《心迟》作者:朱轻【三部完结】 《心迟·上》作者:朱轻 书名:《心迟·上》 作者:朱轻 系列:脸红红BR377 出版社:喵喵屋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1年6月9日 【内容简介】 十年如一日的执着,只因我心已许; 一日如三秋的守候,爱妳永远不迟。 五岁的叶心栩,像个粉雕玉琢的陶瓷娃娃,娇憨又惹人怜爱, 最爱的人不是爸妈,而是无条件疼她、宠她的尉迟哥哥! 十九岁的叶心栩,长得更加甜美可爱,而且正义感十足, 即使分隔了十四年,仍旧一心惦念着她的「尉迟哥哥」。 不料,一次「行侠仗义」,让叶心栩巧遇了沈尉迟, 丰神俊朗、清俊如昔的他,却多了三分疏离、七分冷漠; 可他明明一如当年般温文尔雅,还任自己耍赖、撒娇, 为何总是要拒她于千里之外?一向积极的她索性追上门去, 她就不信天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日久生情时尉迟哥哥还能拒绝! 只是没想到的是,沈尉迟根本就很少回家!这让她怎么倒追啊? 情急之下,叶心栩索性使出美人计,决定先骗他的身,再拐他的心!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五二书库www.256zww.com/} 【第一章】 如果要问叶心栩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人是谁,那个答案不是疼爱她的爸爸,也不是温柔美丽的妈妈,而是……沈尉迟。 尉迟哥哥对她最好了!会给她梳漂亮的包包头、给她买好吃的栗子蛋糕,教她认字、喂她吃饭,会哄她、疼她、爱惜她,每天早晨都会带她上幼儿园、下午放学还会接她回家,因为尉迟哥哥的学校就在幼儿园的附近。 她每天都黏在尉迟哥哥的身边,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就连晚上都不要跟尉迟哥哥分开;而事实上,一个礼拜总有那么几天她都可以耍赖成功,跟尉迟哥哥睡在一起,那时他会讲好听的故事给她听,故事里面有美丽的白雪公主,有调皮可爱的小猪,还有…… 「睡美人安静地躺在那里,等待她的王子来吻醒她。」 叶心栩白白胖胖的小手托着腮,睁着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坐在身旁的那个男孩,尉迟哥哥,真的、真的好好看喔,那个吻醒公主的王子肯定就是长这个样子的!眉目俊朗,挺直的鼻还有线条优美的嘴唇,在她心中,沈尉迟是世上最、最好看的王子,她的王子。 被人用一种垂涎美食的眼神望着,男孩斯文的脸蛋上一丝窘迫都没有,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这样炽热的目光;他语调平顺地讲述着那个已经为某人讲过千百遍的童话故事,连思考都不必。 时序早春,沈家前院种的樱树灿烂地绽满枝头,空气中飘荡着温柔的馨香;从三楼的窗户望出去,刚好对着那片如云似海的粉嫩,看晶莹的花瓣在微风中跳舞,撒下一片纯粹的色泽,美得像是最、最温柔的梦。 窗边的少年,清俊尔雅,在这大好的春光中,越发温润如玉,他漆黑的眼眸如墨,望向小女孩的眼神有着淡淡的喜爱,哪怕重复为她讲同一个故事,他也有无限的耐性。 时间在这一刻,如同凝住的水,舍不得往前,伴着那清朗的嗓音,一起坠入早春温柔气息里。 「呵……」 细细的声音,打断了故事里那个即将亲吻公主的王子;看来,小女孩需要甜美地睡上一觉了。 嫩嫩的女娃儿,即使打呵欠,都是娇憨得让人心怜;小手揉着沉重的眼皮,粉粉的鼻头微皱着,很明显,她想要强撑起精神,但年纪毕竟还小,支持不住,圆圆的脑袋点啊点的,眼皮缓缓地又阖上。 「想睡就去睡。」桌上摊开的数学课本,显示着男孩的一心二用;修长秀气的指握着笔,飞快地写下算式的答案,顺便分神望了下渴睡的小女孩,那种憨态,可爱得让他眸里的神采闪亮。 小女孩像是等半天就等这句话一样,「砰」地一下非常迅速地躺平在柔软的大c黄上,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尉迟哥哥,睡、睡。」 他脸上的表情带着浅浅的笑意,书卷味极浓的面容上,一片的清朗,「你睡就好。」 「尉迟哥哥,睡、睡!」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女娃,脾气倒是倔得很,语气加重,急急地拍着c黄单,大有他不上来,她不罢休的气势。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理她。 使性子对他而言,从来都没有丝毫的作用;小女娃被他的冷眼冰住,愣了半晌,然后,粉红的嘴儿微微地嘟起来,黑亮卷翘的睫毛开始湿润。 「哥哥……哥哥……」她哽咽着,娇娇地唤着他,躺在c黄上,粉藕似的手臂朝他伸过去,要他抱抱。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不怕她使性子、不怕她撒泼刁蛮,却怎么都抵挡不住她那种软软的娇、憨憨的嫩,尤其,她还是他看着降临在这个世上,看着她一天一天长大,从牙牙学语的婴孩,长成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儿,他其实,是喜爱着她的。 她黏他、腻他、缠他,却也只对他好;这个小女孩,从她出生的那天开始,就在他的生命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想要忽略,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从那些复杂的算式中抬眸,望进小女孩带着泪水的眼眸里,像是两粒深黑的葡萄养在清澈的山泉之中,水灵而纯粹;满满的稚气与娇气,看见他望向她,立刻在泪水中绽出一抹讨好的甜笑。 这……太过精灵古怪!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c黄边;小家伙已经非常有眼色地拍拍枕头,将整齐的枕头理成凌乱一片,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睡这里,尉迟哥哥。」 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下午六点整;心里暗自叹息,他真的没有在这种时刻睡觉的习惯,可是却抵不过她一点点的泪水;即使知道,她在他的面前,特别容易哭泣、特别爱撒娇,可是,他偏偏吃那一套。 一躺下来,小家伙立刻自动扑进他的怀里,找到自己专属的位置,他的胸口,精致而可爱的脸蛋在他胸前满足地磨蹭着,「尉迟哥哥,讲故事。」 沈尉迟的声音再度在房间里响起,那个被打断的王子,终于可以吻上公主那鲜艳而美丽的嘴唇,却在一下秒,硬生生再度中断。 因为他怀里的小家伙,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就已然入睡;细细的呼吸声从胸口处传来,热暖的气息,即便隔着衬衫,仍是熨烫到他的肌肤之上。 每天,这样的场景总是重复发生;他放学后接她一起回家,因为她的父母上班未归,她会跟着他到他家里,坐在他的房间一边吃点心、一边听他讲故事,然后睡觉;有时睡在他的怀里,有时自己酣然入眠。 安静的室内,他做功课,她躺在他的c黄上甜甜入梦,这样的宁馨,是他所喜欢的。 他的c黄,她比他还要熟悉,毕竟她躺在上面的时间居多;很难形容生命中有这样一抹娇弱的存在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她喜欢对他耍赖,却又贴心而可爱。 凝视着她小巧的发旋,他慢慢地抬眸,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望着顶上干净而平整的天花板,脑中,是刚刚未算完的那道习题;心算能力超强的他,很快就计算出正确的答案,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变得更沉,知道她已然熟睡;伸手,想要将怀里的小人儿抱到一旁去,却被她下意识的一个搂紧而破坏掉。 「……唔……哥哥……」梦里的低语,纯纯的、憨憨的,柔软得让人心都发疼了。 她的手臂抱紧他的腰,脸蛋摩擦着他的胸前,甜甜的牛奶气息直扑而来,温暖而甜蜜。 他不动了,任她睡,伸手抚过她细软的发丝,轻轻地、柔柔地,一下又一下,带着少有的疼惜与怜爱,心与身都放松下来。 慢慢地,睡意染上他漂亮的眼眸,他静静地阖上双眼,一并沉入梦乡。 沈家妈妈与叶家妈妈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好的景象,如同一幅细细描绘的画。 打开的窗户,七点多的傍晚时分,夕阳已然坠入云海,整片天空像是恣意泼洒的颜料,深浓的紫、厚重的蓝、渲染的红,映入房内却是一片梦幻的彩色。 窗外,枝花浪漫的春樱纷落的瓣蕊,被微风吹拂浅飘入房,一片、一片落英缤纷。 而在这一片柔光与粉意之中,两个小儿女相拥而眠,甜蜜而纯稚。 可爱的小女孩脸蛋深深地埋入男孩的怀里,因为熟睡,嫩嫩的脸颊上泛着粉粉的红,嘴唇微微地张开,睡着松散开来的细细发丝,柔柔地缠绕在男孩的胸前,而那个一向冷静淡然的男孩,此时也是睡得平稳静谧,指间一缕微卷的发丝,年轻的脸庞因为放松而带出浅浅的柔。 岁月无声,安然静好;此情此景,可真好。 两个妈妈感动地叹息着,痴痴地望着她们的儿女,心里甜成一片。 半晌,沈妈妈回过神来,摸出相机,「嘘!」朝叶妈妈轻轻地示意,让她不要出声;叶妈妈会意地点头微笑。 「喀嚓」一声轻微的细响,那一刻的美好,被永恒地留了下来。 忙碌而愉悦的周五早晨。 叶心栩梳理着微卷的头发,高高地扎了个清慡的马尾,镜子里的女孩,未施脂粉的脸蛋上,朝气蓬勃;伸手一把抓过放在桌上的大包包,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抬眸望着桌上摆放的相框,黑黑的木质因为经常抚摸而泛出亮泽的光;相片里,斯文的男孩还有甜美的女孩自在酣睡,一片宁谧。 「尉迟哥哥,早上好。」拿起相框,抚着照片里那张平静秀气的容颜,一抹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今天是那个最、最讨厌的张教授的课,你看我很乖吧?这么早就起c黄了。」 男孩依旧是平静的。 「如果妈妈同意我考警校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每天过得这么头痛,上这些英文课,烦得我……」 「叶心栩,你在给我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出来吃早餐!」响亮的嗓音从客厅传来,打断了她的诉苦。 朝照片吐了吐舌头,「尉迟哥哥,你看我老妈是不是越来越不温柔了?」啧啧,岁月这个东西啊,果然很会改变人;当年那个温柔的妈妈,脾气越来越暴躁了,「难道,是到更年期了?」 「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就给我试看看!」 「好啦、好啦。」赶紧出声应下那个已经不耐烦的人,依依不舍地放下相框,朝里面的男孩挥手,「拜拜,尉迟哥哥,我去上学啰!」 叶家的早晨依旧很温馨,大家长叶义承坐在餐桌上慢慢地看报纸、喝咖啡,妈妈何美娟忙着将丰盛的早餐端上桌;大好的阳光,将小小的厅房映得灿烂无比。 这是她的家,以及在一起生活了十九年的亲爱家人。 看到女儿出来,何美娟中气十足地吼:「你给我摸摸摸,到底是在摸什么?七点我就去叫你起c黄了,你可以给我磨这么久才出来,快一点,你今天不是早上的课吗?」 「是,长官。」叶心栩笔直地挺立,行了个童子军礼。 「调皮。」一记爆栗轰上她的头顶,「快去吃早餐啦!」 她笑着拉开椅子,坐好,跟一旁的父亲问好,顺手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啃了起来;小黄瓜的清慡在嘴里漫开来,让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吃慢一点,时间还来得及。」在一家中型企业担任业务经理的叶义承放下报纸,为爱女倒一杯牛奶,眼睛里满满都是对唯一女儿的疼爱。 「唔……」咽下嘴里的食物,朝老爸绽放一抹笑颜,「谢谢老爸,你真好。」拿起玻璃杯喝了好大一口,牛奶的香甜让她的笑容更加璀璨。 「就你嘴甜。」何美娟端了盘煎好的鸡蛋过来,坐下看着元气十足的女儿,那大咧咧的吃相,让她好气又好笑,「你是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好歹也要……」 「妈,你辛苦了,快多吃一点,补一补。」叶心栩挟起一颗荷包蛋放入老妈的餐盘中,顺便打断那一但开始、没有十几分钟不会停下来的碎碎念。 「古灵精怪!」拿这个顽皮的女儿没有办法,何美娟笑骂了声,为丈夫盛上一碗养胃的海鲜粥,满意地看着女儿大口、大口吃掉她精心准备的三明治,自己也开始吃早餐。 叶家的早餐从来都是中西合璧,叶义承喜欢中式,性格慡朗的叶心栩则偏爱可以快速吃完的西式早餐,而她,就负责准备丰富营养的食物,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丈夫和女儿喂饱。 这样的生活,她很满足。 一家三口的温馨早餐,就在女儿的逗趣声中结束。 在父亲关心的叮咛与母亲的吼声中,叶心栩卖力地踩着脚踏车,朝学校出发。 选择一所离家近的大学,其实好处还蛮多的,虽然很多同学觉得她都上大学了还住在家里,受父母的约束很不自由;可是叶心栩其实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有温柔的爸爸还有越来越凶悍的妈妈,她很开心;他们其实很开明、很民主,不会限制她太多,家里相处的氛围温馨又舒服。 家里离她念的大学很近,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每天这样骑着脚踏车上学、放学,既环保又可以锻炼身体,她很喜欢。 远远地看到那大气而朴实的校门,干慡的秋阳映照着笔直的大马路,两旁的树木还未从深夏的浓郁中转变过来,依旧葱葱茏茏,只有偶尔飘落的树叶,透露出几分秋意。 灵活的眼眸瞄了瞄手表,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嗯,目标在望,今天又可以安全上垒;嘴角的笑容跟阳光一样灿眼,抬眸,不经意地望见远处那个高大的背影,指间下意识地用力,车子戛然而止。 那个人…… 修长的身影,即使背对着她,却有一种特殊的儒雅之气;他微靠着一旁的跑车,淡淡缕缕的烟雾在他的指间升起,他在抽烟。 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又那么诡异地抓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真的很怪异,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明明是大好的阳光,温暖而怡人,她却有一种那个男人此时是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感觉。 彷佛,他所在那方天地,遗世独立;就连鸣唱得欢快的鸟儿,到了那边,都沉默下来;秋蝉的聒噪,衬得那里越发的静,一种压抑的静。 叶心栩趴在车头上,下巴搁在交握的手背上,叹息地欣赏着那个男人,他离她其实很远,按理,她应该不会注意到他的,可是偏偏看到了;即便只看背影,她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她明明不是什么花痴少女,却生平第一次看一个男人看得目不转睛,而且还只是背影而已。 他在做什么?等人?嗯,不焦、不躁,不太像。 他静静地站着,她静静地望着,此时此刻,穿梭的行人、车辆似乎都从她的眼前消失,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隔着一百多公尺的距离,鸟鸣蝉噪,遥远又接近。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其实只是短短的几分钟,连抽完一支烟的时间都没有;一个高大的男子走近他,打破了她凝视的画面。 那个男人很眼熟,她皱着眉,扫了眼后来的那个男子,咦,那不是学校非常有名的年轻校董,官谨行?原来他等的那个人就是他呀! 他们没有任何交谈,像是非常熟悉,官谨行径自拉开车门,直接坐进去;而他,静默了约三秒钟,手指在后照镜上微微擦过,随即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动作优雅而斯文。 很快,那辆深色的跑车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半晌,她都没有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跑车消失的方向;他给她的感觉好像很熟悉,但又似乎很遥远,心脏如同被投进冰水里,「嗤」地一下,透凉与灼热相激,细细的汗水从皮肤下冒出来,感觉空落落的,踩不到实地。 急响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傻望,赶紧摸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死党吴佳凡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手机里放送出来。 「叶小栩,你到底在哪里?知不知道已经上课了?你居然敢不来上魔鬼张的课!」 啊?啊!上课! 叶心栩慌得差点从脚踏车上摔下来。 身为一个从小就正义感旺盛的小孩,叶心栩的理想其实是做一名惩奸除恶的女警,想想穿上笔挺的制服、走路有风,她开心得作梦都会笑醒!可惜,比起强悍来,她实在输掉何美娟好几条马路。 「什么?做警察?你给我从小打架打到大,还嫌不够?居然皮痒想要去当警察?你好胆给我报考看看,我就敢天天去你们学校找老师还有校长聊天!」 做警察哪里是专门从事打架的…… 「妹妹,你脾气太冲,性子又太急躁,想当警察,还是要好好考虑清楚。」叶义承脾气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哪怕不赞同,他也会说得比较委婉。 「考虑什么?没得考虑!我不同意,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叶心栩,你敢不听话试一试,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让你自动不符合报考条件!」 哇哩咧!要不要这么绝啊? 有这样一个生猛的妈妈,才会有今天念英文念得头要痛毙的叶心栩。 她知道父母都是为了她好,因为她性格的原因而反对她考警校,毕竟她长到这么大,打架跟吃饭一样成为生活必需品,看到不慡的事情,一定要出头,让送她去学习跆拳道的妈妈后悔得直跺脚;所以现在天天在她耳边念念念,想要念出她点淑女气质来,可惜,她是叶心栩,淑女这种东西,永远也只是一个看不懂也听不懂的名词。 「喂,便当钱拿出来,不然今天给你好看!」 「不……不要……」 「敢说不行?你小子有种再说一次!」 「呜……妈妈……」 「真是俗仔,不给是吧?我们自己找……」 「啊……拜托你们不要抢我的书包……呜呜……」 刚下课的叶心栩正准备回家,好死不死,被她撞到一群坏小子在作恶! 叶心栩脚下的踏板踩得飞快,利落地直接杀入那条小巷子里面。 「靠,你们这帮臭小子,谁准你们在这里欺负人的!啊?」她一脚跨下脚踏车,一脚踩在踏板上,气势十足地吼道。 眼前五个大概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围着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抢他的书包,小胖子卖力地誓死抵抗,但明显寡不敌众,呼呼地喘着气,ròuròu的脸颊涨得通红,手臂上还有几道被抓的红痕,看起来就很弱的样子。 「喂,老女人,你闪远一点啦,没有看到我们兄弟正忙着吗?」那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男孩一脸凶恶地朝她吼道,努力展现当老大的霸气。 什么?老女人? 叶心栩当下气得直接跳下来,车也不管了随它摔在地上,大步跨向他们,伸手一人一掌,巴向他们的后脑勺,「敢叫我老女人?你这死小孩真是欠教训!还敢给我学抢劫?好的不学,敢学坏?让你抢、让你抢!」 他们被她打得愣住了,半晌,小老大带着哭腔:「你打小孩?你欺负小孩子!呜……」 「不许哭!」她目光凶狠地咬牙一瞪,威慑力十足。 小男孩的哽咽直接噎在喉咙里,嘴巴非常有喜感地张开,僵在那里,被女流氓的气势吓到,不敢阖拢。 「小胖,他们有没有抢到你的钱?」转头,看向那个似乎已经看傻眼的胖男孩,那个男孩一泡热泪含在眼眶里,手臂死死地抱着自己的书包,看到女恶霸朝他瞪过来,立刻下意识地将书包抱得更紧,拚命地往墙上贴去;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你摆那什么脸?我问你有没有被抢耶!」现在的小孩不是呆、就是傻,真是的!让她好想翻白眼。 「刚刚……你……叫的是我?」小胖子迟疑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对呀,小胖,可不就是叫你?」这里除了他,还有谁更胖? 谁知道小男孩立刻飙泪,「呜呜呜……你说我胖,我……我要告诉妈妈。」胖子也是有自尊心的! 「你欺负小孩子,我们也要告诉妈妈。」那群小子全部都大哭起来,被呼的后脑勺还有点痛痛的,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女土匪、女强盗啦! 结果,那群小孩下一秒相亲相爱地手拉着手往巷子外跑去,包括抢劫者与被抢劫的,边跑还边飙泪。 「喂喂喂,你们不是要抢劫的吗?跑什么跑啊!」还没有抢完就跑了,而且还一起跑,太不敬业了吧? 不喊还好,越喊他们跑得越快,而且小胖的脚还绊了一下,顾不得稳住身子,歪歪扭扭地继续拚命跑跑跑。 这这这,这是传说中的泪奔? 叶心栩完全愣住,半天…… 「靠!」 她不想骂脏话的,她真的、真的不想骂脏话的,可是…… 「哈哈哈……」一连串的笑声从她的头顶传来,慡朗又直接,她抬头,看见巷子旁的楼房,二楼打开的窗户边,笑得开怀的男子,他笑得太夸张,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弯下腰扶着窗台,一副快支撑不住要掉下来的样子。 是怎样?她有那么娱乐到他吗?刚想不慡地开骂,眼眸一扫,她傻住了。 那个站在狂笑男子身旁的人,是他,居然是他! 温润如水、谦谦如玉,斯文而儒雅的脸庞,一脸平静地望着她。 那一瞬间,她觉得,此生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让她吃惊的事情了。 他,长得与她记忆里的尉迟哥哥,一模一样! 【第二章】 均长的眉,如墨玉一般的眼睛,挺起的鼻还有浅抿的唇,每一个线条、每一寸起伏,都跟她深深记在脑海里的那个人相像到极致。 就算当时年纪小、就算他们分离得太早,可是他的模样,她怎么都不会忘怀,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唇,全都烙入她的记忆里;他们唯一的那张合照,她一天要看无数遍,每天都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他说;何况,他与当年的模样变化并不算大,只是成熟了,五官长开了更为儒雅。 原来今天吸引她目光的那个人,就是他;看着站在他身旁依旧笑得喘不过气来的官谨行,叶心栩一切的失常,都有了答案。 他静静地与她对望,然后,浅浅地移开视线;不同于她眼眸里的激动与热切,他只有平淡而已,彷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偶尔出现,不需要关注太多。 一直到不再与他的眼眸对视,她才猛地喘了口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忘了呼吸;不理会胸口隐隐的痛,她飞快地跑出巷子,往那幢楼奔去。 官谨行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大笑,一边喘息地说道:「我打赌,五秒内那丫头就会冲上来……」 话音还没落,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加上女性的惊呼声:「小姐,那上面是私人地方,请你不要乱闯……」 「砰」的一声,他们房间的门被踹了开来,叶心栩轻喘着,直直瞪着他,眼里也只看得到他。 「尉迟哥哥!」她响亮地唤着他,脸蛋上挂着惊喜而明亮的笑容,心里充满了欢欣的泡泡,人生果然处处有着意外的喜悦,她居然会遇上尉迟哥哥,太、太幸运了! 他转身,望着那个发丝凌乱的女孩,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因为吵架、奔跑,天知道还有些什么杂七杂八的原因,乱得可以;她的头发带着天然的微卷,那些碎碎的胎发覆在额前卷蜷着,衬着她圆圆的脸庞,可爱而甜美;蜜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眼眸晶亮,嘴唇粉嫩,她有一股鲜活的朝气,如同一股热带风暴,气势汹汹地直扑进来。 接着扑过来的,还有惊惶失措的护士小姐,她扶着门框,按着胸口重重地喘,抬头,「小姐,你不可以这样子!这里不是可以随便乱闯的地方,请你下去。」总算追上她了! 护士小姐一脸悲愤,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尽量礼貌地说话;她从来没有遇过这么野蛮的女孩!直接冲进诊所里面,连话都不说就往二楼跑,顺便连续撞翻了好几张摆放整齐的木椅;最过份的是,她行动超敏捷的!害她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这女孩就给她跑得无影无踪。 她追得好辛苦,还得担心自己的老板会不会不高兴她失职,放了个陌生人上了二楼。 「秦小姐,没有关系,你先下去吧!」官谨行总算可以不笑得那么厉害,出声安抚那个急得快哭的护士小姐。 「好。」护士小姐不甘心地瞪了叶心栩一眼,这才往楼下走去。 叶心栩完全感觉不到旁人的存在,此刻她的眼里只有那个静立在窗前的男子;她冲上前,握住他的手,那微凉的皮肤让她的心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像是有种电流通过,「尉迟哥哥,是我啊!心心。」 她说的是只有他才会唤的小名,家人和好友都叫她「小栩」,可是只有他,才会叫她「心心」;小时候,只要他叫她的名,她立刻会笑得眉眼弯弯,开心不已。 官谨行望着好友被握住的手,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奇,随即抚着下巴,带着几分深思,小心地退后几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方便他欣赏剧情的发展。 男子望着她,不说话,也不抽回自己的手。 「尉迟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他的表情太过平淡、太过冷静,一点都没有久别重逢的那种喜悦,她有点着急、有点受伤。 当年她才五岁,却依旧记住了他,到如今将他记在心里整整十三年,没有一刻忘怀;她记住他浅笑的模样、记得他指间的温柔、记得他为她细说故事的清朗嗓音、记得他怀里暖暖的感觉,她那么粗心、那么健忘,可是对于他一切的一切,分分毫毫都牢牢记在心里了;当年的他,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他怎么会忘记她了呢? 叶心栩眼里受伤的神色太过明显,谁都可以看得出来。 他望着她,淡淡开口:「你就不怕认错人?」 「才不会认错!」她急切地说着:「你是尉迟哥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早上,她望着他的背影,就有着莫名的熟悉感觉,原来那时的直觉,是对的。 「是吗?」 她拚命点头,像是生怕自己慢一点就会被他否认了一般,「还有这里……」手指往上,捋开他衬衫的袖子,他的手臂上,有一个浅浅的疤痕,那是她的牙印,小小的,是她四岁时留给他的独特记号。 那时的她因为摔了一跤跌破膝盖,流了好多的血,他抱着她去上药,怕她痛,让她咬他的手腕;小小的她,因为在他面前特别娇气、特别怕痛,也就真的一口咬上去了,把他也咬得流血;结果原本只有一个受伤变成了两个都负伤,他的伤口比她还深;后来,她膝盖上的疤痕没有了,可他手腕上的痕迹却留了下来。 当年的她,是不是曾经想过,给他留下一个记号,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呢? 看到那个熟悉的印记,她抬头笑着,神采奕奕,「你就是我的尉迟哥哥,绝对没有错。」证据摆在那里,他赖不掉的。 沈尉迟根本没有打算赖掉,就算分开多年,但她性格中那种固执,他还是清楚的;他只是觉得,再见与否,都没有丝毫的意义。 当年的那个小女孩长大了,活泼又开朗,她的手握住他,那种热烈与期待,都不是他想要的;抬手,很有技巧地挣开她的手掌。 「是又如何?」 这种狗血的别后重逢,他看不出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叶心栩天生神经就是比较粗,彷佛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他的冷淡,笑着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尉迟哥哥,真的是你,我好开心啊!」 这是尉迟哥哥的胸膛,是记忆里的那种温度,不过,变得好结实喔!她的脸蛋稍稍染上红晕,「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想你,天天都想要再见到你。」 哇喔,这真是开天辟地以来,最让官谨行吃惊的事情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世上会有女人可以近得了沈尉迟的身,还大胆地直接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了;他今天开了眼界了,真是……不枉此生啊! 深深地感叹着,黑眸牢牢地盯着眼前那一对,太精彩了,绝对不能眨眼! 沈尉迟沉默,既不推开她,也没有伸手抱她。 「没有想到今天真的可以遇到你呢,我好开心。」她脸蛋埋入他的怀里,鼻端是他清慡的气息,突然间,她觉得有点小害羞;抬头,望着那张清俊的容颜,她的颊畔泛起两朵可爱的红云,「尉迟哥哥,当年为什么你突然就不见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沈尉迟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非常、非常有礼的笑容,「你现在看到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行,我还没有抱够。」她拚命地摇头,「尉迟哥哥,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爸妈都非常想你呢!他们看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对了,叔叔和阿姨呢?怎么没有……」 「不好意思,我今天没有时间。」他很平和地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朝她淡淡一笑,然后……指间用力,拉开了他们的距离,非常有效而且不弄痛她地推开了她。 叶心栩一时不察,被他的笑容迷了心魄,就这样被迫离开他的怀抱,失落与失望同时浮上心头。 「我还有事。」沈尉迟走到门边,彬彬有礼地望着她。 这都已经是明示了,叶心栩神经再粗也知道,他是在赶她走,怎么这样!明明他们今天才见面的说,她还有好多话想要跟他讲啊,都没有讲完,她不要走啦! 耍赖地往旁边的沙发坐下去,然后拍拍身旁的座位,「尉迟哥哥过来坐、过来坐。」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爆发出来,是实在忍不住的官谨行,他发誓,他真的有努力地想要憋住的,但,这个小女生实在太有趣了,可以在沈尉迟面前做出这样的行为,他实在忍不住了! 叶心栩直到这时才发现有这号人物的存在,瞪他一眼,管他是不是学校的校董,一样给她用力瞪!她跟尉迟哥哥重逢后的相聚,这个路人甲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呀? 「别瞪我,嗯,心心……」两道眼神同时看向他,一道凉凉的、一道热辣辣的,官谨行立刻非常识趣地改口:「叶心栩,我可以叫你小栩吗?」 「随便啦!」除了「心心」,管他要叫她什么,他话赶紧说完就快点闪人,不要打扰她跟尉迟哥哥聊天。 「这里,是我的诊所。」这小丫头眼神里逐客的意味太浓,让他想装看不懂都不行;这世道乱了,明明他才是主人的说。 「是喔?」 官谨行立刻用力点头。 「又没有人要跟你抢!」叶心栩皱了皱眉,她对这家诊所是谁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沈尉迟在这里,她根本不会踏进来!他跟她讲这个是怎样,这个人真的是他们学校那个号称风流倜傥、闻名全校的那个官谨行吗?看来,传闻果然不可靠。 他脸上的笑容更大,「那可不可以拜托你嫌弃的眼神不要那么明显?」 叶心栩没有心思跟他胡扯,转头看向沈尉迟,表情立刻变得热切起来,让官谨行忍不住想要去找面镜子看一看,他什么时候这么讨人嫌了。 「尉迟哥哥……」她甜甜地唤道,朝他绽出一抹笑,那种发自内心的,只对他一人的笑容。 他望着她,时间真的很奇妙,可以改变很多人,例如他,却怎么也无法改变某些人,比如她;她的笑容,一如当年那个五岁的女娃,她的性格,还是跟当年一模一样,对他耍赖、对他撒娇;可惜,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沈尉迟。 走近,他脸上的表情很温和,脾气极好地开口:「我今天真的很忙,你先回家,嗯?」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任何人都拒绝不了,何况是?叶心栩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就是不会不听沈尉迟的话,虽然不甘心,但她仍旧乖乖点头,「好吧!」 他满意地轻点了下头。 但要她听话可是有条件的,「那尉迟哥哥,你手机号码给我,这样我才可以再跟你联络。」 他望着她,沉默不语。 叶心栩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望着他,整整一分钟过去,她才明白他似乎没有将号码给她的意思;咦,难道尉迟哥哥没有手机?不过,没有他的手机号码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不知道该夸她单纯还是该说她粗线条,叶心栩拽下身后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本便条纸,卖力地写着,写完之后撕下来递给他,「这是我的号码喔!尉迟哥哥你打这个号码就可以找到我了;还有、还有,这是我家的地址,你记得一定要过来找我,我爸妈真的都很想你呢!还有、还有,这个是我家里的电话号码,如果手机打不通,打这个号码就可以找我;啊,对了,有时候放学我可能会到书店去逛一逛,这个是书店的号码……」 那张五颜六色的便利贴被塞进沈尉迟的手里,还有那一长串的嘱咐与叮咛,他始终表情平淡,非常有礼且有耐心地听她说完,没有打断她。 终于,漫长的二十分钟过去,叶心栩才依依不舍地走出房间,一步三回头,舍不得离开,下楼穿过巷子去拿自己那辆不知道还在不在的脚踏车,抬头,朝二楼不断地挥手,样子楚楚可怜。 「她真是让我开眼界了。」 官谨行嘴角再度咧得很开,望着那个还在磨磨蹭蹭、不愿离开的女生,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孩逗得这么乐。 沈尉迟依旧沉默。 「这是她写的?」伸手拿过好友手里那张奇形怪状的便利贴,看了一眼,狂笑而出。 大大的猫脸,被悲惨兮兮地涂满了数字,鲜艳的彩色笔,一点也不秀气的笔触,大剌剌地写得满满;她的号码、家里的号码、父母的号码,还有爸爸工作地方的号码,以及家里的地址,再加上一些天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号码,全都列在那大花猫的脸上!最后,她居然还画了一张笑脸,加上一句不放心的叮咛:「一定要打给我喔!」再附赠一只紧握的拳头表示强调。 官谨行笑得直喘,那张便利贴在他指间也随之剧烈抖动,「你怎么会认识这么有意思的小女孩?」他服了,他真的服了,活了快三十年,真的头一回见到这样天兵性格的女生。 这种问题,不需要回答;沈尉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往前走,伸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按,那面宽大的墙无声地滑开,露出一间摆放着无数精密仪器的隐密病房。 病c黄上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躺着,昏迷不醒,全身都用纱布缠绕着,cha满了管子,只露出阖紧的眼皮,很明显,他伤得非常、非常严重,就像死了一般,除了监视器里面微微跳动的曲线表明他一息尚存。 沈尉迟冷冷地注视着那个男人,「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官谨行耸了耸肩,「最晚后天会醒,但如果要完全康复,至少需要半年时间。」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耗在这个男人身上了,他其实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沈尉迟专程去接他来动手术;断了五根肋骨,其中有一根刺穿肺叶,再加上那颗干净利落擦过他心脏的子弹,腿断了、双臂骨折,真是伤得很……可观;整整九个小时的努力,他总算将这个已经踩进棺材的男人拉了回来。 刚刚结束了手术,站在窗前休息不过几分钟,就看到那个女生的精彩演出了,嗯,那算是美女救弱还是欺弱?真是不好定义呀!不过,透过刚刚的一些耐人寻味的细节,他知道,这个女生对沈尉迟而言,是有一些不同的;至于是为什么,沈尉迟不愿意说的事情,谁都无法打听出来,他再了解这一点不过了。 「我不需要他康复,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开口说话。」至于说完话后,这个男人就永远也等不到康复的那一天了。 「一个礼拜。」 很好,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他不介意再多等一个星期;沈尉迟抬手,轻轻地理了理衣袖,眸中的光芒锐利而复杂,淡淡地转身,平稳走出房间。 他没有打电话给她…… 叶心栩没精打采地坐在台阶上,反复地摩挲着手机,看着平静的屏幕,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尉迟哥哥为什么不打给她?难道她写的纸条还漏了哪里没有写吗?不会呀,她连自己偶尔光顾的冷饮店号码都留给他了说,那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已经五天了,再次重逢过后,已经整整五天了,沈尉迟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场重逢,好像只是因为她太过期盼而产生的一场梦。 叶心栩不是一个只会傻傻等消息的女生,等不到电话没有关系,她每天都去诊所打听,除了那个脸越来越臭的护士小姐,就连官谨行的人影都没有看到;到底要怎样,才可以找到尉迟哥哥?她好想他喔! 「再看,手机就被你看出洞来了!」一本厚厚的书直接K上叶心栩的后脑,然后,砸中的人比被砸的人还要吃惊,吴佳凡眼睛张得非常大,「叶心栩,你居然被我砸中了?」天哪,这是那个跆拳道高手、反应神经超灵敏的叶心栩吗?她每次偷袭,不都以失败告终?怎么今天…… 吴佳凡赶紧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没有挂在西边呀!而且天也没有下红雨,到底怎么回事? 「喂,会痛啊!」叶心栩摸着后脑抗议,这家伙完全没有收力,那么一大本英文诗词赏析呼过来,真的很痛耶! 吴佳凡重重地坐在她的身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反应怎么会这么慢?」平常日子除非是叶心栩允许的情况,否则谁可以近得了她?更别说偷袭了。 「你干嘛打我?还打这么重!」靠! 「不痛谁会拿来打?」吴佳凡非常理直气壮地反驳,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果真是从来都没有说错的;叶心栩身边的朋友,脾气……嗯,还是不要期待太多比较不会失望。 没好气地瞪了好友一眼,吴佳凡将厚厚的一迭书本放在膝上,「小栩,你最近真的怪怪的喔!天天盯着手机看,到底是怎样?」如果不是太了解自己的朋友,她真的会以为小栩是在犯相思呢,而且还是爱上自己的手机;上课看、下课看、吃饭看,就连走路都拿着它,生怕漏看一眼,这真是反常呀! 「佳凡,手机拿来。」不理会好友的问题,叶心栩开口要求道。 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包包,「干嘛?」她不会爱自己的手机爱不够,还看上她的了吧?她刚换的新款耶! 「快一点!」凶狠地一瞪眼,霸气回归,立刻让欺软怕硬的吴佳凡乖乖地奉上手机;毕竟,讲真的,她根本连小栩的小手指都打不过。 叶心栩拿着好友的手机拨号,不到五秒,她的手机欢快地唱了起来;她非常失落地挂断,喃喃低语:「是通的呀,怎么会这样?」 「通的才对吧?」吴佳凡翻了个白眼,手机不通才要烦恼吧?这个叶心栩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小栩,你有什么事情不用怕跟我讲喔,我保证不会告诉何阿姨的;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跟谁打架,把对方伤得很厉害,怕人家找上门?」不能怪她这样想好友,实在是因为叶心栩的「丰功伟业」加一加,比她手上这本砖块书还要壮观! 「我已经几天都没有打架了。」她天天想着怎样才可以找到尉迟哥哥,对打架什么的失去了兴趣。 「咦?」这下子吴佳凡可真是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摸了摸叶心栩的额头,再捏捏她的手臂,「没发烧呀,也没有被谁打断手臂,喂,你真的是叶心栩?」不会是被外星人入侵了吧? 「哼,我就一定要天天打架?」 「你讲这话,脸怎么都不会红一下?你自己数看看,你每天跟人打架的次数,五根手指数得过来吗?」不管是路上碰到色狼,还是遇上抢劫,或者是对老人家没有礼貌,她都要上去管,管也算了,而且还脾气大着呢!每次都不会以好好说话收场,动手动脚那是家常便饭,如果不是何阿姨早有先见之明从小就送她去学了跆拳道,只怕叶心栩根本不能好好活到现在;正义感太过旺盛可能也不是好事,要她不惹事,简直比祈求世界和平还要困难一百倍! 「哎唷,干嘛那么计较啦,而且那些人本来就欠扁啊!」她可从来都是路见不平才跟人家干架的,从来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 「人家路上吐口痰你都可以跟别人打上一架……」而且这还是上个礼拜才发生的事情。 「那次是他先动手的好不好?」她好心去提醒他要有点公德心,谁知道那人会直接动手,不慡被说教,她只好就用打的了,看谁打得过谁,哼! 「那你也不必打得人家住院吧?」 「喂,我强调过很多次了,他受伤住院根本不关我的事好不好?」真是冤枉啊,六月飞雪,「明明是他自己跑开的时候一边撂狠话、一边过马路,连红灯都不看,被车撞到,怎么可以算到我的头上?」 还不是你跟人家打架而且还让对方输很惨,他才会气得连路都忘记看? 「所以说,爱护公共卫生还有遵守交通规则,是多么重要啊!你看那孩子后来多乖,深刻认识到这一点了,还跟我保证再也不乱来。」说到这里,叶心栩洋洋得意起来,瞧,她还是挺不错的,成功让一个小孩改邪归正。 那是人家看你还跟到医院,给吓到了好不好?吴佳凡只能在心里OS,而且那个男孩有十七岁了,也只比她叶大小姐小两岁而已,她还好意思叫人家孩子?真是的!幸亏那个男孩子不知道是被叶心栩打服了,还是本来就有点小义气,一人承担了所有的事情,他的家长才没有追究,叶心栩得以顺利瞒过她老妈的法眼。 她真是服了叶心栩了,长眼睛就没见过正义感这么强的女孩,只要看到不对的事情,必定要上前纠正;从小到大,感谢叶心栩的人跟憎恨她的人都是呈等比级数增长,她是帮助了很多人,但同时也得罪了不少人;如果不是她天资聪颖是个习武之材,跆拳道练得出色,从未逢敌手,依她那么爱管闲事的脾气,早不知道被教训得多惨了!再加上她也算是好运,没有碰到过真正的黑道狠角色,充其量都是些小混混居多,不然,就凭她身手再好,恐怕也难料想后果。 好同情何阿姨啊!女儿这么爱惹事生非,难怪当妈妈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小栩还天天跟她抱怨着老妈脾气一天比一天坏,唉…… 「你就不能稍微安份一点,过你平凡的大学生活吗?」 「怎么这样讲?人家我一直很安份,生活很平凡好不好?」叶心栩没好气地瞪了好友一眼,瞥开眼,懒得再看她;每次有什么事情都赖到她头上就对了,真是的!眼眸微转,突然瞪大眼睛望着远处。 「怎么……」吴佳凡看她表情怪异,连忙问道;话音还没有落,就被叶心栩接下来的行为给吓得想要找地fèng钻。 「官谨行,喂,官谨行!」叶心栩看到前面教学楼前走过的一群人,里面居然有她找了好几天的官谨行,立刻兴奋地站起来大声喊他,用力地挥手。 她们坐在高高的台阶上面,四周都是平地,位置显眼,想不惹人注意都难,何况叶心栩那清亮的嗓音,极具穿透力,一瞬间,周围的声音全都消失,安静下来。 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还有上课、下课的老师,大家动作都僵在那里,集体对那个大胆的女孩行注目礼。 吴佳凡这一刻恨不得化成空气就那样飘散开最好,因为此时那个风靡全校、史上最年轻英俊的校董官谨行身边,全都是学校里面重量级的领导人物,还有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浩浩荡荡的十几人全都停下来,目瞪口呆。 她想起来了,今天好像是他们学校接待美国联盟院校的校长,参观校园的重要日子……天哪,谁来救救她?她不要活了啦! 【第三章】 飒慡的秋风带着灼热气息一一拂过树梢,翠绿的叶子开心地随之舞动,一片树叶调皮过头,从枝头剥离,随着轻风在空中懒懒地打个转儿,悠悠地飘落在地。 那一瞬间,叶落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官谨行,这里!」叶心栩眼里看不到石化的众人,只是拚命地挥手,看见那个俊美的男子转头看到了她,高兴地立刻直接从高高的台阶下一跃而下,朝他跑过去。 官谨行看见叶心栩的刹那,就有想笑的冲动;这个女孩,为什么每次出场都可以那么有震撼力呢?他低声对身旁盟校的校长轻声致歉,眼眸淡淡地望了望自己的助理,那位是多么精明、多么有眼色的人,立刻接过话头:「各位,现在请随我来,我们去看看本校刚建成的医学实验室……」 官谨行离开人群,朝那飞奔过来的女孩走去。 众人就算再好奇也不好意思跟上去听,只好随着助理的步伐往预定的行程走。 「官谨行!」一番奔跑,除了脸蛋添了粉色,叶心栩就连呼吸都没有乱;一来到官谨行的身边,她立刻直入主题,「尉迟哥哥在哪里?」 「嗯,小丫头。」官谨行摸着自己的下巴,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芒,「你那样大叫、大嚷地叫我,结果居然是为了问我别的男人的行踪?」 「你快点告诉我啦!」她心急得不介意官谨行对她的称呼。 「喔?我有这个义务吗?」 「你不说我就去告诉那些爱慕你的女生,你在校外开了家诊所,还是家黑店,没有登记……」学校里面疯狂迷恋官谨行的女生多到数不清,一天到晚以各种理由想要黏在他的身边,让他躲都躲不及;如果他这种秘密地方被曝光,哼哼…… 「你再喊大声一点,这个威胁就不再是威胁了。」官谨行一点都不紧张地打断她,眼眸朝旁边一瞥,示意她。 叶心栩非常机灵地闭上嘴,看看那些不敢靠近但又拚命想听清楚他们在讲什么的围观者,对他提议道:「那我们换个地方?」 他非常好说话地跟着她朝左边走去,沿着学校高高砌起来的围墙一直往里走,绕过几幢朴素而充满学术气息的楼房,再穿过一片养护得非常好的高大树林,将那些好奇心过重的人远远甩开。 这里是学校的西面,绿翳如水,美丽却偏僻,生动却清冷,非常适合私下……沟通。 「在你问问题之前,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官谨行见她要开口,赶紧抢先,「你为什么执意要找到他?」她哪来那么大的勇气? 「就是要找到啊!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他是她的尉迟哥哥,那个从小最疼她、最宠她的尉迟哥哥,她要找到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嗯,当他没问!官谨行被她噎了回来,无语。 「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啦!」 「他不给你号码,也不联络你,难道你真的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他真的很想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一切的。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虽然想来有点伤自尊,但她明白,尉迟哥哥是不想跟她有牵扯。 「那你还要找他?」 「当然。」她肯定地点头,「他想不想,很重要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想要跟她有交集,但是没有关系,他不来找她,她可以找他呀!她始终相信,他依然是当年那个尉迟哥哥,她盼了这么多年才见到他,不会轻易放弃。 「呃……」再次被她的理直气壮给噎到,这个女孩,活得真是够恣意的呀!让人想不喜欢她都不行。 「你还没有说……」 「你有没有想过,他不见你,其实对你来说反而比较好?」再度打断那个固执的女孩,语带暗示。 叶心栩瞪他,有点不耐烦,「你哪来那么多好奇心啊?故意打断我的问题,不代表我就会被你随便唬烂过去。」 「……」她到底是聪明呢,还是傻气? 「快点告诉我他在哪里啦!」明明男人最八卦,还硬要赖给女人!他问东问西地问一堆,她的一个问题却死活不肯回答,真不干脆! 「恐怕不行。」他笑着摇头。 厚,这人真的很过份呢!她的手好痒,好想轰上他那张欠扁的笑脸。 「我是为了……」保护你!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叶心栩抬手给阻止了;她示意他噤声,一阵凌乱的脚步,从树林深处传来,还夹杂着激动的哭声及怒吼。 他安静下来仔细听,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哽哽咽咽地哀求。 「毅杰,不要跟我分手好不好?拜托……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都改,请你不要离开我……呜……我真的很爱你……」 「你不要再拉着我,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我们不合适,分定了。」粗声粗气的男生声音,有着不耐与怒火。 「蔡毅杰,你不要太过份喔!」女孩哭声很重,声音变大,「什么不合适都是假的,你还想瞒着我;其实你早就跟中文系的陈语洁搭上了,你劈腿我都一直忍着,现在你居然说要分手……」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就赶紧分一分,对大家都好。」脚踏两条船被女友发现,男生不但不心虚,反而干脆地扯开来说:「长眼睛的人都会选她不选你,她身材多完美,你看看你哪叫女人?干扁四季豆,前面和后面没差……」 「靠!」 官谨行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被怒喝声打断,还来不及反应,身边那个女孩早就已经大步冲上前,让他抓都抓不住。 「你讲这什么狗屁话?」叶心栩急冲而出,朝那个狗嘴吐不出人话的男生大声骂道:「你立刻给我向她道歉,知道吗?」 他们被突然冲出来的人给吓了一跳,男生被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这样吼,立刻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你算是哪根葱、哪根蒜?敢来教训我?我们的事情要你cha什么手?」 「哼,劈腿男我见多了,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你还敢吠?」叶心栩瞪着他。 男生有着几分英俊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谁让你多管闲事,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喂,这种男人,你还要不要?」叶心栩转头问那个在一旁哭的女生。 女生哽住,愣了愣。 「你还在想什么?」叶心栩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这种男人,剁了拿去喂狗,连狗都嫌,你还考虑?」 「不要!」女生受了鼓励,再加上男生实在可恶,干脆而慡快地回答:「这种臭男人,我才不要!」 「赞!」叶心栩朝她比了个拇指。 「喂,你这个死女人,要你多管什么闲事!」被两个女人这么嫌弃,其中一个还是刚刚还哀求他不要分手的女友,蔡毅杰立刻恼羞成怒,不管什么男人不能打女人的说法,直接动手朝叶心栩推去。 「早等着你了。」叶心栩冷笑着,抬手迎面抓住他袭来的手掌,手肘顺势一折,脚灵巧地勾向蔡毅杰的左腿,「啪」地一下,将他摔出去。 蔡毅杰躺在地上,有几分傻眼,刚刚……是怎么回事? 叶心栩站在那里,背着光,朝他比了个拇指,往下,「差、劲!」一个字、一个字,故意缓慢而清晰地说。 这下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怒火熊熊燃烧起来,蔡毅杰按着被摔痛的胸膛,努力撑起身子,扑过去,他一定要揍死这个傲慢的女生! 身体击打的声音清清楚楚,伴随着痛叫与挑衅的声音,这完全力量悬殊的比试,很快就有了分晓;叶心栩抬腿,将蔡毅杰一脚踹到地上,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 他瘫在地上,身子蜷起来,全身都是伤,而受伤最严重的,是他最、最宝贝的俊脸,早就肿得像猪头,青一块、紫一片,嘴角还淌着血,眼睛肿得睁不开。 「你。」叶心栩朝女生勾了勾手指,点点那个缩在地上只会呻吟的男生,「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还喜欢他吗?」 女生看着他那可怕的样子,头摇得比什么都快。 「很好。」叶心栩拍了拍手掌,欣慰女生终于醒悟过来,「下次找男朋友,记得要睁大眼睛看清楚。」 「谢谢你。」女孩此时对叶心栩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看她的眼神都变成了闪闪发亮的星星眼。 叶心栩笑了笑,手臂伸直舒了舒筋骨,「真是的,太弱,打得不痛快。」转身,走人。 这回,躺在地上的男生没被打死也被气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女生,打完了还嫌被打的太弱,让她打不慡快。 「我……咳咳!我要告……你!」男孩从肿胀的嘴唇间,辛苦地挤出这几个字。 「你敢告?」他的女友,不,前女友走过去,抬腿在他的小腿骨补上一脚,「让你劈,劈死你!」 啊啊啊,这世上的女人,都反过来了!蔡毅杰痛得紧缩身子,哀嚎不已;那个,她到底是谁啊?这么突然冲出来,给他一顿好打,被打惨了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就算要告,也得让他知道名字先呀…… 叶心栩走回官谨行的身旁,一脸轻松愉快,彷佛她刚刚不是去打架,而只是去散了个步,接着想起来未竟的对话,「啊,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有。」他收回之前说的话,非常有礼、非常和蔼可亲地笑着,「你想问沈尉迟在哪里对不对?没问题,来来来,我告诉你,他明天下午四点,一定会去诊所,你只要去那里,就可以看到他喔!」 担心她会受伤?开玩笑!想了想刚刚某人的那种快、狠、准,他暗暗叹自己太爱cao心。 嗯,现在他反而非常期待,叶心栩对上沈尉迟,受伤的那个人,会是谁? 王勇财从睡眠中突然惊醒过来,莫名地感到身子有些发软,像是被吓醒一般;虽然,这一个礼拜来,他因为受伤,身子除了痛基本上感觉不到其它;可是今天,有点不一样,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他猛地醒过来一样。 他慢慢地睁开眼皮,四周的一切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在这里躺了整整七天,除了一个满脸严肃的中年女护士会经常进来检查他的状况外,他再也没有见过其它人;陌生的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救了他,他被人追杀,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睁开眼睛,居然还活着。 即使动不了,但至少他还活着。 一辈子像老鼠似地躲躲藏藏地活着,但他依然惜命。 空气中浮动着不一样的气流,对危险很敏感的他,立刻转头,然后,眼眸瞪得大大的,望着那个坐在不远处,静静抽烟的男子。 活了四十七年,王勇财第一次看到气质这么温润的男子,墨玉一般的眼眸深邃而平静,优雅的嘴唇淡淡地抿着,丰神俊朗,像是书香门第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家公子。 他不明白,自己心底那抹叫嚣的不安出自哪里?眼前这位明明那么尔雅出众、柔和无害,他黑暗的生命会与这样的人有交集吗? 「是……你救……救了我?」困难地开口,将话问出口,声音就像铁锯割过干枯的木头,刺耳而沙哑。 「看来,他没有说错。」男子将手里的烟按熄在透明的烟灰缸内,那样的动作,他做来却出奇地好看;官谨行虽然话多了些,但医术还是让人满意的,说他今天可以开口说话,果然如他所料。 「什……么……」说话依然是件费力的事情,他的胸膛重重地起伏。 男子望着他,静静发问:「二十年前,你从嗯慈医院抱走的那个婴儿,现在,在哪里?」 原来,最终还是没有躲过!王勇财的眼眸倏地瞪得大大地,重重地喘鼻翼扩张,而生理监视器里的心跳曲线也波动得厉害。 「在我好好问话的时候,记得好好回答。」男人的身子徐徐地往后靠,依旧温文而儒雅,彬彬有礼,「说实话。」 王勇财的眼睛却越瞪越大,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像是被人抽干了血液,「你……你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他被追杀了整整二十年,暗无天日的时光,此刻一一在他面前重现;逃不过,看来还是逃不过,最终,他还是栽了。 当年,为什么要接下那样的任务呢? 「我不喜欢别人浪费我的时间。」男人手指在光滑的椅子扶手上轻敲,每一下,似乎都敲在王勇财的心上,「非常、非常不喜欢。」刻意缓慢的语调,让空气都凝滞起来。 那一瞬间,王勇财知道了,那种危险的感觉原来是对的;这个男人,绝对是个狠角色,在他面前,王勇财无法说假话。 「我……如果我……说真话……可不……可以放……放过我?」 男人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彷佛真的愉悦般,「我欣赏你的勇气。」这种时候,还敢跟他讲条件?果然有意思!他轻声地说道:「我会考虑。」 王勇财的嘴唇哆嗦着,张了几次,才勉强成句;「我……不……知道……」看见对方眉头微微地往上一挑,王勇财的脸色就像死了一般,「是真的……」 他绝对、绝对不敢撒谎,能活的唯一希望,那就是讲真话,他很识相。 「当初二少爷……让我抱走那个婴儿……」他努力地吞咽,粗大的喉结以一种异常缓慢的速度上下滑动,「我……我从医院……跑出来之后……碰……碰到追……高利贷的人……我一紧张……把孩子……放在……公园的……的树丛……等……我回去的时候……孩子……孩子已经不见了……」 「你抱回去的那个,是谁?」男子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喜怒。 「是……是我偷……偷回去……顶替……」 「原来那个呢,嗯?」 他的心,随着那个尾音而晃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后来,我在那边……整……整整找了两个月……可都没有……没有消息,孩子就那……样消失……」他如果找到了,就不会被二少爷在得知真相后,追杀到如今,还差一点送命。 「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你,说假话没有任何好处。」男人的十指轻轻相扣,表情平淡。 「是……」 「那我再问一遍,关于那个孩子,你还有没有任何事情要补充?」他的声音低柔温文,平和得让人心里发毛。 「没……真的……没有……」 「很好。」男人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子诺。」 「是的,少爷。」一道冷冰的嗓音轻轻地响起。 王勇财这才发现,那个男人左后方那暗淡不清的阴影中,还站着一个人,一个浑身散发着阴暗气息的人,随着他开口说话身子一点点地往前,他的身影慢慢地被灯光照亮,那是一张冷厉的脸孔,让人见了就心生胆怯。 那个男人的手里,拿着一把枪。 「你……」王勇财的呼吸变得非常、非常困难,大口地喘,却还是吸不到足够的氧气,「你答……应过……我的……」 沈尉迟从椅子上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温文尔雅,「我考虑了一下,决定你还是得死。」 这世上,原来真有这样的人,最美好却也最邪恶,最柔和却也最要命;他到今天,彻彻底底地清楚认识到,二十年前的自己,是犯下怎样的一个过错,足以致命。 王勇财的眼晴越瞠越大,眼睁睁地望着那个一步、一步朝他走近的男人,那漆黑的枪口,在他眼眸中越来越清楚,他脑中形成极度的恐惧,恐惧到连哀求的本能都丧失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聚在那越逼越近的小巧径口。 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再浪费丝毫的时间,沈尉迟转身,抬手按下开关,隐藏的墙壁缓缓打开,走出去。 「都问完了?」官谨行站在窗边,眼眸时不时溜往下面,见好友走出来,开口问道。 「……嗯。」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到底是心情好呢,还是不好?官谨行摸着下巴,琢磨着。 「那看来没我什么……」病房里一阵非常细微的响声传来,那声音……耳朵灵敏的官谨行脸色一变,冲进那间隐蔽的房间,没有任何预警地看见血腥的一幕上演。 那个他官谨行花了整整九个小时救治过来,又花了整整七天时间照顾的人,居然就那样直直地死在病c黄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非常不甘心的样子;眉间,干净利落地留下一个圆圆的弹孔,他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韩子诺慢慢地收回手枪,转身,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出去。 「你们……」官谨行气愤得手发抖,心里不断祈祷着,可是十秒钟后,看见那急速涌出来的鲜血,像漫流的水一般快速地将雪白的c黄单染成鲜红,「太过份了,实在太过份了!」 他急急地冲出去,朝沈尉迟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要换c黄单,是件多么麻烦的事情,啊?」 主人跟手下都那么沉默,不理他的叫嚣。 「你……」官谨行抬手,直指那个从来没有开口对他说过一句话的韩子诺,「那是什么烂枪法,啊?你就不能让子弹卡在他脑袋里面?非要射穿他,你看看那血流得……喂,我还没有讲完,你们要去哪里?喂!」 官谨行瞪着那越走越远的人影,气得直发抖。 哼哼!沈尉迟,让你狂,下面可有惊喜等着你,这是你得罪我官谨行要付的代价! 【第四章】 沈尉迟从二楼下来时,心情非常、非常不好,他的心情越不好,表情就会越平静。显然这一点,知道的人很少,非常少。 可是他的那份平静,在看到门口那张灿烂的笑脸而有了丝波动。 浅灰色的运动服衬得她更加纤瘦高挑,均匀地晒成浅蜜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有神的大眼睛,卷卷的头发高高地紮了个马尾,活泼又可爱;她踩在脚踏车上,朝他甜甜地笑,那种笑容,比九月的阳光,还要刺目。 「尉迟哥哥!」她真的看到他了!叶心栩开心地朝他直挥手;真好,果然是四点钟,官谨行那家伙也没有看起来的那麽不可靠嘛! 韩子诺上前一步想要处埋,沈尉迟轻轻地抬手,阻止他,他立刻会意地退後几步,等在一旁。 「尉迟哥哥。」叶心栩俐落地跳下脚踏车,奔到自己想念了好几天的人面前,「你都没有打给我,让我好失望喔!」伸手,直接挽住他的手臂,「你有没有想我?我好想你呢!」 他抬头,淡淡地瞥了二楼一眼,那个站在窗台边看好戏的人士立刻敏捷地缩回去了;看来,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连猜都不必猜了。 「我很忙。」声音依旧斯文有礼。 叶心栩抬头望着他,笑得更甜,她最喜欢听尉迟哥哥的声音了,好怀念以前他给她讲故事的美好时光呀!「我知道你很忙,没有时间找我,所以我来找你了,怎麽样,有没有很开心?」 他温和地一笑,「你不必这样。」 他笑了,叶心栩反而笑不出来,皱眉,望着他、「尉迟哥哥,你不开心吗?」 沈尉迟望着她,沉默不语。 她伸手抚上他的眼睛,「你这里看起来很不开心。」他的脸明明是笑着的,可是他的眼睛却一丝喜悦都没有,他的心情不好,她感觉得到。 「没有。」沈尉迟微微往後,闪开她抚摸的手。 「怎麽没有?」叶心栩上前几步踮起脚尖,手臂揽住他的脖子,右手在他的眼皮上轻轻抚过,「小时候每次我惹你生气,你的眼睛都是这个样子的。」而他会生气,都是因为她太粗心弄伤了自己;这双眼睛,一直都在她的记忆深处里,怎麽都忘不掉。 「啵」一声,一支橙色的棒棒糖从他们的身边掉落下来;叶心栩抬头,看见那个整个身子都趴在窗台上,只差没有直接掉了来的官谨行,他大张的嘴,很明显,那支棒棒糖是从他的嘴里掉出来的。 是怎样?当她在演戏给他欣赏吗?叶心栩狠狠地瞪他,官谨行皮皮地回她一笑,刚刚他真的是太吃惊了,所以嘴里的棒棒糖没有含住,打断了好戏。 他们互瞪,某人一点都没有尊重他人隐私的自觉。 沈尉迟很慢、很慢地微微抬了下头,官谨行脸色倏地变了,再度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窗台。 解决了一个,还有一个。 「叶心栩……」 「心心!」她打断他,「你都叫我心心的。」也只有他才可以叫,除他之外,谁叫打谁! 沈尉迟清俊的容颜似乎透出淡淡的无奈,她的固执与坚持,就算隔了十几年,他还是再了解不过,那乾脆就不称呼,「我还有事情待处理。」 所以,她可以放手了。 「我不要。」她赖在他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你上次也是这样说,可是到後来你都没有联络我。」对他,她从来都是相信的,说什麽都相信,她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他,但她还是怕,自己会再也找不到他。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曾经的失去,而是失而复得之後的再度失去,那种滋味,她很害怕;说不清楚为什麽,她对他就是有种莫名的认定;谁也没有想到,当年即使她才五岁,可是就那般执意只要他、只认他。 再多说也完全没有用,而且,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应付她,沈尉迟直接伸手拉开叶心栩,温和但是坚决。 她被拉开了,离开他的怀抱!明明他并没有用力,可是为什麽就是可以轻松地推开她? 跟随他身边多年,韩子诺很清楚他的需要,上前打开停在一旁的车子,沈尉迟没有看她一眼,上车。 「尉迟哥哥……」她傻了、愣了,从未想过,他可以这样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她,仿佛她於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他哄着、宠着、疼着的叶心栩。 引擎的咆哮声让叶心栩猛地醒过来,她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掉,她动作迅速地跨上脚踏车,朝那开走的车子追过去。 韩子诺看着後面追上来的脚踏车,脚放在油门上很想用力地踩下去,可是……想到那个女孩抱着沈尉迟的样子,再想到他当时的表情还有动作…… 煞车慢慢地、轻轻地踩,那辆可以在百公里加速仅需三点二秒的超级跑车,此时此刻却以一种非常委屈的龟速住马路上行驶,委屈到就连脚踏车都追了上来。 「呯呯呯」叶心栩踩着脚踏车,右手握着车头,左手在跑车的车窗上用力地拍,「尉迟哥哥,尉迟哥哥!」 韩于诺没有开窗,也没有加速,他只是静静地开车,以均速前进;而沈尉迟好像没有听到车外的动静,眼眸盯着打开的笔电,沉默。 叶心栩的倔脾气被彻底地激了上来,他们不理她,可以,她就这样耗上了;踩着脚踏车靠近那辆银色的跑车,一下、一下重重地拍打车窗、叫他开窗。 这真是像足了偶像剧里面的经典镜头,只是角色互换,不是深情的男主在疯狂追赶开走的公车,而是这个固执的傻女孩一定要见到自己等了十四年的那个人。 「子诺。」沈尉迟点开手下刚刚发送过来的加密邮件,最近一批军火器械讯息让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如果你不会开车,我可以换别人来。」 等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韩子诺漆黑的眼眸闪过亮光,松开煞车,猛地一脚踩下油门,终於,顶级跑车发挥了自己最佳的优势,快意地冲了出去。 突然加速离开的车子,差点让叶心栩从脚踏车上摔下来,还好她运动神经超发达,很快稳住身子。该庆幸那辆车子加速时她刚好抬起手掌,还是该大声骂沈尉迟心硬如铁,就真的这样甩下她走了? 如果换了别的女孩,在这般明示、暗示、冷示下早就宣告认输,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与那个男人再无交集;可是,她们不是叶心栩。 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认输过,沈尉迟的行为,更加激起来她的倔强脾气。 气呼呼地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拨号,「官谨行,立刻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住在哪里!」 「你管我为什麽称呼变了!」 「进不进得去是我的事情,你只要告诉我就好。」 「还是,你想要让我去找你,我们好好『聊聊』才肯说,嗯?」一手慢慢地握起拳,「啪啪」作响的骨头声,非常明白地告诉某人,她打算怎样聊。 果然,效果很明显,电话那头,终於说出她要的消息;叶心栩满意地唇角轻扬,嗯,有点远,不过没关系! 「官谨行,你现在立刻过来拿我的脚踏车,记得帮我保管好,如果有一点损坏……」刻意拉长的语调,「你知道会怎样了,嗯?」 这世上到哪里去找那么好的事情,免费看戏还不收门票的?对那种唯恐天下下乱的人,真的不必太客气,哪怕他是学校的校董也一样! 叶心栩坐在扫得乾乾净净的路基上,双手托腮,大大的眼睛有着几分不甘愿地瞪了瞪远处那扇古朴而稳重的大门。 两边都是高高的青灰色围墙,将深深的庭院绕在里面,除了伸出墙外的浓浓绿枝,什麽都看不到。这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住宅,尉迟哥哥真的住在这里面?她记得沈叔叔他们家好像不是特别有钱呀,怎麽离开十四年後就变成富豪? 不过,想东想西不是叶心栩会做的事情,既然官谨行说是这里,那肯定就没错啦!她搭计程车一路上来,这半山上除了这座像古宅的房子,也没有别的建筑物,而且,她对过门牌号,就是这里,没有错。 有钱人果然就是有钱人,保全措施做得真是太好了!她不过是在大门边晃了一圈,就有人出来非常有礼貌地请她离开。 「小姐,这里是私人产业,请不要逗留。」 「我找人。」 「这里也没有你要找的人,请离开。」 「你都没有问我,怎麽知道没有。」这人冷冰冰的,跟尉迟哥哥身边那个人好像!「我来找沈尉迟,你不要告诉我没有这个人喔!」 那人面色沉了沉,「请你离开!」 「我就是不走!」气死她了,怎麽这样。 「这里是私人产业,你无权逗留。」 「……」对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请离开。」 「我要等人,我不走。」 「小姐还是自己走比较好,免得动手难看。」 她脸着脸,隔着一道道的铜雕花,她看得出来,对方气势内敛,身手应该不差;打的话,她才不会输,但……这里真的是私人产业,人家请她离开也是有理有据的,如果她要跟人家打架,那就是无理取闹;再加上,这里是沈尉迟的家,她也不好在他家门口跟别人发生冲突而开扁?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转,「哼,小气巴啦。」她嘀咕着往路边走,大约两百公尺就是路口,索性往路基一坐,她就在这里等,总不至於整条马路都是他们的私人产业吧;如果他敢到这里来赶人,就别隆怪她不客气! 不过,对方再也没有搭理她,所以她现在就坐在这里……等人。 叶心栩知道沈尉迟还没有回来,因为她已经打电话跟官谨行确认过了,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守在他的家门口,等他回家;她就不相信,他可以连家都不回。 傍晚时分,夕阳正好,归巢的鸟儿成群地在空中飞过,纷纷落在高大的树木上,在枝头跳跃着、鸣唱着,亲昵地相互梳理羽毛,好不欢乐。 灿烂的晚霞将笔直的大路涂上了鲜艳的颜色,乾净的路面、美丽的山峦,这种半山腰的豪宅,果然景色分外恰人;叶心栩伸了伸腿,眼眸一直盯着路的那头,期盼着下一秒,那辆银色的车子会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面。 如果被认识她的人知道,她因为一个幼年时期认识的大哥哥而这样傻傻等待,可能都会大吃一惊;其实她自己也有点惊奇,她对沈尉迟竟有这样的耐性与毅力,他其实是一个只陪伴了她五年岁月的邻家哥哥罢了,而且还是人生中最稚嫩、最没有回忆价值的五年;许多人长大後,对於五岁前的记忆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嗯……其实她也差不多啦!记忆里除了他,其他都已经忘得七七八八。 但为什麽就是会记得他呢?难道是因为当年的他,消失得太快、太彻底,没有丝毫的预兆,那种突然失去的恐怖感,让她记得太深刻?还记得那天,原本像往常一样,她乖乖地坐在幼稚园的门口,等来接她的尉迟哥哥,可是一直等到天黑,等来的却是下班的妈妈。 她在幼稚园门口怎麽都不肯跟妈妈回家,担心尉迟哥哥来的时候会找不到她;可是,又怎么会想到,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有见到尉迟哥哥了呢?明明早上还帮她扎发辫、喂她喝牛奶,牵着她的手,送她上学的尉迟哥哥,就那样再也见不到了。 她每天守在他的家门口,幼稚园也不要去,就专门等他回来;爸爸、妈妈只要抱开她,她就会大哭,是那种伤心到极点的狂哭,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结果父母吓到妥协了,随便她爱守多久就守多久;可是一个月、两个月.他却怎麽都没有回来。 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娃儿犯倔起来到底有多厉害,她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等了多少天,但後来她总算明白,就算再伤心、再哭泣、再耍赖,都不会听到那温柔的声音、不会有暖暖的手来替她擦眼泪,她的尉迟哥哥再出不会回来了。 那张当年无心拍下来的照片,就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纪念,是她最、最宝贝的东西,哪怕搬过几次家,都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妈妈每次都感叹,明明是个粗线条的丫头,怎麽会对沈尉迟会这般执着?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真的匪夷所思吧?谁能想到,一个那麽小的孩子,会这样深刻地记住了一个人。 所以十四年後的重逢,她才会这样坚定地缠着他。 真好,原来还是有机会再见到尉迟哥哥的!叶心栩的嘴唇向上弯,笑意浓浓,记忆自动删掉之前被他气得要命的那段.只余满心的喜悦。 暮色越来越深,路灯也随之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照得路面一片闪晃晃;肚子好饿喔!抚着胃,叶心栩依旧坐在那里,夜色深浓,只有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路边,几个小时过去,别说车子,连过路的阿猫、阿狗都没有一只,她喃喃地低语:「真是奇怪咧,这里怎麽会这麽冷清?还好我胆子大,要换了别的女生可能吓都吓死了。」 要知道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坏人最爱光顾。 她完全忘了吴佳凡曾经深深地感叹:「叶心栩要是碰上坏人,啧啧,真是,好可怜的坏人啊!倒了八辈子的楣,做坏事遇到的不是警察,而是叶心栩!」 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叶心栩可没有心思想这些,她在庆幸还好老爸、老妈都很开明,只要她不惹事,随便她在外面晃到几点回家都不会管;不然放学这麽久还不回家,早就被电话轰回去了。 抬手看了看手表,八点四十五分。已经这麽晚了,难怪她觉得肚子这麽饿。 尉迟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官谨行那家伙,不会趁机报复她的吧?应该是不会,他没有理由骗她,如果他不想说,直接不讲就好了?说这种马上被揭穿的谎,可不像那个狡猾的家伙会做的事情。 远处传来的车声,打断了叶心栩的思绪,她惊喜地抬头,看见远方的那个弯道处有灯光闪烁;她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弯道,不用十秒钟,那辆她期盼已久的车子终於打着方向灯出现在她眼前。 适应暗淡光芒的眼睛突然被车灯闪得剌目,她下意识地伸手在眼前,站起来,朝那辆车子跑过去。 韩子诺远远看到她的时候,冰冷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他下意识地望了望自己的主子;沈尉迟从来都是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他静静地望着那个堵在路口、兴奋地朝他们挥手的女孩,不言不语。 没有主子的指示,韩子诺拿不准是直接开车撞过去,还是停下来,不过,不用他左右为难了,叶心栩直接帮他作了决定;她朝车子直奔过来,那种义无反顾的气势,摆明了除非他们辗过她,否则别想过去。 韩于诺的脚下意识地重重踩下煞车,名贵的跑车在叶心栩的身前堪堪停下,差了不到一个巴掌的距离。 沈尉迟淡淡地扫过自己手下那握方向盘握得发白的手指,轻轻抬手按下车窗。 她悄悄地抚了抚胃部,「尉迟哥哥。」依旧是热络而愉快的声音,有些微的沙哑;她的身上,带着一点点的露气,就算白天气温不低,但时序秋季,夜晚偏凉,尤其是在山上,她坐到这个时间,染上湿意并不奇怪。 「很晚了,你回去吧。」眼眸在她手掌刚刚停留的地方顿了一下,抬起眼直视她;他没有问她为什麽会在这里,只是淡淡地提醒。 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麽,叶心栩觉得自己的胃,痛得快要忍受不了!用力地趴在降下的车窗上,倔强地开口,带着点撒娇的刁蛮:「我不要!」 她觉得好委屈,眼睛有点酸;好奇怪,自从他走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越越坚强、越来越慡朗,可是为什麽现在在他面前,那种小女儿的情绪会再度光临?她居然还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别扭,似乎很笃定…… 沈尉迟的目光闪了闪,沉默下来。 「尉迟哥哥,我肚子好饿,你陪我去吃东西,好不好?」她伸手过去,扯扯他的衣袖,眼睛水灵灵,带着几分倔意、几分楚楚可怜。 车内的空气,那一瞬间似乎停滞下来。 驾驶座上的人仿佛死了一般,一直沉默,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没有丝毫的动静;事实上,叶心栩的眼里此时也只看得到沈尉迟一人,旁边坐着谁,与她无关。 「回去吧。」沈尉迟的声音依旧很轻,他的脾气好像很好,从来都没有听他提高声音说过话。 「你不答应,我不走。」她赌气般地说道。 沈尉迟眼里闪过一抹锐光,眸色深沉,「随你便。」伸手,拉她的手臂。 这次叶心栩有准备,死活扣住他的手掌,不让他再轻易地推开她,「我真的不会走,你再拉我,我就……」停顿了一下,「就一直等在这里,然後哭给你看,我真的会哭喔!」 事实上,十四年来,她第一次感觉鼻子那种酸酸的滋味,她相信,如果他这次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可能她真的会丢脸地大哭起来也难说;碰到沈尉迟,她总是变得不像自己。 她不知道时至今日,这招对他而言还有没有效果,当年的他,哪怕再刁蛮的要求,只要她一哭,他都会心软地依她;可是现在,他好像改变了,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对她心软、还会不会心疼她。 他们双目对视,她的倔强与坚持,他的冷静与温和。 默然对视,望着那圆圆的眼睛泛起浅浅的红,他的指间,力道顿失;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终於开口:「下车!」明明没有提高语调,相反口气柔和温润,但是莫名地让人心都寒起来。 韩子诺动作迅速地按开车门,下车,微微弯身向他行了个礼,就朝大宅走去。 很快,寂静的道路,熄火的车子,除了虫鸣,这里沉默一片;一阵秋风吹过,卷得路面的树叶哗哗直响。 真好,他们终于只有两个人了。 她眼睛里面的微红终於褪下去了,张得大大地望着他,认真且仔细;她的眼睛长得极好,灵动而有生气,黑白分明,黑眸的部份又黑、又圆、又大,如果紧紧地盯着人看的时候,那种专注可以让人的心都乱了。 「叶心栩,不要再来招惹我,知道吗?」他总算开口,以一种平和而冰凉的语气。 她朝他灿然一笑,「除非那天你没有让我见到你。」再重新见到你,不去招惹,怎麽可能? 「招惹我的代价,你付不起。」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楚无比。 「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付不起?」她皮皮地笑,带着几分耍赖与无辜。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那就等那天来了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她叶心栩乐天知命,从来不去担心未发生的事情;何况,她绝对不相信自己会后悔,他是她的尉迟哥哥呢,就算中间隔了那麽多的时光,可是有的东西从来都未曾改变过。 他不语,沉沉地望着她,眼眸深邃。 「哎唷,到底要不要带我去吃东西啦,我真的快要饿扁了。」她皱着眉头,手掌用力地抚按胃部,其实,也没有那麽痛啦,只是在他面前,她良好的忍受力好像突然降低为负值。 明明没有叹息,但她却好像隐隐听到无奈的叹气。 「放开。」 咦?他真的还要赶她走?不……会吧? 「你不放手,我怎麽下车?」 喔,原来是要换到驾驶座,也就是说,他终於答应她了?好耶!叶心栩连忙撒开手,看着缓慢往上升起的车门,脸上的笑容不受控制地越来越灿烂、越来越耀眼。 他还没有坐到驾驶座旁,那个心急的小女生早就自动自发地跃进车里,乖乖在座位上坐好,而且旧日习惯不改地拍着驾驶座,「快快快,尉迟哥哥,坐这里、坐这里;我带你去吃超级好吃的东西,保证你吃到会说赞!」 叹息声,好像更大了。 小姐,你搞错了吧?饿的耶个人,是你耶! 【第五章】 如果叶心栩以为那天晚上沈尉迟肯妥协、陪她去吃东西,代表着她的大胜利,那麽她就太天真了。幸好,她没有那麽傻。 他对她依旧温和而有礼,太有礼了,所以她知道,他的心还没有接受她;不过没有关系,她不介意,谁让她的尉迟哥哥就是很害羞,不可能分隔十几年後,一朝一夕就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所以她不介意相处的时间再多一点,慢慢找回熟悉的感觉,不过也不能说那天就一点收获都没有就是了,至少,她拿到了尉迟哥哥的手机号码了! 光想她就觉得好开心!幸好那天他的手机落在座位上,被她发现了,趁他下车时,她赶紧抓过来偷偷拨号,就这样顺利地拿到尉迟哥哥的号码,真是……太幸运了!看,连老天都在帮她。 有了号码,联络起来当然就方便多了,即使尉迟哥哥很忙,未必可以天天眼她见面,但她可以打电话、传简讯给他;哪怕他从来都不会回传简讯,不过没有关系,她开心就好! 叶心栩从来都没有细想过,自己为什麽会对一个童年的邻家哥哥这麽执着,也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天天都想见到他、想听到他的声音,是一种什麽样的心情:管它是什麽,反正她只知道,她想要尉迟哥哥在她的身边,再也不离开! 标准的叶心栩式思维。 今天沈尉迟依旧很忙,叶心栩熬完下午那冗长的英国文学课,开学没多久,不必在图书馆装认真,逛街什麽的又实在兴趣缺缺,於足她决定乾脆就直接回家好了! 叶家住的社区比较大,生活设施都很完善,生活便利,社区里面树木葱绿、花团锦簇,脚踏车一路踩进来,心情想不好都难。 沿路跟人打着招呼,脸上的笑意不减,叶心栩性子活泼,又很健谈,再加上她某方面的「英雄事迹」远近驰名,所以凡是住在这里的人都认识叶心栩。 她非常热心,喜欢帮助人,今天这家的狗狗不见,明天那家的猫咪走失,只要她碰到了,绝对积极参与,帮忙寻找;周末早上还经常到公园里面带着一群老爷爷、老妈妈练太极拳,所以虽然大家都为她爱打架感到有一些头痛,但大部份的人都非常喜欢她。 终於踩到自己家楼下,她摆放好脚踏车,走进大楼;叶家住在十二楼,她每天都不坐电梯,直接走楼梯,既锻链身体又为环保作贡献;而且她急性子,最不耐烦人多的时候每一楼都要停一下,她用走的还比较快。 唉,真想念小时候住在南部那独幢的透天历,又宽敞、又舒服。 十二楼对叶心栩而言简直是小意思,不到五分钟就可以拿钥匙进家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居然看到她家老爸坐在沙发上面,这可让她吃惊不小。 「咦?老爸,今天是星期三耶,你不用上班吗?」看看时间,五点还不到,这个时间爸爸应该还在公司上班呀,怎麽会在家里? 「嗯,今天早点下班。」叶义承看着自己的爱女进来,眼里闪疼爱的光芒。 「是喔!」叶心栩放下包包.走到餐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豪迈地一口灌下去。 何美娟习惯性地又想要念她几句,突然想到什麽,又闭上嘴唇。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叶心栩不太敏感的神经,此刻终於正常地发挥了一些些作用,平常她回来,老妈不是在外面跟一群婆婆妈妈聊八卦,就是已经在家里忙着准备晚餐了;可是今天居然跟老爸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这……实在很不符合她的个性耶! 「发生什麽事了吗?」猜测不是叶心栩的强项,她乾脆直接开口问。 叶义承嘴唇张了张又停顿,眉头微皱,叹了口气;两夫妻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摆明是真的有事。 「难道……老爸失业了?」瞧他们有口难言的样子,再加上一向主张心平气和的叶义承难得这种愁思上脸的表情,让叶心栩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胡说什麽!」何美娟终於没有忍住,「你爸爸不但没有失业,还升职了!」 「哇,真的吗?」叶心栩高兴地冲过去,搂住爸爸的肩膀,「恭喜老爸。」她半眯着眼,用肩膀推了推他的手臂,「是不是太高兴,所以都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小栩,你听妈妈把话说完。」叶义承拍拍女儿的手臂,给妻子递了个眼神。 「喔。」叶心栩轻松一跳跨过沙发靠背,顺势捞过桌子上摆放的苹果,一边啃、一边随意地躺在柔软的沙发上。 看到这一连串让她眼角抽搐的动作,何美娟用力地吸了口气,才忍住到嘴边的话语;不再关注女儿这种不雅的姿势,她清了清喉咙,「小栩,你也知道,你爸爸在公司里面做业务部经理做了七年,勤勤恳恳,所以总公司这边今天宣布,升你爸爸做总经理。」 「哇,总经理,老爸,你好棒!」 夫妻两个看着开心的女儿,再度对视一眼,还是由何美娟当恶人,「不过呢,这个总经理不是在总公司,而是在分公司!」其实是,原本预定的总经理人选在就职前突然出了纰漏,公司高层紧急商量後,将叶义承从总公司抽调过去;毕竟,他为人诚恳、能力又强,最重要的是对公司忠心耿耿,在公司多年任劳任怨,成绩也是有目共睹,升他上去,才能服众,所以这次才会有这麽突然的调职。 「是吗?分公司也很好啊!反正都是升职。」这些商业的事情不要跟她讲,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啃完苹果,随手一扔,直接命中五公尺外的垃圾桶,拍拍手掌,嗯,不错,手腕的功力没有退步! 「你也觉得好对不对?」何美娟笑得非常和蔼可亲。 「老妈,拜托你不要这样笑,我心里发毛。」她妈妈有多少年没有对她露出这种类似温柔的笑容了?每天不是吼、就是念、外加动手动脚,突然这样……亲切,很吓人的好不好? 死小孩!何美娟心里骂了句,但脸上仍保持笑脸,「所以我们都要支持爸爸的工作,对不对?」 「唔,我向来都很支持的!」爸爸工作上的事情,她不懂,支持不支持,都是句空话而已;当然,这句话她如果讲出来,肯定会被老妈打,所以还是算了。 「嗯,既然我们小栩这麽懂事,那就这麽定了。」何美娟很开心地点头,「明天你去学校问一问,看转学考有哪些细节……」 耳尖地听到一个重要词汇,「等一下!」叶心栩高声打算老妈正说得兴头上的话语,「什么转学考?谁要转学?」 「当然是你呀!我们一家都要搬回南部,你当然也要回南部去念书呀!」何美娟拿出一叠资料,「我托人找了些南部学校的资料给你,你给我挑一挑,看哪间合适。」 「什麽,南部?」叶心栩傻掉。 「对呀,当年我们从南部搬走的时候,你不是哭得快要晕过去吗?现在我们要回去,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她会开心才怪咧!当年舍不得走,那是因为她一直担心尉迟哥哥回去会找不到她呀!「我不要!」 「南部那边都……什麽?你说什麽?」 「我不要转去南部念书啦!」 「为什麽不要?」何美娟眉头皱起来。 「我在这里念得好好的,干嘛要转学?我才不要!」她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念国小、国中、高中,因为爸爸工作调动的关系只好跟着一直转学,她现在是大人了好不好! 「我跟你爸爸都到南部,你一个人留在台北?」想到这个可能性,何美娟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有什麽不可以?」拜托,她很自立的好不好?绝对不是那种离不开父母的小孩。 「当然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何美娟尖叫着反驳:「你绝对不可以一个人留在这里。」 「为什麽?」 「你还敢给我问为什麽?」女霸王重新复活,嫌坐着不够气势,何美娟乾脆站起来,双手叉腰,「你给老娘数一数,你每天要跟人打多少架、一天要管多少闲事?如果没有我们在身边,你还不是一天到晚的整天出去找架打?」 她哪有!别说得她好像流氓混混一样好不好?「都跟你说,我没有出去惹事……」 「你还敢说你没有惹事?」说到这个,何美娟简直就气得心肝都痛,「你可真是好样的,管闲事管到连人家警察都找上门,拜托我们不要再『帮忙』了!」 想想自从他们住这里,每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都是她女儿惹上门的!每次说是助人为快乐之本,结果有没有帮到忙,她不知道,可是她小姐可以架打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但重点是,很多次明明是做坏事的人,最后却转变为受害者,甚至闹到警局去,要嘛是请求警官保护他们不受暴力女的迫害,要嘛是主动投案,拜托警察们亲自出马捉他们,不要再派那个见义勇为的女孩出来;次数多不胜数,最后害得警局的人没有办法,上门拜托他们夫妻俩劝一劝女儿,路上少打抱不平些,让他们警察喘口气。 听听,这简直让人要疯掉了,他们怎么生出这种性格的女儿呀! 「哎唷,也不是很常找上门,还拿出来讲什麽啦!」叶心栩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其实还有好多次那些人被她吓得再也不敢出现,更别说闹上警局了;不过这些她可不敢告诉老妈.不然地球就要爆炸了。 「一个月最少有十次,你觉得不算少,啊?」何美娟感觉自己的心脏气得快要爆炸了,这个女儿性格到底是像谁?明明他们夫妻两个都很老实的。 「我保证,以後尽量收敛些,老妈,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念书吧!」为了不被父母打包南下,叶心栩赶紧让步。 「哼哼,你休想!我才不相信。」自己肚子里面出来的小孩,自己清楚,她叶心栩的性格是天生的,可以改得掉才怪喇!如果没有他们在一边看着,天知道她会惹出什麽大事来,到时就更无法收抬了! 所以,并不是他们做父母的干涉太多,连孩子的学业都要管,而是这个女儿太让人放心不下了!当初她可是拚了老命才阻止女儿报考警校的,现在当然也不能就真的放任她一个人留在台北,不然她晚上会担心得连觉都睡不好。 「爸爸。」见老妈铁了心不搭理她,叶心栩赶紧坐起身挤到父亲身边,寻求援助;爸爸一向最疼她了,有求必应。 「小栩,不是爸爸、妈妈什麽都要管你,只是你在我们身边,我们才放心。」叶义承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听爸爸的话,准备转学考好不好?」这次调令颁布得非常突然,下个礼拜他就要去南部上任;所以他们夫妻商量好了,叶义承先过去,何美娟在这里陪着女儿考完转学考,再一起去南部。 这次就连最疼爱她的爸爸都不帮她,叶心栩气结,「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你们不要这样管着我好不好?」 「讲那么多干嘛?你给我老老实实准备考试,就这么决定了!」何美娟手掌用力地拍到桌面上,中气十足;这个女儿认定的事情,软硬都不吃,既然这样,干脆就硬到底算了,而且这样吼起来也比较慡! 她的人生,为什麽总是要这样?叶心栩气极了,「你们总是要帮我作决定,好像我是个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当初考大学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可是这次我不同意,我绝对、绝对不同意!」 表达完自己的意见,叶心栩转身就走出家里。 气死她了!再留在这里,她肯定会老妈大吵的,还是出去算了。 「喂,叶心栩,话还没有讲完,你跑哪里去?你给我回来……」 老妈的怒吼被关在了门里面,叶心栩急匆匆地往楼下奔去,一边跑、一边摸手机出来拨打,可恶,被按掉了!再拨,还是被按掉! 讨厌,沈尉迟最讨厌了! 在家里那麽恼怒,她都没有丝毫想哭的慾望,却在被他按掉电话之後,眼泪想要掉下来;气死了,再不发泄一下,她非得疯掉不可! 「砰」的一声闷响,道馆里面唯一还站立着的男生也被摔到光滑的地板上,而被擦得乾乾净净的地板上,早就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呻吟的男子。 「喂,起来,接着打呀!」腰间系着黑色的带子,一身帅气的跆拳道服穿在叶心栩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不柔弱、不娇气,飒慡而帅气,哪怕是个女生,站在一群大男人中间,都可以引来其他女孩子爱慕的尖叫声。 那些躺在地上的男生集体惨叫、呻吟,没有一个敢站起来,或者,应该说到现在还站不起来,因为他们被扁得好痛! 「你们也太没用了吧?」见他们一个个只顾哀嚎,叶心栩眉头微皱,双手叉腰站在那里,觉得心里的火连一小半都没有熄下去。 不是我们没有没有用,是……你还是个女生吗?明明长得那么可爱,谁知道会是个暴利女啊啊啊!她叶心栩就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而且还致命! 「今天到底谁把守的?」大师兄摸着破皮的嘴角,小声地问那个躺在自己旁边的九师弟,道馆里面都习惯用排行来称呼。 「十……十八。」用力地吞咽下疼痛,小九回答道。 「……靠,真是好狗运!」这句感叹,引来旁边所有躺倒的师弟们的一致赞同,心里对那个今天轮到出去放风把守的十八,表示强烈的愤慨和极度的羡慕。 自从他们道馆来了个叶心栩,打遍全馆无敌手,而且出手快、狠、准,那出腿的力道可真不像个女生,把几十位师兄、师弟吓个半死,於是在被轮番扁得金光闪闪、瑞气千条之後,众人偷偷商量着,每天派一个人站在来道馆必经的路口把守,只要看到叶心栩的身影就赶紧通知,大家可以抓紧时间闪人。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呀! 原本计画天衣无fèng,大家称道;第一次实施,抽签抽中小七做前锋,他就背着网球拍准备通风完闪人去打打网球,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落跑兼报信,就被叶心栩的利眼给盯上了,她只是轻松折断小七手里的网球拍,那个没志气的家伙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的计画给泄漏出去;於是叶心栩拎着失败的小七回来宣布,只要她来,把守的那个人不通风报信,可以不用陪她练习;反之,哼哼,她冷笑一声,就让那个人专门来陪练。 从那以後,为了争取把守的名额,三十五个师兄弟差点打破头,当然是只观望不报信的那种。 果然女人狠毒起来,男人哪里会是对手?他们不过小小在背後算计她一下,立刻就被她策得窝里反了;虽然她不是每天都会来,但那个名额,仍是让他们抢得头破血流;毕竟,自己互殴比被暴力女扁要轻多了。 所以……今天去把风的十八,真是……太他妈的走运了! 大家一边按着疼痛的部位,一边在心里齐声怒吼。 「咦,这是怎麽了?」一个身形壮硕的男子拎着大大的购物袋,站在道馆的门口,看着躺了满地的男生,吃惊地问道。 「……师……师父……」泣血的哀嚎声立刻充斥整座道馆:「您老人家可回来了。」呜呜呜,太感动了,总算碰到救星了。 「武道,你回来了?」叶心栩看到男子,眼睛一亮,立刻招手,「快来跟我过几招,你这些徒弟太不耐打了。」 哭泣的声音似乎更大了!这世道,还有天理吗?被打惨了,还要怪被打的没用、不耐打,这女人,真是嚣张得过头!可是没有办法,谁让他们都不是她的对手呢? 道馆的主人,高大威猛的肌ròu男,武道先生阳刚的脸庞在看见对他微笑的少女时,倏地涨得通红,「好……好……」连说话呼吸都变得好困难了。 他连忙放下刚刚去超级市场买来的生活用品,飞奔去换了道服出来,生怕自己慢一步,佳人就会跑掉;他心急得连衣服都没有完全穿好,一边系紧黑色的腰带、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小……小栩,你来……很……久啦……」 看看地板上躺满了自己的弟子,整整三十四个,看来小栩来了应该有一个小时了吧?真是的,他不应该买太多东西,早点回来这样就可以……想到这里,他黝黑的脸庞更加发红,幸好颈色够黑看不出来。 「师父,小栩才来了三十分钟不到。」大师兄坐起身,愤怒地控诉,这个女暴君,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将他们一群师兄弟解决掉,可见有多麽狠! 「看来你休息够了!」叶心栩眼眸一瞪,「那起来接着练!」 「砰」的一声,大师兄再度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瘫在地面上,直接进入死屍的状态,就算天塌下来,他都不打算起身。 「小……小栩……我……我来陪你练。」武道与外形严重不符合的害羞,让堂堂男子汉气势全无。 「好。」叶心栩笑了笑,能跟武道练,更好!今年二十五岁的他是跆拳道五段高手,身手非常不错,跟高手打起来才过瘾嘛! 双方行礼,正式较量。 武道非常清楚叶心栩的修为并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比他更好,如果不是年龄的限制,她不会只有黑带三段,他们经常一起练习,他很了解她的基础与实力。 所谓高手过招自然是精彩无比,完全不像他们这几十个师兄弟就算靠人多也胜不了,看着师父与小栩两人,他们感叹得忘了自己身上还痛着,明明比他们都小,怎麽小栩的身手就那麽好呢?抬腿、旋踢,每一个动作都完美而凌厉,看得人舍不得眨眼。 武道很明显地感觉到今天叶心栩的攻击性很强,她身手灵活、动作敏捷,二十分钟下来,他渐渐感觉对打变得吃力起来;没想到,今天会这麽快就要输给她了。 叶心栩打到酣处,刚觉得心情舒畅很多,一阵轻柔的手机铃声在空旷的道馆里面响起。 众师兄弟躺在地上拚命流冷汗:心里暗骂,哪个不识相的,怎麽把手机带到这里来了?这下女魔头要是一个不慡发起飙来,可怎麽收场呀! 叶心栩直直踢出去的腿定在半空中,然後非常迅速地收回去,朝摆在远处的包包飞奔过去,那个铃声,是她特意设定给尉迟哥哥的,他打电话给她了,尉迟哥哥打电话给她了!那一瞬间,所有的不开心与烦恼全都消失,她的笑脸,让道馆里面的人全部吓得差点掉了下巴。 她摸出手机,疾步跑到外面,接起来,「尉迟哥哥。」 「嗯。」 尉迟哥哥的声音好好听喔!叶心栩笑得眉眼弯弯,甜蜜无比。 手机那端半晌都没有声音传来,沈尉迟淡淡地开口:「你之前打电话来,有什麽事?」 说到这个,立刻让她从沉醉里面醒过来,嘴唇不自觉地嘟起来,「尉迟哥哥,我今天真的很伤心;老爸要调回南部去工作,老妈居然要我转学,一起跟他们回南部。」快来安慰我吧!告诉我,你舍不得我走,嘿嘿! 手机那边一片沉默。 「尉迟哥哥,你有在听吗?」 「嗯。」 「我家里要我跟他们离开台北,你觉得呢?」试探性地抛出问题,等着听让她开心的话语。 「回南部很不错。」 「回南部很不错。」 「什么?」手机差点从手掌滑落,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你回南部,也很好。」 很好?哪里好了?他不知道,如果她回南部,他们又会分开呀!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再次跟他分开,他到底明不明白啊? 「我回了南部,跟你就不能经常见面了,你别说你不知道。」她如果不在这边,就不可以天天见他,想去找他就可以见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远了。 「不见,更好。」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说出来,却比千斤更重。 「就算看不到我,你也无所谓,是吧?」她气得浑身发抖,「不对,不是无所谓,是更开心才对。」 「你离我远一点,是件好事。」他轻声说着。 那麽温和的语气,为什麽会那么伤她的心?「沈尉迟,你讨厌、讨厌,全世界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啪」一下用力地滑上手机盖,眼睛红得发痛,她用力地呼吸,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可是,没有用,怎麽做都没有用,怒火比刚刚燃烧得更加旺盛。 手机在掌中握紧,她转身,朝道馆大步地走进去。 武道扶着自己的徒弟,协助他们起身,其实陪叶心栩练习,好处比坏处要多,因为她实力强大,跟她练一次,比他们自己练十次效果都好;只是她腿法狠、力道劲,打败的人输很惨,所以他们对她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她豪慡不做作,恨的是,她下手太重,让他们都害怕。 「都恢复过来了,是吧?」叶心栩一跨进道场,看见他们都站起来,活动手脚,立刻杀气十足地大喊:「全部过来陪我练习。」她要大开杀戒! 这句话的效果真是非常有震撼力,众弟子集体僵住.然後下一秒,「砰、砰……」的一阵连绵不绝的巨响,除了武道,所有刚刚还站着的男生全体猛然倒在地板上,用刚刚大师兄用过的那招,集体昏厥。 这次就算天崩地裂、地球爆炸,他们都坚决不起来,原本看她出去时那笑容满面的,以为危机解除,他们想趁机落跑,谁知道…… 救郎喔! 【第六章】 叶心栩深深地认识到,她老娘这次是铁了心要带她回南部;先是软硬兼施、嗯威并用,後来发现叶心栩就是硬脾气,油盐不进,何美娟乾脆来招釜底抽薪;在叶义承先行到南部上任一个礼拜之後,何美娟直接把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给卖掉,一脚将叶心栩踹出去,「你不跟我们回南部,就自己出去找地方住。」然後包袱款款到南部找老公去了。 她是吃定了叶心栩在无人可以投奔的情况下,一定还是会乖乖地回南部去,毕竟,她不可能住在朋友家里,再加上叶心栩目前才大学二年级,之前闲暇时间都拿去练武跟管闲事了,从来没有出去打过工,她花钱又大手大脚、没有存款,在这种不麻烦别人兼荷包空空的情况下,再倔脾气,也得乖乖回南部投奔父母怀抱吧! 可惜,何美娟失算了。 被踢出家门的叶心栩,没有去投奔自己的好友吴佳凡,她直接拎着行李,跑到沈尉迟的大宅耍赖去了;哼,想要甩掉她,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他想她离得越远越好是吧?那她就偏要天天出现在他的面前,碍他的眼、气死他! 这次守在门口的人换了,虽然一样面无表情,但奇怪的是不用她开口,居然就直接打开大门让她进来。 「我是来找……」 「少爷有事外出,还没回来,叶小姐请进来等他。」 咦?他怎麽认识她?而且还知道她来找沈尉迟?奇怪了……但是,叶心栩从来都不会跟自己的好运作对,先登堂入室再说。 叶心栩想不到,宅子里面竟然会这麽有古意!虽然不是中式古典的小桥流水园林,不过绿木掩映、枝叶扶疏,绒毯一样的绿茵中间铺着的小石子路面,直直通往不远处的主宅,仿佛一瞬间回到几十年前那种静静的旧日时光里,大气而简洁、古朴而厚重;不论是她现在所站的前庭还是前面的大宅,都让人仿若走进泛黄的黑白照片里,感受那种历史的艺术。 带路的人走到主屋的门边伸了伸手臂指了指里面,然后朝她微点了下头,就原路返回。 一个长得一脸可爱与稚气的男孩子笔直地站在大门边,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那可不是什麽充满善意的目光,而是绝对的不满与怒视。 咦,她有得罪过他吗?虽然是初来乍到摸不清楚情况,但叶心栩的胆子可不是盖的,她从来不惧怕挑衅!事实上……是太欢迎了些;她放开行李箱,双手叉腰回瞪他。 两个人就站在门边,大眼瞪小眼,互相较量。 半晌,男孩总算开口 「你就是那个姓叶的……」他顿了顿,好像很勉强才接着说:「叶心栩,叶小姐,对吧?」 他认识她?叶心栩疑惑了下,不过虽然他态度差了点,但语气还算礼貌,所以,她也是个懂礼貌的小孩,「是的。」 「进……请进。」他伸了伸手,邀客进门。 叶心栩发誓,这个男孩那个「请」字,是从牙齿fèng里进出来的,不过她现在没有闲情去理这些,反正她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便毫不客气地拖着行李箱走进大厅。 进去之後,她再次感受到那种韵味幽长的震撼,不是一般豪宅里面精致而复杂的设计,相反的,大厅非常地简单,格局清楚明快,非常大手笔地分隔成大厅与偏厅,纹理细腻、色泽沉稳的原木家俱,就算不懂材质,叶心栩也知道这就是那种传说要动辄要几十、几百万的古董家俱,如果在以前,她可能会皱皱眉头说一句浪费,可是今天,看见它们静静地摆放,那种自然与安宁,仿佛与屋内浑然一体,天生就应该放在这里;不得不承认,钱有时候花得还真是很值得。 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跟沈尉迟给人的感觉很像,光华内敛,书卷味浓;一踏进来,她就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气息。 「尉迟哥哥什麽时候会回来?」她终於进到他的家了,真想快点见到他。 男孩像是非常不情愿地皱了皱眉,「大概晚餐时候才会回来。」 「是喔。」看看手表,现在才上午十点多,还有好久呀!真想打个电话给他,不过,她还是决定要给他个「惊喜」。 看了看她的行李箱,他迟疑了一会,才再度开口:「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好呀!」她连忙点头,正好想睡觉,今天一大早就被老妈轰起来,她都没有睡够。 所以,当沈尉迟回家时,看到那个在客房的大c黄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女孩时,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但很快就平静加常。 她还是来了,怎麽推开、怎麽拒绝,她都一直会出现;这个女孩,天生比别人多长了一根固执的神经。 他静静地望着她,不在意时间的流逝、任她睡;她的容颜其实变化不大,只不过小时候的五官长开来,眉毛飞扬,睫毛长而翘,虽然闭着眼睛,但他脑海里那双灵动的双眸仍记忆深刻;鼻子很秀气可爱,她的唇型比较丰满,不是那种薄薄的,是刚好有一点点的微嘟,像是最诱人的邀请,泛着淡淡的粉。 天生微卷的发丝满满地铺敞开来,细细碎碎的胎发在额前,美好而纯净,衬得她的脸蛋越发晶莹圆润,她不是那种雪白无瑕的肌肤,而是带着微微的蜜色,泛着阳光与健康;手臂张开来,双腿修长,薄被被她不雅的睡姿踹得只剩下一个角落,松松地搭在她的腰间,她睡得无知无觉,自在无比。 整整一个多小时过去,才见c黄上的女孩翻了个身子,悠悠转醒。 睡得真舒服!叶心栩慢慢地睁开眼睛,唇边勾起满足的笑容,伸手,揉了揉眼皮,带若几许娇憨与纯稚;然後,看见站在窗台边的沈尉迟,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耀眼,「尉迟哥哥,你回来了。」 刹那间,时光似乎并没有走远,依稀好像又回到十四年前,那个五岁的女娃,每次在他c黄上醒来後,都会甜笑着对他说:「尉迟哥哥,心心刚刚梦到你了喔!」 那时的岁月,流转至今,竟是走了那麽长的一段路;沈尉迟儒雅一笑,像清风般清淡怡人,「睡得好吗?」 叶心栩在那样的笑容中失神了,之前的怨恼与怒气通通不见,眼里、脑里只有那温柔的笑容,细细的问句,像刚抽出来的一束生丝,在她心里拂过去、拉回来,痒痒的、嫩嫩的,反复缭绕。 看她又露出那种迷恋的神情,沈尉迟转身,望着寂静的夜空,任由沉默降临。 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脸庞,叶心栩这才醒过来,莫名脸红,但很快又拉回注意力,「是不是很晚了?」一把掀起身上的薄被,丝毫不介意自己穿着蓝色的格子睡衣,赤足踩在毛茸茸的羊毛地毯上走到他的身边,挽住他的手腕,探头往窗外看去。 这个房间位於三楼,从窗外望出去,可以看到远处美丽的山峰、秀丽的森林,不过现在外面一片漆黑,除了点点的路灯还有摇曳的树影,别的什麽也都看不到。 「七点二十五分。」 真好,他没有推开她,「原来这麽晚了,我居然睡掉了整整一天。」叶心栩轻轻地摇着他的手,轻轻地唤着他。「尉迟哥哥。」 「嗯?」 空气,在他这声温润的回应里柔软成一片,漫开来,在她的心间留下一抹甘甘的甜。 「我住在这里好不好?」 「不好。」 她有几分气结,原本想趁气氛正好拐他答应的,谁知道他居然还是拒绝,「为什麽不可以?」 「你留在父母身边,会比较轻松。」也比较幸福。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用词,她只介意那的那句「不好」;伸手,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掌心与他的掌心相对,再相扣,「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出去坐在你家的路边等,一直等到你同意为止。」 「……」 她的唇角悄悄地勾起一抹笑。 「叶心栩。」 「干嘛?」此时此刻,她没有心情去注意他的称呼。 「教你一件事,我最恨别人威胁我;第一没用,第二很愚蠢。」他的声音依旧很有礼,但却隐隐带着一种低沉,危险的低沉。 「知道了、知道了。」她耸耸肩,毫不在乎地笑得没心没肺,「我住在这里时一定会记住的,你还有哪些禁忌,一次教给我,免得我以后再犯。」 面对这样的一个耍无赖的女孩,能有什么办法?她就笃定他不会拿她怎么样,应该说她傻傻,还是应该称赞她聪明?他的拒绝在她看来,一点用都没有。 「住在这里的代价,是你想像不到的。」他们分离了整整十年,她没变,可是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她却不明白。 「你相信吗?」她踮起脚尖,脸蛋离他越来越近,「什麽样的代价,我都付得起。」伸手拉下他的脖子,在他唇上重重地吻了一记,「怎样都可以。」 她的心跳得好快、脸蛋觉得好热,冲动之下,她居然吻了他!吻了她的尉迟哥哥!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在年幼的时候,她非常喜欢亲他,不管是脸颊还是嘴唇,总觉得他的身上有股好闻的气息让她着迷,他制止了无数次均宣告失效之後,就听之、任之。 可是那时年幼,没有男女之别,但现在,她已经十九岁,长大成人,大到足够知道,刚刚自己的那个举动,不再是童年时期的两小无猜、不再是单纯的喜爱。 在贴上他嘴唇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为什麽自己会这样缠着他、跟着他、执着於他,怎麽拒绝都不会放弃,因为,她好像……喜欢上他了。 「佳佳,你说怎样才可以让一个男人喜欢你?」 「噗!」一口还没来得及嚼碎的泡面夹着一片牛ròu,呈放射状喷出来。 此时此刻叶心栩充分发挥自己身手敏捷的优势,捧着自己那碗牛ròu面灵巧地闪开热呼呼的可怕「暗器」。 「咳咳咳……」吴佳凡一顿猛咳,还被滚烫的汤汁呛进气管,咳得差点没将肺给一起咳出来。 「叫你吃慢一点,你不听。」叶心栩埋头继续与自己的那碗泡面奋战,再分神鄙视一下自己的好友。 「咳……这怪谁?」吴佳儿伸手捂住喉咙,努力平息自己的喘息;终於,勉强控制住之後,才试探地问:「你刚刚……问我什么?」 这年头,下午再学校里吃个泡面当点心,都这么可怜不得安宁;她不过是跟叶心栩坐在她们经常聊天的大树下休息,顺便解解嘴馋,居然被她用那样的话大大惊吓了一番。 「哦,我问你怎麽才可以让一个男人喜欢你。」叶心栩喝了口香香的汤,满足地叹气,然後继续埋头苦吃。 原来她没有听错,吴佳凡深吸了口气,「小栩,你是帮别人问还是帮自己问?」 「有差别吗?」奇怪地抬头望了眼好友,「我帮自己问的。」 吴佳凡顿时泪流满面,呜……太感动了,她家的小栩终於有点女性的自觉了,难道是开窍了?「告诉我,谁有那麽大的魅力,可以让我们叶大小姐动心?」 从认识叶心栩那天开始,她就知道,叶心栩的人缘有多佳、魅力有多大,不管男女老少都通杀,学校里面喜欢她的人跟怕她的人一样多,至於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说什麽救命之嗯、以身相许之类的,更是多到爆! 可是她小姐完全感受不到人家那赤诚的少男少女心,脑里只有她的跆拳道,天天往道场里面跑;她只是好奇去看过一次,就发现,那害羞的道馆主人武道,竟然也被叶小姐给煞到了, 可见她的杀伤力跟她的武力一样成正比呀! 「就是我家尉迟哥哥呀,你知道的。」想到他,就觉得有点点脸红、心跳加快。 「请说现实的人,记忆里面的不算,OK?」低头,吸进一大口泡面,沈尉迟的大名,吴佳凡身为叶心栩最好的朋友,早就闻名已久;说来也扯,五岁时的邻居,有什麽值得她念念不忘的?她吴佳凡十岁时家里隔壁住着谁,她都忘了,更别说五岁了。 「我没有跟你说吗?」叶心栩笑着,带着点点甜蜜,「我又遇到尉迟哥哥了,现在还住在他家喔!」 「噗!」天女散花的场景再度重演一次。 可怜的吴佳凡稍稍平息了激动的情绪之後,开始逼问好友:「你们重逢,而且现在还同居?叶小栩,你立刻马上给我说清楚,不然,我跟你绝交」这麽重要的消息,她居然现在才知道,她还当她吴佳凡是好朋友吗? 哎唷,那麽激动干嘛啦!叶心栩向来快人快语,几句话就将事情的前因後果交代清楚了,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吴佳凡,等候指点。 「唔,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是,你哈他哈得要死,可是他对你一无所动?」 「这样讲也没错。」叶心栩点点头,不过她的尉迟哥哥是因为害羞,绝对不是不喜欢她,这点很重要。 「那现在你是想要怎样?」 「就是刚刚才问你呀!」叶心栩用一种「你很笨」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好友,「怎样才能让男人喜欢你?」 「前提是,你真的喜欢他吗?」五岁时的感情,听起来就觉得怪怪的,她觉得叶心栩从来没有经历过感情,对於爱情,她未必真的了解;也许只是把那种亲人般的依赖感当成了喜欢,再加上重逢的惊喜太大,所以掩盖了一切。 「唔,我也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什麽样的感觉。」捧着面碗,抬头望着被风吹得直晃的树叶,「我只知道,一天没有见到他,我就难受得要命,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我就会莫名地高兴;见到他时,心跳比爬了二十层的楼梯还要伙,一想到如果再次跟他分开,就觉得心里好痛。」 叶心栩转头,望着自己的好友,「什麽是喜欢,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再次见到他之後,我就已经决定再也不能失去他;哪怕他不理我、不跟我讲话,只要让我陪在他的身边,我就觉得很开心;喜欢不喜欢,有什麽重要呢?反正我不想再离开他。」 吴佳凡傻傻地望着她,在什麽时候,自己的好友已经成熟到喜欢上了一个人,还那般深呢?她该为她感到高兴还是悲伤呢?情窦初开,是喜事,可是如果她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她,又该如何算? 「我想要陪着他、我想要他喜欢我,讨厌他对我冷淡、讨厌他总是推开我.」叶心栩望着好友,眼里闪着热烈的光芒,「所以佳佳,你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让一个男人喜欢我?」 她该怎麽告诉她?叶心栩虽然冲动、虽然莽撞、虽然爱打抱不平、虽然爱惹事,可是她率真、她热情、她坦承、她可爱,她的魅力,只要了解她、认识她,就会自然而然地喜欢她;可是爱情呀,就是这麽恼人的东西,不会因为许多人喜爱,你想要的那个人就会必然也爱上你;所以缘份才是世上最难捉摸的吧? 不过没关系,难得叶心栩喜欢上一个人,她身为好友当然要力挺了。 「来来来,别担心,我有办法。」将手里已经冷掉一半的面碗放到一旁,拿过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抽出好几本拥有粉嫩封皮的书,「锵锵锵!这是本小姐的典藏版好料,超级无敌的恋爱法宝,出奇制胜的关键,管他什麽阳光型、帅气型、冷酷型还是优雅型总裁,再平凡的女人都可以手到擒来喔!」一把塞进叶心栩的怀里,「别客气,拿去随便看啦。」她家还有很多,看完可以再借喔! 「可是我家尉迟哥哥不是总裁呀!」她看了看那画得唯美动人的封面,有几分迟疑。 「真笨!」赶紧将刚刚叶心栩丢给她的评语还给她,「连总裁都可以搞得定,何况你家的竹马?」 「我家尉迟哥哥比那些什麽阿里不达的总裁厉害多了!」什麽都可以说,但贬低尉迟哥哥就绝对不行! 「哎呀,我只是打个比方。」然後好奇地问。:「那你家尉迟哥哥到底是做什麽的?」 「……唔……那个……我也不知道……」 「啥?」 「吃面、吃面,都快冷掉了!」 【第七章】 男人与女人相遇、相恋,然後在一起,不管是多麽离谱的相遇经历、不管是多麽扯的相爱理由,他们会在一起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他们是主角! 叶心栩将翻开的书抛到一边,「砰」地一下在柔软的大c黄上躺平,感觉头好晕。 她其实看不太懂里面那些愁啊、情啊、爱啊的,也不明白那些纠缠啊、怨恨啊、什麽的,她整整看了一个礼拜,得出的结论就是,作者想怎麽写就怎麽写,管你爱有多深、恨有多沉! 「你真是个粗线条!」 她将自己的读书心得跟吴佳凡报告之後,得到了这句评语。 好吧,她承认,自己可能天生少了那根柔弱敏感的神经,不像那些书里的女主角各个多愁善感,美得惨绝人寰、天地失色,所以她也看不出来,书里的女主角到底是怎样得到男主角的爱的,吴佳凡,只有一本又一本地狂塞过来的小说,看得她头大,却一无所获。 「你就一点启发都没有?」吴佳凡不敢置信地问道。 「唔,有的。」看完这些之後,她也是有启发的,「那个,对女人的身体还有男人的身体有了更深的认识,还有舌头、还有手指……」 「啊啊啊,叶心栩,你好色!」 「啪」的一声被挂断的电话,宣告她的第一位指导老师阵亡。 「什麽好色?」她瞪着手机非常无语,「明明是你自己借给我看的说。」 而且她说的就是实话呀,看完这些书她才知道,原来男女情爱这门功课,深奥程度绝对不亚於最复杂的理化公式,看,就连接吻,都还分什麽浅吻、法式深吻之类的,说到这个,她就不免想到那天晚上她主动吻上他那一幕。 虽然,只是简单的唇碰唇的动作,可是那时,她的心真的跳得快要从嘴巴里面蹦出来了;从来没有想过,那样一个轻微得不能再轻微的动作,可以那般动人心弦;她也是在自己吻了他之後才发觉,自己对他的感情不一样了。 小时候的喜欢,只是简单的因为他陪伴着她、宠着她,生活里面总有他,所以她就只认定了他,那时候是依赖、是信任、是单纯,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就算依赖仍在、信任依旧,却不再单纯,她会在看见他时,眼睛怎麽都舍不得移开,每天只要可以看到他,就觉得好满足;而当他望着她时,她真的有种繁花开遍的错觉,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他不理她,所有的东西都失了颜色。 这种强烈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但叶心栩很勇敢,她不怕受伤、不怕拒绝,她喜欢沈尉迟,单纯而热烈、执着而认真,她希望他也可以像她喜欢他般地喜爱着她;沈尉迟对她,绝对不是毫无感觉的,不然他不会让她住到他的家里;这时,叶大小姐自动忽略掉明明是她自己耍赖留下来的这个事实。 有几分重的敲门声,打断了叶心栩的思绪,「叶小姐,请下楼用餐。」 是那个傲骄的男孩,于竟,也就是她来的那天,等在大宅门口的那个男孩;住在这里快半个月了,她发现自己很喜欢去惹他,这个男孩明明很不喜欢她、对她意见多多,却还要摆出勉强忍受的态度,勾起了她爱玩的心思。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这幢大宅里到底有多少个人,但目前知道的是,主屋里面住了沈尉迟、地,还有那个冰山男韩子诺,再加上于竟一共四个人;沈尉迟住在四楼,而她住三楼,至於二楼就是另外两人的天下,一楼是餐厅和大厅。 因为沈尉迟爱安静,所以大宅的工作人员,像是管家瑞叔、保全、厨师以及那些清洁保养人员,都住在後面的楼房里。 平日里沈尉迟跟韩子诺都不在家,她其实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沈尉迟到底在做什麽工作,问他也不说,所以她放学回来每天跟于竟大眼瞪小眼,他又一脸勉强得要死的表情,让她忍不住想去招惹一番。 「喂,于竟,这里的保全是不是经常换来换去的?」一边下楼,看他闭嘴生闷气的样子,她又玩心大发。 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没有,很固定。」他们都是训练有素、各司其职,没有换来换去的必要。 「那就奇怪了,上次我到这边看到的那个保全大哥,现在我住了这麽久,都没有再见到他。」 上次那个跟她吵架的保全,她对他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呢,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这次,于竟的眼睛是货真价实地瞪了,「他回法国了。」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进出来。 「回法国?他是法国人吗?」 「哼!」 他哼什麽哼?「喂,你这什麽态度?」 他瞪着她,不说话。 「有话就讲啊,瞪我干嘛?还是你有话不会讲?」 「你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你……」他吼到一半,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又住嘴了,生闷气地往下走,「蹬蹬蹬」地踩得地板直响。 「喂,你话还没讲完,小鬼!」手机铃声适时地响乱来,打断了她的喊声,看了看,是好久不见的官谨行,「喂。」 「小栩,最近好吗?」手机那头的男性嗓音,一如既往地好听而且带着笑意。 「唔,还不错。」如果尉迟哥哥不要那麽忙得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她会更好些。 「听说你现在住在沈尉迟的家里?」 「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点吧?」她都住了半个多月了,他才知道。 「呵呵,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讲到这个她自然开心,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同一屋檐下,那种幸福的感觉,怎麽想都觉得开心;虽然,她一天到晚也难得见到他,不过,还是觉得高兴。 「习惯就好。」官谨行的音色很不错,隔着电话依旧很迷人,「小栩有什麽不开心的事,一定要跟我说,如果我可以帮忙,一定会帮。」 她听了很感动,虽然知道官谨行就是那种标准喜欢看好戏的人,他帮她都是有目的、有企图的,不过相识以来,他其实对她都挺好的。 「真的什麽都可以?」 「当然,你看我一向都是最支持你,你有什麽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对沈尉迟最了解了,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这话倒是真的没有说错,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麽,不过他好像真的是尉迟哥哥的好友呢,所以关於尉迟哥哥的事情,问他准没错! 「尉迟哥哥他都不理我。」虽然已经登堂入室,可是尉迟哥哥每天这样忙,他们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自从她来之後,尉迟哥哥根本就没有回家吃过饭,半个月,她见到他的次数三根手指都数得完,而且每次还不超过五分钟,想来就很哀怨。 「小栩,你对他,是怎麽想的?」顿了顿,补充道:「你希望沈尉迟把你当作什麽人?妹妹,还是……情人?」 如果是别的女孩子,被这样问肯定很害羞,不过,她是叶心栩,基本上不知道什麽是害羞,「当然是情人啊!」 「这就对了。」手机那边的笑越来越明显,「男人不会喜欢妹妹的,他们都喜欢女人,所以小栩,你要懂得一些必要的受哦段,要主动一点。」 「什麽手段?怎麽主动?」听来好像很有道理,只是她还不够主动吗?还要更积极一点? 「唔,你去找些男女爱情动作片来观摩一下就明白了。」官谨行的声音轻柔而带着诱哄的成份,「男人都吃那一套。」 「什麽是男女爱情动作片?」 「……A片。」现在果然含蓄无用啊! 「……」 「要不要解释一下什麽是A片?」 「我又不是白痴。」叶心栩翻了翻白眼,「那种东西真的可以帮到我?」她怎麽觉得哪里怪怪的? 「相信我,绝对有用。」 一直到电话挂断,叶心栩还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握着手机发呆;官谨行那家伙,不会又在故意耍她吧?可是,应该不会呀,她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他何必? 这样说来,他的意见是不是可能真的有效?毕竟,男人最了解男人,而且他还是尉迟哥哥的好朋友。 起身继续往楼下走,绕过客厅,走进布置得古色古香的餐厅,于竟坐在桌前吃着晚餐.看见她进来,脸色更沉,理也不理。 叶心栩此时完全忽视掉他的臭脸,走到桌前坐下,管家动作轻巧地为她盛饭;她原本不习惯这样被人伺候,喜欢凡事自己动手,不过拗不过管家瑞叔的坚持,只好作罢。 抬头朝他灿烂一笑,「谢谢瑞叔。」 他微微地点头,退出餐厅留给他们用餐的空间。 拿起筷子,叶心栩看着那个明显在闹脾气的男孩,他快速地扒饭,再端起汤大口地暍着,摆明了要快点吃完闪人。 「喂,于竟。」 男孩瞪她一眼,不理,继续喝汤。 「你有没有A片?」 「噗!」 这次不是仙女散花,改成了仙童洒水。 汤碗被重重地扣在餐桌上,于竟俊秀的脸庞上带着明显的潮红,「你、你、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他就知道、就知道,从她来的那天开始,他们就是相克的,绝对、绝对、绝对相克! 清慡凉秋,阳光斜斜地照进房内,没有夏季那种明艳的灼热,没有冬季的那种拂而不暖,秋天的阳光,有着金色的气息,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一室深浅。 沈尉迟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徐徐摩挲过指问的金色钢笔,一点、一点的光芒忽暗忽明;打开的笔电泛着冷冷的光,清贵的容颜隐在浅浅的阴影之中,表情难测;韩子诺站在他的身後,依旧沉默。 「还是没有消息。」轻柔的语调,听来似乎无害而平静,「二十四天了。」 桌前一个高大的男子低头,「很抱歉,少爷。」 「不要跟我道歉,Andy,我要的是什麽,你很清楚。」桌面上摆放的那杯清茶升起淡淡的雾,端过来,润白的瓷器在他指间泛着细腻的光。 「我会再加派人手。」查了这麽长的时间,事情却毫无进展,Andy不是不羞愧,他跟了沈尉迟整整七年,只要沈尉迟想知道、要知道的事情,他都可以在第一时间迅速地查出来,详细报告,可是这次,他失职了。 失踪二十年的小姐,沈尉迟的妹妹沈知仪,自从出世几天以後被人从医院抱走,到今天依旧下落不明。三年前,沈尉迟终於处理完身边的事倩,可以腾出手来寻找妹妹,却在抄出王勇财之後,线索再度断掉。 原本以为找到他,当年事件的关键人物,就可以让事情有脉可寻,谁知道还是一场空;他居然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将小姐给弄丢了,而因为他把的错,二十年来他一直受到追杀,一个长期处于恐惧与惊吓的人,一个惯于捉迷藏的人,还真是让Andy费了番给功夫才找出来,谁能想到,找到也是无用。 「当年那座公园以及周边全部都拆迁掉,所以追查起来……」 沈尉迟脸上的浅笑,让Andy的声音自动地消失,他灰色的眼眸倏地一暗,低下头去不再试图解释,「对不起。」 「不必道歉。」沈尉迟十指在桌面在相扣,「你要知道,我的耐心有限。」 「是,属下一定找回小姐。」他发誓,就算把全台湾翻过来,他也要将当年那片区域住的人一个、一个找出来问清楚。 「很好。」 「少爷,最近Louis从泰国运了大批毒品回去,总共分三次,已经全部运抵。」继续报告刚刚收到的消息。 沈尉迟缓缓地勾起唇角,慢慢地说道。「是吗?」 「在半个小时前,他已经全部出手,总价值七亿美金。」也就是说,Louis的私人帐户上现在多了整整七亿美金。 举杯就口,沈尉迟细细地品着清香醇厚的茶,除了茶香,还有阳光乾慡的气息,书房再度陷入沉默。 大约三分钟过後,沈尉迟拿过摆放在桌面的遥控器,按下,十米外的墙面应声滑开,一片光滑巨大的萤幕迅速地启动。 拨号,接通,萤幕上出现一名中年男子,长相普通、气质平凡,是那种哪怕与人擦肩而过一百次,也不会被人记住的类型。 「Henry,早。」沈尉迟的法文听来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流利目自然。 Henry脸上的笑容非常亲切,「沈,好久不见。」此时正是法国午夜三点多,Henry却没有对沈尉迟身後那片大好阳光露出一点点的疑惑;他很足够老道,很明白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 「最近好吗?」 「托福,还可以。」 有礼的寒唁一过後,直接切人主题,「你新到的那批武器,我很有兴趣。」 Henry的眼神从暗淡到精明,整张脸的神情立刻不同,「你的消息果然还是那么灵通。」昨晚才到的货,沈尉迟立刻就知道了。 「不过在说这个之前,我们先来谈另一笔交易,怎麽样?」沈尉迟轻松地靠向椅背。 「哦,说来听听。」 「就来谈你上个月回收的那批武器。」 「什麽?」就连一向老好巨滑的Henry那一瞬间都没有稳住自己的表情,他没有想到,自己出的那批次品,沈都知道,「那可都是些废物,基本上没有一件可以用的。」 「我很清楚。」沈尉迟有礼地微笑,「三万美金,怎麽样?」 他克制了很久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沉吟半晌才慢慢开口:「沈,那些真的连一块钱都不值。」事实上,他还在头痛要怎麽处理掉才好,他不敢欺骗沈尉迟,毕竟,他太清楚沈是个什麽样的人物;谁都可以得罪,就是不可以得罪他。 「Henry,你什麽都不必说,你只要说,卖还是不卖?」 「卖,当然卖。」有生意他当然要作,何况沈尉迟还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原本一文不值的东西可以卖三万块,他不卖才怪。 「很好.」他满意地点头,「十七号晚上十一点,我们交易,先准备那批三万美金的货;至於那批新武器,我会另外安排交易,到时,会有人先付钱给你;你只要清楚告诉来人,那批货是废物,就可以了。」 Henry是多麽精明、多麽狡猾的一个人,沈尉迟把他摘得乾乾净净与此事无干,他自然明白到时付款的人绝对不会是沈尉迟这边。 「唔,一共七亿美金,存进我瑞士的帐户。」 「没问题。」 短短五分钟,他们的谈话俐落地结束掉。 「Andy,提前一个小时,将消息放给Louis。」 跟随沈尉迟七年,他多少了解自己主子的行事风格,Andy很快地点头,「是。」他很清楚该放什麽消息给Louis,当然是那批废物的消息;而对於Louis那个千万百计想要破坏少爷生意的人来说,没有什麽比能抢到沈尉迟的生意更刺激他的。 一个小时的时间,不够他打听清楚细节,却足够他去抢那单生意,少爷都已经安排好了,Henry越坚持那批货是废品,Louis付款就会越慡快! 因为谁都知道,沈尉迟绝对不会花钱买批废品。其实,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所以,他们要感谢Louis帮他们付钱买了那批新武器。 事情一件接一件很快地处理,虽然目的沈尉迟不在法国,不过并不影响集团的运作;这麽多年,他培养起来的智囊团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一一处理妥当后、Any行礼安静地退了出去。 天气真的很好,晴空湛蓝,丝丝的云,映出一片太好秋季;沈尉迟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静默无语。 韩子诺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很久、很久以前,沈尉迟就已经学会将自己的情绪隐藏,他学得太好,就算韩子诺跟在他身边整整十二年,却还是看不懂他。 他从来都不发脾气,说话温和有礼,儒雅清俊得像一位学者,而不是那位在黑道呼风唤雨的人物;他态度谦和,可是做事却狠绝得惊人,谁都无法将他的名声与他本人联系起来,因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觉得他是纯良无害的。 这样的矛盾在沈尉迟身上融合得理所当然,跟在一个人身边久了,就不会在意这些,韩子诺就是如此;他的心里,只有对沈尉迟的忠诚,绝对的忠诚。 凉慡的风,从推开的窗外吹进来,秋意染山林,随处皆可入画;安静上午,一切都是佣懒而随意,当然,还有更随意的;徐徐打开的大门,一抹白色的身影闯入他视线,那熟悉的灿烂笑容,在秋阳下耀眼十足。 她踩着脚踏车从大门一路骑进来,到石子路面时下车推行,沿路跟正在修剪糙坪的人打招呼:「阿山伯,早啊!」 「叶小姐,你是从哪里来啊,怎麽穿这样?」 她刚刚从道馆回来,还穿着道服,现在住得离道馆有点远了,不过没有关系,熟悉路以後她还是每天睬脚踏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她当锻炼,很开心;而且今天刚好整天没有排课,清晨她就跑到道馆去跟武道切磋了一番,很是痛快,心情好到不行。 「我去运动啊!对了,阿山伯,你今天要不要浇水?我来帮你好不好?」 「喔,不用了啦,叶小姐,啊这个活很粗重,你女孩子家不适合做这个啦!」 「没有关系,我身体很好喔!」她举了举手臂,做了个表示非常有力气的动作。 「那个今天不用浇水啦,只要给它修剪一下就可以了。」 「是喔。」 叶心栩有小小失望,这种要技巧的工作,她做不来,然後像是突然想起来,「阿山伯,我们什麽时候开始栽糙莓?我最喜欢吃糙莓了,你上次答应我要教我种的。」 纯朴的阿山伯笑了笑,「过几天我去买些糙莓的种苗回来,我们就可以给它种下去了。」 「真的吗?太好了。」她的脸上的笑容绽放。 「叶小姐,你赶快进屋去休息一下啦,这里太阳大,很晒的。」 「没有关系啦!」眼眸一抬,突然发现车库里面停放的车,一、二、三、四、五,居然一台都没有少,那就是说……尉迟哥哥今天没有出去! 天哪,这个惊喜可非同小可! 「阿山伯我还有事,先进屋罗!」没等得及阿山怕回应,她推着车子飞奔。 三、两步冲上四楼,她知道这个时间尉迟哥哥可能会在书房,用力地敲了下门,没等里面回答就一把推开来,果然看到自己想念了好多天的那个人站在窗边,她兴奋得想要跳起来! 「尉迟哥哥!」 一身俐落的白色跆拳道服,朝气蓬勃,随时看到她,都那麽生机无限,沈尉迟浅浅地点头,「你回来了。」 「你居然在家,我太开心了!」叶心栩像火车头一样直接冲进他的怀里,「早知道你今天会在家,我就不出去了。」 「我刚回来不久。」 「那你一会还要不要忙?」她望着书桌上摊开的文件还有打开的笔电,然後直接忽视,「哎呀,今天就别工作了,我们出去约会,怎麽样?」 韩子诺静静地站在一旁,就当自己没有听到那惊世骇俗的邀请。 约会?沈尉迟?开什麽玩笑!这样的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用到沈尉迟的身上。 「我还有事情。」 「不管啦,你陪我出去玩。」她耍赖,摇着他的手臂,「拜托、拜托,我真的好想出去玩。」 「叶……」 「你答应了,对不对?」她笑着,猛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记,「尉迟哥哥最好了,等我一下,我洗个澡,很快!」今天出了好多汗,一定要洗乾净了才可以出去约会. 脚步急急地冲到门口,然後像是想到什麽似地转身过来,不放心地叮咛:「尉迟哥哥,你不要偷偷跑掉,一定要等我喔!」 像来时一样,她如龙卷风过境,刮完就跑。 韩子诺冰冷的脸庞,此时更像是冷冻了一般,他刚刚……没有看错吧?叶心栩,亲了他的主子沈尉迟?这…… 一直到他们真的走了,沈尉迟示意他不必跟随,韩子诺才慢慢地走出书房,下楼,看到于竟绷着脸站在大厅里。 「韩大哥,那个女人真的拉着少爷出去了?」 「阿竟。」 「嗯?」 「记住,不准再闹脾气。」 于竟愣了愣,然後不服气地嚷:「可是都是因为那个女人,Beck才被少爷贬回法国的;他那麽努力这次才有机会跟着少爷来台湾,结果居然被那个女人害得……」Beck就是叶心栩第一次上门时,将她挡在门外的那个护卫,他负责这座大宅的安全事宜;可是就是因为那天他拦下叶心栩,所以後来被少爷找了个很合理的理由给发配回去;对这件事,于竟很生气,因为Beck是他的好朋友,他才会这麽记恨叶心栩,都是她害的! 韩子诺在心里感叹,现在做人手下真是太难了,尽忠职守,却因为让某人在外面苦苦等候而饿到胃痛,惹得君王不快,就直接眼不见为净,所以呀,他们做手下的,除了能力要强,眼色也要好;瞧瞧,现在这些护卫多有眼力,一看到那位曾经在监视器里出现的特殊女生,立刻敞开大门欢迎入内,到现在,日子过得多平静无波呀! 再不懂得看眼色的人也明白,叶心栩对沈尉迟而言,是怎样特殊的存在,虽然冷淡,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她。 少爷身边,终於出现一个特别的人,其实真的很好,他很明白,这麽多年来少爷过着怎样的生活,如果可以让少爷轻松快乐一点,韩子诺什麽都愿意去做;他相信Beek也是如此,他不会怨恨少爷,能跟在沈尉迟身边的人,从来都是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的。 「少爷明明知道Beck没有做错,为什麽还要那麽做?」于竟毕竟年纪小,有什麽话还是直接脱口而出。 「阿竟,你太不知分寸了!」韩子诺冷冷地瞪他,「少爷作任何决定,需要向你解释?」 于竟僵在那里,脸色非常难看,他刚刚意识到自己之前抱怨的行为有多麽不当,但还是年少气盛、脾气倔,他其实对少爷没有任何不满,忠诚对於他们而言,比命更重要,他只是、只是对那个坏女人不满而已! 果然还是不或熟。 难怪沈尉迟虽然带他到了台湾,却还是让他在大宅里面;他的性子,还是要再磨练,韩于诺在心底叹气,「阿竟,如果少爷可以那麽理智,你觉得刚刚你会看到他跟叶小姐一起出去吗?」 少爷对叶心栩是种什麽样的感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沈尉迟此生从未对一个女孩那般用心;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少爷在一回到台湾,就独自一人开着车到叶心栩的学校,每天静静地看着她,看她骑车的朝气蓬勃、看她打架的意气风发、看她与朋友在一起笑得快乐无忧、看她吃东西时的纯真无伪;可是,他却只是看她而已,什麽也没有做。 如果不是对这个女孩有着特别的感情,沈尉迟不会如此。 至於他韩子诺为什麽会知道,那是因为,他是少爷的贴身护卫,什麽事情,部不能瞒过他;所以,少爷的心思,哪怕他从未表露、从未说过,韩子诺也是清楚的;对于竟,他出只能如此的点到即止。 于竟张口结舌,想到刚才叶心栩那女人是……挽着少爷的手臂走出去的。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家的少爷,不会真的、真的对那女人,动心了吧? 【第八章】 第一次约会要做什麽?其实叶心栩一点概念都没有;不过,她只要可以眼沈尉迟在一起.哪怕什麽都不做,她也会觉得很开心。 想到他就在她的身边,她脸蛋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耀眼,手臂紧紧地挽住他,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尉迟哥哥真的好高喔!她的身材在女生当中算是高挑的了,有一百六十五公分,谁知道才勉强及尉迟哥哥的肩膀。 但是,这样靠着他,好有亲昵感呀!偷偷地笑着,心里像是被蜂蜜灌得满满的。 「尉迟哥哥想去哪里?」慢慢地走出大厅,她想起来其实自己真的没有目的地,是她提出来约会,而且还死缠活赖地硬拗到他答应,但她没有经验,真的不知道约会到底要做什麽;至於吴佳凡借给她的那些罗曼史小说,她早就忘得一乾二净了,没有办法回忆出一点有用讯息。 「你说呢?」他的表情还是那麽平静,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完全赖在他身上的女孩,他眼眸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柔情;任她靠着、任她挽着、任她……撒娇。 「唔,我想想看。」叶心栩不是那种去哪里、吃什麽都说「随便」的女生,她有自己的主见,既然这次是她说要去约会,就由她来安排好了! 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三十五分,「啊,尉迟哥哥,我们去动物园好不好?」 他没有意见,沈尉迟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耶,尉迟哥哥答应了!叶心栩开心地坐进去,小时候,她最喜欢去动物园玩,每次周末都缠着沈尉迟带她去动物围,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机会再体验当年的感觉。 非假日路上比较畅通,他们一路走来都很顺利,木栅停车又很方便,天气好,叶心栩的心情更好,买票进园,她就拖着沈尉迟去看熊猫,看牠们憨态可掬的样子真是可爱到爆,她真想冲进去狠狠地抱抱牠们,依依不舍地出来,再跑进夜行动物馆,里面的冷气跟外面的气温反差很大,最重要的是.里面非常暗的,她的视力算是不错的,但还是要瞪大眼睛找很久才看到动物。 她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掌心微温,真好,可以这样跟尉迟哥哥手牵着手一起逛动物园,幸福其实就是这样简单;这里很黑、很暗,却只有他们两个。 她的唇角微微地飞扬,眼眸闪烁,手指突然往旁边一指,「尉迟哥哥,你看那里……」 踮起脚尖,想要趁他将脸颊转过去之後,在他颊上吻一记的,谁知道,他会突然转过头来,她的吻,正好落在他的唇上。 虽然意外,但她却没有退开,反而顺势吻住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前几天看的那些小说的桥段,她伸舌,轻轻地舔过他的嘴唇,温温的、软软的,是尉迟哥哥的嘴唇。 「叶心栩。」他轻轻抬头,他们的唇分开,「你执意要这样,对吧?」 「沈尉迟。」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接吻的时候,你的话太多了。」 伸手,拉下他的脖子,继续吻他;反正,这里一片黑暗;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她想做什麽,都可以。 机会,他已经给完,不想再给;沈尉迟伸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反守为攻,嘴唇在她的唇上施力,让她张开嘴后长驱直入。 他的气息直灌而入,是那种淡淡的青糙滋味,清列好闻,让她迷醉不已,他的舌头舔弄着她的,一下、一下勾撩着,然後用力地卷住她,含进自己的唇内吸吮,舌蕾细细地摩擦。 「唔……」她轻声地呻吟,学得很快,跟他的舌互相纠缠,津液来不及吞咽,哺渡到彼此的口中,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任他吻得更深。 她很甜美,柔软而弹性,有着阳光的味道、有着青春的娇嫩,轻微的湿濡声从他们双唇间传来,他们的吻由最初的轻柔试探到後来的激烈深吻,喘息加重、心跳加速;她觉得头有点晕晕的,冷气明明开得很足,可是身子在冒着汗,脚踩不到实地。 沈尉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松开她的唇,她脸颊发热、气息紊乱,嘴唇红肿而水润,很明显,是缺氧了。 「感觉那麽好吗,嗯?」他声音里面带着浅浅的笑,她是被他吻晕了,甚至忘了呼吸,这个女孩,反应从来都是直接而热烈。 「唔……嗯……」她靠在他的臂弯里,离开了他的嘴唇,她才记起要呼吸,慢慢地吸到氧气,头脑清醒过来。 「还要不要继续?」他声音里调笑的成分比认真多。 「……要。」她细细地喘,然後再拉他过来,吻上去,舌头探进他的嘴里,勾弄他的;激烈的火花再度燃超,真想要就这样一直吻下去,吻到永远。 不知道到底吻了多久、吻了多少次,一直到她腿软得站不起来,心跳沉得让她喘不过气,他才慢慢地放开她;细细的呜咽声从旁边传来,她虚软地呼吸,转头,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终於可以勉强把这里面的景物看清楚;一双乌溜溜、圆滚滚的大眼,目不转晴地瞪着他们,无辜又纯洁。 轰!就算脸皮厚到如叶心栩这样的人,那一刻她也感觉到脸蛋烧得像火一样,赶紧埋入他的怀里,没脸见人了;沈尉迟搂紧怀里的人儿,表情如水,眼眸徐徐微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只好奇心重的动物,眼眸如剑,传说中走一步要花十二秒的懒猴,乱叫着急急从树枝上飞奔而走,速度绝对破了懒猴界的最高记录。 他们从夜行动物馆出来时,层层的热浪包围了他们,馆内、馆外的温差巨大,让人觉得不舒服到极点,可是叶心栩脸蛋上的笑容却依旧明媚;因为沈尉迟正牵着她的手。 终於,不再是她固执地将自己的手握住他的,而是他主动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松,只是温温地带着,就像尉迟哥哥给人的感觉一样,谦和儒雅。 「尉迟哥哥,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定情?」她抬起他们交握的手,转头望着他,眼眸闪闪。 沈尉迟望了望四周,再回头看了看身後的夜行动物馆,慢慢地开口:「你觉得我们刚刚像是什麽情,嗯?」 她跟着傻傻地看了看动物园,再想到他们刚刚激烈地那个,然後,叶心栩非常华丽丽的脸红了,这人,原来嘴坏起来真的没有极限;他们刚刚不像是定情,倒真的很像是发情…… 午餐是在园内的速食店解决的,她不知道尉迟哥哥喜不喜欢吃这类东西,不过至少他没有排斥;再继续逛,去看了可爱的黑熊,每次看到牠那个搞笑的V领,她都会忍不住大笑;还有懒惰的无尾熊,抱在树杖上一动不动;国王企鹅傻傻地站在那里,怎麽逗都不肯下水去游泳。 一路逛下来,叶心栩神采飞扬,心情好得不得了,丝毫不觉得累;从园区出来,她缠着沈尉迟去深坑,「我想吃豆腐料理。」 沈尉迟今天非常好说话,载着她开往深坑。 叶心栩去年跟吴佳凡到这边来玩过,刚走到大大的榕树下时,就闻到阵阵独特的豆腐香味,立刻精神大振,拉着沈尉迟的手一直往前跑,「快点、快点,我要去吃串烤豆腐。」 传统的泡菜豆腐,还有配上香菜和花生粉的豆腐,特殊的酱料带出浓浓的香味,一口咬下,感觉汤汁在嘴里爆开那种幸福的感觉,真是太无敌了!叶心栩自顾自地一口接一口吃得不亦乐乎,笑得眼睛眯成一条fèng,此时眼中除了美食再无旁人。 沈尉迟静静地看着她吃,等了半晌,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好吃吗?」 「唔唔唔。」她拚命点头,抬头,看他一直望着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紧挟起来将美食递到沈尉迟的唇边,「尉迟哥哥,你也嚐一下。」 他还是望着她,没有张口,不说话也不动作,她手臂僵了僵,好像,有点自讨没趣;可能尉迟哥哥不喜欢吃这类的东西呢?讪讪地收回手,自己咬下一大口,沈尉迟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舌头堵进她的唇内,重重掠刮一番,然後松开,慢慢舔过她唇角沾上的酱汁,低声说道:「嗯,果然很好吃。」 她羞得差点整张脸都埋入碟子里,真是的,虽然不是假日,人也不多,但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好不好? 「分甘同味果然比独享要有滋味很多,你说呢?」那个始作俑者还笑得云淡风轻,一身磊落,相比她的羞窘,简直是天壤之别。 叶心栩一抬眸,就看到店家满脸笑咪咪地望着他们,一副「我懂,你们继续」的暧昧神色;饶是不敏感的她都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下去了,赶紧拉着沈尉迟闪人。 不过叶心栩的害羞,也真是持续不了多长的时间,立刻又恢复了战斗力,只是这次,她一定会记得将自己手里的食物分给沈尉迟,因为忽略他的代价,谁都付不起啊啊啊! 吃遍各色豆腐美食,再以一杯古早味的酸梅汤当作Ending,真是再完美不过了!坐在撑开的天然绿荫下,享受习习凉风,两人分食同一杯冷饮,她笑得非常甜蜜。 跟他在一起的时光太美好、太幸福,她舍不得让这种感觉太快溜掉,「怎麽办,尉迟哥哥,我还不想回去耶!」赖在他的怀里,她望着他,眼神慢慢都是撒娇与乞求。 刚刚接完一通电话,沈尉迟将手机按掉,「还想去哪里?」 她握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抚过,尉迟哥哥的手长得真的好漂亮,修长而秀气,光是看手,都觉得好有书卷味,她蹭到中指的指腹,感觉到那里有一块硬硬的茧,「这里怎麽会长茧?」是握笔握的吗?记得以前尉迟哥哥念书很厉害,老妈总是说,如果她将来有尉迟哥哥一半成绩就好了。 沈尉迟沉默了半晌,然後淡淡开口:「握枪。」 握……枪?她猛地坐起来、兴奋地望着他,「你有枪?难道尉迟哥哥是警察?」是不是那种很神秘的卧底警察? 「不是。」他望着她,神色平静,「相反。」 相反?跟什麽相反?警察吗?如果说警察代表的是白色,是正义,那麽相反就是黑色,是邪恶;也就是说,尉迟哥哥他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多麽了解她呀!只要细微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在想些什麽,「黑道。」 他逼近她,墨玉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灵动的瞳孔,「血腥、残忍,还有死亡,不是电视里面的虚构情节,而是真实的阴暗世界,叶心栩,你清楚吗?」推开那麽多次,她还是要闯进来,冷淡拒绝,她依旧不断靠近,那麽,就乾脆摊开给她看吧! 她愣愣地望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麽,也不懂为什麽刚才那麽好的气氛,会突然急转直下。 「所以,你回去吧。你的世界太单纯,我的世界太复杂,叶心栩,你走吧!」 她摇头,拚命地摇头,「我不走,不走。」眼睛酸涩剌痛,隔着一层水气,倔强地望着他,「尉迟哥哥,你的世界我是不懂;但我明白,我不要离开你,再也不要!」黑道的世界,离她太远,她无法体会也无法想像,可失去的感觉,离她很近,那种感觉太糟糕,她不要再承受一次。 该感叹她的执着,还是叹息她的傻气? 沈尉迟慢慢地朝她伸出手,「你要想清楚,如果我握住了你的手,那麽,就再也不会放。」 她很快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然后紧紧地十指交扣,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泪雨滂沱中朝他甜蜜地笑,「握住了,你记得承诺过我,永远都不要放开喔!」 他的唇角微微地勾起,眼神温柔。 「尉迟哥哥。」 「嗯?」 「我想到了,我们去乌来泡温泉,好不好?」 「……好。」 乌来的温泉是弱碱性碳酸泉,俗称「美人汤」,无色无味,非常滋润皮肤;而乌来的温泉会馆也很棒,舒适而且景色绝佳。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叶心栩拿着偷偷带来的秘密武器,敲开沈尉迟的房门。 原本以为没有看到美男出浴,至少也可以看到尉迟哥哥穿浴袍的样子,可惜,墨蓝色的衬衫、深灰的裤子,除了衬衫领口松开的一粒钮扣,他全身上下都包得紧紧的,而书桌上打开的笔电则告诉她,他刚刚在工作。 「尉迟哥哥,你怎麽又开电脑?今天不是说好不准工作的吗?」她走过去,一把阖上笔电的萤幕,「我带了好东西过来,我们一起看!」 「头发怎麽不吹乾?」他拉过她,手指在她的湿发间穿梭。 「随便啦,反正一会它自己会乾。」她毫不在乎地说道。 他似乎叹了口气,拉她坐到c黄边,拿过吹风机为她细细地将湿发吹乾;温热的风,还有他温柔的手指,一一抚过她的头皮,苏痒的感觉从心脏的深处,一点一点地往外爬,顺着血管流过四肢百骸,全身的力气,好像都消失了。 她偏过头,傻傻地望着那个认真的男人,他的眉眼清俊、唇线优雅,真的非常、非常好看,这麽好看的尉迟哥哥,是她的!想到这里,心里就有种窃喜的感觉;即使每天这样看着他,都觉得看不够。 湿润的发丝,在他的指间点点地变干,泛起乌黑的光泽,微卷的弧度,满满地铺了一肩; 他的指间卷起一缕,「这般没耐心,还要留这麽长。」他唇间的笑意浅浅,无奈低语。 「因为我要等着尉迟哥哥为我梳头发、为我紮辫子呀!」她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那是一阵多麽自然的事倩。很小的时候,她的头发就是沈尉迟帮她梳理,他说,她的头发很漂亮,她牢牢地记住了,总是舍不得剪短,幻想着有一天再遇到他,他还可以为她整理。 人果然还是要有坚持才对,看!她不是就等到了尉迟哥哥? 「好了。」等她的头发完全乾掉,他停下来,收好吹风机,就看见她蹲在电视机旁摆弄一番,弄好後赶紧坐到沙发上朝他招手,「尉迟哥哥,快来。」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工作就对了,他走过去,在她的身旁坐下来。 巨大的液晶萤幕开始出字幕,他看着上面出现的文字,眉头微皱。 「这可是我很辛苦从阿竟那里抢过来的!」她嘿嘿地笑着。 片头一开始就震撼力十足,整集精华预告;清晰的隐私部位特写、剧烈的活塞运动,不断变换的体位,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群体,有如现场版的音效,立刻充斥着这间摆设优雅约房间。 沈尉迟的表情,越来越平静。 原来她所谓的好东西,是A片。 伸手,拿起桌面上的遥控器,按下,剧烈的运动还有具有穿透力的呻吟声,立刻消失;前一刻还热闹非凡的房间,立刻恢复宁静。 「耶,尉迟哥哥,你干嘛关掉?」叶心栩奇怪地望着他,「还没有开始呢!」她可是非常辛苦才从阿竟的c黄底下翻出来这些的。吴佳凡果然没有说错,只要是男生,都会收藏这种东西,而且通常还会收在c黄底下,阿竟当然也不能免俗;当她翻出来直接没收走的时候,阿竟的脸,难看得比木炭还要黑。 沈尉迟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间,温和地问:「是谁告诉你找这些来看的?」 「官谨行呀!」 很好,果然是他。 「他说让我看这个学习一下,就可以让你喜欢上我;你看我聪明吧,乾脆直接找你一起来看,这样你会不会更喜欢我?」 她到底是傻呢,还是……不傻呢? 「稍等一会,我打个电话。」沈尉迟轻轻地起身,走到窗边,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慢慢拨号,「Jessica,是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官的行踪吗?」 「他在台湾。」 简简单单地三句话,就当他给官谨行的回礼好了。 回身,放下手机,发现那个女孩居然又打开了电视,还贴心地将声音调小,免得吵到他打电话;真是伤脑筋,在外面的时候,她偶尔至少还懂得一点点的害羞,可是现在在房内,要命的只有他们两个,她太精灵古怪、花招百出。 「叶心栩。」 「你要一直这样叫我的名字吗?」她嘟着嘴唇,望着他。 这次,沈尉迟真的叹息出来了,「心心。」 她的笑容越发地灿烂,拍着身边的座位,「尉迟哥哥,快过来看,已经开始了。」法国的片子,还真的很有情调、有情节,最初画面上出现一个摩登俏女郎,她到服装店去试衣服,然後,俊美的售货员拿着衣服到试衣间,精彩内容,由此展开。 虽然听不懂对白,不过,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眼眸瞪得大大的。 萤幕上,那个女郎衣裳半褪,浑圆壮观的胸脯大胆地袒露在男子的眼前;鲜艳的舌头慢慢地舔过魅惑的红唇,抬手轻轻地勾了勾食指。 「身材非常不错。」 「唔……呃?」叶心栩点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醒悟过来身边的人说了句什麽话,转头看向沈尉迟,他漂亮的眼睛,认真地望着电视萤幕;再转头,看着萤幕上那个美丽的女人,她挑逗地抚上自己的rǔ房……靠!叶心栩飞奔到电视机旁一把将电源线给扯掉,然後整个人挡在电视机前面,凶狠地命令:「你不准看,不准看!」 沈尉迟的嘴唇微微地勾起来,「不是你坚持要看的吗,嗯?」 「不准看,以後你也不准看!」她用力地强调。 「是吗?」他语气里面的惋惜以为太浓,任谁都可以听出来,「如果你以后想看,我可以……」 「我再也不看这种了,你也不准看!」她上前,逼近他,「你想看,只准看我。」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脯上,「只有我!」 「唉……」见到她之後,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叹息.「傻瓜。」 他想要抽回手,她却死死地捂住不让,还顺势坐到他的腿上,嘴唇在他的唇上轻轻地摩挲,「尉迟哥哥,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她吻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还有他的唇,然後,细细地舔过他的下巴,一直舔到他的喉结,稍稍用力地啃了一下,感觉到他的皮肤那一瞬间紧绷起来。 「叶心栩,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抬起她的下巴,阻止她继续往他身上放火。 「那就不要忍耐。」低头,舌头滑过他的掌心,「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他斯文的容颜终於失控,薄唇紧紧地一抿,眼中闪过一簇明亮的火花,一把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第九章】 她被压进柔软的大c黄,他的舌头在她唇内放肆地吻着,不断地翻搅勾弄,带出丝丝缕缕的香滑;她的舌主动地舔吮他的,与他沉沉摩擦纠缠,吞咽着独属於他的津液。 沈尉迟的手掌在她的腰间细细抚过,拉住她浴袍的系带,轻轻一扯,松软的质料往两旁滑落,晶莹饱满的娇躯完整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她没有穿内衣,当然,也没有底裤,她的浴袍下面,什麽都没有。 他松开她的唇,舌尖连起细细的丝,他慢慢地舔掉,一直舔到她湿润的唇上,「你故意的,嗯?」 叶心栩皮皮地一笑,抬头,在他唇前印下响亮地一吻,「答对了!」她想要将自己给他、想要被他拥在怀里,再也不分开。 他眼里的温柔,此时此刻,可以让人溺毙;伸手,抚过她纤细的脖子、圆润的肩膀,一直到丰满的rǔ房,因为热爱运动,她的皮肤充满光泽与弹性,摸起来的感觉就像生丝一样,让他舍不得离开。 她的胸部是非常完美的水滴状,白雪粉蕊,分外地魅惑人心;雪腻与饱满,握了满掌,在他掌心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地颤。 「我的比她的好看,对吧?」忍住逸到唇边的呻吟声,想起刚刚他称赞电视里面的那个女人的身材,她的嘴唇不由得翘了起来。 如何比、怎麽比,又怎麽舍得拿她来跟别人比?他徐徐地揉弄着她的绵rǔ,感受着那份细滑与丰腴,低头,吮住那抹粉色的娇弱,重重地吸,感觉到它在他唇内苏醒过来,变得坚挺。 「唔……」她喘息着,不自觉地挺起胸脯,将自己更加送往他的唇内,邀他恣意品嚐;他的舌细细地舔过粉粉的晕红,再整个吸住、放开,一紧一松间,她的rǔ头湿泽一片,胀得发痛。 她的身子颤抖起来,手掌忍不住在他身上急急摸索,乱无章法。 「乖。」他一手下滑,安抚着她的躁动,摸过她细软的腰肢,那麽柔、那麽纤细,顺着玲珑的曲线,他的唇也随之印上,一路留下湿湿的吻痕,跟空气接触後,泛起凉意,她的皮肤敏感地瑟缩着。 她的小腹平坦,他的舌舔弄过那小小的肚脐,顺着那美好的起伏往下,终於来到那片绝美的幽境;伸手将她的大腿抬起来、分开,少女粉嫩的私处就全然地敞开在他的眼前;柔黑的细毛软软地曲卷着,嫣然的色泽,带着点点的水润,就像清晨沾着露水的粉色玫瑰一样,诱人心魂。 「你……干嘛总是盯着我看……」她胆子再大,这样向他完全敞露私密,还是会觉得害羞,尤其是这种姿势,感觉乖乖的。 「害羞了?」他轻轻地调笑,「不必害羞的,你很漂亮。」 低头,在她的私处重重地吻了一记,响亮地清脆,「非常、非常漂亮。」 这……她捂着脸蛋,感觉热潮在脸上涌起来,从头到脚都微抖。 他的手掌按在她的大腿根部,将她分得更开,唇再度吻上她的私处,舌尖舔滑过两瓣紧阖的花瓣,往上,含咬住那小小的一粒,吸进嘴里,慢慢地啃、细细地噬。 她颤抖得更加厉害,全身像导电一样,从他舔吻的地方流过全身各处,那种陌生而强烈的快感,随着他的舌头,一点点地被带进身体深处,再从她的深处化成汁液涌出来。 「心心,你好甜。」他吸吮着她动情的汁水,用舌头分开那两片花瓣,探进去,感受那种燠热与紧窒。 他的舌头温暖而湿滑,舔着她收缩的花壁,将一片小巧的花瓣含入唇内,细细地啜咬,听着她大声地喘气与呻吟,他知道她非常喜欢他这样做。 食指揉按着上方的珠玉,重重地捻、轻轻地旋,两方刺激下,叶心栩感到体内欢快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她害怕,在他一个重重地吮吻之後,她身子猛地一僵,巨大的欢愉冲击着她,那种从未体验过的陌生感觉,使她沉迷也让她害怕,她伸手去挡他,却摸到自己汹涌流淌出来的滑液,那种嗳昧的温度,让她脸红心跳。 「尉迟哥哥,不要。」他的下巴还有鼻子全部沾染上她激涌出来的体液,她羞得想要阻止他,不要再亲下去。 「心心,你来。」他乾脆握着她的手,让她抚过自己的私处,一下子沾了满掌的汁水,她吓得赶紧抽手,他却紧紧地扣住,低头,色情地吮过她的手掌,将那闪亮的丝滑一一地舔乾净;她到此刻才知道,原来手掌上也有敏感的神经,他舔着她的时候,她全身都软了。 「宝贝,你自己嚐嚐,你有多甜。」他俯下身子,唇堵住她的,将她的甘美的汁液哺给她;她在他的唇内嚐到了自己的味道,混合着他的气息,她的思绪迷乱起来,在他的身下扭动着,伸手忙乱地拉扯着他的皮带,在他的唇间呜咽着、呻吟着。 竟然急成这般,他失笑了,「好吧、好吧。」轻声地安慰着她,他自己动手去解皮带,解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顿住,然後看向c黄头摆放的保险套。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叹气,从她身上翻下来,起身。 「尉迟哥哥,你要去哪里?」她拉住他的手,赶紧问道。 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我出去买个东西,很快。」 她拉住他,不放,「不要。」 「乖,很重要,我保证很快回来。」 她望着他,慢慢地松开手,「去哪里买?」她其实搞不明白,在这种时候,他有什么东西急着要出去买。 「旁边有家便利商店,放心,很快。」 他的很快,果然真的很快,十分钟内,沈尉迟已经再度回到房内;原来是出去买保险套,她指了指c黄头,「那里不是有吗?」 他怎麽能说,那种太厚,而她,太生涩,会弄得她很疼?於是乾脆忽略,拉她过来,亲吻;他的身体还是胀得发痛,但,她的热度已经褪掉了。 叹气,只好重新再做前戏,等他哄得她汁液淋漓的时候,拆开刚刚买回来的保险套,作好准备,抵入她香滑的花瓣间,一下、一下地磨蹭,沾染上她的体液。 将她的腿儿分得更开,他的腰略略用力,顶开那两片瓣蕊,陨慢地cha进去。 「唔……」她皱着眉,唇间嫩生生地哼出痛楚,绯红的脸蛋一下子失了颜色,她在他的身下扭动着,想要躲开那种异物入侵的疼。 「乖,别动,很快就好。」舍不得放开手折腾她,只好慢慢来,他吻着她的唇,免得她疼起来咬伤自己,伸手握住她的腰,止住她的乱动,继续向里抵进,她在他唇间疼得哭了出来,挣扎得很厉害,痛得可怜兮兮地,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退出来,不再继续。 抱她进怀里,忽略掉自己胀痛得快要爆炸的慾望,轻声地哄着她。 叶心栩躺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摸着他一块、一块坚实的肌ròu,啜泣声渐渐地停了下来,感觉到他热热的一条抵在她的小腹上,她伸手去摸,却摸到那种粗壮的力量,吓了一跳,原来是这样可怕的东西,难怪她刚刚痛得快要晕过去。 「别乱动。」他止住她无尽的挑逗,本来就敏感的慾望,被她这样一碰,更加控制不住,在她的掌中变得更胀、更长。 「尉迟哥哥,你很难受吧?」她听到他的低喘,呼在她的耳边,让她的心有点痒痒的,她咬一咬牙,「我们继续吧,我保持这次不怕疼。」 「算了。」他摸着她的秀发,轻柔地到:「睡吧。」 「不要!」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在他胸前抬起头,「我要跟你做,尉迟哥哥。」她娇娇地唤着他,眼眸如水;那样的娇、那样的嫩,谁会受得了? 於是再次尝试。 还是照旧,饱满的头部刚刚cha进去.她就疼得直掉眼泪,他试着狠心往里,她又哭了出来;试了几次她太紧,无法再前进半分,她疼得要命,咬着唇、拚命地吸气,想要克制住自己不再哭,却还是疼得直掉眼泪。 女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她从小就习武、天天打架,受伤瘀青是家常便饭,对疼痛的忍耐度还挺大的;她不是那种娇气的女生,随便碰一下都会疼得掉眼泪,可是现在她却觉得那麽痛,痛得眼睛汪汪;尺寸差异太大是原因之一,其实最重要的是,在他面前,她就是娇、就是爱耍赖。 沈尉迟又怎麽可能不明白?於是乾脆把心一横,咬牙抽出来,一把抽掉保险套,然後吻住她,不让她再咬唇,伏入她的腿间,上下地徐徐摩擦,她的汁水充沛,其实早就已经作好准备了,只是怕疼。 一只手将她的左腿抬起来,男性的圆硕沉重地抵住她的两片紧闭的花瓣,那种天然的压力,迫使它们微微地分开,然後他挺腰,用力地往里戳进去,「滋」的一声闷响,终於cha进了柔软的水穴里面。 「唔……」她的额头冒出一颗、一颗的汗珠,身子在他身下剧烈地颤抖;破身的疼痛让她在他的唇间辗转哭泣,腰肢扭动着,想要逃开这种巨痛。 「乖宝贝,不要乱动。」他轻声哄着她,在她体内的感觉太好,她紧紧地咬着他、绞着他,那温热的嫩ròu层层地圈紧他,让他喘息着,一边慢慢地耸弄。 「啊……我疼……不要……」她的手指紧紧地掐着他背部的肌ròu。 「心心。」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安抚着她,伸手到她的胸前慢慢地揉捻,分散她的注意力,腰间的动作一点点地加快;鲜红的血随着他的动作被带了出来,混合着透明的水液,变成了粉粉的樱色,随着他的动作,飞溅到c黄单上。 他的欲望随着抽cha不断地刮弄着她充血肿胀的嫩壁,渐渐的,伴随着疼痛的还有一种古怪的酸软从小腹的深处泛起,越来越强烈,也越来明显。 她的呼吸变得又深又长,哭泣的声音慢慢地夹杂着娇吟,他很快就察觉到她的变化,因为她的水穴越来越绵软,而且汁水充沛,每次抽cha都可以听到清晰响亮的水声。 「有感觉了,嗯?」他吻上她的rǔ房,重重地吸吮着她,感觉她的水穴收缩频率越来越快,他抱起她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一边吻着她的胸脯、一边快速地挺动。 「啊……慢一点……」她呻吟着、尖叫着,漫天的快感让她眼前泛起红雾,胸部变得又沉又胀,rǔ头在他的唇内硬得发疼,她搂紧他,身子被他顶上去,再重重地落下来。每一记都戳入她的最深处,那种苏麻的感觉让她浑身紧绷。 腿间的快感越来越强烈,忽然,在他一个重重的cha入,刮过她体内某处最、最敏感的软处,她脑子一麻,大腿紧紧地夹着他的腰,哭了出来。 他吻着她,吸着她的舌,慾望cha在她的水嫩里面,感受那种一阵阵地紧缩与痉挛,等她的高潮过去,然後将她放平在c黄上,恣意地加速,追寻着自己的快感。 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凶猛,她被他撞得不断地往c黄头靠近,每每被他顶到要紧处,就尖叫着、喘不过气,手下的c黄单被她揉捏地皱得不成样子,还是无法逃开他的疯狂,「啪啪」的响声在卧房里激烈地响起来,她在枕间哭着、求着,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只有身下的快感越来越大,就像被连续抛上浪尖,不断地冲刷.早就已经头晕目眩。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折腾了多久,嗓子哑了、眼睛哭肿了,最后,终於在她一阵阵疯狂地绞弄中,他急速地重重撞着她,然後顶进她的最深处,射了出来…… 她后悔了,深深地后悔了。 真的不应该提议到乌来泡温泉、真的不应该跑到他的房里去勾引他,因为她没有想到,自己勾引出来的,是一只猛兽,而且还是饥渴的猛兽! 谁能想到,永远光风霁月的沈尉迟,在c黄上竟然是…… 「呜……尉迟哥哥,不要了……」她的脸蛋埋在雪白的枕头里,哭得快要昏厥过去,可是身后那人,还在不知疲倦地疯狂耸弄。 沈尉迟一手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被他撞得不断晃动的绵rǔ,重重地掐握,将它揉成不同的形状;她饱满的胸脯上,此时早已经印满了他的指痕,青红交错,淫靡而美艳。 她求饶哭泣,轮番用尽,都抵不住他的激烈索求。她真的非常、非常后悔,不应该在醒来的早晨,玩心大起地去勾撩他的,结果,美好的周日,她被他压在c黄上恣意地欺压,全身骨架都要敞开来。 她没有力气了,软软地滑下去,任他怎麽摆弄,也不能再度伏跪起来;他乾脆任她侧躺着,一手撑起她的一条腿,抬臀,再度cha进去,继续。 一股又一股的春液从她的体内被搅弄出来,她的身子慢慢地蜷缩起来,脆弱的私处裸露在他的面前,粉色的嫩ròu紧紧地含吮着紫红色的慾望,晶亮的汁水一波、一波朝外涌,那种情色的画面,看得他眼眸发红。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c黄单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的发丝一缕、一缕贴在背後,他一把撩开来,细细地吻她的背,唇间嚐到咸咸的滋味。 嘴唇、双rǔ,还有幽处,初嚐情慾,就已经被他全然开发,到现在,还是被按在c黄上死死折腾。 她快要死了,就快被他弄死了,数不清几度冲上高潮,她在他身下搂住他,急急地吻着他的唇,伸手到他们交合的地方,生涩地圈握,求着他、哀着他,他叫她说什麽,她都说,什麽丢脸的话这时说出来都不觉得害羞,只求他快点结束,不要再折腾她。 终於,他满意了,滚烫的精液直直地射在她幼嫩的花壁上,她颤抖着、哭泣着,抱紧他,声嘶力竭;这场战争,她输了,输得非常彻底。 周一近午时,才看见沈尉迟那辆黑色的Land Rover绕过前庭俐落地开进车库里。 韩子诺、于竟和Andy早在车子弯进自家马路时就站在大宅门口等候,当看到沈尉迟搂着叶心栩的腰走过来时,他们三人的神色都不相同;韩子诺是千年冰山脸,没有动静;Andy微微地好奇,但知晓分寸;只有于竟的脸色最精彩,从最初看到主子回来时的兴奋,到看见那亲密的相搂,他的脸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 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沈尉迟搂着叶心栩走进大厅,温柔地对她说:「我有事情要处理,你休息,嗯?」 叶心栩无力地挥了挥手,表示知道。 他放开她,往楼上走去,Andy跟在他的身後一起上楼。 韩子诺停了停,看了于竟一眼,後者慢吞吞地走到客厅,看着叶心栩那张难得失去精神的脸,他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叶心栩不管客厅里还有多少人,她直接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拉过软软的抱枕搂在胸前,她要先坐一会,等她有力气了,再爬上楼到房里狠狠地睡个二天三夜,天知道这两天,她过的是什麽日子呀!差点就连路都不能走了…… 想想,都有飙泪的冲动。 于竟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心里的痛快感更强烈,难得主动跟她聊天:「外面好玩吗?」 「……嗯。」其实,第一天,还真的蛮好玩的,至於後来,她成为被玩的那个。 想到第一天的幸福,叶心栩稍稍恢复了点精神。 「去哪里了?」 「木栅。」抬头望着那个别扭的男孩,没想到他其实还会关心人呢!「里面有很多分馆喔,你以後有机会也可以去那边玩。」 「哪个最好玩?」 「唔,我觉得是夜行动物馆。」想到他们在馆内分享的那些激烈的、甜蜜的吻,她的眼睛里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里面超黑,我们都看不清楚……」 「怎麽可能?」于竟的冷哼打断了她的甜蜜回忆,「少爷的视力就算在黑暗里看东西也跟白天一样。」他们可都是经过专门的训练,就算是黑暗也不成障碍。 「……」叶心栩像是被冻住一样,半晌,才幽幽地说,「你是说,你家少爷在黑暗里面可以随意看清楚?」 「远的不敢说,反正五公尺以内可以看得很清楚。」于竟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骄傲。 叶心栩想到自己在里面骗他,想要趁他看不见,假装吻他的事情;现在才发现,他根本把她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是有心配合她,事实上,是太配合了!想到自己那个原本打算亲在他脸颊的吻,最后…… 啊啊啊,亏她还那麽得意,以为自己诡计得逞,打破了他的距离,谁想到……是某人的故意配合,推波助澜。 「怎样,是不是很自卑?」于竟得意得一下子有点忘形,也顺便忘了自己打算好好努力跟她相处的决心,「像你这种没有什麽优点的女人,其实跟少爷根本就不相配。」她又粗鲁、又冲动。哪里有一点女人的娇媚多情,这次还缠着少爷跑出去玩了这麽久才回来,害他们在家里担心得要命,真是太不可取了!他家少爷那麽完美,自然应该配一个美丽无双、贤慧体贴的好女人,不能糟蹋在叶心栩的手上! 「是喔?」这个臭小鬼敢这样讲她?她的精神这一瞬间被挑衅地全回来了,他知不知道,尉迟哥哥是她的这个事实啊?不过她不介意让他知道。 笑得非常甜,「我们有给你带礼物喔,阿竟。」 「……啊,是吗?」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原本作好准备跟她大吵一架了,了不起就被少爷赶回法国;谁知道她突然对他这麽好,他有点不习惯,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叶心栩从包包里拿出一只灰色的玩偶,「Surprise!」 是什麽? 一只傻呼呼的驴,瞪着大大的眼睛,与他深情对视,于竟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那个没神经的女人还笑得甜蜜蜜地继续说:「这个是尉迟哥哥亲自选的喔,他说很适合你,我也觉得呢!」 「哪里适台了?」说他跟驴很适合,这女人,骂人不带脏字,太毒了! 想到心上人,叶心栩脸上的笑容更甜,甜得可以腻死人,「尉迟哥哥说,是脾气。」可不是吗?于竟的脾气还真的倔得像头驴。 这箭射得直穿心扉,痛得鲜血淋漓还不能吭声。 韩子诺看着于竟僵冻在那里身子,心底叹气地走开;阿竟,早就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主子的女人,因为虽然她无所谓,可是有人会心疼。 这个傻孩子,果然还是孩子呀! 「怎麽样,可爱吧?尉迟哥哥是不是很厉害?他挑东西真是挑得太好了。」叶心栩拿着那头灰色的小毛驴,将驴脸凑到于竟紧绷的脸庞前,「像不像?像不像?」 万箭穿心! 【第十章】 叶心栩的日子,就像是踩在粉色的云朵上,幸福甜蜜得让她连作梦都会笑。 原来可以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世上最最愉悦的事情呢!每天,在尉迟哥哥的怀里醒来,看他就连睡着都那麽斯文秀气的容貌,仔细地看他的一眉一眼,怎麽欣赏都觉得不够。 他对她很温柔,任何事情都会顺着她、宠着她;她喜欢跟他一起出去约会、吃饭、逛街、看电影,偶尔周末的时候,出去小游一番,他的工作很忙,可还是会抽时间陪她,满足她的要求……这样的生活,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当然,这份完美要扣除掉他的需索无度。 她没有想到,尉迟哥哥平时冷静而温和的模样,在c黄上会是那般的狂野与激烈,她一向自认运动神经发达,身体健康、头好壮壮,可是进到房内,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每次都被他折腾得够呛,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她也心存不甘,想要绝地大反攻,於是探取最佳的女王姿势,他很温柔地笑着,纵容她态意逞欢;可是,胜利的滋味太过短暂,立刻又转成了血泪控拆史;她在他身上扭到腰肢快要断掉,动得气喘不过来,他居然还越来越兴奋,等她软成一团直接瘫下来後,他再放倒她,亲自出马,按他喜欢的姿势、喜欢的频率,下狠手地折腾。 结局就是,她第二天早上差点爬不起来去上课,双腿走路还发抖,别说骑脚踏车了,还得劳驾他开车送她上学。 好吧,她终於发现也有自己不擅长的运动了;不过,没关系,她叶心栩从小到大,从来都不会轻易认输的,既然在c黄上跌倒,自然要在c黄上爬起来! 於是吴佳凡之前借她的法宝,她再度摸出来欣赏、再三研究,立志要从中找出致胜的绝招;至於那些从于竟那里抢来的A片,早就被她自己给迅速掰碎,那种东西一点都没有用,看看上次尉迟哥哥才看了个开头,斯文儒雅的人都变成野兽;再看下去,她岂不是连一丝胜利的曙光都看不到?官谨行那家伙的话,果然不可信哪! 不过闺房之内,虽然你攻我抢,累个半死,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至於闺房之外,相爱的人就算每天腻在一起,还是会觉得不够;她除了上课,就想时时刻刻都跟他在一起,不愿分开。 心栩最讨厌的就是星期三,竟然排了整天的课!总算把上午的课上完,她一边走、一边给心爱的人打电话。 「尉迟哥哥,我下课罗。」她一边疾走、一边讲电话:「你在哪里?」 手机那端他轻笑的声音,撩得她耳後阵阵地苏麻,「在家。」 尉迟哥哥的声音,真是太好听了,听得她都快迷醉了!她叹气,「尉迟哥哥,我想你了。」这麽ròu麻的句子,以前她听到别人说都会翻白眼,可是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是真的想了。 他沉默了很久,只闻电话那头的纸页翻动的声音,半晌,他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那你呢,想我吗?」 这次沉默得更久,最後开口:「心心,我再想多一点,就真的没有时间工作了。」 她满足了,笑得甜蜜又无辜,然后抱怨:「为什么我下午还有课呢!」 他依旧沉默。 突发其想,「不然,我们晚上去逛夜市吧!」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跟尉迟哥哥去逛过夜市呢。 「你高兴就好。」 她唇边的笑,变得更甜蜜;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拒绝她的,他就是会宠着她.从小到现在,都是如此。 「那等我下课就去,好不好?」 「我会过去接你。」 「好。」甜甜地答应,话都讲完了,她却还是不舍得挂电话,「我等你。」 「嗯。」 「那……晚上见。」 「好。」 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她唇边的笑容还是止不住。 「喂,叶小栩,你最近很过份哦!」 一声充满怒气的吼声,打断了她的甜蜜,只听声音也知道,是她的好友吴佳凡是也!转身,看见好友横眉竖目地瞪她,叶心栩很无辜,「佳佳,你在生什麽气?」 「你还问我生什麽气?」这世上最让吐血的就是明明你在生气、在呕气,可是那个让你生气、让你呕气的人,居然根本就不知道你原来在闹别扭,吴佳凡此时就已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对呀,无缘无故你脸色怎麽这麽难看?」叶心栩停卜来,望着她,「还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来帮你出头。」 呜,好感动,她的好友其实对她还是蛮好的;吴佳凡非常容易满足,立刻被安抚了一半,「你最近都不理我。」约她逛街说没空、约她出去玩说没时间,就连下课想找她一起上厕所,她小姐都可以拿着个手机在那里讲讲讲,是怎样,有那麽多电话要打?她是当美国总统了还是英国首相,忙成那样! 「啊,我要陪尉迟哥哥呀,当然没时间。」 认识以来第一次,看见叶心栩笑得那麽甜,说实话,吴佳凡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不适应,超不适应的,「你的意思是说,你恋爱了,跟你家尉迟哥哥?」 叶心栩点头,笑容无比灿烂,「对呀。」 「天哪,原来我的那些小说真的有用呢!」吴佳凡惊叹地张大嘴。 「搞半天你根本就不懂,拿我当实验品。」叶心栩咬牙切齿地瞪向吴佳凡,只有她傻,还拿着那些书如获至宝的依样画葫芦,结果,画得她的腰都直不起来,却原来是被这个天兵耍着元! 看见叶心栩脸色铁青,吴任凡才意识到自己口太快了,连忙辩解「啊那个……就连泡面上面部印着『图片仅供料理参考』,我哪敢保证我的书就百分百有效呢?人家又没有在书的封皮上印着『恋爱致胜法宝,无效退费』」赶紧再补充:「不过那些书真的都是集精华於大成,是经过无数人检验过,是好料耶,绝对是好料!」 可惜辩解无效,叶心栩杀气腾腾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要为自己的腰报仇啦! 「喂,叶心栩,你不要以为你身手好,就可以欺负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生,啊,你还真的动手,喂喂喂,这样摔下去会砸到胸部的,已经很扁了,啊……」 当晚,他们去了热闹非凡的饶河街夜市,叶心栩选择这里的原因是…… 「快点、快点,尉迟哥哥,这家的胡椒饼超好吃的,你一定要嚐嚐看。」她记得沈尉迟小时候很喜欢吃胡椒饼,那时的甜美回忆是每次他接她放学回家,都会买一个胡椒饼,然後他一口、她一口,两人一边吃、一边手牵手走回家,想想都觉得纯真而美好呢! 所以当她第一次在这里吃到这个,就决定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他来试一下。 排队的人多到爆,一向性急的叶心栩这次倒真的是一点都不焦躁,笑咪咪地拉着沈尉迟乖乖排队。 世上的人有千种万种,可是却有那麽一种人,即便默默在站在人群里,却依旧那麽卓尔不群,沈尉迟就如是。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就算周围都是鲜活热闹的生活喧杂,他温和沉默,自然散发的气场,与四周截然不同,哪怕不说话,都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大家都悄悄地打量,却无人敢靠近;除了他手掌里面握的那只手,除了他身旁站的那个人;他只望着她,似乎在他的眼里,只有这样一个女孩。 女孩的手中此时笑得甜美无辜,热呼呼的饼拿在手里,隔着纸袋,那扑鼻的香味让人胃口大开。 「尉迟哥哥,你嚐一下,看好不好吃。」她举着饼到他的唇边,沈尉迟轻轻地咬了口,「怎麽样、怎麽样?」 「嗯,不错。」 她立刻笑得像是自己被夸奖了一般,就着他咬的地方也大口地咬下,Q软的面皮、丰富的馅料,外苏里嫩,好吃得让她停不了口!重温儿时的回忆,手牵着手在夜市走着,你一口、我一口,不顾及旁人的眼光,眼中部只有彼此而已。 再来是猪脚面线.清炖的口感一流,汤料十足:至於饶河街有名的药炖排骨,自然也不能错过,猪血糕入口弹牙、香Q的油饭、真材实料的ròu羹,整条街吃下来,叶心栩的胃撑到快爆,可是闻到果香浓郁的爱玉冻,她还是忍不住再度坐下来。 沈尉迟都随便她吃,因为贪新鲜,她每样都要吃,却全部都是咬几口就留给他,剩下的食物就通通由他解决。 「休息一下吧!」他看着她吃得额头微汗,伸手,为她将贴在颊畔的发丝拨开。 「唔。」纯正阿里山爱玉子洗出来的爱玉冻,冰冰凉凉、甘甜沁脾,她舀了一杓递到他的唇边,「很好吃喔!」 他嚐了一口,表情平静,叶心栩放下汤匙,望着他,尉迟哥哥真的很斯文,说话温和,吃东西也那麽优雅,就算吃的是路边摊,平民小吃,热辣鲜浓,他吃起来,都那麽好看。 眼眸扫过来来往往的行人,十有八、九都在偷瞄他;毕竟,他全身上下一点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幽静的庄园、古朴的宅院、雨中的江南,还有一杯余烟渺渺的清茶,才与他的气质相配;不过.她伸手握住他的,现在的他在她的身边,这就够了。 两手交握,她坐在他的身旁,看着热闹的人群,心里感觉轻松而愉悦;不需要多努力、不需要多刻意,只要这样自由自在地坐在一起,就满足了。 她的眼眸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分,街道挤得满满的;她随意地看着,怱然,前方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定睛一看,热血猛地街上来。 她迅速地起身拨开拥挤的人群,迅速出手一把抓住那只讨厌的咸猪手,「你这个变态、色魔,这麽多人,你还敢这麽恶心!」 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副上班族打扮的中年男子,被她狠狠地箝住手腕,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颜色;因为被她一吼,周围密密麻麻行走的人群全都停下来,望着他们。 「你、你干嘛!」他额头的青筋张得很高,凶狠地回吼:「你这个疯子干嘛抓我的手?神经病.还不放开!」 「你还敢吼!」叶心栩指间用力,男子立刻疼得软了半边身子,「我看见你这只咸猪手在吃她的豆腐。」左手指向那个闪往一旁,脸色苍白的女孩,「而且还一路跟、一路摸,你还要不要脸?人家还是十几岁的小女生,你也不掏出身分证算算自己多大年纪,你这个色老头、老不羞!」 「你……你胡说!」男子痛得直冒冷汗,但是这麽多人看着,怎麽都不能丢了面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摸她了?而且她有己怎麽不说,要你来说,你是她谁啊?血口喷人!」 「妹妹,你不要怕,你说这个色狼有没有偷摸你?」她明明看到这个臭男人一直贴在那个小女生的後面,本来人多她没有留意,但那女生脸色实在太差,而且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才引起她注意;再仔细一看,那个男人的手居然一直贴在她的屁股後面,还恶心地搓来揉去!靠,这个死变态,听说过公车色狼、捷运色狼,没有想到人来人往的夜市里也有这种恶心的色狼,找死! 「对呀,你说呀,告诉大家,我摸你哪里了,是摸你胸部了,还是摸你屁股了?」男人厚颜无耻地大声喊道,打定主意那个小女生胆子小,绝对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事情,不然,他也不会挑她下手了,他还打算一路跟着她,等到离开人群之後,嘿嘿嘿…… 果然小女生眼泪汪汪的,看了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嘴唇张了张,还是没有说话。 「你这个女人,多管闲事,根本就没有什麽色狼,你捏痛我的手,我现在怀疑我的手被你打断了,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靠!我让你告!」叶心栩直接一拳轰上他那张恶心的脸,然後再一脚踹过去,将他踢出去摔在地面,接着抬脚一顿狂踹,「要告是吧,要报警是吧?我给你留点证据,让你告个够,打完不用你报,我自己报警,报警抓你这个色狼!」 「你这只手摸的,对吧?」她抓起他的手狠狠一拗,清脆的骨头移位声传来,「我让你摸,摸个够!」最恨这种只会欺负女人的混蛋败类,最过份的是,摸了还敢大小声,摆明欠扁到极点,没关系,她来补给他! 围观的人全部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上演的暴力镜头,然後有人轻轻地嘀咕:「喂,会不会出入命啊,要不要报警?」 「喔,报什麽警啦,这种色狼变态打死了最好!」一个肥硕的大妈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说,「别以为人家小女生不敢说话,就当我们大家都瞎掉了,我刚刚也看到他往那里乱摸。」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纷纷开口,而那个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乱摸没有找对夜市的男人,被叶心栩扁成了猪头,脸上青青紫紫,连五官都分不太出来,他缩在地上哀嚎:「报……警啊,叫……救护车啊……」 没人理他。 「好了,心心。」一声温润的男声在这片喧闹中,如清泉般静静流过,闯入叶心栩这一团怒火中,每次打人都要打够了才会停手、谁劝也谁不住的她,这次却很乖地收回踹出去的腿,停了下来。 「呜……」男子很没用地躺在地上哭了起来,他咳了几声,从嘴里吐出一颗断掉的牙齿,看到鲜血,他的哭声更大,却不敢再说话惹恼那个暴力女,免得她又冲过来。 「伤成这样,送他去医院吧!」 依旧是那道清柔如水的声音,此时听来,如同天籁般,让男子感激得差点再度飘泪。 「这种色狼变态,还送他去医院?」叶心栩不甘心地冷哼。 「心心。」好听的男声里面有着无奈与叹息。 叶心栩瞪着他,半晌,才松口:「好吧、好吧,随便你。」 「官谨行的诊所就在附近,通知他吧。」沈尉迟拿出手机来拨号。 最好那个爱管闲事的家伙这会不在诊所,谁知道他最近忙什麽去了,成天连人影都没有见到;话说回来,她真的好久没有见到官谨行那家伙了,他好像连学校都没去过,晚上他也未必会在诊所吧? 谁知道,他居然在!而且十分钟内就飞速赶到! 「病人在哪里、病人在哪里?」他还很专业地带着护士、担架跑过来;看到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男子,立刻惊呼:「真可怜,谁把你打成这样?别担心,我是医生,交给我就对了!」 然後那两个身强力壮的阿嬷级护士,非常轻松地把还在呻吟的男子抬上担架,男子已边哭着、一边对沈尉迟拚命道谢,那两个护士抬着他健步如飞地走了。 官谨行走到沈尉迟的身边,笑得脸上开了花,「嘿嘿,沈尉迟,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然後对叶心栩抛了个媚眼,兴匆匆地跑开了,一脸生怕跑慢了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叶心栩傻傻地站在那里,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有点摸不着头脑,官谨行为什麽会开心成那样,明明是他来救人的,为什麽要对沈尉迟道谢? 围观的人群慢慢地散开,那些热心的大妈、大婶们纷纷上来握她的手.留下联络方式给她,「啊你放心,如果那个变态敢告你,你就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一定出来给你作证!」 而那个胆小的女生慢吞吞地走上来,细声地说「谢谢」,顺便也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她也愿意作证;等看热闹的、力挺的、感谢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人都散开,夜市又重新恢复热络之後,叶心栩握着一叠厚厚的纸条,傻愣愣地望着沈尉迟。 「走吧。」他上前,牵起她的手,扯她往前走去;顺便拿掉她手里的纸条,随手丢进坑圾桶里。 「啊,那个不能丢啦!」她惊呼着,那些是大家的一片好心耶! 「没用,不必留。」他不会告诉她,那个男人被官谨行带走後,过不了一天,他就会觉得叶心栩是世上最、最善良的天使了。 既然尉迟哥哥说没有必要,那就算了吧!痛揍了一顿色狼,叶心栩觉得心情无比畅快,握紧他的手,「尉迟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粗鲁?」 「不会。」 「那,你会不会因为这样而不喜欢我?」 「不会。」 「尉迟哥哥,你喜欢我吗?」 「……」 「到底喜不喜欢呀?」 「……嗯。」 「『嗯』是什麽意思?」 「……」 「嘻嘻,那你要牵紧我的手喔,永远都不能放开。」 「好。」 此时此刻,浓情晕染,爱深情切;叶心栩觉得好幸福、好开心,却怎麽也没有想到,将来,却是她主动放开沈尉迟的手,决绝而毫不犹豫! 待续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五二书库www.256zww.com/} 朱轻《心迟.中》 书名:《心迟.中》 作者:朱轻 系列:脸红红 出版社:喵喵屋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1年6月23日 【内容简介】 黑暗中,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却伸手,抓住了她。 光明里,她贪恋他浅笑模样,挣不开,他的纠缠。 一个甜蜜的耶诞节,一间美食杂志推荐的蛋糕店, 一场精心策划的暗杀计画,瞬间染红、黑暗了叶心栩的世界, 她最心爱的尉迟哥哥,竟然是个身染黑道又残酷冷血的大坏蛋! 面对死皮赖脸倒追的他,天真又单纯只想追爱的叶心栩想逃了, 可他的尉迟哥哥不是一直都嫌她吵吗?又嫌她黏人, 她都主动说要放手了,他却怎麽也不肯让她走,还说, 是她自己要招惹他的,那就罚她一辈子只能当他的女人! 瞒一辈子,其实是最简单的,困难的是,不想瞒。 所以那一天,沈尉迟故意走进陷阱,借机让她看清真正的他, 要她明白,不论他是谁、做什麽事、他都要她爱他! 即使看着她身处其中挣扎,看着她为了逃离他而伤心难过, 因为他已经再也放不下她,那麽今生她也只能在他的身边,只能! 第一章 时至初冬,天气转凉,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真是一种绝顶的享受。 叶心栩随意地擦着头发打开浴室的门走出来,尉迟哥哥的浴室配置真的超舒适的,干湿分离的设计,还有那个大大的按摩浴缸,每天她都喜欢在里面泡好久舍不得起身;最重要的是,里面大得比她原来的卧房都要宽敞,跑来跑去都不会觉得拥挤。 松软的毛巾随便擦了擦湿湿的头发,就抛到一边,翻出自己的课本,趴到c黄上,对着那厚厚的一本书直皱眉;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英文,看到她就觉得头大。 「头发湿的容易着凉。」沈尉迟一进卧房,就看见那个不听话的女孩,拖着长长的一弯湿发趴在c黄上。 「唔,等你来帮我吹呀。」她抬头朝他笑了笑,然後继续低头看着课本。 真是拿她没有办法,每次都这样漫不经心!沈尉迟拿出吹风机轻柔地为她将头发吹干,其实这也是他们之间的小小乐趣,每天他为她吹发,一下一下抚着她滑滑的发丝,那种亲昵与甜蜜,绝对不亚於激狂欢爱过後的静静相拥,那只有情人之间才能体会的奇妙感觉。 不过,今天他的小女孩有点安静。 看这个一向最爱缠他的人今天居然一直埋头看书,他眼眸微垂,看了眼那崭新的书本,再看看那支在书本上胡乱游移的笔,他的唇角微微地勾了勾,也不问,继续做手上的事情。 叶心栩猛地翻了一通课本,再翻了翻从同学那里借来的随堂笔记,然後,抱头呻吟:「我最讨厌英文了!」 很好,吹干了,他默默地收好吹风机。 她在c黄上滚了几圈,趴下来,然後双手托腮望着他,「尉迟哥哥,听说你这麽多年都在国外,对不对?」 「算是吧。」 不理他那种模棱两可的回答,继续追问:「那你英文肯定很好,对不对?」 他慢慢地拉开更衣室的门,非常谨慎地措辞,「不算特别擅长。」 「那肯定比我好,对吧?」 「不一定。」 她挥了挥手,「欸呀,你就不要谦虚了,人家不是说过分谦虚等於骄傲?你们外国人,哪会英文不好的呢?」 他变成外国人了吗?沈尉迟拿出迭得整整齐齐的换洗衣物,不说话。 「我来我来。」叶心栩立刻从c黄上爬起来奔过去,笑得一脸谄媚,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衣物,「这种事情当然是我来做啦。」 最好她是真的有这样的觉悟!他望着她,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也不说话,任她发挥。 「尉迟哥哥,我今天乖吧?」凑到他的面前,双眸灵动无比,「你看我吃完饭就上来看书,没有去吵你工作喔。」如果晚上他没有出去,她就必定会去缠着他,不让他工作!所以今天的行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乖巧。 他忍下唇边的笑,「所以?」 「所以你要给我奖励喔。」 「是吗?」 她用力地点头,然後把课本拿出来,「尉迟哥哥,你知道吗?这门课超级难的说,这个礼拜还要交一篇长达五页的报告,如果交不出来,肯定会被当的!你都不知道,那个教授有多变态,每堂课必点名,任何理由都不准请假!上次我迟到,已经被他狠狠地警告了,如果这次我交的报告不合他的意,我就惨了,肯定要重修……我不要再面对那张恐怖的脸啦!」 「嗯。」他赞同地微微点头,「那你要努力一点写。」 「可我就是写不出来呀。」 「我去洗澡。」 耶?话题怎麽转这麽快?「尉迟哥哥!」她拖长了音调,拉着他的手臂,摇晃着,「你说怎麽办、怎麽办啦?」 「恐怕有难度。」他抚了抚下巴,「我是外国人,不太懂你们的课程要求。」 啥? 「而且我不是母语为英语的国家的人,对英文恐怕也没有那麽在行。」他摸了摸她圆圆的脸蛋,温柔地说:「心心是英文系的,这个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你乖,去写报告吧!就不麻烦你帮我拿衣服了。」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衣物,施施然往浴室而去。 怎麽这样?她傻眼,愣了好几分钟;为什麽一向宠她没边的尉迟哥哥今天竟然这麽不上道?为了这个报告,她都已经豁出去狂撒娇,他居然不明白? 怎麽可能不明白?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将课本往桌上重重地一甩,她气冲冲地走过去「刷」地一下拉开浴室的门,看见他浑身赤裸地站在淋浴间洗澡;他的身体她虽然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但乍见那一瞬间她的脸蛋还是红了,不过也只是红一下而已,反正她被他里里外外看光、摸透,她看回他来,也不吃亏吧? 大步跨进去,拉开那面玻璃门,刻意放软声音:「尉迟哥哥。」 温热的水打湿了他的发,顺着脸庞一路往下,流淌过赤裸的身体,在清澈的水幕中他抬眸望着她,清俊的眉眼在水泽中更显文雅,褪去了文明的包装,他的身体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野性美,一块一块都是结实的肌ròu,一颗颗透明饱满的水珠凝在肌肤上……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乾渴,好想扑上去一粒一粒帮他舔掉。 灼热的视线滑到他的手臂,她最喜欢他的手臂!尤其是在某种激动的时刻,他会一把抱起她抵在墙上,一口气可以做足半个小时都不会觉得疲累,那时,他的肌ròu一股股地绷起,充满力量与不可思议的美;她承受不住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摸索着那块块的肌ròu,紧紧地掐,娇声地吟…… 想到他们之间的激狂与爱欲,她眼眸朦胧,微微地靠在玻璃门边,心跳得厉害,腿有些微地发软,努力地咽了咽口水,才找回一点点的理智,忆起自己进来的目的;有求於人必先怀柔一番!「尉迟哥哥,我来帮你擦背,好不好?」 沈尉迟定定地望着她,沉默片刻後终於开口:「心心,擦背在泡澡的时候比较好。」而他现在在冲澡。 可惜,她没有听出他委婉的拒绝,「那我帮你放洗澡水。」 她赶紧跑出去转到浴缸那边去放水;沈尉迟的浴室是非常清慡的白色,一大片一大片的瓷砖,没有繁复的花纹,就是简简单单的白色,乾净而雅致。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坐在浴缸的边缘,望着眼前的美男沐浴图,口水早就泛滥成河;尉迟哥哥怎麽会长得这麽好看呢?穿上衣服的时候,泱泱大气儒雅不凡;而脱下衣服来的时候……她叹息地望着他赤裸的身体,这样的诱惑与迷人!是她的,她的一个人的!还真好。 男人洗澡其实并没有那麽讲究,虽然沈尉迟有轻微的洁癖,但他洗澡还是迅速而有效率;至於那个浴缸,他真正用到的时间比较少,也就是自从她住进来才大幅度地提高了使用频率。 「尉迟哥哥,快过来。」看他停掉莲蓬头,拿起浴巾慢慢地擦干,她立刻从痴望状态回神,笑着招手;看他不为所动,乾脆过去自己拉,「今天我来伺候你泡澡。」 「心心,不必……」 「一定要!绝对要!」她拉着他往浴缸那边走,「你每天工作那麽辛苦,就应该好好放松一下!跟你讲喔,我会很多种按摩方法喔,看你是要点芬兰浴、泰国浴,还是中式、法式、义大利,都可以喔。」 擦头发的动作非常轻微地一顿,「中式、法式、义大利?」 「呃……」她哽到,一时口快把餐厅的介绍词拿出来讲了,「反正我会很多种啦,你要哪一种?」 他唇线上扬,「你真的都会?」 「当然!」很豪气地拍拍胸脯,「你随便点都可以。」 「唔……」他沉吟着,状似思考,「义大利的听起来很不错。」 喂,混黑道不需要这麽敬业吧?还真要义大利啊?她哪里知道那个义大利用什麽方法按摩,人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另外换一种啦,义大利的那种很无聊的。」天知道到底是怎样? 「可是我觉得很期待。」 「换别种的啦!」 「好吧。」他很温柔地同意了,「法式?」 「唉哟,我们今天来试一试泰国浴怎麽样?」她推着他,让他赶紧躺到浴缸里,「听说这种被称为帝王浴耶,你不想试试看?」 他沉默了会,「不太想。」 「试一试啦,人家我学很……嗯,这种很舒服的啦。」 「你在哪里学的?」 他的声音明明依旧很轻柔,为什麽她有种很危险的错觉?立刻很乖巧地全部招供:「嗯,佳佳借我的小说里面。」事实上,小说里面只有写到泰国浴,其他的都是她乱说的;所以,她只会这一种,而且还是看了书上含蓄的写法,其余全部自由发挥。 他满意了,终於同意,「那就泰国浴吧。」非常配合地躺在浴缸里。 叶心栩看着他赤裸的身体,感觉自己血管里面此刻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加热融化的巧克力,又热又黏。 尉迟哥哥的皮肤真的好好喔! 不是传统的阳刚型男那种古铜色,他皮肤很白皙,而且还毫无瑕疵,连毛细孔都找不到;男人皮肤很白,一般会给人一种娘的感觉,可是他却不会!他只要站在那里,就算不说话,都自有一种浓浓的书卷味和文儒之气,彷佛,他本该如此,俊朗而斯文。 此时此刻,他躺在浴缸里,安静而平和,看起来无害又美味,让人,非常想要染指。 她努力了好久,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猛地扑上去;绞尽脑汁才回想起那些书里面说的关於泰国浴的字句:「将沐浴rǔ擦在自己的身上,然後用自己的身体去帮他按摩。」 哇,听起来就好色情,好……刺激啊。 叶心栩速度很快地将自己的浴袍脱掉,跨进去;原本非常巨大的浴缸,她一个人在里面游泳都不成问题,但是多了他,立刻有点让人脸红的拥挤。 拿起自己最爱的糙莓香味的沐浴rǔ,挤出来擦在自己的身上,然後靠过去;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蹭他的,努力了半天,却发现,怎麽做都怪怪的!那个沐浴rǔ滑滑的,早不知道去哪里了,然後她蹭得找不到感觉,一下、一下,好像都是在拿身体去撞他。 「心心,你再这样按摩下去,恐怕明天皮肤都会瘀青。」终於,沈尉迟看不过去在他身上练习武艺的那个人,轻轻地开口。 「呃,再等一下下,我马上就好。」她压低身子,再度揉上去,「砰」地一记闷响,她撞到了他的下巴,「啊,尉迟哥哥,你没事吧?」赶紧伸手去抚,脸上都是懊恼与自责,她怎麽这麽笨,什麽都做不好! 沈尉迟叹息着,伸手拿过沐浴露,挤出许多,直接抚上她的胸部,在上面柔柔地搓,直到搓出细细的泡沫。 「啊……」他的手,揉得她很舒服,她忍不住轻声地喘起来。 伸手,在她挺翘的臀部拍了一下,「起来。」 「喔。」乖乖地起身,看他再挤出沐浴rǔ,往……她的私处揉去;这种刺激非同小可,她身子颤了颤,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肩,呼吸又乱又沉。 细腻而温润的泡沫在他的掌心越堆越多,他的手指慢慢地划过她充血、饱满的花瓣,微重地揉了下,「好了。」 好了……明明没有,人家她还没有……嗯,好了…… 咦,什麽好了?迷乱的思绪随着他离开的手指而稍稍恢复了点理智。 他引导着她跨坐在他的手臂上,握住她的腰,慢慢地教她,「这样动。」 最初还是生涩而笨拙,但渐渐地,她掌握了扭动的诀窍,用胸部在他的结实的胸膛上柔柔地蹭、徐徐地滑,她的喘息也随着自己的动作而越来越重。 「还有这里。」他的手指抚过她的私处,「也要动。」 这个实在……太色情了。 她的脸颊泛着水润的粉色,在细腻的泡沫中,他们的肌肤缓缓摩擦;明明是水,却慢慢地揉出来了火,再化成水,从身体的最深处流淌出来,顺着他的手臂,在皮肤上一点点地黏腻、一点点地火热。 「啊……尉迟哥哥。」她娇吟着,搂住他的头,将自己的rǔ房凑上去,「亲我,唔,亲我……」一种从心底泛起来的痒,爬出来,四处放火。 他松开她的身子,向後靠,慵懒地躺在浴缸壁上,「还要不要按摩,嗯?」 「不要,不要。」她追上去,坐在他的腰上,腿间急急地在他的腰间磨蹭,脸上眼里满满的欲求。 「啧啧,慌成这般。」他叹息地摇头,彷佛拿她没有办法一样。 这男人,在这种时候就是可以这麽坏!她伸手去握他,握了满掌;明明已经怒胀得那麽激动,都可以表情那麽平静,是怎麽做到的?到底怎麽做到的? 掌心在他的圆头上蹭了蹭,然後抬起腰将它抵到自己的私处,缓缓地吃进去;太茁壮,撑得她发痛,可是痛还是要做,因为那种感觉,实在太好了!粉嫩的唇,此时是鲜艳的红,被雪白的牙齿咬着,带着明媚的娇。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最爱看她贪欢难忍的表情。 好不容易总算全部进去了,她抬头,细细地呼出来,那种灼热与饱满,烫烫地煨着她,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满足;只是进去了,他却不动,没有关系,她来动!已经被他调教得很好,她可以自己找寻自己的快乐!她的腰细若无骨,像蛇一样地扭动着,怎麽慡快怎麽来;伸手抚上自己丰腴的rǔ房,张开五指揉搓着,硬硬的rǔ头从她的指fèng间探出来,粉玉如珠。 「嗯啊……」她放声娇吟起来,声音甜腻得让人心都苏成一片;眼眸水汪汪,颊畔、眉间春色嫣然,那麽媚、那麽柔、那麽娇,又那麽艳!这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儿,从最初的生涩到如今的风情万种,都只是因为他。 水像是要沸腾了一样,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地泼溅出去;好热,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热得快要受不了,只有越来越快的动作,越来越强烈的快感,才是最好的!她抱紧他,在他身上起伏地更激烈,最後,她浑身颤抖着,冲上了酣畅的高潮。 努力了那麽久都只为此刻,妖娆绽放,艳盛无比。 他抬手,摸了满掌的眼泪;总是如此,情绪也好、身体也好,都是最直接最坦率的,激动到极点,她的眼泪怎麽都止不住。 「满足了,嗯?」抬起她的下巴,望着那眉间、眼底的春色无边;她轻轻地哼了声,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掌心,饱满而水嫩的脸蛋,像是成熟丰美的水蜜桃一样。 她身子软了软,想要从他的身上滑下来。 「利用完了就走,嗯?」他握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他们的肌肤缓缓地摩擦,滑腻一片。 「我好累。」她在他的颈间叹息着,声音软甜没有力气。 他唇边的笑意更浓,「那你就不用动。」他伸手,抚到他们仍交合在一起的部位,摸到黏黏的汁液,就着那个姿势,抱着她起身,跨出浴缸。 「嗯……」她细细地哼着,他们的身体随着他的走动而沉沉地摩擦着,带着微微的快感。 「来,扶好。」他放下她引导她转身,握住她的手让她扶在一旁的盥洗台,压下她的腰让她的臀部高高地翘起来,就着这样的姿势,他直cha而入。 「啊……尉迟哥哥……」他的动作带着那未褪的快感再度来袭,她手掌紧紧地压在冰凉的理花石上,承受着他越来越凶猛、越来越深的撞击。 压低身子俯上她的背,柔柔地吻着,手掌伸到前面,握住那被撞得不断摇晃的莹rǔ,重重地捏,食指与中指挟弄着那挺翘的珠玉,引来她的花壁阵阵的紧缩。 「舒服吗,嗯?」他在她的耳边喘息着,声音带着性感的低沉,听来让人的心都颤抖起来。 「唔……好舒服……尉迟哥哥……」她闭着眼睛,享受着心爱的人带给她的强烈快感,唤着他的名字,觉得此刻真是再幸福不过了!纤细的腰往後扭动,配合着他的动作,在他的怀里,与他共同体验这种心灵合一的爱欲。 「心心。」他叫着她的名,握过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舌头闯了进去在她里面搅拌吸吮,吞下她甜美的唾液。 身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她的唇被他堵住,只能在他的嘴里细细地呜咽着,像小兽一般。 那种剧烈的、强大的快感再度来临,叶心栩呼吸又沉又急,十指紧紧地扣着掌下光滑的石面,身子哆嗦着,汗水淋漓;但他这次没有停下来等她恢复,而是直起身子,握紧她的腰,在她疯狂收缩的水穴中猛地冲刺起来。 「啊……」她尖叫着,灼热的脸蛋贴在冰凉的石台,「慢……慢一点……」 怎麽可能慢?他的动作激狂得如野兽一般,冲撞着她,搅弄着她,每一下都顶到最软处、每一下都带来让人承受不了的快感与激情;他给的太多、太猛,多到她快要被撑破、猛得让她快要爆炸开来!她哭了起来,哀哀地求饶,不断地叫着他的名。 可是没有用,此时此刻,一点用都没有!她颤抖的手抚到他们交合的地方,感受那里早已经湿得一塌糊涂,她用掌心去蹭那跳动的玉袋,去抚它、去圈握它,掌心一紧…… 他深深地抽气,倏地顿住,「长本事了,嗯?」他低沉的声音里面有满满的危险。 她回头,朝他甜甜地笑,「是你教导有方。」他折腾她,她当然要反击。 墨玉般的眼眸,染上了浅浅的红,红得妖魅却是那般勾心动魄;线条优雅的唇,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上扬,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很好。」他简单地说了两个字,手掌用力握紧她的腰,然後,激情乍起,而且更加疯狂、更加激烈…… 第二章 什麽叫自食恶果?什麽叫自作自受? 叶心栩直接瘫软在他的身上,暖暖的水温柔地包围着她,原本应该很舒服的,可是,她全身上下都是虚脱的,嗓音嘶哑的再也喊不出来,全身散架的感觉,真是,好累好累好累。 被他狠狠地蹂躏过一番後,他抱着她到浴缸里躺着、舒缓一下;静静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虽然身体是疲累的,可是心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幸福,那麽绵长。 「唔……不要……会痛。」她伸手推着那双仍旧在她胸部上作怪的手,身体现在还是很敏感,稍稍用点力,就觉得承受不住。 「那我轻一点,嗯?」他享受着她光滑的皮肤,手掌轻轻揉抚着她饱满的胸部,全身放松。 「喔。」随便他了,她头往後靠,更深地偎进他的胸膛里,全身上下现在还感觉轻飘飘的、又虚又软;可是,隐隐地总感觉到哪里好像不太对。 「尉迟哥哥……」她闭着眼睛,感受他在她身上缓缓游移的手,舒服得直想睡去。 「嗯。」 他的轻哼声,真的好好听,听得她身子更软;伸手在水面轻轻地撩了下,突然,猛地睁开眼睛、全身一僵……她想起来了,终於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她进来讨好他、勾引他,是为了什麽?她是想着要好好讨好他,在他心情愉快的时候,拜托他帮忙写报告!可是,她却丢脸地被他做到忘情,直接把自己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了,真是…… 「尉迟哥哥。」 「嗯?」 「我现在好累、好累。」 「那就休息一下。」 「累到手都没有办法抬起来喔。」 他想到一分钟之前她还在那里撩水,只能沉默。 「可是我还有报告没有做喔。」怎样,吃饱喝足的某人,这回是不是应该很上地道把她的话接下去? 他真的接了。 沈尉迟黑眸里的笑意更深、更浓,似乎是沉吟了许久才开口:「唔,心心,我真的耽误你太多时间,来,我抱你起来,你快点去赶报告。」 这下子,真的是全身力气被抽走了。 他怎麽这麽坏、这麽讨厌呀?叶心栩一把拉起那只在她胸脯上抚摸的手,重重地啃上一口,「你欺负我,讨厌!」在他身上转过去,望进他的眼眸深处,觉得迂回的方式太不适合她了,乾脆直接开口命令:「我要你帮我写。」 他定定地望着她,沉默;然後唇角勾了起来,笑意深沉,「遵命,我的公主。」 真的这麽简单?她有点不适应地看着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再不然撒娇、耍赖都加上去好了;谁知道他会答应得那麽慡快?让她後面预备的招式完全无用武之地。 虽然跟她原来设想的不太一样,不过有达到目的就好!标准的只用一根筋思考的叶心栩这下子彻底放心,再度倒回他的胸前,笑意甜甜;这种讨好虽然真的很累人很辛苦,不过,总算成功!呼,尉迟哥哥可真难伺候耶。 在她身心放松快要进入睡眠的时候,他轻轻地唤着她,「心心。」 「……唔?」 「其实,你只要直接说就好了。」 「……什麽?」 「报告。」 「……」 「只要你说,我就会做。」 「……你说什麽?」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说出来就好。」 「……」靠!叶心栩直接栽进水里,摸着自己酸软得不象话的腰,泪流满面;她刚刚到底是为了什麽在那里辛苦半天? *** 「少爷,Edward一直在请示,希望少爷可以考虑回法国。」Gavin将一迭厚厚的文件递给沈尉迟,轻声禀告:「最近有好几单大的交易,他们担心应付不过来。」 「如果应付不了,有很多应付得了的人等着接替他们。」沈尉迟翻开那些档,快速地流览,再签上自己的名字。 「是。」Gavin低头,不再说话;他跟Andy跟在沈尉迟的身边多年,Andy负责收集情报,而他则负责协助少爷处理集团的日常运作,虽然到现在他们对少爷的脾气还是没有摸透,但多少还是了解一些,於是他聪明地将话题转入集团的报告:「根据各地分公司的销售汇整报告,今年的业绩,总体增长百分之十一……」 沈尉迟一边翻看桌面的档,一边迅速地进行处理。 接掌Griffith集团以来,他并没有打算长久作暗地的生意,即便现在不放手,以後也要慢慢转型;一条路走到底并不是很明智的选择,只有多方面发展才能有未来可言!所以他接手集团以来就着手将那些明面的生意渐渐做大。 到现在,他们Griffith集团已经成为名下包括钢铁、电子、地产、百货等各个行业的大型集团;至於那些私底下,与Griffith集团息息相关的各国政要更是多到让人惊叹,不过这些当然隐藏在最深处,谁也无法探知。 所以Griffith集团不论是财力或是势力都稳占世界前列,他们的重心在欧洲,但触角已经延伸至世界各地!如今说到Griffith,别人不再只想到黑的色彩,而是会惊叹它名下那无数的巨大潜力;用富可敌国来形容沈尉迟,绝对不夸张。 经过沈尉迟长达八年的努力,家族的收入已经是黑道与白道对半开,前景可期;所以他从法国到台湾来,除了暗地的生意要管理,还有无数的公司报告要看、要批,工作量多到非普通人可以承受,不过,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忙一点,可以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 Gavin一边快速地向他报告分公司汇整的资料,一边不断地递上新的报告;沈尉迟工作效率惊人,短短两个小时,就将所有的档都处理得乾乾净净,「告诉Jeff,在我回法国前,我要拿到古西百货的经营权!我想,他应该知道该怎麽做了。」 「是。」 沈尉迟端起桌上温温的茶,浅啜一口,接着打开笔电继续忙碌。 Gavin上前整理那迭已经处理好的档,无意中抬头,看见少爷的电脑萤幕上那一个、一个迅速敲出来的字母,瞬间僵硬。 这……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认识英文?为什麽少爷在写这样的东西?清教徒思想对美国文学发展的影响及表现。 他手里的文件不由自主地滑落到桌面上,「砰」的一声脆响,震回了他的理智。 沈尉迟只是淡淡了看了眼急急收拾的手下,并没有开口;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 冷静睿智的Gavin首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因为他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少爷现在写的东西跟他们集团有哪丝哪缕的关系?不过,作人手下,最重要的是要懂得什麽该问、什麽不该问?看,那一直站在少爷身後沉默冷淡的韩子诺,多镇定。 他低头道歉,然後继续收拾好那厚厚的一迭档,不敢再看那个让他失态的电脑萤幕,行了个礼,准备告退;猛地打开的房门,让他很迅速地闪到一旁,避开那扇门。 一个朝气十足的女孩站在门边笑得一脸灿烂,「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就算吃惊有人敢这样闯进少爷的书房,Gavin也很冷静地沉默着;沈尉迟抬头看向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孩,能说什麽呢?又会说什麽? 「还好。」 「那个,尉迟哥哥,我是来跟你说一下,我约好了佳佳去逛街,现在要出去喽。」吴佳凡已经撂狠话了,如果她再重色轻友,就跟她切八段!好吧好吧,她也承认,自己最近眼里的确只有尉迟哥哥一人,看不到别人!为了安抚好友,只好答应陪她去逛自己深恶痛绝的百货公司。 天知道那个女人逛起街来,两只脚永远是铁做的,不会累。 「嗯。」 「我可能会晚点回来,晚餐不用等我。」 「嗯。」 她朝他甜笑着,如果不是有人在,她真想冲上去在他脸上啃一口再走;不过,有旁人,只好挥了挥手,然後关上大门。 Gavin继续往前走,却在下一秒,再度反应灵敏地闪过那又被猛地打开的门;探进来的脑袋,依旧是她,「对了,尉迟哥哥,你记得要快点帮我写报告喔,後天就要交了呢!要写好一点喔,你知道那个文学史老师最恐怖、最龟毛了。」 「砰」的一声,那迭文件再度跟地板亲密接触了,Gavin脸色有点苍白地蹲下去捡。 叶心栩也跟着蹲下去手脚迅速地收拾,然後递给他,「小心,不要再掉了。」 「谢谢。」 「不客气。」她笑着站起来,依旧朝沈尉迟挥手,「我走罗。」大门又重新关上。 这回Gavin静立了整整一分钟,确定那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是真的已经走掉了,这才再度向沈尉迟行了个礼,退出去。 一室的安然与沉静,除了轻微的键盘敲打声,再无旁音。 推开的窗户,冬日冻冷枝头上那不怕冷的鸟儿兀自鸣唱、跳跃,轻轻地点过残枝,扑翅而翔;清茶的暖气早已淡淡地散开,桌前男子温润如玉,凝神自在。 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轻微震动,打破了这宁谧的氛围;沈尉迟伸手拿过来,会传简讯给他的人,除了叶心栩再没有别人!加上这个号码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而五根手指就数得完的人里面,也只有她才会传简讯。 点开,看到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尉迟哥哥,刚刚忘了说,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这是,尽情使唤过後的一颗甜美的糖果吗? 他唇边的笑意在那一刻明亮起来,心情,随着字里行间的跳动,而变得非常非常好;这样的日子,可真是如蜜。 世人都说,快乐的时光易过,这话从来不假。 转眼间,寒流来袭,圣诞已至;街上到处都挂满了红红的饰物,墨绿的圣诞树上一闪一闪的彩灯灿烂而喜庆,百货公司更是趁机推出许多优惠活动来吸金!大把的人潮,就算气温偏低,却处处热闹非凡。 叶心栩以往对这种节日什麽的感受度很低,有那种凑热闹的美国时间,她还不如去道馆练练更过瘾!不过今年却是例外,与心爱的人手牵着手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慢慢地走,那种感觉,真是好到无法形容!她偏过头去,看着他一身黑色的英式呢大衣,雍容闲雅、翩翩大气,深灰色的长围巾安静地搭在衣间,衬得他眉目如玉、温润如水。 围巾那是她今天送给他的圣诞礼物,虽然不是亲手织的,因为她实在对这种不拿手,但也是她偷偷地选了好久才买好的!看他此刻围在颈间,她有种深深的满足感;眼眸不自觉地望向他们交握的手,他的手掌很温暖、很舒服,握在一起的感觉,真是连心都跟着暖暖的。 而他们腕处那相交辉映的光芒,也别有一种独特的亲密! 这是他送给她的手表,PatekPhilippe手工制造,跟他手上的刚好是一对!出自大师手笔的陀飞轮,纯手工打磨,细腻的边角、完美的圆形纹理,除了让人惊叹的精致绝伦的外观,最值得称道的是它走时的精确;这对美得让人屏息的手表,表盘上的时针、分针及秒针都在同步上,彷佛,他们彼此的时间交织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分开。 就这样踩着相同的步伐、跨过相同的时间,跟他手牵着手地走在一起,真好!她笑得眉眼弯弯,头不自觉地朝他的肩膀偎过去。 沈尉迟低头看着自己肩头那小小的重量,今天她非常难得穿了裙子,浅浅的裸色毛衣,里面白色的衬衣翻出尖尖领,略长的衬衣下摆配上深灰毛呢短裙,外面再套着红色的及膝大衣;微卷的长发披下来,散着松松的完美弧度,弯弯的眉、清灵的大眼、果冻般透明粉嫩的唇,今晚的她,很有女人味!看她娇娇地靠在他的身侧,他眼底温柔一片。 「尉迟哥哥,我要吃霜淇淋冰。」她停下脚步,望着马路对面那家霜淇淋店、招牌上鲜艳的图片,她难以自制地嘴馋起来。 「温度很低,对胃不好。」 「可是我就是想吃呀。」她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臂,「好想吃、好想吃!尉迟哥哥,你给我买啦。」 他很少能抗拒她的撒娇,从来都没有成功的记录,只能妥协,「好吧,你在这里等我。」他的眼眸不经意地朝她身後淡淡地扫过一眼,然後穿过马路,朝冰店走去。 回来的时候,她望着他手里那粉色的霜淇淋,笑得纯美至极,「哇!你怎麽知道我想吃糙莓口味的?」接过来,急急地舔上一口,那入口的香甜滋味让她笑眯了眼,「好好吃喔,冬天吃冰果然很慡!尉迟哥哥,你要不要?」举到他的唇边。 他望着那个巨大的甜筒,温柔地笑着摇头,「你吃就好。」 「你不吃吗?真的很美味哦。」她皮皮地笑着,再舔了一大口,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冰凉的舌头钻进他的唇内,将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与他共用。 冰凉、微温、灼热!他只是顿了一下,然後伸手揽住她的腰,他们的吻更深、更浓,霜淇淋的香滑滋味在他们的交缠的舌尖反复萦绕,怎麽尝都是不够!等他终於松开她时,她的唇被刷上一层更亮的色彩,气息微乱。 「唔……好吃吗?」她望着他,眼眸像是泛着粼光的湖,水泽一片。 抬指,抚过她微微红肿的唇,他神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低低地回答:「嗯,非常……好吃。」 呼……好吧,她承认,调情这种事情,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想要挑逗一下他,结果反被他弄得心荡神驰,斗不过那就算了,低头继续吃她的霜淇淋;还好现在是冬天,不然等他们吻完,霜淇淋早就化掉了。 他望着她一点一点地舔,专心且认真;半晌,他平静地开口:「心心,不要再吃了。」 「唔……为什麽?」 他的手指再度抚上她的唇,在她冰凉的唇间反复摩挲,再探进去勾弄她的小舌;低沉的嗓音磁性十足,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再舔下去,我会……吃不消。」 吼!这回就是再吃十支霜淇淋,也扑不灭他刚刚放的那把火了!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的是看起来的那麽磊落儒雅吗?明明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却可以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具有暗示性的动作,她输了、她彻底输了! 因为被他挑逗得脸红又心跳,而且该死的是,她居然也心开始猿意马起来,毕竟他是高手,她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呢!於是她再也没有心思慢慢品尝了,三两下迅速地啃完,解决掉那个让她脸红到爆的霜淇淋。 这次,他很君子地放她一马,没有继续那个差点让她疯掉的话题,「还想去哪里?」 圣诞的夜晚,到处都是人海,她不想去餐厅人挤人,所以他们在家里吃了顿丰盛的晚餐才开车出来感受一下节日的氛围;而今晚这个约会,也是她跟他拗来的,不然以沈尉迟的忙碌,根本就没有时间跟她过什麽耶诞节。 细数下来,他们在一起快三个月了,但真正约会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多;不过她不介意,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哪怕什麽都不做,她都觉得很开心! 这段日子,她的时间完全划分为上课与回家。 他很少有时间陪她,不过晚上只要他在家,她都会捧着自己的笔电窝到他的书房,他看他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厚厚档,她则上网乱逛或者玩游戏;谁说一定要天天甜言蜜语、腻恋痴爱才算幸福呢?他们这样的恬淡日子,也是惬意。 偶尔等他抽出了一点时间,他们就会到外面吃吃饭、看看电影,哪怕只是简单散个步,她都觉得很开心!就像今晚,怎麽都舍不得时间太快过完。 「我要去那家好吃的蛋糕店。」想到今天看到杂志上的美食推荐,那家开在深巷里却手艺超级棒的蛋糕店,文中附上的图片,让她口水泛滥!既然他问了,她当然要去品尝一番。 他对她的好胃口已经非常习惯,问清楚地址,看了看路牌指示,他牵着她往那条街道走去。 跟着他出来,她从来都不担心会找不到地方或者迷路什麽的!虽然沈尉迟已经离开台湾十几年,而且当年还是住在南部,并没有来过台北,所以对他来说,台北其实是座陌生的城市;但他天生方向感超强,记忆力好到吓人,只要看一看地图或者路标,就可以顺利地找到地方,而且绝对不会绕路! 转过几条巷子,热闹的人群慢慢遥远,周围越来越安静;她其实有点搞不懂,为什麽蛋糕店会开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现在不都是东西再好、也要懂行销吗?真是让人惊奇,这麽偏僻的地方居然有人可以找到,而且还放到杂志上去推荐! 不过无所谓啦,只要好吃,开在海上她都没有意见。 走着走着,她侧着头望着身旁的男子;要多麽难得、多麽用心,才能养出像沈尉迟这样的男子来?儒雅、温和,静默玉立,气质出众,她细细打量他俊逸的五官,每一丝线条,都像是上天的恩赐,完美卓然。 灵活的眼眸扫了扫四周,这里一片安静……心思一动,踮起脚尖,快速地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再退开;唇角抿着调皮的笑,眼睛闪亮,无比精灵古怪。 而他无奈笑着,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拿她的玩闹没有办法。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不用话语、也不用多麽亲热的举动,只要他握着她的手,她就觉得幸福!头贴在他的胸前,听着那平稳的心跳声,将自己完全赖在他的身上。 沈尉迟任她耍赖地靠着,握着她的手,慢慢地走。 四周的灯光渐暗淡下去,他墨玉般的眼眸浅浅地扫过某个点,唇边缓缓地勾起一抹笑,突然揽紧她的腰,一个俐落地转身。 「砰」的一声,尖锐响声乍起,火花四射。 变故,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来临。 第三章 叶心栩被突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够快,胆子也非常大,虽然脸色微白,但她还是很敏捷地随着他的动作,闪躲过一连串的疯狂扫射;那是枪,是真的枪!子弹击中一旁的墙面时飞溅出来的刺目火花,让她清楚地知道,有人想要杀他们! 很快,从巷口迅速跑进来一个的高大男子,是韩子诺。 她还来不及想为什麽他会这麽快就赶到,就被他的动作给惊到;此时的韩子诺,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沉默的男人!他就像死神一样,手里握着一把枪,举起来,朝上方扫射。 这种只在电视里面才看过的枪战,她从来都没想过,会真实发生在她的面前!在这种危险时刻,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在作梦;怔怔抬头,看见搂着她的那个男人,他的唇边居然泛着笑,就搂着她站在那里,不动也不闪,彷佛在欣赏一场不错的演出,神情愉悦。 她傻傻地望着他,不能反应。 他还是沈尉迟,丰神俊秀、清隽不凡,却突然让她觉得他离她好远,怎麽都触摸不到!明明前一刻还温柔相拥,下一瞬间却已陌生。 忽然,一抹暗红的光点闪过,沈尉迟伸出手一把推开她,疾速转身、抬手,「砰」的一记枪声过後,一个黑影,从高空笔直地坠下;她刚站稳了脚步,就看见那个男人从她眼前掉落,那一刻,她非常恨自己良好到不行的视力,即使灯光昏暗,她却把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穿着黑衣的男子重重地摔到地面上,鲜红的血,从他的嘴里直直喷了出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人的血液从嘴里如喷泉般涌出来;再然後,她清楚看到,那男子眉间有一个细微的洞,又圆又小,在他的眉间中央,非常完美,分毫不差。 腥红的血像流水一样,从他的脑後漫出来,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流淌开来,一直流淌到她的脚边,她却傻傻地站在那里,动都不会动;叶心栩活了整整十九年,到这一刻才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死亡是那麽真实、那麽残忍的一件事情,在下一秒、在下一瞬间,就发生了。 她抬眸,看着那个几分钟前还温柔地搂着她的男人,他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枪,眉眼之间一片沉寂,夜风从巷口轻轻地刮过,掀起他大衣的下摆;此时的他,那麽陌生、那麽阴沉,不像她认识的尉迟哥哥,那个温柔的、清朗的他。 此时的他全身上下泛着一种冰冷的光,一种冻彻心扉的凉。 一如她望着他一般,他也在看她,眼眸里平静无波,深邃难测;他很平静、太平静了,彷佛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杀了那个男人,只是一枪,就让一个生命消失了!她全身血液像是被蒸发掉一般,浑身发凉,无法动弹;而四周早已经恢复平静,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胜负已分。 她没有去看那些失败者是否还活着,因为这个问题在这种时候实在太傻了;空气中那麽浓重的气息,那种即便从未闻过,却莫名知晓的气息。 「少爷,全部解决了。」韩子诺一一检视过後,收起枪走上前,低声地说道。 好冷酷,真的好冷酷…… 说「解决掉」的那种语气,平淡而且随意;生命对他们来说,好像都不算什麽。 沈尉迟没有开口,他还是望着她,然後慢慢地往前一步;在看见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後,他又停住。 她听到自己的脚底踩到水的那种轻微声响,但她知道那不是水,绝对不是水!水不会有这麽浓的腥味,浓得让她想吐;她仓皇地再往後退几步,想要退出那片恶心的气味,可逃不开,空气里早就已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她的思绪依旧转不过来,她傻了,单纯的人生里面发生了这样她不能理解的事情,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不知道此时此刻什麽样的反应才是对的、是恰当的。 她太过震惊,震惊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少爷,请你先离开,我来处理善後。」这样连续的枪声,虽然地处偏僻小巷,但也很难说有没有惊动别人;他们不怕麻烦,但这种小事不应该烦扰到少爷。 沈尉迟慢慢朝她伸出手,她拚命地摇头,脸蛋上血色全无;前一秒的温馨甜蜜到下一刻的血腥死亡,她无法反应过来,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一步一步後退,一直到背部抵到了坚硬的墙上,无路可退,她却还是努力地往後靠,彷佛这样便可以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的表情越来越平静,上前几步,抓握住她的手。 她的脸色在他握上她的那一刻,变得比纸还要白,她挣扎着,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对他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张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在此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被他拖着往前走,而她的不配合,完全不具备任何意义。 那种强大的、让人害怕的力量,完全攫住了她。 这一刻,她有一种无路可退的绝望感。 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叶心栩从熟睡中幽幽转醒,有那麽一瞬间,她觉得很迷茫,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确定到底是什麽让她醒了过来? 眼睛缓缓地眨了眨,周围一片漆黑,身子软软的,是那种熟睡後醒来的无力感,她习惯性地伸手,摸到c黄的另一侧冰冰凉凉……他不在,没有躺在她的身边,她反应非常缓慢地才意识到这一点;起身打开门走出卧房,长长的走道,除了照明的灯光外,一片宁寂。 深夜里,似乎就该是如此宁寂的,但,这种正常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万籁俱静中,似乎有什麽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模模糊糊的,彷佛被风吹散开来,听不明。 她穿着浅蓝色的睡衣、睡裤,赤着足踩在松软的羊毛地毯上,那种刺刺的、绒绒的感觉,让她的脚底微弓,她一步步循着声音的方向朝楼梯走过去。 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过来的。 走出了那片温暖的羊毛地毯,脚掌踩在光滑的原木地板上,足音细微,叶心栩的脸上是初醒的那种迷懵与茫然,思绪仍是不清楚的;她不知道为什麽会觉得脑袋很沉、很重,思维和反应都异常的迟钝与缓慢。 三楼、二楼,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她非常小心地走到楼梯的转角处,低眸,终於看见了声音的来源!宽阔的客厅里,静静站立着五个人,她认识他们,韩子诺还有于竟,另外三个是大宅的护卫,他们都是一脸冷漠,直直地挺立在那里;客厅的中央正跪着一个人,低着头,哀哀地说着话……声音,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 叶心栩疑惑地皱了皱眉,可是这个声音,听起来非常的耳熟。 她的身子再向前微微探去,终於看见了他……沈尉迟,他就坐在那里,柔柔的灯光打在他俊逸的脸庞上,一片温和与平静。 沈尉迟是那种极适合穿大衣的男人,他的身材非常的挺,大衣穿在他的身上透出一种别样的英气,他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酒杯,透明的杯身漾着琥珀般的光泽;他慢慢地轻摇杯身,那片光泽碎成一点一点的细金,映得他的表情一明一暗,明明儒雅依旧、斯文依旧,却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危险与阴霾的气息。 他沉默着,大厅内的气氛非常压抑。 然後,他眼眸微抬,淡淡地看了一眼楼梯,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叶心栩心虚地赶紧朝里面缩了缩,等了大概一分钟,才再度小心翼翼地探头。 「喝……」惊呼声差点冲口而出,管家那张千年不变的正经脸孔正摆在她的面前,恭敬地弯腰,「小姐,请回房休息。」 「可是,那个……」她嗫嚅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少爷有事情要处理,小姐还是请先回房吧。」管家有礼地伸直手臂,神情非常坚定。 她的思绪本来就有点模糊、无法顺利思考,就算心里好奇,可一时也反应不过来下面到底正发生什麽事情……再看看管家的表情,知道他肯定会守在这里不让她继续看下去,所以只好乖乖往回走去;上楼,推开卧房的门,看见起居室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杯牛奶,冒着热气。 「少爷吩咐过,小姐喝了牛奶会比较好睡。」 好像,有什麽东西是她忘记的?但,脑子好乱、好沉,想不起来。 既然他说喝了,那就喝吧! 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呵……」不到一分钟,她就打着呵欠,感觉到睡意深浓。 「小姐请休息吧。」 管家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而她的意识已经朦胧了。 房门合上的轻微声音传来,她已经无暇去关注,身子发软地走进卧室,趴上那张柔软的大c黄里,舒服地闭上眼睛,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此时,大厅里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但并没有停止,依旧进行着。 「少爷,请你饶了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才将消息……」 沈尉迟举杯就口,缓缓浅啜,既无表情也不说话,似乎脚下并没有跪着一个人,而只是他在独自浅酌;可是客厅里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大到跪着的男子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到最後,只剩细微的哽咽声,他的身体已经软下去,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半晌,沈尉迟放下酒杯,平静地开口:「说完了?」 「少爷,求求你……」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这个时候求饶,没有任何意义。」他唇边勾起了笑,但明明是笑,却那麽的冷,冷入了人心底,「从最开始,你就应该想到今天。」 「我真的有苦衷,我也不想的。」男子抬起头,一脸的泪痕,他居然是大宅里面的园丁,阿山伯,忠厚老实的脸庞,在这会显得狼狈不堪。 「苦衷?」沈尉迟的笑更明显,「很不错的理由。」 「少爷,求求你,放过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刘大山拚命地磕头,前额在地板上撞得「砰砰」作响,甚至磕破了皮,流出血来。 「下次?」沈尉迟玩味低语。 「不不,没有下次了,再也没有了!少爷,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他疯狂求饶,吓得浑身颤抖!其实在最开始,他就清楚沈尉迟的手段,但还却是选择了那麽做;人活一辈子,真的不该抱有侥幸的心理,特别是在面对像沈尉迟这样的男人的时候!他错了,真的错了!他后悔得恨不能咬碎自己的肠子。 他求得很可怜,声音很卑微,很能勾起人的恻隐之心;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沈尉迟。 「话说够了。」沈尉迟伸手拿过桌面上摊开的那本杂志,一把掷到刘大山的脸上,「很不错的安排,可惜,还是太愚蠢。」 一本特意制造出来的美食杂志,别有用心地摆在了叶心栩每天都会去的地方;利用她对刘大山的热络不设防,也利用她热爱美食的性子,不着痕迹地引导她将他带往那条无人的巷子!不论从哪个方向过去,都会经过他们预先埋伏好的地点,然後,再将他杀掉。 可惜的是,Louis千算万算,甚至早在五年前就在大宅里安排了刘大山来等待这个机会,却怎麽也没有算到,他派来的人都不是沈尉迟的对手!斗了十二年,每次都输,很不甘心吧?却还是学不会教训!不论是他自己训练出来的死士、还是重金聘来的顶级杀手,从来没有一次达成目标过!他仍不明白,既然一开始就能夺走他的权力,那便是他拚到最後也赢不了的。 如果不是要留着Louis那条命,让他生不如死,沈尉迟早在拿到大权的那一刻,就杀掉他了!只是死并不是最好的报复,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受,所以他让Louis活着,然後每天每天都在失去的恐惧中,坐卧难安。 他要,慢慢玩。 「背叛的代价是什麽,相信你明白。」沈尉迟淡淡地说:「时间浪费够了。」他此生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背叛、还有利用!偏偏,刘大山两样都犯了,怎麽还有活路可走? 「啊……」刘大山凄厉地吼着,绝望而无助,「不要,求求你,少爷,不要……」 于竟向前走了一步,刘大山猛地站起身,抬头看见了楼梯顶端,瞬间,他眼眸里面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小姐,对,小姐就在楼上,如果他去找她,拜托她救救他,那麽…… 他飞快朝楼梯跑去,高声呼喊着:「小姐、小姐,救救我,拜托!」手脚并用地爬着楼梯,人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动作迅速得可以超越极限。 刘大山朝楼梯顶端奔过去,十阶、七阶、四阶,还有两阶,他就可以跑上去,转过回廊,再上楼就可以见到小姐了!他知道少爷住在哪间房,而小姐现在就在那间房里,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可以求她、拜托她!少爷那麽喜欢她,她肯定可以救他的,肯定可以! 只差一阶就到了,马上就可以到她的身边…… 于竟的身影像是鬼魅般,快速地移到了楼梯下面,缓缓举起手,在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後,所有的急切与期望都就此凝固了。 奔跑中的阿山伯,身子猛地定住,脸上的惊喜与惊讶诡异地融合在一起,融成了一种古怪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满的不可置信;整整过了一分钟後,他终於趴下来,「砰」的一声倒在了地板上,连抽搐都没有,就那样倒下,鲜血从他的後脑疾速地涌了出来。 再不甘心又能怎样?最终的结局其实都是一样!从最开始的错误,就注定了今天一切。 于竟走上楼梯,看了眼那个躺在地板上慢慢变硬的男子,非常冷静地开口:「拖下去。」 两个护卫走上前,拖起刘大山往楼下走。 管家从楼上走下来,望着地面被拖出来的那道长长的血痕,恭敬地对沈尉迟说道:「少爷,弄脏的地板我一会就找人换掉。」 沈尉迟依旧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有抬起过,安静地喝着杯中的酒,彷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任由手下俐落处理,而他平淡、温和,不受打扰。 他的手下一向都知道他的心思,不需要明示、不需要动作,有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必,就可以做到让他满意;直到一杯饮尽,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沉稳地往楼上走去。 推开房门,转入卧室,靠在门边,看到那个搂着被子,睡得无知无觉的天真女孩,他静静地望着她的睡颜,久久;直到心里那片血腥一点一点地褪下去,他才走过去,在c黄上坐下,俯身望着她精致的五官。 其实她并不算美,至少不是时下那种甜美而讨喜的容颜。 眉毛不够柔顺有点太过飞扬,眼睛生动、睫毛翘翘的,说明她其实很恰!鼻子长得傲气,嘴唇唇形饱满,带着点憨憨的厚度……她的长相,他闭着眼睛都能细细地描绘出来;她与小的时候区别并没有很大,只是五官长开来了,神采灵动。 是算不上美丽,但她的朝气与活力,让她有着一份让人睁不开眼的耀眼与光芒。 抬指轻轻盖在她的眼皮上,他知道那双闭着的眼睛,是多麽灵活与青春;每次看到他时,都会绽出闪亮的光!她是真的喜爱着他的,执着地喜欢!修长的指细细抚过她挺翘的鼻,滑到红润的脸颊,那里永远都会泛着健康的光泽、生气蓬勃…… 她睡着了,此时的她那麽纯稚、无辜,天真而无害,刚刚楼下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正酣然入眠;可他知道,一切的平静都在慢慢远去,他们之间的风暴,正要来临! 执着的正义少女,与血腥的黑道,本来就是无法融合的矛盾。 「心心,接下来,你会怎麽做呢?」他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唔……」他的手指带来的痒意,让她朦胧地睁开眼眸,惺忪睡眼在看到熟悉的脸庞时,绽出娇娇的笑,口齿缠绵地低喃:「尉迟哥哥……」 「嗯。」望着她的睡颜,温柔地回应;他知道,此时的她是完全无意识的,那杯他吩咐管家特别准备的牛奶,可以让她有一场长时间的酣眠。 「别走。」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脸颊下面,徐徐摩挲着,慢慢地闭上眼睛。 真好,他的体温与声音都是那麽温柔、安定,让她觉得此时像是躺在一片柔白软绵的云朵之中,舒服得只想懒懒地打几个滚、伸伸懒腰,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傻瓜。」他抬指抚上她的唇,那里又Q又嫩,触感极佳,不自觉便顺势探进她的唇内,摩擦着她的舌,他抵在她的唇边叹息:「真是个傻孩子。」 「尉……」 「嘘!」他的手指按住她的舌,阻止她的话语,左手在她的後颈徐徐抚摸着,那里的皮肤他很喜欢,每次欢爱过後,他都会在那里反复摩挲着那片如丝般的光滑;他出声安抚她:「乖女孩,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他处理好了,一切都处理好了!那些不安定的因素,他都会一点一点抚平、一点一点摒除!温柔的语气流泄,指间力道平和而轻浅。 「唔……」他的声音好好听,如大提琴般低吟着,她彻底被安抚了,再度沉沉入睡。 低头,他嘴唇吻过她的眉心,看着那里因酣睡而泛起淡淡的粉红,「傻女孩,我说过,一旦我要了就不会再放手!你是真的懂吗?」 今天晚上,她已见过他的真实,怎会再无所反应? 此刻的平和,不过是他刻意强求的一段缓冲。 这已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最後安宁了!他虽然舍不得让她见识残酷,却也无法让她就那麽在幻想中生活……所以,乖女孩,好好睡吧,睡醒之後,世界将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更真实,更痛苦,你作好准备来接受了吗? 当初推开她、放她生路,她却怎麽也不肯走。 现在他已握紧,她又怎能逃开?而且,他也再无法放开她了。 既然无法放开,那麽就只有握紧,不管痛苦与折磨,都要这样走下去!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心心,到了你该付代价的时候! 就算充满无奈与泪水,你都逃不开了;这辈子你也只能在我的怀里,只能! 第四章 醒来的那个早晨,轻风微拂,花朵蔓枝,清新的空气从推开的窗户外面飘进来,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以及鲜花的甜美芬芳;难得的暖阳在透明的薄纱上洒下淡淡的橘黄,风一吹,那嫩橘鲜活起来,荡漾之间,金芒随风闪耀。 叶心栩躺在柔软的被褥中,黑白分明的大眼缓缓地眨了眨,望着那飘扬的纱,怔怔出神,感觉身子有着熟悉的酸软,可见昨晚在她晕了过去之後,他还是没有放过她;倔强的眼眸里,此时满满的都是悲伤与无奈,那不属於她的眼神。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能动、也不想动。 不必起身,她也知道此时窗外景色美得让人屏息,冬天已经走到了尽头,外面初春的气息已径浓郁,山青水绿、树木葱郁,但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台湾。 这里是Annecy法国东部边境上的美丽小镇,阿尔卑斯山就在眼前,那顶端皑皑的白雪闪烁着万年的光,却映亮不了她内心的阴暗。 对一个男人全然的付出毫无保留,可能就会像她这样吧? 家、回不了,过去、回不去;离开、无能,放弃、无力。 早该知道,沈尉迟这样的人想要做什麽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在他们交往的最初,他就带着她一起去了趟南部,故人之子,再加上他那麽稳重、儒雅,光是看表面就可以让天下所有的父母放一百个心;连一向对她挑鼻子、瞪眼睛的妈妈,都满意地拍着她的肩膀说:「叶心栩,干得好!你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给自己找到了沈尉迟。」 当时的她多麽单纯呀?笑得一脸灿烂、自豪不已!她的尉迟哥哥可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他宠她入心、疼她入骨,随便她要怎样都可以。 但到现在才发现,她就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了。 因为是沈尉迟,叶氏夫妇很放心地就将她交给他,同意她继续在台北求学;甚至妈妈那时还偷偷拉她到一旁传授:「小栩,这种好料你记得要早一点挟去配,不要被别的女人抢走哦!啊,你不知道啦,现在的女人可凶狠了,男人结了婚都敢抢,脸皮厚到子弹都打不穿!」何美那段时间,天天晚上都守在电视机前看热播的连续剧,入戏很深。 而她那时是怎麽说的?猛点着头,还一脸豪气地宣布:「老妈,放心!尉迟哥哥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谁能想到,原来却是自己逃不出他的掌心。 那天她醒过来之後,想起来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她问了他,而他也没有丝毫隐瞒地将一切都告诉她,包括阿山伯。 原来他的世界并不是她曾经以为的那样,原来她认为自己什麽都可以接受,结果,原来一切还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她没有办法接受,明明那麽慈祥、那麽和蔼的阿山伯,居然成了一位处心积虑,潜伏在他身边随时准备置他於死地的人!而她也无法接受,在他的世界里死亡与战争是那麽平凡、那麽普通的一件事情!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既然无法接受,那麽她就乾脆离开。 可是,他不同意。 沈尉迟依旧是那个表面温和的男人,他不跟她硬碰硬,看起来似乎是纵容着她;可是事实上却是,她已无法从他的身边逃开一分钟。 上课、放学,都有人接送。 她跷了课出来,却发现学校所有的门边都有人在不远处守着。就算她换衣服、换发型,哪怕女扮男装,都没有办法逃开他们的眼睛!暗的不行,她试过来明的,她的身手算很不错的,但试过之後才知道,原来沈尉迟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弱者!就连最普通的开车司机,都可以跟她打成平手,更别说,还有四名一直跟着她的男人。 白天他不在她的身边,她就已经跑不掉,更何况回到大宅里面? 在沈尉迟的身旁想要逃开,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她也想过无数的办法,比如说在他的茶里面下安眠药,想趁他睡着後逃走;谁知道他只是低头轻闻,然後温文地朝她笑着,一脸宠溺,「心心,加了安眠药的茶,茶香果然不同。」 在她失去血色的刹那,他一口饮尽,雪白的瓷器衬得他温润如五,脸上的笑更是俊雅不凡,「以後别这麽傻,任何的药,对我而言都是无效的。」 然後,她的小心机,那晚他悉数还给了她,在c黄上。 跟他撕破脸之後,她就不愿意他再碰她!可是他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呀?耐心无限,可以跟她耗上一整夜的时间,温柔地做前戏,直到她全然崩溃,从不要,到要,甚至最後让她哭着求他、占有她……很丢脸、很难堪,但却是事实;她不是他的对手,完全不是!不论是心计、还是慾望,她都太过生嫩!原来以前她的上风,都是他给的、他让着她的,陡她误以为自己触碰到的是天堂,但後来才发现,其实那就是地狱。 一切扯开来之後,她才真正认识到,原来黑暗是真实地存在他们的生活中。 她之前能够单纯而快乐地过活,仅仅是因为没有发现,可一旦撕开那层伪装光明的外衣,里面深浓的腐黑让她既恶心又痛苦。 暗杀还是一波接着一波来,无论他走到哪,似乎都有人想要杀他,可是结果都是惨烈的,下场非常血腥;他喜欢杀人,也享受着杀人的快感,他从不隐瞒她这一点,但他尚算仁慈,每次都不会在她的面前动手。 可是她有眼睛、有耳朵,会看、会听。 就算没有亲眼看到那些残酷的场景,但她已经慢慢认识到,真正的黑道是怎麽一回事,不是电视上的那种义气江湖,而是真正的你死我亡。 他对来杀他的人,从来不逼问,似乎一点都不好奇,是谁想要杀他?他只是单纯地享受着杀戮的那个过程;而每次看到他那种特别安静的神情,她就知道,刚刚的沈尉迟,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因为杀完人後的沈尉迟,他眼眸深处会有一种诡异的红,闪动着几许兴奋与残虐,让她每每看着,心都会颤抖起来! 他是怎麽做到的?怎麽可以那麽冷血,表情却又那麽温和!那种即便是出现在电影里面,大家都会觉得残忍过头的画面,他却能慢慢欣赏,滋味无穷似的。 他是恶魔,疯狂到极致的恶魔!可是她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却没有办法。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是人的想像力却更是无穷,而想像中的画面,尤其恐怖而真实。 每天晚上她都被恶梦纠缠,梦里面全是红、是喷溅而出的温热的鲜血,血淋淋地全洒在她的身上!皮肤感觉到那种热热的惊悚,四周都是哀求、哭泣的声音,一声声求救着。 她想要上前,却发现手被箝住,怎麽都挣不开!转身一看,却是他……沈尉迟,站在她的身後,望着前方的人间炼狱,他尔雅朝她一笑,「很精彩,嗯?」 从梦里惊醒,全身都是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c黄单都湿透了,她喘息着,眼睛里满满的泪水;转头,却发现那个梦里的男人就躺在她的身旁,正睁着如墨玉般的眼眸,安静地望着她,唇边勾着一抹疼惜的笑。 「作恶梦了,嗯?」 那语气、音调与梦里的一模一样!冷汗不断地从她皮肤底层渗出来,她喘着,浑身发轶;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的身边,她可以害怕到这般地步。 但他没有放过她,「睡不着?那就做点别的吧。」 温柔的语调、温柔的吻,还有那徐徐抚揉的手掌……他的身体她很熟悉,他的温度她闭着眼睛就可以感觉得到;就像是落入蛛网的昆虫,越挣扎只会黏得越紧,逃不开被吞噬的命运! 在他的怀里,她从来都没有赢过,每次意志都会输给慾望。 可身体是靠近的,心却越来越远。 慾望在窜动中受到诱惑,她却越是恨着自己那麽不争气、那麽无用,明明是抗拒的,却还是被他挑起、勾起!他抱着她的温柔让她泪如泉涌,为什麽这麽温柔、却又那般残忍?她接受不了,实在是接受不了……她哭了,生平第一次哭得那麽惨,哭得喘不过气来,却是求他放过她吧!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真的会疯的。 他望着她的眼睛,表情平静,整整平静了五分钟;室内一片沉默,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听到搁在c黄边的那两只手表走针的滴答声,但事实上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望着她,安静又认真,看着她哭泣、看她求他、看她让他放过她,然後,他像是疯了一样,吻着她、抚着她,将她卷入一场癫狂的性爱之中…… 她从未感受那种强势的、绝对的慾望,他将她逼到极致却怎麽都不肯满足她,哪怕她丢脸地哀求他,他都无动於衷,一遍一遍地逼她,要她承诺永远不离开他、也永远不放开他的手。 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屈服了。 可是她的心却越来越难过,她无法面对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一天一天消沉下去;她变得不快乐,脸上再也看不到原来的那种灿烂笑容,她发现自己好像对生活失去了乐趣。 以前的叶心栩,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充实,觉得自己很有目标;可是现在的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天天过下去到底是为了什麽?难道就是为了在他的身边,看他满手的血腥、看他杀掉一波又一波送上门的人? 他让她充分认识到黑道的本来面目,却也夺走了她的快乐。 看她一天比一天意志消沉,他彷佛无所觉般,还是待她很温柔,对她浅浅而笑;可是他越笑、她心越冷,心越冷、她就越无力……她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失去了活力,时间怎麽过,对她而言,根本就没有了意义。 她以为他也不在意她这样的状态,因为沈尉迟的世界,谁都走不进去!但在她寒假来临的第一天,他却带着她坐上豪华的私人飞机,来到了法国。 他没有带她去奢侈之都巴黎,也没有带她去星光闪耀的里昂,却带她来到了这阿尔卑斯山脚下最古老的小城,Annecy,这里有着最清澈的湖水、最浓绿的山林、最美丽的景致,还有最凄婉的惊世爱情故事。 卢梭曾经深深地感叹:「我的心灵是Annecy的流水荡涤至净,正好忏悔。」 可是那麽纯净的水却洗不掉沈尉迟的黑暗,这麽美丽的小城却抹不掉她心里的哀伤。 心有凄,则美景全无, 她在他的身边感到窒息,这座巨大如城堡一样的房子,是他财富与实力的象徵,却也是囚禁她的牢笼;牢笼再古典、再壮观又如何?不过从台湾换到法国而已。 在这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语言里,她似乎被他困住,永远也逃不开。 生平第一个没有在父母身边的农历新年,她与他共度。 没有曾经的无尽甜蜜,只有余下满满的苦涩。 沈尉迟是个很传统的人,即便是已入法藉,在法国生活多年,他还是陪着她过农历新年;丰盛的晚餐,上菜後管家和佣人都退了下去,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光滑的原木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中式美食,那全都是她最爱吃的菜,他很了解她!这份细心与体贴,到现在还是让她的心坠坠地疼着。 他很温柔、很认真地为她布菜,细腻的鱼ròu他会先挑掉刺,鲜美的虾子他会为她剥壳,一举一动都照顾到她的需求,他的温柔让她想要落泪。 为什麽?为什麽明明看起来这麽温柔的男人,本质里却走个恶魔? 如果一直不让她发现他最真实的一面,该多好?可惜还是不行,人不可能闭着眼睛过一辈子,尤其是她! 她不想接受他的那种温柔与体贴,但通过无数次很平和的教训之後,她很清楚地了解到,反抗他是无效的,她只能认命地吃。 晚餐过後,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他搂着她,递给她一个红包,轻声地说:「心心,新年快乐,这是你的压岁年。」那鲜艳的红在他白皙的指间,分外妖娆。 她的反应是立刻的,一把拍开,「我不要!」 她讨厌红色,再也不会接近红色!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疼她、宠她的尉迟哥哥,不再是那个为她写报告、帮她吹发的尉迟哥哥,也不再是陪她到处去吃美食、陪她四处游玩的尉迟哥哥!他看似乾净的手掌里染的是无数条人命,他是恶魔,他是她不能够再接受的。 她的拒绝没让他生气,他还是温柔地嘴角含着笑,可她知道,他并不是无害的!到了法国,进入他的领域之後,她才明白,原来之前她看到的他,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在台湾,他只是纯粹去寻找多年前失散的妹妹,没有任何黑道事务上的牵扯,就算杀人,也只是因为有人妄想要杀掉他;可到了法国就不一样,他的领地在这里,他的权力也在这里,他去哪里都会带着她,作任何交易也都会要她跟着!他将自己敞开,将真正的「沈尉迟」完整地敞开来、给她看,却也让她更恨他! 很久以前,她天天都会缠着他,要他告诉她,这麽多年他究竟去了哪里?在做什麽?每次他都会浅笑轻声说:「会有那天。」 那时的她都认为他只是在敷衍她、安抚她。 直到他带着她去南部见她的父母时,在妈妈的询问下,她才知道,原来沈叔叔跟沈阿姨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经过世了,他只是淡淡地表示是因为车祸。 可能是因为当时他的表情太淡,也可能是因为当时他的神情太平静,平静得让一向大咧咧的妈妈都感觉到什麽,而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个人对亲人的过世表现得那麽淡然,如果不是因为他寡情,那就是因为那道伤太深而他不愿触及! 他很明显不会是前者,因为他们都知道沈家三口的感情有多麽好,也清楚沈叔叔跟沈阿姨有多麽爱这个儿子;他的名字,就是父母姓氏的组合,因为沈叔叔总说「他是他们爱的结晶」,就算当时她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对沈家父母的爱却印象很深刻。 那麽深爱着他的父母,他不可能说忘就忘,不愿提及,肯定是伤痛未癒;所以从那以後,她没再问他当年的任何事情!她想,她只要认识现在的尉迟哥哥就好,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但谁又能想到,就连现在的他,她都感到是陌生的。 他把她带到法国来,让她去充分认识到沈尉迟是个什麽样的人。他从来都不会说一字半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亲眼看到。 她看到温润依旧、平和依旧的那个沈尉迟,在处事时的冷厉与无情!看到了他所有的手不对他的敬意与忠诚;看到了他的对手对他的恐惧与防备;哪怕,他是笑着的。 地盘事务的处理,与别的家族的利益谈判,某些人、或者说几千条人命的生死予夺,惊骇的枪械交易,那些随时可以让无数人丧生的器械,就那样简单而轻松地在她面前交易,为某个国家运输先进的武器。 还有无数无数的事情,每天都不断地纷涌而来!他是忙的,也是残忍的。 除了那天晚上,他再也没有让她直面淋漓的鲜血,却让她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惊恐。 因为她知道,就算看不见,但黑暗之中,战争、阴谋。无数的人在死亡,无数的人历经苦难;所有的人都在付代价,包括她。 为自己单纯的天真、为自己从小到大的那份爱恋、为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付出她完全想不到、也承受不起的代价;她付得万分辛苦、她付得恶梦连连、她付得身心憔悴,甚至付得恨透了他…… 「尉迟哥哥,你的世界我是不懂;但我明白,我不要离开你,再也不要。」 「握住了,你记得承诺过我,永远也不要放开喔。」 那时她在深坑的那株大榕树不对他微笑对他承诺。 却原来,可以随意说出口的承诺,永远也不会是承诺。 他的世界太复杂,他的性格太绝决。她很清楚地明白,那天晚上他明明可以不要让她看到这些,那麽她也可以勉强欺骗自己说,他不是那麽残忍不是那麽冷血,她还是可以活在很单纯的世界里,拥有简单的快乐;至少,她不必像现在这样难过。 每天他抱着她、吻着她,眼她做爱的时候,激情淹没了理智,可以短暂地忘情;可当一切停歇,现实重归,她就觉得这样在他身边的她,也是肮脏的、可恶的!她会像疯了一样,不断地冲洗自己的身体,总是感到身体染上了他的血腥之气,怎麽都洗不掉。 而他,每次都会站在那里,静静地看她肆虐自己的身体,伤痕累累;直到她越来越崩溃、越来越失控,他就会走过去抱起她,不顾她的拳打脚踢,将她压入柔软的被里。 吻她,温柔得让人想哭泣的吻,舌间的细腻交缠,任她咬也不会停止;他轻轻地吻遍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连最私密的地方都会反覆勾勒与舔吮,直到她汁水淋淋,直到她浑身软下来,唤他的名字。 他会进入她,一下一下地,既深又柔地慢慢动,带她体验那种温和而美好地让人落泪的情慾交缠。 每到高潮的那一瞬间,她都会死死地抱着他,在他耳边哭着说爱他,也哭着求他放过她!她太痛苦了、太痛苦了,这样的日子天天都过得太辛苦。 可他却会一点点地吻掉她的泪,然後,情慾的风暴再度来袭。 温柔不再,凶狠暴增,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激情,快感也是同等的强大!手段尽出,再次弄哭她,只是这次却是哭着求饶,顺从他的各种要求,再丢脸、再难堪的姿势她都愿意做,只求他可以快点结束,因为这样疯狂的极致,兴奋到了顶点,真的会让人害怕。 就这样柔情与残暴地每晚轮番上阵,她渐渐地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不再求他,也,不再说爱他;因为爱对此时的她来说,显得多麽讽刺而可笑。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命运为什麽要跟她玩得这麽刺激?原本好好的青梅竹马的美丽故事,竟会突然变得如此荒腔走板;童话故事里那个骑着白马来到沉睡的城堡前准备吻醒公主的英俊王子,怎会毫无预警变成了长着黑色翅膀的恶魔。 虽然她不是睡美人,但她也没有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小时候的尉迟哥哥,每天都会在她的耳边给她讲的童话故事;到现在她才知道,童话里面未尽的都是黑暗,因为爱情定入真实之後,会变成腐朽的脆弱!王子和公主还是终结在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此较好,句号之後不必知道!无知有时反而是件幸福的事情。 窗外的风依旧自在地吹拂,窗台上那盆长满针刺的仙人掌鲜绿欲滴;谁能想到,一向生活在炎热环境的它,换了截然不同的气候,还是可以生长地这麽好。 可惜,她是失去刺的仙人掌,而且每一根刺都被人一下一下地拔除,只留下千疮百孔的薄膜,苦苦地支撑着底下的血ròu。 她躺在c黄上,缓缓地伸出手掌,沐浴在一片暖暖的阳光里面。 薄纱依旧在风中柔柔地摆动,她张开手指,感觉到微风穿梭而过,这是自由的滋味。 她叶心栩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不曾重遇他,也许想念也许遗憾,可是她依旧会每天打打架,跟好友四处趴趴走,吃吃喝喝,她会过得很快乐;而现在的她,甚至已经忘记该要如何去笑。 她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她要离开他! 彻彻底底。 第五章 「Andy目前已经找到当年那片区域四分之三的住户,一一询问过,还是没有消息。他会继续寻找;同时他也在调查那个时间段可能会出现在附近的人,但因为范围太大,所以目前没有进展。」 棕发蓝眸的Carl,因为Andy留在台湾所以目前法国这边的工作由他接手,他很尽职也很仔细,将夥伴的工作详情一一汇报。事实上,Andy已经羞愧地无颜面对自己的主子,从来没有想到,要找一个人对素有情报全才之称的他而言是一件那麽困难的事情。在台湾整整半年,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说出去,恐怕真的没有人会相信。 但就是如此,沈知仪就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一样,没有任何痕迹,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婴儿,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各大医院到今天为止,也依旧没有资讯回馈。」他们将小姐当年出生时的医院记录传至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医院,包括那种没有电脑设备的破旧医院都有专人盯着,只要有符合的女孩上门,他们就一定会知道;但还是没有。 二十年前失踪的小姐,寻找起来却是如此困难,线索完全断掉,大海捞针都比这个容易千百倍。 沈尉迟平静地翻阅着厚厚的文件,似乎并没有在意手下在说些什麽,但他们都知道,自己的主子对於找寻妹妹的事情不可能不关心,越是这样平静,就越是问题大了。 半晌,他终於开口,清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继续。」 「X国最近可能会暴发大规模的武装斗争,他们昨晚跟我们提交了一笔订单。」Carl说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这麽庞大的武器,很明显不是地方性的小打小闹。 「嗯。」 「义大利的Felix家族一直想要cha手我们南面的生意,他们的老大……」一段长长的关於对方的报告,还有最近的纠纷,即使没有书面档,Carl也说得很流畅很清楚,因为这些事情,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面。 沈尉迟还是很安静地一边批阅文件一边听手下报告,等Carl讲完。他指腹缓缓地摩挲过笔身,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我越来越欣赏Lester的勇气。」现在敢这样直接挑衅他的人真是太少了,他觉得很有趣,「他好像不是Felix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吧?」 「是,他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不过都被他打压得很厉害,最有能力的Martin甚至被他弄到美国去待着。」 「Felix最赚钱的是北面的那个地盘,对吧?」 什麽都瞒不过少爷,即便没有他的报告,沈尉迟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是的,虽然地盘不算大,但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地下兵工厂,所以反而是Felix家最大的利益来源。」 「你觉得对Martin而言,是北面的势力重要还是掌握整个家族的权力重要?」沈尉迟翻开一页文件,继续,「Martin是个很聪明的人。」 Carl沉默了会,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是,我知道该怎麽做了。」以沈尉迟的实力,想要将Lester拉下来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刚刚才坐上主位就骨子轻飘地想要通过挑衅沈尉迟来立威,真是活得腻味了。 简单的几句话,那个古老的家族就即将面临大换血,只能说当老大的如果不长眼,那麽就注定他在老大的位子上坐不久。 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再讨论的必要,Carl马上接着往下报告。许多的事情已经处理过,不是重要的事,绝对不会往沈尉迟这边报过来,毕竟他已经培养了一大批忠心而且可靠的下属为他分担。 可是即便如此,少爷一天的工作量还是多到爆,毕竟要管理这麽大的集团事情太多,利益盘根错节;可是沈尉迟就是可以方方面面地处理得滴水不漏。 三个小时就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报告中慢慢地过去,沈尉迟桌案上批好的档堆成厚厚的一叠,他阖上最後一页,身子往後靠,眼眸浅浅地闭起来。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韩子诺上前将档整理好,放到一旁,Carl则是继续往下说;终於,又半个小时过後,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报告完毕,他才提及某个不重要的人,「Louis最近行为越来越失控,他准备拿出自己所有的身家,请世界排名第一的杀手冷狐来暗杀你。」 沈尉迟修长的手指在眉目问轻按,唇边的笑意浓起来,「哦,Louis还有身家可言?」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安静擦着自己心爱武士刀的于竟一时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在韩子诺无言地扫视下,他努力地控制,但还是没有止住自己不断上弯的唇角,并且开口:「Louis真是太能娱乐我们了,明明不是对手,却还是不断地花钱请杀手过来,一波接一波。我真的很想打电话给他,拜托他不要再浪费钱了,毕竟贩毒虽然好赚,但也算是辛苦钱,那麽想送出去,不如送给我。」 「阿竟。」韩子诺眼神淩厉,示意他不要在少爷面前这麽放肆。 「本来就是呀,数数这两个月,Louis到底是花了多少钱呀,他怎麽就那麽笨,以为自己会是少爷的对手,还想夺回大权,真是可笑。」 原本Louis是不敢这麽直接挑衅沈尉迟的,但几个月前沈尉迟设计他,让他花了整整七亿美金买了批连回收都嫌浪费的垃圾,一下子激起了他的怒火。从那之後,他就乾脆花钱请人来打算干掉沈尉迟。 他也算是老谋深算,毕竟,曾经主掌Griffith集团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甚至还在很早之前就安排好了刘大山在台湾的宅子里做内应。只是大宅里面人员配备一直很严谨,他混不进中心,只能勉强做一个园丁。 做了五年却还是园丁而已,一个园丁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很有限。本来沈尉迟从来都没有去过台湾,他混着混着也忘了自己的任务。谁能想到,沈尉迟会突然过去找寻妹妹,机会来了,却没有办法下手。 好不容易才想到利用叶心栩来制造机会除掉沈尉迟,计画是还算可以,但傻就傻在,他们以为沈尉迟是吃素的。 在沈尉迟的眼皮底下搞这些,却以为他会不知道,真是太可笑了。从最开始,沈尉迟就已经知晓;至於他为什麽後面还是会照他们的设计走,于竟他们就真的是想不通了。 「阿竟,你太放肆。」看着那小子在少爷面前大放厥词,韩子诺厉声暍斥他。 毕竟,于竟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们身边,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虽然少爷一直还算纵容他,但谁也不知道沈尉迟的底限在哪里,万一踩到…… 于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话太过轻佻,赶紧低头,「对不起……」 沈尉迟抬了抬手,于竟这次反应很快地闭嘴,不再说话。 「Louis最近手头的确很紧,近三年来他所有的收益都被一点点地耗尽,而且市场一直在紧缩,上个礼拜他把位於Saint Tropez的豪宅卖掉,筹了一笔钱。」 至少这笔钱拿来做已经很明显了。 沈尉迟就像猫玩老鼠一般,这三年来一直都在慢慢地玩着Louis,不让他致命,却让他担惊受怕;人都是有极限的,他的极限果然来临,看他最近的疯狂举动就知道。 再辣的姜也架不住文火的慢熬,何况这把火里添的还是满满的恐惧。 「冷狐会答应他?」于竟抬头问道。 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冷狐最近失联。」 闷笑声从于竟那边传来,这次他很乖地躲到沙发那边去,不再失态。 「所以Louis一直在联系Colbert家族的Jessica小姐,想雇请她麾下的人,不过,被Jessica小姐教训得很惨。」 道上的人谁都知道Jessica两年前对官家长公子官谨行一见锺情,为了爱他做出无数疯狂的事情,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追了他整整两年,却让官谨行躲她躲得更加厉害。 前段时间Jessica还为失去官谨行的踪迹而发火,狠狠地灭了自己造反的手下,不过後来也不知道为什麽,她收到消息追到台湾找到了官谨行。 先不说Jessica做为顶尖杀手集团的当家实力非凡,可她也不会傻到去挑衅沈尉迟,就算她敢,但大家都知道官家长公子跟沈尉迟是怎样的关系,她为了爱郎也不会做跟自己过不去的事情。所以Louis找她,很明显就是狗急了跳墙,乱了分寸。 Carl看了看沈尉迟,他很平静,不说话也没有表情,那就是说,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没有必要再说下去!跟随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既然该报告的事情都说完了,那麽就该告退,「少爷,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先下去做事。」 「嗯。」沈尉迟挥手,示意手下退下。陪那个男人玩了这麽久,他已经渐渐地失去耐性,这种无聊的挑衅,最开始可能还有点趣味,但现在的他,不想再玩下去。他们之间的帐,也许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他看了看手表,到了与人约好的时间,「子诺,备车。」 「是。」 于竟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沈尉迟起身,慢慢地整理袖扣,没有看他一眼,「有什麽话,就说。」 「少爷……要不要……」迟疑了会,还是往下说:「请叶小姐下来?」少爷自从到法国来之後,去哪里都会带着叶小姐,但叶小姐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的苍白,他还记得,第一眼看到她时那脸上灿烂的笑容,似乎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沈尉迟停顿了下,抬头望着于竟,眼眸深沉。 在他漆黑的眼眸注视下,于竟的脸色先是涨得通红,然後,一点一点地变白。最终,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室内的空气像是凝结起来。 半晌,沈尉迟终於开口:「不必了。」 于竟这才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冬天的气温里他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是。」 「阿竟,你今年十八岁了,是吧?」 「……是。」心再度提了起来。 「很好。」沈尉迟浅浅地笑着,清贵俊雅,「那麽从今天开始,由你负责她的安全,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于竟瞬间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当年既使接受最严苛的训练,在深海里整整待了三天三夜,他都没有这麽难受,「我……」 「有问题吗?」 「没有。」就算有,也会没有;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个决定,他只需要服从就够了,虽然他的心,到现在依旧跳得飞快。 话到这里,就够了,沈尉迟举步往外走去;一直到他消失在门边很久,于竟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语,少爷真的让他以後负责叶小姐的安全? 少爷以後不会再逼着叶小姐去经历那种场面?是不是,从此以後,她会快乐一点?是不是,她的笑容会再回来呢? 年轻的心,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酸酸涩涩的滋味,永生难忘。 于竟说,她可以出去到外面散散心,好奇怪,沈尉迟就这样给她喘息的机会? 但她已经学会不要去问,因为问也问不出答案;其实她并没有出去的慾望,天大地大,她似乎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不过她还是换好衣服打算到外面去透透气。不用跟在他身边的日子,其实并没有轻松很多。她对迷人的景致没有兴趣,对曾经热爱的美食也失了胃口;每天每天,她都在那号称世上最乾净最清澈的湖边慢慢地走,怔怔地望着粼粼湖水,一待就是一整天。 冬末春初的Annecy繁景处处,她在清澈美丽的湖边定着,这里是阿尔卑斯山的融雪汇聚而成,湖水晶莹剔透,湖光与山色浑然一体;白天鹅在湖水里嬉戏,将优美的长颈伸入水里,活泼又可爱。 湖边林荫大道的高大树木吐露早春的气息,冬季里乾枯的枝头,绽出嫩嫩的绿芽,一切又是新的。 她坐在长椅上,懒懒地晒着太阳,碧空如洗,连绵的群山,一朵又一朵的白云像棉花糖一样白胖可爱。一个金发碧眼大约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他的小车上努力地控制方向盘,可车子却总是绕着圈圈,不然就是往後倒退,怎麽都不向前;但他很执着,咬着嘴唇,认真地摆弄着。 这麽有活力有意志的小男孩,可真好。 叶心栩唇边有了淡淡的笑,看着小男孩在那里楔而不舍,他的妈妈在远处的糙坪上跟别人聊天,偶尔,只是很偶尔才望一眼自己的孩子。这跟他们东方的父母很不一样,东方的妈妈都恨不得跟在孩子的後面,帮他们做尽一切才好;可是西方完全是放牛吃糙,随便你怎麽玩都可以。 终於,小男孩跟车子纠缠了快半个小时,总算可以让它往前了,但一时没有控制好,直接冲到她的脚边,她反应很迅速地伸臂挡住那辆车。抬眸看了想要冲上来的于竟一眼,他犹豫了下,往後退了。 「Hi!」她轻柔地跟小男孩打了个招呼。 男孩虽然被刚刚的猛冲给吓了一跳,不过胆色不错,很快就恢复过来,朝她灿烂一笑,「谢谢。」童稚的嗓音很好听,「还有,对不起。」 很简单的法语单词,她还听得懂。 很好笑,就算小男孩会说英文,可能她也不一定听得懂;她的水准真是很烂,以前总是想尽办法逼着沈尉迟帮她作报告,每次他都会温柔地摸她的头,微笑,满满的无奈与宠溺,而她也总是会因为诡计得逞而嘻嘻地笑着去亲他、闹他…… 怎麽会又想到他了?眼眶微微发红,拚命地摇头,似乎想要甩掉他在她脑海里的影子。 「小心。」她仅仅只会几句再简单不过的词,摸了摸男孩滑嫩的脸蛋。 男孩再朝她笑笑,然後扶起自己的车子,继续。 这种快乐多麽纯真又多麽简单,曾经她也是如此的,踩着她的脚踏车,笑得没心没肺。看到有不公平的事情,第一个冲出去,吴佳凡一直说她很热血,可是谁能想到热血碰上冷血,会失去自己的温度。 停,不要再自我折磨,不要再想他了! 她在心里暗暗地警告自己,抹掉那种酸酸的痛。想一想,她的打算、她的将来。 叶心栩从长椅上起身往前走,眼角的余光看到于竟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後,不近也不远,一脸的小心翼翼。他是那个人派来监视她的,何必摆出要看她的脸色的样子? 自从来到法国来之後,每次看到他,他的表情都是这样,再也不像台湾时那麽挑衅惹她,他对她变得谨慎甚至带着点谦卑。 是不是连他都在同情她?无所谓了,就让他同情好了。如果可以,她情愿这辈子跟这些人都没有牵扯。于竟再不是她曾经以为的那个别扭的小男生,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过他杀人,但她见过他握着枪时的冷酷神情,他会杀人,甚至身手会好得让她吃惊。想到他那诡异的枪法灵活的身手,她唇边的笑更冷了。 想也知道,能在沈尉迟身边的人,又怎麽会是弱者?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客气。 她知道再过一个路口,那里有一家小小的便利店,但是生意很好,人,很多。走了不到五分钟,就来到那里,停在店门口,等着于竟迟疑地上前,她说道:「我要进去买点东西。」 这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讲话,于竟的娃娃脸上有着几分惊喜,「喔,我陪你进去。」 她低头,刻意等了几分钟才再度开口,像是很不好意思般,「是……女人的东西。」 年轻的男孩脸蛋立刻变得很红,结结巴巴地嗫嚅道:「是喔……那……」 叶心栩很大方地拾手指了指里面,「你可以进去看看,除了这个大门,还有没有别的门可以逃走。」 她唇边的笑变得很苦涩,苦涩地紮痛了他的眼,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你去买吧,我在门口等你。」她这一个礼拜每天都很沉默很乖巧,乖巧得不像原来的她。而且,她身上没有多少钱,也没有证照,这里是法国,她又能走到哪里去? 看她往大门走去时,那背影很单薄,纤弱得不像当初那个中气十足的女孩。莫名地,他开口喊道:「随便你要买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不要着急。」 她转头,朝他很浅地一笑,然後进去。 那抹笑容,很淡很微,但却让他像是被重拳击中般,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有多久没有看到她对他笑了?哪怕是以前捉弄的笑,都让他感得怀念不已。 永远忘不了那天她一脚踹开他的房门,跑到他c黄底下翻出一堆碟片的样子,笑得像个土匪恶霸,「小孩子看这些干嘛?没收,都没收,」 那清脆的声音,犹在耳边,只要她肯开心一点,就够了。 他握了握拳,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候。 一走进便利店,叶心栩立刻机警地四处打量,很好,人不少,如她这段日子在门外见到的一样。她在一排一排的货架边穿梭,国外这种小小的便利店货物堆得满满的,将空间挤到最窄,却很方便她行事。 不动声色地看过一个又一个在货架旁拿商品的人,终於,看到了她的目标。 一个穿着很斯文得体的年轻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简单的运动服,他蹲在最後一排的货架那里拿矿泉水。 叶心栩上前,轻轻地用自己不算流利的英文开口:「你好。」 那个男子抬头望着她,似乎对看到东方的面孔而感到好奇,所幸,他友好地朝她笑笑,灰色的眼眸里有着善意与亲切,他用英文回道:「你好。」 她暂时松了一小口气,还好,遇到一个会讲英文的。谁都知道,法国人对自己的文化有深深的骄傲,很多人不屑去学习英文,在归初计画的时候,她一直很担心这一点;现在,总算暂时放心了。 「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当然。」 「请问可以借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吗?我的手机忘记带,但现在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打电话,只要两分钟就好。」怕他听不懂自己的破英文,她讲得很慢,最後还伸手比了两根手指,表示两分钟的意思。 还好,他懂了,笑了笑,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这样的运气,她简直不敢相信。原本以为自己可能要找好几个人,或者到最後也找不到那个愿意帮忙的人。原来老天并没有抛弃她。 她笑着道谢,然後迅速地拨出那个烂熟於心的号码,等待接通的瞬间,她紧张地连呼吸都不敢。 她的好运再次降临。当对方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过来,她的眼眶猛地一酸。 第六章 「武道,是我。」 「你不要讲话,听我说,我需要你的帮忙;你以前跟我提过,你有一个朋友在法国,他有门路可以做假证照……」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尽量简单地把自己的话交待清楚,然後挂断电话。 武道肯定很迷惑很不明白,不过没关系,她知道他会帮她的。他知道的越少,对他越有好处,将手机还给那个好心的人,非常感激地朝他笑,「谢谢你。」 「不客气。」 时间拖久了对她不利,於是她再次跟那个男人道谢,然後走到卫生棉的货架旁胡乱地拿了几包,结帐,看到于竟果然很安分地等在门口,她这才觉得自己提起来的心慢慢回落。 谢谢上苍。 「你好了?」于竟看到她拎着袋子从里面出来,眼眸定在她的脸蛋上,不敢往下看。 如果是以前,她看到他这般害羞的样子肯定会玩心大起地调侃他一番,可是现在她不会,再也不会了,「嗯,我们回去吧。」 「好。」他伸出手,白皙的脸蛋红扑扑的,「我帮你拎。」 「不用了。」她淡淡地拒绝。 「喔。」他有点失望,但还是没有坚持,两人举步往回家的路上走。她每天出来都是散散步走一走,不用备车也不需要备车,因为她根本没有目的地,每天这样在路上走很长的一段,心里反而会舒服很多。 「小姐。」一声突兀的唤声,定住了两个人的脚步。周围没有旁人,很明显是在叫她。 听到那不算陌生的嗓音,叶心栩感到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疾速地弃她而去,老天,不要这麽玩我,千万不要。拚命在心里乞求着,她继续迈步。 「小姐,嘿!小姐。」那个男子不断地唤着,身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于竟已经警觉地停住脚步,如果她再不回应,事情可能会往无法预料的方向走。 她转身,看着那个男子,是刚刚在超市里面借她电话的好心人,于竟也转身望着他;她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可是为什麽他还要叫住她?他知道不知道,他这样做会害了她可能也会害死他自己呀。 不要,不要,不要再往前了,不要说,什麽都不要说!她望着他的眼神,太哀伤充满了祈求。男子像是感应到什麽似的,猛地停下脚步,望着她。 沉默在此时降临。 她清灵的眼眸,里面是全然的担忧,快要满溢出来,如果他说了…… 「你的口香糖,刚刚你结帐的时候忘了拿走。」他伸手,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一包小小的口香糖。 心,再度回落了;脚软,差点就软了。 她唇边浮起微笑接过来,「谢谢。」感谢你的机灵、谢谢你的好意,非常非常地感谢。 转身,继续往前走,于竟站在那里,瞪着那个男人,直到对方耸耸肩,走掉,他才快步追上叶心栩。 男子在转角的地方停下脚步,望了望他们的背影,有点担心、有点困惑,他只是感觉到那个东方女孩好像碰到了什麽困难需要求助,才追出来问她的!可是她的眼睛,里面那种祈求明显得让人想忽视都难,那瞬间他产生了怜惜的感觉。 她在求他,求他当作不认识她。 他明白了,只好拿出自己买的东西出来解围;他真的希望,那个小姐可以开心一点,因为她看起来那麽不快乐…… 她好像,很悲伤。 *** 安静的夜晚,安静的书房,只有一道年轻的男孩嗓音在空间里面沉沉地回响。 其实真的没有什麽可说的,每天都是相同的话语,偶尔有点点小意外,也是三两句可以说完的。他很尽责,事情的点点滴滴都会报告,虽然从来没有谁要求他这麽做。 沈尉迟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星星无数,点缀在深蓝的天幕之上,一闪一闪如同钻石般美丽。今晚的夜色很美,勾勒着壮观的阿尔卑斯山,起起伏伏的山脉,如同游走的巨龙般,有种强大的美丽。 室内的声音停下来之後,沉吟半晌,沈尉迟唇边的勾起弧度,「你说,那个男人叫住她,用英文。」 「是的。」 「他说她忘了拿买的东西?」 「是的,一包口香糖。」 「哦,什麽口味?」 于竟迟疑了下,回想那深棕色的包装和图案,「咖啡。」 「很好。」 很好吗?于竟看不出少爷是真的很满意还是别的意思,虽然他觉得叶小姐每天的生活很稳定没有丝毫的意外,但既然少爷让他负责她的安全,他自然有义务事无钜细都向少爷报告清楚。 「你先去休息吧。」沈尉迟淡淡地说道。 「是。」 室内再度回归宁静。他站在那里,平静地望着窗外,表情很温和。 时间似乎又过了很久很久,才被一道声音给划破。 「少爷,如果你愿意,叶小姐其实从最开始就可以什麽都不知道的。」韩子诺一直都是很忠心很安静的下属,对沈尉迟与叶心栩之间的纠缠,他从来都不会说一字半句;可是今天,他还是开口了。 也许是因为少爷的背影,看来有点失去叶小姐的灿烂笑容,其实少爷并不是无所谓的,对吧? 沈尉迟唇边的笑更深了,「是吗?」 「是的。」他再明白不过,以沈尉迟的能力,想要让叶心栩无知无觉地这样跟他过一辈子,完全是可以的。就连最初真相揭开的那晚,他知道,沈尉迟其实是故意走进那个陷阱里面的。可是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要这麽做,他想不明白。少爷的心思太过深沉,他永远也猜不透。 窗台上摆放着一盆枝叶繁茂的绿萝,鲜艳浓绿的叶子一片一片呈现出最完美的形状。生命之於它,真是再灿烂不过。们在夜色里泛着细腻油润的光泽,沈尉迟修长的手指在那翠色中轻轻地抚过,「子诺。」他的声音很温和,没有情绪,「瞒一辈子,其实是最简单的;困难的是,不想瞒。」 她的世界那麽美好那麽单纯,就如同当年他亲手为她系的那个蝴蝶结。她喜欢着的,爱的那个,都带着当年的强烈色彩,可是他却早已不是她梦里的那个王子。 既然他要了她,那麽就不会只要一半,他要的走全部!一个,不管他是谁,不论他做什麽,都会爱他的叶心栩!这样的感情,别人永远也不明白。 她快到极限了吧,那样的女孩,正义而热血,却为何会碰上黑暗而残酷的他? 当初他就说过,她不遇上他,会比较幸福的!如果留在父母的身边,也会比较幸福,她可以肆意撒娇,痛快地生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而他,只要看到她那麽开心也就够了。 可是偏偏却遇上。 「少爷……」 「子诺,你爱过吗?」 「……没有。」 「那你就不会懂那种贪心。」因爱而贪,因爱而不满足,建立在幻想之上的爱情,怎麽都不是真实。他想要的是那种全心全意,他想要的是那种不顾一切,理想、憧憬、坚持,都可以放弃掉!他知道这些他的女孩都有,他想要逼出来,一点一点地逼出来。 因为他已经陷得太深,深到不愿失去、不愿将就,不愿妥协。 而这场拉锯,终究会是谁最苦?日渐沉默的她,抑或平静无波的他? 韩子诺是不明白爱情,做他这一行,最不需要的就是那种软弱的感情。 其实少爷最初也没有想过要去招惹叶小姐吧?却终究难逃,他已经深深地了解,叶心栩对沈尉迟而言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有时不能诉诸言语的情感,反而更沉重!那麽于竟,他…… 「少爷,阿竟他……」 「我知道他会好好保护她,这就够了。」他收回指,「而他,也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原来少爷什麽都知道,少爷早就清楚阿竟对叶小姐的感觉已经不一般,想想,怎麽可能会不知道?阿竟那麽不会掩饰自己,而少爷又那麽细心与敏锐;明知道阿竟已经对叶小姐……却还是安排他日日守在她的身旁,爱却得不到,这样的惩罚……他该为阿竟感到难过的,可是在心底,他却清楚地知道少爷这次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于竟就不会还可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相信阿竟也明白自己的好运,所以才会每天晚上都过来仔细地报告。 沈尉迟望着天空上的星星,那种闪亮,真像她眼中的光,每次看到他时,她的眼底就像星子般动人。 今晚的夜色,还真美。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叶心栩已经洗好澡躺在c黄上,闭着眼睛,听到他轻轻的脚步声。她以前很喜欢听他的脚步,很稳定很有规律,不急躁也不淩乱。就像他的人一样,永远平静而自制。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看过他发脾气的样子,他做任何事情都很冷静,可是就是那种冷静才更让她害怕。一个情绪从不外露的人,这种人反而最危险。 耳边传来淅浙沥沥的水声,他在洗澡。有他在的空间,会特别不一样。空气中有一种别样的气息。哪怕是现在的她,还是会受影响,这种气息还是会让她的心酸酸软软的;可是,不能妥协的事情,依旧横在那里,解决不掉。到了她该下决心的时刻了。 c黄的另一侧往下陷,那种带着清新糙地的气息在她鼻端萦绕,他来了。 她背对着他,假装睡觉。过了很久,除了轻微的纸张翻动的声音,一室的沉默与安静,他真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以前她总是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一个大学里面的老师。记得小时候他数学成绩特别好,她就感叹,如果他教书的话,一定就是教数学。要是他是她校的老师该有多好,她就可以拜托他,让她所有的考试都可以混过关。 那时的她只顾幻想,却忘了一个数学成绩那麽好的人,他的聪明才智绝对不会低到里去,所以,她要更小心更谨慎,哪怕缓慢地转过身子,望着他。 浅橘的灯光打在他的脸庞上,为他清俊的五官镀上柔柔的光。这个男子此时温润美得不可思议。刚刚洗过的乾净发丝,随意地散在额前,好看的眉眼,挺直的鼻还有浅抿嘴唇,沈尉迟长得可真好,气质儒雅不凡,就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般韵味幽远。 他捧着一本厚厚的原文书在那里看,认真而专注。就这样靠在c黄头看书,清浅如水时光静止,世界此时仿佛只有这个男於,在她的眼前。 「吵醒你了?」他低眸,望着那个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盯他的女孩,语气柔和。 她摇头,朝他偎过去。 这是这麽久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地靠近他,他的体温,他的呼吸,还是熟悉的,熟地让她心痛;就算每天抱在一起,却还是会难受。 沈尉迟伸手慢慢地抚着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她一般。这麽温柔,温柔得让人心都要碎掉了。为什麽他对别人那麽残忍,可是现在在这里,却可以对她这麽温柔?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脸蛋埋入他的身侧,不言不语,但很快明显的湿意从黑色布料直透他的皮肤,那块润泽还越泛越大。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 长久以来的紧绷,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温馨与宁谧。这种安祥的美好,美好到让人止都止不住心酸。 「尉迟哥哥……」她哽哽地唤着他,声音里面有着委屈与心伤。 「嗯。」他轻声应着,掌下的发丝柔细顺滑。 「你对我好好不好?」她的手臂搂得更紧,脸上的泪不断渗入他的睡袍中,「不要对我坏,可以吗?」 「好。」 「永远都不要再让我看到那些我不想看到的事情,就算你要做,不要让我知道,好不好?」 「好。」 「要像以前一样地宠我,爱我,不要再伤害我了。」 「好。」 她抬头,眼眶里面满满的泪水,哭得眼泪汪汪,喘不过气来。 沈尉迟伸手为她拭泪,却怎麽都擦不乾,无奈地叹息,「怎麽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还是像年幼时一样,只在他的怀里哭,无限委屈的样子。 「尉迟哥哥,我心里难受。」她直起身子,轻轻地吻上他的唇,连同泪水一起吻住他,「好难受、好难受。」 他抱起她,让她躺在他的身上,化被动与主动,与她接吻。唇齿缠绵,津液激换,他一点点地舔遍她的唇内,温柔fèng蜷。 她在他的唇内轻哼着,手指抚向他的浴袍领口,摸进去,一大片光滑而结实的肌肤在她的掌不起伏着,她知道怎麽做可以取悦他,这段时间在他的带领下,她已经非常了解他的身体,就如同他了解她一般。 很快,在亲吻与爱抚之间,衣服纷纷落地,他们赤裸相见,他的手掌握住她饱满丰盈的rǔ房,徐徐地掐握揉搓,将硬挺的rǔ头含入唇内,重重地吸吮。 她在他的舌尖起伏喘息,柔嫩的手顺着他坚实的线条一路往下,直到握住那份粗壮的慾望,用他教的方法,反覆地磨蹭。 丰沛的汁水在他的指间飞溅,她准备好了,让他占有、让他逞欢。他握住她的腰技巧地将她翻转压入被间,左手按在她雪白的大腿内侧,分开,慾望直cha而入。 「唔……」她难受地闷哼着,为他的饱满带来的那种撑开的刺痛,眉尖微蹙,状似痛苦却又带着欢愉。 他将她的腿分得更开,在她的腿间慢慢地耸弄着,「滋滋」的水声从他们结合的部位传来,清楚明晰。她夹紧他,在他身下细细地呜咽,手指陷入他结实的背肌之中。 他的每一下顶入都是又深又重,感受着她一阵紧过一阵的绞动,他揉抚着她被撞得不断弹动的双rǔ,俯下去,压在她的身上,在她耳边低喃:「心心,叫给我听,我想听。」 「啊……」再没有什麽比情人的声音更性感更诱惑的了,她的呻吟声又娇又嫩,手指滑到他的手臂上,那里的筋ròu都紧绷起来,有她最迷恋的线条。他的动作开始加大,频率变快,身体的拍打声越来越响。 乌黑的长发淩乱地散落在深蓝的枕间,衬得她的眼眸水灵灵,绯红的脸颊,鲜艳的嘴唇紧紧地咬住,像成熟的樱桃一样,吐出来的,足动人心弦的妖娆,「啊……尉迟哥哥……慢一点……」 那样的嫩、那样的娇,他望着她陷入激情风暴中的脸蛋,动作变得更加放肆与激烈,她的求饶只会勾起他的劣性,就想这样将她永远地揉进身体里面,再也不放开。 这个心思多变的人儿啊,他其实,真的很难对她狠心,可能永远都无法对她狠心。 十指在c黄单上面紧紧地扣着,剧烈地撞击,慾望的火花爆开来,无法自制。 「心心。」他唤着她的名字,吻住她的唇,感受到她高潮来临时的疯狂紧缩,那层层激涌的汁水,那圈圈绞动的嫩ròu,她是他最宠爱的人,她是他的无法放手。 他们这样,算不算是休战和平? 叶心栩这段时间很乖,非常非常地乖巧,她很少再出去,每天就是捧着一本英文书坐在窗边看,她说寒假快要过完了,她要努力点学习,不然下学期会很吃力。 他在家的日子,她会跟在他的身边,虽然不像以前那麽爱笑爱闹,却依旧爱缠着他。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时不时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水波灵动。他们相互凝视的眼神太赤裸太热辣,周围的温度也跟着灼烫。 再後来,只要叶心栩在沈尉迟的身边,韩子诺都会自动退到房外去。因为,那里面他再也待不下去了。两个人的世界怎麽靠近都不够,旁人只会显得多余。也许这样就很好了,叶小姐服软,他们的气氛再度甜蜜起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清场之後他们在里面做什麽,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所有的呻吟与低喘声慢慢在平息下来,沈尉迟沉沉地呼吸着,将她压在墙上,刚刚射出的慾望还留在她的体内,享受着她高潮过後的那种紧缩与吸吮。 满满的汁液与潮水被他堵在体内,有点酸涨又有点满足。她的眼眸像猫一样地明媚与妖娆,修长的腿儿缠在他的腰间,像盘绕的枝蔓一般。伸舌,舔掉他颈间的汗水,嚐到咸咸的滋味。 「真是伤脑筋。」他叹息着,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无奈,明明在处理事务,却被她勾得在书房里面做了起来,他的自制遇上她,变成了负值。 她攀紧他,知道他的体力好到不行,这样抱着她绝对轻松无比,她乾脆耍赖般地将身上所有的重量都给他。轻轻地舔了舔嘴唇,像只吃饱暍足的猫咪般,「唔,什麽伤脑筋?」 「我失控了。」 她嘻嘻一笑,体内不自觉地一夹,「我喜欢你的失控,非常喜欢。」 他微喘,看着怀里这个越发娇艳的人儿,皮肤水嫩,容颜娇憨,她是他一点一滴浇灌出来的宝贝,刚刚才纡解的慾望再度勃发,伸手抚至她挺翘的臀部,施力一托,他们的身子结合得更加紧密,他顺势抱着她,在她腿间轻轻挺动起来,属於他的液体混合着她的春水,随着他的动作而一点点地被带出来,淌着大腿往下流淌。 「唔……等一下……」她掐了掐他的手臂,恨死了他说恢复就恢复的精力,「我有话要跟你说。」 「边做边说。」 「不要啦……啊……这样……这样人家没有办法思考……唔……不要顶那里,好酸……」 「你这样叫,真的是想要我停下来,嗯?」一记深深地cha入,他抵到她最嫩的那处,旋转着摩擦,惹来她像小猫一样地叫。 她的脸颊又明亮又红润,论口才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论体力,还是算了。 於是,激情再度席卷,等他满足了,已经又是一个多小时之後的事情了。 这次叶心栩直接瘫在他的身上,动都不想动。还好他的书房旁边有一个休息室,不然想想一个多小时都要站着做,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累得快要不想说话,但是不行,她还有事没有做完,「尉迟哥哥。」 「嗯?」 「你明天有时间吗?」 「怎麽了?」 「你知道明天是什麽日子吗?」 「二月十四。」 她停顿,不说话,等着他反应过来。但某人一向敏锐的神经在这一刻似乎完全失去作用般,不再吭声,气得她抬头在他胸前啃了一口,凶凶地问道:「二月十四是什麽日子?」 他眼里的笑意很浓,看她目光凶狠,不再逗她,「情人节。」 很好!她满意地再度趴回他的胸膛,「明天晚上,你会不会陪我?」 「你想要我陪你?」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复杂,不过她没有听出来。 「嗯,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我想要你陪我。」 「好。」 「真的吗?」她惊喜地抬头望着他,脸蛋上是毫无遮掩的欢快。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除了离开我。 他抚了抚她的脸蛋,眼眸深深。 「好,那就说好了喔。明天晚上你的时间都是我的,只有我们两个,不要有其他任何人。」她知道他的身边永远都会跟着韩子诺,他是最贴身的保镖,忠心耿耿,谁都无法让他离开沈尉迟一步,除了沈尉迟本人。 「好。」他温柔地答应了她,看她喜上眉梢,看她开心雀跃。他唇边也跟着染上浅浅的笑。 这样的时光,看来可真是无比的幸福。 第七章 法国一直都事以浪漫闻名的国度,这里的男人温柔而体贴,这里的男人最会调情,他们独特的迷人魅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二月十四,这个对天下所有的情侣来说特别的日子,在Annecy情人节的氛围美好得让人心都会醉。街上到处都是怒放的鲜红玫瑰,古老的城区一路起来,满城芳香,美不胜收。 古城景色优美,倚靠着阿尔卑斯山,美丽的湖泊,还有穿城而过的运河。远处是青黛色的山脉,近处绿树掩映,繁花如锦。沿河两岸大部分的建筑都修建於好几个世纪之前,历史悠久且保存完好,泛着古典与现代的融合之美。石板路,精致的雕花扶栏,还有那无数的露天咖啡馆,就连座椅都是抢眼的鲜红。 春天来临,褪去了冬日的萧瑟,各种各样美好的颜色绽放在小楼的拱廊前,缠遍河道的扶栏上,映着幽幽的水波,随处入景都是旅游杂志的封推图片。 叶心栩跟着沈尉迟去品嚐了Annecy有名的海鲜拼盘以及法国的特色蜗牛。鲜嫩多汁的海鲜,经过一整个寒冬的考验,最是肥美多汁的时季。还有那巨大的蜗牛,连壳都被烤得又苏又脆,一口咬下去,搭配着壳内厚嫩的蜗牛ròu,那种丰富的口感真是美味得无与伦比。 他们还去试了Annecy独特的丰奶rǔ酪,是由采自放养在阿尔卑斯山上的牛羊鲜奶精心制作而成。白腻的色泽,香浓柔滑的口感,盐味引出来的强烈滋味,美妙至极。刮成一片片的薄透,细腻均匀地撒在翠绿的菠菜上面,味道超级正。 她抚着圆圆的胃唇边带着甜美的笑,与他十指交扣,在这片浪漫温馨的夜色中慢慢地散步。 「尉迟哥哥,好像我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一起出来吃吃饭,然後像这样手牵着手一起在街上走。」她抬起他们交握的手示意,眼里的笑意深深。 不管是在台湾还是在法国,他们之间的约会都是这样的,没有很浪漫,也没有超浓的情调,只是这样做着平常都会做的事,却让人心里都是甜的。 「不是。」他淡淡地开口。 「啊?不是什麽?」 「最常做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麽?」 「做爱。」 轰地一声,她感觉到烈焰在她的脸蛋上爆了开来,脸红到不行。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明明他们牵着手一起很甜蜜地散个小步,他却可以在下秒惹得她恨不得直接跳进冰凉的河水里让自己的温度冷却下来。 这个男人,外表看起来再清风霁月,骨子里却还是那麽坏,坏透了。 「不是吗?心心?」 他还问,他还好意思继续追问,叶心栩拉着他的手,疾步行走,还要分神去看周围的人到底多不多,被大家听到都丢脸死了。 「心心。」 她没有听到,没有听到,不要再说吓死人的话出来了。 「他们都听不懂中文。」 急行的脚步猛地停下来,打量了下四周,果然全都是各种发色、各种皮肤跟眼珠的外国人,好家在!她松了口气,等等…… 「谁管他们听不听得懂呀?」她指间用力,重重地捏了他的手指一把,「而是你根本就不应该讲这样的话呀。」 「我哪里说错了?难道我们做的最多的不是……」 「好好好,我认输,我说错了,尉迟哥哥,拜托你,求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她承认自己的脸皮不够他厚,她认输总可以了吧? 「好吧。」 他还真大方。叶心栩气得嘴唇都嘟起来了,他平常都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怎麽欺负起她来会这麽坏?可是,谁说不是呢?他有多麽坏,她再清楚不过了。 在唇边苦涩的笑末扬起前,她立刻压了下去,转移话题,指着那立在水里的石质建筑问他,「那个是什麽?」三角的形状,尖尖的屋顶,像一艘船一样飘荡在水中。她以前经常在明信片或者杂志上看到这个景致,很独特也很美丽。 「Palais de I'Isle。」他念这个词的音调符别地好听,「兴建於12世纪,曾经是总督府。当年的这条Thiou河是没有桥的,行船至此都要停下来交税,再後来这里当作法院,大革命时期它成为监狱,专门关押政治犯;而现在它是Annecy的博物馆,里面记载着这里的历史。」 很中规中炬的介绍,没有多余的词来润色,但她却听得很入迷。就像小时候他为她讲故事般,他的音色完美听入耳内非常舒服,一座没有生命的建筑由他讲来都像故事般动听起来。 叶心栩认真地细细打量着这座水中的城堡,「原来这麽漂亮的地方曾经还是监狱。」 「世上最美丽的监狱。」 「再美,它也是监狱。」 「哦,是吗?」他望着她,唇边的笑意很明显。 她好像太让情绪外露,立刻甜甜地靠向他,「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一看,好不好。」 「好。」 其实也没有特定的地方要去,他们只是随意地在古城里走一走,感受一下甜蜜节日的气氛。Annecy并不算大,全部走完也花不了多长的时间。它的美在於它的古朴,历史悠久的建筑,窄窄的巷於,他牵着她的手走上那座着名的爱情桥,Pont des amours。 卢梭和华伦夫人曾经在这座桥上留下他们的足迹,那段超越伦理与理智的爱情故事,也早已随着风儿吹散在空中。传说,情侣在这座桥上接吻就可以牵手一辈子。於是便有无数的情侣纷至踏来,验证传奇。 古老的桥身,上面有着斑驳的痕迹,并不那麽新,也并不那麽精巧讨好,但它就是静静地伫立,见证了无数的爱情,幸福甜蜜,凄婉动人,绝望与挣扎,到今天,也见证了他们之间的恻然向背。 「这里很美。」她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望着桥下潺潺的流水感叹道。 「嗯。」 「现在这样,真好。可以一起看看夜色,赏赏美景,安静又平淡。」她闭上眼睛,浅嗅空气中甜甜的花香,「如果可以永远这样,有多好。」 他揽住她的腰,沉默不语。 「尉迟哥哥,你听过那个传说吗?」 「什麽?」 「如果情侣在爱情桥上接吻,那麽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他的笑容清俊,眼神温柔。 「就算是传说,我也想要相信。」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夜风中,他的唇有点凉凉的,她伸舌舔过那丝凉意,温暖他。 他搂过她来,让她微靠在桥栏上,舌头吮住她的,相互摩擦。 这是怎样的一个吻呀,既深情又温柔,既绝望又无助。她双手缠上他的後颈,用尽所有的热情去回应他,去吻他,怎麽亲都觉得不够,怎麽吻都觉得是失落。 浓密的眼睫染上湿意,她的手指缓缓地抚过他像生丝一般的黑发,在他的颈项间细细摩挲,无限爱意缠绵。然後,指间突然用力,往下一按…… 沈尉迟,你知不知道,虽然药物对你而言已经失去了作用,但是穴位呢?你可能不知道,除了学过眙拳道,我其实还对人体的经脉穴位非常有研究。 而这个研究,今天终於帮到我了。 他的身子沉重地压过来,长久的忍耐与退让,在此时此刻,撕去伪装。 叶心栩一直生活地很单纯,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多花脑筋,快意恩仇该是一样多麽慡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用脑。如果到了某种特定的时候,如果被逼得超过她的极限,她也可以是深谋远虑的。 她的时间非常非常有限,一刻也不能耽误。可能十分钟也可能只有半个小时,她用那麽长的时间才换来这短暂的瞬间,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坐在车里,她握紧手里的包包,不断地祈祷一切都可以顺利。她计划了很久,算尽了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数,最终有了这次的逃离。她不敢去附近的机场,又不敢跑太远浪费时间,所以她选择了里昂机场。 虽然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但要感谢沈尉迟巨大的图书收藏,她这段时间每天都会翻着地图研究,把周围的地理城市仔细地研究了一番。 暂时的妥协与退让,可以让他松下戒备,她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心机才可以成功做到,谁能想到,他会让她那麽顺利达到目标。 她把所有的重头戏都赌在今天晚上,二月十四,所有情侣最期望最幸福的日子,她却选择在这一天离开他。该说沈尉迟是信任她还是太过自信,他从来都没有扣住她的护照让她无路可逃。她的护照一直都放在c黄头的抽屉里面。不过她为了取信於他,从来都没有动过。 只有今晚她悄悄地拿了出来,再顺便带走一笔现金,塞进他送给她的零钱包里面。那个包包很小,根本就装不了什麽东西,而她为了让今晚显得自然而毫无目的,还撒娇地将包包交给他保管。现在,她所有的希望都在这里面。 当她看到那座圆弧型的建筑时,那曾经在图上看过无数递的设计,她才慢慢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好,一切都很顺利,比她预期的要顺利很多。下了车,她直接往约定的目的地走去。 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等着某个人主动地找上她。她相信武道肯定将她的照片给那个人看过了,所以她只要等待就可以了。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分钟。 一记轻拍让她反射性地灵活避开,手掌疾速地伸出来准备擒住对方的手腕。 「你果然像阿道说的那样,身手很好。」来人稍嫌狼狈地闪过她的抓握,脸庞上带着明朗的笑容。 她顿住,慢慢地收回手掌。 男人伸出手朝她笑着,「你好,我是阿道的朋友,谢镇,你叫我Thomas就好。」 她很勉强地一笑,心情紧张无心应酬,「Thomas,我请你办的东西都弄好了吗?」 「在这里。」他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小包,「身分证明,护照全都办妥在里面,现在开始你可以有一个全新的身分。」 「机票呢?几点的航班?」 此时,刚好机场里响起柔美的广播声,用法文播报一遍之後再用英文播报,他抬手指了指空中,「这趟怎麽样?」 「非常好,谢谢你。」她要感谢对方做事这麽俐落与乾净,一切都配合得天衣无fèng。伸手拿包包,「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不必了,阿道已经全部结清楚,你可以放心。」 她心里一酸,最终,她其实还是坏的,她利用了武道;可是,现在的她无暇去思考那麽多,「Thomas我时间有限,要赶紧走了。请你记住,你从来未曾认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我。」 「OK,我很识趣。」他耸了耸肩,跟她握了个手,「祝你好运。」 「谢谢。」看着他转身走掉,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要赶紧入关,恐怕要等到飞机完全起飞,她才会真正地放下心来。因为她偷偷带走了自己的护照,运气好的话,他们只会去查叶心栩的出境记录,而不会去查某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快点,马上就要到那个出境口,只要几步,她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 「你要走,似乎应该要跟我说句再见的,心心。」一道温和的男性嗓音在她身後响起。 她听到那个声音,浑身一僵,就只差几步,她死死地盯住出境口。 只差几步而已,为什麽,连这麽一点时间都不给她?她想要拔腿直奔…… 「要让一架飞机停驶,其实并不是那麽难的事情,你相信吗?」 她像是被冻住一般,愣在那里。 深深的叹息声,温暖的身体贴在了她的背後,他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回家吧,调皮的小猫。」 「为什麽……为什麽……只要再一分钟,不,半分钟都可以,为什麽要这样……」 「傻孩子。」他声音里面的笑非常明显,「就算再给你一辈子,你也不可能逃离我,除非,我死。」 她颤抖起来,转身望着他,终於明白,她所有的计画原来他早已洞穿,「你什麽时候发现的?我明明……」 「你要知道,我很了解你。」他很体贴地为她将颊畔的发丝理顺,像是不经意地说道:「咖啡口味的口香糖。」 她的脸色开始褪去颜色。 「还有那个男人,他叫住你的第一句话是用英文。」 她失算了!怎麽会以为沈尉迟安排于竟跟在她的身边,就会对她有利呢? 就算于竟太年轻心计不深,但她却没有算到他对沈尉迟的忠心;一丝一毫的小细节,他都会向这个人报告的。 而沈尉迟,就是可以做到见微知着。她不可能去买咖啡口味的口香糖,就算当时是心慌意乱无意中拿错了,真的付了款忘了拿。可是那个从未谋面的男子,为什麽一开口就会跟她讲英文?而且他太清楚她的性子,非常讨厌英文能不讲就绝对不会说,买个东西之类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开口说话。那麽,那个男人怎麽会连询问都省掉,直接用英文跟她交流?这里不是英国也不是美国,这里是法国。 「原来,在那麽早……」她苦笑着,以为自己计画得尚算完美,却未曾晓在最开始他就已经全部清楚,「为什麽不一开始就揭穿我?」她努力了那麽久,忘掉自己的性格,去跟一些绝不可能妥协的事情短暂地妥协,到最後却发现,原来全是无用的。还有没有比这个打击更大的? 「你想要玩,我可以陪你。」他摸着她的脸颊微微一笑,「谁让我的心心,就是这麽贪玩。」他拉着她,慢慢地往机场外面走去。 她无知无觉地随着他走,「所以,在爱情桥那里,你根本就没有昏过去,对不对?」 「下次记得,如果要动手,你的眼泪不要流出来,那会让对手警觉。」 还有下次?玩过这一次之後她就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她费尽心思,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恐怕他纵容着她陪她玩这一场游戏,也只是为了给她这样的教训吧?再如何逃,都逃不开。 「你一直都跟着我,是吧?」她一点都没有发觉,还以为自己好运成功逃脱。 「傻瓜。」他宠溺地叹息,伸手拿过她的零钱包,「这世上有个词叫欲盖弥彰。」她主动将包包交给他,真是儍得太可爱。抬手,从包包上面妪下一粒非常非常细小的钻石,"还有一种东西可以让我们省时省力。」 他在她的包包上面放了跟踪器! 也就是说,就算一切让她侥幸成功,可无论她逃得再远,都还是会被他找到。 原来还是逃不开。 出了温暖的候机厅,夜晚的风很凉,吹在她的脸上,带来刺刺的痛。 这世上,还会有谁是他的对手?他算尽了一切,不是她太傻,而是他的心机太深沉,十个叶心栩都不及他沈尉迟的一星半点,或者,应该说,连斗的机会都没有,就输得彻底。 「你太调皮。」他轻点她的鼻尖,像是很惋惜似地说道:「我们玩一玩就好,为什麽还要牵扯另外三个人?」 三个人?她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慌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要,你不要对他们动手,拜托!他们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好心……」 「他们让我失去你,你觉得我会原谅?」 他成功了!他让她恨自己,恨自己自不量力,恨自己祸及无辜。眼泪,就那样流出来,一滴一滴砸落在乾净的地板上,她恨死自己,恨死他了! 伸手,一下一下重重地捶着他的胸膛,讨厌他把她逼到了绝境,恨他故意给她一丝的希望,然後迅速地破灭,「不要牵扯别人,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他望着她,温柔平和,像是看着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满脸地纵容,「心心,你学坏了。」她知道拿自己来威胁他了。 「我是认真的。」抬头,望着他,眼睛与脸颊都是湿漉漉的,但神情无比坚定,她在赌,或者,该说她有几分笃定,他会不舍她。 「用你自己来换?」 她沉默了半晌,然後咬牙点头。 他的眼神变了,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狠厉与冰冷,唇边的笑却勾了起来,「真好,原来我的心心可以为别的人这样牺牲自己,你可让我,心情大好。」 这样的沈尉迟,她从未见过,她吓到了。 他突然眼睛微闭,搂住她俐落地转身,一声微响过後,一个身影从不远处柱子後面摔了出来。然後,像是点燃了引线一般,场面再度混乱起来。 好多的人,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子弹就像是下雨一样疾射而来,这里一片平坦,没有任何障碍物,没有可以躲的地方。他抱着她以一种诡异的灵活姿势闪过那些致命的攻击。 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这麽完美的一场战争,也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杀人可以这麽有美感。她一直以为于竟、韩子诺他们的身乎已经是顶尖,却才发现,跟沈尉迟相比,他们还是差得太远。 他的动作很优雅,天生的优雅,哪怕抱着她,他也丝毫不受影响。握枪的手坚定无比,而他的枪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是连瞄准都不必,每一粒子弹都精准地击中对方,而且,都是正中眉心。 这是一场残酷的杀戮,这也是一场绝伦的演出。美丽得让人叹息,血腥得让人心惊。那麽多的生命,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全部都躺了下来,因为他们自不量力想要杀掉一个他们不可能杀得了的男人;而他,搂着她站在夜风里,右手垂着枪口朝下。动极之後的静,一种别样的静。 又一次毫无预警地直面鲜血,她怔住了。刚刚,差一点死掉的就是他们两个。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不是他们死,就是她与他。一切都可以在一秒钟开始,也可以在下一秒结束。 这样的世界,永远充满着生与死的较量,命悬一线。 这样的世界,她觉得可怕。 第八章 叶心栩抬头望着那个依旧温和的男子,杀了那麽多人,他为何还可以拥有这麽乾净纯粹的气质?突然,远处一抹流光微闪,她直觉地抱住他转身,沈尉迟是怎样的人,怎麽可能会让自己的女孩去挡子弹?他抬臂,直接挡住那粒子弹,扣住她的腰往後推,顺势抬臂指间扣动,装了灭音器的手枪只发出微闷的响声,那藏在远处的杀手,被俐落地干掉了。 惊魂未定,她扶着他的手臂慢慢地喘息。刚刚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她没有丝毫地犹豫。手扶在他的腕间,一滴两滴无数滴温热而鲜红的血液滴落到她的掌心,叶心栩那一瞬间感觉到脑中一片空白,从未有过的恐惧抓住了她,「你受伤了。」 「只是手臂。」 她深呼吸,逼自己冷静下来,轻轻地抬起他的手臂,细细查看,果真如他所说,没有伤到其他地方,只是手臂。 可是,她还是哭了起来,「你明明可以闪掉的,为什麽要硬挡那一枪?你不是沈尉迟吗?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怎麽会那麽笨。」 「这样,你就会内疚,就会离不开。」他微笑着,承认。 她傻住了,他受伤了,那就意味着此时的他,可能并不一定会是她的对手。只要她肯赌的话! 望了一眼那处伤口,只是伤手臂而已,不会致命,不太严重。他有一流的条件可以照顾好自己,他会完好无事的……而她,只有这一个机会,唯一的机会。咬牙,松开手直起身子就往前跑,这是她最後的机会了,从他的眼前消失,趁他的手下还没有赶到前,她就消失。 还没有来得及迈开步伐,他反应非常迅速地伸手拉住了她,很用力,很执着,「别走,心心。」 因为用力,鲜血一股股地涌出来顺着皮肤一路往下,淌到他握住她的掌间,黏腻而温热,她倒抽了口冷气,「沈尉迟,放开我吧,就当我求你。」 「绝无可能。」 「你这样留我在身边,我会恨你的。」 「那就恨。」 她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他是爱她的,那麽深那麽沉,就算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从来没有说过爱。但他对她的执着,已经很清楚了。再痛再伤,还是不要放开她。他可以自己受伤,却不会让她帮他挡子弹。 他重视她,胜过重视自己!为什麽会这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心情下领悟到他的感情?这世上的事情总是会如此讽刺可笑吗? 他的血流得那麽快那麽急,把她的掌心都染红了,那种温度,把她的心逼得慌乱不已,如果要走,她只要用力地掐住他的伤口,他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放开她。 可是,她会那麽做吗?她抖起来,非常剧烈地颤抖起来;然後,眼泪再度崩溃,「沈尉迟,全世界的人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最讨厌你。」她从来都不哭的,可是在他面前,她却变得很爱哭。 伸手,去按他伤口附近的穴道,想要为他止血,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抬手狠狠地擦掉。「你那群号称无所不能的手下呢?为什麽会一点踪影都没有?」 「是呀,原来他们并不是无所不能。」他的唇边浮起笑,轻声赞同她,神色如常,好像受伤流血并没有影响到他。 她只有一只手,按了好几次才找准穴道,周围很安静,除了风声再无其他。这世上就是有这麽荒谬的事情,这里刚刚发生了枪战,为什麽会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原来有钱真的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只有你想不到,而没有做不到。 远处传来的车声打破了这种安静,她拾眸,终於还是来了吗?他最忠心的下属们。 一群训练有素的男子在韩子诺的带领下快速地赶到他们的身边。很好,她彻底地失去了离开的最後机会,都是因为,她还是会不舍,还是狠不下心来。 右手被紧紧地握着,紧得发疼。他一直握着她,怎麽都不放开。 叶心栩,你就这样认命,永远都逃不开了吗? 回去之後的事情似乎变得很简单,顺理成章。他的私人医生早已经在家里待命,检查之後报告,子弹没有穿透出去,还留在上臂肌ròu里面,需要用手术把它挖出来。 於是现场处理。他没有让她离开,换了一只手握住她,她只能站在那里,目睹了手术的全过程。这不是电影里面的虚假镜头,不是书本里面描述的字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混合着酒精的气息,她闻着闻着,腿突然虚软起来。看到他的伤口,被撑开翻找,激流出来的鲜血,她心里好难受,那种滋味被狠狠地堵在心口,疼痛难忍。明明伤是在他的身上,为什麽她会觉得比他更痛? 任何的手术过程都是残忍和血腥的,当那粒子弹「叮」一声落在托盘里时,她觉得背後的冷汗浸得她心都是凉的。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快要晕过去…… 那名医生技巧很稔熟地用止血的纱布为他包扎,沈尉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医生会意地退开。 「你来。」他松开她的手,轻声说道。 「我?」她吃惊地望着他,「我根本就不会。」 「为你受的伤,你有责任处理好。」 「有医生……」 「心心,我在等着。」 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她偷偷地嘀咕着腹黑,算计之类的,他故意要她印象深刻,故意要她伸手去碰、去摸、去感受。定到他的身旁,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乾涸的血液,一旁的护卫端来一盆乾净的水,她迅速地洗乾净,再消毒,深吸了口气,走到他的身旁拿起那卷包扎到一半的纱布。脑海里不断回忆以前上跆拳道课时,老师说的意外受伤之後的包扎要领。 叶心栩很快地冷静下来,虽然动作有点笨拙,但她做得还算可圈可点。医生站在一旁看得直点头。 沈尉还则是一直看着她,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分外仔细。她小心翼翼地绕着圈,偶尔抬眸看他一眼,生怕碰疼了他,却吃不住他的紧盯而快速地移开视线。他们之间很安静,但气氛却很奇怪地透着亲昵,好像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这个世界里面只有他们,再容不下旁人。 敲门声打破了满室的温柔,沈尉迟看了韩子诺一眼,他立刻会意地过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她知道那是沈尉迟的得力手下Edward,这个男人很沉默每次到这里来都行色匆匆,除了沈尉迟,他从不与别人说一句话。 他不只一个人,还带来另外一个。 一进门,他手臂用力一推,另一个男子狼狈地摔在地上,刚好趴在沈尉迟的脚下。他努力地挣扎,想要爬起来。 「Louis你还是保持现在这个姿势比较好。」沈尉迟淡淡地低眸,看了眼那个男人,声音冷静温和,「因为这样会让我心情好。」 「呸,狗杂种,」男子抬头狠狠地瞪他一眼,他的脸庞居然跟沈尉迟有着几分相似。但他年纪要大很多,而且有很明显的外国血统,黑发绿眸,五官深刻。 一只脚踩到男人的颈间,将他的头直接踩到地板上,「说话当心点。」是那个从来都沉默的Edward,他双手抱胸踩在男人的脖子上,冷酷依旧。 「Edward,你这狗狼养的,你敢这样对我,当初我就该直接把你扔去……唔……」颈间的巨痛,让他住了嘴,他伏在地上喘息着。 她动作的手微微地停顿了一下,然後继续。他们说的是中文,她听得懂。 沈尉迟浅浅地看了看那只假装忙碌的手,沉默了会,看向韩子诺开口:「送她回房。」 她没有反对,事实上,现在的她反而感谢沈尉迟这份体贴。她不想看,对那种充满血腥与邪恶的事情,她没有兴趣去看。就算再好奇那个男人的身分,她也不要看。 迅速地将纱布打个结,做完手上的事情,她很乾脆地走了出去。 沈尉迟再度将视线移到那个男人身上,「今天晚上要多谢你的招待了,Louis,你的手下都很能干。」虽然没有成功杀掉他,不过至少成功让机场的人没有出来烦他,Louis这方面的安排还是值得称许的。免去了不少他的麻烦,「为了报答你,所以现在我让我的手下请你过来,招待一下你。」他坐在那里,优雅清贵,受伤亦未损分毫,看了一眼Edward,他立刻会意地收回脚。 一向意气风发的Louis此时狼狈不堪,任何人在刚得知任务失败後接着被端了老窝,都不会开心的,「你想怎麽样?」 「游戏玩得太久,还是会腻的。Louis,我已经对你失去耐性了。你告诉我,你想怎麽死,嗯?」 「你……你敢杀我……」男人很勉强地抬着头,瞪他。 「哦,你觉得我敢吗?」他唇边的笑意更浓,「三条人命,Louis,你赚了。」 「沈端那个杂种跟尉迟语那个贱人,本来就该死!」 「砰」地一声,一颗子弹射入Louis的左腿,沈尉迟手里的枪泛着冷冷的光芒,他很轻很柔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杂种和贱……」 又一声枪响,鲜血进溅出来,泼到地板上,触目惊心。 「唔……」他重重地喘着,伸手捂住流血的腿,拚命压抑住要冲口而出的痛吼,伤到要害处,他隐隐知道自己的腿可能会就这样废掉,愤怒的眼睛瞪得快要爆出来,「沈尉迟!」 「果然子弹可以让你找回该有的礼貌。」 「当年,我就应该杀掉你的!」 「可惜,你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今天你要为这个错过付出代价。」 「你有种杀了我,我根本就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死。」他笑了,像是很愉悦般,「那你怕不怕想死却怎麽都死不了?尤其是,当你成了废人之後。」 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的两声枪响之後,Louis整个人无力地瘫在地板上,软趴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摆在那里,红色的血液一路漫延开来。 他痛呼着拚命地骂:「狗杂种……你……敢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叔叔……」 一阵连续的枪响过後,Louis的身上多了许多的血洞,沈尉迟的食指慢慢地摩挲过枪身,「一个字一颗子弹,怎麽算,你都是赚的。」 男人显然痛得快要昏过去,咬紧牙齿,紧得嘴角的鲜血越来越多。 「你现在想的是死,对不对?」沈尉迟唇边的笑温和又凉薄,「可惜,你死不了。我会把你放到最好的疗养院里,一辈子就这麽不死不活地躺在那里。放心,那里有世界上最优秀的医护人员,他们绝对可以保证你没有任何办法自尽,一直活到一百岁。」 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翻转身子,却只能往地上涂上一片一片的血痕。他不甘心,怎麽都不甘心…… 「再见,Louis,好好享受你未来的人生!真令人期待,不是吗?」 这一天,好漫长、好漫长,明明只是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为什麽她有一种过了一辈子的感觉?二月十四,这麽浪漫的一天,却这麽让人记忆深刻。 叶心栩坐在窗台边,望着窗外,黑暗中的阿尔卑斯山隐隐起伏,像是隐藏着巨大力量的猛兽。Annecy的天空很乾净很纯粹,它的夜空也一样的美。月朗星稀,没有丝毫的杂质,没有人工的痕迹,它的美,是天然的。 「夜风很凉,你坐在这里容易感冒。」沈尉迟推门进来,看见她安静地抱膝坐在那里,有一种荏弱的无助,这样的叶心栩,很陌生。 他上前,搂抱住她,她的身子一片冰凉,可是表情却很平静。他洗过澡了,浑身上下有一股她很熟悉的清慡气息。 可是,她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墨五里面又闪着那种诡异的红光,她的心再度发沉,她知道,刚刚沈尉迟做了什麽事情。有时候了解反而是件痛苦的事情,它会让你想要欺骗自己都无能。 「很小的时候,我就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这样抱着你,可以保护你。那时我也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但这世上的事就是会在瞬间完全倾覆。」他吻了吻她的发丝,「你还记得我送你上学然後就再也没有去接你的那天吗?」 她怎麽会不记得,她坐在幼稚园的门口一直等到天黑,等到妈妈强行将她抱回家,她还一路大哭;後来,她连幼稚园都不去,就守在他的家门口等他回家,却没有想到再也没有等到他。 「那天上午爸爸妈妈来学校找我,他们很慌张。」望着她没有表情的脸蛋,他没有受影响依旧往下说:「他们从来都没有这麽突然来学校找我,也从来没有那麽忙乱过。当时我看到他们就隐隐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了,他们带着我上车开得很快,我很沉默一直都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他们那样做必然有他们的理由,谁会想到,还是逃不掉。」 「其实车祸发生的时候很像电影里面的慢镜头,诡异而不真实。数辆跑车追撞,紧急地煞车与翻滚,妈妈一直拚命地抱着我,想要保护我,但却还是难免受伤。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Louis,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除了父母和妹妹,我还有别的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注意到他的用词,他说的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而不是亲人。 「你今晚见过他了,是不是觉得他跟我长得还有几分相似?」 原来那个人,是他的叔叔,是他的亲叔叔。 叶心栩再度震惊到,她每次以为沈尉迟不可能再残忍了,可是他每次都会突破那个极限。他这样放手去折磨一个人,而那个人还是他的亲叔叔。她的心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冰。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可是她的思绪已经变得麻木起来,除了机械地听他说话,无法给予别的反应。 而他,回忆的滋味,总是痛苦。 「沈端,没有想到你的命真是大,这样都死不掉。」他从翻倒的车子里面,只看到那双擦得乾乾净净的皮鞋,「把他们给我拖出来。」 他的父母因为撞击额头手臂全是鲜血,但至少还活着。 「Louis,我躲了你整整二十年,你还想要怎麽样?你应该很明白,我根本就无心去跟你争夺权利……」 「你有什麽资格来争夺?那本来就是属於我的。那个死老头,不过是入赘我高贵的Griffith家族,那些财产全是我家的,跟你有什麽关系?你不过是那个死老头找的台湾贱人生的杂种而已,凭你也配来跟我争?你连给我舔鞋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台湾,从来没有踏上过法国的土地,我也从来没有用过你家的一分钱,你何必要死盯着我不放?而且你还派人抱走了我的女儿,到现在我都还找不到她。」沈端捂着额头,却止不住那奔流的鲜血。 「哼,那是你们活该。你要怪就怪那死老头还惦记着你,他一直觉得你才是他最纯的种,还想要将集团交给你,是他不给你活路不是我。」Louis转头凶狠地盯着尉迟语,「还有这个贱人,沈端,你欠我的可真多。」 「我跟小语是真心相爱,我们不欠你分毫。」 「她原本也该是我的!」Louis逼近他,「你知道我有多努力才能不介意她身上的血统决定娶她,可是她却被你勾引走。沈端,你总是我来跟我争,不管是权力还是女人,男人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你都不放过!你不死,我怎麽解恨?」 「我们的婚约根本只是上一代的约定,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一直沉默的尉迟语愤然反驳,「我不爱你,绝对不会嫁给你。」她不满家里的私订婚约,才从法国到台湾来念大学,离开那个没有自由的地方。她在这里遇到了自己此生的最爱,跟他结婚,跟他在一起,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所以这笔帐,也要跟你算。」Louis笑着,「你这个女人不屑我,以为自己多高贵多纯洁,好吧,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多纯洁。」他拍拍手,五个满脸横ròu的男人站了出来,各种肤色各种样貌,却一致笑得很猥琐,「看,我特意为你挑选的男人,保证一个个都是强壮非凡,可以满足你。」 「你们要做什麽?畜生!放开她!」沈端看着那些入朝他老婆逼近,怒吼着,挣扎着,却被几个大汉死死地按在地上。 沈尉迟被人拉开来,他小小年纪很稳重也很冷静,身手也不错,但有什麽用?毕竟年幼,一记重拳就可以打得他嘴角流血,被拖到一边无力反抗。 「不要伤害我儿子,你们这些混蛋,啊……」尉迟语的尖叫声混和在衣物的撕裂声中,她拚命地挣扎,却还是难逃绝望的命运,她想死,就这样死掉也能免於受rǔ…… 「尉迟语,你如果敢自尽,我就把你儿子的ròu一片一片地割下来。」 这样的一句话,堵住了所有的反抗,她流着眼泪,被那群恶心的男人包围…… 「妈妈!妈妈!」沈尉迟像疯了一样,用力地撕打挣扎,甚至动口去咬捉住他的人,可是,那时的他还那麽小,他的力量太薄弱。 「畜牲,Louis,你这个畜牲,你放开她、放开她!」沈端的激烈反抗,依旧是无用,因为他们的人太多太多,而他,只是个温文的男子而已。 「懦弱的男人就像你这样,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沈端,好好看,慢慢地欣赏。」 他转头望着尉迟语,「贱人,这是你背叛我的代价。」那个男人一直站在那里,嘴角带笑地欣赏完那一出让沈家心碎癫狂的惨剧。 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时间在那一分一秒,在无数人的狞笑声中,在父母痛苦的语调里,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恨着自己,是他拖累了父母,让他们遭受这样的耻rǔ,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甚至咬出血来。 当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当父亲抱着痛哭的母亲泪流满面时,那个男人举起了手枪,「你们的感情可真是好,没关系,我就当做善事,送你们一家三口一起走。」 两声枪响过後,他看见父母的血液直直地进溅出来,然後,那个乌洞洞的枪口指住了他,「小杂种,知道为什麽你是最後一个死吗?因为你最不应该出生,我要你看完全场,现在,你的时间到了。」 可是,他偏偏死不了。所以今天,换那个男人死! 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爷爷的人,在最後一刻赶到了。但,被救下来又如何?他的生活依旧是一片冰冷的地狱。 「如果你想为他们报仇,你就要自己强大起来。」沈御非的话,很正确。一个可以将自己入赘的那个家族的权力完全掌控过来的男人,一个在原配强大的情况下还可以找别的女人生跟自己姓的儿子的男人,他的心,绝对是硬的。 Griffith集团很庞大利益很复杂,所以他们都要想,既然如此,那就来争吧。恐怖、暗杀,随时都会踩中的陷阱,一不小心就会致命的死局,一点一点他也慢慢地成长起来。 「其实那样的日子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一个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弱者在我们的世界里是无法生存的。」沈尉迟的语气很平稳,哪怕是敍述那段让人听了心都要裂开的往事,他还是很淡的口气。成功得到大权之後,他就是不改集团的名称,因为那样才会更讽刺,更让以那个以家族为傲的人痛苦。 叶心栩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原来在她无知地幸福的时候,他的生活过得那麽辛苦。原来在她无忧玩耍的那天,沈叔叔与尉迟阿姨却遭受了那样的苦难。难怪以前她提及他们的时候,他的反应那麽冷淡,因为那是永远都好不了的伤痕,碰都不能碰。她觉得心很痛,为他们痛,也为他痛。 她理解他了,可是同时,她的心也从未如此绝望。就算当初计画逃离那段日子,她都不曾这麽绝望过。 这样的沈尉迟,他以那麽残酷的方式成长起来,他的心已经变得冰冷,怎麽都热不起来。他的世界就是那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终於知道,他们之间的鸿沟,是跨不过去的。世上最大的遗憾,不是我爱你时你不爱我,而是明知道我们彼此相爱,却还是太迟了。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太远,远到永远也拉近不了。 「尉迟哥哥。」她在他的怀里转过身,看着他那好看的眉眼,这麽温和,这麽俊雅,谁能想到,他的心早已经冷硬成冰,「我们还是分手吧。」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改变他,而她也永远都无法接受他的这种生活,勉强在一起,只会让彼此更痛苦。 她可以理解他,但她已无法接受他。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爱下去。」他们的爱,走到了尽头了。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他望着她,静静地说。 「哪怕我不快乐?」 「是。」 「哪怕到最後可能连爱都不剩?」 「是。」 「哪怕,我会恨你?」 「是。」 「我无话可说了。」 再也没有什麽话好说了。 第九章 回到台湾的日子,其实可以说过得很平静。 开学之後,叶心栩的生活变得很有规律,上课与回家,她很乖巧很听话,每次都是很准时地回到家里。没有课的日子,她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到处去乱跑。 但她失去了曾有的快乐,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不是她不想笑,而是她真的笑不出来。大大的宅院里再也听不到她开朗的笑声,响亮的说话声,沈尉迟的身边再也看不到她耍赖地纠缠与撒娇。她很平静,什麽都很平静,情绪也好,说话也罢,都平静得如同一湖死水。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过得很不快乐,但所有的人都很识趣地保持沉默。 一趟法国之旅,并没有解开她与沈尉迟之间的结,反而让它成为了死结。 官谨行走进庭院的时候,看见叶心栩从主宅里出来往左侧的花园走去。那身影看来很不叶心栩,以前她都是风风火火,可是现在她文静得像是最完美的淑女。讲真的,他很不习惯!摸了摸鼻子,跟上去,「今天天气很不错喔,小栩。」 她淡淡地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一会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玩?整天待在这里,烦都烦死了。」 继续沉默。 「我陪你去逛街,随便你买什麽都可以喔。」 「官谨行,你有事情就去做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她走到温室里,看着房里怒放的花朵,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摊开书本。 官谨行靠在门边,望着她,「小栩,你的性子怎麽会固执成这样?」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低下去,继续。 「你这样只是跟自己过不去,让自己更不开心而已,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他摇头感叹,「没想到你这家伙年纪小小,对是非黑白会这麽坚持,早知道你会是这样,当初我死都不告诉你沈的地址,也许你们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是呀,如果当初没有她的死缠烂打,也许她跟沈尉迟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吧?这世上有谁可以让时光倒流,让他们回到最初?是她主动招惹他,是她主动跨出感情的第一步,现在又是她想要退回来。这世界并不是围绕她来转,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 道理她很明白,只不过,她真的过不了自己的心。 「你很冲动也很盲目,喜欢就爱了,爱不下去就想走,却不管别人如何,这样的你,其实是可恨的。」 「我知道。」 「沈的性格,相信不用我说,你也很清楚。他不轻易做决定,但一旦他决定要了,他就不会放手。」 「我知道。」 「既然知道逃不开,你为什麽还要这样?」 「官大哥,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都懂。他的世界就是那样的,他不动手就有别人来动他,如果不想死就得让别人死。我很清楚也很明白。」她望着他认真无比,「而且当初是我主动要接近他,不管他怎麽拒绝我都不後退。」 「既然爱他了,就不能只爱好的,要连他的不好一并爱。我也这麽对自己说,我也很努力想要这样做;可是我没有办法。你相信吗,我真的有想过什麽都不在乎就跟他在一起,不看、不听、不想,可是我做不到!我每晚都在作恶梦,梦里面全都是血,不是别人的就是他的。我很害怕,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就那麽睁着眼睛看着他,想着会不会下一秒,他就会死。」她的眼眶发酸,努力地深呼吸,才控制住不要在他的面前掉眼泪,「同时我也想到,死在他手里的那些人,他们的妻儿他们的父母又该如何?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心怀世界兼善天下,但那些人全都是在我眼前死掉的,你说我怎麽去忘?」 官谨行一向开朗爱笑的脸,这时也严肃起来,他没有办法在这个女孩面前笑出来了。 「我承认我忘不掉,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去解决。尉迟哥哥他不可能为了我放弃所有,就像我也不能为了他放弃一些原则;所以我想离开他,如果离开就不会这麽痛苦了。可是他不准,那麽我就只好留下来,我也努力想要快乐一点,可是我笑不出来,再努力都笑不出来,你说,我该怎麽办?」 他也不知道。 这一切该怪谁?谁都怪不了。因为都没有错,沈尉迟没错,那是他成长起来的世界。叶心栩也没有错,那是她的坚持她的原则她的信念。 那麽只好怪命运,为何如此矛盾的人偏偏要相遇,遇上为何偏偏又要相爱。如果只是普通的喜欢也算了,为什麽又会爱得那麽深那麽痛苦。进不能退无力,怎麽都放不开手。 他们两个之间必然要有一个退让,才能找到在一起的理由;可是谁都退不了,因为都到了底限,底限之後就绝无退路。 所以这道题,无解。 看见连官谨行都眉头紧皱郁闷无比,她的唇角微扯,「好了,官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想要开导我,我很感激你的关心。」 「可是我的开导很失败,因为我反过来被你弄得很苦恼。」 「谢谢你,官大哥,跟你聊聊,我很开心。」 可是她都没有笑,他还是比较想看到当初那个痛扁负心汉的叶心栩,那时的她多麽有活力多麽意气风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安静的淑女。 「你应该是来找他的吧?」她看了看手表,「他应该在楼上的书房。」 「唔,我知道,我跟他约好了。」 「那快去吧,他不喜欢等人。」 官谨行默默地点头,走下几步台阶之後,转过头来望着她,「小栩,不要忘记笑容。」 她怔了怔,然後微微地扬了扬唇角。 「啧,笑得真难看。」官谨行嫌弃地摇头,转身走掉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默然感叹,其实,官大哥人真的还蛮不错的,虽然偶尔坏心了些。 *** 一天当两次开导使者,还真的不是他官谨行作风。尤其是另外那一个一直平淡无波,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那批新药都通过测验了,实验室的资料我已经发给你,你要是觉得都OK,我们就会着手批量生产。」 「嗯,我看到了。」沈尉迟修长的手指在滑鼠上轻点,「很完美,你可以吩咐下去了。」 「还有巴西的那个新实验室,进度一直都不错……」一边暍着香浓的咖啡,一边侃侃而谈,官谨行漂亮的五官在阳光里很是耀眼。 他一直讲一直讲,从巴西讲到南非,再从南非讲到加拿大,很快世界各地都要被他讲上一遍之後…… 「你想说什麽,就直接说。」淡淡的语调,没有不耐。 「哇,你终於问了!我还以为你要让我讲到宇宙才会开口呢,早点说呀,累得我脑汁都快绞乾了。」赶紧再暍一大口咖啡补一补,「我想问你,对小栩有什麽打算?」 沈尉迟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後再继续垂眸看向电脑。 「你明知道她现在过得很不开心,为什麽还要这样拖下去?爱一个人不是就想让她快乐让她幸福的吗?你觉得她现在快乐吗?幸福吗?」 「官谨行。」 「怎样?」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如果腿不要抖,我会比较佩服你的勇气。」 「我哪有抖!」 「桌子下面一直在响。」 官谨行低头,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腿,抬头,「靠,如果不是你这家伙太恐怖,吃人不吐骨头,腹黑到极点,我哪里会怕你报复怕成这样?」 「哦,看来是我的错了?」 「本来就是。」 沈尉迟按下桌上的按钮,「请Jessica小姐进来,不必在外面……」 官谨行飞一般地扑过去,一把挡掉他那个通讯器,「喂,你们老大讲错了,你们当什麽都没有听到喔。」 他发誓,他听到那边有传来闷笑声。真是丢脸。官谨行火大地关掉通讯器,「我什麽都没有说,你这小子要不要这麽报复我?」 「其实我原本没有这个打算的。只是你既然那麽期待,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就饶了我吧,这段日子我被那女人缠得快要发疯了。天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居然跑到台湾来找我。看到她之後,我的幸福日子就过到头了。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睡前还要关紧门窗,不然我怕她会突然降临。」那种日缠夜缠的方式太恐怖了,他现在想到还是一阵发寒,「只有到你这里来我才可以暂时喘口气。嘿嘿,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居然会这麽怕你耶。说到这个,你到底做了什麽让她不敢来惹你?」 「什麽也没做。」 「怎麽可能?」他不敢置信地惊呼,「想想这世上哪里还有那女人不敢去的地方?可她偏偏只肯停车在外面等我,不跟进来耶!她不是怕你,还有什麽原因。」 「我建议你问她。」 「她会说才怪。」 「那我就不知道了。」 「……」 没过一分钟,他再度笑嘻嘻地凑上前,「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很早就看上小栩了?」 「哦?」 「你故意给她机会,让她接近你。」他得意地挑眉,「当初说什麽去学校接我,其实你是想去看小栩吧?你从来都不是那麽好心的人,会过来接我?再重要的人,你也可以去诊所等我呀。」 「很合理的推论。」 「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你不想,没有任何女人可以近得了你的身,就算她再能缠也一样。当初那个……」 「你确定你要重提旧事吗?」 「呃……算了。」他还是不说当初那些黑道家族的千金小姐为沈疯狂的事情了,因为某人一向很讨厌那些纠葛与痴缠,尤其是手段狠辣死活不放弃的那个。不过,这世上再狠的人遇上沈尉迟,都自叹弗如。现在那女子不就被处理地很好,再也不敢来缠着他了。 既然这事不能说,那就换一个,「我说沈,我们关系这麽好,你就稍稍透露一点对小栩的想法给我听一下呀,我也是关心你们。」 「可以。」 沈尉迟答应了?为什麽他心里反而开始发毛了? 「我想她是不习惯。」沈尉迟松开滑鼠,手指在桌面上相交,「给她些时间习惯吧。」 「你这样的生活,正常人都习惯不了好不好?」 「其实,我并没有每天都在杀人,只好刚好她碰到的那个时间点不好,Louis那段时间很亢奋。」 真文雅!官谨行差点想要翻白眼,「那你可以不用让她看到那些的,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对那样的画面怎麽接受?」 「那就是我,最真实的我。她如果要爱,就得连那个我一起爱;只爱幻想中的男人,不是爱情。」 好像也有点道理,「那你至少可以不用一下子那麽刺激呀?可以一点一点地让她渐渐了解。」 「你是说,我每天捉一个人过来杀给她看?然後慢慢递增?」 「呃……当我没说。」 好吧,他承认,自己的开导任务再度失败了,因为他好像又被沈尉迟说服了。不过这并不丢脸,这世上能不被他说服的人,可能一根手指都嫌多吧?如果他有心要那麽做的话。 「那现在怎麽办?」他指了指楼下的温室花园,「总这样闷下去,她会崩溃的。」 沈尉迟慢慢地往後靠,轻轻地勾起唇角,那抹笑很是儒雅,很缓慢地说道:「崩溃之後,可以在我怀里哭。」 这世上有变态比赛的话,谁都不会是沈尉迟的对手。但,他得承认,这样的沈,真的很有迷死人的潜质。 如果沈尉迟想要得到的女人,可能还真的跑不掉吧? 「你就不怕时间久了,她的爱会没有了?」再深的爱也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吧?「或者,她会爱上别人。」 他唇边的笑很优雅很温和,「除非我死。」 「砰」地一声,官谨行手里杯子砸碎在地板上,他为什麽要觉得害怕?为什麽要觉得心寒?他有预感,沈尉迟是认真的。 *** 偌大的教室,无数的年轻男女坐得满满的,全都聚精会神地篁着讲台上温文俊朗的年轻老师,教室里非常安静,少见的安静,只有那柔和的嗓音醇醇响起。 「官老师真的超帅的,跟他哥哥完全不同型耶。」吴佳凡低头轻轻地叶心栩的耳边说道:「我觉得我肯定喜欢上他了,你看,他总是往我这边看,说不定他也喜欢我。」 叶心栩失笑,佳佳总是这麽可爱。 「你看你看,他又看过来了。天哪,你看他的眼睛,温柔得像星星一样,帅死了。」 「白天看不到星星的。」 「叶小栩,你还能再扫兴点吗?」吴佳凡气恼地在她耳边低吼:「你自己套牢了个世界级的钻石,就来泼我的冷水,太可恶了。」 叶心栩眼里的光芒微黯,低头写讲义。 「喂,你这学期怪怪的喔,每次约你出去玩都说没空,最吓人的是,你居然认真学英文呢,英文耶。」大家同学都知道,叶心栩最讨厌学英文了,当初考到这个系,气得差点吐血。谁知道她这会居然拿着厚厚的课本在认真听课、记讲义。 天又要下红雨了吗?还走爱情的力量那麽伟大? 叶心橱没有理会好友的话,努力地听着台上老师的课。这学期新开的这门课,临时换了老师,不过她估计所有的学生没有人会反对。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学者,一个是年轻英俊而且风度翩翩的男子,瞎子都会选,因为声音就有差好远。 官谨言,官谨行的弟弟,据说,当然是据吴佳凡说,比校董大人小两岁,一直在德国留学,按理要到今年这学期毕业才会拿到博上学位,但不知道为什麽他会现在跑回来教书。 其实在这之前她就已经见过他了。当时还在法国的时候,有一次官大哥过来,就带着他一起。不过他们也仅止於认识,没有什麽交流。而且她那时的心情很低落,也没有兴趣交谈。 他很斯文也比较内向不爱说话,只是坐在不远处,沉默。 後来发现他居然是她这学期的老师,她也没有特别吃惊。因为这所学校就是官家开的,自己的孩子进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一点都不困难。 不过他真的很优秀,讲课认真、内容翔实,最重要的是很风趣一点也不枯燥!就连一向对英文没兴趣的她也听得津津有味,再加上她现在想认真学习,更要集中注意力。 不知道这是不是天下所有女生的心声,上帅哥老师的课,时间会过得特别快。当下课提示音响起时,教室里有很明显的惋惜声。 「小栩,等一下下啦,我想跟官老师说说话。」吴佳凡扯了扯收拾着书本的好友,羞涩地笑着。 叶心栩抬眸看了眼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讲台,再看了眼吴佳凡娇小的身子,直接拎起包包,「我先走了。」那麽多人,等她挤进去,一个小时都不够。 「喂喂喂。」吴佳凡一路追着她,「叶小栩,你真的很不讲义气耶。」 她沉默继续定。 「只是让你等我一下下,你都不肯,太小气。」 「喂,你到底怎麽了吗?最近话好少,而且心情也不太好的样子。」吴佳凡拉着好友的手,很认真地说:「有什麽事情一定要跟我讲喔。」 她顿住,看了吴佳凡一眼,嘴角微扬,「佳佳你真好,让我的心有点温暖。」 「当然,谁让我们有那麽多年的交情呢。」吴佳凡拍了拍胸脯,「不过,你刚刚不肯陪我去找官老师,真的很不对喔。」 「叶心栩。」一声浅柔的唤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双双转头,看见吴佳凡口里那个像神一样存在的男人,叶心栩的手被她握得好痛。微皱了下眉,还是很有礼地点头,「官老师。」 「上次看你在看的那本「英国诗词选析」,你那个版本已经比较旧了,内容不全,有很多好的作品都遗漏掉了。」官谨言微笑着,递过来一本精装的书,"这本还不错,你可以看看。」叶心栩看着他,有点吃惊。吴佳凡也儍傻地在他们之间来回看,然後上前一步接过来,「谢谢老师。」 「嗯,好好看,里面的诗词写得很美。」他笑起来的样子,眼睛黑得像曜石般明亮而闪耀,气质乾净舒服。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叶心栩感到了那种熟悉的刺痛,他跟沈尉迟最初的样子,很相似!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长相,而是气质,都足很儒雅很温和;只是,官谨言的温和可能是真的温和,而沈尉迟,绝对不会是慈悲。 「叶心栩,你老实交待,官老师为什麽要借书给你?」吴佳凡摇着手里的书本,气势汹汹地追问,「你有什麽事情瞒着我?」 「没有。」 「那这本书没收!」 「随便。」 「咦,这麽乾脆?」吴佳凡往她怀里塞,「那我还是不要了,这可是官老师借给你的,如果我抢了,他肯定会不高兴,那我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她无所谓地接过来,一起走到校门口,互道再见,叶心栩坐上沈尉迟派过来接她的车内。这学期开始,她都是由司机接送的,不过随便他好了,她都没有意见。 垂眸,看见膝上放的那本书,漂亮精致的暗金色字体,稳重的封面,做得很有口味,看得出这本书的价值应该不菲,她翻开书页,慢慢地翻阅着,里面的单词并下一定都认识,但诗歌都还算好,没有特别难的句子与词,关键是看意。 翻到某页的时候,看到一抹浅浅的蓝。她伸手捏了起来,极浅的红色花梗,星星形状的花办,还是交错的两颗星,细细地被压得很平整,看得出来做的人很小心。它乾燥而美丽,成为凝固的永恒,泛着淡淡的幽香。她拿起夹在书本中间的那张小小的书签,上面以花体宇书写着英文,「琉璃苣的花语是勇气,无论何时,请不要将它遗忘。」字体清秀,就像他的人一样,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 勇气吗?她唇边浮起浅浅的笑,将乾燥的花朵摊在掌心里,细细地看,果然真的是很美的花呢。 第十章 叶心栩最近平静了很多,她微蹙的眉一点点地舒展开,每天回家都会钻进房里很认真地看书写报告。而她跟沈尉迟之间的相处也变得很平和,没有争执,没有吵闹。 她无心,而沈尉迟本来就是那种安静的个性,所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反而有点像那种结婚几十年的夫妻,平淡如水。 除了在c黄上。 他的热情、他的拥抱,她都不会拒绝,也无力去拒绝。 拒绝什麽呢?反正不管怎样到最後她都会屈服,何必白费力气?在他的怀里,她可以短暂地忘掉现实,还可以抱紧他,还可以分享那种让人想流泪的她。 只是下了c黄,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活力与热情全都消失掉。他们的生活也变得很有规律,偶尔他会牵着她的手一起到外面去散散步。她也很乖地任他牵,太乖巧了些。 这样的改变,估计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觉得不对劲,会感到怪异。可惜他们都不是沈尉迟,他很沉得住气,她不讲话,他也可以一直沉默。她安静地看书,他在一旁处理自己的事情,各做各的,也是自在。 只是,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交流过,身体的不算。 奇怪吗?也许并不。这世上情侣千千万万,各有各的相处模式。他们并不一定是最奇怪的,只要自己满足就好。至少他们之中,她相信他是满意的。 叶心栩坐在桌前,慢慢地打开书本,看到里面那张小小的书签,依旧是熟悉的字体,「谁都无法测量心灵的广度,它可以自由翱翔,就算身体得下到自由的,但心却可以。」 她唇边的笑很淡,却是真正地开心。 官谨言是个很温暖的人,他的脾气与性格都是极好!他每天都会在不经意间留给她一张小小的书签,上面有着很能鼓励人心的话语。最初,她有种心事被看穿的窘迫,但那些字句,真的写得很好也很美,看了让人觉得希望还是随处都在,不应该太早放弃一切。 他很像最初她幻想中的那个沈尉迟,当时她就说了,如果可以的话,沈尉迟最好是一个大学老师,每天在讲台上细心授课,而她在下面认真地听着。 不过,这个梦想早就已经破灭了。沈尉迟永远也不会变成一个儒雅的学者,他的世界跟学术界实在是相隔太远。 可是官谨言不一样,他这麽多年一直都在国外念书,一心只有书本与学识,他的世界很单纯,基本上没有接受外面不良风气的影响,人在书海里薰陶,自然会有股浓浓的书卷气息,他就是如此。 叶心栩每周都很期待他的课,虽然一周只排了两天,但那天的时间过起来会觉得很快,很开心,一种久违的开心。她偶尔有一种错觉,官谨言像另一个沈尉迟,一个已经遗失多年的沈尉迟,这种感觉,让她不会排斥他。 他送她的书签,她都一张一张仔细地珍藏着。 看着他在讲台上认真授课的样於,她觉得那样的官谨言很有吸引力,难怪吴佳凡会那麽喜欢他。毕竟每个女生的心中,曾经都有一个斯文的白马王子,而官谨言,则是最完美的代表。 他长相英俊,家世傲人,最重要的是,他脾气还很温和,对任何人都很亲切,王子在普通人的身边已经很难得,可他居然还平易近人,这样的诱惑,没有几个人受得了。 很快,官谨言就取代了他的大哥,成为校园里面的头号梦中情人;而官谨行,则因为身边有个可怕的女魔头,现在变成了人见人躲。 叶心栩当然不能免俗地也很欣赏官谨言,他人很好,重要的是,他很关心她。他的出现,就是活脱脱的当初她幻想版的沈尉迟,每次看到他,她都想着,如果尉迟哥哥真的是这样的,该有多好。 *** 她喜欢这种气质乾净的男子,而这个男子还用一种很恰当又不会逼人的方式在给她温暖关心着她,这让她很难不注意到他。随着他送给她的书签一天天地增多,她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存在於他们之间。 她变得爱观察他,讲话的样子,皱眉的模样,微笑的清慡还有沉默的温柔。他真的很像很像尉迟哥哥,她记忆里的那个尉迟哥哥。慢慢地,她变得很期待他送她的书签,因为那上面的字句总是可以很有朝气,反覆地看,觉得冰冷的心会变得温暖一些些。 如果没有那天,可能她一直都会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与他这样相处着,获得一些安详与平和。 其实那天依旧是普通的一天,快要进入初夏,傍晚的云彩绚丽多姿,映照在红色的砖道上,泛起艳艳的色泽。 今天吴佳凡忙社团活动,就没有跟她一起走。 想起社团活动,她真的很久都没有去参加了,形同退团一般。 原本大家都以为凭叶心栩的身手,她一定会加入跆拳道社或者柔道社之类的,但她却选择了登山社。她喜欢爬山,那种辛苦地登上高峰,流着汗看到不同於平地的绝美风景,会让她的心情也变得开阔起来。以前她还在社里发下豪愿,不仅要征服台湾大大小小的山,总有一天她要登上圣母峰,大喊:「I an the King of the world!」 那时的她总是豪情万丈,觉得生活有滋有味,最大的烦恼就是天天被妈妈念到臭头。最开心的事就是又揍了欠扁的人,很慡快。 现在的她,却失去了那种兴奋与喜悦。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着像老人一般的生活,上课,回家,吃饭,睡觉,规律得像潭千年古井,永不泛波澜。 不过,规律的生活也好,至少她不会胡思乱想,不去想,就不会感受到那种无奈与心痛,她已经被折磨得够够的了。她要忘掉,努力地去忘掉。 沈尉迟其实一直很纵容她,她不想做什麽就不做,不想说话可以不说,他从来不会勉强她。其实他对她很好很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除了不让她离开他,他什麽都依她,从来不会限制她。 随便她想要玩到多晚没有关系,随便她逛街购物都可以,是她自己的问题,是她对这些都没有兴趣。 而且他最近也很平静,没有任何意外的会让她觉得窒息的事情,或者,是他都处理乾净没有让她知道? 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今天下课下得早,离司机来接她还有小小的空隙,她慢慢地走,数着脚下一格格的砖块。 「这样不看路,是很危险的事情。」一道带笑的男性嗓音,在她身前响起。 抬头,看到的是官谨言温柔的笑,又来了,又是那种很熟悉很刺眼的笑,她伸手用力地按了按左胸,想要让它不那麽痛,她要忘掉,要努力去忘掉。 「官老师。」 听到她的称呼,他眼神稍稍暗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抬手递给她一张淡蓝色的书签,「这个,送给你。」 她突然觉得有点怪异地呼吸困难,虽然他经常送书签给她,但一般都会夹在某本书里,或者放在她的报告里面,像这样直接给,还是第一次。 脸蛋有点发热,她迟疑着。 「这次我很认真地写的,希望你可以好好看。」见她不接,他乾脆拉起她的手,将书签放在她的掌心。 他的手掌,不是她熟悉的那种微温,他的手掌很温暖,像他人的感觉一样。她感到胸口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跟某种她熟悉的感觉有点像,但好像又不太相似。 官谨言很有分寸,书签一给她,立刻就放开了她的手,朝她笑着挥手道别,「我先走了,记得走路要看路喔。」 她失笑,又不是孩子,这样也要叮嘱。 低头看着手里这张书签,是那种极浅极浅的蓝色,蓝得有些些泛白,乾净清慡的纸面上,只有右方的角落昼着一朵饱满的向日葵。 她凝神看向正文,依旧是漂亮的字体,很简翠的几句话,而且她很熟悉,昨天刚刚在书本里面看到的句子,出自英国着名的诗人Siegfried Sassoon之手,「I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我心有虎在细嗅蔷薇。」 这是表白。 很含蓄,很官谨言作风的表白。 此时此刻,她的心跳得很快,思想有点混乱!他是教英文的,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隐意,那麽,她就没有会错意喽? 她将书签胡乱地塞进包包里,急急地往校门外走去。一直坐进车里,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致,她依旧很迷茫。 她其实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对官谨言的想法,他是一个很好很温暖的男子,如果她没有遇到沈尉迟,说不定有一天她会爱上这个男人也不一定。因为他跟她记忆里的尉迟哥哥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的她,还能有别的想法吗? 对沈尉迟的感情,已经让她很乱很痛,她想要逃避,这辈子都不要再去碰触这种感情。只要不去想不去思考,就不会心痛。但她却没有想过会招惹来另外一段感情。或许,她是知道的。 她明知道他对她是不同的,那麽多女生围着他,但他一直都是温和而有分寸的,看似亲切却并不给任何人不实际的幻想与机会。可是他却会关心她,看出她的难过与消沉,他一宇一句地鼓励着她,用他的方式。 一个人如果处在冰冷中,对温暖的感觉会很明显。 她就是如此。 因为对沈尉迟很失望,对他们的感情很绝望,她退缩回来,退无可退之际,感到很徘徊无助。此时官谨言出现在她的身边,温和的笑容,暖暖的语句,就算不能让她退冰,却也让她感受到那种久违的窝心。 这种感觉她想要珍惜,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如何珍惜。 她再度从包包里抽出那张书签,细细地打量,他的身体跟他的人一样,很柔和不霸道。不像沈尉迟,写的字很大气,很像他。 无意地翻转过来,才发现背面也写了宇,这次是中文,「心栩,还记得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琉璃苣吗?它的花语是勇气。人生需要勇气,才会见证奇迹。」 *** 她愣住了。 一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才打断了她的出神,不认识的号码,她还是接起来,「你好。」 柔柔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是我,心栩。」 「喔。」她听出来了,突然觉得有点慌乱。 「你看完书签了吗?」 「……嗯。」 「我可以问一下你的读後感吗?」 她低头,无意识地望着自己左手的手表,看那精致的表盘,还有完美的手工,走针之间的漂亮,她的心扯扯地痛,却不知道在痛些什麽,只好无语沉默。 官谨言在那端轻声叹息,「心栩,我知道突然之间跟你说这个,可能你会有点接受不了;可是我要告诉你,如果是我,我不会让你不开心,我想让你永远保持笑容,因为你的灿烂笑容是最美的。」 他什麽时候见过她的笑容?他们认识以来,已经是她最不开心的日子了,她自己都快要忘记大笑的感觉。 「其实我很久以前见过你,可是当时你并不记得我。」 很典型的英雄少女救文弱男生的戏码,女生拿回男生被抢的钱包之後,拍着他的肩膀说:「男生不可以这麽弱喔,要有好的身体,将来才可以保护自己的女朋友。」 她很轻松地就转身走开了,却换来他对那种英姿焕发的记忆难忘。 叶心栩无话可说,原来他们在很久以前已经有过交集了,不过,说实话,就算他现在提及她还真的是没有印象了。一年到头,被她救过的男生女生不知道有多少个,她真的记不过来。 「你不记得我没有关系,我记得你就好。本来我想如果你可以过得开心,永远那麽开朗,我也会觉得快乐!可是看着现在的你,我就觉得这是上天在给我机会。如果在他的身边那麽痛苦,那麽请你到我的身边来,我会保护你,不会伤害你。」 她心口有点酸酸的,其实沈尉迟他…… 「我还记得你当初说的话,男生要有好的身体,才可以保护自己的女朋友,我现在身体锻炼地很好了,我很努力,我可以保护你。」 原来她那麽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这麽深地影响到他,她有几分感动。 「所以,心栩,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温柔得太过熟悉,温柔得让她想要掉泪。 但她还是要拒绝,「……我,不可以。」 「为什麽?」 「因为,他不是好惹的,而且,他不会放手。」 官谨言似乎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那麽,心栩,你喜欢我吗?」 这次她沉默了更久,半晌才迟疑道:「……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对官谨言她有什麽样的感觉。除了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他让她觉得有些温暖,其他的,她还没有感受到。 「幸好你没有说不喜欢。」他笑着,声音低沉,「心栩,你知道吗?只要你没有拒绝我,我就知道自己还有希望。你不要害怕什麽,我们官家的势力也没有你想的那麽小,而沈尉迟,他并不是强大得可以只手遮天,你相信我,将一切交给我,我来处理。」 「……」太慌太乱,事情怎麽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起来? 「心栩,你放心,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在学校见,好吗?」 「……唔。」匆忙地挂断电话,抬头看了看前排的司机,还好,隔板升起来,他应该没有听到她的电话。 低头,看见那张惹得她心乱的书签,赶紧再度塞进书包,不想了,不要去想。 *** 渐入夏季,天气除了早晚微凉,白天还是很舒服的。叶心栩吹乾发丝後站在窗边,享受着自然风的怡人舒适。 口有些渴,她转身打算去倒杯水来,却不小心碰翻了摆在一旁的包包,里面的书本散落出来,她连忙蹲下去捡,却看到那张书签静静地躺在那里。手指在上方僵了会,迟疑,却有另外的一只手帮她捡了起来。 沈尉迟! 他什麽时候进房来的?她怎麽没有发现?那张书签…… 原本想要递还给她,却在看见她微变的脸色後,他漂亮的眼眸微微一眯,「怎麽了?」 叶心栩很快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来,不然後果她不敢去想像。很冷静地朝他伸手,「谢谢。」示意他归还。 他抬手递给她,她垂眸看见那张书签慢慢地靠近她的手指,心慢慢地往回落,可是却在碰触到的那一刻,收了回去,他翻转卡身,看见了那行字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嗯,Siegfried Sassoon的名句,很不错。」 沉吟了会,那张脆弱的卡片在他的指间缓慢地转动,「心心,你知道有人还为它续了两句话吗?」他很轻很柔地念着:「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盛宴之後,泪流满面。」 他摩挲过那张书签,「你说,谁是猛虎谁是蔷薇,而谁,又将会泪流满面呢?」 「不要,沈尉迟,那根本就没有什麽,什麽事情都没有。」 「没有吗?」他仔细地端详着那张书签,「我怎麽感觉,你好像不止这一张书签吧?」很多次他处理事情,她在看书,他就注意到她书里面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浅浅的书签,不过当时他并没有介意,好个不介意。 她的心,提了起来怎麽都放不下去,不会的,事情不会往那个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的,她要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她不能再害任何人,再也不能。 「为了你,我第一次破例放过别人。」那三个曾经帮助她逃离他的男人,因为她眼小的泪,因为她的伤,他首次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就算了,「可是这次,心心,你说我该怎麽做?」 他的声音很温柔,太温柔了,她很熟悉那种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沈尉迟,你想怎麽样?」 「怎麽样?」他笑了,「是个好问题。」 转身,慢慢地往她的桌子走去,他注意到,看见他的动作,她的指尖微微地抬了下,但很快又放下;那麽细小的动作,却还是难逃他的利眼,原本只是试探,现在却已然肯定。他拉开抽屉,里面都是很平常的女孩东西,女孩的东西。 他拿出那个首饰盒,看见她的脸色变得很白很白,他唇边的笑越发温柔,打开,里面乱七八糟的摆了些链子之类的东西,倒出来,然後掀开那个隐藏起来的暗格,果然,看到一叠精致的书签。 「心心,你还记得上次我就教过你,什麽叫欲盖弥彰,你还真是让我惊喜。」 从来不喜欢这些女生的东西的叶心栩,又怎麽会有首饰盒这种东西?太明显了。 叶心栩的腿感到有些发软,是不是从此以後,她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中册完——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五二书库www.256zww.com/} 书名:《心迟.下》 作者:朱轻 系列:脸红红BR386 出版社:喵喵屋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1年7月7日 【内容简介】 爱到不能再爱,他说,他选择不再爱了; 想到不能再想,她说,她决定再爱一次。 这颗爱妳的心,我不要了…… 七年前的那一枪成为叶心栩此生的梦魇, 即便现在的她有了古怪而贴心的女儿, 可心底深处对沈尉迟那决然的永不再见, 还是有挥之不去的阴影。而且,她怎么也没想过, 七年后,她还会再遇到沈尉迟,更没想过, 曾经只有她独享的宠溺跟疼爱,却已经给了别的女人, 更教她难过痛苦的是,沈尉迟对她犹如陌生人的视而不见。 尽管她下了决定,不介入沉尉迟的感情,可她家的宝贝女儿, 竟干脆包袱款款自己上门找爸爸了,于是, 她与他原以为此生再无关系的两人又被扯在一起, 虽然他的眼神冷淡,可他的怀抱却依旧灼热, 想要忘的人忘不了,想要爱的人不能爱,当他跟她说, 叶心栩,给妳最后一次机会时,她竟毫无理由的再次动心了…… 第一章 今夜月色温柔,风轻星烁,安静的山野也随着这漫漫的夜逐渐沉入甜蜜乡里。 安谧与宁馨,浅梦与低喃,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这初夏的夜风中归于朦胧。 可是,暴风雨欲来前,总是如此的平静祥和。 沈尉迟站在窗前,望着清朗的星空,一点一点慢慢地啜饮着杯中的酒,他的动作很温和,喝酒的姿势非常地优雅,神情依旧平静,事实上,太平静了些。 韩子诺望着桌面上整齐摆放的一个又一个的空酒瓶,全都是烈到极致的酒。 沈尉迟已经在窗边站了整整两个小时,而这两个小时里,他都是安静地、温和地喝着酒,看似轻松而且随意;可是,数数那些空掉的酒瓶,再看看他现在平和的神态,就算看起来一切都正常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可是随便谁都可以感觉得到,现在的沈尉迟,不正常。 韩子诺不敢开口说话。跟了沈尉迟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他连开口都不敢,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尉迟。事实上,自从叶心栩来到沈尉迟的身边,韩子诺已经学会不要对自己从未见识过的沈尉迟的那些面感到惊讶;可今天,他还是吃惊了,而且是大吃一惊。 他的手心在悄悄地冒汗,身子却在发冷;不知道哪种比较可怕,杀伐决断、波纹不兴的沈尉迟,抑或是现在这种隐在风暴边缘的沈尉迟。 叶心栩,你可真是好本事。 门外的轻敲,打破了这种快要让人崩溃的压抑。轻推而开的门,Andy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薄薄的一份数据,脸色首次那么沉重。他走到桌前,行了个礼,抬起身子时眼睛扫到桌面上空掉的酒瓶,微微抽气,再看着身子隐在阴影中的沈尉迟,试探的目光移向韩子诺,韩子诺却低垂眼睛望着地板,面无表情。 这样的场景,他如何敢开口? 沈尉迟沉默依旧,浅浅的饮酒,那么就只好一起安静,一直到那只杯子空掉,他轻轻地放下,终于吐出一个字:「说。」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是官谨言,官家的二公子。」不能犹豫、不能迟疑,他直接讲了重点。两个小时前,接到少爷的电话,让他去调查某些事情。虽然调查出来的结果让他震惊,但还是得依事直说。 「啵」地一声,又一瓶酒打开来,带着琥珀金芒的液体缓缓地流注到透明纯粹的水晶杯里,泛开荡漾。 「继续。」 「小姐跟他的交集其实并不多,只是这学期选了他的课。事实上,这门课最初并不是由官谨言上的,因为他还要几个月才能拿到博士学位,可他突然从德国回来,直接要求上这门课。每个星期两天的课,除了上课,他们的接触非常少。」Andy顿了顿,补充道:「除了偶尔几次的交谈,每次都不会超过五分钟。」他将文件打开,摊放到桌面上。 「我们对比过所有跟小姐有接触的人的笔迹,最后发现字迹是属于官谨言的。」洁白纸张上面并排打印着两份字迹,一份书写随意,另一份却看得出是非常用心地写就,但笔迹却很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他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只需一眼,就可以判断笔迹。 他没有想到,事情调查出来竟然会是官谨言,这下子问题可大了。只要跟在沈尉迟身边的人都知道,官谨行跟沈尉迟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可是少爷这么多年唯一的朋友,可是谁会想到,这个唯一的朋友的弟弟,竟然会是扎进心里的那根刺。 果然是他。 沈尉迟喝着杯里的酒,这种烈性刺激的酒液,饮入喉内,变成了最要命的毒药,它不让你死,它折腾你。 其实看到那张书签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大概明白出自谁之手,她的世界太单纯、太干净,身边的男生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 也只有像官谨言那样的男子,才会打动她,毕竟他跟她心目中的那个沈尉迟太相似,相似到连他自己都认为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突变,现在的沈尉迟很有可能会是如今的官谨言。 可惜他不是!所以,她爱的那个,不是他! 多么可恨,又多么无奈,这世上最无法勉强的事,就是感情。最无法接受的就是相爱之后的相背离;如果未曾得到,也不会那么痛恨。真实的他,其实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而现在,她想要并且会爱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杀了他。」他很低、很平静地开口命令。 「不要!」被撞开的大门猛地敞开来,叶心栩站在门边,脸色苍白地望着他,「不要,不要再杀人了。」 沈尉迟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她穿着短短的睡衣睡裤,站在那里,慌得那样、急得那样,居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浅蓝的棉布上面绣着肥肥的猫,憨态可掬,却奇异地刺痛他的眼。 这套睡衣是以前他们逛街的时候,她撒娇让他买的,还一定要买情侣的,他的那套上面绣着几条鱼,她一见就爱上,说她爱他就像猫爱鱼一样,离不开,离开就会饿死;可是事实上,猫可以不吃鱼,它还有很多食物可以选择。 真是讽刺。他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心心,很晚了,你该去睡觉。」 「沈尉迟,不要再杀人了,这样我真的会受不了。」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一整晚,从被他发现书签的那刻开始,她的神经就是紧绷的,他看起来那么平静,她就知道,他肯定会做出什么来的,所以她直接打开了房间的监视器眼眨也不眨地就那么紧盯着,很安静、很平静,可是越平静就越是让人不安。 虽然这样有点犯傻,他如果要做什么,只需要一通电话就可以了,完全不必亲自动手;可是,她还是在赌,赌当他们调查出来那个人是官谨言,官谨行的弟弟,他们决不会糙糙行事,而是会过来向他报告。 果然,在看到Andy走大宅时,她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没有错,她跟过去,悄悄地在门外听,一直听到那个让她心凉的命令。 「杀人就那么好?那么刺激?我可以理解以前你杀人,是因为必须要杀。可是官老师呢?他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他还是官大哥的弟弟,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 「没有威胁?」沈尉迟笑意更深,「心心,那你来告诉我,书签是谁写给你的?」 她的脸色更白了,白得近乎透明,「我跟他之间很清白。」 「清白?」沈尉迟用一种很缓慢很刻意的语调像是在仔细地琢磨她的那句话,「你是指身体还是心?」 叶心栩咬紧嘴唇,清灵的眼眸里满满地慌,她不知道,她回答不出来他的那句问话;身体抑或是心,现在的她情绪太乱,从来都没有清醒过。对官谨言的感觉,如果说不喜欢,那是假的,如果说爱,好像,又有哪里是不对的。 冰冷世界的那一缕温暖,会觉得心喜,但会是爱吗? 她分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她原本只是想要单纯地享受那抹浅浅的温暖,不近不远,就那样存在于字里行间,她也觉得舒服,觉得自在;可是现在,这份温暖变质了,它变成了火焰,一下子就燃烧起来,她逃不及,只能被灼伤。 他望着她变换的脸色,唇边的笑又冷又温,怪异地矛盾,此时的沈尉迟却有着诡谲的诱惑力,他很轻很温柔地低语,如同情人的呢喃:「心心,你现在的表情,真的让我非常有欲望,杀人。」 他的心心,那个眼里只有他的一个,那个让他握住了就再也不放开的女孩,那个从小到大心里就只有他一人的女孩,到如今,真的离他已经这么远了。 叶心栩被他的话刺激到,抬头望着他,像是要认清楚他一样,「沈尉迟,爱一个人,不是想要离他越来越近,近到没有距离吗?可是为什么你的爱却那么重那么可怕?你一点点地亲手将我推离你,我不肯,你就直接挥刀去斩,斩得我血ròu模糊,砍得我痛彻心扉。 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其实你再清楚不过,可是你就是要逼我去面对那些我无法接受的事情,你不愿意改变自己,我也不愿意,我们走进一盘死局,怪了不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官谨言,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不可以死;如果他死了,而且是死在你的手上,我会恨你的,并且绝对不会原谅你;如果对这个你都无所谓的话,你去杀他吧。」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以前我说恨,其实你我都知道那是怎样的恨,但这次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她瞪着他,勇敢而且坚定,「这与我的感情无关,而是我再也无法忍受有任何人因我而死,我是认真的。」 他们都知道,以前她的恨,其实是爱的成份居多,可以矛盾、可以痛苦、可以纠结,却还是不可以不爱;但这次,她是认真的,如果他动手,那么她就真的会离他而去,从心里远远地离开他。 沈尉迟望着她,安静尔雅,他的表情明明那么柔和,却带来从未有过的强大的压力,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谁都不说话,谁都不敢有所动作,就连呼吸声,在此时此刻都变成了多余。 很久很久,久到叶心栩以为时间就这样过掉了一辈子之后,他很缓很慢地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走开;经过她的身边时,他一眼都没有看她,走到门边,他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从这一刻开始,你不许走出这座宅院半步,不准跟任何人联系。」 然后,他走掉了,韩子诺与Andy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 终于,只留下她一人,叶心栩站在那里,半晌,她缓缓地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这场对峙,她赢了。 与沈尉迟重遇之后,她一直都是输的,只有这次才勉强可以称之为赢,可为什么这次赢了之后,她的心会这么痛?痛到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痛到从里到外翻涌的都是淋淋的鲜血。 原来赢的感觉,并不如想象中的好,真的不如。 再度与世隔绝,她并不觉得难受,如果是以前的叶心栩,只要在家里待一个小时,就会难受得要抓狂;可是现在她很习惯。每天看看书,再到花园里面去整理一下她种的糙莓,那些绿绿的植物长得非常好,开出了白色的花朵,有的甚至已经结出小小的果实,青青的、白白的,有些稚嫩的可爱。 再不然,她还会去运动室,沉重的沙包,痛快地拳打脚踢,流了满身的汗,感觉许多的郁闷都随着那些汗液蒸发出来。 其实人活着要开心,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她可以自得其乐,这段时间对这个,她学得很好,非常有心得。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沈尉迟了。看起来他对她没有任何不同,温和有礼、体贴细心;可是还是不一样了。她感觉得到,他离她越来越远,他的感情在一点一点地收敛起来,以前他望着她的样子,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可是现在,她感受不到了。 其实,他也在生气吧?他还是会抱她,却不会吻她。身子贴在一起的时候,只有热度却少了暖意,她并不抗拒与他欢爱,在他怀里的时候,她还是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之间依旧是单纯的爱、简单的情。在他的怀里,她会有那种短暂的幸福感觉,短暂到随着身体的冷却,它也会迅速地消失,消失之后却也更感空虚。 不得不承认,人的身体真是很奇妙;明明心离得那么远了,可是身体却还是很契合,她的身子接受了他,比她的心更直接。 叶心栩拿起松软的毛巾将湿发擦干,身子泛起运动过后的那种舒适的痛快。她在运动房附设的浴室洗好澡,冲去一身的黏腻,打开门,往大厅走去,干净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大杯的柳橙汁,鲜艳的颜色,一粒一粒慢慢褪冰的水珠凝在透明的杯身,光是看,都让人觉得清凉解渴,食欲大增。 管家很细心,每次在她运动过后都会为她准备消暑的饮品,而且时间都掐得刚刚好,不会太冰,也不会已经褪冰,喝下去,整个身子的热度都消退了。 她喝了一大口,享受那种酸酸甜甜的绝妙入口滋味,随手拿过摆放在桌上的遥控器按开,挂在墙面的超清晰屏幕亮了起来。无意识地切换着画面,她想看看自己的糙莓,这么大的太阳,不知道会不会被晒得枯萎;这间大宅里面的保全措施做得非常之好,全方位无死角,二十四小时实时监控。 倏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凝住了她的视线,退回去,定格,然后,那只美丽的玻璃杯猛地掉落在地板上,碎了开来,橙黄的液体泼了满地。 室内很快只剩下那一地的残藉,寂然无人,她看到了官谨言,还有沈尉迟! 官谨言很担心,非常地担心。 那天,他对她表白了,虽然她没有答应他,但也并没有直接拒绝掉;所以,她应该对他是有好感的,应该是吧? 当天晚上官谨言失眠了,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心动,那种让人坐立不安,恨不得时间就那样走快一些,让他可以早点见到心上人的焦灼感,对官谨言而言是陌生的。 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原本只是单纯地想看到她有活力的笑脸,只要她开心,他就会觉得快乐;可是,她却失去了笑容。 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她不快乐,所以,他想要自己来给她;她失去的开朗,他都想要帮她一点一滴地找回来。他坐起来,看着手表,数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度分如年,终于盼来了晨曦,盼来了让他期望的清晨。 他兴冲冲地来到学校,却发现她没有来上课,一盆冷水就这样直接浇上他火热的心,冰冷过后是担心,她为什么没有来?是生病了还是有事情? 一天、两天,一个礼拜之后,他再也坐不住了;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她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问她的朋友,说不知道。 问哥哥,可是官谨行却怪异地非常忙碌,找了好几天才找到他,官谨行却望着他叹气,然后很认真,难得地认真跟他讲:「谨言,你知道你给整个家族带来多么大的麻烦?这个世上,可以惹的人有很多,为什么你却要偏偏去选那个绝对绝对不能惹的人?你放弃吧,我不希望有一天看着你死。」 官谨行不帮他,没有关系,他可以自己找;他知道她住在哪里,今天干脆就直接找上门,如果沈尉迟对她有丝毫的错待,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带走。 还没有来得及走近大宅,就已经在门口遇上了那个男人,徐徐降下的车窗,沈尉迟就坐在车里,沉沉地望着他,一片的平静。 官谨言对沈尉迟其实并不算熟悉,这个男人可以很温和地跟你聊天,你却永远都跟他热络不起来,他们之间只是因为有官谨行才认识而已。 「沈先生,我来找叶心栩。」良好的家教,告诉他任何事情都要先礼,至于要不要后兵,则要看情况。 沈尉迟漆黑的眼眸闪过复杂的光,他的手指在文件的纸页上轻轻滑过,淡淡地开口:「她最近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她生病了?」官谨言激动起来,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怎么会那么巧?她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难得生病的,「那就麻烦沈先生让我去探望一下她,毕竟,我是她的老师,看望生病的学生也在情理之中。」 「不必了。」沈尉迟阖上文件,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淡:「她不希望被打扰。」 「请让我亲自问过她。」 沈尉迟定定地望着他,看他坚持的神态,看他不愠不火的表情,官谨言果然很有大家风范,任何时候都彬彬有礼。 伸手,按开车门,他走出来站在官谨言的面前,深思地说道:「我记得官谨行跟我讲过,你们的父母在为你们取名的时候,就是期许你们对自己的言行可以三思。」 「是的。」 「所以,我建议你仔细考虑清楚。」沈尉迟眼眸深沉,「很多事情,代价都超出你的想象。」 「相信我,有的事情我完全已经考虑清楚了。」官谨言微笑着,语气执着。 「是吗?」刻意放缓的语调:「在整个官家都为此付出代价的同时,你觉得你可以幸免?」 他神色一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尉迟轻笑,「果然生活单纯的人就是比较幸福,官谨言,想一想,没有了官家,你用什么来跟我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而且已经采取了行动!官谨言的神色未变,他向叶心栩表白,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般快,既然沈尉迟不再迂回,那么他也不必。 「我只是想要她快乐而已,只是想将你夺走的东西还给她。」 「快乐?」沈尉迟唇边的笑更加温润如水,「官谨言,不要试图挑衅我,很愚蠢。」 「她不爱你了,你抓得再紧,最终还是会失去。」 一支乌黑的枪抵住了他的眉心,温柔地低语:「说下去,我还想听。」 「爱情不是无条件的,想要自己爱的那个人开心,想要她生活得无忧无虑,想要她不会因为这份爱而痛苦;这些,你都无法给她,你的爱就是占有与霸道,你希望她对完整的你全盘接受,可是你却无法接受完整的她。」 官谨言完全无惧那个冰冷的枪口,继续冷静地往下说:「她多么有正义感,哪怕是不认识的人需要帮助,她都会尽自己的全力,可是你呢,你却在一点一滴地毁掉那个叶心栩,她消沉、她压抑,她每天都过得很辛苦,你明明都知道,可是你就是不肯放手,你真的爱她吗?真的爱吗?」 「啪」地一声松开保险,沈尉迟利眸微眯,食指稍动,「不要!」厉声地阻止,来自疾奔而来的官谨行,「沈,他是我的弟弟。」他就知道,就知道这个弟弟会惹来天大的麻烦,可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难以收拾,会是这么进退两难。看来找人盯着他是对的,至少,在这样的时刻,他还勉强可以来为弟弟求求情,即便,有没有效果,很难讲。 「官谨行,你觉得你可以阻止我。」 他沉默了一会,「不可以。」 「很聪明。」比自己的弟弟要聪明很多。 「但是沈,我恳求你,不要杀他。」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想说下去,「不论他做了什么,他毕竟都是我的弟弟,我不能看着他死;你想要整个官家,你拿去就是,放过他。」这一个星期来,因为沈尉迟的打压,官家过得很辛苦,再大的家业,再雄厚的资本,跟卯起来要整垮它的人斗,都是不够的。 他一直都知道,这世上能够斗得过沈尉迟的人,还未出生。 「官家?」沈尉迟唇边的笑很冰凉,「你觉得我想要的是它?」 「不是。」官家于他而言,其实什么都不是。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没有了。」他死心了。太了解沈尉迟的性格,他有仇必报,而且百倍千倍地报。谨言这次犯了他的底限,没有任何情面可讲。而官谨行,甚至没有办法责怪沈尉迟不讲朋友情义,因为,最开始错的那个人,是官谨言。 「很好。」他的食指慢慢地弯曲,用一种刻意的缓慢,他想要看看,那个号称可以为爱牺牲的男人,在面对死亡时,会用怎样的表情。 「如果我还有话要说呢,沈尉迟?」清浅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叶心栩就站在那里,湿润的发丝披在肩后,神情严肃。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一直走到他们面前,抬手,握住那支精巧而美丽的手枪,挪过来,抵在自己的额间,轻轻地开口:「你杀我了吧。」 官谨言抽了口气,急切地说:「小栩,你不能这么做。」 叶心栩没有回头看他,她只是紧紧地盯着沈尉迟,「动手吧。」 他的手指,在枪托上慢慢地收紧,眼眸里一片冷漠。 「沈尉迟,你杀了我;然后随便你要杀谁,哪怕你杀光全世界的人,都再也与我无关。」她望着他,语气平静,声音坚定:「我在你的身边,也是痛苦,与其这样,不如给我一个解脱,你不是爱我吗?不是想要我吗?只要轻轻扣动食指,我就永远是你的了,谁也抢不走。」 他墨玉般的黑眸,慢慢地变红,是那种暴怒的红;他的神情越来越冷静,四周的气压却越来越低,他失控了,被她逼得失控了。 抬手一把推开她,手枪微抬,他一动作,叶心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拼命地扑上去,像是疯了一样挡在官谨言的身前,「如果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周围静下来了,大家都被这样的紧张给激出一身冷汗,他们无法想象,接下来事情会怎样去发展。 「小栩……」被一个女人这样保护着,既觉得丢脸,但同时也很感动,他不知道,叶心栩对他已经用情这么深,竟然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 她依旧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望着沈尉迟,眼神认真,姿势紧绷,她在赌,在赌…… 沈尉迟冷冷地笑着,悲喜难辨,「就那么喜欢吗?」 「是。」不能迟疑,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迟疑。 「舍不得他死?」 「对。」 「哪怕用你的命,都无所谓?」 「没错。」 还能再说什么?又还能再继续什么?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想要忽视掉,却才发现,他越退,别人就越进;为了她,他的底限一挪再挪,挪到那片从未有人触及过的领域里,然后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退,因为已经到了绝路。 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所谓的底限,于她而言,就是虚无,他对她没有底限。可是她却已经爱上别人。 他与她总是要迟一步,迟了一步,则已是天涯;强行抓住的,果然永远都会抓不牢,会失去。 缓慢地后退,他的表情很怪异,怪异地让她的心莫名地发痛,可是他的笑却越发耀眼,「叶心栩,你很聪明。」 她用自己的命来跟他赌,终于,他们也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做还是会走到这一步。设想过最坏的结局,可是现在才知道,还是料错了。 他叫她叶心栩,叫她叶心栩,她眼眶猛地一酸,很努力、很努力才没有让眼泪涌出来。她一定要坚强,这种时刻,松一秒就会错万千,她不可以脆弱、不可以放弃,她知道他的,太知道了。 「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罢了。」他摇头,彷佛是无奈像是宠溺,很熟悉的表情,曾经她在他的脸上看到过无数次,每次她调皮之后,他都这样的拿她没有办法;可是这次,她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一种快要失去的恐惧感抓住了她,她颤抖起来。 「这颗爱你的心,我不要了。」抬手,食指终于成功地扣动,目的地却是他的心脏! 所有的人同时失去了呼吸,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韩子诺拼尽此生最大的力气,扑了上去,一声枪响过后,沈尉迟的胸口泛起鲜艳的红。 叶心栩眼眸睁得大大的,非常非常大,她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晕眩,全身都软了,她傻了怔了,像是陷入一场可怕的恶梦,恶梦太深、太重,她反应不过来。 韩子诺眼珠涨得通红,想要去抢沈尉迟手里的枪,却怎么也抢不过来,那枪还是被他紧紧地握住,松不开。 官谨行努力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走上前,快速地检查那个伤口后,神色紧张地说道:「准备手术,立刻,马上。」拳头捏得紧紧的,那个位置,那个位置…… 韩子诺扶着沈尉迟准备往大宅走,却被沈尉迟抬手阻止,他转头望向她,很干脆地说:「你走吧。」语气平淡,彷佛伤口根本不在他的身上一般。 她还是傻在那里,像是失去思考的娃娃一样,闻声反射性地愣愣抬眸,望着他,似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随便你要去哪里,随便你要跟谁在一起,随便你要做什么,叶心栩,从此刻开始,你自由了。」 她听见了,听见了这么漫长的日子里唯一盼望的一句话,可是为什么,心会失去感觉,感觉不到喜悦,也感觉不到痛苦。她只能傻站在那里,动都不能动。苍白的嘴唇很费力地张了张,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我们别再见面了。」他依旧笔直地站着,不倚不靠,任胸口的红不断地扩大,黑色的布料迅速地濡湿成一片,可他却还是那么风光霁月,绝世无双。 「少爷……」韩子诺声音带着哽咽:「请你进去吧,你的伤……」 越来越多的人从宅子里面跑出来,他们一向镇定的脸庞上充满了惊慌与担心。 沈尉迟笑了,是那种她很熟悉,那种即便闭着眼睛都能细细描绘出来的笑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开心就好;我就,不说再见了。」 然后,他转身慢慢地走开,一步一步朝大宅的方向走,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的留恋,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已然陌路。 他,放手了。 你既无情,我便休。 第二章 七年后。 「你自己数、自己数,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啊?」 一个巴掌利落地呼过去,小女孩的头被拍得直接埋进吃到一半的西瓜里,她反应很迅速地抬头,熟练地摘掉脸蛋上黏着的西瓜籽,然后继续吃。 「你干架就干架呀,自己动手多慡快,干嘛要那么腹黑,支使别人去为你打?还把小朋友打得像个猪头……」 「你也觉得他像猪头?」小女孩吐掉嘴里的黑籽,cha嘴道。 「唔,超像的。」赞赏地打了个响指,「他左眼的那个黑轮,力道不错,看得出来打的那个人很有潜力。」 「那个是我赏的。」继续用杓子挖西瓜。 「真的吗?」开心地抱住她,用力地亲一下,「我就说,你好歹也该遗传我些优点,不能全部都像他吧,看吧看吧,果然……」 「像你好像没有什么好处吧?」女孩丝毫不给面子的吐糟,也懒得去擦被亲的脸蛋,大口地继续吃。 「怎么会没有好处?」瞪她,「瞧瞧你,胃口好,头好壮壮,不都是好处吗?」 「你确定这是像你?」 「当然,你爸爸可是斯文人,才不会有这么大的胃口。」 「是喔。」 「当然。」一把抢过她的杓子,舀了一大杓进自己的嘴,「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喔,年纪小小,鬼心眼这么多,你自己讲,为什么又要去扁人家?」 「我没有动手,不关我的事。」 「哼哼。」冷笑几声,「你倒是会撇得干净,当我会不知道你?你这个死小孩再聪明,也是老娘生的,还想骗过我?」 死小孩理都不理她,还在那里埋头猛吃,气得她一把抢过来自己吃! 小女孩定了定,看了眼被抢的西瓜,再看了眼那个明显气到爆的女子,然后,慢慢地开口:「他说,我就是那种家庭不完整的小孩,没有爸爸爱,还有一个粗鲁得要命的妈妈……」 「靠!哪个臭小鬼这么欠扁,敢讲这样的话?你有没有狠狠地揍他,啊?」西瓜也不吃了,抬头猛骂。 「有。」不动声色地再度将西瓜挪到自己的势力范围,「我赏了他一记黑轮,你忘了?」 「赏得好,怎么才一个?你应该多揍他几下,让他记住以后讲话别这么欠扁。」 「唔,打多了手会痛,我用脚踹的。」所以她一直说,她没有动手,她动脚。 「哈哈,果然是我生的,这点真是像我,赞!」 「赞你个头!」一个锅铲直接轰上她的头顶,「叶小栩,你就这样教小孩的?你看你看,你们学校那些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坏了,幸好我们家汐汐基因够优,不然早就被你污染坏了。」 「哎唷,妈妈,我在教小孩,你在做什么啦?」叶心栩摸着自己的头,摸到一手的菜油,皱眉抱怨:「拜托,不要再拿炒菜炒一半的锅铲来揍我好不好?很脏耶。」 「脏什么脏,都可以吃进肚子里的。」何美娟轻拍外孙女的脸蛋,「汐汐,不要吃太饱,一会要吃饭的。」 「唔,外婆,你种的西瓜好甜,我舍不得停下来。」 一句话把何美娟哄得阖不拢嘴,笑咪咪地说:「喜欢吃下午凉快点再跟外婆去田里摘,还有好多,我们汐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外婆最好了,我最爱你。」 立刻让当外婆的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么看自家的孩子怎么乖巧可爱无敌。 「马屁精。」叶心栩没好气地白了女儿一眼,搞不懂明明凶悍的老妈为什么在对着外孙女时可以温柔慈爱得像变了一个人。 「叶小栩,你还好意思骂别人?」马上变脸,何美娟叉着腰骂:「你学校的家长又打电话来投诉你,你说你好好上课,为什么要动手打学生?你不知道现在的学生很娇嫩,不能乱碰的?」 小女孩抱着西瓜溜下餐桌,走几步坐到沙发上,吹着冷气边吃边看戏。 「我哪有动手?」拜托,人家她为人师表这么几年,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好吧?谁又吃饱了没有事做跑出来胡说八道? 「你班上那个叫吕志强的。」 「那是他自己跑到外面跟人家干架,我不过碰上了进去cha一脚,让他们停下来而已;我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连他们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好不好。」这些小孩,明明自己打架打成猪头,居然敢反咬她,等着看好了。 「反正不管怎样,现在他妈妈说要去学校投诉你。」 「哼哼,让他去投诉,我要是会怕他,我叶心栩的名字就倒过来写,还有那个吕志强,他下次不要让我堵到,不然……」 「你还想怎样?」 「没有啦,妈,饭什么时候做好,我快饿死了。」赶紧转移话题。 「吃吃吃,就知道吃。」何美娟拎着锅铲往厨房走去,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啊对了,汐汐幼儿园的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是今天被汐汐打的那个小朋友,家长说要追究责任,好像还请了什么立委。」 叶家的电话,这几年天天都是热线,何美娟接得再习惯不过了。 「请立委?」叶心栩拿起桌上摆着的苹果开始啃,「好呀,正愁有火无处发,倒有送上门来的,让他们来好了,我等着。」 「那些家伙敢欺负我们家汐汐,真是欠扁,小栩,你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家汐汐可不是能随便欺负的。」 「老妈,你这偏心就偏得太过了点吧?」一口苹果ròu卡在嘴里差点呛死她,「是我就一定是我惹的人家,可是汐汐明明就动手打了同学,你却在这里说人家欺负她?有没有搞错啊?」 「那当然。」何美娟换上干净的锅铲「刷刷」地利落翻炒锅里的菜,「你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可是我们汐汐不一样,居然能够让我们乖巧可爱聪明漂亮的汐汐动手打人,可见那个小朋友是有多欠扁,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想跑来欺负我们,真是过份。」 乖巧可爱聪明漂亮?叶心栩转头,看着那个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吃西瓜的女孩,无语…… 「你当妈妈的,可以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不吭声?」 自然是不可以!她的宝贝,谁敢欺负,她跟谁拼命,「放心,老妈,包在我身上。」 两个大人很快就达成协定,而那个无辜的小孩,则悠闲地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吃着鲜甜多汁的西瓜,唔,这样的生活,可真好。 说到向日葵幼儿园的叶汐,她可是远近闻名。 她有名,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美丽可爱,毕竟,现在的大人都会打扮小孩子,漂亮的小孩多了去了,叶汐只能算是其中一个。她的名气,是因为她超级超级爱打架,可是她从来都不会自己动手,三言两语,就可以让别的小朋友为她动手,而她只要坐在旁边看着就好。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怪异地明明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她是主使,可她偏偏不介意地大方承认,入园没多久,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了叶汐的大名;第二个让她有名的是,她有一个远近驰名的妈妈叶心栩。 这世上,遗传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叶心栩生的小孩,果然跟她一样爱干架。 虽然大学毕业后,叶心栩在一所还不错的中学教英语,成为一名光荣的教师;可是她的英雄事迹随着她的年龄增长而呈等比增长,成为学校校长最头痛的问题老师一名。 如果她工作能力差还好些,校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请她另谋高就,偏偏,她上课生动活泼、内容丰富,枯燥的英文被她一教都变得乐趣横生,只要她教过的班级英文都是呱呱叫,学生不但考试永居第一,就连一向为学生头痛的口语在她的教导下个个都流利无比。 所以校长家长,每个人对她是又爱又恨,既怕她的凶猛,又爱她的能力,最后导致家长们全都一脸舍生赴死的表情求着她将学生送入她的班级。 在她的班级里面没有所谓的问题学生,因为早就有个问题老师摆在那里,谁还能比她更不正常?再不乖的小孩落到叶心栩的手里,都会乖得比小白兔还纯良。 由此可知,有这样一个妈妈,天天耳濡目染之下,叶汐小朋友会是多么天真无邪?更何况,她自己本身…… 「到台北一定要乖要听话,妈妈有事要忙,不能总是陪着你。」 「第九十八次。」勾着白嫩的手指头,她望着叶心栩,「妈妈,你更年期了。」 「死小孩!」一记爆栗轰上她的头顶,「叫你不要天天看电视,你不听,外婆也总是不管你。」 现在的电视儿童太可怕了,早熟到不行,什么话都会讲,叶汐这孩子尤甚。每天晚上陪着老妈看八点档九点档,对里面那种哭天抢地的戏码烂熟于心,说起话来气死人不偿命。 「外婆说,没有常识也要看电视,不然就会像妈妈一样。」 「像我怎么了,啊?」眉毛威胁地一挑。 叶汐无所谓地耸耸肩,她是暴力家庭出来的小孩,早就对这些免疫了,很熟练地转移危险的话题,「妈妈,我要吃橙子。」 「喔。」叶心栩立刻拿出水果刀,手起刀落,橙子很戏剧性地定格一秒,然后猛地整齐分为四块躺好。 车内的同事下意识地缩了缩,再缩了缩。 叶汐见怪不怪地伸手拿起来吃。橙子饱满多汁,吃这个很少有不滴果汁,难免狼狈;可是叶汐就是奇怪,小小年纪定力好,够沉稳,只是简单地吃个东西,也可以吃得优雅干净迅速。 她,很像他。 叶心栩望着女儿,眼眸里面有着一抹幽远的伤。 拎着水果刀搞忧郁……呃…… 叶汐抬头望了望妈妈,快速地解决掉水果,用湿巾擦了擦手,然后乖乖地躺进妈妈的怀里,手环住她的腰。 此时的女儿很贴心、很甜蜜。叶心栩伸手轻轻地盖上她的眼睛,一根一根又长又翘的羽睫,浓密漆黑,齐刷刷地刺着她的掌心,她没有忍住,慢慢地往下移,露出那双眼睛,凝视。 叶汐很安静地任由妈妈折腾,毕竟这样的事情从出生到现在发生太多次,她都习惯了。 难得女儿这么听话,叶心栩指腹缓缓地摩挲嫩嫩的脸蛋,定定地望着那双眼睛发怔,「汐汐,你今天真乖。」 「唔。」 「妈妈其实很高兴,很高兴能有你。」 「唔。」 「你知道吗?其实你……」很像他。 「终于拿到了。」叶汐拿着PSP在叶心栩的腿上翻转过来,按开机键。 靠!搞半天这小丫头趴她怀里根本不是什么乖巧甜蜜,而是为了方便拿放在她包包里面的那个PSP?太过份了,太欠扁了!伸手捏向她的脸颊,立刻就让她变成樱桃小丸子! 「叶汐,你……」 「妈妈,今天是人家生日。」 淡淡的话语,定住了当妈妈的人的继续蹂躏,「呃……」 「人家没有跟你要礼物,你也不要再虐待小孩了。」 「是呀是呀,叶老师,你家小孩真的又乖又听话,你不要再掐她了。」终于看不过去的同事甲无惧叶心栩的威严,说出正义之声,看着那么漂亮的小孩脸蛋被掐红了,真是有点心痛的说。 「你家汐汐多听话呀,既不吵又不闹,从上车开始就一直乖乖地坐在你身边,你还要怎样?」同事乙接着谴责。 「而且今天是她生日耶,你还要打小孩。」 「……」 叶心栩目瞪口呆,是怎样?明明是她被气得半死,到头来被责怪的那个人居然是她?想也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她怎么可能舍得用力去捏啦,只是气不过意思一下而已。 「谢谢阿姨们,请你们不要怪我妈妈,她工作压力大,心情不好。」始作俑者居然还好意思朝那挂多管闲事的人笑得一脸甜美。 「汐汐真乖。」 「真懂事。」 「我儿子要是有汐汐一半聪明,我就是半夜都会笑醒。」同事丁笑得一脸谄媚,凑过来,「汐汐,来给阿姨做女儿好不好?我拿我家那个儿子跟你妈妈换。」 一句话戳到心窝里!叶心栩一掌拍在碧绿油亮的西瓜上,「砰」地一记闷响,众人在座位上差点跳起来,热络的讨论猛然一僵,四周一片宁静。 施施然收回手,叶心栩轻松地拍了拍手。 清脆的裂果声传来,西瓜自动裂成好几瓣。 「来来来,吃西瓜。」叶心栩皮笑ròu不笑地将餐盘推到同事面前,「讲那么久,嘴应该干了吧。」 没有任何异议,大家动作飞快地拿起西瓜埋头啃起来,好像生怕动作慢一点,那可怕的巴掌会呼到自己的头上。 呜呜呜,女魔头果然不能惹,同事丁更是低着头,恨不得整个脸都藏起来。 叶汐对这一切好像一无所觉,她一脸无辜地继续赖在妈妈的怀里,抬手,「这一关好难喔,妈妈来。」 真是她的宝贝、她的心肝,叶心栩立刻忘掉之前的不快,环抱着女儿带着她的手一起来闯关。 此时她们的脸蛋靠在一起,相似的容颜都那么认真专注,成熟与纯稚,疼爱与娇憨,谁都不会怀疑这对母女的感情有多么深,谁深深地了解到,叶汐就是在叶心栩心尖上的那个人,谁都夺不走。 通关的轻快音乐响起,她们开心地互击一掌,叶心栩轻轻地吻了吻女儿的额头。 「汐汐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叶汐眼眸滴溜溜地转了转,「我希望可以永远跟妈妈在一起。」 「我的乖宝贝,可爱死了。」这下再多的气恼与郁闷全都全散掉了,叶心栩感动地直亲她的脸蛋。 妈妈,其实我希望,可以见到爸爸。 第三章 台北街头依旧很热闹、很熟悉的热闹,熟悉地让她的心,还是会隐隐地痛着。 叶心栩低头望了望女儿,一身粉色的裙子穿在叶汐的身上,恬静纯美,她站在那里,像个小公主般耀眼,气质出众。 这次的教学交流会议,恰逢女儿六岁生日,算了算时间并不赶,再加上某人一直强烈催促,叶心栩干脆带着女儿一块儿上台北,既可以帮她庆祝生日,又没有耽误工作,尚算圆满。 「汐汐想去哪里?」叶心栩笑得很灿烂地开口,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顺着女儿,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看来看去都是人,挤死了。」叶汐皱眉望着人潮,表情冷淡。 这……吸气、吸气,不能再被她气到!这孩子到底是像谁啊?说话这么不讨喜,重点是这个小恶魔只在她面前原形毕露,在别人眼前乖得咧,所以她的抱怨从来都被人嗤之以鼻,没人相信,这世上长得纯良无害的人,果然占便宜呀。 「这样才热闹呀。」挤出笑容,蹲下来,「汐汐,我们来台北就是要玩的呀,如果没有人,就不好玩了。」 「我觉得很吵,很无聊。」完全不领情。 「谁让你这么难搞的?」脾气爆发,叶心栩准备伸手去捏她的脸蛋,却被她很灵活地闪过去。 顺便凉凉提醒:「妈妈,这里人多,看到你打小孩,会报警的。」唉,有个暴力妈妈,真是伤脑筋呀。 「你……」 「抢劫!小偷!来人哪!抢劫!!」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叶心栩反应很敏捷地抬头,刚好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用力地扯过一个被推倒在地上的女生的包包,然后拎着一个包包匆匆地跑掉,发出尖叫的是旁边路过的中年女子。 叶心栩立刻丢给女儿一眼,然后抬腿追了上去。 叶汐很熟练地爬到行道栏杆上乖乖坐好,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颊地悠然欣赏,顺便为那个倒霉的抢匪默哀。 足足可以媲美电视剧里的惊险镜头,叶心栩几个大步抬手一撑就跨过护栏,灵活地闪过拥挤的人潮,追了上去。 她的速度很快,就算人多也影响不了她,越追越近,不过抢匪很明显也是个惯犯,并且很熟悉路况,他一直很刁钻地往人群里钻,但又很会闪躲,眼看转个弯,他就要消失在视线范围,叶心栩很麻利地脱掉自己的鞋子,抓起来用力往前一扔…… 「砰」地好大一声闷响,那个男人软软地倒了下去,叶心栩跑上前,一脚踹在男子的腿上,「让你跑、让你跑,大白天就敢出来抢劫,胆子可真大。」 男子被敲中后脑,一片眼花头晕,费力地睁着眼睛望着慢慢变暗的天,欲哭无泪。 叶心栩弯腰去拿包包,男子下意识地用力拉住不放,最错误的举动,因此悲惨地再挨了好几拳,被迫放手!他打不过就想着干脆逃吧,谁知道刚刚爬起身,就被一脚踩了下去,再被提了起来往前拖,一口气差点没有噎死他。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力女呀,早知道、早知道他今天就乖乖在家里睡觉不出来抢了,真是倒霉到家。 叶心栩很利落地一边拨打手机一边走,行人纷纷动作敏捷地为他们让路,她很顺利地一路拖着他走回去,讲清楚之后按掉电话,刚好已经来到那个被抢的女生面前,就一把将男子掼到地上。 女生已经被人扶了起来,清婉的容颜温柔可人,手轻轻地按着手臂,眉心微皱。 「你没事吧?」叶心栩看着她娇嫩的肌肤,估计摔到地上会很容易受伤。 女生笑容很诚恳、很美丽,「没事,谢谢你。」小小的擦伤,不算什么。 叶心栩递过去她的包包,「你清点一下,看有没有少什么?」 「谢谢,非常感谢你。」女生接过包,打开看了看,「东西都还在。」 「那就好。」 「那他……」女生有几分担心望着在地面上呻吟着鼻青脸肿的男子,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就伤成那样,呃…… 「我已经报警了。」这种事情绝不能姑息。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很顺理成章,警察来了,再请她们一起去警局作笔录,连番事情做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赵小姐,」微笑的警察先生转头,很艰难地看了眼叶心栩,「叶小姐,感谢你们与我们配合。」再非常同情地望了一眼那个被铐在一旁的抢匪,原本叫嚣着要对某人施暴提起告诉的男子,在被某人凶狠地一瞪之后,改口改得比什么都快。 啧啧啧,真是,太不走运了。 场面话讲完之后,她们终于可以走出警局。 「赵小姐,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们送你?」 她们?赵芷清看着叶心栩身边站着的小朋友摇了摇头,「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眼睛不自觉再度垂下打量小女孩,她很特别,年纪小小却很沉稳,从进警局开始就很熟练地爬到长椅上坐好,自顾自地低头玩PSP,很安静很乖巧,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头都没有抬过。 「没关系啦。」叶心栩无所谓地笑着,这种事情她经常做,太熟悉了。 「真的不用了。」赵芷清看见远处驶过来的车子,「接我的人来了。」知道某人的性格,连忙再次跟叶心栩道谢,「叶小姐,非常感谢你今天的帮忙。」 「不用客气。」叶心栩握了握她的手,「那就再见了喔,汐汐,跟阿姨说拜拜。」 叶汐按下暂停键,抬头,朝赵芷清恬恬一笑,听话地抬起手掌挥了挥,「阿姨拜拜。」 她有一双很漂亮很清澈的眼睛,在看见的那一秒,赵芷清愣了愣,小家伙长得真的很可爱、很漂亮。赵芷清一看到她,就立刻有一种很甜蜜的滋味涌上心头,很莫名但却并不奇怪。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说,有礼地跟她们道别后,她快速地下台阶朝前方走去。 叶心栩牵着女儿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微笑地望着赵芷清,晚风扬起她长长的裙摆,带着几分飘逸的清秀,这个女子真的很漂亮、很温婉,很有气质,那些都是她一直所缺乏的,让她很欣赏这个女生。 车子在不远处停下来,车门按开,一个高大的男子跨出来,赵芷清已经走近,男子低头,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赵芷清拉住男子的手,两人细声交谈。 然后,叶心栩看见那个男子很轻很柔地为赵芷清抚顺发丝,神情温和。赵芷清一直在摇头,表情认真而坚持,终于,男子几不可见地淡淡额首,换来她的浅浅一笑,将脸蛋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 很美好、很漂亮的一幅画面,明明没有什么过份亲密的行为,明明只是几个很简单、很纯洁的动作;可他们做来就是有一种浓浓的情感在流动,他们的亲腻是那种很自然地流露,彷佛天生就该如此默契。 男子清隽,女子清丽,再完美不过,叶心栩呆呆地望着,一动不动。 妈妈握得她的手好痛喔,叶汐抬头想要抗议,却立刻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那个英勇无比,洒脱开朗的妈妈,那个从她出生后一直是她坚强依靠的妈妈,竟然,在哭。 不是那种电视里面演的昏天暗地的嚎啕大哭,而是很安静,很沉默地在流眼泪,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眶里面掉出来,真的是掉出来的,叶汐甚至听到泪珠砸到地面的声音。 妈妈,怎么了吗?为什么会那么伤心?她在看什么?叶汐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明亮的路灯,将视野范围内照得清楚无比,前面小女孩粉嫩的嘴唇慢慢地张开,不敢置信的眼眸瞪得大大,那个…… 叶心栩松开女儿的手,快步往前。 「你答应我了,不会cha手这件事情。」赵芷清带着几分撒娇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异常地清晰。 「嗯。」男子的低语,几许温柔、几许清浅,是无奈、是宠溺。 费尽口舌终于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笑了,「那我们回家吧。」 「好。」音色很低、很醇。 轻搂着她的肩,准备上车,动作却停住,很缓、很慢地低头,看见衣角上那一抹浅浅的白,执着而坚定的白。 「叶小姐,你怎么了?」赵芷清吃惊的声音似乎隔得很近,似乎又隔得很远,非常远。 他一直定定地望着那抹柔软,看见那小小的坚持,看见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隐隐地抖起来。 终于,他缓缓地抬头,看见那张泪雨滂沱的脸蛋,她哭得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却苦苦地忍着,不发出声音,鼻红眼肿,整张脸都是湿的。 他很安静,非常非常地安静,一直望着她,神情清浅,没有喜怒也没有情绪。太不寻常了;赵芷清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这两个人的不对劲,立刻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他们之间一片沉默,只有泪珠一颗一颗掉落在地面的声音,原本轻微的声响,怎么会如此清晰? 时间在此时走得这般缓慢,缓慢地像是丝缕磨拉而过,一点点地摩擦过人的神经,不安,心焦。 终于,他有所动作了。 抬手去拉那扯住他衣角的手指,表情仍是温和的,但却很坚定。一根一根去掰,她却依旧执拗,他掰开一根,她立刻又扯上去,这像是一场拉锯,一场不可能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拉锯战。 纠缠不清。 他忍耐地闭了闭眼眸,再度睁开,里面的光芒变得很锐利,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用力地扯开,像是将某种东西从身上剥离开一样,很坚决也很果断。 他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谁可以反抗得了。 叶心栩的哽咽变大,如小兽般,一声一声,含在喉间,像是抽在心坎上,赵芷清听到心酸得快要受不了了;刚张口,却被他一记凌厉的眼光给吓得退缩回去,那就像冰刃上的寒光,刺入骨髓,她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眼神,她害怕了。 终于,他拉开了她,坚决地推开,然后拉过赵芷清的手,示意她上车;她不敢反抗,乖乖地绕过车头上车坐好,他已经在驾驶座上坐定,发动引擎,车子咆哮起来。 叶心栩此时反而没有动作,只是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泪如雨下。 昂贵的限量款跑车在下一秒如箭一般冲了出去,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已经离她离得太远,远到她再也追不上。 双腿失去了支撑的气力,她软软地坐到地面上,像是醒过来一般,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如同一个伤心到极点的孩子,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够做什么。 「妈妈……」小小的童音,在一旁轻轻地响起,叶汐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叶心栩,她年纪太小,也会害怕。 叶心栩抬头望着女儿,看见那双眼睛,心里是酸楚与喜悦同时交融,汇成了一种怎么都无法形容的感觉,齐齐涌上心头。 真好,真好,他还活着,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他还活着,活着! 「妈妈,别哭。」叶汐偎入母亲的怀里,伸出嫩嫩的小手为妈妈擦眼泪,擦得满掌都是湿的,「妈妈不要哭。」 叶心栩一把将女儿用力地搂紧,脸贴着她的头发,无法止泪。 叶汐在母亲不断颤抖的胸前转过头望着远去的车子,小小的脸蛋上有着惊奇与疑惑,那个人,很像很像他,她的爸爸,沈尉迟。 1 赵芷清不安地瞥了眼坐在身旁的男子,他的表情是她很熟悉的温和,看起来情绪似乎没有波动,就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是轻松而自在。 可是她却无法淡定,因为她注意到他的眼眸,总是会不经意地扫向后视镜,她知道,他在看叶心栩,那个刚刚被他狠狠推开的女人,她是…… 深呼吸了好几次,总算可以开口:「哥……」 沈尉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赵芷清立刻识趣地闭上嘴,不再发问,哪怕现在她真的是好奇地要命,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前面是转弯,凑巧有一辆车子也打着转向灯开了过来,双方降下车速,在擦身而过的那瞬间,沈尉迟习惯性地看了看,然后,眼眸深沉。 短暂地交会,分开,各行各的,而转过弯道,后视镜里面早已经没有了那张哭泣的脸蛋。 她哭什么,又执着什么呢?何必如此。沈尉迟的唇角缓缓地勾起来,锐利的眼眸专注地望着前面的路况。 那是笑吧?一直小心打量他的赵芷清,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为什么明明在上一刻还不算太糟糕的沈尉迟,为什么现在会变得那么阴沉?他好像,心情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女儿甜甜入睡的脸蛋,叶心栩的表情变得柔和,像粉色玫瑰一样娇嫩的脸颊因为熟睡而泛起红晕,小嘴微微张开,睡着的叶汐可人至极。 一记浅吻印上女儿的颊畔,抬手细心地为女儿拉好薄被,将室内的冷气调高,让气温更舒适。 官谨言靠在门边一直安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时间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可以让叶心栩有如此巨大的改变;当年的他,怎么都无法想象叶心栩会有今天这样的表情和动作。 「你看到他了,对吗?」轻轻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叶心栩眸光一沉,然后将c黄头的灯光调到最暗,走向阳台。 官谨言会意地跟了出来,看见叶心栩放松地靠在齐腰的阳台上,神情自在,十八楼的晚风吹拂过她的发丝,透明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此时的叶心栩跟七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一身利落的裤装,微卷的长发盘在脑后,只有额边细细的散碎胎发衬得她脸蛋越发晶莹;她的五官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丽,眼睛明亮有神,鼻子挺直,嘴唇泛着健康的光泽。 当年的她活泼而生气十足,现在的她开朗依旧,却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韵味在里面,却也更有吸引力。 「我看到他了。」递给他一瓶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汽水,叶心栩随手拧开自己的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感觉清凉的水液顺着喉咙一路往下,一直沁到心里,抚平了她的某种情绪。 「嗯。」他低低地应着,想起看到她时,她坐在地上抱着女儿哭得那么伤心,如果不是太了解她,如果不是她们就在警局的大门口,如果不是好几名目瞪口呆的警察就站在不远处观望着,他几乎要认为叶心栩是不是碰到坏人被欺负了。 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能让她这样哭的,除了那个人,他实在是想不到还会有谁。 「他很好。」叶心栩将冰冰的瓶身贴在自己的脸蛋上,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受那种沁入心脾的清慡,「真好,不是吗?」 「唔。」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反复跟她保证,沈尉迟没事了,痊愈了,可是他知道,她其实一点都没有安心,只有亲眼看到,她才会真正地放心下来。 叶心栩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他望着她肿得比水蜜桃还要大的眼,无语。 「他应该还在生我的气吧。」叹息声像是被夜风吹散开来,萦绕在他的耳边,扰入心底,「生气,也好。」她朝他朗朗一笑,浮肿的眼皮和脸蛋,却有一种让人心酸的明媚,「比起生气,我更怕他不愿意对我生气,已经忘了我。」 「小栩,当年的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无奈地低语,为她的傻,为自己的痴。 「怎么会没有错?」她偏过头,望着他,「对于有的事情,我没有做错。可是别的事情,我却错了。」 她很笨很迟钝,没有弄懂自己的心,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伤害了所有的人。 他很喜欢看她那种有点纯稚的动作与表情,贪心地舍不得移开眼,望着她,却也努力收敛自己的情感,轻声安慰她:「小栩,不关你的事。」 她笑了,带着几分亲切与心安,「谨言,你真好,不管任何事情,你都会站在我这边,永远这么好。」 他怎么可能不对她好?当年那个在崩溃边缘的叶心栩,到现在他回忆起来还是会心痛难挡,她像疯了一样,不吃不喝,固执地守在沈尉迟大宅的门口,一定要知道他的消息,谁劝都不听。 可是那个人的消息却从此失去。 不管她再怎么问护卫,想要进去看,都被阻了;她进不去了,再也进不去那个曾经她作梦都想要出来的地方。 她守了整整五天,除了水什么都咽不下去,最后终于体力透支昏倒了,在病c黄上看到她醒来的那一秒,他第一句话就是:「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掉眼泪,安静无声地哭,哭得身子都在颤抖;在那样的眼泪中他突然就明白了,沈尉迟于叶心栩而言,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原来如此。 他官谨言就算曾经离她很近很近,但最近也只能到那里,无法再靠近;能进到她心里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沈尉迟,他是无可替代,也是无法磨灭的。 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月光取代了太阳,久到他以为她会就那样哭着再度昏过去;可是这次,并没有,等她平静下来,她用嘶哑的声音安静地说:「我要回家。」 那个家,在南部,在她的父母身边。 天下间所有的儿女都一样,受伤之后,只想回到父母的怀里去舔伤口。 可是这个伤口很深很痛,再多的抚慰都平和不了,一直到几个月后发现的那个小小的意外,才让她重新地振作起来,他再度看到了她的笑脸,看到活力重回她的体内。 这么多年,他一有时间就有抽空去南部看她,从最初尴尬到慢慢地熟络起来,因为除去那些细微的暧昧,他与她,其实并不算熟。 他应该庆幸她的开朗与大度,发生那样的事情后,她并没有埋怨他,而是很自在地跟他做了朋友;就算心里沮丧,就算会有失落感,可他也珍惜这样可以守在她身边的时光,并且偷偷抱着那么微小的藏在心底的奢望,希望有一天,她的眼里可以看到他。 看着那个小意外一天天地成长起来,看着她们母女之间的可爱互动,他的心也是满足的、愉悦的;也许爱情,并不一定要两情相悦永远在一起,一个人的爱恋有时也是一种完美。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轻声地询问。 「打算?」她唇边的笑变深了,「要有什么打算?我现在有汐汐,我已经满足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到今天,一切都过去了,她看到了他,摸到了他,那种温度,她知道他还活着,而且身边还有了另外一个可以宠的人。 酸酸涩涩的感觉在心底泛开,但她的笑却还是明朗,「一切照旧。」 赵芷清,很温柔、很乖巧,很适合他,他的身边站着这样的女生会比较好吧,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那么和谐与完美,而她知道,赵小姐于沈尉迟而言是特别的;因为太过了解,她知道他看着赵芷清时那种眼神里面是有着发自内心的喜爱的。 太过了解了…… 第四章 今天沈家大宅的气氛有点古怪。 于竟接到电话从宅子里面走出来时,看到护卫那种怪异的表情,他摸了摸下巴,Beck的脸色很耐人寻味呀,这个身材高大的大汉这几年跟在沈尉迟的身边,早就已经练就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怎麽今天…… 「嘿,老贝,你怎麽了?」 稳重的男人脸上闪过为难的神色,指了指大门外面,于竟抬眸一看,「见鬼!哪里来的小孩?」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拎着个鲜艳的糙莓包包站在门外,清澈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们,安静不语。 「她已经站了快半个小时了。」门口来个女生,不管是大女生还是小女生,都让心里有阴影的Beck冒冷汗。为什麽每次都是他跟着少爷来台湾的时候碰到这种莫名的事情?想到多年以前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女孩……冷汗再度从後背流下来。 「你没有去问过?」他们都没有与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于竟感觉到手心在冒汗,真是见鬼了,那是谁家的小孩,怎麽没有大人过来赶紧领走她,那双眼睛太奇怪了,被她安静地看着,他就莫名地心虚,这种感觉怎麽这麽熟悉?好像…… 「问了,她说要找她爸爸。」 爸爸?于竟抽了口冷气,靠,到底是那个人在外面乱搞,现在让小孩都找上门来了?「她爸爸是谁?」他发誓,要把那个人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呃……」 「说啊。」 「阿竟,你还是自己问她比较好。」Beck很迅速地闪走了,烫手山芋顺利转移。 这是什麽状况啊?看见好友闪得比跑还快,于竟定了定神走上前,清清嗓子,「喂,小鬼,你找谁?」 小女孩皱眉,望着他不说话。 「快点回答我。」 粉嫩的唇张开来。 他期待地顿住呼吸紧盯着她。 然後,唇儿再度阖上。 靠!「你不说的话就赶紧走开,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刻意粗声粗气,再过一会老大就会回来,小家伙如果不走,万一让老大看到…… 小女孩的眉毛皱得更紧,乌溜溜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他。 搞什麽啦,他于竟怎麽可能被一个rǔ臭未乾的小孩子给看得心里发毛?「听到没有,快点走开,回家去。」 「妈妈说,对人说话要有礼貌。」 啊? 「你肯定是于竟,对不对?」 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上,这个小鬼怎麽会认识他? 「嗯。」赞同地点了点头,「跟妈妈说得很像。」 他发誓,这个死小孩在嘲笑他!太可恶了,当他死了啊?气冲冲地抬手按开大门,他叉着腰走出去,走到她的面前,故意低头狠狠地皱眉,「说,你怎麽会认识我?」太可疑,他已经有这麽多年没有来过台湾,怎麽可能会有小孩认识他?还是这麽小的小孩。 「妈妈说的呀。」她用一种你真笨的表情望着他,无奈地摇头,「说得真对。」 他竟然在那一瞬间也有一种羞愧的感觉,彷佛自己真的很蠢很对不起她,下一秒清醒过来,「你妈妈是谁?」问重点、问重点。 「我要见我爸爸。」小女孩很有气势地扬起眉,不惧他凶狠的样子。 这年头台湾的小孩子都这麽难沟通吗?答非所问,于竟无语问苍天。换个方式问:「那你告诉我,你爸爸是谁?」如果被他知道是谁,他一定要在她爸爸身上把今天受的气找回来。 她望着他,像是在思索,半晌,叹了口气,「好吧,我叫叶汐。」 所以?于竟不解地望着她。 真的很笨呢,比她幼稚园的小朋友还笨,叶汐耸耸肩,「叶汐。」刻意强调自己的姓。 「我问你爸爸叫什麽名字,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干嘛?」 他是真的成年了,对吧?叶汐想要翻白眼,但外婆说淑女不可以做那麽没有气质的动作,好吧,忍了。抬起嫩嫩的小手,用妈妈最喜欢玩的游戏,捂住鼻子和嘴,只露出眼睛,望着他。 于竟困惑地皱眉,不解望着小孩古怪的动作,是怎样?这是哪里来的怪小孩啊?只露出眼睛是要干嘛?她眼睛比较好看吗?眼睛……于竟僵硬地顿住,眼睛像是不敢置信般地瞪大,猛地蹲下身子,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脸色苍白,「你……」他眼花了,他一定是眼花了,怎麽会看见…… 「现在我可以见我爸爸了吗?」叶汐收回手。 于竟咽了咽口水,很艰难地开口:「你叫叶汐?」 哎唷,怎麽会有这麽笨的人? 他发誓,她那眼神绝对是在鄙视他!被一个不及他大腿高的小女孩鄙视,他真是呕呀。「你……爸爸……呃,」还是不敢问出来,换一个方式好了,「你妈妈是……」他已经想到一个不太可能的答案,天哪,这太疯狂了,这不可能。 「叶心栩。」 老大,你在哪里?你怎麽还没有回来?于竟感到自己手脚发软,想要伸手去扶墙。这很丢脸,他知道,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没有办法做出更高级的反应来。这世界,真他妈的疯狂了,他要杀了Beck,那个家伙竟然敢这麽陷害他! 「呃,那个,你先跟我进去,你……爸爸,呃,要过一会才会回来。」 谢天谢地,小恶魔总算没有再折腾他,乖乖地拎着她的糙莓包包跟他往里走,沿路遇到的人都人一种古怪的眼睛对他们行注目礼。 再次感谢老天,屋子里至少还有一个正常的人,处变不惊的管家立刻很贴心地为小客人端来一杯香醇的牛奶。 「谢谢。」叶汐很有礼貌地道谢。 管家眼眸闪了闪,然後扯了个不算太僵硬的笑脸,退到一旁。 度日如年,跟这个小家伙在大厅里面大眼瞪小眼,于竟差点要疯掉了;可是他又不敢走开,这个事情太严重了,严重到他不知道这次的杀伤力会大到什麽程度。 叶心栩,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努力忽略由此而生的那种细细的疼痛感觉。怎麽会是她,可是,又怎麽不会是她? 如果沈尉迟会有孩子的话,那麽孩子的母亲,除了她又会是谁? 再度抬眸去打量那个端正坐好的女孩,她长得既像沈尉迟又像叶心栩,那双眼睛,简直就跟沈尉迟的一模一样,难怪之前他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原来不是错觉。 可是这个小,呃,小姐,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她爸爸是谁就好了,玩那一套猜来猜去游戏是为了什麽啊?小孩子的世界果然不是他能理解的;如果他知道叶汐纯粹是无聊拿他来捉弄一番,可能他真的会抓狂地去撞墙。 眼睛又溜到叶汐的脸蛋上,这个,是她的孩子,他的孩子…… 于竟不断地抬头看摆在一旁的古董钟,一分一分数着时间过。 叶汐倒是很自在,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喝着杯里的牛奶,浓郁香甜的滋味让她满意地舍不得放下杯子,不论在什麽环境中,她都可以过得很惬意。 当听到大宅的门自动打开的声音还有随之而来的车声,此时听入耳内就像天籁般动人,于竟差一点就感动得落泪。 看到沈尉迟与韩子诺走进大厅时,于竟早就急不可待地等在门边等着禀告这个惊天的事情,谁知道那个让人头痛的小家伙反应也很灵敏,一看见某人的身影,就立刻站起来像一粒炮弹一样扑过去,「爸爸!」声音清脆,响彻大厅。 韩子诺反应很迅速地闪身上前,乌黑的手枪在掌中泛着幽冷的光。 「不要!」于竟慌得连忙伸手去挡,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低语:「没有危险。」 小朋友速度虽然比不过大人,但小小只身手却灵活,已经穿过宽敞的大厅跑到眼前,用力地一跳,直接扑入沈尉迟的怀里。 他可以很轻松地闪开,也可以动手推开她的,但,低垂的眼眸看见她头上夹的那枚色彩鲜艳的热带鱼,却让他所有的反应都停了下来。 叶汐很麻利很顺利地往上爬,手臂熟练地攀上某人的脖子,终於,两双相似的黑眸毫无阻碍地对上,纯稚对温和,清澈对幽深。 世界宁谧,时间静止。 沈尉迟很平静地打量那个挂在他身上的小女孩,她的头发带着天然的微卷,在脑後绑了个马尾,眼睛很清很亮,圆润的鼻还有粉嫩的嘴唇,两朵红润在水水的颊畔自然地晕染,唇上挂一撇牛奶胡子,滑稽又可爱,让人啼笑皆非。她先是很严肃很认真地看着他,半晌,像是终於满意了,嘴唇往上扬,甜甜地朝他一笑,两只深深的梨窝绽在嘴角,「爸爸。」娇憨的气息迎面直扑。 大厅里面的人全都一愣。 叶汐纯纯的大眼像是黏在沈尉迟的脸上一般,丝毫舍不得移开,她仔细地打量着那张在照片里面看过无数遍的容颜,唔,爸爸比照片里面好看多了;她再满意不过了,慡快地凑过去,在他温雅的脸上印下一记响吻,表达她的喜爱。 韩子诺手里的枪,直接掉落地板上。 因为首次看到他最尊敬最誓死效忠的主子沈尉迟,脸上沾着白色的牛奶沫,怔住了。 这世界不能再疯狂了。 遗传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除了长相与性格,还包括某类事件的必然发生。 几年前的一个重逢,她直接扑到他的怀里,也扑进了一场爱与恨的风暴里;多年之後的现在,他们的女儿也在见面的瞬间跳进他的怀中,甜甜在唤着他「爸爸」,情感再度席卷。 沈尉迟坐在c黄边望着已然入眠的女儿,沉默,小家伙叽叽喳喳一整晚的小嘴此时终於闭上了,少了那清嫩的嗓子,他居然觉得安静的房间,有些不对劲。 低头,细细地望着她熟睡的五官,灵活的大眼闭上,只有长长的羽睫随着呼吸微微地颤,粉嫩的唇张开来,酣甜纯稚。 叶汐,他的女儿,她与他的女儿。 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学会不对任何意外惊讶,但今天,仍旧发现自己的定力不够;眼眸扫向放在c黄头的那枚小小的发夹,这个,他很熟悉,那是他送给她的。 色彩缤纷的彩钻,每一粒都是顶级且罕有的,巧妙地拼出热带鱼的鲜活与亮眼,这世上独一无二,专门为她定做的发夹。当初他送给她时,她开心地抱着他一直亲,还跟他保证一定要天天夹着,好好珍惜,他看见汐汐的头上别着这个,就知道这个孩子肯定跟她有关。 却,怎麽都没有料到这个有关会是那麽深的血缘羁绊,他的女儿,她为他生的女儿。 她一整晚都赖在他的身上,没有初见的那种生涩感,就那麽认定地黏着他,腻着他,给他讲在幼稚园里面学了哪些歌,会跳哪些舞,认了哪些字,还有会计算哪些数字。 很琐碎,很天真,很小孩子的行为模式,却又不那麽简单,一个六岁的小孩,可以独自一人找到他,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深思的神采,虽然没有跟小孩相处的经验,但他就是能肯定小朋友的性格绝对不仅仅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 「妈妈有跟我讲爸爸住在哪里喔。」事实上,一年前妈妈还带着她来过这里,远远指着那幢大大的房子跟她讲,那是爸爸的家。妈妈把位址写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认,希望她可以记得爸爸的家在哪里,还告诉她,那里也是有汐汐的地方。 「而且司机叔叔人很好呢,肯载我来这里。」还没有收她的钱,因为她一路跟司机叔叔聊很欢。 很好,他知道自己有了一个胆子大得吓人的女儿。 她跟他讲她的生活,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外公家里有地,种的西瓜很甜,很好吃。他的时间从来都是宝贵的,分分钟都舍不得浪费,可是今天他却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耐心地听女儿说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并且听得满心爱怜。 血缘就是这麽奇妙,不知道的时候,好像并不觉得怎样,可是当那个流着自己血脉的小人儿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扑进了他的怀里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底的悸动是那麽强烈与真实,久违的感觉。 只一个晚上,他就深深地爱上了自己的女儿。喜欢看她话说时闪动的眼睛,喜欢她乖巧地偎在他怀里撒娇的模样,喜欢她嫩嫩地唤他爸爸,只要她一个纯真的笑,他愿意用全世界去换。 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的行为,伸手,指节轻轻地在女儿的颊畔摩挲,她睡得很熟,脸颊发热。她很乖巧、很懂事,很听话也很让人心怜,她是,他的女儿。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一种很神奇很奇妙的牵扯,他在知道的那一瞬间,就有一种天翻地覆的感觉,不由自主地爱上这个小丫头的存在,怎麽可能不爱? 柔柔地握住那只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那麽小、那麽嫩,这个脆弱的生命,是他的女儿、他的骨血,他,还能再要求什麽? 他要用自己的所有,来保护她。 她要掐死那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孩!叶心栩在房间里焦躁地不断踱步,心急如焚。 「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温柔的声音提醒道。 「不要!」很乾脆俐落地拒绝,然後再度来回穿梭。 官谨言觉得她快把脚下的地毯都给磨平了,无奈叹息,「你这麽担心,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问他?叶心栩的心颤了颤,她不敢,好吧,她承认自己很「俗辣」,没有那份勇气去面对他。 三天前,女儿留下一张纸条,很慡快地宣告她要去找爸爸,然後,就给她消失了。让开完会回来的叶心栩望着那张纸条直接傻眼。 她是不担心女儿会找不到地方啦,因为这个女儿认路的本领真是「吓吓叫」,只要带她走过一次或者让她看过一眼,她就不会忘记。而且汐汐很机灵,事实上,太机灵了点,根本就不用担心她遇到坏人。 她更加不担心女儿到了那里会进不去那个地方,毕竟,他现在在台湾,只要他在,就一定没事。 说来说去,那就没有什麽好担心的地方了。 可是见鬼的,她还是吃不下睡不着,天天都在烦恼着这件事情,她不像电视小说里面那些偷偷生小孩的妈妈一样,恨不得孩子的父亲永远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存在,小孩永远是她一个人的。 从女儿开始懂事起,她就会跟她讲她的爸爸是谁,给她讲他们之间的故事。当然,会去掉那些不适合提及的事情。 所以,汐汐对父母间的故事还算是比较清楚,她也知道她的爸爸长什麽样子,因为她每天都会拿照片给她看。该死的,这就是太过开明的结果,什麽都清楚的小孩子,乾脆自己直接找上门去寻父了,这还能再狗血一点吗? 她原本打算开完会就带汐汐直接回南部,跟他之间从此就是两条平行线,永无相交;可谁知道,大人算不如小孩算,女儿成了她的失算。 「我不想再跟他见面。」再见又如何?此时的他,身边早有另外的她,就算没有,横悬在他们之间的那些曾经的矛盾,依旧没有解决,他们,仍是没有可能。 「汐汐不是传简讯给你了吗?」 「那也算?」传得什麽简讯?妈妈,我在爸爸家,玩得很开心喔。不传还好,看到这样的简讯,她会开心得起来才怪,「都三天了,她还不知道回来,这家伙肯定皮痒了!」 不是不担心女儿这一去,她就会永远失去女儿。她了解他,控制慾强到什麽地步,对於自己的孩子,他怎麽都不可能会放手的。一想到如果他要来跟她抢女儿,她就心酸地想要流泪,因为她知道,自己会不忍心跟他抢的。 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汐汐,可以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吧?她怎麽会忍心…… 可是,她也舍不得女儿。 好想哭喔,事情怎麽又变得复杂起来。 欢快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纠结,她很快地接起来,「你好,我是叶心栩。」那边沉默了几秒。 只是那几秒,她的心一沉,敏感地感觉这通电话可能是谁打过来,心,突然变得又酸又痛,眼睛好涨。 终於,手机那端传来清楚的男性嗓音,「我是沈尉迟。」 她用力地按住眼睛,制止那些想要奔流出来的液体,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能勉强开口:「嗯。」 「我现在在你饭店的楼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你下来一趟吗?」 很有礼、很周到、很标准的沈尉迟,但,却不是她曾经熟悉的那个他。她无法拒绝,事实上也没有办法拒绝,约好了在饭店附设的咖啡厅见面後,她按掉手机,然後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是抖的,真是没用呵,这麽多年,她居然还会这麽受他的影响。 官谨言开口问道:「是他吗?」其实只要看她的反应,就已经知道来电的是谁。 「嗯。」她心思很乱地点头,下意识地走到浴室里面去照镜子,重新梳理发丝,怎麽办,他们要见面了,她要不要化个妆什麽的,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糟糕?天哪,早知道以前就学学怎麽化妆了,也不至於到现在这麽狼狈,天知道这几年她也只会涂个唇彩而已,阳春得不能再阳春,根本不会打理自己 她要不要换个衣服?直觉就想到衣柜那里去找,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她怎麽了?有必要这麽慌乱吗?不是已经决定要忘掉他,重新生活吗?为什麽他只是打个电话,就可以让她的心乱成这样?叶心栩,你要记住,不要再重复以前的路,因为有的事情无法改变就是无法改变,过去再多岁月,问题依旧会存在。何况,他现在身边已经有了相配的那个她。 想到赵芷清温婉的气质,还有恬静的笑,还有他很轻很轻地为她抚顺颊畔的发丝,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吧…… 叶心栩又一次感受到那种从心脏一路蔓延到喉间的苦涩感。只要一回想起他的那个动作,她就感到眼泪要不受控制。 他爱上了别人,不正好称了她的心意?那样他可能不会跟她争取汐汐,因为将来他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或者,已经有了? 这个念头吓傻了她,梳子「啪」地一下从手里掉下来,砸在大理石盥洗台上,清脆而震撼。 第五章 「小栩,你怎麽了?」闻声而来的官谨言看见叶心栩站在盥洗台前,满脸的绝望与无助,那种表情,实在让他很心疼。 她愣愣地转过头,望着他,眼神空洞,「他,结婚了吗?」 官谨言的心猛地一紧,果然,还是为了他,努力忽略自己心里的那种痛,「没有,他没有结婚。」 「那,他有没有孩子?」 「除了汐汐,没有其他的。」 「你肯定?」 「是的,我肯定。」 当年的那件事情,给官家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也让官谨行与沈尉迟的友情划上了句号。因为那个男人太绝决,就连手术,都不让官谨行cha手。虽然那天之後他没有再动官家,他承诺叶心栩的结束,就是真的结束,所有的一切都结束。 可是官家的根本却已经动摇了,谁能抵挡得了沈尉迟全心全力的打击?为了保住官家的产业,官谨行与Jessica小姐结了婚。虽然好友与他断得一乾二净,并不代表官谨行会不关心好友。所以沈尉迟的动向,至少,比较明显的动向,藉Jessica之便,他们还是可以了解个大概的;而官谨言,出於对叶心栩的关心,也经常会向哥哥打听这方面的消息。 即便这麽多年,叶心栩从来没有提及他。 他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别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才慢慢地回落。真是够了,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明明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再无可能,她还要为听到这样的消息而暗自高兴什麽?就算他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的…… 停,不要想这个,不要想。 「天哪,我迟到了。」她看了看手表,然後定住,那灿眼的光,低调而奢华的设计,是当年的他送给她的。她从收到的那天开始,从来都没有取下来过,猝然分开的那天也是如此;到後来就一直戴在她的腕间,舍不得放下。 她不能戴着这个去见他,绝对不可以。 咬了咬牙,将手表取下来,小心地包好,放进包包里面,再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全身上下尚算整洁,这才稍稍安心。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正好我也该回去了,学校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七年前他惹出那麽大的风波,不想也无颜再待在官家,於是接了别家大学的聘书;虽然比不过在自己家里面舒服,但这样的生活,还算不错,他很满意。 「喔,好。」这几天他一有空就过来陪她,安慰她,其实她不是傻瓜迟钝到感受不到他的情意,但她没有办法给他任何回应了,当年的错,错一次就够了,无法爱上的人,就算用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爱上。 他的确很像当年的沈尉迟,可是,却不是他。 因为他们的相似,让她对他有熟悉感,有亲切感,让她可以跟他相处得很自在,尤其在当时被沈尉迟逼封极限的她,也贪心地想要感受那种久违的自在;可是,再怎麽像都不是他。 她的尉迟哥哥,温和的、残暴的、宁静的、血腥的,都是他;而官谨言,就只是官谨言而已,无法取代,也不可能取代。 当年她眼睁睁地看到那粒子弹射入他的胸膛,看见那染红的颜色,她才知道,沈尉迟於她而言是不可失去之重;比起那些正义与邪恶的无聊坚持,她更在意的是,他还活着,只要他在,什麽事情都可以。 可惜,她领悟得太迟;而他,心已灰。 「小栩、小栩。」官谨言的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定了定神,看见他站在电梯里面温柔地朝她笑着,一手按在开门键那里,耐心地等她进去,而她就站在电梯门边发呆。 幸好,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 叶心栩连忙走进去,铜质大门缓缓地阖上,她抬头望着官谨言,其实他真的很优秀、很出色,长相佳,工作稳定,最重要的是脾气好,细心体贴,这样的男子,没有必要在她的身边浪费时间。 她曾经无数次跟他提过,让他试着跟别的女人交往看看,不要总是把时间浪费在南部,浪费在她身上。 可是他总是回以一笑,他就是这样,不远也不会太近,守着朋友的距离留在她的身边关心她,她又能如何?他没有跟她说喜欢她,也没有让她接受他,她又怎麽去开口说拒绝的话?就连她一向精明强悍的老妈都觉得棘手,因为他人好,所以让人没办法不喜欢,但又不忍心看他在女儿身上浪费时间,妈妈就总是介绍女生给他认识,希望他可以尽快走出来。 他性格很好,每次都不会拒绝,都会去见,但见过之後就没有下文;这样,也算是比较得体的一种婉拒吧。 叶心栩在心底无奈叹息,他们都是傻的,各有各的坚持。 十二楼,「叮」地一声打开的电梯门,正好对着咖啡厅的入口。官谨言陪她走过去,在门口停下来,微笑着对她说:「去吧,小栩,坚强一点,你可以的。」 她很感动,他知道她的紧张,特意一路陪着她,灿烂地朝他一笑,「谢谢你,谨言。」有他这样的朋友在,确实会让人安心不少。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道别。 望着电梯门缓缓地板上,直到看不见他,她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感到力量重新回到掌心,转身往大厅走去。 他们不算难找,虽然沈尉迟挑选了角落的位置,但刚好面向大门这边,而且,叶心栩对他的存在,总是非常敏感,以前在熙攘的人群中很容易一眼就找到他;这次,也不例外。 他没有看她,而是低头望着旁边。 她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儿仰躺在他的怀中,伸手拼着桌面上摆放的智力拼图,叶汐很爱玩这个,而且特别喜欢那种图案复杂色彩繁多的。 桌上那杯咖啡还冒着热气,搭配一份美味可口的蓝莓rǔ酪蛋糕,沈尉迟用小杓子一下一下地挖着蛋糕送入女儿的嘴里,小家伙吃很斯文但却很迅速,眼睛紧紧地盯着拼图,小手快速地翻动着田块,杓子到嘴边就直接张口,享受惬意。 很完美,很温馨的父女相处,她看到的时候,很狗血地有点眼眶发红;原来看到,真的会有感动,原来孩子,还是需要有一个父亲才会是圆满。 她愣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傻傻地望着他们父女之间的融洽与甜蜜,他宠起一个人来那人会有多麽幸福,她再清楚不过了。 「小姐、小姐。」侍者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思,「请问几位?」 她今天太容易走神了,这样不可以,「我找人,就在那边。」伸手指了指那一桌。 侍者脸上闪过的好奇太明显了,想忽视都难,他有礼地点头,微微地眨了眨眼睛,「幸运的女士。」 「呃?」 笑着指了指咖啡厅内,一边退後一边说:「祝您有段愉快的时光,小姐。」 她顺着他的手望了望四周,立刻了然。 这样的情形,她很熟悉,有沈尉迟在的地方,感觉会特别不一样。咖啡厅里不论是顾客还是服务生,大部份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注视着他的那个位置,尤其是女性。 无暇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她稳住心神,向那边走去。 听到爸爸的低语,叶汐立刻抬眸,看到妈妈正朝她走过来,立刻绽放一抹灿眼的笑容,朝她挥手,「妈妈,这里。」 她到底是要用力地抱紧女儿一解这几天想念之苦?还是先给她一记爆栗惩罚她让她担心了这麽多天?这些想法在与他眼眸相交的那瞬间,立刻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傻傻地站在那里,贪看他那熟悉的容颜,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依旧那麽温和尔雅,清贵隽永。望着她的时候,他的眼眸里一片平静,没有波动,微微地勾了勾唇,抬指指向对面,「请坐,叶小姐。」 叶小姐、叶小姐、叶小姐……这三个字在她的脑海里面不断地反覆回荡,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刺在她的脑中,带来尖锐的痛。 原来,这次更伤人。 上次的拒绝,至少还是有某种情绪在的,但现在,他已经把那种情绪收拾地一乾二净,好像她於他而言,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很机械地坐好,她抬头望着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表明态度,将她当成一个陌生人,那麽,她也不能再失态了;毕竟,这是她早就决定好的事情。这样,其实很好,真的很好。 「尉……沈……」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了,尉迟哥哥,不可能?沈先生,却叫不出口,清了清喉咙,终於可以顺利讲话,「你好,沈尉迟。」 「请问要点什麽?」漂亮的女服务生走过来,明明问的是叶心栩,可眼睛却一直盯着沈尉迟。 「一杯冰水。」强烈的不满立刻从心底升起来,叶心栩「啪」地阖上餐单,她现在需要这个来冷静一下。 「好的,请稍等。」恋恋不舍地走开,然後,以非常迅速的速度端来冰水,还站在那里舍不得离开。 「谢谢你。」叶心栩狠狠地瞪她,瞪到小女生不好意思地走开,她才拿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口,想要平息自己心里的那股无名火。 「妈妈、妈妈,你有没有想我?」小家伙不甘心被忽视,拼图也不玩了,在爸爸怀里起身,手臂支撑在桌面上,跨越大半个桌子探身过来,「汐汐好想你喔。」 她可以灌全世界的人的迷糊汤,而且一灌一个准,如果叶汐想的话。 女儿简单的几句话,就让她的心融化成一片,这几天咬牙切齿地决定见到她一定狠狠修理她一顿的决心也瞬间消散。 「宝贝,妈妈也想你。」两手抚着女儿的脸颊,用力地亲了她一口,天哪,这是她的心肝宝贝,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她一天,这次居然整整三天没有看到她,叶心栩到此刻感觉自己没有疯掉真是奇蹟。 叶汐也回亲妈妈一下,她也想妈妈了。 太感动了,叶心栩有落泪的冲动,女儿多乖巧、多听话,可爱透了。 叶汐直接爬到桌上,翻到妈妈的怀里,亲腻偎过去,「妈妈抱。」 她此生再也无法要求更多,有了这个女儿,她什麽都不要了,叶心栩紧紧地抱着她,满心的感动。 「妈妈,爸爸对我很好喔,给我买了好多的玩具,还有漂亮的裙子。」小家伙第一时间立刻现宝。 「汐汐皮肤很敏感,只能穿棉质的衣服。」叶心栩立刻抬头望着沈尉迟,非常担心。 「我知道。」他淡淡地点头,「跟我一样。」 莫名地,叶心栩脸有点发红,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她特意买了性感的蕾丝睡裙穿在身上去挑逗他,结果…… 很疯狂又很悲惨的一次体验,他全身都过敏起了红疹,而她,呃,全身酸痛地被他的私人医生还有韩子诺瞪,心虚外加心疼地亲手为他擦药;可是,他是全身都过敏了,所以,呃,擦药就会变得……很……刺激…… 从那以後她就深深记住了他只能接受棉质的衣料,没想到女儿连这个也遗传到了。 他彷佛没有注意到她的脸红,继续开口说道:「今天约叶小姐见面,是为了跟你谈一谈汐汐的事。」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也没有办法。她低下头,像是做错事般,很轻很轻地解释:「我是在……五个月之後才发现有了汐汐……」真的是很扯很扯的事情,可是还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了。 那段时间她过得浑浑噩噩,什麽都失去感觉。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完全不清楚,还是她妈妈发生她天天消瘦下去,只是肚子却大起来,这才拉着她去医院。 检查之後才知道她居然已经有了孩子,而且夸张到已经五个多月了,因为她太瘦,所以肚子并不明显,再加上是冬天衣服穿得多,所以大家都没有发觉。 孩子因为她的消沉吸收不到足够的营养,发育得很缓慢,医生都担心能不能保住。 刚得到的惊喜立刻变成了惊吓,她不能再一厥不振下去了,宝宝是他留给她的纪念,她不可以失去她;於是,昔日那个胃口大好的叶心栩又回来了,她拼命地吃吃喝喝,只要是补品她全都眉都不皱一下地吞下去。 她女儿的生命力像她,很旺盛,只用了一个月就追上了进度,而且还超前了。连产检的医生目瞪口呆,完全吓到。 「嗯。」沈尉迟温和地开口:「我要谢谢你给我生了一个这麽可爱的女儿。」 耶?她惊讶地抬头望向他,他不朝她怒吼,说她自私,说她剥夺了他做父亲的权利?这,太不符合小说和电视的情节了吧? 「这几年,辛苦你了。」很诚恳地道谢。 她的眼眶再度发酸了,很想哭,所有的委屈与难过,似乎都在他这一句话里面变得烟消云散。 担心女儿先天发育不良的恐惧,生产时的疼痛,生下来之後,小孩半夜里发烧的那种惊恐,还有各种各样的困苦与心酸,在这一瞬间都没有了。 可是,另外一种担心也随之而来,「你是不是……打算要跟我争汐汐的抚养权?」她还应该要感谢他,没有怀疑汐汐的身世;毕竟,当年他们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分手的,如果他会怀疑,她也不会觉得惊讶。 可是他没有,无条件地相信她,所以,她觉得心暖暖的。 这次,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那个答案是肯定的。 终於他开口了:「不是。」 啊? 「我不是。」 他不是?该放心还是该失落?原来他并没有她想像的那麽喜欢这个孩子。叶心栩,你真是够了喔,到底要怎样?要他拍桌子跟你吼,说一定要把孩子抢过去你才开心吗? 「但我希望可以保留探视权。」他很理智很温和地继续说下去:「希望暑假寒假汐汐可以跟我生活在一起。」 他的要求很合理,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是要跟你去法国吗?」 「妈妈,我可以去法国吗?」认真吃蛋糕的小朋友饶有兴趣地cha嘴:「那里是不是有那个高高的铁塔?还有钟楼怪人?」 「对呀,汐汐想去吗?」她微笑地低头询问,没有因为女儿年纪小,就否决她的意志。 「唔,妈妈会去吗?」小女孩咬着小杓偏着头问。 「呃……」 「爸爸,妈妈可以一起吗?」叶汐没有等妈妈的回答,立刻转头问沈尉迟,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期待。 菜心栩乾脆安静下来,将这个问题留给他处理,让他来拒绝,比较好。 他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开口:「如果你妈妈愿意的话。」 啊?他没有拒绝? 「妈妈,你跟我一起去啦,汐汐想去玩。」叶汐撒娇地摇着她的手。 「呃……这个……到时候再说好不好?」她为难地说道,去法国,那里的回忆那麽复杂, 她又将要用什麽心态去面对曾经的一切?何况,他身边还有赵芷清,她才不要! 「我可以将这个理解为你同意让汐汐放假的时候跟我住一起吗?」他的声音很淡很淡。 他不高兴了。为什麽?明明他的表情没有什麽变化,声音也没有任何不同,可是他不高兴了,她就是知道。 是因为她没有明确答应吗?「好的,可以。」 他满意地微微点头,「汐汐的抚养费,我也希望可以由我来付。」 「啊,那个……不用……我有在工作,可以……」 「我坚持。」他十指在桌面上交握,「这是我做父亲的义务。」 他这个动作她很清楚,是表示他已经作了某种决定,不会改变,「那不然,你付一半好了,一人一半……」 一个抬手的动作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全部。」 他的气场太强大,她完全不是对手。 「专制!独裁!」她有些气愤地小声嘟喃,不敢说得大声。 「想说什麽可以说出来。」 「我说你专制,独裁,怎样?」脾气被激了起来,乾脆说出来,她瞪大眼睛望着他,全然的挑衅,气愤不已。 他们的双眸相交,她看到他眼中有一抹亮光如火焰般跳动了一下,随即消失。沉默了会,他开口:「如果我没有了解错误的话,汐汐还有一个月就会放暑假了,对吧?」 话题转这麽快?「唔……对。」随後想到什麽,她立刻慌了,「你不会打算这次就带她回法国吧?不要这麽快好不好?汐汐有很多习惯你还不太了解,一下子带她走那麽远,我会担心的,下一次可以吗?这次就她留在台湾,你可以在这里……」突然停住,想到他的「工作」,他又怎麽可能在台湾留那麽长的时间陪女儿? 「好。」 呃?他答应了?乾净俐落地答应她了?这下换她不知所措了。 「妈妈,这样是不是说我暑假可以跟爸爸在一起了?」小朋友兴奋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智。 「是。」要不要这麽开心?叶心栩有点小失落,她宝贝了整整六年的女儿,可是沈尉迟只用了短短三天就全面征服,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妈妈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叶汐拉着妈妈的手。 总算没有白养她,叶心栩感到有些些的安慰,「妈妈也会住在台北。」幸好她做老师也有暑假可以放,不然整整两个月看不到女儿,她肯定要想女儿想疯掉。 「妈妈不跟我一起住在爸爸家吗?」 这个……「妈妈会住得离汐汐近一点,好不好?」家里台北那间房子早就被老妈卖掉了,她乾脆就随便找个小公寓租一租,离女儿近一点,有什麽事情也照顾得到,谁让她这麽离不开女儿呢。 「妈妈不跟我住一起,我想妈妈了怎麽办?晚上还要妈妈给我讲故事。」叶汐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妈妈,撒娇的意味很明显。 「汐汐……」她怎麽可能跟她住一起。 「爸爸,妈妈可以跟我们一起吗?我舍不得离开爸爸,也舍不得离开妈妈。」圆滚滚的眼睛里面满满地期盼。 他的女儿,很聪明,相当相当地聪明,沈尉迟带着几分深思地勾了勾唇角,她知道说哪些话可以让别人无法拒绝她,转眸,定定地望着叶心栩。 他这样看着她是什麽意思?叶心栩不安地往椅背挪了挪。 再望向女儿,沈尉迟眼眸深深沉吟地开口:「汐汐,或许你妈妈有别的安排,并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住……」 他居然将责任推到她的头上?她立刻气得吼道:「我哪有说不愿意……」 「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呃……」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她好像,好像,被黑了…… 「那就这麽说定了。」他的食指在桌面上轻叩,「等汐汐放暑假,请你带着我的女儿一同过来。」 他不用强调他的女儿的,真的不用。 「哇,妈妈,我真开心!」叶汐惊喜地叫着,飞快地在妈妈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後再次强悍地爬过桌面,扑进爸爸的怀里猛亲。 她输了,这一次输得好彻底,叶心栩的肩膀垮了下去。 「汐汐,帮爸爸去叫那个姐姐过来好不好?爸爸要买单。」沈尉迟指了指站在离他们最远的那个服务生,温柔地跟女儿说。 「喔,好。」很快速地滑下去,朝那个女生走去。 他要买单只要招招手就好,何必让她女儿去跑腿?叶心栩抬眸瞪他。 「何必这麽不满?」沈尉迟唇边勾起冷冷的弧度,「就算你住在我那里,也不会妨碍你见谁。」 「你什麽意思?」故意支开女儿,就是为了讲这种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不懂就算了。」伸手拿起帐单,想到刚刚看见她进咖啡厅前的那一幕,他唇边的笑更冷,「毕竟,我们之间,除了女儿,再无其他。」 她胸口猛地一痛,像是被刺到一般,他强调这个是什麽意思?气死她了,赌气去抢那份帐单,「我自己的我来付!」 他很清很淡地扬了扬眉,只需一道眼神,立刻轻松地镇压了某人一时的反逆。 叶心栩恨恨地低头,在心里把自己唾骂了个遍,真是太没用了,竟然到现在还会被他给吃得死死的,连反抗都不会! 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要住在他家里,跟他朝夕相对,她的头就好痛。 到底事情是怎麽发展到这一步的,谁来告诉她? 第六章 再次走进这座大宅,心情却已经截然不同。 曾经有过那麽多的欣喜和痛苦,现在却有几分茫然与失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物是人非。 「叶小姐,你看看还需要什麽,请告诉我。」管家一脸正经地跟她说道。 「谢谢你,瑞叔。」她微笑着。 「客气了。」有礼地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扰叶小姐休息了,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叫我。」 礼数周到,态度不卑不亢,一切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她,她还是会难过,因为他们都对她维持表面的礼貌。 其实一切很顺理成章,当初沈尉迟因为她受伤,差点就失去性命,他们会恨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她不应该感到难过的。 「妈妈,你怎麽了?」叶汐拿着一本色彩鲜艳图画书走进来。 「妈妈在看房间呀。」她指了指四周,然後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火热的阳光跟室内凉慡的气温形成强烈的对比,她伸手,淡淡的阳光铺在掌心里,就连阳光此时都变得没有温度了。 今天是汐汐暑假开始的第一天,某人一大早就开车到南部去接她们过来,这让一直对他抱有某种希望的叶爸叶妈高兴得不得了。毕竟当年他们的分手,叶心栩跟父母说,是因为她对感情不坚定;所以父母一直以来都是骂她居多,现在看到沈尉迟再度登门,哪有不开心之理,妈妈甚至还把她拉到一旁,让她好好把握,不要再犯傻。 把握,把握什麽?她与沈尉迟,再也没有可能了。 「是喔。」叶汐随手将书本摊在妈妈的c黄上,拿出画图本开始画画。 叶汐很喜欢那些多彩的东西,尤其是玩具之类的,幸好,她的这个嗜好没有延伸到衣服方面,不然叶心栩会有个喜欢穿得花花绿绿的宝贝女儿了。 「汐汐在画什麽?」她凑过去看,一般小朋友都很喜欢画自己的一家,尤其是生长在单亲家庭的小孩,电视里面的小朋友都会画爸爸妈妈还有小朋友手拉手,据说那代表渴望家庭完整。 「车子呀。」叶汐很快地用铅笔勾出车子的轮廓,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有模有样,再拿彩笔给它上色,「这是爸爸的车子喔,爸爸有好多好多的车子,以後全都是我的。」 她女儿到底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些什麽跟什麽呀?叶心栩有几分汗颜,「谁告诉你这些的?」 「电视里面都这麽演的呀。」叶心栩拿出各色彩笔为车子上色,「爸爸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好强悍的逻辑。 伸手去掐一把她的脸,「那妈妈呢?」 「唔……」叶汐侧着头努力地思考了一会,「外婆说妈妈很穷,薪水很少很可怜,要嫁个有钱的老公才可以,可是妈妈很凶,恐怕嫁不出去。」安慰地拍了拍妈妈的肩膀,「没关系的妈妈,你可以嫁给爸爸,爸爸很有钱。」 她到底是要高兴还是要伤心?抬手赏了女儿一记爆栗,「你在胡说些什麽跟什麽?妈妈跟你爸爸是不可能的。」 「为什麽不可能?」 小孩子很天真很直接的问话,反而堵住了她的嘴,为什麽不可能?「呃……」 「还是,妈妈比较喜欢官叔叔?想要跟他结婚?」官叔叔经常到南部去看她,陪她玩,给她买很多的玩具,外婆说,那是因为官叔叔喜欢妈妈,那妈妈呢,也比较喜欢官叔叔吗? 「我……」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叶心栩总算松了口气,感谢被人打断让她免於跟女儿纠缠这说也说不清楚的话题。可是当她转过头时,却又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情况会比较好,面对沈尉迟抑或继续被女儿追问。 「我有打扰你们吗?」很有礼的询问,平和而冰冷。 他又在不高兴了,为什麽?是因为看到她所以心情不好吗?哼,那也不能怪她,如果不是舍不得女儿,她也不想住进来讨某人的嫌。 「爸爸!」热烈扑进他怀里的小人儿表达了她的欣喜,「你工作做完了吗?」她知道爸爸工作很忙,分开那一个月,爸爸回了法国,她每天都会跟爸爸电话热聊,可是还是会很想爸爸。今天一早爸爸刚下飞机就去外婆家接她,可是一回到家又出去了。 「嗯,做完了。」抱起女儿,微笑地抚了抚她细软的头发,碎碎的卷,就跟当年的某人一样。 「那爸爸要不要庆祝一下?」叶汐乌黑的眼珠里面藏着期待。 庆祝?沈尉迟唇边的笑更温柔了,这个女儿,可是跟某人小时候一模一样,「汐汐想要怎麽庆祝,嗯?」 「麦当劳好好吃喔,爸爸那麽辛苦,一定要吃这个庆祝一下。」 这回连叶心栩都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笑声,这个小鬼,精灵古怪透了,「明明是你自己想吃,还拿别人当藉口。」 「哼,别说你不想吃!」叶汐叉着腰不服气地呛回去,每次去麦当劳,她要是稍微吃慢一点,东西就全被妈妈扫光了,气死人!「明明比我还爱,还假咧。」 「你说什麽?」瞪她! 「外婆说,你这叫恼羞成怒。」叶汐扮个鬼脸反击回去。 靠,恼羞成怒?她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知道什麽叫恼羞成怒?「你这个死小孩!」伸手要去扁她。 「好了,汐汐还小,不要跟她计较。」沈尉迟很淡地开口,伤脑筋,两个小孩。 「肯定是你的基因不好,所以她才会这麽难缠。」叶心栩狠狠地瞪他,气死她了,这对父女就是狼狈为奸。 这麽说,是他的错了? 他沉默不语,可她看得出来他的眼里却闪着愉悦的光。这会又高兴了,莫名其妙!随後,她想到什麽,唇边笑意盈盈地凑近女儿,带着几分恶意地说道:「你问问你最爱的爸爸,看他同不同意带你去吃麦当劳。」 沈尉迟最讨厌的就是人多的地方,偏偏麦当劳总是人多到爆,而且里面小孩的尖叫声不断,连音乐都是那种热闹到不行的活泼乐曲。以前她总是缠着他陪她去,可他每次都很有技巧地打发掉她;後来她乾脆连色诱都用上了,可是某人很乾脆地吃乾抹净之後,她还是失败!这个充满血泪酸痛的诱拐史,一直都让她怨念很深。 後来她隐约地明白了,那个地方空间太小人又太多,对他这种人而言不是安全的地方,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分得很清看得很明。 「爸爸,我们可以去吗?」小家伙果然很听话地转头问他。 叶心栩唇边的笑更明显,她等着看女儿失望的样子,然後再趁机狠狠地取笑她,哈哈哈哈。 沈尉迟无奈地看了眼满脸恶作剧表情的叶心栩,还是不要对她期望太高会比较好;事实证明,多年过去,不成熟的依旧不会成熟到哪里去,低头,看见可爱的女儿,温柔地一笑,「好,汐汐想去就去。」 「耶!爸爸最好了,汐汐最爱爸爸!」 什麽?叶心栩差点摔到地上,他同意了?他真的同意了? 「偏心!偏心!沈尉迟,你最讨厌了!」 看来,他又错了,唇边的笑意更深…… 很难想像的画面。 充足的冷气、明亮的灯光、拥挤的空间、热烈的音乐,构成一幅色彩生动的画面,而这样一派鲜活的氛围里,他站在人群中怡然而独特。与排队的那些或焦躁或聊天或心急的人不同,他就只是很安静地站在那里,静默等待,暖色调的光映得他眉目间温润如水,只要望着他,就让人感到心安而且宁静。 岁月真是不公平,会将某些人骨子里那些好的品质淬炼得更加卓绝,就如他,沉稳温和比当年更出色。 叶心栩撑着脸颊傻傻地望着他,那麽多的人,可是沈尉迟就是可以将自己与他们远远地隔绝开来,悠然自世界,谁也不敢来打扰。这样的气质、这样的气场,恐怕再也难找出第二个了吧。 叹息地换一只手托腮,眼眸舍不得从他脸上收回来,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喜欢这样望着他,只要这麽看着,她的心就会觉得平静就会觉得满足,那时的他,眼里也只有她一人,只宠她一人,幸福似乎就是那麽简单的一件事。 他微微地侧头若有似无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後再度转过脸,注视前方,唇边似乎慢慢地勾起来。 他的心情很好,叶心栩非常肯定,怪人,那麽多人排队等待购餐,个个都巴不得快点轮到自己,急浮於面,他怎麽还可以那麽愉悦。 一张放大的脸蛋猛地闯入她的视线里,「喝!」叶心栩吓了一跳,迅速地往後靠,看见女儿笑得贼兮兮地朝她眨眼睛。 「干嘛啦?」 「妈妈,你喜欢爸爸对不对?」叶汐凑上去,在她耳边轻轻地问道。 小嘴呼出来的热气烫红了叶心栩的脸蛋,心急地反驳,「哪有,乱讲!」 「嘻嘻……」叶汐捂着小嘴偷笑,「你刚刚看爸爸已经整整十分钟了喔,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会儿脸蛋是爆红了!叶心栩抬手在女儿的额头上轻弹一记,「玩你的游戏,那麽多话。」 真丢脸,她本来以为塞个PSP给女儿就万事大吉,谁知道,这个小鬼居然拿来计时,还来取笑她,太欠扁了! 「外婆说了,喜欢就去追呀,妈妈不要怕,我挺你!」叶汐握着小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像小孩子的世界那麽单纯就好了,叶心栩微笑着低头,温柔地摸着女儿的头发,然後,脸色猛地一变,凶狠地抓起放在桌上的PSP塞进女儿的手里,「玩你的游戏,再吵我扁你喔。」 「就知道欺负小孩。」叶汐嘟了嘟嘴,低头按开始键,「斗不过爸爸就来欺负我。」 「谁说我斗不过他?」叶心栩用力地拍下桌子,她那什麽眼神?连女儿都敢鄙视她,太过份了!「我身手好得很。」这几年她一点都没有放松练习,段位升级轻而易举,如果不是因为年龄的限制,她早就可以拿到最高段了,哼! 谁知道那个小鬼更欠扁地抬手,指了指头部,然後叹口气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玩她的游戏。 厚!一口鲜血差点直接喷出来,叶心栩抚着胸口,感到那里被气得好痛,这不是摆明了说她没脑吗?「叶小汐,你今天死定了!」咬牙切齿,手指捏得「啪啪」作响。 叶汐连头都不抬,理不都不理。 她就知道、就知道,温馨的时光总是一闪就逝,这个小家伙还是那麽会气她!不过当妈妈的最知道自己的宝贝怕什麽,叶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碰她的脸,叶心栩直接伸手打算去捏她的脸蛋,叶汐抬头,然後朝她身後灿烂地笑,「爸爸。」 叶心栩手僵在那里,直觉回头,哪有人?这小鬼敢骗她! 「叶汐!」很严肃地转头瞪着女儿,「妈妈告诉过你,做人最重要的是要诚实,不可以说谎,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一样,不能因为自己年纪小就可以骗人,一样不可原谅。」 「爸爸……」 「你还敢骗我?」叶心栩声音很清脆地教训道:「你以为说你爸爸我就会害怕吗?你做错事就是做错事,叫谁都没有用,妈妈最讨厌说谎的人……」 「麻烦让一让。」轻浅的语调,温和的声音,简简单单地打断了她的慷慨陈词。 呃?愣愣地抬头,看到那个俊雅的男子端着放得满满的托盘站在桌前,眼眸微垂,望着她霸占了大半个桌面的手臂。要命!叶心栩的脸再度通红,慌手慌脚地移开手臂,旁边传来叶汐小朋友无辜的声音:「我一直告诉你爸爸来了。」 她被黑了,又被黑了!! 被沈尉迟这种人算计也算了,毕竟她从来都玩不过他,可是连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而且还是她生出来的小家伙都可以黑她…… 人生还有什麽乐趣可言? 接下来,她连跟女儿抢食的兴趣都没有了,低着头咬薯条,一根放在嘴里啃了半天还没啃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觉得那麽难过,也许是因为,他的冷淡。 冷淡,是的。从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很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们就仅仅是这样而已;奇怪的那个是她,她不是已经决定要跟他划分得一清二楚了吗?怎麽还是会感到难过?会不会是看到他宠爱着女儿,她也会怀念以前他爱着她的那段日子。 他是不是,已经不爱她了? 「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罢了。」 「这颗爱你的心,我不要了。」 最开始的时候每天晚上她都会梦到分手那天,他微微地笑着,然後开枪,每晚都睡不着,会哭醒,醒来之後身边早已经没有他,没有他的怀抱、没有他的轻抚;那时才发现,原来之前那些血腥的恶梦其实并不可怕,至少她惊醒後身边还有他。 可是现在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人生空荡。 再後来发现有了汐汐,很多的痛随着孩子出生的喜悦而被一点点地埋进心底深处,一直到再遇见他,又翻涌出来。 原来不是不痛。 跟他分开七年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解世事什麽都勇字当头的女孩,她步入了社会,有了人生的阅历,不再任何事情都是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虽然现在她看到不平的事还是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但她却渐渐明了,世上的事情太复杂,不是只有好坏,还分角度,不同的角度,就会有不同的结论。 她也明白了,很多时候不是你帮助了别人,就一定是为了别人好,有时候不伸手,反而对那人会更好。 她成熟了,也懂事了。虽然还是不能认同他的生存方式,但她也知道,那就是沈尉迟的世界,没有正邪、没有对错,只有生与死。以前她知道这个道理,但却并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现在虽然她还是无法接受,但她已经可以理解他。 可是有什麽用呢?过去就是已经过去,他的将来不会有她,而她的将来,也不会有他。她只是希望,希望,可以在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不要那麽疏离,不要那麽陌生。 「妈妈……妈妈……」女儿清脆的嗓音唤回了她的思绪,茫然地抬头,看见叶汐担心的眼眸,「妈妈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对不起,这个给你,汐汐不吃。」推过来金灿灿香味扑鼻的大汉堡。 难过什麽呢?她还有女儿呀,虽然经常把她气得七窍生烟,但该贴心的时候,叶汐会让她甜入心脾,用力地在女儿脸蛋上亲一口,「乖宝贝。」 「汐汐,爸爸有帮你妈妈买一份,你乖,这个你吃。」看见女儿万分不舍地紧盯着那个汉堡,沈尉迟失笑,女儿嘴馋的样子,可是跟叶心栩一模一样,果然谁生的像谁,一点都不错。 「可是妈妈一个不够。」叶汐纯稚的声音很清脆地说道。 太丢脸了!叶心栩下一瞬间收回了之前的感动。 「而且每次她都要抢我的吃。」 再度补上一刀,她怎麽会认为自己的女儿像天使一样可爱?她就是小恶魔,最让人头痛的小恶魔。 叶心栩窘得想要去捂女儿的嘴,她发誓,她都听到沈尉迟心底的叹息声了。 「对不起,是爸爸的错。」轻声道歉,他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她心急地抬手握住他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他们同时愣了下,叶心栩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放开手,脸颊红云尽染。 他墨玉般的眼眸闪了闪,然後淡淡地丢下两个字:「加餐。」便走开了。 「不用……」事实上他买了一堆的食物,根本就吃不掉呀。 话音像气泡般消散在空中,叶心栩怔怔地望着他俊逸挺拔的背影,半晌,终於回过神来,「叶小汐,你确定你是要挺我,而不是要害我,啊?」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而且明明白天还是热辣的太阳,到了夜晚居然下起雨来,劈哩啪啦地落在地上,看来已经下了不少时间,地面已经有了积水,雨点打在积水里溅起小小的花朵。 夏季的雨一扫白日的燥热与黏腻,空气里面带着清新的味道,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直想冲进凉慡的雨幕里面淋个痛快。 沈尉迟平静地望着那绵密的雨,开口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1 「你要去哪里?」 「买雨伞。」 「你打电话叫韩子诺把车子开过来就好,不用买伞了。」人多车挤,他们的车没有停得很近。不过没关系,她知道沈尉迟有一个二十四小时贴身保镖韩子诺,虽然看不见,但他肯定会等在附近,根据她以前的经验,韩子诺会坐在另外一辆车里等他们。 「他不在。」 「啊?」还有比这更让她惊讶的事情吗?韩子诺居然会不跟在沈尉迟的身边?「他不是要保护……」 他很轻很淡地看了她一眼,叶心栩立刻停住。 「我去买雨伞。」 「不要啦。」她一把拉住他,望着细密的雨帘,最近的那个便利店也离这里好远,他要是去那里,肯定全身都会淋透了;相比较而言,他们只要跑个几步就可以跑到停车场,「我们跑过去吧。」低头看看专心舔着蛋卷霜淇淋的小家伙,「我来抱着她,这样她就不会淋湿。」 沈尉迟真的很想叹气,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在不该倔强的时候倔强,一点都没有变。 算了。伸手将身上的手工西装脱下来,一手抱起女儿,一手撑起西装,「进来。」 「呃……」 「不然就去买雨伞。」 这次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三个人一起冲入雨中。 小小的世界自成一格,女儿开心的笑声在雨声中又近又远,因为疾走,他们的身子难免碰到一起,他的温度隔着布料烫进她的心里;时隔七年,他们首次这般接近,近到她让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不敢抬头去看他,只能低头努力地走着,雨点溅在她的腿上凉丝丝的,可她偏偏又矛盾地希望这段路可以再长一些就好了,再长一些…… 不到三分钟的路程,她的心跳得比跑五千公尺还要快。 终於在车里坐定,她按着疾速搏动的心脏,想要努力平息自己的悸动,他,会不会听到? 「妈妈,这个好玩,下次还要玩。」 饶了她吧,再玩一次,可能她真的会发心脏病了。因为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是会为他心动。 那麽那麽心动。 第七章 回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给叶汐洗澡。 因为小家伙坚持自己是大女生了,洗澡谢绝男生参观,所以就留下叶心栩一个人对付她。 换了一件长长的T恤裙,方便对付小朋友,叶汐一看到水就发疯,又泼又拍的,简直比男孩子还要调皮,每次给她洗个澡就像打战一样,饶是叶心栩体力再好也累得直喘气,外加衣服全部湿透。 以前她乾脆就陪着她一起疯,将浴室搞得像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现场,然後被老娘揪着耳朵骂,不过这次,她没有心情。 抹上浴沐rǔ,小家伙身上更是滑溜溜的抓也抓不住,她站在浴缸里用力地踩水,还把水泼到她的身上来;这个女儿到底是个什麽样的性格呀?疯起来简直就是让人按都按不住,可是冷下来却又足足可以把人给冻死,气死人不偿命。 怪异,矛盾,到底是像谁啊?而且就算她偶尔乖巧的像天使,你反而更要担心,因为她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谢天谢地,总算洗完了,用浴巾包裹起她抱出去,沈尉迟给女儿准备的卧室布置地无比精致,漂亮得像座梦幻城堡,就是每个小女生做梦都想要的那种样子。 叶汐从小就很独立,喜欢自己一个人睡,所以在这里,她们睡在相通的房间,中间隔着一扇门。 给小家伙换上睡裙,然後拿吹风机打算给她吹头发,谁知道这家伙又造反,「我要爸爸给我吹。」 「叶小汐!」 「我要爸爸!」小家伙拖着湿湿的发,超不配合地站在c黄上叉腰,气势十足。 「妈妈生气了喔。」女儿怎麽会这麽难搞,而且是自从到这边来之後,她的难搞程度是直线上升。 「要爸爸!」 好吧,她认输,只能打电话。 沈尉迟在一分钟内就赶到了,疼爱女儿的爸爸对小家伙的话是千依百顺,动作很温柔地为她吹乾头发。 叶汐躺在他的怀里,原本还叽叽喳喳的小嘴,在暖风的吹拂还有手指轻柔的抚按下,倦意来袭,眼皮缓缓地阖上,睡着了。 他为女儿吹发的样子很温柔,很专注,叶心栩靠在浴室的门边怔怔地望着他,想到以前她也曾那般赖在他的怀里,撒娇地让他为她吹发,那时的他也是那麽仔细与体贴。 嘎然而止的吹风机唤回了她的神志,看见沈尉迟很小心地将女儿抱起来准备放到c黄上,她立刻走过去将被子拉开,方便他放下女儿。 谁知叶汐却紧紧地抓着他的衬衫,就连睡着了都不松手。 「我来。」叶心栩走上前,轻轻地在女儿耳边低语柔哄,然後伸手去拉她的小手。可是叶汐就算睡着了,还是很倔强,握紧了就是不放。这是她从小就养成的习惯,睡觉的时候手里一定要抓着某样东西,没有办法,只好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轻掰开。 她的手指在他深灰的衬衫上缓缓地摩擦而过,认真而专注地一点点打开女儿的小手,却又无意中一下一下跟他的胸膛相触。 她感觉到指下的肌肤猛地一僵,愣愣地抬头,看见他紧紧地盯着她,眼眸里跳跃着一抹她很熟悉却又久违的火焰,那是…… 脸上的热度在那一刻烫得她发慌,明明开了冷气的房间也让人闷得喘不过气来,她咬紧嘴唇,继续动作,想要加快但又怕伤到女儿柔嫩的小手,只能慢慢来。 时间变得难熬起来,室内的气温好像瞬间上升了几十度,她听到了彼此的呼吸声,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让人呼吸困难,这太暧昧了。 明明简单的动作,她做来都变得无比艰难,手心一直在冒汗。谢天谢地,总算让叶汐放开手了,她连忙退开一步,想要避开那种快要窒息的气压,看他弯腰轻轻地放下女儿,叶汐在枕上微皱起眉不安地辗转,小手在一旁摸索着,叶心栩连忙抓过她最爱的娃娃一把塞进她的手里,小家伙摸了摸然後紧紧地握住,这才满意地继续沉睡。 呼,幸好没有弄醒她,叶心栩松了口气,伸手去拉被子,却没想到直接握到另一手上,低头一看,居然是他的手,天,这,实在是…… 慌得连忙退後,却被他一把握住。 他的皮肤温暖而乾燥,被他那麽一握,她的心好像都被他握在了手里,她傻傻地抬眸望着他,无法反应。 此时的她,很美、很美,黑黑的眼珠水灵灵地圆睁,无辜的甜美气息扑面而来,红润嫣然的水颊衬得她的嘴唇越发鲜艳,雪白的齿微微地轻咬唇瓣,明媚妖娆。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灼热的目光慢慢地滑过她的唇,一路往下,长及膝盖T恤裙半湿半干地贴在玲珑的身体上,随着呼吸若隐若现,最是魅惑。 心跳,再度变得不正常了,他的视线像是有无形的手抚在她的身上,而她在他的眼光下微微地颤抖起来,饥渴与难耐同时涌上来,无法自制。 他的脸慢慢地靠近她的,越来越近,他们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她的眼眸如水,嘴唇嫣红,颤抖地等待着、渴望着…… 突然,他眼中的光一冷,放开她的手,直起身子转身朝门外走。 「不要。」她追上去,从後面用力地搂住他,脸蛋埋进他的後背,声音里夹着几许企求几许委屈。 「放手。」很冷很淡的声音,冰入她的心。 「不要、不要。」她哽咽着,在他背後拼命地摇头,泪如泉涌,很快,他背後的衣料濡湿,黏在皮肤上,又热又冷。 他全身的肌ròu都紧绷起来,半晌,冰寒彻骨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叶心栩,我耐心有限。」 骗人、骗人,他以前对她总是有无限的耐性的。 她放手了,却绕到他的前面,踮起脚尖用力地吻住他。很疯狂,很绝望的一个吻,舌尖在他的唇上无助地探索着,可他却完全不配合,任她乱无章法地亲着,任她的泪水染上他的脸庞;湿湿的液体带着咸咸的滋味沾在他的唇上,带来一种让人心碎的痛。 「沈尉迟、沈尉迟。」她搂住他的脖子,一声一声低低地唤着他,抽抽咽咽,无奈心伤。 眼泪怎麽都止不住,不断地流着、淌着,太丢脸、太难堪,可是心又太痛;只能抱住他,紧紧地抱住,脸蛋埋进他的脖子,她哭得浑身颤抖,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像受伤的小兽一样。 带着温度的泪水,顺着他的脖子一直往下流,一直漫入他的心脏里面去,将那最深的地方刺激地疼痛难忍。 她还敢哭、还敢哭。 「叶心栩,你这个女人!」他恨恨地咬牙,一把捧起她的脸蛋,狠狠吻下去。 她抽息着搂紧他的脖子,张开唇任他的舌长驱直入,两舌激烈地相交,恨不得把彼此都吞进肚子里去。 疯了,这真是疯了。 他抱起她,好让自己可以吻得更深更恣意,叶心栩双腿离地勾住他的腰,整个身子都挂在他的身上。 沈尉迟托住她的臀抱起她,往她的房间走,走没有两步,忍不住又压在墙上一顿狂吻,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掌在彼此的身上急急地摸索游走,她细细的呻吟声,像一只柔软的小手,反反覆覆勾撩着他的心,然後再狠狠地一把掐住他的心脏。一紧一松,将那些酸的苦的甜的辣的百般滋味都翻搅出来,放肆蔓延。 无比折腾地终於走进她的房间,还好跟女儿的房间只隔了一扇门,不然真是不知道他们要再花多长时间才会到抑或会控制不住就地解决。 来不及关上门,他重重将她压在门板上,一边吻着一边伸手去扯她的衣物,T恤翻飞,她也没有闲着,热烈地回吻,手指摸索着他的衣扣,心急又慌乱,幸好这几年为女儿穿衣服早就练就俐落的手法,她很熟练很迅速将他的衬衫解开,往下褪。 太敏捷、太纯熟,他的身子猛地定住,眼中锐光一凝,手下的动作也停下来,抬手按住她,不让她的手继续动作。 「嗯……拜托……不要……」她难耐地在他身上扭动,脸颊娇艳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妩媚盎然。 他侧过头,闭了闭眼睛,嘴唇紧紧地抿着。 叶心栩伸手转过他的脸来,抬头在他脸庞上乱无章法地急急亲着、啃着,舌头舔过他的唇,低低地唤着,「尉迟哥哥……尉迟哥哥……」 唉,慌成那样,太生涩,他的心瞬间软了,这个女人,怎麽可以这麽让人恨却又这麽让人…… 终於配合地张开唇,吮住她的小舌,与她肆意交缠,手指从她的T恤下摆探进去,一路往上,滑过她光滑细致的皮肤,隔着内衣握了满掌的饱满。 小女孩长大了。 叶心栩低头细细地舔过他的下巴,他刚刚洗过澡了,有着独特的清冽气息,最是让她迷恋。 脖子,喉结。 她还记得,他的一切她都记得,含咬着那凸起的结,他的呼吸变重,她轻轻地啃重重地吮,反覆流连。手指抚入他赤裸的胸膛,他的皮肤摸起来就像是包裹着丝绒的铁,触感极佳。手指拈住他的rǔ头,嘴唇追随而去,吻住,吸吮,换来他更为重手的揉捏,让她的喘息更快更沉。 坚硬,挺直,被她的津液刷成一片亮泽,她满意地抬头,再换另一边,然後,呼吸猛地一窒,这是…… 浅色的疤,烙在他的左胸之上,即便经过再精湛的医术,却还是留下了痕迹。可见当年的那粒子弹,射得有多深。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泪光盈盈地望着它,哽咽地无法说出话来,这是她留给他的,最深、最痛的记忆,也是她留给自己的永远无法磨灭的梦魇。 她没有办法问他痛不痛,因为她知道当年的他肯定是痛彻心扉。 「尉迟哥哥……」无法言语,只能不断地唤他,心碎成千片万片。 过去的事情,他不想提及,抱紧她,吻住她的眼睛,将那些让他心痛的水液一一舔尽吃掉,手掌推高她内衣,那两团丰满弹跳而出,雪腻而晶莹,美艳绝伦。 她与七年前已经不同,这具身子因为孕育过一个孩子,褪去青涩而增添了成熟女性的独特韵味。低头,含住她的粉嫩,深深地吸吮,饱满的rǔròu随着他的掐握而迸成不同的形状,她挺起身子,将自己更深地送入他的唇内,手指cha入他微润的发丝,爱恋抚揉。 他一手按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另一只手抚到下面,拉起她的丝质小裤探指进去。那里,早已湿润成泽。 细腻的水液在他的指间滋濡有声,太长太长的等待,让他早已失去冷静与耐心。手掌抚至她的大腿根部,强势地让她分得更开,伸手释放出慾望的猛兽,抵住那微小的入口,直戳而入。 如同处女般紧窒。 太饱满、太巨大,「啊……疼……」她在他耳边嘶嘶地抽气,手指死死地掐入他的背肌,浑身紧绷。 他抬眸,定定地望着她,看她疼得发白的脸蛋,看她含泪的眼睛。 然後,刺得更深。 深到他们完整地结合在一起,深到被进入的除了身体,还有彼此的心。 她早已汁水充沛,却还是难免疼痛。 叶心栩呻吟着用力抱他,双腿夹得紧紧地,身子是疼的,可是唇边却泛起笑,他们终於可以再度在一起了。她微微地弯身,承受着他强势的入侵,娇娇地喘着,「尉迟哥哥……爱我……」 爱…… 他狠狠地吻住她,连同她的话语一起吞下去,舌头直接咬住她的,牵拖出来,反覆吸吮。 灼热的慾望极缓极慢地从她的体内抽出来,只剩下一个头部的时侯再度重重地cha进去,他的速度变快、频率加大,清晰濡糯的ròu体撞击声从他们结合的部位传来,一下快过一下,一记重过一记。 「唔……」她微皱着眉,模模糊糊地在他唇间呻吟出来,痛感伴随着快感,在她体内极速地攀升。绝望与无助,难耐与饥渴,爱与恨,都在这种高速的摩擦中一点点地蒸发,一点点地释放。 他抱着她,急急抽送,每一下都是疯狂凶狠,每一记都抵到她最软最嫩的那处,丰沛的汁液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飞溅,顺着她雪白的大腿根部往下流淌,滴落到地板上。 太刺激又太舒服,那种快感太强烈,让她承受不住,哀哀地哭了出来,嘴唇被他结结实实地堵住,气都喘不过来;太久没有经历过欢爱,她的高潮来得很快,腿儿紧紧地夹着他,身子僵直抽搐,大量的汁水涌出来,房里泛起一股幽幽的香。 沈尉迟停下动作,墨玉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看她高潮时的那种酣美的表情,哭得泛红的眉间,水汪汪的眼睛,嫣然的粉颊,鲜艳的唇,非常非常地动人。 叶心栩微皱着眉,努力平息着体内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可是被他那样看着,突然觉得好丢脸,身子却不自觉地用力收缩一下…… 「嗯……」他低低地喘息,一手按到门板上,脸庞埋入她的颈间。 他的喘息声,好魅惑。 那样温润如玉儒雅清隽的沈尉迟,却在此时这麽狂野与性感。 这样的他,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心动与情动,她咬着唇,故意收缩,果然换来他更深的喘息,他抬头,望着她,「看来你已经恢复了,嗯?」 她的眼眸水光粼粼,抬臀缓缓地在他腰上扭动起来,妖媚勾魂。 很好。 沈尉迟抽身而出,放下她,让她转过身子按住她的腰往下压,浑圆的臀部高高地翘起来,他抵过去再度cha进去。 「啊……」那种饱满涨得她又痛又慡,她呻吟着,急切相就。 就算经历过一场高潮,可是她还是很紧,炽热的嫩ròu层层地圈围上来吮住他,紧得都让他疼痛,无奈叹息,伸手到前面,找到那粒娇娇的珠玉,反覆按压揉弄。 她喘得更加厉害,身子剧烈地抖动,快感从他的指间疾速地在她全身上下窜动,浑圆的臀部往後扭动,花穴里的嫩ròu疯狂地一吸一吮,渴望着他强而有力的占有,「嗯……尉迟哥哥……你动……」 他感觉到她的汁液冲激着他,知道她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心急的家伙,唇边勾起浅浅的笑,他慢慢地抽出来,那黏腻的春液随之泛流,却在下一秒又被他狠狠地堵了回去,她的水穴变得更加绵软,他的动作也顺畅起来。 他紧紧地掐握住她的腰,在自己往前戳刺的时候将她用力地往後拽,这样可以入得更深更沉,汁水相激的声音清亮,刺激到他的耳膜,黝黑的眼眸变得通红,他的动作变得又快又猛,撞得她的身子不断地往前,没有关紧的门也被撞得「砰砰」作响。 「唔……轻……轻一点……孩子……」害怕会吵醒女儿,叶心栩咬住唇死死地按住门板,想让它不再动,可是快感那麽强烈,像潮水般激涌而来,就快要被灭顶。 沈尉迟伸手按紧门板,身下的动作却没有放缓,腰部不断地用力顶撞着她,看她乌黑的卷发披散开来,一缕缕地汗湿黏在背上。 「啊……」怎麽会有这麽舒服的感觉,叶心栩伸手抚到他的手背,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指,全身的骨头都快要被他撞散掉,却又贪恋那种绝美的快感,雪白的臀翘得更高,跟上他的频率疯狂地扭动。 他的动作越来越急,幅度加大,很快她又一次到了那种酣畅的极致,她绞紧他,一股有力的汁液兜头淋上他敏感的圆硕,她用力地咬紧唇才勉强克制住冲到嘴边的尖叫声。 她哽咽着,抽搐着,身子像水一样软得快要站不住,太多、太强的快感一瞬间都挤入身体里面,她快要爆炸了。 可是这次他没有等她平息下来,继续在她的花穴里重重地冲刺,厚重的圆头每次都沉沉地摩擦过她最要紧的那处,引来她剧烈的喘息。 「不要了……不要了……」她摇着头,细声求饶。 她越是求,他就越是兴奋,於是时间在这一刻变得难熬,无限拉长,既快乐又痛苦,既愉悦又疯狂。 数不清几度冲上高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求了他多久,再好的体力也被折腾殆尽,终於在她感到自己快要到极限了,他的慾望又热又硬胀得她好难受,他身下的动作狂野地让人窒息,一记强有力的cha入,他在她耳边重重地喘息,热烫的液体直直地射入她的体内深处,她呻吟着,筋苏骨软。 紧闭的门扉,隔绝了一切声响,大开的冷气,却降不下室内灼热的空气。 光滑洁净的地板上,深色的衬衫上面缠绕着浅色的T恤,粉色的丝质内裤摇摇欲坠地挂在c黄边,同色的内衣胡乱地扔在椅背上,一室凌乱。 柔软的大c黄上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春色无边。 叶心栩浑身赤裸地跨坐在沈尉迟的身上,曲线妖娆姿势大胆,细细的腰肢被他的手掌掐握,她剧烈地起伏着,黑瀑一样的卷发狂野地披散开来,随着她激烈的动作在空中恣意地甩动。 她全心全意地驾驭着身下的他,饱满的rǔ房随着她的节奏荡出雪白的波浪,顶端的那两抹嫣红娇艳欲滴,傲然挺翘,硬如石子。 她很贪心,非常非常地贪心。 被他拥抱的感觉虽然疲累,但却实在是太美太好,所以在他抱她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她忍不住又一次诱惑了他。 「你的身子,不要了,嗯?」 「把我弄坏,用力地弄坏。」最媚不过眉间春色,最妖不过方寸之间。 褪去文明的外表,温和的男人化身为噬人的野兽,全身上下都是结实的肌ròu,他紧紧地注视着那个明媚如水的女人,看她颊边绯红的色,看她唇瓣朱艳的泽,看她胸前跳跃的魅人,看她腰间扭动的绝伦。 明明还在眼前,可是岁月却已经走过如此之远。 此时此刻,她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中,那种无尽的空洞一点一点地被填满,那些曾经的恨随着她细细的喘一点一点地抚平。他刺进了她身体的最深处,只有这样狠狠地结合,才能暂时圆满。 深爱一个人的时候,竟然会发现,恨也入骨髓。 手掌从她的腰往下抚,掐住她饱满的臀ròu,一紧一松,调整她的节奏,让他们的身体可以抵触到最深。 鲜艳的嘴唇被紧紧地咬着,她的眼眸盈盈如水,腰肢扭得更加剧烈,在他身上快速地起伏吞吐,终於,韵味绵长的高潮来临,她用力地掐住他手臂上垒垒的肌ròu,长长地呻吟出来,全身酸软。 既快乐又满足,在他怀里,是最好的。 低下身子,深深地吻住他,抵死缠绵…… 第八章 今天老大的心情,好像非常好。 于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尉迟的脸庞,帅气的眉微微地皱起来,以一种非常谨慎的声音报告着。 今天好像并不是一个什麽特别的日子耶,为什麽会出现这麽古怪的事情?他居然可以感觉到老大的情绪,是他观察人的功力进步了,还是老大自控能力降低了? 「所以,据我所知江大小姐身边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危险,我实在没有必要再留在她身边,希望你允许我回来。」 求求你答应我吧,再留在那个娇纵的大小姐身边,他真的会疯掉的。天知道世上最危险的任务都比江家大小姐要无害得多,那是哪里冒出来的花痴兼刁蛮公主呀?老大为什麽会派他去做这种事情? 沈尉迟唇角微勾,指间洁白的纸页轻轻地翻过,此时白日的阳光大炽,照得书房一片灿烂,映得他眉目如水,温和平静。 这样,算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于竟小心地看着,实在是读不懂老大的表情,眼睛飞向站在一旁一直面无表情的韩子诺,希望他可以给点提示;谁知道某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挫败地再度将希望落回到沈尉迟身上,「少爷,可以吗?」 他唇边的笑更明显,终於开口:「不可以。」 「呃?」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了。」拿起笔在文件上俐落地签字,「毕竟,我很不希望接到江茵茵的电话。」 这世上的事,都没有天理了。 于竟哭丧着脸,低着头退了出去,他现在很肯定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某人,不然为什麽会被某人这样惩罚? 判断错误,老大今天的心情,其实很糟糕,对吧? 等书房再度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沈尉迟拿过另外一份文件,悠然打开,「想说什麽就说。」 韩子诺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保护江小姐,我们这里随便谁去,都可以。」能跟在沈尉迟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的,随便谁站出来去保护国家元首都不成问题,尤其是于竟,他年纪轻轻,但天资非常聪颖,身手在所有人之上。 可是为什麽沈尉迟会派他去执行一件那麽简单的任务?就算江家大佬与沈尉迟算是颇有交情,江氏与Griffith生意来往频繁,所以江家求助於沈尉迟时他没有拒绝,但实在没有必要让阿竟去呀。 「江茵茵指名要他。」 「少爷,我们都知道,这绝对不是理由。」 沈尉迟看了韩子诺一眼,很清很淡的一眼。 韩子诺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严重地失态了,他居然质疑少爷的决定!低下头,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少爷。」 沈尉迟很平静地继续批阅文件,时间流逝,一直到桌上厚厚的一遝文件全部批阅完毕,他才搁下笔,轻轻地唤道:「子诺。」 「是。」 「阿竟跟我多久了?」 「十四年零六个月。」 沈尉迟微笑,「原来已经有这麽长的时间了。」 「是的。」 「可是这麽久的时间,他却还是没有学会自制。」沈尉迟徐徐地挑眉,「你说,是我太不会教人,还是他的悟性太低?」韩子诺的脸色一点点地白下去。 「跟在我的身边,太冲动是会要命的。」 「对不起,少爷。」他错了,他以为少爷这次的惩罚是有私心的,因为于竟最初对小小姐并不客气,而且少爷还调了那天的监控带来看过。 「其实你没有想错。」沈尉迟十指在桌上相交,唇边浅笑。 「什麽?」 「我也有惩罚他的目的在。」他的笑很温和,「而且七年过去,该忘记的人他并没有忘记。」 韩子诺脸色更白,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少爷的眼,阿竟对叶小姐…… 「在江茵茵身边,可以磨练一下他的耐性,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还可以将阿竟调离某人的身边,沈尉迟没说出来的话,韩子诺也已经明白,他不该质疑的,少爷做任何事情都不会仅仅出於私利。 「是我错了,对不起,少爷。」 「关心则乱,子诺,你的关心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温室里面的花朵,开得再艳都只能看看而已。 他错了,一直以为将于竟当弟弟般关怀着,其实真的是会害了他。在他们这样的环境里面,过度的保护就是害;其实少爷什麽都清楚,什麽都知道。 而且不止提点过他一次,可是每一次,他都还是会再犯错,他教训阿竟不知分寸,可是原来最不懂分寸的那个人,是他韩子诺。 「我明白了,少爷,以後我会注意自己的行为。」 很好!话已经不必再说下去,沈尉迟望着地板上耀眼的阳光,眼底温柔,很灿亮,如同某人的笑容一般。 韩子诺望着他平静的表情,深深担忧,关心则乱,不知道少爷自己会不会意识到这个? 再一次将叶心栩放到身边,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因为这七年,没有人比韩子诺更明白当年的绝裂对沈尉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那几乎射中心脏的一枪,如果不是当时他拼了命的一拉,就绝对精准地射入了少爷的心脏,那时就算是神医也难救吧?可见少爷当初是真的不想活。 像他们这样的人,除了那个可以为他献出生命的人以外,谁都别想轻易地让他们死,而他们也比任何人要珍惜自己的命,比任何人都明白活着有多麽可贵。 少爷更甚。 当年,该有多恨?才会那般不惜命,才会连官谨行都一并绝裂,就算血流成河,都不肯让他碰一下伤口;那麽深的友情、过命的交情,却因为他的弟弟,他的女人而成为过去。 那时候,他看到了官谨行的眼泪,真的流泪,他知道官谨行是真的将少爷看得很重,甚至,比自己的弟弟还要重;可是他也知道少爷没有办法再见他,因为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弟弟的夺爱之恨,这样的痛比剜心裂肺更痛吧? 官谨行应该也是明白的,所以他才会很沉默地走了;只是反覆地拜托他,如果少爷脱离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韩子诺没有食言。 当沈尉迟在法国睁开双眼的瞬间,他就拨通了官谨行的手机,听到手机那边沙哑的声音,他很清楚,官谨行一定是日夜不眠地等着这通电话。 还能再说什麽,如果经过这些,他们还不明白叶心栩对沈尉迟的意义,他们也就真的不配跟在少爷的身边了。 清醒後的少爷很平静,他恢复得很快,一切都很正常。渐渐地,大家都以为少爷已经在痊癒,毕竟爱情这种东西,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慢慢淡忘的,他们都相信,少爷这样的人,无所不能。 如果没有那晚的无意撞见,他也会这麽认为。 那晚的夜已经很深,在法国的日子,他其实不必整晚守在少爷的身边,因为再也没有比那座大宅更安全的地方了;可是那天晚上他半夜醒来,走出房间时听到楼上的书房有很轻微很轻微的响声。 他很小心很谨慎地走上楼,推开书房的刹那,完全地惊呆。 在他心目中自制到完美的沈尉迟,喝醉了。 认识沈尉迟那麽多年,他从未见他喝醉过,因为少爷的自制力是最佳的,可是那天他才知道,原来喝醉的沈尉迟是那个样子。整整十几瓶的烈酒很整齐的一字排开,漂亮的水晶杯倾倒在桌沿,未饮尽的酒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地板,满室酒香。 而沈尉迟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桌前,连他进来都无知无觉,只是定定地望着桌面。 他很小心地一步一步接近,然後看见桌面上摊开的白纸上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首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那是仓央嘉措的诗,一字一句,他看得无比惊心,而少爷口里不断地反覆念着那句「安得与君相诀别,免教生死作相思。」 一直到那一晚,韩子诺才明白,原来叶小姐留给少爷的伤口,一直都没有好,它在少爷的心里,平静地疼痛,平静地腐烂。 原来少爷,还那样地爱着叶小姐。就连时间都抚不平那样的伤害,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时间在沈尉迟身上失去了作用。 她不在他的身边,少爷再无快乐可言;就算後来找到小姐,他都没有见到少爷真正地开心。 叶心栩不是沈尉迟的良药,她是他的鸠毒,可是现在她又出现了,还有少爷的女儿。 韩子诺无法喜欢叶心栩,却抵挡不了叶汐的强大杀伤力,她是少爷的骨血,是少爷唯一的孩子,是他韩子诺可以拿命去保护的人。 那麽现在,到底该怎麽办? 「叫Andy过来,还有……」沈尉迟的话轻轻地顿住,唇边勾起愉悦的笑,那种愉悦是韩子诺都可以感觉得到的;下一秒,书房的大门被猛地踹了开来,叶汐小朋友灿烂的笑容出现在门口。 少爷从来都不会说错,遗传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除了性格与长相,还包括某种事情的必然发生。 叶心栩坐在堤岸边,深深地皱着眉,望着堤下流淌的河水,陷入浓浓的自责与苦恼之中。 她做了一件傻事,好吧,事实上,她不止做了一件,而是做了很多件。 她昨天晚上居然主动勾引沈尉迟!而且还不止一次,她要疯了、要疯了,她怎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叶心栩用力地搓着自己的头发,觉得快要没脸去见人了,一想到昨晚自己做的事情,说的话,她就恨不得从河堤上一跃而下,淹死算了。 她不是早就决定,跟沈尉迟这辈子再也没有瓜葛,安心地养大汐汐就好了吗?为什麽昨天会做那样的事情?将两条原本已经平行的线再度扯到一起去,而且扯一次还不够,还要扯无数次? 她别扭地换了个姿势,拉动到腿部酸痛的肌ròu,痛得她龇牙咧嘴,差点呻吟出来。 昨晚他们到底做了多少次,她已经数不清楚了,她只知道她那里现在好痛,而且她穿衣服时还发现肿起来了,要命,是有多激烈才弄得这麽惨烈? 想到昨晚的那些种种,她的脸蛋红得可以去煎蛋了,该死,太阳怎麽这麽大?晒得她快要晕过去了。 今天早上,她从c黄上睡过来时,房间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拖着快要报废的身子,推开门发现连女儿都不知所踪,好吧,不用猜也知道那对父女俩肯定一起出去了。 就是不知道是沈尉迟去叫汐汐起c黄,还是汐汐来叫他,如果是汐汐叫他的话,那麽很明显,某个鬼精灵肯定发现了他们同c黄共枕的事情,而叶心栩完全不指望那个经过无数狗血剧洗礼的女儿会不明白他们躺在c黄上代表的意思。 还有没有比她更倒楣的妈妈?七年来唯一一次做坏事,还很有可能被女儿发现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现在只能拼命祈祷,生物钟一向比时钟还准的沈尉迟,这次不会失灵。 很显然,某只鸵鸟漏算了某人的腹黑。 好吧好吧,被叶汐发现其实不是最严重的事情,最严重的是,她现在要怎麽面对沈尉迟? 当初可是她信誓旦旦地说,她与他之间绝无可能,而且当年的她也是拼了命的想要离开他。可是昨天,那个勾引他的人却又是她。 到底这笔烂帐该怎麽算? 七年前他们之间的问题,不会因为过了七年就自动解决掉?她知道他的世界不会因为她而改变,那麽她自己呢,会不会因为他而改变? 假装听不到,也假装看不到?假装世界很和平,假装他还是她的那个温柔的尉迟哥哥?这怎麽可能。 她做不到。 可是,比起失去他,你不是觉得接受他其实并不是一件想像中那麽困难的事情吗? 想到过去七年中流的眼睛与承受的心痛,她暗暗地叹气,好吧,就算她可以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去接受他,可,天哪,她忘了赵芷清! 她要死了,要死了!她居然可以忘掉他的身边早就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她,想起那天他微笑着温柔地抚过赵芷清的发,她心里的酸涩快要将她淹没了。 她做了第三者,最无耻最让人鄙视的第三者,叶心栩,你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有几分正气,可是原来,最卑鄙最下流的那个人,就是你!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想到那个温婉可人的赵芷清,她就觉得愧疚与痛苦;她其实在伤害别人,将自己的情感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她要怎麽办,到底该怎麽办? 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面上,快速地被蒸发掉,她将脸蛋埋入膝盖中,哭得无声无息。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唱了无数次,她都没有心情去接,数不清是第几遍了,她被吵得没有办法忍受,拿出来,看见萤幕上显示的是官谨言。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接通手机,「喂。」 「喂,小栩,你好吗?」很温柔、很熟悉的声音,听入她的耳内,让她觉得几分心酸,「嗯。」 「你怎麽了?」心细如官谨言,只是听到一个字,立刻就感觉到她不对劲,连忙追问。 「没有,我很好。」 「你现在在哪里?」太清楚她的个性,乾脆直接问:「你在他家里吗?」他知道小栩带着汐汐搬到沈尉迟的家里了,虽然黯然心伤,但他也明白自己并没有资格去过问这件事情。 「……没有。」不会撒谎,只好说实话。 「那你在哪里,告诉我。」 「我没事,真的。」 「唉……」叹息声从手机那端清楚地传来,「你在哪里,告诉我好吗?小栩,我会担心,我真的会担心。」 拗不过他的坚持,叶心栩还是将地点告诉他了。 官谨言在四十分钟内赶到,看见坐在艳阳下晒得满脸通红的叶心栩,他心疼得要命,「小栩,不管怎样,都不要折磨自己好不好?」他蹲下来,望着她明显哭过的眼睛,连问都不必问,肯定是为了沈尉迟。 叶心栩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是跟那个人有关,「我们去那里聊一聊好吗?」指着岸边幽静的咖啡馆,他轻声询问。 「我没事的,谨言。」叶心栩抬头朝他笑着,努力地笑着,「真的没事,你不必管我。」 他无奈叹息,也不勉强,只是蹲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好吧,叶心栩承认自己没有办法让他陪自己晒太阳,只好站起来,「走吧。」 凉慡的冷气,静静的音乐,这里的氛围真的很好很舒服。 安静的夏日午後,喝上一杯店主特调的卡布其诺配上一块提拉米苏,蛋糕里可哥粉那种不着边际的苦跟咖啡的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同恋人的吻一般,个中滋味只有每个人亲自试过才能品味得出来。 第一次吃蛋糕喝咖啡吃到有想落泪的冲动,不是因为太好吃,而是因为太苦涩。 最近的她,好像特别脆弱、特别容易掉眼泪,这很不像她。还好,在官谨言的面前,她还可以控制得住自己;如果换了沈尉迟,天,不能想他,一想眼泪就有点控制不住。 「小栩,你有苦恼可以跟我说。」官谨言轻轻搅动那杯曼特宁,那种浓郁的滋味一如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复杂,「就算我帮不上忙,可是你说出来也可能会轻松一些。」 人生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朋友,很少有人会不觉得感动吧?至少叶心栩就很感动,「谨言,你很好,很好,非常好,所以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女孩,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不值得。」 「什麽是值得,什麽又是浪费?」他唇边的笑很轻,「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很满足,这样就是值得。」 唉,每次都是这样。叶心栩的心里更沉重了,她自己的感情弄得一团乱,想爱的爱不了,不想伤的却又伤害了,原来她竟是这麽没有用。 「今天我们不谈这个,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他而苦恼?」官谨言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她不想说,自己的这份感情,不想跟任何人去说,沉默成了她唯一的回答。 官谨言深深地叹息,这个他认识很多年的女人,她的倔强与坚持,他又怎麽会不明白?太明白了,所以,放开她才成为一件困难的事情。 她身上有一种很珍贵的品质,让他想要去珍惜。 「小栩,不论你做任何决定任何事情,请一定要记得爱惜自己。」他轻轻地搁下咖啡杓,「还有,幸福与快乐最重要。」 「谨言,我很坏。」她低头,克制自己的情绪,「明知道他身边已经有了可以爱的女朋友,可是我还是会喜欢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很丢脸很活该吧?当年情愿死都要离开他的我,现在竟然会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不要这样,小栩,你没有错。」他很轻很轻地安慰她,「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没有失去,就不会懂得珍惜。当年的你想要离开他并没有错,可是现在的你想要靠近他,也没有错。毕竟,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当年你离开他之後有多麽痛苦。」他叹息地低语:「人在那样的痛苦过後,会明白当初很多的坚持,其实都不再是理由了。」 「可是,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要很用力很用力地按住眼睛,才能让泪水不流出来,但她的声音,早已经颤抖起来。 官谨言的心很痛,因为他爱的那个女人,在为别的男人伤心;但,比这个更痛的是,看到她在伤心他却无能为力,因为她想要的安抚,他给不了,「可是他没有结婚。」 「这不是我可以出现的理由。」 「小栩,不要再难过,也不要再伤心,我认识的那个叶心栩,开朗又活泼,就算再大的困难,她都可以大笑着一脚踢开。」 她被他的形容逗得唇边微勾,「我有那麽彪悍吗?」 「怎麽没有?」 她缓缓地舒了口气,很感激这个朋友,他没有给她任何意见,也没有逼着她一定要做什麽决定,只是这样淡淡地陪伴,让她心里的郁结可以稍稍地松缓一下。 「谨言,谢谢你。」她抬眸,很认真地望着他,「你真好,所以,请你一定要幸福。」 请不要在我的身上等待幸福了,他看着她,微笑,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其实这麽多年,小栩都在跟他反覆地明示暗示这些话。 可是小栩,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只要你幸福就好,只要你幸福,我也会觉得幸福。不论你跟谁在一起,不论你爱着谁,只要你觉得快乐,那麽我也会满足。 「爸爸。」 「嗯?」 「我们要等妈妈回来吃午饭吗?」 「嗯。」 「可是我饿了耶。」 「那汐汐先吃。」 「爸爸不吃吗?」 「汐汐先吃。」 「爸爸今天很开心对不对?你的眼睛会笑耶。」 「去吃饭吧,宝贝。」 「是不是因为今天早上抱着妈妈一起睡,所以很开心。」 「去吃饭吧。」 「外婆我跟说,这叫生米煮熟饭,嗯,当然要煮熟呀,熟的才可以吃啦,谁也不会吃生米呀。」 「叶汐。」 「有。」 「吃饭。」 「那你答应要带我们出去吃的大餐怎麽办?」 叹息,「晚上如何?」 「成交。」 嘻嘻,她吃饭,今天打电话跟外婆偷偷报告的时候,外婆说让她一定要记住多给他们制造机会,这个她最拿手了,就让爸爸等妈妈好了。 可是这个等待,却一直等到夜幕低垂,还没有见到叶心栩的身影。 「爸爸,妈妈去哪里了?怎麽还不回来?」 沈尉迟沉默了很久,拿出手机静静拨号,「她在哪里?」 手机那端传来的讯息,让他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暗下去、暗下去,就连叶汐都感觉到此时些微的不对劲,不再叽叽喳喳。 他平静地按掉电话,站起身,「来,汐汐,我们去吃晚饭。」 叶汐很小心很小声地问:「不等妈妈了吗?」 「不必了,她已经吃过了。」 第九章 婉拒了官谨言要送她回来的好意,他陪了她一整天,她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还要麻烦他送她,更加不可以。 从计程车上下来,看着今晚大好的月光,一步一步往大宅走去,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月色也如水般温柔,真希望可以顺便将她的烦恼一并洗涤乾净就好了。 从缓缓打开的大门走进去,穿过绿木掩映的庭院,明亮的大厅已经近在眼前。 「妈妈。」一抹小小的身影从里面飞奔出来,扑进她的怀里,撒娇地在她的脖子上蹭揉,「妈妈,你今天去哪里了?汐汐好想你。」 她真是个失职的妈妈,叶心栩抱紧女儿,亲吻她的脸蛋,因为自己的烦恼而将女儿丢在家里一整天,太糟糕了,「对不起,汐汐,今天是妈妈的错,妈妈跟你道歉。」 「嗯。」小家伙很严肃地点头,抬起食指在她面前摇晃,「那你记住以後不可以这样喔。」 叶心栩阴霾的心情瞬间被赶走许多,再度抱着女儿狂亲,她怎麽可以这可爱? 「你害我今天没有出去吃大餐,明天要记得赔给我喔。」 呃?大餐?刚刚冒出来的甜蜜泡泡瞬间被某人戳得悉数破灭,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小东西呀。 果然下一刻,她又变成了乖巧的天使,「偷偷告诉你喔,爸爸今天中午为了等你,连午饭都没有吃喔。」 他等她?暖暖的感动涌上心头,原来他还是会在意她的,那麽她是不是也要勇敢一次,将自己心里的话都跟他讲清楚? 抱着女儿走进大厅,却看到沈尉迟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一本厚厚的原文书翻开拿在手上,温和宁谧,看见她进来,他很自然地抬眸。 她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就直接对上他那双纯黑的眼眸,昨天晚上在那汗水激越抵死缠绵时,他如利鹰一般紧紧盯着她的那双眼睛,那些羞涩的脸红的画面生生翻涌出来,叶心栩猛地僵住,无法动弹。 这麽快就面对他,她还没有想理清楚自己的思绪,也没有想好要怎麽跟他说,她成了破坏他感情的第三者,这世上最难的难题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的惊慌失措还有後悔完全收入他的眼底,唯一的一丝光亮也从他的眼里褪去,只余下清冷,很浅淡地看了她一眼,沈尉迟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呃?就这样?没有话说,连招呼都没有?那她要不要问,要不要把心里的疑问都问出来? 叶心栩轻柔地放下女儿,「汐汐乖,你回房间去玩。」 「喔。」小孩子的心思是最敏锐的,何况一向聪明的叶汐,大人之间的不对劲她很快就看出来了,所以她这次没有任何异议地乖巧地爬上楼去。 看见女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那端,叶心栩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沈……」呃,她又陷入了称呼的窘境了,要怎麽唤他?搞不清楚乾脆就忽略,「我今天出去是……」 他再度抬头,还是那种很冷淡的目光,「你不必跟我说这些。」 「啊?」 「最开始我就说过,就算你住在我这里,也不会妨碍你见谁。」而她,也果真没有被妨碍。他唇边勾起冷笑。 他是什麽意思?他知道她今天跟官谨言见面了?不该意外的,从住进这里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就逃不开他的眼睛。 她并不为此感到生气,至少他派在她身边的人,并没有打扰到她;而且她也知道,他派人跟在她身边,并不是为了监视她,而是为了保护她。 「我跟谨言之间没有任何暧昧。」 「何必跟我说?我是你的谁,而你……」很刻意地沉默半秒,「又是我的谁呢,嗯?」 话语可以伤人到什麽地步,她真是领教了,沈尉迟就是个中高手! 她的脾气瞬间爆发,「那你现在别扭个什麽劲?」 他冷冷地瞪着她,而她,突增的勇气也在这样的目光下猛地缩了回去,该死的,她得承认,其实她很怕他这种阴晴不定,七年後再见,他的情绪,她觉得更难捉摸。 半晌,沉默继续蔓延。 叶心栩心里纠结成一团,说了半天,想问的事情都还没有问。她还是要冷静下来,跟他平心静气地好好说话,「我想问你那个赵……」 「你说的对。」 「呃?」 「我们之间早就已经不可能了。」仍旧学不会死心的那个人是他,她早就已经往前走了,而他却永远困死在里面,看她在外面没心没肺地快乐。 「那昨晚……」 「昨晚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各取所需,有什麽特别的意义吗?」 他的眼神太冷,冷得她浑身从头到脚都变得冰冻起来。 你情我愿的各取所需?没有任何意义?原来她以为的温柔甜蜜,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低贱需求;她还自责自己成为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谁知道,第三者都是抬举了她,人家根本就把她当成随便的女人,反正放在身边,不玩白不玩。 太过份了! 「沈尉迟,你这个王八蛋!」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骂脏话,从来都没有想过会用这样的词来骂他,「各取所需?老娘还没有那麽饥渴到随便找个男人来上c黄!」 「哦,那我应该感到很荣幸吗?」 最深的一箭直接刺穿她的心脏,「你最好感到很荣幸,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算跟全天下的男人上c黄,也绝不跟你这头猪。」 他眼中闪过狠厉的光,然後再度平静,「你昨晚在这头猪的身下,可不是这麽想的。」他的语调讽刺的意味深沉。 她用力地呼吸,眼睛发疼,不能哭,不要再为这样的男人哭,他不值得,一丁点都不值得,「我讨厌你,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那就讨厌好了。」他将书用力地掷到桌面上,转身往楼上走,临上楼梯前转过头来,冷冷地抛下一句:「要知道,你也不见得有多讨喜,叶心栩。」 气死她了!叶心栩用力地扑到c黄上,疯狂地捶着c黄垫,眼泪止都止不住地流出来。突然想到昨晚在这张c黄上发生的一切,她就特别地不能忍受,跳起来一把扯下c黄单、被子,统统都甩到地上,看到那只枕头,想到他曾经抓过那只枕头垫在她的臀後…… 靠!拿起来也甩下去,想想还是不解恨,她狠狠跳下去拼命地踩着那些东西,疯狂地发泄过一通,一直到脚底都痛了才觉得体内的火气勉强消了十分之一。 气喘吁吁地坐在c黄边,突然想起来这些东西好像已经换过了……嗯,管他的,反正就是看不顺眼! 再度扑入c黄褥之中,大哭起来。 他是坏蛋,是坏蛋!怎麽可以这样欺负她?以前他对她那样好,宠得无法无天,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可是现在,他居然…… 各取所需,去他妈的各取所需! 还要问什麽,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了赵芷清,他怎麽可能这样欺负她?原来爱情过了就是过了,再也找不回来。只有她像个傻瓜一样等在原地,只有她认为他们之间那样的情感没有改变。 都是她犯傻。 哭得浑身打颤,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与失落,流着泪坐起来,下c黄捡起被她丢到地上的那只枕头。 这是昨晚他枕过的,就算已经换了枕套,但她隐约还是可以嗅到他那清慡好闻的气息,抱进怀里,脸蛋埋进去,嚎啕大哭。 沈尉迟真的最讨厌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好累好累,抽噎着朦朦胧胧地睡去。 半夜时分,不知为什麽她突然醒来。 睁开眼,四周是一片漆黑,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里闪着冰冷的光。 「喝!」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反应迅速地抬手就要赏他一耳光,手掌却被他一把攫住,她气不过,另外一只手又抬起来甩过去,再度被镇压,她被重重地压在c黄上,不能动弹。 原来这麽多年,她的身手又是白练了,她依旧不是他的对手,连对抗的机会都没有。 「放开我,你这个王……唔」咒骂的声音被他狠狠地堵了回去,他凶猛地吻着她,像是要将她活生生地吞下去般,吻得她的嘴唇又痛又麻,她的舌头狼狈地被拖出来含进他的嘴里野蛮地吸吮,从根部到舌尖都泛起疼痛来。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好不容易等他松开她,她用力地瞪他,「沈尉迟,你不要……」脸字没有说出口,再度被他吻掉,比刚刚更疯狂、更直接的吻;如此反覆,他一放开她,她就骂,她一骂他就再吻,不知道亲了多久,一直到她觉得再吻下去她的嘴和舌都不再是自己的了,他才终於又放开她。 这次足足沉默了一分钟,双方都没有动静,他抵在她的唇边低低地开口:「不骂了,嗯?」语气里面有着明显的失望。 他就等在那里,她还敢骂吗?又不是不要……呃,嘴巴了。 只能用愤怒的眼神刺死他,不是说陌生人吗?不是说各取所需事後无关吗?现在他抱这麽紧,是想怎样? 他很深很深地叹口气,轻轻的吻落在她肿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皮上,她足足哭了三个小时,而他,也在门外听了三个小时。 每次她哭,他都会受不了,这次也没有例外。 再深的恨,再多的恼,碰上她的泪水,他所有的坚持与决心,都烟消云散。 「叶心栩,给你最後一次机会,跟我去拉斯维加斯。」 「去那里干嘛?」 「结婚。」 还能有比这更疯狂的主意吗? 十几个小时之後的下午时分,叶心栩穿着被揉得乱糟糟的T恤,外加一条洗得泛白的牛仔裤,站在这座安静典雅的小教堂里面,惴惴不安。 半个小时前,只花了几十美元,只需要韩子诺一个人作证人,他们就领到了结婚许可证,而现在这场婚礼是保证那个许可证有效的必然程式。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跟她讲过一句话,平静得不像是来跟她结婚。 她知道拉斯维加斯是结婚之城蜜月之城,每年有十几万对的新人选择在这里结婚,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这十几万数字中的一个,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跟她结婚的那个男人会是沈尉迟。 此生以为再无可能的那个人,居然要这样牵手走一辈子。 这实在太急转直下,应变不及了吧? 手里捧着那束他刚刚开车路过花店时下车为她买来的新娘捧花,手心不断地冒汗,小巧娇弱的铃兰,成串雪白的铃铛与长长的绿叶相映,素雅清新,她捧在手里,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到极点。 真的就这样跟他结婚了吗? 她踌躇地站在那里,侧过头,看见身边那个清贵温和的男子,静静伫立;他非常平静地望着站在他们身前的那个慈祥的老神父,神情平静如水。 一连串熟悉的英文从神父的嘴里念出来,叶心栩的心随着那些字母而不断地揪起来,她真的要嫁给他?就这样跟他走过一生一世,永远都不後悔? 当他提出结婚时,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扑入他的怀中,因为他说,那是最後一次机会,她想要抓住。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他从c黄上直接拉起来坐上他的私人飞机,直飞拉斯维加斯。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冲动的热血一点点地冷却下来,她开始想到那些没有办法解决却永远会横悬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忽略掉,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他的世界,他曾经没有一点保留地完全呈现在她的面前过,她清楚、她了解,七年过去,现在的他只会比以前更加强大,也就是说,他手里的血腥会更浓。这样的他,她真的可以接受吗? 她的身子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沉重,脸色苍白,不行,不可以,她没有准备好,可不可以再给她一点时间,可不可以不要这麽急? 她猛地抬头,正在念着古老而神圣的誓词的神父吓了一跳,停下来回望着她。 叶心栩不敢转头去看沈尉迟,她转身就跑,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拼命地往前跑,很快,教堂的门就在眼前,只要她再跨一步,她就可以远远地逃开这一切,逃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的命运,也逃开他。 叶心栩,给你最後一次机会,跟我去拉斯维加斯。 他昨晚的话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回响,她突地停住脚步,望着门外灿烂无比的阳光,似乎喻示着只要走出去就可以走进自由与快乐中一般。 很强烈很吸引的诱惑,但…… 她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望过去,沈尉迟还是保持之前的那个态势笔直地站立,背对她,与神父面对面,俊逸而出尘。 神父的表情依旧是惊讶,讲真的,作为拉斯维加斯的一名神父,每年主持上千场婚礼,逃婚新娘他也是司空见惯,但逃婚立刻又转回来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韩子诺依旧是一千零一个表情,也就是面无表情,可是他眼里射出来的光却锐利像是要杀了她。 叶心栩没有心情去注意韩子诺,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那个背对她的男子身上,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很慢,却没有迟疑;一直走回他的身边,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面寂寂无波,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 她怯怯地伸手去拉他的手指,却被他用力地一把甩开,她差点没有站稳摔到地上。 沈尉迟转身就走。 呃,神父完全看傻了眼,这简直比看肥皂剧要精彩得多。 叶心栩刚稳住身子赶紧飞快地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他神情坚决地拉开她,她却再抱上去,死死抱住不松手,甚至被他拖着往前走,就是不松手。 她的眼眸涨得通红,眼泪滴落在他薄薄的衬衫布料上,迅速地渗透进去。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低头狠狠地瞪着她,「你还敢哭?」 能被沈尉迟这样瞪着而不胆怯的人,真的很少很少,非常少,至少韩子诺从来就没有见过;不过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看到过沈尉迟发脾气,今天,再次开了眼界。 叶心栩永远可以刷新记录,让人叹为观止。 「我为什麽不敢?」她抽抽噎噎地,连话都说不清,却气势十足地狠呛回去:「我就是要哭,你要是敢走,我就哭给你看。」 他像是无法置信般地看着她,她是他生平仅见的耍赖耍到极致的人,而且,还是敢在他面前耍赖的。 他还真的敢走。 她一下子慌了,用力地抱紧他,「不要走。」带着哭音的嗓子娇娇的、嫩嫩的,楚楚可怜。 沈尉迟僵住,望着她。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我想跟你结婚,只想跟你,尉迟哥哥。」 他败下阵来了,彻彻底底地败下阵来,就算刚刚明明被这个女人的临阵脱逃气得要疯掉,可是现在却又会为她心软,这辈子就是栽在这样一个女人的手里,谁说叶心栩傻呢?她其实是世上最聪明的女人,最聪明。 一对新人再次站在神坛之上,神父明着抹了把汗,这婚结得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当他再度开口,准备念那一段准誓词时,一只纤细的手抬了起来,阻止了他。 这,又怎麽了? 「尉迟哥哥,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转头,望着她。 她握住他的双手翻转过来手心朝上,低头,轻轻地在他掌心吻了一下,抬头认真地望着他,「这双手,不要主动去沾染血腥,可以吗?」 他眼里冷傲的光芒一点一点的褪去,漾成温柔,是她曾经所熟悉所深爱的那种温柔。 「好。」 作为一个黑道人物,她知道他已经给了她此生最最珍贵的承诺,他让步了,所以,她再无所求。 叶心栩抬头看向神父,「神父先生,拜托你念誓词,快一点。」 这世界没有天理了?可怜的神父无语问苍天。 「我要分别问两位同样的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 「神父先生,请你跳过那个很长的问题,直接问愿不愿意就好,拜托。」 她现在着急了?无辜的老神父很认真很严肃地望着那个不按理出牌的新娘,她穿着皱兮兮的T恤旧旧的牛仔裤,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铃兰,满脸期待,有着东方人独特的纯真,让人,很难讨厌她。 「孩子,婚礼是很严肃的事情,誓词也是很重要的,这是相爱的人相互的允诺,所以,不能跳过。」 「好吧好吧,您请继续。」叶心栩无奈地低语,然後凑到沈尉迟的耳边:「你找的神父都跟你一样,太严肃。」 他神情平静地望着前方,沉默不语,可是唇角却慢慢地上扬。 默默站在一旁的韩子诺,慢慢地低下头去。他想到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很棒的婚礼,不是吗? 超豪华的蜜月套间,叶心栩坐在大c黄上跟女儿热线中。 「对啦对啦,结婚了。」 手机那边传来的尖叫声让她唇边的笑意更深,放松地躺倒在柔软的大c黄上,「好,下次一定带你过来玩,你记得要乖乖地跟着管家爷爷,不准调皮、不准捉弄家里的护卫,听到没有?」 「哎唷,妈妈管好自己就好了,我就不用你cao心了。」 「你这个小鬼……」 「爸爸呢?」 「他在洗澡。」 「那我明天再给爸爸打电话好了,你告诉他,我很想他喔。」 「马屁精。」 「我不跟你讲了,管家爷爷说要带我出去玩。」 「不准调皮、不准乱来,不……喂、喂,叶小汐,你这个臭小孩,居然敢挂老娘的电话?你等着,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一把按掉的手机被抛到c黄的另一边,她在软得像云朵一样的洁白c黄褥上舒服地滚了好几滚,然後,水灵灵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摆在c黄头的那束雪白细腻的花朵。 撑起身子,拿过她的新娘捧花放在c黄上,伸指一点点地碰触那像铃铛一样的精致花朵。 今天,她结婚了,跟她的尉迟哥哥。 原来人的美梦达成,真是会幸福得颤抖,至少,她现在闭上眼睛,都感到自己已经碰触到天堂。 「在想什麽,嗯?」低沉的男性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她抬头,呼吸猛地一窒,上天,都说美人出浴最为诱人,可是事实上,美男也绝不逊色,何止不逊色,可能更难得一见。 他黑色的浴袍松松地系着,结实的肌ròu在敞开的襟口处,因为刚刚沐浴而闪光着诱人的光芒,湿润的发丝柔顺漆黑,衬得他星目清朗,毓秀神俊。 她看傻了,真真正正地看傻眼了。 这个,被自己的老婆看到流口水,他要不要感到高兴?沈尉迟无奈地走过去,坐到c黄边,抚过她的唇,「流出来了。」 什麽流出来了?叶心栩回神,下意识摸了摸嘴唇,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取笑她,她也不恼,凑过去在他唇边微微地轻咬,「谁让你,秀色可餐呢?唔,果然美味。」 这,是在挑逗他,对吧?眼里的光更加炽热,拉过她来深深地吻,舌齿相缠,无限的甜蜜。 「嗯……等一下……」她喘息着将他探入浴袍的手从胸前拉出来,拖着他一起躺在c黄上,看那束美丽的花朵,「告诉我,为什麽选这个给我?」 她一定要将他们的新婚之夜拿来讨论这种话题?沈尉迟伤脑筋地轻叹,无语。 「说说看啦,我想知道,拜托拜托。」 「哪有那麽多的为什麽?」 「一定有的,对不对?尉迟哥哥,你讲给我听呀。」店里那麽多花,他什麽都不挑,只挑不算起眼的铃兰,还说没有别的意思? 「……」 「说啦说啦,我真的想知道。」她的嘴唇在他的脸上胡乱地亲着、啃着。 这个家伙!他抱住她,不让她乱动,让她躺在他的怀里,一起看那束纯美的花,浅淡的花香就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溢出来的幸福般,纯粹而清澈。 「它的花语是『幸福再次降临』。」他的脸贴在她的颊畔,感受那种很久都没有过的温馨与满足,「我觉得很贴切。」 他用自己最後的那分希望来赌明天的幸福,虽然过程痛苦,但现在,他得回了失落的那颗心。 「幸福再次降临。」她微笑着,伸手轻抚花朵,「可真好。」他们的爱,也是失去之後再度回来。 「在法国,爱情神话里面铃兰代表的是宿命的相遇,坚定到永恒的爱。」 他的声音温柔而好听,就像小时候为她讲睡美人的故事一般,细细低喃在耳边,听来让她的心都沉醉了。 宿命的相遇呵,一直到这一刻她深深地觉得再满足不过了;就如她手里这枚钻戒,完美的切割,纯净的色泽,完美的圆,就像神父所说:「圆形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就连最细微的捧花,他都考虑得那麽周到,他对她的心,她已经不用再怀疑。 主动抬起头去吻他,在两唇相碰的瞬间,她又一次定住,「等一下。」 她是故意的,对吧?沈尉迟望着她,分外无奈。 「那个赵小姐,到底是谁?」 第十章 叶心栩低垂着头,坐在c黄上,努力摆出乖乖认错的姿态,表示她有在认真地忏悔。 沈尉迟望着她,沉默无语。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 「……」 「真的不是故意的。」 「……」 「我哪里知道她是你妹妹呀?」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没错,「你对她那麽温柔,换了谁都会误会的呀,而且你又没有跟我说她是你妹妹,连名字都没有一点可联想性。」 「这麽说,都是我的错了,嗯?」 「也不能说全是你的错啦,现在解释清楚不就没事了?」她嘻嘻地笑着,拍拍手,表示天下太平。 就是这种没心没肺的快乐,最让人无奈,沈尉迟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麽办才好,刚刚还装出後悔的表情,现在又这麽理直气壮。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俯过去,「解释清楚了?」 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这个男人很腹黑,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身子往後靠,「呵呵,是呀。」 「不用再解释了?」 「不用了、不用了。」想到刚刚他直接拿手机拨号,当赵芷清温柔的笑脸出现的手机萤幕上时,叶心栩还暗暗捏汗,这世上有没有直接打电话给女朋友,告诉她自己已经结婚了?这也太扯了吧?沈尉迟嚣张是不是没有上限? 可是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却也狗血地让她很无语。 因为有某人的事先告知,所以赵芷清可是一来就甜甜地叫她大嫂。 大嫂?叶心栩那一瞬间就凌乱了,天知道尉迟哥哥一直找的妹妹沈知礼居然就是赵芷清呀,又没人告诉她。 拗不过她的好奇追问,当年的事情沈尉迟只好轻轻带过,大约是五年前他终於找到了失散的妹妹,通过DNA检验之後确认了她就是他的亲妹妹。当年她被一对开车经过的夫妇意外发现并且收养了她,没过一个月那对夫妻就移民,将她一起带出国了,所以这麽多年,完全都没有办法查到任何讯息。 可怜的Andy,在没有任何头绪下,抽丝剥茧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总算完成了沈尉迟交给他的任务。 而上次赵芷清回台湾是为了处理养父母留在台湾的产业,因为她第一次来台湾,近乡情怯,拜托哥哥陪她一起回去,沈尉迟无法拒绝唯一妹妹的请求,这才踏上了原本决定永不再回的台湾。 谁能想到,却会再度跟叶心栩相遇,所以命运有时候,真的自己有其安排,我们称之为宿命。 至於後来,赵芷清因为养父生病,很快就回美国,所以她跟叶心栩,也就无缘相见把误会解释清楚。 而某个因为陪妹妹回台湾的人,为什麽会在妹妹离开之後还留在这里呢?这个原因,真的很值得探讨,只是现在,似乎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我怎麽觉得,还需要再解释一下呢?」 「呃……不必了吧?」 「怎麽不用?」他靠得越来越近,近得呼吸吹拂在她的唇上,「用嘴说不清,我们可以用身体,你说呢?」 好提议! 布置得奢华精致的蜜月套房,处处绽放温柔甜蜜的气氛。将新婚的喜悦表达得淋漓尽致,King size柔软大c黄剧烈地晃动,甜腻的娇吟声在这宽阔的房间里回荡着。 他伏在她的腿间,激烈地耸弄着,一次次反覆占有着身下的人儿,听她喘息呻吟,看她婉转承欢,漆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的柔媚风情,一分一毫都舍不得错过。 结实完美的男性身体与晶莹娇美的女性曲线紧紧地楔合,如同分开的两个半圆,终於在此时得到了完整。 他俯下身子,轻轻地吮吻,然後加深,灵活的舌勾舔着她粉嫩的舌,将她吸入自己的唇内,勾缠交刺,辗转缠绵。他胸前坚实的肌ròu与她饱满苏腻的rǔ房随着他占有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摩擦,惹来她沉沉地喘息。 这是他们第一次以夫妻的身分做爱,这种难以言喻的亲密与呢喃让这古老的律动更加韵味幽长。 她的手指紧紧地掐着他的手臂,微蹙着眉承受他越来越重的摩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温热的唇从她的嘴唇一路往下,徐徐舔着,柔细的颈项,圆润的肩,一直到高耸的绵软。 含住,吸吮,舌尖重重地擦过那粉嫩地不可思议的rǔ头,感觉她在他的舌下饱满婷立,惹人爱不释口。 「唔……尉迟哥哥……」她的表情又痛苦又欢愉,咬住嘴唇,想要止住那越来越羞人的呻吟声,腿儿紧紧地夹住他的腰,渴求难耐。 「叫出来,我想听。」他伸指松开她的牙关,身下的动作加强加快,撞得她不断地往上移,却又被他拖回来,再度放肆折腾。 「啊……」激情的红晕染上她的水颊,因为快感的急速奔流全身泛起淡淡的粉色,她的头在枕上摇晃着,乌黑的卷发在雪白的枕上恣意地铺开,明媚鲜艳,春意无边。 这时的她,是最美。 他爱极了她沉醉於欢爱中的妖娆,将她的腿儿分得更开,狠狠地进犯,有一种想要把她弄坏的冲动,只想听她在他的撞击中婉转高吟,想看她在他的占有中哭泣求饶。此时的他,再也难保持平时的冷静与自持,冲动得无以复加。 只有她能让他全然地失控,紧紧地握住她的纤腰,疯狂地冲刺着,恨不能就这样顶到她的最深处,不舍退出。 「慢……慢一点……」她渐渐地喘不过气来,长长的羽睫沾着晶莹的泪珠,楚楚动人,鲜艳的唇张开来,拼命地呼吸,饱满的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被他弄得快要晕过去。 「啊……」她尖叫着紧紧地抱住他,那种强烈的电流从他们结合的部位窜起,瞬间流过四肢百骸,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这种巨大的无法抵挡的快感。 她的花穴绞住他,吮紧他,将他不断地往身体里面吸去,致命的快感让他发起狂来,强而有力地剧烈撞击,一直到後腰升起酸麻的感觉,他迅速地抽身…… 「不要!」她哽咽着用力地抱紧他,不让他出来,「我想再给你生个孩子,尉迟哥哥。」 这样的诱惑,很难抵挡。 他重重地吻住她,刺入她的最深处,激烈奔射…… 一个短暂但是甜入心扉的蜜月,叶心栩满足地挽着沈尉迟的手臂回到家里。几天未见的女儿,兴奋地尖叫着奔入他们的怀里,一家三口此时此刻才算真的觉得完整与圆满。 因为沈尉迟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几天之後他们又坐飞机回法国。故地重游,但身分与心情都已然不同。 现在的叶心栩,每天都过得无比开心快乐,带着叶汐游赏法国的美景,等沈尉迟回家,再一起吃一顿温馨的晚餐,每晚在他的臂弯中安然入眠,生活如此,再无所求。 其实还是有所求的。 那就是现在不管她如何手段尽出,连色诱都用上了,想要诱惑沈尉迟主动说出那爱的宣言,可是都以失败告终,她怎麽都无法哄着沈尉迟说出她最想听的那三个字。 是不是因为当年受伤太深,所以他再也不愿对她说爱? 虽然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怀疑他对她的感情,可是女人就是这麽奇怪的生物,哪怕洒脱如叶心栩,没有亲耳听到,还是会心有不安,想着,其实在他的心底深处,是不是还介怀着当年的事情? 因为还在放暑假,所以她整天无所事事,趴在沙发上想着自己的烦恼,唉声叹气。 「妈妈,陪我玩游戏。」一只控制器塞进她的手里,叶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面全是兴奋的期待。 叶心栩抬眸,看见超大液晶电视萤幕上那热火朝天的格斗,瞬间无语。她生的女儿到底是个什麽怪胎?怎麽会那麽热衷於打打杀杀的游戏,而且越激烈越喜欢。 难道,这种东西也有遗传?她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快点啦,妈妈,动一下,哎呀,死掉了。」 愣愣地抬头,发现电视里面的那个自己,被打得很惨地挂掉,而女儿双手叉腰气嘟嘟地瞪她,「你看你看,这麽快就挂了,妈妈真逊。」 被女儿鄙视了,还有比这更惨的吗? 唉…… 「妈妈有什麽难过的事情吗?」终於察觉到妈妈今天很不对劲,叶汐放下游戏,走过来趴进妈妈的怀里。 因为你爸爸没有说爱我,所以妈妈心里总是很难过。她可以这样告诉女儿吗? 不能。 「妈妈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那妈妈告诉我,我来替你想。」 还真贴心,感动感动,「妈妈不知道爸爸喜不喜欢妈妈。」 「那你问他呀。」 唉,小孩子就是好,可以那麽单纯那麽直接,可是她不敢,以前的叶心栩有这样的勇气,可是,深深地伤过他一次之後,这样的问题,她无法再问出口。轻轻地摇头。 「妈妈很想知道吗?」用力地点头。 「好吧。」小家伙点点头,「我就帮你一次。」伸手竖起一根手指,「只有这一次喔,而且你不能告诉爸爸。」 她可以帮她?说实话,叶心栩非常不相信。 「妈妈跟我来。」叶汐很神秘地拉着叶心栩往三楼沈尉迟的书房走去。 推门进去,沈尉迟图书的收藏堪比一个小型的私人图书馆,几十坪的书房,有一半的空间都做成了书架,小家伙很熟练地搬来一张椅子放到某排书架前,再爬上去。 很明显,某人趁爸爸不在的时候,已经到他最宝贝的书房里面翻天覆地了。 「汐汐,你做什麽,小心一点,别摔下来。」叶心栩看见宝贝爬得那麽高,有几分担心。 可是叶汐胆子大着呢,踮起脚尖,抓起某本厚重的书,看也不看直接扔到地上,接下来还有无数本惨遭相同的下场。 叶心栩看着女儿粗鲁的动作,无语,要知道这些书每一本都是沈尉迟的宝贝价值不菲,可是却被叶汐这样…… 很快,叶汐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小心地捧出来,是一只深色的木盒。 「妈妈,来。」叶汐兴奋地招手。 叶心栩走过去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盒子,「这是什麽?」 「这是爸爸的秘密喔。」叶汐一脸神秘地低声跟妈妈说:「韩叔叔说,爸爸最珍贵的东西都在里面。」 是喔?「汐汐,偷看大人的东西是不对的行为,里面是什麽?」 「我看不懂。」 好吧,既然女儿看不懂,那她就勉为其难地看一看好了,还好沈尉迟没有上锁,叶心栩将盒子放到桌上,屏住呼吸慢慢地打开。 整整一盒子的纸。 这是什麽秘密?她拿出来仔细看,每一张纸上都写着相同的字句,或狂糙,或正楷,字体苍劲有力,这是沈尉迟的字。 沈尉迟回到家里的时候,听见女儿说妈妈不舒服,一直在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健康宝宝叶心栩不舒服?他担心地随意拍了拍女儿的头安抚她,然後迅速地上楼。推开房门,他的身子猛地一僵,宽阔的房间里,地板上,c黄上,摊放着一张又一张的白纸,每一张纸上用漂亮的书法写着同一首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带着哽咽的女声一字一字慢慢地念出这首诗,念到後面句不成句,只有悲悲地泣音。 「对不起,尉迟哥哥,我不知道原来当年我伤你伤得那麽重。」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到底该如何忘掉你,如何才可以忘掉这种生死不能的相思之苦。 原来最苦的那个,还是他。 「心心。」他叹息着,无法言语。 「尉迟哥哥,我的心好痛。」她哭得无法止息,韩子诺说,这七年来,每次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会在深夜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反覆地写这首诗。 她一整个下午就在不停地数,整整三千零五十二张,那是多少个痛苦的夜晚?她还要再怀疑他的爱吗?就算不说出来,她都已经明白了。 「心心,都过去了。」他走过去,抱住她,轻轻地吻她的眼睛,想要把那流个不停的泪水都吻乾。 「尉迟哥哥,我爱你。」她抬头,望着他,很认真、很认真地说:「我爱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人。」 他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我知道,心心,我知道。」 她对他的感情,他其实是懂的,就如同他知道她的坚持和信念,会因为他而妥协一般,那麽正义的女孩,却可以接受浑身黑暗的他,他怎麽会不明白她用怎样的心情来爱着他呢? 「以後只要开心好不好?」她抬头抚着他的脸庞,心疼他七年来的苦与痛,「只要快乐,再也不要悲伤。」 真是个单纯的女人,可是这样的她,他很喜欢。 就这样一直单纯下去吧,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当他为她讲童话故事的时候,就想要这样宠着她,爱着她,让她永远幸福。 「好的,心心,你想要怎样,都可以。」 从最开始,他就跟她承诺过,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他的承诺,一直都没有变过。 睡美人醒来的瞬间看到英俊的王子,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她带泪的笑容分外的灿烂与耀眼,搂住他的脖子拉他下来,深深地吻他,「我爱你,尉迟哥哥,很爱很爱。」 爱到这辈子都不愿再放手,爱到可以放弃一切。 「我也爱你,叶心栩。」 番外之遗传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沈太太叶小姐再度怀孕之後,她就被某人轻松诱哄着辞掉了工作,待在法国专心养胎。整天无所事事之下,她突然想到某个被遗忘很久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涌出来,就很难遏止,於是行动派的沈太太很迅速地打电话,约定。 於是某天沈先生回到家,看见家里热闹得像是菜市场的大厅,一向冷静的脸庞闪过了淡淡的惊讶。 官谨行还有他怀孕八个月即将临盆的妻子Jessica坐在餐桌前,而他们那个刚满六岁的儿子在客厅里跟叶汐玩得不亦乐乎。 这样的场情,是他没有想到的。 官谨行一看见他走进来,立刻激动地站起身,但千言万语,却在那一瞬间怎麽都说不出口。 沈尉迟很平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叶心栩朝他调皮地笑着,好吧,他想他已经很明白事情的发生经过了。 他朝官谨行很轻很淡地点了个头,「好久不见。」 谁能想到,一向风流倜傥的官谨行在那一瞬间会红了眼眶,努力了好久才勉强地挤出话来,「好久不见,沈。」男人的友谊,是种很奇妙的存在。 沈尉迟与官谨行之间的感情,就算曾经断过,可是接续起来,却只是一制那的事情。 仅仅是简单的两句问候,七年的隔阂,也那样轻松地消褪。 大人之间波涛暗涌,小孩子也没有闲着。 吃饭的时候,四个大人全都默默无语地看着官谨行那个嚣张自大的儿子将叶汐使唤得团团转,而一向刁蛮的叶汐今天居然表现得可圈可点,像个淑女一样乖巧斯文,随便官家弟弟耍任性,都不与他计较。 「喂,那个松子糕,我要吃。」叶汐刚刚挟起一块香甜可口的松子糕,小霸王立刻恶声恶气地吼道。 「官皓,不可以这麽没有礼貌。」官谨行很严厉地制止儿子的错误行为,并且脸上汗颜。 因为跟好友的女儿比起来,他家的儿子显得多麽蛮横。真是,沈的孩子,就连斯文都像他。而他的儿子,没有半点像自己,就连长相,都跟他妈妈一模一样,更别说性格了…… 「没有关系,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不用干涉。」沈尉迟很和蔼可亲地说道。引来官谨行愧疚到极点的目光,还有叶心栩惊讶的目光。要知道,有仇必报才是沈尉迟呀,欺负他的宝贝女儿,不论是谁,那个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没有问出来;除去小朋友的恶形恶状,这顿晚餐,其实吃得相当愉悦和温馨,多年的好友破冰重合,怎麽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见大人各自聊得很热络,叶汐很慢地放下碗,朝官皓小朋友勾了勾手指,「我在花园里养了一只很可爱的宠物喔,你要不要去看?」 「是喔?」比叶汐小四个月的官皓摆出一副很不屑很勉强的样子,「既然你求我去看,那麽我就去看看好了。」 两个小朋友溜下餐桌,往大听外走去。 沈尉迟淡淡地看了女儿一眼,唇角微微地勾起。 二十分钟後,凄厉的尖叫声和哭声从花园外传来,几个大人同时怔了怔,很快,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大家全都抽了口冷气,只见英俊可爱的官皓小朋友,此时鼻青脸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最疼他的妈妈,立刻张开嘴,哇地吐出来一粒带血的rǔ牙,连话都说不清楚地哽哽咽咽,「妈妈,姐姐打我!」 厚!叶心栩瞪大眼睛,无法置信地望着那个悠然走进来的女儿,她满脸乖巧的笑容,实在很难与官皓那张凄惨的脸联想到一起。 「汐汐,你是不是打弟弟了?」叶心栩严肃地质问。 「对呀。」她倒是很慡快地就承认了。 「你怎麽可以打弟弟?怎麽这麽不懂事?还不跟弟弟道歉?」这实在太丢脸了,她女儿居然这麽暴力…… 叶汐完全不在乎地耸肩,「爸爸说过,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不用干涉。」 「呃……」 「所以,这是我跟弟弟之间的事情。」叶汐笑得很甜地走近官皓小朋友,「弟弟,你来说,要不要姐姐给你道歉呀,啊?」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被骗出去的官皓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他其实想逃来着,但是这个姐姐太可怕了,完全不给他机会,所以他很悲惨地被扁了很久才勉强找到机会逃回来,官皓哇地一声吓大哭起来,「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以後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叶心栩这下彻彻底底地无语了,抬眸,看见那对父女,唇边缓缓勾起相似的笑,想到之前女儿被某个小子口气上欺负几句,沈尉迟云淡风轻地一语带过,现在自己女儿将别人打得像猪头,他之前说的那句话,该不会就是在暗示某个人吧? 叶心栩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她肚子里的这个,千万千万要像她,不要再遗传到沈尉迟那种可怕的基因了。 可是沈太太叶小姐,你好像忘了你的那些丰功伟绩了,所以像你,好像也没有比较更好吧? 是吧? ——全书完——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五二书库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