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快穿之佛系小妖精 作者:当归陈皮 文案: 这是本不太正常的快穿。 云非是世间仅存的小妖精,某天她不明所以地跌入幻镜迷宫,被迫进入快穿世界。 她没想到,她在做任务,有人却在攻略她。 他看似温柔,却笑里藏刀。 沦陷的尽头,是阴谋的深渊。他勾着笑,眼神惑人:来吗?一起! 云非:其实伯母并没怎么为难我,她还说,只要我和你分手,她给我一千万。 他宠溺摸头:你涉世太浅,一千万就满足了?不和我分手,以后我家的钱全是你的。 云非(⊙ω⊙):果然白活了五百年! 提示: 1、女主天性随遇而安,并不是傻白甜,不会等死,不能随便欺负; 2、女主盛世美颜,但是不争宠不依附,也不会大杀四方; 3、有男主,1V1,男主身份会晚一点揭晓; 4、专栏还有很多完结文,随意挑选。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非 ┃ 配角:很多,作者记性不好 ┃ 其它:专栏青天药庐,微博药庐今夕是何年 一句话简介:我是妖精我怕谁? 第1章 午夜的水晶鞋1 云非睁开眼睛,头还有些昏沉。 她站起身,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看似一间屋子,但是除了她,什么都没有。四面全是巨大的镜子,反射折射,镜子里有许多个她。 这种感觉让人眼晕,仿佛要迷失真正的自己。 地面是白色的,很刺目。抬头,是云雾缭绕的白光,她看不清到底有没有顶。 云非往前走,推了推正前方的那面镜墙。整面的镜子纹丝不动,却经她的触碰,出现了几行文字。 ——本世界任务:改变乔孜孜人物命运。接受?拒绝? 云非两个都没选,却狠狠地在镜面上又拍了一掌。 她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妖法被什么东西压制着,施展不出来。而这面墙,仅凭她的暴力,根本推不开。 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这个“镜屋”其实就是个监牢。 云非扯着嘴角淡笑:人间年年有怪事,这是打劫的还是绑票的,居然绑到妖精头上来了? 没错,云非是个活了五百年的小妖精,也是这世间仅存的妖精。 亿万年前,天地繁华,人妖神魔混杂。后来因为纷争杀伐、尔虞我诈,再加上苍穹之下灵气缺失,妖神魔渐渐灭亡。直到四百年前,云非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妖族仅剩的一棵独苗。 镜子里,是个灵秀白皙的少女。长发乌黑,眉眼精致,短裙下露着修长笔直的两条腿,彰显曼妙迷人的身姿。 自从化了这副让她满意的人形,几百年来,云非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真身是什么。 那日,她照旧是隐形在空中穿梭,却意外地撞上了某种连她都看不见的屏障,不明所以地跌落。当时,眼前只有刺目的光,醒来她就已经在这镜屋之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妖力会受到压制,也不明白为什么,她闭上眼睛,甚至感觉不到,这是什么时空。这种迷茫的感觉,很久很久都不曾有过。 有一双她看不到的眼睛,在暗中监视着她,从她醒来的那一刻起。那双眼睛阴郁寒冷,里面仿佛布满从不见光的荆棘。 他以为云非会慌张,会喊叫,至少会有点困境中的反应。 可是,云非平静地原地坐下了,开始闭目养神。 他忘了,一个活了五百年的妖精,已经不会饥饿。而且,他低估了她的耐性,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云非知道,把她关在这里的人,不会一直沉默下去。她在等对方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怀疑,如果一直关着她,她会就这样变成一尊石像。他到底还是憋不住,先开口了。 “想从幻镜迷宫里出去的话,你只能选择接受,进入穿越世界。” 云非听到冷冰冰的电子音,重新睁开眼,完全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你是谁?” 对方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过了许久,电子音才又响起:“你可以叫我系统。” “系统?”云非勾了勾嘴角,语气透着怀疑。 整件事情都让人觉得很扯,还有这个快穿系统,为什么莫名让她感觉到敌意?她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一次,她再没有等到任何回答,看来,对方是铁了心地什么都不愿意让她知道。 僵持了很久,他以为,云非要再次石化成雕像,可她却向着镜墙走了过去。 她想知道的一切,终会显露出来。她不是在屈服,她只是,玩心有点重。五百岁的小妖精还很年轻,她对这幻镜迷宫里的穿越世界,还真的有点好奇。 师父不许她在人类世界生活,她几百年来,从未破戒。与其在这个无聊的地方闲着也是闲着,没准新的世界很精彩,她想去看看。 指尖在镜面的“接受”上轻触,镜墙打开,变成了一道镜门。形形色色的人物和场景,在她的眼前和脑海中纷至沓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个阴沉的声音下达着命令:“她去了,你也该到位了。速战速决,别让我失望。” ** 这是一个现代世界,云非变成了乔孜孜。 此刻,她正站在陈家的大门前,她想了想,自己开了门。她出国几年,陈家的门密码并没有变。 家里的管家和阿姨显然是早就被赶出去了,从门口到客厅,衣物散了一地,有男款也有女款,如脑海中被传输过来的记忆中凌乱。 令人脸热心跳的喘息声传来,云非略显尴尬。这种事,她没亲身经历过,但她明白是什么。还有原主的记忆中,她即将看到的香艳场面,唔……有点好奇。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她轻手轻脚地往里走,然后,她没有像原主那样手足无措地掩面惊叫,而是抱着手,默默站在一边欣赏。比记忆的感觉,更加香艳刺激! 地上躺着一套被撕破的女佣服,她用两个手指拎起来看了看,认出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情趣装。啧啧,人类真会玩儿。 几百年来,师父虽然不许她在人类世界里生活,但是,做为一个时尚的小妖精,她也是与时俱进的。人类社会的科技产品、娱乐新闻、美妆好物……她全都了解,就除了,特别私密,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沙发上,两个忘我投入、颠三倒四的私密事件“表演者”总算是发现了有旁观者在场。俩人停了下来,这回,换成那女的掩面惊叫了一声。 云非听到惊叫,自觉地背转身,其实,她已经看够了。 身后发出悉悉索索找衣服、穿衣服的声音,男人带着余韵未去的沙哑,有点羞愧,却还在强撑。“孜孜,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伴随着记忆一道涌入脑中的,还有属于原主的情绪,那是羞恼、难过和愤怒。可是,云非并不想表现出她应有的情绪。 她压抑着内心的翻滚,依然背对着那俩人,平静地开口:“哥,你是在怪我回来,撞破了你的好事吗?” 原主从小习惯了管陈辰叫“哥”,可实际上,他是她的未婚夫。 作者:作者专栏青天药庐更多完结文欢迎抱走,从不弃坑,坑品保证! 作者微博药庐今夕是何年,部分内容粉丝可见。 开文大吉!卖萌打滚飞吻比心求收藏求勾搭(⊙ω⊙)~ 第2章 午夜的水晶鞋2 乔孜孜是个贫困山区的孩子,机缘巧合之下,她锦鲤附身得到了好心的企业家陈力霖的资助,幸运地上了小学。 她成绩非常好,却命运坎坷。小时候,双双外出打工的父母意外身亡,小学刚毕业那会儿,抚养她的外婆便撒手人寰。 陈力霖觉得她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就这样荒废了实在可惜,于是把乔孜孜接到了W市,和他的儿子陈辰一起上初中。 初中高中那六年,乔孜孜一直住在陈家,陈家人待她都很好,她相当于成了陈力霖夫妇的养女。 直到,她和陈辰都上了大学,陈家主母病故,她意识到自己一个单身女孩子,和陈家并无血缘,继续住在陈家不合适。于是她搬了出来,和同学一起租房子,陈力霖也对此表示理解。 长大的乔孜孜出落得亭亭玉立,与陈辰互生情愫。于是,陈力霖做主,为他俩订了婚,他说,这也是亡妻生前的心愿。 乔孜孜是学医的,为了让自己配得上陈辰,她去了国外攻读医学硕士。然而,学成归来,她发现陈辰已经变心了。 陈辰喜欢上一个叫徐楚的姑娘。徐楚的家境不好,是个和乔孜孜一样的灰姑娘,但徐楚并不想像乔孜孜那样,用勤奋学习来提升自己,她最擅长的就是博眼球,让陈辰觉得她那么的“与众不同”。 在一次徐楚的欲擒故纵,陈辰眼中的“意外事件”里,他俩发生了关系,从此,陈辰深得其中蚀骨滋味,对她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 有了花样百出的徐楚,在陈辰的眼里,乔孜孜的含蓄保守就显得索然无味。就像一个人吃惯了重盐重油辣得跳的菜,再让他吃素斋,那是件让人难受的事。 可是,在父亲的威压下,又出于几分愧疚,陈辰到底还是娶了乔孜孜。在陈力霖心脏病过世之后,乔孜孜放弃了自己的本行,进入陈氏公司,帮着陈辰坐稳了江山。 然而,婚后无数个本该是温柔缱绻的夜里,陈辰总是身下压着一个,却又双眼茫然地想着另一个。他忘不了徐楚。 徐楚也悄悄地留了一手,她为陈辰生下了私生子,只等着老爷子一死,她很快又和陈辰勾搭在一起。 世界的结局,陈辰把私生子接到了身边抚养,徐楚也得以登堂入室。乔孜孜空守着一个合法妻子的名分,凄凉地吞下了大把的安定片,孤独地死在医院的病房里。 ** 陈辰空心穿了件外套,露着白皙的胸膛,里面的衬衣被徐楚穿在身上,她说她原本的衣服要么被撕坏了,要么找不到了。 她搭着一双修长的腿,坐在沙发上,云非不知道她是想再次证明她和陈辰的关系有多亲密,还是想让云非看看,她的身材有多傲人。 云非只是不屑和她比。她不明白,和妖精比身材,那可是下棋丢了帅——输定了。 “孜孜,你既然看见了,我就不瞒你了,我本来也是想找机会告诉你的。”陈辰双手搓了搓头发,凌乱中显得底气不足,“我喜欢的人是徐楚,毕竟,我和你的婚约,是爸妈的意思……” “只是你爸妈的意思?你确定!”婚约虽然是陈父定下的,也是陈母的心愿,可是,陈辰当初绝对是喜欢乔孜孜的。 他总算不是昧良心的人,语气顿时软下来:“对不起……是我不好。可我骗不了我的心,我现在才知道,我最爱的人是楚楚,对不起。我想跟你说的,可是爸爸不答应,为了这事儿,他几个月没理我了。” 原来事情是被陈伯伯压着呢,难怪在国外的时候,每次打电话都觉得他有心事。陈力霖是怕她难过,不想让她知道。 “你们想清楚了?”云非的目光一扫,滑过陈辰,落在徐楚的身上。 那目光是原主极少表现出的凌厉,陈辰警觉地牵住徐楚的手,回答道:“想清楚了。你要怪就怪我,别怪楚楚,她是无辜的。” “没有人是无辜的。”云非漠无表情。 徐楚听出了话中的敌意,温柔又坚定地抱住陈辰的胳膊,眼睛与云非针锋相对:“我们是真心相爱,我们有什么错?” “你们是不是真心相爱,不必跟我说。”云非冷笑了一下,“漂亮话,谁都会说。” “孜孜,如果你是心里难受,你就哭出来,或者打我几下,你别这样。”陈辰从沙发上起身,来到云非的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拉她的手。 乔孜孜的性格是自卑又软弱的,她到现在还没哭,太反常了。她一定很难过,毕竟是一块儿长大的情分,陈辰心里也不好受。徐楚和孜孜,其实他谁都不想伤害。 云非抽了手,轻轻皱了皱眉,躲开了他。他身上残留着难以言喻的特殊气味,标记着她未婚夫的出轨。陈辰略显尴尬。 “我并没有想哭,也懒得打你。既然你想好了,那就解除婚约吧。”哭闹和争宠,那都不是云非会做的事。握不住的沙就扬了它,唤不醒的人就别理他。 “……真的?”他没想到这么容易,“你,你答应了?” “我为什么不答应?”云非歪着脑袋反问。离开这个男人,活不了吗?大不了就是离开这个生活优越的家庭,从哪来回哪去,灰姑娘变不成公主和王后,还是可以做个职场精英的。 “可是爸爸不答应,你知道的,他生怕你受委屈。”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的小心机。他想让她去劝陈力霖。 云非原本想说“这不关我的事,你有本事你去搞定”,但又想想,万一真的被陈力霖好心办了坏事,强扭的瓜可不甜。 “陈伯伯在哪儿?” “他……住院好久了,老毛病犯了。”陈辰在茶几的抽屉里翻找,然后递过来一张名片,是W市一家最好的私立医院。 云非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医院名字。“心脏病严重的时候会死人的你知道吗!陈伯伯住院了你却在家风流快活,你可真行!” “是他不理我……” “他不理你是他的事,侍病床前是你该做的事。”云非狠狠地把名片砸在他身上,“我会去跟他说解除婚约的事,但如果……如果陈伯伯有个三长两短,你俩都别想好过!” 她转身要走,陈辰又叫了一声:“孜孜。” 她回头,听见他轻声地说:“这件事……谢谢你。以后,我还会像从前那样,把你当成我最亲的妹妹。” 云非垂眸不语。从亲情变成爱情的时候,或许是甜蜜的,但有一天做不了爱人了,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她没回答,倒是瞟了一眼徐楚,挺真诚地指了指地上的女佣服:“这个颜色不适合你,特别显黑。” 那一瞬,徐楚的脸色当真黑下来。其实云非不是在怼她,只是对今天突然“深入了解”的这个新领域,抱着浓厚的兴趣。 她离开了陈家,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还在不停地涌入脑海…… 原主从小到大的点滴像电影在重复上映,特别是和陈辰在一起的片断,是她最清晰的部分。 下课铃响了,眉清目秀的少年把书包丢给她,对她说:“我要去操场打球,你在教室等我一起回家哦。早点把作业写完,我晚上要抄的。”他笑着露出门牙,和他的球鞋一样洁白,笑容干净,像雨后的空气。 少年背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后颈上微汗的碎发带着青春的味道。他小声地责怪:“你走路当心点儿啊,怎么又摔破了皮?爸妈说了,你的血型很少见,千万不能让你流血。怪我,以后,我打球也带着你。” 长大了,文件堆积如山的桌前,他抱着她的肩,语气中是满满的委屈:“公司那些老家伙趁爸爸病了总是欺负我,我只有你,孜孜,只有你会帮我……” 云非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感觉到了,也能理解原主的难过。可她不会难过了,如果一个人活了五百年,看过人间太多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那颗心,大概已经又冷又硬了。 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幽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现场直播”。那人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去挽留陈辰。这,就对了。 盛宁医院,它是W市,甚至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私立医院。 巧的是,陈力霖在这里住院,而乔孜孜归国前,导师为她引荐的刚好也是这家医院。她目前就在这里工作。 穿过长长的VIP病房走道,云非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他身材颀长,穿着非常考究的黑色衬衣和西裤,神色寡淡。 云非之所以对这个男人有印象,因为他是数百年来,她见过最好看的人类。身材比例完美,五官精致,唯一的缺点,就是眸光太冷。 然而,就在走过的那一瞬,她隐隐察觉,对方的眼神瞟了一下,从她胸前的工牌上淡淡掠过。 第3章 午夜的水晶鞋3 午饭时间,是护士站人最少的时候。 墙角的鱼缸里,养着几尾金鱼,最大的两条分别是小红和小金。这是云非给它们取的名字。 一转眼的工夫,她发现小红居然翻了肚皮,嘴巴也不动了。 云非把右臂的袖子撸得高高的,手伸进鱼缸里。她轻轻地用食指抚摸着红色弱小的身体,然后在它的头上停住。 一会儿,小红的嘴巴动了动,越来越明显地一张一张。它拖着红丝裙摇摆着游起来,还不忘用嘴触碰了一下云非的手指,像是在表达对救命之恩的感激。 再弱小的生命,也是懂感情的,哪怕下一秒,鱼类的记忆就会消失,至少,咱们曾经认识过。 云非弯着眉眼,浅浅地笑。 监视屏后面一双黑暗的眼睛流露出异彩,仿佛发现了意外的宝藏。天哪!妖精果然是不一样,她被压制了妖力,竟然还能让死鱼复活? 其实,云非是不能起死回生的,她只是,拯救了一息尚存的生命。 “孜孜姐,你干嘛呢?不会是饿了,想捞鱼做烧烤吧?”小护士刘睿吃完饭回来了。 在新来的几个医生里面,刘睿最喜欢乔孜孜,因为乔孜孜在国外的学校名气最大,却最没有架子。而且,刘睿是颜控,喜欢美人儿。 云非把手撤出鱼缸,去旁边的台盆上洗手:“金鱼该换水了,不然,鱼都要死了。” “对了,还真忘了这事儿。” 水哗哗地流着,云非洗手洗得心不在焉。原来不是所谓的魂穿啊,这个身体,是她自己的。 系统把她变成乔孜孜的模样,连原主该有一颗痣都高度还原,可是,云非的身体是独一无二的,她具有原主没有的能力。 刘睿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还有件更重要的事,601号房那位病人,说让你中午十二点半过去呢,我差点就给忘了。” “谁?”云非撑住洗手池,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那一刻头晕目眩,是救鱼的代价。 她不记得自己有接触过这个病人,而且,六楼的VIP病房是最豪华的,里面住的也是最尊贵的病人。人类啊,连病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你确定是找我?” “你不记得了?”刘睿看着她转过身来,莫名觉得她洗了个手,竟然把脸色也洗得苍白了几分。“前几天,你给一个病人输过血的。” “哦,是他。”云非恍然大悟,她当时连那人的脸都没看到,更不会知道对方叫什么,住在哪个病房。不过,她也不关心。 那天,医院接诊了一个玩赛车受伤的病人,送来医院的时候,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RH阴性血,血库暂缺。 刚好,云非前些时才做的入职体检,原主乔孜孜正是这种血型。 因为是熊猫血,她从小被陈伯伯一家悉心地呵护长大,包括像哥哥一样的陈辰。可是那天,她用血救了别人。 一晃几天过去了,这个人倒是想起她来了。 “他说什么?如果是要道谢,那就不必了。反正,救死扶伤也是医生的本分。” “这个……倒是没说。”刘睿吞吞吐吐地,“好像是说……闲着无聊,想叫你去陪他吃中饭。” “啥?!”云非这暴脾气要发作。 别以为她不知道,人间的偶像剧里,那都是女主才拥有熊猫血,高富帅的男主对女主从感激到爱慕,这才是知恩图报。她没求报答,可是,也不能这么不尊重人吧? “孜孜姐你别生气。”刘睿是不敢不传话,之前院长还叫人特别叮嘱过,对601那位病人得有求必应。“或许,人家是有什么病情上的问题,想听听医生的专业建议呢?” “拜托,我是个心外科的医生,他是个伤了胳膊的病人,你觉得,他的心能偏到胳膊上去吗?”云非回敬一个白眼,干脆地又说了俩字:“不去!” 乔孜孜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她当初选专业的初衷就是为了给父亲一样的陈力霖治病。可是,原主没完成自己的心愿,陈力霖还是死于心脏病。 现在,云非也想治好陈力霖,但是,她想成为更优秀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再也不为了能配得上谁。 云非的决定有效期只有半小时,后来,院长助理打电话来了,请她无论如何都要到601病房去一趟。她干脆厚着脸皮问,做工作外的事情能不能加奖金?院长助理犹豫了一下,居然慷慨地答应了。 人都说,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还有奖金,这事儿就合理多了。毕竟,她脱离了陈家的关系,自己得攒钱。 云非远远地就望见病房门口几个穿西装的高大男人,一样是西装,有的人穿上,一看就是白领,而有些人穿上,一看就是保镖。保镖大哥看了眼她胸前的工牌,什么话都没说,还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豪华病床上坐了个人,身前的桌板上放着台苹果笔记本。那人从电脑后面抬起头来,半边脸上映着屏幕的光,宛如精雕细琢的五官,除了脸色略白了些,堪称完美。 他在看云非,眸光冷冷的,神色寡淡。 是他?云非想起来了,她离开陈家,去病房看望陈力霖的那天,在走廊上见过他。还真是猿粪啊,被她记住后的第三天,这人就受伤住院了。——这话怎么自己想着都觉得别扭?她只是个妖精,又不是灾星! 她刚才来之前,在护士那里查过入院记录了。他叫明萧。 “明先生,叫我过来有事吗?” “闲着无聊,想叫你陪我吃中饭。”声音不疾不徐,倒是和刘睿说的一模一样。 明萧抬手示意了一下,有手脚利索的小伙儿上前,撤走了电脑,摆上两份饭菜。还真是陪吃的,两份饭菜居然都不一样,明显一份是海鲜大餐,一份是简餐便当。 “你害我今天的中饭晚了半小时。”他居然说得理直气壮。 云非皱了皱眉,感觉耐心耗尽。“抱歉,如果只是陪吃饭,明先生还是找别人。我不擅长这个,而且,我还有工作。” 陪饭这件事,她确实不擅长,她根本不需要吃饭,也没学过什么餐桌礼仪。她偶尔会在人间吃饭,那除非是对美食好奇,然而,她对便当没兴趣。 她拔腿就走,被两个挺帅的西装小哥拦下。两人只是不让她离开,行为举止倒是显得非常有礼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并不去触碰云非。 她听见明萧说:“我极少会邀请女士一块儿进餐的。”似乎是在解释,想说明,这不是不尊重,而是荣幸? 云非转身看着他:“那你为什么叫我来?” “闲着太无聊……” 再无聊姐也不是给你解闷儿的人!云非差点要琢磨着,如果拿鞋扔他,是她的鞋,还是他自己的鞋比较好。 结果,她听见这人大喘气之后,一本正经地问:“我就想亲口问问你,想要什么东西做谢礼?” 云非愣了愣,原来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啊?她那套关于“救死扶伤是本分”的言论还没出口,明萧又问:“一栋黄金地段的楼,还是最新款的房车,再不然,直接转帐?” “……”这太让人猝不及防了,她暂时丧失语言功能。 “楼车钱都不喜欢?”他以为她的沉默是失望,“难不成,你想要人?”唇角微抿,竟似几分魅惑。 “……”这个提议嘛,也是具备一定吸引力的。毕竟这人长得好看,如果说要摆在身边养眼,当然是颜值高的人更受欢迎。 云非咧嘴一笑:“明先生,您要是多受几次伤,您自个儿不够送的吧?” 明萧扬了扬下巴,那边门里门外可站着好几个西装小哥,还包括刚才收电脑的小伙。“我是说他们,都单身呢。” 眼看着云非又皱起眉头,明萧笑起来,面上霜雪尽消:“抱歉,我开玩笑的。” 冰块脸居然会笑,云非故意绷着,不买账:“一点儿都不好笑!” 明萧勾着唇,伸手指了指床边的椅子:“来坐,别站着。”像非常熟稔的朋友。 这回,云非真的大方地回来坐下了。“养病都是很闷的,你可以看电视上网啊,还可以叫家人过来陪陪你。” 明萧没吭声,神色又恢复了淡漠。 云非看在眼里,并没等他回答,反而开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你那边的虾仁那么大,看起来味道不错诶。” 明萧冷着脸,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很绅士地夹了几个虾仁放在她这边。 “那个是生蚝吗?我还没吃过这种做法的。” 于是,柠檬生蚝也换到了她面前。 几个回合下来,明萧一口都没吃,他的豪华大餐和她的便当完全调了个边。海鲜她喜欢,就连他这边的萝卜青菜都更合她的口味。没办法,云非不会陪人吃饭,她开动起来,别人都成了配角。 “我之前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临时想到叫你过来吃饭……” 其实,云非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明萧吃的东西应该都是专门准备的,而那份便当,是某个西装小哥跑出去买的。 “没关系,”她嚼着肉,略显口齿不清,“这四什么肉?味道很特别。” “法式兔肉。” 云非愣得宛如石像,最后鼓着嘴,像箭一般冲进了卫生间…… 第4章 午夜的水晶鞋4 天地间,已经没人知道,云非是个兔子精。她是妖精,却有一半神仙的修养。 众所周知,月宫里曾经有个玉免,陪伴了嫦娥一辈子,嫦娥是玉免的主人。可是,却鲜有人知,在众神灭亡之后,玉免出过月宫,到过凡间。并且,她在临终前收过一个弟子,那就是云非。 人类有个成语,叫“玉免捣药”,那药,是仙药。云非自会跑会跳起,便跟着师父捣药,久而久之,药入肌体,她的身体便有了凡胎没有的能力。 她可以救活奄奄一息的生命,但是,会损伤自己的元气。 云非在豪华病房的卫生间里吐得翻江倒海,半晌,她才满脸抑郁地走出来。 明萧茫然地看着她,总算想起说话:“你还好吗?我不知道会有人不吃兔肉,而且……反应这么大。” 云非眼神幽怨,吐过之后眼中仍盈盈含着水雾,她接过小伙递来的水,默默地喝了几口。——废话,如果让你吃几口人肉,看看你反应会不会比我更大! “明天,我叫他们别做兔肉。” “……”她放下水杯,“还有明天?其实……我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你不是没想好要什么吗?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我愿意把救命恩人当菩萨供着。”他说出感激的话,语气却是冷淡的,“我决定的事,改变不了。” 云非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他向人表达谢意的方式,从头到尾都让人不舒服。又或者,他不是想把恩人供起来,是想把活体血库供起来? 她想着就一激灵:“明先生,赛车这样的事太危险,您还是悠着点儿。毕竟,我身板小,血可不多。” 他勾着唇冷笑:“换成别的女人,会说是担心我的安全,你倒是够直率。” 云非笑得人畜无害。因为我不是“别的女人”,我是个妖精。 第二天,云非几乎把这件事忘了,到了中午,是刘睿提醒了她。 那会儿,她还在办公室里研究陈力霖的病历,她在琢磨救他的办法。 陈力霖的病情不乐观,因为手术风险很大,他在原主的故事里,是采取保守治疗,后来病发身故。如果这一次,云非劝说他接受手术,大概也没有哪个主治医生愿意承担那么大的风险为他操刀。 云非自己不是不能救他,可是一来,她会元气大伤,毕竟救人比救鱼更费劲;二来,未经手术自行痊愈的心脏逃不过现代医学的CT,她可不想闹出灵异事件。 这时,刘睿来了:“孜孜姐,你今天晚点再上楼吧,我刚从六楼过来,那边闹得不可开交呢。” 云非有点好奇:“出什么事了?” 刘睿带着几分小得意,向她汇报自己打听来的所有消息。“你知道,那位病人是谁吗?” “不是叫明萧吗?” “是。咱们医院,就是属于明家的产业。” 盛宁医院,是盛辉集团旗下产业之一。明萧不是明太太生的,却在夺嫡之争中脱颖而出,深得父亲明德南的赏识。如今,明萧基本已是大权在握。 之前,刘睿要进病房打针,却被拦在外面,叫她等着。 病房的门没关,一个中年女人就跪在进门三步的地方,哭得涕泗横流、声泪俱下,而明萧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脚下匍匐的人,不屑一顾。他穿着身舒适柔软的病员服,却散发出凌厉的威慑力,比所有正装华服的人气势更甚。 房里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趾高气昂。 三言两语之间,刘睿已经大致听明白了几个人的关系和发生的事情。屋里那个发飙的贵妇,正是盛辉集团明德南的妻子,明太太。 明太太的弟弟也在集团内任职,他手下亲信于荣贪污受贿,挪用公款被人举报,就连吃喝嫖赌,借着酒意当街侮辱女学生的事也被人扯了出来。明太的弟弟在公司失了脸面,明太咽不下这口气。 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次举报是明萧授意人去做的,这分明是杀鸡骇猴。于是,她带着于荣的老婆闹到病房里来,找明萧算账。 两个女人一个来软的一个来硬的,雍容华贵的明家主母更是无论说什么,都抱着手臂,冷冷地睥睨着他。在她的眼中,明萧是个野种。 他没什么表情,仍然是云非听过的那句话:“我决定的事,改变不了。” 他甚至大胆地威胁明太太:“与其在这里闹,不如看好您的弟弟。他在公司做过的事,我同样清楚,把我逼急了,我谁都敢拉下马!” 两个女人带着几个跟班,是气鼓鼓地离开的。 刘睿“啧啧”两声:“我想不到,那么帅的男人,是那么冷酷无情。” 云非眨了眨眼,发现迷妹的思维没有逻辑可言。帅,和冷酷无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孜孜姐,你说,他对人那么绝情,却总是叫你去他病房吃饭,他是不是看上你了?”刘睿的眼睛里有八卦的色彩。 “大概是感激吧。”妖精不懂人间情·事,可云非觉得,明萧不是个那么容易动心的人。 “真的只是感激?”刘睿不信,“如果是别人有可能,可是,长成你这样子,那一定是爱情。” “……”这依然是个让云非没法理解的逻辑。 没错,虽然还是乔孜孜的模样,但她的韵味气质不知不觉地变了,骨子里透出来的妩媚让人无法忽视。然而,云非是个佛系小妖精,她的美只为了取悦自己,不为了讨好别人。 她原本是懒得再去陪人吃饭的,可是,现在她想到应该向明萧要点什么了。 云非去到601病房的时候,明萧站在病房独立的小阳台上抽烟,幽幽的火光在他骨感修长的指间明灭,似他的神情,看不分明。 他受伤以来,没有亲人来探望过,只有明太勉强算是亲人,却是来闹事的。 他习惯了明太看他的眼神,可是心里依然窝着火。 云非走过去,直接把他夹着的烟抽走,灭了。“病房不许抽烟,而且,你伤没好不该站在这里吹风。” 她板着脸,俨然是个认真负责的医生。 守在阳台门外的小伙低垂着眉眼,没想到明萧被个小姑娘这样管着,竟然没发火。 “来了。”他语气平淡,仍然像个熟稔的朋友。 “嗯,我想到有件事,有求于你。”云非直奔主题,“我的养父因为心脏病,也在这里住院,我想……亲自为他做手术。我听说咱们医院有全国最好的心外科专家,有些专业上的问题,我需要求教。” 他的眸光冷冷地扫过,未置可否。看来,她今天是知道他的身份才来的,知道他是谁还敢灭他的烟,别说查房的小护士不敢,连院长也不敢。 他转身进屋,说了三个字:“先吃饭。” 今天果然没有再做兔肉,而且,饭菜是同样的一式两份。云非并不跟他客气,拿起来就吃,只挑最精致的菜品和最鲜嫩的青菜萝卜,她对米饭向来不太喜欢。 “你就不该照顾我一下吗,乔医生?”他神色不满,“我好歹是病人。” 云非好半天才会意过来:“你要我喂你吃饭?你这只手不是昨天就能用筷子了吗?” “昨天不疼,今天疼了。” 她想了想:“不是只有口角吗?难道,有人敢对你动手?” 她身体前倾,想去查看他手臂上的伤,被他抽手躲开了。他淡笑:“果然知道了。” 今天发生的事,她果然知道了,所以才得知他的身份,跑来找他帮忙。“觉得我心狠手辣吗?” “不觉得。” 妖精的爱恨,有时比人类更干脆。 明萧看着她浅浅地笑,今天的笑容里,竟然有几分真实的温度。 他还没笑完,手里被塞上一个勺,她头也不抬地说:“吃饭。” 从这天开始,云非工作之余,除了研究陈力霖的治疗方案,去病房陪伴陈力霖,只要明萧叫她,她也会去601和他一起吃饭。 明萧的话很少,说是吃饭,往往真的就只是吃饭而已。 他调了最好的心外科专家来W市,但是,云非资历尚浅,盛宁医院的主刀医生并没有她这样的先例。 这天,云非在办公室突然接到陈力霖病发,要进行急救的通知。她和一个医生、几个护士匆忙赶到病房时,看见陈辰和徐楚站在那儿。 几分钟生死一线,又经过近一个小时救治,病人的病情才算稳定下来。时间不算长,可是云非感觉到死亡压迫下的恐惧。 她筋疲力尽地走出来,看见陈辰和徐楚一脸无辜地牵着手,等候在走廊上。很显然,陈力霖突然发病,是因为他们。 “你来做什么?” 陈辰解释说:“自然是来看爸爸,你不是也怪我没来看他吗?可是你看见了,他这个样子,我还是不来为好。” “你来看陈伯伯,带着她做什么?你明知道陈伯伯不接受她。”云非指着徐楚,“不想来没人求你,用不着假惺惺的。” 云非那天第一次看望陈力霖,就把想要解除婚约的事跟他说了。当然,她是不会替陈辰背锅的,所以,她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也说了。 陈力霖很痛心,但是最终还是答应了云非的请求。他之前总以为,他强势的态度能让儿子认识到错误,在她归国前回心转意。可是,他大错特错,陈辰心里只有徐楚,父亲不接受徐楚,陈辰就一直没来看过他。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徐楚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我知道,陈辰选择了我,你心里不舒服。可是,我毕竟是要和陈辰在一起的人,我陪他来看望伯父,也是希望他能接受我啊。” 云非很讨厌跟徐楚说话,单纯地不喜欢这个人。她冷冷地看着陈辰:“陈伯伯他,刚才差点就救不回来……你明知道他的病情,你们到底对他说什么?” 陈辰怔了半晌,他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没了陈力霖坐镇,陈辰根本管不住公司那些元老级的人物,公司大权越来越不受控,他这才想到要来看望父亲,希望父亲能帮他。 可是,陈力霖的条件是,要他和徐楚分手。陈辰听了徐楚的话,在父亲面前一副宁死不屈的态度,仗着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想让陈力霖被迫答应他和徐楚的婚事。 陈力霖一生对陈辰寄予厚望,如今看到儿子可以要徐楚不要他,如果不是为了公司,甚至可以任由他在医院自生自灭。他怎不寒心,怎不发病? 第5章 午夜的水晶鞋5 陈力霖是留了一手的,他虽然在医院里养病,公司的事他依然了如指掌。他现在不出手,是在等着陈辰认错。 原主的故事里,陈辰最终服了软,回到了乔孜孜的身边。陈力霖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喝了儿子的喜酒,将平定下来的陈氏公司交到了陈辰的手里。 在未来的日子里,为了帮陈辰守住陈家的基业,为了不辜负陈力霖,原主放弃学了多年的专业,呕心沥血地经营着公司。而陈辰却坐享太平,重新投入了徐楚的温柔乡里。 盛宁医院的走廊里,陈辰满面担忧,看似孝子情怀。“孜孜,你想想办法,救救我爸,公司不能没有他!” “是公司不能没有他,还是你不能没有他?”云非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你走吧,不用你说,我也会想办法的。” 陈辰没争辩,点了点头:“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会和我一起面对。纵然你现在心里怪我,但是我知道,在救爸爸的事上,你一定是和我站在一边的。” 云非淡淡地看他一眼,没说话。她懒得怪他,但她不想再让陈辰坐享其成。她和他,早就不是一边的了。 “你何必求她,她才毕业当了几天医生?”徐楚不以为然,“不如多花点钱,给伯父请个有名气的专家。” 陈辰叹气,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的事,他早就做了。这种成功率低的手术,医生只会劝病人保守治疗,可陈力霖这些日子,都不见什么起色。 “楚楚,其实,我妹妹人很好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妹妹?这是在撇清关系吗?还有以后?呵呵。 徐楚伸出涂了鲜红甲油的手,在他的眉心揉了揉:“别发愁了,就算没有伯父帮忙,我相信你也是有能力管理好公司的。在我的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我永远都会支持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学。” 徐楚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学习上,高考失利,她勉强读了个不知名的大专,毕业以后也没认真上过几天班,连做个最简单的Excel表格都够呛。毕竟,交上陈辰这样的男朋友,他随便送个礼物能抵她一个月工资,谁还愿意老实上班? 可是,陈辰却对她说的话很感动:“有你真好。” 爱情真可以让人晕头转向。 “废话完了就走吧,医院不是什么浪漫的地方。”云非在靠墙的长排椅上坐下,觉得心累。 陈辰侧过脸来看着她,欲言又止,好半天,他还是说道:“如果……如果爸爸这几天身体好点儿了,麻烦你问问他能不能撑着去趟公司。有些事……挺重要的,请他辛苦一趟,我可以亲自来接……” “滚!”云非突然爆出一句,眼神炯炯逼人。 陈辰吓了一跳,发现柔弱听话的妹妹发作起来,那气势竟让他莫名地发怵。 乔孜孜只在陈家人面前乖,因为她把他们当作恩人。事实上,她从小生活在艰难逆境中,依然品学兼优,她到了W市,学习上更是一直比陈辰强。大学时,陈辰学了工商管理,她开始学医,可是,只要陈辰学习和工作遇到了难题,她总能想办法帮他解决。 她从来不是个弱者。 陈辰拉着徐楚怏怏地走了,云非坐在那儿,半晌没动。 她见多了人间的生死,可是毕竟,事不关己的时候,那些都只是感慨。刚才陈力霖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师父,师父死后,她曾经哭了三天。音容笑貌、嬉笑怒骂,鲜活的生命皆会化作过眼烟云,从此山河永寂,再无来日方长。 此时,她更深刻地懂了原主,懂了她心中的悲哀和无奈。原主不是懦弱,她只是把恩情看得太重,还恩于陈力霖值得,可是对于陈辰,不值得。她为了这份恩情和怀念,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云非眼前方寸的地面,出现一双黑色男士皮鞋,她抬起头来,看见了明萧。 精致完美的五官,眸光冷得过分,他没在病房却出现在这里,没穿病员服,而是穿着考究的衬衣西服。 “你这是……要出院了?”她站起来,公式化地微笑,“恭喜康复。出院以后,还是要自己小心,避免剧烈运动。” 明萧面无表情地应对“医嘱”,突然抬手,温凉的拇指腹淡淡落在她的脸上。 那里,挂着颗晶莹的泪珠。 刚才想得入神,连云非自己都没察觉,是几时落的泪。她被压制了妖力,像凡人一样走入红尘,用几近麻木的心去感知原主的想法,似乎也跟着变得脆弱了许多。 脸上微显粗砺的触觉,痒痒的,让人舒服,他宽大的掌心更莫名有种安全感。云非眨眨眼,轻颤着纤长的睫毛看着他,明眸善睐。 都说美人肤如凝脂,好像是对的。不近女色的男子意外发现,原来她的手感这样让人贪恋。 半晌撤了手,他微微动了动喉结,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似乎过于草率了。可她却既没介意,也没害羞,她对着明萧露出个新蕾初绽般的笑容。 在云非看来,他这是个出于善意的举动。事实上,原本也就只是这么回事,只是他情不自禁地闪了神,对初衷变得有点心虚。 妖精就是妖精,即便云非笑得很正经,可是眼角眉梢隐隐的韵致却像长了钩子。无需淡妆浓抹、搔首弄姿,仅凭一双剪剪秋水便能让人沦陷,夺了呼吸。 好在面对她的明萧,是个清冷自持的人。他偏头看了看陈辰和徐楚离开的方向,问:“你那么想救你养父,是为了他?” “当然不是。”云非被他这一说,倒想起了正事。她轻轻扯了扯明萧那一丝褶皱也无的西装袖子:“你就要出院了,让我主刀的事,就答应我吧。” 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这几天,她一直在跟着专家研究治疗方案,晚上还一个人翻阅资料到深夜。 明萧知道她救父心切,却不肯答应:“我问过了,你才入职不久,按照惯例,这么复杂的手术,你没有资格主刀。”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求你啊。你应该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我才是会对这个手术最谨慎最看重的医生。” 萧明抽开手,淡淡地看她:“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作为医生的第一次主刀就以失败告终,这对你的行医生涯将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这个手术失败的可能性有多大!” 云非愣了愣,没想到他之所以拒绝,竟然是在为她着想。 明萧做事是绝对理智的,他不会因为欠她的情,或是她百般央求,他就心软。 没错,这场手术哪怕是最优秀的人类医生来做,都是危险性极高的。可如果换了云非,那就不一样了。 他转身欲走,云非叫了声“明萧”:“你走了,这件事我还能找谁帮忙!” 她这是有点急了,平时,她总是叫他“明先生”的。还有,他听这口气,他出院了,她就没打算再和他联系。 “如果失败,我知道我再难当一个医生,我大不了改行,一切重头再来,我愿意为此承担后果。可是,我不会让失败发生的,我可以重头再来,可是陈伯伯的命不行!人在这世上走一遭,若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该做的事,那又有什么意义?” 明萧驻足,绷着下颌不肯改口,却回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明萧走了。云非确实没打算能再和他联系。 她依然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认真研究陈力霖的手术,去病房陪他说话,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陈力霖时常含着泪感慨:“是陈辰眼瞎了,是咱们陈家没福气。” 云非总是笑着回答:“我不嫁给哥,还不是一样可以叫您爸,只要您喜欢。” 明萧出院后,也像是忘了她似的,再没有出现过。 一个月后,明家为了明萧这次能够平安无恙,顺利康复,在自家旗下的五星级宝珠酒店内办酒宴。明德南亲自发了话,叫盛宁医院的冯院长一定到场。 云非收到冯院长的通知,说是明董事长还提到了她,叫她也一块儿去。云非怀疑是不是弄错了,她这样的小人物,怎会让明德南注意?或许人家只是因为输血的事,随口客气一下,院长便当了真。 酒宴那天,云非下了班还坐在办公室里看资料。七点半,她接到院长亲自打来的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到。 云非不喜欢那样的场面,傻乎乎地端着酒杯,和一大群不认识、不熟悉的人说着客气话。她找了一大堆借口,百般推脱,总算是让院长无可奈何地挂了电话。 可是,才过了不到十分钟,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很陌生。 她接通,“喂”了一声,于是听见明萧冷得掉冰碴的声音:“乔医生,你可真难请。” “……”云非的大脑高速旋转,飞快地思索着刚才对院长说的那一堆理由,哪个最有说服力。 然而,她还没得出结论,明萧的下一句话,听着像是有点儿威胁的意思。 “你不是,还有求于我的么?” 第6章 午夜的水晶鞋6 云非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不过这会儿听到明萧这口气,她倒有点儿高兴。 “明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我去参加酒宴,您就答应我之前的请求?” 电话里听见明萧不耐地叹气:“我不喜欢和人谈条件。” “行,我来,这就下楼打车,半小时内出现在您面前。”她调皮地讨好,“这态度可以吧?” 他不跟她贫嘴,一本正经地交待:“五分钟内郑涵会把衣服送到,你在办公室换好,然后下楼上车。” “啊?为什么?”云非的思维没跟上。 “什么为什么?不在办公室里换好,你是想到车上换衣服?”他带着戏谑,再清冷的人说出这话,也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我是问,为什么要送衣服给我?” “那你是想穿着白大褂过来,丢光我的脸?” “……”云非怎么也不会蠢到穿着白大褂去参加酒宴,不过,她得承认,她那身便装也并不比白大褂强多少。 原主是个勤俭朴素的人,小时候穷惯了,到了陈家也从不乱花陈家的钱。上学的时候天天穿校服,陈力霖夫妇偶尔给她买了好衣服她也舍不得穿,后来搬出陈家,她仍然极少打扮自己。 云非这些日子都致力于钻研手术,也正想着,等这件大事完成了,她得好好清理一下自己的衣柜。 “那好吧,都听你的,我穿过今晚就把衣服洗干净,再还给你。” 明萧一个字都不想多说,直接挂了电话。这女人是存心的吧,衣服还给他,他再给谁穿?她真要还,大不了到时候直接扔了。 云非刚放下手机,郑涵就出现在她面前,应该是跑着出的电梯,人还在微喘。这会儿工夫,绝对不到五分钟。 郑涵把衣服交给云非,他就下楼候着去了。云非认得他,是初见明萧那天,她吐完给她递水的小伙。 她拆开华美的大礼盒,原本生怕明萧要把她穿成个开屏的孔雀,但是看了看那条连衣裙,她发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他的审美水平。 淡香槟色的鱼尾连衣裙,透着低调中的不甘平凡,缀着珍珠和蕾丝的小立领,下面是一截薄纱。腰身收得完美,裙摆处低低地开了个岔,若隐若现地露出莹润修长的小腿。 这裙子既优雅又性感,细微末节处还有点儿小俏皮。 云非穿好了,立马觉得自己和医院的感觉格格不入。她把黑色的风衣套在外面,这才下楼。 谁知,走到一楼大门口,有人从身后追上来,叫了声:“孜孜。” 她回头看见一身休闲装的陈辰,他应该是从陈力霖的病房下来。陈辰和乔孜孜同龄,不穿正装的时候,他是温和亲切的那种男人,读大学的时候就很招女生喜欢。 见她看着自己,陈辰抢先解释了一句:“我今天特意给爸爸送了些他爱吃的东西,就我一个人上楼的,绝对没惹他生气。” 云非淡淡地点了下头。毕竟是亲父子,陈辰能来看望,陈力霖肯定心里是高兴的。哪怕陈辰的目的一半是亲情,一半是利益,至少,表现上粉饰得父慈子孝。 俩人如今没什么话说,默默地一道往外走,安静下来就显得尴尬。 “你瘦了,”陈辰幽幽地开口,夜色银辉下语带几分温柔,“听爸爸说,你一直很照顾他。还有,听说你在努力筹备爸爸的手术,你有把握吗?” 如果说比较有把握,可能难以让人置信。云非想了想,只说了句:“放心,我有分寸的。” 陈辰是非常信赖她的,这份信任最初源于中学考场上抄出来的阶级感情。因为有她,他才没有挂过科,一路顺风顺水。她从没让他失望过。 “谢谢你。” “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了你。” 陈辰一直没习惯她的淡漠,他还想说什么,大楼旁边停车位上一辆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徐楚,一个是周良。周良也曾经和他俩同学过,后来干脆成了陈辰的跟班兼司机。 周良冲着云非打了个招呼,徐楚半是撒娇半是责怪地问陈辰:“怎么上楼那么久?” 因为怕冲撞了老爷子,陈辰叫她在楼下等着。她给陈辰规定了探病时间,就是怕他再去找前未婚妻。没想到,居然被她看见这俩人一块儿从大楼里出来。 陈辰怕她误会,连忙说道:“哪有?我就陪爸爸聊了一会儿,下楼刚好碰见孜孜。” “打扮这么漂亮,这是要去约会啊?”周良用老同学的口气问了一声。他暗暗观察云非一会儿了,发现她比读书那会漂亮了许多。模样没变,说不出哪里不同,却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云非应付着“嗯”了一声,想要走,又听见徐楚挽着陈辰,非常“贴心”地对她说道:“你新交了男朋友?那我可真要为你高兴。不然,我和陈辰在一起,多少都会觉得不安呢。” 陈辰有点不信,他了解她的性格,从小不爱和男生接近,除了他,她的眼睛就没看过别人。 他还想叫住云非再问问,两道刺目的车灯照过来,加长黑色豪车引人瞩目地开来,停在跟前。 郑涵下车拉门,明萧一身参加酒宴的正装出现在众人眼前。云非以为只有郑涵过来接她,没想到,明萧竟然亲自来了。 明萧原本也想低调点,想好了车停得离住院部远点等她,结果望见这些无聊的人,他临时改了主意。 他是个穿着病员服也能震慑全场的人,何况今晚这身装束,加上后面跟着的人和车,一言不发直接碾压了陈氏公司那位稀泥糊不上墙的太子爷。 徐楚和周良一时说不出话来,陈辰好半天才想起问云非:“他……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云非刚想如实回答,自己并没想交男朋友,可是,明萧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似乎是不想再耽搁了,直接牵了她的手,拉着她上了车。 郑涵帮他俩关上车门,自己坐到前面去,车掉头开走了。 徐楚原本想说她被抢了未婚夫很可怜,于是假惺惺地说她交了新男朋友就好。结果一点儿也不好,那个男人看起来比陈辰强很多。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想表现出来,只是说:“还用问吗?你看看,手都牵上了。”说完,她就先钻进了车里,掩饰自己的情绪。 周良凑到陈辰的身边,小声嘀咕:“这样的美人儿,你真不要了?不要你早说,给我啊,何必便宜外人?” 陈辰莫名心烦,白了周良一眼,不说话。 周良虽是属下,毕竟是老同学的关系,说话也直白。“乔孜孜哪儿比车上那位差了?今天一见,那简直美若天仙,我怎么觉着,你像是有点儿瞎呀?” 读书的时候,她穿校服不爱说话,不太显眼。而且,周良知道她和陈辰的关系,虽说是兄妹,迟早是情侣,所以没细看过。 今晚,她肤色皎洁,更胜月光,黑色的风衣下头,露出精致唯美的蕾丝领口和优雅的鱼尾裙摆,就像端庄的外表下藏不住的妩媚。这种感觉比直白的妖娆更勾人,让人想想就蠢蠢欲动,可惜今晚和她约会的人,不是他。 “找女朋友要看感觉,你不懂。”陈辰凶了他一句,转身上车,“有本事你去追,你也看到了,人家什么实力,你什么德行。” 云非上了车坐下,才想起把手从明萧的掌心抽出来,坐远一点儿,保持距离。 后座很宽敞,也很安静,前面的挡板升起来了,这是一个俩人独处的空间。还真幸亏没有打算跑来车上换衣服。 明萧侧目瞟了眼坐得远远的人,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显然对她搭配的这件风衣有点嫌弃。 云非感觉到了,拉了拉风衣领子,知道这件廉价的风衣直接拉低了着装档次。“不用这么看着我,到了地方我就脱掉。” 她停顿一秒,又补充:“我是说外套。”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明萧有点忍俊不禁,看着她似笑非笑,有点不怀好意的神情。 不过,这风衣虽然差了点,但是安全保暖。刚才他看见了,站在那儿的一个男人,目光不停地在她身上转悠。 云非白他一眼,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衣服尺寸?” “猜的。”其实,他只是说了他目测的大概尺码,三围比例就跟人说按最完美的来。现在看,果然是完美比例。 这连衣裙的款式,是他亲自看中的。他觉得那衣服的感觉,还有那么细的腰围,大概只有她能驾驭得了,别人就算穿上,也会是东施效颦。这裙子如果她不要了,那还真是可惜。 “明先生,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答应,让我给陈伯伯做手术?” 又来了,他发现,她现在和他似乎没有别的话题。 他想了想:“你可以考虑一下刚才那人的提议,找我做你的男朋友。我对自己的女朋友应该会比较宽容。” 云非蹙眉:“你这是趁人之危。” 明萧淡笑,不生气也不着急:“为什么不答应?” “我……前不久才失恋了,刚才那个是我前男友。这么大的事,我总得伤心消沉一段时间,才会考虑下一段感情的,对不对?” 她说得煞有其事,明萧冷冷地看着她的眼睛。哪里看得出她伤心消沉?除了那次陈力霖急救后,他在走廊上看见她,她在伤心,其余每一次相处,她都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你呢?为什么想到叫我做你女朋友,你喜欢我吗?” 他没回答。 同样,他的想法,云非也从来看不透。 第7章 午夜的水晶鞋7 车上,云非和明萧沉默了许久。 最后,明萧松了口。“行了,我答应了。” 云非这会儿如果有一对长长的耳朵一定会激动得竖起来:“你说什么?” 其实,明萧是早准备答应她的。不是因为她追问得紧,而是他问过那位调来W市的专家了,对方对乔医生的专业和勤奋评价很高。 专家还特别提到,她的接受能力非常强,有异于常人的聪慧。当然,这也不是属于原主的能力。 在这件事上,既然她有能力又那么执着,明萧想给她一次机会。 “如果我不答应,你今晚什么都吃不下吧?” 云非喜笑颜开,一下子蹦到他身边:“虽然你看起来冷了点儿,其实是好人!” 明萧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露,下一秒,车刹住,云非却没刹住,直接扑进了“好人”的怀里。咦?他今天用的香水,有股淡淡的青草香,很好闻。 门外,郑涵聪明地没有直接拉门,而是恭敬地站着,叫了声:“明先生。” 云非如梦初醒,飞快地从僵持的动作中抽身。明萧前倾,在她耳边淡笑,微热的呼吸尽数落在她的颈畔。“高兴得投怀送抱了?” 云非嗤之以鼻:“坐车要系好安全带,不能乱跑,这果然是正确的。” “更正确的是,你确实应该把这件丑外套脱了再下车。”明萧“善意”地提醒。 云非是和明萧一起出现在宝珠酒店的宴会上,她想不成为众目的焦点也难。好在,云非并不怯场。从来只有人怕妖,却没有妖怕人的道理。 由于她和所有人都不熟,于是,明萧大多时候都和她在一起,帮她介绍每一个友好寒暄的人。即便他有事不在,他也会安排郑涵跟在云非的身边,让她不至于落单。 云非最意想不到的是,明萧还特意领她见了明德南,明德南公式化地微笑和客套了几句,倒也没有更多的表示。 像这样的酒宴,好吃的东西很多,都是份量精致,却贵到吓人的那种。像云非这种在酒宴上,安心吃东西的人并不多,大家都优雅地举着酒杯,搜肠刮肚地彼此说着恭维的话。 郑涵一眼没看住,云非已经连喝了三杯红酒,到底是珍藏的葡萄佳酿,味道真不错。她打了个酒嗝,发现今晚有许多有趣又无聊的事。 例如,那位衣着华丽的明太太,也不知道是减肥还是没胃口,她象征性地勉强吃了几口东西,敬了几杯酒,就借故离席了。离席前,她当着众人表现得夫妻恩爱,对明萧比亲生儿子还好,好像那天去医院闹事的人,不是她似的。 她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云非几眼,眼睛里的鄙夷和冷漠,不能更明显。 还有那位盛宁医院的冯院长,之前都没亲自和云非说过话,有事让助理转达。今晚,他俨然就是个和蔼亲切的长辈,好像云非得他一心照顾和栽培,明天就要成了医院的栋梁之材。 云非今天心情好,陈力霖手术的事有了着落,她全当看着一幕幕滑稽剧,毫不手软地给自己倒酒。 郑涵看不过去,想劝她少喝点儿,被云非拉着,让服务生给他也倒了一杯。明萧不在,郑涵对她,是完全没办法的。 良辰美景,美酒佳肴,云非不喝酒吃东西,难道去加入那些无聊的人,说些违心的话吗? 郑涵原本还想劝,但是他发现云非的酒量似乎很不错,于是,也就端着杯子不再说什么,想等着明萧回来再说。 谁知,明萧回到云非的身边来,已经是酒宴快要结束了。 云非对着他,优雅地微笑。然而,再优雅的微笑也藏不住她那一身浓重的酒气。明萧皱一皱眉头,问她:“喝了多少?” 郑涵低着头没敢说话,云非笑容灿烂地比了三根手指,俏脸红扑扑的,像天边的火烧云。 “三杯就成了这样?” 郑涵忍不住,小声答了句:“三瓶。” “……”明萧揉了揉眉心,无语地瞪她,她依然保持优雅的微笑。 明萧叫郑涵把她带去宴会厅旁边的房间沙发上坐一会儿,他打算等送走了客人们,再过来送她回家。 可是,等到他打发了所有人回来的时候,云非已经躺在沙发上睡了。明萧看了郑涵一眼,郑涵耷拉着脑袋,不敢为自己争辩,这回他可算是做错事了。 他哪儿知道,这姑娘喝完酒看着没事人一样,说倒就倒了。 再想把人送回家有点困难,不知道她住哪儿。明萧扯松了领带,在她身边坐下来。他今晚也喝了不少,但他酒量不错,只是应酬了一晚上,难免觉得疲惫。 “去把我那间套房打开。”这是属于明家的产业,明萧在宝珠酒店有专门的套房。 郑涵应了一声,刚要走,又被叫住了。明萧想了想,改变了主意:“还是,另外开间房吧。” 毕竟是姑娘家,他是不是该帮她注意点影响?如果她明早从他的专属套房里走出来,总归不大好。 他弯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穿着浅香槟色鱼尾裙的人儿窝在他怀里,像条搁浅的美人鱼。 从房间到电梯口,上楼去套房,一路上酒店的工作人员纷纷避让,装作没看见。 云非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就醒了,睁着一双水气蒙蒙的大眼睛看他。明萧原本还想问问她自己的意思,是去房间休息还是直接回家。 可是,她抢先抬起白雪似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神色迷茫。“明萧,咱们来讲故事吧。” 他什么也不打算问了,她正常状态下都不会这么叫他,听她说这话就知道是在发酒疯。 他抱着人往前走,嘴里应付:“你想讲什么故事?” 云非晃悠悠地把头靠在他胸前,开始自顾地说起来。“端午节,许仙给白娘子喝了雄黄酒,白蛇现出了原形,露出长长的尾巴,和血盆大口……嘻嘻,那都是瞎说的!白素贞有一千年的道行,喝点雄黄酒没事的,她还可以再喝一杯,再喝一杯……” 明萧懒得理怀中的酒疯子,站着等电梯。贴心的服务生看见他过来,帮忙按了电梯就闪开了。 “还有,仙女把灰姑娘变成了高贵的千金小姐,让她前往皇宫参加舞会,认识了英俊的王子。到了午夜十二点,所有的魔法都消失,可是不对……这不对啊……” 她揪住明萧的领子,迷迷糊糊又无比认真地问:“魔法都消失了,为什么水晶鞋还在?” 明萧被她打败了,挑着眉笑她:“看不出你很有童心。” “我看书看到的。” “你阅读范围真广。”他之前听说她勤奋钻研自己的专业,废寝忘食,以为她性格的某一面是个书呆子。现在看来,她都读了些什么书? 出了电梯,这一层客房的走道上非常安静。经过不远处安全通道的拐角,清幽深处有一对男女在拥吻。男人把女人抵在墙上,俩人投入忘情,只有粗重的声响分外清晰。 云非讲故事的兴致被打断,突然想起陈辰和徐楚滚沙发的画面,蛰伏的酒精猝不及防地在身体里燃烧起来。 她趴在一个强势好闻的怀抱里,胳膊还勾着大帅哥的脖子,她支楞起脑袋抬眼,酒意迷离地看他,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拐角处的情景对他有何影响。 明萧皱了下眉,警告她:“老实点儿,别乱拱。” 走进客房的门,他开了灯,豪华雅致的房间顿时明亮。 云非挣开他,扶着墙下地。明萧转身关门,回头时,她又把灯给关了。 眼前重新陷入暧昧的黑暗里,只有窗帘缝隙间渗进如水的月光,旖旎温柔。 “刺眼。” 她再次摇摇晃晃地趴进他的胸怀,仰着小脑袋嘟囔了一声。 他身上有淡淡的草香系香水味儿,兔子的最爱。云非还记得,她小时候最爱的是苜蓿草,长大了,她喜欢猫尾草。 让人沉醉的酒香交织,分不清是属于他还是她的。 再还有,他蓦然灼热的呼吸。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让云非觉得陌生。 她想了想,锲而不舍地继续讲故事。为了不摔倒,她的小前爪还紧紧抱着明萧的腰,用以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 “法海想捉白素贞,那怎么可能?白素贞是千年的蛇妖诶,她如果连个和尚都打不过,那就是……妖界的耻辱。所以最后,白素贞把法海压在了雷峰塔下,她还把……还把许仙给……嘿嘿嘿……” 明萧想问问,她看的这故事是不是盗版的。他还没问,云非踮起脚尖,头一歪,咬在他的脖子上。 她咬得不太重,可是,唇齿下的触觉和痛感让他的理智在顷刻间崩塌。 她咬完还在接着说:“白素贞是个了不起的妖精,她妖法无边,美得让人神魂颠倒……可是,她最大的失误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类……” 樱花般的红唇在眼前一张一合,吐息芬芳,像夜色中妖精的蛊惑。而他,着了魔。 妖精在怀,谁能坐怀不乱?他猛地俯身,吻住了那双喋喋不休的红唇…… 第8章 午夜的水晶鞋8 云非睡醒了,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惊觉不对劲。手伸回被子里摸了摸,果然连底裤都没有。更糟的是,这个光滑的屁股分外紧实,不是她自己的。——被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昨晚的记忆回笼,她想起来了。这是个不好惹的男人,他拥有让人垂涎的人鱼线。而她,把这个不好惹的男人给睡了。 我的天!都怪昨晚的酒太美味,都怪走道拐角那对男女不带人学好,都怪她脑子里陈辰和徐楚的示范动作让她好奇……所以,她对于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和明萧进行了非常深入的交流和探讨…… 她抚额,头疼。趁着人还没醒,跑吧。都说“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跑路这件事,她擅长。 然而,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发现自己跑不了。内衣裤还能穿,可是,那条价值不菲的裙子太脆弱,已经破得没法穿了。她本来还有一件丑了点却结实的风衣,昨天脱在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明萧的衣服完整,可如果她穿出去,相当于自己告诉全世界,昨晚有奸情。 她杵在那儿正犯难,听见打火机“啪”地响了一声。转身,她看见刚才明明还在熟睡的男人半靠着,慵懒松泛的样子与平常的杀伐果决大不一样。 明萧打着了火,没有点烟,又把火机放下了。 “这是打算,睡完就跑?”他声音清冷,语气淡淡的,可是听在云非的耳朵里,无端让她反省,好像自己是渣男,而他是被人抛弃的怨妇。 鬼使神差地,她说了句:“那怎么办?我忘了带钱。”说完,她自己都怀疑,昨晚醉酒,脑袋是不是让门挤过。 明萧愣了愣,饶有兴趣地问她:“如果你带了钱,打算用多少来打发我?” “……”云非做妖数百年,从不曾有过今日的窘迫。舌头像被打了结,说不出话来,只能保持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令她丧失底气的根源在于,身上没有衣服,并且进退两难。往外跑,不可能,钻回被子里,同样是件让人为难的事。 明萧替她做了决定,他猛然伸手,把人拽回到床上,大被一张,她被压得不能动弹。 “穿成这样勾引我?”他埋下来,搂着,咬她的耳朵。 云非是冤枉的。这三点式,是她能穿的最多的衣服。“别……我没有……” 她干脆举手投降了,她再没有经验,此时也能感觉到,以这样的姿势和状态和一个男人独处,有怎样的危险。她不能一错再错啊。 “我刚才说错了,我没打算用钱打发你。”主要是没那么多钱。云非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从他俯视的怀抱中挪开:“其实,这件事上,你也不算亏啊。” 明萧侧躺下来,撑着头看她。被子松阔着,他的好身材若隐若现。 一直以来,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无论是金钱地位还是出众的风姿,都足以让女人为他疯狂。可是,没一个能让他放下理智的。今天这事儿如果换了别的女人,这会儿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谋求长期留在他身边的权力。 偏偏,她是个例外。 “不过,你还是亏了那么一点点。”云非“嘿嘿”一笑,“我原本是打算把裙子洗干净还给你的,现在破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穿成这样站在那儿没跑。但是……不是我撕破的,不关我事……” “是你勾引我的。”他昨晚也喝得不少,但他记得每一个细节,她欢·爱的样子简直就是个妖精,能让男人豁出命去的那种。“昨天叫你做我女朋友你不肯,我本来也想算了。现在这情形,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云非对上他这副商业谈判的模样,勾了勾娇艳的红唇:“明先生,你别开玩笑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女朋友会找不到?我可没说要让你为这件事负责。要不然,咱们可以交个朋友,我是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哦。” “想不到,乔医生会用这种方式来交朋友。”他轻笑,指尖忍不住在她柔软的耳珠上捻了捻,想起她昨晚也是这样摩挲在他的喉结,眸光黯沉。“两肋插刀不必,不如你就告诉我,你那个故事的结局,白素贞把许仙给怎么了?” “啊?”云非歪着头怔了怔,禁不住喷笑,“这个?她是妖精,她把许仙给咬了啊!” 昨晚云非说到这里,还真的是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嗯……这情节跟他想的不太一样,白激动了。 “她不是来找许仙报恩的吗?” “恩报过了呀,许仙给她喝雄黄酒,她咬一口怎么了?” 明萧被她气笑了。他看出来了,她果然是不一样的烟火,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他掀被子下床,被她抓住了手腕。明萧回眸看她,作势要压回来:“干嘛?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不是,”她用被子挡着自己,笑嘻嘻地商量,“能不能帮我弄身衣服?” 说完,她很心虚,还想着两不相欠,结果,这么快又要欠他一套衣服。 云非自己打电话向医院请了半天假,然后去浴室冲了澡。热水蒸得毛孔舒展,感觉惬意,只是镜子里诚实反映出的草莓印让她再次回想那一夜荒唐,双颊滚烫。 她只见过陈辰和徐楚做这件事的样子,所以,她不可避免地拿明萧和陈辰作对比。明萧有性感的人鱼线,禁欲而迷人,昨夜的两个人像是被激发了深藏的本能,疯狂酣畅。 她穿了浴袍出来,餐点已经送到了房间里。她和明萧一起吃饭的时候,郑涵来了。他送来崭新的男女装各一套,明萧昨天的衣服虽然没破,但是皱了。 云非默默地吃着餐后甜点,听郑涵向明萧汇报今天上午公司发生的大小事情。做为一个外人,她一开始是很本分地不作任何评论,到最后,郑涵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明太一大早去过公司。”没了下文。 她看见明萧轻轻地蹙了眉,禁不住插嘴问道:“她是去公司找你的?” “显然不是,她应该是巴不得我不在,才好做点小动作。” 明太和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最近一直不安分,明萧知道,她在寻找机会扳倒他,再把她亲生儿子从西北的分公司接回来。 “那么,她是怎么知道你今天上午不在公司的?”昨晚,明太可是早早离席的。 云非状似漫不经心地一问,却让明萧微怔。他抬眼看向郑涵,冷肃地说:“把昨晚客房部当值的人,全都换掉。” 他说完又侧目,看见云非吃甜点的样子有滋有味。“不是都说,医者仁心?” 他抬起手,用指腹抹去她唇角一点白色的奶霜。他的手指修长灵活,停在那里轻轻地摩挲,不是欲望,是少有的温柔。“可我怎么觉得,你和我一样,是世人眼中绝情的异类。” 云非笑笑没说话。医生对病患确实应该有颗悲天悯人的心,可是在盛辉集团壁垒分明的特殊时期,员工的能干和忠诚缺一不可。 她算不上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她是个妖,经历过风云更替、弱肉强食。 在这件事上,她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在了明萧这一边。 吃完,明萧让郑涵送她回医院,他自己留在房间洗了澡,又处理了一些邮件。 云非猜得没错,明太知道那天宝珠酒店里发生的事,但她没想到,几天后,明太会特意和她见面。 然而,无论发生了什么,在云非看来,再没什么事,会比精心准备陈力霖的手术更重要。 那天,陈力霖的手术历经五个小时,非常成功。云非作为主刀医生,既采取了人类最先进的专业技术,又悄悄动用了她自己的“非常手段”。 两者结合,她知道她会成功的。但是,她更感激陈力霖对她的信任,他敢果断地,把命交到她这样一个年轻又缺乏经验的医生手中。 她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筋疲力尽,口罩下的脸色白得吓人。五个小时殚精竭虑固然很累,更主要的是,她为了救陈力霖一下子消耗了太多元气。她没了妖法,不能快速自愈。 久候在手术室外的人,在指示灯熄灭后站起了身。陈辰走过来,向云非道谢,然后朝着推出手术室的父亲跑去。 因为怕刺激病人,徐楚站在原地没动。倒是在云非经过的时候,她凑过来,微笑着以陈家人的身份对云非说:“辛苦你了!一会儿,我会叫陈辰包个大红包,表示感谢。” 云非皱了皱眉,看她一眼:“我救我的养父,有你什么事?” 徐楚勾着鲜红的唇浅笑:“我怀了陈辰的孩子,你说,陈家算不算双喜临门?” 她以为,陈力霖手术成功,回到公司稳定大局,陈辰就可以像以前那样,快乐地做个太子爷等着接班了。她以为,怀了陈辰的孩子、陈力霖的孙子,她就可以坐等嫁入陈家了。 云非嗤笑:“我发现,你还真是天真。” 第9章 午夜的水晶鞋9 云非换了便装,准备下班。手术持续时间太长,早就过了下班的点。 她走出办公室的门又看见陈辰和徐楚,他们站在那儿,像是特意在等她。陈辰的手体贴地扶在徐楚的腰上,仿佛那不是纤纤的细腰,而是即将临盆沉甸甸的孕肚。 “孜孜,我想……请你帮忙照顾爸爸。楚楚怀孕了,她总是不舒服,我得回去陪着她。爸爸刚做完手术,病房这边……” 陈辰身边的徐楚分明是满面春风,他对云非毫无血色的苍白却视而不见。云非知道,原主从前对他,是有求必应的,不懂得拒绝。然而,她不是原主。 云非微皱着眉,头晕得厉害。“你自己想办法,今晚病房必须留人。我累了,需要休息。” “我听陈辰说,你一向把伯父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照顾。”错肩时,徐楚语气温婉地说,“其实我也很想有这个机会的,可惜,医生说我坐胎不稳,而且,伯父也不喜欢我。现在就只能辛苦你了,你是这里的医生,照顾伯父也更方便。” 她这话说得很懂事,陈辰听着就感动。云非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孩子未必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未婚先孕,当心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徐楚气得僵住,陈辰没想到云非会这样决然地拒绝他,一点情面都不留,而且说话何其尖锐。曾经乖顺的女孩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身后的陈辰未及说话,云非又看见一行人迎面而来。 她老远就听见心外科主任振振有词地在夸奖她,说乔医生是如何的年轻有为、专业精英,又说这场手术是如何地堪称完美,震惊医学界。冯院长边听边走,频频点头,赞许之意尽在欣慰的笑容里。 照说一场手术,再怎么也不至于惊动院长亲自守到下班后,可是,云非看见同行的明萧,她就理解了这样的阵仗已经算是低调。 明萧迈着长腿向她走过来,距离上次宝珠酒店一别,又是半个多月了吧?云非在想,她和明萧之间的感觉很奇怪,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分开的时候,他们可以许久不联系。但是再一见面,她仍然会觉得,他比一般人更亲近。 “你怎么来了?”她浅笑盈盈,笑容却苍白得像朵风中摇曳的梨花。 “突然想起,今天是你第一次做主刀医生的日子。” 晚风透过窗子,吹着一缕鬓角的青丝,拂在她弯起的唇上。“怎么,怕我手术失败,给医院丢脸?” 他默了默,淡然地说:“怕你会哭。” 正因为知道这场手术对于她的重要性,所以他更明白,万一有什么闪失,她很难承受来自内心和外界的压力。而他,还记得她上次为了陈力霖急救,掉眼泪的样子。 云非在听见那四个平淡的字眼时,竟有一瞬间的怦然心动。她怔忡了一下,觉得被人当成弱者来呵护的感觉,也还不错。 “还好,皆大欢喜。” 她无力地勾一勾唇,耳边关于冯院长和心外科主任喋喋不休的称赞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她想离开,却脚步虚浮,头脑恍惚。 明萧已经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看着她连个招呼都没打,便匆匆地独自转身。 所谓的皆大欢喜是属于别人的,而她的背影萧索憔悴。 他不知道云非是怎么做到的,毕业后面对的第一场手术就是这样的高难度、高强度,并且,陈力霖的病情不容许她用太长的时间来准备。 她倒了下去,猝不及防又似是意料之中。她倒在白色的地板砖上,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 率先做出反应的,是明萧和陈辰。大概连云非和陈辰自己都不会想到,陈辰虽然变心了,可是共同的成长中培养出来的感情,依然留在他的骨子里。那种经年累月打磨出来的牵绊,虽然没那么多激情,却不可能说丢就丢。 云非今天穿的是短裙,她倒在地上,一双莹润如玉的长腿便暴露无遗。明萧皱了下眉,飞快地脱下西服,抢先一步弯下腰来将人裹住,抱在了怀里。 她的身体柔软纤细,窝在他胸前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忆起那一夜销魂的旖旎。那也是他的第一次,试过他才知道,那滋味蚀骨难忘。 冯院长和心外科主任都被这突发的状况惊到,担心她疲劳过度,连忙招呼人陪着明萧带她去输液。 陈辰跟了几步,明萧顿了顿脚步,对他说了句:“以后,你离她远点!” 在他的印象里,只要陈辰和徐楚出现,云非就没有好过。 陈辰不甘心地停下来,守在徐楚的身边,目光却追随着云非而去。他喃喃地说着:“是我不好,她做完手术那么累了,我还指望她来替我照顾爸爸。” 徐楚咬着唇,默默地在心中骂了句:贱人就是矫情! 云非很快醒过来,是在一间单独的输液室里。明萧用平板在处理邮件,没有别的人敢打扰。 云非坐起身就按了铃,她叫了个护士进来,拔了手上输液的针头。 明萧全程没阻止,她是医生,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只是轻笑了一下:“为了救人,医生病倒了。你这么拼,当自己是钢铁侠吗?” 云非按着手背,答非所问。“听说这个电影很好看,我一直都想去看的。现在手术成功,我终于可以快乐地享受生活了!” 她对人类编出来的故事,一直都很有兴趣。就像,《白蛇传》和《灰姑娘》。 她所谓享受生活的参与者,显然是不包括他的。明萧侧眼看她,语气散漫冷淡:“听说,那个女人前几天找过你。” “啊?”云非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他那位趾高气昂的嫡母,明太太。“其实,她也并没怎么为难我,她还说,只要我和你分手,她给我一千万。” 他勾着没什么温度的笑容,状似宠溺地摸头:“你涉世太浅,一千万就满足了?不和我分手,以后我家的钱全是你的。” 云非想象得到,那是怎样的财富。她瞪圆了眼睛,吃了一惊:果然白活了五百年! “可是,不对哦。”她险些让他带进沟里,“我和你又没有在交往,哪里谈得上分不分手?我现在是不用改变现状,就能白得一千万,这很划得来了。大不了,见面分一半,我算你一份!” 她居然没上当,脑子还相当地清醒。明萧看了她半晌,夹着平板走之前,沉着脸说:“抱歉,你那一千万,我已经帮你礼貌地推辞了。我说你爱我爱得要命,宁可穷死,也绝对不会要她的钱!” “……”云非看了眼手背,手背没出血了,她的心在滴血。我的一千万和你有仇啊? 一转眼,陈力霖康复出院。 他出院后重振雄风,在公司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整顿。陈辰如愿以偿的是,父亲归来,平定了江山,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陈力霖身体好了,公司的管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陈力霖独掌公司大权,曾经那些蠢蠢欲动的元老们无奈安分了下来,陈辰也被调出了公司总部,派往城南市场,经营一家芝麻绿豆大的分公司。 陈力霖还大摆筵席,正式认了云非做陈家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陈力霖承诺,将来他手里的公司股份,一双儿女会一人一半。如果云非愿意进公司,他随时欢迎。 云非这才如梦初醒,陈力霖出院前在病房里,常常让她帮忙批阅公司重要文件,还给她讲了许多管理公司的道理。原来,他竟然是在刻意地培养她。 只不过,云非是个佛系小妖精,她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前一阵子,她悉心钻研医学,现在她是真的爱上了原主选的这个专业。她想继续当医生,并不想弃医从商。 但是,她提的建议,陈力霖采纳了。让陈辰调往城南市场历练,这个主意是她出的。现在老爷子身体健康,经过她的手术,这颗心脏让他再活二十年都没问题,根本不需要早早地在身边备着个接班人。 更何况,陈力霖病重时,陈辰的表现都让他看在眼里。无论是于公司还是于亲情上,他都非常失望。他还肯将公司留一半给陈辰,无非是舍不下那点血缘。 原主乔孜孜在陈力霖膝下长大,她甚至比陈辰更了解她的养父。陈力霖在收养她这件事上,是位仁者,在经营公司上,是位智者,同时,他也是个狠得下心来的商人。 他不会因为徐楚怀了孩子就被迫接纳她,就像明家的明萧一样,将来谁能继承家业,各凭本事,而生下那个孩子的女人,并不重要。 陈力霖根本不见徐楚,也懒得逼她打掉孩子、离开陈辰。太子爷被流放,未来的路怎么走,看他们自己,孩子,想留便留。只有一条,陈辰和徐楚想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结婚,那是妄想。 第10章 午夜的水晶鞋10 云非正式成了陈家的女儿,她听了陈力霖的话,重新搬回了陈家洋楼。同时,她也考虑着,住回来对于照顾陈力霖的身体,更加方便。 陈家在城南还有一处房产,陈辰为了上班近,搬去了那里,当然,徐楚是跟着他的。可是,陈力霖要求陈辰支付房租和水电,学会自己养活自己,如果城南的公司经营不起来,他就再不必回总部了。 陈辰和徐楚都很郁闷,陈辰想不到父亲忍心这样对他,他也想做出一番成就来证明实力;徐楚想不通,在争夺陈辰的这一仗上,她觉得是自己赢了云非,可是到头来,云非不靠陈辰仍然得以在家产上平分秋色,而徐楚,现在除了肚里的孩子,什么都没有。 转眼数月过去了,云非相亲的事被提上了议程。 相亲这事儿,是为了哄着老爷子安心做手术,云非才敷衍着答应的。到了如今,陈力霖深觉儿子不争气,女儿又无心从商,那么女婿人选变得尤为重要。 这天中午,云非在护士站拿着棉签棒站在鱼缸前,逗小红和小金。手机响了,明萧还是开门见山,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脾气:“《钢铁侠二》上映了,你上次说喜欢,我买了今晚的票。” 云非是很想看的,却只能遗憾地推辞:“抱歉哦,我去不了。今天晚上,我答应了陈伯伯要去相亲的。” 护士们吃饭去了,只有刘睿在旁边。刘睿听到“相亲”这个词,大大方方地对着她喷笑。 电话的另一边,明萧也配合着不假掩饰的嗤笑:“想不到,你居然会是一个愿意被家长安排相亲的人。” 云非撇嘴,想着当时陈力霖即将被推进手术室,她一拍胸脯,什么都敢答应。还好只是相亲,没答应直接嫁了。 “相亲而已嘛,我就看在陈伯伯的面子上走一趟,到时候直接把人打发了。”她说着,“唉哟”一声,拍了下脑门儿,自言自语:“忘了问一下,对方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儿啊?我去了,该打发……该相谁?总得有个显眼的特征啊……” 明萧听着她神神叨叨地念了几句,居然自说自话地把电话给挂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手机上收入一条信息——今晚请戴好颤音同款粉色会动的兔耳帽,手拿粉色气球,在约定地点等候,加油! 冰山男神明萧:“……” 他看出来了,云非不仅不愿意相亲,她这是想直接把人吓跑的节奏。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直到光亮暗下去,他忍俊不禁地气笑出声。 在信息的左上方,显示着发送人——陈力霖。 云非和陈力霖说好“明显特征”之后,就被小护士刘睿拉着,打听私人问题。 “乔医生,你真打算去相亲啊?其实我看不用啊,你不觉得,明少就不错么?” “你觉得他不错?”云非反问。 “岂止我觉得?明少他人帅多金,又不像一般的富二代处处留情,哪个姑娘不喜欢?” 云非怔忡不语,思来想去,似乎刘睿说的还有那么点儿道理。 她回了办公室,关上门呼唤系统。可是,任由她千呼万唤,那个冷冰冰的电子音就是不出来。 她一直就很奇怪,这个世界的任务——改变乔孜孜人物命运,好像太含糊不清了,没有什么现实可比对的标准。到底要怎样才算是完成? 她目前已经改变了人物命运的走向,原主凄凉的结局已被打破,可是,这个世界还在继续,那一定是她还需要做点什么。 莫非,是陈氏公司的大权,和幸福美满的婚姻? 如果真是这样,她在这个世界里,必须以乔孜孜的身份结一次婚,那么,刘睿说的对,明萧是她唯一可以接受的人选。 同时,他也符合陈力霖的要求。陈氏的产业虽然不小,但是比不上盛辉集团,如果有了明萧这样的女婿,公司何愁没人打理? 晚六点,云非下班就直接去了童话公园,按照约定好的,她和对方在那里见面。 她甚至连对方是个什么人都懒得问,她猜想,那人应该就和陈氏公司总经理岗位招聘标准差不多。想想都觉得没意思! 所以,什么兔耳朵、粉气球,没错,她就是故意在整人。 天色才刚刚暗下来,已经有活力四射的广场舞大妈们占领了中心空地,一首首脍炙人口的神曲节奏分明,在人耳边回荡。 云非远远地就看见锦鲤池边凭栏站着个人,粉色球没被他抓在手里,而里系在栏杆上。 暮色里,他后背的剪影很迷人,高大挺拔,比池边的白杨树更好看。只是,她感觉那么熟悉。 云非没敢随便开口,怕认错人。她刚才就看见一个小眼睛大叔举着个粉气球,差点惊到她。还好,那人走到一对母女面前,把气球给了女儿。虚惊一场! 她跑到栏杆边,偏着头看身边的人。明萧听见了她高跟鞋发出的声音,却故意绷着脸不看她。 云非认出了是明萧,但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敌不动我不动,俩人僵持了好半天。 终于,明萧侧过身来,没好气地横她一眼,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拎着的提袋里拿出了颤音同款粉色会动的兔耳帽,随意地扣在自己头上。 云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反差萌。她从惊诧到憋不住喷笑出声,凑上去捏气囊,看着粉粉的兔耳朵在明萧酷酷的脸上方一下一下站立。 她前仰后合,半天才平稳了气息问:“怎么会是你?” 明萧让她乐够了,把兔耳帽摘下来,戴在她的头上。这视觉效果和刚才大不一样,明萧想象自己刚才的样子应该是不能直视的,可现在,粉嫩的俏脸上方一对毛绒绒的兔耳,居然让人觉得毫不违和。 他没忍住,在她莹润如玉的软腮上捏了捏,眸光黯沉。 他又把系在栏杆上的气球解下来,伸手递到她的面前。“你现在,准备用什么办法直接把我打发了?”她之前在电话里,就是这么说的。 云非浅笑,如水的明眸在初上的华灯下熠熠生辉。她不好意思地抿一抿粉唇,接过了气球。 “你今晚,不是还要请我看《钢铁侠二》的么?”哪能随便就打发了? 然而,这并不是明萧想要的答案。他冷着脸问:“那,看完电影之后呢?” 云非眨眨眼,不说话。清亮的眼眸里有一汪浅浅的水,化作谈谈的甜意,存在她微笑的酒窝里。 明萧替她说了:“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是认真的。”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期许。 “好。”她并不扭捏,答应得意外爽快。“其实,来之前我也想过了,如果真要相亲,那个人是你就好了。” 她含笑:“或许,我早就喜欢你。” 如若不然,怎会有那一夜荒唐?身体是如此地诚实和默契。 明萧愣了愣,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喜欢”这个词听起来是这样悦耳。它像小小的火种,点燃他漆黑的眸子,他看着她潋滟的眼波和如火的红唇,明白自己那晚为何会败给她的妩媚,为她破了戒。 公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轻轻地拥上“女朋友”纤细的腰肢,中规中矩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曾经,他以为人间情爱于他而言是件奢侈品。明德南和陈力霖需要的,是合作和联姻。 可是,当他把云非圈在怀里,感受她诱人的气息,他们是两个有血有肉的人,这桩婚姻似乎有了更多的意义。 云非在他的臂弯中抬起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原来你早就认识陈伯伯?” “有过生意往来,”同一个圈子的人,认识很正常,他挑了挑墨眉,“是你没问过。”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我?” “在病房?” 云非给他输过血,但输血的时候俩人没见面,后来他请她去病房,还是用了冯院长的面子,她才买账。 “不是,应该是在病房的走廊上。”云非想起来,那次或许不是巧合。明萧那天是去看望陈力霖了,他离开的病房,是她前往的目的地。 明萧的确是在得知陈力霖住院后,亲自前往探望过。但是,他似乎对走廊上的擦肩而过没什么印象。 他摇摇头:“不记得了。” 云非不服气地嘟了下粉唇,第一印象的不平等一定不是因为她不够漂亮,她绝对是被当时身上的白大褂给耽误了。 云非把粉色的气球随手送给了一个小朋友,她和明萧离开童话公园,共进晚餐,又看了电影。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人类女孩儿在谈恋爱的时候,会喜欢和男朋友一起做这些日常的小事,当俩人腻歪在一起,一切世事纷争仿佛都与己无关,他们也会变得有所不同。仿佛,他收起了爪牙,不再是那个锋芒毕露的明萧;仿佛,她也温顺乖巧,不再是那个来去自由的妖精。 深夜,明萧送她回陈家洋楼。 下了车,俩人互道晚安,云非才走到铁艺大门前,又听见他在叫她。 她以为落了东西,回头时看见明萧大步迈上前来,捧住她的脸,低头咬上了她柔软的唇。 他们才只做了一晚上男女朋友,可是,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异常想念。他们早就拥有过彼此,品尝过对方最好的滋味,一晃已经过了太久。 现在,正式在一起了,曾经不敢多想的片段又猝不及防地涌入脑海,挑起欲望,将灼热的气息拽入沉沦。 明萧搂住她,躲开橘黄的户外灯,俩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没入围墙遮挡的昏暗里。深吻分离时,俩人皆是沉重的喘息。 “我该回去了,”云非的双唇红得勾人,泛着水光,“毕竟,咱们今天才相亲。” 他沉着眸光,动了动喉结,眼神危险:“那就明天,我来接你。” “好,”她微踮着脚,搂住他的脖子,温软的呼吸浅浅地落在他耳根上,声音腻得像水,“明天……你轻点儿……” 云非是个直率的妖精,她答应得爽快,本来只是想叮嘱他一句悄悄话,可她不知,她这动作和耳语,让他身体一阵发紧,憋得难受。 他忍不住低头,又狠狠地吻了吻她红肿的唇,头也不回地上车走了。他怕自己改主意,等不到明天。这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里,远远地停着一辆车,车上有两双眼睛,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作者:妖精肯定不会轻易就深爱,但她会享受恋爱的感觉,她是个随性的妖精。 敢爱敢恨,不畏首畏尾,本文一句话:我是妖精我怕谁? 明天下午上榜,明天暂时改在晚六点更新 本世界还有三章 完结 作者专栏青天药庐欢迎收藏,更多完结文随意抱走~ 微博药庐今夕是何年,部分内容粉丝可见。 第11章 午夜的水晶鞋11 转眼又是数月过去。 云非已经成了盛宁医院,乃至于国内医学界的后起之星。继上次陈力霖那场高难度的手术完成,她开始更深更广泛地研究起人类医学。 云非很好学,并且接受能力异于常人,因此,她的进步速度非常快。 当然,她并非仅仅出于兴趣,她有自己的目的。——既然被困于幻镜迷宫,她想在每一个小世界里,更多地了解人类。 自从和明萧成了男女朋友,他们闲暇时常常会腻在一起,也会时不时地进行一些“醉生梦死”的深入交流。 他们的身体和想法都很契合,当柔情时柔情,当果决时果决。 只是,他们对于彼此的工作完全没兴趣。明萧的学习能力同样异于常人,然而他看着那些医学资料,会问云非:“不觉得枯燥么?” “不觉得呀,”她盯着电脑,头也不抬地浅笑,“在我看来,你天天在形形色色的人物圈里周旋,才是没意思极了。” 明萧冷着眉眼,勾起她精巧的小下巴,声音带着沙哑的磁性:“说得我像个交际花。” 她勾起唇来,素颜如玉,头发清汤挂面,衣着也是静雅到了极致。 他从没想过,见多了灯红酒绿中的女子,他最终会娶一个女医生。他以前以为医生这类人很闷,可他现在改观了,至少,云非不是。谁能想象,她这样一个可仙可奶的小女子一旦上了床就野了,每次做起来酣畅淋漓。 她和明萧的婚礼定在半年后,盛辉和陈氏已经开始实现互利合作。 云非问过明萧,她继续留在盛宁医院当医生,会不会不合适?毕竟,她即将成为明萧的妻子,而盛宁医院,是盛辉集团旗下的产业。 明萧很大气地反问:“要不然,不做医生做院长?我把盛宁医院送给你做聘礼?” 大家心知肚明,他俩结了婚,两家公司今后便难分彼此。人是联姻,资源是整合。 明少这份大礼却让云非嗤之以鼻:“去去去,我想要的,是做学问,又不是做官。” 他挑眉,带着侵略性地把人按在椅背上了。人家都说,男女之间有了那种关系,会让女人变得死心塌地。可是,这个女人没心没肺的,总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权势、金钱、宠爱……所有让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全都不足以捆绑她。 他咬上她光洁的耳珠,听见她软语求饶。他心里烧起一把火,他想要她死心塌地,一次不行便多有几次。 云非搂着他的脖子,骨头发酥。在这个世界里,如果时光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过了几天,消息突然传来,陈辰出了车祸,经过救治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徐楚受了刺激,怀孕七个月生下一个男孩儿。 在陈辰调往城南市场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很努力,想做出一些成绩来,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 只是,成功哪有那么容易,离开了父亲的庇护,他屡屡碰壁。 他在艰苦奋斗,而徐楚的家人们却已经等不及要享福了。她父母得知,女儿找了个富二代,眼下,陈辰和徐楚住在一起,徐楚还怀孕了。于是,她父母赶着搬过来,和他们住在了一起。 陈辰看在徐楚的面子上,试图和她爸妈好好相处。可他实在是不爱吃她妈妈做的菜,还有,受不了他们天天把隔夜菜端上桌继续吃的习惯。 后来,他花钱另外请了厨子,引来徐楚父母的不满。他们觉得,陈辰有钱请厨师,对他们却不够大方。还有,徐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们,在听闻了二老的炫耀之后蜂拥而至,不是向陈辰开口借钱,就是找他给子女安排工作,薪水开低了还不满意。 陈辰自己的创业之路本来就是焦头烂额,再被这些破事纠缠几回,他免不了和徐家人产生口角。 徐楚起先是帮着陈辰说话的,可是,眼见着肚子越来越大了,陈辰却不提结婚的事,她也渐渐没了耐心。 徐楚想起,云非说的对,自己想母凭子贵,还真是天真。 陈辰和徐楚之间,到底是再不复从前的甜蜜。徐楚看清楚了,离开了家族的光环,陈辰让她活得窝囊。而陈辰工作累了,筋疲力尽,徐家那些琐事,让他倒胃口,不知道从几时起,他在床上也失去了曾经的热情和兴致。 原本就已经走到身心疲惫的一段感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宛如鸡肋。现在,陈辰瘫了,徐楚的梦也彻底碎了。 往后,还有大把的时光,可陈辰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他需要人照顾,连正常的夫妻生活也不能满足她。徐楚没有名分,还拖着一个孩子,她觉得生无可恋。 孩子日夜啼哭,濒临崩溃的徐楚好几次差点掐死她亲生的孩子。她原想拿孩子当摇钱树,谁知却成了一辈子的拖累。她从怀孕至今,一直没有想要为孩子付出辛劳的准备,她不知道,照顾一个新生儿会这么麻烦这么辛苦,她完全承受不了! 她还没结婚就生了孩子,没拿到陈家的钱,却还要天天对着一个瘫子。徐楚变成了亲戚们口中的笑柄,她爸妈丢不起人,没帮她带孩子,收拾行李回家去了。 在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徐楚终于下定决心,要远走高飞。她还年轻,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了。 她约了初恋男友,俩人早有些旧情复燃的苗头。这次,她准备丢下孩子,卷上陈辰身边仅剩的钱,一走了之。 她走是走了,可是,临走之前被陈力霖的人堵在了门口。 陈力霖只有一个要求,让她在一份协议上签字按手印。孩子是她自愿放弃的,将来由陈家抚养,从此,无论贵贱,与徐楚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徐楚到底没有斗过陈家这位老爷子,她选择了断绝母子关系,重获新生。 陈力霖把三个月大的婴儿带回身边照顾,取名陈进。他希望这孩子长大,能锐意进取,做个真正的强者。 小进长得很可爱,像婴儿时期的陈辰,是个一看就很乖的男生。只不过,他生下来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瘦得让人心疼。 陈力霖为陈进请了专业的保姆,云非在家时,也很喜欢逗他玩。他的妈妈虽然不招人喜欢,但每一个孩子,都是降临人间的小天使。 云非喜欢拿着奶瓶喂小进,看见他的小嘴巴一嘬一嘬的样子,她觉得特别可爱,心都要萌化了。有几次,明萧来看云非,在她身上闻上淡淡的奶香,莫名就让他想到了大白兔奶糖,异样地甜美诱人。 云非让保姆把小进抱走,回头看见垂涎中的某人,她倒是突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糟了……我不会……怀孕吧?” 身为一只兔子,她之前没考虑过这件事。但是做为一个医生,她此时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很危险。她答应结婚,有一半是为了完成世界任务,可她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明萧对着她发笑,搂过他的“大白兔奶糖”,凑上去舔了舔。云非一掌把人撑开:“别闹,我说认真的。怀孕怎么办?” “怀孕了,就马上结婚啊。”他俯下来,封了她的唇。 他们想的不是一回事,云非想要的是自由,不想那么快被孩子绑住。而他愿意接受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到来,他希望,她的身心和生活,完全地属于他。 “唔……”云非起初还想争辩一下,然而,身体很快软成一块浆糊。他使美男计!然而,她吃这一套。 他们的婚期越来越近了,这场盛世婚礼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据说,婚礼的地址定在一座华丽的古堡,场内布置宛如童话中的王城;据说,婚礼极尽奢华,光是新娘子当天要穿的一袭白纱礼服,价值便在六位数之上。 有人说,陈家的女儿乔孜孜太好命了,如果没有当年的陈力霖,就没有她的今天。就在今天,灰姑娘变成了公主。 也有人说,陈家太幸运了,眼看着人病重在床,家业不保,多亏养了这么个能救命的女儿。所谓善有善报,陈力霖和乔孜孜这对父女,就是彼此的福星。 云非觉得,她顶着乔孜孜的名字,已经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得很好了。人物命运早已改变,可是,为什么系统一点提示也没有? 她在医学界的名气日盛,成为冉冉升起的新星,她受邀于下月底返回母校,参加国外一场为期数月的学术交流。 这件事,云非不知道该如何向明萧开口。等到婚礼结束,正是新婚燕尔,蜜月旅行的大好时候,她却要一个人出国,明萧会不高兴吧? 这天,云非正式交接完了手里的工作,准备回家,安心筹备婚礼。良辰吉日,已经进入最后七天的倒计时。 交接完,她闲得发慌,跑去找刘睿闲聊。两个月前,刘睿已经调到了资料管理室,有了自己的小隔间,比以前的工作待遇强了许多。 聊了一会儿,刘睿去上洗手间,她电脑开着,显示屏上还挂着库存系统。 因为并不是什么机密数据,云非无聊中瞟了一眼,又好奇地点了几下。渐渐地,她蹙起了眉…… 刘睿从洗手间出来,总觉得云非哪里不对劲,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她,她又不说话。 那天,云非和刘睿一块儿吃了晚饭,她才独自回家。 天黑了,云非想不到,自己会被人绑架。 照说,即便没了妖力,兔子的警觉性天生就很高。怪只怪,她没想到自己有仇人,而且,她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些,从前不曾怀疑过的事情。 第12章 午夜的水晶鞋12 绑架云非的人,是周良。 当云非看清楚他的脸,她就猜到了,策划这场绑架的人,是她的好哥哥——陈辰。 在陈力霖把小进接回家的时候,他本想把陈辰一道接回来,可陈辰当时却拒绝了。原来,陈辰恨上了云非。 她被周良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楼,屋里门窗紧闭,还落着厚重的窗帘。陈辰坐在轮椅上,已全然没有记忆中温润少年的模样,阴郁得像个疯子。 云非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着,周良把她扛上三楼的房间,一松手,她便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周良反手关了房门,他自己守在进门处,露出阴险猥琐的笑容。 陈辰滚着轮椅向云非靠近,目光锁在她的身上,从清丽的脸一直到精致的足。他俯下身来,探着手,想要摸一摸她裙摆下修长莹白的腿。 云非坐在地上向后缩,躲过了他的手掌。铺着瓷砖的地面,一片冰凉。 他的手落了空,抬起来,转而扯开了她嘴上的封条。“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满意了吗?解恨了吗?” 云非抬头,与陈辰对视。“你什么意思?” 老实说,她不同情陈辰,也没那闲工夫去恨他。她自己活得好好的,有喜欢的工作,有完美的恋人,陈辰和徐楚除了让她有点糟心,并没太多感觉。她为什么要和陈辰过不去? “当初,怂恿爸爸把我派到城南,是你吧?”他的眼睛里阴森森的。 “是。”云非答得倒是磊落。“建议是我提的,合不合理,相信陈伯伯和你自己心里都有判断。” 陈辰抿着嘴,默了许久,又从牙缝里幽幽挤出一句话来:“我出车祸,是因为刹车系统失灵。” 云非怔了一瞬,猛然瞪住他:“你觉得是有人在害你?你在怀疑我?!你是不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陈辰不回答,抬下头来,狠狠地锁定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你,有没有?” “没有!”她梗直脖子,反问他,“我有什么理由害你?” “陈家收养了我,我叫了你十几年哥哥。你当初要和我分手我也答应了,现在我都快要结婚了,我有必要害你吗?” “有!害死我,陈家的产业就全都是你的了!” “陈辰,你是不是疯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放着抛弃你和小进的人你不去恨,你却恨我怀疑我?!” 他沉默着,额上隐现着青筋,猩红的眼中突然泛出零星的水光。 车祸和徐楚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当他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来,当徐楚决绝地选择了离开,他的世界已经崩塌了。 没人知道,那些日子,他经历了怎样的疼痛,包括身体和内心。他不恨徐楚,因为,他对这个人已经彻底绝望了。 是他太傻,当初他差点为了徐楚,和家里决裂,可她不值得,只有经历了风雨,他才看清楚人心。然而,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这份痛,让他无法承担。 陈辰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在徐楚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常常会梦见孜孜,有小时候的样子,也有长大后的画面。 浮华散去,匆匆离开的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那些沉淀在心底的,才是无法割舍的人和事。他和孜孜一起长大,他对她有牵挂、有依赖,也有剪不断的想念。以前他觉得孜孜是个平淡无趣的人,他喜欢徐楚,现在他瘫了,却开始怀念和孜孜在一起的时光。 他在城南的工作屡屡碰壁,云非却在陈力霖身边活得风光无比。那晚,他喝了酒心中不快,和周良一起开车去找云非算账。 远远地坐在车里,他看见明萧和云非纠缠着吻在一起,灯光暧昧昏暗,却像熊熊的火焰灼得他口干舌燥,又移不开眼。 她有一种清丽外表下的妖娆,像青山远黛中半遮半掩的桃花,芬芳撩人,余香幽远。那是徐楚没有的美。 一直到最后,他和周良也没有下车。原本打算来找人算账的,可他觉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坐在车里,已经直接石更了。他忍不住回想着,那天云非在医院晕倒时露出的腿,她被明萧抱在怀里的样子……他那时才明白,孜孜不是平淡无味的,她能轻而易举地,在他的欲念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天半夜,他从被窝里起来,去了趟浴室。 徐楚还以为是因为她这些时怀孕,陈辰没能尽兴。于是,等他从浴室回来,徐楚主动折腾了好一会儿,他却还是止不了渴。 其实,当时的陈辰早被工作的琐碎和徐楚的家人闹得提不起兴致了。他那晚的反常,全是为了另一个人。 不知不觉中,那个人从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变成了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他一无所有了,她却要嫁人了。如果没有当初的鬼迷心窍,如今将要娶她的人,如今那个能把她搂在怀中吻到腿软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他每每这样想着,心已经走火入魔。觊觎着她的人和身体的黑夜,在他的心里种下一棵毒刺。如今他只是个残废,已经没办法得到她,做他想做的事,他只能在一个个梦境的边缘,轻唤她的名字,自己发泄。 “我疯了么?可能吧。”陈辰咬着唇,渐渐洇出了血,“孜孜,我该怎么办?我爱你,也恨你……” 云非愣了愣,笑得云淡风轻。她靠着墙,问了他一句:“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最喜欢的那首歌吗?” 陈辰这会儿脑子有点乱,云非也没给他时间思考。 “你把我绑来打算怎么办?我告诉过你了,我没有害你。你再不放我,所有人都会发现我失踪,他们会报警。你也并不想做出什么将来后悔的事,让我、陈伯伯,还有你的儿子小进全都恨你吧?” 陈辰抿着唇不说话,云非又试图为自己争取权益:“要不然,先把我的手脚松开吧?太紧了,很疼。” 他的神色松动了,眼光扫向她被勒红的手腕和脚踝。他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周良,语气中带了丝疑惑:“我叫你把她带来,没说过让你绑她。” 周良倚在门边,笑着解释:“不绑她,她能这么老实吗?” 似乎也有道理,陈辰轻声说了句:“解开吧。” 周良站直了,抱着手臂,却没过来。“你这人,就是爱心软,心软的人,成不了大事。” 陈辰经历了太多失败,他知道自己成不了大事。他青着脸色,艰难地从轮椅俯下腰身:“你不解我解。” 可是,绳子系得太紧了,陈辰细白的指头到了这时显得格外废柴。他半天没解开,还因为弯腰太久,脸憋得发紫。 周良几步迈过来,把陈辰的手从绳子上推开。因为用力过猛,陈辰重心不稳,整个人从轮椅上滑了下来,滚倒在地上。 云非有种不好的感觉,今天的事,似乎比她意料中更麻烦。 陈辰倒在地上,冲周良吼:“你干嘛!” “我在帮你,”周良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贱样,“你不是恨她吗?我今天就替你好好地折磨她。你不是爱她吗?我今天也替你好好地疼一疼她……” “周良,你敢!”陈辰眼睛里充满震惊,他早该想到,自己一无所有了,连徐楚都跑了,周良凭什么还跟着他?什么忠心耿耿、兄弟情深,全都是假的! 周良跟在他身边,他惦记她的时候,周良也在垂涎,甚至,比他内心的画面更加龌龊不堪。 “我敢。”周良脸带红润的酒气,眼放精光,“是你叫我绑架她的,是你想报复她。因为你是个残废,所以你叫我替你上了她。哈哈哈……我只不过是酒后乱性,色令智昏,没扛住诱惑罢了。” 陈辰拼命地摇头:“不是的,你胡说,你胡说!”他转而看向云非,语气激动:“我不会让别人碰你的,哪怕我恨你,我也不会害你。” 在这样的时候,在陈辰和周良之间,云非信陈辰。 她了解陈辰,他没有那么深的心机,如果他是蓄谋绑架,想要害她,他就不该让周良开着他的车出去绑人。 事实上,陈辰真的只是酒气上头,一时冲动,叫周良把人带来。陈辰想把她藏起来,藏在身边,他不想看见她嫁给别人。至于后果,他什么都没考虑过。 “周良你是个王八蛋,你忘恩负义,你忘了这些年是谁让你过得有头有脸……” 陈辰这样的温文公子,如果不是真的急眼了,不至于这样开骂。可他还没骂完,周良扑上去把他的嘴贴上了。 周良按着他,目露凶光:“再闹我弄死你!一个死人,什么都不会再争辩!你要是老实点儿,我可以让你亲眼看着,你喜欢的女人是怎样被我……” 他笑起来,笑声让云非起鸡皮疙瘩,就好像吃了几个绿头苍蝇。 “别,”她看起来怯怯的,柔弱中带着娇软,“你还是,把他的眼睛也一块儿蒙上吧。” 周良怔了怔,笑得很欠揍:“你害羞了?” 可是,她的话,他还是听了,毕竟,他原本也不是个暴露狂。他找了个布条,就去绑陈辰的眼睛,陈辰在地上扭动着反抗。 在原主的记忆中,陈辰只会打球,不会打架,更何况,他站都站不起来,哪里是周良的对手? 陈辰或许是个渣男,他或许也不是个孝子,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是真的不顾自己的安危,拼了命地与人扭打。 他一边打,一边封着嘴发出不甘心的声音。可他最终被周良制服了,手被捆着,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起不来,只有屈辱的泪水从绑着眼睛的布条里流出来。 周良搞定了陈辰,转头却发现,云非不在原地了。 她趁着俩人纠缠的工夫,扶着墙站起来,蹦到了窗户边。要说跳跃,还没人比她强。 周良看见,窗户被她打开了,窗外的风呼呼地吹进来,她就坐在窗台上,背后是迷雾和星光,她裙角翩翩,像是随时欲乘风而去的仙女。 他叫了一声:“别乱动,这儿可是三楼!” 话音刚落,窗台上的人向外掉了下去…… 第13章 午夜的水晶鞋(完) 明萧是最先发现云非失踪的人,也是他带着人最早赶到那栋偏僻的小楼。 他进到三楼房间的时候,看见云非晕倒在地,不远处,躺着鼻青脸肿的陈辰。窗户大开着,他从窗口探头往外看,周良趴在正对窗户楼后的石阶上,死状骇人。 后来警方赶到,勘察了现场,确认周良是坠楼而亡,陈辰被送进了医院,明萧直接把云非接回了他家。 警察在周良的身边找到两个摔碎的手机,一个是云非的,早被周良拔了卡,另一个,是他自己的。警方还查到,周良定了次日飞往曼谷的机票,准备一夜纵情然后拍屁股走人。 整件事情,是因陈辰的冲动而起,却被周良利用。 警察和明萧都想不通一件事情。现场的三个人,显然周良是最强的那一个,可是,死的却是周良。 陈辰的腿瘸了,手还被捆着,云非一个弱女子,手和脚全都被绑着,这分明是两个受害者。那么,周良是如何坠楼的? 其实,当时云非并没有从三楼掉下去。她早看准了空调室外机的位置,下去的时候,她躲在室外机的台面上。 周良从窗户探出头来张望,漆黑的夜色里,楼下的状况看不分明,他探出了半个身子。 突然,在他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张脸,那是一张属于妖的面容。在诡异神秘的黑暗里,一双圆而鲜红的眼睛,一张露着尖牙利齿的三瓣嘴,还有两个因为愤怒而直立的长耳朵…… 云非是不得已,在危险的关头使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显出了原形。她是个妖精,妖精可以倾国倾城,也可以青面獠牙。抱歉,现在的她,显然是后者。 她原来的计划是,到了万不得已,为求自保,妖精吃人也是形势所迫。只不过,她自修炼成妖就没吃过人,现在做为一个有素质的妖,她连人间美食都很挑剔,更别说生啖人肉。 她扒在窗户外面,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琢磨着如果要下嘴,先咬哪里比较适合。说实话,周良这样的人,她嫌脏。 然而,周良此人活着没做什么好事,死倒是死得让人解忧。他被云非这张脸吓得不轻,她两只被绑的前爪扒着窗台,后爪被捆在一起并拢往上一扒拉,周良惊得丢了魂似的,直接前栽,摔楼底下去了。 云非没想到这么省事,倒是免了自己动嘴。 她从窗户爬回来,重新变回了人形。其实她叫周良蒙上陈辰的眼睛,就是早打算要现原形。 她没了妖力,光是恢复人形就十分费劲。她坐在地上,慢慢地挪回陈辰身边。 陈辰说不出话,可他很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以为眼睛被蒙住之后,他会听到一段不堪入耳的声音,但事实似乎不是。 眼睛首先恢复了光明,陈辰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云非而不是周良的那一刻,他简直要喜极而泣。她看起来脸色发白,有气无力,可是,她是安好的。 也幸亏周良把云非当成个弱女子,低估了她,把她的两只手绑在身前,让她还能完成很多动作。如果是捆在背后,今天的状况就真的让人头疼了。 云非用两只捆在一起的手撕开了他嘴上的封条,听见他痛哭失声。“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老天,……谢谢你没事……” 她的唇色白得像纸,她虚弱地勾了勾唇:“你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了救你,我也没想过恨你,我只是,想让自己开心地活着……” 她太累了,就那样躺在地上闭了眼。陈辰也躺在原地,眼泪一直流到让自己筋疲力尽。 他想起她最喜欢的那首歌了—— “自成风景,自有倾慕,何必熙攘中忘了身在何处?看见过雷电刀斧、落日沙土,看见过彩虹怪鸟、蝶飞凤舞,安安稳稳做一株植物,爱我恨我,眉头都不蹙……” 他躺在那边,低低地呢喃:“爱我恨我,眉头都不蹙……”她果然,已经不在乎他了。可是,当危险来临,他在地上和周良扭打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从前错得离谱。原来,自己是那么在乎她的。 有一种喜欢,它一直就在你身边,像水像空气像一碗白米饭,你或许会觉得平淡无奇,甚至有些腻。可是到了最后,你发现那点喜欢早就渗进了骨子里,它飞走了,全世界都被它搬空了。 云非昏睡了一天才醒,其实,明萧赶到的那个时候,她还有一点点意识。在朦胧的视线里,她看见他眉头紧紧地皱着,还是像初见时那样,浑身气势冷得像裹着凛冽的冰碴。 明萧直接把她保护在自己身边了,无论两边的老爷子说什么“大婚前不宜见面”,他还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云非的身体很快恢复了,她要在婚礼前最后一次试穿那件价值不菲的白纱。 巨大的落地镜前,她俨然就是童话里高贵的公主,她回眸,对着明萧凝眉浅笑,流露着只有他能看懂的点点风情。 礼服已经非常合身,非常完美了,华服佳人,良辰美景,一切都是刚刚好。 白纱换下来,被人小心翼翼地拿下去,明萧已经扯松了衬衣领口,跟着云非追上了楼。 他迫不及待地把她压在卧房的门上亲吻,然后抱着她,把人放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不知是风险过去的后怕,还是对未来婚姻的憧憬,这一场欢爱,他们格外地疯狂。 当他在她耳边重重地喘息,她捧着他俊雅的脸轻声地问:“你爱我吗?” “嗯。”声音里尽是性感的沙哑。 “你在骗我。”她低头咬在他的肩头,说不出是娇嗔还是诱惑。明萧霍然一震,痛感加重了对神经的刺激,他一个激灵,禁不住兵败如山。 云非没松口,那天准备咬死周良的一口没下去,她把这一口留给了明萧。他的肩头被咬出了血,明艳的红色像如火如荼的爱恨。 事后,他搂着云非白皙柔软的身体入睡,他看见她身上斑斑点点的小草莓,自己都不知道对她有多用力,有多沉醉。 云非对他最初的印象是对的,明萧是个很难爱上一个人的人。可是,他对她心动了,他不能不承认。 那一场盛世婚礼终于如期来临。 天是湛蓝的,蓝天白云下的城堡犹如一张充满童话色彩的画卷。高高的灰墙,巨大沉重的门,绿色的藤蔓和白色的蔷薇妆点着略带忧伤的浪漫。阳光折射在高高的玻璃上,像水晶,像情人的眼泪。 云非穿着高贵不凡的白纱,拖着长长的如雪的裙尾,默默地望着天空,想了很久。原以为,沉浸在爱情里,一切世事纷争都与己无关,他们也会变得有所不同。然而,他依然是锋芒毕露的明萧,她也依然是那个爱自由的妖精。 古堡宾客如云,鲜花、香槟和祝福……全都为了今天的主角,一对金童玉女。 陈辰也到底还是来了,从不甘心到不得不认命,往后余生,她永远只能是他的白月光。 婚礼即将开始,明萧总觉得心神恍惚。今天的新郎英姿挺拔、一身贵气,可云非不在身边,他莫名觉得不踏实。他嘲笑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度了?只等礼成,她永远都属于他。 有人匆匆忙忙地跑来告诉新郎——新娘不见了。明萧宛如惊弓之鸟,拔腿就往云非的化妆间跑。 人没了,只有那一袭华美的白纱一丝不乱地铺呈着,旁边放着婚戒和一张纸。 有一只无形的拳头重重地在明萧的心口砸了一下,他突然就那么笃定,这一次,不是意外不是绑架。她走了,再也不要他了。 纸上写的,不是信,是一个“盗版”的童话故事。这故事一看就是云非自己编的,明萧想笑,却禁不住红了眼圈。 “女巫把灰姑娘变成了公主,给了她漂亮的衣服和美丽的水晶鞋。灰姑娘本以为,自己会和王子结婚,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女巫当初施展的,是黑魔法。还没到午夜十二点,公主的水晶鞋就消失了,灰姑娘到底没有变成公主,她和王子的爱情,也注定不会被祝福。” 云非拖着行李箱,走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她抬头望了望天,这会儿,明萧应该已经看见她写的故事了吧? “明萧,盛宁医院的血库里,从来没有缺过RH阴性血,是吗?陈辰的车祸,也并不是意外,对吗?”她喃喃自语,脸上勾着一丝苦涩的轻笑。 明萧捏着薄薄的一张纸,也流露着同样的苦笑,他早该知道,她那么聪明,一定会猜到。 什么RH阴性血暂缺,那不过是明萧认识她的借口。明萧一早就知道,她是陈力霖的养女。 还有,周良绑架云非的地方很偏僻,可是明萧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云非的手机早就被周良收走了,但他一早给周良的手机做了定位。他接触过周良,而且,曾经收买过他。 从一开始,他与她之间就不是什么浪漫的邂逅。这一切不过是他布下的局。 她入了局,又洞察了真相。明萧只是想赌一把,她会不会舍得离开他? 毕竟,在这个故事的结尾,他们是双赢的。没有了陈辰,陈氏和盛辉的未来全都是他们的,明萧可以给她最好的生活,做她最完美的爱人。 关于这一点,云非也想过很久。她当时穿着圣洁的婚纱,仰望着肃穆的古堡。后来,她遵从了内心的选择。 云非是个佛系小妖精,但那不代表懦弱、依附和被欺骗。她跟陈力霖说好了,不会接受公司的股份,将来,也不会要陈家的财产。她要去国外进修,然后换一家医院,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对陈力霖说了:“相信我,你至少还能健康地再活二十年。” 二十年的时间,他可以打造陈氏的事业王国,也可以把小进打造成陈氏可堪重任的接班人。 至于明萧,她已经用心动还了他的心动,用遗憾还了他给的遗憾。她是个小妖精,最爱以牙还牙,睚眦必报。 飞机起飞的时候,云非终是忍不住透过窗户,俯望明萧的方向。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怎么可能轻易地割舍?他是她在意过的男人,无论他们的故事是真情还是假意。 ——我走了,不必找我。 轻飘飘的一张纸如有千斤,它在明萧的手中被攥成了团。他脸色煞白,薄唇紧抿,良久,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嗤笑。 她以为,明萧接近她、娶她,是为了得到陈氏公司的财富。其实,她完全弄反了。 他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云非爱上他。 她是他的攻略目标,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唯一的意义。 飞机骤然停在了空中,整个世界被定格在那一瞬。云非开始觉得不对劲,可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机舱和窗外的云全都渐渐变淡,直到,眼前的一切化作轻风散去。 天地一片乌有。 她像渺小的尘埃,飘浮在虚幻的空间里,感觉莫名其妙。 这个世界就这样结束了,消失了。结束的标准是什么? 明萧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红色的警报灯在他的眼前闪现,一个冰冷的提示音响起:“本世界结束,任务——失败!” 作者:第一个世界完结了,男女主有喜欢,却没有深爱。 第二个世界《妖后》请继续不离不弃,千万不要养肥我,拜托拜托! 预收姊妹篇《快穿之佛系女配》打滚求预收——她有点甜,还很有钱~ 苏绵:我主动退出,祝你们幸福。 渣男:不!我只想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咣咣撞大墙! 苏绵: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原女主:不!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你才是他心里的白月光! 苏绵:我绝对没有觊觎家产的意思,我要随心自在,过得平平淡淡…… 一众男配女配:请以家族利益为念,任重而道远! 苏绵:我真的只想做个有钱有颜的佛系女配,好吃好玩。 某男神猛地捏住她精致的小下巴,低哑着嗓音问:那我怎么办? 第14章 妖后1 大周国,后宫。 今日是帝后大婚的喜庆日子,宫中四处张灯结彩,龙凤呈祥。 云非这一世,是北燕嫁过来的和亲公主,名叫玉芳菲。北燕皇帝姓李,她和皇帝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为了和亲,皇帝李瑾才让太后临时认了这个义女,也便是皇帝的义妹。 皇后为了大婚梳洗打扮的过程冗长辛苦,从午时到傍晚,云非这才好容易歇口气。 旁的宫人们都被打发出去,只有陪嫁的贴身丫鬟流火站在她跟前,绘声绘色地学着方才从殿外听来的闲言闲语。 “她算哪门子的公主?身上一点皇家血统也无,听说,还与北燕那小皇帝不清不楚。若论身家,她怎么也比不过淑妃娘娘,今上怎就册了她为后!” “还能为何?总不过是图她的姿色,谁人不知,她可是北燕京城里头一号的美人胚子。可惜呀,那边出了天大的事她还不知道……” 云非抿着唇,腮边现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盛妆之下,容姿倾城。 她不气,也没发火,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后来呢?” “那俩乱嚼舌根的婢子说得起劲儿呢,太后身边的余嬷嬷来了,听了个正着。两个婢子倒了霉,被拖下去挨了板子。后来余嬷嬷瞧见奴婢,又特意叮嘱,叫小姐不必多心,既来之,则安之。” 云非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流火不说,她也知道事情的发展如何。 正如那宫婢所说,玉家小女玉芳菲,是位艳冠北燕的美人儿。玉家一门皆武将,尤其长兄玉青山乃是燕国的大将军。 玉青山文武双全,当年曾是李瑾的伴读。李瑾对玉家小妹玉芳菲,是一见倾心,他对玉青山说过,他日登基,必册玉芳菲为后。 玉芳菲渐渐大了,更出落得一身媚骨,国色天香。没人敢上玉家提亲,因为京中人包括她自己都已经认定,她迟早会入主后宫,母仪天下,李瑾就是她未来的郎君。 那时天下局势,燕、周、魏三国之间纷争不断,彼此牵制,关系微妙。直至周国日益强大,周燕之间烽火连绵。 李瑾登基不久,战况急转直下,数月后,大将军玉青山战死沙场,燕国大败。 燕国写下降书,愿奉上金银珠宝、美女城池,以求息战。可是,大周皇帝什么都不要,只要燕帝送上一人——玉家小女玉芳菲。 大将军玉青山尸骨未寒,玉芳菲又有帝妻之约,周国这个要求简直是打了燕帝和整个燕国的脸。 李瑾无奈,却也只能照办。他叫太后认下玉芳菲这个公主,厚着脸皮把未婚妻变成了妹妹,将玉芳菲远嫁。 云非穿越过来,就是在和亲途中。 队伍行到两国边界,未出北燕,她遭遇了行刺。行刺她的是几个江湖人,看不出武功路数,也猜不透背景出处。 原主在那一场遇刺中,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却意外地毁了容。她历尽艰辛抵达周国都城,不多久,便听闻了关于北燕的消息。 ——李瑾在她出发后不久,便另行册了皇后。玉家对此颇有微词,不过数日,玉家满门被杀。燕国内外流言四起,说是李瑾担心玉家武将不满,日后萌生反心,于是下了暗杀令。 原主悲痛难忍,既毁了容,皇恩没了指望,又失了父母亲人,对李瑾恨到极点。在与周国皇帝新婚的当晚,她自尽于霞光殿。 云非离开上个世界的时候,就没能弄明白,这些世界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为什么结束。她回到幻镜迷宫里,曾经问过系统,系统还是那个故弄玄虚的系统,它只是说,她日后会知道。 进入这个世界的镜门上,依然是相同的句子。系统任务:改变人物命运。云非忍不住想笑,这样的快穿世界,还能更敷衍一点吗? 可越是古怪的东西,她越是好奇。敷衍的表面下,或许隐藏着的,恰恰是不欲为人知的惊天秘密。于是她决定,再陪他们玩一次,看看这个世界里,又在玩什么把戏。 穿越后迄今为止,云非已经改变了一点人物命运。 在北燕边境的那次遇刺中,她保住了自己那张沉鱼落雁的脸,而且,还结识了一位命中的贵人。 她入了周国内庭,见到了大周的太后,得了太后一番安抚。倒是那位大动干戈抢了她来,让北燕丧尽颜面的皇帝,推说忙于朝政,迟迟不曾露面。甚至,对于她遇险的经历,连抚慰的话也不曾有过一句。 云非琢磨着,玉芳菲虽然艳冠燕国,但周帝并不曾见过,他之所以指名道姓地要她,要么是贪图美色,要么,纯粹为了羞辱李瑾。这么一想,她对周帝也没存什么期待。 谁知,皇帝虽然不见面,却不似她想象中那样轻视于她。云非入宫没几日,皇帝直接颁了诏书,册立她为皇后,授以金印。 这下子,前朝后宫都炸开了锅。皇帝的后宫里不缺配得上后位的女子,别的不说,淑妃丁灼华原是魏国公主,魏帝的亲生女儿,岂不比北燕抢来的玉芳菲尊贵?还有宜妃宁心,是皇帝的表妹,在皇帝还没登基的时候便入了府。无论如何,后位都轮不到玉芳菲。 因为区区一个女子,让大周失去了一次吞并北燕的机会,周国朝臣本就有许多不甘,如今这女子未见君面便被封了后,云非这两日总听闻有人背地里说她是妖后。 果如原主那一世的发展,余嬷嬷训斥完两个宫婢,又谨遵太后的懿旨为大婚的琐事好一番张罗。最后,余嬷嬷来见过云非,云非依照着原主的做法,给她封了不少银钱,从她口中得知了李瑾册立皇后,玉家灭门的消息。 人一走,茶就凉。云非掐算过时间,她穿越过来已经到达了燕国的边境,她的家人们应该在前两日就已经被杀了。她是救不了他们的,但是,她会为他们报仇。 云非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和亲可以,当皇后也行,眼下头疼的,是如何应对今晚的洞房花烛。 余嬷嬷对着她哭红的一双秋水,显得非常惶恐。她明知道眼下不是把这消息告诉皇后的好时机,可是拿了她这么多钱,不说实话又过意不去。要怪只能怪那两个多嘴的宫女,这个当口走漏了消息,害新娘子伤心。 “皇后娘娘节哀,这样好看的眼睛若是哭肿了,可就不好了。倘是叫太后和皇上看见,大好的日子败了兴,全都吃罪不起。” 云非放纵着原主的记忆和情绪伤心了一会儿,这才止了泪。她想借着难过,今晚寻个理由搪塞一下新婚的皇帝。 “余嬷嬷说的是。” “皇后是个聪明人。”她微笑着,欲言又止,将此时云非身边唯一跟着的流火也支了出去。 原主的记忆中倒没有这一出,余嬷嬷接下来要说的话,那一世并未对原主说过。因为,原主这个时候,已经没了倾国倾城的容貌。 “太后说了,皇上看重皇后,皇后自然是有过人之处。太后盼着有皇嗣,可从前,皇上虽有后宫,却……却在进幸的事上十分推搪。如今既有了皇后,还望皇后开个好头,日后,妃嫔们也可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枝散叶。” 余嬷嬷是一张老脸,却也说得十分含蓄。云非愣了半晌,面色绯红。“这样说来,皇上不好……” 好色这个词没说出来,云非及时改了口:“皇上不爱流连后宫?” 他不好色,那把她从北燕强要了来做什么?兄长战死,她被迫远嫁,若非他这一个决定,爹娘手足、家中数十口也不会招来横祸。 余嬷嬷见她似是闷闷不乐,以为她担心自己的荣宠,连忙劝慰道:“皇后不必忧心,皇上政务繁忙,从前未曾顾及后宫。如今有了皇后,人间绝色,必得皇上另眼相待。若不然,皇上又怎会千里迢迢,盼皇后入宫?” 云非知道,这些人最擅甜言蜜语。哪里看得出皇帝盼她入宫了?又如何可知,皇帝不碰别的嫔妃,却会对她另眼相待? 不过,皇帝不好色,倒是正中她下怀。今晚,希望他能保持。 帝后大婚,礼仪十分繁琐。云非被折腾了一晚上,只觉得晕头转向。好在一切有专人伺候着,时不时地在耳边提醒,让她不至于出错。 一整套流程走下来,云非总算是入了洞房。今晚的洞房就在霞光殿,原主自尽的地方。 云非头上罩着大红的头盖,只能看见流苏摇曳下的一方地面。宫人们全都退守在外面,内殿里静得很无聊。 她好半天不见有人进来,闲着无事可做,又想起原主的记忆来。 凤冠头饰压得脖子发酸,她抬了手,从右后方拔下一根发钗。锋利的一端在红烛下闪着寒光,原主曾握着它哭花了玉面浓妆。 她当时在想着最疼她的哥哥玉青山,在想着慈爱的爹娘和吵闹着一块长大的兄弟和姐姐,临死前,她甚至还想到过李瑾。他曾是那样温柔多情的一个人啊,如今却那样狠心…… 然后,原主一钗子扎在自己的侧颈上,鲜血喷溅,所有的记忆到此为止。 云非轻叹了一下,这条命虽然苦了点,但是她不想死,她觉得,还能拯救一下。 她正想着,有人进来了。绣着龙纹的翩翩袍角和黑色统靴还没到跟前,清冷的声音已飘然而至。 “皇后这是想自杀,还是想杀朕?” 云非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正是周国的皇帝、她的夫君——厉子羡。 作者:关于遇刺的事,后面还会提到,第一章 不多说。 第二个世界对于全文会比较重要,再次恳请小天使们不要养肥我(⊙ω⊙) 第15章 妖后2 新婚燕尔,洞房花烛,云非没想到,她与皇帝的初次见面,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如果她说,这钗子只是拿在手上玩玩的,他会信吗?云非僵坐着,不知该就手把钗子扔了,还是该自己摸索着,再插回头上去? 皇帝几个大步就到了跟前,随手将她捏着的发钗接了过去,将锋利的一头握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用另一端挑开了盖头。 他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云非只垂眸看见他执着发钗文雅修长的手。 他全然没有一个新郎倌掀盖头时应有的欣喜、紧张和庄重,似乎只是饿了拿起筷子,要写字时抓起毛笔那般随意。 他把发钗连着盖头放在一边,自己在她身边坐下来。云非感觉到旁边的床榻微微陷了陷,便有几个宫人依次端着些托盘鱼贯而入。 按照周国的规矩,帝后此时要吃子孙饽饽、长寿面,再饮交杯酒。饮交杯酒时,云非终得以与皇帝对面相视,这一眼,便让她愣在了原地。 她对周国皇帝一直所知甚少,只知道他少年登基便能震慑四海。在原主的印象里,别国皇帝皆是暴君,自然是再没有谁能比得过李瑾温文多情。 眼前人很年轻,只比李瑾略长几岁,他是古装打扮,可眼角眉梢却极似上个世界的明萧。尤其是眸底一抹化不开的寒意,幽深难测,让云非想起了那一世的初遇。 厉子羡和明萧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他还有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他是否还认得她?这是人为还是巧合,他们之间是债还是缘,竟然会在这个世界里重逢…… 直到龙凤碧玉杯被人撤下,皇帝贴身的大太监禧禄最后一个出去,回身轻轻地带好了门,殿内空荡荡只剩下一对新人。 厉子羡淡淡地问了句:“皇后还打算盯着朕,瞧到什么时候?” 云非回了神,见他十分自然地向两侧抬了手臂,对她说道:“替朕宽衣。” 云非站着没动。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戚戚切切地欠身:“皇上恕罪。臣妾今日突闻家中噩耗,悲痛难抑,恐无心力服侍皇上。” 皇上还抬着手臂站在那儿,看着她没动。云非慌忙又加了几句:“皇上别问是谁告诉臣妾这消息的,臣妾不会说。况且,家中出了这样大的事,臣妾理当知道。” 说着,那声音已然委屈得带了哭腔。 厉子羡总算是落下手臂,走到她跟前,托着她精巧的下巴,抬起娇艳的脸,垂眸看了看她微红的眼睛。“朕不过叫你宽衣罢了,并没叫你做别的,朕知道你不愿。” 云非有些意外,他会这样说。 “总不能叫朕穿着这身繁冗的锦袍坐上一夜吧?朕倒还好,皇后头上的凤冠珠饰,不觉得沉么?” 当然觉得沉,云非的脖子都僵硬了。可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她听余嬷嬷说了皇帝不碰女人,之后,她又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下,不仅如此,淑妃、宜妃她们入宫入府的头一晚,皇帝都根本没在屋里留宿。 云非刚才那样拒绝他了,还哭了,皇帝应该扫兴,应该会马上拍屁股走人才对啊。 “皇上今晚,要在这儿留宿吗?”若是要走,等他走了她好卸妆睡觉。 “原来皇后是打算把朕撵出去?”厉子羡脸色不大好,他寒声道,“朕的皇后,果然与众不同!” “……”应该谢谢皇上夸奖吗? “皇后怕是弄错了,这霞光殿可是朕的寝殿,要走也不是朕走。太后发了话,今儿晚上咱俩谁也不能离开。” 云非有点窘迫,怎么忘了,今晚的洞房那是人家的主场。 厉子羡凑近来,笑不达眼底:“还有,论祖制,帝后大婚朕得陪着皇后三个晚上。” 云非也只得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臣妾为皇上宽衣,皇上今日累了,早些歇息。” 她硬着头皮贴上去,解他的外袍和腰带,今日大婚不仅皇后身上的饰物品类繁多,皇帝腰上系的东西也不少。 厉子羡由着她埋在胸前低着头笨手笨脚地解了好半天,他冷着脸,闻到她浅浅的发香。 她把玉佩腰带一并解下来,猛然抬头,“哎哟”了一声。头上金簪凤尾的流苏挂在他上身的盘扣上了,扯得头皮疼。 她低着头,拿手去摸,底下的表情龇牙咧嘴。就说古代人这些头饰不靠谱,蹦蹦跳跳不方便,现在还让人出丑了吧! 厉子羡叹口气,伸手把人搂回来,让她别扯着。他自己低头把盘扣上绞着的东西拆下来,看见皇后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疼的,眼眶晶莹像包着一汪春水。 他干脆好人做到底,按着她坐下,俩人一起动手,很快把她头上繁重的凤冠珠钗全都卸了下来。云非也脱了外袍,青丝如水般倾泻在她单薄的后背,整个人都看起来有种温柔的错觉。 厉子羡从前不碰这些女人的玩意儿,又冷又沉的,女人们大概是喜欢它们熠熠生辉,没了它们,就像珍珠没了光泽变成了死鱼眼。 他想着,从前都错了,珍珠就是珍珠,有没有这些东西都是好看的。那种宛如珍珠般剔透柔和的美,能直直地撞在人的心坎上。 俩人一头躺下,都望着帐顶不说话。中间隔着一条分明的楚河汉界,云非悄悄警惕地抱着胸。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显得不太真切。“皇后心中,是怨朕的吧?为了玉将军的死。皇后想要朕的命么?” 云非心头一跳,眼角竟有点湿。她这些日子的所思所想,不敢宣之于口的怨念,被他一针见血地说了出来。 她当然是怨他的。在玉青山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原主也曾恨得想要周国皇帝的命。 可是,战火无情,刀剑无眼,两国的干戈并不是一个人的责任。如果战死沙场的人都需要敌国皇帝来偿命,皇帝该有多少条命才够? 玉青山手中长剑也曾取过数不清的敌兵首级,若败的是周国,北燕也会杀了对方将领,甚至兵临皇城,吞并大周。 战争里的恩怨,总不过是一团乱麻。可死的毕竟是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哥哥,她做不到心如止水,她放不下这份恩怨。 “玉将军是将帅之才,不管皇后信不信,朕并不想他死。” “哥哥如果不死,燕国就不会败。皇上不想赢吗?”她的口气冷冰冰的。 厉子羡嗤笑:“皇后真的以为,一个大将军可以动摇天下大局么?” “并非朕推诿,皇后若非要怪,该怪李瑾无能不是做皇帝的料,该怪燕国朝廷腐败不念民生多艰,该怪为官者不思国之大计,只会勾心斗角、争宠抢功。” “玉将军再厉害,凭他一人之力,岂能逆转国运?” 云非哑然,这些她的确不曾想过,若论帝王之道,她比不过厉子羡。 “纵然哥哥的死臣妾怨不得皇上,那么敢问,皇上为何非要臣妾入宫?从前皇上并不曾见过臣妾,一意孤行总不会是贪图美色吧?” 这话里带了明显的嘲讽,厉子羡瞥她一眼,阴沉地答道:“皇后错了,朕就是贪图美色。” “……”云非气结,不怕皇帝巧言善辩,就怕皇帝不要脸。 她不说话了,干脆闭眼睡觉。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皇上已经睡着了,却又听见他没头没脑地说道:“皇后可以怨朕,朕有耐心等。只是,既然已经大婚,朕与皇后便是夫妻。皇后别总想着过去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来,只能安安分分地,做朕的皇后。” 云非未答,一夜不曾好眠。 厉子羡也不知是睡得警醒还是从来睡姿就这般规矩,整晚下来,俩人谁也不曾越界。 云非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了许多,上一世这一世的都有。茫茫众生、人海如云,最让她看不透的,便是她此刻的枕边人。 天刚亮,禧禄便在门外叫起。大婚的头一天,皇上要陪着皇后去给太后请安,还有后宫那一众妃嫔们,也须正式地向皇后行礼参拜。 太后一清早就问过了,雪白的绢帕未见落红,她对新婚的皇后难免有些失望。但是请安时又瞧着皇帝对皇后像是颇为在意的,心下有些琢磨不透。 以前,无论她怎样往皇帝身边塞女人,皇帝总是无动于衷。如今破天荒地看到皇帝主动向北燕要女人了,满心欢喜地以为这回会有所不同。失望归失望,太后还是愿意再等等,相信皇后的魅力大,总强过相信皇帝是真的不行。 等该走的流程走完了,皇上领着禧禄去了御书房。政务繁忙,连婚期也不能落下。 云非倒没觉得他是个多守祖制的人,可到了天色暗下来,他还真踩着点回来了,看起来,是打算老老实实陪她三晚。若是为了皇后的颜面,云非觉得有点感动。 帝后两个人用晚膳,各样菜品却是摆了一桌子。 小太监开始布菜,皇上做了个手势:“都下去吧,不必伺候。” 身边只剩下禧禄一个,厉子羡挽了袖口,亲自上手给皇后布菜。禧禄张了张嘴,想说这不合规矩,却到底没敢开口。 他一边布菜,一边向初来乍到的皇后介绍起周国的特色美食和风土人情,似是今日心情不错。若有云非发问,关于哪道菜的做法他答不上,也会转头向禧禄问上一两句。 今日相处,好像无形中比昨晚融洽了几分。云非吃了几口菜,突然定住了身。 她猛然发现,厉子羡给她夹了许多菜,却似乎是刻意地避开了那盘葱炒兔肉。 “怎么了?不合胃口?” 她看着他,目光迷茫,喃喃地问:“皇上在别的地方曾见过臣妾吗?比如,上辈子,或是在梦里……” 第16章 妖后3 厉子羡没有任何反应,他淡笑说道:“皇后昨夜没睡好,可是说胡话了么?” 云非垂眸敛了心神,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桌上那么多菜,他无意间漏几个不在意的,也是正常。 厉子羡是特意过来陪她用晚膳的,过后,他又回了御书房。 云非在霞光殿等了他一晚上,按规矩,她不能回自己的柔芳殿,得在这儿待够三天。 流火进来,给皇后送了碗雪梨燕窝做宵夜,云非吃着,她禁不住在一边苦劝。 “小姐打算一直和皇上僵着么?既已大婚,小姐做了皇后,也该为自己筹谋。燕国拿小姐换了天下太平,难道小姐还要为了燕国一辈子和皇上分出彼此来?如今入了宫,只有得了圣宠才是唯一的出路。” 流火说的这些,云非都懂。只不过争宠这件事,她天生做不来。 皇上深夜才又回到寝殿,他今日实在有些累,进来的时候还捏着眉心。云非想着流火的话,笑脸相迎。 “皇上饿了吗?臣妾叫人留了雪梨燕窝。” 禧禄欠着身在一边答道:“皇后有心,皇上在御书房用过宵夜了,宜妃娘娘也是送的雪梨燕窝。” 云非冷了笑容,淡然说了声:“知道了。” 俩人一夜再没多的话,脱衣上床,各钻各被窝,各睡各觉,井水不犯河水。 次日清晨,皇后站在皇帝面前,亲自为他整理穿戴。表面上看来,是帝后和睦,可是谁都知道,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云非低头帮他挂好玉佩荷包,听见头上声音传来:“皇后若是白日里觉得闷,朕叫人送几本书过来。皇后喜欢什么样的书?” “皇上觉得好的,臣妾自然也喜欢。”她答得十分乖巧,略停了一下,心头一动,“皇上知道《白蛇传》么?” 明珠似的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厉子羡的回答却不是她想要的。“这是北燕民间的话本子?周国倒是没有,待得空了,皇后可说与朕听听。” 她眸中的星光黯了下去,欠身应了个是:“臣妾恭送皇上。”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今晚朕要宴请朝臣,皇后晚膳时不必等着朕。” 厉子羡大步走出霞光殿,无人处,朝晖满天,清风盈袖,他袖口下的手默默地握着,紧了紧。 这一日,云非整个白天都不曾见着他的面,月色迷离时,厉子羡才从酒宴上回来。 晚间宴请朝臣,以武将居多。自与北燕一战大捷,皇帝虽颁下奖赏,却还不曾与众将们开怀同庆过。习武者大多善饮,厉子羡也是少年登基便有一腔英雄情怀,故而敞开了胸怀,喝得多了些。 入了福雍宫,霞光殿内还有灯火,厉子羡没想到皇后这么晚了,竟还没歇着。这些年晚归都不曾有人等着自己,这样一想,顿时觉得那一室烛光都格外柔情。 他挥退了禧禄,自己推了殿门进去。殿里熏着香,比他平日里常用的闻着更觉甜美。皇后和衣歪在床榻上,困倦地阖着眼。 听见动静,云非本要起身,厉子羡先一步趋身上前,坐着床沿挤在她身边。他的声音不似平常的清冷淡漠,借着三分醉意大胆地挑着些亲昵的意味。 “皇后这么晚不睡,是在等着朕同榻而眠?” 他俊白的脸颊泛着微红,云非闻到他一身酒气。 “这是喝了多少?”她用手抵着胸口推他,“是之前太后差了余嬷嬷来过,臣妾有话要与皇上说。” 厉子羡“哦”了一声,又是扫兴又是委屈,敢情之前全是自己想多了,人家等着他只是因为太后交待了事情。 他起身站直,不再挤着她,身形还带了些许摇晃。“说吧,何事?” 云非连忙跟着起身,伺候他换寝衣。脱了外袍,他素淡的中衣上只余浅浅的酒香,和着他身上原本的龙涎香,其实很好闻。 “明日,臣妾便可以回柔芳殿了。” 他睨了一眼,寒着声:“皇后好像很盼着这天,留在霞光殿里,怕朕吃了你?” 云非当他醉了,不与他计较,继续说道:“太后的意思,叫臣妾劝劝皇上,三日期满,皇上从明日起也当去别的妃嫔处走走……太后还说,淑妃娘娘亦是入宫不久,她原是魏国皇帝的掌上明珠,皇上该多陪陪……” 厉子羡阴沉着脸打断了她:“这是急着要做个贤后,急着把自己新婚的夫君推到别人榻上去了么?三日还没过完,母后也太急了些!” “其实,并非今日才有这意思。”云非面无表情,“大婚那日余嬷嬷便来传过话的。” “说什么?” 云非学着当日那口吻,有模有样地复述:“如今,还望皇后开个好头,日后,妃嫔们也可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枝散叶。” “所以呢?”他越听越是火起,“皇后这便是要劝朕雨露均沾了!” 云非何尝不是一晚上憋着委屈,皇家的儿媳不好当,这话传得又窝囊又糟心。可她再想想昨晚的事,皇帝有一后宫的女人,个个貌美如花,还踮着脚往前凑,他今日不碰别人,又岂能保得住明日? “太后叮嘱,臣妾怎敢不听?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是所有妃嫔心心念念的夫君,哪一个不是日日盼着,能得皇上恩宠?” 厉子羡一挥膀子,狠狠将刚刚宽下来的外袍甩过去,卷着案上新沏好的龙井茶,茶壶茶盅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桌腿上、地上尽是茶叶,茶水浸着床边地毯显出一块难看的暗色,参差不齐的碎瓷在摇晃中闪着锋利的尖角…… 云非被这帝王盛怒吓着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劝皇帝宠幸妃嫔这样的话,以前太后总在他面前说。后来皇帝听烦了,油盐不进,太后便不说了。如今,太后又换了人再来他跟前说,可不是谁劝谁倒霉? 屋里这动静惊了屋外守着的人,禧禄和流火,还有几个宫人吓得缩着脖子推门进来。皇帝厉声喝了句:“都滚!” 门飞快地被重新关上,所有脑袋都消失在门外。 他一脸怒气看着云非:“都盼着得朕恩宠?皇后也盼着么?皇后既是这般听太后的话,那便请皇后来开这个好头!” 云非怔了怔,听懂了他的话,俏脸腾一下染上层浅浅的红云。早知道这样,该等明早三日期满准备跑回柔芳殿的时候再说,还是年轻沉不住气,也不知怎的总觉得委屈,非要今晚在他面前不吐不快。 他一步步靠近,身上的酒气逼人,云非用手抵着,不让他再过来。她不过退了两步,腿后面撞着床沿,退无可退了。 “皇后准备好了吗?朕是随时都可以。”他冷笑,魅惑不怀好意,“朕从北燕强要了皇后入宫,便没打算只摆着、干看着!” 云非只觉得后膝一弯,她被压倒在床上,厉子羡已经捧住她的脸,不管不顾地吻落下来。 云非真的有些慌了,他清醒的时候是君子,醉的时候谁知会做出什么事?如果明天皇后对人说自己被皇帝给强了,别人肯定会觉得,她脑子有毛病。 他吻得很急,云非好不容易把嘴挣开,禁不住胀红了脸,气喘吁吁。“我警告你,我会咬人哦,我还会吃人,我很厉害的……” 实事求是的威胁,在已经炽火上头的男人耳中,只是没什么意义的挣扎,厉子羡强硬地重新封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絮絮叨叨。 怎么办?真的咬吗?云非欲哭无泪地发现,她上一世用来对付周良的那一套,她竟然不忍心用在厉子羡身上。 他这会儿酒气上头,又是盛怒之下,唇舌间用的力气极大。 殿内燃着清甜的香尽数化作了暧昧的味道,熏得人热血沸腾。不知是醉的、热的、还是癫狂的,他的双颊红得厉害。 都说美人倾国倾城,心尖儿上的美人简直要人命。 他搂着吻着还不满足,云非颈上一痛,轻呼出声。他这哪里是吻,简直是没了章 法地啃。 她捂着脖子,见他抬起头来,目光迷离地看着她,唇色比脸更红,宛如春花开得娇艳。 云非踢打了半天不起作用,他再俯下来的时候,她猛地在他嘴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重,咬破了皮肉,当即出了血。 作者:零点入V,到时肥章 送上,因为关系到上架成绩,这三天的V章 请不要养肥,拜托跟文。 拜托拜托!_(:зゝ∠)_ 28号前V章 评论有红包哟~ 第17章 妖后4 厉子羡吃痛,酒意顿时散了一半, 抬起头来喘息, 疾风骤雨缓了下来。 兔子急了也咬人,云非这算是十分含蓄的咬法。咬了还没完, 她趁着厉子羡愣神的机会,一脚把人踹下了床, 彻底摆脱他的束缚。 她没想到,俩人之前是勾缠在一起的, 现在他猛然滚下床, 连带着云非也跟着往下扑。 她眼看着, 就要一个嘴啃泥摔趴在厉子羡的身旁。床的高度是没多少,摔一下也无碍, 只是,地上散落着许多碎瓷片。 有一块大的, 断面朝上露着锋利的尖角, 像不规则的羽箭头。这要是趴下去, 插着胸口得送半条命, 划着脸蛋一准儿要破相。 云非还没着地,瞬间就被厉子羡长臂一卷, 稳稳地接进了怀里。别提有多及时! 她半趴在他身上,感觉到他压在地上的手臂明显地颤了颤。 她低着头察看,发现他胳膊下面也有一片碎瓷。方才她的体重一压,瓷片已经划破了薄衫,扎进了肉里。 可他没松手, 仍旧牢牢地箍着她。 云非此时才发现,他不像看起来那般文质谦谦,他的臂膀和胸怀有力安全,依稀觉得身上还有结实的胸肌和腹肌。 这一摔,厉子羡酒醒了。他仰躺在地上,近距离地看着她颈上醒目的红痕,意识到自己之前失控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他眸光沉得不见底,一言不发,好像此时疼的不是他的手臂,流的不是他的血。 云非叫了声“皇上”,慌忙从他身上下来,又俯身去搀他。 太后寄予厚望的大婚头三天,不仅圆房没成,她还和皇帝吵了一架,动了手,让皇上受了伤。这可不只是妖后,她会被人骂成是祸害。 厉子羡从地上爬起来,往床边扫了一眼,特意扯过了太后最关心的那块绢帕,往自己臂上轻轻一按。 太后想看落红,这血是现成的,不浪费。 云非张口结舌,从他手中将绢帕接了,扶他上床休息。转身,她冲着门口轻唤,禧禄飞快地进来了。她命人将屋内的碎片收拾干净,又叫禧禄悄悄地取了药箱来。 厉子羡本就醉酒晚归,再闹了这一场,意识虽冷静了些,身子只觉得困倦。他靠在床头,阖着眼,由着云非为他包扎伤口。 直到禧禄退下时,他方突然开口,幽幽地吩咐了一句:“今晚的事,不许传出去。” 禧禄小心地应“是”,退着出了门。云非忍不住抬眼去看床头闭着眼的人,这人疲累成了这样儿,却依旧思虑得周全。 包扎好,厉子羡撑不住倒头便睡了。云非也上床躺下,却睡不着。 他平日里看着是个何其冷静的人,内心却不知道藏着多少事。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心深锁,不知梦见了什么,又在为什么担忧。他翻来覆去,折腾得厉害,最让云非不省心的,是他的胳膊。若是伤口弄出了血,感染了,再想瞒也瞒不住。 一晚上,他的脸色都红得异常,直到后半夜睡沉了,才渐渐红润消散,气息悠长。 厉子羡是个习惯了早起的人,打从还是皇子时起,便日日天不亮就起身诵书习武,登基后更是励精图治。即便昨晚睡得迟,又不曾睡好,他还是早早地醒了。 醒时,头还有些昏沉,他想抬手按一按额角,却发觉手被人攥着。 云非是怕他乱动,碰坏了伤口,人虽然依旧守着楚河汉界不肯逾越,手却探过来,一直紧紧地抓着他。她自己都不知是几时睡着的,睡着了,还保持着这个姿势。 厉子羡垂着浓黑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在她纤长柔美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动了动喉结,没舍得抽开,只觉得手背的温度凭空地高了些,她的掌心柔软滑腻得叫人迷恋。 他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唤了禧禄去偏殿洗漱更衣。临出门时,他察觉到禧禄盯着他的唇角,目光带着诧异。“皇上……” 皇上狠狠地将目光怼回去,一本正经地说道:“朕说是蚊子叮的,你信吗!” 此时早春二月,乍暖还寒,早晚呵一口,都是看见白色的雾气,这天能有蚊子?禧禄连忙欠着身,用无比心悦诚服的语气回答:“皇上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云非起身时,皇帝早不见了踪影。窗外已有浅浅的日光透过窗棂照进殿来,今日倒是好天气。 她看着空空的半边床,悠悠地舒了口气,捆绑式的新婚头三天,总算是过去了。但她又想起太后说的话,厉子羡今晚要去别的妃嫔处过夜,胸口莫名有些堵得慌。 她梳妆完毕,扶着流火的手出来,看见满脸堆笑的余嬷嬷候在那里。 太后早起时,瞧着今日晴好,欲召集后宫的妃嫔们午后同去春寿宫,陪她一道赏花品茶。除了妃嫔,她还特意命人去请了皇帝。 云非心中明白,这哪里是赏花,分明是叫皇帝去赏美人,左右还是为了决定今晚皇帝去哪个宫里。 她面上仍保持微笑:“余嬷嬷来了,怎不叫人通传一声?倒叫嬷嬷在此候了许久。” “宫人们说了,是皇上特意交待的,皇后昨夜没睡好,不许人打扰。”那笑容叫一个意味深长。 云非这才想起那块绢帕来,余嬷嬷想是见了那个,自以为是地浮想联翩了。这就难怪了,云非今天一见她,就觉得她的表情格外夸张。 周国地处燕之南,魏之西,这个季节,北燕还冷得很,周国已是春暖花开,群芳争艳。 当然,群芳争艳的除了花,还有人。 春寿宫的花开得极好,玉兰、海棠和山茶均是专人培植的名品。最惹眼的,是一树树木棉,花开橙红,看着生机盎然。 美则美矣,云非印象中,木棉树多种于民间,是个最好养活的品种。富人不屑种木棉,宫里人更是什么难养养什么,图的就是个稀奇。想不到,太后却喜欢。 午后,宫里的妃嫔们到的一个比一个早,唯恐自己迟人一步,没在太后跟前留下个好印象,被人抢了先机。 最重要的,是那句“皇上今日也要来”。皇上不爱去后宫,位分低些的想见一见君面都难,今日不仅能见着,万一自己得以艳压群芳,或是讨得太后欢喜,美言一句,没准今晚便有恩宠降临。 云非到春寿宫的时候,太后午睡尚未起身,只远远地看见妃嫔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衣裙鲜亮,一丝褶子都找不到。她只觉得,像是一屋子开屏的孔雀,或是羽色鲜艳的斗鸡。 云非看了一眼,便不想进去。反正太后不在,她一个人溜进了园子里。 若不算皇后,妃嫔之中姿容最为出众的,当属淑妃丁灼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不但生得美,而且最爱熏香,三步之内如麝如兰,香气袭人。 丁灼华是魏国公主,难免傲气,入了周国后宫便不把别的妃嫔放在眼里。众人皆知她心气高,也并不与她搭讪,唯有宜妃宁心年纪小,心思少了那许多弯弯绕绕。 宜妃圆脸黑眸,容颜可爱,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笑道:“淑妃姐姐今日用的什么香?似比前几日的更好闻呢!” 淑妃颇为得意:“这香叫芝兰笑。乃魏国名师所制,价值千金。” 魏国气候最适宜养花,制香更是三国之中首屈一指。这芝兰笑是魏国内庭中才有的香,因为珍贵,淑妃平时也舍不得用。说白了,今日还不是为了能得皇上青睐。 妃嫔们都知道皇帝性子冷,如今,敢不顾分寸体统,朝皇上生扑的已经死绝了。然而,谁不是绞尽脑汁,变着法的吸引眼球?淑妃擅用香,众人难免羡慕忌妒恨。 宜妃却真心捧场道:“早听闻魏国的香好,当真名不虚传呢。” 妃嫔们闲话一会儿,太后还没来,有人小声嘀咕:“怎的连皇后也不见?” 不知是谁叹了句:“这天说变就变,看起来,竟是要下雨了。” 众人出了殿门,向园子里张望,这一望,就望见了迟迟不曾现身的皇后,却在园子里指挥小太监们搬花避雨。 乌云成片地聚在一起,凉风吹得急,其实云非早发现要下雨了,兔子有时候对自然的反应比人还灵。 她那会儿见余嬷嬷在发愁,太后说定了要赏花,后宫的人都到齐了,这若是下起雨来,岂不扫兴? 云非当即立断,命人先将能搬的花都搬到廊下去,搬不了的,拿油布来遮着。天要下雨没人拦得住,只要花没被疾风骤雨打落,太后要赏花还有的是机会。 她就没那个坐着使唤人的主子命,说着说着,急得自己上了手。小太监搭了梯子往树上爬,云非在下面扯着油布不让风吹起来。 余嬷嬷和小太监都吓得开口劝她:“皇后使不得,这些粗活怎敢劳动皇后娘娘。” 宜妃孩子心性,又好动,倒觉得这些事没做过看着新鲜,胜过闲在殿内喝茶说话,百无聊赖。 她第一个跑过来帮忙,其他的妃嫔们便待不住了。在皇后和淑妃入宫前,后宫以宜妃为尊,眼下皇后和宜妃都动手了,旁人干看着似是不妥。 于是,不管是不是真心情愿,妃嫔们一窝蜂地进了园子帮忙;也不管是真帮忙还是帮倒忙,看起来是后宫和睦,精诚团结。 大多数人的想法无非是,风头不能让皇后一人占了。看眼着到了太后起身的时辰,皇上也快来了,输也不能输在这个当口。 偏就是这个当口,暴雨说来就来,乌云里兜不住的雨气倒似往下浇,像天河缺了口子,泄了堤。 雨声里夹着春雷,吓得娇滴滴的女人们抱着头往廊下跑。宫女嬷嬷们顾念自家主子,奔跑着去搀人,好几个撞在一起。 太后起了身,坐在主位上往下瞧,这一屋子惨不忍睹。 妃嫔宫女们一个个都湿漉漉的哭丧着脸,发钗歪了,胭脂让水和成了泥,还有路滑摔了跤的,光鲜的衣裙脏得见不得人,就连淑妃身上那珍贵的芝兰笑也早让风吹雨打去…… 太后一脸怒容,拍了下桌子:“成何体统!” 所有人都起了身,诚惶诚恐地站成了两列。 “皇后行事也太过莽撞!花要紧,人岂不比花更要紧?皇后自己不顾身份贵重,还要搭上一宫的嫔妃们跟着你胡闹。” 得,今日这事如果做得好了,人人有功。如今雨下得不是时候,闯了祸了,全是皇后一个人担着。 “太后教训得是。”云非说归说,心里并不服气,她自己闲不住去救花,并没叫别人跟着,这下她却成了背锅的。 太后看了眼众人:“让哀家瞧瞧,有多少受了风寒,身子扛不住的?” 话音一落,下面陆陆续续都跪了下去。妃嫔们谁不是娇生惯养的?一来确实觉得委屈,二来也想消一消皇后的气焰,让太后和皇上心疼自己。 就只剩了前排,皇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弱女子的世界,云非不懂。几百年前,她还是只小兔子的时候,淋雨生过病。后来,淋雨什么的,完全不是事。 众人都跪在地上,好些个都幸灾乐祸地等着想看太后会如何训斥皇后。此时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太后立马换了副笑容,向着门口说道:“皇帝来了。” 大伙儿都悄悄地朝后看,云非也忍不住回眸。殿门口站了个人,锦衣玄服,翩翩而立,眉眼依然是深不见底的清冷。 所有人都跪着,只有皇后娉娉婷婷地站在那儿,俩人的目光轻易地对上,又不着痕迹地挪开。 昨晚才与他那样闹了一场,此时见了面,云非总觉得有点尴尬。 妃嫔们也尴尬,原想用最美的姿态见皇上,结果把皇上等来了,却是这副狼狈的模样。 皇帝穿过众人,身边人一个个做出弱不胜衣的样子,心里盼着皇上为自己做主,多加怜惜。 厉子羡没看见似的,径直到了太后跟前,向太后问安。 “这是怎么了?”他回过身,漫不经心地问。其实,他一到春寿宫,就已经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 云非硬着头皮跪下了,与其等人家告状,不如自己主动承认错误。“是臣妾不好,害后宫姐妹们抱恙。” “既然抱恙,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不如都赶紧散了,再通知御膳房多熬些姜汤。” 妃嫔们傻眼,这就算完事了?一碗姜汤,就打发了?她们想要的是皇恩雨露,不是姜汤! “皇帝说的是。”太后竟然附和,“既然都受了风寒,可别过了病气给皇帝。哀家瞧着,还是皇后身子强健,还盼皇后能为哀家分忧,早日为大周延绵皇嗣。” 妃嫔们:“……” 这不公平,这一定是皇后挖的坑,蓄意争宠! 皇后:“……” 才刚脱离捆绑,这就又被绑定了?? 皇帝:“母后所言,正合朕心。儿子这便,送皇后回去。” 云非被厉子羡攥住玉腕,从地上拽起来,辞出春寿宫。除了太后的眼睛里满是憧憬,其余的目光都像刀子似地朝她后脑勺上使劲儿地飞。 通往春寿宫的大门,有一条长长的回廊,帝后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说话,只听见廊外的雨声和浅浅的脚步声。 半晌,皇帝叹了口气,缓下脚步等她。 她也淋了雨,腮边青丝一缕缕地垂在肩上,比起方才所见的那些人,她一张清秀的脸干净得赏心悦目。 皇后是北燕出了名的美人儿,肌肤似明珠生辉,双目如清泉流盼,意态天然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则淡。 厉子羡本想由衷地赞一赞自己的皇后天生丽质,可又一想,今日所有妃嫔皆是盛妆而来,偏她这般随意,不过是缺了那份“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思。 他垂着眸,轻声道:“昨夜喝多了,害皇后没睡好,是朕的错。” 听见皇帝开口赔礼道歉,云非蓦地心软:“皇上不必这样说,臣妾……睡的很好。” 厉子羡没再说什么,出了春寿宫,外头雨势已小。他从禧禄手中接过一把伞,亲自打着,将皇后也拢在伞下。 禧禄原想再递上去一把伞,看了眼前面雨雾中和谐的画面,又默默把伞塞给了后面的小太监。 一路回了柔芳殿,流火伺候着云非在内殿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将头发绞干了些。因为皇帝一直不曾离开,还在外头候着,故而不敢耽搁。 云非松松地挽了发,出来看见厉子羡站在窗户边,闲了无事正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 淑妃那边差了个宫人过来,说淑妃着了凉,一回去便病倒了。 厉子羡说,赶紧请个太医去给淑妃诊治吧。刚把人打发走,御膳房送姜汤的人就到了。 他让人把姜汤搁在桌上,等皇后出来再喝。他想了想,又问来人,宜妃处送了没有。 待御膳房的人也走了,云非才过去,闷不吭声,仰脖子把桌上那一碗姜汤喝了。 厉子羡望了望窗外的天,对她说道:“雨差不多停了,朕想带着皇后去个地方。” 云非“哦”了一声:“去哪儿?” “漱玉山庄。” 云非怔了怔,实在意外。 她虽到周国不久,却也是听说过漱玉山庄的。那是个温泉山庄,泉水的温度随季节变化,冬夏皆宜。 漱玉山庄是专属于历代周国皇帝的,只有凤毛麟角极得圣宠的几个皇后曾跟着皇帝去过那里。就连当今太后,从前只是先皇的妃子,没当过皇后,也不曾去过漱玉山庄。 因此,后宫的人都向往那里,向往的不仅是温泉,更是盛世荣宠。 云非怎么也没想到,她才刚当上皇后,就得此殊荣。 “皇后虽然不娇气,可身子毕竟是自己的。刚淋了雨,不如随着朕,去漱玉山庄住两日。” 她惶然看着皇帝:“皇上知不知道,何为众矢之的?” 厉子羡瞥她一眼,继续逗鸟:“有朕做靠山,皇后怕什么!” “臣妾可不敢狂妄自大到,将皇上当做臣妾一人的靠山。”她嘟一嘟嘴,挑眉说道,“后宫妃嫔一大群,皇上要操的心可真不少。” “皇后这话听着,倒像拈酸吃醋。”他诧异地侧过脸,弯起深眸笑了笑,“那皇后到底去不去?” “去。”不去白不去。 漱玉山庄离皇宫不远,厉子羡命人备了马车,途中不过半个多时辰的路程。 云非上了马车心中还有些不踏实,她今日才带累着后宫众人淋了雨,现在又要一声不响地拐了皇帝出宫。太后会不会怪罪? 马车里宽敞得很,她偏头看见厉子羡阖着眼坐在车窗边,侧脸柔和,淡淡的慵懒消弥了些许帝王的威严。 “咱们真的可以说走就走吗?皇上明日不必早朝?”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又为自己辩解道,“朕不敢做懈怠的昏君,只是新婚温柔乡里,容朕躲一天懒,也不行么?” 云非红了脸,柔唇嘟得像颗樱桃,她瞪他,他却没睁眼。 “可是,淑妃病着呢。” 厉子羡轻轻地勾起唇角,没头没脑地淡笑,这才侧过脸来看她。“皇后今日,变得可爱了许多。” “……”云非没想明白,这前言后语之间是什么逻辑。 她蹙起秀眉,白了他一眼。半点没顾及,人家是大周国不可冒犯的皇帝。“臣妾本来就可爱。” 厉子羡笑着重新闭上眼,云非以为他不打算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却悠悠地开了腔。 “小时候,朕没做过太子,太后也没当过皇后。太后母家是富商,花重金买了个小官。所以,她打从入宫便被人瞧不起,朕出生时,也不被先皇看好。” “朕不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只能努力做个最勤奋的皇子。为了让朕顺利地坐上皇位,母后花了许多心思。后来,拥戴朕登基的臣子不少,他们费了心力,也想从朕这儿求个长远的前程富贵。” “于是,他们将妹妹、女儿,无论是亲生的还是过继的,甚至挑选出类拔萃的舞姬,送了过来,太后替朕收了好几个入王府。” 她点点头:“太后的眼光不错。” 厉子羡面沉如水,不觉噎了噎,这个女人听话听不到重点? “那淑妃和宜妃呢?皇上待她们,应该是略有不同的。”云非歪着脑袋追问。 他想了想,这两个人,的确有些不同。 淑妃入宫的时候,正是燕周两国交战之际,魏王的本意是想与周结盟,此时为大战出点力,日后若是北燕灭了,魏国也能分得一杯羹。 厉子羡并没有想让魏国帮忙的意思,可对于魏王的“美意”,他拒绝不得。当时拒婚,无异于树敌,如果魏王一怒之下站在北燕一边,对周国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他接受了,收了魏国公主入宫,封为四妃之首。可他并没灭了燕国,而是以玉芳菲为条件,偃旗息鼓。 至于宜妃宁心,她是他的表妹。宁氏一族人丁并不兴旺,他这一辈的孩子也没几个。太后挑了宁心入府时,她不过十岁,还是一团孩气。 “对淑妃,朕需顾及魏王三分颜面。而宁心,朕心底里当她是妹妹。” “是表妹!才不是妹妹。”云非纠正了一句,觉得他这回答有点敷衍。古代人不都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么? 他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的心里去。许久,他不知该做何解释。 他不能告诉她,他和她一样,拥有现代人的意识。 他接受不了三宫六院,只愿与一人白首携老;他也不会喜欢自己的表妹,在他心里,宁心的确就是妹妹一样,以亲情为前提亲近的存在。 “皇后放心。”他只说了四个字,眼神温柔,十分郑重。 云非好像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轻轻撇开了脸:“臣妾哪有什么不放心?” 厉子羡又看着她发笑,她的眼睛明亮,像清泉中的宝石,发上一支珠钗坠着长长的流苏被马车颠得来回晃动,仿佛一只抚摸她额角的手。 他心头一动,微微抬了手臂:“这一段路不平,靠过来些,朕扶着皇后。” 云非没动,兔子会怕路不平?她刚想说不必,那人已经直接伸手一勾,将她揽进了怀里。 “皇上……” “别动,”他连着她的手肘一块儿箍着,唇角不经意地上翘,为了不让她跑,他又示弱地说了句,“朕胳膊疼。” 路程不远,皇上很负责任地把皇后“扶”到了目的地。 漱玉山庄虽专属于皇帝,里面也有好几处居所,厉子羡每次来都住在雅星居。他让人拿了张图纸给云非看,让她自己挑住处,云非看了一会儿,又想了想,选了碧波小筑。 禧禄在边上提醒:“这碧波小筑虽然清幽别致,只是简陋了些,恐待慢了皇后娘娘。” 云非心中,有她自己的打算。她笑了笑:“无碍的。” “就依皇后吧。”厉子羡定了下来,又向云非说道,“朕歇一会儿,皇后先去温泉驱一驱寒气,朕等着皇后一同用晚膳。” 云非想着,既是一道来的,哪有把皇上晾在一边的道理?“皇上不去吗?” 他眼尾勾着一抹诱惑,在她耳边轻声询问:“皇后邀朕一块儿?” 云非幡然醒悟,此地既是皇帝专属,想必是独一个池子。以往只有盛宠的皇后来过,她与那“盛宠”之间,还隔着层不可言说的差距。 方才她那无心的一问,俨然是在邀请皇上共浴啊。她面染红霞,飞快地退在一边,向他辞道:“臣妾告退。” 说完,她也不等厉子羡反应,低着脑袋出了雅星居。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但笑不语。 在他们的上一个世界里,关于夫妻间最亲密的那件事,他们做过好几次。可是,明萧到最后也没有娶到她。她就那样洒脱地放了手,让不甘成了他的执念。 这个世界反过来了,她成了厉子羡的皇后,却不肯与他圆房。说真的,他很想念她曾经带给他的欢愉和释放,想念如附骨之疽。 其实,有好几个瞬间,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却感觉到了,她在不知不觉中会忘记他是皇帝,而把他当成自己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无关理智,似是本能。 晚膳后,帝后一道用了些茶,说了会儿话。厉子羡说要去温泉,云非便回了碧波小筑。 碧波小筑清幽简洁,但它旁边有条小路,可以通往一片青青竹林。 云非选了这里,是想见一个人。 和亲路上,她曾遭遇杀手,当时她故意选择了与原主相反的一条路逃生,谁知杀手们还是追了过来。 幸亏,她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命里的救星。 他是位素衣的剑客,脸上戴着面具,云非对于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人很警惕,她问:“你是谁?” 那人没说话,只把手中剑竖在她面前,她看见剑鞘上,有两个被磨损得几乎认不出的字——夜雨。 她想起来了,哥哥玉青山曾说过,他和夜雨剑白惊风是八拜之交。白惊风随玉青山出生入死,在一次拼杀中毁了容,从此便以面具遮脸。直至玉青山身故,白惊风便下落不明。 她问:“你是白惊风白大哥?” 他点了点头。 云非又问:“白大哥可能看出来,追杀我的是什么人?” 白惊风总算说了句话:“看招式,不像出自燕国。” 她颔首认同,她也猜到了,燕周和亲,燕国人是最不想让她这个和亲公主死在本国境内的。 最后,云非回到了和亲使团,白惊风赶往北燕京城,她与白惊风约好,日后在周国见面。 云非知道,玉家被害的消息很快就会流传出来。凭白惊风和玉青山的关系,他一定会探寻玉家惨案背后的真相,然后来周国找她。 作者:推荐基友好文: 《嫁给深情男配(快穿)》BY泉水潺潺,嫁给绝世好男人,走上人生巅峰!(连载) 《(系统)444号馄饨铺》BY九萧,万年名企地府司直营,鬼差定点消费店铺!(完结) 小天使们自行挑选哈~ 第18章 妖后5 碧波小筑清幽僻静,夜色里, 云非执了柄黛青色的伞, 缓缓融入密密的竹林里。 她叫流火在竹林边守着,自己进入竹林, 放了信号。 她并没把握,今晚白惊风会不会来。只是, 周国后宫戒备森严,她难得有出宫的机会, 只能在这里试一试。但愿他已经到了大周京城, 但愿他看到信号, 能够过来。 约摸半柱香的工夫,白惊风出现了, 比云非想象中更快。 他是燕国极有名气的剑客,惊风夜雨, 他人如惊风来去无痕, 剑如夜雨密不透风。 他远远地站在墙边, 依然戴着面具穿着素衫, 像块冰冷的石头。他一动不动,其实他在随时留意着周边的动静。他没打伞, 雨水淋湿了头发和衣服,却不显狼狈。 “白大哥,”云非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去过我家了对吗?你可知道, 灭我玉家满门的,究竟是什么人?” 小雨落在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听不真切。“去过了,不知道。” “不知道,可总能有点蛛丝马迹吧?死了那么多人,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确实什么都没留下。”他顿了顿,在云非失望的时候,他又说道,“没有痕迹,其实就是最重的痕迹。” 云非愣了愣,着急这块石头不仅不爱说话,说话还只说半截。 “你的意思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江湖中虽然有不少剑法高超的门派,可是,江湖剑客大多散漫不羁。做事容易露出端倪。 “是。”他执剑抱胸,“民间尚未发现这样的组织。” 民间没有,那便是王庭。原来那些传说,也并非是空穴来风。云非问:“是李瑾?” 白惊风偏头,看了她一眼,倒是对她直呼皇帝名讳,没表现出大惊小怪。 “没证据,不知道。”说到底,并没有证据直指李瑾。白惊风的思维方式,要么是太严谨,要么是太刻板。 云非问完了该问的事,想起原主到死还放不下李瑾。“听说,北燕京城如今是喜气洋洋。” “是,如今天下太平,今上红妆十里迎娶了名臣之女为后,宫中歌舞升平。皇帝感念和亲之功,说他与和亲公主兄妹情深。” 云非冷笑,只觉得是天大的讽刺。“枉费了哥哥,竟为这样的人卖命。” “他不是为了任何人卖命。” 白惊风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云非点点头,谁当皇帝对百姓都一样,哥哥是为了百姓安康。 临别时,云非没想到这块石头主动叫了声:“玉姑娘。” 现在燕国人叫她公主,周国人叫她皇后,只有流火仍依着习惯叫她小姐,再有例外,就是玉青山的至交白惊风。 云非扭头,听见那石头似的人也会叹气。“青山若知,此时世上只剩你这一个亲人了,他唯一的心愿也便只是你了。保重。” 人生到头一捧黄土,曾经的宏图大志都已放下,死时还记挂的不过是至亲之人罢了。 云非有些伤怀,闷闷地不作声。这种生离死别的情绪,总会让她不经意地想起师父来。 小雨更添了愁绪。 等她抬起头来,发现白惊风已经走了。来去如风,人如其名。 云非撑了伞,沿着小路往回走,流火默默地跟上来。云非私下里没什么主子做派,她像小时候那般牵了流火的手,问:“跟着我来了周国,可觉得孤单?” 流火的笑容里带着安慰:“小姐说哪里话,既嫁来了周国,后宫便是小姐的家,有家有小姐,流火怎么会孤单?” 云非想想也是,燕国的玉芳菲,如今已是周国的皇后了。玉家没了,厉子羡才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望着前头灯火阑珊,心头禁不住生出些温暖。她问了个雅星居门口的宫人:“皇上回来没有?” 那人行礼道:“回皇后的话,还没有。” 云非算算时辰,厉子羡也差不多该回了,索性去温泉馆迎他。 禧禄和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云非进了温泉馆,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她候了一会儿,耐不住冲着后面唤了声:“皇上。”竟无人应答。 她心中有些不踏实了,她晚膳前曾来过,里头池子不算太大,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听不见她的声音。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云非向后头走去,隔着重重的轻纱帷幔,依稀可见顶上袅袅的水汽。她屏息凝听,除了潺潺活水的声音,当真一点别的声响都没有。 “皇上……”她又试探地叫了一声,得不到回应,她果断地掀开了纱帘,走了进去。 厉子羡泡在温泉里,身子软软地靠着池壁,双目紧紧阖着,眼睛以下已经全部没入了水里,包括赖以呼吸的鼻子。可他竟然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点反应。 这意外的一幕,让云非吓得花容失色。她心跳如擂,那一刻手脚都微微发凉。她想也没想,便飞快地冲过去跳进了水里,把人从水下拉起来,拍着他的脸一个劲儿地叫“皇上……” 直到她急了,口中的“皇上”叫着叫着变成了“厉子羡”,他睁开眼,活了。他说:“皇后好大的胆子。” 云非傻子似地愣了半晌,当下火冒三丈。她恨不得再把人按回水里,淹不死也要呛他个半死。 “厉子羡你太过份了!闲着无聊也不该拿人当猴耍,你有本事再沉到水底去等死,看看我还会不会管你,我再管你我是你孙子!” 她转身就要走,厉子羡一把将人拉住求饶。“皇后这都是整的什么辈份?是朕不好,不该吓唬人。” 云非被他死死拽着走不了,而且,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裙,就算皇帝肯放手,她这会儿也没法子见人。 她正进退两难,扭头却见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明亮异常,他含着笑:“其实……朕很高兴。” 云非凶巴巴地横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朕知道,皇后心里没那么讨厌朕,而且,朕若死了,皇后会着急会难过。” 云非撇开头,她还在生气,但是,她没否认。厉子羡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朕一试就试出来了,皇后是喜欢朕的吧?不许抵赖。” 这人顺杆爬得可真快,给他点春风,他就得意了!云非板着脸:“皇上若是爱听这个话,倒也十分简单,只需往后宫里一站,四面八方的妃嫔宫女都会上赶着跑出来对皇上说喜欢。” 厉子羡气得牙痒,见她湿答答、俏生生的模样,心里更痒痒。眼下,她衣衫尽湿,穿了比不穿还诱人,他本就是在泡温泉的,穿的更少。现在抱在一起,脑中起了别的念头,他心跳得乱作一团。 “皇后……”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声音沙哑得厉害,“朕今日没醉,亲一下行吗?” 作者:推荐基友好文: 《娇宠长公主》by抹茶煎饼,人渣前夫也重生了(连载) 《穿成反派无良师尊(穿书)》by青月弦,我家师尊她无良又老不正经(完结) 小天使们仍然自取所需哦~ 第19章 妖后6 厉子羡说:“朕胳膊疼,打不过你, 朕就亲一下, 皇后不愿意了可以随时喊停。” 他这纯属“花言巧语”,倒提醒了云非。她问:“伤口可泡了水?” 厉子羡抬了手臂给她看, 伤处有医用的油布包的好好的。“这下放心了?” 云非没说话,她能说什么呢, 说放心,还是说可以? 他俊逸的面容上泛着粉, 一直红到了耳根, 见她不说话, 他按捺着狂喜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唔……”云非差点没站稳,伸手去抱他的腰, 手下是一片结实的肌肤,她又手足无措地撒开。 不同于昨晚怒气中的狠, 此刻, 他强势却温柔。他像掬着一捧清冽甘甜的山泉, 流连不知归途。 温泉池中水雾氤氲, 气氛旖旎,他说好只亲一下的, 结果一直吻到她喘不上气。她倒是想喊停,可她的嘴没这个机会。 她眼中也渐渐生出池水般的烟波,腿软得站不住,好容易,唇瓣分离, 俩人仍是重重地喘着,心跳加速。 厉子羡眸色沉沉地看着她,拇指在她的耳珠上捻了捻:“我喜欢皇后,皇后有过喜欢的人吗?哪怕在前世,或是在梦里。” 云非只管愣神,像是魂飞到了九霄云外。刚才被他细细地吻着,她脑中便浮现出一种朦胧的想法,当时晕乎乎的,什么也想不清。 现在他一问,她好像想起来了,那是一种熟悉感,是人在忘情时无意中做出的习惯动作和反应。 厉子羡半晌没听见她回答,只见她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么。一会儿,她抬起了头,仰着莹润俏丽的小脸,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她颤巍巍地把她娇嫩柔软的唇印在他的嘴唇上,说:“让我……再试试。” 他怔住,又情不自禁地抱紧她。 温泉馆里热气腾腾的,白色的水雾缭绕中,他们搂在一处,眼中只有彼此。他吻得小心、温柔,压抑着想要肆虐的冲动。她细细地感受着这个脉脉深情的男人,厉子羡就是上个世界的明萧,但他比明萧更爱她。 水温本就很热,云非这会儿的肤色简直娇艳欲滴。吻完了,她还是没回答,依在他怀中默默地喘息。 今晚的皇后有种妖艳的诱惑力,湿透的衣裙松了,厉子羡一低眼就看见昨夜他自己咬出来的草莓印。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的胸膛让她靠着,身体却别扭地悄悄挪开,与她保持距离。 是个男人都经不住这样磨人的妖精,之前见她来找他,他还在高兴,现在却是架在火上烤。若索性似昨晚那般醉了,倒也是勇者无敌,今日清醒着,他倒失了勇气。 禧禄在外头提醒了一声,说时辰不早了。皇帝在温泉馆待了这许久,怕是皮都要泡皱了。 厉子羡应了,却僵着身子没动。云非叫他:“咱们出去吧?” 他缩回温泉里,说道:“皇后先出去,朕一会儿就来。” 流火在外头候着,已经有人备好了干净的裙衫。云非收拾停当,先行回了碧波小筑。 晚风从半开的窗户柔柔地吹进来,卷着竹叶的清香,云非倚在贵妃榻上犯困。她喜欢闻草木的味道,喜欢听山林间的鸟鸣,这漱玉山庄比皇宫好,让她忆起幼年的小兔子在山间无法无天的时光。 她正欲换了寝衣睡下,厉子羡来了。他穿着常服,松垮的袍子拿烟青色的腰绳束着。云非诧异他还没歇下,问了句:“皇上怎么过来了?” 禧禄跟在后面,抱着药箱,厉子羡对于深夜打扰理直气壮:“伤口进了水,皇后既然没睡,不帮朕换药么?” 听他这口气既像撒娇,又像是人家欠他的,云非笑看着他,从禧禄手中接了药箱。 她是个几百年没谈过恋爱的妖精,于情·事上比常人迟钝。可是再迟钝的神经,经历了上个世界,再到了如今,内心的感情也被时间酝酿得发了酵。 她猜到厉子羡和明萧是一个人了,无论他有没有从前的记忆,他对于她而言,都已不再仅仅是周国的皇帝,这个世界名义上的夫君。 禧禄使了个眼色,流火乖觉地随着他退下,轻手轻脚地掩了门。 云非低着头专注地帮皇上换药,屋子里十分安静。许久,她听见厉子羡犹豫着开口:“外头不比宫里,皇后若是要四下走动,还须多带些人手。朕这也是,为皇后安全考虑。” 她指间微顿,听出他意有所指。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这漱玉山庄本就是皇帝的地方。今夜她私下与白惊风见面,原就没打算能瞒得过他。 她手上继续着,轻“嗯”了一声。 她与白惊风说的话,并无不能让他知道的,只是,她是大周的皇后,她与一个江湖剑客无论是请旨见面还是私下见面,都属不妥。也不知,皇上知道了,会如何与她清算。 厉子羡想了想,如此打哑谜徒增些误会,不如将话摊开了说。 “白惊风此人行踪诡异,师承成谜,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后还是少与他见面。” 云非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毕竟,她从前与白惊风并无深交。只是,如今她家破人亡,白惊风是玉青山的至交,又曾救她于危难。这两次相逢,云非觉得,白惊风算得上是个侠客。 她包扎好了,收了药箱。她抬起眼来看他,明亮的眸子里纤尘不染,藏不住阴谋与尘埃。 “臣妾入宫前曾在燕国境内被人行刺,那日,多亏了他及时出现。否则,皇上便见不着臣妾了。” 厉子羡点点头:“朕知道。” 云非目含委屈地看着他,他知道,却在她入宫之后问都没问过。 他安抚性地轻轻捋了下她腮边垂落的青丝,解释道:“其实,在那之后,朕过去两国边境,还让人去查过那帮杀手。只是,因为事情出在燕境内,朕不便声张。” 她没想到是这样,那时她还以为,皇上光知道抢人,却对她漠不关心。 比起惊讶,她此刻更关心的,是厉子羡查到了什么。“皇上知道是谁要害臣妾了?” “还不知道。”这也是他不在皇后面前邀功的原因,没查出结果,过程便也不值得一提。 “臣妾若是遇刺,燕周和亲汤了泡,是不是对魏国最有利?”云非是个直率的脾气,“这事就像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呢,魏国和淑妃,一定逃不了干系。” 厉子羡抿了抿薄唇,淡笑道:“皇后越来越没规矩,无凭无据地,就敢公然怀疑宫中嫔妃。” “臣妾就是没规矩,就是怀疑她了。”她变了脸色,气鼓鼓地撅着嘴,“臣妾差点没命了,当然须自己提防些。她是皇上的嫔妃,皇上只管偏袒她。” 她转身要走,被厉子羡眼疾手快把住了腕子。他用力往回一带,云非刹不住,跌坐在他怀里。 作者:周五上夹子,明天不更,周五晚上再更。 下本开姊妹篇《快穿之佛系女配》打滚求预收——她有点甜,还很有钱(⊙ω⊙) 苏绵:我主动退出,祝你们幸福。 渣男:不!我只想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咣咣撞大墙! 苏绵: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原女主:不!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你才是他心里的白月光! 苏绵:我绝对没有觊觎家产的意思,我要随心自在,过得平平淡淡…… 一众男配女配:请以家族利益为念,任重而道远! 苏绵:我真的只想做个有钱有颜的佛系女配,好吃好玩。 某男神猛地捏住她精致的小下巴,低哑着嗓音问:那我怎么办? 第20章 妖后7 美人幽香丝丝入鼻,厉子羡低下头, 抵在她脖颈间轻嗅。 “朕不偏袒别人, 只偏心皇后。”他没忍住,薄唇在她的香腮上印了一下, “只不过,疑心归疑心, 朕会继续查,没规矩的话, 皇后只能在朕跟前说说。” “臣妾知道的。”她笑着推搡, “夜深了, 皇上该回去歇下了。昨晚没睡好,皇上明日不必早起, 等睡够了臣妾再过去。” 她的笑容在烛火下美得晃眼,他舍不得撒手, 只想就这样将人搂一晚上。 然而, 皇后这是下逐客令了。厉子羡转念一想, 他如今与她独处一阵子, 便会心猿意马,禁不住地想那些不纯洁的事。若是强行留宿, 看着搂着却不能乱动,那漫漫长夜,可怎么过? 他咬了牙,一横心,回了雅星居。说好了要有耐心的, 皇后若是还没准备好,那他便再等等。 次日,皇帝果然没早起,只是,那精神也并没有特别好。云非怎么瞧着,他睡多了,眼下的乌青都睡出来了? 厉子羡被她盯久了,看得不耐烦。他一边撇开脸去,一边刻意地为自己解释。“此间虽好,蚊子却多,扰得朕不曾睡踏实。” 云非昨夜却并未见到有蚊子,可她转念一想,有草木水泽之处有蚊子,也算正常。 禧禄在旁边面无表情:皇上家的蚊子,就是这么神出鬼没! 帝后又在漱玉山庄消磨了一日,午膳时,云非亲手做了个鸡汁鲜笋汤,是晨起时便用慢火煨着的,新鲜脆嫩,油而不腻,让厉子羡很是喜欢。 他细细地品着,问她:“这里头除了鸡汤和鲜笋,还搁了什么?朕喝着,有股子淡淡的清香,一时却又说不上是什么。” 云非露着一双梨涡浅笑:“是淡竹叶。它不仅能做菜做汤,更适宜入药。” 若说做别的,她比不过御厨,可是,她是吃草长大的。小时候淘气,虽不说尝百草,却也啃过许多东西,险些一命呜呼。 厉子羡点着头,赞不绝口,还说回宫后定要多送几本此类的书给皇后,他定然常有惊喜。 用罢午膳,帝后一道烹茶赏花,还趁着雨后初晴,微风徐徐,放了会儿风筝。黄昏时,俩人坐着马车回了宫。 回宫后一晃数日,云非没见到皇上的面。 不过,厉子羡倒是记着,让人送了许多书去柔芳殿。云非看了,有烹制花茶的,有做菜做点心的,有记载草药的,甚至还有染指甲、调胭脂的……总而言之,皇帝觉得皇后喜欢花花草草就对了。 禧禄还奉了皇命,送来了许多衣裳首饰,临走时说,皇上近日政务繁忙,若得空了,定来看皇后娘娘。 云非本想寻个机会,在皇帝下朝之后,主动去看看他。可是,她某天去向太后请安时,太后又向她念叨起“皇后当和睦六宫,应适时劝皇上雨露均沾”的话。 她想了想,罢了,还是别再主动往皇上跟前凑,等他忙过这阵子再说吧。 闲了无事,流火又在云非面前绘声绘色地说她从别的宫人那里听来的闲话。 只因后宫牵动着前朝,那日妃嫔们受皇后之累淋了雨,妃嫔们个个病歪歪的,皇后却跟着皇上去了漱玉山庄,得了天大的圣宠。与那些妃嫔们沾亲带故的朝臣们心里不平衡,又悄悄地在背后骂云非是妖后。 “小姐您猜皇上怎么说?皇上说,朕的皇后,谁再敢骂一声妖后试试,朕砍了他的头!” 流火学完得意地赞道,“皇上好厉害好威风!” “妖后?”云非轻笑了一下,这称呼她听着倒还蛮喜欢的,其实,很适合她,不是吗? 这日,云非见天气好,她想着,也该往淑妃处去一趟。自从在春寿宫中淋了雨,淑妃病了好些日子,既然太后说皇后当和睦六宫,她怎么也该去看望一下这位娇贵的魏国公主。 若真是害过她的仇人,也总该见面的。 巧得很,她在路上遇见了宜妃。宜妃宁心最是坐不住的人,又打小不肯在琴棋书画和女红上下工夫,闲起来真是百无聊赖。 宁心闲着也是闲着,听闻皇后要往淑妃那里去,兴高采烈起来,定要跟着去凑个热闹。 她俩没料到,竟然在淑妃那里,她们见到了禧禄。禧禄在屋外守着,说明皇上在里头。 果然,精神抖擞的大太监给二位娘娘行了个礼,说道:“皇上在和淑妃下棋,皇后娘娘、宜妃娘娘稍等,容奴才进去禀报。” 云非见这情形,便不想进去了。之前听说皇上政务繁忙,她一心等着皇上忙完,如今她冷不防地撞见皇上在下棋,可见这忙不忙的,也得分人。 再说,皇上来看淑妃,陪着淑妃下棋,自己这样子跑进去,既尴尬又不合规矩。 “不必了……”云非抬了手制止,没让禧禄去通报。 她拉了拉宁心,想要领着她一块儿出去,还没说出口,却被她抢了话。 “不必通报了,本宫就要给皇帝哥哥一个惊喜。” 本是云非要拉着宁心离开的,结果变成了宁心拉着云非往里闯。云非身体是抗拒的,奈何宁心是个疯丫头,疯起来力气还不小。 这种事除了宁心后宫里再没第二个人敢,宁心是被太后姑母纵容着长大的,皇帝拿她当妹妹,也向来不忍苛责。 禧禄“诶……”了一声,眼睁睁看着俩人一前一后进去了。他懊恼地一拍脑袋一跺脚,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二人身后。 还没进门,宁心轻叹了句:“好香啊。”云非也闻到了,不愧是淑妃擅香,她这里熏的香当真是沁人心脾,余味绕梁。云非想到厉子羡身处这样软玉温香的所在,皇后的大度说没就没了,胸口像是一团棉花堵得慌。 进了屋,禧禄鬼头鬼脑地躲在后面默默地长舒了口气。幸亏皇上真是一本正经地在下棋,倘若冲撞了皇上和淑妃什么好事,皇上怒了,皇后和宜妃或许没什么大事,他一个太监,如何担待得起失职之过? 几人各自见了礼,厉子羡对于皇后和宜妃突然进来,难免有些意外。 他倒是没责怪,挥了手示意禧禄可以退下了。他笑看了一眼皇后:“今日怎的这样巧,都来看淑妃?可算是,心意相通?” 云非不接话,方才进来时,她看见皇帝脸上的诧异,还有淑妃眼睛里明明有一闪而过的恨意,却还要笑脸相迎。那时,她突然觉得,宁心的莽撞也挺痛快的。 “还真是巧呢,”宁心好动,话也多,“臣妾和皇后姐姐同来,皇帝哥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厉子羡微笑点头,就手把身边的琉璃果盘递给宁心。宁心也不客气,挑了个鲜红熟透的果子,自顾地吃起来。 淑妃却是只有意外,半点都不惊喜,她却优雅含笑:“谢皇后娘娘关怀。” 云非也挂着雍容得体的假笑,不得不做个俗人。“本宫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淑妃,只得借花献佛,带了太后赏赐的人参和阿胶,给淑妃补补身子。” 她这也是留了个心眼,她送的东西出不得差错,索性将太后的赏赐转送给淑妃。万一日后要挑毛病,也没人敢挑到太后头上去。 淑妃满面堆笑,收了礼物又连声道谢。 宁心平时没人玩,难得有人聚在一处,她边吃果子边说道:“皇帝哥哥,别下棋了,咱们刚好四个人,来推牌九吧。” 云非心中闷笑,看她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走了。淑妃打从入宫,好容易等到皇上来一回,被她打扰也就算了,她这是非得打扰到底的意思? 淑妃当着皇上,不敢垮下脸来,想等皇上开金口,帮忙把宁心轰走,皇上却是笑而不语。 淑妃无法,只得婉言说道:“推牌九……可以改日,只是这盘棋,还没下完呢。皇上棋艺高超,臣妾还想多加请教。” 宁心虽天真也听出自己碰了软钉子,她果子也不吃了,委屈地沉着脸不说话。 “推牌九这事让人腰酸背痛,有什么趣儿?”云非解围道,“本宫今早才新做了些芙蓉糕,是照着皇上送的书上做的,宜妃妹妹可愿尝尝?” 宁心扔了剩下的半个果子,点点头。俩人向皇上行了礼,退了出来。 云非送宁心回去,另差了方才捧礼物给淑妃的宫人回去取芙蓉糕。宁心还在生气,忍不住向云非诉苦:“皇后姐姐没入宫的时候,有回皇帝哥哥在我那里,淑妃去了,我还留她一道用午膳呢。为何今日,淑妃与皇帝哥哥下棋,就不带我玩儿?” 云非心中好笑,却越发觉得宁心这性子直率可爱。“淑妃是去年冬天入的宫?” “嗯。听说,因为皇帝哥哥没封她做皇后,她悄悄哭了好几天。” 云非默了一会儿,说道:“宜妃日后若是闲了,可以来找本宫玩儿。” 宁心一双圆眼睛都明亮起来:“当真?皇后姐姐不嫌我烦?” “不嫌。”反正这宫中岁月也是无聊。 只不过,云非想了想她与厉子羡相处时做的那些事,悄悄红了脸,又叮嘱道:“宜妃妹妹这不爱通传的脾气得改改,若是惊了圣驾,你皇帝哥哥不愿意带你玩,本宫也没法子。” 宁心连连点头,就差拍了胸脯保证。 云非陪着她聊了一会儿,待芙蓉糕送到,宁心吃得欢喜,云非这才辞了,回柔芳殿去。 一路上,云非都有些神思不属,止不住地想,这会儿厉子羡和淑妃在做什么。 她做不到皇后应有的大度,绝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她咬牙负气地想,若是皇上今晚当真留宿在淑妃那儿了,她定然卷了包袱溜出宫去,打死再不做这劳什子的皇后。 这样胡思乱想着,她一路回了柔芳殿,连入内殿的门时,身后的流火被人悄悄地拦下,她都没发现。 她只看见里面突然闪出个人影来,一把搂住她的腰便将她压在墙上,吓得她险些惊叫出声。 她正要叫的时候,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他还穿着在淑妃那里看见的那身玄色锦袍,龙纹攒金,就连淑妃殿内那股子柔媚的熏香气也沾染在他的衣服上,挥之不去。 云非闻到这香味就着恼,刚刚又被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她一肚子气没处撒,狠狠地推了厉子羡一把。 “皇上不好好地待在淑妃那里下棋,却吓唬臣妾上了瘾!” 他被推得猛退了几步,险些站不稳。他站住身子,默默地看着她,突然笑了。 “这回朕瞧清楚了,皇后这样生气,是在吃醋吧?” 作者:关在武汉的家里已经41天了,这些日子以来,我看到听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想让自己不难过、不恐慌的时候,我会静下心来码字。 又一本文入V了,谢谢有你们爱我,支持正版。 如果看了,并不喜欢,没关系,毕竟众口难调,也许我下一本,能写出你喜欢的故事; 如果实在要去看盗版,也请您不要在看了盗版后,又回来文下,在免费章 节给我差评。 收藏了我的专栏的亲亲们知道,我从不弃文,这本也会好好写下去。 文笔虽拙,但每一本,我都是认真在写。 爱你们~祝愿亲们平安快乐!活出你想要的精彩! 感谢: 九萧扔了1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5 16:11:30 不可说扔了8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5 18:50:51 心安扔了2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6 01:32:24 抹茶煎饼扔了1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6 19:36:14 请叫我潺潺老公扔了3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6 19:57:17 得吧得吧得扔了1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6 20:14:35 池予扔了1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6 20:34:18 起跃扔了1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6 20:40:31 沧海天炎扔了1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6 20:44:10 吃辣狂人扔了1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6 20:46:44 咸鱼品扔了1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6 21:30:59 玄中扔了1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7 20:28:32 瓶子阿扔了1 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8 00:11:10 读者“甜甜圈”,灌溉营养液+92020-02-26 19:04:35 读者“甜甜圈”,灌溉营养液+82020-02-26 13:48:48 读者“萧家の小妹Aurora Kay”,灌溉营养液+52020-02-25 15:34:14 读者“付贵人渣”,灌溉营养液+12020-02-21 09:36:17 第21章 妖后8 云非板着脸,绕着他走。 白天在淑妃那里, 她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 给他面子。现在到了柔芳殿,她懒得假笑迎奉, 甚至连好脸色都不想给他。 “臣妾要沐浴了,皇上请回吧。” 厉子羡愣了下, 气得要跳起来。“皇后胆子越发大了,动不动敢把朕往外撵?这是朕的天下、朕的后宫, 皇后, 是朕的皇后!” 云非不想和他吵得面红耳赤, 她想保持优雅。她冲着门口喊禧禄,禧禄听见召唤, 飞快地进来了。 云非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皇帝,对贴心周到的太监说道:“把你家主子弄回去, 该用膳就用膳, 该沐浴就沐浴, 杵在这里碍手碍脚。” 禧禄彻底傻了, 这样的话他听见都是罪过,皇后居然敢说。他扑通一下趴在地上, 吓得噤若寒蝉,生怕皇帝丢了脸,拿他的脑袋撒气。 “疯了……”厉子羡寒青着脸,在一边踱圈圈,他冷不丁对禧禄吼道:“还不出去?还要杵在这里碍手碍脚, 还要听着朕如何向皇后赔礼道歉的么?” 禧禄差点惊掉了下巴,屁滚尿流地出去了,他嘴里用只得自己听见的声音嘀咕:“疯了、疯了……皇后娘娘果非凡人,不是仙女,就是妖精……” 门重新关上了。厉子羡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他过去,轻轻扯她衣袖:“别生气了,朕这些日子没来看皇后,是真的抽不开身,并非借口。” 云非淡淡地“嗯”了一下:“三宫六院的,皇上确实很忙。” 厉子羡心下委屈,觉得老天真是不开眼。他日夜忙于政务的时候,皇后没看见,偏偏他今日去了趟淑妃那里,什么都没做,就是下棋说话,就让皇后撞见了。 今日朝上魏国来了消息,说不日将有使团前来,为首之人乃是魏国皇后的外甥,丁灼华的表哥,端州王赵迎。赵迎此来,将向周皇献上魏国今春新出的各色名贵香料,及其他特色物产,再探望一番淑妃娘娘。 可厉子羡总觉得,魏王派赵迎前来的目的,并非这么简单。 所以,他去淑妃那里不是为了下棋,而是想探一探淑妃的口风。还有,之前皇后在燕境遇刺一事,也一直是个谜。 他叹道:“让皇后误会,是联不好,皇后且听朕解释。” “皇上没有不好,而且,此事若让太后知道,倒是件大大的好事。太后日日对臣妾耳提面命,要臣妾劝皇上多去后宫走走,雨露均沾。” 他一听这话便急了,倾身向前步步紧逼着:“朕说了,既然大婚,朕与皇后便是夫妻。皇后说到雨露均沾的时候,可有拿朕当自己的夫君?” 云非瞪着他,她也不想啊。当这个皇后看着风光,却是夹在皇帝和太后中间两头得罪人。她这样的脾气,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活着就不容易。 他一手抵着墙,头低下来几乎要与她额角相触。“皇后不是问,为何朕非要你入宫?朕除了贪图皇后的美色,朕还想要皇后的真心……” 他缓缓地抬起手来,微凉的掌心轻轻按在她的胸口。她丰润的胸房底下,心跳加速。 “朕想要你真心实意地爱慕朕……你敢么?” 俩人离得太近,温热的鼻息相接,融化了她的冷傲。她语气中含了不满和委屈:“凭什么皇上可以三宫六院,爱去谁那去谁那儿?凭什么臣妾就得做贤后?皇上忙,臣妾不敢打扰,一日日地等过来,却看见皇帝在陪别人下棋,臣妾就是生气了,不应该么?” 她说着,清亮的眼眸中掬了一汪水,里面散落着星光。厉子羡禁不住心疼:“只要不说雨露均沾,皇后爱怎么生气都行。” 他低下头,捧住她水嫩泛粉的小脸,深深地吻落下去。她的芬芳,非任何熏香可比;她的甜美,总叫人欲罢不能。 云非还没解气,见他道歉不是道歉的样子,居然还敢反过来占便宜。她之前想的要保持优雅也忘了,本能地以牙还牙,以嘴还嘴。 厉子羡“嘶”了一声,轻抽了口气,这皇帝当的,不知该上哪儿说理去。皇后不乐意,他又被咬了。 于是,皇上只能做了个深呼吸,老实地站在那儿一五一十地解释事情经过。说完了,云非还不满意,她嘴撅得像个樱桃似地问道:“那,皇上有没有像方才对臣妾那样,对待过别人?” 厉子羡故意装傻:“哪样?” 她仰着张俏生生的脸,在他的薄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样。” 他眸光微黯,趁机将人搂紧了几分:“没有。” “以后也不许,除了这个,碰哪里都不可以。”她刁蛮霸道的样子竟也让人着迷,“只要臣妾一日是皇后,就不许皇上到处风流,坐享齐人之福。” 厉子羡十分纵容地回答:“好。” 见他答得干脆,云非孩子气地笑起来,笑容灿烂妩媚,宛如艳丽争春的花蕾漫山遍野地一并开了。 她既满意了,也该对皇帝表示奖励。云非想了想,又大方地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的唇上吻了吻。 他耐不住了。之前俩人一直靠得近,又搂搂抱抱的。后来他还把手放在她胸口,即便起初是没多想,后来也难免会心猿意马。他弯下·身子,把人抱起来,径直往床边去。 云非被放在床上,他绵密纠缠的亲吻便跟着落下来。两个世界了,她了解他的习惯,他也记得如何才能撩拨得她柔如春水。 一会儿,当她意乱情迷的时候,她发觉他的手不知何时移了位置,在解她的衣裳系带。她轻喘着问:“做什么?” “圆房。”声音沙哑得厉害,却是性感勾人。 “天还没黑呢,臣妾不当贤后,皇上可是明君。” 厉子羡此刻只想做个昏君才好,哪怕从此不早朝。他呼吸急促,啄着她的唇:“等不了了。” “皇上还没用晚膳呢。”云非微红着脸,秀色可餐。 “不想吃饭,就想吃你。”他急不可耐地吻在她耳后,又在晶莹如玉的耳珠上吮了吮。 “可是……”她娇滴滴地说着,恰听见禧禄在外面询问是否传膳。“禧禄公公在叫你呢~” 天地良心,禧禄忠心耿耿,他是生怕帝后剑拔弩张地,一言不和打起来,又像上回似的,皇上还受了伤。谁知,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不知谁在背后骂自己? 皇上内心将这个不长眼的奴才骂了个够,这才没好气地轻咬了他的皇后一口。他声音沙哑:“说,你是个什么磨人的小妖精?” 云非杏目圆睁,心里暗叫了三声“天哪”,终于想起皇帝并没有火眼金睛。他这么说应该是……在夸她美丽动人。 帝后整理一番起了褶子的衣袍,命禧禄传膳。 照旧是两个人,一大桌子菜。厉子羡在宫中住得久了,虽是山珍海味,吃着却无新意。 俩人按部就班地用完膳,云非叫人上了些茶点。他眼睛一亮,发现有一碟子芙蓉糕。 那糕点与平日里御膳房做的不同,一看就知道正是她今日对宁心说亲手做的芙蓉糕。他拈了一块尝了尝,笑道:“还知道给朕留几块,算皇后有良心。” 她轻哼一下:“臣妾向来对皇上极好。” “还有,”他又说道,“今日在淑妃处,皇后说要借花献佛,朕还担心皇后拿朕给的东西来转送人。还好不是。” 云非这才想起来问皇帝:“皇上送书也就罢了,送那么些衣裳首饰做什么?” 他暧昧地笑着,对上她摄人魂魄的眼睛。“朕想让皇后记住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 “好,臣妾记着了。就只怕,又有人要议论,说臣妾狐媚惑主。”她盈盈地笑起来,秋水似明珠生辉。 厉子羡一把将人拉过来,坐在他怀里,他在她颈间轻嗅着说:“朕等着呢,看皇后如何狐媚惑主。” 云非窝在他怀中,情爱终归不是她的全部。她突然转了话题:“皇上虽然向李瑾要了臣妾,然而,皇上仍然不会放过北燕的,对吗?” 厉子羡看进她清澈的眸子里,未置可否,喜怒难辨。 “那就请皇上厉兵秣马,寻个恰当的时机,……灭了北燕吧。” 她笑意渐冷,说得淡定。 她曾经只是个一心修炼,不懂天下事的小妖精,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她想明白了许多事。 百姓不在乎谁当皇帝,只要能安居乐业、富国强民。燕国这两代皇帝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当官的恃强凌弱,许多百姓居无定所。有这样的皇帝,只会白死更多像玉家人那样的忠臣。 白惊风说的对,玉青山不是为谁卖命,他不过是想为燕国百姓图个安生。 厉子羡承认,他一直都有灭了北燕的心。不仅他有,相信魏国对燕国也是虎视眈眈。三国中,北燕最弱,迟早必是他人的盘中餐。 可毕竟,皇后是燕国人,他之前还一直在考虑着,若有朝一日发兵北燕,他当如何向皇后解释他的宏图伟愿。 “皇后当真?” “当真,”她伸了玉藕般的手臂,懒洋洋环住他的脖颈,“望夫君能为臣妾一家人报仇。不过,皇上须约束军队,所到之处不得烧杀掳掠,不得让燕国无辜百姓无家可归。” “好。”他淡笑着,在她笑靥如花的脸上轻轻捏了捏,嘴上却叹着气。他揶揄道:“良辰美景,皇后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拿朕当枪使。朕的皇后没有心。” 两个世界了,他将她看得更重,爱得更深。云非的心里也装着他,可是,却不会全心全意地爱他。她是个不懂人间情·事,没有心的妖精。 作者:本世界还有四章 完结 第22章 妖后9 转眼过了月余,魏国端州王赵迎出使周国。 没几日, 宫出便出了件大事。 那日, 皇后得了宫人禀报,说是淑妃得了急症, 卧床不起。云非忙领着人赶过去看看,到了才发现, 除了御医,连皇上和太后都已经惊动了。 内殿门口有人守着, 竟然将皇后也挡驾在外面。云非听见, 似乎是太后在里头与淑妃说话, 淑妃哭哭啼啼的,语调软得不太正常。 皇帝在外头正襟危坐, 蹙着眉,脸色很难看。好些个太医围在一起, 商讨给淑妃的方子, 却是个个摇头,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云非觉察出事情不对劲, 她向厉子羡询问道:“淑妃这是得了什么病?很重么?殿门口的宫人何以连臣妾都拦着?” 他抬着漆黑的眉眼,看了看她, 斟酌了一会儿才回答:“淑妃眼下不宜探视,朕也没进去。” 厉子羡极少说话这样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云非不好再问,只得在一边坐下, 陪他等着太医想办法。 坐了一会儿,她实在好奇,悄悄溜到门口,叫了个知情的宫人,问他究竟出了何事。 原来,今日恰逢赵迎入宫探望淑妃,也不知怎的,淑妃最喜欢的熏香芝兰笑竟被人做了手脚。那香闻着差别不大,淑妃又是难得见亲人,欣喜之下并不曾留意。 待到二人察觉不对劲时,都已着了道了,只觉得口干舌燥,玉火焚身。淑妃怕清誉受损,连忙唤了人将赵迎送出宫去,还没忘了贴心地送他两名美貌的舞姬塞在他马车上。 也不知是熏香太厉害,还是两个美姬太勾人,那赵迎平日里便是位吃喝嫖赌的王爷,这下子顺理成章 ,在马车上就急吼吼地成了好事。 他倒是痛快了,可淑妃现在还熬着呢。女子与男子不同,何况,淑妃是皇帝的妃子。 云非默默地回了厉子羡身边,总觉得,今日之事十分蹊跷。同时,她还有深深的担忧,若是太医一直配不出解药,难不成,要靠皇帝…… 她方才听见淑妃那声音,当时只觉得娇软异常,如今知了底细,再将那声音与皇帝放在一块儿脑补一下,光想想都觉得心中煎熬。 此时,太后出来了,脸色不好看,连步伐都显得沉重。云非巧乖地过去搀扶她坐下,她却十分冷淡。 果然,太后一落座,便看向云非说道:“听淑妃说起,前两日,皇后与魏使赵迎曾起过冲突?” 云非心头一凛,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追究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时机,淑妃非要此时说,太后偏要此时问,只怕,今日之事的矛头竟是指着她来的。 那日,她确曾在御书房外与赵迎见过一面。那人看她的目光不怀好意,让她十分膈应,就像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粘在她身上脸上,看个不停。 俩人因是迎面相遇,不得不见了礼,赵迎得知她是皇后玉芳菲,想起淑妃入宫无宠皆是因为此人。他又是垂涎又是为淑妃不平,言语之间夹枪带棒、绵里藏针。 云非也是个不好惹的脾气,自然是有来有往,字字还击。 她欠身回道:“冲突谈不上,臣妾只是不肯受人欺负罢了。这里是大周,若魏国人敢在大周皇宫里对皇后不敬,大周颜面何在?” “那么,若魏使在我周国的皇宫里出了事,咱们对魏国如何交待?”太后显然是动了疑心,“何况,赵迎初来此地,淑妃亦是深入简出,能碍了何人的眼?” 云非心下冷笑,淑妃这是引导着太后,将一盆子污水倒在她头上了?她正欲辩解,厉子羡也正要开口,太医过来跪下了。 “恕臣等无能。臣等现已验出,芝兰笑中乃是被人加了一味棘兰。棘兰与玉兰花香相似,但是,它与芝兰笑中另几味香料混在一起,便有极强的催·情功效。臣等有罪,虽想尽办法,目前,仍不知如何得解。” 厉子羡眉间深蹙,问道:“宫中可有棘兰?” “回皇上,宫中并无棘兰。”太医恭敬地回着话,“棘兰产于北燕,根茎有毒,宫中从不用此物入药。” 云非愕然,棘兰产于北燕?这后宫算来算去,也不过只有她和流火两个燕国人。这事情太过凑巧,一条条的全都冲着她来了。 太后冷笑了一声:“哀家还听说,皇后这些日子,没少钻研关于草药的书呢!” 云非微愣着偏过脸,看了一眼厉子羡,没错,这事儿他也知道,那些书还是他送的。厉子羡静静地与她对视,黑沉的眼睛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在蔓延,他始终没说话。 “不是臣妾做的。”她没有惊慌失措,脊背挺得笔直,“淑妃擅用香,臣妾却不擅长,臣妾纵然想害淑妃,也不会在熏香里做手脚。万一被她发觉了怎么办?万一她不用这些香料怎么办?更何况,臣妾和赵迎才见过一面,有多大的仇恨让臣妾非要害他们?” “哀家也想知道,这是多大的仇恨。”太后冷眼盯着她,语气凌厉,“若当真闹出丑事,周国与魏国的颜面尽失!幸亏淑妃发现得及时,又处置得当,早早送了端州王出宫,不叫人落下口实。” 好一个幸亏!云非觉得,淑妃真是发现得太及时了,如果有人存心害她,为何不想法子直接让她吃进去?内服的药效岂不比熏香来得更快,来得更烈些? 可重点不在这里,太后问,这是多大的仇恨,这才一针见血。云非怀疑当初遇刺,是淑妃和魏国想杀她,这事,她对厉子羡说过。 她睁大眼睛,再次看向皇帝。果然,他也正森然地看着她,咬着牙。 云非叹了叹,轻笑起来。“臣妾没做过。如今百口莫辩,信不信臣妾,全凭皇上太后。” “如今,哪里还有闲工夫听皇后做些无谓的争辩?”太后寒着脸说道,“眼下淑妃还在里头熬着,太医们束手无策。再怎么说,淑妃是皇帝的女人,皇帝不能不管。依哀家看,还是让皇帝和太医们留下,淑妃自然能安然无恙。至于皇后么,且随哀家回了春寿宫,哀家有的是时间慢慢儿地听皇后说。” 多少委屈也没有这话说得让人揪心,云非心下一片凉意。 淑妃是正经的魏国公主,而自己无依无靠,太后其实一直都想成全了淑妃的雨露恩宠吧?既为皇家开枝散叶,又修了两国之好,两全齐美。 而皇帝,终归是没缘分的,今晚就该是他与淑妃圆房的美景良辰了。到底是他的妃子,太医救不了,他总不可能将淑妃丢给别的男人。 “今日已晚,母后也累了,就不必让皇后再去春寿宫,打扰母后歇息了。”厉子羡神色漠然,撇开脸不去看云非。“送皇后去冷宫待着,日后发落。” 此言一出,云非不再做任何指望了。君恩如水,他到底是不信她。 曾经有多少温柔,此时便有多少心酸的眼泪,一股脑堵在胸口。可是,她没哭。她没吵闹,也没再为自己申辩,说了又有什么用?她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也不能阻拦皇帝和妃子的鱼水之欢。 冷宫里,极其简陋,陪着云非住进冷宫的,只有流火。 月光如水,凄清地照在冷宫的石阶上,云非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月亮。 她在想,当年师父住在月亮里,是怎样生活的?她又想,此刻厉子羡在做些什么?他是如何将淑妃搂在怀里,听她娇软的声音,闻着她身上甜腻的香气…… 她长了这么大,几百年了,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刺得心痛。 看了会儿月亮,她决定去睡觉,晚膳也不曾吃。 流火以为她是伤心过度,茶饭不思,其实,云非只是单纯的嫌弃冷宫里的饭食。她是个在饮食上极挑剔的妖精,不吃也饿不死,要吃就吃最好的。 云非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这里的条件实在是不行啊,连床也这么硬。她睡惯了柔芳殿的舒适大床,一时适应不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不自觉地又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来。 这事说到底,并没对淑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相反,她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既可借此事扳倒皇后,又能成全她一夜承宠。 还有,淑妃自己就是最懂香的人,若说在熏香配料里做手脚,谁又能比得过她?而且,这后宫之中,淑妃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去到她眼皮子底下动香料,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得手? 这样想来,莫非是淑妃用的苦肉计? 暂且撇开入宫前云非遇刺的事不提,云非入宫之后,在旁人看来便是专房之宠。她能感觉到淑妃表面温和,其实一直对她有敌意。 淑妃有理由争宠,可是云非总觉得,若是淑妃自己设了这个局,她不该连魏使赵迎的颜面也不顾。传扬出去,多少有些不体面。 云非思来想去,也不知几时入睡的。今夜虽难眠,她到底没有一颗“为谁风露立中宵”的心。 冷宫里,到底比不得柔芳殿,四遭冷飕飕的。那床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就连翻身,也会吱吱呀呀,响得人心烦。 云非一夜睡得不舒服,醒来时,她起身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边泛着初白。 她唤了声“流火”,不见有人进来,于是慵懒地披散着一头青丝,只穿着身单薄素淡的寝衣去拉殿门,连鞋也没穿。 清风卷着落花吹进门来,凉意扑了人满怀。云非一眼望见,在晨夜交织的天幕下,幽幽暗暗的长廊里,有个玄衣玉带身姿挺拔的人立在薄薄的雾霭中。 恍惚间,又像是站在她欲醒未醒的梦境里。 这都一夜过去了,他与淑妃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么?云非迎风扶着门,默默地想。 厉子羡听见开门的动静,侧过头来看她,那眉眼清冷如画,却又像是遥不可及。 过了一会儿,他迈开长腿,向她走来。 他快走到跟前,云非才想起慌着手脚去掩门。他虽是皇帝,肯屈尊到这冷宫里来,可是,她并不想见他。 门被他轻易地挤开,在她转身想跑的那一刻,他从背后抱住了云非。云非挥着胳膊蹬着腿,又踢又打想要挣脱,她虽舍不得这个熟悉温暖的怀抱,可那里刚刚待过别的女人。 厉子羡任由她挣扎,就是不放手。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露气和寒意,也不知是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死死地搂着她,将脸埋进她白嫩细滑的颈窝里,从后面轻轻蹭着她腮边的秀发。他声音里夹杂着倦意:“别闹,点了一夜的兵,累了。” 第23章 妖后10 云非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他结实紧致的胸腹贴着她的后背。 她一度怀疑, 自己是没睡清醒, 听错了话。她想听皇帝再开一句金口,能让她听明白, 可他就那样静静地抱着她,默了许久。 在这样一个清晨, 整个大周、整个皇宫的人都还在睡梦里,帝后却站在瑟瑟的冷宫内殿门口, 保持着诡异的缄默。 禧禄早已将跟着的宫人们都打发得远远的, 皇帝的行踪是机密, 谁也不许透露半点。他自己和流火始终守在主子看不见,但是一叫唤便能及时出现的地方。 好半天, 云非问道:“皇上方才说什么点兵?先把手放开。” 厉子羡不情愿地放了手,低头见她光着脚, 又重新将人抱起来, 进了屋。云非在穿鞋, 他寻了个破旧的木椅, 也不嫌弃,撩着攒金龙纹的锦袍一屁股坐下了。 “不是皇后叮嘱朕, 要厉兵秣马,寻个恰当的时机一举灭了北燕?” 他抬着漆黑深邃的眼看她,她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在心上。 云非回看他的眼睛,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皇帝之前为了玉芳菲与北燕休战, 如今这女子做了皇后,犯了错,又被打入了冷宫。皇帝震怒,以此为借口再次兴兵攻打燕国,便就说得通了。 “皇上是寻到了恰当的时机,”她幽幽问道,“那么说到底,皇上究竟信不信臣妾没害过淑妃?” “疑心过的。”他实话实说,他是明知道皇后不喜欢淑妃的,在燕境遇刺之事上,淑妃和魏国本就极有嫌疑。昨日,当所有的细节直指皇后,他确实怀疑过她。 可是,他很快便不这么想了。其一,棘兰虽产于燕国,可是皇后入宫前并不知道淑妃用芝兰笑,又怎会带着棘兰这样的东西远嫁?自皇后入宫,宫中出入管控严格,她也再没有机会去燕国弄来棘兰。 其二,皇后若是有心要害淑妃,她一开始便不该随便在皇帝面前说出她对淑妃的怀疑。旁人不知她对淑妃有敌意,她便能更安全。 厉子羡叹了叹:“朕知道皇后的性子,随性直率、爱憎分明。皇后敢在朕面前直言对淑妃的怀疑,也敢当面与魏使赵迎针锋相对,这恰恰说明皇后心中坦荡。朕猜想,哪天若是淑妃真惹得皇后动了杀机,皇后也必不屑于用熏香这样下作的手段,想必是……白刃染血,快意恩仇吧?” 云非依旧是淡淡地看着他,一汪秋水中不觉多了几分认同。她不知道他也有两个世界的记忆,所以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样了解她。 厉子羡坐在那边,拉过她的手,想把人拽到自己怀里来。云非扯着胳膊和他犟着,就是不过去。 “皇上还没交待,昨晚……昨晚皇上是几时去点的兵,去之前……”她说不下去,红着脸又是委屈又是心酸。 厉子羡竟然听懂了她这隐讳得厉害的话,他似笑非笑地攥着手没放:“你和太后一离开,朕便召了兵部的人连夜入宫,商议妥当后又悄悄离宫去了校场。” 他趁人不备,稍一用力,到底将她拖拽过来,云非没站稳,正如他意地坐在他腿上。 “放心,朕既答应过皇后不碰别人,自然能做到。昨夜,朕没进过淑妃的内殿,”他搂着怀中的人儿,在她香腮上吻了吻,轻咬着耳珠说得暧昧,“那件事,朕只想与皇后做……” 云非将将安下心来,却听得双颊飞霞,面若桃花。 “可是,她到底是宫中的妃嫔,太后又是处心积虑地想要成人之美。皇上就那样走了,不管了么?” “哪里有不管?朕不是留下了一屋子的太医么?太医虽配不出解药,但是加以舒缓的法子总是有的。只要先舒缓着,太医们必能医治。”厉子羡使坏地瞟她一眼,又故意说道,“若实在是医治不了,朕再听了太后的话,做个孝子,去陪陪淑妃?” 云非一愣,扑在他胸口直接上了粉拳,好一顿捶打。“皇上存心的是不是?臣妾如今冤枉也受了,冷宫也住了,皇上还不满意,偏要看臣妾伤心难过!” “朕还真想看看皇后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双手用力,将她的一双手腕按在他怀里,语气间透着说不出的伤感,“皇后难过,朕又何尝不难过?” “皇后从不在朕面前哭闹诉苦,无论是受了委屈,还是遇到了危险。昨夜朕一直在忙着,却放心不下你,特意差了人来看过,回去的人说,皇后睡了。朕办完事便来了殿前等着,一想到皇后竟然睡得着,朕心里就难过。” “偌大的后宫,朕只爱慕皇后一个。可是,你没真正地把我当夫君,你没想过要依靠我。” 昨日之事,无论害淑妃的是不是皇后,厉子羡都会当机立断将皇后打入冷宫,为对燕发兵制造借口。可是,他知道皇后心里委屈,他真怕她对他灰了心,放了手。她是个那么狠心的女人,在上个世界里,她可以扔下满心期待的新郎,走得那么决绝。 云非想起,她刚入宫时,流火便对她说过,活在后宫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皇帝。 她从来不争宠,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倾世恩宠直接降临在她的头上。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她肯依靠他,肯多爱他一点,这个男人会把天下都捧到她面前。 云非被他说得动容,像他那般清冷自持的男子,能说出这些,已是极难得的事。她侧身勾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胸前。“从今日起,咱们夫妻一心。皇上说,好不好?” 他勾起她俏嫩的脸,轻抵她的额角说“好”。她从没说过爱他,今日这句话,已经是她说过最动听的情话。 禧禄在外头提醒了一声,厉子羡明白,自己该走了。他今日还须早朝,还有,军队若要出征,还有些事情需要筹备。 他搂着云非纤细的腰肢,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到了夜里,朕再来看你。” “臣妾明白的。”云非从他腿上下来,依礼相送。 她这个皇后毕竟是被皇帝打入了冷宫的,皇帝当然不能公然频繁地来看她。 云非以为,要到了半夜三更,宫中的人都睡下,她才会再看到皇帝。没想到,午休时,她一睁眼就发现床边站了个人影。 她坐起来,刚要去掀纱帐,厉子羡便像条鱼似地钻了进来。他里头穿着寝衣,外面披了件松垮垮的袍子,沾了一身外头的凉气。 云非吃了一惊:“皇上怎么不在霞光殿午睡?” “朕想你了,”他笑了笑,自晨间过来,与她打开了心结,他如今说话也直接多了,“还要好几个时辰才天黑,朕想和皇后一块儿午睡。” 云非怕他着凉,忙帮他宽了外袍,掀开被子让他进来。俩人一头躺下,她又挨着他,想帮他暖暖。 厉子羡向来不怕冷,俩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倒渐渐觉得浑身燥热起来。她身子软软的,隐约感觉到玲珑有致,不似大婚时,她与他守着楚河汉界,各睡各的。 他沉着眸子,动了动喉结,缓缓伸了手在她后背搂着。“皇后,咱们……圆房吧。” “在这里?”这里可是冷宫。大概,还从没有一对帝后是在冷宫里圆房的吧? “嗯,”他贴过来,在她的柔软的唇上厮磨辗转,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只要有皇后的地方,便是人间温柔乡……” 他的吻渐渐与呼吸一样气促,云非水汪汪的眼睛里幻化成一片迷蒙的烟雨。 快乐时而如烈火熊熊,时而如惊涛荡舟,水火交织间,有婉转的莺啼声流泻。春光无限,自是人间四月天。 他满足时,低低地唤她“菲儿”,听起来,倒像她原本的小名“非儿”。他依然还将人搂在怀里不放,她的滋味太好,无处不叫人留恋。只是,这样一闹,他哪里还有午睡的心思? 他一面缠着她,一面叹气:“都怪皇后不好,不肯早些圆房,荒废了许多时光。可惜,朕即将出征了,等朕凯旋时,有了大把的时间,定要与皇后就这般厮混一整日方得解馋。” 云非又想笑他,却又惊讶:“皇上是说,要御驾亲征?” “嗯,三日后出发。”他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总不能一直委屈着皇后,住在这样的地方。” 他见皇后低垂着眉眼,轻颤着睫毛不说话,又安慰她:“皇后不必忧心,朕已有妥当的安排。朕不在宫中,自会有人将京城的动静报于朕知,禧禄就暂时跟在皇后身边,听你差遣。勇威将军孙捷领兵三万留守,当保京城平安。” “人家没想那么多,”云非嘟着红唇,纤纤玉手按在他结实的腰线上,“人家不过是心疼皇上,心疼自家夫君罢了。” 她这娇滴滴的模样和腔调,瞬间勾得他欲罢不能。他身子往前挤了挤,一时气喘吁吁。 云非感觉到了,她推了推,倒像是欲迎还拒,最终只轻唤了声“皇上……”,剩下的话都被他吞进了肚里。 御驾亲征前这几日,厉子羡每每悄悄地来,又神清气爽地离开。云非怎么觉着,她与皇帝光明正大的夫妻,倒做得像偷情似的。 皇帝并不嫌弃冷宫里简陋,既然皇后住得,他自然也住得。只因每日里有了惦记,他反倒觉得冷宫里是一室春意,连富丽堂皇的霞光殿都比不上。 在外人看来,冷宫里依然是破旧萧条,但厉子羡悄悄让人换掉了每日送去的饮食,又为皇后添了些被褥和用具。皇帝唯一忍受不了的,是那张摇晃起来吱呀得厉害的破床,他差点想要叫人来换掉,可是,皇后不许。 皇帝一咬牙,罢了,反正冷宫清静,就算是床垮了,也没人能听见这动静。 作者:有没有可爱的小天使出来讨论一下剧情啊啊啊~ 随便说点啥都行啊啊啊~ 第24章 妖后11 魏使赵迎自那日后,很快回了魏国。走前, 他得了许多回赠礼品, 尤其是几个绝色歌姬甚得其心。 厉子羡御驾亲征前,有人听见他在春寿宫中与太后起了争执。宫中人皆知, 皇帝虽然性子清冷,却是个孝子, 几乎从不忤逆太后。那日却不知是为何缘由,俩人互不相让, 争了许久。 外头守着的宫人只听见, 太后声声哭诉, 历数从皇帝出生到他登基,期间她付诸多少艰辛。皇帝说话的声音则十分压抑, 唯有最后一句振聋发聩,他说:“儿子愿母后千秋永盛, 福寿安康, 可她, 是儿子的底线!” 周国大军压境, 势如破竹,打了燕国一个措手不及。 李瑾失了玉青山, 失了玉家一门武将,也早就失了民心。新的大将军不知苦练本领,勤读兵书,却迎来送往,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 李瑾以为, 一个玉芳菲至少能换燕国数年平安,她既得封后,说明厉子羡是看重她的。谁知,这么快烽烟再起,周军又一次兵临城下。 和周国厉兵秣马的虎狼之师比起来,燕国那些刚刚得以喘息,尚沉浸在皇帝大婚的歌舞升平中的将士们,简直不堪一击。李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军一路杀来,长驱直入。 厉子羡银甲长剑,听着战场肃杀的声音,城门被沉重地撞击、刀剑发出的金鸣、羽箭刺破身体……恰在此时,他收到紧急信报——魏国军队趁着他领兵出征,大周国中空虚,魏国大将军司马赞领兵二十万,攻打周国边境要塞风州。 几乎在厉子羡得到消息的同时,这消息也送到了京城。 皇帝出征后没几日,云非便得了太后懿旨,出了冷宫,住回了柔芳殿。她不懂其中奥妙,但她猜想,太后突然变得这样“仁慈”,应该是得了皇帝的授意。 太医们总算是配出了解药,还趁机为淑妃好好地调养了一番身子。只是,淑妃得知皇后轻而易举地出了冷宫,心中不甘,跑去找太后哭了几次。 太后只得用息事宁人的口气多加安抚,说皇帝此去若是真的灭了燕国,皇后之位迟早易主。淑妃这才存了一腔希望,安心等着厉子羡回来。 谁知,皇帝还没回来,魏国反目攻打周国的消息却先传到了京城。自此,太后看待淑妃便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淑妃夹在魏周两国之间,日子过得十分难捱。 燕周魏三国之间的关系一向微妙,国之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厉子羡自少年便深谙帝王之道,他知魏国皇帝老奸巨猾且凶残暴戾,他从不曾放下过对魏国的防备之心。 因此,他此番对燕出兵,并未出倾国之力,而是悄悄留下了重兵,防守风州。 魏国皇帝奸滑,大将军司马赞更是身经百战,颇有谋略的人。他数日攻打风州不下,便已猜到厉子羡留了后手。司马赞继续佯装攻城,却声东击西,掩护了半数人马神鬼不知地绕开风州,直取大周京城而去。 这日,云非召了勇威将军孙捷入宫,在妙仪亭议事。 皇帝走时,留下一柄御用飞龙宝剑给皇后,凡见飞龙者,如见圣驾,皇后有先斩后奏之权。厉子羡原是担心自己不在京城,皇后受人欺负,没想到军情突变,整个皇城安危都要交到皇后的手中。 云非和孙捷正说到司马赞之子司马瑞亲率十万精兵,转眼已过东岭,或许十日后便将进犯京城。此时,信使送了皇帝亲笔书信给皇后,禧禄接过来,三步并做两步,捧到云非面前。 云非打开看了。厉子羡此时心急如焚,实在是忧心京城与皇后安危,他说,两日内必取北燕,然后马不停蹄,赶回来救京城之急。 她说了信中大意,禧禄面带喜色地说道:“若皇上能赶回来,那就太好了!” 云非却沉吟着问了句:“若是叫皇上不必赶着回来呢?” 禧禄呆若木鸡地站在一边,不明所以。孙捷试探着问道:“皇后有了别的主意?” “魏国想趁火打劫,咱们不如给他点教训,也顺便助着皇上,一举收了这天下!” 她这一句话,柔柔弱弱如涓涓细流,落进人心里,却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是气魄,也是胆寒。 禧禄傻愣着不敢说话,他只觉得皇后怕是疯了。孙捷亦是惊得半晌未语,忽尔抱拳道:“请皇后示下!” 云非提笔,想了想,问孙捷:“将军可知,围魏救赵?” 勇威将军一脸茫然:“哪里来的赵国?” 议事两回,云非知道他是个熟读兵法之人,只不过,这个世界里没有《孙子兵法》,那么就算有这一计,自然也不叫围魏救赵。 她明白了,落笔给厉子羡回信,只写了四个字:围魏救周。 眼下,皇帝回救京城显然不是个好办法,他纵然两日内能如期拿下北燕,可是,他在回转途中必然遭遇风州的司马赞。司马赞既能官拜大将军,一定没那么好对付。 如果,厉子羡取下北燕后,沿东南而下,破桐城,对魏国大军压境,魏国为保皇城安全,必调司马赞回守。燕国弱,位于燕魏之间的要塞桐城必然防守松懈,厉子羡可以很快深入。但是,从风州到桐城,司马赞却是千里驰援。 孙捷见她写完这四个字,略加思索,赞许地点点头。继而,他蹙眉说道:“此计虽好,只是,京城当如何严防死守,以抗司马瑞手中这十万兵马?” 禧禄仍在旁边冒冷汗,皇后娘娘纵有谋天下的胸襟,也须得先保住自家的京城才行啊。司马瑞手中兵马明显多于孙捷数倍,当如何拒敌? 云非沉着如水的眸子,对着桌上地图默看了半晌。“只能智取,险中求胜。” 世人不知,一只兔子要想修炼成为妖精,并不是件简单的事。那没日没夜的修习和苦练,不仅清苦而且繁琐。若说各类玄学,人间几乎失传,唯一的妖精云非,可算得上此类鼻祖。 云非是个武力值不算太强的兔子精,可是,她精通各类奇巧术法,变幻机关。这些东西,在现代世界用处不大,但这个时候,却可以用来救命。 这日之后,云非陆陆续续绘制数张阵形图,命人送出宫去,交予孙捷。再由孙捷传达各关隘布置下去,在从东岭而来的一路上,将云非授意的阵型布好。 因敌强我弱,她所绘阵型,皆是最大限度上利用地理之便,增强守军的优势。用来构成阵型的,也不一定是人,除了人,还有山石、竹林、湖泊……皆可为其所用。 孙捷每每收到图纸便要感叹,这位皇后的脑子里也不知道装了多少奇思妙想。尤其是当前方不断有敌军受阻的战报传来,让人们惊喜雀跃。 也有些图纸,是他不能完全看明白的,但他此时已经对皇后信服得五体投地,即便看不懂,他也照着做。 厉子羡在燕国收到皇后回信,他看完又是意外又是担忧,第一个闪念竟和禧禄是一样的——他这位皇后,可真够疯的。 一统天下固然是他少年登基便已有的宏伟梦想,可是,赌得这么大,押上了整个大周的皇城和宫里他牵挂的人,他实在是输不起。她一个弱女子,竟有这般的胆识和魄力。 他提前半日拿下了北燕,按照他和皇后约定好的,他约束军队,所到之处不得烧杀掳掠,不得让燕国无辜百姓无家可归。 入了北燕京城,捉了皇帝李瑾,他又当着百姓的面,杀了几个恶名昭著的贪官污吏,各州各县开仓放粮。 厉子羡依计沿东南而下,至燕魏边境,攻打桐城,彼时,甚至有许多燕国将士自愿加入,被厉子羡收编为一支新的队伍。他果然很快攻下桐城,以凌厉攻势直入魏境,魏国皇帝这才急了,命司马赞弃了风州,截堵周国大军。 厉子羡竟然没有回救京城,而是杀去了魏国,这不仅让魏国皇帝有点慌,周国皇宫里也慌作一团。后宫妃嫔们胆小,本是个个巴望着皇帝能回来救自己,谁知道,希望却落了空。 这日,皇后与众嫔妃皆在春寿宫中向太后请安,落座后,也不知怎的,话题便落在了当今的战事上。 静贵人柔声道:“皇上胸怀大志固然是好,只是,事关皇城与太后安危,皇后娘娘拿主意时,竟不曾与太后商议么?” 太后不满地瞟了云非一眼:“皇后如今越发莽撞,皇后自己不怕死,莫非竟连着皇帝和大周百姓的性命,也都不顾忌么?” 云非沉着应道:“皇上若是即刻回来,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白白损兵折将罢了。” 太后听她这话,更是不悦:“你没当几日皇后,却猖狂成这样。哀家当年跟着先帝经风雨见世面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淑妃与静贵人素来交好,淑妃怂恿着静贵人替她开了头,她却等着太后被挑起火来才开口。 “臣妾早有心,想要修书一封,劝父皇收兵。可如今,皇上对魏国开战,臣妾再劝也没用了。臣妾人在京城,心中时时惦记皇上安危,夜不能寐。” 她这样一说,好些个妃嫔坐着悄悄抹泪,她们自己怕死,也担心皇上安危。皇上若是战死了,她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淑妃若是真有这想法,便该早些对魏国皇帝好言相劝。如今眼看着,即将兵临城下,你父皇不仅不会听你劝,只怕,连你的生死他也早就不在乎了。”云非冷冷地反唇相讥,“还有,魏使赵迎到周国做什么来了?真的只是送礼这么简单?魏国想必是蓄谋已久,早有打探大周京城防御之意。” “你胡说!”淑妃被戳中痛处,禁不住当场哭起来,“分明是你陷害我和表哥,这才激起两国之战。” 她起身盈盈一跪:“请太后做主,太后若开口请皇上退兵,皇上必然肯的。臣妾也愿拼死一试,请求父皇同时退兵,以求两国重修和平。” “淑妃先起来吧。”太后听她一说,竟有些犹豫。 淑妃身后一嬷嬷连忙将自家主子搀起来,扶着重新入了座。她是自幼照顾淑妃的乳娘,感情深厚,今见淑妃哭得伤心,竟不顾身份说道:“太后明查秋毫,皇后是个自己母国被灭都毫不痛心之人,她又哪里会顾及旁人的生死。” 云非禁不住冷笑:“这是什么地方,却是什么人都敢在此胡言乱语?有胆子就站出来,让本宫瞧瞧。” 那嬷嬷仗着太后在,皇后也不敢一人说了算。且她察言观色,太后亦是对皇后不满,早有召皇上回来的意思。 “老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肺腑之言,皆是为了皇城安危。”她大模大样地跪在中间。 云非冷哼了一下,蓦然起身,满目威严:“大周皇城的安危,便不必你一个魏国的奴才来忧心了。” 她“噌”地从身后禧禄的手中拔出飞龙剑,剑光一闪,寒气逼人。妃嫔们纷纷惊叫出声,太后也诧异地冲她嚷道:“皇后要做什么!” 云非拎着剑,走了两步,手臂猛地往前一送,白刃穿过胸膛,血水四溅。那嬷嬷直挺挺地倒下去,至死不信皇后敢在春寿宫直接把她给杀了。 “即日起,再有妄图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妃嫔们花容失色,个个抖成一团,说不出话来。淑妃愣了半晌,扑在地上呼天抢地。太后气得脸色煞白,颤着手指着云非好一会儿,她突然转而笑了起来。 “皇后虽非出身皇家,却果然是将门虎女。哀家老了,自有皇后助着皇帝,成就千秋大业!”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子羡与司马赞决战于曹阳,周国这边,司马瑞终于兵临城下。 司马瑞虽然一路上遭遇奇阵,损失惨重,但双方兵力依然悬殊。城关三日后失陷,孙捷奉皇后之命,早早疏散了城中百姓,将最后的兵力退守皇宫。 云非就凭借皇宫内外布局,设下大阵,与司马瑞展开最后的对决。决杀当日,她下令所有妃嫔和宫人聚于柔芳殿不得外出,这里是玄阵中最安全的地方。 她心里明白,至此,她和大周都已退无可退。 今日之战,她不是在和司马瑞决一生死,而是,她必须为此时征战于魏国的厉子羡,守住他的亲人和后方。 孙捷和司马瑞各自领兵打了一天一夜,周军于次日进入宫墙,此时,周军已伤亡过半。 打进来的司马瑞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他从一个陷阱掉入了另一个陷阱。同时,孙捷悄悄抽调出来,埋伏于宫外的队伍开始内外夹击,瓮中捉鳖。 司马瑞没了司马赞的外援,他一样是退无可退,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按照云非和孙捷的预测,日落时分便可以结束战斗,全歼魏军。就在此时,有人来报,宜妃中箭,命在旦夕。 云非一边赶过去,一边询问怎么回事。 原本太后和妃嫔们都好好地待在柔芳殿,她们望见西边有火光,似是春寿宫的方向。太后也不知哪根筋抽了,多少金银珠宝不管,却非要跑回去看看她的木棉树。若是毁了,也至少折一株回来做纪念。 宫人们拦不住,只有宁心敢去拦。她是姑母宠大的,关键时刻不能不管。 结果,太后没去成春寿宫,她跑出柔芳殿不远便遇到了数枝冷箭。宁心救了她,可是,太后如今又是哭花又是哭人,直接哭晕在柔芳殿。 云非命人把宁心放在床上,亲手把了她的脉。来传话的人说的没错,她已经命悬一线。然而,此时后宫没有太医,太医们要么吓跑了,要么正在刀光剑影的烽火边缘救治伤员。 宁心也知道自己快死了,平日里粉嫩透白的一张圆脸此时白得像张纸。她用沾了血的手拉着云非,嘴角吃力地扯出一抹浅笑:“皇后姐姐……你跟皇帝哥哥说……说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这一声“姐姐”和“哥哥”戳中云非心底的柔软。这些日子,宁心常常来柔芳殿找她玩,她记得厉子羡说过,他把宁心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而云非,也把她当成了妹妹。 云非的一只手任由她握着,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额头。 “放心,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姐姐一定让你活着等到能救你的太医……” 作者:下章 完结本世界,谁害女主,有没有人要猜猜看? 第25章 妖后(完) 身体像一片飘在水里的树叶,像一颗浮于空中的雨点, 这一次, 云非睡了快两天。 一切尘埃落定,只是, 累倒了大周的皇后。 之前排兵布阵,殚精竭虑, 后来又为了让宁心活下来,云非在重新拥有意识的第一时间里, 想到的是经典的广告语“身体被掏空”。 她动了动, 感觉到一只宽大的手掌在轻抚她的脸颊, 掌心里有握剑磨出的薄茧。她睁眼便看见了忧心忡忡的皇帝,他见她醒了, 缓缓地俯下来,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他的声音很疲倦, 也很深情, 只有一句话:“皇后, 朕很想你。” 云非怔怔地看着他, 勾着唇角笑起来,越笑越明媚。她抱住厉子羡的脖子, 很是张狂:“咱们赢了?咱们赢了!” 他回来了,她还活着,他们还在属于自己的宫殿里,那一定是赢了。 厉子羡也跟着她笑,手臂搂住她削瘦的身子又忍不住满怀心疼。认识她两个世界了, 他就知道,这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这回她赌得真够大,让他险些怀疑自己这个世界的死法是被她吓死的。 她如果与皇城同归于尽,他这个世界的任务又失败了;可她保住了皇城,保住了宫里所有的人,让她的皇上得以先灭北燕,再取东魏,从而一统天下。 厉子羡此时应该是春风得意的,然而,当他一想到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他的笑容却黯淡了。 有时候他会想:若我不是我,而你也不是你,那该有多好? 然而,他若不是他,而她也不是她,他们将注定无缘相逢。 云非这病主要是由强行挽救宁心而起的,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她自从醒来便被厉子羡逼着一日三餐的补品吃下来,差点补得流鼻血。 她的身体是独一无二的,她的生命元气可以救垂死挣扎的人,可她知道,她能救别人,却不能在未来某天一息尚存时自救。这是天意。 皇后又名正言顺地成了专房之宠,帝后小别胜新婚,厉子羡夜夜都不肯安分。 起初那晚,他还顾念着她病刚好,本只想与她盖着大被纯睡觉。可是,想了那么些天的人总算躺在一起了,他又忍不住想抱一抱,再亲一亲,然后说就看看不乱动……最后,厉子羡干脆将她的手拉过来让她感受大势所趋,嘴里可怜兮兮地求情:“可以么?朕实在耐不住了。” 沉沦时,他在陶醉中唤回一丝清醒,他在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斯柔情足慰平生。 天下初定,三国归一,厉子羡每天更加忙碌。皇宫里遭逢一场大难,这些天来,工匠们忙于修缮,太医们也东奔西走。 宜妃需要疗伤换药,几位吓破胆的贵人要治梦魇,太后看见所有她喜欢的花都毁了,终于一病不起。 最惨的要算淑妃,她之前亲眼看见乳娘死在面前,浑身是血,她便又是伤心又是害怕,夜不能眠。 那日她和其他人一起躲在柔芳殿,她趴在窗口先是看见宜妃中了箭血流不止,后又看见从对面屋顶杀出个敌兵来。那人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脖子撞在根纤细如线、锋利如刀的银丝上,血乎乎的脑袋直接滚落下来,还顺势砸在窗台上弹了几下。 她当即被吓得肝胆俱裂,昏死过去,醒来竟然神智失常了。 后来,云非带了人去看过淑妃,淑妃自始至终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无论对她说什么,她只会回答一句:“不是我杀的。” 云非问她:“本宫入大周之前,在燕境遇刺,那些杀手是你或者你的父皇派来的吗?” “不是我杀的。” “芝兰笑被人做了手脚,我被冤进了冷宫,是不是你在害我?” “不是我杀的。” 云非叹了口气,失望地走了。魏国被灭,魏国皇帝被羽箭射死在皇城上,对于淑妃而言,她大概根本不愿意再清醒地活着,徒惹悲痛。 云非转而去探望了宁心,宁心伤得重,至今下不得床。以她那个好动的性子,天天躺着发牢骚,盼着有人去陪她。 厉子羡回京后,曾去看过她两回。他回来便向皇后说笑,宁心如今变得像个说书的,逢人便夸皇后姐姐如何神勇退敌,如何用祖传灵药救了她性命。 云非听他这样说,更是心软,只要有空,便常常去陪宁心。 这日,云非哄着她喝了药,一时好奇,问她:“你可知,太后为何如此看重她宫里那几棵木棉树?” 她这可是问对了人,宁心正憋闷得慌,靠在床头说起来便滔滔不绝。 “姑母那些陈年旧事,她不爱和外人提,可是,皇后姐姐不是外人。” 宁太后的父亲是位妙手回春的医者,当年,父亲曾带着她四方游历,也曾到过燕国。 燕国先皇李萦自幼体弱,当时初登大宝便得了重病,京城中张贴皇榜,寻求名医。宁太后的父亲揭了皇榜,她跟着父亲入宫,为李萦治病。 那时的宁太后正值青春妙龄,她躲在父亲身后悄悄看了李萦几眼,禁不住芳心暗许。 宁大夫医术高明,经他医治,李萦果然有了起色。他非常感谢宁大夫,也看上了宁家女儿秀外慧中,清水出芙蓉。 治病期间,李萦和她情意款款,郎情妾意。她曾对李萦说,药方中有一味木棉,生于民间,不仅可以入药,开花时更是橙红鲜艳,花姿迷人。李萦便赞道,她就是他心中最美的木棉花。 他许诺她,只待他病体痊愈,便会给她名分,将她收入后宫,让她一生坐享荣宠。 可是,李萦的病好了,他却忘了自己曾经的诺言。燕周两国之间战火不断,他到底还是听了群臣劝阻,不肯纳一个周国人在枕边。他有三宫六院,当他病好了,他很快便投入了左拥右抱的温柔乡里。 宁大夫揣着他赏赐的金银,带着女儿回到了周国。后来,女儿劝他别再四方漂泊给人治病,他便用李萦赏下的重金,在周国买了个官做。 官虽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他的女儿却被选秀入宫,步步升迁,成了周国先皇的妃子。 或许,女人总是忘不了自己爱过的第一个男人。云非心想,这就是木棉对于太后而言与众不同的意义。 她突然也明白了,为何当那些木棉树一夜之间化作灰烬,太后也便卧病在床,一夜苍老。 李萦早就御龙归天了,如今,他的国也破了,木棉树也没了,他们之间早就该尘归尘,土归土。当一切爱恨都没了寄托,生命也变得了无意义。 宁心说了这许久的话,也该歇下了,云非叫她好生养伤,等伤好了,又可以常去柔芳殿。 云非辞了她出来,站在明媚的阳光下,晴朗驱散了京城的阴霾,大周的天气已经暖了起来。 她想起原主的记忆里,也是在这样放晴的阳光里,有位翩翩的皇家少年郎笑着对她说:“等你长大了,我娶你。” 算算日子,李瑾也该押解到京了。 云非问过了皇帝今日的行程,禧禄如今已经回了厉子羡身边,他说皇上今日一天都得忙着,午膳后还需召见几个朝臣。 于是,她没惊动皇帝,换了男装,带了两个人,便装简从出了宫。 出宫后,她先寻了个僻静之处,放了信号,等着白惊风出现。今日,他来得略迟了些。 云非为他准备了一套侍从的衣服,叫他换上。白惊风似乎是不大情愿,他问:“要去哪?” “京郊天牢。” “你要去看李瑾?” “不,我要去审他。”云非想着,白惊风和玉青山情同手足,对玉家的事,他一定是关心的。 果然,他想了想,点点头:“好。” 云非带着白惊风进了天牢,见到了李瑾,并没费太大周折。毕竟,之前皇帝不在时,整个京城都在皇后的掌控之中。如今皇帝回来了,却并没明旨说要收回皇后的权力。 管事的人也曾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先将人拦下,再命人速去宫中向皇帝禀报。可他转念一想,实在是忌惮皇后手里的飞龙剑。 他早听闻皇后是个杀伐无情的人,今日他若敢阻拦,皇后赏他个身首异处。他日就算皇帝知道了,站在他这边,也最多不过追封他一个忠君小能手,多给他家人一些抚恤金。皇上若是赏他个大金牌,他也没脖子戴了。 厉子羡顾念李瑾好歹是个亡国之君,让人给了他一处干净明亮的单间。云非去的时候,他就站在高高的窗户下面,阳光温柔地洒在脸上,他长身玉立,转过头如记忆中对她浅笑。 云非以为,他是贪生怕死的。或许,他也是真的怕。可是,到底是坐过龙椅掌过天下的人,他经历了大富大贵,如今成了阶下囚,他也不想丢了李家的脸。 他一无所有,仿佛又变回了曾经温文多情的少年。“想不到,我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 云非淡漠地看着他:“你杀我玉家满门的时候,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从龙椅上拽下来,死于非命么?” “我没有杀你的家人。”他说的肯定,说完,他停了一会儿,似是想着如何辩解。 “我承认,让玉青山粮草不济战死沙场,是我失职;我也承认,为了谋求一时安稳将你远嫁,是我贪生怕死。我飞快地册立了皇后,举国同庆,不过是自欺欺人,想保住皇家的颜面……这些我都承认。可是,我没有杀玉家人,我知道很多人都说是我杀的,可你别信,真的不是我。” 李瑾见她远远地站着,一言不发,他笑了笑,在墙角抱着双膝坐下来。 “我知道你不信我,我这一生,虽然喜欢你却从没为你做过什么。你确实不必信我。”他平静地说,“然而,我都到了这个地步,迟早也是个死,罪名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何差别呢?” 云非撇开脸,神色茫然。原主恨了那么久,她穿越过来又算计了那么久,难道,全都错了吗? 李瑾笑了笑,接着幽幽说道:“即便你不信我,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曾经想过,若有一日燕国能强过周国,我要杀了周国皇帝,再把你抢回来。哪怕你嫁过人了,我也不介意……” “可我介意,”云非嗤笑回眸,“自己的江山、臣子、想守护的人,一样都保不住,还在妄想能强过周国。幸亏今上不似你这般!” 她转身,一步步优雅地走远。 李瑾突然在身后大声说道:“厉子羡他确实不似我这般,他心机深沉、手段狠毒,你怎知玉家满门不是他杀的,然后嫁祸给我?他先要你,后要燕国的江山,他骗得你陪着他,一步步灭了自己的母国!” 云非脚下蓦地一顿。 出了天牢,云非回头,她问身后始终沉默得像空气一样的白惊风:“李瑾说的话,你信吗?” 白惊风想了好一会儿,她以为他又会像从前那样说“不知道”,可是,他这次干脆利落地说了一个字:“信。” 云非苦笑了一下,她是不愿意相信的,但她怕自己为情所困,判断力已经有失公允,所以她才问白惊风。她知道,白惊风是个冷静得像块石头的人,但他说信。 记得当初,云非向他问起玉家惨案的时候,他曾经说过,杀玉家人的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而且极像出于王庭。 这个王庭不是燕便是周,魏国有理由杀燕国的和亲公主,却没理由去杀玉家满门。 “你不是最讲证据的人么?若是相信李瑾,而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在皇帝的头上,证据呢?” 白惊风依旧是言简意赅,语气就像他的面具般冷得不带任何感情。“你可以回去问。” 回宫去,当面问厉子羡,他有没有杀人,有没有骗她。这果然是个最直接的方法。 袍袖之下,纤纤的素手默默攥成了一团,指甲掐进肉里,戳得她自己生疼。“如果他承认了呢?” 这个问题似乎也难倒了白惊风,俩人各自垂眸,空气像凝滞了一般。 他到底是个江湖剑客,最擅长快刀斩乱麻,他好半天说出三个字来:“杀了他。” 杀了这个欺骗她的人,为玉家上下几十口亲人报仇。 云非躬下腰去,捂着胸口,难受得紧。他静静地看着,面具下的目光柔和了些,像是在询问。云非轻摆了摆手:“没事,方才牢里太闷。” 白惊风知道,人非草木,他说:“让我来。”也省得她去冒险,弑君是天大的事。 “你别插手,”她站直了,脸色有些白,“你对我对玉家,都已经仁至义尽了。何况,皇宫守卫森严,不比漱玉山庄,你根本进不去。” 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递到她面前来:“一滴致命。别勉强。” 云非点了下头,伸出去的指尖微微颤了颤,一把抓过瓶子,揣进怀里。 ** 旬月之后,大周国普天同庆。 今日之大周统一了三国,厉子羡重新划分州县,整顿吏治,又将各国文化精粹集中编纂成册。 这一晚,京城万家灯火,花市灯如昼。帝后同登高台,“俯瞰九江水,旁瞻万里壑”。 皇宫里还燃放了烟火,连伤势才好些的宁心和缠绵病榻的太后也出来观赏,宫中许久不曾有这样的热闹盛景。 繁华散去,帝后今夜一同歇在霞光殿。 廊下也结了几盏彩灯,将如水的月色染得旖旎斑斓。云非命人上了酒,还有她亲手做的芙蓉糕。流金般的帷幔放下来,摇曳着一室暖意和脉脉温情。 云非弯着眉眼笑起来:“皇上觉得,像不像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大婚时也在霞光殿,彩灯交织着月光,像是从梦的开头,走到了梦的结尾。 “不像,”厉子羡勾了勾薄唇,“那晚没洞房。” 云非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她问:“杀玉家满门的人,是你吗?” 拐弯抹角的太累,云非有点腻了人类的阴谋算计。她还是喜欢直来直去地说话,这人命关天的事,还是说清楚为好。 厉子羡答得很淡定:“是。” 一来一往,他果然比她想象中还要干脆。 云非不再问了,起身,专注地为他倒了杯酒,把酒杯放在他面前。“这是我亲手酿的酒,加了点漱玉山庄的竹叶,你说过,你喜欢竹叶的清香。” 他低下眼睑,看了看杯中的酒,抬眼回看她时,嘴角噙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想问:“你爱过我吗?”可他最终问的却是:“你恨我吗?” 云非淡淡地撇开脸不看他,也不回答。 他死心了,拿起精致小巧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默默地坐在那儿,深邃的眼睛里散去了所有的星辉,只余永夜般的死寂。 良久,他面上渐渐有了不同的表情,他蓦地抬眸盯着云非,脸上有疑惑、诧异和不安…… “奇怪自己为什么没被毒死,是吗?”云非平静地问他。 他没吭声,但是他刚才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他怔忡地看着,云非抓过他面前的酒杯,自斟自饮,一会儿便面若桃花。 “酒里没有毒,”她笑了笑,带着清香的酒气和迷人的妩媚,“因为我知道,不是你,也不是李瑾,……是太后。” 他没反驳,算是默认了,这个世界的她,依然有过人的聪慧。“你怎么猜到的?” “宁心给我讲了太后年轻时的故事。我后来想明白了,原来最想让北燕灭亡的人,其实不是皇上,而是太后。她恨李萦,连他死了还不肯放过燕国。” “我起初以为,在燕国边境想杀我的人是淑妃,淑妃的芝兰笑被做了手脚,我也以为是她自己设下的苦肉计。其实,这两件事,加上玉家灭门,都是太后做的吧?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和亲失败,重新挑起两国战火。” “太后是懂医术的,她比我更清楚棘兰混入芝兰笑的后果,她也去过燕国,知道用棘兰可以直接地嫁祸给我。这一次,她或许没有想置我于死地,只是,伐燕需要一个借口,她便给了你这个借口。” 他叹了叹,微微点了头。“芝兰笑这件事,也是最先引起我怀疑的事。至于玉家灭门和你燕境遇刺,我也是后来才猜到是她。” “可是,”云非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还有一件事,我至今没明白。” “我该叫你皇上,还是叫你白大哥?”她冷笑着,有被戏弄的怀恨,语气也带着恶意,“用两种身份在我的身边出现,白惊风还劝我杀了厉子羡,很好玩吗?” 他抿着薄唇,掌心死死地攥着,手背上青筋隐现。这一点也不好玩,可她不会明白他的心痛。 这个世界里,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燕国边境,她遇刺的时候。 厉子羡身为周国皇帝,不方便私下在燕境现身,但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遇险。所以,那是他第一次扮作白惊风出现。 真正的白惊风已经死了,周国兵士捡到了他的尸体,后背中了一枚有毒的暗器。身手再好的人,躲得过刀光剑影,却逃不过背后的算计。 厉子羡扮了一次白惊风,便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扮下去,只要她需要的时候,他就会出现。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他冷冷地回答。 他拒绝承认,也不能承认。 “其实,杀玉家人的是我还是太后没区别,终归是周国欠你的。母债子偿亦无不可。反正是要报仇,有没有白惊风都不重要,他是谁也并不重要。” “别抵赖了。”她的语气十分笃定,她讨厌被人骗。 “第一次见面白惊风救了我,当时我很害怕,没有太过留意地观察他。第二次,他出现在碧波小筑旁边的竹林里,天空下着雨,而且很昏暗,他一直刻意地和我保持着距离。” “第三次,也就是最近一次见面,我总觉得他的身形很熟悉。虽然,白大哥一直穿着非常宽大的素袍,面具遮着脸,还用内力改变了一点声线,可是……可是如今你我已经是最亲密的夫妻,你怎么可能完全地掩饰过去?” 厉子羡浓黑的睫毛动了动,他垂眸,隐去了动容。 “这一次,你露出一个最大的破绽,那就是——一个江湖剑客居然随身带着瓶一滴致命的毒。我在想,白惊风为何会有备而来?能事先猜到我要去天牢的人,只可能是你。” “于是我又想起,我们在漱玉山庄的那晚,你整个人埋入水里,让我看不出你的头发之前有没有被雨水淋湿。我当时忽略了,在温泉馆你的鞋边,有一片竹叶。而整个漱玉山庄,只有碧波小筑旁边才有竹林。” “是你告诉我李瑾哪天押解到京,如果你害怕我和李瑾对质,根本不会让他活着出现在京城,也不会放任我出宫,去天牢见到他。” “厉子羡,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在一步步把自己往绝境里逼!”她红了眼圈,“是你一面让我发现我的家人不是死于李瑾之手,一面又扮成白惊风,劝说我行刺皇帝。” “你就那么想让我恨你,那么想死在我手里吗?你别跟我说,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代母受过。” 云非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完全可以在攻陷燕国时便杀了李瑾,让所有真相永远消失。 他亲手挖出了深埋于黄沙中的利剑,又引导着她,将剑锋对准了他自己。 厉子羡仰起头,两行泪水簌簌地滚落。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哭,可是生离死别时哭一次又算什么? 他也不想死,他也想活着,能活下来多好啊,至少还能感受他无比贪恋的柔情怀抱。 那日在温泉馆,他曾多么欣喜地说:“朕若死了,皇后会着急会难过。”他从来,都不想真的让她着急难过。 可她不懂,两个世界了,他们之间是一场巨大的阴谋。沦陷的尽头是深渊,而他和她,必有一个将走向毁灭。 “白素贞最大的失误,就是喜欢上许仙。”他笑了笑,眼中的光彩仿佛盛着日月星辰,“所以,永远都别爱上我,别爱任何人。” 云非愣在那儿。原来,他也有上个世界的记忆。她对他说过的话,他记得。 原来,一次两次,他们的相逢从来都不是巧合。 是注定,也是蓄谋。 眼前骤然暴出一片狂沙,天地如残花一点点零落成泥。这一次,世界的崩塌仓促得连给他的提示音都没有。 仿佛是天神发了怒,不似上个世界如轻风般散去,而是疾风卷着雷电而来,要将他撕成碎片。 “我问过你,敢不敢爱我。可是后来,我后悔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被彻底地拖入了一阵狂啸的电闪雷鸣里。 因为,爱上他,她会毁灭;而不能让她爱上,他会毁灭。最终,那剩下的半句,他只能在孤寂的黑暗里说给自己听:“我宁愿,毁灭的那一个,是我。” 云非怔怔地站在一片虚无的白光里,属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相继消失,霞光殿、春寿宫、甚至窗外的明月…… 作者:感谢订阅我完结文的亲亲们,专栏完结文随意挑选,专栏青天药庐欢迎收藏~ 新挖的坑求预收:《我家王妃腰缠万贯(穿书)》大家爱女配,她只爱钱…… 钱云夕一朝穿越,成了书中灭绝人性的同名女配。 她姓钱没姓错,财迷心窍,立志将来要富可敌国。 按照原剧情,她是占了女主身份的尚书千金,女主找上门来,她说:还她! 订下的大好亲事也惨遭退婚,她说:走你! 钱云夕表示,什么千金身份,什么大好亲事,都是浮云,只有钱才是实打实的最爱。 她一心拉着亲生爹娘发财致富,赚得盆满钵满,甚至成了皇家的座上宾。 可是,那个杀人如麻,总看她不顺眼的外姓王爷萧越却几次三番,纠缠不清。 追妻路上屡战屡败的王爷急红了眼,他掐着她的纤腰,凶巴巴地问:“要我还是要钱?王妃选一个!” “……”她娇软着身子默默地想,说要钱显然不行! 最后,冷血的王爷说:王妃是我的心尖宠。 爹娘说:云夕是我们的好女儿。 尚书说:虽非亲生,云夕却继承了我的好头脑,是我的骄傲。 女主说:虽无血缘,姐姐是我的好姐姐。 太后和皇帝说:钱云夕是哀家(朕)的女儿(妹妹)! 钱云夕觉得,这剧情是不是跑偏得太厉害? 第26章 媚杀1 黑暗里,划过一道道闪电。那不是雨夜的天空, 而是人间的幻镜迷宫。 非人的惩罚下, 沉闷、痛苦的挣扎。 电流产生的噼啪的火花终于停下,一个阴郁的声音在嗤笑。 “代母受过?一个小世界里的蠢女人稍微对你好一点, 你就真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了么?你的心,几时变得这样柔软?你那时候差点把陈辰整死的狠劲儿都去哪儿了!” 角落里飘出的回答极致虚弱, 像漆黑的夜幕下几不可见的萤火。这样的惩罚,在第一个世界结束时, 他就遭受过。这一次, 更是变本加厉。 “在你的眼里, 所有人都微不足道,你不懂爱, 也不懂得敬畏生命。以前的我,和你如出一辙,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 用强势和手段得逞的是算计, 却得不到真心。”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现在居然敢在我面前谈爱和生命?我告诉你, 你不配,你永远不配!” 一阵带着讽刺和恶意的狂笑后, 他咬着牙,狠狠地说:“别说得那么动听了,你就是个失败者!你爱上她了,所以你故意让她恨你。你知不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是什么?” “知道。”平静的语气中, 是视死如归的淡定。有隐约的悲哀,却并无悔意。“我准备好了,来吧。” 牙缝里挤出阴狠的一句:“是你自找的。” ** 云非不记得在这里坐了多久,又在前后左右四面镜墙前来回走了多久,一直到,头顶终于响起她久违的电子音。 “你又想做什么?” 她迟迟不选择进入下个世界,系统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她是个很怪的女人。如果是别人被关在这单调的镜墙中间,早就要憋疯了,可她却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她从来不吵不闹,只在想提要求的时候,会保持漫长的沉默,等着对方主动来找她。 “你出来,我想见你。” 对方半天不回答。云非笑了,她一笑,枯燥的镜室都变得明媚起来,完全就是个风情万种的妖精。 “别装电子音,我知道你是个人。” 仿佛沉默了半个世纪,云非以为,系统就这样吓跑了。可是,一扇镜门突然向旁边滑开,有人进来了。 准确地说,是一个男人坐在一张会动的椅子上,头上还苍蝇似地跟着几架微型无人机。 “你是个残疾人士?” 云非心直口快地问了一句,椅子上的男人竟然露出一丝窘迫的神情。他捏着自己的衣角,默默地用手指搓了搓。他的手白得不正常,像是从来没有见过阳光。 “你懂什么,这是代步机器人!”他正常的声音不像电子音那么冰冷,带着读书人的斯文和清高。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残疾,他从椅子上走下来,却并不敢离云非太近。他头顶那几只“苍蝇”始终跟随着他,像是贴身的保镖。 “偷偷观察我两个世界了吧,你就不向我做个自我介绍?” 他的脸红了红,却强作镇定:“我叫Jason,是全人类最杰出的科学家。你大概没听说过我,那是因为你不懂科学。” 他确实偷偷地观察了她两个世界,就躲在操控室的屏幕前面。他看见了她不可思议的拯救生命的能力,看见了她令人叹为观止的奇妙阵型,也看见了……她和他一场场让人脸红心跳,浑身浴火的纵·情…… 她就是块宝藏,让他欣喜若狂,让他想要占有挖掘,又让他禁不住一夜夜地垂涎。 “你有中文名吗?” Jason刚想回答,又顿了顿。他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这不是你真的关心的问题,也不是你叫我出来见你的目的。” 云非确实不关心,她也不再绕弯子。“你把我困在这里,想做什么?”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显然是个不太擅长和人对面打交道,也不太擅长于管理表情的人。“只是想,跟你合作,进行一些新的技术尝试。你放心,虽然请你来的方式不太礼貌,可我没有恶意。” “你没说实话。”云非冷笑着摇摇头,“你压制了我的妖力,现在我就和个普通人没差别。可你还是带着无人机,把枪口对着我,才敢出来。还有你的表情,都告诉我,你对我有很重的戒心,或者说是敌意。” 他保持平静的微笑,叫无人机退后,自己向前小心地走了三步。“你误会了。” 云非又问:“他是谁?你把他怎样了?” “他……就是他啊。” Jason的笑意里有不易察觉的阴险和恨意,“我把他杀了,你,生气了?” 云非冷冷地看向他,目光如有实物,能把人扎个窟窿。“早知道这样,我真该送他一杯毒酒,省得让你亲自动手。” 她在说反话,她舍不得他死。Jason感到心情愉悦,这个始终淡定的女人,终于有点在乎了。 “你错了,我的系统非常智能。只要主角生命受到威胁,它会自动断开小世界。换句话说,你在小世界里再强大,也不能对我的人造成实质性伤害。”他只有在说到自己的科技时,会有空前的自信。 “你承认他是你的人,你却说,你杀了他……” “他”字音未落下,云非已经扑了过去,巨大的冲力把Jason撞倒在地上。几架无人机齐齐对准,却没有开枪,因为,Jason也在射程范围内,并且,俩人扭打着在地上翻滚。 什么叫动如脱兔,他今天算是真正地领教了。他被动地对无人机喊:“别乱开枪。” 他失去了外援,云非失去了妖力,他只是文弱的书生,她却从来算不上淑女。 而且,她穿着短裙,下面露着一双修长动人的腿。她这样和他抱在一起,Jason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打架,手到之处不是窈窕有致,就是细滑娇嫩。 她一计计老拳往他脸上挥,虽然力气不算大,最多是花拳绣腿,可他白净的脸到底也不是沙袋,几下子就鼻青脸肿。 他总算凭借着男人的个头和力量优势,把她压制住,几架无人机纷纷指着她的头。他龇牙咧嘴地说:“老实点,不然打死你!” 云非没被他吓住,反而躺在地上,笑得如娇花灿烂。 “你脸红了。”这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亏了她能看出他在脸红。 她干脆抱住他的腰,他顿时僵得呆若木鸡,他压在她身上,无人机能打到的,就只有她的脑袋。 “打爆了我的头,我就死了。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也都白费了。”她笃定他不敢开枪。 她押对了,Jason略显仓皇地从她身上起来,带着无人机远远地撤离到安全地带。再晚一点,他怕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丑态。 他不擅长和人交流,尤其,是女人。对付这样的妖精,他只能躲在屏幕后面,若是面对面,他无力招架。 他捂着青紫的嘴角,轻抽了口气,重新坐上代步机器人。 “你真想知道他怎么样了?自己去下个世界找吧。”他冷笑着,眼神阴郁,“他没死,可是,你别太失望才好。” 椅子听话地转身,Jason出了镜门。门在身后合上,他对迎上来的服务型AI下达指令:“给我准备肌肤修整液,还有那种……能让我好好放松的电影。” 云非想了想,还是走到了一扇镜墙前。触碰后,镜子上出现提示。这次的提示竟然和以前的改变人物命运不同,让她有点意外。 世界任务:帮助男主变强大,辅佐他成为世界之主。 **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茅草屋里的小男孩对着窗外摇头晃脑地念了两句,听见远处传来几声喜庆的唢呐。 他飞快地转过头来,冲着草屋里几个婆子大嫂们喊道:“来了!他们来了!” 一贫如洗的小屋里,今日收拾得干干净净,透风的木门上端正地贴着个大红的喜字,女人们脸上也是喜气洋洋。 今日要嫁人的,正是这男孩儿的娘。只因孩子都这样大了,带着孩子出嫁,她本不欲张扬,只想找个依靠,踏实过日子。没想到,那汉子却不嫌她有个拖油瓶,竟还带了人,吹着唢呐过来接她。 一个婆子笑道:“沈岚哪,你可是交上好运了。自己带着忘川过得不易,如今遇见个真心稀罕你的男人,日后,可算有福享了。” 成日荤话不离口的老嫂子接上口:“忘川娘虽说早早地便养了孩子,那好模样、一身好皮肉照样勾人得紧。依我看,有福的不是忘川娘,却是那汉子。” 几个女人嗑着瓜子,低低地发笑。 男孩随娘姓,叫做沈忘川。他虽不大懂,却也伶俐地听出不是什么好话,他默默地站在一边不出声。沈岚却是淡定,脸上无悲无喜,也没有娇羞的神情,仿佛说的是别人。 “你们这些没正经的!”婆子啐了一口,制止了她们,又对沈岚说得语重心长,“世道不太平,你与忘川还要随他回邻村去,还是早些动身,别耽搁了时辰。” 一屋子女人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凝重。 此间妖魔出没,生吃活人,村子里前几日还有人被开膛破肚,死得惨不忍睹。 村中人惶惶度日,也是难得有件喜事,几个妇人才丢下手头的活计,凑在一块儿乐呵乐呵。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这会突然阴沉了下来。乌云笼罩,凉风吹进茅草屋里,竟有毛骨悚然的森冷,让人禁不住打个哆嗦。 老嫂子不忍坏了沈岚母子的喜气,干笑一声,问道:“闹了半天,原来新郎是邻村人。我家小姑便住在邻村,我熟得很,未知新郎叫什么名字?” 不知是谁帮着答腔:“不就是邻村村头住的李二。” “啊!”老嫂子一把瓜子散落在地上,半晌目瞪口呆。 “村头那个李二……他三天前就死了,被妖魔掏走了心,发现他的时候,到处血淋淋的……” “人家大喜的日子,可开不得这样的玩笑。”有妇人强自镇定地说道,音里却渐渐带了哭腔,“李二死了,那来的人是谁?” 窗外,唢呐声近了,屋里的人们听着,却不似之前的喜庆。它在风中呜咽着,像极了一支凄厉的丧曲。 那一行人转眼到了门前,唢呐声歇了,皮肤黝黑的汉子牵着头拴了红绸的驴子,站在门口,笑得憨厚。 “我来接你了。” 穷人家成亲,新娘子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因此,用不上花轿。只需按说定的日子来接人,骑上驴子牵走,到了夫家再拜堂。 屋子里的妇人们个个噤若寒蝉,气氛诡异得不知是在办喜事,还是办丧事。 沈岚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平静地站起来,转向门外。 “是你杀了李二?你不是李二,你是魔!”她看见,牵着驴的“李二”缓缓地沉下笑脸,她又加了一句,“你不是来接我的,是来杀我的。” “李二”没否认,他阴恻恻地笑起来,身形突然一变,将土布的衣衫撑得粉碎。 这只魔很魁梧,嘴宽大到连着耳根,有眼睛,却没有眼珠。随他来的人吓得连滚带爬,一哄而散,那个吹唢呐的,连挣饭钱的唢呐都扔了顾不得捡。 只剩下驴没跑,他一只魔爪插进驴肚子里,就手掏出血答答的驴心,吃果子似地啃了几口,又丢在一边。 屋里的妇人们被堵了门,跑不出去,吓得东躲西藏,哭也不敢哭。婆子还没忘了,将忘川抱在怀中,蹲在桌子后面。 “李二”像一阵腥风,从沈岚身边掠过,却是向着那婆子怀中的男孩奔袭而去。 眼看着,他青色的利爪便要像方才取驴心一般,探入忘川的身体。刹那间,一道刺目的金光从男孩的怀中发出,将身形巨大的魔重重地弹了回去。 “李二”一把将沈岚抓在掌心里,尖锐的指甲瞬间扎破了她的肌肤,深深地陷进肉里。他对男孩说:“不想你娘死,就把怀里的东西扔出来。” 沈岚想对儿子说“不要”,却被一股力道封了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十岁的孩子,他虽然怕得要死,却用力咬着嘴唇没有哭。在他单纯的世界里,再重要的东西,也重不过娘亲的命去。 他听话地从婆子怀中钻出来,扯下颈上挂着的一个环形坠子,扬着胳膊,示意他放开娘。 “李二”见了那坠子,不觉面露喜色。他呲牙一笑,猛一用力,沈岚已被捏死在他掌中。他化作一道旋风,电光火石之间已出现在沈忘川的面前,那坠子就要落入魔爪。 然而,孩子和坠子突然消失了,“李二”抓了个空。 他转动笨重的身体寻找,发现孩子出现在他后方,已经到了门外。 一个人类十岁的孩子自然是躲不过魔爪的,可是,门外还站了位姑娘。那姑娘一身黑袍,兜着头,将全身上下遮得只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那孩子,正被她抱在怀里。 沈忘川前一秒还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后一秒就趴进了从天而降的“仙女姐姐”怀中,他觉得是在做梦。他长这么大,只有娘这样抱过他。 他愣完神,猛地挣下地来,扑到沈岚血肉模糊的尸身旁,哭喊着“娘你醒醒”。然而,沈岚哪里还能醒得过来? “李二”瞪大他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死死着盯着黑袍女子看了半晌,当即露出惊惧的神情。他拿手指着她,指尖抖个不停:“你……是你!” 这场面甚是诡异,一个丑陋狰狞的魔,面对着一位沉鱼落雁的“仙子”,他这样子居然像撞见了鬼似的。好像更可怕的人,是她。 他到底没说出她究竟是谁,却是出其不意地化作一道黑风,就要遁去。黑袍女子眼疾手快,拿着个小棍儿凌空一划,黑风瞬间被烈焰包裹,顷刻成灰,消散于天地。 凶神恶煞的魔竟这样不扛打?屋子里的妇人们惊魂未定,用崇拜的目光看向黑袍女子,这才发现,她手中那件厉害的“兵器”居然是支画笔。 她收了画笔,嘴里喃喃自语:“本不想杀你,怪只怪你这虾兵蟹将却认得我,实在留不得。” 她一双美目黑亮犀利,转而看向沈忘川。那孩子也被方才突然出现的烈火吓得止了哭,这会儿正傻傻地看着她。 女子端详了一会儿,似有些失望。她淡淡地说道:“想为你娘报仇么?想就跟我走。” 沈忘川抹了抹泪,坚定地点头:“想。不过,让我先葬了我娘。” 黑袍女子没反对,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她说:“你快点儿。” 十岁的孩子拿了锄头、铁铲,就在茅草屋后挖坑。他毕竟力气小,直挖得一头汗一脸泥,手掌也磨出了血泡,仍没挖多少。 妇人们纷纷上前帮忙,还喊来了自家男人,众人合力,终于刨了个规整的坑穴。妇人们又帮沈岚整理了一番仪容,找了件干净衣服给她套上,这才裹了床草席,将她埋了。 沈忘川拆了自家透风的木门,拿最宽的一块木板立了碑,又跪在坟前哭了一场。 黑袍女子之前催归催,后来却一直没说什么。众人忙活的时候,不见她踪影,直待沈忘川哭完,她又凭空出现了。 她站在那儿,对男孩伸出只纤纤素手来,对他说:“走吧。” 他点点头,正要将他的小手放入她掌中,却又犹豫了一下。她那手如美玉雕琢似的,一尘不染,唯有她那画笔才配待在她手里。 女子却没了耐心,催促道:“快点。” 沈忘川不敢再犹豫,把自己沾满黑泥的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地牵住她。 女子带着他转身要走,那些个帮忙安置了沈岚身后事的村民们却想挽留。老嫂子代表民意,上前说道:“姑娘也看见了,此处有妖魔杀人,让村中不得安宁。姑娘可愿意留下,为民除害?” “纵我愿意,你们也未必愿意。” 女子说着,幽幽回眸,一笑倾城,“因为,我也是魔。” 作者:我以前写的快穿基本都是古代和现代世界穿插着来,但是因为主线发展需要,第三个世界必须是玄幻世界。 周四会在晚上更文。 感谢: 不可说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0-02-29 21:28:50 不可说扔了3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2-29 21:33:51 甜甜圈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0-03-03 05:59:58 读者“留恋”,灌溉营养液+152020-02-29 19:10:04 读者“不可说”,灌溉营养液+632020-02-28 23:51:01 第27章 媚杀2 黑袍女子牵着沈忘川一路出了村,她走得飞快, 看起来却极是从容。 沈忘川觉得, 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却因被她带着, 并不觉得累。他几次低头看自己的脚,恍惚中觉得, 双脚似并没踩在地上。 他默默地想:难怪她全身上下,连鞋都那么干净。 他正胡思乱想, 就听见女子在问他。“方才, 我说我是魔, 于是他们都怕我。你为何不怕?” 男孩的脸上是极为认真的表情:“魔也分好坏。我娘说过,其实, 我爹爹也是魔。” 这孩子倒是十分聪慧。原来,他娘跟他提过他爹, 想必他自己也猜到了, 正因他身世特殊, 所以, 他和他娘才会被魔追杀。又因此,她会来救他。 女子想着, 沉默了片刻。她从腰间解下个瓶子,倒出条鱼来。那鱼离了瓶中水,滑落在地上,不仅没死,还立马成了人形。橙色衣衫, 青丝如瀑。 女子吩咐道:“前面的路不好走,阿锦,你便背他一程吧。” 沈忘川这才发现,此时他们所在的一条路明明应该离村不远,他却从没走过,甚至,从没看见过。 它蜿蜒盘旋着,似往云归处。 沈忘川不敢逞强,对橙衣人说道:“先谢过姐姐。” 青丝下露出一张雌雄难辨的面,白皙俊美。“什么姐姐!人家是雄性!” 男孩瞠目结舌,自己和他是同性别,怎么看着差距这样大? “别闹。”女子轻声说了一句,阿锦得了圣旨般闭了嘴,老实地背起沈忘川。 这下子,速度更快了。沈忘川伏在阿锦的背上,甚至能听到烈烈的风声从耳边啸过,女子走在旁边,黑袍袂袂。 她说:“阿锦是我养的一条鲤鱼,我养了很多鱼,阿锦是最伶俐能干的。” 阿锦听了夸奖,轻松地背着男孩,面露得色。沈忘川看着他的衣服颜色在想,他应该是条锦鲤。 黑袍女子叫做娄倾城,是魔界中闻名遐迩的倾城仙子。她仙风道骨,倾国倾城,然而,她的确是个魔。 这个世界里的娄倾城,就是云非。 根据本世界的剧情,沈忘川随母姓,但其实,他有个很厉害的爹。云非知道,忘川的意思并非是幽冥界的忘川,而是,来源于他的父亲——屠百川。 若干年前,神魔一场大战,魔族尊主屠百川被战神追杀,重伤隐于人间。人类女子沈岚救了他,俩人私定终身。 后来,为了躲避神族,屠百川带着门下来到六合洲,以重伤之身勉力设下番金阵,守护族人。他自知时日不多,已无力回天,他送了沈岚一个坠子,便离开了她。 他并不知道,此时沈岚已经怀孕了。 不久后,屠百川殒灭于枯叶谷。他死后,左使绯墨势力庞大,顺理成章 地在枯叶谷继了尊主之位,而右使娄倾城性子散漫,从此隐退。 沈岚为儿子取名忘川,可忘不忘的,他始终都是屠百川的儿子。这个孩子注定会有不平凡的一生。 沈忘川,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沈岚不知道,屠百川送给她的这个坠子里,藏了他临死前最后的修为。它对于沈岚而言,只是个护身符,而它一旦被戴在沈忘川的身上,便不仅如此。 他是屠百川的血脉,那坠子里的修为会与他彼此感应。待孩子长到十岁,绯墨和娄倾城便都察觉到六合洲内竟有前尊主后人的存在。 绯墨开始派人追杀沈岚母子,沈忘川命运多舛。他想反杀绯墨,为母报仇,成为世界之主,可是谈何容易?他虽然后来得到了娄倾城的帮助,可终究功亏一篑。 云非穿成了娄倾城,她立刻开始寻找沈忘川。既然这个世界的任务是要帮助男主夺取成功,那不如早点行动,悉心培养,精诚合作。 在初见沈忘川的时候,她仔细端详了很久。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根骨不凡,即便才十岁,可云非能肯定,沈忘川不是“他”,这个世界的男主不是“他”。 当时,她禁不住失望。她找到了该找的人,却不是想找的人。 她就知道,系统不会那么轻易地让她找到。想起之前Jason那个咬牙切齿的模样,或许,“他”被藏在这世界某个角落里受苦。 三人很快到了娄倾城的住处——沉香坞,放眼处,鸟语花香,水流潺潺,像极了神仙洞府。 阿锦没再回到云非的瓶子里,却扑通一下,跳进了小屋边的清池中。沈忘川伸头望了望,池子里的鱼儿真不少,你追我逐地撒着欢。 云非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听见他问:“姐姐,你是不是天天喝鱼汤?” 她脚下一顿,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食欲,想起这孩子应该大半天都没吃东西。她虎着脸警告他:“你若要吃鱼,可以去后山抓,不许对流芳池里的鱼打主意!” “哦。” 她又想了想:“若按年纪算起来,我做你奶奶都绰绰有余,你怎能叫我姐姐?” 沈忘川打量她半天,大概觉得她的模样与奶奶相去甚远。他闷了一会儿,又固执地叫了声:“姐姐。” 云非撇撇嘴:“叫师父。” “姐姐。” 她抚额,这孩子真是倔得难对付,和他爹屠百川的性子倒是像极了。“罢了,叫师父姐姐。” 男孩终于低下脑袋走路,不再争了。 云非将他带到后山的清泉边,简练地说了两个字:“下去。” 沈忘川听话地脱了鞋,在边缘探脚试了试,泉水冰得刺骨,冷得他猛地打了个寒战。他要缩回来,云非却懒得和他磨蹭,直接领着他的衣领子,把人撂进了水里。 下面的水不算深,上面有流水浇下来,像天然的淋浴。他被浇得浑身发抖,惊叫着想往岸上爬。可他还没爬上来,云非捏了个诀,把他身上的衣服变没了。 沈忘川无措地站在水里,双手朝下捂住自己还没发育的小萝卜头,气得脸色又红又白,眼看快哭了。“你这女人不知羞,哪有随便脱男人衣服的道理!” “……”云非无言以对,才多大点小孩儿,也能叫做男人?他刚刚不是还一口一个姐姐地叫,这么快变成了“你这女人”。 他之前挖土把自己弄得像个泥猴,云非一直没嫌弃他。只不过,云非没带过孩子,所以没经验也没耐性。 “你看看你灰头土脸的样子,难道不该洗个澡?” 沈忘川猫着腰,尽量把关键部位埋在水里,然而水实在是太凉了,冷得他受不住。他牙关直打战,换了个服软的口气。“师父姐姐,我……我冷。” 云非叹了口气,绯墨那么厉害,自屠百川一死,六合洲内无人是他敌手。就凭此刻水里站着的这“小泥猴”,要打败绯墨,做这个世界的主宰?莫非要等到天荒地老,她被困死在这个世界里? “忘川,”她蹲在水边,轻柔地唤他,让他放松一点,“你看看你颈上那坠子,只要你与它心意相通,再冷的水也不会把你冻病。而且,常常沐浴此间清泉,可助你强身健体,提升修为。” 说完,云非教了他口诀,令他站于流水下闭目照做,不一会儿,沈忘川不再瑟瑟发抖,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他睁了眼看她,双目炯炯有神:“师父姐姐,你是要把我教得很厉害吗?” 云非笑了笑:“我要导你入魔,你怕不怕?” “不怕。”他停顿了一下,又有些不放心,“成了魔,会变得像今天看见的李二那么丑吗?” 她笑得更灿烂,皓齿星眸美得晃眼:“你知道什么?修为差的魔才把自己弄得那么丑,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魔,即便打不过,吓也把人吓个半死。法力高深的魔其实都很好看,比如说……你爹。” 沈忘川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他白条条地跑过来,挂着一身水就往云非身上扑。他双手抱着她的脖子,叫了声“师父姐姐”:“你有空了,给我讲讲我爹的事行吗?” 云非被他浸了一身水,想把人扒拉下来,他身上又湿又滑,比阿锦还像鱼。 她装作生气,轻斥道:“到底是谁不知羞?洗了澡衣服都不穿就往人身上趴。” 他这才想起,自己得意忘形,果真没有穿衣服。而且,他那身破旧的衣服是被她变走的,也不知去了哪里。这下子,他更不敢撒手了,紧紧地搂着云非的脖子,不让她看见下面的部分。 她知道这孩子真的不好意思了,也不再笑话他。她仰头冲着山中吹了声哨子,默念了几句,不一会儿,便有只白鹤飞来,嘴里叼了几件衣衫。 新衣服包裹住沈忘川的身体,是他想象不出的柔软舒服。素白的颜色也让人喜欢,没有雪色刺眼,带着浅浅的温润。 云非帮他理了理衣襟,说道:“这是用鸟类最轻最软的绒毛做成的,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忘川,无论你喜欢什么,都可以跟我要。” 她身上黑袍的帽子被他方才一搂给扯掉了,沈忘川看见,她乌黑柔顺的秀发松松地搭在胸前。他在想:姐姐一定是这世间最美的魔,而我,以后一定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云非站起身,重新牵了他的手,往流芳池的方向走。她又念了个诀,黑袍上的水立时散去,她又变得衣袂翩翩。 “你早就饿了吧?我……我叫阿锦给你做饭吃。”云非来到这个世界,好像还没有亲手做过饭,技艺早就生疏了。 其实,阿锦也没做过,不过,他可以学。 这是最接近云非本身的一个世界,她是妖,这个世界的原主是魔。她们一样散漫,一样喜欢随心所欲的生活。 作者:我只想说,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第28章 媚杀3 事实证明,做饭这件事, 并不是谁都可以硬着头皮试试看的。 阿锦折腾了一个时辰, 像样的饭菜没拿出来,倒是一把火将云非的屋子给点了。浓烟四起, 后山中惊得妖走鸟飞,阿锦慌忙扔了锅铲, 自顾着逃命出来。云非看见他时,好好的锦鲤黑得像个柴鱼精。 以云非现如今的能耐, 很快再搭间屋子容易, 只不过一清点, 那些被阿锦烧成了炭的灵草和鸟蛋,实在让人心疼。 阿锦一头扎进了流芳池, 发誓三天不出来,要去好好保养一番他那身漂亮的鱼鳞。云非无语地一低头, 这边还站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没法子, 她留下本书给沈忘川, 让他去自学成才。师父这会儿要撸起袖子,充当厨师, 解决徒弟的温饱问题。 她先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把原来的一间房改成了更大的两间,沈忘川要住下,除了睡觉,还得有地方读书。 另外, 她特意加了间厨房,添了灶台和厨具。沈忘川眼下还是个平常人,这一日三餐,人间烟火,他一时断不了。 云非蒸了一碗鸟蛋,用三昧真火烤了只烧鸡,又叫白鹤去山中采摘了一篓清甜的果子。另外,灵草生吃也可以,但怕凡人肠胃不好消化,她还是拿沸水掸了掸。 她想着,今日够吃了,以后再叫阿锦去附近村子里,问人换些米面。 沈忘川吃得肚圆,他也识货,觉得这里的吃食比从前吃的鲜美多了。还有那三昧真火烤出来的鸡,外焦里内,香都能香死人。于是,他对师父姐姐的崇拜之情更甚。 夜幕降临,云非独自坐在灯下画画,那只画笔是她的武器,也是支真正的画笔。 她可以不吃,也可以不睡,然而长夜漫漫,无聊得很,她还是会守着作息,每晚小憩一会儿。 午夜时分,她听见有人进来了,轻手轻脚,像只心有怯意的猫儿。她也不抬头,轻轻叫了声:“忘川。” 男孩果然从黑暗处走出来,抿着嘴,像是委屈,又像是害怕。 “怎么还没睡?”云非问他。 “窗外有东西,会发幽幽的蓝光,还有嘶嘶的叫声,不知道是鬼怪还是妖魔。”孩子说着,泫然欲泣。 她有些好笑,她自己就算是个女魔头,住在她这里,居然还怕妖魔鬼怪。“不过是些爱热闹的山妖,和你差不多大,还是些宝宝。你放心,都是善意的邻里,不会伤害你。” 她这样一说,沈忘川撇着嘴,更想哭了。原来不是偶尔来一次的妖怪,还是在这里常住的邻居。 他到底是个孩子,爱粘着人。从前没离开过娘,如今娘没了,到了陌生地方,他只能粘着师父姐姐。 “我怕。”他爬到云非腿上坐着才觉得安全,似乎是为了更放心些,他问:“你是最厉害的魔吗?” 云非放下画笔,任由他在腿上坐着,小脸充满求知欲。 “不是。以前六合洲最厉害的魔是你爹,现在,是新的尊主,也就是我的师兄绯墨。” 她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觉得还是应该早点让他明白现实的残酷。“是绯墨派人追杀你和你娘的,你如果不能强大起来,为你娘报仇,那么,你迟早也会死在他的手里。因为,你是屠百川的儿子,无论是天赋还是威望,今后你对他都是威胁。”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她说的话。半晌,他抬头,从领口摸出那环形坠子,语气有点哀怨。 “我爹他……是不是不想要我和我娘?” 云非说:“不是,他只是不想让你娘看着他死,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他知道,他会很高兴的。他留给你们的这个坠子,会让你变得很强。” 沈忘川放心了,把坠子重新塞回颈中,用衣领遮好。 夜已深,他折腾一天其实很累了。之前因为害怕不敢睡,现在窝在师父姐姐怀中他感觉到安全,困倦之意更浓。 “你做饭时,我看的那本书上说,绯墨曾经追随我爹斩杀过凶兽,武力值奇高。师父姐姐,为何书上没说你都会些什么?” “我只会画画和养鱼,”云非笑了笑,“拼武力值的事,将来得靠你。” “你养的鱼又不能吃,你画的画还行,墙上那副画中的人是谁?” 他的问题将云非的目光吸引到墙上,她笑意淡去,神情迷茫。 这画上的人龙纹玄袍,气宇不凡,是上个世界的厉子羡。云非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里长什么样子,是什么身份,她让沉香坞的鸟和鱼帮她飞天遁地地去找人,就以此画为参照。 然而,时光荏苒,毫无踪迹。 她幽幽叹气:“他是……一位故人。” 沈忘川并没有在等她的答案,他已经伏在她身前,安然睡去。 初到沉香坞的一段日子里,沈忘川很粘人,云非念在他刚刚丧母,初来乍到确实寂寞,便常常陪着他。 他白天修炼,晚上苦记心法,闲暇时,他会自己打猎做饭,省得云非操心。在沈忘川的心里,师父姐姐那双美玉无瑕的手,是不该为他沾染烟火气的。它牵着他的时候,会让他觉得安全,它抱着他的时候,会让他幸福满足。 他只有一点让云非觉得不省心,那就晚上睡觉。他起初总是不敢一个人睡在自己的屋里,本该是贪睡的年纪,可是,窗外一有风吹草动,他便会惊醒,然后跑去云非的房中赖着不走。 云非纵容过他几回,但他毕竟是个男孩,总该让他知道男女之防。后来,她一狠心,在门窗上设了结界,最简单的那种。 沈忘川天资好,有了明确的目标进步更快。他过一段时间,便能破了云非设的结界,于是,云非又重设一次,提升一个等级。 如此往复,寒来暑往,不知不觉中,过了五年。 沉香坞是个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所在,沈忘川在这里食了五年灵草,沐了五年清泉,修了五年的魔法。 如今,他再不是初来时那个瘦弱的“泥猴”,他个子蹿得快,法力进展神速,看起来已然是个灵气逼人的翩翩少年。 晌午,云非看见窗外又袅袅地升起炊烟,知道那是沈忘川在做午饭。 他现在厨艺也十分熟练了,每次做饭时的香味都会引来阿锦和一群小鱼精的围观。他今日做了香葱鸡蛋饼和野菌汤,一出锅便被鱼精们争抢,阿锦注重形象,居然挤不进去。 阿锦一生就做过那一次饭,而且在沉香坞“一战成名”,做饭这件事,成了他摆脱不了的笑柄。 沈忘川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菜,小鱼精们围上去,又马上一哄而散。阿锦见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他凑过去看了看,沈忘川脸上挂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碗子里装的,居然是盘红烧鲫鱼。 阿锦也翻着白眼跑了,沈忘川乐得一个人大模大样坐下吃饭。 他吃着,抬眼看见云非走过来,他连忙加了双筷子喊她坐下。“这鱼是后山抓的,很新鲜,姐姐尝尝。” 云非瞪他一眼,他抿一抿唇改了口:“师父姐姐。” 云非当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鱼烧得鲜美入味,十分可口。她抬了手,素白的指尖在他脸上一道微红的划痕上抚过,黑袍盈着幽香的袖底风。 “又和山妖打架了?” 他低下头嚼饼子,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却更红了点。“也不算打架,他们现在大多打不过我。” “哟,会欺负小妖了,也会戏弄阿锦他们了,功力见长。”云非忍不住笑话他,“难怪好些时候不见你撒娇,半夜来破我的门窗结界了。” 少年红着脸不说话,他如今大了,小时候那种赖在云非怀中睡觉的事,自然再也做不出来。其实,他还另外有些私心,他怕那些小鱼精们看见了不学好,也要动不动便往姐姐房中跑。 阿锦虽说年纪比他大,却总是个孩子心性,自从沈忘川来了,他总说云非冷落了他。到底是池子里的鱼儿,改不了爱争食的脾气。 他咬了口鸡蛋饼,突然问:“我是不是你最亲近的人?” 云非诧异地看着他:“嗯?” “是我还是阿锦?要不然……是墙上画里那个人?” 云非瞥他一眼,听见他问得越发离谱起来。 “师父姐姐,你这么美,当年……当年我爹有没有喜欢过你?”沈忘川问完,头顶便挨了一计暴栗。 “你这脑子里想些什么呢?当然没有!你爹只喜欢你娘。”云非想想,他才十几岁,哪里懂什么叫喜欢? 她缓缓说道:“你娘是个凡人,没有法力,样貌也算不上最出挑,可是,你爹能明白她的好。有种感情,是慧眼识珠,是无可替代,是倾心相交。” 说到这里,她默了默。在上个世界里,厉子羡做到了倾心相交,他甚至,敢不顾自己的安危。可她做不到。 白素贞最大的失误是爱上了许仙,白素贞可以盗仙草、水漫金山,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可许仙会怕她疑她,他做不到推心置腹。 在她和厉子羡的一世宿命里,厉子羡更像白素贞,而她是许仙。 她敛了神思,淡笑一声:“傻瓜,你还小。” 娄倾城虽美,屠百川虽是八面威风,神魔交战时,他们曾经也算得上生死与共,可他们之间的相处,从来无关风月。 沈忘川埋着头,也不争辩,嘴里吃得欢快。不知怎的,他听到她否认时,心中有种莫名地轻松。 云非等着他吃完,又领着他去了后山。天色已经暗下来,泉水潺潺清雾弥漫,吸气时,只觉沁人心脾。 她站在泉边,淡淡地对他说了俩字:“脱衣。” 他吃了一惊,愣了愣,立马红着脸抱胸。“做、做做……什么?” 云非抽了抽嘴角,她如今已改了当年急躁的脾气,要不然,便和那时一样,自己念个诀,早就替他脱了。 她干咳一嗓子:“没叫你全脱,脱上衣就行。” 沈忘川“哦”了一声,不明所以,只得慢腾腾地照做。上衣被随手扔在大石上,他站在月光下,身材颀长,肌肉匀称线条流畅,颈上的环形坠子在月下隐隐地发着光,分外显眼。 云非一步步向他走过去,在昏暗的夜色里,他不敢直视她,却悄悄地心跳加速。 然而,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枚坠子上。 她在他面前站定,两指运气抵在坠子的边缘上,环形坠子骤然大亮,仿佛有股力量感应到召唤,澎湃欲出。 坠子被震断,裂成了两个半圆的弧。沈忘川来不及诧异,已有强烈的暖流涌入了他的奇经八脉,霸道得令人难以招架。 一会儿,云非伸手,接住他缓缓软倒的身体…… 第29章 媚杀4 自那晚,云非将屠百川留在坠子里的功力尽数导入了沈忘川的体内, 他的修为便一日千里。 屠百川的功力太霸道, 沈忘川在云非的悉心教导下花了五年,才得以勉强承受下来。后来, 云非又守了他一夜,费了好一番气力, 帮着他导气归位,可为他所用。 自此, 沈忘川修炼起来, 更是事半功倍。 转眼, 又是三年。 云非这日总觉心神不宁,画什么都不像样, 倒是白浪费了许多纸。她偏头看见阿锦撑着脑袋,在她的桌边打盹, 便问道:“今日怎不在流芳池中睡觉?” 阿锦困得犯迷糊, 说话也含混不清。“仙子不觉得, 今日这天气反常?也不知怎的, 水里格外憋闷。” 她心中起了警觉,原来不只自己, 阿锦也觉得不对劲。她走到窗边远望,流芳池水被风吹得起了皱,池边的苇草摇得哗哗作响,晴空一道闪电,这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沉香坞这地方不属凡间, 常人进不来,一年四季和风细雨,春光如画。这暴风雨,着实来得突兀。 云非想了想,暗道一声“不好”,回头急吼吼地问阿锦:“忘川在哪儿?” 阿锦打着鼾,已经睡着了。云非没叫他,自己出去找,好歹沉香坞只有这么大。 外头,乌云渐渐遮了晴日,雷声大作。 沈忘川之前练功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正在后山的清泉里洗澡。他也看出变了天,心中正在奇怪,他来了此处这么些年,还是头回遇上这样恶劣的天气。 狂风四起,他听见风声里夹着一声“忘川”,那是云非的声音。他回头就看见,她身上黑袍翻飞,自远处凌空而来,像是被大风卷来的一只蝴蝶。 他如今都十八了,早通人事了,这洗澡的样子哪里能被她看见?他慌了神,身形一晃,已经上了岸,素衣眨眼间穿在身上,草草裹住了还在滴水的身体。 天地间,地动山摇,山石纷纷滚落,砸进清泉里,水花四溅。 沈忘川站在泉边,感觉到空中即将被乌云遮挡的最后一抹光亮,端端照在他的头顶,风凌厉得像刀剑一般,全都照着他的身上来了。 他这才感觉到,不是变天那么简单,上天对他有恶意。他站在风啸电闪之下,很久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无助地看着她,只有她才能给予那种安全感。 云非过来了,她用自己的黑袍罩住他,当孩子似地拥抱着他。他已经长高长大,比她还高出半个头去,可在云非看来,他和当年的“泥猴子”没多大区别。 虽然明知道危险来临,可沈忘川还是在她香甜的怀抱里,心慌得喘不上气,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她几年都没有这样抱过他了,小时候他觉得这怀抱像娘亲,现在觉得,一点都不像。她的身体那么诱人,哪怕紧紧的抱着,他仍觉得不够近…… 又是一声惊雷乍起,仿佛要劈得山河破碎。他默默地想,上天是不是在惩罚他,惩罚他对自己的师父有这样的想法? 他听见云非抱着他,急切地说:“天劫到了,还在傻愣着做什么?不快些御气护住自己!” 他这才反应过来,天劫这东西,他一直以为离自己很遥远。从前她说过,要等到他的修为到了很高的境界才会引来天劫,只要他渡了劫,便成了真正的魔。 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做,已是电闪雷鸣,滚滚的闷雷兜头而下。他被云非好好地护在怀中,他抬头看见,她花瓣似的红唇瞬间褪了色。 沈忘川红了眼圈,他急忙运起功法,反过来抱住云非。方才那一下,她已经替他挡下了最猛烈的一击。他恨自己,明明应该像个男人,把她护在怀中的时候,却像个孩子般,躲在她的保护下。 无论雷电刀斧,他再也没撒手,他死死地抱着她,仿佛心神都随着她唇间的血色一道抽离了去…… 沈忘川渡了劫,一个月才完全恢复。云非伤了元气,她自己估摸着,得半年才能好。 她把沈忘川叫到床边来,对他说:“你走吧,这次的天劫惊天动地的,沉香坞再难藏得住你。” 原主娄倾城自隐退,遗世而独立。若说打,她是打不过绯墨的,可是自保不成问题。沉香坞外设了结界,又布下迷阵,一般的妖魔根本找不到这里。 当年,云非手脚快,抢在绯墨之前从小村子里带走了沈忘川,她隐匿了他的气息,将他一藏数年。可现在,这样的天劫等于告诉世人有大魔出世,且沈忘川已今非昔比,他继承了屠百川霸道的魔法功力,只怕藏也藏不住了。 他舍不得走,看着云非失了血色的面容,更觉心疼。“你要我去哪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苍白的嘴唇勾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去枯叶谷,到绯墨的眼皮子底下去,做他门下弟子。” 沈忘川想了想,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既可以重新隐藏自己,又可以在绯墨身边等待杀他的时机。可他半晌低着头,不置可否。 云非以为他有顾虑,劝说道:“你别怕,凭你如今的道行,一般的小魔小妖奈何不了你。只要你不逞强,不打草惊蛇,便不会有危险。你也不必担心我,我过些日子就大好了,而且,有阿锦他们可以照顾我。” 有时候,他也想像阿锦一样,做她身边一条倍受宠爱的鱼,哪里也不去,一辈子守着她。可他知道,这样的生活注定不属于他。他人生的使命仿佛从生下来便被安排好了,他只能努力地去征服天下,不成功便成仁。 他闷声地问:“我几时动身?” 云非说:“明早天亮前便离开沉香坞,神不知鬼不觉。” 他抬了眼看她,眼睛里含着隐隐的期盼。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哦”了一声,便回了他的屋子。 午夜过后,云非门前的禁制被悄悄地打开,一道魔影悄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的床边。 沈忘川敛了周身的气息,静静地站着,心中崩着说不出的紧张。 她此时伤势未愈,若在平时,他没把握不惊醒她。而且,他长大后,便再没做过破解她门窗禁制的事,所以,她渐渐地对他放下了防备之心。 今晚,是他离开沉香坞的最后一晚了,他舍不得走,想来看看她,和她告别。他知道男女之防,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她的床边,可他就是想这么做,否则一个人在屋里,如坐针毡,心似油煎。 他不需要灯,也能将她的睡容看得真切。对于魔而言,黑夜完全不是障碍。 她睡觉时脱下了外袍,寝衣也是黑色的。她容颜清丽,呼吸绵长,青丝如瀑铺呈于枕边,衣衫松了,香肩半露。他喉结动了动,目光粘住了一般挪不开。 他原只想看看便走,可他不仅没走,反而又上前了半步。他只觉得自己贪心得不行,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既然来了,他还想再摸一摸。 他想,自己轻一些,不会被发现的。 他弯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指尖落在她的脸颊上。何为肤如凝脂,此时手底下便是最真实的写照。她的肌肤细滑得让人心尖打颤,还有那份温软,生出无限旖旎的遐思。 沈忘川抑制不住地回想着渡劫那日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这么些年了,那是他唯一一次可以那样抱她。当时是性命攸关,此时想想她柔软的身躯躺在他的胸膛上的情景,透着陌生的兴奋。 他的指尖在她的唇边流连,朱红一点媚意横生,他不敢去碰,却心痒难耐。 一会儿,他狠了狠心地想:今日想做的事若不去做,下次得以这般亲近,还不知是猴年马月。 于是,他埋下头去,用唇替代了指尖,轻轻落在那红色的柔软上。欲罢不能的滋味让他心神荡漾,他还磨蹭着不肯放,却见床上的人儿动了动。 她翻身睡去,沈忘川吓得坐在地上半晌心如鼓擂。这又是怕又是想的感觉让人上瘾,他默默地纠结着,到底还是念了个诀,消失在黑暗里。 他走了,还没忘了悄悄地恢复了云非门上的禁制,若不细看,谁也不能发现曾经有人来过。 沈忘川不知道,其实,他刚一离开,便从屋子角落的阴影下悄无声息地走出个人来。她穿着黑色寝衣,青丝如瀑,和床上躺着的人一模一样。 她眸色晦暗,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床边施了个法,床上的人坐起身来,却是阿锦。 阿锦坐在床边,嘟嘴跺脚,满脸委屈地向她抱怨道:“人家是雄性!” “……” 云非将她和阿锦连夜用鱼鳞织就的软甲交给他,这软甲除了有一定防身作用,还可以隐藏气息。有了它,沈忘川才可能安全地待在绯墨身边,而不被发现。 虽只养了他八年,只是他师父罢了,云非却担了颗老母亲的心,有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她当他是孩子,可他却…… “他出发时,你将此物转交,就说是早为他备下的。”她想了想,还不放心,“今晚之事,不许说出去。” 阿锦捧着软甲走了,云非坐在床边抚额。这事她实在意外,忘川那孩子因为从小没有父亲,母亲早亡,一直比同龄人少言寡语些,她原只觉得他内向,没想到,他却存了这样的心思。 只是,他低估了他的师父,云非的警觉性和法力,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永远不会有人,能在她毫无察觉的状态下,破了她的结界。 第30章 媚杀5 沈忘川入了枯叶谷三年,不急不躁, 按部就班地崭露头角。 枯叶谷派出去的人, 如天罗地网搜寻沈忘川的下落,绯墨想不到, 他却早就混在身边。 当年,绯墨派去追杀沈岚母子的魔一去不返, 孩子从此失去了踪迹,他怀疑过, 会不会是娄倾城的手笔。 他了解自己这位师妹, 虽然打架不怎么行, 可是设幻境和迷阵却是行家里手。她如果想躲起来,或者想藏个人, 实在难找得很。 后来出了天劫,他马上想到了沈忘川, 他明明算出了方向, 可那种气息又再次消失了。 这一年, 枯叶谷中弟子大比试, 较往年更为激动人心。 因为,除了按照惯例可得的奖赏, 绯墨又另加了诱人的筹码——夺魁者可受尊主亲传功法宝典,且担当护法,地位仅在尊主之下。 绯墨是个神出鬼没的人,沈忘川来了几年,一直都没机会靠近他。如果能当上护法, 得尊主单独接见,这无疑是个接近他的好机会。 为了得到这份殊荣,枯叶谷的弟子们斗得你死我活、天昏地暗,绯墨连看都懒得出来看一眼。 大比试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三天,直到最后,沈忘川夺魁,这才有尊主身边的魔奴出来,领着他去见绯墨。 他没想到,魔奴带他去的地方,并不是正堂,而是清幽的别院。魔道中人大多性情古怪,而传闻中的绯墨更是怪癖到了极致。 别院中一路上分外寂静,到了门口,魔奴猝然止步。他也不让沈忘川进去,只说是尊主叫他在外面等着。 魔奴瞬间消失了踪影,沈忘川纳闷,既叫他来了,为何又不马上见他。 他屏了气息,悄悄往里走了几步,远远看见里面摆了个精致的屏风。屏风上若隐若现,人影恍惚。 他正想绕开屏风向里张望,忽听见断断续续的声响不太对劲,似有男子粗重的喘息,也有女子莺啼般的轻吟,飘乎如从梦境里传来。 他明白了那是什么,顿时热血翻腾,愣在那里。他低着头,轻手轻脚地退出来,老老实实地候在门外。 过了一会儿,里头有脚步声传来,他一听就知道,不是绯墨,是个女子。 那女子从屋里走出来,赤着一双白玉似的精致小足,轻纱覆体,媚意十足。她颈上还残留着新鲜的红痕,衣料少得让沈忘川不敢抬眼看她。 可她却并不羞涩,看见屋外站着个陌生男子,她并不惊慌回避,反而驻了足,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沈忘川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他又是意外,又是……愤怒。 这女子居然长着一张酷似娄倾城的脸,只不过,他的师父姐姐是清丽冷艳的,而这女子,却是媚到了骨子里,连一颦一笑都在不经意地勾引男人。 他气的是,他知道绯墨和娄倾城是师兄妹,绯墨自然是知道师妹长什么样子的。他日日将这样一个女子压在身下,做这样和那样的事,他对师父姐姐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 师父姐姐是魔界中出了名的倾城仙子,姿容无双,他早就在想,但凡有些能耐的魔,只怕都要觊觎姐姐的美色。屠百川没有,想不到这绯墨却一直惦记着。 沈忘川怒火中烧,又不能发作,他在想,有朝一日若能打败绯墨,他定要将他撕成碎片! 那女子从他身边走开之前,含笑地看着他,眼睛里像是长了钩子。她说:“我叫旋姬,你叫什么名字?” 他在枯叶谷的名字,叫五月。可他恨恨地看她一眼,没回答。 恰在此时,绯墨在里面传他进去。 虽说是尊主亲传功法,其实,他只是给了沈忘川一本书,让他自己回去照着练。沈忘川也一刻都不愿意多待,拿了书,等他说完话便走了。 屋子里那股子难以言说的余味,还有方才他见到的女人,让他想想就心烦意乱。 因为时间太短,他也没心思,这一次,他没有轻举妄动。他想着,既然能当上护法,他自然有更多的机会杀了绯墨。 当晚,夜深人静,沈忘川拿了那本功法册子来翻看。其实若算起来,绯墨算是他师伯,与他自幼修习的功法本是同宗。他看了几眼,觉得不难,只是静不下心来练。 他干脆将书反扣在桌上,和衣躺下,蒙头睡觉。他不知是何时睡着的,梦中依稀回到了沉香坞,见到了沉香坞的人。 师父姐姐坐在屋子里,看见他便笑,他像小时候那样,坐进她的怀里。贴进了,他才发现她只穿个件薄如轻纱的寝衣,青丝如瀑。 她柔软的身躯都倚在他身上,他紧张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半晌只说了句:“姐姐,我好想你。” 她居然没急着纠正他的称呼,却是语笑嫣然:“我知道。”她说着,粉嫩的唇凑过来,几乎要与他相贴,吐气如兰都落在他渐渐急促的呼吸上。 “我还知道,你想这样对我。”她主动吻了过来,让沈忘川全身的热血都叫嚣着冲到了头顶。 他马上变被动为主动,把她压在了床上。他对她做了绯墨和旋姬做的那件事,做得销魂蚀骨。 当他快要到达癫狂的时候,他看见身下莺啼婉转的人儿眼波如水,媚态横生,一会儿像是冷艳的师父姐姐,一会儿又像是勾人的旋姬。他一下没忍住…… 不久后,云非在沉香坞得知了一件怪事。 ——看守番金阵的大妖雪狼死了。 那天,云非去过番金阵。她是去探阵的,因为按照这个世界原来的轨迹,男主沈忘川最后就是被绯墨引入阵内,死在番金阵里。 若干年前,屠百川带领族人来到六合洲。为抵御外敌,守护一方安定,他拼尽全力在六合洲中央设下此阵。可是后来,绯墨继任尊主,那阵型就出现了异象。云非怀疑,他篡改了最初的大阵。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亲自去了一趟六合洲腹地,与守阵的大妖雪狼狭路相逢。 雪狼不属于魔族,是后来被绯墨收在麾下的妖。因此,他并不认识隐世已久的前右使,只以为是今日走了桃花运,让他撞见一个绝世美人儿。 他不得绯墨器重,天天在此守阵,日子过得乏味极了。于是,他怎么也不会放过一个轻薄佳人的机会。他淫词秽语,百般挑逗,一双色迷迷的眼睛更是恨不能直接长出手来,将那身碍事的黑袍扯了去。 云非不想惹事,也不想暴露身份,见他死缠烂打挣脱不掉,只得先将他定了身,待她探阵出来,再做处置。 番金阵果然是被人改过了,不仅入阵便觉得凶险万分,更重要的是,被改过之后,此阵的作用也不再是守护六合洲。云非感觉到阵中脉络盘根错节,但其中,又另有玄机。 她立即退了出来,因为再走下去,不仅吉凶难料,而且,会打草惊蛇。 关于如何处置雪狼,云非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如果杀了他,对于此等淫贼固然是死不足惜,可是,绯墨会有所察觉,从此加派人手。她再想探阵,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云非没杀他,只是运了魔功强行封了他一段记忆,让雪狼只记得,今天也是太平无事的一天,从没有人来过。 然而,她回了沉香坞,却听说了雪狼的死讯,不仅他死了,就连他的家人也都死光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当晚,又是午夜过后,她等来了为她答疑解惑的人。 云非依然像当年一样,坐在昏黄的灯下,手里捏着支画笔。也同当年一样,她头也不抬,轻轻叫了声:“忘川。” 沈忘川就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她面前,身姿挺拔,长身玉立。烛光照着他的侧脸,他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阴影里,失了稚气,添了一抹阴郁。 他问:“你把门窗上的禁制撤了?” “嗯,在把你接来这里之前,我的门窗上本来就没有禁制。” “为什么要防着我?我走了,就不用防着别人?”他眉宇间带了丝戾气,让她觉得陌生。 云非低下头,搁了画笔。“没有别人,阿锦他们只不过是我养的鱼。” 他嗤笑,这个女人就对谁都这么放心,她不懂男人的心思么?就像绯墨,他们师兄妹那么多年,难道她真的丝毫不曾察觉绯墨想对她做什么? “你突然溜回来,不怕被人发现行踪?”云非问他。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却像告诫似地对她说:“不要再去探阵。” 他突然跑回来,就是为了制止她,叫她不要再去。那么,他知道她去过。 云非一下就明白了,沈忘川也去了番金阵,他看见雪狼对她垂涎三尺、动手动脚的样子了。她还有些不确信,曾经的他,是个连山妖都怕的孩子。 “是你杀了雪狼?” “是。” “为什么杀他?” “想杀就杀了。” “你尾随他回家,不仅杀了他,还杀了他的妻子,和他不足百天的孩子?” “是。” “为什么?” “想杀就杀了。” 云非默默吸了口凉气,想不到自己会教出个杀人如麻的弟子。她绷着脸,撇过头去不理他。沈忘川见她生气了,眉间的冷硬顿时散去。 他在她腿边蹲下,像只乖顺的小猫小狗,他扯了扯她的衣角说:“你别怪我,我不过是斩草除根,怕日后被人寻仇。再者,我不愿这世间多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我若非遇到了师父姐姐,这一生少不得四处漂泊,受人欺负。” 云非蹙着眉,仍然不说话。她总觉得,他什么地方变了。 沈忘川可怜巴巴地摇一摇她:“就看在,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赶回来看你的份上,不生气了行么?” 他这一说,云非想起了正事。“你知道番金阵了?” “嗯,听说了。”他点头,停了一下,他又说道,“从前我问你会些什么,你说你只会画画和养鱼。可我在枯叶谷听人说,有种失传已久的魔功叫做倾天咒,威力无穷,可改天换地,连我爹和绯墨都敌不过,只有你会。这是真的吗?” 她轻笑起来:“既是失传了,为什么我会?我如果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两任尊主都不是我?” 他想想倒也是。 “你在枯叶谷道听途说的东西还真不少,”云非示意他坐下,又问他:“还听到些什么?” 事实上,魔界关于娄倾城的传说很多,人们总是这样,茶余饭后闲来无事,话题就爱在美人和名人身上转悠。而她,既是美人又是名人。 沈忘川想起那些人说起她时,或向往或不堪的神情,心中不悦。他说:“没有了。只是,你从前可知,有旋姬此人?” 第31章 媚杀6 云非摇头,问道:“旋姬是谁?” “是绯墨的姬妾, ”沈忘川瞟了她一眼, 眸色幽深,“日夜贪欢的那种。” 她回忆了一下, 倒是有些意外:“他从前沉默少言,洁身自好, 倒看不出是贪图美色的人。这个旋姬,有何特别吗?” 他冷笑, 人家不是贪图美色, 分明图的是你, 又怎会让你看出来?他不动声色,答道:“没有, 只是问问。” 沈忘川还要在天亮前潜回枯叶谷去,不敢耽搁, 云非在他走前问他:“探阵的事怎么办?你不许我去, 我总得想出个破解此阵的法子。他日你若与绯墨一战, 只怕番金阵是你命中一劫。” 他负手道:“我眼下已经做了护法, 自会留心打探阵中玄机。无论如何,不许你去!” 她怔了怔, 轻笑起来:“你如今对我说话,越发分不出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这话本是在责备他不分长幼,没大没小,沈忘川却并不反驳。他理直气壮地看着她, 言语中带了丝霸气:“待我杀了绯墨,主宰这天下,你便随我去枯叶谷。我和姐姐,再不必分开。” 他这话,不是在和她商量。他没打算听她的意见,也没等着她再来纠正他的称呼,他已经化作夜幕中的一道风,瞬间出了沉香坞。 这徒弟,已然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沉香坞设下的迷阵和禁制,拦得住外人,对他已经形同虚设。他叫她姐姐,那语气和眼神,分明已是对六合洲志在必得,分明是在对自己的女人说话。 云非冷笑了一声,系统把她和世界男主的命运捆绑在一起,其实是想给她换个男人吧? 然而,她虽然不是个衷情的人,却也并不是个滥情的人。 在她眼里,沈忘川是她的弟子,仅此而已。哪怕他主宰了世界,也不可能因此就能主宰她的心。 她想起他说的最后那句话,心中隐隐地不安。他近来似乎太急功近利了,而在她的印象里,绯墨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他不仅身手超凡,心思更是深不可测,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沈忘川这一去,半年内果然悄悄地送回一套图纸,其中所绘,正是被绯墨篡改后的番金阵。 原主娄倾城精于幻术和阵法,其实当年,屠百川布阵时所用的阵法图,便是他与娄倾城一道绘出的。番金阵被绯墨改动以后,虽然基础没变,但真正了解此阵的人,便只有绯墨自己。 云非不禁纳闷,沈忘川即便是做了护法,以绯墨的性子也不可能什么都告诉他。他能够从什么地方打听得到这样绝密的事情? 她拿着图纸仔细地看了几遍,她起初怀疑其中有诈。然而,一张张图纸绘出的阵法既遵循了当年屠百川初设此阵的基础,其改进之处又循序渐进,何乎逻辑,环环相扣,十分缜密。 而且,云非探过阵,她没有深入,但至少初入阵时的布局,与这图中分毫不差。 这图纸中所绘的番金阵,不像是假的。若要造假,她放眼整个六合洲,应该还没有一个人能把假的阵型图设计得如此完美,连她都寻不出任何破绽。 于是,云非暂且不管这图是怎么来的,她开始潜心研究破阵之法。 接下来的一切,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沈忘川在枯叶谷中渐渐得了绯墨的器重,权力越来越大,他在弟子之中也威望日盛。 他日日筹谋酝酿,枯叶谷中一朝惊变!护法率众叛乱,尊主被重创后逃离,绯墨手下一干亲信被杀戮殆尽。 云非乍一听闻这个消息,感觉像在做梦似的,怎么就觉得那么不真实。她一边慢条斯理地画着画,一边默默地问自己,从前究竟是低估了沈忘川,还是高估了绯墨? 她脑子里还没理出个头绪,阿锦在门口嚷着:“忘川回来了!” 她迎出门去,一眼看见身穿黑袍的沈忘川,他后面还跟着个衣衫褴褛,脏得连面目都看不清的人。 沈忘川也是去了枯叶谷才知道,师父姐姐常年穿着的那件黑袍,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穿,它代表的是魔族的身份。 那黑袍子是用一种特殊的翎羽织成,看似纯黑,其实隐隐泛着七色华彩。从前这世上有资格穿这黑袍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绯墨,一个是娄倾城。沈忘川想想就觉得别扭,一心盼着等他杀了绯墨,取而代之,能与师父姐姐比肩之人,就只有他了。 他此刻穿着黑袍站在面前,风姿气度大不一样,他不再是人人可欺的孩子,而是手掌生杀的魔王。 他故意上前一步,站在云非的身边,两件高贵神秘的黑袍比在一起,像是天生一对。 沈忘川盼着她能说点什么,可她开口问的却是:“绯墨果真重伤而逃?” 他“嗯”了一声,很失望。她的目光已经淡淡地转向了别处,似是对他穿什么,根本没留心。 “总觉得,他败得太容易了,让人难以置信……”她喃喃自语着。 “信与不信,他都已经成了我的手下败将。姐姐总说他厉害,何曾看得见我为这一天,费了多少心思?姐姐为何不夸我厉害?” 云非蹙了眉,知道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得承认,沈忘川确实已经很厉害了,今日的他若论单打独斗,他已经有底气不把她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可绯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你有所不知,”她懒得和他吵,而是心平气和地说道,“我那次探阵,发现一件事情。番金阵除了部分杀招被篡改,就连作用也变了。阵心脉络错综复杂,但是其中有一条最强的走向,是与绯墨本身的功法相连。” “说简单一点,就是绯墨把自己和番金阵捆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阵在,他就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供给,此阵不破,他即便重伤,也是死不了的。” 沈忘川愣了半晌,这个确实让他意外。可他想了想,又释然了。 “他死不了,我再杀他一次便是。姐姐只需想出破解此阵的方法,别的事,都交给我。” “不行。”云非摇头,“我想过了,杀绯墨和破阵必须同时进行,才能使其灵力枯竭,后续无力。你一个人做不到,不如,你专心对付绯墨,我替你破阵……” “你不许去!”一说到这件事,沈忘川是不容商量的口吻。他停顿了一会儿,伸手指了指,说:“你可以训练他,让他去。” 云非差点忘了,那里一直还站着个又脏又臭,木头桩子似的人。 此时,一群小鱼精正围着那人打闹,可是,无论挑衅还是讥笑,他都像没听见似的,怯怯地站在那儿不动。 云非已经感觉到了,他不是个凡人,是个魔。她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没见过这么落泊,这么窝囊的魔。 “你叫什么?” 她问了,他仍然木头似的没回答。沈忘川大模大样地在石桌边坐下,替他答道:“他叫寒夏。” “你从哪儿来?” 他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又是沈忘川喝着茶代答:“他是我从枯叶谷的水牢里带回来的。” 那可就有点意思了。云非很清楚,枯叶谷的水牢里关着的,可都不是什么小偷小摸的犯人,而是战力超凡,不可轻视的敌人。 这人被头发挡了脸,又太脏,但是看身形应该很年轻。他既有不凡的战力,为何被几条小鱼精欺负得这样老实? 她喊他:“过来坐吧。” 寒夏纹丝不动,沈忘川发了话,指一指他身边的石凳,说了声:“坐。” 那人乖乖地来了。 “……”云非撇了撇嘴,也过来坐下。她怎么觉得,沈忘川这是故意在她面前表演耍猴呢? 果然,他等着寒夏坐了,得意地伸出手去,将那遮了脸的头发拨弄到一边。“姐姐看看,他长得像谁?” 云非仔细地辨认着那张脸,许久说不出话来。 “我在水牢里发现这个人长得很像姐姐房中画里的人,所以,把他带回来了。不过我猜,他应该不是姐姐要找的人吧?那画中人看着像人间帝王,可他,不仅像个叫花子,而且……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傻子。” 她依然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寒夏发呆。 她记得的,在幻镜迷宫里,Jason冷笑着,阴郁地说:“你真想知道他怎么样了?自己去下个世界找吧。可是,你别太失望才好。” 原来,他在枯叶谷的水牢里,难怪,她找了他这么多年都找不到。 他现在的样子越惨,云非越坚信,他就是她要找的人。Jason把他穿越成了一个傻子,一个囚徒,一个看起来比叫花子更落泊的人,可是至少,他真的活着。 沈忘川倒了杯茶,塞在寒夏的手里,他循循善诱地说:“是我救了你,所以我是你的主人。我叫你跟着姐姐好好练功,替我去破番金阵。” 寒夏闻了闻杯中的茶水,大概是被其中的清香吸引,他一饮而尽,点点头:“好。” 沈忘川轻笑:“姐姐你看,他自己都答应了。” 他是个傻子,可以轻易地替人去卖命。他的命在这个世界里不值钱,他不是男主,所以命如草芥。 云非淡然起身说道:“那走吧,先把你自己洗洗干净,早点开始练习破阵。” 沈忘川做了个手势,示意寒夏跟她走。于是,他听话地站起来,走在云非的身后,小鱼精们也嬉笑打闹着跟随。 没几步,她听见沈忘川叫她,她回头,见他负手而立,有些踌躇地问:“我穿这身黑袍,好不好看?” 云非认真地看着他,看的却不是衣服,而是他的眼睛。 “我倒希望,你一直像从前那个小村里的孩子,真不希望,你太像个魔。” 第32章 媚杀7 寒夏跟在身后,安静得像空气。 云非恍惚中忆起, 十多年前, 她也是这样领着初来乍到的沈忘川,到后山清泉来沐浴。 幸亏寒夏现在已经大了, 不然,她得多苦命再辛苦带大一个孩子。 她刚庆幸完, 站在清泉边对他说了声:“脱衣洗澡。”他已经听话地自己念了个诀,瞬间脱了个光。云非掩面不及, 叹自己高兴得太早了。人虽然大了, 却是个孩子的智商。 寒夏背过身下水了, 她连忙唤了白鹤先弄个亵裤给他穿上。幸亏她养的小鱼精清一色全是雄性,在场只有她一个异性。 今日阿锦外出, 打探绯墨行踪去了,她吩咐了两条还算伶俐的小鱼, 帮他把后背和头发好好洗洗。 小鱼们都是孩子心性, 之前笑话他脏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现在凑上去七手八脚地帮忙, 倒是纷纷和他熟络起来。 等他洗了一会儿,他已不似刚来时拘谨。脸洗干净了, 看起来应该还不到二十岁。 澡没洗完,他突然站着不动,说了句:“我想吃鱼。” 小鱼精们感觉到他周身骤起的杀气,警觉得纷纷后退,四下散开。 寒夏凶狠的目光, 却是盯着泉水中石头旁边一条小鲫鱼。 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快如闪电地出手,灵活刁滑的鲫鱼已经轻而易举地被他抓在手里。鱼尾在上下摆动,拼命挣扎,而下一刻,寒夏一低头,活生生从鱼背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一嘴鱼鳞一嘴血,却似乎很开心。小鱼精们被这情景吓到,毕竟都是鱼,从前沈忘川烧鱼吃他们也就忍了,现在看见他竟然生吞活剥,只觉得忍无可忍,一哄而散。 云非目瞪口呆地站在泉边,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并不是真的想吃。他不需要食物充饥,他只是,长年待在枯燥的水牢里,只能偶尔以此解闷。 她冲着寒夏招一招,让他过来,又在他面前摊出一只手掌:“听话,把生肉吐了,姐姐以后给你做好吃的。” 他倒是听话,真的把带血的肉吐了,将半死不活的鱼放在她手上。 她掌心摧起三昧真火,把鱼烤得外焦里嫩,虽然一没去鳞二没开膛,总比他生啃要强些。 烤熟的肉香果然唤起他雀跃的神情,他像小狗似地凑在她手上闻了闻,咧着嘴傻笑。然后,他把鱼拿过去,翻个面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居然也摧起了三昧真火,学得像模像样。 能以掌心驭火,并非每个魔都能做到。而且,他能轻松地将火势控制自如,更是非同凡响。 云非问:“这个,是谁教你的?” “我娘。”他答得漫不经心,小口地吃着香喷喷的鱼肉。 “你娘是谁?” “我娘……就是我娘。我生下来就在水牢里,后来,我娘就死了。” 所以说,他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就在水牢里活了十多年,不见天日。云非觉得心酸,Jason还真够狠的,煞费苦心地为他寻了个这么惨的身份。 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问他:“你仔细看看我,你认识我吗?” 这下,他眼中是彻底的茫然。他不仅从前不认识,就连现在也还算不上认识。他用无辜的眼神看了她几下,继续吃鱼。 云非叹了口气,她猜到了这个结果。这一次,他不是故意隐瞒,不是明明记得却要否认,他在上个世界里,为了云非背叛了Jason,能活下来已是幸运,Jason不会再让他保留关于她的记忆。 她说:“那就现在认识吧,以后你住在这里,就叫我姐姐。” 他和沈忘川不同,她既不想做他的长辈,也没打算教他魔功。他现在的身手已经不错了,只需教他破阵就行,所以,才让他叫姐姐。可后来这称呼让沈忘川生了许久闷气,凭什么寒夏能叫姐姐,他却非得守着徒弟这辈分? 寒夏三口两口吃完了。他没地方擦手,全身上下只有一条亵裤,他把手蹭了几下,素白的小布料变得黑一块白一块。 云非无语地把他按回水里,指挥他好好洗干净,这才取了干净的衣衫,叫他上岸穿衣。 先前又脏又臭的叫花子变了样,宽肩窄腰,一双腿又长又直简直逆天。唯一要命的是,他在穿衣这件事上没有自觉性,上了岸几度想要果奔,硬是被云非拽住,把衣服套上了。 束上腰带,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傻乎乎地笑起来,唇红齿白。 云非把他牵回她屋里,用法术帮他弄干了头发,对着镜子为他束发。寒夏从镜子里看她,眼神乖巧温柔。 他出生就在水牢里,从没认真束过发,只有娘还在世时,以指为梳,轻轻地为他梳理过头发。 他虽生下来就傻,可他却能感觉到,云非对他做的这些事,皆是善意。 他身子老实地坐着不动,眼睛却四下打量,他问:“姐姐,墙上那画里的人是谁?为何与我在镜子里的模样有点像?” 她不知该如何做答。 其实,也不算特别像,寒夏没有了属于明萧和厉子羡的深沉心机和杀伐果决,他有一份属于傻子的干净明朗。就连样貌也不尽相似,系统吝啬地收回了几分英俊,让他在这个世界长得更普通一点。 仅剩的那点像,是为了让云非能认出他来,系统不就是想看着她失望,才会觉得解恨么? 她放下梳子,说:“好了。” 寒夏照了照镜子,觉得很满意。他高高地束着发,低眉顺眼,清爽乖巧得像个邻家弟弟。 云非为了兑现答应过他的事情,当晚又难得地亲自下了厨。寒夏、沈忘川、阿锦,还有一帮子小鱼精们都围在一起,除了几个小菜,她还特意炖了鸡汁鲜笋汤。 寒夏和阿锦他们吃得欢天喜地,只有沈忘川怎么都不得开怀。他觉得,连才来了一天的叫花子都能轻易地抢走姐姐的宠爱,她从没给他束过发,她从没给他做过这么好喝的汤,可是寒夏一来,就全都有了。 寒夏正喝着汤,察觉到阿锦悄悄地用一根手指“偷袭”他,他轻易地躲开了,警惕地瞪着阿锦悬空的手指头。 阿锦技不如人,尴尬地笑着说:“好弟弟,就让我摸摸你的脸,也不知是怎么长的,我天天泡在流芳池里修炼,也不曾长得这样嫩。” 寒夏依然瞪着,不答应。阿锦豁出最后一块鸡肉去:“这个让给你,我就摸一下。” 寒夏一口咬在嘴里,欢喜地嚼着,任由阿锦伸着根手指,在他光滑如玉的脸上蹭了蹭。 云非默默叹气,阿锦她是了解的,只不过是个资深的美容痴迷者,若是换了别人呢? 就寒夏这智商,一块肉就能哄着摸一摸,要是多给点好吃的,被坏人哄上床也干了。这样一想,谢天谢地他从小就长在水牢里,还没机会被外面花花世界的女人们打主意。 她怎么觉得,自己又操上了一颗老母亲的心,这回不光要管生活,还得顾着防色狼。 云非一连几日都与寒夏同出同进,除了另起了一间屋子给他睡觉,其余时间,简直是形影不离。 他这些年在水牢里住习惯了,她要帮助他保持干净和规律的生活,还会时不时弄些好吃好玩的东西,让他开心。白天大好的时光,她会带他练功,告诉他如何一步步破解番金阵。 寒夏在生活上是个傻子,可他在法术上是个天才。仿佛在这个世界里,他注定了就该是男主为了征服而握在手中的一把利剑。 如果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沈忘川真有点想杀了他。他已经开始后悔,也许根本不该把这个傻子带到她的面前来。 入夜,沈忘川一个人躺在床上,不曾入眠。 他多年没有住在这沉香坞了,如今住回来这几夜,他却再不得从前的心境,每晚不是在想绯墨逃去了哪里,就是在想姐姐和寒夏此时又在做什么。 今晚也不知怎的,他翻来覆去便想到了旋姬。他后来在枯叶谷又与她遇见过几次,那个女人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爱勾引人,每次都悄悄地对他暗送秋波。 她和姐姐虽然长得像,性子却截然不同。姐姐总是冷冰冰的,拒他于千里,黑袍裹得严实,就连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而旋姬,她总是穿得少,她懂得用她最傲人的资本去吸引男人为她疯狂。 他想着,竟有些口干舌燥。他突然有些理解绯墨了,为什么同门多年他却要舍了娄倾城而留下一个替代品。因为那种求而不得的滋味,实在太煎熬,为何一定要苦着自己? 他从床上爬起来,又问了一遍:为何要苦着自己?他既已打败了绯墨,这六合洲什么人什么东西不该任他予取予求? 他这样想着,血气上头,像个孤胆英雄似的把心一横,直接就往云非的屋里闯。他身影匆匆,带着她门口的落叶都打了个转。 云非停下画笔,挑眼看他,不知他这是哪根筋点了引·线,要炸了。 她眉间蹙着不满:“你这半夜往人家房间里闯的毛病,几时才能改改?” 他不说话,抿着唇,绷着下颌,像是在和她负气似的。他的手臂猛然一挥,在她的门窗上落下了铜墙铁壁般的禁制。窗外万籁俱静,屋里只剩孤男寡女。 云非心中一沉,知道今晚的沈忘川不对劲。 他走过来,双手捏住她单薄圆润的肩,属于成年男子的气息带着肆无忌惮的压迫和威胁。 他一点点地低下头来,声音低哑却蛮横:“姐姐,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要做什么?” 作者:还有三章 完结本世界 有没有人要猜猜看,绯墨在哪里? 第33章 媚杀8 云非面带威仪地提醒:“忘川,我是你师父。” 沈忘川不为所动, 他沉着眸色说道:“师父再亲, 也亲不过爱侣。我想和姐姐,更亲近些……” 她身形一闪, 从他的手下脱身。 他早知道,她不会乖乖地就范, 她若是不这般冷若冰霜,而是轻易地为他宽衣解带, 那她就不是他的师父姐姐了。 他既有防备, 哪里容得她逃脱?他反手去抓, 师徒二人终归还是到了动起手来的这一天。 沈忘川虽说是云非一手教出来的,但是论打架, 她不是他的对手。他的魔功根基源于屠百川,走的是霸气威猛的路子, 为了对付绯墨, 云非又从他小时候就着意于提升他的武力值。 因此, 师徒二人打起来一刚一柔, 一似猛虎下山,一似惊鸿现身。不一会儿, 云非被他制住,摁在床上。 她看着他的眼睛,问:“这样轻薄自己的师父,怕不怕遭天谴?还有,你若惹怒了我, 怕不怕我从此与你决裂,不帮你破解番金阵?” 他少年时,心中贪恋师父,常常怀疑自己会遭天谴。可是后来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他胆子也就大了。他也很清楚,自己大业未成,绯墨还没死,他离不开师父的鼎力相助。 如果没有她,他一个人前途未卜。不是不怕的,只是烈火烧心,且顾眼下。 他压着她,禁锢着她的手腕,心中有满满的侵占欲,和抑制不住的肖想。“你要恼便恼罢,我心中爱慕姐姐,已非一日两日。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轻薄你,你若答应,日后你我共主天下。你就算不答应,今晚也是放不过你的。” 她仍睁着乌黑的瞳眸看着他,眸中含了雾气,像望不见底的渺渺烟波。好一会儿,她似心软了,幽幽叹口气,轻言细语温存地唤他一声:“忘川。” 那声音颤巍巍、娇滴滴的,让他骤然想起那日梦里,身下的人儿莺啼婉转,叫得人心魂不在,只想连命都给她。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一边嗅着她的气息,一边迫不及待地吻落下来。他感觉到,在他卖力的攻势之下,她也鼻息微乱,轻喘连连。他更是兴奋起来,想她原来也不是那般冷若冰霜,她对他,还是有感觉的。 他紧紧地抱着她,又是欢喜又是怜惜,极尽缠绵不知云里雾里。直到大汗淋漓,他几乎为之疯狂,他才恍惚中觉得不对劲。 今晚的师父姐姐顺从得太不像她自己了,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声耳语,仿佛都是按照他的心意来的。 太完美,往往就是最大的破绽。 沈忘川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顺着事情往前想。她之前对他深夜到来是反感的,对他的举动也是反抗的,可她后来问过他怕不怕,在他执迷不悟的时候,她突然就改变了态度,这转变来得太突兀了。 他到底也曾在她身边待过那么些年,她虽从小待他亲和,可他是知道她的能耐的。她虽然不擅长打架,却是个能与绯墨比肩的女魔头。 沈忘川蓦然惊出一身冷汗——是幻境,她的幻境之术天下无双,在她对他设下幻境的时候,是否也曾起过杀心? 所有旖旎的心思顿时散了个干净,他放开身下如罂粟花美丽迷人的女子,集中心神念起破解幻境的咒语。 云非当年曾经教过他一些破解的法子,他如今的功力也足够。值得他庆幸的是,她没有将幻境设成死局,她给他留下了出口。 她到底没有想让他死在幻境里,留下一线生机,她在等他迷途知返,自救出来。 半晌,仿佛是云开雾散,窗外月朗星稀。 床上衣不蔽体的女子不见了,方才的风情万种、柔情蜜意像是梦过无痕。 一室清静。沈忘川出了幻境,云非早已离开。 她给他留了出路,也给他留了面子,或者,她是给自己留一些余地,她不喜欢沈忘川,也不想看着他在幻境中迷乱出丑。 他一腔懊恼地回了自己的屋子,说不出是郁闷还是不甘。他如今连绯墨都打败了,本以为天下都是他的,可他还是折在她的手里。 他觉得自己手可摘星辰,却独独得不到她。 后来,师徒俩见了面,云非看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教寒夏破阵,给他做好吃的食物。 至于沈忘川,那是她这个世界的任务,她必须帮着他最后打败绯墨。而师徒间的情分,他顾念更好,不念也罢,云非从来就是个冷情的人,她只对善待她的人好。 这天,云非带了寒夏在后山练功,她模拟了一个小小的番金阵,给他讲解如何应对各处法门。阿锦和小鱼精们也跟着看热闹,寒夏在学,他们也在旁边学,还有的吵着要陪寒夏一道去破阵。 云非想着,彼此有个照应也好,于是并不阻拦,鱼精们谁练得好,日后就陪着寒夏一起去。 练习起来,她很严苛,现在严一些,是为了不让他们在真正的番金阵里送命。 休息时,她叫白鹤采来一些灵草,分给大家吃着解渴,也补充些体力。她自己也有些累了,坐在树下休息。她靠着树杆,闭上眼睛,闻到凉风习习的空气里飘送着木叶的清香。也不知怎的,那清香突然变了,变成了甜甜的果香。 寒夏嘴里叼着棵灵草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包香气扑鼻的红色小果子,递给云非。 沉香坞的后山上长这种果子,她从前也采过。只是,这果子十分刁钻,专门长在悬崖峭壁上不说,而且成熟的时候只有一刻钟。早了晚了,它皆是酸涩难以下咽,唯有那一刻钟里采下,才是甜香可口,且有助修为。 云非不差那点修为,懒得为了吃果子去悬崖边守着等它成熟,因此,许久没吃过了。 寒夏这小傻子,知道云非待他好,这几日常做些好吃的给他。他无以为报,那日无意中发现山中有这种奇妙的果子,他好不容易守着成熟了一株,自己吃了几个,其余的当宝贝似地藏着,送给她吃。 云非放了一个在嘴里,咬一下,甜甜的汁液沁人心脾,唇齿留香。她又拈起一个给寒夏,他起初舍不得吃,云非坚持,他才张着嘴小狗似的接了。 这边的果香引得那边的小鱼精们不安分,却不敢在云非手里夺食。于是,有鱼打趣道:“小傻子,你这般殷勤,莫不是对咱们沉香坞鼎鼎大名的倾城仙子,存了非分之想?” 小鱼精们低低地哄笑,寒夏听出必不是好话,他微红着脸凑过来,小声问她:“姐姐,什么是非分之想?” 云非不解释,却是岔开了话。“你的名字是谁起的?寒夏,又冷又热,岂非是自相矛盾?” “不矛盾。”他将那包果子放她腿上,朝上摊开自己两只手掌,一边掌中是三昧真火,一边掌中是千年寒冰。“你看是不是很适合我?这也是我娘教的,我娘叫我的小名阿遂,她说是万事顺遂。我没有大名,后来是绯墨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云非被他这身手怔住,她知道他娘是谁了。魔界中古往今来只有一人能有这冰火两重天的身手,只是她天生反骨,不服绯墨,自绯墨做了尊主便将她重伤囚禁。想不到,竟是一直关到她死,而且,她被押时已经怀了孩子。 他歪着头问她:“为何你觉得我的名字奇怪,就不觉得绯墨的名字也很奇怪?又红又黑,不奇怪么?” 他说的还真有道理,云非半天无言以对。只不过是她与绯墨认识得太久了,所以她从没仔细去想过他的名字。 她喃喃自语地念了几遍:“绯?……墨?……” 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什么,在寒夏细腻的脸蛋上捏了一把:“谁说你傻?你真聪明。” 她抬头向那边喊:“阿锦,今日为何不见忘川?” “我昨夜便见他独自一人出了沉香坞,他竟是不辞而别,一日未归么?”阿锦显得有些诧异。 云非站起身来,眉头深锁。 ** 枯叶谷,红绡帐暖,无限春情。 沈忘川总算将自己憋了几日的火,寻了个发泄的地方。 绯墨跑了,旋姬还在,他知道这个女人早有意勾引他,她不会拒绝他,只会努力地卖弄风姿,吸引他忘我投入。 旋姬身上凌乱的红色纱衣衬得她肤如凝脂,只是,凝脂般的肌肤上落了好些暧昧的红痕。她陈横在床上,玉臂撑着头,眼波如水。 “你方才疯起来,一会儿叫我姐姐,一会儿叫我亲亲,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是这样嘴甜的人?” 沈忘川坐在她身边,也是衣衫不整。他从小沉默寡言,显然不是什么擅长甜言蜜语的人,他叫的姐姐和倾倾,其实都不是床上这个与他春风一度的女人。 他侧过身子,抬手捏着她精巧的下巴,手感滑腻得很。“你日后若肯一心一意地跟着我,我定然不会亏待你。” 他需要一个长成这样的女人来慰藉,来解闷。 旋姬扭开自己的下巴,上身凑过来,让她傲人的曲线更为突出。“你刚才一遍遍唤的人,真的是我?” 她这是不知死活地哪壶不开提哪壶,沈忘川眸色微冷,手底一掐,让她呼痛。 “你方才嘴里叫的尊主又是谁?是我还是绯墨?” “自然是你。”她带着审时度势的媚笑迎上来,勾住他的脖子,吐息温热,“如今你才是尊主,天下都是你的,我自然也是你的。” 不知是她说的好还是长得好,显然成功地取悦了他。他俯下唇来,在激情后不久,又对这个诱人的女人有了想法。 刚才,俩人都是投入的,也都是满意的,他们之间除了身体,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可是,却又像是彼此肖想了太久。 这一次,他还没能做他想做的事,正当他沉浸在温柔乡的旖旎中,旋姬却突然对他出了手…… 她身上,杀气骤起,竟是他从不曾察觉的凌厉。 第34章 媚杀9 在这样的时候,再厉害的男人反应也会慢半拍。 沈忘川察觉到危险, 退到床下的时候, 他便已经慢了半拍。胸前一道深深的血痕,离着心脏只差半寸, 他若是再慢些,此刻怕是整颗心都已在旋姬的掌中把玩。 她仍然坐在床上, 青色的魔爪上沾了他的血,顺着手背往下滴。因为刚才她动用的功力过了七成, 她眼睛里现在还透着骇人的腥红。 他感觉到一种强大的气场, 铺天盖地的杀气就连他对战绯墨时, 都不曾有过。而一个人若是能将这样高深的功力隐藏得不被人察觉,那只能说明,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她在冷笑,笑容依然妩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觊觎自己师父的那份龌龊心思。若非, 你的气息太像他, 我早就杀你了。” “你究竟是谁?”沈忘川惊觉自己一直以来太低估了这个女人, 她不仅功力深不可测, 甚至对他的事一清二楚。“你说我像谁?” “你什么都不必知道!早在你十岁那年,你便该和你那个一无是处的娘死在一块儿了。”说完, 她已经像一道火光般,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沈忘川若没受伤,魔功当与她在伯仲之间,可他此时胸前滴着血,一用力或是运气便扯得生疼。他若是强制自愈, 功力分散将更难抵挡她凌厉的攻势。 他渐渐处了下风,逃又逃不掉。与顶尖的高手对战时,他稍稍分心便有可能被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思考对策。 旋姬招式突变,咄咄逼来,在死亡的气息压迫下,他在想,难道自己将命丧于此? 她扑了个空,沈忘川被一股轻盈敏捷的力道卷起,眨眼间,他已置身数丈之外。云非站在他身边,依旧是一身黑袍只露出张倾国倾城的脸。 这一幕,像极了他十岁那年。 唯一不同的是,云非容颜清冷,再没有给他那个温柔的怀抱。她甚至,蹙着眉撇开了脸,沈忘川知道,那是因为他从软玉温香中乍然离开,只有仓皇中披了件衣服,和没穿区别也不大。 她看了眼旋姬,并没为那张与自己酷似的脸感到奇怪。她淡然说道:“绯墨师兄,别来无恙。” 红衣女子拢了拢轻纱,嫣然一笑:“我以为这世间,没人能猜到我的身份,师妹是如何想到的?” 沈忘川听完俩人对话,顿时一阵恶心,他打断道:“你……究竟是男是女?” “其实,他不男不女。”云非说话不大客气,“我今天突然想起,师兄的原身不过是这世间一团散不开的怨气,入了魔,修炼成形。所以,绯墨可男可女,可以是穿黑袍的尊主,也可以是穿红纱的旋姬。只不过,你总是以男子身形示人,因此,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男身。” 旋姬得意地勾着唇,她不仅是男是女无所谓,她甚至长什么样子也都可以。既然娄倾城是沈忘川的弱点,那她便以酷似娄倾城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从她第一次顶着这张脸,以旋姬的身份从屋子里走出来,便已经开始了她对沈忘川的试探。她当年就怀疑,那个十岁男孩得以逃脱魔爪,奇怪失踪,是与娄倾城有关。她一试就试出来,他不仅真的认识这张脸,而且他的眼睛里还有不甘和迷恋。 她和师妹这么些年都在捉迷藏,算得上棋逢对手。她早该想到,师妹会把她要找的人,藏在她眼皮子底下。 “只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云非回视一眼曾眼满目繁华的枯叶谷,“假装逃离,让自己的亲信手下被杀戮殆尽,只为了杀一个沈忘川,你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吧?” 这一点,沈忘川也想不通。既然绯墨忌惮他是前尊主的儿子,要杀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那如今枯叶谷一败涂地,绯墨舍了一切来换取一个化身旋姬杀他的机会,这真的是疯了吗?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掉以轻心,差点死在她的床上。 旋姬沉下脸,冷冷地望向窗外,少了勾魂摄魄的媚态,倒更像娄倾城。她转过脸来,轻蔑地看了云非一眼:“你不会明白的。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画画养鱼,白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面容,却这么多年不知情为何物。你怎么可能明白?” “……”云非想吐槽,但是忍了。你说你自己的事,干嘛要损我? 她红衣如霞,转向沈忘川:“其实,你倒是与我同病相怜,你应该能懂我心中的苦。” “所有人都以为,我要杀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尊主之位,其实天下人都是傻子!”她仰天长笑,“而我,我爱慕那人一生一世,眼睁睁地看着他与凡人女子恩爱生子。直到他死,我都没能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尊主之位于我,不过是浮云粪土。我宁愿,他给我的是男女之欢,而非锦绣天下!”她一直笑到流出泪来,“世人皆说我是疯子,可谁又懂得,他殒灭之后我的心境?——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沈忘川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他就掉入了绯墨的陷阱里。她从来喜欢的人都不是娄倾城,她爱的,是他的父亲屠百川。 她不计一切代价,只是想杀了沈岚这个夺走她心上人的凡人女子,只是想杀了沈岚和屠百川生下的儿子。 绯墨的确是个疯子,她有那么高的功力,那样深沉的心机,可她一生算计的,从来不是江山地位,而是早就死了的人,是永远得不到的真心。 原本,凭绯墨的实力,她完全可以直接站出来和沈忘川单打独斗,她之所以这么麻烦,是为了哄他心甘情愿地脱下身上的软甲。 她猜到了,自己一直找不到他的气息,他却能在枯叶谷来去自如,多半是因为她那位多才多艺的师妹为他制了特殊的软甲。只有沈忘川脱了软甲,她才可能一击致命。 然而,当软甲脱下来,她感受到了属于屠百川的功力气息,让她一时沉沦,没舍得马上杀他,而是与他春风一度。 那是一场让两个人都极尽贪恋的欢情,只可惜,他们爱的并不是彼此,而是都将对方当作了别的人。 “该说的都说完了,死,也可以死得明白了。”绯墨用傲视天下的眼神扫过云非和沈忘川,“你们可以一起上,我不介意。” 话音一落,杀伐已至。这三人一齐动起手来,直搅得天昏地暗,风云变色。 虽说是两个打一个,可是云非很清楚,今天并非决一死战的良机。沈忘川受了伤,并且身上没有软甲护体,她自己若干年来与绯墨交手,一次都没打赢过。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拼杀若是持续下去,时间一长,云非和沈忘川的灵力会消耗殆尽。可绯墨不会,她把番金阵引来的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吸取过来,永远不会力竭。 趁着绯墨的注意力一时落在沈忘川的身上,云非总算找到个机会,使了个障眼法,带着他飞快脱身,远离了枯叶谷。 云非早知道绯墨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只是不曾想,多年筹划今日一交上手,师徒俩竟是逃回了沉香坞。 她倒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没什么想不开。至少,第一回 合下来,谁也没杀得了谁,绯墨损兵折将,沈忘川受了伤,大致算个平局。 再次交锋之前,得比速度。看看是绯墨先找到沈忘川的藏身之处,还是云非先想出番金阵的全部破解之法。 天边,风起云涌,山雨欲来。 接下来,她一连数日忙于训练寒夏破阵,而沈忘川终日里闭门不出。 他除了养伤,更多的是觉得没脸见人。他之前自信满满,以为打跑了绯墨,结果让对方有机可乘,反杀一局。他自认强大,天下无敌,最终却是被云非救回来的。 从小到大,他被云非照顾的时候很多,在她面前出丑也不是一次两次,可那时的丑事现在想想是幸福的。如今他轻薄师父不成,跑去寻花问柳,在床上被人追杀,衣不蔽体地逃跑。这别说是个想做尊主的人,就是一般男人也丢不起这颜面。 他不愿见人,云非也不去招惹他。 晚间,她想起去看看寒夏。他这一世实在可怜,傻乎乎的不会照顾自己,遇上沈忘川心情不好,还要拿出“主人”的身份冲他撒气。这几日急于破阵,他累得够呛。 她去的时候,寒夏竟然早早地躺在床上,手感极佳的两边脸蛋都是通红。他看着她进来,目光有些茫然。 云非觉得不对,她走到床边来,试了试他的额头,问:“这是哪里不舒服?” 他睁着双清澈纯净的眼睛说:“不知道。” 以他的修为,生病是不可能的,云非担心的是,可别急于求成,练功岔了气,或是伤着自己还不知道。 她上前去掀他被子:“让姐姐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起初护着被子不撒手,后来松了,她看了看他身上,除了顽强地竖着旗,别的哪里都正常。 “……”云非微红了脸,见他一脸无辜的模样,硬着头皮问道:“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或是看了听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他想了想,老实地回答:“这几日练完功,都看见主人在厨房里煮了药,味道很特别,所以每日偷喝了一点。” 她听完,看着他红扑扑的脸,不厚道地想笑。 沈忘川那日箭在弦上遭遇刺杀,先是惊着了,后来绯墨攻势凶猛,擦着就伤。云非当时不曾多想。后来,他一个人在房中关了几日出来,召见了几个枯叶谷结识的亲信,也不知道弄来些什么药,日日吃着。 照说以他的功力,胸前的伤口是不用药便可自愈的。因此云非好奇,有天她无意看见倒掉的药渣,便查看了一下,这才知道他除了皮外伤,还有点别的小问题。这药,基本是补药。 寒夏偷喝了几天,起初没啥感觉,今天感觉明显了,这会儿憋得难受,看着又是傻气又是可爱。 他这智商,只知道自从来了沉香坞,好吃的东西有许多,可算花样百出。他哪里想得到,食物也分很多类,有的不能随便乱吃。 他生在水牢里,自娘死了,他每日可见的活物只有囚犯、看守和水里偶尔可见的鱼。长了这么大,他竟是单纯到连个纾解的法子也不会。 他可怜巴巴地问云非:“姐姐,我刚才流鼻血了,我是不是快死了?” 作者:下章 完结本世界 第35章 媚杀(完) 云非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又强行把笑意憋回去, 无奈地看着寒夏。这种事, 叫她如何帮他?她只是姐姐,纵然是娘, 也没有手把手教他的道理。 她轻言细语哄道:“死不了。你且闭上眼睛,我以魔功传些心念予你。” 他听话地闭了眼, 躺在床上像极了乖宝宝。云非果然以魔功传了些让她脸红的画面给他,他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 脑中一边接收着, 脸却红得更甚。 她问:“明白了?” 他攥着被角点头, 羞得不敢睁眼。 云非这才悄悄掩了门离开,她在想, 这亏了是有魔功,不然, 就算她是心无杂念怀着颗老母亲的好心, 寒夏也得尴尬死。 她望了眼黑压压的夜幕, 浩瀚的苍穹。总有人想翻云覆雨, 主宰他人的命运,可人心当如何操控?有些人, 无论他落泊成什么样,无论他卑微成什么样,却总能让人怦然心动。只他而已,没有别人。 过了几日,云非终于完全破解了番金阵。除了阿锦自愿陪寒夏同去, 她还多选了两个机敏的小鱼精,沈忘川又从亲信中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破阵者一共十人。 这十人进入了最后的训练,沈忘川也每天废寝忘食地练功,只是他总有些惶惶然,底气不足。 上次与绯墨交手,打破了他的狂妄自大,让他至今心有余悸。绯墨太强了,比他预料中更强,这些年为了杀他,绯墨的功力也并非止步不前。 难得这一回,沈忘川来找云非不是在大半夜,而是在一个清风习习的午后。 云非知道他有话要说,从他进门起,便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他默默地绕到她桌案边,垂着眼眸看着画纸发呆。好一会儿,他也从架上取下支画笔来。 “总看见姐姐一个人画画,若是画画能让人心中安宁些,我今日倒也想陪着姐姐画画。” 云非说“好”:“你想画什么?” 他侧脸抬头,瞟了眼墙上的画中人,他幽幽说道:“咱们相识十多年了,姐姐还从没画过我吧?” 她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你画脸,我画身子。” 沈忘川顺从地将笔蘸了墨,就站在案边画起来,嘴里却有些咄咄逼人:“姐姐是怕一低头,便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吧?” 云非轻笑:“年纪大了,记性便不好。有些人总会记得,有些人却越来越模糊了。” 他头未抬,手未停,慢条斯理地说道:“记得我初来沉香坞的时候,姐姐带我在后山洗澡。那时你说,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无论你喜欢什么,都可以跟我要。这话,还作数么?” 那时他要的,不过是丰衣足食,有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而现在,云非当然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然而,她可以陪他迎战绯墨,成为六合洲的主人,却不可能把自己也给他。绝无可能! “你早已不是那时的你了,那时的话,自然也就不作数了。”她冷淡地回答,本以为他会反驳,他却捏着笔,保持缄默。 “大战在即,你与其回忆那些陈年旧事,不如好好想想怎样克敌致胜。”她看看沈忘川,问道,“你怕打不过?” “嗯,我怕打不过,也怕自己关键的时候,下不去手。” “为什么?” 他总算抬了头,用一种明知故问的表情看她:“因为她有一张和你一样的脸。” 云非却笑了:“你也有一种,和屠百川一样的魔功气息。” “你什么意思?”其实他明白,但他不想承认。 “她对你可以用媚杀这一招,其实你同样可以。而且,你不吃亏。其一,她对屠百川用情至深,非你能比;其二,你是我的徒弟,你还记得那天我对你用的幻境么?” 对一个用情至深的人使用幻境,幻境的威力难以想象。因为,对付绯墨这种强大到天下无敌的人,最好的武器,其实是她自己的心魔。 提起幻境,沈忘川微恼,他不甘心地反问:“你怎知,她用情至深,非我能比?” 云非不解释,却用赞赏的语气说道:“她这爱人爱到不计后果的性子,虽然有点疯,不过,倒也痛快。古往今来,怕是仅此一人了。” 他此刻哪里有心思去欣赏敌人的痴情,他搁了画笔,说得一本正经:“你怎能叫我使这样的法子去杀她?媚杀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女人用用也就罢了。况且,他日我若为天下之主,今日之事将被人诟病。” 云非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自顾地在书架上翻找。不一会儿,她抽出本书来,将其中一页折了,放在沈忘川面前。 他拿起来看了看,正是那天云非对他使用的幻境之术。原来,从她看着他的时候起,幻境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编织在他的脑海里,他当时竟丝毫不察。 他阖了书轻笑:“这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看样子,姐姐当真是打算把我豁出去当诱饵了。” 云非摇头:“用不用随你,反正,你得你的天下,当真要豁出去自然也是你。再说,就算别的人肯当诱饵,绯墨她看得上吗?” 沈忘川卷着书攥在掌心里,攥得手背青筋暴起。他到底还是拿着书走了,走的时候,他回头,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问云非:“师父把看家本领都教给徒弟了,日后,姐姐还拿什么防着我?” 云非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嗤笑了一下。 他非要装得像被逼良为娼一样,其实她早知道他会用这招,因为,利用绯墨对屠百川的痴心妄想,这是他唯一的胜算。等绯墨死了,胜者为王,这天下是怎么赢来的,即便手段再不堪,还有谁会关心? 云非觉得没意思极了。当初她愿意帮沈忘川,除了世界任务,还有她觉得应该。绯墨既从屠百川的手中继承了权力,却又要杀他的妻儿,沈忘川要想好好地活下去,理应为母报仇,夺回尊主之位。 然而此时,她发现斗来斗去,沈忘川和绯墨谁能算得上正义?都不过是为了仇恨或私欲罢了,谁赢了,都算不上平定天下。 沈忘川从小就把功底打好了,这幻境之术,他学起来会很快。 只是,云非在琢磨着,她真要好好打算一下,自己以后该怎么办。等到沈忘川打败了绯墨之后,他不可能会放过她。他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绝杀那日,兵分两路。 云非先杀了雪狼之后新的守阵妖魔,放十人入番金阵。破阵必然惊动绯墨,她与番金阵息息相关,不会坐视不管。待引她前往查看时,沈忘川再将她截杀。 入阵前,云非将寒夏拉到一边,问他:“怕不怕?” 他无畏地摇头,又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如果死了,我能见到我娘吗?” 她一时语塞。魔死了,不入轮回,无论生死,寒夏再也见不到娘了。 云非在想,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可能不是这个世界里的寒夏,是穿越而来的人。 Jason曾经说过,只要主角生命受到威胁,会自动断开小世界。可是在这个世界里,“他”不是主角,他只是男主手中的一把剑,一个连配角都算不上的小人物。 如果他死了,会去往哪里? 云非拉着他的手,用专注的眼神看着他:“万一……万一你回去了,记得来找我。” 寒夏本来就傻,眼下更是听得一头雾水。他问:“回哪里去了?” “你别管,”她认真地又说了一遍,“你就牢牢地记住一句话:如果回去了,要来找姐姐。” 他郑重地点点头,这才转身,和阿锦他们一道入了阵。 云非就守在阵外,居高临下地眺望着。阵内若有异动,她会及时通知阵内的人改变方案,实在不行,她便会冲进去救人。 番金阵内风云变幻,虽是处处惊险,好在,进展顺利。 到了午时,她望见东南方向烟尘滚滚,天昏地暗,知道是绯墨和沈忘川交战正酣。天地仿佛提前入了夜,太阳被浓郁的杀气遮挡得黯淡无光。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光明恢复了,世界安静得可怕。 其实,云非并不太担心沈忘川,她觉得他胜算很大。 番金阵内有了入侵者,大阵灵气自顾不暇,绯墨失了外援,只能凭本身实力和他一决高下。 绯墨不爱江山贪恋红尘,她若是在幻境中见到了自己刻骨难忘的人,她会死得很快。而沈忘川,他虽然也为情所困,可云非知道,在争取莫大荣耀的时候,他能做到六亲不认。 如此,绯墨的败局已定。 又过了两个时辰,东南方风云再起,这一次,不似先前的惊涛骇浪,而是时不时地翻滚着黑雾。 直至黄昏,云非也没看出沈忘川那边有什么进展,倒是番金阵里气象突变,情势急转直下。 这局面全然超出她的预料,若按照沈忘川给她的图纸,绝不该出现这样的意外。她心中一沉,明白过来,那图纸不假,但是不全。它缺了一块,缺了致命的一块。 她正要飞身冲入番金阵,有人扣着她的手腕,狠狠地拽住了她。她回头,看见了浑身是血的沈忘川,他黑色的袍角在猎猎的风中上下翩飞,属于王者的霸气外露。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跪着很多人,全是枯叶谷的弟子,曾经绯墨的旧部。 他对上她惊疑的目光,淡淡的语气中透着疲惫:“是绯墨的血。我赢了。” 他到底还是狠下心肠,杀了一个和她样貌相同的女子,杀了一个在他怀中缱绻缠绵的女子。 绯墨死前还拼命似地想和他同归于尽,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不能一起恩爱地活着,她宁愿拉着他一块儿去死。 她的爱是要人命的一把利剑,是世间最疯狂的毒,当沈忘川终于杀死了她,他心中却有种莫名的失落。能被一个人这样疯狂地爱着,是幸或不幸? 云非告诉过他,绯墨的原身是世间的一股怨气。所以,他杀了她,把她锁进了屠百川留下的环形坠子里,让她无处可逃。 那里面残留着让她刻骨相思的气息,她永寂于此,或许,会得到长久的安宁。 云非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冲进阵去救人,他没放,却平静地说道:“不必去了,他们必死无疑,你若去了,你也会死。” 她惊怒地看着他,原来,他早知这样的结局。 “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的图纸,是怎么回事?” “我给你的图纸没问题,只是最后一劫,我没画进去。这一劫叫噬魂,凡有魂魄者入阵,绝无生还的可能。” 她怔怔的,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缓缓落下两行泪来,宛如梨花带雨。这么些年来,这是沈忘川第一次看见她哭,他以为,她是个不会哭的女人。 “所以呢,为什么要让他们去送死?阿锦他们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伙伴,那些人前几天你还和他们称兄道弟,还有寒夏,他一直叫你主人,那么听你的话……” “那又如何?”他死死地拽着她不放,“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能在番金阵里撑到现在,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杀了绯墨,他们已经死得其所了。” 他早知道番金阵无解,所以他要的,只是有人为他拖延时间。这些人注定是炮灰,是男主走向巅峰的垫脚石。 云非转过头去,远远地望着阵内,杀气一起,血肉横飞。她从小养大的阿锦和两个小鱼精已经魂飞魄散,那几个对沈忘川惟命是从的手下已尸骨无存。大阵的上方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是不见天日的修罗场。 她看不见寒夏在哪里,如果他死了,他疼不疼?如果他活着,他怕不怕? 她伏在地上,欲哭无泪,沈忘川终于冷冷地放开了她。 “他们都死了,姐姐不是还活着么?我说过,我想和姐姐共享这天下。” 云非背对着他,冷笑了一下,她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看不出悲喜。 “Jason,这种主宰人命运和生死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痛快?” 他脚步猛然一顿:“你说什么?” “别装了,”她嘴角扯出个讥讽的笑容,“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穿越的,但是,你早就不是我从小村里接回来的那个沈忘川了。” 他是Jason,因为他是穿越者,所以他有原主的记忆。 番金阵里的变化,本应该只有绯墨一人知道,可是,他却画出了图纸。云非想到了答案,其实,还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就是亲身经历过一次番金阵的沈忘川。 他笑了笑:“对手越聪明,我越喜欢。” 他的确拥有原男主的记忆,在世界原来的轨迹里,沈忘川功亏一篑,死在番金阵里。他仗着超凡的修为,灵魂离体,把整个阵型记在了心里。可是,他就连魂魄也没能跑出阵去,他发现那是个绝阵,但凡有魂魄的活物,都没办法逃出生天。 “难怪你一开始就不许我去探阵,你还真是护着我啊,”云非笑得一脸讽刺,“原来你这么想和我在一起!” 他穿越成世界的男主,他给她的世界任务就是辅助他。他对她软硬兼施,最终目的就是想征服她。 他的心思被揭穿,显出一丝局促。他生硬地撇开脸:“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我们已经完成了世界任务,我刚才已经选择了不离开。而你,只能留在这个世界陪我,我是你的、甚至整个世界的主宰!”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云非回头望去,惊诧地发现,番金阵中烟消云散,大阵停了下来,阵破了! 所有人都已魂飞魄散,只有寒夏,孤零零地站在阵中心。 他一身是伤,一身是血,仿佛比初见时还要狼狈。可是远远的,云非似乎能看见他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在可怜巴巴地遥望着她。 “他……没有魂魄?”她难以置信,喃喃自语着。 没有魂魄的生物是什么?古往今来,除了哪吒,她还没听说过第二个没有魂魄的人。他不是人妖神魔,那他到底是什么! 云非惊疑地回头,身后那个冷漠的男人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怎么?他死了,你难过;他活着,你却怕了?” 她未及细想,那远方阵中又有了动静。俩人都以为到了这里,一切该结束了,可是,今日却是意外连连。 番金阵大概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它用最后的灵力将卡在中心的人弹了出去。寒夏像一粒尘埃,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瞬间消失了踪影。 大阵归于沉寂,又开始默默地吸收天地灵气,像新生的婴儿,恢复了生机勃勃。 “此阵已经染了魔气,日后重新活过来,还不知行善还是作恶。”云非悠悠转身,笑盈盈地看着他,“既为世界主宰,你不该为天下苍生做些什么吗?” “你想干嘛?”他看出来,她这笑容有些诡异。 她宽袖一扬,凌空展开一张画卷,上面是他前几日亲手作的自画像。她祭起画笔,一挥而就,帮他画完了身子。她如了他的心愿,这些年来,第一次画了他。 末了,画卷向着番金阵飘然而去,代替寒夏堪堪卡在大阵的中央。 她站在凛冽的风里,身上黑袍翻飞,像是被大风卷来的一只蝴蝶,就像他渡劫那日一样。 “还记得,你向我问起过倾天咒。它的确威力无穷,可以改天换地,可是你不知道,一个像我这样功力的魔,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用命来换。” 云非看见他讶异的表情,知道她猜对了,如果她的生命受到威胁,小世界将会被断开。 她不想陪着他待在这个世界里,她不想做他的女人,不想无聊地和他共享天下。她要离开,但她没打算让他也一块儿离开。 寒夏被弹出了番金阵,无论死活,他都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只要世界断开,他从哪里来,就会回到哪里去。 她用画笔直直地指着沈忘川,笔尖流泻着她毕生的功力和她的生命。 是沈忘川也好,是Jason也罢:“我要让这个人平平安安,与天地同寿,永远镇守于番金阵内,使邪阵不得作妖,护苍生无恙,受万世景仰!” 说完,她的脸色瞬间苍白,生命枯萎。那阵中的画卷却顿时金光大作,向他直射而来。 那金光带着撼天动地的力量,吸得山石狂飞,巨木摇晃。他又惊又怕,脸色灰白竟比她的将死之态还要难看。他拼了命地运功抵御,然而,却不过是螳臂挡车,就像孙悟空再怎么折腾,也逃不过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去。 倾天咒以不可逆转之力,强行将他封入了画像里。 从此,他只能永远活在画里,守在番金阵中。他永远是王,受苍生景仰的王。 穿越系统发出一级警报…… 云非在只差一口气就要彻底挂掉的时候,被穿越系统负责任地拖回了幻镜迷宫。 小世界被强行断开了。 她累得像只死兔子似的仰躺在地上,脸上还在笑。她终于摆脱Jason这个讨厌的家伙啦! 世界任务完成,是他自己选择了不离开。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地在画里活着,生命不会受到威胁,系统就不会自动帮他断开。现在,她只是不知道,小世界的法力和主世界的科技,哪个更强大一点。 但是目前,她只想和他说再见。不,最好是再也不见! 她正想着,一扇镜门缓缓地开了。 “死兔子”像炸了毛似的,蹭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警觉地看过去。特么的,都拼了老命了,也没能把他关在画里多待几天吗? 然而,镜门后走出个清隽的男人,他有让人赏心悦目的眉眼,是她几世最喜欢的样子。 他看向她,淡淡的笑容若有若无:“你说过的,如果回来,记得来找你。” 作者:下个世界,应该有点甜(*^__^*),老规矩新世界第一章 留评有红包。 新挖的坑求预收:《我家王妃腰缠万贯(穿书)》大家爱女配,她只爱钱…… 钱云夕一朝穿越,成了书中灭绝人性的同名女配。 她姓钱没姓错,财迷心窍,立志将来要富可敌国。 按照原剧情,她是占了女主身份的尚书千金,女主找上门来,她说:还她! 订下的大好亲事也惨遭退婚,她说:走你! 钱云夕表示,什么千金身份,什么大好亲事,都是浮云,只有钱才是实打实的最爱。 她一心拉着亲生爹娘发财致富,赚得盆满钵满,甚至成了皇家的座上宾。 可是,那个杀人如麻,总看她不顺眼的外姓王爷萧越却几次三番,纠缠不清。 追妻路上屡战屡败的王爷急红了眼,他掐着她的纤腰,凶巴巴地问:“要我还是要钱?王妃选一个!” “……”她娇软着身子默默地想,说要钱显然不行! 最后,冷血的王爷说:王妃是我的心尖宠。 爹娘说:云夕是我们的好女儿。 尚书说:虽非亲生,云夕却继承了我的好头脑,是我的骄傲。 女主说:虽无血缘,姐姐是我的好姐姐。 太后和皇帝说:钱云夕是哀家(朕)的女儿(妹妹)! 钱云夕觉得,这剧情是不是跑偏得太厉害? 打滚卖萌抱大腿,预收一个呗~ 第36章 轻歌入怀1 海底,是一个奇幻的世界。 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珊瑚, 可爱的贝类和水母, 还有漂亮的水藻在翩翩起舞,像大海的头发。 形态各异的鱼儿在珊瑚丛中穿梭, 它们看见云非,仿佛是要和另类的生物打招呼, 可是,它们游过来, 被无情的玻璃挡住。 并不是鱼儿被养在鱼缸里, 其实, 被玻璃关着的,是云非, 还有“他”。 云非现在才知道,自己被困入了幻镜迷宫之后, 幻镜迷宫就整个潜入了海底, 让世人都无法发现它的存在。如果从外面看, 她所处的地方, 或许像一艘巨大特殊的潜艇。 他说,他们是从两百年后穿梭而来。 海底世界和今日见闻全都像是做梦一样, 云非漫不经心地用指尖在窗玻璃上捅了捅,逗了逗窗外的鱼。 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已经认识了三个世界,但他们其实还是陌生人。 他坐在她身边,目光定在她脸上好一会儿,像是在犹豫。他终于下了决心似地回答:“人工智能没有名字, 只有编号。你已经猜到了,我不是人类。” 是的,当发现他没有魂魄,她就知道了,他不是人类。 云非看着他在一板一眼地自我介绍:“我是个高级AI,我的编号是X2311 。X可以算作是我的名字,2311是我成型后改良的次数。我是目前为止,Jason最得意的杰作。” 因为是最得意的杰作,也因为他还有用处,所以Jason没舍得彻底毁了他,把他变成一堆废铁。 “……AI?机器人?”虽然早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可她还是被这个答案惊到了。 这么说的话,之前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妖精,和一个来自未来时空的AI在谈恋爱? 云非睁大眼睛,忍不住凑近了看他。她不习惯叫编号,还是叫了他上个世界的名字,因为如果叫明萧或者厉子羡,估计他已经不记得了。 “寒夏,你的皮肤看起来,和真人一模一样。” 她还想上手试试手感,被他脖子一歪,躲开了。他皱了皱眉,不喜欢这种被当成怪物的感觉。 “我不仅和真人很像,而且,我的诞生就是为了取悦某个人。”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落下淡淡的阴影,很迷人。“我好像忘了我最初的目的,不过我猜,Jason把我打造成这样,要取悦的那个人大概就是你。” “你是不是,忘了很多事?”云非问他,“譬如,你在几个小世界里见过我?” 他想了想,神情有些落寞。“我只记得,我是寒夏,你让我叫你姐姐。” 那就是只记得第三个世界了,云非就知道,Jason恨他的背叛,不会容许那两个世界的记忆存在。 “在我是寒夏的时候,我甚至连这里也忘了,完全忘了自己是谁。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寒夏,一出生就在水牢里,亲眼看着娘死去。一直到世界结束,我突然返回到这里,回忆自动覆盖,才想起我不是寒夏,不是人也不是妖魔鬼怪,连个正常的生物都不是。” 这也是Jason对他的惩罚,连世界任务都没有给他,只是单纯为了让他卑微如尘,没有希望地活一世,让他难受,也让云非看着难受。 寒夏是个小傻子,所以,当时他的思维也是混乱的,想法都不受控制。现在回想起来,他知道在那个世界里,除了娘,她是唯一对他好的人。 可她的好,又很特别。很多时候,她看着他,却像是穿透了他的眼睛,在看着别的什么人。 “我们还在别的世界里遇见过,是吗?”他问着,目光却是笃定的。“我查看过Jason最近一次对我的修改,他删除了我一部分记忆,还调整了我几项能力值。” “他调整了什么?” “智商和情商都调低了,只有忠诚度调高了。” 云非轻笑了一下。以前的他的确心机深沉,对人对事都精于谋算,这样的他,会让Jason感觉到威胁,觉得不好控制。 “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他偏着头问。 “比如说,Jason为什么要把你造出来取悦我,你曾经知道但后来忘了的目的,我想我明白了。”她弯着眉眼浅笑,“谢谢你,是你冒着被毁掉的危险让我明白的。” “我明白的,还不止这些,”她顿了顿,“我猜,Jason应该是个出身不太好,却心比天高的人。他可能是个技术天才,但是性格太阴险,没女人喜欢。” 寒夏看着她怔了一会儿,他的反应证明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可是他被Jason提高了忠诚度,不会在背后说主人的坏话。 她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其实很好猜,Jason自己控制着穿越系统,他当然会给自己挑选一个理想的人物。沈忘川就是他的理想人物,他从破败的小村子走出来,一路大展拳脚,走向巅峰。 前面两个世界,他给云非安排的爱人是总裁和皇帝,都是强势的类型,云非在面对这类人物时,总是保持着很高的警惕性。 所以这一次,云非成了他的师父姐姐,他想利用的,是女性对待弱小群体时,会被激发的爱心。 他还特意选择了一个玄幻世界,在小世界里,云非会不遗余力地把自己会的一切教给他。这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在刻意地去了解她擅长的一切。从他在第二个世界里,惊讶地发现她运用的阵法那时起,他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云非也很想了解来自未来时空的一切,特别是多学一些Jason会,而她不会的。否则,她将来拿什么与他对峙? 云非原本想,把他困在小世界里,她先回来,看看能不能逃出去,或者在幻镜迷宫里做点手脚。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对手,没有Jason本人的指令,有价值的房间她全都去不了。要不是寒夏记得来找她,她现在还待在迷宫的某个镜室里永无何止地照镜子。 寒夏现在忠诚度高,Jason明确禁止外人出入的地方,他不会带云非去。但是,休息空间Jason没说过,所以,他心软答应了她的要求,把她带出来转转。 还有,寒夏之前去穿越的操作间看过了,Jason虽然暂时被困在小世界回不来,但是他穿越前给系统做了定时。无论有没有受到生命威胁,系统会在五天后将他带回。 系统时间五天,小世界时间五年。Jason是打算在打败绯墨之后,和她在小世界里快活五年的。 云非躺在地上东张西望,居然发现不远处的柜子底下扔了本书。纸质的书在这里是稀罕物,她知道,所有文字信息基本都在电子设备里,她不能解锁。 她直接从地上爬过去,伸着手却够不到。她冲身后喊了声:“快来帮忙。” 她的意思是让寒夏找个长点的棍状物,把书从柜子底下扒拉出来。没想到,他的帮忙和她想的不一样。 他走过来,直接两手一提,就把至少一百公斤重,看着像个大保险柜似的柜子轻松地给拎起来了。 他的休闲衫随着动作往上滑,露出窄劲流畅的腰线,不是强壮的那种,却是力大无比。 云非忘了,他现在没有穿越成正常人,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真正的机器人。什么叫仰视,她现在这种姿态绝对就是!她张着嘴,趴在地上仰视着他,非常不适应。 他绷着脸,声音闷闷的。“你到底拿不拿书?” “哦哦。”她捡了书快速闪到一边。那柜子落下来的份量能把地板砸个坑,可这舰艇也不知道什么做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书非常旧,书页都发黄了,而且残破不堪。她翻看了几眼,是本编程类基础书籍,虽说是基础,在她看来仍然难得像天书。 她在心里发牢骚:要不要差距这么大啊?两百年之后,人类的脑子太不正常了吧! 她光顾着愣神,忽然听见脚步声,他放下柜子后,正自顾地往外走。 “喂,你去哪儿?” “回房间,充电。”他答话的口气不友善,听着凶巴巴的。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生气了?云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看他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云非按捺着性子,看了两小时书,尽管,能看懂的并没有几个字。她内心很纠结,其实她很想去寒夏的房间看看。 一来,她想澄清一下自己并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二来,他说他要充电,这听起来是件多么有意思的事。真的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 她捏着书页的一角在发呆,他充电的时候,她跑去会不会不合适?如果他充电需要脱衣服,或者,换电池,身上某个地方空着一个大洞……他不会希望被她看见这样的自己吧? 五分钟后,寒夏听见房门前的警报:非法入侵!非法入侵!……一听就知道,是云非在强行拧动他的门把手。 他摸了下腕表,解除了警报,门开了。 云非飞快地来到他床前,他背对着她,不理睬。 “寒夏,你在干嘛?” “睡觉,看不出来吗?” 她似乎很理解地点点头。刚刚还力大无比,突然就睡了,果然是没电了。 她目光在他周身扫了一遍,突然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喂,你不能随便翻身,你的充电线掉了!” 床边插座上插着充电器,另一头掉在地上,根本没和他接上啊。云非好心地拿着,伸手去掀他衣服,后背光光的,腰线很流畅,唔,还有腹肌……可是,充电的插孔到底在哪里? “你干嘛!”他忍无可忍地坐起身来,一手护住自己的衣服,一手把她抓着的充电器扔开。“那是扫地机器人的充电器,你别乱摸我行不行!” 她一脸错愕:“不一样吗?” 他嫌弃得不想回答这个弱智的问题:“你跑来干嘛?” “我有个不成熟的小想法,”云非讨好地对他甜笑,“那本书我看不懂,我想找个能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地方。我想做你们那个年代的学霸!” “不可能,不是说了,你出不去。” “我不用出去啊,我知道Jason哪里都不会让我去,可是,有一个地方他不会管——穿越世界。这次,你可不可以让我自己选?我想去你们那个二百年后的世界。” 寒夏意外于她竟然有这么主动要求穿越的时候,他又很快明白了,她是想多了解一些“敌情”。 “还是不可能,你往哪里穿都行,只有属于Jason的那个时空不行。他担心自己的时空秩序被打乱,所以,那个时空被锁住了。” 云非咬着唇想了想:“也不一定非要去他那个时空的,是不是也有类似的,二百年之后的平行时空?” 他考虑一下,终于点点头:“好,我这就去操作间。” 云非看着他起身,默默地叹气:好可惜,只能找一个类似的时空去学习了。如果能够直接穿越到Jason的时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直接干掉他,这样,他就根本没机会来这里祸害她这么可爱的小妖精了。 她看见寒夏已经出了门,她追在他身后,听见他一边迈着长腿一边说:“咱们现在就过去,在Jason回来之前,小世界还有四年多时间。你真聪明,咱们不该在这里坐着白白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 “等等,”他腿长,她在后面跟着碎步的小跑,“你也要去?你去干嘛?” “我也有想要研究的领域,有Jason在的地方,不方便。” “喂,你不是要充电的吗?你可别穿越出去发现没电了,到时候你可是个人,没办法插充电线的。” 他步子一收,猛地站住,云非没撞上去,倒是借着惯性趁机抱了下他的窄腰。她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他不仅肌肤和人一样,连腰部的手感也和人一样,紧致有弹性。 他把她的一双小爪扒下来,盯着她说:“无知很可怕,懂吗?别拿扫地机器人来和我比。我的电量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只要有光或者有风有气流的地方我全都可以随时充电,我不需要插着充电器坐在那里!” “……”云非懵了半天,对着他转身留下的背影吼叫,“那是你在耍我咯!难道不该是我生气吗?你在气什么!” 云非到底还是有机会跟着寒夏混进了穿越的操作间,她目光细细地观察了一圈,看见寒夏对她使了个眼色。 她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了监控仪。也就是说,虽然现在Jason不在,但他其实阴魂不散,他们在这里做过什么,Jason回来全都能看到。 寒夏是在提醒她,不要乱动不要乱问,她只能默默地留心,记住这些仪器按钮的位置。 他果然挑选了一个二百年后的平行时空,科技水平与他的来处不相上下。云非说:“别给我找太难的任务,我只想去度个假。不然,总关在这里,疯了怎么办?” 她只有四年多的时间,学习任务很重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斗小三、虐渣男、和七大姑八大姨争家产……别整这些,忙不过来。 她把脑袋凑过去,指了指大屏幕:“这个,这个就可以。生活条件优越,不用为生计发愁,特别适合我。” 寒夏听了她的,指尖正要去勾选,又停住了。 小世界女主叫贺轻歌,是个在校大学生,男主顾怀暄,是贺轻歌的……挂名丈夫。 他偏过脸来,看了云非一眼,她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淡定地安慰他:“别担心,挂名的而已,而且按照原世界轨迹,快离婚了。” 他失去了前两个世界的记忆,在第三个世界里,她只是对他照顾有加的姐姐。还有,Jason甚至刻意抹去了他的攻略任务,大概是觉得,他的目的性越强,云非越容易警觉。 寒夏听了她的,把一切设置好,只留下世界任务让她自己去填。这放任的态度就是,她真的可以简单地选择去小世界度个假,做什么都行。 云非随意地写了一句,他马上按下了“开启”。 第37章 轻歌入怀2 云非现在才想起来,似乎“他”在每个世界里的名字, 都是以“X”开头, 萧、羡、夏都是,这个世界的顾怀暄, 暄字也是。 就像他自己说的,X是他的名字, X2311是他的编号。 顾怀暄从小就是个学霸,而他名义上的妻子贺轻歌, 是个货真价实的学渣。 别人家开公司, 顾家是开研究所的, 顾家的研究所拥有这个时代最尖端的设备、技术和人才。由于接二连三的科研成果让世界瞩目,联合政府在数年前开出最优越的条件, 将其纳入直属单位。 研究所最初是顾怀暄的爷爷建立的,贺轻歌的爷爷贺荣是他的助理。在一次危险实验中, 由于微小的疏漏, 实验引发爆炸, 贺荣为了保护他, 自己被严重炸伤。后来贺荣被送去医院,抢救无效身亡。 因为这件事, 顾怀暄的爷爷一直对贺荣有深深的亏欠感,他把贺荣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的小孙女贺轻歌接到了家里,抚养她长大。 贺轻歌在养尊处优的环境里,成长成为一个除了外貌还行, 别的啥也不行的学渣。小升初时,靠找关系择校;中考时,靠花钱上私立高中;高考落榜,顾家又花钱又找关系,最后还捐赠一批实验器材,这才让她上了一所很不错的民办大学。 她二十岁那年,顾老爷子做主,让她和顾怀暄领了结婚证。一年后,老爷子就病逝了。 顾怀暄当初答应和她领证,完全是出于孝心,不希望爷爷死不瞑目。爷爷过世后,他便开诚布公地对贺轻歌说:“咱俩不合适,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希望你大学毕业时,能找到适合你的男朋友,到时候咱们离婚。” 贺轻歌答应了。她和顾怀暄领证的时候,觉得他长得好看,顾家条件又好,嫁给他过一辈子也不错。可是,她在大学里待得久了,又认识了别的条件不错的男生。 比如说,吴颂。他高大帅气,不像顾怀暄那么沉闷,比顾怀暄更会讨女生喜欢,而且,他家里有钱有势,是可以呼风唤雨的那种。 顾怀暄不喜欢贺轻歌,贺轻歌也觉得顾怀暄根本不懂她的世界。学霸和学渣对世界的认识,简直是天差地别。 贺轻歌在这件事上想得很明白,她爷爷贺荣为顾家送了命,顾家像亲人一样把她养大,给了她最好的生活。顾家已经不欠她什么了,她也没必要再拿一张结婚证拴住顾怀暄,毁掉两个人的一生。 她答应一毕业就离婚,然后,她想嫁给吴颂。 顾怀暄的父亲顾禹君是研究所现任的所长,母亲蒋茹是个贤妻良母,他俩得知顾怀暄和贺轻歌的离婚约定,心中也默默地松口气。大家都是出于孝心,撇开尽孝,其实所有人心底都觉得,这俩人不合适。 穿越过来,这一年贺轻歌已经大三,眼看着就快要期末考试,放暑假,然后进入大四。 顾怀暄大她四岁,在自家的研究所里工作了三年。他平时就住在研究所,一个月休假一到两次。 父子俩平时都很忙,因为研究所成了联合政府直属,顾禹君除了学术方面的工作,还要经常出差、开会、汇报研究进展。 顾怀暄和贺轻歌这对挂名的小夫妻之间,已经做到了真正的相敬如宾。他们平时见不着面,即便是他休假在家,俩人也各自住在自己的房间,见面说话不超过三句。基本上是:你好!我也好!再见! 他俩的房间挨在一起,房间外面有各自的小阳台。光秃秃什么都没有的那边阳台是顾怀暄的,贺轻歌这边阳台上有吊椅、茶几、盆栽和一个单人小沙发。 顾怀暄赶上这几天休假,他睡到凌晨四点发现房间进了贼。他以为是贼,睁眼一看,更像是女鬼。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披头散发,是从阳台上翻过来的。 他开了房间的灯,没好气地问她:“穿越过来三天了,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你以为我想吗?”穿成贺轻歌的云非睁着熊猫似的黑眼圈,抬起手腕,点着腕表给他看,“穿过来三天就要面临第一门期末考试,穿过来之前你怎么不算算日子?” 云非就知道Jason不会便宜她,穿越系统里有这么一个科技发达的世界,却给了她一个学渣的脑子。只可惜,她没得女主原配的厚脸皮,门门挂科,年年挂科,女主仍然可以自信满满地走在校园里。 “你要期末考试,你去复习啊,你翻阳台跑到我房间来干嘛?” “你锁了房门啊,我不翻阳台,难道去敲门?你妈睡觉有多警醒,你知道的。” 随着她的答非所问,他的思维也不自觉地跟着跑偏。“喂,穿越过来之前你自己说过的,咱俩是挂名夫妻,而且快离婚了。虽然我忘了锁阳台的门,也并不代表你可以乱来啊!” “乱你个头啊,我没打你主意,我想打点别的主意。”她笑嘻嘻地凑过来,顾怀暄警觉地拿被子挡在俩人之间。 “你是我心目中的天才,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我从学校的资料库里,把期末试卷弄出来?嘿嘿嘿……” 她“嘿”下去,他脸都黑了:“你叫我入侵你们学校的资料系统?就为了你一次期末考试?” “那不然怎么办?天亮我就得考一门,三天后又一门……我才刚来,承受不了学渣带给我的心理压力。” 他嗤笑:“不是闹着来好好学习的吗?才一开始就想到了作弊。你可真行!” 云非被他激到了,放弃了偷试卷的念头。她坐在床沿上,指尖在腕表上划动几下,有光束投屏在床对面的墙上。 她一本正经地说:“那你给我讲题吧,我知道你一定会。” 墙上投影的,是她今晚刚做完的一张练习试卷,顾怀暄一看就晕了,光是选择题十道,她只做对一道。 他捧着额头,叫了声“妈呀”,然后问她:“这样的准确率,你是怎么做到的?” 云非心情沉重,老实说,就做对的这一个,她还全仗着原主这位学渣的知识能力才做出来。凭她自己的底子,一个都不会。 “算了,还是别讲题了。”他叹气,讲题显然来不及了。他在自己的腕表上搜索了一下,投屏换成了一本习题集。 “我给你押题吧,你不懂的先把答案记下来。如果遇到同类型的题,自己代换数字,过程不变。这个能做到吗?” 她点头:“可以试试。” 云非有惊人的学习能力和记忆能力,按照他的方法,她可以先把考试应付过去。等到了暑假,她再慢慢消化知识。 顾怀暄开始圈题,云非跟着记答案,圈题当然比较快,特别有些问题的解法,冗长繁琐。 他尽完义务,就往外撵人,云非赖着不肯走。她抱着他的胳膊,像只树袋熊。 “我现在不能出去,这个时间,刘嫂一定在忙着准备水果、煲汤、做早餐;周伯一定在给客厅的发财树剪枝擦叶子;咱妈一定在偏厅里做瑜珈;还有清洁机器人……你看看我这衣冠不整的样子,怎么可以这个时候从你房间走出去?” 她不说,他都没在意。听她这么一说,他无意识地低了下头,她的睡衣领口开得低,有精致的锁骨和起伏的曲线,雪白的肌肤又勾人又晃眼…… 他撇开脸,微蹙着眉:“那就原路返回,走阳台。” “天哪!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弱女子翻阳台?这是多么危险的事你知道吗?” “……” 难道夜深人静的时候,麻利地穿着睡衣和拖鞋从阳台翻过来的“弱女子”不是她? 顾家小楼里,晨光透过门窗照进来。刘嫂正忙着准备水果、煲汤、做早餐;周伯正在给客厅的发财树剪枝擦叶子;蒋茹正在偏厅里做瑜珈;还有清洁机器人们正任劳任怨地擦洗不停…… 二楼的房间门“啪”地一声,云非被衣冠不整地从顾怀暄的房间里推出来。大家齐齐向上张望,隐约听见房间里的人还补了一句:“以后不许半夜溜进我房里来!” 云非硬着头皮,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冲着楼下说了声:“嗨,早上好。” 刘嫂和周伯目光闪躲,应了句:“少夫人早。”飞快地各自转身。 只有蒋茹的表情最僵硬,笑容比哭还难看。不是早就说好毕业就离婚的吗?难道说这姑娘反悔了?如果儿子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儿子大好的人生可怎么过? 七点,蒋茹和顾怀暄一道在餐厅吃早餐,她一边给儿子盛汤,一边劝他多吃点。她总觉得,儿子在研究所吃的饭菜会营养不良。 顾怀暄伸手接了,又把蒋茹喜欢的酸奶递到她面前。“妈您别这样,研究所的饭菜营养均衡,其实挺好的。” “再好也只不过是烹饪机做出来的,营养也是靠机器算出来的,哪里比得上家里的食物有味道?” 他笑笑,不争了,乖乖地吃东西。 此时,云非下楼了,从室内升降梯走出来。 原主贺轻歌从小长在顾家,蒋茹是拿她当女儿待的,早就习惯了她睡懒觉,上学迟到。 她听到声音,低头拉出身边的椅子,张口问了句:“今天怎么这么早?” 就算她不睡懒觉,按照她从顾怀暄房间被扔出来的时间算,她没有两小时怎么可能完成洗漱、头发造型、化妆、挑选饰品、喷香水……一整套繁琐的事情? “今天第一节 有课呢,再晚就迟到了。”云非前两天出门晚一点,是因为调课了,第一节不用去。 这回答已经够让人吃惊了,蒋茹一抬眼,她走到了跟前,竟然没有闻到浓郁的香水味,只有护肤乳淡淡的玫瑰香。 她今天的头发没有卷成大波浪,也没有喷上火鸡似的颜色,而是挽了个最简单的丸子头。下面,有一截白皙修长的后颈,像优雅的天鹅。 她也没有化妆,脸上干净素淡,让蒋茹这么些年突然看清楚了,原来她的皮肤是晶莹细滑的,原来她的五官是秀气精致的。只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她眼下有淡淡的青。 云非今天在衣柜里翻找了好半天,总算在一大堆各种亮片、铆钉、流苏的衣服下面,找到了这身压箱底的行头。 校园风的白衬衣,针织开衫,搭配了一条半截的学生裙,小腿又白又直,脚踝细细的。 蒋茹一直没说话,下巴快要掉到餐桌上。她说:“我去叫刘嫂把你的早餐送过来,再加一瓶浓缩营养奶酪,给你补补脑子。” 云非微笑说“谢谢”,她在想,蒋茹会不会觉得她脑子坏了,所以才要补? 蒋茹一离开餐桌,顾怀暄就揄揶着小声地说:“你这都多大了,扮嫩穿学生装?拜托你专业一点,当心崩人设。” 云非“呸”了一声:“你才要专业一点,我是贺轻歌,不到22岁。你以为我想扮嫩的吗?原主以前那另类造型我不会,剩下就只有这身衣服像样点儿了。” 第38章 轻歌入怀3 早餐还没吃完,顾怀暄的电话响了。 云非眼尖, 瞟了眼屏幕显示的来电人, 是叶姣。 在这个世界的原故事里,顾怀暄对贺轻歌说, 咱俩不合适,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他喜欢的类型, 大概就是叶姣那样的。 叶姣是知性的,优雅干练的, 她是研究所的精英, 顾禹君的得力部下。自从顾怀暄进了研究所工作, 父亲就把叶姣安排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助手。 云非默默地想, 顾怀暄和叶姣的相处,应该是志同道合, 非常默契, 让他很舒心的那种关系。 他接了电话, 起初是不情愿的声音:“我假还没休完呢, 这些事又不是非我不可。” 后来,也不知道叶姣说了些什么, 他蹙着的眉渐渐舒展,带着妥协的退让:“好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他又询问了一些工作进展,然后把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免提。他自己起身整理了一下裤脚, 对着镜子系领带。 云非听见叶姣悦耳从容的声音:“……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合格。前天一部反映有问题的数据我去看过,昨晚协助解决了,放心。至于新的项目,我正在跟进,目前进度正常……” 有这样的助手真是让人省心愉悦,顾怀暄果然勾起唇角,重新拿起手机,说了声:“好的。” 云非吃完了早餐,要去上学了。她主动申请:“你既然要回研究所,顺便送我去学校呗。” 她就读的大学就在本市,不需要住校,飞车走空中轨道,大约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俩人一道出门,云非还没忘了回头向蒋茹报备行踪:“对了妈,我今天放学后想去图书馆看会儿书,会晚点回来,吃饭不用等我。” 她叫妈并不是和顾怀暄领了证之后改口的,是因为她被顾家领养的时候太小,从她会说话起就这样叫。 蒋茹恍惚着,应了声“好”。门口的背影一个清隽挺拔,一个温婉秀气,她头一回竟看出点般配的味道。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觉得叶姣更适合顾怀暄,知书达理的,既可以做生活上的伴侣,又是事业上的左膀右臂。 她摇头叹气,又琢磨起云非刚才说要去图书馆,这孩子怎么看都像是吃错药了。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一儿一女,她还能不了解吗,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飞车是无人驾驶的,设定了目的地,基本不用人管。 俩人出门不久,所有车辆、商场、道路、网站、电台……集中插播一条联合政府发布的消息:联合政府再次出台强硬措施,将对所有流出的高智能、高仿真AI全面收回,集中销毁。勒令所有研究所、实验室停止相关研究开发和制造,一经发现,涉事人员将接受最严厉的法律制裁。 这条消息反复播出了三遍,可见政府对此事的重视。 云非偏头看了眼顾怀暄,他从头听到尾,一言不发。她微愣着,仿佛又从他脸上看到了属于明萧的神情,他薄唇轻抿着,俊朗的五官绷着冷漠。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是一边制造着像你这样高能的AI,一边又叫嚣着要强制销毁?” 让他诞生的时代,同时也是对他充满敌意的时代。 “你错了。”他冷硬的表情是他还以这个世界的敌意,“他们要销毁的所谓高智能、高仿真AI,全都比不上我。我说过,我是Jason的杰作,是他秘密制造出来的,各方面无与伦比。” 她恍然大悟,切中要害:“这样说的话,Jason从事的是非法活动。不光是把你制造出来,还有把我困在幻镜迷宫里,都是违法的吧?” 他的沉默显然是种肯定,但他什么也不想说,云非看出他的沮丧。 她换了副温柔的语调安慰他:“别怕,在这个世界里,你是穿越者,不是AI,你有父母有生命体征,那些敌意不能针对你。” 他领情地点点头,眉眼依然幽暗深邃,眸子里也依然冰冷。 在这里他不是AI,但他不能一直自欺欺人。一旦回到属于他自己的时空去,他就逃脱不了要么被无情毁灭,要么像阴沟里的老鼠终日躲藏,那种可悲的命运。 所以人类为什么要把他造出来?人类会为了自己的私欲制造AI,但是又防备着、鄙视着,把他们视为另类,直到有一天,人类再用最残忍的手段把他们强拆成一堆废铁。 到了学校,云非下了车,她回身向顾怀暄挥手作别。他也淡淡地挥了挥手。 他的手刚落下,又接了个电话。然后,他重新上车,向研究所出发。 云非默默地撇嘴,叶姣那么能干的人,有什么事情她处理不了,非要这样一次次地催他回去? 顾怀暄平时待在研究所的时间比待在家还长,和叶姣相处的时间比亲人还长,难怪会日久生情。 不过,她来这个世界,是没时间考虑这些的,她是来学习先进科技的。今天要过的关是,考试。 临考前,同班好友唐萱凑过来打趣她:“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她说:“考试,你不愁吗?” “我愁啊。”唐萱拍拍她的肩,“可你没必要,反正没及格过,退步空间也不大。” “……”云非两眼一抹黑,有种凶多吉少的感觉。 好在,顾怀暄救了她,她还真是不得不佩服,他押的题很管用。考完后她粗略地算了一下,也许大概说不定……她就在及格的边缘。 下午下了课,云非和唐萱一起去了学校的餐厅。 餐厅里是一长排的烹饪机,可以制作各种料理,一成不变的味道,但是有精确计算过的均衡营养。 俩人取了餐,找了座位坐下来。云非低头吃着饭,有个男生绕到她面前来,瞪大眼睛连说了两声“卧槽”。 云非翻个白眼,她今天已经被无数人惊讶地评论过她的衣着,包括身边的唐萱。大概率的评价是:贺轻歌,你今天脑子被门夹过吧? 唐萱看着来人的表情就已经绷不住笑出声来:“吴颂,你这样子比我早上还要夸张。” “我如果不绕到前面来看清楚,都不敢认你。”吴颂是在对云非说话,“你受什么刺激了,要不要这么惊悚?” 在云非看来,原主的风格才叫惊悚,在吴颂看来,不正常得离谱就是惊悚。 眼前的男生高大帅气,五官长得有点像主世界里某个明星,头发的长度对于男生来说略长了些,不过,不影响他风度翩翩。 云非终于理解原主喜欢的那些东西的出处,吴颂的头发有两缕弄成了火鸡的颜色,衣服上有铆钉,还戴了个嘻哈风格的项链。原来是爱屋及乌。 只能说,这样的装扮很挑人,有些人弄成这样,会让人无法接受。不过,吴颂能驾驭得很好,时尚潮流和英俊帅气在他身上完美地结合了。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偶尔想换换风格,过几天就换回来。” 吴颂认真地端详她一会儿,在她对面坐下:“其实,也不用那么急。想不到,这个风格也还挺适合你的。” 云非不太喜欢烹饪机做出来的食物,已经开始想念刘嫂的手艺。她艰难地咽下一块牛肉,问:“你不吃饭,跑来这儿干嘛?” “叫你去看演唱会啊,你忘了?前几天你还为了这场演唱会激动得睡不着觉。” “不去,”她干脆地说着,“我要去图书馆看书。” 吴颂瞪大眼睛,又说了两遍“卧槽”:“你认真的吗?” “嗯,”她态度坚决,“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门口有个男生在叫吴颂,后面还跟着好几个火鸡头发、超短裙的学妹。吴颂迟疑着又问了她一遍:“真不去了?超难买到的票。” 云非笑笑:“你们去吧,我不去当跟班了。” 一群火鸡头很快从食堂消失,还包括刚才还答应陪云非去图书馆看书的唐萱。 这个年代的图书馆里,已经没有一本纸质的书了。传送带会把人传输到自己选择的书籍区域,然后很多的护目屏幕可以提供阅览。这里是知识的海洋,但是很多书只能看,不能下载。 云非先快速浏览了几本专业书籍,原主是学计算机技术的。她想了想,给顾怀暄发了两条消息。 发消息虽然麻烦一点,但是适合不方便说话的场合,而且可以等对方有空时再回复。所以,在科技发达的年代,这种沟通方式依然存在。 云非:打造一套成熟完备的空间穿越系统,主要是哪个门类? 顾怀暄回复倒挺快:时空构造和计算机技术,如果穿越到真实的时空,主要是穿梭技术。 云非又问:今晚还能帮我押题吗? 顾怀暄:可以。你把要考的那门教材发给我,我把押题发给你。 云非能想象他回答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禁欲系的脸。会不会,叶姣此时就在他旁边? 她想着,就露出个恶作剧的笑容,又发了一条消息。 云非:老公,今天有没有想我? 电话那头,顾怀暄点开消息,对着屏幕心头一跳。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问他这样的问题。 这次的回复时间明显比较长,云非不知道他真的是在慎重思索这个问题,还是被她的唐突吓得不知道说什么。 顾怀暄:没怎么想。 他居然回答得这么认真,让云非忍不住捂着嘴对着手机傻笑。 这边,叶姣也发觉他的不对劲,侧过脸来问他:“怎么了?是数据有哪里不对吗?” 他默默地锁了屏,表情淡淡地回答:“哦,没有。” 作者:我在纠结下本开哪个预收,男神豆腐那本先不开,其余三本开哪个啊啊啊? 有木有热心的小天使留言帮我决定一下? 第39章 轻歌入怀4 大三的期末考试结束,云非终于打破了原主门门挂科的考试记录。虽然, 每一门都是险之又险地擦着及格线。 这让挂科一门, 只比原主略胜一筹的学渣唐萱忿忿不平。她拿着成绩单,捂着心痛的胸口, 问:“说及格就及格,你还是不是人哪!” 云非舒心地挑挑眉, 别崇拜姐,姐不是人, 是妖精! 正式进入暑假, 孜孜好学的云非又报了个短期班, 讲的就是时空构造。这个入门很难,艰涩难懂, 但是小有心得之后,就可以构造出各种有趣的小时空, 像童话世界一样, 非常精彩。 从考试那天起, 她已经退出了吴颂的跟班群, 但是,吴颂却好像更注意她了。 他是个吃喝玩乐无不精通的二世主, 有天打腻了电游,逛腻了夜店,玩腻了身边的妞儿,他突然被云非乐在其中的学习状态吸引,也跑去报了那个短期班。 他在课堂上睡了两天觉之后, 就再没来了。反正,他家不缺那点报名费。 云非闲下来的时候,开始尝试恢复原主的装扮风格,毕竟她相信,没有什么是她驾驭不了的。 晚上,她给顾怀暄发消息,他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回来休假了。 云非:为了不崩人设,为了保持专业精神,我恢复火鸡头发、铆钉装了。还有原主那套化妆品,我也基本都用了。如果让你用一个词语来评价,你会说什么? 顾怀暄飞快地回了俩字:妖怪。 云非“噗嗤”笑出声来:本来想放过你,既然你这么说,我非得让你亲眼看看。 顾怀暄内心是抗拒的,他想好了,如果她发送照片,他就直接删掉,免得辣眼睛。 可她发送的是视频通话,他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接了。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只火鸡顶着一个打翻了的颜料盘子,但眼前的一幕,并不是那么回事。 她一头黑发又直又顺,很有光泽,其间果然有两缕亮色。无袖的铆钉衫,露出白皙修长的胳膊,超级养眼。再往下看,衣服是露脐装,小腰纤细得不盈一握,却又诱得人想摸一摸。 她在吃冰淇淋,不知道怎么弄到手上去了,她自然而然地把沾了冰淇淋的食指放在嘴里吮了吮。 她的指甲做得很漂亮,像是画了颗红艳艳的草莓,她把手指放进嘴里的时候,仿佛把草莓也吃进去。 这个年代的化妆品做得很养生,甲油、唇膏和粉底的成分都是注重健康的,吃了也没关系。 这个装扮是她大胆的尝试,但是把她衬得很可爱。鲜亮的果色包围着她,让人觉得她晶莹白皙的肌肤是娇嫩的果肉,如果咬一口,也是甜的。 这好像不是妖怪,是妖精还差不多。 顾怀暄皱了皱眉头:“你打算穿成这样出门吗?” 云非吃着冰淇淋,舔一舔唇:“怎么?不行吗?” “不行,丑死了。”他回避了眼神,好像未经思考,脱口而出。 “看在你帮我押题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她对着屏幕嘟了嘟嘴,被冰淇淋冻过的嘴唇带着水光,像颗饱满的红樱桃。“你很久没回家了,几时才能休假?” 他看看她,欲言又止。云非感觉到,他似乎隐藏了什么事。 “怎么了?是研究所出了什么事,还是你自己?”她的声音又轻又软,能让他听出关心。 “不是的。”他踌躇了一下,说道,“叶姣求我帮忙,帮她一起制造一个高仿真AI,我答应她了。她的弟弟叶黎去年车祸离世,她妈妈伤心导致了抑郁症,所以……” “所以,你们要再造一个叶黎出来?”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疯了?你们明知道这是犯法的。政府不允许这样的机器人问世,你们如果制造违禁品被发现……” “可我自己就是个违禁品……”他声音哑哑的,听着让人心疼,“AI本身有什么错?就像人类,谁能决定自己该不该来到人世间?我只是想帮叶姣安慰一位母亲的心,我们又有什么错?” 云非抿着嘴,半天不说话,冰淇淋也不吃了。“叶姣对你那么重要吗?你肯为了她,做这么难又这么危险的事。” 她以前不知道,现在走进了计算机领域,才真的明白,做一个高仿真或者高智能的AI有多么难。扫地机器人和烹饪机可以批量生产,可是,高级AI每一个都是精尖技术和顶级人才呕心沥血的结果,是计算机技术和生物技术的最完美结合。 像X2311这样级别的AI,更是难得无法想象,他是绝无仅有的。在这一点上,Jason的确是天才。 “我只是,想做这件事。”他看见她好像不高兴了,不自觉地软下了声音,指一指冰淇淋,“再不吃,要化成水了。” 她没心思吃了,把小碗搁在一边,眼睛四下瞟了瞟,大概是没找到纸巾。她直接用手指将红润的唇角抹了抹,指甲上的草莓与她的红唇相映成趣。 “当初你说,你有想要研究的领域,那是什么?”云非私下猜想,应该是和高级AI有关。 可是,顾怀暄不肯说。他抿一抿唇,脸色莫名苍白:“我觉得,我大概只是痴心妄想吧。” 她低着头抠指甲,像是和可爱的草莓过不去。“你们做的事情,应该是绝密的,为什么告诉我?” 他只是自嘲似地笑笑,不知在想什么。 云非也不再追问了,挂电话之前不停地叮嘱他:“注意安全,别太劳累,当心有人发现,会被举报。”唠叨而不自知。 他老实地听着她叮嘱完,跟她解释:“这段时间爸爸都在外地,所里各项应用属我的权限级别最高,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这才安心地点点头:“那好吧,你忙你的,妈妈有我照顾呢。” 说完,她觉得这话似乎有点别扭,怎么那么像居家的小妻子在和外地工作的丈夫说话呢? 她一心虚,连忙道了“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 顾怀暄倒没觉得她说这话有什么问题,他在想着她前面那个问题。——你们做的事情,应该是绝密的,为什么告诉我?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条件地把她当成自己人,从心底里想要信任、倾诉甚至有那么点依赖。 或许是,人海茫茫,只有她会和他同来同去。 他正发着呆,手机又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是云非的视频请求。他想也没想,点了接通,准备问问她是按错了,还是没唠叨够? 视频接通的一瞬间,从显示屏上蹿出只雪白的兔子来,把顾怀暄吓了一跳。 他很快反应过来,在他点击接通的一刻,她入侵了他的手机,用一个最简单的空间构造,给了他一个惊喜。 这是云非学习时空构造一个月的成效,他看得出来,技术上还很粗糙,立体感觉还不够精细,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是非常难得了。 更重要的是,他特意给自己的手机多做了一层加密,她居然破解了。 顾怀暄含笑地看着,活泼的小白兔喧宾夺主地在屋子里蹦跶了一圈,然后转头向他跑过来。它猝不及防地从背后拿出个冰淇淋,“啪”一下拍在他脸上。 当然没有冰冷的感觉,不过,他还是极配合地抹了把脸。他听见小白兔凶巴巴地冲他叫嚣:“丑死了!丑死了!” 这分明是她想对他说的话吧,这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他横了眼手机屏幕,看见她乐不可支的模样。他禁不住好笑,抬手在腕表上操作了几下,麻利地切断了手机入侵。又凶又萌的小兔子消失了。 她还捂着脸,对着他傻笑,为自己的恶作剧而得意。 顾怀暄瞪她,恨不得把她捂着脸的一排小草莓咬下来,瞪完,他又笑了笑。“不错哦,这孩子真聪明,学东西真快!” 云非听了他的夸奖,心情大好,又重新和他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在学习中,暑假过得特别快。 蒋茹已经对云非刮目相看,要不是云非依然每天弄两缕火鸡头,穿着非常前卫的衣服,消费着最流行的化妆品,她一定要怀疑自己养大的女儿被掉了包。 云非拉着蒋茹一起去逛了两回街,一开始,蒋茹是百般不情愿的,觉得和她的审美有代沟。可是,云非帮她参谋了一套衣服,替她换了个包包,还送了她一盒很好用的修护素面膜。蒋茹现在觉得,女儿果然是贴心的小棉袄,有了她,自己还能再年轻十年! 云非还亲自下厨做了餐饭,有当年在后宫向御厨学的手艺,也有最新从网上看到的网红食品,连带着周伯和刘嫂一块儿,吃人的嘴软,开始对少夫人赞不绝口。 时空构造的短期班结束后,云非把结业作品发给蒋茹看。她构造的是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空间,有顾禹君、蒋茹、顾怀暄和她自己。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蒋茹渐渐地和空间里的自己合二为一,大家一起吃着饭,还开了香槟。顾禹君把一杯香槟酒递到她手里,她清晰地感觉到玻璃杯的质感和酒水的凉意,甚至,她还闻到了香槟酒的芬芳。 空间不长,结束时,蒋茹还沉浸在幸福里。她说:“你最近好像累瘦了,知道勤奋是好事,可得注意身体。” 云非笑起来:“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妈快乐!” “可惜怀暄不在家,你记得,发给他也看看。”蒋茹想起,顾怀暄一天到晚总是绷着脸,只知道工作,他好像就没怎么开心地笑过。 一转眼,云非开学了。 这个学期,她的成绩已经是今非昔比,除了自己的专业课程,她依然继续选修时空构造。虽然说,她不再是个学渣了,可是,她未来的对手,是Jason,一个科学天才。 四年的时间,即便她不吃不睡,也不可能超越他。可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想个办法,为自己的命运寻找一条出路。 不久,她报名参加一项全国的计算机技术大赛。她这么努力学得好不好,需要多个衡量的标准。 在原世界的轨迹里,原主也报名参加了这项比赛,而且最后得了奖。只不过,她靠的不是实力,靠的是吴颂。 原主当时美梦成真,当上了吴颂新一任的女朋友。她找了个专业的枪手,而且求吴颂跟家里开口,吴爸爸还为了比赛结果疏通了一下关系。 她如愿以偿得了个二等奖,光环加身。可惜,光环是吴颂给的,不是她自己的。 最终,人没留住,虚无的光环自然也就没了意义。 吴颂不是坏人,他很会玩儿,也很会变着花样哄女孩开心。然而,爱好和性格相似的人,未必就是适合的人。他哪里都好,就只是,他还没打算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谈恋爱可以,但他不可能为她走进婚姻。 云非想试试,靠自己行不行,如果没拿奖,也没关系,那就再努力。 她依然是白天上课,放学后去图书馆看书,周末还要去听专题讲座。 她有时候会和顾怀暄通电话,他总是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话。云非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在非人的工作压力之下,被折磨傻了? 有一次,吴颂去国外旅游,带回来很多品牌的口红和香水,分发给女性朋友们,也给了云非一支口红。 云非对着手机抹口红,说是吴颂给她的,问顾怀暄这个颜色好不好看。顾怀暄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好半天,居然沉闷地问她:“这款口红好吃吗?” 云非更担心了,怀疑他已经傻了,和上个世界的寒夏差不多。 第40章 轻歌入怀5 这天,顾怀暄正在工作, 他接到周伯打来的电话, 说蒋茹摔了一跤,右脚有轻微骨裂, 去医院打了石膏。 他放心不下,匆匆地跟叶姣交待了一下, 中午之前赶回了家。 他到家的时候,蒋茹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卧床休息, 刘嫂正好送了水果上楼。他叫了声“妈”, 问她:“您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蒋茹招呼他坐在床边,笑得挺淡定:“我没事, 都不用住院呢,医生说了, 过些时候就好了。” 顾怀暄语气里带着点责怪:“您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能当心点儿吗?我接到周伯的电话, 差点让您吓死了。” “哎呀, 我都叫他不要打电话了,免得耽误你工作, 我这儿又没什么事。”她虽然这样说,看见儿子紧张自己,还是很欣慰的。“这次多亏了有轻歌在,以前我总当她是孩子,没想到关键时候, 特别贴心。” 顾怀暄从进门就一直没看见她,他问:“她人呢?上学去了?” “没呢,她一晚上没怎么睡,脚上也受了伤,我刚刚才催着她回房间去休息了。” 昨晚,蒋茹想在柜子顶上找东西,明知道太高了,不好拿,却又性急不想等第二天再找人来帮忙。结果,她从凳子上面摔下来,还砸碎一个花瓶。 顾怀暄不在家,夜里只有云非和蒋茹住在二楼。云非看书晚,还没睡,听到动静跑过去,看见她已经倒在地上疼得直叫唤。 云非赶紧过去搀她,自己被碎玻璃扎破了脚。 她叫了周伯一起,把蒋茹送去了医院,好在只是轻微的骨裂,医生说不用住院,打了石膏卧床静养就好。她这才抽了点时间,顺便在医院处理了自己脚上的伤口。 回到家,蒋茹不下了床,云非怕她需要喝水上卫生间,守在床边让她睡了一觉。等她醒了,她看着云非的黑眼圈特别心疼。 她那时萌生的想法竟然和从前不同,她在想,将来自己不在了,如果儿子身边可以一直有这么个能让他笑,对他贴心的人该有多好。能不能做事业上的左膀右臂之类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顾怀暄听说云非受了伤,也不知道轻重,心里说不清地不安宁。 刘嫂在旁边帮腔:“少夫人真贤惠,到底是夫人养大的,感情就是好。我昨晚还看了眼她脚上的口子,可深了,流了好多血。” 他听着,有点坐不住,蒋茹适时地说道:“我刚吃了水果,躺一会儿吃中饭,你过去,看看轻歌吧。她那个坐不住的脾气,你可要提醒着,别让她碰着伤口。” 顾怀暄顺势辞了出来,迈着长腿往云非的房间去。 她的房间门没关,半阖着,他才走到门口,就听见轻轻的啜泣。他的心提了起来,推开门,一眼就看见她叉开腿坐在地上。 其实云非不是在哭,只是疼得直抽气。她果然是个坐不住的脾气,脚伤了还要单腿跳着到处蹦跶,结果到底是没平时灵活,把脚磕在桌子腿上,眼泪出于条件反射,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红着眼圈,很有点梨花带雨的味道,坐在地上柔柔弱弱的,光抽抽不说话。 她看见顾怀暄进来,是真的有点想哭了。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她让这点小伤疼成这样,对于一个叱咤风云数百年的妖精来说,让她把脸往哪儿搁?以后还混不混了! 顾怀暄也是莫名地说话没好气,他明明进来的时候还担惊受怕的,这会儿蹲下来问:“瘸了吗?” “没有,就皮外伤。” 他更加不客气:“这样的伤你老实点,明天就好了一半。让你到处跑,知道疼了长不长记性?” 他不是夸张,在这个年代,医药也很发达,皮外伤好起来很快,就连蒋茹那种骨裂的,只需卧床静养,也要不了几天就能好。 云非让他凶得有点懵,可怜兮兮地说:“记住了,不乱跑了行不行?你能不能扶我到床上去?” 顾怀暄不吭声,一手从背后搂住,一手从她的膝弯下穿过,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起身的时候,云非怕他吃力,穿越以后他毕竟是个人,不是大力士AI。她连忙配合地抱住他的脖子,把身体往上凑。 这距离太近了,护肤乳淡淡的玫瑰香夹杂着属于她的气息,就萦绕在他鼻间。 他突然有些茫然,思绪瞬间不受控制。他想起刚刚进门的时候,她坐在地上,两腿分得太开,他顺着修长莹白的腿,甚至隐约看见了源头的蕾丝花边。而此刻,那双诱人的长腿就搁在他的小臂上。 心中异样的感觉痒痒的,有股电流从小臂快速地冲上头顶。他撇开脸不看她,刻意地忽略这种感觉,他漠无表情地把她放在床上,招呼也没打,就飞快地走了。 吃中饭的时候,云非又见到了顾怀暄,他难得回来一次,总不会看一眼就走的。 蒋茹格外珍惜和儿子一起吃饭的机会,她下不了床,就干脆叫人把中饭都拿到楼上来,顾怀暄和云非也在她房间里吃饭。 吃完了,大家坐着说话,刘嫂把房间的门窗都打开,散一散空气。 顾怀暄问:“您昨晚爬那么高,是想找什么呢?” 蒋茹就伸着手,指了指墙角的箱子,那是她后来叫周伯帮忙才拿下来的。顾怀暄跑过去开箱子,云非也好奇,她刚要再次施展单脚跳技能,被他横了一眼,及时地制止了。 她人不能过去,好奇心驱使着她伸长了脖子。顾怀暄怕她再乱跑,把箱子推过来才打开。 箱子里,是外婆的一些遗物,原来蒋茹是思念母亲了。 外婆早些年就双目失明了,她的世界一直很寂寞,多亏儿女孝顺,晚年还有两个孩子喜欢陪着她,和她说话。 外婆去世的时候,贺轻歌快小学毕业了,顾怀暄更大些,他们都有许多陪伴外婆的记忆。 顾怀暄在箱子里随意地翻看,云非一眼瞟见,箱底有几本外婆当年珍藏的盲人刊物。 为了外婆,顾怀暄和贺轻歌都是懂一些盲文的,而他们,有原主的记忆。他一抬头,莫名其妙地看见云非盯着那几本盲人刊物,笑得意味深长。 蒋茹准备午休了,顾怀暄关好箱子,放回原位。刘嫂主动跟云非说:“少夫人,我扶您回房。” “不用,你去忙你的。”他已经在云非面前蹲下来,对她说了句,“我送你回去。” 他这次不抱了,改用背的。云非“哦”了一声,对他说:“谢谢。” 她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窄却不显得单薄,他虽然现在不是AI,可是背她完全不费力。他把她背起来,手就不敢乱动了,云非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的颈窝处闻到属于年轻男子的气息。 还蛮好闻的,她停在那里,浅浅的呼吸也落在那里。 他感觉到了,心跳猛地快了一拍。他低着头,像是在嫌弃地埋怨:“你重死了。” 云非倒没说什么,蒋茹立马开口数落儿子:“你别瞎说,轻歌那么瘦,你再逗她,她万一不好好吃饭,减肥怎么办?” 顾怀暄不敢还嘴,他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有逗她?他把人背回了房间,轻轻放在床边。 他向前走了一步,站直身体,听见她神秘兮兮地问:“那件事,你们进行得还顺利吗?” “嗯,挺顺利的。”他一五一十地回答,像在汇报工作,“之前差几种材料,好不容易才弄到。目前身体已经基本可以以假乱真,只是智能方面,还有些欠缺。” 她坐在床边仰着头看他,露着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肌肤。“做出来的叶黎,会比你还好吗?” “不会。”这点他很自信,Jason的技术现在还没办法超越。“叶黎是以陪伴型AI为主体,外貌的仿真度虽然可能和我接近,但是其他的,他不可能达到。还有就是……” 还有就是,我是为吸引你而量身定制的,智商、情商、性格,还有各项机能……每一点细如微尘的改造,多得会让你无法想象。 他抬眼看着她,没有说下去。“还是说说你吧,最近学习怎么样?” “开学的时候,我报名参加了一项计算机技术大赛,目前正在努力中,大概在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会出成绩。” “哦。”他回应了一声,不轻不重。 他也是知道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的,原主贺轻歌参加过这个比赛,凭着她是吴颂的女朋友荣获二等奖。为此,贺轻歌在即将离婚的挂名丈夫面前,炫耀过几回。 他没想到,她穿越成贺轻歌,还是参加了这个比赛。 “你……你喜欢吴颂吗?”他想起,上回她说吴颂送了她口红,还很喜欢似地试给他看。他无端地有点抑郁。 “那你喜欢叶姣吗?”云非笑看着他,笑容里居然有点八卦的气息。 “不要你管。”顾怀暄的语气冷淡,却是恼火的。 她居然不回答,是害羞还是保密?他已经把关于叶黎那么机密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她却不是这样的。“你不说,那我也不说。” 他一转身出了房间,云非干脆拉开被子,自顾地补了会儿觉。 下午,顾怀暄在家工作,蒋茹好好地睡了一觉,俩人开房门的时候,都闻到浓郁的鸡汤香味已经飘到了二楼。 蒋茹不能下楼看看,她听刘嫂说,是少夫人在厨房里。顾怀暄进了室内升降梯,下了楼,径直去了厨房。 果然是云非在煲汤,鸡汤的醇香让人食指大动,他头一回信服蒋茹说的话,家里做的食物,是烹饪机没办法比的。 她系着围裙,站在蒸锅前面。她的腰太细了,围裙的系带系在后面,勾勒出女性S形的迷人曲线。 他走到她身后,又默默地再靠近一点。他突然有种想法,如果此时一伸胳膊,从后面勾住她的腰,把在她搂进怀里,会不会是严丝合缝?她的额角应该在他的唇边,她一偏头就可以枕到他的肩,她的腰线位置和他的手臂刚刚好…… 然而,云非猝不及防地回了头,把他吓了一跳,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立马收拾干净。 “闻到香味儿了?”她笑着,俏脸被灶火烘得通红。 “嗯,很香。”他低垂着眉眼,没什么表情,“蒸锅里是什么?好像,是糕点之类的。” 糕点是淡雅的花香味儿,刚好解了鸡汤的腻。她就站在氤氲的花香里,像花变的妖精。 “答对了。”她凑过来,和他说悄悄话,顾怀暄不禁绷直了身体。 她温热的呼吸染红了他的耳垂,她说:“晚饭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41章 轻歌入怀6 吃完晚饭,云非似乎是忘了要跟顾怀暄说什么。 他看了她好几眼,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晚上, 顾禹君打了电话回家,蒋茹聊了一会儿, 在房间里看电视。顾怀暄一直工作到很晚,去云非的门口看了看, 她居然已经熄灯睡觉了。 他怀疑这人是记性不好,还是耍人玩儿呢? 他也干脆回房睡觉, 钻进被窝里, 熄了灯, 他摸到被子里有东西。他刚想开了灯看清楚,却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 他发现被子里的小本是特殊的纸张,上面用盲文笔写着几行盲文。他突然想起翻看外婆的遗物时, 云非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终于知道了, 为什么她要用这样的方式和他说话, 那是因为, 她想对他说的这些话,不想让Jason看到。等到Jason回到了幻镜迷宫里, 他一定会使用自己的最高权限,查看小世界里他们的每一次接触。 云非对他说:“今天晚餐里出现的鸡汁鲜笋汤和芙蓉糕,我曾经在某个小世界里为你做过。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所以有点遗憾,曾经最美好的时光, 现在记得的却只有我。” 她是一个很难深爱的妖精,但是几百年来,她曾经有过一个最爱的男人,叫厉子羡。他们一起泡过温泉,放过风筝,他们曾在俯瞰万家的高台上比肩。 顾怀暄知道,一定是自己被删掉的那段记忆。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曾经为了她,做过什么样疯狂的事情,能把Jason气成那样。 他知道他不能公然地跑去问她,Jason那个人他最了解了,不仅是偷窥狂,而且疑心重。 可是,他这会儿想见到她。 顾怀暄从被子里爬起来,就去云非的房门口准备敲门,想一想不合适,他又跑回来。最后一咬牙,他决定学她那一招,翻阳台。 云非的警觉性还算挺高的,阳台上闪出个黑影,那人一靠近她的床,她就醒了。可是顾怀暄身手敏捷,一把捂住她的嘴,怕她叫出声来。 他开了灯,有些不好意思似地说:“是我。” 云非看见他就忍不住发笑,他也像她上次那样,穿着身睡衣,脚上穿着拖脚,因为是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头发略显凌乱,倒比他平时禁欲冷漠的样子可爱。 “你不睡觉,翻到我房间来干嘛?”云非怼他,“不是说好的挂名夫妻,快离婚了吗?” 他气得恨不得咬她,却只是横了横她。“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你。” 他没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云非明白了,他和她一样,什么都不方便说。 她想了想,掀开身边的被子,悄悄对他摊开一只掌心:“过来躺着,别着凉。” 顾怀暄真的钻进她的被子里,俩人规矩地躺着,却在无声地交流。 他在她摊开的那只掌心里写字:“我忘了几个世界?” 云非回答:“两个。你能看到回放吗?” “他加密了。” AI的记忆不像人类,人类的大脑受到刺激,或许会恢复记忆,可AI不能。他的记忆被删除,就是彻底失去了。 其实,他原本想说的话很多,但写字猜字也挺累的。俩人不写了,各自望着房顶沉默了一会儿,云非说话了:“你还记得上个世界吗?” “记得啊。”他不明所以,奇怪地看她。上个世界他不过是个小角色,记得又能怎样。 她还没开口,已经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我在笑某人,刚到沉香坞的时候是个暴露狂,随便脱衣服,洗完澡还不爱穿;还笑他有几天偷喝了别人的大补药,不光补得流鼻血,而且反应大得不得了……” 她一开口,顾怀暄就扑上去想要再次捂住她的嘴了。她负隅顽抗,他这会儿黑着脸,简直有颗要杀人灭口的心。 都怪Jason把他穿成个傻子,做事不经过大脑,这些糗事能把他一世英名给败坏光。 他是真的急了,把云非摁在床上挠痒痒,让她笑得喘不过气来,连连求饶。他偏不肯放过她,继续挠,她娇喘着,红了眼眶,眼睛里水汪汪的。 顾怀暄看着她,一时愣了神。他回想着上午她在房间里摔疼了的样子,也是一双水盈盈的眼,还有近在咫尺的红唇。他当时甚至恶劣地想,像现在这样把她压在身下,欺负她,一直到她红着眼、软着嗓子求饶…… 他一心虚,一愣神,被云非逮到了机会。她差点就快要断气了,恼羞成怒地把他蹬下床,往门外推。 被推到门口,顾怀暄才回过神来:“喂,你不能让我这个样子、这个时候,从你房间出去吧?周伯、刘嫂还有我妈,他们万一还没睡……” 惊天动地的“呯”一声,二楼重重的关门声惊动了几颗探出门的脑袋。 睡了没睡的,都知道了这样一幕:衣冠不整的顾怀暄被他的小妻子不留情面地推出了门。而且,云非还在里面补了一声:“以后不许半夜溜进我房里来!” 今晚是刘嫂守在蒋茹屋里,她笑眯眯地看着顾怀暄飞快地溜回了房,转身对蒋茹说:“我看哪,要是他俩不离婚,就这样过下去,没准儿少夫人一毕业,您就能抱上孙子啦。” 蒋茹听得眉开眼笑。顾家父子俩都忙工作,她早就嫌家里太冷清。要是能有个白白胖胖的孙子让她也忙一忙,再累都是高兴的。 然而,婚姻的事,外人终归是帮不上忙,全要看他俩自己。是分是合,要看缘分。 当初,顾怀暄说他和贺轻歌不合适,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蒋茹在想,明天是不是该找个机会问问,他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是不是,叶姣那样的? 从前,蒋茹也觉得他俩不合适,可现在看来,他俩之间也并没什么特别大的矛盾。贺轻歌爱笑爱闹,爱各种好玩的东西,现在蒋茹体会到了,美食美妆这些东西爱好一下并没什么不好,还可以让生活丰富有情趣。至于别的,她现在忙着学习,也都顾不上了。 蒋茹白天睡得多,这会儿一琢磨起来,好半天没睡着。第二天她醒来,顾怀暄去研究所了,云非上学去了。听周伯说,他俩是一块儿出的门。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圣诞节快到了。 云非还是和唐萱一道,在学校餐厅吃饭,吃完了,去图书馆。 唐萱是极不情愿浪费大好时光去泡图书馆的,奈何闺蜜太勤奋。更重要的是,现在吴颂也常常会出现在图书馆了,书不养眼,至少还有人养眼,唐萱也就勉为其难,陪着云非一起去。 果然,俩人又“遇见”了吴颂,他还特意给云非占了个位置,就在他旁边。 唐萱不开心,她问:“你就只占了一个位置?那我坐哪里?” 吴颂一指:“后面那排还有好几个座位。” 唐萱不情愿地抬眼望去,不光看到几个空位置,还看到好几个火鸡头的学妹,估计全是冲着吴颂跑来图书馆的。 她嘟囔着坐过去,心里在想着,咱们学校啥时候学风这么好了?图书馆都快座无虚席了。 云非在吴颂旁边坐下,开始专心学习之前,她顿了顿,对他说:“下次占座位的话,记得帮唐萱也占一个。” 他悄悄撇了下嘴,还是乖乖地应了声:“好。” 自从前些时,他请云非帮他做了回作业,意外地得到了生平第一个A+,受到老师的极力表扬。他后来已经不太乐意让以前那俩狗腿帮他做作业了,他本人也快要倒过来变成云非的跟班了。 主要是,尝到了被老师表扬的滋味,内心的虚荣心有点膨胀,吴颂对于学习的态度还真的强了点。后来,那位老师有机会见到吴颂的老爸,八分奉承两分真心,把吴颂夸了个天花乱坠,说他觉醒了,奋发了,前途不可限量。老爸一高兴,回家把一片别墅区过户在儿子的名下。 吴颂也算是饮水不忘挖井人,谁也不服,就服用几个月时间从学渣直逼学霸的云非。 “诶,那啥,”他吞吞吐吐地说,“平安夜我家要开派对,我想在学校找个舞伴。你看,谁合适?” 他看见云非的眼睛一直都没离开屏幕,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一口气说了好长一串名字,个个都是学校出了名的美女,其中还有好几个火鸡头。 等他说完了,云非头都没偏一下,一边思考问题一边说:“就那个吴莉莉吧,和你是家门,而且,气质也挺搭的。” 她这倒是真心实意地替他参谋上了?吴颂怀疑她是不是说话没过脑子。 他又问:“那,你呢?你那天没事的话,要不要去我家玩玩?” “我不去了,”她后面那四个字,他都能接口替她说出来,“我要学习。” “平安夜还学习?你有毒吧?”他不甘心,干脆把后台搬出来,“老实说,其实是我爸妈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去参加派对。” “啊?”好难得,云非终于从屏幕上抽离了视线,侧过脸来看他,“他们知道我?” “是我说的。我这段时间成绩进步,而且在外面鬼混得少了,总来图书馆,我表现这么好,是多亏了贺轻歌同学的帮助啊。”他油嘴滑舌,外加挤眉弄眼,“我还跟我爸说了你参加比赛的事,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爸消息最灵通了,他提前看到了比赛结果,你居然得了三等奖诶!” 这种大赛,三等奖一般人数挺多的,三等奖和二等奖的水平还是挺悬殊的。可是,这个三等奖,是凭她自己的实力得的,比原主那个二等奖更珍贵。 云非并没表现出大多的惊喜:“哦,谢谢。改天请你吃手工甜品。” “这就……完事儿了?”他郁闷地说,“你还是不去啊?那你对我的帮助,总得给我个报答的机会吧?你不愿意去派对,难不成是想我以身相许?” “那倒不用,”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以后还可以帮你做作业,也可以管教会。作为报答,如果别人问起来,你得跟人说,我得奖是靠你家的关系,走后门得的。” “啊?!……”吴颂抽了口气,“你脑子不发烧吧?” 云非是怕被Jason洞察她的目的,不想锋芒太露。而且,她赌Jason没那个耐心一点点地回看。对吴颂这种花花公子,他是瞧不上眼的,她和吴颂的接触,他应该也不会盯得太紧。 “我看着像不正常吗?”云非故作高深地说,“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句诗听过吗?” 吴颂点头赞叹:“你真低调。” 她又想了想关于原主的经历,开诚布公地站在朋友的角度,挺真诚地说:“你找人当舞伴可以,暂时别急着找女朋友,你目前的状态不适合。”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一肚子话还没说出来,已经胎死腹中了。 “找个一起玩玩的女朋友也行,得对方和你的认识相同。那种长期稳定的男女朋友关系,现在真的不适合你。你想想,你会愿意为了一个人,放弃眼前花天酒地的生活吗?还容易伤了人家的心,说你是负心汉。” 吴颂从前倒没细想过这些,他默了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他这个人很随性,做事爱一时冲动,在感情上更是这样。他对哪个女生有感觉了,就和人家滚床单,并没想过对方要的是一时欢愉,还是天长地久。 以前他觉得,玩不起就不要出来玩。现在想想,自己确实少了点责任感的意识。 “贺轻歌,我以后不拿你当女生看。我拿你当兄弟,最铁的那种!” 第42章 轻歌入怀7 时间不早了,几人一道出了图书馆。 天黑了, 深蓝的夜幕下雾蒙蒙的, 连星星也看不见。人类科技的高速发展,在一定程度上, 是以环境为代价的。像云非小时候,那种天空澄澈仿佛手可摘星的画图, 已经永远定格在岁月长河里。 她的手机响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 是顾怀暄。 平时和顾怀暄联系, 一般都是她主动的时候多, 就像蒋茹的印象里那样,他是个性子沉闷的人, 笑容少,话也少。 视频电话接通,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勾着薄唇, 眉目柔和。“有一个好消息和你分享。” “让我猜猜, ”她压低了嗓音,“是叶黎做好了?” “嗯, 上周就通过各项测试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光我满意不够,我们把叶黎送回家和叶妈妈相处了几天,今天叶姣跟我说,她妈妈很喜欢,别提有多高兴了。她妈妈还特意煲了汤, 非让她明天带过来感谢我。” “煲汤?”云非怎么听着,叶妈妈给顾怀暄煲汤,这感觉怪怪的。难不成,亲友团都上场了?“你很爱喝汤吗?” 其实,他也没那么爱,他倒是还蛮喜欢上回云非做的鸡汁鲜笋汤。他想了想,只是说:“我跟叶姣说了,汤不用带了。不过,叶妈妈喜欢我们做出来的叶黎,她的心意我领了。” 唔,这还差不多。云非笑了笑:“恭喜啦!刚好,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刚刚听吴颂说,我比赛得了三等奖。是他爸爸的内幕消息,应该过几天就能公布了。” 顾怀暄愣着半天没说话,一会儿,他才僵硬地说了句:“恭喜。” 他怎么记得,原剧情里应该是二等奖,是他记错了吗?吴颂的爸爸除了给内幕消息,有没有帮忙?如果有,那她和吴颂的关系有没有走到原剧情里那样?…… 一时间,他脑子里冒出来一大堆疑问,乱糟糟的。“你和吴颂,在一起吗?” 他刚问完,云非身后开出来一辆车,吴颂就坐在驾驶位上,降下玻璃,催云非上车。 顾怀暄:“……” 云非:“是啊,一起从图书馆出来的。”她把手机换了个角度,让他看见后方灯火通明的建筑物,然后小鹿似地向车上跑去。 顾怀暄知道她仓促间没听懂他的问题,他和她说的“一起”,根本不是一回事。可是,这么晚了,她和吴颂一起泡图书馆,又一起离开…… 他瞎琢磨之际,云非已经上了车,她拿着的手机一歪,顾怀暄和云非身边的唐萱打了个照面。 唐萱不管他是谁,反正是个绝世帅哥,她反应超快地对着屏幕挥手,展现出她甜美的笑容:“嗨!” 他的反应则截然相反,他性子闷,最不擅长和陌生异性寒暄。他怔了一下,居然淡然地撇开脸,装没看见。 云非忍着笑问他:“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他刚才说到“你和吴颂在一起吗”,人家吴颂现在就在前面坐着,他怎么好再问一遍? “哦,没有,你早点回家,注意安全。回家跟妈说一声,伤好了也别乱跑。” “知道了。” 云非挂了电话,唐萱已经激动地抱住了她的胳膊:“轻歌,他就是你家那位姓顾的哥哥吗?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他长得这么好看?” 原主以前就是这样对闺蜜说起顾怀暄的——我家那位姓顾的哥哥。云非干咳了两嗓子,微笑地说:“其实……是老公了,我俩早就领证了。” 吴颂和唐萱异口同声地“哇”出声来,幸亏车子已经上了空中轨道,用的是无人驾驶模式,不然,吴颂惊诧之下能把车飞出天际去。 “我咋觉得,你活得有点着急?几个月时间从学渣熬成学霸也就算了,还那么早就结婚?你顾家哥哥虽然帅,你就不打算再多看看别的人哪?帅哥还多着呢,比如吴颂。” “诶?唐萱,原来你这么看好我的。”吴颂在前面发笑,“冲着你这么挺我,明天给你带一套限量款迷你香水,我爸上次去S城参加联合政府活动,后来给我带回来的。够意思吧?” 唐萱刚发现个绝世帅哥就被告之是闺蜜的老公,那颗跌落谷底的遗憾的心瞬间被一套限量款迷你香水成功地打捞上岸。 “真的?太够意思了!以后我帮你做作业,我帮你去图书馆占位置……” “别,你替我做的作业,我没胆子交。”他坐在前面回头,拼命地调侃,“听说你们班上学期,教生物科学的林教授布置了一篇论文,全班就差你没交,后来三请四催地你才给交了。结果,你不交还好,你一交论文,林教授一夜白了半边头。我说,你就放过我们班那几位教授吧!” “吴颂!”后座上一声河东狮吼,“他自己早衰白头发,管我什么事!” 云非笑看着俩人吵架,也不吭声。她捋了捋额角的留海,看了眼车窗外。 她还真是活得有点着急,因为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人一辈子近百年,她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四年。 另一边,顾怀暄对着早已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发了半天呆。这么晚了,她和吴颂一起出入图书馆,可是,又并不是只有他俩,旁边明明还有另一个女生。所以,她到底喜不喜欢吴颂? 他懊恼地发现,自从他的情商值被Jason调低了,他好像整个人都变蠢了。 顾禹君的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爸爸很快要从外地回来了。他庆幸,还好叶黎已经及时地完成了。 研究所内,所有制造违禁品的痕迹都已经被他和叶姣清理过,该删的程序删了,废料也被“毁尸灭迹”。顾禹君不会发现任何异样,而叶黎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机器人。 晚一些,顾怀暄又给云非发了个消息,确认她平安到家了。 第二条消息始终在他的编辑框里,短短的一句话,打了又删,他最终还是退出对话,锁了屏。 ** 按照惯例,每年的圣诞节,顾禹君都会邀请研究所里得力的、精英的研究员们一起聚一聚。 之前他一直在外地,顾怀暄以为今年是赶不上了,没想到顾禹君在圣诞节前回来了,因为没在外面订地方,他就邀请大家来家里玩。 顾怀暄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到了这一天,他还是从叶姣那里才知道,大家等会儿要去他家吃晚饭。 云非今天过节也没出去,学校放一天假,她一直关在房间里做题。 在往年,贺轻歌到了圣诞节一定会呼朋唤友出去撒欢,现在孩子知道上进了,蒋茹反倒不忍心了。她生怕云非累着自己,让刘嫂把好吃好喝的东西堆满了书桌。 刘嫂才出去不久,又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云非叹口气,盯着电脑头也没回地说:“妈,我真的什么都不缺了,您别再操心了。” 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蒋茹。云非一回头,就看见顾怀暄站在门口,细腰窄背大长腿,极好的身材比例。 “你回来这么早?爸爸说,你们大概在五点钟过来。”她瞟了眼时间,才四点。 他是特意赶在大家之前回来的,他站在门口沉着脸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又是这身穿着。 无袖的铆钉衫,展现白皙修长的胳膊,衣服是露脐的,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蛮腰尽收眼底。下面穿着超短裙,卡通美人似的腿又直又长。 他还特意留心了一下她今天的指甲,不是红色的小草莓,改成了橙色的胡萝卜,反正是让人看了想咬就对了。 他闷着头进屋,直奔她的衣帽间,云非莫名其妙地跟在他后面。“你干嘛呢?跑回来在我这儿找什么东西?” 她说的没错,原主的衣帽间里就没几件正常的衣服。顾怀暄默默地挑了半天,要么胸口深V,要么短到了大腿根儿,好容易找到一件立领长裙,拿出来一看,后背直接露到了腰线。 云非好像猜到他在找什么了,她自己拿出一条还没剪价签的裙子,抖开了问他:“这个行吗?” 这是上次她和蒋茹一起逛街的时候,蒋茹给她买的。价格挺贵的,做工裁剪都没话说,款式简洁大方,细节处彰显品位不凡。 云非看出来了,每个妈妈心目中都有一款完美的女生造型,蒋茹应该就是喜欢这样子的,温婉优雅,落落大方。又或者应该说,是她喜欢的儿媳妇类型。 这裙子买了云非一直没穿,她怕自己再风格大变一次,又要在学校收获一圈“脑子被门夹了”的评价。 顾怀暄点点头:“就它了,去把衣服换了。” 云非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就是为了给我挑件衣服?你是怕我在你同事们面前给你丢人吗?我有这么拿不出手?” 她在气鼓鼓地讨伐他,嘟着红唇,精致的小脸仰到了他面前。 他看了眼樱桃似的唇,一低头,就能试试这支口红的味道。他嗓子干涩,把目光移开,干巴巴地妥协:“没有。” “你就有,你分明在嫌弃我。” “真没有。”他就差举手投降表真心了。 “就有就有!” 云非凶归凶,凶完了,她还是乖乖地在衣帽间里把裙子换上了。上次顾怀暄说她这身露脐装丑死了,她就真的不大穿这身衣服出门,今天既然有客人要来家里,她也的确该换一件。只是之前她在专心做题,把这事给忘了。 她穿着素色的新裙子走出来,像一朵清新的白玉兰。顾怀暄在桌边等她,漫不经心地吃着桌上刘嫂送过来的一大堆水果。 云非站在他面前转了个身,问他:“好看吗?” 波浪形的领口贴合着锁骨,不走光,但是很优雅。裙子不长不短,她站着像亭亭玉立的花枝,转起来像片活泼的云朵。 他点头,说:“好看。” “原来你的审美是妈妈级别的。”云非一边嘲笑他,一边拿了银叉去叉水果,“杨桃有点酸,芒果很好吃。” 她用手接着,送到他嘴边,他低下头,顺从地接了,心里却对她说的话不服气。 他的审美没问题,当然知道她穿什么都好看。他哪会嫌弃她,就只是藏着掖着不想给别人看。 研究所里单身的男性研究员不少,今天要来的就有好几个,平时工作的时候一个个都是一本正经的,私下里全是把妹达人。 只能说,在大众场合,他和蒋茹的审美暂且保持一致。只有他和她独处的时候,她不穿都好看! 顾怀暄有点让自己的念头惊着,他凝了心神一低头,正看见云非拈了颗圣女果喂给他。她的手指白嫩水灵,纤细的一根一根,指尖涂了橙色的胡萝卜,又媚又可爱。凝脂的白和圣女果的红一对比,有种妖娆的诱惑性。 他心头怦怦地跳着,鬼使神差地一低头,握着她的手腕含了上去。 第43章 轻歌入怀8 云非感觉到指尖上的温热柔软,怔怔地看着顾怀暄。 他还抓着她纤细的手腕, 没松开。 她使劲把手抽回来, 脸跟着泛起云霞似的微红,她瞪了一眼, 撒娇地说:“你咬到我了。” 娇软的嗓音,让人听了会发酥。 顾怀暄动了动喉结, 刚想说什么,楼下传来一阵嘈杂。没一会儿, 刘嫂在外面敲门, 催他下去, 客人们已经到了。 虽然没在外面订位置,今年在家里吃饭也同样精心。蒋茹早就和顾禹君商量好了, 要准备多少菜品、汤品和甜品,他们还特意请了料理师回来。 这个时候, 烹饪机流行, 什么菜式都难不倒机器。反倒是人工做出来的食物, 更受大家欢迎。毕竟, 烹饪机做的东西一成不变,唯有人工料理, 才是一盐一醋,独具匠心。 顾怀暄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往年在外面玩,他可以坐在角落不出声,今年不同, 他做为家里的主人,理应帮着父母招呼客人。 有意无意的,叶姣总是坐在他身边。有时候人多了,顾怀暄分发零食、水果之类的忙不过来,她会主动站起身来搭把手。 这其间,还有来回穿梭的服务机器人,端茶送水,或是及时把果皮垃圾清理掉。 云非是快到了吃饭的点才下楼,果然,她一出现,顾怀暄就看到好几双眼睛像傍晚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 蒋茹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也亮了,就知道她穿这条裙子会很好看。蒋茹琢磨着,下回看到合适的,再给她买几件回来,自己这审美、这打扮人的能力,是宝刀未老。 开始吃饭,起初大家还有些拘谨,毕竟,这是在所长家里。顾禹君宽慰大家,尽管放开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气氛这才渐渐地活跃起来。 原本也是年轻人居多,今晚不聊公事,说的大多是年轻人的话题。云非坐在蒋茹的身边,因为和大家不熟,不太开口接话。这些人里,只有叶姣是她见过一次的,大约是在顾怀暄刚进研究所工作的时候,叶姣来送过一次工作用的加密U盘。 叶姣也一直很安静,她又坐在顾怀暄身边,知书达理的样子。只是在蒋茹说到,有一道菜是她亲手做的,叶姣及时地尝了一小口,然后立即送上了既不刻意又让人心花怒放的赞美。 终于有研究所的小伙子按捺不住,拐弯抹角地把话题扯到了云非身上,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云非浅浅地笑了笑,只回答了“贺轻歌”三个字,就不再说话了。顾怀暄默默地瞥了一眼,记住了这位小伙。这小伙叫于斌,专业能力不错,写情书比写程序更拿手,哄女孩子一套一套的。 “这名字挺好听的,特别有诗意。”于斌夸了一句,心里越发好奇了。她不姓顾,那应该不是顾家人,看她和蒋茹很亲热的样子,大概是亲戚。 一直到吃完饭,于斌还在琢磨这件事情。撤了席,顾禹君和蒋茹叫上几个略微年长的客人在偏厅里泡茶聊天,年轻人都在客厅打游戏吃水果。于斌对各类游戏机没兴趣,伸着脑袋小声地打听:“你们谁知道,这个贺轻歌是顾家什么亲戚?” 叶姣淡淡地笑了笑:“其实不是亲戚,是顾家的养女,算是怀暄的妹妹吧。” 她对顾家的情况最了解,也明知道顾怀暄和贺轻歌是领了证的,可她故意隐去了这个没说。既然他不在乎贺轻歌,迟早是要离婚的,又何必说出来? 几个单身男士都来了精神,原来是老板家的养女啊,长得这么漂亮,就算追不上,留个联系方式,套套近乎也是好的。 又有人问:“看起来,她年纪不大,应该还是学生吧?”最重要的是,既然年纪不大,那应该还没有固定的男朋友吧? 叶姣点了下头:“在哪个学校不记得了,好像是学计算机技术的。论专业,你们几个都算得上是师哥呢。” 听她这样一说,几个人更是蠢蠢欲动。如果能在小学妹面前,有机会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培养出几分崇拜,那就事半功倍了。 心动不如行动,于斌趁着几个人聊得欢,悄悄地站起来,退出了游戏阵营,溜去找云非去了。 顾怀暄又找了几个遥控器出来,交给大家。这时,有人拉着他起哄:“把你妹妹叫过来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嘛,我们就要个联系方式,保证不吓着她。以后,我们还可以教她写作业啊。” 顾怀暄听到“你妹妹”这话,愣了愣,撩起眼皮看了叶姣一眼,后者淡定地喝着果汁,保持着恬然的微笑。 他啥也没说,转身去了厨房。 云非吃完饭就一直待在厨房里,点心师傅在做小蛋糕,闻着太香了,她就赖在这里学手艺。 顾家的厨房不算小,可是,顾怀暄来的时候,已经快要站不下了。点心师傅带着个小助手在烘烤各式点心,料理师在处理饭后甜点,两个清洁机器人在洗洗刷刷,旁边还站着云非和不久前硬挤进来的于斌。 不知道刚刚于斌说了些什么,云非礼貌地微笑着点赞:“是吗?原来你这么强的。” 于斌笑容可掬,连忙借竿往上爬:“下回我教你啊,你留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呗,其实我不错的作品还挺多的,等我打包好,发给你看。” 云非可不是见大腿就抱的人,她可以抱的大腿太多了,于斌对她而言,只能算个小细胳膊。 且不说,她身边有顾禹君和顾怀暄这样的专业精英,前几天,她还托吴颂办了两件事。一是把这次比赛的一等奖作品发给她学习一下,二是帮她介绍一位空间学的专家,她想学个一技之长。 云非像是看着蛋糕出炉,忘了回答,半天不应声。于斌等来的,是顾怀暄站在厨房门口叫了一声:“轻歌,出来下,有点事。” 厨房里温度挺高的,于斌看见他那张数九寒天似的冰块脸,禁不住莫名地打了个哆嗦。旁边的师傅手里,明明端着热气腾腾的点心,怎么感觉像一盘子冒白气的冰淇淋? “好。”云非回头应着顾怀暄,粉唇一抿,露出一双甜甜的梨涡。 她走到门口来,顾怀暄仿佛还嫌她走慢了,一把拉了她的手腕,拽着她上楼。 她的手白嫩得像块豆腐,橙色的指尖和浅浅的梨涡又可爱又甜美,诱惑力远远大于厨房里的点心。于斌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顾怀暄牵走了,这里有再多美食,也全都变得索然无味,他怏怏地回了客厅。 云非跟着顾怀暄出了升降梯,他随意地把她带进了一个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出什么大事了?”她转身,仰着脸看他。他的样子太严肃,让她有点惶然。 俩人也不落座,就站在进房门的地方。他用漆黑幽深的眼睛注视着,目光在她脸上定格了好一会儿,像是要把她的心也看透。他问:“你想和我离婚吗?” “啊?”云非懵圈了,楼下坐了那么多客人他不管,急着和她谈这个?她在想,难道是为了叶姣,他等不及了? “是你想要和我离婚了吗?”她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阴影落在下眼睑上,映出两个弯弯的弧线。她轻咬了咬花瓣似的下唇,“如果你想……” “我不想。”顾怀暄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她的猜测,“我是想问你……咱们不离婚好不好?” 云非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他冷沉的眼、轻抿的唇,他认真起来孤注一掷的样子,看起来很迷人。 她回答得很轻易,丝毫没有犹豫,干脆得让他难以置信。“好。” 他凝眉屏息,又确认了一次:“你答应了?不离婚,永远都不离婚。”哪怕只有四年,他还是用了永远这个词。 “嗯。”轻柔的声音,但是很坚定。她的眼睛澄澈明亮,弯一弯,又溢满甜美温柔:“我以为,你会像原来的顾怀暄一样,喜欢叶姣那样的类型。” 因为他沉闷少语,心思都放在做研究上面,而叶姣是工作上的佼佼者,走的是知性路线。按蒋茹的话来说,他俩属于相似型。 他挑一挑眉,脸上的严肃淡了,平添一丝柔和:“那我也以为,你会喜欢吴颂那样的。” 毕竟,吴颂背景强硬,人帅得像明星,而且玩起来花样也多。像贺轻歌这么大的女孩子,可能大多喜欢这样的。 顾怀暄曾经悄悄地想过,如果真的离婚了,她跟吴颂走了,他留在这个世界里,该有多孤单。 没有人真正地懂他,包括父母,也包括叶姣。 “我问你,”云非弯着嘴角,用一根手指在他的胸口上点了点,模样又俏皮又嚣张,“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你现在认真思考,给你机会重新说一次!” 他禁不住失笑,这个小心眼的女人,为什么把原来的顾怀暄对原来的贺轻歌说的话也算在他头上? 不过,这个问题还真的有点难回答,比他遇到的任何一个计算机问题都难。答得不对,她会生气吧? 他略一倾身,揽着腰,把柔软馨香的人圈进了怀里。不知道她今天用的什么香水,整个人像颗浸着蜜汁的果子,她是明艳欢快的,却又比原主少了一份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多了一□□人的甜软。 云非被他抱着,双手轻轻地扶着他的侧腰,把脑袋窝在他胸前。“别耍赖哦,快回答,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 软糯的声音,却是让他的身心都想为她投降的“严刑逼供”。 “我喜欢你。” 不是任何类型,我只喜欢你。 轻缓中带着沙哑,像一滴水悠悠落入薄冰的湖面,泛开浅浅的涟漪,温柔得全然不像他自己。 云非仰起俏丽的小脸,下巴惬意地搁在他的胸膛上,眉眼弯弯的。“回答……过关!” 他幽黑的眼睛深不见底,捉着她的手,放在掌心里牵着,指尖微凉。 顾怀暄侧身去开门,拉着她走回到升降梯口:“既然我过关了,陪我去见见客人们。” 她没懂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只是顺从地被他牵着,回到了客厅里。大家看见他俩回来,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尤其是那几个有想法的单身小伙们,目光又变得炯炯有神。 叶姣的视线淡淡地落在他俩牵着的手上,不禁怔了怔。但又一想,他俩是一块儿长大的,情同兄妹,牵手也算正常。大概是做妹妹的太不合群,于是哥哥把她拉过来,劝她和大家一起玩儿。 她勾起嘴角,露出个柔和的微笑,亲热地招呼了一声:“轻歌,他们几个正想喊你一块儿打游戏呢。” 这话正中下怀,几个小伙纷纷点头让座,都想叫小姑娘坐到自己身边来。 顾怀暄拉着人没松手,就站在那儿,带着异常温和的笑容。 他说:“不是让我带来介绍给大家认识吗?她叫贺轻歌,是我的妻子。” 第44章 轻歌入怀9 客厅里众口缄默,半天没人接话, 只有游戏的背景音乐还在欢快地响着。 大家都太意外了, 有的把嘴张成个O型,有的抽了口凉气。叶姣在听完这个介绍之后, 面上的微笑透着古怪的僵硬,一张秀气的脸默默白了下去。 只有于斌不死心, 又追问了一遍:“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们……结婚了?” “嗯,领证了, 是合法的。”顾怀暄答得又快又轻松, 答完, 他偏过头来问云非,“想玩游戏吗?我陪你玩。” 刚才众人审视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打量, 她已经微红了脸,却并没否认顾怀暄说的话。她点了下头, 笑着的样子皓齿明眸:“好呀。” 俩人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一个找了遥控器来开始游戏, 一个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小蛋糕。云非把蛋糕咬了两口, 赞叹地“嗯”了一声,对顾怀暄说:“很好吃。” “是吗?”他手上继续拿遥控器调节游戏, 头歪过来,毫不嫌弃地叼走了她手里剩下的小半块蛋糕。 “……”被猝不及防塞了一口狗粮的人们悄悄地把头转向叶姣,目光里带着质疑和嗤笑。 ——你不是消息灵通吗,不是什么都知道吗?煽动我们挖墙脚也就算了,逗着我们去抢老板儿子的老婆?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依着顾怀暄那个冷峻无情的性格, 他没把我们轰出门去,光是撒一撒狗粮真是非常给面子,非常客气了! 叶姣垂着眼眸,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只有心里泛着苦,像一碗煮开的黄连。 她从没见顾怀暄牵过哪个女孩子的手,从没见他对谁说话那么温柔,还有他刚才看着身边人的眼神,简直让她羡慕到心酸。 她记得,大约是在两年多以前,她无意中听见顾家父子俩的对话,说是为了满足爷爷的心愿,顾怀暄要和贺轻歌去领证。 当时的顾怀暄漠无表情,完全没把这当回事的样子,叶姣看在眼里就知道,他不喜欢贺轻歌。 可是,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这两年来,他工作的时候比在家的时候多,即便休假,他也常常会提前返回研究所。他和叶姣时刻保持着工作联系,就算他在家休假,也总会在深夜把工作结论发给她。 顾怀暄是没时间谈恋爱的,像他那么沉闷的人,再漂亮的异性都不会被他看在眼里。唯一能与他接近的异性就是叶姣,她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可今晚,她才真正见到了什么叫与众不同。 客厅里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连偏厅里喝茶的人都忍不住伸头出来看看,这些年纪人又在闹什么古怪。 蒋茹还特别热心地交待了一声刘嫂,看客厅的孩子们喜欢吃什么,叫师傅多做一点。顾禹君也叮嘱顾怀暄和云非,要好好招呼客人。 这俨然就是一家人的口气了,大伙儿都是很会看眼色的人,于是纷纷说着客气话,气氛立马又活跃热闹起来。甚至,还有的姑娘小伙开始由衷地赞叹顾怀暄和云非郎才女貌,一看就有夫妻相。也有的问他为什么不早说,什么时候摆上喜酒,让大家再聚一次好好喝几杯。 研究所里男性员工居多,叶姣强颜欢笑地坐在那儿,心事没人知道。倒是偏厅里喝茶的一位大姐知道,她听着外面说的话,忍不住看了看叶姣,默默叹气。那么优秀的姑娘,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人家的老公呢?人家撒狗粮,她回去该洒眼泪了。 玩到快零点,有人提议该走了。其实偏厅里的人早就喝不下茶,干聊天了,只是客厅里的年轻人精力旺盛,打起游戏来不知道时间。 大家起身道谢,走到门口挥手告别。顾家父子俩还是送出了门,留下蒋茹和云非帮刘嫂收拾屋子。料理师在干完活的时候就先走了,厨房和大厅的清洁工作靠机器人完成,她们主要是整理和指挥机器人。 很快收拾好,云非先上了楼,她还准备再看会书再睡。 她以为,熬夜的只有她一个人,谁知道,夜里两点,她冲了澡准备睡觉时,收到顾怀暄的文字消息。 他就在隔壁自己的房间里给她发消息,大概也是刚刚工作完。他问:你睡下了吗? 云非:还没。 顾怀暄:到阳台上来。 谁也不用翻阳台,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在阳台上见面。云非裹了件大衣才打开通阳台的门,全球气候变暖,冬天也不太冷了,可是,室外温度和室内的空调恒温差异还是挺大的。 他已经先到了,站在靠她最近的一角上,胳膊撑着阳台,安静地站着。夜色衬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柔和了许多,他衬衣外面套了件深色的风衣,衣角在风中轻动着,随意洒脱。 顾怀暄见她出来,侧着脸,扫了她一眼,说:“我把你介绍给同事们,爸妈应该是听到了。送完客人回来,他们叫我去聊了一会儿。” 云非莞尔一笑:“算是……过堂吗?” 他瞪了她一眼,回报她的“幸灾乐祸”。“爸妈问我,我们是不是不打算离婚了,我说是。” 她转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追问:“那,爸妈怎么说?” “爸说,也好。妈说,……哦。” “完了?就这?”这反应淡定得有点出人意料,云非用肘部撑着阳台,双手捧脸,“这样的回答,说明什么?” 顾怀暄觉得她挺聪明的一个人,这时候冒着萌萌的傻气。他长长的胳膊一伸,越过两个阳台的距离,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这说明,爸妈也喜欢你……做他们的儿媳。” 其实,他是秉承了言简意赅的习惯,一句废话都没说。顾禹君和蒋茹喊他大晚上去聊天,当然不会就这么几句。 他没告诉她,他们提到了叶姣。他说:“我和叶姣,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里,顾怀暄最终也并没有和叶姣在一起,尽管,所有人都以为他俩是般配的、默契的、志同道合的。 原来的顾怀暄是个工作上精明,但感情上却迟钝的人。他反感贺轻歌的打扮和她闹腾的性格,他自己也一度认为,叶姣或许是与他更合拍的人。 后来,贺轻歌和吴颂分手了,她回过家,在蒋茹面前哭得很伤心。顾怀暄看见了,始料不及地为她心疼。他那时才明白,他没有讨厌过她。 就像做父母的爱自己的孩子,孩子顽皮的时候,父母会凶他,甚至打他的屁股。可是孩子一哭,一声声都疼在父母的心上。 贺轻歌的明媚张扬、喜怒哀乐,无论是反感还是喜欢,全都在顾怀暄的心上。而叶姣,他们之间除了工作关系,感情上永远是原地踏步,毫无进展。 后来,他远度重洋去进修,叶姣快四十岁才嫁了人。所有人都说,他俩是被事业耽误的一对,只有他俩自己知道不是。 相识那么多年,如果要在一起,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更多的是类似战友的扶持,是长年一起工作的默契,却并没有可以让他们执子之手、相濡以沫的爱情。 顾怀暄曾经悄悄地想过,如果当初,他和贺轻歌没有离婚,结局会不会不同?然而,他们是两条相交线,上天让他们早早地相交在不懂得爱的年纪,又让他们匆匆地擦肩…… 云非噘着粉嘟嘟的唇,护着被他捏过的脸:“我发现,你的嘴变甜了。” 他若有若无地笑,他只是不想,再像原主那么木讷,那么优柔寡断。早一点,让不该对他存着想法的人别再等他,也早一点,将可以把握的幸福,抓在手里。 “甜吗?”他轻轻地问了一声,却因为怀着别样的心思,耳尖在夜色的掩护下泛起微红。他想说,甜不甜你可以尝一下,我也想,尝尝你的口红。 可是,两个阳台毕竟隔着点距离呢,说了也白说。于是,他改了口。 “下午,我闻到你身上有种甜甜的香,像水果又像牛奶,是香水吗?”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撸着袖子把小臂伸过来:“是身体乳的香味吧。” 她的手被他捧着,他低头贴上了她手背的肌肤。那里落下他甘冽却炽热的气息,还有柔软的唇部触感。 像是在闻,又像是吻,他埋着头,直到云非感觉到他不加掩饰的亲昵,她渐渐红了耳根。 顾怀暄克制地放开了她,漆黑的眸子里压抑着燃起的占有欲。他说:“你去睡吧。” 要不然,他又想翻阳台了。 “好。”云非问,“你呢?” “我一会儿就进去。” 她听话地转身回了房间,顾怀暄看着她关了门,然后,她房里的灯也暗下来。 他也回房去洗漱睡觉,躺在床上,他按了下腕表,关闭房间的灯。然而,他一按下去,房间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婀娜娉婷,是本应该睡在隔壁的他的小娇妻。 不一样的是,她没有穿着刚才的睡裙和大衣,也不是白天的连衣裙,她穿得分外妖娆,身材惹火。 他愣了愣,笑了起来,又是她构造的空间。她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这一次,她把触发空间的按钮,绑定在他的灯开关上。 活灵活现的美人儿扭着腰走到他床边,俯下身来,曲线曼妙得要让人流鼻血。她伸着又白又柔的胳膊,藤蔓似地缠上他的肩颈,娇嫩的红唇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吻了吻。 她娇滴滴地对他说“晚安”,声音和触感都真实得让他酥·麻了半边身体。 说完,她站起身,扭着腰走到他和云非的房间隔着的那堵墙壁,直接穿过墙壁消失了。这一切就好像,真的是她穿墙而来,对他说了晚安。 顾怀暄猛地拿被子盖住头,在火烧火燎似的心里暗骂了一句:一个晚安吻而已,非要做成这样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第45章 轻歌入怀10 圣诞节后,捱过了期末复习, 一个学期又结束了。 和上次期末考试的兵荒马乱不同, 这一次,云非应对得游刃有余。不仅她自己考得不错, 就连唐萱也再没有挂科的。 后来唐萱向吴颂总结了自己成功的经验,主要是在闺蜜成为学霸之后, 有效地提高了她的考场作弊机率。因为,闺蜜之间的默契度非旁人能比。 吴颂狠狠地鄙视了她一番, 唐萱一赌气, 当即立下个想想都后背发凉的flag, 她说她下次期末考试要拿到奖学金。 她后来才想起,下个学期, 她就要毕业了,没有奖学金评定了, 真是太开心了! 研究所在忙于联合政府的一项重要科研工作, 过年的时候, 顾家父子俩只在家休息了六天, 就回去上班了。 除夕夜,一家人亲自动手包了饺子。蒋茹和顾禹君商量, 等云非毕业了,研究所没那么忙了,该为他俩补办一场婚礼,再去度一度蜜月。 顾怀暄和云非都低着头包饺子,红着脸不说话。顾禹君又说:“等过两年, 二人世界过够了,还要抓紧时间生个孩子。趁着我们不太老,以后还能带着孙子出去放风筝。” 云非手上悄悄地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蒋茹听着满面笑容,和顾禹君你一言我一语地憧憬着未来,顾怀暄默默地看了云非一眼,他明白她在想什么。 不会有孩子的,他们只剩下三年多时间,何必要留下一个牵挂? 春节六天假过得很快,顾家父子俩一块儿出门,回研究所上班。 云非站在门口,顾怀暄就站在车前冲她挥手,于是她又跑出来,趁着帮他整理衣领的时候,微仰着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 她身材娇小,他的个子高,可以为她挡住爸爸的视线。他黯沉着眸光,看着她花瓣似的唇,动了动喉结,只能印着她的额角吻了吻。 他微哑着嗓音,在她耳边说:“再闹,我会想把你揣进口袋里带走。” 她弯着嘴角,笑得很无辜。“我这个学期要实习写论文了,过段时间,我跟爸申请去研究所查数据……可以看你。” 她有进入研究所的最低权限,是刚进大学的时候,偶尔假期实践,被顾禹君强行捉去研究所提升专业水平时设的。 研究所的每一道门、每一台仪器、每一个数据库都设置了多层权限,最低权限对于云非已经很够用了。 他睫毛颤着,目光划过她的脸:“好,等着你来。” 如果她不来,他这次至少每隔两个月才能休一次假,休假估计也待不了几天,想想都觉得漫长。 开了学,云非拿到了上期末的二等奖学金,和吴颂、唐萱一块儿,在吴爸爸介绍的某单位里实习,兼着动手写论文。 顾怀暄两个月后休假,只回家待了一天。那天还不是周末,云非傍晚才从实习单位回来。 她进门,和蒋茹、周伯、刘嫂都打了招呼,然后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她推开房门走进去,光线突然暗下来,房间里凭空出现一只萌萌的大灰狼。 除了手法比云非当时高明,创意却和她的一模一样,笨拙的大灰狼喧宾夺主地在屋子里蹦跶了一圈,然后转头向她跑过来。 她就站在进房的地方,轻咬着粉唇淡笑,太没新意了好吗?这是□□的抄袭! 接下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按她原来的套路,大灰狼应该从背后拿出个冰淇淋,拍在她脸上。 可是,剧情却突然变了。 她眨眼间被抵在门上,笼着她的大灰狼变成了顾怀暄。他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扣着她纤纤的腰肢。她腰上敏感的软肉隔着衣服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带着满满的侵略性。 云非被这意料的反转和精湛的技艺惊得目瞪口呆,刚刚还觉得他是抄袭,现在看来,完全是实力的碾压。亏了以前,她在他面前卖弄些小把戏,还在沾沾自喜,现在想想,简直没眼看。 她含着被碾压的羞愧和被偷袭的恼怒,大叫了一声:“你这个大尾巴狼……” 没说完的话,已经被吞没在他的唇齿间,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唔……等、等一下,”她被他吻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却还在纠结一点问题,“我用粗制滥造的空间来逗你是我不对,可你告诉我,从虚拟的大灰狼变成真实的人你怎么做到的?你之前把自己隐藏在哪个视角盲区……” 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聊上了,还在和他探讨学术问题? 他又好气又好笑,在她的耳珠上狠狠地吮了几下,又舔了舔,弄得她两腿发软。“你用粗制滥造的空间来逗我没问题,可是,谁叫你撩我?你想问的,现在都憋着,先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被她构造空间里的小人亲了一下,告别的时候又被她亲了一下,现在总该让他讨回来了。 他重新低下头,搂得更紧,吻得更深,强烈的占有欲下,他在一步步地进攻、掠夺。 云非在他唇舌的厮磨下,软得快要站不住脚,她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眼睛里透着勾人的水色。她挂着他脖子,哼出让自己都害羞的旖旎音,而他的喘息却更加粗重,手卡在她腰上,把她拎起来。 他就势顶开她的双腿,带着迫不及待想要入侵的意图。下一刻,蒋茹的声音传来,叫他俩下楼吃饭。因为儿子今天回家了,她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还特别叫刘嫂多做了几个顾怀暄喜欢的菜。 他停下进攻,静静地窝在她颈边,俊脸上还带着绯红和热度,余韵未去。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克制得有点艰难,然而,他没忘了空出一只手来,在她的背后轻轻地安抚。 “这段时间,我想你了。”他的嗓音沙哑性感,像一杯会醉人的酒,他又补充了一下,“是你问过我的。” 那时候,她是在逗他,他说,没怎么想。现在,这个木头开窍了,说起话来,每一句都像情话,让她完全抗拒不了。 她笑起来,得意地抱住他手感极好的窄腰:“以后你想我的时候告诉我,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云非算过,他俩分开的日子不会太久了。现在是四月,再过两个月,研究所的项目差不多就能结束了,她也快毕业了。五月份的时候,她还要去研究所查资料,可以顺便看看顾怀暄。 然而,云非没想到,有些意外总比期待来得更快。 五月下旬的一天,她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实习。那天,她和唐萱、吴颂从实习单位离开得早,仍然是三个人一台车。 吴颂不想太早回家,说是实习结束,应该出去嗨一嗨,庆祝一下。云非说不去,她还是那句已经让吴颂听得头皮发麻的话:“我要学习。” 其实,她今天并不单纯是为了学习,她想早点把论文需要的数据最后定一下,明天就能打着查数据的旗号,去研究所看顾怀暄。 唐萱听见云非说不去,抱着一丝希望问吴颂:“要不然……咱俩去?” “俩人玩有什么意思?”吴颂漫不经心地回答,“真要去的话,我叫上吴莉莉、Jessica、Nicole,还有……” “不去了!”唐萱送了他一个大白眼,“送我回家。” 他总改不了这毛病,走到哪儿都要带上一大群女生,而且这些女生要么脸漂亮,要么身材热辣。唐萱要不是有点说不出口,她还想好心奉劝他一句,当心迟早累死在女人肚皮上。 实习单位离唐萱家最近,理所应当地是先送她回家,云非已经对他俩的日常斗嘴习惯了,反正前一分钟吵完,后一分钟就好了。 离开唐萱家不远,云非就听到车内广播报道了一条消息:昨天上午在J10区,无人机探测出疑似高智能AI行迹,经过一番追踪,最后在物华公园内实施强行销毁。对于此次发现的AI,由何处研发制作,相关人员是否将被追究法律责任,我们将会继续关注,为您后续报道。 消息还没播报完的时候,云非已经切转了画面模式。 无人机和路面监控拍到的机器人是名年轻男性,他在察觉到自己被无人机盯上之后,拔腿就跑。发现他的地方离物华公园不远,男子随即逃入公园内躲藏。 但是,他到底没逃过无人机的追踪,他被数架无人机团团围住,只能放弃逃跑的企图。 他的背后,是波光粼粼的天宝湖,他站在湖边,缓缓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标准的投降动作。不远处,有很多围观的人,应该是被吸引来的路人,和公园里的游客。他们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神态中有对突发事件的好奇,也有对不明AI的恐惧。 他面对着向他伸出巨大钢钳的无人机,站得腰背笔直。他大声地喊了一句:“我发誓,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人类的事。” 然而,没有人听他说,无人机更不会听。 几个巨大有力的钢钳一起钳住了他,在他想要挣脱的时候,直接夹断了他的两条腿。地上,有掉出来的电线,还散落着几个小零件。他没有血,却是一样的支离破碎。 人类,是最残忍的动物。他被夹断的时候,上半身被强大的力道弹到了天宝湖的边缘。他面向蓝天,躺在地上,默默地等待无人机再次向他靠近。 当无人机的镜头推近了,云非看清了他的脸,她顿时心惊肉跳。他的模样,和叶姣太像了,他是……叶黎。 这是个气质阳光干净的少年,可是,他睁大眼睛,看着镜头,里面有绝望、嘲笑和悲哀。他没有眼泪,云非猜想,制造叶黎的目的是为了陪伴他的母亲,大概,叶姣和顾怀暄就省去了设计眼泪这个环节。 如果他有,他此时会不会哭?再有几天,他就半岁了,他因为爱来到这个世界,而人类的无情,却让他过早地在被毁灭之前,看清了这个世界的嘴脸。 下一刻,无人机还没有再次对他动手,他却一个翻身,滚入了天宝湖里。 接下来,全是打捞型机器人在湖边作业的画面。叶黎残缺不全的身体从湖底的淤泥中被打捞起,他面目全非,已经成了一堆废铁,被毫无尊严地拖走了。 云非的脑子里涌出许多疑问和担忧,叶黎为什么会出现在户外?如果专案调查组顺藤摸瓜,会不会查到叶姣和顾怀暄身上去?他们会坐牢吗?还有,会不会连累研究所…… 越是想下去,她的心情就越沉重。仿佛整个人被拴上了巨大的铅球,被拽入汹涌的大海里,无法呼吸,瞬间沉没。 吴颂伸着手掌在云非眼前晃了晃,打断她专注的视线,屏幕上的画面早就终止了。他问:“这是昨天的新闻了,你昨天没看到这个?” 她摇摇头,她最近忙于实习和论文,的确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她皱着眉,带着疑惑:“既然已经摧毁了,残骸也已经找到,为什么新闻里说的是‘疑似高智能AI’?难道,还没有定论吗?” “这个呀,你问我这种消息灵通人士就对了。”吴颂禁不住要在她面前显摆一下,“昨晚,我听我爸说,这个AI虽然残骸找到了,可是,芯片没找到!” 这个确实让人意外,云非侧过脸来问他:“怎么会?” “谁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残骸捞上来了,连两条腿一块儿找了个遍,就是找不到芯片。再加上,机器人在湖底泡了那么久,弄上来的时候,里头大量渗水,多处短路,数据严重缺失。技术人员对着这么块废铁,在芯片没找到的情况下,根本没法证据确凿地判断,这个机器人是不是高智能AI。” 难怪,新闻里对于叶黎的界定是含糊的。她想了想,小声地问:“会不会……遗落在湖底了?” 吴颂知道,他们讨论的内容,已经涉及了专案机密。他也知道,她指的是芯片。 “你会这么想,他们当然也会。”他也跟着放低了音量,“我听说,物华公园后来清了场,现在天宝湖边还是戒严状态。他们又让打捞机器人下去过,但一直没找到。我看没准儿,是让哪条鱼吃了,然后顺着水源游走了。” 要真是那样,倒也好了。可是,会那么凑巧吗?会有那么饥不择食、出嘴相助的鱼? 云非在默默地盘算,如果他们一直找不到芯片,仅凭那些拍摄画面,非要说叶黎是高智能AI的话,总是有些牵强,在科学上站不住脚。最多,判定为高仿真。 而高仿真AI 虽然和高智能AI一样必须销毁,可是,对于相关人员的惩罚就轻多了。 她半天不说话,车到了她家门口停下了,她还在发呆。吴颂看着她异常凝重的表情,揄揶了一句:“别人家的AI挂了,怎么弄得像是你家死了人似的?哭丧着脸。” 云非正为顾怀暄担心呢,听了他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她跳下车,绕到驾驶位那边,拉开车门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也知道自己嘴贱,不敢还手,就只抱着头喊:“要打别打脸哈,我还要去见吴莉莉、Jessica、Nicole……” 云非果然不打脸,一顿发泄完了,叫他赶紧滚。吴颂发动车,“嗖”地一下蹿出去了。 云非进家门就给顾怀暄打电话,想问问他那边情况怎么样。手机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听。 她心里有点慌,又安慰自己别乱了阵脚。昨天才出的事,而且芯片还没有找到,他们没那么快查到研究所去的。顾怀暄没接电话,也许只是在忙。 他再忙,总该要吃饭的吧?然而,等到晚饭时间,云非再给他打电话,依然是没人接。 饭桌上,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蒋茹:“您今天和爸联系过吗?” 蒋茹一边盛汤,一边撇着嘴,不满地回答:“下午打过电话,现在都没回我。他那个破工作,一天到晚忙忙忙。” 她抱怨完,放下汤勺,转过脸来问云非:“怎么想到问这个?” “哦,”云非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我之前跟爸说好的,要去他那儿查资料。我打算明天过去,看看他欢不欢迎我。待会儿,我自己给他打电话。” 蒋茹没再问什么,云非平静地吃完饭,回了房间。她本来还想给顾怀暄发个信息,等他回复,但她突然警觉,她现在不该再和他联系。 万一研究所被怀疑,那么所内人员的电子设备全都会被监控!就算现在没有监控,后期也会被调取信息。 她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搓脸叹气:这个时候,我该做点什么? 第46章 轻歌入怀11 过了一会儿,云非振作精神, 给吴颂打电话。吴颂的电话也是好久才接, 他也在忙,忙着醉生梦死。 电话那头的音乐震耳欲聋, 沟通基本靠吼。她懒得吼,挂了电话发消息:“你在哪儿?” 他回得倒快, 看来还没喝多。“金色情人。” 这是个夜总会的名字,云非知道, 没去过。她回复:“我马上过来, 等我, 别喝醉。” “你要过来?”他打了一句,带着无比诧异的心情,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他低头又加了一句:“还有,你几时变得这么关心我了?” 别喝醉, 这怎么看都不像她会对他说的话。这是人脑坏了, 还是手机坏了? 其实, 他想多了, 云非说这三个字,并不是出于关心。如果没事找他, 吴大公子夜夜笙歌天天醉,也不是没有的事,她懒得管。 她很快出现在金色情人的停车场,吴颂没想到,她来是来了, 却没有进去的打算。她又打了个电话,对着音乐声烦死人的那头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你出来!” 尼玛,这气势像是老婆来捉奸的。吴颂拿着手机,嘟囔了一句。 一会儿,他出来了,身上的烟味酒味香水味儿,能把人熏跑。云非强忍着呼吸道的不适,叫他上车,上的是吴颂的车。 他一边照做一边抱怨:“你脑子真的有病吧?里头美酒佳人你不进去,非要把我叫出来坐车里干嘛?和你待在一起久了,我感觉我脑子都有病了。” 云非叫他把车上的播放记录调出来,重新看那段新闻里下载的视频。吴颂愁眉苦脸地陪着,真看不出这个有什么好看的。 他问:“这视频怎么了?有哪儿不对吗?” 她盯着又看了两边,幽幽地回答:“我也想看出来,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吴颂帅气的五官都快要挤到一起了,他无语地摇摇头,怕是视频没哪不对,不对劲的是人。为啥说天才和神经病只差一步,真是有点道理的。 “你别闲着行不行?你也帮我看看啊,哪怕就说说自己的想法也行。”她盯着视频画面,头也不抬。 吴颂察觉到她的异常了,他压低声音问:“该不会……你和这个AI有什么关系吧?” 云非白了他一眼:“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该问的就别问,这是为你好。” 他想了想,点点头,总算会意过来了。违法的事情,他还是少知道点比较好。而她,无论和这个AI有没有关系,这个时候铁哥们最应该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 他态度严肃了一点,然而,他确实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公园环境看着挺不错的,湖水挺清的,草挺绿,树也挺多。湖里不知道有没有鱼,不过,有鸽子在飞,树上有松鼠,草地里有兔子……” 他这个人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话匣子一打开,他变得像个公园导游。 物华公园里,有个天宝湖,取的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意思。这个公园倡导的,是人和自然和谐相处的观念。 在科技高速发展,自然快要被破坏殆尽的时代,这样一个有鸽子、松鼠、小兔子,还有其他鸟类和小动物共存的公园,是非常受人欢迎的。 云非皱着眉头,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当她听到“兔子”,她突然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他。 吴颂被她盯得心虚,“嘿嘿”一笑:“我知道,我扯得有点远。” 她却咧嘴一笑,似是开怀:“你真聪明。咱们老师跟你爸说的话没错,小伙子,你前途不可限量!” 他被夸得有点懵,云非却没解释,快速把视频拉到后面,把最后几分钟的画面又仔细看了一遍。看完,她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吴颂特别好奇,但是又不敢问。他谨记着一条,知道得多,危险! “帮我个忙呗,”她嬉皮笑脸地说,“明天早上,陪我去物华公园喂兔子。” 他愣了愣,立马摇头:“你怎么不叫我陪你去抢银行?物华公园戒严了懂不懂,不能进去,看门的,有枪!” 他激动的表情莫名带点喜感,云非憋着笑,身子一颤一颤的。 “我又没说要进去,我也没叫你去跟有枪的人拼命,你怕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她,没明白。 云非一本正经地解释:“到了明天,物华公园都戒严两天了,小兔子们该饿了。我就在栏杆外面喂兔子,不进去。懂了吗?” 吴颂给了个眼神她自己体会,懂了才怪! ** 初夏的阳光,照在研究所的天台上,有点刺眼,但叶姣此时的心底,却是一片荒凉。 她侧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臂垫着下巴,搁在椅背上。她眯着眼,穿过金色的阳光,看向站在栏杆边的人。 他清隽的背影挺拔如逆风中的松柏,让她着迷。更重要的是,像制作叶黎这么危险的事,她本来不该拉他下水,可是他不仅答应了,而且,并没有在出事之后,弃她不顾。 顾怀暄昨天去找了顾禹君,主动向他坦白了关于叶黎的事。顾禹君稳住他,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你知道吗,”叶姣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化不开的忧伤,“那天叶黎跑出家门,是为了给我妈妈送助听器。” 才说了这一句,她的眼睛里便闪出了水光。她怔怔地遥望着远方。 “叶黎问世以来,一直都很乖,很听我和妈妈的话。我们叫他不要出门,他就从来没有出去过。哪怕他每次看着窗外,多么向往蓝天白云,和春暖花开的气息。” “那天,妈妈出去买菜,忘了戴助听器。叶黎是担心妈妈听不见,会被人家欺负,会遇到危险。所以,他才不顾自己的危险,跑出去给妈妈送助听器。” 眼泪簌簌而下,她几乎要泣不成声。叶黎没想到自己这一走,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家。 “虽然他是AI,可他那么善良,人类为什么容不下他……他虽然是做出来的AI,可他,也是我弟弟,是妈妈的儿子……” 叶妈妈在又一次失去叶黎之后,已经被打击得一病不起。 顾怀暄平时冷漠惯了,可这会儿心里也并不好受。他回了回头,安慰了一句:“你妈妈她,还有你。” 说完,他依然背对着她,俯瞰眼下的城市风景。他不会哄人,尤其是女人。 叶姣离开了椅子,走到他身后。人在脆弱的时候,特别想有一个依靠。 地面上,有两个站得笔直的影子,她默默地看着他的后背,想象着影子相交的样子。 “怀暄……”她终究是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顾怀暄仿佛洞察了她的心思,向旁边错开了一步,偏头看着她。 “叶姣,”他的声音是清冷的,和这个热情的季节格格不入,“我愿意帮你,也不怕和你一起承担后果。那是因为,我当你是朋友。” 朋友之外的感情和安慰,他给不了。 她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谢谢你。” 她也走到栏杆边,俯望着楼前的街道。她说:“过一会儿,专案组的人会来,我……已经向他们自首了。” 顾怀暄蹙着眉:“不是跟你说了,事情还没到你想的那么糟。” “我和你不同,”她轻摇了摇头,“我是叶黎的姐姐,他们很快就会怀疑到我。还有,上次差几种材料,各研究单位都很少会进这些材料,我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个也很容易查到我身上来。” 她说的没错,虽然研究所内部的痕迹都消除了,可是从外面的进货渠道入手,还是能查到订货人的。 叶姣回看着他漆黑的眼:“虽然你不怕,可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承担后果。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自私,执意要做一个叶黎出来,还要拉着你下水。” “是我自己愿意帮你的,”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哪怕他们最终找到了芯片,我还可以……” “你什么都别做。”她打断了他的话,她知道他能做什么。神鬼不知地入侵进货的数据网络,让别人什么也查不到,即便叶黎被认定为高智能AI,也没有直接证据能指向相关的人。 可她不想再害他了,这是片泥潭,她不想把他越扯越深。 “一切到此为止吧。顾所长一直待我不薄,我不想连累你和研究所。我犯的错,就让我一个人承担!” 她说完,决然地转身,卡其色风衣的背影带着她一贯的优雅干练。 顾怀暄深吸了口气,不知该如何阻止这事态的发展。来到这世界,他又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困惑。 叶姣才走了几步,她面前那扇通往天台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一个穿着素色裙子的女孩儿重重地喘着气,脸色红扑扑的,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跑起来像森林里的麋鹿。 “轻歌?你怎么来了?”叶姣问了一句,回头看向顾怀暄。他幽深的眼中同样带着讶异,只是清冷的眸光在看向门口的时候,陡然有了些许温度。 云非跑到叶姣面前才停下,气还没有喘匀。“他们已经来了,我在楼下看见车了。我是来找你的,我有话要跟你说。” 三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他们”是指专案组的人,他们来的真快。 可是,叶姣不知道,云非来找她做什么。她莫名心虚,因为,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叶黎的事上,她都不该沾上别人的老公,前者让自己泥足深陷,后者则将他置于险境。 她还没问,云非已经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云非站在叶姣的面前,对她伸出一只手来,摊开,掌心向上,手掌中有一块很小的芯片。 叶姣的眼中划过一道光亮,紧接着,激动得水气氤氲。她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把芯片拿起来看了看,上面还粘着点泥土,和她掌心里的薄汗。 “这是……”她兴奋得面色都红润起来,“你是怎么找到的?” 这是叶黎的芯片,这里面有属于她弟弟的记忆和喜怒哀乐,握着它,就像找回了弟弟,就像握着一个沉睡的灵魂。 更重要的是,芯片抢先一步被云非找到了,专案组的人就永远失去了可以将叶黎界定为高智能AI的依据。如果只是高仿真陪伴型机器人,叶姣又主动自首,相信她很快就能没事。 云非没解释自己是怎么找到的。“芯片我先替你保管,等你没事了,我还给你。不过,我把芯片还给你,不是想让你再造一个叶黎,只是给你和妈妈留一个念想。或许这个世界很无情,可是,无论是人类的叶黎,还是AI叶黎,他们都曾认真地在这世上活过一次。爱他的人,会记得。” “谢谢你。”叶姣落着泪用力地点点头,今天,她已经是第二次对人说谢谢。一个是顾怀暄,一个是她。 “我该走了,我希望……你们能幸福。” “你也会幸福的。”云非认真地说,“就算没有叶黎,日子还会一样地过,妈妈还有你,而你,还会有幸福。” 叶姣勾着嘴角,露出个由衷的微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和顾怀暄最默契的人。可她,说出来的话都和他那么像。 今日一见,叶姣终于懂了,为什么自己败给了她。总以为她今天来,会责备、会清算,却没有想到,她来,是为了说这些话。 叶姣向云非挥一挥手,又看了眼栏杆边的顾怀暄,安心地拉开门走了。 云非来到栏杆边,和他并肩地站着,默默望着楼下。好一会儿,他们看见叶姣出了大楼,上了车,专案组的车缓缓开走了。 顾怀暄转过身,那边明明有一张叶姣坐过的椅子,可他却径直坐在了地上。他背靠着栏杆,埋着脸,浑身都是疲惫,就像上紧的发条一下子松了劲。 在爸爸、叶姣和那些同事面前,他永远是清冷无波的顾怀暄。他此刻的颓废和脆弱,只有她能看见。 当他难过的时候,他想把全世界隔离在外面,只有云非是例外的,因为她就在他的世界里。 云非穿着裙子,不方便陪他坐在地上,所以她半蹲下来。 “你在难过?是为了叶姣?叶黎?还是你自己?”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只困兽。“都有。” 他不懂,这个世界怎么了?也不懂,人类怎么了? 叶姣不过是想造一个早逝的弟弟来陪伴思念成疾的母亲,她犯下了什么滔天的罪恶? 叶黎又做错了什么,他自问世以来,就出过一次家门。他是出于对人类的善意,却换来了人类对他灭顶的恶意。 还有他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日没夜的辛苦,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事情。可是事情的结局,打破了所有他对于人类和AI和解的幻想。AI就是AI,永远不配和人类并存于这个世上。 他把深埋着的俊脸抬起来看她,他的眼眶是微红的,眼睛里也带着猩红的血丝。云非知道,他真的很难过,而且,自出事以来,他或许都不曾安心睡过觉。 他说:“你还记得,我说我来这个世界想要研究一些东西?” 她点点头,当然记得。她还记得,他当时迫不及待要和她一起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点滴的表情。 “我的梦想,是有一天,我能变成真正的人类。”他幽幽地说着,觉得嗓子酸涨得难受。 云非也很难受,这个问题,她问过他,他都不肯说。以前,他可能是不想说出来,以后有机会被Jason回放世界时听见,Jason又会觉得他有背叛的心思。 可他现在说了,什么都没顾忌。那是因为,他彻底绝望了,那是梦想破灭后的自暴自弃。 没有用的,无论他怎样努力,无论他怎样研究,AI变不成真正的人类,甚至于,逃脱不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就像叶黎那样,活得像过街老鼠,最后被人大卸八块,毫无尊严地当成废铁拖走。 他现在还有用,Jason会把他藏起来,也暂时不会把他报废。可是在Jason的眼里,他永远只是个附属品,并非独立的个体。他可以忍受被调高了痛感之后电流的鞭笞,也可以忍受穿越成寒夏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受尽孤苦的日复一日,可是,他忍受不了自己的记忆、情感和命运,全都被人攥在手心里,随意地操控。 云非去抓他的手,这样的太阳底下,他的手却冷得吓人,真的像是一块铁。 他的手掌比她的大,她用两只手握着,想把他的手心搓暖。顾怀暄又看见她指甲上红艳艳的草莓,一上一下的,像是跳动着融化冰雪的小火苗。 云非一边搓,一边岔开了话,她问:“这两天,你想我了吗?” 他怔了怔,“嗯”了一声,带着点鼻音,眼眶又红了几分。 出事以后,他脑子里考虑过很多事情,可是,无论他顶着多大的压力,她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就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如影随形。 他不想让叶姣出事,不想连累研究所,他最不想牵连的人,是她。这个人活在他的心尖上,谁也不能动。 “想你了。”他低沉的说,没有情·欲,只有满满的眷恋。 “所以,我就来了。”她弯着眉眼,声音软糯。她说过,你想我的时候告诉我,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他没说话,牵着她手臂一带,拽着云非坐在他腿上。她蹲了这么久,的确早就累了。顾怀暄圈着她,把她笼在怀里,他低着头,埋在她的颈边。 “其实,你不用变成真正的人类,也不用担心自己是怪物。”她搂着他的脖子,笑意吟吟地说,“有我陪你,我也是个怪物。我是个妖,这世间仅存的、孤独的妖。” 她说是孤独的,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毫无凄凉惨淡。孤独久了,她就习惯了。 顾怀暄听见她是个妖精,也没表现出意外和害怕,他淡淡地挑了下眉,依然像个宝贝似地把她圈在腿上。 他早猜到她的身份很特殊了,否则,也不会让Jason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大的精力。他了解Jason那样的人,高付出一定是为了高回报。 他苦笑了一下:“遇见世上唯一的小妖精,而且又可爱又迷人,我该说荣幸吗?” 他很清楚,对于云非而言,这场相遇不是荣幸,而是灾难。他们的相遇,是因为Jason 为了守株待兔费尽了心思,在她出现的时空里,用高科技的手段压制了她的妖力,把她困在了幻镜迷宫里。 云非用俏皮草莓的指尖抚平他蹙着的眉心,无论是荣幸还是灾难,她都无所畏惧。 这世间的人心贪婪,就算没有Jason也会有别的人,为了探求神秘未知的力量或财富,不死不休。她不想伤春悲秋,那都没有意义。 “我不仅又可爱又迷人,还很聪明,刚才叶姣问我怎么找到芯片的,你为什么不问我?” 顾怀暄被她自恋的表情萌化了,心里的沉闷都散了不少。他忍不住偏着头,在她“又可爱又迷人”的脸蛋上吻了吻,还是什么都没问。 这次幸亏她找到了芯片,断了后顾之忧,他心里是充满感激的。他之所没问,是因为他比叶姣了解她,她的思维和能力,从来都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 “我的原身,是只白色的兔子。师父给我取名叫云非,白色的云,非常的非。当时,神鬼妖魔的末日即将来临,师父希望我好好地活下去,做个不一般的小妖精。” 她干咳了两声:“后面的不重要,关键点就是,我是只兔子。” “……是,你是只兔子。”顾怀暄看着她,弯了弯深邃的眉眼。 她说话的样子可爱得太犯规了,让他都想咬口兔肉试试。 作者:下章 完结本世界 第47章 轻歌入怀(完) 云非今天早上,去物华公园的栏杆外面喂兔子去了。 吴颂原本以为她喂兔子只是个借口, 一定有别的图谋。没想到, 她倒是正经八百地去喂兔子,出发的时候他还看见她拎着一大包兔粮。 在吴颂看智障似的眼光里, 云非抓了把兔粮,把手伸进栏杆去等着。他叹了口气, 东张西望了几眼,再一回头, 惊奇地发现真的有兔子过来。 他从来不知道兔子这么聪明, 也许真的是公园戒严了, 它们饿坏了。可是,他也学着云非的样子用兔粮去吸引兔子, 居然没兔理他。 不一会儿,端着枪的男人就过来了, 吴颂陪着笑脸迎上去, 还送了包好烟。他说班上的女同学喜欢兔子, 怕兔子饿了, 特别心疼,所以来隔着栏杆喂点兔粮就走。 男人看了看俩人, 怀疑是恋爱中的男生在讨好女朋友。他还特意过去检查了云非的兔粮,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小女生嘴里嘟喃着,念念有词:“兔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比人可爱一百倍,真可怜, 把你们饿坏了,那些不让你们吃饭的人,太残忍了……” “……”男人虽然觉得小女生有点弱智,看在那包烟的份上,他叮嘱了吴颂一声:“喂完赶紧离开!”然后,他就大模大样地走了,只当没看见。 云非喂完兔子的时候,已经拿到了芯片。她只在有人来的时候装“弱智”,没人注意的时候,她是在交待这些可爱的同类们帮她办事。 没人知道公园里究竟有多少只兔子,而且,人类被戒严的地方,兔子可以去。 偌大的物华公园,她并不是漫无目的的。那么多打捞型机器人都没找到,因为芯片根本不在湖底,它在岸上,在叶黎最后滚落湖中的草地泥土里。 叶黎的智商和情商,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高。云非反复地看过视频,最后才想明白了是哪里不对。叶黎翻身入湖的动作,不是他主动发出的,更像是物体失去平衡后,在无意识之下产生的。 人们被自己的视觉蒙蔽了,总以为,芯片是在他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后,才离开他的身体。其实,他是先默默地计算出了自身的平衡点,然后,他取出芯片,断开了能源。 就像一块被搁置在水陆边缘的物体,他是在失去了芯片的控制后,因自身的重力滚落了湖里。 叶黎在失去意识前,做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悄悄地把他的芯片弹出,按进了松软的泥土里。 一个即将被人类摧毁的AI,在毁灭之前,他牵挂的,仍然是那些他想保护的人类。 云非问顾怀暄:“叶黎的芯片槽,其实就在他的掌心里,所以他才能一气呵成地弹出芯片,把它埋藏起来。我猜的对吗?” “嗯,我的小兔子真聪明。”醇厚中带着宠溺。 一般的机器人,芯片都在后颈、后背、前胸这样的地方,取出来不够方便。叶姣想要在后期根据妈妈的习惯和喜好,再对叶黎做一点细微的改进,所以,他们就干脆把芯片槽设计在一个容易接触的地方。 云非从他的腿上站起来,又伸出只手,顾怀暄牵了她,并没怎么借力,也从地上站起来。 “在天台上待得够久了,再不去认真查资料,爸爸会狠狠地削我。”顾禹君是个期望值很高的父亲,盼子成龙,同样盼女成凤。 顾怀暄也在这里停留得够久了,平时他没这么闲,今天爸爸本来说要放他一天假,让他调整好状态再回来工作。毕竟,他们从事的研究都是容不得半点分心和差错的。 顾禹君不懂他那么多心思,但有一点顾禹君很理解。任何一项呕心沥血的成果,都会被科研人员当成自己的眼睛一样珍视,更何况,叶黎是顾怀暄和叶姣费了那么多心力做出来的,又是那么完美的AI。 叶黎没有了,他难过是很正常的。 俩人一块儿下了天台,顾怀暄回了自己的工作区域,云非的资格等级进不了工作区,只能在最普通的资料区好好学习。 晚上,她留在研究所吃饭,大家都是工作狂,只有她早早地溜去了餐饮中心。 就像蒋茹说的,研究所的饭全是烹饪机做的,今天有云非在,她想着给大伙改善一下口味。 她逛了一圈,餐饮中心虽然以烹饪机为主,其实炉灶、烤箱、锅碗都很齐全。食材更是又多又新鲜,她可以让烹饪机帮她洗切好,她直接下锅。 当晚,顾怀暄的小娇妻再度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这次不同于上次,这回不光是男性,连女性员工都差点就要爱上她。 她做的东西太好吃了,都是前些时用来拉拢了蒋茹、刘嫂和周伯的经典菜式。只可惜,毕竟时间有限,她没工夫弄太多。大家一扫而光,没吃饱的只能无奈地带着嫌弃再去找烹饪机。 员工男:现在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生真的太少了,而且,人长得和食物一样可爱诱人,这简直是所有男人的理想型好不好? 员工女:果然完美男人有完美女人来配,要是能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也想当完美男人。 于斌:熄灭的小心思又有点死灰复燃…… 旁边一道寒冷透骨的目光,重新毫不留情地拍灭了他的小心思。 顾怀暄迈着长腿走过来,递了盏餐后甜品给云非。“你在外面下厨可以,但是最拿手的鸡汁鲜笋汤和芙蓉糕不许做,只能回家做给我吃。” 她接了甜品,很乖地回答:“知道了。” “……”羡慕妒忌中的众人又被猝不及防地塞了一嘴狗粮:原来这些还不是最拿手的? 顾禹君这餐饭也吃得很开心,前段时间蒋茹跟他说儿媳妇堪比大厨,他还以为是自家养大的孩子,蒋茹偏心得怎么看都是优点。今天他亲口尝到了,实至名归。 更让他高兴的是,他发现自从云非来了研究所,儿子的状态就大不一样了。早上还是棵遭霜打的白菜,下午就恢复成了挺拔的松柏。 他的心里默默地感叹:故去的老爷子眼光好啊,早就有先见之明地认定了,她是顾家的媳妇,不是养女。 云非连着去了研究所三天,有时候还会很用心地在家提前做好的点心,然后打包带去。她收割了满满的一波好感度,现在再也不会有人觉得,她的老公和别人更般配。研究所上上下下的人都在默默地想,顾怀暄真有福气,从心到胃,再到……别的地方,哪哪儿都幸福! 第三天,云非回家的时候,顾怀暄直接把她送到了家门口才依依不舍地返程。走之前,他坐在车里,抱了她好一会儿,哪怕什么都不做,他就是想把她揣在怀里、揣在口袋里、揣进身体里,一直在一起。 他想过了,云非说的对,无论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叶黎认真地活过一回。于他也一样,无论他做为AI的最终结局是什么,至少,他曾用尽全力地爱过一回。 六月,研究所科研任务圆满完成,政府举办了庆功酒会后,顾家父子俩得以回家休假。 那几天,正遇上云非紧张地筹备论文答辩。等到她答辩结束,拿到了毕业证,想要回家告诉爸妈这个好消息,却发现他们不在家。 顾禹君在政府庆功会上接受了好友夫妇的邀请,带着蒋茹一块儿,找了个海岛四人旅行去了。他常年不顾家,心中正想弥补一下蒋茹,也是工作太辛苦了,难得放松一次。 他俩出发前,又分别找顾怀暄聊了回天。 顾禹君说,叶黎虽然被判定为高仿真AI,但是专案组了解了叶母的情况实在可怜,叶黎又是一直待在家中,之前并没有外出记录。也算,情有可原。 再加上,顾禹君悄悄帮叶姣活动了一下,最终对叶姣的惩罚应该不会太重。 不过,叶姣以后也不能再回研究所来上班了,这边毕竟划归政府直属,她这样的情况再回来委以重任不太合适。顾禹君帮她推荐了别的研究所,收入并不会比这边差。 顾怀暄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比预期中还要好。 蒋茹是后来才知道叶黎的事,她听顾禹君一说,当时就觉得心惊胆寒的,想想都后怕。 她是个心软的人,心底里同情叶母,从前也一直觉得叶姣是个不错的孩子。可经了这件事,当妈的难免有点怪叶姣,看着稳妥的人却行事莽撞,做那么危险的事,还要拉上顾怀暄。不过好在叶姣还算有担当,没牵连到顾怀暄和研究所,要不然,顾禹君想帮她说情都没有立场了。 蒋茹找儿子聊天的内容很简单,没再提过去那些让人糟心的事。她是在临要出门之前,才把他拉到一边,她吞吞吐吐地,言简意赅、非常实用就说了一句话:“爬阳台……太危险了,还是直接走门吧!” “……”顾怀暄一张俊脸在当妈的面前又红又白的,半天没接上话。 他想想也是,就是一开始让云非给带偏了,明明是领了证的两口子,非要弄得跟偷情似的。在蒋茹、刘嫂和周伯心里,也不知道是多大的笑话。 有刘嫂和周伯在,家里有吃有喝、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用操心,顾怀暄和云非前些时都有点累,这两天可以好好地休息。 晚上,他们窝在顾怀暄的房间打游戏,俩人挤在一张柔软的单人沙发里。顾怀暄从后面圈着她,她几乎整个缩在他怀里,手中各自拿着个遥控器。 他的下巴就搁在她脸旁,隐隐闻到她的发香。他说:“等会儿就睡这边,别过去了。” “啊?”她抬起脸来看着他,手上停下来,墙上投射的画面也跟着停止,她操纵的角色挂了。 “啊什么啊?”他理直气壮地问,“我这儿两米宽的床,你的小身板睡不下吗?” 云非想了想:“爸妈不是说,回来给咱们办婚礼,还有蜜月旅行?” “那又怎么样?咱俩早就合法的。” 所以,有没有办婚礼,有没有蜜月旅行,那都不是问题。 “有点道理。”她表示认可,逻辑上来说,他的话没毛病。 “那我困了,咱们赶紧洗澡睡觉吧。”他说完,飞快地关了游戏。 “……”云非想起他刚才在游戏里砍人的时候,一顿操作猛如虎,哪里像是困了? 俩人各自洗澡,换了睡衣,等她来到床边,顾怀暄已经早就收拾妥当,躺进了被子里。他闭着眼,样子很安静,不似平时那么冷冷清清的,清爽的短发窝在柔软的枕头里,他像个温和的大男孩。 云非想着他之前那么忙,承受的压力又大,可能是真的困了。于是,她也放轻了手脚上床躺好,关了灯,闭上眼。 这张床大得有点过分,两个身材保持非常好的人根本挨不到对方,连呼吸仿佛都是小心翼翼的,什么都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她以为顾怀暄已经睡着了,可是,身后的床垫往下一陷,他从后面搂住了她。 “干嘛?”云非没回头,却能感受到属于他的气息和体温,“不是说困了?” 他哼哼唧唧似的“嗯”了一声:“我想要晚安吻。” 声音在暧昧的黑暗里,沙哑慵懒。 她要被气笑了,这么半天不睡觉,就为了这个? “你小吗?”她虽然这么说,还是转过身来,抱着他的俊脸,“吧唧”了一下。 他动了动喉结,嗓子有点发干。他依然窝在枕头里,样子像温顺的绵羊,嘴角却噙了丝若有若无的笑,像不怀好意的大灰狼。 “想要你的构造空间里那样的。” “……”她看出来了,他是个看似禁欲系的“坏人”。他哪里是困了,根本就是存心想招惹她。 她故意绷着脸不理人,身体想往前挪挪,离他远点。可是,他扣着腰,没放。云非睡衣的边缘被他的掌心捂了这么久,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非凡的热度。 他的手伸进来捏她的软肉,云非怕痒,到底闹不过他。她一掀被子,转了个向,面对着他跪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 她像只小狐狸似的,笑得又媚又甜,如她的构造空间里的小人儿那般,扭动着腰肢俯下·身来。她像藤蔓一样攀上他的脖颈,身体蹭了蹭。原本应该落在他脸颊上的晚安吻,被他突然地转过头来,吻在他的薄唇上。 他“奸计得逞”地衔着她娇软的红唇,猛地箍着她翻了个身,把她压下来。他就势从头顶脱掉了睡衣,俯低身子,放肆而迷乱地吻她…… 激烈过后,顾怀暄依然从身后搂着她。云非蜷缩在他的怀里,睡姿像个婴儿。 她余意未散的耳垂粉粉的,晶莹剔透,他很方便地凑上去吮了吮,带着不安分的恶意。俩人这个姿势,她的耳朵就在他嘴边,他可以肆无忌惮地逗弄,或者说些悄悄话。 “你真的是只兔子吗,为什么你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像只小猫在叫?”他坏笑着,看见她的脸又一次涨红了。那种声音,她自己想想也觉得羞涩。 云非用一招“老驴撅后腿”狠狠地给了他一脚:“你是Jason做出来取悦我的,还是气我的?” 他硬生生挨了她一踹,不仅岿然不动,反而贴得更紧了,似乎是怕又像翻阳台那次一样被她踹下床。 “真的是为了取悦你,方方面面都是,无论情商智商还是外形。” Jason为了让一个活了数百年的妖精动心,也算是不余遗力的。他知道云非一定眼光非常高,所以,各方面都是照着他想象中的完美型去做的。 顾怀暄再次凑到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落下来:“不仅如此,还有些别的功能……也是为你特别设定的。” 云非耳根发烫,她知道他指的什么。 一般的AI是没有这些设计的,只需要简单的服务、陪伴功能。而X的诞生,Jason一开始就是奔着吸引妖精去的,这些功能不仅要有,而且还不能差。 或者说,X身上的优点,是集中了Jason对于人类男人所有强大的想象,是他自身无法企及的完美。他竭尽所能一手制造了完美的AI,却又因为害怕被超越、被背叛,随时想要摧毁他。 他温软的唇流连到她的脸颊,感受到她滚烫的温度,让他临界的荒唐再次一触即发。他向前挤了挤,又一翻气喘吁吁的攻势…… 七月底,顾怀暄和云非在父母的安排下正式举办了婚礼。 八月,他俩完成了一次浪漫的蜜月旅行。 九月的一次家庭晚餐时,蒋茹含蓄地开口询问,他俩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云非想了想,回答说,三年以后吧。 蒋茹虽然有点失望,倒也没再催促。毕竟小两口年纪都不大,一个是刚刚开始工作,一个正是忙事业的时候。 只有顾怀暄知道云非的意思,三年后,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里。 Jason的快穿系统,穿越的都是真实的时空,并不是虚构的。云非学习了这个时代的科技才知道,其实,每一个时空都有着惊人的“自愈”能力。比如,一旦他俩撤出这个时空,要么原来的顾怀暄和贺轻歌会回来,要么这俩个人会消失,所有人的记忆会在一瞬间被篡改,让一切变得合情合理,仿佛这个时空从来不曾被外来者入侵。 即便如此,随意地穿梭于时空之间,仍然是被明令禁止的事情。时空虽然有自愈能力,但人类仍然强调时空秩序,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被记忆糊弄,也害怕一不小心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发生。 所以,Jason做的非法的事情很多,除了制造高智能AI,随意穿越其他时空,X还知道他以动物和人体为标本,秘密地研究病毒。他早就被当时空政府通缉,罪名数不胜数。 Jason是个十足的天才,也是个十足的疯子。 婚后的顾怀暄和云非,白天会投入各自的工作。云非一直非常低调,但是从没放弃悄悄地学习对自己有用的技术。晚上,他们会腻在一起,无论是柴米油盐还是风花雪月,都享受最平凡的幸福。 当人生漫长、没有目标的时候,平凡或许很无趣。可是,如果是用三年来倒计时,那么,每一个没有不幸发生的日子,都是值得被珍惜的美好。 当他俩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常常会用电子设备来聊天,有时候说一说今天发生的事,有时候云非会向顾怀暄请教工作上遇到的专业问题。 他俩悄无声息地发明了一种程序,能够快速编辑出只有他们自己能懂的暗语,是在整段的资料中,以文字的特殊排列演化成盲文。这种方法,比起用盲文笔写字更快更便捷,对话也更方便。 Jason不会盯着长篇的段落逐字逐句地看,就算看了,他也发现不了。因为在Jason的意识里,他根本不会把盲文当成一门可用以沟通的语言。 这一天,午后的阳光明媚,云非惬意地坐在办公室外的小阳台上晒太阳。 她从AI侍者手中接过一杯温度恰好的咖啡,习惯性地抬手,又看了眼今天的日期。 距离离开这个世界,还有十天。 她用腕表给顾怀暄发信息:上午读到一篇论文,觉得不错。 指尖动了动,一段文章 传输过去。顾怀暄停下手里的活,看了一眼,已经明白了隐藏其中的盲文组成的话。 云非说的是:当我们在下个世界重逢,于你已是初见。 他虽然一眼就看懂了,却盯着看了许久。他俩知道,这是他摆脱不了的命运。 如果还有下个世界,Jason照样会删除他的记忆,避免他带着记忆与她相恋,再一次做出背叛的举动。 他再厉害再完美又如何呢?就像一个强大的傀儡,线永远牵在他人的手里。 他是一条只有七秒记忆的鱼,一次又一次地爱上她,一次又一次地忘了她。他不知道,更值得伤心的,是他们之间的哪一方? 顾怀暄同样用了程序暗语来回应:我会努力记得你,或者重新爱上你。 云非:找到合适的机会,就摆脱他,远走高飞吧。只要离开了他,你就已经成为了真正的人类。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段: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他不需要任何技术上的改进,他各方面都已经很完美了,甚至比真正的人类更完美。他需要的,只是独立,脱离了控制,他就能独立了。 其实,当初Jason给厉子羡设置的忠诚度,一定也是在安全范围内的,可是,最终厉子羡爱上了她,背叛了自己的使命。这说明,X已经有了意识的觉醒,有了独立的人格,在爱情的激发下,什么忠诚度的设置,根本不可能永远束缚住他。 顾怀暄:你还在,我不会走。 如果把她一个人丢在幻镜迷宫,就算他自己脱逃了,自由了,又有什么意义? 云非:为什么不走先一个?未来对于你我,同样是刀山火海,无尽的深渊。 他默默地看着,表情淡漠,不为所动。前方面对的是什么,他何尝不明白? 他淡笑了一下:来吗?一起! 云非抽了口冷气,没回答。虽然这三年里,他们已经用这种暗语的方式,悄悄商量过很多办法,可是,最终能不能成功地逃出幻镜迷宫,仍然是个未知数。 做为这世间唯一的妖精,云非拥有这世间唯一的一颗妖精内丹。内丹里,是她所有的妖力,也是一种强大的、被凡人觊觎的神秘力量。 数百年前,师父过世的时候,亲自在她的内丹上打下了封印,除非她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否则,她的内丹无法被强行取出体外。 Jason想要她的内丹,获得其中强大而神秘的力量。而云非如果失去了内丹,她会死。 她可以不爱上任何人,但她或许永远逃不出幻镜迷宫。直到Jason失去耐性,Jason老死的那一天,大概会选择和她同归于尽。 从她不明所以,意外落入幻镜迷宫的那天起,她已然失去了先机。 云非眯着眼,在灿烂的阳光下,勾着花瓣似的粉唇轻笑。不就是开怀地爱一场吗?谁怕谁啊? 她从来,就是个率性而为的小妖精。 她遥望着远方,有蓝天白云、青草绿树,想着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一定要和顾怀暄一起去逛一逛物华公园。 云非:如果,在很远的未来,我们还能在一起,我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院子,种上青草和绿树,养鱼养花,再养一群兔子和白鸽…… 顾怀暄:好,我记着。 云非:我养了那么多东西,你做什么呢? 他勾着浅笑,眼中含着几世的深情。——我养你。 作者:身体不适,而且卡世界。晚几天回来更最后一个世界,然后回到主世界完结全文。 我的专栏青天药庐欢迎收藏。 还有预收文《快穿之佛系女配》她有点甜,还很有钱!应该是个甜爽文。亲亲们康康我~去专栏预收一个呗~~ 第48章 末世1 按照出发前设置的时间,云非和顾怀暄返回了幻镜迷宫。 他们是从穿越的操作间离开的, 又被穿越系统带回到操作间里。 云非还没站稳身形, 就已经看见坐在代步车上铁青着脸的Jason,还有, 他身后悬浮在空中的一大群苍蝇似的无人机。 说他的脸色铁青,实在是难以淋漓尽致地描绘他此刻的神情。事实上, 是又青又黑,又白又红, 还因为愤怒有点儿扭曲。他这个样子, 和云非初见时的斯文清高, 很有点差距。 她讨厌这张脸,但是看到他脸都气歪的样子, 心情不错。她站在原地,主动打了个招呼:“嗨, 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了, 这个空间里五天, 然而在各自的世界里, 已经分别了五年。 在这五年里,她做了很多事, 学习、生活、谈恋爱……可Jason就只做了一件事,被一动不动地封在画里,接受日晒雨淋。 一想起这些,Jason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气得大出血。他在小世界里煎熬着,等待被穿越系统召回的日子, 他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发誓,再见到这个妖精的时候,他一定要亲手掐死她! “把我困在小世界里当压阵大魔,你和我的小机器人私奔去别的世界谈恋爱,感觉很享受吧?那个什么狗屁的世界任务,完成了吗?!” 他咬着牙,眼睛里满满都是对云非的恨意,和对顾怀暄的鄙夷。 那只不过是他做出来的AI而已,是生是死,是删除记忆还是彻底地格式化,都只是他按一按控制键,就可以决定。 顾怀暄垂眸,只有睫毛微微地颤了颤,一言不发,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回来之前,云非特意叮嘱过他,一定要按照计划,虚与委蛇,别惹怒Jason来再一次调整他的参数。 不过,他有点好奇,想起走之前,他都没有看一眼,她写的是什么世界任务。 操纵巨型屏幕还亮着,显然Jason是刚刚才查看过。顾怀暄悄悄地抬眼瞟去,看见任务栏上,云非出发前留下的一句话——去看看什么样的先进世界能培养出极品的人渣。 “……”他发现,一边装忠诚一边憋笑,是件很难办到的事。 云非笑了笑:“感谢你的倾力打造,我对他很满意。你可别说自己是什么压阵大魔,你还不如魔!他虽然是个AI,不过很多地方,倒更像个人。” 当Jason暴怒起来,几架无人机嗖地冲过来,拿枪抵住她的头。云非淡淡地和他对视,他森冷的瞳眸让人想到阴暗角落里伺机而动的蛇。 “不用那么生气,毕竟,先有恶意的人是你。”她觉得,是时候和Jason谈谈了,她知道什么能让对方的暴躁暂时消停下来。 “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内丹吗?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强大的科技还不满足,还想得到人类没有的妖力。你不是科学家,你是个野心家。” 他果然压制住一肚子的怒火,斜着眼睛看她:“你知道了。” “知道了。你要什么早点说嘛,让我猜了几个世界才猜到,你不觉得累吗?”她摆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早点说了,我们也可以早点各取所需。” Jason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没言语,目光里带着警惕。他现在不相信这个小妖精,她诡计多端,他才不信她会那么好,舍取把内丹交出来。 他坐在他的代步机器人上,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衣角,默默地用手指来回搓磨。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云非上回就见过,这也是她在第三个世界里能认出沈忘川就是Jason的依据之一。 “再经历一个世界,回来的时候,我就把内丹给你。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嘴角,表情稍微放松一点。她有条件就对了,她要是肯无条件地妥协,那毫无疑问,只能是诡计。 “你说来听听。” “第一,我要去一个没经历过的世界开开眼界。临死之前的要求,这个应该很容易满足吧?” Jason阴沉着脸没吭声,像是答应了。 “第二,穿越之前让我休息三天,我想在这里逛逛。临死之前,我想更了解一点自己死去的地方。” “不行。”他一口否决,“这里不能随意走动。” 云非撇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你同意的地方我才进去,你不同意我就不进,这总行了吧?” 他不说什么了,似乎想不出这样的条件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第三,在我把内丹交给你之前,你把他放了。”云非指着顾怀暄, “你把他送到别的空间去,让他从此自由自在地生活。断开穿梭系统,也断开你对他的所有控制。” Jason挑了下眉,这个条件才是重点,是值得她为之放弃内丹的理由。他转而看了眼他的AI,后者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没有抬一下眼。 顾怀暄心里并不像脸上那么平静,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在她全身而退之前,他不会一个人离开。 即便成为真正的人类是他的梦想,但是为了她,他可以放弃梦想。因为没有她的地方,也不会有他的自由。 Jason在心里琢磨着,她提出这样的要求,那是不是表示,她已经全心全意地爱上他了?已经符合了取出内丹的条件? 然而,Jason不敢试。因为他知道,如果条件并没有达到,他杀了云非强行取出内丹,内丹会被封印毁掉。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果接受她的条件,也不过再多等一个世界而已。 “怎么样?你还要考虑多久?”云非是蛮不在乎的模样,仿佛连生死都不经意。“你不愿意的话,那我去睡觉了。” “我答应。”Jason嘴上答应了,心里并不是疑虑尽消的。他很烦这个不受控制的妖精,虽然他有疑虑,却又抗拒不了她给出的诱惑。 无论他怎么想,这几个条件对他都不构成什么威胁。反正最坏的情况,就是把她困在这里,直到同归于尽,他什么都没得到。如果能早点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不必一直耗下去,也不枉他费心筹划一场。 大家各自离开的时候,云非悄悄回望了顾怀暄一眼,这一别,再见时又是陌路。 他始终没抬头,可他感觉到她的目光了。——我不想忘记你,我的小兔子。 接下来,云非穿越前休息的三天,对于Jason来说,简直是鸡飞狗跳的三天。他原以为,只要不让她进入各类机密室,她最多只能在公共区域活动一下,再怎么蹦跶也掀不起风浪。 云非很热情地问他:“你不陪着我一起逛逛吗?” Jason嗤之以鼻:“你以为我那么闲吗?我如果没有日以继夜地研究和工作,哪里会有源源不断的新成果来满足这里的花费?” 这么大舱体藏匿于海底,不需要能源吗?研究不需要金钱的投入吗?实验不需要巨大的消耗吗?Jason觉得,做为一个妖精,她不会懂。然而…… 第一回 ,全舱警报响起:“观景玻璃遭到攻击!” Jason坐着代步机器人,像是踩着风火轮,飞速到达现场。观景玻璃比防弹玻璃还要结实N倍,然而,云非手里抱了个做苦力的金刚机器人。 他咆哮起来:“你找死吗?观景玻璃如果受损,海水就会倒灌进来!大家都完蛋!你到底要干嘛?”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她的笑容有点拍马屁的嫌疑,“我只是想捉条好看的鱼,你不会也办不到吧?”她对着玻璃外的海底世界指了指,语气很真诚。 Jason命令打捞型机器人从安全通道出去,真的捉了条七彩斑斓的鱼,用个小鱼缸装了,交给她。他是在云非崇拜的目光和由衷的赞美声中离开的,离开时,他没忘了叫工匠机器人加固了观景玻璃,并且没收了金刚机器人。 第二回 ,餐厅警报响起:“烹饪机遭到强行解体!” Jason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个妖精还越闹越起劲了。她这最多不过是女人爱研究饮食上的问题,威胁不到舱体安全。这回,他懒得搭理。 Jason果然回看了他俩的上个小世界,也看见云非为顾怀暄做汤做点心了。他没吃就知道是酸的,女人只会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中午,他去餐厅吃饭的时候,烹饪机已经被好好地安装还原了。他取了餐,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着,云非坐在旁边看着。 他不担心她往食物里投毒,因为在这里,她找不到那些东西。“食物烹饪的程序没变化,味道也没变化?” “嗯,我没动过程序。”她的语气很乖,好像幼儿园的宝宝在表示自己没有调皮捣蛋。 “烹饪机的组装也和原来一样,所以你就只是闲得太无聊,把它拆了又装上了?” “不是,”她伸了根白嫩的手指头,指了指他的餐盘里只剩一丁点的鱼肉,“我把这个香煎鳕鱼的鱼肉换成今天你帮我捉的那条了。” Jason一愣,马上停了筷子,偏过头看她:“不是说好看吗?” “我没说好看就不能吃啊,而且那么新鲜……” 余音未落,她只看见Jason坐着代步机器人,飞一般的背影。他想起那是条什么鱼了,长得五颜六色的,但是有毒,毒不致死,却会让人上吐下泻。 他用最快的速度蹿回去,服下了催吐的药剂,先吐了个七荤八素,然后又喝了一瓶清理肠道垃圾的保健液,窝在皮椅上休息。 他忘记关门了,伴随着门口“非法入侵”的警报,云非伸了个脑袋,跟着走进来一步,仿佛很关心地问他:“你还好吗?” “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Jason从椅子上支起头来,恶狠狠地回答她。“别再让我听到警报的声音,再响一次,你会吃苦头的。” 兔子急了会咬人,一个穷途末路的科学天才急了,会做出更可怕的事。 他曾经想过一百种办法来折磨云非,他最想要的,是直接睡了她。那时无知者无畏,但是自从他躲在屏幕后面看了第一个世界,他就有点怂了。 万一正做着,她变成了兔子,他会不会被吓得终身不举?他会不会被她的尖牙咬死?如果为了保障安全,叫来一排的无人机,端着枪观摩他做运动,那画面……他也没法想象。 又或者,把金刚机器人叫来,暴打她一顿?他怕她怀恨在心,真的捂着她那颗内丹,直到他老死。他已经花了那么大力气那么多钱,从二百年后跑来捉她,又专门打造了X2311,要是最后什么都没得到,他想想都觉得蛋疼。 在理智尚存的情况下,Jason和云非都不会主动去激怒对方,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他想着,最好是她能爱上小机器人,那么下个世界回来,他就不顾一切先把她开膛破肚,把内丹挖出来。 云非很会看脸色,她恢复了乖乖的样子,选择退出他的房间:“那好吧,你好好休息哦。” Jason冷哼了一下,还没说话,就见她“啪”一下撞在门边的墙上。她的手就那么巧,正拍在墙边的控制屏上,直接把投屏电影拍亮了。他房间的墙壁上,一对男女交叠在一起,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他恼羞成怒地看去,云非已经跑了,鬼特么相信她是无意的! 他随即重重地关上门,默默安慰自己,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长期和一群机器人生活在一起,别说女人,连人都没有。他看看电影,做一些自我调节的事情,这不是很正常么?这样想着,他干脆心安理得地看着电影,身心投入地来了一发。 一直没有警报声再来打断他,他该做的事做完,工作起来倒有点不□□心。他总觉得,她这次太听话了。 好半天,他终于忍不住,调取了监控设备,发现她在凌乱的旧物仓库里。 那里装的,都是些日积月累下来舍不得丢,却又没多大用的破烂。因为不属于机密,所以没有上锁,也没有警报。他想不出,她对那些破烂有什么兴趣。 他按开通讯,声音就在云非的头顶上响起来:“喂,你在那儿干嘛?” 她大概是被安静中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仰着头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她扬起手里的东西,乐不可支地笑:“哈哈哈,我上次问你的中文名你不说,现在我知道了,你叫李二宝。啊哈哈哈……” “……”他嘴角抽搐,再厉害的人,谁还没点黑历史? 都怪爹妈是粗人,起名字也直白地表达了对孩子的喜爱。这更加说明,他后来取得惊人的成绩,那都是靠自己,并不是拼爹拼妈。 云非手里拿的,是他读书时得的奖杯,他多年来没舍得扔。只是,这名字一直是他成长中不愿提起的笑柄。 他现在心里神烦,特别想把她重新关进镜室里,可是,他又答应了让她逛三天。神呐,三天怎么过?他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冷冷地咬牙:“我想了想,我还是亲自陪着你逛逛!” “啊?打扰你繁忙的工作和研究,我怎么好意思?” Jason继续咬牙:“别客气。” 云非保持微笑。她心里说不出有多讨厌这个人,一点儿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可她是故意的,按照计划,她就是要让Jason没精力去盯紧他那个“忠诚”的小机器人。 三天总算过去了,Jason像送瘟神一样地,把云非送入了新的小世界。这一次,他连世界任务都没给,他只盼着,她早去早回,回来交出内丹。 云非离开之前,她甚至看见他脸上送别的笑容,对于Jason这种阴沉的人来说,真是难得一见。 可是,她不会被他的笑容迷惑,他从来都是个背后捅刀的人。就像,虽然他答应了到时候会放走X,但是云非信不过他。他一直把X当成自己的附属品,更何况,对方知道他那么多事情,他即使毁掉,也不会放过。 如云非的预料,这个小世界,是末世。 上次选世界的时候,她看到过这个,她就猜到了,Jason这次会设定末世。如她所说,是她没经历过的时空,而且,丧尸和敌人的强大,是一个不会让人贪恋养老的地方。Jason可不希望,他俩跑到小世界做一对活到一百岁才寿终正寝的神仙眷侣。 他一如继往地发扬了他背后捅刀的品质,云非穿越过来的时间点,正是原主最惨的时候。 这个世界的原主也叫云非,之前属于一个很小的散人团,后来遇到敌人袭击,死到只剩下三个人。——云非、妞妞和一个男团员。 三个人里,只有那个男的有攻击性的异能,云非是治疗系,妞妞有空间。然而,三个人此时的异能,都算是灰常弱鸡。 原主把能拿出来的异能都拼上了,给那个男的治愈了伤,然后,那个男的丢下她和妞妞,自己跑了。 不过,苍天饶过谁?那个男的没跑多远就被丧尸给发现了,变成了新的丧尸。 原主和妞妞躲在一个商店里,没被敌人发现,又好不容易才逃过了丧尸劫。她们想出去投奔当时实力最强的夜狼团,给自己找个靠山,可是,夜狼团的人还没见到,俩柔弱的姑娘就遇到了一群无法无天的男人,被人给轮了。 在这个没有法制、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人人都可以为所欲为,他们依附强者,欺凌弱者。他们不知道哪一天死期就会来临,只有纵情才能释放压抑。 年轻漂亮的姑娘想活下去,要么找到靠山,可以过相对稳定的生活,不过同样要出卖肉·体。要么,她只能自己变强,成为对团队有用的人。 此时,云非和妞妞就站在灯光昏暗的大街上,面对着好些个五大三粗、垂涎欲滴的男人。她接收着关于原主记忆中即将发生的事,心头有一万句对Jason的问候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49章 末世2 中原之地,论军团势力当前是三足鼎立。——资历最久的昌盛团, 实力最强的夜狼团, 还有后起之秀的风云团。 在末世,除了丧尸攻击人类, 人类各势力之间的战火也是此起彼伏。他们要抢地盘、抢物资,只有成为最强者, 才能活到最后。 云非之前所属的散人团就是被昌盛给灭了,物资也被占了。她和妞妞是眼睁睁地看着, 朝夕相处的队友死在自己面前。 妞妞一心想去投奔夜狼团, 她说, 毕竟夜狼实力强,等咱们站稳脚跟, 以后和夜狼的人一起去灭了昌盛,给咱们死去的队友们报仇。 云非知道的, 妞妞还有一个理由她没说。妞妞以前见过一次夜狼团的团长肖霆, 不说一见钟情, 至少也是一见难忘。 可是, 只知道夜狼的地盘在东边,即使找到了, 人家还未必肯收。最要命的是,她们想解燃眉之急的话,等着夜狼的人神兵天降,拔刀相助,那是不太可能了。 面前最高的男人像面墙似的堵着她俩的去路, 嬉皮笑脸:“不卖?加个馒头行不行?” 旁边的几个已经不耐烦了:“跟她俩废什么话,直接拖到那边去办了不就得了。” 有人附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两边已经磨蹭了这么久,两个女的如果是厉害的异能者,早就表现出来了。她俩除了踢脚,就是在包里摸刀子,可见没多大能耐。 云非知道他们真的快要扑上来拖人了,这样的事太多了,她刚才余光还瞟到,那边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男一女,各奔东西。男的一脸餍足,女的衣服凌乱,手里捧着个馒头。 这个时候,Jason一定在屏幕前看得高兴。在幻镜迷宫里他不敢动她,就把她穿越到小世界来上演这么一幕,安的什么心! 一个男人伸了手,来抓云非的胳膊,她闪身往旁边躲。妞妞怕她吃亏,往关键部位给了他一脚。俩人拔腿就跑,被男人里一个木系异能者扔出藤条,把她俩缠住了。 俩人像粽子似的倒在地上,云非心里着急,再这么下去,就只能和原主一样的遭遇了。 藤条一下子把人扯回到男人们面前,被妞妞踢疼的那人骂骂咧咧,重新伸着爪子往云非脸上摸。“好说不听,敢踢老子,非特么弄死你们!” “别碰我!”云非叫起来,“我们是风云团的人,你敢动,他们来了一样弄死你。” 这一片,正是属于风云团的地界。几个男人怔了一下,又阴阳怪气地放松下来。“你俩是风云团的人?那老子就是沈遐,他就是张梓奇。” 一阵哄笑声响起。显然,他们不信。 云非沉下脸,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沈遐的女人。你敢碰我一下,他会扒了你的皮。” 她上次挑世界的时候,看到了这个末世,因为原主就叫云非,她记忆很深刻。另外,她还记得,在这个世界里,他叫沈遐。 她穿越过来,有了原主的记忆,很快把这个名字和世界串联在一起。沈遐就是风云团的团长,副团长叫张梓奇,风云团成立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发展很快。沈遐就如他的名字一样,闻名遐迩。 这一次,哄笑声更大,有人甚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来是不信,二来,觉得这姑娘撒谎不打草稿。 “放你娘的狗屁!沈遐不玩女人,碰都不碰,这谁不知道?” 早些时就有人想对沈遐用美人计,还有吃不饱饭的女人仗着有些姿色,投怀送抱的多了去了。然而,沈遐是个阴郁成性,看见女人就烦的人。 妞妞也忍不住默默地看了云非一眼,替她脸疼。早知道这样,她刚才就抢在云非前头喊一嗓子:“我是肖霆的女人。” 这里虽说不是夜狼团的地界,肖霆离得远了点儿,但好歹听起来,瞎话没那么瞎。 “我真是沈遐的女人,他不碰别人,只碰我。”云非的眼睛很清亮,说得很坚定,她不觉得自己在撒谎,她只是在预言未来。再说,她目前想不到别的办法,除了狐假虎威拖延时间,还能怎么办? 她长得那么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睛,里面带着不谙尘世的清澈,在麻木不仁的末世里分外勾人。一个又美又弱,而且不肯被人睡的女人,还真有点像是大佬养的金丝雀。再加上她认真固执的表情,差点就让人信了那么一点。 可是,男人们也不傻。有人一边欺身上来,一边笑:“沈遐的女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流落在外面?” 他俯下来,一只手往云非的脸上摸,一只手往身上招呼。她现在庆幸身上还缠着藤条,不然就直接让人吃了豆腐。可是,隔着藤条,她仍然屈辱地感觉到男人的侵犯。 旁边的男人们看了,也一个个火气冲天,有人在说:“把她俩扛到那边去,大家轮流乐一乐。” “沈遐不疼你,我来疼你……” 妞妞在旁边哭,云非又是着急又是绝望,心里揣着对Jason的恨意,身体反抗着,嘴里在大叫:“沈遐!你特么死哪儿去了?你再不滚出来,你女人就让人欺负死了……沈遐、沈遐!” 一声惊雷! 云非想捂耳朵,可是手还被藤条捆着。她看见跟前的一群人被雷劈得后退了好几步,那个原本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最惨,被炸飞出去十几米不说,这会儿浑身黑得像炭一样,头发全竖着,像是从最原始的那种炸爆米花的筒子里刚爬出来。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车上下来几个人。车窗那里还坐着一个,云非只能看到小半张侧脸,看不清样子。可是,她感觉刚才那道雷电的角度,应该就是这个人发出来的。 这么远,可力量还是强大精准。 她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那天晚上,这路上应该也是有几辆车经过的,只是,原主当时已经被拖进了阴暗的角落里,被弄得半死不活。 从车上过来两个男人,都穿着军团的衣服,胸前有团红色的云,正是风云团的标志。 那些个刚刚还在欺负云非和妞妞的人们吓了一跳,且不说她俩会不会真的是风云团的人,就凭刚才风云的人出手了,显然是打算插手这件事。他们现在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打这两个女人的主意了。 有人悄悄后退了几步,然后集体逃跑。然而,逃跑未遂,两个风云团员中的一个抬手发动了异能,逃跑的男人们全都被封上了一层冰,冻成了冰人,迈不了腿。 另一个风云团员看了眼云非和妞妞,弯腰从地上捡起藤条的一端,也不给她们解开,就像牵小狗一样,牵着两个人往车那边走。 这样子是狼狈了点,可是云非心情还不错。她总算是摆脱了那些让人恶心的男人,而且,她这么幸运地遇见了风云团的人,离沈遐又近了一步。 有个人自从下了车,就靠在车边没动过。他看了眼云非和妞妞,语气还算温和。“你俩刚才,冒充是我们风云的人?” 妞妞连忙回答:“我们一直都非常仰慕风云团,特别想加入。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是危急之下只能借你们的威名来自保,不过,我们是真的很想做风云团的人。” 末世之下,不懂得变通的人都死光了,云非很佩服妞妞的机变能力。这些话她听着耳熟,是之前妞妞对原主说过,当时说的可不是风云,而是夜狼。现在妞妞看清形势了,不依附风云,她连走出风云地界的能力都没有。 那人问:“你俩会什么?” 妞妞说:“我们有异能,她会治疗,我有空间。” 在一个军团里,这样的异能都是需要的。那人又问:“几级了?” 这回,妞妞动了下嘴,没吭声。云非也没吭声,她俩的异能连中等级别都没到,走到哪里都是被嫌弃的。 那人看见她俩沉默着,就明白了。他改口说:“跟我们回风云也行,管一日三餐,一天不超过五个人。” 没什么异能的女人,每个军团也都是需要的。每天在生死边缘来去,军团的男人们都需要发泄。风云、夜狼和昌盛内部,对这样的女人待遇都算是不错的,而且,女人每天只要完成任务,不会受虐待。当然,床上控制不住力道,受点小伤,那个难免。 妞妞很坚决地摇头:“不。我要升级异能,我想出任务。” 做团队里的异能者,虽然总会面临危险,但是可以有尊严地活着。 那人嗤笑了一下,瞟了眼云非:“你呢?” 云非默了默,很平静地答了一句:“我只跟沈遐。” 问话的男人禁不住抖了抖眉梢,妞妞也疑惑地瞟了她一眼,怀疑刚才的雷是不是劈到了她的脑袋。 妞妞知道自己对肖霆是暗恋狂,异想天开,没想到她对沈遐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平时看着,倒不像这么急于抱大腿睡男人当菟丝花的女人。 事实上,云非当然也不是完全为了依附沈遐。来这个世界,她有自己的目的。但是首先,她得去到他的身边。 对面的男人半天没说话,他原本是看着她俩长得不错,就算异能差,捡回去至少饿不着她俩。可是没想到,一个自不量力,一个心比天高。 好一会儿,坐在车窗边一直没动过的那个人开了口:“你见过他?”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云非,她这才意识到,是问她话呢。她想了想,说:“会见到的。” “可他未必想见你。”他的话又冷又绝情。 云非噎了一下,这倒是个实话,别说是她,就连风云内部的人,也未必全都见过沈遐。 他看也懒得看她一眼,仿佛已经没耐性耽搁下去,他把车窗关上了,丢下一句话。“愿意就跟着走,不愿意就滚。” 妞妞很坚决地拉了她一下:“云非,咱们走吧。” 云非是想走的,可是,总得先把身上的藤条给解了吧?这些人可真够跩的,审犯人似地问半天,都不给松个绑。 她正想着,车门一响,刚才叫她们滚的男人下来了。云非抬眼看了看他,愣了一下,又似乎没那么意外。 她不会认错的,他就是沈遐,这个世界里的“他”。 做为一个生活在末世里的男人,他比云非想象中要白,像是那种晒也晒不黑的白。白里透着阴冷和偏执。 他的五官很好看,如果不是眼睛里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劲,可能远远地一瞥,会让人以为是末世前,哪家的翩翩公子穿了身军装而已。 他的军装也和别人的不同,材质要好一些。他一下车,自带着无形的气场,震慑着所有人。 “你叫云非?” 她对上他的眼睛,“嗯”了一声。 “一直叫这个名字?” 她回答:“是。” 她怀疑他对自己有记忆,可是,他的目光是茫然的。好像他在意的,只是这个名字而已,云非不懂,这是什么原因。 按Jason的脾气,沈遐应该是像第三个世界里的寒夏,完全没有小世界之外的记忆。他不仅不记得她,甚至忘了他自己应该是谁。 可是,很显然,他是在听到云非这个名字之后,才从车上下来的。 他收回迷茫的目光,手指一扫,一道电光划断了俩人身上的藤条。比刀割的还精准,藤条断了,人毫发未伤。 藤条掉下来,云非的好身材也跟着显露出来,腰细腿长,比例非常完美。她的衣服破了,有的地方是之前被昌盛的人追杀弄破的,有的地方是刚才被那些动手动脚的男人扯破的,露出来的皮肤像奶油一样诱人。 沈遐在仔细地打量她,眼光带着挑剔和不纯洁。 他的确烦女人,也不碰女人,可是,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在他看来,云非和他印象中末世里的女人不太一样,她虽然衣服破了,脸也脏了,可是,眼神很干净。她的眼睛像一汪清冽沁凉的山泉,置于乱世之外,有不曾被染指的清明。 云非被笼罩于他的气场之下,她此刻笃定,他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末世的沈遐,他看着她,是一个末世男人看女人应有的神情,直白的冒犯而不遮掩。 他像是挑到了一件还算满意的货品,淡淡地移开了眼:“我就是沈遐,跟我走吧。” 妞妞在旁边弱弱地问:“那……我呢?” 他想了想,说:“搜索物资的时候,倒是可以多带个空间系的人。” 妞妞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他这样说,那就是答应了。她跟着队伍一起去出任务,还有机会在实践中提升异能。 站在车边的男人立刻点点头,说了声“是”。他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和沈遐的名字一起被提到过的,风云的第二把交椅张梓奇。 张梓奇转过头去,对冰系异能的那人交待:“彭湃,这姑娘以后和你一队,她叫……” “我叫妞妞。” 并没人特别留意她的名字,彭湃和之前牵藤条过来的铁头,都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脸上身上打量。 末世的女人,在能力变强之前,男人眼中看到的,就只有她的性别。虽然老大说了,同意妞妞进搜索队,并不是那种给人发泄的女人,可是,男人看到这种柔弱的小花,总会暗暗在心里产生征服的欲·望。 以前的散人团里,大家异能都不强,只有抱团才能生存,所以暂时没人乱来,要发泄也会找个你情我愿的。现在,妞妞只能拼命地变强才能保护自己,因为除了肖霆,她看不上别人。 云非显然更漂亮,可是,她已经是老大看上的人,谁都不敢再多看一眼。大家都知道,老大虽然表面上白净沉默,事实上,他狠起来谁都怕。 第50章 末世3 彭湃去解开了那些人身上裹着的冰,男人们能动了, 却不敢走, 眼巴巴地看着沈遐,等他发话。 沈遐寒着脸, 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给云非, 冷冰冰地说了句:“穿上。” 他不过两个字,把那些看着他的男人们吓得一哆嗦。他们纷纷低下头, 眼睛看脚背, 生怕让沈遐误会, 他们是在看他的女人。 “没事的都可以走,”他挑起眼皮, 看向那个浑身像炭似的男人,“你不行!” 那男人一愣, 身子抖起来如同在筛糠。他出门没算日子, 外加色胆包天, 刚才一只手摸了云非的脸, 另一只手摸了身体,准确地说, 只摸到缠住人的藤条。别人都想做的事,他冲在了最前面,现在沈遐要杀一儆百了。 “她说的对,敢动我的人,应该扒层皮。”沈遐说得云淡风轻, 顿了顿,大概觉得自己的异能不太合适,怕直接把人变成了烤全羊。于是,他看了眼铁头,对他说:“你来。” 铁头是金属系的,他一出手,“嗖嗖”的刀片飞过来,往男人身上削。刀片还没挨着,男人已经吓尿了,那些还没来得及跑,被迫围观的人们吓得整个人软成面条。 铁头的手艺不错,不知道末世前是不是削片皮鸭的,男人身上很快去了层皮,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 围观的男人们也瘫软在地,屁滚尿流地爬走。他们之前被雷炸了一下,又被彭湃用冰冻了那么久,全身的皮都皱得像虎皮凤爪。现在他们庆幸,至少,皮还在。 风云的人见惯了血淋淋的场面,自然没多大反应。妞妞别开了发白的脸,不敢看。 沈遐瞟了眼云非,意外地发现,这个看着柔弱的小姑娘表情很淡定。没有报复后的痛快,也没有面对残忍的怯懦,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裹着他那件对于她来说过分宽大的外套,依然让人觉得亭亭玉立。 云非是妖,她天生就拥有面对残忍的优雅。 能跑的人,都跑干净了,只剩下少了层皮的男人,还在地上挣扎。他活不下去的,因为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丧尸。 沈遐带头上了车,车里空间很大,云非跟着他坐在前面,其余的人都在后面。 她看了看他阴沉的侧脸,想起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是叫沈遐?还是叫老大? 她抓着他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其实,我也可以和妞妞一起去搜物资的。” 他垂眸,看了眼她拉着的地方,手指头白嫩嫩的。像她的脸一样,就算沾染了再多的泥渍,她总是给人一种清爽的甜美,能勾起男人莫名地兴奋。 “怕了?还是后悔了?”他勾了下唇,若有若无地笑,“担了沈遐的女人这个名,就该做自己份内的事。” 份内的事是什么,她明白的。 她只不过觉得闲着不做事不太好,既然他不答应,那就算了。她会让他知道,除了搜物资和上床,她有更大的用处。 车窗上连续发出几次沉重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一偏头,就看见丧尸腐烂发青的脸从外面紧紧地贴在窗玻璃上。 丧尸已经来了! 车是改装过的,很结实,车上坐的也都是风云的精英,实力很强。 彭湃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抚一下他的新队员,妞妞刚才还在叫着要出任务提升异能,现在近距离看到丧尸的脸,她埋着脑袋缩着,安静如鸡。 “没事的,目前出现的都是初级丧尸。” 铁头带着几个人下了车,有用异能的,也有用枪的,有负责击杀的,也有打掩护的,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云非起先有点奇怪,既然车很结实,丧尸打不到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走,何必要恋战?后来她懂了,沈遐是在给附近的人争取时间,还有刚才那些人,大概也还没跑远。 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狠起来非常狠,可是对他地界上的人,又有点说不出的好。 最先赶来的一波丧尸被杀光了,风云的人没有伤亡,沈遐下令收队,开车离开。 离开时,云非回望,觉得这个世界穿越的第一晚像在做梦。末世果然处处都刺激。 她又忍不住默默地想,今晚的事一传开,以后该不会每一个在街上遭遇侵犯的女人都喊,自己是沈遐的女人吧?那画面太美,而且让人高兴不起来。 回了风云的基地,沈遐一个人走了,张梓奇带着云非和妞妞去住处。 云非看出来了,沈遐现在并没打算睡了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收下了她,还说是他的女人。他扒了那人的皮,也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在乎云非,只是一种偏执的占有欲,他的人,哪怕他自己不碰,也不让别人碰。 跟着他的人都很了解这一点,云非一路裹着那件标志性的外套,风云的男人一看见她,就自动地垂下了眼。 张梓奇把她俩领到房间,也一直和云非保持距离。房间里原先已经住了个年轻女人,他帮忙介绍了一下,她叫周梨。 周梨看见张梓奇带了两个女人进来,就有点不高兴,后来他指着云非说了,这是老大带回来的人,周梨仍然绷着脸。 开始云非和妞妞以为她是不喜欢和人同住,后来看见她和张梓奇眉来眼去起来,这才会意,原来周梨和他是那种关系。 在风云,沈遐不碰女人,周梨跟着张梓奇,就算是女人里面地位最高的。除了他,周梨平时不陪别的男人,所以,她没和那些女人们住在一起,而是单独住着。 张梓奇按开通讯器,叫来了一个人。他指着那人,跟云非和妞妞说:“以后你们需要什么,可以去找邱库,他有仓库的钥匙。” 云非和妞妞的反应是一样的,怀疑自己听错了。“秋裤?” 那人笑着搓手:“我姓邱,因为管仓库,他们都叫我邱库。” 邱库也听说了云非是老大的女人,所以格外殷勤一点,他特意又对她说了一句:“不用客气,只管开口,我可以给你送过来。” 等邱库走了,去给她俩准备生活用品去了,周梨也被张梓奇叫出了门。云非隐约听见他俩在门外说话。 “……办完事就回来了,一直跟着老大,真没找女人。” “讨厌,走道上呢,别乱摸……” “去我那儿,嗯?你知道的,自从有了你,我就没摸过别的女人……” 俩人的声音远了,妞妞闷着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她问云非:“你以前认识沈遐吗?” “不认识。” “那你今天,可赌得有点大。万一,他丑得让人吃不下饭,或者,有什么特殊癖好……” 云非忍不住发笑。“那也许,是缘分呢?” 他是Jason为她量身定制的饵,每个世界都鲜美可口,生怕她这只小兔子不上钩。 “沈遐长得是不错,可是,显然脾气没有那个张梓奇好。”妞妞小声地嘟囔,“都是女人,有些人,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好的命。” 云非问:“你在羡慕周梨?” “难道不该羡慕吗?她也就是皮肤白一点,并没特别漂亮,可是你看她过的,风云的张梓奇对她俯首帖耳的,而且,居然还肯为了她不睡别的女人。” 在妞妞的心里,天下男人属肖霆最好,可是,肖霆有很多女人,这个谁都知道。 肖霆能掌控夜狼团,一定也是个狠角色。但他和沈遐不同,女人总能看见他一张俊朗的面孔带着迷人的笑容,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的强大和外型,他睡过的女人数不胜数。 妞妞羡慕完,又在为云非担心:“你虽然是老大的女人了,可是,谁知道他对你好不好。” 云非无奈地摇头:“少操点心,多花点工夫练习异能。” 邱库没一会儿就把她俩需要的东西拿来了,除了生活必需品和吃的,云非还多要了两块布帘。布帘挂起来,可以隔成三个独立的空间,方便各自练习。 快睡觉的时候,周梨回来了,带着一身特殊的气味和脖子上几块红痕。她抱着完事后张梓奇给的肉罐头和一袋奶粉,表情又是得意又是满足。 云非和妞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放饭的时间,她们本来就饿着,邱库拿来的食物只有一人一块压缩饼干。 这会儿,周梨一个人又吃又喝的,看起来像是末世前的安逸生活。她并没有要给别人分享一点的意思,在这里,她被宠惯了,这些食物她也不是白得的。虽然她听说,云非是老大带回来的,可是老大一天没碰她,她就算不上老大的女人。 周梨在这儿也待了一段时间了,她不太相信,凭云非能改变沈遐烦女人的毛病。如果他那么容易被搞定,当初她就上了,明知道不可能,她才退而求其次的。 公共浴室这时候已经没水了,周梨吃完东西,自己放水擦洗,她也受不了身上的味儿。 她是水系异能者,她的异能平时没什么用,只是能满足她把自己收拾得清爽水灵就行。其实风云不缺好看的女人,可是就像妞妞说的,周梨皮肤白,张梓奇就喜欢她像棵水灵灵的白菜。 她放水的时候,妞妞好奇地问:“你平时,参加他们出任务吗?” 周梨觉得她问得很奇怪:“干嘛要跟着男人们去出任务?那样很危险。” 看来是没有了,妞妞不问了。周梨是满足于做张梓奇的金丝雀的,可是,这世上没那么多张梓奇,也没那么多好命的女人。 云非听见她俩说话了,可她一直拉着帘子没出声,一心练习自己的异能。她是没办法忍受,一直当个弱鸡的。 第二天,妞妞就开始跟着彭湃的搜索队出任务了。她出发时有满腔的雄心壮志,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以前的的散人团人少,每次大家都是去相对安全的地方,搜集到的物资不多,但也勉强够吃够用。 风云团人多,搜索队都分好几个。为了拿更多的物资回来,每支队伍去的地方都非常危险,有时候,甚至跑到已经被丧尸占领的地方去抢物资。 搜索队里配备的空间异能者不止一个,空间越大储存物资越多的人,受到的保护也越多。按这个逻辑,妞妞几乎随时会送命。还是多亏了彭湃照顾,她才能每天活着回来。 命虽然还在,可苦头没少吃。 第一回 ,她怕被人瞧不起,说她的空间还没别人一半大,所以拼命往里塞,结果撑出了内伤。 第二回 ,她遭遇丧尸,吓得从货堆上摔下来,扭伤了脚。 第三回 ,她和丧尸正脸打了个照面,她掉头就跑,自己撞在彭湃的冰盾上,鼻青脸肿…… 不知不觉地,这样过了一个月,妞妞隔三岔五地带伤回来,都是云非用异能给她治疗。 军团里原本也有治疗系的人,可是不够每队分一个。再加上要重点保护几个空间系异能者已经够操心的了,不是特别危险的地方,彭湃都懒得带治疗者。 可是,他觉得不算危险的地方妞妞照样能受伤,频率特别高。彭湃觉得摊上这样的猪队友,他这个队长快要沦为保镖兼保姆了。好在,她受伤虽然频繁,好得也特别快,偶尔伤得有点重,照样是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当云非又一次给妞妞治完伤,妞妞后知后觉地问她:“我怎么觉得,你的治疗异能突然提升了很多?” 云非笑笑没回答,她以为妞妞早该发现了,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 “就算你这一个月,天天躲在房里练异能,也没理由进步这么快啊!”她疑惑地皱紧眉头,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一个月了?沈遐一个月都没碰过你?连面都没见!” 第51章 末世4 云非自打跟着沈遐回了基地,确实一个月都没见过他。有时候能远远地看见, 他已经上车走了。 不过,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住在这里生活安定没人打扰, 正好可以安心地提升异能。 她是妖,对于如何让身体内的力量变强大, 没有哪个人类能比得上她。当初,世间还有鬼怪横行, 她活得就像末世的人类一样, 要么拼命地提升自己。要么被敌人吃掉。所以, 关于修习中的奥妙,她钻研了数百年。 如果花同样的时间来练习异能, 云非的提升速度可以是凡人的数倍。 过了最初那一个月,妞妞对现在的工作稍微适应了一点。她仍然很拼, 总想把自己的空间再撑大一点, 她越来越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要有命回来, 再重的伤云非都会给她治。 妞妞是知恩图报的人,她会把自己分到的食物存在空间里, 送给云非。妞妞知道她的处境,沈遐一直不见她,她在风云就会过得很困难,连邱库发给她的食物,现在也只限于不饿死而已。 云非并没为自己的处境忧心, 倒是活的很自在。她在基地里待得久了,渐渐地认识了一些人。 最初,是楼下那些供男人发泄的女人们,男人们出任务了,她们也会待在基地不出去。有一次,云非帮一个浑身被男人纵情时掐得青紫的女人治疗了,后来就常常有女人来找她。她们总是略带着不好意思的神情来,走的时候往往会留下一点自己省下来的干粮、奶粉,表示感谢。 云非从来不会看不起她们,给她们治疗的态度也好。有时,她们甚至觉得,让云非治疗一次,下回被男人折腾的时候都没那么痛苦。她不像军团里那些治疗者们,他们一般都不理会这些女人,只管出任务的人。 到后来,也有一些女性的异能者出任务时受了伤,会来找云非。云非几乎没有拒绝过谁,不管对方能不能拿出谢资,只要对方是友好的,她都会治。 云非并不担心过分地消耗异能,因为勤勉的练习辅以大量的输出,反而能更快地提升。 只是,她治疗的时候,很少说话。她不爱聊天,也不爱八卦。她永远只是保持云淡风轻的微笑,温和又淡淡地疏离。风云的女人们哪怕有心想问问她和沈遐之间的事,也开不了口,只觉得,她是个挺神秘的人。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这天风云团大捷而归,沈遐和张梓奇亲自带着人端掉了一个丧尸窝,还抢回来很多重要的物资。 回到基地,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有人在卸物资,有人跑去找女人,发泄战斗后的情绪。 沈遐眯着眼,靠在车边,张梓奇看得出,老大也是心情不错。 那边卸货的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络腮胡子说:“丁姐捧着包火腿肠干嘛去了?她不说帮忙卸货的吗?” 小眼睛回答:“她说一会儿就回来,拿火腿肠找云非去了。你不知道吧,上回丁姐受了伤,小腿骨折了,半边身子都肿了,是云非给她治的。我当时去看了一眼,人家还帮她按摩呢,那白嫩的小手揉啊揉的……卧槽,我当时都恨不得把自己腿砸断了躺过去。” 沈遐站直了身子:“……” 张梓奇跟着站直了身子:“……” “你?”络腮胡子呸了一口,“做梦!” 旁观者刚刚在心里感叹,这人还算正常。络腮胡子狎笑着说:“我看你是想把全身都打断,再躺过去……” 俩人一边笑着一边去抬箱子,“滋”的一声,俩人各自弹开,都黑了半边脸,竖着半边头发。他俩相视一眼:出鬼了?木箱子特么的带电?? 一道冷风擦肩而过,沈遐寒着脸走过去,对跟着的张梓奇说:“叫云非来见我。” 又一道冷风走过去,又回来了,张梓奇停在了络腮胡子和小眼睛身边。“以后要叫云姐!我看你俩确实是欠治!” 他走了,给沈遐叫云非去了。小眼睛眨巴眨巴,对络腮胡子说:“哥,咱俩这算不算劫后余生?” 张梓奇过来,是周梨主动跑来开的门。这会儿房里只有周梨和云非在,妞妞今天出任务还没回来。 他跟云非说了声:“老大叫你过去。” 她应了句“好”,并没多大反应,惊喜、激动、紧张……他以为的表情,她一样都没有。倒是周梨显得有点惊讶,这么久了,她以为老大已经忘记云非这个人了。 张梓奇看见云非淡定地出门,怀疑这姑娘不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他好心地叫住她:“你要是……没什么经验,不如让周梨教你几招?” 周梨在一边红着脸,白了他一眼。云非笑了笑,依然平静地说:“不用。” 她似乎比刚来风云的时候更动人了,头发梳得柔顺整齐,脸和衣服收拾干净了,皮肤显出和周梨不一样的白皙。她的皮肤是晶莹泛粉的,自带一身桃李春光。 美女啊,难怪老大看得上。张梓奇无意中多看了几眼,又被周梨瞪了瞪。 云非自己去了沈遐那儿,一路上的守卫看见是她,自动地放行。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听见沈遐的声音说:“进来。” 两个多月没见了,云非还是能马上地分辨出他的声音,阴沉中带着磁性,是那种能让耳朵怀孕的类型。 沈遐放下手里的地图,转过身来看她,俩人都站着,他倚着桌子,照旧是看人看得明目张胆。 因为待在基地不用外出,她没像初见那次穿着长袖长裤。短袖的圆领衫,领口贴着精致的锁骨,穿着分明不暴露,却勾勒着曼妙的曲线,能让人脑补出无限的春光。 “做我的女人,还算滋润?”他慢悠悠地抱起手臂问。 不怕被男人们打主意,不用面对危险,有一日三餐,而且不用干活,确实挺滋润。云非点了下头:“嗯。” “那,是不是该尽点义务了?” 这话问得含蓄,但云非听懂了。她没说话,身子站得很直,齐耳的短发下头有一截修长精致的脖颈,看着白嫩嫩、俏生生的。 他径自走过去,靠近,近到两个人已经呼吸相闻,空气中陡然升起暧昧的气氛。 他莫名觉得,她的气息是甜的。 他幽黯的目光不规矩地自上而下,没能垂落于他有意的地方,被紧贴的衣领阻挡。他的脸微微偏了偏,俯低一点,薄唇凑近了她的脸。 云非轻轻退了半步,拒绝了这个吻。 他们对视着,沈遐竟然没发火。 “不给睡?” 这真是几个世界以来,最直白的方式。 云非既然跟他来了风云,就不能拒绝他,她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你不是很烦女人的吗?”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女人本来就很烦。” “比如?” “所有女人都烦。” “……”云非没懂这个逻辑,所有女人当然也包括她,可他却要和她上床。那么,只是单纯的发泄吗? 沈遐身边一定是不缺可供发泄的姑娘,可他都没碰过。他是个很自持的人,所以云非觉得,他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强迫她。 “那,为什么是我?”所有女人都烦,为什么愿意碰的人是我? 沈遐怔忡了一会儿,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里的戾气,显出难得的乖顺。 第一个让他心生厌烦的女人,是他妈。她总是头发凌乱,身上带着男人纵情后的味道,把男人在她身上撒的气,全部都用打骂的方式,成倍地转加在他的身上。 他记得她的目光,就像每一个末世中的女人,浑浊、麻木、阴暗…… 他抬眼看着云非,想问她:“你相信梦吗?”可他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做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姑娘,有一些记不清却感觉很熟悉的事情。梦醒无痕,他只记住了一个名字——云非。 他在想,这世上姓云的人应该不多,叫云非的更少。能那么巧被他遇见一个叫云非的年轻姑娘,那应该是天意。所以,那天他把她捡回来了。 沈遐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已经没了刚才的欲·望。他转了话题:“听说你最近,异能有进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把她从大街上捡回来的时候,她的那点异能都羞于说出口,可别提给人治多严重的伤。 “嗯,”她甜美地笑了笑,眸中清亮,“我现在,四级了。” 她对他像是有种不知设防的单纯,异能几级基本是每个人的私密,别人会猜测,自己一般都不会主动说。可她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告诉了他,像个求表扬的孩子。 沈遐确实暗暗地惊了一下,他估摸着,她初来的时候,异能应该才二级的样子。等级越往上升越难,从三级升四级,比二级升三级就要多花几倍的工夫,她竟然在短短的两个多月里,一口气升到了四级。 四级虽然还只算中等级别,在风云不算厉害,但她进步的速度,是他闻所未闻的。 他赞赏地点了点头,难得夸人:“不错。” 云非得了表扬,高兴地走到沙发跟前,蹲下·身子。他只能俯视,她清甜的气息一靠近,又诱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她的领口上打了个转。 “还不止呢!我发现,我有了新异能。”她伸出手指,在指尖上缓缓地开出一朵最简单的小红花。 “厉害吗?”云非举着小花,送到他的面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校园言情剧里,花样百出泡小鲜肉的女生。 沈遐漠无表情地看着她,木系异能者风云也有不少,张梓奇就是一个,他已经快到六级了。像云非这种初入门的把戏,在平时他都懒得看。 然而,红色的小花拈在她的指尖,分外明媚生动,衬着她的手格外白。他想起卸货的那人提起的,她白嫩的小手,他禁不住冷着脸,目光停留了好一会儿。 他眼中漆黑一片,浓得像化不开的夜色。他嗓音微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指尖上红色的东西……应该是草莓。” 云非悬在空中的手僵住,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觉得不可思议。上个世界的记忆,如果已经被Jason删除了,他为什么还会有模糊的印象? 她笑了笑,说:“好,等我的木系异能再多一点,我就变草莓出来。” 沈遐垂着眼,看着她的笑容。他伸手,拉着她的手腕,从腿边把她扯到他的正面前来。 他手掌默默地往上移了移,覆盖住她的小手,几乎整个地包裹住。 他有火系和电系的异能,可是掌心的温度却比她想象中更凉。她的手被他攥着,轻轻地摩挲了几下,痒痒的,但是很舒服。 沈遐在想,如果梦是有所指的,那她一定就是梦里的那个姑娘。他没找错人,这是直觉,没有道理可讲。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沈遐突然抬起头,目光落在关着的门上。云非不明所以,跟着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大约过了几秒,果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有人在敲门,喊了声:“报告。” 沈遐应该是从来人的奔跑速度,早已猜到了有紧急的事发生,他马上应了句:“进来。” 门一响,铁头推门而入,刚叫了“老大……”,他又像个铁蛇螺似的,飞快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俩。 “我我我……不知道老大在忙,……那个,是我坏了好事。老大你……” 铁头想的是,老大头一回被女人伺候,要是被他中途这一打断,落下点毛病,以后石更不起来咋办? 云非没听明白,她和沈遐这儿衣衫整齐地说话呢,最多就只是拉一拉小手,怎么就是坏了好事了?铁头看见什么了?他不就是一进门,看见老大坐着,她蹲在他两腿间…… 第52章 末世5 云非没听明白,可是沈遐显然听明白了。 他冷着脸, 先把云非拉起来, 坐在他身边,然后对铁头吼了一句:“有屁就放, 少废话!” 这声音寒意袭人,带着说不出的凌厉, 铁头就知道,这个时候被打扰的男人, 没有气顺的。 他固执地没有转过身来, 就背对着他俩说话。“老大, 出事了!第三基地遭遇丧尸袭击,发出求援信号, 我已经让四队五队的人先赶过去了。” 沈遐蹙了下眉,果断地起身:“我们也去, 通知整队出发。” 铁头说了声“是”, 俩人已经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他俩步子迈得大, 云非想了想, 追到门口,只看见两道背影消失在走道的拐角。 她跟着往沈遐上车的地方跑, 途中遇见了周梨。她去找沈遐之后,周梨和张梓奇肯定也没闲着,每次战斗回来,他都要来找周梨一起做酣畅淋漓的运动。 这会儿,张梓奇一边整理衣服, 一边往车边走,周梨靠在墙边观望。 她看见云非,上下打量一番,可能是觉得云非的衣服过于整齐,整个人过于清爽了,她低下头,唇角勾着一抹几不可察的讥笑。 她就知道,沈遐不碰女人,又怎么会随便从街上捡回一个就破了例? 云非没心思理会她什么表情,直接往车那边跑。周梨愣了一下,咧嘴偷笑得更厉害。平时看着淡定的人,现在知道急了?老大办正事的时候最烦女人惹他,云非这会缠着他,肯定是找死。 沈遐就在车边站着,云非跑到了跟前,仍然不知道叫他什么好。她拉着他的手臂,满脸认真地问他:“这次,能不能带上我?” 他垂眸看她的手,回答也很认真:“这次,可能非常危险。” “那更要带上我。”她的神情很坚定,她现在的异能等级虽然不高,但是,也许能用得上。 沈遐看着她,没耽误时间,再次果断地做决定。“好。” 他回头,叫人去给云非拿一套行军装备,又把一支小巧的枪放在她手上,同时叮嘱她:“枪可以防身,但是只能防低级丧尸和人。” 她点头:“我知道的。” 如果遇到比低级更厉害的丧尸,开枪可能没用,也不一定能打到。她只能要么逃跑,要么寻求保护。 周梨远远地站着等了半天,并没看到老大训斥云非的一幕。相反,不知道他俩说了几句什么,很快有人抱来一套装备,云非竟然跟着老大上车走了。她半天没缓过神来。 云非还是和上次一样,与沈遐一起坐在前排。她上车的时候,就在车里直接把送来的衣服套在了外面。车渐渐靠近了第三基地,她觉得眼皮直跳,像是面临凶险时的预警。 常期和丧尸打交道,沈遐也有着如动物一般的直觉,他一路抿着薄唇,这会儿突然说话了。 “你别下车,我叫铁头也留下来。” 云非还挺感动的,她知道铁头是总跟在他身边的人,相当于他的护卫队长。然而,他却说要让铁头留下来保护她。 “可是,你下了车更危险。” 他淡笑的样子得很欠揍:“那我也不能让别人看笑话,说我沈遐的女人第一次出门看热闹,就被丧尸给吃了。” “你咒我呢!”她急眉瞪眼的模样倒也可爱,她想了想又说:“还是叫铁头跟着你吧,让丁姐陪我就行。” 沈遐敛了笑,他原本是担心她害怕,想逗一逗她。现在看来,她还挺冷静的。他考虑了一下,这样也好,丁姐虽然战斗力比不过铁头,但她经验丰富,而且细心。 到了目的地,车上只留下云非和丁姐,旁边停着先到达的四队和五队的车。队员们已经进入第三基地散布开来,正在搜寻幸存人员,并集中转移基地物资。 沈遐和张梓奇带领着一队下了车,这里平静得不像话,只剩下战斗过的痕迹、几个惊魂未定的幸存者,还有一地被掏空了心脏的尸体。 张梓奇问旁边先来了一会儿的五队队长钱明:“还有多少人活着?” 钱明还没来得及回话,第三基地的幸存人员中有个女的,长得很漂亮打眼,她转头看见沈遐,马上主动凑了过来。“老大,我叫杨美琳,你还记得我吗?我前些时候去过总基地的,我还听说你的火系异能特别厉害,我也是火系的。” 沈遐皱着眉,显然没心思听她搭讪。他问:“你们基地的负责人呢?” 杨美琳说:“我也不清楚。当时我们几个刚从外面回来,发现有丧尸进了基地,我一个人就杀了好几个丧尸……” 边上过来个人,喊了声“报告”,打断了她的话。沈遐点了下头,示意那人说话。 “第三基地发现幸存人员三人,两人下落不明,一个是基地负责人熊亮,一个是瞭望台值守人员姜立,其余人员尸体已找到。另外,现场看到的丧尸尸体,都是初级。” 杨美琳脸色不大好,她刚刚还在吹嘘,说自己杀了好几个丧尸,结果这人马上报告说,全都是初级丧尸,这拆台也拆得太及时好么! 云非听见丁姐在身边轻笑,她说:“我上回来第三基地送物资,见过这个杨美琳。听人说,她进风云没多久,异能最多四级。现在看来,这人的能耐并不在于异能上。” 在于搭讪老大、吹嘘自己、溜须拍马。 云非眉眼沉静,像是没听出丁姐在提醒她,当心杨美琳和她抢老大。她蹙着秀气的眉,问:“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丁姐未及琢磨,忽然听见不远处重重的声响,所有人循声看去,一个浑身是伤的人摔落在地上。 从角度来看,他像是藏在一处不太高的小露台上,翻滚着掉下来的。胸前和手臂都有划伤,身上带着血和属于丧尸的粘液,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嘴一张一翕,却发不出声音。 有人立马认出他来:“是熊亮。” 第三基地的负责人。 钱明带着一个人跑了过去,张梓奇立即出声提醒:“当心点,先看看他有没有丧尸化。” 他的担心是必要的,如果熊亮身上的划伤是丧尸造成的,那他很快就会变成丧尸。 俩人来到熊亮的身边,熊亮的嘴仍然在一张一翕。 “他想说什么?”丁姐轻声地猜测,“是救命吗?” 云非说:“不是。救他的人已经到了跟前,他没必要再费力气喊救命。” 钱明小心地辨认一番,回头说道:“放心,血液是红的,脸色也正常……” “糟了!”云非明白了,然而,已经晚了。 风云变幻,只在瞬息之间。 熊亮想说的是:快走! 钱明说完话,甚至来不及回头,已经感觉到一股腐烂血腥的味道突如其来地到了跟前。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抓过身边的同伴,挡在自己面前。 黝黑的爪猛地抓断了同伴的咽喉,钱明扔开他就跑,可是,就在他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丧尸在等着他。 就在他转身的同时,背后的丧尸一爪穿胸,扯出他的心脏,血淋淋地放到嘴边。 钱明和同伴的尸体一前一后地倒下,相差不过一秒钟。这一切的发生,都只在眨眼之间。 这两个丧尸都不是初级,先后出现的,分别是中级和高级! 中级丧尸的智商可以和人类不相上下,而高级丧尸,不仅长得没那么恶心,就连头脑的聪明程度,甚至可以用狡猾来形容。 它们发现有人来支援,所以它们躲起来了。躲了那么长时间,它们是在等待时机,等过于集中的敌人分散开,也等着对方的警惕放松下来,它们再用一个诱饵,引诱人类过来。 云非坐在车里,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能把一个基地几乎全歼的丧尸,怎么可能全是低级丧尸? 那只抓断了人咽喉的中级丧尸看着人倒下,并没急于吃他,而是趁着高级丧尸对付钱明,它掉转身形,飞速向着另一边的人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基地内部,分散的人们发出此起彼伏地惨叫声…… 埋伏在暗处的丧尸,还不止这两个! 中级丧尸的速度很快,可是,有人的反应更快。张梓奇和铁头发出的巨大木刺和铁锥同时袭来,把它打爆了头。 沈遐的雷电火龙直击高级丧尸,可高级丧尸就像猜到了自己会被他攻击一样,它灵巧地躲过,纵身一跳,很快消失在基地深处。 沈遐紧随其后,追了过去,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只听见他的余音。“五级以上跟来,其余留守。” 张梓奇和铁头带着几个人跟了上去,杨美琳犹豫了一下,居然也跟着冲了进去。 丁姐诧异地吐槽:“她这是图表现不要命啊?连我都是第一次看见高级和中级丧尸一块儿出现,她那点三脚猫的异能,跑进去送死吗?” 其实杨美琳不是想送死,她只是有点色令智昏,急于在沈遐面前表现出自己是女人里面最漂亮最能干的一个,想得到他另眼相看。她琢磨着,风云的顶尖高手都在这里,她跟在他们后面见机行事,他们应该不会不管她。 云非从沈遐追着高级丧尸进去的那一刻,心里就七上八下的。风云的队长基本都是五级以上,钱明就是,可是,五级异能者只能对付中级丧尸,像刚才那种没防备的情况下,钱明连异能都没动就死了,更别提面对高级丧尸。 如果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能打败高级丧尸,除非拥有六七级的异能。而云非至今不知道,沈遐到底是几级。 就算他异能够了,可高级丧尸那么狡猾,万一还不止一个,再来次偷袭,那后果让人不敢想。说不定,得团灭在这里。 她问:“丧尸为什么会突然袭击基地?而且,连高级丧尸都出动了?” 丁姐也觉得不可思议:“确实很奇怪。基地位置隐蔽,还设了几个瞭望台,据我所知,风云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云非想得入神,还想说什么,突然看见丁姐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她立马会意地放轻了呼吸,窗外,传来低沉含糊的声音:“呜……” 她抬眼看去,一只中级丧尸正在靠近。 中级丧尸比低级丧尸的动作敏捷多了,它很快出现在车边,贴在车窗外重重地拍打。窗玻璃是处理过的,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可是里面的人看外面很清晰。 丧尸溃烂的五官在眼前放大,云非仿佛隔着玻璃都能闻到浓烈的恶臭。 第53章 末世6 丧尸在车身重重地拍打,从车里面听着惊心动魄。 拍了一会儿, 突然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云非和丁姐往窗外张望, 丧尸竟然已经无影无踪。 它就这么轻易地走了吗? 云非刚想起身,到另一边窗户看看, 丁姐一把拽住了她。她回头看见,丁姐伸着食指, 轻轻地指一指车顶,她懂了, 也跟着轻轻地抬头, 看见车顶的风窗缝隙里透着一道深深的墨绿色。 丧尸把鼻子凑到缝隙处, 在细细地辨别,里面有没有活人。 丁姐是土系异能, 也已经过了五级。她想过,要不要冲出去, 杀了这只丧尸, 后来她决定, 按兵不动。 她如果冲出去了, 也许能杀掉它,可是, 万一动静太大,引来更多的丧尸怎么办?又或者,丧尸是在引蛇出洞,外面还有别的丧尸埋伏,又该怎么办? 老大交给她的任务, 是保护云非。她杀掉一两个丧尸贡献不算大,可要是让云非出了事,她担待不起。 丁姐悄悄地发动了异能,在云非和自己的周身裹上厚厚的土盾,只留下眼睛的位置。这不仅是防护,更主要是为了隔绝活人的气息,不让丧尸察觉到。 这一招果然有效,过了一会儿,车顶的丧尸放弃了,下车而去。 它一走,附近方便隐蔽的地方竟然又跟着走出来四五个躲藏的丧尸,它们没有等到车里出来的人,只能铩羽而归。 车内俩人心里都是后怕,幸亏刚才没有轻举妄动。丧尸的智商不容小觑,都懂得玩阴谋了! 几只丧尸走远了,突然遭到异能者的袭击。几个异能者从不同的方位蹿出来,金木水火土各自施展,又相互配合,没多久就干掉了这一小波丧尸。 有人冲着车这边比了个大拇指,丁姐认出来了,是铁头,他在夸奖她刚才的策略不错。 铁头的行动,一定都是老大指使的。丁姐笑了笑,对云非说:“看来老大对你还真上心,这种时候,他还没忘了让铁头照看好这边。” 铁头他们发现丧尸了,却没早早地动手,一是想等着隐蔽的丧尸都自己出来,好一网打尽,二是怕击杀的位置离车太近,把危险引到她们这边来。 云非弯着眉眼,看起来心情不错。她说:“铁头能照看这边,说明沈遐没事,他目前是安全的,至少,形势还在他掌控之中。” 她没多想,脱口而出说的是沈遐,不是老大。这样的称呼,在偌大的风云丁姐只听她一个人敢这么叫。 丁姐“嘿嘿”地笑了笑。那边在留心照看这边,这边的人在关心那边。在这么危险的形势之下,她怎么仿佛闻到了秀恩爱的味道? 俩人又在车里等了好半天,就在云非有点按捺不住的时候,终于看见有人陆陆续续地出来,搬动着大件的物资往车上放。 体积不是特别大的东西,一般会有空间系的异能者来装走,太大的通常都用车来运。第三基地已经不安全了,结束战斗后,大家会带着人和物资转移。 有人开始搬运东西了,说明战斗结束了。云非松了口气,等着所有人出来。 此时,基地内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有火光和浓烟蹿了起来。基地背后那一方天空,都渐渐地洇染上淡淡的灰黑。 是基地内发生爆炸了! 丁姐早已收了土盾,俩人下车,向搬运物资的人询问,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离开的时候,里面还没有异常。 又过了一会儿,云非看见有灰头土脸的人跑出来,一看就是亲身经历了爆炸事件的。她随手拉住一个,问:“出了什么事?” 那人忍不住抱怨:“长得好看的女人,多半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说完他又连忙解释:“云姐,我说的可不是你,是那个杨美琳。” 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满脸沧桑,云非刚才都差点叫他叔。这会儿,她被他一声“云姐”给惊了一下,只是,她现在没心情管称呼。 当时,战斗基本结束,人都聚集在仓库里,开始搬运物资。 最后一只丧尸就躲在仓库的角落里,猛地蹿了出来。 在场的人里,精英聚集,沈遐、张梓奇、铁头都在,杀一只中级丧尸,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杨美琳跟着大家进了基地全程都是保命要紧,到了这个时候,可能也是觉得安全有保障了,抢着出手杀丧尸。 可是,中级丧尸身手敏捷,她的火球一击未中,打在了一堆物资上。 丧尸是被别的人杀掉的,这也就算了,谁都没想到,被杨美琳打中的那堆物资里面,竟然藏着弹·药。 发生爆炸的一瞬间,幸亏沈遐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张防护电网把所有人罩住,同时命令大家迅速撤退。 那人被现场的浓烟熏得黑乎乎的,眼睛里却全是崇拜的光辉:“老大简直就是神,今天要是没有他,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炸成灰了。你们知道,当时那动静有多大吗?连房顶都给掀了!” 那动静有多大,云非知道,哪怕离着这么远,她都感受到了。亲身经历的人们,那是逃过了一场粉身碎骨的浩劫。 丁姐拉了拉她的袖子:“老大出来了!” 云非转过身,果然看见了沈遐,他大步地走过来,后面跟着铁头和杨美琳。 杨美琳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跟得上他的步伐,她一直在旁边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生活仓库里怎么会混杂着那些东西,我也是想帮忙才动手的……” 铁头伸着手臂,拦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再跟着。可是她不听劝,又往沈遐身后跟紧了两步。 沈遐一回头,“啪”地在她脚前打下一排电火花,她连忙急刹车,差点就撞在电火上。要是毁了容,她得哭死。 他的脸色很不好,冷白阴沉,他闷吼了一声:“滚!” 杨美琳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转悠了半天,到底是老实地滚了。 云非跑过去,还没到跟前,铁头已经迎了上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声对她说了句话:“老大受伤了,你去给他看看。” 她微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自打看见沈遐,他一直是抱着手臂的。他的伤应该就在手臂上,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是怕引起恐慌。 然而,他终归是人,也会受伤的,他毕竟不是神。 沈遐在树下站着,云非过去了,直接看他按着的那只手臂。伤口非常深,流了很多血,如果不是他用异能强行压着,可能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身子。 伤是因爆炸时异物刺入造成的,云非可以想象,在那么强的冲击力之下,他要用异能张开电网保护所有人,电网张得越大,承受力就越弱。而他自己站在最前面,当有异物随着爆炸的冲击力刺过来,他不能逃跑,那么只能用手臂遮挡。 如果伤的不是手臂,那么很可能是脸、是头、或者是其他要害的部位。 他垂着眼皮,没什么表情,仿佛那么深的伤口并不是在他身上。他看见云非拉着他的手臂不吭声,不知道几时悄悄红了眼圈。 他张了张嘴,原本想跟她说:“还好,伤不重。” 可他又觉得多余,她是治疗系的异能者,他的伤重不重,甚至异能消耗大不大,她都能感觉到。 云非一只手拉着他,另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他的伤口上。不一会儿,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俩人始终没说话,直到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再养两天就能自愈的程度,云非撤了放在伤口上的手。 沈遐以为结束了,她拉着他的那只手却还没放开。手指纤细,又软又滑的,在经历了刚刚那么一场恶战之后,这感觉让人心旌摇荡。 他放松下来,凑到她颈侧,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垂,不怀好意地轻笑:“不给睡,倒总是来勾·引我。” 说完,他突然敛了笑意,感觉到异常。 在俩人相贴的掌心里,一股暖流涌入他的身体,像是注入了催化剂一样,让他体内的异能渐渐汹涌、沸腾,由量变而质变。 海水涨潮了,宛如千军万马的汇集,一浪推着一浪,直到越来越高,越来越强,成为排山倒海之势…… 他默默地抽了口凉气,惊疑不定地看着云非。 体内此时的感觉,是让每一个异能者迷恋,甚至疯狂的。那是冲破桎梏,突破瓶颈,达到等级提升的感觉! 沈遐是火和电双系六级,他已经在接近七级的水平上停留了一段日子了,只是,一直没有进展。 当今末世,他只知道一个人应该是已经突破了七级,那个人是夜狼的肖霆。肖霆是电系,不是双系异能者,尽管如此,沈遐还是很着急,他想早点冲过七级,想有一天能成为最强者。 他没有想到,自己期盼以久的事今天实现了,竟然会是这个在异能上被人瞧不起的小女人帮他实现的。 “你……不是普通的治疗系。” 云非抬眼,冲他浅浅地笑了笑,算是承认了他的判断。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像是发现了意外的宝藏。然而,与他脸上的神采截然相反的是,云非的脸色变得雪一样白。 她有点操之过急了,她正是察觉到沈遐的异能已经到了等级突破的边缘,所以想帮他提升一下。 她不仅可以给人治疗,还可以催动进度帮人提升异能。可是,她和沈遐的异能等级相差太远了。一个中等级别的异能者想帮一个高等级别的异能者达到顶尖的突破,再加上她刚刚还帮他治了伤。 沈遐看着她的脸上褪尽了血色,身子摇晃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倒了下来。他吃了一惊,手臂一抄,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杨美琳之前被他凶走了,其实一直没走远,她漫不经心地帮忙搬运物资,眼睛时不时地往这边看。 她看出来云非帮沈遐治伤了,但她不知道沈遐的伤重不重。她想着,老大的异能那么厉害,而且,他一路走出来,一点反常都没有,可见,只是点小伤而已。 可是,云非就帮他治了点小伤,然后就在他面前晕过去了?老大还紧张地抱着她上车了? 杨美琳在那儿深深地懊恼,今天她的路线走得不对,扮什么女强人,原来老大喜欢的,是弱不禁风的林妹妹! 一上车,丁姐就问:“她怎么了?” 沈遐说:“没事,异能耗尽,需要休息。” 丁姐识趣地不再多话,老大回来了,她保护云非的任务完成了。 所有人都上车准备离开,虽然今天杀了很多丧尸,但是大家高兴不起来。几个队都有伤亡,以五队最重,连队长钱明都死了。 还有,基地物资少了很多,显然已经被人提前运走了一部分。 好些人猩红着眼,特别是五队,沈遐眼中是冷冽的黑沉,一直紧紧搂着怀里的人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今天第三基地发生的一切,是个圈套。 第54章 末世7 风云的车队在离开的路上便兵分三路。 张梓奇带着四队返回总基地,沈遐带着一队沿风云和夜狼边界南下。第三基地幸存三人中, 两人补充到五队, 沈遐就地任命丁姐为五队队长,叫她带领五队, 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杨美琳经此一战,在风云中可谓是“一战成名”。填补五队空缺的时候, 三个幸存人员中只有她没人愿意要,而她自己也不想去五队, 只想跟着沈遐的一队。 云非并不知道一路上发生了什么, 她太累了, 一直睡着,连车上发放干粮的时候都没醒。 后来有一段路面比较颠, 她睁了眼看了看窗外,发现不是回总基地的路。可她还是什么都懒得问, 反正有沈遐在, 她知道自己丢不了。 她又靠在沈遐的胸膛上, 迷迷糊糊地闭了眼。 车到了目的地, 云非是被他抱下车的。天已经黑了,外面的气温有点低, 她睡着了也觉得冷,又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些。 铁头和护卫队的人没一个敢上去帮忙,老大的女人别人不能碰,只能任由老大自己抱着。 杨美琳看在眼里,心里是不服气的。她身材高挑, 而且凹凸有致,要是她脱了,还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诱惑。她想,就算云非的脸比她好看,灯一关,睡起来,她肯定比云非强。 彭湃已经带着队员迎过来,他带领的二队这段时间常常在这一片搜索物资,这次出来两天没回了,此处就是他们的临时落脚点。 得到通知说老大要来,彭湃已经让人提前收拾出房间。此刻,他的人在两边列队,他自己跟在沈遐的身后,老大不开口,他什么也没敢问。 妞妞站在队伍里,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自己这次就两天没回去,云非和老大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沈遐径直把云非抱回自己房间,放在床上,吩咐人去叫妞妞晚些时给云非送饭来。他这才带着铁头、彭湃、一队的队长去临时会议室里说话。 云非醒了一会儿就看见妞妞过来,妞妞给她拿了面包、肉肠、一杯冲好的奶粉,甚至还有两个水果,这待遇一下子比原来提高了不少。 妞妞挤眉弄眼地问:“你俩……那啥了?” 云非老实地回答:“没有,最多就只牵过手。” 妞妞不信,她指着自己奉命送来的晚餐,脸上带着羡慕:“这伙食,绝对是老大的女人才有的标准。” 云非也不解释了,她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怎么会来?”妞妞说,“我们队最近一直在这一片晃悠,反正队长说去哪就去哪,我这样的小人物,跟着走就是了。” 云非想了想,又问:“你们每次选择的地点,是队长自行决定的吗?” 她在想,今天连夜与二队会合,是二队碰巧就在沈遐想去的地方吗?还是说,他提前布置好的? “这我哪知道。”妞妞停了一会儿,勾起嘴角,眉飞色舞地说,“你猜,我前两天遇见谁了?” 云非好久没见她这么兴奋的样子,再结合这个地理位置,第三基地位于风云地界的东部,最靠近风云和夜狼的边界,而他们离开第三基地后,是顺边界向南而行,走了不太远。 她猜测:“肖霆?” 妞妞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搜索物资的时候,两边的人远远遇见了,还好没发生冲突。可惜,我没机会和他说上话,只能隔老远地看着。肖霆真帅啊,比我记忆里的样子还要帅!” 换作是以前,妞妞高兴的时候,云非也会陪着她高兴,可这次,她并没被妞妞的喜悦感染。她眉眼平静地问:“假如,有一天风云和夜狼开战了,你会怎么办?” 妞妞愣了半天,显然很不喜欢这样的假设,她现在是风云的人,可她不愿意和肖霆敌对。 她噘了一下嘴巴:“等有那么一天再说。” 云非很快吃饱了,还有一小块面包和一个水果吃不下,妞妞把它们收进了空间里,然后离开了。这里是老大的房间,她没事不敢随便逗留。 沈遐说完正事,几个人从会议室走出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左后方的铁头说:“你去帮我弄张地图来。” 铁头应着“是”,却没有马上就去:“老大,地图我明天保证拿来,今天太晚了,你房里还有人等着呢。” 忠心耿耿的铁头还记得出发前,自己坏了老大的好事,现在应该好好表现,劝老大早点休息。 沈遐被他说得怔了一下,当时因为云非没醒,所以他就直接把人放在他房间里了。他平时不碰女人,也不往这方面想,刚才一心讨论正事,他差点忘了自己床上还有个人。 铁头看见他不说话,以为是抹不开面子,怕被人家说英雄气短。他连忙加把柴:“女人不好意思说,云姐肯定爱您爱得死去活来。光看她给您治伤就知道,哪个治疗者肯为了救别人,把自己弄得异能耗尽?” 铁头不知道云非给沈遐提升等级,光知道她治伤了,他跟沈遐跟得紧,所以他能猜到沈遐的伤可能不轻。铁头以为云非还是刚进风云的那个异能水平,治完伤,异能就耗尽了。 右边的彭湃原本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云非是被抱回来的,现在一听,明白了。他也跟着帮腔:“恭喜老大!这种世道找个这么爱自己的女人不容易。” 末世里,女人跟男人上床,大多只是为了能吃饱,能得到保护,能过得安稳一点。 “是吗?”沈遐在男女的事上没有经验,听他俩一唱一和的,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他在想,自己没给过她什么特别的好处,她却对他这么好,嘴上说不给睡,肯定是像铁头说的,女人不好意思而已。 彭湃说:“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他拔腿就跑了,来回的速度堪比长跑健将。他回来的时候,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塞给沈遐,咧嘴笑了一下:“老大,赶紧回去,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沈遐见他笑得诡异,把手里的东西一抖开,俊白的脸就绿了。 情趣内衣布料少得可怜,又透又露还带着蕾丝花边。这是彭湃今天外出找物资的时候找到的,带回来的时候觉得是废物,没什么用,弟兄们都是粗人,穿什么都没看就脱了。 现在这东西不废了,他觉得,用来巴结老大刚刚好。 铁头把脸埋得像在地上找东西,沈遐也没眼看了,他一团抓在手里,因为布料太过精简,他宽大的掌心抓着竟然就够了。 他冷着脸,沉声训斥着:“叫你搜物资你搜的什么鬼!我拿去帮你烧了!” 沈遐回房间,云非刚洗完澡回来。临时的浴室里还有热水,她凑合冲洗了一下。 她没穿那身行军装,穿的是出发前的圆领衫,头发还湿着,有晶莹的水珠滴落在她白皙优雅的脖颈上。她看见沈遐回来,走过去弯着眉眼,笑着说:“你忙完了?” 一凑近,他又闻到属于她的甜香。 他现在更觉得铁头和彭湃说的有道理,她洗干净了在房里等他,弄得这么诱人,怎么会不给睡? “嗯,你感觉好些吗?” “好多了。”她问,“你呢,异能可以运用自如吗?” 刚刚被提升的异能,需要自己加以控制。 他又“嗯”了一下,幽黑的眼眸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甚至带了点侵略性。“想要我怎么谢你?” “要什么都可以?”她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有迷蒙的水气。 沈遐向来一言九鼎:“要什么都答应,要天上的星星都摘给你。” 只等她说“要你”,一切就水到渠成。 “你真好。”云非弯着唇角,“那就,在我答应之前,你都不许碰我。” “……”他怀疑她在开玩笑,他寒了脸问,“你说什么?” “不行?”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有没有一种异能,是可以把时间倒回到一分钟之前的? 沈遐咬着牙,轻声嗤笑:“切,说的好像谁很稀罕碰你一样。” “哦,”云非对于他的态度也不生气,她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我就是在等你回来,好跟你说一声。那你早点睡吧,我去妞妞房里和她挤一挤。” 他绷着脸,不吭声,也不让路。他在默默地想着,今晚不睡觉了,铁头和彭湃也别想睡了,把他俩都叫起来,三个人斗地主。 云非又问:“手里拿了什么?” 他进门就一直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手背在后面。她探了下头,他用身体挡着,没让她看见。 他背后的手掌中燃起一团火,片刻间只余灰烬落在地上。 沈遐轻描淡写地回答:“是废物。” 第二天,沈遐带着一队加入了二队的物资搜索工作,不管走到哪儿,连云非也一并带着。 云非总有些疑惑不解,她想知道,沈遐亲自跑到这儿来,真的就只是为了和二队一起找物资这么简单吗? 这一带,的确就是风云和夜狼的边界地带。她觉得,二队最近总来这里出任务,应该是沈遐授意的,或许,和三基地出事也有某种关联。 云非之前在总基地的时候,听邱库说过的,风云的生活物资和军用物资从来都是分仓库来放的。那么,为什么在生活物资的仓库里,会藏着弹·药?为什么有物资会被提前转移?第三基地失踪的姜立去了哪里?丧尸是怎么发现基地入口,并且攻击基地的? 这些事串在一起,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如果是有人针对性地把丧尸引入了风云离边界最近的第三基地,那么,夜狼的嫌疑最大。 可是,云非又想不通,三基地才刚刚出事,沈遐做为风云的老大马上就出现在这里,夜狼一定会非常警觉。在夜狼严密地注视之下,他还能做些什么? 今天,收获的物资不少,大家回到落脚点的时间也早。 沈遐和云非一起吃的晚饭,晚饭里,有今天意外弄到的风干鸡肉。大家一分,每个人并没多少,只能算解解馋。 吃完,他看了云非一眼,有点意犹未尽。有些东西就像这风干鸡肉一样,不看它也就不惦记,一看见就觉得馋了。特别是,古人说的好,饱暖的状态下,想法特别多。 他板着脸,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昨晚和妞妞一块儿,床挤吗?” 云非挺认真地回答:“还好,我俩长得都不胖。” 他闷了半晌,重重地“哦”了一声。 云非吃完就回了妞妞那里,妞妞一看见她又过来了,“咦”了一下,表示很奇怪。她非常不明白,云非和老大之间这是个什么状态。人家周梨过得好,是靠睡来的,多少女人想睡沈遐,云非居然还躲? 云非过来没多久,铁头就来了,说是老大派他来送东西。 看着铁头拿来的一堆东西,云非和妞妞都觉得,沈遐这是明目张胆地以权谋私。他把今天得到的物资里,凡是稀罕的食物和用品都挑出来送给她了。他还交待,如果吃不完,叫妞妞帮她收着。 这意思,妞妞也是可以蹭点好处的。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老大这讨好云非,同时贿赂妞妞的意思,好像有点明显啊。 铁头一走,妞妞就问:“你给老大吃了什么迷药?他突然就转变态度,对你这么好了?” 当初刚进风云,他不是一晾几个月都不理人的吗? “哪有,”云非很简单地说,“我就只是昨天给他治伤了。” 关于提升异能的事,她想晚一些再告诉她。末世的人非常看重异能,她有这样的能力,却不想被太多人注意。 “可拉倒吧,治点小伤就能让老大芳心暗许?” 云非皱眉,这都是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词?她反问:“你每天能活着回来,大多时候靠人家彭湃保护你,你怎么不芳心暗许?” 妞妞撇嘴:“我只爱肖霆。” 说完,她发觉话题被带跑偏了,她得了好处,也该帮老大说句话才对。“我说呀,老大送了你这么多东西,你是不是该登门拜访,亲自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云非想了想,这话也对,可是,天都黑了,她吃了晚饭才从沈遐那离开,现在又去? “要不然,等明天……” “明天老大又要忙,哪有空听你说这个?而且,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老大以权……不是,老大特别关照你?” 云非点点头:“那好吧,我去去就回。” 她一起身,又被叫住了。 妞妞左看右看,怎么觉得她身上这件衣服就像个水桶,连腰身都没有?她虽然不算聪明,可是只要不瞎,都能看出那个杨美琳在勾引老大了。白天出任务的时候,杨美琳一走路就扭腰扭屁股,生怕别人看不见她是S形。 “你等等!”妞妞从自己的空间里翻出件荷叶边修身背心,这可是她珍藏的东西,“你把这个换上,今晚外边很热,真的……特别热。而且,你身上的衣服脏了,你没看见吗?” 云非低头在自己身上打量,没看到哪里脏,还有,外面热吗? 她到底还是听话地把衣服换了,穿上才发现,领口有点低。她问:“穿成这样过去,会不会有点暴露?” “是吗?”妞妞起身走过来,“让我看看。” 她突然一跤摔下去,顺手扯破了腰摆上的半边荷叶边,云非纤细雪白的小蛮腰在短一截的衣服下若隐若现。 “……”这身手,是何等的快准狠? 妞妞说:“我看挺合适,你快去吧,太晚就不好了。” 云非出去了,妞妞坐下来,慢条斯理地从空间掏出一个铁头送来的苹果,咬了一大口。 ——老大啊,我已经尽力了,你自己加油哈! 第55章 末世8 云非来到沈遐的房间前,远远看见铁头站在那儿抽烟。 铁头看见她来了, 连忙迎过来, 满面堆笑。只是,他状似无意地拦在路中间, 不让她过去。 “你来啦,嘿嘿, 来找老大?那个……老大这会儿刚好有事,没空呢。” 云非有点诧异:“你刚才来送东西的时候, 不是说他忙完了吗?” 铁头又“嘿嘿”两声, 没词了。 老大确实忙完了, 还有空给云非挑物资呢。铁头送了东西,就来回了话, 他说东西云非挺喜欢的,说不定一会儿就来道谢。 结果, 他出了老大的房间, 走到拐角就遇见了杨美琳。她目不斜视地, 扭着S形就过去了, 一件中长的外套在她胳膊上搭着,身上只穿了件又薄又透的小短裙, 短得让人不忍直视。 铁头想想不对劲,转身去看,竟然发现她敲开了老大的房门…… 杨美琳那心思,铁头跟在老大身边看得最清楚,那是卯足了劲地要往上贴。她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这个时候来了,老大还放她进了门,这下好,两位撞上了,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啊呸!他这身体可健全着呢!铁头赔着笑,把云非拉到拐角,表情很神秘,但说出来的话让人很无语。 “那个,刚才确实不忙了,现在嘛,又忙了。你明白吗?” 云非不明白,忙什么事能让铁头表现这么诡异?连靠近他的房间都不行?她不信邪,正想甩开铁头回去看看,就听见了一串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地近了,不一会儿,云非看见杨美琳走了过去。 她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拐角的夜色里站了两个人都没发现。可是,云非看她看得很清楚,她身上只有一件中长的外套,齐胸系着,堪堪遮挡了从胸到大腿的部位。不难猜想,她里面,没有衣服。 铁头抓抓头,老大这么快的吗?肾不大好? 他这瞎琢磨呢,就看见云非沉着脸回头,有点气汹汹的样子。她现在明白了,铁头为什么拦着她,沈遐在忙什么要紧事不方便见她。 亏了她这么帮沈遐,亏了她还想着来登门道谢,她不让碰,沈遐就等不及慌着去碰别的女人?末世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么! 铁头被云非瞪了一眼,吓得不敢说话。他的异能在风云里仅次于老大,连张梓奇也只是和他不相上下,可是就这么个小姑娘,瞪起人来气场十足,让他莫名有点怂。 云非转过头就往沈遐那儿去了,铁头吓了一跳,“诶”了一声,赶紧跟在她后头。 杨美琳走后,沈遐的房间门就没关,俩人急匆匆地过来,沈遐听见了。他走到门口,与云非正面相遇。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他的脸上。 铁头的下巴随着这一声,像脱了节似地掉下来,他使劲儿拿手捂着,惊慌地站在后面吃手手。天啊,嫉妒会使女人疯狂,她连老大都敢打! 她下手不重,打得也不算疼,可是,打得沈遐有点懵。 他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委屈兮兮、楚楚动人的样子,反应过来她为什么生气了。脸上不疼,心里还有点高兴。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开口解释:“我没动她,指头都没碰,她自己把衣服烧掉的。” 沈遐确实是冤枉的。他听铁头说,云非可能会来道谢,心里正期待着,杨美琳就来了。听到敲门他没多想,就叫人进来了,还以为会是云非。 可是,人进都进来了,即便不是他等的人,也不好马上再叫人家出去。何况,杨美琳说是来向他请教的,她也是火系异能,想问他怎么控制准确度。 他那会儿心情好,没直接拒绝,就说:“你先亮一手给我看看。” 于是,她亮了一手,同时,柔弱地晕了一下,把自己的衣服点着了。 这一招虽然有点拙劣,看着有点假。可是,等她身上的衣服都烧光了,哪个男人还会追究她是真柔弱还是假柔弱? 杨美琳今晚是决定豁出去了,她这几天总被人笑话,等她和老大睡了,看谁还敢笑话她!而且,她昨晚发现云非并没在老大房里过夜,这说明,老大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喜欢云非,她还是有机会的。 有些事,她要让男人试一次,试一次之后,他就会离不开她的。 然而,她今晚遇到的状况,和她预期的不太一样。 她摔在地上,衣服烧没了,她等着老大怜香惜玉地过来扶她一把,好让她就势一歪造成亲密接触。可是,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并没有要来扶她的意思。就连她身上已经光了,他看她的眼神也不带丝毫男人应有的色彩。 他甚至很嫌弃地问了一句:“你出手准过吗?” 不是点了弹·药,就是点了自己的衣服,这是什么样神奇的精准度? 这就有点尴尬了,她想,他不是喜欢林妹妹型的吗,怎么没反应?难道说,是因为他没看清楚她的好身材? 于是,她自己爬起来,站成最妖娆的姿态,又略带羞涩地叫了声:“老大~” 这回,沈遐终于有点动静了,他起身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可是,他说的话却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说:“出去出去!你挡着门了!” 他这儿正在等人呢,她杵在门口,把口都堵了。他皱紧眉头,还嘟囔了一声:“女人,烦死了!” 杨美琳恨不得吐血,身为一个热辣美女遭遇这样的无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如果不是她亲眼看见过他和云非在一起的时候那个腻歪的样子,她绝对要怀疑沈遐不是个男人! 哪有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面对如此刺激的诱惑时,会有这种反常的表现? 她不知道,沈遐是真的烦女人,只不过,在他的意识里,云非不在一般女人的范畴中。 杨美琳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更烦了,又像昨天一样,沉声吼了句:“滚!”一抬手在她面前戳起一排电火花。 她吓得花容失色,又委屈得要命。她身上衣服都没有,要是被电火花溅到,肯定要把皮肤都烧坏。她之所以犹豫着没出去,只不过是想向他要个被单什么的裹一裹,总不能让她就这样出去吧? 可是,现在的沈遐就像个活阎王,脸色已经阴沉得吓死人,她哪里还敢开口找他要东西?好在,外套是搭在胳膊上带来的,没有头脑发昏一起烧了,她系上外套遮了羞,赶紧离开。 离开的路上,杨美琳恨恨地想着,以后哪怕是吃土,也绝对不再缠着沈遐了。他是男人里的变异品种,找他就是在自取其辱。 这会儿,云非听他解释了一句,她已经信了,知道自己应该是错怪了他。 如果他刚才真的和杨美琳亲热过了,他怎么也不会吝啬到衣服都不给弄一件,让人家就这么走出去。 云非也是气昏了头,再加上铁头那么个神秘兮兮的样子,让人以为他是知情人,更觉得其中有鬼。 可是,一巴掌打都打了,又收不回。她低着脑袋,嘟着红唇,愣着没说话。 她安静下来,沈遐也跟着缓过神来了。他一眼横向站在旁边瞠目结舌吃手手的铁头,没好气地问他:“看够了没?还等我请你进去坐坐?” 铁头一愣,随即像一道烟尘消失在眼前。昨晚的彭湃跑的就够快了,今天沈遐发现,风云里论长跑短跑,也绝对是人才济济。 房门被他重重地关上,他把云非按在门上,俊脸上阴沉沉的,呼吸暧昧地落在她的颈窝里。 “胆子够大的,连我都敢打。不怕我讨回来,嗯?” “我错了。唔……” 他是用嘴讨回来的,一顿气势汹汹的讨伐,攻城略地的侵占。他气息急促,嗓音低哑:“晚了。” 他垂着眼皮,眸光幽黯一片,修身背心的领口恰到好处的让俯视的目光探索到波澜起伏。他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没碰到布料的阻挡,衣服短得刚刚好。 他在心里念了一句“欠收拾的小妖精”,然后,气喘吁吁地加深了这个吻。 眼看就要剑拔弩张动真格的,她绯红着脸打断了他。“昨晚,你才答应了不碰我的……” “……”他心底有个狂躁的小人在转圈圈,他又想知道,有没有一种异能,可以把时间倒回到一天前? 沈遐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问她:“那你干嘛来了?” “道谢。” “拿什么谢?” “我可以……帮你按摩。” 昏黄的灯光下,沈遐心安理得地坐在红木太师椅上,云非站在后面给他按太阳穴和头皮。 他眯着眼,很放松,很惬意。渐渐地,又有一缕细细的暖流从头部进入了他的身体,他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这是她的指尖开始输出了异能。 和昨天不同,昨天她急于帮他迈过七级的坎,所以输出得很急,今天不慌不忙的,比较舒缓。而且,她昨天才耗尽了异能,这一天来吃的好,才刚补回来一部分。 沈遐闭着眼问:“为什么你能帮人提升异能?”在他的印象中,有这种特殊异能的治疗者,她是唯一一个。 因为,她的神奇体质和练习方式都和普通人不同。 可她眉眼淡淡的,一边按着一边说:“不知道。” 他没追问,末世里的怪事本来就很多,譬如丧尸和异能,本身就不属于正常的世界。 他想了想,又开口:“还有谁知道?” “目前只有你。” 他的双肩在微微地颤动,他在低笑。“为什么愿意帮我?为什么要做我的女人?” 他想起初见的那天,她在大街上叫唤:沈遐你再不滚出来,你女人就让人欺负死了! 她好像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吃定了他。 云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她默了一会儿,语气温柔软糯:“就因为,你是你。” 沈遐感觉到她手上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这样的按摩,太费异能了。他一抬手,把她从身后拽过来,圈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她这谢礼,当真是非常有诚意的,也可能,还有她打了一巴掌的歉意。他此刻已经能感觉到身体里,又凭空长出来一团异能,不大,但是很真实。 她累了,棉花一样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又娇又软的身子,他抱一抱又馋了。 他一低头,在她的腮上亲了一口,对她说:“你不必这样辛苦的。”他总有种感觉,她希望他变得更强大,那心情甚至比他自己还急迫。 云非累得不想说话,她枕着他的胸膛就闭上了眼。她并不担心异能耗尽,当异能被挑战到极限,会生出更大的反弹力。而且,有沈遐在,她暂时没有异能也不必担心什么。 沈遐把她抱到了床上,他自己也脱了外套上了床。 她感觉到他睡过来,还迷糊地睁了下眼,他郁结地叹着气说了声:“放心,不碰你。” 不深入地碰,可是,抱一抱没关系吧?沈遐想着,强势地从身后把人搂进了怀里,像搂着柔软舒服的人形抱枕,别提多惬意。 俩人都累了,这一晚,安然入睡。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俩分别醒了一次,降温了,云非感觉到凉意。临时落脚点的被子很薄,几乎就是两层布,她还听了妞妞的,只穿了背心。 还是沈遐的怀里暖和,她蹭了蹭,又往他的怀里拱了拱。 沈遐有点不淡定了,在安心睡觉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发现,抱着她入睡有点自讨苦吃的意思。 时间还早,他闭着眼,努力地接着睡,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只是个抱枕、是个抱枕、抱枕…… 云非也睡得不太舒服,腰后面硌得难受。可她太困了,不想动,于是不停地安慰自己:只是个萝卜、是个萝卜、萝卜…… 这一天,沈遐没带着她出任务。他起床的时候云非醒了,他叫她留下来休息,补养异能。 云非老实地在落脚点待了一天,吃了就睡,睡了又吃,感觉自己这生活,有点像猪,又有点像孕妇。 铁头和妞妞发现老大这次没带着云非,俩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不用解释,我什么都懂”的表情,心底甚至还有点姨母般的欣慰。 到了下午,沈遐照旧是早早地下令收队,大家回来了,悠闲地吃晚饭。 他又特意给云非搜罗了一些高能量高蛋白的食物和水果,云非倒是知道,他是心疼她的异能输出太大,给她吃了休养异能的,可别的人难免会想歪。 特别是杨美琳,她听说昨晚云非睡在老大房里了,然后,今天就出不了门了,而且还得吃这么多东西来补充体力。她在心底默默地抽凉气,我的个乖乖,老大是有多大的威力?别人开车他开的是坦克吗? 沈遐今天还带回来一盒草莓,云非吃完饭,他又拿着颗饱满的草莓来填鸭式投喂。 她实在吃不下了,接过来,拿在手里没吃。她问:“咱们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待上这些天?你是有什么计划吗?” 他卖关子,勾着唇淡笑了一下,只是说:“再等等,你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他这样说,云非至少确定了,他真的是有什么安排的。而且,一定和夜狼团有关。 “对了,”沈遐看着她,蹙了蹙眉,“昨晚你给我按摩后,我多了一团异能。可是很奇怪,过了一天了,它和我原来的异能,仍然不能融在一起。” 云非说:“让我看看。” 说完,她把手放在他的手里,掌心相贴。他低下眼睑,又看见她白嫩纤长的手指,宛如洁白的羽毛在心头挠痒痒,更像是无声的勾·引。 她很快就放开了,似乎已经有了答案,笑得很开心。 她刻意地后退了一步,对他说:“你调动那团异能试试。” 第56章 末世9 云非把那颗鲜红的草莓托在掌心里,笑着对沈遐说:“往这儿试。” 他看她站得那么远, 有点无语。这么一小团异能, 就算真的能用,最多也就是像她上次在指尖开朵小花, 没什么威力,怎么可能够到那么远的草莓? 不过, 他还是照做了。他集中精神,尝试着把那团异能调动起来, 在指尖默默地输出, 可是, 指尖上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正有点泄气,就听见云非雀跃的声音:“你看。” 红色饱满的草莓在她的掌心里跳了起来, 又随着他收回异能,重新落回她的掌中。 “这是……”沈遐难以置信, 这是传说中的精神力异能。 现在新异能还非常弱, 等到它渐渐强大起来, 他可以隔空取物, 可以感应和操控很多东西,简直威力超凡! 他惊诧得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他从前觉得,自己已经很强了,虽然还不是世上顶尖的异能者,但也是属一属二的。 可是,自从遇见了云非, 她一次又一次刷新了他对于强大的认识。 她这样一个小女人,根本不需要亲自来翻云覆雨、惊天动地,她本身就是一只能牵动风云变幻的手,一个足够惊世骇俗的宝藏。 直到云非浅笑盈盈地走过来,他才回神。她眼睛里清透明亮,由衷地对他说了声:“恭喜。” 她用白嫩的指尖,把手中的草莓塞在他的嘴里,用略带撒娇的声音说:“帮我试试甜不甜。” 沁香的果汁溢满唇齿间,像她一样甜美可口。沈遐勾着她的腰一俯身,把嘴里的半个草莓喂给她。她躲不开,只能红着脸吃了。 他的声音有沙哑的磁性:“以后所有的好东西,我们分享。” 包括吃的用的,包括风云这三分的天下,也包括他雄心满满的来日可期。 她这样的女人,哪怕不给睡,哪怕不能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也值得被人抢着护着,捧在手心里。 当天夜里,丁姐那边传来消息,她带领的五队在夜狼北境,全歼了两支夜狼小队,劫走了物资,已经顺利地撤到了安全位置。 沈遐一收到消息,马上下令,离开落脚点,连夜返回总基地。 云非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叫丁姐带着五队报仇去了。” 他点点头:“任务完成得不错,顺便给了新队长建功立威的机会。” 云非想了想又说:“咱们在这儿待着,就是给他们当幌子呢,你跟肖霆玩儿了一手声东击西。” 他这次看了看她,眼中大有深意。所谓知己难得,他夸了声:“聪明。” 第三基地的事,他知道是肖霆设的圈套,可是没有证据,如果公然打过去,师出无名。 沈遐在第三基地吃了亏,马上就直奔两团边界,肖霆心虚,一定会严阵以待,集中火力在西边防守,以备风云急红了眼,刀兵相见。 这样一来,五队悄无声息地从北边过去,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五队人少,只能打了就走,不能停留。 “丧尸是被人刻意引到第三基地的,有人向肖霆透露了第三基地的位置和入口,而且,做了内应。”她偏着头问,“会是下落不明的姜立吗?” “目前来看,很有可能。不过,就算真的是他,肖霆也不会让我们再找到他。又或者,根本不会留下活口。”他目光冷冽,已经习惯了生死无常。 那天风云大捷,从丧尸手里抢下的据点以前就是属于夜狼的。肖霆几次想杀了丧尸夺回据点,总是因为代价太大,无功而返。他一再错失机会,最后被沈遐抢先一步,从丧尸手里拿下了据点,运走了物资。 沈遐知道肖霆不会善罢甘休,失去一城就会想方设法扳回一城,所以,他一早叫彭湃带领二队,活动于两团边界,防备肖霆动手。 然而,肖霆并没有正大光明地对风云开战,而是使了阴谋,把包括高级丧尸在内的一大波丧尸引入了风云的第三基地。他借刀杀人,利用高级丧尸的智慧给沈遐挖了个陷阱,来了个请君入瓮。 他让人运走了一部分第三基地的物资,又剩下一部分作为诱饵,把风云的人引到仓库去。有人的地方,就会引来丧尸,他知道风云团中使用火系电系异能的人不少,所以又别出心裁地藏了一些危险物资在生活物资里。不是一定能用上,但万一被点燃了,那将是他送给风云的一份“意外惊喜”。 夜狼的肖霆从来都是一个实力和智谋兼备的人,只是,他是不择手段的。 风云之前抢占据点和物资,杀的是丧尸,而夜狼为了夺回自己的利益,算计的是人。 “我有一点不明白,”云非问,“丁姐进入夜狼北境,必须取道昌盛的地界,你有把握,昌盛不会插手阻拦?” 沈遐解释说:“早些年,我还在街上流浪,昌盛团的团长汤恪军曾经有恩于我。要是没有他,也没有今天的我。所以后来,风云与昌盛交好,我凡事敬让他三分,他也没有为难过我。” 云非怔了一会儿,原主以前待的散人团就是被昌盛灭掉的,队友们惨死于眼前,其中还有一个是妞妞的哥哥。妞妞是恨死了昌盛的,她与汤恪军有不共戴天之仇。 没想到,汤恪军和沈遐之间会有这样的渊缘。乱世的恩与仇,怎么理得清? 她只顾呆愣着不说话,沈遐催她:“走吧,该上车了。” 他回身牵住她的手,语气虽淡却极是认真:“我发现,你除了不会打架,论别的,样样都能给人惊喜。” 云非上车的时候扫了一眼,自从五队的消息传来,风云人人振奋,唯有妞妞没什么表情。 风云和夜狼终会有一战,大动干戈的时候还没到,但也只是迟早的事。妞妞却只愿沉浸在天下太平的自欺欺人里,她不愿正视两边的敌对。 回到总基地,沈遐叫人在他的隔壁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让云非住下。以前没把她放在心上的时候,她可以和别人同住,现在他上了心,觉得自己的女人就算不肯住在他的屋里,也不能和别人一起住。 云非听从了他的安排,她倒没觉得和别人同住有什么不好,只是,她总觉得周梨对她有点敌意,好像是,莫名其妙地爱和她比。 其实,人过得好不好,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只有自己才知道。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平静之中又暗潮汹涌。人类的异能在不断升级,丧尸也在飞快地进化,各地出现的高级丧尸越来越多。 风云和夜狼一直在明争暗斗,斗智斗勇。而昌盛历史悠久的诀窍就在于,圆滑处世,明哲保身,对于强大的风云和夜狼两不得罪,只欺负一下弱小的散人团。 杨美琳回了总基地之后,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张梓奇身上。她已经对沈遐彻底地死了心,领教了他的无情,知道他的眼睛里除了云非,哪个女人都钻不进去。 其实,张梓奇长得也不错,异能等级也高,虽然,都和老大不能比。但是有一点,他对人说话比老大和气,更容易接近。 之前那晚,杨美琳几乎光着从老大的房间出来,后来铁头特意叮嘱过下面的人,凡是看见的都当没看见,不许乱传。他怕影响老大的名声,破坏老大和云非的关系。云非那一巴掌让铁头深深地领悟了,老大看起来嚣张,其实被这个小女人管得死死的。 那件丢脸的事,别人不提,杨美琳自己更不会再提,正好一门心思勾·引张梓奇。 有好几次,轮到张梓奇带人夜里当值的时候,她都会“好巧”地出现在他一个人的地方。不能否认,她的脸蛋是漂亮的,身材也是有绝对的诱惑力的。 终于有一天,周梨从别人嘴里得知,在某个张梓奇没来找她的夜里,他把杨美琳给睡了。 毕竟,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是沈遐。 周梨虽然又白又水灵,可是再美的皮囊看得久了,都会厌的。她想靠和他上床来拴住他的心,那是做梦。当他还喜欢的时候,他可以像个好男人一样守着你、哄着你,一旦有了更喜欢的,他会将你弃如敝屣。 周梨刚一得知的时候,她简直要气疯了。她跑去找张梓奇吵,找杨美琳闹,可是,这样做不仅不能挽回什么,反而让他更加厌烦。 周梨从前在风云过得衣食无忧,全仗着自己是张梓奇的女人,她的异能从来没有练习过,至今只有放水洗澡的作用。现在,她没了倚仗,邱库也不再照顾她,她啃不惯又干又硬的压缩干粮,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 她出不了任务,怕死,而且没这个能力。风云别的男人也不敢来找她,她毕竟是张梓奇的女人,他现在不要了,万一哪天又要捡回去呢?别人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反正多的是女人。 周梨抑郁了,妞妞也觉得自己快过不下去了,因为,周梨常常会在房里“呜呜”地哭,有时候像鬼叫,有时候像丧尸。 如果不是基地的隔音做的好,她真的担心周梨这哭声能把丧尸招来。 这段时间,彭湃好几次表扬妞妞出任务特别积极,其实他不知道,妞妞主要是在房间里待不下去,被周梨哭怕了。那时高时低、绵绵不绝、超长待机的哭声,她真的要给跪了。 不出任务的时候,妞妞会趁着沈遐不在,悄悄去他隔壁找云非。 云非好几次笑话她:“干嘛跟做贼似的,沈遐有那么可怕吗?” 她认真地思考一下,然后点头:“很可怕。” 同样是军团的首领,妞妞喜欢肖霆,却害怕沈遐。沈遐自带绝缘体质,让所有异性望而却步;而肖霆,他的笑容像致命的毒,往往吸引着女人爱上他,犹如飞蛾扑火。 这天,妞妞显得有点忧郁,她跟云非说:“最近风云和夜狼的纠葛不断,再这么下去,两边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战。” “云非,如果真的打起来,你当然是希望沈遐打败肖霆的,对吗?” “其实,我也不希望真的打起来。”云非想了想,又说,“你那么喜欢肖霆,除了帅和异能高,你还了解他多少?” 妞妞摇了摇头,眼神变得黯淡。一直以来,她都是单相思,连话都没和他说过,谈什么了解?肖霆对于她而言,就和偶像差不多。 云非把之前发生在第三基地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听,妞妞现在才理解,当时五队报了仇,风云的人为什么那么痛快。 肖霆的心机深不可测,或许,也算不上是个好人,可他是她的梦想。妞妞总觉得,即便他再怎么高不可攀,如果她不攀上去看一眼,一辈子都不甘心。 不久后,当风云和夜狼之争日趋激烈,大战一触即发之时,风云突然向夜狼提出,停止争斗,各自安守,休养生息。 这个主张,是云非提出来的。按照原主的轨迹,这个世界会迎来令人胆寒的丧尸大军,和最终进化而成的丧尸王。 那是人类将面临的一场浩劫,原主和数不清的普通人都死在了这场浩劫里,就连许多异能等级很高的人,也都没能幸免。 她不能向世人预言未来将会发生的事,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高级丧尸已经越来越多,丧尸进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如果,军团之间还不能停止内斗中的损耗,将来面对宏大的丧尸潮,人类会任凭宰杀,毫无还手之力。 她可以接受末世的人心险恶、弱肉强食,但是,在所有人共同的灾难面前,如果异能等级高的人不能担负起责任,捍卫最后一道防线,那么毁灭性的结局,也将由所有人一起承担。 对于云非的提议,风云内很多人不服,他们咽不下对夜狼的一口恶气,也放不下争斗中的利益。他们甚至觉得,云非是妇人之见,危言耸听。在还看不见踪影的危机前,人人都是无畏的。 最后,是沈遐力排众议,一锤定音,采纳了她的建议。 沈遐不怕风云的人说他耳根软,被吹了枕边风;他也不怕夜狼的人笑话他软弱,临阵退缩。沈遐从来只做他觉得该做的事,无畏人言。 停止争斗,各自安守,休养生息。这提议让夜狼的肖霆有点意外,可是,他选择了接受,很快和沈遐达成了共识。 肖霆知道沈遐不是个软弱怕事的人,他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对手。真正可怕的对手,既有虚怀若谷的胸襟,也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胆识。 云非很清楚,在这件事上,沈遐抗住了多大压力。她更欣慰的是,现在在他的眼里,她不仅仅是个女人,也是他的伙伴。 他能认同她,相信她的判断,不是因为喜欢而纵容,也不是因为她能让他的异能更强大。 这才是云非想要的感觉,有爱也有尊重和欣赏,风雨当前,他们可以并肩而行。 夜,深了。 她听见隔壁,沈遐回房间的声音。 这几天,风云和夜狼各自安守,只杀丧尸,不彼此挑衅。异能者出了任务回来,都各自练习提升。 沈遐还在风云的地界上,组织了一些自给自足的生产。由木系和水系异能者参与,开展相对简单的种植,普通人也可以付出劳动力,得到报酬。 末世的人们难得地体会到了安居乐业,很多人夸风云,也有很多人不屑。就连风云内的分歧也始终存在。 沈遐这几天都睡得晚,从前他只是风云的领袖,现在更像一方的父母官。云非想过去看看他,可是,几次走到门口又回来。 房里没了声响,可能,他已经睡下了。 其实,沈遐躺在床上,并没睡着。他现在的精神力已经能够感受到附近的人,他早就发现了,今晚隔壁的人,一直在通往他房间的路上,来来回回。 第57章 末世10 云非站在门前,默默地徘徊。 如果沈遐已经睡下了, 她敲开门说什么?她好像也并没有什么话急着要对他说, 她只是,有点想他了。他忙了一天, 一天没见而已,她竟然就开始想他了。 手抬起来, 悬在空中,她在犹豫, 敲还是不敲? 这份纠结, 被突然拉开的房门打断。 云非看见, 他站在门里,眸子里黑沉沉的, 像墨染的夜色。 他扣着她的手腕,往内一带, 门关上了, 她被抵在了墙上。雄性的荷尔蒙顷刻间笼罩着她, 他侵略性十足地掐着她的腰, 狠狠地吻落。 她正好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 什么也不用说。他抵着她,唇舌间霸道又灼热。她感觉到缺氧,腿软得撑不住。沈遐把她托起来,直接往床上抱。 她轻喘着问:“你干嘛?”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轻笑,暧昧的气息熏红了她颈间的肌肤。“你忘了, 我现在有精神力异能。我感觉到,你答应了。” 他在鬼扯!精神力又不是读心术,她答不答应他怎么知道? 云非张了张嘴,想要对他的谎话表示抗议。然而,他已经覆上来,咬住了她,气息交缠。抗议无效! 他起初感觉到门外人的犹豫,想等着她自己想清楚,做决定。可是,后来他发觉,等待结论是件多么煎熬的事。于是他想,还是自己主动替她做个决定。 现在沈遐知道了,她是愿意的。 末世的男人很凶猛,面对的危险多,把握快乐的时候也会更加放纵。更何况,他是一个异能高得让人仰望的男人,精力充沛,充沛到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了云非对体能的认识。 第二天,她果然没能出得了门,就连吃饭,都是送到房间来吃的。 沈遐回来的时候,又给她带了草莓,像哄宝宝似地,劝她多吃点东西。他以前是一直心疼她用异能来帮他提升,现在还要心疼别的。 云非笑起来,清丽的面容格外明媚,她说:“也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伸出手,指间马上出现了一颗又红又大的草莓。 变草莓比变小花消耗的异能多多了,不过现在对于她来说,很容易。可是,沈遐会笑话她,让她多吃是为了补异能,她又消耗异能变吃的,是不是傻? 她说:“我变一些种子出来,咱们就在基地找一小块地方,种点草莓好不好?” 他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哪怕不是为了吃,他只要一想到基地里有她种出来的绿绿的叶子、红红的草莓,他光看着就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后来,草莓真的种下了,风云的人看在眼里,觉得种的是狗粮。 沈遐还给她送了一份礼物,小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三颗很大的丧尸晶核。淡黄色的,让她想起黄水晶。 末世的人送东西果然也与众不同,有人说吃了丧尸的晶核,可以帮助自身提高异能。这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算异能提升了,也分不出哪些是练习来的,哪些是靠吃出来的。 这三颗,都是沈遐杀的高级丧尸,其中最早的一颗,还是第一次带她出任务,在第三基地杀的那只高级丧尸,很有纪念意义。 云非把盒子盖上了,她说:“我不吃。” 虽然不吃,但是礼物还是值得珍藏的。 “为什么不吃?” “我嫌恶心。” “……”他神色冷淡,说了句:“娇气。” 不过,她不想吃由着她,她娇气他也喜欢。哪怕是末世,沈遐也想把自己的女人养娇一点儿。她在床上撒起娇来,他恨不得把她吃进肚子里,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她的笑意里藏着丝狡黠,搂着他的脖子,顾作疑惑地问:“你杀的高级丧尸不止三个吧?为什么不多不少,就送我三颗?” 其实,那天沈遐揣着盒子回来的时候,云非趴在隔壁的门口听见了。铁头和彭湃在给他献计:“礼物不在于多,在于有意义。三个的意思就是——我爱你!女人都喜欢听这个!” 那天云非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半天没听见他说话,她猜,依他的性子,当时脸上的样子一定很诡异。 果然,沈遐好一会儿没回答,绷着脸那个严肃,如临大敌。 这样的话,厉子羡会说,顾怀暄会说,可是沈遐一定不会。他会觉得,这话肉麻得像被丧尸给摸了。 好半天,他说:“三个就是,你好烦!” 云非弯着腰,险些笑岔了气。 相对安稳的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有一天,灾难开始降临,人们才发现,舒心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这一年,丧尸潮爆发了,自北向南,一路而下。 北边的昌盛团首先溃不成军,甚至连抵挡都没来得及,就被洪水一样的丧尸咬得七零八落。他们只能和落难的人们一起,被丧尸潮追着,向南逃亡。 南边,东有夜狼,西有风云,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南方大地迎来了乌泱泱的难民和丧尸。 数不清的人死在丧尸的嘴下,又变成了新的丧尸。丧尸潮里,中高级丧尸的数量已经和幸存的异能者数量不相上下。 不知是何时,丧尸王早已经诞生,它率领着庞大的丧尸潮,向人类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形势异常严峻! 当死亡近在咫尺,朝不保夕,当初那些嘲讽云非妇人之仁、危言耸听的人们全都感到了羞愧。 风云和夜狼及时的停战,为大家争取了提升异能、强大自我的时间,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珍惜。当有些人还在吃喝玩乐睡女人的时候,丧尸却从来没有停止过进化,没有停下过征服人类的脚步。 危难当前,沈遐开放了风云所有的基地和安置点,用来暂时地安置难民。逃难者得到了休整,其中一些有异能的人自愿加入了风云。 可是,丧尸实在是太多了。数日后,风云只能放弃抵御,掩护难民们,继续南逃。 在离开基地,踏上逃亡的路途之前,云非给妞妞提升了异能。 妞妞现在的异能已经比刚进风云的时候强了很多,这一次,云非直接帮她把空间扩展到了最大。 一来,放弃基地,就需要空间系的异能者来装运大量的物资;二来,逃亡的路上会非常危险,当空间系的异能被提升到七级,妞妞就可以在遭遇丧尸又没有保护的情况下,躲进自己的空间里。 妞妞体验了一下自己此时的异能,简直是惊喜交加。她激动地抱住云非,有种一秒成神的感觉。 风云掩护了难民们先行逃离,自己人断后。周梨是非常舍不得走的,出了基地,她就像蜗牛失去了保护壳,随时都会死。 此刻,她已经顾不上尊严了,她求着张梓奇走的时候带上她。张梓奇当时已经带着杨美琳了,看见她可怜,只好又多拉上一个。 丧尸涌入了基地,他拉着两个女人翻墙上车。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凭他的异能甩出根藤条,他能飞快地跑出去。可是,他现在是一拖二,拖的还是两个心思从来不在升级异能上的女人,他们的行动怎么也快不起来。 一只高级丧尸扑了过来,张梓奇此时必须松开一只手,否则,他自己也会被拽下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放开了周梨。 这个不记得曾经多少次与他欢·好的女人,瞬间死在了丧尸的爪下,就在他的面前,变成了新的丧尸。 她白皙水灵的皮肤泛出了乌青,一点点溃烂。她跳起来,想去扯杨美琳的一只脚。杨美琳刚刚一个火球打出去,高级丧尸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她一低头,发现周梨已经扒了上来,她吓得抱着他的胳膊,娇滴滴地尖叫。 张梓奇无暇多想,闭着眼,亲手把一根黑色的木刺钉入了周梨的脑子。 她,死了。永远不会再对他笑了,永远不会在他的身下撒娇了…… 她这一生,活得不值,就连死,也死得不值。女人若自己甘愿当一只金丝雀,那么在男人眼中,她的命大概连只鸟儿都不如。 在风云团的奋力阻截之下,追赶在最前面的一大批丧尸,像收割一样地倒下,军团为人们赢得了宝贵的休整喘息之机。 入夜,丧尸的行动也开始变得迟缓,逃亡的大队人马找了一块比较隐蔽的地方,当作今晚的宿营地。 在这里,风云与夜狼不期而遇。 大敌当前,两个军团从前就算有再多的过节,此时也只能先化干戈为玉帛。沈遐和肖霆再次达成共识,这一次,双方要通力合作,同拒丧尸大军。 如果这样还不能杀出一条血路,人类的命运,将凶多吉少。 风云和夜狼连夜商议对策,最终决定,结合此处地理条件,就地搭建简易的防守工程。只等天亮,丧尸来袭,两团合力击杀丧尸王。只要丧尸王死了,剩下的丧尸们没了指挥,一定会被打散。 半夜,丧尸还没来,他们先等来了逃亡中的昌盛团。昌盛欣然加入了他们,共筑防守工程。三人中,昌盛的汤恪军年纪最大,异能最弱,但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也是绝不含糊的。 至此,昌盛、夜狼、风云,三个军团出现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空前团结的合作。 天快亮时,防守工程搭好了,辛苦了一夜的异能者们就地休息。三个军团都安排了空间系的人,来发放干粮。昌盛的干粮不多了,他们本来就是被丧尸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已经连续逃亡了许多天。 妞妞现在是风云的空间系里面,空间最大的异能者了,这件事,云非只跟沈遐说过。妞妞给就地休息的异能者们派发了干粮,一转身,就看见了汤恪军和肖霆。 如果不是考虑到还要留着汤恪军一起对付丧尸,妞妞是恨不得马上掐死他的。眼前这两个人,恰好就是这世上,她最爱和最恨的两个人。 汤恪军隐约感觉到前面那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刚才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看见,她走到了肖霆的面前。 肖霆不是风云的人,照说不该她管,夜狼再怎么穷都不会饿了自己的首领,更何况,夜狼并不穷。只是妞妞想着,等丧尸来了,就全靠沈遐和肖霆这种异能厉害的人保护大家,那时他肯定会很累,他应该多吃点。 于是,她摊开手,掌心里出现的是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干粮送到肖霆的面前,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给你。” 在这样的时候送食物,比富足的年代送黄金还要宝贵。肖霆倚着棵大树,愣了愣,却没接。 他说:“我刚刚吃过了。” 妞妞低着头,“哦”了一声,有点尴尬。想想也是,夜狼的人放饭,肯定会有人先给他送来。他不稀罕她的这点干粮,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难堪地想走,肖霆露出了他招牌式的笑容,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妞妞。” “我记得你,咱们见过的。” 妞妞惊讶地抬起头,上次那一面之缘,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而他是不会留意她这样的小人物的。她想起上次,她那个花痴的表情,只觉得丢脸。 肖霆似乎看出她的紧张,以为是丧尸即将来袭的缘故。他说:“妞妞,天亮以后会很危险,如果风云的人顾不上你,你可以来找我。” 他的声音很迷人,一字一句落在她的耳中,心如鼓擂。这一次,他不仅和她说话了,而且,还说可以去找他。 她慌乱地点点头,转身要走,汤恪军在旁边逗趣:“诶,小姑娘,你有多的干粮可以给我啊。遇到危险,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他的异能虽然比肖霆和沈遐弱,但他毕竟是昌盛的首领,对于一般的异能者而言,他一点都不弱。如果不是遇上了丧尸潮,仅仅是杀几个丧尸,他是没问题的。 妞妞绷着脸,脚步都没停。“我拿去喂狗!” “……”汤恪军摸摸自己的脸,老是稍微老了一点,可是保养还不错啊,至于差别这么大吗? 他讪讪地转过脸看肖霆,刚刚还在偷笑的肖霆瞬间一本正经。 妞妞走到一边,重新拿出自己那份粮食,突然纠结了。她刚才为什么要说去喂狗?那她到底还吃不吃? 天边泛起了一道白,像是谁拿了把巨大的刀,划破了青色的天幕。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等待着向退无可退的命运发起绝地的反击。 要么生,要么死。 突然,沈遐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来了。” 肖霆和汤恪军皆是一脸茫然,他们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沈遐不是听见的,而是用他的精神力感知到的。 有人爬上了临时的瞭望台,他看见远处,一大片黑压压的丧尸正在靠近…… 第58章 末世11 清晨的霞光洒满了大地,丧尸已蜂拥而至。 异能者在简易的防护工事掩护下, 对丧尸发起了攻击, 普通人和没有攻击性异能的人躲在后面。 惊雷闪电、如梭的冰箭、木刺、铁椎和土锤像雨点一样落在丧尸潮中,丧尸们一批批倒下, 又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也有能够冲破防线,一头扎过来的高级丧尸, 马上就会有负责保护后方的异能者围堵上来。 丧尸们踩踏着同伴的尸体,四处滚动着掉下来的头颅, 有人类的, 也有丧尸的, 鲜红的血和墨绿色的脓液交汇在一起…… 这是人间的炼狱。 不知过了多久,当冲在前面的丧尸们被砍杀得起了一丝怯意, 远方的天地之间,传来森寒低沉的声音。 “呜”的一声长啸, 余音不绝, 带着死亡的气息。那是王者在召唤, 命令丧尸们勇往直前。 像是永远也杀不完的丧尸再次冲了上来, 同时,在声音的来处, 缓缓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形。 丧尸王看起来几乎与人类无异,只是脸色略微白里泛青,它的肌肉保持着光滑和弹性,一出现就散发着不可违逆的霸气。 虽然身形庞大,可它却异常敏捷, 在几番惊人弹跳之后,它已经直逼防守工事而来。 “它总算出现了。” 沈遐说了一句,然后,和肖霆、汤恪军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按照事先说好的,只等丧尸王出现,将由肖霆继续负责阻截丧尸大军的进攻,保护后方的安全,而沈遐和汤恪军的任务则是,狙杀丧尸王! 肖霆说了句:“祝你们好运!” 从前他只希望风云和昌盛都倒霉,好运只属于夜狼,可眼下,他这话是真心的。三个人现在只能同舟共济,谁也没办法独自活下去。 沈遐点了下头,问身边的汤恪军:“准备好了吗?” 汤恪军圆滑了一辈子,要不是为了活命,也不肯硬着头皮往风口浪尖上送。大家都看着呢,他代表的是昌盛的脸面,到了这个时候,不行也得行! 他一咬牙,说了声:“冲!” 沈遐带着铁头,铁头推出一块铁板,在远处扎下一处铁台,沈遐率先到了丧尸王的跟前。汤恪军也带了个胖子,胖子依葫芦画瓢,伸出个土台,汤恪军也冲了上去。 后方少了四员大将的守护,肖霆的压力陡然增大,异能者再没办法将丧尸潮阻拒在防守工事之外,许多丧尸趁机翻了过来。 杨美琳被一只丧尸追杀,她扔出了火球,又没打中。她想喊张梓奇来救她,可是,在这种丧尸多如牛毛的状况下,他根本无暇分神。 大敌当前,沈遐只能丢下云非去迎战丧尸王,他张梓奇总不能这个时候还把女人时时带在身边。 所有人都在坚守自己的阵地,杨美琳找不到人来救她,于是,她从后面跑过去,把未加防备的妞妞,一把推向了丧尸。 虽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好歹可以当肉盾用一用,丧尸要吃先吃她,自己能跑几步是几步。 云非在旁边看见了,她大叫了一声:“妞妞小心!” 然而,可怜的妞妞已经被推到了丧尸的嘴边和爪下。 这叫声让不远处正奋力击杀丧尸的肖霆回了回头,她真的遇到危险了,可他却无法抽身来保护她。他只能食言了。 他和杨美琳一样,以为下一秒,千篇一律的丧命惨剧就会再次发生在眼前。可是,妞妞没事,她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躲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看见这一幕的人都难以置信,她的空间异能什么时候突飞猛进到了这样的程度? 就连肖霆也感到意外,他记得初遇的时候,这姑娘跟在风云的队伍里搜集物资,当时,她分明还是只小菜鸟。时间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她怎么可能提升到了七级以上?那是有些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妞妞遁了,然而,云非那一嗓子已然把危险引向了自己。没有咬到妞妞的丧尸改变了方向,朝着云非蹿了过去。 云非抬眼,看见了扑过来的丧尸,也看见了借机溜走的杨美琳。她甚至看见,在杨美琳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窃喜。 要问这世上谁是杨美琳最不服又最妒忌的人,那一定是云非。她曾经千百次地想,为什么沈遐对她视而不见,却把云非宠得无法无天?就算云非的脸比她好看,可是,她至少有火系异能,而云非离开了沈遐,根本就是个废物! 她在洋洋自得地等着看丧尸帮她出这口气,然而,她却意外地看见云非冲着她勾了勾唇角,像是嘲讽,又像是冷笑。 丧尸一爪子抓过来,还没碰到人,云非已经抬手,瞬间打出一根锋利无比的木刺。木刺又粗又壮,准确无误地戳穿了丧尸的头。 墨绿腥臭的脓液飞溅而出,丧尸重重地倒地,她一击得手。 杨美琳见过张梓奇杀丧尸,可她怀疑自己眼花了,她怎么觉得,刚刚云非打出的那根木刺好像比张梓奇的还要威力十足?这怎么可能?她一直以为的林妹妹,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异能高手?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还比她勤奋百倍。 云非是不会甘于一直当个小弱鸡的,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依附于沈遐。她的木系异能早已不是当初只能变朵小花的怂样了,只不过,平时有沈遐在,她的攻击性异能根本没机会施展。 杨美琳停下脚步,又是失望又是震惊。就是这么一停顿的工夫,当她转身,猝不及防地看见一张双目溃烂,恶臭袭人的脸,几乎就要贴上她的鼻子。 她惊慌失措地大叫,被丧尸一掌拍翻在地。她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对着云非喊救命。 云非没救她,冷眼看着她脖子上的爪痕泛起了青色。对用心险恶者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像杨美琳这样的女人,早就让云非倒胃口到了极致。 杨美琳也变成了丧尸,两只丧尸低低地“呜”了一声,像是达成了共识,一起向着这边蹿了过来。云非正想动手,一道强劲的电光从不远处扫射而来,瞬间将射程内的几只丧尸全部烧成了灰烬。 是肖霆。 这是云非第一次近距离看见肖霆出手,她暗暗地吃惊,惊讶于他的异能竟然如此强悍。 人类异能目前所知的最高等级是七级,超越七级的人极少,宛如凤毛麟角。而七级之上的异能便已深不可测,让人无法衡量。 肖霆的电系异能比沈遐更早达到七级,今日云非一见,之所以讶异,除了异能深不可测,还有,以她对正常人类的体能了解,他的异能似乎已经超过了人体负荷。 但他只可能是人类,那他的异能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的疑惑,只在她的心中一闪而过,她侧过头去,对他说了声“谢谢”。肖霆也冲着她笑了笑,就像妞妞说的,他的笑容向来都很迷人,哪怕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依然笑得俊朗从容。 那边,沈遐几人还和丧尸王打斗得如火如荼,这边的丧尸大军又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一群高级丧尸狡猾地让初中级丧尸像墙一样堵在前面,当异能者们交战正酣的时候,它们突然冲出来,杀到了异能者的队伍里。 大片的异能者被偷袭抓伤,一旦感染,全都会变成丧尸。如果这样,异能者和丧尸的对峙局面会瞬间被打破,人类必败。 所有人都恐慌起来,感觉死亡的气息已经在蔓延。就连肖霆也无法再保持镇定,禁不住神色剧变。 云非扔出藤条,攀住树干,眨眼间到了跟前。她首先握住受伤的丁姐,对大家喊着:“把手牵在一起。” 丁姐看见自己的抓痕飞快地消失,明白了云非是在给她治疗,她帮着又喊了一遍:“受伤的人赶紧把手牵在一起!” 肖霆和所有人一起见证了奇迹,别的治疗者是治愈一个人,而云非,一次性地治愈了一排人,那是一个长到让人瞠目结舌的队伍! 所有人身上抓痕周围的暗青色飞速地消失,伤口在顷刻间愈合。这样强势的治疗需要多少异能?肖霆想都不敢想。 为了防止再次发生这样的事,他转身拉出一道电网。被云非治愈的异能者们,躲在电网后面开始了又一次的反击。 巨大的电网也是非常消耗异能的,尽管在别的异能者看来,躲在后面打是件很痛快的事。肖霆撑着电网又一次在心里默默地问了一次:丧尸王到底什么时候才死? 沈遐的电火、铁头和汤恪军的铁椎、胖子的土锤,无数次地打在丧尸王的身上,可是,对它的伤害却总是微乎其微。 沈遐看出来了,只有击中它的太阳穴,才有可能一击致命。但丧尸王也明白那是自己的死穴,他怎么样也不会让人打中的。 胖子早就快要爬不起来了,铁头还要分神去应付丧尸王时不时召唤来的“偷袭者”,在沈遐和汤恪军两人之间,丧尸王也看出来,汤恪军稍微弱一点。 所以,柿子先拣软的捏,等它解决了这个弱点的,再专心对付另一个。 汤恪军稍不留意,就被丧尸王一头顶飞了出去,它这是故意要和沈遐拉开距离。 汤恪军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丧尸王已经风驰电掣般地来到了跟前。同时,他还召唤了几只高级丧尸,帮他围住了沈遐。 汤恪军趴在地上,抬手打出一根铁椎,丧尸王头一偏,灵活地躲过,黝黑的爪子却已经按在了他的脖颈处。 这个时候,所有的目击者都屏住了呼吸,只要丧尸王的指尖稍一用力,死神便会降临,昌盛的首领将命丧于此。汤恪军也默默地闭了眼,满心绝望。 沈遐此时的距离显然是来不及救他的,已经没人能救得了他。 然而,明明已经被丧尸王轻松躲过的铁椎,却像活了似的,自己掉了个头,重新向着丧尸王刺了过来。 狠狠地,捅在它的太阳穴上,左边进右边出,一个干净利落地对穿! 直到丧尸王倒下,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汤恪军都无法理解,他的铁椎为什么会自己拐弯? 他刚才是闭着眼度过了生死一瞬间,可是,旁观的人看明白了。尤其是肖霆,他第一个明白过来,铁椎不是自己拐弯的,是沈遐,是他用精神力控制铁椎,刺死了丧尸王! 精神力!沈遐竟然拥有了精神力!这在整个中原大地,绝无仅有! 随着丧尸王的倒下,丧尸大军渐渐溃散,在异能者的追杀下,死的死,逃的逃。终于,一场灭顶的灾难,在众志成城的反抗下被躲过,人类获胜。 三个军团原来的基地都被丧尸毁了,回去也不再安全,大家身心疲惫,各自寻找新的栖身之所,暂时住下,防备零散的丧尸再来偷袭。 三个军团依然离得不远,还有许多散人一直跟着,可能是这些日子培养出来的抱团意识,总觉得跟着军团才有安全感。 逃亡中绷紧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下来。入夜,除了当值警戒的异能者,其余兴奋的人们寻找喜欢的方式来舒解,来庆祝。末世没有什么娱乐,只有男欢女爱和酒精的麻醉。 也有些人睡得很早,是那些在大战中不遗余力耗尽了异能的人,他们已经透支了体力,只剩下虚弱。 异能消耗最大的,大概是负责击杀丧尸王的四个人,再加上云非和肖霆。胖子早早地被人抬回去睡得不省人事,汤恪军不仅异能将尽而且惊吓过度,铁头今天也已经拼尽了全力,只是还不想睡,找人喝酒去了。 有些人喝了酒话就多,他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议论沈遐和肖霆哪个更厉害。 一人说:“自然是风云的老大最厉害,火系和电系已经非常牛逼了,最后居然还爆出了精神力!我可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异能,以前还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另一人酒精上头,说话就不正经。“他俩没打过,不好说谁厉害。不过,就说大战后的表现,沈遐打完就一个人回屋了,再没出来过。可是人家肖霆,嘿嘿,我看见他还有精力去风云那边勾搭女人。” “哈哈哈,果然精力够旺盛的。我看见夜狼团里的女人就够多的了,有几个特别惹火的,你说肖霆会不会都睡过……”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只有肖霆指间的烟亮着点滴星火,隐约明灭。 妞妞仍然觉得不真实,她刚才,和曾经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做了最亲密接触的事。薄毯遮着未着一物的身体和半张脸,脸上的温度依然滚烫。还好房里够黑,肖霆看不清她的窘态。 她偷眼看去,他抽事后烟的样子,也那么迷人,没穿上衣,肌肉的线条透着荷尔蒙的魅力。 肖霆似乎是在黑暗中也能察觉她的目光,他转过脸来,冲着她笑。是妞妞最难抗拒的那种笑容。 “我听人说,当初你是和沈遐的女人一起进的风云。” 这几天三个军团的人都在一起,他听说些风云的事,很正常。 妞妞“嗯”了一下,解释说:“她叫云非,我们之前就在同一个散人团。后来团灭了,我们一起进了风云。” “怎么灭的?” “是被昌盛灭掉的,他们还杀了我哥哥。” “所以你恨汤恪军。”这一点,他看出来了,肖霆是匹目光如炬的狼。他淡笑了一下,说得轻描淡写,像在开玩笑,“想不想我帮你杀了他,给你哥哥报仇?” 妞妞的眼睛亮了亮,又觉得他只是在逗她。她当然想,当初她拉着云非要去投奔夜狼,就曾经想过以后借夜狼的实力给哥哥报仇。 可是,昌盛和夜狼又没有深仇大恨,汤恪军毕竟是昌盛的首领,他说杀就杀的吗? 她是很想知道,怎么样才可能真的让肖霆帮她报仇。然而,他却不再提这个,突然转了话锋。 “你是怎样用这么短的时间,把空间提升到七级以上的?” 妞妞沉默着,没回答。她有点心虚,她没那么厉害,不是她自己提升的。 肖霆走过来,盯着她的表情,又问了一句:“云非是不是不仅有强大的治愈能力,而且,她可以帮人提升异能?” 这场大战中,最让他诧异的三个人,无疑是沈遐、妞妞和云非。而云非,是沈遐的女人,妞妞最好的朋友。 她的能力太吸引人了,简直是让所有人觊觎的宝藏。 妞妞怔了怔,依然不答话。云非说的对,肖霆的心机深不可测,她在他面前,根本就是透明的,所有的心思都能被他一眼看穿。 不必她回答,肖霆已经有了答案。他勾一勾唇,继续沉闷地抽着烟。 妞妞虽然是第一次和人上床,没什么经验,可她想,这个时候就算没有温存,他也不该是这样淡定地和她聊天,聊一些别的人,别的事。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委屈,也沉闷着,久久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霆手上的烟早已经灭了。他走到床边坐下,照旧笑得漫不经心:“不高兴了?等晚些时,你就会发现,我还算是光明磊落的。” “什么意思?” “云非的异能太惹人眼红了,我只不过向你问问而已,有的人,可能已经行动了。” “你是说……云非有危险?怎么可能?她身边有老大护着她……” 话没说完,妞妞自己也心里没底了,面对丧尸王的一战之后,沈遐现在还剩下几成的异能?她看见肖霆在轻笑,她怯意更盛,这个时候,不仅是沈遐,云非自己可能也是异能将尽了。 “如果,老大保护不了她,她落到别人手里,会怎么样?” “可能,会拿她去做实验吧。” 人体实验,为了找出她奇异异能的秘密,满足更多人无限强大的野心…… 妞妞心底蓦地一片冰凉。 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虽然结束了,然而,比丧尸更可怕的,是人心。 大地,满目疮痍,人们,居无定所。死在杀戮之中的人们尸骨未寒,为了保护后方而拼尽所能异能耗尽的人尚未恢复,人心记取的,不是感恩,不是怀念,却是更多的索取。 在危机之下,那些被暂时收起的贪婪和祸心,又在危机解除之后,开始蠢蠢欲动。 夜深了,安静的院落是今晚风云的落脚点。三进院带着罕见的古朴,在这个年代已经并不多见,旧是旧了点,好在房间多,功能齐全。 三进的几间屋子,被门房、厅堂、耳房、后置房围着,看着像是严密的保护,其实,也随时可能转变成别的意味。 作者:刚好今天是清明节,发了这样一章 。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奋发,愿祖国昌盛! 下章 完结本世界吧,有没有宝宝想对这个世界说点什么? 第59章 末世(完)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沈遐皱了皱眉, 从床上坐起来。怀里的女人娇柔白嫩, 俏脸微粉,睡得正香。 他没吵醒云非, 自己下床开了门。 张梓奇远远地站着,杂乱潮湿的小院地上, 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被藤条绑着的人。他像是生怕沈遐认不出他们是谁,又叫手下拎着后衣领, 让他们露了下脸。 其实沈遐早就认出来了, 他的视力在夜晚也不差。最前面那个是铁头, 他的酒里被人下了迷药,后面几个同样中了迷药被抓的, 是彭湃、丁姐、一队的队长…… 这些人,全是沈遐的亲信。 威胁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 沈遐冷着眉眼, 淡淡地问:“你想做什么?” 张梓奇也不说废话, 直奔主题:“把云非交出来。” 他从来不敢用这样的口气和沈遐说话, 老老实实当了这么久的风云二把手,可是现在, 他敢了。他虽然不能准确地估算出,沈遐现在还能剩下几成的异能,但至少他能肯定,现在这座院落里,最强的人应该是他自己。 所谓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为了做那只黄雀,张梓奇承认,他在面对丧尸的一战里,更多的只是做了做样子。消耗异能的,都是沈遐的嫡系心腹,而他,趁机把异能省下来了。 即便如此,他此刻仍然站得远远的,把人质也绑得远远的,毕竟沈遐有精神力,可以隔空杀人,这让他有些忌惮,不敢贸然动手。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顾全大局吗?”张梓奇冷笑,“把云非交出来,让人类的异能全都得到飞快的提升,这才叫顾全大局。” “你主动交出来,别逼我动手。要是晚了,他们都得死!” 沈遐看着他,眼神比夜里的风还冷,让人打了个寒战。他平静地说:“让我考虑一下,天亮前给你答复。” 张梓奇放下心底最后一丝畏惧和疑虑,笑了笑。他说:“好。天亮前你不交人,我把他们一个个杀给你看。” 这些年来,沈遐杀伐果决,从来都是当断则断,他从来没有犹豫过,今天却说要考虑一下。那只能说明,他真的没有多少异能了,所以,他没底气。 张梓奇看了眼手表,此时离天亮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除了交出云非,他看不出沈遐还有别的出路。 房间里,云非早已悄悄地睁了眼,她听见了门外发生的事。沈遐回来了,却没再回到床上来,他站在卧室的门口,静静地看了看睡着的人,转身独自去了旁边的书房。 卧室的窗户被人敲了几下,轻得几不可闻。有人低声地叫:“云非,是我。” 是妞妞的声音。 云非起身,开窗放了她进来,略有些惊讶。“外面有张梓奇的人巡逻,你怎么进来的?” “是……肖霆帮我的。” 眼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似乎就只有他了。云非了然地点了下头,问:“你们在一起了?” 妞妞含着一丝羞涩,低了头,她的衣服皱皱的,颈上还留着个不明显的红痕。 “云非,张梓奇用铁头他们威胁老大,叫他把你交出去。肖霆跟我说,他们可能会把你送到实验室里,拿你做研究。我刚才混在人群里听见了,老大竟然没有直接回绝,他说要考虑。如果天亮前,他真的把你交出去,你该怎么办?” 云非的神色很平静,仿佛听见的,只是一个关于别人的故事。“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妞妞踌躇了一下。“肖霆说……只要你杀了沈遐,他会保你平安。他还说,会杀了汤恪军,帮咱们以前的团报仇。” 云非用纤纤的手指,顺着自己的头发,她思索了一下。如今风云内乱,肖霆再来插上一脚,这局面,还真是扑朔迷离。 这样看来,肖霆很可能早就知道了张梓奇的计划。这也对,张梓奇对沈遐发难,他一定会顾忌夜狼和昌盛会不会从中破坏。如果肖霆默许了他做这件事,甚至悄悄地助力,而汤恪军异能耗尽,又是个从来不出头的人。这样一来,张梓奇就没了后顾之忧,才敢于放手一搏。 妞妞现在记挂的,是云非的安危。“我知道,你可能舍不得杀沈遐。可是,他就要放弃你了,他不可能为了你,不管铁头那些人的死活。他们都说,兄弟是手足,女人只是衣服。” 云非问:“你怎么知道,我杀了沈遐,肖霆一定会信守诺言,保我平安?” “他会的。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为了夜狼的崛起,为了出人头地,也为了做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强者,肖霆在多年前建立了一个秘密的实验室。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悄悄地服用实验室研制出的一种药物,这种药物可以帮助他提升异能,甚至超越正常人体的负荷。 可是,他后来发现,这样做的结果无异于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他获得了强大的异能,但他耗的,是自己的命。尤其是这段时间,他已经感觉越来越不妙。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只有云非可以救他,也可以让他摆脱药物而继续维持强大的异能。 所以,肖霆是不想让云非被人拿去做实验的,他需要留着她来治疗自己。但前提是,她得先杀掉沈遐,只要沈遐还活着,他不信云非会真心地依附于他。 若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逃过沈遐的精神力,接近他,刺杀他,肖霆觉得,那个人只有可能是云非。 云非有点明白了,或许张梓奇一直以为,肖霆是默许他“逼宫”,甚至站在他一边的。而事实上,他只是借着张梓奇的手,把沈遐逼到了绝路上。然后,他来一手釜底抽薪,哄着妞妞来劝说云非杀掉沈遐,最终云非归他。 还有汤恪军,这只老狐狸真的是异能耗尽,爬都爬不起来了吗?没准儿,他也只是在坐山观虎斗,如果张梓奇失败,他不得罪沈遐;如果张梓奇成功捉到了云非,他会跳出来,和夜狼各分一杯羹。 这样复杂的形势,妞妞大概不会明白。在她看来,抱住肖霆的大腿,是唯一救云非的办法。 “虽然,我也不想让老大死,可是你想想,他交出了你,张梓奇也会想办法让他死的。现在,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没有铁头、没有彭湃,风云团里面外面,全都是他的敌人。你不杀他,也只是白搭上自己的命,这是末世,谁不狠心?” 云非静静地看了她许久,妞妞只是奇怪,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那么平静。她的眼中古井无波,不知道藏着什么。 她最终说了一个字:“好。” 妞妞意外于她能这么快想通:“你答应了?!那……你自己要小心点,虽然,沈遐他不会防备你。” 云非没接话,她转而问道:“你现在出去,外面有没有肖霆的人接应?” 她点头:“有。肖霆说,等你事成,他就会出现,不会让张梓奇的人伤害你。” 云非打开窗户,送她出去。最后,云非叫了声“妞妞”,她说:“像肖霆这样的男人,你可以爱他,但是,别依赖他。” 妞妞没太懂,但已不能再耽搁,她飞快地走了。 云非静静地站着,看了眼黑压压的天。她在想,这一切,该结束了。 她转身去了书房,进门的一眼,她有点意外,沈遐在抽烟。 他一个人坐在木椅上,身边烟雾缭绕,侧颜冷峻寂寞。 云非从没见过他抽烟,沈遐平时是没有烟瘾的,看来他现在心情不太好,又或者,是在纠结什么重大的选择。 他看了眼门口,把烟掐灭了,又用手挥散了呛人的气味,这才起身迎过来。 “醒了?” “嗯,睁眼没看见你,就想你了。”她眼中清澈,绵软的声线让他着迷。 他像平时一样,很自然地低头,在她莹白的腮上亲了亲,带着烟味和属于他的味道。 云非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脸一偏,吻上了他的唇。呼吸缠绵交织着,他的气息顿时急促了几分。他的指尖在她睡裙的边上细细地摩挲,低哑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暧昧地骂了句:“小妖精!” 说完,他更深地吻下去,带着十足的征服性。沈遐单手把她抱起来,放在桌上,她笑着扯他的皮带。“我本来就是小妖精。” 水到渠成,一场欢情。 事后,他慵懒地坐回木椅上,云非就坐在他的腿上,靠着他休息。 安静中,他开口问她:“你害怕被欺骗吗?”幽幽的语气,无边的落寞。 “怕。”云非枕在他的胸膛,没有抬头,“可有的时候,欺骗是善意的。” 就像,那一世的厉子羡。他的欺骗,是为了让云非恨他。他虽向爱而去,却害怕她会因爱而死。 沈遐没说话,只是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黑发。她额角边的头发被他蹭乱了,毛绒绒的,似他们之间几世的纠缠。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渐渐的,俩人又深深浅浅地吻在一起。她就坐在他身上,倚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欲罢不能的渴望。他们对彼此的贪婪,就像是绝别前最后的贪欢。 沈遐吻着她的耳根,又痒又麻,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依稀望见窗外的天,泛起了破晓的灰白。 天,快亮了。 云非的一只手轻轻抚上他埋在她颈间的头,在他的发上揉了揉。另一只手,掌心温柔地贴在他的后背上。 她的指间突然出现一根锋利的尖刺,闭了闭眼,猛地扎了下去。 鲜血喷溅的同时,她已经被他的精神力打飞了出去。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这是条件反射。 他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触目惊心的鲜血一点点滴落在他的脚下。他漆黑的眼睛里有淬着冰的寒冷、有望不见天明的绝望和撕裂般的疼痛…… 他笑了笑,笑声像一把钝刀,割在云非的心上。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背弃天下都要护着你,而你却要杀我? 为什么,我防了所有人,而动手杀我的,却是我最不愿意去防备的人? 为什么,不到你的尖刺扎进我的血肉,我都拼命地说服自己信你,而你,却到底信不过我? 他原本就冷白的肤色,此时白得没了人样,连嘴唇也是苍白的。他在她面前蹲下,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云非没有表情。“因为你天亮前会把我交出去,我不想死。肖霆说只要我杀了你,他会带我走。” 他摇头,即使听见她亲口说出来,他仍然不肯相信。这个他全心爱着,全心信着的女人,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他。他想声嘶力竭地喊叫,却叫不出来,仿佛有一团无比庞大的怨气郁结在他的胸膛里,憋得他快要炸了。 外面有人过来了,很大一群人。云非听不到,可是沈遐能感觉到。 他怔怔地向外看去,天已经快要亮了么? 云非在笑,她说:“我要走了。” 他看见,又一根木刺从她的手中打了出来,锋利的尖角带着让人胆寒的气势,划破他们之间的空气,划破了一切爱恨情仇,直直地向他飞射而来。 可他的心,很痛很痛,痛得让他甚至懒得去躲。 他真的没有躲闪,而是还了她一道凌厉的电光。这是她帮他升级的技能,他心灰意冷地想,就用它同归于尽吧。或许死亡,反而没有绝望来得那么痛。 电光和木刺擦身而过,眼看着俩人都将命丧当场。她仍然在微笑,她又说了一次:“我要走了。” 生命威胁激活了穿越系统,俩人的身体都变得若隐若现。可是,沈遐没有看自己,他只顾着疯魔了一般狠狠地盯着云非。 他脑中只剩下一句话:她要走了。他心中只剩下一件事:别放她走,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终于声嘶力竭地大叫了一声,憋在胸口被背叛的恨意卷夹着惊人的力量,宛如泄堤一般迸发了出来。 要毁天灭地似的雷电火龙伴随着强势的精神力,一起呼啸而出,将某种缠绕在他身上无形的力道狠狠地震碎了。 穿越系统在控制室内催命似地发出警报,绑定着沈遐的指示灯在一个劲儿地闪着刺目的红光。 “穿越人员摆脱了系统束缚力,已不受控制!已无法再对穿越人员实施绑定,已无法再对穿越人员实施绑定……” Jason听到警报,冲过来捶桌打椅,连声地骂着:“卧槽!” 云非消失了,在她消失的最后那一瞬间,她对着沈遐,露出一个带泪的微笑。有欣慰、有不舍,还有……真心付出的爱。 这一走,但愿不是永别。 她想起,不知是谁说的一句话。——如果不能再见,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她又一次,回到了幻镜空间里,看见Jason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他一见面就吼着:“你是故意的!你给他那么强大的异能,又那样刺激他,根本就是故意要放走他!你是蓄谋已久的!” 云非确实是蓄谋已久的,从走进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她知道,Jason不会甘心放过他,而他,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离开。 所以,她独断专行了一次。 她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李二宝,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会放他走。我只不过,替你动了手而已。” Jason被她的话噎住,他确实答应过,不过他那最多只是暂时的敷衍。他确实不想放过他的小机器人,可是现在还能怎么办? 一旦脱离了穿越系统,他就没办法再把人抓回来。除非,他亲自穿梭时空,去一趟末世。可是,那里有很多讨厌的丧尸。他只要一看到丧尸那脱落了眼球的眼眶,腐烂的五官,绿油油的脓液……他就会时不时难以抑制地发出“呕……”的声音,即便,这还只是隔着屏幕。 Jason思绪凌乱,只能恼怒地警告了一句:“不要叫我李二宝!” “你以为你这么做,他会感激你吗?你错了!他不记得你了,哪怕他会想起自己是谁,他也永远都不会再记得你了!你费这么大劲帮他,可你对于他来说,算个屁!” “你管?我乐意。” ** 穿越系统在沈遐的身上启动,又遭到他的异能攻击,被强制性解除。 他留在了这个世界里,从此摆脱了Jason的控制。他,自由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云非消失在眼前,心中的恨意一点点地落下去,许多曾经在梦里萦绕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Jason以为,他会忘记云非。因为,Jason又一次删除了他之前关于小世界的记忆。 可是Jason不知道,在之前被云非搞得晕头转向的那三天里,他有机会做了很多事情。其中之一就是,他破解了Jason的加密,把所有的世界压缩拷贝在了他的芯片上。他还在他的芯片上,特意地刻写下了云非的名字。 他把她的名字,写在最重要的地方,只要他还活着,就不想忘了她。 他现在懂了,云非最后那个笑容的含义。她从来没有背叛过,也没有怀疑过他,她只是,想解救他; 他现在懂了她说的话,她说,有的时候,欺骗是善意的。就像曾经的厉子羡,和今天的云非; 他也懂了,当初他问,为什么愿意做我的女人?她说,就因为,你是你。不是为了沈遐的强大,不是为了生活的安稳,就只是因为,他是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他懂了一切的前因后果,可是,谁懂他此时的落寞?这个世界上,从此只有沈遐,没了云非;在那个幻镜迷宫里,还困着云非,却没有了他。 难忍的酸涩堵在他的胸口,他久久看着云非消失的地方。不是说好的么?即便前面是深渊,我们一起…… 张梓奇带着人来了,站在院子里,叫沈遐出来。 于是,他拉开门,出去了。 张梓奇指着铁头他们几个,对他说:“考虑好了吗?把人交出来吧。要不然,我就要一个接一个,大开杀戒了。” 沈遐睥睨万物的眼睛似乎是懒得看他,对他这一套毫无新意的说词也感到厌倦。 她走了,他对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觉得厌倦。 他看了眼张梓奇身后,一大片是非不分的跳梁小丑,推波助澜的帮凶。他最后问了一次:“你们都想叫我交出云非?” 在他的气场震慑下,有些人悄悄地低下头,却没有人后退。 沈遐冷漠地说了两个字:“很好。” 他抬起手来,一张电网把人群罩住,顷刻间将血肉之躯烧成了灰。他的电网可以保护人,也一样可以杀人。空气里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气味,他狂傲而立,像世间的活阎王。 只有张梓奇身上,是火,不是电。他被烧得鬼哭狼嚎,受尽折磨,仍不忘惊诧地问一句:“为什么你还有这么强的异能?” 沈遐抬了下眼皮:“我从来没有异能不足过。” 自从他拥有了神奇的精神力,他每次消耗异能,都可以飞快地恢复。只不过,再没有别的人有精神力,这件事也就成了秘密。 所有人都以为,他杀了丧尸王之后,异能耗尽,没有能力自保。他也就顺水推舟,想借机看清楚,他身边那些忠心耿耿的面具下,藏着多少生旦净末丑。 沈遐以为,他瞒过了所有人,可是,却没瞒过云非。 她一定是知道他异能充沛的,所以她才借机让他心生恨意,激发他最大的潜能,摆脱穿越系统的束缚。 既然她知道他没有异能不足,她当然也知道,他说要考虑一下,绝没有要放弃她的意思。 沈遐的精神力能感觉到,有人来找过云非,但他不愿意相信,她会起异心。直到最后,她把木刺扎进了他的身体,那种绝望让他发疯。他想看清那些人的嘴脸,但他不愿看见最后一刻,跳出来杀他的人,是云非。 沈遐瞒过了所有人,她瞒过了他。 张梓奇死了,被活活烧死的。沈遐又烧了地上绑人的藤条,顺便抬腿往铁头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醒醒,别装死了。” 铁头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沈遐不可能让自己和铁头同时异能耗尽,铁头也不可能丢下异能耗尽的沈遐,自己跑去喝酒。 连肖霆一个外人都能看出风云要出乱子,沈遐眼不瞎耳不聋,更是早就发现张梓奇在做小动作。 铁头这次的任务就是装晕,然后见机行事。不过,另外几个人是真的被迷晕了。铁头叫来几个人,说了声:“老大,我让人把他们都弄下去休息。” 沈遐点点头,等他们都走了。他望着墙角的屋顶,冷冷地说:“出来吧,一起喝杯茶。” 破败的小院,萧瑟的风卷着残叶。 沈遐和肖霆坐在又凉又脏的石桌边,一人捧了杯半热不热的茶。 沈遐开门见山地问:“是来看我死了没?” 肖霆诚恳地“嗯”了一声:“你活着,那云非呢?” “她走了。” 肖霆不太相信,可是转念一想,凭沈遐现在的实力,他没有撒谎的必要。再看看他这个万念俱灰的模样,他的话确实有可信度。 而且,云非这个女人本来就是个谜,别说她走了,就算说她其实不是人类是个妖精,肖霆现在也会信! “以后不用再找人来刺杀我了,”沈遐喝了口茶,“我懒得和你斗来斗去了。我可以把风云团交给你,我离开,你只要替我把刚才那几个弟兄照顾好就行。” 肖霆愣了半天没说话,然后摇摇头:“你别走,凭你这么强的异能,你不得天下谁得天下?过段时间,我把夜狼交给你。” “我是在说认真的,你当我在逗你玩?”沈遐白了他一眼,“云非走了,我也没心思留在这儿。” 肖霆点头,表示理解。可是,他有更强势的理由,只是说出来,别人听着会有点歧义。 “云非走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沈遐:“……” 自那之后,这个世界进入了相对安宁的一个阶段。 风云和夜狼皆以杀光丧尸、保一方平安为己任,而昌盛首领汤恪军,在不久之后,死于非命。 自云非走后,妞妞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问肖霆:“没了云非,我是不是也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肖霆仍然对着她笑得迷人,可是,沉默已经给了她最残酷的答案。 他是个情场老手,阅人无数,当初只一眼,他就看出这个小姑娘暗恋他。丧尸潮即将来袭的时候,他说过会保护她,那只是普通的搭讪而已。后来,他和她上了床,有了肌肤之亲,她以为是心动,其实,他一直揣着某种目的。 肖霆说:“你还是可以留在夜狼的,反正你劝说云非刺杀沈遐,你已经不能再回风云了。” 妞妞留下来了,夜狼需要她这样的空间异能者,而她也向肖霆提出,借她几个人用用。 她终于懂了云非的话,肖霆这样的男人固然是迷人的,你可以爱他,但是别依赖他。 妞妞决定,自己报仇。 她按照云非跟她说过的第三基地发生过的事,把肖霆的阴谋故技重施。她叫人事先藏好了火乍药,她亲自把一波丧尸引到了昌盛。 汤恪军没有沈遐的警惕性和防御能力,妞妞躲在自己的空间里,亲眼看着他被炸上了天。 昌盛一场剧变,群龙无首,有人投靠了风云,也有人投靠了夜狼。 又过了一段时间,夜狼首领肖霆吐血而亡,临死前,他把夜狼交给了沈遐。 沈遐率领着史无前例最庞大的一支军团,奋力缴杀丧尸,不再给丧尸任何喘息、进化的机会。在异能者的保护下,人们勤劳耕作、安居乐业。 当人类用自己的双手,共同开创出末世的新纪元,沈遐已经悄悄地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乱世需要英雄,现在,他默默地想,只有云非还需要他。 妞妞也离开了军团,走的时候,肖霆被她藏在空间里一起带走了。 她把他埋在一个光秃秃的山顶上,每天都会去看他。他依然那样高高在上,可是,他身边再没有了“乱花渐欲迷人眼”。 她坐在他身边,轻轻地呢喃:“现在,你的眼中是不是就只有我了?” 没有回答,只有寂寥的山风,和远处又是新一天的日出…… 第60章 全文终结 所有的无人机都用枪口对准了云非。 Jason抑制着即将大功告成的兴奋,压住明明已经弯起的嘴角, 更像是皮笑肉不笑。 “你是想让我打死你, 然后,亲手把你的内丹挖出来, 还是你痛快点,自己把内丹交出来?” 云非自从被困在幻镜迷宫里, 对他一直是蛮不在乎、十分嚣张的态度,现在, 她总算是露出了小女人走投无路时的柔弱。 “能不能, 别那么急着杀我?”她声音软软的, 抬头看人的样子更像是媚眼如丝,“人死了, 很多事情就做不了了。” Jason斜着眼看她,指尖默默地搓着衣角:“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沈遐, 哦不, X的房间里看看。”她的语气楚楚可怜, “见不到人了, 看看他的房间,也算是临死前的告别。” Jason在冷笑:“你临死前一会儿要吃饭, 一会儿要洗澡,现在又要看房间。你觉得,我会有很耐心陪着你消磨吗?” 她努力地让自己笑成个小可怜:“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要求。”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沉的嘲笑,冷哼一声:“好。” 房间门开了, 云非先走了进去。Jason难得地没有坐着他的代步机器人,是亲自用两条腿走着过来的。 他倚在门框上,拗了个自认为很潇洒的造型。“要看就快点,看完好上路。” 云非站在房里回头,甜甜地一笑:“太黑了,看不清,麻烦帮我开下灯。” Jason站着没动。过了几秒钟,他低沉地笑了起来,嘲讽的意味十足。 “别演了,你当我傻吗?我看过你们在小世界里做的幻象空间,你以为,那么烂的小科技能骗得了我这样的科学天才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云非的表情,他看见笑容在她的脸上凝滞,她站在黑暗里,像石化了一样。 他更加得意了:“被我拆穿了是吗?是不是又把触发幻象的按钮,绑定在了灯开关上?哈哈,笑死我了,这要是也能骗到我,我不用混了!” 他没有开灯,直接迎着黑暗走进了房间。这房里的开关,他一个都不会碰。 “玩不出别的花样了?”他凑到云非的跟前,近到连呼吸都洒落在她的脸上,暧昧中不怀好意。“不过,你那句话我很赞同。人死了,很多事情就做不了了……” “你想做什么?”这次换了她来发问,口气远不似之前Jason那样强硬,透着说不出的虚。 她再没有底牌可以用来威胁他了,Jason想想就痛快。他今天说什么都会杀掉她,把她的内丹取出来,她反抗也没用。 原本,她从最后一个小世界回来,他就准备动手了。他之所以有耐心陪她耗到现在,无非就是像她说的,人死了,很多事情就做不了了,他还想要人尽其用,完成他一直想做还没做的事。 “你说呢?”他语气轻佻,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垂涎,“这么美的躯体,啧啧啧,可别浪费了。” 云非伸手甩出一个耳光,被他掐住了手腕,白嫩细滑的肌肤满满地被攥在掌心里,勾得人心痒难耐。 “这个时候了,还敢打我?” 愤怒和欲·望同时高涨起来,他扯着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床边去。他用力地一掷,她便顺势摔倒在床上。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再厉害的妖精死到临头也没了反抗之力,Jason在黑暗中狞笑,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他叫来一个机器人,给他送来一个装好了药水的针管,他熟练地把针头扎进她的胳膊,把药水挤了进去。 她问:“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Jason耐心地解释:“浓度不高的镇定剂,不会让你睡着,你依然可以好好地享受快乐。只不过,你的力气会小一点,毕竟,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可不想浪费体力和你搏斗。” 机器人拿着空了的针剂走了,房间很安静,不用开灯,这样朦胧的光线也刚刚好。 Jason飞快地脱光了衣服爬上床,压在她身上。云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早就想这样做了吧?” 这不是废话吗?在那个小世界里,他每天都想着如何扑倒自己美艳的师父。在这个冰冷得没有人气的幻镜迷宫里,他时常对着屏幕,看着她和别人云·雨欢·情,他甚至还会忍不住再回看几遍。就连最后这个小世界快要结束的时候,这个该死的妖精还在和人做他想做却够不着的事。 他咬着牙,忍住身心的激动:“是你勾·引我的!” “我没有,我不愿意。” “不愿意你又能怎样?唔……”仅仅是趴在她身上,他都觉得舒服得快要受不了。 “不愿意,我会现出原形。” “别逗了,你现在哪儿还有力气现原形……啊!” Jason蓦地在黑暗中看见一张硕大的兔子脸,准确地说,是一张兔妖的脸,与他近在咫尺。 一双圆而鲜红的眼睛,一张露着尖牙利齿的三瓣嘴,还有两个直立的毛绒绒的耳朵…… 他自觉地向后仰,避免被伸出来的长牙戳到。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问:“你怎么还有力气现原形?” “我没力气啊,”她语气中有抱怨,“所以我只现了头,身体还是美女的身体。而且,我也没有力气咬你。” 拜托,她就算保留了美女的身体,天仙的身体,能迷死人的身体,Jason现在也失去了犯罪的能力。对着这么一个狰狞的脑袋,谁还能有什么想法? 他正在愣神,就看见硕大的兔脑袋猛地往墙上一怼,“咔嚓”,她尖锐的长牙在墙上撞断了一根。牙龈上流着血,顺着兔下巴往下滴。 这诡异的一幕,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看着格外骇人。Jason像一阵旋风似的从床上爬起来,穿裤子。他现在的思绪也是风中凌乱,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这事情的发展和他的预期太不一样了好么?他要的,绝对不是这样的妖精!本来应该是一场让他身心愉悦的好事,怎么演变成兵荒马乱的场景?妖精的世界,他真的理解不了。 她直挺挺地躺在那儿,手里抓着那颗长长的牙,用锋利的一端,抵着自己颈部的动脉。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里,Jason也能看出,妖精的牙尖得不输于人类的利器。 他问:“你想干嘛?” “我想死,”兔头生无可恋地说,“与其被你这样的禽兽欺负,我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Jason想哭,咱俩站一起,谁才是禽兽?大姐你照照镜子好么?“你够了,欺负你?你以为我有多重的口味?” “不用哄我了,我现在就死!”她捏着牙的手刚要扎下去,又停了下来,“等等。” “你又要干嘛?”他已经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了,她不自杀,他也会马上干掉她。对于别的事,他真的不想了。 “我死之前,先把内丹吐出来交给你,免得我死了,你把我的身体切坏了。” 她说完,真的吐出一颗又圆又亮的珠子,它就悬在空中,发着幽暗奇异的光。 Jason想不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他多年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东西,一下子出现在眼前。他什么都不想了,喜悦已经冲昏了头脑,连忙惊喜地凑过去,用双手去接。 “我现在可以死了。” “噗”!Jason被猝不及防地溅了一脸血。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又热又腥又粘乎的血液,抬眼向床上看去,她真的死了。一根长牙扎在颈间,这个女人对自己下手也够狠的。 他懒得再理会死了的妖精,小心翼翼地捧着内丹跑去了实验室。他把内丹放在一个小小的感应托盘上,然后,郑重地按下了一个很隐蔽很精巧的绿色按钮。 内丹突然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熠熠华彩,可与日月争辉。 Jason眯着眼睛,大笑起来。他终于拥有了这颗妖丹,它里面蕴藏的巨大力量一旦被他所用,世界都将向他臣服! 他笑着笑着,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笑容最终僵在他的脸上,内丹、托盘、实验室……全都化作轻风散去。他如梦初醒,发现自己还站在X的房间里。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明白了什么,像箭一样地冲了出去,直奔实验室。可是,已经晚了,云非抢先到达了实验室,她浅笑嫣然,素白的指尖就放在那个隐蔽精巧的绿色按钮上。 她说:“你输了。” Jason的脸瞬间惨白。 刚才的一切,只是云非和X事先构造好的幻象空间,触发空间的按钮,并不是绑定在灯开关上,而是,绑定在云非的身上。 他们当然知道,Jason会留意小世界里的事,他们不会蠢到,仍然绑定灯开关。Jason可能会心怀戒备,什么都不碰,唯一让他忍不住要碰的,是她的身体。 所以,云非故意山穷水尽,在Jason掉以轻心的时候,她给了他一巴掌,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很紧而且很久。从那一刻起,他便不知不觉地掉进了小时空里。 X还教过云非,怎样把自己也隐藏在构造空间里,这样,云非可以倾情演绎,完美地把Jason引到床上,她功成身退。 后面的一切,云非只需要旁观,她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这个绿色的按钮。它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只有它才能释放她被压制的妖力。 小时空设置了时间比例,Jason在小时空里经历了那么久,其实从他触发空间开始,真实时间只不过才几分钟。 几乎是在云非按下绿键的同时,苍蝇一样的无人机蜂拥而至。 一顿狂轰滥炸,子弹像雨点一样在她的身边四处开花。那火力太猛了,而她的妖力才刚刚摆脱压制。 可是,Jason观望了半天,总也没看见云非被打中,她神出鬼没,像条狡猾的鱼。她不出现还好,只要她一现身,就会有子弹从她身上反弹回去,然后,有无人机被击中。 当Jason再一次探头探脑地四下寻找她的踪影,他突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冷笑近在耳边,让人肝胆生寒。他感觉到脖子上一凉,有坚硬锐利的东西掐住了他。他猜想,那是妖精的爪子。 “李二宝,这一切该结束了。” “等等、等等……”他很讨厌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可是,他现在顾不上这个,“你看见我手底下这个键了吗?” 他脖子被掐着,头不能动,可他的嘴巴说得飞快:“只要我按下去,我研制合成的病毒就会被释放出来,不仅这里有,还会顷刻间弥漫整个海底,整个空气,整个人间。” 云非脸色一冷:“你在威胁我?” “是的。你想给我赔葬吗?你想让全世界都给我赔葬吗?你应该知道,我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她知道不是。她以前就听X说过,Jason之所以被通缉,他做的违法的事很多,其中有一项就是,用人体和动物来秘密地研究病毒。 他是个疯子,尤其是在濒死的时候,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云非不知道他的病毒到底会有多大的威力,可她不敢拿所有人的命来赌。 如果她放过Jason,可Jason却未必会放过她。谁知道会不会,她还没有跑出这幻镜迷宫,安全出口已经被他遥控封死,妖力再度被他压制? 云非气得大叫了一声,一掌拍出去,凌厉的妖风将一直悬在空中对着她瞄准的无人机尽数拍落,就像打苍蝇一样。 Jason吓得缩了缩脖子,固执地按在那个键上没动。他阴恻恻地笑:“这是我的地盘,除了我,没人知道究竟有多少机关。我死了,你也跑不出去的。” 有些人,无论是活着还是将死,都能让人对他深恶痛绝到骨子里。云非真想像手撕鸡一样把他撕碎,可是,她不能。 她曾经想过,等杀了Jason,就回到末世去接她的沈遐。她不甘心陪Jason这个人渣一起死在这里,可是,她能怎么办? 僵持的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Jason很得意,他甚至觉得自己不指望这个按钮也能活下去。他说:“要不要试试?我让你去找,你也找不到安全出口的打开方式。” 话音刚落,传来系统提示音:“安全通道已开启。” 地面随即亮起了绿色的箭头指示。 又一声系统提示音:“实验室总电源已关闭。” Jason骂了声“卧槽”,低下头果然看见,他当成救命稻草的那个按钮变暗了。电源被断开,他研究的病毒,释放不了了。 他满脸绝望,抖着下巴抬起头,看见云非充满惊喜的眼睛。顺着她目光的方向,他毫不意外地看见了X。 只有X知道怎么开启安全通道,只有X知道实验室的总电源在哪里,在没有遇到云非之前,X还只是他做研究的科学助理,名副其实的小跟班。 他破口大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我造了你,我给了你一切,你却背叛我!” X垂着眼,冷淡地说:“我生命最大的污点,就是由你这双罪恶的手把我造出来。” “哈哈,生命?你也配谈生命……” 当云非再次一爪子抓来,Jason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再没有什么可以保住他的命,他只是恨恨地瞪着X,这个由他造就,却害死了他的机器人。 最后一个动作,他重重地按在自己的腕表上。 云非余光看见,X摇晃着身体,倒了下去。她顾不上Jason了,随手抓了个东西,把他钉在墙上,她先过去看倒在地上的人。 她慌得不行,颤着声音问:“你怎么了?” 他回答得很平静:“他对我执行了格式化命令。” “要怎么才能停下来?”她的话里已经带着哭腔。 “停不下来了。他的腕表上装的是最高级别的强制性命令,不可逆转。” 云非哭了,她就知道,一旦和Jason对立,最危险的人一定是X,所以,她才想方设法地把他丢在末世里。 他是Jason造出来的,Jason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的背叛,而且,一定会时刻保留着对他最严酷的制裁权。事实上,这个格式化的命令就在Jason的腕表上,只要X回来,他随时可以毁掉他。 “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偷偷地……复制了时空穿梭系统。”他和云非的智商一直是棋逢对手的,她想把他丢在小世界里,他却提前做好了穿梭回来的准备。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怎么那么傻!” 如果他不回来,也许云非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找到开启通道的办法,也许,最终也没找到。可是,她不愿意让他回来冒险。 “为什么要回来?”他看着她,微微地笑,“我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所有的记忆、技能、特征指数……全部都在随着百分比的推进,一点点消失。 最终,他靠在云非的怀里,失去了活力,失去了温度,变成了一堆废铁。 那个被他无数次想象过的,关于自己最残忍的结局,他到底没有逃过。谁让他生而只是个AI,他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云非放开了他,移着脚步,回到了Jason的跟前。 Jason被钉在墙上,已经半死不活了,她刚才随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所以,把他钉在墙上的是她就手拆下来的一条粗壮的椅子腿儿。 她站在Jason身边想着心事,就像很多小姑娘一样,一边想事情一边就爱撕东西。别人撕的是纸,她撕的是Jason的皮肉。 她在想,刚刚她还在埋怨他呢,埋怨他构造空间的时候丑化她的兔子形象,把她做得那么难看。她还盘算着,要回末世去找他算账的,怎么也不能轻饶了他。现在,她该去哪里找他? Jason看到她幽幽的眼神就怕,为了活命,他强打精神,和她商量:“你能不能……放过我?我可以……可以给你再造一个X,保证比这个……更完美。” 云非摇摇头,很认真很有耐性地回答他:“不用了,你再造多少个,无论多完美,也都不是X了。你不懂的,AI也是有生命有灵魂的,他是独一无二的。再也没有一个AI是他了,没有了……” 好吧,没有了。可是,你能不能停止撕我?Jason哀求着:“放过我吧!求你了!我还有用的……安全通道的门,需要我的指纹……” 他还想说,你把我放下来的时候,麻烦轻点拔我肚子上这根椅子腿儿,真的很疼。 可是,云非没等他接着说,“咔嚓”掰断了他的手指头。指纹已get。 她表情麻木地说“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Jason明白了,她是非要让他的血流干,活活疼死,她才解气。 云非没有急于离开这个困了她多时的幻镜迷宫,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想去哪里。 一直到,她再次来到X的房间,推开门,看见空荡荡的床,没有他的气息,她的心突然疼了起来。 她捂着胸口,问自己这是怎么了?内丹明明还在,为什么她却像是被生生剜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想起她第一次来到他的房间里,他就躺在那儿,说他要充电。 她又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强行拔掉了一个扫地机器人的充电线,她回来找X,想象他充了电就能爬起来。 可是,她再次感到迷茫。她想起他身上没有充电的插孔,她至今也不知道他的电池装在哪里…… 她就这样,抱着根充电线,在他身边坐了几天。连Jason是什么时候落下最后一口气的,她也不知道。 她坐累了,起身去了穿越控制间,她重新选择了末世,回到了她离开后的时空里。 风云废弃的总基地,这里是她和沈遐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次丧尸潮来袭,他们从这里撤离,现在这里已经长满了荒草。 可是,她来到小院的墙角,却看见了那一块他们种下的草莓地,绿绿的叶子下,结着红红的草莓。 很显然,有人回来打理过。 云非蹲下来,用手拨开浓密的叶子,看见底下藏着一个小木盒。她触电似地盯着看,这个盒子是她认识的。 盒子里,装了三颗很大的晶核,从前她觉得像黄水晶,现在她觉得,像时光的眼泪。 木盖上,写了几个很小的字: ——我在这里,想过你。落款是X。 她走后,他找回了记忆,他来过这里,坐在这里想着她。 云非捧着盒子,久久不语。清风里裹着草莓甜美的香气,她终于在如沐春风的思念中,泪流满面。 是她食言了,她说过的,以后你想我的时候告诉我,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我来了,却再也找不回你。 她在草莓地里,一直坐到深夜。她用Jason的腕表做了个幻象,X就坐在草莓地的另一头,对着她微笑。 云非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浅浅地,还他以微笑。 她终于理解了当初叶姣想要再做一个叶黎的心情,也理解了绯墨耿耿于怀、不死不休的深情。 她是一个很难深爱的妖精,可是一旦爱了,会和人类一样刻骨铭心。 X站起身,向着她缓缓走来,云非忍不住张开双臂,去拥抱他。 怀抱里空空的,她什么都没抱到,只有自己颤抖的双臂。幻象消失了,她仿佛看见绿绿的叶、红红的果,全都跟着她的心,一起荒芜。 ** 远处,传来一声惊天的巨响。 在这个小世界里,云非和沈忘川都站在远远的山崖上。 番云阵中烟消云散,大阵停了,阵破了! 寒夏孤零零地站在阵中心,被大阵远远地弹飞了出去,他像一粒尘埃,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瞬间消失了踪影。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寒夏自己也不知道,会飞到什么地方才是个头。 直到,眼前的一切变得若隐若现,仿佛要随着轻风散去。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他身上,好像要将他拖进某个看不见的漩涡里。 他在飘荡,不知身在何方。此时,有一只纤纤素手用力地抓住了他。 云非已经毁了实验室里Jason研制出的病毒,复制了他的穿梭系统,还有,拷贝了每个小世界里,她和X之间发生的故事。 她来找他了,她要带着他离开,把他应有的记忆都还给他。云非经过了深思熟虑,只有劫走这个世界的寒夏,才不会太过引人注意。 此时的寒夏已经即将出现两条生命轨迹,一个被穿越系统带走,回到幻镜迷宫里;另一个消失在所有人眼前,不知所踪。按照时空强大的自愈能力,这个世界里的寒夏多半是被大阵弹飞,尸骨无存。 她劫走一个尸骨无存的死人,对于时空的影响应该不大。 她来时都想好了,有了穿梭系统,他们可以每隔十多年就换个地方住。毕竟,妖精和AI都是不会变老的,省得当地的人发现他们有古怪。 还有,丑化她的兔子形象,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等找个机会,她要偷偷地调高他的敏感度参数,晚上化身小妖精,活活地迷死他! 云非用强悍的妖力猛地震碎了他身上穿越系统的束缚,对着他嫣然一笑。她说:“嗨,好久不见!” 他被她带着,在风里云里遨游,他有些茫然地问:“你这是要我去哪儿?” 呼呼的风吹在她的身上,衣袂翩翩,她弯了弯眉眼回答:“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个属于自己的院子,种上青草和绿树,养鱼养花,再养一群兔子和白鸽……” 他默默地听了,也不知为何,只觉得,眼角突然涌出潮湿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