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反派改造计划》作者:朝拾姬 文案: 酱油人士茶玖因得罪系统而被卷入反派改造计划。 我一心一意想让你重新做人,而你对我却有非分之想?? 目前的系列: 世界一:【艳鬼】反派总扛着品如的衣柜勾引我 世界二:【长公主】世界bug世界猪脚不是我,我只是个背锅侠 世界三:【山神】反派最爱的佳肴还是我~ 世界四:【戏子】尽心尽力地改造反派三观没想到她的演技更高一筹 世界五:【重生的姐姐】前世的反派因我入狱,我该如何讨好即将重生的大佬 世界六:【皇“叔”】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冒牌皇子,没想到最后反派才是真正的冒牌货 世界七:【玉漱和奕笙】兔子精和医女的故事 世界八:【太妹】她在守株待兔 内容标签:系统快穿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茶玖┃配角:系统┃其它:黑化,反派 第1章 反派改造计划系统 茶玖是被系统拐进来当志愿者的。她本来在快穿部门佛性过活,只是在各个小世界扮演炮灰当吃瓜群众,维持基本世界稳定。 有天下班闲来无事买了只艳丽的野鸡准备炖汤,然后被醒来的野鸡给拍进了反派改造计划。 “你全家都是鸡!!老子是凤凰!”小小的眼珠里满是怒火。 “会说话的野鸡君……?” “大爷我是凤凰!野鸡你个大萝卜!”只见这只无毛的野鸡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猛地扑腾一跳,而它的毛,刚刚被茶玖拔完。由于没有羽毛的助力,华丽丽地砸向茶玖的脸。 茶玖表情呆滞,野鸡也开始石化。半晌后传来一声凄厉而刺耳的鸣叫,“老子的毛呢!!”它扭头一转,发现自己没毛的事实。再扭头一看,不远处的垃圾桶旁有几根遗漏的羽毛。 “老子跟你没完!”它退了两步,猛地啄向茶玖的手。茶玖一个愣神,只听到“叮”的一声:“反派改造计划”已开启。 系统:0317 宿主:茶玖 绑定成功。 茶玖:“哈?” 某只秃鸡默默地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背影略带几分沧桑。 茶玖沉默了一会,有些欲言而止,“那个……” “咋子!?”系统转过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暴躁。 “你的菊×花……”茶玖顿了顿,还是选择了说出事实。 于是,在茶玖的视线里,一只行走的秃毛鸡正诡异地用它无毛的鸡翅掩住后穴,然而,根本就盖不住…… 伟大的凤凰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羞愧难当。 它躲在垃圾桶后,伸出半颗脑袋,幽幽道,“你完了!” 茶玖:…… “我哪知道你不是普通的鸡啊?我吃鸡有错吗?”在系统幽怨的目光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该怎么弥补你?” 系统眼睛一眯,有些气急败坏了,“你赔得起吗?我尼玛是凤凰!你知道凤凰吗?换而言之,你扒光了我的衣服?你信不信我告你猥亵?!” 茶玖额上冒出黑线,“你要怎样?” 眼看线放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收网了,“大爷我原本是时空掌管者,不久前世界恒沙突然出现遗漏而导致许多世界直接崩毁,我被临时派遣出来维护世界秩序,没想到恒沙泄露过于严重,而导致我的能量缩水,原型退化,更别说还被你弄成这副鬼样子……我没办法再进入世界了,所以只有你上了。” “世界崩毁的根本原因是反派的黑化。只要你阻止反派黑化,守住世界本源,我就可以从中获取能量,从而恢复本体,这样,我们俩的恩怨就一拍两散。” “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就是,老子不会弄死你。”系统笑得阴森,“哦,对了,如果亲在世界里死亡,灵魂也会受到伤害,所以这边并不建议亲亲死亡哦。” …… 茶玖深深地感觉到了系统的无边恶意,“好的吧。” 宿主已正式绑定系统,不可解约。系统将于十秒之内将宿主投送至时空中转站,当前世界时空冻结,祝您旅行愉快。 茶玖失去意识的最后几秒,“她被坑了!!” 【小剧场】 茶玖:就算你毛没被我扒光,你怎么上?怎么防止世界崩毁? 系统:你当我傻嘛?我不会装逼吗? 茶玖:那你没毛了其实也可以上的嘛…… 系统【掀桌】:我尼玛…老子不要脸吗!!? 茶玖:我错了…… 系统:我告诉你,一根毛一个世界,全是你自己造的孽! 第2章 艳鬼(一) 安娆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嫁人为妻,可惜她的命不好,丈夫是个病秧子书生,没过多久就撒手而去。只留下她和一间破烂的小屋,但安娆也没抱怨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守着她的小屋,她没有想过再嫁。 安娆是村中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尽管她曾嫁过人,但时光仿佛对她格外眷顾,在她身上沉淀出岁月的静好和些许沧桑的阅历。这无疑使她更加的迷人。 媒婆几乎要塌断了安娆家的门槛,但安娆依旧无动于衷。或许安娆只是想很简单的生活。于是,安娆的冷脸色给媒婆狠狠地打了脸,任她是好话说尽,也往往得不到安娆的一个回复。于是每每在外,媒婆便阴阳怪调的说着安娆如何如何,甚至不知名的脏水也开始往她身上泼。妇人们又是如此的嘴杂。很快的,安娆便臭名远扬。曾经对她友善的村民们开始对她避之不及。 而安娆只是沉默,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夜。安娆早早的上床歇息,睡到半夜,却突然惊醒,身上不知压了个什么庞然大物,任由她怎样推搡捶打也无半点撼动。 那仿佛是个怪物,炽热的鼻息扑到她的脖子上,很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无助的哭泣着,挣扎着,最终在床沿的木板上留下阵阵血痕。 安娆从噩梦中醒来,额上几乎满是冷汗,这个梦她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她几乎要以为那是个梦,直到她开始频繁的呕吐与无力。 她仿佛意识到什么,又反复地确认那不过是一场噩梦。可,她的肚子已经有了隆起的趋势。安娆摸着肚子,神色复杂。 那胎物似乎是个邪物,只是三月有余,安娆几乎就被折腾的没有了半条命。她未尝没试过以身寻死,只是她每每升起这念头,那邪物便仿佛察觉一般使她头疼欲裂。 邪物洞悉她的所有想法,甚至开始对她产生影响。 她开始不愿意踏出大门,尽量减少出去的机会。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安娆怀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落。 在某天晚上,村长带头将安娆抓了起来,安娆本就体虚,再加上营良不良,被这么一折腾,她的肚子已经隐隐有阵痛之意。她无力地勾起嘴角,脸上是让人看不清的诡异笑容,“呵呵。” 妇人们对她推推搡搡,咒骂不已,那一个个平常慈眉善眼的村民仿佛化身妖魔。安娆看见,有人欣喜若狂。 恍惚中,腹中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从她的身体里流了出来。身下的血液已经凝固,血液染红了她的白裙。 村子里有个很老的规矩:不贞的寡妇是要被浸猪笼的。村长把她带到浸猪笼的笼子面前,示意让她自己走进去。 安娆苍白着脸色,踉踉跄跄的走着,每走一步,如履针毡。可似乎没有人意识到她的状况。人群中有不耐烦的人站在她身后,猛地将她推了一个跟头。安娆狼狈的趴在地上,引来村民们一阵哄笑。 人群中有跟着大人来看热闹的孩童,见此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地朝安娆砸去。石头穿过木栏,不偏不倚的砸中她的额头,那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反而为她添加了几番别样的诱惑。 腹中的邪物仿佛在她的身体里化作血块。她终于恢复意识,望向人群的最后一眼,有人面色阴沉,低声咒骂着旁边畏缩不已的男人。 那个男人!她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刺骨的恨意,“是你。”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句的。 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那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一个转身飞快地跑开了。安娆低下头,突然又讽刺地笑开了,“我到死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她的眼神里满是刺骨的恨意和铺天盖地的绝望,那笑容,甚至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安娆一个个扫过村民们,仿佛要记清他们的模样一般。堤岸枯柳上的乌鸦开始啼叫,人群开始慌乱起来。 “快!浸猪笼!”不知是谁大喊,有人慌忙的将固定的绳子砍断,那囚笼便猛地坠入汾河,带着安娆,溅起一大片水花。当村民们将囚笼打捞上来的时候,却唯独不见安娆的尸体。 —— 这边,茶玖看完了反派的故事,莫名打了个冷颤,转头向系统露出谄媚的笑容,“系统,商量个事呗。” “不,没得商量。” 茶玖被系统冷硬的态度噎了噎,“那怎样才算阻止了世界崩毁?” “阻止反派黑化,一切崩毁的源头都是反派,只要你不让反派失控,怎样都行。” “那我是什么身份穿过去?” “系统会自动寻找原世界符合要求的对象,这个你别担心,”系统眼睛往下一瞥又看到自己没毛的现实而迅速暴躁,“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没啊。”茶玖讪笑,走向时空缝隙,一步三回头,仿佛恋恋不舍,“那我走了啊。” “聒噪!”它伸手掏了掏不存在的耳屎。 第3章 艳鬼(二) 夜渐昏黄。候鸟排成整齐的人字队伍高高的飞过,却在某个位置的时候,排首的候鸟硬生生的扭转了个弧度,打乱了这规划整齐的队伍。尾随的候鸟扑打着翅膀,避之不及的撞入,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然后直直地坠下。年轻的候鸟慌忙忙的飞开,也不再顾及什么队伍的排列,一时间竟乱了套。排首的候鸟在前方鸣叫,须臾,队伍再次回归整齐与不知名的沉寂。 那坠入云层的候鸟仿佛丧失生机一般,也不扑棱翅膀,只是笔直的下坠。在落入汾河的最后一刻,发出此生最凄厉的鸣叫。刺耳的鸣叫带着不知名的诡异传遍了整个村落。无尽的羽毛飘在汾河表面,却唯独不见那候鸟的尸体。 ------ “喂,听村子里的人说,最近马上就要不太平了!”王二压着嗓子,表情夸张,比手画脚的说着自己从大人口中听来的小道消息,“昨天咱们守门的老冯死了,而且死在了汾河。你说这是第几个了?” “听说他死的时候全身都肿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膨胀的气球,一戳就溢出脓水。村里好几个看热闹的人全都吐了。” 赵司一脸淡定,面如常色。而茶玖戳着眼前餐盘里的饭,神情恹恹,仿佛食欲不佳。其实耳朵早就竖了起来,极尽所能地打听着这个世界所能知道的消息。 不远处的邓杏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她的眼底是掩不住的青黑,嘴唇也干裂得不像样。她坐在王二的不远处,王二被女生簇拥着,飘忽得忘乎所以,开始情不自禁地添油加醋,“汾河里估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人死在里面……”不等王二说完,她猛地站起,椅子因剧烈地摩擦地面而发出刺耳的声音,四周忽然沉寂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邓杏。邓杏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对投来的视线置若罔闻,只是兀自地端着盘子走了。 王二撇嘴,“什么人啊。” 邓杏已经被安娆缠上了。 茶玖收回视线,有些心不在焉。思索着该如何与安娆接触。 似乎注意到茶玖的魂不守舍,赵司转头看向她,“怎么了,茶玖?”边说,边夹了块鸡肉给她,“被吓到了吗?” 这个身体也叫茶玖,是原世界的女主。如果世界没有崩毁,她将会和男主赵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原世界里,男主赵司是第一个发现了安娆存在的人。作为命运眷顾的男人,安娆并没有很快杀死他,反而屡屡纠缠与他的小青梅,茶玖,想要附身于她。男主角当然不同意了,于是找了个道士将安娆度化了。最后,美好结局。 然而,现在的剧情走向完全不对劲,她只知道安娆在动赵司前,会分别向邓杏,王二和自己动手,再之后,剧情变更,一切开始走向未知数。也就是世界崩毁的开始。 原文中的茶玖是个腼腆,胆小又坚强的女孩,所以茶玖只能沉默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沉默地吃下鸡肉,细嚼慢咽的,看得赵司一阵心疼,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我让王二不要说了,那些消息只是传的可怕,未必是真的。” 说实话,茶玖吃得慢,一方面确实是为了维持人设,另一方面,她是在思考剧情的走向。 王二推了推赵司的胳膊,“喂!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你!” “没什么意思。”赵司端起盘子,“你不应该吓到她的。声音小些吧。现在还在吃饭。” “切,你可真没劲!”王二嫌弃的摇了摇头,转过头对后桌的女生又热切地说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压小了一个度,惹得女生们更加紧密的靠近。 “还是有点好处的。”他想。 女生们自然按捺不住好奇,没过多久,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而王二,早早的就把凳子挪到了后桌,如今正是被一堆小女生围着,他得意的向赵司扬了扬眉,仿佛在无声的炫耀着。 赵司只是静静地看着茶玖吃东西,未分半点心思给他。 “听说。汾河有一水鬼,能幻境迷人心智,将其拖入水中,使人生生窒息而死。”话音刚落,王二便被人猛地拍肩,惹得一众人失声尖叫。 原来是村中远近闻名的傻子赵山。只见赵山不住地傻笑着,口中涎水直流,眼神痴呆,“嘿嘿,水鬼,水鬼来抓你啦!” 王二起身就想给赵山一拳,这傻子居然害他在这么多女生面前出丑,却被赵司半路拦了下来,“你知道他是傻的。” 王二忿忿地踹开凳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赵山只是望着他的背影,不停的念念有声,“她…她回来找你了,快了,就快了……”赵山生来就是个痴愣儿,传闻是因为被什么鬼怪吃掉了一魂一魄,所以能看到一些不存在的东西。 茶玖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赵山因为体质的原因是真的神预言。可是却没有人信他。 也许那是个转机。 赵司看出了茶玖的紧张,怕了拍她的肩膀,“不怕,他乱说的。” 茶玖转过头,抿了抿唇,“我知道的。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她有些欲言又止。 “我晚上送你。不要紧的。”赵司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手,表示安慰。茶玖的脸颊慢慢地爬上红霞,她小声道,“你…你别这样子,还有好多人的。” 赵司几乎失笑,他的小青梅真的太可爱了,于是反手又揉了揉茶玖的发旋。 被摸头杀的茶玖低着头,只觉得一阵感慨,小年轻的摸头杀已经激不起她的少女心了吗?难道是她已经步入了老阿姨的行列? 她无声的叹气,把头低得更低,好似更是羞涩了。 第4章 艳鬼(三) 村庄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宁静,除了不变的蝉鸣与高挂的圆月,未有半分再多。茶玖的家境并不是很好,她和婆婆同住,住在汾河附近的一间小竹屋里。虽然简陋,却也足够。 赵司却是村长的独孙,很意外的,两个人隔着很多而成为了青梅竹马,并且没有任何隔阂。茶玖没有为了可笑的自尊而卑微,赵司也没有因为介怀而高高在上。 他们本来可以有很好的未来的。 茶玖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月光落在赵司的面上,为这少年添加了几分风韵。他侧头望着自己的青梅。茶玖微低着头,手里抱着书,仿佛在思索什么,他看得专注,一想到这个女孩会和自己相守一生,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注意到他的目光,茶玖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用手捋了捋耳边的鬓发,带了几分嗔怒,“不要看我!” 赵司笑了笑,没说什么,别开了自己的视线。他不是很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既然她害羞,他就先收敛吧。 已经能听到水声潺潺了,再往前,就是汾河了。原文中,赵司就是在茶玖家附近的河岸旁偶遇了安娆的。她得在赵司与安娆有纠葛前先去打探一下情况,避免出现难以掌握的情况。 思至此,她停住脚,“就到这吧。” 赵司看了看远处亮起的小灯,有些诧异,“还有好一段距离,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为了防止赵司再说什么,她又道,“你陪我走了这么远,我已经不怕了,真的。而且你再不回去,村长会担心的。” 赵司看了她一会,只能无奈的同意,“好。” “明天见。”茶玖笑了笑,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去。 “明天见。”赵司转头看了她最后一眼,很快地离去了。 “呼。”茶玖松了口气,还好没崩人设。 一想想自己要去单独面对反派她就头皮发麻。更何况,反派是只鬼。茶玖站在原地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默念着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而龟速移动着。 走到石桥中央,她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不知何时,乌云已经掩住了明月,突然又掀起一阵无名的风,卷过的枯叶略过她的脚踝,仿佛在暗示着什么。茶玖无声地咽了咽口水。她觉得要苟。 反派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然而她并不知道她在哪。她假模假样地伸出头往桥下看了一眼,心里已经从“如来佛祖保佑”过渡到了“耶稣保佑”,生怕桥下突然伸出一颗脑袋。 出乎意料的,什么也没有。此时,乌云散开,月亮又重新印在了河面上,汾河在月光的辉印下而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奇了怪了。怎么可能?? 茶玖揣着满脑子的问号又探了一眼,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此时,她已经没有过多恐惧了,因为她精心策划的偶遇计划落空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光环??她不是女主吗?女主怎么不行吗?她的女主光环呢?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吐槽,系统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原世界崩毁的厉害,你还想要有光环?做梦吧!” 茶玖:…… 这个家伙好像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能够对她落井下石的机会。 “那现在怎么办?” “石桥旁不是有个阶梯吗?你下去看看。” “哦。” 石桥旁的小石岸是村民用来挑水、洗衣的地方,阶梯的末两层已经被水淹没,更别说能看到小石岸了。大抵是最近常有下雨,河岸涨水的缘故。 茶玖站在最后一层未被淹没的阶梯使劲地伸头往下看。在石桥的阴影覆盖下,她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河流缓缓流过的声音。 她站了一会,除了腿麻,一无所获,正当她准备放弃而起身的一瞬间,眼底似乎有白光一闪而过,很是微弱。若不是她在桥下站得久,几乎适应了黑夜,才能对那道白光过分敏感。 就在她刚刚站着的地方,有颗小小的白玉,夹杂在台阶的缝隙里。早先她站着,自己的影子正好挡住了月光。直至她离开,那白玉才终于得以被月光印照而泛起微弱的光芒。 她弯下身,将白玉从缝隙里扣弄了出来。 这块白玉只有泪滴大小,看上去十分陈旧,玉质也不是太好。她将白玉表面的淤泥擦净,小心的用手帕包好。 她有预感,这绝对和安娆有那么点关系。她点了点头,感觉自己颇有收获。 她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枝桠上,安娆饶有兴趣地看完了全程。 这个女孩在寻找她的存在。 茶玖转身的瞬间,身后有颗黑色的头颅无声的冒了出来,伴随着阵阵腥臭,开始在水面蔓延,安娆眸光一瞥,那东西又迅速地沉了下去。 这个女孩,她得亲自会会。而且,那个东西……居然也被她找到了。 安娆勾起一抹笑容,摸了摸左耳空了的耳饰,暗沉的眸子里满是趣味,“呵呵。小宝贝儿,你可要等着我。” 她今晚的目标可不是她。 —— 沉寂的夜被尖叫声撕破。 “死人了!!” 打更人的破音尖叫贯穿了整条街,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是第几次摔倒在地又不断爬起,衣服上是翻滚而染上的尘土,他直奔村长家而去。 村民们从梦中惊醒,带着沉重的睡意,揉着惺忪的睡眼,强行让自己回到现实。 脾气暴躁的村民拿了板子就赶了过去,“吵什么……”话音未落,整个人连带着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真的…真的死人了!”他不住地后退着,脸上是惶恐的表情。 水井旁。王二正一动不动地趴着。他脸色青白,眼底满是猩红,脸上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凸了起来,很是狰狞。他全身上下布满水渍,一只手向前屈伸,仿佛在向人寻求帮助。 很遗憾的是,他没有等到任何人。 赵司是被客厅里的嘈杂声吵醒的。依稀能听到几个“王二”“又一次”“淹死”的字眼。 他突然想起昨天赵山的话。 “水鬼来找你了,快了…快了。” 王二一定出了什么事。他穿好衣服,一路尾随着大人去往打水口。村长正为此事焦头烂额,自然无暇顾及于他。否则放做平时,定然是门也不会让他出的。 村长将他保护得很好。 还未到水井口,就已经能听到村人们的声声议论了。 “这回死的是个娃。” “王家这娃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有人惋惜。 “啧,你不知道吧?我听说他招惹了不少女娃子,前年搬离村子的李家有个姑娘,可不就是被他糟蹋了才跳井而死的吗。”有人阴阳怪气,“指不定呢?这是人家报复回来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王二的娘是被掺扶出来的,她哭的几近昏厥,怎想一出来就听到这样的话。她气的面红耳赤,挣开掺扶她的人就想朝那妇人扑将过去。 那妇人眼见不妙,迅速地躲开了。 王二的娘一骨碌地扑在地上,肥壮的身子在地上颤抖起来。她竟然伏着地又哭了起来,她哀嚎着,发出刺耳的哭声,“我的儿啊,这才刚死居然就有人嚼舌根了,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毒妇,连你死了都不愿放过你!这些虚伪的恶心的人……” 这回可就没有人愿意扶她了。在场的只要不傻都能听出她在骂自己。 要说王二的娘也是傻,什么东西都往外说,等到村长出来的时候,王二的娘已经哭地抽抽了。 村民们冷眼旁观着。村长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闹什么闹?还不嫌丢脸吗?” 有人嫌弃地扶起她,趁她不注意还狠狠地掐了掐她腰上的肥肉。王二的娘哑着嗓子,发不出声,但她也不甘示弱,只是猛地推了那人一掌。 那人一踉跄,整个人砸到村长身上。众人呼吸一凝,村长被人扶起,很是狼狈,气急败坏道,“把她关起来!” 在村子里,村长就是最大的审判官。王二的娘被强行绑去了柴房。 赵司走上前,想去扶他,“爷爷,你没事吧?” 村长压下不耐与怒火,“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快回去。”他不想多做解释,这一切太过于巧合了,他不能再沾上任何一点干系。谁也不能动他的孙子! 众人拥护着村长离去,留下赵司在原地若有所思。 他隐约地察觉到,或许自己的爷爷知道什么内情。 第5章 艳鬼(四) 赵司回到学校的时候,王二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学校。昨日与他相谈甚欢的女孩们各自三两成聚,小声议论。 王二死的蹊跷,她们生怕与他扯上任何关系。今日来上学前,父母一再强调,不能与王二有任何牵连。变故多出,人人自危。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不成为下一个落水鬼。 一种诡异的氛围开始在学校里蔓延开来。女孩们的每一句话都是试探,都是如此所谓的借口,带着若有若无的小心翼翼,以及,扒开陈年旧帐。 而茶玖由于在被窝里打了一晚上的手电筒,而直接错过了早课,她顶着黑眼圈,在校门口被拦住而登上了违纪名单。 迟来的茶玖还不知道王二的死讯,她先去了办公室同老师道歉。 老师没有质疑,“最近不要太累了,晚上早点回去。”她掏了颗糖果给茶玖,“需要晚上批假让你早些回去吗?”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刻苦又坚强的小姑娘。茶玖的家庭境遇她也知道,但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帮上那么一点忙。 茶玖一脸茫然,“啊?不用了的。我没事。”她要是走了,万一男主来找她的路上顺便偶遇了反派怎么办? 老师看着她一脸单纯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好。快回去上课吧。” 昨晚她等了安娆一晚,甚至还把那块白玉翻来覆去的照看了半天,就差没滴血认主了。 她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有些心不在焉地走着,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一闭眼就能睡死过去。 拐角处,邓杏突然冲了出来。 两人猛地一撞,茶玖不可避免地砸到了邓杏身上。 “嘶!好疼。”邓杏的手肘撞到了她的胃,她的脸色瞬间白了起来。 邓杏被她背着的书包拉链划伤了手,但是明显比茶玖伤的轻。她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原地顿了一会后弯腰扶起了茶玖。 “对不起。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很小,也很哑。若不是与她靠的近,茶玖几乎没能听见。 茶玖压着胃,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事。” 触到邓杏的手,她僵了一下,很快又调整过来,“可以扶我去教室吗?” 邓杏很不正常。她的手冰的不像正常的人,并且似乎,她的状态并不比她好到哪去。 “好。”邓杏思虑了片刻,很快同意了。 “你有什么着急的事吗?”茶玖撞似无意的问道,“跑得这么急。” 邓杏没有很快回答,扶着她的手的力度却大了几分,“没事。”她答道。 茶玖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反派在她身上。”系统突然出声。 茶玖心里咯噔一下,还来不及惊讶,赵司就已经从教室里冲出来一把抱住了她。 茶玖因脸部遭受挤压而当场懵逼。 “太好了。你没事。”赵司的声音有点抖。 茶玖戳了戳他的腰,示意他放开她。 “怎么了?” “王二他……”赵司表情带了一丝忧愁,“死了。” 这回轮到茶玖目瞪口呆了,“你说什么?” 剧情又变更了。 “他怎么……会?”茶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错过了一旁的邓杏的变化。 邓杏先是在原地晃了晃,很快单手扶住桌子,稳住身形。而后,不属于邓杏的神色出现。望向茶玖的眼神开始丰富起来。 “你今天怎么来迟了?我很担心你。”赵司岔开话题,他不想让茶玖害怕。 “我……熬夜看书了……”说起这个,她就一阵心塞,“对不起。” 相比起来,她还是更想知道王二的事,“那王二……” “叮——” 上课铃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茶玖的询问。 “先上课吧。”赵司选择了避而不谈,他甚至躲开了茶玖的眼神。 茶玖愣在原地。男主角好像也有点不对劲。 看够了戏的“邓杏”突然走上前挽住了茶玖,她笑了笑,“上课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茶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在有衣服掩盖,不至于被邓杏察觉。她知道,此时的“邓杏”已经不是“邓杏”了。 “哦,好的。”她一边应着,一边走向座位。而邓杏,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怎么了吗?”茶玖几乎同手同脚,邓杏的座位不在她这边啊。 “哦,是这样的,我和老师申请了坐在你旁边。张小花不是病了吗?我坐在后面有些看不清,老师也同意了。”欣赏完茶玖的窘态,她还故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张小花是茶玖的同桌,前两天突然称病,一直没来上课。因为觉得无所谓,茶玖也一直没有在意。 茶玖:邓杏会这样和她说话吗!?反派好像崩人设了吧…… “因为她发现你发现她了。”系统说。 “现在怎么办?”茶玖心里已经升起了十级警告,表面上还要维持原本的人设,呐呐道,“噢噢,那你坐吧!” 邓杏似笑非笑,没有再打趣她,而是坐了下来。她坐在茶玖的里面。 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四飞,茶玖认认真真地做着笔记,一边用余光时不时瞥一眼邓杏。 邓杏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很是认真。 茶玖:反派在做啥?不会在想怎么弄死我把? 系统:不知道。 茶玖:你真的好辣鸡…… 系统:呵呵。下个任务我搞死你。 茶玖:……我错了。 茶玖正在向系统狗腿求饶,眼前蓦然出现一张纸,上面是一堆公式,“茶玖,是吗?这道题我不会做。你可以教教我吗?”虽然是问题,却不像是有任何疑问,反而笑意盈盈地看向她。 “呃,好的。”不知道反派的意图,茶玖老老实实地拿起笔,开始做题。 邓杏把凳子向她那挪了一步,几乎紧挨她的身体,一手侧撑着头,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茶玖的头发。 茶玖写字的笔停了两秒,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埋头做题。这应该是正常的吧。女孩子们之间好像挺喜欢摸来摸去的。 就在她快要得出答案的瞬间,邓杏突然靠在她身上,“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她用的是肯定句。 她的气息几乎喷到她的耳上,带着灼热,有些磁性的喑哑。那是她原本的声音。 茶玖的笔在草稿纸上滑出了一道长痕,脸也开始爆红。 邓杏不知何时把手滑到了她的腿上,故意用手指在她的腿上勾勾画画。 “没有……”茶玖涨红着脸,她感受到腿上传来的酥麻,有点挠心,眼睛里不由自主的起了些许雾色,“不是的。” 这个反派好像有点不对劲……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没有?你不是来找我了吗?”邓杏故意朝她耳边吐气,尾音略勾,带着几分撩人。 “你……你看到了?”茶玖决定破罐子破摔,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在桌上攥成拳头,眼中水光更甚。 茶玖是真的怕鬼。 “嗯哼。”邓杏哼了一声,将捣乱的手抽开,覆盖住她另一只紧握的手,“为什么找我?” 她仿佛没有骨头般倒在茶玖身上,茶玖一动也不敢动,“我……我梦到你了。” “梦到我?”她拨弄了几下茶玖的手。 茶玖有些结巴,她不太习惯与人接触,“我梦见了…你的故事。” 邓杏不再动作,把头压在她的肩膀上,垂着眸子不再说话,只是用手指揉捏着茶玖的手。 “我梦见你被淹死了……”茶玖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咽了咽口水,告诉自己不要过于紧张。 邓杏还是沉默,手上的动作却停了。 一阵安静。等了一会后,茶玖小心翼翼地侧过头。邓杏已经陷入了沉睡中。 安娆似乎已经离开了? 她悄悄地把邓杏从身上挪下,好让她趴在桌子上。她戳了戳邓杏眼下的青黑。她应该也很久没休息了。 第6章 艳鬼(五) 王二的娘整整被关了一天一夜,她没事就哭两把,想博得门外那粗老汉的同情。 可惜她忘了自己的嗓子是出了名的尖,哭起来格外刺耳,使人听了恨不能躲开去。那粗老汉只管有酒快活,得了个守门的闲差,门一锁,直接就奔去了酒馆。 至于王二的娘?早就被他忘到了脑后。以至于,王二的娘哭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她嚎得嗓子哑了也不见得外边有半分动静。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饿死的时候,村长派人将她带到了大堂里。 王二的娘已是没什么力气动弹,只是任由村人拖着她,也省去了脚力。 “陈翠华,你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没有开口,他旁边的年轻人倒是有几分按捺不住,迫切的想要在村长面前表现自己。 陈翠华头发散乱,她的嗓子因为她的糟蹋以及口渴欲裂而无法开口。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了几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吃东西。 此时此刻,她不再为儿子心疼,她只想着活下去。 村人找来杂粮大饼和馒头以及一碗绿豆稀粥,放至她面前。 陈翠华再也不顾什么满手脏污与面子,只是大口大口地吞嚼起来,活像一个叫花子。村长的眼神带了几分嫌弃。 众人等了一会,陈翠华终于吃完,打了个饱嗝。她本想再要点吃食,抬起头看见村长眼中的不耐,猛地沉下头。 她想哭点眼泪出来,却愣是挤不出丝毫泪花。 “还不说吗?陈翠华!”开口的仍是刘五,他是村上出了名的合作社社长,为了让村长同意他办厂的事,他已经在村长身前身后追了将近一个月了。 陈翠华虎躯一震,脸上真切地带了点悲伤,“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二的爹在一年前就去世了。夫妻二人宠王二的紧,也惯出了不少毛病。她的儿子,她最是心知肚明。对于王二做的混账事,只要不严重,她也就睁半只眼闭半只眼。 直到两年前,李家的一个小姑娘跑到自个家说要王二负责。王二爱招花惹草,夫妻二人都知道。他爹更是以此为荣,认为王二很有出息。只是没有人想到,他居然偷偷碰了禁果。 那女孩生死不愿意打胎,非要王二负责。最后,她的父母也知晓了。两家人商量后,觉得那姑娘还是太小,先打掉免得有风言风语。王二一家多出点钱,替儿子做的事擦屁股。 本来说好了第二天去县城。小姑娘半夜跑出去,第二天找到的时候,就变成了飘在河面上的尸体。 想起自己儿子的死状。陈翠华又忍不住嚎了一嗓子,“兴许是李家那姑娘做的……” “李家?” 众人一盘问,又知道了一个前因后果,心下对王二的同情又淡了一些。 这不是自作孽吗? 所有人都默认了当是李家姑娘鬼魂的复仇。只有村长摸着胡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仿佛真相就在面前,而仍有一层薄雾覆盖,朦朦胧胧分不清真假。 —— 邓杏好像恢复了正常。但是这个正常也只有一瞬。 “我们一起吃饭吧。”赵司来找她吃饭的时候,邓杏正挽着她的手撒娇,眼角瞥到赵司的身影,她迅速装了个可怜,“一直都没有人陪我吃饭……” 茶玖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她是没觉得她可怜,反而觉得邓杏绝对在搞事情。但原女主茶玖不会觉得啊。茶玖由于性格内敛,再加上名花有主,谁都不愿做电灯泡,久而久之,她的身边几乎就没什么亲密的朋友。 茶玖这朵小白花是不会拒绝他人的友好的。 “可以,一起吧。”她转过头,对邓杏笑了笑。 “可以就我们两个人吗?”邓杏将她的手抱得更紧,“你不是想知道王二的事吗?” 茶玖表情一震,又看了看向自己走来的赵司,觉得自己未尝可以试试冷冷赵司,说不定可以诈出什么消息。 她犹豫了片刻。邓杏突然将她的手抱紧。胸前的柔软无比清晰地贴在她的手臂上。此时正是夏季,女孩们穿得也浅薄。而邓杏……好像没穿裹胸…… “你……你不是邓杏,是吗?”她有些结巴。 妈耶,这个反派真的骚到飞起。安娆你什么时候穿上了品如的衣服啊?! 邓杏俏皮地眨了眨眼,一点都不意外,“被你发现了呢”。 茶玖别过头,不是很想说话,脖子上是还没消去的薄红。邓杏好像从来就不会对人这么热情的。 明明邓杏醒来的时候也冷冷淡淡,她还以为邓杏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想到到了食堂又换了一副模样。 安娆能够自由切换邓杏的身体? 面前突然覆盖一片阴影。她揉着发烫的脸抬头,是赵司。 赵司有些无措地看着茶玖。茶玖从未抛下过他与别人吃饭的,从来没有。 茶玖看到赵司呆头呆脑的样子,突然一阵气恼,男主估计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吧。她偏要晾着他。 “我们走。”她没理赵司,也没解释,转身拉着邓杏走了。 邓杏勾着手里嫩白的爪子,嘴角上扬,经过赵司面前,戏谑地看了他一眼。 赵司眼睁睁的看着茶玖在他面前走远,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饭也没有吃就回了教室。 —— “王二的事……是你做的吗?”她单刀直入。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反派面前总是莫名弱气,每次都有点结巴。 “安娆。我的名字。”安娆答非所问,她好似很喜欢笑,只是每每笑得都别有一番风韵。 那个笑容,是独属于安娆的。 她噎了噎,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安娆。” “嗯哼。我在呢。”安娆已经不掩饰自己的声音了。 茶玖心里一个卧槽,声控大队快要坚守不住了。她看上去表面镇定,只是还是控制不住地脸颊发红。 原女主过分纯情,脸皮过薄,连带着她的情绪也一览无余。 这个反派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对劲与骚里骚气是怎么回事?唯一庆幸的是,她还没找上男主。 “所以……”茶玖终于从美色中清醒,“怎么回事?” “不是我呢。” “啊?”难道王二是被人陷害的?不可能吧。就算是也不至于致死吧?难道还有别的鬼? 茶玖脸上的表情翻来覆去的变化逗笑了安娆,“你都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就不能有类似的存在?” 这是默认了还有别的鬼。 “可是我只梦到你。” 她只知道她的存在。 安娆一挑眉,兴味更浓。茶玖的话虽然无意,却无名的取悦了她。一个只梦到她的女孩。一个知道她故事的女孩。一个,美味的女孩。 “不是我做的,但却是和我有那么一点干系。”安娆实话实说,她想知道这个女孩想做什么。 “是王二惹下的桃花债。有个姑娘说,若是我能帮助她找到一个人,她就将自己的魂灵供奉给我。”安娆的手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动着,“这笔买卖很划算。所以,我同意了。” 剧情似乎不受控制了。原文中并没有提及到这些。又或许,世界早已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崩坏了。而她。还在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有所变更剧情。 安娆真的没有和男主接触吗? 茶玖脑子一片空白,她似乎太自以为是了,她居然去相信崩毁的前剧情。 “你想做什么?”安娆注意到茶玖的低迷,因为王二?她压下心底的疑惑与浮躁。 “我只想要你……”不破坏世界。 剩下的话被系统屏蔽了。 人在沮丧的时候,说出来的大多是真心话。安娆压下心底的欢愉,难道是太久没有被人关怀,所以格外眷恋被小姑娘注视着吗? “那那个女鬼现在已经不在了吗?” “嗯。” 当务之急,还是抱紧反派大腿吧,打好关系后,说不定可以阻止人家黑化也说不定。 “你会一直在邓杏身上吗?” 安娆看了看茶玖因沮丧而鼓起的脸,压下蠢蠢欲动的手指,“不是我在她身上。是她把身体借给了我。” “她想做一些什么。我只是从中获取利益而已。” “那她会死吗?” “她不想活。”安娆淡淡地道。邓杏遭遇的是校园暴力。她想报复一些人,又没有能力与勇气,居然就大胆地玩笔仙招魂到了她。 “我可以跟着你吗?” 反派在手,天下我有。 “理由?”安娆心里有些不逾,小姑娘这是想监视她? “我……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茶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想陪着你。”然后阻止你毁灭世界。 “你不怕我?”她记得,小姑娘好像格外抵触她的触碰来着。 “太…太亲密了,我害羞的。”由于是第一次撒谎,茶玖的手开始情不自禁地揪住衣襟。但是,也是实话。怕鬼是真怕,亲密,也是真亲密。 “赵司都没有和我这么亲密过。” “赵司?” 茶玖一激灵,她怎么抖出了男主。 “那是谁?” “呃,是我的竹马。”她连忙撇开关系。 “这样吗?”安娆明显不相信。但茶玖也只能硬着头皮默认了。总而言之,还是先和反派统一战线吧。 第7章 艳鬼(六) 安娆确实去过村长家。但她并不是为赵司而来。 赵司一直知道自己的爷爷喜欢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他的书房里甚至摆了一些关于蛊毒,养小鬼的书。那些书夹杂在厚重的村口人员簿里。书砸到他的背上,他才捡起来发现的。 而后很快被匆匆回来的爷爷发现。那是他一次挨打。一向疼爱他的爷爷不顾他的解释,将他禁足了半月。 村长早就请人给自己的房子施加了一层保护罩,目的就是防止有什么妖魔鬼怪到自己家作祟。他甚至花高价买了两块护身符。一个自己贴身放着,一个给了自己的孙子赵司。至于为什么设下层层防护,也只有村长自己知道了。 防护罩早已随时间流逝变得十分脆弱。安娆以水为媒介,不费余力地就来到了村长家。她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她一直都在观望,她可是为他准备了好一份大礼。 她知道村长有个宝贝的孙子,却极少能够看着他。唯一的记忆,大抵是曾经他差点扑到水井里,而她伸手想拉他下去反而被他的护身符所伤。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自从茶玖否认了和男主的关系,安娆对茶玖的态度就有些淡了。也不是说不再理睬她,而是相比之前,安娆明显就有些爱理不理,也不那么粘糊了。 茶玖内心复杂。她不来缠着自己,她本应高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些空空落落。她明明应该高兴落得了清闲的。 难道安娆对男主有意思了?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开始在内心生根发芽。而且,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安娆到底和男主有没有牵扯。她处于完完全全的被动之中。 也许她应该老实和安娆承认一切?茶玖的心里乱成一团。 其实安娆并非有意冷着茶玖。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教室的后半部分徘徊。 坐在后面的学生,除了自动申请坐在门侧的学霸,其余都是一群不学无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们。她们这个班,女生居多。也正因如此,之前的王二才在班上混的风生水起。 女孩们格外“关怀”那些胆怯、老实而内敛的人,比如:邓杏。茶玖则因为和赵司在一起而免于被祸害,毕竟赵司的身份摆在那,她们还是有所忌惮的。 霸凌邓杏的女孩主要以何莲、文朵为主,以及唯一的男生,肖杰,何莲的爱慕者。 三人平日里最喜欢差使邓杏替她们跑腿、补做作业,心情好了就捉弄一番,比如在她的水里丢虫子,在她的座位上放图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她叫到外面拳打脚踢一顿,将她锁在厕所里,当着她的面用她的校服拖地。诸如此类,或者更过分的。 高中的回忆在邓杏的脑海里一直是一片灰暗。明明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孩子,表现出的恶意却堪比妖魔。 邓杏的父母一直在外打工,她并没有茶玖那么幸运,也没有任何庇护。她寄住在舅母家。舅母是个势利眼,每日对她呼来唤去,有时甚至连饭菜也不给她留,只有在她打电话给父母时,才会态度稍好,不等邓杏诉完思念,就一把抢去电话,告诉邓杏的父母学校收钱。但凡邓杏有一丝哭闹想要告状的表现,她就夺过电话哭诉发牢骚。再后来,每每电话,邓杏的父母总是苦口婆心的反过来劝她,让她理解舅母,语气里每每是抑制不住的疲惫。邓杏突然就再也说不什么委屈了。 舅母打电话时一副嘴脸,挂电话时又是一副嘴脸。以及,挂完电话后不可避免的对邓杏的毒打。因为邓杏的父母掏不出钱,又或者,自己突然心情不愉。 久而久之,邓杏也就学乖了。她吞下一切苦痛,等着父母的归来。直到有天,她在帮舅妈倒洗脚水的时候,听到她嘀嘀咕咕说要把她卖给瘸子吴赖。她站在门外,强忍住铺天盖地的绝望,端着盆子的手不住地颤抖,低头掩住一切情绪,还要佯做平常的麻木模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吴赖,人如其名。他的腿就是因为曾经做假账贪了大把钱财耍无赖而被店主当场打断了腿。若非邻里乡亲拦着,吴赖或许不止只断了一条腿。 夜里,她躲在被子里无声痛哭,她根本就逃不掉,她对自己的未来无能为力。她突然想起同学们曾经讨论的笔仙,只要她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笔仙就会答应请愿者的一切要求。 这一刻,她突然就不愿意再去忍耐了。只要能够报复她们,一切代价,她都愿意付出。包括她自己。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掉落后,那些恨,那些苦痛如同洪流一般扑面而来。这一刻,邓杏不愿意再沉默。 这些是原文未曾提及的。 “那个……”茶玖纠结了半天,偷偷地扯了扯安娆的衣袖,“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不等安娆答话,她又很快回答,“因为赵司吗?我曾经有喜欢过他的,可是,可是现在不喜欢了啊。我不是故意瞒着的,我……” 小姑娘前言不搭后语,一股脑的把什么都说了出来,估计她也不明白自己在解释什么,直到说得自己口干舌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吗?” 一双杏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一脸认真的模样就好像自己是她的全世界。她看了茶玖几秒,蓦地笑了,“傻。” 安娆伸手捏了捏自己一直手痒已久的肥嘟嘟的脸颊,“你在想什么?”又点了点她的鼻子。 茶玖皱了皱鼻子,有些委屈,不自觉地嘟起嘴,“你都不理我……” 安娆比她高,低头看着她的时候不自觉地看到她露出的半截香舌,突然心头一紧。 茶玖中午的时候刚吃过苹果,当时她就坐在自己的旁边,抱着一颗比自己拳头还大的苹果咀嚼有声。樱粉的红唇因为沾上了水渍而更加水嫩,白亮的牙口咀嚼着果肉,时不时能看见若有若无的丁香小舌。 茶玖并不知道,她在安娆的眼里其实香嫩可口。她的灵魂干净地让人舍不得去玷污。若非常与赵司待在一起,得以染上灵符的灵气二三,那些妖魔鬼怪早就迫不及待的缠上她了。 安娆看着她,眸色微深,“有些事情要处理。” “晚上来找你,好吗?” “好的好的!”小姑娘好像怕她反悔,所以迅速地答应了。安娆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眼底真切的带了笑意。 她看得出来小姑娘对赵司的紧张。她记忆也不差,不至于认不出那赵司的身上有着村长的依稀模样。他和他父亲长得更像。 因果报应,不应该被循环。看在他也有尽到保护小姑娘的份上,她可以不计较。 被小姑娘一心一意注视的感觉很好。但她也很想尝尝小姑娘的味道。 第8章 艳鬼(七) 下课了。茶玖在座位上睡得正香,邓杏也趴在桌子上假寐。何莲和文朵走到邓杏面前,想要像以前一样扯住邓杏的头发让她清醒。 “我真的是爱极了她被我们折腾的狼狈样。”何莲说。 “以为坐到前面来了就可以躲开吗?天真。”文朵帮腔道。 何莲的手在半空中停下。两人吃惊地看向邓杏。 只见一缕黑发,从邓杏的头上伸出,此时正牢牢地缠住了何莲的手腕。何莲不信邪的用力一扯,头发从邓杏头上脱落,末端粘带着血.肉,好不瘆.人。 邓杏抬起头,脸上被密密麻麻的头发掩盖,看得人头皮发麻。两人尖叫一声,何莲急忙甩掉手上的头发,疯狂地向外跑去。文朵不甘落后,也迅速地蹿了出去。动静之大,吸引来后座的肖杰,肖杰连忙追了出去。 在众人眼里,文朵和何莲在茶玖一桌前无故尖叫,之后又神色仓皇的跑了出去。尾随的肖杰甚至还把门甩得砰砰作响。众人隐忍着,不愿意与她们起争执。 只是茶玖一桌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皆在桌子上继续睡着。 茶玖早早就被邓杏施法,所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更没有听到任何。她大概连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跑到女厕,慌忙锁死了门。 文朵气喘吁吁,脸上是尚未消退的恐惧,“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莲神色怔怔,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她看向手腕,已经浮起了一圈青黑。 “不知道。” “会是幻觉吗?” 两人无声静默,否定了这个答案。 文朵开始打量这个狭小的空间。学校的厕所并不是多好,总是伴有阵阵恶臭,两人只是在里间站了几分钟,就感觉过分恶心了。 何莲推了推文朵,“你出去看看。” “凭什么是我?”文朵有些不服气了。在恐惧的面前,她们的友谊什么都不是。 “你去不去?” 何莲面色一冷,开始捞起袖子。论战斗力,文朵并不是何莲的对手。 文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平常你打她打得最凶,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说得好像你没打过她一样。哪次不是你唆使我去打她的?你哪次又没参与?故意推什么责任啊,呵呵。”何莲讽刺道。 “你……” 两人正在针蜂对刺,互相揭短,文朵一个抬头突然看见何莲身后的窗台上,冒出一个黑黝黝的脑袋。 那脑袋面色惨白,正咧着血盆大口冲她无声的笑。 “啊!”文朵猛地后退,身体撞在门板上发出剧烈的响声。她的手在门栓处胡乱地摸着,颤抖得无法拉开门锁。 终于,门被打开,连带着夹掉了一块手指上的肉。而此时,她已经顾不得疼痛了,只是疯了一样地向外跑去。 何莲从文朵发出尖叫的瞬间就已经浑身僵硬。她哆嗦着身子,想要转头却不能动弹。有双冰冷的手自后捂住她的眼睛,“姐姐,我们来玩游戏吧。” 空灵的声音在厕所中响起。 “你当鬼,来抓我哦。” 何莲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漫天遍地的猩红。 她的眼睛,已经被活生生地挖掉了。 文朵跑得飞快,一路跑到了学校后山的小池塘,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转过头,确认没有什么再追着她以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瘫坐在地,终于发觉到自己的手上掉了块不大不小的肉。 “好痛!”她捂着手,吐了口唾沫涂在手上。这是她一贯的做法。 没想到伤口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而后开始溢出一股股鲜.血。 “不,怎么回事?” 不知从哪里爬出一只只蚂蚁,顺着她的手开始爬上她的身体。 “不!走开啊!”文朵竭力怕打着自己身上的蚂蚁。但是蚂蚁反而越来越多,它们用力地啃咬着文朵裸露的皮肤,引得文朵惨叫连连。 有蚂蚁从她的伤口钻了进去,文朵不管不顾地把手在地面上摩擦,表情狰狞,“去死啊!去死!” 地上留下更多的鲜血与粘连鲜血的泥土。很快,文朵被蚂蚁层层包住,从远处看,这似乎是一个黑色的巨大的茧。但是仔细一看,数以万计的蚂蚁在她的身上爬动着。 文朵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 追来的肖杰由于慢了一步,早就迷失了她们的踪迹。他向小树林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喊,“何莲!文朵!你们在哪?” 寂静的树林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树林里刮起一股无名的风,卷得沙子迷了他的眼,“靠!什么鬼天气!”他咒骂着,找了棵最近的树站定,揉了揉眼。 等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的时候,一条棕色的蟒蛇从树上垂了下来,正好落在他的面前。 肖杰哆嗦了一下,又强行控制住自己没有因为惊吓而跳开。他的速度可比不上蛇,比起躲让,一旦让蛇受惊,才会真正地引起蛇的攻击。 蛇吐着猩红的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肖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蔓了起来,他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屏住呼吸,观察着这只巨大的蟒蛇。 学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蟒蛇,足有两米长了,这么长的蟒蛇怎么可能不被发现?这棵树的枝桠几乎被它的身体全部缠住了。 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是一颗凸起的石头,“啊!”他惊呼,就在他以为会被巨蟒攻击的时候,巨蟒反而勾住了他。 他反手抓住巨蟒,刚露出庆幸的表情,巨蟒的身体猛地收紧。他无力地抓住巨蟒的身体,想要尽可能的拖拽开来,但是因为缺氧,反而力气慢慢消失。 巨蟒勒住了他的脖颈,慢慢地上提。肖杰的脚开始离开地面,他无力地在半空中挣扎,胡乱地踢蹬,反而使巨蟒收紧得更加迅速。 他的脸慢慢的由猪肝色转变成了青紫色,腿上的动作也开始越来越沉重。直到口吐白沫,终于歪着脑袋吊死在树上。 —— 快要上课了,安娆将茶玖拍醒,“还睡吗?小懒猪?” 语气里是她不曾察觉的宠溺。 “哦。”茶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仍是没有睡醒,又栽倒在安娆的身上。安娆搂着茶玖的腰笑得满足。 赵司望着茶玖与邓杏亲密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茶玖甚至没有和他那么亲密过。他也想让青梅扑倒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欣赏她的迷糊可爱劲。 茶玖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没吃午饭吧。 “文朵,何莲,肖杰哪里去了?”老师一进来就发现了三个空座,她按照惯例下意识地问了问,心底却是有谱她们可能逃课了。 “不知道,只知道三个人全部冲出去了。” 老师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 第9章 艳鬼(八) 此时尚没有人发现一丝异常。所有人都对何莲三人的逃课习以为常,故而没有放在心上。 安娆用着邓杏的身体,汲取着一切未知。茶玖更是一刻也不想安娆离开自己的视线,毕竟这是她能看住反派的唯一方式了。 她全然忘了安娆是鬼的事实。 她先是撒娇求安娆陪她去小卖部买水,安娆明明受用,还要假装勉为其难的同意。没有想到,回来的路上居然会遇见赵山。 赵山是废品站赵爷爷收养的孩子,父母因他痴愣而将他抛弃,只有赵爷爷没有嫌弃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带大。 撞见赵山的时候,赵山正撅着屁股在树下玩蚂蚁,嘴里不住地嘟囔着,“舌头…舌头烂了…蚂蚁吃饱哦…” 茶玖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涎水直流,落到他胸前的手帕上,她蹲下身子,想要递给他一张纸,顺便听听他在说什么。赵山却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猛地推了她一掌后站起来就跑。 安娆看了一眼赵山的背影,将她从地上拉起,“他的灵魂有点问题,我想去看看。” 茶玖的膝盖磕在地上,隐隐有点发红,带了点泥土。安娆单膝虚跪着,为她拍掉沙粒,“痛吗?” 茶玖有些不好意思,“有点,不过还好。” 安娆凑近她,低下头吹了吹她的膝盖,“现在呢?”她抬起头看着她。 茶玖觉得自己也有点怪怪的了。脚上被安娆捂着的地方莫名的滚烫,心里也有点酥酥麻麻的。她摸了摸脸,感觉自己好像又脸红了。 她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看安娆的眼,“不痛了。” 安娆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走吧。”她站起来,很自然的牵着她的手。 茶玖疑惑的看向她。 “我不认路。” 茶玖挣了挣,安娆却握得紧。她看着她,眼神炽热。茶玖有些无措,无论是原身还是她自己,都没有过此类的心绪。 是因为被触碰的原因吗?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微风拂过两人的发而缠绕在一起,不知是谁的心乱了。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李顺挑着一担废品出现在茶玖的视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茶玖慌忙地甩开了安娆的手。 “李爷爷,去卖废品吗?” 不用回头,她都能感受到安娆全身散发出来的冷气。 “是啊。”李顺放下扁担,擦了擦额头的汗,明明刚刚还热的不行,到了这地方突然就凉快了许多,“你要去我那挑书吗?” “嗯。赵山在家吗?” “在呢。他刚刚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明明平常一直都在外面玩的。你如果看到他出去了,就和我说一下。”赵顺又重新挑起扁担,“我们家赵山很乖的。”似乎怕茶玖找麻烦,他又特意地叮嘱道。 “好的。我知道了。” 等赵顺走后,茶玖才有勇气去看安娆。此时,安娆双手插兜,脸上常有的微笑变成了面无表情,她语气淡淡,“带路。” 看到她这样,茶玖反而有些气闷,仿佛有口气梗在心头,不上不下,压的她难受不已。内心涌上不知名的委屈,她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因为她根本无话可说。 明明一直是她一直在耍小性子,而安娆也在一直纵容自己,她气什么?气安娆没有再牵她?可是明明是她先甩开她的…… 茶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所说的每一句,无论是什么也好,她都情不自禁地为安娆辩解。 废品站处处堆放着杂物、废书以及满地的塑料瓶。难以想象李爷爷是怎样带着赵山在这里生活的。 “我去把赵山叫出来,你在这等我。”茶玖的心很乱,她有些害怕和安娆共处,她不知道怎么面对。 安娆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在一旁翻着旧书。她并不比茶玖冷静多少,她能够意识到自己对茶玖过分的在意与若有若无的心悸。 她喜欢小姑娘羞中带怯的笑。 手中的旧书已经依稀有些发黄,翻过了一半后,书中开始渐渐出现一些图画。这些图画的主角是两个女人。她们或缠绵,或拥吻,或交欢,眼中的媚态几近溢出。 安娆翻阅的手指紧了紧,继续地翻了下去。越往后的图画越是露.骨,越是撩.人。画图者有着精湛的画技。 尾页是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若我罔顾世俗,能否真正拥有你? 下笔者力度之大,几欲穿透纸背,足以见得她的悔恨之深。安娆摩.挲着纸页,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想,或许她也应该面对自己对小姑娘的感情。 另一边的茶玖正在赵山的不远处循循诱导,“赵山,你要不要和姐姐玩?姐姐有糖哦!”她拿出之前班主任给她的糖,在赵山面前晃了晃。 赵山本来一心一意的玩着手指,听到“糖”的字眼的时候,明显的顿了顿,只是很快又兀自的玩了起来。 “如果你和姐姐说说话,姐姐明天就带给你更多糖,好不好?”茶玖再接再厉,她就差捧着自己的心给赵山了。 一阵沉默。茶玖无奈的叹了口气,准备出去叫安娆进来。 “真的吗?”赵山突然开口道。 “对对!真的真的!”茶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姐姐如果不给你糖,姐姐就是小狗!” 赵山低头思索了一会,含着的涎水再次从嘴角滑落,然后点头同意。 “你还能……”就在茶玖准备再试探赵山能够再预言的时候,安娆进来了,她嘴巴一拐,“你是不是可以感受到一些东西的存在?” “是说那个姐姐吗?”赵山转头看向茶玖身后的安娆。他的神智愚钝,却能够轻易地感知到他人对自己是否怀有好意。 安娆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顶住赵山的额头。 扑天倒海的记忆涌来。记忆的最深处,也就是他初生落地之时,有团黑雾涌起,将他包围,而后,他就变成了一个痴愣儿。 那团黑雾里携夹着一张若有若无的脸。她的记忆回涌,是那个人! 安娆心绪大动,她终于看清了。那个畏手畏脚的男人,是村长的儿子,赵硕。可是他旁边的黑衣人到底是谁? 赵硕的失踪,村长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叮”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任务已更新,请宿主查看。” 第10章 艳鬼(九) 任务已更新:“请帮助反派找出她的死亡真相。” “她不黑化了?” “经检测,反派安娆黑化与其死亡原因有关,以及宿主的出现一定程度的变更了剧情,所以进行任务调整。” “噢噢,好的。”茶玖没有多问,系统的任务方向一般不会错的。 她刚回答完系统,就看到安娆身子一软,往旁边倒去,她急忙上前抱住她,“没事吧?” 赵山头一歪也直接在原地倒下了。 安娆弄死赵山了? 她又仔细看了看赵山,见他胸膛仍有起伏才松了口气。 安娆不可能这么弱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安娆一个翻身反压住她,把头倚靠在她的肩膀上剧烈地喘息着,微眯的眼睛里已经是一片赤红,但茶玖并没有看到。 她僵硬着身体,好一会才抱住安娆的腰,一手在她的后背轻拍着,“没事了的。没事了。” 她侧着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脖子上传来一阵热气,安娆居然含住她的脖子,慢慢地舔.舐起来了。 “好…好痒…”茶玖推着安娆的脑袋,第一次觉得反派这么难搞,她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美食吗,“你别这样……” 脖子上濡湿的触感滚烫而清晰,似乎有一股热流从心口溢出,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直跳。 茶玖压下心口的悸动,想要推开她。安娆却仿佛察觉到茶玖的意图,慢慢地把头抬起,对上她的眼睛。 安娆的眼中是尚未消去的猩红,期间藏着别样的火热。茶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一昧地觉得害怕,她想要推开她,安娆却一把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茶玖明显愣住了,她的牙关被轻而易举地撬开,安娆勾着她的舌头尽情缠绵,极致纠缠。 茶玖被吻得浑身发软,一双眼睛水光漾漾,纤细的睫毛不住地颤抖,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喜欢,又好像不排斥。 她这是弯了吗?茶玖的脑子乱成一团。 “嘶。”她突然感觉舌尖一痛,安娆捧着她的脸,眼角带了点玫红,分离的嘴唇还粘连着一根银.丝,从她的嘴角缓慢地滑落。 “你不专心。”她的语气带了一点埋怨。 茶玖蓦然清醒,猛地推开她,捂着脸就跑。 安娆被推倒在地也没有生气,她眸色略深,只是反复地抚摸着嘴唇,回味着刚刚的美味。 茶玖噔噔噔地跑回了教室,把头埋在桌子上就没起来了。 难道她喜欢上.反派了?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又想到刚刚的种种,脸颊又飘起两朵红晕,慌慌忙忙用手背抹了抹嘴唇。 安娆应该是失去理智了。当时她的眼睛都是红的,她肯定是把自己当成了谁。 剧情中,安娆曾经有个丈夫…… 想到这,她突然就郁闷起来了。大猪蹄子,居然占她的便宜。这是她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委屈起来了。 赵司很早就看到自己的小青梅趴在桌上闷闷不乐了。他坐在安娆的前座上,揉了揉她的头,“身体不舒服吗?” 茶玖觉得自己好像生了病,比如她的眼睛有点酸,心里有点涨,以至于她抬头的时候,眼泪从她的眼眶里哗啦啦地掉了出来。 “你怎么了?”赵司急了,他拿起随身携带的纸巾给茶玖擦拭眼泪。 茶玖拿过纸巾,盖在自己的脸上,忍不住地啜泣起来。她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只知道自己心里特别难过。 赵司拍着茶玖的背,虚虚地拢住她的肩,觉得自己得到了满足,“我帮你请假回去吧,这么难受的话。” 安娆一回来就看到的是这副场面。茶玖“趴在”赵司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赵司低头温柔地安慰着她。那两人仿佛天生一对,周遭的同学们议论纷纷,脸上满是羡慕之情。 之前火热的心仿佛被人泼了一桶冷水。她冷冷地看着他们,扯了扯嘴角,“你们吵到我了。”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对不起,”赵司礼貌地道歉道,“她有些不舒服。” 茶玖的手拉着赵司的衣襟,这是她一向的习惯,安娆刚刚的反应也侧面证明了她的猜想,她哭的上气不喘下气,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赵司,“我要回家。” 安娆突然讽刺地笑了。她甚至恶劣的想,这小姑娘是有多纯情,亲吻弄得好像失了清白一样。 赵司护着茶玖离开了。安娆望着两人的背影,心底浮起一阵火气。 过了一会,赵司回来了。他在帮茶玖收拾东西,班主任知道他们的关系,允许赵司送茶玖回家。 安娆扫过教室门口,果然,门侧冒出了一个粉嫩的衣角,她知道,那是茶玖今天穿的裙子。她也知道,茶玖在等赵司。 她顶了顶腮帮,觉得自己应该给小姑娘一点教训。不听话怎么办?亲一顿就好了。 路上。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丢脸,茶玖的情绪也逐渐稳定。 “还有不舒服吗?”赵司帮茶玖背着小书包,细声细语。 “没有了。”茶玖垂着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浓浓的鼻音,简直可爱得紧。 “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不,怎么会呢。”赵司绕到茶玖的面前,迫使她停住脚,“我喜欢你麻烦我。” “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阳光下,腼腆文静的男孩终于大胆地向心怡的姑娘告了白,他压着满心满眼的欢喜,期待着看着女孩。 “对不起。”茶玖抿了抿唇。 男孩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的眼里写满了失望,“为什么?” 为什么?茶玖也问自己。如果是之前,只要修复好世界,她或许会履行职责,就这么陪赵司过下去。因为这是茶玖原本的命运。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就开不了口。茶玖的命运,她的命运,都已经被改变。 赵司想要上前牵住她的手,触碰到指尖的那一刹那,茶玖猛地甩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是个好人。”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发好人卡的一天。 赵司失落地退了一步,忍住内心传来的苦涩,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了。” “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孩的,只是那人不是我。”茶玖丢下这句话,匆匆忙忙地走了。 可是我只喜欢你啊。 赵司捂着脸,半跪在地上,笑得撕心裂肺,眼泪从指缝里慢慢的流了出来。 半晌,终于爬起。他倒是想知道,是谁拐走了自己的小青梅。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 第11章 艳鬼(十) 安娆并没有着急先去找茶玖。在此之前,她还要去找邓杏怨念最深的一个人:她“亲爱”的舅母。 —— “扣扣扣。” 富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一阵又一阵,在宁静的大院里尤为清晰。妇人一边擦着手上因切菜而沾上的葱花,一边高声喊着,“来了!来了!” 张丽打开门,原本不耐烦地表情瞬间收敛。邓杏背着小书包,脸色发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耳侧,她无措的看着她,露出一个勉强又无力的笑容。 “怎么了?孩子。”张丽连忙把邓杏拉了进来,“来来,你张姨去给你拿条毛巾,可别着凉了。”张丽推着邓杏到了里屋。 邓敏的名声她也是有所听闻的,一毛不拔得很,怎么会帮自己的外甥女养孩子?她和邓敏家隔的不远,经常能听到邓敏扯着嗓子骂邓杏,言辞不堪而恶劣,有的时候自己听不下去了还会去邓敏家说几句。邓敏好面子,可能会甩几个脸色给她而暂时停住,只是第二天这叫骂声一定还会再响起。 久而久之,她也就懒得管了。只是惋惜小姑娘遇上了这么个泼妇。 张丽拿着毛巾进来的时候,小姑娘正咬着嘴唇,站在炕前,有些哆嗦。衣服上掉落的水渍将她站的那一块地都浸湿了。她叹了口气,“你舅母又骂你了?” 邓杏点了点头,“学校要交二十的资料费,”她沉默了半晌,“她不让我进门。” 张丽拿着毛巾给她擦着头发,无意间撞了一下她的肩膀。邓杏脸色一变,往旁侧躲了一下。 张丽看着她的动作。内心有些复杂了,“你介意撩一下衣袖给你张姨看一下吗?” 邓杏纠结了一会,无声地撩起衣服,她小声道,“您别和别人说。” 白嫩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痕,少许瘀紫,肩膀上的那道伤痕明显是刚打的,现下里正高高肿起。 张丽是个一点就爆的火辣脾气。她从柜子里掏出药膏,“你先拿着,涂你能涂到的地方,等你姨去骂你舅妈一顿回来再给你涂背。她是个什么玩意儿?居然还敢打孩子。柜子里有你姨以前的衣服,你看着穿。今天你就住在你姨这。” 说着,不等邓杏拒绝,风风火火的就跑去了邓敏家。 邓敏家门口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渍,看得张丽心里直冒火气,她上前就开始猛敲门,“邓敏,你搞什么玩意儿!你平常骂骂孩子就算了,你居然还打孩子!你还是个人吗?啊?孩子做错了什么?你就打孩子?你外甥女是让你这么照顾孩子的吗?……” 邓敏的房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张丽也骂累了,在门口吐了口唾沫,“呸!你个下贱玩意。平常不是骂的很凶吗?这个时候倒是挺会装死。” 她又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去了。 “孩子,你别怕,你张姨给你做主,明天咱就把这个事和村长说,我就不信村长不管这个事。”张丽涂药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力度,好几次压的她发疼,她也只是咬牙忍了下去。 告诉村长又有用吗?舅母估计只会表面装作悔改,暗地里会更加放肆的棍打她。又或者,被舅妈以别的缘由推出去,像个皮球一样,被众人推弃。 只有唯一一个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几乎是张丽在门口叫骂的瞬间,邓敏就已经听到了。她撂下手机的瓜子壳,拖着肥胖的身子气势汹汹地准备开门和张丽理论。走到一半,又想绕去墙角拿个扫把。 平日被邓杏摆好的扫把倒在地上,明知或许是风导致的,她还是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这狗.娘养的糟蹋货……” 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身后一凉,她警惕地回过头,却空无一人。等她再转过头的时候,一颗血淋淋地大脑袋正趴在她的脚下看着她。 邓敏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发不出来。门外的张丽还在拍打着大门,她想冲过去拉开门,却没注意到自己脚下还有个小坑,她一把踩下去崴到脚,手在半空中下意识地挥开所碰到的一切。 她看见墙角的锄头冲着她倒下,张丽的声音渐弱,似乎在门口嘀咕着什么。邓敏的头上是血淋淋的大洞,腥臭的血液流了她满脸,她的眼睛暴涨着,喉管里不住地发出“嗬嗬”的喘息声,挣扎了几息,最终倒在了血泊里。 —— 一回到家,茶玖就躺在床上没起来了。期间奶奶唤她吃饭,她才爬起来扒拉了几口饭。奶奶一向对茶玖放宽心,没有多问什么,收完碗筷就回屋休息了。 茶玖把头埋在被子里,感觉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她拒绝了赵司的表白,违背了世界的原本发展,而又和安娆纠缠不断……她似乎把这个世界的顺序都打乱了。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回顾今天的那个吻以及安娆下午的态度。她居然还说自己吵到她了?她还没计较安娆乱亲她呢!这一想反而愈发的郁闷与生气。她把被子踹得一突一突的,终于忍不住沉沉地睡去。 夜里,茶玖迷迷糊糊地醒来,想要爬下床喝水,却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脑子“嗡”的一下瞬间清醒。她能感受到周遭的一切,风扇吱吱呀呀地转动,门缝里刮来的若有若无的微风,蟋蟀在屋子外叫的响亮。任她在脑海里疯狂下达指令,手臂也未抬动半分。 她想起安娆说的,这个世界不止有她的存在。难道这真的是鬼压床?她咽了咽口水,猛地闭上眼,暗自祈祷着醒来后一切恢复正常。 只是似乎有人并不如她愿。黑夜里,茶玖又猛地瞪大了双眼,有个不知名的东西正摸着她的腿。 那东西冰冷粘腻,顺着她的脚踝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着,仿佛情人的手,一寸一寸地抚摸着手下的肌肤。 她的被子被一点点扯开,露出单薄的里衣。月光下,泪眼婆娑的女孩衣衫凌乱,全身泛着粉红,紧紧的咬着下唇。 这只压床的鬼绝对是色.鬼。 她又气又恼,努力压下心底传来的酥麻,以免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她费劲全身力气,才勉强动了动手指。此时,那不知名的触感已经逐渐向大.腿.内.侧移去了。 茶玖终于忍不住地低声呜咽起来。安娆这个狗.女人,居然不来保护她。她现在都快要被人欺负干净了。 第12章 艳鬼(十一) 兴许是听她哭的可怜,那团东西没有再乱动了,而茶玖也逐渐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她迅速地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团成一团,闷在里面瑟瑟发抖。她的眼里还含着一泡泪水,只是一直强忍着没有流下来。她甚至还分了点心思感叹自己一天实在是哭的太多了。但是,原身真的就是个小哭包啊。只是平日太会忍了,坚强得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娇气。 久久,她听到有人叹了一口气,似乎对她无奈的很。床边软塌塌下去了一块,“别哭了。” 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茶玖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冒出脑袋,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安娆。 此时地安娆用的是她原本的模样。 她半倚着床案,一手搭着床沿,一头浓密的黑发随意地铺散在胸前,胸前是若隐若现的美好风光,黑与白的视觉刺激,让茶玖眼前一亮。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安娆为什么会被妇人们嘴杂的议论了。这简直是个妖精。 她的眼角眉梢里仿佛浸染了万种风情,一颦一蹙之间,哪怕是无心之为,都摄人心魂,夺魂夺魄。 此时这双桃花眼里写满了无奈,美人即使是蹙眉也是极美的,任是茶玖,都忍不住心动了几分。 “妖孽。”她在心中感叹道。 又扫到她衣服都掩盖不住的雪白的.胸.脯,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极品。” 安娆顺着茶玖的视线挪到自己的胸.前,额头落下黑线,她顶了顶腮帮上的软肉。小姑娘色心不小。 她心念一动,直接侧躺了下来,纤纤玉手撑头,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了茶玖身上,顺着被子里的缝隙就往里钻。 茶玖眼看着那双带着凉意的手就这么钻了进来,在她肉嘟嘟的肚子上揉揉捏捏。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地又往下缩了缩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好掩盖她发红的脸颊。 其实她也热得不行,之前因为害怕而过分裹紧小被子的背后早已冒出了一圈薄汗。 “为什么?”安娆问的无头无脑。 “什么为什么?”茶玖一头雾水,看起来还挺无辜。 “你在他怀里哭。” 说起这个,茶玖突然咬牙切齿,“你亲我我都还没说什么呢!我怎么就不能哭了!?” “我以为你知道。”安娆拿出手,慢慢的把手撑在茶玖的脸侧,她掐住茶玖的下巴,使她看着自己。 两人的脸靠的极近,茶玖被捏着脸无法逃避,她的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敢直视她。 “看着我。”安娆直接将额头贴上了她的。 茶玖觉得此刻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虾子,全身滚烫的不行。最主要的是,她的心脏也开始不听指挥的跳的剧烈。 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勉强挤出一句,“你……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谁?” 安娆沉默了一会,用手解放了她咬痕斑驳的嘴唇,“我没有。” 她没有收回手,反而在她的嘴唇上继续揉压着,“为什么这么说?” “我记得你有丈夫的。” 茶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有夫之妇,你也下得去手!?” 悲悲戚戚的情绪下去了大半。她的口味这么重吗?茶玖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安娆把头埋在她的肩侧,一抖一抖的闷笑出声。原来小姑娘是在乎自己的。之前的一切,是在吃醋? 证实了猜想的安娆心情大好,她拨开茶玖有些汗湿的头发,“我没有的。” 她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炽热,“他是个君子,只是身体不好,我们没有的。” 茶玖愣了愣。随即从内心深处涌上不知名的雀跃,她压住情不自禁翘起的嘴角,“是吗?” “是的呢。”安娆在她的耳边低语,“现在该你解释了。”她舔.了.舔.她的耳垂,“你哭什么?” “唔。”茶玖嘤.咛了一声,又咬住下唇,“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 湿热与酥痒的触感逐渐下滑,安娆已经在她的脖子上舔.吻起来了。两人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茶玖不自觉地揪住身下的床单,试图转移话题,“我热。” “你讨厌吗?” 对上安娆晶晶亮亮的眼睛,茶玖原本含在口中的“不要这样”,又被自己悉数吞了回去,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安娆展颜一笑,剥下裹住她的被子,倾身压了下去。她在她耳边吐气,“我教你。” 洗得白旧的帐子无声放下。很快,竹屋里传来吱吱呀呀地声响还有咿咿呀呀的呢喃低喘。 —— 第二日。张丽带着村长一众人邓敏在门前敲门。一堆人吵吵闹闹,轮番上阵,就是不见得邓敏屋里有半分动静。 过了许久,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急忙召集几个壮汉前来撞门。 “轰。” 大门被撞开。众人迎门看见的是邓敏死不瞑目的双眼与她身上包围的肥壮的老鼠。 老鼠散开,露出邓敏被掏空的半个肚子,尸体的恶臭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邓杏仿佛被刺激极大,摇摇欲坠地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了邓敏的尸体面前。 “真是可怜见的,这姑娘以后可怎么办。”村人们议论纷纷。 邓杏一言不发,似乎陷入了悲伤之中。 村子里可再没有姓邓的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都没有开口。如同邓杏所料想的。 张丽站在原地,脸上带了几分纠结之色。她愿意帮小姑娘,却不代表她愿意接下这个拖油瓶。 “张姨,我把舅妈的房子抵给你。我在你那住到我爸妈回来,然后等他们卖了宅子,再给您钱。您看,可以吗?”出乎众人的意料,邓杏开了口。 小姑娘眼角发红,脸色略显几分苍白,说出的话却很有底气。 确实,邓敏在村子里唯一的亲人就只有邓杏了。王丽的脸上迸发出笑容,这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她总该不至于亏待了邓杏。 她期待的看向村长,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与不远处邓敏冰冷的尸体形成鲜明的对比。村长皱眉的想了片刻,同意了。 自此,邓杏就在张丽的家里住下了。 第13章 艳鬼(十二) 不等邓敏意外而死的消息传开,学校也很快传来了噩耗:三名学生惨死学校。 这下,村长无法再打消心里的疑虑了。他非常确定,安娆的下一个目标将会成为他。 三名学生分别在学校厕所、后山小树林与石潭附近死亡,并且死相极为凄惨。据估测,何莲是生生用手将眼球挖出失血而死的,死前面色惶恐,两颗眼球末端还黏连着血肉,被紧紧的攥在手里,几近被压扁,似乎生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文朵则浑身满是抓痕,地上是零零散散被撕裂的衣物,她背面朝天,披头散发,被翻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嘴巴里的舌头已经被虫子吃得只剩下舌根了。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称霸校园的肖杰居然在树上上吊自杀了。上吊的绳子是他的鞋带,也就是这么两根小小的细绳,生生勒死了一个人。 世界总是不缺流言蜚语的。村子诡事频发,人心惶惶,在村长的下令下,学校很快的放了假。 茶玖对这些发生的事略有察觉。她靠在安娆的身上,有些忧心忡忡,又明知故问,“是你做的吗?” 她希望得到的是安娆的否认。 “我告诉过你的。”安娆揉捏着茶玖的小腿,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昨夜过于疯狂,安娆虽也是第一次,到后面反而越来越食髓知味,欲罢不能,拉着茶玖来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茶玖气急踹了她一脚,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下了。 茶玖知道,这是邓杏的原因。但她担心的是,安娆后期的黑化。她隐约察觉,安娆并不是什么都告诉自己的。 比如,她的死亡真相。比起她之前看到的,或许安娆心里已经有底是谁做的了。 她支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会被……”这是个很敏感的话题,茶玖很清楚的明白,安娆并不想要提到这个话题。可是她也明白,如果自己再不做出点行动,或许会带来更糟糕的结果。 安娆的怨气掩盖得太好。至少在她面前,除了那个吻,什么也没有。 旖旎的气氛很快冷凝。安娆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别管太多。你不会想知道的。” 她撑着床起身,面色隐隐发冷,顾及到小姑娘身体的情况,又强行压下心中涌起的阴霾,“我给你倒杯水。” 茶玖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不想谈这个事情。我也知道,你一定是被人陷害。我甚至知道你想要报复这些人。”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不可能就这样和你……”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几分着急,“我终究是个人啊。我知道我们没有未来的,可是我还是任由自己沉溺了下去。” “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别说未来了。因果总是循环报应,你去了,就真的回的来吗?我知道这可能对你很好笑,这只是一个小姑娘奋不顾身的欢喜,又像只是一时的冲动……” 她说不下去了。 安娆看着她头顶的发窝,心中一片柔软,将她搂在怀里,“我不会有事的。” 不会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崩毁了。茶玖有些苦涩。她没有办法阻止安娆复仇,她也没有这个资格。 她只能和她谈条件,“让我跟着你。” “不行。”安娆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 “那好,”茶玖也没反驳,倒让安娆有些惊讶,只不过她没惊讶太久,很快又黑了脸。 “我去找赵司过。”小姑娘披着被子,斜睨了她一眼,非常嚣张。 “你敢?”安娆皮笑肉不笑。 茶玖感觉自己有点怂,但她还是坚定的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好的,我试试。” 她就不相信激将法对安娆没用。 两人对视良久。就在茶玖快要坚.挺不住的时候,安娆先低了头。 “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之前总是做噩梦,梦醒来,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你说可笑吗?我什么都没做。我很清醒的知道我还是清白的。” “可是,我又能感知到肚子里有东西。那个东西在吞我的肉,喝我的血。我甚至无法掌握自己的思想。” “那天其实我很高兴。那个东西终于被我摆脱了。我知道我也会死。我原本也觉得没什么。我快认命了。” “可是你知道我看到谁吗?赵硕,他身边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我知道,这个事情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茶玖知道赵硕。那是赵司失踪多年的父亲。 “我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再之后,我吞了肚子里的那个东西,然后变成这副鬼模样。” 茶玖沉默了一会,缓缓牵住安娆的手,“让我陪着你吧。我可以帮你打听消息的。最重要的是,”她将安娆的手十指扣住,“我不想你一个人去面对。” “我要做你的鬼。” 安娆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明明她已经死了多年。可是心脏似乎死而复生,一声又一声,缓慢而强烈,带着令人发麻的战栗,让她无法忽略。 她听见自己说,“好。” —— 等赵司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时,他看到自己的爷爷正和一个穿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说话,爷爷似乎十分激动,拿着自己平日最喜欢的茶杯就往地上砸。 那是赵司给爷爷买的。 赵司默了默,告诉自己,爷爷是无意的。 似乎注意到他的到来,两人同时转过头。赵司愣住了。那个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有着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眉眼,除了脸上有一道横跨半张脸的疤痕与更显沧桑。 那人勾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他唤道,“我儿。” 赵司退了两步,不知为什么他十分抵触他,“我没有父亲。”他转头看向爷爷,“我回屋了。” “我警告你,那是你儿子。”村长压低声音,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那又怎么样。”赵硕一脸无所谓,“只要得到了那东西,一个儿子又算什么。” “不过,现在的话,老家伙,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赵硕说完,化作一团黑雾离开了。在此之前,他得去把多年前留下的精魂给吃掉。也多亏他,他才知道安娆附身在了邓杏身上。 村长站在原地气的发抖,他早该打死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子的。 第14章 艳鬼(十三) 是夜。 一团黑雾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学校的废弃站。 废弃站的空间实在过小,赵山不得不和赵顺挤在一起睡在一起。两人睡相实在难看,呼噜声此起彼伏,盖过了窗外夏虫的鸣叫。 黑雾在床边汇聚成形,盯了赵山片刻,开始向他的身体逼近。 还没等黑雾碰到赵山的身体,又猛地被弹开。赵山的身体上凭空形成了一个屏障,将赵山赵顺二人紧紧的护住。 安娆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我等你好久了。”她撩了撩耳边的鬓发,笑得肆然。 黑雾散开,露出赵硕青黑的脸,身后夹杂着无数狰狞凄叫的厉鬼,争先恐后的从他的身体钻出来扑向安娆。 安娆眼光一凛,化作灵光向外飞去。 “桀桀桀……你逃不掉的。”赵硕提了提嘴角,想要勾出笑容,又很快停住动作。他用手轻轻扶住脸上快要掉下来的半张面皮,重新贴好,化作黑雾迅速追将上去。 —— 另一边的茶玖并不比她轻松多少。为了爬进村长家,她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想走后门,又想起赵司家养的狗。爬墙,半路绳断了。直到她绕了半圈村长的家,终于发现了一个狗洞。 她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见没什么风吹草动,迅速地钻了进去。再等她一抬头,只见赵司正站在她的面前无言的看着她。 茶玖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的别开眼,“我说我来溜达溜达。你相信吗?” 赵司伸手摘去她头上粘连到的蜘蛛网,“如果你希望我相信。”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握着锋利的匕首。 他早在一开始就发现了她,他把她的绳子割断,本来是想让她摔断腿的。而遗憾的是,茶玖只是稍微擦伤了点皮肤。 茶玖假装往旁边走了两步,“村长呢?” “爷爷睡了,你找他有事吗?” 赵司知道茶玖想问什么,早在赵硕离开后,爷爷就已经告诉了他。但他不知道,他的小青梅是什么时候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的。 “没……没有了。”茶玖只觉得男主身边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阴冷,不久前她拒绝了他,赵司性情大变应当是有她的一份原因的。 无由的,茶玖能感觉到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她战战兢兢,作势要走,“那我先走了?” “你不是想知道吗?”赵司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没记错的话,是安娆?” 茶玖脸色一凝,赵司怎么会知道安娆? “跟我来。” 赵司转身就走,他知道,茶玖一定会跟上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村长的书房。茶玖忐忑的先开了口,“你知道什么?” 赵司没理她,只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慢条斯理的从中间又剥出一本更小的书,“有一种神秘的蛊法,能够引梦,并将梦里的一切化虚为实。” “那个女人的肚子里曾经被人引种下邪物。邪物集合了所有人性所恶,蕴藏无限力量。但是,它唯一的缺点是:早期十分脆弱。” “如果一切顺利,那个女人的身体将会被掏空。成为邪物的躯体。刚得到初生的躯体的邪物,力量尚未完全掌握,极易被人吞噬。” 赵司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可惜啊,妇人总是嘴杂……” 茶玖觉得男主很不对劲,他似乎有点无法控制情绪。直到她无意间扫到不远处的柜子的桌角,她才真正的头皮发麻。她看见,村长苍老的手无力地垂在地上,而书桌下满是斑驳的血迹。 赵司没有注意到茶玖的变化,他完成沉浸在对村人的咒骂里,“那群愚蠢的可笑的家伙……” “快跑……” 村长的声音从里间传出,嘶哑而低沉。 明明是极小的声音,却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赵司转头看向茶玖,露出诡异的笑容,“你听到了呀?” 茶玖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但她实在是高估自己的能力。赵司甩了她一巴掌,用力地扯着她的头发往后拽,语气带了几分激动,“我们去见爷爷,你不是想见他吗? 茶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高高肿起,被撕扯的发根传来剧痛,眼泪控制不住地溢出,为了少吃点苦头,她不得不跟着赵司的脚步。 赵司拖着她,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爷爷,我带茶玖来见你了。” 村长趴在地上,脸色惨白,脖子上的血将他的整个胡子都染红了,他瞪着眼,却说不出一个字。 刚刚的说出那两个字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喘着大气,混浊的眼睛里含着泪,那是他的孙子啊。 他眼睁睁地看着赵硕的黑气将赵司吞噬,他就不该告诉赵司一切。可是,已经太迟了。赵司的意志已经被赵硕吞噬,只凭着唯一的执念,撑着最后对茶玖的感情才不至于变成行尸走肉。 “叮。反派死亡真相已查清。” “开启终极任务:帮助反派往生。” 茶玖已经无暇顾及任务了。赵司之前的手劲太大,以至于她已经出现了耳鸣。她能看到赵司狰狞的表情,却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 她蜷缩在地,无力地喘息着,眼神茫然地四处搜寻着,似乎在寻找谁的身影。 —— 安娆将赵硕引至了汾河附近。汾河是她的地场,只要有水,她就有无尽的力量。 赵硕仿佛散步一般,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几只饿鬼在前,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只见安娆如履平地地站在水面上,手掌翻上,五指猛地勾成爪。 湖面上开始冒起水泡,以安娆为中心,一只只手掌凭空从河里伸了出来。有已经化作白骨的,有皮肉尚未分离的,也有冰冷仍保存着人手的模样的。它们在水中不住地摇晃着,任何触碰到它们的人将无可避免的被拖入水中,加入它们的行列。 不出意料的。饿死鬼们被拖入了水中。它们尝试去撕咬四周无尽的手,但是又被无情的按入了水中。 赵硕手指一动,又放出一个吊死鬼。那吊死鬼知道水路不行,于是想要用舌头缠住安娆。安娆手指一动,化作利爪,扯着吊死鬼的舌头将她生生地拖了过来,很快也成为了水中的养料。 赵硕正了正神色,端起态度了,他没想到,安娆能够将邪物的力量发挥到如此。他先后又放了一只冤鬼和怨鬼,这回是自己着手操控了。 他这只怨鬼是从墓里挖出的尸体,传说是一个将军,大举胜利却反被陷害而死。怨鬼下了水,身上的血气蔓延到水中,那些张牙舞爪的手猛地萎缩起来,水中凡是怨鬼走过的地方都逐渐被浸染成黑色。 冤鬼飞到空中与安娆厮打。冤鬼没有灵智,战斗力却十分强悍,以及最主要的,它能够无视自己收到的伤害。 安娆从一开始的应对自如,很快变成了疲于应对。冤鬼看准时机,猛地撕扯下安娆肩上的一块肉。安娆挥手将冤鬼打入水中。 怨鬼此时已在她的不远处,它猛地一纵身,将安娆拖入了水中。安娆似乎越来越吃力,明明一切都对她有利,可是她却无法发挥出来。 赵硕看着安娆在水中与怨鬼的厮杀,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就知道,安娆怎么可能能够完全吸收得了邪物的能量呢。原来是外强中干啊。 一想想马上就能拥有邪物的力量,自己马上能掌握天下,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从他的胸膛中穿过,将他地心脏硬生生地掏出。赵硕无力地转过头,是邓杏。 邓杏手里抓着赵硕的心脏,笑得张扬,“是谁逃不掉呢?”手指慢慢收紧。赵硕不甘心地发出吼叫,化作一团青烟消散。 怨鬼没有了主人控制也不再行动,暴露在外的皮肤很快化成灰融进了汾河里。 安娆捂着受伤的肩膀从汾河中走出。冤鬼不知在她的伤口上做了什么手脚,使她无法恢复伤口。但当前重要的,是找到茶玖。 小姑娘说是要去村长家为她寻得真相。其实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但,为了支开小姑娘,她只是告诉她,让她帮忙问问。比起自己的处境,村长家确实更为安全。 安娆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从刚刚开始,那里就直跳。她隐约觉得小姑娘大抵出事了。 第15章 艳鬼(十四)+六一番外+补充剧情故事 安娆赶到的时候,赵司正踹着茶玖的腹部。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吐出一口血,似乎有些麻木了,只是一昧的抱住自己的头部,蜷缩着身体发抖。 不远处,是只剩下半口气的村长。 安娆脸色一沉,气的浑身发抖,眼中闪过猩红,威压迅速暴涨,手一挥,就把赵司扔到了一边。她冲上前搂住小姑娘,就像从前小姑娘安慰她一样,“不怕,不怕,没事了。” 她亲了亲小姑娘的鬓角,将小姑娘抱起,想要再去教训赵司,却又被小姑娘拉住,“别,不能杀他。” 茶玖始终认为,赵司变成这样是自己的缘故。 她费力地扯着安娆的衣领,头上冷汗掉落,“让我和他说句话。” 安娆闭了闭眼,妥协地将她放下。她看着小姑娘一瘸一拐地走向赵司,她说,“真的很抱歉,打搅了你的人生。你真的值得更好的人。” 赵司之前被安娆一甩,背部砸到墙上,神色就已经有些恍惚了。但他理智还在,听茶玖这么一说,他才终于明白,就是这个女人夺走了自己的小青梅。 他向茶玖勾了勾手指,因为他知道茶玖听不到。茶玖凑近的时候,他挑衅地看了一眼安娆,眼底满是恶意。 安娆心下一惊,就要扯开小姑娘。可是,赵司的刀已经准确无误地插进了茶玖的心脏。 茶玖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倒下了。赵司也释然地笑了,就像她一直以来记忆里的干净少年。他将刀送进了自己的心脏,没有半分犹疑,然后扭转,带着满足死去。 安娆接住了茶玖的身体,血液很快的溢出,将她的手染红,就像她的记忆里的血。任凭安娆如何不顾一切地向茶玖的伤口输送灵力,伤口都始终无法复原。 匕首是赵硕的。他对匕首赋予了诅咒:被匕首刺伤的人的灵魂将消散于天地,化作尘埃。 安娆把头埋在茶玖的肩膀上,无措又无力。她的小姑娘就要这么离她而去吗? 茶玖费力地抬着手,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有些虚弱但是很温柔,“没事了的。没事了。” 安娆抬起头,眼泪顺着下巴滑落,掉在了茶玖的脖子上,那滴泪几乎灼热得刺伤了她的心。茶玖轻轻的喘着气平复情绪,“好像不能做你的鬼了。” 安娆鼻头一酸,她牵着小姑娘的手不住地啄吻,“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 “对不起……” 茶玖其实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趁着还能看见安娆的模样,她第一次大胆地把手按在安娆的唇上,“我不想听这个。” “你不要难过。”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茶玖一句话点醒了安娆,她眼睛一亮,“我有办法了。” 只见安娆将手置于腹部,施以术法而逐渐向上推移,似乎在逼出什么东西。 很快,一颗血红色的珠子从安娆口中飘出。这个时候,茶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 那血红色的珠子是邪物化作的血珠,正是因为它,安娆也才得以修炼得速度之快。她的面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憔悴,失去了血珠,她将会变成一个普通的魂魄,极有可能会被鬼差勾走投胎又或者游荡于天地,成为孤魂野鬼。只是若是再要逐渐凝聚成实体,估计也要再等百年了。 她掐住茶玖的下巴,让她吞入了血珠。血珠虽然力量强大,但也无法彻底消解诅咒,也只能够让茶玖正常的活下去。 茶玖的视觉、听觉开始逐渐恢复。她听见安娆说,“还好你现在看不见我。我现在很狼狈呢,又老又丑还驼背。” 她的手轻轻的碰了一下茶玖的脸蛋,茶玖瞬间感觉到不对劲,原本滑嫩的皮肤已经被皱干的皮肤取代了。 她想开口,又被安娆捂住,“允许我最后的自私。等着我,好吗?” 有眼泪从茶玖的眼睛里滑出,可是她睁不开眼,她只能无声地点了点头。锁链声声入耳,茶玖知道,鬼差来了。 最后,安娆眷恋的亲了亲她的眼睛,随着鬼差离开了。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世界已恢复稳定。是否选择停留?” “是。” “叮。能量收集完毕。请珍惜您的剩余八十六年七个月零十一天的余生。” —— 番外 昏黄色的灯光下,女人正生无可恋地陪着女孩写字。 “安小娆,你是怎么回事?你是后面有鬼追你吗?你写得这么急。你看看你的字,是不是都飞出框框去了!” 女人有些恨铁不成钢,陪熊孩子写作业更是几乎要了她的命。 安小娆没说话,她没敢告诉女人,她真的是去和鬼玩了。 屋外有条河,有时候会冒出很多手。她经常在河边和它们玩剪刀石头布。理智告诉她,如果老实告诉女人绝对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你这些字一个个像狗爬一样,你说你怎么不给这些字找个主人。” 闻言,安小娆默默地在每个字的旁边画了个火柴人,然后画了根线,连上字。她期待的抬头看向茶玖,似乎等待被夸奖。 茶玖都被安小娆的画技惊呆了。看到安娆期待的眼神,她又实在不忍心说什么,为了不打击安小娆的自信心,她只能昧着良心夸奖她,干巴巴道,“画的真的好好呀。” 安小娆听不懂话中话,只是扑到茶玖身上,用头蹭了蹭茶玖。茶玖习以为常的伸出手开始蹂.躏安小娆柔顺的头发。 这崽贼喜欢被摸摸头。 嗯。很可爱。 安小娆唯一不好的缺点就是,不愿意睡觉。每到晚上,茶玖都要讲很久的故事,才能把安小娆哄到睡着。但其实,每次先睡着的几乎都是她。 今天也是不例外的自己先睡着了。她不知道的是,安小娆每次在她睡着之后,都会偷偷的临摹着她的脸。 安小娆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运,有这样一个人愿意疼着自己、陪着自己。但是有时候她又很难过。因为茶玖经常看着她发呆,似乎在思念着一个人。 她知道那个人一定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没有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迟早会把那个人的地位挤下去。 茶玖,只能看着她,也只能是她的。 —— 六一番外 “六一了噢。” 安小娆用腿勾着桌子下的凹痕,几乎悬空了半张凳子,只留下两个后腿撑着她全身的重力,伸出脑袋看向厨房里忙碌的女人。 安小娆今年已经十八了。 在这十二年的时间里,她的身子迅速抽条,已经足足高了茶玖半个脑袋了。 女人在厨房洗菜的背影略微停顿,头也没转的说了一句,“六一节快乐。” “啧。” 没有听到自己真正想听的内容的安小娆拉回了凳子,随手将手中的书压在桌上摆好的书堆里,“我去邓杏阿姨那里坐会。” “很晚了,早点回。” 安小娆没有回答,只是把门关得哐哐作响,像是故意摔给茶玖听的一样。 茶玖放下手中洗了无数遍的碗碟,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其实知道安小娆想听什么,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在尽量的避免着和安娆的接触。 大概一个月前,她去学校给安小娆送饭,正巧撞到有男生在向她告白。 “安娆,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男孩带着眼镜,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十分文静。 安娆只允许茶玖叫她安小娆。 周围的人一个劲的起哄,闹的很大声。 安娆被身后的女生推到了男生面前,面色有些纠结地说了些什么…… 再之后,茶玖没有选择再看下去了。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看来,她并没有等到原来的安娆。 这么久的相处,原来不是等她长大,而是为了未来的她有个更好的结局。 那天,她没有等到人群散开后去找安娆,也没有在平常和安娆约好的小长凳旁等她,路上为她买的热豆浆也因为一直被放着而冷掉了。她将饭盒放在安娆的桌子上,告诉安娆的同桌提醒安娆吃饭后,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 安娆等了一个中午,直到快要上课,这才知道茶玖已经来过了。 与她挨坐得近的同班同学还向她打趣,“阿姨真的好漂亮。” 安娆揣着冷了的豆浆喝了一口,“滚!” 她以为茶玖只是有事着急要忙,忘了和她打招呼。 在那之后,茶玖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和安娆保持距离,她甚至不再让安娆与自己同床,哪怕安娆再怎么撒娇,她都铁了心的没有同意。种种的一切都让安娆郁闷不已。 两个人都是喜欢憋着话的人。 乡村的夜晚总是很快的陷入沉寂,安娆也并没有很快去到邓杏家里,因为她正踢着河岸边的石子撒气。 踢了大概十多分钟,她才慢悠悠地走去了邓杏家。 如今的邓杏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只不过她的孩子才刚上初一,比安娆小了许多。 “邓姨,阿玖最近是怎么了吗?” 邓杏一直看着安娆长大,所以安娆基本不会对她隐藏什么心事。 “你是指什么?” 邓杏有着之前的所有记忆。 “我感觉她在避着我,可我没做什么啊。”安娆的语气带了些苦恼,她甚至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硬生生地揪下了几根头发。 “呃……” 不巧的是,不久之前,茶玖也向她倾诉了对安娆的担忧。 “我觉得你们存在误会。” “什么误会?我已经好久没犯事了。” 邓杏:…… “你仔细想一下,在这期间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吗?” 安娆皱着眉,摸着下巴,调动着自己所有的脑细胞努力的回忆,“真的没有。” 邓杏继续淳淳诱导,“比如桃花什么的。” 安娆拍了拍脑门,“被表白的话,算吗?” “而且我拒绝了啊。” “你和她说了吗?” “没有啊。我又没答应。而且没什么好说的。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吧。” 很久之前,安娆早就已经写了一封将近一千多字的信和邓杏坦白并且打好了招呼。换而言之,她已经很早的找好了僚机。 邓杏当然不会阻挠。 “但是她以为你答应了。” “所以她不理我,是她吃醋了?不是因为什么更年期?”安娆舔了舔唇,脸上的表情带了点兴奋,她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邓杏一头黑线,“对。” “那现在怎么办?” “摊牌。茶玖是个很怂的人,但她又特别倔,一旦她真正准备撒手,估计你哭都来不及。” “她敢!”安娆丢下一句话,急匆匆地跑回去了。 既然六一没有礼物,那么她就要一份礼物好了。 茶玖坐在安娆的书桌前,翻着桌面上摆好的书本。 安娆的字现在已经很好看了,而且一本作业里基本上全是红色的勾勾,偶尔还能看到几个随手画好的小人,这让茶玖忍不住想起以前安娆歪歪扭扭练字时的记忆。 翻完一本书后,她又翻起了下一本。 这本书有点厚,看起来是本画册。 茶玖饶有兴趣的打开,然后,整个人愣住。 画册里满满的画满了一个人。 房门被“扑通”一声推开,安娆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虽然茶玖手忙脚乱的摆好了画册,但还是被安娆眼尖的看到了。 “我没有答应。” 因为跑得太快,安娆说出来的话有些喘息。 “什么?” “我没有答应他。”安娆压下嗓子里的干哑,直视着茶玖的眼睛。 茶玖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安娆在说什么,她垂下眸子,内心涌起百味陈杂的感觉,“这是你的选择。” “茶玖你是傻子吗?老子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安娆都被茶玖气得都要忍不住跺脚了。 茶玖惊讶地抬起头。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你不是偷看了我的画吗?” “还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楚。” 安娆“噔噔噔”地跑到茶玖的面前,一把抓住了茶玖的手,“老子喜欢你,你听到了没有?” “我比你大很多。” 茶玖比安娆冷静得多,这几天她确实想了很多,“我们不会有未来的。” “放狗屁。哪个说的,你告诉我?”安娆情绪激动得嗓子都高了八度。 “我说的。” 茶玖的一句话就浇灭了安娆所有的怒火,她有些无措又无力,她不能够明白茶玖的担忧。她知道,茶玖其实也对自己有意思,从之前从邓杏那里得到的消息里。 她沉默了很久,“我不在乎的。” “你不想被人知道,我们就搬去另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小镇里生活。” “你不想被人嘲笑,我们就永远这样,只要你愿意陪着我。” “你喜欢种花,我们就在以后的房子外面种很多花。” “你喜欢做饭,我就天天给你买菜。” “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这样的话,求求你不要再说第二遍了。” “你知道你多残忍吗?你就这样自私的决定好了一切?” “我以为我们有未来的。而且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茶玖别开头望向窗外,只留给安娆一个冷淡的侧脸。安娆的心都凉了,她动了动嘴唇,“你养我做什么?” “报恩。” “呵,报恩。”安娆嘲讽地勾起嘴角,胸腔因为发怒起起伏伏,“你好样的,茶玖,报……” 话音未落,安娆直接倒在了地上。 这可吓坏了茶玖,她艰难地把安娆扛上□床,之前故意装出来的一切冷漠瞬间消失。 安娆的身体很烫,但并不像是发烧的征兆,茶玖只能找来毛巾沾了冷水敷在安娆的头上,希望能够尽可能地降温。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茶玖慌了神,一个劲的道歉,但安娆除了安安静静的躺着,几乎没什么反应。 茶玖将安娆的手捧在手心里,不住地啄吻着,眼睛里的眼泪不住的掉下来。 “只要,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茶玖的声线带上了几分颤抖,但安娆还是没有反应。 茶玖把头贴到了安娆的胸前,想要听听她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下一秒,一双手搂住了她的脑袋,直接将她整个人搂上了床,“小没良心的。还想不要我。” 茶玖抬起发红的眼睛,声音还有点哽咽,“你?” “我全部想起来了。”安娆碰了一下茶玖的鼻子,“但是我现在先不和你计较这个,还有三十四分钟,我的六一节的礼物呢?” “哈?”茶玖还是有点不在状态。 “既然没准备,那就用自己来还债好了。” “我记得,你教过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还记不记得?” 茶玖想起自己以前对安娆说的很多的羞耻的话,默默地捂住脸,“我忘了。” “那么现在我们来回忆一下好了~”安娆的语气带了点期待和荡漾。 “加深一下记忆。免得你下次又忘了。”安娆贴在茶玖的耳边说道。 “我还有一堆帐,我们有很久的未来慢慢算。” “六一节快乐。” “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安娆吻上茶玖的唇。 —— 剧情补充——最早的 “外婆,那里有条鱼好像一不小心跳上岸了。”抱着木桶的羊角辫女孩踮起脚,在石桥边伸长了脑袋。 年迈的老妇人腿脚不够利索,只能拄着拐杖,慢吞吞地移动着。 茶玖站在石桥边,看着那条背鳍与尾鳍泛着橙黄色的鱼反复地翻动着身体,扑腾着想要重新扑入水中却总是失败。 那只鱼的动静实在太大,似乎从她看到那条鱼开始,它就已经在岸边了。 “汾河里的鱼不能吃。”老妇人的眼睛不是很好,她眯着眼睛试图去寻找自个儿孙女说的跳上岸的鱼。 “为什么不能吃啊?”女孩儿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颇为不解。 老妇人沉默了很久,思绪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场混乱里,“汾河里的东西不够干净。” “那那个鱼怎么办?它会死的。” “你去帮帮它吧。”老妇人的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表示鼓励。 “好。” 茶玖放下木桶,啪嗒嗒哒地踩着小拖鞋从石桥侧边绕了下去。 鱼的嘴唇一张一合地急促的张合着,好像已经累到了极致。茶玖并不怕鱼,她想用手直接抱住鱼,而鱼却因为受惊甩了她一手的滑腻。 这只鱼足足有她大半个手臂那么大了。因为鱼挣扎得厉害,每每她尝试抱住,鱼就会剧烈的扑腾着,这样一来,反而折腾得离河更远了。 茶玖嗅了嗅手上的鱼腥味,嫌弃地撅起嘴巴。她蹲在奄奄一息的鱼的面前念念有词,“我帮你回到河里,你不要动作那么大,我抱不住。” 不知道鱼是否听懂,但这次她抱住鱼,鱼没有再扑腾了。 茶玖将鱼放入河里,勺起一捧水洗了洗手,然后将未干的手直往身上的衣服擦,这才又跑回了石桥上。 “好了。”女孩清脆的声音带了些雀跃,“已经放下去了。” 老妇人摸了摸女孩的头,“我们家茶玖真棒。” “那是。”女孩重新抱起木桶,和老妇人一起消失在石桥的尽头。 重新落入汾河的鱼并没有得到解脱,它不断地翻腾着窜出水面,好像有什么什么在它的体内乱窜,让它无法平静。 又过了一会,水面恢复了平静。 鱼儿沉入水底,重新开始游动。 安娆已经附身在这条鱼身上很久了。自从落入了汾河,身体被一众鱼儿吞食,等她醒来,她就已经变成了一条鱼。 邪物的力量融入到了她的灵魂里,并且不间断的发作。 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后来的接受,安娆越是尝试与邪物融合,便发作得越是频繁。发自灵魂的撕扯让安娆忍不住地窜动着,她反复地越出水面,想要用落入水面的疼痛感来稍微分散被撕扯的痛感。 自从茶玖救过这条鱼以后,她每天放学都会在石桥边坐一会,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曾经被救的鱼。汾河的水并不是那种十分清澈的,反而十分的混浊,所以其实茶玖什么都看不到。 安娆也注意到这个女孩很久了,她记得这个女孩救过她。她只是在河里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女孩离去。 后来,因为奶奶的腿脚越来越不方便走动,茶玖也开始不愿意在外面太逗留,她急切地赶回家,总是担心奶奶会一不小心摔跤。 于是,那条鱼消失在了她的记忆里。 而安娆,在某一个独自度过的晚上,终于吞噬了邪物,而忘却了曾经的这段记忆。 第16章 长公主(一) 白亮的闪电划过,在昏黯的天空中尤为刺眼。 舒亦澜被绑在木架上,冷冷地看着高台上的一对男女。那是当今的皇帝杨韦和他最宠爱的妃子靳囡。 靳囡是被尚书元澄特意寻来送给老皇帝的。靳囡是个流落中原的异族人,她的头发如墨,别有一番风味的样貌与一双翡翠色的绿眸几乎在一瞬间就抓住了老皇帝的心,再加上她身姿妖娆,很快就入了老皇帝的眼,老皇帝甚至为她而免去了好几个早朝。此时她正柔若无骨地攀附在老皇帝身上,摆弄着她昨日新涂好的蔻丹。大红色的蔻丹映衬得她的一双手如同羊脂般白嫩。 杨韦搂着宠爱的妃子有些心猿意马,他痴痴地望着美人如玉的容颜,手下不住地抚摸着她光滑的皮肤,见美人迟迟不搭理自己,于是又捧起她的手在鼻下轻嗅,俨然一副痴汉相。 殿沿上的灯笼几乎要被刮飞,天色愈发的暗沉,夹杂着阵阵冷意。靳囡身着雪白色的狐毛大裘,一双玉足被皇帝裹在怀里,她慵懒的挪了挪姿势,被冷风寻得缝隙钻入裘中,这才感受到冬日的刺骨寒冷。 她踹了踹了杨韦,老皇帝只当她是撒娇,搂她更紧了。靳囡微微皱了皱眉,眼里闪过几分不耐,她抬起头望了望不远处的舒亦澜。 舒亦澜一身白旧单衣,平日打理得体的头发胡乱的披散在她的身后,舒亦澜的嘴唇已经隐隐有些干裂和发白了,她不自觉的哆嗦着,强撑着自己最后的尊严没有晕倒。 “狗脾气。”靳囡望着她,遥遥勾起嘴角,似是嘲讽。她知道她能看到。 舒亦澜怎么可能看不到这朵花枝招展的食人花,也正是她,才使舒家一族举家倾灭。她无力地握紧拳头,低下头掩住自己的情绪。 “靳囡。” 舒亦澜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压下心底窜出的浓烈的怨恨。 眼前突然冒出一双小巧的绣鞋,上面镶着一颗晶莹透亮的珍珠。舒亦澜知道来人是谁,却没有抬头的意思。她静静地垂着头,露出纤细的脖子,仿佛一只频临死亡的天鹅。 靳囡抬起她的下巴,恶劣地摩.挲着,带了几分怜惜的意味,“我告诉过你,你不是我的对手。” 舒亦澜看着眼前这张妖冶动人的脸,状似平静的面色之下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倘若你让我有翻身的一天,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闻言,靳囡“噗嗤”一声笑开了。这几乎是个天大的笑话。还会有谁来救她呢? 她捧着舒亦澜的脸,仿佛恋恋不舍,在她耳边呵气如兰,“我等着。”她咯咯地笑开,又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给高台上的杨韦,“陛下,妾身听闻皇后顾念家人得紧。妾身就不做这恶人了,快些让皇后娘娘早日与家人相见吧。” 杨韦立刻向刽子手摆手,他难得能够一展雄风,“没听到爱妃说的吗?行刑!行刑!” 靳囡在不远处站着,早早地用帕子捂住鼻子,她听说,人被处死时会不自觉地失禁,发出恶臭。她实在不愿意错过看到舒亦澜的下场。 谁让她当初得罪了自己呢。 舒亦澜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刽子手得令,高高的举起刀刃正准备砍下,一只利箭自空中飞来,直接将刽子手手上的刀刃击飞,刽子手捂着被震麻的虎口屁滚尿流的跳下了台。 靳囡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转头看向利箭射出的方向。只见一群带着青面鬼的面具的黑衣人训练有素的出现,他们很快分为两队,一队与侍卫厮杀,一队跳上了高台救下了舒亦澜。 皇帝在高台上乱窜,高声地喊着,“来人啊!护驾!” 为首的黑衣人摘下遮面的面具露出半张俊美绝伦的脸庞,半跪在地,“我来晚了。” “不,还不迟。”舒亦澜忍住身上裂开的伤口的疼痛,虚弱的开口。 她望向不远处靳囡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第一次露出与众不同的表情,她向她做着嘴型,“等着我。” 靳囡脑子一片空白,这完全超出了她所预料的。她慌张的望向另一边的元澄。元澄也紧紧的皱着眉,显然也没有预见到如此。 舒亦澜很快被带走,临走前,她的视线一直一分不离地盯着靳囡。靳囡咬住下唇,尝试更强硬地瞪回舒亦澜,反而换来对方的邪笑。 靳囡打了个冷颤。她从前一直想让舒亦澜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破裂,可任由她是百般刁难于她,都未见她有半分变色。如今看到自己所期望的,反而身后真真切切的起了一身冷汗。靳囡咽了咽口水,率先别开了视线。 她错过了舒亦澜眼中划过的深深恨意。 …… 世界的剧情画面到此结束。 茶玖转头看了看系统。系统那只蠢鸡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把挫甲刀,正对着自己的爪子一阵折腾。 回想到舒亦澜的眼神里刺骨的恨意,茶玖就忍不住想要退缩,“系统,我不行的。” 系统头也不抬,“你怕什么?那是后期反派黑化的前剧情。我又不会把你投放在那。” 茶玖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用对上黑化的反派的话,她的任务会轻松得多。黑化的人物真的太可怕了,就像之前黑化的男主赵司,这个家伙居然给了自己一刀!她好不容易才让安娆放了他一命的。 等等……安娆是谁? 茶玖愣了愣,又仔细的搜刮了一下脑中的记忆。然而,似乎并没有这个人存在。可是,为什么这个名字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呢? “安娆是谁?”她突然问道。 “你的上一个任务对象。你选择了陪她度过那个世界的话,世界就会汲取你的记忆,让你的存在合法。相应的,你回到空间的话,记忆就无法带回来了。” “你现在应该还记得一些碎片记忆,但是没关系,它们很快就会消失的。” 茶玖没说话,她觉得自己的心底好像有点空落落的。 “别想太多,你该去做任务了。你才还了我一根羽毛呢。”系统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大概是在照顾茶玖的情绪。它放下挫甲刀,像模像样地走到茶玖身后拍了拍她的小腿以示安慰。 茶玖被野鸡系统的身高感动了,她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系统一掌推进了任务世界。 “你大爷的!”这是茶玖最后留下的话。 第17章 长公主(二) 茶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还不知道这是谁的身体。身处的房间狭小而破烂,更别说身下的床板更是冰冷而坚硬。茶玖带着昏昏涨涨的脑袋爬起来,屋檐上结网的蜘蛛甚至吐着丝垂到了她的面前。 茶玖细细的喘了喘气,将额前湿透的头发拨开,这个身体实在过于娇气,周遭一切的劣质条件在这个身体上能放大数倍,比如说,她已经感觉到背部传来的瘙痒,不用掀开衣服她都知道那里红了一片。 “我到底是谁?”光是爬起就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气力,茶玖再次瘫倒在床上,感叹着这个身体的娇弱。 “靳囡。” 茶玖开始装咸鱼躺尸了。 “感受到宿主的自觉性不高,系统将免费传送靳囡的结局。” —— 华丽的宫殿内,一绝色佳人正侧卧在床榻上蹙眉假寐。她浑身上下穿着得极为奢华,一身如脂似玉的皮肤也因为长时间不接触阳光而更加苍白细嫩,透着一种病态的美。 舒亦澜不知在床边看了她多久,她望着她的脸,眸中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或许是被舒亦澜的目光所灼伤,又或者是终于是装不下去了,靳囡才不耐烦地睁开眼,“有事吗?” 她鲜少有有耐心的模样。 舒亦澜没生气,若她不是这样,那大概才叫不正常。舒亦澜慢悠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勾起嘴角,“元澄今日向我求亲了。” 舒亦澜从容的坐下,翘起足尖,静静地看着靳囡。靳囡吃惊地抬起头,愣了几秒,就像她所预料的一样,“不!你骗人!” “他怎么可能喜欢你呢!为什么?凭什么?”靳囡的语气有些歇斯底里了,舒亦澜能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不甘和失望,“明明我才是为他付出最多的!你凭什么!” 情绪一上头,理智逐渐消失。等靳囡真正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将舒亦澜压在了身下。此时她俩处于一个很难言的姿势。 靳囡骑在舒亦澜的腰上,双手略微用力地揪着舒亦澜的衣领,整个人重力往前,明明舒亦澜在她身下,却还要扯着舒亦澜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舒亦澜大抵没想到她会扑过来,只来得及用双手撑地,抵挡她撞过来的力度。 此情此景,便犹如娇俏可爱的妻子在向丈夫索.吻。 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靳囡猛地推开舒亦澜,跳到不远处站开,她捂着不断起伏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你想激怒我!” 这个时候倒是挺聪明的。舒亦澜缓缓的起身,拍去身上手上沾染的灰尘,没有回答她,也算是默认了。 “你到底想要如何?你不是要报仇吗?”眼见着舒亦澜就要离开宫殿了,靳囡有些着急了。舒亦澜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知道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但是等待无疑是痛苦的。 “我会从你的手中,夺回一切。” “而你,是见证者。你跑不掉的。” 舒亦澜转过头,表情淡淡,身后是倾撒下来的阳光,这让靳囡有些看不透她,又或者,她确实从来没有看透过她。她斟酌了一下语气,“你为什么不杀我?” 舒亦澜贴着袖口的手紧了紧,似乎想说些什么,她垂下眸,小指悄无声息地勾了勾从手上垂下的链珠,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你忘了。”她的语气里带着浅薄的失望。 靳囡没听出来,她从来都在提防着舒亦澜随时随地给自己下套,她抬起头,眼神带着质疑,“我不会相信你的。” “呵呵。”舒亦澜留给她的是她萧条的背影。 深夜。靳囡猛地从梦中惊醒,多年养成的直觉告诉自己,有人正盯着自己。 她一个翻身,闪进床榻内侧,从枕头下掏出老皇帝送给她的匕首,背部紧贴着墙,凝息静待。 “是我。”元澄的声音从帘子外响起。 靳囡猛地松了口气,丢下匕首,光着脚就往床榻下跳去,“元澄!” 夜色朦胧,女人鬓乱钗横,身披褒衣,一双赤足在白玉筑砌的地桩上轻点着,如同飞蛾一般扑向男人的怀中。明明穿的朴素,却配上她那张妖媚祸国的脸,硬生生地彰显出别一般风韵。 女人抱着男人的腰,贪婪的汲取着男人怀里的温暖。男人没有动作,只是任由她抱着。 久久,靳囡才似乎想到什么,她抬起头,眼里带了几分委屈,“舒亦澜说,你向她求亲了?她是骗我的对吗?或者这是你的缓兵之计?是吗?”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却都没有得到男人的回答,男人只是缄默,不发一言。靳囡的笑容逐渐消退,她松开手中攥住的男人的衣服,退开几步,又讽刺地笑开,“真是笑话。” “你来做什么?” 靳囡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疯卖傻,什么时候该撒娇卖嗲,将一切有利于自己的条件利用到极致。以及,不该有的感情决不允许自己心动。 可,怎么控制得住呢?是眼前这个人给予了自己新生啊。 “她不愿意和我成亲。”男人开了口,“她说,因为你” “呵,我?”靳囡狼狈地跪坐在地,白玉的地砖虽是华丽,却也异常的冰冷。她素来是怕冷的,只是此刻远不及心底寒透。 “你要我如何?” 元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轻轻放在桌上,“这个毒可以让你不带痛苦的死去,不会很久,看在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的交情。” 靳囡“嗤”一声,“你可太看得起自己了。” 靳囡每每越是难过,说出的话越是刺骨扎人,她眼中的冷意仿佛化作利箭,直刺元澄。元澄侧着头,不愿意看她,这样才能尽量忽略内心传来的涩酸。他想,大概是靳囡跟着自己太久,所以自己才会有了不舍。 靳囡看着元澄的模样,只觉得又气又恨,“靳囡,你可真是把自己活成了笑话。”她对自己说着。 她伸手拿过瓷瓶,最后看了一眼元澄,猛地灌了下去。 “哗啦。”瓷瓶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靳囡摇摇欲坠地扑倒在元澄怀里,口中慢慢溢出鲜血,“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她拉着元澄的手,笑得勉强又肆意张扬,“我要你记住,再没有人会一心一意为你,爱你,唯你马首是瞻。” 生命流失的最后瞬间,她似乎感觉到元澄的手略微的颤抖。她的五官对外物的感观逐渐消失,耳边似有争吵,似有人将她小心翼翼抱住,轻柔又郑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会是谁呢?这样温柔。她多想睁眼看看这个最后在乎自己的人。可惜,一切太晚了。 —— 茶玖摸了摸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为什么要让我感受到她的情绪?” “感同身受后,才会真正成为她。你要记住,这一刻,你不再是茶玖,你是靳囡。” “现在一切还没开始,只要你发现并阻止反派黑化即可。一切剧情你自己看着走,你愿意顺着剧情结局或者要如何都可以。只是千万不能崩了人设,否则被规则驱逐出境,我俩可都没好果子吃。” “我知道了。”茶玖闭上眼,仔细地回顾着脑海里的记忆。再睁眼时,神情化作不甘与坚韧,此时此刻,她就是靳囡。 第18章 长公主(三) 湿润的巾帕浸着水渍,一点一点地擦拭着靳囡的脸,靳囡的身体受了凉,一夜高烧,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命。 她的脸颊被烧的绯红,衣襟被自己略微扯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一头乌密弯曲的卷发散乱在身下,看上去颇有几分靡.乱之意。 相卉又换了一盆水,准备给靳囡脱衣擦拭身体。她捋了捋自己的绣摆,准备给靳囡松一松衣领,好让她能够呼吸顺畅。碰到靳囡的衣领的一刹那,一双滚烫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你做什么?” 靳囡的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手上却半点力度没松,她望着她,眼里满是警惕。 “你发烧了。”她瑟缩了一下,俨然是被吓到了。 “我没事。”她撑起身子,总感觉后背隐隐作痛,似乎是受了伤,弄得她难受不已,“你看看我后背怎么了?” 相卉小心翼翼地脱下靳囡的内衫,忍不住捂住嘴惊呼了一声,“姑娘,你背后有鞭伤!” 靳囡有些不明就里,她只知道自己被元澄救起,没想到自己还落了伤。 靳囡的身世不明,小姑娘是元澄找来的丫鬟,心思生得透彻,只负责照顾着自己。元澄救下她后就与她说开要她去接触老皇帝,而靳囡却因为不愿意放下尊严而婉拒了他,元澄没有勉强,只是让她想好了再去找他。 靳囡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这场高烧似乎又夺去了一段她脑中的记忆。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的手腕,似乎有什么东西曾经带在手腕上,可是她却想不起来了。 “告诉你家大人,我同意了。” 当前之际,还是顺着原剧情走一步算一步吧。 —— 舒亦澜足足昏了四日才醒。此时舒家已经准备挂起了白布,好准备她的后事。无论她生死如何,似乎都不与舒家有任何干系。 如今舒家是以舒有为主,也就是她的二舅。舒亦澜的父亲早在随舒老将军上阵杀敌的途中被人暗算身亡,舒母是个痴情种,生下了舒亦澜后很快就郁郁而终了,只是徒留舒亦澜一人。 舒有一家惯会做戏,外人面前似乎对舒亦澜照顾的面面俱到,事实上,她经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二人唯一的女儿舒佳更是深得舒氏身传,时不时就来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年幼的舒亦澜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此次遭人绑架似乎只是自己被人无意牵连,若非是养大自己的乳母前来状告,或许她就已经没命了。听说是一位大人救了她,只是自己醒来的时候,手上却戴了一个小石珠串成的手链,那明显就是一个姑娘的饰物。或许救她的应当另有其人,她的被救,估计也只是那位大人想要顺手牵羊罢了。她不太能够记得之前的记忆,却也能够分清是非真假。 等到她的外公镇远将军听闻她遭人绑架,这才从边塞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而后,一切得以回转。舒老将军二话不说就把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换了一遍,又钦点了一番家底,彻底臭骂了舒有一顿。原来此时舒佳已是霸占了舒母的嫁妆,并且几乎将其搬光,舒老将军气的胡子直跳,不仅要求舒佳将那份舒母的嫁妆分毫不差的还了回来,还顺手将舒有手下的几个铺子直接拨给了舒亦澜。舒老将军在前,舒有不敢多言,只敢暗自咒骂着自己的女儿愚蠢至极,这怎么能够在明面上做这种事呢。 再之后,舒亦澜才知道,皇帝已经下了圣旨欲封舒家女为后,而舒家,已经将舒亦澜的名字报上。舒老将军一把将舒有踹倒在地,“混账玩意儿!” 舒有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脸色涨的通红,也只是又重新跪在了地上。 “你怎么敢啊!那是你大哥的女儿啊!”舒老将军还想叫下人去拿棍子教训舒有,却比不过舒氏眼疾手快地冲上前一把抱住舒老将军的大腿,哀声哭嚎,“这一切是妾身自作主张,与老爷没有半分关系,妾身爱子心切,一时被蒙了眼,您别怪老爷了。” 当今圣上年过半百,最好奢华与美色,他的年纪,甚至都足以和舒有相称了。 舒佳呆呆的站在一旁,见状也迅速哭了起来。舒老将军被吵得不厌其烦,刚想踹开又顾及到舒氏是女人,只能生生收了腿。 舒亦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木已成舟,舒有一家只是在做苦肉计。老将军不擅长宅斗,也不明白这些是是非非,最后,老泪纵横地拉着舒亦澜的手告诉她,是自己对不起她。 舒亦澜反拍了拍舒老将军的手,“也许不是坏事。”皇帝之所以会与舒家结亲,说到底还是在忌惮舒老将军会举兵谋反。正是有了这份忌惮,老皇帝必然不会与她太亲热,而舒家也能够成为皇亲,这也就为舒佳打下了优厚的后路。 舒家她唯一在乎的,也就只有老将军与自己父母留下的东西了。 —— 靳囡进了府,很快养好了身上的疤痕,她每日都要用药浴养身,以便将自己身体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元澄请来了舞姬,乐师来教习她,一日下来,靳囡经常累得够呛。好在她也有天赋,很快的学会了一切。而元澄却始终没有与她见面。 靳囡知道,元澄一定一直在看着她。 为了确保她一定会被选上,元澄还特意为她量身打造了一套舞衣。舞衣是用上好的冰丝织成,衣料层层交叠,将她妖娆的身姿完美的勾勒了出来,同时,衣边衣角上更是镶满了各种琳琅玉饰,只要她一动作,便能听到清越悠扬的乐声。 距离选秀的日子还有一段时日,靳囡习完了一切,已经可以在府中随意走动了,这日,她在庭院舞蹈,玉声琳琅,靳囡逐渐忘我,等到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元澄站在不远处,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衣服很适合你。” 靳囡的长相极有侵略性,一切寡淡的颜色放在她的身上都能迸发出艳丽的色彩。 靳囡的笑带着如火的热情,一点都没有羞涩地抚了抚自己的鬓发,“任何颜色都适合我。”她从来不知道谦逊为何,因为她的美貌就是她张扬的资本。 “我要相卉跟着我。”靳囡歪了歪头,提出自己的条件。 “可以。”元澄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 靳囡看他这么配合,突然兴味一起,想要捉弄于他,“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可有什么好处?我可是受了好大的委屈呢。”她指的是自己以色侍人,然后佯做极为委屈的模样,纤长的睫毛眨了眨,不自觉地撅起了红唇。 “不会让你委屈。”元澄顿了顿,但还是一本正经的答道,“老皇帝不能人道。” “噗!”靳囡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可真有趣。”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这副相貌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与其流连于他人之手,确实不如在皇宫享福。毕竟,皇帝可不止她一人。享有荣华富贵,也的确是她的终极梦想。她就是这么的虚荣与肤浅。 元澄似乎不懂她为什么笑,又或者是他不会开玩笑,“皇帝每日服下的饮食里会藏有密药,配上我给你的香料,你不会委屈。” “谢谢。”靳囡难得真心实意的道谢。 此后的每日,元澄都会来看靳囡,只是每每不发一言,看完就离去。靳囡也没有再挑逗他,既然承诺了,她就会去帮他做到。 第19章 长公主(四) 封后大典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举行了,明明谁都知道封后只是走个形式,老皇帝对新皇后是万万不可能生出什么多的心思的。 不仅仅是忌惮的缘故,还有一个原因在于,新皇后犯了老皇帝的禁忌。新皇后虽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却愣是端得一副成熟稳重之样,一身凤袍凤冠更是夺去了她独属于花季少女的青涩,倘若是冷清的性格,老皇帝倒也觉得新鲜,但问题是,舒亦澜身上浓厚的庄重感与他去世的老太后一模一样。 老皇帝生前被太后压的太久,足足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直到一年前太后的离世,他才名正言顺的继承帝位。 老皇帝啧了啧舌,怎么也觉得下不去口。新婚之夜,他的新皇后就这样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脸地与他对视了半宿,直看得他心底发麻。 老皇帝很快起身,开始流连于其他的妃嫔之处,除却初一一定要与舒亦澜共用晚膳,其余时刻,他便是一刻也不愿意再踏入这凤仪宫。 元澄很快向老皇帝提议再次选秀以充盈后宫。老皇帝可就喜欢元澄的聪明劲,大手一挥,便让他着手安排了。舒亦澜并没有异议,况且老皇帝并没有要征求她意见的样子,就算有,那也不过是无所谓。 选秀是要请皇后与皇帝同观的。老皇帝负责赏牌子,舒亦澜则是负责走个过场。秀女们各个低着头,或者尽量把自己往土丑打扮,只是为了不被让老皇帝选中。一进宫门深似海,再说这老皇帝年事已高,对她们来说,皇宫才是真正的吃人的地方。 当然,也不排除有专门奔着荣华富贵而来的。靳囡就是那一群人中最显眼的一个。她抬首挺胸,一点都不介意被他人打量,老皇帝望向她的时候,她还特意向他抛了个媚眼。 老皇帝的心被瞬间搅乱了。这美人极具异域风情,一双翠绿色的眸子里透着神秘与如火的热情,眼波流转间,就勾掉了在场大部分人的魂魄,更别说是女人了,便是连舒亦澜也要压下内心传来的酥麻。 她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太过于妖艳了,况且,自己居然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又端详了一会靳囡的脸,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什么。 老皇帝望着靳囡的眼睛都发光了,他快步走到靳囡面前,迫不及待的将手上的牌子赐给了她。元澄在旁边解释,“这是微臣前几日搜查坊间寻得的姑娘。” “寻得好!寻得好!”杨韦咽了咽口水,恨不能现在就与美人同宿双飞。 “陛下不再挑几个吗?” 老皇帝又随意选了几个,后面的美人虽然也明艳动人,或娇俏可人,只是远不及靳囡万分之一,以至于老皇帝还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民女为陛下备了舞。” 靳囡从来不按套路出牌,比起被动,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老皇帝早就被靳囡迷的晕头晕脑了,他丝毫不在意靳囡的无理与大胆,“准!” 丝竹声响起,这曲子是元澄特意从异域寻来的孤本,专为靳囡而作。 靳囡轻踏鼓点,随着旋律扭动起婀娜的身姿,身上穿的舞衣此时便完美的发挥了作用。台上的美人如同流焰般灼热,美目流盼间似是多情又魅惑,恨不能摄人心魄,层叠交错的舞衣随着她的动作而开合遮掩,不经意间晃荡出一抹雪白,老皇帝几乎都要忘却了呼吸。 舒亦澜只在开始的时候眼睛闪过惊艳,再之后,便一直维持着淡然自若的模样。 靳囡一个旋转,与皇帝视线侧开的瞬间,向舒亦澜投去一个挑衅而勾人的眼神。舒亦澜心头痒痒的,直直与她对视着,没有半分闪躲。 靳囡以为皇后这是在向自己下战书。心下觉得,这皇后还挺嚣张。她有些恶趣味的想要看看这古板冰美人脸上面具碎掉的模样。 靳囡被勾起了趣味,本该在皇帝面前做出的蛊惑模样开始频频投向舒亦澜,她甚至还大胆地绕上了舒亦澜的座位,围着她转了一圈。 顺滑的衣料滑过舒亦澜的手背,她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靳囡身上有股很独特的味道,配上靳囡眼神里勾人的小刺,将“祸国殃民”这几个字活灵活现的展现了出来。 元澄在台下看着,一双黑眸深沉无比。 老皇帝看不懂靳囡与皇后的交锋,只是眯着眼想着,若是能让这两人一起伺候自己……冰与火的交融,想想就刺激啊…… 一舞终止,皇帝直拍手叫好,他甚至开始期待夜晚的到来,“她是什么名?” 元澄垂首道,“靳囡。” “好,就封这个靳囡为芸美人,今夜翻牌子伺候着。”皇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急切,一旁的舒亦澜眯了眯眼,心下生了些许无由来的暴躁。 靳囡盈盈一拜,“谢陛下。”她抬起眼,再次瞥向舒亦澜,这回是明目张胆而毫不掩饰的挑衅了。 舒亦澜没有看她,身后的宫女们垂着头,拥护着她离去。 “毛病。”靳囡以为皇后是受不了气在耍小性子。不过,这交锋的第一回合,总归是她赢了。 她看向元澄,眼睛里满是得意,犹如一个做得很好的孩子渴望着大人的夸奖。元澄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又很快压下。 第20章 长公主(五) 在老皇帝的期待中,夜晚逐渐到来。 月光下的美人眼中含水,朱唇玉齿,香.酥的小舌似是故意滑过,勾魂夺魄,一缕轻纱难掩曼.妙的身躯,不时浮现出小片雪白,修长似玉的两条长腿正随意摩.擦着,摄人心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 靳囡勾了勾手指,露出一抹蛊惑的笑容,“过来。”她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美色当前,老皇帝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美…美人儿。” 他缓缓的走向靳囡,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吞咽的声音在大殿里清晰可闻。靳囡挑了挑眉,似乎嫌弃老皇帝走得太慢,她略微起身,勾住老皇帝的腰带,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陛下,春宵苦短,可别浪费了。” 老皇帝反将她压倒在身下,“美人说得是。” 老皇帝急不可耐的亲了亲美人的侧颈,正准备下一步动作,突然头一歪,栽倒在了靳囡身上。 靳囡被压的胸闷,一个用力将老皇帝的身体推下了床,老皇帝的身体滚了一圈,额头好巧不巧的砸到了床脚。 靳囡嫌弃的擦了擦脖子上的口水,“畜牲。” 她走到檀炉前,看了看刚点燃的香料,满意的笑了。元澄给的东西倒是不错。 老皇帝本就因年轻的时候欲纵过度而难以持久,宫里的妃子们与他同房也只是嗯嗯啊啊的做戏。而这药能让老皇帝在梦里随心所欲,与她缠绵,离开时还能产生身体的疲惫感,让人分不清现实真假。 靳囡看了看抱着床脚动作的老皇帝,厌恶地别开眼。身在皇帝身侧,被吃吃豆腐总比失了清白好上千倍万倍。 次日,当老皇帝捂着额头醒来,看着床上瑟瑟发抖的靳囡陷入了无限沉思之中。靳囡先发制人,端的一副泪眼朦胧,“陛下!昨夜您折腾得妾身好疼啊!”她露出自己脖子上的点点红痕,委屈地别过头。 其实那红痕是靳囡和相卉折腾了一晚上的成果。 老皇帝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又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自己过度孟浪,一直缠着靳囡,以至于他现在都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度陷入了疲惫之中。但是头上的包是怎么回事? “陛下昨夜过于勇猛,撞到了床柱,陛下忘了吗?”靳囡低着头,佯做黯然神伤,她的肩头微微抖动着,好像对老皇帝记忆的遗忘很不能理解。 昨夜里,老皇帝睡到了半夜突然就打起了呼噜,也许是这呼噜的声音过于奇特,也不知是戳到了靳囡哪里的笑点,她也捂着肚子笑了一夜,如今肚子还隐隐有所抽痛。 老皇帝怎么可能在女人面前失了颜面,于是他又重新爬上床,温声细语的哄着靳囡,直到贴身的太监请他前去上朝,他这才离开。当然,走之前他没有忘记给靳囡提升为芸贵人。 入宫的妃子们每日都要向皇后请安,靳囡也不例外。当相卉催着她前去拜安的时候,靳囡甚至不慌不忙的把自己已经束好的发饰重新解下,让相卉重新再绾发。她偏就是要迟到来给皇后一个下马威,好叫她知道,皇帝昨夜是有多宠爱她。 于是,凤仪宫内,嫔妃们已经品过了一轮茶后,靳囡才姗姗来迟。她步伐踏得极慢,脸上是被宠幸过的红润。她今日还特地穿了件低领的衣服,好叫众人看见她脖子上斑驳的痕迹。 看着靳囡自得的模样,众人都有些咬牙切齿,又顾及着皇后在此,因此都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有舒亦澜望着她脖子上的红痕,沉下了脸。对上舒亦澜的视线,靳囡笑得灿烂,脸上满是炫耀之意。 舒亦澜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垂下眸。 很碍眼。想抹掉。 靳囡以为舒亦澜嫉妒了,反而变本加厉地又将领子往下扯了一些,一边扯还一边说,“真真是热啊,没想到皇后娘娘您这凤仪宫还不如我的荣华宫凉快呢!” 众人眼见着这位新来的妖艳贱货向皇后发率先起了攻势,有些幸灾乐祸,胆敢正面对上皇后的,也就只有这一个无畏又无知的胸大无脑的女人了。 就在众人正等着皇后的反将一军的时候,舒亦澜反而向旁边的侍女吩咐道,“拿盆冰来。” 她看见靳囡细腻的肌肤上隐约有薄汗滑落,落入那抹雪白里,舒亦澜的眸色深了深。 这下连靳囡也有点懵了,转念又一想,舒亦澜怕是想捧高自己,好让自己后来摔得更惨,然后再回想起今日,让自己倍感耻辱。这样一来,似乎一切行得通,但此刻靳囡却不想如她的意,“妾身斗胆,想同邀皇后娘娘与各位姐姐去御花园走走。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靳囡开始作天作地了。 “可。” 皇后都同意了,众人哪有说不的道理。 一群人以皇后为中心,呈扇状散开跟在舒亦澜的身后,靳囡也不想太张扬,于是略微退了一步,挤在嫔妃之中。 靳囡说了一路,全是皇帝昨夜如何如何对她的好,她又是怎样感谢陛下恩宠,舒亦澜只是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回应。 其实靳囡和舒亦澜早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靳囡是因为自己作死提出出来逛,自己找不出什么话说,只好继续刷舒亦澜的仇恨值。舒亦澜则因为靳囡一直提及皇帝而有些闷闷不乐,这老皇帝可真这么值得她的欢喜吗? 御花园里有一个小水池,水深直到膝盖,是专门建给小太子玩赛小船的。靳囡没有注意脚下,她站得有点开,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半边身子已经在半空中了。 舒亦澜下意识的想要去扶住她,却反被她拖拽着,两人一起倒在了水池中。靳囡双手撑着地,有些晕乎。舒亦澜则一只手撑在靳囡腿间,被靳囡扯着撞到了她的胸前。 靳囡下意识的起身,而身前的舒亦澜抬起头正打算问问靳囡是否无碍,便是这一刹那,两人的唇互相擦上了。 靳囡一惊,猛地把舒亦澜推开,这下舒亦澜的衣服由半湿变成了全湿。她抿了抿唇,被匆忙赶来的宫女扶起。靳囡呆坐在原地,脸上生出几分羞耻。 旁边的嫔妃们也愣了。舒亦澜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众人很快识趣地退下了。舒亦澜走到靳囡面前,伸出手想要扶她。 靳囡紧咬着下唇,瞪了她一眼,带着自己湿透的衣服飞一般的跑回去了。只留下舒亦澜站在原地望着靳囡逐渐消失的背影,舔了舔唇,不住地摩.挲着唇瓣。 她是玫瑰味的。 第21章 长公主(六) 后宫的嫔妃们对靳囡“非礼”了皇后的态度出乎意料的统一,并且都选择了缄默不言。按道理,皇后该是追究靳囡以下犯上的罪名的,毕竟此事还有失皇后清白,而皇后却没有半分计较,反而倒让人难以琢磨透。 很快,靳囡“非礼”了皇后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荣华宫内,靳囡听闻了宫内传开的谣言,气得摔了两个花瓶,“什么玩意儿!我非礼她?” 相卉在一旁站着,想要拉住靳囡又不敢靠近,“娘娘,那是宫人们嘴杂而已。” 靳囡气得跺脚,也不顾什么礼面了,“放屁!这根本就是扭曲事实!明明是她……”她噎了噎,咬牙切齿地咽回了下半句。 相卉立刻识趣地低下头保持沉默。 地板上满是支离破碎的花瓶尸体,靳囡站在中间有些气闷地摆袖,眼角余光又看到门廊外的花瓶。正当她蠢蠢欲动的向最后一个花瓶走去的时候,舒亦澜已经派人送了一堆东西过来了。 携带赏赐的是舒亦澜的心腹,也是她身侧的管事姑姑,怀雁。别看怀雁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面相普通,性子还颇为沉默寡言,但她的身手却丝毫不比皇帝的贴身侍卫之差,那是是舒亦澜的爷爷特意为她挑选的。 皇宫对于舒家,大抵是可有可无的。也只有舒有一昧的以为皇权至上,带有恶意的,将舒亦澜推了出去。说着好听是做皇后,难听一些就是将舒家拱手送给了老皇帝。也难怪舒老将军气的很。 “芸贵人,奴婢奉皇后娘娘旨意,特意挑选了一些细绢布匹与您,以安您今日受惊的罪过。”怀雁不准痕迹的看了看靳囡身后一地的花瓶碎片。 话音刚落,侍卫们抬着两个大箱子进来了。 靳囡抽了抽嘴角,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露出标准假笑,“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请务必转告皇后娘娘,妾身对皇后娘娘的宽容大度感激不尽。” 靳囡使了个眼色,相卉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玉镯递了过去,“请姑姑务必收下。” 怀雁没有推拒,用细帕包好后又带着人离开了。 “我觉得皇后娘娘人还挺好的。”相卉小声道。 “是吗?那你跟着她啊!”靳囡甩下一句,拔腿就往外面走,“我出去散散心,你别跟着我。” “可是……” 靳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相卉的欲言又止,“我回来之前要收拾好一切。那老皇帝估计晚上还要过来的。” 相卉只能点点头,小跑着去拿扫帚了,“是。” 心情暴躁的靳囡,好一通乱走,然后不负众望的迷失了方向…… 又一次寻路失败后,靳囡放弃了挣扎,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相卉能够想起她的存在了。 靳囡叹了口气,再次感叹自己的每一次作死都作的十分完美而无懈可击。她又想了想后路,目前只要顺着剧情发展,不让反派黑化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只要等老皇帝被元澄的药差不多掏空身体的时候,放信给舒亦澜。舒亦澜一察觉就会有所警惕,然后舒家就不会被覆灭,舒亦澜应该也就不会黑化了。 牺牲一点荣华富贵算什么?虽然她真的舍不得。至于自己,估计也得想想后路。比如,去哪里养老比较好…… “咔擦”“咔嚓”…… 富有规律的脚步声在林间回响,不紧不慢。靳囡惊喜地站起来,准备去偶遇拯救她的贵人。 “有人吗?”兴许是那头也听到了脚步声,于是扬声问道。 “咳,有的!”靳囡咳了咳嗓子,飞快地答道。 不远处的小道上,提着食盒的女子身影逐渐出现。来人很快被靳囡的样貌惊艳了一番,彻底看见靳囡一身的打扮时,又俯身行了个礼,“您是宫里的哪位娘娘吗?” “芸贵人。”靳囡高贵冷艳地开了口,仿佛之前回应的热切瞬间蒸发。她确实没想到宫里还会有不知道自己名讳的人。 “拜见芸贵人。” 靳囡继续高贵冷艳地点了点头。 “贵人是迷路了吗?”桃杏探了探脑袋,往四周张望,“您身边的丫鬟呢?” 靳囡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自然地把头扭到一边,“带本宫出去,重重有赏。” “好嘞,娘娘。” 得到旨意的桃杏迅速调转方向,带着靳囡开始找路,“这地方过于偏僻,来这的宫人们经常迷路,如果不是经常往来的话,很难自己找到路的。” “你是哪个殿的?” “奴婢是守门的,”桃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因为守的大殿过于偏僻,所以基本上对宫里的事情还很不了解。” 靳囡沉默了一会,蓦然开口,“既然这样,不如跟着我吧。” “诶?”桃杏惊讶地转过头,眼中满是欣喜,“可以吗?” “嗯,你唤作什么?” “桃杏!” —— 凤仪宫。 怀雁正毕恭毕敬地汇报着,“芸贵人似乎刚发过火,内室的地板上能够看见许多花瓶碎片。对于您的赏赐,她让我转告您,她非常感激您的宽容大度。” 屏风内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声,“再送几个花瓶给她。” “是。”怀雁正准备退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荣华宫送了一个玉镯。” “留下。” 于是,等到靳囡回来的时候,舒亦澜送的花瓶正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她的殿前,不仅品种不一,还花样繁多,大小不同。 相卉抱着扫帚,和靳囡一样茫然,“皇后娘娘说,让您随便砸。” 靳囡都气笑了,刚想一脚踹上最大的花瓶,又被相卉手忙脚乱的拦住,“娘娘!您别冲动啊!” 靳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身后有些胆怯的桃杏,“你带带她,她以后和你一起伺候本宫。” “可是……”相卉在靳囡耳边低语,“能够信任她吗?” 来的路上靳囡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她皱了皱眉,“如果不忠心的话,该怎么做你也应该知道。本宫现在需要的是忠于自己的人,这有关于后期的计划。” 这下相卉没有再说什么了,她低头应允道,“是。” 第22章 长公主(七) 老皇帝足足连着在靳囡的荣华宫连歇了半月有余,只要一下朝就往荣华宫跑,就像被妖精迷了魂一般食髓知味。靳囡惯会撒娇,老皇帝也受用得很。有时心血来潮,还会免去一两次早朝。朝廷里的大臣们纷纷有些按捺不住地递交折子了,只是到了半路就统统被元澄压了下去。当然,就算老皇帝看到了,他也不在乎,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的美人儿。 老皇帝大抵是动了真心,他甚至因为怜惜靳囡的身体,而免去了每日她对皇后的拜安。前往凤仪宫拜安的嫔妃们有些不屑,认为这只是老皇帝的一时新鲜。此时就连皇后也没有动作,众人更是琢磨不透皇后的态度了,于是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去知道触怒皇帝的下场。 当初一这天来临的时候,老皇帝正捧着靳囡的脚满脸委屈。靳囡不爱穿鞋,经常赤着一双玉足在宫殿里到处乱走,也亏得她生了一双玉足,反而更衬得她有几分不似人间之物。 “这是规矩。”靳囡捧着书,连眼神都没施舍给老皇帝。 “朕不想去。”老皇帝的手慢慢的向她的脚踝上挪去。 靳囡翻了个白眼,直接一脸踹到了老皇帝的下巴上,“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你都不挽留我。” 老皇帝趁机亲了一下她的脚背。杨韦是个隐形的足控,这几日下来他已经完全习惯了靳囡的暴躁,并且能够淡定接受时不时靳囡发起的暴击。本来,美人有点自己的性格正也才格外有魅力。 靳囡才不会管老皇帝死活,她只要自己开心,“快走快走!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折腾我。” 听了这话,老皇帝反而笑开了。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后,老皇帝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他的愉悦只维持到见到舒亦澜之前。 案桌上几乎全是素食,舒亦澜沉默寡言的用着膳,连与老皇帝的半分交流也无。老皇帝举着筷子,颇有些食欲不佳。舒亦澜真的太像太后了,这种沉重的感觉让老皇帝一度回想起被太后掌控的滋味,他勉强吃了几片白菜,就借故走了。 舒亦澜没有挽留。在靳囡进宫之前,她有过几次与老皇帝的共同用膳,却从来没有在老皇帝的身上闻到过如此清晰的古兰香。 古兰香一般被用以制作迷药,药性极强,堪比蒙汗药。但,很少有人知道,古兰香与莪柠一起共用,可以使人产生幻觉,将人的欲望放大为梦,且所梦之事即所想之事。 而就她所知,老皇帝在不久前就已经开始服用补药养身了。那补药似乎含了不少莪柠在里面。舒亦澜放下碗筷,浓墨如夜的眼底荡起波澜,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全部换掉。”舒亦澜讨厌老皇帝碰过的任何东西。也或许是,任何男人。她唯独不抗拒的,大概也就只有老将军了。 “是。”怀雁习以为常地撤下碗筷与桌布,重新吩咐身后的丫鬟搬去案桌。 舒亦澜并不担心老皇帝会去找靳囡。说到底,老皇帝还是会守着规矩,即使不在她这留宿,也不会去别的嫔妃那。毕竟,舒亦澜的身份还压着他。 舒亦澜让怀雁找来了一身宫衣,又梳了一个丫鬟的头型,才不慌不忙地前往荣华宫。 “桃杏,你去御膳房给本宫拿盘绿豆糕来。”靳囡舔了舔唇,有些心痒。吃大概是靳囡唯一的乐趣了。只有一有空闲,她都不会放弃任何能够享受美食的机会。 “是。”桃杏正迫切的渴望证明自己,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匆匆忙忙地向外跑去。 “水有些冷了,记得唤人给我添点热水。”身后又传来靳囡的声音。 桃杏手里捧着给靳囡擦身的毛巾,眼尖的看到门口徐徐走来的宫装身影,便直接把毛巾推给她,“芸贵人说水冷了,你去给她添些水。” 说完,不等那宫女回应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舒亦澜顿了顿,很快恢复冷静。她将毛巾挂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提起门侧热气腾腾的水,缓缓的向里间走去。她步伐稳健,手中沉重的木桶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雾气缭绕中,女人半伏在桶沿边,晶莹雪白的肌肤被热气熏染上几分粉嫩,墨色的青丝半贴着背,透出几分妖冶,她半侧着脸,慵懒姿态尽显,抬眸是秋水盈盈,垂眸是闭月羞花,俨然是那画本里勾魂夺魄的妖孽。 舒亦澜提着木桶的手紧了紧,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兴许是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靳囡撩了撩身后的青丝,将身体浸在水中更深了,“愣着干嘛?还不过来给本宫添水!” 她颐指气使的模样过于理所当然,带着骄纵与少许不满。似乎是这雾气滋润了她的嗓子,使她的语气柔和了几分。 舒亦澜没有说话,走上前为她一勺一勺地添水。靳囡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有回,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舒亦澜的模样。 热水浇灌在肌肤上,让她情不自禁地低吟了出来,“唔。”她眯着眼,张开半张小口。 舒亦澜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微小的毛孔,更别说靳囡胸前那波涛汹涌的雪白正随着她的呼吸而细微起伏着。舒亦澜一时有些愣神,手上动作便停了下来。 久久没等到再次倾撒上身体的热水的靳囡疑惑的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舒亦澜有些发红的脸,“你做什么!” 她慌忙将身前的水拍起,溅出大片水花,伸手拿过不远处的褒衣掩在胸前。褒衣是白色的,浸了水后反而更加清楚的将她胸前的春光勾勒了出来。 温热的水花溅了舒亦澜一身,她不慌不忙地擦下脸上的水珠,“我当然是来看你的。”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靳囡直起的上半身哆嗦了一下,她实在不愿意委屈自己,于是又重新钻进了水中,身后的青丝在水中化作一张妖异的网。 舒亦澜步步逼近,站到了靳囡的身前,她弯下腰,与靳囡的脸贴的极近,“你根本就没有和他同房吧。” 靳囡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刚想开口却被舒亦澜用一根手指抵住了唇,“我什么都知道。”她的手压住靳囡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因为,我也想杀他。” 靳囡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舒亦澜抚摸着手下如绸缎般的肌肤,“要和我合作吗?” “你有什么要求?你的目的是什么?”靳囡很快调整好情绪,她还真不相信天上会有白掉的馅饼。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这对你来说百利而无害不是吗?”舒亦澜循循诱导,“机会只有一次。” 靳囡沉默了半晌,最后咬了咬牙,道,“成交。” 第23章 长公主(八) “芸贵人,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偏生你一从我身边过,我的手串便落到了湖中呢?”身着湖蓝色宫装的妇人端的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身后跟着一群健悍的婆子。 靳囡咬了咬唇,脸色有些发白,“臣妾惶恐,愿下湖寻捞。” 这几日是她有些放纵了,舒亦澜答应同她联手的事她还尚未和元澄言明,不知为什么她不太愿意去告诉他,于是心烦意乱的纠结着,准备在御花园散散心。只是在没想到会遇到容太妃。 元澄有告诉过她。容太妃是宫中少有的老人,因由容家几乎掌握了京城所有商脉,故而就连老皇帝也不敢太忤逆她。 也不知容太妃是谁搬来的靠山。当前的权宜之计,只能一昧的顺从。 “哦?你一个人吗?”论宫斗,靳囡绝不是容太妃的对手。一个空降后宫又毫无靠山的娇艳美人怎么斗得过在深宫熬过了大半青春年华的吃人老虎。 靳囡看了看被容太妃的婆子紧紧缚住的相卉与桃杏,低下了头,“是。臣妾一人足以。” “不……”相卉还想说些什么,却直接被那粗使婆子一把捂住了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如此甚好。还等什么?快去吧。哀家就在这等着你。” 身后的婆子不知何时为容太妃寻来了一把坐凳。此日天气尚为阴冷,是由前日刚下过雨,还未回温。靳囡褪去鞋袜,撑着湖边的石岸便纵身跳了下去。 湖底冰冷刺骨,足足浸没到她的胸前。靳囡一次次地钻入水中,指尖早已泡的发白皱缩,精心打扮的鬓发也散落,披在她的脸颊上,显得十分狼狈。 容太妃看够了热闹,才慢悠悠地踱步到池案边,“为人做事还是要知道些分寸。” 靳囡此刻哆嗦得厉害,只能依稀看见容太妃高高在上的身影,“找不到的话就别上来了。” 她晃了晃,用手轻轻地抵住头,“臣妾明白了。” 头发上的水滴顺着靳囡的下巴划过,靳囡低着头,掩盖住眼睛里的不甘,又重新扎入水中寻起了那串珠子。相卉和桃杏一被放开,也连忙下了水,帮忙找了起来。 容太妃弄得声势浩大,为的就是要让靳囡丢尽脸面,形形色色经过的宫人不敢当面对她说什么,只是总能听到些许悉悉索索的嘈杂议论。 等舒亦澜得到消息的时候,靳囡已经在湖里泡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了。 靳囡半靠着池案,脸色苍白得吓人,平日惬意的暖风在此刻变成了折磨。她的意识已经恍惚得不行了,相卉和桃杏一个劲的想要将她扯上岸,靳囡却犯倔似的抠住池案边的石头不肯上来。 “为什么不上来?”舒亦澜的语气带了些怒气。 “还没…没找到,太妃的手串。”靳囡连讲话都费劲,一句话得掰成两半才能说得出来。 舒亦澜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同样湿漉漉的桃杏和相卉。 桃杏反应比较迅速,“太妃娘娘她分明就是自个儿将手串扔下去的,然后硬说是我们主子弄掉的,让我们主子一个人去捞。” 舒亦澜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身边的空气冷了几度,“我来找。” 她伸手将靳囡抱起,像抱着一个孩童一般。靳囡早就没了力气,无精打采地趴在舒亦澜身上,像极了被霜打蔫了的茄子,“手串。” 她到这个时候也没有忘记手串。 怀雁带人守在不远处,不让任何人靠近。相卉被舒亦澜打发去找御医了。舒亦澜将靳囡将额前的碎发拨开,探了探温,而后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将她盖好后,跳入了湖中。 靳囡半挣着眼,看着舒亦澜毫不犹豫跳下去的身影,掩盖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 舒亦澜只找了半刻钟,很快在湖底的淤泥堆里找到了手串。靳囡也才终于放心的闭上了眼,因而错过了上岸后舒亦澜的状况。 舒亦澜似乎是被水呛到了,上岸后就一直在咳嗽,仿佛要将半个肺咳出来。桃杏望着舒亦澜看向靳囡的眼神,感觉自己似乎参悟到了什么。但她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舒亦澜让桃杏在原地等御医,又让自己手下的人将靳囡送回了荣华宫,才在怀雁的掺扶下缓慢地离开。 靳囡到底是身体底子好,只是爱娇,身体略微发热,到了晚上就已经恢复了。但舒亦澜这边可就没靳囡这般好了。 听闻皇后落了水,太医院的大半御医都被连夜叫去了凤仪宫,皇后高烧不断,太医院正在想办法。 靳囡想起那个奋不顾身跳入水中的身影,一时有些沉默。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夜,她才换了个衣服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守门的是怀雁,看见是靳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侧身让开了。 靳囡:??? 靳囡小心翼翼地踏入殿中,像做贼一样四处张望,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劲,但她此刻就是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居然还去探望了这个应该称之为自己对手的皇后。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药味,床榻上,舒亦澜盖着被子安静地躺着,整个人呈现出一股病态的虚弱。 靳囡坐在舒亦澜的身侧,心情有些复杂,“活该。”她小声嘀咕道。 “那个,谢谢你啊。”靳囡有些结巴,将舒亦澜身上的被子捂紧后还想再去碰碰她的额头的时候,一双滚烫的手猛地将她拽住,直接将她扯上了床。 靳囡一开始还想发火,只是一对上舒亦澜布满血丝的眼睛,靳囡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心虚地别开眼,“对不起。” 舒亦澜的呼吸吐露到她的脸上,带着热意,似乎还未退烧。她望着她,眼里难得的晶晶亮亮,“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有一个女孩和我一起被人抓了。” “她和我约好一起逃出去。” “可是替我挨完鞭子后我再没有看见过她。” 只留下了一个手链。 靳囡有些不明就里,“关我什么事?” 舒亦澜望着她久久不语,良久,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你忘了。”她的语气带着遗憾。 “我忘了?”靳囡笑了笑,打趣道,“你可别告诉我,这个女孩就是我。” 舒亦澜没有再说话,只是蹭了蹭靳囡的脖子。感受到脖子出传来的滚烫,靳囡无奈地搂住了怀中的巨龄孩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等你醒来之后,很快就能好了。” “好。”舒亦澜难得乖巧地应了。她的视线正好触及到靳囡的下唇,一时有些蠢蠢欲动,她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还是应该再等等。 第24章 长公主(九) 靳囡是在一片柔软中醒来的。 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发懵,眼前是若隐若现的春光。单薄的中衣覆在眼前的曼妙而纤瘦的身体上而略显空落,许是昨夜出了些薄汗,靳囡能清楚的看到鹅黄色的肚兜边缘溢出了一片雪白。 靳囡不自觉的呼吸并跟上对方胸口起伏的幅度,然后迷迷糊糊地一头砸了下去。 “唔。”舒亦澜闷哼了一声。 额头上传来的剧痛让靳囡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对上舒亦澜的脸,有些迷茫。再之后,无比自然地向舒亦澜踹了一脚。 舒亦澜满头黑线,抵住靳囡的腿,翻过身就把她的腿架在了身侧。靳囡忍着别扭姿势,想要一巴掌拍开舒亦澜,却被她一手抓住缚在了头顶,“外面还有人。” 靳囡有些不满地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在这?” 舒亦澜轻笑了一声,撑起身子,“你看清楚,这是我的寝宫。” 靳囡转了转头,视线在房间里绕了一圈。确实,就连此刻身下带着冷香的被褥都不是自己的。 “昨夜你自己先睡着了。你忘了吗?我想叫醒你,你还把我一把抱住了。” 靳囡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怎么?昨晚不是很热情吗?” “你不要说得我们两个好像怎么样了……”靳囡还在狡辩,“不就是共睡了一张床铺吗?” “是啊。你连皇后的床都敢爬。芸贵人,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舒亦澜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靳囡无言以对。她确实爬了皇后的床,这句话一点都没错,“我还不是…那是因为你烧还没退。我大发慈悲的可怜可怜你,怎么不行吗!?” 闻言,舒亦澜有些怔愣,两人之间一时无言。空气中的暧昧气息悄然而生。 靳囡有些怯涩,不知道为什么,她着急的想要听到舒亦澜的回答,“说话啊!” “是,我的荣幸。”舒亦澜直视着她的眼,勾起一抹笑容,“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这是靳囡第一次在舒亦澜的脸上这样真切的看到她的笑容,她有些脸红,“不用……不用谢!” 气氛开始升温,不知是谁的呼吸先重了起来。 舒亦澜松开缚住她的双手,转而抚摸起她的腰线,“你是有感觉的,对吗?”手下的皮肤瑟缩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躲开。 靳囡一手按住舒亦澜滑动的手,有些费力地抬头看向舒亦澜,“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舒亦澜直接将靳囡抱了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指从她背后的衣服里钻了进去,“但是你并不讨厌。” “为什么?”靳囡细细的喘息着,仰着头,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陌生又火热的触感。 “那个女孩,是你。”舒亦澜啄吻着靳囡修长的脖颈,“我发烧了,你替我降温……”剩下的话,全部淹没在了铺天盖地快.感里。 等靳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舒亦澜的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感受到大腿.根部传来的疼痛,靳囡顿时就对舒亦澜没了好脸色,“你还要抱多久?” 舒亦澜漂亮的锁骨上还印着一个牙印,她揉了靳囡的头,“可以抱到天荒地老。” 靳囡甩了甩头,打掉舒亦澜的手。这狗女人床上功夫还挺厉害。 “身上有痕迹吗?”她将背部对向舒亦澜,将之前散乱的头发全部捋到一边,以手代梳梳着头发。 舒亦澜眸色微沉,抚上她的后背,“我后悔了,我该重一点的。” 靳囡转头瞪了她一眼,露出威胁的表情,“滚蛋!” 舒亦澜妥协的退开,用手撑着下巴,就这样看着靳囡一件件的套上衣服。靳囡在等着舒亦澜说话,舒亦澜却好像故意等着靳囡开口,最后,还是靳囡沉不住气,“我先走了。” 舒亦澜摆了摆手,表情慵懒,“常来看我。” 呸! 靳囡瞪了她一眼,怎么好像被剽的是她? “你给我等着!”她把门甩的啪啪作响,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久,怀雁出现在门口。 “备水,沐浴。” 怀雁表情平静,似乎对房内的狼藉并不意外。 “嘴杂的人,”舒亦澜披上了一件外袍,慢条斯理的系着腰带,“弄死。” “是。” —— 御书房。 “臣以为,此次南安平定,可在定远将军归还时暗地里埋伏,予以重击。” 老皇帝有些犹豫,“可是,朕……” “陛下难道还想受人压迫吗?”元澄直击要害,将老皇帝仅有的良心给掩盖,“若失此机,往后便是再想重伤定远大将军可就千载难逢了!” “还请陛下三思啊!” 南安有暴民不满当朝政策,率领了一堆奇人异士想要举杆而起,恰逢镇远将军尚未回边塞,老皇帝大手一挥,于是命令舒老将军先剿灭了暴民后再重回边塞。 “就按你说的办。老皇帝叹了口气,选择了妥协。 元澄隐秘地勾起嘴角,低下头行拜礼,“臣,谨遵圣命,必不辜负陛下期望。” 元澄离开御书房后,也不着急着出宫,他绕到一处隐蔽的凉亭,相卉已在那等了好一会了。 “相卉。”他唤道。 相卉本来在低着头发呆,看到元澄后飞快的向他跑了过去,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元澄勾起相卉的下巴,“怎么样了?” 相卉虽然不满元澄不是先问自己,但也不敢太表露出自己的情绪,“一切顺利。只是似乎与皇后有些纠葛。” “那倒没什么。她只要能够迷倒皇帝,其余都不用管。”元澄抱住相卉,将她压在柱子后,“我应该感谢你的,对吗?” 相卉羞涩的红了脸,“奴婢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很好。” 元澄打的一副好算盘。世界上可再没有什么比得过欢喜换来的忠心了。只是口头上的甜言蜜语,便能将一个单纯的女孩迷的团团转。 相卉紧张地闭着眼,等待着元澄的下一步行动。 总归自己是不亏的。 他吻上相卉。 第25章 长公主(十) “将军!不能再走了。” 尉卢“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舒老将军的面前,硬生生的挡住了他行进的步伐。 舒老将军坐在马上,腰腹处渗出的血液几乎染红了马背。 “您还看不出来吗?这是有人想要您的命啊!”见舒老将军没有半分动容,尉卢的声音反而先带上了几分哽咽。一个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落过泪的硬汉,此时此刻,却深深的为自家主将的命运感到悲哀。 舒老将军叹了叹气,混浊的眼睛仿佛一夜间失去了精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符,“把这个拿给澜儿,我欠她太多,这大概是唯一能弥补的。只希望她能够护住自己周全。”舒老将军讲话颇有些费劲,腰间的伤口太深,马儿的行进颠簸更加快了血液的溢出。 “舒家的人,她愿意帮就帮着吧。总归是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她的父亲。” 尉卢的肩膀抖了抖,有些克制不住内心的悲恸。 “澜儿的才华并不亚于男子,她不会让你失望的。”剩下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 是夜。一道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凤仪宫。 “大小姐,老将军半路遭奸人埋伏,没能撑过去……他让我将这个玉符交予与您。” 舒亦澜的手在宽袖下紧握成拳,她压住颤抖的声线,“什么时候?” “几日前。” “为了避免朝廷震荡,我们已经将老将军的死讯压下,只说是受了点伤,会在南安边沿的迁安修养一段时日。” “请大小姐务必为老将军讨个公道!”尉卢再次跪了下来。 舒亦澜垂下眼睑,掩住其间的情绪变化。尉卢将手中的玉符高捧,舒亦澜却没有很快接住它。这时,靳囡从里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我想,我知道是谁。” 尉卢一惊,掏出腰间别住的匕首,就势要刺将过去。舒亦澜快了一步,上前按住了尉卢的手,“先住手。” 她皱眉看向靳囡,“你怎么在这?” 靳囡并没有在意此刻舒亦澜的情绪,“是元澄。”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也是他的人。” 闻言,舒亦澜的眉头皱的能够夹死一只苍蝇,她太相信靳囡,以至于忘了去查她的事了。旁边的尉卢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厉声道,“你有什么目的!” “大小姐,这人与你是什么关系?这样的人您怎么能留在身边?”尉卢一连串的质疑让舒亦澜陷入了无言之中。 “大小姐,将军已经不在了,您不该随意轻信他人啊!” 靳囡撑着下巴,一点也不为房间里的气氛所影响,她甚至给舒亦澜倒了杯茶,无比自然地将茶杯推给了她,“还要听我说吗?” “你说。” “元澄和老皇帝想要老将军的兵符很久了。”她将视线移向尉卢手中的玉符。尉卢气势汹汹地瞪了她一眼,放在腰间匕首上的手不自觉地抽出一点幅度。 “老将军要是没死,下一个目标或许就应该是你了。”她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借用宽大的绣摆,喝下藏在手中的药丸。 舒亦澜和尉卢对视了一眼,心下都升起些犹疑,没有太注意靳囡。只是几息之间,靳囡的脸色便开始发青了,她捂住胸口,另一只手用力地扣住了桌角,平日里最爱惜的指甲翻起,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舒亦澜连忙抱住靳囡,快速地冲进里屋,从床沿暗格中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液悉数给靳囡喂下。她的手与靳囡的手紧紧相扣,完全忽略掉了旁边尉卢的存在。 尉卢看了看舒亦澜紧张的神色,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大小姐,我真的很怀疑老将军对您的认可。您不该……”他的表情是毫不遮掩的失望,见舒亦澜不搭理她,他又叹了口气,“罢了。兵符我已送到,只要您帮老将军报仇,我等势必效忠于您。” “以及,还是请您不要过于相信身边人了。刺杀老将军的那批人已经在调查了,若真是元澄那狗官,我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尉卢直接从窗户外跳了出去,几个翻身,便无影无踪了。 靳囡适时的睁开眼睛,“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为了增加自己的可怜度,她还假意咳了几声。 “你是他的人?” “元澄要我勾引老皇帝。”靳囡毫不犹豫的开始推锅。 “他暗中招拢了不少人马,应该是早有准备。我是前几日间听他无意提起要得到兵符什么的,我想,兴许是他私底下和老将军商谈失败,所以才决定大下杀手,这其中,免不了那老皇帝的帮忙牵线,估计他还不知道自己也在劫难逃。” “你为什么答应了?”舒亦澜对她没有半分怀疑,但也不按照靳囡的套路来,她将靳囡的姿势调整了一下,好让她躺的舒服些。 靳囡噎了噎,再次咽下快到嘴边的解释,“他救了我。” “我发了一场高烧,忘了很多东西。包括你。” 舒亦澜垂着的眸子缩了一下,“所以没有拒绝我?”她的语气略微上扬,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这时格外敏感的靳囡立刻道,“不!是你身体和你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这狗女人完全不跟着自己的套路走。 “是吗?”舒亦澜将信将疑,“原来你这么喜欢我的身体?”她将靳囡的手附在自己的心脏前,“你感觉得到吗?这里,为你跳动。熟悉吗?” 靳囡的眼神有些跳动,她能够感觉到手掌下温软而灼热的触感,她的嘴唇动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说。过了好久,才传来一声微细如蚊的声音,“我知道。” “我会为你讨个公道。”光是元澄让靳囡有意的去接触老皇帝,她就想把他暴揍一顿了,更何况,此次,靳囡还是因为她而中的毒。 “我会处理好一切。以后,你的身后都会有我。”明明是平淡的语调,却带着让人能够信服的坚硬力度。 靳囡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了舒亦澜的腰,把头埋在了她的怀里,声音闷闷的,“要是你早点出现就好了。” “我不是已经出现了吗?”舒亦澜以为靳囡指的是自己没有早点在宫里认出她。 “可是那个时候太迟了。”靳囡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她吸了吸鼻子,“你完蛋了。老子不会放你走的。” 舒亦澜好笑的揉了揉靳囡的头,“胡说什么,我一直都在的。” 她没注意到,在自己肩膀处的衣服上,落下了一滴泪。因为太轻薄,很快又消失了。 第26章 长公主(十一) 这几日,老皇帝因为靳囡的药性过猛而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当他再次醒来,发现靳囡比自己醒的还早,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怕是有些站不住脚了。 老皇帝的眼睛都模糊了。他哪里知道,靳囡夜夜趁他睡了之后就去了皇后那,之所以醒的比自己还早也是因为她刚回来不久。 总而言之,老皇帝还是选择了冷落靳囡一段时日。于是,靳囡去往皇后寝宫反而更勤快了。 于是,靳囡与皇后的过分热切,很快引起了相卉的察觉。 “大人,主子怕是有…有些问题。”相卉大喘着气,有些承受不住高度频率的晃动。 “什么问题?”元澄的话有些哑,带着磁性,很是勾人。 “她与皇后过于亲密了。” “什么程度?”元澄心念一动,便摘下相卉的银钗。三千青丝散落半披肩,晶莹的皮肤在月色下带了几分朦胧,元澄忍不住抚摸着她的后背,这像极了一个人。 “似乎是有染,怕是会破坏计划。”相卉有些诧异于元澄的动作,他向来是不喜欢碰她的。 元澄的动作顿了一下,之前的万般温柔瞬间消失,只是剧烈的晃动起来,草率的结束。他不顾相卉的疲惫,掐住她的下巴,“秋狩很快就要开始了,让她来见我。” 这个靳囡,胆子只怕是愈发的大了。他不明白此刻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只觉得异常的愤怒,仿佛被背叛了的一般。 相卉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时觉得委屈极了,她忍着眼泪,开始默默地收拾起这一地的狼藉。 —— 正当老皇帝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有些迫不及待地踏上步撵想要去找靳囡的时候,怀雁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陛下,皇后娘娘请您一叙。” 老皇帝看着怀雁这张古板木讷的脸,整个人.头都大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叙吗?” 怀雁站在原地,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皇后娘娘请您一叙。” 老皇帝压下心底的浮躁,只能无奈的妥协,“摆驾凤仪宫。” 杨韦眯着眼,手里转着随身携带的佛珠,随着轿子的颠晃思绪飘远,新皇后怎就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拦住了他?莫非是醋了?不可能吧? “陛下,到了。”李德顺掀开帘子,毕恭毕敬地提醒老皇帝下轿。 自我感知良好的老皇帝很快心情愉悦的晃进了凤仪宫。此时舒亦澜正在用膳,见到老皇帝到来也不慌不忙,她慢悠悠地收起手中的筷子,唤宫人又重新上过一份菜肴,才起身向他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老皇帝气冲冲地坐下,他从来没有被人晾在一旁过。原本因自我猜想的愉悦也在等待中消失,忆起舒亦澜的身份,他又压下一口气,“不知皇后要与朕讨论些什么?” “秋狩快到了。陛下可曾记得?”舒亦澜淡淡道。 “秋狩?”老皇帝压根就没想起这件事,只能掩饰般地夹了两筷子豆腐,假装自己安排好了一切的装模作样道,“我已吩咐礼部做好准备了。” “如此甚好。”舒亦澜也不戳破老皇帝劣质的谎言,“此行陛下可带几位妃子同行。陛下可要仔细斟酌。” 老皇帝的脑袋里闪过靳囡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此事就不劳皇后操心了。朕心中有数。” 今日的豆腐似乎过分鲜美,老皇帝忍不住又动了几块子。舒亦澜没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看着老皇帝用食。 “咕噜噜。” 随着一声巨响,老皇帝蜷曲着身体,捂着肚子“哎呀哎呀”的叫唤了起来。肠胃传来的疼痛使他的脸上直冒冷汗,“皇后!你居然敢给朕下毒!” 舒亦澜不慌不忙地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去请了太医,“依本宫看,陛下不像是中毒,”她走到老皇帝身侧,在他的腹部按了几下,“倒像是因为吃了相克的食物而产生的腹痛。” 老皇帝差点就忍不住崩出来了,他用颤抖的手握住舒亦澜还想再用力的手腕,“朕知道了,朕错怪你了,快让人扶朕去茅厕吧。” 此时此刻,老皇帝已经不要尊严了。 舒亦澜唤了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将老皇帝扶了起来,老皇帝夹着屁股直哀嚎,“轻点!给朕轻点!” 空气中已经若有若无地弥漫出一股臭味了,只是老皇帝因为肚子太疼而没有察觉,“快走!”他最后的尊严就是不在皇后面前泄出来。 舒亦澜别过了身,悄悄用手帕掩住鼻息,暗想自己是否还是做得太轻了。 “啊!”老皇帝惨叫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舒亦澜大概是猜到发生了什么。她转身向怀雁吩咐道,“收拾一下。碰到的东西全换掉。” 听说,扶着老皇帝的两个侍卫被斩首了。老皇帝不愿意提及此事,此时正病怏怏地躺在自己的宫殿,连靳囡都不愿意见。 说到底,还是老皇帝自己造的孽。老皇帝最近爱上了喝蜜水,几乎是时时刻刻喝个不停。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豆腐与蜂蜜相克,案桌上那么多菜肴,可他就偏偏碰了豆腐…… 老皇帝有气不能撒,只能自吃苦果。靳囡还假模假样地前去探访了一番老皇帝,她听舒亦澜说花蜜泡水养胃,于是特意给老皇帝带了去来表现一下诚意。怎想最后,自己反而又原封不动的端了回来,气的靳囡反手就送去了皇后寝宫。 夜晚来临的时候,这罐花蜜又原封不动地用到了她的身上,任由靳囡如何哭着求饶,舒亦澜也没有轻易放过她。 靳囡:畜牲! 舒亦澜:哦,再来一次。 靳囡:姐姐我错了…… 靳囡这随口的“姐姐”仿佛刺激到舒亦澜的某根神经。于是,这晚上,靳囡叫了一晚的“姐姐”…… 舒亦澜:再叫一声,宝贝儿? 靳囡:舒亦澜我看错你了! 舒亦澜:嗯? 靳囡一脸羞耻,“皇后…皇后姐姐…” 舒亦澜勾了勾嘴角,“好妹妹。” 第27章 长公主(十二) 茶玖恢复意识的时候,场面一度失控。比如,她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而老皇帝死不瞑目的尸体就直愣愣地躺在她的身前,不远处的元澄,她以为的男主,已经成功的领了盒饭…… 走马观花地看完了一遍靳囡记忆的茶玖发现自己才是真正的反派时……在风中凌乱的茶玖继续维持着靳囡的人设,“你有什么想说的?” “忘了告诉你,老皇帝已经被我杀了。”舒亦澜走到她的面前,抹去了她脸上溅到的鲜血,“有点脏。” 舒亦澜向来不按套路走。 茶玖的意识又被靳囡压下,在外人看来她只是怔愣了瞬间。靳囡心下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烧得她难受,她一把甩开舒亦澜的手,“你看不出来吗?我之前都在做戏。”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舒亦澜脸色阴沉得可怕。 靳囡又把身体让给了茶玖。 茶玖:……夭寿 她只好别过头,假装不愿与舒亦澜对视…… 其实是茶玖完全不敢直视舒亦澜的死亡射线! 我,茶玖,优秀的背锅侠! “不要乱说话。”茶玖能清楚的看到舒亦澜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强忍怒火,“有什么单独和我说。” 池满十分有眼色的想要借口离开,舒亦澜却很快的拒绝了,“别着急,喝完庆功酒再走。” 池满挠了挠头,“那好吧。” 不出所料的,舒亦澜把茶玖关了起来,当然,在这之前,没有忘记让她洗个澡,换过了一身衣服。 “系统!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承受这一切?”茶玖一个人在房间里捶地痛哭,这后面的剧情可该怎么接下去啊! “你还有脸说……”系统的声音幽幽响起,“你特么都差点让人吞了你知道吗?” 目瞪狗呆的茶玖:“这是什么骚操作?” “你太辣鸡了,灵魂都差点……靳囡还算有点良心,没把你吞了!” “但是因为你知道原本的剧情走向,所以靳囡也知道了原本的剧情走向,这个世界没有完全崩塌都是我在撑着。” “估计是她的执着过于强大了,所以这个世界出现了bug。” “那靳囡还在这个身体里吗?”这是小心翼翼不敢犯事的茶玖。 “当然。不过她现在把身体让给你了。倒是和你一样怂,只想到了搞死老皇帝,后面就跟逃命似的把你踹出来了……” 茶玖:…… “现在怎么办?” “你先维持人设,等她把你踹出来。” “为什么要踹我??” “哦,你觉得靳囡会把舒亦澜让给你?” “好吧。” —— 等到舒亦澜醉醺醺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舒亦澜明显有些不清醒了,好在她酒品好,不会一个劲的折腾人。 茶玖叹了口气,取了帕巾浸水,给她擦脸。 她突然心念一动,觉得自己未尝不可以试着逼出靳囡。 茶玖顺便给自己擦了把脸,拖了鞋子,慢悠悠爬到舒亦澜的身上,正色道,“我要亲下去了。” 舒亦澜的眼皮微跳,不过她没看到。 “我真的亲下去了!”见靳囡没反应,茶玖嘟着嘴,低下头就势亲了下去。离舒亦澜的唇还有几寸的时候,灵魂突然传来一阵撕扯感,靳囡睁开眼,咬牙切齿道,“狗女人。” 舒亦澜迅速睁开眼将靳囡反压在身下,全然没有之前醉醺醺的模样,除了脸颊带了几分不自然的薄红,“想亲我,嗯?” 她亲了亲靳囡的眉心,将她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我没和你说话。”靳囡想要抽身,却被舒亦澜压得死死的。 “你想要什么?” “我要这天下!”靳囡狮子大开口,试图吓退身上强势压着自己的人。 舒亦澜轻笑了一声,“我可以给,可是这样不公平,我不想一昧的付出。” 靳囡眼神闪躲了一下,“你要什么?” 舒亦澜将靳囡搂起,半伏在她的身上,手上揉着她纤细的腰身,舔了舔她的脖颈,“你知道的。” 靳囡攥紧了舒亦澜身后的衣服,被勾的有几分喘息,手下一个用劲,揪住舒亦澜的衣领,吻上了她。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却不是很温柔,靳囡不太擅长亲吻,往来只要她往床上一躺,等着舒亦澜伺候就行了,如今的第一次尝试,再加上心头有火,让靳囡只去了耐心,只知道一昧的横冲直撞。 舒亦澜的舌尖被她咬出了血,可舒亦澜只是微微皱着眉,轻缓地揉着靳囡的后脑勺,缓解痛感。 靳囡喘着气,有些忍不住地率先就范,“问我。” 舒亦澜从善如流,“为什么?” 靳囡平复了一下气息,“老皇帝在一年前杀光了我的族人,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然后,很快被一群人贩子抓住,在那里,我遇见了你,然后被元澄救了出来,帮他勾住老皇帝。” 舒亦澜沉默了很久,将靳囡搂进怀里,“我给你。” “你要这天下,我给你。” “我只要你。” 靳囡的回答是更加缠绵的热吻。不知不觉间,两人衣衫尽褪,她听见舒亦澜在她的耳边低喃,“做我的皇后。” 靳囡的脑子有些模糊,眼角扫过床帐边的白纱,看着那白纱富有节奏的晃动着,明明不是第一次亲热,却第一次感觉到心里无比火热的悸动。 “狗…狗女人。”靳囡的嗓子有些发颤而断断续续。 舒亦澜在她的耳边啄吻,“只做你的狗。” —— “我是不是当电灯泡了……”明明知道被弹出来会是意料中的事,被迫回到系统空间的茶玖还是有些心塞。 系统幽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个世界的能量只收集了四分之一。” “我错了。我马上去做任务!”感受到未知危险的茶玖狗腿的选择了屈服。 “不错,这次自己进去,我不踹你了。” 茶玖噎了噎,“好哦,谢谢你啊。” 第28章 长公主(十三)【番外】 “舒亦澜,我那手链你什么时候还我?” 舒亦澜正在桌案前批改奏折。 推翻老皇帝的势力让她废了不少功夫,再加上,舒亦澜想要名正言顺的登位,她就必须得有所作为。虽然兵权在她手上,但想要得到朝中大臣认可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老皇帝当了太久的甩手掌柜,元澄也死了,舒亦澜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夜里帮靳囡清理完身体后又要赶回御书房批改奏折,更别说白日里还能够挤出时间去陪伴靳囡了。 舒亦澜执笔的手停顿了一下,“定情信物,不给。” 靳囡看着舒亦澜眼下的青黑,心疼得抓心挠肺,可靳囡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只会, “狗女人骗我人还骗我心。” 舒亦澜抬头看了一眼别过脸的靳囡,吩咐门外的怀雁给她端来了一盒甜糕。 “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靳囡默默地伸手拿过甜糕。 等她吃完了所有的甜糕,舒亦澜身侧的小山似的奏折反而更多了一些,怀雁还要不断地往里送,这是在元澄府中搜到的被压下的奏折。舒亦澜得尽快处理掉。 “你还要弄多久啊。”靳囡撑着下巴,坐在舒亦澜身侧,不耐烦地用手戳了戳舒亦澜的肩膀。 她突然想到什么,“舒亦澜你别动!” 舒亦澜停下笔。 靳囡从舒亦澜的臂弯下钻了进来,她坐在舒亦澜的怀里,“好了,你继续。” 舒亦澜看着她,没有说话。 靳囡眨着眼睛想了一会,亲了一口舒亦澜的唇瓣,“现在可以了吗?” 舒亦澜笑了,她反咬了一口靳囡的下唇,“等会陪你吃饭。” “说好了。”靳囡搂着舒亦澜的脖子,笑得开怀。 她研究了一会舒亦澜衣服上的花纹,又用舒亦澜的头发和自己的头发编织在了一起,“你看,这样你到哪里都要带上我了。” “永远不会丢下你。”舒亦澜承诺道。 她很想抱住自己的女孩告诉她,她将用自己的一辈子陪她,爱她,护她。可是现在还不行。她要为她建立一个太平盛世,她要她的女孩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她的身边。 再等一等,等她处理好一切,培养出下一个世子。她就可以带她回家,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靳囡不喜欢被关在牢笼里。舒亦澜一直都知道。 她将靳囡的手握住,与她十指交扣,珍重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一切有我。” 靳囡勾起嘴角,“不许骗我。” “我骗过你吗?” “你说过让我在上面的。” 舒亦澜:…… 她也不好打击靳囡的自信心。说好了让靳囡在上面,可靳囡也只是意气上头,只能撑一会,很快又撒娇说自己没力气了,所以到最后,这个说着要伺候自己的人反而成了享受的人。 舒亦澜只好说,“是是是,我的错。” 靳囡大概就是那种天生只适合被伺候的人,她很幸运,找到了那个愿意心甘情愿伺候自己一辈子的人。 舒亦澜从自己的家族里挑出了一个孩子,培养他成为了世子。 她已经登上这帝位有三四年多了,可是她已经等不及了。 靳囡夜夜穿着性感,换着法子的诱惑她。从一开始的无动于衷,到最后直接抱起靳囡办事,也不过几天。 靳囡用手抵着她的胸口,“呦,这奏折不是还没处理完吗?” “你快忙去吧。” 舒亦澜一本正经的答道,“你把我衣服都扒了,要我怎么去处理?” “把衣服穿上不就得了吗?”靳囡又想踹开舒亦澜了。 舒亦澜的手快了一步,她握住靳囡的玉足,“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于是舒亦澜在第五年直接传位给了小世子,然后带着靳囡跑路了。 第29章 长公主(十四) 靳囡已经在这个地方关了半月有余了,到底是生得一副人上之姿,除了略显消瘦且有点面色发黄,怎么看都只是一个落魄美人。再就是,她的一双翡翠色的眼眸实在是过于惑人心魂。 那贼人都有意的在她身上费心思。靳囡不傻,只是沉默的接过食物。如今她这模样,怕是还卖不出一个好的价钱。在她被养好之前,他们都不会对她下手。 靳囡被关在一个活动范围较大的牢笼里,只被铁链栓住了一只脚。牢笼是故意打作鸟笼的模样,大抵是某种恶趣味,目前只有她一个人。 不远处是另一个方方正正的牢笼,里面大约十五六个女孩,年纪在九到十三不等,衣衫破烂,头发蓬杂,一个个蜷缩着身子,眼底满是警惕与惶然,似乎是被关了很久了。每日里最热闹的时候,大抵是发食物的时候了。只是几个馒头,一杯凉水,一群人就能你抓我打的闹腾起来。 夜晚的时候,守卫的匪徒有时心血来潮,会从里面拉出那么几个人。再之后,就是一阵不堪的声音了。有时兴致来了,还会故意在靳囡面前的牢笼作弄,有意的让她听,让她看。 对此,靳囡只是沉默,她侧卧着躺在杂草铺成的塌上,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脸上的情绪。 直到有一天,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孩被抬了进来。女孩似乎是被迷晕了,任由在那群人给她戴上了脚铐,为首的匪徒捏了捏她的脸,似乎还想占点便宜,却很快被站在牢笼外监督他们的人发现并咒骂着阻止了。 靳囡站在一旁,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很快,牢笼里只剩下她和这个仍在沉睡的女孩。 女孩的衣料很是精致,看得出来是上等人家,即使是睡着了也很有气质,是个冷美人。 靳囡戳了戳她的眼睑,恰好舒亦澜也睁开眼。舒亦澜下意识地拽住她的手,一个反扭,压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手掐着她的脖子,“你是什么人?” 舒亦澜学过一点功夫,可惜也只是一点点,所以她才会也被关了进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中了蒙汗药。 靳囡身体的柔软度还算不错,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被人这么折腾,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我觉得你应该先自己观察一下。” 舒亦澜手上的力度没松,只是迅速地环绕了一圈,看到了靳囡脚上的脚铐,她的力度松了一瞬间,但又很快恢复,“我不相信你。” 靳囡幽幽的叹了口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们没必要让我看着你,你不如我有价值。” 语气里好像还有点小骄傲? 舒亦澜皱了皱眉,冷声道,“但愿如此。” 靳囡对这个新来的小伙伴并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她刚刚还被压着掐了脖子,一直以来忍耐的暴脾气在此刻有些暴发,“呵呵。” 她翻了一个白眼,拍拍手上沾到的灰尘,坐到了笼子的另一边。 舒亦澜观察了一下所处的环境,看到了不远处被关着的牢笼里的女孩们,临近的墙上仍有几处抓痕与一抹血红,那是前一个女孩被折腾时不堪折辱好不容易寻得的解脱机会。 她转头想问问靳囡,可靳囡已经摆出了一副老子火气上头的模样不想搭理她。舒亦澜无声的叹了口气,这姑娘倒是个火爆脾气。 到了晚上,有人送了食物和水过来了。送食物的正是今日为首的匪徒,放下食物后,他并没有很快离开,而是眯着一双三角眼在笼前轻轻的说话,他不敢很大声。 “美人儿,我看你细皮嫩肉的,摸起来肯定又软又香,哥哥我的技术不错,一定会让你快乐的。” “美人要来试试哥哥的大宝贝吗?” 靳囡直接无视他说的污言秽语,很明显是被骚扰习惯了。舒亦澜听得也直犯恶心,但她还是回了话,“这是什么地方?” 靳囡不愿意理她,她只能从这人着手了。 男人似乎很意外有人会回复他,平常他也只是过过嘴瘾,这牢笼中的异域美人可是一次都没搭理过他。 “美人别想着逃,你逃不出去的。这里都是我们的人。”男人没正面回答她,只是舔了舔唇,似乎很享受被搭话的感觉。 “是有人派你们来的吗?”舒亦澜试探道。 男人的语气有些狂傲,带了些洋洋自得,“管你什么人,我们看上了可就别想跑。” 看来是自己无意被拐进来了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舒亦澜也背过了身,不愿意再理睬他了。 “美人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我晚上会过来。”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只要你需要。” 张质想的天真,上头只说了不让他动她们,那万一是美人自己要求的呢?那可就怪不得他了吧。 他嘿嘿的笑了起来,趁两人没注意到自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药粉撒了进去。 他就不信这新来的娇嫩嫩的美人儿能忍过去。 他又看了舒亦澜一会,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但过了一会,他又扛了一个浴桶回来了,这是靳囡的要求,每四天洗一次澡。由于靳囡从来没有搞过小动作,那贼头子也爽快的答应了。 他看了看笼中没动的饭菜,啧了啧舌,小姑娘还挺警惕。 这时的靳囡已经走过来了,她有些不耐烦,“看什么看?快滚!” 张志笑得奇怪,哼着小曲儿走了出去,与看守的人喝起了酒,等待着自己的机会。靳囡心下升起些不详的预感。 她拿了个铁盒子,装了一些水进去。 “你在做什么?” 靳囡没什么好气,反问道,“储存水啊,你看不出来吗?” 舒亦澜抿了抿唇,试图缓解气氛,“这菜能吃吗?” “可以。那个人不敢对我动手。” 张志是不敢对她动手,但是他敢对舒亦澜动手啊。而且张志这个智障,完全忘记了舒亦澜既然被抓了进来,就应该是和靳囡一起用食。 为了表现出对靳囡的信任,舒亦澜默不作声地夹了一些菜吃了起来。无论如何,还是得让眼前这个人相信自己才行。 靳囡在另一侧脱衣服,她才不会把水让给这个难伺候的狗女人。她看了眼舒亦澜皱眉吃菜的模样,再次甩出了对舒亦澜的评价,“矫情。” 脱到最后一件中衣的时候,舒亦澜突然扑了过来。对方紧紧的抱着她,衣服被扯得松垮,她能感受到对方火热的身体与身后格外柔软而凸起的两点,“你骗我!” 第30章 长公主(十五) 舒亦澜极少动怒,但理智已经不是她的了。 靳囡的腰被撞到浴桶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刚想转过身扇她一巴掌,就被舒亦澜抓住了双手扭在了身后。浴桶的水溅出少许,浸湿了靳囡胸前的衣服,舒亦澜的一条腿顶在了她的腿间,另一只手不住地揉捏着她的腰,并且有逐渐上滑的意思。 “狗女……”靳囡的脸瞬间红透,她感到有些羞耻,但并不排斥。这几日她被迫看了听了太多肮脏的东西,以至于她是真的对男女之间的情爱无觉了。 舒亦澜掐住她的下巴,咬住了她的下唇。 靳囡从来不会抗拒自己内心的想法。两人迅速火热的交缠在了一起。 舒亦澜不愿意把自己交给这样一群歹人,相比起来,面前这个性格火热的女孩或许更符合她的胃口。她确实也对男人没有兴趣。 两人吻了一会,换了个位置。被抵到床上的时候,靳囡深吸了一口气,“别。” 到底是下不去手。 舒亦澜在靳囡的身上胡乱摸索,有些急切的想要与靳囡亲切。 靳囡勉强压下心底的躁动,扯着舒亦澜的腰带,三下五除二的将她扒光,扔进了浴桶里。浴桶的水早已冷却多时,这让舒亦澜的理智有些恢复。 她趴着浴桶边缘,闭上眼,平复着身体的热情。靳囡的衣服在之前被舒亦澜扯的有些散乱,但她没有注意到。此时她侧靠着浴桶,看着不远处被打散在地的食物落有所思。 舒亦澜只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不争气的身体叫嚣着发出抗议。 想要被触碰。 她睁开眼,仍摆脱不开里面的□□。她的手覆上靳囡无意搭在桶沿边的手。 靳囡的手指很是修长,如玉般白皙。 “帮我。” 她拉着她的手伸入水中。 靳囡半跪着,神色有些挣扎,“你确定?” “我是清醒的。” 她仰着头,啃上靳囡的唇。 靳囡的外形是那种十分艳丽而极具攻击性的,当她动情时,那双盈盈绿眸也如同掺了水一般,让人无法挪开眼。 舒亦澜从未想过和女人在一起,况且还是这样一个女人。她只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但不代表永远,或许遇见命定之人,她就不会那么抵触被触碰了。 靳囡将她推开,在她的脖颈上,后背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舒亦澜配合地直起半个身子,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靳囡身子也有些发软,“我最后问一次,你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舒亦澜的脸颊已经通红得滴血了,她有些羞于开口,“轻一点。” 她别过头,似乎还不是很习惯面对真实的自己。 靳囡轻笑了一身,满意的吻住她的肩头,试图缓解她的疼痛,“我叫靳囡。” —— 只是半夜,舒亦澜就开始身体发热了。 之前红艳的唇瞬间没了血色,干干巴巴,额头上满是冷汗,她蜷缩着身体,“好冷。” 靳囡有些束手无策,一开始尝试着抱住她为她取暖。可是舒亦澜的身体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她有些歉疚的抵住她的额头,“对不起。” 舒亦澜还在发抖,勉强分出一点意识,握住了靳囡的手,“不怪你。” 她说得很费力。 舒亦澜的状态不太好,她其实听不太清靳囡说了什么,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脑袋里有很多嘈杂的声音和几乎被折断的身体。 身体仿佛沉入海底,不停的下坠着。 迷迷糊糊间,靳囡似乎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是鬓角的细细密密的温热触感。 再之后,脑子也愈发沉重。 似乎有很清晰的鞭声在耳边响起,但是有人替她受过了。只能听到,却没有痛觉。 舒亦澜想睁开眼,可是眼睛却仿佛千斤坠般沉重。海水中,有人拖拽着她的身体,不让她上浮。 脑子的记忆乱成一团。 接下来是一段很混乱的嘈杂的声音。手上似乎被戴上了什么,是一个很冰凉的触感。 再之后……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差点哭了出来,她端着个盆,有些意外的愣在了原地。 她好像忘了些什么。 “小姐,你的身子……老奴会替你瞒着的。”老妇人有些于心不忍。但舒亦澜只是有些神情恍惚。 她忘了什么呢? 老妇人以为她还沉在打击里出不去,拍了拍她的手,“已经通知府上的人了。是一位大人救了您。” 舒亦澜低着头,仍然一言不发。 “好好照顾自己。”老妇人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堆,见她听不进,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都过去了。” —— 舒亦澜的日记: 1 醒来的时候,手上莫名其妙多了条链子,可是想不起来是谁给的我。总觉得好像忘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2 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3 有点心动。 4 脾气挺大。 5 绿色的,很美。 6 老皇帝呵。 7 压抑不住的悸动。 8 靳囡。靳囡。 9 原来她也忘记了。可是没关系,我会抓住你。 你只能是我的。 10 有时候我总想,如果我们谁也没有想起来,会不会就这样失去彼此。 可是还好,我想起来了。 11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小心翼翼的掩饰脆弱,也可以不用欲盖弥彰的嚣张,那些始终放不下的骄傲,那些狼狈不堪的落魄,都不足以阻挡我爱你的理由。 即使知道你劣迹不堪,脾气火热,却始终没办法消减这份欢喜。 我已经出现了,很早的时候。 我很庆幸我能够想起来。 12 别拒绝我。 13 做我的皇后。 第31章 山神(一) “快!抓住她!” 身子臃肿的妇人没有辜负她的一身肥肉,尖利的嗓子撕开了沉寂而炽热的午后,吓得树上的闹蝉也安静了一瞬,很快又加入了这场闹剧的演奏。 身着红色嫁衣的新娘在林中慌乱的奔跑着,早早编好的精致鬓发早已凌乱。段秋不敢回头,圣山的树木实在生得古怪,层层叠叠,交相掩盖,仿佛一个巨大的屏障,禁止任何人的进入。只要她稍微不看着一点眼前的路,就会被脚底下凸起的树枝绊倒又或者被及腰的荆棘划伤,但这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身上的嫁衣早已在树木荆棘的摧残下变得有些破烂不堪,树枝上缠挂着少许红色的布料,那是段秋被树枝挂住了衣服而强行扯下的。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没有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与呵斥声,段秋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她半弯着腰,撑着一颗树干,平复着自己过度跳腾的心脏。 “嘶。” 大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段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腿有些滑腻得过分。之前跑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右腿被荆棘的叶片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直到停下来的时候,疼痛才变本加厉的涌现出来。 她得先找到出去的路才行。她得回家。 也许,也许母亲会收留自己的……段秋想。 就这样,她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四处张望着开始寻找出路。血腥味开始若有若无地在空气中弥漫,引来了不少蠢蠢欲动的野兽。 头顶银白色鹿角的女孩站在古树的枝桠上,远远的看着她。 段秋隐隐约约感觉到森林里骤降的氛围,她有些害怕的左右巡视着周围的一切景物。早先聒噪的蝉鸣声在此刻仿佛都失去了身影,明明应该是生机勃勃的森林,段秋却没有感觉到再有更多的风吹草动。 麓祈将左手抚上树木,贴合处泛出柔和白光。森林里的树木开始悄无声息地移动着规模,它们在悄悄地给段秋挪出了一条出去的路。 麓祈的身后是一众趴伏在地的豺狼虎豹。 而段秋因为失血过多,脑子早已混沌得不知所已,以至于她对周遭的环境变化观察几乎为零。等她再抬眼,不知何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小道。她能看到,小道的尽头是新的出路。 段秋捂住发疼的太阳穴,有些欣喜又忐忑,怎么会这么巧,正好就让她一下子就找到了出口。 不知为什么,似乎总感觉有人看着自己,段秋再次四处张望了一番,仍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她压下心底的不安,有些小心翼翼地瞻前顾后的沿路而行,唯恐半途跳出什么东西。就在离开森林的当口,她再次回头张望。 原先她站着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人。 或者,也不该称之为人。 女人穿着一身看不出质料的白衣,头发雪白,一双如同黑曜石的眸里看不出情绪,头上却顶着两根晶莹剔透的鹿角。 她对她没有敌意。 段秋能看到女人身后张牙舞爪的猛兽,看起来像是忌惮女人,它们只敢在女人身后虚张声势的龇牙咧嘴。 是她在保护自己吗? 段秋抿了抿唇,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 “呦呵,你还敢回来!妈!姐姐回来了!”讥讽的语气里是幸灾乐祸,“你猜妈会不会打死你,你给我们家丢了那么大的脸。” “你可来得真巧,他们刚刚闹完你就回来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妈的脸都气青了。” 段秋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勉强忽略脚上的剧痛,“妈她说,我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的……” 段夏的嘴角咧得更大了,“你真的相信吗?” 很快,喋喋不休的叫骂声随着鞭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将段秋内心的恐惧放大。这个鞭声陪伴了她整个童年,怎么能叫她不熟悉? “小贱蹄子你居然敢逃婚?” 段秋下意识的蜷缩起身体,很快迎来了劈头盖脸的鞭打。她看见段夏幸灾乐祸的笑脸。 原来……都是骗自己的。这最近的无由来的好,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老实本分的嫁过去。 段秋是在出嫁的半路才知道要嫁的是东头的财主的。那财主生得一身油头粉面,已经纳了四房太太了。可段夏告诉她,她嫁的是西家制衣坊的小公子…… 所以她逃了。 原来那些夜里的谈话根本不是意识到女儿出嫁前的不舍…而是费尽心思的让她放下警惕,好让她安安分分的嫁过去。 她怎么可以这么天真。 赵氏打了几鞭子,仍有些不解气,还想再用上几分劲,却被段夏拦住,“妈,可别打坏了!姐姐好歹是回来了。现在可以送回去了。” 段夏总是不费余力地让段秋感到心死。 段秋被绑着,双手被麻绳束缚在身后,耷拉着脑袋,仿佛丧失了所有生机。 “你就打算这样把她送过去?”韩谢皱了皱眉,有些不认同赵氏的做法。 “不然呢?”段夏一脸理所当然。 “你少管我们家的事。你之前说看到的山神是真的假的?” 段秋耳朵动了动。 “当然。听说她的鹿角可以医白骨救死人。就是不知道她在哪?镇上已经有人准备去猎杀她了。” “我知道她在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圣山。是她把我送出来的。”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不顾一切的想要拉着别人与自己做伴。即使曾经被受恩。 韩谢有些将信将疑。 “找不到她的话,就把她逼出来啊。”段秋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 有人要来和自己做伴了呢。 —— 铺天盖地的火焰染红了半边的天。 赤着足的女人一身血红,头上却顶着一支极长的鹿角,另一只被半路斩断,只留下光秃秃的一半。衣服染上的鲜红深深浅浅,颜色不一,那是无数的血液沾染铺盖而成的。 那是一双无比漆黑的眸,有如黑夜般暗沉,里面正酝酿着一番腥风血雨。 她将手附在最近的烧的只剩下半个树身的树上。手心有莹莹绿光出现,那树木便开始恢复生长,一个劲地越长越大,最后化作了一个个庞大的树人。 树人捶胸低吼,冲向了不远处的人类山庄。 很快,火光肆虐了整个城镇,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是山神的报复。 —— 茶玖:为什么我每次的身份都好像得罪了反派…我才是那个让反派黑化的人吧… 系统:差不多。你只是直接因素。好好干!我始终在你的身后为你加油鼓劲~ 茶玖:有本事你自己来啊! 系统:没本事。我选择圆润的滚了。 茶玖:…… 第32章 山神(二)【倒V开始】 茶玖再一次拨开之前因为自己跑得太快而缠绕在自己头上的藤蔓。此刻,她就像一个头发散乱的落魄妇人,正拖着那只受伤的右腿艰难而又心酸地走着。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睁开眼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一群疯狂追逐自己的村人。段秋应该在狂奔,可是茶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她的手脚跟不上大脑,直接一个趔趄就摔了个狗吃屎,然后以三百六十五度花样转体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茶玖翻滚得想吐,山坡上夹杂的细碎的石子更是毫不留情地划破了她luo露在外的皮肤。 “我是不是滚错地方了?段秋好像走的是山坡的另一头啊!”茶玖迷迷糊糊地想着。 等她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时候,茶玖已经头晕目眩,不知今夕何夕了。她搀扶着离自己最近的树木,试图走了两步。 很好,没摔。 她得意地扬起了嘴角。呵,就这点小难度,想当年,为了扮演路人npc,她可是愣生生坐了八遍云霄飞车的女人。 殊不知,这在另一个人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麓祈只看见这个状似迷失的失智少女顶着一头鸡窝头发型傻乎乎的在原地晃悠了两圈,然后还一脸得意的点点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似乎颇为满意自己走出的魔鬼步伐。 很好。傻气得惨不忍睹。 麓祈的眼里蔓出笑意。 另一头的茶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她仅仅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灰尘,准备趁着天还没黑延续原始剧情找到山神。 也就是说,她得重新回去找路。 茶玖目测了一下山坡的高度,又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右脚,为难的抿了抿唇。目测凭着她这个脚,怕是爬不了坡了,必须得绕过这个坡回到刚刚的岔路口才行。 麓祈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等到茶玖费劲了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岔路口,而麓祈也以为茶玖已经找到了出去的入口的时候,茶玖明显在原地顿了一下,毅然决然的走向了通往森林深处的另一条山路。 麓祈眨了眨眼,有些看不懂小姑娘的行为。她这是不愿意出去吗? 因为有人在追她? 麓祈的鼻头动了动,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越来越浓了。小姑娘怕是因为对脚上的伤口麻木了,所以一直感觉不到痛觉。 茶玖一步步走过的地方都若有若无的留下了一些血迹。 不能再让她待在这了。 麓祈将手附在了树木的躯干上。 不远处,庞大的树人从茶玖脚下几步远的地方钻了出来。它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冲着茶玖发出吼叫。 那声音犹如雷鸣般响亮,声音几乎贯彻整个森林,使森林一下陷入了沉寂之中。 “嗥!” 茶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吓得跌坐在地,惊慌地往后挪了几步。 这是山神发出的警告吗?茶玖有些不安。 麓祈看见小姑娘的脸色变来变去,树人也保持着原有姿势与她僵持着。见茶玖不动作,它甚至又吼了一声。 “嗥!” 紧接着,茶玖有了反应。只见她突然瞪大了双眼,“扑通”一声呈大字倒在了地上,受伤的右脚很配合的抽搐了两下后,整个人就不动弹了。 树人:…… 麓祈:…… 茶玖:装死应该有效吧。 为了逼真,茶玖甚至还憋了一口气。 树人感觉自己的智商收到了侮辱…… 很快,茶玖的气不够了。身体从一开始的轻微的抖动到最后胸口的剧烈起伏,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树人在旁边委屈得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没收到主人的信号之前,它不能走。 “你!你还没走吗?”茶玖的语气带了几分诧异。 树人没理她,它还沉浸在打击里出不来。 茶玖小心谨慎地一点一点挪进与树人的距离,佯做若无其事地扭头看着风景,假装自己是无意靠近。她悄悄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摸摸树人的身体。 小姑娘似乎不怕树人。麓祈的心里远没有看上去的平静,“赶走她。” 麓祈的声音自树人的脑中响起。 树人立刻站起,再没有之前的温顺,而是真真切切地向茶玖扑了过去。 感受到了威胁,茶玖很快侧身闪躲。她不知道树人为什么发怒,但树人的意思绝对是在发出警告。 茶玖有些慌不择路地逃跑了,神色匆忙间,就连脚上掉落了一只红色的绣鞋也顾不得去捡。她想,或许是刚刚自己的行为触怒了山神。 等她再听不到树人的嘶吼声,茶玖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她似乎跑到了森林里的更深处,这里的藤蔓树木繁茂得有些过分。 茶玖有些分不清状况,她试探着又往前走了一会,耳边似乎传来一阵明显的动物哀鸣的呜咽声。 “呜呜呜。” 有动物在哀嚎。 这是山神给自己的考验?这样想着,茶玖顺着声音一路拨开层层荆棘灌木。 一只满身是泥的母狼正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拖出掉入淤泥的幼崽,母狼的身后依稀有几只浑身雪白的幼崽,它们探头探脑地缩在母狼身后。 茶玖看了一眼,明显这只掉进淤泥的崽子就整整大了一个型号,怪不得……因为吃得太肥了吗? 母狼看见她,身躯拱成一个弯曲的幅度,发出威胁的低吼声。茶玖浑身一僵,也不敢动了。 等到那陷入淤泥的幼崽再一次可怜的呜咽起来,母狼就再也顾不得她了,它急切地想要扑出前身抓住幼崽,却因为体型过重,每每探出,又不断下沉。母狼的前半身几乎都沾满了淤泥,小狼崽的呜咽声逐渐转弱,似乎是过度疲惫了。 茶玖看见母狼用祈求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母狼没有再做出警戒的姿态了。她在附近捡了一支几近有自己大半个身长的树枝,慢慢插进淤泥里。 淤泥尚未没过树枝顶端,但是也是极深了,至少对于狼这样的动物来说,一旦陷入就无法再爬出来了。 茶玖先试图将棍子放在小狼崽的面前,小狼崽已经有些气息奄奄了,它没有办法咬动树枝的另一头。 茶玖看着母狼哀求的眼神,陷入了犹豫之中。 如果帮了它,那么她的脚…… 茶玖知道自己的脚伤一定很严重,不然的话她不会感觉不到疼痛而能够一直坚持走这么久。小狼崽再次发出微弱的呜咽声。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番思想挣扎后,茶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站上淤泥之地,等待着沉入底端。 第33章 山神(三) 任由自己陷入淤泥的过程异常的折磨,当恐惧的心理被无限放大后,冷静再也无法保持。 茶玖将手尽量撑着淤泥的表面,以便维持自己的平衡,她能感觉到粗糙的泥沙刮过伤口并渐渐陷入其中的那种痛痒。她不知道淤泥底下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也许是觊觎已久的毒蛇,又或者是掉落淤泥的木刺… 整个脚彻底落到淤泥底端,起初没有什么感觉,刚放下心的茶玖挪动了一小步,另一只左脚的脚底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她的预感没错,淤泥的底部布满了木刺,密集地排列着,扎出的伤口不大却密密匝匝,就好像卡在手指里的木刺无法挑出的那种感觉,细微又频繁地挑动着她的神经。 淤泥里混杂着一些粗大的树枝,死去而腐烂得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动物尸体,茶玖压下心底传来的恶心与排斥,胆战心惊地侧身躲过,尽量不让自己去碰到那些东西。 终于,她的手能够碰到小狼崽了。小狼崽四肢已经被浸没,只剩下一个脑袋浮在淤泥上。触手是一片冰凉,茶玖不敢用力,只能拖着小狼崽的腹部一点点向边缘挪动着。 快到岸边的时候,小狼崽又昏头搭脑地醒了过来,感受到自己被移动的第一个反应却是紧紧地咬住了茶玖的手腕。茶玖的手一软,差点下意识地把小狼崽扔了出去。 母狼带着另外几只幼崽站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身体心理上的多层折磨让茶玖有些经受不住,她的唇色已经完全失去了原先的颜色,但她凭着自己最后的意念,将小狼崽送到了岸边。 小狼崽看到母狼,这才松了口,茶玖的手腕上已经布满了唾液和鲜血。小狼崽因为四肢许久不动而有些麻木,只能摇摇晃晃地走向母狼。 母狼没有动作,等到小狼崽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发出可怜的呜咽声,这才走上前叼住了它的后颈。 茶玖已经没有力气爬出来了,似乎在看见小狼崽走向母狼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闭上了眼睛。此刻她安安静静地趴在岸沿,再没有之前的半分活力。 母狼看了她半晌,往前踏了半步又停住,好像在思虑着什么。它低着头,等到被衔住脖颈的幼狼再次叫唤起来,才头也不回地带着狼崽们离开。 麓祈从林中缓缓走出,蹲在了茶玖的身前。 她将手附在她的脸颊上,几息之前,这曾经温暖并且活力四射,如今却已经开始逐渐变得冰冷。麓祈看不透茶玖。她只是垂下眸子,无声的用手擦去茶玖鼻尖溢上的泥点,召唤出树人将她拉了出来。 树人的神智只开了一半,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主人会有这么矛盾的行为。 指尖下的温暖逐渐流失,女孩的呼吸也越来越虚弱,麓祈摩挲着手指,终于还是将手附上了女孩的额头。 有微风轻轻拂过,茶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从淤泥被拖拽了出来。她想,这应该是母狼的报恩。 茶玖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但是很明显的,她身上的淤泥已经干了。她揉了揉脚上原本应该受伤的伤口,发现虽然上面覆盖了干巴巴的淤泥,但是却已经完全恢复了。 难道这个淤泥还有止血疗伤的效果? 茶玖看淤泥的眼神都变了,她开始东张西望,试图记住这里景物的标记,好在自己下次受伤的时候回来弄点淤泥。 “哒哒哒……” 一只棕色的梅花鹿踏着从容而优雅的步伐从林中走出,正好撞见茶玖鬼头鬼脑挖了一手淤泥的动作。 麓祈:…… 茶玖默默地甩掉手上的淤泥,把手背在了身后。她记得山神的原形是鹿,但是有一双非常巨大的角。她看了看梅花鹿头顶上小巧玲珑的小角,又扫视了一下梅花鹿依旧小巧的身体,她聪明的大脑告诉她,这一定是山神的亲信,或者是山神派来监督自己的关键人物! 哦不,动物! 讨好山神=讨好梅花鹿=见到山神! 破肥哥特! 茶玖都要被自己的智商感动了,茶玖的内心已经放起了小烟花,“我怎么可以这么聪明!哈哈哈哈!” 麓祈突然不是很想靠近这个迷失少女,她是鬼迷了心居然会觉得这姑娘可怜的紧,所以才化作这副模样来见她。 她退了两步,被茶玖眼尖的瞥到,“诶你先别走!你能带我去找一条小溪清理一下身上的泥巴吗?” 茶玖说得无比自然,好像知道眼前的梅花鹿能够听懂自己的话。麓祈的思路也被带飞,只愣了一下,就踏着小碎步走了。茶玖不确定梅花鹿是否听得懂自己的意思,于是她走了两步,就站在了原地没动了。 意识到小姑娘没跟上来,麓祈放慢了步伐,转身向茶玖望去。茶玖的脸上迅速溢出笑容,一蹦一跳地向梅花鹿跑去。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 明明知道梅花鹿不会说话,茶玖还是忍不住和梅花鹿搭起了话,秉着通过梅花鹿能够让山神更了解自己,茶玖开始了唠唠叨叨。 “我给你取个名吧!即然你是只梅花鹿,那你就叫张小花吧!”自顾自取名的茶玖很是快活。 麓祈:…… “我跟你说我之前救了一只小狼崽哦,虽然付出了点代价,但是得到了更多!” 努力伸张自己的正能量的茶玖:山神快点看到我的好! “我之所以会进来…是因为,”女孩的情绪突然低落起来,“我被骗婚了。我的母亲,妹妹想把我嫁给一个肥猪。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在嫁过去的半路了。” 麓祈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下一秒,茶玖的手拍在了她的股侧,换作人身的话应当是臀部,“我跟你说,那只掉到淤泥的小崽子其实是因为太肥所以才掉下去的!” 小姑娘的思维实在是跳得太快,除了能够迅速将别人对她升起的同情甩到千里之外,还特别的欠揍。茶玖是无意的,她走在梅花鹿后侧一点,她以为拍在的是梅花鹿的背,还格外的又拍了两下。 这个还真不怪她,段秋是个比较粗心眼的女孩,只是后来知道真相后,被段夏张氏折腾到开始敏感自卑后才变得胆小而惶恐,再之后,才彻底黑化了。 段秋没黑化之前的性格还是挺像茶玖的。 第34章 山神(四) “张小花,我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拍完了衣服上凝固的泥块,茶玖开始背着麓祈脱衣服。她的衣服实在太脏了,最可悲的事是她根本就没有能够更换的衣物。 茶玖有些欲哭无泪。 麓祈并没有老老实实的待着,靠近灌木的一侧,几缕树枝缠绕成一个托盘状,里面放着茶玖之前一不小心落下的绣鞋。 她仔细查看了一下绣鞋上的花样,树枝再次合拢又松开的时候,一双青绿色的同等款式的绣鞋出现了,除了款式花样,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鞋底用的是一种十分独特的材质,不会使鞋子轻易沾上泥土。 麓祈叼着鞋子慢慢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母狼叼着一身衣服出现了。它将衣物放到麓祈身前,又很快消失了。 当麓祈带着一堆东西回来的时候,小姑娘正背着身拧着头发上多余的水渍,纤细的身躯半浸在水中,圆润的肩头白的几近发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她有些诧异地转过头。 洗过脸的小姑娘出乎意料的白净,一双眉眼生得清亮,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会露出一个梨窝,很是好看。就像她曾经很喜欢的向日葵一样明亮动人。 茶玖还没露出看到衣物的惊喜,再然后,一坨黑影扑向了她,将她整个人砸到水底。 茶玖一头黑线地抹开粘连在自己脸上的头发,用手抓住了那坨圆润的东西,入手是一个圆圆软软的触感。 “呜~” 是她曾经救过的超肥小狼崽。这个时候的小狼崽倒是一点都不怕生了,也许是注意到茶玖几乎化为实质的哀怨,小狼崽开始讨好地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蹭。 小狼崽应该是跟随母狼一起来的,但是母狼却没有出现,不知道是故意将它遗漏的还是它自己跑出来的。 麓祈将衣物与那双绣鞋一并放到岸边,一只湿淋淋的落水狼崽被茶玖提了出来,“你先帮我看着它。” 小姑娘好像很不好意思,另一只手半掩着胸前。但麓祈是站着的,小姑娘的遮掩其实对她并没有效果,反而是凸现了那抹柔软而已。 麓祈叼住小狼崽的后劲,带着它在不远处背身站住。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她想起小姑娘白皙滑嫩的皮肤,不知道衣物是否对她合身。她想,衣物应该是母狼从人类山庄偷来的,母狼很喜欢收集人类的衣服做铺窝,估计这件衣服也是刚偷来不久还没用的。 “呜呜呜!” 被叼住后颈的小狼崽扑腾着四肢,嘴巴里发出低吼,想要摆脱被控制的境况。 “好了。” 茶玖相信,这是自己得到了山神的认可,所以山神给她送了衣物和鞋子。她对自己很快能够见到山神而充满期待。 少女脸上的表情满是欢喜,她一蹦一跳地跑向梅花鹿,捧住它的脸,在它的额心轻轻地印上一吻,“谢谢你。” 她抱住了梅花鹿的脖子,脸颊不住地在它颈侧的绒毛里磨蹭,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麓祈僵着脖子不动了,她能感觉到小姑娘柔软的唇瓣一直在自己的脖颈上滑来滑去,明明知道她不是有意的,可是还是抑制不住的脸红了。好在此时是鹿形,脸上有绒毛遮挡而看不大出。 被叼住的小狼崽趁梅花鹿一个不注意,想要再次扑到茶玖身上,这回茶玖注意到它了,她戳着它的脑袋,“不可以!我才刚洗完澡,可经不起你的折腾。你看看你,你多脏啊!” 小狼崽的鼻头耸了耸,下意识地张口就想咬住眼前白白嫩嫩的手指。茶玖眼疾手快的缩回手指,反手弹了小狼崽一个脑瓜嘣,“呦呵!胆子挺肥!” 小狼崽被弹得翻了个跟头,用两个前爪捂住了额头。 茶玖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为难地向麓祈说道。“对不起,我知道很麻烦你,可是我现在没办法出去,你能带我找个山洞休息一下吗?” 又担心梅花鹿不同意,茶玖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就在这里躲避一段时间,等他们以为我死了,我就离开。” 梅花鹿的耳朵动了动,小幅度的点了点头,领着茶玖向另一条山路走去。 小狼崽看到茶玖和梅花鹿离开,连忙也跟了上去。刚刚才被茶玖打完的它有些不敢靠近,只敢隔了几步跟着她们。等茶玖一转身,它又立刻坐下又或者闻闻附近的花草,假装自己也顺路。 麓祈:…… 茶玖倒是好说话,“如果我叫你一声你应了,那你就跟着我。” 麓祈意外的看了小姑娘一眼,就凭小姑娘给自己取名的水平来看,小姑娘可能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果然。 “赵小胖!” 小狼崽适时地嗷了一声。 麓祈:…… 于是,小姑娘抱着刚出炉的赵小胖上路了。 天色慢慢暗淡下来,气温也开始降低,有蜻蜓从茶玖的脚下飞过,引起了小狼崽的注意。它追逐着蜻蜓,小短腿蹦哒蹦哒,时不时想要跳起抓住,却又因为圆滚滚的肚子跳到一半就掉下来。 茶玖在后面看得好笑,她知道,这是马上要下雨的征兆了。麓祈默默加快了步伐,一行人终于在雨幕落下前找到了一个洞穴。 小狼崽在洞穴里跑来跑去熟悉情况,茶玖坐在洞穴口撑着下巴,突然惆怅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雨天影响了小姑娘的情绪,她这一天确实不容易,麓祈望着茶玖的侧脸,下一秒迎来一句猝不及防又似乎意料之中的“我好饿啊。” 麓祈眨巴了一下眼睛,心头无缘无故升起一股无力感。茶玖大抵是她见过的心最大的人了…… 茶玖揉着咕咕作响的肚子,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反正山神也不在,她就不信张小花还能事无具详的和山神汇报。 麓祈踏了一下蹄子。 下一秒,小狼崽突然从洞穴里拖出一根树枝,树枝上还有着少量的桑椹,个个晶莹剔透,好不诱人。茶玖还在犹豫能不能吃的时候,小狼崽率先朝着眼前最近的果子咬了过去。 茶玖看见小狼崽的尾巴摇的欢快,等小狼崽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嘴巴上明显多了一圈紫色的果渍。 “嗷!” 它用头顶住树枝,向茶玖推去。 “这个,人吃了,会有事吗?”茶玖指着桑椹,向梅花鹿问了一下。 麓祈摇摇头,也低头吃了一个,又看向茶玖。 茶玖这才放心的吃了起来。 第35章 山神(五) 富有节奏的水滴从山洞顶端掉落在水坑里,发出悦耳的声音。不远处,女孩安安静静的枕在梅花鹿的身上,不自觉地发出细微的鼾声。 她真的太累了。 梅花鹿的头靠在她的肩头,似乎也睡得很香。 相比之下,小狼崽赵小胖就不那么老实了,它一直在往茶玖身上钻,试图挑一个更暖和的地方睡觉。 终于,它发现了目标。赵小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了茶玖的小腹,它一摇一晃地笔直向着目的地进发,等到还有几步的时候,它稍微跳了一小步,等待埋入温暖的触感里。 “嗷?” 久久没等到柔软的赵小胖发现自己被一团不知道从哪来的树枝缠在了半空中,他试图发出一连串呜咽声,然后梅花鹿睁开了眼睛。 小狼崽又嚎了一声,等待着梅花鹿的动作。 但是梅花鹿只是看了一眼它,又继续闭上了眼睛。 小狼崽还想再发出一声呜咽的声音却很快被那团树枝拖着扔到了外面。 赵小胖:??? 不信邪的小狼崽再次跑了进来想要扑到茶玖身上,半路却总有树枝把他举起来扔到外边。好在外面雨停了,除了滚了一身泥也没弄到什么。 于是,茶玖醒来的时候,小狼崽裹着一层泥正委屈地站在她的不远处呜呜直叫,它生怕再靠近她会有树枝半路冒出来。 “赵小胖,你真的是搞鬼!没办法!快找个洞穴的水坑,跳进去洗一下身体。” 小狼崽有些憋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跳到了水坑里。它甩了甩毛,毛发上的水滴疯狂四溅,落在茶玖的身上。 茶玖捂住脸,“你真的是够了!” 天已经放晴了,茶玖得开始为她之后的生活做打算了,这样说起来她还是有点心塞,她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山神。 谜之惆怅的茶玖带着病怏怏的赵小胖一同踏上了找食物的征途,至于梅花鹿,被茶玖嫌弃战斗力过弱还有可能吸引别的野兽的累赘,则负责留下来守洞穴。 累赘麓祈:……这姑娘不觉得自己还更具有吸引力吗? 茶玖一路沿途在路上摆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子,这是为了防止她一会找不到回去的路。一路一直弯腰放石子到小溪边的过程,让她累得不行。 再转身的时候,赵小胖正踢着小石子玩的欢快。 茶玖的额头上突出井字,然后气沉丹田地吼了一句,“赵小胖!!你在做什么!” 小狼崽拨弄石子的动作顿了顿,迅速用爪子打飞石子,抬起头无辜地看向茶玖。 茶玖顺着原路望了一眼,好家伙,她说呢,一路上小狼崽一直没有缠着自己,她还以为小狼崽懂事了,原来一直搁她后头踢石子玩呢! “等会你要是找不到回去的路,赵小胖,我就把你炖了吃!”茶玖笑得一脸温柔,“我说到做到哦,赵小胖~” 小狼崽觉得自己后背有点发凉,看着茶玖的脸色不大好,它决定老实一会。 一人一狼在小溪附近的树下找到了一堆绿色的蘑菇。小狼崽用爪子压了压蘑菇,又松开,蘑菇的伞顶极有弹性的摇晃着,它又压着玩了一会,才上前闻了闻。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小狼崽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到了嘴里。 而茶玖一看到蘑菇的颜色早就转头向别的地方探索新食材去了,这只要不蠢都知道,五颜六色的蘑菇肯定有毒。 小狼崽突然凄厉的嚎了一声,吓得茶玖直往回跑。 这一看,小狼崽正趴在地上,嘴巴旁叽里咕噜地冒着白色的泡沫,旁边是一颗没了伞顶的绿蘑菇。 茶玖:…… “赵小胖,我真的怀疑你这个智商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她用手在小狼崽的腹部按了一下,小狼崽只是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 茶玖立即转身向小溪跑去,她得去勺点水给它,她记得小溪边有一个椰子状的果壳,她可以用来装水。 茶玖离开后,小狼崽的身边迅速地伸出几根枝条,开始噼啦啪啦地向小狼崽的肚皮抽去,并且一下比一下重,直到小狼崽不堪重负的呕了出来。 等茶玖回来的时候,小狼崽正心疲力竭地躺在它的绿色呕吐物上思考人生。 赵小胖:妈妈,快来救我!这里有总是打人的绿色藤蔓,总是折磨得我生不如死!快来救救孩子吧! 茶玖莫名地从赵小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悲凉,小狼崽实在是太脏了,她嫌弃地拎住小狼崽的后颈,忍着恶臭味,将它带到了小溪边。 将小狼崽放到小溪的瞬间,不远处浮上来几条鱼。茶玖有些哭笑不得。她将小狼崽抱着,又回去摘了点绿蘑菇,她想,这大概是猎捕猎物的好东西。 她刚刚找到了一块锋利的石头,正准备将它磨出一个手柄,再用自己原本废弃的布条包住,这样,她就拥有了一把小刀了。 她把小狼崽放在小溪旁的大石块上晒太阳,又去把刚刚飘起来的鱼捡了起来。只要把鱼的内脏干净,再把表层的鱼肉用刀刮掉,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圣山的野菜其实很丰富。小溪附近有很多能够配料的野菜,比如油果,盐菜,麻椒……茶玖没有忘记给梅花鹿带上几个能吃的野果。野果是她刚刚发现的,因为那树枝上明显有很多动物采摘过的痕迹,她自己也试着吃了一口,发现没事后才摘了下来。 她又找了一些树枝,枯叶,还有几个椰子状的果壳和一个平扁的石块,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带着晒干的赵小胖回去。 梅花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它在溪岸的另一侧看着茶玖带着一堆东西过溪。至于赵小胖,终于得偿所愿的趴在了它喜欢的安乐窝。 麓祈看着被抱在茶玖胸前的小狼崽,莫名觉得有点不爽。 茶玖过了一半的小溪,看见梅花鹿高兴的大喊,“张小花!我找了好多东西吃!你再等一下我呀!” 她的手里提着那算嫩绿色的绣鞋,小狼崽心满意足地继续埋在两团柔软里,麓祈眯了眯眼,在茶玖快要上岸的时候主动走到了茶玖身前。 “诶,要帮我提东西吗?”茶玖有些惊讶。 梅花鹿只是默默地叼起了小狼崽,又往前走了一步。 茶玖的“谢谢”噎在嘴里,转念一想到小狼崽今天受的委屈,她又说不出什么了,小狼崽确实该被照顾。 赵小胖:我受到的可不止这一份委屈…… 第36章 山神(六) “张大花的小厨房正式开张啦!” 没有告诉麓祈真正姓名的茶玖自顾自的给自己取了个名字。正好,大压小。将来梅花鹿可就是自己这边的人了。 哦,不对,是自己这边的兽了。 麓祈嚼着野果的动作明显呆滞了一下,心下是明白小姑娘编的是个假名的。她想,这姑娘以后若是嫁做人¥妻,生儿育女,可万万不能让她取名。 而且是一点机会都不能给。 另一边的茶玖正有条不紊地把油果、盐菜、麻椒分别放在果壳里捣碎,再把它们小心翼翼地装到竹节里,用类似橡皮塞的壳果皮堵住。 料理的基本佐料基本就配齐了。 她有些得意地叉住腰,忍不住大笑了几声,转头对梅花鹿说道,“今天就让你尝尝大花我的手艺!” 麓祈暗自扶额,这姑娘估计是真的缺心眼。 压根忘了梅花鹿只吃素的茶玖又开始折腾那几条鱼了。 麓祈看了茶玖一会,转身向山洞里走去。茶玖耳朵不如动物灵敏,自然不知道小狼崽赵小胖正在山洞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哀嚎。 小狼崽一直没什么精力,它病病怏怏地趴在茶玖刚刚给它做的小窝里,尾巴也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很是可怜。 其实赵小胖就是无聊,但是它又不能动,所以它只能发出声音听着山洞里的回声自己和自己玩。 它看见梅花鹿站在它的面前,然后,蹄子开始发光…… 赵小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下一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绿色藤蔓捧着几个浆果伸到了梅花鹿面前。 赵小胖的表情逐渐从惊讶转变成惊恐!几个小时前被藤蔓的噩梦鞭挞还历历在目,身体由于感知到恐惧已经不自觉地抖起来了。 它想要跑,可是身体还处于麻木状态,全身只除了四只肥胖的小腿动弹了两下,其余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赵小胖咽了咽口水,开始发出自以为恐怖的威胁低吼声,想要吓退藤蔓和吸引茶玖的注意力。 茶玖在外面剁鱼肉,哐哐当当的压根没听到小狼崽的声音。 藤蔓捧着浆果慢慢地伸向它的嘴。 赵小胖只能控制着它的短脖子左右晃动,就是不让藤蔓碰到它。藤蔓左,它就右,藤蔓右,它就左。如此折腾了不下一刻钟后,麓祈的耐心彻底耗尽。 之前和小狼崽僵持了很久的藤蔓一个发力,直接绑住了小狼崽的嘴巴,强行地掰开它的嘴,将浆果扔了进去,然后带着小狼崽的上下颚一张一合的人工嚼碎。 赵小胖吓得眼白都翻了出来,藤蔓没有人性,强行咀嚼的时候它还咬了好几下自己的舌头,疼的它嗷嗷直叫。 等到它终于咽下了浆果,藤蔓才钻进了土里。 感觉到自己的尊严被侵犯了的赵小胖万念俱灰地趴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活像一个被人糟蹋过了的姑娘。 麓祈:…… 等到全身的气力恢复的瞬间,赵小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它才不要和变态藤蔓的主人共处一室!它要它白白软软的安乐窝! 麓祈看着小狼崽几乎快成闪电的身影,表情没什么变化,“小白眼狼。” —— “你要做什么啊赵小胖!”茶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此时的小狼崽正扒拉着茶玖的小腿不肯松爪,茶玖一手拿着木棍拨弄着瓦片上的被叶片包好的鱼肉团,一手挡着小狼崽。 “你是饿了吗?”她抱起小狼崽,又给鱼肉团翻了个面。 小狼崽顺着她的手爬啊爬,像一只蠕动的毛虫,目标准确而清晰。 茶玖只当小狼崽在乱动,没有理它。 梅花鹿从山洞里走出来的时候,赵小胖离它的天堂只差一步跳跃的距离。 它有些蓄势待发,下一秒,后颈被熟悉的捏住,“张小花,帮我照顾一下赵小胖,它老打扰我。” 赵小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白白软软的安乐窝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它甚至都看到沟沟了。画面一转,天堂变噩梦,它被茶玖强行塞给了梅花鹿。 梅花鹿的蹄子压在赵小胖身上,赵小胖疯狂挣扎,爪子在地上刨出了几道痕迹,憋屈得不行。就在不甘的赵小胖准备翻身咬住梅花鹿的蹄子的时候,绿色的藤蔓再次冒了出来一把将它的嘴巴绑了起来。 就那么一根肉眼都看不见的细细的藤蔓彻底把赵小胖折腾得够呛。它踩着醉拳的步伐使劲的摇头,因为爪子不敢抓脸,它只能试图晃掉藤蔓。 茶玖看着赵小胖一直摇头晃脑蹦蹦哒哒的模样直笑,“小胖你在跳舞吗?” 快把自己腿跑断的赵小胖:谁来救救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麓祈站在了茶玖身侧,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鱼肉很久了。 “香吧!”茶玖的语气有点飘。 无论是段秋还是茶玖,两个人都有一手好厨艺。 段秋是因为张氏对吃的食物要求高,让她得以练就厨艺,而茶玖也是因为曾经无数次扮演过大厨npc而对厨艺的掌握早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茶玖突然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哦,对了,你是梅花鹿,你不吃素吧?” 麓祈:…… 梅花鹿盯着鱼肉团的视线慢慢的转移,用哀怨的眼神就这样一直盯得茶玖直到她头皮发麻,“呃,那要不你尝尝?” 梅花鹿矜持的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继续看向自己心仪的鱼肉团。 火灭,茶玖迅速将鱼肉团外包裹的叶子拨开放到清洗好的竹筒里,准备切鱼肉团,“你去叫一下赵小胖,它好像心情很糟,刚刚一直坐在洞门口吹风。” 梅花鹿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赵小胖不来,那我们就不吃了哦。”还记挂着赵小胖下午受到的委屈的茶玖贴心的补充道。 梅花鹿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会鱼肉团,又看了一眼茶玖,仿佛在说着不准偷吃,这才小跑着奔向了洞穴。 “没有人可以拒绝我的厨艺。”厨娘茶玖点了点头,心想着凭借自己的美食一定能够将山神吸引出来。 —— 自从嘴巴被松开,赵小胖已经维持它四十五度淡淡的忧伤仰望天空的姿势很久了。 看到梅花鹿向它跑来的瞬间,赵小胖开始玩命往洞穴跑。跑了两步,刚刚还离自己很远的梅花鹿直接叼住了它的后颈,还不等它挣扎,梅花鹿就带着小狼崽来到了茶玖身前。 “你真的好快啊。” 跑得这么快,一定是山神的信使。 她将小狼崽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勾了勾它的鼻子,“怎么了?还委屈吗?” 赵小胖傲娇的扭过头,默默地把爪子贴上了茶玖胸前的柔软。 “真没办法,那你就多吃一点吧。” 茶玖没注意到赵小胖的动作,只是分给赵小胖的鱼肉明显多了一些。 麓祈看着温柔哄着小狼崽的茶玖突然有些不愉,小姑娘可从来没有温柔的哄过她,而且,她居然还给了赵小胖更多的鱼肉! 赵小胖埋头吃得欢快,麓祈却有些食欲不佳了。 但,仅仅食欲不佳了一会。吃到鱼肉的第一口,麓祈的眼睛开始发光。 过了一会。刚吃了一小口的茶玖被梅花鹿顶了一下,梅花鹿的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树木,却用蹄子推过来一个空的竹筒。 “你就吃完了?” 梅花鹿只是默默地将竹筒更推过来一些。 最终,吃了三块鱼肉团已经撑得只能仰趴地上的赵小胖和吃了一个鱼肉团已经足够的茶玖目瞪口呆地看着梅花鹿吃完了八个鱼肉团。 这几乎是三条半的鱼了。 茶玖有些不安,“张小花,你们梅花鹿都吃肉这么猛的吗?可是我以后未必能够抓到这么多猎物给你吃诶。” 闻言,梅花鹿站起来突然跑向了茶玖身后的林子。 以为吓走了梅花鹿的茶玖刚有些自责,就看见对方叼着一只昏死的兔子出现了。 茶玖无语了两秒,之前的惶恐不安消失,“所以你可以捕猎是吗?” 梅花鹿快速的点点头,她只恨自己这个样子不能说话而无法点餐。 她想吃爆炒兔肉。 茶玖表示鼓励的揉了揉梅花鹿的脑袋,“那好,以后猎物就交给你了!” 没有了捕猎任务的茶玖很是轻松,她想,一定是梅花鹿找了山神帮忙。 所以,找到山神,那不过是早晚的事。 第37章 山神(七) 茶玖开灶的第二天,吃的是烤兔肉和兔肉切片。 把兔子用调料腌制后包进叶片前,茶玖还担心一只兔子不够吃。只是唯独没有想到的是,早晨起来看见了一堆晕倒在门口的兔子。 视线不可避免地看向假装若无其事喝水的梅花鹿,有些黑线地抽了抽嘴角。动作还挺快。 她挠了挠头,为了满足大胃王梅花鹿,她还得多研发一点菜样。 小狼崽赵小胖东跑跑西跑跑,叼着花草玩得不亦乐乎。自从它被藤蔓痛苦折磨后,它就格外讨厌这些花花草草。它平日最大的乐趣就是把花草摘下来,然后,疯狂碾压。 就像曾经悲惨的它被折腾得无力还手又绝望的时候…… 麓祈被茶玖差使去找野果了。 她在麓祈的脖子上系上了一个围兜,拍了拍梅花鹿的头,又将脸贴在她的脸上,感受毛茸茸的触感,“摘到的野果丢在里面,到时候给你做好吃的果酱哦。” 麓祈难耐地喷了喷鼻息,小姑娘弄得她有些痒,这感觉就像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正轻柔地触摸着她的心脏。她的蹄子不自觉地在地上蹭了蹭。 好像每次被触碰的时候,心里总是有种压不住的躁动。 “你在森林里这么久,一定知道什么野果最好吃吧。” 梅花鹿的耳朵动了动,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今年的白玉兰好像开了两朵。 她舔了舔唇。 那么,摘一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想起小时候无意间吃到的美味,麓祈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白玉兰是圣山秘境里的一种花,拥有传说中的百毒不侵的功效,这份功效对于麓祈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对于人类,即使只是单吃,也能够滋补血气,延年益寿。 给小姑娘吃了的话好像太补了?她皱了皱眉,像模像样地劝服自己。没关系,只给她吃一片花瓣就好了。 小姑娘胃口那么小,一个鱼肉团就能满足。唉,真是没办法,剩下的就让自己帮忙吃掉吧。白玉兰可是大补【超级好吃】的东西,她怎么可以浪费呢? 女孩吻向梅花鹿的眉心,这是茶玖独特的道别方式。 被捧住脸的时候,麓祈还有点无措。直到温软的触感落在了眉间,她才稳住了步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额心是麓祈的致命的位置。 麓祈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躁动。 是今天太热了吗?她有些晕晕乎乎。 小姑娘的气味很好闻,就像甜蜜果一样,腻得她忍不住沉在里面,心情都为之而雀跃着。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不自觉用法力推动的景致已经出卖了自己。 不远处,赵小胖嘴里叼着的断了一半枝节而萎恹的花骨朵突然死而复生,在赵小胖的眼皮底子下活生生地再次绽放了起来。 赵小胖觉得自己的嘴巴好像再次疼了起来,它左顾右盼,生怕藤蔓知道自己糟蹋了它的兄弟姐妹而突然冒出来抽它,吓得它扔下花朵拔腿就跑。 这一路跑来所看到的一切景物仿佛再次绽放生机,整个山上莫名其妙的开满了漫山遍野的小红花。 茶玖也有些发懵,这是怎么了? 她还没干什么啊。 过了一会,回过神的麓祈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催动了圣山的所有花朵。而她身前的衣兜里,除了白玉兰,还有很多曾经自己偷偷收藏的别的食材。 她仅仅愣了几秒,又摘了几朵看起来开得格外娇艳的花,准备用它来回报茶玖给自己做的美味佳肴。 她只知道自己一想到小姑娘会给她做很多很多美味的食物,她就忍不住地想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献给她。 麓祈看着小姑娘忙前忙后的身影,忍不住在内心感叹并给予肯定,“贤妻良母。” 赵小胖已经盯着麓祈带回来的围兜里面的小花很久了。 这束花开得那么灿烂,不糟蹋一下简直可惜。 它悄悄地看了一眼聚精会神看着茶玖忙碌的梅花鹿,鬼鬼祟祟地走到被平摊在地的围兜面前。 “咕噜噜。” 它忍不住发出幸灾乐祸的呼噜声,叼住小花摇头晃脑地想要抖掉花瓣。 晃了两下,突然感到冷意的赵小胖猛地抬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梅花鹿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它的面前,用着死亡视线凝视着自己。 赵小胖挑衅地眦了眦嘴角,它可还记得,藤蔓的主人是梅花鹿呢! 这一瞬间,赵小胖忘却了曾经屈辱的历史,它的脑子里只有报仇两个大字! 赵小胖顶着麓祈冰冷的视线走到她的面前,颇有勇气的扬起小下巴,迅速地转身对着梅花鹿崩了个屁,然后拖着它的小肥腿窜的飞快。 这是一场生死和尊严的赌博。 下一秒,横空出现的藤蔓将它缠了个严严实实。 麓祈慢悠悠地踏着蹄子走到了茶玖看不到的范围。 今天不教训一下这小狼崽,她都对不起她山大王的名号。 围兜里的白玉兰被风吹起。 茶玖正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唔。” 茶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她好像一不小心吃到了什么东西。 厨娘的潜意识让她下意识的闭上嘴巴回味味道。 好像,甜甜软软的。 而且,身体还有点舒服。 怎么会突然刮风呢? 难道是山神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为了犒劳自己的辛苦劳动照顾她的亲信梅花鹿而故意给自己吃的补品吗? 这样一想,茶玖都快要被自己感动了。 原来山神真的有看见自己啊呜呜呜。 所以,麓祈带着摇摇晃晃几乎走不动路的赵小胖看到的就是西施捧心自顾自陶醉的茶玖。 麓祈:???她在做什么 赵小胖:屁股好痛ㄟ( θ﹏θ)厂 自以为被山神嘉奖的茶玖满面春风,连麓祈和赵小胖的伙食都升了一倍。 不知道为什么麓祈有些不安,小姑娘突然这么热情她还有点不适应。 她感觉总有点不对劲,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还是先不想那么多了。 而赵小胖因为屁股被抽红而无法坐下被茶玖强势按坐了下去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直到麓祈吃饱喝足,她才想起来那朵白玉兰。 白玉兰?? 她看向围兜。 没了!? 麓祈突然有些懵逼,这小狼崽子是自己看着的,是绝对不可能偷吃的。 那么,偷吃的人,就只有…… 她看向哼着小曲儿洗着竹筒的茶玖。 比起被偷吃的愤怒,麓祈先想到的是,小姑娘会不会因为承受不住白玉兰的功效而暴毙身亡。 系统空间内,野鸡捧着靳囡世界焦化的半根羽毛,看着它逐渐恢复的光泽,满意的笑了。 开玩笑,那阵风当然是它搞的。 “你吃下了山神给你的白玉兰,我帮你放在心血里保养了。”系统冷不丁的出声,吓了茶玖一个哆嗦。 宿主,当然是能坑则坑。 “白玉兰是啥?” “补品。” 茶玖心满意足的勾起了嘴角,还不等她高兴太久,系统又突然道,“不过你现在的身体可能还经受不住。每隔十天,力量会进行一次疏导。也就是身体发热。” “哦,那没什么啊。”茶玖不以为然。 茶玖不知道的是,不久以后,她为自己的不以为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第38章 山神(八) 茶玖如同往常一般地端着竹筒去河边盛水。 麓祈不紧不慢地跟在茶玖的身后,她已经连续观察茶玖几天了。 目前来说,一切正常,只除了茶玖夜晚格外嗜睡。 厨娘茶玖今天做的果酱也超级美味。除了后来没有拦住赵小胖,让它一头栽进了果酱盆里…… 麓祈很嫌弃赵小胖。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吃第二口。 于是茶玖出于愧疚承诺了她明天做烤串! 麓祈悄悄咽了咽口水。 经过茶玖长期以来的投喂,麓祈已经彻彻底底的爱上了人类的食物。 换而言之,麓祈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茶玖做的食物。 夜里,麓祈整只鹿因为过分期待明天的烤肉而瞪大了眼睛,在黑夜里无声地吞咽着口水,并想象着明天的盛宴。 小狼赵小胖因为吃了太多果酱,睡得很死。 麓祈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正“咕噜咕噜”的叫唤。明明以前,她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平日里,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山泉,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摘点灵芝,生活得惬意而自在。 自从茶玖来了以后……麓祈的身型已经大了一号…… 麓祈压在自己囤积的肉肉上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她现在满脑子只想着吃烤肉。 她已经不记得今天是第几次偷看茶玖的睡颜了,茶玖正侧枕着手臂睡觉,麓祈只能强行让自己陷入梦里,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也许是太想着吃东西,麓祈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虽然没有香喷喷的烤肉,但是有她一直心心念念想吃的甜蜜果。 甜蜜果的果肉Q弹可口,甜而不腻,果肉里含着丰富的果汁。麓祈喜欢含着甜蜜果,反复地去舔舐甜蜜果上的糖浆,最后再咬开果肉,享受果汁在嘴里爆炸的kuai感。 甜蜜果也一直都是麓祈的心头所爱。只是可惜的是,甜蜜果半年才结一次果,而现在,离甜蜜果结果的时间还有三月有余。 梦里,麓祈抱着甜蜜果反复地不停的舔吮着。 她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甜蜜果。 而且,甜蜜果表面的糖浆居然一直无法被舔净,这让麓祈爱不释口。 又舔了好一会,麓祈还是决定先啃咬果肉。 她先是吮吸了一口富有弹性的果肉,开始慢慢的舔咬。梦里的甜蜜果似乎过分的柔软。期间还碰到一个小巧的更为美味的东西。 这是什么?甜蜜果的花蕊吗? 麓祈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东西,辗转着,勾弄着,并且勾住往嘴里送着来回的吮吸着。 甜蜜果的果实里有花蕊吗? 麓祈的意识瞬间清醒。 甜蜜果从来都不开花,更别说花蕊了! 麓祈又舔了舔嘴里柔软的物什。睁开眼,是茶玖白净的脸颊。 麓祈整个鹿愣在了当场,嘴巴里的东西更是不知道是吐出来还是含着是好,直到茶玖嘤+咛了一声,她才恢复神智猛地往后跳了一大步。 小姑娘的脸上惨不忍睹,几乎全是被自己啃咬吮吸出来的红印。再往下,小姑娘微张着小口,似乎是因为之前的呼吸不畅,整个嘴唇甚至都翻肿起来了。 麓祈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不是唾弃自己的丧尽天良,而是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感叹茶玖的美味。 麓祈沉默了很久才化作人形,将茶玖的头轻轻地搁置在自己的腿上,开始为自己犯下的罪孽毁尸灭迹。 她伸出手,凝聚出一阵柔和的白光,慢慢的覆盖在那些红痕上。 “味道确实不错。”麓祈想,“该不会是小姑娘吸收了白玉兰,所以整个血脉都重新灌入了新的能量?” 麓祈抚摸着茶玖的脸颊。 小姑娘被自己如此折腾都没有醒过来,也只能是因为身体在吸收能量的缘故了。也得亏她没有醒过来,否则,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麓祈戳了戳茶玖脸上的婴儿肥,悄悄地低下头,在茶玖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不出所料的是甜蜜果的味道。 麓祈直起身,用手为梳,仔细地整理着茶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温柔而细致。 姑且就当作弥补吧。 太阳出来了。麓祈重新化作鹿形走出了山洞。 今天的猎物可要足够大,才能满足她烤肉的愿望呢。 —— 茶玖拨弄着柴火。另一只手时不时地翻动着之前串好的山羊肉。 麓祈和她隔了不远的距离,正逗弄着赵小胖。 茶玖隐隐约约感觉到梅花鹿有些奇怪,却也说不出是哪出了问题。按理说,梅花鹿平常对美食可是最没有抗拒力了,今日却有些不感兴趣? 不喜欢吃山羊肉? 天知道麓祈是怎么忍住内心的欲望而生生站住脚而无聊到陪赵小胖玩耍的。 在做了那样的事后,她还没有办法面对茶玖。 “小花,小胖,吃饭了~”茶玖的呼唤将麓祈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狼崽自从尝了茶玖的厨艺后也立马成为了茶玖的忠诚粉丝,他屁颠屁颠地飞奔过去。麓祈走走顿顿,磨蹭了好一会才走到茶玖面前。 她纠结着昨夜,又对美食蠢蠢欲动,一系列内心活动简直让她矛盾到不行。 然而粗神经的茶玖并没有注意到。 她张大嘴巴,一口咬下羊肉,怎想到,却突然撕扯到嘴唇上的伤口。 “嗷。”她放下羊肉串,捂住发疼的嘴角。 嘴唇上怎么会突然出现伤口? 茶玖皱着一张苦脸,因为没有镜子,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用舌头去触碰那伤口,感知伤口的程度。 麓祈心虚地踢踏了下蹄子。在昨夜里,恢复到最后程度的时候,她看着茶玖唇上的伤口发了一会呆,那是她多次想要咬开甜蜜果却失败的结果。 麓祈舔了舔唇,轻轻地贴上茶玖的唇。 于是,原本小小的伤口不出意料的的恶化了。 茶玖捂着伤口直跳脚,“什么狗屁虫子居然咬人嘴巴!” “丧心背德,道德沦丧,凑不要脸!” 麓祈放下吃得只剩下两条羊腿的烤肉,趁着茶玖不注意,撒蹄子跑了。 第39章 山神(九) 等到麓祈溜达一圈回来,小狼崽赵小胖正被茶玖抱在怀里逗弄着。不远处的炊具早已被收拾好了。 赵小胖舔着茶玖的脸颊,爪子无比自然地搭在茶玖的胸上,然后,歪着头撒娇卖萌。 麓祈一边暗自唾弃着撒娇卖萌的赵小胖,又忍不住地眼红赵小胖的待遇。撒娇卖萌这种事情,简直不要太丢兽脸。然而,茶玖却十分吃这一套,她摸着赵小胖的小脑袋,脸上是不自觉的姨母笑,只有在刚回来的时候略微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全部被赵小胖吸引了。 赵小胖歪过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麓祈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赵小胖冲着她吐舌头呢。 麓祈很憋屈,但她还是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趴在一旁,看着茶玖至少逗弄了赵小胖有一二十分钟,终于按捺不住地,把头伸到了茶玖的身前。 茶玖被梅花鹿亮晶晶的眼神吓了一跳,“你也想要被摸摸头吗?” 她放下赵小胖,轻轻地摸了两下梅花鹿的头。 刚刚唾弃赵小胖的行为的麓祈不自觉地蹭了蹭茶玖的手掌心,变本加厉地将头埋到了茶玖的怀里。 失宠而傻眼的赵小胖气得一口咬住了茶玖的裤脚,还没等它撕扯,又很快被麓祈一蹄子怼到了茶玖的身后,被冒出来试图捆住它的藤蔓直接吓跑了。 麓祈懒洋洋地趴在茶玖的怀里,感受着茶玖的服务。她想,她好像能够明白为什么有些动物愿意为了被摸头而撒娇卖萌了。 —— 寂静的夜里,两个女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好热。”茶玖的脑袋昏昏沉沉,她紧紧地抱住怀中人,渴望从对方的身体上摄取到一点冰凉。 麓祈早已化作人形,此时脸酡红得不成样子,她推拒着茶玖的腰身,“你别太……”近。 话音未落,对方柔软的舌头无师自通地窜了进来。麓祈因为体质的原因,身体的温度比常人低。可还不等她推开对方的脑袋,茶玖就搂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抱得更紧了。 甜蜜果的味道在嘴巴里绽开。 此刻茶玖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麓祈的手从推拒到反抱也只用了一瞬,她含住茶玖的唇,久久,才气喘吁吁地分开。她将额头抵着茶玖的,对方的炙热气息也扑到她的脸上,麓祈终于理智回笼。 “不。” 麓祈将手覆上茶玖的心口,乳白色的光芒亮起。茶玖的动作逐渐平息下来。 麓祈捂着砰砰作响的心脏坐在茶玖的身侧,她微阖着眼,等待着心跳的恢复和平静。 女孩的脖颈上还有之前自己意乱情迷时留下的吻痕。比起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女孩根本就不会记得,也没有意识。 麓祈靠近茶玖,凝视着对方平静的睡颜。 “这不公平!” 麓祈撑起茶玖的后脑勺,咬住了她的下唇。 想要留下点痕迹。 她将她压紧,挑开了她的长衫。 —— 脑袋痛得不像是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巨轮碾压过一样的沉重,嘴唇也好像有些浮肿。茶玖爬起来以后坐在原地就没有动弹过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醒来反而还像一个宿醉的酒鬼。 茶玖的脑袋正在开机。 也许是她久久的无动作吸引了梅花鹿的注意,梅花鹿衔来了她装水的竹筒。 茶玖灌水太猛,大片的水泼撒在了她的胸前,吓得茶玖连忙扯住衣领抖弄。这一扯可不得了,茶玖发现自己的胸前乃至于脖子上居然出现了大面积的红点。 茶玖忍不住抱怨,“这是什么虫啊,怎么会有虫子咬人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的嘴唇的伤口还没恢复好,她碰了碰唇瓣,怒气涌上心头,这回居然破了! 茶玖空有一番怒火无处发作,只能郁闷地蹲在原地拿刚刚摘来的菜心撒气。 系统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它也不敢说,“那个,这是后遗症,你忘了吗?” “什么后遗症?” “吸收白玉兰的能量啊……”系统的声音不自觉的降音。 “我气的是这个吗?我气的是我被虫子咬了!” 茶玖手上的动作一重,菜心一号不胜荣幸的牺牲了。 “可能是……”系统咽了咽口水,“可能是你能量太强了,所以吸引了虫子,毕竟这是圣山啊……” “真的?”茶玖的语气带了几分迟疑。 系统疯狂点头,“真的真的。” 还好它的宿主好糊弄。它刚松了一口气,那边又传来茶玖阴森森的声音,“我恨虫子。” 麓祈沉默地看着茶玖的背影。 小狼崽赵小胖在不远处瑟瑟发抖。 昨夜里它睡得好好的,突如其来的藤蔓将它从梦里抽醒,一把扔出了山洞,而且还把整个洞口封了起来。 昨夜的月亮很圆。 昨夜的风很大。 昨夜的它很伤悲。 赵小胖: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QAQ 第40章 山神(十) 这样突如其来的红痕,已经连续出现了几天。也因为自己的嘴唇屡屡受伤,茶玖不胜其烦,这让她没法安心享受美食。 于是,到最后,她把上一次赵小胖吃过的绿蘑菇,也就是吐吐菇,找来撵成了泥状物体,直接抹到了自己的锁骨周围和唇瓣上。 当然,只能抹在唇边唇角,否则她也不能保证自己梦里无意识舔到而梦中惊醒爬起来呕吐。赵小胖当初的惨样真是吓怕她了。 她就不信还有什么虫子敢再对她下手。 然而,茶玖低估了麓祈这只yin虫。 麓祈一开始只是用手轻轻地拂去了这些东西,当她低下头,吐吐果本有的味道却覆盖了茶玖的甜蜜果的味道的时候,麓祈又重新爬了起来,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直接把茶玖扛到了温泉旁。 那是她的秘密基地。之所以没告诉茶玖,就是怕茶玖带着赵小胖一起。 茶玖睡得很香。 麓祈知道,那是她的身体在吸收能量的表现。 麓祈的手指轻轻的抚过茶玖的下颚,眼里藏着火热与痴迷。她没办法解释自己这几日的行为。夜里是反反复复的睡不着,梦里也是无数无尽的她,只是梦里,两人做的可就是些羞人的事了。 她褪去女孩的衣裳,将她抱入水中。 温泉的水只及腰,茶玖正好可以坐下并且可以将头置搁在岸边。可是麓祈没有这样,她搂住女孩纤细的腰,她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颈边,撩起水花洒在女孩的背上,胸前,每一个地方。 麓祈将茶玖全身上下舔了个遍。 她要给她打上标记。 麓祈搂着茶玖,慢慢的吻上她的肩头,“这不公平。” 她吻住茶玖的唇,“保护了你这么久,我得收点利息。” 一股暖流贯彻到茶玖的浑身,这让她的意识有些松动。 麓祈在给茶玖渡气。 她搂住茶玖的后脑勺。久久,才松了口。 夜晚即将过去。 麓祈为茶玖重新穿上衣服,化作鹿身,又将茶玖送回了山洞。 —— 醒来的茶玖下意识地用手抹了抹脸。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居然将吐吐菌抹了自己一脸。 茶玖嫌恶地甩了甩头,“这是什么鬼啊。” 麓祈悄悄地勾起嘴角。女孩确实需要被惩罚。 吐吐菌单闻是那种十分美味的,状似烤熟的肉类食物的味道,但,一旦放多了,就会变成一种油腻的脂肪味道。 茶玖在小溪边疯狂洗脸,河面上陆陆续续有浮起的小鱼仔。 这股味道简直让她难以忍受。 她不知道为什么吐吐菌会在自己的手上,而身上涂抹的那些都不见了。这次她的身上确实没有红痕了,只是嘴巴似乎还是有些伤口。 茶玖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了。至少有那么点成效。 她在森林附近发现了许多白色斑点的小花,味道闻起来像是淡淡的茉莉花。这正是她想要的味道。 她捡拾了一些花束,将它们放在了椰壳状的果壳上,摆放在赵小胖的窝铺的不远处。 赵小胖老老实实地等到了茶玖摆放好花束离开,才将自己的魔爪伸向了那些花。 是夜,茶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这样的夜晚她度过无数次,怎么今夜却如此躁动。 茶玖趴在窝铺上,烦躁的用手锤了锤石床。石床上铺了杂草,很薄,只能缓解一点疼痛。 所以。 “好痛!”茶玖痛呼出声。 茶玖在床上扑腾了一会,终于在燥热的夜晚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有一个柔软的身体贴上了她的。茶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对方的手并不安分,不停地在她身上点火。 茶玖攀着对方的肩膀,发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她仰着头,终于挣扎出困住自己的黑雾。 她看见一双洁白无瑕的鹿角。 另一边的麓祈也做了梦。 茶玖扶着她的腰身,慢慢的摇晃着,汗水低落在她的胸脯上,麓祈略微地撑着上半身,将手覆盖上茶玖的手。 麓祈的新世界大门被打开了。 她从来不知道还可以这样。 次日清晨,山洞外小狼崽赵小胖发出凄惨的叫声把茶玖唤醒了。 麓祈和茶玖之所以会做梦,那是因为小狼崽赵小胖咬坏了靡靡花的花瓣。 靡靡花是一种拥有催情作用的花朵。它的表面上看起来是一种很普通的花,但是它真正的作用则蕴含在花瓣里。动物们如果误食了靡靡花的花瓣,就会提前进入发情期。 因为赵小胖咬坏了靡靡花的花瓣,花瓣的信息素散落到了空气里,所以茶玖和麓祈只是做了春天的梦。 赵小胖没有陷入发情期,它的身体发育得还不够健全,由于身体承受不住药性,咬过靡靡花后就直接陷入了昏迷。 麓祈醒来看见地面上的花瓣碎片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把赵小胖叼到洞穴外,召唤出藤蔓将赵小胖抽醒了。 藤蔓在茶玖看到之前就收回去了。 茶玖看见赵小胖病恹恹地趴在地上。 梅花鹿早已不见了踪影。 茶玖走上前抱起赵小胖,回到了山洞。 她好像能够明白什么,之前自己身体上出现的红痕与嘴唇上的伤口也许并不是偶然,而是山神。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山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但是梅花鹿的不见踪影却一定与山神有关。 茶玖抚慰了一会赵小胖,走出了山洞。 她想要去寻找梅花鹿。 茶玖凭借着自己的直觉,一路摸索,找到了一处温泉。 温泉里,是一个赤*身果体的女人。 女人背对着她,温泉的水漫过她的臀部而露出腰身。茶玖能清晰的看见女人的腰眼在长发的掩盖下若隐若现。 女人拘起一捧水,仰着头,从头顶浇下。她用水洗了把脸,又重新没入水中,反复的用水浇洗着自己的皮肤。 也许是靡靡花让麓祈对外界的感知略微下降,她并没有意识到茶玖的存在。 茶玖躲在大石后,悄悄地看着女人的一举一动。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这就是山神。 麓祈清洗完毕,又重新化作了梅花鹿,走之前,她似乎有所察觉地又转身看了看,这四周并没有别人。 麓祈转身离去。 茶玖躲在大石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第41章 山神(十一) 沉静下来的茶玖神色怔怔,整个人都看起来迟钝了不少。她在想,自己该如何面对梅花鹿。 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梅花鹿了,那明明就是山神麓祈。 茶玖抱着自己的膝盖,側着头发呆,麓祈放大的带着绒毛的鹿脸像幽灵一样闯进了她的视线,茶玖受惊地弹坐在地。 她心有余悸地抬起头,麓祈还想再往前看看茶玖是否受伤。茶玖连忙摆手,“等等,你别过来了,我没事。” 她把因为摩擦而磨红了的手掌心压在地面上,“我真的没事。” 麓祈歪了歪头,看着茶玖的动作,又往前走了一两步。 茶玖也跟着往后挪了一步。 细碎的泥沙蹭过她的掌心,让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麓祈与茶玖沉默地对峙着,茶玖露出尴尬的表情,不敢对上麓祈的眼神。 麓祈深深地看了茶玖一眼,慢吞吞地向山洞走去。 茶玖呆呆的坐在地上。她明明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是,一旦知道与她朝夕相处的梅花鹿是山神,知道自己身上的红痕,嘴唇上的伤口,那个让人心悸的梦是山神所为……她就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对待她。 她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 茶玖好像忘记了起身。她一个人在山洞外呆坐了很久,直到天空变成了昏黄色。 麓祈也没有再像一样跟在茶玖身后。 茶玖突然想起,做菜的油果好像所剩无几了。她扭头看了看山洞口,她到底该不该和山神打声招呼呢? 赵小胖从小溪边喝水回来了,它蹦跶着小蹄子,一颠一颠地走向山洞。 茶玖目视着赵小胖从她面前走过。 最后。 狼人组合重出江湖。 “走,赵小胖,带你冒险去。” 四肢突然凌空的赵小胖陷入了茫然之中。 --------- “已经找了大半个月了,还要继续找吗?”身型魁梧的大汉不耐烦地拨开眼前半人高的草丛,“这人说不定让这山上的豺狼吃了。” 山上的豺狼已经不止一次的袭击村人,偷鸡吃羊和偷走许多村人晾晒在房屋外的衣服了。 “呸。”李媒婆吐了一口口水,又用手拧住鼻子擤了一手鼻涕“赵财主可是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奢因为没有等到自己的第五房小妾,气得把随行的李媒婆扔进了池塘里,“找不到的话,我就把你扔进山里喂狼。” 李媒婆哪里敢多说什么,只能厚着脸皮找赵奢要了几个壮汉,然后赶紧上山搜寻了。 当然,她没有忘记给段氏一家添麻烦,毕竟是段秋一家让她吃的这苦头。段秋出嫁前,段氏可是对她百般保证,一定万无一失。她也还自掏腰包,给了段氏一点钱。只是没想到,小妮子在出嫁路上听说要嫁给财主就连命也不要的跳车逃跑了。这让李媒婆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她让人偷偷地捅死了段氏家中唯一的母牛,这才算是心满意足的解气了。 “这小妮子机灵得很呢。”李媒婆掐着尖锐的嗓子,对着几个壮汉颐指气使,“别啰嗦了,给我快点找!” 茶玖一手背着布匹包好的油果,一手抱着赵小胖,“赵小胖,你真的长肥了不少。” 她颠了颠手上的重量,“就快胖成猪了。” 古树下的岔路口,李媒婆竖起了耳朵,“等一等。”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弯下腰,向几个壮汉凑过去。 “没有啊…”壮汉顿了一下,“不,我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 几个人叽叽喳喳起来,被李媒婆挥手打断,“听声音越来越近,估计是向我们这走来了。都别说话,躲起来,一把抓住那小妮子。” 李媒婆和几个壮汉趴在草堆里,等待着守株待兔。 兴致盎然的茶玖并不知道,自己的噩梦即将到来。 走到古树附近的茶玖,内心无由来升起一股不安感,“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赵小胖嗅到了空气中陌生的味道,向四周发出低吼声。 茶玖退了几步,想要绕路而行。李媒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呦,小妮子日子过得挺滋润嘛。” 茶玖因为有着山神的照顾,反而比出嫁前滋润了不少。 李媒婆打量着茶玖,她看见茶玖身上的新衣服和小狼崽,“还养了个小畜生。你是早就想好了逃跑吧。” 茶玖被激出了一声冷汗,这一切远没有这么简单。赵媒婆不可能只身一人前往圣山,一定还有人埋伏在附近。这个时候可不是和这个女人废话的时候。 她将肩膀上背着的布袋扔向媒婆,抱着赵小胖向反方向跑去。 赵媒婆伸手挡住茶玖扔过来的东西。“别让她跑了。” 几个大汉从草里窜出,跟了上去。茶玖的体力怎么比得过常在田地里干活的庄稼汉,几个人很快抓住了她。 其中一个壮汉往茶玖口中塞了一个麻核,用麻绳将茶玖捆了起来。在慌乱中,赵小胖挣开了茶玖的手。它咬住绑住茶玖的壮汉的脚踝,想要扯开他。壮汉的脚腕上渗出血珠,壮汉吃痛的一脚踢到了赵小胖的肚子上。赵小胖一声哀嚎,滚了很远,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妈的…”那壮汉还想再去踹一脚小狼崽,却被身边的人拉住,“母狼护犊,你还是别去了。” 壮汉狠狠地看了小狼崽一眼,扛起茶玖。一行人就准备下山了。 麻核麻痹了茶玖的舌头,她想要说话,想要让赵小胖快跑,可是舌头不听使唤,除了发出几个浑浊的“呜呜”声根本发不出别的声音。她只能发出抽噎的声音,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留下。 赵媒婆给了茶玖一巴子,不停地咒骂有声,“我让你跑。” 赵小胖忍着剧痛,拖着歪歪扭扭的身体,想要追上茶玖。 它跑了几步,倒在了半路上。 第42章 山神(十二) 麓祈一直等到了很晚,都再没有等到茶玖回来。 她意识到了,茶玖应该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她以为茶玖只是气不过的想要暂时的躲避她。 小狼崽也久久未归,估计是被茶玖一并带走了。 麓祈化作人形。她实在等不下去了,她宁愿茶玖与她冷战,她都不愿意她离家出走。 麓祈召唤出树人,“找到她。” 古树下一片狼藉,散落的油果撒了一地,地面上是许多凌乱的脚印。麓祈的面色开始凝重起来,她顺着脚印继续往前走,看见的是小狼崽睁着眼睛,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微弱的低鸣和喘息声,并且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麓祈将手贴在小狼崽的肚皮上。小狼崽的内脏被人活生生地踢出了血,只要任何一点移动,都会剧烈地撕扯到其他的内脏,就连刚刚的微弱的低鸣也是。 小狼崽的内脏混乱得不成样子,很明显是受伤后还持续奔跑了一会。 小狼崽的眼睛湿漉漉的,一直看向不远处人类脚印延伸的地方。 麓祈的手上浮现起白色的光团,它们争先恐后地钻进小狼崽的身体,修复着小狼崽残破的内脏。 麓祈抱起小狼崽,看向不远处的人类山庄。树人感受到山神的愤怒,发出响亮的怒吼。 “嗥——” ——————— 麓祈隐去头上的鹿角,她需要要去找回她的女孩。她并不想与人类有太多纠缠,只要找到了茶玖,她就得立刻赶回圣山。她不能离开圣山的秘境太久。 麓祈其实不止一次地来过人类的山庄,只是她不喜欢与人接触,往来只会挑着深夜和黄昏这种无人的或者人少的时间来。 麓祈抱着小狼崽来到村口,没走多久就被一名慈眉善眼的老婆婆拦住了,“小姑娘,你是从哪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过你。” 麓祈没有感受到恶意,她转过身,答道,“我听说这里有热闹,我就来了。” 老婆婆扫视了一眼麓祈的穿着,“小姑娘是外乡来的吧,你在我们这还是小心一点好,要是被……” 老婆婆的嘱咐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 “都给我让开点!不长眼睛吗?没看见我家老爷的轿子吗?” 路的尽头,几个壮汉抬着轿子,大声呵斥着挡路的村民们。轿子上,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男人穿着华丽,看上去气势十足,搭在大腿上的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就有好几个,他眯着眼,轿旁跟着一个消瘦男人正向他低声说着什么。 “那就是赵财主了。”老婆婆侧过头,压着声音与麓祈说话。 赵奢正被淮丹说得不耐烦,他别过头,“我要证据!给我证据我就相信你……” 轿子路过小商贩的摊子。 面容精致的女人微侧着身,听着身旁长者的言论。她一袭素衣,身姿修长娉婷,一身气质像极围了雾霭的青山,超然而神秘。 此刻,她直直地盯着赵奢,不躲不闪。 赵奢第一次被这种目光注视,无卑无怜,无憎无恶,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仿佛自己的一切恶行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却又让人感到被无尽包容。赵奢回望着麓祈,内心泛起强烈的波澜。 赵奢从来没有摆脱过内心的自卑。他的自卑,来自于他的肥胖。幼时,赵奢患了一种恶疾,这恶疾使他只能坐卧于床,无法走动。赵父寻尽神医,终于获取良方,这良方却有利有弊。 后来,赵奢确实能够站起来了。可是,他也开始变得肥胖,易怒易燥。从赵奢无意杀死了一个说自己坏话的贴身小厮开始,内心的残虐便开始无止境的蔓延开来。于是,赵奢不再掩饰真实的自己,他杀了府中所有说过他坏话的人。 赵奢成了人尽皆知的恶人。 直到淮丹的出现,一个能压制住自己暴躁脾气的落魄道士。 淮丹顺着赵奢的目光看过去。那确实是一个十分惊艳的女人,他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女人一定有古怪。 赵奢连忙挥手喊停,“停下!停下!” 轿夫们不明就里的放下轿子,赵奢急切地拖着笨重的身子走到麓祈身前,“美……姑娘,在下斗胆,姑娘可愿赏脸,与在下共用晚膳?” 麓祈身侧的老婆婆吓白了脸,麓祈却点了点头,应道,“好。” 赵奢不敢要求麓祈上轿,他不想给她一个唐突的映象。在被所有人排斥,憎恶的世界里,有一道光散落在了他的心上,似救赎,似神明。 他命人临时买了把纸伞,与麓祈一路而行。豆大的汗液从他脸上留下,又散发出汗味,身边经过的村民一边诧异着赵奢的举动,又忍不住捂着鼻子走开,这让赵奢很难堪,他紧张的看了看麓祈,麓祈神态自然,没有一分嫌弃,这让赵奢更忍不住的想要了解她。 什么段秋、夫人、房太太,完全无法与之相比。一个个要么惶恐,要么恶心,要么装模作样……赵奢已经受够了。 赵奢与麓祈同聊到了府邸,便安排了厢房让麓祈稍作休息,他不仅要去更换衣服,更要去推迟与段秋的大婚。 淮丹没有跟着赵奢进入他的府邸,而是绕着宅子走了一圈,用手在宅子前凌空画了几个奇怪的图像,才从后门绕了进去。 麓祈拒绝了丫鬟的陪同,借口在府邸里转转,顺着她曾经在茶玖身上留下的气味,在一间看似普通的房间里找到了神情痴呆的茶玖。 茶玖一动不动的端坐着,即使麓祈的到来也始终保持着姿势的不变,只是抬起头乖巧的看着她。 麓祈内心复杂极了,她捧住茶玖的脸,“对不起。” 茶玖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麓祈看不见茶玖的眼睛里那抹跳动的光和灵动,她半蹲在茶玖的身前,轻轻地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她拨开茶玖额前的碎发,将她压在床榻上,吻住了她。 指尖陷入到头发里,带着纠缠的情意,慢慢的滑过。 麓祈的唾液,能够解百毒。 茶玖闭上眼,交扣的手指一点点用力,然后,挣脱,搂住了麓祈的腰身。 麓祈猛地撕下茶玖脖颈后的符咒,她撑起身子,腰间的血液顺着茶玖的手腕,一点点流到她的身上。茶玖被湿热的触感惊醒,麓祈却已经倒在了她的身上。 “你……” “帮我拔出*来。”麓祈的语气虚弱,她包住茶玖的手,慢慢挪到腰身。那里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把柄上刻满了复杂的金色符文。 茶玖张了张嘴唇,努力了好几次,才哑着嗓,声音发颤,“这是我做的?” “不是你。” 腰间的匕首被抽出,血液流逝地更加剧烈了。 麓祈艰难的喘着气,手指凝聚出少许白色柔光,只是片刻,又瞬间消失。她又试了两次,无一例外,都只凝固出一点光团。 麓祈头上的鹿角慢慢出现,她也逐渐失去气力,只能无力地躺在茶玖的怀里。 茶玖抹了抹眼睛,她还不能倒下,麓祈的命就把握在她的身上了。她还不能倒下。 一定有人,已经知道了麓祈的存在。 第43章 山神(十三) “赵公子,这个女人有问题。”淮丹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想要和赵奢沟通。 赵奢在屏风的另一头换衣服,他刚洗过澡,并且已经吩咐下去推迟和段秋的大婚的命令。赵奢烦躁的穿着半边的衣服,因为身体的肥大,他无法够到另一边的衣服。闻言,脸色顿时变臭,“我和你说过,我要证据!你不能拿她来当做借口。” 赵奢绝大时候都是很理智的,只除了他狂躁的时候。 “段秋承认了。我亲耳所闻。” 赵奢拉开屏风,“不,我不相信她。” 淮丹主动为赵奢穿上另外半边衣服,“我的药不会有问题。您不相信我吗?是我治好了您的头疼,您忘了吗?。” 淮丹一直不相信段秋能一个人独自在圣山生活。圣山野兽袭人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更别说段秋了,她只是一个村姑。她能依靠什么?李媒婆口中一只脚就能踹飞的小狼崽? 很明显,一定有人在暗中帮助段秋。 从段秋的口中,淮丹得到了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山神。 淮丹从来都不会怀疑自己的研制的药物。他决定游说赵奢,让赵奢派人上山搜寻。如果能找到山神,他就可以研究长生不老药了… “我说过,我要证据…” 淮丹掏出手指上的发烫的铜环,他笑了,“赵公子,您不是想要证据吗?我现在就带您去看证据。” 赵奢盯了淮丹一会,“你不要骗我。” 淮丹自信地领着赵奢,他不仅在段秋身上放了符咒,还给她下了丧失神智的药。他有预感,山神绝对不会放任段秋不管。所以,这也是他最好的出手机会。 略显凌乱的床上,沾了浅粉色的液*体的匕首被抛弃在床尾。赵奢皱起了眉,淮丹拿过匕首,在鼻子下嗅闻,“赵公子,这是血液无疑了。” 他将匕首递给赵奢,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试问,有什么人什么动物的血液会是如此呢?” “我会派人去圣山搜寻的。” “不,赵公子,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我会亲自找到她的。” 山神的血液的出现,代表着他的符咒起了作用,也说明了,山神还在这赵氏府邸中,和段秋在一起。 他要找到她。 两人一起出了庭院,然后分开。淮丹得去准备些能够追捕山神的道具,至于赵奢,他得先去服淮丹给他开的药了。 茶玖抱着麓祈从庭院里的水缸里钻出,趴在缸沿上喘气。茶玖率先翻了出来,她拖抱着麓祈,麓祈双眼紧闭,俨然失去了意识。 茶玖被泡的眼睛发胀发红,她将湿漉漉的头发一把搭在身后,扛着麓祈找了个最近的房间躲避起来。 麓祈头上的角实在是过于明显,她没有办法带着她逃出去。茶玖噙着泪,只能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抹了抹发红的眼圈,拍了拍自己的脸,“一定有办法的。” 麓祈躺在床上,身下的床铺几乎被水浸湿。 “伤!伤口!”茶玖突然意识到麓祈的伤口。 她太内疚了,以至于她居然忘了麓祈的伤。 她掀开麓祈的衣服,之前受伤的伤口被水一泡,更是肿胀得化脓了。 茶玖彻底慌了,“不,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她,山神根本就不会受伤,更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思及至此,茶玖的心态瞬间崩溃,她抓住麓祈的手,用祈求的口吻,“求求你,你醒醒。” 麓祈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系统看着茶玖的一举一动,小声地开了口,“也许有个方法,可以救她。” “你记得吗?白玉兰。我放在你的心血里滋养了。”那根焦化的羽毛已经借助白玉兰的力量复原了,系统没有贪心,它真的把它放在了茶玖的心血里滋补。 “怎么救她?” “你的血可以帮助她恢复伤口。但是,她的能量流逝,需要你的心血……” “可以,”茶玖打断了系统,“这是我欠她的。” 她拔下头上唯一的发簪,毫不犹豫地在手上划了一道。血液滴在了麓祈的伤口上,麓祈的伤口开始一点点地变淡。等到彻底恢复好,茶玖撑着床沿差点也倒了下去。 失血过多让她头晕眼花,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喘着气,这还只是一点点。她摸了摸麓祈冷冰冰的手,“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她将簪子对准了心脏,将簪子一点一点刺入,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深入骨髓的痛。茶玖的额头冒出冷汗,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哆嗦,握着簪子的手开始慢慢脱力,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 她太虚弱了。茶玖松了手,坐倒在地,她不甘心地攀着床沿,憋了一口气,猛地一顶,借用着床沿的木头,木簪刺进了她的心脏。 麓祈虽是受伤昏迷,但她的法力却在自动保护着她。感受到了茶玖的蕴灵之血,法力一阵波动,那些流出的心血凝成颗颗血珠,又化作丝丝缕缕的血色流光,涌向了昏迷的麓祈。 恍惚的茶玖看到了这一切,她知道那是麓祈在自我恢复,她也终于撑不下去而昏倒在了地上。 她错过了麓祈眼角的泪。 麓祈一直醒着,从伤口恢复的时候,她就已经觉醒了意识。可是她动不了,伤口的符文压制了她,让她只能保持一种沉睡的状态来抵抗这份外来的能量。 麓祈头上的鹿角逐渐消失,麓祈起身将茶玖抱起放到床榻上,在她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结印来保护她的身体,又忍不住触了触茶玖的唇瓣。麓祈直起身,她得去会会这个道士了。 第44章 山神(十四) 淮丹没有告诉赵奢寻找山神的真正理由,他只说是山神拥有一种能够根治赵奢恶疾的灵药,所以他要找到山神,向山神讨要灵药。 淮丹深知,做生意的人是十分忌讳牵扯神灵的。赵奢也聪明得可怕,他深刻的了解到自己的本钱即是自己的生意。所以他绝对不会为了医治好疾病就冒犯神灵。他得罪的人也不少,他无法承担这份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的后果。 淮丹今日给赵奢的药里掺了些麻药,他可不想在关键时刻还得分出点精力来对付这只老狐狸。他又耗费了大半精力设了个结界,结界覆盖了整个赵氏府邸,屏蔽了外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淮丹的掌握之中。 “阁下还不现身吗?”淮丹画好了最后一张符咒,端起事先准备好的黑狗血向堂前泼去。 “旁门左道。”麓祈现了身,只用手一挥,那黑狗血便洒在了地上。 淮丹冷笑一声,用手抓起一把符咒洒向麓祈,“我今日就要为民除害。” 画着朱砂的符咒仿佛受人操控,覆盖在符咒上的黑气时不时地浮现,麓祈念起风咒,身前临空出现一阵空气漩涡,卷起所有的符咒后挥洒在四周。 被符咒触碰的土壤上的植物片刻枯萎,麓祈厉声道,“你居然滥用巫术!” 淮丹邪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豆子撒在了地上。豆子洒落在地化作一个个士兵,他们举着长矛,就要向着麓祈冲去。 麓祈召唤出藤蔓绊住了几个士兵,手上变化出几片绿叶超士兵扔去,绿叶如同锋利的铁片一般刺穿了士兵的身体,士兵直接化成了一颗破碎的豆子掉落在了地上。麓祈不敢召唤树人,她担心那会吸引人类的注意。 淮丹拿起桌子上不起眼的木牌,手上的黑气渗入,木牌碎裂,露出了里面卷成一团的幡符。淮丹双手做了个结印,在幡符上撒上香炉的香灰,幡符开始震动,淮丹手一挥,幡符由一化作了三,“去!” 那香灰是用恶人之骨,怨仇之血相互混杂而成,撒上他特意炼制的恶魂幡,会让里面的恶鬼更加疯狂和暴虐。 恶魂幡速度极快,顷刻之间,就将她团团围住。麓祈谨慎地看着周身旋转的恶魂幡,其中一个恶魂幡突然跳出,犹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不管不顾地向她袭来。麓祈挥出一道银光,魂幡破裂,随即而来的是从恶魂幡里钻出的恶鬼。 麓祈大惊,自袖中再次挥出一道银光,闪身躲避却依旧被恶鬼利爪所伤。恶鬼被银光击中化作了一缕青烟飘散。 麓祈咽下喉咙里的血,再次凝神对抗起另外两个恶魂幡。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恶魂幡一并袭来。麓祈率先攻击离她最近的魂幡,那魂幡却开始慢慢变淡,麓祈闪身不及,一前一后两个魂幡直接打在了她的身上迅速爆开。 沸腾翻滚的气浪冲到了淮丹的脚边,淮丹刚想笑,却发现刚刚麓祈身在的地方不见了人影。 不远处树木的枝叶一阵晃动,几棵小树苗似乎在一瞬间融合,它们化作一只庞大的树人,麓祈站在树人的肩膀上,双手做了几个结印,加强了对外界的屏蔽,“我劝你回头是岸。” 麓祈的鹿角被之前的爆炸折断了一只,血液顺着断裂的鹿角流下,又落到了树人身上。麓祈翻身跳下,树人狂躁地怒吼,向淮丹冲了过去。 淮丹意识到大事不妙,想要再掏出随身携带的坛子,麓祈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身后,“在找这个吗?” 麓祈举着手里的坛子。 淮丹神色大骇,他刚想伸手去抢夺麓祈手上的坛子,树人的手已经化作木钻刺穿了他的整个腹部。 淮丹跪倒在地,眼睛瞪的很大,“我不甘心……”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明明山神已经受伤了,他的恶魂幡也足以让山神重伤…… 麓祈面无表情地看着树人将淮丹的尸体拖走,那将会成为它的肥料。 麓祈咳出一滩血,撑着自己的身体走到了茶玖的房间,茶玖仍在沉睡。麓祈用着最后的法力隐去了鹿角,并恢复了府邸里的混乱模样。 未至天亮,有人看见额间带血的落魄女子抱着另一个沉睡的姑娘消失在了村口。 —— 王大壮是冒险来圣山砍柴的。村里的樵夫瞧不起他,说是如果他能从圣山上背下一捆柴,他们就请他吃酒。 王大壮应了。但,吃酒不是目的。他的目的是得到樵夫们的认可,这样,他才能够不被樵夫们排斥。 王大壮一边拾捡着木柴,一边念念有词,“山神保佑!我无恶意,仅来圣山拾捡柴火,绝不肆意破坏草木,请求山神原谅……” 王大壮不止一次听说圣山出现过为人指路的山神,但他也听到过圣山上有吃人的豺狼虎豹。王大壮不能保证以自己的运气会遇到其中哪一个。 王大壮一路摸索,见着一个雾气缭绕的温泉。他咽了咽口水,内心有一股强烈的预感,这里面一定有山神。 他放下背上的柴木,小心翼翼地绕到假山后,偷偷摸摸地探出脑。 雾气氤氲里,两个仅着内衫的女子相互拥*吻着。 被抵在壁岸的女子头上是长长的鹿角,只是唯独断了一根。埋在她胸前的女人啄吻在她的脖颈,似乎极为陶醉,“麓祈,你说过要配合我的。” 热气熏得段秋的眸光盈盈,麓祈却注意到她的脸上沾到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她拿开那根头发,在段秋耳边低语,“急什么?我说话算话。今天我是你的。” 麓祈看了一眼假山。 王大壮看得面红耳赤,哪里还敢再待下去,他连柴火也不敢要了,生怕山神中途追上自己要唤得豺狼虎豹吞了自己,他一边跑一边还忍不住回忆,然后再次涨红了脸。 空手下山的王大壮自然是被樵夫们嘲笑了一番。王大壮伤感了一会,决定做点别的生意养活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的大家闺秀,手手相传起了一些磨、镜画本,此书又别名《花红》。这些画本不仅配备了栩栩如生的画,还配有惟妙惟肖的故事,让人总是忍不住看得面红耳赤,又要按捺着内心的激动继续的翻看。 被山神刺激到的王大壮开启了自己崭新的大门,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他给自己取了个女性化的名字,朝拾。 于是,(王)朝(大)拾(壮)开启了自己的写书之路。此刻他正咬着笔杆冥思苦想,“到底还有什么姿势呢……”想着想着,他居然忍不住泪流雨下,“呜呜呜,太为难我一个糙老爷们了!我都没有媳妇儿我就写这个……太痛苦了!!” 后来,王大壮如愿以偿的有了自己的媳妇儿。然而,媳妇儿每天最常做的一件事居然是, “王大壮,你更了没有?我要第一个看!” 王大壮:救命!! 第45章 山神(十五) 麓祈带着段秋回了秘境,她本来也就是为了守护秘境而存在的,若非是段秋勾起了她的杂欲……麓祈紧贴着段秋的脸,贴上了她的唇瓣。 逐渐苏醒的少女不自觉地仰了仰头,段秋想要起身,却感觉喉咙一热,她睁开眼,麓祈在向她传送真气。 怎么偏偏是这种方式? 段秋不自觉地张开小口,麓祈的舌头顺势滑了进来。 “唔…”段秋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她推了推麓祈,触到一片柔软,弄得她又羞又怯。 麓祈拉着她的手顺着柔软的曲线就要往下探,段秋却用力推开了麓祈。 “骗子!” “骗子?”麓祈重复了一遍,抬起头似笑非笑,“那你呢?” “张小花?” 段秋咬了咬嘴唇,这只是她随意想的名字,怎么从麓祈的嘴里一念出来,就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还是,”麓祈挺身搂住段秋,在她的耳边细细吐息,“段秋?” “我…”段秋被说的面红耳赤,“是你先骗我的!” “因为我没告诉你我是山神?” “不是……我之前,身上那些……”段秋有些支支吾吾,想要确认自己很久以前的猜疑。 “我弄的。” 段秋一把捏住了麓祈两颊上肉,咬牙切齿道,“我来看看你脸皮有多厚!” “这样多没意思。”麓祈从背后搂住段秋,“你可以罚我。就像我之前做的一样。” 段秋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色胚!” 她捂着羞红的脸,不愿意再看麓祈了。 麓祈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给了你机会的。你确定不要?” “怎么不要!”段秋耳朵发烫,涨红了脸,“来就来!谁怕谁!” “好哦。”麓祈的手指勾住了段秋的。 “今天我是你的。” 两人折腾得都只剩下一件内衫时,段秋很快不满足于摸摸蹭蹭,“麓祈,你说过要配合我的。” 麓祈温柔的抚摸着段秋的头发,“别着急,我们有很长的时间。” 还没等到碍眼的虫子彻底消失不见,麓祈深吸了一口气,“嘶。你轻点。” 这声轻呼没有引来对方的同情,反而使段秋更加变本加厉了。久久,她才从水下钻了上来,“这是报复!” 麓祈摸了摸段秋的脸颊,笑了笑,手悄无声息地探入水下。 雾气弥漫里,突然传来一声娇呼,“麓祈你又骗我……” “嗯。我是大骗子。”麓祈咽下她的shen吟。 “唔……”段秋抱住了麓祈的脖颈,被麓祈又往上抱了一下,转而抓住了她的鹿角,声音断断续续,“我有点受不住……” “你会喜欢的。” ———— “这个世界可以哦!” “还多亏了你保存了那个什么白莲花。”茶玖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 系统:…… 看在茶玖记忆消退的份上,它才不和她计较。 “我说过,你还是得注意,这次是我恰巧得了契机。你每次受伤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系统拍桌而起,尝试给自己的宿主下套。 “怎么?你心疼了?”茶玖笑嘻嘻的,完全不以为然。 “放屁!”系统想都不想地回绝了,“你受伤了,收集的世界能量就会减少!” “每次还要腾出世界能量修复你的灵魂,这得啥时候我才能恢复本体……” 茶玖:…… “那我死了,会对灵魂有伤害吗?” “像这种修仙,灵异的世界比较容易牵扯灵魂,普通的世界倒是不会。” 某人的眼睛开始放光,“那我可以随便死了吗?” “做梦!你的身体可是凡胎肉体!你死了好麻烦的!” “世界可能会越来越难,我建议你嘞,尽量减少受伤,最好一点侥幸的心理都不要有!” 野鸡系统又开始暴躁了,“快点滚去下个世界!” 第46章 罪奴(一) 黑夜如同一只恶兽卷席了一切光明,仅有几颗暗淡又零落的星星在幕布上发出微弱的光芒。 夜,已过三更。 宿秋亦已望了半宿的星空。 “今夜无月啊。”她低声呢喃着,手边的绣摆被风掀动,撞翻了半杯酒壶。 酒壶里的酒水浸湿了她的绣摆,宿秋却好像毫无知觉。 等到船舫里的欢声笑语终于也停了下来,宿秋垂着眸子,任由着手脚逐渐冰凉。 有人掀开了帘障,部分酒气从室内窜到了外头,引来了宿秋的皱眉。 她一向鼻子灵敏得紧。 “在等我吗?”阿娜多姿的女人画着艳丽的妆容,乌发上是琳琅满目的头饰,走动之间,总是伴有如玉击冰的清脆。 女人打量了一会宿秋,背过身靠着船身,做出一副轻松姿态,“明明同是戏子,你总比我像大家闺秀些。” “师傅。” 女人笑了,笑声里带着挑逗。 宿秋轻轻地叹了口气,“我配不上。” 女人肆无忌惮地靠近着,涂了口脂的嘴唇一张一合,“你知道的,只要有你在,就没有人能记得我。” “无论我多么努力,都于事无补。” 宿秋苦笑了一声,“不,你已经得到了。” 泽厌将倒在宿秋袖上的酒壶扫落在地,她微弯着腰,盯着宿秋总是垂着的眼眸,“你知道吗?这只是开始。” “这还只是开始,就连他,也是我手中的棋子。”泽厌直起身来,她比宿秋矮了那么一点,但这并不妨碍她拽着宿秋的头发让她抬头看着自己,“师傅。你都帮了我这么多,不介意再帮帮徒儿吧。” 泽厌笑得满目风情。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轻柔的手触上胸膛,用着十足的力劲。 宿秋没有意外,她知道这是自己的结局。 次日。醉梦头牌戏子宿秋醉酒而落水身亡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翁厦也只来得及在湖边见到了被打捞起的冷冰冰的尸体。 明明是早春时节,该刮的是暖风,翁厦却觉得寒风刺骨,冷涩得他的骨头都在发疼。 那个温柔解意一直为自己留灯的女子已如风飘逝。 翁厦跪坐在地,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好不容易等来她的心动,却换的如此下场。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不知是在怜惜谁,又或是闵怀谁。 泽厌撑了把伞站在了翁厦身后,她望着雨丝落进了追人湖,记忆忍不住飞回了与宿秋的初见。 ———— 江南,似乎格外钟情于雨。 泽厌撑着下巴,几近半个身子依靠在栏杆上,一手伸出去,去触那些若有若无的雨丝。 雨丝落在庭前的池塘里,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上面突兀地飘着一株枯死而断根的莲。此时正随着风不住沉浮飘零。 池塘里的鱼游得欢快而惬意,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与它们没有任何干系。 她想起芳姨娘种的花。芳姨娘受宠时,特意腾了间屋来养花。不知道那些花怎么样了。 泽厌的手指动了动。 她望着那枯莲,神色淡淡。 枯莲已经在池塘里游离了好是一会。最后兜兜转转,落在了栏杆正下方。 伸出的手早已凉透。 她突然俯下身子去拾那枯莲。半个身子落空,枯莲入手,此时她脸颊离水面仅有几寸。 她看见池塘里的倒影,一个陌生又带着芳华的娇艳,眉间缠绕着若有若无的愁丝,透着几分怅然与对现实的折服,神色凄凄,眸光黯淡,鬓角上若隐若现的“奴”字。除却皮囊,没有半分好颜色。 是了,她已不是卞家大小姐。 她闭上眼,等待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却突然感觉腰间一疼。 有人扯着她的腰带,猛地往后一带。用劲之大,让她瞬间忘却了之前的愁绪万千。 只感觉身后人才是真真切切地想谋杀自己。 再之后,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副温软又带着说不出来的香气的怀中。 脑子一时空白,整个人呆滞了几秒。直到身后人开口,“能起来吗?” 声音很是好听, 宿秋本来是想拉她回来自己站好。怎想小姑娘是有些没站稳还是别的,一头栽过来,直接把她压倒在栏杆上。 她望着她,脸颊开始以可见的速度变红,两只眼睛湿漉漉的,一脸无辜。 泽厌完全是被痛哭的,估计腰间青了。她自小娇养,也不曾做过什么重活或被罚,因而格外怕痛。 “痛!”她小声呐呐道,完全是不自觉地说了出来。看上去格外委屈。 “可以先起来吗?”宿秋的表情有些怪。 泽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瞪大双眼,猛地跳开。 怪不得她的手没有蹭破皮! 泽厌心跳如鼓,几乎在一瞬之间,脸上的红晕就蔓延到了脖子上。 宿秋撑起身子,拍了拍刚刚被扑倒时下摆沾的灰。看向不知所措而站在原地的泽厌。 “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吗?”泽厌还在发愣,指了指自己。 宿秋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这里只有她们。 “我……看到池塘里有个枯荷……想捡……”她支支吾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宿秋将目光移向池塘里的枯荷。 只一会功夫,它已经飘到了另一边。 泽厌暗自捂脸,痛的时候忘记拿花了…… “池塘只过膝盖。” 泽厌表情整个垮掉,“我没有想不开!怎么还不允许人心情不好吗?” 大小姐脾气一上头,完全就忘了自己的境遇。 她噎了噎,低下头道歉,“对不起。” 她望着地,久久沉默着。 宿秋看了她一会,道,“我撞到了,要涂药。” 泽厌抬头,有些不解。 是要赔偿吗? 她咬了咬唇,有些难堪,“我昨日刚入,怕是没有东西赔予姐姐。”举家充公,哪有什么多余东西。 想到这,整个人又颓丧起来。 “不用这个。” 泽厌诧异地看向她。 “你随我来。”宿秋轻轻地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走了一会,又意识到她没跟上,转过头,又看见泽厌在发愣。 她站在原地,也没有催促,只是将视线转向檐外的雨。 好半会,泽厌从情绪里脱离,抬脚追上。才发现,她一直在转角等着自己。 —————— 那个家伙,总是对人太好。所以才会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呢。 “大人,师傅不会想见你这样的。”泽厌轻声说道。她总是能够轻易地把捏住一个度,做出别人想要的模样,然后叫别人从内心里的接受她。 “她怎么会呢……”情感一旦得到疏解,翁厦开始泣不成声,“她怎么会这么傻。” 泽厌压住翘起的嘴角,将手搭在翁厦的肩膀上,“节哀。” 师傅手下的所有东西,都将属于她一个人。 宿秋最后看到的,是泽厌眼中的势在必得。 第47章 罪奴(二) 茶玖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她知道自己在引狼入室。更别说,她眼前正坐着缩小版的反派,泽厌。 这个世界的反派简直不要太敏感和变态。小小年纪居然就知道了如何为人处世,总是表现出别人所期待的模样,其实暗地里藏了一肚子坏水,等着给人下套。 而宿秋,就是泽厌成功的第一块垫脚石,也是泽厌的人生导师。明明原文中宿秋为了泽厌掏心掏肺,而最终泽厌还是选择了恩将仇报…… “把衣服掀起来。”茶玖尽量让自己显得温言细语。 泽厌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手指紧紧地拽着衣襟。她知道眼前这人是故意借着擦药的由头带她来擦药的。 茶玖也不催,只是打开了小半边窗,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雨。她格外喜欢这些自然的气息。 屋外的鸟儿在树枝上窜来窜去,不住地啼叫着,好似在呼唤着谁,茶玖望着那鸟儿,久久出了神。 也许是这份沉默终于将泽厌的自尊心击倒,她出了声,声音里夹藏着让人难以察觉的不甘,眉眼里现出的却是忧伤与脆弱,“我脱就是了。” 如此反差,让茶玖心里不住地叹息。到底还是个孩子,城府就如此之深了。 茶玖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泽厌解衣,直到解到最后一间肚兜,她才按住了泽厌还欲往身后伸去解线的手,“够了。” 她能看到女孩颤抖的肩膀,也看的到女孩子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的动作。女孩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感,总是做一些自以为隐藏得良好其实拙劣得不自知的举动。 茶玖下了座,将泽厌牵到椅子前,“坐。” 她不能够表现出任何不该有的多余的情绪,泽厌的警惕心实在是太严重。 泽厌沉默地坐上了椅子,椅子上还留有一点余温和淡淡的香味,她盯着茶玖,一动不动。 茶玖取了药膏,让泽厌掀起了肚兜的小半卷。 温润的指腹滑过略微紫青的腰间,泽厌不适地扭了扭腰,这当是第一个碰自己的人。 对方停了动作,“别乱动。” 泽厌喘了一口气,抬起下巴,难堪的咬住了下唇。此时怪自己身体娇弱又敏感亦无用了,她只能期盼着对方快些结束,免得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好了。”茶玖捡起泽厌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为她披上。她想,泽厌大概是误会她有什么奇怪爱好了。 “我没有恶意。”茶玖顿了一会,“若是班主问你为什么拖沓了,你就报我的名字。” “宿秋。” 茶玖看着女孩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房间。 茶玖走后,泽厌茫然失措的表情慢慢收敛,然后变成了淡漠和疏离。 —————————— 与泽厌一同送来的还有好几个女孩,其中绝大部分是因家里贫穷养不起女儿家直接卖至此地,在这一群人里,有两个极为特殊的。 一是泽厌,官家女子连坐父罪,被贬为奴籍。再就是自告奋勇不愿再过落魄生活的小叫花子,白蓉。 白蓉是被班主半途捡到的。曾经班主也是从乞儿摸爬滚打白手起家才造就了如今的高度。 他看着白蓉祈求的眼神,心软了。白蓉也没让他失望,无论是洗干净的面容还是嗓音也都达到了班主的要求。 女孩们已经等了泽厌好一会了。早先班主说过让女孩们四处走动熟悉情况,只有泽厌一人避开了所有人单独活动。 “你迟到了。”班主微微锁了眉,已经是对她颇多不满。 泽厌低着头,怯声道,“班主,我遇到了一个唤作宿秋的姐姐,所以,耽搁了…” 此话一出,出乎意料的,泽厌没有得到班主的另眼相看,反而是大多数听闻过宿秋名声的女孩们惊呼出声。泽厌悄悄抬起头,想要去看班主脸上的表情,对方却一个转身,留给了她一个背影,“没有下次。” 泽厌有些莫名,她被养在深闺里,也不喜与人往来,平日里推拒了不少宴会,身边要好的闺秀因为不能够与她牵扯而断了联系,所以对外界的了解所知甚少。她不知道宿秋的名声,但她能从女孩们的反应力推断出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泽厌站进了女孩们的队伍,被女孩们小声的询问着是怎么接触到宿秋的。泽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在池塘那边,和姐姐聊了一会话。” 见泽厌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女孩们殷切的笑容淡了下去,“切。有什么好嘚瑟的。” 泽厌站在女孩们的中间,被女孩们悄悄推搡到角落里了。 “从今日起,你们便先在楼里打杂吧。”说完,班主就准备背身离去了。 有人不满地出声嘟囔出道,“凭什么?我们不是小厮。” 另一位附和道,“对啊,我们是来学唱戏的。” 声音虽小,却被班主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班主没有转身,他只是淡淡道,“不想学戏就滚吧。” 这一句,让所有的女孩噤了声。 白蓉乖巧的出声道,“班主,那我们分别做什么活?” “杜娘会安排你们的。” 杜娘是醉梦的一把手,也是所谓的管家婆。醉梦作为一个戏楼,之所以能够多年屹立不倒,其中离不开三个顶梁柱:杜娘,班主和宿秋。杜娘善于管理和拉拢达官贵族,班主则是暗手,私底下与多位官家幕僚持有关系,而宿秋,则是醉梦的头牌,以高超的唱功、曼妙的歌喉与多情的面容吸引了许多慕名前来的名公巨卿。 杜娘是个丰盈而富有魅力的女人,几乎是在班主走后的瞬间就到了,她拍了拍手,吸引女孩们的注意力,“姑娘们,注意了。现在收起你们的脾气,要想学戏,得到班主或宿秋的真传,你们需要通过考验。如果这点你们都做不到,更不要说什么学戏了。” “我希望某些人注意自己的身份。”杜娘扫视着众人的脸,声音里带了些警告。 女孩们面面相觑,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言论被杜娘听到了。 泽厌垂着头,掩盖住脸上的表情,她知道那是杜娘对她的警告。 第48章 罪奴(三) "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怎么样?”茶玖并不回答班主的问题,现下她正学着之前的泽厌用手接住屋檐落下的雨滴。 江时盯着茶玖逐渐晕开的袖摆半晌,终于忍不住上前替她将袖摆挽了起来,“莫着凉了。” “很拙劣的演技,野心勃勃。你怎么会看上她?” 无论是江时还是宿秋,他们都有着一副惑人的皮囊,这也正是他们成功的一大要器。泽厌做的一切,无疑是在重复着曾经的他们的过往。 茶玖转过头,蓦地笑了,“你知道的。我看着她,就像看着以前的自己。” 她收了手,手里一直掬着的雨水泼洒在地,“可是我就是想知道,如果当初,有那么一个人拉我一把,我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雨天的风含杂着冷意,轻轻拂起了茶玖的发丝,钻入她浑身遍体。身后的江时无力地张了张唇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化成了无尽的沉寂。 “随你吧。” 茶玖知道,江时一定会同意她的一切请求。这也是为什么原故事里泽厌能够很快翻案的原因,这其中定然少不了江时的推波助澜。然而纵使江时千算万算,估计也想不到泽厌会动了宿秋的主意。 宿秋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可是她动了寻死的心…所以才会纵容泽厌杀死了自己。从某种程度来说,宿秋是在自杀。 ———————————————— 醉梦楼最近新买下了对面的一家酒馆,由于经营惨淡,江时打算用她来专门培训这些新来的学戏的女孩们。醉梦楼里的环境太复杂,他并不想为了几个小丫头片子而打乱了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 “今天你们的任务是在傍晚前把这个楼打扫干净。我不会给你们分配细工,但是如果我傍晚回来检查不满意,你们将会被卖到花楼。”由于常与客人们打交道,杜娘习以为常的端出了一张笑脸,只是话语中所表达的意思远不如她脸上的温和。 杜娘一走,女孩们便自动分作了三四派。由于泽厌的孤僻与同宿秋提前打上了交道,这让女孩们总是不约而同的排斥着她。 “你,听到了吗?”白蓉指着泽厌,“你先去提一桶水过来。” 泽厌看了一眼白蓉,径直走向了后院。 白蓉指点完其他人的劳务,背了一把扫把,在大厅里尽心尽力地扫了起来。 连接着水桶的绳子上布满了灰尘,泽厌抿了抿唇,往水井下看了一眼是否有水后,拉住绳子的一端将水桶扔了进去。 水桶看着不大,装满了水以后重得却让泽厌差点趔趄了一下。因为过分用力,导致泽厌的脸涨得通红。粗糙的麻绳紧紧地勒着她的手,生生地在她手心上凹凸下了深刻痕迹。泽厌咬着牙,硬是逼着自己提了上来。 她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抱着桶走回了大厅。 女孩们正在讨论谁去清理茅厕。看见泽厌抱着桶过来了,不约而同的对望着笑了。其中一个略为高挑的女生拿过身旁女孩手上的抹布,“喂。这里的活我们都差不多干完了。所以轮到你去清理茅厕了。” 她拉过泽厌的手,将自己手上的扫帚与抹布强行塞给了她。 至于泽厌手上磨红的痕迹,她选择了视而不见。农家的女儿有几个手上是没茧的呢。她一摸这个手感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娇生惯养的。 泽厌望了望旁边还在忙碌的女孩们,挣开了被强行握住的手。 骗人。明明还有很多没做。 “我知道了。”她转身就走。 “哈哈哈,真是个小傻子。”她听到女孩们的议论。 “别说了。”白蓉阻止道。 荒废已久的茅厕里充满了蜘蛛丝与灰尘,还有许多刺鼻的味道。泽厌打开了门散味。也许是太久没有被人使用过,屋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泽厌很清晰的看见众多微小的尘埃在不停地跳跃,这让她忍不住退了一步。往来,她曾是大小姐之时,是从未见到过如此肮脏的地方。 从前这些地方,丫鬟和小厮会提前打理好。若是曾经,遇着这么脏的茅厕,她怕也只会自己暗自憋着,宁死也不进去。 可是……她好像已经没有曾经了。 为了活下去,为了替父亲翻案,她必须熬过去。现在的她有太多的未知,就连父亲莫名其妙的获罪都是毫无预知的。但,就她对父亲的了解,一向忠诚老实的父亲绝对不可能私吞国库,反而,父亲过于耿直古板的性格则将使他成为最好的替罪羔羊。 绝对有那么一只暗手在悄悄操纵着一切。 她一定要替父亲翻案! 泽厌憋了一口气,拿起了扫把走了进去。 傍晚,杜娘来到酒楼检查环境。女孩们的脸上脏脏兮兮,特别是泽厌,她的身上似乎还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臭味。杜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本以为这官家小姐会闹些大小姐脾气,没想到倒还是个能吃苦的。 她拍了拍手,身后的小厮捧着棉被鱼贯而入。 “房间以及环境你们都看过了吧,以后你们就住在这了。每三个一间屋,但是要负责屋内的环境。我会每天来检查。按照你们的人数,将会有一个人单独安排一个房间。你们有谁愿意一个人住吗?” 女孩子初来乍到总是喜欢有人陪着的,于是绝大多数女孩选择了沉默:嫌弃打扫房间太麻烦的女孩也选择了沉默;只剩下白蓉与泽厌没有选择了。白蓉本想自告奋勇的站出来,却被之前打扫卫生时结识的女孩拉住了,“别走,我们一起。” 泽厌站了出来,“我可以的。” 杜娘对泽厌的好感度再次升高了些,同时又忍不住有点担心。 这孩子倘若一直这样孤僻下去,怕是以后的路会走得更加的艰难。 “好了。洗澡水已经帮你们放好了。不必挤在一起,有各自的浴桶。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还有三个规则,我在此申明一下。” “一,没有醉梦楼中的人的允许,你们不得擅自踏入醉梦。” “二,你们的嗓子、样貌、身段都是数一数二的,我不希望有任何破损。” “三,遵守我说的一切规则。” “以上,只要有任意一个人擅自打破,就给我滚出醉梦。我会将你向花楼卖出一个好价钱,毕竟,我们在你身上的投资并不少。” 这就是醉梦之所以能够一直壮大的另一个缘由。他们舍得花钱去投资培养出一个更优秀的戏子。要知道,当戏子深得贵人们喜爱之时,他们所给予的赏赐,可是他们本身投资的好几倍了。这并不是一桩亏本生意。 “听明白了吗?” "是。" 第49章 罪奴(四) 泽厌收拾好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后已经是夜半三更了。今日下来,其实她有诸多不习惯,她摩挲了一下手上微起的薄茧,之前的红痕已经悄悄褪下去了。 她忽然忆起今日遇见的女人,想起与她的种种接触。那确实是个妙人,拥有着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靠近的欲望,可是她更想要去了解,去拨开对方温柔伪装下的真面目。 真的会有人就像表象看起来的那么完美吗? 泽厌推开了窗子,却撞见了对楼窗户里女子侧头轻笑的模样。即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仍能看到女子眼中温柔几近要溢满出来。 泽厌深深地凝视着对方的容颜,她不知道女人对面的那人是否是看痴了。泽厌调整了一下自己略微混乱的呼吸,抚着心口混乱的律动闪身躲在了窗侧。 有只指节分明的手探了过来,似乎是想去触摸女人如玉的面庞。 泽厌的呼吸一滞。 茶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沉默地往后挪了挪身体,好像之前的一切温存都是假象。 翁厦的嘴角下降了一点弧度,逐渐化为苦笑。 “你逾距了。” “抱歉……”翁厦的声音很轻,“那我就先告辞了。” “好。”茶玖起身将翁厦送至门口,“祝君一切顺利,早日考得功名。” 翁厦的眼中光芒跳动,“一定会的。” 将翁厦送走后,茶玖才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今日实在是过于乏惫。她端起桌子上尚未饮完的果酒,走到窗前透气。 对面紧闭的窗户突然打开,冒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泽厌。 女孩似乎也很诧异,呆呆愣愣地保持着推开窗户的动作,望着自己就没有再动作了。 茶玖失笑出声,她举起手里的酒杯,对着女孩举了举。 女孩回了神,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没过一会也捧来了一个小杯子。 她学着自己,笨拙地举了举。 茶玖笑着一口饮尽了果酒,等她放下酒杯,女孩也装模作样地学着她仰头一把饮进了茶杯里的水。 由于茶杯的杯口远比酒杯大,泽厌又呈了满满一杯,当她仰起头,杯中来不及喝下的水直接撒在了她的脸上,又灌入她的鼻中。 “咳咳咳!”泽厌捂着嘴巴,鼻喉间灌入的水呛得她难受不已。 她本来只是想装作故意呛到的模样的,结果,演戏太过,水直接灌到了她的鼻腔里,弄得她十分狼狈。 她看见茶玖捂着嘴,试图忍笑但是失败,整个人压着窗框笑得直不起腰。 她狠狠地瞪了对方一样,没想到对方反而笑得更欢快了,气得泽厌一把关上了窗门。 茶玖擦了擦眼睛里笑出的眼泪,再次回想了一下刚刚女孩丢脸的画面,忍不住再次笑倒在了窗边。 她好像把小女孩弄生气了。 泽厌郁闷的把头埋在被子里,一遍又一遍自虐似的回顾着之前丢脸的一幕。 她确实是要装傻不错,可是,今日这份卖惨简直丢脸丢到家了。泽厌用手揉搓了一番自己的脸颊,翻了个身,可能今日唯一的收获是看到了女人与众不同的鲜活的一面。 从接触的第一面开始,这个人就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自己的好意。容貌出色,性格温和,与人为善,不该有的情绪绝不流露,永远不会生气……完美得就像一个带着温柔面具的假人。 她是温柔而友善,可是这是对所有人统一的情绪。 只有刚刚,那是与众不同的:开怀的、不再拘束的、无所顾忌的笑容。 那个笑容,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泽厌抱着被子沉沉睡去,嘴角挂着不自觉的微笑。 ———————————————— 夜里的星辰与月尚未落下,仍在空中留有残影。太阳的余晖在东方慢慢绽放。 女孩们在马车上相互靠着补眠,由于不想与女孩们接触,泽厌选择一个人坐在马车外的辕座上。诺水、诺思两姐妹一人各自抱着白蓉的一只手,枕在她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自昨日起,这两个女孩就似乎格外的依赖自己。明明是三人的屋子,这两人半夜就爬上了自己的床… 半夜醒过来看到两双泪光涟涟的眼睛弄得她也不好发脾气,于是就变成了早上这个模样… 晨风时不时的掀起布帘,露出泽厌孤寂的身影。 “学戏的基本功,首先在于掌握呼吸。清晨的空气最好,特别是郊外…”眼看着女孩们睡眼惺忪,岚九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铜锣大力地敲了下去。 “醒了吗?”她又敲了一声。 “醒了。”为了不再让耳朵受折磨,女孩们打起了精神大声答道。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岚九,负责教习大家基础唱功。醉梦是以等级制度来培训新人的。基础阶段的教习是统一的。过一段时间之后,班主会对你们进行审核。审核合格,将会被分配到别的伶人手下教传技艺。” “还有什么问题吗?” “岚九姐姐,醉梦里的伶人多吗?”诺水是在妹妹诺思的祈求下才上前提问的。 “多着呢。不过最好的伶人是宿秋和班主。希望你们多多努力。” “接下来,我来教习大家如何正确的掌握唱戏时的呼吸技巧……” 就这样,女孩们白日里早早被送去郊区,傍晚又乘着马车归来,这一晃,就过了一个月之久。 茶玖也不着急不能见到反派。毕竟,比起无数的巧合,只有循序渐进才不会引起泽厌的戒备心。 “杜公子,请喝茶。” 杜建端起茶杯,饮下一小口后把玩起来,“宿秋,这真是你第一次求我。”他的语调里是漫不经心。 茶玖不卑不亢道,“是。若杜公子能助宿秋一臂之力,宿秋定然……” 杜建突然伸出一只手指抵在茶玖唇前,“以身相许吗?” 念在有求于人,茶玖没有对杜建的失礼多言,她微微别过身,拿出了一个礼盒,“宿秋为杜公子准备了礼物,听闻杜公子爱画如痴,不知我这副朝拾姬的遗作能否入了杜公子的眼。” 不等茶玖递过礼盒,杜建就一把夺了去,“你怎么会有朝拾姬的遗作?” 朝拾姬是前朝富有盛名的才女,尤擅作画,传闻她的画作栩栩如生,千金难求。又听闻朝拾姬后半生为情所伤,郁郁寡欢,最后竟然一个人归隐了山林。从此以后,便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友人相赠。”茶玖看着杜建珍爱地捧着画作的模样,知道这事大概是成了,“杜公子可喜欢?” 杜建小心翼翼的收起画作,“咳咳,真是搞不明白。你一个江湖戏子了解什么朝中大事,明明这事情与你丝毫没有干系。” “只是好奇罢了。” “卞侍郎确实是当了替罪羔羊,朝中的大臣们也基本心知肚明,但陛下要一个交代,所以死的只能是他。” “再往上的,恕在下无能为力。也希望宿秋姑娘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毕竟,知道的越多……”杜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多谢杜大人提醒。这已经足够了。”茶玖略微沉吟,她好像已经摸到了点门路。 “行。你的礼物我收下了。既然已经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行告辞了。”杜建行了个礼。 “好。我送送大人。” 第50章 罪奴(五) 脸上抹着红色胭脂的袍带小生含笑举着眉笔,“请娘子画眉。” 旦角颔首作羞涩妆,“芙蓉靥,梨花面。画双螺隐露黄金钏,弹粉涴,新妆倩。”注1 ……… 阁楼上。 “这是《雷峰塔》里许宣与白素贞的一个片段。也是白素贞被金钵罩顶前两人最后的温存。” “你们往来听闻的是《白蛇传》,是白素贞为爱被镇于雷峰塔之下的凄美故事。但《雷峰塔》却是为之相反的。 话说白蛇初入凡间,且对一切充满好奇,对情爱认知懵懂。另一边的许宣正为了生计发愁,对生活怨艾。二人初是碰面,许宣目不斜视而过。也许是他与别人的反应格外不同,也许是白蛇对情爱的定义过于浅薄,这让白蛇转瞬心动。白蛇将他的自卑、拘谨误解成了质朴、温柔。 她拿了银两给他,要他求取媒人说亲。许宣点头答应,转身却发现那是官府失窃的官库银子。许宣哪里还再敢想成亲,直接躲到了苏州避祸。白蛇锲而不舍,直追到许宣寄住的王掌柜家。一番真切说辞,让热心的王掌柜夫妇自愿当了媒人撮合二人。 白蛇低估了许宣的警惕。自官银一事的发生,许宣自始至终都未向白蛇放低警惕。他不止一次的怀疑她是妖。 许宣自道士那得了灵符和雄黄酒。白蛇躲过了灵符,却没能熬过端阳的雄黄酒。 杯酒下肚,白蛇现出了真身,吓死了许宣。舍生盗来的仙草救回了许宣,许宣便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他白日里佯作无事,一切如旧,夜里总总魇魔缠身。那噩梦永远是一直张着血盆大口的大蟒。但许宣却无法言说,此刻他正享受着白蛇所给他带来的一切好处:开的药馆、稳定的生活、人前的得意与白蛇柔美的身段。 许宣陷入了矛盾之中。他爱她,又惧她。可终归还是惧大于爱。他见到了法海。 法海苦口婆心的规劝白蛇回头,点破许宣的虚情假意,可沉溺于爱情的白蛇不肯信。 许宣躲进了金山寺,白蛇怀着未出生的孩子为他苦战。法海告诉他:你与白蛇宿缘未了,她不会伤你的。许宣仍是不应,法海只能将他送至西湖。 白蛇生子尚未多时,许宣又赶忙向法海报信,祈求他快些收了白蛇。白蛇身前,许宣将自己塑造成深情款款的爱人,法海身前,许宣才展现出自己虚伪市侩的面目。 法海收了白蛇。许宣又怕白蛇逃出,竟然将雷峰塔砌成七层宝塔。他要她永不得重见天日。 他不知道。纵使他不这么做,白蛇也再不会愿意重现人间了。 “这一幕演的是许宣联合法海一同收归白素贞,而为了降低白素贞警惕的虚情假意。” 白蛇传的故事人尽皆知,泽厌也不例外。女孩们吁嚱着白蛇的结局,惋惜着白蛇的痴情,痛斥着许宣的无情。泽厌心中无感,面上也要做出同女孩们一致的情绪,她总不能太独特。其实她觉得这才是白蛇真正的故事。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一眼万年。从来也只是对方满足了自己的憧憬爱情。 恰巧楼下演到了高*潮,“你清夜扪心也自惊。害得我漂泊零丁,几残丧生,怎不教人恨、恨!”注1 旦角一声声的质问,带着无尽的恨与凄切。泽厌看着却觉得好笑。到底是白蛇太傻,就这样为了一个男人丢掉了自己。 “宿秋姐姐演的真好,呜呜呜……” 泽厌一头黑线,她实在不能理解居然有人为这爱情故事哭了起来。 “只要大家肯努力,总有一天可以达到宿秋的地步。说不定还可以当上宿秋的亲传徒弟呢。”岚九拍了拍手,对着女孩们循循诱导。 “太好了。” “我一定会成为宿秋的亲传弟子的!” “不!那个人一定是我!” …… 泽厌看了一会楼下的茶玖,莫名其妙的不愉起来。 她讨厌那么多人觊觎她的东西。 是的,在她的心里,她早已将茶玖视作自己的掌中物了。 —————————————— 茶玖在唱戏的时候,也忍不住暗想,这白蛇与许宣的故事,明明也就是她与泽厌的翻版。原故事里,泽厌就是一边享受着宿秋对她的百般要好,又一边想着如何暗算于她。就连结局也是一模一样的。 宿秋心死自愿被杀。 白蛇心死自愿入塔。 于是茶玖唱的愈发投入。白蛇的委屈、痛楚、绝望她都能一一体会。她惋惜白蛇,也惋惜宿秋,两个好姑娘就这样被伤得遍体鳞伤。 一曲谢幕。茶玖对上楼上泽厌的脸。 小崽子看起来面无表情,估计是脑补了什么。茶玖冲她笑了笑,做了个口型。 “努力?”泽厌不自觉地低喃出声。 等她再想看茶玖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了戏台。 “好了,今日就先这样。等客人散了,所有人到对面去。” “是!” 第51章 罪奴(六) 这一个月来,泽厌已经习惯了夜里留着窗户,直到睡前再去关上。 她再也没有在对楼的窗户里看到熟悉的女人。 茶玖的房间其实并不在那。那个房间只是她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 她知道泽厌还会再想见到她,可是她不想再像从前那般对她百般要好了。 茶玖在最偏侧的房间里,看着泽厌时不时自窗边探出的身影,合上了自己身前的窗。 她不想费劲心思养头白眼狼。 刚是四更天,泽厌的门便被人敲响了。 “起来了,起来了。一刻钟之内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到大厅集合!”泽厌在叫门人敲门前就已经听到他在别的房间前的震耳欲聋的吼声了。 她瞪着眼睛看着床幔,像条咸鱼一样颓废的躺在床上。 昨夜,她死死地盯着对楼的窗户一整个晚上,然而对楼的窗户连一点打开的痕迹都没有…… 明明昨天她都见到了她,可是为什么没有再见到她出现在那个房间里? 泽厌一夜未眠,心里的郁闷愈累愈多。最后,理智战胜了憋闷。 还未至大厅,就听到女孩们叽叽喳喳雀跃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倒是女孩颓靡的情绪居多。泽厌揉了揉肿胀的双眼,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泽厌站在了原地。 茶玖对着她笑了一下,很快将视线转向别处。 又是那种统一的笑。 说不出由来的,泽厌的心情差到了极点。特别是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看到她对着她笑,对着所有人笑的时候。 “好了。姑娘们。今天宿秋将会和我们一起去到郊外指点大家哦。大家准备好了没有?”岚九笑眯眯的站在茶玖身旁。茶玖向她提起这个请求的时候,她简直不要太欣喜。 “准备好了!”所有人都很兴奋,除了泽厌。 白蓉其实一直暗自观察泽厌很久了。从她与宿秋的交集,再到从别的女孩口中说道泽厌的身世。因得自己曾经是乞儿的身份,她已经习惯了去观察、揣测他人情绪。很多时候,她总觉得自己与泽厌是同一类人——都是被抛弃的人。不同的是,她是被主动抛弃,而泽厌是被动抛弃的。 马车轮骨碌碌地转着,女孩们由于过度兴奋,在马车上兴致高昂地讨论起对今日训练的期待。泽厌不能再坐在外面了,否则她又会遭受女孩们的排斥。她背靠着车壁,微微眯上了眼。 听到别人讨论起那个人,她真的是很不开心。 那人合该就是自己的。 只有她见过那人独一无二的模样。 也许是过于疲惫,泽厌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到了地方,女孩们也没叫醒她。她们幸灾乐祸地悄声离开。 白蓉本想喊醒她,又被诺水拉住,“姐姐别理她。她本来就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何必呢?” 白蓉沉默着与诺水姐妹两离开了马车。 一时间,岚九竟然也没有注意到泽厌的不见。直到茶玖自行走到了马车前掀开布帘。 女孩乖巧而安静的睡颜映入眼帘。 茶玖推了推泽厌的肩膀,轻声道,“该起了。” 泽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但似乎仍没有转醒的现象。 身上的阴影突然加重,熟悉的香味被她吸入鼻息,泽厌不自觉的憋住了呼吸。 那是一种紧张又期待的情绪。 脸上突然传来轻微的痛感?? 泽厌睁开眼。眼前的女人略微皱着眉,伸出的手还未收起,“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她刚刚是用手把自己拍醒的? 泽厌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假装没有看见茶玖的冷脸,“你为什么不在那了?” 茶玖沉默了一会,背过身,柔和的声音飘到她的耳边,“我不喜欢装傻的人。” 泽厌垂着眼睑,蓦地勾起了一个笑容。若非是一直记挂着她,她又怎会如此。 一瞬间,不甘与野心的情绪深入骨髓每一处。她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权利。 脸上被轻拍过得地方略微灼热又羞耻,泽厌轻轻的拂过,感受着内心的悸动。 她要她只能看着她。 这样完美的人,就应该被折断所有的羽翼。 “我知道了。” 听到了想要的回答,茶玖离开了马车。 若是此刻,茶玖愿意回头看看,一定会看见某人目光灼灼,伸出手凌空勾勒着她的背影身姿。 泽厌舔了舔唇,眼睛里满是势在必得,她勾起唇角,“我要你。” ————————————— 所有女孩都知道,宿秋亲自叫醒了泽厌。因为泽厌是低着头跟着宿秋一并回来的。 泽厌归了队,岚九走到茶玖身旁说了几句话,目光频频看向泽厌。最后茶玖摆了摆手,这才算是结束。 “现在来检查一下之前教过你们的吐息。”岚九要求女孩们一个个站开,泽厌习惯性的走到最后。 白蓉挣开了诺水与诺思拉住她的手,一直走到最后面,直视着泽厌困惑的眼神,笑着走到了她的身后。 泽厌挑了挑眉。 女孩们都想在宿秋面前表现出最好的样子,毕竟,能够得到宿秋的称赞,这是何等的荣耀。 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好,包括泽厌。她刚刚才被说过,必须得拿出点模样证明给那个女人看。 终于轮到了最后的白蓉,不知是太多紧张亦或是别的,白蓉后半段的声音突然颤了一声,紧接着接不上气而岔了音。 岚九干笑着解释,“这孩子平日里发挥的很好的。可能今日是太紧张了……” 茶玖走到白蓉面前,微微弯腰,将手放在了她的腹部,“用鼻子吸气,将气息压至腹部,稳住。” 感受到白蓉的腰围略微鼓起后,茶玖另一只手按上了她的后腰,“挺胸抬头,别驼背。唱。” 围在一侧的女孩们羡慕之情几乎溢满出来。 “早知道我故意犯错就好了,这样我也可以被宿秋姐姐手把手地教习了。” “得了吧你。宿秋姐姐都夸你很好了。怎么还不知足?” “啊~宿秋姐姐真的好温柔。好喜欢她~” 泽厌的目光停留在两人相互触碰的地方,在她眼里,白蓉就是故意的。 “非常好。”茶玖揉了揉白蓉的头,“班主说你的资质非常不错。不过最好还是锻炼一下胆量。” “下一次要表现得更好,知道吗?” 白蓉被茶玖的动作弄得红了脸,“好的。谢谢宿秋姐姐。” 茶玖展颜一笑,“不用客气哦。” “好了,今天就先这样。” “大家要注意一下,明天班主会对大家这段时间的练习进行审核。希望大家全力以赴,不要辜负这段时间的种种付出。” “好!”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第52章 罪奴(七) “这次审核有两个苗子。” 茶玖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泽厌和白蓉?” “恩。你选一个吧。” 屏风后,是被点名的泽厌和白蓉。白蓉紧张地捏着衣角,不断地调整着呼吸和急速跳动的心跳。相反之下,泽厌较之冷静的多,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屏风后女人的身影。 她也,想知道她的答案。 茶玖沉吟了一会,手上的动作略微停顿,“白?” “好。” 白蓉如释重负地笑了。 泽厌的表情越来越冷,内心的期待落了空,失望和委屈从头蔓延到脚底。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屏风后的女人端起了茶杯。 “你怎么会选这个?”江时似乎有些诧异。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独特? “就是想试试。”茶玖如此说道,“我的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泽厌听到了自己的心颤了颤,心底传来若有若无的涩,她垂下眸子,一言不发。 骗子。 室内传来轻微的棋子落下的声音。 “江时。你输了。”茶玖捂着嘴笑了,“你中了我的圈套。” “是是是。我输了。”江时无奈地收起棋子,“早知道就不让你了。” “还玩吗?” “不了。我得带我的小徒弟回去了。” 茶玖推开屏风,在白蓉期待的眼神里走到泽厌的面前,“走吧。小徒弟。” 泽厌木然地站着,十分茫然的看着她。白蓉也愣了。两人一时拎不清是什么情况。 “那你不愿意的话,我就挑白蓉了。”眼前的女人笑眯眯的,转身就要走到白蓉身前。 泽厌回了神,眼疾手快的抓住茶玖的手,“师傅。” 茶玖歪了歪脑袋,“多多指教哦。” 泽厌看见女人眼里流露的温柔笑意,眼中再容不下其他。 糟糕。 就在这一瞬间,泽厌脑中为未来所做的一切打算被这笑容洗涤得干干净净,之前的委屈、难过灰飞烟灭,多少次午夜梦回这份面容,梦回她独一无二的笑颜,几欲伸手触碰而梦碎…… 真是糟糕透了。 “走吧。”茶玖的声音将泽厌拉回了魂。 “记得和班主告别。”茶玖将手搭在泽厌的双肩上,带着她转了个身。 泽厌呐呐道,“多谢班主照顾。”她眼尖地看见江时对面空着的座位前摆落的白色棋子。 这个女人。 “多谢班主照顾。”茶玖俏皮地也跟着泽厌学了一句。若非今日江时让了她一把,恐怕她还没办法赢呢。 江时失笑出声,"好。" 两人平日的相处模式较为轻松,也不必各自端持着样子,到底是江时对她心有亏欠,总是什么都让着她。 等到茶玖走后,江时才收起了笑容,他看向失神的白蓉,“怎么?失望吗?” “白蓉不敢。” “不敢那就是承认了。”江时也不诧异,毕竟宿秋的名声比他大得多,“我以为你会感激我。” “那是另一回事。”白蓉轻声道。 “你知道你输在了哪里吗?” “不知道。” “你太没有心计了。”江时嗤笑了一声,“从泽厌与她的第一次相遇,她就已经上心了。” 他走到白蓉身后,在她耳边低语,“可是,你甘心吗?” 白蓉确实是哪里都好,也就是因为她哪里都好,所以才容易被人算计。要想真正的激发出白蓉的所有潜力,最好的方法只有一个-——激将法。 “如果没有泽厌那一出,你确实才是最适合她的。” “毕竟你的资质堪称上乘。” “你甘心吗?” 罪恶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然敞开,江时一句一句,一声一声都在击溃着白蓉的心底防线。 凭什么她要被人捷足先登? “我不甘。”白蓉的眼睛里迸发出浓郁不屈,“我不甘心!” “我会帮你。”江时推着白蓉的肩膀,将她带到座位上,“我会授予你我的毕生所学。我也只有一个要求:你要站得比泽厌高。” “这个要求你答应吗?” “定不枉师傅所期。” 白蓉终于抛下了曾经的自我,义无反顾的走向了向她敞开的渊深大门。 江时笑了起来。 就算这人再像她又如何。即使她作何努力,结局依旧不会被改变。 宿秋,你别怪我。 我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那些往昔的痛楚,我们都无力回天…… ———————————————— 茶玖一路上都在悄悄观察着泽厌的情绪,小姑娘好像一直都不在状态。看样子,反而更像吓着了没有回神。 茶玖其实是故意的。 平常她与江时下棋只挑黑子。今日是突然想起忆起白蓉名字里有个“白”字,于是就想着诈一下二人。 走出屏风看到泽厌脸上情绪的瞬间,她就知道泽厌一定想歪了。可她偏就是要让泽厌知道忐忑、知道害怕,她要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如同她所预料、所期待的发生。 泽厌总是把一切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而原先的宿秋居然也一直惯着,从未让她失望落空。 一路无言,直到茶玖将泽厌牵回了自己的屋子。 泽厌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发现与自己预想的不同,“师傅,你…住在这个房间吗?” “是的。”茶玖点了点头,松开了拉着泽厌的手。 这崽子不晓得是太紧张还是怎么,手心不仅滚烫还出汗。 “可是我之前…”泽厌期期艾艾的等着茶玖的回答。 “那只是我用来招待客人的房间。怎么?你一直还想再看到我吗?”茶玖明知故问。 泽厌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会另外给你安排一个房间……” 茶玖没说完的话被泽厌打断,“师傅,我可以和你同住一间屋吗?” 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外屋里有个卧榻,“我可以睡在卧榻的。” 沉默。 “师傅,求你了。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泽厌怯怯地抬头去看茶玖的脸色,通红的眼眶里盈满了泪珠,几欲落下,分外楚楚可怜。 茶玖只是静静的凝视了泽厌一会,好似看透了她的所有伪装。 “随你吧。” 泽厌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惹得茶玖不满,才让她突然用了这么疏离的语气。 “徒儿…徒儿逾距了。” 茶玖无动于衷的看着泽厌双肩微微颤抖要跪倒在地的样子。在泽厌的膝盖离地仅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她用一只脚尖垫在了泽厌的膝下,“我不喜欢你这样。” 泽厌朦朦胧胧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是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 “没有必要在我这里扮成这副模样。” “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装傻的人。” 泽厌咽下喉咙里的哽咽,“你让我怎么做到……” “做你原本该有的样子,很难吗?” 泽厌一愣,“不难…” “你想清楚。”茶玖收回脚,她知道现在要给泽厌一点调整的时间。 泽厌却误会了茶玖,她以为她是不要她了。 也不知是哪来的神力支撑,竟让泽厌一下跳起扑倒了茶玖。 “好。我告诉你。”泽厌再也忍不下去,“我的父亲莫名其妙获罪,而我突然到了这样的地方。我没有办法适应。我只能扮作你们都喜欢的模样。” “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女孩顶着发红的眼圈,眼睛里却没有流泪的意思,这么久以来,她一直独自承受着一切,从未向别人吐露心声。 “我等了你好久!” “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是独一无二的!” “我一直以为你会选我的!” 她很委屈。 茶玖沉默了一会,将手慢慢地伸到泽厌身后,轻轻地拍了拍,“我很抱歉。” “这么久以来,你一个人,辛苦了。” 泽厌猛地抱住了茶玖,将头埋在了她的颈边。 茶玖被泽厌的灼热气息刺激的全身无措,可她现在要做的是安抚,所以她只能继续用手轻轻的拍着泽厌的后背。 她没有看见,泽厌大大咧开的笑容里的无限深意。 这个人,她一定要得到。 第53章 罪奴(八)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着,茶玖开始认真教起了泽厌唱戏。泽厌也不再总是装作小白花的样子,在茶玖不知道的地方,她开始暗自发展着自己的人脉。 “贺叔叔,还请帮帮卞礼。” 贺康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女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捋着自己的山羊须,像模像样的苦口婆心,“你父亲的事,老夫也听说了。但,你要明白,这命令可是皇上亲自下达的,怎么也不可能有收回的道理啊。” 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但他们都保持着缄默。 “贺叔叔。我说的不是这个。”泽厌抬起头,“您忘了吗?几年前您找到我的父亲说自己行商失败并向他借了五百两白银…” “这七年以来,我父亲从未向您主动提起,但这不代表这笔账一笔勾销了。如今您已成为了大商户,想来这五百两白银对您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贺康,钱庄大老板,不仅爱财如命,还极要脸面。 “当…当然,”贺康皮笑肉不笑,他没想到这小妮子还会记得这等旧事。 第一步的谈判成功后,泽厌也看清了贺康的态度。她咬了咬牙,干脆直接撕开了脸面。 “对了,贺叔叔的人好像最近在往醉梦楼里送着什么东西吧?”泽厌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的灰。为了见到贺康,她在这整整跪了不下一个时辰,才终于等来这条大鱼。 贺康脸上笑容一滞,表情诡异,“我警告你,你不要乱说。” 京城已经发生了不下一起的稚童失踪案。 “我可什么都没说呢。贺叔叔。”把柄一旦握在手上,主动与被动的身份瞬间替换。 “听说贺叔叔经常和外商做生意,所以可以得到一种能够让人言听计从的药物。” 贺康慌了一瞬间,很快理智回复。他嗤笑了一声,颇为不屑,“你有证据吗?” “城柳西岸的荒僻大宅?” 贺康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阴沉,“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泽厌笑得狡黠,“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做成一笔更大的生意。我也可以为您找到一个更大的庇护伞。” 她在赌。 狐狸虽然收货颇丰,但始终惦记着更大的肥肉。 泽厌表面装作淡然,其实精神紧绷,后背湿了一片。 沉寂。 贺康摩挲了一下手下的玉扳指,“愿闻其详。” —————————————— “师傅,你是睡眠不好吗?”泽厌已经不止一次地看见茶玖睡前喝酒了。 “恩。我浅眠又易被梦魇。果酒助眠。” 夜晚的到来,对于茶玖来说是个折磨。 那些梦魇,会把她拖入回忆的痛楚。 泽厌思虑了一会,“师傅,我曾经偶得一偏方,或许能够帮助你。” “将等量的克噶根与棠妍花研磨成粉,相互混合可作熏香燃烧助眠。”又担心茶玖不信,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拿着方子去问问老中医。” “不必,我信你。”嘴上说着相信的茶玖,还是拿着配方去询问了一番老中医。得到老中医的肯定后,她才放心大胆地拿来用了。 三更夜。 泽厌在卧榻上睁开了眼。她赤着双足,一步一步地走到茶玖面前,侧身坐在了她的床前。 即使是睡着,女人的周身都萦绕着一种柔和的气质。 泽厌略微俯下身,一点一点低下头。 入眼是柔嫩白皙的皮肤、纤长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她的视线偏执而炽热,恨不能化作茶玖身上的贴身之物,好叫她能够仔细的体会对方身体上每一寸肌肤。 泽厌的手慢慢的拉开了茶玖身上的被衾。 对方柔软的曲线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她的眼前。 鼻尖嗅入的香气慢慢蔓延到五脏六腑。 她的喘息声也慢慢加重。 …… 泽厌只躺了半个时辰都不到就悄悄从茶玖温暖的被窝离开,重新躺回了她冷冰冰而坚硬的卧榻。 她在塌上翻了个身。 果然。 硌得慌。 无论如何就是睡不着了,泽厌干脆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放在鼻下轻嗅。 这是她抱着她而沾染上的味道。 闻着闻着她突然笑了一声。 睡着的模样尚且如此。若是被弄哭了,又该是何等的模样呢? 次日,茶玖揉着发痛的肩膀起了身。 昨夜里她梦到自己被一只无尾熊熊抱,挣扎了大半个晚上才终于得救…依稀觉得鼻间涩堵,大抵也是无意间受了凉。 距离泽厌初入醉梦也有好一段时日了。泽厌也没有辜负茶玖的期望,和白蓉一并成了醉梦的新牌面。 “我情愿举案齐眉傍书榻,任粗粝淡薄生涯,遮莫戴荆钗,穿步麻。”注1 这已经不是泽厌的第一次登台表演了。 茶玖站在偏门侧,欣慰地看着泽厌表演。 有丫鬟上前对着茶玖耳语了几声。 茶玖犹豫了一会,很快跟着丫鬟走了。 这一插曲,泽厌并没有注意到。她只知道自己一个掩袖的动作后,那心心念念的人儿就不见了踪影。 戏总归还是要继续唱的。但在接下来的戏份里,白蓉一而再再而三地抢了她的节奏。又经过了了几次抢拍,白蓉还“无意”地撞了一下她后,泽厌确定了白蓉的故意。这让她不得不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先去应付当下。 “我师傅呢?”落幕后,泽厌也不着急去质问白蓉,而是先向身边的丫鬟询问茶玖的下落。 “你不知道吗?每个月的这一天,翁公子都会来找宿秋姐姐的。” “翁公子?”她想起曾经某日的月下隔空碰杯,似乎也就是在那个时刻。 “恩。一个穷酸书生。”丫鬟啧了啧舌,“估计是因为他是宿秋姐姐的青梅竹马。所以宿秋姐姐一直有帮他。” 在丫鬟眼中,这就是一个靠着女人的窝囊废。 “好。我知道了。多谢你。”泽厌退回后台,慢条斯理地卸去脸上的妆容和发饰。 “青梅…竹马?”她不自觉地低喃出声。 “呵。” 这种没有办法掌握的滋味真是太糟糕了。 原来那天,她单独见的人是他啊。 如果唯一的太阳将被人窃走,沉溺于黑暗的迷途人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夺回来啊。 第54章 罪奴(九)【倒V结束】 “你怎么会落了伤?” 女人责备的声音夹带着细微的恼火,若非是与她熟识,翁厦就要以为她只是埋怨。 还好啊。这个人还会为他生气。 额头上传来的强烈刺痛抵不过内心深处传来的温暖。翁厦咧了咧嘴角,结果扯到了伤口,痛得他五官都皱了起来。 “我和他们议论,他们说不过我,于是怒火中烧来打我。” 因为他们说着你的下流话。我气不过。 “傻子,你不会躲吗?”茶玖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你的腿是做什么用的?” “这不是跑来找你了吗。”翁厦忍着痛笑了一下,眼睛清清亮亮,只倒印着她一个人。 茶玖突然就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翁厦从来不打架的。哪怕是起了争执。 除非,话题涉及了她。 她一直都知道的。 “下个月,我就要入京赶考了。”翁厦斟酌了几次又开口,“宿秋。若我高中,我带你离开。” 茶玖心中狠狠跳了跳,她怔怔地看着翁厦郑重的表情,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在疯狂地叫嚣着。 这是她曾多么梦寐以求的事情。 “当朝状元身边出现一个……”她张了张嘴唇,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你会被人笑话的。” “我不在乎的。”翁厦捧住茶玖的手,“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 茶玖低下眼睑,默默地抽出手,不想看他眼睛里的光散落,“你的前程会毁在我的手上。你的同僚会怎么看,朝廷上的人又会怎么看……翁厦。你不能把一切都想的太美好了。” “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柔和的语调陈述着现实的残忍。 沉默。 久久,翁厦听到自己恍惚的声音,“这样啊…” 他失神落魄的离开了。 室内终于只剩下茶玖一个人。她缓慢地低下头,深深地吸一口气,神色茫然的环顾着四周。 很久以前,她就已经知道不会有可能了。她逼着自己放下,去回避。明明做到了淡如君子的交情,为什么真正离开时,还是会这样痛楚。 泽厌站在门前,想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她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低泣声。 涩楚从心脏一路攀爬到了喉咙眼,泽厌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离开。 她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池塘里的鱼儿见着岸边有人,一骨碌地聚集在一起,试以为会有食物投递。 泽厌从旁侧的草丛里搬了块足有自己脑袋大的石头,也不嫌弃弄得自己满手污泥,径直扔了下去。 鱼儿受了惊,四处逃窜着,石块落入池塘的水花高高溅起,带起池塘底部的泥沙翻沉。 “谁…谁在那…” 神志不清的醉鬼拖着语调,顶着水鬼的凌乱发型和脏得完全看不清颜色的衣衫从草丛里爬出。 泽厌一块巨石砸过去,堪堪擦过翁厦的脑袋。 翁厦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他翻了个身,枕到那块石头上,“哈哈,没砸到!” 幸灾乐祸的声音。 泽厌眼中晦涩不明,又等了一会,才上前拨开了翁厦脸上的头发。 果然。 是今日那人。 翻弄的手指无意间触到了一点湿痕。 泽厌怔愣片刻,收回了手指。 这人…哭了。 “你哭什么?” “我?”翁厦打了个酒嗝,脸上的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哭我没出息。” “为什么?” “我很喜欢她。”翁厦看着头顶上的繁星点点,有些失神。 “她喜欢你吗?” “或许以前…喜欢吧…”翁厦又笑了起来,他把手盖在脸上,想要掩饰自己的表情。 泽厌突然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楼阁,半开的窗户正被风儿吹得摇晃。 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却再也感受不到。 泽厌收起视线,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外衫解下。 “她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别白日做梦了。” 泽厌将衣服盖在了翁厦身上,踹了他一脚。 “要么证明自己,要么别装可怜。” 也不管翁厦是否听清,泽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也不知听了多久的青蛙鼓叫,翁厦才扯下蒙在脸上的衣物,他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消失在了月色里。 ———————————————— “师傅。我回来了。” 泽厌关门的手用了些劲,门风混在着泥土和池塘的味道很快充盈了满屋。 “恩。怎么这么晚?去哪了吗?”茶玖手中的书页翻动了一页。 “没去哪。”泽厌兀自摊开卧榻上的棉被,也不解释自己不见的外衫丢失的缘故。 茶玖盯着书面看了半晌,却愣是一个字也看不进,“早些休息。” 回答她的,是泽厌盖住脑袋的被子。 茶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纵使自己对泽厌保持了距离,原剧情还是再次发生了。 泽厌和翁厦有了交情。 只是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原剧情里,泽厌是打着帮忙汇报宿秋的一切信息的由头与翁厦交好,又故意让宿秋误会了一切。 被窝里的泽厌把自己蜷成一团,纵然是被热得满身大汗、透不过气,她也不愿意将身子探出。 就这样沉闷着,泽厌居然就这样浑浑然的睡去。 深夜里,却突然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 泽厌掀了被子下床,直直冲入内屋。 茶玖脸色苍白,头发像是被冷汗浸湿一样胡乱的披散着身后。 此刻,她将自己蜷缩在床侧最里,眼睛像是失去了焦距的望着虚空,不住地发着抖。 泽厌还来不及做什么,又很快被风一样闯进来的江时给推到了一边。 “你做了什么?” 江时暴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没做什么…” 泽厌手足无措,茫然地看着茶玖。 可是那人却再也无法站出来庇护她。 江时嗅了嗅茶玖身上的味道,“她今日是不是没有喝酒?” “我不知道…” “也许是的吧…” “你知不知道她不喝那东西会死的啊!”江时瞪着她,眼睛里的怒火几近越出。 一声声质问化作巴掌,啪啪的拍在泽厌的脸上。 “她…从未提起过…” 江时怒不可遏,但他还是压住了怒火,抱着茶玖离开了房间。 “看什么看,滚回去睡觉!” 门外依稀能听到江时的怒吼。 泽厌浑浑噩噩地坐倒在地。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却触到一片冷汗。 第55章 罪奴(十) “小家伙,你怎么了?” 穿着单薄的女人倚着门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泽厌。 泽厌耷拉着头坐在地上,也不开口搭话。 “早就听说宿秋收了个徒弟,原来是你啊。”女人无比自然地接话,也不在意泽厌的回答,反身合上了门。 “你很在意她吗?” 女人端起桌上未动半分的酒壶,坐在了泽厌的正对面。 “这个事情,其实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在很早的一段时日里,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夜晚,曾经无数次上演。”乐凝撇了撇嘴,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一开始江时只说她是受了惊,落了心病,所以夜夜梦魇。没想到后来越来越严重,宿秋因为心力交瘁,差点见了阎王……直到江时找来了一个神医,给她开了药。” “宿秋呢,觉得自己没有病,不肯吃。” “于是江时想法设法将药混进了果酒。宿秋喝了酒不再做梦,以为是酒的功效,也才彻底安了心……” “今天是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乐凝顿了顿,“再生梦魇?” 泽厌沉浸在不可名状的悔恨里无法自拔,只能缓缓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我的过错……” “这是早晚的事儿……”乐凝老母亲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你们都觉得她很完美。其实那都是假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变成那个样子。” “您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吗?”泽厌目光如炬,紧紧地看着乐凝。 “是的。我知道。” “我还知道她为什么帮你。” “你知道你很像她吗?在此之前的那样拙劣的演技,在江时面前卖弄的你还挺有胆量。”乐凝接二连三抛出的答案,让泽厌的内心为之一沉。 “那时候,醉梦才到了起步的关头……” —————————— 宿秋跪倒在地上,预知到未知恐惧的她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 各色各样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这纤细少女身体的每一处,恨不能化作实质的利刃划开女孩儿身上穿着的戏服。 宿秋咬着牙,因为过度的愤怒和羞耻而涨红的脸被油彩遮住,只有露出的红的滴血的耳朵和青筋凸起的脖子证明着她的情绪。 首座上的男人走下了座,围着宿秋绕了一圈。 那是打量货物的眼神。 疼痛的力度突然从屈辱的地方传来,宿秋瞪大了双眼,手指甲用力地抠在了地上的毛毯上。 “弹性不错。”那人如此说道。 不安分的手很快滑到了腰部,相力用手放在宿秋的腰侧,试探性地掐了掐,“不错啊。” 他轻佻的笑着,走到宿秋的面前,如同调戏一般抬起了她的下巴,“是个美人儿。” 与相力想象中的美人含羞不同,他看到的,是宿秋愤恨的眼神。 相力被宿秋逗笑了,他笑了几声,暧昧的摩挲着她的脸庞,用着戏谑地语调,“现在,快跑。” 宿秋被推拒到一个陌生人的手里,那人笑得放浪,伸手撕下了宿秋身上的一片衣料。 宿秋睁目欲裂,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又被推到了另一位的手上。 男人们放肆的嬉笑声与女人的哀切的叫声形成对比。 老班主压着目眦尽裂的江时,面无表情,“这是代价。是她该受的。” 江时面如死灰,心头的悲戚化作了无限的绝望。 位卑者永远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宿秋紧紧地抱住自己残存的衣物,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眼眶里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落在她那张涂满了脂粉的脸上,斑驳得不成样子,狼狈又滑稽。 相力的目光从无动于衷逐渐变得狂热而痴迷,“都给我站住。” “退下!都给我退下!” 他的眼神里是无名的火热,相力舔了舔干涩的唇,“美人儿,如果你愿意…愿意让我画一幅画。我就免去你今日的折磨,如…如何?”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宿秋空洞的眼神望向他一张一合的嘴。 “你不说,那我就默认了。”相力开始迫不及待地遣散所有人。 事情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宿秋并不知道。只是当意识一点一点回归到了她的身体里,她才发现江时跪在她的身前,眼睛发红。 被精心设置的屋子里一片狼藉。 老班主捂着被刺穿的心口不可思议的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地瞪着眼。 江时满身是血,但还是为她披上了外衫。 她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的各类恶鬼追逐着她,想要将她生吞剖腹。 身上的衣服虽然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可是又好像格外的心安。 宿秋病了。 夜夜的梦魇让她无数次重回故地。 深入骨髓的惧意从不曾散去。 当夜幕降临,她将无处可遁… 原来恐惧从来一直滋生在内心深处,与她如影随形着… 当黑夜卷席着梦境的到来,她将无法被救赎… ———————————————— “为什么?” 欣长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声音凉飕飕的。茶玖第一次见到江时还有这样的情绪。 “我知道酒里有药的。我不傻,江时。”茶玖微微闭了眼,好像极其疲惫,“我只是想试试。” 宿秋躲了这场噩梦,将近四五年,却从来没有被理解过。 “你高估了自己。”或许江时以为自己弥补得足够了。所以他无法去理解为什么宿秋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走不出过去。 他不止一次地尝试将她推离深渊。 这份自以为的帮忙,让宿秋无力负荷。 最终成为了将她推向深渊的利器。 茶玖沉默。 她没有办法将这么多年受的苦楚、折磨和煎熬让江时感同身受。 在此刻,一切话语都略显多余。 “江时,我想你帮我个忙。” “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集的份上。” 江时冷笑,“呵。值得吗?那小崽子可未必会谢你。” “对我而言。值得的。” 宿秋执着的想要给曾经的自己一个结局。 那已经是她的执念。 “好。” 第56章 罪奴(十一) 窗边的女子总是喜欢撑着下巴看景,就连姿势也未变过。 天边艳丽的彩霞一点点隐没在层叠起伏的山峦里,明明是千篇一律的景色,那人却看得入迷。 “师傅,你有好一些吗?” 泽厌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生怕吵到茶玖。 “没事了。”茶玖有些歉疚的笑了笑,“昨天吓到你了吗?” “有…有点,不过您没事就好!” “这样吧,作为补偿,我们今晚一起出去走走。”茶玖随手将鬓边的头发勾至耳后,绽开笑颜,“你愿意吗?” “是的!当然!我很乐意。”泽厌答得飞快,似乎生怕茶玖中途变了心意。 “我给你准备了一套衣服,在柜子里,不介意的话,就穿上吧。” “好。” 泽厌捧着衣服,在茶玖看不见的角度里,忍不住将头埋入进去。 衣服里满是那人平日惯用的香料气味。 就好像她拥抱着她。拥抱这满身的香气。 泽厌换好了衣服,紧张地揪着衣角走了出来。 她会喜欢吗?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这样一句话不断地重复在脑海里。 入眼却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你…”泽厌惊讶地捂住了嘴。 “如何?” 对方转了一圈,让泽厌更是看清了对方的打扮. 泽厌憋得脸都红了,才堪堪挤出这么几个字,"很好看。" 茶玖笑了,拉住泽厌坐在椅子上,“我再给你打扮一下。” 柔软的指间穿过发丝,耳边又时不时地传来温柔的询问声,“怎么样?会疼吗?要我轻一点吗?” 无论对方怎么问,泽厌都只会木木地点头,一如当初隔楼相见的痴愣模样。 泽厌心跳如鼓,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的头发上。 指间触过的地方,犹如携带着一小戳电流,让她从头舒麻至脚。 “要点唇吗?” 对方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泽厌愣愣的点头。 茶玖用手指轻轻沾上一点口脂,抬起泽厌的下颚,慢慢地涂抹着她的整个唇瓣。 泽厌微张着小口,舌尖无意间蹭到那抹温软。 “甜的?” “里面放了一点花蜜。”茶玖没注意到泽厌眼中跳跃的神色,她将多余的口脂径直抹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看得泽厌一阵心疼。 有多余的话,可以让她帮忙吃掉啊。 “今天我可不是宿秋。” “那我叫你阿秋,可以吗?” “你喜欢怎么叫都可以。”对方宠溺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泽厌不自觉的舔了舔唇。 真的很甜。 “以前有来过吗?”为了防止有人撞到泽厌,茶玖贴心地搂着泽厌的腰,带着她闪避着拥堵的人群。 “没…没有。”泽厌酡红着面颊,不动声色地挽住茶玖,“我很少出来。” 夜市上的小贩们拉长着调子吆喝着商品,明亮的灯笼将夜色点亮,将身边人的面容映照得更加柔和。 “公子,要给夫人买一只发簪吗?” 听到对方的称呼,泽厌掩面轻笑。 茶玖迟疑了好一会,才确认性的转过头,“是在喊我们吗?” “看公子与夫人的样子大概是成婚尚未多时吧。” “公子不如给夫人买个簪子,讨讨夫人欢心。” 小贩又向泽厌揶揄道,“夫人,你家郎君如此不知变通,辛苦夫人头疼了。” 泽厌笑得眉不见眼,“是呀。她就是个呆子。” 茶玖只能顺势说“可有看中的簪子?” 她本以为两人如此打扮,合该是被认作兄妹才是的。 “我要你给我挑。”泽厌撒娇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眉眼里露出难得的娇气。 茶玖失笑出声,干脆配合着她,“娘子莫要心急,让为夫好好挑选。” 说完,她居然真的认真挑拣起桌案上的各种各样的发簪。 “夫人挑了个好郎君。”小贩笑眯眯的感慨。 泽厌颔首羞涩,“是啊,三生有幸。”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看见过太阳的光辉,却从未离它如此之近。 习惯了黑夜的人乍然见到光也会无法抑制的沉沦。 为了这份温暖,纵使是不择手段,她也要抓住太阳。 “这个,喜欢吗?” 茶玖挑了一根荷花雕饰的发簪。 “喜欢的。” 你给我的,我都喜欢。 “我给你戴上。” 被那样细碎而珍重的眼神注视着,被那样温暖而明媚的笑容感染着,被人郑重的放置在心口上对待着,怎么可能让人不去沉沦。 泽厌直视着茶玖的眼,“我很喜欢。” 无论是簪子,还是你,我都很喜欢。 “我要去挑点话本,你要一起吗?”茶玖颇为不好意思的开口,“为了编排新戏。”她干巴巴的解释道。 “恩恩。我也喜欢的。” 两人一块来到书肆,分开头各自挑选着自己要找的书籍。 坐在凳子上嗑瓜子的老板娘突然和泽厌搭讪起来,“姑娘,找什么书?” “随便看看。”泽厌并没有多喜欢的书,她只是想和茶玖在一起。 “咳咳,姑娘,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两本吧。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多拿一点给你。”老板娘笑容诡异,眼睛里满是兴奋。 泽厌看了一眼仍在挑书的茶玖,“行吧。我看看。” 老板娘扔下手里的瓜子皮,从身后的货架上掏出一本蓝色书面的话本。 “《山神》?这是什么书?”泽厌疑惑地看着老板娘期待的眼神,翻开第一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合上。 老板娘却好像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没关系,你看吧。都是女人家。我帮你看着点那边的公子。” 泽厌的脸红得发烫,在老板娘的不断鼓励下,慢慢地掀开了书页。 这第一面就是两个相互缠绕的女子。 只是其中一个头上带有奇怪的鹿角,并且其中一只断了将近一半。 泽厌看得热血沸腾。往来她也从未想过太多。 等到茶玖终于挑好了想要的书,泽厌和老板娘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互相才能看懂的笑容。 茶玖走到泽厌身边,疑惑问道,“怎么脸这么红?很热吗?” “咳咳,是的。我们要走了吗?”泽厌面不改色。 “啊,行。老规矩,到时候送到醉梦。”茶玖掏出银子付了钱,“你那份我…” “我这边也说好了。我付好了自己的书。”泽厌打断她,对着张小红眨了眨眼,“说好了。明天一定要亲自送过来给我。” 张小红也痛快,“行!大妹子!看你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书的份上,我再送你一个私藏绝版的。” 泽厌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一言为定!” “那可不!一般人我才不告诉她~”张小红傲娇地撩了撩头发,“常来哦~” “好。” 第57章 罪奴(十二) “我从来没有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 茶玖笑而不答,“你徒弟呢?” 江时皱眉,“练新戏。” 白蓉最近忙着排演新戏,已经很久没有来找他了。江时对白蓉的期待一天天被时间消磨着,最后直接甩袖子不再多管。只要白蓉仍挂着他徒弟的名号,她还是可以争取到好的戏角的。 江时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像茶玖一样手把手的教授,毕竟,醉梦也并不只是一个光唱戏的台子。 “宿秋,你不该对她那么好的。”江时蓦地开口。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为什么不自己试试?” 茶玖哑口无言。 她不得不承认,江时的话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很多时候,是她过不去自己心底的那关。 江时默默地看了她半晌,“也罢,总比你以前那样好多了。” 他指的是茶玖的真情流露。 戏子的面具一旦戴久了,就很难取下了。 见着茶玖沉默不严,江时换了个话题,“这是你之前要我查的。” ———————————————— 卞侍郎尝试用着自家的家当弥补着一切,但国库的漏洞就犹如一个无底大洞,这怎能是他一个无名小官能够填补的。 薄弱的纸终究是无法包住火的。 卞侍郎对发生的一切无力回天,他甚至不知道国库里的银两是如何不翼而飞的。 众多线索一个个指向自己。 卞侍郎再也无力辩解。 受审的最后一天,那人对他说,若他愿意包揽下罪名,他可以让自己的女儿免过一死… 卞侍郎没有选择的权利。 次日,看守牢狱的士兵发现户部侍郎伏法认罪,在牢狱中留下一份血书后而咬舌自尽。 ———————————————— “大概是三皇子的动作。” 皇帝年迈,众多皇子间已然开始了内战。其中以三皇子与五皇子的势头最猛,朝堂上的各位大臣也纷纷开始了站队。 “听说他最近招揽了不少幕僚,供养人才,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茶玖如何不明白。 “天,很快就要变了。” “楼里很快要来一位重要的客人。宿秋,你歇息一段时间吧。” 江时不想让茶玖卷进这些变幻莫测的纷争,更何况,此次的客人还是…… 他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地支开她。 这是他唯一能保护她的方式。 茶玖没有多想,她以为只是这次梦魇吓着了江时。所以江时想要她休息和调养自己的身体。 没了江时的限制,茶玖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 见着泽厌最近愈发乖巧的表现,她那颗始终盘旋的心也终于完完全全的放了下来。 经过她的不懈努力,反派的一颗石头心究竟还是被自己感化了。 泽厌夜里也不再去烦扰茶玖了。一来是怕茶玖再次落了梦魇。二来呢,她已经有了更好的能够陪伴自己的东西~ 夕阳为高高的城楼刷上了半面金黄,城门外却传来一阵吵闹的马蹄声。 守门的侍卫操着大嗓门与带头人争论了几声又逐渐减少音量。也许是那人给了什么好处,守门人最后同意只让那为首人先行进入城门。 城门将一不小心掉落的夕阳捡起谴还。 骑在马儿身上的人不紧不慢,似乎惬意的很。 身后的阳光被垄断,那人从阴影中走出。 茶玖浑身的血液在看清那人的相貌的瞬间凝固。 居然是他。 手上的力度不自觉的加大,直握得泽厌手腕发疼。 泽厌皱了皱眉,顺着茶玖的视线望过去,那人竟也注意到了她们。 相力玩味的笑了笑,骑着马儿向茶玖走来。 “好久不见,美人儿~” 回答他的是泽厌戒备的眼神与浑身僵硬的茶玖。 “好久不见…”茶玖笑得艰难,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可脚就像扎了根的木桩,无论她的意识如何叫嚣,都无法掌握身体的控制权。 “一道走吧。我正好要去醉梦。”相力翻身下了马,拍了拍一路旅程身上沾染到的尘埃。 “这是伺候你的丫鬟吗?姿色不错。”相力喜欢欣赏各色各样的美人。 泽厌走在了两人的中间,不动声色地插话,“大人,我是醉梦楼的戏子泽厌。阿秋是我的师傅。” 相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过几日我正好有时间,不知道泽厌姑娘愿不愿意为在下展示一二?” 茶玖的呼吸一滞,扯了扯泽厌的手。 他怎么敢? “当然。乐意至极。” 相力眼尖地看见茶玖的动作,笑得更加明媚,“宿秋姑娘也一定要来啊。” 茶玖咬牙,没应声。 下一秒,相力恶意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那副画…” “我来。”茶玖宛如一只惊弓之鸟。只要有这人在的地方,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个问题。 注意到泽厌忧心忡忡的眼神,茶玖只好勉强地笑了笑以安抚对方,也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让泽厌变成另一个自己。 “没事的。一切有我。”泽厌心安理得的搂上了茶玖。 茶玖低着头缄默,她需要平缓自己的情绪。 相力和泽厌对视了一眼,勾着唇笑得没心没肺。 泽厌冷冷的看了一眼相力,相力这才收敛了许多。 对于茶玖的过去,她确实无能为力。除了叹息,她什么也做不了。 ————————————— 夜色寂静。 泽厌面无表情的翻过下一页书页。 她咽了咽口水,认真揣摩了好几秒,默默地记住了这一页的内容。 泽厌在香炉里偷偷撒了安魂香,所以一点都不担心茶玖会半夜醒来。 房梁上的人“噗嗤”一声,整个人直接掉了下来。 “你怎么会有这种嗜好…”相力抹了抹头上的虚汗,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地想法,“那个,如果你们那个了,我可以画…” “不。”从听到对方声音荡漾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猜到了这厮要说什么。 “我来找你,不是为这个。”泽厌尽力忽略相力望眼欲穿的眼神,默默地收起话本。 这可是珍藏版。 泽厌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回了正轨,“您不是要和五皇子合作吗?” “嗯哼。贺康和你说了?”相力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对着自己扇了扇,“安魂香味儿有点重了。” “这么久以来,你没做什么吗?”相力兴致盎然的问道。 “呃…”泽厌愣了几秒,“摸了小手算吗…” “哈哈哈哈。你不会吧,这么纯情!”相力笑得乱颤。 泽厌额头上的井字暴起,“一个字,东西你要不要?” “哈哈哈要的要的!” 泽厌静静地看着这个笑成筛子的傻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还没和你计较你之前做的事。” 相力不以为然,“要不是我,她的下场反而更悲惨。我已经很好了,只是画个画而已…” 泽厌沉默。这是事实。 “对了。有个交易你做不做?”相力笑得谄媚。 “说。” “七本珍藏换画~” “四本。” “六本!不能再低了!”相力咬牙砍价。 “三本加作者地址。爱换不换!” “成交!” 第58章 罪奴(十三) 宿秋是作为一个客人, 被邀请至船舫的。 相力一点也不避讳她, 对着江时遥遥举杯, “江老板, 你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啊。” 杯子又转了一个方向, “宿秋姑娘, 我为我当年的无理而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茶玖如坐针毡, 好半晌才忍住了内心的怯懦, 端着酒杯与相力隔空碰杯。 这么多年的苦楚, 到最后,竟然是用一句歉然就轻轻然的堵住了一切。 茶玖勾了勾嘴角,没有回答。 如果江时的眼睛能够千里传音, 此刻他一定在说:“你还想怎样?” 困顿自己多年的浓雾蓦然散去, 只留下不知梦醒的自己和尚未消散的雾滴。 是的。还要怎样呢。 五年的时间,足够她酿上一壶陈年老酒, 也足够她错过青春的尚好年华与沿途美景, 更足够她再次为自己塑造一个坚硬的护盾…… 她没有那么多五年了。 茶玖垂下头,笑着自己的愚蠢。 花费五年不惜一切代价地逃离梦魇, 在她眼中是义举, 在别人眼中是可笑。 她又能争辩什么呢。 她只能等着时光消磨一切,又或者等到一个能够灭除惶恐而让她安心的人出现。 泽厌唱完了曲儿, 早早地出去了。此时船舫里只剩下杯盏相碰与男人们大笑的声音。舞姬源源不断地进出, 好像不知疲惫, 一曲又一曲,一舞又一舞, 气氛燥得茶玖太阳穴突突的疼。 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走了出去。 似乎,泽厌就是在这艘船上将宿秋推入湖中的……茶玖捂着头,船身轻微的晃动在她的脑海里仿佛放大数倍让她难受不已。 泽厌在哪呢? 茶玖一路摸索着房间,一间间的探入脑袋。亏得舞女们前去表演,所以没有停留在里屋。否则非得闹出一个大乌龙。 “泽厌!你出来!” 茶玖没注意到眼前虚掩的门,用力一推,整个人扑了进去,落到一双绣鞋面前。 茶玖眨了眨眼,浓重的醉意让她忽略了疼痛。她好奇的抬起头,却望见一双熟悉的眼。 泽厌将她从地上抱起,“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有嗅到果酒的香味,泽厌皱了皱眉,“烈酒,少喝。” “找你呀~”茶玖不老实地搂住她的脖子,脑袋压着泽厌的,“想见你。” 泽厌一边排斥着茶玖身上的酒味,一边又欢喜着被难得的触碰。她将茶玖的腰往自己身上靠了靠,“想我了吗?” 茶玖愣愣地看着她,往后退了一点,撇了撇嘴,“还好。” 醉酒后的女人极有魅力,仅是蹙眉娇呼,都让泽厌的身体不住地发软。 茶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泽厌一直盯着自己,俏皮一笑,“我知道我很好看,但是你总看着我,我会害羞。!” 茶玖将手盖在了泽厌的眼睛上,又被泽厌用手拿开。 “说,干嘛一直看着我?”茶玖玩笑似的吐了吐千口,正待收回的那一刻,泽厌却俯身含住。 “唔!”茶玖过度震惊,排斥性的拍击着泽厌的胸膛。 泽厌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她只是撕扯着她的唇角,不顾一切的、疯狂的。 她已经等了太久了。 她有预感,若是茶玖知道自己与相力合力站队五皇子的事情,她一定不会再想见到她… 但凡茶玖有一丝退缩的意思,她都会毫不客气地进行反咬。 这一下,茶玖也彻底酒醒了。 房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声音,将沉醉的泽厌惊醒。她一把抱住茶玖,一个翻身滚进了床底,手掌不忘轻轻压在茶玖的唇上。 茶玖看懂了她眼睛里的意思。 泽厌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不忘与她紧紧相握。 掌心里源源不断的传来热度。 茶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去看眼前这人。 泽厌紧绷着神经,全身贯注地注意着来人的动静,没有太注意到茶玖的表情。 茶玖垂下眼睑,不知名的失望填满了心底的每个角落。 或许是她太傻了… 嘎吱—— 房门被推开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在这间。” “大哥,你确定那女人在床上?” “是在船上!说了多少次!听说只有那女人手上有药。” “咱这样找得到吗……” “找不到也得找!也许人家把东西藏起来了!快翻翻。” 两人将柜子里的抽屉一一拉开,又走到床铺前将被褥掀起。 茶玖紧紧地攥着泽厌的衣襟,目光凶狠地瞪着眼前这人。 滚烫的手掌在腰间暧昧地磨蹭着,茶玖仰起头,眼尾带了点红。 这人真是胆大包天。 泽厌将头埋在茶玖的颈间,压抑着自己的喘息。 这人身上的味道,混合着酒意,像极了陈年佳酿。 想要品尝,就一口… 她试探性地舌忝了一口,将自己贴了上去。 一边是颈间传来的湿濡感,一边是眼前时不时走动的靴子……茶玖的指甲陷入了泽厌的手臂。 也许是找寻无果,其中一人忽然重重一脚踹到床脚上。 “贱人!藏得还挺深!” 茶玖的身体微微一颤,被泽厌安抚性地攥住了手。 两人咒骂了几声,很快离开。 茶玖心有余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泽厌已经和相力打上了交道。 她站的队伍是五皇子。 茶玖默默地从床底下爬出,一言不发。 “你别怕我。” 推门前,身后传来这样一声。 她没有回复,只是走得更快了。 ———————————————— 相力和江时摊了牌,泽厌开始不间断地离开醉梦,又在深夜而归。 此时,茶玖已然入睡。 身边的被褥微微陷下,泽厌坐在了茶玖身侧,用手替她将被褥盖好。 她就这样默默地看了她半晌。 茶玖控制着呼吸,却久久没有等来泽厌的动作。 终于,那人带着凉意的指尖滑过她的掌心。 “宿秋。你别怕我。”带着酒气的吐息在空气里弥漫。 那人的手带了少许颤抖,几次触到了自己的脸颊又收回。 “对不起。我只是忍不住了。”泽厌极轻的声音里夹杂着不自觉的卑微。 茶玖对她的不置不理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之久。 她若是闲置下来待在屋中,这人就绝不会在屋子里多待。只要有她在的地方,这人都会借着由头迅速离开。就连交谈,这人也是尽可能的避免。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 茶玖竟忍不住地颤了颤眼睑。 泽厌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却没有点破,只是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你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这段时间她独自想了很多。 话本再美好,也掩饰不了现实的残酷。 她不敢再去翻阅那些东西。 “对不起,那日是我唐突了。” “可我不后悔的。”泽厌站了起来,挡住身后晃动的烛光。 “你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这些独自熬过的夜晚,这些欢笑中掩藏的杯盏计谋,透支着泽厌为剩不多的野心。 屋外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泽厌只身回到了凉亭,那个她与她初见的地方。 雨水声声滴落,穿透了她的一切伪装。 夜色如墨,明明权势在手,她却无端地觉得心底空落。 垂落的枯枝被风刮得凌乱而凄惨。 她竟从其间晃动的虚影里看见了女人失望的眼神。 惘然与无常的情绪盈满了胸膛,它们相互撕扯着,犹如争锋相对的劲敌,不杀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她会恨自己吗? 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自己与她在一起的样子,每每思念,总是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没有给她机会。 而她太操之过急。 她想象了太久,以至于难以区分现实与虚幻。 原来早在看到她的那一眼,她就已经城中失火了。 冷雨落在她的脸上,将她从幻境里拉出。 梦,该醒了。 第59章 罪奴(十四) 次日,泽厌搬出了宿秋的房间。 雨夜将她离去的痕迹抹去。 宿秋没有多问,只是怔愣了一段时间,很快恢复如常。 江时几次都想与她谈话,见着她那副一成不变的笑容,那些劝慰、责备的话就突然卡在了喉咙眼,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泽厌在某个夜晚里悄悄将那副画放在了宿秋的桌上。 宿秋甚至都没有打开,她直接将那副画扔到了厨房的火炉里。 那些过去,她已经割舍。 白蓉被宿秋捧了起来,成为了下一位取代自己的戏子。 荣王府。 “你们女人的心思真难琢磨。”相力大力地扇着扇子,与泽厌隔了大老远,生怕沾染到她的药味。 泽厌面无表情地咽下碗里的汤药,“你大可不必管我。” 这些时日,她变得愈发的虚弱起来。 “唉。”相力叹了一口气,粗糙如他,都为这两人感到捉急。 “我觉得她对你也有意思啊。这么段时间,已经足够她去仔细考量这份感情了。”泽厌每日送去的书信与小玩意儿,全部被宿秋一丝不苟地收了起来。 “已经两年了。” “已经两年了吗?”泽厌低喃。 “是啊。两年你病了都一年半了。” 泽厌沉默。 “去找她吧。别再折磨自己。” “也放过自己。” 某个午后艳阳天,柳枝轻拂过发梢,细碎而温暖的阳光散落在了宿秋的脸上。 她微阖着眼,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正巧是年幼的戏子又在习唱。 “春香呵,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注1) 女孩歌声轻荡,声声勾住墙外游人驻足。 有人踏着暖光而至。 宿秋缓缓睁开眼,“回来了?” 那人轻笑,“是,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世间上的一切美好,莫过于一片痴心打动了苦守的人儿。 ———————————————— 番外【一】 宿秋的自述: 那人足足给自己写了九万字的书信。每封书信的每个字眼她都亲自过了眼。 这样浓烈得近乎卑微的欢喜,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有时信里只是闲写所见所闻,末了又拐了个弯,统统化作了对自己的思念。 自是割舍了对翁厦的感情,她便再也没有过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只除了这次被吻。 波澜不惊的心境被打破。 沉寂的心似乎有了复苏和悸动的现象。 可这份厚重的感情,跨越了的不仅仅是伦理,更是道义与成规… 若是说内心没有被触动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单只是从这些信封里的每一个字眼,她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克制与谨慎。 落笔前是多思量。 落笔后又难停笔。 这些含蓄又直白,炽热又克制的话语所蕴藏的感情是她无法去回复的。 时日堆积,忧思暗生。 那份摇摇欲坠的心意似乎也愈发的明显。 泽厌最终活成了自己期待的模样,只唯独差了个句号。 翁厦在朝廷上大展身手,最终成为了皇帝身前的红人。 他不止一次地找过她。 如今的他确实有了足够的能力,不再需要看顾别人的眼神。 可是他只能将她金屋藏娇,为她再造一座金色牢笼,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 他有了妻,那是皇帝的爱女。 …… 颠簸了半个人生,或许她也该学着翁厦不顾他人眼光,只为自己而活。 红尘妖娆,情意茂盛。 那九万字终于换得了一个回信。 归否? 番外【二】 戏本。 岁月静好,恰是春光明媚。 长亭下,一女子伏趴于另一女子膝上。远处看去,是一副姐妹和睦相处的美好画面。 事实上,宿秋正揪着泽厌后背的衣料平定呼吸,“你好了没有?” 女人白皙的面容上附了层薄汗,眼中的清静被扰得再也寻不到半分踪影。 泽厌一脸无辜,“姐姐,这词儿可不是这样的。” 宿秋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撑不住发车欠的身体。 “妹妹,此处春景尚好…”再往下的。宿秋就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泽厌是从哪寻来的乱七八糟的画本,竟写了些令人发燥的词。 泽厌发出轻笑声,“姐姐如此表里不一,确实该罚呢。” 宿秋扯了扯泽厌的头发,“不是这个词的!” “哦,可能是我拿了第二本。”泽厌继续装蒜。 这人连生气的模样都这样好看。 “可是,第一本里没有这个剧情…”也不知泽厌是碰到了哪一处,竟让宿秋忍不住娇呼出声,“啊!不要……” “什么?哪里不舒服吗?” “是这里吗?”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晃荡,宿秋被泽厌折腾得说不出话,她只能紧紧地攥住对方的衣襟,“不…不要了…” 女人难得的脆弱让着泽厌心软了一瞬间。 也只有一瞬。 “姐姐不喜欢吗?” 泽厌收回锐利的攻势,开始迂回的撩拨。 快要到达顶峰的波浪退下,留下茫然失望的宿秋。 内心底传来的空虚与落寞将宿秋淹没,她羞红了粉颊,一番心理挣扎后,颤巍巍地伏在了泽厌身上。 “喜欢的。” 闷闷的声音传达着不满。 她从未见过如此恶劣之人。早些时候还端着一副痴情架子,上了床后孟浪得吓人,这哪里是牵个小手都会羞红面颊的小女儿家。 登徒子。 不要脸。 也许是怨念太深,她居然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泽厌笑得更加灿烂,“姐姐这可就错了。既然姐姐都说我不要脸了,那我不表现一下岂不是都要辜负姐姐的期望了。” 宿秋慌慌忙忙的想要辩解,“没有,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泽厌含住了她的下唇。 这个时候,只有身体力行的行动才能捍卫自己登徒子的尊严。 ———————————— 茶玖也忆不清自己是在第几年被宿秋踢出来的。 这个世界实在是有些压抑了。 系统难得好心,放了茶玖五天假。 从一场戏幕里脱身,回归到一片沉寂的空间,内心的惶然与落寞在须臾间就将她淹没。 那些一个人度过的日子,她不间断地扮演着别人的人生,见证着一个个世界的完善,却唯独没有自己的结局。 系统看着茶玖萧瑟的背影,默默地拍了拍茶玖的肩,“别难过了,妞。” “至少你给了她一个好的结局。” 系统第一次看见这样忧伤而颓然的茶玖。 回忆慢慢消逝的同时,也是她辗转着回忆着一切的时候。 “下个世界吧。” 第60章 重生的姐姐【一】 灯光迷离,狂躁而震耳的音乐充杂着整个房间。 女人们在烟雾缭绕里沉醉得不能自己,男人们在酒精的作用下,纷纷聚作一团,大声地起哄。 沙发中间,是一个长相冷艳的高挑女人。 虞诗揉了揉被音乐震得发疼的太阳穴,皱着眉头再次仰头饮下了杯中的白酒。 这样的动作她已经不记得自己重复了多少次。 男人们吹起了口哨,哄笑声一度超过了音乐。 多余的酒液顺着女人修长的脖颈流下。 虞诗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视线落到躺在桌子上的女人身上,带了几分迟疑。 她已然不记得了来此的目的。 打从她进入到房间的那一刻起,颜甜甜就没清醒过。 只除了她刚进门开始,某人试图把腿挂在她的身上,一副委屈想要求抱的样子。 颜甜甜已经很久没有同她这样亲密过了。 以颜甜甜的十八岁成年礼为界,她们成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准确的来说,是颜甜甜擅自划下了界限,将自己推离。 她不再欢迎她。 虞诗没有多问。 因为这是她曾经料想的结局。只是不知道会来的这般快。 颜甜甜的状态很不对劲。她的精神像是陷入了一种狂欢与极度兴奋后的懈怠和消沉。 那群人自称是颜甜甜的朋友,却自作主张地将颜甜甜摆在桌子上。衬着五颜六色的彩光,精致的少女像极了即将被享用的佳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美女,怎么不继续喝了。是不行了吗?” “只要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帮你喝一杯。” “这里的每个哥哥都愿意帮忙呦~” 恶意的话语里携藏着猥琐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 虞诗抚了抚发闷的胸口,定了定神,“我可以。” “美女,等一下。”其中一个黄毛开了口,“这样光看你喝也没啥意思。这样,我们把几种酒兑在一起。只要六杯,你全喝完,我们就放人。” 虞诗考虑了片刻,过量的酒精让她的大脑有些迟钝,“好。” 虞诗轻轻地晃了一下脑袋,好让自己重新打起精神。 黄毛有条不紊地将酒架上的各类烈酒开盖,混合。 他转头,趁着虞诗微阖着眼休息的功夫,迅速地在酒杯里倒入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正好是第六杯。 “好了。美女。” 虞诗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一杯杯,一口口,径直灌入口中。她想要速战速决。 喝到第五杯,虞诗的胃部慢慢抽痛起来。 黄毛绷着弦,紧紧地看着虞诗的动作。 虞诗的手停留在了桌面上,剧烈的疼痛让她握着杯子的手指泛白。 虞诗咬了咬嘴唇,一骨碌地喝下了最后一杯。 “好!” 黄毛带头鼓起了掌。 但是很快,虞诗感觉到了不对劲。 周边的人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眼前的景象不住翻转着,发自神经的亢奋一股一股的涌现出来。 虞诗表情梦幻,身型凹在了沙发里,胸前的波澜起起伏伏。 “这妞能玩吗?” “你要是想当替罪羊那你就碰呗。”黄毛抽了根烟,颇为不耐。 身旁没有倒下的都是自己人。 “去,把那妞处理了。” 他指了指颜甜甜。 “行。” 那人不知从哪里抱来一个箱子,他熟练的戴上手套,从其中取出一个注she器。 “去,收拾一下。把弟兄们的烟头捡起来。记得戴手套。”黄毛向身边的人吩咐道。 “是。” “记得把那妞的指纹弄上去。” “好。” 黄毛带着人在包厢里坐了一会,确保抹掉了自己的指纹和确认了颜甜甜的死亡后,很快带着人离开。 —————————————— 虞诗被捕了。 罪名是谋杀和xi毒。 诸般罪证在前,指纹、监控、目击证人统统指向了虞诗。 虞父甚至没有过问,只在见到她的时候甩了她一巴掌,留下了一句怒不可遏的,“孽女!” 虞母不敢说话,只是红肿着眼睛,用手帕不住地抹着眼泪。 颜家铁了心的要让虞诗付出代价。 虞诗认罪了。 她被判了有期徒刑二十年。 此案轰动全城,很快成为了人们的饭后余资。 昔日闺友为争夺恋情两败俱伤。 豪门塑料姐妹情:说好一起死,你却背着我一个人苟活! 绝美爱情:说好共赴黄泉,你却离我而去…… 以及流传度最广的: 既然你不爱我,那么我就杀了你! 该则头条深为当代青少年触动,网上一度刷起了“甜鱼cp”的热度。直到真相被公布,一堆人被打脸,灰头土脸的撤下大旗。 这些,虞诗一概不知。 监狱里的女犯人都是要被剃头的。失去了头发,虞诗出众的样貌与冷淡的气质反而没有受任何影响。 入狱的第一天,同住的女犯人试图爬床,被虞诗打得肝脏内出血。 虞诗被罚了禁闭。 等她回来的时候,没有人再敢对她动主意了。 陆陆续续也有想找虞诗麻烦的人,统统被虞诗揍得落花流水。 二十年一晃而过。 虞诗出了狱。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买了一束百合来到颜甜甜的墓前。 如今的她,早已不再年轻。 曾经几时,内心确实有过小鹿乱撞。 但很快又被颜甜甜亲手撕碎。 当初,颜甜甜是否是发觉了自己的心思才去疏远自己,还是有了更好的朋友而不愿意再与她做伴……这些,她都已经没有办法知道了。 她喜欢了她很久很久。 白色的百合花里夹杂着一只小小的雏菊。 墓碑上的女孩笑得灿烂,一如她记忆中不变的小姑娘。 虞诗将垂下眼睑。 颜甜甜。你等我。 —————————— 两年后。 破败的仓库里,西装革履的男人闭着眼睛倒在地上。 虞诗静静地看了严伺半晌。猛地将手里未饮尽的啤酒瓶砸在地上。 啤酒瓶破碎。 碎片和酒液溅到了严伺身上。 突如其来的冷意和在仓库里无限放大的噪声将严伺吓醒。 “安柔,你做什么?”严伺往后挪了几步,触到地上锋利的碎片忍不住吃痛的哀嚎了一声。 “严伺。这么久不见,没想到你已经不认识我了。”虞诗嘲讽的勾起嘴角。 为了吊住这条大鱼,她可谓是费尽心思的制造了无数的偶遇与交集。 “你是……?” “虞诗。” “虞诗?” “二十二年前,杀害了你的未婚妻的凶手。” 严伺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你找我做什么。甜甜她已经不在了。” “你觉得我找你做什么?”虞诗反问了一句。 她从口袋里掏了一包女式香烟,慢条斯理地点了火,放至唇边。 在空中漂浮的烟雾为女人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忧愁。 这模样,严伺见过多次。他不止一次地沉迷于女人忧郁而哀伤的双眼。但此时此刻,无论怎么看,却都像是死神审判的模样。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虞诗吐出一口烟,“那我来告诉你。” “二十一年前,你是苦苦追求颜家独女的穷小子。” “同时,也是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孙家的千金对你芳心暗许,你也不拒绝、不接受。受着人家的好意,占了人家的身子,又不给人准确答复……”虞诗走到严伺身前,将手中未灭的香烟摁在了严伺脸上。 “啊!!”严伺惨叫。 “孙家千金伤透了心。” “为爱疯魔。”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精心策划了一场栽赃嫁祸的计谋。” “那你应该去找她啊!”严伺的精神有些崩溃。自从上了大学,他向来是被人好生伺候的,哪里受过这等折磨。 孙琦已经成为了严伺的妻子。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顺利的事情发生呢?她规避了每一份漏洞。” 严伺咬着牙没说话。 “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帮助着她……” “严伺。狗改不了吃屎。你还是犯了同样的错。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虞诗走到暗处,拖出了一桶汽油。 “我被冤枉倒也没什么。只是你不该那样对她。”虞诗神色淡淡,开始泼洒起汽油。 严伺彻底慌了,“不!我没有想过那样对她。我只是不知道她那么容易就死了……” “呵,你没有故意?”虞诗笑了,她对着严伺踹了一脚,“你没有故意?” 她连连踢了几脚。 每踢一脚又重复的质问。 “你没有故意?” 严伺的手被束缚在身后,只能蜷缩着身子,妄图躲避虞诗的怒火。 “我……我是故意的……” 严伺虚弱的声音传来。 他实在是受不住了。 虞诗冷静了一下情绪,很快将油洒在了严伺身上。 她又点燃了一根烟。 “严伺。我在地狱等你。” 她看着严伺的眼睛,一字一句。 虞诗将手上点燃的打火机扔在地上。 伴随着一声爆炸。虞诗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二天,街上的人们纷纷议论着仓库爆炸的事情。虞诗买了一束雏菊,再次来到了颜甜甜的墓前。 “甜甜。” “我好像有点想你。” 女人将头轻轻抵着墓碑,神色疲惫。 ———————————— 系统抱着爆米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我的虞诗啊!” 茶玖抽了张纸递给系统,“你不会吧……这咋子还哭上了……” “我跟你说!你一定要给虞诗一个好的结局!呜呜呜!”系统接过茶玖的纸巾,继续呜呜呜。 出现了。呜呜怪! “呃……好的。”茶玖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只野鸡这么容易被感动。 “野鸡你个大萝卜!老子是凤凰!” 愤怒的系统再次毫不留情地将茶玖踹走了。 第61章 重生的姐姐【二】 “甜甜。你大伯喊你去他家吃饭。”颜母敲了敲门,在门口喊了一声。 隔了好一会,房间内才传来闷闷的声音,“我不想去……” 听到女儿的回答,颜母也没有再勉强,“行,那我自己去,你记得给前院的草坪洒一下水。” 茶玖把头埋在柔软的被衾里,犯懒的拱了拱,“知道啦!” 哦豁~她已经很久没有扮演过娇娇大小姐了。 茶玖抱着枕头滚了一圈,慵懒的撑起身子,将披散在脑后的头发绑起,赤脚走到了书桌前。现在离她的十八岁生日还有六个月,离虞诗重生的时间还有十个月。 这个世界的反派没有黑化,但是却重生了。 为了防止重生的反派对世界秩序造成大幅度变动,她必须尽可能的给虞诗一个美好的结局。 茶玖拿起了笔,想写笔记完全是临时起意。 姓名:虞诗 年龄:18 性格:内敛 茶玖咬着笔杆子,一阵冥思苦想后,一口气设立了四个目标。 目标一:给虞诗一个美好的结局。 颜甜甜对虞诗,大概只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如果没有发觉到虞诗的心意,或许她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永远对她体贴、照顾的邻家姐姐。 看到虞诗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她确实很感动。 可感动归感动,却不是悸动…… 她不愿意去深究虞诗对她的感情。 颜甜甜一直是个胆小鬼。 她不敢,也不愿意去触碰这份陌生的情愫。 目标二:远离渣男严伺。 目标三:弥补虞诗。 目标四:保住自己的小命。 目标五:……… 茶玖在纸页上打起了点。 她该也给自己一个好一点的结局吗…… 可是虞诗为自己做了更多…… 茶玖放下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将本子扔到抽屉里。虞诗现在才刚搬来隔壁才两个星期都不到。 —————————————— “小姐姐,你是最近搬来的吧,我看见你好几次了。”穿着清凉的花季少女举着水管,正对着草坪洒水。女孩侧着头,笑得毫无防备。 也许是被对方脸上的天真与烂漫所吸引,虞诗停下了脚步,微微抿起唇角,“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女孩可能是忘了关掉水管里的水,此刻她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水雾打湿了一片,展露出傲人的身姿。 虞诗不着痕迹地扫视了对方一眼,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眼中的蠢蠢欲动。 “我叫颜甜甜。你呢?”明明两人间还间隔着栅栏,女孩的笑容却好像能够穿透一切。 “虞诗。” “虞诗?”女孩将这两个字细细的咀嚼了一遍,又歪着脑袋冲着自己笑,“这名字很好听。” 颜甜甜,名如其人。 虞诗的笑容加深,“谢谢。” “你一个人住吗?” “还有个管家。” 住在这个小区的要么是些背景深厚的,要么就是些有资产的。虞诗属于后者。 “这样啊,”茶玖点了点头,饱含期待的开了口,“你……你是不是要说点什么了?” 虞诗没跟上茶玖的脑回路,于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你要到我家坐一下吗?” “对喽,就是这句!” 与其说是虞诗主动邀请,倒不如说是被暗示的被动邀请。 “你要和家里说一声吗?”虞诗柔声问道。 防备心极低的小可爱啊。 “啊,不用。”茶玖将水管放到一边,关掉了水龙头,“只是喝杯茶而已。很快的。”她撑着栏杆跳起,直直的落到了虞诗面前。 “满分!” 她真的很喜欢笑。 “我高中的时候参加学校运动会,”茶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颇为自豪地抬起下巴,“跳远就没落下过前三!” 虞诗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对方笔直又修长的腿。心里再次下了一个评估:韧性很好。 茶玖大概一直都不知道。 虞诗是个深柜。 “很厉害呢。” 茶玖被虞诗夸的有点飘飘然,“那可不!我颜甜甜是谁呀!” “你今年多大哦?” “十八了。” “那你比我大,我得叫你姐姐。”茶玖一蹦一跳的,专挑地砖上的线道走,“我比你小一点,但是也很快十八了,准备上大学了。C大。你呢?” 虞诗的视线忍不住追随着马尾晃动的弧度,“我也是。” 无数的巧合叠加在一起是什么? "我大学打算租个公寓。虽然学校离家也不算太远,但是我就是不想住在家里。你懂吧?” “我家里人不放心我。希望我找个朋友一起合租。”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又是那种期待又带有暗示性的眼神。 “就我们两?”虞诗笑了,她当然不会拒绝。 “对的呦~”茶玖背着手,俏皮地眨了眨眼,“考虑一下嘛~姐姐~” 心底的期待被一下子挑起,但虞诗却不打算很快答应。 “好。我会考虑的。” 茶玖此刻就格外庆幸颜甜甜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了。要不是虞诗重生的时间过早,她完全不至于把原剧情提的太过往前。蝴蝶效应是肯定要有的。前几次的教训告诉她,永远不要过度依赖原始剧情。 “嗯。那你慢慢考虑。” “好的。” 一路上,为了缓解尴尬,也可能是为了让虞诗更了解自己,茶玖的嘴巴就没有停过。两人的相处方式基本是一说一答。前者热情高涨,后者反应平淡。茶玖差点都要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都交代了个遍,才终于走到了虞诗家。 真是完蛋…底细全部交代得一干二净了…茶玖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小姐,您回来了。”老管家贴心地替虞诗接过外套,见到身后跟来的茶玖,表情诧异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这是您新认识的朋友吗?” “是的。冒昧造访,打扰您了。”茶玖老老实实地鞠了个躬,见到长辈,怎么说也是要给对方一个好一点的印象才是。 老管家愣了愣,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礼貌的孩子… “我们先上楼了。” “好的。红茶和甜点一会就送上来。” “麻烦您了哦。”茶玖默默地探出了脑袋,这两人好像氛围不太对。 老管家看着被虞诗拖上楼的茶玖,无奈的叹了口气。 “怎么会突然想找我合租?我们才刚认识。”开门的时候,虞诗这样问道。 以为侥幸萌混过关的茶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我爸说,如果我找不到合租的室友,我就不要想出去住了。身边的朋友都没和我在一个学校……当然,还因为我觉得您值得信任!” 答案过分明了了。着急摆脱家长监督的小公主。 茶玖挠了挠头,“我这个人吧,好像一直对长得好看的人都没有什么自制力的样子…” “颜控?” 虞诗抬起眼睑。 自投罗网的小白兔倒是平生第一次见。 “啊对对对对!” “我是我是我是!” 虞诗轻咳了一下,打断了茶玖连环炮似的“我是”。 看不出来,还是个小傻子。 “好,我知道了。” 担心虞诗不相信自己,茶玖又开始了“嘴炮式”解释,“我没有恶意的!真的!姐姐要是不信的话,可以…” 叩叩叩--—— “小姐,点心已经准备好了。”门外传来老管家厚实的声音。 “进来。” “如果需要什么可以随时唤我。” 无意间看到老管家眼睛里的“慈爱”,茶玖打了个哆嗦。 发生了什么…? 等到老管家走后,虞诗才继续了之前的话题,“可以。” “什么?”这回是茶玖不在状态了。 “什么时候搬去公寓?” 强烈的危机感蔓上心头,茶玖开始犯起了怂,“呃…估计是半个月之后吧…” “好的。在此之前,希望我们多多了解对方。” 对方明明用着官方的语言,又很温柔的笑着,为什么自己就是内心瘆得慌呢? “好…好的。”茶玖挤了个笑容出来,掩饰似的吃了一口蛋糕。 虞诗盯了茶玖一会,突然俯身靠了过来。 “你脸上有东西。” 眼见着对方细长的手就要探伸过来,茶玖连忙以双手为布,眼疾手快的将整张脸都抹了一遍,“怎么样?还有吗?” 虞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茶玖无辜地别开视线。 良久。 “没有了。” 莫名感受到空气凝固,茶玖有点胆战心惊,“那个…我觉得我应该走了…” “好。慢走。”虞诗优雅地端起茶杯,好像之前的尴尬只是茶玖的错觉,“管家会送你的。” “呃…好的…那我先走了,有机会的话可以来我家玩…”茶玖小心翼翼地合上门,不忘奉上一个礼节性的干笑。 虞诗静静的看着茶杯里浮起的茶包,又低下头轻啜了一口。 “胆小鬼。” 楼下依稀传来茶玖与管家的客套交谈。 “今天真是打扰您了。” “不会。我们家小姐性格比较文静,以后还请颜小姐多多包容了。” “哪里哪里…” “就送到这里吧。不用送了。真的…” …… 送走了茶玖,老管家转过身,看见二楼倚在扶栏上的虞诗。 “颜小姐是个好女孩。” 虞诗没有说话。 “希望她能成为您真正的朋友。”老管家着重强调了“真正的”三个字。 虞诗垂下眼睑,重新关上了门。 年迈的老管家知道虞诗喜欢女孩的事情。 这个和蔼的老人不知道去如何评价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用着近乎决绝的方式与父母割裂,他只是默默收拾好了行李,选择和虞诗一起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老管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总比她之前结交的那些打扮奇特的朋友好上一点。 第62章 重生的姐姐【三】 “喵呜~喵呜~” 楼下传来奇怪的小猫叫声。 虞诗公主将自己登山用的绳索放了下去。 等待她的会是可怜的小猫吗? 不,是英勇的茶玖王子。 茶玖王子因为夜盲症,中途脚下一滑把自己摔了下去。 窗外传来哐当一声。 老管家在床铺上翻了个身,小年轻精力还真是旺盛。这样的戏码已经演了好几天了…前天明明还是翻墙的小矮人来着… 虞诗公主担忧地在窗边观望,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白光闪到了眼。 这道白光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茶玖王子为了安抚虞诗公主而打出的手电筒强光。 虞诗公主内心是大写的无语,一边还要安抚王子,“要不…你从正门进来吧?” “我不!这有关我的尊严!”茶玖王子将自己的面罩拉低了一点,好方便自己的呼吸。 开玩笑,这个面罩可是她自己腆着脸向隔壁小男孩赵小胖借来的曾经万圣节扮演蝙蝠侠而留下的饰品。 呼吸够了空气,茶玖又将面具扯了回去。 这个面具,卡得她脸上的肉疼… 但是,为了装逼,这算什么? 第四次摔下来的时候,虞诗直接开了门,“进来。” 茶玖讪笑着,向着窗边被吵醒的老管家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两人没有开灯,仅靠着茶玖打的手电筒一路摸索到了虞诗房间。 “热死我了!”茶玖摘了面罩,摊在虞诗的床上不动弹了。 虞诗几天前从家门口的监控看到某人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会踏入她家一步…结果第二晚就给自己发了短信,暗戳戳的来找她了。 美名其曰,打好关系。 虞诗盯着茶玖脸上被面罩挤压出来的痕迹,抿了抿唇,“哪来的面具?比你的脸都小了一号?” “啊…这个…”茶玖翻了个面,“赵小胖听说我要拯救公主,一定要塞给我的。” “什么公主?” 茶玖眨了眨眼,糟了,她说漏嘴了… “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可惜虞诗并不接受茶玖强行的话题转移,“什么公主?” “…虞诗公主。”茶玖扭扭捏捏的开了口。 其实这一切都是她臆想的。 虞诗抵着门,笑开了眉眼,“公主是不会拒绝王子的邀请的。” 茶玖被虞诗的笑勾得心痒痒的,她侧过头,躲过了虞诗的魅力杀。 这个女人哦。 “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 “今天还是在我这里睡吗?” “当然。” “我去客房啦。”茶玖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就要往门口走。 “恩。管家给你收拾好了。”虞诗顿了一下,声音非常轻柔,“晚安,王子殿下。” “晚安呀~公主殿下~” 虞诗给茶玖让了门。 公主和王子,注定了一定要在一起的。 来日方长。 时间一晃居然过了半个月,茶玖也搬入公寓和准备正式入学了。 自认为已经搞好了关系的茶玖逐渐放飞自我。 【“公主殿下,我戈登.弗瑞德向上帝起誓,我对您的爱,至死不渝……”】 茶玖把腿搭在虞诗的腿上,不自觉的抖腿。 虞诗看着电脑上数据的跳动略微皱起眉,特别是被动的抖动让她更为焦躁。 咀嚼薯片的“咔嚓”声在房间里回响。 虞诗将茶玖的脚挪开,起身倒了一杯水给茶玖后,又将电视的声音调小。 “有没有果汁?”某人没有眼力的问道。 “没有。” "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 “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 …… 虞诗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跃动,她的眼神极为专注,平日总是弯起的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样的虞诗,是十分锐利的。她就像一只蛰伏已久的饿狼,时刻准备着展露利爪,好撕下敌人的皮肉。 好不容易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夜幕也早早的笼罩了一切。之前还没有太注意,茶玖还特地为她调整了一下灯光亮度。 手边还有一个粉粉嫩嫩的保温杯,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 “公主殿下辛苦了!~( ̄▽ ̄~)~” 虞诗将眼镜摘下,疲惫的揉了揉眉间。她有一点近视,尽管不是太严重,但为了避免漏看掉什么重要信息,在使用电脑时,她会习惯性的戴上眼镜。 老管家在这个时候都会为她送上一杯热咖啡。 虞诗拧开保温瓶盖。 草莓味的牛奶气息迎面扑鼻。 这是颜甜甜最喜欢喝的。 虞诗将牛奶喝掉以后清洗了杯子。 据她所知,颜甜甜睡前必会喝上这么一杯草莓味的温牛奶。 虞诗关掉了客厅里的灯。 “晚安,王子殿下。”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这样说道。 学校大礼堂。 茶玖兴奋地拽着虞诗的手,“你看到了吗!学生会会长超帅诶!” 虞诗的眼睛甚至没有偏离手机屏幕。 因为茶玖过度兴奋的表现,虞诗才抬起头看了一眼中央的大屏幕,随口应了一声,“恩。” 现下于虞诗而言是个关键时期。虞父冻结了她的所有资金,她只能靠自己空手套白狼。她总不能一直耗着老管家的钱。 茶玖虽然不满虞诗总是盯着手机,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样的虞诗在颜甜甜的记忆里似乎是常态。只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让虞诗对颜甜甜彻底动了心呢?茶玖一直想不明白。 虞诗处理事情的时候会自动屏蔽外界的声音,只要没有直接接触,这些对她来说可有可无的消息,她不太会花过多的时间去了解。 大会结束,虞诗手下的事情也差不多处理好了。身边茶玖坐着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 大厅外的走廊外依稀有男女低声交谈的声音。 “学长,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那是当然的。” 虞诗愣了片刻,将正在进行聊天的页面关闭,她走到谈笑风生的两个人身旁,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是我的好朋友。虞诗。”茶玖非常自觉的开始介绍虞诗。 “这是齐友,学生会会长。” 齐友向虞诗点了点头,“学妹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态度明显比之前对茶玖的生疏有礼了许多。 “恩。”虞诗的表情很淡,“我等会有点事情要出去吃饭,晚上晚点回来。” “哦,那好吧。”茶玖无奈的撅了噘嘴巴,很快又笑起来,“正好我刚刚在想,要怎么和你讲,学长说要请我吃饭。” 齐友看着茶玖也笑了,“现在你能答应我了吗?” “当然!” 虞诗站在两人中间显得格外的多余。 “那我们先走啦!正好我先去打探一下学校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茶玖向虞诗摆了摆手,和齐友一起离开了。 虞诗按了一下手机的开机键。 屏幕亮起又灭掉。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心底传来。 迄今为止,她对茶玖的猎狩态度微有改变。 既然已经同住,结局就应该如同她所料想的一样。 事情脱离掌握的感觉并不是太好。 电话声突兀的响起。 虞诗接了电话,“好的。马上就来。” ———————————————— 顶级的餐厅里一般会配请乐师来演奏乐曲,配上舒适的灯光,较好的服务态度以迎取顾客感官及心理上的认可。 “虞小姐考虑得怎么样?”单易习惯性地观察着对面这位年轻女孩的言行举措。 “单小姐不用着急试探我。”虞诗放下刀叉,抽了张餐巾擦了擦嘴角,“我是十分有诚意的。我可以确保,我的合作对象只有您一个人。” 和单易的精英打扮相比,虞诗的面容确实过于稚嫩了。 单易捏着高脚杯的杯颈,抿了一口。 “只看单小姐愿不愿意赌一把了。” 单易在商业的名声还没有打响,但却也是一匹极为出色的黑马了。最近的她正在为一个合作项目而头疼,她的竞争对手不少,合作方狮子大开口,高层屡屡对她施压…… 单易不傻。她知道有人在暗中操盘…… 虞诗是单独找上单易的。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女孩,这个时候倒还是挺有胆量的。 “你就不怕我把你给透出去?” 虞诗的做法其实并不可取。如果单易不愿意合作还翻了脸,那么虞诗可能就要遭受牢狱之灾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您就不会这么长时间的与我周旋了。”虞诗游刃有余的回答道。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单易越来越欣赏虞诗了。她能感觉到,虞诗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狡猾的狐狸在对猎物下手之前,会悄无声息地靠近猎物,争取不对猎物造成惊吓。在抓到猎物前,它们会尽己所能的进行伪装。 如果单易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狐狸。那么虞诗则属于温水煮青蛙的类型。自律的外表下藏盖的是勃勃野心。 “期待我们的第二次合作。你的消息,我买下了。”单易将支票推到了虞诗面前。 “相关的一切都已经发送到了您的邮箱。” 单易满意的勾起嘴角,“合作愉快。” 虞诗举起了高脚杯与单易相碰,“合作愉快。” 第63章 重生的姐姐【四】 齐友隔着热气腾腾的烟雾看着被辣的眼睛发红还要死命往嘴里塞东西的茶玖,颇为无奈,“女孩子应该……矜持一点才是……” 茶玖很抓得住两人相处的度。 茶玖用手在嘴边扇着风,又接过齐友递过来的汽水喝了好几口,“这才是正确的吃火锅方式啊。” 桌子上的纸早在之前就被茶玖用光了,齐友只好向服务员招了招手,示意她再给自己拿一份纸巾上来。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是……的?”齐友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之前,齐友结束演讲,等到学生基本全部走光,他才从后台走了出来。 “你是gay吧?”刚走出大堂门口,就有人在自己耳边幽幽地说了这样一声,直接就把齐友吓得呆滞在了原地。 齐友是最近才发觉到自己的X取向的。在认识那个人之前,他分明也还是一个会和女生谈恋爱的男生…… “哦呦~别紧张~”茶玖拍了拍齐友的肩膀,表情意味深长,“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齐友沉默了一会,才把自己调整回原来的状态,然后邀请茶玖吃饭。 “这个嘛,”茶玖拖长了调子,“这大概是女孩子的第七感。” 白白净净,温文尔雅,从气质上来说,绝对是受。 “是吗?”齐友对茶玖的回答将信将疑,他将服务员送上来的纸巾包装袋撕开,拿了一张纸递给茶玖,“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帮我保密。” 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戳破,齐友有些难得惊慌。他鲜少有波澜极大的情绪,就连他面对这个最真实的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也不过是花了一段时间去沉思,去反省,然后接受。 他始终还是很在乎周围其他人的看法……即使这是他早晚都要面对的。但,能躲避一时就多躲避着吧。齐友自欺欺人的想着。 “当然没问题。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当你的僚机。”茶玖眨了眨眼,配上她因为吃辣而有些翻肿的嘴巴而有些滑稽。 齐友笑得无力。 那个人会接受自己吗…… 这样畸形的爱恋…… “你会……觉得奇怪吗?” 茶玖摸了摸耳朵,认真思考了几秒,“我不觉得啊。性别不应该成为感情的羁绊。” 齐友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沉顿了一会,“可这终究还是不会被接受的……” 同性恋,一直是被社会所抵触的。 “所以你要否认这段感情吗?” “还是你割舍不下学生会会长的位置?” 茶玖的话一针见血。 沉默。 “我不知道。”齐友的声音很轻。 “那你还不如不要去喜欢。这样太累了。” 有太多的东西让这份感情无法变得纯粹。甚至是负累。 ———————————————— 虞诗回来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正好敲了十一下。 客厅里昏昏暗暗,只有电视机里播放的声音。沙发上,女孩侧躺着,手里抱着的薯片洒落了一地而犹然不知。 虞诗皱了皱眉,拿了扫把将客厅的地板打扫干净。 茶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熟悉的身影,又翻了个身,“你回来了?” “嗯。”虞诗把手洗了一遍,又把电视关了,“回房间睡。” “唔……懒得动了……”茶玖又闭上眼,发出撒娇似的轻哼,“要不我睡这就好了……” 很快,一只有些温凉的手探到了茶玖的腰间,“我抱你。” 茶玖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揽住虞诗的脖子,“你……” 她刚想说点什么,鼻尖却嗅到一阵酒味。茶玖靠近虞诗的颈边,左闻闻,右嗅嗅。 “你喝了酒?” “一点点。”入手触到带着湿度的发丝,虞诗在原地停住了脚步,“你洗了头?” “嗯。” “不吹干的话会头痛。” 茶玖的睡意还没消散,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我不喜欢吹头发。” 其实是茶玖不会吹头发,她的发质偏蓬松,头发又多,吹完头发后很厚重。自然干的话,相对来说会比较舒服。 虞诗又把茶玖抱回了沙发,她摸了摸茶玖后颈的衣领,“我给你吹。” 虞诗把沙发底下的插座板拿了出来,从柜子里取了吹风机,“我把声音调小一点。你眯会。” 虞诗用手试了试风的温度,“如果烫就和我说。” “好……”茶玖已经重新阖上了眼睛。 虞诗的动作很轻柔,和茶玖自己折腾的“狂风暴雨吹法”相比,简直是温柔过了度。 头发吹得差不多的时候,虞诗还给茶玖按了按头皮,这下,茶玖的四分睡意直接就达到了昏昏欲睡的顶峰。 “我想睡觉了……”茶玖撑着最后的精神,迷迷瞪瞪的说了一句。 “好。”虞诗把茶玖拦腰抱了起来。 茶玖配合地把头栽到了虞诗怀里。 虞诗将茶玖放到床上后给她盖好了被子,“晚安。” 茶玖把被子盖在脸上,看起来睡意消散了一些,“晚安。” 虞诗站在门外,用手指摸了摸颈边湿濡濡的触感,又放到鼻下轻嗅。 她涂了草莓味的唇膏。 虞诗心念一动,给自己热了一杯草莓牛奶后,端进了房间。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不急。她得先为自己的未来建立资本。 茶玖的大脑还在卡机,但是却反反复复地回放着自己刚刚亲到虞诗脖颈的画面。当时她甚至还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啵”声。 这简直太羞耻了。 茶玖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又按捺不住地坐起掀开被子嚎了一声,“啊!” …… 房门口的把锁扭动,虞诗伸了半个身子进来,“你不困吗?” 茶玖默默地扯好了被子,用她最快的速度躺在了床上。 她忘了……她和虞诗的房间只隔了一堵墙…… 虞诗出去了一会,端了一杯牛奶进来,“今天还没喝吗?” “没有……好像忘了……”茶玖撑起身子,端过虞诗手中的牛奶,“谢谢。” 还好房间里的光线暗,不至于让虞诗看见自己脸上的臊出来的红。 入口的牛奶温温的,好像被人放凉了。 喝完牛奶,虞诗又拿了个装了水的玻璃杯让茶玖漱口。 茶玖漱了口,不肯把装着自己漱口吐出来的水的杯子给虞诗,“那个,我明天自己倒掉就好了。” “这没什么。”虞诗的手接过玻璃杯,“现在,你该睡觉了。” 茶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而虞诗就是那个无限纵容自己的家长。 “好…”茶玖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晚安。” 她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她不喜欢虞诗对自己总是包容的态度。这种感觉很微妙。 她感觉有点不妙。 难得的周末,虞诗和茶玖一起逛超市。 茶玖抱着手机,一边走一边打字,看起来心情很愉快。虞诗在旁边推着购物车,正在冰柜旁挑选着要购买的速冻食品。 虞诗做饭的手艺说不上太好,所以她喜欢吃一些方便煮熟的食物。茶玖也一直也没有动手下厨的意思,因为她最近频频和齐友打卡学校附近好吃的店铺。 茶玖站在冰柜旁边,时不时发出笑声。虞诗看了茶玖一会,把手上刚刚拿起的食品袋放下了。她大概是知道茶玖在和谁聊天了。 等到茶玖放下手机,虞诗早就连人带车的消失不见了。 茶玖在冰柜的区域转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虞诗。虞诗没带手机,这是她在出门前就和自己打了声招呼的。 茶玖也不好意思大声嚷嚷,她只好在超市里到处转,试图找到虞诗。 这么久了,难道虞诗就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吗? 茶玖茫然的在原地张望。兜兜转转,她又绕回了冰柜。她想,只要等到虞诗发现自己不见,她就一定会来这里找她的。 这个时候她就特别后悔,自己因为玩手机而忽视了虞诗。 这种小孩子不见的戏码居然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茶玖在原地等了一会,最后终于按捺不住的想要去找前台播报寻人启事。 经过零食区的时候,茶玖停下了脚步。 虞诗半蹲在货架旁,手里拿着包薯片,正在认认真真地看着上面的信息。 “虞诗?”茶玖有些诧异。 她记得虞诗平常是不吃零食的。 “你来了啊。这个牌子的薯片新出了一个口味,你看看喜不喜欢?”虞诗站起来,把手里的薯片递给茶玖,长时间的蹲站让她的大腿有些发麻,她捶了捶大腿。 身侧的购物车里已经放了很多零食,全是茶玖平常爱吃的口味和牌子。 茶玖抿了抿唇,“对不起……” “嗯?”虞诗手上又挑了一包零食。 “我刚刚没有跟上你……”茶玖呐呐的说。 虞诗看了茶玖一眼,“是我忘了喊你。” 其实她在角落看着茶玖找了自己很久。 “你是不是生气了……”茶玖小心翼翼地跟在虞诗身后,大气也不敢喘。口袋里的手机收到消息发出“嗡嗡” 的声音,茶玖也不敢摸。 “要买草莓牛奶吗?”虞诗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侧头问茶玖。 茶玖犹豫了一下,“要……” 第64章 重生的姐姐【五】 回来路上,茶玖因为愧疚想要表现自己,于是自告奋勇地帮忙提了一大袋子的东西。 虞诗提的东西轻一点,但她走得不急不慢,“要不要我帮你提一点?” “不!不用!我可以的。”茶玖转过头对虞诗笑了笑,再转过头,就是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了。 可能是她平常都不怎么提重的东西。塑料袋又装了太多重物直勒得她的手指又疼又肿。 好不容易进到了公寓,茶玖迫不及待的把东西放下。 她甩了甩手,想要缓解疼痛。 虞诗把门口茶玖放下的东西一样一样提起放到了桌子上,细细整理。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柜子里的放柜子。 “怎么了?”茶玖龇牙咧嘴的表情与不停甩手的动作吸引了虞诗的注意。 “手,勒的疼。” 这就是逞强的后果。 “蠢。” 虞诗取了一块毛巾,在温水里浸泡了一会,盖在了茶玖的手上,“好一点了吗?” “嗯。” 担心茶玖无聊,虞诗又打开了电视。她隔着毛巾,在茶玖的手掌上轻轻的揉按,“会痛吗?” “不…不会…” 虞诗脸上的表情很淡,可茶玖还是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温柔。 毛巾上的温度慢慢退却,手上的肿痛也开始消失。 “还有痛吗?” “没有了。”茶玖的喉咙动了动,“你之前,手有没有勒到?” “你不是帮我拿了很多吗?”虞诗反问。 虞诗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让人闻起来很舒服。虞诗收了毛巾,又抬起她的手仔细揣摩。 茶玖看着虞诗。 虞诗看着茶玖的手。 虞诗的手温温良良。她轻轻推按了一下茶玖的指腹,用手摩挲着茶玖手指上依旧有些凸起的痕迹。 茶玖的呼吸无端地紧凑起来。 四目相视,茶玖率先别开了视线。虞诗便将手指收了回来。 “这两天注意一点。” 茶玖低头应了一声,“好。” 晚上,茶玖洗完澡出来,虞诗又坐在客厅摆弄起了电脑。 茶玖随意的捋了捋头发,拿着毛巾往脑袋上擦了两下。 “桌子上有牛奶。” 茶玖诧异地看了虞诗一眼,“谢谢。” 她碰了碰杯壁,果然,又是温的。虞诗大概是在自己进入浴室不久后就给自己热了牛奶然后等着放凉了。 茶玖从柜子里又掏出了一个玻璃杯,将杯子里的牛奶倒了一半进去,“你也喝。” 茶玖弯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头发上的水滴在空中转了个弧度,掉落在了虞诗的电脑屏幕上。 偏偏茶玖还没有发觉,她侧坐在虞诗身旁,一边小口喝着牛奶,一边用手去拨弄着电视的遥控器。 虞诗关了电脑,起身取了吹风机,“过来。” 茶玖摸了摸脑后微湿的头发,“我觉得已经可以了。”嘴巴上这么说着,脚下还是走向了虞诗。 “下次洗了头可以找我帮你吹头发。”虞诗的手指在茶玖的发间穿插。 “会不会很麻烦你……” 吹风机的声音掩盖住了茶玖的。 牛奶的味道混杂着洗发水的味道在空气中流窜。 虞诗关掉了吹风机的按钮,“什么?” “那就麻烦你了。”茶玖干巴巴的说道。 虞诗不着痕迹地低下头在茶玖的头顶上轻嗅了一下,“没事。” 吹风机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人没有再说话,直到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喂?”一开始茶玖还懒洋洋地说着话,然后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好的!没问题。” “什么时候?今晚吗?” “行!我一会就来!” 虞诗和茶玖隔的近,她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电话里的声音。 茶玖转过头,“齐友说晚上有个活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 虞诗摇头拒绝,“我不想去。” 虞诗手上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单易又发了一份新资料过来让她处理,她实在是分身乏术。这会也只是强行推了一点时间出来给茶玖吹头发。 “那好吧。”茶玖摸了摸头发,“差不多也吹好了。就这样吧。” “我先去画个妆换个衣服。” 虞诗沉默地收好了吹风机,重新打开了电脑。 茶玖底子好,只是稍微抹了点素颜霜和口红,就准备出门了,“我走了哦。” “早点……” 房门被合上,发出了“咔哒”一声。 虞诗收回了后面两个字。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微微并拢。 这真不妙。 凌晨一点半,刺耳的门铃声频繁地响起。 有重物“咚”地一声砸在了门上。 虞诗从猫眼看见醉醺醺的茶玖和满脸为难的齐友。 茶玖挂着傻笑的表情半靠在门上,另一只手反复地按着门铃。齐友想要拉住茶玖,却被茶玖推开。 虞诗开了门,接住了顺门而倒的茶玖。 齐友露出尴尬的笑容,“学妹她醉的很严重……” “麻烦你了。”虞诗打断了齐友的解释,“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齐友摸了摸鼻子,“没事。是我没有看顾好学妹……” 虞诗没什么心情再听齐友多说,她直接把门关上了。 茶玖毛手毛脚地摸着虞诗的腰间,把头埋在了虞诗怀里,“好腰。” 虞诗把茶玖扶正,半搂着她去了厕所。 “吐过了没有?”虞诗把茶玖的头发搔到脑后,取了卸妆巾给她擦脸。 “吐了。”茶玖站都站不稳,干脆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哈哈哈!吐到齐友身上了。” 齐友送茶玖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确实不搭,明显也不是一套的。 “张嘴。” 唇角的口红必须要张开嘴巴才能卸得干净。 茶玖仰着头,张开嘴巴。在虞诗靠近的瞬间,在她脸上吐了一口气。 她嘚瑟地笑出了声,“哈哈哈。” 虞诗闭了闭眼睛,掐着茶玖的下巴强行擦好了脸。 茶玖被虞诗掐成嘟嘟嘴也没有生气,她动了几下嘴唇,既像一只吐泡泡的金鱼,也像一只索吻的金鱼。 漱过口后,茶玖才老实了一点。 “还要洗澡吗?” 茶玖身上的衣服都是酒气味,临出门之前的洗的澡基本上相当于没洗了。 “要。”茶玖侧头闻了闻肩侧的味道,然后皱起五官,“好臭。” “可以自己洗吗?” “嗯。”茶玖点了点头,开始够身后裙子的拉链。 折腾了半天都没有碰到,她才用委屈的声音向虞诗控诉,“你为什么不帮我!” 虞诗抱着肩膀,“我有点生气。” 茶玖这会不能够理解虞诗的话,她只是被衣服拉链折腾得头疼。她憋着一口气,愣是用手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这条裙子。 发酒疯的人果然都不可理喻…… 茶玖是从腰侧的边线扯开的裙子,她将裙子从身上脱掉,还对虞诗做了个鬼脸,“切!我自己也可以!” 茶玖里面只穿着了内衣裤,她大摇大摆地走向了浴室,耻高气扬得像个公主。 虞诗站在浴室门口,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又重新回到了客厅。之前的牛奶她还没喝,她迅速处理了一下电脑上的数据,又掐着时间站到了浴室门口。 “甜甜?”虞诗敲了敲浴室门。 门内始终没有传来回应,虞诗一把推开了浴室门。 水雾朦胧里,女孩趴在浴缸边缘睡得正熟。 虞诗叹了一口气,取了浴巾给茶玖擦拭身体。 她给茶玖披上了浴袍,将她抱回了房间。 将茶玖抱上床的时候,茶玖勾着她的脖子,突然像个小狗一样把脸蹭到了她的颈边,“牛奶?” 她舔上了她的嘴角。 并且很快不满足于这份微甜,想要将千口探入品味更多。 虞诗闭着嘴唇没有动作。 “给我!”女孩撅起了嘴巴,咬了两下虞诗的嘴唇后,虞诗终于放行了。 茶玖尽其可能的搜刮着对方的口腔里为剩不多的甜意,唇舌交缠,虞诗没有动作,一切只靠茶玖主动。 末了,这人还扁了扁嘴,“好少。” 虞诗眸色深沉。 “颜甜甜。你不要后悔。” 茶玖的脑子还在浆糊状态,她夸下海口,“我颜甜甜,就是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后悔!” 第二天。 茶玖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哆哆嗦嗦的摸着自己的嘴唇,在十二楼的窗户边一边吹着风一边怀疑人生。 真是完蛋。她昨晚到底干了什么瘠薄玩意儿! 茶玖偷偷打开了一条门缝,想要看看虞诗在做什么。 客厅里是一片安静。 茶玖松了一口气,刚走出门第一步就碰见从厨房里出来还端着牛奶的虞诗。 “早…早上好……”茶玖结结巴巴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已经十一点了。”虞诗看了看墙上的表,挑了挑眉。 “呃……”茶玖低着头,不敢去直视虞诗的眼睛。 “吃点东西吧。” 虞诗给她弄了一份吐司。 “喝牛奶吗?”虞诗状似无意的问道。 “不要。”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茶玖羞愤得想要用头撞墙。 “哦。”虞诗轻笑了一声,然后自己把牛奶喝了。 茶玖如坐针毡地啃完了吐司,从柜子里掏了几包零食和果汁,缩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觉得她必须要和虞诗避一会。 第65章 重生的姐姐【六】 接下来的几天,茶玖频繁地约了齐友吃饭。她参加了许多没有意义的活动,只是为了尽可能的拖延回公寓的时间。 冷战,开始悄无声息地打响。 两人之间退让更多的总是虞诗。 虞诗不再为茶玖留灯,也不再给她温牛奶。虞诗错开了茶玖的一切活动与世界。 即使两人在房间里碰到了,虞诗也会自动绕开。等茶玖做完自己的事,她才不慌不忙的做起自己的事情。 两个人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像极了陌生人。虞诗也不开口搭话。茶玖一个人坐在客厅,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冷战,明明是她先挑起来的。 茶玖垂着眼睑,平日里爱看的电视剧也没了兴致。 她觉得很奇怪又委屈。但是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矫情又做作…… 她知道虞诗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是发了酒疯才会主动亲她的事实…… 可是…… ———— 【我今晚可能晚点回来。学校社团有点事。】 茶玖决定自己先退一步。这样冷战的日子实在是太过于煎熬。 茶玖留了个便利贴在桌子上就出门了。社团明天有个活动,要求团员布置会场。活动是晚上七点临时通知的,绝大部分人都借故推辞了,只有少数几个老实一点的说是会过来帮忙。 茶玖正是其中之一。 她大概是没事找事吧。 社团里总共就来了六七个人,一阵折腾后,茶玖与众人挥手告别,此时已经是近十二点了。 茶玖打开手机,消息栏里空空荡荡。虞诗连一个消息都没有发给自己。 茶玖叹了口气,表情带了些难过。 十二点的街上,人已经很少了。茶玖取了耳机戴在耳朵上,音量开的很大,然后一边走一边刷起了手机。 她不想感受孤独的感觉。 茶玖轻门熟路的拐近小巷,这里有条近道,可以很大的缩短她回公寓的时间。 不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女孩。 女孩对未知的危险毫无察觉。她的步伐迈得很快,耳朵边是燃爆的摇滚音乐,时不时地还晃一下脑袋,似乎也很投入音乐。 眼见着小巷尽头的路灯出现在了视野里,男人咬了咬牙,大步冲上前,拿刀顶住了茶玖的腰。 “别动。” 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茶玖哆嗦了一下,很快僵立在原地。 男人看起来比茶玖还紧张,他粗、喘了两下,左手拿了把小刀抵在了茶玖的脖子上,右手把顶在茶玖腰间的短刀收了回去。 “现在,按我说的,慢慢后退。” 男人的手很冰,他的另一只手搭在茶玖的肩膀上,因为距离很近,茶玖能轻易闻到对方口腔传来的浓厚烟臭味。 吸烟达到一定程度,口气会变得奇臭无比。 男人注意到茶玖耳朵上的耳机,他猛地一把扯了下来,连带着手机一起,摔砸在地上。 “别玩花样。” 茶玖颤巍巍的后退,现下顺着对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男人的手劲很大,直捏得她的肩膀发疼。 “你想要钱吗?我可以给你。我的包里有现金。”茶玖压下内心的恐惧,努力的保持镇定,想要和对方沟通。 马广比茶玖想象得要警惕得多,他在她的身后发出低低的笑声,“你救不了我的。” 马广握着小刀的手用了点力度,迫使茶玖扬起下巴。他在她的耳边低语,“我得了艾滋。” 女孩害怕的反应让马广很满意。他摸了摸女孩柔顺的头发,恶意在眼底跳动,“来吧。救救我。” 他将茶玖带到了一个死巷。茶玖背贴着墙,与马广隔了几步的距离。 她的眼睛紧盯着马广,余光却看向马广身侧的空间,她在预估,如果硬闯出去,会有多少可能…… 最主要的是,男女力气悬殊……她极有可能再被抓回来…… 马广兴奋的盯着茶玖脸上的表情,然后掏出那条丑陋的东西。 几乎是在看到的瞬间,茶玖就已经犯了恶心。但内心更大的还是惶恐,她的未来才刚刚开始啊…… 茶玖瑟缩了一下,借着马广靠近的瞬间用力地撞了一下他,然后就要往侧边的空间跑。 “救命啊!救命啊!”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小巷里响起。 马广眯了眯眼,随手捡起手边的玻璃瓶向茶玖扔了过去。 玻璃瓶砸在了茶玖的腰间,碎成了玻璃渣。茶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她撑起身体,想要再往前跑。 腰部好像被撕裂了一样的疼痛。 茶玖的额头冒着冷汗。 她必须要逃。 马广套好了裤子,慢悠悠地走在后面。他就这样看着茶玖狼狈地爬啊爬,一只手又拎起了一个空酒瓶。 鞋子踏在地面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恶魔在逼近。 眼看着就要爬出了死巷口,手也堪堪触到死巷外的光。 脚步声在身后停下了。 灭顶的绝望将她淹没。 玻璃瓶的碎片滑过脸边。依稀有湿热的东西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马广拖长了语调,表情戏谑,“你逃不掉的。” 下一秒,虞诗出现在了巷子口。 茶玖的喉咙动了一下。 马广掏出了腰间的刀。 ——————————— 茶玖醒过来的时候,她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茶玖的下巴被缝了针,额头也缠了一层绷带,整个人狼狈到不行。 虞诗正在门外和警察交谈。警察希望茶玖能够帮忙做笔录工作,虞诗点头答应,说过几天会亲自带着茶玖来警局。 茶玖呆呆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看起来憔悴极了。她还没有从恐惧里完全抽身而出。 虞诗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茶玖。她无言地站在茶玖的床前。“对不起。” 茶玖看见虞诗的眼底下的青黑,她叹了一口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好在虞诗来得及时。否则这份阴影将会伴随她一辈子。 “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呆在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难受。 “好,这个事情,要和你父母说吗?”虞诗担心的问道。 茶玖沉顿了很久,“不了……说了的话,就没办法住出来了。” “好。” 虞诗尊重茶玖的意见。她向医生反复的询问了注意事项后,拿了药就带着茶玖走了。 一路无言。 虞诗内心复杂。 如果昨天她没有因为担心跑出去找她,或许今天她等到的就是一副冰冷的尸体了。 她只是看茶玖想要避着她,所以…… 她跟这个人呕什么气啊。 懊恼与后悔的心绪将内心充斥。 “谢谢。”眼看着虞诗比自己还消沉,茶玖怯怯的出声,主动上前握住了虞诗的手。 虞诗的手指动了一下,反握住她,“我真的…很抱歉…” 茶玖不说话了。她只是握紧了虞诗的手。话语已经没有意义。只要这个人在她身边就好。茶玖这样想着。 ———— “医生说你这几天伤口不能碰水。如果实在忍不住想要清洗的话,只能稍微擦拭身体。”虞诗顿了一下,“我会帮你。” 比起这个,茶玖可能更在乎的是下巴的伤口,她轻轻的碰着脖颈处伤口的周围,“这里…会留下疤痕吗…” “会被爸妈发现的吧。” 虞诗半蹲下身子,抬起头去看她的伤口,手指触了一下脖颈很快离开,“只要你不要整个抬起头,这样正面看着,是看不到的。” 茶玖抿了抿唇,“那就好。” “等会我给你拿消炎药和止痛药。吃了以后再睡。” “好。” 睡前,虞诗端来了水和药,看着茶玖咽下。茶玖端着水杯,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茶玖眼神闪烁了一下,咬着下唇,“我的内衣,还没换……腰背……疼……” 虞诗愣了几秒,“这几天就在家里待着吧。学校我帮你请了假。” “在家里这几天,就不用穿内衣了……”虞诗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她清了清喉咙,“不介意的话。我帮你脱吧。” 茶玖略微直起了背,脸上热热的,“好。” “手,举起来会痛吗?” “不…不会…” “那你举起来,这样方便一点。” 茶玖身上的肌肤青青紫紫,肩膀上还有些擦伤,暧昧的气氛沉顿下来,虞诗绷住了下巴。 脱内衣之前,虞诗递给了茶玖一块毛巾让她掩盖住胸部。她探身过来,去解茶玖内衣背后的锁扣。 虞诗给茶玖拿了浴袍。 衣服穿好后,茶玖另一只手从浴袍里勾出了毛巾。 “还有…裤子…” 虽然很羞耻。但是茶玖并不想半夜把虞诗喊起来让她帮忙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如果半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找我。”虞诗帮茶玖掖好了被子。 “好。” 虞诗坐在客厅里,双手盖着脸。她总是不断回忆起巷子里那张苍白又无助的脸庞。 尽管茶玖好像尽力在表现自己已经释怀的情绪,可是她还是能够轻易发现对方眼底里的脆弱。 虞诗找了被子,打算在茶玖房间打地铺。她轻手轻脚地踏入房间,茶玖吃了药睡得很快,但似乎睡得不是很好。她皱着眉,一直无意识的发出小声的呻吟。 虞诗摸了摸茶玖的脑袋,将手探入被窝,握住茶玖的手,“我在。别怕。” 第66章 重生的姐姐【七】 茶玖侧枕在虞诗的臂弯里,睁着眼睛,看着虞诗精致的侧颜。 原来女生的臂弯也可以这么温暖。 茶玖轻轻地把头靠在了虞诗的肩膀上。 这个人身上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闻。 感受到怀里人的动静,虞诗醒了过来。 “早……”茶玖露出了一个羞怯的笑容。 虞诗秀气的鼻尖皱了一下,好像醒的还不够彻底。“早。” 虞诗伸手揉了揉脸。昨夜她总是不间断的醒过来,朦朦胧胧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所以没有开口先说话。 “还有痛吗?” “好很多了。” “昨晚你一直在说很痛。” “我都没有意识诶……” 估计是身体的本能因为痛苦而呻吟,所以她没有醒过来。 “昨晚…怕你夜里要起来,所以干脆在你房间打了地铺。” “半夜的时候,太冷了,所以……”虞诗一边说,一边看着茶玖的脸色。 之前茶玖对自己的躲避还历历在目。她不知道茶玖是否还会因为之前的那件事而排斥自己。 “没事啊。”茶玖浅笑,眼里是微微悸动,“没有关系的。” 虞诗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准备下床,又被茶玖从被子里抓住,“虞诗……” “我想上厕所……” “好。” 虞诗帮茶玖把被子掀开,然后扶着茶玖起身下床。因为受伤的原因,茶玖一直走得很慢。 走到厕所门口,虞诗又问,“要不要帮忙?” 茶玖正疑惑,看见虞诗盯着自己浴袍的下摆,顿时就明白了。 “开什么玩笑!”她娇斥道。 就是拼了这条命,她也拉不下脸要虞诗帮她tuo小裤裤啊! “行。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喊我。”虞诗笑了一声,松开扶住茶玖的手。 茶玖扶着墙壁,缓慢地走着。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年过八十的老太婆,更别说她另一只手还扶着腰,路过洗漱台前的镜子时,茶玖偷偷瞄了一眼。 早上起来的头发蓬乱得不行,乍一看,她差点没被镜子里的自己吓着…… 茶玖转过身,脸色沧桑的摆了摆手。 虞诗配合的关上了门。趁着这会功夫,她给茶玖泡了杯糖水,希望能给她补充一下体力,并且将医生给的药拿出来放在一边。 过了一会,厕所里的水龙头有水声响起,虞诗想也没想的打开厕所门,茶玖却猛地一把把她推了出去,连带着惯性地扑倒在她的身上。 茶玖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痛苦,扭曲,羞赧,生无可恋全部拧结在一起。她哆哆嗦嗦的反身合上了厕所的门。 “里面……臭……” 茶玖已经是一副要哭的表情了。 虞诗哑然失笑,她把茶玖扶了起来,将墙上的通风按钮按下,“是我莽撞了。先吃药吧。” “这两天不要剧烈运动。好好休养。” “哦。”茶玖乖乖点头。 —— 等到茶玖恢复,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茶玖很快就要迎来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了。 茶玖慵懒地侧靠着虞诗,正在和颜母通话,突然“扑通”一下坐了起来,“什么?要给我办生日会?” 糟了!她给忘了!十八岁生日!分界线! 虞诗往她这里看了一眼。 茶玖压小了音量,“没必要吧妈。我学校里认识的朋友很少的。” “我自己和朋友们聚一下就好了。到时候第二天再回来找你们再过一次嘛~” “好不好~”虞诗第一次看茶玖撒娇。 “嘿嘿,我就知道你们最疼我了!” “爱你呦~mua~” 茶玖挂了电话,无比自然的搂上虞诗的手臂,“下礼拜我生日。我打算请人出去玩。你和我一起,不许拒绝。” 茶玖的语气很霸道。 “然后第二天我还要回家再过一个生日。你要不要来我家做客?” “当然。”虞诗笑了笑。求之不得。 —————— “今天大家都放开玩!我请客!”茶玖豪迈地挥了挥手。颜母给了她一笔零花钱,多得足够她在这里浪一整天。 茶玖只邀请了几个社团里玩的好的,加上虞诗和齐友,一共三男五女。 “甜甜,我刚刚看到一个很好玩的游戏!不如我们一起来玩吧!”张小花说。 “什么?” “我爱你和不要脸。” 规则是这样,所有人围坐成一圈,只能对自己左边的人说,“我爱你”,对右边的人说,“不要脸”。两人之间只能连续对话3次。一旦有人说错,就罚酒。 “感觉没什么挑战性啊。”齐友摸了摸下巴,眼神却看向身边坐着的男生。 邹博。一个长得有点野性的男生。 “行。玩玩看。”邹博说。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虞诗和茶玖挨着坐,齐友也不出意料的和邹博坐在了一起。 “那么,寿星先开始吧!” 茶玖向左转头,“我爱你。” 第一遍过口的时候,她还有些不适应,看到众人无比流畅又利落的“我爱你”后,她才稍微放松了神经。 一圈轮回来,大家也逐渐添加了一些熟悉感。 茶玖又向左转头,“我爱你。” 虞诗看着她,“不要脸。” 茶玖:这突如其来的心塞是怎么回事…… 茶玖也拧着头没动了,“我爱你!” “不要脸。” “我爱你!” 对话已经进行到第三遍了,虞诗转头对左边的人说,“我爱你。” 众人开始加快速度,并且会突然回头,诈自己身边的朋友,然后哄笑着让人喝酒。 “我爱你!” “不要脸!” “不要脸!” “我爱你!” 喝了酒的人神经兴奋得吓人,张小花酡红着一张脸,眼睛里都要冒出了光。 等轮到茶玖的时候,茶玖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跟不上了,“我……不要脸……”她对着虞诗说。 虞诗勾了勾嘴角,“我爱你。” 两个人说了完全相反的口令。张小花兴奋的拍了拍桌子,“喝!喝!” 虞诗将茶玖杯子里的酒倒了一半在自己的杯子里,“她酒量差。我们两个必须要有一个清醒一点的照顾对方。” “哦~”张小花率先起了哄。 茶玖的心脏跳的很快,她偷偷的看了虞诗一眼,虞诗正在喝酒。 对方修长的脖颈高高扬起,酒水入喉,引起喉咙的动作。 虞诗看见茶玖在看自己,于是她也回视她。 茶玖连忙喝下了自己面前的酒。 “过生日必玩的经典游戏之一——国王游戏。玩不玩!” 这个时候,所有人已经玩开了。 “来。纸条都拿好。” 张小花准备了两份纸团。一份发给众人,一份用来抽选国王。 “今天的第一个国王不抽。就直接选定甜甜。大家没意见吧!” “没有。”众人应道。 茶玖抽中的是五号。 “三号对四号捏下巴壁咚!” 知道齐友对邹博有意思,茶玖开始试探大家的号位,想要给他们制造一份机遇。 “三号是谁?” “是我。”虞诗说。 “哈哈哈,四号是我。”旁边的张小花笑出了声。 “我可以!来吧。”张小花很主动的靠在了墙壁上,她侧着头,做出害羞的样子。 虞诗用食指勾起张小花的下巴,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耳边,抬起头去看张小花。 咔嚓。 旁边的女生拿起了手机拍照。 “可以了吗?”虞诗问茶玖。 茶玖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嗯。” 两人分开后,张小花向旁边女生要了照片,“啊宠,你把我拍糊了!” “啊?”许宠宠愣了。 包厢里的光线很暗,许宠宠拍照的时候也没有注意,相机尚未聚焦她就按了拍摄。不过,即使如此,照片里的虞诗还是朦朦胧胧的能够看出少许轮廓。 张小花抱着手机,花痴的笑,“姐姐!我可以!” 茶玖在旁边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找张小花也要了一份照片。 “好。国王抽新国王。” “四号。” “阿哈!是我!甜甜你今天一定都把好运给我了!”整个包厢都是张小花的笑声。 “一号与五号深情对视一分钟。” 茶玖看着齐友脸色不对,她给齐友使了个眼色,“一号?” “嗯。”齐友点了点头。 “我五号……” 齐友尬笑,“来吧。” “等等!”张小花拦住了他们,“嘴巴里含一口酒相互对视吧。这样更好玩。” 虞诗皱了皱眉。 两个人分别含了一口酒后。张小花开了嗓,“好想唱情歌,看最美的烟火。” 张小花本来就是音痴,再加上她故意加了颤抖的音线和拖长的音调后。茶玖和齐友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生无可恋。 也许是放飞了自我,以及感知良好,张小花越唱越起劲,“娘子!啊哈~” “噗。”茶玖侧着头喷了。 虞诗拿了纸递给茶玖。 齐友的忍耐力还算不错,他把酒咽了下去。 “来来来!继续继续!” 包厢里,少男少女的笑闹声不绝于耳。好不容易再等茶玖当了国王,她把机会留给了邹博和齐友。 “一号对六号公主抱三十秒。” 茶玖给了齐友一个,“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的表情。 齐友回了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但这在另外两个人眼里,就变成了含情脉脉的对视了。 齐友抱着邹博。邹博比齐友高一些,一双细长的腿搭在齐友的手上,看起来有些无处安放。 “你行吗?” 齐友笑了一声,“永远不要问男人行不行。” 说完。他居然抱着邹博做了几个深蹲。 茶玖捧场的拍手,“好腰力!” 虞诗和齐友怀里的邹博看向茶玖。茶玖连连咳嗽,“我什么都没说。” 邹博搂紧了齐友的脖子。 齐友再次和茶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 一场游戏下来,茶玖居然没有和虞诗有任何接触。茶玖莫名的有些失落。 “来吃蛋糕吧!” “好!” 蛋糕上摆了一个十八岁的数字蜡烛。茶玖吹许愿后吹灭,开始给众人切分蛋糕。 一开始大家都开心的吃着蛋糕。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向茶玖的脸上抹上了奶油,于是,包厢里又变成了一场蛋糕大战。 混乱中,茶玖胡乱的向身前人发动攻击——抹蛋糕。 指尖突然被磕碰了一下,然后是一个温温软软的触感。 茶玖扭头一看。 她的手指触到了虞诗的嘴巴里。 虞诗含了一下很快松开。 茶玖慌乱的跑开,假装又去抹别人。 等到蛋糕大战结束。茶玖悄悄地含住了自己的指尖。 指尖的味道还未消散。 草莓味奶油的味道。 “你在做什么?”虞诗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狼藉,见茶玖背着身,突然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茶玖将手指背到身后,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 第67章 重生的姐姐【八】 “虞诗,真的不用买什么啦。” 水果摊前,茶玖扯着虞诗。 虞诗不受影响,“包起来。” 之前虞诗去过一次茶玖家,只是正好撞到了颜父出差,颜母逛街。所以并没有当面对上。所以这应该才是双方的第一次见面,虞诗当然要给颜父颜母留一个好印象。 这是将来谈判的基础…… “你爸妈喜欢什么?” “我爸喜欢收集艺术品,我妈喜欢香水。”茶玖愣了一下,反过头,“不会吧?虞诗。你不会要给他们买吧?” 虞诗淡淡答道,“没有。问问。” 怎么虞诗好像是去见对象家长一样?茶玖挠了挠脑袋。 ———— “阿姨好。”入门,虞诗礼貌的问了好。 颜父特意请了一天假来陪家里的女儿。夫妻两比较低调,也尊重女儿的想法,所以也没有大行宴会。 “你就是虞诗吧?甜甜和我说过你。多谢你照顾我们甜甜哦。”颜母接过虞诗手里的水果,温和的说道。 “我们家甜甜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颜母对安静又有礼貌的女孩很有好感,这几乎是所有好女孩的标配。 “没有。甜甜很好。”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麻烦吗?”茶玖撅起了嘴,看样子颇为不服。 颜母笑而不答。 “你爸在做菜。难得今天休息,我才不要进厨房。”颜母一直被颜父保护得很好。颜父也愿意宠着颜母,所以颜母还一直有着小女人娇态。 “伯母和伯父的感情很好。”虞诗说。 茶玖注意到虞诗的表情里的失落。 “虞诗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一个人搬过来住?”颜母口无遮拦,茶玖甚至来不及拦住。 一个女孩子放着有家不回,只身一个人搬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住说明了什么? 要么是与家里发生了矛盾。要么是父母感情有问题。 虞诗却是两者合一。 “我家里是做生意的……” 茶玖打断了虞诗没说完的话,“妈!你去看看爸做好了菜没有。我好饿!” 颜母没有多想,“真是的。这样打断别人的话很不礼貌的。甜甜。” “哎呀,我真的很饿嘛。”茶玖拉着颜母的手,一路扯到厨房。 “你有没有搞错啊妈!”茶玖压低了声音,“虞诗家里情况有点复杂。你这样问,不是戳人家伤口吗?” “啊?我不知道……”颜母的表情带了点愧疚,“那你等会帮妈道个歉。妈去洗水果给你们。” “好。” 茶玖绕回了客厅,“我妈她刚刚……对不起啊。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知道我家的情况?”虞诗还没有和茶玖说过自家的情况,但是茶玖刚刚却很自觉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啊……”茶玖愣了一下,含糊道,“我猜的……你一个女孩子只身在外面独住,肯定是和家里发生了矛盾……” 虞诗家里的情况,是茶玖从原世界里看到的。她已经自动代入了情况。 虞诗手里捧着的茶杯转了一下,“谢谢。” 她低着头,不想叫茶玖看见自己脸上的情绪。 这样为她着想的人,除了老管家,也就只有她。 “没什么啊。”茶玖神色轻松。这对她来说,真没有什么。 只是对于眷顾温暖的人来说,这是慢性的毒药。 她无法拒绝阳光。 “等会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管家先生吧。” 被惦念的感觉,真的很好。 “好。”虞诗答道。 —— 午饭后,虞诗和茶玖手牵着手一路去了虞诗的家。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但是两个人都不排斥。 老管家看见两人相握的手,露出疑惑的表情。 虞诗摇了摇头,示意老管家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管家先生,有没有想我们呀?”茶玖撒开了手,走到老管家身旁。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喜欢这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有呢。夜晚没了动静,睡眠也好多了。”管家打趣道。 茶玖俏皮地吐了吐舌。 “小姐的气色也好了很多呢。”老管家看向虞诗。 “我托人在海外买了一些不错的补品。估计过几天就寄到了。您记得签收。”虞诗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比起言语,她更喜欢用真实的东西证明。 “给我的?”老管家笑眯眯的。 小姐别扭又害羞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 “嗯。”虞诗应了一声。 “我会努力证明自己的。” “我一直,都很相信小姐。” 虞诗的眼睛湿湿的。她转过头,背对着老管家,“甜甜。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来了。” 老管家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这个动作的意思呢。 房间里。 “虞诗,你很有自觉呀。知道准备两份礼物。”茶玖搓了搓手。 昨天虞诗送了一个999的红包给她。 茶玖嘴巴上说,“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手上又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这笔钱。她把钱掏出来,叠成了一个扇子,然后娇羞掩面拍照发了朋友圈。 张小花在她的朋友圈下刷屏,“大佬求包养!” 茶玖回了一个傲娇的表情。 这份礼物是虞诗很早就准备好的。在最开始认识的时候,茶玖就有说过她快十八岁了。她一直都记得。 礼物被包装好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 茶玖的指甲前几天刚剪,她有点撕不开上面的胶带。 虞诗要给她拿剪刀又被茶玖拒绝了。她说她要虞诗见证这美妙的时刻。 被按在原地的虞诗就这样看着茶玖扣了两分钟的胶带。 最后,茶玖自己也憋不住气了。她三下五除二,凶狠的扒掉了礼物盒上精美的包装纸。 某人凶狠迅猛的手法十分熟练。看样子是经常拆包裹锻炼而成。 “哇!” 礼物盒中间是一件衣服。 这是专属于王子的装扮。 “虞诗。你怎么这么棒?”茶玖乐开了花。 茶玖对衣服爱不释手,她拿着还没拆包装袋的衣服,在落地镜前比划着自己的身型。 “嗯。”虞诗接受了茶玖的奉承。 她还准备了另一套。 毕竟她也是公主。 “你是不是另外还买了一套?”既然王子的衣服都有了,怎么会没有公主的衣服呢? “嗯。” “你说这算不算情侣装?”茶玖随口说了一句。 虞诗点头,“嗯。” 镜子里,茶玖的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收到礼物太兴奋,还是因为虞诗的话而红了脸。 ———— 茶玖和虞诗结伴走在校园里,姣好面容的女孩子总是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篮球场上,男生们挥汗如雨。女孩们在旁边为他们呐喊助威。 茶玖正向虞诗说到兴起,脱离了轨迹的篮球从空中飞来。 茶玖下意识地缩在了虞诗身后。虞诗一把扣住篮球,一个跳起,轻松的将球投进了篮筐。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喝彩。 女孩们尖叫着。 “我可以!让我来!” 球场里,为首的男孩走了过来。 “学妹,对不起啊。刚刚没伤到吧。”严伺擦了擦额间的汗。 严伺长得高高瘦瘦的,身材却十分有料。特别是跳起投篮的时候,女孩们能从他的衣服缝隙里,看见他强壮有力的腹肌。再加上严伺开朗的性格与低音炮似的嗓音。这让严伺在女孩堆里很吃香。 “没有。”茶玖继续往虞诗身后缩了缩。 出现了。这个前世搞死自己的家伙。 “啊。那就好。” 虞诗和茶玖都没有搭话。严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算好了角度故意向茶玖扔球,就是为了和她产生交集。要是放在正常的女孩子身上,估计早就迫不及待的找他要联系方式了。 严伺没有放低姿态的找两个人要联系方式。他只是再次道歉,然后跑回了篮球场。 他有的是方法让茶玖主动结交自己。 颜氏的独女果然低调。不过还是被他查到了资料。说白了,严伺就是个小白脸,专靠女人包养,又一边若即若离的吊着人。 孙佳佳就是最好的例子。 孙佳佳虽然也是孙家的独女,但是孙家还是比不上颜家。毕竟,颜家的生意可是跨越了国际而进行的。要是能够钓到那条大鱼。他就可以摆脱孙佳佳,也可以拥有一个更加辉煌的未来了。 想到这,严伺的篮球打得更加卖力了。 茶玖埋在虞诗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不喜欢那个人。” “我也不喜欢。”虞诗揉了揉茶玖的头。 那是个野心家。 虞诗很熟悉这样的套路。 “不要理就好了。” “嗯嗯。”茶玖点头。 第68章 重生的姐姐【九】 因为虞诗之前在篮球场随意的露了一手,虞诗居然在学校论坛网上红了起来。 茶玖捧着手机,点进了齐友发给自己的链接。 链接是个视频。应该是某个女孩子本来要拍篮球场上的男生,结果球飞,视频追随着球的弧线,正好抓拍到虞诗跳起投篮的画面。 视频里的她躲在虞诗身后龟缩着身子,怎么看怎么猥琐。 茶玖:…… 然后再往下看,她居然还看到了张小花放出来的之前KTV那次国王游戏的侧照。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再往下刷,已经开始有人说出了虞诗的名字,专业,级别以及第一印象。 千篇一律的“高冷”、“自律”、“智商高”的评价被茶玖划了过去。 其中居然有一个极为特别的。 “表白过,被拒了……” ID叫棉花糖的守护QAQ。 这么少女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还棉花糖的守护?茶玖撇了撇嘴。切。非主流。 茶玖的表情很酸,但是她没有注意到。茶玖正在和虞诗看电影,虞诗侧着头,轻轻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茶玖“唰”的一下收起手机。 “没什么。” “哦。”虞诗看了一眼茶玖用手捂得严严实实的屏幕,转回了头。 虞诗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吗? 茶玖继续往下划评论。整个人的心思已经不在电影上了。 呵。原来虞诗背着自己被表了很多次白。而且还有男有女。 呵。 虞诗这个女人。 茶玖心里愈发的吃味。最后干脆抱着手面无表情的盯着电影屏幕。 电影结束,茶玖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今天的电影好看吗?” “好看。”茶玖扯了一个笑容。 “哪里好看?” “最后那个地方。” “演的什么?” “呃……”茶玖为难的皱起眉。她是看到中途一半的时候被齐友通知的这个事情,后来也就没怎么注意电影内容了。 “男女主分开了?……”茶玖试探的回了一句。 “不是。”虞诗的表情微妙,“是女主角和女二有暧昧关系。被男主发现了。” 茶玖一脸懵逼,“啊?然后呢?” 虞诗面无表情,“这就是结局。还有第二部的续集。” 说完,虞诗就迈着腿走开了。 茶玖在原地疑惑的站了一会。 等等。虞诗这个表情。她记得,在自己曾经酒醉后,似曾眼熟…… 那个时候,虞诗说了什么? 她说,“我有点生气。” 糟了。虞诗生气了。 茶玖快步追上虞诗,她扯了扯虞诗的袖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虞诗没有说话。脚下步伐不停。 “虞诗,我错了……” “我错了…原谅我吧…” “虞诗……” 大街上,穿着粉嫩的女孩耍赖似的扯着身边另外一个女孩的衣服。 虞诗身上的衣服被茶玖扯得露出了一小块肩膀。眼看大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虞诗黑着脸扯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拽着茶玖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颜甜甜。”虞诗很少叫茶玖的全名,这让茶玖内心咯噔了一下。 “我不喜欢你总是因为顾着别的,而不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时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是茶玖在超市因为玩手机而忽略了虞诗而导致两人走散。 茶玖缩了缩下巴,眼神愧疚的飘闪。 “如果你一定要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忙别的,那么下次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出门,你可以拒绝我。” 在学校两人因为不同专业,并不是时时刻刻总是待在一起。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的相处时间,茶玖却选择了玩手机、玩手机和玩手机…… 这本来是应该属于两个人相互沟通互处的时刻。 “我……”茶玖结巴了。虞诗第一次用这样凝重和认真的表情和自己说话。 茶玖的心里像梗了根刺一样难受。 虞诗转过身,停顿了一会,准备离开。 “对不起。真的……”茶玖低着头,内心的愧疚一股又一股的翻涌出来,“我可以解释的……” 话音未落,一个拿着棒球棒的社会黄毛带着一堆人出现了。虞诗退后了一步,将茶玖护在身后。茶玖扶着虞诗的手,瞳孔缩了一下。 那个黄毛…… 右侧也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压迫着两个人往身后的小巷子里走。 “小妞们,姿色不错啊~”黄毛吹了个口哨。 距离茶玖上一次被夜袭的事情还不过太久,身后的茶玖抖得厉害,虞诗以为是茶玖想起了上次的记忆而惶恐。她握了握拳,无论如何她也绝对不会让茶玖再次重蹈覆辙。 “青天白日下,你们胆子挺大。”虞诗冷冷地开了口。放在包里的手悄悄的按下了紧急呼叫。 黄毛笑得嚣张,手里拨弄着木棒。按照严伺所说的,他只要再对两人进行几下言语调戏,然后假装动手,等着严伺英雄救美和逃跑就好了。 “呵……”黄毛舔了舔唇,脸上笑嘻嘻的表情还没收敛,就被虞诗一个拳头上前打伤了脸。 黄毛踉跄了几下,被身边的人扶住。黄毛吐了口唾沫,另一只手摸上红肿的半边脸,“妈的。性子够野。老子喜欢。” 黄毛挥了挥手,“给我上!” 一堆人涌了上去。 虞诗不停的躲闪,跳起,时不时出拳扫腿将人踢打在地。 虞诗从小练武,但是因为虞父认为女孩子习武弄枪没有意义,只让虞诗练了四年就停下了这份兴趣爱好。 黄毛一群人毕竟是混社会的,出拳的招式多是出其不意又下手狠辣的。虞诗很快有些招架不住。 茶玖胆战心惊的看着眼前的混战,伸手去摸手机想要报警。 “她要报警……” 混乱中,有人这样说了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立即转向茶玖,他们不再与虞诗打斗,而是快速的跑向茶玖。 开什么玩笑?剧本里可是保证了一定不会报警的。 茶玖慌乱的回身奔跑,很快被人抓住。手里的手机被摔砸在地,黄毛怒极,下意识的向她挥了一棒子,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虞诗挡住。 虞诗的头被黄毛砸中,她抱着茶玖踉跄了一下,半靠在了她的身上,然后缓缓倒下。 血液从虞诗的头发里流了下来。然后滑下了虞诗的下巴,浸湿了她的肩膀。 “不……虞诗……”茶玖抱住虞诗的身体,另一只手徒劳的去捂住虞诗的伤口。 “求你……” 虞诗吃力的睁开眼睛,“你别哭……”她喘了一口气,“泪水掉到伤口那里,很痛……” 茶玖脸色苍白,瘫软了半边身子。明明重伤的是虞诗,但是茶玖看起来的状态不比虞诗好到哪里去。只除了虞诗满身满头的血液。 茶玖咬了咬嘴唇,把头挪开了一点。都这个时候了,虞诗还在照顾着她的情绪。 黄毛早就带人跑了。 严伺看着发展不对,脸都没敢露也跑了。 警察很快到达现场。 …… —— 耳边细小的啜泣声若有若无,虞诗吃力的睁开眼,看见茶玖红肿而哀伤的眼。 “颜…甜甜…?”虞诗的记忆还停留在茶玖最后抱着自己的嚎啕大哭的画面。 “是,是我。”茶玖吸了吸鼻子,紧紧地攥住了虞诗的手,“我在。” 她将虞诗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侧。 脑袋痛得不像是自己的。 虞诗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 颜甜甜上次对自己这么亲密的时候,还是她们同居的时候吧……在颜甜甜和严伺交往后,颜甜甜就开始和她保持距离了…… 好像也不对…… 颜甜甜现在正和自己好好的在一起,她们被人围堵,受伤,医院…… 虞诗皱了皱眉,喉咙里发出一声shen吟。 “我……我帮你叫医生……” 耳边,有人惊慌失措。 虞诗再次闭上了眼。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茶玖靠在她的床上睡得正香。 虞诗弯起唇角。重来了一回呢。 手里好像还握着什么? 虞诗把手探出被子。果然。她的手正与茶玖的手紧紧相握。 虞诗伸手摸了摸茶玖的头发。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重生,她绝对不会再让眼前这个人有离开的机会。 脸颊上温凉的触感将茶玖惊醒。她抬起头,望进虞诗深邃的眼。 她扁了扁嘴,眼睛里的泪水极速酝酿。 虞诗用手刮了刮茶玖的脸颊,“傻瓜。别哭。” 茶玖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声音哽了哽,“我以为你……都是……都是我的错……” 虞诗揉了揉茶玖的小手,笑得虚弱,“至少我保护了你。” 茶玖明显与重生后的虞诗不是同一个段位。 这一瞬间。 内心所有防线全线崩溃。 她低着头,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 从内心发自灵魂的颤抖是她没有办法抗拒的。 虞诗悄悄牵住茶玖的手。 这一次。她要她插翅难飞。 “之前,是因为论坛,在说你……”茶玖还在惦记之前虞诗的生气。 “嗯。说了什么?” “重点…重点不是说了什么…”茶玖支吾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紧张让她直咽口水,“我…我都不知道你被人表了白…” “嗯。有。” “很多?” “还好。” 虞诗平静的表情让茶玖有些不是滋味,“那…那你为什么不接受…” “我有了喜欢的人。” 茶玖的另一只手攥紧了衣服,她的表情从小心翼翼到难堪失落只用了一瞬。她僵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喉咙里干干涩涩的,涩苦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你之前受伤了吗?”虞诗问。 “手,好像被扭到了一下。但是不严重。”茶玖揉了揉手腕。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疼得不行。 怎么会这么痛? 心脏为什么一抽一抽的? “那就好。”虞诗答道。 “我想回去了。” “好。我去和医生说。”茶玖背过身,眼眶里含着的眼泪顺着眼角掉了下来。 她的嘴唇有点发抖。 出了房间,茶玖捂着手腕,在外面的长椅坐下。 “怎么会这么疼……” 第69章 重生的姐姐【十】 因为黄毛着急逃跑而将棍棒丢在了原地,警察很快对比指纹找出了黄毛。不知道黄毛收了严伺什么好处,到最后,他一人扛下了所有的罪。 茶玖知道,这一切都是严伺在从中作梗。 虞诗也没有和家里说自己受伤的事。一方面,她担心老管家为自己担忧。另一方面,虞父忙碌着工作,或许并不会太把自己受伤当一回事。打电话回去,不过是无端地受骂。 刚回来的这两天,虞诗频繁的头痛。茶玖让虞诗躺下,将头靠在自己的腿上,想要帮她揉按太阳穴。结果等虞诗躺在了自己腿上,她才突然想起,自己这么做,一旦撕扯到头皮反而容易加剧伤口严重化。 虞诗躺在茶玖的腿上,安抚性的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可以让我这样躺着休息一会吗?” 茶玖愣了一下,手指试探性的握住对方,“当然。” 虞诗闭着眼睛睡着了。茶玖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对方的眉眼。 虞诗的肌肤很好,不出油也不长痘。 她的睫毛纤长而浓密。睁开的那双眼既可以疏远陌生,也可以温和宠溺。 鼻子很挺。 唇形饱满。 不知道将来会有哪一个人,能够有幸触到那份柔情缠绵,能够有幸品尝这张蜜唇。 啧。她有点嫉妒虞诗喜欢的人了。 本来虞诗只是打算在茶玖的腿上眯一会,怎想这一睡居然就睡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茶玖因为腿麻而悄悄的挪动,调整腿的姿势,她才彻底醒了过来。 “抱歉……” 茶玖笑得坚强,另一只手锤着自己没知觉的大腿,“没事没事。” 往来总是虞诗对着茶玖百般照顾,这回终于才反了过来。有时候茶玖带着虞诗去买菜,卖菜的大妈看见茶玖牵着受伤的虞诗,会忍不住多给茶玖送几根葱,几颗蒜,或者告诉她,吃什么好养伤,恢复快。 “我不知道你会做菜。”虞诗勾着茶玖的手。 “只是懒……”说起来还真是羞愧,之前同居的这么长的日子里,茶玖也一直没有下过厨。大部分时间两个人会去食堂吃完再回家。休假的时候,茶玖会自己点外卖。虞诗就自己折腾速冻食品,偶尔来蹭点茶玖的食物。 茶玖的额头冒出黑线。粗神经的她居然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个事情。虞诗估计也以为自己不会做菜,所以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茶玖默默地揽住虞诗,不让菜市场里来往的人流撞到她。 “我突然觉得我真的很对不起你。”茶玖突然没头没尾的叹了一口气。 “嗯?” “一直都是你照顾我。我却从来没有去为你着想……” 总是为自己准备睡前牛奶,会照顾着自己的喜欢为自己挑选零食,会主动为自己吹头发,会在自己晚上出门的时候为自己留灯,会在自己受伤的时候仔细的照顾自己…… 可她为虞诗做了什么呢…… 和虞诗一起购物的时候玩手机而走散…… 因为自己发了酒疯反而反过来和虞诗冷战…… 和虞诗看电影的时候玩手机而惹虞诗生气…… 虞诗为了自己而受伤…… …… 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就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呢? 虞诗笑着揉了揉茶玖的后脑勺,“你现在不是正在为我着想吗?” 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化作了一个叉着腰的裁判打扮的小人模样。她站在茶玖的肩膀上向虞诗吹了吹口哨,然后亮出红牌,“你犯规了!” 茶玖把手按在心脏上,自言自语,“别闹了。” 虞诗没听清,她侧头凑到茶玖耳边,“你说什么?” “没有。” 虞诗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 这个人可终于会为自己着想了。要想掰弯一个直女,最重要的是让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再等她稍微撩拨一二,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怕这人不弯。 —— 等到伤差不多养好了,虞诗开始去学校上课了。因为之前论坛的事情,越来越多的人已经知道了虞诗。 茶玖和虞诗约好了放学一起回去。茶玖课业结束得早,所以她老早就在人工湖那里晃悠了。 她围着人工湖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终于按捺不住的想要去找虞诗。 到了虞诗的教室,又被人告知虞诗去了微机室。茶玖一头雾水,虞诗这个时候去什么微机室啊。 茶玖轻轻推开微机室的门。 电脑桌前,一个打扮得很有气质的女人正和虞诗亲密的靠在一起。两人的姿势看起来极为暧昧。虞诗坐得端正,嘴巴里大概是在说些什么专有名词,表情严肃又认真。另一个女生虚扶着虞诗的后椅,长长的头发垂到了虞诗的脸侧,她只是笑着,时不时的看看电脑,又时不时的看向虞诗。 女人注意到茶玖的到来,冲着她挑衅的笑了一下。 茶玖愣了几秒,然后血气开始往脑袋上涌。 她背过身,使劲的平复自己波动的情绪。 单易突然伸手去勾虞诗的头发,“那是你家的?” 虞诗本来想侧头躲开,但转念一想,又纵容了单易的动作。她应了一声,“嗯。” 刚刚调整好情绪的茶玖转过头又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她瞪了单易半晌,又被不知名的火气燥得心底发慌。 单易轻笑出声,一副看戏不闲事大的模样,把搭在椅子上的手挪到了虞诗的肩膀上,“你家那位,吃醋了呢……” “嗯?”虞诗抬头。 茶玖却一个闪身直接蹿到了门外。 “要我给你传授点经验吗?” 虞诗收回视线,慢条斯理的扯回了自己的头发,“我有分寸。” 重来一回,她可不会再那么莽撞了。 “晚上一起吃饭?” “我给她发个消息。” 茶玖这个时候已经在楼下了,此时她正在郁闷的发着呆。手机“嗡”的响了一声,茶玖看到虞诗的发来的语音还有点莫名兴奋,结果一点开,脸上的表情很快变黑。 “晚上我在外面吃。你早点回去。” 茶玖盯着和虞诗的聊天界面,恨不得盯出一朵花。然而她却没有再等来虞诗的消息。 茶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所有不甘突然化作了一阵无力。 她到底是以一个什么立场去生虞诗的气? 最近这样的情绪实在是太过于频繁了。 她对虞诗的感情……好像已经过线了…… 茶玖抱着膝盖蹲在地上,闷闷不乐的扯起了地上的草。 而且, 虞诗……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啊…… ———— 单易开车将虞诗送到了公寓楼下。 茶玖似乎有所预感,她站在窗户边,看见虞诗从单易的车上下来了。 “多谢。”在别人面前,虞诗没有太多的言语。 单易一只手撑在车窗上,表情戏谑,“我看到你家那位了。” “要我帮你吗?” 单易伸手拉住虞诗的衣领,让她微微弯了腰。当红唇快要触碰到耳朵,虞诗挣开了单易的手。 暧昧而温热的气息渐离。 虞诗按住单易的手,望进她疑惑的眼里,“我不希望被她误会。” 单易垂下眼睑思索了片刻,然后轻笑着松开手。 “抱歉。”她撩了撩额角的鬓发。 可惜这份难得的风情没有人去用心观摩。 “我有点入戏。”她说。 “单小姐,我们只能是合作方的关系。”虞诗说完这句话就上了楼。 单易从车子里走下来抽了一支烟。烟雾缭绕里,女人自嘲的笑了一声。 虞诗打开房门的时候,客厅里还是一片漆黑。虞诗脱了鞋,就要去打开客厅的灯。黑暗中,一个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 虞诗的表情有点诧异,她侧着头,任由着那人将她推靠在墙上。茶玖把手垫在了虞诗脑后,虞诗搂着茶玖的腰,似乎是被迫将头抵在了茶玖的颈边。 茶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 虞诗唇边的笑意慢慢收敛,她揉了揉茶玖的头,“怎么了?” 茶玖突然抬头,急切的吻住了虞诗的嘴唇。茶玖的手,把虞诗的衣服都捏皱了。 虞诗摸了摸茶玖的脸,“为什么哭?” 茶玖沉默了很久,哽咽着声音开了口,“你不要和她在一起……” 支离破碎的语调很快掐得虞诗没办法呼吸。 虞诗抬起茶玖的下巴,生生压下了所有怜惜,“告诉我。为什么哭?” 她一定要逼着这个人去承认自己的心意。 茶玖抽噎着,一只手倔强的抹着眼泪。 “难受……” “心,好难受……” 茶玖低着头,指甲掐进了了掌心,“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虞诗闭了闭眼,反身将茶玖抵到了墙上。 “颜甜甜,你不要后悔。”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 茶玖的神情松动了一下,她抱紧了虞诗的脖子,主动的贴上了自己的唇瓣,“我不后悔。” 两个人的呼吸纠缠着,虞诗搂住了茶玖的肩膀,茶玖将头埋在了虞诗的脖颈上。 虞诗撑着墙,仰着头倒吸了一口气。 “轻点……甜甜……” 虞诗喘着气,手指却很温柔的抚摸着茶玖的后脑勺。 茶玖伏在虞诗的身上,啄吻着虞诗的脸。 “你喜欢的人,是谁?” 迟钝如茶玖,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意识到虞诗对自己的感情。 虞诗用手指擦去了茶玖嘴边沾上的口红。 “颜甜甜。你以为我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茶玖舔了舔唇。这样的虞诗魅惑而妖娆,致命而诱惑。她像极了让人欲罢不能的毒。 虞诗开始用手指摩挲着茶玖的嘴辰口,然后吻住她的下唇。 “我喜欢你。” 茶玖满脑子只剩下一句,“妖精”。 第70章 重生的姐姐【十一】 半夜里,虞诗下了床调整了一下空调的温度。客厅里一片狼藉,两人的衣服到处都是。茶玖没什么要领,只知道一昧的抱着自己亲亲蹭蹭。 虞诗之前一直没动作,直到茶玖把自己抱上了床。一路磕磕碰碰,又晕头转向地盲目摸索。 虞诗一只手撑在茶玖头侧,另一只手的手指与茶玖十指交叉,虞诗笑得肆然,“之前这么着急,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呢。” 茶玖窝在虞诗的怀里,嘟嘟囔囔的,“我……这几天看了点东西……学的……” “噗嗤。” “你从哪找到的?” “咳……齐友给我的……”茶玖戳着虞诗的锁骨,声音很小。 虞诗动了动喉咙,按住了茶玖不安分的手,“找他要做什么?” “一直都没问,为什么你们总在一起。” 但凡茶玖出去玩,十之八九总是和齐友在一起的。 虞诗的眼神锐利,明明语调轻柔,却吓得茶玖绷紧了神经。虞诗撩了撩头发,笑着风qing万种。 “这个……”茶玖干笑着缩了缩下巴。她总不能说她是去给齐友出谋划策了吧。 “不说吗?” 虞诗望着茶玖的眼,“这是你自找的。” 茶玖的心里升起一股期待又害怕的情绪。虞诗已经碰过她几回了。除了一开始的不适,疼痛过后,是她从未触碰过的赤鸡与欢愉。 茶玖抿了抿唇,扭过头,不想被虞诗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她想。都怪虞诗,把自己变得奇怪了。 炽热的气息笼罩。 房间里只剩下喘息的声音。 浪潮此起彼伏,风尖浪口的片头,虞诗没动作了。 茶玖扯着虞诗的头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做什么…” 她嘤嘤呜呜的,鼻尖都带了点红。 “到此为止。” “你不能……你不能这样……” 没有虞诗的配合,茶玖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够到浪尖。 虞诗没有说话。 茶玖不得技巧的自己磨蹭了半会,终于忍不住了,“我……我告诉你……” “我帮齐友追人呢……齐友他是个gay……”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虞诗才搂住了茶玖的腰身。她凑在她的耳朵低语,“以后别离他那么近。我吃醋。” “答应吗?” 茶玖这会正被风浪迷了眼,无心顾及着虞诗说了什么。她攥紧了被子,从喉咙里发出轻吟。 虞诗停住了动作。 “同意,我同意。”茶玖不想再经历一次虚无,她身上的弱点被虞诗掐得死死的。 虞诗拨开她有些汗shi的刘海,笑了,“真乖。” 她已经逃不掉了。 ———— “该起床了。” “嗯……不想起……”茶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转过身用被子盖住了头。 虞诗隔着被子抱了抱茶玖,“看在你撒娇的面子上,再让你睡五分钟。” “五分钟后我会进来。” “衣服已经放在柜子上了。” 等到虞诗离开后,茶玖才坐了起来。茶玖摸了摸脖子,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她捂着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好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真是没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了! 过了一会,茶玖穿好了衣服。虞诗也端着早餐进来了。 “早。” 虞诗脖子上的口勿痕比自己还多。茶玖不好意思的别开视线,掩饰性的轻咳了几声。 早餐是吐司和牛奶。 虞诗抱着肩,笑盈盈的坐在一边看着茶玖吃早餐。 茶玖被虞诗弄得胆战心惊的,她娇嗔了一声,“干什么?” 她又不会跑。 真是的。 “嗯。我一直有个愿望。”虞诗说。 茶玖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什么?” 虞诗把茶玖搂进了怀里,她掐着她的下巴,“别着急喝完…” “公主殿下…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茶玖扶着虞诗的肩膀,半坐在她的怀里。“虞……” 虞诗扣着茶玖的后脑勺,含住了她的下辰口。 纠缠了一会。茶玖有些经受不住了,她揪住虞诗的耳朵,“够……了……” 虞诗任由着茶玖的动作,安抚性的摸着对方的头发。 草莓味牛奶的味道在彼此的口腔里弥漫出来。 虞诗擦了擦茶玖嘴角多余的津液,“我的耳朵有点痛。” “啊…抱歉……”茶玖松了手,下一秒又有点愤懑,“谁叫你……我都说够了……” “可是昨晚你也是这么说。然后还是……”虞诗没说完的话,被茶玖捂回了嘴里。 “闭嘴!”茶玖的脸红红的。 虞诗弯起眉眼。 这人可不就是仗着自己喜欢才敢对着自己这么嚣张吗。 茶玖从身后抱住虞诗,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的身上,“抱我。” “嗯。”虞诗背起茶玖。 她太了解她了。 “还要代劳吗?”厕所前,虞诗把茶玖放了下来。 “我可以帮你……”上厕所。 砰—— 茶玖关上了门。 “得寸进尺。” 虞诗背靠着厕所门,用千口尖顶了顶腮帮。 她真可爱。 门里面的茶玖还在担心虞诗听到声音,“虞诗你给我走远点!!” ———— “我们这样算在一起了吗?” 虞诗牵着茶玖的手,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嗯。”茶玖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她俩现在在出租车上。 茶玖原本和齐友约好了今天一起去游乐园。听说他那边有进展,只是再需要推进一点进程就好了。茶玖当场就义气的拍着xiong脯,“交给我了!” 茶玖和虞诗说的时候,虞诗是不同意的。直到茶玖答应带上她。 “别毛手毛脚。”茶玖拍了拍虞诗搭在她腿上的手。 “你会在乎吗?” “什么?” “承认和我的关系。” 茶玖眨了眨眼,思索了一会,“我不觉得这是个需要隐瞒的事情。” 虞诗的眉眼柔和下来。 “师傅,麻烦你把后视镜调一下。” “要得。”出租车司机操着一口四川口音,非常配合的将后视镜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下。 “你疯了?”茶玖掐了掐虞诗的手。 这人不会是……想要在大庭广众下亲自己吧…… “没有关系的。”虞诗说道。 出租车上的仪表台的雪花球里有一个彩虹色的旗帜。 “他和我们是同道中人。”虞诗亲上茶玖的辰口。 “都怪你。害我要重新补妆。”下了车的茶玖,捂着自己的嘴巴。 “作为补偿,要我给你涂吗?” 茶玖翻了个白眼。她算是看清楚虞诗的底了。整个就是一腹黑,小心思多着呢。 “听好了。我今天可是专业的僚机。” “嗯。”虞诗逮着机会,快速地往茶玖脸上凑了一口。 “你做什么!”茶玖捂住脸颊,略微鼓起了脸。警告的意味半点没透出来,反而看起来像极了卖萌。 “我涂的是唇膏。没关系的。” 茶玖狐疑地挪开手指。她从包里掏出小镜子,往脸上一照。 脸上是明晃晃的红色唇印。 “不要脸!”茶玖打了一下虞诗。 “嘶。”虞诗假装吃痛的吸了口气,“还不是你的口红害的。” 茶玖用手背擦掉口红,背过身不想理虞诗。 齐友和邹博出现在游乐园门口。 齐友向茶玖挥了挥手,“甜甜!” “这呢!”茶玖也挥了挥手。 “我们马上就买票进来。等等!” “好!” “记住了。今天我是僚机!你不要搞事哈。”在齐友和邹博走近前,茶玖还在低声警告着虞诗。 “哦。”虞诗不置可否。 虞诗的加入,是茶玖在手机上提前和齐友说好的。 “我做了攻略。我们先去玩点射击类的游戏吧。”齐友说。 “嗯嗯。”茶玖点了点头,主动的站在了齐友身侧。 虞诗和邹博没说话。两个人虽然之前在茶玖的生日会上有过照面,但还是并不相熟。 虞诗向邹博点了点头,算是介绍自己了。 “虞诗。” “邹博。” 两人相望无言。虞诗看着茶玖欢快的背影,盘算着回去该怎么整治她。 邹博双手插兜,看起来漫不经心。其实余光也一直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呵。好一对俊男美女。 邹博低着头,表情有些嘲讽。 四人一同来到了气球射击摊前。 “打中五个气球可以换玩偶哦。”老板热情的招呼着,“帅哥,给女朋友赢几个玩偶吧!” 旁边的架子上摆放着各色各样的娃娃。最小的只有手指大小,最大的也足有半人身高了。 担心身后的人误会,茶玖和齐友一同回头,脸上挂着的表情是统一的尴尬。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僚机身份,茶玖捅了捅齐友的腰,“我要那个粉红色的胖胖熊玩偶!” 她指了指被老板吊在栏杆上显示的玩偶。 齐友很上道,他迅速地调整了表情,“好的。” “那个粉红色玩偶,至少要打中四十个气球哦帅哥。”老板提醒道。 “没问题!我们几个人一起打可以吗?” “成咧!” 茶玖技术差,一共打了十发,只中了三个。旁边的齐友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比茶玖稍微多了一个。两人开始相互嫌弃对方。 “齐友,你技术太烂了吧。”茶玖疯狂嘲讽。 “甜甜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齐友回嘴。 “别忘了!你可是个爷们!” “爷们怎么了!” 两人相互斗着嘴,看起来像极了一对欢喜冤家。 就在两人争执的这会功夫,虞诗和邹博噼里啪啦的已经打中了好几个气球。 两人相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战火。 邹博烦闷的眯了眯眼,端正了态度开始认真的打气球。 虞诗也不甘落后,很快举起了切击器。 最后,满满两面的气球被这两人she得一个都不剩。老板惊讶得目瞪口呆,他老老实实地拿了玩偶过来,“美女,你要的玩偶……” 茶玖回过神,虞诗正抱着她心心念念的胖胖熊玩偶站在她的面前。 “自己抱。”她把玩具熊递给了茶玖,顺带摸了一把小手。 茶玖瞪了她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 “接下来玩什么?” “我看看。碰碰车,云霄飞车,捞鱼,跳楼机,海盗船,星际飞碟,鬼屋,摩天轮。” “看不出来呀齐友,攻略挺齐全的。”茶玖说。 “哈哈哈。”齐友挠了挠头,朝茶玖使了个眼神,“你懂的~” 茶玖拍了拍齐友的肩膀,“哈哈哈哈我懂我懂!” 齐友打算在游乐园和邹博告白。 虞诗和邹博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互动。 “啧。” “啧。” 两人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第71章 重生的姐姐【十二】 坐碰碰车的时候,茶玖和齐友还在纠结到底怎么两两一对。 “要不咱俩一队?”茶玖向齐友问,眼尾瞥见虞诗笑了一下。 她咽了咽口水。她感觉有点不妙…… “好。” 茶玖的忐忑只持续了一分钟。碰碰车大概是很多熊孩子的必玩项目。所以…… “撞他!撞他!”茶玖气势汹汹地拍着碰碰车的车门,眼睛里冒出熊熊火焰。 刚刚她正在和齐友小声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后头来了一个熊孩子,以一种堪称悲壮,义无反顾的力度把茶玖的碰碰车撞飞了。 茶玖正讲着话,突如其来的力度让她差点一脑袋把齐友给砸了,更重要的是,她还把舌头给咬了。 于是……这场声势浩大的碰碰车追逐战就这样展开了。 茶玖在齐友身边,絮絮叨叨的,“我要撞到他怀疑人生!” “小崽子还挺无法无天!” “虞诗!虞诗!”茶玖又伸长脖子喊虞诗,“兹——我方遭受袭击,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虞诗侧着头和邹博说话,“帮个忙。我女朋友被找茬了。” 邹博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女朋友?” “嗯。追求中。” “很奇怪吗?” “她不是和齐友……?”邹博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要和我统一战线吗?别告诉我你对齐友没感情。”虞诗用手指敲了敲座椅。 她在试探。邹博不可能对齐友没有感觉,否则他也不会答应和齐友一起来游乐园。 不远处。茶玖扯着齐友肩膀的衣服,声嘶力竭,“快!躲开!别被撞了!” “别扯我!颜甜甜!别扯我!”齐友这边气氛正火热,“颜甜甜!我们没有在打仗!” “你给老子撒手!”齐友被茶玖造得都没有了平常温和的性格。 “又来了!又来了!” “妈的,老子来让这群熊孩子认识一下什么叫秋名山车神!” 邹博看了他们一会,他勾起嘴角,野性的笑了笑,“成交。”他把方向盘转的“哗哗”响,“老子的男人他们也敢碰!” 离规定时间还剩下五分钟,熊孩子们被折腾得一个个主动离开了战场。邹博和齐友相互击了个掌,“干得漂亮!” 茶玖傻傻的看着虞诗笑,冲她比了个爱心的手势。高冷如虞诗,居然配合的也回了个比心的手势。 碰碰车玩完后,四个人原本打算坐跳楼机和云霄飞车。 茶玖拦住了虞诗,“你不能玩这个!” “怎么?” “你之前头上的伤!”茶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一本正经,“万一你在玩的时候,脑袋飚血怎么办?” 虞诗都被茶玖给逗笑了,这个人的脑袋里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那你也别坐了。” “我又没受伤。”茶玖一脸理所当然,她耸了耸肩。 “我怕你下巴飚血。”虞诗说。 齐友挠了挠脑袋,“怎么了?你们之前受伤了吗?” 茶玖和虞诗都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受伤的事。 茶玖眼睛转了转,如果虞诗和自己不加入,那这两个人反而还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 “啊算了算了。你们玩。我们在下面等你们。顺便去买点零食。等会指标牌那里碰面哈。”茶玖牵着虞诗的手往附近的糖果屋走去。 齐友好像还没懂茶玖的意思。邹博转了个身,手指无意间触到齐友的,“走吧?” 齐友愣了一下,“好。来了。” ———— “虞诗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糖果?” “草莓牛奶味的。” “嗯?草莓牛奶?和我一样?”茶玖转过头,看见虞诗戏谑的表情。记忆不可避免的回到了几天前的早上,还有最近的几个夜晚…… 茶玖一直都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虞诗揽住茶玖的肩头,在她耳朵边低语,“嗯。和你一样。” “只不过比起草莓牛奶,我更喜欢草莓牛奶味的你。” 收银台的店员捂着通红的脸,看着两个人的互动。 茶玖把手盖在脖子上,避免虞诗突然亲她。“我想知道你喜欢的口味。” “这样啊。”虞诗点了点头,“我喜欢甜甜的草莓,还有甜甜的樱桃。” “不就是草莓和樱桃味的糖果吗?你干嘛要凑近我的脖子说?”茶玖装了点草莓和樱桃味的水果味糖,“给你。” 虞诗带着茶玖结了帐。云霄飞车这会还在转,虞诗带着茶玖拐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 茶玖被虞诗抵在墙上,仰着头承受着虞诗的亲吻。草莓味的糖果在两人的口腔里转来转去,很快又出现了血腥的味道。 虞诗把糖果咬碎,咽下。 虞诗皱着眉仔细的品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 “颜甜甜。你上火了。”她说。 茶玖早就意识到血腥味是从自己的舌尖传来的了。她以为是因为吃糖果太认真,舌头过于用力,所以才出了血。 “才不是!是你弄的!”茶玖死不承认,而且还跳起来用手掐住了虞诗的嘴。 她不要脸的吗! 虞诗反捏住茶玖的脸颊,报复似的扯了扯,“甜甜。我有点等不及想吃草莓和樱桃了。” “不是买了吗?” “我喜欢的是甜甜牌的。” “哈?” 虞诗的手指从茶玖的嘴唇下滑,然后被茶玖一把拍掉,“虞诗!你怎么这么下流!” 妈耶。虞诗和自己在一起之后,简直骚到飞起。 两人站在路牌下。茶玖有些百无聊赖,虞诗站在茶玖的身后,悄悄地给她拍照。 嗯。发呆的样子很可爱。 嘟嘴撑下巴的样子也很可爱。 虞诗挂着笑,靠着栏杆,翻着手机里的一张张照片。自她重生后,她就不自觉地收集着茶玖的照片。睡觉的,吃东西的,撒娇的 …… “在看什么?笑得这么荡漾?”茶玖跳起来,瞄了一下虞诗的手机屏幕。 虞诗把手机举高,顺带搂住了茶玖。 “干什么?还不准我看?” 虞诗单手将手机举至头顶,茶玖跳着够了几下,直接挂到了虞诗身上。 “做什么亏心事了?” 她有多久没见过这么鲜活又明媚的颜甜甜了。 虞诗把下巴搁在茶玖的脑袋上,“就是偷偷想你了。” 茶玖羞涩的弯起唇角,“神经病啊你。” 齐友和邹博坐完云霄飞车下来,看着标牌下粘腻得像连体婴儿的两位,“女孩子的感情都这么好吗?”齐友随口说了一句。 “嗯。闺蜜嘛。”邹博随意的搭着齐友的肩膀,一副好哥们的模样。 女生之间的亲密,总比男生要轻易地多。 大街上,看见两个亲密牵手的女生,那是朋友。嘴唇相碰了一秒又分开,眼睛里没有含情脉脉,那是闺蜜。互视而笑又忍不住有小动作的,那是情侣。 两个相互牵手的男生,gay。两个相互搂肩的男生,暧昧的猜测多于义气。再往下的,就是更过的猜测了。 等到茶玖从虞诗的身上下来,邹博才和齐友走到了两人身前。 “捞鱼?” “鬼屋吧。听说新开张,还挺恐怖。”齐友说。 “成。” 齐友和茶玖一前一后,分别掏起了手机。 “怎么样?” “我感觉他对我好像有点回应。” “行啊!鬼屋装个娇羞钻他怀里就OK了。看他啥反应。” “我呸!我一大老爷们我钻人怀里?不好意思,我是攻。”齐友发了个扣鼻屎的表情。 茶玖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得了吧。” 两人又斗了一会表情包,四个人心思各异。鬼屋新出的主题是恐怖医院,墙上挂着的海报和简介很快吸引了茶玖的注意力。 临门逃脱的话会被打死吗? 茶玖干笑着看着头顶上血淋淋的牌匾,站在鬼屋入口。 “轮到我们了,不进去吗?”虞诗问。 四人为了玩这个鬼屋,排了很久的队。 “来……来了……”茶玖吞吞吐吐的。 鬼屋的灯光很暗,配着三百六十五度立体环绕恐怖音响伴奏,直把茶玖吓的两腿发软。她勾着虞诗的手,恨不能缩在虞诗的怀里。 虞诗握着茶玖的手,将茶玖圈在怀里。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够真正的拥抱她。 齐友和邹博打头阵。齐友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步伐,身后突然探出来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服。 齐友浑身僵硬。他缓慢的回头,怀里却突然挤进来一个人,“我有点怕。” 脑袋里仿佛有人在放烟花。齐友心满意足的拉住那个人的手,感觉一切恐惧都化为了虚无,“咳。别怕。” 邹博,这是对自己默认了吗? 过山车的时候,这个人就一直搂着自己的手,明明怕的要命,结果愣是忍着不说陪着自己玩了一遍。 怀抱美人的齐友仿佛开了挂的在鬼屋里畅通无阻。 茶玖扯着虞诗,欲哭无泪。 “腿软……走不动……” 瞧瞧她这个僚机到底有多专业。把自己都栽进去了。 “我背你。” 虞诗弯下腰,却没有等到茶玖的动作,她转头看着茶玖。 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她依旧能看见那个人眼睛里的星光和倒印的自己。 这大概就是心动吧。 茶玖扑到虞诗的背上,用头蹭了蹭她的脖颈。 “虞诗。我真的很高兴能够遇见你。” 虞诗轻笑,手上的动作颠了颠,让茶玖更贴靠着自己。 “我也很高兴能够遇见你。” 真正将一个人呈了满怀,原来是真的会溢满欢喜。 我也不明白,那几生欢喜,是从何而来。缘何看你便眉开眼笑,便莫名羞涩,便好生欢喜。 nice to meet you. nice to meet you, too. 第72章 重生的姐姐【十三】 虞诗背着茶玖在鬼屋里走了一半的路,突然被一堆扮演“鬼”的工作人员围住。 “这里有人晕倒了吗?” “来人!快来人!” 茶玖趴在虞诗的背上和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她只是有点犯困,打了个盹而已……于是她只好从虞诗的背上下来安抚工作人员。 脸上还画着特效刀伤,刚刚想要从天花板上冒出来吓茶玖的“鬼”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姑娘。我们这鬼屋才刚开不久,可不能出什么问题啊……” 茶玖欲言又止,表情很复杂,“大哥……你脸上那块皮快掉了……” “诶?是吗?我补补妆。”大哥一转身,飘顺柔滑的假发“啪”的糊了茶玖一脸。 一堆脑袋上挂着各色伤口的鬼对着茶玖嘘寒问暖,还温馨的给她指出了出口。虞诗站在茶玖的身旁忍笑忍得发抖,茶玖揪了一下虞诗的胳膊,“不准笑!” 太丢脸了…… 出口处,齐友和邹博正在聊天。 茶玖从前台那里取了手机。一共十六条未读消息,全是齐友的。最新收到的一条消息是, “他回应我了!” 虞诗和邹博远远的打了个照面,她大概也明白了邹博的意思。 还没等虞诗说话,茶玖便开了口,“僚机任务完美结束!感谢虞诗同志的配合!” 茶玖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邹博和齐友面对面站着,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齐友骨节分明的手。齐友像个傻大个一样手足无措,愣愣的伸出僵直的手,脸颊红得像喝了二锅头。 “摩天轮?” “嗯……去呗……”摩天轮的戏码,茶玖用脚趾都想得到。 哎。老套。 偏偏邹博还挺吃这一套,“走。” 邹博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放开了以后还挺爷们。至少是比齐友坦荡大方的多。 “齐友。我想带着甜甜去走走。等会再和你们汇合。”虞诗拉着茶玖站在了原地。 齐友还想转过头去看茶玖的表情,又被邹博强行拧回来,“怎么?不想和我玩?” “还是……逗我玩的?”邹博带着威胁的语气略微上扬,吓得齐友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认真的……” 邹博拉着齐友走远,手放在头上做了个“OK”的手势。 这才是真正专业的僚机。 “捞鱼吧。” “嗯。”茶玖还有点迷离。邹博刚刚是在示威吗? 捞鱼的店铺里比较多亲子互动,只是现在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已经准备着觅食或者归家了。齐友是控好了时间,特意将表白卡在了傍晚的时候的。 店铺里用瓷砖铺了两个水池,算上老板,也不过七八个人不到。鱼多的水池人多,鱼少的水池只有一对母女。 虞诗交了钱,和茶玖相靠着坐下。 不远处,落日的余晖还在死死挣扎,摩天轮的霓虹灯却已经一点点亮了起来。茶玖看见摩天轮缓慢的转动着,轿厢里的人影模模糊糊,叫她有些分不清齐友到底是在其中哪一个。 虞诗撒了一把鱼粮在她的手上,然后带着她的手沉入水底。鱼儿争先恐后的在两人的指尖上游动,虞诗撑开她的手,带着她做出了一个爱心的手势。 五颜六色的鱼在两人共同拼凑出来的爱心里游动。 虞诗轻轻的勾着唇角,好像很开心。“颜甜甜。这是我的心。” “都给你了。” 茶玖眨了眨眼睛。脑袋浮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吐槽齐友的摩天轮表白简直逊爆了。 “咳。我收下了。”茶玖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红蔓延到整张脸上。 坐在两人对面的女孩好像被吸引,她指了指茶玖和虞诗手里游窜的鱼,“妈妈,我也要。” 女孩的妈妈很有气质,她既没有答应女孩的请求,也没有指责女孩的无理。她只是摸了摸女孩的后脑勺,“等你以后遇见喜欢的人,就可以带他来捞鱼,就像姐姐们一样。” “为什么?” “等你以后就明白了。” 女孩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 《敦煌曲子词送征衣》有言。“今世共主人如鱼水,是前世因缘,两情准拟过千年。” 虞诗与茶玖相互合拢手,捞住了一条红白相间的小金鱼。 见状,老板连忙开口,“客人,你们这样是不行的。我们有工具的,你们只能用工具。” 茶玖将鱼放进了附近的塑料盒子里。 “我们只要这一条。而且现在就可以走。” 老板挠着脑袋想了几秒,“也成,不过老板我也不算太黑,这个盒子就免费送你们吧。” “谢谢老板!”虞诗和老板点头致谢。 茶玖抱着装着鱼的盒子,笑眯眯的看着虞诗,“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嗯?” “小鱼。”茶玖一语双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嗯。”虞诗应了一声,不知道代表的是同意还是应的茶玖的称呼。 茶玖将金鱼盒举到虞诗面前,让金鱼对着虞诗的脸,“快看!这是你妈!” 茶玖自己说完都感觉不对劲。怎么好像她在骂虞诗? 虞诗无奈的看着茶玖,配合的接过金鱼盒,“别折腾我家崽了。” 没想到小小的一条鱼,差点点燃了茶玖。 “它是你家崽,我是什么?”茶玖气愤的跳了一下。 “你是我的宝贝。” 此世独一,绝无仅有。 胸腔里的郁气像气球泄露一样的瞬间飞散。茶玖锤了锤虞诗,“你个死鬼~” 虞诗握住茶玖半空中的手,“你知道我刚刚和你的动作还有个什么意思吗?” 她指的是捞鱼的时候。 “什么?” “鱼水,有情笃之意。” “当然。也暗示着,我想对你行鱼水之欢。” 不怕流氓读书少,就怕流氓有文化。 茶玖这会估计是被虞诗的厚脸皮隔应到麻木了,她竖出一个大拇指,非常的不解风情,“高!高!高!实在是高啊!” 虞诗:…… 第73章 重生的姐姐【十四】 茶玖带着小鱼和虞诗愉快的溜回去了。至于齐友,她给他分享了一个龙阳十八式的种子链接。备注: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宾馆里,齐友正在浴室里洗澡,手机因为消息震动在柜子上响个不停。邹博试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然后轻而易举的解开密码锁并点进了链接分享。 第二天,齐友和茶玖在学校碰面。 “怎么样?带劲不?”茶玖眉飞色舞,“为了你,我可是特意混入BL群,打入核心,费尽心思搞到的。” “呵。”齐友给了茶玖一个冷笑和悲怆的背影,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过了一会邹博也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茶玖的错觉,她感觉邹博对她的态度出奇的好。 “齐友呢?” 茶玖指了指齐友离开的方向,“那里。” “谢谢。”邹博笑得诚恳,小跑着离开了。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火辣辣的铃声很快引来了过路人的侧目,茶玖甜滋滋的接了电话。你说茶玖不仅对自己下手也就算了,她还丧心病狂的给虞诗也弄了个同款铃声。 “喂,妈。” “嗯嗯。下午回来,绝对带上虞诗,放心。” 虞诗今天没课,所以她去了单易的公司处理数据。 陷入恋爱的人总是腻腻歪歪的。茶玖一边走,一边给虞诗发着信息。 “晚上来我家吃饭吗o(≧v≦)o?” 虞诗回信息很快。“今天在家里吃。李叔等了我很久,你要来我家吗?” “嘤!QAQ!我跟我妈说你会来诶……” “李叔今天做海鲜大餐。” “好的!!没问题!等我!我和我妈打个招呼!”茶玖噼里啪啦的打了一堆消息,转头又和颜母撒娇去了。 单易给虞诗端了一杯咖啡进来,“要加糖吗?” “好。”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加糖吗?” 虞诗其实不太喜欢吃甜食,只是一直跟着茶玖,喜好与生活习惯不知不觉的被影响。 “现在喜欢了。” “啧。”单易啧了啧舌,她抱着肩膀,“真发酸。” “一会有个大客户要过来,可能需要你现场演示一下这次的合作技术。” “好。会议结束后我就离开。” “怎么?有事?” 想起那个人,虞诗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有个人在等我回家。” 单易没有应答,只是侧着头别开了视线。如果虞诗那天接受了她的暧昧,或许她们的关系会更为亲密。不仅是虞诗的技术,还有她的品格为人,单易都是极其满意的。单易是愿意把后背交给这样一个人的。 可惜…… 离会议还有十分钟,单易去准备会议的资料了,虞诗坐在外面的大厅,拿起手机和茶玖聊天。两个人的聊天其实都是些没营养的内容,但只要想到和自己聊天的隔着屏幕的那个人,脸上就会挂着不自觉的微笑。 茶玖之前给虞诗存了不少表情包,两个人这会正在斗图。欣长高大的身影突然笼罩了她,“虞诗?” 男人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性。 虞诗抬起头,看见颜父和他身后跟随的几个同事。单易的表情有些微妙,她看着她,好像很诧异为什么这两个人会相互认识。 “伯父。”虞诗甚至来不及再回复茶玖的消息,她拘谨的站起来向颜父鞠了个躬,“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 颜父是个比较和善的人,他拍了拍虞诗的肩膀,“单小姐一直有和我提起她们那里有个技术人才。” “看到是你,我很放心。” 颜父的眼神里带了些赞赏。虞诗之前在茶玖家吃饭,颜父随口和虞诗搭了几句话,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够对接话题并且扩深下去,颜父来了兴致,后来要不是茶玖拉着虞诗走,他或许能和虞诗讨论一整个晚上。 当时颜父坐在沙发上有些感慨,“这孩子以后是块料子。” 虞诗谦虚的低下头,“您过奖了。” “颜先生,既然我们双方的人数都到齐了。不然就提前开始会议吧?”单易说。 颜父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人走向会议室。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虞诗关了机。这是她赢得颜父认可的绝佳机会。 茶玖盯着手机屏幕,忍不住又发了几条消息。聊天记录上滑,除了虞诗在二十分的时候回了自己最后一句,然后对方正在输入中……就把虞诗输没了??打个电话过去又得到关机的提示。茶玖扯了个笑容出来,“虞诗。你完了。” 就算是有事也得和自己打个招呼吧?她这么善解人意,她不会理解吗?茶玖已经称得上是无理取闹了。 过了十分钟,茶玖的情绪又冷静下来。她开始自我开导。哎呀。放屁拉屎人之常情,也许虞诗上厕所去了。因为不好意思发消息,所以没回自己了。 然后她又开始暴躁。她的消息都刷到了99+,虞诗不可能还视而不见吧?虞诗这个女人!越来越嚣张了! 极度嚣张的虞诗现在正在接受着颜父的夸奖。 “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法来我公司发展一下?”颜父伸出了橄榄枝。 “好的。我会考虑的。非常感谢您的厚爱。” “颜先生,我还在这呢。您当着我的面要人,是不是不太好?”单易想也不想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并不希望虞诗会进入对方的公司。 颜父看着虞诗,拿出了自己的名片,“好好考虑。” “嗯。” 送完颜父一行人离开,虞诗打开了手机。几乎是在开机的一瞬间,手机就响了起来。 过度诡异的铃声让单易的嘴角抽了抽。虞诗面色如常,点开接听,茶玖炮轰式的连连问迎面扑来。即使不开免提,单易也不可避免的听到了许多。 单易皱了皱眉,对茶玖的印象直接down到了极点。也亏得虞诗有耐心,又是好脾气,一句一句温温和和的答着,很快安抚了茶玖的情绪。 “好嘛!工作重要。” 虞诗都可以想象到,屏幕对面的那个人,一定撅着嘴巴,心不甘情不愿的打下了这句话。 “我就是想你嘛。” “你不想我吗?” 虞诗动了动喉咙,发了一句语音,“我来找你。” “单小姐,我得先走了。”虞诗礼貌的告别后,快步离开了。 单易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钉。 “真不甘心。输给了一个这样的小鬼。” ———————— 茶玖站在小区的公交车站台,期待的看着每往来一辆公交车。等了一辆又一辆车,却始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因为虞诗晕车,茶玖特意批准虞诗公交车上可以不用回信息的。这会她开始有些着急了,难道公交车半路坏掉了? 身后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又被茶玖打开,“等人呢!别烦我。” 身后的人锲而不舍的戳着茶玖,直把茶玖折腾得不耐烦了,她转过头,语气带了些不耐,“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要告诉我什么。”虞诗另一只手提着袋子,笑着看着她。 茶玖嘴巴上的话愣生生的拐了个弯,“……我老想你了。” “你怎么没在公交车上下来?” “想起来你爱吃的零食。顺路买了点。” 茶玖压住上扬的嘴角,“哼!算你识相!” 她踮起脚亲了一口虞诗的嘴唇。 “买了什么?给我看看。” 正巧颜母从家里出来扔垃圾,马路的对面,自家的乖巧儿女主动的亲了另外一个女孩。颜母擦了擦眼睛,垃圾也顾不上丢了。她提着足球大的垃圾袋,一边鬼鬼祟祟的猫着身子,想要再次确认一下那是否是茶玖。 茶玖埋着脑袋,挑捡着购物袋里的零食,“这个口味的薯片上次卖光了诶!虞诗你怎么抢到的!我买了好多次都不一定买得到这个!” “运气好。” “幸运女孩~” 茶玖拆了一包格力高,叼在嘴里,“大哥!来根烟不?” 茶玖抬起下巴,暗示着虞诗咬下另一半。 颜母一看这姿态,差不多就已经能够确认是自家的傻逼女儿了。等她再定睛一看,女儿对面的女孩居然是她一直非常喜欢的虞诗? 虞诗看了一眼周围,凑了上去。 在颜母的角度看来,自家女儿正在厚颜无耻的向虞诗索吻。 虞诗挽了一下耳边的鬓发,慢条斯理的嚼完了嘴里的饼干棒。 “帮我提。”茶玖将购物袋递给了虞诗。 颜母捂着额头。虞诗这个傻孩子都不知道反抗一下女儿,言听计从的,怎么看怎么像自家女儿弄弯的。 颜母有一个很好的闺蜜,有空也经常来家里做客,因为没有女儿的缘故,对茶玖很是宠爱。闺蜜是在十七岁出的柜,一直到现在,都和另外一位过得很好。 颜母本身也并不反对同性恋,只是看到女儿这样,有些没有办法很快接受。 茶玖一蹦一跳的去了虞诗家。颜母踌躇了好一会,给茶玖发了个信息,“早点回来。我有事想和你谈。” 茶玖秒回,“好。” 还发了一个人妖鸡的么么哒的表情包。 颜母打通了颜父的电话,“老颜,你回来一下。我有点事和你说。” ———————— 山雨欲来风满楼。 茶玖从虞诗家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平常这个时间点,应该是颜母爱追的狗血言情剧场播放的时间,然而客厅里此时安安静静的。 嗅到了一丝不安,茶玖小心翼翼的合上了门。 “回来了?” “回来了。”茶玖缩了缩脑袋,“妈你要和我说什么?” “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茶玖结巴了一下,“没……没有啊……” “真的?” 颜母的情绪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颜父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示意她冷静一下。 茶玖察言观色,又犹豫了几秒,“谈了。” 按照她妈这个状态,她不说实话的话,很有可能被一巴掌拍死。 “为什么不和爸妈说呢?”颜父问道。 茶玖打算真话假话一起说,这样将来说开了也好歹有个出路。 “怕你们接受不了。”感觉这句话不对,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宝贝女儿要被人抢走了。怕你们接受不了。” “那我们要是不问,你是打算什么时候和我们说?” 茶玖搅着手指,“时候到了就说呗。” 茶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了。这半真半假的回答让颜父颜母自动脑补了许多答案。颜父身边接触的朋友是有专门好这一口的,对此,颜父选择尊重友人的做法。 颜母捏了一下丈夫的大腿,“都怪你!把她惯坏了!” 颜父表情扭曲,“好好好。我的错。” “甜甜。你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什么?” 颜父叹了一口气,“别装傻了。” 茶玖一愣,试探的问了一句,“我和……虞诗?” 夫妻两沉默,算是默认了。客厅里的气氛冷凝,茶玖内心忐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后回家住吧。”颜母冷着脸撂下话。 茶玖不说话,但是眼睛开始发红。 “你们俩谁先主动的?” “我。” 颜母顿时气得不想说话。她家这个便宜的傻女儿…… “颜甜甜,你已经十八岁了。我希望你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颜父冷静的开了口。 “爸。我成年了。和虞诗相爱我不后悔。” 如果沉默可以杀人,或许茶玖已经死无全尸了。 “你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不要。” 茶玖知道,所谓的分开一段时间,可以是几天几周几个月,同时也可以是永远。 “颜甜甜你别太过分。通讯设备统统上交。我会向学校请假。这三天你就在家里好好反省。” 客厅里依稀有啜泣的声音响起,夫妻两平常疼爱女儿,就没让女儿掉过眼泪。颜母压下心疼,锁死了房间的门。 茶玖抱着腿,躺在床上无声的哭。 第二天,茶玖顶着黑眼圈和发油的脸下楼了。颜父叫她吃饭她也不理。茶玖颓废的坐在沙发上,就这么盯着夫妻两吃早饭。 颜父被盯得心里发毛,只想尽快远离母女俩的战场,“我吃饱了。先去上班了。” “嗯。” 茶玖一直在叹气,若有若无的声音弄得颜母暴躁起来,“颜甜甜!你能不能有点能耐?” 茶玖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别开了视线。 下午的时候,颜父把虞诗带过来了。从茶玖回到家没回她的消息开始,她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这么个粘人精,怎么可能突然不在了? 颜母对虞诗没什么好脸色。 “呵。” 茶玖还在房间,不知道虞诗的到来。 “非常抱歉。伯父伯母。是我带坏了甜甜。” “一切全是我的错。” 重生以来,不是没有见过什么各类形形色色的人。就连前世,颜父颜母对她的报复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夫妻两接受不了颜甜甜的死而拒绝见她。虞诗很愧疚。 颜母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 颜父上楼去敲茶玖的门了。 然后…… “虞诗!~”茶玖的步伐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她就像只等待归巢的幼鸟,迫切的投入了鸟妈妈的怀抱。 虞诗站起来,手足无措的搂住茶玖。 颜母在旁边咳嗽。小崽子,她还活着呢。 虞诗拍了拍茶玖的背,将她从身上扯了下来。 “有没有想我?” “想。” 虞诗本来想摸摸茶玖的脑袋,结果对方猛地一甩头,“别碰我!我没洗头!” 虞诗无语了几秒。无论是什么时候,颜甜甜都是一如既往的擅长破坏气氛。 茶玖当着颜母的面,嚣张的和虞诗十指相握。她紧贴着虞诗,就恨不得整个人坐在她的身上。 颜母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她养了十八年的女儿…… “虞诗家里的情况,方便说一说吗?” “我父亲在国外谈生意,七年前和母亲离婚。两个人现在已经有各自的家庭了。” “你家人知道你……吗?” “父亲对弟弟的关注较多。母亲大概是知道我的。”虞诗老老实实的交代。茶玖捧着虞诗的手,揉捏着她指间上的软肉。 “颜甜甜,你把我当透明是吧?”颜母用力地拍了拍桌子。 颜父一直在安抚妻子,“是亲生的,亲生的。” 当着她的面就敢这么腻歪了,平常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们俩对未来是什么想法?” “伯父放心。我手下的存款现在已经有几千万了,绝对不至于亏待甜甜。” 茶玖坐在旁边吓得双下巴都出来了,“你什么时候那么有钱的?” “电子技术。” 虞诗的本事颜父是见识过的。他清咳了一声,“她那个技术就是卖给我了……” “闭嘴。”颜母一个眼刀,堵住了丈夫没说完的话。 “甜甜。你要知道你现在还小,你可能只是一时的新鲜感。你能保证你们有未来吗?” “妈,虞诗比我还小来着……”茶玖小声的说。又被虞诗挡在身后,“我可以给甜甜未来。” “颜甜甜说话!” “我保证。” “妈,我想得到你们的祝福。” “我呸!”颜母直接翻脸。她算是看清楚了,虞诗这小崽子早有预谋,还把自家傻女儿的心勾得死死的。 颜父把妻子拉进了房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呵。打不得骂不得,老颜你就宠着吧。” “甜甜这样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再这样下去,我怕她做更过分的事情。” “怎么?她还想做什么?”颜母语调升高。 “不不不,没什么。”颜父连忙否认,“甜甜的性格,说一不二不都随了你吗?” “你想想我们谈恋爱那会,你爸不也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想起往昔的甜蜜,颜母的表情柔和了一些,“我只是不放心她们。” “你也了解甜甜。虞诗这孩子一看就被甜甜吃得死死的。表面看上去或许是甜甜过于主动了。但你什么时候见过虞诗拒绝甜甜的要求?” 颜母沉思了一会。 “好吧。那我退一步。” “如果虞诗敢对甜甜怎么样,你下手也别留情。”说到底还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颜母也只能做到表面苛责。看着女儿折腾自己,她自己也难受得不行。 “嗯。我把虞诗弄到我公司去。她有什么动静我都会提前和你汇报,这样好不好?”颜父低声哄着妻子。 “嗯。” —— 客厅里。 “你说爸妈要是不同意我俩在一起怎么办?” “虞诗,我真的是认真的。” “要不你带我私奔吧。我们私奔。这样谁都拦不住我们了?”茶玖把事情想的很简单。她期盼的看着虞诗,手上拉扯着虞诗的衣角。 “好。” 这个人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给她摘来。只要这个人看着自己,她就永远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在她的面前,所有过早的计划都形同虚设。 “虞诗…你怎么这么好…”茶玖的胸脯带了点起伏,“我想……要你……” 不等虞诗答话,茶玖就压着虞诗的身子亲了下去。明明父母还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谈话,可茶玖就是迫切的想要去亲吻这个人。 “你父母……”虞诗还有点理智,但一听到茶玖在她耳边喘息,理智这根弦就彻底断掉了。 “管她呢。”茶玖扭过虞诗的脸,又贴了上去。 纠缠得难舍难分的吻带着眷恋的情意与温柔。两个人不自觉地在彼此的温柔里沉沦。 颜父一出来就看到了沙发上纠缠的两个人。他火速的合上门,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颜母在后面问道。 “哎,没什么!”颜父加大了声音,生怕门口的人听不到。“那我开门了。记住,和孩子好好谈!” 颜母一出来,看见沙发上坐得端正的两个人和她们略带起伏的呼吸,再联想起丈夫之前的动作,颜母怒其不争。“颜甜甜,你是不是想把我给气死?” 这两个人未免也太嚣张了。 颜父疯狂给茶玖使眼色,“甜甜,我和你妈商量过了。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暑假你可能要来爸爸公司实习。没有问题吧?” “没有没有!”茶玖一听,乐开了花。 “谢谢爸妈!”她走到两人身前,分别给了两人一个熊抱,“爱你!” 她转过头,对虞诗比着嘴型,“我最爱你。” 第74章 重生的姐姐【十五】 番外一 “小老板。” 虞诗是在送档案的半路上被颜甜甜拦住的。 戴着裸色眼镜的冷淡女人被另外一个娇小的女生抵在墙上,看上去有种格外的反差萌。虞诗甚至配合的低下身子,以免颜甜甜身高不够而垫脚。 “虞秘书,你觊觎我很久了吧。”颜甜甜一只手勾着自己昨天刚做的波浪卷头发,暧昧的贴着虞诗的耳朵说话。 “不,是您误会了。” “昨天如果我没有拉住您,或许今天您会因为丢脸,闷闷不乐一天而影响工作效率。” 【晚宴上,颜甜甜因为穿了一双很高的高跟鞋行走不当而差点摔了个狗啃泥。亏得虞诗在一旁顺手拉住,这才免去了一场灾难。 虞诗从车上取了一双平底鞋,“穿这个吧,看不出来。” 颜甜甜的裙子很长,不仔细注意的话,很难发现颜甜甜搭配的是什么鞋子。 虞诗半跪着,给颜甜甜换鞋。 王子半跪着,为公主换上了水晶鞋。 颜甜甜心念一动,把手放在虞诗的脑袋上拍了拍。她眯着眼,笑了起来。 公主郑重的在王子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表示感谢。 颜甜甜抱着虞诗的脑袋啃了一口。 “盖章成功!”】 “而且您连一句谢谢都没和我说。” “哈?我不是给你盖章了吗?”颜甜甜瞪大了眼睛。 虞诗沉默的垂下眼睑,像是很失望一样。 “要谢谢是吧?” “嗯。” “好,那你别后悔。” “嗯。” 过了一会,虞诗捂着发烫的脸颊离开了办公室。不经意翻开的衣领上,印着一个火辣的唇印。 ———————— 番外二。 校园剧。 拯救王子的公主。 因为颜甜甜和虞诗自带装备以及颜值在线,被选为了最佳主角。 虞诗穿着公主裙,背对着颜甜甜,“帮我拉一下拉链。” 换衣间的光线明亮,颜甜甜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虞诗的腰线,然后掐了掐,“身材真好。” 颜甜甜并不着急帮虞诗合上拉链,现在离正式演出还有二十分钟。她从身后抱住虞诗,在虞诗的颈边吐了一口热气。 作俑者笑得灿烂,不安分的手在裙摆下晃动。虞诗瘫车欠了半边身子,她扶着墙,半抬着下巴,“唔,甜甜……” 颜甜甜咬了一口虞诗的嘴角,“坏心眼的家伙。” 颜甜甜腹黑起来,连虞诗也招架不住。 昨天虞诗又被人拦着表白了。颜甜甜表面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 虞诗招蜂引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颜甜甜和虞诗的关系还没在学校公开。大部分人也一直以为她们只是非常好的闺蜜。 “哼。” 即使脸上再怎么不开心,颜甜甜还是乖乖的帮虞诗整理好了头饰和衣服。 虞诗搭着颜甜甜的肩膀若有所思。 舞台剧里有一个借位的吻,虞诗是情真意切的吻了下去,颜甜甜不甘示弱,由被动转为了主动。舞台侧面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因为借位的时间过长,观众席里有人发出暧昧的“喔~”的声音。 颁奖典礼上,两个人无一例外的缺了席。 手机刺耳的铃声响个不停,在诺大的空间里形成回音。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颜甜甜勉强伸手够到了手机,又按下了关机键。 “早……早知道就不弄……这个铃声了……”颜甜甜扶着虞诗的肩膀,眼睛里还带着情意的茂盛,“又土又破坏气氛……” 身下压着的公主裙早已皱皱巴巴。两个人的身上甚至有着公主裙上花边纹路的印痕。 “我给你换个铃声。”颜甜甜点开了虞诗的手机界面。 虞诗拧着眉,表情带了些羞赧,“颜甜甜!” “做什么?” 虞诗平定了一下呼吸,趁着颜甜甜拨弄手机的功夫,翻身压住了她。 半途而废的攻不是好攻。 主动撩拨又不熄火。 “做你爱做的事。” ———— 番外三 “虞诗。好久不见。”颜甜甜摘下墨镜,淡然的坐在咖啡桌前。 虞诗的嘴唇动了几下,她想说,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但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更加简短的,“好久不见。”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虞诗搅拌了一下手中的咖啡,“你呢?结婚了吗?” “没。被绿了。”颜甜甜轻描淡写的,眼睛里一点多余的情绪也无。 虞诗的手抖了一下,“多久了?” “挺久。”颜甜甜将视线看向窗外,看起来并不想过多的谈论这个话题。她撑着下巴,“我这些年一直在各个国家辗转。” “见到了很多人。” “也经历了很多事。” “开心的难过的懊悔的生气的……” 颜甜甜话题一转,“听说你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 虞诗沉默了一会,“嗯。” 颜甜甜变了太多,并且再也无法与她记忆里的重合。 “想打听我什么?不如当面说?” 记忆破碎得不成样子,虞诗疲惫的闭了闭眼。 “就这样吧。” “什么?” “我对你的喜欢,就到此为止吧……” 颜甜甜低下头不说话了。意识到不对劲,虞诗连忙搂住她,“怎么了?我是按照剧本来的啊……” 颜甜甜模拟了一个剧本,是关于前世如果自己没死,虞诗与自己再相见的画面。 “就是听你这么说,真的特别想哭。”舌根涩涩的,直把颜甜甜苦得难受。 现在再回看前世,虞诗曾经所为她做的一切,颜甜甜忍不住趴在虞诗脖子上啜泣。 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为了自己,卸下了所有的尊严。 虞诗拍着颜甜甜的后背,“乖。我一直陪着你呢。” “我们会有很久的未来。” 毕业后,两人已经彻底公开出柜了。因为颜值与学历,两个人很快在网络上大火了起来。“甜鱼cp”再度风靡网络,颜甜甜转手做了个美食博主,时不时的拉着虞诗直播吃东西,又或者是偷拍虞诗并对她恶作剧。因为虞诗的过分宠溺,两个人的甜度爆表。粉丝们整天嗷嗷叫唤着发糖。 虞诗的微博全是颜甜甜的各色照片,俨然一个宠妻狂魔。 两人最新发的微博是一双带着戒指的手。 内容简简单单,是一句最往常不过的英文短语:nice to meet you! 第75章 皇“叔”【一】 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火势一路从西宫蔓延到了御花园。树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宫人慌忙逃窜的脚步与尖叫声,时不时有器皿破碎,御林军指声发令灭火的呵斥……火舌不知满足,它贪婪的肆虐着想要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御书房内,戚潇沉默着与眼前人对视。 呛鼻的浓烟逐渐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戚柔没忍住,捂着胸口剧烈的咳了起来。她身子比常人虚弱的多,这样一咳,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咳得移了位。眼睛因为生理反应慢慢有眼泪溢出,她拉着戚潇的袖子,瓮声瓮气,“哥。我们走吧。” 从她懂事开始,戚潇就不再让戚柔叫她阿姊了。 戚潇默默的推开了妹妹的手,“我走了。你逃不掉。” 施和不会放过她。 施和对她的忌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次大费周折的给她下套,便是吃准了她插翅难逃。 “阿柔乖。你还有机会逃出去。” 戚潇深知妹妹的倔脾气,所以她没有在一开始就劝戚柔离开,反而是戚柔说干了唾沫想要扯着戚潇和她一起走。 房间里的烟味越来越浓重,戚潇皱了皱眉。现在没时间再拉扯了。 在戚柔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戚潇点住了戚柔的穴位。她捏了捏戚柔的手,神情中带着不舍。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口哨,吹响后又轻轻放入戚柔的手掌心里。 “日后,你想要去哪我都不会再阻拦你了。” “倘若遇上了危险,就吹这个哨子。” “会有人来保护你。” 戚潇眷恋的摸了摸妹妹的脸颊,有些歉疚的低下头,“对不起。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戚柔恳求的看着她,想要让戚潇回心转意。戚潇不为所动的别开眼。时间一分分流逝,无力与悲恸慢慢淹没了戚柔。 很快,暗处出现了两个宫装打扮的下人。 戚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带她离开。永远别回来。” “是。”两人低声应道。 撕心裂肺的怒吼卡在了喉咙里,无法动弹的手脚一阵阵发冷,戚柔的眼神越来越麻木。 迄今为止,戚潇一共保护了她十五年。 戚柔被人抱起,大脑一片空白。在飞崖走壁的躲闪间,她眼睁睁地看着火焰吞没了整座宫殿。 那个消瘦又挺拔的人站在火光里,对她露出了最后的笑容。 施和站在不远处的酒楼栏杆处,看着冲天的火光,频频叹气,“一步错,步步错。” “就是可惜了这尚好的宫殿。” 烈酒入喉。施和享受的眯了眯眼,手指不住地摩挲着酒杯,“看起来,换个国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施和在二十年前叛变的立吾国…… 立吾国只有两位皇子,长兄名为施瑞,次子名为施和。施瑞好文,施和好武。两个人就像天生一对,总能够在彼此所不擅长的地方相互弥补。 与他国皇子间的勾心斗角不同,兄弟两二人是实打实的要好。施和十七岁那年,偷偷溜去民间玩耍,不仅遇着个民间女子白巧,而且还将一颗真心丢了。两人一见钟情,很快私定终身。 可惜敌国来战,施和必须放下儿女情长保卫家园。他将白巧托付给施瑞照顾,并且承诺战归即成亲。施瑞一开始也只是对弟弟的爱人略有好奇,他依照施和的吩咐,时不时的陪她聊天,散心,请戏班子为她唱曲儿……也许是相伴的时日过久,施瑞逐渐动了心。 一次酒后,施瑞暴露了本性……等他醒来,才堪堪救回了白巧的命…… 生活的狗血泼洒在了施瑞的脑袋上。 白巧怀孕了。 此时施和还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施瑞没敢告诉弟弟白巧的事情,他只是掩饰性的自欺欺人,又按照往常写写白巧的日常寄作书信给他。他是希望白巧生下他的孩子的。他也希望,白巧能够爱上他。 白巧一日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若非有个孩子,或许吊着她的那口生气就没了。白巧要施瑞从民间找人为她接生。这是白巧在那件事后第一次与他说话。施瑞没有多想,自然是按照她的吩咐照做。 生产那日,施瑞焦急地在产房前踱步。当婴儿嘹亮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施瑞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询问产婆孩子的性别。 替白巧接生的产婆是带大白巧的奶奶。她掐着阴阳怪气的语调,用着近乎嘲讽的声音,“带了把。” 施瑞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正当他想亲自去抱抱孩子的时候,白巧撑着身子从床上下来了。 “你别碰她。” 冰冷的语调让施瑞僵在了原地。 白巧不愿意让施瑞见孩子。尽管眼前一阵发黑,白巧还是用指甲扣住了掌心,身体全靠意念支撑,“滚。” 高高在上的帝王被拂了脸面。他只能远远的看了一眼孩子,便灰头丧气的离开了。 白巧给孩子取名白遥,她不愿意沾了施瑞的姓。 红颜命薄,白巧只陪了白遥一年便拂袖而去。死之前,她将孩子拖交给一直以来陪伴着她的奶奶。 自此,白遥就失去了踪影。 一年后,施和战归…… 施和与施瑞关系彻底破裂,老皇帝的另一个皇子戚潇在民间被寻得。施瑞病重,施和叛变。戚潇就像一个笑话一样,不尴不尬的在宫里生活着。 戚潇很聪明,她找了个契机和施瑞对上。在施瑞的默认下,戚潇慢慢的在朝廷上大显身手。直到施瑞下了最后通告,如果戚潇能够找到遗落在民间的白遥,他将真正承认她的位置,并且将手下的所有权力一概赠予她。又或者,与其说是赠予,倒不如说是手里的大权被戚潇一点点抽丝剥茧。只除了王位。施瑞一定要白遥登位。 后来,戚潇找到了白遥,并将她捧为了国主。 —— “我是白遥?” “对。” “我的任务是什么?”茶玖突然就有些疑惑。她的任务,明明应该是阻止反派黑化吧,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阻止反派悲剧的死去。” “为什么……任务变了?” “我调的。”系统摊了摊手,颇为无奈,“之前好几个世界里,你总是受伤,我基本也没恢复多少。” “像这样子的任务的话,我吸收的能量会相对多一点,也能够早日恢复羽毛。” “这样啊。” “那之前白遥的结局呢?” “死了呗。火太大,没逃出来。” 茶玖:…… “现在进度条到哪了?” “你被送进宫。” “那我再问几个问题。” “问吧。” “之前的资料显示,戚潇是女的?” “她是。” “戚潇女扮男我能理解,我估计她可能就是狸猫换太子之类的套路。”茶玖摸了摸下巴,“但是,为什么产婆要隐瞒白遥的性别呢?” “世界规则,男尊女卑。白巧是被抛弃的。然后又被奶奶抚养长大。白遥的身份太复杂,她注定要去背负很多东西。” “奶奶不想白遥重蹈覆辙。如果是男丁,她可能会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茶玖悄悄打量着已经长了好一些细碎绒毛的野鸡系统。 “好。我知道了。” “因为调整了任务,可能我没有办法再与你隔空对话了。你投入人物前,该有的记忆会自动融合。” “当然,为了世界的发展秩序。规则有可能会选择性的屏蔽掉一些你对原剧情的了解和记忆。” “以后的任务也会是这样。” “如果真的真着急的找我,就把自己打晕来见我。” “为什么要用这么沙雕的方式……”茶玖的额头冒出黑线。 “如果我直接和你说话,规则会屏蔽我。”系统摸了摸自己的尖嘴,“你把自己打晕,就可以用灵魂状态暂时和我沟通了。” 茶玖:……所以她还要随身找个棒子,时刻准备把自己打晕是吧? “这个白遥的性格很有意思。”临走前,系统这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茶玖还没来得及转头,“什么意思?” 系统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坑宿主,它就没输过。 第76章 皇“叔”【二】 白遥长大的地方叫做万户城,里面居住着各色各样来自五湖四海的百姓,有百姓的地方自然也不缺美食,所以万户城也叫天下美食城。 两个寻找白遥的人,是在无意间走进一家小面店发现的她。 “嬢嬢,来碗面~” 步雁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却只看到窗边蹿过的人影。 “要得。”煮面的老板娘爽快的答话,顺手又放下了一团面。 不一会,门口晃进来一个穿着随性的少年。少年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走起路来像是没有骨头的散漫,整个人看起来略带痞气,脸上又带着少有的天真。 茶玖用手在凳子上象征性的拍了两下,坐了下来。 步雁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书,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注意到步雁的视线,茶玖用手撩了撩刘海,抛了个电眼,“妹儿,你看爪子?” 步雁一愣。少年郎不经意掀开的刘海下掩盖的月牙状印痕映入眼睑。 还有这个奇特的口音…… 以为步雁是沉迷自己的美貌,茶玖自恋的摸了摸脸,“你是爱上我了迈?” 步雁身旁的袁如捧着杯子,嘴里还未咽下的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步雁嫌弃的看了一眼袁如,默默挪开了一点凳子。 茶玖也只是语言上挑逗了一下步雁。等热腾腾的面端上来的时候,她也就没理这两个人了。 鲜香的汤汁与麻辣的香料唆使味蕾蠢蠢欲动,鼻尖嗅入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沉溺。 茶玖扭头向后厨喊道,“嬢嬢,海椒放少喽。” 老板娘举了个勺子从厨房里出来了,“要得不?” 满满的勺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辣椒。 “要得要得。”茶玖自己拿了勺,在面里面翻动了几下。 红色的辣椒油浮起,袁如远远的看着,有些胆战心惊。 茶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了筷子。 面条吸入口中的“吸溜”声不绝于耳,香味在小小的店面里飘飞,袁飞目不转睛的看着茶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在内心挣扎了好一番功夫后,袁如终于开了口,“老板娘,我也来碗面。” “和她一样。”袁飞指了指茶玖。 “要得。” 老板娘可能以为袁如要的是和茶玖一样的辣度,在放辣椒的时候,直接就多放了一些。 袁如眉间微皱,神情纠结,“这个辣吗?” 老板娘和茶玖会心一笑,“没得事。不辣。你吃。” 碗里的辣椒几乎堆成了座小山。 步雁给袁如倒了杯茶,在老板娘和茶玖期待的目光里,袁如心如死灰的拌了拌面,扒拉进了嘴里。 第一口只是微辣,在能接受的范围。随着更多面条的吸入,袁如的额头上隐约有汗珠滑落。步雁的眼神里带了些怜悯,从她的角度里,她能看见袁如的嘴唇肿了一圈。 京都的人都不太擅长吃辣。 一碗面吃完,袁如已经把茶壶里的水彻底喝完了。茶玖津津有味的看着袁如吃完了整碗面,“你们是哪点来的?” 虽然听得有点别扭,但步雁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京都。” “好远。” “这碗面我请喽。” 京都到万户城,至少也要两天的路程。 “多谢。”袁如顶着红肿的嘴唇双手合并示了个礼,“敢问小友尊姓大名?” “北遥。” “什么?” 茶玖掐了一个标准话,“白遥。” 步雁:…… “你可以说白话……?” “啷子不可以迈?老子就是喜欢。”茶玖鄙视的翻了个白眼。京都来的规矩还挺多,咋还都想说白话? 白遥居住的那块区域,住的可都是些来自四川和重庆的居民。 “抱歉。是我们失礼了。”步雁给了袁如一个眼神,示意茶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不知道小友家住何方?” “做咋子?”茶玖原本剔牙的动作顿了顿,脸上散漫的表情变成了不耐,“给老子爬开。” “老子凭啥给你说喃?” 保命法则第一条,永远不要带陌生人回家。 “不是这样的,小友。我们只是随便问问……” “没有别的意思……” 然而茶玖还在喋喋不休,“我警告你们哈。门儿都没得……”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面店门口的动静,步雁冷了脸,她靠近茶玖,手上锐利的东西抵住了茶玖的腰部。 茶玖马上换了一部面孔,她笑颜如花,“妹儿,有事好商量撒~你这是做咋子~” “是不是切我家?” “走!我们现在就走!” 茶玖打算带着两个人在城里绕圈,好方便自己借机出逃,绕路到一半,两人直接把茶玖堵小巷子里了。 “你在耍我们。” “这条路刚刚走过了。” 茶玖僵着笑脸,“哪有……我们万户城的路长得有点像而已……” 步雁直接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够了。我不想和你绕圈子了。” “我本来只是想问你,家里还有没有别人?” 想到那个刀子嘴豆腐心,每次自己晚归总喜欢扯着自己耳朵唠叨的奶奶,茶玖垂下了眼睑,“有个奶奶。前两年已经去世了。” “额头上的胎记是天生有的吗?” 茶玖点了点头。其实她已经知道了这两个人来的目的。奶奶在去世前,早就将真相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她了。奶奶说,如果有人找到她要她去京都,是去是留全凭她自己的意思。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嗯。” “那也好。省的我们费工夫解释了。和我们一起回皇宫吧。” “我们王爷要见你。” “不切。我切皇宫做咋子?卖串串?”茶玖后退了几步,抗拒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几年前,潇王爷就宣布找到了皇帝流落在民间的皇子,而且还举行了很大的典礼,普天之下,人人皆知。 “您知道的,那不是真的。” 当时的施瑞重病,几近咽气又撑着一口气,只为了能够活着见到白遥一面,戚潇随意找了个傀儡将施瑞糊弄了下去。施瑞咽了气后,老太后发现了端倪。她始终不认可戚潇的身份,点了名的一定要找到真正的皇子。 “不切。我说了不切!” 步雁的头上有青筋凸起,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们王爷有东西给你。” “你就当去京都走一走。这一路你的花费我们都包了。” “是啥子?”茶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正好她最近手头也有点紧…… “还有皇宫的满汉全席,一百零八道菜……你想吃吗?” 一个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开发,就会产生无尽求知的欲望。更何况这还是万户城没有的美食。 茶玖千口忝了舔辰口,思考了一会,“你确定切一哈就回来?” “嗯。” “要得。不过,回来这个钱还是你出。” “好。一言为定。” “好久走?” “你是说去多久吗?”步雁疑惑道。 “我是问你啥子时候出发……” “看你。你要带什么吗?” “我想切赶场买个棒棒~你出钱。要得不?”茶玖用手比划了一下。 步雁开始生无可恋了,“你是说集市吗?要买糖葫芦?” 茶玖摇摇头,“是棍子。” “你买这个做什么?” “保护各人!” “那是什么意思……”步雁转头看向装了很久木头的袁如。 “保护自己吧……” 两个人似懂非懂。王爷的口令还回响在耳边,步雁敲了敲脑袋,她估计自己以后得有大麻烦了。 ———— 集市。 “大叔,这个啷个卖?”茶玖从进入集市的一瞬间,就被吸引了眼球。她爱不释手的摸着摊架上的狼牙棒。光滑的金属光泽配上这锋利的尖尖,霸气侧漏的外表里透露着一丝凶狠。茶玖本来想拿起来摆弄一下,结果两只手都用上了劲儿,都不见狼牙棒移动半分。 “你要用勒个弄啥子?” “这个可以拍晕人吗?” “莫说拍晕人。一棒子哈去,脑壳都出血。” 茶玖心有余悸的松开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算喽,我不要了。给我看一哈那个。” 老板手边还有一个木制的锤子。 “这个迈?”老板一手拎起,轻而易举的递给茶玖。 茶玖心想,这下可终于找到合适的工具了。结果双手接过的时候,她差点身子往前趔趄把摊子给砸了。 老板恨铁不成钢,“你一个男娃儿没吃饭迈?” 手里锤子的重量沉甸甸的,能举起但是要废很大的力气。按照茶玖的设想,要想把这东西挂在裤腰带上,估计走两步裤子都得给扯下来。 茶玖嘴巴动了两下,但是碍于事实,她根本无力反驳。 “那我要那个……” 茶玖放弃挣扎,最后只挑了一个擀面杖。 老板挺着他魁梧的身材,摸了摸自己硬实的腹肌,看着茶玖小鸡仔似的身型直叹气,“这娃子不得行啊……” 第77章 皇“叔”【三】 屋外蝉鸣入耳,老太后闭着眼假寐,身后的宫女们捧着扇子,相互配合的扇动着。地板上罗列着几个铁盆,里面搁置着特意从冰窖里贮藏的冰块。 凉意在房间里流窜着,老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伺候自己的宫女们先下去。 戚潇从宫女手中取了柄扇子,站在老太后身旁半侧着腰,在她耳边扇起了风。老太后想起身的动作一顿,再次眯上了眼。 “你来这宫里有几年了?” “十二年。” 戚潇是在十四岁入的宫,如今她已经整整二十六岁了。 “你会怪哀家吗?” 高高的宫墙将戚潇束缚,夺去了她尚好的青春年华。戚潇的出现,是老太后默认的。她甚至都知道她的假身份,但是她没有拆穿。两个儿子一个叛变,一个病重。她需要一个所谓的血脉正名,最好能压下百官的猜疑与惶恐。无论有没有施潇,对她来说意义不大。 戚潇,一个野心勃勃又能隐忍的女孩。不仅与施潇年龄相仿,长相相似,更重要的是,她有能够把握的软肋——戚柔。她的妹妹。 戚潇入宫那年,戚柔四岁。年长的姐姐操碎了心,她小心翼翼的寻找着能够照顾妹妹的人家,并承诺将会加倍奉还一切赡养费。最后,一对善良的猎户夫妻收留了戚柔。一开始,他们并不相信戚潇的诺言。只是随着时日久增,他们确实收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金银货币。这才是真正的信了。 戚柔十五岁那年,老太后就把她接进了宫,一直放在身边养着,收做义女。老太后算盘打得精,她要等戚潇找到白遥后,让戚柔成为白遥的皇后。她要对戚潇绝对掌握。 “莫说哀家对不起你。哀家没给你施压,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是。多谢太后。”戚潇低眉顺眼的。 潇王至今尚未娶亲。 “遥儿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 老太后拖着慵懒的语调,“很好。哀家不希望再有第二出狸猫换太子的戏了。遥儿回来后,你就把之前那个傀儡除了吧。” “是。” “好了。你下去吧。” 等了半晌,也不见身前的人影移去。老太后睁开了眼,戚潇垂着眼睑一言不发的立着。 “柔儿今日不在我这。” “多谢太后。”戚潇应了一声,“皇儿告退。” 戚潇并不想将妹妹卷入复杂的宫闱,但是老太后先发制人,让她不得不去招架。 戚柔性格天真又体弱,对人没有防备之心。戚潇只能尽可能的保护着妹妹。 “阿柔去哪了?” “在御膳房折腾吃的。说是要做给太后和您。” “嗯。”戚潇点了一下头,“国主带到了吗?” “到了。” “把另外一个也叫过来。” 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个真正的国主了。步雁传来的书信说,是个很大的麻烦。 “囊个还不来耶,抹区迈?”茶玖摊坐在凳子上,烦躁的抖腿。 “国主,请您端正您的坐姿。”步雁和袁如已经换上了宫服,他们一左一右的站在茶玖身旁。 戚潇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个仰趴在凳子上,百无聊赖抬头望着屋顶发呆的少年。少年只坐了半边凳子,身子很大一部分悬空,只靠顶在地上的两只脚支撑。腰间绑着一根擀面棒,很清晰的将他的窄腰凸显出来。 “潇王?削王?你这个绰号黑有意思。” 戚潇皱了皱眉,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龙袍又畏畏缩缩的男人。 “王爷。”袁如和步雁低头行礼。 “嗯。” 茶玖挠了挠头,勉强坐直了身体。 戚潇身着暗青色锦袍,如丝绸一般的墨发被发冠高高束起,她身型清瘦挺拔,面容清冷。大概眉眼如画,就是为她而生的词。 茶玖动了动喉咙。要是戚潇换回女装,不知道又是什么人间极品了。 “他们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嗯。” “给我撒。是咋子?” “你的皇位。” 戚潇身后的白谣吓白了脸,“王爷,那我……我呢?” 白谣是知道自己傀儡的身份的。尽管知道自己或早或晚都是要被舍弃的,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惶恐。 被抛弃的感觉…… “你想如何?”戚潇冷漠的看着他,“国主只能有一个。” 白谣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突然跪倒在地,“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茶玖有点被眼前的氛围吓到,她扶着桌子,“你要做咋子?” 戚潇顶着无悲无喜的脸,面无表情,“国主该学学白话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谁给你的权利裁决人命?”在茶玖的潜意识里,人人平等仿佛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戚潇给了袁如一个眼神,袁如上前捂住白谣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你拽哪样?”茶玖抽出腰间的擀面杖砸向桌子,她瞪着戚潇,眼神里满是不服。 步雁抽出刀护在了戚潇身前。 “国主,如果你不会说白话,我会叫人来教你。” 如果说见戚潇的第一眼是惊艳,那么第二眼一定是疏离和高高在上。戚潇不会像茶玖一样鲁莽,反而是彬彬有礼的言辞里透着无尽的刺骨寒意。 茶玖很憎恶这样的人。 “我说喽,我不要啷个皇位。你爱咋子咋子。”茶玖冷笑了一下,拿着她的擀面棒就要离开。 步雁一个闪身,娇小玲珑的身子堵在了门口,“请国主配合。” “切。”茶玖啧了一声,手里的擀面棒在手里颠了颠,“老子一个男人还嘘你买?” 步雁身影动了一下,在茶玖看清之前又退回到了门口。 “哐当。” 茶玖握着只有半边的擀面杖,双腿不自觉的发抖。她思考了几秒人生,慢慢的扯了个笑脸出来,“不要楞个嘛。有话好好说。” 她转过头,想和戚潇好好商量。 略带凉意的手指夹着什么,塞进了茶玖的嘴里。戚潇压着茶玖的下巴,往上抬了一下。茶玖表情扭曲,“你给我吃了咋子?” 修长的手指上还带着透明的丝线。 戚潇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步雁。你负责教她白话。” 戚潇看着茶玖,一字一句,“等你学会说白话,再来和我说话。” “还有。你的假喉结掉了。” 茶玖的脸色有点怪,她抿了抿唇。 戚潇的手指就和她的人一样。 凉凉的。 第78章 皇“叔”【四】 “你给我吃的啥子?” “毒药。”戚潇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每半个月我会给你一次解药,如果期间中断,你会遭受到万蚁噬心之痛。” “有多痛?”茶玖先是歪头疑惑,然后垮了脸,“你打算控制我好久……” 戚潇直接忽略茶玖,转头和步雁说话,“让她学会了白话再和我说话。” “是。” 戚潇走了。 茶玖蹲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她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不愿意做皇帝还要被赶鸭子上架滥竽充数。以及,第一次见面就威胁给自己下毒的戚潇,真是让人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你切找个假的皇帝。好撒?” “国主只能是您。”步雁又补充了一句,“也只有您一个。” 茶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手盖在脸上,“我太难了。” “国主,请您别再为难奴婢了。” “如果您达不到要求,奴婢是要遭受责罚的。” “到时候王爷亲自教您,您可能还要吃更多的苦头。” “或者您有什么要求?只要奴婢能做到,奴婢一定会尽可能的满足您。” 听到这一句,茶玖才慢慢抬起头,“我想吃满汉全席。” 她的眼眸里闪烁着光,一双眼睛殷切的眨啊眨,亮的让人无法拒绝。 “行。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您过了老太后那一关,您想吃什么奴婢都给你弄来。”步雁无奈的笑了笑,这人脾气像个小孩子一样,只能软着来。 “我…我还想要个棒棒…” “擀面杖是吗?等会我会拿来给你的。” 这样的性格,在吃人的皇宫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我要新的哈~” “只要您配合,我马上就给您送来。” “一言为定。” 茶玖没有看见步雁眼中的忧虑。在她的世界里,什么都是好的。没有恶意,没有虚伪,没有勾心斗角…… 湛蓝的天空上飘着白色的云,它们自由自在的飘动着。不远处的乌云开始慢慢扩散,不动声色的侵染着这份澄澈的蓝天。 一番礼仪学习,让茶玖的生活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走路不可以晃身体。” 茶玖挨了一板子。 “坐姿太随意。” 茶玖又挨了一板子。 茶玖看着自己被打得红彤彤的手掌,气得笑了,她刚想发飙,步雁又给了她一板子,“不能歪脑袋看人。无礼。” 这一下,是打在茶玖的肩膀上。 短短三日,茶玖就被折腾得没有了笑容。 “老子不干了,你把我杀了吧。”茶玖抱着肩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日复一日的沉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说话要端着调,走路要沉着身,只有在茅厕的时候,步雁才不会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自己身后。 “那好吧。看来我今日为您准备的枣泥酥饼只能被我一个人吃掉了。”和茶玖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步雁也差不多摸准了茶玖的性子。 茶玖的喉咙动了一下。 “这么热的天气,搭配上杨梅渴水简直是最适合不过了。”步雁作势要走。 “你给我站到!等一哈!” “不就是啷个坐下,好好走路嘛。”茶玖站起来,走向了桌子上摆着的枣泥酥饼,“来,我给你演示。是不是楞个【这样】吃?” 步雁弯了弯唇角,“是的。就这样。” “但是白话一定要注意了。私下里没人您可以随意些,要是有人的话,您一定要尽可能的克制住。” “要得。你要是让我一直讲白话,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这是王爷对您的默许。” “哈?关她啷个事?” 茶玖并不知道,戚潇已经连着两天看着她在练习白话了。 那些苦苦煎熬的时日,戚潇又何尝没有经历过呢。 ———————— 戚潇纵容着步雁拿着御膳房的各色糕点与美食。即使茶玖的要求再怎么荒唐,只要不过分,戚潇也就睁半只眼闭半只眼了。 午后。步雁在桌子上摆了一堆糕点后就出去了,茶玖一个人抱着一盘糕点吃得正香,手边碰巧放着一杯酸梅汤。吃渴了的茶玖无比自然的喝了一口。 房门被推开,步雁跟在戚潇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茶玖连忙端正好坐姿,当然,她没有忘记将桌上的糕点摆好。 “国主学会白话了吗?” 茶玖憋了一会,才勉强将嘴里的方言咽下,“学会了。” “明天我会带你去老太后那里用膳。希望您不会让我失望。”当戚潇的手伸向那杯酸梅汤,茶玖有些欲言又止。 “步雁会和你说清楚情况。” 戚潇咽了一口酸梅汤,脸上的表情从平淡变成了狐疑。她的眉头高高皱起,视线瞥到茶玖又被她躲开。桌子上的糕点明显是被人动过的痕迹。 …… 戚潇坐下也不过半刻钟就甩袖子走了。 “你动了王爷的酸梅汤?”步雁看着茶玖飘忽不定的眼神,抚了抚发痛的太阳穴。 “我啷个晓得那是她的……” 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吗? “王爷喜净。你往后注意些吧。”步雁叹了口气。国主这般随意,不知道是否能入了太后的眼。 “我们王爷不是很受太后喜爱。早些时候,慈宁宫的宫人仗着太后的威严给王爷下了不少绊子。包括冷嘲热讽。” “王爷和国主一样是民间寻回来的。国主学过的礼仪王爷也都学过。而且更严。” “您没做好只是挨手心板子。而王爷却是会没有饭吃。” “慈宁宫的宫人一直瞧不起我们王爷。” “如果您……”步雁停顿了一下,“王爷可能会被连带着惩罚。” “出于私心,我希望您能够表现出一个国主该有的模样。” “不至于吧?”如果宫人都可以对戚潇摆脸色,那戚潇以前的日子又是如何熬过去的? “您认为那些宫人为什么如此嚣张?” 因为太后是默认他们的举动的。 “国主。皇宫不比民间。到处是吃人的妖怪。” “请您多谅解王爷吧。” 茶玖:……突然无法反驳。 “那你怎么不谅解一下我?” “步雁罪该万死。”步雁猛地跪在了地上。膝盖碰到底面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苦肉计很管用。至少是对茶玖来说。 “行了行了。我答应就是了。” 第79章 皇“叔”【五】 戚潇立在门侧看着茶玖披上了那条黄金色的龙袍。 年轻的帝王面容青涩,低垂的眼睛里藏着跃跃欲试。茶玖傻笑着,反复的摸着龙袍上绣着的金色丝线。暗想龙袍上的金丝抠下来能卖多少钱。 “国主。您别紧张。这几日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以为茶玖害怕,步雁小声地鼓励着茶玖。 “我不得怕。你安心。”茶玖反拍了拍步雁的手背。 “国主。该走了。”戚潇开口说道。 “嗯。来了。” 走了好一会,茶玖偷偷的扯了一下戚潇的袖子,“我该叫你什么?” 戚潇往旁边走开了一点,“这不是陛下您该有的样子。” 戚潇的反应,让茶玖难堪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是孤失礼了。” 果然。她还是很讨厌戚潇。 无论是国主还是陛下,戚潇对自己的疏离就像是与生俱来。若不是这样的身份与老太后的命令,戚潇恐怕都不屑于与自己共处一室。 “按照礼节,你该叫我一声皇叔。” “皇叔?” “嗯。” 两侧的宫人们捧着各类奇珍异宝与珍贵布匹停住了步伐。“慈宁宫”巨大的牌匾映入眼帘。 “到了。” 皇宫的辉煌远超过茶玖的想象。慈宁宫的宫人多数是些年纪大,伺候太后多年的。少有的几个年轻宫女在这一片沉寂的宫殿里尤为突兀,她们看上去沉默寡言,面色半分色彩也无。沉寂的宫殿就像一只吃人的恶兽,将一颗颗鲜活的心脏生吞入腹。 也许是仰头看了牌匾太久,茶玖竟然有些眩晕,这里四处充盈着的窒息与压抑,让茶玖心生退却。 “怎么了?”戚潇见茶玖脸色不对,手探到茶玖的腰后护着她的动作。 茶玖捂着发闷的胸口,语气断断续续的,“没…没事。大抵是太想见着皇祖母,高兴昏了头。” 她没有忘记归雁的嘱咐。 戚潇放柔了声音,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别怕。” 短短的两个字,奇迹般地将那颗焦灼不安的心沉稳。茶玖重新端正了一下表情,“皇叔。我们进去吧。” 为了寻回皇家真正的子嗣,老太后已经等了太久。听闻自己未曾蒙面的皇孙在民间吃了不少苦,老太后还特意准备了满汉全席来招待她。 茶玖尬笑着,被老太后拉住了手,“皇帝一路旅程辛苦了。哀家为你准备了些饭菜,不知道合不合口。” “祖母客气了。我不挑的。”茶玖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老太后握着死死的。 老太后打量着茶玖的眉眼,在看到额头上的胎记时松了一口气,“这满汉全席口味诸多,皇帝一定会喜欢。” 茶玖礼节性微笑,微微颔首。内心想着,这老妖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开自己的手? “皇帝这么些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好不容易坐了下来,迎面就来了一道送命题。 “平时喜欢看书。在皇叔没找到我之前,我还想自己考取功名呢。” 其实每天无所事事混日子,在万户城里品味各种美食,经常被叫过去帮忙做菜。 老太后满意的笑了,脸上的褶皱堆叠起来,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茶玖迅速低下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接下来的,就是一些闲杂的碎话了。好在步雁有提前和自己商量好回答内容,让她不至于出糗。 戚潇像个透明人一样安静的坐在一旁吃菜。 吃得略微小饱,茶玖向太后开了口,“皇祖母。我想出去走一走散心。” 戚潇诧异的看了一眼茶玖。 老太后点了点头,“去吧。” 满汉全席味道是不错,就是太多了有些吃不过来。趁着没人看到,茶玖咂了咂嘴,品味着刚刚的美味佳肴。确实是比万户城的美食好上很多。她得消化一下,再回来吃第二趟。 走着走着,茶玖突然闻到一股糊味。紧接着是女孩清脆又慌乱的叫声。茶玖顺着烟味飘来的地方走去,还没彻底走到冒烟的房间,门里面突然蹿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家伙。 烟雾太浓,茶玖也没看清对方的容貌。 戚柔锤着胸口剧烈的咳嗽着。茶玖冲进房间,朦胧中看见冒着白烟的锅盖。底下的柴火塞了近小半个台灶,火势正猛,尚未靠近都能感受到火热灼意。 茶玖取了盆水将灶台的柴火熄灭后打开了锅盖。锅里一坨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焦得快和木头差不多了。 茶玖取了小扇,打开了所有的门窗开始扇风。 过了一会,安柔蒙着面巾举着把蒲扇进来了,“英雄,我来救你了!” 她在茶玖对面大力扇动着扇子,茶玖被好不容易扇走的烟味糊了一脸后,直接炸了,“你是憨皮迈?你个瓜娃子。” “你再扇告哈儿【试一下】!” “你硬是哈到家了哦?【傻到家了】” 戚柔愣愣的,不知道是被茶玖的语气吓到了,还是被她的方言整懵了。 “站到做咋子?还是你暴眼?【眼神不好】” “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女娃儿,老子硬是给你这个哈尔几坨子。” 戚柔羞愧的低下头。只是听着茶玖的语气,她都能听出来这人肯定是在骂她蠢。 “对不起。” 女孩弱弱的声音堵住了茶玖暴发的情绪。 “没得事。没得事。你莫哭哈。”茶玖干净利落的处理掉了锅里的“黑炭”,她还顺便把锅洗了,“喜欢做菜迈?下次我教你撒。” 少年虽然身穿龙袍,但是手法熟练,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是宫里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你是皇帝?”戚柔问。 蓦地想起自己的皇帝身份,茶玖默默地放下了手下的锅铲,“咳。孤是。” “哦哦。”戚柔没有多意外,毕竟对方的穿着足够明显,“我很久以前远远的看过你。” “你和那个时候不太一样。” “咳。人……总会变的……”茶玖自己都解释不通自己在说什么。 沉默。 “我……孤应该回去了。”茶玖艰难的找回了话题。在不知道对方身份前,她得尽快赶到戚潇身边,告诉她自己暴露的这件事。 “你去吧。”戚潇用袖子擦了擦脸,露出一口白牙,“有机会再见呀。” “……好。”茶玖挠了挠头,脚底抹油的溜了。 ———— “你这次做得很好。”老太后在戚潇面前从来不会直呼她的名字。 “母后过赞了。” “从今日起,就让她慢慢的接管朝政要事吧。有你在一旁,哀家很放心。”老太后不仅要戚潇放权,还要戚潇帮助茶玖管理朝政。 戚潇不语。 “柔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戚潇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孩儿会尽力的。” 这已经是变相的威胁了。 茶玖从外面溜达回来,就听到了这么一段话。她故意在门口弄了点声音,然后走了进来,“让皇祖母久等了。” 老太后笑得和颜悦色,与刚刚的雷厉风行截然不同,“皇帝言过了。” 再坐下来,之前那些垂涎欲滴的美食在微妙的氛围下变得索然无味。联想起老太后对戚潇的施压与戚潇的沉闷性格,茶玖将筷子放下,“皇祖母。我吃饱了。” “皇叔说一会还要给我说一下朝堂最近的状况呢。今日我便不久留了。” “下次我再来见您,好吗?” 老太后作无奈状,“好。都听皇帝的。” 回来的路上,戚潇轻轻的说了一声,“多谢。” 茶玖不自在的扭过脖子,其实心里高兴极了,“这没什么。” 但是她也没高兴太久。 “今日我外出散心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女孩……” “我好像一不小心……没有用白话和她说话……” 戚潇皱眉,投向茶玖的视线里充满警告的意味,“你在哪看见的?” “说不清……她好像在做菜,菜糊了,锅烧了……” 在宫中畅通无阻,还能随意做菜的也就那么一个人了。 “我知道了。”戚潇答道。 “你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了?” 茶玖一连三问,她实在是没弄清楚戚潇的意思。 两人行至拐角处,面前突然蹦出来一个华衣少女。 “哥!”女孩迅速地奔向戚潇,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茶玖。 快要跑到面前的时候,戚潇还是面无表情,“不得无理。” 戚柔停住脚,乖巧的在戚潇面前站住。她抱了一下戚潇又很快松开,“哥。我想你了。” “嗯。”戚潇虽然反应平淡,但眼睛里的情绪却生动了起来。“乖。” 戚柔转过身才看到了茶玖。两人一对视,异口同声。 “是你?” 戚潇把妹妹护在身后,“这是太后认的干女儿。封号是云柔郡主。” “我今天遇到的……”茶玖话还没说完,就被戚柔打断了,“哥。今天陛下帮了我不少的忙呢。” “多亏了她。我才没有被呛死……”戚柔百无言忌,什么都说了。 “阿柔。有些话你该斟酌该不该说。”眼看着戚柔越说越起劲,戚潇不得不出声提醒。 “我不能护你一辈子。” 由于戚潇经常把这句话放在嘴边,戚柔习以为常的左耳进右耳出,她吐了吐千口头,“知道了。” “你叫什么?” “阿柔。你该叫她陛下或者国主……” “白遥。” 两个纯粹的人隔着戚潇搭起了话,“等你下次炒菜可以叫我。我教你。” “好啊好啊。不过你之前说的话是哪里的话?我觉得好有意思。” “重庆的,你要学吗?” “好啊……” “戚柔!”未说完的对话,被戚潇生气的中断了。 第80章 皇“叔”【六】 好不容易熬过了礼仪教学,戚潇又拿了一堆奏折和文书摆在茶玖的面前,“这些都是我以前批阅过的,你可以看看。” “如果有什么不懂,可以来问我。” 戚潇的桌案离茶玖不远。由于茶玖是临门上阵,再加上之前表现的种种,戚潇根本不寄希望于对方能够快速掌握朝纲。 戚潇桌上的文案甚至不比茶玖桌子上的少。 就在茶玖感叹命运的这会功夫,戚潇已经自顾自的批改起了文书。茶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翻起了奏本。 奏本上的字迹瘦劲清峻,陈列的朱砂墨痕有新有旧,上面添了许多批注。茶玖猜得到,这些奏本一定是戚潇一本一本精心挑捡出来给自己翻看和查阅的。 对于茶玖,戚潇是下足了功夫的。 茶玖偷偷看了一眼戚潇。 戚潇的侧颜显得比较柔和,乌亮的鬓发垂在脸颊耳侧,纤长浓密的睫毛衬着高挺的鼻梁,微薄而抿起的唇,不带任何感情的眸,俨然是个错落凡间的仙人。 茶玖一直知道戚潇的容貌出色,却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仔细打量她。 “怎么了?”戚潇对上茶玖的视线。 茶玖一愣神,手上捧着的文书掉到了地上。 “不。没事没事。”她弯下腰,手忙脚乱的捡起文书,“我等一会再来问你。” 戚潇眼里的疏离不曾散去。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戚潇便没松过眉间。倘若戚潇是个女儿身份,定要被说成满面愁容,哀哀戚戚。 总是端着情绪,难道不会累吗?压抑着所有的喜怒哀乐,只是为了塑造出一个强大的形象?要是换作自己,估计这样一天都得被折磨疯。茶玖庆幸的想着。 只是。 从戚潇冒名顶替施潇开始,就注定了她的未来不如常人般自如与随意。为了防止真相的揭露,戚潇只能尽可能的伪装自己。压抑了太多本性后,她越来越找不到自己。这样循序渐进的活着,好歹是给戚柔换得了一个好的将来。 诺大的宫殿里沉寂得连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清。茶玖刚翻完桌上的文书,正巧戚潇也停了笔。 “如何?有什么问题吗?” 与戚潇所想象的情景不同,茶玖只单单挑出了几个自己没有理解的问题询问,然后要求戚潇陈述当下时局。 “晋王叛变立吾国后,陆陆续续有几支分支族系追随。骠骑大将军一门因与其中族系之一尚有联系而处境尴尬。” “晋王的人也一直在我们的边领地试探,似乎在寻找机会下手。为了防止晋王联合他国,我们必须尽快和尚明国建立和平契约。” “尚明国的人送来书信,不日即将抵达,希望国主做好准备。” “关于晋王叛变一事,能不能说得详尽一些?” 这么多年来,晋王一直在与立吾国周旋,收拢的也尽是一堆人烟稀少的城镇。况且施瑞已死,晋王是完全可以回来继承王位的。可偏偏怎么就叛变了呢? 戚潇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好。” ……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半夜三更。 茶玖从一开始的精神抖擞到小鸡啄米似的栽头。除去晋王一事,戚潇还和她说了许多最近国事运行的重要事件。茶玖看着戚潇张张合合的辰口瓣直犯困,她自虐似的掐了掐掌心上的软肉以保持清醒。当戚潇的视线从手上的文书转移到她的脸上,她就强撑着精神,然后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这国史听起来就像故事一样有趣……也一样的令人发困…… 茶玖可能并不知道。在戚潇的眼里,年轻帝王的眼睛正慢慢闭上,身子同步的不自觉前倾。等到她看向她的时候,她就突然坐直,对着自己微笑点头。如此反复多次,逗得戚潇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这边的茶玖还在眼皮打架,意识的小人正与周公激烈搏斗,茶玖在旁边坐着板凳嗑瓜子好像事不关己,“锤他!锤他!” 只要意识打赢了周公,她就可以清醒了! 然而周公突然横飞一脚,把茶玖的意识小人踹成了流星。 茶玖:…… 所以。 当茶玖终于支撑不住的阖上了眼睛,戚潇的手护在了茶玖的身前,防止她砸在桌子上。手臂不可避免的触到轻微的鼓起,戚潇慢慢的将茶玖的身体轻靠在椅子上。 宽大的龙袍彰显出少年纤细的身材。从刚刚的触感来看,茶玖裹的布条可能不止一层。还是如此稚嫩的年纪,就弄成这样,怪不得身材瘦瘦扁扁。 戚潇将茶玖抱入内寝,为她盖好被子后又整理好桌上的案本,这才离开。 除却无赖与轻佻,这人总算是有一点能让自己满意的了。 ———— 茶玖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清晨。 “国主。该起了。” 归雁在茶玖的耳边轻声细语,一声又一声,惹得茶玖转头蒙上了被子。 “国主……”归雁扯了扯被子,然而茶玖的劲也不小,她扭了个身,把自己整个人卷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乱成一团的发顶。 茶玖能感觉到归雁隔着被子的推搡和拉扯,她眯着眼,压着被子的边缘就是不动弹。 有什么人在叽叽喳喳的小声低语? 过了一会。 身体原本靠着的床榻一下子消失,茶玖懵逼的睁开眼。不知道是哪个人,扣着她的腰间,捞着整条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茶玖被突如其来的跳跃顶了一下肚子。 她挣扎的从被卷里探出脑袋,却看见戚潇一成不变的表情,“国主。该上朝了。” 扛着她的人是袁如。 袁如低着头和茶玖行礼,“拜见国主。” 茶玖,卒。 “昨日我有告诉过你要上朝。” 茶玖拿着归雁递给她的脸帕抹了抹脸,早上被强行弄醒真的是让她怒气十足。但戚潇提醒她,她忘了。归雁尝试叫醒她,她没听。那只能是她的错了。 “上呗。”茶玖一开口,□□味十足。 “嗯。”戚潇不为所动,转身出去了。 等待茶玖梳洗好,归雁便端来了一个食盒,“这是王爷给您准备的芙蓉糕。” “不吃。”茶玖摆了摆手。 啧。这个时候知道讨好她了? “这是王爷特意从宫外给您带来的。” “老子不稀罕。” “因为您起的晚,已经没时间用早膳了。国主您还是吃点吧。”归雁说。 “您已经拖了很长的时间了。在我叫您的时候,王爷在一旁看您很久了。” 戚潇居然在等她起床?还特意提着食盒? “哦。那我……垫两块。”茶玖别别扭扭的拿了几块糕点。 要不是自己赖床,或许她还可以给戚潇一个好印象的。起床气散去后,茶玖这才意识到自己语气的不耐烦。 戚潇会生气吗? 坐上步撵的时候,茶玖便一直想着这个事情。等到她迷迷糊糊坐上龙椅,文武百官震耳欲聋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才将她彻底唤醒。 茶玖噎了一下,“众卿平身。” 她这会还有点缓不过来。 “谢陛下。” 戚潇站在为首的右侧,一身朝服,可谓俊朗非凡。 茶玖抿了抿唇,唇齿间依稀有糕点的味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茶玖扭过头去看声音的来源。早些时候看话本,上面就有说过,有个专门伺候皇帝的公公会有着公鸭般的嗓子喊上这么一句。 压着嗓子的袁如:?? 茶玖:??? 早上那个扛着自己的铁手臂的袁如是个太监? 也许是戚潇暗自帮她处理了许多事情,一个早上下来,上报奏本的百官只有为数几个,而且上奏的内容也恰好是昨晚自己询问过戚潇的。 茶玖游刃有余的应答后,很快退了朝。 官员们神色各异。潇王无缘无故放权给了陛下,莫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陛下今日做得很好。” “咳……芙蓉糕味道不错。”茶玖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一句。 戚潇勾了一下手指,她垂着眼睑,“你喜欢就好。” “对了。袁如他是贴身伺候我的……?”为了不打击袁如的自信,茶玖特意省略了后两个字。毕竟此时袁如正跟在她们身后。 戚潇没有理解到茶玖的意思,“嗯。” “不会吧?” 袁如这体格,怎么看也不像个太监啊。 “什么?” 茶玖压低了嗓音,“我的意思是,难道我没有贴身伺候的公公吗?” 身后袁如平静的表情破碎,归雁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的笑意。 “犯了事,被废了。” 戚潇亲手弄死了老太后派来的人。 “袁如不好吗?”戚潇反问她。 “我还是更喜欢归雁。” 茶玖的女儿身,目前也只有戚潇和归雁知道。 “嗯。注意分寸。宫殿守门的那两个是太后的眼线,一切小心。” “太后的眼线很多吗?” “还好。如果生病了,就让归雁去找太医。” “你的身份,千万小心。”戚潇的语气就像是聊天一样平淡,“熬过这一段时间,就不用对太后有太多顾忌了。” “你要做什么?” 戚潇不语。 戚柔和茶玖的大婚已是板上钉钉。至少在尚明国的大使到来之前,这事是一定会操办的。 “届时你会知道的。” 第81章 皇“叔”【七】 又是一个乌漆嘛黑的夜晚,茶玖因为迟迟没有见到自己心怡的棒棒,偷偷溜进了御膳房。以及,顺便找点吃的填腹。 去往御膳房的路是她无数次在脑子里构思过的。茶玖挑的是没什么人走动的黑路。听闻宫中怨气多生,易有鬼怪出没,故而黑路少行人。也许是运气好,居然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御膳房房檐上悬挂的灯笼照亮了茶玖的身影。 她是想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就这么溜出了门。明明她之前还在柜子里摸索了很久,没想到居然是又往自己身上套了一身亵衣。 一下子穿了两件亵衣,她这也是没谁了。 还来不及懊恼。不远处,两个宫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听说了吗?昨日有个小宫女上吊自杀了?”略微低哑的声音说。 “为什么?”接话的是个嗓子尖的。 “好像是受了冤枉,一时想不开。” “这姑娘不会是个傻的吧。这就自杀了?”嗓子尖的忍不住嘲讽了两句。 “可别说这样的话。说不定那小宫女的游魂还在这四处游荡呢~” 茶玖紧紧地贴在朱红色的门柱上,妄想着能与门柱融为一体。放慢的呼吸让她能清晰的听到胸腔里扑通跳落的心跳声。 “你……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白色的身影。”路仁贾原本只是想吓吓路仁逸,结果随意一瞥却看见门柱后露出的白色衣角。 路仁逸默默攥住了路仁贾的袖子,他咽了咽口水,态度坚决,“没有。” “你真没看见?”路仁贾是个胆子大的,他拉着弟弟的手,“我们去看看。” “别去了吧……”路仁逸的身体像木头一样僵硬,在宫中混了这么久,他是深刻的琢磨透了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道理,“哥……我怕……” 路仁贾说,“没事。有哥在。哥罩你。”他将扎根的路仁逸拔起,强行的搂着他靠近这片白色衣角。 茶玖咬了咬牙,干脆松了头发。她将头发盖在脸上,确保不被看到五官,然后幽幽地从门柱后探出一颗脑袋,“你们在找我吗?” 她拖着嗓子,空灵的声音在夜晚里无限回荡。 路仁贾当即扣着路仁逸后退了一大步。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两个人双手合拢,嘴巴里念念有声。 在茶玖复杂的视线里,兄弟俩以堪称矫健的步伐,迅速地逃离出了御膳房门前的走廊。 …… 茶玖猫着腰,摸进了御膳房。 夜晚的御膳房冷冷清清,只能靠门廊上时不时晃进来的光线来看清桌子上的东西。蔬果菜类被装在篓筐里,茶玖在御膳房里折腾了好一会功夫,也不过找到了一份蒸锅上的烧鸡。 肚子还在莫名其妙的叫唤着,茶玖揉了揉肚子,“莫慌。别叫了。” 明明她也不是很饿,可肚子就是响个不停。 茶玖挑了两个红柿,随手在袖子上一擦,直接啃了一口。 酸酸甜甜好滋味。 她打量了一下御膳房的构造,琢磨着怎么生火不会被发现。 “哗啦。” 房檐上有瓦片掉落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房顶上走动。 茶玖的耳朵竖了起来,她悄悄的蜷缩着身体躲在灶台旁。小腹处却突然传来一股暖流,茶玖慌张的并拢了腿。 不会是她所想的那样吧。 下身确实有熟悉的粘腻感传来。 房檐上的瓦片还在发出声音。茶玖一边紧张的啃着手里的红柿,一边捂着小腹。现在来说还不是很痛,只是下身总是传来不舒服的感觉。 怪不得肚子叫。原来是身体在提醒她。 她该怎么隐藏自己来了月事和裤子弄脏的事情呢…… 茶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房顶上窜出来的人影。反而是脑袋后传来一阵凉意。有人用冷冰冰的手指戳了一下她的后颈。 灶台邻窗,正好茶玖蹲着的地方就在窗户的正下方。 茶玖打了个哆嗦,手里的蔬果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她整个人便猛地滑坐在地板上,压坐在了另一颗红柿之上。 红柿爆了。 茶玖傻了。 诸符也被吓着了。 御膳房里为什么会有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嘴角还有不明红色液体的女鬼…… 冷风刮来,诸符压着茶玖的肩膀从窗户外翻身跳了进来。 屁股下的红柿已经碎的不能再碎了。 茶玖麻木的看着诸符。 她想说……干得漂亮!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御膳房?”诸符先发制人,他拿着佩剑虚顶在了茶玖的下巴上。 茶玖没说话。现在问题来了,她该怎么解释自己一屁股把红柿坐裂的事情呢…… “你……”诸符刚想说话,鼻尖却闻到一股红柿混杂着血液的味道,“你受伤了?” 诸符的视线慢慢下移,看到茶玖裤子边上沾染的柿汁和破碎的果肉。 茶玖满脸尴尬,“大哥,你做咋子嘛?我不就是啷个钩子【屁股】痛……才悄悄咪咪跑出来吃点东西。” “你至于吗?” “说人话。” “……痔疮犯了偷偷跑出来吃点东西。” “血是哪来的……” 茶玖苦笑着,扬起下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你说喃?” “我嗦【说】,你整到老子坐到红柿上就算了。你还压倒我。” 诸符的内心已经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迷茫之中。 “我害的?” “你刚刚撑到咋子翻进来的你忘了?” 御膳房陷入了谜之尴尬的氛围之中。 “你……”诸符还想再说点什么,余光意外的看到一个鼓起的东西。 “你是……男人?”这是天赋异禀了吧? “你不是看到了撒?” “要碰一哈【下】试道【试一试】吗?”茶玖这个时候就无比庆幸自己曾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而塞了点东西装装样子。 “不用……”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奇葩之人? “你又是哪个?” “诸符。” “你在这爪子安【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诸符犹豫了一会,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实话,“我跟人打赌,赌输了,所以要来御膳房拿一样东西。” 茶玖可能是第一次遇见能够与自己无障碍交流的人,再而言之,这人居然能在皇宫里飞檐走壁,她眼睛一亮,“切耍喊到我嘛【去玩带上我啊】。要得不?” “你看到【看一下】我!” “是不是你整的我变成这样?” 诸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头发和衣服不是我弄的……” “我请你爬开!【滚!】” “好。”诸符转身就要走,反被茶玖抱住了腿,“大哥,我错了!” “我错了!” 诸符已经不知道能不能用狗腿去形容这个人了。 “你到底是谁?” “郭竹,我是倒夜壶的……” 诸符抽了抽嘴角,尝试拔出自己的腿,“那你胆子挺大。” “生活所迫……老子不管,你把我整到这个样子,你敢跑,我就敢喊人……” “我让别人来瞧一哈你对我做了爪子【什么!】!” 三更半夜,两个年轻小伙在御膳房里碰面,其中一个披头散发,股间冒血……足以说明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而悲痛欲绝之事…… 诸符哪里见过茶玖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他慌不择口,气急败坏,“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豆【就】说切不切?” 无语与嫌弃的情绪在诸符的眼睛里转了又转,他翻了个白眼,弯腰把茶玖的手指掰开了,“算我怕你。” 他才不要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在这个人手上。他爹要是知道了,非打断自己的腿不可。 “我先带你去换衣服。” 诸符在宫里是有落脚基地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与人打赌。千般小心万般谨慎,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惹上这等麻烦。总而言之,是自己理亏在先。 “你会轻功吗?” “不会。” 诸符:…… “等会我用轻功带你,要是你身上的东西碰到我我马上就把你扔下去。” 茶玖不知道诸符说的是她身上的血迹还是压到的红柿果液,但是她知道,无论是哪一个诸符都不想碰到。 “要得。” —— 诸符给茶玖找来了一身太监的衣服。 茶玖从门缝里探出脑袋,“还有别的衣服吗?” 诸符一看到茶玖就火大,“我警告你,你不要披头散发冒出脑袋!” 路仁贾和路仁逸简直目瞪口呆。 “哥?……”路仁逸掐了掐哥哥的大腿,确保听到路仁贾的惨叫后才确定这不是幻觉。 “哦……”茶玖委屈的把脑袋伸了回去。 “你不会吧,你怎么把这个人带来了……”路仁贾看向诸符。 诸符翘起二郎腿,嫌弃的摇头,“别说了。御膳房里遇到个偷吃的,打扮的像个鬼一样。” “他不是鬼?” “是的话我还能带回来?” 路仁贾搓了搓手,眼神期待,“你被吓到了吗?” “笑话。小爷像是被吓到的人吗?”诸符才不会承认自己一开始确实是有点被吓到了。 这个郭竹也是,穿得一身白跑去御膳房偷吃。怪不得路仁贾这两兄弟和自己打赌还特意要求他在门廊转几圈再绕进御膳房里偷东西。 诸符的少年义气,让他给茶玖塞了点特别的东西。他听说,痔疮犯了如果总是流血,是可以用布条包着棉花作卫生带来暂且止血的。只是这东西是女人专用的,要是茶玖推脱,他一定会暴揍茶玖一顿。毕竟这玩意还是他千辛万苦向路仁贾兄弟解释了好半天才特意要来的。 都怪自己一时糊涂。不仅让这人裤子弄脏了,还直接爆了血。诸符一脸郁闷。他爹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他自己想赖账,自己良心那关也过不去。只能算自己倒霉了…… 第82章 皇“叔”【八】 “爪子嘛?【干什么】”茶玖一出来,就看见三双眼睛齐溜溜的看着自己。 路仁贾和路仁逸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动了起来,“老乡!” 茶玖也笑了,“好巧呦。” 茫茫人海中,能够遇见与自己共同归宿的人,实在是太过于难得了。 “你做鬼哦?整到我。”路仁贾锤了一下茶玖,明明同是老乡,第一次见面居然是恐吓。 “我怕你喊人嘛。” 路仁贾兄弟和茶玖哈哈笑着。 京都是有规定一定要讲白话的,路仁贾兄弟入宫后也就慢慢的改了习惯,偶尔私底下还是会时不时的冒出几句方言交流一二。 诸符与兄弟俩的结缘也是一次无意之举。 某日,诸符因为无所事事想要尝试能否把头伸进栏杆,结果伸进去拔不出来,正巧兄弟二人路过,经过好一番折腾,才终于把诸符的头弄了出来。自此,便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长时间与兄弟二人的相处,让诸符基本对方言理解无障碍。 “我听说你们打赌?耍咋子?” “诸哥跟你说了迈?没得事情做,就是转骰子比点数,点数小的那个按照点数最大的要求切做。” 诸符:我是大哥。不是诸哥。 “现在加上你就有四个人了。可以耍点有意思的了。”路仁贾挑了一下眉毛,他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盒子,“终于可以打麻将了。” 茶玖和路仁贾兄弟轮流给诸符讲解了一会麻将规则后…… “没得事!输着输着你就会了。” 纸上谈兵不如真枪实干。 …… 打到了三更半夜,茶玖一拍脑袋,“我得走了。” “嗯?”诸符疑惑道。 “差不多有人起了。我还有活要干。” 路仁逸伸了个懒腰,“行。你走吧。” 其实诸符也并不是总来宫殿,半个月他也只能挑三四天断断续续的来找兄弟二人叙叙旧,聊聊天。 “四日后再约?” “要得。御膳房见。” 这样不太频繁地见面,可以有效提防归雁的察觉。茶玖很满意这个答复。能在皇宫遇着老乡,已经足够让她惊喜了。 四人告别后,茶玖偷偷溜了回去。 步雁忧愁的站在宫殿门口,不住地踱步着。如果天亮之前还找不到国主,这麻烦可就大了…… 茶玖思考了一会不被步雁发现的几率有多大。 “步雁。”茶玖从门口探出脑袋,她对着她勾了勾手指,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国主!您……”步雁快步靠近,看见茶玖身上的着装后很快皱起眉头,“您这是怎么回事……” “我半夜茅厕,发现自己来了月事。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你发现我不见,所以自己偷偷去偷了件衣服……”茶玖主动挑起话题,希望能够将归雁的注意力转移。 归雁沉默了半晌,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您先去换身衣服……该有的东西,我会为您准备的。” 茶玖的借口实在是过于拙劣。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她还是得尽快汇报王爷为妙。 就在茶玖以为偷溜这件事情就这么糊弄过去的时候,早晨,戚潇来宫殿与她共用早膳。 “听说你夜里来了?” 茶玖的红枣粥咽在嘴里,她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心里却在埋怨归雁为什么这样的事情都和戚潇汇报了。真是太丢脸了。 “最近忌食辛辣油腻。注意防寒保暖。” “嗯。” “会痛吗?” “没事。我身子底好。只要不被刺激,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茶玖拍了拍胸脯。 戚潇的视线在茶玖扁平的胸部停留了一秒,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沉默。 …… “一直留在皇宫,闷吗?”戚潇突然抛出的问题犹如当头一棒,将茶玖放松的神经悉数挑起。 茶玖嚼了又嚼嘴里的稀粥,说什么也咽不下去了。 直到嘴巴里甜糯的红枣粥几乎被嚼得失去了味道,戚潇也看够了她的胆战心惊,才又慢吞吞的转移了话题,“我会让阿柔来陪你。” “好。” 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下,深深的体验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茶玖已经吃不下面前的这碗红枣粥了。她刚想放下勺子,旁边这人还善意的提醒自己,“红枣补血。多吃点。” 于是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再往嘴巴里又塞了一勺粥。 戚潇绝对是腹黑。而且是超黑的那种。 在戚潇的安排,老太后的眼线下,戚柔开始时不时的出现在茶玖的身边。 原本戚柔是想让茶玖兑现诺言教她做菜的,但是被戚潇拦住了。老太后不会想看到寻回的国主步入庖厨。 再者,戚潇这根本不放心妹妹与茶玖相处,只要戚柔与茶玖独处,她便总能以各式各样的由头冒出来。俨然是一个实打实的护妹狂魔。 戚柔与自己的亲密,像是被什么刻意的推动着。但隐隐约约总有什么说不上来。 有了戚柔当借口后,茶玖间或溜出与诸符几人见面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在相似的年纪里,有些东西是远超过所谓的身份的。 就在茶玖慢慢的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从天而降的大婚当场砸晕了她。 “成亲?我和她?”茶玖不可置信指了指戚柔,不情愿三个字明晃晃的现在脸上。 戚柔放空自己的大脑,权当什么都没听到。姐姐的心思她一向猜不透,但总归不至于害了自己。至于茶玖的身份,戚潇早就找了机会告诉她了。估计是怕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嗯。” “我和她?你确定?” 戚潇是疯了吗?她居然会让戚柔和自己成亲? 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在戚潇脸上出现的温存消失,她再次恢复了之前阴郁寡言的模样。这些年的苦苦煎熬,终是没能帮助戚柔躲过命运的安排。纵使她再怎么不甘,也仍然抵不过老太后的施压。 戚柔担忧的将手搭在了戚潇的手背上,“哥。我没事。不勉强的。” 粗神经如戚柔,也能感受到宫中风起云涌。老太后对戚潇的针对过于明显,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到。 老太后对她的好,是带着某种意味的好。就像是为了让货物更有价值而进行各种雕刻与摆饰,只能浮在表面,而无法深入其中。 至亲与百般宠爱,戚柔选择的是前者。 戚潇的声音透着疲惫,颓丧在她的眉间起伏,她扣住手指,“阿柔。是我对不起你。” 过度的压抑情绪,高强度紧绷的大脑已经濒临崩溃。但……只要再熬过这么一段时日,一切就都会好的…… 茶玖被凝重的气氛吓到,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只要做个装傻充愣的傻子就好。 “没事的。哥……” “……话说,我那个毒的解药……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尽管不想打破这份温情时刻,茶玖还是弱弱的开了口。 “大婚当日。” 戚潇的脆弱像是只有一瞬,茶玖的心思也完全不在这上面。她觉得她是没必要去太多同情这个人的,至少是现在而言。这个人可是用了毒来特意威胁她的。哪怕是威胁着她享福,就是这份初衷,她也接受无能。 所以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之道就好了。大不了关键剧情再跳出来刷刷存在感。迄今为止,戚潇对她的所作所为也完全抵不上她要去对这样一个人同情。 茶玖的脑子里把界限分的很清。反正系统也没说任务时间,她只要把握着度就好了。她的示弱并不代表她没有原则。“成,那你记得给我就行。” 茶玖找了个借口龟遁了。 ———— 茶玖没有想过会在大婚上碰着诸符。 从大臣献礼开始,茶玖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捂着半张脸。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诸符会在朝臣亲系的队伍里? 老太后半偏着头,关切的询问她是否身体不适。茶玖将手拿下,正巧骠骑大将军领着诸符献礼。 “微臣携犬子诸符献礼于陛下,愿陛下与皇后娘娘千秋万代,早生贵子。” 诸侯捧着礼盒看着茶玖一动不动,然后被诸由扯着跪了下来,“孽子,还不对陛下行礼?”他用的是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诸符从鼻子里“嗤”出一口气,跟着他爹再次把贺词念了一遍。 “愿陛下与皇后娘娘千秋万代,早生贵子。” “免礼。”茶玖握拳低咳了一声。 诸符的眼神就像在说,‘你个瓜皮【傻逼】,又扯到老子【又耍我】?’ 茶玖无辜的别开视线。 ‘老子哪个儿豁你?【我哪里骗你了】我说过我叫国主迈。’ 诸符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 ‘你给我等着。’ 所以当茶玖被诸符堵在茅厕门口的时候她没有意外,“你松开老子!” 诸符把茶玖怼茅厕墙壁上了。 “你不嫌弃臭迈?” “郭竹?国主?你这名字挺不错啊!”诸符咬牙切齿。 “我又不是故意嚯嚯【骗】你。我就是怕你怕我,所以才没说。” 诸符:…… 夜色下,身型略微高挑的男子将另一位纤细男子抵靠在墙上。 “你们在做什么?”袁如久久没有等到茶玖,便在茅房门口看见了这么一幕。 茶玖从诸符的身后探出头,眼疾手快的推开他,“哎呀,讨厌~” 诸符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看着茶玖小鸟依人扑向袁如的背影,表情复杂。 袁如惶恐的看着茶玖钻到了他的身后,沉顿了很久,“奴才告退。” 第83章 皇“叔”【九】 说好是大婚,结果戚潇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献了礼,然后就整个人不见了。在宫人的催促下,茶玖没能拖到自己找到戚潇就被送入了洞房。 触眼是满目喜庆的红绸,桌子上的龙凤烛正静静的燃烧着,房间里似乎是有什么古怪的味道,只是闻着都忍不住有些躁动。 戚柔披着红色的头盖,安静的坐在g榻上。 “你们先下去吧。”茶玖挥了挥手,率先赶走了守在门口伺候的宫女。 她静立了一会,等到门口的人彻底走开,才再次开口,“现在已经没人了,我们……你……你随意些便是了。” 对于戚柔,茶玖是没办法比较随性的。一方面是戚潇一直紧盯着她,另一方面是自己与戚柔相处的时候也总有宫人看着。乍一大婚,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茶玖的紧张也不比戚柔的少。 随着与戚柔的距离拉进,茶玖才看见戚柔的全身一直在抖,像是压着难过的啜泣? “你怎么了?”茶玖刚将手上拆下来的腰封放在桌子上,就听到旁边柜子里突然传出几声撞击的声音。 茶玖的汗毛瞬间竖起,她倒退了几步,将戚柔护在身后,“什么人?” “哐。哐。” 撞动门板而露出少许缝隙的光亮更加刺激到了柜子里的人,她更加剧烈的冲撞着门板,像是在挣扎着,想要出去。 把手处挂了个小巧的锁,正好将柜门整个锁死。 戚柔一把掀开盖头,她搭着茶玖的手臂,语气急切,“我哥被人下了药。你帮帮她吧。” 戚柔的脸上满是泪痕,她哀求的看着她,又忍不住别过头抿住嘴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戚柔在房间里看到戚潇的时候还很惊喜,她以为是姐姐怕她紧张,有意来安抚自己的情绪。但是,翻窗进来的戚潇明显神志不清,她粗喘着气,从脸到脖子全部红了个遍,戚柔想要扶她还被有意推开,“别过来。阿柔。” 戚潇的眼睛红得吓人,仅有的理智让她找到了妹妹,她晃了晃脑袋,手指用力的抠在了地上,“别张扬……” 她没想到,会有人对她动手脚。李侍郎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将女儿送到了她的g上。美人仅披薄纱坐卧于g,戚潇眩晕了片刻,差点被带上了g。趁着药性尚未发作,她将那女子打晕了。 这药性太猛,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她让戚柔暂且将她锁起来,免得她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事情。再之后,意识便昏昏沉沉的提不回来了。戚柔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茶玖回来。 戚柔往茶玖的手里塞了把钥匙,示意她打开锁。 茶玖接着烫手的钥匙,为难的叹了一口气。 开锁中途,戚潇没有再剧烈的撞着柜门了,只是当锁扣解下,她整个人便直接从柜子里扑到了茶玖的身上。 戚潇好像很难过,她搂着她,连呼吸都在颤抖。她的鼻尖不住地在茶玖的耳畔磨蹭,似乎是想要亲密又克制着欲望。她攥着她的衣领,扭动着上半身,笔直的双腿几乎拧在一起。 身上的人的温度就像是火球一样灼热。戚潇慢慢的有些意乱情迷,她胡乱的抚摸着茶玖,嘴唇不住地在她的脖颈上碰了又碰。 茶玖撑着脑袋,对羞涩捂着脸只露出指缝围观的戚柔大吼,“还不赶紧叫人?” 戚柔躲闪着眼神,“你别看我啊。我们是亲生的。” 言下之意是让茶玖不要妄想让她去帮忙接手戚潇。戚潇这药性,看上去已经六亲不认了。 茶玖被戚柔的脑回路惊到了,“你在听我说话吗?” 戚柔的脑袋里都是什么啊? “你现在叫人备水。然后……留一个宫女打晕,换上她的衣服去找归雁……”茶玖没说完的话,被戚潇堵住了。 戚潇含住她的下唇,不满足的用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真不乖。” 戚柔目光如炬,她用手背捂着嘴,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兴奋的笑声。 她从来没有看过她姐有这样的表情。 戚潇的衣服松散,平常束缚的布条早就被她在柜子里的时候拆开了。当那抹柔软压在茶玖的身上,茶玖只能心猿意马的咽了咽口水。 “快点!” 戚潇抱着她亲个不停,戚柔还在看着她俩花痴,茶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推搡着戚潇在脖颈处磨蹭着的脑袋,与戚柔一起将遮挡的g幔放下。 —— “来人。备水。” 柔软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沙哑的磁性。 联想起之前屋内极速的碰撞声,年轻的宫女红了脸,“是。” 将浴桶搬至房间后,还能听见g幔后的暧昧声音,“嗯……” 小宫女正想告退,又听到那道女声说,“你留下。” 就在转头的当口,戚柔从背后出现,她举着烛台,一把打晕了小宫女。 “换上衣服快去找归雁。”茶玖只来得及说上这么一句,就又被戚潇拖回了g上。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g幔里,茶玖将戚潇不安分的手按住,她正经着一张脸,很是严肃,“你看清楚。” 她认为戚潇被药性掌控得失了理性。 戚潇涣散的瞳孔慢慢凝聚,她委屈的眨了眨眼,轻微的撅起嘴唇,“我知道你。” “我也看得清楚……”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和她的神色极为不符,“我还知道,你讨厌我。” 茶玖错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从小到大,戚潇一直是父母口中的骄傲。那个时候,戚柔还没出生。戚潇的过分敏感让她意识到父母生活的不易。抱着让他们更安心一些的想法,所以表现得过分懂事,压抑着想要的东西,推拒说没关系,明明可以撒娇,却选择沉默的接受所有安排。戚柔的出生更加剧了生活的倒塌,父母去世,年幼的戚柔需要被照顾。无论做什么都要隐忍,还要摆脱恶意的纠缠……直到,有一个崭新的机会呈现在她的面前——成为施潇。 戚潇伸出手去碰她的脸颊,“我想我只是太羡慕你了……”可以这样肆意的展现情绪,自由而洒脱。 她总是不自觉的看着茶玖,然后想象着,如果她没有现在这个身份,又会是什么模样。是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累?还是与人谈笑风生带着妹妹惬意生活?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过多的注视反而让自己越来越在意这个人。或许从她主动迁就这个人开始,一切就已经超脱了她的掌控了。 茶玖的神情微妙,她打开了戚潇的手,生硬的中断话题,“解药在哪里?你说过给我解药的。” “在我衣服里。你自己翻。”说完,戚潇便偏过头不再去看茶玖了。 茶玖先摸了摸戚潇的袖口,发现什么都没有后,她的手停在了戚潇胸脯的正上方,“喂。你还不告诉我吗?” 她戳了戳戚潇的锁骨。 这样的戚潇……像极了蛊惑人心的妖女。没有平日端着的冷淡表情,原来这个人也可以这么诱人…… “我……你……是你不告诉我的!我可不算冒犯……”茶玖自言自语道。 戚潇mei眼如丝,像是默许和鼓励着茶玖的动作。 茶玖的手只在那片柔软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离开。也是是受到这个人的影响,她的气息也慢慢的混乱起来。 戚潇用手盖着眼,混浊的大脑像是被放在火炉里反复蒸烤,身体里的每一分血液都在叫嚣。戚潇闭了闭眼,神智再次恍惚了许多。 “在找……这个吗?”趁着茶玖没注意,她将一个东西倒入了嘴中。她的手按住了茶玖,附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温热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与下巴,戚潇眼睛里的情yu就像一轮漩涡,蕴藏着许多让她看不透的东西。戚潇垂着头看她,仿佛在说,如果要解药就自己来取。明明身体浴火缠身了,戚潇还能分出心思逗弄她。 茶玖恼怒极了,她伸手揽住戚潇的脖子啃住了她的嘴辰口。 唇齿相依,喉间流入温暖的暖流后,茶玖也没有松开扣住戚柔的手。 铁锈味在嘴唇里弥漫,茶玖一把推开了戚潇的肩膀。松开之余,她还在戚潇的嘴唇上用力地咬了一口。 “你说得对,有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 戚潇原本亮着的眼睛黯淡下去,她自嘲的勾起嘴角,“那就讨厌吧。” 戚柔很快带着归雁赶到。茶玖一言不发地帮戚潇扯好了衣服,沉默的坐在旁边。 “王爷没事吧?”归雁给戚潇灌入了缓解的药物后,转身问向茶玖。她想问的是,戚潇在此之前,有没有被识破身份。 茶玖看着地板发愣,被戚柔推了推肩膀才反应过来的答话,“你看她像是出事的样子吗?” 戚柔:非常像。 “王爷喝了药后会沉睡一段时日,此后一个月内,身体需要静养,也会比往常虚弱很多。还请国主帮忙照顾一二。” 茶玖的郁气还在xiong腔里游走,她实在还是不太能理解之前戚潇的举动,“关我什么事。”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找归雁的。”戚柔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她的声音才刚带了点哭腔,就被茶玖冷酷的打断,“你以为你早点找就没问题了吗?你这么早喊人是在告诉别人我不行吗?” 把握不到重点的归雁:??? “您是在生气着什么?”归雁一针见血的点破。 “我气什么!我被非礼了我能不气吗?” 她真正气的是什么?是戚潇对她的真情流露?还是戚潇对她的流氓?还是戚潇因为中药而不管不顾的对她做的所有举动? 茶玖梗着脖子说完了这句话后,陷入了沉思中。 第84章 皇“叔”【十】 戚潇病了,她请了很久的朝假……老太后对这样的消息喜闻乐见。茶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新婚之夜,她似乎没有和戚柔商量好在元帕上留下落红,而老太后却没有过多的猜疑? 戚柔告诉她,戚潇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就醒了。就像茶玖不知道如何面对戚潇一样,戚潇也同样的陷入了不知名的沉思中。 “反正也落了伤,多添一道也无妨。”戚潇这样说着,往掌心上划了一刀。 戚柔和归雁甚至都来不及去阻止。戚潇的表情很淡,除了她透明而苍白的嘴唇外围突兀现着的一圈牙印。 “哦。活该。”茶玖耷拉着眸子,仿佛事不关己。 戚潇的消失,让朝廷大臣们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不安分的,便开始向茶玖挑刺。也许便是挑着她的性情软,好拿捏,屡次三番,惹得茶玖当场砸了奏本。年纪大一些的老臣拿捏着骑骠大将军说事,摆明了要茶玖给个态度……排山倒海的压力压得茶玖日渐消瘦。 原来那个人从前扛了这么多东西。怪不得总是沉着脸。 这么想了一会功夫,茶玖又拍了拍脑门。呸呸呸。她才不要同情这个家伙。这人就是活该着该被讨厌…… 戚潇身上承载的东西太多太多,尚未强大之前,她并没有选择的机会。手上或多或少沾染的血液,到底是她刻意为之,还是无意牵连,已经没有人去追逐这份真相与记忆了。 被诸符识破身份后,茶玖再次尝试着去到以往相约的地方。路仁贾兄弟俩大概是通过诸符知晓了她的身份,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她的底线,状似无事的表象下又沉淀着什么复杂的东西。而诸符不知是被什么事情耽搁,没有再进宫了。茶玖的心里无端地空落起来。她好像被迫着长大,被迫着接受很多东西。 戚潇,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说不清楚内心的感受,只是想赶紧用什么填满自己的生活。 茶玖慢慢的从群臣的相处中摸到了规律。对挑刺的,便一定要去蓄意打压;为忠固执的老臣便要采取迂回的手段去沟通,但凡不能掌握的大事便需要压着,她必须得和戚潇商量一二,比如尚明国大使月半将至国都。 有时戚柔看她疲惫不已,会轻声询问着她,是否要去找戚潇帮忙。茶玖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言淡语的移开话题,“你该休息了。” 戚柔身为国母,不能再像从前一般跳脱而无所顾忌了。她轻皱着眉叹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茶玖倦怠的揉了揉眉心,她现在是连戚柔都疲于应对了。当初的戚潇,到底是如何处理好了所有一切,又能维持着面对妹妹的平静呢。 她见过无数次那双波澜无纹的眸,也见过那里面盛满情yu的模样,她见过那个人眉头紧缩愁思萦绕,也见过那人热切的专一的注目。 她好像有点想戚潇了…… 。 眼见着茶玖忙碌国事而无心于后宫,没过多久,老太后便着急了。 “皇帝,最近国事繁忙,可还适应?”老太后没有先打开话题,她亲自给茶玖盛了一碗汤,然后放到她的面前。 “一切正在慢慢掌握之中。”茶玖这样说着,脑子里还在思虑着尚明国大使到来时的行程安排。以及最重要的——她到底要不要主动去找戚潇? “嗯。如此甚好。”老太后点了点头,“皇帝忙碌朝政虽好,但也要注意宠幸后宫。” “还是皇后不够讨喜?皇帝不够喜欢?”老太后并不介意再为茶玖添置后宫,毕竟戚柔也只是一个牵扯戚潇的棋子。 “母后多虑了。只是孤沉心于政事,难免冷落了皇后。皇后贤良淑德,体贴入微,故而尚未多言。”茶玖颔首笑着,声音冷了下来,“莫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母后耳边说了什么?” “是哀家操心过度了。”老太后打着哈哈眼,将就着将这个话题略过。 …… 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茶玖的脸上便全然不见了笑容。她好像在这宫殿之中,越来越寻不到自己。早些时候,是戚潇一直暗自护着她,才让她不用操虑太多。同样包庇着戚柔的戚潇,又是怎么扛过老太后的施压呢? 茶玖越来越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与天真。难道戚潇真的就什么都不再管了吗? “皇后在哪?” “禀告陛下,皇后娘娘今日约了潇王爷入宫觐见。”带路的小厮答道。 茶玖走路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又恢复正常。她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眨了又眨,“这样吗?”她如此说了一句。 ———— “哥,你和白遥……”戚柔顿了顿,强行扭正了自己的叫法,“你和陛下,怎么了吗?” 沉默。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个样子?”也许是在最亲近的人的面前才容易展露出真正的情绪,戚柔也没有端着那副得体大方了,暴躁的她,差点就将手指怼到了姐姐的头上。 “阿柔。你不需要管这么多的。”戚潇说。 “可是你们两个都不对劲啊。发生那样的事我能理解,可是也并没有实质性的发生什么吧。” 茶玖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不断地和戚潇重合。戚柔作为旁观者,看得最清楚不过。 走到门口的茶玖正好也听到了这一句,她怔愣了一会,勉强将自己的平静表情维持好,“皇叔来了?” 戚柔与戚潇一齐看向她。 戚潇瘦了很多。她的脸颊两侧有些轻微的陷下,眼睛下方的青黑清晰可见,原本黑亮的眼眸变得暗沉了许多。戚潇看了她一眼,行了礼,“参见陛下。” “免礼。”茶玖压下想要扶起她的冲动,“皇叔的病养得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大半。多谢陛下关心。”戚潇的表情平平淡淡,除了憔悴与苍白,她在她的脸上再看不出什么波澜。戚潇的反应,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还退让了更远的距离。 越是在意一个人,看见对方的时候,情绪越是激动。茶玖这会就是想掐着戚潇,狠狠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告假。 “臣今日已在此耽搁许久,既然陛下回来了,微臣就先行告退了。”不等茶玖再次开口,戚潇就拱手告退了。 积淀的情绪得不到疏解,茶玖有些阴阳怪气。在戚潇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恶狠狠地抓住了戚潇的袖子,“你是不是在躲我?” 进宫以来,茶玖第一次真正意义的生气。恼怒,憋屈,烦躁冗杂在一起,茶玖的手用力地握着戚潇的手,像是在借此疏解着什么。 戚潇面不改色,“这不是您期望的吗?” 戚潇无意与茶玖过多纠缠,至少是现在。她扯回了袖子,露出被捏得通红的手腕,“微臣告退。” 茶玖缄默着站在原地。 戚柔被两人的争执所震慑,她抿着唇,揣摩着茶玖脸上的情绪,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臣妾先行告退。” “慢着。”茶玖抬起眸,目光沉沉的看着戚柔,“她来这里做什么?” “哥……皇叔她来给我送了些花蜜。” “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问我过得怎么样……”这一趟对话下来,几乎一直是戚柔在唱独角戏。 戚潇大概真的只是给她送花蜜和顺带着看看她而已。 “她没问我吗?”茶玖问。 “啊……”这下戚柔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好像没有……” 昏黄的烛光印照下,身着龙袍的年轻帝王勾了勾唇角,那是一个张望而肆意的笑容,“很好。” “花蜜呢?” “桌子上……” “皇后不介意与孤共同品尝吧?”茶玖嘴巴上这么说着,就将桌子上的三罐花蜜拿走了两罐。 戚柔的“你放下”噎在了嘴巴里。茶玖现在的表情有些邪佞,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看起来分外吓人。 “不介意的……陛下喜欢便拿去吧……” “好。”茶玖毫不手软的收走了最后一罐。 “孤突然想起来,今日朝堂还有些要事处理。皇后早些歇息罢,孤晚些回来。” 戚柔敢说什么吗?戚柔连屁都不敢放,“是。臣妾恭送陛下。” 所以戚柔不仅无缘无故送了三瓶花蜜,脸上还要微笑着送走茶玖。 …… 御书房内。 茶玖揭开了封住花蜜的瓶塞。浓密的甜味很快将周围的空气覆盖,茶玖用手指沾了少许送入口中。 从舌尖蔓延的甜味扩展到整个口腔,茶玖用舌头舌忝着上颚,品味了许久味道之后,直接将蜜罐砸到了地上,“苦的。难吃。” 她想起那天,戚潇灌入她嘴中的解药。 依稀记得,那是个甘甜的味道。 她想起自己与戚潇提议,让她弄一个好吃一点的解药给她…… 茶玖扶着额头,轻轻的合上眼睑。 她讨厌这样子的戚潇,比从前的从前还要讨厌。 她讨厌戚潇把自己弄到了这个地方后又对自己不管不顾。 她讨厌戚潇的自以为是。 她讨厌戚潇那天的所作所为。 可她最讨厌的还是,戚潇对自己的避让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她想撕碎她的冷静与沉着。 那样妖娆而美丽的神情。 她想再次见到。 黑暗里,茶玖含住了之前沾上花蜜的手指。 这个人把自己拖入了泥沼,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的明白,她更是插翅难逃。 第85章 皇“叔”【十一】 茶玖一点都不意外戚潇会出现在接见尚明国大使的宴会上。在她还未接手立吾国之前,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戚潇负责的。 跟随尚明国大使而来的,还有尚明国的四公主——古月。 古月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上去精灵古怪,她有些一双灵动而俏皮的眼,月儿般弯曲的眉,嘴角旁的一颗细小黑痣则更显娇俏可人。乍一出场,便吸引了宴会上绝大多数人的眼光。 “公主与大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茶玖打着官腔,率先举起了酒杯。如今的她已经不再需要反复的纠结口音问题了。 “陛下客气了。”任昌回礼道。 “孤代表群臣百官敬大使与公主,愿立吾国与尚明国能够常建友谊。” 此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 古月坐在任昌的左侧,看起来心不在焉,她的目光屡屡右瞟,还没等茶玖先喝下酒液,她便仰头饮下了自己酒杯中的果酒。 茶玖若无其事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戚潇正弯了些眉眼对着古月微笑,只是小小的抿了一下唇角,但也是足够让人惊艳与心动。 戚潇的消瘦并没有让她看起来狼狈憔悴,反而是多了些仙风道骨的清冷意味。 茶玖的视线在古月与戚潇的身上转了几圈,之前看见戚潇的温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 在茶玖将国印印在了和平契约书后,老太后慢慢舒展了表情。 “皇帝。哀家托人在民间寻了个演百戏【杂技】的班子。听闻是一等一的好,不知大使是否愿意赏脸同看?”老太后扶着座椅的手带了些颤抖,不知是操劳过度还是过于激动。 “劳烦祖母费心。” 老太后就差把阴谋两个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然而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翻脸的好时机。茶玖只能暗自祈祷老太后会看在签订合约的大使的面上,不至于捅出什么太大的篓子。 古月捧着下巴,被任昌提醒了好几次仍含情脉脉的盯着戚潇。戚潇像个没事人一样,除了一开始的礼节微笑,便一直低着头打量着酒杯上的花纹了。 一开始,茶玖目不转睛的盯着杂技团的表演。看起来神情专注,其实又一直提防着会出什么变故。老太后以为是杂技入得了茶玖的眼,嘴边的笑意深了几分。 “皇帝满意吗?” “好……”茶玖只来得及吐了一个字,眼前半人高的莲花座里突然冲出来三个蒙面黑衣人。茶玖眼疾手快的将戚柔推到归雁怀里,“快!保护大使!”她对着护着自己的侍卫说道。 之前作杂技打扮的戏子挥舞起之前表演作的刀具,向茶玖逼近了几步。戚潇在看见黑衣人的第一时间便看向了戚柔与茶玖,自己的步伐刚移动两步又被很快堵住。戚潇心里明了,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她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剑,起身向刺客们反击。 老太后瘫软在了座位上,被伺候的宫女们半是拉扯的离开。这样突发的情况是她未曾料想的。手臂被宫女们扯得发疼,但这远抵不上死里逃生的庆幸。 她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茶玖。白遥绝对不能出事。 戚潇被刺客们步步紧逼,频频后退。刺客们像是有组织纪律的将她逼到某一处,不远处的茶玖使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躲避着刺客们的攻击。 她一直和戚潇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此次宴请大使并非在皇宫举行,而是在鸿影楼,这座为皇亲国戚们专门打造的酒楼,故而才让这群刺客有了可乘之机。 鸿影楼的主人是老太后的侄子,此时他正被小厮扶着,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老太后也没有想到,央不住侄子的百般央求,好不容易劝服茶玖来到鸿影楼与大使签约,事情居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这明明是道精心布置的局。 戚潇跃起踏上了莲花座,她打算与刺客们周旋着暂且离开这里。她必须尽快将危险带离这个地方。 刚踏入莲花顶,底处便突然冒出了排列整齐的竹木刺,它们参差不齐的排列着,又正好将每一个缝隙填满。戚潇手中的佩剑早在之前便被打落了,故而才刻意跳起,想要引离刺客们。 就在竹木刺合拢的瞬间,戚潇看见茶玖扑进的脸。 这座密密牢牢的四方笼将戚潇禁锢在其中。 眼见戚潇被抓,刺客们立刻向四周撤离。早早做好准备的车夫掀开了之前遮挡的饰品。原来这所谓大变活人的莲花座竟然是辆小巧别致的牢笼马车。 “大人,皇帝拉住了竹牢。”驾马的车夫说。 “无妨。一会她痛了便会松开。”马车前座上,有个穿着密实的中年男子,他悠悠哉哉的答话,身上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 “是。”车夫得令后,大力的抽打起马儿。 茶玖的手正好卡在了两个竹门闭合的缝隙里,巨大的咬合力很快将她的手指夹的肿紫。在老太后的视线里,茶玖因为想要拉扯戚潇反而被连累,手指夹在了笼门里。而在戚潇的眼中,这个手指已经压到通紫,平常絮絮叨叨不能忍痛的人,死死地扣住了笼门里的竹木。 只要茶玖愿意松开,她的手是完全可以拔出的。 指尖上的指甲很快变得透明。 戚潇原本想要顺着对方,打入对方巢穴的想法一点点消散。她看着那只死死抠住竹门的手,眼中波澜不惊的情绪一点点晃荡起来。 茶玖就这样被拖着走了很久。直到戚潇从里头慢慢撬开了这个笼门。 马车还在飞快的奔跑着,周遭的环境却已经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山野。茶玖的另一只手抓着车板,以保证自己不会掉下车。她疲惫的抬起眼,身下华丽的袍子近染上了大半的灰。 戚潇抓着茶玖的手,将她捞了上来。山路崎岖,沟壑坑渠颇多,趁着马车前面的二人没注意,戚潇抱着茶玖翻下了山。 翻滚途中,她的手护在了茶玖的脑后。 以戚潇的腰砸到树木为终点,这场无止境的翻滚终于停了下来。 戚潇的手放在茶玖的脑后探了一会。方才,她的手背被一个锋利的石尖刺伤,她不知道是否对茶玖也造成了伤害。 茶玖一言不发地打开她的手。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着。 茶玖率先别开脑袋,她往前走了几步,错开了戚潇的身体。那群刺客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她们的逃离,在一切纷争之前,她需要寻找一个能够躲避的地方。 她甩了一下之前紧扣着竹牢的那只手。因为太痛,这只手依稀有些无法恢复知觉。特别是手指。 她的四个指头肿大得厉害,像怪物一样丑陋。她盯着指头看了半晌,琢磨着自己是否是脑子进了水,居然这样拖了一路。 茶玖走路的姿势也一瘸一拐。如果说一开始她还能追着马车跑,那么到后面,其实就是马车拖着她跑了。竹牢合口的巨大咬合力与马车行进的大大小小的摩擦让她的行进雪上加霜。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意念,只要一想到这个人要离开她的视线,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扑了上去。 一个本应该享受荣华富贵的皇帝,居然就这样狼狈不堪的被拖在马车后走。戚潇不知道茶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坦然接受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茶玖也不让戚潇扶,她甚至不想和她眼神交汇。这会内心里的委屈、后悔与手上、身体上的痛感一并涌了上来,弄得她对戚潇更是没了耐心。 戚潇在茶玖的身后欲言又止,还是茶玖不耐烦地转头看向了戚潇,“你走得这么慢做什么?” “……我可以背你。” “爬开!【滚!】” “你个龟儿脑壳浪个冷个J B哈嘛?【你脑子有病吗?】” “你晓不晓得老子痛到要死了?【老子痛死了】” “我……” “你晓得个锤子!你个哈麻批!【傻逼】” “你拽哪样?【你拽什么拽】” “你是以为觉得个人黑好啷个嘛?【你是自我感觉很好吗】” “整天马起脸【板着脸】是哪个欠了你的钱没还还是咋子嘛?” “你看到老子的手!逗【都】是你的错。” “老子真是暴眼【眼神不好】瞧得上你。” …… 戚潇安安静静的等茶玖骂完了话,她主动牵起茶玖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我带你去清洗一下。” 之前戚潇走在茶玖身后,所以茶玖也没有注意到戚潇奇怪的走路姿势。每走那么一会,戚潇就会慢慢的放慢步伐,然后揉腰。再接着继续走。 两个重伤患者一路坎坷的走到了小溪边。 戚潇从身上撕了一块布匹下来,放在溪水里打湿后,慢慢的擦拭起茶玖脸上的污渍。 之前没有太注意,戚潇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茶玖的伤也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容易恢复。戚潇艰难的弯着身子给茶玖拍去下衣摆上沾染的灰烬时,茶玖恶意的将戚潇踹进了小溪里。 溪水不深,是只能打湿鞋底的高度。戚潇的手撑在溪水里,半个身子都被水打湿了。戚潇的脸扭曲了一下,更多的是错愕。 “你欠我的。”茶玖说道。 她背过身,还是不太愿意搭理戚潇。 戚潇从水中掏出之前受伤的左手,将伤口上沾到的泥沙拍开,然后迈步走了出来。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86章 皇“叔”【十二】 将戚潇踹到小溪里的茶玖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她以为这样做,这些时间被迫的折腾和今日所受的伤痛就能就此减少。而其实戚潇落进水里的下一秒,她才彻底反应过来。 她居然踹了戚潇?而戚潇还向她说了对不起? 戚潇的腰伤因为屡屡弯下与茶玖刚刚的临门一脚,似乎更加严重了。她时不时的捂着腰,沉默的跟在茶玖的后头走路。因为害怕茶玖会嫌弃自己走得慢,戚潇宁愿忍着腰疼,也要努力追赶上茶玖的步伐。 茶玖拉不下脸道歉,又渴望着戚潇能够说点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的沉默的走着,彼此的距离拉了很远。山里的气温骤降得厉害,更别说戚潇的衣服才刚刚被打湿。茶玖只能尽快找到山洞来为两人作为暂时的休息点。 天色愈发的阴沉,山雨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几乎在两人进入到山洞的瞬间,便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戚潇在山洞里拾了些干燥的枯草,此时她正在想方设法的笨拙生火。 雨势正猛,山洞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个天然的石床,什么也没有。 茶玖抱着腿坐在角落里,慢慢的把头埋在了腿里。这个时候的她,才真真切切的抛去了所有的杂念。不用去肩负国主的身份,不用去担忧老太后的眼线,不用去烦恼大臣们的争执……原本她的生活是可以不出现这些东西的。 她无法原谅戚潇…… 到底是她无法原谅戚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她无法原谅戚潇对自己的躲闪态度? “喂。你不说点什么吗?”茶玖闷闷的发声。 戚潇看着茶玖抱在手臂上的粗肿手指,沉吟了一会,“你……希望我说点什么?” 一夜荒唐,戚潇险些陷入险境。或许一开始的注视只是不带颜色的羡慕;接触的越多,情绪便慢慢的容易为其影响。如果可以,她想她是渴望成为茶玖这样的人的。 她在她身上的目光停留太久,以至于意识恍惚间,脑袋里浮起的第一画面就是那张无赖轻佻的笑。 她知道自己是被讨厌的。一直以来,她也一直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因为去压制,所以被畏惧。所以她换得了更高的权力与地位。 皇宫里的人,没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所谓的天真,也不过是有个强大的后台能够撑腰,能够庇护着不受外界侵染。她没有办法阻止老太后将戚柔拉进宫,但她能够强大到不让戚柔再经历自己曾面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当她撤去了庇护伞,茶玖便不出意料的手忙脚乱。即使戚柔写了信想要她帮衬一二,戚潇也不过冷眼旁观着。这是成为帝王的必经之路。茶玖必须得自己扛。 茶玖需要自我强大。最好是强大到能与自己匹敌。这样,她才能够理所当然的被赶下皇位…… 思绪纷纷转转又回到之前。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好感而主动对茶玖亲密。那么,在茶玖义无反顾的扑向她的时候,内心乃至于灵魂忍不住的为之颤抖,喉咙里有一股热流直入心窝,勾的她差点沉不住悦动的心。身边也不是没有阿谀奉承的人,也不是没有心生爱慕对她百般讨好的人,只是就连戚柔,恐怕都无法去犹不犹豫的扑向她。 …… “你伤口痛吗?” “不碍事。” “不碍事就是很痛。所以你是默认了是吗?” 平静的言语中藏着难以察觉的别扭。 戚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点点……” “你饿不饿?” “还好。” 戚潇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条状东西。 胡萝卜? “我带了点吃的。”茶玖扭着头,手里举着的胡萝卜几乎戳到戚潇的下巴,“你吃。” 戚潇将胡萝卜在干净的内袖里擦了一下,“你先吃吧。” 茶玖很凶的瞪了她一眼,声音高高扬起,“你担心我下毒?” “没……”戚潇结巴了一下,似乎是在纠结怎么解释,而后直接啃了一口胡萝卜,以此证明自己的立场,“很甜。” 她将胡萝卜一掰为二,将大的那头递给了她。 “这还差不多。”茶玖弯起嘴角,手里接着胡萝卜吃了起来。 生的胡萝卜口感生脆,略带几分甜意。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胡萝卜?”戚潇细嚼慢咽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疑惑。 “哦。我用这个当那个啊。”茶玖不以为然道。 “哪个?” “就是那个啊。为了更逼真。” 戚潇嚼着嘴巴里的胡萝卜,顿时有些不是味道。 “你放哪……” “□□里啊。” “你放心,我有定时更换的。平常我都有用布条包着然后吊住。” “今天这个胡萝卜还是新鲜的。放心吧。” 戚潇:…… “怎么,你嫌弃我?”茶玖一挑眉,威胁的眯了眯眼。 恢复了朝气的茶玖,眉宇间散去了凝重与忧愁。在她和戚潇之间,主导位置已经明显。 她盯了她一会,之前心底下浮起的不安化为虚无,“不嫌弃。” 戚潇既希望茶玖能够成长,又希望她不会再成为第二个她。相互矛盾的两个想法,到底该如何平衡呢? ———— 深夜里。 戚潇被一声声沉重的息声惊醒。 茶玖背靠着她,身体蜷曲成一团。喉咙里痛苦的shen吟也许被有效克制,鼻息间的呼吸却沉得吓人。茶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她一只手用力地捂着xiong口,一只手紧紧的抠着石床上凹凸不平的纹路。指甲上裹挟的黑色泥沙与指纹上沾上的灰烬默默地见证着茶玖挣扎的全过程。 不想让戚潇发现自己的狼狈。茶玖的脑子里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是很快被疼痛击散得烟消云灭。 原来万蚁噬心的痛楚不只是说说而已。茶玖咬着下唇,脑袋空白到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去关注周围的动静。 戚潇用手贴了贴茶玖的面颊,“步雁没给你药吗?” 因为怄气而故意没有吃药的茶玖,“忘了……” 本来她是想找机会拖住她的,结果…… 戚潇取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她环着她的身体,像搂着一个孩童。戚潇素白纤细的手指,一开始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随着手掌的逐渐下移,拍着拍着,便慢慢的变了意味。 茶玖的指甲忍不住扣在了戚潇的手背上,“你……”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把头埋在了戚潇的肩膀上。 在看不见的地方,尖利的牙齿撕扯着苍白细嫩的月几肤,戚潇蹙着眉,动作轻柔,仿佛一点也不受其影响。 茶玖抬头看她的神情,带了些龇牙咧嘴的挑衅。 戚潇直直的与她对视,触到她带了些血迹的辰口,主动的覆了上去。 这一刻,彼此间放纵了谷欠念掀起波澜。 清冷的美人儿被另一位娇小又略带英气的女子搂着。戚潇抓着茶玖的手臂,脸上的表情像是抗拒又像是不舍,“够了……” 茶玖不依不饶的,心口的疼痛全化作了折腾戚潇的动力。她用手指擦了擦戚潇的嘴角,又忍不住亲了一下,“明明是你先主动的,你得负责…” “就是可惜了那个胡……” 戚潇眼尾还带着红,闻言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别……” 茶玖歪了歪头,嘴角弯出一抹弧度,“没事。我不急。” 等到第二天,戚潇走路的姿势便更为奇怪了。因为自己的手指受伤,茶玖居然逼她…… “怎么样?还行吗?”茶玖倒是一脸满足,就连指尖的肿胀都消退了许多。 “嗯。”戚潇的嗓子哑了,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茶玖眉飞色舞的,手里拉着戚潇的手晃了又晃。 “我不会再让那老妖婆欺负你的!”这就是所谓的胳膊肘往外拐了。 戚潇没说话,只是弯了弯唇角。 走了一会,茶玖又突然停下,“你不可以再躲我,听到了没有?” 戚潇低着头,让茶玖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啧。”茶玖当场就把戚潇按到了树上,她挑起她的下巴,“告诉你。上了爷这条贼船,你可就甭想着下去了。” 恶声说话的女孩红了耳,明明是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强势一点,反而看起来像极了逼良为娼的小娇妻。 戚潇刚想说话,茶玖那双灵动的眼便凑到了眼前。 轻柔的触感。 茶玖咬住了她的下唇,她磨了一下,气鼓鼓的,“不许推开我!” 戚潇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她轻轻的攀住了茶玖的肩膀,“好。” 被保护吗?戚潇垂着眼睑。除了父母在世之时,从来也只是她一直守护着戚柔。幼年被护着的记忆少之又少,她只记得自己被欺负时总是沉默的走开,然后一个人待着。 掌心里的温度,昨夜的疯狂缠绵与心动的誓言……她到底能不能去信任她…… 雨后的土地带着泥土的芬芳与树木的清新,戚潇看着茶玖眼里的光,终于是无法抑制的沉了下去。 情也罢,欲也好,这个时刻,她想要这个人陪着自己。 想要被保护。也想珍惜她。 想要喜欢她…… 第87章 皇“叔”【十三】 “大人,属下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施和撑着下巴,慵懒地看着空荡荡的牢笼,对着追上来的手下挥了挥手,“说。” …… 施和脸上的表情凝固起来,“那傀儡皇帝早就换人了?” “是。听说是真正寻着了。” “是吗。”施和面无表情。 马夫和下属跪在原地,等待着施和的命令。施和将手里随意折的狗尾巴草掐了又掐,心里的挣扎翻滚了一遍又一遍。 “撤了搜寻的人。我会自己见他。” 施瑞和白巧的儿子……居然会为了救戚潇而被主动牵扯? “吩咐下去,该动手了。” “是。” ———— 老太后心急如焚,派了许多官兵来搜寻她们。茶玖和戚潇很快被护送回了宫。 茶玖强行的和戚潇坐上了同一辆马车,“孤想好好感谢皇叔对孤之前的种种照顾。” 马车的帘障一放下,茶玖就扑倒了戚潇。戚潇抓着茶玖的手腕,她抿着唇,“你做什么?” “感谢皇叔的照顾啊。”茶玖扯开了戚潇故意盖住锁骨的衣料,她摩擦了一下之前咬住的牙印,像是在琢磨着下一口该咬的地方。 耳边是车轮滚动的“骨碌碌”声与士兵们整齐划一的步伐声。 “不要乱来。” “你给我下毒我计较了吗?”论翻旧账,戚潇不是茶玖的对手。 “我可不要你口头上的对不起。”她按住了戚潇的嘴唇,“如果真的对不起,就证明给我看。” 这一路确实没有在说什么对不起,反而因为用嘴过度而有些翻肿。 下马车的时候,戚潇一直按着嘴唇。人都跳下了马车,又被茶玖从马车里拽住了衣摆,“皇叔等等孤。” 这果然是条大尾巴狼。还偏生喜欢在那种事情上折腾自己。 “孤有东西要给皇叔……” “皇帝,你没事吧!”还不等茶玖再与戚潇多说上那么几句话,老太后便在宫人的掺扶下过来了。 “孤没事。让祖母担忧了。”茶玖的面色冷了下来。老太后居然明目张胆的在她的眼皮底子下动人,这未免也太无视于她了。 “此次让祖母受惊,孤一定会派人严查。” 鸿影楼是一定不能再开的了。这也是对老太后族系的打压的第一步。 “宫里最近不太安宁。还请祖母受罪,少见些不该见的人,也养养心神吧。” 这样变相的施压原本是老太后常使的技俩。而当自己从施压者转变成受压者的身份,她便明显的无法接受了。老太后哆嗦着嘴唇,“皇帝,你怎么敢?……” 她明明只是应答了侄子的要求而已。她那个不成器的侄子也不至于敢向皇帝动手。她可还在这坐着,族系中的人怎么敢不对她声张就动手? 那天乘驾在马车上的身影,反而像极了她的另一个儿子——施和。 当初要是她对那个叫白巧的女人多上点心,施瑞便不会为她着迷,更不会有所谓的郁结于心。就是这么一个女人,白白坑害了她的两个儿子。 施和痛恨所有人,包括白巧、施瑞、老太后……自己辛辛苦苦捍卫皇兄的国土,结果回来的时候,深爱的女人为皇兄生下了孩子,兄长的躲闪,老太后的睁半只眼闭半只眼的纵容,无一不深深伤透了施和的心。 于是他叛离。 即使是兄长的离世,他都没有重登上这片国土。他想亲自夺回属于他的东西,比如这偌大的立吾国。 “还不快扶太后回宫?”在老太后的恍惚中,茶玖的厉声里,这场权力的转让就此落下了帷幕。 人前厉声厉色的茶玖,在步入了宫殿后,对戚潇露出了乖巧的笑容,“我棒不棒?” 女孩殷切的看着她,身后仿佛有一只细长的尾巴在晃来晃去。 戚潇摸了摸茶玖的头,“很棒。” 这种对她独一无二的态度,她很喜欢。 “嘿嘿嘿~” 茶玖直接默认了这次的遇刺是老太后的手脚。而戚潇选择了沉默。老太后不会在现在就对她动手。依照老太后的性格,她是绝对不可能在没有榨干她的利用价值之前对她下手。 施和的动作她略有耳闻,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下手。她和施和的恩怨,大概是在之前她略有能力之后,曾私下尝试暗杀于他。 老太后要她去与施和谈判,而她擅自对施和下了手。她想借施和的手,一举除去老太后。茶玖的出现,则更加加速了这个过程。 “尚明国的大使安排好了吗?” “嗯。我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去了。没有问题的。” “不知道这一次的刺杀,会不会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国印已下。他们不可能反悔的。”戚潇说,“只是契约时间一到,难保双方出现矛盾。” 茶玖的脑子里滑过那天古月对着戚潇花痴的画面。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和亲? “是。” 茶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和她?” 如果戚潇敢答应,她绝对不会让戚潇有跑出这个大殿的机会。 “我有你。”戚潇的小指轻轻碰了一下她。 戚潇面薄,能够主动的去回应她已经是超出了茶玖的意料了。 “算你识相。”茶玖哼了一声,“以后的事情以后说。只要有我在的一天,这个事情你想都别想。” 女人对于情敌总有着莫名的敌意。茶玖暗自在心底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想办法在古月面前宣布主权。居然敢觊觎她的女人,凑不要脸。 戚潇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这是方才换衣服的时候,她特地吩咐步雁送来的。 “吃了这个,以后就都不会痛了。” “你怎么不像上次一样喂我了?”茶玖疑惑道。 戚潇的面上带了几分羞赧,“别闹。” 茶玖打趣完戚潇,便自己拿了瓷瓶仰头喝下了,一口气喝完,末了还打了个嗝。她砸吧着嘴,品味了一会,“中药味?” “怎么会?”这解药分明是按照茶玖的喜好特意掺了甜味的。戚潇倾身靠近茶玖,去嗅她嘴边的味道。 茶玖舔了舔辰口,一把口勿住了戚潇。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 所以戚潇原本好不容易快要消肿的嘴唇再次浮了起来。 “你……” 戚潇捂着嘴唇,被亲的晕头晕脑,“这是甜的。” 反差萌的戚潇逗笑了茶玖。 “咳。其实是因为你是甜的。” “嗯?” “众生皆苦,唯你是甜。” 戚潇放下手,将这句话又复述了一遍,“众生皆苦,唯你是甜。” ———— “潇王爷,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和那个皇帝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带了伤诶……” 活泼靓丽的小姑娘围着面容冷峻的高挑男子叽叽喳喳。茶玖和任昌并排走着,嘴上说着,“大使受惊了……”,眼睛又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个人,心里无声的唾弃着“狗男女”三个大字。 “陛下此次遇刺,是否是之前信上提起的叛国者所为?” 茶玖怔愣了一瞬,“或许……?” 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下一秒,戚潇略微弯了腰。古月将手作喇叭状,像是在与戚潇说什么悄悄话。 茶玖收敛了笑容,也没注意任昌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直接气势汹汹的走到了两人面前,“皇叔,您可让孤好找。” 茶玖似笑非笑的,嘴唇下的牙齿磨了一下。 “古月见过陛下。”古月对茶玖行了个礼。 “免礼。” 任昌看得出来茶玖与戚潇脸上的风云变化,他拱手作礼,“既然陛下与潇王爷还有事处理,我与公主便先行退下了。” 古月满脸都写着不情愿,她嘟囔了几句,被任昌拉走了。 “皇叔聊的开心吗?” “还好。她很像阿柔,很可爱不是吗?”戚潇反问茶玖。 “呵。”茶玖回了戚潇一个后脑勺。 “她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想约我去御花园走一走。” “你可拉倒吧你。这个还用得着贴着你的耳朵偷偷讲?” 戚潇抹了抹茶玖因为过于气愤而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贴着耳朵讲,你觉得她约我去那里做什么?” 除了言宣【表白】还能做什么? “来得挺巧。” “御花园是吧?来,我们去那里等她。” 吃醋的她,真是过分可爱啊。戚潇想。 。 “潇王爷,你在这里吗?”古月走到半路借着个肚子疼的理由跑路了。 尚明国的国风较为开放。在她的国家,只要是喜欢,便可以直言欢喜。倘若双方有意,这就是一桩喜事了。 古月掐了一片叶子,随意的拿在手上在御花园里散步。如果皇帝还没有放戚潇出来,那么她就不得不在这里等一会了。 “嗯……” 越是靠近假山,便越来越能听到一些暧昧的声音。古月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了一番后,偷偷摸摸的靠近。 苟合的野鸳鸯?她兴致勃勃的搓了搓手。 穿着黄色龙袍的帝王压着摄政王,虽然身高上并不占有攻势,但是她的气势却是一等一的。茶玖的手拉扯开了戚潇裹胸的布条,她推弄了几下,惹得戚潇抓着肩膀的力度加重。 她埋首在茶玖的肩头,只时不时的溢出几声低…吟。 从古月的角度看去,正好能够看见戚潇红得滴血的脖子。这样冷静的人,居然会心甘情愿的屈身于他人之下。 古月瘪了瘪嘴,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沧桑。戚潇要是与皇帝在一起,她还勉强能够接受。只是她居然居人之下,这她就接受无能了…… 第二天,尚明国的大使便提出了回国的要求。 第88章 皇“叔”【十四】 “陛下,臣请愿自行对阵霍野军。”诸由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霍野军是施和自己训练出来的士兵,皆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那曾经也是立吾国打仗的一大利器。 不知为何,施和原本在国界边缘驻扎的小团士兵们自动聚集起来,并且频繁地发起了小幅度的混乱。 茶玖正为这事暗自着急,诸由便自发的站了出来。 诸由,骑骠大将军,也是诸符的父亲。想起曾经共同玩耍的那个人,茶玖的眸色黯淡了几分。 诸由一心为国,这她能看的出来。但是在大臣的眼里,这或许是骑骠大将军想要暗自与施和联系的标志。毕竟,诸由的妻子的族系,便是施和的追随者之一。 “陛下且放心,臣绝无二心。臣一日不带回……”诸由还在申辩,眼见着资历较大的老臣们统统皱起了眉,茶玖摆了摆手,“诸将军多年来对立吾国的奉献,孤已听闻。” “孤信你。”她表态。 此话一出,按捺不住的老臣们便站了出来。 “诸将军在国与家之间的取舍,又该如何证明?你如何能担保?”那老臣咄咄逼人,似乎是一定要诸由给个答案。 诸由毫不犹豫道,“臣起誓,臣愿为立吾国终身效劳。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陛下,臣以为不可啊……”又一位老臣站了出来。 茶玖听着那老臣口中喋喋不休的言论,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好了,都给孤闭嘴。” “孤只问,诸将军上阵杀敌时,诸位在哪?”茶玖的视线环视着为首几位老臣。 说到底还是这几位是不同意诸由和施和对敌,所以才将重心转移到了诸由身上。 “诸将军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国土,不是让你们在他的背后指责的?” 外硬里虚,简直是自找死路。 “你们哪个有资格?给孤站出来!” 沉默。 戚潇适时的站了出来,“臣附议。” 果然。戚潇一表达了立场,朝堂里的大臣们便纷纷站了队。 “臣附议……” “臣附议……” 与诸由僵持的几个老臣面色尴尬,最终甩了甩手,无奈作罢。 …… 下了朝后,茶玖遇见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诸符?” 眼前皮肤黝黑的少年身穿劲装,彼时的年少轻狂在他的身上少了许多,一张稚嫩的脸庞上多了些沉稳自如。 “诸符参见陛下。” 茶玖虚扶了诸符一把,“不用跟我整那套。怎么这么久没见你?” 她在诸符的眼睛里没有看见防备与生疏,这让她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诸符打量了一下茶玖的身后,确认没什么人后自然的站了起来。 “我爹送我去军营里训练了。我要和我爹去打仗的。” 说到打仗,诸符的眼睛里都闪着光。武将家庭里,上战场杀敌而获得恩赐,这是无尚的荣耀。 “一定要去吗?”茶玖迟疑的问。 “是的。我会为陛下赢得太平盛世。”四个人之间,也只有诸符和她还维持着友谊了。诸符的这句话又是否是真的真心诚意还是玩笑而已也只有两个人心知肚明。 诸符曾经告诉过她,他的心愿是成为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就像他爹一样。 “好。我等你旗胜归来。”茶玖笑着拍了一下诸符的肩膀,“然后封你为大将军。” “哈哈哈。一定一定。” 送走了诸符,茶玖的心情便沉到了底。 战场上,刀剑杀人无情。她担心诸符,会一去不回。霍野军当年声名远扬,也远非说说而已。诸符初入战场,凭借他毛毛躁躁的性子,恐怕是讨不了什么好。 茶玖只好寄希望与诸由,希望诸符的父亲能够将他好好安顿。 情绪的低落,让茶玖与戚潇的亲密大幅度减少。 茶玖木着一张脸,望着虚空发呆。 “你在担忧什么?”戚潇问。 “不……没什么……”茶玖没有想和戚潇说诸符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眼皮直跳,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好。”戚潇没有多问。她知道她需要独有的空间。 茶玖总归是不能总围着她转的。也许是最近太多亲昵,让她有些不够习惯。 …… 茶玖的预感并没有错。历时半个月的战书回报,她等回了诸符战亡的消息。 茶玖无力地跌坐了座椅上,她疲惫的闭着眼,把手盖在了脸上。 诸将军到底是怀着怎样沉重的心情写下这份战书回报的,她无从得知。只是依稀看得出这份文书折了又折。 戚潇从归雁的手里端了一碗燕窝放在桌子上,“别太累了。” 茶玖的头抵在了桌子上,她侧着头喃喃自语,眼睛里失去了神采,“诸符死了……” 曾经要好的伙伴,昔日玩闹的朋友,就这么死在了战场上。 戚潇的手腕动了一下。 “我出去一会,你沉静一下心情。等会我们来议论如何应对霍野军。” “好吗?” “再说吧。”茶玖有气无力的回话。 她需要一段时间去沉淀这份悲伤的情绪。可诸符……怎么就战亡了……战报上说,诸符中了霍野军的激将法,乘胜追击而反被埋伏……诸将军必须以大局为重,故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诸符惨死…… 叛国者施和必须死。茶玖握紧了拳头,猛地砸向桌子。 这份仇,她记下了。 拳头敲击桌子的力度过猛,反而将桌子上的奏本震掉了。戚潇最近常与她共同处理奏折,两个人有时各看各的,但整理的奏折还是放在一起的。 奏本里慢慢掉出一封暗黄色的书页。 “诸将军等人已至国界,是否依原计划进行。” 红笔批注:“可。” 脑袋里像是有一个锋利的刀子反复扎刺,直把神经戳得生疼。茶玖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那份书页僵在了原地。 戚潇这是什么意思?原计划是什么?为什么一定是诸将军……诸符的死又与戚潇有什么关系?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所当然,原来都在戚潇的掌握之中?戚潇的算盘,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的? 心口鼓鼓胀胀的疼,更多的是对戚潇隐瞒的愤怒与难过。 戚潇一直在算计自己。 那么。 那天的刺杀,又是否在戚潇的计划之中? 茶玖目光沉沉的盯着那个红色的“可”字,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一样。脑袋里闪过大大小小的画面,比如马车里,戚潇随口提起的对老太后的怀疑、比如戚潇在朝堂上对诸将军的附议……那些随口提起的,看起来随意的话,其实都旁侧的引导着她的想法。 戚潇离开了多久,茶玖就在地上蹲了多久。 戚潇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桌案前熟悉的人影反而有些诧异。绕着桌案走了一半,才看到蹲在地上的人。 “怎么了?蹲在地上?” 长时间的蹲立而导致大腿麻木得失去了直觉,茶玖慢吞吞的扶着桌边站了起来,“我有事问你。” “你说。” “嗯。我想问问你,你想要什么?”茶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什么?” “我问你你想要什么!”茶玖瞪着戚潇的脸,握紧了拳头,“皇位?立吾国?还是什么?” 茶玖过于激动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测,戚潇还是维持着她那张平静的脸,“保护你……和阿柔。” “保护我……”茶玖嗤笑了一声,语气中浮出嘲讽之意,“诸符是怎么回事?” 茶玖没有抑制自己冷冰冰的语调与厌恶的表情。 “我不知道。”戚潇轻声答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装傻?”茶玖把掌心里攥成一团的纸砸到了戚潇的脸上。 她冷笑,“皇叔?施潇?你真是好样的。” 精心熬煮的燕窝被茶玖砸到了地上,略带着温度的液体溅到了戚潇的下摆处。戚潇低着头,将之前自己被烫到的手指缩回了袖摆。 “我问你,你知道我认识诸符吗?” “知道。” 茶玖的动作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线,只是她没有说而已。 “路仁贾和路仁逸呢?” “嗯。” 茶玖盯了她很久,然后突然拍起了手。 啪啪啪。 “皇叔,您的算盘真是打得太好了。”茶玖笑着说道,“不仅夺了老太后的权,还将孤戏弄于鼓掌。” “你很好。” “你真的很好。” 茶玖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是诡异了。 大殿里一片狼藉,茶玖挺直着腰背与戚潇对峙,唇角虽然上扬却不带任何笑意,戚潇的喉咙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别开了头。 第89章 皇“叔”【十五】 温和的阳光被格窗分割,错落成形状一致的菱形图案。打落在地的燕窝上沾满了灰尘。戚潇用手碰了一下光又缩回,原先热闹的大殿一下子变得寂静,只留下戚潇萧瑟的身影。 。 茶玖对戚潇的冷落,很快被朝堂上的大臣所发觉。帝心难测,曾经最受宠的潇王被帝王刻意的忽略。前线传来的战报也一直是紧张的关系,大臣们猜测是两人因骑骠大将军应对霍野军的事情起了矛盾,并多抱有看戏的心态。 若不是朝堂的缘故,茶玖连见都不想见戚潇。她现在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诸由身上,诸符战亡,她担心戚潇会对诸由做小动作。 戚潇对此一句解释也没有,她像是默认了茶玖对自己的所有见解,然后沉默的接受这一切。也许茶玖在等戚潇主动辩解,而戚潇却习惯了沉默。 对边沿战况的日日担忧,使茶玖的脾气越发的敏感与易怒。不想将情绪波及给戚柔,又没了老太后的暗中观察,茶玖便再也没有去见戚柔。在戚潇与自己之间,戚柔始终是无辜的。若是戚柔要见戚潇,她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主动说什么。 …… “陛下,王爷在皇后娘娘的宫殿里遇刺了。”急促的脚步声与慌乱的声音拉回了茶玖飘飞的心绪。步雁脸上的担忧与焦虑不似作假。 整整十一天。她没有和戚潇说话。 茶玖一动不动的望着奏本,她甚至继续翻开了下一页。自从与戚潇翻脸,她就自发的疏远了袁如与步雁。 她不想与戚潇的人扯上关系。 “下手挺狠。”她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戚潇居然会用戚柔作赌注? 步雁的脸色复杂,“陛下……” “皇后可有受伤?”茶玖侧头问。 “回陛下。娘娘暂无大碍,只是……” “那就足够了。”茶玖冷冰冰的打断了步雁没有说完的话,她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苦肉计么? “陛下!陛下!刺客已经被抓住了!”袁如的声音由远及近,拉扯的嗓音里的喜悦闻声而之。 刺客,被捕? 茶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她看着步雁诧异的表情合上了奏本,“孤去看看。” 这又是什么套路? …… 很快,茶玖在地牢里看到了那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刺客。御林军说,此人刻意伪装成伺候的宫女想要突袭皇后,正好潇王爷在场,为护及皇后安危,虽与刺客搏斗,但还是落了伤。再之后,刺客逃窜被捕…… 年轻的刺客身上穿着别扭的宫女服,他的头发散乱,衣服撕裂了好几处,像是搏斗中被利器挑开刮破的。他沉着头,不发一言,冷静得不像是身处牢狱之中。 “打开门。孤有话问他。” “这……”守门的士兵面露难色,“陛下,此人武功诡异多端,怕会……” “尔等不是为孤抓住了刺客吗?” 戚潇会让自己的人被捕?这可太奇怪了。还是她想借着他的口,去告诉她什么? “是。”侍卫打开了牢门,刺客的双手被绑在身后,他被推搡着走了出来。 “你是谁?” 刺客舔了舔干涸的唇,他看着茶玖,神色慢慢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双淬满了恨意的眸,配着脸上深浅不一的疤痕,带着嫉恨与恶意,直直的射向她。 白谣? 那个曾经的傀儡皇帝。 “一个想杀你的人。”他低低的笑了。喑哑的笑声回荡在地牢里,翻滚着不甘与诡异。 “你没有死?” 白谣被拖下去的那瞬间,她以为,戚潇就已经判决了他的生死。 “我当然没有死。” 戚潇给了他一笔不小的钱,代价是毁了这张脸。几年来的荣华富贵与看人眼色便是得了个这样的结果?重获新生的白谣并不知足于此,但他识相也惜命。 习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与宫人伺候,白谣愈发的不满起来。他恨茶玖的出现,也恨戚潇的绝情。他本可以当一辈子的皇帝的。哪怕是傀儡,这份高高在上的权位也是别人无法触及的位置。可这一切,都破灭了。 再加上白谣没有金钱概念,花钱经常大手大脚。手中的大量银两很快用光,他常在酒馆吹嘘,自己曾当过皇帝。客人们看着白谣脸上的疤痕,总是嘲笑着他痴心妄想,白日做梦。白谣表面不显,心里却愈发的痛恨戚潇。 再后来,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找到了他。说是可以教他一套奇诡的武功,代价是刺杀戚潇。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白谣没有多想,便径直答应了。他知道戚潇最在意的人是谁。比起重伤戚潇,他更想让戚潇痛苦。所以他不惜女扮男装,打扮成伺候的宫女。 “潇王派你来的?” 此话一出,袁如和步雁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桀桀桀,怎么会呢……”白谣的笑声变得诡异起来,他的五官开始一点点渗出血,但是他却像是意识不到一样,他只是一直用那种瘆人的目光盯着茶玖。 就在茶玖忍不住后退一步的时候,白谣绑在身后的手扭曲成了一个弧度。他挣脱了束缚扑了上来。 撕裂的感觉从腹部处传来,茶玖咬着牙,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醒,她从袖口抽出了一把匕首,以前所未有的冷静刺向白谣。 匕首是戚潇在马车上送给她的。她一直随身带着。 …… 侍卫们手忙脚乱的将白谣的尸体挪了开,步雁紧张的面容一直在眼前晃着。茶玖狼狈地坐倒在地面上。 白谣杀白遥? “哈哈哈。”她突然笑了一声。 …… 茶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宫殿。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白谣的血溅到了自己手上的瞬间,她恍恍惚惚的低着头,像是七魂没了六魄。 “抱歉。” 这两个字眼,戚潇重复了不止一遍。茶玖后知后觉的顿悟,她的自以为是似乎刺伤了戚潇很多次……可道歉的,低头的,也永远是戚潇…… 这样算什么呢…… 茶玖沉默地看着戚潇的动作。 戚潇将她的手包紧紧裹住,然后搁置在自己的月匈前,举起抵在了额头上。 “这样可以消除罪孽。” 没有血色的辰口瓣展露出主人糟糕的状态,可是戚潇的神情却像极了虔诚的信徒。 茶玖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以手背顺着戚潇下巴的弧度摩挲,她一点点的低下头,慢慢的把额头抵了上去。 “求求你。” “不要再骗我了。” 茶玖挺立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她的肩膀轻微的抖动着,眼泪像决堤的河岸崩塌。 大殿里只能听到抽泣的声音。 内心的挣扎终究还是抵不住那份呼之欲出的怜惜。戚潇遵循了内心,妥协的将她拥入怀中。 很多夜深人静,她看着她的睡颜,无数次抑制住想要靠近的心。 彼时茶玖悄悄夜出,戚潇总是以一墙之隔,陪伴着她默默地走着。只是听她走路踏过石板的脚步,嘀嘀咕咕的牢骚,她都能猜测出她此时的心情与脸上的表情。为什么茶玖能够更加的轻而易举的溜出?因为她就在她的身边。 她知道她不会想看见她。 伏着戚潇的肩膀,茶玖开始发问,“计划到底是什么?” “保护好诸将军一行人的安危。” “可诸符……为什么会死?”这是茶玖最无法理解的一点。 “如信上所说,中了埋伏。我的人没能护住他……” “那日的刺杀……?” “是施和的计谋。” “老太后呢?” “……” “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 一声借着一声的质问得到的答复是无限沉默。 “我让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刺耳又锐利的语调折磨着耳朵,眼睛的涩痛远不如胸口胀酸。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不想你染上这些。”过了很久,戚潇才回答道。 “罪孽我背。” “人命我扛。” “你只要干干净净的就好。” 那样明亮的光,不应该被血污扑灭。 戚潇轻轻的说道。 深宫是吃人的妖怪,到处充满了扭曲的人性与恶意。她在这个地方待了太久,脚下也不知道踏了多少人的尸体。地砖下的腐臭与腥味,仿佛钻入她的每处骨髓,这是她无论洗了多少次手,换了多少件衣裳都无法挥散的。 如此阴险狡诈、丧心病狂的人又能否有资格立于阳光之下? 当纸团砸在脸上,戚潇意识到,黑暗永远无法触碰光明。她的每一分靠近,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侵染。 要么,黑暗腐蚀光明。 要么,光明破灭黑暗。 她想要光。哪怕是远远的瞧着也好。 光不应该被拖入黑暗…… 所以她吞下了所有的解释。 戚潇用着笨拙的方式,固执的守护着她的世界。 这样的做法,过分的愚不可及。 也,一往情深。 。 戚潇忽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感人肺腑的话没有换得怀中人的感动,而是恨极咬住脖颈的牙印。 皮肤被磨得变成了红紫色,茶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口。 “皮真厚。” 脑子里的怒火快冲了天,茶玖把之前的所有内疚抛到了九霄云外,“老子真是服气。” “还干净?” “老子都被你碰了还干净?” 戚潇没有摸清茶玖回答的点,她眨了眨眼,方才内心聚集的复杂情绪一时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对不起。” 果然这个人永远无法把捏重点又破坏气氛。 “我的错……”戚潇乖乖的点头认错。 “骗老子还开心迈?” “不……” “你不得清!老子告诉你!” “老子这辈子都赖上你,想跑?门都没得。” “上次恁个胡萝卜可以安排下,没得问题吧?” 戚潇:??? “我……你……” 感情这个人从始至终可能都没听懂她的话? “好的,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茶玖擅自帮戚潇点了点头,愉快的结束了所有的话题。 沉顿了片刻,她突兀的换回了白话,“你要是再瞒着我,就不要再来见我了。”她的表情很轻,但眼睛里的情绪却郑重极了。 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总是以装傻充愣的方式应对。生气是真,触动是真,嘲弄是真。 以及,最后一句,也是真的。 第90章 皇“叔”【十六】 一切说开后,两个人商量一致,决定继续做出决裂的假象以给施和一个错误的信号,引使他提前行动,再作暗中埋伏,来一个双面夹击。 茶玖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揉着戚潇的手。 最近这样挠心抓肺的事太多,也只有这个人能忍她的做作与脾气,要是换作别人,这样长期以往的闹下去,恐怕早就疲惫不堪了。 她忽然捧着戚潇的手亲了一口。 “嗯?”戚潇从密密麻麻的奏本里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之前因为误会,滞留了许多不知道处理的奏折,这会戚潇就得给她来擦屁股了。 “只是在想,和你这样安安静静的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久。”茶玖说。 她大抵是不适合当帝王的。无论是心计还是谋略,她都远不如戚潇。如果戚潇没有为她的帝王之路披荆斩棘,她或许都无法稳坐于皇位。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会臣服于自己。 “以后会有的。” 施和并不是一个容易解决的对手。与茶玖的所有商量,也只是起一个安抚她的作用。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嗯。” 前沿的战况略微好转,诸将军痛失爱子,并未太沉浸于悲恸之中,反而是花了更大的精力与霍野军对战。霍野军与立吾军本来就实力相当,这一下,竟然是诸将军得了上风。霍野军被重击后也没有很快反击,反而是战术性的撤离与后退。如此这般,像极了群龙无首而无法决策的模样。 很明显,施和不在霍野军队里。 那么。 施和就一定会来见她。不知道为什么,茶玖总有这么一份冥冥的笃定。 。 月上柳梢,茶玖挑着柄灯笼,独自走向了通向慈宁宫的道路。她想在施和之前,见一见老太后。之前刻意打压了老太后后,老太后并不是没有闹过,只是她压下去了。反复几次又不被理睬后,老太后死了心。 在那次刺杀中看到施和的时候,老太后就已经明白了。那是她迟来的报复。于是原本侥幸的心落了下去,老太后认了命。 茶玖想要向老太后了解一些关于施和的事情。看在血缘的关系上,老太后或许会不计前嫌地悉数告知于她…… 就在茶玖垂眼思考的功夫,一阵冷风刮过她的颈肩,倏然袭来的凶猛力度禁锢着她的喉咙,将她拖拽到了阴暗的角落里。 后脑勺砸在墙壁上的茶玖顿时头晕目眩,她撑着墙沿,只觉得腿脚一阵发软。缓了好久眼前才不再出现模糊的雪花,眼前却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靴子的主人不是施和。 真正的施和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阿喜,别太过了。” 长兄的孩子呵…… 谢喜高大的身影打在茶玖的身上,他钳制着她,面色如霜。茶玖剧烈的喘息着,手中用力地掰着谢喜粗糙的手掌。 “阿喜!”施和呵斥了一声,面色已经带上了不悦,贺喜这才松了许多手里的力度。 脖颈无法逃离束缚。明明是施和与她的恩怨,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高大男子才更像是与她有着无尽纠葛的人……不。与其说是施和与她的恩怨,倒不如说是她延续了上一代的恩怨情仇。 她才是真正无辜的人。 “陛下好像并不意外。”本来听那个傀儡皇帝说,这该是个无脑又鲁莽的家伙,这么一看,倒也不尽相同。施和失望的摇了摇头。施瑞和白巧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个傻子呢。 茶玖咬牙,“我知道你。” “这样啊~”施和拉长了声音,语调懒洋洋的。 如果施和打的是心理战,想要试探她的底牌,那么茶玖必输无疑。她唯一能做的,是主动牵引话题,问清施和的目的。 “不知……皇叔前来,有何贵干?”茶玖扶着身后的墙壁勉强站直了身体,她斟酌了好一会,似乎在犹豫怎么开口。 听到“皇叔”这两个字,施和的眼神变得锐利了几分,“陛下可能忘了,我已经叛离了立吾国。” 贺喜的力度又开始慢慢的加大,茶玖被迫地憋红了半张脸,施和却没有再刻意的提醒,他偏着头,看向宫门的另一端,“陛下是个聪明人。此次冒昧打扰,是有些事情想与陛下谈谈。” “可……这就是你……谈话的态度……吗……”喉间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压,贺喜并不是在公事公办的压制她,而是通过着一些微小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折磨她。茶玖与贺喜离得很近,迎着月光,她能轻易地看到贺喜瞳孔中细微的跃动。 疯子。 施和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抱着肩看了一会茶玖的狼狈,“阿喜,够了。” 贺喜松了手,没有了支撑,茶玖立刻捂着脖子跪倒在了地上。她剧烈的咳嗽着,脖颈处红了一大片。施和轻笑了一声,这才是他所期待的模样啊。 “走吧。”等到茶玖咳得差不多了,施和居高临下的说道。 夜色静得吓人,茶玖本就挑的是条偏僻的小道。而施和却比她更加的熟门熟路,领着她穿过了无数小道,最终来到了一个布满灰尘与蜘蛛网的宫殿。 “你在这等着。”施和对着贺喜说。 茶玖呆呆的仰着头,看着陈旧的大殿,记忆里的轮廓慢慢的重合。 —— 如果记忆有颜色,那么在白遥的记忆里,一切涉及了母亲的画面都是昏黄色的。 母亲好像总是很哀伤,即便是对着她笑着,也无法掩饰笑容里的苦涩。母亲经常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自己发呆,如果不是自己主动要求亲热,母亲或许也不会有主动抱自己的想法。就连说话也是,诺大的宫殿里,跟她接触最多的,除了奶奶便是跟随在母亲身边伺候的宫女了。 一切的终结,是以母亲的身体支撑不住为起点,生平第一次被她主动拉在跟前,一点点的述说那些苦衷与不舍。 “是娘对不起你。” “遥儿,你别怪娘。” “遥儿……” 白遥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抹去滑过女人憔悴面容上的透明水珠。 “不怪娘亲……” 她不是没听过宫人们的杂言碎语,那样反复的议论与惋惜,即使不明白内容,但还是将那句,“多余”“可怜”“不该有的存在”统统听进了耳。自那以后,她才减少了与母亲的亲热。 她是个错误。 “是遥儿的错。” 在白巧的最后一点鼻息消失前,她轻轻的靠在了她的胸膛上,“让娘受苦了。” 她比任何人都想逃离皇宫,逃离这个自己不该存在的地方。 。 脑子里的杂音细密,视线也开始破碎,茶玖抹了抹眼睛,想要将眼前的虚幻景色揉去。 “怎么?” 光线昏离下,施和的表情罕见的缓和了许多。 茶玖迅速低下头,她摇了摇头,“没怎么。” 心突如其来的惊悸。 有点不对劲。 这份深处的记忆,竟然是她不曾知晓的…… 施和目光深沉的看着殿内的景物,久久不语。无论内心再怎么恨,再怎么痛苦与绝望,每一次踏足这个地方,还是无法抑制的去想起与她的点点滴滴。 伺候她的宫人说,她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倚着墙柱看着南方发呆。 那时南蛮来袭,他一直在战场上,寻也寻不到机会回来见她一面。 施和将手覆在台柱上,想象着那个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熬过这些日子。 那个孩子……施和知道自己是不该去恨他的。可是,只要看到那双像她的眼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内心的怒火便无法克制。 “她有和你提过我吗?” 茶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把自己蜷缩起来蹲在了地上,从脚底钻上来的如针刺般的刺痛折磨着她。发自灵魂边缘传来的撕扯的痛楚,让她咬紧了牙关。这不正常。原身灵魂正在与她争夺身体的使用权。 哪怕是在第二个世界,她都没有被这样强硬的拉拽过。 还有那一段横插的记忆…… 这太不对劲了…… 世界画面定格。 。。。。。。。。。。。。。。 “你做什么!” 控制室里,穿着五颜六色的华丽衣服的少年暴跳如雷,“你疯了吗?” 系统哪里敢告诉茶玖,它之所以能够恢复得这么快,是因为走了后门——奕笙。另外一位时空横沙控制者。奕笙敲了敲手里的键盘,“这个世界太慢了。” “慢又怎么样?” “老子牺牲了这么多,你想这样把老子糊弄过去?”系统这个小心眼,还在计较茶玖拔了它的毛。 “好。”奕笙停下了手里的操作,“能量还我。” 系统:…… “有话好好说嘛~亲~”好不容易恢复了羽毛,它才不要这么轻易地还回去,“我想说,您这样干预世界,会对世界规则造成一定的干扰呢。” 奕笙轻笑,果然什么样的宿主什么样的系统。 “我不想等了。” “这个世界想办法给我结束了。” “哈?您这不是为难老……我吗?”系统追在奕笙后面,“戚潇怎么办?” “主剧情好像才展开一半……” “我不要毁了我自己的世界……”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奕笙转过头,“按照这样下去,她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 奕笙掌握足够的权力,所以可以直接看到世界结尾。 “她马上就要死了。” 施和会杀了她。 “如果剧情继续发生,她将无法被挽回。” 因为白遥的死亡,戚潇会彻底开启黑化而毁灭世界。 “你选。” 系统咬牙。 “您……对她好一点……” 奕笙想要从系统这里要走茶玖。 “嗯。她和我曾经有段缘。我不会怎么她的。”为了这个人,她可是蓄意破坏了不少这家伙的世界。她无法直接去触碰那个人,所以只好让凤凰作为契机了。她在每一个世界的反派上都寄托了她的一缕魂息,破坏世界的同时,又牵动着原剧情的变更,以尽可能得到凤凰的关注。 可怜的系统对自己被奕笙戏弄于鼓掌的事情并不知情。与茶玖相处久了,好不容易有了点感情,这会又要把她交给别人……说到底,内心还是不舍的…… “不必太感伤。我会带她回来看你。”只不过以另一个身份。奕笙眯着狐狸眼,拍了拍系统的肩膀。 第91章 兔子精与医女的故事【一】 脑子里像是被注入杂音无限回响,痛感经由灵魂传到了身体的每一处,也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茶玖才颤巍巍的扶着空间壁站了起来,张口第一句,“系统,我真是日了……” “……你哪位??” 眼前这个穿得五颜六色的杰克苏少年捂着嘴轻咳了几声,“妮儿,是我……” 茶玖脸上摆出的客气表情仅维持了一瞬,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会系统的穿着打扮,“啧,一如既往的龟毛……” 如此绚丽夺目还五彩斑斓,除了某野鸡的奇葩审美,她还真的想不到有谁能够品味与欣赏。 “滚!”系统原本紧张的情绪立马被转移,他毫不犹豫的回怼道。 初见的尴尬气氛得到缓解,两人在难得的默契里共同沉默了一会。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嗯……世界能量不足以维持运行,所以自动将你弹了出来……”系统吞吞吐吐地说。 “你当我傻子吗……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灵魂撕扯的感觉……”茶玖无语了。 “记得第二个世界吗,当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只是第二个世界的撕扯较轻,只有轻微的麻痛而已……”茶玖看着青年的脸,想要得到系统的解释。然而系统却难得的智商上线,“你怎么会有第二个世界的记忆?” 按道理,第二个世界的规则应该早早就剥夺茶玖不该有的记忆,如今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她会记得灵魂撕扯这件事? “啊……我不知道啊。可我就是知道我的灵魂曾经被撕扯过。”茶玖刻意的撇开了第二个世界的字眼。 “……是吗?”系统狐疑的摸了摸下巴。 茶玖无辜耸肩,一副我也不知道,你不要问我的样子。 第二个世界时,靳囡因为执念过强,强行地夺了身体的使用权,转而通过她得知了世界剧情。由于争夺身体必然会导致另外一方沉睡,并且造成一定的灵魂伤害。在屏蔽了系统后,靳囡通过灵魂交涉,提出了补偿的要求。 “我不知道我可以要什么……”茶玖说。 “我就是一个单纯的跑龙套的……” “跑龙套?”靳囡掐了掐指甲,“这是什么?” 虽然这样问着,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流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样子,“快点。提个要求。不太难的我能帮你。” 见恩忘义可不是靳囡的原则。 “呃……”茶玖挠了挠头,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说起来你的身上好像有个灵魂结印,不过看上去有些破损的渗透。” “那是什么?” “被封锁的前世记忆。” “跑不跑龙套什么的我不懂,但是你身上的执念不比我少。” “哈?”茶玖诧异了。 自她有意识以来,她便一直在快穿部门工作。部门里,比起别人的干劲满满,茶玖总是略微迟钝。反复多次的主任务执行进度过慢后,部门高管便直接将她调配到了龙套组。 “灵魂结印的力量渗透,导致你的思维容易迟钝与情绪多样化。” “被封锁了前世记忆然后重新安排和引导你拥有崭新的记忆……” “做着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情……” “如此岂不是被人戏弄于鼓掌之中?” “我……”茶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任谁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这么快接受自己的世界竟然是被塑造的事实。 “你这个系统好像很有趣。” “还有所谓的规则。”通过茶玖,靳囡不难看到她的第一个世界的全过程。 “世界规则确实剥夺情感塑造新人物。” “可记忆的清除,只有你有保守的权利呢。” 茶玖对上了靳囡饶有兴趣地眼。 那么。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系统的潜性功能擅自剥夺了茶玖的记忆,并主动传送回了快穿总部。 她沉顿了很久,“你能帮我解开灵魂结印吗?” “我可没那能耐。” “最多只是让你拥有记忆轮廓。” “你要不要?” 茶玖用力地咬了咬牙,她低下头,“要。” 她也想要去回望故事,而不仅仅是被遗忘。 每个曾经扮演的角色,最终也不过是成就了她人。她只是短暂的来,留下衍生体后又快速离开。往复多次后,内心的疲惫便达到了一个巅峰。无法抒发又无法逃离。 被封锁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 “那就奇了怪了……”这样的情况它还是第一次见,又是否该向主系统汇报? “你的能量已经恢复了?”系统这个脑瓜子,平常智商也不怎么在线,可今天就是罕见的开了窍,茶玖开始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 “差不多了。”一说到这个,系统的脸色复杂了几分,“还差一点。” “可能还需要你去做一个任务。” “但是……”系统停顿了几秒,“会是另外一个高级执行者来带你执行流程。” “什么意思?”茶玖问。 “我手上还剩下几个世界没有修缮完,所以……有些分身乏术。只要再修复完下一个世界,你就可以离开了。”早先与茶玖签订契约,其实是系统担心茶玖耍赖,故意把后果说得过分严重。 它自己也没想到,放了这么久的求救信号会被奕笙所检测到。 时间横沙的掌握者都是规则推选出来的绝对强者,至于它自己……完全就只是完美的继承了凤凰该有的使命。 要不是眼见着恢复无期,它才不会和奕笙打上交道。这人的名声它听过,抹杀崩塌世界之子的超强执行官。简称,人形武器。 这特么谁敢接近? “哦……”茶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想起那位大人口中的“有段缘”,系统来劲儿了,“说起来,我想问问你,是否还有灵魂最初的记忆。” “那是什么?” 系统表情奇异,“你来快穿部门难道没有契机?” 每一个被挑选出来参与快穿部门的人都有着各自的故事。他们或多或少抱有执、谷欠、念、憾……诸如此类的执妄,因而被世界挑选,最终送入快穿部门。 灵魂结印?茶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我不知道。” “不可能啊……”系统在操作台按了几个按钮,凭空出现的屏幕上很快浮现出一段红色的警告文字。 “权限不足,无法查看” 此时已经被八卦之火蒙蔽了内心的系统,“你等着!爷给你破了!” 一想到自己要成为第一个知道奕笙八卦的凰,系统整个血液都沸腾了。本来这个世界它就对不起茶玖,顺便也就当作赔偿的礼物好了。 茶玖要是知道自己是被顺便帮忙的,非得捶死系统不可。 只见系统在操作台一顿噼里啪啦的操作,好不容易解开了层层禁锢,只剩点下确认这个键盘的时候,某统的脑子再次上线,“感觉自己好像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现在撤退应该也还来得及吧……”系统临时打了退堂鼓。 茶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操作台旁侧,她淡定的摇头,直接按下了确定键,“不,来不及了。” 系统:╭( _)╮!!! 头一回被坑的系统陷入了惊吓之中,它一动不动地待在原位,身体保持着战术性后仰和瞪出的眼珠子与凸出的双下巴。 “你??” 茶玖掏出了隐隐发烫的手腕,临职便戴上的电子手表上无端地显示出“玉漱”两个字。紧接着,便是排山倒海的记忆袭来。 …… 彼时,玉漱还是普通的兔子精,要说她唯一的特点,大概就是她的皮毛是兔子窝里最白最软最蓬松的。在玉漱还没长大之前,很多公兔就觊觎上了玉漱。然而一切的转变是在于某次,玉漱偷溜出去觅食,正好撞见命运之子历劫,飞升之余留下的少有仙气被她无意吸食,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后,玉漱便晋升为了兔子精。 作为兔子窝里唯一一只能够修炼化形的兔子精,玉漱顺理成章地被推选成了兔族长老。 而兔族的天敌乔凛,一只可以随意幻化人形的黄鼠狼精,仗着自己持有法力,一直肆无忌惮的残害兔族子嗣。听闻玉漱修炼成精,他便整日琢磨着如何吃了玉漱提升修为,而极少对兔族子嗣下手了。兔族以为是玉漱威慑住了乔凛,一时间纷纷对玉漱赞叹有加。 只有玉漱知道自己整天提心吊胆疯狂逃窜的心酸生活是如何度过的。 森林里,就玉漱所知,一共有四只能够幻化成人的妖精,包括她。 乔凛,黄鼠狼精,兔族天敌,生性狡猾,诡计多端。 申季,狼妖。在申季尚未修炼成人形之前,曾经在一次人类的围捕猎杀中被重伤,无辜路过的玉漱出于同情心,象征性送了一个胡萝卜,从此就被申季惦记上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加上种族差距太大,为了避嫌,玉漱很少与申季来往。 湘襄,花妖,本体是雏菊,却是森林里的植物中的山大王。玉漱会认识她完全是因为湘襄深知森林里哪里有最好吃的胡萝卜。 以及。一只极通人性却无法修炼成精的鸽子精,朝拾。整天在森林里咕咕咕咕咕咕咕,只有玉漱听得懂它在说什么。 第92章 兔子精与医女的故事【二】 为了尽可能的躲避乔凛的追杀,玉漱昼伏夜出,整日含辛茹苦的囤积食物。有时候实在是闲不住了,还会偷偷摸摸地去找湘襄,听她讲些人间的故事。 “蠢兔子,你怎么又来了?”参天大树旁的小小雏菊默默地扭转了个方向。 “我大舅的表妹的邻居的婆婆告诉我,乔凛今天去到西树林修炼去了。”玉漱一本正经的说。 湘襄:…… “所以我跑出来啦。”雪白色的小兔子蹿到了雏菊的正面。 “上次的故事你还没有讲完……”玉漱欲言又止,眼神频频投向湘襄,期盼之意难以言表。 她格外喜欢听这些人间话本,特别是前几日,湘襄给她讲的狐狸报恩的故事。只是当时故事才听了一半,就被突如其来出现的乔凛打断了。 “这种故事听听就好,你不要太当真啊……”湘襄头疼的化为人形,坐在了离地最近的古树枝桠上,玉漱已经在她这听了无数个妖精与人的爱恨纠缠故事了,她担心玉漱会将现实与话本混为一谈。 这傻丫头可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湘襄想。 “嗯嗯嗯!快点继续说完!” “上次说到,大雪纷飞,狐狸被那书生救了……” 【 书生将狐狸抱回了里屋,为她升起了柴火。 书生举着把铁钳,将之前尚未燃尽的木料系数挑起。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着,时不时溅出三五火星沫子。逐渐感受到温暖后,狐狸原本颤抖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她蜷着身体,悄悄的扭过头,去看那将她怀抱回家的恩人。 书生纤细的身型坐在一个简陋的小木椅上,手里捧着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的书,嘴巴里还在念念有词。火光照亮了书生白皙的面容,更为他消瘦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英气。 狐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牢牢记住。 “醒了吗?”书生注意到狐狸的视线,他从房间找了件衣服出来盖在了狐狸的身上。“还会冷吗?” 鼻尖充溢着皂角的香味,连衣服都有着淡淡的余温。 “这场雪可能要下很久。”书生望向了紧闭的门窗,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要是愿意,可以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也许是太久没有与人说话,在此刻,书生是真正的将她作为一个人来看待的。 于是,狐狸顺理成章的在这个地方住了下来。 照顾了狐狸三四天后,书生发现自己门口总是有一些死去的动物,身体带有浅温,显然是刚死不久。每每转头看向狐狸,狐狸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昏昏欲睡模样。 等到书生拿着猎物做菜去了,她才伸出千口头剧烈的喘息起来。不愿意让书生发现是自己打的猎物,狐狸得费尽心思,在书生打开门的瞬间,蹿回她睡觉的小窝。 狐狸不喜欢吃死透了的动物,所以她一般是临时狩猎,然后想方设法的弄出动静让书生发现。 除此之外,狐狸总喜欢趴在书生的怀中睡觉。书生畏寒,狐狸便主动地环住书生的脖子,弄得书生感动中又哭笑不得。 …… 】 眼见着玉漱的眼睛越来越亮,湘襄别了别嘴,努力的把后面的故事压缩成了一句话 “回春的那一天,狐狸化作了一个娇美女子,只身来到了书生门前。 故事结束。” 玉漱意犹未尽的蹦哒了两下,忍不住哀嚎,“怎么这么快结束了!” 湘襄从树枝上跳下,她蹲下身子戳了戳玉漱的头,“蠢兔子。这样的故事才是最好的结局。” 书生终究是要进京赶考的,他又能陪狐狸多久?且不说人妖殊途,便说是书生沾了俗世的因果,若他无法返身,是否能又记得,愿意记得,曾经的落魄与不堪。 写这个话本的人类,只是徒劳的把一切想得简单而又美好。只有那些未出深闺的女子与玉漱这种傻得可爱又天真的家伙会为此着迷。 “好吧。”玉漱沮丧的低下头,努了努嘴。 “凡间的人类并不都如话本里描述的……都是些良善之辈……”湘襄放轻了语调,话题却转的突兀,“很快我就要闭关了。” 她抚着古树粗大的枝干,眼睛略过无数的树木,看向了远处的山峰。 “为什么……” “妖精都是要修炼的。”湘襄说,“就和乔凛想吃你提升修为也是一样的道理。要想不被欺负,就要变得更强大。” 这句话对于玉漱这种毫无追求没心没肺的兔来说,或许过于深远了。她动了一下耳朵,直接将这句话抛至脑后,“那你私藏的话本可以都归我吗?” 湘襄:…… “……你识字吗?” “有些话本有图的。” “你看吧……”湘襄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无意间得到命运眷顾而修炼成形的玉漱,拥有法力却不知如何使用。行走在森林里的兔子精,的确是一块香喷喷的肉饽饽。如果没有申季暗中帮助,这家伙或许连骨头都被吃得不剩了渣。粗神经的玉漱不知道申季的动作,可她却是全程看着的。再加上玉漱这种与世无争的性格,恐怕早晚会得到教训,一切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 离别本该是充满温情与不舍的。 “好好保重。” 湘襄压低的嗓音没有引来玉漱的关注,某兔甚至头都没抬,“告辞!” 掷地有声的话语差点让湘襄没忍住暴走的冲动。 蠢兔子果然只有在看画本的时候才会化为人形,还悠哉悠哉的躺在她精心布置的小窝里看得津津有味。 湘襄做了个深呼吸,果断的扭头走人。 鸽子朝拾落在树枝上叫了一声,“咕——” 湘襄抬头对着朝拾微笑,“保重。” 天真的玉漱还不知道湘襄的离去代表了什么。 论修为与道行,湘襄是森林里第一只修炼成精的妖精,更是乔凛与申季难以到达的存在。湘襄在时,也总会庇护玉漱一二。避不到的地方,便是申季的暗中保护了。所以…… “朝拾,外面情况怎么样?”玉漱紧贴着古树的树干,对着对面树枝上的朝拾询问。 玉漱看话本实在入迷,等翻完最后一本,已经是一天后的下午了。 朝拾歪了歪脑袋,展开翅膀在空中飞了半圈,“咕咕咕咕。”【一切正常】 细微的鸽子叫声很快吸引了不远处的乔凛。就他所知,有兔的地方必有鸽。更别说这只在原地盘旋的傻鸟,一看就是受人指使。 越是靠近古树,反而没有在附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与威压,乔凛咧了咧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落单的兔子啊。 就在玉漱卯足了马力准备奋往前冲的时候,乔凛慢慢悠悠的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玉漱连忙一个扭身,又转回了原地。 “让我来看看,是哪只迷路的兔子找不到家了~” 那是一张笑得不怀好意的脸。人形的乔凛有着棱角分明的下巴与一双魅人的桃花眼,玉漱被他笑得打了个哆嗦,“你不是去修炼了吗?” “去了。然后回来了。” “你想我了?”乔凛嘴角的弧度拉大。 “我呸!”她是疯了才会去想他。 “我可以跑了吗?” “当然。让你几步。”乔凛侧身让开了一条道,他用一只脚顶着树干,就这么看着玉漱飞快的蹿了出去。 等到视线里在没有那抹雪白,他才旋身化作黄鼠狼的原型上前追赶。 之所以会特意去西树林,是因为那里出了个好东西。当然,为了得到那宝物,不可避免的伤及了些无辜。几秒后,乔凛出现在了玉漱的身后,“怎么今天跑得这么慢?” 嘶哑的男声带着小幅度的喘,玉漱心下一惊,皮毛下的肌肤忍不住起了一层疙瘩。 怎么会这么快! “是在等我追上你吗?” 玉漱屏住呼吸,一个劲地扑腾着四肢在林间跃动。 “知道吗?我给你带了礼物。” 乔凛舌忝了舌忝辰口,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可要接好了!” 哗—— 一阵利风后,玉漱跑步的后腿趔趄了几下,而她的后肢洁白无瑕的皮毛开始一点点变红,她咬了咬牙,努力的去忽略伤口的疼痛继续逃跑。 朝拾在头顶上一直叫着,“咕咕咕咕咕咕咕……” 【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溢出的血液滴落到了地上,引来乔凛的陶醉眯眼,“可别浪费了……”说着,他开始真正发力。他要趁此机会,一举将玉漱吞了。 突然间,腹部却被猛地剧烈的碰撞,四肢离地后,眼前的景物翻飞起来,乔凛砸在了十米远的树上。 “我说了,别在我的眼皮底子下动她……”申季龇着牙,居高临下地走到了乔凛面前。 乔凛侧着头,从口中吐出了一滩血。这个屡次三番的阻挠着自己的家伙,简直是碍眼得不行。正巧昨日才刚吸收完功效,且不如就拿他练练手吧。如是想着,乔凛化作了人形。 “换个地方?” “奉陪。”申季也化作人形,两人一前一后的飞出了树林。 第93章 兔子精和医女的故事【三】 奕笙本是家中的长女,奈何母亲地位卑微,坐不得主母之位。大房手握家中大权,早早的寻了由头将母女两人打发到山间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 奕笙的舅舅是乡里出名的大夫,也因为母亲身子骨虚,奕笙渐渐的对学医感起兴趣来。前两年,母亲病逝后,她便一直一个人在这简陋的木屋里生活了。每月有那么几天,她会下山前往舅舅家,在舅舅那里捎点医书,再拿回来自己揣摩。 “草珊瑚?”林间小路上,打扮得朴素的少女拿着本医书,一面举着植物,一面对着书本仔细比量。 “嗯。是这个了。”这一路走来,奕笙比量的植物数不胜数,她用指甲揩了一小点放至嘴中细嚼,“食之有辛辣冲鼻之感。” 刚说完,她便捂着嘴巴猛地咳了几下。 草珊瑚一般不会单独生长,这附近必然还有一片草珊瑚可供采摘。 奕笙颠了颠身后的竹篓,再次拨开了半人高的草丛。 雪白色的圆团在一片绿的背景里实在是显眼得有些过了头,快步走近后,奕笙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兔子。 不知是是否因为伤势过重还是别的,这只毛绒团的兔子最后没有躲开奕笙试探性的抚摸。它只是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然后睁着圆圆的眼睛任由着奕笙的动作。 后腿的伤势看起来有一阵子了,被血液染红的白色毛发已经粘成了一股。奕笙从怀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用水浸shi后为玉漱擦了擦周围干涸的血痕,然后又从竹篓里取了一个红色的丝带为她轻轻系上。 “好了。”奕笙再次抚了抚玉漱的脑袋,“别再受伤了。” 说完,她便背着竹篓离开了。 玉漱目不转睛地看着奕笙远去的身影。温暖的掌心碰到毛发,她差点舒服的眯起眼。这人分明就与话本里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少女的模样尚未长开,但也是极其惊艳的五官了。白净的面庞,高挑的鼻梁,眼尾细而略弯,形状状似桃花花瓣。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身后,给人一种柔和温暖的感觉。 当她碰到她的时候,她甚至有些不敢呼吸。 玉漱化作了人形,她抚着小腿上的红丝带,笑意一点点蔓上眼底。 ———— 玉漱隐去了身型,悄悄的跟着奕笙一路回了家。 奕笙居住的小屋虽然陈旧,但是别有一番温情的味道。趁着奕笙放下竹篓洗手的功夫,玉漱将奕笙的小屋看了个遍。 小小的桌案上铺满了画着药草模样的图纸,玉漱只会认图,不会认字,打量了一会发现完全一窍不通后,她又转身走到了g铺前。被褥的图案是简单的兰草,g脚处挂了一个香囊,玉漱用鼻子嗅了嗅,是甘菊和各色各样的花草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她扭头看了看门外还在擦脸的奕笙,果断的在g上打了个滚。 恩人的g真车欠~玉漱想。 很快,奕笙提着竹篓进来了。 将竹篓里的药草进行分类后,奕笙取了桌上的药草图集拿着每一株药草一一对比着。玉漱双手捧着下巴,坐在奕笙对面的小板凳上,笑眯眯的看着她的动作。 辨认药草好后,奕笙将草药悉数收起,铺到院子里的苇席上进行晾晒。再回来后,奕笙的手里多了些晒干的草药,她从橱柜里取了个研钵和木臼,一一放至其中研磨。 药草中的味道开始在房间里弥漫,玉漱轻悄悄地推开了窗的一点缝隙,好让奕笙能够呼吸顺畅。 连续的捣药动作引得耳边的鬓发屡屡下滑挡住视线,奕笙每捣一会,总要停一下用手将鬓发拂至耳后。玉漱看着有趣,学着她也将自己的鬓发往耳后抚。 药草研磨好后被奕笙倒在了瓷瓶里。她用帕巾擦了擦手,从柜子里再次取出几个瓷瓶,装在了一个小包袱里。玉漱揉了揉眼睛,恩人这是还要出去? 等到玉漱跟着奕笙重新再回来之前自己受伤摔倒的地方,她看见奕笙耐心的在周围的草丛里仔细查看,xiong口便奇怪的灼烧起来。灼烧来自于内心,紧接着是砰砰直跳的心脏。 她是在找她的。 玉漱蹲在树后,缓缓的化作原型。她刻意地拨弄了一下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奕笙果然找到了她。 “你在这啊。” 她将她捧了起来,置搁在腿上。玉漱直直的看着她,奕笙柔柔的笑了一下,再次去揉她的脑袋,“别怕。很快就好了。” 她小心翼翼的在玉漱的腿上撒上药粉,凉意从伤口处传来,玉漱扭过了头。 “吹一吹就不痛了。”像是对着玉漱解释一样,奕笙笑着说。 为兔这么多年,玉漱第一次感受到被紧密的呵护。她用头蹭了蹭奕笙以示感谢。 “你好像有点烫。”放下玉漱前,奕笙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问题。比起寻常的兔子,玉漱的体温整整高了个度。 玉漱跑了。 她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化成了人形。脸颊乃至于全身确实隐隐发烫,玉漱摸了摸脸,不自觉地捂着脸笑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烫? 因为你碰了我啊…… 。 善良的奕笙在回到了小屋后,在傍晚的苇席上,发现了一根胡萝卜。想起今天遇见的那只白兔子,她忍不住笑了笑,将胡萝卜与草药一同收进了屋。 第二天,娇艳欲滴的胡萝卜再次出现在了苇席的一角。于是傍晚时,奕笙再次收回了胡萝卜与草药。 第三天,玉漱叼着胡萝卜来到奕笙家,苇席原本空缺的一角却出现了一个新的洗干净的胡萝卜。 玉漱:??? 迷离了好一会,玉漱才蹭蹭蹭地蹿到了苇席上。是哪只兔子居然也瞧上了她家的恩人还给她送胡萝卜?!玉漱气愤的举过胡萝卜,在砸下去的瞬间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她只是来见识一下情敌兔子送来的胡萝卜怎么样的。玉漱对自己说道。 然而爽脆的口感与美妙的味道充斥了舌尖后,玉漱逐渐迷失。 白绒兔子抱着胡萝卜啃得津津有味,连奕笙走到了玉漱的身后她都没有发觉。 奕笙戳了戳玉漱的尾巴。 玉漱啃得正开心,她想也不想,啪叽一下打开了身后捣乱的手。 奕笙再戳,正好玉漱也吃完了胡萝卜。她扭头,刚准备做出挑衅的姿势,奕笙柔和的面容映入眼帘,玉漱愣了几秒,忽然一抽一抽的打起了嗝。 “噗。”奕笙被玉漱逗笑了。 她将玉漱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掌自然的滑到了玉漱的肚子上轻轻的揉按,“蠢。” 玉漱羞涩的抱着两个耳朵捂住了眼。 恩人老是对她动手动脚的。 渐渐的,玉漱停住了打嗝。奕笙用手碰了碰她的鼻尖,“谢谢你的胡萝卜。” “刚刚那个是谢礼。” 玉漱的体温升的更高了,奕笙抱着玉漱莫名有些担忧,“怎么一下子又变烫了,莫不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眼看着奕笙就要举起她的四肢查看她的肥肚肚,玉漱连忙从她的膝盖上跳了下来,慌乱中,只听到奕笙喊了一声,“小心!” 哐—— 玉漱委屈的捂着额头蹲在了原地。 半人高的大瓷缸立在角落,方才也正是这玩意儿把她给撞了。她用力的瞪了一眼瓷缸,捂着她额头上的包一骨碌的跑了。 —————————————————— 昨夜的月圆大概是说明了今日天气的晴朗。 奕笙靠着围栏捧着书细看,微风熏人,配着清朗的天,很是舒服。 玉漱躲在门扉后看着奕笙的背影发呆。 或许是她的视线或许灼热,察觉到被注视,奕笙疑惑的转过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玉漱躲在门窗后,即使额头上的包包还鼓胀着,但一看到恩人的脸,什么疼痛就统统不见了。恩人的脸生得好看,当她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时候,更是迷人。想起刚刚的视线相撞,玉漱弯起了嘴角。 昏黄烛火下,奕笙拿着晾干的草药对着医书细心的对量。医书上要记忆的药草还有很多,她得一个个的记忆下来,这是为医的基础之道。上次从舅舅那借来的医书,也是时候该还回去了。 玉漱趴在桌子上静静的看着她。 看来,恩人是个医女。每日忙来忙去的,不是采药看书,就是抄书画图,好像分身乏术。 或许,恩人……她需要一个人来帮她分担一些东西!玉漱忽然灵机一动。她也要像话本里的狐狸一样报恩! 想是这么想着,不过,她得要用什么方法,才能靠近恩人呢?玉漱鼓着面颊看着奕笙的脸思考起来。 近日里,奕笙常感到被强烈的目光注视,可任是她怎么寻,也寻不到视线的源头。渐渐的,她开始习惯在这种目光下行动自如。 有风拂过窗口,带来烛火的晃动。 玉漱从思考中醒来,自觉的换了个座位,挡住了风的方向。 奕笙轻皱的眉间缓慢舒展开,玉漱也笑开了。她知道该怎样靠近恩人了。 第94章 兔子精和医女的故事【四】 河水抵御着雨滴荡漾出大大小小的涟漪,落叶被雨滴击落,轻飘飘的落在水面上。 玉漱将手放在头顶,尽其可能的抵挡着雨水,以免被淋成落汤鸡。跑过拱桥后,白色的凉亭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凉亭里,奕笙正用着袖摆擦着下巴处滑落的水珠,看起来是刚到不久。这雨下得突兀,在去往舅舅家的时候,明明天气还是好的。回程时,便莫名其妙的下了起来了。 奕笙看着那个穿得雪白的妙龄少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这张面孔她从未见过,少女的灵动从她的举手投足间亦可看出,奕笙免不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是一场狐狸雨【太阳雨】,来得迅猛又突然,估计消散得也快。两个人在凉亭里静静的等待着雨停,却都没有开口说话。 玉漱一直暗自纠结着,努力的想着该如何与奕笙搭话。就在她鼓起了勇气,准备开口的瞬间,肚子的鸣叫声顶替了她呼之欲出的话语。 咕噜—— 糗大了。 玉漱捂着肚子,难堪又委屈的低下头撅起嘴巴。这几天太沉迷于恩人的美貌,连自己吃没吃饱都没有注意。而且……怎么偏偏就在恩人面前丢了丑…… “这个很甜哦。” 红得发亮的苹果被一只白皙的手掌递了过来。 玉漱惊讶地抬起头,奕笙笑容温和的看着她。 “谢谢。”玉漱小声的道了谢,将奕笙送的苹果抱在了手上。 雨势渐小,奕笙急于回家,从河岸便寻了个荷叶挡雨便小跑着离开了。 玉漱举起苹果轻嗅,苹果甘甜鲜美的味道迎面扑鼻。她望着奕笙的背影傻傻的笑。 恩人给她送了苹果! 苹果闻着香甜可口,一看就很好吃。玉漱咽了咽口水,这可是恩人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转念一想,不对,恩人送的第一个礼物是那条红丝带。 可是这个苹果看起来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不吃的话多可惜……恩人本来就是特意拿苹果给自己吃的,摆着看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这样,玉漱成功的劝服了自己,并心安理得的将苹果吃进了肚子里。 次日,奕笙再次被狐狸雨阻隔在了凉亭。她拍了拍衣服上来不及滚下的雨珠,忍不住回忆起昨日一同避雨的那个少女,刚这么想着,那人便仿佛如约而至的用手挡着雨跑了进来。 萍水相逢,奕笙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眼,再次一同望向雨幕。 这一回,玉漱可是吃饱了肚子的。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往右挪了一步。 “好巧哦~” “又碰到你了~” 少女软糯的声音里藏着期待与紧张。 奕笙笑了笑,“好巧。”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奕笙。” “一生?” “‘青芦奕奕夜吟商’的‘奕’,‘日暮捶鼓纷吹笙’的‘笙’。” 玉漱干笑了一声,她压根听不懂这些诗词戏言,只能生硬的反过来介绍自己,“我叫玉漱。” “玉漱姑娘。”奕笙礼节的点了点头。 “别啊,恩…奕笙,你叫我小玉就好了。不用这么客套的。”玉漱摆着手,不太能接受恩人对自己的称谓。 “小玉。” “嗯。恩…奕笙是大夫吗?每次都看着你背着药篓。” “每次?”奕笙疑惑。 “那个……上次加上这次,不就是每次吗?” “我还在学,不是真正的大夫。” “那也很厉害了。” “奕笙你住哪?”玉漱明知故问。 “山上有间小屋。我住那。” “那以后我可以经常来找奕笙玩吗?” “好。” 交个朋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奕笙想。她不知道女孩会不会来找她,但是认识她,她很高兴。 她一个人住的太久了,有些不知道怎么和别人交流。所以才造成了方才一问一答的场面。还好少女的脸上没有出现尴尬,否则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雨停了,我先回家了~”玉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这是认识你的礼物。” “等我走了再看哦~” 离去前,玉漱转身对她露出了个期待的笑容,然后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盒子里,是一个白萝卜雕成为兔子模具。 ———————————————————— 奕笙没有想到玉漱真的会来找她。 凉亭至山上的路有些绕,还要穿过不少小道,看玉漱的打扮,该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曾想,她真的会找来。 玉漱就住在奕笙家右数第十三棵大树下,如此近的距离,她怎么会不来呢?只不过这树窝本来不是她的,而是她用了自己囤积的一半食物和树窝原主人换回来的。 “奕笙~你在吗?” 奕笙执着笔的手顿了一下,某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很快轻门熟路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大夫,我生病了~”玉漱撑着下巴,拉长了语调,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奕笙放下笔,用手去触她的额头。 少女的额头偏比起常人的反而略微低了些。玉漱俏皮地转了转眼珠,嘴角扬了起来。 “昨日受了风寒,着凉了?” “嗯。” 错了。是相思病。玉漱在心里说。 “我给你开点药?”奕笙从柜子里取了张纸,准备提笔。 “药很苦吗?”玉漱没有吃过人类的药。 奕笙怀疑的看了她一眼,“药一般都是苦的。” “那我还是不吃了,让它自己好吧。” “爹娘说,这样不容易生病。”担心自己打击到奕笙的自信心,玉漱补充了一句。 “嗯。令尊是对的。”奕笙点头表示赞同。 “你用过膳了吗?”此时日上正午,正好奕笙准备停笔做饭。她揉了揉手腕,整整抄了一上午的医书,执笔的几个骨节实在是酸疼得厉害。 “有什么好吃的?” “萝卜糕、炒青菜和炒萝卜丁。”兔子给她的胡萝卜还有很多没吃完,“我喜欢吃素。你吃什么吗?我给你做。” 玉漱在听到萝卜两个字的时候,喉间就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 “我不挑。我也很喜欢吃素。” “好。麻烦你帮我洗菜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玉漱毫不犹豫的说道。 。 林间小屋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很快溢出饭菜的香味。 玉漱千口忝了千口忝了嘴唇,不知道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恩……奕笙,可以吃饭了吗?”话本看得多了,玉漱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想唤奕笙一声恩人,每每临时改口,反而奇怪得不行。 “快了。”奕笙扬声答着,手上端着最后一份菜肴放至桌上。 玉漱殷勤地摆好碗筷,坐直身体,她将双手放在腿上,老老实实的等待着奕笙的坐下。 “久等。” “没事。” “可能做的菜不合口味,将就着吃。”奕笙这么说着,手上拿着个瓷碗盛满了一节一节的萝卜条。 “你去哪?”恩人不吃饭吗? 奕笙笑了一下,“喂兔子。” …… 午饭后,玉漱提出了帮忙洗碗的请求,奕笙拒绝了。她推着玉漱的肩膀,“乖。自己在院子里走几步消消食。” “好。” 恩人让她乖一点! 玉漱挠着脑袋痴笑起来。 对了,还有恩人给她准备的萝卜条。玉漱的眼角扫向了瓷缸前的小碗。 那一次撞缸后,奕笙就将苇席的小碗移到了这里,一是瓷缸在屋檐下,万一下了雨兔子也可以在这躲雨,再就是下次兔子被惊吓时,也不至于再乱窜撞到瓷缸。 玉漱蹲在瓷缸面前,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填饱的肚子,她端着小碗一口口塞着萝卜条,一边频频点头对自己精心挑选的胡萝卜表示肯定。 “你在做什么?” 玉漱:…… 玉漱:!!! “我……”玉漱僵硬地扭过头,碗里的胡萝卜条还剩几根,“我就是来看看兔子有没有吃萝卜的……” “哦。”奕笙看着玉漱手里印着牙印的半截胡萝卜条,“还要吃吗?” “咳。不用了……”玉漱心虚的放下瓷碗,直觉告诉自己最好是实话实说,“那个,兔子可能吃饱了,剩了几根……我只是想尝尝……” “你还饿吗?” “不饿了……” “真的?” “哎呀!真的啦!” 恩人有时候超讨厌的。 自此后,玉漱就成了奕笙林间小屋的常客。 奕笙也时不时地会把自己化为原型送来的胡萝卜再转送一些给自己。只因为自己上次偷吃了胡萝卜条……玉漱举着奕笙给自己的篮子有些欲哭无泪。她送胡萝卜是为了什么啊?最后还拿回来自己吃? 第95章 兔子精和医女的故事【五】 慢慢熟络后,玉漱渐渐的会帮着奕笙研磨药材。 “奕笙,这个药草不是琳琅草哦。”作为一只兔子,玉漱拥有着超灵敏的嗅觉,“琳琅草和刺蒂草外表很像,但琳琅草的根部是有一股涩味的。” 她拨了拨脚边堆叠的药草,里面琳琅草的气味几近于无,看来是奕笙一股脑的全部采错了。 “这样吗?”奕笙从玉漱手中拿过真正的琳琅草与刺蒂草仔细观察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这个……”玉漱纠结了一会,很快释然,“我爹以前带我在路上走的时候告诉我的……” “还没有问过,小玉家是做什么的?” “卖药……”玉漱想来想去,也只记得湘襄曾经告诉过她哪里有好吃的胡萝卜的附近有什么宝贵的药材……再不济,还有朝拾能帮忙搜寻一二,“奕笙如果需要什么药材,我可以帮你带过来哦~” “好。多谢小玉。” “哪里的话。”如果恩人需要的话……玉漱一拍大腿,“对了,奕笙!要不然下午我们一起去采药吧!” “我知道哪里有琳琅草!” —————————————————— 琳琅草喜欢生长在温暖、潮shi的区域,故而在水源附近常常会大范围出现。植物们相互竞争着空气、水份、养分,往往琳琅草的周围一定是大片生机盎然。 前往采摘琳琅草的地方依旧要路过那座凉亭,玉漱蹦蹦跳跳的,哼着不知名的随心而唱的小曲,时不时扭过身,笑着去看奕笙有没有跟上她。 柔和的阳光打在玉漱的脸上,将她眼底的灿烂彰显出来。奕笙用手挡在额头上,眯着眼看着玉漱天真无邪的笑颜。同她相处久了,她总是能在她的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玉漱是个很容易得到满足的女孩。只是自己无意间对她的轻微一笑,这姑娘就能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一样沸腾。 “奕笙,快点呀~”玉漱咧出一口白牙,依旧是单纯又可爱的模样。 “好。” 只是望着她的笑,奕笙也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就好像是,见她欢喜,她便欢喜。 到了琳琅草生长的地方,奕笙放下了一直背着的竹篓。她从袖口里掏出之前采摘错的刺蒂草,将之前没有揣摩透彻的地方一一比对和记录起来。 玉漱在附近游走,寻找着记忆里曾经标下的记号。她已经很久没有到过这里了,不知道是谁在这种了一片花海,弄得她特意藏起来的特种胡萝卜种子一个都找不到。 视线触及之处全是一片粉红,空气中弥漫着不是浓烈却很清新的香味。她半弓着身子,将手压在膝盖上,闭着眼睛伸出脑袋去嗅花朵的香气。 正巧奕笙寻不到玉漱,正四处张望。 女孩嗅花的憨爱模样落入眼帘,奕笙忍俊不禁。怎么像是第一次闻花的样子? 玉漱东嗅嗅,西闻闻,她耸动着鼻尖,眼神在花朵里闪烁。奕笙轻笑着摇头,自以为还是不要去多做打扰。转身的瞬间,有只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娇艳欲滴的花朵绽放在眼前,有些花瓣上甚至还有来不及滑落的水珠。 再接着,是另外一张含苞欲放的花朵。 玉漱依旧笑着,从她看见她的第一面起,她总是笑着。只是低头望见捧花的一刹那,内心一点点蔓起波澜。 从未有这样一个人,会一心一意的讨自己欢心。 “送给你。奕笙。” 奕笙动了动喉咙,伸手接过了花束,“谢谢。” “嘻嘻。”回答她的,是玉漱的笑声。 和她在一起,笑容确实多了许多。奕笙低头看了花束半晌,笑着抬起眸。女孩乌黑亮丽的头发上,莫名沾了一片花瓣。奕笙伸手去拈,撞上玉漱后知后觉的懵懂够手。 徐徐微风掀动着花海上摇摇欲坠的花瓣。 玉漱头上的花瓣被吹掉了。 两个人的手触在了一起。 玉漱笑了。 奕笙也笑了。 是谁先沉醉在谁的眼中? 。 竹篓里是采摘好的琳琅草,玉漱和奕笙一起并肩坐着,两人打算一起看了夕阳再分开。 当黄昏的彩霞布满了天空,放大的红日从云层里爬了出来。玉漱悄悄的把头抵在了奕笙的肩膀上。她偷偷的许下愿望。 这一刻,她希望太阳永远不会下山。 ———————————————— 十月的第三次下雨,奕笙坐在桌案前一丝不苟的抄着医书。夹着雨的凉意的风扑到人的身上无比舒爽,可这并没有缓解奕笙内心的焦虑。 在抄了整整三面的药草释义后,奕笙频频看向门帘的目光终于落下。也许是常常看见那个人,这会不见她在自己身边闹腾,她开始去怀念那个叽叽喳喳的身影。 真奇怪。平常这个时候,玉漱早就捧着她泡的茶坐在屋子里看她写字背书了。 手边热气腾腾的茶水没有等来它的主人。 奕笙将笔拿了又放,可以沉缓的心早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焦灼起来。 不对劲。 房间里少了点什么。 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 是否是玉漱今日家中有事,所以忘记过来了……又或者,见天落雨,不想脏了鞋袜……奕笙一顿,有没有可能是,小姑娘在穿越小路的途中,一不小心滑倒…… 这样的想法一经产生,心便被徒然的揪紧。 来不及多想,奕笙从房间里抽了把伞,便直直的冲了出去。 她想起,很多次,自己秉烛温书,玉漱会小心翼翼的压着她的书卷,直到自己顺从的放下书。在自己用书轻敲她的额头想说她胡闹的时候,眼睛却瞥见烛火燃烧殆尽。 玉漱什么都不会说。她只是很用心的用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方式关心着她。 脚下的步伐渐快,直至裙摆上都沾染上了泥巴。奕笙飞快的跑着,脚下好几次打滑都没有停下来。 慌乱中,奕笙在林子里绕了许久,明明是走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小路,在此刻却居然陌生了起来。一路走到凉亭,便花了她不少的时间。 那个望着雨幕,用手接着雨滴的女孩,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冲进了雨雾,冲进了她的伞下。 “你来了?” “雨下的好大。” 急促的奔跑让奕笙的喉咙有些干涩,她沉顿了一下,吞下自己所有的担心与疑问,“嗯,我来接你。” 话语间,雨势更大了些。玉漱不动声色的往奕笙的怀里靠了一步,腰背突然传来一股暖意。 玉漱看着奕笙,奕笙面色如常。唯一不同的是她搂在她腰上的那只手。 玉漱抓住了奕笙的袖摆。她笑得灿烂,是发自心底的开心与满足。 奕笙也笑,她看着玉漱的眼睛一片柔车欠。 玉漱想要收回上次的愿望。她希望此刻的雨永远都不会停。 最终,大雨的落幕以玉漱的风寒落下了结尾。 玉漱满脸绯红,双手不住的贴在脸上,以捂住自己沉重的呼吸。鼻间的堵塞与脑袋的昏沉折腾得她难受不已。 奕笙将她扶到了g上,为她盖上被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我怎么知道自己会染上这病的……”玉漱难过的说道。这是她为兔这么多年,第一次生病。 虽然生着病,凭借着隔间的水声,她几乎能同步感知到奕笙打水的模样。是要给她擦脸吗? “阿嚏!” 实在是憋不住了,玉漱才小声地打了个喷嚏。她的手里还拿着奕笙给她的帕子,正准备拿起来擦擦鼻子,脸颊边却传来一股不自然的毛绒感。 这是什么? 玉漱随手一扯,同时头顶传来剧痛。 兔耳???! 玉漱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她咽下哀嚎和惨叫,整个人直接蜷曲在了被子里。 怎么回事?生病了法力失效了吗? 玉漱暗自用法,再摸头顶。 长长的兔耳终于不负众望的消失了。 这点小事怎么难得过她呢?玉漱得意的晃了晃头。 下一秒,喷嚏声再次响起。 “阿嚏!” 熟悉的触感再次出现。 …… 完了!! 玉漱的脑子里铺天盖地的只剩下这两个字。 “小玉?” 奕笙端着盛水的面盆进来了。 玉漱一个哆嗦,默默地攥紧了被子。 要在奕笙发现前赶紧把兔耳朵收起来! “怎么了?还是很不舒服吗?”奕笙以为是玉漱太难受了,她隔着被子拍了拍玉漱的背,“要我给你把把脉吗?” “不要。”玉漱瓮里瓮气的说。 “那你起来我给你擦个脸好吗?” 玉漱想说好,奈何耳朵不同意。越是紧张,法力越是使不出来。正是暗自着急,奕笙开始扯起了被角。 “乖。” 玉漱的脸憋得更红了,她还要努力的压着被子。 奕笙掀起被子的瞬间,玉漱的瞳孔逐渐放大,耳朵好不容易收了回去,她又再次打了个喷嚏。 “阿嚏!” 完了。 玉漱全身僵硬,等待着奕笙震惊和害怕的反应。 “噗。” 奕笙抿着唇,看起来是极力掩饰着笑意而低着头笑了。 没有暴露吗?玉漱疑惑的摸了摸头。 兔耳,没了!! 还来不及做出惊喜的表情,奕笙便从袖子里掏了条帕子细细的擦拭起她的鼻间。 温凉的手轻抬着她的下巴,玉漱看着奕笙专心致志的神情与动作,忍不住陶醉起来。忘记了自己鼻子的堵塞,玉漱吸气吸了一半,莫名又放了出来。 透明状的泡泡在鼻子下方冒出了头。 奕笙原本认真的表情一下子消失,她明显的发出了笑声,然后一下子转过了身,从微微抽动的肩膀不难看出她是在憋笑。 玉漱神情呆滞。 …… 所以…… 奕笙会给她擦鼻子是因为……看见她鼻涕横流了是吗…… 玉·失去人间希望·漱像条晒干的咸鱼一样干躺在g上。奕笙在旁边用shi润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脸。只是看着玉漱这样半死不活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没事的。不丢脸。” 玉漱:生无可恋 这跟她期想的不一样,她以为画面应该是,奕笙轻柔的擦拭着自己的脸,然后自己脸红,然后…… 什么脸红心跳都不复存在…… 现在的玉漱只记得自己无限放大的鼻涕泡……还有该死的鼻涕横流…… 第96章 兔子精与医女的故事【六】 自从被奕笙瞧去了鼻涕泡之后,玉漱简直羞愤欲绝。还不等奕笙为玉漱熬好药,她便夹着尾巴,化为原型,一路逃窜而去。 奕笙望着空荡荡的g榻沉默,手里捧着的是特意为她泡好的蜂蜜糖水。 吓着她了。 她若有所思。 在那之后,奕笙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见到玉漱。就连特意摆放在瓷缸下的胡萝卜也是没有被动过的模样。奕笙知道,兔子属于森林,倘使有一天,它不再出现,那么结局是显而易见的——不是被那豺狼虎豹吃了,便是被猎人捕了。 可……玉漱呢? 玉漱为什么不来见她? …… 消失的玉漱确实如奕笙所言,不过不是被吃,而是特意去找了野狼申季。 “你怎么了……”玉漱看着满地凌乱的野草屑,担忧又不知所措。 “被挑衅了。”申季的话不是很多,他此刻也是狼型的模样,他将四肢盘起,只探出头与玉漱说话。蜷缩的身体内侧,是一大片血迹,那几乎染红了他的皮毛。 “是不是那只臭屁精来过了?” 在打斗中,季凛朝他放了不少屁,浓烈又恶臭,堪堪掩住了血腥味。 “嗯。” “你惹他做什么?他上次差点就把我吃了。” “看他不顺眼。”申季说。 “蠢狼。”听到这两个字,申季的尾巴忍不住晃了晃。 玉漱东聊一下,西扯一把,终于谈到了话题中心。 “……你可不可以教我学点法术?” “你想学什么?” “防身的,稳固法力的,逃跑的……最好还要那种简单易学的!” 要不是为了不在恩人面前出丑,修炼法术这种东西,估计还要过个十万八千年,玉漱才会在上面动心思。她总是抱有侥幸的心理,以为自己每次的恰好逃脱,都是自己极有能力,故而也没有去学的意思。可事实是,申季与季凛一次次结仇与湘襄的搭手庇护。 “好。” 只要她愿意靠近他,申季永远不会拒绝玉漱的任何要求。 “我带了胡萝卜作为谢礼哦~” “好。” 野狼吃胡萝卜,也只有玉漱能想到了。 ———————————————— 再见到奕笙的时候,就是十月末了。 寒露在绿叶上摇晃,映射出点点亮光。玉漱敲了敲院门,却没有得到回应。 恩人不在家。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院门前的阶梯上,撑着下巴发呆。算起自己没有见到奕笙的时间,大概也有七八日之多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想她? 晨雾还在空气里流窜,玉漱失神的盯着那条被隐去了一半的小路。 直到一抹浅白色的衣摆出现在雾气尽头。 玉漱的心莫名的颤了两下,她眨了眨眼,视线慢慢上移。隐藏在袖摆处的兰花图案,柔顺及腰的墨发与温温和和的眸。 奕笙只错愕了片刻,然后扬起熟悉的笑容。 “小玉。” 玉漱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急剧加快,全身的血液都依稀往脸上涌着。 想要,义无反顾的奔向她。 没有见面的日子,思念悄无声息地藏在心里,层层堆叠,日增月长。她以为,她只是有点想她。可当真正的见到她,喷薄而出的热切思念几近将她吞没。 林间莺啼燕语不断,奕笙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我有礼物要给你。” 她向她伸出了手。 混杂的思绪在一瞬间归了位。 玉漱恍惚的以为奕笙是不是在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家。于是她抬起头对她眯眼笑,然后搭上手,“好呀。” 【前几天我让一只蛐蛐提醒你不要看书太晚,你有听到它的叫声吗?】 走过了院子,玉漱这才注意到奕笙的后背没有再背着药篓,“你去哪了?” “舅舅家。”奕笙从来没有与玉漱讲过自己家里的事,那太复杂,也没必要,“你呢?” “这么些天,你去哪了?”她反问道。 “我去拜访我的另一位朋友了。” “找他帮了点忙。” 申季确实是一只非常容易满足的狼呢。玉漱想。而且癖好奇特,特别喜欢吃胡萝卜。 “你要送给我什么礼物?” 奕笙牵着玉漱的手,笑而不语,转而推开了门扇。 “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原本简洁干净的墙上多了一只花颜六色的燕子风筝。 风筝是早几日奕笙在去往舅舅家的途中看到的。孩童们欢快的笑声吸引了她,他们蜂拥着从她身边穿过,手里举着长长的线。 奕笙顺着线往上瞧,便望见了那只被涂画得奇怪的风筝。 是只歪了嘴的燕子。 这个时候已经极少有人放风筝了。今年的气候实在有些奇怪,本是转凉的十月,莫名还带着夏意的凉。所以孩童们才会取了风筝来嬉闹玩耍。 她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脑子里莫名蹦出来这么一句。 最后,奕笙以一人一串糖葫芦成功地将那只风筝带回了家。 “怎么样?”期待的心境,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奕笙盯着玉漱的脸,不想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我……”玉漱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风筝的边缘,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我太喜欢了!”如果不是害怕折断风筝,玉漱或许想抱着风筝蹦上那么几圈。 “谢谢你!” 玉漱紧紧的抱住了奕笙的腰,很快又松了手,“我可以去放风筝吗?” 奕笙还愣在方才玉漱对她的拥抱里,她用手摸了摸鼻子,罕见的移开了视线,“现在不行。等傍晚。” “雾气未散,风筝会shi,飞不起。” “那好吧。”玉漱撇了撇嘴。 “到时候我们一起放风筝。” “好。” 玉漱一整天都在期待着黄昏,她爱不释手的抱着那只风筝,仰头望天的脑袋不曾下垂。奕笙站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没有这个人的注视,她甚至无法沉心看书。奕笙一次次从书页里抬起头,眼中的委屈与哀怨几乎化为实质。 她明明是来看她的。 那只歪嘴的燕子风筝正好从玉漱的肩膀多出一个头,仿佛也正嘲笑着奕笙的自作自受。 可是当黄昏时,玉漱一手拿着风筝,一手牵着自己的手的时候,奕笙一下子释了怀。 少女清灵的笑声不断,她一边跑一边时不时的扭头看她。光影斑驳模糊了她的笑靥,她看见她面上的满足与欢喜,腾跃在空中的步伐连带着心一起下沉沦陷。 我的眼中沉浸着夕阳。 而夕阳承载着满满的你。 玉漱从来没有放过风筝,于是奕笙从她的背后环绕着她,带着她的手教她扯线与放线。 “有风来时,便可轻扯着寻找风向。如若风势变大,便可少少放线,一放一走,别让它掉……”温热的气息卷席着奕笙独有的低磁嗓音,玉漱屡次三番的轻轻晃头,压下自己想要冒出耳朵的冲动。 奕笙从背后看到玉漱红红的面颊,轻笑着故意靠近她继续讲解。 “听明白了吗?” 玉漱如梦初醒,她连忙点头,“我带着风筝跑,你拉线!” 这是奕笙讲说的第一句话。她也就仅仅记住了这句。 “我一会过来!” 玉漱只丢下这句话,便举着风筝跑了。 奕笙低眉抚了抚鬓发,唇角逐渐放大。恰好玉漱举着风筝松了手,奕笙扯着线一提,风筝便高高扬起。 “飞起来了!” 兴奋使玉漱忘了方才的羞赧,她看着燕子风筝,一步步往回跑,“奕笙,它飞起来了!” 对于没放过风筝的人而言,能让风筝飞起来是件很难得的事。奕笙对着玉漱招了招手,“过来。你来试试。” 这一次,奕笙再没有捉弄玉漱。她带着她,将那只燕子风筝放的越来越高。 …… 分离时,奕笙告诉玉漱,她将离开几天。 “你要出远门吗?”玉漱问。 “舅舅的医馆忙不过来了,魏府的老夫人前几个月提名收药,我得帮忙送过去。” “魏府?” “你没听过吗?魏家的绸缎生意很出名。” “要去魏府,还得乘上半天的船。一来一回,再加上可能要在魏府停留那么几天,估计就有一段时间了。” 玉漱动了动嘴唇,她想说,能不能不要去。可最终她还是失落的低下头,“哦。” “我等你回来……” 奕笙微微弯下腰,去看玉漱的脸,“小玉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玉漱瞪大了眼睛。 “不愿意吗?”奕笙逗她,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会!!我要去!”玉漱嚷嚷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玉漱小跑了几步,纵身向着奕笙扑去。 翻飞的裙摆转成了一朵花,奕笙抱着怀中人,不着痕迹地笑了起来。 第97章 兔子精与医女的故事【七】 乘船的日子约定在三日后。 天是朦胧的青白,湖面上的晨雾薄如轻纱。 要替魏老夫人送去的药实在珍贵,担心路途起雨,奕笙特意撑了把伞。 划船的渔夫是魏府派来的,见到奕笙后点了个头作招呼状,便将她手上提着的装着药材的木盒提进了船舫。 “姑娘?” 老渔夫看着奕笙独自撑伞的身影,侧头疑惑。 “烦扰老先生,还再等个人。”奕笙的眼,遥遥的望向远处。 “好。”老渔夫点点头,“姑娘等到了便唤我一声。我在船头候着。” “谢过。” 雾滴聚集在水面上,形成偏重的水汽。站在堤岸边的裙角带了shi,老渔夫熟练的收起之前未收拾好的渔绳。本来他也只是临时被派过来的。 “奕笙!” 小跑的碎步声率先传来,然后是那抹灵动的身影。 单从声音来听,她就能感受到这个人的欢欣雀跃。 没等玉漱气喘吁吁地跑来,奕笙便提了下裙摆跳上了船。船身摇摆,奕笙转身对着玉漱伸手。 “过来。” 玉漱原本撑着膝头喘气的动作迟钝了一下,她眼睛亮亮的看着她,笑着将手搭上去。 “小心。” 也许船身摇晃,没让两人看到彼此眼中情意的动荡。 “嗯。”玉漱低头应了声。她全心全意的盯着奕笙与自己交握的手,忍不住再次握紧。 “怎么了?” “有点怕。”说实话,这确实是玉漱第一次搭船。脚下虽然踩的是实质的木板,身体却依然有一种无法平衡的奇妙感受。 奕笙试探的将手虚拢着玉漱的肩膀,“可以往外看看景,十合节快到了,沿岸的许多街景应该也开始装扮起来了。” 处于对外界的好奇,玉漱往前走了几步探出小半身去看外景,正好错过了奕笙的触碰。 “十合节?” 奕笙垂眸,将虚张的手指合拢,很自然的放下,“十合节是合西镇独有的节日,是为了庆祝上元节的到来而特意举行的节日。” “奕笙你看!”不知看到了什么,玉漱用手指着外面,转头对着奕笙惊讶地叫。 沿岸的房檐上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彩色布条充斥着街道,早起的小镇生机勃勃,能不断听到三两吆喝声。玉漱忍不住去想,如果夜色到来,这里又该是如何热闹? “到时候晚上带你来玩。”奕笙淡淡的说。 “好呀~” 是错觉吗?恩人的情绪好像突然低了些? ———————————————————— 奕笙带着药送到魏府的时候,接见她们的并不是魏老夫人,而是魏家三子,魏坚。魏坚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只在家掌管离家较近的生意。两位兄长在成家立业后都纷纷搬去了其他的地方,而只在过年回来团聚。 “二位姑娘一路行程辛苦……祖母已经备好……厢房,还请住上几日待我尽尽地主之谊。”魏坚好几次想要咳嗽,都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喉咙的瘙痒使他反复的用手贴着喉间。 玉漱正忙着打量魏府的环境,没有注意到这一小小插曲。奕笙定定的盯了魏坚半晌,忽然开口,“魏公子可是积痰于喉间?” “是……姑娘看出来了?” “嗯。此为哮病。哮病之因,痰饮留伏,结成窠臼,潜伏于内,偶有七情之犯,饮食之伤,或外有时令之风寒,束其肌表,则哮喘之证作矣。” 奕笙的话,听得玉漱一愣一愣的。而且,她只听懂了一句。眼前这个身体羸弱的男人有病。 “此病已多时,犹不知该如何医治……该吃的药我日日用,恐怕身体不争气,所以……咳咳咳……”正说着,魏坚又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魏坚用手帕紧紧的捂着唇,咳嗽太猛,他几近偏头弯下腰,才稍微好受些。起身前,魏坚用手帕仔细的擦了擦嘴角边的唾液,“让姑娘见笑了。” “如有医治之法,烦请告知。在下必有重金答谢。”这样的狼狈,魏坚已经在人前上演了无数次。青年眼皮的青黑与疲惫清晰可见,玉漱悄悄的打量着他,想着自己是否能帮上什么忙。 “在下量力而为。”眼角余光望向的那个人还是一副懵懂模样,奕笙轻轻叹息,她该怎么让这个人开窍呢? “劳烦姑娘了。”魏坚做了个“请”的姿势,看样子是想与奕笙细谈。 奕笙转头仔细叮嘱,“小玉,我和魏公子有点事要谈,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会?” 如果可以,她是想将她随身带着的。可她不能担保魏坚是不是会对她动上什么心思。玉漱的吸引力太大,至少是对她来说。 她不会将她拱手送人的。 “好。”玉漱乖巧点头。 于是奕笙和魏坚折返反向,一边轻声议论着,一边离开了。 “魏公子需将您之前用药的配方告知于我……” “好。” …… 玉漱皱着脸看着两个人的交叠身影逐渐走远,在奕笙若有若无感应的回头前又撑起一个笑容。奕笙对她做了个嘴型。 等我。 —————————————————— 妖精和人的生命是没有可比性的。 妖精可以通过修炼不断提升修为而延长寿命,有的妖精甚至有好几条命,只要没有伤害到魂灵,妖精便永远有复生的机会。 可人只有一条命,单单薄薄,死了便是死了。飘渺的灵魂前往往生桥,喝过孟婆汤,这一世便永远结束。 玉漱难得的去深刻的思考这个问题。 恩人也是凡人,她也会生老病死,嫁为人妻……她能陪恩人多久呢?她又该以什么身份陪伴在恩人的身边? “在想什么?” 回来时,奕笙便看到玉漱一直撑着下巴发呆,在她写完给魏坚的药方是如此,在她递送完药方从大厅回来时亦是如此。 是因为眼中倒印的人太多,所以那份对她独一无二的笑颜一下子缩减了吗? 跌入情网中的人总是容易多想。 玉漱也是, 奕笙也是。 “我在想……”玉漱噎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夜市。” “今晚就可以。”奕笙莞尔。 “好。” 玉漱在懊恼自己的语言莫名其妙的干瘪,明明在之前,她可以一直与奕笙讲个不停。比起能陪伴恩人多久,或许玉漱更在意的是奕笙与魏坚说了什么。这样的问题堵在了嗓子眼,堵住了她无数想说无法说出来的话。 奕笙撑着栏杆没有说话,往常是玉漱说上许多她再应上几句的,她喜欢她活泼快活的样子。当她开始沉默,她便无话可说。 久违的宁静。 直到奕笙主动开口,“你不喜欢这里吗?” “没有……”玉漱低着头。 “你不开心。” “没有……” “你没有笑了。”不知不觉间,奕笙把玉漱堵在了角落。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玉漱沉默。 “我把你冷落了,你不开心吗?” “不,没有没有……”玉漱连忙摆手。这样剧烈的反应反而侧面印证了奕笙的猜想,她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好歹是知道了源头。 “我与魏公子之间没有什么的。他生病,我开药。这是为医的天职。” “之前只是在厨房看了看他平常吃的药汤然后把了脉。”奕笙将一切交待得一清二楚,她直视着玉漱的眼,表情认真,“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明天就离开,好吗?” “在此之前,小玉可不可以…开心一些?”奕笙斟酌着字句,原本她想说,可不可以对着自己再笑起来,可是这样似乎又过于突兀了……话语在唇边环绕,最后又化作一声叹息。 “好。”玉漱浅浅的弯起嘴角,神情带了些悸动。 “说好了哦。” 说不想离开那是假的。她怕奕笙会被这些红尘牵扯,这样她的恩人就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恩人了……她想陪着她,哪怕她的寿命有限。只要她轮回转世,她就一直一直跟着她。 —————————————————— 合西镇的热闹远超过玉漱的预想。 她牵着奕笙的手站在街头,目光在那些五彩斑斓的彩灯上飘离着。不久的惆怅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净剩下无尽的兴奋。 两人并肩而行,相互牵着的手忘记松开。 看见街上的男女纷纷手执一柄灯笼后,奕笙后知后觉的牵着玉漱走到了卖彩灯的铺子前。在她们走近前,一对年迈的老翁刚刚给妻子买了一个兔子灯笼。玉漱眼睛一亮,她扯了扯奕笙的袖子,“我也要那个!” “那个老伯真有眼光。” “嗯。”奕笙点头,“老板,还有刚刚的灯笼吗?” 卖彩灯的老汉歉疚的笑,“对不起啊姑娘,方才那是最后一个兔子灯笼。” “您不嫌弃的话,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个灯笼,是内子自己做的,干脆就送您了。我也刚好收摊。” 那是一个传统的圆柱状灯笼,除了亮黄的光,没有过多特别的。 “好吧。”玉漱鼓了鼓腮帮,转而笑了,“您和夫人的感情一定很好。” “哈哈哈。”老汉也笑了,“姑娘以后碰见喜欢的人便可以送她彩灯。” “彩灯有传递心意的意思。” 不远处的天空上开始绽放起漫天的烟花,来不及再答复老汉,玉漱只在摊子上放了个碎银便拉着奕笙跑了。 烟花是在河岸边放的。 玉漱拉着奕笙的手,一手拿着灯笼,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穿梭。 玉漱在看烟花,奕笙在看玉漱。她扣着那只白嫩的手,顺从的往前跑着。 奕笙悄无声息的笑起来。她哪里需要看什么烟花,分明这漫天灿烂的烟火都比不上这人眼中的星光。 第98章 兔子精与医女的故事【八】 十合节一过,奕笙便带着玉漱自行搭船离开了,玉漱捧着从十合节上买来的各色物什笑得合不拢嘴,相反,奕笙便只在回程的时候买了一壶酒就再也没有添置其他了。 合西镇的十合酒很是出名,舅舅嗜酒,所以奕笙特意为他捎上一壶回去。 “奕笙你买了什么?” 玉漱不识字,不知道瓷壶上红纸黑字的字眼是什么。 “是酒。” “酒?”玉漱疑惑。 “你没喝过吗?” “没有……” “好喝吗?” “我很少喝酒,不过我听说十合镇的酒很香。” 听到“香”这个字,玉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以让我闻一下吗?” “可以。” 奕笙掀开了酒壶的塞子,浓烈的酒香一下子盈慢了整个船舱。就连划船的船夫都探头进来问她们是不是买了十合酒。 玉漱馋瘾犯了,她缠着奕笙能不能让她喝上那么一小口。 “你会醉的。”奕笙说。 “我不会的。我相信我自己。”玉漱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可她就是被这酒香吸引,想要迫不及待的喝上一口。 玉漱在船上撒娇耍赖了一路,才终于换来奕笙的首肯。正好船也要上岸了,如果玉漱醉了,她可以把她扶回自己的小屋里。 “只是一口。”奕笙无奈的呈了一小杯酒给玉漱。 “嗯嗯。”玉漱捣蒜似的点头。她小心翼翼的接过奕笙递过来的酒,然后一仰头,直接灌进了肚子。 “好像……没什么感觉啊……”玉漱吧唧了一下嘴巴,顺带着千口忝了千口忝辰口。十合酒的味道和香味太截然不同。 “有后劲。没那么快。” “哦。” 船到岸时,玉漱还是一副正常的模样。可是当她走到半路,酒的后劲开始发作。脸颊上的红热蔓延,玉漱走路慢慢的带了晃。 “你啊……” 奕笙无奈的掺扶着玉漱回了屋。 在要将她放倒在g上的霎那间,玉漱好像突然有了意识,她抓着奕笙的领子猛地反向一压,这下她便迷迷瞪瞪的压在了奕笙的身上。 酒劲壮胆,将她心底藏掖的心意袒露。 玉漱摇了摇头,像是在清醒自己的意识,“我……我喜……”欢你。 这是她很早前就想说的话。 剩下的两个字,也许玉漱在梦里说完了。 被压时,奕笙还处于懵懵然的状态。当她仔细的品味起那两个字后,她便忍不住笑弯了嘴角。她的手一点点抱住玉漱的腰,“我也喜欢你。” 玉漱做了个美梦,她梦见自己与恩人相互表白了。 —————————————————————— 次日,玉漱晕晕乎乎的醒来,天还是黑亮的颜色。 鸽子朝拾在树上“咕咕咕”的叫着,并且不断地用身体冲撞着窗户,看起来非常着急。 玉漱揉着发晕的太阳穴,打开窗户放了朝拾进来。 “咕咕咕咕咕咕咕!!”朝拾叫个不停,而玉漱的脸色逐渐一变,“森林里来了个邪道士,把季凛和申季收了?” “怎么回事?” 玉漱皱眉,飞身跳出窗户。 “带我去找那个人。” 衣衫褴褛的邪道士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浑身充斥着一股血气,并且凭借一己之力直接将森林里绝大多数可以修炼成妖的动物一一捕杀。 “是他吗?” 感受到强大的灵力,邪道士直接在湘襄留给玉漱的小窝附近扎了根。幸好湘襄修炼去了,玉漱想。 “大狼也被抓了吗?”玉漱还攀着树根观察着,那邪道士居然有所感应的转过头,直接闪身到了玉漱的身后。 “落了只兔子精。”他说。 范示的手用了些劲,玉漱便被耳朵的剧痛折磨得生不如死了。她扑腾着脚,想要使出法力却无法动弹。邪道士的身上有些古怪,一旦靠近他,妖力便像失效了一般,只能发挥出四分之一的力量,更别说她这浅薄的修为。 越是靠近那树洞,惹人作呕的血腥味越是扑面而来。方才邪道士便是一直背对着她好像在忙活什么,靠近后,玉漱原本剧烈挣扎的动作呆滞起来。 那地上躺了一只血淋淋的没了皮的黄鼠狼,还有一只剥了一半皮的半死不死的狼。 玉漱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简直一片空白。 她看见黄鼠狼泛白的眼珠与痛苦张开的嘴。申季还约有些意识,可他也只能瞪着眼珠无助的躺在血泊里。 “正好还差了一味药。你来的真巧。”范示拖着古怪的声调笑得张扬,“桀桀桀……” …… 一觉醒来后,玉漱仿佛人间蒸发。任是奕笙寻了她整整三天三夜都没有结果。她将送给舅舅的酒带到了镇上,一路打听,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镇上没有女孩叫做玉漱。 奕笙的寻找陷入了空洞。难道这人只是存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消沉了大半个月后,奕笙重新背上了药篓去采药。她去了曾经与玉漱采药的花海,她记得那时她蹲着采药,玉漱还悄悄的往她的头上扔花,然后惹得她无奈摇头…… 坐在栖息的大石边休息时,脑子便弹出自己曾经无意识的差点撑着手睡着,也是玉漱笑着轻轻摇醒了她…… 她的生活没有一处是没有她的。 奕笙面无表情地游荡在森林里寻找需要采摘的草药。走到一处凸起的土包时,心脏便倏的抽疼起来。眼睛突如其来的漫出泪水,情绪像是失控了一般,堕入无限悲伤。奕笙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盖里,缓了很久,才恢复了些许情绪。 这里好像有着什么让她特别难受的东西。 痛苦从心底传来,无可抑制,无可逃避,一遍遍锋利的扎在心口上。 泪水顺着下巴滑落。 奕笙不明就里的擦了擦脸,向着更深的地方走去。 古树前的土地一遍狼籍,翻飞的土壤,烧黑的树枝,就连古树的树根都被翻起了至少一半。 这里阴冷又潮shi,透着无尽的血气。 唯一的风景古树旁掉了三朵花瓣的雏菊。 头脑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她要找的人就在这。 站在这个地方,她连喘气都发晕。 “玉漱?” “小玉?” 奕笙试探性的喊着。 林间的树木吸收了她的回音,奕笙站了很久,直到彻底天黑,她才返身归家。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都在朝着好的地方发展着而突然中断。这一切太突兀。她甚至想好了第二天怎么与玉漱表达心意…… 可是…… 没有可是。 自此后,奕笙像是折磨自己一般,日复一日的来到树下静坐,每一次她都泪流满面,心有感应又不知所以然。 奕笙在这棵树下守到垂暮之时,湘襄才终于现了形。与邪道士打斗耗了她太多灵气,迫使她不得不陷入了休眠。 “你等不到她的。”坐在枝桠上的少女淡淡的看着树下拄着拐杖的老妇人。 “嗯。我知道的。已经过去了六十七年了。”老妇人的牙齿坏了,说话不太利索。她也不诧异少女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她已经太老了,老到她不记得自己是来这里做什么,只依稀记得自己是在等着一个人。 一个迷路的人。 “她已经死了。” “就在树下的那个土包下。中间那个最小的。” 古树发出的信号让湘襄急忙从修炼中抽身,再然后,她便看到了满目的尸体。昔日的伙伴惨死,湘襄发了疯似的与邪道士斗法,最终得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邪道士灰飞烟灭。她的修为损耗得无法维持人形。 “你知道她是妖精吗?” 老妇人偏了偏头,不以为然,“那重要吗?” 湘襄沉默。 “你想见她吗?” …… 这时的玉漱早就因为不甘与怨恨被规则选中而脱离开了世界。越是纯粹的人,怨气便越是强烈。明明只差那么一步,她就可以同恩人在一起了。玉漱不甘心。 有人告诉她,只要成为穿越人员,早晚有一天是可以穿回自己的世界的。当她稀里糊涂的成为了茶玖后,身为玉漱的记忆便被悉数封印。 奕笙没有在地府找到玉漱的魂灵,她翻遍了所有的角落,却始终得不到结果。湘襄将自己的灵力全部渡给了她,让奕笙得以恢复了年轻时候的模样。在天地寻觅间,偶然发现的世界漏洞又彻底刷新了奕笙的眼界。 如果玉漱不在这个世界,那么她一定是离开了。 她顺着那个漏洞往前,途经无数个破损崩溃的世界,规则告诉她,只要抹杀崩塌世界之子,她便有机会面见主系统而成为高级任务执行者。 如果她的玉漱忘记了她, 那她就去亲自找到她。 第99章 太妹【一】 “喀——” 手腕上的表带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系统咽了咽口水,维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也不敢凶茶玖刚刚强行触碰了控制台的警告。它不知道茶玖的故事会是这么沉重。本来它也是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性格,才一直敢换着法子的坑她。 没想到…… 系统悄悄的打量着茶玖的表情。 沉默。 “你要把我交给谁?” “啊……一位高级任务执行者……”系统小声说。拥有玉漱记忆的茶玖看起来冷淡了许多,思及自己曾经压榨茶玖的日常,系统不仅心虚还弱气。 “做完这个任务我就可以离开了吗?” “嗯……不过你要小心,表环已经锁定了你的信息……你可能要被通缉的……”这也是系统临时停下操作的原因。 “抓我?” “嗯,你违背了穿行守则第二条——未经许可,私自解开一级信息库……上面会派人对你的历史效绩进行审核,再考虑是否将你进行驱逐进崩塌世界……” “哦?”玉漱冷哼,“那你们私自禁锢他人记忆并且隐瞒事实……从而利用他人,这笔账,怎么算?” 如果没有这位高级任务执行者的介入,她又该被隐瞒到什么时候。 她不知道奕笙的世界过去了多久,奕笙的轮回又到了第几世。在自己的那一世里,恩人是否嫁做人妻,是否为他人生儿育女……又是否还记得自己? 她知道人妖殊途,可还是一厢情愿的沉了进去。她想,哪怕自己是无法与恩人在一起的,可至少……至少让她对着奕笙袒露心意后再让她……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白白任凭命运驱逐。 虚空的右侧突然跨越出一个人影。 穿着风衣的长发女人插入了两人之间的紧张对话,“还没好吗?” 茶玖的脸,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失了神。 奕笙没有意识到这诡异的气氛。她的视线在玉漱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礼貌性的伸出手,“你好,我是奕笙,你的下一个任务执行领导者。” 会是她吗? 玉漱盯着奕笙的脸,表情微妙而复杂。眼前这个与恩人重名的女人,看上去冷淡而疏离,拥有不同的面容,却给她一种非常相似的感觉。 如果恩人也在这,那她也死了吗? 玉漱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从记忆里抽身,“你……你好。” “如果转接没有问题,她该随我前往下一个世界了。”奕笙转头向系统说道。 直白而简洁的对白。 “她不能走。”系统说,“她的信息库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她的信息库被解锁了……” “为什么会被解锁……”奕笙直视着系统的眼睛。 信息库只有高级任务执行者才有资格破解。她的身份目前是无法允许她拥有这个资格的,所以她才会费尽心思的以系统为中介,通过破坏它的世界而牵引起与玉漱的关联。 这下系统结巴了,它忘了,如果不是自己手贱,茶玖又怎么有办法解锁信息库……把自己拖下水的共犯鸡打了个哆嗦,“我干的……” “她的业绩考核能过吗?” 系统再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世界,脸色更加沧桑了,“好像不行……” “如果加上我这个世界呢?” “她不是还有最后一个世界吗?”奕笙开始淳淳诱导,“如果这个世界做得好,或许是可以勉强过了业绩的及格线的。” 系统纠结抠地,它该相信这个抹杀崩塌世界之子的人形武器吗? “你没有选择的机会。” 系统:…… “好……你带她走……”系统背过身,一副老母亲垂泪不舍的模样。 茶玖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然后走到系统的身边,“其实……刚见面的时候,我不是把你的毛拔了吗……” “后来有次你放我休息,我给你搞好了……” 茶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五颜六色的“鸟窝”,“我尽力了……” 系统抽了抽嘴角,捂着心脏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你是要我下个蛋搁里边迈?” “可以给你未来的崽……”茶玖补充道。 系统:…… “你快走!” 把系统从垂头丧气气到火气直冒后,茶玖才安了心。她知道她拖累了它,所以,无论如何,这个世界,她必须尽可能的完善和做到最好。 也为了能够见到恩人 “走吧。” “好。” 规则在空间角落生出了暗眼,在奕笙带走茶玖后,它才眨了眨眼,一点点消失。 奕笙没有告诉茶玖自己的身份。本来抹杀崩塌世界之子,她就已经游走在规则边缘,被规则高度监视。成为这样的高级执行者并不容易,她不知道自己销毁过多少个世界,至少这张脸是在一次崩塌世界中被世界之子察觉反杀所带来的代价。她无法与茶玖直述,否则后果将会是规则的抹杀。 系统或许以为她是要引导茶玖进行任务,可她是要潜入茶玖的任务世界与她相聚的。 她等了她太久太久…… 滴—— 第八世界已开启。 —————————————————————— 晏子欢作为时下最出名的天才钢琴才女,拥有着大批疯狂追求的粉丝,其中,就包括周染。 晏子欢的火是迅猛而飞快的。起源是一次国外的巡演,晏子欢作为特邀嘉宾,与钢琴家李朝拾四手联弹《匈牙利舞曲第五号》,而后被网友拍下视频上传网络,自此便一炮走红。 由于晏子欢的气质是古典美的高雅,再加上她姣好的面容与修长的身姿,在演奏会上便格外的引人注目。就这样,在网友们的有意捧红下,晏子欢的名声变得越来越大。而晏子欢本人却并不以为然,因为她正忙着和家人出柜。 晏家人无法接受自己卓越优秀的女儿是个同性恋,晏子欢也不甘示弱的放了话,只要晏家一日不接受,她便一日不归家。这场闹剧持续了两年零七个月之久,最终以晏家人的妥协退让落下帷幕。 晏家人只有一个要求,尽可能的不要对外公开。 晏子欢挑了挑眉,姑且算是同意了。 周染从六岁开始练琴,论起弹琴的时间,她比晏子欢整整早了四年。只是到底是天赋不够,她与晏子欢的水平还是隔了很长的距离。 周家是个音乐世家,夫妻两费尽心思的想让周染能在音乐界绽放光芒,于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着周染的各项艺术细胞。偏偏周染一点也没沾上母亲李朝拾的一点音乐细胞,反而对文字颇感兴趣。李朝拾怒气冲天,将周染少得可怜的娱乐时间再次扣压,并添加了练琴的时长。 周染沉默着接受,顺从母亲的所有安排。 母亲希望她是个乖女孩。 …… 只是当晏子欢与母亲四手联弹的时候,周染才真切的对钢琴心动起来。 在母亲巡演之前,周染就在这个城市小住了半个月,理由是感受艺术氛围,寻找灵感。这个地方也是母亲的最后一站巡演地点。 在后台,晏子欢像是一个万人迷,不断地有来往的工作人员跟她打着招呼。晏子欢浅笑着与别人说话,点头,举止依旧如同古代仕女图一般优雅。 周染背着背包坐得很远,眼睛盯着晏子欢一眨不眨,手上熟练的盲打着键盘与好友聊天。 “你看了晏子欢的视频吗?” 好友发了几个信息抖动,然后甩了一个视频链接。 “我吹爆!!” “她还和李朝拾强强联手!!你去康康!” “这个姐姐我可以啊!!!!” 好友是网上认识的网友,俩人也是最近才加上的。 周染从包里扯出耳机,点进视频链接。 视频里,一向对着自己不苟言笑的母亲对着晏子欢和颜悦色,她还在和观众介绍晏子欢。背景声一片嘈杂,滚动的弹幕挤满了整个屏幕。 一分十七秒,弹幕出现大批“前方高能”队伍。 再之后就是, “我可以!” “阿伟死了……” “吹爆!!” …… 诸如此类的各色弹幕将屏幕霸占得满满一面。 周染将手机翻了个面放在口袋里,彻底听完后,返回了聊天界面。 好友的单方面对话刷了屏,最新几句是, “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知名钢琴家X钢琴家学生!” “这队cp我先站为敬!”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方相互摩%挲着,像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富有节奏的小高跟脚步声逐渐靠近。 周染抬起头,迎面撞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你好,是周染吗?我是晏子欢。” “老师让我负责你以后的钢琴教学。请多多指教。” 晏子欢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无法移开眼,就连她的声音也是极有江南韵味的小调感觉。 周染低头抿了抿唇,“多多指教。” 手机屏幕上,她刚给好友发送了一个“?”。 “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一会会上台表演。你要来看吗?” “嗯。”周染点头。 “怎么呆得这么可爱?”周染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逗乐乐晏子欢,惹得晏子欢对她侧头轻笑。 “啊……”周染动了动喉咙,她很少被人夸奖,这下又是羞赧又是慌乱,脚下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小腿撞到刚刚坐的椅子,本来以为自己是铁定要摔个屁股开花的,却被拉扯着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要抱多久?” 晏子欢笑眯眯的反问她。 “对不起对不起……” 周染的个性属于沉默内敛的,她不知所措的对着晏子欢频频道歉,在触碰到那个人身体的瞬间,鼻尖注入她的香气,脸上便不争气的燥红起来。 “好了,没事的,如果真的感到抱歉的话,等会可以去听我弹琴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晏子欢捧起她的一只手,低下头对她和颜悦色的说话。她想,晏子欢应该已经从她母亲那里听到过自己的事了。 周染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悸得无法思考,“我会的。”她小声地说。 在演奏期间,周染把晏子欢的资料和视频刷了个一干二净,而后果断加入了晏子欢的粉丝群中。 粉丝群对新人的到来很是热情,她们正在讨论晏子欢的国外演奏会。 组胚鲨我:“苦守ing” 笔记好多:“要是我去了现场就好了……” 咕咕姬:“别急,老二已经去了。只是好像没抢到前排,估计等一会才会发视频。” 二二:“我……在人潮里……” 二二拍了一张人海图,镜头里面全是人头。 于是群里潜水的人开始给她打气了,“老二冲鸭!!” “靠你了我的二!” …… 周染犹豫了几秒,拍了一张近距离的钢琴照。她本来就是特别的,场地人员对她没要求,只要不影响秩序,她甚至可以在后台活动。 于是群里彻底炸了。 吃得好糙:“卧%槽??新人大佬!!” 今夜修仙:“土豪爸爸缺挂件吗!” 低速拖拉机:“我们家欢欢靠你了!” …… 群里的消息刷屏得比好友还快,周染发个“嗯”的功夫,消息又被刷上了四十多条。 为了大家的福利,周染毅然决然的成为了奋斗在一线的站姐。 法务部:“交给我了!” 第100章 太妹【二】 “刚刚弹奏的地方,可以再来一遍吗?” 别墅的琴房里,女人抱着肩膀柔声陈述。 晏子欢今天穿了一件深绿色的上衣和墨绿半身裙,柔顺乌黑的发被盘在脑后,仅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装饰,显得她典雅又温和。 之前在楼下喝茶时,晏子欢还保持着长发披肩的发型,后来因为屡屡弯下身子指正手势,晏子欢才找周染要了能够束发的发绳。 周染的头发及肩,是乖乖女的恬静标配,她在柜子里翻找了半晌,鬼使神差地将自己之前去古镇游玩买回来的发簪递给了她。 她本来是很享受晏子欢在俯身时,长发滑落触及耳廓的微妙触感的……至于手势与弹奏的错误,是否是刻意为之,两人也都心知肚明。 周染微侧着头,视线一再停留在晏子欢未束好的垂在耳后的那抹鬓发,她眨了眨眼,回过神重新弹奏第二遍。 周染一直不被母亲李朝拾认可的原因,很大程度在于她的手指不够灵活与弹奏毫无感情,而任意的其中一个都是对钢琴家的致命打击。 弹奏到一半,晏子欢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周染的身后,她用很轻的语调叹息,“弹错了……” “你的尾指总是伸得太长,已经按错了好几次。” 她俯下身,将她的尾指往里拨。 “是习惯性地放得远吗?” “你不要怕,我们慢慢来。” 晏子欢虚环着周染的半边身子,伸出右手为她演示弹奏。 灵活的手指在钢琴上跳动。“我们现在不追求速度,先把指法纠正好。” 尾指传来的微小电流撩拨着内心蠢蠢欲动的弦。晏子欢的手搭在了周染的肩膀上。 …… “这样会好一些吗?” 晏子欢前面说了什么,周染是一点都没听到。她下意识的转过头想去看晏子欢的表情,却正好撞入她似笑非笑的眼。 她们靠的很近,几乎是面面相贴,近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扑面而来。 “你在想什么?”晏子欢问。 “我在想你……为什么弹的这么好……” “你也可以。” “只是你心里藏着太多东西,看起来像是无法展露真实的自己而进行自我束缚。” 从初见周染开始,晏子欢就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该怎么去形容“她”呢?“她”就像一个复刻的玩偶,穿着母亲的华丽衣裳而无法舒展手脚。身上佩戴的名贵首饰看起来并没有为她增添价值,反而成了她最无用的累赘与枷锁。 她本来应该是个野心家,可却在寻找自我的路途中迷失。 “你在不安什么?” 红与黑的交织边缘,规则化身鸟雀,落在窗户外的枝桠上观望。 晏子欢不动声色地对着周染的肩膀施力。周染怔愣了一瞬,然后配合做出颓废的表情。 “我害怕失去……” “我知道自己唾手可得的一切是别人倾尽一生梦寐以求的……” “家庭,名望,金钱……我的所有……” “我无法承担失去的后果。” 晏子欢沉默地坐在周染身侧,她捧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像是在苦口婆心的安抚她,“失去一样东西,往往也会得到一样东西……” “可这些东西太虚幻,那看起来是我永远无法触及的……” “你后悔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顺应自己的心。” “我想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 晏子欢用手碰了碰嘴唇,有些沉思的侧过身子,她将周染揽入怀中,“别着急……慢慢来……” 背过窗户的那只手,在周染的背上划了五笔。 周染试探性的偏过头,埋首在对方白皙的脖颈上。 这一切仿佛理所当然。周染与晏子欢的恋情就该是一团无名的炽热之火,紧密的纠缠而难解难分。这是规则认可的剧情。 奕笙将两人的投入时间提前了。这本来该是原人物经历的剧情。 奕笙不是第一次暗示自己的身份。 巡演演出结束后,她就借着剧情的发展在卫生间堵住了她。 “等一下。” 女人还穿着演奏的礼服,她的手上刚刚抹了洗手液,弯下腰时,披落的头发总是不约而同的落在她的脸颊边挡住她洗手的动作。 “可以帮我弄一下头发吗?”她含笑着问。 茶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又默默的掏出纸擦了擦手,走上前将她的头发一缕缕的收在手心。 “这样可以吗?”茶玖下意识的看向镜子,却撞见女人半弯下身子时月凶前摇摇谷欠坠的雪白。她慌乱地移开视线,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拧着头。 茶玖听见她从鼻腔里发出来的轻笑声,勾人又磁性。 水声响了一会又停,头发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动静。茶玖微微偏头,用视线余光去看镜子里女人的动作。 鼻尖萦绕的,满是她的气息。女人的身上很香,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下,淡淡的芳香与无尽的优雅。收着头发的手心略shi,不知是紧张还是之前的水渍尚未擦净。 覆盖着水迹的手抚上了她的。 “抱歉……”茶玖低头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你好了……” 女人很自然的拨了拨头发,就像之前的触碰不是刻意为之。 “没事……” 如果说一开始的撩拨,茶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回程后,某人的举动已经称得上是明目张胆了。 “你在吗?” 隔间传来的声音丝毫没有羞赧与尴尬。 这是在酒店的宴请会上,周家为了感谢晏子欢的演出合作而特意作的酒席。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卫生间,最后出来的只有茶玖一人。 “嗯。”茶玖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的纸好像没带够,你能递给我一点吗?” “好。” 门板的缝隙打开。 茶玖将纸递到了门缝前。 …… “晏小姐?……” 她往前走了一点,“需要帮忙吗?” 身体靠近门缝的瞬间,一只素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茶玖被拽得趔趄,反应过来时自己正被抵在墙上。 壁咚? “你……?” 晏子欢一手摩挲着着她的脸颊,一手竖起轻放在唇边。在看到对方眼睛里熟悉悸动的温柔缱绻时,茶玖鼻头一酸,险些落下眼泪。她紧咬着下唇,毫不犹豫地反手抱住了对方的腰。 两个娇车欠的身体紧密无缝地贴合在一起。 “这么主动吗?” 奕笙端着晏子欢该有的反应,轻抚着茶玖的脑袋。两人之间只能保持无言,无尽的情意藏在彼此的眼中,只有两人能相互明白。 “我喜……欢你。” 那是她没能说完的话。 茶玖攥着奕笙的衣服,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扑簌簌地掉落。 “嗯。谢谢你的喜欢。” 剧情中,晏子欢最初是没有接受周染的表白的,她操着模棱两可的答案答着,手上捧着茶玖的手,在她的掌心上画了个“心”。 “以后也要更喜欢我,好吗?” 明艳的红唇开开合合,茶玖盯着那张迷人的脸一眨不眨,腼腆乖巧的点头,“好。” 奕笙揉了揉茶玖的头,“真乖。” 也许是冗杂了前世的太多遗憾,也许是晏子欢人设的影响,奕笙总喜欢与茶玖做些暧昧而亲密的举措,这让茶玖很是羞涩。 弹琴时,如果茶玖是单手弹奏,那么她的另一只手一定是被奕笙十指交握的,并且时不时地被亲上一口。 奕笙喜欢挑选一些浪漫的曲目让她练习,在她弹奏时便靠着钢琴,含笑着看着她。有次弯腰亲口勿茶玖额头时,茶玖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望向她的xiong前。 奕笙勾唇,把领口勾低了一点,“喜欢吗?” …… 茶玖的手机里存满许多自己和奕笙的照片。奕笙不怎么玩社交软件,所以福利什么的全靠茶玖操持。而茶玖能够无时无刻地进行路透,完全也是因为自己正与讨论话题的主人在一起。 二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欢欢身边总是有个小姑娘诶。” 粉丝群里不知怎么的就开始讨论起这个话题。 咕咕姬:“好像是最后一次巡演就一直跟着了。是助理小姐姐吗?” 组胚鲨我:“有可能。” 二二:“小法你知道那是谁吗?” 法务部:“那是欢欢的徒弟……” 没有由头的,茶玖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咕咕姬:“师徒吗?!我可!!” 咕咕姬:“小徒弟的颜我太吃了,这很奈斯!” 二二在相册里放了一张之前在巡演里拍到的茶玖和奕笙的图片。照片里,奕笙举着手机,茶玖微微踮着脚去探看。 wdm:“说起来,小法你怎么每次都能拍到欢欢?这样跟着很耗钱吧?” 法务部:“我认识小徒弟。有些照片是她帮我拍的……” 二二:“小法牛啤。” 咕咕姬:“小法牛啤。” wdm:“小法牛啤。” …… 茶玖之所以存这么多照片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方面,她想经营好奕笙的名声,一方面,由于剧情发展,她必须要与奕笙分开三年。 “ 晏子欢后期因为拈花惹草名气大跌,再加上公众人物出柜本来就引起轩然大波,更别说晏子欢还是个到处留情的主,各种爆料谣言下,晏子欢成为典型渣女代表。起初晏子欢对爆料还不以为然,后期黑料风势的凶猛便彻底对她的事业造成了影响。 国内的封杀导致晏子欢郁郁寡欢、百口莫辩,多层压力下,晏子欢最后竟然放弃自己对音乐的追逐而选择巡游世界。 周染是晏子欢招惹的最后一朵花。 当周染意识到自己对晏子欢的感情后,她毅然决然地向父母提出出柜,迟来的叛逆与离家出走促使周染成为了一个混迹街头的太妹。” ———————————————————— 晏子欢教给周染的最后一首曲目叫做“flower dance(花之舞)”。 曲目的前半段节奏轻快,带有轻轻的悲伤,后半段的灵动跳跃,所带出一系列连续的画面:晴空之下,花舞漫天,风拂花又落,少女徒劳的伸出手想要接住花瓣,想要接住那不断流逝的花舞掉落的美好瞬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叶落归根,化作沉泥。 那种可望不可及,拼尽全力的追逐与最终的遗憾错过,交织成玉漱与奕笙的故事。 最后一个琴音落键,钢琴室内是无尽的沉默。 两人双双对视,奕笙的眼中滑过犹豫与触动。她缓慢的伸出手挑起茶玖的下巴,俯下身子的那一刻,肩上的鬓发滑落,茶玖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个沉重又轻飘飘的口勿。 彼此的气息交缠,茶玖颤了颤睫毛,“我喜欢你。” 第101章 太妹【三】 “你疯了?” 客厅里的氛围压抑得窒息。 李朝拾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良好素养对着女儿破口大骂。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女儿在音乐上的资质确实不如她,可她也从未放弃过她,顶多只是对她要求得更为严格罢了…… 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平复了情绪后冷静的开口,“为什么突然讨论这个话题?” “一直以来都很想说的。”茶玖垂下眼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总有原因的……”李朝拾不耐烦的堵住了女儿未说完的话,“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喜欢女人。” “嗯,确实是有原因的。” “只是妈你从来没有上心……” 在周染的记忆里,家,似乎是一个非常模糊的东西。 因为巡演的缘故,李朝拾几乎是全世界飞,好强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她放心不下女儿,于是幼小的周染就随着她到处飞。她在各个不同的地方读书,转学,再读书,没有长时间陪伴的朋友,家里照顾她的永远是临时请来的保姆阿姨,她甚至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呆上过整整一年。 初一那年,因为不被同学认可而被冷落和孤立,为首的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小男生,他将她写的日记撕碎,故意踩在她的手上,反复碾压。小小的周染抱着红肿的手回了家,这时候的李朝拾刚刚演出结束,精疲力竭的她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连脸上的妆容都没有卸下。 小周染看着母亲眼底下的青黑,最终合上了房间的门。她知道自己不会在这个地方待的太久,只要再忍忍就好。 在离开那个地方的第二个城市,在一次回家的路上,有个男人一路尾随将她堵住,他恶劣的笑着,看着周染强装镇定的表情,掏出了裤裆里的污秽之物。 …… 见周染除了面色苍白,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淡定模样,男人倍感无趣,他啐了一口口水,系上他的裤腰带,转身离开了。 露yin癖还在寻找他的下一个目标。 周染在原地沉默地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暗沉,她才搭着末班车回了家。 写作业,练琴,写日记……一切仿佛井然有序的继续进行着。 晚饭前,她听见母亲正在和友人打电话抱怨自己的辛酸,桌子上的饭菜没有人动,周染吃了一口鸡蛋便冲回了房间疯狂呕吐。 恶心的画面一点点浮现,周染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 “不管是什么,我们家决不允许出现同性恋。”在茶玖想要开口解释解释前,李朝拾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她抱着肩膀看着女儿,准备从女儿的口中听到点什么特别的东西。 疲惫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茶玖低下了头。 再多的言语都没有意义了。 “就这样吧……”她低声说了这样一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十点半。 茶玖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 十一点。 茶玖将自己及肩的短发再次剪短。 十一点一十五。 茶玖出门将自己在银行卡的所有零花钱取尽。 ……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内心的迷茫与对家人的失望打碎了最后的坚持。茶玖漫无目的的游走在马路上,再抬头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奕笙的公寓楼下。 出门前特意换上的兜帽卫衣在这个时候发挥了防寒保暖的作用。茶玖在门口的楼梯坐下,冰冷的手指按压着干燥的嘴唇。 她不敢看手机里的照片。 她怕她一见到那个人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看见规则化身的黑色乌鸦在枝桠上看着自己。 茶玖用手盖住脸,颓废的身影打落在门柱旁。 很快,穿着棕色风衣的女人准时下了楼。她需要去机场送一位朋友,路过那团黑色人影旁,她小心又郑重的丢下一句,“好好的。” 黑色的乌鸦飞向夜空,消逝得无影无踪。 —————————————————————— “周染的消失在晏子欢的生活里宛如一滴水珠下坠,留下少许涟漪又化为平静。 这三年来,晏子欢的名气犹如雪花球一样愈滚愈大。无意间注意到了自己的粉丝团后,晏子欢便正式的开设了账号,时不时地在社交网络上放些钢琴弹奏的视频,生活照,自拍……转眼间,她的粉丝已经达到了两百万。”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晏子欢,国内知名钢琴家!”酒吧的灯光斑驳,落在女人精致的脸庞上,奕笙借着撩发的动作,不动声色的躲开对面肆意打量的眼神。 “你好,我是晏子欢。” 舞池里涌动的女孩们摇摆着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陌生的城市里,合作商二话不说就派了个介绍人帮衬她的起居生活。她在这个城市里有场音乐会,时间是三个月后。 “今天子欢放开了玩,一切我买单!”介绍人是个活泼靓丽的女孩,很明显还沉醉于灯火通明之处。她操着老熟的语调,带着奕笙和酒吧里的朋友打了一声招呼后就闪进了舞池中央。 酒吧里,落单的窈窕女人最受男人们的欢迎。 很快,奕笙的身边就围了一圈男人。奕笙捧着鸡尾酒,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们交谈,眼神慵懒又明确的在舞动的人群里找着什么。 “晏小姐在看什么?”男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舞池。 “兔子。”奕笙漫不经心的答道。 “什么?” “没什么……”奕笙没有了搭话的欲望,她低头抿了一口鸡尾酒,轻轻的闭上眼感受酒精给大脑带来的兴奋。 “极品!” 角落里,编着脏脏辫的个性少女发出喟叹。 “嗯。” “不过她挺厉害,一下子钓这么多男的。” 光是围在女人身边的男人就有四个,不远处还有许多暗自观望而还未采取动作的男人在看着她。 “这男的太搓了,聊了这么久,连小姐姐的回应都得不到。”万忆摇头叹息。 “老大你怎么看?” 万忆眼神亮亮的看向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冷清少女。 女孩看着约莫二十五六岁,上半身穿着单薄的黑色露脐紧身衣,下半身搭配着黑色工装裤和黑色马丁靴。她慢悠悠地抽着女士香烟,恰到好处的短发衬得女孩别有一番飒意,luo露在短袖外的手臂上布满刺青。 “等我抽完这支烟。”茶玖慢条斯理地回答。 三年的时间,她将自己的人生彻底翻了个样。 看了那么久的照片,现在终于可以近距离的接近那个人了。 茶玖喝了口酒,确保嘴巴里的烟味散去,她才向着那抹纤瘦人影走去,“姐来搞定她。” “啥?” 酒吧里的人多数是认得茶玖的,毕竟不久前她刚把一个蓄意闹事的家伙打残了一条腿。拥挤的人群为茶玖让出了一条道,奕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她看着她,嘴角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看着。”茶玖对着离得最近的男人说道。 光怪陆离中,高高瘦瘦的黑色工装女孩将成熟风韵的女人一把搂住,头颈交叠,两人的面颊贴在了一起。 周遭围观的人们震惊了一秒,很快吹起了起哄的口哨。刚刚与奕笙搭话的男人目瞪口呆,只能不甘离去。 茶玖的手贴在了奕笙的面颊上,两人闭着眼睛尽情的拥口勿。像是在互述这三年的煎熬与思念,四片辰口瓣亲口勿得难舍难分。 “I miss you.” “I miss you.” 低语的呢喃带着热意打在了女人的脸上,茶玖温柔地拨开对方散乱的鬓发,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奕笙两只手搭在茶玖的肩膀上,顺着对方的动作蹭了蹭她的手,“这样穿很帅。” “你喜欢吗?”茶玖和她咬耳朵。 “宝贝怎样我都喜欢。”奕笙难耐的动了动脖子,声音里带了蛊惑的意味。 “你在勾引我吗?” “如你所见。”奕笙意味不明地挺了挺xiong. 周围的人群慢慢散去,酒吧里换了一首慢节奏的舞曲。 茶玖看着奕笙红肿的嘴辰口顿了顿。她挑眉,“等会有的是时间。” “不过,现在……” 她后退了一步,将左手背在身后,对着奕笙弯下腰伸出右手,“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邀请舞池中最美丽的小姐与在下共舞?” 奕笙颔首微笑,搭上茶玖的手,“怎么只是舞池里最美的?” 茶玖的手再次搂上了奕笙的腰上。“那我纠正一下,是世界最美。” “滑头。” “你喜欢吗?” “喜欢。”奕笙看着茶玖的眼睛,“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第102章 太妹【四】 “嗡——” “嗡——” 手机的振动在桌子上发出噪音。 奕笙从鼻腔里发出微弱的哼声,她皱着眉睁开眼,伸展出的雪白手臂被半途拦截,“睡得怎样?” 声音的主人替奕笙拨开凌乱的头发。 房间的门缝开了一半,担心手机吵到奕笙,茶玖连拖鞋都没穿就从客厅冲进来了。 昨晚太疯狂。奕笙捂住眼,沉顿的大脑迟迟难以清醒。 茶玖一边平缓呼吸,一边侧身坐在床上调整姿势,好让奕笙倚靠在自己的腿上,“早安。” 年轻女孩轻轻地亲了一下女人秀气的鼻尖,她耐心的挑开对方耳边的鬓发,很自然的替她揉按起太阳穴。 “唔……”奕笙的眼睛微微眯起,享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按摩。 “桌子上放了温水,等一下起来喝掉。” “嗯?” “润喉。” 奕笙睁开眼,无语的对上对方戏谑的眼神。她这时的体力确实是跟不上,只撑过了昨夜的前戏,就瘫车欠得不行,只能认命投降。白白让这人捡了便宜。 “哦……” 被窝下突然探进一只冰冷的手,“起来啦。” 奕笙只在一开始瑟缩了一下,很快没了动静。被窝下,她捧着茶玖的手放到了阿晋不让描写的脖子以下腰部以上的地方。她看着茶玖绯红的脸,笑,“还冷吗?嗯?” “不冷了不冷了…”茶玖慌乱地收回手。 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茶玖轻咳了声,捧着奕笙的脸小鸡啄米似的啄了一口,“早安口勿。” 退开时,奕笙反圈住她的脖子,“不嫌弃?” 她闻到对方辰口瓣附近环绕的薄荷味气息。 茶玖愣了一秒,“当然不。” 得到了答案,奕笙的嘴角弯起,她微微撑起上半身,仰起头去碰她的辰口。 唇舌交缠,茶玖的呼吸乱了套。 半打开的窗帘遮掩着的窗户里,赤脚的亚麻色短发女孩正以一种非常奇特的姿势与另外一位绝色相口勿。 晨起的素颜掩盖不住女人容貌的出色,摇摇谷欠坠的覆盖在雪白身区体上的被覆更是让人血脉喷张,茶玖半只腿压在g垫上,身体的重量仅靠另一只腿支撑着,她半弯着腰,承受着这份火热的口勿。 久久,两人分开。 “嗯。谢谢你的早餐……”女人豆沙色的指甲摸了摸辰口,露出慵懒的笑。 “可口的你。”她附在她的耳边低语。 “不……不用客气……” 被调戏了还不自知的,恐怕就只有茶玖了。她咽了咽口水,手忙脚乱的退出了房间。 合上门后,她抵靠着门板捂着燥红的脸,“我真的没有开车请让我的主角互动一下吧!!球球您了!给条活路吧!T^T” …… 奕笙套好了衣服,不慌不忙地打开手机。 未接来电72个。 未读信息16封。 全是介绍人的。 【我在朋友家住下了。别担心。】 她回复。 几乎是发送的瞬间,手机就响了起来。 “姐,你在哪呢!” “你没事吧?” “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她感觉电话那头的鼻音很重,“别担心,我真的在朋友家。” “可姐你不是没有认识的人吗?” “没有,是我不知道她到这边来了。吓到你了,对不起。” “不不不……是我没有照顾周到……” 奕笙静静的听完对方的抱歉,安慰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她打开门,打量起房间的摆设。 房间的打扮风格不错,整体是暖色调,该有的家具一点都没有落下,客厅的墙上摆了许多照片,内容里除了她还是她。 奕笙的目光在满墙的照片上游走,在墙壁的中间发现了几张自己与茶玖的合照。照片看起来也不是茶玖照的,背景是机场,有侧首与她讲话的,有错位像是拥抱的亲的,那是很久以前的时间了,她抚了抚照片上女孩青涩的脸庞,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厨房里,茶玖戴着围裙目不转睛地盯着洗手池里隔着水冷却的粥。她有些发呆,并且不止一次的怀疑这是梦。 “在做什么?” 奕笙从后面抱住她。 没有增高鞋的茶玖显然是比奕笙低的,奕笙轻而易举的将下巴靠在了茶玖的头顶上。 “等粥凉,太烫了……”她呐呐道。 “这样啊~”女人拖长着尾音,右手覆盖上了茶玖的手。 “冷粥的话,可以搅拌一下呢~” “这样干等着,表面会凝固。” 奕笙带着茶玖的手转动着勺子。 “我看到墙上的照片了。” “啊……”茶玖不知所措的偏头,下意识的想要看到奕笙的表情。 奕笙的另一只手安抚性的摸了摸茶玖的下巴,“这么喜欢我啊~” 如果蜜糖裹着毒药,茶玖会毫不犹豫的吃掉。 “嗯……”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要!”这一声,茶玖答得极快,并且斩钉截铁。 奕笙又笑,“这几年瘦了。” 她捏了捏茶玖的腰。 “肉少了。” “你……不喜欢马甲线吗?”茶玖委屈。 这下奕笙是真的笑出声了,果然,蠢兔子的脑回路一如既往的猜不透也是摸不准。 “那你弄那么多刺身做什么?” “太妹的必备标志啊。”茶玖说,“而且好看。打架也有气势。” “你不喜欢吗?” “我记得昨天我告诉你,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嗯。” 粥的温度一点点降低着。 …… “让你久等了。” “对不起。” 昨晚十指交握时,奕笙注意到茶玖的小拇指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僵直着。 像是无法弯曲? “手指怎么了?” “受了点伤。” 奕笙收起笑容。“怎么回事?” “打架受伤的。” 那是她第一次树威,当时场面极度混乱,她顶着带血的头与人拼架,这场架是打赢了,可代价是她的尾指骨折。 然而茶玖觉得自己是足够幸运的,因为她溜得快,至少没被后来的警察抓到…… 。 “没有。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在她失去记忆的那些时间里,她都无法想象奕笙是如何成为一个任务者,然后辗转着找到了自己。她甚至连自己离开了多久都不知道…… “不说这个。”不想让氛围太悲伤,茶玖很快地转移话题,“喝粥吧。” “好。” “我妈那边……还好吗?” 奕笙端起粥喝了一口,“她一直在找你。” “她有找你吗?”茶玖看向奕笙的脸。 “有。她应该是觉得是我带歪了你,不过她没有依据。” 李朝拾是在茶玖离家出走了半个月左右才发觉到女儿的失踪的。她本来以为女儿只是气不过去了朋友家,结果最后问了一圈下来,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女儿的下落。 很显然,李朝拾是个优秀的钢琴家,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给你带来影响了吗?” “没有。” 只是给了她一巴掌而已。 “你母亲可能不太想再见到我。” 茶玖沉默。 “她有些憔悴,而且推掉了所有的演奏会。有时间的话,还是去看看她吧。” 茶玖搅着碗里的粥,神色蔫蔫的,“再说吧……”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见到她。年少的冲动早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黯淡下来,要说后悔,茶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后悔。深夜里好几次夜不成寐,她都在想,母亲是否也是在挂念着她。 成为真正的自己,有错吗? 不,并没有。 只是她用错了方式。 “你现在在哪工作?” “就在你上次的酒吧里。” “嗯?” “嗨,我干的保镖。就一镇场子的。” 茶玖打架的最大特点——不服输、不怕死。别人打架是威慑,茶玖打架是拼命,几次下来,她逐渐得了个疯子的称号,一来二往,也就没有人敢招惹她了。 奕笙皱眉思考了一会,知道这事可能听起来没有这么轻松,“我给你找个工作吧,这样不太行。” “我觉得还好啊。我现在名声差不多都树起来了。平常比较轻松。只要在酒吧里坐着,看看有没有人蓄意闹事就好。” “没人来撩你?”奕笙挑眉。 “一开始有的,后来听说过我的事迹后就没了。偶尔有不长眼的新人会来撩撩我。” “你做了什么?” “嗯……”茶玖停顿了一下,纠结道,“有个男的想占我便宜,被我打废了……” “没被找麻烦?” “老板压下来了。” “你老板是谁?” 火药味悄无声息的弥漫起来。 “感觉是个大佬……不过不了解。” “嗯,那我下次看看你工作。不行的话就换一个。” “顺便看看老板。”奕笙补充道。 茶玖心想这可能后一句才是重点,不过她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的喝完了粥。 她没敢告诉奕笙——酒吧的老板不仅是蕾丝,而且对她颇有好感。唯一庆幸的是老板不是经常待在酒吧,也就是说,有百分之四十五的可能性两人撞不到一块。只希望奕笙来的那天,酒吧里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第103章 太妹【五】 扣扣扣-- 扣扣扣-- 规律又整齐的敲门声响个不停。 “来了。”茶玖推开阳台的门,偏过头反复的用手扇动着衣服领口的烟味。 奕笙不喜欢她抽烟,可这几天烟瘾实在是有点忍不住,刚躲在阳台抽了两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老大。”映入眼帘的先是万忆笑嘻嘻的脸。 “你猜我带谁来了!” 房门开合的弧度变大。 茶玖的表情变化了起来。 茶玖:…… 茶玖:??? 茶玖:!!! “卧…老板……?” “嗯?”臧曼抱着肩勾唇,“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改姓了。” 万忆的手里提着一堆早点,她很自觉的带着臧曼走到客厅,“老板坐老大来吃早饭。” 距离她和奕笙酒吧激口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同时,她也足足宅在家里整整两天没来上班了。 “怎么突然说有离职的想法?” 臧曼将放在桌子上的包装盒打开,漂亮的丹凤眼轻抬,“被那女人勾了魂?” “老大,这流沙包好吃!你要来一个不?” “来一个。”她假装没看到万忆的视线。 臧曼,神出鬼没的酒吧老板,深柜,不止一次地尝试撩她。早期她拒绝她的理由是,她不喜欢女人。 …… 场面安静下来后,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就尤为明显了。 臧曼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有客人?” “嗯。” 万忆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她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问她,“吴思吧?老大!人还没邹吗?” 【不是吧?老大!人还没走吗?】 茶玖假装镇定地面无表情。 要是奕笙出来…… 她就完了…… “周染,给我递一下浴巾。” “好。”茶玖应了一声,转头又对臧曼点头示意,“失陪一下。” 臧曼还是笑,“好的。” 等到茶玖完全离开,臧曼才将背靠在了沙发的椅背上,她斜睨了万忆一眼,“不解释一下吗?” 万忆刚往嘴里又塞了一堆食物,看见臧曼轻飘飘又暗藏无限威压的目光,她只能强行地吞下,然后用力的锤着xiong脯辅助自己咽下食物。 “咳咳……就……老大……酒吧……两个人就亲上了……” “不认识吗?” “应该吧……没听老大提起……” “这样啊……”臧曼低语。 万忆连大气都不敢喘。老板人好是好,就是有时候相处着总有压力。臧曼总是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与态度说话,以至于她开始笑时,所有人不仅没有注意到她难得的魅力,反而是发自内心的……胆颤心惊。 早在楼下,臧曼就看见茶玖了。她看见她穿着松散的休闲衣站在阳台,阳台的栏杆上放着一个烟灰缸,而她正老闲自在地剥开香烟盒的塑料包装,然后点火,抽烟。 正因为平常对她关注颇多,以至于她只是在楼下,都能从那人的小动作中估摸出她脸上该有的表情。于是她算着时间往上走。 敲门第一声,她应该刚抽第一口, 敲门第二声,她应该不耐烦地掐灭烟蒂,然后为自己开门。 房门打开。 她的表情应该是-- 吓了一跳。 臧曼突然收拾起桌子上的塑料盒。 “老板,老大还没吃呢!”万忆虚拦了一下,另一只手继续往嘴里塞了个包子。 “我的东西,从来不给我讨厌的人吃。” 尤其是情敌。 “什么讨……” 话音未落,披着白色浴袍的shi发女人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来客人了?” 奕笙女主人的口口勿直接让臧曼对她的印象糟糕到了极点。 茶玖作小媳妇状低头走在后面,红而肿起的辰口瓣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一样晃眼。臧曼眯了眯眼,神色间带了些不悦,但她还是站起来,对着奕笙微笑,并且伸出手,“你好。我是阿染的老板。臧曼。” 奕笙撩了一下刘海,也笑,“晏子欢。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周染。” “哦~不好意思。看来是我误会了。你是阿染的阿姨吧?” 奕笙不甘示弱,“不好意思呢~我是她爱人。反而是臧老板,您看起来比我也差不到哪去,孩子都生一堆了吧?” 万忆目瞪狗呆中。 “可我和您一样的年纪,我要是生了一堆,估计您也有过几次婚姻经历吧?” …… 两人针锋相对,旗鼓相当,一句普通的问候,夹藏了无数刀枪棍棒。 “这里销火弥漫,”万忆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包瓜子出来,吃得啧啧有声,“老大吃点?” “去你大爷的!”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 “不是说不喜欢女人吗?”臧曼从路过的服务员手上端了两杯鸡尾酒,递了一杯给茶玖。 “遇见她之后弯了。” “你们看起来可不像是一见钟情。” “嗯。认识很久了。一直都挺喜欢她的,那天才正式确定了心意。” 臧曼转动着高脚杯,精致的侧颜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略微落寞。她轻笑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没有什么是比自己一直觊觎的人原来早就心有所属更失望的了。 “真不甘心。” “抱歉。” “没有什么可抱歉的。” 说话的功夫,奕笙从酒吧门口进来了。 茶玖和臧曼的颜值实在是太过于扎眼,明显到她在门口就能直接看到两个人靠在一起喝酒的画面。 感觉到被注视,茶玖不经意地一瞥,不偏不倚地撞进了奕笙的深沉笑容里。 这一个两个都笑得瘆人…… 茶玖默默地往外走了一步,拉开了与臧曼的距离。 “我先走了。她来接我了。” “嗯。”臧曼随意的挥挥手,“快滚。” 如果奕笙没有出现,或许,论世界发展,她该与她在一起的。 可惜,没有如果。 茶玖点点头,快步地走到奕笙身边,“长官今天突击检查?” “表现不错。”奕笙一边搂着茶玖的肩膀,一边走,“要奖励吗?” “嗯?”茶玖有些出乎意料。 “是什么?” 奕笙停住脚,在臧曼注视着她们的目光里,勾起茶玖的下巴,交换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口勿。 她故意停留了一点时间,足够臧曼看见她们唇舌交换,足够她看见茶玖羞赧而被迫仰起头承受她的口勿的表情。 她转头,对着臧曼勾起笑容。 臧曼面无表情,对着奕笙比了个中指。 “走吧。” 两个走夜路的纤弱又漂亮的女人,总容易生出些事端。 奕笙两手插袋,淡漠的看着眼前围住她们的猥琐男人。 “美女们,嘿嘿嘿,怎么就两个人走夜路呢?”面黄肌瘦的男人搓着手,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茶玖和奕笙的身材,眼神流露出痴迷。 茶玖站在奕笙面前,她压了压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小子,外地来的吧?” “不错…你怎么知道?”男人诧异。 “口音不对。”茶玖三步化作两步冲了上去,猛地一拳打向男人的腹部,“以及,居然敢对我下手。” 男人被打得趔趄,他歪头啐了口口水,脸上的表情由痛苦转化为凶狠,“臭娘们,以为自己会点本事就很厉害吗……”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军刀,挥舞着刺向她。 茶玖直直的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冲上前,然后侧身一躲,一个侧肩翻,将男人从空中旋转了一圈后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脆皮。”她评价。 “卧日……玛德……”男人嘴巴里嘟囔着脏话,还在不死心地尝试爬起。 男人跌跌撞撞地想要爬起,身体却因为疼痛而无法站立。 “之前残害了不少姑娘吧。” 茶玖看见男人脸上的抓痕,心下对他的厌恶更甚。她记得,曾经在姐姐的那个世界里被尾随的恐惧。 砰—— 是玻璃砸碎的声音。 茶玖看见男人倒了下去。 奕笙拿着半个破碎的空酒瓶,“报警吧。” “让警察来处理。” 茶玖神色不明,“好。” 黑夜无法掩盖罪恶,这不是犯罪的理由。 穿行世界所扮演的无数npc,每个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们有着各自的世界与生活,或许不幸遭遇残疾,或许足够幸运寻得良人,或许一生孤独茕茕孑立……世界将命运规划,只有命运之子拥有掌握权。 这不公平。 如果今天不是她们,恐怕还会有下一位受害者。 可,那个时候 她又会面临什么命运呢? 茶玖神色怔怔。 “怎么了?” “我曾经扮演过那样的角色。” “那样的抓痕。是疯狂挣扎留下的。” 奕笙握住了茶玖的手。 “这不公平。” “不是这样的。”奕笙轻声解释,“每个人都有选择权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相信命的人顺着命运齿轮的转动,不信的人,他们卡置在其中,等待着命运发放选择权。这期间的种种考验,如果能熬过去,那么世界会根据特性提拔为世界之子。” “这才是世界运行的道理。” “如果你不甘心,想要扭转,就得足够强大。” “强大到能够控恒安排每个人的命运。” “世界不是那么简单。也不是你该轻易同情的。” “玉漱,你要学会成长。” 这也是为什么茶玖永远无法进步的原因。所以她只能扮演着各色各样的龙套。 “为什么你不难过?”茶玖抿唇。 “我只为你而难过。” 奕笙回答得冷酷也直白。 一路破斩崩塌世界,所谓同情是最要不得的。 放弃了自己的人,才是最无法被拯救的。 她很自私。没有xiong怀世界之心,她只是爱她所爱。 第104章 太妹【六】 她想她是明白奕笙的话的。 茶玖一言不发,沉默的走着路。 奕笙几次目光看向她,她都没有察觉。她低着头,黑大的帽兜戴在头上,将她的脸笼罩进了阴暗里。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奕笙三步化作两步,将手搭在茶玖的肩膀上。 “什么?” 茶玖疑惑的抬起头,眼前的景象却突然呼啸着从她耳边略过,她略过世界与浩瀚星河,只有奕笙的面庞始终和她保持着纹丝不动的距离。 “到了。” 这是一片空荡荡的田野,周遭静谧得像是没有人烟,只有漫天数不胜数的星星在闪烁,目光所至,几乎盛满了整个天空。 “这是……哪?” “我的私人空间。” “每个高级任务执行者都会有。” “哦……”茶玖若有所思的点头,“野鸡说我打晕自己就能自己回来了。” “执行者可以自由控制进入方式的。” 言外之意,她可能被坑了。 “还好我不傻……” “这里美吗?” “嗯。”茶玖点头。 “这是为你而准备的。” 酒吧相遇后,任务世界正式开启。规则不再对世界剧情进行监督。 规则即为监督者。世界有世界的规则,任务者有任务者的规则,它们确保了一定的秩序连接,从而保证各个世界与穿越部门能经久不衰的存在。 奕笙之所以会与茶玖一起进入世界,也是有遮挡自己身上的规则的作用,毕竟,一个世界是容不下两条规则的。 比起之前守规守距的操持人设,奕笙显然松弛了许多。既然都已经穿越到了主人物身上,那么她就能够保证茶玖的任务一定不会失败。 选择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私心,因为这个世界,是她翻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世界中,找到的二人尚有纠葛的转世。这样即使脱离世界,也不必担心是否会被世界规则察觉而遭到反杀。 为了相遇的这一天,她准备而等待了太久。 那些穿行了万千世界的时光里,她将思念化作一颗颗星辰,存放于她特有的空间。空洞又空白的混沌时空里,要让一颗心去恒久不衰地爱一个人,实在是太难。 索性她找到了她。 那满天的繁星也等来了她的主人。 ……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早在见面之时,她就一直想问了。 “为什么变了?” “嗯,”奕笙停顿了一下又很快接话,“做任务不需要原来的身份,索性就换了。” 茶玖很冷静,她大概是猜到了奕笙会说什么,“我想听实话。” 她不信她会这么做。 奕笙动了动喉咙,欲言又止,“崩塌世界,错估了世界之子的能力。他设计了一场爆炸,所以……” 崩塌世界里的世界之子,各个都是疯子。因为她是以外来者的身份进入,所以完全无法匹配到世界中相应的人物。襄湘赋予她的能力被规则压制,她一边要学习着相应世界的知识,一边又要快速地扭转自己的状态。生与死的悬殊,几欲将奕笙绞杀。她不是命运之子的对手。 再后来,她学会了观察和隐藏。在无法正面迎刃的情况下,要想获取成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好在她一直都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慢慢摸索了规律后,她开始得心应手。直到规则对她的认可——高级执行者的资格审核。 在摇摇欲坠的破碎世界中,世界之子用她的性命开了一场玩笑。这一回,她没有再得到命运的眷顾。她赌输了。 失去了面容,但也换来了高级执行者的身份,规则的认可。 她知道这还只是第一步,找到玉漱的第一步。所以她继续游走在崩塌世界中,因为崩塌,世界有时会渗露出或多或少的多余能量。她没有办法修复自己的脸,只好退而求次,选择了一张陌生而重塑的脸。 她盯上凤凰很久了。 她悄无声息地在他的世界里埋下蛰伏的病毒。 万事俱备只欠玉漱。 再之后,她发现玉漱变成了茶玖。 而茶玖不记得她了…… “你做了多少任务了?” “我忘了。”奕笙摇头。 那太多太多了。 “我们会有未来吗……” 将这个世界的时光挥霍殆尽后,出来时,迎接她们的会是时空警卫,还是再度的记忆封锁? 茶玖眉峰紧锁,神态间尽是担忧。 她该去奢望自己的未来吗…… “别怕。”奕笙用手抚开茶玖紧皱的弧度,她口勿了口勿茶玖的眉心,“没有什么再能将我们分离。” 她想搏一把。 据她所知,越来越多的任务者进入崩塌世界后有去无回。除了她之外,最后一位清理界面的高级执行者已经于崩塌世界中失联三个月了。 那位的结局已经不言而喻。 可如果,她也被处理了的话…… “一切都交给我。”奕笙对着茶玖说道。 —————————————————————— 目睹奕笙时不时探班而慢慢地招惹了一堆桃花后,茶玖有些慌了。前天她还站在奕笙旁边,居然就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跑到奕笙面前表白。 “姐姐姐姐!缺妹妹吗?” 茶玖:…… “这个你要问旁边的姐姐呢~”奕笙笑着指了指茶玖。 “诶?!”小姑娘明显是没有注意到茶玖的。 她纠结地打量了一会面无表情的茶玖和笑眯眯的奕笙,“啊~这个姐姐也好好看~” 茶玖无语。 这是在挑货物吗这么随便? “她有主了。”冷冰冰的话语。 没过一会,另外一个同龄的女生捂着通红的脸颊过来了。 “对不起啊欢欢!”她对着奕笙茶玖弯腰道歉,然后用手肘顶了一下还在花痴的朋友,“我朋友她有点傻气,欢欢憋理她!” “你认识我?” “嗯!!欢欢我是你的头号粉丝来着!我是二二!” 奕笙空降过粉丝群几次,差不多活跃得最猛的就是法务部、二二和咕咕姬。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哦~” 奕笙伸出手。 “我也是我也是!”二二神情激动,“我可以和您一起合照吗?!小法一定会羡慕死我哈哈哈!” 旁边被忽略的茶玖:不。我不羡慕。我连g单都滚了,还差一张合照吗? “您是来A城玩吗?” 奕笙上次演奏会还是在去年十一月。 “不是,一两个月后在这里有个演奏会。” “主办方还没有发宣传,应该就这么几天了,快了。” “你要来吗?” “当然!我的荣幸!” “送你两张票吧。难得遇到了。”奕笙笑。 “好的!!!” “我真的!小法绝对超羡慕我的!欢欢要不要给粉丝弄个抽奖,这样就有更多人来听你的演奏会了!” “好哦。” 这天的粉丝群很热闹,奕笙当着二二的面直接空降了粉丝群,而平常最活跃的法务部却不知所踪。 “小法不见了。” “好奇怪。” “平常她绝对第一个出现的。”率先疑惑的是二二。 “可能有事吧。”奕笙说。 “那我去私她。” < 二二:小法!!!哪去了?!!欢欢来粉丝群了!好 二二:在线抽奖演奏会的票! 二二:戳一戳 二二:戳一戳 二二:戳一戳 二二:戳一戳 …… > “周姐。你手机好像一直响个不停。”吧台的酒保对着茶玖喊道。 之前手机没电,茶玖就没把手机带在身上。 不远处的奕笙正用着手机和粉丝群里的粉丝们说话。二二一边关注粉丝群动态,一边疯狂轰炸法务部。 “嗡——” 二二点击了一个戳一戳。 “嗡——” 二二又点击了一个戳一戳。 酒保将手机递给茶玖的过程,二二打开了语音通话。 flower dance的铃声响起。 这是奕笙首页的置顶视频音乐。 二二睁大了眼睛,她盯着酒保手中的手机铃声不断,直到茶玖按下了挂断。 对方已拒绝。 二二:卧槽!!? “小法……?” 茶玖点头:“嗯。” “等等!”二二猛地凑近茶玖,她掏出很久之前手机里存的晏子欢和徒弟的路透图。 她看了一眼手机。 又看了一眼茶玖。 “这瓜大啊!”她拍大腿。 “我说呢!”二二笑得荡漾,“我可能磕到真的cp了。” 茶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告诉她。” 茶玖压根也忘了自己在房间里贴满了某人的照片,其实暴露得也足够明显了。 “嘿嘿嘿~要得要得~” “小法你怎么剪了头发?我都认不出你了。” 照片前后的对比太大,不单单是发型,就连气质,穿着,打扮也几乎判若两人。 “向家里出柜了。” “你家里什么情况?” “就这个情况。”茶玖摊手。 “闹掰了?”二二小心翼翼的问。 “嗯。” “那你和欢欢在一起了吗?” “嗯。” 于是二二又露出老母亲欣慰的笑容,“那就好。”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半个月吧。” 二二:???? 人间疑惑。 “这么说吧,”茶玖下意识地掏了掏裤兜,摸了一把空气后只能假装拍了拍腿,“我们算是破镜重圆,双向暗恋,然后就在一起了。” “我可!” “要一直在一起呀!” “谢谢你的祝福。” “对了对了,还有最关键的一个。”二二压低了声音 “你们谁在上面。” “哈哈哈哈不瞒你说,其实是我。” “年下吗?嘿嘿嘿我都可!” 两人的笑声回荡在角落,引来奕笙的注目。 这是在谈论什么?这么开心? 第105章 太妹【七】 “我马上要开演奏会了。” “要不要来给我当保镖?” 茶玖背靠着阳台,两只手随意地压在栏杆上,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在这座城市里镶满彩灯广告牌的高楼大厦中穿梭。 白色的烟雾自面颊处向上扬起,指尖的香烟也几乎燃尽。 茶玖缓慢地垂下眼睑。 她该怎么和臧曼开口呢? ———————————————————— 离家出走的那个夜晚过于狼狈,搭乘火车需要登记,可大巴只要出示身份证。半路拦截的黑车花了她不少钱,何况她还是连转了两辆车。 她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身后的广告屏换了下一帧。 将近黎明的车站,孤零零的少女低着头坐在行李箱上,她不停地揉捏着第一趟行程的火车票,直到它的折合处变得皱白。 从小到大,这应该算是第一次忤逆。 母亲或许没把自己的话当真。茶玖想。 她盯着路灯杆上密密麻麻的广告印章,然后找到自己需要的--伪造身份证。 短期内她不会再使用之前的身份证。但她需要一个中间人。一个愿意承担她的信任度,以她的名义进行各项生活中的花费与开销的承接者。 也许是幸运,那块地区也真有一个叫周染的。这个周染比她大几岁,是个深度网瘾患者,茶玖以每月七百的租金租下了她的身份。前提是不违法。 然后是打斗,各种各样的纷争、斗殴。 顺应世界剧情的发展,她也必然在拳脚功夫上天赋异禀。 太妹是如何形成的? 剧情惯的。 臧曼是茶玖在某个夜路上偶然捡到的。 醉酒的女人脚步踉跄,趁着自己尚有意识,往她身上一靠就睡死过去了。 蠢蠢欲动的视线在黑暗里潜伏,它们伺机观察着一切有乘之机。 无奈之下,茶玖只好将臧曼带回了家。 醉酒的女人失了恋,估计是喝懵了,走错了路。 “你家在哪? 茶玖抵着臧曼靠在自己脖颈处的脸颊,一边扭头。 酒精味实在太重了。 “在你怀里。”她说。 茶玖:…… 再后来,就是一系列的纠葛。臧曼的酒吧正好缺人,于是她就成了臧曼酒吧里镇场子的。 臧曼本来就是个同,长时间的相处里,她不难看出臧曼对她的好感。如果不是心有所属,也许她也会心动。 臧曼花了两年等她心动。 而奕笙花了两万两千年去找到她。 取舍本该没有犹豫,可是当臧曼轻笑着用着那种深情缱绻的眼神看着她时,如果她是周染,她想她不会拒绝。 主角本来应该是周染与臧曼。 可她是玉漱。 …… 茶玖在门口久久的犹豫,旋在半空中敲门的手怎么也落不下去。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臧曼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进来。” 门口是有监控器的。茶玖在门口站了多久,臧曼就从监控器里盯着她看了多久。 “老板……” “嗯。”臧曼应声。 “我想……辞职。”茶玖的表情不太自在。这么久以来,臧曼帮了她不少忙,包括很多次打架后的善后。她不知道臧曼的来路,但是肯定是有背景的。 臧曼看着茶玖紧抿的辰口,“考虑清楚了?”她的声音很轻。 “是。” “好。明天结账。”出乎意料的,臧曼只是沉顿了一会,很快点头答应。 茶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顺利辞职,她本来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老板?” “周染。”臧曼打断了她的话,她直直地看着她,“出门带门。” 茶玖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好。” 当她转过身,臧曼冷硬的表情就维持不住了,她眯了眯眼,眼底开始发红,“少抽烟。” “好。” “少…打架。” “好。” 臧曼将手抵住了唇,“再也不见。” “好……” “你走吧。” “好……” 门板合上,臧曼的神情一点点恍惚起来。 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臧曼盖住了自己脸。 她知道留不住她。从茶玖看着奕笙的深情里,她就知道了。 她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露出那样的神情。 很多时候,她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她以为自己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却没想到还是被奕笙这只拦路虎半路截了道。 臧曼将手腕上的手链取了下来。 这条手链,是她上一次生日要茶玖买给她的。那是一条玻璃珠手链,每颗玻璃珠里都放了一朵满天星的花瓣,看上去很廉价,在臧曼满身的名牌穿搭上显得极为突兀,可她总是随身带着。 花总是有暗语的。她告诉茶玖,满天星有朋友间的关怀照顾的意思。 可她没有告诉她,满天星也有暗恋者的表白的意思。自从见到你,就一直暗恋你,并且默默的守护你。 她也觉得自己真是够了,一直想方设法的对她暧昧与撩拨。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臧曼撑着额头,失落地坐在座椅上。 “怎么办?感觉错过了你,好像真的没有勇气再心动了。” 放弃一个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大概是月亮不再高挂,太阳不再升起。日夜不分的沉醉在酒精里,然后熬夜失眠与发疯,等待时光带着她抛弃自己。 她没有足够的运气能够再等到下一个周染了。 曾经设想的种种未来,突然就可笑起来。臧曼垂着头,将手链丢进了垃圾桶。 茶玖走出酒吧不远,就看见奕笙双手插兜地站在路牌下。来往的不少路人都在打量着她,可奕笙却置若罔闻。 看见茶玖,奕笙笑了。她把手向前展开,做出一个等待拥抱的动作。 一个足够惊艳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举动…… 真是让人 幼稚又心动。 “你怎么来了?” 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的奕笙应该在练琴。 “想你了。”奕笙笑了笑,她向前走了一步,抱住茶玖,“你应该投入我的怀抱的。” 茶玖顺从的揽住她的腰,把头抵在了奕笙的肩膀上。 臧曼的话让她有些心情复杂。她呼吸着奕笙衣服上的味道,久久的没有动作。 “好。” “嗯?” “做你的保镖。” “嗯。”奕笙微笑着抬起头,视线在二楼迅速拉过的窗帘上划过。 “回家吧。” “嗯。” 茶玖一整天都心情低沉。她说不出那种感受,也许是习惯了被注视,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 几次看见茶玖的失神,奕笙都没有说什么。她沉默的看着茶玖在阳台抽烟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撑着下巴。 该做点什么。 奕笙眸光微闪,她不动声色地收拾好行李,然后悄悄地带上了门。 玉漱是茶玖的过去式。 玉漱因为被救,所以对她产生了报恩之心。她不知道玉漱对她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当同样的戏码在臧曼身上重演,茶玖又是否会动心? 一只成精的兔子对情爱的懵懂误判为真爱。 或许自始至终,心动的只有她一个人。那份阴阳相隔,只不过是更加激发了玉漱对她的感情。 于是这份感情发酵,成为了真正的爱。 她寻觅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将玉漱拱手让人的。她要玉漱真真正正地认清楚对她的感情。 她的玉漱,就应该只是她一个人的。 奕笙提着行李箱,步伐轻快。 她勾着唇,心情愉悦。 我亲爱的玉漱, 你该长大了。 茶玖在阳台惆怅了一会,抽完烟面对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客厅。 “子欢?” 饮水机的水桶发出烧水的声音。 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茶玖将水桶从饮水机上取出,然后关掉电源。 “奕笙?” 房间里充斥着她的回音。 茶玖心想,也许奕笙出门太急,忘了和她打招呼了。 “你出门了?” “去哪了?” 发送了半个小时的信息迟迟得不到回复。 正盯着手机屏幕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茶玖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右眼。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这是怎么了? 眼角的余光路过客厅,却没有见到熟悉的银白色行李箱。 行李箱? 不见了? 奕笙的行李箱呢? 门口就那么两个角落,鞋柜上的鞋也少了几双。茶玖步伐错乱地走到卧室,大开而空落的衣柜似乎也暗示着什么。 “奕笙?” 失落与错愕从头蔓延到脚,心脏如鼓槌般跳动,胸腔一下子就变得憋闷与难受。 她不见了。 茶玖开始疯狂拨打奕笙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熟记于心的号码拨了无数次,可听到的永远只有这个回复。 茶玖踹了一脚桌子,穿了件上衣就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奕笙为什么会离开!? 她又能去什么地方? 她一个人,连城市的路都还没有摸清,又能去哪? …… 脑子里似有灵光一闪,茶玖停止了漫无目的的寻找。 她只可能去她去过的地方。 那就是——酒吧。 第106章 太妹【八】 烟酒味在空气里游荡,震耳欲聋又让人发燥的音乐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暧昧的灯光为任何人的沉醉带来理由,奕笙举着酒杯,坐在沙发的正中央,身边散落又聚集地坐了一堆心怀不轨的男人们。 没了茶玖的镇场,酒吧里被约制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美女,一个人吗?”带头的男人先搭了话。 奕笙抿了一口酒,她笑着回视着对方,“嗯。” “一个人不寂寞吗?” “我在等人。” “哎呦,是谁敢让美女被晾着?我看你在这坐了很久了,美女不是被放了鸽子吧?” “也许。” 要等一只兔子开窍,还得需要点契机。 “那我陪美女说说话~”男人轻佻的说着,挥手向服务员要了杯香槟。 酒吧里的服务员是认识奕笙的。奕笙与茶玖接口勿那天,正好庖讳没来,所以他不知道奕笙与茶玖的关系。服务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奕笙抵住唇瓣的动作。 嘘—— 于是他默不作声地退下,果断的拨打了茶玖的电话。 “周姐,哪呢?” 单薄的壁墙抵挡不住摇滚的音乐。 “快……到了……” 电话的回音里充满了风声还有茶玖气喘吁吁的喘气声。 “啥?”服务员一头雾水地揪着座机的电话线。 门口突然闪进一个人影,茶玖满头大汗,她扶着柜台,半弯着腰喘气。跑得太急,喉咙灌入的冷风让她嗓子发疼,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怎么了?” “嗯……周姐,有人在撩你对象……” …… 男人的手缓缓地伸向了女人,如此人间极品,实在难得。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勾得他魂都要飞了。庖讳吞了吞口水,身体因为太激动甚至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女人歪着头,像是默认又像拒绝,她轻笑着,眼波流传间皆是风情。 奕笙挽了挽耳边的鬓发,侧头时正好撞上茶玖面色发沉的脸。 她了然的低下头,再抬起眼睑时,庖讳已经不见了。面前的沙发都被踹飞了,茶玖身上的外套掉了一半,她抿着唇,面无表情地将衣服扯了上去。 庖讳被砸到了别人的身上,他愤怒地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人,在看见茶玖的瞬间,嚣张跋扈的气氛一下子熄灭,“踏马的,哪个不长眼的敢……” “周姐……”他讪笑。 怎么是这么个男人婆。 “腿养好了?” “刚好刚好……”庖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恨。 上次他被揍得不轻,可以说是丢尽了脸面。可茶玖是臧曼的人,他不敢动臧曼…… 庖讳跑了。 奕笙坐在坐椅上,她翘着二郎腿,像是围观的人群一样漠然,只是少了错愕与议论,她的表情淡淡的,茶玖猜不透她的想法。 这样的奕笙很陌生。 后背传来熟悉的视线,茶玖抬起头。二楼的臧曼正靠在栏杆上看着她。她能看到臧曼脸上的微小期待,她猜臧曼想说什么。 可茶玖最后只是闭了闭眼,她下定了决心,转过身拉起奕笙就走。 她们需要交谈。 奕笙顺从的放下酒杯,跟着茶玖的一路拉扯,来到了酒吧的厕所。 “为什么?” 茶玖粗暴的将奕笙推了进去,她关上门,两个人就共同地挤在记在这个充满了烟味酒味、马蚤臭味的细小空间。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的谈话空间。奕笙叹气着摇头,将马桶盖合上,她抱着肩膀坐在上面,“我觉得你需要冷静。” “什么意思。” “你在纠结不是吗?” “她和我……”奕笙顿了一下,她勾了勾嘴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你好像还是没有学会真正的去爱一个人。” 相见,确实是欢喜的。她期待了很久。可是茶玖的反应 有点让她寒心了。她不喜欢软糯的小兔子对别人上心。 长期以来在崩坏世界里游离而养成的理智思维告诉她,茶玖是没有错的。 每个任务者在穿行世界中,她们扮演无数的角色,不可避免的产生各色情绪与情感,这是无法避免的。而这些东西,也只能短暂的存在于原世界。 快穿部门的最高执行法官所执持的统治者规则会负责将所有任务者的情感与记忆回收,并一一抹去、销毁。因为这样的规则,快穿部门从未有过任何任务者的失职与为所谓的情感争夺而爆发反抗。快穿部门也得以经久不衰的存在。 她见过统治者规则的制裁者。 她见过很多面。 她存在于每一个世界,就像无数的碎片,蕴藏在每个世界的角落进行添补。龙套、配角,路人,哪哪都是。她在扮演这些角色的同时,也在监督世界的正轨运行。 快穿部门的最高执行法官——朝拾姬。 “我只喜欢你。”茶玖说。 “我没有对她……”她纠结着语言,“我只是……人的劣性根,让我忍不住看向她……” “就像你说的。我在成长。我也需要思考。” “我思考的不是我对她和你的取舍。” “我是在想,我对她是什么感情。” “你需要给我空间。奕笙。” “感情不是这样单方面的质疑与擅自的决定。” “要说伤心,你才是真正的伤了我的心。” “我不喜欢你默不作声地离开。” “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却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分离。你要我怎么接受这个结果?”她歇斯底里的质问。 奕笙眨了眨眼,像是没有想到茶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她太自以为是了。茶玖的成长是一点点的悄无声息的微弱的生长。崩塌世界给奕笙带来的变化很大,她以为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忽略了茶玖也是拥有真正决策与想法的人…… 不。不全是。 她确实逃避了本身的规则束缚,却遗忘了世界规则给她带来的人物影响…… “对不起。” 奕笙的心情复杂。 茶玖眼睛红红的,她就那么笔直地站着。奕笙想上前抱住她,却被茶玖推开。 “你的话我送给你。” “你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吗?” “我是不知道。可我是没有努力吗?” “我知道你为了见到我付出了很多。” “可是奕笙,我也不是你记忆中一直不变的傻白甜了。” “我不知道你是喜欢什么?回忆还是玉漱?” “我现在是茶玖。” “请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茶玖对感情确实迟钝,但因此全盘否定,实在也伤人。太久的时间距离,让她们彼此陌生,而最后想通看透的竟然是茶玖。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茶玖吸了吸鼻子,她收好了所有的情绪,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 “我们都好好冷静吧。” 奕笙沉默。 “我们都需要冷静。” 奕笙在门板合上的缝隙里凝望着茶玖的背影。 她真的长大了。 --------------------------------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流逝着。 茶玖依旧经营着粉丝群,但是看起来更像是经营商而失去了以前的味道。二二的私戳她也会回复,但是不再提奕笙。 演奏会的前几天,李朝拾找到了她。 听说晏子欢要在A城开演奏会,李朝拾决定来A城碰碰运气。女儿突如其然的出柜肯定与晏子欢有关的。只是晏子欢似乎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闺友一开始劝她,这只是孩子的叛逆。没想到时间一再推移,居然过去了三年。 李朝拾的变化很大,从前的精致面容变成了无限的憔悴,银白色的发丝藏在她曾经静心保养的秀发里。 她耗不起这个时间与茶玖斗下去了。 “小染,妈错了。” “这些时间让您担心了。对不起。”茶玖也道歉。 “妈不会阻拦你了。” “想做什么做什么吧。” “别折磨妈了。妈熬不动了。”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谢谢。” 心情复杂的不只是茶玖。她好像赢了,为她曾经争取的一切。 “妈知道你喜欢晏子欢。” “她也要开演奏会了吧。一起去看看吧。” 茶玖点头,“好。” 这么久了,她也想知道奕笙的答案。 知道李朝拾在附近的旅馆住着,茶玖很快将母亲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两人直接去旅馆拿的行李,然后直奔公寓。一开门,李朝拾就被满墙奕笙的照片糊满了脸。 草!! 母女俩在门口一致的沉默。 最后还是李朝拾先开了口,“小染……你是变态吗……” 她知道女儿喜欢晏子欢,却没想到是这么痴迷的地步…… 看样子还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李朝拾想了想自己之前给晏子欢的一巴掌。 年轻人好像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僚机。 李朝拾说,“要妈给你做个僚机吗?” 第107章 太妹【九】大结局 演奏会前的一小时,奕笙给茶玖发消息。 你会来吗? 这个时候的茶玖正陪着母亲李朝拾在门口检票。她看了一眼手机,又收回了口袋。 奕笙坐在化妆台前,盯着手机等待回复。 扣扣—— 房门被敲响。 负责人探出半个身子,“晏小姐,演奏会要开始了。” “好。” 奕笙点了点头,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她不想错过她。 … 幕布拉开,奕笙穿着青兰色的礼服站在舞台中央,背后的巨大屏幕将她投影其中。明亮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彰显出她的靡颜腻理。 瘦了。茶玖在心里轻轻叹息。 还是心疼了。 奕笙拉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谢谢大家来到我的演奏会。还有我的粉丝们。” 她指了指前面的观众席。 观众席里的粉丝一片尖叫与呐喊。 她在人群里扫视着每一份面容,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脸庞。 李朝拾扯着茶玖的衣服,“子欢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茶玖侧头:??? 她妈就这么临阵倒戈了?? “我知道的。”茶玖抿了抿唇。 “希望大家能够享受这场演奏会。” “演奏结束,我有些话想对一个人说。” “是你吗?”李朝拾问。 “也许吧。” 奕笙在演奏会弹的曲子全是她曾经教过她的,演奏的时间很快,末尾是以那首flower dance结束。 很多人都在期待着奕笙的发言。这样的话,很明显是表白。 已经有人拿出了手机开始录视频了。 “是这样的。”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一个让我无法抑制而沉溺的人。” “我们的差距很大。年龄、阅历、性别……” “尽管知道这段感情不应该,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她。”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们分开。” “在这场演奏会的前一段时间,我们重新相遇了。像干柴烈火,我们顺应了自己的内心,走在了一起。” 观众席一片欢呼与鼓掌声。 “可是,我……做错了事情。因为分离太久,我开始质疑她对我的感情……” “我挑起了冷战……” “你可以理解我是年纪大了。这一路跌跌撞撞,有太多的不稳定的东西。” “我想把她紧紧的抓住。可是我用错了方法……” “她生气了。因为我不信任她。” “到今天为止,我们依旧没有和好。” “其实演奏会前,我们曾经约好了,她给我做保镖,做我的小助理。” “我没想到,我会把她弄丢。” 讲到这里,奕笙平稳的声线带了几分不稳定。 她低下头,平静了一会自己的情绪,“我想你会来。对吗?” “周染。” “你之前的问题我想我可以回答你了。”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过去式,喜欢你的现在进行时,也喜欢你的将来式。” “我不是因为执念而选择你。” “有些话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比如……” “每次看到你的笑容,我都觉得人世间不枉来此一遭。” “你于我,是无边的信仰,是我奋不顾身而努力追逐的光。” “我破斩了无数的黑暗,跨越了无数的黎明,煎熬了无数个没有你的日子,只为遇见你。” “我不想放开你。” “我还可以重新抓住你的手吗?” 观众席里一片沉寂。 茶玖还在纠结,在奕笙失望的收回视线前,李朝拾狠准稳地掐了一把女儿大腿上的肉。 “嗷!!” 茶玖一声惨叫,站了起来。 “好!”观众们猛烈地鼓起了掌,“在一起!” “在一起!” 舞台上的奕笙笑了,“我可以抱抱你吗?” 灯光很配合地落在茶玖的身上,茶玖也不好摆出因疼痛扭曲的脸,她都被她妈气笑了,“成。” 在所有人的掌声中,奕笙如愿地抱住了茶玖。 “我爱你。小坏蛋。”奕笙在茶玖的耳边说。 “我也爱你。心机鬼。” —————————————————————- 从世界里脱身而出,空间里已经围了一堆时空警卫。奕笙紧紧地握着茶玖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别怕。” 这应该是第一例逃出统治者规则的任务者。 “大人。” “这对怎么办?” 空间秩序员打开了音讯对接。 “程序是如何?”虚空传来慵懒的女声。 “根据世界审核规则,评判级别为A。” “任务者:茶玖,业绩执行考核:及格。” “另外一个呢?” “高级任务执行者:奕笙。业绩执行考核:优秀。”秩序员操作着手中的光影平板,“她是最后一位崩塌世界的位面执行者。” “另外一位已经失踪了。” “哦?”女声轻笑,“看来她很有把握。” “让她们和我对话。” “是。” “大人。”奕笙对着虚空行了个礼。 “你是个聪明人。把我的规则漏洞摸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想保护我爱的人。”奕笙深深地看了一眼茶玖。 “很不错。你有资格成为我的继承人。” 奕笙沉默,她知道一切没有那么容易。 “我创建了新的系列世界,我希望你能帮我探查,成为监督者。像我一样,分散在世界的无尽角落。” “那她呢?” “你希望她做什么?陪着你?” “我可以将我的分身碎片散落。但是我想要陪伴着她。以我个人的主体。” “倒是挺厉害。” 不满朝拾姬高高在上的语气,身后的茶玖忿忿的出声,“你剥夺了我们的记忆,让我们一直为你效劳,这笔账,又怎么算?” “噗嗤。” “哈哈哈哈。”朝拾姬笑了,“你是不知道我掌握的规则吗?” “我的员工不需要这些东西,他们只需要为我效劳就好了。明白?” “不服?” “不服的话,就创建新的规则来制衡我。” “我靠。”茶玖爆粗。 “你考虑得怎么样?”朝拾姬问奕笙。 “我只有一个条件。” “嗯?你的小爱人?” “是。” “那好。我也给你的小爱人一些权限,希望你们能创建出新的规则压制我。”朝拾姬舔了舔唇,“生活总得需要些刺激,那才算是有趣。” “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新的系列世界叫什么名字?” “恶女集。女性向。” “你们隶属于新的部门——恶女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