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我的系统黑化了 作者: 岁岁知意 简介: 【甜宠苏爽一对一】 濒死之际，温思渺的脑海里响起一道冰冷低沉的男声：“和我做一笔交易，我助你活下去。” 于是她穿越各个世界赚取积分帮他拼凑灵魂，系统为她凝聚生命值逆天重生。 交易结束，温思渺准备回归现实生活，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揽住她的腰，俯身靠近：“亲爱的宿主，我改变主意了。” “我要你。” #攻略到最后系统黑化了怎么破？在线等，急！ 番茄小说网vip2021-04-27完结 124.3万字 ·7.2万人在读 第1章 血族蔷薇（1） 温思渺死了。 她毫不意外——孤身一人却身怀巨宝，在肮脏恶劣的人性面前，即使是最亲密的人，都下得去手。 她只是后悔，后悔没有再强一些，没有守住师父的遗物。 冰棱刺穿她的身体，烈火灼烧她的灵魂，她疼得满头大汗，神志混乱。 恍惚间，她听见有谁在说话。 “想活下来吗？” 那是一道冰冷低沉的男音，声线华丽优雅，像神秘而诡谲的黑夜。 温思渺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他又问：“想活下来吗？” 他在问她。 她的睫毛颤了颤。 他不疾不徐，从容得如同闲庭信步：“和我做一笔交易。” “穿越小世界，找到我的灵魂。” “我助你重生回你最想回到的岁月，帮你复仇。” “你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如鬼魅，缓慢地抛出诱饵—— “和我做交易，是你最好的选择。” “十秒。如果同意，就睁开眼。” “十。” “九。” “三。” “二——” 温思渺睁开了眼。 即使看不清面容，她也可以听出他的笑意—— “契约完成。很高兴认识你，宿主。” 温思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悄然打量着周围。 此时此刻，她躺在铺着天鹅绒的水晶棺上，双手交叠于胸前，紧握着赤红的玫瑰。 她是末法时代的修仙者，既了解现代生活，又熟知古典古籍。出身孤儿，天生气运过人，自幼被师父抚养。 十七岁那年，师父带她认祖归宗，回到宗门。 两年后，师父不慎被困秘境，不知所踪。往日亲切的师伯师叔以背叛宗门之名将她囚于刑堂，逼她交出师父给她的空间戒指—— 那里有宗门建立之初老祖宗的遗迹，一人得道，万人成仙。 她坚决不从，散尽修为炼化戒指，然后便有了她的惨死。 她回忆着刚才的对话。 那个自称系统的男人告诉她，她要到每一个小世界去寻找他的灵魂碎片。 她问：“你的灵魂碎片在哪里？” 他优雅地笑着：“当然在心里。” 然后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来，温思渺已经被扔到了这里，消化着系统给她的信息—— 这是西幻世界，她名艾琳娜･克莱门斯，是即将觉醒的血族女王。 她要寻找系统的化身。 她若有所思：去他心里找灵魂碎片？让他爱上她，然后再挖出他的心？ 啧啧啧，这个系统对自己也够狠。 消化完这些，她睁开双眼，缓慢地从水晶棺坐起。 红玫瑰从她手中滑落，花瓣瞬间碎裂，向四周散开，如血般明艳。 水晶棺的周围，跪着一群黑衣男人。 他们手持权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低声吟唱着古老而华丽的颂歌，在温思渺睁眼的那一刻，乐章奏向了高潮—— “欢迎女王陛下的诞生。” “以我最虔诚的心，迎接女王的到来。” 温思渺抬眼，看见了人群之中最惹人注目的男人。 这是这个世界，系统灵魂碎片的化身—— 西泽尔…… 女王觉醒之前，血族最具权势的亲王。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的外表无可挑剔。 众长老皆双膝跪着，只有他单膝跪地，动作从容而优雅，如同中世纪的贵族绅士。 他站在温思渺面前，对她伸出手，勾起形状优美的薄唇：“参见女王陛下。” 温思渺矜持地将手伸去。 他俯身行吻手礼，微微合拢，修长的五指将她的手包裹于掌心。 温思渺注意到，他有一双暗红的眼眸。 像是一杯低醇的红葡萄酒，置于杯中轻轻摇晃，深不见底，又格外撩人心弦。 她在打量众血族，他们也在观察着她。 纯血种的女王陛下拥有血族最高贵美丽的容颜，她刚刚觉醒，还有少女的娇俏，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似是含苞待放的玫瑰。 女王陛下赤着双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小巧的双足莹白如玉，比昂贵的珍藏品还要漂亮。 然后便看见，站在人群尽头行吻手礼的血族亲王将她打横抱起。 不单是长老们吃惊，连温思渺都没明白他这一举动的缘由——情急之下，她只好勾住他的脖颈，以免掉下去。 他身上有着暗夜的冷冽香气。 “你们要让高贵的女王陛下踩在地板上？” 西泽尔的语气似笑非笑，玩味的目光在诸位血族身上一一扫过。 没有一个血族敢说话。 女王觉醒之前，这位亲王就是权力的代表。他很年轻，天赋觉醒不过百年，以一己之力让八大氏族俯首称臣，长老院也唯他是从。 女王的出现，所有血族都在暗暗期待着。 女王的天赋使得她对所有血族有天然的压制，单是远远嗅到她的气味，他们便情不自禁地软了双膝。 那么，分明只是亲王却又想成为血族帝王的西泽尔呢？ 他们猜不到他的想法。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女王从水晶棺抱走，沿着绵延的暗红色地毯，走出了这间房间。 温思渺静静地看着他。 她一眼就认出来，如果自称系统的男人有身体，那一定是西泽尔的模样。 他们的气质实在太过相似了。 同样的漫不经心，却又掌握全局。 “陛下……”他的语气温和极了，眼中的痴迷让她几乎有了他甘愿向她称臣的错觉，“我已经派人为您安排好了房间，您要去看看么？” 可惜，温思渺记得一件事。 她身为女王，对所有血族都有先天的压制。 想起那群长老跪在她面前的样子……难道等级越高，受到的压制便越厉害？ 她若有所思。 见她漫不经心，西泽尔也并未出声，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她有着海藻般的波浪金发，安静地垂在他的臂弯，触感胜似丝缎。 温思渺终于开了口：“嗯。” 这是觉醒以后，她第一次说话。 简简单单一个音节，在女王特有的天赋下，似乎变成了世界最美妙的乐章—— 而女王的肯定，更是上天最大的恩赐，每一个血族都应感到荣耀。 他的笑容更深了些，手中的力道却渐渐收紧，让她完全靠在他的胸膛上。 【作者有话说】 这里岁岁，欢迎和我一样可爱温柔的小天使来撩—— 苏爽甜宠无虐，全程甜甜宠宠轻轻松松，生活太苦，我想把所有的甜与你分享。 每天零点日更不断，宝宝们积极催更留言收藏呀—— 大家好呀，这里是岁岁，初来乍到请多指教……想写一本甜甜的苏爽文。文零点准时日更，欢迎入坑！相信我入股不亏！ 第2章 血族蔷薇（2） 他抱着温思渺，来到了他准备的房间。 很意外，这间房间的布置不同于外界对吸血鬼女王性感冷酷的认知。 蕾丝轻纱粉色系，处处点缀着珍珠宝石，似是住着象牙塔不谙世事的帝国公主。 温思渺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的布置。 说实在，她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并非什么成熟女人。 而女王刚刚觉醒，心智与初来人世的孩童无异，也应对这种布置更感兴趣。 西泽尔，他似乎不动声色地掌控着一切。 要拿到他的心…… 温思渺的唇角微微一弯。 女王的天赋是个好东西。 西泽尔看见了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那一瞬间，仿佛庄园沉睡千年的玫瑰绽放，从此世界有了明艳的色彩。 无数的虔诚与痴迷上涌，他神色如常，不紧不慢地压制着这种异样：“陛下喜欢这里吗？” 温思渺没有说话。 他也不气恼，轻轻地将她放在与那间房间同样华丽柔软的水晶棺上，“西泽尔不打扰陛下了。陛下如果有事，请呼唤我的名字。” 他动作间，不经意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温思渺慢悠悠地晃着腿，目光落在他裸露的皮肤上。 她闻到了香甜的气息。 血族亲王的血，又岂是一般的血仆可相比的？ 西泽尔何其敏感，不过一个眼神，他已经明白身后的含义。 他微微一笑，解下宽大的长披风，拉下黑色衬衫的领口，单膝跪在她面前：“陛下是要进食么？” 温思渺还是不说话，弯着杏眸看他。 她的瞳孔是紫罗兰的颜色，比世间最璀璨的宝石还要引人注目。 西泽尔的喉结滚了滚，又露出了微笑：“那么，不打扰陛下。” 他安静地退了出去。 黑夜之中，他的心腹奥狄斯悄悄来到他的身边，“殿下，那位……” 天赋压制太过厉害，奥狄斯甚至不敢念出她的名字，只怕一开口，源源不断的信仰便会将他包裹。 西泽尔笑而不答，不紧不慢地整理着领口。 他有着上帝吻过的完美身躯，蝴蝶骨线条流畅而漂亮。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在回味先前怀里女孩的触感。 比起女王，唤女孩应该更为贴切。她的紫眸干净而懵懂，是初生之际最美好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精心描摹。 这哪里是一朵明艳的玫瑰。 分明是娇俏可人的蔷薇。 他说：“很可爱。” 奥狄斯：“……” 他看见他们俊美的亲王挑起了唇角，露出那种——嗯，只有坠入爱河的青年才会露出的痴迷笑容：“她很美丽，且可爱。” 西泽尔改变主意了。 他原本是想控制女王的意识，让她做他的傀儡，这样他便可以不动声色地掌控整个血族。 然而，当他感受到天赋压制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反抗，而是享受。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了手，抱她入怀。 甚至主动拉下衣领，向她献上自己的血液。 他要换一种方式。 做傀儡有什么意思，还是献身好了。 温思渺在城堡里安安静静当了两天吉祥物。 女王陛下美丽而冷冽，如生长于冰雪中的玫瑰。女仆们都喜欢服侍她，却又因害怕她的气场而不敢靠近。 这两天，西泽尔似乎很忙。 温思渺没有再见过他。 她很想问问女仆他去哪里了——这毕竟是自己的攻略对象，她时刻记着自己有任务在身。 但是女王的人设已经立下，连西泽尔都只听她说过一句话，她怎么能跟女仆聊天？ 所以她只是矜持地板着脸，端起她女王的架子。 第三天，温思渺站在窗台欣赏城堡的风景，发现西泽尔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地下马，身后的仆人接过他的外套，与他一同走进城堡。 温思渺挑挑眉，忽然想起西泽尔似乎在人类世界也有背景，还是个等级不低的贵族。 这个世界，人类是知道有吸血鬼的。不过千百年前，两个种族签订协议，将大陆划分，互相不干涉内务，吸血鬼逐渐成了人类的童话。 闲不住的吸血鬼会离开领地前往人类世界，只要身份不暴露，人类与吸血鬼便可一直保持着动态的和谐。 没一会儿，有女仆鱼贯而入。 今晚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作为血族的正牌女王，温思渺要被加冕，正式上任。 女仆为她换上层层叠叠的礼服，华美的丝缎与宝石织就，足够迷住任何人的双眼。 “亲王殿下，请稍等……”她听见门外女仆的声音，“女王陛下正在换礼服。” 女人的打扮永远无法用时间来计算，这一等，便到了黄昏。 等所有女仆离去，温思渺抬头，便看见西泽尔走了进来。 他也精心打扮过，穿着华丽优雅的燕尾服，身上还有沐浴过的香气。 “女王陛下，您今晚真美。”他的双眸有止不住的深情与赞叹。 这是他亲手选的礼服，朵朵蔷薇花在裙摆绽放，果然衬得她明艳动人，让他恨不得将她藏起，不想与所有人分享她的美丽。 温思渺淡淡点头，矜贵得像是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他执起她的手，俨然是一副骑士的姿态，“两天未见，陛下有没有想我？” 温思渺看了他一眼。 这个发展……怎么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他并未气恼，而是微笑道：“我很想念陛下。” 这是真心话——在人类世界办事的这两天，他无时无刻都在想他的小蔷薇会变成什么样。 真有趣，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小蔷薇含苞绽放的模样了。 宴会厅里熙熙攘攘，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血族都赶到了现场。 看见西泽尔牵着女王款步走来，他们的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惊讶——本以为以西泽尔高傲的个性，会直接灭了小女王的口。 没想到看见了他这副被驯服的样子，可真是让人意外。 连西泽尔都是这个态度，他们对那位刚刚觉醒的女王更好奇了些——种族压制的天赋真的如此强大吗？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女王明艳娇俏的脸。 第3章 血族蔷薇（3） 那一刻，他们无一不相信，天赋压制是真的存在的。 西泽尔扶着温思渺走上王座。 他从血族长老的托盘中拿起镶嵌着血族圣物的王冠，弯下腰，将它戴在了温思渺的头顶。 所有血族在同一时间跪下，虔诚地吟唱起颂歌。 加冕仪式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之后是宴会时刻——血族的宴会能有什么呢？ 一个个巨大的金丝笼被抬上，衣着单薄的血仆们被关在笼子里，如餐桌的食物般任人挑选。 讽刺的是，他们大多是自愿前来，吸血鬼美丽而富有，成为血仆，可以一辈子不愁生活。 宴会上没有食物，只有装在各种容器里的血液，如口红色号般呈现深浅不一的色泽。 前一刻温思渺还是人类，从未体验过这种以血为食的生活，来了三天也未曾进食。 此时此刻，面对整个宴会厅里浮动的血液香气，吸血的本能被勾起，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西泽尔不在这里，她的身边是几个血族青年，红着脸意图与她搭讪。 温思渺扫去一眼，他们又被她冷冽的眼神吓到，想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西泽尔……”宴会厅一角，一身华贵礼服的美艳女人差点砸碎手里的高脚杯，“你居然真让那个女人当女王？你疯了！” 她一直以为西泽尔是八大氏族里最有野心的那一个。 事实证明他确实这么做了。他把八大氏族的命脉拿捏在手里，轻而易举地玩弄着整个血族——这也是令她着迷之处。 不过一个刚刚觉醒的女王，杀了便是，他完全可以抽取她的神智让她做一具傀儡……可西泽尔为什么要为她加冕？ 她也从未在西泽尔身上见过如此温柔的神情。 西泽尔态度冷淡，“卡瑞达亲王，你管得太多了。” “西泽尔！”见他有意离开，卡瑞达连忙去拉他，“听我说，我们完全可以合作——” 她眸中对温思渺的恶意毫无掩饰。 西泽尔甩开了她的手，嘲弄地勾起了嘴角：“合作？” “我需要与你们合作？” 他的语气温和得一如既往：“不要太自以为是，卡瑞达亲王。” 卡瑞达失了神，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看着他换上笑容，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哄那个女人。 凭什么……她凭什么！ 温思渺在看他。 西泽尔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被卡瑞达碰过的地方，“抱歉陛下，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转得飞快——怎么样才能让西泽尔心甘情愿地为她献上心脏？ 现在的西泽尔虽然看上去很好说话，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人心机太深沉了。 她倒是知道一些控制人的咒术，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她的能力完全受束，只能做这个血族女王。 天地良心，她活了十九年都没谈过恋爱，现在一上来就是西泽尔这种高难度的，可真是苦了她。 让她想想有没有什么提升感情的好办法……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西泽尔正含笑看着她。 女王陛下总喜欢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发呆的样子也很可爱，金发懒洋洋地垂在身后，像只慵懒的波斯猫。 温思渺拉住了他的袖子。 这让西泽尔很意外——随后，他便听见她唤：“西泽尔。” 西泽尔一僵，似乎有着片刻的错愣。 这是西泽尔第二次听见她说话，唤的还是他的名字。 她的嗓音有着冰雪凝霜的清冷，却又难掩少女的娇软。 她又问：“你可以去外面的世界么？” 这一次，是一句完整的句子。 西泽尔彻底愣住了。 他很难压抑内心的喜悦，只有勾起唇，温柔地看着她：“陛下是说人类世界么？” 她道：“嗯。” “当然可以，陛下想去？” 她点了点头。 西泽尔注视着她，眸色很深，似乎要将她吞没，“陛下怎么知道人类世界的？” 她刚刚觉醒，活动仅限于城堡一角，没有为人处事的经验，更不了解这个世界，就像一张白纸。 温思渺言简意赅：“书。” 西泽尔在她的房间放了许多书，都是小女生感兴趣的风物志和小说，原本只是因为书的封面漂亮才拿来做装饰，没想到她真的看了。 是朵聪明的小蔷薇呢。 “请陛下等一下，好吗？”他靠过来，语气依然温和，“我需要处理一些事情，明天才能带陛下出去。” 温思渺点头。 他离得太近，她好不容易克制的吸血欲望又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不太好，比起做人类时腹中空空的饥饿，更像是一种……饥渴。 犹如被困沙漠多年滴水未见，忽然发现了一泓清泉，远远闻着便觉得清甜。 她舔了舔唇。 她的小动作西泽尔尽收眼底。 他什么也不说，随意地理了理衣领，又把一小块皮肤露了出来，“是准备的血液不够新鲜吗？陛下为什么不用？” 他观察到，整场宴会下来，她始终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杯中的血却一滴未沾。 温思渺反问：“难道你不是？” 西泽尔笑了出来。 他不喜欢在这种宴会上吸血，也不喜欢咬活人，平时都用的血剂。 谁知道这些杯子里有没有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他可领略过那些女吸血鬼的疯狂。 “陛下好聪明……”他称赞道，“都会反驳我了。” 温思渺：“……” 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夸的。 可能这就是舔狗吧。 “陛下……”他意味深长道，“请安心休息，等一等我。” 温思渺回到了她的水晶棺里。 她平躺着，却没有什么睡意——越是独处，想吸血的欲望便越强烈。 她的嗅觉还很敏锐。门外守夜的女仆虽然可以取血，但是品级很次，勾不起她的食欲。 她也不想吸血。 得赶快想想办法才是。 夜色中，有人推开了门，浓郁的甜香钻进鼻尖。她瞬间便清醒了过来，紫眸在黑暗里折射出光泽。 来人是西泽尔。 与刚刚见面不同，他脱下燕尾服，穿上了一件衬衫。 第4章 血族蔷薇（4） 得益于吸血鬼良好的夜视能力，温思渺可以轻易地看清他此刻的模样。 最上面的扣子开了两颗，半开着领口，露出漂亮而诱人的锁骨。 温思渺微微挑眉。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总觉得看他这样子，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向他提一句，他就会把心掏出来…… 吸血鬼在夜间本不需要休息。 此刻是凌晨四点，天边只有一点雾蒙蒙的光泽，基本还处于黑夜。 古堡的宴会厅内，贵族们还在进行骚乱的狂欢。 而这里…… 马上就会了。温思渺默默想。 “陛下……”西泽尔扬起唇角，语气温柔似水，“我听女仆说，陛下三天未曾进食。” 他知道她睁着眼，并且在听他说话。 他只是用最耐心的话语，一字一句地诱哄：“陛下刚刚觉醒，不进食有伤陛下的身体。” “是女仆带来的血仆不合陛下口味么？” 他在床边坐下，不紧不慢地拨开散落在温思渺脸上的金发，微笑道，“陛下，这样不乖。” 说话间，他若无其事地又解开了一颗扣子。 温思渺：…… 所以他决定自己上？ 好好说话，不要脱衣服。 他却由不得温思渺迟疑，指腹轻轻一划，在锁骨处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这个位置把握得很微妙，温思渺意味深长地想。如果这是本后宫文，他一定是那位手段高明的狐狸精贵妃娘娘。 腥甜的血味在空气中蔓延。 他太清楚此时的他于小蔷薇而言有多诱人。 小蔷薇没有吸过血，出现不习惯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没有关系，他可以慢慢地教她。 一开始就享受着纯血种的血液，以后啊，再高级新鲜的血剂，便都无法入她的口了。 “西泽尔。” 果然，他听见小蔷薇念出了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可真是勾人——西泽尔实在是太喜欢她空灵而娇俏的嗓音了，可惜她说话的时间太少，让他怎么也听不够。 “陛下……”他微笑道，“西泽尔的命属于陛下，任陛下享用。” 少女坐了起来。 她歪着头，眼神天真懵懂似小鹿，却又有着最为美丽娇艳的脸庞。 西泽尔环住她，将她抱在了腿上，“陛下不试一试？” 少女抬起头，葡萄般水灵的紫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被看得失神，而后锁骨处便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舔去了伤口处渗出的血液。 他全身都在僵硬，一股燥热从锁骨顺着血流而蔓延，鼻尖尽是她的香气。 那是从未有过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沸腾感。 “西泽尔……”娇小的少女贴着他的胸膛，他听见她问，“你愿意把你的心给我吗？” 他注视着她，眸中的温情似乎可以融化二月的冰雪：“当然愿意。陛下，我愿意为您献上我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发生。 温思渺懊恼地想，拿到灵魂碎片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呀，难道她真的要把西泽尔的心挖出来？ 那也太血腥了，有没有无痛版的？ 况且……吸血鬼有心吗？ 或者换一种思路，西泽尔对她的感情果然不够。 他百般撩拨，大概只是出于兴味和天生的吸引。 得想想别的办法。 温思渺侧过头，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处嗅了嗅，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一口咬了下去。 西泽尔闷哼一声，修长的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眸中的血色更深。 她的动作轻缓，牙不尖，咬得力道很轻，进食的量也很少。与其说是吸血，不如说是小猫在挠人。 他微微眯着眼，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的金色长发，似乎在享受这一刻的安静。 温思渺很快便抬起了头。 刚刚进食完，属于纯血种的强大力量在她血液中流动，她的眸中浮现出少许茫然。 迷茫的时候最听话，西泽尔摸了摸她的发尾，她便自觉地靠了过来。 他贴着她的耳侧，轻声道：“天亮便带陛下出去，嗯？” 她趴在他怀里，乖乖地「嗯」了一声，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天蒙蒙亮，西泽尔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衬衫，从女王陛下的房间离开。 心腹奥狄斯在走廊上守着，讶异地发现他的气味发生了变化。 他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尊贵而骄矜的西泽尔亲王，被标记了。 这话传出去，整个血族都得惊掉大牙——谁敢标记西泽尔亲王？这不是不要命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他们都忽略了这位女王对西泽尔的影响力。 这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殿下……”他定了定神，恭敬地候在一旁，“您交代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妥了。” 西泽尔微微颔首。 去人类世界就是这点比较麻烦，处处都要进行身份登记。 血族靠气味辨识同类，这种方法比人类要方便许多。 不过，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带小蔷薇出去玩了。 更有趣的事情，将会发生了。 他微笑着想。 他现在找到了生活的新乐趣——驯服小蔷薇。 她乖巧温顺地趴在他怀里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一双紫眸实在太过招眼，出门前，温思渺驱动法力，给她自己变换相貌。 早年作为修真者，她对身体能力的运用驾轻就熟，女王陛下有多少实力尚且不知，但都可以被她自如地运用。 紫眸变为深邃的墨色，海藻般的金发被黑长直代替，五官也有所柔和，她看上去如同正常的十八岁少女。 西泽尔为她准备了一整面墙的洋装，说实话温思渺不太习惯这种裙子，挑了件较为简单的款式穿上。 女王的离开并不会对血族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大部分权力还集中于八大氏族背后的西泽尔手上，她顶多是个吉祥物。 马车在城堡外等候，见她款步走来，西泽尔着实因她而惊艳。 任谁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位精致如洋娃娃的少女就是传闻中的血族女王。 “陛下……”他的语气更为柔和，“日安。您今天真美。” 温思渺矜持地点点头，将手置于他的掌心，由他扶着她走进马车。 他也改变了瞳色，是西方常见的碧眼，如大海般辽阔。 第5章 血族蔷薇（5） 马车缓缓向远处驶去。 虽然凌晨已经躺下，但温思渺并没有睡着。 何况中途又有西泽尔进来捣乱，他离开后，强大的能量在她体内乱窜，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平息身体的异样，更没有心思睡觉了。 此刻靠着马车柔软的靠垫，又接近血族的生物钟，温思渺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 又困又累，说得就是现在的她了。 西泽尔坐在她身边，修长漂亮的五指翻动着一本书，简单的动作也被他做得赏心悦目。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眼中隐隐起了泪花，慢吞吞地向他那边挪了挪。 见他恍若未觉，她的胆子更大了些，枕在了他的膝上。 西泽尔低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就像一只小波斯猫，慵懒地闯进别人的领域，然后大摇大摆地坐下。 因为呀，没有人会拒绝它。 西泽尔在人类世界的身份是一位公爵。 在大环境下，获得爵位并不是一件难事——国家鼓励平民出钱买官，而这些人，被称为新贵族。 西泽尔掌握着地下的商业命脉。 他拥有一张庞大的网，吸血鬼与人类在网中交错，构成了商业帝国。 得知西泽尔回归，城堡的仆人们早早在外面等候。 他虽是城堡的主人，但常年在外，偌大的城堡一直空置。这是他第一次去而复返，与他离开仅仅间隔一天。 公爵的马车很好辨认，刻着象征着身份的光辉。 女仆们翘首以盼。 公爵大人有着俊美无俦的容貌，待人谦和有礼，大家都喜欢与他相处。 每一次公爵大人的出现，都能引起人群的骚动。 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骚动更为明显了些。 因为公爵大人不是独自一人下的马车。 他的怀里抱着一位少女。 熟睡的少女如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中，他们看不见她的脸，但从窈窕的身段与肌肤推测她的容颜一定极盛。 这本来是很美好的一幕。 可对方是西泽尔公爵。 那位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伴。虽然他待人亲和温柔，可总带着一层疏离。 他怎么会主动抱着女人？ 管家站在前方迎接，公爵示意他噤声，温柔地抱着少女走进了城堡，似是抱着易碎的瓷娃娃。 一驾华丽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堡附近。 穿着宫廷礼服的少女满脸气急败坏：“那个女人是谁？去给我查！” 她多庆幸自己选择今天拜访西泽尔公爵，与他的马车正面相逢。可她今天看到的一切，她宁愿这些事情不要发生。 女仆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城堡里有专门为温思渺准备的房间，装饰与她原本的房间别无二致，一看便出自西泽尔之手。 他从房间走出，管家在身后汇报：“公爵，塔芙公主来访。” “说我不在。”他的语气平淡。 “可是……”管家颇为为难，“公主的马车就停在城堡外，已经过去很久了。” 新贵族只是新贵族，王室仍然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对象。 他的语气仍然波澜不惊，毫无对王室的忌惮，“那就说我要修剪庄园的蔷薇花，没有时间。” 管家恭敬地点头：“好的。” 然而他心里却疑惑，蔷薇？庄园里哪有蔷薇花？不都是玫瑰？ 公爵下了一道命令。 要将城堡里所有的玫瑰移出，改而种植蔷薇。 所有人都不理解公爵的做法。 这条消息悄悄传出后，蔷薇花一度成了贵女们的心头肉，恨不得在华丽的帽沿上插满蔷薇花才罢休。 当然，这是后话。 温思渺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她眨了眨眼，俊美的男人正坐在她身边批阅文件。 见她睡醒，他把她抱上腿，丝毫不在意批阅的文件被她看见。 温思渺扫了一眼。 这是血族内部的事务，八大氏族见西泽尔久久没有动作，反而有意扶植新的女王，便各起心思。 他们本就互为世仇，从前是西泽尔将他们强行连在一起，如今见西泽尔懈怠，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展露他们的野心了。 这是有关领域划分的问题，一封文件扫下来，处处都是威胁的意味。 见她专心看文件，男人修长的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含笑问：“陛下觉得呢？” 温思渺看了他一眼。 这又不是她的事，她说了，难道他就会采纳她的意见？ 似乎是眼里的无语太过明显，西泽尔被她逗笑，随手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真是漂亮，飘逸洒脱的英文花体，宛如精心绘制的画卷。 “这些事情，陛下如果感兴趣，可以亲自动手……”他总不放过诱哄她开口说话的机会，“本就是陛下的权力。” 温思渺对批阅文件当然没有兴趣。 她觉得做一个吉祥物很快乐。 没听见她说话，西泽尔遗憾地挑了挑眉，又换了一个新的话题：“陛下睡醒了吗？” 温思渺看他。 那就是睡醒了。 他笑道：“带陛下出去玩？” 那双灵动的眸子里终于有了神采。 他得寸进尺，意有所指地看着她：“我哄了陛下这么久，陛下不考虑哄哄我？” 温思渺撇嘴。 怎么哄？ 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她根本就看不透。 他说：“陛下不要动。” 一个温柔克制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惊愕地看着他，他却笑着反问：“陛下不喜欢么？” 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几滴血渗了出来，清甜的香气瞬间将她包裹，无声地勾着她心头的热。 温思渺再次确信，如果这是后宫，没有人能打得过这个男人。 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玩得太好了。 西泽尔带她走出了城堡，参观后面的花园。 不过一个下午，各个品种的蔷薇被送入城堡。 所有的玫瑰花，都不约而同地为蔷薇花让道。 花园的土似乎拥有神奇的魔力，在濒临衰败的花朵，在移植入土的那一刹那，都重新焕发生机。 后花园的群芳争奇斗艳，有芬香扑鼻，令人赏心悦目。 入目皆是蔷薇花。 温思渺也喜欢蔷薇花。 第6章 血族蔷薇（6） 她专注地欣赏着花的美丽，男人含笑看着她，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热切与柔情。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穿梭于花丛之中，温和地说道：“它们很适合生长在这里，不是么？” 牵着的这个没有说话，一直板着小脸，目光却在蔷薇花上流连。 他几乎痴迷地看着她这副模样。 真想把她留在这一辈子。 二人乘坐马车离开庄园。 温思渺掀开窗帘，淡淡地凝视着夜色。 人类城市的天空与血族的天空截然不同。血族的月亮永远是深沉的紫色，一如她的眼瞳，仿佛蛰伏着无数危险。 人类的夜晚则属于城市，由魔法石装点得璀璨夺目。 她饶有趣味地欣赏着从未见过的异域风情。 车一路向街道深处行驶。 这是一幢华丽的哥特式建筑，高耸的尖塔隐于夜色之中，将大气与神秘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侧的工作人员向前迎上，身着黑色制服的管家恭敬地唤道：“先生。” 西泽尔淡淡颔首，目光更多地落在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她在走神，精致的小脸上秀眉微微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 她皱皱眉，什么也没说，只是乖乖地往西泽尔这边靠了靠。 西泽尔享受她这样的依赖。 他俯下身，唇贴在她的耳侧，“进去之后喜欢什么，陛下直接开口便是。” 她只是安静地点头。 这是一家拍卖行。 往来的行人不少，衣着华丽的贵族与商贾、年轻优雅的贵妇与小姐…… 形形色色的人鱼贯出入，却又不约而同地关注着门口的一举一动。 能被拍卖行的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尊为「先生」的，只有那位拍卖行的主人，西泽尔公爵。 他侧过头，似乎在对一个女孩子说话。 女孩玲珑小巧，脸也小小的，被他拥着向前走，很快淹没于视线之中。 楼上有预留好的包间，视野明亮开阔，可以清晰地看见展品，却又不显得高调张扬。 她略是好奇地环视四周。 事实上，温思渺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 前十九年的人生，她一直温顺又乖巧，专心修炼，最大的目标就是弄清师父留给她的宝物的真相。 最后宝物被她炼化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吸收掉……或许她死以后，那些人又重新把宝物从她尸体里提炼出来吧。 “陛下在想什么？”西泽尔微微挑起眉，语气有几分幽怨，“您一直没有看我。” 他像一只优雅的狐狸，不动声色地用尾巴试探，而后将猎物圈在怀里。 温思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一个撒娇般的小动作，乖巧又可爱。 吸血鬼是没有心的。 可此时此刻，西泽尔却感受到了强烈而炙热的心跳。 “好吧，我原谅陛下的忽视……”话虽这么说，他却笑得别有深意，“也许我于陛下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部分。” 明知他在演戏。 看在他是目标人物的份上…… 温思渺拉开他的手，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都这么费力邀宠了，她只好也表现一下。 她的举动确实让西泽尔惊讶。 他的笑意愈浓，顺势将她按倒在沙发上，手绕过她的后脑勺，温柔地摸着她的发顶。 两人的呼吸交错。 温思渺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脖颈上。 也许他是想吸血？她这样猜测，却又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气息逼近，触感却不是落在脖颈或锁骨这种容易被咬的位置上。 他的唇压了下来。 他在吻她。 男人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安抚般不紧不慢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舒缓着她神经的紧绷。 然后进一步辗转，流连着唇瓣柔软的触感，步步攻城略地。 他忘情地吻着她，目光专注而投入，似是对待世间最美好的珍宝，眼中只有浓郁的迷恋。 尤其是察觉到小姑娘闭上眼，乖巧而温顺地承受着，进一步的欲望被轻而易举地挑起。 “陛下真乖……”男人含着她的唇，嗓音沙哑而暗沉，“再张开一点。” 这个吻有着温热与侵略性并存的漫长。 温思渺几乎无法呼吸，沦陷在他的气息中，手无意识地反抱上他的腰。 主持人的声音把他们拉回现实。 西泽尔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唇，却又舍不得怀里的娇软，又把她抱到了腿上。 少女有着鹿一样湿漉柔软的双眸，如清甜的美酒，轻易让人沉溺。 西泽尔闭了闭眼。 要栽在这里了。 女王陛下似乎没有理解他做法的含义，只是摸了摸唇，睁着杏眸怒视他。 “陛下……”他含笑道，“我舍不得咬您，只好换一个表达爱意的方式了。” 说得面不改色，毫无自觉，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拉了拉衬衣领口：“如果陛下不高兴，陛下咬回来？” 温思渺别开脸。 她脸皮薄，怎么比得过人家一本正经地耍流氓。 他又低低地笑了出声。 一件又一件珍品被送上展览柜。 薄如蝉翼的轻纱绸缎、流光溢彩的珍珠、数不清的魔法石与药剂…… 这些，都是属于人类世界的东西。 温思渺其实都没多大兴趣，但是听着主持人一件一件介绍拍品，觉得也挺有意思，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 她虽然不说话，可但凡她看得久了些的，西泽尔都会举牌竞价。 有人愿意为她花钱，温思渺倒也没有拒绝。西泽尔似乎也乐在其中，即使拍品到手她连看都不看，他也会乐此不疲地消费。 拍卖场的氛围很快趋向白热化。 东西看了这么多，拍卖的过程却没有多大差别。除了西泽尔这种一开口就是加一倍价根本没人敢与他争抢的，其他人竞价时主持人都是一种说话套路，连转折的设计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无趣极了。 一无聊就犯困。 她往西泽尔怀里缩了缩，打起了呵欠。 现在她没什么事情可做，一天之中做得最多的，也就是睡觉了。 西泽尔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 第7章 血族蔷薇（7） “接下来要展示的，是我们此次拍卖的最后一件展品——” 主持人故作神秘，拉长了尾音。 “蝴蝶伯爵夫人的项链。” 她掀开了展柜的幕布。 毫无疑问，这条项链美得无可挑剔。 吊坠是一款海蓝蝴蝶，色泽深浅不一的宝石层层叠叠镶嵌，营造出近乎完美的层次感。蝴蝶小巧而精致，雕刻出神入化，宛如展翅欲飞。 它安静地躺在珠宝盒中，散发着流淌千年岁月的光泽。 可若只是漂亮，这件拍品并不值得作为压轴。 “伯爵夫人从未佩戴过这条项链。制作完成后，项链便被永久的封存，直到之前才被发现……”主持人笑道，“要说它的特殊之处，想来大家都有耳闻。这条项链有穿越时空的魔力。” 此话一出，场上唏嘘声与质疑声并存。 “项链至今没有被取出……”主持人缓缓道，“谁也不知道传闻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您好奇，可以举起你们手中的牌子，去寻找心中的答案。起拍价五千万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万金币。” “五千一！” “五千五！” “六千。” 价格很快就被提到了八千万。 温思渺托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竞价。 事实上，这条项链也让她小小地心动了一把。不过想到她手里什么都没有，她就没有说话。 唉，她堂堂血族女王，名下居然一点财产也没有，说起来真是令人难受。 西泽尔不紧不慢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若有所思。 他的手法像是在撸猫，但是并不讨厌，温思渺还觉得挺舒服，于是把自己蜷成一团，完完全全靠在他怀里。 “一亿！” 对面包间传来的清脆女声将加价抬上了新的台阶。 拍卖场顿时沉默了不少。 事实上，如果只是作为一条做工精湛的宝石项链，一亿金币的价格已经偏高。 穿越时空的魔力这种说法太过子虚乌有，就连最好的魔法师也没法制作出这样的项链—— 绘制一个传送阵的代价太大，因此很多人持有不信的态度。 这毕竟是许久之前的古老项链。 蝴蝶伯爵夫人的名声在大陆上响了很多年。 她继承了伯爵头衔，又总在公开露面时佩戴着蝴蝶假面，才有了这个称呼。 她是一位优秀的珠宝设计师，经她设计的珠宝，至今仍有人高价收藏。 作为大陆的传奇人物，有关她的传闻有很多，不过真正见过她本人的寥寥无几。因此便连去世，她都是神秘的。 西泽尔一边向温思渺解释，一边慢悠悠地举起了牌子，“两亿。” 温思渺抬眼看他。 “挺有意思的……”他微笑道，“陛下喜欢吗？” 如果语言是一种艺术，那这人一定发挥到了极致。 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她对项链感兴趣，却问她「陛下喜欢吗」，似乎做出这件事，不是她想要，而是他为了讨她欢喜。 谁都想被这样宠着。 温思渺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收敛了心中的遗憾——本以为来拍卖行可以听见小蔷薇说话，没想到到头来，她也只发出了几个简简单单的音节。 小蔷薇真是太难养了。 对面的女声又传了过来：“两亿一千万金币。” 西泽尔再举牌：“三亿。” 一时之间，那边也没了声音。 包厢做过特殊处理，保密效果很好。客人可以看到外面的拍卖厅，拍卖厅里的人却看不见包间里面的模样。 因此，人们只是偶尔会关注这位拍卖场上一掷千金的富豪，却不知道他是谁。 塔芙将手里的茶杯摔了出去。 侍女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公、公主，您不能再往上加了……” 两亿，这是塔芙最后的底线。王室再有钱，也由不得她这样花，太多的人盯着王室的财政报告了。 这两亿还是她动了自己的私房钱才凑出来的。 其实她拿不出多余的一千万，一时冲动，才往上报价。 蝴蝶项链她原本势在必得。报出一亿时，已经没有人再加价，没有想到半路突然冒出一个男人。 不，这个男人不是突然冒出的。 这次拍卖会，她原本有好几件看中的拍卖品，都在预算之内。 这男人只要一开口就会将价格提高一倍，她想加价都不能。 前面这些都可以放弃——除了这条项链。 若不是这条项链，她根本不会出现在拍卖行。 男人拍的大多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精致物件，他这么做的目的显而易见——哄女孩子开心。 一想到这条项链很可能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塔芙就气不打一处来。 塔芙深吸一口气，对侍女说道：“你向拍卖行的人挑明我的身份，告诉他，再加价，就是跟王室作对。两亿，项链让给我。” 拍卖场久久安静，价格太高，没有人有能力往上加，项链最终落入了西泽尔之手。 西泽尔优雅地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微微一抿。 吸血鬼尝不出人类食物的味道，就连酒，也只是原始的辛辣味。拍卖行的人总会端来这些讨好他，殊不知他毫无兴趣。 侍者早就清楚西泽尔的身份，传话时也不由得觉得好笑。西泽尔公爵连国王都没有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小小的公主？ 她悄悄去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男人慢悠悠地品尝着红酒，眸中波澜不惊，似乎对一切都无法产生兴趣。 也许是有的——只是怀里这朵小蔷薇罢了。 “告诉她……”他的嗓音温和又薄凉，“不要打扰我哄人开心。” 这句话被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塔芙。 “不要打扰他哄人？他真是这么说的？” 她差点没忍住就要发作，对上侍者不卑不亢的态度，又硬生生地将怒火吞了下去，“我知道了。” 她眯起眼：“最好别让我知道他是谁。” 这个仇，她记下了。 若不是知道这是西泽尔开的拍卖行，塔芙会找人直接砸了拍卖行的场子。 她是王室最小的公主，自幼被千娇万宠，从未碰过壁，只是一想到会在西泽尔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才什么也没做。 “找几个人，跟上去……”她嘱咐侍女，“该怎么做不用我告诉你吧？” 第8章 血族蔷薇（8） 温思渺将蝴蝶项链捧在手心。 乍一看，这只是一条颇为精致华美的项链，似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尝试着感应那只蝴蝶，发现确实有淡淡的魔力流转。 也许蝴蝶可以穿越时空，只不过，人们都不知道它的使用方法。 她看了一会儿，便将项链放回了珠宝盒。 西泽尔问她：“陛下不戴上吗？” 温思渺摇了摇头。 他从善如流，笑道：“没有什么可以配得上陛下。” 温思渺再次在心里感叹，这个男人太会了。 拍卖行举办到了凌晨，出来时，街道上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温思渺打着呵欠，困倦地被他抱上马车。上车时，他顿了顿，隐隐有黑色的雾气浮现，又马上从视线中消失了。 见温思渺疑惑，他笑了笑，解释：“解决了一点小麻烦。” 跟踪他？ 温思渺便不再关注。 能被解决的事情，就不能称得上是麻烦。 更何况，还有谁能给西泽尔惹麻烦？ 她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看，连她这个女王都乖巧得像只小猫咪呢。 回到庄园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温思渺被迷迷糊糊地抱上床，隐约听见了一声「晚安」，也不记得她有没有回了，直接闭上眼睡觉。 只是，当一直靠着的怀抱消失后，温思渺睡不着了。 她开始贪恋怀抱的触感。 吸血鬼没有体温，他的胸膛与唇都很凉。但靠近时，又总是炙热的。 她翻了个身，又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真的睡不着。 她很快有了主意，抱着枕头下床。 西泽尔正在处理公务。 他总觉得人类很有意思，没想到人类的内部斗争也如此丰富多彩。 刚上任时，他的手段雷厉风行，直接剥夺所有贵族反抗的机会，因此这么多年来，这些贵族虽然在搞小动作，却都没有闹到进入他的眼的地步。 这一次不一样。 他们的野心已经完全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有趣……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一位耐心的猎人，精心设计陷阱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一阵风拂过窗台。 他微微眯起双眸，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凌厉，却又很快被温柔覆盖。 瞧，陷阱还没布置好，就有一只小猫咪自己闯进来了。 小蔷薇坐在窗台上，抱着她柔软的枕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她慢悠悠地晃着腿，黑发垂在肩前，真是可爱极了。 他收敛了一切危险的气息，看上去温和又耐心：“陛下，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小蔷薇并没有理他。 她轻轻一跃，来到了他的房间，然后把枕头放在他的床上，躺了下来。 西泽尔：“嗯？” 那双杏眼直勾勾地与他对视。 “西泽尔……”她问，“可以陪我睡觉么？”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西泽尔此时的心情，那一定是「受宠若惊」。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收敛好情绪，笑道：“陛下怎么了？” “睡不着……”小姑娘的语气还是淡淡的，“打扰你了么？” “不，完全没有……”从他的语气可以听出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很愉悦，“为陛下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很干脆地丢掉了手边的事务，平躺在了她的身边。 很快，身边的呼吸声便变得均匀。 西泽尔没有走，只是撑着下巴专注地欣赏着她的睡颜。 小蔷薇睡觉时不太安分，总喜欢翻身。怀里一团软挤进来，似乎是觉得皮肤太过冰冷，她很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却没有离开。 有人形抱枕给她居然还嫌弃，真是……恃宠而骄。 不乖…… 却又令他无可奈何。 毕竟，这可是他惯出来的。 温思渺从日出睡到了黄昏。 这个时间着实有些长，她一觉醒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身边的男人靠过来，轻柔地按着她的太阳穴。 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要抱。 似乎听见男人无奈地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很自觉，将她抱下了床。 “陛下……”他揉着揉着，又摸到了她的头发上，“王室邀请我明天参加舞会，陛下感兴趣么？” 舞会？ 温思渺抬起头，看见了他书桌上烫金的请柬。 他在王室的地位很高吗？王室居然主动邀他参加舞会？ 见她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感兴趣，西泽尔又道，“陛下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这一次，她才看向他。 “舞会上，可能有一些麻烦的事情……”他慢悠悠地拉长尾音，“陛下若不来，我就要被抢走了。” 王室的目的是什么，实在太好猜了。 舞会嘛，就是一群公主少爷见面，互相攀比，像挑选商品一样选择结婚对象。 很不幸，他就是那件商品。 这些话他没有对温思渺说。 他低下头，温柔地咬着她的耳垂，嗓音又低又哑：“我很需要陛下……陛下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这个忙帮得可真亏。 再一次被抱上马车时，温思渺认真地思考。 她倒也知道要帮什么，无非就是西泽尔这张脸过于招蜂引蝶…… 只是，帮了忙，还被他按着亲了很久，温思渺怎么看都觉得亏的是自己。 被占尽了便宜。 他今天准备的这条裙子很华丽。 虽是如此，可不得不承认西泽尔的人格魅力。裙子的每一个细节都戳中了她的喜好，也恰好与她的气质相符，可见他的用心。 王宫气派而辉煌，无数魔法石与奇珍异宝将宴会厅装点得华美而贵气。 贵族小姐们争奇斗艳，穿着款式各异的礼裙，戴上宽大的礼帽，各具姿态的美人让人眼花缭乱。 国王有着慈祥的眉目，隐约可见老态。王后板着一张脸，在全是贵族的宴会上展现着自己的气场。 塔芙就坐在他们的旁边。 “父王……”她拉了拉国王的手，“这件事，您一定要帮我。您知道我一直很喜欢西泽尔公爵……” “当然，我的宝贝……”国王笑得从容，“你大可放心，没有人可以拒绝王室公主。” 西泽尔不过是个公爵，便连爵位都是王室赐予，他又有什么资格拒绝王室呢？ 第9章 血族蔷薇（9） 有西泽尔作为女婿，国王十分满意。 西泽尔才华出众，不仅在经商上极有天赋，便连从政也不在话下。 他有时会旁敲侧击，借政治风向试探西泽尔的态度，西泽尔的每一次回答都几近完美。 若是这样的人能为王室所用，那一定是一把利剑。 从发出邀请函的那一刻起，他就有着自己的打算——他不会放西泽尔离开。 王室公主，这难道还不够诱人吗？ 不仅是国王几人，宴会上的大部分贵族小姐都在暗暗期待着。 西泽尔公爵优雅谦和，其魅力无人能比。便是不能成为夫人，近距离与他说上几句话都是一种享受。 万众瞩目之下，西泽尔入场了。 他穿着裁剪修身的礼服，身形修长，宽肩窄腰，每一寸线条都是几乎完美的杰作。 双眸深邃如夜空，笑容温和而得体，俊美的容颜无可挑剔。 人们屏住呼吸，目光追随着他的步伐——然后看见了他牵着的人。 那是一名年轻的女孩。 她有着纯粹的黑眸黑发，五官是惹人怜爱的精致小巧，衬上所穿的长裙，更觉漂亮得像是洋娃娃。 两人从远处走来，西泽尔牵着她的手，目光温柔，似是将她视作珍贵的珍宝。 这样宠溺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 塔芙瞪直了眼，手缓慢地握紧成拳。 国王与王后的惊讶程度也不小。 “抱歉……”西泽尔微笑道，“冒昧地带了我的未婚妻过来。请大家不要介怀。” 人们原本只在猜测，他的一句话，直接宣告了温思渺的身份。 ——未婚妻。 塔芙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茶杯。 未婚妻！？他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 显而易见，这不过是他拒绝王室的借口——他是特意来打王室的脸的。 “我的未婚妻第一次来到王都，比较怕生……”他的笑容温和有礼，“请大家多多照顾。” 温思渺抿着唇，安静地扮演吉祥物。 关于这些，西泽尔早就忽悠过她了——接下来他不论说什么，她都像平常那样保持沉默即可。她的到场，就是帮他最大的忙。 这个男人有着狐狸一般的狡猾，温思渺想。 宾客们陆陆续续落座。 温思渺的视线被餐桌上精致的小甜点所吸引，她尝了一口，觉得味如嚼蜡，只好惋惜地丢在了一边。 吸血鬼不能吃人类的食物，这个设定真是该死的烦人。面对这么多精致漂亮的小菜，只能看不能吃，她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西泽尔原本在陪着温思渺，国王派人传话要见他。 他微微皱起眉，眼中划过一丝不耐。 人类的国王？ 他来人类世界，不过是出于巩固权力的需要，不想高调张扬，与王室一直保持着距离。 奈何王室总纠缠着他，女儿一个一个往他这里塞，他实在忍受不了了。 若不是后果太麻烦，他早就想解决掉他们了。 他礼貌地给予侍者回应，俯身吻了吻温思渺的长发，“陛下，我离开一会儿，您不要乱跑。乖。” 温思渺目送着他离开。 她本来就对这种名利场没有兴趣，来这里不过是给西泽尔面子。 东西不能吃，饮料不能喝，她能做的只是看着舞池里的人发呆。 真无聊…… 她随手端了一杯红酒，忽然想起西泽尔血液的味道。 甜甜的，有点令人回味呢。 红酒只有酒精味，度数不高，辛辣感都很少，温思渺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头，把杯子放下了。 一个头戴着金色小王冠的女人款步而来。 她的五官明艳，眼瞳的轮廓深邃，是典型王室血统的长相。 拖地的长裙让她看上去优雅而从容，尤其是望见温思渺时，眼中更是带着轻蔑。 不过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占了西泽尔未婚妻的名头。 嫁娶讲究身份对等，贵族娶平民要被诟病一辈子，她有什么资格做公爵夫人？ 她的笑意更深了些，提起裙摆坐在温思渺对面，“你好。” 温思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原本话就不多，从前醉心修炼，与外界交流很少，论起与人打交道，她还真不会。 她只是心里明白，但不愿意说。毕竟，看着西泽尔套路她，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女人有着孔雀般的高傲，语气高高在上，阶级对立清晰分明。 见温思渺不答，她的笑容僵了僵，明显有了些许不快，“你就是西泽尔公爵的未婚妻？” 温思渺垂眼，抿了一口红酒。 她轻飘飘的态度更将塔芙的怒火推上一个台阶。 “你看着吧……”她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按，“等西泽尔回来，他就是我的丈夫！” 这一回，温思渺终于被勾起了兴趣，抬头看她。 塔芙轻蔑地挑唇：“你这种平民，我见过太多了。不过是运气好了点受到他的宠爱，真以为你能做公爵夫人？只有公主才配得上他。” 所以她是公主？ 温思渺有点印象，来得时候好像看见这女人坐在国王王后身边？ 还有昨天在拍卖行，西泽尔也被一个公主威胁……这人命里犯公主？莫名其妙。 塔芙踩着小碎步离开。 她原本鼓足了气势，没想到这个平民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说什么都挑不起她的兴趣，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既然如此，就让她付出她应付出的代价吧。 她走后，温思渺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手里的红酒。 这具血族女王的身体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大天赋，任何能力都是一般血族无法比拟的。 作为修仙者，她有足够的实力自如地运用这些天赋。 虽然她平时只待在西泽尔的羽翼下，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会。 塔芙对这红酒动了手脚。 她没看懂她怎么做的，是魔法吗？似乎有一部分人类有天赋成为魔法师。 这种东西对她自然无效，她并不害怕自己喝下去。问题就是……塔芙想做点什么？ 这个公主也不知道怎么养的，满身小家子气，心机也很浅薄，连西泽尔的零头都够不上。 没等她再想下去，走来了一位青年。 第10章 血族蔷薇（10） 青年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碧波一般的双眸如海般深情。 “嗨，小姑娘……”他很是自来熟地坐下，玩味地挑起唇，“你看见塔芙做什么了？” 塔芙的那些小动作在魔法师眼里并不隐秘，但这小姑娘看上去毫无魔法天赋……她是如何发现的？ 温思渺看了他一眼。 他连连摆手，笑着说道：“别这样看我，我不是坏人。我叫尼尔森，你呢？” 她…… 是哦，这具身体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记得一开始他们念咒语呼唤她的时候，长老们念了一大串，也不知道哪个是她的名字。 温思渺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得淡定，就不会有人发现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照理说，寻常人见她这样，早该觉得自讨没趣走了。尼尔森却觉得她很有趣，“你是西泽尔的未婚妻？他从哪拐来这么个有趣的小姑娘？” 说话间，他感受到了一道凌厉的视线。 西泽尔走了过来。 他扫去一眼，目光中蕴含的警告毫不掩饰，转向温思渺时，已经被温柔取代，“宝贝，不要跟陌生男人说话。” 尼尔森「啧」了一声，“管得这么严。” 西泽尔却不甚在意，冷冷地看着他，“离我的人远点。” 尼尔森花花公子名声在外，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就凭他也配觊觎他的小蔷薇？ “护得还很紧……”尼尔森笑了出声，“看见这样子的你，我这一趟也没白来。你知道你的宝贝差点被人算计了吗？” 西泽尔眯起了眼。 尼尔森却什么都不说，笑着走了。 西泽尔走上来，将她抱到腿上，温声道，“抱歉，麻烦已经解决了。” 魅力是吸血鬼纯天然的能力。 国王几人实在太麻烦，若不是他们逼急，他本不打算改动他们的记忆。 那位塔芙公主，他脑海里甚至没有印象，只记得纠缠过他几次，非常烦人……既然如此，也一并解决了吧。 “他们做了什么？”他的语气依然温柔，其中多少深意，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温思渺把酒递给了他。 酒杯拿到手，他就笑了，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笑得讽刺而薄凉，“一国公主手段也如此拙劣？” 不过离开一会儿，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宝贝身上，这位公主胆子可非同小可。 温思渺摇了摇头，说，“我们回去吧。” 一直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西泽尔摸了摸她的头，“遵命。” “西泽尔……”她又问他，“什么是未婚妻？” 她觉得这么看西泽尔很有趣——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就是想看西泽尔忽悠她，他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功夫太强了。 果然，他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内心的情绪，温和一笑：“未婚妻，就是我把陛下作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看，他还不放过任何一个说情话的机会。 这种男人……唉，怎么样才能得到他的心呢？ 温思渺苦恼了。 顺着也不行，难道……要逆着？ 宴会结束后，西泽尔带着温思渺回到了血族的城堡。 两个房间的装饰基本一致，人类世界买的东西西泽尔都吩咐人送了过来，环境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人类世界暗流涌动，城堡里也并不安宁。 几大氏族看向她的眼神都饱含深意，她刚一离开，西泽尔就被叫走了。 这几天她倒也看得出来，原因不难猜——无非就是新王上任，最具权势的西泽尔态度微妙，八大氏族以为他对权力不再像往常那样感兴趣，纷纷按捺不住，开始重新站队划分势力。 但从西泽尔的态度就知道不是大麻烦。如果他放在眼里，还会随口就带她去人类世界么？ 他根本就不担心这些氏族会闹出什么动静。 温思渺看见了一位一身红色长裙的女人。 她的指甲很长，有着牙一般的尖利，更有一副妩媚动人的好皮囊。 这似乎是八大氏族的贵族之一，叫什么……卡瑞达？ 地位不低，是个亲王。 卡瑞达原本是来示威的。 女王觉醒的这段时间，卡瑞达一族悄然与几个势力划分阵营，如今已经有了不少底气，别说不把女王放在眼里，就连西泽尔的威胁似乎也没有很大了。 只是有天赋压制在，她一看到温思渺，内心便不由自主地生出膜拜之情。 她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咬咬牙，硬生生把笑给挤了回去，“西泽尔要和你站一起？” 真奇怪。温思渺反问：“难道与你们？” 正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她有一种之前做的准备都是徒劳的感觉，她的怒意更甚，又无法再说下去，只有铩羽而归。 西泽尔西泽尔，他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会被一个小姑娘迷成这样？ 要是没有了天赋压制…… 不…… 如果天赋压制转移到她身上就好了…… 那么，西泽尔献殷勤的对象，是不是就变成了她？ 一个大胆的念头产生后，很多东西便止不住了。卡瑞达越想越入神，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影子。 她猛地止住了步伐。 “是你……” “嘘……”青年摸了摸金发，笑得张扬极了，“卡瑞达亲王，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想来，我们有着相同的想法。要不要来做一笔交易？” …… 不管家族之间如何腥风血雨，温思渺依然安宁地过着她的咸鱼女王生活。 唯一的苦恼，感觉有点饿。 距离上一次吸血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 吸血鬼必须定期进食以补充体能。身为女王，她的身体素质远胜于常人，对血液的需求也没有那么旺盛。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尽管她在努力压制对血液的渴望，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体力在流失。 就像是人在饥饿到极致时也会越来越逼近死亡一样。 侍女会呈上新鲜的血剂。可当尝过西泽尔的血液之后，那些血剂在衬托下都毫无光彩，温思渺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 内心再清醒，她还是没法离开西泽尔。 只能去找罪魁祸首算账了。 第11章 血族蔷薇（11） 西泽尔似乎刚从会议上回来，一身制服笔挺修长，金色的纹路更添贵气，这样的身材，换上正装后更是俊美无俦。 他一推开房门，发现了一只自投罗网的波斯猫，懒洋洋地坐在床边翻动书页，精致得像是洋娃娃。 见他进来，她跳下床，眼神无意往他的领口瞥。 西泽尔何其聪明，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意思，眼底笑意更深。 原来是一只觅食的波斯猫。 他抱着她坐下，把她放在腿上，漫不经心地解着制服的扣子：“陛下有事么？”明知故问。 老狐狸…… 温思渺腹诽。 “困。”她轻声道，撒娇般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本以为自己对血液的渴望并不深，靠近他肌肤的那一刹那，饥饿感上升至顶点，她几乎克制不住露出獠牙的渴望。 本能驱使着她低下头，在他颈间轻嗅。 更像一只猫了。 西泽尔将制服外套随手扔在一旁，又去解衬衫。 怀里的这只小姑娘却已经按捺不住，三下两下拉开他的领口，在他无声的纵容下，尖牙刺进了他的肌肤。 被她咬并不疼，如同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更多的是嬉戏玩闹。 他半眯着眼，伸手揉着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她的发质很好，细腻柔软，也从不打结，摸上去像是细细的绸缎，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温思渺喝了几口就饱了，餍足地靠在他怀里蹭啊蹭。西泽尔摸着她的头，柔声道：“宝贝，抬头。” 他的吻落了下来。 不同于之前的温柔亲昵，这个吻极其具有侵略性，似乎要把她拆吞入腹。 他的手顺着衣服摸到她光滑的脊背，慢条斯理地安抚，引起她的阵阵颤栗。 温思渺被亲得不太舒服，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想要逃开他，又被摁住，牢牢抱在怀里。 唇上一阵刺痛。 他把她的唇咬破了。 她的肌肤本就敏感，血珠从唇瓣渗出，又被轻柔地舔去，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疼痛还是欢愉。 等意识回笼，她已经被抱到了床上，衣服滑落至肩头。 男人颇有耐心，循循善诱：“放松一点，乖。” 许久却得不到回应。 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这样也能睡着？ 真不用心。 西泽尔摸了摸她的脸，莫名有一种用过就被丢掉了的感觉。 这小姑娘，太坏了。 他跟着躺下，重新把人抱到怀里，回味着当时的感觉。 真甜…… 小小一只，淬了蜜一样，连血液都是甜甜的水果香。 他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宝贝了。 似乎是打开了闸门，温思渺干脆赖在西泽尔房间不走了。 侍女们对女王与亲王的关系心照不宣，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不说。 随后暗暗感叹，不愧是亲王殿下，谈个恋爱都如此大胆，直接把手伸到了女王上。 西泽尔的心腹奥狄斯更是苦不堪言。自从女王陛下在西泽尔的房间常住，他无法随时随地出现在亲王身边，真活成了一只透明吸血鬼。 就算出现了，也要当作自己不存在，因为他们实在太酸了。 谁知道亲王殿下对待女王的态度会如此腻人？ 八个氏族都快闹翻天了，每天元老院会议上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亲王殿下漫不经心地听完，回来陪女王玩，日子过得不亦乐乎，就差直接把权力放开撒手不管了。 仿佛有了女王之后，他的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 西泽尔在等。 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开始煮了。 这天下午，他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懒懒地眯起了眼：“我有事，要离开两天，让奥狄斯跟着你。” 棋下到这一步，所有贵族都在期待他的反应——因此，他必须离开。 就算没有事，他也不能出现在这里。 可惜不能带他的小蔷薇走。 温思渺的话依然很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宝贝……”他去捏她的脸，在她唇上啄了啄，“没有话对我说？舍得我走？” 他现在每时每刻都在诱哄她说话。 温思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感到十分无语，便没有理他。 西泽尔只好带着遗憾离开。 他这副样子，默默围观的奥狄斯不忍直视，无法相信这是记忆中手段狠戾的亲王殿下。 真是……太可怕了！ 温思渺本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西泽尔有事离开，又剩下她一个人在房间，她突然感觉到了无聊。 人一旦无聊起来，就总想着搞事情。 所以当尼尔森向她递来邀请函时，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倒不是说二人有什么交情。只是日子实在太无聊，要再不找点趣事，她就把时间都用来睡觉了。 “原来您就是女王陛下……”尼尔森绅士而优雅地微笑着，“您真可爱，与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温思渺微微诧异。 难怪邀请函能送到吸血鬼古堡来——尼尔森自己，便是八大氏族之一。 又是一个混迹在人类世界的吸血鬼。不仅如此，他在人类社会也有一个很漂亮的身份，风流韵事数都数不过来。 他很好奇：“您一个人过来吗？” 温思渺反问：“不然？” 是啊，西泽尔出去办事了，她当然是一个人过来。 他的笑意更浓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庄园……”他介绍道，“陛下，您可以尽情参观，预祝您玩得开心。” 说完，他便离开了。 温思渺发现，人类世界最近很流行蔷薇花——便连尼尔森的庄园，也种满了各种品种的蔷薇。 可不得不说他很会讨女孩子欢喜，庄园设计上的小巧思让女生也要赞叹一声精致，便连盛血液也用的是漂亮美观的陶瓷，与冷冰冰的高脚杯带来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将足够的空间留给了她，温思渺也乐得自在，慢悠悠地在庄园闲逛。 直到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个身姿曼妙的女人。 ——卡瑞达亲王。 她似乎发现了她，转过身，冲着温思渺挑衅一笑。 温思渺皱起眉头，快步跟了上去。 追了没几步，卡瑞达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她意识到不对劲之处——有强烈的眩晕感袭击她的大脑，逐渐将她的意识剥离。 第12章 血族蔷薇（12） 她被设计了。 温思渺后知后觉。 其实她应该早有猜测，毕竟走进庄园的那一刻，她意识到了尼尔森也是八大氏族之一。 西泽尔简要地与她提过两句，最近八大氏族斗得水深火热，小把戏层出不穷，还挺麻烦。 她记得当初她问他他的想法，结果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还逗她：“管他们做什么？他们有陛下重要？” 有这个语气，温思渺就清楚他的态度了。 小打小闹，还不足以威胁他——甚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默许。 然后斩草除根。 所以她虽然醒了，却也没有睁开眼，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然后，她发现自己动不了。 别说动不了，连掀起眼皮都很困难。身下贴着冰冰凉凉的台面，怎么说呢，有点类似于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此时此刻，她的五感被无限放大，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换血？能行？” 这是个妖娆妩媚的女生，巧的是，昏迷前，她见到的也是这个人。 卡瑞达…… “相信我……”男人的声音带笑，“你不是一直想做女王吗？事到临头，后悔了？” 这个男声，她更熟悉了。 难怪她会在庄园里见到卡瑞达，还被带来了这里。 是尼尔森啊。 这样的激将法果然对卡瑞达很有效果。 卡瑞达咬咬牙，说道：“怎么可能！我是怕你失败！” “当初怕我，就不该答应跟我合作……”尼尔森轻蔑一笑，“我做事你大可放心。” 他的语气森冷，毫无白天的绅士优雅，看上去像是换了副面孔。 温思渺感到一丝兴味。 这两人居然有合作？看着野心不小。 换血？卡瑞达想做女王？ 这就更有趣了。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西泽尔曾送给她一条蝴蝶项链，与她的许多裙子都相配。于是从人类世界回来后，她就一直戴着。 包括现在，项链也完好地躺在她的脖颈上——一条过分精致的首饰，却不会引人注目。 她记得项链好像有一种魔力？ “什么时候开始？”卡瑞达走到她身边，不耐烦地问道。 “别急……”尼尔森微笑，“快了。” 他也很喜欢这个庄园。 因为这个地方，月光可以完完整整地照进来。 而今天，恰恰是月圆之夜。 西泽尔与国王道别。 更改了他的记忆后，国王果然不再难缠，也没有了塔芙公主的身影。 估计已经定下婚事了吧。 窗外的蔷薇花开得灿烂，他漫不经心地欣赏着美景，想起了家里那朵小蔷薇。 好几天没见她，小蔷薇怕是无聊坏了。 得赶紧去陪她。 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动手了——月圆之夜，应该就是今天？ 今天啊…… 他兴致勃勃，正欲将有趣的事情分享给他的小蔷薇，结果下马车后没有温香软玉扑进怀里，只有奥狄斯焦急的脸。 “殿下恕罪……”他咬咬牙，艰难道，“女王陛下不见了。” 西泽尔微微抬起眼皮，看向他。 “是尼尔森亲王……”奥狄斯道，“他今日约陛下小聚，属下本想跟随陛下去，被拦下来了。” 他倒也不是太担心，血族女王对血族有天然的威慑力，难道他真敢对女王陛下下手？ 没想到女王一去不复返。 要么出了事，要么就是不愿意回来。不论哪种情况，对西泽尔来说都不是好事情。 果然，他看见亲王殿下的唇角微微弯起，红眸的色泽幽深动人。 “是吗。” 他这么说着，话音未落，已经不见了身影。 不可否认，尼尔森的胆子很大。 在他的默许与纵容下，贵族们私底下多了许多小动作，可这都是「私底下」。 尼尔森公然向女王发出邀请，并且扣下女王，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挑衅。 这像是一个信号。尼尔森有所动作，贵族们也不再沉默。 西泽尔的身影隐于夜色之中。 风过树梢，无数黑影从夜色中来，又飞快地没入夜色，消失不见。 第一缕月光照进来的时候，温思渺感觉到自己的气力在一点一点恢复。 可即便如此，她身上似乎仍然有无形的束缚，将她牢牢地钉在这具棺材之中。 她能做的，不过是睁开眼睛。 然后对上了尼尔森的笑容。 他的手上有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这是银制的匕首，身为女王，温思渺对银制品与阳光都不惧怕，只是会感到不舒服。 银色的光芒，让她看上去像任人宰割的鱼肉。 “女王陛下……”他的嗓音温柔，“不会很疼，您且忍一忍。”然后，再也不用睁开眼了。 此时此刻，他的语气很像西泽尔。 可是温思渺忽然明白了正版与盗版的区别——他有意模仿西泽尔说话时的动作神态，却永远无法习得西泽尔骨子里的矜贵气。 她没有被熟悉的语气蛊惑，她只是觉得恶心。 尼尔森想成为下一任西泽尔亲王，捧卡瑞达上位吗？ 她不认为这两位是合作关系。 毕竟看卡瑞达亲王的样子，可是被尼尔森拿捏得团团转呢。 颈前的蝴蝶微微闪烁。 她可以感受到，在月光的照耀下，这只蝴蝶蕴藏的强大力量蓄势待发。 她尝试着运转体内的魔力，缓慢地注入蝴蝶之中。 蝴蝶的光芒更加明亮了些。 忽地，一阵刺痛从手腕传来。 尼尔森割破了她的手腕。 这是特制的银匕首，银制品对血族的伤害毋庸置疑极大，身体再反抗，也抵不过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被重重一划。 有血液缓慢地从手腕的伤口处流失。 血族女王的血液何其珍贵，即使情动时，西泽尔也只是咬了一口，然后轻轻地品。 她的血液流动也很是缓慢，没有大面积汩汩地流，而是一滴一滴，掉入花瓣般漂亮的瓷碗之中。 尼尔森想做什么？ 让卡瑞达拥有女王的能力？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温思渺的脑海。 她忽然意识到，尼尔森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疯狂—— 他要放掉她的血，将她的能力献祭给卡瑞达。 两更分别是凌晨十二点左右和中午十二点，宝宝们晚安，要积极留言催更呀—— 第13章 血族蔷薇（13） 她的猜测被证实了。 因为在不远处，在月光最旺盛的祭台，她看见卡瑞达缓慢地躺了下来。 祭台有着与她身下相似的材质，在吸血鬼良好夜视能力的帮助下，她可以清晰地看见祭台上与棺材几乎一致的纹路。 不像是人为雕刻，更像是施加魔法以后形成的咒文。 而她的血液，则成为咒文的媒介，沿着幽蓝色的纹路盘旋蜿蜒，最终将蓝色染成晶莹剔透的红。 尼尔森不由得出声感叹：“陛下，您的血液真美。” 这是血族最美的一朵蔷薇。 卡瑞达想得到她的躯体，他自然不会给她——这样美丽的躯壳，应该被好好珍藏，尘封在铺满花瓣的冰棺之中。 温思渺一言不发。 她已经与蝴蝶产生了强大的共鸣，甚至感觉到蝴蝶的蝶翼在她的颈间微微颤动，几乎拥有了生命。 现在她最需要搞清楚的，是尼尔森究竟知不知道她的实力在逐渐恢复。 到底是压制魔法被她的身体逐步排斥，还是尼尔森有意为之？ 时间缓慢流逝。 温思渺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走向两个极端。 一方面，随着她血液的消逝，被割破手腕的那只手逐渐冰冷麻木并失去知觉； 另一方面，脖颈上的蝴蝶不断凝聚着月光，并且源源不断地为她补充消逝的体力，另一半的身体几乎恢复了力气。 就像是冰与火的对抗，一边将她的意识拉入深渊，一边又用灼热将她唤醒。 这种感觉并不好过。 她只有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以保持平静，不让尼尔森看出端倪。 难道就该在这里丧命？ 没有得到西泽尔的心脏，任务算作失败……进入世界的前一刻，她记得系统对她说过，任务失败，契约终止。 那她便只能死去。 她不甘心！ 温思渺咬咬牙，另一只手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颈前的蝴蝶扇动翅膀，似乎在向她做出回应。 “西泽尔亲王？”她听见了尼尔森诧异的声音，“您来得真早。” 只是诧异，却并不意外——他一点也不怕他。 敢公然发出邀请函并且让温思渺失踪，种种举动已经表明了尼尔森的大胆。 他没有把西泽尔放在眼里。 温思渺吃力地挪了挪脖子，顺着尼尔森的视线看去。 原来这是一个玻璃花房。 点缀着蔷薇藤蔓的玻璃拱门之下，浮现一道修长的身影。 西泽尔淡淡地看着他，嘴角仍然挂着散漫的笑意，血色的瞳孔中却尽显杀气。 他问：“你很自信？” 尼尔森笑道：“不，我当然不会自不量力挑战亲王您的权威，您大可杀了我带回您的宝贝——不过，阵法一旦开始，如果终结，双方都会死。” 杀死一只吸血鬼很难，因为他们拥有永恒的生命。 却也很简单。 只要摘掉他们的心脏。 此话一出，卡瑞达尖叫出声：“尼尔森，你骗我！” 可她很快便绝望地发现，自己也被牢牢困在了祭台之上，动弹不得，处境与温思渺一样。 “我怎么会骗你？”尼尔森微笑，“献祭结束后，你就会成为女王。” 只不过是，被剥夺灵魂失去意识，只剩下一具任人宰割的躯壳罢了。 没有灵魂的女王，当然比有灵魂的女王更听话。 西泽尔挑了挑眉：“我记得这个阵法失传已久，居然被你发现了。” 他的微笑忽然止住。 他看见了温思渺被割破的手腕，有鲜血在不断地涌现。 不可否认，尼尔森很大胆。他都舍不得碰的小姑娘，他居然直接割腕！ 尼尔森只是笑。 可但凡阵法，既然有可以实施的办法，必然就有可以破解的办法。 而西泽尔恰恰知道破解之法。 于是，他开口道：“我去换她。” 尼尔森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嗯？” “傀儡女王有什么意思……”西泽尔的语气和缓，“你更想要我的躯壳吧？” 尼尔森的心思太好猜了。 八大氏族争来争去，目的无非就是一个。 果然，尼尔森的笑意更深，“西泽尔，你就这么喜欢那位女王？要替她去死？” 西泽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尼尔森叹气道，“好吧好吧，果然还是你更懂我的心思。你过来吧。” 他一点也不怕西泽尔对他动手。 既然他做得出主动去换温思渺的事情，足以看得出温思渺在他心中的地位——他不会为了温思渺去冒险。 西泽尔也温和地笑了笑，从容而优雅地向前，连走路时扬起的风也是不急不躁的。 他踏入了温思渺周围的幽蓝色光圈之内。 月光照着他的侧脸，轮廓柔和又迷人。 温思渺仰头看他。 他弯下腰，温柔地将她拦腰抱起。 幽蓝色的光芒化作巨大的屏障，逐渐收缩，笼住了两人的身影。 那些光芒又成为光束，从温思渺手腕的血液里转移到西泽尔的心脏。 “抱歉……”尼尔森拉大了笑容的幅度，“我恐怕不能放你的宝贝走。她的躯壳太美了，放走很可惜。” 他的语气很得意，微微扬起头，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光明璀璨的未来，脸上满是胜利者的高傲：“亲王殿下大人大量，可以原谅我小小的反悔吧？” 西泽尔背身而站，在一片幽蓝色光芒的笼罩下，尼尔森看不见他们的动作。 他察觉到西泽尔抬起手，似乎宠溺地摸了摸温思渺的头。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温思渺抓着西泽尔的另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颈前。 手心的蝶翼微微颤动。 无数的月光汇聚，那团光晕越来越大，与温思渺手腕上的光芒融为一体。 项链上的蝴蝶颤抖着翅膀，竟是脱离了吊坠的束缚，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随着它的动作，星子般的碎光在空中留下美丽的弧度，然后很快又被尼尔森留下的屏障遮掩。 西泽尔说：“你想太多了。” 尼尔森瞪大了眼。 他看见了，那只毫不起眼、却又散发着强大光芒的蝴蝶。 碎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竟是强行切断了与阵法的联系！ 西泽尔与温思渺消失了。 第14章 血族蔷薇（完） 温思渺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没想到还真的成了。 光晕散去，蝴蝶消失不见，吊坠上只剩下一颗黯淡许多的蓝宝石。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只有一片黑漆漆，城墙掩盖在张牙舞爪的树林之后，倒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西泽尔双眸含笑，赞叹道：“陛下总会给我惊喜。” 一个尼尔森罢了，就算知道如此恶毒的阵法，也无法对他构成太大的威胁，不过是要牺牲一些东西。 西泽尔从不在乎牺牲。 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面前的少女。 尤其是看到她被割破手腕放血，那一瞬间愤怒充斥着他的脑海，他的心里只有杀掉尼尔森这一个念头。 可她给了他惊喜。 用不着他出手，她已经通过蝴蝶项链切断了与阵法的联系，强行脱离那个地方。 想来奥狄斯马上就会带着人清理现场——他原本是打算亲手杀掉尼尔森的，现在不需要了。 温思渺撇撇嘴。 他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了如指掌，因此对待什么事情都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温和笑容。 什么程度的大事才能让他卸下温和的伪装呢？ “陛下……”西泽尔忽然道。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在一瞬间阴沉下去。 他抱不住怀里的小姑娘了。 那只环在他腰上的手并未止住血液，不仅如此，切断阵法以后，血液流动的速度愈发加快。 她的手正在变得透明。 从手指到手腕，到整个手臂，再到半边身体。 西泽尔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没有告诉温思渺实情，只是问：“陛下，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但愿小姑娘没有发现。 可惜，看见他变脸的那一刹那，温思渺就意识到了。 她那已经失去知觉的右手并没有恢复。 恰恰相反，失去知觉的部位越来越多了……只是碍于被西泽尔抱着，全身的着力点不在她身上，她的反应才比较迟缓。 “右手……”她轻声道，“没有知觉。” 何止没有知觉。 她快感受不到自己了。 西泽尔意识到，这大抵不是阵法的问题，而是那只蝴蝶。 她的血液滴在了蝴蝶的身上，强大的血脉召唤着蝴蝶，冥冥之中，将蝴蝶的命运与她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而后随着蝴蝶的消失，她也会渐渐消失。 事情的转变令人始料不及，西泽尔叹气，像是在责怪一个不听话的孩子：“陛下，还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月圆之夜是狼人体力最充沛而吸血鬼最虚弱的时候。 那些贵族联合外族，一举入侵吸血鬼城堡。可惜他早与狼人首领谈成合作，血族贵族的到来不过是瓮中捉鳖。 他离去之时，那些黑雾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八大氏族解决，按照计划，他会顺理成章地把温思渺带到他们面前，捧上高位，再也不会有人打非分的主意。 这一切，他都没有告诉温思渺。 因为不需要。不过都是些预料之中的小问题。 就算温思渺被尼尔森带走，他也丝毫不慌张——他的性情凉薄，对她特殊不过是觉得有趣，还不至于到为她要死要活的地步。 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平安带她回来。 直到这一刻。 直到这一刻，感受到怀中少女如星尘般渐渐消散，他意识到事情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而他必须作出选择。 因为他发现，原本以为是他在养宠物，却被宠物抓住了心。 温思渺问：“我还是要死吗？” 她的眼神依然天真而懵懂，像一张一尘不染的白纸，似乎无欲无求，又看透了一切。 西泽尔低下头，吻印在她的眉心：“不会。” 他不会让她死。 换一个办法罢了。 温思渺自顾自说着话：“就是感觉……有一点遗憾。” “嗯？” “西泽尔……”她与他对视，双眸如黑夜绽放的紫色鸢尾，神秘未知，却又极具诱惑，“我可以得到你的心吗？” 西泽尔蓦地笑了。 小姑娘平时话很少，在这种时候，却又格外的大胆。 她大概不知道，她此刻的模样在有心人眼中有多么诱人。 他原本在犹豫，但当听见这句话之后，却又做下了决定。 所以，只好用最自私的办法了。 他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薄唇紧贴着她的耳垂：“当然。” 这一次，他没有开玩笑。 他把她的手按了进去——他的胸口像是一团雾气，完全分辨不出实体。只有炙热的、火焰一般的温度在手心的脉络浮动。 温思渺呆住了。 他在做什么？ “陛下很想要我的心？” 她听见西泽尔用一贯温和的嗓音问她。 “可惜，拿出来，就装不回去了。” 他的话听起来很苦恼，语气却满是笑意。 “只好让陛下一起……”他贴近她，声音温柔而低缓，“随我永生了。” 无数黑影被拉长，形成巨大的阴霾。 世界骤然崩塌。 温思渺回到了一片混沌的空间。 这更像是世界的初始状态，没有实物，却又处处是实体。 她的身下分明是一片雾气，可当她坐下时，雾气又变成了实体。 她看着自己恢复原样的双手，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我死了？” “不然？” 她听见了独属于系统的声音。 冰冷又傲慢，似乎将一切视如草芥。 温思渺：“……” 哇，西泽尔真带着她一起「永生」了。 她把他的心挖了出来？跟着她一块死了？ 她居然跟这么个变态甜甜蜜蜜亲亲抱抱？ “你在惊讶什么。”系统的声音难得带了一丝疑惑。 温思渺反问：“你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他的语气冷漠，“我的灵魂碎片独立于本体，只有找齐才能追回记忆。” 他的嗓音与西泽尔一样低沉动听。 于是温思渺不由自主地怀念起了西泽尔。 西泽尔虽然变态了些，耐不住他温柔有魅力啊，这个系统只有一脸傲慢。 “那我的任务？” “找回碎片后，你本就会死亡……”系统依然冷漠，“任务结束。下一个世界。” 写完啦……中午开下一个世界=3=宝宝们要积极留言点催更呀么么么—— 第15章 反派师兄（1） 还没等温思渺反应过来，她已经脱离了这片混沌空间。 她迷茫地抬起头，又因阳光的刺激而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紧接着，惊讶地几乎屏住呼吸。 远处有潺潺的溪泉，如泠泠乐声入耳。瀑布飞湍而下，雾气如梦似幻，掩映着郁郁葱葱的桃花林。 此情此景，美得如诗如画。 悠扬舒缓的鸟鸣与清晰宜人的空气让她放松了心情，不由自主地蜷成一团，然后一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白毛。 温思渺：？？ 她又伸出手。 哦，两只爪子。 她小跑几步，来到溪水岸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这是一只白狐狸。 狐狸的毛色似雪，身型娇小可爱，玛瑙般的黑瞳清澈又漂亮。 温思渺舔了舔爪子，在岸边来回走了几圈，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打了个滚。 呜呜呜皮毛好软好舒服，这也太可爱了吧，她喜欢这只狐狸！ 温思渺再一次无意中暴露咸鱼本质。 她沿着溪岸走了几步，然后朝着桃林深处走去。 沿岸风景宜人，温思渺慢悠悠地边走边欣赏，尾巴扫过溪流，带起一阵水珠。 这是一个修仙世界，这具身体则是一只狐妖，身份还很高贵。 世间狐妖不计其数，白狐却只有一支种族，生来便可化形，是万物的宠儿。 温思渺所在的末法时代，动物已经不能成精了。她若想看看动物，要么去动物园，要么只能通过互联网。别说狐妖，连物品幻化的妖都不见一只。 前方便是溪流的尽头。 这是一处温泉，雾气朦胧温和，灵气浓郁。 温思渺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狐狸眼几乎眯成了月牙。 这是末法时代所没有的浓郁灵气，于修仙者而言是绝佳的补品，灵气入体，似有暖流随着血液流向各条筋脉，舒服极了。 温思渺抖了抖毛，跳进了温泉之中。 空气中的灵气竟是由泉水蒸腾而来——这哪里是温泉，分明是一处上品灵池。 她不太喜欢毛发被打湿的感觉，下水不久便打算上岸。不料没走出几步，便撞进了浓雾之中。 眼前雾气氤氲，四周的景象都看不真切，毛发上温热的触感传来，惊得她连连后退—— 浓雾之下，裹着一个人。 她的后颈被抓住，整只狐狸被拎起。这只手有着修长漂亮的五指，她仔细眨了眨眼，只看见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的身材也是极好的。 紧接着，她被按入怀里，充满侵略的男性气息将她包裹。 那只捏着她后颈的手，慢悠悠地抚摸上了她后背的毛。 她全身颤栗，只觉得身上无处不软，被迫乖巧地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男人俯下身，微哑的嗓音中满是笑意：“原来是一只狐狸。” 这声音实在太过耳熟。就在刚刚，这个声音的主人无情地把她丢到了这个世界。 温思渺动了动耳朵，随后放松下来。 既然是攻略对象，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白狐一族天生就是绝佳的修炼体，各项身体素质都异于常人。 桃林的树叶微微摇动，一道声音传来—— “大师兄，临正真人传您去重华门。” 男人漫不经心地揉着怀中狐狸的绒毛。 他起身，雾气幻化为长袍，将温思渺裹住。 “乖……”他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耳朵，“在这里等我。” 捏完耳朵后，他又忍不住摸了两把，这才离开。 温思渺发现，这个系统非常喜欢摸她的头。 化为人形的时候是摸头发，变成狐狸的时候是薅毛。 难道他是个隐藏毛绒控？ 她抖了抖身子，吸附在毛发上的灵泉水很快被炼化。 重华门？ 这里是一个宗门？ 狐狸对山水有着天然的适应性。 温思渺的方向感很好，走出后山后跟随着往来人群的步伐，不一会儿就到了重华门。 往来的男女皆穿着统一的门派弟子服饰，青灰色长袍，绣着浮动的流云纹，不同弟子分金银线，很是貌美。 这更加让她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不一会儿，她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这个宗门叫仙云宗，从弟子谈话时那种浓浓的高傲与自豪感来看，应该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 这是几年一度招新弟子入门之日，重华门便是仙云宗的最后一道关卡，也是决定新生是否被宗门长老选中收作弟子之时。 温思渺晃了晃尾巴，摇身化作了人形，走进人群之中。 此时此刻，通过考核的弟子站成整齐的队列，接受着长老的审判。 气氛紧张而庄重。 她一抬头，便看见踩在祥云之上的八位长老。 修仙之人普遍长寿，修为达到一定时期便可自由选择容颜是否停驻，因而长老的外貌各异，既有俊美年轻者，也有耄耋老人。 这种感觉还颇为新奇。 温思渺早年被师父收养，师父与师门断绝关系，门下仅她一位弟子，后来回归宗门直接入了仙碟，什么入门考核、同门师兄妹都是前所未有。 回想起同门那些丑恶的嘴脸，她内心嗤笑，若同门都是这样的人，还不如没有。 这些长老的身后，则各站着宗门出色的弟子。 长老的服装与门派弟子的服饰是分开的，很好辨认。温思渺一眼就看见了温泉里的那个男人—— 别的长老身后都是师兄弟姐妹一大群，只有他孤身一人，显得颇为冷清。 男人有着俊美出众的容貌与温和慵懒的气质，不论站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虽是独自一人，却吸引了不少视线。 她记得，传话的人喊他「大师兄」。 她悄悄问身边的少年，朝着男人的方向指了指：“你好，你知道那位是谁吗？” 听见几乎可以称之为常识的问题，少年心里本一阵无语，可当看见她明艳娇俏的容貌时，蓦地红了脸，说起话来也结巴了不少：“他、他是天巽峰的大师兄宋朝云……也是仙云宗的首席大弟子。” 宋、朝、云。 温思渺缓慢咀嚼着这三个字。 当真是如清风明月入怀一般风雅的名字。 开新世界了=w=今天也是等小可爱们评论催更投喂的一天，零点见—— 第16章 反派师兄（2） 长老们审视的目光落在这些青涩的少男少女上。 与其他七位长老不同，临正真人此处显得颇为闲适自在，毕竟加上宋朝云，这里只有两人。 宋朝云眉毛微微一挑：“师父，您要收徒？” 他这位师父，端的是风光霁月、堂堂正正的做派，连道号都是「临正」，取《易･临卦》的「大亨以正，天之道也」。 临正真人初入仙门便是天之骄子，虽在长老中按入门年龄排在第三，却可以称得上是第一人。 不过临正真人性情古怪，这么些年只培养了宋朝云一位弟子。每届招新都有大量新生想要拜他为师，无一不被拒绝。 临正真人颔首道：“如今你已化神，无需为师相助了。” 如此，是时候可以寻找下一任弟子了。 一连几天，新生的考核他都在场，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他心意的弟子，万般无奈之下，才请了宋朝云来。 “朝云……”他问，“你想要师弟还是师妹？” 宋朝云都不感兴趣。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去，目光从那些青涩稚嫩的脸上一一划过，忽然露出几丝兴味来。 艳若桃夭的少女一袭白色长裙，虽是隐于人群，却难掩出色容颜。 还有…… 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便拥有了一双窥破天机的眼睛。 何况，他比「一定境界」还要不凡。 他看见少女头顶的一对小耳朵，不安分地抖了抖。 他弯了弯唇。 不乖的小狐狸。 “师父，您看——”他示意临正真人往人群中看，目光含笑，“师妹如何？” 师妹…… 临正真人一眼就看见了温思渺。 她的容颜太过出色，衣着朴素却难掩身上灵气。 倒是个修真的好苗子。 奇怪，他已经将所有通过试炼的弟子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为什么从未见过这张脸？ 如此出众，纵使修为再不显眼，他也应该有印象。 临正真人微微眯起了眼。 到了他的境界，单看毫无修为之人，便不需要用专门的玉石来测试。 他看得见笼罩在少女身上五彩斑斓的颜色。 竟是五灵根。 在修真界，五灵根是一种极端。人们普遍认为拥有五灵根是废物，因为五种灵根抢占灵气、互相吞噬，任何一种灵根都无法独立修行，反倒耽误了修仙的进程。 然而，还有一种说法。 修真界偶尔会出几个千年难遇的天才，这些天才身上有一个特点——他们都是五灵根。 五种灵根相辅相成，便是最强的状态。 眼见她身上浓郁的灵气与灵根浮动的明艳的光，毋庸置疑，她是后者。 临正真人走向前。 温思渺对拜入门派毫无兴趣，她来这里纯属凑热闹，打算转一圈就走。 可临正真人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一路向前。 两旁的少男少女自觉让出了一条道。 等温思渺回过神来，临正真人已经停留在了她的面前。 “小姑娘……”他的语气很是温和，“愿意拜入我门下吗？” 此话一出，整个重华门一片寂静。 临正真人为人正派，待人接物慈祥温和，门派里声誉很好，弟子们都喜欢与他说话。 可耐不住人家不愿收徒，这么多年门下只有一个宋朝云。 如今却突然松口，指名道姓要一个小姑娘。 “真人，这不公平！”有少女尖锐的批判声响起，“入门考试的时候，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她，她是混进来的！” 周围的人很快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一阵，意识到事实似乎确实如此。 温思渺容颜过于出众，任谁队伍里有这么个人，他们也不会忘记。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她是突然出现的。 临正真人倒是不见动怒，语气依然和缓：“收弟子讲究仙缘。我与这小姑娘有缘分，便收作弟子了。” 少女涨红了脸：“可她连入门考试都没有过！” 人群很快有附议之声。 根本不知道事情走向为什么变成这样的温思渺：“……” 她只是过来走个过场，怎么突然要被收为弟子？ 他们还为此吵起来了？ “那就让她考一次……”临正真人不疾不徐，温和地看着温思渺，“小姑娘，你看如何？” 温思渺抬起头，视线与他身后的宋朝云在空中交汇。 后者弯起唇，桃花眼潋滟波光，笑容似乎能令众生颠倒。 温思渺慢吞吞地想，拜入仙云宗，似乎也不错？ 能和宋朝云朝夕相处，而且可以捡回来她荒废的修炼。 她点头道：“好。” 有了她的同意，事情很快便安排下来。 虽是说着要考核的话，临正真人却带着她离开了队伍，笑得和蔼：“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温思渺。” “思如云雾，烟波浩渺……”临正真人赞叹，“好名字。” 温思渺的名字取自「独上江楼思渺然」一句，这是她师父所取，无意中翻到手边的唐诗宋词，灵机一动，便有了「思渺」二字。 上个世界的称呼只有「陛下」，如今突然有人称赞她的名字，温思渺感到有些不习惯。 却又有着久违的熟悉。 宋朝云在人群尽头，懒洋洋地抱着手臂等他们。 “这是你师兄宋朝云……”临正真人介绍，“你没有其他师姐师妹，不过，仙云宗的弟子皆是你的同门，你可以与他们一同喊。” 临正真人一直很信仙缘。 当年收宋朝云为徒，也是一眼相中，并未思考太多。何况这小姑娘还是宋朝云亲自点出，他并不怀疑宋朝云的眼力。 至于那些人要求的考核，不过是走个过场，就算小姑娘真是五灵根的废物，他也会认下这名弟子。 所以现在将天巽峰的事情介绍给她，他并不在意。 温思渺站在临正真人身边，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师兄」。 宋朝云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嗓音低沉：“乖。” 他又去摸她的头。 不知怎的，温思渺有一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他摸的位置，分明就是变回原形之后的耳朵所在地。 而不久之前，他还捏了捏这一对小巧的白耳朵。 喜欢的话在催更之余不要忘记进入作品详情页留下你们的五星评论呀=3=你们的爪印都是我码字的动力……爱你们！晚安—— 第17章 反派师兄（3） 修长漂亮的五指穿行在她的发间，让她想起先前被捏着后颈的时候，皮毛上温柔的触感。 温思渺的脊背微微颤栗。 他的手又自然而然地勾到下颌上来，含笑看着她：“小师妹？怎么看着师兄走神了？” 这人有着十足的恶趣味。 温思渺小声为自己争辩：“没有。” 到底是谁在耍流氓！ “渺渺，走吧……”临正真人招来仙鹤，“为师带你去天巽峰。” 仙鹤体积不大，一只最多两人共骑。临正真人本招来三只，温思渺刚要上去，便听见身边的宋朝云道：“师父，且慢。” 他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小师妹初来乍到，应该骑不惯仙鹤，我带她如何？” 别说温思渺，就连临正真人都感到诧异，“倒也可以……你是师兄，多照顾小师妹是应该的。” 宋朝云道：“是。” 温思渺：“……” 谢邀，她好像还没有发表意见？ 然而不等她说话，她便被宋朝云抱起，一并骑在了仙鹤上。 他坐在她身后，双手绕过她的腰圈在怀里，笑容玩味：“小师妹，师兄怕你掉下去，冒犯了。” 温思渺：“……” 不带这么光明正大耍流氓的！！ 仙云宗以主峰为中心，有八大次峰环绕，以伏羲八卦为名，按长老名号排序，分别为天乾、天坤、天巽、天震、天坎、天离、天艮、天兑。 临正真人所在的天巽峰，排在第三。 这条路很眼熟，温思渺先前过来时走的也是这条——原来那片桃溪春涧属于天巽峰。 峰上云雾缭绕，川林秀美，一草一木皆有浓郁的灵气。云雾凝结于叶片之上，晶莹如宝石。 见温思渺被周围景色吸引，宋朝云揽着她，好心情地介绍道：“八大次峰里，天巽峰的景色最美。” 其他七峰多是弟子环绕，放眼望去尽是人烟。天巽峰上只有寥寥数人，保留着天然的灵气，一草一木皆可化灵，自然生长，景色自然无地可比。 这倒不是宋朝云吹，天巽峰的景色在修真界都出了名，多少弟子拜入仙云宗，只为一览天巽峰的美景。 “你可真幸运，天巽峰原本只是师父和我两人……”他俯下身，薄唇贴着她的脖颈，慢悠悠地拉长尾音，“现在你来了，师兄的，也是你的。” 气氛过于暧昧，温思渺的腿一软，差点从仙鹤上跌下去，又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听他轻笑：“小师妹怎么呆呆的。” 温思渺：“……”大概是被吓傻了。 他倒是有心，特意让仙鹤绕着天巽峰转了一圈，这才不紧不慢地上山。 小狐狸该是会享受的，不然怎么一找就找到了天巽峰上最美的桃溪涧？ 临正真人早已在峰上等候多时。 见二人来，他交给了温思渺一枚锦囊：“仙云宗弟子该有的东西都在锦囊里。为师还要去重华门，你之后的事情为师会让朝云安排。” 温思渺恭恭敬敬地接过。 她对这位临正真人很有好感，这位真人身上有着正道的气质，很难让人产生厌恶之情。 至于师兄宋朝云…… 呵呵，他大概被养歪了。 她打开锦囊，查看里面的东西。 这锦囊是个小型的储物空间，这种东西放在末法时代都不常见，她从前也有，可只是小小的一块，没想到师父一出手就是个大的。 一枚象征着弟子身份的玉佩，刻有她的名字与天巽峰的标记； 几套弟子服，以金线绣着流云纹，大气又漂亮。 宋朝云站在她身侧，介绍道：“流云纹的线用来区分弟子身份，外门弟子是黑线，内门弟子为银线，亲传弟子则是金线。” 招生大会上那些被长老选中带走的，会发绣着银线的弟子服，剩下的则都收编为外门弟子，之后再次进行考核，在此之间全部着黑线弟子服。 至于金线，临正真人总共就两个弟子，当然都是亲传，所以一发都是金线的弟子服。 “可……”温思渺抬头问他，“可是我还没有考核。” 她就是个混进来的。 白狐一族还需要考核？ 宋朝云轻嗤，又去揉她的头发，“加试考核明天开始，小师妹去玩玩就好，做什么都没事，你已经是师父的弟子了。” 哇，好任性。 她喜欢—— 小狐狸心情好，隐藏的耳朵又差点竖了起来。 宋朝云按捺住伸手去揉的冲动，道，“我带你去看住处。” 这是两栋竹子制成的住宅，掩盖在翠竹之中，并肩挨着，身后便是大片桃林，可以听见清脆的溪泉流动之声。 竹屋的装饰十分漂亮，每一处皆是风雅之气，温思渺站在走廊上眺望桃林，惬意极了。 “这里是后山桃溪涧……”宋朝云介绍道，“桃林中有一处温泉，如果你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灵池！ 白狐一族本就是上天的宠儿，若是有了灵池，她泡在里面，闭上眼睛睡觉都能修炼。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温思渺顿时对这个师兄充满了好感。 她向后看去，问道：“师兄，那边住着谁啊？” 宋朝云挑唇：“当然是师兄。师父自有洞府。” 修仙之人不食五谷不饮凡露，只是他偏爱桃溪涧的春水，特意在此处居住。临正真人时常呵斥他太爱享受，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温思渺刚刚露出的笑容又僵住了，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照理来说，与宋朝云离得近是好事，她可以与他培养感情，尽快完成任务。 但是……她回想起宋朝云的眼神，总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要是与宋朝云朝夕相处，她早晚有一天会被剥皮炖了狐狸肉嘤嘤嘤。 他只是馋她的毛！！ “怎么……”宋朝云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和我住一起，不开心？” 温思渺反应很快：“开心，请师兄多多指教。” 嘤嘤嘤…… 好可怕…… 这哪里是拜师，分明是入狼窝啊！ “那就好……”他笑得很是温和无害，“希望以后可以与小师妹愉快相处。” 可爱的小狐狸。 当然要拴在身边，好好看着了。 零点见……等评论ing…… 第18章 反派师兄（4） 宋朝云并未在此处停留太久。 看见小狐狸一副束手束脚的模样，他轻笑一声，离开了这里。 他和小狐狸呀，来日方长。 他一走，温思渺便放开了不少，欢喜地欣赏起屋内的陈设来。 这里的摆设素净风雅，想来设计者也有着清风朗月的气质，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临正真人。 她迫不及待地换上弟子服，站在溪岸旁欣赏。 要说什么世界她最适应，那一定是修仙界。 她喜欢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 是夜…… 将临正真人准备的东西收拾好，温思渺一闪身变回了原形，朝灵池跑去。 她自有打算——反正只要泡在灵池里睡觉就可以修炼，何不利用夜晚的时间？ 左右变成人和狐狸都是一样睡觉，温思渺什么不行，就是心态好，不论在哪里都可以睡得舒服。 她又不是真狐狸，何况还是白狐妖，对水适应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蜷成一团打盹。 她实在太喜欢这条尾巴了。 然而她刚趴下没一会儿，耳朵便动了动。 有人靠近。 能这个时候出现在灵池…… 她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没等她反应，整只狐狸已经被从水里捞了起来。 她落入了一个怀抱。 男人的怀里有着熟悉的松兰香气，温思渺白天在竹屋里也闻到了这个味道。 这是竹子在灵气浸晕之后由内向外散发的气息，该是竹屋住久了，自然而然染上的。 “小狐狸……”宋朝云穿着弟子服饰，月华般的长袍清冷如练，若隐若现的鎏金暗纹如流云浮动，矜贵逼人，“怎么又跑来这？” 温思渺抖了抖耳朵，尾巴缠上他的手腕。 像在撒娇。 他不为所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耳朵，“有白狐做灵兽，师门长老应该会很喜欢？唔，尾巴这么软，做条围脖也不错……” 温思渺：“……” 她心里一紧张，没注意到他逐渐幽深的瞳孔与指尖浮动的暗光，防线被悄然击破，竟是不受控制地化为了人形。 身上还穿着弟子服。 仙云宗的弟子服由特殊材料炼制，避水防尘，此刻宋朝云也是穿着弟子服，那泉水竟是直接避开了外层的衣服与肌肤相触。 怀里的狐狸变成了小姑娘，一对小巧的耳朵还在头顶，毛茸茸的尾巴依然保持着缠绕他手腕的状态。 小姑娘抬起头，无辜地看着他，澄澈的黑眸明亮如星辰，漂亮极了。 他的笑意更深：“原来是小师妹啊。” 怎、怎么就在他面前变为人形了？ 温思渺被吓了一跳。 刚才她分明不受控制，像是有一道法力强行刺激了她，因此变形并不完全，耳朵和尾巴都没有藏起来。 温思渺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师、师兄。” “小师妹好生大胆……”宋朝云抱着她往后退，随意地倚靠在石壁上，懒洋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一个人就跑下山了？不怕遇到坏人？” 温思渺翻了翻记忆。 她本是被后山充沛的灵力吸引，才选择了这地方修炼。 一路上都是正道弟子，坏人倒是没有遇到，最有威胁的在她面前。 他好意思自己说这话？ 可她不能说，毕竟自己现在被人拿捏着，指不定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 温思渺语气乖巧：“那师兄可以不把我送去做灵宠吗？” 她虽是白狐一族，可这男人明明更像狐狸。不就是打直球——套都给她下好了，看她肯不肯自己钻进去。 阴险！ “那当然……”他的笑容很温柔，“若你是只白狐，也就罢了，可你是我的小师妹，我怎么舍得把你送走？” 说得冠冕堂皇。 温思渺差点翻白眼， “只不过……”他的话锋悠悠一转，“小师妹总不喜欢看我，是对师兄有什么不满么？” 温思渺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现在他是唯一知道她是白狐的人，她的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上。若是惹得他不快，他不能保证即将发生什么。 看吧，老狐狸。 谁比谁更像狐狸！ 他的威胁不动声色，却逼得她无路可走。 不过，哄一个毛绒控其实很简单。 温思渺垂下耳朵，主动蹭了蹭他的掌心，唤他：“师兄。” 语气乖巧而甜腻。糖霜一样裹着舌尖，然后融化在他的心上。 宋朝云笑了。 能屈能伸，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怕是嘴上装着乖巧，心里却指不定怎么骂他呢。 “为什么半夜来灵池？” 温思渺如实答：“修炼。” 难道他不喜欢这灵池？不然，怎么她每次来都会被他撞见？总不能他无聊到蹲点抓狐狸吧？ “巧了……”他又捏了捏她的尾巴，“师兄也来修炼，不如一起？” 温思渺：“……” 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她是乘天地之正的狐妖，若像人类修士一样修行，当是结丹不久，半只脚迈入了元婴期。 这个修为让她自己都嫉妒——从前勤勤恳恳修炼十九年，也不过化神之境。 那是末法时代，灵气衰微，她已是同门千年一遇的天才，还自以为了不得。 结果狐妖什么都没做，眼睛一闭一睁，化形后开局就是结丹。 那么，宋朝云呢？ 她刚听师父说，宋朝云似乎也是化神期。然而以狐妖的角度看，他的修为深不可测，绝非一个化神如此简单。 他在她面前似乎无所遮掩，要么是他不想。要么……他身上有着更多，却与她相似的秘密，不需要在她面前隐藏。 思忖片刻，她说道：“好。” 一起就一起吧。 她重新变回了白狐，在他怀里蜷成了雪一样的小小一团。 宋朝云心念微微一动，无数灵池水奔涌过来。 灵池水并非真的水，而是灵气过于旺盛，凝结出水珠最终汇聚而成，在空中则为雾，在地下便是池水。 温思渺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灵气。 它们迫不及待地蜂拥而至，顺着她的各方筋脉缓缓流淌，带来温暖又舒适的感觉。 她舒服地眯起了眼，身上的白毛因为放松，显得格外蓬松。 编编给换上封面了……终于有衣服穿了哈哈哈，感动。 大家积极发五星评论呀，看见你们冒泡我就很开心！ 今天催更可以破100吗？让小师妹给大家跳个舞卖个萌？（师兄：？ 第19章 反派师兄（5） 暖流流经五脏六腑，皮毛被温柔地抚摸，在这样双重的作用下，温思渺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醒来，她仍是以狐狸的形态蜷在男人的怀里，爪子搭在男人的手上，乖巧极了。 宋朝云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她试探性地动了动，发现他没有反应，于是更加大胆了些，从他的怀里挣脱，一闪身变回了人形。 还是穿着弟子服好，变成狐狸之后一身毛弄得湿漉漉，就算念了避水决，她也不喜欢上岸后那一刻的感觉。 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向远处走去。 一只仙鹤停在了竹屋前，温顺地抬了抬翅膀。 温思渺惊讶：“你是师父派来接我的？” 仙鹤点了点头。 是哦，属于她的考核要开始了。 她骑上仙鹤，抱住它细长的脖颈，“走吧。” 仙鹤振翅而飞。 骑仙鹤也是一种别样的经历。 在温思渺记忆里，末法时代已经没有了仙鹤，便连野鹤都没有几只。 国家将鹤的繁衍地划定为自然保护区，定期安排人员观察检测。 况且就算身怀绝技，也不能随随便便腾云御剑，一个不好会干扰了社会秩序。 即使是修真者，也要老老实实使用现代交通工具。只有在特定区域，才能表露自己的能力。 主峰上围满了人。 不过一日的功夫，三长老临正真人破格收了一位女弟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宗。 这位女弟子来历不明，没有参加新生试炼，却成了临正真人唯二的亲传弟子，这怎么不叫人嫉妒？ 因此过来者，多是看热闹的弟子。 他们多为天之骄子，对这种走歪门邪道过来的女人很是轻蔑，讨论声不绝于耳，纷纷在猜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获得了临正真人的青睐。 便见群云之中，仙鹤穿云而来。 明丽如桃李的少女跳下仙鹤，姿态翩跹轻盈，令万物失了颜色。她走向前，向临正真人行礼：“弟子见过师父。” 答案呼之欲出。 她就是昨天被破格收入宗门的女弟子。 谁都没想到是个年轻娇俏的小姑娘。 有一些弟子咬牙切齿：“没想到临正真人也是看脸的俗人！漂亮有什么好，有真才实学吗？” 另一些人鄙夷：“你自己没本事被临正真人收为弟子，在这里酸什么酸？” 在人群的交头接耳声中，温思渺开始了灵根测试。 晶石呈现出青赤白黑黄五种颜色，色泽缤纷斑斓，将晶石衬得多彩夺目。 漂亮归漂亮，却是五灵根。 那些驳斥旁人的人，也不由得说不出话来。 谁不知道五灵根是废物中的废物？ 临正真人怎么会收这样的弟子？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宗门长老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碍于临正真人的面子，便说道：“好了，考核开始吧。你会直接被传送至太虚阵，破阵即考核通过。” 入门共有四轮考核，综合考虑之下，长老们决定以太虚阵来考验温思渺。 这个阵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关键是掌握太极八卦之妙，至阴则虚，即可破阵。 换句话说，不管修为几何，理论知识掌握得够多，那么就有很大把握可以出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温思渺从容地走了进去。 太虚此阵，温思渺太过熟悉。这是各大门派的通用阵法，上承仙门鼻祖，下启修士万代。她七岁那年结阵，第一次成功便是太虚之阵。 展现柔弱咸鱼的本性太久，又因被同门背叛之痛太刻骨铭心，她时常忘记自己是宗门人人艳羡的第一天才，十五岁结丹，十九岁化神，能与她媲美者，不过史书记载中寥寥一笔的老祖。 想看她的笑话？ 温思渺轻笑。 她进阵不久，宋朝云来到了主峰。 山峰之上，几枚晶石结阵，凝成巨大的图像，展现着阵法之内的一举一动。 小狐狸十分从容嘛。 他挑唇一笑。 他与临正真人都心照不宣，若是长老们有意刁难，他们会主动出手，小狐狸只要走走过场就好。 没想到长老们还算公道，没有被世俗所扰，用的是太虚阵。 半只脚迈入化神境的小狐狸，太虚阵对她而言实在过于轻松了。 不过她确实需要些实战经验，有白狐天赋加持，她几乎不用修炼就已达到旁人千百年都羡慕不来的境界。可以说，这些都是老天赏饭，而不是真功夫。 得到是一回事，能否消化，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小狐狸狡黠得很，进阵才多久，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已经掌握了太虚阵的破解之法。 外行弟子看不出来，亲自制作过太虚阵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的步伐看着毫无章法，每一步却又尽是玄机。 她分明没有尝试直接冲击阵眼，而是制作一个新阵，以阵破阵。 大胆张扬，真是讨他喜欢。 临正真人对温思渺的表现显然也很满意。 他摸了摸胡须，问道：“朝云，交给你的事情如何了？” “师父且放心……”宋朝云道，“不过，徒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临正真人好奇：“怎么了？” “此番历练，可否带上小师妹？” 他有自己的考虑。 这个身份用了太久，是时候换一个了。此时下山，他刚好可以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再考虑用哪个身份继续下去。 临正真人斟酌片刻，点了点头：“可。你小师妹天赋过人，现在做的不是冲等级，而是把修为落实。实战远比理论来得丰富，你可以寓教于行，在实践中把知识教给她。” 宋朝云拱手行礼。 他若不想，哪怕是临正真人，都看不出温思渺的本体。 就像临正真人现在还以为他只是化神期一样。 一个临时安身的普通门派，几个或是大乘期、或未渡劫的长老…… 安逸久了，总会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说，出去看看还是很有必要的。 宋朝云微微眯起眼。 忽然，灵石投放的幻影破碎了。 光芒簇拥之下，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走了出来。 我已经让小师妹躺好了，等你们催更过100她就来跳舞！ 第20章 反派师兄（6） 众人屏住了呼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她进去到离开，也不过短短两柱香的时间。 很多人甚至没有看清楚阵法的全貌，就已经结束了。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有弟子大声喊道：“这不对！凭什么她这么快就出来了？她根本就没看懂阵法！” “她连阵眼都没找到，直接画了个新阵，是有人暗中教她画阵帮她作弊吧！” 宗主也一脸严肃。 选择太虚阵，是斟酌许久之后才做下的决定。 太虚阵不会太难也不会太容易，可以考验温思渺的实力。 哪想到她眼睛也不眨，轻轻松松就从里面出来了？ “这位同门……”宋朝云的声音响起，“既然自己没有本事，有什么资格质疑我师妹？” 宋朝云看似气质温和如松兰，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一只笑面虎。 宗门弟子以仙云榜排位，宋朝云是榜首，见到他的弟子都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宋师兄」。 他年纪轻轻，却无人敢看不起他，甚至很畏惧他。 此刻他一开口，在场顿时鸦雀无声，不少人更加好奇这位女弟子的来历。 连宋师兄都帮她说话？ “小姑娘，我问你……”宗主的语气平缓下来，“我见你没有找到阵眼，何以破解此阵？” “也许寻找阵眼，并非唯一破解之法……”温思渺微微一笑，“弟子不清楚破解之法，只是见太虚阵的符文特殊，而又留有大段空白，就仿照符文的排列方式画了一个新阵，没想到新阵既成，阵法也被破解了。” 当初她一遍又一遍地重画太虚阵，每一次都要自己亲自进去寻找阵眼破解，实在厌烦。 忽然有一天灵机一动，在太虚阵里又设下新阵，多次尝试之后，终于成功破阵。 真正的原因当然不是在阵中偶然发现，每一道符文的排列顺序，都经过千百次实验，才得到结果。 但她不需要说这些，她只需要告诉他们结果就好。 沉默片刻，有几位长老抚掌而笑。 “妙哉，妙哉！临正，你这徒弟收得好啊！” 临正真人眼里也很是欣慰。 没想到小姑娘看着青涩，却对阵法有着独特的见解，说是天资聪颖也不为过。 他与小姑娘果然有仙缘。 考核已过，温思渺便是临正真人正儿八经的弟子。 由宗主坐镇，她行了一整套拜师礼，正式收入宗门仙碟。 如此，再无人质疑她的身份。 临正真人信仙缘，便连收弟子，也信缘分与道义。 他给温思渺指了路，道，“竹林深处就是藏书楼。你需要找到心法，参悟每一道心法的内涵，自行悟道。剩下的，便由你师兄教你。” 今日温思渺寥寥数语，让他的心境忽然通透，感觉到卡在瓶颈期的修为又有所松动，于是迫不及待地准备闭关。 宋朝云的能力众所瞩目，温思渺又如此聪颖，想来有宋朝云相助，入门不成问题。 “为师要去闭关，大约三个月出关，这段时间你便跟着你师兄修行。你拿着你的令牌，若是受了委屈，尽管找你师兄……”他不忘叮嘱，“过几天师兄会带你下山历练。” 下山？ 听起来很有意思。 还以为会一直在宗门内修行呢。 温思渺点点头，目送临正真人离去。 宋朝云站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摸着她的头发。 “师兄师兄……”温思渺的兴致很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被她逗笑：“小师妹很迫不及待？那便明天好了。” 他压低声音，故作暧昧：“今晚莫要忘了来灵池修炼。” 温思渺：“……” 她知道了。 他就是馋她的身！ 此番下山，并非只有温思渺与宋朝云二人。 有位真人于一月前偶然发现一处秘境，是个小洞天，灵气不菲，很适合入门不久的弟子试炼。消息传遍各大宗门，一时很是热闹。 只是虽有此秘境之名，却没有人能第二次开启。如此一来，西府洞天更成了宗门试炼争抢的对象——谁要能再次开启西府洞天，天灵地宝便是先到先得了。 宋朝云此行的目的，正是跟着同门师弟妹前往西府。 西府隐于闹市之中。 这是一座城池，街上行人络绎，商品琳琅满目，很是繁华。 随行的几个师弟师妹年纪都不大，他们同门的师兄师姐也在队伍中，对此无奈一笑，“宋师兄，师弟师妹玩心重，还请你见谅。” 几个峰的长老都有派人，由几个大弟子带着几个小弟子，作为宗门代表一同前往。 宋朝云虽然在队伍中，但不负责。只是他名气太大，弟子们或多或少都会顾及他。 “无妨……”宋朝云温和一笑，“我带小师妹去逛逛，先告辞了。师兄师姐，我们晚上客栈再会。” 师兄师姐都不傻，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这就是要分开行动的意思了。 几个师姐师妹看温思渺的眼神都带着羡慕。放眼修仙界他们不知道，但宋朝云绝对担得上宗门第一美男子，从前出门时不知多少女修士自荐枕席都被决然拒绝，却白让这新入门的小师妹捡了便宜。 谁不想和宋师兄单独行动呢？ 用的还是如此宠溺的理由。 温思渺默默收下了他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唉，当公敌好难。 等脱离人群后，宋朝云转而牵起她的手，笑得一本正经，“小师妹，不要走丢了。” 话虽这么说，却是轻轻捏着她的指尖反复把玩，爱不释手。 温思渺：“……” 她挣扎片刻，发现手被人牢牢握在掌心，就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瞪他。 打不过，又有把柄被人拿捏，她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她的视线很快被街道两侧的商铺吸引了过去。 款式不同、剪裁精美的衣裙当然比单调的弟子服要好看得多。 裙子上更有法力加持，显得流光溢彩，精美过人。一条经法宝淬炼过的裙子，早已脱离了裙子的本质，而是成为一件真正的法器。 她对这些裙子很感兴趣。 渺渺：谢邀，不会跳舞，给大家表演一个咸鱼躺吧。 【走到床边.jpg】 【躺下.jpg】 大家好热情哈哈哈……继续求五星评论，爱我请不要打四星三星，只要五星好不好QAQ； 宝贝们晚安，该躺下啦！ 第21章 反派师兄（7） 温思渺看中了一条广袖流仙裙。流仙裙的配色温婉素净，飘带飞扬，翩然如仙，华丽大气又不失玲珑的精细。 她看了一眼价格，发现锦囊里的灵石还不及裙子的一个零头，只好佯装毫不留恋，灰心丧气地走出了玲珑八宝阁。 以前物欲需求少，钱财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在意过。反正好东西都有人往她那里送。 现在真碰到自己看上的了，才忽然为没有钱而头疼。 宋朝云开口道：“麻烦将那条裙子包起来。” 作为法器的衣裙都不是量产，一条只有一件，款式独一无二，自然也不允许试穿。 他眼睛眨也不眨，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小师妹，去换。” 温思渺：“嗯？” “它现在归你了……”他的语气居然还带着一丝嫌弃，“把弟子服换下来。” 他早就看这条青青灰灰的弟子服不爽了。 漂是漂亮，纹路的设计很出彩，可所有弟子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款，这就让人觉得不自在了。 放眼望去，整个宗门都是青灰色，太单调了。 温思渺：“……” 她更难过了。 同样是亲传弟子，买下这么贵的裙子，他的眼睛眨都不眨，而自己却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命运不公。 饶是如此，她还是去帘幕后换了裙子。 出来时，发现宋朝云也换上了同色系的长袍，显得风雅有余韵，翩翩如玉。 他丢过来一个锦囊：“收好。” 这是个小小的储物空间。 温思渺开灵识一扫，发现里面是几条她先前看中的裙子。那些渴望都没有太强烈，不过是匆匆一眼，被惊艳到了。 “不是门派的任务，不用天天穿弟子服……”宋朝云挑了挑眉，“你可以随便穿。” 小女孩都喜欢这样打扮自己，这很好。 他喜欢看见小姑娘光彩照人的样子。 温思渺腹诽：“师兄，你好败家。” 宋朝云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用的当然不是临正真人的钱。 临正真人为人清贫正直，此生唯一的财产不过一座天巽峰，若说钱财，他还真没多少。不过有着一身绝佳的炼制锻造能力。 而他自己…… 有多少钱，他也不知道。几条裙子罢了，他一点也不心疼。 两人在闹市里逛到深夜。 温思渺第一次参观这样的街市，遇到有趣新奇的东西都会看上很久。 宋朝云倒也耐心，这些哄人开心的小玩意虽然入不得他的眼，但他很乐意看见小姑娘笑。 这样随时都有人拎包付钱的感觉太过美好，一不留神就过了约定的时间。 温思渺问：“师兄，你知道师兄师姐们都去哪了吗？” 宋朝云耸了耸肩：“管他。” 温思渺：“那我们去哪里汇合？” “分开行动还需要汇合？”他嗤笑，“指不定他们已经找到洞天福地，现在回不来了。” 温思渺：“……” 还是她输了。 宋朝云说得不错，既然已经决定分开行动，之后说的就都是客套话。 若是有人先找到西府洞天，并且强行进去，所谓汇合的约定，不可作数。 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与他们汇合。 “小师妹……”他凑近她，挑唇一笑，“这么好的交流感情机会，你怎么能错过？” 温思渺：“……” 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坑了呢…… 宋朝云带着她去了近处的客栈。 他开口只要了一间上房，一只手揽着温思渺的腰，不紧不慢地跟着领路的小二上楼。 毫无发言权的温思渺默默当哑巴。 嘤嘤嘤谁要跟他住一间啊，大晚上的能修炼什么，不会下一步就要双修了吧！ 话不多的她硬生生被气成了炸毛狐狸。 待房门关上，宋朝云设下结界，自然而然地把刚刚变回狐狸的温思渺抱到怀里。 小狐狸挣扎了两下，尾巴无力地垂下，放弃了。 她可以继续当一个吉祥物。 嗯，吉祥物也不错。 “师兄……”见他准备上床，她的爪子搭上他的手，“这里没有灵池，怎么修炼？” 宋朝云诧异地看过来：“小师妹真勤快，这种时候也要修炼？” 他的语气失落，“我以为小师妹真心想要跟我交流感情。” 温思渺：“……”他戏好多啊。 在他眼神的各种明示与暗示之下，她只有主动在他的胸口蜷成一团，尾巴缠上了他的腰。 胸口毛茸茸又柔软，宋朝云心满意足地亲了亲她的耳朵，“小师妹真乖。” 被毛绒控消费的毛绒绒无力地趴了下来，不想理他。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抱住她，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样安宁的寂静没有持续太久。 远处天光大作，将城池照得亮如白昼。 宋朝云睁开眼，白团子还在怀里睡得正香，他没有打扰她，只是开了灵识向远处探测。 西府洞天被打开了。 与他计算的时间无多大差别，看来各大宗门的能力不减当年。 好久没有出来过了，这个世界还是与记忆中的差不多，也没什么意思。 还是小师妹更有趣一些。 他把温思渺抱起来，下巴去蹭她的耳朵。 温思渺睡眠很浅，一蹭就醒，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 这里很亮，刺眼的一团光，光前黑压压的全是人。 她没有睡醒，眼睛乍一睁开，又被光线刺激到，只好别过头去。 宋朝云抱着她，迈入了光圈之中。 她的语气还有浓浓的困意：“师兄，西府洞天开启了？” 作为狐狸时身体小，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宋朝云忍不住又揉了一把，“嗯，带你进去。” 光圈之后，便是另一处世外桃源。 怪石嶙峋，群山耸立，簇拥着一个巨大的洞口。 洞口漆黑一片，只有上方有朱砂笔勾勒，那是第一位发现者留下的题名——「西府洞天」。 宋朝云走了进去。 世界瞬息万变，即使是同门弟子前后进去，也无法保证会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这一点常识温思渺还是有的。 然而她却被宋朝云摁在怀里，一同来到了洞天之内。 大家看看作品详情页的星星评分，看见那行可怜兮兮的「不足50人点评」了吗？我可以拥有超过五十人的五颗星星吗？【期待.jpg】 零点见呀……爱你们=3= 第22章 反派师兄（8） 他丝毫不受洞天的限制…… 只有一种可能。 他的真实实力远超过这个小洞天。 她是珍稀的白狐一族，被他一眼看穿。临正真人一只脚迈入大乘，却没有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回想起种种细节，温思渺舔了舔爪子，觉得自己的处境艰难极了。 这指不定就是一只大魔王，怎么样才能得到他的心脏呢？ 杀掉他然后再挖出来？想想就好可怕。 系统给她的任务为什么如此变态啊！ “小师妹……”进了洞天，宋朝云的心情不错，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揉着她的下巴，“不介意给你换个毛色吧？” 这里人多眼杂，白狐狸太过招眼，他可以保护温思渺，却无法阻止她被发现后消息在大陆传开。 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温思渺懂事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完全可以让自己化作人形…… 承认吧，他就是想撸她。） 于是不过一个呼吸之间，温思渺的毛色便变成了灰色，看上去与修真界的普通狐狸没有差别。 “宋师兄？” 远处有惊讶的声音响起。 一男一女，皆是一身仙云宗弟子服，修为不高，想来只是出来试炼的弟子。 少女梳着双鬟簪，看上去活力又明媚，语气惊喜极了，“宋师兄，你也在这里啊！” 少年的心情也放松不少。 他们第一次进入秘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与师兄师姐走散了。 记得师兄师姐曾说，进洞天后有很大概率会走散，他们当时不以为意。没想到这种事情当真发生，他们才感到心慌。 这下遇见了宋朝云，就无所畏惧了。 宋朝云是谁？仙云宗内门的仙云榜榜首，师兄师姐里属他最强。 只不过这位仙姿卓然的师兄此时抱着一只灰狐狸，不紧不慢地顺着它的毛，似是仙人落入凡尘。 少女问：“宋师兄，这是……” 狐狸虽然灰不溜秋，但小小一只，也很可爱。女孩子总无法拒绝毛绒又可爱的生物。 “秘境里捡到的。”宋朝云面不改色。 被捡到的温思渺：“……” 他说是就是吧。 “您与温师妹也走散了吗？”少年更加关注这个问题。 “嗯……”宋朝云漫不经心地摸着狐狸柔软细腻的毛，“同门都不在？” “我只找到了吴师兄……”少女的语气似嗔非嗔，“宋师兄，我好害怕啊……师兄师姐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朝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传送地点不同，何来出事一说？” 没想到他如此不领情，少女的笑容微微僵硬，只有道：“对不起，我第一次进洞天，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无事……”宋朝云很是平静，多嘱咐了几句，“以后就熟悉了。洞天变化多端，集体行动容易迷失方向，我们分开两路吧。这个洞天危险不多，像平时在宗门一样就好。一旦有事，捏碎你们的玉牌。” 话说了这么多，温思渺却一眼看出了他的真实目的——他就是不喜欢跟这些人一起行动，却还要装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 果然，得到了关怀，少女感动极了：“谢谢师兄。那我和吴师兄往西吧。” 宋朝云微微颔首。 二人走远后，温思渺趴在他怀里，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师兄好让师妹伤心呀。” “什么师妹？”他低笑，“师兄只有一个小师妹。小师妹在酸什么？” 温思渺败下阵来。 但是这话，她爱听。 宋朝云单独行动，其实另有目的。 照理说西府洞天不过是个适合新弟子的小洞天，他这等修为根本没有过来的必要。 但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西府洞天。 所以他不得不来。 而且这件东西，还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至于小师妹？ 乖巧可爱的小师妹怎么会是其他人呢。 洞天内景观变幻莫测，一会儿是桃林，一会儿是山涧，一会儿又变成寸草不生的荒漠。 宋朝云抱着温思渺，游刃有余地穿行期间。 百年前，西府洞天也被开启过。「西府」其名，就是那位开启西府洞天之人所题。 他开辟西府洞天，目的很简单——存放一个东西。 温思渺悄悄打量着他。 她又不傻，见他如此在意单独行动，便猜到他此行一定另有目的。 他若不在乎这些，大可与他们同行，自己在旁边划划水就好，为什么非要支开其他人呢？ 这到底事关隐私，温思渺不好问。 何况她并不想知道太多秘密。 比如说现在，她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不就成了任人拿捏的鱼肉了吗？ 唉…… 生活不易。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情绪的变化被男人察觉，温热的手覆了上来，“小师妹有心事？” 温思渺不说话。 他何其聪明，竟是将她的烦恼也猜到了。遂放缓步伐，微微凑近她，含笑道：“小师妹莫要烦恼，我带你去看我的秘密，我们交换可好？” 这就是他带她单独行动的理由？ 他要给她看他的秘密。 温思渺若有所思。 忽然，宋朝云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一道巨大的裂隙，炙热滚烫的岩浆在裂隙中流淌。 洞天之内，又有洞天。层层封印剥离，才惊觉这洞天的深不可测——或许表面一层只是伪装。 寻常人走到无人的荒地，发现无物可寻，便会自觉离开。又有谁能想到荒地之后居然是熔岩呢？ 宋朝云靠近裂隙，随手画了一个结界隔绝高温，纵身一跃。 他的脚踩在赤红的岩石上，薄唇微微勾起：“找到了。” 温思渺发现，这岩浆，是死的。 它们源源不断地流出，通过裂隙形成一个环形，然后又与出口相连，将中心与周围的岩石断离，形成封闭的区域。 那块区域中，有滚烫的火焰在燃烧。火焰封存之下，竟隐隐泛着紫光。 温思渺脊背一寒。 同为妖，隔着一层几乎被破除的火焰，里面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魔的内丹。 她忽然意识到，他口中要交换的「秘密」，可能会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 然后，再也逃不掉了。 渺渺：你就是馋我的身子！ 宋朝云：小师妹不要开玩笑，师兄最喜欢你。（揉一把； 渺渺：嘤嘤嘤； 大家晚安，你们好热情啊超级爱你们，今天也是朝气蓬勃活跃留言催更的一天呢—— 第23章 反派师兄（9） 宋朝云对她的反应恍若未觉。 他只是抱着怀里略显僵硬的小狐狸，手依然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动作有着安抚般的轻柔。 然后朝着岩石中心走去。 他对漫天炙热而滚烫的岩浆火焰视若无物，把岩浆当作平地，脚底隐隐有紫光浮动。 他的步伐从容不迫，如闲庭信步，仙姿卓绝。 火焰被层层剥离。 温思渺看见了那颗内丹。 品质最为纯粹的紫水晶也比不过它的晶莹剔透，它静静地浮动在天地之间，呈现出或深或浅的紫色光泽，如潜龙在渊，将要破竹。 它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缓慢地飞离火焰，忽而猛地向前，冲进了宋朝云的身体之中。 他的变化肉眼可见。 双眸在一瞬间呈现出与内丹相同的紫色，巨大的紫光冲天，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一振。 宋朝云微微弯了弯唇，笑着与怀里全身僵硬的小狐狸对视。 温思渺默默地缩了缩。 她只是维持着表情上的淡定，心中却是掀起波涛。 世间有六界，上三天地人，下三妖魔鬼。妖魔本是同族，居住在下三界。后妖族从魔族分离前往上三界，渐渐与魔族断了联系。 可血脉上的感应无法遮掩。 白狐的稀有与强大堪称妖界之王，能与她血脉呼应的，只有一个人。 她抖了抖耳朵，声音很轻：“魔主。” 见了鬼了。 以为是个平平无奇长得帅一点身手厉害了点的正道师兄，没想到是最大的反派？ 系统就不能给点正常的角色给她吗？ 灵魂碎片都如此变态，他本人该有多恐怖？ “小师妹……”他抱着她靠着岩石坐下，叹息道，“我还是更喜欢做你师兄。” 说这话时，他含笑看她，眸中隐隐有紫光浮动，手上的力道愈加轻柔。 温思渺一秒会意，语气乖巧极了：“师兄。” 他笑了起来。 小师妹能屈能伸，他喜欢。 她主动往他胸口蹭，状若无意地问：“师兄，你的内丹怎么会在这？” 狐妖短暂的生命中，倒也保留了这段有关魔主的记忆。 千年前人类讨伐魔界，千万修真者组成庞大队伍，强行破开魔界大门。 最后人魔二界达成协议，魔界永居上三界之下，与人界互不侵犯。 那场惊天动地的战役中，魔主陨落了。 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六界。 “不知道……”他的口吻散漫，“我死以后，躯干被他们分成几段，藏在六界各地。眼下只剩心脏没有找到了。” 他似乎心情很好，这种东西也随口与她说了，跟讲故事似的。 温思渺却眼前一亮。 心脏！ 她只要赶在宋朝云发现之前把心脏抢过来就好了！ ……就是，难度好像有点大。 他悠悠地感叹：“还是有内丹的感觉好。” 温思渺：“……” 照理来说拿到内丹，应该雄赳赳气昂昂充满斗志，马上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好像看上去比她还咸鱼的样子。 “我们现在去找心脏吗？”她乖乖地问。 “急什么……”他懒洋洋地眯起眼，“我知道心脏在哪里，过段时间再说吧。” 找到了就要毁灭世界，好累哦。 温思渺的胆子大了一些，问他：“师兄，你知道你躯干在哪？” “身体各部位之间互有感应，我与天地共生，一草一木皆是我的眼线，这点事情还难不倒我。” “那你找了多久？” “唔……”他皱起眉头，思索片刻，“一千年吧。天巽峰的景色不错。” 温思渺：“……” 实锤了。他就是懒得找，还馋天巽峰的桃花林。 她很怀疑，魔界有这种魔主，还会去发动什么人魔大战？他根本就没有统一六界的心啊！ 这些问题过于隐私，像是在挑战魔主的权威，她不太好问出口。于是果断趴下来，安安静静当一只狐狸玩偶。 她觉得再被这么薅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秃在宋朝云手上。 唉…… 狐生艰难。 宋朝云坐了一会儿，终于有了点想走的心，起身道，“小师妹，走吧。” 温思渺「嗯」了一声。 她不想以原形出现在太多人的视野之中，于是跳出他的怀抱，化作人形。 宋朝云见状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随手画了个符阵，送二人离开了洞天。 此时此刻，洞天外早已炸开了锅。 人群早已不复先前以年轻的师弟师妹为主，来得更多的，是各大宗门有头有脸的人物。 西府洞天那一瞬间迸发的气息骗不了人。 ——是魔！ 魔界沉寂已有千年，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温思渺很轻松便找到了仙云宗人所在的位置。 她长得娇俏灵动，师兄师姐都下意识关照她，见她来，一个比一个关切：“温师妹，有没有受伤？” “温师妹温师妹，我在洞天找到一株生肌草，你们女孩子喜欢，我用不上，拿去玩。” “温师妹，我之前看见宋师兄，但没遇到你，一个人害怕吗？” 宋朝云站在一旁，环臂淡笑，笑容莫名有些冷。 温思渺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与师兄师姐客套几句，便说道：“谢谢各位师兄师姐，我很好。” 然后回到了宋朝云旁边。 温师妹长得甜，性子却有点冷，说话语气也淡淡的，客客气气。 也许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看见她撒娇的样子。 “小师妹的师兄师姐很多……”宋朝云叹气，“师兄却只有小师妹一个，师兄真可怜。” 温思渺：“……”阴阳怪气谁呢！ 她只好去拉宋朝云的袖子，“我只有一个师兄。” 都是魔主了，还找她玩师兄师妹的游戏，幼不幼稚？ 宋朝云轻哼了声。 不久，仙云宗的代表四长老也赶到了。 发现魔气之后，仙盟立刻行动，通知到场所有宗门安排长辈来接弟子回宗。 从西府洞天出来的弟子一律要接受排查，确定与魔族无关才能放行。 温思渺原本还小小紧张了下，看见大魔王本人一脸从容淡定地通过了检查，这才放下心来。 他说得对，没有什么他办不到的事。他只是懒。 我一定要告诉你们，下章超级甜，写的时候我一脸姨母笑呜呜呜，我们零点见，千万不要错过呀—— 第24章 反派师兄（10） 温思渺二人顺利通过了审核回宗。 临正真人尚在闭关之中，本就冷清的天巽峰更显寂静，只剩下温思渺二人和几个采药小童。 不得不说，这种生活还挺舒服。每天打坐修炼泡温泉，在桃花林里睡觉，简直活成了咸鱼生赢家。 因为魔族一事，上三界最近动静很大，各个地方都增设了排查防线，以防魔族混入。 他们更怕，出现的是那一位。 人魔大战的真相没有几人知晓，人们大多只是被口口相传的版本迷惑。 封印魔主内丹的真人早已仙去，谁也不知魔主的躯干究竟藏在了哪里。 他们只知道，一旦魔主归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定会复仇的。 众人眼里一定会复仇的魔主正在泡温泉。 他的本质和温思渺差不多，平时不是修炼就是睡觉，能懒洋洋地在灵池里躺一天，简直是最佳咸鱼拍档。 两人一拍即合，平时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一起瘫。 然后修为还蹭蹭蹭地往上涨。 这一日，温思渺化作人形，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打着呵欠问：“师兄，你什么时候去找心脏啊？” 她已经习惯了变成狐狸被他抱着，化作人形时，也下意识往他怀里钻。 宋朝云斜她一眼：“小师妹对我的心脏很感兴趣？” 温思渺：“……” 呀，被发现了。 “我的心就在小师妹这里……”他挑唇一笑，“小师妹还给我么？” 温思渺木着脸：“师兄真会开玩笑。” 多大人了，还老是在谈正事的时候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哈哈哈……”他乐不可支，又去捏她的脸，直到捏成鼓鼓的包子才善罢甘休，“带你去魔界玩，好不好？” 他当然知道心脏在哪里。 只不过，所谓「人魔大战」的真相，实在有些可笑。 温思渺同意了。 魔界啊，听上去就很刺激很好玩的样子。 临正真人在闭关，想出个门实在太方便了，谎都不用扯。看门的弟子都以为他们是奉临正真人之命出门办事，看了下玉牌就放他们出去了，还不忘叮嘱：“宋师兄，温师妹，最近外面不太安宁，你们千万小心。” 深知真相的温思渺有被这真挚的同门情感动到。 倒也不是说不太安宁，不过是城池与城池之间多设了几道关卡，严加防范。 一开始城里气氛还挺紧张，久而久之没查到什么来，这事也就告一段落。 真相本就被仙盟牢牢封锁，只有当初去往西府洞天的那些宗门内部有消息。其他的只是猜疑，却没有得到证实。 等温思渺和宋朝云出门时，防守已经松懈许多了。 宋朝云拉着她，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仙界，来到人间。 去往魔族的通道被封印在人间。 这么多年来，六界相互独立，互不干扰。若要在两界之中穿行，以伪装者居多。 因此人间作为曾经的上下三界中转枢纽，虽并有魔、妖、仙三个物种，却只是多数人耳闻的传说，而不知真相。 温思渺与宋朝云作寻常打扮，走在闹市之中。 仙界的热闹与人间的热闹不同。仙界的热闹是端庄精致的热闹，仙人不食五谷，于是街道上没有食肆，多的是出售各种丹药奇珍的杂货铺； 仙人崇尚法宝，便连身上的穿戴都可作为法器，讲究灵气为先。 人间的热闹，则最真挚最质朴，多的是烟火气。 温思渺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凡人向往修仙，仙人向往凡间，莫不如此。 宋朝云一眼就看出小姑娘心情很好，笑着问她：“喜欢这里？” 她大大方方地点头。 从前十九年苦苦修行，似乎脱离凡间，两个世界下来，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生活。 他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宠溺，“那就多玩一会儿。” 不得不说，在享乐上，温思渺与宋朝云有着强烈的共鸣。 今夜还挺热闹，家家户户敞开着大门，公子书生把毯子往地上一铺，一箱一箱书盖上去，浸着月光； 姑娘小姐们摆起供台，放着瓜果针线，轻声低语。 更多的，是穿行在街道的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甜蜜极了。 温思渺反应过来：“师兄，今天是七夕哎！” 人间的七夕节，宋朝云只是略有耳闻。没想到小姑娘年纪轻轻，懂得倒是不少，一门心思都扑在吃喝玩乐上了。 他点头：“嗯。” 小姑娘更来了精神，也不嫌走路累，拉着他从东市逛到西市。 不一会儿，手里便满满当当都是糖画糖葫芦、磨喝乐、彩绳这样精致的小玩意儿。 宋朝云尽职尽责，但凡不是吃的，都帮她拎在手里，付钱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之后，两人沿着河边走。 温思渺吃完了糖葫芦，手里空了下来，又去看别的。 河岸灯火澄澈，各式各样的河灯漂浮在水面，将江水照得波光粼粼。 夜色四合，男男女女的影子被越拉越长，河灯的烛火也愈加柔和。 温思渺拉着他去买河灯。 她也没挑，拿了两盏最常见的莲花灯。俊男美女走在一起总最是惹人注目，卖莲花灯的巧娘子笑容滟滟，又送了她一盒莲花酥，祝他们百年好合。 搞得温思渺怪不好意思，也不再拉宋朝云的手，脸悄悄地红了。 宋朝云始终含笑跟着她。 她把河灯内芯的纸取出来，手中变幻笔墨，很快就写好了自己的愿望，然后转头问他：“师兄，你要不要写愿望？” 宋朝云道：“写你的名字。” 温思渺愣了愣。 他已经走向前，从背后揽着她，就着她的手提起笔，手把手写下「温思渺」三个字。 飘逸潇洒，若惊鸿游龙。 指尖的火焰点燃了河灯，风送河灯渐渐远去，随千千万万的河灯一起，向着江水的另一端漂去。 他仍拥着她，带她走进小巷，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小师妹……”他低声道，嗓音微带喑哑，“我不忍了。” 温凉的唇落了下来。 荷花灯与江岸的荷花交映，他的气息似乎也沾染了莲香。 我好喜欢这样心机又温柔的师兄呜呜呜。 今天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看到你们的留言又被治愈啦—— 晚安，明天又是甜甜的一天。 第25章 反派师兄（11） 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这一刻，他似乎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像是耐心十足的猎人，声声轻诱，步步靠近，将猎物圈进怀中。 温思渺有点恍惚，一时竟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西泽尔还是宋朝云，只觉得他们的嗓音一样耐心温柔：“放松一点。” 她后知后觉，其实不需要分清他们谁是谁，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宋朝云眯起眼，餍足得像是只饱餐后的狐狸，温柔地摸着她的长发，“小师妹，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温思渺内心嘤嘤嘤。 剧情发展好像有点脱离控制，不过总体跟她心里差不多，还是可以接受的。 “找地方休息吧……”他道，“明天还想去哪里？” 温思渺摇了摇头：“去魔界吧。” 多来几次，她怕她的心脏先受不了。 宋朝云轻轻松松地破了阵法，带她离开了人界。 这个魔界，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 结界所在地总是荒凉的，放在魔界，便是荒上加荒了。 这里有着赤红如血般的天空，连脚下的土地也被映成了红色。 魔植不受束缚随意生长，枝叶缠绕，张牙舞爪，像是守卫着结界的魔兵。 魔主的气息乍一逼近，魔植便纷纷向后退去，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温思渺变回了狐狸，窝在他的怀里。 狐狸的毛纯白不染杂质，似是魔界之中最干净纯粹的色彩。 宋朝云隐去了身形。 魔界的气氛显得很压抑。 来往的魔其实与人类长得差不多，无非是多了犄角、双翼或是细长的尾巴，再不然就是有些奇形怪状的生物。 温思渺蹭了蹭他，轻声道：“师兄，这里很奇怪。” 她能看出来，宋朝云心中自然也清楚。 这里的一切看似正常，不过种族数量少了些，地方破败荒凉了些，但种族可以繁衍，荒园可以重建。 他们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灵魂…… 这里的大部分魔，都只是机械地做着自己的本分，一切如同设定好的程序，流水线一样平缓运转。 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温思渺：“诶？” 直觉告诉她，当年人魔大战另有真相，如今的解释不过是用以粉饰太平。 “人魔大战并非我所挑起……”宋朝云道，“那时我正在渡劫，重伤闭关，我手下四大将趁我闭关之际，与仙盟内部达成协议。” 这是一个令人生寒的计划。 他的性格懒散，不喜侵略战争，最爱游山玩水欣赏美景，大部分时间都不在魔界。 手下却认为嗜杀才是魔的天性，偏要挑起魔的血性，于是假意与仙盟合作。 凑巧，当时人界正值饥荒灾难之年，人口暴增，无数人选择了辟谷修仙，仙界灵气衰微，苦不堪言。 于是，他们决定「清除人口」。 战争发动后，仙盟联手闯入魔界，逼宋朝云出关。在他最虚弱之际，打散了他的魂魄，分离了他的躯干。 此后势力重新划分，仙盟执掌仙界，魔将统领魔界，魔主不知所踪。 “师兄……” 不等她说完，宋朝云已经从善如流，语气仍是带笑：“疼，要小师妹亲亲抱抱。” 她当真乖乖变回了人形，主动缠上他的腰，亲了他好久。 宋朝云心满意足，嗓音都懒散了许多，“小师妹乖，师兄最疼你。” 温思渺：“……” 又被骗色了呢。） 他转而正色道：“走，带你去魔宫看看。” 这也是千年之后他第一次来魔界。 从前隐约听了消息，说是四大魔将重新在魔界划分势力，就连魔宫都划了四块，真是可笑极了。 他们内部不和，互看不顺眼，本就不太平的魔界更是战火不断。 才走不远，温思渺就看见了硝烟。 那些魔族的脸上尽是嗜杀的血性，然而瞳孔涣散，灵魂空空荡荡，说着机械的话，做着僵硬的事。 宋朝云轻嗤一声：“血性挑不起来就做出来，也不知道在欺骗谁，无聊。” 温思渺赞同地点了点头。 魔界之中最为富丽堂皇之地，便是魔宫。 魔界的许多地方与宋朝云的记忆相比都大变了样，只有魔宫还保留着原样。 从魔宫金碧辉煌的装饰来看，确实是宋朝云的性格与审美。 温思渺抬起头，欣赏般的视线落在两侧长廊上，忍不住赞叹：“师兄，你好有钱。” 宋朝云毫不在意：“等我找回心脏，都给你。” 当初是他渡劫失败，身体一度虚弱，这才给了魔将可乘之机。 也许这就是他的仙缘，躯干脱离后，他竟是冲破了那道劫难，达到了至臻至纯的境界。 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收不回魔界。 他只是耐心等待着藏躯干之地的大小洞天一个一个开启，然后把他的躯干与灵魂拼凑整齐，最后来寻找他的心脏。 他的时间太多了，既然有机会徜徉六界，何不放慢脚步，慢慢寻找呢？ 何况，他还挺喜欢仙云宗弟子这个身份。 仙云宗在他眼里不算什么，放眼整个修真界，却是蔚然大宗。有这一层身份在，收集消息办事情什么的都很方便。 还有个可爱的小师妹，人生实在不要太美好。 温思渺受宠若惊，于是更加专注地打量着这些奇珍异宝。 有些地方的摆设有被挪动过，似乎是来这里的人尝试着改变它，都以失败告终。 宋朝云冷冷一笑：“想动我的东西？” 藏在魔宫中的宝物，沾染了他的气息，都成了魂，有自主意识。 依稀可以看出这里设下结界的轮廓，用不同的颜色将魔宫划分成不同区域。不过宋朝云皆视若无物，轻轻松松地穿了过去。 他忽然道：“有人来了。” 迎面走来的，是两只男魔。 一个下半身是巨蟒，尾巴缠绕成螺旋似的一圈； 一个倒是人模人样，然而一只手不是手，是泛着青光的弯刀，在逼仄的走廊内显得颇为瘆人。 “赤蛇、销骨……”他念出二魔的名字，眼中讽意更甚，“原来是他们。” 当初他闭关之处被破，领头的就是这两个。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冤家路窄啊。 我们零点见呀，不要忘记五星好评，爱你们—— 第26章 反派师兄（12） 他们的交谈不算愉快，似乎起了争执，隐隐有要打起来的意思。 “你不知道仙界的动静？他们都以为魔界结界将破，现在城城戒严，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赤蛇的脾气和他的名字一样火爆。 销骨粗莽不少，但相较之下显得淡定许多，“这话我倒是想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当魔主！” 温思渺：“这就是你的手下？” “魔族论武，他们杀出重围才来到我面前……”宋朝云的表情也很嫌弃，“可能脑子都长地底下了。” 温思渺：“……” 她看透他了。 不想管事，话还多，活该被反水。 两魔吵得不可开交，宋朝云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面前，看了许久戏都没被发现。 后面他实在看不下去，抱着温思渺绕道走了。 降智…… 温思渺：“……” 他们谈话的核心思想很简单，大概就是魔将已经培养得差不多，准备撕毁协议发动第二次进攻。 只是没想到仙界疯传魔族出没的消息，他们的埋伏被扒了个干干净净，最开始准备的计划全部推翻，只能重新商议。 嗨，没想到宋朝云还产生了这么多蝴蝶效应。 宋朝云才不管他们，轻车熟路地在魔宫里逛，直奔心脏所在之处。 地下宫殿的门一层一层拉开。 宋朝云踩在汉白玉的石阶上，一步一步向黑暗尽头走去。 晶莹剔透的水晶石中，一团紫色的光晕忽明忽暗。 水晶石前，守着一男一女。 皆是人类长相，女人艳丽逼人，男人也颇为妖魅。不等宋朝云向前，男人已经开口：“魔主大人。” 宋朝云后退两步，现出身形。 他仍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朗如玉山，卓绝如竹，女人眼里可见地闪过痴迷，笑容在望见他怀中的白狐狸时戛然而止。 “白狐……”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温思渺，嘲讽一笑，“魔主大人好机缘。” 白狐啼鸣一声，整个妖界都能为他所用。该说不愧是魔主吗？ “不及二位……”宋朝云笑容浅淡，“怎么，守了我的心脏千年，还是没能融合？” 男人女人的脸色在一瞬间都变得很难看。 温思渺秒懂，他手下共有四位魔将，这两位看来就是比较有脑子的那一部分了。 男人道：“不能融合，却能毁灭。大人千年未归，怕是不知道魔界变成什么样了吧？” 宋朝云脸上的微笑不减。 “您与天地共存，自然不知道我们的生存之道……”男人的语气带着恨意，“您游戏人间，随意去留……魔不成魔，人不成人，您扪心自问，您配当魔主吗？” 一个靠运气出生就获得旁人一生都无法拥有的实力的魔主，和一群靠实力，从鲜血中厮杀上位的魔将。 若不是大家都心有不甘，为何会统一战线，扳倒魔主呢？ 宋朝云道：“天地万物，自有生存之道。我不曾出手干预，随心随性生长，这才是生存的意义。” “神仙人，妖魔鬼，六界众生平等，本无高低贵贱之分……” 他摇了摇头，“你们却要分出高下，用修饰词为自己定性，真不知该说你们可怜还是可笑。” 若没有等级意识，便不会因为是魔而自卑，不会因为是魔，非要认为嗜血才是自己的天性。 六界和平相处，自有发展之道，却总有人要破坏这样的天性。 “我是魔主，却不是魔的规则……”他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没有人可以成为一个种族的规则。” 男人脸上毫无血色，紧握成拳的手上青筋突起，骨节发白：“您总是擅长用言语煽动人心。” “若早已坚定，又何须旁人煽动？”宋朝云摇了摇头，“读书还是重要，人丑就要多读书。” 男人：“……” 温思渺：“……” 她听见了三观碎裂的声音。 宋朝云却不作停留，一闪身离开了这里。 温思渺好奇：“师兄，你不要你的心脏了？” “他们拿不走……”他的语气难得严肃，“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男人说出那句话的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些魔族灵魂的去处。 他与天地共生，天地存，他存； 天地亡，他亡。他只能灰飞烟灭，灰烬又重聚，没有人可以杀得了他，没有人可以动他的心脏。 所以，他们要以千万魔族的灵魂为祭，以千万人的性命为祭，杀掉他。 战争，就是血祭的最好方式。 他们要用战争杀了他。 “回宗门。”他道。 这一回，宋朝云特意绕道，将他的气息散播至仙界各处。 他的气息，便是魔的气息。 各大门派慌了神，原本松懈的防御重新设起，层层封锁，戒严程度不知比之前多了多少倍。 一场隐形的战争蓄势待发。 温思渺发现宋朝云不是真的咸鱼。 他有脑子，不过大多时候懒得用，就喜欢瘫在灵池里泡着。 包括此时此刻。 他玩着她蓬松的尾巴，温柔道：“小师妹，帮师兄一个忙。” 温思渺抬头看他。 “用你的天性……”他道，“把妖族唤来仙界。不用很多……嗯，大概几十只？能给那些长老配上就行。” 温思渺道了声好。 他低头去吻她，满意地说道：“还是小师妹听话。” 温思渺：“……” 她又不是没有脑子，还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 真是的…… 不久后，临正真人出关。 临正真人一脚悟到仙道，万事俱备，只待渡劫，内心激动不已。 宋朝云守在洞府前。 临正真人吩咐道：“朝云，师父还要闭关悟道，喊你大师伯二师伯为我护法。这段时间我会离开天巽峰。等等……你怀里抱着什么？白狐？你小师妹呢？” 白狐从他怀里跳下，摇身一变，成了唇红齿白的小姑娘。 临正真人呆住了。 “师父……”宋朝云悠悠道，“既然师父悟道，那就更好了。若师父愿意相信我和小师妹，无须护法，我自有绝佳之地为师父渡劫。” 临正真人对自己的眼睛充满了怀疑：“哪？” 宋朝云：“魔界。” 临正真人：“？？” 晚安。明天又是开心的一天—— 第27章 反派师兄（完） 临正真人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并且一度认为自己出关出错了时间线。 他闭的不是三个月关，而是三百年吧？ 否则他新收的可爱小徒弟怎么就突然成了白狐，他大弟子还一脸理所当然，撸狐狸撸得很快乐？ 哦，他大弟子要更丧心病狂一点，居然提议他去魔界渡劫，把天雷引到魔界？ 他们疯了吧。 绝对疯了。 宋朝云神色自若：“师父加入仙盟多年，对当年人魔大战内幕可知情？” 一句话，让临正真人沉默了许久。 这就是宋朝云最初拜入临正真人门下的理由。 整个仙云宗属他最有话语权，他又恰恰是仙盟的仙云宗代表，往后真要调查些什么，走他的关系最方便了。 宋朝云又问：“师父可知……仙盟与魔将签订的协议？” 临正真人与他对视。 这仍是他的大弟子，宗门千年来最出色的天才。他有着最为温和俊朗的眉眼，此刻却显得陌生而疏离。 他问：“你是谁？” “我是宋朝云……”宋朝云道，“师父，您要不要信我一次？” 这是仙盟众代表千年之后的第一次聚首。 仙盟大会每十年举办一次，然众代表都是履历颇深的老修士，指不定撞上这年这个飞升了，那年那个闭关了，所以几乎没有聚齐的时候。 可这一次不一样。 闭关的出关，渡劫的往后延迟时间，什么事情都一并推掉。 不仅人来得齐，聚首的地点也是前所未有—— 人界…… 人界与魔界交汇之处，也是通往魔界的入口。 站在中心的男人有着朗月般的俊美容颜，怀中抱着一只白狐，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 “魔主……”仙盟长老面色严肃，“我该如何信你？” 宋朝云毫不客气地回击：“您当年签订的协议，与魔的做法也没有区别。” 仙盟长老脸色铁青。 宋朝云一直不太喜欢插手人间事。 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原则，不过因为立场不同，产生分歧也是理所应当。 因此他重组身体后，不认为复仇是一件有必要的事——要真说，他还要感谢这些仙盟的修士，否则他哪来蔑视几十位修士的底气呢？ 但这一次不同。 四位魔将所计划之事，已经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秩序。 若不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几十只妖兽站在一旁。 此情此景也很奇异。那些从前各大宗门找遍六界都寻不到的奇珍异兽，白狐一声呼唤，便纷纷主动前来。 白狐晃着尾巴，悠哉悠哉跳上了宋朝云的肩膀，分配众妖兽的位置。 宋朝云交代道：“这些妖兽会带你们去该去的位置……临正真人引来天雷，不论你们看到了什么，都毁灭它。” 无论看到了什么。 他们会看到什么呢？ 出发之前，长老们都在隐隐猜测。 然而猜测再多，也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这是一个巨大的祭坛。 上端浮动着浓郁的红光，几乎与天空融为一色。 中间是漂浮的灵魂，像是大海与浪潮，灵魂随浪潮飘动翻飞，然后又化作灰烬，不断地融入红光之中，成为魔界天空的一部分。 下方，则源源不断地有新生命降生。 那些初入世界，眸中仍有灵动光泽的新生魔，还未看清楚这个世界，灵魂已被强行剥离，去填充了天空。 此情此景，残忍之至，令人窒息。 他们想起了宋朝云的话。 ——「毁灭它」。 这样逆天而行的邪恶阵法，本不应存在于人间！ 毁灭它！ 送走长老等人之后，宋朝云带着温思渺，又回到了那个地下宫殿。 女人已不见踪影，男人仍守在他的心脏前，等候他的到来。 他嘲讽一笑：“魔主去仙界搬救兵不成，又回来了？” 他似乎并未意识到计划已经败露，毕竟他一直在等候赤焰与销骨出兵，然后取出魔主的心脏。 他日夜守在这里，不清楚外界的动静——或许他们内部心不齐，赤焰与销骨并未告诉他。即使合作，也处处是虚与委蛇。 “搬救兵？”宋朝云反问，“玄冥，你也把你的脑子弄丢了？” 玄冥一口血闷在胸腔。 魔主总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气人的话。 “我劝您死心……”他说道，“我与您的心脏正在融合，虽未成功，却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一阵地动山摇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脸色骤变。 那层包裹着心脏的水晶，碎了。 仙盟的人成功击破了他的祭祀法阵，束缚心脏的水晶没有能量补给，自行碎裂。 他的心脏已毁去大半，一半是魔主之心，一半是自己的心。 联系强行切断，不等宋朝云出手，他已经栽倒在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仙盟的人怎么会和魔主合作……” “我们不是合作……”宋朝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只是守护世界的规则。” 玄冥匍匐在地，痛苦地痉挛着。 他已无还手之力，再多的抽搐不过都是无谓的挣扎。 随后身体逐渐透明，被紫色的烈焰包裹，化为一团灰烬，随风散落于尘埃之中。 温思渺重新化作人形，跟上了宋朝云的步伐。 他伸出手，那枚心脏主动飘过来，浮在他的掌心。 温思渺心中跃跃欲试。 安逸生活过得久，差点忘记此行真正目的了。 怎么样才能把这枚心脏抢过来？强取豪夺威逼利诱还是色诱？ 她正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一只手伸过来，在她头发上揉了揉。 男人含笑问她：“小师妹在想什么？” 这话可不太好说出去，所以温思渺选择沉默。 他俯下身，低声问她：“还想要我的心？” 温思渺面露惊讶之色。 “我真怀疑你是妖族派来勾引我的……”他低笑，却紧握着她的手，带她凑近掌心的心脏，“可我的心已经被你偷走，只好满足你的要求了。” 她的手覆上心脏的那一刻，世界骤然崩塌。 他的吻也随之落下。 视线与感知一并模糊，唇上的触感变得冰凉，她听见男人略带疑惑的声音：“小……师妹？” 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有这种语气。 系统…… 结束啦—— 每一个世界都不会很长，我只想把一个小故事小片段讲清楚，点到为止就好啦，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大家积极催更留言评分呀，我看看过两天有空给你们加更—— 明天开新世界，零点见哦。 第28章 病弱鬼王（1） 乍一睁开眼，温思渺的脑子还有点懵。 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她在和宋朝云接吻，他忽然迷茫地喊了一声「小师妹」，语气与系统别无二致。 然后世界结束，她没有被传送到混沌空间，也没有和系统搭上话，直接被丢到了下一个世界。 嗯……这应该是下一个世界。 系统是忽然恢复了点记忆，死机了？ 温思渺撇撇嘴，没想太多。 她环顾四周，正视起自己目前的处境来。 一起身，头上珠翠玉环乒乒乓乓地响，她扶了扶发髻，摸到一头发簪花钿。 身上是上好蜀锦，纹路清新明快，无论是从穿着还是打扮，似乎都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然而处境却有点不尽人意。 她在一处破庙内。 庙外已是黄昏，外面是荒山野岭，连炊烟都不见一缕，何况行人。 只有一架损坏的马车停在门前，华盖浓墨重彩，绣工大气飞扬，连珠帘都透露着贵气，显然属于她。 所以说，这位疑似大户人家的小姐经历了什么？ 她努力搜寻记忆。 “小姐，小姐！” 远处，灰头土脸的侍女带着几个护卫走来。她艰难地掰开树的枝丫，道，“小姐，我们打到了野兔，今夜您先将就一下，明天一早商队过来就可以带我们离开了。” 她的语气满是心疼。 她略长小姐几岁，从小一起长大，小姐娇生惯养，何时吃过风餐露宿的苦？ 要不是……也不知道老爷和夫人怎么想的，若是让小姐嫁给一个讨厌的人，生活好了心情不好，不也一样过得不快乐吗？ 可她不敢妄议主人之事，只有在心里暗暗为温思渺鸣不平。 温思渺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辛苦了。” 侍女立刻扬起笑脸，“不辛苦，小姐，您还疼吗？” 疼？ 温思渺低头一看，发现身上确实有点擦伤。刚醒来太多的事情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以至于她都没有察觉到疼痛。 于是摇了摇头：“不疼了。” 侍女吩咐几个护卫生火烤肉。 她从前本是农家女，干惯了粗活，是小姐好心将她买下养在身边，才有了她的今日。 想起这些，她坚定了心中的想法：逃婚又如何，她会追随小姐直到天涯海角！ 温思渺还在发呆。 她大概从脑海里模糊的记忆拼凑出事情的始末。 她是当今首辅的独女，今年刚刚及笄。首辅在朝中势力独大，树敌无数，他独女的婚事便成了人人觊觎的对象。无奈之下，首辅只好给她选夫婿。 要嫁的人是夫人那边的表哥，不学无术，空有皮囊，待人倒是孝顺乖巧，花言巧语哄得首辅团团转。她最不喜这种态度轻慢的男子，一气之下逃婚了。 然后马车在路途迷了路，撞到岩石，差点摔下山崖，只好在这处破庙留宿。 这位大小姐的经历还挺惨。 温思渺唏嘘。 不过大小姐的生活还是美好。她发了一会儿呆，那边兔肉已经烤好，侍女等稍微凉了些，撕下兔腿递给她，“小姐，您尝尝。” 温思渺挽起袖子，咬了一口。 护卫的手艺很好，兔肉烤得金黄流油，入口皆是鲜味。可惜没有调料，只有熟肉的味道，略显单调。 她小口小口咬着兔肉，动作矜贵而优雅。其实饥饿感倒没那么强烈，解决兔腿之后她就不再吃了，独自一人走进了破庙。 这座庙衰败已久，供的应该是当地的土地神。只是不知怎的人们都迁了出去。 久而久之，寺庙断了香火，只有一尊土地神像静静地落灰生锈。 头顶上蜘蛛结着厚厚的网，对虫子有天然恐惧感的温思渺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绕过蛛网，刚一起身，肩膀便被人从身后按住。 她一僵…… 男人俯下身，低柔的呼吸扫过耳廓：“别动。” 声音很熟悉，她紧绷的心稍稍有所松懈。 既然是攻略对象，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揽着她一路向前，低声问她：“这里是哪里？” 温思渺：“不知道。” 他似乎皱了皱眉，声音带了丝兴味，“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温思渺：“应该跟你差不多？” 这个系统怎么了，不太聪明的样子，是被人打劫敲晕刚刚才醒吗？可别把脑袋给敲坏了。 他又笑了出来。 小姑娘年纪不大，脸小小的，声音也小小的，一双杏眼水光灵灵，看着很漂亮。 他之前的警惕心降了一些，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松，转身牵着她走出破庙。 几个护卫已经在收拾残局。 一只兔子显然不够他们吃，他们又去打了几只，勉勉强强填了肚子，分散在两侧守夜。 此时日向西落，天色越来越暗，只有篝火闪烁着光。 侍女迎上：“小姐，奴婢去庙里看看。” 她的神色如常，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温思渺身边有人。 现在确实天黑，可已经点了火，不至于一个大活人都看不到吧？ 温思渺心里疑惑极了。 她的手被牢牢攥着，动弹不得。身侧男人的目光温和，却极具侵略性。 “白芨……”她唤侍女，“其他人呢？” 白芨往不远处指了指，“他们都在那边守夜。”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她面露迷惑：“小姐，这里不是只有您和奴婢吗？” 她真的看不到他。 温思渺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庙里蛛网灰尘多，注意安全。” 白芨恭恭敬敬地应下。 她又在护卫那儿转了一圈。 护卫纷纷行礼，对她身边这个还威胁着她的人视若无睹。 所以说，只有她能看见他？ 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为什么？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 温思渺回头，表情严肃：“你死了？” 如果其他的解释都说不通，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他不是人。 被问到这样的问题，男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握着她的手腕，语气温和：“好像是。” 印象里他确实是死了，长剑刺入心脏的感觉还很真实。只是一睁眼就到了这个破庙，见到了这个小姑娘，让他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古代与现代不同，剧情动作请勿模仿，拒绝野味从我做起！兔兔这么可爱就不要吃它了—— 关于任务的设定问题，文才刚刚开始，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才能一点一点把设定表达完整。大家放心，看下去就好啦，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还是饿了，深夜想吃烧烤QAQ，晚安。 第29章 病弱鬼王（2） ……这什么人啊。 她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就算了，这个攻略对象怎么看上去比她还茫然的样子？ 不过她还觉得挺新奇，转过身来打量着他。 这张脸与宋朝云有八成相似，只是比起宋朝云的慵懒玩味，他的气质要更孱弱一些。 许是已经成为鬼魂，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到几近透明，有一种雕琢般精致易碎的美。 他的身体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病死的？ “小姑娘……”他松开手，背靠着岩石，慢悠悠地看向她，“我们做笔交易吧。” 温思渺抬头。 “带我去京城。” ——还是只有头有脸的鬼？看这口吻，似乎来头不小。 他身上有着浸入骨髓的矜贵之气，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天然形成的教养。 面色苍白的鬼对她露齿一笑，似有清风拂林，濯濯如泉玉，令万物失了颜色，嗓音低如呢喃蛊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不是在说大话。 若能回到身体，凭他的身份，怕是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微风拂面，温思渺清醒片刻，心中已经变得冷静沉着，“你已经死了。” 他话中心机太深，实现愿望的前提是他回到京城并恢复身份。 可一个旁人都无法看见的鬼魂，又怎有能力满足她的愿望呢？ 何况她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她要他的心。 鬼魅般的青年低低地笑了出来，毫无被揭穿伎俩之后的尴尬，反而有几分愉悦，“好吧，我寄人篱下，都依你。” 温思渺：“……” 来了…… 这熟悉的，被系统灵魂碎片无理取闹所支配的恐惧。） 白芨用干草锦缎临时在地上铺了张床，喊她：“小姐，您再将就一晚，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温思渺淡淡道：“不走了。” 白芨：“诶？” 温思渺：“回京。” “哦——好……”白芨无条件支持她做出的所有决定，心疼道，“小姐，老爷夫人见了您这样都不知该有多心疼……唉，还是回京好。老爷夫人疼爱您，断是不会再逼您的。” 青年挑了挑眉。 一个有故事的小姑娘。 也对，见她言谈举止与衣着样貌，皆不是山野之中能养出来的，想必她本是京中贵女，不知为何离了京，被困于荒野之中。 白芨本想留下陪她，温思渺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年，摇头道：“不用，你去休息吧。” 白芨面露担忧之色，“那……那奴婢去那边守夜，小姐您有事随时喊奴婢！” 她道了声好。 青年站在身边，饶有趣味地看着一主一仆互动。 他身边的人都怕他，冰冷机械像块木头，对待他时连头都不敢抬，麻木地遵从他的命令。 他本习惯了被这样害怕地对待，却忽然觉得小姑娘这主仆情深也挺可爱。 “我叫景渊……”他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温思渺。” 他微微一愣。 他被困在小小王府多年，平时很少外出交际，遍布京城的眼线都会为他汇报最新消息。 所以他没有见过这明媚漂亮的小姑娘，却听过这个名字。 温首辅的独女。他离开前，上头几位哥哥还在为娶温小姐争得不可开交，没想到被他遇上了。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这么一说，死这一次，似乎还挺值？ 温思渺早早地醒了。 这具身体娇生惯养，即使地上铺了几层衣服，下面的岩石还是硌得慌，她一觉睡得并不舒服，只是浅眠。 醒来时天还蒙蒙亮，青年靠着墙壁，似乎在闭目养神。 他的动作优雅矜贵，适应能力却很强，看着似乎经历过不少。就连变成鬼魂，都十分淡定。 首先得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她能看见他？ 温思渺其实心中隐隐有猜测。 她是修仙之人，体质不比旁人，若是用她原来的身体，看这些魑魅魍魉当然很容易。 只是，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前方一阵骚动，隐有对话声传来。 温思渺简单地打理了一下自己，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青年随后跟上。 白芨已与商队谈妥，让商队送他们回京。 其实此处离京城不远，天黑之前便可抵达，不过是山路崎岖了些，比较难走，不得不放慢步伐。 商队见出来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眼睛都直了直——可又想到他们要去首辅府，便只好把心中的歹念收下。毕竟京城那地方，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惹不起。 白芨扶温思渺上马车，语气都透露着雀跃，“太好了小姐，我们可以回去了！” 温思渺的表情依然淡漠：“嗯。” 这侍女话真多，好吵。 商队的人都在偷偷打量着她。 他们辗转多地，不是没见过京城的贵女，只是这位又略有不同。 小姑娘年纪不大，五官却是明媚精致，精雕细琢般的漂亮。 她身上有着南方水土养的灵气，却又有京城大户的贵气，仿佛生来就是明珠，该被藏在朱门深闺细细呵护。 商队给出的空间有限，马车也是挪了货才腾出位置。白芨与她挤在一块，空间顿时小了不少。 更别提……这车里还有第三个人。 站在货物中间的景渊。 温思渺一夜未合眼，没有心思顾及其他，靠在白芨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一路颠簸下山，日落之前终于抵达了京城。 首辅府早就乱作一团，几个哥哥早就出门去找她了。一听是她回来，里三层外三层把商队围住，给了重金酬谢。 温思渺被婆子婢女推进府，几乎不用自己动手，有人替她卸首饰、解衣裙，捏肩捶背，又端上瓜果蜜饯，简直把她当成了瓷娃娃。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忙前忙后，景渊就在这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妇拥住了她。 妇人保养很好，脸上风韵犹存，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应当是她的母亲，此刻满是心疼，几乎要落了泪：“渺渺，娘的渺渺啊——” 素来严肃的首辅也有所动容。 温思渺眨眨眼，刚好与景渊对上，他挑挑眉，笑出了声。 希望大家尽量不要刷与文无关的评论，刷的话宝贝们不要把评论顶上来，毕竟还是看文最重要哈=3=如果你们觉得只评论打卡太单调，可以花式夸我，我一点也不介意的！ 第30章 病弱鬼王（3） 温思渺：“……” 有什么好笑的！一看就是没爹娘疼的家伙！ 见她表情生硬，妇人脸上的受伤之意多了几分：“渺渺，是爹娘的不对，爹娘不该对你发脾气逼你嫁人。不想嫁就不嫁，爹娘养你，好不好？” 几天没见，女儿脸上已有生疏之情，这无异于在他们伤口上撒盐。 原本作出决定他们就后悔了。 那等放浪形骸之人，谁都知道他并非良配。只是首辅想了又想，觉得择他为夫婿最好控制，往后渺渺若是要和离也很方便，她的未来不受干预。 温家的独女怎么能嫁人？一定要让夫婿入赘，至于皇子王孙，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不会把独女送去受苦。 “渺渺……”首辅也道，“是爹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你放心，爹一定会护住你。” 就算是皇子，也别妄想娶他的女儿！ 温思渺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风尘仆仆，看上去精神也不太好，妇人心疼不已，连忙道，“热水备好了吗？快伺候小姐沐浴。渺渺，爹娘不逼你，你好好休息。” 温思渺悄悄松了口气。 不论是现实还是任务世界，她都没有经历过「父母」，所以根本不知道如何与他们打交道。幸而他们没有看出端倪。 她被侍女扶去了房间。 她走后，首辅与妇人的表情却并不轻松，他们对视一眼，回到了书房。 青年挑了挑眉，快步跟上。 做鬼魂以后，没了那具病弱身体的束缚，做什么都方便了许多，他还挺享受这种感觉。 “老爷……”首辅夫人一脸担忧，“皇后又发了帖子，如果我们再不回应，怕是……” 可她怎么能允许渺渺去宫中赴宴？ 他们分明是请君入瓮。说是赴宴，渺渺一去，还回得来吗？ 首辅紧紧拧着眉。 他为皇帝挡下了所有的注意，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把注意打到了他女儿身上。 首辅闭了闭眼，狠心道：“渺渺以前不是还有一门亲事吗？” 首辅夫人脸色骤变：“您是说……” “四皇子……”他道，“楚潜。” 楚景渊看了他们一眼。 他还真没想到，会在这听见自己的名字。 亲事？ 仔细想想，自己似乎有这么个未婚妻……只是自从他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消息传开，周围的人对他有避之而无不及，便是首辅家也不例外。 从小到大，这样同情又轻蔑的眼神，他见得太多。 他都快忘了这位未婚妻了。 原来是温家的这位小姑娘吗？ “可、可是……”首辅夫人的脸色苍白，“传言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前段时间他又病发，至今昏迷不醒，渺渺是要去守活寡啊！” 首辅叹气道：“景渊是个好孩子。” 景渊，是他的字。 从前在太学，首辅亲自授课，他还很敬重这位首辅。只是一旦提到女儿，首辅就会变了脸色，他最后只有疏远。 “正是因为他昏迷……”首辅沉着道，“渺渺嫁过去后再把她接回来，挂个王妃的名，借幌子堵住他们的口。若景渊醒来，我们再与他谈谈。如果他不醒……风头过去，就和离。” 事到如今，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首辅夫人于心不忍，却只有狠心道：“好。” 书房的烛火被微风吹得微微晃动。 楚景渊站在身后，看着这对夫妇低声交谈，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唇。 风头过去就和离？想得倒是美好。 送进来的王妃，哪有那么容易出去呢？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温思渺还泡在浴桶里。 玫瑰花瓣的香气扑鼻，水的温度正好，泡得她全身舒畅，几乎要化在了水里。 果然，活着的意义在于咸鱼瘫，她太喜欢过这种不动脑不动手眨眨眼就有人伺候的日子了。 她靠着桶壁打呵欠，水珠顺着乌发流淌，光洁的肩头圆润如珠玉，樱红的唇模糊在氤氲的雾气里。 楚景渊一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难怪首辅夫妇将她看得紧，含在口里怕化了。 这样的娇娇，是该放在掌心千娇万宠。 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靠着浴桶犯困，见他来，脑子没有转过弯，还以为自己活在上一个世界，于是不吵也不闹，杏眸凝视着他，乖巧极了。 楚景渊试探性开口：“渺渺？” 温思渺一下子惊醒。 师兄向来都是似笑非笑地喊小师妹，可不会这么温柔地唤她的名字。 她心中警铃大作，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出去！” 只是全然忽略了自己现在毫无力气，没后退成不说，脚底一滑，差点栽在浴桶里。 楚景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半跪下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少女的肌肤光洁如丝缎，被触碰过的地方发烫，他的嗓音也哑了几分：“小心一点。” 温思渺无力地挣扎两下，放弃了。 门外的侍女听见动静，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却也看不见楚景渊，只当她是自己摔倒：“小姐？您没事吧？” 她还倚在青年怀里，心中羞耻感爆增，慌忙移开，“我没事，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侍女一脸疑惑，只好恭恭敬敬地说了声好。 温思渺深呼吸调整情绪，脸上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出去。” 楚景渊笑了起来，满怀遗憾地走了。 再逗就真的要炸毛了，还是等一等吧。 他现在心情很好——一个有趣的小姑娘即将送上门来，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她见到自己后脸上的表情了。 可惜，他还是这副灵魂离体的模样，旁人都看不见他。 温思渺冷静了一会儿，换上衣服走出来，然后把自己丢在了床上。 楚景渊站在一旁。 泡完澡以后的小姑娘香香软软，整个房间都是玫瑰花瓣的味道，让他想起她如玫瑰般娇艳的唇。 更别说她现在抱着被子窝在床上，下意识蜷成一团，倒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唔……楚景渊回忆，她的头发光洁柔软，想来手感很好，也算是毛茸茸吧。 啊，想摸。 晚安。今天有三更！0点12点18点！ 第31章 病弱鬼王（4） “渺渺……”他温声唤她，“从你父母那得到了点小消息，想不想听？” 温思渺倒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在思考拒婚以后该怎么办——其实她也在纠结，难道她真要去嫁那几个皇子？ 她的攻略对象明明在这里啊。 “你说。” “他们又给你找了一个未婚夫……”他笑了笑，“四皇子。” 怎么还是个皇子了？ 温思渺一脸迷惑。 见她还迷糊着，楚景渊便也不再往下说——这样庄重的事情，还是等她的父母来告诉她吧。 于是他说道：“不早了，睡吧。” 这句话倒说到了温思渺的心坎上。 人生没有其他爱好，最大的愿望就是天天睡觉。至于其他的，就交给明天吧。 她「嗯」了一声，翻过身，把自己埋在了软软的被子里。 她的呼吸声很快就变得均匀。 楚景渊耐心地等她睡熟，在她的床沿坐下，轻轻摸了摸她的乌发。 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手感胜过丝缎，柔软又顺滑。 他低声道：“晚安。” 他也对这段生活充满了期待。 温思渺一觉睡到自然醒。 府里没人敢叫她，侍女们安安分分地守在门外，等她醒了，才端上琳琅满目的早饭，伺候她梳洗更衣。 连手都不用动，张了张嘴，就有人把糕点喂了过来。 咸鱼幸福地快哭出声了。 这是什么梦想生活！ 午宴上，她的三个哥哥也回来了。三个哥哥性格截然不同，眼神却无一例外露出爱护，一个比一个感动，几乎要将好话说尽，就怕她再想不开离家出走。 温思渺连连摇头。 风餐露宿的生活她当然不想体验第二次，当大小姐不香吗！ 用过午饭，首辅与夫人将她叫到书房单独谈话。 温思渺忽然想起昨天景渊对她说的话——「听到了一个消息」。 与四皇子有关？ 说起来，景渊呢？ 一大早便不见了踪影，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夫人眼里闪烁着泪光，眼尾泛着红，似乎刚刚哭过，欲言又止。 首辅重重地叹了口气，开了口：“渺渺，有件事情，为父不得不告诉你。” “下周，皇后邀请我们赴宴千秋节，要求必须带上你……”他道，“这是一周前的事情。最近这种类似的帖子，为父已经推了五封。” 言下之意，便是不能再拖了。 他知道他的女儿向来聪慧，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是身为女子，嫁人是不得不迈过的一道坎。纵然他们权力遮天，也无法抗拒皇权。 “我与你母亲想起你有一个未婚夫，四皇子。” 首辅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四皇子楚潜早产，带有先天疾病，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 “你嫁过去之后，若是不想住，千秋节之后为父会安排人手接你回家……届时你另有想法，为父一定帮你和离。” 其实若真要在几位皇子里选，首辅只会选择楚潜。 四皇子为人低调，因为体质早早就错过了竞选皇位的机会，因此对任何势力而言都无法构成威胁。 只是…… 他想起从前教书时，那孩子总是温柔带笑的眉眼。 他太聪明了。若不是心疾所束、走几步就会喘气，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位优秀的皇帝。 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首辅又道：“你姑姑在金陵城，你若不喜，我也可以将你送到江南去。” 只是离开温府，就要过上寄人篱下的生活，还有谁可以包容她的大小姐脾气？ 首辅不想让女儿远嫁，不忍心她受婆家的罪。谁知这一去，从此天高地远，她会遇到些什么呢？ 事到临头，他不得已才说出最后的退路。 温思渺自然不会去江南。 与其远离家乡到一个不了解的地方，嫁给尚在昏迷之中的四皇子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她有点怀疑，景渊的身份非富即贵，四皇子又恰好昏迷……难道他是四皇子？ 可京城悄无声息死去的人太多了，也许他是某户人家倒霉的公子呢？ 她心里疑惑，一边应下了首辅的话。 夫人擦了擦泪，道：“渺渺，委屈你了。” 必须在一周之内完婚，才好让温思渺去参加千秋节。 他们已经算过，最近的吉日，便是三日后。 女儿家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就要被这么匆忙打发了。 温思渺不在意这些，摇了摇夫人的手臂，轻声撒娇，“没事的娘，我还是爹娘的女儿。” 她没有同父母相处的经验，表情还有点笨拙，好在撒娇起来很自然。 夫人破涕为笑，“我的渺渺最懂事了。” 回到房间后，她看见了景渊。 他坐在书桌前，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卷书，露出的半截手腕清瘦白皙，十分漂亮。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要嫁人了。” 他翻过去一页，“恭喜。” 他马上也要有一个可爱的小妻子了。 “你不是要回京城吗？”她走过去，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你怎么还不走？” 楚景渊露出温和而无辜的微笑：“我失忆了。” 温思渺：“……” “直觉告诉我，我要回京城……”他放下书卷，黑眸望向她，“但我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为何而去。” 温思渺：“……” “渺渺善良大度，不会介意我暂时留下吧？”他弯起了唇。 温思渺：“我要成亲了，我怕你打扰我夫妻生活。” 就算夫君是个躺在床上的植物人，她也不能时时刻刻带着个男人在身边啊。 楚景渊笑出了声：“四皇子不是已经昏迷了？” 夫妻生活，小姑娘想得还挺好。 等他找到恢复的办法，一定满足她。 温思渺不理他，正色道，“总之，我要嫁人了。你在府里晃荡我不管你，但你不能随意出入我房间。” 他有意逗她：“如果我偏要呢？” 小姑娘板着脸，一脸严肃：“我去请道士做法。” 或者她自己去凑点材料，画个符，把这只鬼牵制住，找个容器关起来放在身边，享受够了生活就掏心——啊，她的未来真是一片光明。 六点还有一更，别走呀。 第32章 病弱鬼王（5） 他被她逗笑了。 “好吧……”他的脸上浮现一贯的温和笑容，分明是如沐春风的，可他的脸色苍白如鬼魅，莫名带了几分阴郁清冷，“其实我找到了一点记忆，但需要时间恢复。出嫁那天，我会来找你。” 他可真是恶趣味十足。 怎么能在她嫁人那天找 他呢？ 温思渺内心轻哼。 他却没有了下文，忽然凑上来，修长的五指穿过她的乌发，苍白的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他的手没有温度，唇也是冷的。 “期待我们的下次相遇。” ——他说。 第二天，首辅上朝。 随后皇帝下旨，宣布温思渺与四皇子是未婚夫妻一事，封温思渺为县主，四皇子为安王，并且择日完婚。 圣旨一下，满朝哗然。 千方百计邀请温思渺的皇后差点打翻茶盏：“楚潜？他凭什么？” 是啊，他凭什么？ 他们费尽心思抢温家女，竹篮打水一场空。楚潜中了暗箭，现在生死未卜，这种好事凭什么落到他头上？ 他们后知后觉，在争抢温家女时，他们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东西。 温首辅的权力，他们想要，皇帝难道不忌惮吗？ 将温家女许配给四皇子，入了皇家，又铲除一大威胁，这等两全其美之事，皇帝何乐而不为呢？ 与此同时，温府应下了皇后的帖子。 纵使心有不甘，皇后也只有含着血泪咽下这口气，并且作为四皇子嫡母，她还要客客气气地送温思渺出嫁。 四皇子府，不——已经换上了安王府的牌匾，此刻也乱作一团。 中箭以后，楚潜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伤口在愈合，人却没了呼吸。 神医看了又看，最后推断他是中了蛊，并且魂魄离体，不知所踪。魂魄一日不回，他便一日不醒。 紧接着又下了圣旨，莫名其妙塞了一个安王妃过来，府内无法为主子做决定，差点乱了套。 就在此时，安王惯用的书案前凭空飞起一支毛笔，当着暗卫的面写下了一个大字—— 「娶」。 神医当即跪下：“殿下，您在这里？” 那笔又动了动，写的是「在」。 安王府才终于有了主心骨。 楚景渊就站在书案前。 他的身体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的伤口已经看不见了，愈合得倒是很快。 如他所料，果然是被人算计。 神医又道：“殿下，这蛊术阴毒，需要的几味奇珍老奴已派人去南疆搜寻，只是还需阴阳相调，要以与您生辰八字相合的女子之血为引。”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未过门的安王妃与安王合过八字，因八字算出是良缘，这才定了亲，岂不是天然的蛊引？ 他心里激动，差点老泪纵横：“殿下，老奴这就去查温家女的八字！” 那支笔顿了顿，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叫王妃」。 又两日…… 按照旧俗，黄昏时分，婚礼正式举行。 因新郎昏迷不醒，此次与温思渺拜堂的，是安王的冕服。 她被哥哥背上花轿，即使心知这婚礼作戏再多，哥哥也忍不住心酸：“渺渺，辛苦了。” 父亲光芒太盛，最后竟要牺牲女儿的幸福，这是温首辅人生最大的耻辱。 温思渺的表情还算平静。 反正嫁个植物人，不过是从温府搬到了安王府，这还是个王爷，上无恶毒婆婆，下无小妾妯娌，还能端起王妃的架子来，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这样的生活，想想也不错。 令她心不在焉的，是景渊。 景渊说与她今日再会，可已是黄昏，她都没有看见他。 难不成他真要搅黄她的婚礼？ 她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现在逃婚的可能性，怕是要被当作朝中公敌，要连累满门吧。 毕竟这可是打皇家脸的事。 婚礼的一系列流程繁琐复杂，温思渺全程扮演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头人，任凭婆子婢女在她身上摆弄，然后跟着他们的指引走完流程。 拜堂时，温思渺一人拉着绣球的一端，朝着高位的皇后、首辅与夫人盈盈一拜。 她感觉到绣球微微一动，似乎有人扯着另一端，但红盖头遮去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那一端的人。 一套冕服怎么能拜堂，估计是安王府的人端着冕服，替安王与她拜了吧。 最后礼成，送入洞房，这种荒唐事也不好摆喜宴，大家都在说客套话。温思渺自己也没了事，被领着去了婚房。 不知是哪个婢女作领路，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婢女有着骨节分明的五指，摸着轮廓似乎极为漂亮，不像是干惯了粗活的，难道是安王府的人？ “王妃娘娘……”身后传来婢女的声音，“这是合卺酒。” 温思渺接过合卺酒，一饮而尽。酒杯似乎被人接过，缓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婢女道：“娘娘，奴婢告退。”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赏。” 随后便是关门声。 房间里已经没了其他人的呼吸，脚步声渐行渐远，人似乎都走远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准备揭下盖头。 她的手腕被人握住。 那人俯下身，就着她的手，缓慢地掀起了盖头，动作温和而轻柔。另一只手却牢牢扣着她的腰，禁锢她多余的动作。 他的气息很轻，每一次呼吸似乎都有滚烫的火焰。 温思渺的心跳得飞快。 她的眼睛被盖头遮住，此刻根本看不见对面人的脸，一天折腾下来早已晕头转向，没有多余的力气同对面人周旋，只好任他捉着自己的手，将盖头摘下。 红烛忽明忽暗，洒了一室星火。 她终于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景渊…… 他换了一身红衣黑襟长袍，烫金的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黑得浓郁，红得艳丽，苍白的薄唇似乎都沾了血色，像是闯入人间的勾魂鬼魅。 她心里怪异，往后挪了挪，却又碰到一只手。 床上躺着一个人。 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似乎昏迷已久。 这是她的新婚丈夫，安王。 然她定睛一看，呼吸一窒。 安王—— 安王的脸，与景渊一模一样。 零点见，今天也要积极留言催更呀—— 第33章 病弱鬼王（6） 温思渺呆住了。 那只冰冷的手捏着她的下颌，让她被迫与他对视。 “怎么不说话？见到夫君太激动？”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微微勾起嘴角，“王妃？” 温思渺：“……” “我名楚潜，景渊是我的字……”他坐下来，强行拥她入怀，唇贴着她的脖颈，“渺渺，嗯？” 温思渺：“……” 小姑娘咬着唇，脸几乎气成了包子：“你装失忆骗我！” “我离开三日，是因为想起了作为四皇子零星的记忆……”他笑起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纤细漂亮的手指，“谁能想到有人送上来做王妃呢？” 温思渺：“……” 所以之前牵着她下马车，拜了堂又来房间的，一直是他？ 心情复杂。 说不出话。 想打人，想删档重来。 难怪他那天再三强调四皇子，丝毫不在意她骗人，还说什么三日后婚礼见—— 这厮就是来骗婚的！ 啊啊啊好过分！！ “渺渺？” 见她还在发呆，楚景渊出言提醒她。 小姑娘这样子可爱极了，窝在怀里一动不动，很是乖巧，翘起来的一小缕发丝顽皮地挠着他的下颌。 温思渺委屈道：“你骗婚。” 他被她逗笑，语气十分愉悦，“我人昏迷不醒，灵魂漂泊在外，还没问为什么多了个王妃，你怎么指责起我来了？” 温思渺哼了一声。 他就是故意的。 看她被耍得团团转很好玩是吗？ 见她还是一副自闭的样子，楚景渊不去逗她，哄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恢复部分记忆也不说出实情，渺渺原谅我好不好？” 温思渺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他揉揉她的头，在她颈间嗅了嗅，话里话外尽是遗憾：“真想早日回到身体里。” 温思渺：“？” “渺渺不是想过夫妻生活么……”他的语气温柔，“再等夫君几天，好不好？” 温思渺：“……” 求他立刻消失吧。） 这该死的系统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流氓！！ 楚景渊似乎很喜欢看见她炸毛的样子，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她的手指，动作轻柔，似是安抚。 温思渺不想说话，靠在他怀里发呆。久而久之，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楚景渊的身体还躺在她的身边。 这人的皮囊实在精致漂亮，许是常年养病，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并不难闻，反而若有若无地安抚着人心头的躁动。 他的脸上少有血色，是不同于常人的病态苍白，却更衬得他肤白如冷玉。 楚景渊抱着她，慢悠悠地在床上躺了下来。他似乎很嫌弃他的身体，一脚踢到了角落里。幸好这床足够大，躺三个人绰绰有余，不担心没有位置。 被灵魂抱着、身边躺着肉身的温思渺陷入了沉思。 总感觉这个场景有点奇怪…… 楚景渊却环上她的腰，切断她的胡思乱想，“不休息吗？” 他的身体很冷，寒意直往心底钻，但在夏天的夜晚，却是最好的消暑方式。 温思渺往他的怀里靠了靠，轻声道：“嗯。” 翌日一早，温思渺睁开了眼。 身边的人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手紧紧箍着她的腰。 夏日的阳光灿烂强烈，照在他身上，让他的灵魂似乎都淡化了几分。 她一醒，他便察觉到动静，吻印在她的额头上，“早上好。” 小姑娘的反应慢了半拍，看上去好像还没有睡醒：“早。” 虽然舍不得怀里的温香软玉，可外头的侍女听见动静正欲进来，楚景渊只好放开了她，顺便把昨天被踹开的身体摆正位置。 有楚景渊吩咐在先，王府上下对温思渺都很是尊敬。 四皇子不问政多年，旁人早就松了警惕，安插的眼线被一个一个拔除，内院都换上了自己的人—— 无一例外，他们都对那位看似病弱、嘴角总带着温和笑意的四皇子充满了恐惧。 新来的王妃倒是个软绵绵的性子，虽然总是一副懒散冷淡的表情，但看上去很好说话。 单是漂亮精致的脸就很博取好感，比服侍阴晴不定的皇子要好多了。 王府又大又豪华，楚景渊虽然不受宠，皇帝的面子却给得很足，画栋雕栏、飞甍绣闼，假山长廊、小桥流水，该有的景观一点不少。 单是参观王府，就耗费了一个白天。 总算跟王府各个地方的家丁混了个眼熟，温思渺一身疲惫地回到房间，直奔床上。 楚景渊来之前特意把她安排在隔壁，新婚夜一过便把东西都放了进去。毕竟床上多了个不会动的活人，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既然这具身体暂时没用，就不要让他来打扰他与小姑娘的二人生活了。 他揉着小姑娘的太阳穴，安抚似的夸她，“渺渺真棒。” 温思渺：“……” 是呢，他楚景渊只要做个透明人就好，反正没人看得见他。） 温思渺只好问他：“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他遇刺一事，楚景渊派暗卫调查许久。其实不用查他心里也清楚，所以他只是勾了勾唇，语气多了几分阴凉，“有人按捺不住，要斩草除根吧。” 温思渺不再追问。 咸鱼不想走夺嫡宫斗剧。 想到这件事，楚景渊的心头阴郁，只有怀里小姑娘的馨香可以抚慰他内心的躁意。 温情并未持续太久，门外有人敲门，白芨传来了话：“娘娘，顾先生求见。” 顾先生太医院出身，师从江湖神医，医术出神入化，很受楚景渊尊重。他的病，便是顾先生所治。 他把这些信息简单地告诉了温思渺，温思渺便道：“请。” 她理了理发鬓，白芨走进来，拉下青纱帐，又自觉退了出去。 隔着一层青纱，温思渺看不清顾先生的容貌，只凭身型判断是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哪知顾先生撩袍便跪：“请娘娘救救王爷。” 他跟在楚景渊身边近二十年，看他从小长大，对他的性格再熟悉不过。 能让他亲自写下「娶」字的人，必然是他十分看重并且可以信任之人。 楚景渊：毕竟是辛辛苦苦骗来的。 晚安—— 第34章 病弱鬼王（7） 温思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面色不改，维持着表面的端庄淡漠：“顾先生不必多礼，我当如何相助？” 楚景渊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小姑娘的性格倒是很简单，对旁人疏离淡漠，懒懒散散，不愿意露出多余的表情； 一旦亲近起来，便会卸下一身戒备，亲昵地撒娇。 像猫一样。 顾先生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 “王爷遭歹人暗算，身中奇蛊，需要用与他八字相合的女子之血作蛊引……王妃与王爷八字相称，恰恰可助王爷解蛊。” 所以说，她能看见楚景渊的灵魂，也是因为所谓的「命中相称」？ 老祖宗留下的精神瑰宝总是充满玄机。 “老奴并无胜算，恳请取王妃一滴血，但求配药一试。”他又一拜。 温思渺撩开帘子，走到幕前：“顾先生请。” 他便取出了瓷瓶与银针，银针在指尖微微一刺，渗出血珠，很快便融化在了瓷瓶里。 取血之后，顾先生连连道谢，才向她告辞。 魂魄离体…… 温思渺往楚景渊的方向看去一眼。 她对楚景渊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依外界传闻，楚景渊应该是个走起路都喘气的病弱王爷。 可府中下人畏惧他，老神医对他忠心耿耿，府里人才济济、藏龙卧虎。 她忽然想到了他的名字。 “潜”——高山景行，潜龙在渊。 她还没有说话，前方的人倒是先开了口。 “渺渺莫要看我……”他笑吟吟，分明是淡漠的五官，眸中却尽是温情，“夫君招架不住。” 温思渺：“……” 呵呵…… 他再厉害，现在也只是个只会调戏小姑娘的鬼魂。 几天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千秋节。 温思渺无论是作为温家女还是新任安王妃，都理应赴宴。 不过是成亲之前与未出闺阁的贵女一并，而成亲之后，则同王妃公主一起。 温首辅本是做好逢场作戏的准备，所以预先打算让温思渺低调出嫁，而不是大开筵席广请亲朋。 只是令温首辅惊讶的是，不日安王府便来人送来聘礼，足足一百二十八抬，从温府沿着送嫁的队伍一路送到了安王府，知情的人都啧啧惊叹。 他遣人退回，安王府的管事却油盐不进，说这就是王爷为未来王妃准备的排场，一抬也不能少，温府只有出嫁。 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温思渺嫁给一个病秧子守活寡的事实，一时之间她几乎沦落为全京城的笑话。 温思渺是谁？从前是京城贵女，往御前大街一走，侧目的儿郎从城北排到城外，几位皇子争了好几年，也没争出个结果。 谁能想到竟便宜了昏迷不醒的四皇子——哦不，安王呢？ 也不知道若是安王一朝醒来，看见府里多了个明媚娇美的妻子，该作何感想。怕是身体弱到碰都不能碰，只能供着这朵娇花吧？ 想到这里，原先就对温思渺上心的那些贵公子们心头又蠢蠢欲动。 安王本就被预言活不过二十五，眼见也没有几年，谁知道这一睡是不是就不醒了呢？ 到时候温思渺守寡，还是可以再嫁的。这回肯定攀不了皇亲，好事便落在了他们身上。 不过，与公子哥不同，贵女们更多的是看她的笑话。 听说她那日是同冕服拜的堂，夫郎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出嫁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事，嫁出去就是守活寡，父亲是首辅又如何？受全京城瞩目又如何？还不是成了个空壳王妃。 从前她们再嫉妒温思渺，想想自己的夫家，又觉得扬眉吐气。 她们好歹有丈夫、有未婚夫，夫婿有血有肉，是活生生的人。 这些反应，首辅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直到温思渺到来。 王妃的仪仗队远比贵女有排场，几十个人前呼后拥，单是气势，她们便输了一大截。 婢女掀开珠帘，扶温思渺下马车。 贵女们纷纷倒吸一口气。 她身上穿着轻盈飘逸的鲛纱，据说是南海的贡品，几年才有那么几匹，入夏时几个皇子一人分了一套，有的放在府库里欣赏，根本舍不得拿出来，更别说直接裁去大片料子作为长裙披帛了。 非但如此，发鬓间点缀的珠钗珍珠、宝石玛瑙，无一不珠光璀璨，贵气十足。 她本生得如花般娇艳，黑葡萄似的双眸泓亮澄澈，虽已挽起夫人簪，却全是少女的朝气。 什么枯槁憔悴、日日对镜消瘦，她们想象中的场景一个都没有发生。 温思渺嫁过去了，而且过得很好，看上去比之前都明亮了几分。 毕竟首辅与王府天差地别，首辅要清贫，王府却可以奢靡，很多好东西拿出来根本无须眨眼。 于是她们又想起来——从前陛下给各皇子赏下那么多东西，安王身边没有女人，自己病弱也无福享受，温思渺贵为女主人，东西不就都成了她的？ 这哪里是嫁过去守寡，这是嫁过去继承一个王府的遗产啊！ 空气中有酸味蔓延。 有个贵女忍不住道：“安王妃，你身上都是御赐的东西，随随便便拿来做首饰衣裳，你就不怕安王醒了之后问罪？” “是啊是啊，之前太子殿下赏赐了太子妃姐姐一缎鲛纱，太子妃姐姐怕伤了龙气，都舍不得用，你公然穿出，岂不是欺君罔上？” “安王这还没醒呢，他的王妃就敢随意动府里的东西……王妃呀，你出嫁之前难道没有人教导你妻子之道？” 你一言我一语，轻飘飘就给温思渺定了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听着她们斗法，心里头疼。 她也讨厌参加这种宴会。 宫斗宅斗有什么意思，他们修仙的比较喜欢直接上，真想掐个禁言决堵住她们的嘴。 她收敛情绪，刚要开口，却见贵女们不知怎的，纷纷噤了声。 是领路的公公掐着嗓子喊：“安王到——” 她错愣地转身。 青年一身黑色冕服，宽肩窄腰，身长玉立。他的眉目漂亮精致，眸中有淡淡郁色，嗓音是化不开的寒意： “本王没醒又如何，轮得到你们对王妃指指点点？” 楚景渊：看看是谁在欺负我家小姑娘。 六点还有—— 第35章 病弱鬼王（8） 楚景渊？ 安王疾病缠身，常年不露面，一些重要场合少见他的身影。 虽然几位皇子都生得俊朗。但久而久之，安王「苍白如鬼疾病毁容」的传闻就传遍了全京城，在人们心中留下了固有的印象。 想想也是如此。或许安王先前有副好皮囊，在药罐子里一泡，能留下多少呢？ 所以当俊美无俦的青年缓步走来时，贵女们都听见了轻微的吸气声。 他太过精致漂亮，不像是真人。 这样的青年，却是挽起温思渺的手看向她们，温柔的笑容下尽是冷意：“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王府的东西她自然可随意处置。本王已久难愈，你们还要欺负到本王的王妃身上？” 这话说得极为巧妙。 贵女们说温思渺以下犯上，楚景渊便直接给她们扣了个「欺君」的高帽。 皇族为君，贵女为臣，这是终身不变的事实。若是欺负安王妃，便是藐视王法，是要诛九族的。 此话一出，贵女们齐刷刷跪了一排，吓得冷汗涔涔。 安王身体不好、为人低调，却是堂堂正正的皇子，是皇帝亲封的王爷，这个罪，她们受不起。 “好了、好了……”高位上的皇后眉头直皱，“身为贵女皇亲，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都起来落座！安王，你也坐。” 她本以为安王是最好控制的，没想到一开口就这么不省心。她倒是小瞧了安王。 她不由得看过去，只见楚景渊弯下腰，掩面轻轻咳嗽，脸色比刚刚白上几分。温思渺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她心中警惕又放了放。 有野心又如何，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他拿什么底气去夺嫡？ 果然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女眷分开列座一席，温思渺扶着楚景渊走上台阶，便不能再走了。 楚景渊低声道：“等我回家。” 她轻轻「嗯」了一声。 这场景落入旁人眼里，便是俊美的青年挽着他娇小明艳的王妃说着悄悄话，好不甜蜜。 到底是谁说安王被药毁了容？ 又是谁说安王的先天疾病在脸上留下大量疤痕？ 还有那些关于安王已死的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他只是脸色苍白了些，身体孱弱了些，却是活得好好的啊！ 不过，羡慕归羡慕，安王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传递一个信号：他命不久矣。 再得宠又如何？注定是个守寡的命。 于是落座后，温思渺收到了许多复杂的视线。 有嫉妒艳羡、有同情、有轻蔑不屑……贵女们都是人精，一个两个都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纵然心有不甘，也只敢用眼神瞪人，咽下了这口气。 她云淡风轻地品尝着点心，丝毫不受这些目光的影响。 宫宴就是大气阔绰，桌案的吃食流水一般呈上，玉羹、鱼脍、蝶齑、爊鸭……琳琅满目，好不丰盛。 前后的贵女看似谈笑风生，其实锋芒暗藏。温思渺一边用餐，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们交锋，惬意极了。 若是火烧到她头上，她就扮作木头人——不知道、没想法，或者干脆不说话。 反正安王没野心，注定没有夺嫡的资格，没有人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啊，咸鱼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千秋节即皇帝的寿宴，开场光是礼品就念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又是歌舞管弦，各种才艺表演接连上演。贵女们争奇斗艳，一展风采。 酒过三巡，便是皇帝也感到疲乏，先行回殿。场上的氛围明显放松不少，涌动的暗流则直接搬到了台面上，场面一度热闹。 温思渺本想找机会离开，定睛一看，发现楚景渊已经没了人影。 咦，她那便宜爹怎么也不见了？ 倒是身边这位不知哪家的千金小姐似乎杠上了她，话里话外都在引战：“安王妃好大的排场，先是穿一身珠光宝气，再是忽视身边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是皇后呢。” 这位千金小姐妒忌温思渺已久，她原本爱慕二皇子，结果当时二皇子满心都是温思渺，对她撩而不娶，婚事就一直吊着，最后草草定亲嫁人。 夫婿虽出身名门望族，却风流成瘾，家中妻妾成群，她每天最厌恶的事情就是回到后院面对那些莺莺燕燕。 原本见温思渺最后嫁给了安王，她心里还庆幸好歹她夫婿是个正常人。 今日安王惊艳全场，嫉妒之情便又涌了上来——怎么温思渺随便嫁个人都是个疼爱她的好夫君！ “夫人说笑了……”温思渺的口吻平淡，“我倒是疑惑，我从头到尾没有开过口，您为何如此针对我？” 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千金小姐的表情变了变，只有愤愤道：“我只是陈述事实！” 温思渺笑了笑，反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千金小姐脸色铁青，不再说话。 温思渺叹了口气。 啊，好无聊。 却说一同消失的楚景渊与温首辅确实在一处。 楚景渊的身体无法饮酒，温首辅小斟几杯，想起女儿的处境，便觉力不从心，一阵烦闷涌上心头，这才出去透风。 没想到一过回廊，就遇到了楚景渊。 他刚要行臣子礼，却被楚景渊扶住：“岳丈不必多礼，是我有罪在先，没能在成亲那日清醒，让渺渺受了委屈。” 话里话外尽是对温思渺的爱护。 温首辅的表情更加复杂。 事情似乎变得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但这些话，他必须开口：“殿下，臣从前托人捎给您的信，您可曾过目？” 楚景渊仍是笑着的，只是笑容不达眼底，衬上他苍白的脸色，莫名多了几分阴冷：“嗯。” “那——”温首辅拧眉，眉间沧桑之态尽显，“臣只有长话短说。渺渺是家中独女，臣不求金山银山，只求接渺渺回家。” 楚景渊的语气温和：“只怕渺渺不愿意。” 接渺渺回家？ 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王妃，进了他王府的门，怎么能放回去呢？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骗回来的小狐狸。 骗进来了，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老父亲：被这表里不一的男人骗了心，把女儿送出去了。别问，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评分掉了哭唧唧，大家都打五星了吗，难过到无以复加（｡ ́︿ ̀｡） 第36章 病弱鬼王（9） 犹豫许久，温首辅才下定决心，沉声道：“若是渺渺不愿意，臣定然不会多言。可安王殿下，臣只有一个女儿，若是渺渺受了委屈，臣拼尽老命，也会护住她。” “岳丈放心……”楚景渊的笑容依然清隽如春风，“本王自会待渺渺如珠似宝。” 楚景渊和温首辅还是没有来。 温思渺百无聊赖地数着盘中的甜果子，面无表情地怼走了两个主动凑上来的贵女，觉得人生太过无聊，索性称不适下桌。 旁边伺候的白芨连忙跟上，小声嘟囔：“娘娘，那些贵女也太不知好歹了。” 温思渺道：“她们太酸。” 这个形容很新奇，但白芨听懂了，并且深以为然：“娘娘说得对。” 今天虽然是她第一次见王爷，但娘娘在王府过得日子不要太舒坦。 每天山珍海味变着花样做，王府府库大门敞开，一招手就有几十个家仆前呼后拥。 她起初也心疼主子，认为嫁进王府是受罪，现在已经不觉得了。 温府家大业大，温思渺因为是最小的女儿，很是受宠，全家都要让着她，即使如此，东西也是要分的。 特别是大型家宴的时候，什么二房三房旁系齐聚一堂，那就更是让人头疼了。 娘娘往往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头上一个「孝」字压着，不能还口。 而王府不同，王府只有她一位女主人，什么好处不就只落在她头上了？ 此时已经入夜。 临近十五，天上一轮明月皎洁如玉盘。微风拂去盛夏的燥热，送来沁人心脾的莲花香气。 召开宫宴的大殿临近荷花池。温思渺沿着石子铺成的小径一路向前，站在汉白玉雕砌的栏杆前，静静地凝视着前方。 她喜欢这样安逸又静谧的时刻。 白芨在她身侧，悄悄看着她的侧脸。 无论看了多少次，她还是会为他们家小姐的侧颜而感叹。 她实在太过漂亮精致，如一现的昙花，又似转瞬即逝的星辰。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温思渺回过头。 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皇子的冕服，五官与楚景渊有几分相似。 楚景渊是苍白如鬼魅般惊心动魄的美，他却要沉稳许多，静谧而无声，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抱歉……”男人对她微微一笑，“兴致之至情不自禁，打扰你了吗？” 何止打扰，已经败坏了温思渺看风景的好心情。 这个男人很虚假，脸上的笑容是堆出来的，温柔是经验所致，与楚景渊一对比，更衬得他像一个拙劣替代品。 于是温思渺并未回答，只是淡淡地转过了身，不去看他。 有趣…… 他的笑容更深了些。 “渺渺……”荷花池的尽头，一身黑色冕服的青年唤她，“回家了。” 楚景泓清楚地看见，那个本对他爱答不理的小姑娘，在看见楚景渊走来后，欣然扑向了他。 是啊，她是别人的王妃——他眼里暗色更深，还是楚景渊的。 他本准备好了聘礼，待温思渺被大皇子二皇子逼到走投无路之时，就主动上门提亲，救温家于水火之中。 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楚景渊，分明昏迷不醒，却搅黄了他的计划。 他怎么会好呢？他现在早该魂魄离体，饱受魂魄分离之痛啊！ “原来是四弟……”他皮笑肉不笑，“四弟怎么狠心让美人独自赏荷？” 楚景渊自然而然地把温思渺揽进怀，脸上表情不变，“我与王妃的事情，不劳三哥费心。” 三皇子啊。 朝中几位皇子，温思渺大致有所了解。 如今陛下并未立储，适婚的皇子共有四位，争抢她的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后大皇子另娶世家女为皇子妃，二皇子为皇后所出，借皇后之名三番五次给她下拜帖，大致的意思就是不从就逼婚。 四皇子久病缠身人尽皆知，三皇子的传闻倒是不多，只知道他为人低调，不爱出风头，却很受贵女青睐。 温思渺回忆刚刚的一幕。 张口就是吟诗作对，女孩子都很吃这一套吧。 打了个照面，楚景渊便带着温思渺离开了。 他的神色很冷，与温思渺十指相扣，将她攥得很紧。 他早就在观察三皇子了。 若不是最近他频频出事，他都没有想到这位三哥也是个能屈能伸的狠人。 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了吗？ 所以拿他第一个开刀。 可惜…… 他比他还能忍。 两人共同上了马车。 温思渺是被楚景渊抱上去的——他脸色虽白，手上的力道却是一点不差，面不改色地抱着她进了马车。 周围的护卫对此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地赶路。 “楚景渊，你……”今天怎么回事？ 温思渺刚要开口，一句话说了一半，身边的青年已经软绵绵地倒了下来，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她去探他脉搏，发现他几乎又没有了呼吸。 “嘘……”青年从背后抱着她，冰冷的肌肤与她紧紧相贴，“别说话，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方才他的灵魂被强行逼离身体，气息还有些不稳，好一会儿才缓过了神，又恢复了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是你的血。” 温思渺梳妆打扮准备赴宴时，顾先生正在调制解药。 原本没有胜算，只是拿他一试，没想到这一试就让他醒来了。 只是时间太过短暂，他还没有好好地抱一抱她，灵魂就被赶出去了。 温思渺便问：“我还可以帮你吗？” 一滴血便能起作用，如果她放一碗呢？ 楚景渊摇了摇头。 “有蛊引远远不够，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是一对子母蛊。 子蛊下给了他，他的人一直在寻找母蛊所在。 结果今日得来全不费功夫，母蛊的宿主自己送上了门。 所以他才感叹，他的三皇兄藏得实在是深。 若不是他靠近他，他都不会察觉到母蛊的宿主所在——想必楚景泓下蛊时也没有料到他会醒来吧？ 他低下头，温柔地抚摸着小姑娘的头发，“不必担心，渺渺多心疼心疼我就好了。” 温思渺：“……” 看他这样子，似乎也不需要心疼呢。 楚景渊：山不就我我就山，我来疼渺渺好了。 晚安…… 第37章 病弱鬼王（10） 到王府时，白芨撩开帘子来扶温思渺下车，冷不丁地看见温思渺准备起身，楚景渊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已经陷入了昏迷。 “娘娘，王、王爷……” 温思渺平静道：“他没事，只是太累了。” 说罢，吩咐白芨站在一旁，扶着楚景渊下了马车。 他的身体其实很轻，手腕瘦得几乎可以看得见骨头，若不是大袖遮住，在夜里远远看着，怕是更像鬼魅。 温思渺低声问他：“你到底生的什么病？” 自有护卫上来，帮她扶住了他的身体。 楚景渊轻描淡写：“没病。有人不想让我好，就成这样了。” 小姑娘人不大，小小的一只，力气却是不小，扶着他一个大男人，面色丝毫不改，看着还挺从容。 他这句话信息量很大，温思渺片刻后便理清了思路。 无非就是遭人下药说成先天疾病，而后药持续加量，吊着他的身体。 只是现在看来，楚景渊该是韬光养晦一类，究竟有没有病，他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 老狐狸…… 温思渺心想。 楚景渊微笑道：“渺渺心疼我么？” 旁边不少人跟着，温思渺没有回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楚景渊失笑：“渺渺真令人伤心。” 温思渺轻哼一声。 王府的丫鬟早已备好热水，她一进门，便有前前后后几个侍女拥着为她宽衣解带。 王妃的排场华丽归华丽，却也真的很累。光是头顶那一堆珠翠，就压得温思渺浑身不舒服。 更别提古人的衣服繁琐，一层又一层，最后还要来个披帛，脱也是件麻烦事。 沾到热水时，温思渺才感到疲惫。她不由得打起了呵欠，全身心地泡在热水之中，惬意极了。 楚景渊道：“你上辈子是只狐狸吧？” 只会享受的小狐狸，狡猾得很。 温思渺不理他。 她整个人懒洋洋的，倒也没有像上次那样把他赶出去，靠着浴桶开始闭目养神。 楚景渊笑出声，半跪下来，抚摸着她被水浸湿的乌发。 她有着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柔顺光滑，像丝缎一样，手感很好。 温思渺不太习惯沐浴的时候被人伺候，故而从来没叫人进来，倒让楚景渊捡了便宜。 他半跪着，一点一点擦拭着她的长发。 而后又覆上她的额头，轻柔地按着她额头的穴道。 小姑娘舒服地眯起眼睛，语气也乖了不少，“你怎么会这个？” “以前经常头疼，会自己按。”楚景渊道。 从前的病是真的病，经顾先生之手才治好，之后都是靠药装病。因此他十分尊敬顾先生。 从某方面来说，顾先生确实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温声说道：“我母妃本是朝中贵妃，与皇帝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后皇帝娶了门当户对的皇后，我母妃甘愿做妾，进了皇家门。” 帝王的宠爱能维持多久呢？无非是念着旧时情谊。上位久了，见到的红花多了，谁还记得心头的那道白月光呢？ 偏偏他母妃是位重情之人，甘愿为他守着一道宫门，以为能像童年一样等到他回心转意。 她的心里只有那位冷酷无情的帝王，连孩子都容不下。 之后母妃郁郁而终，他在宫中孤立无援，索性以病为名，一过就是二十年。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病恹恹的皇子。 小姑娘忽然问他：“楚景渊，你想做皇帝吗？” “为王也好，登基也罢，都不过是生存之道。我不信天不信命，走到哪一步，都是我的能力……”他说得很含糊，嗓音微哑，“渺渺，是夫君。” 那天他确实和温思渺拜了堂，只是满堂的人看不见他，他的小姑娘蒙了红盖头，也看不见他。 温思渺哼了声。 沐浴过后，侍女进门将衣物与浴桶撤走。 她泡得不想动，赖在楚景渊怀里，由着他把她抱上床，轻嗤：“怎么懒成这样。” 恃宠而骄，说的就是她了。 幸好这里没人，否则他们要看见他们王妃在半空中飘，不得吓去了半条命？ 温思渺抱着他的脖子坐下。 楚景渊道：“渺渺。” “嗯？” “你父亲来找过我。”这件事他原本不打算说，可看见她这样，他又心软了。 能养出这样的性格，想来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她会舍得离开她的家吗？ “他让我问你想不想回家……”楚景渊叹气，“可我一想到府库里的绫罗绸缎、金钗宝饰没有人用，那么大的王府无人欣赏，几百家仆无主可伺候，我就很替渺渺心疼。” 温思渺：“……” 他这个发言，好绿茶啊。 她面无表情地看他表演。 “所以渺渺，我们先不回去好不好？”他面露微笑。 温思渺默默点头。 她并不打算回去。 温首辅的本意是若她过得不顺心，自会派人接她回来。可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贸然回家，当真就成了蔑视皇权了。这种事情太过冒险，做不得。 何况安王是楚景渊，又不是什么牛鬼蛇神，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楚景渊的表情温和许多，诱哄道：“渺渺还有哪里累？我帮你捏捏？” 今天她顶着那么多东西，还要面对无数人的攻击，小姑娘性子温吞，又不喜欢说话，他看着心疼极了。 温思渺乖乖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他俯下身，含住她的唇。 温情时刻并未持续很久。 他忽然搂着她的肩膀，眉头微皱：“有人。” 夜袭？ 都什么时候了，还会有人盯上安王妃？ 温思渺都快睡着了，被窗外的声音惊醒，楚景渊安抚她：“不急。” 他推开了窗。 蛰伏在窗外的人显然也没有想到窗户会忽然打开，手上动作有所迟疑。 楚景渊的视线冷了几分，刚要动手，温思渺却摇了摇头，那表情分明是「先看看他要做什么」。 那人跳了进来，刚要掏出帕子捂上她的嘴，突然软绵绵地栽倒在地。 楚景渊站在了他的身后，从他腰间扯下了一块令牌。 “宁王……”他把玩着手中的令牌，“楚景泓？” 三皇子…… 他嘲讽地勾唇：“才看见我醒，就按捺不住了？” 楚景渊：欺负我不要紧。欺负我家小姑娘？呵…… 六点还有—— 第38章 病弱鬼王（11） 那人显然不是只冲着温思渺而来。 照理来说，夫妻二人确实该在一间房间。奈何楚景渊的身体刚刚被剥离灵魂，元气大伤，已经被送到顾先生那边了。 楚景泓的野心，可大得很。 但他不该动温思渺。 吵到他家小姑娘休息了。 不过……楚景泓会蠢到让人把象征着自己身份的令牌随身携带，再去做偷鸡摸狗之事么？ “乖……”他温声道，“这些事我会处理，睡吧。” 温思渺点了点头。 楚景泓么？母蛊的宿主？ 唔，有点不太合乎逻辑。 自从那日千秋节露面之后，温思渺陆陆续续收到不少拜帖。 谁让原本被剔除夺嫡名单的安王又突然出现了呢？并且样貌绝佳，气质非凡，怎么看都是个好夫婿。 只是最近又有风声传出，说是安王那次是忍着重伤为安王妃出头，一回府人就倒下了，回到了昏迷状态。 效果适得其反，不仅没能把安王在人们心中的固有印象掰正，反而让安王得了个宠妻的好名声。 皇后气得又摔碎了几个茶碗。 她的儿子贵为嫡长子，因晚一年出生，在诸皇子之中排在第二。按照旧例，立嫡长子为太子当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也不知道当今皇帝是怎么想的，眼见四皇子都娶妻了，其他三个皇子要么娶妻生子、要么有了未婚妻，他居然还没有立太子。 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 偏偏她儿子又是个不争气的，文不成武不就，被她养坏了，平时就知道沾花惹草，名声连三皇子都比不过。 就像此时此刻，她已经及冠的儿子坐在她旁边，还一脸天真：“母后，为什么父皇还没有立储啊？” 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大臣们第三次联名上书了。 皇帝估计也被逼急了，干脆放下狠话，大意就是朕龙体康健，逼朕立太子就是逼朕去死，要诛九族。 换做平时他可不敢随意这么说，起居室的官盯着，冷不丁随手一笔记在起居录上，就要遗臭万年了。 皇后恨铁不成钢，心里又来气，愤然道：“不就是觉得他身体健康，想一直坐下去？” 皇帝当久了，都有这种疑心病，尤其是他推迟立太子之事多年，皇子们个个长大成人，出落得磊落优秀，让他起了疑心，总觉得儿子都在觊觎这个位置。 所以一直不肯放权。 再加上近来皇帝沉迷于求仙问道，还做着得道登仙长命千年的梦呢，就更不愿意立太子了。 她原本就不喜欢这个皇帝。 当太子时，她就觉得他身上文弱之气过多，做事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疑心又太重。 要不是运气好先帝去得早，没来得及下旨另立，谁知道这皇帝位置还是不是他坐？ 也就只有那副皮囊好看了。 现在倒好，臣子的话不听，妻子的话不听，道士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他深信不疑。 “母后……”二皇子拧眉，“这该怎么办？” “你不必心急……”皇后涂着艳丽丹蔻的指甲轻轻敲着几案，“母后自有安排。” 与此同时，温思渺收到了赏荷宴的邀请。 楚景渊漫不经心地摸着请柬上的烫金莲花瓣，“吴家？楚景泓的母家。” 真是阴魂不散。 温思渺来了兴趣：“那就去。” 他啧了一声，“渺渺，夫君就在你旁边，你要去找别的男人？” 温思渺：“……” 他好不要脸啊。 其实说是赏荷宴，临近八月底，荷花都快谢了，谈什么欣赏？ 无非就是一群贵女喝喝茶聊聊天比比才艺，炫耀一下自己又新打了一副头面。 无聊是真的无聊。 没有才艺但不缺头面的温思渺如是想。 有些贵女却偏偏欣赏她这个性子，不争不抢，做什么都慢吞吞的，从不为眼前的事情烦恼。就算温思渺只是偶尔接几句话，她们也很乐意同她闲谈。 温思渺还以为会有什么故事可以看，到头来只是几个贵女在互相阴阳怪气，她便找了理由告辞。 她没有让婢女跟着，只是让他们在马车处等，一个人沿着回廊散步。 走至巷口时，楚景渊嗤笑了声，道：“无不无聊。” 温思渺回过头，一阵劲风从身侧一扫而过，她微微后退了一步，不等楚景渊出手，来人已经被摞倒。 两道黑影扭打在一团。 楚景泓多以文人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出手的是他的随身护卫，三下两下便制服了偷袭的人。 他对温思渺温和一笑：“温小姐，没事吧？” 他的表情不似作假。 温思渺礼貌地开口：“多谢三皇兄。” 这是在变相提醒他注意身份了。 楚景泓面色不改，“光天化日之下在府外偷袭，这人也太过大胆……”说着，他弯下身，搜出了偷袭者身上的令牌。 宁王府…… 温思渺的目光则落在了那人的匕首上。 楚景泓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表情变得十分怪异，“这贼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偷走了宁王府的令牌？” 楚景渊摸了摸下巴，啧啧惊叹，“他真是路过的？” 也就是说，那日偷袭温思渺的另有其人。 安王府尽是那些人自以为的眼线，得到的都是假消息，他们当然觉得出入很容易，所以行事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温思渺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既是安王妃，又是温首辅的独女。所谓树大招风，她的身份确实很遭人窥伺。 是谁？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他的幕僚前几日汇报，说是近来朝中上下都在谈论立储一事，势必要皇帝给出个结果来，皇帝被逼到放下狠话，还准备去祭天，不待在皇宫了。 看来，有些人已经忍不住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温思渺后退了两步，靠近了偷袭的人。 楚景渊挑了挑眉，说：“留下吧。” 话音刚落，他利落出手，将楚景泓的两个侍卫摞倒。 动作之快，两个侍卫根本就没有料到身边藏着看不见的人。 与此同时，温思渺反手抽出偷袭者腰间的匕首，抵在了楚景泓的脖颈上。 楚景泓：“……” 渺渺：还有谁说我咸鱼╭（╯^╰）╮ 第39章 病弱鬼王（12） 身娇体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安王妃？ “别动……”小姑娘表情冷漠，“去安王府。” 紧接着，便有一股力道将他束缚，不等楚景泓喘气，他的后颈便重重挨了一记。 温思渺丢下了手里的匕首。 她时常忘记自己是个修仙之人，该会的一点不少，就是不愿意出手罢了。 楚景渊也很是惊奇，笑眯眯地夸她：“我的渺渺真棒。” 他倒不怀疑小姑娘有点本事，只是平时太过懒散，人们下意识会忽略她的存在。 就像动手的幕后之人一样。以为只是绑架一个没有丈夫的王妃，谁知道背后会扯出这么多事情呢？ 温思渺将楚景泓带进安王府时，顾先生的表情有点崩塌。 随后他咳嗽两声缓解尴尬，“母、母蛊？太好了。王妃，请您让老奴取血，我立刻配置药引。” 温思渺配合地伸出了手。 这一次对血的需求量很大，故而顾先生直接划破了她的手腕。 白皙凝雪的手腕上顿时多了一道划痕，看得叫人触目惊心。 楚景渊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团，看得心疼，“渺渺。” 温思渺道：“没关系。”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一本正经，“渺渺，我只有以身相许了。” 温思渺：“……” 顾先生给蛊虫作引时，温思渺便在旁边看着。 他把楚景泓五花大绑，牢牢捆在了床上。 楚景泓还穿着贵气的锦缎，此时一身狼藉地被捆着，毫无皇子的形象。 也不知道他醒来会作何感想。 把蛊虫从身体剥离的过程很痛苦。 楚景渊的身体躺在一旁，温思渺清晰地看见他的胸口有一块小小的凸起，并且不断鼓动，顺着筋脉的方向向外爬。 楚景渊灵魂出窍，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痛觉，因此他只是新奇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还挺有趣。 至于楚景泓，同样的状况发生在他身上，他疼得五官几乎都扭曲在了一起，差点捂着胸口从床上弹起。 难怪顾先生要把他五花大绑。 他若是挣扎两下，不就阻碍母蛊移动吗？ “你、你们……”他指着温思渺和顾先生，脸色是纸一样的惨白，声音沙哑不能言。 新一轮的剧痛又侵袭上来，他两眼一黑，再度昏厥。 顾先生目不转睛地搅拌着药，让药所散发的气味引导蛊虫移动。 他必须熟知人体的各个筋脉，保证蛊虫不要走错路，破坏了身体协调。 时间在紧张的气氛中流逝。 忽然，楚景渊手背的青筋凸起。那皮肤竟是被强行刺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探出了头。 那条虫子极细极小，像是在现代打吊针时用的针头，轻易便可扎进人体的肌肤。 很快就有血从伤口渗出，蛊虫贪婪地吮吸掉周围的鲜血，才沿着手背继续爬。 顾先生取来一小段竹节，将蛊虫收起。 楚景渊欲言又止，温思渺再回过头时，身边空空如也，他的灵魂不见了。 蛊破解了？ 疼痛感终于消散，楚景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他的额头流下。 好一会儿，他的视力才渐渐恢复，也有了力气瞪着温思渺：“你、你……” 本以为是个好哄骗的小姑娘，却被她一招制服，这堪称他人生最大耻辱！ 温思渺的表情仍是淡淡的，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绑住楚景泓的绳子，“都说吧。” 楚景泓被她气得呼吸一窒。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平时比谁都低调，动起手来怎么也不输旁人？ 楚景渊知道他王妃私底下这样吗？ 他深感窒息，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知道，我技不如人，愿意认输。” 蛊虫与他的心脏相连，若是顾先生直接把蛊虫引出来，他也就一命呜呼了。能活到现在，还要感谢顾先生和温思渺没有下狠手。 “楚景渊的蛊是我下的。我的母妃来自湘西，引魂离体的禁书也是我从她那儿找到的。” 其实是一个简单又老套的故事。 楚景泓的母妃本是湘西苗寨的普通农家女，被微服私访的皇帝看中，收进宫中，后因姿色艳丽独特，封了个嫔。 可惜男人的新奇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受宠区区半年，皇帝的目光很快就被西域的公主吸引了去，他的母妃只有在荒凉的宫殿中度过余生。 “我不想做皇帝，我只想让他下台而已……”他的语气很冷，“大皇子二皇子都有母亲护着，只有楚景渊孤立无援，所以我用他试验。” 有没有成功他不知道，反正他现在很惨。 他的解释倒没什么不合理，立场不同，夺嫡之争中你死我活是很正常的现象。 温思渺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接下来的事情无须她操心，楚景渊自会解决。 楚景泓：“四弟妹留步！” 温思渺：“诶。” 他一脸视死如归：“你不处置我？” 温思渺看了他一眼——他确信他从这个眼神中读出了嫌弃，“好麻烦啊。” 楚景泓：“……” 温思渺能做什么呢？ 今天经历了太多事，她很累，所以当然是沐浴睡觉啦。 当王妃就是不一样，每天有侍女采摘新鲜的花瓣，她可以舒舒服服地用花瓣泡澡，一天换一种香气。 待沐浴完后又是深夜，夜幕一片深紫，漏壶声幽静绵长。温思渺坐在床上，却是睡不着了。 从前每个晚上都有人抱着她，他的身躯很冷，在夏夜却很舒服。她喜欢蜷成一团睡觉，被抱着会有安全感。 可那人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大半天都不见个人影，不会融合失败了吧？ 他的灵魂明明消失了。 她翻了个身，把头蒙进被子，心里很是烦躁。 啊啊啊，为什么她的法力使不出来，好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楚景渊进来时，就发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不见了，床上只有一大团被褥。 他忍着笑意，把软软一团小姑娘抱住。 温思渺探出头。 他的手有温度，皮肤下隐隐感受得到脉搏的跳动。 “楚……” 楚景渊挑眉：“不叫夫君？” 小姑娘扒拉下被子，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夫君。” 很轻、很轻的一声。 楚景渊：虽然经常口嗨，梦想突然变为现实，害羞.jpg； 晚安—— 第40章 病弱鬼王（完） 他低低地笑出声，温柔地咬上她的唇。 “渺渺真乖……”他耐心地诱哄，“再叫几声，夫君疼你。” 冰凉的手指拥有了温度，心脏也跳得厉害。 鲜活，又滚烫。 落了一室柔和的月光。 皇宫的夜却很不安宁。 二皇子逼宫了。 逼宫前，他收到了楚景渊的信。信封里一张纸也没有，只是装了两枚令牌，上面刻着宁王府的标志。 二皇子的全身被寒意笼罩，头一回，他有一种被彻底看透的恐惧感。 楚景渊怎么会发现是他…… 楚景渊，他醒着？ 也许他根本就没病！ 紧接着他安排在宁王府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宁王失踪了一整天，过不久宁王回府，声称他只是在一位谋士府上做客。 他的人去打探，发现宁王根本就不在什么谋士家中，他分明被困在了安王府。 他是从安王府回来的。 楚景渊昏迷不醒，好端端的谁会去安王府？ 安王府只有王妃一人管事，他一个皇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规矩？ 除非楚景渊没有病。 甚至能威胁楚景泓。 种种消息侵袭他的大脑，让他顿时晕头转向。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掌握权力，然后除掉楚景渊。 大皇子不可怕，三皇子也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在沉默中爆发的困兽。 他不知道楚景渊会等多久，但他一刻都忍不了。 因此他头一次违背母后的意愿，动用了母后与他积攒的一切人力物力，杀进了皇宫。 他的好父皇还在与那几个道士一同练功，一点防备心理也没有，被他一剑刺进了胸膛。 但二皇子没有成功。 蛰伏在暗中的，属于三皇子与四皇子的势力，与御林军混在一起，拦下了他的所有人。 皇宫内血战一夜，二皇子被捕，关入天牢。 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他与楚景渊的差距——哪里是什么御林军，那是皇宫的禁军，只有皇帝的令牌可以调动。 拥有这块御赐令牌的人，可能朝中上下就只有一个。 皇帝的心腹，温首辅。 不知何时，楚景渊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他身边。若不是这次他冲动而为之，他甚至不知道楚景渊已经掌握了这些。 二皇子笑得凄凉。 母后常常恨铁不成钢，说他不是做皇帝的料，所以一切事情都亲手帮他操点，为他铺好未来的路。 他总是不信。 现在他才知道，沉默于无声的人，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皇帝的口谕传来时，楚景渊在书房陪温思渺写字。 他握着她的手，提起毛笔，一笔一画地抄下——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传口谕的宫人站在书房前等候，不敢去看这位安王一眼。 他的封号是「安」，却是最不安的那一个。 便连皇帝清醒后提起这个儿子，也是疑惑中带着浓浓的顾虑。 写完一句话，楚景渊才慢悠悠地放下笔，问她：“渺渺想去吗？” 温思渺摇了摇头。 “那就在家里等我。”他对她一笑。 宫人再次被这一幕震撼。 如今已经被视作猛虎豺狼的安王，对待王妃却温情又耐心，似乎与他们心中的形象截然相反。 寝宫里跪了一排宫人。 大皇子、三皇子守在龙床一侧，似乎已等候多时。 皇帝躺在龙床上，他胸口重伤，如今已经无法直立身体，便连说话都很费劲，呼吸声粗重而沉闷。 在位三十余年，他处处猜忌，收了武官的权，培养出温首辅这等有才干的内阁首辅，把权力分给文人，再由自己直接差遣。 结果到最后，却是被自己的嫡长子捅了一刀——他本是最能成为太子的人。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 为什么呢？ “老大、老三、老四……”他吃力地去唤自己的儿子们。 大皇子与三皇子左右迎上，楚景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情平静，像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楚……景……渊……”皇帝剧烈地咳嗽，“是朕先前小看了你。” 他的脸上早已没有昔日的红润与神采，像是垂暮的老人，浑浊的双瞳直勾勾地与他对视：“你想要什么？权？还是说，你在为你的母妃报复朕？” 这个儿子没有半分像他。 他随了他母妃，有一双冷艳的桃花眼，看似温柔深情，骨子里却浸着寒。 他从前就不喜欢这个儿子，总觉得他病恹恹的，身体瘦弱而苍白，不像是皇子该有的样子，一度忽视了他。 听说他一直靠药续命，却也不怎么请太医，只是自己苟延残喘，他更不再关注。 “有您这句话，想来母妃应该会很开心。”楚景渊淡淡道。 至于权？ 这个问题，楚景渊丢给了温思渺。 他眼里含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挠了挠小姑娘的下巴，“渺渺，你的最大梦想是什么？” 温思渺眨了眨眼，实话实说：“混吃等死？” 他被她逗得乐不可支。 随后皇帝驾崩，临终前留下口谕，大皇子为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为亲王。 一道圣旨，把楚景渊划去了江南。 “金陵城是个好地方……”他悠悠道，“姑苏、广陵、京口、琴川……怎么样，可不可以满足你的梦想？” 小姑娘吞吞吐吐：“其实还有一个。” “嗯？” “夫君，你有心吗？” 他坐下来，把她抱到腿上，让她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低下头，下颌抵着她的肩膀，呼吸落在她的耳垂：“渺渺，你听一听？” 扑通，扑通。 有力的、炙热的、张扬的心跳。 “我的心在这里——”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都给你。” 世界崩塌的那一刻，温思渺的神情有点恍惚。 先前那两个世界，都不是什么正常的地方，动不动就挖心肢解，以至于她产生了误解，找错了方向。 所以说，只要系统的灵魂碎片真心实意地对她动心，也算是任务完成？ 真心实意。 让擅长伪装心机深沉的系统交出真心…… 唉，怎么听上去这么难呢。 自己到底签了个什么契约呀。 还有一更六点，刚好给新世界开个头，预告：女主是人鱼小公主哟—— 第41章 禁欲教授（1） 混沌空间里，温思渺坐在地上发呆。 过去十九年，她的生活都很简单。毕生别无所求，不过是得道升仙、游山玩水，然后回到洞府睡上一整天。 三个任务下来，她的人生似乎又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很少与外人打交道，说是社交恐惧，其实是情感缺失。 像是对待这些人，她的态度一直冷淡平和，很少受到外界影响，也几乎没有可以触动她的事。 第一个世界的女王其实很符合她的形象。 她的内心世界就如同这混沌空间，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天地苍茫，万物皆是幻影。 现在，有人一点一点敲开她心脏的柔软之处，然后为内心世界填上空缺的色彩。 这种感觉很奇妙。 似是沉寂了千年万年的冰川，积雪堆了厚厚的一层，经年累月，蜕变为毫无杂质、最为纯粹的蓝冰。 然后渐渐消融。 系统出声提醒：“你可以继续下一个世界了。” 他的声音变得有一点奇怪，虽然依旧是冷的，却似乎多了一点温情。 像是有一双柔情似水的眸，正温和地注视着她。 温思渺点点头：“好。” 大海是一片纯正的蓝色。 水的浪波是大海的呼吸，最为温柔而平缓。 海洋生物是大海的点缀，在光晕下几乎透明的海水中游曳，似是盛满了碎星。 当扫描仪拍到这幕景象时，飞船上的所有成员都不禁触动。 这是科技发达的帝国里从未见过的纯粹美景。 他们只存在于游戏仓里合成的数据，或是人工制造的虚假乐园里。 扫描仪缓缓下沉。 海下一千米，海水变得黑暗。 海下两千米、三千米……不同的生物开始被一样样记录。 等到负两万时，海底的视线变得明朗，一道道光不断从紫黑色的深处渗出。 成员们满怀期待地看着这一幕，相信探测仪即将发现奇迹。 “返程。” 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说话的男人很年轻，微微低着头，鼻梁上架着斯文的金丝框眼镜，视线落在屏幕上，露出的下颌线条漂亮又流畅。 他穿着雪白的衬衣，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个，显得清隽又禁欲。 操控员惊讶极了：“陆教授？” 他只是淡淡道：“返程。扫描仪能量不足以支撑它向下面的世界探索。” 可是…… 犹豫片刻，操控员只有服从了他的命令，控制扫描仪上浮。 成员们的表情都有所遗憾。 虽然今天收集到的数据已经足够丰厚，可谁不想知道那些光芒的背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这个星球上曾经有过美丽的传说。 午夜来临之时，人鱼踏着月色而来，扬起水晶般剔透的鱼尾，悠悠地哼起了歌谣。 他们拥有着世间最动听的歌喉，没有人可以拒绝他们歌声的诱惑。 ——找到人鱼。 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也是帝国的命令。 这位帝国最为年轻的陆司哲教授有着上帝吻过的外表，气质冷淡漠然，漆黑如古井的瞳孔似乎从未泛起过波澜。 然而这双修长漂亮的手，既可以操控飞船毁灭一个星球，又可以拿起手术刀，冷静地将躯体层层剥离。 派陆教授来执行这个任务，足够代表帝国的重视。 他的判断从不出错，所以他们不能拒绝。 他们只是好奇，陆教授令他们折返，真的是这个理由？ 陆司哲面无表情地看着扫描仪上岸，薄唇动了动，“C3区着陆。” 操作员立刻执行他的指令，更改了飞船的飞行方向。 这是一片大海。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无形的水道将它们串联成一个整体。 飞船正是降落在其中一座上。 这里有着完整的生态链，保护程度之完好足以让帝国的专家们惊叹，放眼整个星系，怕是没有第二个星球能够找到如此纯粹、美丽、深沉的海洋。 原汁原味，没有沾上一点科技的痕迹。 飞船着陆后，成员们有序下船，去往岛屿的各个角落，各司其职，赶在天黑之前将今天的工作处理完毕。 黑夜是人永远的恐惧。 不论哪一个时代，即使他们所携带的武器已经足够先进，面对一个陌生而未知的星球，他们都不可放松警惕。 谁能知道当黑夜来临之际，这里会发生些什么呢？ 海岛的夜幕缓慢降临时，陆司哲站在岸边，风衣被吹起，身影在黄昏中渐渐拉长。 成员们紧张地准备好小型住宿舱，又将所有的武器在心中演算操作。 夜色越来越深，直至大海都成了天空一般的深紫色，听不见浪潮的涌动声，周围寂静而无声。 成员们分批守夜和休息。 陆司哲仍站在岸边，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这样的海洋，让他想到了蓝星。 这是人类文明发源的地方。 没有人见过蓝星，但所保留下来的一切数据，成了一代又一代人类的教科书。 寻找母星的梦想，也成了一代又一代帝国居民的奋斗目标。 他们去模仿蓝星的传说，去制作蓝星的景物，去探索这个宇宙中任何可以唤起回忆的地方。 好比现在。 陆司哲听见了浪潮的声音。 极轻极缓，似乎根本不存在。身后人的低头私语声渐渐淡去，四周景物的感知越来越弱，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缓缓漾开，像是一个清新而灵动的少女优雅地迈开步子，行走在水面上。 每走一步，都轻轻敲击着人的心灵。 浪潮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也许那并不是浪潮，而是海水被有意搅动，就像此刻他眼中的涟漪一样，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 他似是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境界，看不见天空，看不见地面，眼里只有这片海域，只有这一圈又一圈的浪花。 月光下，水晶似的鱼尾在眼前一晃而过。像是珍珠断线，落了一地的光泽。 他看见了一双眼睛。 大海般的细腻温柔，珍珠般的晶莹剔透，月光般的皎洁明朗。 ——这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眼睛。 零点见呀。 评分掉到怀疑人生，你们是不喜欢我了吗TAT 第42章 禁欲教授（2） 这是一条人鱼。 她有着海藻般的长发，在月光下微微偏向栗色。湛蓝的双眼如海的波浪，似是误入凡尘的沧海遗珠。 她穿着轻盈如薄雾的白色长裙，上半身浮在海面，身后的一节鱼尾在月光下粼粼发着光。 这是属于少女明艳而娇俏的容貌，肌肤白得几乎透明，湛蓝的双眸是一尘不染的清澈。 人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年轻的男人披着黑色风衣，他有着几乎完美的骨骼，线条修长而流畅，一身清淡冷冽的矜贵。 撞进这双湛蓝的眸子时，陆司哲想起了那个美丽的传说。 原来这就是大海吗？ 难怪人鱼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因为没有人可以活下来把人鱼的消息带出。 陆司哲想，没有人可以拒绝这双美丽的眼睛。 只不过他与他们不同—— 他们被人鱼蛊惑。 而他，只会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占为己有。 人鱼摆动鱼尾，缓慢地向他靠近。 她没有歌唱，可单是用这双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已经足够让人再也无法移开眼睛。 这是海洋的宠儿，是造物的奇迹。 她缓慢地启唇—— “你是他们的首领？” 她的眸有着小鹿一般的清澈透亮，连嗓音也清软娇俏，透着丝丝的甜。 年轻男人的嗓音低缓：“我是。” 她抬起头，湛蓝的双眸直视着他：“可以不要再下潜了吗？” 人鱼的唇一张一合，天籁般的嗓音与动人的双眸组合成诱人情话般的耳语：“我不想被打扰生活。” 男人依然是冷淡的表情，仿佛辽阔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能进入他的眼。 “我们只负责收集数据……”他的语气冷漠而寡淡，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然后不动声色地，压制住眸底的幽深与疯狂，“探测器达到极限时自会离开。” 狡猾的人鱼。 她的魅惑拙劣而天真，殊不知她最吸引人的，不是娇媚动人的嗓音和眼神，而恰恰是这份一尘不染的天真。 “唔……”人鱼歪了歪头，眸子亮了亮，“如果是事故呢？” 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它的外部经过精密的机器焊接加固，即使是极端的冰与火，也无法让它断裂。只有探测仪上部凸起处的芯片与前方的摄像头同时被破坏时，探测仪才会损坏。” 人鱼笑了出来。 月光越来越亮，她的鱼尾澄澈到几乎透明，卷起浪花时，珍珠落了一地。 而后随着浪花的拍打，被冲上了岸。 白色的雾气渐渐散去，周围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清晰而真实。 月光恢复了柔和与平静。 那是一条珍珠手链。 珍珠小巧而圆润，如同人鱼少女漂亮的耳垂。 冰凉的指腹微微摩挲着珍珠，陆司哲注视着前方的屏幕，神色平静。 滋滋的电流声划过。 那是一块巨大的礁石，压在了探测器的身上。 屏幕顿时一片漆黑。 海浪搅动的声音不断，似乎有更多的生物在靠近，将探测器团团围住。 “糟糕！” 操作员启动几个紧急响应项目，探测仪艰难地钻出岩石，挣扎几下，信号灯又很快熄灭。 摄像头被毁，根本探不到路。纵然有备用芯片作为能量补给，探测仪也无法上岸。 操作员颓然地往后靠，“我们的数据……” 他们只备份了前几天的数据，昨天和今天都还没来得及上传处理。探测仪一毁，什么都报废了。 “你们回去吧。”陆司哲忽然道。 其他成员惊讶不已：“教、教授？” “我们的人数与设备让他们认为我们不怀好意……”他的语气淡淡，“你们带着这些数据回去，我会留一套探测设备，一个月后来岛上接我。” 这是帝国最年轻且最具权威的教授。 他不仅仅是学术界的教授，更是军事部的指挥官，是他们的司令。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判断，也没有人会反抗长官下达的命令。 片刻后，成员重新分工，将器材收起。 “教授，您要不要再留下两个人？”有人建议道。 陆司哲摇头：“按计划执行。” 命令很快被落实。 一个小型的休息舱被留在海岛，里面装着充足的武器储备与营养液，器材设施一应俱全。 陆司哲独自一人走了下来。 他的背影清冷而傲岸，像是苍山之巅一捧万年不化的冰雪。 即使同为男人，成员们也不得不赞叹造物主对陆教授的偏爱。 把最优秀的基因给了他，又将最出色的外表为他装点。 飞船向着天空行驶，越来越远，变成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点。 头顶的太阳灿烂而灼热。 陆司哲轻轻抬手，遮去光线。 银白色的鱼尾踏着日光而来。 鱼尾轻轻摇曳，带起小小浪花，似是在吸引他的注意。 她的笑容明媚而乖巧：“你不走吗？” 年轻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我要留下整理数据。” “哦……”她靠着岸边的礁石，鱼尾在海中轻轻摇晃。 温思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事实上，第一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在海底，她也很震撼。 随后发现双腿变成了鱼尾，可以在海底自由地呼吸，她又感到稀奇。 东方与西方都有着关于人鱼的浪漫传说。千百年后，逐渐演化为后人口中的故事。 那么，她究竟在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她以为这会是个发生在海底的故事，也许是西方玄幻，然后她努力地向上游，看见了那些人。 他们乘坐宇宙飞船而来，科技远比她所处的时代要发达，不论是技术和能力，都像是跨越了一段沉重而漫长的历史。 站在中间的年轻男人有着她熟悉的脸。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上不见任何杂质，冷得干净而纯粹，似乎天生不带人类的情感，清冷而疏离。 她听见身边的人喊他「陆教授」。 ……会解剖人鱼的那种吗？ 男人却不看她。 他半跪在岸边，支起精密而复杂的仪器，记录着海水的温度与盐度的变化。 这里的海水极为纯净，含盐值低得如同淡水。 人鱼缓慢地游向他，掀起的水珠落在他的手背。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大家，我也超爱你们，每天看你们的评论码字的时候就超级开心—— 宝贝们晚安，我们中午见—— 第43章 禁欲教授（3） 她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为美丽的眼睛。 当这双眼睛看过来时，没有人会拒绝她的请求。 男人的神色寡淡而平静，专注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语气淡淡：“陆司哲。” 人鱼歪歪头，好奇地注视着他的侧脸。 她又问：“你来自哪里？” “威尔星。” 一问一答了几个来回，她似乎觉得无趣，转身回了海里，海藻般的长发散开，漂浮在海面上。 陆司哲则在根据数据推算日落。 这里的白天与夜晚一样长，六点日出，十八点日落，时间准确到令人惊叹。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鱼。 她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头发，又似乎被他吸引，迟迟不肯离开。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薄唇勾起了一个弧度。 一开始就太过主动的话，她的新鲜感就会过去。 而他要的，远不止于此。 这是陆司哲留在海岛的第五天。 人鱼时常会来，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深夜。 她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也不说话，偶尔会用鱼尾递来珍珠和宝石，似乎在表达自己对他的兴趣。 但是更多时候，她喜欢看陆司哲工作。 然后在旁边……嗯，睡觉。 安静而乖巧。 他冷静地克制着自己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在光脑上推算，在海岛上设下卫星与气象探测仪，详细地记录着每一个数据。 帝星的人需要这样原生态的海岛，有了真实详细的数据，他们才能最大化地模拟这个生态系统。 海岛的天气很好，是典型的热带雨林气候。阳光明朗而灿烂，偶尔会有一场对流雨，降水急促而短暂，不久又很快消散。 因为靠近海边，虽以晴天居多，空气中却有着惊人的含水量。 岛上有重重矛盾，却又被逐一化解，这是造物的奇迹。 就像面前这条美丽的生物一样。 她大胆了些，不再远远地看着他，而就趴在他的身边，均匀的呼吸声近在耳侧。 她有着娇艳如玫瑰花瓣的红唇，偏偏眼神干净而天真，似乎丝毫不清楚她的诱人。 尤其是自以为大胆地试探时，每一个眼神都能勾去人的心魂。 她恍若未觉。 陆司哲也没有告诉她。 第八天傍晚，人鱼带来了一捧花。 说是花，倒更像是某种藻类植物，生长在海洋深处。奇异的是，花中间不是花蕊，而是一颗颗小巧的珍珠。 “给我的？” 他罕见地笑了一声。 温思渺点了点头。 他忽然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巧妙——如果问姓名，也许得到的是冷冰冰的全名； 而「称呼」，则是更为亲近的昵称。 这难到了温思渺。 她眨了眨眼，说出一个词：“公主？” 她并没有在开玩笑。 人鱼是海洋的宠儿，是大海的公主。她是海域唯一一位人鱼，周围所有的海洋生物见到她，都会热情且亲切地喊一声「公主殿下」。 也许这具身体没有名字。 那些海洋生物大多都没有名字。 她看见男人的薄唇微微弯起，问她：“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几个念头在温思渺的脑海里闪过。 她的目的很简单——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冷淡高傲，看上去不像是会主动的人。 既然两人有接触的机会，她决定利用人鱼的天赋，主动试一试。 虽然她并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创造条件。 但她不会放过每一个机会。 于是，她试探性地说：“喜欢？” 他对她伸出了手。 犹豫片刻，温思渺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起身，骨节分明的五指揽住她的腰，把她从海中抱起。 “公主殿下……”他的声音低而缓，“作为回礼，我们人类一般这样表达喜欢。” 一个温柔克制的吻，落在了她湛蓝的双眸上。 身后，男人漆黑的双眸冷静而矜持，内心深处强烈的渴望几乎要将他一贯的表情吞没。 目光落入双眼，温思渺的心脏狠狠一跳。 她忘了系统的表里不一。 再冷淡再禁欲，这个系统的内心，都黑到了骨子里。 她似乎，又被套路了。） 留岛第十五天。 人鱼没有来。 陆司哲面无表情地做着日常测量工作。事实上，他的探测仪早已覆盖全岛，只要他想，他可以知道每一个角落的精准数据。 这十五天，他收集到了许多。这些资料足够将帝星的第三产业推上一个新时代，为人类过去千万年的发展史填补空白。 可收获一条人鱼要多久呢？ 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静悄悄地布局，然后耐心地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留岛第十七天。 整整两天两夜，人鱼都没有出现。 没有了随时可以看见的珍珠，听不见人鱼少女绵长的呼吸声，看不见她美丽而明媚的脸。 一丝烦躁涌上陆司哲的心头。 他的表情不变，沉默地凝视着大海的方向，仿佛从未受到人鱼的影响。 因为察觉到不对，所以索性直接逃跑吗？ 他的薄唇勾起了冷冽的弧度。 他怎么会让他看上的东西逃离掌心。 他有着足够的耐心与她消磨，等这条狡黠的小人鱼再一次上岸。然后，他再也不会放她走。 留岛第二十五天。 陆司哲把仪器放进了水中。 海面掀起一朵巨大的浪花，仪器被冲开，带着淡淡咸腥的海水落了满脸。 他的怀里一沉。 少女有着几乎完美的容颜，肤色白到透明，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腰肢纤细不盈一握，满怀都是甜腻的牛奶香气。 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她的脸。 而是她的身下——那漂亮如宝石的银色鱼尾，变成了人类的双腿。 纤弱美丽，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 “陆司哲……”她湛蓝的双眸与他对视，咬了咬唇，轻声委屈道，“好疼。” 撒娇一般。 温思渺没有想过人鱼换皮会这么疼。 毕竟是要从鱼尾变成双腿，说截肢重组也不为过，她在海水里浸泡了整整十天，等鱼尾分裂变为双腿，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原世界渡劫。 于是一睁眼，只记得带着满腔的委屈去找他。 六点还有，别走w 第44章 禁欲教授（4） 她嘤嘤两声，似撒娇似呢喃，让陆司哲几乎听见了心脏融化的声音。 像是陷进了一块柔软。 他的表情不变，靠着礁石坐下，让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冰凉的指腹覆上她柔软的肌肤：“疼？”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天真的、不谙世事的人类少女。 陆司哲凝视着她的脚踝。 她有着几乎完美的双足轮廓，肌肤白得像雪，泛着珍珠的光泽，秀气漂亮。 他的呼吸平缓，平静得像只是在对待操作台上的试验品，握上她的双足：“怎么变成了腿？” 温思渺吞吞吐吐：“就……成年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某天夜里她在睡觉，鱼尾忽然很痒很痒，紧接着有鳞片开始脱落。 她爱极了这宝石般的鳞片，结果一起身就掉了一地，剧烈的疼痛感让她眉头直皱。 海龟与海星告诉她，成年以后，她的鱼尾可以自由地变幻为双足。 这是成长的必然阶段，每一位皇族的人鱼都要经历这个痛苦。 放在从前人鱼一族还未覆灭时，普通的人鱼只能依靠药水获得双足，那样的疼痛感会伴随他们走出的每一步。 成年了…… 男人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的薄唇随之落下。 这个吻和他的心一样，冷得像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可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每一个被碰过的地方都被点了火，一寸又一寸，直至烧成红色。 他含着她的唇，像是耐心十足的猎人，循循善诱：“还疼吗？”温思渺也不知道。 这种感觉很奇怪，身体涌上的热几乎要将她烧灼。她不安地在他怀里动了动，声音又轻又小：“有点……难受。” 成年与发/情期往往相伴而来。 于是他只是耐心而温柔地含着她的唇，一遍又一遍吻下来。 冰冷的唇安抚着她身上的热，他的躯体也如金属般冰凉，无声地浇熄着她心头的火。 小姑娘的呼吸紊乱，双瞳迷离，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刚刚幻化的腿根本来不及适应陆地，便已软成了水。 而陆司哲的表情依然冷淡，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衬衫的领口，身上的衣服不见一丝皱褶。 他又问：“这样呢？” 怀里的人并没有回答他。 不知何时，她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漂亮聪明狡黠，却又天真无邪。 陆司哲默默在心里添上—— 爱睡觉…… 要宠…… 上岛第三十天。 飞船的到来打破了海岛的平静。 一排身着军装的士兵走下飞船，为首的长官向陆司哲行礼示意：“陆教授，您辛苦了。” 年轻的教授颔首，冷漠而寡淡。 近距离接触到教授真人，长官的心情激动不已，连说话都不太流利：“教、教授，请您随我们来。” 陆司哲忽然问：“有小型备用飞船吗？” 长官愣了一下，点头道：“有。” “麻烦帮我开启使用权限……”陆司哲礼貌道，“有大量资料我需要单独存放，无法带上大型飞船。” 他的语气很客气，长官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心底有点疑惑，还是将指令传达给了后方。 有什么绝对的机密，甚至不能跟他们共处一室，需要单独一架飞船？ 飞船停在面前，驾驶员传来信息：“已经为您规划好自动驾驶行程。您可以随时出发。” 陆司哲淡淡地「嗯」了一声，“我还不能走，要记录最后一次日落。” 这个岛的天气很规律，日出与日落每天的误差不超过五秒钟，他总能在预估的时间内看见霞光。 飞船重新飞上天空，掩映在云层之间，等候陆司哲跟上。 海的另一边，刚上岸的人鱼自觉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你要走了？” “嗯。” 男人只是绷着一张脸，漆黑的瞳孔中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情绪，然而被冷淡平静的表面所隐藏，让人看不出分毫。 “你很喜欢看岛上的日出日落……”她看着他，“不可以留下来吗？” 她的乌发从他白皙冰冷的指间穿过。 他很淡很淡地笑了一声：“那么，你看过威尔星的日落吗？” “你的家乡？” 人鱼湛蓝色的瞳孔亮了亮。 威尔星是本名，俗称帝星。是联邦绝对的首都，星系中最繁华的星球。 只要富人们乐意，他们可以随意创造出日出与日落，并且调整霞光的颜色。 “那……”人鱼勾了勾他的手指，“你可以带我去吗？” 猎物上钩了。 他不紧不慢地收网，却又时刻与猎物保持着距离，以这种距离感换来她更多的兴味与好奇：“带你走？” 温思渺忽然离开了他的怀抱。 这个狡猾的男人，事到临头，却要与她玩欲擒故纵的戏码。 已经经历过三个世界，温思渺实在太过清楚他的本性了。 装双面人好累。 她都要精神分裂了。 人鱼扬起湛蓝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玫瑰般的唇一张一合：“陆教授，你不想带我走吗？” 海岛上的所有生物，都是她的眼睛。 她听得见他们的谈话。 这双湛蓝色的眸子深深地撞进了他的心底。 有一瞬间，陆司哲觉得自己似乎无处遁形——仿佛她看得见自己内心深处所有的想法。 偏执的、阴暗的、疯狂的。 就像当长官提出要让他上飞船时，他以机密为由选择了独自乘坐另外一座。 他的宝贝，他的明珠，为什么要让别人看见？ 这是他拨开尘雾找到的沧海遗珠。 只能于他掌心绽放。 男人形状漂亮的薄唇弯成了一个弧度，“好啊。” 见他态度变化，小姑娘的表情连一秒都没有维持，果断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腿缠上他的腰，搂住了他的脖子。 “公主殿下……”男人的笑容温和极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姑娘的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渺渺。”她说道。 海面雾气苍茫，她的声音也如渺茫的云雾，似梦非梦，却又丝丝缕缕钻进人的心脏。 男人的手扣着她纤细的腰肢。 他会抓住这缕云雾。 ——零点见哟—— 第45章 禁欲教授（5） 温思渺被陆司哲抱上了飞船。 他对飞船的身份扫描视若无睹，轻轻松松地拿出光脑更改了飞船的身份识别系统，光明正大地把她抱了进去。 温思渺第一次接触星际世界，人类文明往后延伸几千几万年，科技发达到令人叹为观止。 陆司哲在用光脑。 修长的手指轻点屏幕，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进入了帝国居民身份识别系统。 他举起光脑，对着温思渺拍了一张照片，录入数据库。 照片上小姑娘的表情还有点疑惑，只是湛蓝色的双眸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输入她的身份—— 年龄……星际的成年年龄是二十二岁，就写二十二岁好了。 帝星…… 户口与他一致。 小姑娘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他的指尖在屏幕上翻飞。 处理好这些后，他将光脑收起，对上小姑娘清亮的双眼。 她很好奇：“这是什么？” “光脑……”他的语气难得温柔，“这是居民必备的工具，以供日常生活。” 就是升了很多级之后的电脑手机？ 温思渺有了点兴趣。 常年的修仙生活让她对电子产品的依赖并不大，只是作为年轻的小姑娘，对新奇的事物总有止不住的兴趣。所以很多时候，她也会背着师父连上网络世界。 她的思绪转向别处，以至于并未察觉到陆司哲对她态度的变化。 那双黑眸是带着笑的，一身清隽的气质被温柔扫去，只是温柔之下，却翻卷着更加浓郁的乌云。 不久后，飞船在帝星降落。 陆司哲并未与那些士兵一处，慢悠悠地操控着飞船，转向了其他的地方。 他的侧脸线条依然冷冽，眸中有化不开的淡然。 这是一栋独立的洋房，外表被漆成纯白，分明是包容一切的柔软，却又透露出与世隔绝的冷淡，倒是很像他的风格。 陆司哲把她抱下飞船，一只手牵着她，将带到了大门前。 她没有穿鞋，赤裸的双足与洋房几乎成为一种颜色，漂亮极了。 “以后你可以随意出入。”他淡淡地说。 小姑娘好奇地摸了摸门上透明立体的投影。 这是一个陌生而崭新的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是未知数，等待着她去探索。 大厅很空，简单地摆着几件必要的家具，水晶灯的光芒微弱，房间一半笼罩在淡淡的灰暗中，似是踏进了黑暗的未知境地。 他却不再开灯。 漆黑的环境是人最敏感却又最能触动的时候。 那么，当行走在黑夜里时，身边有一个人紧紧牵着你的手呢？ 他的表情不变，手指悄无声息地穿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他抱着她上楼。 咚、咚、咚。 平缓而沉稳的脚步声，缓慢地敲击在人的心上。 怀里的小姑娘并未反对他的亲近，反而下意识地向他靠近，在黑暗中寻找陪伴与共鸣。 陆司哲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 走廊的灯在接收到信号后，一排排先后亮了起来。 白光晃得刺眼，温思渺后退一步，短暂地遮住了自己的双眼，等待自己主动适应光线。 男人道：“你可以随意选择房间。” 她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哪一间？” 这个世界的陆司哲沉默而内敛，所有的感情都来得不动声色，他在逼她主动靠近他。 温思渺心里很清楚，然后又忍不住把系统吐槽了一万遍。 她很好奇，这人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拥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每走一步都要算计，每说一句话都带着面具，他不累吗？ 陆司哲顿了顿，指向走廊尽头的主卧。 她的表情近乎天真，却总是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说现在。 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像是……勾引他。 引诱着他的灵魂步步沉沦。 她从他怀里跳下，赤着双足踩在地板上，走进了他的房间。 这间房间的布局风格与客厅整体一致，放着必备的床、营养舱与书桌等家具，倒是有一个很大的书架，摆满了各种文字的书籍。 这是一个冷静而严苛的人，生活中没有多余的爱好，作息规律、为人严谨。 有着最出色的相貌与最天才的头脑，时常让人怀疑他是否是真正的人类。 温思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扁扁嘴，发现生活远比她想象中的无趣。 她在前几个世界被宠娇了，公主性子便自然而然地显露，爱好漂亮的首饰与小裙子，喜欢明媚鲜艳的色彩，希望过上享受而满足的生活。 陆司哲站在门口，淡淡地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可以通过光脑下单，改造这间房间。” 踏入这栋别墅的那一刻，她的身份已经注定。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眸中有着狂热的痴迷，以及……掌控欲。 温思渺回过头时，他的表情恢复如初，没有露出一丝端倪。 “你的光脑。” 他把一台崭新未激活的光脑递给了她。 小姑娘的话有时候比他还少，可以在海面上发一整天呆，偶尔玩玩水，更多的时间用来睡觉。 分明向往着别样的生活，却又有着足够的忍耐力和适应力，可以很快安于现状。 没有多大的生活追求，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以安之若素，似乎对一切都感兴趣，一切却又无法进入她的眼睛。 他对她的性格分析全面而完美，这些信息每天都会在他脑海里过一遍，提醒他要不动声色地掩饰自己的沉沦。 因为—— 她平静随和，容易适应各种生活，喜欢懒懒散散地待在一个地方。 而他，有着全面而完美的金丝笼，以及……浓郁的掌控欲。 陆司哲很快收敛起多余的表情。 小姑娘坐在床上打开了光脑，一节白皙的小腿在床沿晃啊晃，懒散又悠闲。 她好像已经被虚拟的世界吸引，很长时间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陆司哲突然感到不爽。 可光脑是他亲手交出的，他无法再将其收回。 他唤她：“渺渺。”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嗓音有点哑，仿佛含着薄荷糖，清凉与冷冽在舌尖化开。 第46章 禁欲教授（6） 那双湛蓝如宝石的眸子看向了他。 那一瞬间，温思渺似乎在他漆黑的墨眸中看见了深而浓的情感，像是自己的珍宝被觊觎而流露出来的那种浓郁的占有及毁灭欲。 她的内心「咯噔」一下。 也许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不同。 只是在二人对视时，他的视线又恢复了清泉般的平静，只是告诉她：“我要出去，在家里等我。” 温思渺乖巧点头：“好。” 陆司哲无声地哂笑了一声。 这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 她比自己更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过……如果太过聪明，也不好。 陆司哲离开了。 那种火热的、仿佛被饿狼盯上的感觉终于消散。 但温思渺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的伪装实在太好了，冷漠淡然，绅士有礼，恰到好处的温和与耐心，看上去就像一个完美的工具人。 正因完美，才处处是疑点。 把她带到这里玩，准许她自由活动，然后呢？ 这明明是一栋独立的洋房……从窗户望去，却也只能看到这一间。 也许这一整块地，都属于他。 陆司哲临走时，在门口给她留下了一双鞋。 对比他的码数，她的双足显得娇小极了，拖鞋踩在地上划过长长的痕迹。 兴许是刚刚从人鱼变成人，温思渺不喜欢这种穿着拖鞋走路的感觉，于是把拖鞋脱下，拎在手上，赤足走向了顶楼。 洋房里有专门的电梯，可以通向每一层。 顶楼的整整一层，都是露天游泳池。泳池里的水还泛着海洋的咸腥味，充满着生命与活力。 充裕的日光将水面照得波光粼粼，仿佛置身于海岸，闲适而惬意。 她试探着伸脚进泳池，水的体感温度竟然与在原先星球的感觉别无二致…… 要么他模拟出了那个星球的海水，要么他把海水带了过来，并且塑造了一个完整的生态链，让海水保鲜。 不论是哪一种，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温思渺忽然起身，走进了电梯。 顶楼是游泳池。 那么底层呢？ 她很快得到了答案。 银白色的冰冷金属墙面占据了她的视线。 自动门挡住了温思渺的路，但是当检测到她这个人时，门又为她放行—— 她的数据已经录入了洋房所有的数据库，就像陆司哲所说，不论她去哪里，都畅通无阻。 这是一间巨大的实验室。 大理石面的手术台被切割得光滑平坦，泛着幽幽的银光。周围是无数的仪器，交错工作，发出冰冷的「滴答」声。 这是陆司哲的本职工作。 「教授」。 研究什么的教授呢？ 她在他的书架上看到了许多与地理科学、生物有关的书籍。虽然她不认识字，但是可以通过图片来判断书籍的类别。 而且他本人，似乎对这些也很感兴趣。 温思渺一路向前走。 所有的暗门都为她敞开，她穿过无数个回廊，终于走到了实验室的尽头。 温思渺的呼吸一窒。 这是一个巨大的水箱。 玻璃制的全透明箱子，灌着三分之二的水，插满了不知名的仪器。 她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或许与顶楼游泳池的海水是同一种——只是这里的海水要更加纯净透明。 这个箱子很大，温思渺跟自己比划了下，即使她站起来，水箱也比她高上不少，她可以自由地在里面游上一整圈。 ——温思渺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 联邦政府。 在元首等一众人的注视下，陆司哲面无表情地将这些东西一一录入数据库，并投放在屏幕上。 他戴着一双白色手套，五指修长漂亮，仿佛天生就属于这样的舞台。 “这是我采集到的海水样本……”他淡淡地说道，“我已经成功模拟出这类海水，相似度为99%，预计不久之后可以量产并大量投入使用。 “此外，我从岛上采集到生物标本与化石，可以进行基因的复制。”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不变，身后人的表情却越来越激动。 现有的技术足够让他们高度模拟这个星球的生态。 如果他们成功，将意味着什么呢？ 他们会离史前更近一步，他们的生活将更加还原蓝星的原生态，这不仅是科技之光，更是一笔巨大的商机——没有富人会拒绝回归自然生活。 届时，他们可以通过模拟技术复制许多远古生物，那些生物他们只有种子，却没有合适的培育环境。 元首激动地握住陆司哲的手：“陆教授，感谢您为联邦与科学的付出！历史会记住您的贡献！” 陆司哲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摘掉了白手套，进行手部的清理消毒。 元首还在与他的大臣们商议未来的计划。 他们把一整个未开发的星球作为实验基地，即将派人带着这些研究成果去进行深入的挖掘。 复兴远古时代的计划，联邦商议已久。这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大工程。 蓝星的毁灭让数据荡然无存，他们的祖先一直在茫茫宇宙中寻找碎片残骸，一点一点还原历史的全貌，才为人类的发展历史填补空白。 至于真正的目的，没有人会深入探究。 “陆教授刚刚回来，这件事情就不麻烦陆教授了……”元首笑得亲切，满是好心，“陆教授要回去吗？” 全联邦的人都对陆教授的权威深信不疑。 就连元首等人，虽然对他心怀不满，可该有的面子工程都不会少。 “嗯。” 陆司哲只是冷冷的，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情绪。 他太清楚这些人笑容面皮下的虚伪与狡诈。 不就是得到了珍贵的信息后想要与他撇清关系，把成果据为己有么？ 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这些东西究竟有多少能用来进行科学研究、造福社会，又有多少成了富人的韭菜切割机，无人知晓。 而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负责完成他的任务。 毕竟，他已经把最珍贵的东西据为己有。 陆司哲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这一次，没有人会跟他争抢。 第47章 禁欲教授（7） 未靠近家门，光脑弹出的实时监控占据了整个屏幕。 小姑娘坐在泳池旁，腿浸在水中，已经变回了鱼尾，漫不经心地拍打出水花。阳光灿烂，每一寸鳞片都如月光般美丽。 她看起来很享受，舒舒服服地晒着日光浴，眼睛懒懒地眯着，都快睡着了。 这是个从来不让自己吃亏的小姑娘。 陆司哲无声地笑了笑。 他停好飞船，径直上了楼。 温思渺已经睡着了。 她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但凡在阳光充裕的时候，总能无声无息地进入梦乡。便连陆司哲进来也没能吵醒她。 他靠近她，像是欣赏一件美丽的艺术品一样，目光流露出痴迷与惊叹。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美丽的生物呢？ 仿佛天上的皎月坠入凡尘，从此沾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 他的手在她白皙如牛奶般的肌肤上流连。 陆司哲的手很凉，冰冷如机械，有着金属般冷冽的触感。她似乎在灼热的阳光下找到了降温的办法，不由自主地侧过身，脸往他的掌心蹭了蹭，乖巧柔顺如一只慵懒的白猫。 陆司哲在她身边坐下，漫不经心地托着她，让她靠着自己的大腿，后脑勺抵在他的手臂上。 他慢条斯理地拉了拉领口，毫不客气地俯下身，含住那娇艳欲滴的樱唇。 梦中的小姑娘不安地皱了皱眉，被他温柔的抚摸安抚，似乎享受起了这样的感觉，不停地往他怀里靠。 真乖…… 他想…… 美丽的生物对人类世界懵懂茫然，他们根本不知道人类的内心有多么阴暗可怕，只是被他们所看见的表象吸引。 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人类的真相。 他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眼中有止不住的疯狂与爱意。 那又怎么样呢？ ——她已经逃不出去了。 温思渺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已经是黑夜了。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得很沉。她的睡眠质量虽然好，但该有的警惕心不会少，难道是因为环境过于安详，才让她放松了警惕吗？ 真奇怪…… 她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中，她如雨中浮萍，在风雨飘摇中寻找最后的求生稻草。风大浪急，她在海水中颠簸，却始终看不见前进的方向。 鱼尾在脱离水的那一刹那重新化作人类的双腿，水珠从四周散开，像是落了一地的细碎星辰。 腿软得厉害，温思渺差一点没有站稳，好一会儿才从头晕目眩中缓过神来。 ……这是晒太阳太久晒晕了吗？ 她茫然地想。 赤足向前走了几步，温思渺惊讶地发现，地面上铺满了柔软的天鹅绒地毯。 她乘坐电梯下楼，天鹅绒地毯从电梯内一路铺到大厅，遍布洋房的每一个角落。再也不用穿鞋走路了。 倒不是温思渺不习惯，只是双足生长不完全，穿着鞋会有一种被刀扎的感觉，让人难以忍受。 但是赤足踩在天鹅绒地毯上，舒服到让她想直接躺下，再也不用担心穿鞋了。 厨房里亮着灯。 陆司哲在做饭。 他面无表情地处理着鱼肉，手里的刀具似乎都变成了平时用的手术刀，像对待工作一样一丝不苟地剔去每一根细小的鱼刺。 锅中的鱼汤已经咕噜咕噜冒着泡，整个厨房都是鱼汤鲜美的香气。 他这是……做了一桌海鲜宴？ 人鱼确实是以海洋生物为食，不过这个世界生物稀少，人们主要靠营养剂，方便顶饱，已经很少有人会进厨房了——他们买不起昂贵的原材料。 温思渺自己对口腹之欲的要求不高，从前辟谷之后，吃的东西就很少了，吃饭只是维持着从前作为正常人的习惯。 经历了几个世界，才重新把娇气找回来，需求也高了一些。 说到底……都是被惯的。 就像现在，有人把做好的美食一盘盘端上来，切成好入口的小块，然后摆在她的面前，问她：“尝尝？” 餐桌上的美食很丰富，虾、蟹、海胆应有尽有。这是陆司哲根据过去的数据综合判断出的结果。 事实上，全自动做饭机已经普及千家万户，陆司哲还是很享受这种亲自动手的感觉——就像他在饲养小人鱼一样。 温思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气息很熟悉，也许几个小时前他曾经来过顶楼——那里到处都是他的味道。 人鱼的嗅觉很灵敏，她的判断不会出错。 可面前的男人一脸正经，似乎不像是会做出奇奇怪怪事情的人。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美食吸引。 香煎三文鱼入口即化、天妇罗表面的紫苏酥脆可口，舌尖的每一个味蕾都充满着享受般的幸福感。 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教授，还是一个优秀的厨子。 从来不会做饭的温思渺露出羡慕和敬佩的目光。 陆司哲：“……” 效果是达到了，走向似乎有点奇怪。 他坐在小姑娘对面，看着她一口一口把食物吃完。她的动作不快，像是对待珍惜的艺术品，每一口都咬得很小，如同啃坚果的小松鼠。 不过她又极其优雅，将每一个礼仪都烂熟于心，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这就是海洋的公主吗？ 他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用过晚饭后，陆司哲把碗筷丢进洗碗机，人就不见了。 这栋别墅没有机器人，只有一些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普通机器，可以维持着生活的运转。房间安静得像是另一处世外桃源，又如同沉默的囚笼。 温思渺在房间里走动。 其实很无聊，安静久了，她就想睡觉。光脑的新鲜劲只有一阵子，也许星际世界的生活很丰富，但都无法提起她的兴趣。 有点想出去。 怎么样才能出去呢？ 她想了想，决定去找陆司哲。 其实找陆司哲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她乘坐电梯来到别墅的底层，实验室的大门一扇一扇打开，在道路的尽头，她看见了陆司哲。 他背着身，披在身上的白大褂让他看起来清冷淡漠，一手操作着仪器，动作专注投入，金丝边眼镜泛着淡淡的光。 别着急，你们想要的都会有—— 零点见呀。 第48章 禁欲教授（8） 早在温思渺踏入电梯的那一刻，实时监控已经把她的一举一动投到了陆司哲面前的屏幕上。 或者说，在这个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的别墅，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离开陆司哲的视线。 他只是淡淡地勾了下嘴角，却什么也没有说。 发现这里了吗？ 聪明的小姑娘。 人在专心工作的时候总是心无旁骛的，温思渺倒是不介意他的冷淡。 他不动，她便主动走向前——或许这正是他的目的。 走近一看，才发现他正在测试一种水。 温思渺对陆司哲的最多印象，就是他总是忙忙碌碌。可他又很是漫不经心，虽然在工作，动作却也优雅得体，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在雕刻一件艺术品。 她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是……”她面露惊讶，“海水？” 陆司哲淡淡地「嗯」了一声。 经她碰过的海水，生物组合也发生了变化，与那个星球海水的相似度达到了99.99%。 从表面上看，99%与100%似乎没有多大区别。可恰恰是那失去的1%，让他们永远无法模仿这种海水的灵魂。 陆司哲意识到，也许问题不在他，而在于他旁边这个小姑娘。 如今的数据库没有记载有关人鱼的资料，这是一个未知的种族，需要实践来填补空白。 小姑娘到底有多少能力，陆司哲自己也说不出来。 而他又享受着这种探索未知的感觉。 他专心致志地做实验，温思渺也不打扰他，只是站在旁边看他。 许是美色惑人，原本枯燥的实验变得丝毫不无聊。 等进入到收尾阶段，陆司哲摘掉手套走向下一个实验台，温思渺才慢慢吞吞地跟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想去外面？”他忽然晦暗不明地笑了起来，“可是渺渺，你都没有把这里逛完。” 随后他又道：“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再带你出去。” 现在，还不到时候。 温思渺只有点头，并且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他十分配合，嘴角依然挂着淡笑，看上去耐心温和。 别墅并没有限制她，其实温思渺完全可以自己出去——只是她意识到，放眼望去，除了一栋别墅以外，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是一块独立的土地，除非有交通工具帮助，她根本走不出去。 可飞船的使用权在陆司哲手上。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飞船都停在哪里。 这个男人太过聪明，该给她看的一件都不加掩饰，不该给她看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什么也没说，转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而压抑，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每每与陆司哲在一起，她都会有一种紧迫感——仿佛有一匹饿狼，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 而她，就是被锁定的猎物。 所有的陷阱已经布置好，只待她走出一步。 夜里，温思渺躺上了床。 床垫也被特意更换，原本冷硬的床垫柔软得像是棉花，被单上的清冷香气令人沉沦。 她完全不知道这一系列事情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她只是睡了一个下午，别墅似乎大变样，多了许多她的痕迹—— 原先的这里只像个住所，可以居住，却不适合生活，冰冷而无情。 现在，则多了许多烟火气。 房间的灯仍然昏暗。白天睡得太久，温思渺的睡意散了不少，只是躺在床上发呆。 天花板模拟了夜空的造型，是动态的，可以看见闪烁的星辰。 深紫色的夜幕深邃幽沉，像是陆司哲的眼眸，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得无声无息。 她翻了个身，感觉到身边一沉。 男人的身上有着与被单相似的香气，有点像柠檬海盐，又像冷松檀木，不见甜腻，却牵出缕缕幽香勾人心魂。 陆司哲在闭目养神。 事实上，他早已不需要睡眠。新时代的人各项身体素质都得到提升，不仅寿命延长，活力也比过去更加充沛，睡眠时间大大缩短。 他们制造出人造太阳以控制白天和黑夜，把休眠的时间缩短，工作的时间延长，更大限度地加速着星球的运转。 这究竟是人类社会的进步，还是充分为阶级压榨服务，真相已经不得而知。人们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 身侧少女的甜香丝丝缕缕钻入鼻尖，忽然，怀里塞进一团软。呼吸交错间，竟是分不清香气究竟从哪里传来。 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目光深沉得可怕。许多目的早已不加掩饰，似是随时随地都能将人吞噬。 罪魁祸首恍若未觉，只是蜷成一团缩在他的怀里，动作如流水般流畅，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陆司哲……”小姑娘软软地唤他，“你的身体好冷。” 她以为只有他的皮肤没有温度，没想到他身上连血液的流动似乎都察觉不到。 这个男人就像是有着金属的身体，然后装上了人类的躯壳。 陆司哲笑了一声。 他的身体经过改造，已经剔除了一切不可能因素，自然失去了人类的温度。 时下科技发达，想更换身体器官实在太过容易，正常人或多或少都动过手术，甚至在身体里植入智能芯片，以数据输送的形式让自己变成天才。或是进行基因改造，将劣势转化为优势。 只不过是，他的改造已经最大限度地清除了所有不可能，甚至超越了极限。 她只是嘴上抱怨，身体却并没有嫌弃，反而很享受这样的温度。 海藻般柔软的长发落在他的脖颈间，像是猫的毛发，又软又痒。 陆司哲的五指穿入她的长发，漫不经心地顺着。她丝毫没有产生抗拒，反而得到了安抚，内心的躁意也在渐渐平静。 察觉到小姑娘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陆司哲轻唤：“渺渺？” 他没有得到回应。 她也许是睡着了，也许是懒到连口都不愿意开，只是以蹭一蹭来表达自己已经听见了。 他无声地笑了。 他的小姑娘，可千万要乖一点。 不要……擅自离开他。 滴滴滴，前方预警。晚安—— 第49章 禁欲教授（9） 温思渺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被褥和枕头摆放得整整齐齐，半边床干净得不见一丝皱褶，是陆司哲的作风。 客厅的餐桌上放着早餐。 粥炖得鲜香四溢，虾饺大而饱满，黄金糕粒粒金黄诱人，还在冒着热气。 她在光脑上收到了陆司哲的留言。 【夜归。】 这段时间陆司哲很忙，在联邦政府、王宫与实验所之间流转，等交接手续办完后，他才可以从中脱身。 剩下的事情，政府自会交给专门的基地。 这是一个君主立宪制的时代，国王虽然不掌握实权，但要作为发言人代表，他的签字具有最高的权威性。 上午，联邦针对这件事情，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温思渺在光脑上也收看了这场发布会。 陆司哲作为发言人代表，全程脱稿，清隽的外表与修长的身材足以让所有人离不开眼。 元首在发言稿中为人类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这场发布会很快就被推上星际热搜榜第一，所有人都在津津乐道，幻想着基因工程成功后他们的美好未来。 温思渺目不转睛地看着词条的热度不断飙升。 最有人气的无疑是陆司哲。星网的网友们疯狂刷着弹幕，狂热到像是粉丝见面会现场。 她还没有接触过现代社会的娱乐圈，只是偶尔从新闻上看到某某明星的绯闻，那时候这一切都离她很遥远。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陆司哲有多么受欢迎。 他像是独立于世界之外，而自成领域。 这个时候的陆司哲应该很忙。 温思渺走向了大门。 虹膜识别通过后，别墅的大门为她敞开。她赤着双足，沿着门口的道路，轻而易举地离开了这里。 连这里都铺上了地毯。 陆司哲根本就不害怕她离开。 他知道她走不了。 这个地方，像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囚塔牢笼，安逸到足够让任何人都遗忘过去——却也会遗忘未来。 温思渺越发越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她为人懒散，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可她并不傻。 恰恰相反，正因足够聪明，她才能在那个社会活下来。 陆司哲话里话外都在悄无声息地为她设圈套。这是她遇到过系统心机最为深沉的状态，若不是她与系统有过三个世界的相处经历，也许短时间内她都不会有踏出这里的想法。 但是她有了。 吃早饭的时候，她在客厅里转悠，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仔细观察。 她至少发现了三个带有摄像头的设备，用途未知，却像一双双眼睛悄悄地注视着她。 难怪被觊觎的感觉无孔不入。 温思渺走下台阶，围墙在此处到了尽头，别墅已经离自己很远。 这是漫无边际的荒地，白寥寥的日光照在地上，寸草不生，却很适合大型飞船或者其他飞行器降落。 她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脚被太阳灼烧得厉害，温思渺皱了皱眉，决定回去。 难怪陆司哲放心。 就算她想离开，她也没有这个能力……待在陆司哲家里不好么，有吃有喝有人供着，她为什么要出去受罪呢。 成功说服自己的温思渺折回。 巨大的爆炸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团冒着浓烟的不明物体从天而降，在道路上滚了几圈后停下。 硝烟散去，不明物体露出了原本的样子。似乎是一台小型飞行器，只是多处损伤，看上去坏得厉害。 她不慌不忙，走到了小型飞行器的身边。 飞行器的舱门缓缓打开，一个一头红发的少年跳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头大叫：“啊啊啊疼死我了！” 他向四周望去，四面都是荒无人烟的空地，只有一个漂亮得如同精灵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对他眨了眨眼，目光温柔极了。 他的脸「噌」地红了，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你、你好……” 温思渺友好地与他打招呼：“嗨。” 她仍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头红毛。 现代人很喜欢染发，但她出门很少，几乎没有见过红色头发的人——还是男人。这一头红毛红得很纯粹，像烈焰一样晶莹。 少年的年龄看着不大，有着西方人深邃的轮廓，张扬活力，配上这一头红毛，还怪好看的。 “嗨……”少年僵硬地与她打招呼，“我、我我我叫柯尔特……” 即使是他自诩高贵公主的那几个姐姐，也没有面前这名少女长得漂亮。她们是点缀着宝石的鱼目，而她是真正的珍珠。 少女湛蓝色的双眸璀璨光亮，美好到让他几乎离不开眼。拥有蓝眸的人不在少数，却没有哪一种蓝，能够让人身临其境，仿佛看见了真正的大海。 “渺渺……”她弯了弯眉，“我叫渺渺。” 温思渺与柯尔特一同坐上了飞行器。 柯尔特看着像只憨态可掬的金毛，动手能力却很强，利落地修理好飞行器重新启动。 他今年十八岁，放在现代世界已经成年，但在这个人类寿命平均三百岁的星际，还很年轻，比温思渺身份证上的年龄都要小四岁。 自然而然的，温思渺成了「姐姐」。 “这里好像是陆教授的辖地……”柯尔特挠了挠头，语气很是不自在，像是犯了错的孩子面对班主任，“渺渺姐姐，我去做个身份认证，马上就好。” 他对温思渺很有好感，说话口无遮拦，说自己是王室的王子，两年前从军，目前正在参加一次围剿海盗的军事作战。 他的飞船被从宇宙中击落，情急之下启动应急系统，飞向了帝星。 然后莫名其妙掉到了这里。 提起陆司哲时，他的表情畏惧又敬佩，“我很崇拜陆教授，陆教授是我们军队的骄傲。五年前军队护送陆教授受阻，从来没有驾驶过机甲的陆教授凭一己之力制服了敌军……” 他滔滔不绝，说了许多陆司哲的光辉事迹，像是对待自己的偶像。 刷身份卡的时候，目光也虔诚无比。 “渺渺姐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啊？你的光脑呢？” 少女的双眸如小鹿般清澈：“我……我不知道。” #霸道教授和他的人鱼小逃妻# 第50章 禁欲教授（10） “我与同伴走散……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 她的目光诚恳而动人，本就对她有好感的柯尔特轻易地相信了她的说法。 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同的遭遇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顿时保护欲爆棚： “渺渺姐姐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同伴的！” 温思渺摇了摇头：“你需要先处理自己的事情。” “我……”柯尔特摸了摸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渺渺姐姐，父王母后都不同意我去战场，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如果我现在回军队就糟糕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打了胜仗以后随军队凯旋，受万人拥戴，父王嘉奖士兵时发现他肯定会激动又自豪。然而问题是他并没有打胜仗，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逃兵。 之前还被打得很惨。 “那我们就去战场。”温思渺坚定地说道。 人鱼待解锁的技能很多，她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只是被陆司哲护着，没有给她表现的机会。 柯尔特犹豫极了：“诶，可渺渺姐姐你……” 倏地，一股强大的气流将飞行器冲上了天空！ 飞行器左摇右晃，一阵天旋地转，即使两人系着安全带，也被颠得厉害。 柯尔特死死地拉着操作杆，“糟糕，他们在我的飞行器下面安装了定时炸弹——渺渺姐姐，我们只能去太空了！” 绝对不能把这些危险的东西留在帝星！ 温思渺点了点头。 事实上，柯尔特还是天真了。 当飞行器踏入太空的那一刻，一个又一个的导弹锁定目标，撞向飞行器。 对方的目的很直白——把柯尔特逼出帝星安全区，然后对他进行攻击。 刚刚经历过激烈的战役，柯尔特的内心本就慌乱，此刻连操作杆都差点握不住，一阵手忙脚乱。 他还要顾及温思渺，一句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对上少女的视线：“这个操作台怎么用？” 她坐在副驾驶上，安全带牢牢拴着她的腰，清亮的双眸如同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柯尔特不由自主地说道：“屏幕显示的是地图，有区域定位，红点是导弹的飞行轨迹，右边那一排装置可以进行攻击和闪避……” 她娇小而美丽，有着月光一样柔弱的外表，像是一朵蔷薇花。 却又聪明而自信。 “好……”她说道，“听我指挥，可以吗？” “渺、渺渺姐姐……” 又一枚导弹擦着飞行器而过。柯尔特长得高，头撞上了顶部，差点疼出泪来。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逆境之中，哪怕有一点希望，人们都不会放过。 于是他点头：“渺渺姐姐，我相信你！” 其实温思渺心里也没有底。 这是她第一次碰飞行器——换做现代，她连车都没有开过。 但她有着足够的淡然和自信。 一时之间，飞船内沉默而寂寥，只有温思渺轻缓的声音在回荡：“C9。” “右上方，D8，撤离。” “五秒后转B2，左前方有导弹，小心。” 帝星越来越远，很快成为银河中的一个小点。 飞行器灵活地在弹雨中穿行，游刃有余地避开每一个攻击，从容极了。 导弹与导弹相撞，在空中轰然炸开，为他们提供了更多的逃亡时间。 意识到自己终于从导弹中撤离，柯尔特的表情充满了不可置信：“渺渺姐，我们成功了？” “嗯……”温思渺刚要点头，表情忽然变得有点诡异，“可能没有。” 他们没有路了。 前方停着一排飞船，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正中间的那艘巨大的飞船缓缓打开闸门，露出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武器。 一身黑色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走下飞船，朝飞行器发送信号。 飞行器上空笼罩着他的声音—— “前方的飞行器，我劝你们立刻停下，交出武器上船。” “你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 温思渺：“……” 她后悔了，嘤嘤嘤。 在家被投喂不好吗，虽然被关着不能出去，可有人疼有人给花钱有人做饭QAQ。 一出来先是被导弹追，现在又要被绑架，她图什么呀！ 想陆司哲。 想他想他。 被带上船的时候，柯尔特满脸内疚，耷拉着红毛，差点哭出声：“渺渺姐姐，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温思渺不说话，抬头望天。 透明的玻璃回廊将内部与太空隔离。即使如此，每一团星云与每一颗行星都美丽而迷人。 人类世界往后延伸，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变化。只有星空美丽依旧，永恒地停留在夜空，见证着人类的发展。 几缕碎发顺着少女耳朵的轮廓垂下，让她看上去柔软动人，周围的海盗都看红了眼。 若是知道飞行器上坐着这么个小美人，他们当初就不该疯狂放导弹，应该活捉！ 幸好柯尔特这小子人傻傻的，实力还是不错，居然从弹雨中脱逃。 可惜他单枪匹马，终究抵不过庞大的海盗军团，只能落得被囚禁的下场。 嗷嗷叫的柯尔特被海盗们带走，其他人陆续离开，先前那个放下命令的男人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 平心而论，他长得不错，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上几道隐约的刀疤为他增添了几分硬朗，看上去英俊又帅气。 只是温思渺素来不喜欢肌肉男，还是陆司哲那样斯文干净的更讨她欢心一些。 她眨了眨眼，与男人对视。 男人的内心已经在惊叹。 小姑娘年龄不大，却有着与年龄截然不同的冷静淡然，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女，而是久经处世的上位者，沉着从容。 寻常人被带到这里，单是看见他的气势就被吓得六神无主，谈何对视呢？ 可惜，再冷静淡定，也是他的阶下囚。 男人得意地笑了。 他露出了友好的微笑：“你叫渺渺？” 渺渺，喵喵？好软的名字。 温思渺：“……” 他的眼神，有点像那种油腻的变态，让她的心里一阵反胃。 想陆司哲。 后悔…… 第51章 禁欲教授（11） 她的排斥与抗拒增添了男人的征服欲。 男人低笑一声，目光故作暧昧：“渺渺小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温思渺眉头直皱，如果这是她原本的世界，她早就一个口诀掐过去了。 可对男人下了手，不代表他们可以平安逃离这片被海盗占据的区域。 他们被追逐的同时，也离帝星的安全区越来越远。也许这也是海盗的一个战略，没能杀死他们，就活捉吧。 小姑娘漂亮归漂亮，却不爱开口说话，像极了带刺的玫瑰。 她的一举一动在男人眼里都写着诱人，他痴迷地看着她，似乎要将那双湛蓝的眸子揉进心里：“不如我带渺渺小姐去休息？” 温思渺：“柯尔特在哪？” 她的目光很平静，可落入男人眼里时，却在无形之中带着压迫。 真奇怪，明明只是个娇小柔弱的小姑娘，还有什么别的能力不成？ “渺渺小姐……”男人叹气道，“你怎么能在我这里想着别的男人？” 温思渺：“……” 啊啊啊她要受不了了。 刀疤男装霸总真的好恶心啊！ 管什么星际海盗，她现在就想撸起袖子把他打趴下！！ “好吧，我现在可以带渺渺小姐去看他……”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但是渺渺小姐，我不希望你有其他的想法。”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现在她很好奇，他们星际海盗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陆司哲正在参加研讨大会。 温思渺离开别墅的时候，光脑便传来了信号。但是他丝毫不担心，小姑娘出去走一走，知道走不了，自己又会回来的。 习惯了安逸的生活，怎么会想着离开呢？ 可她真的离开了——被王室那个离经叛道的小子。 他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一片暗色。 不听话的小姑娘，是要受到惩罚的。 小姑娘没有带光脑，飞船忽然受到攻击，实时监控没有了信号，他失去了对小姑娘行踪的掌握。 研讨大会开到一半，突然有穿制服的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大会被迫中断，国王与元首离开，表情严肃。 陆司哲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是帝星的领空传来了两段监控录像。 一段是柯尔特驾驶的飞行器在宇宙中追逐，穿越弹雨； 一段是他们被海盗拦下，被迫离开飞行器。 监控录像内有两个人。 柯尔特，与他的小姑娘。 国王与王后心急如焚，匆忙地安排人手去解救柯尔特王子—— 谁知道他们小儿子混去军营不说，居然偷偷参与围剿星际海盗的作战！ 下方的陆司哲忽然开口：“我去。”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他的目光透着冷色，似乎在隐忍着眼底的阴鸷，“我要亲自去取。” 柯尔特被单独关押在了一间牢房。 海盗们也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一出手就抓到了联邦的王子。 柯尔特是他们手中最大的筹码，有好也有坏，因为这意味着他的生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 温思渺则被安排在了他们首领贾德森的隔壁。 船上女人也有，贾德森为人风流，带了几个红花来解闷。遇见温思渺后，对她们都没了兴趣，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讨好温思渺，想要她开口说话。 温思渺始终淡漠，一言不发。 首领新得了一个小美人的消息很快传遍全船，于是温思渺成了那些女人眼中的「小白花」，贾德森一离开，那些女人便纷纷来到温思渺的房间找她的麻烦。 “贾德森不就看上你这张脸吗？”一个金发碧眼、身材火辣的美人勾着嘴角，笑容如蛇蝎，“你说我要把你这张脸划花了，贾德森还会不会喜欢你？” “是啊是啊……”一个棕色皮肤、扎着高马尾的女人抱着手臂，眼神轻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小绿茶了。” 拥有着湛蓝双眸的漂亮小姑娘眨了眨眼。 那抹蓝仿佛有着摄人心魂的魔力，悄无声息地安抚着她们心头的燥热。 她们与温思渺对视时，那种敌意与蔑视忽然消失不见了，一种怜惜与亲昵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她们情不自禁地问自己：她们刚刚在说什么？这是一个天真、无害又可爱的小姑娘，意外被首领掳上了船，她们却认为小姑娘会动摇她们的地位、与她们争宠？ “姐姐们……”小姑娘的蓝色双眸中有水波微微晃动，嗓音似是清甜的泉水，“可以帮我回家吗？离开这里，我就不会对你们构成威胁了。” …… 一个小时后，贾德森的飞船受到攻击。 入侵来得悄无声息。 飞船里的人还在悠然自得地进行狂欢，他们的首领已经成了阶下囚。 前方的男人披着白色风衣，干净得一尘不染，迈出的每一个步伐都轻缓而优雅。 他有着一双极其漂亮的手，像是天生的艺术宠儿，不论是演奏钢琴还是提笔绘画，都令人赏心悦目。 只是在场的人内心都在颤抖。 就是这双手，拿着他们难以识别的诡异武器，轻而易举地夺走他们同伴的生命，闯进他们的飞船，占据了行动的主导权。 分明帝国的王子就在旁边，优雅矜贵的男人却更像是运筹帷幄的上位者，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逃离他的眼睛。 “教、教授……”周围的下属低声问他，“我们去哪里寻找柯尔特王子？” 真是奇怪，这明明只是个教授罢了。 哪怕他有军衔，哪怕他曾经开过机甲作战，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学者的事实啊—— 为什么他们作为久经沙场的士兵，会由衷地对这个男人感到恐惧呢？ “你们去找。”男人淡淡地说。 而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他踩着皮靴，浓郁的黑色犹如黑夜，像他这个人一样深不可测。 在他靠近的那一刹那，大厅的喧闹声与音乐声戛然而止。 陆司哲忽然笑了。 他看见了那个被前呼后拥、有美人端茶倒水端着小点心讨好的小姑娘。 看来，没有他的日子，小姑娘过得不错？ 第52章 禁欲教授（12） 这个场景的确只是个意外。 温思渺本只想让她们帮忙打个掩护，没想到姐姐们如此热情，怕她吃不好睡不好，拉着她来到大厅。 香香软软的姐姐们当然比臭男人要好，说话甜腻腻得像酒一样，连她都不由自主地嫉妒起了贾德森的生活来。 面前的年轻男人挑了挑眉，微微弯起了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渺渺？” 温思渺非常果断地离开了美人的怀抱，扑进男人的怀里。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眼。 陆司哲将她打横抱起，眉头微皱，语气无奈而宠溺，“出门也不穿鞋？” 怀里的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仰起头，讨好般地往他胸膛处蹭了蹭。 他慢条斯理地问：“知道错了？” 小姑娘努努嘴，发出一个音节：“嘤。” 好凶…… 他不再说话，只是眼中的浓黑更深了些。 星际海盗的突然出现，无异于自投罗网。 当众人带着被解救的柯尔特回到飞船时，看见的就是他们禁欲冷淡的陆教授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的样子。 陆教授的手落在她的发顶，像是给猫顺毛一样，不紧不慢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这一幕看起来温馨又和谐。 如果主角不是那位陆教授的话…… 柯尔特也看傻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渺渺姐姐口中的「家人」，就是陆教授。 他居然把人家从自家带到了太空里，还被星际海盗绑架。要不是这次有陆教授相助，他们能不能出来都不知道…… 红发的少年低着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千古罪人。 降落到帝星后，陆司哲一言不发，抱着温思渺进了自己的飞船。 看到熟悉的白色洋房，温思渺还感到了一丝亲切——其实总共离开也没有两天，只是经历太过玄幻，让她产生了「想家」的情感。 在飞船上度过的那一晚，她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全身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 于是在飞船降落的时候，她非常放心地把主动权交给了陆司哲，在他怀里睡着了。 陆司哲仍然漫不经心地揉着她的发顶。 不听话的小姑娘。 她倒好，眼睛一闭，之后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丢给了他。 若不是他在她身上装了定位追踪器，她以为他们是怎样找到那些飞船的？ 他的目光沉沉，抱着她走进洋房，按下了通向底层的电梯。 温思渺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她似是漂浮在海水里，周围的气息熟悉却冰冷，仿佛扼住她的咽喉一般剥夺她的呼吸。 等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时，一伸手，只碰到了一大片玻璃。 温思渺心里一惊。 透过玻璃，她看见了一身白大褂的陆司哲。 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专注饱含赞叹，似乎在欣赏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她的双腿已经变回了鱼尾，浸在海水里。 这是——她无意中闯入时看见的，那个巨大的水族箱。 这是为她准备的。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她敲了敲水族箱的玻璃，意图引起陆司哲的注意。 这个男人轻笑了一声，抛去一身冷漠淡然，多了几分轻佻玩味。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温思渺的耳内。 “乖渺渺……”他温声说道，“让我看一会儿，好不好？” 他实在不想第二次感受失去的感觉了。 所以，他不会给她第二次离开的机会。 留在这里不好吗？ 他隐忍、沉默、深不可测，却在此时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温思渺想，也许一开始他带她来到这里，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她总会因为沉默而枯燥的生活按捺不住，总会突破他心理的极限…… 然后门一扇一扇合上，她落入这间囚笼，从此再也无法离开他的掌心。 温思渺后退了一步。 沉默的野兽才是真正的野兽。 他们总被陆司哲优雅矜贵的外表欺骗，却从来没有发现他的本性。 一旦触碰到他的皮肤，他们就会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是冷的。 像金属一样坚硬冰冷，包裹着柔软的人类外衣。 男人靠近她，手轻轻抚摸着玻璃门，似是隔着厚厚的玻璃抚上她的长发，“渺渺在怕我？” 他的嗓音温和低哑，似乎只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 他把生活当成数据和游戏，所有人不过是一场闹剧。他不在乎联邦的所作所为是否有益于人类未来的发展，不在乎自己的研究是否成为他们剥削的魔爪…… 他只在乎自己想掌握的东西。 比如说他遇见的唯一例外——一条世间仅有的、美丽的人鱼。 温思渺沉默地与他对视。 “我这么喜欢渺渺，原本舍不得关你进来……”他道，“只是渺渺不听话，太伤我的心了。” “渺渺是喜欢红头发的小子，还是喜欢金头发的姐姐？或者渺渺向往在星际探险的生活？” 他眼中的危险越来越深，嗓音也愈加温柔低缓，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口中提到的人全部杀死。 他想起了许多童年时无法抓住的东西。 父母将他送去冰冷的实验室，把他改造成不会说话不会笑、只会麻木地接收知识与记忆的怪物。 除了多一层人类的皮囊，他与那些冷冰冰的机器毫无区别。 偏偏父母以此为傲，处处炫耀他们的基因改造工程有多么成功，戴上虚伪狡诈的面具，去祸害更多更多的人类。 有什么意思呢？ 人类科技发展到极致，如果连人类最引以为傲的「情感」都可以被复制、被舍弃，这样的科技还有什么意义呢？ 后来，他的父母倒在血泊中。 他仿佛看见无数虚伪的黑血在流逝，只剩下两张空洞的人皮。 那一刻他意识到，所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只有握在手中，才不会离去。 人鱼抬起了湛蓝色的双眸。 像初见时的那一眼——不知是天的颜色还是海的温柔，这抹蓝永远拥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悄无声息地走入人的心脏。 “不是……”人鱼少女的语气低柔，“只喜欢你。” “喜欢陆司哲。” 零点见—— 第53章 禁欲教授（完） 时间漫长得似乎度过了一个世纪，却又短暂得如同只经历了一个瞬息。 年轻的男人笑了出来。 “好啊。” 水族箱渐渐下沉，与他的身高齐平。 他伸出手，把温思渺抱了出来。 脱离水的那一刹那，鱼尾变回了人腿。水珠四处散落，她的衣服也湿漉漉的，打湿了陆司哲的白大褂。 男人的吻落了下来。 这个吻来势汹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占据着她口腔的每一寸空气。 那种如水中浮萍般上下浮沉的感觉愈加强烈。 男人的手扣着她的腰，一路向前走，水渍在地面上落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始终没有停止吻她，力道大而强，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电梯抵达楼层，她的身体陷在柔软如棉花般的大床上。男人的手轻柔地挠着她的下颌，呼吸声粗重而具有压迫感，让她被迫与他直视。 “说说看……”他的声音有着意乱情迷的沙哑，“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话题转变得太快，温思渺还处于茫然之中：“……” 他又问：“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其实温思渺一开始没打算这样。 海底有一座属于她的庞大水晶宫殿，她是海洋的宠儿，万物对她俯首称臣。于是她恶趣味地想，等找到系统，一定把他绑到宫殿里。 结果不知怎的，她莫名其妙就上了陆司哲的飞船，然后被他带到了帝星。 最后也确实发生了囚禁的情节。 只不过被绑的是她。） 包括现在，局势也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逆转，她的全身都在发软，被雨点般的吻夺去神智，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渺渺……”他低声道，“专心。” “我……” 他温柔地吻着她，声音低缓如诱哄：“钱、权、物、人……想要什么，只要我拥有，我都可以给你。”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留下，只想把他所拥有的东西，全部都给她。 只要她不再离开他。 一不留神，温思渺道出了真相：“你的心。” 他忽然笑了。 笑得又低又缓，仿佛深海的妖精，一举一动都在引人沉沦。 “好。” 心？ 早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他早就把心给了她。 这颗金属合成的心脏，曾经抽去了他属于人类的情感，驱使着他像机器一样前行。 而现在不同。 他又找回了……做人的感觉。 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可怕。 温思渺真的看见了他的心脏。 准确来说，是之后的某一天，陆司哲抱着她回到实验室，然后走进了治疗舱。 解剖刀切开了他的表层皮肤，露出了里面金属制成的支架，一丝血液也没有渗出。 难怪他的皮肤是冷的——他的身体经过改造，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只是薄薄的一层皮。 那时候他丝毫没有觉得怪异，还笑着问她：“渺渺，这个心脏是不是很难看？我换一颗人类的心脏送给你吧？” 温思渺：“……” 她似乎明白为什么自己之前一直在走弯路了。 明明让系统爱上她就可以通关，这些碎片偏偏都要把「心脏」给她，她能不误会才怪了！！ 这一个二个都是些什么啊！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没有收下这颗丧心病狂的「心」。 也许是陆司哲一直拖着，没有给她所谓的「真心」，她在这个世界待得久了一点。 第二天，她随陆司哲去王宫。柯尔特换上一身王子的礼服，国王与王后亲自向她致谢。 毕竟柯尔特回去以后，添油加醋地描绘了温思渺是如何面不改色地指挥他在弹雨中穿行，最后顺利逃脱。 温思渺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件事。 一逃脱就被抓，也就只有柯尔特这个傻孩子觉得值得炫耀，于她而言分明是奇耻大辱。 之后的事情就顺畅了很多，漫长的感谢发言结束后，国王与王后开始给陆司哲奖赏，又大摆宴席，庆祝军队剿灭星际海盗。 然后因为国王给放的小假，陆司哲启动了飞船，带她回到了她原来居住的星球。 温思渺顺利地把陆司哲拉下了水。 当时还不知道陆司哲是金属做的身体，她只是感叹现在人类科技过于发达，下了水都能呼吸。然后拉着他一直下潜，到了她的水晶宫。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陆司哲似笑非笑的表情：“原来还真是公主。” ……要不是这个男人，她会走错地图吗？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离开了这，这个男人应该还在水晶宫里叫她公主殿下！ 就像第一个世界他恭敬地唤她「女王陛下」一样。 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已经发生。 两人在海岛度了几天假。 陆司哲忽然说，他会保护这个星球。 她当时还不知道这句话的份量，直到陆司哲带她来到了实验室，她在屏幕上看见了那份名为《蓝星复兴计划》的文件。 陆司哲原本懒得介入此事。但这一刻，他像是终于拥有了人类的感情与良心，申请成为项目的负责人，然后将消息传递给所有人—— 是复兴，而不是毁灭。 他们不能让这颗与蓝星高度相似的星球成为下一个覆灭的蓝星。 当她问起原因时，他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温柔：“给我们渺渺找个家。” 那一瞬间，温思渺的心狠狠一颤。 然后世界骤然崩塌——她回到了混沌空间。 那是陆司哲的「真心话」。 这些记忆走马观花般从脑海中一晃而过。温思渺盘腿坐在地上，全神贯注地发呆。 系统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可以进入下一个世界了。” 恍惚间，温思渺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陆司哲。 转念又想，不对，这只是个连实体都没有的系统。 她托着下巴，好奇地问了一句：“系统，你的灵魂碎片跟你像吗？” “呃……”他道，“他们都是我。” 是吗…… 她狐疑：“小世界的记忆你都没有？” 她似乎听见系统笑了一声。像他的声音一样，薄凉如没有感情的机械，“你说呢？” 没有吗？ 他不知道。 只是眼中无意间闪过的一幕幕画面，与对待她时控制不住外露的温柔提醒他，事情正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他抛开心中的杂念，语气淡漠：“开始吧。” 谢谢大家喜欢我，我也超爱你们的……不要走，过两分钟刷新一下还有一章-（我每次都很准时哒，是审核有延迟，不要着急呀。） 第54章 两位神明（1） 醒来的时候，温思渺再一次在心里把无良系统吐槽了一万遍。 从前听说过一个职场名词，「996」，一天从早上九点工作到晚上九点，一周工作六天，这么一对比，她比996员工还要惨一点。 唉…… 她现在有一点分不清现实的情况。 疼…… 膝盖很疼。 她保持着半跪着的姿势，膝盖与软垫接触，小腿已经麻木，不知跪了多久。 身上繁琐华丽的长裙遮住她的腿，只看得见长裙上的金色纹路。 温思渺有点懵。 这似乎是一间小型教堂的祷告室，面积不大，上方供着一尊男子雕像，轮廓俊美深邃，仿佛千山飞雪，象征着世间所有的美好与光明。 她的脑海中跳出一个词。 ——「光明神」。 然而欣赏归欣赏，男人的五官却是模糊的，只能从脑海中的形容词判断他的长相俊美，仿佛有一道魔法强行干涉了她的认知，让她无法对光明神深入探究。 “温妮？你为什么又在走神？” 身侧裹着头巾的粗壮妇人冷着脸，一连串难听词汇从她口中吐出，“光明神不会容许你的玷污！” 温思渺：“……” 原来她在这个世界叫温妮。 其实上学的时候，她有过英文名，是「Smile」，意思是微笑。 不过她与外国文化接触比较少，用到英文名的场合也只限于外文课上，更多时候她的主业还是修仙。 文化在多元化发展，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选择汉洋折衷。 妇人骂骂咧咧了几句，见温思渺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似乎沉浸于祷告之中，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便只好收回了接下来的话。 温思渺正在整理潮水般涌上的记忆。 一个奇怪的西幻世界。没有狼人与吸血鬼，却有魔法与神祇，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生物。 人们在启蒙后会选择信仰神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类都信仰着光明神。 光明神诞生于世界存在之初，与黑暗神一样，共同组成了世界的光与暗。 千年之前，光明神与黑暗神分庭抗礼，各占一半的信仰空间。 之后黑暗神陨落，光明神成为救世主，以及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毕生信仰。 这是个偏僻的乡村，偏远落后，却同大多数人一样，对光明神有着强烈的崇拜与倾慕。 这间小小的教堂便是大家集资修建而成，用材之华丽，成为贫穷小镇上独到的一道风景。 作为一个没有信仰的修仙者，其实温思渺不太理解西方这种文化。 他们也会祭祀祈祷，但对象是老祖宗。 也许这就是东西方的差异，西方崇拜神明，东方信仰祖先。文化不同，却都值得尊重。 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也很简单，贫穷小镇的贫困女，父母早亡，寄居在叔叔婶婶家。 她的父母曾是赫赫有名的商人，离世前用大部分财产做慈善和还债，之后剩下的钱款由她带给叔叔婶婶，被这对黑心的夫妇生吞，用花言巧语将她哄骗，随后慢慢地露出魔爪。 原主没有把全部的钱交给他们，因此叔叔婶婶没有对她过分恶毒，留了最后一分面子。 但她怎样都摆脱不了「寄人篱下」这个身份，如果她不乖乖听话，将面临被赶出去的危险。 她孤身一人，叔叔婶婶作为她世上最亲近的人，自然是她唯一的依靠。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脱离他们。 叔叔婶婶有一个儿子，目前在外打工，许久没有回到镇上。从温思渺那里搜刮来的钱大多都寄给了他们的儿子。 虽然没有与他见过面，从种种举动来看，可以猜出他的性格。 在外务工不给家人汇钱不说，反而吸着家里人的血……或许重男轻女的观念放在哪里都一样，只因他是家中的继承人，所以被如此优待。 婶婶低头专注地念着颂歌，内容浮夸如吟游诗人的乐章，温思渺听了许久都没能记下一句，于是只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划水。 一水就到了傍晚。 婶婶虔诚地起身，又朝着光明神的雕像拜了拜，才没好气地喊温思渺：“走了！” 她虽然心黑，对光明神的信仰却足够虔诚。每次抠抠索索，总会留下一枚金币为教会上贡。 可惜这些钱最终都不知道进了谁的腰包。 温思渺一路走神。 按照惯例，系统在这个世界也会是一个优秀的人，甚至是顶层之一…… 她想起了祷告室里光明神的雕像。 难道系统是光明神？ 她的认知受到干预，无法看清楚光明神的脸，所以不能判断系统究竟是不是他。 如果是，事情会变得很难办。 神生活在高高在上的天际，人类于他们而言只是地上的蝼蚁，怎么样她才能见到他呢？ 唉…… 她与婶婶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这是间破旧的双层木屋，东西都上了年纪，一推开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灰尘。 她住在二楼，房间临近顶层的阁楼。这是家里最昏暗的地方，常常伸手不见五指，即使点了烛火也无法驱散浓郁的黑色。 长时间的跪坐让温思渺膝盖发麻，她连动都不想动，面无表情地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揉膝盖。 身下是木质的床，又潮又硬，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霉味，也许角落里还能找到蘑菇。 房间隔音很差，楼下不时传来叔叔婶婶的争吵声。叔叔憨厚老实，婶婶性格泼辣，这种家庭摩擦总是婶婶破口大骂、叔叔忍气吞声，实在没什么意思。 温思渺揉了揉腿，底下又传来婶婶恼人的声音：“温妮，别忘了把阁楼打扫干净！” 好吧好吧。 她缓了缓，起身走向阁楼。 楼梯上点了一盏烛火，微弱的灯光将阁楼衬得更加阴暗神秘。 这里年代久远，除了温思渺偶尔会被迫上来打扫，这个家的成员都从未来过，光是台阶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她走了几步，差点被灰尘呛出泪来。 从来没有过过这种日子的温思渺抬头望天。 生活好难。 你们喜欢黑暗神还是光明神呀……念标题念标题（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昨天没有吃到烤肉，所以我今天再出门一次，我一定可以吃到的！ 晚安，中午见—— 第55章 两位神明（2） 叔叔婶婶并非本地人。当初他们居住的城堡毁于战乱，她的父亲做了流动商人，赚得盆满钵满，之后定居王都。 只是因为常年颠沛流离，疾病缠身，又是王族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才早早离世。 而叔叔婶婶则向另一个地方逃亡，一路来到偏僻小镇，购下这栋破旧的屋子，一生活就是二十年。 父母去世时曾叮嘱原主，她孤身一人，又身怀巨额财富，在外都难免树敌。 让她散尽家财，留下一部分给叔叔婶婶，去小城镇生活，剩下一部分自己带走，保证她衣食无忧。 可惜她父母没有想到，二十年的生活让叔叔婶婶全然变了模样，早已没有了昔日患难与共的真情。 再加上他们的独子出生，高昂的生活成本让他们不得不低头，把目光转向了温思渺。 先没收温思渺的财物，又适当地给她好处，好处与恶意不断变换，让她习惯有他们的生活，然后自愿给予和付出。 ……这不就是PUA吗？ 这么一想，也不存在什么叔叔憨厚老实。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响着呢。 她叹了口气，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想安逸生活好难。 想混吃等死。 温思渺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阁楼的门。 门年代已久，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十分刺耳。 阁楼上多堆放着旧物，许多是房子的旧主人留下的，譬如墙上的壁画壁灯。 掸去上方的灰尘，虽然已经生锈，却依稀辨认得出繁复的纹路。 变卖阁楼并非旧主人所愿，系统把故事发生的背景也告诉了她，似乎是突发疾病去世，他的后代来到了他居住的地方，见房子破旧，小镇又落后没有发展前途，索性把房子低价出售。 温思渺心里产生了疑惑。 真是奇怪，拥有这样的阁楼，想来主人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盖一层阁楼呢？ 而且从装修来看，阁楼的装饰其实是整个屋子最好的，像是精心设计过，似乎很得主人的重视。 叔叔婶婶的旧物多堆在阁楼的另一半，堆放的位置极为巧妙，冥冥之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将阁楼划分界限，让这块干净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目光尽头是一个巨大的书架。 里面许多旧书已经结了蜘蛛网，上面是古老的花体字。叔叔婶婶不识字，认为一堆书占空间也没什么用处，很长时间想不出来处理的办法，只有堆在这里。 至于墙上的壁画，内容是漆黑的一团，以几种不同的灰黑色晕染成浓雾，别说艺术感了，整幅画都透露着不同寻常的诡异，旁人连看都不想看一眼，谈何变卖呢？ 她伸出手，摸上了这幅壁画。 一团漩涡般的浓黑沾染上她的指尖，似是有人站在黑暗的尽头，无声地诱惑着她深入。 ……很奇怪的感觉。 温思渺急忙把手收回。 阁楼分明空无一人，只有漆黑如浓雾的墨色。只有一双眼睛透过黑暗，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 如被蛇缠绕般的冰冷触感从脊背一直爬上脖颈。 温思渺踮起脚，抽出了一本书。 书的扉页具有凹凸感，封皮呈现深紫色，接近浓黑。翻开一看，一行一行的文字浮现在眼前。 没错…… 浮现…… 先有她翻开的动作，再有文字的出现……她，可以「看」到这本书。 然而温思渺看不懂这上面的文字。 字体过于古老，早已退出这个世界的语言教学范畴。也许只有去往开设文字课程的学校，查阅相关资料才能看懂上面写着什么。 这具身体十六岁，大陆上的成年年龄为十五岁，她已经可以进入学校接受高等教育。 当然，穷僻的小镇没有这种学堂，若是要去，最好的语言学学校应该在王都。 温思渺的视线向下移，落在了书本右下角的图案上——与其说是图案，倒不如像个落款。 那是一只眼睛。 浓黑的、迷雾一样诡异的眼睛。 她被吓了一跳，急忙把书放回原处。文字在合上的那一刹那又消失了。 壁灯灭了一盏，四周显得更加幽暗，只有画上的一团雾有光芒若隐若现。 这个阁楼实在太诡异，难怪叔叔婶婶都不愿意上来打扫，把这个活丢给了她。 她不想久留，草草扫了几下就匆忙下楼，她太想把身上这件沾满灰尘的衣服换下来了。 门被用力合上，一缕黑雾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钻出，缠绕上她的手腕。 温思渺并未发觉。 深夜来得悄无声息。 白天长时间的跪坐与夜晚的繁琐家务让温思渺精疲力竭。哪怕在现代，师父和同门都不会让她做这些——一个清洁术就能解决的东西，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 更别提这几个世界，她走路都是被抱着的，懒到连鞋都不愿意穿。 把她安排在这个世界，系统究竟是何居心！ 太过分了！ 被迫翻身的咸鱼带着满腹的吐槽沉沉睡去。 几缕黑雾缠绕上她的手腕，隔绝掉外界的杂音。 巨大的黑影缓慢地靠近，床上的小姑娘睡得很沉，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并未感受到危险的到来。 黑影在空中渐渐凝聚成形，成为一件巨大的斗篷，将青年笼罩。 青年微微抬起头，露出的半边脸苍白冰凉，下颌线条优美流畅，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艺术品。 也许只有高堂之上的光明神雕像能与这等美色媲美。 他缓慢走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人。 小姑娘的呼吸均匀而绵长，一头海藻般的栗色长发为她增添亮色。明丽的五官清澈漂亮，让人联想起惹人怜惜的幼鹿。 这个颜色的长发曾为原主带来很多麻烦——在人人崇尚光明神的社会，金色与白色才是美，黑色棕色注定遭到唾弃。 她的头发栗色透着金，介于黑色与金色之间，黑得不纯粹，却也足够惹眼。 俊美的青年伸出手，苍白的五指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的肌肤很软，有着属于少女的香气。 甜的…… 我吃到烤肉啦！！零点见—— 第56章 两位神明（3） 温思渺这一觉睡得额外沉。 她翻了个身，却觉得身体好似被一张大网网住，藤蔓一样细长的绳子缠住她的四肢，让她不得动弹。 这种窒息般的压迫感伴随着她的醒来无影无踪。 温思渺皱皱眉，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才慢悠悠地下床。 她的手腕有一点沉，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只是很快又从视线中消失。 她只当是自己看岔了眼。 白天的生活枯燥而无趣，无非就是做家务，听叔叔婶婶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温思渺抱着扫把，懒洋洋地掸灰，觉得自己就像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辛德瑞拉。 黄昏时分，有人敲了敲木屋的门。 楼下显得很是热闹，叔叔婶婶脸上的笑容似乎额外灿烂。 站在门口一身礼袍的男人有点眼熟。 好像是昨天小教堂的神职人员，出门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我们家温妮来了！”见她下楼，婶婶热情地把她拉到神职面前，“冕下，温妮真的具备参加的资格？” “当然……”神职笑得很慈祥，“她的光明亲和力很高，昨天祷告室里雕像的鉴定不会有错。” 温思渺：“……” 昨天……祷告室？ 如果她没有记错，之后她好像都在睡觉发呆划水来着…… 婶婶不由分说地把温思渺推了出去，还对她招了招手，“温妮啊，你跟着冕下去教堂就好了！” 小镇本就不大，人与人之间多少有所往来，他们与神职也算熟悉。 何况入围之后还能得到教堂的奖金，既然奖金已经到手，他们为什么要养着一个拖油瓶呢？ 神殿的报酬可不菲，若是温妮成了光明圣女……他们还需要挤在这破旧的小木屋吗？ 婶婶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温思渺：“……” 这是发生了什么？都不带商量的？ 还是这位神职人员耐心地解释道：“美丽的小姐，王都的光明神殿需要选下一任光明圣女，在全国每一个拥有光明教堂的小镇征调。您的光明亲和力很高，符合入围的标准，现在由我带您过去。” ……又是王都。 种种巧合之下，温思渺再一次怀疑光明神与系统脱不了关系。 她倒也想离开这里。 幼鹿一样漂亮的少女扬起裙摆，优雅行礼：“请冕下稍等片刻，我去收拾东西。” 神职温和地笑道：“好。神殿会为您提供基本的生活用品，您无需带过多衣物。” 他贪婪的目光在少女光滑的后颈流连。 长得真是漂亮，也不知道为什么黑心的汉克斯夫妇能有这么个天仙般的侄女。 她不像是小城镇出生的人，倒像是从小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小姐。 温思渺上了楼。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可带的东西。原主的父母给她留了一条小小的储物项链，她的所有财产都存放在一张卡里，可以随时支取。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拿走了首饰盒与几件衣服，鬼使神差地，又走上了阁楼。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回过神时，温思渺又抽出了那本书。 深紫色的封皮在跳跃的烛火中显得额外诡谲。 片刻后，温思渺把这本书也放进了项链。 反正也不占位置，带着吧。如果有幸能被选去王都，她就去上学，看看这本书上究竟写了什么。 神职备好的马车停在门口。 他绅士地扶着温思渺上马车，然后坐在前面驱赶起了马。 小镇不大，昨天温思渺和婶婶是从教堂走回来的，要说时间也没有用多久，乘坐马车去还挺奢侈。 温思渺靠着车壁，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醒来，马车还在前行。奇怪，从叔叔婶婶家去教堂的路有这么远么？ 她掀起窗帘，窗外的天已经全黑，道路两侧的树林显得格外阴森。 他们似乎进入了一片森林。 “阁下……”温思渺唤他，“我们这是去哪里？不是要去光明教堂与其他人汇合吗？” 神职亲切的声音传来：“他们已经走了，你是最后一个，我们要直接去光明神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抄了近路。” 温思渺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 一个神职人员亲自送她去光明神殿？ 更遑论什么「光明雕像有了反应」这种说法，更是扯淡至极。 连亲和力测试都没做，怎么就能证明她有资格成为光明圣女？ 温思渺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手腕上暗沉沉的黑色光芒微微闪烁，却又很好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藏匿身形。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前面好像出了点问题……”神职温和地说道，“温妮小姐，不如我们先下车？” 黑夜寂静而无声，别说人影，连鸟叫声都听不见，前面有什么问题可出呢？ 他的话处处透露着漏洞与陷阱——也许他连有逻辑的谎已经懒得撒了。 因为现在的处境十分明显。 温思渺提着裙子，缓慢地走下马车。 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密密麻麻的树枝桠交错，前方一条小道蜿蜒曲折，不见尽头。四处皆是树木与灌丛，根本分辨不出方向。 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了。 温思渺垂下眼，暗暗寻找可以利用的石块与树枝。可惜她并没有良好的夜视能力，也不会魔法……能不能打得过这位神职呢？ 项链里能用作武器的只有一本书，不如她把书拍到神职的头上？ “阁下……”她的语气听上去楚楚可怜，“我们这是在哪里？我可以上车吗？我很害怕。” 神职只是笑了出来，“知道为什么你叔叔婶婶送你走吗？” 少女清澈的双眸与他对视。 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我给了他们足够的金币，他们把你卖给了我。现在，你是我的所有物。” 他像饿狼一样靠近，一手拽着温思渺的裙摆，扯下长长的一块布。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浓郁的黑雾从温思渺的手腕散发，笼罩住二人的身形。 夜色之中，她看见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俊美青年。 评分升啦，谢谢大家！有你们真的很开心！ 这两天有点忙，周末再加更—— 晚安，中午见呀。 第57章 两位神明（4） 斗篷下的青年身材很好，宽肩窄腰，线条优美流畅，露出的半边脸苍白而俊美，仿佛踏着夜色而来的吸血鬼魅。 他微微抬起一只手，黑雾不断缩小，笼罩住神职的身体。 他在温思渺的视线内变成了一堆灰烬。 那只手还抓着她的裙摆，灰烬沿着手臂伸出的轨迹掉落，风一吹，便消失不见了。 温思渺心中警铃大作，危机感油然而生。 这个青年，远比刚才的神职还要危险。 她按兵不动，抬起清澈泓亮的双眸与他对视。 青年的眼瞳是血一样的红色。 沉寂许久，他蓦地笑了出声，低哑的嗓音优美如黄昏的咏叹调：“是你唤醒了我？” 温思渺：“？” 他挑剔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暧昧又露骨，仿佛已经将她笼在掌心，低低地笑了出声，“想做我的祭品？” 温思渺：“？？” 声音和脸都很眼熟，她确信这是系统无疑。 果然，换了个世界，他还是如此高傲又自大，还很欠揍。 她顿了顿，试探性道：“这位……先生？” “不……”那只修长的手挑起她的下颌，似乎对在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红眸很是满意，嘴角微弯，“可爱的祭品，记住你的神明的名字。” “吾名克里斯。” 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她的手腕烫得出奇，心脏也颤抖得厉害。 仿佛有人捧着她的心，一字一画地刻下这个名字，成为她心上永恒的烙印。 “好了……”他满意地笑了笑，“契约完成，你的目的达到了，开心吗？”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被签订祭品契约的温思渺：“……” 哪里来的神经病。） 虽然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强烈波动，但神明现在的心情很好，所以不会计较她内心的那些小动作。 他注视着小姑娘漂亮的五官与微卷的栗色长发，红眸心满意足地弯了弯。 她可真是可爱。 好喜欢…… 他喜欢这样合他胃口、又主动讨他欢心的小姑娘。 充分意识到了自己与他的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上，温思渺清了清嗓子，语气乖巧顺从，“开心，谢谢您。” 神明的眉头微皱。 小骗子…… 明明心里很不爽，为什么还要对他说反话？ 她唤醒他的目的难道不是成为他的祭品、实现自己的愿望？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提这件事？ 于是神明大发慈悲，主动提起：“你把我唤醒，是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不，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他唤醒的！ 她维持着柔软的笑，“请问我是怎么将您唤醒的？” 她连这都不知道？ 好吧…… 克里斯想，沉睡多年，他的耐心都多了不少，居然愿意给一个小姑娘解释：“你碰到了那本书。” 温思渺的心里很快就有了猜测。 也许那间阁楼东西的摆放就是一个祭祀法阵，只是还没有成功，阁楼的主人便离世了。此后很少有人出入阁楼。 阴差阳错之下，温思渺接盘了那个法阵，成为唤醒他的人。 可他是谁？ 沉睡千年、封印在狭小黑暗的旧书……一个猜测浮现在了温思渺的脑海。 或许他本就属于黑暗，才能在黑暗中穿行自如。 “好了……”属于黑暗的神明笑得温柔又耐心，“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愿望了。” 她的灵魂散发着牛奶的香气，一定很美味。 他喜欢这个味道。 实现她的愿望，吞噬她的灵魂，让她永远属于他—— 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他喜欢这一次的苏醒。 每当听见系统的灵魂用这种语气说话，温思渺就会被一种熟悉的恐惧感支配。 他又要开始忽悠她了。 身经百战的温思渺内心平静而淡定，从容地问：“什么愿望都可以？” 俊美的神明微笑：“当然。” “我想要您的心，可以吗？” 小姑娘碧色的双眼如同山间潺潺的清泉，又似荡漾的碧波，醉人心弦。 她的嗓音甜美如多汁的葡萄，灵魂上散发的吸引紧扣着他的心，仿佛再走一步，就会沉沦在甜美的香气之中。 可惜…… 如果要实现这个愿望，他就不能及时拿走小姑娘的灵魂了。 “甜心……”他不动声色地开口，嗓音如醇厚的葡萄佳酿，“看见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已经交给了你。你大可不必提这个已经实现的愿望。” “不……”她摇了摇头，语气坚定而澄澈，“我要您的真心。” 克里斯笑了出来。 “那就要你自己来取了。” 他不想吞噬她的灵魂了。 她的灵魂灵动而美丽，有着比水晶还要闪耀的色彩。 他要留在她身边——然后一口一口，吃掉她。 其实神职说得不错。 不过，是他有意拖延，才把温思渺排在了最后。然后又从中作梗，让她与队伍脱离，只身一人坐上了马车。 名单已经上交，因此王都还是要去的。 一人一神坐上了马车。 神明轻轻打了个响指，马车便不受控制地自己奔跑。 他把娇小的少女扣在怀里，在她颈间轻嗅：“你身上光明的味道真是让人讨厌。” 让他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一些不好回忆。 然而他看上去并无厌恶，只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少女的语气乖巧：“我的光明亲和力很强吗？” 克里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当然。” 何止是光明。 她身上的元素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每一种都浓郁到让神忍不住靠近。 从某方面来说，她的光明体质更胜一筹，是天生的光明圣女候选者。 他握着她白皙纤细如藕节的手腕，轻轻地咬了一口。 连皮肤也是甜的。 一股电流从手腕处流经全身，温思渺的肩膀颤了颤，便看见丝丝缕缕的浓雾缠绕上她的手腕，变成了一道黑色的纹身——是一只眼睛。 那本书上出现过的，黑暗神的眼睛。 纹身一晃而过，黑雾消失后，纹身也看不见了。 黑暗神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样才好。” 灵魂与身体，都要打上他的烙印。 然后——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吃掉她。 零点见…… 第58章 两位神明（5） 温思渺醒来时，克里斯已经不见了。 他从未承认过自己的身份，可种种做法已经让他同心中的猜测越来越接近。 温思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那只有着华美纹路的黑色眼睛早就消失不见了。 她在马车里不知睡了多久，一路都平静安然。掀开帘子一看，马车已经驶进了王都的城门，直奔光明神殿而去。 近来因选拔圣女一事，王都显得很是热闹。全国各地的妙龄少女都集中于此地，从平民到贵族千金应有尽有。 不过，倒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来到光明神殿的资格。 譬如温思渺乘坐的马车刻着该镇光明教堂的徽章，一路才会畅通无阻。 马车在光明神殿前停下。等待入殿的少女排成两列，脸上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与期盼。 回想起自己遇见的神职人员，温思渺撇了撇嘴，对神殿里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选拔光明圣女，挑中的自然都是帝国里年轻漂亮又优秀的女孩，难免有人会打歪主意。 换句话说，谁知道这是在给不知是否存在的光明神选圣女，还是给神殿的人员选情/妇呢？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温思渺还不想回头。 她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昨天迫于克里斯在场，温思渺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仍穿着那身破旧的洋装。 她的模样堪称狼狈，在一众光鲜亮丽的少女中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又难掩出色的容貌，仿佛落入凡间的一朵玫瑰，眼波流转间皆盛着星光。 最惹眼的是，她有着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队伍中的姑娘们哪个不是一头灿烂漂亮的金发？ 金发碧眼是光明神殿的标配，就连骑士也会主动把自己的头发染成金色，再用魔法修饰瞳孔，以讨光明神的欢心。 于是队伍里立即炸开了锅：“这是哪个乡下来的平民女？栗色头发也能参加光明圣女的选拔？” “把她赶出去！她不配出现在光明神殿！” “她是不洁之人，她在侮辱光明神！” 温思渺还挺无语。 单凭瞳色发色就来定一个人的罪，这个说法实在太过荒谬了。 原主是个混血儿，她的母亲来自东方，是个典型的黑发黑眼东方美人。 父母在逃亡途中相遇，很快坠入爱河，这才有了她的诞生。 因此，不同于西方人的轮廓深邃立体，她的五官娇小甜美，有着小家碧玉的柔和。 负责接引的神父表情慈悲，“光明神殿欢迎每一个心向光明的人，不论人种、不论出身、不论阶层。” 此话一出，许多原本低着头的平民女孩立刻抬起了头，眸中闪烁着感动的光。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站在队伍的最后。 其实最终的选拔，除了流程繁琐一些，过程倒是很简单。只需要测试女孩们自身的天赋，以及对光明的亲和力。 所以当时温思渺就觉得奇怪，根本就没有测试过，那位神职人员如何一口咬定她的光明元素亲和力非常高呢？ 这里的人十二岁接受启蒙教育，学习基本的文字与生活技能，拥有魔法天赋的人会在成年后——也就是十五岁升入魔法学院，然后正式开始学习魔法。 女孩们的天赋测试，也是进入魔法学校的必经之路。被选为光明圣女的女孩需要进入教会办的皇家学校学习，才能更好地侍奉光明神。 光明神殿富丽堂皇，长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教堂的穹顶仿佛直入云霄，最出色的艺术家用他们的手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将教堂点缀得更加灿烂。 神殿的豪华程度甚至超过王宫，这种奢华，便连王公贵族也无福消受。 神职人员将女孩分别安排在不同房间里，温思渺粗略数了数，最后留下的可能只有三十个，然后进行最终选拔。 神殿要选的当然不止光明圣女一个，除了从三十个人中选一位圣女，还需要十位侍奉光明神的修女。那是给之前被筛下来的女孩们的第二次机会。 女孩们一人一间小房间，神职人员为她们送来浸着玫瑰花瓣香气的浴桶与统一的绣着金线的白袍，她们需要在房间里静养一夜，以保证第二天有充足的精力来凝聚光明元素。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温思渺最舒服的时候。 时代不同，连洗澡都是件麻烦事。她只有渐渐适应用浴桶打水的生活——毕竟寻常人家连浴桶都不曾拥有。 她懒懒地泡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浸着肌肤，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得到了安抚。 为了防止自己睡着，温思渺没敢泡很久。睡眠质量好也是个麻烦事，只要环境安逸，她总能睡得找不到方向。 她换上了修女送来的衣物。 一团黑雾浮现在了视线之中。 克里斯已经出现很久了。 小姑娘的脸上还有着明显的错愣，白色的长袍及地，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 她虽看着娇小，该发育的地方却一点不少，牛奶般的肌肤还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神明的目光落在那件白色长袍上，挑剔而嫌弃：“讨厌的光明气息。” 可放在圣女身上却丝毫不违和——仿佛她天生属于璀璨的光明，应该沐浴在阳光下，接受着阳光的照耀。 他的嘴角漫不经心地勾起。 正因如此，看见她被黑暗缠上时，才更加让他兴奋。 有什么比亲手毁灭光明更令神愉悦呢？ 温思渺乖乖巧巧：“我把衣服换下来？” 他忽然笑了。 “不……”他向她走来，踏着月色，步伐缓慢而优雅，“你这样很美。” 让光明神殿的东西沾上黑暗，岂不是更有趣？ 温思渺的脸上微微发热。 不可否认他的容貌无可挑剔，仿佛造物主的宠儿，精雕细琢着五官的一笔一画。 当这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她时，似乎有着千言万语都无法诉说的深情。 他冲她一笑，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美得不可方物：“甜心，想不想做黑暗圣女？” “呃……”等等，他在说什么？ 这位似乎是黑暗神？ 一个光明神看了会流泪的故事。 还未出场的光明神：？ 晚安啦。好困啊…… 第59章 两位神明（6） “虽然我很讨厌光明的东西……”他的眉眼下垂，仿佛被渣女伤害过的失恋青年，“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 他的内心有着难以压抑的狂热与兴奋。 让他的祭品成为光明圣女……噢，真是太美妙了。 他漫不经心地舔舔唇，苍白的肌肤更添艳丽。 温思渺的表情显得十分僵硬。 如果他能把他的表情藏得再好一点，或许可信度会更高一些。 黑暗神实锤。 怪不得当年是黑暗神被打败，反派一般不都是死于话多么？他显然非常够格——具备反派心理，话又特别多。 可她转念又想，既然他如此强大，又怎么会沦落到当年的地步？ 她充分有理由怀疑黑暗神是自作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光明神殿不说，居然还要亲手送她成为光明圣女？想来从前这种顶风作案的事他也没少干吧？ 她小声地提醒：“冕下，您出现在光明神殿，会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 “当然不会。” 俊美艳丽的神明冷哼一声，却没有说具体的原因。 准确来说，他的身体被光明神封印，只剩一缕残魂藏在书中。 神的残魂与人不同，即便只是残魂，依然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望向温思渺时，他的笑容又重新变得温柔明亮，“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请求，这些愿望与你的本来愿望并不冲突。” 这笑容看得温思渺脊背寒气直冒。 通常笑容背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心中警铃大作，只有表面的笑容依然甜美：“谢谢您的牵挂。” 却再无下文。 克里斯挑了挑眉。 狡猾的小姑娘。 表面上顺着他说话，内心的警惕心比谁都高，指不定在想着怎么逃跑呢。 可惜—— 他微笑着，语气有着显而易见的黯然：“我更希望听见你喊我的名字。” 犹豫片刻，温思渺轻声唤：“克里斯。” 仿佛有密密麻麻的电流划过心头，她猛地一颤，再次望向克里斯时，只觉得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是她灵魂深处的共鸣。 她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然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在那一刻，她会有一种扑进克里斯怀中的冲动？ 克里斯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笑得愈加温柔。 可惜…… 她的身上已经打下了属于他的烙印。 她再也逃不掉了。 这一觉，温思渺睡得不算安心。 克里斯早在她就寝之前便离开，房间里空无一人。她却觉得心里空落，似乎少了人的陪伴，变得十分不习惯。 而在入睡之后，似乎又有无数条蛇一样的网绳缠绕上她的手腕，冰冷滑腻的触感让她眉头直皱，身上无处不软。 好奇怪…… 这种感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那天克里斯说出他的名字、心里酥酥麻麻像是被电了一下之后吗？ 她心里存疑。 备选的女孩们都起得很早，在修女们的指示下站成两列，前往大厅。 整个神殿内部都散落着温暖的碎星，源源不断的光明之力浸润着神殿的每一处，为前来祷告的人们送上祝福。 放眼整个大陆，只有光明神殿拥有这样的能力。 主教们以光明神的雕像为中心，站在雕像的两侧。前方簇拥着一颗巨大的悬浮水晶石，散发出莹白的光芒。 温思渺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光明神雕像的脸依然模糊，辨认不出真实的模样。 神的容颜是不可直视的吗？ 可克里斯却丝毫没有掩饰他的相貌。 难道只有光明神设下了这样的禁忌？ 每一个备选的女孩都要经过圣光的洗礼，然后根据水晶石的光芒来判断她们的光明元素亲和力。 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 主教们围成一圈，口中念着悠扬低缓的颂歌，调子与她在小教堂听见婶婶唱的有点像——可惜，划水星人学不来。 几个容貌美丽的年轻女孩光明元素亲和力最高，被安排站在另外一侧等待最终的筛选。 温思渺有些印象，她们都是贵族家族的小姐，有的还在昨天嘲讽过她——以及一众平民。 如果她们其中有一人被选为光明圣女，她们的表情将会更加高傲。 没有测试的少女们低声祈祷，希望可以得到光明神的眷顾。 不久之后，终于轮到了温思渺。 事实上，她的内心还很是担忧——这种水晶石究竟测试的只是光明元素的亲和力，还是所有的元素？ 如果发现她与黑暗神有纠葛……会不会马上就被送上火刑架？ 她面无表情地想，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了水晶石上。 紧接着，水晶石迸发出巨大的光芒！ 灿烂的光芒直冲穹顶，将神殿照得透彻明亮。仿佛神殿的所有光明元素汇成一团，凝聚成巨大的光束，成为水晶石的能量源。 神殿在一瞬间变得模糊。视线可及之处，只有一片白寥寥的混沌。 温思渺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混沌空间。 然而现实清晰地告诉她，这是一个陌生的领域。 云雾缭绕之中，她看见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绣着鎏金纹路的长袍拖地，男人的长发白如霜雪，如同群山之巅万年生长的雪莲。 他微微抬起精致的下颌，五官依然模糊如云团，只有目光仿佛透过云雾，带着睥睨天下的漠视与淡然。 那一刻，温思渺与他对视。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 似乎没有任何生物能够走进他的眼底，他的眼瞳是云雾般的灰色，没有任何杂质，纯粹而彻底。 仿佛高高居于云端之巅，抛弃一切喜怒哀乐，将万物视作尘土。 她终于看清了男人的侧脸。 只是一瞬间，朦胧的世界在眼前崩塌，她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面前的主教们已经跪了一地。 他们的目光炙热而虔诚，望向她时，已满是谦卑与尊敬—— “圣女殿下！” “感谢您召唤了光明神！” 那个冰雪一样淡漠的男人，是光明神？ 可他的脸…… 他的脸，明明与克里斯一模一样。 第60章 两位神明（7） 温思渺没有来得及说话。 她只觉得身体一沉，而后狠狠向地面栽去。 失去意识前，似乎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可身体的触感实在太冷，她忍不住瑟缩一下，陷进了一片黑暗。 再睁眼时，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微微垂下的纱帐华美贵气，金灿灿的圣光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不是她住的房间。 她吃力地睁大眼睛，披着黑色斗篷的青年坐在她的床沿，苍白的双手缓慢地抚摸着她的脸。 仿佛电流般划过心头。 她的眼睛眨了眨。 温思渺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冰冷如霜雪的男人五官忽然变得清晰，那张脸，与黑暗神克里斯一模一样。 为什么？ 她再一次抬头看去。 克里斯的目光专注，手指漫不经心地挠着她的下巴，似乎在撸一只乖巧的幼猫。 他的眼瞳是赤红色，五官更显得具有轻佻与侵略性，可与光明神确实是一样的。 他温柔道：“醒了？” 温思渺点了点头。 他递来了一杯水。 黑暗神亲自倒的水——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如果这是光明神，可能全大陆的少女都会为之疯狂吧。 “这是什么表情……”他挑了挑眉，“见到光明神了？” 不听话的小姑娘。 做光明圣女也就算了，这他不在乎，他喜欢在敌方阵营倒戈的感觉。 可若见了光明神一面后念念不忘，眼睛里都没有他了……那他可就不开心了。 他的小姑娘，眼里怎么可以有不相关的人？ 他该给她下一道视觉屏蔽，让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 他是她的神，是她永生永世的眷恋与牵挂。作为他的祭品，她只属于他。 温思渺吞吞吐吐：“看见了他的脸。” 恍惚间，她听见俊美的神明似乎叹了一口气，像是柔声哄着自己家不听话的宠物。 “我没有身体，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我的神魂……”他道，“当年光明神抽出了我的神魂，以自己为容器封印了我的身体。” “在世界之初，我与光明神是创世神的两个神格。因世界秩序需要而分裂，我代表黑暗，他象征光明。 但千年前人类大陆只需要一种信仰，黑暗与光明无法共存，必须牺牲一部分，回到最初同一人的状态。” 可惜，无论是光明神还是黑暗神，都不想成为被牺牲的一部分。 只是光明神够狠，用神魂强行融合了他的身体。找回身体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光明神的神魂赶出他的身体。 “所以甜心……”他不紧不慢地摸着她的发顶，嗓音薄凉如寒冰，呢喃着诱惑的爱语，“想要我的心，就要和我一起把身体抢回来哦。” 知道越多秘密的人往往是死得最快的那一个。 温思渺想，自己可能已经知道了最大的秘密。 ……活着真难。 “那……找到身体后你想做什么？” “我不是黑暗神吗？”青年的表情真诚又无辜，“当然要继续我未完成的愿望，毁灭世界呀。” 他要一雪前耻。 温思渺：“……” 原来这才是个真･反派…… 其实在温思渺召唤出光明神后，事情便已成定局，接下来的选拔都不过是给剩下的女孩留足面子。 亲和力强到能与光明神对话，还有什么人比温思渺更适合做光明圣女呢？ 神殿里都很喜欢这位长相甜美、亲和力十足的小姑娘。虽然她的话不多，但温顺乖巧，看上去十分无害，简直是光明圣女形象的最佳人选。 加冕仪式完成后，便是新上任圣女的入学问题。 温思渺选择了语言文字学。 她的主要职责是学习光明魔法，上什么文化课对她的未来都没有多大影响，不过是成为她无聊生活的调剂。 因此哪怕是看见她选择了最为冷门的语言文字学，主教们也没有说什么，只当这位圣女爱好独特，对一些新奇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十六岁的小姑娘嘛，不都是充满活力为梦想拼搏的？爱好新奇一点，也很正常。 于是一周后，温思渺去上学了。 她的光明元素亲和力相当高，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查出黑暗元素的前提下，几位主教甚至教她怎样操控光明权杖，意图让她再一次唤醒光明神。 可惜光明神应该是喜欢清静的性格，没有再出现。 听说新上任的光明圣女来自偏远贫穷的小镇，同班的同学都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得到光明神的青睐？ 而后，他们看见了拥有栗色长发的少女缓步走来。 真是奇怪，她分明是光明圣女，却有着与人们心目中教堂人员截然不同的发色瞳色，甚至更偏向黑暗。 可她的五官又精致透亮，仿佛晶莹剔透的琉璃，美好又梦幻。 如同光明与黑暗的结合，一边是美好的白天，一边是神秘的黑夜。 可两种极端偏偏又成为她的加分项，让她的气质看上去独特而诱人。 前排的男生悄悄红了脸。 小姑娘从容地进行自我介绍，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走下讲台寻找座位，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 直到她看见了坐在教室后排的人。 这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瞳孔已经变成了正常人的颜色，唇的一抹红妖冶动人，仿佛晕染开的血色。 克里斯…… 这是克里斯。 少年支着下颌，眯起双眼，笑得散漫：“怎么甜心，不认识我了？” 温思渺：“……” 她低下头，在自己胸口上看见了光明教廷的徽章。 这是光明教廷主办的学校，徽章绣在校服胸口最显眼的位置，据说每一个都被赐予了光明神的祝福。 克里斯穿着男款校服，身形笔挺修长，线条优美流畅，很是合适。 她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徽章。 光明教廷。 这个世界黑暗神如此嚣张吗…… “哈哈哈。”克里斯实在没忍住，乐不可支。 小姑娘的表情堪称精彩，可爱到没边。 明明年纪就小，却总喜欢板着一张脸，严肃得像个老人。这下好了，活泼又明媚，整个人似乎都沾上了丰富的色彩。 他喜欢鲜活的生命，像她身体流动的血液一样，彰显着活力与顽强。 好想尝一尝她灵魂的味道。 在她的唇上咬一口，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人格分裂的顶级方式，裂成两个人hhhh； 晚安—— 第61章 两位神明（8） 少年模样的黑暗神托着腮，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精挑细选的猎物。 他漫不经心地舔了舔唇，唇上的红妖冶如血，微微上翘的凤眼更添几分艳丽。 温思渺是一个好学的小姑娘。 作为一位合格的光明圣女，入学第一天，她充分展示了她的天赋——所有老师都对这位新上任的光明圣女十分满意。 她乖巧温顺、聪明好学，每一次开口说话都能找到要领，笔记和书本整理得整整齐齐，没有让老师操一分心。 学校采取走班制，新生入学的第一天可以自行选课，没有固定班级和教室，只有固定的课程。 光明魔法的课程安排在入学第二天，由于她学习的光明魔法与众人不大相同，因此额外给她准备了教室，有专门的老师辅导。 至于克里斯……据说他是因「天赋」而入学的药剂师，无需额外学习光明魔法。 因此，第一天的课程结束后，老师们将选课表发下，温思渺在认认真真地核对并填上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克里斯则看了她几眼，不紧不慢地把她写的课照抄一遍。 温思渺：“……” 一想到克里斯会跟着他们去教堂祈祷，唱着歌颂光明神的赞歌，她的表情就很一言难尽。 他这么做，光明神知道吗？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暗神与光明神是同一人，光明在黑暗中畅通无阻，黑暗也无所畏惧光明的存在。他可能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些。 这一天下来他倒是没有作妖，不过他很喜欢看温思渺学习时的样子。 温思渺足够淡定，有意识地忽略那道炙热的目光，完成了一天的课业。 学校安排了专门的宿舍，男女分开，作为光明圣女，温思渺有专属的豪华单人间。 同学们都对她很感兴趣，一下课就将她围坐一团，对她同桌克里斯的存在毫不在意—— 就如同光明神模糊的面容，仿佛被加了「认知干预」，克里斯的存在被刻意抹去，只有温思渺可以真切地看见他。 看着他的小姑娘被带走，克里斯皱了皱眉，眸中的猩红一闪而过。 他不该加这道认知干预。他应该把他的存在感加到最强，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小姑娘。 至于其他无关的人？ 如果他们都不存在，该多好。 用过晚餐，同学们离校的离校、回宿舍的回宿舍，克里斯已经不知所踪。 温思渺独自一人回到了她的豪华寝室。 房间里有修女备好的浴桶与热水，玫瑰花瓣上还残留着露珠，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她舒舒服服地泡着澡，洗去一天的疲惫，眼前忽然被阴影笼罩。 少年修长的手按住了她赤裸的肩膀，另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笑得玩味轻佻：“嘘。放松。” 怎么可能放松下来。 温思渺全身僵硬而紧绷。那只手漫不经心地在她锁骨处流连，又按压着她的后颈，牵出丝丝缕缕的黑雾，舒缓着她的神经。 不知不觉中，她的警惕心被卸下，身上仿佛有电流划过，陷进柔软如棉花般的被褥里。 她被从浴桶中捞了起来。 温思渺一惊，身上水渍一扫而空，披上了他宽大的黑色斗篷，从头到脚被遮得严严实实。 克里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就这样。” 温思渺：“嗯？”大晚上不睡觉想做什么？ “甜心……”他挑了挑眉，“带你去看个有趣的东西。” 不……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 她想睡觉！ 可惜大魔王听不见她内心的呐喊，把她打横一抱，带着她融进了夜色里。 所谓「有趣的东西」——是学校的图书馆。 去食堂的时候，温思渺曾路过这里。身边的同学热情地与她介绍，说这栋建筑足足有十三层楼，即便是王宫的图书馆也无法与他们学校媲美。 这里有着全国最权威、最珍贵、最古老的书册，多少人挤破了头争抢一个入学名额，就是为了一睹图书馆的风采。 此时此刻，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巍峨高大的图书馆无声地耸立，仿佛漫漫长河中一道里程碑。 门口的传送法阵需要学生的身份铭牌，当温思渺还在思考如何才能掩人耳目进入图书馆时，克里斯已经隐去二人身形，穿过了墙壁。 他确实很有做反派的潜质——哦不，他就是个反派。 他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正，温思渺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克里斯直奔十三楼。 光明圣女的身份实在太好用了，她的光明元素亲和力足够打破每一层光明魔法施加的障碍，至于其他的法阵，克里斯只要轻轻松松地一眨眼，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 人类与神，不仅是身份的差距，也是能力的天差地别。 从克里斯的怀里跳出，温思渺开始打量起这层楼。 楼内的装饰金碧辉煌，层层台阶都折射着绚丽的光。巨大的书架上摆放着浩如烟海的书册，像是一个古老的时代最后的诉说。 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楼层越高，存放的藏书也就越珍贵。因此九层以上就禁止学生出入了，有魔法导师负责看守。 不过，这些魔法导师在克里斯眼里，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冥冥之中，温思渺有一种直觉——也许她要寻找的真相，就藏在这栋图书馆里。 克里斯已经走到了楼层的中央。 华丽的旋转式楼梯掩盖下，一座巨大的雕塑立在图书馆的中央，贯穿了所有楼层。 拖地的华丽长袍与银色长发，熟悉的模糊面容……这是光明神的雕像。 雕像手里，握着石砌成的光明权杖——这样的光明权杖随处可见，是光明神雕像的标配。 克里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雕像，忽然笑出了声。 他在感叹：“真大胆。” 似乎察觉到温思渺的疑惑，他笑着解释：“只有光明权杖能剥离光明神的神魂。” 他找了许久，一直以为权杖该被光明神牢牢握在手中。 他抬起头，双眸一片赤红，手中凝聚起浓郁的黑雾。 倏地，巨大的光芒从那石雕的权杖发出——那道光，竟直直地打在了温思渺身上！ 瞬息之中，面前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 克里斯：每天都在想怎么杀死另外一个自己。 光明神：戏份最少，还要天天被口头杀，生活不易。 渺渺：被黑暗神与光明神之争殃及的池鱼； 第62章 两位神明（9） 她又来到了这个模糊的空间。 俊美如冰雪的光明神高坐于神座之上，手中握着斑斓璀璨的金色权杖，与黑暗神一模一样的脸上是万古不变的冷冽。 她发现她不能动了。 明明有意识到自己就在图书馆里，可眼前不是图书馆，她也看不见自己的四肢，只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她这是……被赶出自己身体了？ 而在现实世界，落入克里斯眼中，则是他的小姑娘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之中，神态与光明神如出一辙。 神不便以肉身降临人世，却可以选择降临在圣子或者圣女身上。 光明神借用了他的小姑娘的身体。 克里斯一直认为，寻常人祈祷之后见到的光明神手中的权杖，应该是真正的权杖。 没有想到所谓「权杖」只是一道幻影，真正的权杖，藏在图书馆的石雕之中。 “克莱斯……”克里斯的神色很冷，脸上的玩味与轻佻荡然无存，“神魂被囚禁于别人身体里的滋味怎么样？” 为什么每一个光明神的雕像都没有脸？ 因为人们会发现，翻开尘封的历史书，光明神有着与黑暗神一模一样的脸。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光明神克莱斯的神态、表情……越来越接近黑暗神克里斯。 千年之前，光明神用神魂封印了克里斯的身体。他以自己为囚笼，神魂为媒介，占据了克里斯的肉身。 从此以后，光明神与一半的黑暗融为一体。他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却失去了自己的身体，靠克里斯的身体生存。 所有神的雕像都接受过神明的祝福，会最真实地还原神明的模样。 为了不让人们看出端倪，他给雕像下了认知障碍，模糊了人们的感受。 他要把「光明」与「黑暗」独立开来，就像很多很多年前那样。 千百年来，人们只是好奇为什么光明神降世的次数越来越少，却无人猜得中真实原因。 他们从同一条命运中诞生，因为不甘成为一体，分裂成了两个人； 却又因为宿命，重新合二为一。 光明神淡淡地开口：“不怎么样。” 声音是温思渺的声音，语气却是光明神的语气。 他的眉头直皱，一手按着温思渺的心脏，只觉得身体仿佛有黑雾笼罩，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你……对我的光明圣女……” “你的光明圣女？”少年模样的黑暗神挑起唇，笑容艳丽而嚣张，“不，她的灵魂属于我。” 她的灵魂有他的烙印。她只属于他。 平生头一次，光明神被赶出了圣女的躯壳，狼狈得像是落荒而逃。 身体的掌控权又还给了温思渺。 被夺去身体掌控权的滋味并不好受，她的双腿甚至无法站稳，无力地倒在了克里斯的怀里。 她眨了眨眼，轻声唤道：“克里斯？” 又来了…… 那种灵魂战栗的感觉。 温思渺心里已经清楚，这应该类似于一种契约。她与克里斯达成了某种协议，她将他召唤，他替她完成心愿——代价就是，他的名字作为烙印，刻在了她的心上。 克里斯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她的头。 “那是光明神？” 温思渺记得，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时，是在神殿上进行亲和力测试。 难怪当时的主教们跪了一地——光明神，直接以她的身份降临了啊。 克里斯什么也没说，赤红的双眸与她对视。 他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又有着清晰可见的痴迷，只是被强行压抑，落在温思渺眼中的，只剩下他一贯的漫不经心。 “走吧。” “诶？” 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克里斯抱起她，懒洋洋地说道：“光明神用着我的身体。图书馆的光明神雕像封印着真正的光明权杖，可以召唤光明神。” “当年光明神用身体将我封印，也失去了他自己的身体，与我的躯壳融合了。” 黑暗力量日复一日的蚕食，现在的光明神已经非常虚弱，不比神魂状态的他好的了多少。 他要拿回他的身体，就必须把光明神驱逐——或者说，成为他。 那这本书是怎么回事？ 温思渺没有问出口。 也许只是他逃难时的临时居所，书上记载的古老文字不过是黑暗咒语。 忽然，克里斯垂下眼，苍白的五指勾起了她的下颌。 “还记得你的愿望吗？”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替她说了出口：“得到我的心。” “所以甜心……”他的气息温柔而绵长，“要专一啊。” 他狠狠地吻了上来。 契约已经签订，这是他的灵魂与祭品，他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哪怕变数是另一部分的「自己」。 他在她的眼里，只看得见他。 第二天，温思渺的课业安排是光明魔法学习。 一个上午都是私人授课，学校为她单独开辟了一间教室，请来学校最优秀的魔法师，来教导这位新上任的光明圣女。 魔法…… 真是个新奇的名词。 温思渺的元素掌控能力非常好——学习西方的魔法与在东方修真的理论，本质是一致的，都是从空气中寻找看不见的东西，然后把它们变成自己手中的武器。 东方称之为「气」，西方则是「元素」。 那些光明元素像是一只只活泼的小精灵，在她的指尖欢呼雀跃。它们很喜欢与她亲近，甘愿为她驱使，成为她的一部分。 教导她的老师对她的表现赞不绝口：“温妮，你真的太棒了！我从未教导过比你还优秀的学生！” 她今年十六岁，比正常的入学年龄大了一岁。许多人在这一年接触了魔法基础教育，为十六岁学习魔法夯实基础。 而这位光明圣女没有学过任何基础课，一上来就是实战，却做得比经验丰富的学生们还要出色。 小姑娘矜持地点了点头，语气很是谦逊：“都是老师的功劳。” 下午，则是她选择的语言文字课。 这堂课虽然是公共课，但人数也少得可怜——包括她与克里斯在内，一共只有五个学生。 然后她又专门选择的是古文字学，那人数就更少了。 别走马上还有，审核ing 第63章 两位神明（10） 授课的教授似乎早已习惯了这门课业学生比老师少的尴尬局面，从远古发展开始讲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温思渺听得全神贯注，克里斯……毫无存在感的克里斯已经睡着了。 这个时候的他又不像反派了。 活得比她还要没志气。 在她专注上课的时候，原本埋头睡觉的克里斯忽然睁开了双眼。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教室弥散，成为他意志的分身，在窗外凝聚。 无数的黑雾在他的周围汇集，仿佛是下属见到了他们的信仰，虔诚地将他围住，等待他发誓号令。 “嘘……”克里斯挑了挑眉，低声道，“不要闹。” “这里不是我们的目标，不能毁掉。” “去那边。” 他的笑容依然有着少年的干净，漂亮得如同尘埃中绽放的花，足以让天地万物都失去色彩。 “不要乱来……”他微笑着说，“如果吓着了我的小姑娘……” 他不再说下去，周围的黑雾却纷纷缩了缩，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流露出名为「恐惧」的情绪。 连着上了几天课，教授终于说道：“如果你们想对古文字有更深入的了解，可以去图书馆第十层借阅有关书籍，下课后来我这里领取通行许可证。” 温思渺眼前一亮。 前两天她把储物空间的书翻开，抄了几个类似文字的字符下来，打算有空去问问教授。 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 头一回有学生主动问问题，教授受宠若惊地接过纸，眉头直皱：“嗯……这个……” “这好像是几千年前大陆上小型流传的文字，只有预言者会写。但那个职业已经消失很久了。” 预言者？ “对，预言者……”教授肯定了自己的说法，“这种文字的流传范围很小，仅限于预言者的小圈子。而预言者因为能力特殊，几千人里面都可能找不到一个。” 正因如此，预言家的可信度越来越不被大陆的居民承认，继承人也越来越少，最后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预言者的文字只有有缘人才能看到……”他表示好奇，“圣女殿下，您是怎么知道这些文字的？” 温思渺搬出了已经想好的说辞：“这是我祈祷时脑海里浮现的。” 只有光明圣女才有与光明神对话的权利，若是有什么不可考究的问题，直接把光明神搬出来准没错。 没有人会质疑光明神的权威。 果然，教授露出了敬佩的表情，“这是通行许可证，祝您成功。上楼梯后往右边的柜子走，也许您可以翻到古文字的字典。” 温思渺道谢离开。 教授的身份铭牌果然很好用，看守的导师看了一眼，便同意她进去了。 克里斯又不见了。 这几天他的行踪不定，时不时陪她来上两节课，晚上偶尔还会爬床，然后又会突然消失。 用他自己的解释就是灵魂不太稳定，其实他并没有离开，但是没有办法凝聚成形。 这里光明元素太过浓郁，对他的灵魂体有一定的损伤，所以他不会长时间以人形的形式存在。 温思渺抄录书中的文字时，克里斯就站在她身边，语气还挺疑惑，问她在做什么。 他也看不到书上的东西。 预言者的文字「只给有缘人」，……便连神也受到禁制了么？ 事实上，在浩如烟海的史书典籍中寻找一本字典，是个非常庞大的工程。 这些又都是她原本就不太熟悉的西方文字，光是看封面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母就足够让她崩溃了。 忙碌了一下午徒劳无获，温思渺靠着书架坐下来，疲惫地叹气。 书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呢？ 怔神之际，她的面前忽然多了一双手。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手，白得像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刻出流畅美丽的线条。 他的手里捧着一本书，封面是漂亮的花体英文，已经很有年代感了，即使被保存良好，书页也几乎脱落，摇摇晃晃地挂在书脊上。 温思渺差点以为她看见了克里斯。 然而当感受到男人出尘的气质时，她动了动唇，“光明神？” 俊美的神祇温和地点了点头：“或许你可以称我为「克莱斯」。” 克里斯，克莱斯。 他们还真是一个人。 可他们的不同之处又非常明显。 光明神冷漠淡然，似乎任何事物都无法影响他的情绪； 克里斯做事随心所欲，轻佻又恶劣，总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她提起裙摆，从容地行了一个淑女礼，“您好，克莱斯冕下。” 光明神淡淡地应了一声，再无多余的话。 仿佛只是路过。 只是把书留了下来。 他离开后，温思渺翻开了扉页，熟悉的字映入眼帘—— 「预言者」。 这是她要找的词典！ 她连忙拿出纸笔，对照着自己所看见的文字，把单词一个一个翻译过来。 这个过程比找书还要麻烦。 温思渺在图书馆待了整整一夜。 她困得枕着自己的膝盖睡着了，纸笔纷纷掉落在地，残缺的文字还没有翻译完全，只能拼凑成零碎的句子。 恍恍惚惚间，那双冰凉的手又向她伸了出来。 周围的狼藉被收拾好，淡漠的神明抱起娇小的少女走下楼，步伐轻柔而缓慢。 怀中少女迷茫地睁开眼，一只手抱着他的脖子，柔软的栗色长发温顺地下垂。 神明冰雪般的双眸有着一闪而过的温柔。 她真的很可爱。 想来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这张脸——幼鹿一样撒着娇，轻轻地一蹭，便是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为她双手捧上。 就连光明神如冰雪般的双眸，也为她而融化。 忽地，怀中少女轻柔的声音传来：“克莱斯冕下？” “是。”他道。 她挣扎片刻，未能逃脱他的怀抱，只有低声说道：“谢谢您的帮助。” 神明温和一笑，“没事。” 为什么要帮助她呢？ 不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光明圣女，而是克里斯对他的影响已经太过强烈，他的每一个情绪，都能引起他灵魂的共鸣—— 克里斯很喜欢她。 所以，他也是。 又等到了小光hhhh—— 晚安啦。中午还有哦。 第64章 两位神明（11） 温思渺被光明神送回了宿舍。 散落的纸张本册与书籍被整整齐齐地摆好放在桌上，光明神有着冰雪一样的外表，却也有着最为温柔细腻的心脏。 他很快就消失了。 再睁眼时，少年模样的黑暗神坐在她床边，全神贯注地欣赏着她的侧颜。 “你身上有令人讨厌的光明味道。”他忽然说。 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温思渺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整成精神分裂……不，现在的问题不是她分裂，是克里斯和克莱斯在分裂，然后整她。） 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克里斯却挑起她的下颌，不满地皱起了眉，“他碰你哪里了？” 小姑娘鹿一样的眸子里写满了无辜。 真不乖…… 他只有亲自帮她「净化」了。 他不由分说地吻上来，手牢牢扣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呼吸错乱时低声蛊惑道：“喊我的名字。” “克里斯……” 灵魂上带来的战栗让她几乎溺亡。 温思渺脑海里一片混乱，只觉得仿佛有无数的潮水在往心口上涌，呼吸被一点一点剥夺，意识也跟着沉溺。 克里斯，克里斯。 该死的咒语，让她完全乱了方寸。 身下的小姑娘明明已经意乱情迷，却倔强地板着脸，不让自己流露出更多的破绽。 克里斯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他松开她的唇，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诱哄道：“乖一点。” 记住，她只属于他。 即使灵魂燃烧，也不能抹去这道灵魂的烙印。 他许久才舍得放开她。 小小的一团，这样软，抱在怀里也是舒服的。细腻的肌肤触感让他爱不释手，尤其是栗色的长发，比动物的绒毛还要柔软。 这么可爱的一只，自己撞进他怀里，叫他如何能放手呢？ 温思渺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把无良的黑暗神骂了一万遍。 这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打上的烙印与她如影随形，怎么都甩不掉—— 可她又无法经受他的蛊惑，总会情不自禁地喊出他的名字。 她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鳞片被洗得光滑干净，露出柔软的肚皮，任人宰割。 生活好难，望天。 温思渺缓了缓，才慢吞吞地走下床。 克里斯端着托盘走来。满满一盘都是精致的小蛋糕，温思渺喜欢吃甜食，他很好地拿捏住了她的口味。 她的心情马上就发生了变化。 她把蛋糕放在书桌上，专心完成她未做完的工作。 克里斯在她身边不停地刷存在感—— “甜心，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还累吗？导师说你不舒服的话可以再晚几天。” “你在做作业吗？不想读书的话，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他又凑过来，低下头：“这个东西……甜心，你怎么看起了预言者的文字？” 他想起来了。 这是封印他灵魂的书。 温思渺把书翻开，指着书上的文字问他：“看得见吗？” 克里斯摇了摇头。 书上的文字，他还真的看不见。 神明无所不能，万千世界的举动都在他们眼底。只要他们愿意，他们甚至可以看得见大树根处一只细小的蚂蚁。 只有「预言者」是例外。 或者说，每一个「预言者」，可以称之为预言神在人间的化身。只有神才拥有为神设下障眼法的能力。 但克里斯很享受这种温馨的氛围。 他在她身边坐下，悠悠地回忆起当年的往事—— “我的神魂是被光明神从体内抽离的，灵魂离体之后居无定所，在大陆上飘荡了很多年。” 提起这个，他轻哼一声，语气难掩冷意。 那是他生命中最耻辱的时刻。 他与光明神，本是创世神的两种神格，分裂是为了达成世界的平衡。光明神成了光，他则融于黑暗。 可惜这样的平衡也不是平衡。 大陆动乱太久，「合」才是大陆的主流。当统一成了趋势，光明与黑暗两大阵营的局面便难以维持。 这个时候，光明神与黑暗神便不能再以两个人的身份再存在下去了。 两大神的对峙，必有一战。 神以信仰为生，在信仰方面，黑暗总无法战胜光明。 其实二神的实力毫无区别，除了阵营不同，他们的构造与实力都是一致的。 若非给大陆一个交代，他们甚至可以不经过战争直接合二为一。 只是他发现，若是让黑暗来统治大陆，似乎不适合大陆的未来—— 到处修建他的教堂，让他的雕像走进千家万户……想想就令神不适。 所以最后，克里斯选择了光明神。 把大陆交给光明神。 他更适合做一个上位者，做一个令人信服的统治神。 谁的心中不向往着光明呢？ 可惜神魂被抽离的过程实在太过耻辱，光明神以身体来封印他的做法让他无法忍受，他的灵魂在人间游荡，最后被一本书吸收，终日关在狭小阁楼的经历更让他的不甘与恨意熊熊燃烧。 架已经打到了最后，自己却突然放水……这段经历令克里斯后悔了千年。 所以他要再来一次，让光明神也尝试被抽离神魂的感觉。看看那高高在上的光明神，会不会就此堕入黑暗。 他只是想报复。 这些，克里斯都没有说。 他给温思渺的解释轻描淡写，仿佛几千年的黑暗只是一段故事：“我的灵魂遇到了这本书，被这本书吸收并封印。失去神魂之后我太过虚弱，只能终日在书中沉睡。直到很久以后，一个老头翻出了祭祀阵法将我唤醒。” 可惜那个老头没能熬到最后，没能等到他的出现。 与他签订契约的人变成了温思渺。 温思渺的手指缓慢地抚摸着书页。 困住黑暗神神魂的书？ 难怪黑暗神看不见书上的文字。 他的神魂都被关在了里面…… 她轻声问：“我把书上的所有字都抄下来，你能看得见吗？” 克里斯迟疑：“应该看不见吧。”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预言者的预言，只写给有缘人——适合看到这段预言的人。 解开谜底的钥匙只有一把。 是她…… 零点见啦……评分还差一点点，大家加油呀……明天继续加更。 第65章 两位神明（12） 温思渺只有放弃从黑暗神这里寻找答案。 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不靠谱。不……他和「靠谱」这个词，压根就没挨着边。 她快速解决了桌上的甜点，然后进入了工作状态，重新翻开了这本字典。 克里斯看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姑娘吃东西小口小口的，看着就像鼓着腮帮子的仓鼠。动作很慢，效率却极高。 可爱…… 真是可爱极了。 他忍不住啄了一下她粉嫩的脸颊，被气鼓鼓的小姑娘瞪了一眼后，边笑边揉她的头发，身形一闪，离开了房间。 他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苏醒这么久，该铺垫的也铺垫的差不多……接下来，就等光明神了。 心神不宁的温思渺回到了学校。 她终于把书中的文字翻译了出来，可是文字的内容没有想象中的平静，反而带给了她更大的不安感。 “光明与黑暗的轮回转生，是倾灭世界的源泉。” “黑暗与光明终要决战。” “希望所向的地方，就是世界唯一的光。” 写得莫名其妙，叫人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与其说是预言者的预言，不如说是吟游诗人的赞歌。用着抑扬顿挫的咏叹调，写了一首长长的预言乐章。 与此同时，温思渺的光明魔法学习进入了第二阶段。 这个阶段，名为「召神」。 光明魔法共分有几个层次，最常见的，便是「祈祷」。通过祈祷换来神的回应，以神的力量来祛除厄难与危机。 而光明圣女本身，也具有吟唱颂歌与净化祝福的能力，她们的存在更像是光明神在人间化身的符号，代表光明神将祝福送往大地。 负责教学的导师演示了三个阶段的咒语，做完之后，他叹气道：“光明神已经许久没有降临人世了。从前我们每一次召唤，都能得到神的回应。” 哪怕只是一个凝视，于学习光明魔法的普通人而言，也是莫大的荣耀。 光明神是什么时候开始淡化出众人的视线了呢？ 好像是从那次与黑暗神的大战——也许不是，他努力想回忆曾经见过的光明神的眼睛，脑海里只有一片混沌，就像大殿之中的光明神雕像一样。 所有的容貌，都是模糊的。 不仅是光明神，黑暗神的记载也被毁灭得一干二净。人们以黑暗为耻，唾弃黑暗，将所有与黑暗有关的东西送上火刑架，让烈火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可是……光明神与黑暗神大战之后，明明是光明神获得了胜利，两神却一同消失在了世间。 这太奇怪了。 导师没有多想，仿佛有无形的手干预了他的思想，只要他一产生怀疑的念头，思绪就会被打乱，然后专心起眼前的事情来。 温思渺学着导师的样子，念起了冗长繁复的咒语。 最后一个单词结束时，她的眼前重新归于模糊，熟悉的画面涌上心头。 冰雪般寒冷的俊美男人坐于神座之上，丝缎般的银色长发缓缓垂下，仿佛千山亘古不变的寒冰。 他静静地眺望，似乎将凡间的一切尽收眼底，化作古井无波的平静。众生于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可却有这样一个变数。 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在祈求光明神的垂怜，只有她的祈祷声—— 只有她的祈祷声，能够跨越时间空间，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 他知道，这是因为克里斯在影响着他的情绪。 克里斯喜欢她。 喜欢她栗色的长发与柔软的外表，喜欢她撒娇时的乖巧温顺，喜欢她自然而然的依赖与顺从，喜欢她的眼里只有他。 喜欢那一句见面时大胆的「我要你的心脏」。 他们的记忆共享，克里斯的情绪、克里斯的想法无时无刻在影响着他。 他应该与克里斯撇清关系——就像很多年前那样，光明神是光明神，黑暗神是黑暗神。 他们同为创世神，又被强行分为两半，活成了不同的样子。 可神明的视线又忍不住为她吸引，在心理与灵魂的双重作用下，越陷越深，再也抽不开身。 他也喜欢她。 在她第一次祈祷时，看见那双碧波一样明亮的双眸时，神的眼里，便多了少女的身影。 “温妮。”神明抬起金色的双眸，唤出了她的名字。 那双冷如寒冰的灰色眼瞳中，只有化不开的温柔。 “来我这里。” 不要，总被克里斯夺去视线。 画面迅速破碎。 温思渺的心跳得厉害，炙热的，滚烫的，像岩浆一样流淌在她的心头。 她捂着胸口喘息，以平静的表象来调整自己紊乱的内心。 导师已震惊得说不出话。 钻研光明魔法多年，他太清楚这样的反应了——圣女不过第一次使用召唤术，却可以直接同光明神对话！ 这是怎样的奇迹！ 导师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对温思渺的赞赏，周围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强行打断了他的思绪。 温思渺疑惑地看向他：“老师？” 导师推开门，表情在一瞬间变得严肃无比。 嘈杂的人群涌动，无数人从图书馆里逃离。那样一团黑雾，如同一只巨大的手，将十三层高的图书馆包裹。 他听见人群在喊：“光明神的雕像！光明神的雕像倒了！” “有人非法入侵图书馆！有人攻击了光明神的雕像！” “导师们，导师们在哪？魔法师呢？” “天啊，这样浓郁的黑暗气息……” “是黑暗神——是黑暗神！” “黑暗神回来了！” 单是一句话，已足够让人群失去方寸。 黑雾簇拥之中，图书馆的影子显得格外模糊。 导师大喊：“圣女殿下！圣女殿下？” 他只看得见那道拥有栗色长发的身影，一闪身，走进了黑暗里。 再也消失不见。 那样无边的黑暗，像是对她发出邀请，为她张开双臂，等待着她的到来。 可黑暗之上，又有一团金色的光芒，也同样注视着她。 然后默不作声地，将她捆入自己的囚网，再也挣脱不开。 别走还有—— 第66章 两位神明（13） 图书馆内，倒塌的光明神雕像化作齑粉，只有那道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光明权杖悬浮在半空之中，被黑暗的囚笼网住，无力地挣扎。 披着黑色斗篷的黑暗神缓缓现出了身形。 他仍是少年模样，白皙的肌肤格外俊美秀气，唇角弯起玩味的弧度，“咦……” 他的小姑娘也进来了呢。 杀掉光明神，夺回自己的身体，他就可以彻彻底底地吃掉他的小姑娘了。 温思渺推开图书馆的大门。 光芒照耀下，她的身影落下一道长长的斜影。 黑暗神从半空中落下，将她抱进怀里，温热的气息蹭在她的颈间，“甜心——” 温思渺费了好一会儿劲都没能从他怀里挣脱。 仿佛一碰着他，力气就从她的身体抽离，只能在他的怀里化作一汪水。 “想要我的心吗？”他的语气甜蜜又腻人，“等我杀掉光明神找回身体，我就把我的心送给你。” 温思渺：“……” 他好变态哦。 如果把光明神与黑暗神理解为同一个人的两个人格，光明神不就是他自己吗？ 他要杀掉属于光明神的灵魂，然后抢回自己的身体？ 束缚住光明权杖的黑暗雾气抽离。 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萍，光明权杖从空中坠落，掉进了温思渺的怀里。 光明神的东西。 克里斯不满地皱起眉头，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更浓郁的光明气息从黑暗中抽离。 神明难以现身人间。 然而与天地共生的神明，却也有机会破除这道时空的限制，在最后的危机关头，强行冲破束缚神明的牢笼，降临人世。 神降世之时，必然是人间即将面临不可挽救的巨大灾难，无数人的祈祷战胜了屏障，以顽强的信念换来了神的降临。 好比现在，位于王都正中心的学院被黑雾笼罩，无数神职人员赶来现场，围观的人们内心慌张，拼命地祈求光明神的庇佑。 千百年来的观念已经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 一旦黑暗神出现，为人间带来的必然是灾难，他将毁灭这个世界。 赶来的魔法师们很快被黑雾牵制，无法进入这块被黑暗笼罩的区域。 他们只能看见巨大的光明映入视线之中，滔滔不绝的信仰之力汇入光明神的权杖，发自内心的虔诚让他们弯下头颅与双膝。 “吾神……降临！” “光明神！” “光明神冕下降临了！” “是圣女，我看见圣女殿下进去了！圣女殿下召唤出了光明神！”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回应，只有低语般的祈祷声在空气中回荡。 俊美冷漠的神明立于天地之间，将黑暗的天空破开一半，分去了光明。 “克莱斯……”克里斯轻嗤一声，“你还是这么喜欢装腔作势。” 黑暗神没有信徒。 或者说，黑暗神不屑于发展自己的信徒——他讨厌人类为自己修建神庙，千家万户对着神龛祷告，像是失去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 那样多无趣啊。 他喜欢看着人类自由发展，为情爱、为钱权自相残杀，把世界变为未经开辟的未知。 他喜欢富有挑战的事物。 光明神注视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他只是沉默，如冰川雪山，眸中是缄默的永恒。 “克里斯。”他道。 克里斯松开了温思渺。 他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嘴角仍带着笑，“我马上就回来，甜心，不能因为光明神跟我长一样就移情别恋哦。” 光明神道：“克里斯，我便是你。” “所以你为什么要占着这具身体呢？” 他弯着唇，有着少年般的澄澈与恶劣，“我即是你，那就成为我好了。” 黑暗与光明交融成了一团。 温思渺想起了那道预言。 “光明与黑暗的轮回转生，是倾灭世界的源泉。” “黑暗与光明终要决战。” “希望所向的地方，就是世界唯一的光。” 希望所向的地方？ 手中的光明权杖开始发烫。 她的记忆力很好，每当导师教导她新咒语，她都能快而准确地复述，在同时凝聚成光明元素。 她握紧权杖，权杖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反倒是拉着她，把她带向更高更远的空中。 希望所向的地方—— 黑暗神与光明神的立场分明，他们终要有一战。因为合体，才是如今发展的必然趋势。 黑暗神不满光明神，光明神也不会容忍黑暗神存在于世间。 他们必须牺牲一个，要么黑暗神夺回身体，要么光明神吸收黑暗神的灵魂，然后合二为一。 这是预言的前两句，现在，都实现了。 黑暗神与光明神打得难舍难分，仿佛要将宇宙苍穹撕裂，天地之间，唯余两种光芒依然璀璨浓烈。 第三句话，指向唯一的变数—— 是她…… 只有她，有着光明元素满级亲和力的身体，以及与黑暗签订契约的灵魂。 希望所向的地方，是她。 光明权杖对她有着天然的亲近，而克里斯的这些黑暗元素，也不会伤害她。 温思渺意识到，想要以和平的形式结束这场战争，她必须做一件事。 接纳黑暗，或者成为光明。 “克里斯。” 她低声默念着这个名字。 灵魂深处产生的共鸣让她忍不住颤栗，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握紧光明权杖，一遍又一遍地念—— “克里斯，克里斯。” 这是一道献祭法阵。 出卖自己的灵魂，换取黑暗神的垂怜。 所以，看见她的第一眼，克里斯称她为「可爱的祭品」。 心脏跳动得厉害，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舔舐着那道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 丝丝黑雾从她体内散发。 光明权杖的光芒越来越强烈。 她念出了那些烂熟于心的魔法咒语，光明权杖与她愈加亲近，他们的光明几乎融为一体。 上空之中，模糊的两道身影交织在一团。 游离在外的黑暗神神魂，回到了他的躯壳。 浓烈的黑暗吞噬了光明，光明神冷漠地闭上双眼，却不再作任何挣扎。 现实是公平的。 黑暗神与光明神没有胜负之分。他们实力均等，共享记忆与灵魂，熟悉对方身体的每一寸。 千年前，黑暗神克里斯将身体让给了他。所以世间只剩下一位光明神，不见黑暗。 千年之后，光明神克莱斯将身体还给黑暗神。 世间只剩黑暗—— 不…… 世间仍有光明。 那道越来越亮的光芒，落在了温思渺身上。 晚安。中午还有—— 第67章 两位神明（完） 黑暗神夺回了自己的躯壳，抽出了光明神的神魂。 但光明并没有消散于世间。 神魂与元素聚散重组，成为新的神格。 光明神陨落，光明圣女不再是光明圣女。 是新的，光明女神。 神魂相融的过程痛苦又漫长。 温思渺昏迷了很多天。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是虚无缥缈的神境花园，与最初见到的混沌世界不同，这里是真正的天堂。 褪去神明外衣的光明神依然有着无可挑剔的容貌。神明没有情感，失去神格的神却回到了人类的状态，望向温思渺时，他的眸中满是温柔。 他摘下手边的一朵蔷薇，递给了温思渺。 蔷薇花上仍沾着露珠。 那是清晨的味道。 “虽然你漂亮得像玫瑰……”他的唇微微弯起，“可我更愿意把你比作蔷薇。” 玫瑰花是女王一样的高傲美艳，而面前这个，是个柔软可爱的小姑娘，像蔷薇花一样娇弱，却同样有着带刺的迷人艳丽。 他弯下腰，将蔷薇花插入温思渺的发间。指尖光芒微微闪烁，蔷薇花便被固定为一枚发卡。 小姑娘仰起头，唤他：“光明神？” 他道：“是克莱斯。” 这个强调名字的习惯，倒是与克里斯一模一样。 “不敢唤我的名字？”光明神摸了摸她的头，目光很是温柔，“克里斯给你下的，并不是什么献祭的咒语。” 他的记忆清楚地告诉他，在看见床上熟睡的小姑娘的那一刻，克里斯改变了主意。 于是原本献祭的法阵，变成了灵魂契约——或者说，更像是光明神为了掩去自己的真实容貌，给雕像设下的「认知干预」。 每当温思渺唤起他的名字时，就会产生灵魂的共鸣。 靠近他、依赖他……迷恋他。 克里斯偏执、疯狂、占有欲强，习惯将看中的一切牢牢掌握在手心。 光明神温柔耐心，在骨子里，却与他一致。 他同样觊觎着她，想为她打造一座独一无二的花园，将她囚禁于掌心，成为他笼中歌唱的金丝雀。 这些，他都没有说。 “克莱斯。”小姑娘轻声道。 心脏中仿佛有浪花涌动，这是男人的温柔留下的痕迹。 这个光明神的段位也很高，温思渺想。 他的存在感虽然很低，每一次的出现却足够震撼，在她的心中掀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克里斯这个认知干预……真的非常犯规。 她根本无法忽略克里斯的存在。 然后光明神克莱斯呢，又以他的手段，在她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你醒来之后，我就不是光明神了。”他说道，“我会成为克里斯的一部分。这份光明神的神格，将由你继承。” 他的灵魂将与克里斯相融。 “你想要我的心吗？” 他笑道，“神格，就是我的心脏。” 他把他所有的迷恋与温柔，与神格一起交给了她。 温思渺问：“你们只能这样吗？” 他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要被表象所迷惑。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只不过是，克里斯会用玩味来表达自己的喜爱。 而他，以毫无情绪的双眸掩饰自己。 他一直通过克里斯的存在来看着她。 看着她从肮脏破旧的木屋走到王都，看着她从光明神殿走到教会学堂。 她足够聪慧明朗，漂亮活泼的外表给所有见过她的人留下好感，聪明与天分又让导师赞叹不已。 她又如此天真烂漫，对一切都满怀满足与希望，不论身处何时何地，都能从容不迫、随遇而安。 可她心中却是澄澈清明，看似一概不知，又将所有的真相藏在心底。 “温妮……”他唤她，白皙修长的双手捧起她的脸，“我可以吻你么？” 温思渺点了点头。 光明神冰凉的唇覆了上来。 他想，他真是嫉妒啊—— 明明是同一个人，克里斯却可以每天抱着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亲吻她。 自己却只能在最后一刻，祈求一个吻。 不过没有关系。 他的记忆会与克里斯相融，他依然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她在一起。 他将成为克里斯。 谁让克里斯先一步为她打上灵魂的烙印呢？ 克里斯这么喜爱她，他便以克里斯的身份活下来，成为她心中不可磨灭的月光。 而他的神格，他的心脏——则会与她共生，「光明神」的痕迹，她永远无法抹去。 克里斯一定猜到了他的小心思，却对他无可奈何。 有什么办法呢。 哪怕他与克里斯只是两种性格，他也不愿意弯下身高傲的脊背。 他知道，克里斯与他是一样的。他们融合是必然的过程，但克里斯总认为被他消灭是一件屈辱的事情，一定要过把嘴瘾，把融合称为「杀死他」。 温柔而绵长的吻抚去了神格剥离的疼痛。 似是陷进柔软的棉花之中，温思渺的身体轻盈而飘逸，无意识跟随着光明神的节奏，沉溺在他似水的柔情里。 等醒来时，她看见了克里斯的红眸，眸中映着的是她的倒影。 不是光明神，又像光明神。 “甜心……”神明的笑容灿烂而明媚，融化万年的冰川，吸引众生的视线，“如果你是光明女神……我甘愿为你献上我的心脏。” 光明神将装在「心脏」中的神格赠给了她。 黑暗神将他的「真心」给予了她。 克里斯，克莱斯。 这是她灵魂的烙印。 永远也不会分离。 回到混沌空间以后，温思渺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这个故事真是漫长啊。 她既得到了心脏，也得到了心。 看似是两个人，其实又是同一个。 光明神与黑暗神的角逐中，没有胜者。他们选择了以相同的方式，抹去一切在人间存在的痕迹。 当人可以通过双手来创造生活，「信仰」只是精神生活的一种形式。神的存在，于人类而言，早已变得可有可无。 所以，他们选择亲手结束这一切。让神回归神最初的状态，高居于天国之上，真实存在，却又如童话般梦幻。 系统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要进入下一个世界吗？” 抱着双膝的小姑娘皱了皱眉，嘟囔道：“我有点累。” 她的身下浮现了柔软的床铺。 她似乎听见了系统的轻笑。 “那我们休息一下？” 温思渺：“嗯？” 你们是成熟的读者了，不能总指望我，有些剧情要学会自己脑补，乖—— 晚上开新世界，写个轻松点的小甜甜，是现代哦—— 第68章 阴郁总裁（1） 这样温柔耐心又体贴的语气，与记忆中薄凉得毫无感情的系统截然不同。 “怎么了？”系统叹了一声，“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光明神温柔地吻着她——真奇怪，他一点也不排斥，甚至开始遗憾自己在小世界只能沉睡。 温思渺哼了一声，不理他。 有床，当然要好好睡一觉再说啦。 再睁眼时，她坐在纯黑的私家保姆车内。司机敲了敲她的车窗，提醒她道：“小姐，我们到了。” 温思渺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书包，跟着他下车。 嗯……书包？她还是个学生吗？ 司机打开后备箱，拎起一个行李箱，带着她一路向前走。 这是一幢城堡般的别墅。居于半山腰，依山傍水，可以俯瞰海洋的全景。 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管家站在门前，对她微笑示意：“温小姐，您请。” 短暂的时间里，温思渺已经消化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十八岁，还是读高中的年纪。她的母亲早逝，由父亲抚养。 父亲因工作原因要去南半球出差一年，所以将她送到了世交祁家。 早年温思渺住在爷爷奶奶家，也算是祁老爷子看着长大的，因此祁家欣然答应了请求，马上派人把温思渺接了过来。 客厅内，祁老爷子乐呵呵地招呼她，“渺渺啊，到爷爷这里来。” 多年没见，记忆里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眉间尽是少女明媚活泼的神采，漂亮极了。 早年祁老爷子总想着把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抱回家，遗憾多年，终于如愿。 温思渺甜甜地喊了声「祁爷爷」。 老爷子脸上笑开了花，“哎！别听你爸爸的，以后就把这当自己的家，想住多久住多久，爷爷可喜欢你了！” 这老爷子看上去实在亲切，温思渺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记忆里的长辈，只有她的师父了。 只有师父会这么无条件地对她好。 祁老爷子拉着她，絮絮叨叨地交代了许多事。说是给她准备了二楼的房间，如果不喜欢可以再换，但是不要去二楼尽头的那间。 她住到祁家来，学校也要转，晚些时候他会安排人带温思渺去学校办手续。 温思渺一直点头说好，乖乖巧巧，好几次祁老爷子都差点没忍住，想伸手去掐一掐她的脸。 小时候就嫩得能掐出水来，长大了皮肤更是白，羊脂玉一样水润，以后不知道会便宜哪家小子。 想到这里，祁老爷子就忍不住叹气：要不是他们家孙子成了这样……唉，都是命。 等他孙子腿好了，他一定帮他把这小姑娘拐回家！ 新的学校是一家私立，祁氏就是学校最大的投资方，祁老爷子是挂名校长。 校服与书籍之类的，早在温思渺来之前已经送到了她的房间，她只需要去政教处报到签字就好。 不得不感叹主人家的用心。 房间是新装修的，由粉、蓝、薄荷绿马卡龙三色组成，少女气十足，却又不失简约大方的时尚。 不论是衣柜还是书架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各式衣服与首饰琳琅满目，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温思渺打开行李箱，把一些东西收拾好，又换上了日常的家居服，这才下了楼。 保姆阿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多为卖相精致、很讨小姑娘喜欢的菜。 不过，明明是她与祁老爷子用餐，桌上还摆着第三副碗筷。 温思渺对祁家了解不深，有接触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她还小，哪会有什么印象呢？ 只知道祁老爷子有两个儿子，长子早夭，小儿子却是个不成器的，风流韵事整个豪门圈都有所耳闻。 因此祁老爷子至今不愿意放权，仍坐着祁家家主的位置。 “小少爷还是不下楼？”祁老爷子问道。 阿姨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叹气道，“我晚点会把饭送上去。” 祁老爷子也叹了一声，“算了，不想他。反正渺渺啊，二楼尽头那间房间你别去，我那孙子凶得很，吓着你怎么办？我找谁赔去？” 吓着她？ 他的孙子出了什么事？ 温思渺蹙蹙眉，没有多问。只是上楼时，多看了那个房间一眼。 房门正对着走廊，黑灰色的木门无声无息地并拢，纹路在灯光下看不真切。 从她过来到现在，房间的门都没有开过。门缝里一丝光都没有，像是一座冷冰冰的囚笼，无声地矗立于黑夜之中。 温思渺不再多想，走去了自己的房间。 她比较好奇自己会在哪里遇见系统的灵魂碎片。 以及……未来的校园生活。 她随师父隐居山上多年，没有像正常人一样接受过系统化的教育。 不过内部有专门为异能人士准备的学校，师父也博学多才，作为基础知识的导师毫无问题。 就算走到正常世界，同班的同学是个修真者，可以飞檐走壁、隔空取物，这种事情过于匪夷所思，容易扰乱校园秩序，规定是不允许的。 所以她的校园生活一片空白。 许久没有回到熟悉的现代世界，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是周一。 祁老爷子精神矍铄，与温思渺用过早餐后前往公司。负责带温思渺去学校报到的是保姆阿姨。 阿姨为人自来熟，而且很能说。不等温思渺开口，她已经像倒豆子一样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唉，小少爷又不下来吃早饭。” “自从年前出了车祸，小少爷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我和老爷每天都在担心他会想不开。” 又是这位小少爷。 温思渺拿出手机，输入「祁家小少爷」，跳出来一整个页面的介绍。 祁晏，今年二十二岁，光是简历就写了长长的一串，说他十八岁从世界顶尖大学毕业，修到双学位，早早接手祁氏集团，是祁老爷子默认的祁家家主。 而后在三个月前——也就是过年前的几天，不幸出了车祸。 此后再无他的消息。 温思渺退出浏览页面，轻轻揉着太阳穴。 照片上，赫然是系统的脸。 性（xian）感（欲）渺渺在线高考。 您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和男朋友都已经在路上啦—— 中午见，晚安—— 第69章 阴郁总裁（2） 早在温思渺进来之前，班里将会转来一个女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班。 这是高三的上学期，已经进入复习阶段，学校按照成绩重新分班，温思渺在文科强化班。 年级里人不多，文科总共就两个班，还是女生居多。 因为文科班少，分班就是个困难事。所以班上鱼龙混杂，认真学习和认真混日子的什么人都有。 对于温思渺这样的关系户，教务处看都不看，果断就把她丢到这个班上来了。 即使如此，依然不能掩盖他们的兴奋。晨会一结束，班上的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我今天早上来学校看见教务处那个女人领了个漂亮妹妹进办公室！真的是漂亮妹妹！娇小可爱，皮肤特别白！” “她该不会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吧？” “是才好，我要跟漂亮妹妹做同学！” “哪里还有空位置？快给漂亮妹妹准备一下啊！” 讨论没有持续多久，上课铃响起之后，便见班主任领着一个女生进来。 宽大的校服也难掩气质与外貌的精致。女生有着小巧秀气的五官，领口上露出一截雪白的天鹅颈，如玉一般光泽美丽。弯弯的杏眼似是含了水，说不出的清澈透亮。 当真是他们口中的「漂亮妹妹」。 女生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温、思、渺。 “大家好……”她微微一顿，“请多多指教。” 统一的教室，一群人在一起学习——事实上，她没有这样的经验，自我介绍时尤显笨拙，不过好在她没什么表情，没有人意识到她的僵硬。 记忆里常听见他们说文科班男女比例感人，温思渺粗略扫了一眼，发现这个班的男女比例相对平衡—— 不过，班上同学都挺有个性，少了些学习紧张的氛围，还挺轻松。 班主任把她安排在中间组的最后一排。刚好这里是三个座位，空出一个位置。 旁边那个女生很热情，主动把座位挪开，“同学同学你坐我旁边，别坐边上——” 其实女生才最容易对女生产生好感，漂亮温顺又无害的女生，走在哪里都是讨人喜欢的。 温思渺依言坐了过去。 “我叫蒋语彤……”她托着下巴，眸中尽是笑意，“妹妹你数学怎么样？我数学不太好，以后还指望新同桌帮帮我呢。” 数学？ 温思渺沉默片刻，小声道：“可能更不好。” 她早就忘了她学过什么了。 这是两个大组并排的座位，蒋语彤坐在她的左边，右边还有一个同桌，是个长相斯文清秀的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不过话不是很多，蒋语彤跟她聊天时，男生只是扫了一眼，就继续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了。 之后蒋语彤倒是热情，中午吃饭时拉着她逛了整个校园。 这所私立高中有一大特色，就是有钱。校园建得很是奢华，别说教学楼，图书馆、游泳馆等设施应有尽有，因为是由老学校改办，学校历史悠久，还特意建了一个校史馆。 时间一晃而过。 高三十点半下晚自习，温思渺背着书包走出校园大门，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车。 祁家的车牌号保安都认识，预留了停车位，不必与拥堵的车辆挤在一起。 蒋语彤与她一块出来，看见车的型号，还惊讶了一声：“哇！这车我见过，限量三辆诶。” 学校学费高昂，进来的学生非富即贵，偶尔也会有凭实力拿奖学金的普通学生。 每次接送时间就像是大型名车展览现场，从校门往路口看，从跑车到房车，没有什么是富豪们开不出来的。 温思渺不懂这些，与她打了声招呼就离开。 接她的还是那天那位司机，笑容很是亲切，“温小姐，觉得学校怎么样？” 到底是祁家的学校，身为祁家的司机，他下意识想听一听外人的看法。 温思渺点了点头：“挺好的。” 校园美丽，同学热情，没有遇到些乱七八糟的事。开学第一天，她对这个学校的感觉很不错。 司机便热情极了，忙不迭地跟她说起了当年祁家打江山的发展史，说着说着，又提到了他们家那位小少爷：“唉。我们小少爷从小就优秀，别人还在准备高考，他已经修完双学位，在华尔街赫赫有名。只是可惜……” 温思渺毕竟属于「外人」的范畴，有些话不便同她讲，点到为止即可。 别墅与学校距离不算很远，同在郊外，开发历史已经有些年头了，是城市里著名的富人区。 入夜后，道路上行人很少，只有路灯的橘色暖光一路向远处蔓延。 保姆阿姨准备了宵夜，是糖水煮的小汤圆，甜却不腻，还冒着热气。 回到房间，温思渺一边咬着汤圆，一边犯了难。 万万没有想到，阻碍她继续生活的，是作业。 数学作业。 这时候，已经进入复习阶段，每个学科都发了一本厚厚的教科书，整理了高一到高二所有的知识点，然后从头再学一遍。 第一个单元就让已经把基础忘干净的她摸不着头脑了。 她把数学作业放在一边，快速写完了其他几门学科布置的练习，然后对着数学作业发呆。 实在毫无头绪，她只有走出房门，到阳台上吹吹风。 夜晚吹来的是海风，清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不得不说祁老爷子很会选地方，别墅是远了一些，胜在风景独特秀丽，单是望一望窗外，都会让人心情变好。 清醒过后，温思渺准备回房间继续与数学作业奋斗。不经意回头，她在对面的窗台看见了一道身影。 灯光黑暗，凭背影判断是个男人。栏杆遮去了大半身影，只能看见他靠着栏杆，身形清瘦，露出的下颌线条流畅而优美。 他同样在眺望远方。 远处是茫茫无边际的大海，微弱的月光将海面照得波光粼粼，模糊了男人的背影。 忽然间，他转了过来。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温思渺看见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唇角的弧度淡漠冷冽，不带任何情绪。 零点见—— 第70章 阴郁总裁（3） 大晚上忽然看见一个黑暗中的男人，其实这一幕还挺惊悚。 只是他的反应似乎比温思渺还快一些，不等温思渺有所动作，他已经离开了阳台。 温思渺听见了轮椅转动的声音。 他是坐着的——坐在轮椅上，操控着扶手，推门而入，仿佛落荒而逃。 温思渺想起了在网上搜到的情况。 祁家的小少爷身上有太多形容词。年轻、俊美、精英，偏偏又添上了一条—— 「残疾」。 最后温思渺并没有做出来数学作业。 她对公式概念一窍不通，练习又都是同一题型的千万种形式。 课代表来收作业时，她有些羞愧，正在犹豫要不要交，然后就发现在全班走了一圈的课代表收到的作业只有少得可怜的一小沓。 蒋语彤对于她写完其他作业的行为很是惊讶：“你居然在这个班上学习？？” 温思渺：“……” 便听见蒋语彤「呜」了一声，抱住她的手，“我终于又遇到一个正常人了！” 6班是年级出了名的关系户班，这里的同学大多后续有出路，来这儿都是混混日子的富二代，随便玩玩就过去了。 班上同学甚至没有来齐，左后方空了好几个，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这个班就是两个极端，混日子的不少，真正学习的人倒也不是没有，比如说温思渺右边那位男生。 “嘁，你别看他……”蒋语彤连连摇头，“他那是错过分班考试才来我们班的，这位可是年级第一呢，跟我等凡夫俗子不能混为一谈，是吧何川？” 突然被叫到名字夸了一通，何川的脸微微一红：“不是，我只是运气好。” 年级第一？ 哇，好厉害。 想到自己昨天没做出来的数学题，温思渺很是郁闷，决定利用中午的时间去找老师补补课。 比起其他同学已经学了两年多，该学的都学完了，她对数学可以说是零基础。即使之前会，做了一连串任务下来，也忘得一干二净。 她虽然懒洋洋的，但对于自己真正向往的生活不想敷衍。如果可以，她希望做到最好。 主动去找老师的结果，就是收获了一堆来自受宠若惊数学老师的礼物。 似乎与自己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温思渺怀着沉重的心情上车。推开车门时，却忽然愣住——后座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身形瘦削，气质高冷清隽，分明有着极好的相貌。 薄唇却又抿成一条线，眉心有着化不开的沉郁，多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色。 他似乎在闭目养神。见她进来，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露出多余的情绪。 气氛一时尴尬。 这张脸她看了许多遍，对于他是谁，她再清楚不过了。 祁晏…… 系统在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 他怎么会来接她？顺道？ 祁晏比她还要沉默，温思渺不会自讨无趣，也撑着下巴，静静地闭上眼睛。 高三的课业繁多，一门接一门沉甸甸地压下来，对温思渺而言是前所未有的。 她要尽快适应这种模式。 车上的气氛异常安逸，学了一天数学的温思渺本就身心疲惫，再加上司机没有同她唠嗑，她渐渐地睡着了。 停车后，司机过来开门，小姑娘重心不稳，栽在了他的腿上。 祁晏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腿上毛茸茸的脑袋。 她的脸很小，却有一双漂亮的杏眼，清亮如黑葡萄。长发规规矩矩扎成了马尾，黑如丝缎，想来触感也很是柔软。 如果他的腿有知觉。 然而他根本感觉不到她的重量，冰冷麻木的双腿像是加在身体上的两个装饰，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冷着脸，刚要发作，便见趴在他腿上的小姑娘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祁晏蓦地怔神。 这双眼睛很漂亮。 不仅是轮廓与形状漂亮，还有眼底传递的灵动与神采。那是他所不曾拥有的……对生活希望的光芒。 那样天真明媚、一尘不染，汇集了世间所有的美好色彩。 她恍若未觉，倦怠地打了个呵欠，推开了另一端的车门，轻巧地跳下车。 像一只慵懒优雅的猫。 只是，闯入了别人的领地。 他的眸中深沉，旁边的司机小声提醒：“那个……小少爷，要我扶您下来吗？” 祁晏没有说话，一手撑着座椅，缓慢地挪动身体。 冷汗从他的额头沁出。全身的重量几乎压在手臂上，差点就要支撑不住。 他的动作很慢，司机自觉地站在一边，却又在心里暗暗为他捏一把汗。 小少爷总是这么要强……当年出国留学也是这样，为了证明自己，生活费全靠自给自足，甚至修了双学位。 但他确实做到了，从此以后，没有人敢看不起这个十八岁的少年。 他走入职场，展现的从容胜过久经应酬的中年人，轻而易举地在商业帝国占据了不小的分量。 现在也是如此。 明明双腿瘫痪，却依然不愿意像残疾人一样活着，连他们帮忙都不肯。 从下车到挪上轮椅大概持续了五分钟，于祁晏而言，却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额头的汗珠密密麻麻，那双黑眸中尽是冷意。乍一抬头，他看见了那个抱着书包，在等他的小姑娘。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手背青筋凸起，发白的指节几乎要将肌肤撑裂。 可她什么也没说，见他坐上轮椅，这才转向前方，拉开了门。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祁晏转动着轮椅，缓慢地走进大厅。 为了方便他行动，别墅里装了电梯，也留有足够轮椅活动的空间。 所以呢？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他是个残废。 电梯在二楼停下，进房间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他的发小齐经纶，一个圈子长大，为人桀骜不驯，说话总没个正经，但倒也没辜负他的名字，能力是有的。 “晏哥！”电话一接通，齐经纶便热情地与他打招呼，“诶诶诶，你还记得温家那个妹妹吗？她现在是不是住你家里啊？” 祁晏：不记得，滚。 晚安—— 第71章 阴郁总裁（4） 温家的妹妹？ 齐经纶口中的妹妹实在太多，祁晏思索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那个小姑娘的名字。 温思渺…… “嗯。”他淡淡地说道。 “啊那太好了！！”齐经纶欢呼一声，“我周末可以去你家吗？我要跟温妹妹叙旧！” 祁晏语气淡漠：“你觉得她会记得你？” 齐经纶：“……” 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温思渺在爷爷家这边上小学，他们几个公子哥上初中、高中，大家都住在一块。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放学以后去逗温家的妹妹玩。 谁让温家的妹妹实在太讨人喜欢，还经常像大人一样板着一张小脸，鼓鼓的像包子，别提有多可爱了。 不过，温思渺读了两年就被父亲接走，从此再也没回过爷爷这边。 当时一起玩的记忆也早已模糊，公子哥们各自有了自己的事业。 只有齐经纶还惦记着这事。 他欣赏美人，记忆中的小姑娘也足够令人印象深刻。 想到这里，齐经纶不禁腹诽：“搞得跟你当时没掐她脸一样。” 那时候祁晏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沉着内敛，就是个小霸王，大院里没人敢惹他。 掐了小姑娘的脸后，还不允许其他人也这么捏她脸，霸道得很。 齐经纶可忘不了当时想捏脸被祁晏抓包，差点被追着打一顿这回事。 就连祁晏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是吗……”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忘了。” 齐经纶「呵」了一声，“你到底让不让我去啊！温妹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变化啊？” 祁晏没有说话。 他想到了那个小姑娘。 她很乖，在他身边规规矩矩地扮演着透明人，却又在不经意间展露她的一点小聪明，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明明一不小心看见了他爬上轮椅的吃力场面，却又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一个人独自上楼，给他留足了独自冷静的空间。 那双眼睛…… 可真是讨人喜欢。 “不准来……”他说道，“高中课业很忙，不要打扰她。” 齐经纶：“……” 草草草七八年过去这人怎么还是这么霸道！！ 真他妈离谱！ 这件小插曲很快被温思渺抛之脑后。 周三上午进行了一场文科综合测验，单凭身体记忆与自己基础的温思渺挣扎了两个半小时，终于艰难地把卷子填满，交了上去。 文科为政治、历史、地理，高考采取合卷形式，是一张三百分的文科综合大试卷。 学校的安排是每周至少一次文科综合测验。 一想到每周都要体验一次，温思渺直皱眉，只有把背书也加在了计划表上。 班里的气氛依旧轻松，很多人根本没把文综考试当回事，答题卡随便涂了涂，把选择题填满交上就完事。 他们这一排倒成了难得的学习区。 毕竟蒋语彤与何川都在认真地答题。 学校的食堂一直是广受称赞的地方，菜品十分丰富，从窗口到特色菜应有尽有，晚上甚至提供烧烤油炸水煮。 经受过试卷的摧残后，只有美食最能抚慰沉重的心情。 温思渺与蒋语彤在食堂后面的林荫小道散步。 蒋语彤发现，温思渺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因为她总是很温柔地笑，不会对事情发表过多的评论。 所以她总习惯于把今天想吐槽的事情说给温思渺听。 话说了一半，前方的路却忽然被堵住了。 走在最前面的男生，温思渺有一点印象，是他们班的同学。 染了一头金毛，校服外套披在身上，裤子上的铆钉撞得乒乓响。 他带了几个人过来，都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打扮，站在两侧，等着金毛说话。 金毛吹了声口哨，开口：“温同学，谈过恋爱吗？” 谈恋爱？ 嗯，如果前几个世界都算的话……那还谈过不少。 不等温思渺说话，蒋语彤已经把她拉到身后，满脸警惕：“王晨浩你干嘛？好好说话！”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王晨浩哈哈大笑，“就是想跟温同学交个朋友。温同学，带了手机吗？加个微信呗。” 话是这么说，路却依然被他堵着，大有不答应就不放人之势。 温思渺如实道：“没有带手机。” “那报个电话号码也行啊……”王晨浩笑嘻嘻地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蒋语彤早就看不下去了，紧紧拧着眉，冷声道：“王晨浩，你别太嚣张，哪有这么要电话号码的？我要去找老师了！” “嘁，你是小学生？还跟我玩告老师这一套？” “那我让我爸爸跟你爸爸谈谈？” 这句话倒是震住了王晨浩。他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你有病啊，交朋友都不让？你是她家长啊？” 蒋语彤冷哼一声，搂着温思渺的肩膀，“怎么着？不允许我护着渺渺宝贝？走走走，妈妈带你回教室，不要跟他们玩。” 她快速拉着温思渺离开。 等他们的身影离开视线后，蒋语彤才对她说道：“渺渺，你离这个人远一点，他就仗着家里有点钱，天天找不同女生谈恋爱，见一个爱一个，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温思渺点了点头，由衷地说道：“谢谢你。” 蒋语彤的脸微红，不太好意思地笑了：“这……这不是被我看见了吗？你是我同桌，我当然要护着你了！” 其实她心里早就成亲妈粉了。 渺渺这么可爱，她哪里舍得看她被别人拐走？ 有她蒋语彤在，恶人退散，没有谁可以从她身边骗走渺渺！ 她叮嘱道：“王晨浩追女生就是靠死缠烂打。我之前一个朋友被他缠了一个月，还被他抓着把柄威胁了，谈了没两个星期就被甩掉。这几天你别一个人，等我一起走。” 温思渺刚来这个班，人生地不熟，又长了张单纯无害的脸，一看就很好骗。 怎叫他们班上那群男孩子不心动？ 她其实有一点私心——这样的话，温思渺就可以天天跟她在一块了。 祁晏：嗯？天天和谁在一块？ 我都忘了今天七夕了……祝大家不孤！这不还有我喜欢着你们吗（≧≦）； 第72章 阴郁总裁（5） 温思渺欣然同意。 司机再来接她时，后座没有其他人。 他解释道：“昨天小少爷去公司，刚好和您的放学时间一样，就绕路过来接您了。” 温思渺并未说些什么，只是轻声问道：“他的腿……” 司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深深叹了口气。 “当时不是要过年了吗？小少爷从国外飞回来跟老爷吃团圆饭，只是没想到发生了那种事……现在小少爷双腿瘫痪，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他在祁家当了快三十年的司机，算是看着祁晏长大的。 祁晏的命运不知有多让人心疼。 他的父亲风流成瘾，明明有妻子，却隔三差五有女人带着孕检报告上门。 他的母亲无力面对这些现状，选择了轻生。祁老爷子也对这个儿子恨铁不成钢，把祁晏接过来亲自抚养，并且宣布祁家的家产只会属于祁晏一个人。 他的父亲觊觎祁家家主之位多年，一直等着上任。奈何自己太过不争气，又有祁晏风头正盛，老爷子干脆越过他，直接宣布把位置给了祁晏，不承认他在外所有私生子的身份。 这相当于否认了祁晏父亲的继承权，让他成了整个豪门圈的笑话—— 人人都知道他不学无术，正等着看祁老爷子怎么收场，早有人预言祁家将败在这一代。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祁晏。 祁老爷子总说，他儿子风流成性，不学无术，丢尽了祁家的脸，平生只做了一件好事，就是有祁晏这个儿子。 也难怪祁晏会突然出车祸。 树大招风，想看天才陨落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些话司机只说了部分。 小少爷出车祸的原因实在复杂，那天因为赶路，他只身一人开车过来，连个陪同的目击证人也没有。 之后就是祁老爷子接到电话被喊去医院，祁晏在手术室抢救，捡回来一条命，却失去了双腿。 他只是个拿工资办事的司机，其中太多弯弯绕绕，他没有办法深究。 “温小姐……”他道，“出车祸以后，小少爷的情绪一直不佳，如果他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您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但是，我们都相信，小少爷的腿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祁晏的腿并没有严重到要截肢的地步。否则再好，也只能靠义肢度日。 祁老爷子正在天南海北地寻找医生，不论花多少钱，都要将祁晏的腿治好。 只要祁晏愿意配合。 今晚的夜宵是银耳汤。 保姆阿姨的手艺很好，莲子入口即化，银耳炖得很烂，入口都是甜甜的味道。 有着这碗宵夜，温思渺觉得自己动力十足，还能再写两页数学题。 可惜，定小目标的时候总有满腔热情，然后就没了下文。 她看着满目的数学题，又开始头疼，只觉得这些英文字母都扭成了一块，张牙舞爪，仿佛在嘲讽她的无能。 她把这张卷子撕了下来，夹在历史书里，捧着书去阳台。 温思渺的记忆很好，上个世界听导师念口诀，再长都是一遍过，一步就可以到位。 现在想把文科的知识捡起来，于她而言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只是要如何把知识转化为分数，又是另一个难题了。 并且，她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新的死亡审判——期中考试。 就安排在月底。 天气转凉，迎面的海风吹的她打了个哆嗦。 温思渺抱着书，去厨房放碗，顺便给自己倒一杯水。 客厅的灯还亮着。 水晶灯浅淡的橘色光芒照在男人的身上，将他的影子衬得柔和。 他低着头，专注地翻动着手中的文件，只在听见下楼声时，淡淡地扫来了一眼。 小姑娘抱着历史书，模样还有点呆，似乎在因他的出现而错愣。 齐经纶说得不错。 怪可爱的。 出车祸以后，祁晏便在减少与旁人接触的次数。他们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东西，有幸灾乐祸又有同情怜悯。 只有这个小姑娘，有着清澈如水的双眸。 墙上的指针指向十二点半。 温思渺绕过他，把历史书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夹在书中的试卷掉在了祁晏的脚边。 没等温思渺有所动作，他已经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夹起了那张薄薄的纸：“数学？” 温思渺：“……” 嗨呀，留点面子吧。 纸上都是高中数学的基础题目。从前祁晏都不会看一眼，他在这个年纪，已经快要从金融系毕业了。 他只是扫过去，眉头微微蹙起：“怎么错这么多？” 温思渺：“……” 她写完一列就会用红笔订正，然后接着思路写下一列。这样方便她及时地掌握知识。 可惜她对这个知识点本就不熟，所以情况惨不忍睹，前面屡屡翻车，一片红叉叉。 小姑娘的脸鼓成了包子，眼尾红红的，似乎委屈得要哭出来。 祁晏的心微微一颤。 难怪他们总说想捏她的脸。 她是婴儿肥，笑起来时脸上还有两个酒窝，刘海俏皮地弯成了卷，娇俏又明媚。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放缓：“都不会？” 温思渺轻声道：“嗯。” 她能利用的资源有限，只有自己从头开始学，练习册上当然会显得惨淡了。 头一回遇到挫折就是栽在数学上，她的不甘一点也不少。 “从明天开始，每天晚上十一点来我房间……”男人顿了顿，冷淡道，“现在，去睡觉。” 熬夜可不是个好选择。 做又做不出来，盲目地消耗时间，只是在耽误自己。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祁晏转动轮椅来到她身边，将试卷递给她：“抱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她乖乖地「嗯」了一声。 黑发垂在眼前，像是柔软的丝缎。 他差点按捺不住要伸手的冲动。只觉得靠得近了些，她身上的甜香扑鼻，分不清是甜味还是洗发水的清香。 祁晏微微眯起了眼，压下了眼底翻涌的墨色。 一只误闯入别人领地的小狐狸。 抓住一只小狐狸……该怎么办才好呢。 吃掉啊—— 我去和姐妹约会了，只要心够大，没有过不了的七夕！ 零点见呀，爱你们。 第73章 阴郁总裁（6） 老师们改卷的效率令人惊叹，第二天下午便出了文综测验的成绩。 看着旁边温思渺的答题卡，学霸何川也产生了疑惑：“你的历史好高。” 她的历史考了85分，满分是100。文科类学科不比理科，单科上90已经是顶尖水平，80分以上就称得上相当不错了。 文综试卷主要考验阅读理解与综合能力，即使掌握的知识不算多，单看材料，温思渺也做得比较顺手。 师父教导她的方式比较传统，从国学经典开始阅读，而且都是文言文原本。 最开始她看不懂，就逐字逐句一行一行背，锻炼出了出色的记忆力。 久而久之，脑海里能自如地翻译，对文字的掌握与理解能力更上一层。 只有数学是她的弱项。 数学题的思维与她熟悉的思维方式截然不同，她接触得少，当然会碰钉子。 蒋语彤也拿着卷子与她讨论，她考得并不好，很多题目甚至没有理解题意。经温思渺讲解后，又变得通透起来。 得到了经验传授，蒋语彤很是兴奋，带了几张卷子回去说要亲身试验，与温思渺挥手告别。 温思渺接到了司机的短信。说是前方路段出了交通事故，车开不过去，一直在堵，让她现在校门口等一等。 校门口很是拥堵，无数个车灯交替闪烁，喇叭一声又一声，吵得人头晕目眩。 温思渺避开人群，走到了偏僻一些的位置。 只是这一走，路上就多了个不速之客。 是昨天遇到的金毛王晨浩。 他挑挑唇，露出一个自以为邪气的笑容，“思渺妹妹，家里没人来接？要不要我叫人送你回去？” 他今晚没去上课，跟几个朋友去喝了点酒，有点上头，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拿，赶着回一趟教室，好巧不巧碰上了独自一人温思渺。 王晨浩堵了她几次，那个蒋语彤像跟屁虫一样粘着她，每次都没有让他找到机会。 这不，功夫不负有心人，命运的安排总是充满了出其不意的惊喜。 温思渺皱着眉，没有搭理他，绕过他向路口走去。 王晨浩伸手拦住了她的路，“思渺妹妹，别走啊，这回你得加我微信，我可看见你拿手机了！” 他黏腻的语气让温思渺心里一阵反胃。 她冷声道：“请让一让。” 漂亮的人皱眉时也是好看的，不像是板着脸，倒像故作矜持。 王晨浩笑了，语气也变得强硬了起来，“只是加个微信而已，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吧？” 说着，他的身体向前倾，作势要抢温思渺的手机。 可惜他没能得逞。 面前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灵活极了，闪身避开他，朝着路口跑去。 还不忘狠狠踢了他一脚。 王晨浩被踢到膝盖骨，差点没有给她跪下，捂着脚，蹦蹦跳跳地追上她：“温思渺，你怎么敢——” 一辆漆黑的商务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拉下一半，露出一张清冷淡漠的脸。前面的温思渺已经停下了脚步，往车处走去。 车里坐着的年轻男人，怎么看都很眼熟。王晨浩的眼睛眨了又眨，却始终没有想起来他是谁，只当他是路过，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别挡老子的路！” 车里的年轻男人问：“你是谁？” “我叫王晨浩！”他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爹你认识吗？抬头看看这广告牌，我家就是这块地的开发商！” 年轻男人点头：“好，记住了。” 王晨浩嗤笑：“怎么，怕了？” 车门关上，车窗也向上打，只有男人淡漠低哑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滚。” 他的语气过于瘆人，王晨浩一个不稳，栽在地上，许久才缓过神来。 坐上车时，温思渺还在喘气。 现在小姑娘的身体就是这样，体育课没有上过几节，也没有修仙体质的加持，甩开王晨浩那一瞬间的爆发力远不是这个身体可以支撑的。 虽然狠狠踢了王晨浩一脚，但她自己也在疼。 “抱歉……”看见她的表情不自然，祁晏主动道，“没有及时来接你。” 这确实是他的错。若不是他让司机绕路，也不会遇上突发交通事故，堵了许久都没有着落，还让温思渺遇到了心怀不轨的同学。 他素来公事公办，是自己的错，他不会否认。 至于那位同学？王晨浩，他会记住这个名字。 他自以为的公事公办，却让前方开车的司机瞪大了眼：小少爷什么时候主动道歉过？ 他在家里都是霸王，向来说一不二，连祁老爷子都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倒也没有出过错，不需要他来道歉。 如果是遇到别人，小少爷只会冷冷地丢下一句“我为什么给你道歉？”然后扬长而去，气得人可以吐血三尺。 温思渺摇了摇头：“没事。” 这事并不怪祁晏，谁知道会这么巧，头一回落单就遇到了王晨浩。 她倒也没怕他，如果王晨浩真要逼她，他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最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 她只是疑惑，祁晏接了她一次，又来接她第二次？ 没等她问出口，祁晏主动道：“作为补偿，以后我每天都会来接你。” 温思渺：“嗯？” 剧情发展似乎有些不对劲？ “你既然住在祁家，我也算你半个长辈。祁老爷子不在，你的起居生活由我负责，所以我会来接你。” 他看见了，别的小朋友都是家长亲自接送，再忙也要抽空来陪读书的孩子。 所以住在他们家的小姑娘，也该有这样的待遇。 昨夜检查过温思渺的作业后，他思考了很久，决定对借住在他们家的小姑娘负责。 人都住进祁家了，连数学都学不好，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要亲自上阵。 何况，他有自己的私心—— 他喜欢温思渺对待他的眼神。 没有同情与怜悯，没有对特殊人群的关照。 她只把他当一个普通的人，默不作声地给予他尊重。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晚安…… 第74章 阴郁总裁（7）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回了别墅。 小姑娘的反应与他想象中的有所差别，看不出来什么受宠若惊。 但祁晏并不在意。 这种事情，他已经做出决定，就无需在乎别人的反应——当然，他不希望她不乐意。 今夜阿姨别出心裁，做了一份杨枝甘露。大块的芒果沁着甜味，西柚粒颗颗多汁饱满，一颗颗滑滑的西米露增加嚼劲。 这份杨枝甘露甜而不腻，一点都不稀，温思渺甚至想再来一份。 指针指向十一点，她端着碗，敲了敲祁晏的房门。 门倏地拉开。 那一瞬间，走廊上的灯光涌了进来，将他的房间照亮。 他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忽明忽暗的灯火落在浅灰色的家居服上，仿佛天上的碎星落了凡间。 祁晏推动轮椅，缓慢地驶向她。 他总是很容易适应黑暗——温思渺想。每一次见他，他都沐浴着夜色。 祁晏打开了灯。 暖橘色的灯光下，他的气质也变得柔和。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碗上，眉头微蹙，“这是什么？” “阿姨做的甜品，杨枝甘露……”温思渺眨了眨眼，“我没有动过勺子，要尝尝吗？” 倒是不怕他。 但他为什么要同小姑娘抢甜品？ 祁晏淡淡地说道：“不用。” 太好了…… 那她就可以享受双倍快乐啦。 她抱着她的数学作业进来，把甜品放在一边。 祁晏拿起来，简单地翻了翻。 其实后几页可以看见明显的进步，小姑娘非常用心，刚到手不久的练习已经有针对性地做了许多。 也许他没有主动提，日积月累下来，她也可以靠自己上去。 她缺的都是基础知识。 祁晏并没有辅导课业的经验，但他在做下决定之后有意研究，其实辅导课业就像解题一样，抓住要点便可迎刃而解。 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难事。 从祁晏的讲题可以看出他的性格。 严谨而一丝不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很优秀，可以轻易地把握住题目的主干，然后判断出她的理解能力，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给出最适合她的讲解方案。 这与在数学课上不同。数学老师需要关照全班人，以平均水平来讲课，无法兼顾所有。 而祁晏给出的方案，都只针对她一个人。 小姑娘很聪明，他讲完一个课题，给她挑了几道题目做，不久她就交出了答案，做得又快又准。 她缺的只是基础和经验。像是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解题模式，但等有了方向后，她又会很快地掌握。 辅导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一道题做完后，祁晏看了一眼手表，淡声道：“该休息了。” 小姑娘闻声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轻轻地「哦」了一声。 幼鹿一样清澈的双眸撞进了他的眼底。 也许他的态度过于冷漠了些——祁晏的语气不自禁地柔和，“早点休息吧。” 她过来的时候洗过澡，当时发尾还淌着水渍，洗发水的清香很是宜人。 连体睡衣带了帽子，有一对圆圆的兔子耳朵，挂在她的背后，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起身时，她的手撞到了祁晏。 祁晏垂下眼，目光落在了那只手上。 与她的人一样，一整只都是小小的，又白又软，指甲剪成月牙形，光泽柔和。 她扬起脸，露出一个笑容：“晚安。” 像糖霜一样，甜味在舌尖化开。 祁晏道：“晚安。” 心跳加快得有些不合时宜，他想。 但他只是看着她，目送着小姑娘的背影远去。桌上的甜品她忘记带走，冰块已经融化在了芒果汁里，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本想着带甜品来吃，结果专注于写题，连勺子都没有动一下。 祁晏的嘴角微微一弯。 他拿起瓷白的勺，舀了一勺。 芒果与西柚的甜味在舌尖碰撞，他想起了小姑娘身上淡淡的甜味。 这么爱吃甜食，难怪肌肤的味道也是甜的。 不过，杨枝甘露可以尝。 小姑娘呢？ 考试安排在本周的周六周日。 学校还算有点良心，星期一给他们放了一天假，但是周一晚上要回来上晚自习。 蒋语彤的语气很轻松，丝毫不见期中考试的紧张，“周一要不要出来玩？” 温思渺不好动，除了必要的事情，其他时间大多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又乖巧。 自然也不愿意出去玩。 但是她不想扫蒋语彤的兴，便点了点头。 蒋语彤又拉着何川，“一起来呗？”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错，平时能打趣几句话。何川的女生缘很好，为人温和又耐心，女生们都乐意同他说话——用蒋语彤的话来形容，就是「暖男」。 何川也同意了。 蒋语彤又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宝贝，有没有发现王晨浩这几天没来？” 他经常翘课，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回却一连几天连教室都没回来过一次，书包都不见了，课桌里干干净净。 不像是逃课，更像是直接转学了。 温思渺摇了摇头。 无关的人她向来不会在意，她也没有扩大她的交友圈，平时只跟蒋语彤在一起。 当然，如果是热情的同学与她聊天，她也会同他们说上几句。 “他们家出事了……”蒋语彤笑得很是幸灾乐祸，“我早就看他们王家不爽了。以前我们两家生意上有合作，我跟他爸爸一块吃过饭，父子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嘴脸真是恶心！” 她又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污染了小姑娘的耳朵，连忙改口，“不过也是他们自作孽，明着跟这边合作，又跟那边暗度陈仓，最后两边都吃力不讨好，股东直接撤资了。” 现在公司资金周转不开，据说已经把家里的车送过去拍卖了。 也不知道落了个什么结局。 难怪王晨浩没有出现——他总仗着家里在学校横行霸道，现在底气没了，他哪里有回来的勇气？ 想到这些，蒋语彤又不禁好奇起温思渺的身世来。 圈子里姓温的她倒是知道一个，但那家主要在国外发展，而且私事藏的很好。 想喝杨枝甘露了。 抱着我刚补的四颗牙，眼泪掉出来。 宝贝们，一定要保护好牙齿，不要像我一样。 一去医院就是散财童子。 第75章 阴郁总裁（8） 可她一想到来接温思渺的那辆车，她又觉得温思渺的身份不只是这么简单。 幸好小姑娘性格好，没有什么架子，相处起来也很是轻松。 不像班上某些人，明明没什么本事，却拽得跟什么一样，看人都是鼻孔朝天的。 她可不喜欢这样。 温思渺还在为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而忐忑。 因为是考试周，年级里只组织了一次文综测验，其他几门的卷子她都没有接触过，对各种题型一窍不通，只能从原主的记忆来找。 可那些又帮不上什么忙。 她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她新转过来，分在文科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放眼望去都是熟悉的面孔，她还在前方看见了蒋语彤。 她吐了吐舌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呃，上次月考没考好……” 但这丝毫压不住她要去逛街的热情。 考试题目不算容易，温思渺最紧张的就是她空了很多的数学。 因为还没有复习到后面的知识点，考的又是综合卷，很多她连题目都看不懂，更别提解题了。 今天她出门时，祁老爷子和祁晏都不在。祁老爷子似乎去出差了，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已经许久未见身影。祁晏她倒是见到了，已经换上了正装，去公司上班。 司机将她送到了聚会的商场。 蒋语彤今天换了身打扮，穿着卫衣与百褶裙，露出笔直漂亮的腿，看上去十分有活力。 她也是个美人，五官很明艳，与她的性格相似。画了淡妆后，五官的优势便更加突出，站成了一道风景。 何川就要随意得多，只是脱下校服，穿的衣服与平时一样，但领口翻平，没有一丝皱褶，看上去也有精心准备过。 蒋语彤带着两人来到了火锅店。 火锅——温思渺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师父辟谷以后，对衣食住行就不讲究了。同门的师兄师姐偶尔会溜下山，换上现代人的装束，到现代社会去大快朵颐。 她总不太参与这些。 师兄师姐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想起他们时，她的脑海里只会有着师伯师叔狰狞的脸。 她的手慢慢攥紧。 这可以算是温思渺第一次在正规店里同朋友一起吃火锅。 蒋语彤并不在意她什么也不懂，反倒是给她介绍自己的喜欢的菜色，煮好之后往她碗里夹。 只是小姑娘不太吃辣，几口就呛得不行，鼻子红红的，看得蒋语彤负罪感满满：“啊啊啊我不知道你不吃辣，对不起！” 小姑娘只是弯了弯眉，杏眼像是清澈的月亮，“没关系，很好吃。” 蒋语彤的心都要化了。 之后两人去逛街，何川则去了商场尽头的书店。 提起他时，蒋语彤满是嫌弃，“就他这做派，出来逛街还要去书店……哼，我最看不惯这种学婊了！” 然后就拉着温思渺去买衣服。 年轻的女孩子战斗力总是很强，刷起卡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反正打个电话叫司机来接走就好了。 商场离学校很远，晚自习七点就要开始，他们的逛街不能持续到很晚。 三人约好四点在门口碰面。 “宝贝宝贝，我车里还有位置，一块送你去学校呗？” 打完电话后，蒋语彤回过头，笑盈盈地看着她。 温思渺刚要同意，商场对面的商务大楼开了门，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出来。 被簇拥着的年轻男人最是显眼。一身西装剪裁得体，气质清隽冷淡，傲然如松竹。 可也有一点无法忽略——他的身下是轮椅。 “哇，坐轮椅跟坐王座似的……”蒋语彤使劲眨巴眨巴眼，“这个男人好眼熟啊……” 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何川的语气有所迟疑：“祁晏？” 蒋语彤一拍脑袋：“对对对！就是祁晏！他不是很久没露面吗？怎么又回公司了？” 他们这个圈，尤其是年轻些的，没人没听过祁晏——他就是寻常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天天被当模范样本来教育。 只是与真人打交道，他们的神态尤显紧张。 蒋语彤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真的好帅啊……” 不像是媒体上形容的那种叱咤风云的帝王，他优雅从容，淡然清隽，像是傲然遗世的贵公子。 一句感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祁晏推着轮椅过了马路，走向了……他们的方向。 直到轮椅在面前停下，蒋语彤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面对教导主任的审视，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腰，呆愣地看着这个气质出众的年轻男人。 他却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有看见她攥着小姑娘的手时，才微微蹙眉：“等车？” 身边的小姑娘吞吞吐吐地应道：“嗯。” 他淡淡地说：“去学校？我送你。” 蒋语彤：“……”嗯嗯嗯？ 她缓了好一会儿，掌心软软的手已经被男人抢走，身边也没了小姑娘的身影。 祁晏已经把她带走了，只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 她与何川大眼瞪小眼。 蒋语彤：“渺渺呢？？” 何川：“被祁晏带走了。” 蒋语彤：“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罕见的，何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你……抢得过？” 蒋语彤：“……” 祁晏的心情并不好。 接受了一天那种目光的围观，看见小姑娘时，他应该是愉快的。 然而他看见了身边的何川。 年轻的男生，脸上稚气未脱，有着这个年纪独特的朝气。 一看就是温思渺的同班同学。 关系好到可以约出来玩，朝夕相处，学校里单独见面的机会不知有多少。 他知道这种情绪——「不爽」。 住在他的家，两只脚踩在他的地盘里，他亲自接送、亲自补课，怎么能被别人觊觎？ 然后他又看见，小姑娘的手被另外一个女生牵着。 攥得很紧，差一点就是十指相扣的姿势。 身边的小姑娘恍若未觉，很自然地被她牵着，模样乖巧极了。 他的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 那双手…… 他都没有碰过。 谁让你太矜持，作给谁看呢╮（╯╰）╭ 晚安…… 第76章 阴郁总裁（9） 他几乎是拉着她向前，手上力道很大。 等发觉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时，才后知后觉放缓力道，淡淡地说了一句抱歉。 他在别扭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是讨厌这种，在意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感觉。 所以他会选择握在手中。 司机的车已经停在了面前。 祁晏想说一些什么，看见小姑娘咬着唇满脸委屈，便松开手，低声道：“扶我上车？” 温思渺诧异地看他。 她以为，按照祁晏这样的性格，应该高傲到不会让人搀扶。 然而这个男人却朝她伸出了手。 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搭着她的肩膀，坐上了车。 她闻到了他身上冷松的味道。也许是衬衫洗过留下的皂香。 之后便一路无话。 小姑娘规规矩矩地坐在他的身侧，让祁晏回想起方才揽着她时的场景。 那么小，那么软。 像是转瞬即逝的雪团，稍不留神就会流出指尖。 他目送着她去学校。 隔板将他与司机的空间拉开，祁晏接通了一个电话。 是祁老爷子。 “跟渺渺相处得怎么样啊？”电话里的老爷子也是笑眯眯的，就像个普通的长辈，丝毫看不出这是曾经轰动大半商业圈的男人。 祁晏道：“还好。” 这个孙子的性格，祁老爷子再清楚不过。他说「还好」——那就是「很好」了。 他就说，渺渺那样的性子多招人喜欢啊，他孙子能不跟她好好相处么？ 从前面对那么多女人都冷着一张脸，这回总算有个能让他心软的小姑娘了。 见时机合适，祁老爷子主动说道：“小晏，不瞒你说……爷爷给你找到了一个专家。他说你的腿部有很大把握可以复建，只要你愿意配合治疗。” 他的心情很是忐忑。 一开始医生找了许多，治疗了一段时间都不见起色，后面祁晏也不耐烦，索性关上房门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一听见祁晏今天去了公司，他猜到他现在应该比较好说话，于是连忙打了电话过来。 这个医生已经联系许久，祁老爷子这一次出国就是为了和医生交谈，还在想该用什么方法让孙子松口。 没想到祁晏「嗯」了一声。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笑开了花：“爷爷马上就带医生回来！你等等爷爷啊！” 祁晏道：“好。” 祁老爷子便乐呵呵地挂了电话。 祁晏注视着手机，眸中神色幽深。 他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祁总。” “找到了么？”他淡淡地问。 “已经在整理了，随后会发到您的邮箱，您来决定什么时候起诉。” “多久？” “祁总放心……”电话那端的人道，“您一定会满意您所看见的。” 老师们再一次展现了他们惊人的办事效率。 第二天上午，考试的所有成绩就出来了。 彼时蒋语彤还在追问温思渺：“那是祁晏吗？你跟祁晏什么关系啊？” 她内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那天祁晏强势地把温思渺拉走，临走时还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满是警告的冷漠眼神，差点没把她吓死。 她与何川交换感受，才知道原来何川也被警告了。 阴郁轮椅总裁X娇软富家千金，这对cp她还能再磕三万字！ 温思渺只是道：“一个哥哥。” “真的吗？”她很是怀疑。 祁晏看她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普通的哥哥。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的事情转移。 班主任走进来，把成绩单放在大屏幕上。 班上大多人都不在乎成绩，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依然该吃吃该玩玩。 于是班主任又往班上丢了一个重磅炸弹：“周六下午开家长会。” 每次大型考试的例会是学校向来遵循的规矩，尤其是对于高三生而言，家长的作用也显得十分重要。 班上人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要开家长会的考试。 蒋语彤一脸绝望：“我忘了这事了！啊啊啊，我妈看见我的成绩单又要骂我！” 温思渺托腮，陷入了沉思。 家长会…… 很好，这也是个问题。 她的家长在哪里？ 她抬起头挣扎了一下，看见了她的成绩。 第二名…… 第一是何川，但这个第一很有含金量，既是全班第一，又是全年级第一。 不像她这个第二，说得好听，不过是因为班里在读书的人太少了。 年级文科一百五十个人，她排在第五十。 她的语文和文综都很不错，甚至超过了何川。英语因为在平时接触的范围之外，不熟，正在捡。 不过原身的英语基础不错，依靠现有的记忆，也勉强考了个能看的分。 数学么，交卷以后她就没有指望能考几分，毕竟空题空了太多，能会的实在没有多少，大题基本没动笔，全靠选择填空强撑着，150分的卷子考76，也还……可以吧？ 至少，会的都做对了？ 谁让原身的数学看上去比她还差劲的样子…… 这个成绩真是惨不忍睹。 回到高中做学渣的温思渺心情十分复杂。 怎么样才能交差呢？ 如果祁晏问起她的考试成绩，她都可以想象出他的表情了——肯定与第一次看见她数学试卷时一模一样。 她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家。 但愿祁晏不知道她期中考试这回事。 家长会应该没有要求全员都要到场，她当个透明人也不错……吧？ 她并没有想过祁晏，毕竟不可能，祁晏在她心中是同龄人。 而且祁晏应该很讨厌出现在公共场合，推着轮椅进教室被全班家长注视……他会很难受吧。 偏偏祁老爷子要到下周才能回来。 不如找管家或者保姆阿姨？ 温思渺很快有了想法，在保姆阿姨把今天的红豆双皮奶端来时，对她甜甜一笑，“阿姨，周六可以帮我去开家长会吗？” 保姆阿姨的时间很多，一口应下，表示没有问题。 祁晏停下了上楼的动作，推动轮椅，转了过来。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家长会？” 温思渺：“嗯……” “我去。”他淡淡地说道。 温思渺：“？” 渺渺：你想做我什么？ 零点见—— 第77章 阴郁总裁（10） 她并没有把祁晏放在考虑范围内——毕竟他同意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可他主动…… “周六下午？”他的目光沉沉，却没有露出多余的情绪。 温思渺；“嗯。” 其实祁晏早就察觉出了她情绪的不对。 虽然平时在车里她也不说话，可今天似乎格外低落。方才与保姆阿姨对话时，她的语气也有点不好意思。 果然，便听见她小声道：“考得不太好。” 她听见了一声轻笑。 轮椅上的男人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温思渺迟疑地抬起头，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温柔只是幻觉。 她的耳垂一热。 “自信一点……”他低声道，“嗯？” 他一点也不担心小姑娘会考不好。 她这样聪明，落后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她会散发她的光芒。 周六，祁晏兑现了他的诺言。 下午全校安排数学测试，所以开家长会的地点不在本教室，而是行政楼。 学校的行政楼装有电梯，不过很少使用，大多时候处于封闭状态。 听说祁晏要来，教务处的主任亲自来接待，送他从电梯去了开家长会的大厅。 五点三十五放学，交卷收卷耽误了些时间，等从教室出来时，已经快到六点了。 蒋语彤抓着温思渺的袖子，忐忑不已：“我我我，我想直接回家，我不想面对我妈妈呜呜呜……” 她的成绩不好，家里其他人都已经看淡了。只是每一次开家长会就像是处刑现场，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被她妈妈唠叨。 温思渺安慰她：“忍一忍就过去了，下一次一定会更好的。” 蒋语彤被感动得眼泪汪汪：“渺渺宝贝，我决定了，以后我要跟着你好好学习！” 小姑娘弯了弯眉，“好。” 就冲着这个笑容，蒋语彤突然觉得刚做完的数学试卷也不那么可怕了，她还可以再来十张！ 两人一同来到了行政楼。 恰逢家长会结束，一个年级的家长往楼道里涌。见到这么多人，温思渺心里迟疑，又觉得祁晏过来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么多人……他该怎么出来？ 蒋语彤的妈妈不久之后就出现了，是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夫人，一见蒋语彤就阴云笼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可不得不承认，这母女两人的性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无法拒绝温思渺这样的小姑娘。 主动送她回家不说，还要邀请她来他们家吃饭。 “原来你就是彤彤的同桌啊……”蒋夫人笑得十分开心，“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彤彤了！彤彤，你看看你同桌，都是一块学习的，怎么人家能考第二，你只能考倒数？” 蒋语彤哼了一声。 温思渺便道：“不是，是她照顾我。” 她说的是事实，她不太习惯跟人打交道，平时都是蒋语彤带着她了解学校的。 蒋夫人更是欣慰了。 漂亮懂事成绩又好，这是谁家养出来的小姑娘呀，为什么不是她女儿呢？ 今天也在嫉妒别人家的孩子。 两人离开后，温思渺在楼道里等了许久。 等到人群散得七七八八，楼道上已经不见家长的踪影，尽头的电梯门缓缓拉开。 祁晏推着轮椅，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小姑娘穿着单薄的校服，站在楼道口吹着冷风，下意识地拉了拉校服的领子，看上去就像被抛弃在路边的小可怜。 他的心狠狠一颤。 ——她一直在等他。 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祁晏的目光变得暗沉。 他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侧脸上。 她今天扎着低马尾，长发乖巧地束在脑后，乌黑如墨。 真是个……听话懂事，又会讨人欢心的小姑娘。 他转动轮椅，渐渐来到了她的身边，温声道，“渺渺。” 许是从未听见他这么喊过，小姑娘回头时，眼里还写着诧异，只是在看见他后，又重新变得欣喜。 那双漂亮的杏眼清澈极了，如同山泉飞瀑，掬一捧是清凉透亮。 她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祁晏下意识伸出手，又将手收回。 他的眉间隐有郁色。 这具残废的身体，连抱她到腿上都做不到。 他的眸子深不见底，周围的气压稍稍降低，却被他强行压抑，看不出任何端倪。 “回家吧。”他说道。 他需要重新审视他与小姑娘的关系——也许，养一个小姑娘，意义不只是在于看她成长。 温思渺茫然地看着他，却被他牵着手，慢慢地向前走。 他攥得很紧，握着她的手，似乎要将她掌控在掌心。 因为当地马上要下一场暴雨，祁老爷子便改签了飞机，温思渺与祁晏回别墅时，祁老爷子已经坐在客厅了。 他的对面坐着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四十上下，略有发福，待人很是和气。 一打招呼，用的还是中文：“祁先生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祁晏淡淡地点了点头。 温思渺惊讶地挑起了眉毛。 祁晏的医生……祁老爷子找到医生了？祁晏的腿有希望治好？ 她也不希望看见祁晏被轮椅束缚，成天沉郁，束缚于黑暗之中。 失去双腿于正常人而言实在太过痛苦了。现在有机会能恢复正常的生活，怎不叫人欢喜呢？ 医生没有久留，与祁晏打过招呼后，约定下周一来，又匆匆离去，似乎留在这等只是为了跟祁晏见上一面。 走之前他检查了一下祁晏的腿，表情很是从容：“祁先生，你放心，我可以治好你的腿。” 祁老爷子目送他离开，眼中几乎落下泪来。 他寻访了许多位名医，无一例外都以被祁晏赶走告终。久而久之，就算找到了医生，他也不敢告诉祁晏这回事。 只有这一次，不仅找到了足够自信的医生，祁晏也配合治疗了。 送走医生后，祁老爷子发现祁晏与温思渺是并肩过来的。 小姑娘步子小，他便放慢转动轮椅的速度，陪着她走过来。 两人来到饭桌，祁晏还坐在了温思渺的身边。 只敢脑内自嗨的小祁终于牵到了手，让我们把泪目打在屏幕上（。 晚安…… 第78章 阴郁总裁（11） 他的脸上几乎笑开了花。 好小子，之前可没见他跟别的女人有亲近，原来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小姑娘啊。 也对。渺渺又乖又漂亮，怎不招人喜欢呢？ 祁老爷子欣慰极了。 这一下，不仅孙子的腿有了着落，未来似乎也有了盼头。 主治医师汤姆森来自德国，很快给祁晏的腿进行评估，然后制定了一系列治疗方案。 温思渺再来到他房间时，他的房间里已经摆上了不少复健需要的器材。 这间房间很空，整体呈现灰蓝的冷调，和房间的主人一样没有感情。器材一搬进来，房间的空间顿时变小了不少。 这是复健的第一天。 温思渺在做数学题，祁晏则站在器材面前，抚摸着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 四个月，足够他习惯大腿以下麻木的生活。 也足够让他唾弃自己，将自己融入黑暗。 他想起了许多许多。 童年时亲生父亲不管不问，亲生母亲整天以泪洗面，永远不知道第二天会不会有女人带着孕检报告上门。 他懦弱的母亲没有能力结束这个场面，她只是一个被豪门精心培养的联姻工具，带着优秀的基因与教养嫁给商业合作对象，然后相敬如宾地过完一生。 她一生只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情，就是用安眠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时他还有些羡慕她，毕竟她可以随意撒手不管，毫不留情地离开这个家。 所以在此之后，他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把未知化为必然。 除了这一年，差点让他的人生灰暗的意外。 但这些都结束了。 他的人生将会重启。 他会重拾他的世界，然后…… 他的目光落在了温思渺身上。 小姑娘背着身，专注地做着手中的题目，并没有察觉到他炙热的视线。 他无声地笑了笑。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她与他，都要等待。 三月，高考百日倒计时。 临海的地方本就温和，便是倒春寒的天气，降温也并不显著。只有走在路上时，才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 祁晏的复健已经持续了五个月。温思渺转来这里，也过去了整整五个月。 这两天祁晏在谈一个项目，没有来接她，前天出的门，至今也没有回来。 她坐在客厅里吃着保姆阿姨准备的宵夜，碗还没有见底，祁晏便推开了门。 最近祁老爷子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汤姆森医生偶尔会来，管家与保姆阿姨神龙见首不见尾，别墅真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见他进来，小姑娘清亮的双眸多了不少神采：“祁晏！” 复健的流程枯燥而漫长，虽然已经持续有一段时日，但祁晏依然需要坐着轮椅。 祁晏淡淡地「嗯」了一声。 五个月信任的建立，足够让小姑娘逐渐对他产生依赖。这是一个很好的环境——空旷，又没有额外的人，他是偌大别墅中她唯一的依靠。 并且，她在准备高考，他在复健，两个同样为目标夜以继日奋斗的人很容易产生共鸣感，也让小姑娘对他更加亲近，没有了一开始的客气与疏离。 他不动声色地布置着这一切。 祁晏不喜欢挑战与未知。但他很擅长撒网，但凡被他锁定为目标的猎物，便没有可能逃出他的掌心。 合同与项目也好，人也一样。 小姑娘是慢热的性格，对亲近的人会不由自主地多说话，虽然倒也说不了几句，但与之前一对比，便显得十分难得。 她放下手中的碗，主动推起了他的轮椅，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今天连考三门，从白天考到晚自习，人忙成了一个陀螺，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她累极了。 只是因为考试占了晚自习的时间，回家以后还要把作业完成。 然后又因为养成了生物钟，习惯性熬到十二点以后睡觉，身体在这个时候还保持着清醒。 祁晏忽然唤道：“渺渺。” 温思渺看了过去。 他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面前，说：“坐下来。” 温思渺：“诶？” 男人的唇微微一弯，语气难掩柔和，“坐在我的腿上。” 这……似乎有些不太好？ 不等温思渺反应，男人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揽住她的腰，把她扣在了怀里。 腿上的触感柔软又真实，仿佛是一个信号。 他的呼吸乱了几分，喉结微微滚动，在小姑娘挣扎之前，抓住她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腿。 “我能感觉到……”他说，“你的手。” 温思渺欣喜地看着他：“你……” “对……”祁晏矜持一笑，唇角的弧度不变，只是一贯淡漠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从容，“我的腿有知觉了。” 太好了！ 五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 有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她便忽略了自己仍坐在他腿上这个事实，更加关注他现在的情况：“还要复健多久啊？” 汤姆森给出的恢复预期是一年，如今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这是最乐观的情况，显然一切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 祁晏遂道：“半年吧。” 小姑娘搂住他的脖子，语气很是雀跃，“太好了！” 她极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被她的情绪感染，祁晏也不自禁地染上了笑意。 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让双腿恢复。 可以默不作声地、肆无忌惮地抱着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哪怕人就在自己的怀里，他却不能露出过多的情绪，以免吓着她。 他用五个月的时间在建立起的这一点信任，可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前功尽弃。 祁晏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 就像他的那件事，他愿意一天一天地沉寂，等到事情缓慢发酵到一定地步，时机成熟，他再扭转事情的方向。 而对待温思渺，他的策略也是一样的。 现在她的重心是高考，他不会让她分心。 但他也会，一点一点，渗透她的生活。 零点见…… 第79章 阴郁总裁（12） 高三眼里根本不存在时间这一概念。 考试做题测验，日子一晃而过，忙起来时倒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祁晏可以自如地走出几步了。 这段时间小姑娘很忙，他不好打扰她，便没有同她说这些事情，想等时机成熟，一并将惊喜带给她。 只是祁晏忽略了一件事。 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离高考只剩下一个月，这时温思渺还在学校上课，祁晏在房间里办公，有人按了祁家的门铃。 是温思渺的父亲。 他还拎着公文包，似乎刚从飞机上下来，风尘仆仆。 看见坐轮椅的祁晏走来，温父愣了一下，随后露出微笑：“是小祁？好久不见。” “温叔叔……”祁晏道，“您进来坐。” 说着，便来到茶几旁，为他倒了一杯茶。 温父还挺受宠若惊。他同作为长辈的祁老爷子都能开几句玩笑，面对这位年轻的后辈时，却总有一种对上领导的感觉。 从前见到这位年轻的小祁总，他可从来没有客气过。 这回怎么还亲自给他倒茶了？ 态度转变得太快，真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没有立即应下，说道：“小祁，不用这么客气。我还要去公司，不能留太久。渺渺现在在上学吧？我过来打个招呼，周日接她回家。” 他一下飞机，第一时间就是来祁家的别墅找女儿。等看见日程表才后知后觉，今天星期五，这个时间点温思渺还在学校上课呢。 所以只有先来祁家别墅打个招呼了。 祁晏的脸上不见慌张：“叔叔着急把渺渺接回去么？” 温父道：“具体要看渺渺的意思了。我会等周日再过来，现在渺渺在学习，东西在这边，我不想打扰她。” 他注意到，祁晏对他女儿的称呼也是「渺渺」，有着特定语境的亲昵。 看来渺渺在祁家生活得不错。他欣慰地想。 祁晏不动声色地问：“那您明天中午有空来吃饭吗？爷爷很想与您叙旧。” 温父思索片刻，点头应下：“好，那我先走了。” 说完这些，他便匆匆离去。 祁晏微微眯起了眸。 温父太久没有出现，他差点忘了小姑娘在他家只是借宿。 借宿，意味着早晚有一天她会离开。 他要找一个理由，光明正大地让她一直住下去。 温思渺今天特别困。 如果这就是真实的高三生活，她经历过一回之后，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被题海与试卷支配的恐惧太过深刻，比任何经历都要来得刻骨铭心。 车上这段时间素来没有人打扰她，因为短暂的补眠过后，她又要投入新的学习之中。 她已经习惯了祁晏陪在她身边的生活，在车上补眠时，头微微一侧，便会枕到了他的大腿上。 祁晏并没有提醒她，只是由着她趴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犯困的时候最乖。 就算被抱，也不会反抗一下。 之后，温思渺换上她有着兔耳朵的睡衣，抱着今天的数学测验卷来找祁晏。 祁晏坐在书桌前若有所思。 见到她时，又重新恢复了温和的笑意。 “过来。”他道。 小姑娘乖巧地在他身边坐下。 他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 对，站起身——没有轮椅辅助的那种。 他独自走到床边，没有借助轮椅也没有借助拐杖，拿了手机后再走回来。 温思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我可以走路了……”他微微一笑，“我的腿恢复了。” 复健的过程非常顺利，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短很多——过不久，他就可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了。 除了走得慢一点，但经过时间推移，他会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 这个时候的祁晏，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只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小姑娘愣愣地与他对视，不等他说话，便主动地扑了过来。 她的手环上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 祁晏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冷静而克制的吻。 慢慢来，慢慢来—— 不要吓着她。 他对自己说。 小姑娘眨了眨眼，并没有排斥这个吻。 “高考之前，你会留在这里吗？” 他的嗓音低沉，耐心地诱哄着他的猎物。温热的气息在她脖颈流连。 温思渺犹豫道：“应该？” 她很喜欢住在祁家别墅的感觉。管家的存在感不高，却总在沉默中把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保姆阿姨勤劳又能干，变着花样做出各色菜式，不管是早餐还是宵夜都很对她的胃口。 祁老爷子在家的时间不多，但是待她如亲生孙女，从不亏待她半分。见到她时总是满面笑容，听她分享生活中的小事。 还有祁晏。 虽然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像是对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可他却在不经意间，给了她全部的温柔。 系统总是这样的人呀。 这样的感情，她也愿意给出回应。 “那就留下……”祁晏缓缓地抚着她肩膀处垂落的碎发，“陪我复健，好不好？” 温思渺低下头，轻轻蹭了蹭他：“嗯。” 拥抱结束以后，温思渺继续专注于做自己的数学题。 祁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独处，仿佛天地万物皆如云烟消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只是今天她实在太累太困，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祁晏走到她身边时，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小小的一只，轻飘飘的，他微微一用力，便把她抱了起来。 双腿突然承受了重量，还显得有些吃力。祁晏的神色冷了冷，紧紧皱着眉头，将她抱到了床上。 小姑娘在困的时候最乖，被抱的时候会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身后陷进一片柔软里，又会松开手，自觉去找被子钻。 她习惯于抱着东西睡觉，手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会不舒服。 祁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神色很温柔，黑眸漆黑如墨，翻卷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情绪。 最后，他俯下身，覆上了她柔软的唇。 却又怕惊动她，惩罚般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温和又克制。 来日方长。 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提了……所以宝贝们记得五星好评积极催更！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们一点点—— 晚安…… 第80章 阴郁总裁（完） 第二天中午，温父来到了祁家别墅。 祁老爷子与祁晏坐在两侧。 温父提出了要把温思渺接回一事，祁老爷子率先道：“小温啊，渺渺在这住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突然换环境可能会不适应。” “不是我不愿意你把她接走，你要问问渺渺的意见。而且她读高三东西很多，你把她接走了，还要重新收拾她的房间……” “她都转学过来了，你们再回去，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她之后该怎么办？” 自己亲手养大的孙子，他怀了什么心思，祁老爷子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是这个小姑娘给自己做孙媳妇，祁老爷子双手欢迎。 于是毫不犹豫地成了祁晏拐卖（？）小姑娘的帮凶。 老爷子难得说这么多话，句句诚恳，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温思渺。 温父纵然有许多不舍，内心也开始动摇，“你们说的也是。我再去问问渺渺吧。” 近一年没有见过女儿，他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想要看见女儿的样子。 “温叔叔……”祁晏适时开口，“昨天我同渺渺说了这件事，渺渺很乐意继续住下去。” 祁老爷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他孙子，忽悠小姑娘的本事有一套啊。 以后他可要多帮帮渺渺，没准一不小心就被这臭小子骗得天花乱坠。 「渺渺乐意」这句话，说到了温父的心坎里。 他叹了口气，道：“那就这么说吧。高考后我再接她回去，之后也麻烦你们了。渺渺年纪小，不懂事，祁伯伯多多包涵。” 祁老爷子笑眯眯的：“放心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她！” 祁晏也淡淡地点了点头。 于是，温思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从五月住到了高考结束。 期间温父来见过她好几次，虽然眼里有浓浓的不舍，但对于是否接她回去这事只字不提。 咦，不是说只住一年吗？ 祁晏是怎么说服他的？ 她有一点好奇。 高考的最后一门是英语。 从考场上出来后，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 每逢高考必下雨这个定律几年都打不破。 温思渺出门的时候艳阳高照，又坐着私家车，包里根本没有雨伞这种东西。 作为考场的校园很大，由于接送的家长实在太多，校园门口封闭，有交警在巡逻，整条道路都受到限制，车无法轻易开进来。 她要从作为考点的教学楼一直走到道路的尽头。 真正的勇士，敢于在下雨时不撑伞走进雨中。 其实温思渺很喜欢淋雨的感觉，这样的小雨，轻盈如珠，为城市染上一层雾色，有着江南小家碧玉的秀气。 没有大雨打在脸上的疼痛感，如同羽毛轻轻从脸上抚过，留下温柔的痕迹。 她收拾东西的动作很慢，出来得比较晚，不比其他同学一打铃就飞一样地冲出考场，要老师在后面追着喊「你的志愿填报密码卡还没有领取」。 两侧的学生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家长也在往道路的尽头走去，视线之中只有一片花花绿绿的伞。 她看见了雨中的男人。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骨匀称而有美感，与撑伞的手一样，每一寸都有着精雕细琢的美。 即使淹没于人群，他的身影也很是出挑，朦胧的烟雨更为他增添了尘世不染的清隽气质。 高考考点往往少不了记者与自媒体，不少人路过时，都忍不住举起相机拍下他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在等谁。 那把黑伞在温思渺的头顶撑开。 他望过来，眸中隐隐有笑意，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修长的五指穿过指缝，与她紧紧相扣。 细雨模糊了二人的背影。 两人共同上车，祁晏放下了后座的黑色隔板，司机的身影与前方的声音一同被隔绝在外，空间只剩下两人，顿时显得逼仄。 祁晏耐心地问：“渺渺想考什么大学？” 考什么大学并不重要，因为温思渺都不确定她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她来参加高考，纯粹是为了体验生活。 一条咸鱼硬生生被高考逼得翻了身，还在泥里滚了好几圈，差点没被太阳晒裂。 生活果然很难。 所以她只是道：“嗯……可能留在本省吧，具体看成绩。” “暑假呢？”他问得不动声色，“未来有没有什么人生规划？” 比如说……进行一次毕业旅行，或者谈一次恋爱。 恰好，她的面前有一个绝佳人选。 温思渺现在最大的想法，就是回到房间躺上三天三夜。 一点睡六点起的日子，美少女都被熬得秃了头。 她太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于是她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还没有想好。” 祁晏失笑，掐了掐她的脸。 一旦问起这些事，她就变得呆呆的。 “那就先从终身大事开始考虑……”他替她做下决定，“先找一个男朋友。” 温思渺：“嗯？” 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直接一点。 小狐狸抬起头，颤巍巍地伸出一只爪子，轻轻戳了戳他：“可是找男朋友好麻烦呀，我不想跟他们重新相处。” “那就找现成的。” 他低下头，温热的薄唇覆了上来，“渺渺看我如何？” 小狐狸呆一些不要紧。 毕竟她有着更大的本事。 悄无声息地，偷走了他的心。 隔板的背后，车载广播上播放着最新的新闻：“祁氏集团独子被祁家少爷祁晏以贪污走私、偷税逃税、买凶杀人等罪名起诉，涉嫌金额超过两亿元。庭审下达判决，没收其全部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儿子亲手将父亲送进监狱，豪门惊天大案究竟有何内幕？祁晏如何从天之骄子堕落到走出困境，反手扳倒他的亲生父亲？” 这条惊天动地的新闻已经在首页飘了很多天。所有人都在感叹祁晏的狠辣与无情，对亲生父亲也下得去手。 只是此时此刻，人们眼中狠辣无情的男人俯下身，温柔地吻着他心尖上的小姑娘。 他的心中被汹涌的黑暗占据，却也留有一片柔和与温情。 只给她…… 下个世界末世安排上啦—— 第81章 丧尸之王（1） 狭小的空间潮湿阴暗，分不清是肉的腐臭还是血迹的铁锈弥散在空气中。 温思渺睁眼时，便发现自己缩成一团，蜷在角落。头顶作为遮掩的木板几乎与她蹲下后的身高齐平，差一点就要撞到她的额头。 上一个世界在祁晏表白后结束。 回到混沌空间后，系统问她过得怎么样，却又马上说道：“我没有恢复记忆，只是知道为你选择了一个比较轻松的世界。” 上个世界的设定过于庞大，回来以后他看得出小姑娘脸上的疲惫，因此在选择小世界时，查看了每一个小世界的灵气浓郁值，特意选择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剧情。 不过他倒也没有说错，由于小世界不带记忆，他只能看见一点零碎的片段。因此判断不了剧情的内容是什么。 温思渺：“谢谢。” 「比较轻松」的意思就是送她去高考？ 她可太谢谢系统了。） 系统自以为很体贴，贴心地问道：“你恢复得怎么样？下个世界需要调整难度么？” 温思渺：“你开心就好。”只要不送她再去高考一次，什么都好说。 而后，她就被传送到了这个崭新的世界里。 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适应自己现在的情况，艰难地活动了一下冰冷僵硬的身体。 如她所见，这是个末世。三个小时前，世界仍井然有序，像往常一样运转。 突如其来的血色雾气笼罩了整个天空，人类开始发生异变，撕咬自己的伙伴、摧毁汽车与房屋，世界眨眼间变成了炼狱。 她是文学院的大一学生，出事时还在食堂吃饭，偌大的食堂轰然倒塌，所有人都被埋在了地底之下。 又是一个对咸鱼不友好的世界。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 头顶纷乱的嘈杂声散去不少。她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然后慢吞吞地把头顶的木板掀开。 也不知道是从哪掉下来的木块，上头都沾着血迹，温思渺只摸到了一手粘腻。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她想…… 擦了擦手，温思渺踩着碎屑，从狭小的地下室走了出来。 这里应该是学校的地下车库，勉强可以看出车库本来的模样，两排的车多被倒塌的碎屑砸得稀巴烂，人的物品散落一地，到处都是长长的血迹。 显而易见，就在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不知伤亡如何，但双方都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暗暗松一口气。 至少现在，这里相对安全。 只是车库寂静得吓人，空旷的场地里只有她一人独自行走，难免会让人心生不适。 她的视线缓慢地掠过四周，寻找可以作为突发情况时应急的武器。 沾染血迹的衣角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逼仄的夹角，车辆遮挡住所有的视线，背后就是墙。 温思渺俯下身，捡起了不知从哪里掉落的短栏杆，紧紧攥在手里。 然后一步一步向角落走去。 周围只能听见她轻缓的脚步声，没有风声，也听不见人的呼吸。 倏地，温思渺停下了步伐。 角落里躺着的，是一个全身是血的人。 他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灰色的卫衣沾着血块，沿着衣角向下滴落，修长的双腿微微屈起，似乎在忍受着痛苦的煎熬。 他被丧尸攻击了。 结果只有两种，变成丧尸，或者获得异能。 温思渺的心中警铃大作，不敢有丝毫松懈，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头微微一歪，露出半边侧脸。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皮肤白如苍山雪，透着玉一样的冷色，无意间沾染的血迹更添妖冶，仿佛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却又遭到现实迫害，柔弱又无助。 他有着一对好看的桃花眼，鸦羽般的睫毛长而浓密，只是此刻双眸紧闭，手指屈起，下唇苍白无血色，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是系统的灵魂碎片。 要救…… 温思渺很快做出了判断。 变成丧尸也好，获得异能也罢，她不可能丢下他。 她果断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轻手轻脚向少年靠近。一手扶起他，让他全身的重量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似乎还有一点意识，只是所剩不多，只能艰难地支撑起他的身体，让他靠着她，鞋底在地面上留下长长的划痕。 身体的转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快则几个小时，慢则一整天。 如果是变为丧尸，那么睁开眼时，他会具有强烈的攻击性，遭殃的往往是最亲近的人。 温思渺捡起武器作为拐杖撑着地面，扶着他一路向前走。 他们运气还不错，直到走出地下车库，都没有遇到丧尸。 显然这里已经被扫荡过，转化后的丧尸见此处没有目标，便去新的地方寻找伙伴。 至于人类——慌乱的人类分散，幸存者早已通过各个出口逃出去了。 没有人发现落单的温思渺。 车库出口的不远处，是学校的小卖部。 末世刚刚开始，此时的人们还没有意识到需要收集物资，很多东西都完完整整地放在货架上，只有一些必要的生存物品被慌乱逃进来的人拿走。 温思渺艰难地把少年拖了进来，在货架之中寻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让他靠了上去。 现在他神智不清，温思渺没有办法带着他上路。自己这具身体也只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能不能自保姑且不论，若是带上个累赘，两人只有一块死的命运了。 她从小过惯了辗转的生活，还算有一些野外生存的经验。在超市里逛了一圈，拿了一个双肩包，将一些高热量的食物和应急工具放了进去。 顺便拿了两瓶水。 她在少年的身边坐下。 当务之急，是尽快补充体力，将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 然后才能继续生活。 温思渺拧开了瓶盖喝了一口水，身侧的少年嘴唇翕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她凑过去，少年的呼吸落在她耳侧，嗓音又低又哑：“渴……水……” 晚安…… 第82章 丧尸之王（2） 温思渺连忙将手中的水瓶送到了他的唇边。 从前只有被照顾的份，她没有任何照顾人的经验，小心翼翼地扶着少年的肩膀，抬起水瓶，将水一点一点喂到了他的口中。 少年的喉结微微滚动，些许水渍从喉结上滑落，衬得肌肤更加瓷白性感。 这个世界的系统似乎格外惑人。 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手仍然微微抽搐着，头靠在温思渺的肩膀上，似乎在她身上寻找难得的温暖。 温思渺像他一样，靠着货架坐了下来。 顺着前方的窗户，可以看见窗外的天空。 天空的整体仍呈现赤红色，已经被深紫色的夜幕所覆盖，红与浓郁的紫相连，像是一团张牙舞爪的怪物。 入夜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是瘦削的少年模样，可怎么说也是成年男人的身躯，把他从地下停车场拖到小卖部，让温思渺累得够呛。 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精蓄锐。 黎明很快到来。 温思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由少年靠着她的肩膀到她趴在了他的腿上。 他腿上沾染的血迹不多，主要是衣服后面的血块太过恐怖，现在都已经干涸，留下一块一块的黑紫色。 他的双目依然紧闭。 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缓过来。 温思渺惆怅地想。 她起身，从货架上拿了一块毛巾，扑了些水，以玻璃窗户为镜子，擦了擦脸上沾着的血迹。 衣服上的肯定擦不掉了，只能洗洗脸，遮去身上的粘腻感。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风一吹，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擦完自己，她又半跪在少年的身边，摘下他的棒球帽，小心翼翼地擦着他沾了血的额头。 少年精致的五官映入视线，漂亮得不似真人。 毛巾触及脖颈，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瞬间天旋地转，温思渺被他牢牢扣着腰，背后抵着货架，二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 少年的黑眸倒映着她的身影，隐隐有赤红一闪而过。 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一双杏眼似晶莹剔透的玛瑙，充满着灵气。 他知道这张脸。 他松开了她。 小姑娘眨了眨眼，试探性问，“你醒了？” 少年弯了弯唇，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仿佛先前的困兽与他不是同一人：“你好，我叫陆初白，谢谢你救了我。” 陆初白…… 温思渺的记忆对他有印象。 是隔壁数理院的大三学长，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今年才二十岁，好几次奥赛都拿过全国第一名，十七岁那年被学校特招，没有参加高考就直接读了大一。 学校里陆初白的传闻很多，诸如今天又在什么国际竞赛拿了奖，老师们也赞不绝口。 只是陆初白很少公开露面，只在官网上看得见几张照片。即使如此，「神秘的陆学长」也总会夺得校草魁首。 见他神色如常，言行举止与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温思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没有变成丧尸。 现在还没有流行「异能」这个说法，第一批异能者估计才刚刚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陆初白什么都不知道也很正常。 他看上去很好相处，这让温思渺十分欣慰。 “学长你好……”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我是温思渺。” 陆初白笑了笑：“我知道你。文学院的么？” 少年的笑容阳光有朝气，莹白如玉的皮肤隐隐发着光，很让人心生好感。 小姑娘点了点头。 同学校的身份总会让人产生亲切，尤其是身处困境之中，拥有同样的经历更会让人的心更加贴近。 陆初白靠着货架，漫不经心地想。 温思渺…… 他当然知道她。 去年新生入学，他作为老生代表去机场接新大一学生，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姑娘。 穿着及膝的百褶裙，垂落在肩头的长发天然卷起，刘海下的杏眼明媚又清澈。 活力、乖巧、漂亮。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此后他一直留心小姑娘的动静。转眼半年过去，悄悄关注的小姑娘自己送上了门。 身体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体内的情绪汹涌，将他藏在心底的贪念无限扩大。 小姑娘正转头看向窗外，露出白皙细长的天鹅颈。 他舔了舔唇。 好想咬一口。 只是等她回头时，他又恢复了无害的笑，问她：“怎么了？” 温思渺眨巴着眼，“学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他所展露的外表一样无害：“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 他又解释道：“昨天下午我在寝室写论文，几只怪物闯进来以后，咬了我的室友。我趁乱逃进地下车库，与那些追着我的怪物搏斗了许久，然后陷入了昏迷。” “那些……是「丧尸」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着的血迹。 许多都不属于他自己，可能是倒在地上时不小心沾了别人的血迹。 但这不重要——他更希望这些血迹存在，这是取得同情心的最好方式。 没有变为丧尸，但身上充满了力量。 那就是获得异能了。 温思渺想。 这个世界的系统看上去很好相处，只是个单纯又漂亮的美少年。 而且还与她有着学长学妹的关系。 她的好感度顿时上升了不少。 陆初白眯起眼，静静地回忆着昏迷前发生过的事情。 有很多细节，他并没有告诉温思渺。 他在寝室研究课题，寝室的门被撞开，有几只丧尸闯入，室友当场毙命。 他跳窗跑进地下车库，被车库的丧尸围住。 虽然最后他获得了胜利，但有一只丧尸咬了一口他的手臂，此后他的身体便被剧痛侵袭。 咬他的丧尸很难缠，他亲眼目睹这只丧尸吃下同伴的尸体以增强自己的力量，想来在丧尸之中也处于食物链的顶层。 本以为他的人生会与那几位室友一样，变成丑陋的怪物。 但生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幸运。 他伸出手，缓慢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腕。 ——没有摸到脉搏。 他没有心跳。 却活着？ 有趣…… 老规矩，芝麻馅^_^ 第83章 丧尸之王（3）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陷入沉寂。 忽然，有人推开了小卖部的门。 “小卖部还在呢！还有很多商品！” 进来的男生嗓门很大，话里话外尽是惊喜，“太好了，我们可以吃东西了！” 他身后的男人皱着眉头，沉着道：“我记得小卖部有卖双肩包。陈昊，我们一人拿一个，把饼干什么的食物和水放进去。” “好嘞！” 陈昊热情地回应。 他刚绕到货架后，就发现了温思渺与陆初白的身影，惊讶地长大了嘴，“温思渺？温学妹？这是……陆学弟？” 陆初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温思渺的知名度却也不低，尤其是在男生之中。 文学院的系花，凭一张抓拍的半身照俘获所有男生心的小姑娘。 当时系花投票出来后，多少男生挤破了头，就为蹭一节语言学概论课。 这种枯燥的理论知识，除了该专业人士，谁愿意听？ 搞得教授都受宠若惊，还以为大家终于开始重视语言文字了呢。 然后看见新面孔的性别比例，顿时就明白了原因。 陈昊也是当年蹭课的一员。 所以他才对温思渺印象深刻。 小姑娘乖巧一笑，“学长你好。” 系花果然名不虚传，之前只是远远地看着，如今面对面打招呼，陈昊的脸「噌」地红了，挠了挠头，“不敢当不敢当……” 陆初白也道：“你好。” 少年实在过于年轻，比寻常大三的学弟都要小一岁。陈昊已经大四，是个典型的宅男，平时在宿舍混吃等死，找工作的兴趣都提不起半分。与这样优秀的学弟同行，只能叫人心生惭愧。 他身后走来一男一女。 男人三十上下，下巴已经冒出了胡渣，五官硬朗结实。女人及腰的长发扎成马尾，一举一动皆是风韵。 “这是汪哥，还有研二的学姐苏雪晴。”陈昊向二人介绍。 汪哥冷哼一声，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十分看不起陆初白这种清隽瘦削的白净少年。 他本是学校的保安，身在名校，心中不免有些膨胀，到三十五岁仍是单身，总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日积月累之中对身份的差距认识愈加深刻，可他只有一身力气，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在名校上大学，他却只能在门口看门。 末世给了他一个机会，这个时候，弱肉强食，武力值高才是硬道理，从小接受思想教育的学生连丧尸都不敢砍，哪比得上他闭眼就可以杀？ 于是他轻易地拉了陈昊当小弟，组成一个临时队伍。 苏雪晴挑唇轻笑，悄无声息地抛去一个媚眼。 数理院陆初白的大名她早就有所耳闻。 她喜欢这种类型。年龄小了些也不要紧。 这个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便显得额外刺眼了。 苏雪晴长相偏成熟，初中就开始走御姐之路，最讨厌这种娇滴滴的只会躲在男生身后的小姑娘，因为与她们一比，自己带着浓妆的五官便会略显老气，没有任何青春的活力。 说是讨厌，实则羡慕居多。 因为她永远做不到娇弱柔软。 陆初白仿佛没有收到她的讯号，牵着身后小姑娘的手，笑容温和无害：“你们好。” “汪哥，不然我们一起上路吧？人多力量大啊！” 陈昊丝毫没察觉到几人之间的风起云涌，问题问得很天真。 汪哥的目光在陆初白与温思渺之间流连。 这个小白脸看似温顺无害，可他总觉得不舒服。倒是小姑娘长得真叫漂亮，说是海报上的明星也不为过，素颜下更添纯天然的学生气。 他略一颔首：“可以。但是加入我们的队伍，就要遵守我们队伍的规矩。物资收集后上缴再重新分配。” 末世小说与影视剧他看过不少，很自然地代入了大哥大这个角色，开始发号施令。 他有比较丰富的生存经验，也醉心于做领头羊的角色，并享受这种感觉。 一想到未来，他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了。 少年道了声好，眉眼清澈又干净。 几人很快把超市扫荡一空。 据陈昊所说，他们刚从地下车库过来，在地下车库里找到了一辆保存完好的SUV。主人估计逃得很匆忙，车钥匙还挂在方向盘上。 已经末世了，自然没有人会讲究归属问题。能活命的工具，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双肩包的数额有限，温思渺拿了一个，那三人一人一个，超市里就没有多余的存货了。 陆初白主动拎起了她的双肩包。 校门附近有服装店，虽然里面也惨不忍睹，能看的衣服倒是也有几件。 几人都是沾了一身血，路过时进去换下了身上的衣服，这才上了车。 温思渺抱着双肩包等陆初白。 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宽大不合身的卫衣往身上一套，也让他穿出了休闲慵懒风来。 同在后座的陈昊露出羡慕的眼神。 难怪每年追陆学弟的人这么多。 他要长这样，还愁没有女生追么？早不知道脱单几回了！ 可惜陆初白的注意力并不在这边。 他坐在中间，身侧的小姑娘转过头，专注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他的眼里有着旁人察觉不到的兴味。 这个能力，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强一些。 这是异能？ 校门以外的景象不比校内好多少。 曾经走路五分钟就能到的商业街已经一片狼藉，牌匾与广告牌倒了一地，四处都是散乱的桌椅器具。 道路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行人，也不见一辆完好的车辆。 城市像是一天之内失去生命的痕迹，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座死亡之城。 陈昊的话很多，一路上边走边感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末世的残忍。 直到车在道路岔口转弯，一只丧尸巨大的脸出现在车窗上。 他吓得尖叫出声，慌忙拍打车窗意图将丧尸赶走。 然而丧尸伸出尖锐的指甲，直接将车玻璃拍碎！ 接连几只丧尸从后方奔来，将车团团围住。 汪哥一踩油门，大喊：“你手边有榔头！丧尸的脑袋最脆弱！砸脑袋！” 陆初白不动声色地虚揽住了温思渺的肩膀。 窗外的丧尸战栗般地退了一步。 晚安…… 突然就月底了T^T暑假过了个寂寞。 第84章 丧尸之王（4） 只是无人发现这个小细节。 “学妹别害怕……”少年的目光清澈而温柔，“我保护你。” 慌乱之中，陈昊丢出了榔头，砸中了丧尸的眼睛。 才得到片刻的喘息。 汪哥将油门一踩到底，方向盘打到末端，车在原地来了一个漂移，分不清是玻璃碎片还是丧尸的碰撞声一齐入耳。 陆初白弯了下唇，手指悄无声息地动了动。 本贴着车窗的丧尸即刻走远，与汪哥开车的动作相配合，所有人只是觉得是汪哥甩开了他们。 走过下一个岔道口，丧尸的身影终于渐渐远去。 陈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吐槽道：“不公平！为什么丧尸只攻击我不攻击陆学弟你啊，丧尸也看脸？” 他这边惨不忍睹，车窗玻璃裂开一个大口子，要是再来一只丧尸，伸进来的手可以直接掐住他的喉咙。 更别提有碎玻璃直接割伤了他的手腕。 反观陆初白与温思渺这边，完好无损不说，方才情况那样紧急，居然一只丧尸也没有看到。 苏雪晴道：“还是汪哥的车技好。” 一天的相处下来，她已经很明确跟着谁才会有未来。汪哥的性格再好摸索不过，这个男人头脑简单，只要稍微一吹捧，他还真会把自己当回事。 陈昊是个没有心机的，闻言说道：“是啊是啊，我刚刚都快吓死了，还好汪哥开车把这些怪物甩开了。” 汪哥笑了一声，“你们也要去锻炼防身技巧。” 他暗暗啐了一口。 小白脸那边怎么回事？丧尸一甩就甩开了，都没有攻击他们？ 还对小姑娘说「我会保护你」，做给谁看呢？要不是他车技好，这两人早就被丧尸吃得只剩骨头了！ 奇形怪状的怪物，从前温思渺见过不少。刚刚的丧尸只是让她产生了一阵生理性的厌恶，说害怕倒也不至于。 陆初白很快松开了她，又与她保持了一个绅士的距离，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错觉。 她的眉头微蹙。 真奇怪，丧尸怎么突然就跑了呢？它们还会选择人攻击？ 她不由得看了陆初白一眼。 对方丝毫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反而对她挑唇一笑。本就俊美的面容更添几分轻佻，桃花眼似是含着情，任谁都无法拒绝。 她默不作声地别开脸。 不要对她放电。 嘤嘤嘤…… 车一路向前行驶。 温思渺看了一眼指示牌，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似乎一直在往北方走，也不知道汪哥要将他们带到哪里。 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首都等大城市或者西部。大城市的防备严密，把关严控，应该很快会建立起幸存者基地，只是有一点不好，人流量太大，丧尸的数量也会很多。 西部地广人稀，是个避难的好去处，只是实在太远，也不知道要开上多少天。 好景不长，显示屏亮了红灯，油即将告捷。 “来的时候我看见这附近有个加油站……”苏雪晴开口道，“汪哥，你看一下指示牌。” 车掉了个头，汪哥往回开了一会儿，果然在另外一条岔道看见了加油站的影子。 此时已经黄昏。 汪哥下了命令：“那我们就在加油站过夜吧。” 车后箱的物资充足，他们暂时不用为生存烦恼，问题就是车窗已经损坏了一部分，该如何保全这辆车呢？ 只是到了加油站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这里已经停了两辆车，车上没有人，远处一片混乱，到处都飘着血液的咸腥味。 是丧尸…… 那几只丧尸还穿着工作服，应该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与其他几个打作一团。 汪哥停下了车。 有女生的尖叫声传来，她身边的男人端起空桶，直直地罩在了丧尸的头上。 一股烧焦的味道飘了过来。 那男人的指尖，居然跳动着火焰。 温思渺微微眯起眼。 是异能者。 男人的动作不小，火焰连烧了两只丧尸，很快就把它们烧成了黑乎乎的一块炭。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初白。 同样是被丧尸咬过后生还，陆初白有没有异能？ 他似乎有些淡定得过分了。 她在看陆初白时，陆初白同样在注意着她。 小姑娘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有些过分冷静。不论是看见丧尸还是看见人放出火焰，她的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那么，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也该是这样吧？ 他喜欢这份淡然。 一队丧尸很快被这个拥有异能的男人解决。 看见停在面前的这辆SUV，他的笑容很是友好，“你们也是来这里加油的？” 女人站在他身后，战战兢兢地扫了正在下车的汪哥一眼。 “对。”汪哥道。 “已经天黑了，走也走不了，不如一起在加油站里过一夜？” 同样是拥有大男子主义的汪哥很快接受了男人的邀请。 他甚至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两瓶酒，与男人一同分享。 这边已经不供电了，晚上无法开灯。男人找了些能烧的东西点燃，勉强充作篝火。 两人一见如故，聊得很欢，陈昊也加入了他们。 汪哥隐有醉意，说话也没了逻辑：“酒？哦，我们从学校超市出来，看见有就顺手拿了。害，能喝一天是一天，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呢？” 陈昊则附和道：“汪哥说得对！” 苏雪晴陪在汪哥身边，脸上堆起笑容。 男人一醉开的都是黄腔，那个男人则更加猥琐些，直接对身边的女人上下其手。女人颤了颤，却没有反抗，唯唯诺诺的像只兔子。 即使如此，那个男人色眯眯的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 苏雪晴知道自己的优势，傲人的曲线与美丽的外表足够吸引男人的视线。 而相比起汪哥，面前这个拥有异能的男人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孰高孰下一看便知。 她笑得更灿烂了。 陆初白牵着温思渺走了过来。 两人一直不在这边，绕着加油站走了一圈。陆初白始终牵着她的手，美其名曰「保护」。 小姑娘的身影落入了男人眼里。 他眼中有火苗跳动，顿时觉得这个努力讨好自己的苏雪晴变得索然无味了。 还有一章。 第85章 丧尸之王（5） 面前的小姑娘才是出水芙蓉般的精致漂亮。玉石玛瑙一般珍贵，白瓷似的肌肤光洁如玉。 她看着起来很年轻，也许刚刚成年没有多久，脸上稚气未脱，说不出的天真懵懂。 身边的少年容貌则更为昳丽，唇色更添妖冶之感，漂亮得不像真人。 况且他看上去清隽瘦弱，没有什么战斗力，仿佛风一吹就倒。 他原本只想把汪哥与苏雪晴作为目标，陈昊看着傻傻的，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就杀了一了百了。 只是没想到汪哥的车里还藏着这两个神仙般的人物。 不管是哪一个，苏雪晴那化妆品堆出来的脸都不显优势，只让人觉得形似网红，低俗感强烈。 他在网上见惯了苏雪晴这般的美人，自然是温思渺这样的小姑娘要更加吸引他一些。 男人向他们打招呼，“嗨，你们不过来一起坐吗？叫我刚子就行。” 陆初白将温思渺拉在身后，露出柔弱而无害的笑：“刚刚带渺渺到附近看了看，现在过来了。” 两人并肩坐在了刚子的对面。 刚子贪婪的目光在温思渺身上流连。 漂亮的美少年与少女，哪一个似乎都很有吸引力。所以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这些都只是毫无异能的普通人，他是唯一一个拥有异能的，他完全不担心这些人能够对他构成威胁。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保安变成的丧尸，也抵不过他手中火焰的灼烧。何况几个柔弱的少男少女呢？ 解决掉汪哥，他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醉了的汪哥依然不想放弃他的大男子风范，主动安排起了守夜的任务。 他与陈昊守上半夜，刚子与陆初白守下半夜，女人就在原地休息。 陆初白依然笑眯眯的，看上去柔弱又无害，桃花眼有着似水的温柔。 温思渺则回忆着自己先前看到的一幕。 他们来加油站之前，加油站里停了两辆车。但是走出来的，只有这一男一女。 另外一辆车的主人不可能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尸体已经躺在这里了。 所以她提出到后面的小卖部转一转。 陆初白笑着同意了她的话，并且主动带着她过去，果然在小卖部仓库里看见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这是个不到三十的男人，应该被丧尸咬过，神智并不清醒，在地面抽搐挣扎，久久都没有发声。想来刚子以为他已经死了，才随手把他丢在这里。 他的身边有两具尸体，分别是老人与小孩，被随意丢弃在这里，已经死亡多时。 想来这是一家四口同坐一辆车。那么，跟在刚子身边的女人，有可能就是他的妻子。 末世是最考验人性的时候，妻子有几分姿色侥幸活命，也不知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去、自己却要同仇人虚与委蛇是什么心情。 每个人在危机时刻都会有不同的选择，这也是人们生存的一种手段，无法给予正面或者负面的评价。 之后他们出来，看见刚子与汪哥交谈甚欢的画面，温思渺心中便有了数。 这可不是个善茬。 春天夜里的风还很凉，苏雪晴和女人回到车里休息。 温思渺没有回去。 事实上，在白天赶路时，她的眼睛就没有睁开过，到了晚上反而没了困意。 身旁的陆初白语气温柔：“睡不着吗？要不要回车里？” 温思渺摇了摇头。 她不想与那个陌生的女人同处一室。 他便笑了笑，表情真诚：“你可以枕着我的膝盖。” 犹豫片刻，温思渺点了点头。 温柔的夜风拂过，她的心渐渐平静，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好乖…… 陆初白想。 她真可爱。 他忍不住弯起了唇。 上半夜过得平静无声。 换班后，陈昊回车睡觉，汪哥则留在加油站里，一阵一阵的呼噜声传来。 呼噜声忽然中断了。 加油站的夜顿时十分静谧，许久许久，都没有新的声音传来。 汪哥睡的地方靠外，陆初白和温思渺则坐在小卖部的门口，距离比较远，无法判断他的情况，只能看见刚子幽幽走来的背影。 他走到了陆初白的面前，“去前面守夜吗？” 陆初白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留在这里，不用睡觉。” 刚子啧了一声。 小姑娘枕着他的腿，呼吸声均匀绵长，似乎睡得正香。 他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轻轻一捏，似乎都可以掐出水来。 果然是年轻的姑娘啊。 他的视线有着不加掩饰的赤/裸，陆初白笑容不变，心中却是一阵反胃。 恶心…… 那天醒来之后，很多情绪都被无限放大，某些欲望似乎更加强烈了。 比如说……想杀人。 想把这个觊觎他小姑娘的东西送下地狱。 “你可真疼她……”刚子咧开嘴，笑了，“你不担心一下你自己吗？” 他的指尖有着火焰闪烁。 突然升起的火焰将加油站照亮，刚子的脸忽明忽暗，将视线转向了前方。 汪哥那里是在睡觉。 他在睡梦中变成了一堆焦炭，连一点挣扎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醉得不省人事，早就对刚子卸下了防备。 “我还不想烧死你们两个……”刚子眯起眼，笑得很是油腻，“不如陪哥哥我玩一玩，把哥哥我哄开心了，我就留你们一命。” 陆初白说：“你要小心。火光太大，会把丧尸引来的。” “呵，丧尸？老子才不怕丧尸——”刚子的笑容轻蔑，“丧尸比得过我的火焰吗？我可是异能者！” 可惜他没有笑到最后。 突如其来的丧尸伸出长长的指甲，割破了他脖颈的肌肤。 刚子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那些丧尸……是从小卖部里出现的。 丧尸将他团团围住，它们根本不畏惧他的火焰，以身体作为肉盾，一只又一只地向他扑去，抓拽撕咬。 而面前的少年依然笑得柔弱无辜，轻轻抚摸着怀中小姑娘的长发。 身边的动静实在太大，温思渺的眼皮动了动，刚要睁开，却被一只修长的手遮住。 他温声道：“你太吵，打扰到渺渺休息了。” 加更了一章，就……祝大家开学快乐？哈哈哈…… 记得每天要来看我呀！！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凄凉.jpg 第86章 丧尸之王（6） 他仍然带着笑，那种温柔又无害、柔弱而无辜的笑。 然而此刻面前却是人间炼狱一样的景象。 前仆后继的丧尸将刚子层层围住，撕扯着他的皮肉，很快就把他啃得不成人形。 丧尸的身上燃烧着火焰，照亮了加油站的一片天。 拿着小刀的女人战战兢兢地后退一步。 少年挑了挑唇，笑着问她：“你跟她是一伙的吗？” 女人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刀跌落在地。 “他……”她咬着下唇，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他杀了我的家人，我原本准备跟他同归于尽的……”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一刻，这个男人会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死去，落了个只剩下骨头的结局。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很清楚，最不能招惹的，就是这个笑容明亮温柔、内心却黑如恶魔的少年。 陆初白可不在乎这些。 他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女人缓了好一会儿，发现他没有其他动作之后，连忙跑进了超市，去寻找她的丈夫。 那个被丧尸咬过的男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活下来。 几个丧尸很快离开，只留下一堆碎肉和骨头，血液流了一地。 温思渺依然被捂着眼睛，然而刚子的惨叫一声又一声，她可以想象得出面前究竟是个什么画面。 “别睁眼……”他的声音柔和，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好不好？”温思渺什么也没有说。 他半搂着温思渺，走向刚子的车。 刚子应该是个惯犯，车上有不少从其他人那搜刮来的物资。 末世来临才多久？也不知道他这一路开过来，靠异能杀了多少人。 同汪哥聊天时，他自称自己早年是做军火生意的，走私了不少武器，这些在车的后备箱得到了验证。 后备箱有着齐全的刀具，可以作为防身用。物资也准备了不少，比起他们在小卖部胡乱搜刮，这里就齐全得多了。 温思渺弯下腰翻了翻，拿走了一把小小的蝴蝶刃。 蝴蝶刃轻便小巧，方便携带，是个不错的防身武器。 陆初白什么也没有拿，只是扫了一眼。 不过，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一些轻微的变化。 比如，对人类食物的需求在逐渐减弱。 他渴望的…… 小姑娘柔软的肌肤蹭着他裸露的手背，他微微舔了舔唇。 好香…… 好想咬一口。 像那些丧尸一样，獠牙划破她的肌肤，品尝着她的血肉。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依然装作无害，拉开了车门，又帮温思渺系上了安全带。 他放下了覆盖在温思渺脸上的手。 “刚刚来了丧尸……”少年无辜地眨着眼睛，“刚子的火光太显眼了。丧尸们智商不高，只攻击了带光源的他。” 这个解释，怎么听都很扯淡。 温思渺不清楚方才的情况，他们虽然离得近，可少年靠近时，也弱化了她的五感——显而易见，这是他有意而为之。 按照系统的惯性，她很容易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丧尸？ 也不知道是刚子引来的，还是他招来的呢。 那么他的异能究竟是什么？吸引丧尸？ 此时此刻，车里的陈昊与苏雪晴也被惊醒。 刚子的尸体已经不成人形，汪哥也早就没了呼吸，成了一堆焦炭。 陆初白还站在另外一辆车的车门前。 白天还鲜活的生命，晚上只剩下一堆血迹，陈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这这，汪哥，刚子哥他们……” 陆初白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抱歉。刚子哥想杀掉汪哥，他的火光引来了丧尸，他们都被丧尸吃掉了……你们看见旁边那辆车了吗？” 陈昊向后方看去，果然停着一辆车。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 “这里原本有两户车主，刚子哥绑架了另外一户谋财害命，想要以同样的手段对付我们。但是那家车主没有完全被杀死，变成丧尸后被火光吸引，反而把刚子杀掉了。” 他拉开了车门，轻声道，“那些丧尸在黑夜中行动会变得迟缓。它们可能还在附近徘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离开吧。” 这套说辞前后都接得上，陷入巨大震惊还未缓过神的陈昊很容易便信了他。 只有苏雪晴皱着眉头，隐隐觉得这事没有他描述得那么简单…… 刚子引来了丧尸，为什么温思渺和陆初白还完好无损、没有被丧尸攻击？ 先前在车上，似乎也…… 见陆初白与他们上的不是一辆车，陈昊急忙道：“陆学弟，你怎么不上来？” “这里不适合集体行动，我们还是分开吧，我想去西边看一看……”陆初白温和一笑，“学妹不会介意吧？” 原主的父母远在国外，温思渺在这里没有什么牵挂。这个时候显然轮不到她发言，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 还没有摸清楚陆初白是什么情况。 他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害。 可他想装到什么时候呢？要一直在她面前无辜下去么？ 她很好奇陆初白卸下伪装之后的样子。 “那我就和学妹一起走……”陆初白便说道，“我的父母都在西部的大学任教，我也想去见一见他们。” 陈昊挠了挠头，“那好吧，反正也有车……可我不会开车哎……” 苏雪晴冷着脸：“我会。” 说实话，她并不想带上陈昊这个拖油瓶。可这种情况了，她更不想单独行动。 这个时候提出与陆初白同走，他显然不会答应——真奇怪，明明他看上去单纯如白纸，却是最不好糊弄的那一个，苏雪晴看不透他。 并且很清楚，如果自己强行提出与陆初白一块，也许后续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一想到刚子，她的脊背微微一颤。 她的睡眠很浅，躲在车里悄悄看见了那边的动静。 虽说具体情况看不真切，可她笃定那些丧尸的到来一定不是巧合。 与面前这位少年脱不了关系。 陆初白坐上驾驶座，启动了引擎。 小姑娘坐在身边的副驾驶座，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真乖…… 他想…… 晚安…… 九月也要加油呀。 把遗憾都留在八月吧。 第87章 丧尸之王（7） 将油加满之后，车缓缓驶出了加油站，向另一条路前进。 苏雪晴那边很快就有了规划，决定先去首都看看情况，与他们走了截然不同的路。 开向高速时，已是黎明。薄薄浅浅的日光洒在地平线上，一点一点割开深紫色的夜幕。 这是从前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深紫色的夜幕、乳白色的黎明与血红的夜空相融，调色盘一般组成了一幅画卷。若是放在平时，一定可以上热度榜的头条。 但这样的代价，是城市的废墟。 有许多人与陆初白一样，选择了去西边。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偶尔可以遇到几辆车，车的主人慌慌张张从面前呼啸而过，生怕坐在车里的不是活人，而是张牙舞爪的丧尸。 当然，也偶尔会有人拉下车窗，朝幸存者打招呼，鼓励他们满怀对明天的希望。 这是末世的第五天。 在高速上度过了两个平静的夜晚，终于来到了一个大城市。 小姑娘很乖，从后备箱里找出了地图和纸笔。路上偶尔可以听见幸存者的广播，她便就着广播，将路线与地名勾画出来，把握着前进的方向。 这些陆初白自己都能完成，但他也很享受与小姑娘合作的感觉。 连续开了两天车，虽然他不觉得有什么疲惫，却需要在小姑娘面前维持正常人的样子，于是主动提出进城休息。 比起之前路上的冷清，这座城市显然有了不少人气。因为居住的人多，附近的丧尸都被扫荡过，勉强还能算一个安全区。 从服务站那加满了油，陆初白驱使着车，缓缓驶入。 然而进城的路没有那么顺畅，刚开进去没多久，就被一排厚厚的路障拦住。 路障旁站着两队人，个个赤裸着上身，青色的纹身布满了他们的皮肤，倒像是哪个地方的街头混混。 为首那个大吼道：“停车！” 陆初白依言停下了车。 温思渺睡得迷迷糊糊，被声音吵得睁开了眼，眉头微蹙，这是遇上打劫的了？ “先交物资才能进城……”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下车检查！” 陆初白好脾气地问：“你们在这里负责安检？”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见他只是个清秀俊美的少年，顿时嘻嘻笑了起来。 “不不不……”男人笑道，“把物资交出来，我们放你们进去，不然……” “不然就把你车里那小姑娘留下来！” 另外一个男人哈哈一笑。 陆初白的眸子暗了暗，嘴角牵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痴心妄想。 车里有物资，男人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从后备箱里拿走了一些武器和食物，语气还颇为诧异：“好小子，从哪搞来这么多东西的？” “不知道……”陆初白拉着温思渺，语气柔和而无害，“我和我女朋友是在路边捡到这辆车的。” 他向温思渺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温思渺：“？”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就变成女朋友了？ 许是两人外表都是单纯无害的大学生，可信度实在是太高了，没有什么榨干的价值，这几个男人也不再刁难他们。 但是他们出手并不客气，温思渺检查了一下，食物、水与武器都被他们拿走了大半。 城里有不少行人，对这一场景已经司空见惯，因此他们被打劫时，这群人只在冷眼旁观。 温思渺看了这些男人一眼。 虽然这些物资的得来并不是靠他们自己，然而莫名其妙被打劫，还是会让人的心中十分不爽。 说到底，他们能公然打劫，证明他们足够有底气。 这样的人，还不值得现在招惹。 天色已晚，在供电不足的今天，黑夜并不是行动的好时候。 陆初白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将车停下。 “先在这里过一夜吧？” 温思渺道了声好。 他只是温柔地笑着，身后的树叶簌簌，仿佛有黑影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夜色里。 但是无人发觉。 一夜过得平静而无声。 陆初白开着车，在城里绕圈。 城市里大部分地方虽然以废墟为主，但仍有小部分未被摧毁，维持着以前的生活，俨然是一个幸存者基地的雏形。 将车停在路边，温思渺二人来到了一家饭馆。 末世开始不久，许多饭馆留有大量存货，只要不被丧尸破坏，维持正常运转倒没有什么问题。 开饭馆的是一对老夫妇，慈祥热心，费用收得很少，只要了一点必要的生活物资作为交换，给温思渺与陆初白一人下了一碗面。 能在饭馆吃得起饭的人其实很少，不少人拿不出物资，只能眼巴巴地站在饭馆门口，看着里面的人们大快朵颐。 取面时，温思渺多问了一句：“爷爷奶奶，这样开饭馆不会出事吗？” “之前是有人来砸店抢东西……”奶奶叹了口气，“城里有几个……应该说是异能者吧？他们帮我把人赶了出去。” 爷爷接话：“饭馆里东西也不多了，我们就是能开一天算一天。我们一把老骨头，活不了多久，没什么生存的欲望，只想把生的希望传递下去。” 小姑娘弯了弯眉，露出清澈的笑，“谢谢你们。” 面条只是过了清水后加了一点青菜，谈不上好吃，但于很多人而言，有食物，已经很难得了。 吃了好些日子的泡面和压缩饼干，温思渺早就想吃点正常人吃的食物了。 陆初白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里的面条。 人类的食物嚼在嘴里索然无味，他根本提不起兴趣，但他很乐意看小姑娘吃东西。 一口又一口，仓鼠似的，可爱极了。 真想现在就吃掉她。 不久之后，旁边走进来一名青年。长袖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看上去将醒未醒。 他在饭馆里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放在陆初白二人身上。 “嗨，兄弟……”他端着碗，热情地在他们的隔壁桌坐下，“你是昨天被那伙人打劫过的车主吧？” 事情发生时他就在城门口，对这两人印象很是深刻。 晚上见呀。 第88章 丧尸之王（8） 二人容貌实在太过出众，随意往人群中一站，都惹眼极了。 温思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我叫吴杨……”他抛来一个媚眼，“妹妹，交个朋友呗？” 小姑娘冷漠地别开了头。 吴杨：“……” 发现她是个不好说话的主，他只有把目标转向陆初白，“这位弟弟，事情是这样的，昨天那伙人被丧尸围了，估计已经全军覆没。” 温思渺看了过来。 陆初白只是搅着碗里的面条，温和的表情不变，“丧尸？” “害，是不是丧尸我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传的，看情况像是丧尸……” 吴杨摇了摇头，“这伙人之前就是个混混，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不去打工，每天就巷子里面抢钱。” “我是本地人，我们这就是个十八线小城市，城管也奈何不了他。城里一出事，他们更是无法无天，天天在这作威作福—— 他们中间那个老大，瘦瘦高高的，觉醒了异能，是冰，不给他东西他们就直接把人扎死。” 他叹气：“所以我们这一带人都不敢招惹他，要收保护费就让他收吧……能过一天是一天了，还能怎么办呢？结果这下好了，他们树敌太多，怎么被灭了口的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的异能者毕竟是少数。前期稀缺异能者称霸一方这种现象，估计到处都有。 但温思渺还是不明白他的来意。 是看他们年轻稚嫩好说话，所以要抱团？ 陆初白只是看着他，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吴杨果然说道：“他们搜刮来的东西太多，屋子里好东西有不少……那些人都怕有丧尸在附近，不敢去，你们愿意跟我组个队把你们的东西拿回来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被他们抢走了。” 他们的东西？ 除了食物和水以外，那些东西他们带着没用，放在身上都是累赘，温思渺倒是没有什么心疼。 这个理由似乎不能说服他们。 她问：“别人不愿意做，所以要我们跟你去冒险？” 小姑娘看着软软的，说话可不客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吴杨的目的。 吴杨尴尬地挠了挠头，暗道自己碰上了个铁钉子，只有俯下身，小声道：“其实……我也有异能。” 留在这里的，不是社会青年，就是一些不怀好意的大叔。他走了一路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就怕东西没拿到，就得被灭口了。 他在城门口徘徊了几天，才看见这一对年轻的少男少女。好说话，又好拿捏。 车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们的起点，能两个人开这么远路来到这个中部小城，吴杨可不觉得他们是善茬，不过是表面比较无害罢了。 他喜欢跟明白人打交道。 陆初白看了他一眼。 明明这个少年的眼神柔软无害，吴杨却莫名瑟缩了一下。 他硬着头皮伸出手。 一株小小的幼苗从掌心探出了头。 他的异能是植物。 “下午一点封路的地方见，我只取走我需要的东西，其他都归你们，怎么样？” 他咧嘴一笑。 陆初白道：“好。” 温思渺没有意见。 她也很好奇，让吴杨执着的东西……是什么？ 进城的高速路仍封着，只是不见昨天那一队人。 路障开了一个缺口，刚好供一辆车通行，不知是谁做的事。 街道上空空落落，人们大多战战兢兢地躲在自己家中，不敢轻易出门。 陆初白带着温思渺在附近逛了下，才悠悠走到了约定的地方。 吴杨已经等候多时，见他们按照约定前来，笑容灿烂极了：“我就知道你们不会鸽我的！” 陆初白也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温思渺淡淡扫了他一眼。 吴杨陷入了沉默。 明明就是个小姑娘，怎么给了他一种被她鄙视的怪异感？ 他倒不在意这些，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带路，“他们就住在最前面那栋楼，整栋楼都给他们占了，房间拿来放物资……” 虽然只作威作福了几天，但靠搜刮过路人与城中人的油水，他们还是捞到了不少好东西。 他是个很话唠的人，与话不太多的温思渺一对比，他就像只山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也就只有陆初白有好脾气，一直温和地与他聊天，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动半分，完全就是个温柔少年的模样。 吴杨推开了一层大门。 这里被入侵的痕迹很明显，到处都是抓痕，还有不少血迹残留在路面。 也难怪会被判断为丧尸入侵。 温思渺摸了摸口袋里的蝴蝶刃，心里倒是没有很紧张。 她总觉得陆初白与丧尸之间有什么莫名的联系，否则如何解释他们这一路上遇见的丧尸都可以轻松解决这件事？ 这几个人的死，也很奇怪。 不像是意外，倒像是……刻意为之。 丧尸围城，为什么偏偏要挑他们一家杀？ 旁边的居民这么多，随便来几只，都足够造成城内的轰动了。 可偏偏只有这一栋有被入侵的痕迹，其他的居民楼都完好无损。 温思渺想到了刚子。 刚子也是这样，莫名其妙成为了丧尸的目标——总不能说丧尸有追光的属性，只攻击带火的人吧？ 她不由得看了陆初白一眼。 对方回以一笑，摸了摸她的头，眼眸弯弯，笑得叫人心神荡漾。 嘤…… 又乱放电！ 温思渺耷拉下脑袋，没有反抗，由着他摸自己柔软的头发。 吴杨无意中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就被这一幕狠狠地打击到了，嘴角一抽，只当作看不见。 什么时候了还在谈恋爱！这两人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几间用作储物间的房间都很乱。 丧尸破开窗户进入房间，在房间里翻找，寻找人的痕迹，最终将目标锁定了卧室。 进来的丧尸显然不是个小数目，他们之中有一个异能者，却没能保护这些人。 就像无法自保的刚子一样。 温思渺的内心更加怀疑。 这间房间是卧室，入口处还挂着几件衣服，桌上扫一眼过去，都是些名贵的奢侈品。 可惜在末世没有用。 她没了兴趣，走出了房门。 「啪哒」一声，有什么东西滚落到了脚边。 晚安…… 第89章 丧尸之王（9） 是一颗很小很小的晶体，通体呈现蓝色，折射出幽幽的光芒。 她俯身去捡。 “哎等等！”身后的吴杨急忙叫住她，“这是我要找的东西——” 然而现实没有给他机会。 那枚晶体落入了温思渺的掌心——是真的落入，转而消失不见了。 连一缕烟雾都没有留下。 陆初白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只手莹白如初，小巧的指甲盖弯如新月，看不出任何端倪。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温思渺摇了摇头。 有一股能量在她体内乱窜，但是很快又被压制，销声匿迹一般悄无声息。 那是什么？ 吴杨哭丧着脸，“你你你，你为什么可以直接吸收晶核啊……你也是异能者？” 前几天那些人打劫，从其他人手里抢走了晶核。 他是最早一批的异能者，无意中从丧尸头颅中找到并吸收，发现这种东西可以增强异能，这才处处留心。 本以为与晶核无缘，那些人却被丧尸解决了，他这才进来碰碰运气。 温思渺没有回答。 她当然不是异能者，但她不想在吴杨面前展露太多信息，于是选择了沉默。 陆初白替她问：“这是什么？” “晶核……”反正东西都被他们看到了，吴杨破罐子破摔，“丧尸脑袋里的东西。给异能者用可以提升异能。这东西不多见，我之前杀了好多才见到一颗。” 如今丧尸数量这么多，肯定有不少晶核流入，然而没有人清楚晶核的用处，大多像这些人一样，把晶核当石头，随手丢到一边，然后去找生存用品。 “异能者？” “对啊对啊……”吴杨毫不含糊地回答，“其他人我不知道，因为我自己是异能者嘛。” 他见温思渺没有主动说出异能的意思，便也不再询问她的异能。 他可不喜欢做自讨没趣的事情。 心心念念的晶核被别人拿走，人家还是无意识下的，吴杨的内心挫败极了，也没有了搜索后面房间的意思。 强撑着上下走了一遍，只有一些普通的食物、水以及生活用品，没有找到第二颗晶核。 他丧气得很：“唉，也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时候……” 陆初白半开玩笑：“你可以多杀几只丧尸。” 他连连摇头：“可别！你知道我们小县城生存有多难吗，这块地方还是我们几个异能者折腾了半天才拼出来的。现在有异能者守着，来骚扰的丧尸少，以后就不一定了。” 陆初白却笑了一声。 丧尸的晶核？ 有意思…… 吴杨很不能理解，这种情况他为什么还是笑着的？ 这少年看上去温和无害，可心理承受能力高得可怕。也许，面前这两个人都是异能者。 否则他们有什么有恃无恐的底气呢？ “唉，找不到就算了，是我命不好……”他神神叨叨的，边说边向前走，“兄弟，你们准备去哪啊？” 开着外地车牌的车，他们一看就是过路人看见城市较为完好，才进来歇脚的。 陆初白道：“西部。” “西部好啊！”吴杨指了指前方屋顶上的广播，“我前两天听广播，说什么西部建了个幸存者基地……有机会我也想去。但我不会开车，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问出这句话时，他的内心忐忑不已。 小妹妹话不多，冷着一张脸，他可不敢招惹。这个弟弟模样的少年，又总是笑眯眯的，笑面虎似的，似乎更加可怕。 他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提出与他们同行，也许某天被灭口了都不知道呢。 陆初白柔和一笑：“好啊。” 植物系异能者？ 还挺有趣。 吴杨震惊地瞪大了眼，“真带我？” 陆初白：“你也可以不去。” 他的声音都带了些激动的哭腔，“不不不，我可以我可以！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就算这少年比自己小，人家好歹愿意带他去幸存者基地。他是异能者，若是遇到突发情况，保命应该……没什么问题？ 算了，反正晶核都丢了，他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找不到伙伴，也不敢一个人去杀丧尸，还不如跟着这少年走呢。 “陆初白。” 吴杨极为上道，“陆哥，妹妹，你俩打算什么时候走？我那儿一栋楼都空了，要不要上来住一晚上？” 陆初白没有犹豫便应下了。 这几天风餐露宿，都是直接躺车里。小姑娘娇娇弱弱的，愣是没说一句抱怨的话，乖巧又懂事。 还是有张床好一些。 他忽然意识到，小姑娘有些过分沉默了。 他转而去牵她的手。 这时候，才发现她的手很凉，掌心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渺渺？”温思渺轻轻摇头，咬了咬唇，什么也没有说。 吴杨错愣：“陆哥？” 陆初白：“你住在哪？” “啊就在前面，电线杆后面数到第三栋就是……” 他向前指了指。 心中的不适感一阵又一阵，温思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难受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强忍着不适感，扶着陆初白的手。 他索性抱起了她。 少年看着瘦弱，手臂的力道却一点不小，快步踏进了居民楼的大门。 里面的原居民早已离开，未经毁坏的东西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他推开一扇门，将温思渺放在了床上。 毫无存在感的吴杨自觉去了自己的房间。 温思渺靠着床沿，脑海中的不适感持续了许久，疼到几乎晕厥。 她连该揉哪里都不知道，身上的肌肤似是被重新锻造，然后又进行组合。 像是洗髓，但疼痛感又不及洗髓。 陆初白在她身边坐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按到了自己的怀里。 一抹鱼肚白取代了深紫的夜幕。 疼痛感消退些许，温思渺身上冷汗密布。陆初白刚要起身给她倒水，却被她拉住了衣角。 小姑娘抽出口袋的蝴蝶刃，放在掌心。 他看向她。 蝴蝶刃在她手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凭空消失不见。 “是空间。”温思渺轻声道。 ——异能。 陆初白忽然笑了。 晶核，他最不缺了。 陆初白：嗯……让丧尸们排好队，自己削脑袋，渺渺来挑。 渺渺：？ 第90章 丧尸之王（10） 他摸了摸温思渺的头，只是道，“恭喜你。” 小姑娘没有说话，却是靠近他，轻轻地蹭了蹭，像是寻找同伴的幼鹿。 她实在可爱，陆初白没有忍住，俯身去亲吻她的头发。见她抬头看过来，他只是笑着说：“好软。” 敏感的小东西。 他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以后要是咬几口，该怎么办呀。 可千万要藏起来，不要吓着她。 好不容易拐到手，若是吓跑了，他该去哪里找第二个小姑娘呢。 他的笑容不变，问道：“学妹要继续休息吧？” 温思渺轻轻点了点头。 她重新去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之后开始探查脑海里的空间。 空间大约有五立方米，像一个小型仓库，把车后备箱的东西装进去完全没问题。 下午陆初白没有出现，倒是吴杨没少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一口一个温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妹情呢。 她在房子里逛了逛，忽然走了。 吴杨追上她：“哎温妹妹，你去哪？我答应陆哥要好好照顾你的！” 小姑娘只是道：“出去走走。” 而后就离开了。 真是…… 吴杨心里万分无奈，想了想，还是没有追上去。 这么大一人了，除非遇上丧尸，总不至于走丢吧？ 温思渺另有打算。 她只身一人回到了先前他们的住处。 若说物资，最丰富的地方必然是这里了。 温思渺一点也没客气，非但拿回了自己的东西，还挑着物资拿，一箱一箱往空间里搬。不一会儿，狭小的五平米空间很快被填满。 她是黄昏时分出门，等离开这里时，已经入夜了。 从前都是到夜晚就休息，这是她第一次在夜里走在街道上。 这里很安静，原住民早已成为残骸与血肉，更多的，或许在末世开始之初，便已离开了这里。 到处都是人们匆忙逃亡留下的痕迹。只见留白，却不见人影。 温思渺刚要离开，却被头顶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阁楼的侧面是一层一层的阳台，她听见了物体的挪动与低低的撕咬声，还有指甲划过墙面的摩擦声。 她的瞳孔一缩。 顺着微弱灯光所照耀之处望去，她看见了一簇簇挪动的黑影。 丧尸…… 一只接一只，一群又一群，缓慢地挪动着，并且逐步向阁楼靠近。 它们聚集在阳台上，互相撕咬着对方，攻击着对方的大脑，残忍地撕扯同伴身上的皮肉，露出森森的白骨。 此情此景，放在夜晚，显得尤其恐怖。 温思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房间的门开了一扇，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披着风衣，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当看见来人的真实面貌时，温思渺眨了眨眼，心中「咯噔」一下。 他在缓缓向前走，漫不经心地看着头顶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仿佛只是在看一场荧幕上的闹剧，目光淡漠而无情。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了她。 脸仍是那张脸，眼神是似水的温柔。他的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而后很快恢复平静，只是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就像他平时所展现的那样。 他的嗓音低而缓，透着浓浓的戏谑，“是渺渺啊。” 却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 温思渺沉默了。 她与他对视，透过那张与人类别无二致的脸，轻声问：“你是什么？” 陆初白笑了一声。 哎呀…… 被发现了呢。 不过不要紧，渺渺这么喜欢他，怎么舍得弃他而去呢？ “如果丧尸社会中也有等级之分……”他挑唇一笑，黑眸灿若繁星，满是温柔和宠溺，“你可以称我为「王」。” 这是在一次又一次用意念驱使丧尸之后得出的结果。 低等丧尸会不由自主地对高等丧尸产生敬畏，而他与高等丧尸又有所不同，他不仅能让丧尸畏惧他，还能操控丧尸的意识。 并且，以人类的形象生存。 “渺渺乖……”他的嗓音很是雀跃，“我召来了很多丧尸，等它们把晶核取出来后，你再试一试可不可以用来提升异能。” 他可以操控所有的丧尸，取得晶核再简单不过。但他更想验证吴杨的说法。 晶核可以让普通人变为异能者，也可以提升异能者的等级。 听起来像个好东西。 温思渺没有说话，只是又后退了两步。 她心中早该明白，再温和再无害，那也只是他的表面。 见二人的距离渐渐被拉开，他不满地蹙起眉，依然笑得柔弱无害：“渺渺在害怕我么？” 温思渺道：“没有。” 只是，越靠近阁楼，上面发生的事情便看得越清晰。 撕扯血肉的画面太过血腥暴力，引起了温思渺的心理性不适。 况且…… 她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陆初白会做出些什么。 小骗子…… 陆初白想。 一边说着不怕他，一边却远离他。 他的思维与之前较有不同，从前只是悄悄关注她。现在，内心的声音清晰地告诉他—— 他可以得到她。 他只是低低地笑了笑，步步靠近温思渺。 他向前一步，温思渺便后退一步。 清隽俊美的少年踏着夜色而来，漂亮的外表柔弱无害，便连笑容也是清澈干净的。 只有眼底翻涌的墨色，与夜空一样漆黑深邃。 然后步步紧逼，让她无路可走。 背后是深巷的围墙。 她确实无路可走了。 “抱歉……”少年修长的五指覆上她的后脑勺，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我本想悄悄把晶核处理好。” 不过出了一点意外。 但是被温思渺发现，他也并不在意。反正事情早晚会暴露，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小姑娘这样聪明，早该察觉到他与正常人的不同，只是一直压在心中没有说出口。 那—— 他也不用客气了。 谁知道她是害怕他，还是欲拒还迎呢？ 他漫不经心地揉着她的头发，这样的动作很常见，温思渺紧绷的神经也有所放松。 而后，在她意识的防备渐渐减弱时，少年冰凉的唇压了下来。 晚安…… 第91章 丧尸之王（11） 他的吻很轻。 闲庭信步一般，不紧不慢地描摹着她的唇形。却又强势无比，掠夺着她口腔的每一寸呼吸，恨不得夺去她所有的注意，让她的气息与他的呼吸交融。 一只手仍在轻缓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另一只手已经覆上她的腰间，缓缓地将她环住。 “好甜……”他低声呢喃道，仿佛情人间的厮磨耳语，“好想吃掉你。”人类的味道。 柔软的、鲜活的、甜美的，每一丝气息，都可以轻易让他失去神志。 从前只是坐在身边，便差点失去理智。几次克制冲动，一忍便忍到了今天。 早该主动暴露自己，陆初白想。 他的气息强势而具有侵略性，轻轻松松地掌握了主动权，怀里的小姑娘完全被他的气息带跑，无意识地顺应着他的要求，乖巧到不可思议。 温思渺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主动。 事实上她不抗拒他的靠近，只是惊讶于他的决定——在暴露自己以后，他的脸上再也看不见伪装，只有贪婪、掠夺与欲望。 像现在这样。 他咬着她的耳垂，低低地笑道，“渺渺学妹，你好乖啊。” “别人这样对你，你也不反抗吗？” 怎么可能呢？ 温思渺想。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他。 她不排斥的，只是他的靠近与亲吻罢了。 松开唇后，他又咬了一口她的酒窝，似乎必须看见她脸上出现他的烙印才肯满意。 把小姑娘按在怀里，他笑眯眯地问道：“渺渺，我给你一个主动权好不好？” 主动权…… 嗯，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握着她的手，覆上自己后颈的动脉，不论作为人类还是丧尸，这里都是脆弱的命脉。 “你可以试一试，杀掉我。”他笑着说。 他觉得这样很有趣。 若说他可以控制所有丧尸，那么，连他都死了呢？ 怀里的小姑娘愣了一下，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换一个。” “那好吧……”陆初白遗憾地说，“你只能被我吃掉了。” 温思渺：“……” 他作势又要吻上来，温思渺挣扎了一下，勾了勾他的手指，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换一个地方，可以吗？”小姑娘软软地问道。 那是心脏的位置。 可惜，她感受不到心跳。 大概，陆初白真的不是人——温思渺想。 得到他的心，或者得到他的心脏，这是获取灵魂碎片的两种途径。 陆初白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惩罚性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我没有心。” 他早就没有心跳了。 “但是……”他笑着说，“渺渺有能力，可以自己来拿。” 吴杨在一楼等了大半夜，打了一堆关于如何解释温思渺去向的腹稿，还没开口呢，却发现陆初白和温思渺是一块回来的。 不仅如此，小姑娘根本没自己走路，被人打横抱在怀里，手搂着他的脖子，要多腻歪就有多腻歪。 意识到自己毫无存在感，吴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走上了楼。 两个人的故事里，不需要有第三个人存在。 他悲哀地想。 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进了同一个房间，房门关上以后隔绝掉一切声音，而自己只能孤独地站在走廊上叹气。 好难…… 生活太难了。 只要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个世界就对第三个人充满了恶意。 翌日一早，陆初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遇上晨练的吴杨。 自从进入末世，吴杨便抓紧时间锻炼自己的身体，利用手中的一切方式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所以他能做的，不过是活下去。 活一天，算一天。 少年站在他的身后，眸中依然清澈干净。很多时候他都在感叹，幸好这才是末世刚刚开始，如果过了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他还可以看见这样的眼睛吗？ 看他锻炼了一会儿，陆初白突然开口：“准备走吗？” “哎好！”吴杨举着哑铃，甩了甩额头的汗，“我去洗把脸，收拾一下东西。” 刚走出几步，却发现陆初白正把玩着一个小巧的蓝色晶体。 见他过来，他扬了扬手中的晶体，丢了过去。 这样一个人，便连丢晶体时的动作也是优雅的。 吴杨手忙脚乱地接住，发现是晶核。 “昨天和渺渺在房间里找到的……”陆初白道，“给你。” 吴杨感动得热泪盈眶：“陆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哥！！” 刚刚睡醒的温思渺姗姗来迟。 困的时候最可爱，眼睛还没有睁开，眯成月牙似的一条缝。 她也有起床气，但不同于发脾气，她一般只是更加沉默，说什么就做什么，不愿思考也不愿动。 去西部的路程漫长，吴杨倒也会开车，一路上便同陆初白换着开，一人开一天。 吴杨开车时，两个人便坐在车的后座。 他每一次都在痛恨为什么车没有挡板，或者是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跟他们一起上路。 做第三个人，实在是太痛苦了。 西部广阔而遥远，前往西部的路无聊又漫长。 陆陆续续有军队来到各个城市设置关卡，拉起警戒线，逐一排查隔离。 这是极少部分等到军队救援的幸运城市，大多数城市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天空中的血月仿佛巨大的恶魔之眼，所及之处，降下厄运与灾难。 一路走走停停，半个月后，车终于抵达了西部的幸存者基地。 基地由体育馆改建而来，原本是该市著名的地标，准备作为奥运会的举办地，足足能容纳十万人。 更别提附近有配套的建筑，基础设施完善，改造成临时的收容基地不成问题。 这里已经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系统，从检测、登记到收缴分配，流水线一样操作，与路上的荒凉一对比，丝毫看不出这里仍处于末世。 将车停下后，吴杨不由自主地感慨：“我们真走运，路上丧尸都没见到几只，活着太不容易了！” 温思渺看了陆初白一眼。 对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漫不经心，还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渺渺：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 评分掉了，你们看看打的是不是五星呀，打滚卖萌哭唧唧QAQ 第92章 丧尸之王（12） 温思渺：“……” 他说对就对吧。 唯一知道真相的她惆怅地看了一眼天空。 基地内禁止外来车辆进入，他们的车会统一被拖走进行消毒检测。 来的时候不太凑巧，刚好碰上高峰，门口的人排成长队。原本人与人之间便被要求保持间隙，人一多，队伍拉得更长了。 末世里少见衣着得体的人，大多都是匆匆而来，许多人伤口都来不及处理，身上还挂着彩。 至于温思渺和陆初白这样的，虽说衣服随意朴素，但衣衫整理得一丝不苟，看不见皱褶，一看就没有经历过末世的毒打，活得很是安逸。 幸运的人总容易遭来妒恨。 排队时，已经有不少不友好的目光投了过来，连吴杨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然而这里人多眼杂，他又不敢随意瞪过去，默默收敛了视线。 入口的大门有红外线检测人们的体温体感，确保有生命特征而且身上没有携带丧尸病毒。 几个工作人员站在身边拿着探测仪扫描，另一边则站了一队穿着制服的人，男女不一，不像是军队，倒像是临时征集的志愿者。 温思渺不由得多看了陆初白一眼。 他神色坦然，没有任何不对。进入测温门时，他与温思渺一同通过，警报没有响。 工作人员叫住他：“等一下，要一个一个过，你再走一遍。” 陆初白温和道：“抱歉，没有明白规则，好。” 于是他穿越了测温门。 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现如今，人们对丧尸群体的结构认识有限，自然只能采取过去的技术，然后将丧尸归于某一特定群体，从而判断出他们的不同。 通过安全检测之后，要进行填表登记，温思渺注意到，表格上有一个「是否拥有异能」的选项。 犹豫片刻，她写了「无」。 陆初白也填了无。 结果就是吴杨作为异能者被单独归为一队，他孤零零地站在队伍里，寂寞极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人不都是异能者吗？瞒报真的不要紧？ 其实他至今都不知道温思渺和陆初白的异能是什么，可他确信他们有着非同一般的本事。 除了异能者，他真的想不到第二个可以解释这种现象的理由。 旁边路过的普通人羡慕不已，“哎，又来了几批异能者。” 陆初白适当地展现了好奇：“异能者与我们普通人有什么不同么？” 温和的外表总会引人心生好感，于是负责收表的工作人员多回了他一句：“异能者会单独分配宿舍，一人一间房间，享受提供晶核的福利，但是需要加入基地保卫队，在必要时为基地效力。” “至于普通人，需要缴纳物资以换取在基地的住处。如果拿不出物资，需要去六人寝，然后定期参与剿杀丧尸的任务。” ——「晶核」。 显而易见，现在不比之前，在他们赶路的半个多月里，人们对末日世界的认识有了全新的变化。 譬如将异能者分类编制，譬如分工获得更多的晶核，以组建强大的军队去铲除丧尸、拯救更多的人。 这对小情侣的长相实在赏心悦目，工作人员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可惜他们没有异能，似乎也没有物资，只能去挤六人间。 她见过太多去六人间以后分道扬镳的情侣了。 末世自己生存本就不易，很多人连亲人都不管不顾了，何况爱人呢？ 也不知道他们可以坚持多久。 忽地，那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女生抬起头，轻声问道：“是这个吗？” 她的手里躺着两枚幽蓝色的发光晶体。 晶核——两枚晶核。 因为基地有组织有计划地猎杀丧尸，晶核在基地内部已经不多见了。 但基地以普通人居多，大部分人来到基地都只想安稳度日，不可能出去杀丧尸，更不会见到爆率本就不高的晶核，也就是在异能者之间比较流行了。 他们都不是异能者，却拿得出两枚晶核，这怎不叫人惊讶？ “是，是这个，这两枚晶核可以让你们去住双人间……”工作人员激动地说，“请问你们是怎么得到这两枚晶核的？” 温思渺道：“我们的朋友是异能者。” 工作人员瞬间明白了。 想来他们的朋友很强大，而且靠着晶核的便利提升了不少实力，所以一路上收集了不少，甚至有多余的晶核分给毫无异能的同伴。 难怪这两个人虽在末世，却有着养尊处优的好相貌，一看就是没有吃过多少苦的。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他不由得多关注了二人一眼，将晶核装进密封袋，然后填写了上报名单，把房卡递给了温思渺二人。 原来「宿舍」就是体育场附近的宾馆，基地征用后进行改造，将房间重新分配。 这个时候，便不得不感叹基地的办事效率，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筹建并最大限度地制定应对方案和政策，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末世应对模式。 谁不希望这种时候能有个安家之所呢？ 陆初白悠悠地推开了宿舍的门，挑唇一笑，“学妹，这里好像只有一张床。” 双人间就是商务大床房，工作人员考虑到二人是情侣，就直接分给了他们这间。 前来投奔的人太多，基地能给出的空间有限，自然能省则省。 温思渺不想理他。 自从那日操控丧尸被她撞破，这人在她面前干脆不再演戏，本性毕露，恶劣又轻佻，变着花样占她便宜，与他外在的形象完全不同，一切开就是芝麻馅。 温思渺接通电源，打开卫生间的灯，从空间里搬出了生活用品。 事实上，如今她的空间已经涨到五十平米，余下的晶核堆成一个小山丘。 根本用不着她出手，大批大批的丧尸自会前来自行割掉脑袋，她只需要在里面挑就行了。 只有不知道真相的吴杨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温思渺与陆初白每一次下车都是亲自杀丧尸，生怕他们偷藏了什么秘密武器，连说话都畏畏缩缩的，活像一个大哥的跟班。 吴杨：别说话，我真惨。 晚安…… 今天周五啦……明天就到双休了—— 第93章 丧尸之王（13） 她从卫生间里走出，唤了声，“陆学长。” 陆初白笑眯眯地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嗯？” “你想做个异能者，还是想做个普通人？” 这个问题可十分有深意。 毕竟，按照陆初白现在的能力…… 温思渺无法确定他能做出什么。 他已经离「人类」越来越远。 脱离了这个种族，便不会再有因同类而产生的共鸣。那么，这样的陆初白，——作为丧尸中的「王」，他将怎么处理人类社会的未来？ “我也不知道……”陆初白不紧不慢地将她的黑发别在耳后，“那就要看渺渺能不能哄我开心了。” 温思渺：“……” 很好…… 今天也是接不上陆初白话的一天。 基地的总部深深埋藏在地下。 这里本用作信息控制中心，地下冬暖夏凉，利于数据的保存。没想到末世来临，无奈之下，才把这里改成了科研所。 消毒的密封柜中，正装着温思渺递来的两枚晶核。 研究所里静悄悄的，这是三天一次的例会，所有人都集中研讨室，听相关人员讲解最新的研究成果。 投影旁边的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戴着黑框眼镜，一丝不苟，岁月难以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披着白大褂，看上去就像学院里备受尊敬的教授。 “我们分析了猎鹰三队最新得到晶核，发现比起之前的晶核，这一批内部结构出现了变化——我们将其称之为「进化」。丧尸的内部进化。” 教授点开ppt，目光转向大屏幕：“根据之前的研究报告，丧尸像人类社会一样阶级分明。我们目前接触过的，从第一天行动迟缓、夜视能力差的一级丧尸，再到能够生产出晶核的二级丧尸，再到攻击异能者的三级丧尸，以及如今产出进化版晶核的四级丧尸……” “我们有理由怀疑，如果丧尸像人类一样不断进化，人类有领导者，丧尸之中，也会有一个「王」一样的存在。” “所以当务之急，我们不应该是猎杀更多的丧尸，而是找到它们的「王」，通过操控王，来毁灭丧尸。” 这是一个看似大胆、却又合乎情理的猜测——在阶级社会里，总会有人位于阶级的最高点，丧尸也是如此。 “我赞同陆教授的看法……”一位研究人员举手示意，“盲目地猎杀丧尸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我们已经发现晶核有概率将普通人转化为异能者，而且受感染的风险性很低，当务之急是提取晶核成分并制造疫苗，把更多普通人转化为异能者，增强我们军队的实力。” “但是陆教授……”又有人道，“先前我们已经确认盛夏来临时将会发生丧尸潮，我们可以在丧尸潮来临之前找到它们的「王」吗？” 陆教授叹气道：“这就是问题。这将会是我们未来一周研究的课题，散会吧。” 会议足足开了四个小时，陆教授口干舌燥，嗓音沙哑，身边的助理急忙为他倒上一杯水，“教授，您没事吧？” 陆教授摇了摇头，压下眉宇间的疲惫之色，“还好。” 他早些时候用晶核在自己身体上做实验，没有得到异能，但是身体素质增强了不少，此后便专心研究丧尸头颅中这种奇特的物质。 “这是小刘上午拿来的……”他带着陆教授来到消毒柜前，“您看看，她说是一个新来的小姑娘作为物资替代交上的晶核。我检测过它的成分，发现与您所说的「四级丧尸产物」几乎一致。”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地区，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姑娘也与进化后的丧尸打过交道。 陆教授眯起眼，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消毒柜中的晶核。 “好，我知道了……”陆教授颔首，“她住在哪里？我会与她谈话。再把有她的监控录像调给我。” 助理早料到陆教授会这么问，急忙报上了温思渺的姓名与居住地，然后又给他看上午的录像。 陆教授的表情却忽然变了，不可置信，似乎在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助理迟疑道：“教授？” 陆教授问：“她身边的男生是谁？” 小姑娘身边站着一位干净清秀的少年，年纪与她相仿，笑容清澈温柔，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类型。 “应该是她男朋友吧……”助理说，“我记得她是住双人间的。” “好，好，好……”陆教授心中喜悦难掩，急忙说道，“快快快，我现在就要去见他们！” 助理不明所以：“哎？” 教授这是怎么了？ 宿舍里，温思渺还在为怎样使用厨具而头疼。 从前倒也不是没有下过厨，然而她实在被宠惯了，之前是师父疼，后来有系统的灵魂碎片，脑海里根本没有食谱。 中午两人到基地的交易市场逛了一圈，发现这里居然出售较为新鲜的水果蔬菜，因为有冰系等异能者的协助，起到了保鲜的作用。 吃了快一个月快餐食品的温思渺果断从空间里准备了可以作为交换的物品，购置了一些食材，带到宿舍来处理。 陆初白就站在她旁边，抱着手臂，懒洋洋地看着她。 “渺渺还没有学会？” 小姑娘扁扁嘴，语气听着很是委屈，“没有菜谱。” 陆初白被她逗笑。 原本也没打算让她动手，不过是觉得她皱着眉头抓头发的样子也很可爱，这才随了她的意思。 他悠悠道：“让我来，也不是不可以……” 温思渺果断放弃了自己动手，飞快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就这么说定了！” 陆初白摸了摸嘴角，小姑娘已经跑得没影了。 私下相处时，倒是活泼了不少。 两人在房间里用午餐，当然是温思渺吃，陆初白吃得很少，每一种都只是尝了一点点。 他的体质与「人类」越走越远。 午饭用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 两人对视一眼，陆初白放下碗筷，主动打开房门。 看清楚门后男人的身影，他诧异地挑了挑眉：“爸？” 温思渺：“……”诶？ 渺渺：就，挺突然的……如何让一个社恐见家长TvT 第94章 丧尸之王（14） 温思渺想起来了。 决定去西部的时候，陆初白给出的说法是「我的父母都在西部做大学教授」。 当时他的情况应该已经不对劲，她以为这只是他离开队伍单独行动的托词。 没有想到是真的。 陆教授坐在两人对面，因事务太多而熬出的皱纹都拧成了灿烂的花。 陆母在末世来临之前去国外参加研学项目，通讯信号被破坏后，陆母也失去了联系，至今生死未卜。 至于唯一的儿子早已不知下落。 陆教授能做的，只有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工作之中，尽早结束他们所面临的局面，恢复城市的原貌，才能找回失散的亲人。 能与儿子在基地重逢，这是他从前不敢奢想的惊喜。 儿子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杏眼清澈如幼鹿，单看外表便很是讨人喜欢。 难怪他的儿子也开了窍。 儿子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看似谦和又温柔，实则对谁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不敞开真心。 “原来你们是一个大学的？”陆教授笑得合不拢嘴，“也好，一路上都有照应……” 外人眼中坚韧的陆教授，回到亲人面前，也变得柔软。 他显然很满意温思渺。 但凡是儿子看中的，他都不会反对。何况小姑娘看着性格很好，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初白……”他终于谈起了正事，“你们的晶核是从哪里来的？” 陆初白端起水杯轻抿一口，喉结微微滚动，神色平静而自然，“我们有一个异能者朋友。” 陆教授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些事情。” 他自然对自己的儿子给予信任，并且相信儿子的能力。有些是军方机密不可以说出口，但部分还没有成定论的研究，却可以告诉陆初白。 “我们的最新研究表明，人类在进化，丧尸同样也在进化。进化后的丧尸将会产生不同的晶核。 它们畏惧黑夜、向往阳光。所以，当气温达到一定峰值时，会产生「丧尸潮」。” “我们需要找到丧尸中的顶级，也就是它们的「王」，才能从根本上遏制丧尸潮。” 他的声音变低，透露出浓浓的无奈，“但我们对丧尸习性的研究依然十分有限，别说他们的王——我们现在只发现了几只四级丧尸，连它们的聚集地都没有找到。” “我们不愿意杀死丧尸。这样，与同类相残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每一天都在研究治好丧尸病毒的方法。” “可我们搜集了许多异能者的血清，没有一种能与丧尸病毒产生抗体。恰恰相反，丧尸病毒在不断进化，直到与异能者抗衡。” “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陆教授离开后，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是温思渺不说话。陆初白则一手撑着下颌，带着笑意看着她沉思，也没有主动开口。 连皱眉的样子也是可爱的，他想。 “丧尸潮……”小姑娘轻声说道，“也是人类。” 丧尸由人类转化而来，它们生前，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背后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不过是因为感染了病毒，变成行尸走肉一样的存在。 与丧尸潮正面对抗，显然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结局——基地也想到了这一点。 一方面，他们召集异能者，为应对丧尸潮而筹备军队； 另一方面，他们又矛盾重重，不希望与丧尸正面对抗。 从基地的作风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出动异能者，却没有对丧尸进行大规模的屠杀，而是在寻找其他的方法。 人类的悲欢喜怒，陆初白已经不太在意了。 他连对待作为「同类」的丧尸都毫不留情，何况是对于曾经的同类人类呢？ 他含笑问她：“渺渺想怎么办？” 其实解决的方法很简单。 他们心心念念的「王」，就坐在温思渺的面前。 只看陆初白愿不愿意做出选择。 小姑娘与他对视。 “你的血清……”她说，“异能者的血清起不了作用，他们需要你的血清。”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一些。 陆教授只说了只言片语，小姑娘却能迅速从片段中找出重点，填补陆教授没有说完的话。 她能想到的，陆初白自然也想到了。 可他并没有那么伟大，因为主动承认这一层身份，他将成为人类的公敌，被军队层层封锁，像那些被抓住的丧尸一样，成为他们的试验品。 这是一个很难的抉择。事实上，如果不是温思渺在这里，换成任何一个人，成为丧尸的「王」后，完全可以利用丧尸病毒征服世界。 丧尸在不断进化，早晚有一天会拥有人类的神智，成为独立于人类之外的全新种族。 这是人类的进步还是社会的倒退，没有人可以给出解释。 说动陆初白的方法，也许只有一个。 就是她的态度。 温思渺想了想，主动起身，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唉…… 陆初白惆怅地想。 小姑娘太聪明了，一抓就抓住了他的软肋。 原本就没有打算拒绝她，她这样一表态，更让他觉得，如果他顺水推舟下去，好像很吃亏啊。 一个成功的商人——或者说是狩猎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获得猎物的机会，因为他们要从猎物身上获取最大价值。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等待小姑娘的下文。 “你想谈恋爱吗？”温思渺认真地问，“我跟你谈恋爱，把你哄开心以后拉到实验基地提取血清？” 陆初白不禁笑了起来。 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呆。 怎么会有人可爱成这样？ 他掐了掐小姑娘水嫩的脸，忍不住逗她，“你把目的都说出来了，不怕我直接拒绝你？” 脸被他掐出红印，小姑娘皱着眉头，推开他的手，却又俯身，主动送上柔软的唇。 好吧——她确实有不怕的资本，他根本舍不得拒绝她。 陆初白把她拉到腿上，轻轻勾起嘴角，“渺渺不要贪心……一个吻，可不够。” 当然是，一点剩余价值也不能放过。 生活不易，渺渺叹气。 晚安…… 看见好多熟面孔都回来了呀……周末愉快—— 第95章 丧尸之王（完） 谈恋爱…… 怎么样才能叫做谈恋爱呢？ 陆初白答应得爽快，温思渺后知后觉，犯了难。 她觉得让他答应的代价已经付出得够多了，他还是要求她兑现谈恋爱的承诺。 她对情感的认知并不敏感，从小很少与外界产生共鸣，似乎是天生的障碍，便连师父也没有办法。 情感最汹涌的一次，应该也就是死亡那一刻滔天的恨意吧。 所以，喜欢一个人，于温思渺而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但她不排斥与系统的灵魂碎片亲近，不抗拒他摸她的头发，甚至享受他吻她。 这可以称之为喜欢吗？ 她不明白这些，可陆初白偏偏什么也不说，还有意逗她：“我们渺渺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学会怎么谈恋爱，是吧？” 不…… ——她一点也不聪明QAQ—— 然而陆初白听不见她内心的呐喊。 也不想听见。 他只是觉得，小姑娘炸毛又无奈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他喜欢她眼里只有他的样子。 这样多好呀。 两人在基地住了一个月，还在基地里遇到了熟人陈昊。 成为异能者之后的陈昊比之前成长了不止一星半点，分明分别不过一个来月，他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一夜之中看透了社会的险恶。 三人见面时，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长叹一声：“你们说得对，就该来西部。” 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陆初白每天都被小姑娘忙前忙后、试图找到感觉的样子逗得不行，最重要的是，小姑娘把「谈恋爱」认作「自己主动」，比之前还要听话。 他逗她时没有任何负罪感，毕竟好不容易来的福利，哪有放手的道理？ 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陆初白才慢悠悠地给陆教授打了一个电话：“爸，你们还在寻找血清吗？我找到了。” 陆初白和温思渺来到了地下实验室。 这件事情陆教授并未声张，只是私底下约了二人单独在一间实验室，多次检查没有死角后，陆教授才问：“你说的血清……” 陆初白颔首：“对。” 可就他们目前的推测而言，只有丧尸的「王」才可能拥有治疗丧尸的血清…… 这段时间温思渺和陆初白很少离开基地，他们是什么时候遇见了丧尸王？ 陆教授的神情严肃：“初白，你应该很清楚，你将为你说出的话负责。” “当然……”陆初白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血清在这里。” 陆教授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崩塌。 找了许久的血清……那位很可能是丧尸之中「王」的「人」，居然……是他的儿子。 他带着陆初白去抽血取样，期间一直沉默不语，仿佛在经历世界观的重塑。 当事人陆初白的心态不能再好了，还有闲情与温思渺说话：“渺渺，看见我抽血，作为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你应该心疼我。” 陆教授：“……” 他现在相信儿子被丧尸感染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他也能说得出来？ 脑子都被病毒入侵了吧！ 温思渺的无语程度与陆教授不相上下。 不久之后，样本的检测报告打了出来。 陆初白身上已无生命特征，他的血液可以杀死丧尸病毒。 这一下，就算心中再怎么无奈，陆教授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他的亲生儿子……就是他们寻找许久的，丧尸的王。 也幸好，是他的儿子。 有陆教授这层关系，陆初白的身份在研究所坦白后，没有迅速被隔离关押上交给国家。 毕竟他并没有犯错，也不过是因为规则的选择，幸运又不幸，冠以这层身份。 得到血清之后，研究便顺利了许多。 由晶核提取物制作的疫苗也开始投入量产。 七月，当浓郁的阳光与酷暑的高温一同降临时，丧尸群开始大规模地聚集，并向基地靠近。 一切如基地所预料的那样，丧尸以肉为食，若是聚集起来寻找食物，人数巨大的基地显然是首要之选。 基地外围的土地全部空出，上百架直升机在空中蓄势待发。 等待预测的丧尸群踏进他们规划好的区域时，直升机开始向云层中投放含有血清与麻醉剂的药水。 这是一次别样的人工降雨。 丧尸身上伤口众多，血清通过伤口渗透，麻醉剂令丧尸陷入昏迷。 而后早有准备的异能者走进丧尸群，逐一将倒下的丧尸运进充作临时医院的场地，为没有中招的丧尸注射药剂。 西部开辟的模式很快在全国其他几个地区投入使用，绝大多数丧尸得到控制，极少数漏网之鱼则由部队逐一排查，带到当地的医院进行治疗。 越来越多受到病毒感染的人得到救治，回归正常。 被毁灭的城市重新建起，生活有条不紊地恢复，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彼时，终于从实验室里解脱的陆初白揽着温思渺的肩膀，看了看大屏幕上的新闻，悠悠道，“还是正常点好。” 他偏头一笑，“正常的世界更适合约会，是不是？” 温思渺瞥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他低头去寻她的唇，嗓音低哑又宠溺，“你啊你……” 要他的心？ 早在她开口之前，他已经深深沦陷，并且无可自拔。 哪怕是全世界，他也会抢来送给她。 只因是她。 空间渐渐变得混沌。 男人的身影模糊不清，只看得见一片虚影。 他静静地凝视着前方，沉默了很久很久。 画面上的小姑娘已经回到了空间，坐在地上懒洋洋的打呵欠，也像他一样在发呆。 他伸手，想去触碰自己的胸口，手却穿越了空气，只摸到一片虚幻。 他又想起来，现在，他连人都不是。 温思渺还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这个世界带来的情绪波动似乎更大一些，比以往几个世界都要来得浓烈，也许，是系统的灵魂碎片打破了那层薄膜，说出了「女朋友」这个词。 系统温和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去下一个世界？” 小姑娘抱着双膝，轻轻点了点头。 下个世界系统负责卖萌hhh本色出演哦。 第96章 猫妖影帝（1） 从黑暗中悠悠转醒时，温思渺发现自己正靠着车窗小憩。 车里还有几个人，她的旁边坐着一个竖着高马尾的女人，容貌艳丽，正低头专心玩手机。 前方开车的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休闲的印花体恤，嘴里还在嚷嚷，不知在吐槽些什么。 女人翻了个白眼，“江翰，求你闭嘴，都把我们小师妹吵醒了。” 男人「啊」了一声，立刻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罪！师妹你继续睡吧！” 温思渺：“……” 这位「师兄」，好没地位啊。 话说这似乎是现代？也是个现代修真世界吗？居然还有师兄师妹一说？ 她重新闭上眼，消化起脑海中的记忆。 还真是一个现代世界。 不过，又与她的认识有所不同。 这个世界，有不少特殊的种族，有的经有关部门允许，归于特殊调查部。也有一些不被认证非法入侵的生物，部门统称为「妖」。 除妖师…… 这就是温思渺现在的职业。 这么说倒也不完全正确，作为门中年纪最小的师妹，她还在实习期。 除妖师一族已经式微，时至今日，与有关部门有联系的除妖师门派，只剩下温思渺所在的这一个。而门派上下也不过是三个人，也就是车里这三个。 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妖物数量渐渐减少，倒是有不少鬼怪打着妖物的幌子行事，除妖师身上的负担又添一层，不仅要除妖，还要给人看风水。 此次出行，为的就是这件事。 联系他们的是个娱乐圈的当红女星，年纪不大，豪门大小姐出身，难免有些心高气傲。 这次见了一面，温思渺的师兄师姐都对她的印象不太好，出于对雇主的尊重和职业素养，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再怎么样他们也要做下去。 消化完记忆，温思渺也没有了睡意，撑着下巴专心看窗外的风景。 坐在身边的师姐便说起了话，“今天真是烦人。” 想起那个女明星，江翰也满是不屑，“现在的女人太恐怖了。” “你怎么说话的？地图炮？”师姐瞪了他一眼，翘着涂有艳丽指甲油的手指，哼了一声，“现在红着而已，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想走歪门邪道吸气运，不成功反被反噬，到头来还怪我们，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 “要不是现在除妖师难做，我会接她的单子？” 漂亮的女人相见，总容易擦出火花。 温思渺记得师姐与那女明星属于同一类型，明亮姝丽，两人见面自然少不了暗中交锋。 女明星端着她的架子，不想让她的气势输给一个装腔作势的除妖师，没少说风凉话。 难怪师姐一口气憋到现在。 又被大师姐骂，江翰挠了挠头，无可奈何：“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乱说话了。师姐您人美心善才放过了她。要不是因为这是法治社会，这种人迟早被自己作死。” 这话取悦了师姐，师姐点了点头，满脸赞同：“还是你会说人话。” 江翰：“……” 合着他之前说的都不是人话了？ 师姐可真是嘴不饶人。 温思渺饶有趣味地听着他们斗嘴。 她对同门兄弟姐妹的好感还是有的，从前初来门派时，也度过了一段温馨的时光。 可惜后面他们变脸的经历来得太过深刻，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么刻骨铭心，连带对同门也戴上了有色眼镜。 现在看见他们这样相处，她似乎又找到了之前的感觉。 见她望过来，师姐一把搂着她的肩膀，去摸她的头发，“小师妹，别这样看师姐，师姐受不了。” ……哈？ 师姐再一次被温思渺懵懵懂懂的眼神软化了，忍不住又撸了几把。 还是小师妹的发质好，又细又软，像是在摸丝缎。自己的发量虽然多，但是又粗又厚，不好打理，还经常容易打结，每次梳头她都恨不得把自己薅秃。 “渺渺啊……”师姐慈爱地说，“等师姐把这笔单子做完，咱们去s市旅游吧？” 江翰扫了一眼，不屑道：“因为顾今朝要参加s市的线下见面会？” 师姐掩面，“就你会拆师姐我的台！闭嘴吧你！s市又大又繁华，能玩的东西有不少，你怎么就抓着顾今朝不放？” 虽然也确实是这个原因。 温思渺好奇地看了师姐一眼。 顾今朝？这是谁？名人么？ 她还以为气势凌人的大师姐不追星呢。 车一路驶向他们的住处。 师门传承千年，拆迁又改造，早就脱离了原本的模样。现在保留下来一座别墅，装修成苏式园林的风格，假山怪石、小桥流水，颇有些梦回千年的意思。 师兄师姐非常活宝，一路上都在斗嘴，车都停了，他们还没停下。 师姐说得没错，他们在一起确实会很吵。温思渺被吵得头疼，揉着太阳穴进了大厅。 南方的雨水总是防不胜防，她前脚走进门，后脚便有倾盆大雨倾倒，还没来得及进来的师兄师姐毫无意外被淋成了落汤鸡。 两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江翰！我就说，在路上听见打雷声，肯定马上要下大雨，让你开快点你又在这磨磨唧唧，这下好了吧？” 江翰非常委屈，“路况这么堵，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雨声掩去了二人的争吵。 温思渺走到门前青石板的台阶上坐下，静静地看着雨珠从屋檐处坠落。 大雨模糊了人的视线，雾气将城市笼罩，雨声将一切噪音隔绝，仿佛世界突然变小，只剩下雨中的一小方天地。 忽地，门前有白影一闪而过。 咦？ 那道影子又停了下来，蜷缩在门前雕像的角落，似乎想躲避大雨。 温思渺挑了下眉，从伞架上抽出一把伞撑开，走进了雨中。 走近之后，才看清雨中一团颤抖的白色身影。 那是一只白猫。 白猫若有所觉，又长又细的尾巴微微翘起，仰起头，深蓝的双眸与她对视。 温思渺撑着伞，缓缓蹲下。 白猫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她的伞下，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指。 “喵——” 除妖师X妖。 主职卖萌，本色出演影帝hhhh。 晚安—— 第97章 猫妖影帝（2） 一声软糯而柔和的轻唤。 温思渺伸出了手，白猫便走上来，下颌的绒毛蹭着她的掌心，胡须与她的手腕相触，带着阵阵柔软的电流。 它的毛沾了雨水，湿漉漉的，黏在它的身上，看起来弱小又可怜。 温思渺单手把它抱了起来。 这么小这么软的一只，看着似乎出生不久，蜷缩在她的臂弯，乖巧而惹人喜爱，没有任何女生可以拒绝这样柔软细腻的眼神。 它有着宝石一样的蓝眼睛，仿佛一片辽阔的宇宙，盛着温柔的星光。 她将伞撑起，抱着猫走进了大厅。 猫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柔软的毛蹭着她细腻的肌肤。 一个娇小柔弱，天真而清澈的小姑娘。 它嗅到了她灵魂的味道。 干净又……诱人。 猫在雨中走一趟，爪子上尽是泥泞，把猫带回来后，温思渺决定先给它洗一个澡。 与以前对猫的认识不同，这只猫下水的时候很乖，一只爪子放在她的手心，下颌蹭着她的手指，没有一点反抗。 它并不是纯白色，尾巴与耳朵都是浅灰，背后还有一块灰色的斑点，深蓝的双眸漂亮极了。 温思渺认真地帮它洗掉爪子上的泥泞，又帮它吹干了毛，才抱着它从浴室走了出来。 猫窝在她的怀里，一直往她的脖颈处蹭，轻轻舔舐着她裸露的锁骨。 好软好乖。 她下楼时，师姐温怡木与师兄江翰都在客厅里，并且在商量是自己动手做饭还是点外卖。 温怡木表示抗议：“我们已经点了一个星期外卖了！再吃我怕我得肠胃炎进医院！” 江翰委屈，“师姐，你会做饭吗？还不是要我下厨？” 温怡木哼了一声，“怎么着？师姐从小照顾你，长大了照顾师姐不行？” 江翰：“……” 从小照顾他的是谁啊，不是师父吗？他记忆里师姐向来都是欺负他的那一个呢。 除妖师世家本姓温，江翰被收养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故而没有改姓。小师妹拜入师门前，一直都是他、师姐与师父三人生活。 后来师父仙逝，便剩下他、师姐与小师妹三人。 正说着，他忽然听见了温怡木的尖叫。 不是惊吓，而是兴奋——那种任何女孩子见到可爱的有趣的好看的事物都忍不住发出的声音，通常而言她只会在对着手机屏幕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反应。 然而奇怪的是，师姐捂着唇，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极了：“啊啊啊渺渺渺，这是从哪里来的？” 江翰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师姐吗？ 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被师姐如此温柔对待过。 哦不，师姐经常对小师妹温柔。 问题显然出现在温思渺身上。 他看见小师妹换上日常的家居服走下楼，怀里抱着一团雪一样的小东西，灰色的尾巴缠绕在她的手腕上，绒毛优雅地抖了抖。 是一只猫。 与温怡木的反应不同，江翰后退了一步，以手掩面，差点打出喷嚏来：“我我我……我猫毛过敏！！” 那猫似乎听见了他的话，从温思渺的怀里抬起头，幽蓝色的猫瞳扫了过来。明明外表美丽又漂亮，他却从中读出了轻蔑的意味。 江翰：“……” 他这是被一只猫鄙视了？ 可惜没有人听得见他心中的呐喊。 温怡木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上来，“哇，这是布偶猫吗？” 温思渺对猫的品种没有了解，闻言只是摇了摇头，称自己不知道。 温怡木也不甚在意，“没关系，好看就行！” 说着，她伸手要去摸。哪知道那猫傲娇得很，偏头避开了她的手，一闪身攀到温思渺的肩膀上了，面颊紧紧贴着她白皙的脖颈，似乎受到了惊吓。 温思渺连忙托住它，安抚似的揉了揉它的下巴，生怕它掉下来。 “呃……”温怡木很是惆怅，“它也只喜欢漂亮的小姑娘，不喜欢老阿姨？” 江翰幸灾乐祸地笑了出声：“你也知道自己是老阿姨啊？” 温怡木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我从雨中把它接过来，它应该比较怕生……”温思渺轻声道，把它从肩膀上抱了下来，“师姐再试一试？” 这回猫要乖巧多了，虽然看上去并不情愿，还是把额头凑了过去。 温怡木感动不已，摸完了猫，又去摸温思渺，“还是小师妹最听话，江翰跟个死人一样，出去可别说是我师弟。” 江翰：“……” 他好难啊，好难。 “这是我们院子外面的？”温怡木好奇道，“这猫很温顺，是不是哪户人家走丢的宠物猫？是家里大猫生下来不久的吧？但我们附近有人养猫吗？” 这里位于半山腰，位置偏僻，人烟稀少，一般都用作度假避暑，这一带的别墅也不过这一栋，也不知道这只猫是如何跑进来的。 温思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样吧，一会儿我去网上发布个宠物招领启示，看看有没有失主认领，明天再带它到宠物医院看看。” 温思渺点头说好。 现在外面雨太大，也不方便出门。 江翰则腹诽道，“小师妹，你得看下它是公是母。就它占你便宜那个劲，肯定是只公猫，赶紧把它丢一边去。” 那猫黏人得紧，作为师兄，江翰已经看它不爽很久了。趴哪儿不行，非要跟小师妹的皮肤有接触，占便宜占得光明正大，要不要脸啊！ 温思渺呆滞，还讲究这个？ 没等温思渺说话，小猫已经蹭到了温思渺脖颈处的肌肤，软软糯糯地「喵」了一声，要多温顺有多温顺。 温怡木先忍不住了：“你连猫都敌视？二师弟，人要活得有尊严一点啊。看不惯我们家的新成员？” 江翰：“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他决定退出群聊，通过做饭让师姐师妹认识到他的好。 本来作为老二就最不受待见，这下好了，家里来了个又小又乖还会卖萌的，他还有家庭地位吗？ 他开始嫉妒那只猫了。 凭什么它可以肆无忌惮地占小师妹的便宜！ 江翰一颗老父亲的心无处安放。 倒也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明明就是多了只宠物，他却觉得像是自家的小师妹被拱了。 唉，人生艰难。 师兄，相信自己的直觉，就是被拱了。 系统：我只是一只单纯、温柔、无害的小猫咪罢了。 第98章 猫妖影帝（3） 师姐温怡木到底人生经验丰富了些，在江翰做饭期间查了许多资料，叮嘱道，“渺渺，晚上不要带它上床，等我们明天去宠物医院给它做检查，确定没有传染病再说。” 软软糯糯的小动物谁都喜欢，向来对周围事物不感兴趣的小师妹也被俘获了，她看得出来。要不是这只猫太黏着小师妹，她也很想把猫抱回房间啊。 小姑娘抱着猫，乖乖地说了声好。 猫蜷在她的怀里，懒洋洋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小姑娘的气味。 好甜…… 它忍不住蹭过来，悄悄地舔了舔。 舔一小口……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毕竟现在，它只是一只弱小、单纯、无害的小猫咪。 这场雨持续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出门时，空气中都是那种雨后清新的味道，混杂着一点泥土的清香。 别墅地处偏远，交通不算便利，出行都靠开车。 这回师姐坐在前排开车，温思渺便坐在了副驾驶上，毫无家庭地位的二师兄江翰被赶到后座，一个人孤独地玩起了手机。 一系列检查繁琐又漫长，期间猫的尾巴一直恋恋不舍地缠着温思渺的手腕，生怕她离开。 医生笑着说道：“妹妹，这只公布偶猫没有被饲养的痕迹，是捡来的流浪猫吧？但它很黏你，养了多久了？” 小姑娘道：“不是，是昨天捡到的。” 原来是只公猫吗？ “昨天才捡到？”她惊讶地挑起眉，“小奶猫会怕生，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翘了一下嘴角。 “恭喜你，这只猫很健康，给它取了名字吗？我这边给它做一下登记。” 名字……这还真是个难题。 旁边的江翰插了句嘴，“我就说是只公猫吧！反正都是公的，就叫它顾今朝好了。师姐你不是很喜欢顾今朝吗？想象一下，以后每天都可以在家里喊它，开心吗？” 理由虽然鬼话连篇，但温怡木思考片刻，居然还觉得有几分道理。 温思渺也点了点头：“那就叫朝朝吧。朝朝暮暮的朝。” 小猫的耳朵抖了抖，轻轻「喵」了一声，温顺地趴在她的手边，没有露出任何抗拒。 医生的心都化了大半，登记完信息后，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我可以给它拍张照吗？它真漂亮。” 温思渺挠了挠猫的下巴，猫没有反抗，乖乖地任她撸着。 医生急忙按下快门。 呜呜呜，有猫撸的人生真幸福。 几人根据医生的建议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走出门时，医生在身后叮嘱：“记得过四个月来做绝育手术。” 话音落下，温思渺察觉到自己怀里的猫似乎缩了缩。 它可以听得懂人话吗？ 她倒也没有多想，应了下来。 几人正准备回家，刚启动引擎，温怡木的电话便响了。 “它又来了，它又来了！”电话里的女人声音惊恐，“你们在哪里，快来帮帮我！快来我家！” 说罢，女人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温怡木的脸色一沉，急忙调转了方向，开向女人所在的地方。 这个女明星的情况，倒也不复杂。 她算是圈内老人，童星出身，十八岁那年以女团的身份出道，算是走到了人生的巅峰，此后开始走下坡路。 一晃十年过去，眼见一只脚迈入三十大门，自己甚至不如十年前辉煌，一直不温不火，女人病急乱投医，干脆请了个道士养了只小鬼。 结果那道士狡猾得很，虽然帮她养了小鬼，却也利用小鬼窃取她的阳气，小鬼实质上成了控制女人的工具。 道士连年累月以此为借口向女人勒索钱财，否则就用小鬼恐吓她，女人实在经受不住，才偷偷找上了温怡木几人。 车一路疾驰，杀到女人居住的别墅。 此刻别墅的门大开着，一眼就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客厅里一片狼藉，楼上不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她在走廊上奔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赶她，只是一眼看去，只能看见一片空气。 其实捉小鬼是道士的事，从前除妖师很少掺合，奈何现在就业困难，国家安全局特殊部门会这些的只有他们一家，无奈之下才兼了职。 温怡木推开车门，不忘叮嘱道：“小师妹，你别出来，就在这等我们，照顾好朝朝。” 她又开始头疼，“这女人好端端的养什么小鬼……驱鬼符怎么画来着？老娘一个除妖师，为什么要干道士的活？” 小姑娘却忽然道：“师姐，给我符纸和朱砂。” 哈？ 温怡木诧异地看向她。 怀里撒娇的猫咪似乎也察觉到动静，探出了头。 “是驱鬼符吗？”温思渺说，“这个，我记得一点。” 开玩笑…… 画符是她的老本行。什么口诀呀咒语呀法阵呀，她从小就开始背，顺着背倒着背，都记在心里呢。 原先温怡木出任务很少带着小师妹。 小师妹这么弱小，万一出事怎么办？她可担不起这个风险。 之后小师妹成年，她才敢带着小师妹出来，让她看看他们出任务。 现在他们还能带着她，再过十年二十年，总有小师妹单独行动的时候。 人总要成长。 道士们的符他们有学，但这种知识很偏，小师妹居然还记得？ 她将信将疑地从芥子袋里取出工具，便见小师妹晕了朱砂，洋洋洒洒几笔，符咒的纹路跃然纸上。 若不是她知道驱鬼符的符纹有多么复杂，单看小师妹从容自信的样子，还以为她只是在画简笔画呢。 所以她才更加震惊。 接过符纸，温怡木比了个手势，在她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小师妹真棒！师姐去去就回。” 收一个小鬼倒不是难事，本质上跟捉妖差不多，就是麻烦。太麻烦了。 从镜子里看见了印在额头的口红印，温思渺呆了一下，怀里那团软的反应比她更快，爪子往她额头上一覆，用毛蹭掉了口红印，仿佛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 她扑哧一笑，揉着它的毛，“是师姐啦。” 师姐也不行。 晚安。新的一周要加油呀—— 第99章 猫妖影帝（4） 猫趴了下来，搂着她的肩膀，柔软的肉垫蹭着她颈肩的肌肤，“喵喵喵——” 嘤嘤嘤……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她决定把寻找系统灵魂碎片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作为一个有猫人士，她要学会享受现在的生活！ 小猫心满意足地眯起眼，肆无忌惮地占着便宜，悄悄地舔了舔小姑娘甜腻的肌肤。 只能蹭蹭，好难受啊。 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咬呢？ 现在的处境，真让猫不舒服。 小师妹的符效果意外得好，直接让小鬼化为了灰烬，就连向来担当起画符职责的江翰也对自己的业务能力产生了怀疑：“啊这……这是小师妹随手画的？” 画符不仅靠纸笔，所谓「天人合一」，更多地依赖「人」的属性，天资越高，画出的符效果越强。 温怡木凝视着空荡荡的指尖，仿佛看见的不是已经烧成灰烬的符纸，而是粉红色的钱币。 “你知道道士的符有多值钱吗？”她看向江翰，一脸严肃，“有了小师妹的手，我们就发财了！” 江翰：“……” 反正好事都是小师妹的，他就是个工具人，难过。 惊魂未定的女人靠在墙角，大口大口喘气着。 这里已经恢复平静，楼梯下两个人甚至还在谈笑风生，仿佛先前的一幕只是幻觉。 “它……”她愣愣地问道，“它死了？” “对……”温怡木点头，开出一张账单，“我们的雇佣结束了，你核对一下费用，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直接转账吧。我的卡号写在下面。” “呃……”女人注视着账单上的数额，“怎么还多了二十万？” “今天的见面不在约定时间内，给你的符纸是我师妹画的，品质绝佳，外界重金难求……”温怡木一本正经，“要加钱。” 当然，还有自己的精神损失费。 温怡木没有说这句话。 女人气得牙痒痒，明知她在蓄意报复，却又无可奈何，“你确定小鬼已经解决了？后续怎么办？” “道士的身份信息我已经上报给有关部门，马上就会派人处理他……”温怡木道，“他违反了行内规则，会受到管理法的制裁。至于其他的，如果还出了什么事，欢迎你与我联系，我们售后服务很好的。” 女人：“……” 是吗…… 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就这么白给了，女人一阵肉痛。可想到之后可以免受小鬼的折磨，她咬咬牙，给温怡木转了账。 温怡木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机，“合作愉快，期待与你下次相见。” 女人冷着脸：“不送。” 她马上就要和顾今朝有合作，借着顾今朝的流量，一定可以重返曾经的辉煌……她不能在意这些小钱。 至于这几个装神弄鬼的捉妖师，注定难登大雅之堂，放在外面也只会被人说是神棍。 她与他们计较什么呢？ 冷静，冷静，她一定要冷静，要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形象，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她的工作。 她的新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走出别墅后，江翰啧啧几声，感叹道，“师姐，你也太黑了吧，那张符小师妹就画了两分钟，你居然要她出二十万？” “这不是还算了我的精神损失费吗？” 温怡木哼了一声，“小师妹都没在我面前画过符，第一次出手就是帮那个女人，这还不值钱？” 女人真可怕。 江翰再一次感慨。 温思渺还在车里撸猫。 朝朝很通人性，会围着她喵喵叫，尾巴便一直缠着她的手腕，舍不得放开，恨不得整只猫都黏在她的身上，腻歪得不行。 看到这一幕，一想到这只猫是公的，江翰就一阵牙酸：“小师妹，你别惯着它，这是只公猫！” “人家还是幼崽，你计较什么？”温怡木瞪他一眼。 江翰：“我是怕小师妹被占便宜。” “那你也要有这个福气啊……”温怡木哼声，“你看我就不行了，我想抱它，它都不让我抱，就喜欢黏着我们渺渺。” 好嫉妒，不知道该嫉妒渺渺还是该嫉妒猫。 江翰：“……” 原来养猫人士都这么卑微吗？ “好了好了……”温怡木道，“事情解决了，我得赶紧订好s市的机票和酒店，终于可以去见顾今朝了！” 顾今朝…… 温思渺又听见了这个名字。 怀里的猫抖了抖耳朵，从趴着改为站起来，似乎探出了头。 “师姐……”她好奇地问道，“你是他的粉丝吗？” 温怡木双手合十，“那当然，妈妈爱他！！全世界最好的儿子！” 啊，原来是亲妈粉啊。 小猫又叫了两声，咬着温思渺的袖子。温思渺的注意力很快被它吸引了去，本想着在网上查一查顾今朝其人，一心全扑在哄猫上了，便忘了这件事。 温怡木心情好，今夜便打了个电话，让附近酒店送了一桌菜上门。 小奶猫还不能吃这些，只能喝冲泡好的奶粉。他们吃饭时，它便蜷在温思渺的脚边，一口一口舔着盆里的奶。 它对奶实在提不起兴趣，深蓝的猫瞳凝视着小姑娘的身影，满脑子都是她身上的奶香味。 好饿呀…… 还是想舔她。 之后，温思渺坐在床上看手机，专心致志地查着s市的旅游攻略。 小猫顺着她的腿爬上床，整个一只窝在她的怀里，黏腻腻的，舍不得离开。 即使夜深后温思渺准备睡觉，它也晃着尾巴，大摇大摆地钻进了温思渺的被窝。 嗯，做完检查，现在它可以爬床了。 它漫不经心地想。 小姑娘很快陷入了睡梦中。 她身上的清香太过诱人，小猫想窝在她的胸口前睡，又怕压着她，在她身边来回踱步，猫瞳显得额外幽深。 忽地，它停了下来。周围丝丝白雾笼罩，雾气散去后，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纤弱清瘦的青年。 青年坐在床沿，一手支着下颌，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咦…… 可以变回来了？ 小姑娘睡得很沉，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动静。青年俯下身，一口咬在了她的唇上。 果然又软又甜。 小猫又重新出现，趴在了她的手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99章了！爱你们久久呀—— 第100章 猫妖影帝（5） 温思渺睡得不算安稳。 梦里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咸鱼，放在锅里炒，这还不够，还要再往她身上倒一盘茄子做成煲。 之后便有什么重物压在她身上，啃着她身上的鱼肉，一口又一口，动作漫不经心，好似在品尝一份美食。 那种冰凉的、黏腻的感觉包围着她，似乎要夺走她的每一寸呼吸。 她猛地睁开了眼。 之前规规矩矩趴在手边睡觉的猫不知何时已经改为蜷在她胸口上，粉嫩的舌头还在轻轻舔着她的下巴。 见被抓包，小家伙的眼神无辜又清澈，甚至与她卖萌：“喵——” 温思渺一秒沦陷。 嘤嘤嘤这谁受得了啊。 它想舔就舔吧！ 她把猫抱了起来，坐在床上醒了一会儿瞌睡，这才慢悠悠地下床洗漱。 小猫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尾巴一晃一晃，乖巧得不得了。 一人一猫形影不离，楼下的温怡木看了很是嫉妒，“它怎么只黏着我们渺渺呢？” 江翰叹气道，“我就说公猫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你看好小师妹你不看，这下小师妹被猫拐走了吧？” 温怡木：“你闭嘴吧！” 每天都陷入不知道该嫉妒猫还是该嫉妒小师妹的死循环中。 温怡木的办事十分雷厉风行，订好了明天的机票，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出发了。 “飞机上不能带宠物，就算我们把朝朝带过去了，也不可能带着它到处旅游……”温怡木皱起了眉头。 这可真是个难题。 小猫趴在温思渺的怀里，眼神无辜又可怜，光看着就要将人的心软化了。 “我把它送到那家宠物医院托管吧。”温怡木最终说道。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赞成。 下午，温怡木开车来到宠物医院，让宠物医院代管七天。 事情很快商议完毕，温怡木交了钱，想把猫放下。 然而猫一直抓着温思渺的袖子，赖在她怀里不肯走，像一个被家长抛弃的小朋友。 小姑娘抱着猫坐在旁边，温声细语哄了好久，猫才轻轻地「喵」了一声，恋恋不舍地走进了宠物笼子。 温怡木心中酸极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像异地小情侣分别似的？她绝对不承认她在嫉妒一只猫。 小师妹都没用这种语气哄过她呢！ 她订的飞机票在上午，要赶早去赶飞机，两人不多作停留，哄完猫之后便离开了。 入夜之后，宠物店静谧而无声。 一团黑色的身影轻轻一跃，宠物笼子成了不存在的摆设，它轻而易举地走了出来。 等从宠物店出来时，白团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穿着休闲衬衫的年轻男人。 一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车里开车的男人揶揄道：“顾今朝，你也有今天。” 青年哼笑了声，坐进车里，漫不经心地系上安全带，“帮我加个障眼法。” “知道知道……”男人敷衍地回答着，笑得幸灾乐祸，“还说自己是老虎？一化形，不就是只小猫咪哈哈哈。” 顾今朝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挑起眉，“怎么样，当小猫咪是什么感觉？” 顾今朝是半妖，无法像真正的妖一样自由切换人与本体的形态。 本体迈入成年期，就会自动幻化，失去人形，需要一段时间去掌握和适应。 他是清楚顾今朝身份的。只是没想到化形来得这么快，上一秒他们还在谈合同，下一秒顾今朝就消失了。 这人傲娇得很，化了形不愿意见他，一溜烟跑没影了。结果外面又正逢下大雨，找也找不到，他只有任这狗男人自生自灭了。 这个经纪人当得实在太憋屈。 现在看来，他混得还挺不错？ 顾今朝挑唇一笑，“很好。” 每天有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哄着陪着，可比当人类舒服多了。 他不由得眯起了眼。 小姑娘要去参加他的见面会…… 看来，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经纪人：“……” 奇了怪了，这人一脸少女怀春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顾今朝化形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妖族有特殊的信号传递方式，就知道顾今朝大半夜的给他传讯，让他开了一小时车跨越半个城跑过来接他，害得他美梦做了一半，瞌睡都被吵没了。 “话说祖宗……”经纪人很是好奇，“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太离谱了，如果他没看错，这是家宠物医院吧？ 顾今朝那样的人，还愿意给人类当宠物？ 他真无法想象顾今朝像普通猫咪一样趴在人类怀里卖萌的样子。 嗯，估计是人类得把他当祖宗供着吧。 像他这个可怜的经纪人一样。） 顾今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靠着后背，闭目养神，“别管这些。机票买了么？直接去s市。” 眼见发布会就要来了，本以为这一次会赶不上日期，没想到化形的效果比想象中的要好上不少。 虽然还有些不受控制，但他大体可以掌握人与本体的切换规律。等时间一长，他的两种形态彼此适应，就会更加方便了。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经纪人一转头就看见了他的笑，不由得感觉脊背一凉。 不就是离家出走了一趟……顾今朝怎么回事？ “喂，顾今朝……”他喊了他一声，“你没中邪吧？要不要去特殊部门调查局给你找人看看？” 顾今朝突然问：“特殊部门调查局里是不是有除妖师？” “哦，你说温家啊……”经纪人摸了摸鼻子，却又觉得莫名其妙，“你提除妖师干嘛？想被抓？” 他们做妖怪的，最讨厌除妖师了。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定，除妖师不能随便抓妖，但几千年的种族隔膜依然存在。 特别是像顾今朝这种半人半妖，在妖界都是异类，放在除妖师眼里，就是非抓不可的怪胎了。 顾今朝懒洋洋地眯起了眼：“我找到爱情了。” 经纪人：“……” 他认真地说：“我要去追逐我的爱情。” 经纪人：“……” 孩子离家出走一趟，脑子坏了，怎么办？ 晚安，一百章啦。 第101章 猫妖影帝（6） 中午，温思渺三人抵达s市。 作为国内最繁华的国际化大都市，s市集人文、自然风光于一身，既有都市的高楼林立，又有上个世纪充满时光情调的洋房花园，既是商业中心，又是旅游胜地。 这个时候，作为队伍里唯二的女性，温思渺就不得不履行起她小师妹的职责来——陪大师姐逛街。 当然，包都是给二师兄拎的。 刚赚了一笔钱，又多敲诈了二十万，大师姐的心情相当好，直接带着温思渺去了最大的国际奢侈品商场。 小姑娘像个安静乖巧的洋娃娃，什么风格都能驾驭得住，温怡木干脆把她当成了换装游戏的女主，一套又一套地给她试衣服，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虽然同为女生，温思渺对逛街却没什么兴趣。如果可以，她更喜欢窝在房间里躺一天。 所以这样一层一层一家一家的逛，于她而言简直是一种修行。等到最后，她已经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快速换装了。 不过后面的二师兄比她还要惨一些，毕竟师姐战斗力丰富，战绩都给了人形衣帽架。 还是没有报酬的那种。 趁着温怡木挑衣服的功夫，温思渺悄悄走到江翰身边，小声问：“师兄，你还好吗？” 突然收到小师妹的关爱，江翰感动得快要哭了出声：“师兄一点也不好，呜呜呜，要不是师兄现在能力不够，早晚师兄要——” “早晚什么？” 温怡木站在温思渺身后，挑了挑眉。 江翰：“早晚给师姐做牛做马！” 温思渺：“……” 师兄好没原则啊。 难怪从小就被欺压，惨，太惨了。 她塞给江翰一张符，转头跟着温怡木离开了。 符纸贴在包上，所有的重量全部消失不见，江翰更加感动。 果然，还是小师妹对他好，知道要关爱孤寡师兄。 他太感动了。 等逛完商场，温怡木还去美发沙龙做了个造型，焕然一新地走了出来。 江翰十分无语：“你是去见儿子，又不是见男友，这么隆重做什么？” “直男懂什么？”温怡木瞪他一眼，“妈妈的气场怎么能输给那些想骗走我儿子的白莲花？当然要镇压全场才行！” 江翰摆摆手，表示自己确实不懂。 反正她开心就好。 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拎包客。 三人在一家旋转餐厅吃饭。 这家餐厅位于三十三楼，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江水将东、西两岸分割，织就两种不同的美景。 在高楼上滚动的投屏广告中，温思渺看见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电影海报，年轻的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勾勒出颀长高挑的身形，下颌的线条流畅冷冽，身后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仿佛深渊之中走出的恶魔。 有点眼熟。 是……系统？ 温怡木率先尖叫：“啊啊啊！是我儿子的新电影！！” 她儿子…… 温思渺问：“顾今朝？” “对，就是我们朝朝！”温怡木兴奋极了，“明天我们要去的就是他新电影《逃亡》的发布会！！太帅了太A了，这电影我已经刷了三遍了！” 温思渺：“是他啊。” 她默默地想，系统确实很有做影帝的潜质。 放在后宫也很适合，没什么别的技能，靠一身戏骨，争宠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温怡木已经像所有向朋友安利爱豆的粉丝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起了顾今朝的故事：“他十七岁出道，二十岁就斩获三项国际大奖，之后一直专注演电影……关键是他不演爱情片！全是大制作大格局家国情仇星际大战！” 不演爱情片不炒绯闻这一点，导致顾今朝的很多作品都可以从荧幕上搬到电视上，粉丝的年龄层从几岁到几十岁，跨越范围之广，是很多演员望尘莫及的。 “渺渺……”她抱着温思渺的手，“你相信师姐，见到本人之后你一定会爱上他的！师姐允许你做女友粉，要不要先喊一声婆婆？” 温思渺：“……” 她慢吞吞地说道：“倒也……大可不必。” 虽然屏幕上的人确实是她未来男朋友。 但她现在更多的心思，还放在家里的小猫咪身上。 好几天不见，朝朝会觉得孤独吗？好想回家呀。 四点被人从床上拉起来时，温思渺终于体会到了追星的疯狂。 昨天走了快三万步，咸鱼已经要被做成茄子煲了，居然还要她四点起床T^T； 温怡木还是不是人？太可怕了。 “这有什么……”见小师妹一脸幽怨，温怡木若无其事地补妆，“群里那些人凌晨就去排队了。开玩笑，一年也不见得能见一次真人，当然要能早起就早起啊。” 温思渺忽然羡慕起楼上呼呼大睡的江翰来。 他们住的是民宿，两层楼的复式别墅，上下层各有一张床，江翰住在楼上。 昨天他就表示自己拎了一天包，负担不起第二天了，也不想跟明星见面。 想到他也没什么作用，温怡木便同意他留在民宿看家。 作为小师妹，温思渺只有舍命陪师姐了。 吐槽归吐槽，温思渺还是乖乖地起床换衣服。师姐除了性子跳脱一些，心却是好的，难得追一次星，陪她倒也无妨。 说到底，她自己也有点好奇顾今朝这个人。 影帝呀，听起来不太好攻略的样子。作为除妖师，她有没有什么办法直接把他的心带走？ 温怡木很是用心，光是打扮就用了一个小时，温思渺靠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觉，才被温怡木带走。 “唉……”温怡木叹气道，“师姐以后还要更努力地赚钱养家才行。” 昨天好不容易赚了一些钱，一开心，全拿去给小师妹买衣服了。 谁让小师妹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一看见合适的东西她都想掏钱给她买下来。 她算是明白他们养女儿的心了。 云养顾今朝这个儿子哪有现实里养可以摸到抱到的小师妹有趣呢？ 又要养二师弟和小师妹，又要追星……她的压力可真是太大了。 某人：师姐请放心，以后养小师妹可以交给我。 师姐：？ 第102章 猫妖影帝（7） 六点，温思渺二人抵达发布会现场。 发布会九点开始，大楼门前的广场却已被热情的粉丝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举着顾今朝的海报与打call的灯牌，焦急地等待着开场。 保安在人群里穿行，疏散出一条行走的道路来。 便见温怡木狡黠一笑，没有往人群中走，而是拉着温思渺去了后方。 然后给温思渺展示了她的工作证。 “特殊部门调查组这个身份其实挺有用的，我去搞了张后勤证明……”她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认识顾今朝的经纪人。走，师姐带你看帅哥！” 休息室里，顾今朝刚刚做完造型，正在闭目养神。 昨夜凌晨赶去机场，长途奔波，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等下又要马不停蹄地参加发布会。 不过对于体质异于常人的半妖而言，这些还只是小事，休息片刻便可恢复精力。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人形状态可以维持多久，现在还是他的化形期，变成人形完全是靠精神力强撑着……可千万别在公众面前变成小猫咪了。 经纪人赵晟在休息室来回踱步。 他一脸绝望：“朝啊，怎么办，温怡木那个女人刚给我打电话了，说她也在现场，问我能不能问你要个签名。” 顾今朝懒懒地扫了他一眼。 温怡木？ 有点耳熟的名字。 “她说什么为了配合调查组工作，她也要来这个大楼当工作人员……”他长叹一声，“我刚刚好像在门口看到她了……” 赵晟与顾今朝同为妖，在特殊部门调查组都挂了身份，不过顾今朝特殊的半妖身份只有他知晓。 顾今朝原是调查小组的组长，厌倦了调查组的生活，才和赵晟出来创办了一家娱乐公司，开始闯娱乐圈。 ——毕竟，融入人类世界最好的方式，就是去感受他们创造的角色。 两人在特殊部门调查组的身份都瞒得很好，没有人知道他们就是调查组的成员，赵晟也是之前和温怡木合作，才知道她是顾今朝的粉丝。 但赵晟不想看见她。 他们与除妖师温家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是一直保持着距离。 妖与除妖师殊途，谁知道哪天温家那个师姐会不会抽风把他也抓了呢？ 想想就害怕。 赵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心里搜索解决方案。那个女人惯会花言巧语，别看她现在说的好听，什么「见偶像」，顾今朝的半妖身份暴露之后，谁知道她会不会把顾今朝抓走？ 他只是接了上面分配的任务，说是去找一个谋害了几条命的道士，组里会派人与他合作调查。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合作对象居然是温怡木！ 组里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知道他是只妖，还派除妖师来跟他合作？ 顾今朝忽然道：“她在哪里？” 赵晟直接把监控调出来给他。 电梯里，明艳的女人一身V领吊带碎花长裙，披着件米色的雪纺开衫，看上去张扬又美丽。 她的身边站着个小姑娘，黑发自然卷起，仿佛优美的瀑布与波浪。 青年支着下颌，绽开一抹笑容。 “你去把她们带过来。” 原本只想让顾今朝签名之后由他转交的赵晟：“哈？你疯了？” “不对……”顾今朝沉思道，“你去把温怡木引走，把她身边的小姑娘带过来。” 赵晟：“？？”疯得更厉害了？ 温怡木身边那小姑娘……是她小师妹吧？他记得温家有一个小师妹，看着还挺讨喜。 顾今朝斜了他一眼，“那是未来女朋友。” 赵晟：“……” 不是…… 顾今朝才离家出走几天啊。 怎么感觉他错过了一个亿？ 温怡木还真是来办事的。 先前忽悠那女明星的道士的行踪在s市被查到，轨迹表明他前几天出现在这栋大楼，似乎在寻找目标。 “顾今朝的经纪人是我们特殊事件调查组的同事，姓赵……” 说起这个，温怡木便很是感叹，“要不是那次出任务偶遇，我都不知道我可以离我偶像这么近。” 资深粉丝都认识经纪人赵哥的脸，温怡木也不在话下。只是没想到赵晟的真实身份是只妖。 那么，顾今朝呢？ 她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顾今朝，也没在调查组见过他，他应该只是个普通人类吧。 妖身上会有一种特殊的气息，经验丰富的除妖师可以辨认得出来。 除非是沾了人类气息的半妖要难辨认一些，其他情况下，妖是很好认的。 但是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个世界上见过半妖了。 现在不比从前，是一个妖族与除妖师可以和平共处的年代，除妖师只允许抓不被法律承认身份的妖。像赵晟那样有身份的，别说抓了，国家保护他还来不及。 所以她并不理解为什么赵晟每次看见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倒是想抓，国家也不允许啊。 他原型该不会是只老鼠吧？ 温怡木深深怀疑。 正想着，电梯门在面前打开，温怡木急忙挽着温思渺，把她带出来，“到了到了，他们工作室就在这层。” 温思渺看见迎面走来了一个一身正装的男人，看着三十上下，有一张普通而平凡的脸，放在人群中也并不显眼。 不过，当看清楚温怡木的脸时，她清晰地在男人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视死如归。 ……师姐果然是男性杀手。 温思渺想。 “怎么样？我可以去问他要签名吗？”温怡木期待地问。 “我跟今朝说了，签名晚点会给你。那个，呃……有些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说，我们去其他地方可以吗？” 赵晟僵硬地对上了她的笑容，指了指旁边，“这是你师妹吗？让她到那间休息室等一等吧。” 天地良心，不是他缺德，是顾今朝没有心，小姑娘都要骗。 温思渺乖乖点了点头，目送温怡木和赵晟离开，而后推开了那间休息室的门。 她微微愣住。 休息室里有人。 俊美的青年靠在沙发上小憩，衬衫上的扣子开了两颗，慵懒地撑着手，像只懒散而优雅的猫。 顾今朝：守株待兔.jpg； 晚安…… 第103章 猫妖影帝（8） 是……系统在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顾今朝。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走错了休息室，于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走了出来。 可转念又想，这是接近系统的机会，走错休息室又如何，搭句话换个联系方式也是不小的收获吧？ 她正思考着，沙发上的青年却忽然睁开了眼，眉头微蹙，似乎被她的动静惊醒了。 老实说，打扰别人休息，温思渺还有一点不好意思。 她刚要道歉，青年却温声开口：“是温小姐吗？” 温思渺：“嗯。” “赵哥跟我说过了……”青年微微一笑，“进来坐坐吧，需要喝点什么？果汁吗？” 温思渺：“唔……水就好，谢谢。” 他与荧幕中的冷漠淡然截然不同，谦和有礼，似乎很好相处。 可惜温思渺不想被他的外表哄骗了。 她甚至在怀疑，为什么一推开休息室的门，看见的就是顾今朝？ 可这不科学呀。在此之前，两人明明从来没有见过面…… 真是奇怪。 然而不得不承认，美人温柔起来，没有人可以拒绝。 青年拉她在沙发上坐下，又帮她倒了一杯温水，“是温小姐想让我签名吗？签在哪里？” 很少同人这样面对面地说话，温思渺有一点不自在，只是摇了摇头，乖乖道：“不是，是我姐姐。” 他微笑着说：“那也没关系，需要to签吗？” 温思渺轻轻点头。 to签什么的，师姐一定会很高兴。 休息室里有纸笔，顾今朝取来，在她身边坐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温……思渺。思念的思，飘渺的渺。” 难怪那天，她师姐温怡木唤她「渺渺」。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低低地笑了。 这个笑声又低又哑，温热的气息在二人之间蔓延，温思渺的耳垂一热。 换了一个世界，系统的灵魂碎片还是如此诱人。 “实不相瞒……”顾今朝道，“你们要寻找的道士，我也遇见过。” 他微微垂下眸：“我的经纪人是特殊事件调查组的人，之前负责处理这个道士。我们曾与他正面交锋，差点为他所伤。” 顾今朝也来自特殊事件调查组？ 温思渺好奇地看了过去，便听见他说道，“你也是特殊事件调查组的人吗？我们应该算是同事吧。” 温思渺点了点头。 他将手机屏幕翻转，露出了二维码，“加个微信吗？我经纪人是他的眼中钉，如果我们再遇到他，我会把最新消息发给你。” ……嗯？ 事情似乎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然而他的话一环扣一环，滴水不漏，似乎找不到值得质疑的地方。 温思渺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来做，莫名其妙扫了他的二维码添加好友，然后他就出现在了她的联系人列表里。 好、好快。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顾今朝收起手机，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那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温思渺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就合作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她抿了一口水，脑子混混沌沌的，有点转不过弯来。她的逻辑思维不太好，这种环环相扣的事情她向来反应比较迟钝，没等她仔细思考，事情已经有了结局。 算了算了。 反正她一开始就是抱着加好友的目的来了。 顾今朝笑眯眯地看着她。 真可爱。可爱又好骗，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两人在休息室里待了一会儿，不再有过多的交流，但是气氛很是温馨融洽。 顾今朝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休息，温思渺低头看手机，不时捧起水杯啜饮。 没过多久，休息室的门便被推开了。 看见两个人都坐在一张沙发上了，赵晟暗暗给顾今朝比了一个大拇指。 为了拖延时间，他可是豁出去了，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话，差点把他从哪里来都说出来了。 要不是有道士的线索，他真怕不耐烦的温怡木下一秒就会把他打出去。 难，做经纪人真难。 他比保姆也好不了多少吧。 温怡木的心情确实不算太好。 与赵晟在另一间休息室谈完道士的事情后，一出门，就遇到了上一个顾客——那个被她敲诈了二十万的女明星。 她今天盛装打扮，显然是本次发布会的嘉宾。 可名单温怡木之前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都没有发现她的名字，也不知道靠了什么手段才跑到这里来。 狭路相逢，自然少不了一番火花碰撞。 女明星这次抱着与顾今朝合作的目的来的，特意查了许多他的资料，自然认出与温怡木走在一起的，就是顾今朝的经纪人。 看出了女人眼中的嫉妒，温怡木心情大好，迎着女人的讽刺回怼了几句，把她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之后才来到了这里。 谈工作的时候，赵晟就跟有意拖时间似的，也不知道说话的重心在哪里。 她本对赵晟的好感度直线下降，可当看见心心念念的青年就在眼前时，她又收敛好表情，既兴奋又紧张，“顾、顾……顾先生。” 儿子什么的都只是在心里偷偷喊一喊，真正搬出来，那可真是太羞耻了。 “你好……”顾今朝对她友好一笑，“我已经签好名了，放在茶几上。” 她激动不已：“谢谢谢！！新剧要大卖啊！” 他微微颔首：“谢谢你的祝福。” 呜呜呜…… 人生圆满了。 温怡木幸福地想。 其实这个时候，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似乎没有什么借口可以继续留下去。 温怡木犹豫片刻，打算把温思渺叫走，却听见顾今朝说道：“温小姐要等发布会开幕吗？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然后与我一起出去。” 那真是太好了。 温怡木立刻换上了微笑，“那就打扰了。” 赵晟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别以为他不知道，虽然表面上是在和温怡木说话，顾今朝的视线就没从温思渺身上离开过。 原来真有人……哦不，半人半妖，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下限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被拉低的。 顾今朝：没关系，我不需要。 第104章 猫妖影帝（9） 然而四个人在房间里待了没一会儿，赵晟与温怡木相继接到了电话。 挂断后，温怡木的表情很是严肃：“那个道士出现了……上面安排我混入工作人员中蹲守。我先走了，等下我会叫江翰过来。小师妹，你在这里不要乱跑。” 顾今朝微笑道：“温小姐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体贴又温柔的顾今朝让温怡木无比欣慰。 这才是妈妈的好儿子！ 她越看越觉得这两人般配极了，心里痒痒，却又不敢说出口，便暗暗向温思渺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师妹加油，你可以的，妈妈允许你做儿媳妇！ 温思渺：“……”师姐刚刚是不是给她传递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信号？ 原本是没有赵晟的事的，只是顾今朝含笑的双眸看了过来，赵晟背后一凉，也说道：“嗯……我也有事，我就跟温小姐一起出去吧。” 顾今朝温和道：“好。辛苦赵哥了。” 赵晟：“不辛苦不辛苦。”顾今朝你大爷的！ 又白又绿！ 赵晟怀着满腔的委屈与愤怒离开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顾今朝与温思渺二人。 顾今朝看向她，鸦羽般的长睫眨呀眨，“你和你的师姐都姓温，我不太好同时称呼你们两个，我可以喊你渺渺吗？” 这个跨跃性有点大，温思渺想。 然而那双漆黑的双眸看过来，仿佛有蛊惑人心的魅力般，让人不忍说出拒绝的话，“好。” 原来顾今朝的瞳色不是纯粹的黑，而是黑中透着一点晶莹的琥珀。 她想到了家中的那只猫。 朝朝撒起娇来，也这样乖软可爱。 “渺渺……”他的嘴角微微一弯，“要不要和我去前台？以我临时助理的身份。” 与顾今朝相处比预料之中的还要顺利。 温思渺没有拒绝：“好。” 他的笑容变得灿烂极了。 九点，发布会正式开始。 聚光灯下，《逃亡》的导演组以及几位主演站成一排，快门按键声不停，粉丝的尖叫声一浪盖过一浪。 温思渺站在楼上往下看，这是为工作人员预留的角度，没有其他粉丝打扰。 这时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圈内顶流。 顾今朝站在台上，黑色的西装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宝蓝色的领结更添亮色，显得散漫又随意。 他朝台下微微一笑，无数粉丝高喊着他的名字，簇拥着他走向前。 温思渺撑着栏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似有所觉，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勾起唇角，粉丝们捂着胸口，惊叫声不断。 “哥哥在看我！啊啊啊哥哥对我笑了！” “顾今朝顾今朝！顾今朝太帅了！” “我永远爱顾哥哥！” 这边粉丝们很欢乐，温怡木那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她在顶楼的露台，风猎猎作响，眼睁睁地看着道士在她面前跳下。 这个道士极为狡猾，知道被他们下了追踪符，便专门挑人多的地方出现，隐匿自己的身形。 人一多，他们的行动受限，连展开大型抓捕都做不到。 特殊事件调查组守则的第一条，就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在公众面前暴露身份。 “江翰……”她压低声音，动了动耳机，“你那边有消息吗？” 他绝不可能真的跳楼了，一定动用了什么工具，让自己处于隐身的状态。 江翰在大厦一楼后方的空地，闻言摇了摇头，回她：“没有，这里只有执勤的安保人员。” 真是糟糕。 到底躲去哪了？ 温怡木皱着眉头，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急促无规律的响声。 早知道今天就不穿高跟鞋了，本来只是图个好看，哪想到居然能摊上事。 她匆匆下楼，身影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温思渺还站在原来的位置。 说是助理，倒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不过是些端茶倒水拎包的活儿，顾今朝根本舍不得她做这些，全都自己来了。 也不知道究竟她是助理还是顾今朝是助理。 这时候轮到其他主演发言，已经不是顾今朝的主场了。他好像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百无聊赖地倚着栏杆。 身后忽然有人道：“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温思渺的脖子上确实挂着临时的工作牌。 同她说话的是个年纪较大的男人，穿着大厦清洁人员的工作服，一手提着扫帚，笑起来比较慈祥：“那边出了点情况，需要人帮忙打灯，几个助理都过去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 真奇怪，她进来的时候看见过清洁工吗？ 这种时候，清洁工一般不会出场吧？ 她心中起疑，却没有多说，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的手触碰到口袋。 口袋里有几张出门前画好的符，师姐说他们去s市还要抓那个道士，怕她遇到危险，她便准备朱砂画了几张，以备不时之需。 男清洁工领着她一路向前。 这里都是员工通道，早就被清了场，入口处拉着警戒线。因此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脚下的瓷砖光滑而干净。 察觉到彻底与人群分散，温思渺皱了皱眉：“叔叔，这里没有人呀。” 旁边是安全出口，楼道敞开了一半。 清洁工笑而不答。 忽地，手中甩出一道散发着幽光的铁链！ 说时迟那时快，温思渺侧身避开，掷出指尖夹着的符纸。 符纸将铁链硬生生逼退。 他的瞳孔一缩，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除妖师对画符不是外行？” 她用这些道士术法怎么比他还要熟练？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久没画，确实手生。” 可她手上动作毫不迟疑，将符纸撕裂，符纸一分二，切断了清洁工画出的法阵。 因追踪符波动而匆匆赶来的温怡木满脸焦急：“渺渺你有没有事！” 那道士真是奸诈，居然打上了渺渺的主意！ 而后她便看见一身清洁工工作服的道士双手被铁链捆绑，因法力受限而动弹不得，她百般担忧的小师妹站在旁边，无辜地看着她。 温怡木：“……” 似乎，来得有点晚。 一声低柔的「喵」打破了气氛的沉默。 突然发现催更下面多了个送礼物诶！在线等宝贝们注入灵感胶囊hhhhhh晚安—— 第105章 猫妖影帝（10） 温思渺与温怡木齐齐看了过去。 带着斑点的白色身影一晃而过，又很快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 温思渺跑进了安全通道，楼道里空空如也，连一道残影也看不见。 她迟疑道：“朝朝？” 温怡木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师妹，是不是养了猫之后看什么都像你的猫？” 温思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她真觉得似乎看见了朝朝。 连背上的斑纹都一模一样。 温怡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情上，厌恶地看了一眼被锁住的道士，给赵晟打了一个电话，“人我师妹抓住了，四楼员工消防通道。上来。” 赵晟：“你师妹？” 那个软萌可爱的小姑娘？ 温怡木：“不然？看不起我师妹？” 赵晟：“没有没有。” 他自知在温怡木面前的形象不太好，回头给顾今朝记上一笔。牺牲这么大，还不给他加工资？ 处理完道士之后，温怡木两人回到发布会现场，发现早已看不见顾今朝的身影了。 得到的消息是顾今朝几个小时之前已经离开。 不只是温怡木，几个粉丝群都在找他。 【太奇怪了，我一直在台后蹲点，朝朝怎么做到凭空消失的？】 【+1，盯着他好久了，感觉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不见了。】 【别说了，还想问哥哥要签名的，最后连张照片都没拍到TAT】 拥有to签的温怡木忽然觉得心里无比平衡。 她掐了掐温思渺的脸，“我儿子真宠粉，居然给了你两张？” 她很怀疑，师妹这么讨人喜欢，顾今朝不会看上她小师妹了吧？ 温思渺：“……” 她的眼神好奇怪。 休息室里，白猫从橱柜顶部一跃而下，幽蓝色的双眸与赵晟对视。 赵晟还在笑，“半路变猫，真有你的哈哈哈。” 猫转过身，灰色的尾巴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闭上了嘴。 他摸了摸鼻子，“哎呀哎呀，你可别对我摆脸色，你知道我今天为你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吗？” 顾今朝：“我少给你开了工资？” 赵晟：“哈、哈。” 突然就说不出想加工资的话了。 一句话堵死他，顾今朝太无耻了！ 白猫优雅地梳了梳毛，幽幽道：“跟调查组打个招呼，就说我需要保护，把渺渺安排给我。” “这段时间的工作都可以推了，就说我拍戏受了伤，需要调整一段时间，没有时间接新戏。我不想有其他事情打扰我谈恋爱。” 赵晟：“……” 他真的很不要脸。 赵晟麻木地想。 八字还没一撇呢，为什么他总能以想当然地口吻说出这些话啊？ 温怡木这么凶，肖想她师妹，小心被打爆！ 一周后，温思渺三人回到了他们居住的江城。 江城离s市并不远，飞机过去一个小时不到，是南方省会城市中的第一大经济体，历史悠久，灵气充足，不少特殊职业者都喜欢住在这里。 温怡木去出任务，江翰开着车，带温思渺去宠物店接朝朝。 蜷在笼子里的猫一见到温思渺，蓝眸中似是有碎星在闪，欢快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身边的护工道：“温小姐，你可算来了。朝朝这几天郁郁寡欢，连饭都不愿意吃了。小猫对新生活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它已经熟悉了你的气味，你要陪伴它融入这个环境。” 温思渺点点头，轻声道：“不会了。” 她轻轻挠着猫的下巴，猫的爪子搭在她的手腕上，温顺地舔了舔她的手指。 酥酥麻麻的电流在指尖流过。 江翰紧紧地盯着那只在他师妹怀里耀武扬威的猫。 有没有一点公猫的自觉！ 找小母猫不好吗，天天勾引他小师妹做什么？ 偏偏那猫毫不自觉，趴在小师妹的肩头，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这还好是只猫，若是个男人，早就死了一万遍了。 江翰在心里想。 许是见多了妖，看到些有灵性的动物，就总觉得它们会化人。 说起来，这只猫确实很通人性，邀宠的劲儿比电视剧里的狐狸精还强些。 可它身上偏偏又没什么妖气。 小师妹有了猫后，师兄师姐都不要了，满脑子就只知道逗那团毛茸茸。 好狠！ 转头上了车，江翰酸溜溜地说道：“师妹，你小心点，公猫也是公的，你看它爪子放哪里。” 猫非常无辜，转身去舔温思渺的手指，尾巴在她手腕上绕啊绕，小声「喵」着撒娇。 温思渺摸了摸它的头，因手上柔软的触感而舒服地眯起了眼，“朝朝很乖的。” 猫跟着应了一声，似乎在附和。 江翰选择保持沉默。 猫蹭着她的肩头，幽蓝的双眸中尽是迷恋。 快了…… 他要对赵晟的办事效率抱有信心。 江翰两人回到家不久，有人登门拜访。 是调查组的人，江翰曾经见过两面，算是点头之交。 碰见同事自然亲切，江翰倒了杯茶，两人便聊起天来。 同事表明来意：“组织给温小姐安排了一项工作。” 江翰道：“师姐出差去了，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 “是温思渺小姐。” 江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同事，旋即也反应过来，从前小师妹总跟他们一起，很少单独行动，可她也是组织的一员，并且已经成年。 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们照顾的小女生，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组织确实有权利给她安排工作。 上面的事情很少分到温思渺身上，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是一家的。 这次指名道姓要温思渺，还真是头一回。 “想请温小姐照顾一只半妖……”同事解释道，“这只半妖化形不久，你是除妖师，应该很清楚半妖现在的情况。” 半妖早期以人形生活，第一次接触到自己的本体，自然会有很多焦虑与不安的情绪。 最了解对方的往往是对手，他们找上除妖师也无可厚非。 同事委婉地说道：“嗯……半妖十分罕见，是组织的重点保护对象，我们需要请一位温柔、耐心、好相处的除妖师照顾他。你可以理解吧？” 二师兄：别问了，问就是亲手送出小师妹，悔不当初。 第106章 猫妖影帝（11） 温柔、耐心、好相处。 江翰在心中想，温怡木是不可能的，她不把人吓跑就不错了。 至于自己就更不要想了。 果然，唯一的选择只有温思渺。 难怪他们会点了温思渺的名。 “好吧……”他勉强同意，“我小师妹要做什么？” 同事迟疑道：“我们给委托人在江城安排了别墅，温小姐去那里住一个星期就好。” 其实这个任务安排下来，他也觉得莫名其妙。胆小的半妖？半妖还有这种性格？ 奈何这是上级的命令，不得不遵从，他只有硬着头皮把这个奇奇怪怪的任务说了出去。 温思渺抱着猫走下楼梯。 显然，她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她轻声问道：“一定要每天都在那里吗？可以带宠物么？我的猫来家没有几天，很怕生，可能会舍不得我走。” 同事注意到，她的怀里趴着一只小小的布偶猫，正悠哉悠哉地蹭着她的手。 这只猫……倒跟通了灵似的。 不对啊…… 这跟照片上那只半妖怎么长得这么像？！ 同事内心奇怪，却没有多问，只是道：“我跟上面反应一下，明天给你答复。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会有人来接温小姐。” 温思渺点了点头。 同事的办事效率很高，晚上就发来短信，说是主人家允许她带猫过去，但是猫和它不能在同一场合出现。 妖的领域意识向来很强，如果有其他生物闯入，会感到不舒服也是理所应当。 江翰对主人家的印象很好：“这只半妖还挺贴心的。” 猫窝在温思渺怀里，轻轻「喵」了一声。 但愿他知道真相后还是这个想法。 那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二天，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管家把车开到别墅，将温思渺接走。 管家看上去五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风度翩翩、谦和有礼，仿佛上个世纪的贵族绅士。 温思渺抱着猫走下了车，好奇地往里面看去一眼。 光从别墅的配置便可看出组织出手的大方与贴心，上下两层，脚底铺满了毛绒的地毯，很适合半妖化成本体打滚。 管家道：“先生还在组里没有回来，温小姐可以在别墅里随意活动。这段时间比较特殊，先生回来之后，一般都在房间里，但喜欢有人类的感觉。温小姐像在家一样正常生活就好。” 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却喜欢有人类的感觉？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而且……先生？ 毕竟前有同事说的「幼崽」，温思渺只当是个半大的孩子，最多不会比她大，所以没有想太多，乖巧地点头。 管家顺从地离开，从头到尾没有看她怀里的猫一眼。 猫悄然眯起双眸，懒洋洋地窝在她怀里打滚。 拐回来了，就是他的事情了。 别墅采用现代风的装修，却又没有属于城市的繁华大气，反而很有「家」的温馨感。 给她准备的那间房间更是别有用心，与她在温家住的地方别无二致。 温思渺越看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说起来，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按照惯例，她不该和顾今朝只见了一面。 她无意识地挠着怀里猫的下巴，眉头微微蹙起。 “喵——”猫跳起来，意图抚平她眉心的皱褶。然而猫爪锋利，它又不敢贸然伸出爪子，只能用柔软的舌头去舔她的脸。 温思渺被逗笑，问：“怎么了？” 猫当然听不懂她说话，她也听不懂猫的话。可许是职业特殊，她总觉得这只猫太有灵性，那双眼睛似乎藏了无数的话语。 就像现在，猫的下颌埋在她颈间蹭着，温思渺把猫拎了起来，幸福地吸了一大口。 呜呜呜…… 这个世界是什么神仙日子。 有猫有别墅有哥哥有姐姐，还有什么比这种生活更美满吗？ 系统算什么，过段时间再说吧！ 咸鱼已经快接近她的人生理想了！ 她扑进柔软的大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猫趴在她的身边，像一只小小的抱枕。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两天。 温思渺的生活简单而单调——一日三餐有保姆阿姨准备，万能的保姆阿姨有一双巧手，只要点得出，没有她做不出来； 其他的事情由管家先生安排，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只需要正常地生活，吃饭、睡觉、刷手机，再到别墅里走走，让整个别墅沾染上她的气息，工作就算完成了。 第三天夜晚，管家敲响她卧室的房门。 他恭敬地站在门外：“温小姐。先生回家了，想要与你共进晚餐。” 温思渺：“诶？” 一人一猫的日子过久了，她都快忽略了别墅主人的存在。 她忐忑地揪着衣角，把趴在她脚边的猫抱了起来，“我直接关上房门？” 朝朝这么乖，应该不会偷偷跑出来。 只是它太过黏人，一时半会儿见不到就要闹很久，谁知道等下会变成什么样。 猫趴在她怀里，表情无辜而惹人怜爱。 管家道：“把它给我吧。先生回房间以后我会把猫还给您。” 温思渺点头：“好。” 她将猫递了过去。 奇怪的是，被陌生人抱，猫却不像平时那样大为抵触。 要知道在家里，猫和江翰可是水火不容。江翰总在身边说风凉话，稍不留神，就要被猫挠一爪子。 不过他比较可怜，因为温思渺和温怡木都站在猫这边，温思渺大概率不会发表意见，但他可能又要挨温怡木的一巴掌，怪他没有师兄的样子，天天欺负家庭新成员。 管家抱着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的转角。 温思渺在房间换下身上宽松休闲的家居服，这才慢吞吞地走下了楼。 事实上，很少在这种隆重场合下与陌生人见面的她显得很是忐忑——见面之后是该直接打招呼吗？如果对方外形比她小，该怎么称呼呢？ 然而她很快便愣住了。 水晶灯的灯光温暖微弱，烛光点缀的长桌尽头，身着白色衬衣的青年微微抬起下颌，勾起了嘴角。 猝不及防的，温思渺与那双黑眸对视。 ——顾今朝。 感谢灰化肥会发挥、没有名字的人的灵感胶囊； 一叶归云不负韶华、卿辞、用户11021517、若、躺在棺材中、七凉、倩倩的催更符以及其他宝贝的爬山邀约和点赞……码字的时候超开心，谢谢你们—— 大家晚安呀。 第107章 猫妖影帝（12） 他很安静地坐在长桌的尽头，轻声问：“渺渺？” 声音柔柔弱弱的，倒有几分「怕生」的感觉。 温思渺却在一瞬间想通了许多。 难怪系统的灵魂碎片迟迟不出现……原来就在这里等她自投罗网么？ 她拉开椅子，一言不发地坐下。 小姑娘话很少，平时安静也就罢了，会显得很乖巧。只是此刻的安静，难免多了几分冷意。 顾今朝柔柔一笑：“渺渺，你是那个除妖师，我好高兴。”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在来到温思渺家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来自调查组的那个温家。 知道了以后，就顺水推舟罢了。 温思渺紧绷的情绪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倒也没有什么可以生气的，系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是么？ 她更好奇顾今朝还瞒了她些什么。 譬如他事先是否知道她就是那位除妖师，是否有意点名她来这里……她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如果是，他又是如何得到这些信息的呢？ 连她房间的布置都一清二楚，未免太过用心了些。 她收敛了表情，乖乖地应道：“顾先生。” 顾今朝笑得弯了眼。 小姑娘看上去很好说话，想来之后也不会怪他吧？ 他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没有告诉她呢。 他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慢悠悠地说道：“我是半妖，我的父亲是妖，母亲是人类。母亲只是普通的人类，不足以承受妖族强大霸道的力量，所以我出生时，她便撒手人寰了。” 温思渺惊讶地抬起头。 有些妖确实如此，幼崽从母体出生之后，会夺走母体所有的营养，导致母体死亡。 而半妖因为情况特殊，生育与存活都比一般情况下要困难许多，可谓险之又险。 他垂眼道：“父亲恨我害死了我母亲，却又不忍心将我杀死，选择了随我母亲而去。从小我独自生活，没有人教我生存与为人处事之道。他们告诉我，融入人类世界的最好办法，就是去感受人间百态。” “所以我成为了演员。” 温思渺明白了。 就作为半妖而言，他的确足够胆怯与青涩，所以组织请来了一位除妖师。 事实上，记忆里的知识告诉她，半妖第一次化为妖形，从人类变成了不熟悉的生物，如果没有旁人引导，他们比任何时候都会无助迷茫。 很多半妖受不了自己这种形态，认为自己得了畸形病，甚至会走向绝路。 说话间，顾今朝悄悄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垂着脸，小口小口地吃着盘中的意大利面。 看她吃东西容易让人产生食欲，动作慢而优雅，像小仓鼠一样，不论吃什么都显得很有味道。 真是又乖又可爱，他想。 他抿了一口汤，说道，“很感谢你可以来陪我。” 小姑娘对他本就很有好感，他不需要太过修饰，不然反而会显得虚情假意。他只需要拿出自己的诚意就好。 他的眉眼弯弯，柔和地说道：“就这一个星期，我不会打扰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温思渺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微微卷曲的刘海落在额前，显得很是乖巧温柔。 “顾先生……”她道，“你很棒，你已经活成了很多人羡慕的样子。大家都很喜欢你。” 他抬起头，漆黑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渺渺呢？” “呃……”她轻轻点头，“嗯。” 顾今朝终于笑了起来。 顾今朝深谙与人相处的距离之道，用过晚餐之后，便主动提出上楼，给彼此留下了互不打扰的空间。 温思渺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 房门开了一条缝，猫探出头，翘着尾巴，慢悠悠地走到了她脚边。 温思渺托腮看着它。 半晌，她把猫抱到了腿上。 “顾先生那样温柔的人，好想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啊……”她小声与猫说话，“会不会像你一样，也是一只小猫咪？” 似乎是为了配合她的话，猫轻轻「喵」了一声，柔软又甜腻。 她捧起猫的脸，叹气道：“刚化形的半妖十分敏感，很多半妖都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本体……” 而且他们往往无法掌握本体与人形切换的规律，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适应。 也难怪顾今朝的管家当时说「先生之后都会待在房间里」。 他也不想接受自己的本体吗？ 猫幽蓝色的眸子眨呀眨，恍惚之间，温思渺以为自己看见了顾今朝的眼睛。 虽然他与猫的瞳色截然不同，可传递出的情绪是相似的。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猫柔软的毛。 还是好奇怪。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入夜之后，她像往常一样躺在了床上。 猫蜷成一团趴在她手边，不一会儿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姑娘的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又均匀。 黑夜之中，猫睁开了眼，瞳孔折射出幽幽的光泽。 它站起身，尾巴悠悠地晃着，软软地「喵」了一声。 小姑娘并没有醒。 她猜的不对。 一般情况而言，半妖在刚刚化形时的确无法掌握人形与妖形的切换规律。 但它并不是刚刚化形——它是化形一段时间、已经摸索出一点切换方法时候，才把她哄进来的。 猫凑进来，柔软的猫贴着她细长的脖颈，舌头轻轻地舔。 睡梦中的小姑娘并未排斥它的靠近，眉头微皱，却也下意识地向它这边靠了靠，似乎想去捞自己的抱枕。 忽地，猫消失了。 黑发的青年穿着休闲的家居服，温柔地看着她。 他悄然俯身，将小姑娘整个捞起，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 然后咬上她柔软的唇。 这是在他的家，他想。 他怎么做，都不会有人发现。 她的唇真软，像果冻与棉花糖，散发着蜂蜜一样清甜的香气。小小一只好像要化了，叫他都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温思渺不安地皱着眉。 她的身体睡得很沉，然而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并非她有意入睡，而是有妖给她下了咒。 这样的咒术，除妖师早有对策。 她解开咒法，睁开双眼，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青年放大的脸。 顾今朝：翻都翻车了，那就再来一次吧╮（╯╰）╭ 第108章 猫妖影帝（完） 顾今朝…… 他在吻她。 投入且动情。 她被他吓了一跳——顾今朝显然也很意外，他很快松开了她的唇，拉开两人的距离，柔和一笑：“渺渺……” 猫妖本就擅长蛊惑人心。 他在用他那漆黑中带有琥珀的双瞳看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温思渺指尖掐了一个诀，毫无防备的顾今朝在她面前变回了原形。 是那只睡前还在她怀里撒娇的布偶猫。 温思渺呆住了。 猫抬起清澈的双眸，很是无辜地看着她。 温思渺果断地把它丢下了床。 小姑娘气恼极了：“不准上来！” 难怪这么久系统都没出现，原来一直变成猫在她身边呢。 她说顾今朝怎么无缘无故对她好感值这么高。 猫天天和她腻在一起，哪能不喜欢呢。 猫很听话，见状便止住了爬起来的动作，向后退了几步，自觉在门口趴了下来，似乎在面壁思过。 温思渺最受不了这样的眼神。 柔软又无辜，叫人的心软成了一汪水。 她挣扎片刻：“你变回来。” 顾今朝依言化作人形。 “渺渺对不起……”他很乖巧地认错，“我变成猫的时候，神智会同化，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亲近你的时候，没有控制住，变回了人形。” 这个解释其实比较合情合理。 温思渺将信未信。 见她有所动摇，顾今朝的笑容更加柔软：“渺渺，你应该也很喜欢我吧？我让你抱好不好？” 温思渺有一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犹豫片刻，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说得不错，她非常非常舍不得顾今朝的原形。 如果系统和猫是同一个，那就再好不过了，男朋友和猫都有了，何乐而不为呢？ 她只是在想，为什么每一次被骗的总是她？ 系统从哪搞出这么多花样的？ 趁着她思考的空隙，青年已经躺在了她的身边，把她一整只抱进了怀里。 温思渺：“……” 嘤嘤嘤她的猫呢！她要猫不要人！ 顾今朝低下头，露出一对柔软的耳朵，身后长长的尾巴缠绕上她的腰。 他握着她的手，主动让她去摸自己柔软的发顶：“这样好不好？” 不仅摸得到那对尖尖的猫耳，还能摸到他的黑发。 猫耳朵蜷了蜷，撒娇一般欢快地蹭着她的掌心。 温思渺一秒沦陷了。 见她表情动摇，顾今朝顺水推舟，翻身压住了她，笑着问：“我也可以碰渺渺吗？” 不等她回应，他已经缓缓俯身，在小姑娘软化的眼神中亲上朝思暮想的唇。 以后就用这种形态跟她相处好了。 果然，还是软萌的小动物更好哄女孩子。 比他用真身拐方便多了。 顾今朝心满意足地想。 七日期满，管家开车将温思渺送回。 温怡木也结束了任务回到家。 见温思渺从车里走出来，她揽过温思渺的肩膀，“走吧走吧，好久没有见了，我们一家去吃大餐！” 江翰站在门口，语气酸溜溜的：“师姐眼里就只有小师妹。” 他往车里看了一眼，咦……猫呢？没带回来？ 就小师妹疼猫的那个劲儿，猫应该待在她怀里才是。 正说着，车里又走出一个人。 这下换做温怡木愣住了，“顾顾顾……顾先生？” 顾今朝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温小姐你好，又见面了。” 温怡木受宠若惊，有点没回过神：“您……您怎么也在？” 他笑得很是矜持：“我就是那只半妖。” “以及渺渺的男朋友……”他补充道，“我对渺渺一见钟情。” 远远偷听他们对话的江翰惊得差点跳起来：“等等！谁？你是谁的男朋友？” 面前的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道：“我的。” 江翰：“？？”草！ “我反对！”没等其他两人说话，他先大声嚷嚷，“小师妹，快回家，你不是还有猫吗？找男人做什么！” 他现在觉得家里那只猫简直不要太顺眼。 野男人会抢走小师妹，野猫会吗？不不不，野猫只会跟着小师妹回家。 青年温和地说道：“其实猫也是我。” 江翰：“……” “说来话长……”他的笑容不变，语速不紧不慢，“化形之后，我的神智停留在幼崽阶段，被渺渺带回了家。” 江翰：“……” “很感谢师兄师姐对渺渺的照顾……”他悠悠地笑了，“往后我也会好好照顾渺渺的。” 温思渺默默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二师兄就要被气到叫救护车了。 他可能会被二师兄和大师姐联手打死。 顾今朝被大师姐与二师兄联手打死的惨案并没有发生。 反倒是温思渺被赶回了房间，师姐师兄留在客厅，笑盈盈地与顾今朝进行了一次面对面交流。 期间师兄多次激动差点动手，最后和温思渺一样被赶上了楼。 “不行！！那个女人喜欢顾今朝，她最后肯定会被顾今朝俘获的！” 江翰越想越来气，好不容易挣脱开温怡木设的结界，发现两人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 青年微微鞠躬，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庄重，“谢谢师姐成全。” 他抬起头，目光与趴在走廊栏杆上的温思渺交汇，笑容仿佛令世界倾倒。 “我们的种族专一而长情，一生只会选择一名伴侣。我母亲因生产而死，我父亲便殉情随她而去。” “渺渺是我的选择。” “我愿意给予她我的全部。” 他费尽心思把她骗回家，又何尝不是在被她渐渐俘获呢？ 小姑娘什么也没做，却致命地吸引着他，让他愿意献上自己的全部——从心脏，到灵魂。 无怨无悔。 江翰逐渐陷入了沉默。 他有这样的反应也理所当然——同是被师门收养，看着小师妹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他既是长兄又像父亲，复杂心情可想而知。 他转身看过去，发现家里向来不喜形于色的小姑娘已经匆匆下楼，扑进了他的怀里。 连渺渺都这样，又何况是他呢？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 勉勉强强算他合格。 以及……祝福他们了。 下个世界预告：沉睡千年的冥王和他的小娇妻。 感谢云舒的灵感胶囊； 水族 死鱼A+、辉煌之星、沐风、大鱼、钟离卿的催更符以及宝贝们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109章 王的新娘（1） 温思渺回到了混沌空间。 一段时间没来，这里居然变了个样，凭空建起了一间卧室。 以粉、蓝、绿三个马卡龙色为主调，间以白、米来中和，卧室的风格显得可爱又清新。 她躺在云朵一般软绵的大床上，舒服地打了个滚。 也不知道这张床用了什么材质，似乎比她在现实世界躺着的还要好，有腾云驾雾、飘飘欲仙之感。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喜欢这个房间吗？” 她立刻点头：“喜欢，谢谢你。” 脑海中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轻笑。 他笑着，嘴上却说道：“我的灵魂碎片凑齐了一小部分，修为有所恢复，可以帮你创造环境补充精神力。你若认为时机合适，可以向我提出进入下一个世界。” 修为？ 一开始听见「灵魂」一词，温思渺便有怀疑系统的身份。 若他来自外太空的神秘星系，不该提到「灵魂」与「修为」。 她心里起疑，却并未深究，也许无需她猜测，灵魂碎片凑齐后，她自然会得到真相。 她只是乖乖道：“好。” 再次醒来时，温思渺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里。 盖头遮住她的眼睛，头微微一晃，珠翠钗环便跟着乒乓作响。 周围皆是鞭炮与唢呐声，喧天的锣鼓将气氛演绎得欢快与喜庆。 她掀起盖头的一角，借着轿子帘布渗出来的微弱光线，发现自己身着一件大红的嫁衣，长裙曳地，像是铺开的血色晕染成花。 她的脑子钝痛得厉害，不知昏睡之前经历了什么，仿佛有重物往头上撞，将她砸得头晕目眩。 那些记忆纷至沓来，又将她搅得昏昏沉沉。 温思渺强打起精神，开始消化脑海中的记忆。 虽然她的衣着特殊，可这确确实实是本现代文，还是个豪门真假千金的狗血故事。 这户人家祖上三代皆靠做些不干净的发家，还供着个没有字的牌位，说是六界之王，家中兴旺全靠他的保佑。 只是到了男主人这一辈，男主人野心勃勃，想把家业做大，改行做了风投，又把公司开到海外。 可惜早年入行两眼一抹黑，很快便败光了手中的财产。求助家中老人与亲戚无望，只好把注意打到了家里这位六界冥王身上—— 他交出唯一女儿的八字，与这王订了婚，等女儿满十八岁后便将女儿送往地下宫殿。 说来也奇怪，自从订下婚，男主人仿佛真的得到王庇佑，此后生意蒸蒸日上，从小家族到首富，外界无人不知晓他的名字。 而后，尴尬的事情就发生了。 在女儿十八岁一年，他们发现自己的女儿并不是亲生女儿。 生产那段时间女主人躲到偏远镇上避难，与一户人家抱错了孩子，恰好同月同日生，又是同一个姓氏，什么都是一样的。 男女主人无法割舍养了十八年的养女，索性顺水推舟，认回亲生女儿并把亲生女儿药倒，送上花轿，带着假千金继续过日子。 而她，就是那个倒霉的真千金。 真千金的父母早早过世，由外公外婆拉扯，吃着百家饭长大。 从小便一直优秀懂事，考上了发达省会城市的顶尖高校，依爱好选择了历史系。录取通知书刚刚拿到手，就发生了这种事。 外公外婆欢欢喜喜地送她去那个城市，以为她从此以后找到了归宿，可以与父母一起生活。 哪知这对夫妻早在高考投档时便发现了她，一直在暗暗计划这件事，将她接来不过是一个换他们女儿平安的阴谋。 于是去城市不到一个星期，她便被下了药，带上花轿，送出了城。 这个剧情，光是看着就让人气到窒息。 这对父母放着亲生女儿不要，让亲生女儿为他们这些年的好日子赎罪，却带着假女儿继续生活？ 用着亲生女儿换来的钱，他们真的可以安心吗？ 温思渺好久才缓过神，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她极少被别人的事情影响情绪，可这剧情设定实在太过恼人，连她都受到了干扰，感到愤怒。 这种玄幻世界有一点好处，只要有道具，她的法力便不受限制。 虽然这并不是她原来的身体，无法使出她修仙时的招数心法，可她脑海中装着大量的诀与符咒，换一个世界，照样可以生存。 她很快调整情绪，端端正正地坐在花轿之中。 她需要等待。 这具身体十分虚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何况她手中没有任何道具以及武器，贸然逃跑只会得不偿失，提高那些人的警惕。 送嫁的队伍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唢呐声持续绵延，整条道路皆是爆竹留下的痕迹。 温家上三代皆是行内的高手，祖坟自然也精挑细选，寻了块风水宝地。 只是温思渺的目的地并非温家的地，而是王的身居之处。 当时温家的老祖宗挖出王的所葬之地，发现了一个庞大的地底宫殿，两处皆是宝石黄金，几尊不知名神的雕像静静地矗立，守卫着大殿中央的一口空棺与供桌前的木牌。 温家祖宗便取走了些许财物，拿了这个空碑，又承包下这座山，年年岁岁供养着王。 等到温家父亲这一辈，向王索取太多，付出的报酬却少，索性直接卖了女儿。 许久之后，花轿才停了下来。 婚礼在黄昏时举行，队伍一路送过来，应该已经到了凌晨。 有人掀开帘子，扶着温思渺下轿。 两旁的乐器响起，不像送嫁，反倒像是葬礼。 她被人牵着，缓缓走进了地宫。 温家人怕沾了晦气，根本没有来，请的这些都是殡仪馆的专业人员，充作她的父母姐妹。 一番仪式过后，有人牵引着她，让她平躺在了一个冰凉冷硬的地方。 周围的声音渐渐淡去。 温思渺悄悄掀开盖头的一角，发现那些人已经离开，喧闹的锣鼓声从上方传来，回荡了很久很久。 她将盖头摘下丢在一旁，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口棺材里。 渺渺：？？ 第110章 王的新娘（2） 这是一个地下宫殿。 左右两边供着阴司天王的雕塑，大红的「囍」字剪纸点缀。 供桌上摆着瓜果喜饼，红烛摇晃，光影交错间显得很是旖旎。 唯一不同的，是桌上供着的财物、嫁衣皆是剪纸。 地上铺着的钱币，也都是纸币。 她平躺在棺材上，喜发随着动作而飞扬，瀑布般的黑色长发自然垂落，红衣如血般铺开。 喜烛幽幽晃动，红色的屏风如轻纱幔帐，一动不动。 地下宫殿是没有风的。 哪怕是挂满了红纱帐，她也听不见任何风声。 她缓慢地抬起脚，意图从棺材里走出。 然而全身似是被抽走了力气，四肢僵硬不得动弹，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着她，强制她平躺下。 说实话，棺材板又冷又硬，躺着并不舒服。再加上环境过于瘆人，温思渺只感觉到了幽深的冷意。 可那股力量压制着她，她不得不顺着力量的指示平躺，双手交叠放置于身前。 烛影摇晃，红色的纱帐被掀起。 无孔不入的风来到了地下宫殿。 忽地，温思渺的眼皮变得很沉。好似有一双手轻柔地拨弄着她的脸，将她的眼皮合上。 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紧接着，她嗅到了一股冷香。 幽兰一般钻进她的鼻尖，缠绕着她的手腕与脖颈，让她全身上下皆沾染上这种气息。 冰凉的唇压了下来。 她分明什么也看不见，一摸也只能摸到空气。却仿佛有人俯下身，双腿压着她的腿，双手控制着她的胳膊，剥夺她活动的能力。 那唇很冷，如同寒冰里浸泡过，清冷的香气越来越近，她甚至感觉有人撬开她的牙齿，强势地夺去她的神智与呼吸。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如同被蛇缠绕一般冰冷又黏腻的感觉从后背一路攀附到脊骨。 仿佛有一双手，优雅地、缓慢地、从容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像是对待一件珍宝，精心地擦拭着，充满了怜爱与小心。 她的瞳孔渐渐涣散，思维也变得不清晰，冷香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最后一并消失在了黑暗里。 醒来时，身上疲软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四肢也恢复了力气。 然而被毒蛇缠绕的怪异感久久挥之不去。 唇上肿胀酸涩，从双颊到脖颈都又麻又疼，仿佛被抱着啃了一个晚上，一口又一口，漫不经心地挑开表面的皮肉。 温思渺靠在棺材上，红衣的大袖无声垂落。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 昨晚入睡前一直伴随着她的香味，现在仍然可以嗅到。 脖颈、手腕、指尖……全身上下似乎都沾上了这种味道，如影随形。 供桌上的红烛仍在燃烧。 只是已经快燃尽，蜡泪一滴又一滴沿着只剩一小截的腊身流淌。 她调整了一会儿，这才缓慢起身，走出了棺材。 昨天晚上的人是谁？ 虽然她只能感受到空气，可种种迹象实在太过明显。 冥王，是真实存在的。 她抬起手，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绳，坠着两颗朱砂般的红珠，仿佛两枚红豆。 红绳没有绳扣，恰好贴合她手腕的尺寸，根本取不下来。 这是冥王来过的痕迹吗？ 她环顾四周，一切摆设如昨夜那般寂静，庞大的地下宫殿静得只有她的呼吸声。 禁锢解除，他允许她离开么？ 她绕着地下宫殿走了一圈，发现自己的活动并未受到限制，便大胆地沿着台阶走了出去。 如火的红衣拖了一地。 地宫的入口经过修缮，已经很有风范。大理石铺成的台阶上雕着各异的绣纹，连两侧的扶手都暗藏玄机，调整成最适宜的角度。 走过一个转角，便有阳光照了进来。 从醒来到现在终于见到阳光，温思渺伸手遮住光线，等自己勉强适应时，才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处深山。 往来只有一条路供车通行。放眼望去，只有苍茫一片绿，望不见尽头，也望不到人烟。 她还穿着这身衣服，身上什么通讯工具也没有。分明还在现代，却已经与这个时代的科技脱节。 不过身上所带的首饰都是实打实的，温家虽心黑，却不敢怠慢冥王，毕竟这些年都是仰仗他生活。 可现在见不到人，有首饰也换不到钱，得想想办法才好。 温思渺沉吟片刻，拔下头上的金簪，划破了手腕。 血珠沾上金簪的尖端。 她疼得拧起秀眉。 已经许久没有受过伤了，还真是不习惯。 温思渺缓慢蹲下，用金簪蘸着些许血珠，在地上画了一个符文。 手边没有工具，她只有以血为祭，驱动起符咒。 她的脸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 绘制结束后，她将金簪收起，心中念起口诀。 这是一个简单的传送符。 不管能送到哪儿，只要离开这座温家承包的山就好，那样起码可以见到外面的人。 做完这些，温思渺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 昨夜沾了一夜的阴凉气息，披着嫁衣吹着风，她显然受了寒。 她擦了擦额前的冷汗，闭上双眼。 传送符将她送到了另一座山。 不过，她在起伏的层峦中看见了炊烟。 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火红的嫁衣长而繁琐，头上的珠翠晃荡，每一个都限制着她的行动。 终于，她走到了一个村落。 村口挑着担叫卖的大娘诧异地看了过来，发现是个一身红色嫁衣的小姑娘，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脸色苍白如纸。 她可真是漂亮，巴掌大的脸上点缀着精致的五官，唇如玫瑰般娇嫩，像是某户人家走散的小公主。 小姑娘走到她面前，声音也乖乖巧巧：“阿、阿姨……请问这里是哪？” 昏暗的地宫中，青年微微起身，漆黑的长发自然垂落，衬得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 诡异的是，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隐隐有铁链晃动的声音传来。 他的四肢皆被铁链锁着，浓郁的黑色气息附着在铁链之上，似是毒蛇的诅咒，将他缠了一层又一层。 他缓缓掀起唇，晕开的红色艳丽如血。 他的新娘…… 是个甜美的小姑娘。 感谢烟烟不吃鱼的灵感胶囊，stars、凯波波的催更符以及宝贝们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111章 王的新娘（3） 靠着甜美无害的长相打掩护，温思渺很快便得到了挑担大妈的同情。 她现场编了个故事，直言自己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来山里和同学拍汉服照，不幸遇上泥石流，与大部队走散，身上财物也不见了踪影。 乡里人质朴纯真，大妈听得心疼不已，急忙拉着她回家，还给她倒了杯水。 “我的小乖乖，瞧瞧你这……下次可别在这种天气贸然进山了。这一带都是没开发的山，给人家当墓园用的，平时连车都很少呢！” 温思渺一身的狼狈很具有欺骗性，她跌跌撞撞跑来，身上确实有些许擦伤，长长的裙摆也沾了泥泞，倒有几分逃过命的样子。 她捧起水杯，乖乖道：“谢谢阿姨。” “我这里还有几件旧衣服，我借个袋子给你，你把你的衣服首饰换下来吧？”大妈关切道。 这身嫁衣确实让人行动不便，更别提一头的首饰了。 她又是道谢。 不一会儿，大妈便取出一套衣服和一个自家缝的布包。温思渺脱了嫁衣，拆掉身上的首饰，一件一件整齐地放进包里。 这些都是真金白银，随便一件卖出去都是值钱的宝贝，可不能贸然丢掉。 现在高仿遍地开花，大妈认不出来这些饰品的价值，她心里却是清楚的。 她在大妈家里冲了一个热水澡，心头的不适感驱散些许。大妈腾了张床让她过一夜，说是明日早上便有集市的人进村采购，到时候让他们带她出去。 躺在床上，温思渺心头的不安感才驱散些许。 然而入梦之后，那蛇一样的阴冷气息挥之不去，幽兰般的香气又缠绕上她的鼻尖，与她的呼吸纠缠，冷得她裹紧了被子，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好冷…… 真的好冷。 她迷迷糊糊地过了一晚，早上大妈来敲门叫她洗漱，说是进城的车马上就到了，她事先已经同他们通过电话，这些人很爽快地同意了。 温思渺点点头，临走前看了一眼大妈挂在门前的八卦镜，悄然掐了一个诀。 善良的人总会有好报的，她想。 运货的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为人热心亲切，特意腾了个位置给她坐。 “我女儿也是大学生，现在在s市，逢年过节才回趟家……” 提起这个，大叔一脸感伤，“小姑娘，你现在十八岁，等你去读大学，一定不要忘记亲情，一定不要忘记回家看看。” 温思渺轻轻点头。 ——如果她有「家」可回。 大叔将她带到了镇上的派出所。 之后的事情都变得很顺利。 因为没有监控，警察也无法得知山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便打好腹稿编了故事，只说自己迷路。 身份信息系统可以核对，她又报出了家庭住址，警察便派了人开车送她回去。 当然，温思渺并没有报她原来的家庭住址，外公外婆那边暂时也无法回去。 她说了这具身体的爷爷奶奶家。 记忆里温家人曾提过一次，说是要带她去见见爷爷奶奶。温家主宅的住址也很好找，她早在心中念了很多遍，却没想到这只是一场谎言。 陪她的人是个高挑的警察姐姐，性格有点像上个世界的师姐温怡木，让温思渺很有好感。 警察姐姐一直在找话题陪她聊天。 “妹妹，你今年高三毕业啊？收到录取结果了吗？” 温思渺如实道：“n大历史系。” 警察姐姐很高兴，“985高校？妹妹你好厉害！学历史啊……难怪会对这些感兴趣。往后可不要贸然往山区跑，出了事怎么办？” 她便乖巧点头，显得很是安静。 温家主宅便在n市。 这是n市远郊的县级市，归n市管辖，警车开了大概有四五个小时，终是来到了温家爷爷奶奶所在的别墅群。 表明来意后，很快便有管家前来将温思渺接走。她与警察道了谢，才慢吞吞地随着管家进来。 温家的爷爷奶奶正坐在沙发上。 这是两位很有气质的老人。虽都是苍苍白发，举止却很优雅得体，不失上位者的风范。 爷爷放下手中的报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奶奶却是先湿了眼眶，握住她的手，“是……是渺渺吗？” 温思渺轻声道：“奶奶好。” 奶奶颤抖地将她拥入怀中。 她抚着她的眉眼，“都说隔代遗传……你这双眼睛可真像我。怎会突然跑去山里？丢了人这么大一件事，你爸爸妈妈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她是前些日子才知道自己孙女并非亲生孙女的。 儿子早在决定弃温家传统而投向金融行业时，便脱离了温家主宅，差点闹到与他们断绝关系，所以这些年两家来往并不多，她对这孙女也没有什么感情。 况且早年奶奶干这行，也学过看面相。孙女颧骨窄，一看便很是刻薄，倒是一点都不像他们温家人。 不像这小姑娘，光看第一眼，血缘上的联系便让她心生亲切之感。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多次打电话给儿子，让他带她亲孙女来看看，儿子一直推推搡搡，不停地找借口回绝，她还觉得奇怪。 便见小姑娘咬咬唇，小声说道：“是……是爸爸妈妈将我送出去的。” 爷爷奶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她拿出了身后的布袋，抽出火红的嫁衣与首饰，声音隐有抽噎，“我……我之前，听见了爸爸妈妈的对话，说是结冥婚什么的……我以为、我以为他们是在说什么剧本……” “前天我无故晕倒，醒来之后，已经穿着嫁衣被困在了轿子里，送下了地下宫殿。” “之后我跑下山，是好心的路人送我回来的。” 她以手掩面，眼睛红得像兔子，叫人心生爱怜，“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敢去找爸爸妈妈……” 爷爷怒目而视，手狠狠拍在茶几上，“冥婚？温良礼这个混账！” 奶奶的表情则很是复杂，握着温思渺的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渺渺不哭，渺渺不哭，奶奶帮你教训他！” 渺渺：系统教我变白变绿。 第112章 王的新娘（4） 温思渺有意隐去了部分事情，半是遮掩半是真相，接下来便全靠爷爷奶奶脑补。 其实真相很好猜出来，温家祖坟只有一个，能建出个地下宫殿，就是那个地方了——温家一直供着的冥王。 “他早年从我这偷走冥王墓碑我就骂了他很久……”爷爷恨铁不成钢，“如今又要赔上女儿！他温良礼到底是不是人！” 小姑娘眨着眼睛，无辜又迷茫地看着他们。 这些话不便与她说，奶奶便摸了摸她的头，哄道，“渺渺，你先去楼上挑一间房间，我们已经让管家去置办生活用品了，一会儿把你的东西都搬来，以后就跟爷爷奶奶住好不好？” 温思渺乖乖道：“好。” 看得爷爷奶奶更是心都化了。 这样好的一个小姑娘，温良礼怎么会干得出将她送去给冥王做新娘这种事？他们温家难道养不起一个女儿吗？ 何况他放着亲生女儿不要，转而把所有的疼爱给了养女……简直不配为人父母！他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对毫不知情的渺渺根本不公平？ 她的小渺渺刚高考完，还准备读大学啊…… 温良礼那养女温可馨都是靠学艺术，再花钱送进的名牌大学…… 他温良礼何德何能，放着一个这样优秀的女儿不要，反而去宠爱一个冒牌货？ 奶奶道：“我这就去给温良礼打电话。以后渺渺的事情就归我们管，把她的户口和抚养权都迁过来。温良礼那丧尽天良的东西，说他是我儿子都让人丢脸！” 爷爷赞同地点头。 两人在考古这行做了一辈子，最信的就是因果轮回、善恶报应，所以给儿子起的名都是「良」「礼」，希望他拥有良知、恪守道德。 没想到儿子离经叛道不说，还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简直是丢尽了温家的脸。 爷爷冷声道：“也不知道他做到哪一步了，渺渺这样回来，冥王那边也是个麻烦事。” 奶奶长叹一声，道：“冥王庇佑温家这么多年，应该会原谅温良礼的过失……回头我去给冥王大人认错。” 温思渺挑了走廊尽头的客房。 不久之后，管家便带着她需要的东西回来，给她准备了许多换洗的睡衣。 她进城读书，带的行李本就不多，惦念的不过是一些重要的物件——手机、身份证、户口本等等，以及她的录取通知书。 抚摸着录取通知书上的烫金文字，温思渺的动作小心而珍重。 在那个需要高考的世界，她还挺遗憾。离开的时候太早，别说录取了，她连自己的分数都不知道。 她刚在网上查了一下n大的录取分数，若是按照她那几次的模拟水平，那估计跟n大的线差不多。 其实之前世界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难得高考一回，这样重要的事哪里可以轻易忘记呢。 温思渺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间，抱着睡衣去洗澡，枕着沐浴露与洗发露的清香躺在床上。 她还是很不舒服，头昏昏沉沉，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这几天着了凉。 夜里也总觉得身上泛着寒。 此时天色已晚，温思渺刷了一会儿手机，便准备入睡了。 冷…… 还是很冷。 她紧紧裹住被子，将自己蜷成一团，靠体温为自己创造热源。 可惜这无济于事，无孔不入的寒风钻入缝隙，冻得她直打哆嗦。 仿佛有一双冰凉的手在抚摸着她的脊背，动作优雅而漫不经心，却又带着刻骨的寒意。 温思渺睁开眼睛，房间黑暗而寂静，空无一人。 她在黑暗中摸索，打开了手边的小夜灯，翻身下床。 家里的人早已入睡，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显得很是安静。 温思渺扶着墙走下来，一摸自己额头，发现温度高得吓人。 怎么搞的……果然是发烧了吗。 太冷了…… 她想…… 很久没有生病过，突然病起来，她的脑子浑浑噩噩的，连想事情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跌跌撞撞地走上楼。 热水入喉，暖和的温度流经四肢百骸，让她的感受稍微好了一点，可却远远不够。 好难受…… 她把水放在床头柜，熄了小夜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眉头紧紧皱起。 这里本就是适合居住的别墅区，远离城市，夜晚连辆车的鸣笛声都听不见，只有些许路灯柔和的光线渗进来。 那些光却也越来越暗了。 恍惚间，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 这只手有着修长漂亮的五指，指尖如冰雪一样凉，轻描淡写地勾勒着她侧脸的线条，又缓慢地抚摸着她脸上的酒窝。 仿佛有人跪坐在她身上，腿压着她的双腿，毒蛇一样缠上了她的身体。 温思渺微微眯起眼，眼前只有模糊黑暗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没有人…… 根本就没有人。 可现在的感觉，与那天在冥王的墓穴中一模一样。 寒意越来越重，她烧得厉害，红扑扑的脸似是要将人烫化。 那只手沿着她的酒窝，又去摸她的长发与后颈，手指按在劲动脉的位置，似乎在感受里面流淌的血液。 闲庭信步一般，描摹着她的轮廓，好似要在黑暗中勾勒她的完整模样。 先前升起的热意又被寒冷驱散。 温思渺心里微颤，一言不发地咬着下唇，凌乱的长发随意垂落在肩前。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点心，有人拿着刀叉坐在餐桌前，不紧不慢地挑开上面的奶油与水果。 他却又松开手，漫不经心地抚上她的脊椎骨。 酥酥麻麻的电流从脊椎流经全身，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额头传递的热，还是因为双颊通红而带来的热量。 “你……” 因为发烧，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暴雨过后的红玫瑰，花瓣无力散落，让人心生怜爱。 “你是谁？”黑夜里，红着脸的小姑娘低声问道。 她听见了一声很轻、很轻的笑。 男人的嗓音低哑，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冰凉的薄唇贴上她的唇角：“我来品尝……我的新娘。” 写着写着就开始尖叫（bushi； 感谢挽梦忆笙歌的灵感胶囊； 苏玖、躺在棺材中、江南、墨染的催更符，以及宝贝们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113章 王的新娘（5） 他的动作矜贵而优雅，仿佛在品尝一道米其林大厨精心准备的点心。 巧克力酱上裹着坚果碎，层层叠叠的奶油与砂糖融化在舌尖，如棉花糖一般柔软甜腻。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她连男人长什么样都看不见，伸手只能摸到一团空气。 她强撑着开口：“冥、冥王？” 男人不置可否，转而又咬上她的唇。 他爱极了她灵魂的味道。 温家这个家主不怎么样，生出来的女儿却纯真而甜美，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乖一点……”他捏着她的脸，嗓音半勾半诱，“叫夫君。” “或者，用你们时代的叫法……”他贴近她，声音含笑，显得温柔又宠溺，“老公？” 若非现在脑袋烧着厉害，身体手脚被束，温思渺真想给他画个阵。 她都烧成这样了，冥王居然只顾着耍流氓口嗨！ 好想把他送走。 回他的墓穴安息吧。 小姑娘眉头紧锁着，并未如他的愿，只是道，“大人连身形都没有显露，夫君大可不必。” 这是生气了？ 男人叹气一声，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皱成包子的脸，“好。” 几缕乌黑的长发垂在她的肩前。 虽是黑夜，男人的身影却具体而清晰。或许应该称之为青年—— 他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乌发束冠，修长的手指白到几尽透明，五官清隽而俊美，唇色更添艳丽，玄色的长袍隐有金色纹路流动。 这是……古人的装束。 「你们的时代」。 冥王，来自千年前？ 温思渺忍不住咳嗽几声。 她太难受了……实在没有更多的脑子同冥王周旋。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青年一直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小姑娘眼底只有转瞬即逝的惊艳，而后很快阖上眼，手无力地垂落，似乎是睡着了。 白皙的手指触碰到她的额头，青年叹息一声：“怎么这样烫。” 他身上的阴气太重，小姑娘本就虚弱，沾了他的阴气，又一直没有休息好，这才发起了热。 人类真是弱，他想。 曾经的他也是这样。 他的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视线似乎穿过房间的墙壁，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温家的主宅。 收回视线后，他在床边坐下，手轻轻一带。小姑娘翻了个身，便蜷进了他的怀里。 他抚摸着小姑娘的脸，动作轻柔而缓慢，丝丝缕缕的白雾注入她的身体，驱散她额头的燥热。 她手腕的红线滚烫，仿佛在迎合青年的动作，红色更添鲜艳。 温家欠他太多，他本欲解除禁锢后来温家复仇。 倘若把这个小姑娘赔给他…… 倒也不是不可以从轻发落。 温思渺第二天醒来，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 她摸了摸额头，似乎又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喉咙干涩而肿胀的疼痛感也消失不见了。 至于那些奔跑中磕磕碰碰的伤口，便连疤痕都看不到。 床头的那杯水早已凉透。 也不见了冥王的踪影。 她扶着床起身，慢吞吞地走去盥洗室，发现虽然没有发烧，自己的状态看上去也不算太好。脸惨白惨白的，仿佛风雨中飘摇的玫瑰花。 温思渺多洗了几把脸，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 冥王……是只有夜里才会出现吗？ 温思渺觉得很奇怪。 他不以真身示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飘荡在空气之中，是他的恶趣味，还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限制？ 奶奶在客厅泡茶，见她过来，笑容慈爱又亲切：“渺渺休息得怎么样？等下我叫了人来，再把你的房间装修一下，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爷爷奶奶说。” 爷爷奶奶皆已迈入古稀，却精神矍铄，状态很好。每天种花养草泡茶，乐得自在。 温思渺乖乖应声。 她端着南瓜粥，走到奶奶身边坐下，小声问：“奶奶，冥王是怎么一回事啊？” 奶奶脸色一变。 她仍然带着笑容，只是多了些无奈之意，“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 那都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温家世世代代以考古、盗墓为生，从古至今都做着与阴阳两界打交道的生意，所谓「冥王」，似乎是被炼化之后的温家专属守护神。 冥王的故事在温家是禁忌，她不过是早年听长辈提起，只知道长辈年年都会祭拜，求冥王保佑温家长盛不衰。 温家也确实如祈愿所说，事业越做越大，积累了上千年的财富。 之后这种生意被名面禁止，温家的事业从地下转到地上，对冥王的依赖和供奉都少了不少。 只是没想到出了个不孝子，从冥王那获取了逆天的气运，最后抵押了女儿。 奶奶压下心底复杂的神色，只是说道：“冥王是温家祖辈的守护神，已经存在很久了，从我有记忆起，长辈们偶尔会提起他。” 只是从来没有人像她的儿子一样大胆，直接送上女儿给冥王做新娘。 神明高高在上，一直遥不可及，大家对他都是敬畏又恐惧。 温思渺问：“你们见过他吗？” 奶奶面色惊惶：“我们怎敢窥探冥王大人的真容？地宫里本有冥王大人的牌位和空棺，我们特意为他修了祠堂，将牌位迁移……” 只是已经被那孽子偷走了，还垄断了进入祠堂的权利。 想起这个，奶奶恨铁不成钢。 温良礼这样做，会遭到报应的。 奶奶道：“渺渺，你不用去想这些事，安心过你自己的日子便好。” 温思渺点点头，若有所思。 温家的「守护神」？ 温家人世世代代从冥王那儿榨取气运，求得冥王的庇佑。可冥王得到了什么呢？ 她不觉得，能被冠以「冥」字的「人」，会是这样善心之辈。 何况温家本来做的就是地下的生意，他们供奉的守护神，究竟是神，还是鬼？ 真奇怪。温家与冥王分明是不对等的关系，可听奶奶说，冥王已经无私地守护了他们千年。 那个青年…… 温思渺默默地想，分明轻佻又恶劣，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可不像是什么默默奉献之辈。 新的一周继续加油呀，准备好放国庆了吗哈哈哈。 第114章 王的新娘（6） 可蹊跷是什么，温思渺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 傍晚，温家主宅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是温良礼一家——也就是温思渺名义上的父亲、母亲，以及没有血缘的姐姐温可馨。 爷爷奶奶并没有叫温思渺下楼。 温思渺站在门后，悄悄开了一条细缝。 这栋别墅十分正常，爷爷奶奶早已退休安享晚年，她不可能在这找到罗盘、八卦、黄纸朱砂之类的东西，只好光明正大地偷听了。 真难办，这个世界不确定性很多，她是不是该买点这些留着防身用？ 客厅里，温良礼跪在爷爷奶奶面前，失声痛哭：“爸，妈，对不起，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温母抱着他的手，也跟着流下眼泪：“我们是怕……我们是怕可馨受不了啊……” 温可馨的表情也不太好。 父母要做的事情她听见了，但她什么也没有说，默认了他们的做法。 好不容易在温家生活十八年，她才不愿意把自己的位置拱手让人。 本来想继续装无辜，可没想到爷爷奶奶心这么狠，强调让父母一定要把她带过来，必须要在她面前说破真相。 她只有装作委屈得红了眼眶的模样，配合着爸爸妈妈的说法，“爷爷奶奶……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渺渺妹妹会……” “够了！”爷爷听着头疼，呵斥他们，“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真丢温家的脸！” 当年他下墓，有个队友中了尸毒，胳膊废了半条，切下来时愣是没哼一声。 这温良礼倒好，送女儿出去的时候一声不吭，事情败露才跑到他们面前哭……当他们七十年白活了，看不出他们在博同情呢？ 可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奶奶终是狠不下心来，只是气得牙痒痒：“温良礼，你真是……糊涂啊！” 温良礼不敢抬头，只是说道：“冥王大人守护温家多年，我以为……我以为将渺渺嫁给他，是一举多得的事情，渺渺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你！” 爷爷生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温良礼不敢说话。 最近公司资金链周转不开，几个子公司频频亏损，他迫不得已，只能先裁员，靠出售几个小公司维持生计。 他知道，这是自己索取太多却没有给予报酬的后果。 所以他才急不可耐地把温思渺送出去，好平息冥王的怒火。 可没有想到他那柔柔软软的亲生女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逃回来不说，还找上了他的父母。 这下，他百口莫辩，只有跪下认错的份。 他眼里一凛。 这女儿，可比他想象中的聪明多了。 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奶奶怒道：“渺渺我是不会让你带回去了，是你做出来的荒唐事，将来的后果也将由你承担！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别指望我和你爸能帮你！” 这句话算是断了温良礼的侥幸心。 他唯唯诺诺地应下，心里狠意更甚。 事实上，他对自己父母的感情本就不深。 童年时候父母工作繁忙，十天半月见不到人是常事。家中还经常发生灵异事件，小时候的他每天胆战心惊，连家都不敢回，一直都是住校，并且深深地痛恨这个行业。 他看不起这些做地下生意的人。他的眼光不只止步于地下，他要做人上人。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果然，他与父母大吵一架，最后狠心与父母断绝关系，临走前偷走了冥王的牌位，一走就是三十年。 他能做什么呢？ 他想快速创建自己的商业帝国，只有日夜向冥王祈祷，并且许下承诺，会送上合适的祭品献给冥王。 有生命的人，可比那些无生命的祭品要有吸引力得多。 冥王果然答应了他的请求，他的成功便是最好的事例。 除了这个变数。 这个亲生女儿。 他原本的猜想，是冥王「享用」完祭品后，祭品将不会有机会活着走出。 温思渺不但活了下来，还回到了他父母的家…… 他必须尽快做出回应，否则冥王将向他追责。 他的脸上堆起笑容，看上去正在为自己的过错懊悔而自责：“爸，妈，我错了，我真的不敢了。” 可若温思渺与冥王一旦绑定，冥王缠上了她，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他只在乎能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虽是亲生女儿，他与温思渺却没有半点感情。况且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妹妹，可馨夜夜以泪洗面，他也不想让可馨因为这个多出来的妹妹而伤心。 纵横商业界二十年，他的心已经如铁石一样冷硬。有无血缘关系又怎样？他只在乎有没有心灵上的联系。 温可馨也道：“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是因为太爱我才做出这种荒唐事……” 她的眼睛红红的，更添几分柔弱，“你们不要逼爸爸妈妈了好不好？” 爷爷奶奶本就不喜欢这个孙女，如今知道她白占着温家女儿的身份，又有温思渺做对比，更是对她没有好感。 可他们到底对儿子狠不下心。 温思渺推开房门，慢吞吞地来到了走廊。 爷爷奶奶显然也发现了她的存在，一时之间束手无策，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温思渺扶着扶手下楼。 小姑娘穿着素色的睡裙，小脸白皙干净，一双杏眼仿佛走失的幼鹿，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她什么都不用说，爷爷奶奶已经忍不住心疼了。 这样懂事听话的小姑娘，为什么会被温良礼抛弃呢？ 奶奶冷着脸：“可馨，你这话就不对了，是我们在逼你爸妈吗？” 温可馨咬着下唇，脸色苍白。 便见小姑娘走了过来。 她似乎有点胆怯，只敢走到爷爷奶奶身后，没有看温良礼与温母一眼，小声道：“对不起……” 鹿一样的眸子里写满了可怜与不安。 奶奶忙道：“渺渺，你道什么歉？这不是你的错！” 温思渺攥着衣角，只是轻轻地说道：“是我破坏了这个家，对不起。” 一边是主动揽下责任，一边是忙不迭地推脱责任，心胸一目了然。 温可馨的脸色铁青。 渺渺：一白一绿（托腮.jpg； 感谢溧釉wp的灵感胶囊； 墨染（哇居然有两张——）、用户17852140、我是个人的催更符以及宝贝们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115章 王的新娘（7） 温思渺仍然道：“我以为我会开启一个新生活，但我实际上破坏了一个家庭。” 小姑娘鞠了一躬，扬起一抹甜甜的笑，“谢谢爷爷奶奶，不过我已经成年啦，可以自己生活。” 她的笑容就像平时一样，像是裹着的蜜糖，然而落进爷爷奶奶眼里，只有说不尽的酸涩。 他们心里更加难受，愈加觉得温良礼不是人。 这样一个可爱又懂事的小姑娘给他做女儿他不要，却要一个温可馨……有些人被蒙了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有了温思渺做对比，温可馨显得颇为尴尬，不好表现得太过柔弱白莲，只有对温思渺露出友好的笑容：“妹妹，你不要这么说。爸爸妈妈只是觉得事情太突然了，过段时间我们都会彼此适应的。” 她的话虽然充满了善解人意的友好，但不动声色地把责任往温思渺身上推。 哪知道小姑娘根本就没有为自己辩解，说道：“如果爸爸妈妈觉得我的存在造成了困扰，我……”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奶奶打断，“好了，够了！渺渺，你是我们温家的女儿，没必要说这些话！爷爷奶奶不会抛弃你，爷爷奶奶养得了你。” 她转头看向温良礼三人，眼中尽是失望，“你们也别在我面前虚情假意了。奶奶我是老了，但我还没老糊涂，是非对错我还分的清楚。若真想赎罪，就拿出点真心实意来。” 温良礼尴尬一笑：“我们都很希望渺渺回来。” 温可馨忙道：“是啊是啊，奶奶，爸爸妈妈都是好意，都很希望妹妹可以回家。” 温思渺忽然笑了笑。 “好呀。”她说道。 温可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都闹成这样了，她可没想过温思渺还会回来，况且一上大学肯定又是住宿，到时候眼不见心不烦。现在不过是说些漂亮的话糊弄爷爷奶奶罢了。 温思渺怎么就同意了呢？ 面前的小姑娘笑得很真诚，看上去单纯而无害，漆黑的双眸清澈见底：“爸爸妈妈和姐姐不嫌弃我，我很开心。” 温可馨：“……” 故意恶心谁呢！ 温良礼已经豁出去了，见状立刻接话，“爸妈当然不嫌弃你。渺渺，如果你想回来，现在就可以跟爸爸妈妈走。” 小姑娘乖乖点头：“好。” 这就……同意了？ 温良礼诧异不已。 又想到温思渺不过是个刚考上大学的小姑娘，哪里有什么心眼可言？ 其实进了城，作为父母的他们才是她唯一的依靠。找上爷爷奶奶…… 难不成是她报警的时候警察查到这个住址，才把她送过来的？ 自己的住址确实没有公开。 温良礼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之前那些想法被推翻，面前的小姑娘显得无害极了。 爷爷奶奶到底还是尊重了温思渺的决定，送她上车。只是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跟他们联系。 温良礼压下心里诡异的笑。 他们马上就开学，等温思渺去了大学强制住校，若是没了消息，爷爷奶奶怎么会查得到？ 一时心血来潮才帮的孙女，他们管得着吗？他们有本事从冥王手里抢人？ 他看着温思渺，仿佛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若是温思渺能够帮他渡过难关，可不就成了宝贝吗？ 他紧盯着温思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不在乎是否多了个女儿，但他在意这个女儿是否能为他赚取利益。 如果不能……他可不想养一个废物。 温思渺选择与温良礼回家，并非冲动之下的决定。 冥王的牌位被温良礼带走，并且温良礼还依着冥王的祠堂，另建了一处宅子。 她若想知道有关冥王的事情，待在温家主宅显然起不了作用，她只能同温良礼走，离祠堂更近一步。 温可馨坐在她身边，路上一直试图与她搭话。温思渺问一句答一句，表现得友好而无害，看起来非常容易哄骗。 只是个没有心机的小姑娘。 温可馨暗暗压下了心底的得意。 难怪在爷爷奶奶面前会被她压一头……她装可怜，人家却是真可怜，这样真心实意一说，配合上她甜美软萌的长相，哪个人能不心疼？ 她道：“妹妹，等哪天有空了，姐姐带你出去转转，你还没有逛过n市吧？” 温思渺柔柔地笑了笑，道了声好。 她默默想，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都怪系统。 她跟系统学坏了QAQ。 抵达时已经入夜，温思渺的东西都放在后备箱，管家与保姆进来帮她重新收拾好了房间。 人刚一消失，她便被从身后抱住。青年的双手蛇一般地缠上她的腰，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肩头，低笑一声，“小姑娘，还挺会骗人？” 他在暗处看了许久的戏，这小姑娘脸上表情都没变一下，把温家那几个人哄得一愣一愣，叫人拍手称快。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小姑娘柔弱可怜呢。 温思渺：“……” 知道这是系统的灵魂碎片，她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说这些都是跟他学的吧？ 唉，说了他也不知道。 她抓住青年的手腕，意图掰开他的手指。青年啧了一声，修长如玉的手指挑起她的发尾，“怎么不听夫君的话？” 这可不是一个合格听话的小姑娘该有的做派。 他的恶趣味果然很足，温思渺这样想着。 但他也很快松开了手。 温思渺能做什么呢？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蹬掉拖鞋躺在床上。 青年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指尖缠绕着她的一缕黑发。 小姑娘抱着双膝，眨巴眨巴眼睛，“其实我很想知道……” 青年道：“想知道的话，就叫夫君。” 温思渺：“……” 难怪会被温家人抓来当守护神，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这冥王毫无上进心，脑子里只有耍流氓，能管好一个温家就不错了，还去管六界？ “夫君……”她乖乖地说道，“你为什么会做温家的守护神？” 青年看着她，忽然笑了。 笑什么？你知道已经第七章 了你还没有名字吗？ 哈哈哈今天晚上就给冥王加个名字。 第116章 王的新娘（8） 他很喜欢小姑娘的性子，不争不抢又明辨是非，立场摆得很鲜明，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比温家那些满脑子尔虞我诈的蠢货聪明多了。 他漫不经心地摸着小姑娘的头，只是道：“来。” 下一刻，他消失了。 温思渺眼前的场景，也从卧室变成了室外。 也许不是室外。 这是一个密封的空间，尽头长长的旋转楼梯蜿蜒盘旋，通向上方。 这是……地下室？ 温思渺环顾四周，发现冥王不见了，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人。 这里安静得近乎诡异。 长长的廊道上亮着壁灯，温思渺沿着前方的路一直走，走到了房间的尽头。 祠堂…… 这是一个祠堂。 正前方供奉着一个无字牌位，火盆里摆满了燃烧的冥币纸钱，两旁是燃烧的蜡烛，火焰却不是红色，而是诡谲的蓝。 牌位的正上方放着一面八卦镜，正对着走廊尽头的兰竹花盆。 左边是仿真的假山摆件，上面是潺潺流水、桃溪春涧。右边的博古架上，则放着精致高贵的青花瓷瓶。 分明是个祠堂，一面是文人的风雅，一面是阴阳两界的分割，处处都透着怪异。 温思渺脸色稍变。 眼前玄色身影一闪，俊美的青年出现在她身边，微微弯起唇：“看懂了吗？” 他看见了小姑娘以血为媒介画符，心知她有些本事。 真奇怪，她明明最近两日才回到温家，怎么也懂这些奇门遁甲之术？ 温思渺当然看懂了。 八卦镜属金，竹属木，假山属水，蜡烛属火，青花瓷属土。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循环。 这是一个阵法。 而这阵法的根本目的，在于锁住这个牌位。 难怪冥王的踪迹神不知鬼不觉，只会在夜间现身……他的躯壳不在这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他的灵魂，或者说，鬼魂。 冥王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轻声呢喃：“温良礼是这几辈中最贪心的温家人。” 之前那些温家人，只是拿着他的牌位祭拜，而温良礼，直接锁住了他的牌位。 温思渺心中了然。 不是冥王要帮他们——是冥王不得不帮他们。 “那你的躯壳……” 他的灵魂与躯壳分割，灵魂在这里，躯壳在哪里？ “宝贝，不要贪心……”青年笑眯眯地看着她，“想知道真相的话，就自己来找。” 他俯身靠近，揽着她的腰，薄唇贴上她的唇，幽冷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尖：“记住……” “我叫江离。” 温思渺醒来后，已经回到了她的卧房，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唇上冰凉的触感与未驱散的冷香是真实的。 江离…… 她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要她自己寻找真相？ 温家的祠堂没有线索，那么，唯一可以找到真相的地方—— 是那个地下宫殿。 又过了两天，有人来敲她的房门。 门对面是温可馨。 她依然挂着友善且无害的笑：“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郊游？”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温思渺叹气。 这个温可馨的演技太不过关了，还没有系统一半好。她每次都被系统骗得团团转，却一眼看穿了温可馨。 是她长大了吗？ 她倒想看看温可馨想做什么，便同意了。 温可馨很快安排了司机。 后座上，温可馨一直在偷偷观察温思渺的表情。 小姑娘果然很单纯，没什么怀疑就跟着她走了，连去哪儿都没有问一句。 无知的人总是最好骗的，她想。 这不是她的错……昨天听爸爸说，又有一个子公司倒闭了，他们低价将公司转售也填不上母公司的漏洞……爸爸已经准备把家里几辆豪车与房子拍卖出售了。 若任着冥王这样报复下去，他们家迟早有一天要破产。 送温思渺回去，这也是爸爸的意思。 他们必须尽快把冥王哄高兴了，公司才能度过难关。 温可馨眼底有狠色一闪而过。 这可不能怪她。 她的表情被温思渺尽收眼底。 温思渺面色如常，似乎只是在专心地欣赏窗外地风景，还很好奇地问温可馨：“姐姐，这里没人？” 温可馨暗道了声土包子，只是笑道：“这座山都被温家承包下来了，当然没人，是我们的专属景区。” 温思渺眨了眨眼。 承包…… 温家承包的山，她记忆里的认知，似乎只有一座呀…… 当时从地下宫殿出来，她走了一小段路就用传送符了，所以没有仔细看外面长什么样。 何况这一带的山都是丹霞地貌，高大的山柱上覆满翠绿，放眼望去都长得差不多，刻意记忆了也分辨不出来。 温家还包了什么山，专门给女儿做景区？ 温可馨把她当傻子哄呢，哎。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也没说。 温可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转而又笑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找话题，“思渺妹妹，你考上了n大？是学什么的啊？” 天知道那天她匆忙一眼瞥到温思渺的录取通知书有多么嫉妒。 她能上正儿八经的985211，自己只能花大价钱买进一个中外合办的独立院校，最差劲的民办学院，学的还是什么体操马术，就算放在艺术院系也是鄙视链的底端。 毕竟她的同学都是凭实力考上来的，而她是靠钱堆上来的。 前十八年温可馨从不在意未来，家里有钱有势，能给她铺好一切—— 不想读就出国，到海外镀一层金，回来进自家公司随便混个职位，月月有分红，吃穿不愁。 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变数，她竟不是温家的女儿，可这些年来她只顾做温家大小姐，才艺没学到，花钱本事倒是学了不少。若是没了温家的庇佑，她能做什么呢？ 她一定要解决掉这个变数。 温思渺道：“历史。” 原来也是个没有前途的冷门专业。 温可馨心里嗤笑。她与她父亲的观念一样，对历史、考古一类嗤之以鼻，心里另有所谓「高端」。 正说着，车停了下来。 温可馨去拉她的手，“到了到了，我们走吧！” 感谢陌水的灵感胶囊，星星点灯的催更符。 晚安…… 第117章 王的新娘（9） 这是一个被装饰成景区的溶洞。 门口的大门敞开着，露出造型奇特、色彩斑斓的钟乳石，温思渺走进去之后，很快就被这些钟乳石吸引了注意，仰头看了过去。 眼角的余光发现温可馨悄然离去。 她并不急，指尖微微摩挲，有什么东西飞向了温可馨。 到温家几天，足够她出去采购一些她用得上的工具，温思渺第一时间就画了几张符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现在嘛…… 就是单纯地看她不爽。 洞穴外的大门被合上，发出「砰」的一声，温思渺转过身，温可馨已经跑出去了。 她装模作样地冲上去，重重地拍打大门：“姐姐！姐姐！” 可惜她的声音完全被隔绝在外。 温可馨的心跳得飞快，她拍了拍手，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脏，跳上了车：“我们走吧。” 司机暗暗捏了把汗，目不斜视地将车开了出去。 温家姐妹的家事他可不敢掺和，他就是一开车的。温可馨给了他高昂的报酬，他实在禁不住这诱惑。 温可馨坐了许久，心绪才有所安定。 这座山是贯穿的，封死了这条路，那边还有一条，只看温思渺能不能发现。 但她笃定温思渺不能活着出来。 送回去的祭品，哪有再活着出来的道理？ 她的手中冷汗密布，激动难掩。 这是父亲的暗示，父亲不好亲自动手，只有同样痛恨温思渺的她来了。 她替父亲除掉心头大患，此后公司有了着落，她也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做她的温家大小姐了。 一想到这，温可馨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了笑容。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恶毒，黑色的汁水侵蚀她的心脏，渗透了她的骨髓。 汽车缓缓驶向高速公路。 温可馨拿出手机，慢悠悠地刷起了社交软件。不久之后觉得眼睛疲乏，便转头，想要望望远处舒缓眼睛。 猝不及防地，她在车窗上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 那是个女人，舌头足足有几十厘米长，双眼被挖空，汩汩的血液顺着车窗流了下来。 滴答，滴答。 她的胳膊甚至感觉到了粘腻。 “啊！！” 温可馨尖叫出声，丢下手机，挪到座位的另一头，发现那边也是一张鬼脸。 “啊——啊——啊！！快停车！快停车！！” 她从后方抓住司机的肩膀，拼命地摇晃他。司机的方向盘一歪，车冲出了护栏，撞向了山体。 一切归于寂静。 却说温思渺这边。 她把玩着自己的黑色长发，漫不经心地想，也不知道温可馨会遇到些什么。 这个符咒的作用是「放大心中的恶」。换言之，越是心怀鬼胎的人，受到的恶意便越大。温可馨那样的……啧啧。 果然人还是要恶毒一点。 就是……天天这么算计别人，好累啊。 咸鱼发出了叹气。 钟乳石只是山外围的表象，走完这条路后，钟乳石便没有了。 越往前走，温思渺就觉得眼前的场景越是熟悉。 这不是……冥王的地下宫殿吗？ 那天她逃跑的时候记得地下宫殿入口处有特意设计过的扶手，所以印象很是深刻。 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来时的路，顿时明白了这一切。 这山是空的，前面能进，后面也能进。 温可馨这是怕她认出来，特意带她来了后门呢。 可真是用心良苦。 她本就想来地下宫殿一趟，正愁找不到路。这不，打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温可馨间接帮了她一个大忙。 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自己的谢礼。 温思渺再次叹气。 好累，这个世界好累。 她沿着大理石台阶向下走。 地宫还保持着她离开之前的模样，红色的青纱帐到处挂满，大红的喜字剪纸也没有摘下，棺材的盖是开的，露出空空如也的内部。 她对地宫的印象，都只局限于她醒来时的这一层。 但她没有发现江离口中所说的「秘密」。 她想起了温家的地下祠堂。 难道，这地宫还有地下二层？ 温思渺没有急着寻找。 现在她不是第一次那样无厘头了，她是有工具辅助的人。 她打开身上的斜挎包，取出准备好的黄纸与朱砂笔。 温思渺咬着笔头，三下两下便画好了她需要的符号，抽出其中八张，摆在了相应的位置。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若下方有路，必然会有风穿行，她只需要找到代表风的「巽」卦—— 果然…… 八张画有符纹的符纸重新组合，那张代表「巽」的符纸，指向了东南方位。 她弯下腰，把八张符纸收起，向着东南方向走去。 这是一间偏殿。温思渺粗略扫了一眼，房屋内严格按照东宫青龙、西宫白虎、南宫朱雀、北宫玄武的规则来摆放…… 不，不对。 她看向象征着「西宫白虎」的纯金麒麟。 这不是摆在了相对于东宫的正西方，稍微有所偏转。 她走向前，把金麒麟扶正。 “轰隆隆——” 飞尘走石钻入鼻尖，温思渺掩住口鼻，闭上双眼。再一睁眼，面前已经多出了一条地下通道。 四大神兽起到镇守天地四方的作用，设计者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掩盖些什么。 想来，就是这条地下通道了。 她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踩上台阶，步伐轻而缓。 这条通道漫长而不见尽头。 通道极窄，一次只能靠一人通行，两旁都是紧紧挤压的墙壁。温思渺便扶着墙，一步一步向下走。 通道见了底，终于露出了背后的真面目。 这是一间暗室。 暗室呈圆形，脚底刻有纹路，一圈一圈向外递增，内容分别是四象、八卦、十天干与十二地支。 文字的层层拥护下，圆形的中间，是一面竖起的铁墙。 那里站着一名青年。 青年赤裸着上身，铁链锁住他的四肢，黑色的雾气化作一条条有形的绳索，宛如巨大的茧一般将他包裹。 他有着乌黑的长发与苍白如玉的肌肤，身上大小伤痕多处，新伤甚至尚未恢复，滴落的鲜血为他更添妖冶。 是…… 冥王，江离。 英雄救美（划掉）美人救……美人？ 第118章 王的新娘（10） 温思渺怔了怔。 江离……灵魂被阵法囚禁，躯壳也不得超生么？ 好残忍…… 太残忍了。 她本是仙门中人，精通玄学之术，怎么会认不出来面前的阵法？ 温家的人，分明是在用江离的生命之气，转化为他们家族的气运！ 那些气运…… 是江离的血与肉堆出来的。 冥王？守护神？ 呵…… 说来好听，不过是温家的一具傀儡，连奴隶都不如。 奴隶好歹能走能跑能说话，江离却不能。他只能被囚禁在这，白天躯壳饱受折磨，夜晚则忍受灵魂与躯壳分离之痛，供养温家这些吸血虫！ 许是因为她的心本就偏袒系统，看见这一幕时，身上的情感波动异常强烈，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愤怒。 她可以感觉到江离的体能几近枯竭，已经供养不了温家几时。 所谓「新娘」，不过是献祭给他，阴阳调和，补充他的体力，更好地为温家办事。 温思渺不再迟疑，当下有了决断。 这阵她会解。 她要救江离。 温思渺走到江离身前，用手指轻轻取下他身上的血液，蘸在符纸之上。 这个世界真是限制颇多……她手里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从古玩市场里淘来的东西，还是工厂量产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像她上一次一样。 以血为媒介。 只有用血，才能最大限度地驱动法力。 其实这地下宫殿可不是个好地方。 单看这座山，山背着穴地，风水上寓意如临大凶，山后水直冲而来，湍流急促，急而不聚，都是「无情」的象征。 人无情，死后不就成了满身怨气的厉鬼？ 什么温家人发现了这块地下宫殿…… 温思渺猜测，江离分明是被人活活炼成冥王的！ 下手的，极有可能就是温家的祖先。 这安葬之地凶煞之气如此之重，又建了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人怎么不会变成厉鬼？ 他身着古代长衫，怕是活在千年之前，那是他生前的相貌。 早在千年之前，温家的人便选中了他，将他制作成温家的「守护神」。 温思渺很快拿定主意。 既然这里煞气这么重，她便借这煞气，突破这法阵。 反正江离已经够黑了，他总不会突然变成正道之光吧？ 手中薄薄的符纸在一定的力道下，变成了最锋利的武器，轻而易举地割破她白皙娇嫩的手腕。 她站在江离的身旁，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将符纸染红。 符纸很快蔫成小小的一张，她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随后又去取江离的血。 江离的血一沾上这满是鲜血的符纸，就变成了浓郁的墨色。 温思渺「嘶」了一声，忍着痛意，低声念起口诀。 同时沾上红与黑的符纸很快化作齑粉。 齑粉所到之处，黑气被一寸一寸驱散，铁链竟是自主断裂！ 脚底那一圈又一圈刻字散发光亮。 字似乎脱离了雕刻本身，漂浮到半空之中，以字符凝成利刃。 很快，束缚着江离的阵法统统消失不见。 温思渺手上的伤口仍在流血，源源不断的血为字符补充能量，直到江离彻底挣脱。 青年睁开了眼睛。 他诧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一个笑容还没有露出，便见小姑娘白着一张脸，直勾勾地倒下。 温思渺的失血实在太严重了。 她的意识一片模糊，跌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温思渺睡得迷迷糊糊，隐约之间感觉有人揽着她的肩膀，低声诱哄：“乖，张嘴。” 她听话地张开嘴，咸腥味在唇齿之中蔓延，暖流流经身体各处，因失血过多而带来的疲乏消散不少。 那人便低低地笑：“睡很久了，还不肯醒么？喜欢被夫君抱？” 温思渺：“……” 难怪她分明记得地下宫殿里只有一具冷硬的棺材，身下的触感却不似棺材板。 她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江离坐在棺材里，将她搂在怀里。 ……莫名觉得这画面有些喜感。 他已经换上衣服，长衫遮住身上的伤痕，一双桃花眼潋滟而勾人。 他挑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你破了阵法？这些哪里学的？” 温思渺不理他，别开脸，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又被他搂住腰，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真没想到是你破的阵。” 小姑娘本就小小的一只，薄薄的跟纸片人似的，苍白着脸倒在他怀里，似乎风一吹就会飘走。 温思渺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被她逗笑了。 难得是自己吃瘪，江离觉得很有趣。小姑娘好像比初见时大胆了不少，还会堵他了。 他赞叹道：“宝贝真棒。” 温思渺：“……” 不想理他。 她现在失血过多，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路也不想走，四肢软绵无力。 好累…… 真是太累了。 见她皱着眉头，江离就道：“怎么，有什么迫切想要实现的愿望？” 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走散的幼鹿：“想要床。” 江离：“……” 对，他想起来了，每次去找她，不论是晚上八点还是凌晨两点，这小姑娘都是躺在床上的。 这是对床执念有多深啊。 他板起脸，故作严肃：“有夫君抱着，还想着床？” 小姑娘只是轻哼了一声，“阵法已经破了。” “但契约没有……”他捉住她的手腕，露出那条红绳，勾起唇，“婚契。” 温思渺注意到，江离的手腕上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红绳，坠着两串相同的红珠子。 “这个啊……”他摸着红珠子，悠悠道，“这是红豆。” 温思渺：“……” 没想到这个活了千年的鬼，还挺浪漫？ 红豆？亏他说得出来。不过仔细看看，还真有这么回事。 她问他：“阵法已经解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其实她早已发现，躯壳的衰落预示着灵魂的强大，若没有她出手，江离早晚也会将阵法打破。 他的执念太深了，日复一日，凝成浓郁的煞气。 “当然是——”江离语速轻缓，笑容薄凉，“找温家。” 复仇…… 唔，还得先把这小姑娘给拐回家。 晚安…… 第119章 王的新娘（11） 他抚摸着温思渺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讲了一个故事。 那还是千年前的封建王朝。 皇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自幼天资聪颖，才华过人，加之容颜俊美无双，曾是京中妙龄少女的梦中情人。 可惜生不逢时，帝王荒淫无道，沉迷求仙问道，任用奸臣； 朝堂乌烟瘴气，大臣各成一派，各方势力明争暗斗；贵族歌舞升平，生活糜乱不堪； 百姓民不聊生，民间人心惶惶。 太子多次觐见，广纳贤臣门客，颁布变法新政。新旧势力更迭，变法阻力重重，朝中本就水深火热，虎视眈眈的丞相与镇远将军沆瀣一气，破了皇城。 诛旧帝、披黄袍、改国号——新政权来势汹汹，高高在上的太子成为阶下之囚。 新帝相中他的才华，太子高洁傲岸，被囚禁府中数日而不屈。 然尚书之子念及少时私仇，寻来恶毒之法，生前将其虐待，死后剥离他的灵魂，以他躯壳与灵魂为媒介，造出庞大地宫，让他成为「冥王」，守护着他们的血脉。永世不得超生。 尚书之家，姓温。 千年炼狱般的折磨，足以让温润如玉、心怀天下的太子成为真正的恶魔。 黑色的血液置换了他曾经为国为民的心脏，心中只有恨意与复仇的执念。 江离薄凉地勾起唇：“有一世，温家后人太蠢，没有学会向冥王祈祷的方法，诅咒受限，我的实力有所恢复，便找他们报了仇。” 那一夜，他屠了温家满门。 “地宫封闭，从此一直沉寂。然百年前，又有温家后人发现了这里，才重新为温家所用——” 最为贪婪的人，便是这一代的温良礼。 江离不恨造反的丞相。 新旧政权更迭交替，是历史演变的必然趋势。江氏气运已尽，早晚有人起义推翻，只恨他来迟一步，没有成为那个掌握新政权的人。 千年过后，他对权势钱财也不在乎了。 他恨的，是自私自利的尚书之子。 因实力不足而心怀恨意，囚禁了他整整一千年。 他低头吻上小姑娘的发顶：“你是温家送来给我赔罪的么？” 真是可笑，温家人囚了他，温家人又救了他。 小姑娘面无表情：“凑巧同姓罢了。” 江离低低地笑了出来。 他显然想起了温思渺的故事，想到温良礼一家虚伪的做派，觉得他们可笑至极。 “他们喜欢养女，也好……”他笑了笑，“你为我破阵时，损失大半血液，我将我的血注入你的身体，不久之后将会融合，你的血会因为不敌我血脉强大而被吞噬置换。” 如此一来，温良礼一死，温家就绝了后。 这可不能怪他——他自己放着亲生女儿不要，却喜欢一个养女，结果亲生女儿也丢了血脉。 也许，这就是温家的报应。 温家作恶太多，他的执念已经惊动了天道，兜兜转转，温家终将自食恶果。 江离很有耐心。 他等得起。 温思渺只是沉默。 她大致猜出来故事的主干，却没有想到细节丰富之后，会如此残忍。 这个阵法极其诡异，算是损人利己的顶端，施阵的要求也相当高，在宗门一直列入禁术。 可当时江离是阶下之囚，又不通玄学，哪里有反抗的机会呢？ 江离问她：“想不想回温家？” 温思渺道：“嗯，收东西。” 她已经知道真相，没必要再留下去，现在可以安心去大学报到了。 江离一笑，把她抱了起来，朝着楼梯走去。 他的身后，宫殿轰然坍塌，烟尘四处弥散。 温思渺来到了医院。 真没想到——温可馨把自己作到了这里。 去温家时，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客厅乱成一团，还少了不少值钱的东西，请的几个保姆也没了踪影。 温思渺到周围一打听，就问出了事情的始末。 温可馨出车祸了。 有监控证明，说是在高速上开车，温可馨突然神色慌张开始攻击司机，导致司机无法操作，车这才撞上了山体。 紧接着，车又发生了爆炸，温可馨身上大面积烧伤，一张脸毁去七七八八。 这也太倒霉了。 温思渺着实惊讶。 那张符只是想吓吓她，温可馨心中的恶是有多大啊，而且她的表现极为自私，不顾高速公路去摇晃司机，难怪会出车祸。 可以说，变成这样，大部分原因是温可馨自己作死。 温思渺在前台问到了温可馨的病房，慢悠悠地上楼。 已经恢复人形的江离牵着她的手。 为了防止他太过显眼，出去的第一天，温思渺就把他推进理发店好好做了个造型。 幸好生在帝王家本就薄情，千年的折磨又让他的心变得墨一样黑，江离倒没有什么规矩，很快就接受了新事物。 可惜…… 剪掉头发之后，他好像更招眼了。 更令温思渺惊讶的是，备受宠爱的温家大小姐温可馨住的居然不是顶层VIP病房，而是在楼下。 虽然也是单独一间私人病房，可配置比楼上差了不少，护士都是跟对面病房轮流换的。 她让江离站在外面，推开病房的门。 江离环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小姑娘已经知道什么叫恃宠而骄了，都会命令他了，真长本事。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眯眯地看她走进去。 可别说，这样还挺过瘾，那小姑娘看着软绵绵，心肠可没比他白多少，切开来都是黑的呢。 因为全身大面积烧伤，温可馨被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嘴巴和少许皮肤露在外面，就像一个木乃伊。 温父温母并不在，护士站在她身边给她做例行检查，记录完数据之后就离开，中途沉默不语，完全流水线操作。 见有人进来，护士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说。 温可馨看了过来。 她瞪大了眼，满是恐惧与不可置信：“你……你怎么活着？” 这人怎么说话的。 温思渺心里冷哼一声，还是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单纯甜美：“我来看姐姐呀。” 还带了个男朋友呢。 第120章 王的新娘（12） 当然，这话她并没有说。 她只是在温可馨的床沿坐下，拿起一个苹果，“姐姐不想看见我吗？” 温可馨差点被气晕过去。 车上的一幕历历在目，温思渺在她面前早已不是甜美可爱的小姑娘，而是索命的厉鬼。 她变成这样，一定和温思渺脱不了关系。 是她搞得鬼——是她搞得鬼吧！ 已经撕破了脸，便没有什么表面功夫可言，她恶狠狠地瞪着她，加之又只露出部分五官，尤显狰狞：“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温思渺又把苹果放了回去。 她为什么要给温可馨削苹果呢？江离都只能站在门外干等着呢。 “嗯……”她的语速依然慢悠悠，“不是我，让你失望了。” 她是真的很惊讶，温良礼究竟是怎么教育女儿的？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想法居然如此恶毒？ 这件事温良礼参与了多少她不得而知，她只是觉得十分可笑。 温可馨笑不出来。 她紧紧盯着温思渺，似乎要把她那张无害的脸盯出一个洞：“你也是温家的人，冥王不会放过你的！” 温思渺道：“没关系，我一定活得比你久。” 温可馨又差点气得翻白眼。 温家现在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了—— 公司的资金链本就断裂，几百个亿的市值转眼蒸发得干干净净，交易所都在抛售他们的股票，家里值钱的东西都送去拍卖了。 偏偏她全身上下大面积烧伤，植皮手术高昂不已，家里根本负担不起，只好一拖再拖，又把她从私人VIP病房转到了下一层。 再加上开车的司机被撞得半身不遂，当时警察来现场时调了监控，两家人都知道是她动了司机才导致车祸。 他家里人贪得无厌，居然要起诉他们家，要求赔偿上千万，不然就走法律程序。 千万，她家里现在哪拿得出这么多多余的钱？连给她做手术的钱都没着落呢！ 前二十年温家有多辉煌，这段时间，温家便有多倒霉。 仿佛之前的好运都走到了尽头，命运开始疯狂反噬他们，收回从前得到的所有好处。 温可馨恶狠狠地瞪着温思渺，似要与她同归于尽。 是她，是她…… 是温思渺回到温家以后，温家的气运才急转直下…… 都是温思渺的错，都是温思渺的错！ 大脑里疯狂的声音侵占她的意识，可她全身缠着绷带，被牢牢固定在床上，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她只有凶恶地注视着温思渺，眸中熊熊烈火燃烧，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温家不会放过你的……”她喃喃道。 温思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里没有嘲弄，却让温可馨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就是那种，她将温思渺视作死敌，人家却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姐姐好好养伤……”面前的小姑娘笑了一下，“我相信你可以等到爸爸妈妈回来的。” 温可馨：“你……” 她却根本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恍惚间，温可馨看见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门外……还有人？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只能看着温思渺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越来越远。 离开医院后，温思渺看着江离，语气有点疑惑：“你做了什么？” 温可馨眼里的恨意实在太过明显，可那种恨，却不只是因为她自己的处境，更像是把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推到她头上。 温思渺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若不是温可馨作恶太多，她也不会落得这样的境界。 甚至，只要她不把她带回那个地下宫殿，温思渺都没有打算向她出手。 江离的嘴角微微一弯，“我什么也没做。” 温思渺：“他们倒霉？”可别这么说。 温家成这样，她不相信没有江离顺水推舟。 但江离的语气听上来……并不是在说谎？ “对……”江离颔首，认可了她的说法，“他们倒霉。” 温思渺：“……” 他笑着揉揉她的头，眼里有几分嘲弄，“你破了阵法，温良礼从我身上借走的气运自然消失了。” “温良礼本身没有经商的才华，学位是去国外花大价钱镀的金，公司年年亏损，都是他父母在偷偷拿钱为他填补，做出了公司蒸蒸日上的假象。” 也难怪…… 一个考古世家出身的人，一个学历平平的富家公子，居然能创造一个商业帝国，还坐上过首富的位置？ “人的气运是守恒的，一方获得好运，另外一方就要承担代价……”他淡淡地说道，“从前温良礼得到的气运，由我承担代价。现在没有了我，他只能靠自己。” 所以，江离说「我什么也没做」倒也是事实。 不过是温家作茧自缚，以江离之躯为他们养气运千年，阵法既破，他们便要为千年前的恶承担代价。 温良礼创建这个商业帝国，花费了多少？ 资金链不是凭空而生，从前是吃温家的老本，后面是爷爷奶奶暗中相助，再后来呢？ 温思渺想到这里，眉头紧紧蹙起。 便听见江离道：“这就要看温良礼自己这些年来，到底做了些什么了。” 人总是在最后关头暴露出一切弊端——丑恶、自私……所谓「人性」。 倘若上三代温家人没有将地下宫殿开辟并据为己有，倘若温良礼没有把主意打到「冥王」头上，窃走无字碑，贪婪地从「冥王」之处榨取气运…… 他获得了多少，便要付出多少。 现在，是他还债的时候了。 他牵着温思渺的手，语气亲昵又无辜：“别去想无关的人了，他们一时半会可走不开。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不会做出从前那些事的，我只追求正义。你什么时候报道？” 温思渺：“……” 啊，差点忘了，她还要体验一下大学生活呢。 但是江离为什么可以用同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我屠了他们满门」和「我只追求正义」呢？ 他的心不痛吗？ 她替他脸疼。 晚安…… 第121章 王的新娘（完） 这段日子，温良礼并不好过。 先是公司的几个子公司出了问题，一些核心老员工辞职跳槽。 紧接着他又发现，公司财务存在一个非常大的缺口，极有可能是那几个辞职的老员工所为。 他又是不解又是愤怒，那几个老员工是他创业之初就跟着他的，说是从天而降也不为过。 当时他公司刚刚起步，他去求了冥王，没过几天，便有几个对家公司的高管带着申请书来找他，说是看上了他的无限潜能，要帮他打造一番事业。 他当时有多惊喜多兴奋啊，爸妈看不上他，身边人看不起他，但总有人可以欣赏他的才华。 他还有冥王，还有这些人在帮他。 公司规模很小，但温良礼有钱，他先是许了这些人巨额股份，又发了一大笔奖金，给他们换车换房，把手里现有的钱败了个干干净净。 反正不够就去家里拿，家里的钱够他衣食无忧几辈子，总有可以花的。 后面那几个老员工确实带着他做到了，扩大公司的业务，从跨市到跨省，从跨省到跨国，他的身价翻了几十倍。 可他们为什么要走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事还没结束呢，留下的人又告诉他，他们带着公司的高层机密走了。 那是公司精心准备许久的项目，几年的成果与巨大的漏洞，就这么轻飘飘地被窃走了。 紧接着，对家公司迅速崛起，拿着他们的项目大红大紫。温良礼如鲠在喉，一身的气不知道向谁撒。本就是违禁的东西，说出去他自己公司就好过吗？ 他不得不变卖几个子公司来填补这个巨大的财务漏洞。 可公司变卖了，钱都拿去填漏洞了，工资该怎么发呢？ 温良礼自诩不欠他们，就一个也没有发，他实在拿不出那么多流动资金了。 结果讨债的人一波又一波找上门来，睡在温家宅子门前的大街上，叫一个小区的人都看他的笑话。 温良礼不得不卖了几栋房子，勉勉强强发了工资，他女儿又出问题了。 光是住院抢救，一笔巨款就打了水漂，更别提她全身大面积烧伤，高昂的植皮手术与整容费用，现在的温良礼哪里负担得起？ 再加上司机一家人拿着监控录像，要找温良礼赔偿，又要敲诈他一笔巨款。 温良礼自知理亏，有苦不能言，忍着恶心与他们打交道。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曝光，人们纷纷抛售温氏集团的股票，市值一跌再跌，温良礼已经拿不出钱了，只能开始在自己身上割肉。 这边又是女儿吵着一定要做植皮手术，温良礼的心不可抗拒地动摇了一下。 他为什么要把这笔公司救命钱花在温可馨身上呢？ 说到底，温可馨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个养女。温家养她十八年是她的福气，她原本就该生在乡下，过着贫穷困苦的日子，她有什么资格让自己出大价钱给她做手术？ 而且温可馨已经成年，照理说应该自己承担法律责任，她做出来的事，为什么要他来赔偿？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可他那养女真是又蠢又傻，只会抓着他的手，喃喃道：“不对……监控录像是错的……关键的一段被剪掉了……” 判决都下来了，她找不到为自己辩解的证据，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可以说，温良礼现在进退维谷，幸运女神好像一点也不眷顾他了，还收回了这些年给他的所有好运。 法院的判决书一张张下来，他也终于明白，撕开庞大商业帝国的表面，他到底坐拥着什么财富。 正如江离所说，运气是守恒的。世界上不可能凭空变出人才和钱，一方有了好运，一方就要承担霉运。 高管来帮助温良礼，是收了温良礼巨额的好处； 公司之所以欣欣向荣，一来爷爷奶奶暗中出手，二来内部员工不断作假，以繁荣的表面掩盖内部的腐朽不堪。 这就是个没有地基的高楼，一旦出现裂痕，就会暴露内部的所有弊端，连站都站不住脚了。 这个时候，温良礼想起了温思渺。 是啊，他不只有一个养女，他还有一个亲生女儿！ 温思渺没有死，说明他女儿得到了冥王的庇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去找他女儿，一定没错！ 彼时温思渺已经搬出了温家，江离在学校所在的区买了栋两层楼的房子，两人悠闲自在地住在里面。 有不速之客来敲了门。 江离系着围裙正在做甜点。小姑娘就喜欢又甜又好看的东西，前两天查了教程，发现上手还挺容易，他很快就成功地哄了小姑娘开心。 小姑娘从身后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手臂，“江离，你要不要猜猜门外的人是谁？” “温良礼。” 温思渺：“……” 真没意思。 她撇撇嘴，自顾自地跑去给温良礼开门。 温良礼堆起满脸亲切又慈爱的假笑：“渺渺，你见过冥王吗？” 温思渺看了他一眼。 没有否认，就是默认了。 他眼前一亮，眼里慈爱更甚：“渺渺，爸爸之前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现在爸爸给你道歉……你帮帮爸爸好不好？” 温思渺说：“可以出门一趟吗？” 温良礼不明所以。 温思渺带他去了医院。 拿着亲子鉴定报告走出来，温良礼如五雷轰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温思渺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可温可馨也不是。 他没有亲生女儿？他的亲生女儿去哪了？ 他抓着温思渺的手，喊得歇斯底里：“不可能——这不可能——温思渺，你就是我女儿，是鉴定报告出了问题——” 小姑娘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问：“换家医院再做一次？” 他无力地瘫软在地。 再做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不过是想欺骗他自己。 小姑娘在视线中渐行渐远，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她推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车在眼前一晃而过，隐约间可以看见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容颜俊美无俦。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驶出视线。 因为贪婪和无情，他最终变得一无所有。 下个世界预告：亡国公主x敌国质子 第122章 美人质子（1） 不久之后，温氏集团传来破产的消息。 温良礼与温太太锒铛入狱，温可馨被迫出院，成为微小的普通人，再无音讯。 水晶吊灯的光芒温和低柔，青年的轮廓也愈加模糊而不真切。 黑暗之中，他似乎在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多年的执念就此消散。 他的声音低沉而柔软：“这段旧生活结束了。” “我的未来……都属于你。” 温思渺回到了混沌空间。 她的小房间似乎更完整了些，墙上挂着莫兰迪色系的小猫壁画，床头花瓶里，一只蔷薇花静静绽放。 她坐下来，轻轻捻着蔷薇花的花瓣。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喜欢？” “嗯……”她轻声道，“很漂亮。” 她似乎听见了一声低笑。 心头有酥酥痒痒的感觉一闪而过，便已听见系统说道：“去下一个世界吗？” 温思渺道：“好。” 再次醒来时，她正懒洋洋地倚在美人榻上，屋角的冰冒着寒气，侍女跪伏在身边，轻轻摇晃着扇子，为她驱散盛夏的燥意。 温思渺怔了一下。 侍女见她睁眼，被她吓了一跳，急忙道：“是、是奴婢声音太大打扰公主休息了吗？公主恕罪……” 旁边几个侍女立刻跪在地上，皆冷汗涔涔。 温思渺：“……” 她决定不说也不做，保持最原始的高冷感，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而后阖上眼，继续小憩。 战战兢兢的侍女们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咦，今天的公主似乎格外好说话？ 温思渺已经静下心来，消化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 这是个架空王朝。 王朝由温氏一手创立，曾经疆域辽阔、绵延万里。全盛时，周边几百个少数民族部落皆向温氏俯首称臣，京城万国来贺，各色人种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时至今日，王朝走向式微，曾经的辉煌盛世不再，各个少数民族纷纷独立，疆域割了一块又一块。但王朝气数未尽，依然稳稳地居于版图的中央。 她是这一任帝王的女儿。 帝王没有治朝理政的抱负，却有一身风花雪月的才华。好诗赋、好美人，喜欢世间一切美好奢靡的事物。 每年都有全国各地的美人与宝物源源不断地被送进来，亭台楼阁建了一座又一座，日渐掏空着国库与百姓的心。 温思渺的母亲，是帝王少时的侧妃，登基以后，也是他最宠爱的妃子。 当年帝王与她琴瑟和鸣，曾是京中最负盛名的神仙眷侣。她的母亲出身低，没有资格成为正妃皇后，他便把她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空置皇后之位。 奈何佳人红颜薄命，早早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女儿，他便把所有的宠爱与内疚都放在了温思渺身上。 她的封号为「明珠」，京城最受宠的明珠公主，帝王的掌上明珠。 公主贵为明珠，打小蜜罐子里泡大，全皇宫都捧着她，可想而知性格会有多么一言难尽。 也难怪那些侍女会露出这么怪异的表情。 温思渺揉了揉下巴，心里纠结。 让她飞扬跋扈到处作妖……有点难办啊。 她只想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忧无虑的……废物？ 不行不行。 人还是要有点志向的。 她在思考这一回拿到她手里的，是个怎么样的剧本。 按照这种发展趋势……亡国公主？ 她这样天马行空地想着，不一会儿思绪就飞散了，意识朦胧的时候，似乎有人在叫她。 传唤的人是紫宸殿那边来的，侍女们心里慌张，但那位更不敢惹，只好小心翼翼地叫醒了温思渺。 好在今天的公主殿下似乎额外好说话，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像只温顺无害的猫。 “什么事？” 侍女在旁边胡思乱想。 其实公主殿下有张小脸，弯弯的杏眼讨喜又可人，乍一看该是十分乖巧听话的。她们为什么都觉得公主无比恐怖呢？ 真是奇怪。 内侍道：“公主殿下，陛下有请。” 陛下…… 那位皇帝父亲传唤她？ 温思渺挑了下眉，翻身下榻，身边的侍女急忙扶着她的手，“公主，您小心些。” “嗯。” 侍女更加不可思议了。 今天的公主……居然好说话到了这种地步？ 她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认识是否真实。 温思渺居住的宫殿大且豪华，伺候的宫人数不胜数。一句话刚传下去，便有人准备好步辇在门前等她，端茶倒水扇扇子，一条龙服务贴心又周到，简直是咸鱼理想生活。 她被扶着上了步辇，看着步辇慢悠悠地向前，在紫宸殿前停下。 主位上是个一身绣有龙纹长袍的男人，皇帝虽无理政之才，从前却是个实打实的俊美贵公子，端得是风度尔雅、俊美无双的长相。 哪怕已近知天命之年，却看不出岁月的棱角，依然充满魅力。 他的身边则卧着一位美人，冰肌玉骨，身姿曼妙，眼中媚态尽显。 温思渺沉默片刻，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这位皇帝深情又薄情，对她母亲与她好是真的，喜好美人、风流多情也是真的。 皇帝看见她，神色很是欣喜：“渺渺。” 她福了福身，道了声父皇。 那得宠的嫔妃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退下。 帝王的宠爱只是一时，风头正盛的嫔妃都是昙花一现的流水，没多久就会消散。 只有这位公主得宠多年而不衰。谁该惹谁不该惹，她们心里精明得很呢。 “岭南的荔枝刚运到了，拿冰镇着呢，过会儿我让人送你殿里。” 皇帝笑得亲切，他们父女私底下都是以你我相称，可见亲昵。 他又道：“前段时间靖远将军打了胜仗，那边送了几位质子质女来，你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送质子质女算是另一种变相的讨好方式，和那些珠宝奇珍一起作为贡品进贡。 所谓「质子质女」，虽是王公贵族，到了这边，其实与玩物没有什么区别。倘若贵人看上，便可随意赏赐分配了。 难怪这王朝气数将尽。 温思渺道了声好。 质子？ 大家周末愉快……最近这边天天下雨，好烦啊在房间里发霉_（:_」∠）_； 晚安…… 第123章 美人质子（2） 皇帝看着她，露出亲切的笑容，“渺渺上月及笄，那些大臣可差点踏破了紫宸殿的门槛。可有什么中意的驸马？” 记忆里皇帝命人送来过画册，都是皇城适龄的青年才俊，不过那本画册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垫桌脚了，至今没被翻开。 温思渺果断摇头：“没有。渺渺还想再陪父皇几年，父皇这样急着赶我走吗？” “哈哈哈……”皇帝被她逗笑，“我怎么舍得让渺渺嫁人？日后渺渺若有中意的，多寻几个做面首，不必拘泥于一个驸马，想要什么同父皇提便是。” 温思渺：“……”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还真敢对女儿说出这样的话。 温思渺现在可以肯定，她手里拿着的一定是亡国剧本。那什么靖远将军说不定就是灭国的人，实力这么强大还甘愿给废物皇帝当将军？说出去她都不信呢。 如今朝中几大势力明争暗斗，皇帝自知自己就是个花架子，就放任几个势力相互牵制，维持着动态平衡。 可谁知道这平衡能维持多久呢？ 皇帝又同她说了几句话，让人把荔枝送去了，又留她用了晚膳。 先前那妃子又走了过来，端着瓷碟笑意盈盈：“公主尝尝这薄荷绿豆糕？” 皇帝也道：“婉嫔就这一手绿豆糕做得漂亮，渺渺尝尝，消消暑气。” 温思渺不由得多看了婉嫔一眼。 这妃子倒是个聪明的，该收该放，毫不逾矩，难怪现在正得宠。 温思渺乖乖应下。 紫宸殿的伙食自然丰盛，温思渺心满意足地离开，遣散周围的人，没有乘步辇，只是叫了两个侍女跟着，散步消食。 她居住地明珠宫与紫宸殿相隔实在不远，不过是公主娇气，几步路也是要乘轿子的。 夏日干燥炎热，紫宸殿近湖，沿着湖边走，是个静心消暑的好办法。 温思渺慢悠悠地散步，感受着清风徐来，惬意地眯起了眼。 从湖的一边走到另一端，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是两个穿着华丽锦缎的少年人，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估计是哪个皇子公主。 两人身边站着一群侍女侍从，围成一圈，把什么人围在了中间。 明珠公主惯来不把其他皇子公主放在眼里，哪怕对这两人有些印象，她也不知道他们谁是谁。 皇帝后院那么大，子女数不胜数，怕是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子女吧。 见温思渺有意，身后侍女下意识要替她说话，温思渺摇了摇头，止了步。 便见那一男一女出言挑衅道：“果然是异族人，你眼睛怎么长的，还敢自称是汉人？真给我们丢尽了脸！” “打你还是轻的！这双眼睛我看着真恶心，你说我挖出一只，也不会怎么样吧？” “别指望你的国家来救你，你以为你被送到这里还是贵族吗？你只是个卑贱的奴隶！” “谁会在意一个质子的死活呢？” 两人说话间，温思渺看见了被围住的人。 那是个一身月白长衫的少年，似乎未及冠，素色的长袍上沾着血迹，仿佛盛开的曼珠沙华，艳丽无边。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有着一对异色双瞳，一只眼睛是璀璨的琥珀，一只却是深邃的蓝，琉璃一般晶莹剔透。 少年侧脸染着血，伸手随意擦了擦，更添几分妖冶。 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被动地承受着他们的言语辱骂。 温思渺却认出了他。 这是系统在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 质子？这么惨吗？ “本皇子刚学了骑射之术，这黑灯瞎火的更能考验本皇子，不如就拿你练练手吧。” 那皇子一说完，身边的侍从立即递上了一把大弓。又有两人走来，分别抓住了少年的两只手，将他牢牢禁锢。 温思渺道：“住手。” 两位侍女悄悄看了她一眼。 质子的死活没有人会在意，皇子公主玩闹罢了，皇宫里没有人会插手这种事，甚至会看戏。 可若温思渺开口，这件事的性质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难不成……温思渺对这质子起了兴趣？ 那两个半大的皇子公主被吓了一跳，没有回头之前，只当是个甜糯的少女。一回头，却发现是他们背后称为阎罗的明珠公主。 温思渺不认识他们，皇宫里的人却没有人不知道明珠公主。要么变着法讨好，要么绕道走。 拿弓的皇子腿一软，弓差点掉在地上。 这儿的皇子真是遍地走，一个皇子可没什么稀罕的，他不敢惹温思渺。 温思渺颇为稀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咦，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诶，至于吓成这样？看来这个身份带给皇宫众人的冲击力实在不小。 被牵制住的少年垂着眼，侧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似乎只把这一切当作闹剧。 气氛一时僵硬。 温思渺便道：“他是谁？” 那皇子小声道：“是、是那边送来的质子，据说是汉人和胡人的混血，天生异瞳……” 温思渺明白了，“你嫉妒他眼睛比你多了个颜色，所以要闹出人命？” 皇子：“？” 这皇姐几个意思？ 真是祸从天上来。 可他哪里敢多说，硬着头皮道：“皇、皇姐，对不起……我我我不会再这么干了……” 公主更是不敢说话，藏在皇子身后，瑟缩着脑袋，全然没了之前的气焰。 温思渺点了点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打扰本宫散步。” 两人急忙带着一众侍从落荒而逃。 她从少年身边走过，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的侧脸，见他一言不发，便没有自讨没趣，离开了这里。 在她走后，少年抬起了头，异色的双瞳中有光芒流转。 这件小插曲很快被温思渺抛之脑后。 她不在乎，却不代表没有人在意。这事很快传到皇帝那边，皇帝若有所思，悄悄下了一道命令。 温思渺一大早被叫醒，侍女顶着莫大的压力领她来后院，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抬头，看见了一排男人。 ……一排。 站在最中间的，赫然是前几天见过的异瞳少年。 渺渺：哇，还有c位。父皇有心了。 某人：？ 第124章 美人质子（3） 皇帝派来的那位内侍走到温思渺身边，笑吟吟地说道：“明珠公主，这是陛下赐给您玩的。” 温思渺：“……” 这就是最得宠公主的生活吗？ 他又道：“陛下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把几种不同类型的都给您选了过来，听说您对那位质子感兴趣，陛下也给您送过来了，您看看喜不喜欢？” 温思渺：“……” 她现在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青天白日来这么个惊吓，这皇帝也太会玩了吧？！ 她略略扫去一眼，面前一共七个男人，环肥燕瘦，既有柔若无骨的白净小生，也有一身肌肉小麦色肌肤的硬朗男人。 少年站在中间，一双异瞳尤为显眼，紧紧抿着唇，表情漫不经心，似乎将两边隔绝，自成一方天地。 内侍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不再多说，只是道：“公主，奴便先走了，祝您玩得开心。” 温思渺：“……”她一点也不开心！ 那内侍只是个跑腿的，哪里管得了她内心的想法，带着自己的人恭恭敬敬地退下了，留下温思渺和这几个男人。 其他几个男人多为沉默。 明珠公主的名字谁没听过呢？可被送来，比起惊喜，更多的是恐惧。 倘若一个不小心惹公主不快，谁知道那被宠得无法无天的明珠公主会做出些什么？ 那长相偏阴柔的少年大胆一些，率先柔弱一笑：“公主殿下——” 温思渺不去看他，只是唤来了自己的侍女，“去给他们安排住处……中间那个留下。” 她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眼中蒙上一层水雾，“没事的话别来找我。” 好困…… 她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了，她只想睡觉。 现在才什么时辰呀，皇帝也太热情了吧？ 温思渺一觉睡醒，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她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梦里有六个男人围着她，端茶倒水递点心，偏偏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男人走近她。 远处的系统冷哼一声：“就这？” 然后他一个人变成了十个人，一堆灵魂碎片把她围住，眼神戏谑玩味，恨不得把她分尸，然后一人拿走一块。 温思渺惊醒了。 身边的侍女替她梳妆，她撑着下巴，从梨花木雕的小窗往外看，发现那异色双瞳的少年站在她房门前的庭院里，表情淡漠，不知站了多久。 ……嗯？ 她唤来管事的侍女，“不是让你给他们安排住处？” 哪怕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侍女也被她吓得不轻，“扑腾。” 一声跪了下来：“公、公主，是按照您的吩咐把六个人带下去了，可您说让那个异瞳的留下啊。” 她的意思是让少年回她的地方，给他另行安排住处，没让他在门口罚站啊。 夏日阳光灼热，她远远瞧着都觉得难受，他是在那一声不吭地站了多久？ 温思渺微微皱眉：“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您在休息……”侍女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们不敢贸然让他进来打扰到您。” 明珠公主的起床气是很重的。在她清醒的那段时间，没有侍女敢惹她不快，也只有皇帝能让她压住脾气了。 温思渺便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只是道：“让他进来用膳。” 侍女连连点头。 留在明珠公主身边伺候的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像宫里那些人一样，一开始就给人眼色。 这少年姿色过人，又有着妖冶诡谲的异瞳，公主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会感兴趣也是理所应当的。 指不定他哪天就受了宠，一飞冲天，这些侍女断然不会在前期招惹他。 于是侍女低下头，平和道：“公主传你用午膳。” 少年略一诧异地扬眉，脸上仍然看不出什么表情，矜持地颔首，跟着侍女走了进去。 贵妃是江南人，喜甜，连带帝王与公主的口味也偏甜，帝王为了公主，特意从江浙一带请了一堆名厨，专门为公主做菜。 午膳摆了满满一桌子，松鼠鳜鱼、雪花蟹斗、碧螺虾仁…… 当然也少不了各式糕点，芙蓉糕、海棠糕、桂花糕，琳琅满目，比起皇帝也不遑多让。 每一份的量都不多，温思渺尝过几口，不久后就有侍女把菜端下去了。 少年静静观察着她。 她吃得很专注，小口小口的，像仓鼠一样。然而他又想起那个夜晚小姑娘盛气凌人的模样，嘴角微微上翘，仿佛花枝招展的孔雀。 也是有趣，真没想到在大梁能遇到这样一位公主。他本以为顶着异瞳过来，要做好受尽凌辱的准备。 进展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那小姑娘自己用过以后，杏眼瞥过来，把装有桂花糕的盘子推了过去，“不尝尝？” 身后的几个侍女虎视眈眈，大有「敢违抗公主的命令就把你做掉」的架势。 少年心中失笑，生怕自己绷不住嘴角，故作矜持地拿起了筷子，却迟迟没有动。 那对异瞳看着温思渺，眸中光芒隐隐，便连世间最璀璨的琉璃也不及半分。 他垂着眉，嗓音因许久未用水而变得低哑：“公主是何意？” 温思渺道：“用午膳。” 这个世界的系统好像有点不一样。也难怪，还没来得及打听他过去经历了什么，光是胡汉混血、异瞳这两个标签打上去，都能猜到他过得有多惨。 温思渺忧心忡忡，还让他在太阳下晒了这么久……光想想都很自责。 少年很清楚她这样的眼神。 柔软又无害，像是在看弱小生物时流露的同情。 其实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这样看他了。 但他很乐意往这个方向发展。 他咬咬唇，声音低柔：“谢公主。” 端碗时，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食物，却又不动声色地露出自己的手臂。 温思渺看见了。 他的手很瘦，手臂上青紫交错，一块一块的疤痕如蛇般盘旋。他的皮肤本就白，落了疤痕，更显触目惊心。 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少年放下袖子，轻声道：“公主不必再看了，会脏了公主的眼。” 感谢仙女妹妹、爱看书的小月月、浔颜颜、占得人间第一春的灵感胶囊； 小墨、【美人如洒。】、用户25416763、苏慕殇、永远抢不到沙发的某只（哈哈我看到你的两张催更符了——）的催更符，以及宝贝们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今天走了快三万步，超级累TAT； 大家晚安。 第125章 美人质子（4） 温思渺怔了怔。 她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系统。 仿佛一朵风中摇曳的小花，柔弱得一吹就倒。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上个世界师姐总会母爱泛滥了。 漂亮又弱不禁风的美少年，确实很能勾起人的同情心。 她不清楚系统有多少做戏的成分，可他受到的这些待遇，身上的这些疤痕都是实打实的。 他越是轻描淡写，证明那些记忆就越是真切。 他自己不在乎，却有人在意。 少年的心微微一颤。 便见小姑娘抬起漂亮的杏眼，用清甜的嗓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唇角轻轻一弯：“沈清和。” 河清海晏，和光同尘。 “汉名？” “我有两个名字……”沈清和道，“一个胡名，一个汉名。我的母亲是和亲公主的陪嫁侍女，他们不承认我的身份，所以一般只喊我的汉名。” 曾经大梁的和亲公主备受尊敬，然而时过境迁，“和亲公主。” 成了大梁维持边疆安定、主动示弱的一种手段，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至于陪嫁侍女，那就更不必说了。虽然同样可以得到可汗临幸并诞下儿女，可他们的儿女地位连下等人都不如，没有身份的胡汉混血，无论在哪里，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存在。 所以在他的部落投降时，他被毫不犹豫地推了过来，不远万里，成了卑贱的质子。 简简单单几笔，温思渺已经勾勒出沈清和的人生经历了。 她一时失语。 漂亮的少年柔弱一笑：“抱歉……公主殿下，您本不该知道这些，是我失言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公主殿下会看中我……”他垂眉低语，“我……只能让公主失望了。” 他抚摸着自己的双瞳，“他们都害怕我的眼睛，您也是吗？” 小姑娘的眼睛眨了眨，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 许久之后，才听见她道：“我以前养了一只猫。” 朝朝的眼睛是湛蓝色的，很像他现在的这一只，看见这只眼睛时，她便不禁心生柔软。 “所以您喜欢这双眼睛？”沈清和在笑，语气很柔和，“如果您喜欢，我可以送给您。” 温思渺：“……” 她忽然觉得这样看似漂亮柔弱的美少年，也有一点不对劲。 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多半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她道：“不用。” 少年笑得轻柔：“旁人都咒我，说我的眼睛会带来厄运，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可直到今天遇见了公主，我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因为我的眼睛，您才注意到了我。” 他的眼神很柔软，连瞳色也变得温和，仿佛饱含深情。 “公主殿下……”他轻声道，“您会抛弃我吗？” 太会了…… 这个系统太会了。 温思渺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只有叹气一声，“你可以留在这里。” 皇帝把她送进她宫里的那一刻，沈清和便不再是所谓「质子」。 不管是被她看上还是发生意外，「沈清和」这个人都会被悄无声息地抹去。 可若惹公主不快被赶回宫，他又将是另外一个结局。 她很轻易便猜到了沈清和这样做的理由。 可她好心疼他呀，心疼他身上受过的伤，心疼他因为她一句话就一声不吭地在太阳底下暴晒一上午……就算他不说，她也不会舍得把他送回去。 她不会拒绝他的。 沈清和温柔一笑。 这小姑娘还挺精明，没有被他完全哄骗，心中是清明的。不然她说出的该是「当然不会」，而不是「你可以留在这里」。 她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话语空间。 然而她眼里明明一片柔软，看他时满是心疼，那样乖巧柔弱的眼神，不知是狐狸还是猫，狠狠地撞在他的心上。 知道面前的公主没有表面上容易哄骗，他心里却更加兴奋了些。 有趣…… 他喜欢这样有趣的小姑娘。 古代的娱乐活动不多，加之正值三伏天，窗外暑气难忍，想在白天进行户外活动是一件基本不可能的事。 用完午膳后，温思渺去书房，沈清和跟在她身后，自然而然地为她研墨。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将他的轮廓衬得柔和。 他有一双漂亮的手，五指修长匀称，皮肤的白与墨的黑交映，自带一身清雅卓绝的书卷气。 真是奇怪。 分明生在胡族，只是流着一半汉人的血，怎么会养出他现在这样的性子呢？ 见她投来视线，沈清和解释道：“那位和亲公主酷爱书画，母亲曾为她做伴读，之后一直有教我读书写字。” 原来是因为他有一个好母亲？ 温思渺没有多问。 她提起笔，在宣纸上不紧不慢地勾画。 皇帝一直以来都喜欢琴棋书画这等文人风雅之事，特意建了一座文渊阁，每年选拔出色的画家与诗人。 于是皇宫与全天下都跟着他的爱好一起走，出去不吟几句诗作几幅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梁人。 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她自然也点亮了书画技能，写出的东西都是最讨皇帝欢心的。 温思渺勾了几笔，以矿石调了些颜色，点出一簇荔枝来。 说起来昨日皇帝派人把荔枝送来，放到哪去了？ 这时候的保鲜技术不好，即使有大块的冰镇着，也存放不了几天，得快速吃掉才是。 旁边的侍女心领神会，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盘冰镇好的荔枝过来。 沈清和本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作画，等看清所画之物和侍女端来的东西时，心里忍不住笑了。 还以为有多大能耐，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 但，很可爱。 侍女把盘子放在温思渺身后的几案上，悄无声息地退下。 沈清和走过来，剥起了荔枝。 待温思渺落下最后一笔，身后已经多了满满一盘荔枝了。 果肉白而晶莹，还沾着冰粒，丝丝白雾缭绕，几缕甜味钻入鼻尖。 她的手上沾了墨汁，正准备净手，便见沈清和拿起剥好的果肉，喂给了她。 甜味在舌尖化开，面前的小姑娘呆了呆，似乎失了神。 好乖…… 沈清和想。 沈清和：好乖，想拐…… 第126章 美人质子（5） 他的目光落在她潋滟着水的唇上。 那样小而软，像她的人一样。 温思渺尝了几个，便觉得口中甜腻，没有了继续尝下去的欲望。 荔枝在这个时代是珍品，在她记忆里却很常见。 她喝了口清茶解腻，沈清和适时道：“公主可还要吃？不如我拿去小厨房，让他们做些荔枝冻、荔枝酥来？” 没有女孩子能够拒绝漂亮又好吃的甜品。 温思渺自然是点头。 沈清和垂下眼，安安静静地离开了这里。 他往小厨房走去，奇怪的是，一路明朗开阔，连一个宫人都看不见。 有低低的声音传来：“主上，您怎么……”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冷淡的弧度。 “暂时留在这里……”他淡淡道，“换个地方，也不错。” 暗处的人道了声「是」，声音随风消散。 温思渺吃了一天荔枝，仿佛呼出的空气都带了些荔枝味，一时哭笑不得。 也不知皇帝到底送了多少来，运到京城的荔枝统共就那么多，他不会全往她宫里送了吧？ 沐浴过后，草木的芳香冲淡心头的甜味，温思渺在侍女的陪同下懒洋洋地进了房间，两侧的侍女悄然散去，放下了纱帐，到外面守夜。 房间里点了一盏灯，显得很是昏暗。 温思渺的目光落在床上，眉头微微一蹙。 就算房间再暗，她也看得清楚她床上有人。 男人…… ——两个。 衣服根本没穿完，披了件交领中衣，衣襟开了大半，胸膛半遮半掩，一个比一个有好身材。 她眯了下眼，忽然意识到这两人她早上还见过，一个脸色白净，一个一身壮硕的肌肉，不就是她父皇给她找来的那几个面首吗？ 那少年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她：“公主殿下不过来？” 他压低声音，显得又甜腻又妖媚：“奴曾在二公主那儿伺候过……二公主很喜欢奴，公主殿下要不要试试？” 他旁边那男人跟着道：“公主，我们有两个人，必然能让公主满意。” 温思渺：“……” 她扭头就走，开口喊人：“茯苓！杜若！” 守在门口的侍女匆匆忙忙跑进来，看见床上躺着的两个男人，吓得又是「扑腾」一声跪了地：“公主恕罪！” 小姑娘分明长了张娇软无害的脸，表情却是冷冷的，叫人心中冷汗涔涔。 她冷冷问：“怎么回事？” 侍女额头淌着汗，咬咬牙，小声说道：“奴、奴要伺候主子，奴婢们是不拦的……” 这也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争宠手段，她们没有资格打扰别人的前程。 毕竟公主也没特意说明不让他们进来——这些人可是皇上赏的，御赐的人谁敢动？ 温思渺听着头疼。 她按了按太阳穴，道：“好了，你们起来，把他们送出去。” “让他们安分待在自己该在的地方，本宫不会动父皇送来的人……” 她的语速仍是慢吞吞的，就像某种长着柔软长毛的小动物，“这样的事情，本宫不想看见第二次。” 侍女战战兢兢地去收拾残局了。 立刻有暗卫从暗处走出，一前一后抬起这两个人，冷酷无情地带了出去。 然而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床，温思渺却是不愿意再回去，脸上写满了排斥。 一想到这张床同时躺着两个半裸的男人，她心里就一阵不适，甚至感到反胃。 她从小对情感的认知便很迟钝，平时待人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与之相伴的是强烈的领域意识。 譬如现在，在明知她注定会和系统沈清和走到一起的情况下，床上残存着两个男人陌生的气息，后院甚至还有四个，她便感到一阵恶心。 她手里拿的一定是亡国剧本吧。 当下贵族奢靡成风，罔顾伦理，忽视人性，从她父皇的作风便可看得出来。 这样的王朝，北方是虎视眈眈的胡族，南方是愈加富裕、已蠢蠢欲动的臣子，温氏一族还能坚持多久？ 光是想想，她便觉得心情复杂。 一旦城门被破开，她这个明珠公主就是最堂而皇之的靶子。 皇帝给她的宠爱实在太过了。 她走到了庭院。 侍女们见她心情不好，谁也不敢贸然跟上，只敢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这样的事情宫里见怪不怪，她们没想到公主的反应会这么大。 近日公主的脾气虽然很好，时而娇软到让她们产生了她原本就如此可爱的错觉，她们往往忽略了曾经的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许只是她一时兴起，想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法，这才暂时压抑了本性。 可骨子里的高傲与冷漠是压不住的。 庭院里不只她一人。 少年负手而立，静静地注视着夜空。他的背影颀长如修竹，衣袂翻飞，说不出的优雅淡然。 仿佛不是备受凌辱艰难成长的汉胡混血，而是久居高座的上位者。 温思渺止住了步伐。 沈清和回头，眼角微微一挑，那些一闪而过的情绪在异瞳里消散，便又变成了那副不谙世事、柔弱无害的模样。 瞧瞧他遇到了什么？ 皇家最受宠的公主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头发乖巧地垂在身后，漫无目的地在庭院里走着，一张小脸惨白无血色，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真是可怜又可爱。 他柔声道：“公主殿下？夜里露重，您怎么就这样走出来了？” 刚传完信的影卫一个机灵，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再三确定这种语气来自他们敬重的主上。 ……是他不懂的生存之道了。 不愧是主上，能屈能伸，伟大。 小姑娘皱着眉，只是道：“随便走走。你不睡？” 沈清和温柔一笑：“许久没有过这样安宁的夜晚，我不敢睡。”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分明是淡的，却叫人听出几分惆怅来：“我怕我一醒，这样的生活就结束了。” 忽地，他的腰上一紧，沾着香气的柔软黑发蹭到了他的手。 身后的小姑娘贴着他，轻轻嗅了嗅：“只有你身上的味道最好闻。” 渺渺上道！ 感谢吃不饱的小可爱、曦曦mix的灵感胶囊、云悠悠、轻妍、曦曦mix的催更符，以及宝贝们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127章 美人质子（6） 她道。 一想到回去还要面对那张沾了两个男人气息的床，温思渺就全身不舒服。 今天能有两个，明天呢？后天呢？ 古代的皇帝可真是不容易。 感受到身后传递的热量，沈清和微微一怔，却什么也没问。 小姑娘这模样，分明是经历了什么。 但他没有必要问这些。 他很清楚他现在的身份——一个终于从牢笼中初步解脱、受尽苦难的质子，所以他不可能作出逾越的举动。 沈清和轻声道：“公主……” 他的语气有一种慨然的坚决：“若是公主不介意……我去您的房间？” “是公主带我来到了这里，给予我短暂的温暖，我的命属于公主。” 他轻轻捏住温思渺的手指，耳垂微红，尾音有着说不出的喑哑与撩人：“公主想做什么……都可以。” 温思渺：“？” 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她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连连后退几步。 沈清和那对妖冶的异瞳染上哀伤的神色：“公主殿下……” 小姑娘生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和凄然一笑，抚上自己的异瞳，“为什么？殿下可以让他们爬您的床，却不接受我的触碰？是因为我的眼睛吗？” 温思渺错愣地看着他。 他的神色黯然：“我看见了……他们进了您的房间，说要服侍您，您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拦下了他们。” “我以为公主待我是……”他没有多说，一笔带过了这一句，只是道，“心口闷，才出来透风。” 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刚刚还是差点被人胁迫的小可怜，现在就差点成胁迫别人的恶毒公主了。 虽然不知道现在沈清和扮演着什么角色，但有一点很清楚，现在的他还是个美惨小可怜。 而且是身在明珠宫，不得不向公主低头的那种。 再多马甲也没法现在掉出来。 温思渺真是……拿他没办法。 那双琉璃般美丽的异瞳轻轻一眨，便叫人根本狠不下心说出拒绝的话。 他总擅长利用自己身上的优势，去堵住任何不利于他的可能。 温思渺道：“是宫人不懂事，与我无关，我已经把他们赶走了。” 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在外偷吃的丈夫，沈清和则是苦守寒门还要被抛弃的糟糠之妻。 那双异瞳重新染上希冀。 温思渺却不再看他，只是道：“你的眼睛很漂亮，我没有说谎。” 她转身离开。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男人了，明珠宫空房子那么多，随便进一间凑合过一夜，明天再让侍女熏熏香算了。 小姑娘的背影堪称落荒而逃，沈清和掩唇轻笑，目光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 这小公主，可真是可爱。 他的计划又添了一笔。 等他打下皇城……就来把这个小公主抢回家。 翌日，温思渺起了个早，去给皇帝请安。 事实上皇帝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朝，奏折都是中枢机构代为批阅。 开国皇帝留下一整套中枢机构的设计方案，朝中三股势力互相牵制，还有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暂时谁都动不了谁，这把火烧不到皇帝头上。 不然他早就坐不了这个位置了。 至于能坚持多久，这又是另一件事了。 等这些势力斗完，出现一个最后的胜利者，那皇帝一定是第一个玩完的。 这时候的皇帝，还在陪着他的新宠玩乐。 这是皇帝新建的琉璃阁，外面是层层叠叠的琉璃，色泽各异，美轮美奂，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斑斓的光，堪称一大奇景。 内部则放满了皇帝的得意画作与诗作，皇帝也写得一手好字，雕刻师们把他的字融入墙壁，一笔一画烧在了琉璃上。 陪着他的宠妃又换了一个，已经不是上次有过一面的婉嫔。 这宠妃温思渺还颇为眼熟，似乎是后宫的老人。 真稀奇，后宫美人众多，皇帝多是一时新鲜就腻了，放她们在后宫终老，除了皇后牢牢居于上位，很少有复宠的。 这是哪位美人手段这么厉害，居然让皇帝带她来琉璃塔了？ “渺渺啊……”皇帝一见她便笑了出来，连身边的宠妃也顾不上了，“渺渺今日怎么有空来朕这里请安？” 他乐呵呵的，温思渺一看就猜到了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免有些腹诽：“父皇，您大可不必这样。” 皇帝问她：“渺渺是不喜欢？” 温思渺哭笑不得：“自然不喜欢。父皇，我刚刚及笄，您这是在做什么呀！” “好吧好吧……”皇帝也拿她没有办法，摆摆手，只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是父皇对不起你。父皇等下就叫人把这些人接走。昨日他们送来了一盆珊瑚树，回头给你送去，就当父皇的赔礼了。” 真稀奇，他好美人美色美物，欣赏一切美的东西，女儿的品味与他差不多。怎么在男人上就这样矜持了？ 他还以为女儿终于开了窍，难得看上个人，立马就打包给她送去了，还带赠品呢。 可惜…… 宠妃一言不发地站在身侧，暗暗咬牙。 若不是她儿子近来有了出息，皇帝根本就不会想起她。 一个过了三十的女人，在这后宫之中，能有什么地位可言呢？没有容颜，便只能靠儿子。 这一刻，她尤其嫉妒温思渺。 一个女儿家，不过是因为贵妃去世，皇帝就把所有的爱与内疚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凭什么……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可以分去皇帝这么多宠爱！ 可纵然心中有千般不甘，她也只能陪着笑，附和皇帝的话：“陛下真是疼公主。” 皇帝道：“那当然。渺渺是朕的明珠。朕不疼明珠，谁来疼？” 宠妃也跟着笑了。 这笑容实在不怀好意，加上她的话，温思渺读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无心掺和这些后宫之事，更不想像这些人一样争宠，事情办妥了就行。 至少之后一段时间，皇帝都不会拿男人的事情来烦她了。 她不紧不慢地离开。 宠妃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渐渐狠戾。 新的一周继续加油！ 这周也是忙碌的一周呢。嘤嘤嘤…… 第128章 美人质子（7） 温思渺度过了还算平静的一月。 可别说，把男人们轰走以后，日子一下子就好过了不少。温思渺继续做她的公主，平日写字赏花吃点心，还可以近距离欣赏少年的盛世美颜，好不快活。 就是每天要掰着指头算自己好日子还能过几时。 这个世界对她的牵制实在太多，明面上是好吃好喝供着的公主，其实虚有其表，实际上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最擅长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根本无法使用。 其实亡不亡国，温思渺不太在意这些。她心里没有大国也没有小家，这个剧本没有落在她手上，她没有助力，便没法插手别人的故事，她能做的就是走自己的剧情。 沈清和，才是她的剧情。 一场雨过后，一夜之间，京城沾上了秋意。 趁着秋色正浓，按照以往惯例，皇帝要携百官到京城之外的南山进行秋猎。 由于皇帝个人喜好，本朝重文轻武，秋猎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但毕竟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流程不得不走。 这也是许多子弟在皇帝面前出头的一次机会。 皇帝爱文不重武，秋猎之事向来是交给臣子与后宫打理，自己只是上去做个吉祥物，纯当是郊游。 几个得宠的妃嫔都有被带去秋猎的资格，温思渺让沈清和扮作侍卫跟在她的身后。 人多就是这样不好，沈清和的异瞳招眼极了。哪怕换上一身侍卫服，也无法掩盖他的身份。 有些大胆的，当着温思渺的面便开始窃窃私语：“这是那个胡人送来的质子？” “这张汉人脸，他是胡汉混血？” “嚯，听说留着他们可汗的血，放我们这也算是个皇子呢。可惜胡汉混血太卑贱，还不是成了质子？” “瞧瞧他的眼睛，莫不是进了什么邪祟？这种人能送来我大梁？” “他也就讨讨明珠公主这种小姑娘欢心……若不是明珠公主，他焉能活到今天？” “可别说，他长得真是漂亮，难怪公主会看上他……胡人个个野蛮，怎么就生出个这样的儿子？” 沈清和一言不发地站在温思渺的身后，仿佛只把这当一场闹剧。 是温思渺开了口。 “谁再议论他的眼睛……”小姑娘轻轻一笑，“父皇命人烧制琉璃塔时，请了不少善于制作琉璃的能工巧匠，你们要不要也来一对异瞳？” 小姑娘平时以面无表情居多。她不笑的时候，便觉得板着一张小脸，怎样看都是冷冷淡淡的。 只是笑时似乎更可怕了些，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众人如鹌鹑般噤了声。 这位明珠公主可不是好惹的主。从前在皇宫，试问哪个妃子争宠敢闹到明珠公主身上？敢非议皇帝的心肝肉，不怕自己活不过明天？ 那质子他们还能说两句，若是明珠公主开了口，事情的性质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胡汉混血的质子这么得宠？从前贵族带人出来，哪个不是当宠物看待？ 宠物嘛，不就是拿出来秀一秀，让大家说两句的？谁会在意宠物的感受。 只能说这明珠公主真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了。 这边的闹剧刚刚结束，那边便宣布秋猎开始了。 温思渺往高座上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上次那个见过的宠妃……温思渺私下特意叫人查了她，是什么妃位来着？好像是淑妃？宫里的老人，膝下有个十七八岁的四皇子？ 皇帝这回带了几个妃嫔过来，除了端坐在他身侧的皇后岿然不动，旁边几个都是又新又嫩的面孔，风情各异，新鲜又活力。 淑妃虽是精心打扮过，可脸上老态尤显，放在一堆年轻的面孔里更是突兀。 她当然不是为了以姿色来争宠的。 温思渺往狩猎的队伍里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四皇子一身戎装，跨上汗血宝马，如闪电般跃进丛林，只留下一阵疾风。 她若有所思，原来是为了四皇子啊…… 那旁太子策马从她身边走过，冲她喊道：“明珠！这山里养着白狐，回头大皇兄给你猎一只做成围脖！” 沈清和看了太子一眼，目光温和带笑，眼底却是冷的。 温思渺也跟着笑了一下，“谢谢大皇兄。” 沈清和俯身，柔声问：“公主想去吗？” 温思渺有一点纠结。 事实上她不会骑马，本朝也没有什么皇子公主必须学习骑射的风气，她们公主大多就是吟诗作画、感叹风月。 况且去打猎似乎也没有很大的意思，还不如坐在这晒晒秋日的太阳呢。 便听见沈清和道：“我会。” 也是。他生在草原，在马背上长大，怎么可能不会骑马？ 不过是长了白净柔弱的外表，产生了极大的迷惑性，往往让人忽略他本身。 “公主……”他柔和地问，“要去玩玩么？” 纠结片刻，温思渺点了点头。 身后的侍女听了，立刻叫人去牵了匹马来。 伺候公主的人都有强大的办事效率，牵来的马高大健壮，性格却很是温顺。沈清和向前摸了摸它，马儿便俯下身，由着他牵起缰绳。 沈清和翻身上马。 他的外表分明柔和瘦弱，上马的动作却干净利索，仿佛将一招一式都刻在了骨子里，狠戾与锋芒都藏在了血液里。只有鼓动的心跳仍然提醒着他的锐利与野心。 然而抬起头时，他的笑容就变得人畜无害：“公主，手给我。” 温思渺伸出了手。 那只手那样小，那样软，白皙得如同珍珠与月的流光，好像轻轻一捏，就会随风消散了。 他不敢多用力，只是轻轻地捏住，然后揽着她的腰，把她抱上了马。 他们贴得近，他身上冷冷的幽香清晰地钻入鼻尖，像雪松，又像檀木，温思渺一时分不清他身上究竟沾着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指尖滚烫，眼神也是炙热的。 沈清和低下头，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放松，只是贴着她的耳垂，声音低柔轻缓： “公主，冒犯了。” 客气了客气了。 感谢带着猫一起的催更符还有宝贝们的点赞和爬山邀约……居然还有中秋月饼？出新礼物了？ 晚安…… 第129章 美人质子（8） 他眼里的神色几近痴迷。 若不是计划提前，他还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这么有趣可爱的小公主，怎么可以让她留在这种地方呢。 他要好好看着她…… 然后，等他亲自来娶。 沈清和夹紧马腹，一拉缰绳，抱着温思渺朝丛林走去。 远处的淑妃看见二人离去的背影，手指微微蜷曲，呈现出兴奋的颤抖。 真没想到那个平时不好动的明珠公主也会参与打猎。 果然皇家一脉的人都是看脸的，美人轻轻招手，任是明珠公主那样的性子也愿意去了。 这可是意外之喜。 若能趁机除掉明珠公主……就更好不过了。 山林人迹罕至，只有飞鸟掠过天空留下扑棱棱的声音。 沈清和拉着缰绳，悠哉悠哉地在林间转悠，好似闲庭信步。 这是皇家的狩猎场，动物都是有人工圈养的，可别说什么运气，随便走两步都能跑来一只兔子。 说到底，也不过是富家子弟玩乐之地。要真去了野山，谁知道这些「神射手们」还有多少威风呢？ 沈清和低下头，柔和地看着怀里的小公主。 温思渺望着前方，目光专注，似乎真把这当成一次郊游。 “公主……”他轻声问道，“会射箭么？” 温思渺迟疑片刻，选择摇头。 从前在山上是学过的。仙家有一种幻术，把无形的气变作有形的武器，弓箭是最常用的一种。为了学习这种幻术，她曾练过一段时间的射箭。 但这门技能吧，放在现代社会实属鸡肋，一点也不实用，玩了一会儿她就失去兴趣了。也就偶尔去游乐场的时候试一试，秀秀自己的准头。 技能太久不练，也是会遗忘的。 他便笑了笑，语气有些飘散：“草原上的儿女，人人都会骑马、射箭。” 打猎是他们生存的必备之道。许多孩子小小年纪就开始驯马，拉开比他们个头还大的长弓，参加草原上的骑术比拼。 他抄起弓，手搭在箭上，握住温思渺的手。 “公主要试试吗？” 温思渺便放松了下来，被他的大手包着，缓缓拉开了弓。 沈清和从身后拥着她，瞄准了天上掠过的飞鸟。 “咻——” 几乎是顷刻的功夫，弓箭离弦，被射中的鸟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漆黑的毛掉了一地。 “但他们从来不射天上的雄鹰……”沈清和温柔道，“草原的人认为，雄鹰是他们的伙伴，是神圣的使者。” 他的眸子微微眯起。 温思渺在不经意间回头，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欲望与野心。 生长在草原上的孤狼与雄鹰，怎会折断高傲的四肢与翅膀，变成温顺的羊呢？ 他们只是悄无声息地收敛了心中的野心。 雄鹰在天上翱翔，是草原人都不敢碰的神圣存在。 但孤狼敢射杀雄鹰。 只是沈清和的表情很快恢复平静，短暂到让温思渺以为那一瞬间的情绪流露只是错觉。 她一句话也没有提。 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也许她知道亡大梁的人会是谁了。 沈清和带着温思渺在林子里转悠。 倒也没再打猎，只是一路向着深处前行。 “公主还要向里走吗？”他低声问道。 再往前，就要到他布置的陷阱里了。 不等温思渺回答，“咻”地一声，一支箭擦着温思渺的耳侧飞过。 沈清和眼疾手快把她圈在怀里，箭射进了树中。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幸好他反应快，否则小姑娘就要少几缕头发了。 林子身后走出来一个人，一身银色甲胄折射着光泽，走时马蹄带风，仿佛一团烈日。 是四皇子。 “皇妹？” 他诧异地挑了挑眉，笑得玩味恶劣，“不好意思，我的猎物比较狡猾，不小心伤着了你，皇妹不会介意吧？” 临走时，他的母亲淑妃曾吩咐了他一件事。 若是遇到了温思渺，就按原计划行事，顺便……杀了她。 温思渺没有说话，只是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箭，搭在了沈清和的弓上。 箭头直直地对着四皇子。 四皇子脸色突变，语气很不好：“皇妹，四皇兄失手而已，你没必要这样吧？” 从小母亲就告诉他她与早逝贵妃之间的恩怨，故而他一直不喜欢这个明珠公主，并且随了母亲的意愿，他日若是能登大宝，第一个除掉她。 小姑娘忽然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太过明媚，仿佛生长在高山之巅的雪莲，美丽又脆弱。 四皇子一晃神，那箭便已笔直地朝着他而去，箭头一歪，射进了树的分叉，惊乱了林中的飞鸟。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射鸟……”她软软地说道，“四皇兄不会介意吧？” 一模一样的话。 四皇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差点没当场跟她撕破。 沈清和压下眼底的笑。 还是个记仇的小姑娘。 四皇子调转马头，朝着天空连放三箭。 他回头一笑，语速缓慢悠悠：“皇妹这样嚣张，又能持续几时呢？” 不远处的山林震了震，鸟被惊得乱飞，藏在草丛中的兔子、狍子也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窜。 有什么不对。 却听见四皇子道：“来都来了，皇妹就别走了吧？” 干脆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身后，一道高大的黑影逐渐浮现。 四处尘土飞扬，树林的枝桠被折断，随意丢弃在地上。 那道黑影越来越近，渐渐露出原本的容貌。 那是……一头棕熊。 它的体态巨大，身上的毛发深棕偏黑，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看着三人。 四皇子当机立断，接连射出两箭。 箭当然无法对棕熊一击毙命，也许只能堪堪射进表层的皮肉，但已经足够将它激怒。 熊咆哮两声，怒不可遏，一步一步向着四皇子爬去。 想要接近四皇子，必须先绕过温思渺与沈清和。 四皇子的眼里带笑，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妹，四皇兄的猎物在这里。” 沈清和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向着前方奔去。 这是皇家狩猎场，里面的猎物都是人工饲养，哪里来的棕熊？ 自然是……有心人把它放了进来。 雨停了天晴了—— 第130章 美人质子（9） 狩猎场外，淑妃的心显得忐忑不安。 她不时往林子里瞥，想要知道里面的动静。可许久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出来。 皇帝也不过是在场外看看歌舞，没有任何要进去的意思。 这样很好。 不会打扰她的计划。 皇帝喝了几杯酒，声音略显醉态：“嗯……朕的明珠在哪里？怎么没看见她？” 身边的宠妃为他斟满，答道：“明珠公主好像也进去了。” “明珠也进去了？她不会骑射，瞎凑什么热闹，身边有人跟着吗？” 内侍立即回答：“已经安排人跟着了，是那个异瞳的质子带公主进去的。” “异瞳的啊……”皇帝轻叹一声。 其他六个都赶出来了，就这个异瞳的，在明珠宫一住就是一个月。 他女儿就这么喜欢这个人？ 皇帝并未多说，只是皱了皱眉，“让明珠早些回来。狩猎场那么危险，她一个人，胡闹些什么呢。” 内侍恭敬地道了声是。 淑妃垂下头，似乎专注地在欣赏歌舞，心中却已千回百转。 忽地，有个不知哪家的公子骑着马，匆匆忙忙从林子里跑出来，“陛下！娘娘！有熊！林子里进了一头棕熊！” 淑妃心里一喜。 来了，终于来了。 皇帝的脸色沉到了谷底。 “棕熊？狩猎场里怎么会有棕熊？” “臣也不知道……”那人哭丧着脸，“有好几个人都看见了！确实是棕熊！四皇子……四皇子和明珠公主也在！” 皇帝脸色突变，黑得似乎能挤出墨汁来。 “快叫人！快叫人把朕的明珠带出来！朕的明珠还在里面！” 跳歌舞的被撤下，身边的内侍连忙调动几支护卫，朝着丛林而去。 皇帝急得来回踱步，不停地在催促：“快一点！快一点！不要耽误了朕的明珠！” 淑妃以手掩面，不疾不徐地喝茶。 她与那些人早已有过约定，那些人放出棕熊，四皇子射杀棕熊，到时候一定是狩猎场上最惊艳的那一个。 倘若能同时除掉温思渺，就是一举多得了。 她一点也不急。 明珠公主，早些死了才好。 马一路狂奔。 沈清和面无表情，心中却是闪过了许多念头。 淑妃主动抛来橄榄枝，他自然不会拒绝与她合作。可他没有想到淑妃如此愚蠢，居然把主意打到他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与一个没有什么能力的皇子，地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的手里一松，虚虚地放出了烟雾。 怀里的小姑娘很乖，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前方，没有说话。 沈清和拉了拉缰绳，忽然停了下来。 前面没有路了。 再往前走，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连飞鸟也不见一只。 身后的棕熊与四皇子穷追不舍。 棕熊已被激怒，身中数箭，长长的血迹拖了一路。 四皇子的状态也不算好，身上多处抓伤，但精力尚存。 这头棕熊经过人工驯化，看似可怕，其实不难杀，本就是专门为四皇子出风头准备的。 可他打了不该打的人的主意，这风头也就没有出的必要了。 沈清和忽然道：“公主。” “嗯？” 他的嗓音低沉，似引诱似喟叹：“公主可千万要……记住我啊。” 也不可以嫁给别人。 说时迟那时快，他拉起缰绳，调转马头，直面迎上了四皇子与棕熊。 背后是悬崖峭壁，风吹动衣襟，猎猎作响。 沈清和拉开了弓。 那箭仿佛有破空之势，直接射进了棕熊的肚皮。 棕熊被打得措手不及，一只爪子狠狠一拍，踩在四皇子的胸口，转而更换了方向。 四皇子心高气傲，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不要驯化过的棕熊，要野生天然，用药让它变得更加暴力。 可没想到自己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这样的棕熊对打，到头来，他只能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不甘心地看着棕熊朝温思渺与沈清和走去。 若能除掉明珠公主与那个孽种…… 他倒也不亏。 沈清和抱着温思渺，淡淡地凝视着前方。 既然已经无路可走，那就只能正面迎上了。 他笑着问：“公主害怕吗？” 温思渺摇了摇头。 她只是注视着这只环在自己腰际的手。 这只手很漂亮，五指修长、骨骼分明，仿佛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可偏偏提得了弓，也使得出剑。 她轻轻地问：“你是谁？” 草原送来的质子？ 这是他的表面身份。 那么，更深一层呢？ 问出这句话之后，她注意到，沈清和的气质似乎全变了。 全然不复先前弱小无害的模样，他像是鹰，漆黑的双眸中有着藏不住的锋芒。 沈清和抱起了温思渺，从马上一跃而起。 薄唇擦过耳侧，他似乎说了些什么，唇角挑起，露出一个笑容。 温思渺瞪大了眼，双颊染上绯色。 他笑得更加厉害，轻点足尖，把她放到了相对安全的空地上。 而后微微偏头，与她的额头相触，低声又说了一句话。 身中数箭的棕熊艰难挪动着身体。 他走过去，走过四皇子的身边，不紧不慢地抽走了他手中的佩剑。 四皇子身体一僵，便见他毫不客气地一刀捅进他的腹部，让他再也无法站起。 这个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少年，有着绝色之姿，仿佛苍山上的一捧白雪。 可他手中的剑却淌着血，剑上滴落的血珠，又似雪中傲然绽放的红梅。 艳丽，妖冶。 他一手持弓、一手持剑，闲庭信步一般迎上了棕熊。 这庞然大物在顷刻之间轰然倒地。 少年回过头，温柔地看着温思渺，目光似乎化成了一汪清澈的山泉。 而后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弓箭与佩剑皆放在原地，棕熊的尸体还在淌血，很快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温思渺提起裙子，小步跑了过去。 向下看，悬崖深不见底，只有无孔不入的风勾起她额角的碎发。 她想起沈清和刚刚说的几句话。 “若我活着来见你，我就是你的未婚夫。” “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遇。” “公主殿下……可千万不要嫁给别人啊。” 感谢懒猫小生活、带着猫一起（你们的用户名可以凑一对了）的催更符。 感谢大家的月饼哈哈哈！想吃…… 晚安…… 第131章 美人质子（10） 皇帝的人匆匆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地的狼藉。 几人大的棕熊身中数箭，已经没了呼吸。 四皇子一身狼狈，身上多处抓痕，腹部还开了个大口，鲜血汩汩地流着。 反倒是明珠公主很是平静，连发型都没有乱，完全不像是在鬼门关里走过一回。 见他们来，她还淡定地牵着马，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好似全然不把这血腥地场面当回事。 皇帝等人是之后才到的。 淑妃一看见儿子，便哭得几乎晕厥：“我的儿，我的儿啊——说了不要跟猎物生死搏斗，你怎么这么——” “熊不是他杀的……”身侧的少女神色淡然，语气也极为冷漠，“是我的护卫。” 一群人向她身后看去。 她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悬崖。 是啊，她来时身边有个异瞳的质子，那位质子呢？ 公主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他为了保护我，掉下去了。” 一时之间，满座哗然。 皇帝的手微微颤抖，拥着温思渺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渺渺没事就好……渺渺……” 少女还在说话：“父皇，我猜棕熊是有人刻意放进来的。” “好！”皇帝朝着人群望去，目光偏冷，“朕会给你讨回公道！” 他不会怀疑温思渺的话。 她已经如此受宠，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至于刻意去陷害别人？根本没这个必要。 怕就怕，像今天这样的有心人…… 淑妃背后冷汗涔涔，手抖得厉害。 这是外朝人做的事情，他们查不到她身上…… 却听见那小姑娘又看了过来，惊讶了一声，“淑妃娘娘，您抖什么呀？” 她早就觉得淑妃不对劲了。 四皇子明显是有备而来，存了杀她的心。幕后主使，除了淑妃还能是谁？ 那种一开始就紧紧追随她的仇恨眼神，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淑妃嗫嚅道：“我、我儿……” 几个随行的太医已经为四皇子做了些简单的处理，血止住了，腹部的伤口却仍尤显狰狞。 他们连连叹气。 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至于以后？再说吧…… 也不知怎的，那些人做事处处留下了痕迹。皇帝派人彻查，没过多久，淑妃通敌卖国的事情就被捅了篓子。 那是个南方的小国，前些年独立出去，吞了西南好几块地，一直对大梁虎视眈眈。 淑妃这回跟他们交易，给了他们不少好处，让他们在京城行事便利。 那些往来的书信文契，一张张都被搜了出来。 若是简单的买凶也就算了，可这上升到了卖国，可是诛九族的罪。 淑妃的母家还算是开国就有的家族，早年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暂时还动不得，皇帝便单独处理了她。 温思渺只有感叹帝王的无情。 西南的小国？沈清和不是北方的人？ 他这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难怪放话时语气自信又狂妄。 她啧了声。 看来这亡国公主，她是当定了。 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 十一月，南边传来消息，说是南边已经建立了新的政权，吞并西南、东南蛮夷之地，封锁了大运河的几个隘口，军队直逼长江。 他们断了海港，抢了粮仓，大梁被劫财又抢粮，不得已与他们签订协议，一退再退，割了一些土地又放了一些特权，从大梁帝国、南朝朝贡变成与南朝平起平坐。 一月，年才过了一半，北边又传来了消息，说是胡族十八个部落一夕之间被吞了干净，北方又建立了北朝。 北朝不比南朝，南朝占尽了南方富庶之地，不论是钱还是粮应有尽有，他们只要大梁的地。 而北地严寒，根本种不出粮食，他们开口便索要大笔的钱财、绢布与粮。 迫不得已，皇帝只有停了修新行宫的念头，东西拆了拿去换钱，税收往上提了又提，才勉强交了给南北两朝的「岁币」。 但皇帝似乎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十五元宵那天，皇城锣鼓喧天，热闹得如同白昼。 皇城内的贵族似乎丝毫不担心边外的战况，只觉得天高路远，那些边疆的事情于他们而言只是云烟。只要皇城一日不倒，他们便可享受一日的荣华富贵。 温思渺继续低调地数着还有多少天做亡国公主。 以及，沈清和到底去了哪里。 哪知皇帝突然来了兴致，特意嘱咐皇后，在立春这天办了品茶宴，请了京城优秀的未婚男人，让温思渺远远地瞧着。 名为品茶，实则就是变相的相亲。 这才刚刚入春，京城远在中部，哪里品得上江南的茶？ 无非就是拿了冬日储存的雪水，准备些去年的茶包，然后开始谈天说地，吟诗作对。 这么冷的日子，京城还在下着雪，温思渺一点也不想掺和。 她裹着大氅，拢了拢领口柔软的毛，非常怀念房间里温暖的床。 那些男人见她摆了一天的冷脸，却也没有挫败，反倒一个比一个热情。 其中一个淮阳王世子更是离谱，一路追到明珠宫，扬言非她不娶。 温思渺听了想笑，战火迫在眉睫，他心里还在想这些事，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宫里守着的人非常知趣，没等她开口，已经自觉去把淮阳王世子赶了出去。 她遣散周围的的侍女，独自一人回到房间，却蓦地愣住。 她对气味素来敏感。 房间里的摆设与离开时相差无二，香炉里丝丝缕缕清冷的雪松香缭绕，一切都宁静安详。 除了床头几案处多出的小锡瓶。 瓶身小巧，点缀着浮雕，以纸封了口，缀上一根红绳。 红绳末端系着一枚印章。字迹大气磅礴，撒上艳丽的朱砂，仿佛红梅于雪中绽放。 「马上春」。 沈清和…… 她摘了瓶盖，里面是封好的几两茶叶，卷成缱绻的弧度。 温思渺推开了窗。 窗外飘着小雪，些许晶莹落了进来，触及瓶身，便迅速融化为小水珠。 立春，江南的茶吐露芬芳，迎来第一次采摘。 摘下的茶封口，快马加鞭送到京城，曰「马上春茶」。 西北大雪纷飞，江南春色至矣。 典故忘了具体出自哪里了，只记得在《中华遗产》杂志上。 才入秋，就开始想念春天。 第132章 美人质子（11） 皇帝想为温思渺选夫婿的愿望终是没有落成。 三月，南朝的大军越过了长江，直逼京城。 说是他们自封的王带兵亲征，那王很是诡异，有一琥珀一湛蓝双色眼瞳。 这是京城的说法。 城外百姓则不然，都觉得异瞳的王是好运的象征，是他们的活菩萨。 南朝建立后少了剥削与压迫，百姓安宁祥和，比大梁不知好上了多少。 异瞳…… 他们只想到了一个人。 据说为保护明珠公主，已经坠崖而亡的质子沈清和。 可沈清和不是北方的胡人血脉？怎么又去了南方？那北方的政权是怎么回事？ 朝中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驻守在边关的不少大将都反了水，自立为王，北方藩镇割据，一时混乱无比。 南北都是威胁，本就在风雨中飘摇的大梁王朝更是岌岌可危。 前线连修三封急令，朝廷吵得不可开交，平日里的皇子一个个宛如鹌鹑，谁都不想做那只出头鸟。 难得上朝的皇帝怒不可遏，把奏折丢了出去：“你们平日里争权的时候，不是很能耐吗？” “怎么，现在事到临头，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只有纸上谈兵的本事，没有带兵打仗的能力？” “皇子？丞相？哪个敢带兵出征，护我大梁安危，朕就把皇位传给他！” 文人骨子里流淌的仍是爱国热血。哪怕他一辈子都只是个平庸的傀儡皇帝，哪怕他剥削百姓贪图享乐，他仍然不想放弃大梁的江山。 大殿之中，没有一人敢哼声。 皇帝气冲冲地下了朝。 温思渺在宫里喝茶。 是沈清和寄来的「马上春」，春天的第一味茶至真至纯，熬过一个寒冬，入口都是芳香。 身边的侍女偷偷说道：“公主，听说陛下在朝上发脾气了……” 温思渺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望着宫墙的琉璃碧瓦，脸上面无表情。 发脾气，当然要发脾气。南朝的人已经破了前线三关了，眼见大军将至，皇城岌岌可危，这些人都不过是瓮中之鳖。 可笑的是，放眼整个大梁，居然拿不出一个能带兵打仗的人。 死的死，反的反，投降的投降……剩下的，都是如皇帝一样，只会舞文弄墨的文人。 这就是他的大梁。 这就是当年版图从海域延伸到内陆，横跨几十个小国的大梁。 侍女刚要说什么，表情突然一凝。 一身便装的皇帝走了过来，身后没有带任何侍从。 侍女惊觉不对，急忙离开，将空间留给皇帝与温思渺二人。 他看着眼前品茶的少女，眼眶微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渺渺……”他艰难道，“你走吧。” 温思渺疑惑地看着他。 “朕已经为你准备好退路，让王公公跟着你，南方那边有人接应，你可以继续当大小姐，不会有人为难你……”他道，“走吧。” “父皇？” 少女的双瞳纯净而清澈，与记忆里那张熟悉的脸重叠。 皇帝沉重地闭上了眼，轻声道：“朕是大梁的罪人，朕要留在这给大梁陪葬。但你不行。你走吧。” 在位二十年，他做过的错事已经不是一只手指能数完的了。 他想了许多许多，即使把他千刀万剐也无法偿还大梁的国运，也对不起列祖列宗，他只有给大梁的江山陪葬。 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女儿。 他对不起她的母亲，也对不起她。做了十几年公主，却要沦为阶下囚，过不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了。 那些人……那些人会怎么对她？ 他根本不敢想。 “去吧……”皇帝道，“现在就走。来不及了。”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温思渺轻轻摇头，“父皇，我不走。”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必要。” 临阵脱逃，改名换姓，然后苟且偷生地过？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她不会走的。 她虽然对这里没有感情，却也做不出那些事。 她就在这里，静静地等着。 皇帝不是个好皇帝，至于好父亲？温思渺说不上来。 平心而论，他对她的好毋庸置疑，可这种畸形的、近乎变态的好，真就是最好的吗？ 他对她的好，又是建立在多少血液与人命之上呢？ 单是看这京城外的场面，温思渺就无法对大梁皇帝产生同情。 亡国，是必然的结局。 一开始，便已经注定。 三月中旬，南朝的军队攻进了京城。 领头的少年将军身披银色铠甲，丰神俊朗、俊美无双，不像带兵打仗的将军，而像久浸书卷的文弱公子，气质卓绝如清风朗月。 京城的守卫根本没有反抗，直接打开了城门，放他们进来。 前线的哨兵翻身下马，跪在少年的面前。 “王……”他低声道，“大梁皇帝自尽了。” 皇宫已经乱了套。 宫人一早送水，敲了半天门没得到允诺，擅自推门进去，就发现皇帝躺在龙床上，嘴唇乌紫，双目紧闭。 他是服毒自尽的。 文人尊严地活着，也要尊严地死去，所以他没有选择自缢那样丢人的方式，而是服了毒。 不过这大梁皇帝着实让人生不起好感。 后宫里几百人是他纳的，几倍的税是他收的，瞧瞧这富丽堂皇的皇宫，瞧瞧那高台上的琉璃阁，这些都是黎民百姓的血汗堆砌的。 这皇帝当了这么多年声色犬马的傀儡，一生享尽了福，这么一死，反倒是便宜了他。 少年将军骑着马，一言不发地朝皇宫走去。 先前那几个愤愤不平的将领已经议论过，一回到马上，又成了不苟言笑的杀神。 皇宫的门破得不费吹灰之力。 宫里的人跑的跑、逃的逃，随处可听见争吵与女人的啼哭。 甚至有不怕死的妃嫔，看见少年将军的脸后改变了主意，换上一副动人的笑容。 大梁战败了，她们都是战利品。 她们还有活的机会。 哪知那少年将军根本没看她一眼，淡声道：“搜吧。” 他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味某一件事，异瞳美得近乎妖冶：“明珠宫，不要动。” 他要亲自，去抢公主。 突然被秋天的奶茶刷屏…… 没有人给点奶茶的我，继续奋战到一点，然后准备五点半起床TAT； 晚安…… 第133章 美人质子（12） 明珠宫…… 皇帝自尽与皇宫大门被破的消息一前一后传来，宫中上下乱作一团，哪管什么主仆尊卑，自然是活命最重要。 温思渺几个近身伺候的侍女都没有走。 几个月相处下来，公主性格明显好上不少，虽然关键时候依然锋芒毕露，可那只是恰当的防卫，许多时候都平静随和，懒洋洋的像只小动物，很容易勾起人的保护欲。 平心而论，公主好伺候、宫中俸禄又高，她们是愿意留在明珠宫的。 有个侍女小声道：“公主……奴婢是孤儿，无依无靠，愿意跟着公主留在这。” 都说南朝的王宅心仁厚，等待他们的未必是死的结局。跑出来的才说不定会在混乱中被斩杀呢。 其余几个侍女也纷纷表了态。 温思渺笑了一下，轻轻说了声谢谢。 其实她还挺好奇，南朝的王……究竟是不是沈清和？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飒飒银光闯进视线，几个侍女慌忙拦在温思渺身前：“公主当心！” 她们却忽然愣住。 面前的青年容颜俊美，仿佛一袭清冷的月华，千万种描摹也形容不出他的光辉美丽，那双异瞳更是漂亮出挑。 近身伺候公主这么久，她们焉认不出来人？ 这分明是……那位已经为公主而死的质子。 青年的眼睛微微一扫，侍女背后生寒，在他的眼神威逼下，不得已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温思渺与沈清和二人。 沈清和手中仍提着银剑，残余的血迹沿着剑向下滴落。 他随意把银剑往地上一放，笑得轻佻而戏谑，与记忆中的少年判若两人：“公主信守诺言，我很高兴。” “江山为聘，公主看如何？” 温思渺：“你的人在宫外交战，你就过来说这个？” “在我眼里，没有比终身大事更重要的事……”他笑了起来，仿佛天地都为之黯然，“他们抢皇宫，我来抢公主，不是一样的么？” 温思渺沉默了。 她手里拿的不是亡国公主的剧本吗？ 怎么到了沈清和这，就变成了惑国妖姬？ 事实上，沈清和做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绝，直接把「惑国妖姬」这个剧本给补全了。 南朝占领大梁皇宫，沈清和成了理所当然的新帝，拟国号为周。 皇宫热闹得很。 理论上没有生育孩子的嫔妃都要给已故的大梁皇帝陪葬，沈清和没有管这些，一并交给手里的人处理。 手下人按照老规矩，没有残忍地杀了她们，放了没有位份的妃嫔出宫，有位份的则贬为庶人集中软禁。 这样仁慈的手法，便体现了新帝在人群中一贯的好口碑，自然，不少妃嫔就生了别的心思，蠢蠢欲动。 曾经跟温思渺不对盘的二公主嚣张地来了明珠宫。 “其他宫都有了处置方案，怎么就你明珠宫没有动静？” 她轻蔑地看着温思渺，“你可知那几个大奸臣的下场？拎到午门斩首示众，全京城都在欢呼呢！” 温思渺低头啜饮了一口，语气淡淡，“大梁才亡了多久，皇姐的身份转换倒是挺快。” “你！” 二公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最见不得温思渺这个样子，明明骨子里都是骄傲矜贵、顽劣乖张的，她却偏要装出一副超然世外的高冷模样，作给谁看？ 新帝那样的人，该是天上月，她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新帝的注意吗？ 她忍不住把新得的消息给温思渺炫耀：“他们在准备登基大典的事，新帝需要扩充后宫……” 二公主撩了撩秀发，得意洋洋，“他日我成了妃子，一定让新帝给妹妹你留个全尸。” 温思渺：“……” 这人妄想症好严重哦，深宫呆久了都容易疯掉吗？ 她好奇地多问了一句：“扩充后宫？哪里传来的消息？” “是啊……”二公主嗤笑一声，“当然是靠谱的消息。新帝准备登基，后宫里怎么能缺女人？” 皇位、财富、女人……这些都是可以继承的战利品。 大梁皇帝后宫光妃子就有数百人，环肥燕瘦，各种风姿应有尽有，能有男人不看花眼吗？ 当时那些兵进来时她可瞧见了，他们眼睛都红了呢！ 至于新帝…… 虽然她从未见过新帝，可她不觉得新帝能比那些男人好多少。这么多美人在眼前，有谁能不动心呢？ 二公主翘起兰花指，瞧了她一眼，“明珠妹妹啊，你可是咱们宫里最得宠的。新帝若要对皇室下手，你觉得第一个是不是拿你开刀？那些姐妹逃的逃禁的禁，就你明珠宫还没有消息……是在给你准备死法吗？” 她对温思渺的怨念可不只一星半点。 同为公主，温思渺却能独占皇帝宠爱这么多年，宫外有府邸有封地，偏偏住着皇宫的明珠宫，因为皇帝根本舍不得放她走。 凭什么温思渺能获得这么多宠爱？ 同样是皇帝的女儿，同样有着好姿色，她怎么就不行了？ 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只要她被新帝选中，充入后宫…… 皇家儿女都有着出色的容颜，她对自己的外貌有着绝对的自信。毕竟，天下的美人都被纳进后宫了。 温思渺不理她，低头又抿了一口茶。 二公主还在说：“皇妹，你就求求姐姐吧，万一姐姐大发慈悲了呢？” 温思渺眨了眨眼，“那祝姐姐心想事成？” 这态度轻慢随意，不痛不痒，气得二公主差点当场与她撕破脸皮。 她甩袖而去，心里想着日后若是进了后宫，一定把温思渺千刀万剐，突然发现前方来了一群人。 那是……新帝那边的人？ 她在皇宫里有些人脉，是以到今天依然可以嚣张地蹦跶。领头的侍从她曾远远见过一面，似乎是跟在新帝身边的贴身内侍。 他怎么会来明珠宫？ 二公主急忙后退了几步，藏在一根柱子后。 先前还在品茶的少女已经走了出来，盈盈一拜。 那内侍急忙扶住她，“娘娘可别！奴才担不起娘娘的大礼。” 娘娘？什么娘娘？ 便听见内侍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陛下下旨，立娘娘为皇后！” 渺渺：害。 第134章 美人质子（13） 皇……后？ 二公主两眼一黑，几欲晕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打听过，新帝对女色根本没有兴趣，行军这么久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 什么选秀纳妃都是她胡诌的，只是听了些风声，真正有没有落实还无从得知。 那样一个人，对女色感兴趣才奇怪，会让人感觉身上沾了烟火气。 他怎么会立温思渺为皇后…… 温思渺怎么就成了皇后？ 内侍掐着嗓子，道，“娘娘，陛下封明珠宫为日后的皇后寝宫，您若不愿，无需搬去太极殿，留在明珠宫便可。奴才带来了陛下赏赐的东西，登基大典在即，这里可要好好装饰一番！” 温思渺看上去显然也很是惊讶，但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无多言，漂亮精致的脸上波澜不惊，似乎真有几分皇后的气度。 二公主崩溃地离开了明珠宫，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耀武扬威的炫耀，也许温思渺只当是一场闹剧…… 光是想想，她就羞愤欲死，再也抬不起头。 那日重逢后，一连几天，温思渺都没有见到沈清和。 但她很忙。 沈清和不知从哪找了一堆教养嬷嬷，一边布置明珠宫，整成皇后寝宫的气派，一边教她作为皇后的礼仪。 其实明珠宫的配置比太极殿不知豪华上多少，他们根本无需布置，只好运了一堆金银财宝来给明珠宫添摆设。 至于礼仪，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学的，温思渺上手很快，几天就把该有的程序给熟悉了，根本用不上那些嬷嬷指导。 终于，不久后的某个夜晚，沈清和姗姗来迟。 他确实很忙——南方、中原已经统一，北方几个部落却仍野心勃勃。 他虽斩了他们半边羽翼，但余党不除，大周的江山终是会受到威胁。 所以现在登基大典仍未举行。 小姑娘的房间点了一盏灯。 她穿着单薄的中衣，撑着下巴，似乎在看一本书，黑发柔软地垂落在肩头，看上去秀气又可爱。 换个说法，又有点像在安静地自闭。 沈清和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温思渺便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小姑娘一回头，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果然淡淡的，没什么好脸色。 沈清和在她身边坐下，捏了捏她娇嫩的手，语气温柔：“谁惹我们公主不高兴了？” 他真是变了不少。 也许从来没有变过，温柔素来都是他的表象，当外衣褪去，便遮不住骨子里的阴鸷与锋芒。 小姑娘皱着眉，一张脸鼓成了包子：“你。” 他笑意愈浓：“那我给公主请罪？” 她却道：“不想当皇后了。” “嗯？” 温思渺把手里的书递给他。 这哪里是书——分明是记录后宫大小事物的手册，上届皇后留下来的。 作为一个拥有几百人后宫的主人，上届皇后有着良好的业务能力，否则就凭宫中美人一年一换这个速度，她不可能稳稳当当在皇后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 沈清和还以为是什么事，见她这样，又不禁莞尔，被她逗得乐不可支。 他把小姑娘抱到腿上，柔声道：“那我废了后宫好不好？” 温思渺：“……” 他似乎被自己的机智折服，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我觉得可以，废了后宫，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其实沈清和无所谓当不当皇帝。 从前是想，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往那个位置上凑呢？那个位置就如此诱人吗？ 所以他也要去看一看。 现在事情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发展，他却忽然失去了兴趣，对结束后的未来产生了茫然。 也许是因为多了牵挂，皇位的诱惑便远不如怀中这个大了。 小姑娘抬了抬眼，柔软的发顶蹭到了他的下巴，“你不是在张罗选秀吗？” 沈清和：“嗯？” 天地良心，这两天他为北方的事忙前忙后，脚都没沾着床，一有空就来明珠宫找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唯一做的与后宫有关的事就是告诉他们明珠公主是皇后。 哪里来的选秀？他怎么不知道？ 他的反应不似作假，温思渺倒也不是有意找他的茬，只是觉得他这样子难得呆呆的，居然有一点点可爱。 沈清和又是笑，戳了戳她的脸，“公主，我在给你攒聘礼。等我收了北方，把江山送你好不好？” 这样一个人，神色是冷的，琥珀的湛蓝色的双瞳深邃如海，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此时此刻，却温柔地看着她，说着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异色的双瞳上。 “我的母亲是和亲公主的陪嫁侍女，可她并非生来就是侍女，她原本是高门贵女，惹了君王，全家女眷充作奴籍，当作陪嫁发配了边疆。” “我是她被可汗强暴后生下的孩子……” 他垂下眼，柔软的睫羽扫过温思渺的指腹，轻轻的，像是转瞬即逝的飘雪。 “她一直很恨我，从小她就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国，这不是我的家，我若想有国与家，就要自己去争取、去创造。” 那些过去零散的记忆啊，如时光机般，走马观花地在眼前一晃而过。 从前日夜纠缠的梦魇，却成了口中轻描淡写的故事。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拥有的胆量，可以如此自在从容，可以这样不紧不慢地讲述，像是一个旁观者。 “她教我识字，带我习武，逼我熟读经文与诗书。她恨我，要把我充作她手中锋利的剑，点燃她复仇的火焰。” “她告诉我胡人不是我的归宿，大梁也不是，我的宿命是打败这片土地所有的人。” “她的家族曾在这片土地创造了不朽的传奇，跟随太祖开拓疆土，让鲜血染红脚下的土地。 她的国家抛弃了她，她怀着自己的骄傲，要创造一个新的国家，去重新守护这片土地。” 周，全也。 这是新王朝的国号，是他母亲日夜坚守的执念。 他原以为他注定要成为完成母亲执念的工具。 直到一束光照了进来。 苦肉计啊苦肉计。心疼我们小沈。 感谢夏雨彦昌的灵感胶囊，prisoner、星辰大海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和爬山邀约。 睡啦。晚安…… 希望早日结束一天睡五小时的日子。 第135章 美人质子（完） 点亮了他的世界。 他想把最好的，送给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姑娘。 温思渺没有说话。 她俯下身，柔软的发顶蹭了蹭他的掌心，看起来温顺又乖巧。 单是这个小动作，已经让沈清和的心快融化了。 那些话半真半假，多是用来博同情的工具。 他习惯了把自己放在弱势，不显山不露水，不动声色地攻城略地。 可有一点他没有作假——小姑娘一个眼神，他便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她。 他眼底的迷恋与痴情让温思渺有一瞬间恍惚，仿佛跨越了沈清和，看见了许许多多系统的灵魂碎片。 沉默片刻，她主动凑上来，靠在了沈清和的怀里，低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小姑娘比较笨拙，还学不会安慰人，表达情感的方式也显得生硬和生涩。 沈清和看了只想笑，可又不忍笑出来，仿佛要融化在一片温柔的海洋里。 怎么可以这样可爱。 死死地拿捏着他的命脉。 再看向她时，沈清和的眼里带了点笑意：“公主，安慰人可不是这样的。” 温思渺：“……” 下意识而为之的事情，这些他也要讲究吗？ 她开始怀疑沈清和之前话的真实性了。 好好的说话，怎么总觉得她像是落入了另外一个圈套呢？ 她虽然没有回答，可表情分明有所动摇。沈清和最是会得寸进尺，便顺着往下说：“公主，我同北方余党周旋许久，三天未曾沾床，回宫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找你。” 他没有说多余的话，然而那双眼里分明写着「快夸我快给我奖励快补偿我」。 然后还要委屈地补上一句：“你居然质疑我选秀？皇宫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管，都是那些人在处理。” 他的表情单纯而无辜，一对异瞳深邃如海，倒显得温思渺成了咄咄逼人的那一个。 不擅长说话的温思渺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其实解决这件事情的方式很简单。 温思渺攀上他的脖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沈清和的眼神一暗，继而把她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他低头去吻她，吻得温柔又克制，矜持又小心，可眼中的侵略与强势却似乎要将人淹没。 小姑娘身上柔软的香气让他几欲失去理智，可他什么也不敢，只是小心翼翼地碰着她的唇，生怕越界，也生怕吓着了她。 不急，不急。 他告诉他自己。 猎人最不缺乏耐心，而他是一个优秀的猎人。 这点等待的时间，他可以忍。 五月，大周出兵北上，跨越黄河与草原，踏平了兴风作浪的十八个部落。 自此，大梁曾经的不朽神话被重新缔造，属于大梁的时代结束，属于大周的世界正式开始。 登基大典定在五月底。 春天走到尾声，临近夏季，树木抽了新芽，又被旺盛的绿意覆盖。 年轻的帝王戴上冕冠，牵着皇后的手，在簇拥下走上天台。 这位帝王布衣出身，却从南方一路北上，收下南方十三城，拿下中原三省，一举攻入皇城。 再一路北上，收复北方十八部落，统一了大梁曾经走过的疆域。 偏偏这位皇帝刚过弱冠之年，才二十出头，极其年轻俊美，便是大梁开国皇帝也无法达到他所在的高度。 更为人瞩目的，是他们的皇帝拥有一对异色双瞳。 这是胡族人的象征。 可他长着汉人的脸。 即使瞳色特殊，也压不住他身上从容而淡泊的气质。 难以想象这位皇帝的手段冷酷又铁血，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一步步走向皇城，身后是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他分明气质孱弱又温雅，不像开创一个王朝的皇帝，而像世家大族的贵公子。 那双异瞳不是减分项，为他更添亮色，妖冶而无双。 人们的关注点又放在了皇后身上。 这位皇后的身份令人咂舌——不是他们所想象的所谓将领的女儿，而是大梁朝的明珠公主。 京城里谁没有听过明珠公主的大名？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是女儿，却是皇帝最疼爱的孩子，连太子都比不上明珠公主所获得的宠爱。 人们总猜测，若非明珠公主是个女子，大梁皇帝恨不得将天下送给她。 大梁皇帝处处为人诟病，只有疼女儿这一点，让人羡慕又嫉妒。 于是人们纷纷嫉妒起温思渺的好运来。 凭什么明珠公主在大梁备受宠爱，改朝换代之后，还成了大周的皇后？ 上方的宫人念着诏书，赞叹帝王宅心仁厚，娶明珠公主为妻，摒弃与大梁的恩怨，让大梁从此成为历史。 人们明白了，原来帝王封明珠公主为皇后，是为了天下的和平。 这一下，嫉妒变成了理解与感动——原来大周皇帝如此伟大，原以为他只是攻城时对百姓仁慈，没想到对他的敌人依旧和蔼，愿意与敌人一笑泯恩仇，牺牲自己的婚姻换来大周的稳定。 明珠公主也是位奇女子，甘愿代表大梁与大周和解，向大周让步，成为大周的皇后。 稀里糊涂的，舆论改了个风向，娶温思渺是私心，偏偏却成了一件让人称赞的国家大事。 没有一个人怀疑皇帝的真正用意。新帝本就深得人心，拥有良好的赞誉，如今娶皇后更是锦上添花。 所有人都开始念起了祝福的溢美之词。 温思渺不得不佩服起了他。 论玩心机，系统是她见过最厉害的。 想到不只是她一个天天被系统套路，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释然—— 他都把全天下人耍得团团转了，一己私欲说成以天下为己任，还有什么是他沈清和做不出来的呢？ 她注视着面前的祭坛，被沈清和牵着手，盈盈一拜。 这位帝王分明对待什么都云淡风轻，此刻与她许下诺言时，手里却沁出了汗。 沈清和凝视着她，目光温柔深邃，异色的双瞳仿佛倒影在海中的繁星，泛着粼粼的波光。 他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而专注地在意过一个人。 可他却愿意相信，他可以牵着小姑娘的手，一直走下去。 直到永远。 下个世界写现代，预告一下……嗯，让系统更绿茶一点？ 第136章 绿茶哥哥（1） 温思渺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一点晕。 上个世界实在太漫长、太漫长了。 她的脑海中不停地掠过那些片段，一幕一幕，吉光片羽般，仿佛片片雪花落在她的心上，短暂却又清晰。 她躺在房间的床上，一只手紧紧攥着被子的一角。 系统看过去时，就发现小姑娘缩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某种小动物。 怪可怜的。 他瞥到小姑娘的侧脸，她微微垂下头，牙齿咬着下唇，柔软的唇泛着晶莹的白。 莫名的…… 想亲…… 可惜他什么也摸不到。 他连实体都没有，只是虚无缥缈的一抹意识。 即使他是这个空间的主宰，又能怎么样呢？ 系统自嘲一笑，温声唤她：“渺渺。” 小姑娘肩膀一颤，似乎是被他柔软的语气给吓着了。 他心知变化的速度不能太快，语气又稍微冷了些，听上去只像是个交流任务的工具：“可以开始下个世界吗？” 小姑娘轻声道：“嗯。” 温思渺这一回醒来得很安静。 她躺在一张床上。 房间里有属于少女的柔软与细腻，铃兰香甜的味道在床头弥散，处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她恍惚了一会儿，明白这应该是她的房间。 所有的世界都以她的世界观来塑造，所以连爱好与风格都是一样的，这间房间与记忆里她住过的那些没有多少不同，换了几个世界也是熟悉的样子。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开始寻找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她自有一套记忆管理方式，从不会让多余的情感干预自己的生活。 许是因为对情感不是那么敏感，她很少因为回忆而烦恼，每一次处理记忆都显得很是冷漠。 但现在……似乎又有了一点不同。 就像此时此刻，她在接收脑海中的记忆，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曾经经历过的片段，下意识地发觉它们之间的联系。 她有点迷茫，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只有强行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驱逐出自己的脑海，静下心来开始关心眼前的事情。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简单的现代世界。 时间刚好与上一个现代世界相连。 她是未入学的大一新生，被某知名985历史系录取，即将去该学校报到。 出生在一个豪门家庭，父母是商业联姻，相敬如宾又貌合神离，经年累月也不会回家一次，所以她的性格会显得有一些孤僻。 不过，有一些地方又与她想象中的不同。 她有一个……未婚夫。 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 对方的家世与自己家相当，国内国外有好几家跨国公司。两家的友谊延续了好几代，交情向来很好，恰巧温家只有一个女儿，对方家里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儿子，就索性给两个人定了娃娃亲。 记忆里这个未婚夫对自己说不上热情，许是见她长得娇小可爱，多是对妹妹般的关照，并没有未婚夫妻的亲近。 不过两家联姻从不在乎是否存在感情，一如温思渺的父母，商业联姻讲究的就是利益的最大化，只要发挥了价值，那牺牲婚姻也未尝不可。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娃娃亲这种东西…… 温思渺慢吞吞地打开手机，屏幕上刚好有一条来自未婚夫顾少殊的微信： 【抱歉，今天临时有事，不能带你出去吃饭了，下次再补。】 温思渺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顾少殊前段时间承诺带她去家里新开张的餐厅看看。那家餐厅做得一手好甜品，她爱吃这些。 临时有事，但没有说明原因，显然顾少殊认为原因不值一提，至少不需要在她这个未婚妻面前说。 ……什么嘛。 从前几个世界，系统要是走，必然把各项行程都给她写得明明白白，恨不得把她变小揣口袋里带她一起去呢。 她有一点怀疑，这个顾少殊会是系统吗？ 作风……不太像。 不过顾少殊倒是引起了她对这家餐厅的兴趣。 她为什么一定要未婚夫带她去餐厅？难道她没有钱吗？ 她可以自己去呀。 不等她给司机打电话，一个电话已经拨了进来，显示的是这个世界给她安排的好朋友简宁。 这姑娘比她大一岁，两人一块长大，情同姐妹。 乍一接通，女孩清澈透亮的嗓音传了过来：“渺渺宝贝！！你知道温知雅今天回国吗？” ……那是谁？ 温思渺蒙了一下。 她只会重点注意与自己有关的记忆，那些无关的都是走马观花般一笔带过。 这具身体活了多少年就有多少年的记忆，她不可能每一天都看，那会崩溃的。 她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发现温知雅确有其人。 是她大伯的女儿，她的堂姐。 堂姐比她大三岁，在国外某顶尖艺术大学读珠宝设计，目前已经是国外小有名气的珠宝设计师，准备创立自己的品牌，向珠宝行业扩展。 家庭聚会时大伯常常会骄傲地提起这个女儿，年纪轻轻，成绩却丝毫不输给一些很小就开始接触家族事务的男生。 “不知道……”她问，“怎么了？” 简宁反问她：“顾少殊今天在哪？” 温思渺：“嗯……我也不知道。他今天原本约了我去餐厅，但说临时有事不来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简宁一副了然的语气，“你信不信顾少殊现在在机场接温知雅？” ……啊。 温思渺沉默了一会儿。 那边的简宁已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我跟你说你不听！顾少殊就是个傻逼，有了你还要去追温知雅，高冷女神了不起？啊啊啊气死我了！” 居然是这种剧情吗？ 温思渺想，按照一贯的定律，顾少殊大概率应该不是系统。 如果是…… 那就拖出去打死。 简宁道：“宝贝，我带你去！渣男不要你，姐姐要你！” 她是雷厉风行的个性，说了要跟温思渺一块去，过了不久，已经把车停在了她的门口。 她开着一辆红色的超跑，透明防晒衫下的锁骨若隐若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上车上车！” 感谢随风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和爬山邀约……最近都没有催更符和灵感胶囊了，你们这么想让我吃月饼的吗hhhh； 晚安…… 第137章 绿茶哥哥（2） 见温思渺在迟疑，简宁撇了撇嘴，颇为得意，“姐姐刚拿到的驾照，不信我的技术？” 这话听起来……也有点怪怪的。 温思渺乖乖点头。 简宁忍不住在她头上薅了一把。 真是想不通，放着这么可爱的未婚妻不要，跑去跟其他女人鬼混，顾少殊到底有没有心？ 瞎了吧…… 水晶灯的光芒明亮而柔软。 西装革履的青年正襟危坐，紧绷着一张脸，英俊的脸上紧张难掩。 “知、知雅。”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对面的女人长发及腰，烫成水纹一般的波浪卷，看上去温柔又美丽，仿佛一轮莹白的弯月。 温知雅调侃一笑，“顾少爷怎么在我面前结巴？” “是因为看见你来，太高兴了……”他笑了一声，把手边的甜品推到了她的面前，“这里的厨师都在法国和意大利的米其林餐厅培训过，你刚从那里回来，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温知雅微微一笑，“少殊，你不需要这样迁就我。” 顾少殊应了一声。 他没有去看温知雅的眼睛。 第一次在大会上远远看着一身晚礼服的她，便如一袭清冷的月华般照进了他的心中，此后被他深深封藏在记忆里。 温知雅克制而理性，一直保持着朋友的距离，他却总无法藏住自己的感情。 不经意间，温知雅慵懒地撩了撩头发，问道：“你在这里陪我，你的未婚妻不会生气吗？” “我们只是朋友……”顾少殊淡道，“她不会介意的。” 他皱了皱眉，“而且……知雅，我只把她当妹妹。” 那样娇小的一个姑娘，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款，他只是享受被她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的感觉，若是要娶她…… 想起面前的白月光，他一时有些沉默。 也许他更倾向于温知雅。 温家明明不止一个千金……只是因为温知雅是家主哥哥的孩子，所以失去了与顾家联姻的资格吗？ 他嘲讽一笑。 什么血统，什么亲属关系……他最看不起这些了。 “少殊，我只是开个玩笑……”温知雅随意地笑笑，“我有时候很羡慕思渺妹妹，听说叔叔已经给了她股份，她读大学就像玩一样，不需要出国为了家族企业奋斗，想学什么学什么……” 她的神色不由得有些黯然：“如果我也是叔叔的孩子……” 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她突然止住，“不好意思，是我说错话了。” 看着温知雅的犹豫与欲言又止，顾少殊心里更加心疼。 他与温知雅相识多年，温知雅常年在国外，他们都是通过社交软件联系，网络上他们是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他有多清楚这个女孩要强而坚韧，就像一株苇草。 所以很多时候，他痛恨这样的出身。 温思渺不过是一个长得讨喜的花瓶，成绩好了些又如何？不过是死读书，学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而温知雅拿过国际大奖，得到不少珠宝设计师的青睐，与知名品牌长期合作，甚至准备创立自己的品牌，这才是真正颜值与才华并存。 凭什么温思渺可以受到宠爱、坐收红利，而温知雅只能靠自己，还要被家族质疑呢？ “知雅……”下意识地，他去握她的手，“你的品牌，我会出资合作，这是我个人，而不是顾家。” 温知雅嘴角的笑容更为真实了些：“谢谢你。” 顾少殊个人比顾家要好搞定多了。 顾家，主要还要顾及那位…… 真是让人不理解，她不过是温家旁系的女儿，论出身，身上还流着温家的血，却吃不到一点温家的红利。 而那位明明只是养子，却可以接管顾家的产业，像一个正常的顾家人一样加入和竞争…… 她的手指紧握成拳，牙齿将下唇咬得发白，却是轻轻地推开顾少殊的手，与他保持了克制的距离。 顾少殊压下眸底的情绪，悄悄看了她一眼。 温知雅才是他心中的好姑娘。 这才是他妻子该有的样子。 他要想一想办法。等温知雅的品牌做出成绩来，顾家会不会松了口，让他娶温知雅？ 他的心里并没有对温思渺的内疚。 那小姑娘，对待什么都淡淡的，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只不过碍于这层未婚夫妻的关系，对他多注意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待他。 她有这样的性格也很容易理解：顾家不只他一个儿子，温家正儿八经的记名孩子只有温思渺这一个女儿，不把好的都留给她，又该留给谁呢？ 所以他看不上温思渺。 一个靠上天赏饭的女孩子罢了。 两人在包间里坐了许久，顾少殊再一次体会到了灵魂共鸣的亲近感。 只有跟温知雅在一起时，他才不是顾家的少爷，而是真实的自己，他迫切地需要、也享受着这种做自己的感觉。 两人走下楼时，顾少殊绅士地帮温知雅拎包。 然而从大厅里走过，顾少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 他与一双漂亮的杏眼对视，小姑娘的身影转瞬即逝，却足够让他僵住。 她怎么也会在这里？ “怎么了？”温知雅回头看他。 “没事。” 顾少殊摇了摇头。 那旁简宁若不是被温思渺拉着，已经气到差点当场去暴打顾少殊，“渣男渣男！我就知道会这样！！哇他几个意思，先带温知雅来这个餐厅，再带你来？一个餐厅泡俩妞？” 温思渺反倒是波澜不惊，还差点被简宁逗笑了。 匆匆的擦肩而过，她看见了顾少殊的脸。 这张脸足够英俊，却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她基本可以确定顾少殊不是系统。 那，系统会是谁呢？ 简宁还在生气，“我现在就去蹲点，拍了照给叔叔阿姨，就让顾少殊和他的白月光过着吧……你不知道我有多恶心温知雅……” 正骂着，有人敲了敲他们包间的门。一推开，是侍应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里是一碗杨枝甘露，橘、黄、白渲染中和，呈现出低饱和的奶油色。 “这位小姐……”他在对温思渺说话，“您是我们今天第一百位客户，我们特别为您添了一份甜品。” ——记得哪个世界出现过吗hhh—— 今天星期六，你们这个周末是不是要上课然后连休？我就不一样了，我国庆只放一天假。）流泪了。 第138章 绿茶哥哥（3） 侍应生的态度公事公办，似乎只是在传达一条命令。 倒是简宁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杨枝甘露？你们不是主打西式甜品吗，菜单上没有这道啊？” 幸运客户也显得很奇怪，要送东西就送吧，非要送一道和菜单完全不相关的东西。说起来她记得杨枝甘露是温思渺最喜欢的甜品…… 怎么像是有意顺着温思渺的口味而为之？ 侍应生的语速不紧不慢，从容而客气：“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传达消息，是我们店长设置的内部项目，是他让我送来的。这应该是我们即将推出的新款，让幸运客户尝尝鲜。” 温思渺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简宁也跟着感叹了一句她的运气好，“杨枝甘露啊，我也喜欢这种甜甜的好看的东西……” 她便舀了一勺，递给简宁，“你尝一尝？” 简宁含住勺子，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 温思渺也跟着尝了一口。 甜度适度中和，西柚裹着芒果粒，入口即化，不甜不腻，刚刚好适合她的口味。该是感叹制作者的用心还是厨艺高超呢？ 她们又在店里坐了许久，直到吃完桌上的甜品，简宁惯是话唠，又抓着温思渺聊了好一会儿天，这才放开了她。 走出包间时，走廊的转角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模样很年轻，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与之对视时似乎处处含着情，如沐春风般温暖柔和。 白衬衫简约又休闲，衬得他的气质仿佛超然物外，淡雅而温和。 见她们过来，年轻男人抬起头，温和的桃花眼与她们对视。 恍惚之间，让温思渺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似乎等了她许久。 这张脸与系统有几分相似，她的眼里有过一闪而逝的诧异。 在甜品店里遇到系统？这个身份设定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不等她说话，年轻男人已经开口，笑得绅士而柔软：“我是这家店的店长。请问两位幸运的小姐，杨枝甘露的味道如何？这道甜品我从早上开始准备，一直在寻找一个有缘人。” 温思渺眨了眨眼，如实回答道：“甜而不腻，口感分层次，很好吃。” 这算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她素来不喜形于色，「还行」是不错，若是「很好」，那一定就是非常喜欢了。 简宁也跟着说道：“我蹭了一口！超好吃！帅哥你好厉害！原来你就是这家店的店长啊？” 厨艺又好长得又帅的年轻男生，社会上其实很少见。她的固有认知里，这种男人应该是披上西装成为职场精英般的人物，而不是穿上围裙在厨房里洗手作羹汤。 “店的股东不是我，我是代理店长，也是店的首席甜点师……” 年轻男人温和一笑，“杨枝甘露是我们即将推出的新品。我准备坐做一个以芒果、西柚为主打的系列。两种水果的代表甜品就是杨枝甘露。” 他拿出手机，袖口向上撩了撩，露出一节白皙如玉的手腕：“如果不介意的话，加个微信如何？看这位小姐很喜欢芒果做的甜品，等我将新品研究出来，我很希望请小姐试吃。” “当然……”他又笑了笑，“这位也一样。” 简宁虽然只比温思渺大一岁，但名利场上类似的事情见过太多，十分懂眼地摇了摇头，“不用不用，幸运客户不是我，我就是跟着蹭蹭运气。” 这个店长还挺会说话，明明目标已经很明确，却依然给足了她面子。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温思渺。 小姑娘的侧脸精致而小巧，的确很招男生喜欢，也难怪…… 原本这样的事情她应该让温思渺主动推拒，毕竟谁知道这种一见面就给微信的男人是否别有用心？ 可看着年轻男人温柔的眉眼，她又说不出贬低的话，总觉得这种男人应该不会像她想象中的那样龌龊。 不过，她们逛街也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买了东西后商家主动要求加微信，会拉一拉群，在朋友圈分享优惠活动与上新，也是一种招揽顾客的方式。 店长的做法似乎可以理解。 然而她还是想不通，店长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是一位甜点师？明明有颜值却要靠才华？ 不用简宁去刻意提醒，温思渺也不会拒绝系统。 她略略抬头看了他一眼，扫了他递过来的二维码。 年轻男人的笑容更深了些，勾起柔和的弧度，“谢谢这位小姐，欢迎下次光临。”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下过雨后的松林，带着一点雨后的清新味道，又有一点像雪松与薄荷。 明明说着这样官方的话，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机械和冰冷。 温思渺礼貌地应了一声。 这家甜品店么？既然系统在这里，以后就常来好了。 简宁挽起她的胳膊，与她亲亲热热地离开了甜品店，边走边说道，“渺渺宝贝，你跟顾家那事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啊？顾少殊也真不是男人，明明不喜欢你还抓着你这个未婚妻不放，难道没了你他活不下去？” 照理说现在什么时代了，两家订了亲也可以退亲，没必要搞得这么封建死板。 温思渺轻声道：“嗯，我会提这件事情的。” 事实上，已经知道顾少殊不是系统，她对这个人的认识便仅是冷冰冰的一个名字。反正是没有感情的未婚夫，有与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事你得跟你爸妈说……”简宁叮嘱她，“就顾少殊对温知雅那个跪舔的样子，让他娶温知雅得了，别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温思渺点了点头，认可了简宁的话。 手机里传来一道提示音，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消息来自刚刚添加的店长。 「G」你好，我是顾斐。 温思渺给他改了备注，又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简宁拉开车门，注意到她的聊天记录，多问了一句：“顾斐？怎么也姓顾？” 她微微皱眉，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她又摇了摇头，算了，反正又不是顾少殊那个渣男，她不能太敏感。 感谢希西、随风的催更符，仙莞的两个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139章 绿茶哥哥（4） 顾斐？ 经简宁提醒，温思渺多看了屏幕一眼，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难道是一些被她忽略了的记忆？ 可那些一笔带过的记忆实在太杂，只有真正接触到与之相似的事物时，她才会想起这些，现在要找也找不出来。 她索性把这些抛出脑海。 红色的跑车逐渐远去。 顾斐仍然站在楼梯口，视线透过窗户，追随着那辆红色跑车许久。 而后，小小地勾了下唇。 他要抢走这一切。 公司、钱财、亲人……当然，还有未婚妻。 几天后，温思渺将要作为顾少殊的女伴出席一场宴会。 这是顾家为刚回国的顾少爷办的接风宴，这位养子常年在国外，原是顾家世交的孩子，父母因故去世，被托付给了顾家，刚来时才几岁，索性改了姓。 据说他自幼十分优秀，接管企业后，将国外许多项目都做得有声有色，顾家家主这才决定把他调到国内。 事实上，他应该被称之为顾大少爷。可人人都知道顾家本来只有一个少爷，就是顾少殊，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养子，年龄比顾少殊大不说，还处处压顾少殊一头。 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敢提这样的称呼，统统称之为顾少爷。 温思渺换上顾家为她准备的礼服。 说是接风宴，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宣告，向圈内展示顾家现在的结构。 顾家不可能把家族企业交到一个养子手里，所以顾少殊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家主继承人。 她作为顾少殊的未婚妻，顾家未来的主母，在顾家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必须出席。 这样也好，温家顾家的人都在，温思渺准备找个时机同温家父母提一提退婚的事情。 然而这不只是一个婚姻，更关系到两个家族的商业利益，要退婚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这一次提，不过是探探温家父母的口风。 但已经确定顾少殊不是系统，她就没有必要与顾少殊虚与委蛇，退婚是迟早的事。 她在休息室里等了一会儿，有专门的司机送她去宴会场地。 温思渺拎着包，只身一人走进宴会厅，那旁的简宁急忙迎了上来，在简家父母杀人般的目光下拉着温思渺亲亲热热地走了进去。 而本该陪着温思渺一同出场的未婚夫顾少殊，从另外一辆车里走了下来。 一身银色的西装剪裁得体，贵气与英俊恰到好处，他绅士地转过身，朝车内伸出手，带出了身着同款浅色长裙的温知雅。 简宁啧了一声，“他陪温知雅过来？不怕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连你的脸都不给了？” 顾少殊含着金汤匙长大，过去二十年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性格不免有些狂妄自大。 譬如温思渺醒来时看见他发来的短信，他认为抛弃未婚妻陪红颜知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未婚妻应该谅解，所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温思渺皱了皱眉，看了温知雅一眼。 对方端着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笑容知性而优雅，充满成熟的风韵。乍一看，与同样看着成熟的顾少殊还有几分相配。 不过是别人的故事。 她安抚道：“宁宁，不用看他们了。” 温思渺不是软柿子，只不过倘若这把火烧不到她的头上，她暂时就没有管的兴趣，也不愿意去插手别人的事。 温知雅才是该被谴责的第三者，人家都不介意，她管着做什么呢？ 果然，顾家父母的脸上多有不快。看见顾少殊陪着温知雅走来，而把正牌未婚妻温思渺晾在一边，他们的表情更加难看。 顾母训斥道：“少殊，你怎么陪那个女人一起走？你不管你未婚妻？” 顾少殊下意识看了温思渺一眼。 温思渺是甜美可人的长相，风格与温知雅截然不同，没有穿优雅贴身的连衣长裙。 裙上有不少小巧思，裙摆裁成荷叶边，长发带了点微微卷起的小波浪，仿佛误入凡间的仙境公主。 他无法否认未婚妻的美貌，不然这些年也不会一直被身边的男人羡慕，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 只是美则美矣，终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妈，什么叫那个女人？”顾少殊皱了皱眉，表情不快，“你喜欢温思渺，温知雅就不值得你喜欢吗？都是温家的女儿，难道还有高低优劣之分？” 顾母的表情更加怪异。 家主的女儿与大伯的女儿，孰轻孰重一目了然。顾少殊平时拎不清楚也就算了，怎么在这个时候给温思渺脸色？ 他的想法未免有些天真。他这样做，丢的是顾家的脸。 “你去给思渺解释。”顾母板起脸，语气不快。 顾少殊在外强势，却不会忤逆母亲的话，只好说了声是。 温知雅尴尬地站在不远处，没敢插入他们的话题。 出身是她过不去的坎，她连大伯正儿八经的女儿都算不上，不过是温家的大伯出轨，一个情人生下的。 当时让她进温家门，大伯的妻子吵了许久，差点闹到离婚。 她用了二十年，才让他们勉强接纳她。 可有些人总是要揭开她的伤疤。 顾少殊走向温思渺时，意外发现温思渺的身边还有人。 青年同样一身修身西装，用的是藏蓝色，却丝毫不显老气，反而更添矜贵与尘世不染。 他的眼里添了点笑容，正不慌不忙地与温思渺说着话。 “温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你是温家的女儿？我好像听说过你。” 顾少殊冷着脸，喊他：“顾斐。” 温思渺心里疑惑。 顾斐，是顾家的养子？ 他与顾少殊的长相截然不同，一个矜贵清雅一个冷硬霸道，仿佛向相反方向延伸的两条道路。 “怎么了少殊？”顾斐从容一笑，不紧不慢地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我之前与温小姐有一面之缘，上来打个招呼，这有什么问题吗？” 顾少殊：“这是我的未婚妻。” “原来是这样啊……”顾斐恍然，“我看她身边一直没有人，才过来陪她说说话。” 顾斐：顺便骗走^_^ 第140章 绿茶哥哥（5） 顾斐的笑容温柔又柔和，仿佛一个正常说话的兄长，叫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顾少殊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却又挑不出顾斐的刺来，只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抓住温思渺的手腕：“我们走。” 哪知道素来软绵无害的未婚妻看了他一眼，表情分明是奇怪，似乎觉得他的动作很莫名其妙。 顾少殊差点当场被点燃。 她几个意思？跟别人谈笑风生，对未婚夫就冷眼相待？她眼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未婚夫？ 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温思渺？” 他还不想落她面子，没有直接质问出来，然而眼神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长着一张单纯无害脸的小姑娘只是看着他，然后慢吞吞地掰开了他的手。 那边的顾斐也开了口：“少殊，你怎么这样对你未婚妻说话的？人家只是个小姑娘，你欺负她做什么？” 顾少殊一脸莫名。 他欺负她？哪里？他不过语气重了些，却没想过要让温思渺难堪，怎么头上莫名其妙就扣了顶帽子？ 可顾斐说得话又不无道理，他有过一瞬间产生内疚，并且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他做得有些过了？ 他放柔和了些，道：“思渺，爸爸妈妈在那边，跟我走好不好？” 小姑娘瞥了他一眼，表情淡淡的，没有欣喜也没有失落，仿佛……只把他当一个陌生人。 顾少殊认为只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这小姑娘一直都乖乖的，不会反抗也不会闹，默默无闻地扮演着一个未婚妻的角色。 若不是他心有所属，娶这样一个妻子回家当花瓶摆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过于温顺，才往往让人忽略了她的脾气，因为实在太过少见，总让人觉得根本就不存在。 然而温思渺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也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手，与他保持着一个客客气气的距离。 这不该是存在于未婚夫妻之间的现象。 顾少殊忍不住皱了皱眉，又开口，“你什么意思？你在对我使脸色？” 温思渺被他逗笑了。 “没有……”她的语气怪怪的，“你不去陪知雅姐姐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少殊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多么天真无害的一个问题，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生怕陷进那葡萄一般的晶莹里去，只是说道：“你在想什么，我和温知雅只是朋友。” 小姑娘弯弯唇，懂事极了，“我知道呀。可知雅姐姐那边有点不太好，我以为你会去陪知雅姐姐的……” 顺着她的视线，顾少殊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温知雅被几个富家千金刁难。 温知雅进温家门那件事情曾经闹了很久，是许多娱乐八卦的头条，为富人家所津津乐道，可以说是丢尽了温家的脸，也难怪温家人至今对她不冷不热，直接丢去国外，到现在有了点成绩才允许她回来。 所以，温知雅在这些富人家千金面前向来抬不起头。 顾少殊素来对这种事情很是嘲讽，她们就像温思渺一样，一生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不懂什么是挫折。 温知雅能决定她的出身吗？不能。她只有靠后天改变自己，并且做得很成功。 所以他欣赏这样的女孩子，也很心疼她，愿意向她伸出援手，甚至……对她动心。 “抱歉……”顾少殊本不太想落了温思渺的面子，然而那富家千金已经拿起了杯子，大有泼温知雅一身的趋势，他赶忙匆匆离开，“我在爸爸妈妈那边等你。” “好。” 这个时候，小姑娘的理解和包容就显得分外亲切了。 也许他可以与温知雅做普通朋友，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把这个小姑娘娶回家…… 做了这么多年未婚夫妻，他早已把温思渺划归到自己的物品里。 喜欢和爱倒是说不上，但若有朝一日温思渺真的离开，他绝对不会放手。 等他先安顿好温知雅…… 他不想辜负温知雅。小姑娘这么懂事，一定可以理解他的。 等他一走，温思渺眼里的无害乖巧消失不见，慢悠悠地走到了顾家父母身边。 顾家父母正在同温家父母喝茶。 温家父母难得回国一次，见一面可不容易。这次与其说是给顾斐办接风宴，倒不如说是亲家聚首，交流一下感情。 顾家父亲举着茶，笑着说道，“我看两个孩子感情很好，不如我们趁这个时候把订婚宴办了吧。正好小斐回国，渺渺和少殊办订婚宴，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温思渺与顾少殊是娃娃亲，但一直没有正式的订婚宴。 顾斐始终平静地坐在一边，一双黑瞳波澜不惊，似乎只是在旁观别人的故事。 不等温家父母开口，温思渺已经走了过来。 顾母很喜欢这个温顺可爱的小姑娘，见她来，连忙给她指了位置，“渺渺怎么来了？快来坐！” 她心里奇怪，不是特意叮嘱让顾少殊去陪温思渺吗？顾少殊人呢？ 顾父也皱着眉头，问她：“少殊呢？” 大概只是到那边应酬去了吧。这次来的合作方和豪门很多，顾少殊作为顾家未来的家主，确实要肩负起这些工作。 “不知道，好像是去找知雅姐姐了。”温思渺刚坐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递来了一杯果汁。 她一抬头，发现顾斐正温和地对着她笑。 她也弯弯眉毛，回了个笑脸。 别说顾家父母，温家父母的脸色也变了。 俩夫妻没有感情，温思渺却是他们共同的亲人，他们亏待谁也不会亏待温思渺。 闻言便道：“温知雅？” 顾母尴尬一笑：“这……可能是有什么事，温知雅凑巧在那边吧。” “不是啊……”温思渺摇了摇头，“是顾哥哥看知雅姐姐被欺负，特意去找她的。” 这下好了，顾家父母脸上的表情根本挂不住，温家父母也看了过来，满满都是怀疑。 顾斐适时开口：“少殊很有责任感，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不管。” 他看过去，笑容依然随和：“可惜委屈了我们渺渺。渺渺应该不介意吧？” 渺渺：你说呢？ 感谢。的灵感胶囊，如若懂经年、烟烟不吃鱼的催更符。 大家晚安—— 第141章 绿茶哥哥（6） 这话不说还好，越说，温家父母的脸色越难看。 温母脾气不好，当下直接翻了脸，“你们什么意思？” 他们常年在国外，没去管这边的事，以为两个孩子从小定亲，应该没这么多幺蛾子。怎么跑出来一个温知雅？ 这温知雅才回国几天，就出这么多幺蛾子，以后那还得了？ 果然是小三的女儿，当小三是会上瘾的。 顾母只有充当和事佬：“少殊那孩子你们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品行你们不清楚？只是一时心理作祟，回头我会教育他的。” 温母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这都订了多少年婚，他们当然无法随意说出退亲的话。况且不过是一个女人，往后顾少殊身边的女人多了去了，难道要因为一个女人随随便便毁掉两家人的利益？ 说到底，他们早已看淡了这样的商业联姻，只不过是不想在婚前落了温思渺的面子。 当着未婚妻的面去找别的女人，顾少殊已经不是孩子了，还不懂其中利害？这也太不把温思渺、把温家放在眼里了。 过了不久，顾少殊回来了。 他明显察觉到气氛的诡异，笑也笑不出来，中规中矩地喊了声叔叔阿姨。 他在温家父母面前的气焰并不弱，顶多有一些尊重，怯弱倒不至于。 温家与顾家实力相当，没什么高低之分，他惯来是不怕的。 只是此时此刻，被温家父母这么直勾勾地打量着，又看见了抱着果汁喝的温思渺，他莫名多了几分心虚感。 阴阳怪气的话自然轮不到温家父母说，顾父率先道：“还知道回来？” “抱歉……”顾少殊自知理亏，主动认了错，“是我不好。” 顾斐温柔一笑：“没关系，少殊对谁都很好，这些事情当然需要少殊出面。” 顾少殊：“……” 这语气更奇怪了。 他接不上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家父母的脸色也都不好看，他只有顶着压力坐下来。 莫名其妙，他不就是帮温知雅说了几句话，这些人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做什么？ 他是帮忙，又不是出轨，温知雅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而且看见客人被刁难，作为东家主动上去解决不是义务吗？真不知道他们在气些什么。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温思渺一眼。 幸好小姑娘没什么反应，也许是她脾气好，也许是……她的心很冷漠，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他的表情凝了凝。 宴会接近尾声，两家的父母也离开，把单独相处的空间留给了温思渺和顾少殊。 犹豫片刻，顾少殊开口：“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抱歉。那天没去找你，是因为我去机场接温知雅了，这是我的不对。” 温思渺抿着果汁，没有说话。 “我和温知雅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他道，“渺渺，你才是我的未婚妻。” 温思渺点了点头。 顾少殊欲言又止，小姑娘已经开口：“可以走了吗？” 他被她问得呆滞一瞬：“嗯。” 然后便见她拎着包，慢悠悠地离开了，背影清冷又干脆，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顾少殊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又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女孩子，亲亲热热地挽起了她的手，小姑娘还笑得很甜，他的心里就更不爽了。 究竟谁才是她的未婚夫？她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走过转角，简宁被迫上了简家的车，与温思渺挥手道别。 温家父母早已离开，有意给温思渺与顾少殊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有叫温家的车，等她的是顾家的车。 温思渺皱了皱眉，不太想上，对面的车窗却突然拉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要去甜品店坐一坐么？” 是……顾斐。 他的笑容绅士而温柔，“你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要不要尝一尝我研究的新品？只是店长与顾客。” 他很会找台阶下。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温思渺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人家请她吃甜品，这是早就约定好的事情，她难道要违约吗？ 系统见人说人话的功底又长进了。 她默默地想。 顾斐驱使着车，离开了顾家。 车里放着悠扬舒缓的钢琴曲，他的语气也很是低柔，“顾少殊呢？怎么不陪你？” 这样的气氛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先前温思渺在顾家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对顾少殊的事情冷眼旁观。 靠着车后座，才渐渐回过神，懒懒地说道：“找知雅姐姐去了吧。” 反正温知雅一个眼神，顾少殊就会跑过去，估计顾家父母都拦不住。 “是少殊太任性了……”顾斐叹气道，语气恨铁不成钢，“我要是少殊，怎么会放着这么可爱的未婚妻不要？” 说这话时，他瞥了一眼过来，桃花眼弯弯的，漂亮动人。 温思渺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这个世界的系统走什么路线了。 他好茶啊。 她不说也没关系，顾斐已经给自己加了足够的戏，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低沉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少殊总是这么不懂事。” 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温思渺的手机亮了亮。 小姑娘只是看了一眼，却没有要回的意思。 他便继续开口：“我会同少殊说一说这件事，让他不要再这么任性了。” “不用……”温思渺关了屏幕，把手机放回包里，“我会退婚的。” 这些话在系统面前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毕竟顾少殊于她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世界的重心是他，顾斐。 “退婚？”顾斐惊讶地挑了挑眉，嘴角温柔的笑容不变，“渺渺还在生气吗？少殊会为他的不懂事付出代价，退婚会不会太严重了？” ……他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温思渺被他弄得背后都在颤，生怕他又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她顺着他的话：“嗯……也许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哥哥。” “还是要仔细考虑……”顾斐一本正经，“两家联姻不是小事。” 退什么婚。 顾家不是还有一个么。 渺渺：？？你又打我主意。 第142章 绿茶哥哥（7） 他的表情从容而平和，叫人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谁又能想到他心里想的是这些呢。 连他自己也习惯于这样谦和而温顺的外表。 车缓缓向另一个方向驶去，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甜品店采用欧式风格的装修，水晶灯精致而浪漫，营造出暧昧的氛围。 背景音乐悠扬缓慢，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只是享受味蕾的盛宴。 铺着玫瑰花蕾丝刺绣的餐布，温思渺的面前放着些许精致可爱的小甜点。 颗粒饱满的芒果班戟口感层次分明，果肉切得匀称有致，棱角漂亮分明。 芒果千层上铺着巧克力碎，芒果果肉与慕斯结合，却不显得甜腻。 这些都是冰箱冻好拿出来的，上面还覆盖着小小的水渍，温思渺拿起刀叉时，迟疑片刻，总有一种这些甜点是早已准备好的错觉。 顾斐含笑看着她，问：“感觉如何？昨天夜晚准备了很久。” 她点点头：“很好吃。” 果然是准备好的。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更加疑惑。 顾斐，在刻意接近她。 顾斐支着下颌，笑容温柔而散漫：“可以喊你渺渺吗？” 其实在温家父母面前，他喊了一次，只是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顾少殊身上，没有人注意他的称呼，自然而然便接受了——连顾少殊喊的都是「思渺」呢。 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如此亲昵。 “嗯。” 小姑娘没有拒绝。 原谅她无法拒绝甜食，试问哪个女孩子对精致又甜蜜的事物不动容？之后是无法拒绝系统灵魂碎片的温柔。 她咬了一口芒果果肉，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他。 顾斐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里含着笑，似乎在为她的满足而高兴。 他的反应十分正常，若不是话里绿茶的气息太浓，真以为他是个正经的人。 便听见顾斐道：“你喊少殊顾哥哥，我是少殊的哥哥，渺渺是不是也该喊我哥哥？” 又来了……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这个味道太足了，把芒果的香气都冲散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话：“嗯……我也姓顾，你总不能像喊顾少殊那样喊我吧？” “顾斐哥哥。” 温思渺答得很快，声音如芒果一样清甜，仿佛也沾了奶油，在舌尖缓慢地化开，入口都是清香的甜味。 顾斐略一挑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得愈加温柔：“渺渺妹妹。” 他原以为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狩猎…… 可小姑娘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排斥？ 之后温思渺就没有再怎么说过话了。 倒是顾斐在找话题，漫不经心地与她聊了不少事，说起自己的国外生活，语气幽默风趣，把小姑娘逗得嘴角上扬了不知多少次。 小姑娘的性格实在太好摸清楚了，外表很单纯，但是表情不多，很少能从脸上判断她的真情实感，能够笑几次实在太难得，比初见时冷冰冰的样子可爱多了。 这样一笑，似乎减少了两人之间的隔膜，气氛也轻松缓和了不少。 温思渺先起身，理了理腿上的裙摆。 顾斐走了过来，高大的阴影笼住了她。 他忽然俯下身，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她的嘴角，抹去了嘴角留存的奶油。 指尖的触感温热柔软，温思渺的心轻轻一颤，几缕柔软的发丝垂了下来。 顾斐的黑眸暗了暗，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变，“渺渺，少殊有没有说过，你很可爱？” 他太清楚顾少殊的为人了。 这人霸道又高傲，从小见惯了好的事物，很少有东西能入他的眼。 这样一个小未婚妻在眼前放了许多年，早已成了习惯，自然很难发现她的闪光点。 所以这句话的挑衅味十足。 温思渺道：“没有。” “那真可惜……”他叹气一声，“可惜你是少殊的未婚妻……” 身后没有路，他靠近，形成一个逼仄的夹角，语气低柔似呢喃，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温度。 温思渺下意识往墙靠了靠。 顾斐却伸出手，将她与冰冷的墙面隔开，后退了一步，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替你打抱不平，少殊他太过任性了，总是忽略你的感受，如果换做我，一定不会这样。” 两人很快又拉开，恢复成朋友之间的距离。 这话也就说说罢了。 温思渺颇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 顾斐眼底的笑更浓了些。 “你住在哪里，送你回去？” 温家大宅常年没有其他人，只是几个负责起居的阿姨住在这里。 温家父母一直在国外，一年难得回来几次，一家人聚首根本不可能，连新年大多时候都是孤独冰冷的一个人。 父亲和母亲的生活向来分得很清楚，便连给温思渺的零花钱都是分开两份，两人明里暗里较着劲，总不想输给对方，骨子里仍然带着要强。 他们之间实在起不了什么感情，却也不会因此而结束婚姻。 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亲情，更多的是两家结合带来的利益。 将温思渺送到门口后顾斐就离开了，他很会做人，收放有度，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只是离开时，食指轻轻撩了撩头发，意有所指地弯了下嘴角：“渺渺，下次还有机会吗？” 温思渺思考片刻，认真点头：“下次我请你吃饭。” 虽然知道他是有意而为之，但白嫖了他许多甜品也是事实，一直是他这样，温思渺心里还有一点点负罪感。 他便点了点头，嗓音温和：“我很期待。” 温思渺推开家门，意外地发现温家父母都在。 两人似乎一直在等她，坐在沙发的两侧，空出了一大块距离，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感情不和，却又强行凑在了一起。 温思渺在他们中间坐下。 温母率先道：“渺渺，我和你爸爸这次回国，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温父跟着补充：“你和少殊商量一下，把订婚宴给办了吧。” 女儿素来乖巧温顺，从不会拒绝家里的安排，一般只是点头。 哪知这一次，他们却听见了她柔柔的声音：“我不想嫁给他。” 顾斐：嘻嘻。 感谢大家的月饼……好多好多呀—— 晚安…… 第143章 绿茶哥哥（8） 恍惚之间，温家父母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女儿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自然交叠于身前，是受过良好教育才会有的得天独厚的温婉气质。 可说出的话却与他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这更加让他们确定，这似乎不是幻听，温思渺是认真的。 温母皱了皱眉，“渺渺？” 两家退婚可不是小事，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么任性的话是她的女儿说出来的。 事实上，当着顾家父母的面指责顾少殊的作为，那只是为了挽回温家的面子，该结的婚还是会结的。 商业联姻罢了，何来感情之说？不都是对外琴瑟和鸣，对内就是自己处理自己的事？ 她和温父也是这样，还不是相敬如宾地走到现在，养大了女儿。 她根本没把温知雅的存在放在眼里。 温知雅再怎么讨好顾少殊，也无法成为顾少殊的妻子，无论是温家还是顾家都不会承认她的存在，她的出身注定了她尴尬的人生。 至于她的那些作品…… 温母嘲讽一笑。 谁是真正的设计师，还不一定呢。 她暂时不想和那边撕破脸，这才什么都没说。温知雅在国内没有人认识，算是白手起家，可他们在国外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她那点幺蛾子？ 还有那点小心思……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处理起来再简单不过。 小姑娘垂下眼，把下唇咬得发白，气焰一下子弱了下去，只是小声说道：“我……我不想跟顾哥哥结婚。” 温父便问：“因为温知雅？渺渺，这个你放心，如果你不喜欢她，我会处理。” 若温知雅安安分分，就像这么多年一样，他们会一直旁观而不管。 但倘若她威胁到了女儿的婚姻与温家的事业，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温思渺没有说话。 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几个辗转，眼角已经红了，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温母虽然与温父没有感情，却是愿意疼女儿的，当下因为这柔软的眼神犹豫了几分。然而想到退婚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她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这婚不能退。 牵扯的事情太多，对外宣称未婚夫妻那么多年，突然一下子退婚，这让温家以后怎么在圈子里混下去？ 她安慰道：“渺渺，你真的别担心，有什么委屈就来找妈妈，妈妈保证你以后生活无忧。” 温思渺轻轻点头。 她问：“如果顾哥哥硬要娶知雅姐姐呢？” 温家父母的笑容僵住。 她的问题似乎天真而大胆，如同一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他们根本说不出指责的话来。怎么可以这么想？顾少殊难道不懂得权衡利弊吗？ 可他们转念又想，顾少殊都能在宴会上抛弃温思渺去找温知雅，他似乎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 “就像之前顾哥哥因为知雅姐姐而放弃我一样……”她的语气柔软，轻飘飘地落在温父温母心头，“知雅姐姐，也是温家的人啊。” 温父果断道：“这不可能！” “嗯……”温思渺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来，“我知道，是我多想啦，顾哥哥不会这么做的。” 她的笑容维持了没有几秒钟，扬起的弧度又很快落了下去。 她揉了揉眼角，“顾哥哥一定会娶我吗？就像爸爸和妈妈这样生活？” 她点了点头，似乎在安慰自己，“这样也不错。” “渺渺……” 不等温母开口，温思渺已经起身，绕过了他们走上楼梯。 她始终表现得很顺从，可这样的顺从才更让人心疼。 温母开始质问自己：为什么女儿这么乖巧？为什么女儿都不反抗一下？是，她反抗过，她一开始就在反抗了。 只是他们不同意罢了。 所以，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她选择了接受。 其实说起来，他们与这个女儿是不亲的，可能还不如家里的保洁阿姨。 只是血脉相连，一见到温思渺，温母就忍不住动容。 温父的脸上也有怒容：“顾少殊这浑小子到底做了什么？渺渺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再观察他一段时间……”温母冷淡地说道，“顾家那边……先推了，就说不要太着急，晚点再答复。” 虽说两家自幼就订了亲，但那是口头上的约定，久而久之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他们原本就约定好，等温思渺成年，就给温思渺和顾少殊办订婚宴，到法定结婚年龄就去领证。 原本答应得很好，然而想起女儿刚才忍住眼泪擦了擦眼角的模样，温母的心又软了下来。 温家不止一个女儿，像顾家这样的豪门也不止一个，为什么一定要抓着顾家不放呢？ 何况……顾家似乎不止一个儿子。 回到房间后，温思渺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 她去洗了洗脸，心里感叹一声自己越来越与之前不同，已经会利用外表的优势了。 她瞥了一眼手机，发现屏幕上有几个未接电话和几条微信消息，都来自顾少殊。 「顾少殊」到家了吗？ 「顾少殊」我等了你很久，你跟谁回去的？ 他估计是被顾家父母逼着，这才主动来找她，语气充满了不情愿，还有他一贯的强硬。 温思渺撇了撇嘴，这样的人还有人喜欢？因为长得帅且有钱吗？性格可差透了。 哪里有会做甜品还会说话的系统好呢。 他与系统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她回了一句：“司机来接的。” 顾少殊似乎在等她，很快给了回复：“你还在生我的气？思渺，我和知雅真的只是朋友，你不要这么任性，我会娶你的。” 温思渺的眉头皱起，没了回他消息的兴致。 温家与顾家差别很大么？为什么顾少殊说话总用施舍的语气？ 温家父母是不想落了面子，才让她与顾少殊走在一起，换做是其他家也是一样的。温家还缺一个顾少殊吗？ 恰时手机屏幕一闪，是顾斐发来了信息。 「顾斐」早点休息，记得刷牙。 「顾斐」不见面也没有关系，不要太有负担，我希望你可以过得开心。 嗯，对比突出。 第144章 绿茶哥哥（9） 两个姓顾的人一上一下，最后的留言形成了鲜明对比。 温思渺叹气了一声。 瞧瞧，这才叫会说话，这才叫会做人。 顾少殊算什么？能抢得过顾斐才怪了。 她支着下巴，盯着屏幕，没有管顾少殊，给顾斐回了消息。 【能和你见面，我就很开心。】 顾宅…… 【能和你见面，我就很开心。】 看见小姑娘的回复，顾斐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没想到小姑娘对他也有意思，而且十分上道，看来他不需要温水煮青蛙，而是可以加快进程了。 顾少殊真是傻，放着这么合人心意的未婚妻不要，去找一个温知雅。 当然，也感谢他傻，给了自己可乘之机。 既然机会摆在面前，他就不客气了。 这次回国……钱、权、势，还有未婚妻，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楼上房间的顾少殊却很不好过。 转眼两个小时过去，对话框空空如也，温思渺压根就没理他。 他当时把消息发出去的时候，分明看见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也就是说，温思渺看见了消息，只是不想理他而已。 他气得把手机扔向一边，烦躁地走下楼，发现顾斐还在楼下同顾家父母聊天。 从小就是这样，顾斐素来会说话，轻而易举地把顾父顾母哄得团团转。 若不是因为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顾家少爷，他都在怀疑，如果顾斐是他亲哥哥，这个家一定没有他的活路。 但他会说话又如何呢？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被送去国外好些年，到现在才回来。 还不是无法拥有顾家的继承权，只能以养子的身份活下去？ 顾少殊的手紧握成拳。 他不怕他。 他一点也不怕顾斐。 恰时顾斐看见顾少殊走过来，对他温和一笑，清隽的外表下藏着十足的兴味与挑衅，恍惚间顾少殊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一晃眼，顾斐又变成了外人眼里的谦谦君子，从容不迫地帮顾父倒茶。 顾父喜爱品茶，家里收藏最多的就是各个朝代的茶具，以五大名窑越窑的秘色瓷为最。 秘色瓷以淡雅清新闻名，顾母也是安静严肃的大家闺秀，可以猜得出顾父的喜好。 所以顾少殊总在怀疑，顾斐长成这个性格，是不是有意顺从了顾父的喜好，把自己活成他人眼中最好的样子。 这样的人连自己都不是，心机该有多深？ 他的眉头直皱，心里对顾斐的厌恶更甚。 偏偏顾父还在问：“少殊，你跟渺渺道歉了没？你妈刚给温家打电话说订婚宴的事，他们拒绝了。” 到这个年纪都是人精，温家父母话中的推拒他们还听不出来？人家分明是有所动摇，不太想与他们家结亲了。 归根结底，还是顾少殊的事。 “我知道……”顾少殊冷哼一声，“我给她发消息道歉了，是她不回我。” 顾斐眼底笑意愈浓。 他的手机里有三分钟前小姑娘发来的消息。 所以她不理顾少殊，只回了他吗？ “少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顾母道，“女孩子是要用哄的。渺渺从小被宠大，可不是外面那些巴结讨好你的女孩子。你要学会低头。” “低头？”顾少殊嗤笑，“我们是联姻，又不是入赘，我为什么要伏低做小？” 顾父怒斥：“顾少殊！” 顾少殊也烦躁不已，没去管他们，径自走出了门。 下意识地，他拨通了温知雅的电话。 这种时候，只有温知雅理解他、包容他，愿意陪他谈话。 如果……如果他的未婚妻是温知雅，该多好？ 顾少殊摔门而去，门后的顾父捂着胸口，差点被气得呼吸不畅：“少殊……怎么会这样？他以前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再怎么说也要顾及父母的颜面，他断然不会这样冒失，是谁鼓励他连面子都不要了，直接对父母翻脸？ “爸爸，您消消气……”顾斐俯身为他斟上茶，声音低柔轻缓，“我很认同您的说法，姑娘是要宠的。若我有未婚妻，我一定不惜一切哄好她。” “唉，少殊什么也不懂，他谁都看不上……”顾父揉了揉太阳穴，“他被那些女孩子围惯了，总觉得谁都该向着他。” 他们也很难办，两边都是不好得罪的主，该倾向谁才好？ 顾斐不动声色地说道：“他们的性格很不合适。也许强行凑在一起，对他们二人而言都是负担。” “我之前总想着，感情是要培养的。两个孩子性格不合，相处久了就会磨合了……” 顾母靠着沙发，脸上略显疲态，“没想到少殊心里不情愿，连放下姿态哄渺渺都做不到。” 顾斐不紧不慢：“不退婚，是因为和温家的约定吗？” “那当然……”顾父点了点头，“你外公就是温家的人，我们两家联姻的传统已经延续许久了，这样退婚，岂不是违背了长辈的意愿？” “那为什么一定要温家的直系呢？”顾斐的嗓音温和，缓缓在顾父身边坐下，“少殊很喜欢温知雅小姐，不如成全了他们。” 顾母板着脸：“温知雅出身那么脏，娶她回来，让别人看我顾家的笑话？” “温知雅小姐能力很强，我相信她的才华会盖过她的出身，重新得到众人的认可……” 顾斐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少殊那样的人都可以接受她，不是吗？” 他的态度诚恳，没有贬低或拔高，与众人对温知雅的评价截然相反。 顾父愣了愣，开始思考他话的可行性。 确实如此。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温知雅呢？万一，温知雅的性格真的很值得欣赏呢？ 温知雅也是温家的人，既然温思渺与顾少殊性格不合，为什么不可以顺水推舟，让顾少殊娶温知雅？ 这样既没有违背长辈的意愿，也成全了有情人。 至于如何补偿温思渺…… 顾斐倒是为他们打开了一条新思路。 温家不止一个女儿，顾家也不止一个儿子。顾斐……也是顾家承认的少爷啊。 顾斐：深藏功与名.jpg； 感谢慕言的催更符还有大家的月饼。 今天真的太累了太困了……泡了一杯咖啡一杯茶还是难受……晚安。 第145章 绿茶哥哥（10） 订婚宴一事遂被暂时搁置。 奇怪的是，那次温思渺没有回以后，接连几天，她都没有收到顾少殊发来的新消息。 她好似全然被顾少殊遗忘了一般。 也不知道顾少殊做什么去了。 温思渺没太在意。 这几天温家父母都在家，把顾少殊的态度摸得清清楚楚，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摇，眼见已经有了念头。 只要退了婚，顾少殊就与她无关了。 多一个未婚夫打扰她生活实在让人烦恼，未婚夫装死，日子都变得自在了许多。 这个时候，她接到了顾斐的电话。 “今天晚上有空吗？” 年轻男人的嗓音低哑，带着一点将醒未醒的慵懒，“或许，你可以允许我指定一个吃饭的餐厅？” 温思渺弯了弯眉。 房间里的气息尚未散去，顾少殊起身，低头专心处理手机上新发来的文件。 腰被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抱住。 身后的女人披着浴袍，水珠顺着湿漉漉的长发滚落，沐浴露、洗发露与香水的气味共同钻入鼻尖，混合成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少殊……”她的嗓音有点哑，带着点勾人的意味，“你还要工作吗？” “嗯……”顾少殊点头道，“你先休息吧，不用管我。” 她却没有松开手，而是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要，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素来温柔知性的温知雅，在二人的关系发生变化后，也变得有些黏人了。 顾少殊本该享受这样的感觉，可不知怎的，他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还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 那天夜晚与被顾父顾母训斥，他把电话打给了温知雅，直接去了她家。 两人聊到很晚，又开了几瓶酒，之后发生的事情顾少殊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第二天早上从床上醒来，温知雅躺在他的怀里，一丝不挂。 当时他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可有一件事情他清楚地明白——他再也无法把温知雅当成普通朋友了。 两人已经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他给温知雅留了一张银行卡，充作补偿，可温知雅却哭着抱住他问他为什么不可以接受她，顾少殊心软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相同的事情发生了第二次、第三次，温知雅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顾少殊便一次又一次来到这里，连顾家都不愿意回了。 许是私心作祟，他也喜欢来到这里。这间房子只有他和温知雅二人，没有恼人的顾家父母，也没有所谓定亲退亲之事，就像温知雅时常说的，他可以做自己。 两人过了几天蜜里调油的生活，顾少殊的心情却越来越复杂。 他不是清清白白，他还有一个未婚妻，温知雅算什么？他把温思渺又当成什么？ 若是事情曝光，温思渺该怎么办？ 这几天，他一直活在纠结与自责中。一面舍不得温知雅，一面又对温思渺内疚，连顾家都不敢回，只是说自己工作很忙，在处理别的事情。 顾家父母已经起疑了，何况是温思渺呢？ 可他内心又暗暗与温思渺较着劲，温思渺不回他，他也不给温思渺发消息，看谁先耐不住主动开口。 身后温知雅又问：“我们今天晚上去哪里吃晚饭？” 顾少殊道：“我带你出去吧。” 温知雅一笑：“谢谢你，少殊，你对我真好。” 原本这样的话，顾少殊是很受用的。可许是因为心情不同，这些话也显得不太真实起来。 如果温思渺在这里…… 温思渺不会问他去哪里吃晚饭。 她只会听从他的要求，乖巧温顺，从来不说反抗的话。 他的心又变得五味杂陈起来。 顾斐选择了一家中式装修的酒楼。 酒楼采取园林式建筑，呈四合状，中间是假山花园。 这里是典型的江浙菜，都是甜口。苏式糕点琳琅满目，精致又漂亮。 结账时，温思渺主动起身去付钱。 顾斐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 这家酒楼的消费不低，服务员见是温思渺过来付款，表情不免有些奇怪，看向顾斐的眼神也变了变。 这个年轻男人看着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却是个吃软饭的，让女生付钱。 那女生也不觉得没什么，付款的动作随意又自然。 两人并肩离开酒楼，因为长相出色，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也许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 服务员酸溜溜地想，等她有钱，她也要去包养小鲜肉。 顾斐与温思渺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沿着小径散步。 这是市中心的步行街，又是知名旅游景点，城市规划做得很好，许多建筑都采取仿古的设计。 “我看你喜欢甜食，猜你肯定喜欢这里……”顾斐面带微笑，“这家酒楼我来过几次，菜色很不错。” 温思渺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看来我们的口味很相似……”顾斐眨了眨眼，“也许你下次来顾家，我可以下下厨？” 温思渺没有拒绝。 顾斐心里感叹，不得不承认顾少殊的身份真的很好用。他的借口是「顾家」而不是单独见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姑娘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是借着两家订亲的便利。 此时已经入夜，行人道上很是热闹，远处就是商场和地铁站，车辆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城市的特色一览无余。 顾斐忽然转过了头。 在温思渺茫然的视线中，他俯下身，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 “你的头发很软……”他笑着说道，“发质真好，是不是很多人都喜欢摸你的头？” 温思渺点头。 摸得最多的就是他。 顾斐的嘴角微微勾起，语气绅士而礼貌，“那我可以碰吗？” 温思渺没有拒绝，停下了脚步。 他向前一步，骨节分明的五指触碰到她柔软的黑发，几乎被黑色淹没。 真软…… 他想…… 他漆黑的双眸浓郁又深邃，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呼吸缓慢又燥热。 然而温情时刻没有持续多久，气氛被身后突兀的话打破：“顾斐？” 是……顾少殊，和温知雅。 二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顾斐：好巧（拉渺渺的手.jpg 第146章 绿茶哥哥（11） 顾少殊下意识松开了牵着温知雅的手，却被温知雅紧紧攥住。 他的目光略有慌乱，“你怎么在这里？” 顾斐略一挑眉。 不等他回答，顾少殊已经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他身后的温思渺。 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娇小的少女笼住，二人面对面，倒像是……在接吻一般。 顾少殊的神色冷了冷，顿时觉得自己头上似乎有点绿。 “思渺？” 温思渺没说话，拉着顾斐的衣角，站在了他的身后。 顾斐轻哂。 这小姑娘，甩锅的动作倒是快。 “你不是我未婚妻？”顾少殊沉着脸，“你跟顾斐？你什么意思？” 他自然而然地忽略了温知雅还站在自己旁边。 小姑娘站在顾斐身后，咬咬唇，轻声道：“知雅姐姐……” 温知雅还是那副模样，脸上波澜不惊，只是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顾少殊恰好看见了她的表情。 人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却与印象中截然不同，显得狰狞又可怖。 这是……他认识的温知雅？ “思渺，我和知雅……”顾少殊刚要解释，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和温知雅，怎么样？朋友？ 从前他还能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那现在呢？他和温知雅还算朋友吗？ 这几天的种种画面从脑海里划过，顾少殊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的声音哽住，只是道，“抱歉。” 他应该向她保证，顾太太只有她，他不会娶温知雅的。然而他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因为他心里想过他要对温知雅负责，只是什么也没说罢了。 这一下，因为自己尴尬，顾斐带来的愤怒与无语都消散了不少，顾少殊只顾着想怎么为自己找借口了。 他说了声之后解释，匆匆忙忙离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让他现在告诉温思渺，他不会娶她而会选择温知雅……这样的话，他也说不出来。 说到底，他还是犹豫了。因为温知雅不堪的出身，因为父母的不信任与排斥，他要说出这样的话，必须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到时候周围的人该怎么看他？ 他本就腿长，迈出的步子又大，温知雅在后面踉跄地跟上他，只好去拉顾少殊的袖子：“少殊！少殊！” 顾少殊下意识躲了躲。 他的动作幅度虽小，却被敏感的温知雅看了出来。她的神色一黯，说道：“抱歉，少殊……是我纠缠你了。我知道，我们只是意外。” 顾少殊停步：“知雅。” 温知雅垂下眼，强忍住泪花，“你去娶温思渺吧，她才是最适合你的。我会离开你身边……我知道，从前些年我被送出国外，已经注定了我的命运。但是少殊，我只有一个请求……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知雅！”顾少殊的声音大了些，抓住她的手腕，眉头皱起，“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 温知雅不说话，只是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一个素来坚强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流泪，顾少殊的心头颤动，内心再次有了偏向。 “我会负责的……”他艰难道，“犯错的是我，不需要你来承担后果。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温知雅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少殊，有你真好。” 温思渺望着顾少殊与温知雅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 难怪这几天顾少殊不回消息，原来是沉浸在温柔乡里，根本无暇顾及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 顾斐一回头，就看见小姑娘眼睫垂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整个人都显得蔫蔫的。 是因为顾少殊？ 她喜欢顾少殊？ 哪怕知道真相也许不是这样，顾斐依然皱了下眉，素来温柔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他俯下身，捏了捏小姑娘的脸，“渺渺。” 小姑娘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问：“还很难过吗？” 她不说话，摇了摇头，表情有点茫然，又像天然呆。 “少殊这样，太过分了……”顾斐叹气道，“这已经不是懂事不懂事的问题了。明明知道自己有未婚妻，却跟温知雅拉拉扯扯……渺渺，他一点也不珍惜你。” 他蹲下身，半边身影融入夜色，捧起她的脸，声音轻柔如雾：“你还想嫁给他吗？” “退婚很麻烦……”终于，温思渺说道，“我之前跟爸爸妈妈已经提过了。” 提过了，却一直没有成功。这毕竟是两家人的事，温家人同意了，还需要顾家人点头。 若是无法达成和解，两家的交情就结束了，代价十分惨重。 温父温母再疼她，也无法用家族企业来开玩笑。若是他们真的如此伟大，当初又怎么会把她送去商业联姻呢？ “如果渺渺愿意退婚，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顾斐面露微笑，漆黑的双眸灿如星辰，“只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嗯？”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可以嫁给我。” 料到小姑娘会这样震惊地看着他，顾斐从容地说出自己的理由：“我是顾家人，你嫁给我，便没有破坏温、顾两家的联姻。我们可以只办婚礼不领证，做名义上的夫妻，之后你如果遇到其他喜欢的人，我会马上放手，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 “当然……”他温柔一笑，“领了证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带你去离婚。” 商业联姻里那么多形式主义，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代表各自家族的合作伙伴，私底下都是各玩各的。 他有充足的理由让人信服。 见小姑娘不说话，神情有所动摇，他又向前一步，悄无声息地攻城掠池：“我希望你可以过得开心，不要陷入商业利益与婚姻的桎梏……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选择接受我。” 他理了理衣领，笑得随意又柔和，“我认为我比顾少殊更适合做你的丈夫，要不要考虑一下？” 温思渺：“……” 她不说话。 她呆住了。 她想过很多种情况，却没料到顾斐能如此不要脸，直截了当地自荐枕席。 想了想还是给大家加更……我通个宵QUQ，再熬两天就恢复正常生活了。 加更在中午，现在写不出来啦。 感谢欢喜的灵感胶囊，恶龙鹤颜的两张催更符、鹤江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早点睡享受假期吧—— 第147章 绿茶哥哥（12） 顾斐早已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小姑娘的情绪很纯粹，答不上来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干脆沉默不语，也不会说些漂亮话。 这样的性格拿捏起来也很简单。 他的语气愈加柔和：“我知道这件事情很突然，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顾斐眨了眨眼，将二人的距离拉回往日的客气与疏离，“我在这里等你。” “你不用这么快否定我，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就我认为，嫁给我比嫁给顾少殊对你更好。” “当然……”他道，眸中略有黯然，“如果你选择了少殊，我也不会生气。你们订了十几年婚，我这个外来人自然无法介入。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吗？” 小姑娘注视着他，说了一声「好」。 却不知是在回应哪一句。 顾斐的笑容真诚而温柔：“我可以认为是你在答应我吗？渺渺，你不用着急，我不是在逼你，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你没有必要为了哄我而这么说。” “不是哄你……”温思渺道，“我……已经不想嫁给顾哥哥了。” “真的吗？”他面露惊讶，“希望少殊不要误会……这对他与对你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温思渺心里叹气。 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说话，这种表面一脸笑容内心却不知道已经把人家杀了多少次的表情，也怪瘆人的。 其实他这样憋着不难受吗？ 她很佩服顾斐能时刻保持着这个样子，也许是伪装的面具贴在脸上太久，早已与皮肉贴合，再也分不开了。 她道：“他会理解的。” 反正他一心只有温知雅。 就算不理解，她相信顾斐也有办法让顾少殊「理解」。 不得不承认，论手段，顾少殊与顾斐还是差得太远，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 顾斐注视着她，面带笑意，“所以渺渺决定嫁给我了？” “嗯……”她点点头，“应该……” 她的语气稍有迟疑，似乎不太理解顾斐这么问的用意。 顾斐道：“那么，我认为我们可以培养一下感情。” “比如说，在这里……”他试探性道，“散散步？” 他伸出手，碰到了小姑娘白皙的手指。 她的手指与她的人一样娇小柔软，顾斐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见她没有抗拒，便更加大胆，从容地把整只手包在手心，带着她向前走。 这一散步，就是许久。 温思渺没有熬夜的习惯，困意来得很早，走着走着就打起了呵欠。 顾斐何其敏感，在她打哈欠的时候察觉到她的睡意，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 上车以后，顾斐拉开车门，弯腰为温思渺系安全带。 小姑娘垂下眼，意识有些朦胧，长长的睫毛薄如蝉翼，扑扇起来乖巧又娇俏。 他的呼吸有些沉，尤其是靠近时嗅到小姑娘发间的清香时，喉结滚了滚，嗓音也哑了几分，“困了？” 温思渺应了一声，“好晚了……” 好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 唇忽然被含住。 他吻下来的时候毫无征兆，一只手温柔地托住她的后脑勺，动作却略显粗暴。 仿佛囚禁于囚笼中的野兽，磨平了锋利的爪牙，却藏不住原本的野心与血性。 温思渺的神经不自禁地紧绷起来，微微有些抗拒，却又很快被察觉，陷进更加温柔的海洋里。 那些陌生而危险的气息在一瞬间被收敛，似乎刚才的那些只是错觉，他又恢复了旁人眼中温柔耐心的模样。 “少殊这样吻过你吗？”他的嗓音低柔。 当然是没有的。 顾少殊根本不把她当未来的妻子，记忆里两人客客气气，比兄妹还生疏，没有任何未婚夫妻的感觉。仿佛她的存在只是一个摆设，一个符号。 连肢体接触都没有，哪来的接吻呢？ 感受到她的配合与顺从，顾斐的眼底笑意愈浓，“也就是说，你可以记住我带给你的感觉了？” “我好高兴……”他轻轻咬着她的唇，眼神极具侵略性，语气却十分温柔，“谢谢你，渺渺。” 既然主动送上门来…… 就不要跑了。 顾少殊什么都不好，也没什么能力，但有一点不错，眼瞎。 他不要他的未婚妻……那这个小姑娘，就归他了。 之后的日子平静而安逸。 顾家却发生了几件大事。 几个公司的幕后股东换了人，股份直接迁到顾斐名下，名义上顾斐拥有了与顾少殊相当的股份权。 顾少殊气得差点当场翻脸：“凭什么？” “这几个公司都是小斐做出来的……”顾父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失望，“这是小斐应得的奖赏。少殊，你的心眼不该这么小。” 顾少殊哽住，只好噤了声。 这几天他旁敲侧击，顾父有所动摇，顾母却死不松口。 顾母思想最为守旧古板，看不得温知雅的出身，怎么说都不同意让温知雅做顾家未来的主母。 加之他与温思渺的关系闹僵，又不想刻意去讨好温思渺，温家待他们也显得冷淡许多，好几个合同都送给别的公司了，偏偏不给他们顾家。 顾父因为温思渺一事对他本就有些失望，再加上有了顾斐的优秀作为对比，看他的脸色更加不好，恨不得当场把他的身份与顾斐调换，让顾斐做顾家的正牌儿子。 意识到这一点后，顾少殊的脸色沉到谷底。 他平生最见不得与顾斐做比较。自幼顾斐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从国外回来依然屡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甚至在他未婚妻的身旁。 他一时气血上涌，直接去敲了顾斐的房门。 此时顾斐一身家居服，惬意又悠闲地敲着键盘。见他过来，也只是招了招手，“少殊？不要站在门口，进来坐。” 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总喜欢端着一副假惺惺的兄长做派，顾少殊最见不得他这一点。 顾少殊才懒得与他周旋，开门见山：“你什么意思？” “公司股份？”顾斐的语气充满了善解人意，“顾家的公司是你的东西，我不该与你抢，这些我马上还给你。” 别走还有—— 第148章 绿茶哥哥（13） 他的语气分明带着友好的笑意，于顾少殊而言却如同赤裸裸的施舍，让顾少殊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你很得意？” 顾斐微笑道：“我没有。我很感激爸爸妈妈可以收养我，总想着为他们做点什么，所以才接手了公司。如果你认为这冒犯了你，我可以都还给你。” 这话说的，顾少殊气血上涌，差点当场同他翻脸。 那几个公司亏损好些年了，之前顾父也拿给他练过手，他一上来就差点把一个公司搞破产，还是后面补了资金才勉强运营下去的。 他也听说过顾斐的事迹，一上去之后带着公司改头换面，公司成功完成转型，恢复正常运转不说，还月月有盈利。这不是明摆着在打他顾少殊的脸吗？ “谁跟你管公司不公司的……”他冷着脸，“你离思渺远一点。” “抱歉，这个可能有点困难……”顾斐的语气温和，“顾、温两家多有来往，我如何离渺渺远一点？” “渺渺。”——顾少殊突然意识到，他一个正牌未婚夫，称自己的未婚妻都没有这位名义上的哥哥亲昵。 他眯起眼，“顾斐，你要不要脸？” 顾斐从容道：“我做什么了么？渺渺心情不好，我陪她吃饭、聊天、散步，你这个未婚夫又在哪里？在温知雅小姐身边？” 一句话成功地堵住了顾少殊的嘴。 他脸色铁青，却没法像以前一样用「我和温知雅是朋友」来反驳顾斐，只有硬生生带过这个话题：“你别用漂亮话修饰门面，你觉得我看不出来你的目的？” 顾斐居然轻松地笑了出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那又如何？” “温思渺是我的未婚妻！” “你不珍惜的，自然有人会珍惜……”顾斐的目光充满温柔与怜爱，“管好你的事再来我面前吧，弟弟。” 冲动之下，顾少殊甚至有了爆粗口的想法。 他是怎么做到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些话的？ 顾斐，顾斐…… 他愤然而去。 顾斐耸了耸肩，嘴角笑容不变，拿起手机给温思渺发语音：“渺渺晚上好，今天过得怎么样？刚刚气走了你的未婚夫，真不好意思。” 小姑娘秒回了一串省略号。 几乎可以想象她一脸反对又拿他没办法的无可奈何的样子。 真是可爱到不行。 顾斐勾了勾唇。 别着急，只是气走而已，接下来精彩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顾少殊以为他那点事情不会败露吗？ 他可能迄今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名义上有未婚妻却做得出出轨的事情，也就他顾少殊心里没有一点界限了。 顾家的钱，顾斐还真的不稀罕。虽然那几个公司放在他手里，但他只是代管，从未挪动。 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属于他自己，身后有着自己的帝国，没有花过顾家一点钱，顾家是个暂住的居所，帮顾家打理公司已经仁至义尽。 他感激顾父顾母，养育之恩可以把他这些年来的恨一笔勾销。 至于顾少殊…… 那就由不得他了。 平静的日子还没有过多久，温家就出事了。 温知雅的设计稿被曝光，说是剽窃国外某老牌设计师的手稿。温知雅曾给该设计师当过一段时间的助理。 这是温知雅为了公司在国内上市而筹备的设计稿，各个流水线都在加班加点，准备召开一场盛大的发布会，顾少殊出资尤其多，基本上都是他赞助的。 然而事情一曝光，各个赞助商纷纷倒戈，连带温家的股票也跌了不少。 知道顾家才是最大的投资方，顾家的损失就更大了。毕竟温知雅一直打着顾家的旗号来拉拢人脉，温家不过是她准备的一条暗线罢了。 一时之间，温知雅得罪了温、顾两家，仿佛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什么天才设计师的头衔纷纷离她远去，大家又谈论起了她的出身。 这位设计师也是个硬气的人，消息曝光后，直接发了律师函，说要亲自来国内一趟。 稿件是设计师的灵魂，任谁也无法原谅自己的稿件被无故剽窃，这可以成为温知雅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这点乱七八糟的事情温家或多或少了解了些，事情曝光以后直接闭门不见。 热度在首页上一飘就是一个月。 温知雅早就从温家搬了出来，如今连回去的资格都没有。亲生父亲只顾花天酒地，母亲除了流泪就是劝她接受现实，她只有去找顾家。 顾家正为温家忙得焦头烂额。 前两天温家父母突然上门，提出的事情居然是退婚。 原来温家父母看好最近国内的趋势，已经准备回国发展，所以这段时间常驻国内，一些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他们。 顾家本想把这件事情就此带过，哪知温家父母先他们一步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尤其是顾少殊还多次为温知雅出面，两家更加尴尬，顺理成章地成了退婚的理由。 顾家父母好声好气说了许久，又有人上了门。 是带着孕检报告单走来的温知雅。 当着温家父母的面，温知雅坦诚她与顾少殊两情相悦，希望顾家父母可以成全。 温家父母当场变了脸色，温母便直接道：“那这婚也不用退了。知雅和少殊都是适婚年龄吧？顾家也不是不负责的人，就成全他们吧。” 顾母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她本有所动摇，心想温知雅倒也没有多不堪，只不过出身太过刺眼。 哪知道温知雅接连出事，天才设计师人设崩塌不说，居然未婚先孕，带着顾少殊的孩子找上了门。 她最看不起不爱惜自己的女人，如今对温知雅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她怎么能让这种女人进顾家的门？ 可温知雅时间选得太好，偏偏赶在温家父母也在现场的时候来了，这不明摆着在逼婚吗？ 顾家父母骑虎难下。 这时，顾斐悠悠地走了下来。看见客厅里的僵硬，不由得挑了下眉，“其实不需要退亲。” “既然少殊与温小姐两情相悦，不如让少殊娶温知雅小姐……”他微笑道，“温叔叔觉得我如何？可否让温思渺小姐嫁给我？” 这章是答应的加更……本来想多加几天但是加不上啦，我的国庆假期太阴间。 祝大家国庆、中秋快乐，假期玩得开心，作业也要记得写呀—— 现在离家713公里，只能等晚上看月亮啦。真就在一瞬间明白了那种「隔千里兮共明月」的感情。 第149章 绿茶哥哥（完） 此话一出，大厅内气氛一时沉默，在场几人都有些傻眼。 可顾斐的语气专注而认真，看上去并不是开玩笑：“爸爸，温叔叔，我知道我的身份与温思渺小姐并不相配，但我依然愿意……” 顾父斥道：“小斐，你说什么胡话！你一直是顾家的儿子！” 他笑得温柔：“那，我有资格成为思渺的未婚夫吗？” 温知雅因顾斐的话而目瞪口呆。 怎么是顾斐？为什么是顾斐？！ 原本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回国、与顾少殊牵上线、怀孕、逼婚…… 她在温思渺的阴影下活了这么多年，温思渺有多风光，她就有多不堪，她要成为她自己，夺走温思渺的一切。 可顾斐为什么会站出来？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顾斐的手段。 在她的目标还不是顾少殊的时候，她曾有意与顾斐搭讪。 哪知道这位顾大少爷看似温文尔雅，却是个不好相处的，内心阴暗又狠戾。 她有一次差点就爬上顾斐的床，却被他的手下人以极其残忍的态度丢了出去，那段耻辱的记忆成了她一辈子的阴影。 从此她看见顾斐，心里就隐隐发抖，之前蓄积的气势全都消散了。 可为什么……顾斐会看上温思渺？ 他为什么要主动站出来？ 温父温母稍有迟疑。 他们早年看好顾少殊，因为顾斐的出身，没有把他作为考虑范围。 而且他们总认为顾斐太过遥远，与温思渺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走在一起的。 可顾少殊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太过失望，以至于他们直接对顾家没了好感。 虽然这件事温家的人也占了一半，可温思渺是无辜的，她为什么要承担未婚夫的责任呢？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温父只是道，“这件事情，之后再说吧。渺渺和少殊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告辞。” 说罢，他也不去看顾家父母的脸色，带着温母便要离开。 倒是温母说道：“你叫顾斐是吗？” 这孩子她还有点印象，国外几个合作伙伴提到顾家，都夸顾家那个继承人很有水平。顾家在国外的代理人正是顾斐。 况且先前温思渺与她提过几次与顾家退婚，还让她想起顾家不止一个儿子，另外一个可不就是顾斐吗？ 一直很想见见真人，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顾斐温和点头。 她眉毛一挑，道：“不介意我带个人吧？小顾，我们回去聊聊？” 他们连顾家的面子也不想给了。 顾家父母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顾斐看了过去，递去一个温柔的眼神，顾家父母愣了愣，心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们也没有什么可难堪的，这件事情本就是顾少殊的错，顾斐能站出来打圆场，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如果温家父母可以因为顾斐不计前嫌，那就再好不过，他们有什么好气的呢？ 他们对顾斐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亲手养大的儿子在外沾花惹草，放着未婚妻不要，居然让本身就有污点的小三带着孕检报告单上门； 放在国外放养的养子能力出众不说，在关键时刻居然挺身而出，承担亲生儿子的过失。 顾父暗暗决定，他不可以偏心顾少殊，顾斐和顾少殊一样都是顾家的儿子，他手中应该有与顾少殊等额的股份，并且拥有竞争顾家家主的资格。 他压下心中的不爽，点了点头。 顾斐便同温家父母离开。 温知雅也没有闲着，没敢在大厅多留，只是把孕检报告单放在茶几上，语气楚楚可怜：“顾叔叔、顾阿姨……” 顾母面露不耐之色，“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你也别待在这了。” 她在顾家主母的位置上稳稳待了二十多年，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过？温知雅这种手段，她一眼就看破了。 也就顾少殊初入社会，不懂这些人心险恶，这才着了温知雅的道。 让温知雅给顾少殊一个教训，也算是一次成长。 至于顾家主母的位置？ 做梦…… 她怎么会让一个靠抄袭上位的「设计师」做顾家主母？ 却说顾斐同温家父母回到温家。 温思渺刚刚睡醒，头发随意垂在肩前，打着呵欠下楼，却发现客厅里很是热闹。 温父温母已经与顾斐聊了很久。 温母乐得嘴都合不上，温父的表情也很温和，两人本来一在一起就会夹枪带棒，没想到在顾斐面前居然如此和谐。 温母平日要求高且严苛，能这么对顾斐笑，也是十分难得了。 “你是说你无心继承顾家，愿意入赘，带着渺渺开甜品店？” 温父哈哈大笑，“小伙子有想法！我年轻的时候还想过学考古呢，扎根文物研究，最后还是选择了进入商业界。不过还好我们渺渺选了历史，也算是延续我的梦想了。” 温思渺：“……” 这个亲热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兄弟呢。 无心继承顾家？开甜品店？ 她怎么感觉顾斐什么都要的样子？ 他们认识的顾斐是同一个人吗？ 温母也道：“渺渺这孩子就喜欢吃甜食，小顾手艺好，以后也可以照顾照顾渺渺。” 听这语气，完全就是把顾斐当成自己人了。 温思渺一头雾水。 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感觉世界变了天？ 不愧是系统。 “不过……”温母起身，把温思渺拉了过来，“这还要问问我们渺渺的意思。渺渺，爸妈给你换个未婚夫，你看如何？” 顾斐也转过头，看她的目光多了些笑意。似乎脱离了那个光风霁月的贵公子，眸中有着强烈占有的情意。 “嗯……”她轻轻道，“可以。” 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温父温母都愣了下。 这个女儿从小就温顺，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她主动开口要些什么。 温思渺看了顾斐一眼，只是道：“我愿意嫁给顾斐。” 顾斐眼底的笑意愈浓。 分明主动的是他，却感觉这小姑娘若有若无地牵着线，哪里有表面的木讷，分明狡黠得很。 可谁让……他也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呢。 “那就……”他眨了眨眼，“多多指教，未婚妻。” 感谢池鱼、小作精九兮、长束sy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和爬山邀约。 ——下章让系统穿女装2333—— 晚安。今天不想熬夜啦。 第150章 女装宠妃（1） 一个月后，温家与顾家的订婚宴如期举行。 然而主角不是素来出现在人群面前的温思渺与顾少殊，而是温思渺与顾斐。 顾家家主在当天宣布顾斐同样拥有顾家的继承权。 年少有为、英俊多金……这是顾斐第一次正式走进人群之中，他们这才意识到顾家还有一个更为优秀的儿子，甚至掩盖了顾少殊这个本作为顾家二少爷的光环。 顾少殊自己现在都忙得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别的事？ 顾家几个合伙人对他失望至极，他本想借着温思渺的名义再去温家牵一条线，哪知道一清醒，发现未婚妻都被人抢了！ 罪魁祸首在订婚宴上挽着他未婚妻的手，风度翩翩，衬得顾少殊自己仿佛一个笑话。 紧接着，不好的消息接踵而至——温知雅出车祸了。 送入急诊室之后，顾少殊赶忙去医院，却得到医生的消息，说是温知雅腹中的孩子已有一个月，因车祸而流产。她自身也伤到大脑，也许未来都要以植物人的身份生活。 车祸的事情来得蹊跷，顾少殊寻着蛛丝马迹终于发现真相竟是顾母所为，家庭关系一度僵硬，还离家出走了几次。顾父一气之下，直接把家族产业交到顾斐手里。 顾斐一概推拒，回头就同温思渺打趣：“渺渺放心，没有顾家我也可以养你。” 顾家算什么呢？ 他只是要让顾少殊看看这种感觉——他所在乎的一切，是他顾斐不屑的。所有的好东西送到他顾斐面前，他都不会要。 因为那些东西，他弃之如敝屣。 好好守着这个小姑娘，就是他现在最大的乐趣了。 温思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系统为她准备的床上。 她打了个呵欠，摸到床头的托盘，一枚布丁静静地躺在透明玻璃杯里。 她迟疑片刻：“系统？” “或许你可以尝一尝。” 清冷的男声有着不可察觉的温柔。 “我许久没有碰人类的食物了，把控不好味道……”他又道，“试试？” 她的手边凭空出现一枚小巧精致的勺子。 是焦糖布丁。 布丁软糯，焦糖甜而不腻，味道恰到好处。系统也会在意这些食物吗？他似乎比先前温柔不少了。 温思渺轻轻眨了眨眼，只是说道：“谢谢。” “那，去下一个世界？” 他有点可惜。 小姑娘还是很客气啊。 不过，没关系。 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嘴角微微一弯。 温思渺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昏昏沉沉。 头顶是沉甸甸的凤冠，大红的霞帔明艳如火。 身边几个侍女婆子伺候她更衣，取下她发上一根根沉甸甸的簪子，如瀑布般的青丝垂在圆润如玉的肩头，美得不可方物。 侍女婆子手上的动作更小心了些，仿佛把眼前人当成了珍贵的易碎品，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弄疼了她。 “娘娘……”侍女低声道，“陛下大抵后半夜会过来，您还要等他吗？” 陛下？ 她是什么？嫁给皇帝？后宫的妃子吗？ 温思渺摇了摇头，只是道：“本宫乏了，你们出去吧。” 这样说果真没错，几个侍女婆子便不再打扰她，抱着她的衣服恭恭敬敬地退下。 温思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静静地消化着脑子里的记忆。 这是一个古代世界。 她所在的地方，叫承德宫，历来皇后居住之地。 事实上，她就是当今陛下新娶的皇后。 陛下年逾知天命之年，可以做她的父亲。早年有一位十分恩爱的皇后，夫妻琴瑟和鸣，曾是京城佳话，也曾为天下带来中兴盛世。 之后皇后因故去世，陛下终年郁郁寡欢，荒废朝政之事。后宫之主空缺多年，只有美人一位一位往宫里抬，丞相自告奋勇，送出了自己的女儿。 也就是她。丞相亡妻之女。 虽是丞相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大小姐，但她在丞相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丞相的亡妻借手段上位，丞相与她一直相看两生厌，母女二人在相府素来吃力不讨好。 之后母亲病逝，丞相娶了续弦，与续弦恩爱有加，之后又育有新的儿女，她大小姐的地位便显得十分尴尬。 恰巧丞相位高权重，为了表示衷心，便主动献出了她，把她送到宫里做皇后。 十六岁的芳华年纪，初长成的明艳少女，没有哪个男人不会动心。 又出身丞相府，是明面上最有分量的嫡出大小姐，她的牺牲足够巩固丞相在朝中的地位。 皇帝也没有拒绝。 他虽心有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却因为荒废多年，早已不复曾经模样，在朝中地位被一度架空。娶皇后一事，可以说没有多少话语权。 正因皇帝对她没有感情，才有了如今尴尬的局面—— 今夜本是封后之日，照理说，皇帝不可能不歇在她宫里。可眼见夜过了一半，灯点了又点，依然不见皇帝的身影。 那些丞相府来的陪嫁侍女婆子本准备许久，温思渺脸上的妆容都没有卸下，只待掀开之后惊艳皇帝。 可惜他们注定吃了个哑巴亏。 一等等了许久，他们连皇帝的影都没见着。 温思渺的贴身侍女走了过来，福了福身，悄声道：“小姐……娘娘，我刚刚打探到，陛下似乎去了其他宫，已经歇下了……” 她同温思渺自幼一起长大，是她母亲留下的人，自然为温思渺打抱不平。 自家小姐嫁过来本就是荒谬至极，不知多少京城人士在看笑话。 四十多岁的皇帝娶了十六岁的少女当皇后，还是丞相自愿送过来的，说出去不可笑吗？ 可偏偏他们做出了这种事。 要怪只怪主母去世得早，温思渺没有哥哥防身，在丞相府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不然怎么会被送进来？ 床上的小姑娘拉了拉被子，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用管了。” “哎？”侍女道，“娘娘，我还打探到，清美人……清美人是陛下最近宠爱的妃子，今夜似乎去她那里了。” 假期第二天，依然很忙。毕竟我又不放假╮（╯╰）╭ 第151章 女装宠妃（2） 侍女语气愤然。 虽是不敢妄议皇家之事，可自家小姐好歹是皇后娘娘，出嫁是女儿家一生最重要的事，却连夫君的面都没见着。 就算再不重视，这样也太过分了。 清美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什么本事把皇帝叫走？ 侍女越想越气，直接把这个素未谋面的美人给恨上了，心里暗暗想她往后要多去打探打探这个清美人的消息，想办法帮娘娘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当事人温思渺倒是一副恹恹的样子，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呵欠，眼里泛起一层水雾，猫一样惹人怜爱。 侍女见状，知趣地退下，不再打扰她。 房间很快陷入寂静。 一整夜过去，都不见皇帝的身影。 眨眼天亮，温思渺被一大群人从床上拉了起来梳妆打扮，换上一身皇后的排面，从头到脚都十分有分量，像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她不是没有做过皇后，可那个世界的系统根本不舍得她吃苦，哪会这么早把她拉起来？都是叫那些侍女算准时间点，东西也是从轻准备的。 温思渺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摆弄，由她们扶着自己的手走了出去。 按照惯例，众妃嫔一早是要向皇后请安的，这是宫中的规矩。 哪怕她到现在都没见着皇帝的影子，她也依然是圣上亲封的皇后，执掌凤印，是后宫的主人。 温思渺出来时，众妃嫔已经等候多时了。 宫中的规矩她们不敢怠慢，哪知道这小姑娘慢慢悠悠，拖到现在才出来。 也难怪，人家皇后有皇后的排面，只有她们等皇后，哪有皇后等她们的道理？ 纵是怨声载道，她们也只能憋着，吃下皇后这个下马威。 然而等见着皇后真容时，她们又有些错愣。 当真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娇娇小小一只，一身皇后头面穿在身上却丝毫不显违和。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艳丽如绽放的玫瑰，又似转瞬的星火。 年轻的妃嫔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家中的幼妹，年老些的，则想到自己的女儿。若女儿长大，也该是这般绝色无双吧？ 她们不由得心虚，丞相这是有多狠心，这样一个女儿都送进了皇家的门。这小姑娘是有多不受待见才吃了这等苦啊？ 她才十六岁，一脚踏进皇家大门，后半生算是看到尽头了。 于是先前准备的那些手段与乱七八糟的念头，似乎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众妃嫔只是目送着温思渺回到主位上，然后恭恭敬敬地道了句「请皇后娘娘安」。 温思渺撑着下巴，杏眼慢悠悠地晃过这些莺莺燕燕。 做皇帝的永远都是最享受的，后宫环肥燕瘦一应俱全，各种风情的美人都有，一天换一个绰绰有余。 不过，她们多是入宫许久的老人，看上去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她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加进去，便与她们形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 她道了声「免礼」，各妃嫔便依次落了座。先是宫中的老人懿贵妃道：“娘娘，这是后宫的花名册，您请过目。陛下有贤良淑德四妃……” 她的年龄也不大，二十出头，膝下育有一子，在后宫中算是有些资历，胜在保养得当，依旧年轻美貌。 初入宫时，她便以美貌宠冠后宫。之后迅速怀孕，平安诞下一位皇子，此后平步青云，从小小的秀女晋升为独一无二的贵妃，皇帝对她的宠爱可见一般。 加之她出自高门，原本就是为了嫁入皇家而培养，各项能力都很出众，更是很讨皇帝的喜爱。 原本后宫之位空悬，凤印便由她代管，她本以为再熬些年，孩子长大以后她肯定能做皇后，便心安理得地待在贵妃之位上。 毕竟皇帝的痴心路人皆知，后宫之主之位空缺这么多年，怕是要一直空下去。贵妃之位不高不低，反而最为安稳。 哪知道半路杀出个温思渺，让皇帝打破了惯例，也直接击碎了她的皇后梦，心中恨意可想而知。 然而她什么也不能做，也不过是咽下心中的恨意，堆起笑脸与温思渺打交道。 懿贵妃熟练地报出一大串名单，温思渺听着都头疼。她究竟是怎么做到记清楚每一个妃嫔的脸的？ 这些莺莺燕燕把承德宫堵了个水泄不通，闹得如同菜市场，她光是看着都受不了，更别提与她们对话了。 于是她只是漠然地点点头，等这些妃嫔由高到低依次向她请安。 这个过程十分无聊，温思渺在主位上昏昏欲睡，期盼着快点结束。 忽地，喧闹的内殿忽然安静了下来。 妃嫔们齐刷刷回头，目光落在了门前。 那里施施然走来一人。 是个漂亮又高挑的女子，长发漆黑如墨，凤眸微微挑起，仿佛藏着妩媚与风情万种。 然而眼底又是冷的，如同雪莲冰霜般难以接近，自成一道风景。 她身着一身淡绿长裙，绣有竹节莲花，步履生姿。而后不紧不慢地走到温思渺面前，盈盈一拜：“见过娘娘，请皇后娘娘安。” 说实话，她的声音有一点奇怪，仿佛刻意压抑过，带着些许沙哑，却又是极其阴柔的。 这美人实在过于出众，单是身高已经超越在座的妃嫔。原本她该是英气俊朗型，可偏偏端着一副清冷的做派，只让人觉得如万年不化的寒霜般难以接近。 温思渺淡淡地「嗯」了一声。 身后的大宫女忙道：“娘娘，这是清美人盛清殊。” 温思渺看去一眼。 清美人？让皇帝昨天晚上夜不归宿的那个？ 她的眉毛微微一抬，原来皇帝喜欢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冷美人吗？ 这种美人主动勾引皇帝夜不归宿……想想都有一种人设崩塌的感觉。 清美人忽然抬起了头，漂亮的凤眼微微弯起，直勾勾地注视着温思渺。 温思渺愣住了。 这张脸有几分面熟，换了几个世界她也认得出来。 这不是系统吗？！ 姐姐？妹妹？只不过是换了个世界，他怎么变性了？ 感谢Gin、段嘉许是人间理想的灵感胶囊，陌颜幽梦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152章 女装宠妃（3） 她的眉微微蹙起，凝视盛清殊许久，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她注意到，美人的眼尾有一枚小小的泪痣，更添几分艳丽。 清殊……当是姝色无双。 盛清殊盈盈一拜，声音低沉又柔和：“娘娘为何一直看着清殊？” 她的尾音微微勾起，半是柔弱，仿佛羽毛在心头轻轻地撩。 温思渺别开视线，淡声道：“落座吧。” 盛清殊轻轻一笑。 新来的小皇后？ 这小姑娘板起脸故作严肃的样子，还有几分可爱，像个包子。 想捏…… 她施施然坐下，走时衣袂带风，仿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饶是同为女子，众嫔妃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事实上，清美人进宫不过几月，便从无名无份的秀女爬上美人之位。 她们心里更是清楚，若非皇帝下面有几大势力压着，被迫娶温思渺当皇后，否则要以清美人的受宠程度，谁知道她以后能爬到什么位置？ 可盛清殊美是真的美，便连她们都自愧不如。每每相遇，她们都不敢注视盛清殊的眼睛，生怕沦陷在那对潋滟的凤眸里。 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温思渺端坐了一会儿，众嫔妃便有些按捺不住，争着要在她面前表现一番。 当然——所谓表现，以示威居多，少有讨好。 懿贵妃摆弄着指甲，柔声道，“娘娘初来乍到，感觉如何？陛下昨夜……” 其他人不知道，她却知道一个与皇帝有关的秘密。这也恰恰是她地位无可动摇的证明。 所以她本一点也不害怕自己的位置被抢，可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小皇后呢？ 就有妃子接了她的话：“是啊娘娘，陛下昨夜似乎去了清殊宫呢……” 周围陷入尴尬，一时无人出声，目光在温思渺与盛清殊之间来回打量。 这件事，有心的嫔妃自然也知道。毕竟空置了这么多年的皇后之位突然有了主，谁心里没有不甘心？ 所以一听说陛下昨夜根本没去承德宫，而是去了清殊宫，大家都在幸灾乐祸。 成了皇后又如何，得不到陛下的宠爱，也没有母家傍身，不就是个花架子，轻轻松松就可以弄下来。 温思渺始终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们，目光平静而冷淡，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懿贵妃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尴尬感。 盛清殊就更不必说了，根本没往她那边看一眼，一个人慢悠悠地品茶，动作如行云流水，散漫又优雅。 懿贵妃脸上的表情更是挂不住。只好故作无事发生，叹气道，“不过娘娘不必担心。陛下素来雨露均沾，想来不久之后一定会来承德宫的。” 温思渺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贵妃娘娘说得是。” 盛清殊依然没有发声。 紧接着就是一阵唇枪舌剑。她对这些女人的弯弯绕绕实在没有兴趣，听着都犯困了，便摆摆手，道，“回去吧。” 她还是第一次面对后宫。那些嫔妃见她年纪小，也没什么威严，叽叽喳喳跟菜市场似的，话里话外都是不屑与轻蔑。 如懿贵妃这般的，明面上针锋相对几句，但皇后的地位摆在那，她也只是敢一逞口舌之快，做不了什么。 她们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她也不想与她们过多周旋。现在的问题就是她要搞清楚系统究竟是什么情况。 看着像个标致的美人，不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浑然天成，只是与记忆中的一对比……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也丝毫不违和呢。 长得好看的人，生来便有驾驭得住各种风格的气质。 哪怕是女装。 此时盛清殊与她一样，只是静静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说话也不做事，仿佛一株傲然盛开的芙蕖。 只是当温思渺看过去时，又恰恰与她对视，清晰地看见了她眼底的兴味。 她倒也不藏着，凤眸微微一挑，眼尾明艳而又漂亮，又与她对外的清冷气质截然不同，多了几分轻佻的意味。 温思渺不由得呆了一下。 盛清殊便笑了出来，以手掩面，露出的一节手腕莹白如霜雪。 这小姑娘，还傻傻的。 众嫔妃依次离开。她们见盛清殊迟迟不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她正看着温思渺，又不免感觉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说来也是，先前懿贵妃代管凤印，实质上就是宫中心照不宣的皇后，类似的宴会举办过几次，清美人什么时候给过面子？ 最后闹到皇帝那边去，连皇帝都没站在懿贵妃那边，轻飘飘的几句就过去了。 告状的是懿贵妃，被罚的也是懿贵妃，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之后就没人敢贸然喊清美人了。她独自一人住在她的清殊宫，无人打扰，仿佛与世隔绝。 她来见温思渺也就罢了，居然还在承德宫里待这么久，还对小皇后十分友善？ 真是奇怪，是清美人转了性子，还是她本就抱有目的，才去接近这个小皇后？ 众嫔妃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在一旁看着。 懿贵妃走得很早，一起身，身后便有一片宫女与嫔妃前呼后拥。 她愤然看了主座上的温思渺一眼，涂着鲜艳丹蔻的指甲抵着掌心，恨不得伸进皮肉里。 等杂七杂八的人散得差不多了，盛清殊忽然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朝温思渺行了一礼。 “娘娘初进宫，想来好东西也见得多了。清殊拿不出什么好的献给娘娘，娘娘若不介意，寻个单独的日子。清殊亲自向娘娘赔罪。” 温思渺挑眉，只是看着她。 赔罪？她有意的？ 便听见她又道：“昨夜陛下来得突然，委屈了娘娘，清殊为娘娘赔罪。” 温思渺支着下巴，突然很好奇：“怎么赔？” 不是说拿不出好东西吗？ 美人秀眉微蹙，凤眼轻轻挑起：“清殊陪娘娘过夜？” 温思渺：“……” 她似乎觉得自己的提议很有道理，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清殊愿意来承德宫陪娘娘。” 温思渺：“……” 自荐枕席第一名。 第153章 女装宠妃（4） 她仍是笑着的，凤眼微微挑起，渲染成艳丽的花，泪痣火一般勾缠。 可偏偏端得是清冷卓绝的气质，又给人一种若即若离之感。 被这样的美人眷顾，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温思渺被她逗笑了。 她支着下巴，只是道：“清美人不是要陪着陛下？” 盛清殊一时笑了出来，冲她眨了眨眼，“娘娘，陛下忽视娘娘，清殊却是喜欢娘娘的。清殊第一眼见娘娘便觉得十分欢喜，想来很与娘娘投缘，所以希望同娘娘做姐妹。” 这话说的，给了温思渺一种还活在上个世界的错觉。 这个跟系统有几分相似的美人，说话怎么茶气扑面？ 盛清殊笑盈盈地看着她。小姑娘撇了下嘴，只是道，“清美人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娘娘莫要与清殊这般说话……”盛清殊叹气道，“美人不过封号罢了，娘娘不要折煞清殊了。论起美人，清殊不及娘娘半分。” 其实盛清殊与温思渺属于两种类型，一个半是清冷又半是艳丽，一个娇小而明丽，绝无美丽高下之分。 这人真是奇怪，分明是前一夜她抢了皇帝，怎么反倒像她是罪人了？ 一口一个娘娘，眼神楚楚动人，仿佛风中摇曳的一朵小白花。 温思渺板起脸，轻叹一声，“陛下喜欢的，才是美的。” 不是要绿茶她吗？她便也挤兑两句吧。 哪知盛清殊以手掩面，表情黯然：“娘娘看不出清殊的真心么？这虽是清殊与娘娘第一次见面，清殊对娘娘的印象却极好。若娘娘因陛下之事怪罪清殊……” 她微微垂下眼，那枚泪痣红得勾人，“清殊愿为娘娘献上任何补偿。” 便连旁边几位宫女的表情都有些不对了，她们面面相觑，心道清美人平时是这样的人吗？似乎也没见她这么说过话啊。 清美人人如其名，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就连陛下来了也不给半分面子。 但通常他们都遣散周围的人，谁也不知道清美人究竟是怎样与陛下相处的。 只知道清美人虽然得宠，真正怎样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作为伺候在身边的人，她们不可能不知道，陛下说着去清美人宫里，其实什么也没做，要么清美人歇在偏殿，要么陛下自己走了。 与其说是宠妃，不如说是陛下给众人看的挡箭牌。 这样一看，清美人着实有些可怜了。 据说清美人进宫之前是家中庶女，流落在外多年，不久之前才被家族认回，然后被皇帝看上，进宫做了娘娘。 美人美人，说得好听，其实也不过是个玩物。她又没有母家傍身，以色侍人怎能长久呢？ 皇后娘娘被送进宫中，被家人抛弃，又不受皇帝宠爱，命运同样惨淡。她是看见与自己同命相连的人，才起了恻隐之心么？ 这么一想，清美人种种不正常的反应似乎都有了解释，也没有那么奇怪了。 然而她们还是觉得不对。清美人这表情这语气……倒像是那些嫔妃在皇帝面前才会做的，为了邀宠才有的举动。 奇怪…… 太奇怪了。 小皇后依然冷淡着一张脸，似乎不为所动。 盛清殊倒也不气馁，盈盈一拜，便翩跹而去了，走起路来仿佛自带仙气而飘逸的特效。 把最后一位妃嫔送走，温思渺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果断往回走。 终于解决完这些了。 眨眼已是晌午。用过午膳后，皇帝才姗姗来迟。 这时候，温思渺才看见了传说中的皇帝。 皇帝长得还算端正，想来年轻时也是受京城贵女追捧的翩翩公子。 只是上了年纪之后便略显老态，加上多年沉溺于酒色，少年时的英气早已不在，只有疲态与苍老。 来承德宫，他的态度也是不情不愿的。 宫中向来不缺女人，他若喜欢年轻些的美人，大可下诏书，自然有手下的侍从为他广罗天下女子，何必与一个丞相家的嫡小姐虚与委蛇呢？ 丞相的目的实在过于明显，这位嫡小姐也拿一头身份压着人，皇帝自然不痛快。 皇权与相权本就是从古至今都无法避免的一大矛盾。 所以他一开始就选择了把温思渺晾着，转而去了盛清殊那边。 他故意以态度来表现自己对温思渺的不重视，为的就是让那些人死心。 只是这位小皇后，似乎与自己想象中的有所不同。 她长得实在过分精致漂亮，让皇帝不由自主地想起御花园中盛放的芍药与牡丹，国色天香，摇曳生姿。 加之五官与身材皆娇小，垂眼时的表情也柔柔弱弱，又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冷意，很容易激起人征服的欲望，恨不得将她抱进怀中好生疼爱。 皇帝早就不是当年的皇帝，他早就选择了放飞自己、顺从本心，这些年来没有被从这个位置拉下，也不过是因为几大势力维持着表面的平衡。 所以他不紧不慢地在温思渺身边坐下，眼睛却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 “皇后……”皇帝露出了自诩柔和的微笑，“昨夜清殊不舒服，朕才过去陪她，没有委屈你吧？” 其实他昨夜根本就没进清殊宫，往常也是这样，去找清美人只是他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他已经习惯了凡事皆以清美人为借口。 小皇后抿抿唇，轻声道，“不委屈。” 他嘴角的笑容便大了些，作势要去摸温思渺的手，“皇后放心，今夜朕绝不会怠慢了你。朕从现在开始便留在承德宫陪你。” 他改变主意了。 丞相送进来的花瓶罢了，能起什么威胁呢？ 放在宫里也是膈应，左右都成了他的皇后，难道他还不能碰么？ 他的皇后，便是他的所有物了。 这张脸比这具身体记忆里的丞相父亲还要老上几分，摆出这副柔和的微笑，温思渺只觉得恶心油腻，心中一阵反胃。 这样的皇帝前期能让王朝中兴？据说他本不是太子，杀兄弑父上的位，把原太子一家都屠了个干净。怎么这些年过去，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忽然觉得，还是盛清殊比较养眼。 ……刚手被门夹了，手指一道血痕TAT带伤码字。 感谢小羊羔的小皮鞭，用户24845195的灵感胶囊两个、憨憨、清笙的灵感胶囊，汐沫、月姬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154章 女装宠妃（5） 同样是怀有不一样的目的，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也总容易被原谅。 她忍着心中不适，不动声色地避开皇帝的手，淡淡道：“谢陛下体恤。” 小姑娘漂亮归漂亮，只是性子冷了些，不免显得寡淡无趣。 皇帝眼底却兴味愈浓。他素来喜欢清冷孤高些的美人，所以才对盛清殊抱有好感，温思渺这样，也恰好对上了他的口味。 他坚定了要留下的心。 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却也无法阻止他的本性。 就算无法真正疼爱美人，但是抱着，想来手感也是极好的。 他的目光赤裸，温思渺心中不适之意更甚，半点想留下的心思都没有。 “皇后初次进宫，还适应吗？” 皇帝仍是看着她，笑容温柔，若非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倒真像一个关心妻子的丈夫了。 温思渺低着头，只是道：“姐姐妹妹都很好。” “若是受了委屈，定要同朕说……”他的语气柔声带诱，脸上的肉似乎都堆在了一起，“朕是你的丈夫。” 温思渺专注地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 啊啊啊，她的男朋友在哪里。 她的男朋友还在装绿茶小白花，还不知道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呢。 来往周旋了几句，皇帝也发现了她的冷淡，语气不由得透了些不耐烦，早年生杀予夺的气势便显了出来。 温思渺顺势向后退了几步，脸色发白，作势要跪下：“陛、陛下。” 小姑娘眼尾红红的，仿佛有晶莹在眼眶里打转，将哭未哭的模样最是招人疼。 皇帝看得心都要化了，只有道，“朕吓着你了？是朕的不对。快起来，坐好。” 这小姑娘看着乖乖软软的，却是油盐不进，一副抗拒排斥的模样，说什么都不为所动，似乎与他以往碰到的嫔妃有所不同。 可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手段，无非就是欲擒故纵。顺从的人见多了，偶尔遇到个不服从的美人换换口味，似乎也不错。 他想了想，道：“朕晚上再来陪你。” 先给她留一点空间。 反正进了皇家的门，成了他的皇后，人已经是他的了，不急于这一时。 皇帝很快就离开了。 温思渺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似乎有些呆滞。 侍女在旁边看着，眼里满是心疼：“娘娘……怎么办？” 让十六岁的娘娘给四十多岁的皇帝侍寝？ 疯了吧！ 他们小姐怎么就如此苦命，自幼没有父母疼爱不说，连选一个待她好的夫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送进深宫之中荒废青春。 侍女想着想着，便要落下泪来，“娘娘，无论您做什么，奴婢都向着您。” 温思渺很快调整表情，似乎下定了决心，对她招了招手。 “娘娘？” “去清殊宫……”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说道，“把清美人喊来，就说本宫想她陪。今晚必须来。” 这下换成侍女呆住了。 “哦哦哦……好！” 虽然这看着似乎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可侍女总觉得，事情发展更不对劲了。 清殊宫…… 轻纱幔帐与珠帘掩映，香炉中缕缕烟雾幽幽缭绕，这里的摆设风格与清美人带给人的感觉同样高洁而尘世不染。 只是此时此刻，宫中并无美人。 掀开那层薄薄的皮，铜镜前分明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其实二人的五官并无多大差别，只是取下皮后少了柔美的修饰，五官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冷淡，而非阴柔秀气。 他漫不经心地描眉，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自然，自成一幅漂亮而美丽的画卷。 纱帐之外，侍卫低着头，刻意压了压声音：“主子，皇后娘娘的侍女来找您了。” 主子选择以这种方式潜入皇宫，他们也是万万没想到的，总以为这样的方式荒谬又屈辱。 可等他换上女装，他们又着实因他惊艳了一把。倒不是嘲讽他的五官阴柔，而是他似乎天生可以驾驭各种风格，无论何种装扮，只觉得回归纯粹欣赏美的本质，让人生不起任何亵渎之心。 盛清殊的眉微微一挑，“嗯？” 这才分开多久，小姑娘也懂他的意思了么？ “说是请您……”侍卫没敢抬头，“兑现诺言。” 别看主子外表瞧着冷冷的，真实性格却有待进一步考究。反正他们从来不敢正眼同他说话，这个男人聪明又强大，足以在谈笑风生中让十指沾满鲜血。 这样的人最不好惹，因为他的性格实在太过阴晴不定，永远无法从表面的微笑中看穿他的想法。 果然，盛清殊笑了出来。 原本只是说着逗弄的话，哪知道小姑娘真接了下来…… “有查明白是什么事么？”他淡淡地说道。 侍卫艰难道：“是皇帝、皇帝要皇后娘娘侍寝……” 其实他也想不通，这两人怎么回事？ 皇帝不碰皇后，来找盛清殊； 皇后不想被皇帝碰，也来找盛清殊。 他家主子也太可怕了。 盛清殊笑得更欢，脑海中闪过那张小姑娘的脸，漫不经心道，“那就去。” 侍卫道了声是，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不久之后，盛清殊掀开纱帐走进前殿。 他已经换上了男装，隐藏在衣袖间浮动的暗纹低调又贵气，乍一看，仿佛换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那里有一人已经等候多时。 男人坐在主位之上，一身绛色长袍，显得高傲而华丽。 见盛清殊走来，眉间隐有不耐，“你说你晚上不去了？” 盛清殊一撩衣袍，不紧不慢地在他身边坐下，“有事。” “什么事情能比我的事重要？你不把孤放在眼里？” 男人侧头看他，那张与皇帝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满是嘲讽，“盛清殊，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以为你靠什么进的宫？” “当然……”盛清殊嘴角笑容不减，“殿下放心。错过了今日，我会拿得出相应的补偿。” 男人冷哼一声，“别让我等太久，我的耐心有限。” 盛清殊的笑容依然温和。 一个皇子罢了。 曾经的他…… 还是皇孙呢。 第155章 女装宠妃（6） 他压下眼底的深意，表情恢复冷淡与平静，仿佛置身事外，并未受到三皇子嘲讽的影响。 三皇子最见不得他这种态度。 二人合作有一段时间了，他也屡屡为盛清殊的女装模样惊艳，只是盛清殊性格过于孤高，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肯应下，时间一长，他也多了些不耐烦与腻味。 但已经上了这条船，要终止合作谈何容易？ 他只能明面上嘲讽两句，然后甩袖离去。 好在盛清殊除了高傲一点，平时态度相当不错，谦卑又顺从。 因着这种态度，他在盛清殊面前也不免傲气了些，觉得自己生来就该高人一等的。 合作这些天，他手下的人连着进了三品，在朝中布置势力，他看见了盛清殊的实力。 事实上与盛清殊合作，可以称得上是他高攀，此人若生在皇家，自己还有夺储的资格？ 他深深地看了盛清殊一眼。 幸好现在盛清殊是他的幕僚。 幕僚——就是为他所控制并拿捏的人。 盛清殊目送着仍在得意的三皇子离开，轻哂一声，眼底略有嘲讽。 也幸亏三皇子足够妄自菲薄，他才会以这种方式来到皇宫。 他转身进房，重新回到了梳妆台前，漫不经心地勾画起新的面具。 皇帝离开之后，温思渺回到房间小憩，许久才缓过神来。 她揉着酸痛肿胀的太阳穴，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衣服，慢悠悠地走出了门。 这时已经是黄昏。 这个天气，早晚凉，中午热，黄昏是散步的最佳时刻。 她一个人向前走，几个侍女亦步亦趋，与她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一时气氛宁静而祥和。 然而这样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便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而打破。 荷花池的围栏尽头，走来衣着华丽的一男一女，男人的长袍绣着龙纹，身份很好猜，在皇宫穿这种衣服，除了皇帝便只是太子。 身侧的少女身着明艳的粉色袄裙，如三月枝头盛开的桃花，灼灼其华。 她与温思渺的面容有几分相似。或者说，这张脸在记忆中出现的频率相当高。 这是温家另外一位嫡出小姐，温思淇。 也就是温丞相续弦所生的女儿。 温家两位嫡出小姐的地位天差地别。可笑的是二人仅相差三岁，温丞相续弦的身份便让人深思，究竟是明媒正娶的续弦还是养在府外的外室，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此刻，温思淇挽着太子的手，语气很是亲昵，“太子哥哥，你陪我去皇祖母那用晚膳吗？” 她还未及笄，正是豆蔻年华，虽是年龄偏小，却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太子对温思淇没有什么感觉，奈何温思淇很讨太后欢心，皇祖母之命不得不从，太子不得已才带着温思淇来御花园散步。 眼见温思淇提出这种要求，他也没法拒绝，只是道了声好。 温思淇小小年纪，心机却可见一斑，直接拿皇祖母堵他的嘴，他实在拿她没有办法。 况且若是拒绝，总觉得自己在欺负妹妹，又有一种负罪感涌上心头。 太子烦躁地看着那只挽着他的手，想推开又无可奈何，只好由她牵着，心不在焉地向前走。 而后再抬头时，微微怔住。 荷花池的对岸是一名少女，高高挽着妇人簪，长发乌黑如海藻，手腕上的羊脂玉添上姝色，让人不禁屏住呼吸，不敢破坏这宁静的画卷。 这是谁？ 皇宫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少女？ 她挽着妇人簪，似乎已经嫁了人，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妻子吗？ 见太子有所迟疑，温思淇也止住了脚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容僵在了嘴角。 这是她做梦都不想看见的一张脸。 挽着太子的手微微收紧，她的声音有着难以察觉的颤意：“太子哥哥？怎么了？” 太子回过神，“你见过她？” “我……” 私心作祟，温思淇刚要说没见过，身后服侍太子的小太监已经作答，“太子殿下，那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太子的表情凝了凝。 事实上，新皇后就相当于他的母后，他也是要去请安的。 只是他与众皇子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那皇后还没有他们大，他们怎么可能会把她当母后？所以自然而然忽视了她。 他本以为是个送进来占位置的傀儡，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哪知道这皇后会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是个娇娇软软、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她那样柔弱，如弱柳扶风，孤零零地站在荷花池畔，叫人不忍上前打扰，又忍不住想靠近。 太子抽出手，径自朝温思渺走去。 温思淇只有快步跟在他身后。 发现是温思淇后，温思渺已经换了一个方向，没去看那边。 她不打算与这位小姐有什么正面冲突。 然而她没有想到，她没有动，那边的人却主动走了过来。 是那位太子。 温思淇拎着裙子跟在他身后，表情略显狼狈，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不解与愤怒。 温思渺撇了撇嘴，转身就要走。 太子叫住她：“皇后！” ……他实在是说不出那一句「母后」。 这样年轻的小姑娘，怎么能成为他父皇的皇后呢？ 温思渺便回过头，身边的宫女提醒道，“娘娘，是太子殿下。” 她便优雅地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她的目光在温思淇身上停留片刻，又很快收回，叫温思淇好生尴尬，只好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参见……皇后娘娘。” 内心却是气急败坏，满满的都是不甘。 温思渺确实沦为了京城的笑话。 可却也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君臣有别，她再见到温思渺，是要被她的身份压的。 太子灼灼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叫温思渺眉头直皱，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太子欲言又止，目光追逐着她离去的身影，表情很是怅然若失。 “太子哥哥？” 温思淇的声音让他回过了神。 他摇摇头，只是道：“走吧。” 声音也……很好听。 为什么是皇后呢？ 感谢倩倩、星辰大海、烟烟不吃鱼、素年的灵感胶囊，月姬、幼稚园杀手、阿羡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与爬山邀约。 今天遇到了些不太开心的事…… 晚安。快过去吧。 第156章 女装宠妃（7） 太子的目光虽比皇帝好了些，可暗含的深意差别不大，这样的认识让温思渺的眉头更是蹙起。 盯着自己名义上的母后看这么久……这太子是疯魔了不成？ 温思淇的敌意也让人十分不舒服。 散步的好心情被破坏了个干净，温思渺没有了多留的心情，原路折回了承德宫。 然而回到承德宫之后，她发现宫里已经有了人。 晚膳摆了满满一桌，都是江浙的名菜，份额不多，胜在甜而精致。 对面，盛清殊正看着她，眼里盛满了笑意。 “听说娘娘从前住在江南，想来口味也清淡偏甜。我宫里正好有几个江南来的厨子，便先斩后奏，让他们做好晚膳送来承德宫，娘娘不会介意吧？” 他的表情柔弱带笑，眼底尽是柔软，叫人哪有拒绝的道理？ 难怪皇帝近来抛弃诸多佳丽，连新娶的皇后都顾不上了，心心念念的只有清美人。这样温柔解意的姑娘，有谁会不喜欢呢？ 她什么都没有做，他已经懂得投其所好了。 温思渺忽然觉得，自己把盛清殊找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两人相对而坐，用完了这顿晚膳。其实交流不多，可全然没有旁人的针锋相对、笑里藏刀，气氛安宁又融洽。 盛清殊始终是笑着的。 小姑娘吃东西的样子也很可爱。 温思渺惯是会享受的。用完晚膳不久，侍女已经备好了浴桶，铺上浸着香气的花瓣，等她去沐浴了。 盛清殊跟在她身后，语气温柔又耐心：“娘娘要清殊陪着吗？” 温思渺：“……” “清殊与娘娘同为女子呀……”他的话里毫无自觉，“或许娘娘愿意让清殊服侍娘娘沐浴？” 温思渺：“……” 小姑娘的杏眼瞪圆，满是不可置信，而后甩袖离去，留给他一个冷冷淡淡的背影，可爱到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这小姑娘也太不经逗了。 盛清殊被她逗笑，忽然解锁了一种生活中的新乐趣。 这个身份其实很方便，同性之间，就少了许多顾虑。比方说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承德宫，近距离地陪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而那个皇帝…… 盛清殊的目光透着冷意。 早在用晚膳时，皇帝已经打算去承德宫了。 然而走到一半，又被公事绊住了脚步，不得已才半路折回，去养心殿处理公务。 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一处理又是很久，夜幕已经漆黑而幽深了。 沐浴完的小姑娘香香软软，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泡化了。 盛清殊也换上中衣准备就寝，坐在床边等着她。 看见他之后，温思渺一个机灵，睡意散了大半：“你怎么在这里？” 盛清殊眨巴着眼，“娘娘不是要清殊来陪您吗？” 气氛一时寂静。 那种情况下，温思渺能想到的也只有盛清殊了。 若是要躲着皇帝，盛清殊过来陪她自然是个很好的借口。 既然说了要陪，断然没有把人赶走的道理。 但温思渺还是很迟疑，有点没有办法接受男朋友突然变成女朋友这个事实。 倒不是她介意，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荒谬，若是同床共枕，那就显得更奇怪了。盛清殊想要与她做什么，闺中密友吗？ 她只有道：“那你留下吧。” 盛清殊的脸上立即绽放笑容。 这样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外殿的宫女便来通报，说是皇帝来了。 温思渺本在床边坐下，闻言表情一僵。 盛清殊已经和衣而卧，听见宫女传来的话，脸上没有半点慌张，不紧不慢地起身，“娘娘莫急。娘娘是不想侍寝么？” 小姑娘低声道：“嗯。” “这件事情交给我……”他十分自然一笑，声音温柔而动人，“娘娘放心，清殊是来为抢了陛下赔罪的，今夜一定让娘娘满意。” 分明是在释放好意，是在主动帮她，然而说话的方式实在太过奇怪了，总有若有若无的暧昧萦绕其中。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温思渺在房间。她抱着双膝，认认真真地想。 系统总能把天聊成这样。 该说不愧是他吗？ 况且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系统……怎样才能解释他变成这样呢？ 却说皇帝走进承德宫后，发现这里的灯都熄了，难免有些奇怪。 温思渺分明知道他今夜会过来，怎么还是把灯熄得这么早，都不留一盏给他么？ 她究竟有没有一点身为皇后的自觉？ 意识到这件事后，皇帝的表情并不好看。刚要叫人去找温思渺，便见内殿之后走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姝丽身影。 他的声音又惊又喜，“清殊？” 盛清殊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美人的表情依旧清冷，声音泠泠如山泉，“娘娘今夜不舒服，清殊来陪她，已经歇下了。” 盛清殊的存在于皇帝而言很特殊。 皇帝对她，更多的是知己般的相见恨晚。 一个漂泊在外的庶女，对家国大事却有自己的见解，精通乐律，在政务与军事上也很有天赋。 他总在心情不好与迷茫的时候去清殊宫，因为只有同盛清殊交谈，他才会有一种回到当年的真实感。 因而盛清殊出面，皇帝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既然有你陪着皇后，朕就放心了。清殊，朕政务繁忙，幸好有你照顾皇后。皇后初入皇宫，你要同她好好相处。与她说一声，等她好了之后朕会再来的。” 盛清殊没有去看皇帝的脸，微微低下头，声音不变：“多谢陛下关心。” 皇帝又叮嘱了几句才走，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不舍。 盛清殊压下心中的嫌恶，待皇帝离开后，才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眼中闪过冷意。 临幸皇后？ 皇帝是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就他还配打小姑娘的主意？ 皇帝早就不行了。只是他进宫以后皇帝被他屡屡药倒，产生了自己还有能力的幻觉，近来才很是躁动不安。 同样的手段，他可不想在承德宫再用一次。 他的脸上重新被温和的笑容覆盖，转身进了温思渺所在的房间。 新的一周开始啦—— 第157章 女装宠妃（8） 小姑娘已经躺下了。 裹着的被褥里探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黑葡萄似的清澈泓亮。 “陛下已经走了……”他的笑容温柔，“娘娘不想要陛下陪吗？” 深夜的时候，人的警惕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松懈下来。 温思渺拉了拉被子，轻轻摇了摇头。 他似有所感，轻笑一声，怅然道，“是啊，若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来到这里呢？” 这样的他，与白天所见的似乎又有所不同。 那时是高冷傲岸，仿佛山巅一抹霜雪。而这时，霜雪落在掌心，静静地消融。又沿着指缝的纹路，向温暖的四肢百骸流淌。 温思渺的眸子暗了暗，刚要说话，便听见他道：“娘娘睡吧。清殊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如果可以……”他笑了笑，声音在夜色中显得额外温柔，“可以唤娘娘一声渺渺妹妹吗？娘娘于清殊，就像妹妹一样，总要让人额外怜惜一些的。” 小姑娘低声道：“清殊。” 声音软软的，棉花糖似的，小猫一样挠得人心痒痒。 盛清殊按捺住心头的冲动，只是道：“渺渺妹妹。” 而后转身走向了偏殿。 温思渺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烛火渐渐恍惚了视线。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 身下湿漉漉得难受，小腹也在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小腹里大闹天宫，疼得她冷汗涔涔，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往身下摸去，暗道了一声不好。 这样的经历陌生又熟悉，许是来癸水时的情况。这具身体从前的记忆里，但凡碰上这样的日子，总要疼上一两夜才好。 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她咬着牙，把下唇咬得发白，身体一动不动，轻声唤着侍女的名字。 夜深之后，守夜的侍女早已打起了瞌睡。谁会往一个被送来的傀儡皇后那多花心思呢？况且皇后没有母家支撑，有什么好处与权益可言？ 唤了几声之后，有人轻轻推开了门。 走来的却不是侍女，而是去而复返的盛清殊。 习武之人听力总是额外得好，小姑娘的叫唤声跟猫儿一样，也难怪守夜的侍女听不见。 借着一点点微弱的烛光，盛清殊看清了床上人的身影。 小姑娘蜷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看上去很是难受。 他一走过去，身上温暖的热意传递过来，小姑娘便翻了个身，往他身边靠。 “渺渺妹妹？” 温思渺皱着眉，疼得意识有些朦胧，隐隐觉得这声音与平时听得不大相同。 是盛清殊么？怎么声音低沉了些，不太像他记忆中的声线呢？ 饶是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去寻找身边的热源。 身后人温柔地问：“哪里难受？” “肚子……”她低声道，“疼。” 小姑娘的手冰块一样凉，若是在白天，盛清殊定然看得见她惨白的脸色。 半夜怎么会肚子疼？ 可盛清殊看着她的反应，又忽然懂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是……月事？据说女子每月都会来一次，血流六天不止，她怎么疼成这样？ 小姑娘的身体仍在颤，小小一只往他怀里缩，那样柔软脆弱，叫他心疼不已。 他抱着她，把宫女唤来。 几个宫女的瞌睡去了大半，先是连连道歉，又连忙去准备换洗的衣物、熬红糖姜茶，弄得手忙脚乱。 盛清殊在床边坐了下来。 温思渺靠在他的怀里，眼眸微微垂着，几乎要将下唇咬出牙印来。 身边人抓住她的手，温柔的掌心覆盖着她，轻轻揉着她的小腹。 “是这样吗？”他轻声问，“有没有好过一点？” 那只手暖洋洋，声音也是温暖的。她的额头明明冒着冷汗，身体却凉得吓人，只有在接触到他的肌肤时，才稍微有所缓和。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轻轻蹭了蹭他，表达了自己现在的感受。 “怎么会疼成这样？” 盛清殊一句话问出，又觉得这么说有些奇怪，于是又接了一句：“我从前没有体验过。” “不知道。”温思渺闷闷地说道。 这具身体体质本就偏弱，又没得到什么照料，自然会疼一些。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痛经的感觉了。 从前在自己的世界该多好，修仙的体质怎么会为大姨妈而烦恼呢？也就是在不同世界穿梭时，才会遇到一点困难。 只是这回似乎额外疼一些。许是晚上喝了点冰镇梅子汤消暑，身边又有可以依赖的人，这才显得额外脆弱吧。 她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哪怕变成了美人，系统的内心依然温柔，缓慢地揉着她的小腹，动作轻柔极了，慢慢地驱散她身体的冷意。 不久之后，宫女端着煮好的红糖姜茶过来，又送来了换洗的衣物与月事带。 温思渺已经清醒不少，蹙着眉，拒绝了宫女帮忙换的请求。 盛清殊含笑去了屏风后面。 他一低头，发现自己白色的中衣上也沾了些血迹。便趁着她换衣服的空荡，也换了一身。 换完衣服的小姑娘看上去精神了不少，依然软软地靠着床，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一见他过来，便自然而然地往他身边靠。 他从宫女手里接过红糖姜茶，一口一口地喂她。 这种时候的她额外配合，浸了红糖的樱唇一张一合，更添娇艳之色。 头顶毛茸茸的黑发蹭着他裸露在外的手腕，盛清殊漆黑的双眸一暗，手抬起又放下，最终顺从本心，在那柔软的黑发上揉了一把。 小姑娘眨了眨眼，却没有拒绝，反而很配合地靠了靠。 他的嘴角弯了弯，双眸似有灿烂的星辰闪过。 滚烫的姜茶驱散身体的寒意，她很快重新合上了眼。 守在身边的宫女都没敢往这边看。 原本大美人抱着小美人情同姐妹，这一幕看上去十分和谐。可她们总感觉有暧昧的电流涌动，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然而清美人确确实实是陛下的后妃，说是皇后的姐妹也无可厚非，后妃之间关系好了些，有什么奇怪的吗？ 感谢仄言的撒花，哇第一次收到诶……感谢茨菰、DD超可、kAREN、乔木凉夏、长束sy、桃花酿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和爬山邀约。 今天收到很多礼物超开心，刚刚去吃了宵夜回来，喝到了甜甜的奶茶，没有昨天那么难过啦，谢谢大家。 晚安…… 第158章 女装宠妃（9） 白天醒来的时候，温思渺发现自己仍躺在盛清殊的怀里。 他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就这样坐了一整夜。 他只是在闭眼小憩，怀里人一动，他便立即睁开了眼。 “渺渺妹妹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夜过后，疼痛驱散不少。虽然小腹依然很胀，却没了昨夜那样疼痛难耐，有的只有无力与酸涩。 “好多了……”她答道，“谢谢。” “渺渺妹妹无需与我客气……”他的声音依然柔和，“大家都是后宫的姐妹，没有你我之分。希望渺渺妹妹今后不要与我生了嫌隙。” 小姑娘点了点头，模样额外乖巧。 盛清殊的心念一动，忽然找到了新的乐趣。 同三皇子虚与委蛇有什么意思，不如来这里陪小姑娘。 他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奈何身上事情太多，只能再陪了小姑娘一会儿便离开了。 之后温思渺因为来着葵水，接连几天都不太下床活动。事情传到了皇帝那儿，皇帝也只有作罢，偶尔来陪她用个膳，话里话外尽是遗憾，让她膈应得不行。 好在皇帝走后，盛清殊总是来陪她说说话，日子过得倒不显得单调。 没过多久，便到了中秋。 按照惯例，中秋皇宫是要举行宴会赏月的。届时所有皇室成员都要到场，臣子家眷跟着一起，算是一场大型的家宴。 温思渺作为皇后自然必须到场。天未亮时便要早起梳妆，像瓷娃娃一样任由宫女倒腾，然后扮演一整天只会微笑的工具人。 她坐在主座上，其次是懿贵妃。盛清殊作为目前最受宠的妃嫔，自然也有资格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 他端起着清风霜雪般的做派，却在转头时同温思渺扬起嘴角，笑得勾人极了。 为什么有男人能把女装穿得这么好看？ 温思渺心里颤了颤，很不争气地把头低了下去。 系统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都是一样的撩人，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只是她到现在都不清楚系统的真实性别。若是男扮女装……未免也太真实了些，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心里尽是疑惑，有些心不在焉。 宫宴的菜虽然琳琅满目，可等上桌摆满，凉了七七八八，入口实在没什么味道。 又要与嫔妃赔笑，听着那些人情往来，最是让温思渺头疼。 文武百官之中，最为显眼的就是丞相。 温思淇在女眷席里也很是风光。谁不知道她同太子走得近，还备受太后娘娘宠爱。 只是她若嫁了太子，她姐姐是皇后，这辈分就显得太乱了些…… 早就听说丞相府中的两极分化十分严重，现在看看还真是这样。 同样是嫡出，待遇却天差地别。太子年轻俊美又有身份，可不知比皇帝好了多少。 如今每每提起丞相府，众人都是带着看笑话的目光去的。丞相风光归风光，谁不知道他是卖女求荣？这样的人，也没比他们高尚到哪里去。 温思淇那些明里暗里的嘲讽，温思渺只当看不见。 只有当火烧到她身上来时，她才会挑起眼，似笑非笑地说上几句话，自称都是「本宫」，身份差距一目了然。 这时候，温思淇总会被堵得说不上话来，只有继续做着她的贵女，不到温思渺那边自讨没趣。 同样不在状态的，还有太子。 与众人交谈时，他的目光总若有若无地往温思渺那边瞥。 她今天穿得真好看，分明是一身贵气老成的衣服，却也被她穿出了明媚与亮丽来。 仿佛天生就适合穿红色，不是火般的浓艳，而是晚霞与枫叶一般，有着小家碧玉的安静。 太子应酬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神情也有些恍惚。周围似乎有人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多想，一口应了下来。 上面却也有了情况。 有个不小心的太监，盘子一个没端稳，酒溢了出来，洒在了温思渺的裙子上。 太监跪在下面哭着求饶。皇帝本要发作，念在今日是中秋，这才饶了他一命。 只是温思渺却不好受，酒打在裙子上，又粘又腻，还很潮湿，夜风一吹，凉意在大腿间打着转。 “带皇后下去换身衣服。”皇帝吩咐道。 立即有宫女走了上来，领着温思渺离开。 温思渺回头看了一眼，恰恰与温思淇的视线对上。 温思淇别开了脸，模样瞧着甚是心虚。 这剧情的确有些眼熟，温思渺想。也许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注视着小宫女的后背，往盛清殊那边投去视线。 盛清殊点了下头，目光依然温和带笑，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宫女领着她去了后面的偏殿。 很快有人送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只是这衣服与她身上皇后的正式着装很是不同，要换下来谈何容易，重新做这样一套头面又要花上好些时间。 所以既然离开，温思渺就做好了不回去的打算。 只是她环视四周，有些好奇温思淇想要做什么。 宫女悄然退去。 这里的气氛静悄悄，窗户皆上了锁，门也被宫女关上。 她安安静静地换下衣服，又摘下不少首饰，头上终是减了负。 衣服换到一半，门闩松动的声音传来，温思渺神色一凝。 门外酒精扑面，一道踉跄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太子。 温思渺立即停止了脱衣服的动作，手慢慢攥紧，将一只簪子握在掌心。 太子的意识有些朦胧，见到是她，表情略有惊讶：“温……姑娘？” 却不直呼她「皇后」。 对面的小姑娘板着脸，冷冰冰地说道，“殿下，您走错地方了。” 她大抵猜到了这样无聊的把戏，难怪温思淇会额外心虚。懿贵妃也有看她，她们二人商量好了吗？ 他却忽然笑了出来，向前走了几步，身上的酒气步步逼近。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说话似乎额外大胆了些。 “看来有人要算计我们……”他道，声音却不自觉地放低，带了些引诱的意味，“温姑娘觉得这个机会如何？你就甘愿嫁给我父皇么？” 盛清殊：呵。 第159章 女装宠妃（10） 温思渺的眼睛微微眯起。 太子明知这是有心人设的圈套，却并不拒绝，反而顺水推舟。 那么有心人便成了他。 她稍稍后退一步，离太子身上的酒气远了些。太子似有所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是疑惑：“你不愿意？” 他的声音拔高了不少，“你就甘愿嫁给我父皇？就因为可以做皇后？” ……什么跟什么。 温思渺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太子却想起了很多很多。 他资质一般，不过是有个嫡长子的名号，顺位成了太子。 幼时父皇总嫌弃他没有天赋，张口闭口就是「想当年」。 想当年，皇帝夺权成为皇帝之前，当时的太子也很是一般，屡屡遭人诟病。 那位皇帝却是长寿的，年逾古稀依然精神矍铄。 当年的嫡长孙有多风光啊，幼时就天资聪颖，所有人都称赞他是个好苗子。 可惜夺权的人成了皇帝，太子一家被斩尽杀绝，嫡长孙也没了踪影，许是当时混乱之下也被杀了吧。 这些年，太子一直很自卑。 一边走不出与他同龄却已故的嫡长孙的阴影，一边又走不出其他优秀兄弟对太子光环的冲击。 父皇最近十分器重老三，连连提拔了他手下的几个臣子，明眼人都知道他有了什么意思，太子更是倍感压力。那些不敢想的，一经刺激，就纷纷涌上了心头。 再加上，连温思渺也拒绝他。 她凭什么拒绝他？ 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有人暗中作梗，这时候她不应该顺势而为，抱上他这条大腿吗？ 跟了皇帝有什么好？皇帝能给她带来什么？ 除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皇后身份，她一无所有。她没有宠爱，没有权力，在宫里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弄的破布娃娃。 太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眼睛猩红，已有了些强势的意味。 温思渺握着金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太子殿下，请您自重。” 太子被她逗笑：“自重？你跟孤提自重？” 温思渺沉默不答，金簪露出了锋利的一端。 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门在面前被再次拉开，门口人笑得颇为意味深长：“太子殿下怎么在这里？” 太子一怔，被吓得酒意去了大半，然而心上那股劲还在，没有回头，斥道：“孤临幸女人，与你何干？滚！” 温思渺的脸色也变了。 不等她动手，衣袍的一角从眼前带过，太子闷哼一声，胸口重重挨了一拳。 那人轻笑道：“就凭你？” 这时候，她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青年的声线低沉，身影高挑而修长，出拳时带着劲风。只是黑布蒙了面，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身上沾着血腥味。仔细听，门外的动静也不小，骚乱一阵又一阵，不知出了什么事。 太子被这一拳打懵，血哽在喉咙里，差一点就要吐出来，连着咳了几声，摇摇晃晃地冲上去与他打了起来。 两人的身影纠缠到一起。 温思渺披上外套，转头就走。 蒙面的黑衣青年三下两下将太子撂倒在地，转身发现小姑娘前脚已经出了门，不禁微微挑起了眉。 手上动作却也丝毫不慌张，几步跑上前，从背后圈住了她的腰。 温思渺一僵。 “皇后娘娘？”黑衣青年抿唇轻笑，有着醇厚的酒香，“倒让我看了出好戏。小姑娘，你觉得你有多少价值？” 他的手腕却是一痛，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金簪已经划破了他的手，直逼腕部的动脉。 嗨，还是个会咬人的小姑娘。 他单手搂着她，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她的后颈，声音依然温柔：“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哪怕做着这样的动作，说着威胁人的话，他手部的力道却也十分柔和。 金簪上沾着血，血落在温思渺的衣袖，仿佛点点红梅绽放。 这语气……莫名的，有几分耳熟。 温思渺心头一跳。 “在这里！在这里！”有人大喊道，“刺客在这里！” 黑衣青年迅速躲在了她的身后。 温思渺：“……” 她道：“动作真快。” 青年笑眯眯的，“做人要能屈能伸，学会吃软饭。” 分明胁迫着她，说出的话却像是调情，眼神与语气皆是暧昧，仿佛羽毛在心尖上挠。 偏殿前很快就围满了人。皆是带刀的御前侍卫，一身铠甲，严肃而冷漠，将偏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围在前面的人举起了手，露出一把长弓。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他们自然注意到了温思渺，脸色皆是一变。 皇后？ 皇后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黑衣青年也丝毫不慌张，似笑非笑道，“没看见你们的皇后么？这样你们也要放箭？”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丞相走在最前面，身边便是护卫队的将军。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丞相点了点头，将军便大声道：“别被他扰乱心神，杀了刺客！” 温思渺深深地看了丞相一眼。 这个时候，所谓亲情就显得尤为冷漠。他在默许他们杀掉自己的女儿么？ 毕竟这么多箭齐发，黑衣青年作为目标肯定是活不下来的，她……至少也要中几箭。 丞相别过头，避开她的眼睛。 “且慢……”青年唏嘘道，“皇后都不管。要是皇帝泉下有知，不要被他们气活？” “陛下不会出事的！！”将军红着眼，“放箭！！” 青年向旁边走了两步。 护卫们放箭的动作又慢了下来。 若说一个皇后的影响已经撤出，那么里面这位，他们是万万不敢伤害的——倒在地上无力动弹的男人，不是他们的储君太子殿下么？ 陛下重伤在身，若是一命呜呼，这就是新帝！他们怎么可能拿新帝的性命开玩笑？ 丞相的脸色黑如锅底。 温思淇那些小伎俩哪里搬得上台面，若能弄出一桩丑闻，他也是默许的。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让太子也成了人质。 这个时候的护卫们怎么会往其他方面想？ 他们只以为是黑衣青年太狡猾，抓了皇后不说，又把太子一并抓来了。 感谢水族 死鱼A+、坏滴很、prisoner、千千千。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今天早睡（大概 第160章 女装宠妃（11） 他们只有愤然地与黑衣青年对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将军更是恨恨道：“你……卑鄙！” 黑衣青年耸了耸肩，语气颇为玩味，“放箭吗？带走一个皇后一个太子，我也不枉来这一趟，不是吗？” 他的语气随意又轻佻，透露出些许张狂。 放在温思渺脖子上的手却很轻很轻，手指轻轻挠着她的后颈，动作温柔而漫不经心。 丞相眯起了眼。 “你究竟想要什么？” “放下弓……”黑衣青年淡淡道，“放我走。” 他的手仍紧紧扣着温思渺的腰，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丞相道：“好。” 将军抬起手，侍卫们收到命令，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自觉让出一条道路来。 黑衣青年便这么抱着温思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走向了远处。 身后的太子仍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双手抱着小腹，身体微微痉挛。 黑衣青年一走，身后人连忙上前，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围住。 等到人群消失在视线之中，黑衣青年把温思渺抱起，转身飞上了屋檐，身影没入夜色之中。 温思渺被带到了高处。 今天本是中秋团圆佳节，又因为皇帝遇刺，防备额外警惕，灯火彻夜不歇，鲜明的红色蔓延着整个宫墙。 站在高处俯瞰，只觉得万家灯火璀璨，仿佛天下尽收于眼底。 青年微微一愣，毫无防备的，用以蒙面的黑布已经被温思渺摘了下来。 夜色之中，他的容貌清晰可见。 “盛清殊。” 温思渺唤出了他的名字。 她就说好端端的系统怎么变了性，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不过是换上了女装，以后妃的身份蛰伏在皇宫。 他有着更深一层目的，她走后皇帝似乎遇了刺，想来就是盛清殊所为。见到她时又临时起意，以她为人质，把她掳到了这里。 “渺渺妹妹……”盛清殊笑出了声，轻柔地拨开她额角的碎发，“怎么这么看我？” 温思渺：“……” 都这种时候了，他也不肯放下身段，端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知道给谁看。 “欺瞒圣上，祸乱后宫……”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说道，“真有你的。” 盛清殊哈哈大笑，“再加一条，劫走皇后，是不是还要诛个九族？” 他温柔地捧起温思渺的脸，“渺渺妹妹，我孤苦伶仃，九族里只有你一个，你怎么舍得说自己呢？” 温思渺：“……” 他还跟她亲亲热热称姐妹呢？要点脸吧。 这时候谁敢把他当姐妹？这男人手上的血腥味还没散去，手腕上一道长长的划痕十分触目惊心，仿佛雪地上裂开的深渊缝隙。 一想到这道伤口是自己所为，温思渺的心颤了颤，有着一闪而过的内疚。 早知道是他，就不该真的动手，顶多只是吓唬一下——毕竟她有多清楚他根本就不会伤害她。 看出她满脸的疑惑，盛清殊大大方方地摊开手，问：“有什么想问的？渺渺妹妹，现在他们追不过来，我的时间都属于你。” 温思渺果断跳过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做到的？” 脸可以用人皮面具来解释，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肯定屡见不鲜，可身高呢？似乎与她认识的有所不同，便连声音都大为改变。 盛清殊笑了出来：“只要有心，什么做不到呢？不过是传统的缩骨与变音罢了。渺渺妹妹好奇归好奇，可不要学，那样太苦了。” 他分明看出了她的刻意回避，却偏要说道：“渺渺妹妹不好奇我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刺杀皇帝吗？” 温思渺摇了摇头。 盛清殊权当没有听见，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记得当年皇帝是怎么上位的吗？杀父弑兄……说起来，当今圣上还是我的皇叔呢。” 只有当拥有了共同的秘密，才能将两个人紧紧捆绑在一起。 盛清殊的狡诈与心机明目张胆，温思渺不愿听，他却偏要说给她听，让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这些事情，温思渺或多或少有听过一些。 皇帝上位是深宫秘闻，真实过程如何早已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当年的手段凌厉又残忍，身后是累累白骨与流不尽的鲜血。 最惨的当属当时的太子一家，先帝长寿，太子上了年纪，也有了孩子。 嫡长孙出落得聪明伶俐，将太子的光芒也掩了去，很多人都在暗暗猜测，先帝迟迟不退位成为太上皇，就是要等嫡长孙长大，跨代将皇位传给嫡长孙。 但是太子一家早已被以叛国之名斩首示众，嫡长孙去了何处也不得而知，似乎连具尸体都找不到了。 “我是死而复生的人……”他轻叹道，“渺渺妹妹……让你招惹上了我，真是对不起。” 他永远忘不了从乱葬岗醒来的那一天，身上堆着厚厚的躯干，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失去呼吸，成了冷冰冰的尸体，有的连全尸都不剩。 那一瞬间，仇恨、痛苦与不甘侵蚀着他的全身，从此他便不再是那个高洁傲岸的嫡长孙，他仍有着清冷姝丽的外表，却可以愿意为达到目的做出任何事，包括改变身份、改变性别，屈身来到他的仇人身边。 直接在中秋宴上杀他，似乎也不太解气。该让他被千刀万剐，将皮肉一刀一刀剜下，把当年刻骨铭心的疼痛也传递给他。 温思渺本想后退，可他的眼神太富有侵略性，连喘息的空间也不留给她，不由分说地把她重新揽入怀中。 似乎发现了她的迟疑，盛清殊的眸子深了深。 “渺渺妹妹……”他叹气道，“你不要害怕我。你若害怕，我会不高兴的。” 他低下头，冰凉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带着她转过身，从高处俯瞰整个皇城。 只有站在这里时，他身上流淌的血液才会沸腾，他才会找到活着的真实感。 只是与往日不同，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怀里多了一份温暖。 他多想……抓住这份温暖。 第161章 女装宠妃（12） 温思渺迟疑片刻，心中紧绷的弦微微放松，没有再排斥他的靠近。 系统的灵魂碎片……总是拥有这样不幸到令人悲叹的身世，让她不禁怀疑他先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在潜意识中创造出这样的世界。 他虽然没有记忆，可很多时候，这些世界都是他心理的映射。 盛清殊何其敏锐，温思渺松懈一步，他便逼近十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与思考的空间。 冰凉的唇狠狠覆盖上来。 “乖，现在不要乱跑……”他的声音低哑似呢喃，“渺渺妹妹，等等我，好不好？” 他的动作有些疯狂，半边脸几乎沉浸在漆黑的夜色里，风猎猎作响，他的衣袂也随风翻飞。 温思渺再一次被抱了起来。 这一回落了地，然而不是皇宫，皇城在视线中离去很远，随着合上的窗一同并入了夜色。 盛清殊转过身，慢条斯理地给门上了锁。 “这段时间皇宫不太安宁，渺渺妹妹便不要回去了……”他笑道，“再等一会儿，我接你回承德宫，嗯？” 小姑娘分外配合，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盛清殊便挑唇一笑，“我也舍不得渺渺妹妹。可比起做姐妹，我更想成为其他于渺渺妹妹而言更重要的人。渺渺妹妹等一等，我这就去创造机会。” 温思渺：“……” 话倒也不必这么说…… 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学会矜持一点？！ 皇宫确实不太安宁。 中秋宴上，皇帝被正面袭击，当场倒地不起，太医们抢救了一夜，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都没给皇帝续上这条命。 接着就是太子遇刺，被发现时身上也伤得不轻，现在在府中静养。 并且皇后娘娘被刺客掳走，至今不知所踪。 皇宫现在失去了主心骨，上下乱作一团。太子无力主事，丞相独揽大权，又倍受几位皇子与太后的猜忌，朝中人心涣散，几大势力交锋，如一盘散沙般混乱。 皇宫中，三皇子的笑容得意又张扬，“证据留下了吗？寺卿少卿查了这么久，我倒是想要看看他们查出来些什么名堂。”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朝中权臣已被他拉拢大半，皇帝卧床不起，太子失了臣心，朝中最有声望的人便只是他。 登上大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太迫不及待了。 盛清殊的语气平淡，“都做好了。” 三皇子心情迫切，他亦然。若是三皇子得知真相，那个表情……一定很精彩。 三皇子最看不惯他这种冷冷淡淡的语气，又因为盛清殊委屈自己穿上女装在皇宫做宠妃，他说话时更是带着蔑视。 不过一想到盛清殊能力出众，立了头等功劳，他暂时忽略了自己心里的不快，对盛清殊的态度转为不咸不淡。 反正两人各取所需，盛清殊帮他办事，他给盛清殊铺路，都是互相利用。 不过……想从他手里捞东西，可没这么简单。 三皇子纵然有些头脑，却比不过久经沙场的盛清殊，想法一眼便知。盛清殊压下了心底的嘲弄之意，什么也没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些事，便有人上前禀告，说是懿贵妃求见。 盛清殊挑眉，看了三皇子一眼，沉默地离开了。 那个眼神看得三皇子心里一寒，只有烦躁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与懿贵妃合作一事确实没同盛清殊提。谁都知道盛清殊与懿贵妃不对盘，让他们两个相处，这不是把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可他为什么要向盛清殊汇报呢？为自己办事，总是追求利益最大化。 如今皇后失踪，皇宫里最有话语权的便是懿贵妃，与懿贵妃合作是他唯一的选择。 事实上，便连引来太子一事，三皇子也是知情的。 他的本意是让丞相府蒙羞，闹出一桩有违人伦的丑闻，以流言蜚语使丞相分心，再泼几桶脏水，一举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可没想到事情与想象中的背道而驰。极大一方面就是因为他没有通知盛清殊，而在他完全确定盛清殊会按自己想象中的走时，出了变故。 “皇后还没找到？” 懿贵妃皱着眉，走时掀起一阵香风。 温思渺失踪后，后宫又回归了原来的状态，执掌凤印的大权回到懿贵妃手中，她自然洋洋得意，不知有多风光。 表面上是与三皇子谈合作，事实上她巴不得温思渺永远都不要回来，最好直接死在外面，这样就没有人与她抢位置了。 “没有……”三皇子淡淡道，“盛清殊的嘴巴太紧，问就说不知道。” 可除了盛清殊，他们又能找谁呢？ 这几日他们把皇宫上下搜了遍，也没有皇后的身影，她只有可能去了宫外。 然而守门的侍卫换了一波又一波，严格排查，都没发现一个与皇后相似的人。 皇后温思渺仿佛人间蒸发，不知所踪了。 他们在这方面威胁不到丞相，只好转变计划，从别的地方下手。 “没用的东西……”懿贵妃冷哼一声，“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你留她做什么？趁早解决掉吧。” 她知道盛清殊是三皇子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人，却不知道盛清殊的真实性别，只把他当作一个内心怀有深仇大恨、甘愿进宫复仇的棋子。 而且这枚棋子能力出众，可以好好利用。 所以她这段时间也懒得与盛清殊针锋相对，连一个人都算不上，庶女的身份也是三皇子帮忙做出来的，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同她竞争呢？ “我知道。”三皇子板着脸，没有多说。 盛清殊当然不能留。他的能力太过出众，一时用用还好，放久了就是威胁。解决他，不过是时间早晚。 他是不会兑现那些承诺的。 他只是不满懿贵妃对他的态度。 皇帝的梦做久了，三皇子自己也有了些飘飘欲仙之感，总想着自己就是真正的皇帝，看谁都带着三分傲气。 然而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外面又传来急匆匆的声音：“三皇子殿下！” 感谢吃货兔兔扶小清的灵感胶囊，浔.、用户31750289、卿清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和爬山邀约。 说起来你们国庆假什么时候结束啊，感觉放了很久的样子，看见列表都在玩我一下子没回过神现在还是国庆假期时间……反正我又不放假。） 晚安…… 第162章 女装宠妃（完） 三皇子抬起眼，不耐烦地看了过去，蓦然发现外面黑压压聚集了不少人。 那先前被他嘲笑的大理寺寺卿与少卿，竟是带着人找上他了。 懿贵妃来不及走，便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大理寺寺卿深深地看了三皇子一眼，“殿下，认罪吧。” 三皇子心头一跳，表面上仍是一脸莫名：“寺卿这是何意？怎么还查到我宫里来了？” 寺卿冷笑了一声，心里只有对皇家关系无情的悲悯，“证据确凿，殿下还不认罪吗？那日刺杀陛下的刺客已经伏法了。” “殿下应该知道他是谁吧？”他淡然道，“是清美人。” 三皇子惊呆了。 便连懿贵妃也为之大吃一惊。 她意识到自己今天来这里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然而她根本没有离开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理寺寺卿说： “清美人自缢了。留下的遗物里交代了过程的始末以及足够的证据。此事臣已禀告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派臣来缉拿您的。三皇子殿下，臣不敢得罪您，请您自行与臣走一趟。” 刺杀皇帝可不是小事，若是换做旁人，九族都要被牵连。奈何做出这种事情的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清官难断家务事，该怎么样还是得看皇帝的意思。 如今皇帝迟迟不醒，主事之人就默认成了太子。他们只是负责把三皇子送过去。 三皇子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也转而变得狰狞，“寺卿既然知道这么多，也不必回去了。拿下！” 盛清殊死了？ 他怎么会自杀？ 三皇子万万想不到盛清殊会做得这么绝……那些证据，原本是给太子准备的，却被盛清殊用在了他的身上。 幸好他还留了一手。 只要直接同太子撕破脸，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然而想象之中许多人出现的画面却并没有发生。 恰恰相反，寺卿摇头叹气，随后便有人冲了上来，从两边按住三皇子的肩膀，摘去他皇子的冠冕，牵制住了他的行动。 寺卿转过头，对懿贵妃道：“贵妃娘娘，也同我们走一趟吧。” 懿贵妃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盛清殊留下的信，把三皇子暗中部署的那些东西里里外外交代了遍。 寺卿只要对着信一个一个查，自然可以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把三皇子准备的那些拔了个干干净净。 而今太子暂时主持朝政，奈何民心不足，根本没法被文武百官信服。 三皇子这面大旗又倒了，手下的官无处可去，胡乱寻找新的靠山，朝廷上下乱作一团，各执一词，谁的内心都不愿意听太子差遣。 皇帝又是迟迟不醒，一时之间，他们竟是找不到一个聚拢人心的办法。 太子每天为这些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头发都白了几根。 他哪有实践经验，平时都是跟在皇帝后面打打下手，还有丞相担着。 这下好了，权力到了他手上，他不可能放权给丞相，自己又处理不好，只有弄得乱七八糟。 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彼时文武百官正聚在金銮殿里上早朝。 一群人站在了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上，让开了一条道路。 瘦削高挑的青年手捧明黄色的圣旨，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许多上了年纪的官员，眼皮都狠狠一跳。 眼熟…… 太眼熟了。 这青年与先帝年轻时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与当今圣上和太子也有几分相像，具体像在哪里，他们又说不出来，只是既视感过于强烈。 皇家什么时候多了个面生的皇子？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青年手里明黄色的圣旨，竟是先帝的手谕。 ——他是已故太子之子，先帝的嫡长孙，当今圣上的侄子。 而这封手谕，乃是先帝所留，说是待嫡长孙及冠以后，便将皇位传给嫡长孙。 太子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主流思想讲究尊重长辈，先帝的手谕若鉴定为真迹，他们便不得不从。 可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几个德高望重的权臣对视一眼，从青年手中接过圣旨，看了一眼便惊讶出声：“臣认得！这就是先帝的字迹！” 根本无需拿去做笔迹鉴定，是真是假，有记忆的臣子一看便知。 嫡长孙的优秀他们看得出来，总想着若是当年没有失踪，比现在的太子一定更适合做皇帝。 恰好现在朝中乱作一团，太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主持这一切。嫡长孙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青年温和道：“还要拿去鉴定才知道。” 太子一个笑容都憋不出来，僵硬着脸，“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宣布你的身份然后继承皇位？” “我无心继承皇位……”盛清殊笑了笑，声音温柔如沐春风，“只是沉默太久，一直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不想就这样躲在黑暗里活着。太子若不介意，我可以去见见皇叔吗？” 跟在身后作侍从打扮的温思渺默默后退了一步。 这人真是完了。 茶身边人不说，茶完了之后又要去祸害其他人，真是拿他毫无办法。 她都看不下去了。 当着金銮殿中所有人的面，太子心中怒火再盛，也不可能直接同盛清殊撕破脸。 他只有堆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父皇现在仍在昏迷中。你若愿意看他，就去见见吧。孤与你一起去。” “不用……”盛清殊十分善解人意，“皇兄继续早朝，我直接去见皇叔便是，就不打扰皇兄了。” 太子只有随了他的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去。 皇帝正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 若只是单纯地受伤，自然不可能有这么大反应。 当时盛清殊拔剑时，剑上抹了许多东西，足够让皇帝体验一回生不如死的生活。 好比此时此刻，他虽然无法睁开眼，意识却是清醒的。 “皇叔……”盛清殊在床沿坐下，“还记得我吗？您登基以前，曾亲手杀了我的父亲。” 床上人的手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真想不到我会回来吧？在这种时候回来，拿着您的皇位……”他低笑一声，“和您的皇后。” 盛･人生赢家･清殊 第163章 养成男友（1） 温思渺站在他身后，嘴角微微扯了扯。 皇帝现在人事不省，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否则得被气得回光返照了吧？ 盛清殊仿佛陷入了某种状态，自顾自地说着话：“也许当年您对我的亲人下手时，也没有想到我会活着……” “还记得我的亲人是怎么死的吗？”他轻笑一声，“现在，像当年您拿捏着他们一样，您的亲人也在我的手上。” “您看这样，是不是很有趣？” 皇帝久久不语，紧闭双眼，嘴唇却越来越青，手背青筋凸起，仿佛在强行压抑忍耐着自己的怒意。 “谢谢皇叔这些年把天下治理得不错，还娶了一个合侄子心意的皇后……” 盛清殊转而眯起眼，笑了出来，“这份礼物，侄子就收下了。” 他这话说的，真的好欠哦。 温思渺叹气。 皇帝依然没有动静，然而那种垂死的反应越来越强烈，脸上渐渐失去了作为正常人的血色。 盛清殊拉着她的手，耐心地等待，不时慢慢悠悠地说上几句话。 不久之后，他走上前，探了探皇帝的鼻息。 皇帝的双眼紧紧闭着，已经失去了作为正常人的温度。 心中仿佛有什么在一点一点融化。 盛清殊忽然笑了出来，向前走了几步，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 铺垫了这么久，忽然来到了这一天，他看着清醒，心中意识却比谁都要恍惚。 可有一点，却足够清明。 他温柔地握住了温思渺的手。 “好了，渺渺妹妹……”他低声道，“人生大事解决完了，是不是该处理一下终身大事？” 他对皇位没有任何兴趣，只想站在这里，手刃自己的仇敌，看着仇敌创立的江山一点一点崩离破碎，满足他心中充满报复欲的快感。 但是现在，他似乎又有了一点兴趣了。 皇帝还算做了件让他满意的事。 不是么…… 收起满腔腹诽，温思渺叹了一声，轻轻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罢了…… 就让他处理吧。 温思渺又回到了这个充满少女心的卧室。 卧室似乎被完善了一些，许多细节都被精心修正过，床头上静静垂落着两串叠好的千纸鹤，马卡龙配色梦幻又甜美。 她揉了揉眼睛，意识还有些茫然。 其实这两个世界都不算累，只是精神承受着莫大的压力，要去吸收记忆、消化记忆，然后处理脑海里多出来的那些情感。 床头忽然多出了一杯水。 温度把控得恰到好处，温温热热，入喉不显得突兀。耳边是系统低沉的声音：“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她道，“去下一个世界吧。” 她需要一些时间，去正确地认识那些多出来的情感，才好慢慢地将它们消化。 温思渺再一次缓慢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头顶藏青色的蚊帐遮住了光，取下耳塞后，有一点点声音从耳边传了过来。 她拉开床帘的拉链，环视四周，神情恍惚了一瞬。 这是……寝室？ 六人间，上下铺，桌子三张三张并在一起，寝室的空间很大，被东西一塞，便显得十分拥挤。 高中倒也不至于，桌上放着几台笔记本电脑，想来她现在应该在读大学。 温思渺定了定神，开始消化脑海中的记忆。 这个世界她的身份设定还挺简单，延续她上一个现代世界的身份，时间线从开学往后推，她现在是刚进大学的大一新生，就读于某985高校的历史系。 自幼父母离异，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但对她的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影响。 一家人感情较为淡薄，平时不过是客客气气地见见面，父母给足赡养费，之后便是她自己生活。 现在开学不久，新生刚刚结束为期半月的军训，对大学生活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 她的性格很是内向，在寝室里话不是很多，一直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温思渺比较好奇系统的身份。 这是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世界，往父母那边想一想，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作妖的剧情。 系统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总不可能是学长吧？ 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似乎有室友出了门。 温思渺还没有体验过群居生活。她连大学都没有读过，何况是住寝呢？和五个人共同生活在一个空间，听上去还颇为新奇。 现在寝室里共有四个人，关系说不上很好，可以说是基本和谐。 大家互不打扰，偶尔会聊聊天，几对几对抱团，要集体行动是根本不可能的。 像她这样内敛的性子，对与人交往也没什么兴趣，平时与室友的时间对不上，大多时候都独来独往，安静得像个透明人。 这样也不错。 温思渺最害怕与人打交道，由于自幼情感缺失，她大多时候看上去都很冷漠。若是别人对她过分热情，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继续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打开了手机。 手机里有一个正在进行的项目，一解锁，一个请求框就弹出来了。 似乎是来之前这具身体正在进行的活动。 【下载app——通过侧边按钮确认，按两下以安装。】 她疑惑地皱了下眉。 一个软件？ 这是什么东西？ 她照着提示将软件下载，几秒钟的时间便安装完毕，软件的主页面自动跳了出来。 【亲爱的游客，欢迎进入男友养成系统。】 温思渺呆住。 什么东西？ 男友养成系统？一个游戏？ 她感到无趣，下意识想要退出，可没想到手机屏幕死死地卡在这个页面，怎么也退不掉了。 她只有点击「继续」。 屏幕上弹出好几个被模糊了的人像。 【请问您的心动类型是？】 下面一排字分别是「霸道狼狗」「俊美邪魅」「清冷孤僻」「粘人奶狗」。 咦，好像还有一点意思。 温思渺果断选择了「清冷孤僻」。 页面迅速跳转，进度条向后拉，又弹出了一行新的大字。 【恭喜您收获您的定制男友，正在载入游戏……】 感谢呆梨ザ的灵感胶囊，午的两张催更符，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164章 养成男友（2） 定制……男友。 温思渺微微一愣。 手机屏幕已经切入了新的画面，那是一片充斥着迷雾瘴气的树林，一名少年靠在树边，双目紧闭，手无力地垂下，白色的衣袍上沾着大块大块的血花。 温思渺发现画面可以放大，于是尝试着把镜头拉近。然而等到放大少年的脸时，她却发现少年的脸是模糊不清的。 屏幕上弹出一条文字： 【进度：0%不闻其声】 【不知其名】 【未见其貌】 是一大串没有解锁的成就。通俗而言，就是男友从过去到未来的各项信息，不过现在都是锁定的灰色。 温思渺皱了皱眉，点了点屏幕上的锁定，果然又弹出来一个新的页面。 【您可以选择逐次完成任务，或者充值获得道具。接下来的时间由您自行探索，祝您游戏愉快！】 【任务一：救下陌生的少年。】 这看上去是一个玄幻修真世界。 温思渺把画面缩小，直至整个瘴气林都收进屏幕，很快就找到了破解的办法。 什么道术阵法，这些她最为擅长，再加上她现在是上帝视角，可以前往瘴气林的每一处，处理一个机关还是挺轻松的。 破坏阵眼之后，树林上方的瘴气尽数散去，露出原本的模样。 其实是一处美而空旷的地方，瘴气浮于空中，化作低垂的层云。溪流从身边穿行而过，水声清冽而绵延。 她把画面切回了少年所在的地方，发现他仍无力地倒在地上，身下的血滴答滴答，形成一块又一块的小圈。 这可怎么救？游戏也没给点提示啊。 她扫了一下右上角一排任务栏，除了一般的「人物属性」「系统设置」等按键，还多了一个「系统商城」。 商城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只是连翻了几页，都是待解锁的灰色。 如今她能购买的只是几瓶低级的灵药，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游戏制作还挺坑，游戏里的货币与现实一比一兑换。好在这具身体也没差过钱，这点钱还是花得起的。 她很快充好钱，乱七八糟的灵药买了一些，给少年都喂了进去。 因为温思渺只是在屏幕外操作，她先点击少年的脸，托起他的下巴，好一会儿才让他咽下。 并且少年并不配合，被她触碰时，眉头紧紧皱起，仿佛昏迷中梦见了许多令人不快的事情，表情厌恶又排斥。 他依然没有睁开眼。 温思渺在商城挑挑拣拣，把能买的东西先买了一遍，换下他带着血污的长袍，又买了点用具，来来回回切换了几次画面，取来小溪中的水为他擦脸。 衣服脱了一半，才发现他身上有多少伤口。温思渺只好静下心来，把画面放大，细细地为他包扎处理，一做就是许久。 窗帘外传来一阵骚动，室友不知看见了什么，两三个人围在手机前面尖叫，又欢快地笑出了声。 见温思渺好奇地看过来，她们便说道：“是社团学生会要招新了！你看这几个学长是不是超帅！” 温思渺探过头看了一眼。 其实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至于照片上那几个学长……她扫了一眼过去，不免感到失望，都不是系统。 看来系统不在学校里。 难道是……手机里那个少年？ 怎么样才能看到他的脸？ 少年的伤口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温思渺惊讶地发现游戏可以退出了，然而却住进了她的手机，怎么也卸不掉。 屏幕上还多了一个提示，告诉她少年现在的状态。 她觉得这样也有点意思。 晚点大一新生要去上晚自习，学生会的招新宣传就安排在今晚。 温思渺虽然没有兴趣，却没有办法翘课，只有先将手机收了起来，与室友一同出门。 许久之后，陆随缓缓睁开了双眼。 昏迷前五脏六腑被撕裂的剧痛仍令人记忆犹新，然而他摸了摸胸口，发现那股疼痛感已经消失不见了。 恰恰相反，他全身仿佛被灵泉浸泡洗髓，有了脱胎换骨的畅快感。 他起身，惊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小伤口早已自行愈合，大的伤口则被人细心包扎，绷带上还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他的心中警铃大作，表情紧紧绷起，一张脸上看不出表情。 只是警惕地环视四周，手指悄然紧握成拳。 有人来过？ 什么时候？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有着满腹的疑问，却没有人能够为他解答。莫名其妙陷入这片瘴气林，遭到袭击而后昏迷，已经是陆随记忆以来最为耻辱的一次。 再加上又遇到神秘人，一身衣服都被换了一遍……愤怒之余，他的耳垂又有一点点热。 那种感觉，是恼羞成怒。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过去的经历让陆随清楚，自己不应该对一个没有见过面却莫名其妙对他伸出援手的人抱有好感。 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修仙界再大，也不可能运气这么好，一来就碰上一个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老好人。 所以……究竟是谁？ 他百思不得其解。 林中的瘴气也已经散去。 陆随在昏迷前便意识到这是个阵法。然而他受伤太重，根本没有力气去破解，只好由着自己倒下。 现在阵法既破，所有的危机感都被消除，他的心情却更为不确定了。 莫名其妙被带到瘴气林，莫名其妙受伤，莫名其妙遇到神秘人出手相助…… 陆随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温思渺第一时间收到了「您的定制男友已苏醒」的提示。 学生会那边还在演讲，她不好贸然拿出手机。等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游戏，发现白天奄奄一息的少年已经重新站起，修长漂亮的五指握着一把长剑，面无表情地砍倒了一棵树。 【任务一完成。恭喜您解锁（未见其貌）。】 眼前的雾气散去，一张年轻而俊美的脸映入眼帘，五官与记忆中的重叠。 温思渺长舒了一口气。 是系统的灵魂碎片——嗯，这钱没白花。 我准备过周末啦—— 第165章 养成男友（3） 少年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面无表情地砍倒身边的树，仿佛在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与不满。 温思渺觉得游戏的制作还挺逼真，她放大来看，发现小人脸上的表情生动又真实，仿佛他就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 其实她也很好奇，系统怎么就跑到游戏里去了呢？怎么样才能把他弄出来？ 然而他们连话都对不上，温思渺只能看着他挥刀乱砍，而后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表情淡然又冷漠，仿佛与做出那些幼稚事的不是一个人。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挺可爱的。 与描述中的「清冷孤僻」没怎么沾边嘛。 陆随的心情确实不佳。 他自幼天资聪颖，若非遇到那些事，现在当是门派的天之骄子，各项能力都十分出众。 有人在注视着他，他早就觉察到了。 就像他在昏迷之中被人救了一样，那种对方在暗他在明，怎么也找不到的无力感，让他十分郁闷。 他最是厌恶这样的感觉，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什么人…… 到底是什么人？ 他注视着天空，只被太阳刺着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休息了一会儿，陆随才缓慢起身，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与此同时，温思渺也收到了系统提示。 【任务二：帮助少年回到宗门。】 咦，这果然是个修仙世界。 她惊讶地挑了挑眉。 “学妹你好？” 前方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温思渺下意识收起了手机，抬头看过去。 原来晚自习已经结束了，周围的人散得差不多，室友同她不坐在一起，早就没了踪影。她一个人在角落里看手机，似乎显得很是突兀。 几个学生会的部长留在教室里，给意向加入学生会的同学逐一登记。 这位学长她有些印象，刚刚上去宣讲过，好像是办公室还是外联部的部长，长得还算斯文清秀，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你好。”温思渺客气地答道。 学长温和地笑了笑：“学妹有意向加入学生会吗？” 温思渺摇了摇头。 她对这些学生组织没有兴趣，也没有什么集体感责任心，加进去只是徒添麻烦。 遇到挫折，这位学长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继续表达了友好：“学妹可以加个微信，你们刚刚进学校，有什么不了解的事情都可以问我。” 一男一女站在教室的角落，不少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看见学长拿出手机亮出二维码，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温思渺再度摇头，语气平淡：“谢谢学长，不用了。” 她的冷漠与疏离实在太过明显，学长毫无办法，只好说了声抱歉便尴尬地离开。 没想到小姑娘看上去是个好说话的性子，近距离却不好相处。 与人相处之道，温思渺真的没有学到多少。虽然学长很友好，可她只是情感缺了些，却不是没有脑子，不可能看不出来学长话之后的意思。 所以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她还等着她男朋友从游戏里出来呢。 温思渺收拾东西离开，游戏屏幕上停留在少年前进的画面。 两个世界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是一样的，她需要等待少年走到他的目的地，才知道下一步需要做什么。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呢，达成什么条件才能解锁？ 这游戏真奇怪。 温思渺叹气了一声。 今晚晚自习又陆续来了三四个学生组织，从团委到科创协，就连宿舍都有专门的宿舍管理委员会。 如果加入了这些，光想想就觉得让人窒息，要变成几个人才忙得过来？ 她依然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翻翻英语书。 温思渺的英语其实很一般，毕竟自幼写繁体字、听文言文，历史的专业课她得心应手，如英语、高数之类的，她就不行了。 但是她学语言的天赋尚在，后天补一补也不是上不去。 这个时候，桌上的手机亮了亮。 是剧情更新了。 温思渺解锁屏幕，游戏页面便自动跳了出来。 这是一座山峰。大门高耸入云，隐于夜色之中。 少年面无表情地走上石砌的台阶。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高高挂起的宗门牌匾之上。 沧浪门…… 这是他生长的地方，也是他死亡的地方。 忽然，他停下脚步，眉头微微一皱。 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种感觉曾短暂地消失过一会儿，在他下午独自一人前往宗门的时候。 他本该是厌恶的，心里却有些怅然，恨这注视他的人为什么不可以再坚持一下。 如今那道目光又回来了，他的心情又变得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是厌烦还是欣喜。 至少……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的心里一片平静。 宗门的夜晚寂寥而无声。 少年一步一步走了进去，目光缓慢地掠过这些他所熟悉的事物，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带着讽意的笑容。 宗门的灵石居然还能识别他的身份铭牌。 他以为他离开这一家，宗门便当他是死了。 可这样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当少年从门前走到第一座主殿时，几道身着宗门常服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长些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随？你回来了？” 少年缓缓地扯出一个笑：“是啊。” 话音刚落，温思渺的手机震了震，弹出了新的系统消息。 【恭喜您解锁（不知其名）】 【您的男友身份资料已更新】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却弹出了新的窗口，左侧是少年的全身照，右边则是属性面板。 【姓名：陆随； 身份：沧浪门大弟子； 年龄：未知……】 下面的信息又是一片黑板，显示角色认识度为10%，算是基本掀开了身份的一角。 原来他在这个世界叫陆随啊。 看这个剧情，是一个被宗门抛弃之后又回来的美惨强少年？ 温思渺支着下巴，继续注视着屏幕里发生的一切。 感谢75.、归鹤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月饼、点赞与爬山邀约。 今天很开心……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啦—— 大家晚安呀。今晚不想熬夜了，我明天早点起来写更新。 第166章 养成男友（4） 那摸着胡子的人心头良多触动，眼眶泛着泪花。旁边几人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只是冷哼一声，看向陆随：“你还有脸回来？” 陆随单膝而跪，声音不卑不亢：“弟子自知犯错，已自罚悔过三年，请诸师尊、师叔原谅。” 他的瞳孔漆黑如夜幕，全然没有那一年的偏执与疯狂，看上去温和如一汪泉水。 几位长老不由得有些哽咽。 他们比谁都知道那不是人待的地方。这几年来，他们一直关注着陆随的命灯，时时刻刻问自己若陆随就这么去了，他们去哪里找下一位这样优秀的弟子。 幸而陆随熬了过来，并且活着回到了宗门。 有位长老道：“你的灵力……” 陆随垂下眼，低声道，“当年弟子灵根灵脉尽断，修为已废，如今只有本命剑相伴。”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皆唏嘘不已。 陆随清晰地看见了他们眼中的失落。 他们会因他回来而欣喜，不过是因为他曾经实在太过优秀，宗门舍不得像他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弟子。 可如今弟子成了废人，他们还会留下他么？ 长老压下眼底的不情愿，叹气道，“阿随，你放心，你曾经是宗门弟子的顶梁柱，就算因错去了断无涯，改过自新回到宗门，宗门也不会亏待你。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 陆随仍然低着头，“嗯。” “只是有些事情，无法同从前一样……”长老一脸抱歉，“但你曾是宗门的弟子，便永远都是。” 其他几位长老都沉默不语，压抑着心里复杂的情绪。 其实他们很清楚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然而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抗下所有，陆随很不幸成为了这个人。这是上天的选择，他们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知道陆随本不该变成这样，可他们也无能为力。 最终，长老道：“回去吧。” 几人的对话是以文字的形式显示在页面上的，如同真正的网络游戏一样，只是人物的表情与动作都十分真实生动，仿佛拥有了呼吸。 若是温思渺戴上耳机，是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的。 真奇怪，这游戏还请了专门的配音么？ 接下来，就是长老们离开，陆随一个人转身，踏着熟悉的路，朝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他的步伐缓慢，仿佛要一笔一笔描摹，勾勒出记忆中的画面。 那是午夜梦回时他活着的唯一动力，现在也化作泡影消散。 温思渺便把手机放在一边，戴上耳机，继续翻她的英语课本。 大学英语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四级的难度比高考不知加了多少，第一篇阅读就让她一头雾水了。 她看书时很容易进入状态，游戏也没有声音，只是一点轻音乐，刚好作为背景音。等回过神来时，里面的声音忽然变得喧闹。 这是一处洞府，夜色之中看不真切，只隐隐看着前方似乎有个人。 陆随静静地注视着他，眸中有浓黑在翻涌。 “陆师兄？”那人笑了出来，“哦不，不该叫陆师兄，该喊陆师弟了。宗门弟子按实力排名，师弟你看看你这身体，还有资格上排行榜吗？” 陆随一言不发，双手紧握成拳，“所以我的洞府也不能在这里么？” “那是自然……”那人得意道，“如今我才是宗门大弟子，这是给大弟子准备的洞府，有谁规定一定是让你住的？陆师弟，没有修为就安心做个废人，不要想曾经的事情了，请回吧。” 陆随垂下眼，沉默得有些可怕。 他转过了身，准备离开。 然而那人却忽然变得不依不饶起来，温思渺清晰地看见了指尖凝聚的灵火，目光怨恨又狠戾。 她想到了自己的任务二……保护陆随回到宗门？ 难怪陆随需要保护。 陆随似乎没有发觉危机正在靠近，只是沉默地向前走。温思渺调出商城，购买了一些道具，给陆随设下了一层结界。 那人乍一出招，灵火触碰到结界，很快被反弹回去，在空中化作飞灰。 陆随的表情在一瞬间变了。 那人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赧，只是冷笑一声道，“这回算你运气好。那些法宝你居然还留在身上？不过，陆师兄要靠法宝保命……哈哈哈。” 他的笑容得意又张狂。 曾经他处处被陆随压一头，不论付出多少努力，都得不到长老们的青睐，他们眼里只会看得见陆随。 也许上天有眼，如今陆随成了废人，他可以一雪前耻，狠狠地折磨陆随。 毕竟现在，他才是宗门的大弟子。陆随算什么？他就是一个废物！ 陆随也只是漠然地看着他。 他的冷漠让那人充满了挫败，仿佛一拳打在懒洋洋的棉花上，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 那人骂了几句后便离开，陆随站在空旷的平地上，注视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是谁……”他的声音冷得几乎凝结成冰，“出来。” 空旷而辽阔的山中，只有他的声音一圈一圈缠绕，风声沿着耳垂擦过，温柔地抚过他的脸庞。 没有人回应他。 仿佛那突然出现的保护法阵，与时时刻刻被注视的感觉，都只是幻觉。 “你要藏在暗处吗？”他淡声道，“那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 温思渺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英语书，又喝了一口水。 手机屏幕上，缩小版陆随站在平地的中央，对着空气说着威胁的话，场面还挺滑稽。 时间沉寂了许久许久。 陆随依然没有动，如同一座凝固的雕塑。 良久，他低声道：“你们都不待见废物么？”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疯狂生长，如同藤蔓一样紧紧攀附着他的心脏，那种被禁锢的感觉几乎窒息。 忽然，有一阵风从他的指间穿过。 仿佛弹奏乐器一般，琴弦被轻轻拨弄，漾起阵阵涟漪。 陆随的心颤了颤，似乎有羽毛在挠…… 他问：“是……你吗？” 他的手指又被拨弄了一下。 温思渺抱着手机，镜头拉到最大，隔着屏幕碰了碰他的手指。 似一阵轻柔的风。 第167章 养成男友（5） 陆随的心不可控制得再度一颤。 像个调皮活泼的小姑娘，藏在暗处逗他玩，便连风也是俏皮的。 “你也像他们一样吗？”他轻声问，“来看我的笑话？” 温思渺便碰了碰他的头。 风吹乱了陆随束起的黑发。 他失笑…… 命运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他分明处于人生最黑暗的低谷期，眼见一眼看不到尽头，却偏偏送来了一阵风。 一阵虚无缥缈的，捕捉不到、又时刻存在的风。 他的五指微微聚拢，仿佛要把风握在掌心。 “谢谢。”他低声道。 温思渺的心也跟着化了。 这样的系统，脆弱到让人心疼，又有着说不出的可爱。 难怪他总喜欢摸她的头发。 她也想揉一揉。 之后陆随去了给外门弟子准备的房间。 宗门还算给他留了面子，准备了一间狭窄的房间给他，而不是和三个人挤在一起。 他原先放在洞府里的那些东西也被收进储物空间，一并送了回来。 其实陆随不在意这些。 记忆里他一直忙于修炼，除了一身修为，便没有什么多余的财物。 放在洞府里的都是些日常用品，可有可无，说不上值钱，很多还都是宗门统一配置的。 他自有一个芥子空间，灵石都放在里面，这种钱他也从来没有缺过。 陆随盘腿打坐，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气息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却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灵府空空荡荡，原有的灵根早已被烧毁。 陆随垂下眉，依然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只是沉默。 他早该知道这具身体的残破，绝无再一次修炼的可能，为什么要屡屡给自己希望呢？ 陆随自嘲一笑。 他茫然地凝视着前方，心脏传来的阵阵抽痛更加剧烈，黑暗处有无数藤蔓在疯狂生长，填充他灵府中被烧毁的每一处废墟。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安静地打坐，究竟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温思渺背了一页单词，手机放在抽屉里挂着游戏。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剧情可进行，打坐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她也就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 门口忽然一阵骚动。 一位学姐推开门，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我们院的学生会又来看大家了，大家有没有好好晚自习？” 之后有学长学姐抱着保温的箱子进来，全是买好的奶茶，还浮动着冰块。 教室里爆发一阵阵欢呼。 昨天那位学长又走到了温思渺跟前，笑着问她，“学妹你喝奶茶还是果汁？柠檬红茶还是杨枝甘露？” 温思渺握着蓝牙耳机，茫然地抬起头。 学长的心里仿佛有小鹿在撞。 早在入学第一天他做志愿者接待新生时，就注意到这个子娇小，性格却颇为冷淡的学妹了。 难得有机会搭上话，哪知道学妹如此油盐不进，至今连个联系方式也不给，他只好通过其他渠道来接近她。 他又重复了一遍，温思渺摘下耳机，这才听见了他的话，依旧摇头：“不用，谢谢学长，我喝水就好。”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是听不懂人话吗？怎么如此执着？她以为她上一次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见学长还想说些什么，温思渺果断道：“对不起学长，我男朋友不喜欢我跟其他男生走太近。” 学长的笑僵在脸上。 他就说，这么好看的小学妹怎么会一直单身。虽然她平时独来独往，看上去没有朋友，却也不可能缺追她的人。 “抱歉……”他只有说，“打扰了。” 确实是打扰了。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目送着学长离开。 玩游戏耽误了点时间，她在教室里留到很晚才离开。 自习室已经没有人了，偌大的教室亮着全部的灯，只有她一个人坐着。 手机屏幕上仍停留在陆随原地打坐的画面，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境界，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温思渺将灯一盏一盏关上，这才离开了教室。 只是她来得似乎不是时候，刚要敲宿舍的门，便听见里面清晰的对话声：“部长又问她要联系方式了？” 声音的主人早上还微笑着问她吃不吃早饭。 “是啊，也不知道整天端着张脸给谁看。要是有男生这么向我示好，我早答应了。” “嗨，长得漂亮就是有资本，可以随便挑呗。哪像我们。报道第一天不是有很多人拍了她照片上表白墙要联系方式么？差这一个学生会的部长？” 宿舍墙的隔音实在不太好，温思渺想。 她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对话声戛然而止。 大概声音的主人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说话声音有多大，只当在正常交谈。 见到她时，脸上也只是有一晃而过的心虚：“怎么这么晚回来？” “有些事情没做完……”温思渺笑了笑，“多在教室待了一会儿。” 室友客气道：“不要到太晚，早点回来。” 温思渺乖乖地「嗯」了一声，只当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室友罢了，也没有必要闹得这么僵。 她一个人回去洗漱。 先前说话的室友对视一眼，偷偷地看着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什么也没有发生，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大一的白天十分忙碌，温思渺实在是过于疲倦，一沾着床，困意便侵袭脑海，再睁眼已是第二天白天了。 手机因为挂了一晚上游戏，早就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 眼见时间临近上课，她只好匆匆拿了个充电宝，把手机往包里一丢，迅速收拾好自己出门了。 一整个上午都是课，从早上八点一直上到中午十二点半。讲古代史的教授口音很重，连着两节课，因为起晚而坐后排的温思渺听不清也听不懂，一直划水摸鱼，单手撑着脸，都快睡着了。 之后的思修老师更是离谱，说是为了教历史系学生特意去学了繁体字，三节课下来温思渺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因为一直专注于打瞌睡，手机放在包里也没拿出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放学了。 感谢七秒鱼、曼姝沙华、75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今天心情不好TAT，早点睡，晚安。 第168章 养成男友（6） 陆随的心情不太好。 那阵风不见了。 他打坐的时候，就觉察不到那道视线的注视。直至打坐结束，他睁开眼，又等到中午，依然没有等到那阵风。 他的心中烦闷不已，那些藤蔓又疯狂生长，如蚕蛹一般紧紧地包裹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吞没。 陆随便抱起了他的剑。 他本是剑道双修的天才，如今废了修为，一身剑术仍在，一招一式皆熟悉入骨，如烙印一般深深打在他的心上。 他舞剑时，身边围了不少人。 那些窃窃私语如风一般无孔不入：“这是谁？” “门派曾经的大师兄陆随啊，你不记得他了吗？” “啊，这个人……他不是死了吗？” “嗨，谁知道呢？断无涯那种地方，不都是有去无回的吗？偏偏咱们大师兄去了，还活着回来了。” “现在可别叫大师兄，他不是修为都废了吗？他连进排行榜的资格都没有了吧哈哈哈。” 紧接着便是一阵笑声。 “别看这剑阵阵带风，他握的时候手都在抖吧？” “本命剑是注了灵力的，他缺了修为，连驱动剑的能力都没有，拿在手里也不过是废铁一块，不如像他的洞府一样留给有需要的人……” 温思渺登上游戏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陆随在舞剑。 他舞剑的姿势很漂亮，飘逸如行云流水，便是阵阵带着杀气，也有着苍山堆雪的飘渺之美。 那些不堪的话，在她戴上耳机时，也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她的心中气愤至极。 伴随着剧情推进，几个成就均已达成，商城也开放了不少。 她一眼便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温思渺买下之后，用手指在屏幕上画下阵法。 那些说闲言碎语的人一时噤了声。 真正有身份的弟子怎会出现在此处？ 自然多是些没有实力的无名小卒，得知陆随出了事又回来，特意在他出去的必经之路上看热闹。 温思渺出手时他们本就毫无防备，纷纷中了招，一个二个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嘴里「咿咿呀呀」着，发出几个不完整的音节。 陆随的动作一顿，修长的五指却紧紧握住剑柄，剑身直指被噤声的那一群人。 而后剑脱离手，在空中翻出银色的花，又回到了他的掌心。 是那阵风做的。 他想…… 那阵风回来了。 他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感，不知是委屈与愤怒居多，还是欣喜居多。 这些情感来得莫名，曾经从未拥有，也无法为他所控制。 他舞剑的动作愈加用劲，仿佛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那些人说不出来话，只当陆随身上还藏着些厉害的法宝，一边以眼神威胁，一边灰溜溜地离开，生怕陆随记住了他们的脸。 许久之后，他才渐渐停了下来，一手覆在心脏之上，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远方。 这个位置，没有跳动的声音。 早就不跳了。 五年前他「偷学宗门禁术走火入魔」，被打入断无涯，筋脉尽断、修为尽毁，便连这具身体，也是全新的，不过是比正常人多了一个灵魂，却与死人别无差距。 他每一天都以为他撑不过明天，就像在断无涯的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侵蚀心脏之痛。 那样的疼痛蚀骨噬心，却也让他的意识坚定而清晰。 “是你吗？”他问。 “你回来了？” ……为什么要离开？你不是无时无刻都存在么？ 他不明白。 那道目光可以跟着他从最初的瘴气林到宗门，为什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再陪他走一段路呢？ 不要……只让一点点阳光渗透进来。 一阵风轻柔地穿过指间。 陆随自嘲一笑，本是冷淡的双眼多了几分伤感。 “回来就好。”他有多清楚自己不能多问。 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接近他……一开始还有不解与愤怒，可此时此刻，他只想让这阵风停留得久一点，再陪一陪他。 他太孤独、太孤独了。 温思渺也陷入了沉默。 今天下午没有课，此时此刻，她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玩手机。 室友们都在午睡，六点半开始晚自习，她们还有很充裕的休息时间。 她想了想，拉近镜头，依次碰了碰他的乌发、肩膀上与手心。 在陆随的感知中，便是这阵风从发顶温柔地吹，直至停留在他的衣角。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道：“谢谢。” 如果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人，也许他会有许多猜忌与顾虑。 可不是…… 这只是一阵风。 他不知这阵风背后站着是谁，却一定有一束阳光融化在风中，一点一点渗进他的世界。 那种被藤蔓紧紧缠绕的感觉似乎消散了些，没有先前来得强烈。窒息感消退，他也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黑色的藤蔓并非他想象，而是确有其事。 若是没有这些藤蔓，他早就成了断无涯下的亡魂。 藤蔓护住了他的心脏，又重塑他的身体，给了他一具全新的躯壳。 他抬起手，那只莹白如玉的手上，有一小簇黑色的藤蔓微微上翘。 藤蔓将他当作宿主，他也把藤蔓当成工具，二者互相利用，共存共生。 在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候，藤蔓会疯狂生长，意图将他吞噬。 而当他意志坚定时，藤蔓又会很快退缩，变得停滞不前。 “看到这株藤蔓了吗？” 他扬起手，似乎在对空气说话。 透过那双漆黑的眼睛，温思渺却看见了自己。就仿佛——他可以隔着屏幕，看见她。 隔着屏幕啊…… 为什么她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呢？ “你觉得，我可不可以征服它？”他道，“其实猜错了也没有关系，你应该站在它这边。因为我只是一个废人，我有什么能力与它抗争呢？” 空气中，只有他的话在静静回荡。 风又起来了。 这一回，也仿佛有缭绕的雾气，丝丝缕缕缠绕上了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 如同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抱着他的手，撒娇一般晃了晃。 他的心微微一颤，耳垂几不可见地红了起来。 第169章 养成男友（7） 温思渺拉近了镜头，所以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身上的变化，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 好可爱…… 这个世界的系统好可爱啊。 看得她不知是少女心爆棚还是母爱泛滥，又去拉了拉他的手指，弄得他红着脸说「别闹」才善罢甘休。 过了一会儿之后，陆随问她：“你是不是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虽然一阵风会有自己的生活这种想法很荒谬，可他想了许久，觉得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行得通。 一定是她总是很忙，有空的时候才会来看看，不会无时无刻都陪着他。 那阵风勾了勾他的手指，轻轻一点，似乎是在点头。 “好……”陆随轻声道，“我不打扰你。但是你不要突然离开，好不好？” 有空的时候，多来……陪陪他。 他太孤独、太压抑了。 那阵风又拉了拉他。 陆随的脸上才出现了一点轻松的笑容，先前藤蔓带来的压迫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他重新拿起了那把剑。 “这把剑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他抚摸着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剑身，“而是我亲手炼制的第一把武器。与我的灵根交融后，便住进了我的灵府，成了我的本命剑。” 因为他当时过于强大，这把剑，也从普普通通的法器，变成了神兵。 剑的升级是不可逆的，除非剑被毁灭，人却可以，好比他现在。 “自创的剑法……”他道，“没有很好看，但我想舞一套给你，好吗？” 风又去撩了撩他额前的头发。 他失笑…… 可爱又调皮。 陆随握着剑，熟悉的一招一式跃入脑海，时而风驰电掣、杀机四起，时而又细流涓涓、细腻无声。 耳机里响彻着悠扬的竹笛声，配合着他的动作，交织成美好又安静的画面。 温思渺戴上耳机，降噪效果开到最大，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许久，他停了下来。 她便立刻去拉他的手腕，示意自己还在。 他的侧脸线条也变得柔和：“我知道。” 他不自禁地去想，那阵风该是什么样的？ 应该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娇俏又可爱，有时任性撒娇，却有着善解人意的温柔。 当然，也许只是一阵风。 他多想见一见她，和她说说话呀。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之后陆随便将剑收起，回到了房间，坐在床上调整自己的气息。 温思渺立即打开商城，买了一堆修复筋脉提升灵气的丹药给他。 他一从房间出来，就看见这么一排瓶瓶罐罐，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用，这些是给修士用的，我没有修为，放在我身上只是暴殄天物。” 那阵风似乎很懂这些，他看了一眼，发现她拿来的东西都很符合他现在的情况。 只是他不想接受这样的好意。 温思渺便拧开其中一个瓶盖，递到他面前。 在陆随看来，便是这瓶灵泉水漂浮在了空中，慢慢地走向他。 “一定要我喝吗？”他叹气道，“让你破费了。” 他不是缺这些，他只是不想拒绝这样的好意。因为温暖太过飘渺，他真怕……乌云一出来，就把阳光遮住了。 有人敲了敲他住处的门。 门外是个一身青衣的弟子，传来了话：“陆师兄，师尊要见你。” 这位弟子还算和气，看着弟子服，应该是招来不久的新弟子。 除去某些故意挑衅的人，他们仍习惯于称陆随为陆师兄。 陆随虽然废了修为，资历却远胜过他们这些新弟子，道一声师兄并不为过。 何况他看着年轻，该有的气势与压迫感却一点不少，担得起这一声「师兄」。 陆随握紧了手中的剑，道：“知道了。” 温思渺疑惑地看着他。 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些师尊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 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印象很深刻，这些师尊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虽不清楚当年陆随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怕是他们没少从中作梗，很可能就是导致陆随废修为的罪魁祸首。 这样的人，陆随却不得不与他们虚与委蛇…… 唉…… 苦了他了。 她一项一项点开任务栏，发现还真有一个【交换声音】的成就， 然而并没有说达成什么条件才可以解锁，就算是氪金也做不到。 成就栏拉到最下，温思渺发现了一个完全锁定的项目，便连成就的名称也看不见，只有一片灰色，以及一个上锁的图标。 这是什么成就？弄得这么神秘做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接连点了好几下，得到的也只是【得到契机即可解锁】 契机啊…… 什么才能称之为契机呢？ 彼时陆随已经站在了殿堂面前。 他低声问：“你在吗？” 这种时候，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温思渺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紧绷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缓慢地推开了门。 殿堂里只有一位师尊。 好巧不巧，当年他初入宗门，指引他的便是这位师尊。 师尊对他有恩，他一直铭记在心，所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做事回报宗门。 若不是出了当年那件事，让他知道了师尊们笑容背后的真相，想来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一头栽进建设宗门的任务中。 他内心自嘲不已。 殿堂之上，师尊看了过来。 他的外表看上去是个不惑之年的大叔，有着一张国字脸，显得颇为严肃，许多弟子都怕他。 曾经的陆随却不以为意，师尊看着凶，为人却耐心温和，性格是极好的。 如今…… 他也说不上来。 师尊端起和蔼慈祥的笑，问道：“阿随，这几日回到宗门过得如何？若是对住处有什么不满，你大可现在提出来，师尊帮你换。 你的洞府……宗门规矩不得打破，这个，师尊也没有办法，只能给你说一声抱歉了。” 陆随垂着眼，只是道：“多谢师尊关心，我过得很好。” 师尊笑了笑，眼角的余光落在了他手中的剑上，又问：“阿随，你的修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让大长老再给你看一看吧。不然你这样，岂不是连驱动本命剑的能力都没有了？” 感谢俞哥给我的的灵感胶囊，头孢配酒、是果冻鸭……的催更符。 今天心情也不是很好，希望明天可以好一点吧—— 晚安…… 第170章 养成男友（8） 陆随低下头，漆黑的双眸如无波无澜的古井：“多谢师尊体恤。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废人一个罢了。修为已废，不可逆转，弟子也没有能力驱动本命剑了。” 师尊沉默了一会儿，看上去似乎是在为陆随惋惜。 只是很快，他又说道：“那阿随，你想到怎么处理你的本命剑了吗？” 听到这句话，温思渺的眸微微眯起，睡意也散了不少。 她几乎可以猜到这位师尊想要说什么了。 本以为师尊们只是对陆随不好，可恰恰相反，他们对陆随很好，虚假而伪善，等陆随一无所有的时候，便连伪装也懒得了，直勾勾地暴露出自己的目的。 陆随道：“弟子不知，请师尊明鉴。” 他那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住，指甲仿佛要陷入肉里，似乎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足够让人清醒，让人想起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你的本命剑已是神兵，若有修为更高的人与它结契，它将得到更好的锤炼……” 师尊的笑容依然慈祥而温和，“你三师伯如今正在闭关进阶，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随嘴角勾起嘲讽的微笑，“所以我该将本命剑给予三师伯，是吗？” 师尊沉吟道：“若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师尊！”他忽然拔高了声音，“您知道本命剑意味着什么吗？以心头血为引炼制的剑，若要解除契约，除非宿主死去。师尊这么想要弟子的命吗？” 温思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也觉得这样的要求荒谬而不可置信。 “阿随，你莫要激动……”师尊淡笑道，“师尊既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便一定有解决的办法。你愿意相信师尊吗？” 说话也是一门艺术。 来回轻飘飘的几句，便把锅推到了陆随身上。 陆随心里的讽意更甚。 就像当年一样。 窃取宗门禁术的人分明不是他。 他意外被心脏里这株黑色的藤蔓寄生，宗门便把这来历不明的东西据为己有，口口声声说这是宗门的秘宝，要求他将藤蔓交出来。 可藤蔓已与他的心脏融为一体，想要交出来谈何容易？ 除非他死。 所以他被丢到了断无涯。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即便是据说让人有来无回的断无涯，依然没能要他的命。 难怪他们时刻不觊觎这株藤蔓。 也许在说出这些话时，他们已经猜到了藤蔓的作用，相信藤蔓可以保他不死。 但他们一定不会留他活口的。 本命剑，与心口上的藤蔓，他们一个也不会放过。 陆随笑了笑，声音平淡而温柔，“弟子相信师尊。” “那好……”师尊满意地点头，“三日之后，我会亲自去找你。” 三日之后啊…… 陆随又笑了出来。 给他三日的缓刑么？ 那他岂不是还要对师门感恩戴德？ 他忍着恶心向师尊行礼，沉默着离开了这里。 不等他开口，温思渺便主动去牵他的手腕。 到了陆随这里，便是那阵风从手腕流连，最后停留在指尖。 沉默片刻，他道：“谢谢你。” 她会一直在么？ 他连希望她陪着他这样的话，也说不出来。 若他有修为该多好。 若他不是一无所有的废物该多好。 可他现在没了修为，没了洞府，便连本命剑，也有人在觊觎了…… 心中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至压着他喘不过气来，眼底翻卷的黑色风浪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只是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用出现，好吗？” 温思渺担忧地看着屏幕。 他的状态很不好，他自己看不见，温思渺却是看得出来的。 他的眼尾都红了，也许她一出声，眼泪便会直接从眼眶中滚落。 可温思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隔着一块屏幕，沉默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可以突破时空的限制？ 为什么她只能这样看着他？ 温思渺不明白。 她太不明白了。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静下来。 马上就要到饭点，一会儿还要赶着去上晚自习，有足够多的事情去分散她的精力。 陆随什么也不需要，他只需要无声地陪伴。 那她就陪着他。 一路上，陆随都很安静。 他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注视着自己的手背。 点点浓黑在手背晕开，沿着筋脉的纹路，从肩膀一直到指尖。 他又拉开衣领，胸膛前纵横交错的伤口上，心脏处的一抹黑尤为清晰。 蛇一般、蜈蚣一般缠绕蠕动着。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意图冲破他的心脏。 这种疼痛，早在与师尊对话时就发生了。 每当他的情绪脱离控制，这样的疼痛就会伴随着他。 五年来，这些东西无时无刻不想侵占他。它们觊觎他灵魂的美味，舍不得让他就这样死去，为他塑造新的身体，帮他在杀机四伏的断无涯活下来。 可它们偏偏想不到，它们做了这么多，却得不到他的灵魂。 他只是面带嘲讽地看着它们做这样的无用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生物的犯蠢，利用它们，为自己谋求生机。 直到现在。 他和这些生物，只有一个可以活下来。 它们已经等不及了。 也许到最后，它们知道他的灵魂坚不可摧，它们就会直接放弃他，冲破这具身体，强行侵占他的灵魂。 身体可以再造，灵魂却只能有一个。 这些生物灵智不全，做事常常凭本能，却在有些时候出乎意料得难缠。 他必须做一个了断。 陆随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抽出那把剑，对着镜像石，将剑的锋利处对准了自己。 银色的寒芒直逼他的心脏。 那些生物在战栗，蠕动的速度更快，在他的心脏中疯狂地搅动起来。 他痛苦地闭上眼，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怠慢，狠狠地切了下去。 霎时，浓郁的黑光从心脏中迸发，青筋处的黑色越来越深，冲出了他的指尖。 黑色的雾气仿佛一个巨大的茧，一点一点将他包裹。 他的嘴角带了些许笑意，而后再次提剑。 第171章 养成男友（9） 今天晚上的事情着实有些多。 晚自习拿来做了一个英语摸底测验，时长两个小时，用的是四级的原卷。 高三的英语温思渺都忘得七七八八，何况一上来就是四级？ 直接让她一头雾水。尤其是只放一遍的听力，她盯着试卷看了许久，也选不出一个答案来。 晚自习本就只有两个小时，考完以后又是打仗一样回宿舍，处理完杂七杂八的事情时已是深夜。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没有剧情更新的提示，想来陆随仍在自我冷静。 于是她没有登录游戏，而是直接睡了过去。 早上室友的态度仍然不咸不淡，温思渺习惯早起去食堂，室友踩着最后一分钟冲出寝室，时间上的冲突太大，她又是一个人独自走在去教室的路上。 今天又撞上这个口音很重的古代史教授，温思渺来得早，特意选了前排，勉强凭声音判断他在说什么，认认真真听他吹了一个半小时，终于熬到下课，打开了游戏。 她沉默了一下。 画面仍是那个熟悉的房间，然而……空的。 房间是空的。 陆随不见了。 这里很乱，人似乎是匆忙离开的，有着明显的打斗痕迹。 她的目光逐一掠过房间内的摆设，里里外外搜寻许久，都没有发现陆随的身影。 他去哪了？ 他又能去哪？ 温思渺虽然开的是上帝视角，却也无法每时每刻都知道大地图发生的事情。 她只能把镜头拉到最远，然后一个一个地图去找。 前门、后殿、议事堂、洞府…… 没有…… 她连人都没有看见。 他们都去哪了呢？ 陆随能去哪里？ 温思渺想不通。 她找了很久很久，沿着人群奔跑的方向，来到了后山。 这里一片狼藉。 空中浮动着黑雾，屏障一般将整座后山罩住。 她看见了许许多多的黑色藤蔓，触手一般疯狂生长，每一根藤蔓上都缠着一名弟子。 他们在不停地挣扎，口中呐喊：“快喊人……快喊人……陆师兄疯了！” “陆师兄要杀长老！他冲过去了！” “他不是陆师兄，他怎么可能是陆师兄？他是魔……是魔啊！” “他被心魔附体了！他已经不是陆师兄了！” 心魔？ 温思渺愣了愣。 她早就发现了陆随情绪的不稳定，面对他时一直是紧张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到了那根令他崩溃的弦。 修仙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心魔，一旦被心魔占有，便又是一个全新的人…… 这下麻烦大了。 她沉着脸，向后山深处而去。 越往深处走，黑色的藤蔓便越浓密。 眼前的场景实在过于瘆人，藤蔓贯穿了那些人的身体，它们甚至还是鲜活的，如寄生一般缠绕在那些人的手上，肆无忌惮地从他们身上吸取养分。 其中一个，温思渺认了出来。 是一位长老，那天夜里见过，语气不算太好。 此时此刻，他的模样十分狼狈，已经乱了阵脚，被困住藤蔓交织而成的大茧里，只露出了一张脸。 她继续向前，终于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陆随…… 他的模样有不少变化，一身白袍被黑衣所替代，眼睛也成了愈加浓郁的墨色。 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从少年模样变成了冷漠肃杀的青年。 他站在夜色里，风吹乱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身后是悬在空中的师尊。 他的双手双脚皆为藤蔓所束，黑色的藤蔓缠上他的腰身，将他倒立悬挂。 师尊仍在说话：“陆随……你若要杀我，就给我一个痛快，这样羞辱我算什么本事！” 陆随轻笑一声，语气却是极致的冷漠：“不好意思，是比你有本事一点。” 师尊被他气得一时语塞，倒挂的姿势让他脑部充血，别说反抗了，他连一个完整的术法咒语都念不出来。 “陆随……”他气愤地说道，“这些年来，宗门可曾亏待你？宗门将你抚养成人，给你最好的资源，让你成为门派首席大弟子……不过是问你要些东西，你怎么就不肯了？” “你身上拥有的，哪个不属于宗门？如今宗门不过是要收回宗门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拒绝？” 陆随嘲讽一笑。 是啊，他身上的东西哪个不属于宗门？ 他从来没有做过自己。 这些年来，他勤勤恳恳为宗门办事，默默无闻地守护着宗门的一切，为的是什么？ 不过是养育之恩、教诲之恩。 便连宗门要与他抢那黑色藤蔓，逼他跳下断无涯，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总告诉自己，这是他欠宗门的，他有义务还清。 可宗门给了他什么呢？ 在他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宗门便对他友好； 当他没有了利用价值，宗门会毫不留情地抽身，不仅收回他所拥有的一切，更要侵占那些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这就是他的宗门，这就是他的师尊，这就是他自幼尊敬的人。 他笑着笑着，眼角一片湿润，仿佛有晶莹要落了下来。 他实在是想笑，却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谢谢师尊……”陆随道，“弟子会永远记住这最后一课。” “陆随……”师尊瞪大了眼，恶狠狠地说道，“你欺师灭祖……你会遭天谴的！” 陆随笑了笑，说，“那就遭天谴吧。” 他不在乎。 他只想把他心中所有的愤怒、不甘与委屈发泄出来。 除了毁灭，他不知道还能作出什么。 他的五指渐渐收拢，随着他的动作，那些藤蔓也跟着缠绕上来，攀附上师尊的脖颈。 师尊的脸涨得通红，又很快变得铁青。 这些藤蔓，是活的。它们感应到生命体后，会迅速扑上去，贪婪地汲取着每一点灵气。 被吸食的过程十分痛苦，师尊的惨叫声在空气中回荡，陆随只是负手而立，漠然地看着这一幕。 忽然，一阵风拂过他的耳畔。 他的声音又温柔又惊喜：“你来了？” 随后又很快消沉下去。 不，不能…… 不能让她看到这一幕……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头突然一阵剧痛。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温思渺的手机，黑屏了。 买了几支口红，心情好像又变好了点。 晚安…… 新的一周还是要继续加油的！ 第172章 养成男友（10） 没电了…… 温思渺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寝室十一点半以后是断电的，插座离床很远，早上匆匆忙忙出来根本没时间充。 又连着在游戏上耗了这么久时间，手机似乎是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充电宝…… 她都没想到手机会没电，哪会带充电宝出门？又该上哪去找充电宝？ 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一端会发生什么。 沉默片刻，她轻轻地拍了拍身边同学的肩膀，一连问了好几个，才把充电宝和数据线给借全了。 这张脸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虽然仍是冷冰冰地板着，但是大家总会下意识地放软语气。 温思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依旧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开机的征兆。 她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有没有电的问题，而是手机本身的问题。 然而接着又是三节职业大课，她只有耐心地等啊等，艰难地熬到了十二点半，而后直奔宿舍楼下的营业厅。 营业厅里的小哥拿着她的手机捣鼓许久，最终皱着眉头说道：“你这个手机……没有摔过或者进水吗？可能是寿命到了。” 温思渺只好道了声谢，拿着黑屏的手机回宿舍。 手机报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手机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一旦开不了机，她连账号都登不上去。 也许她该趁着现在有空离开学校，然后去重新买一部。 付钱还得用手机，刷卡的话，密码她早就忘了…… 真让人头疼。 她在床前来回踱步，最终决定出去看看。刚准备走时，床上的手机又自动开机了。 电量显示10%，应该是上午借同学的充电宝充进去的。 她急忙解锁开机，习惯性准备点开游戏，却找不到那个软件了。 游戏从她的手机里消失了。 ……她还充了那么多钱！ 温思渺有些茫然，又有着说不出的愤怒。 怎么会这样？游戏为什么会忽然消失？ 她放下手机，却全然没了做其他事情的心思，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墙壁。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吗？ 有没有什么连接两个世界的办法？ 这个软件来得莫名，走得也悄无声息。 这样的低气压持续了两天，便连室友也发现了她愈加的沉默，只是温思渺到底同她们不熟，她们当旁观者看着，什么都没有说。 之后便到了周末。 因为上学，家里人在这个城市给她特意置办了一套房子。 不过学校大一不让搬出去，房子就先搁置在这里，只是周末的时候出去住两天。 房间里安排了保姆定期打扫，保证时时干净。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推门进来。 只是走进房间时，她愣了愣，随后眸子渐渐眯了起来。 这里有人。 有人来过。 她的心中警铃大作。 小区治安很好，一直以来都没听说过发生什么盗窃抢劫案，怎么会有人翻进了她的家？ 奇怪，真是奇怪。 她放下书包，没有先去卧室，而是去了厨房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 却与厨房的人撞了个正着。 面前的人仍穿着离开时穿的黑色长袍，解开发冠，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身后，气质阴郁而冷漠，与初见时的温柔截然不同。 他的笑容依然很温柔，只是比起温柔，多了些其他的东西，看向她的目光饱含复杂而深邃的情绪。 温思渺迟疑：“陆随？” 他…… 怎么会在这里？ 可她忽然意识到，陆随并不认识她。 她不知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形态触碰到陆随，但不管什么，都不是一个人。 黑衣的青年静静地注视着她。 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又或是短暂的一个瞬间。 “我们……”沉默片刻，他忽然笑了出来，“也许这么说不太好……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陆随并不知道他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那日，他杀了所有当年将他打入断无涯的人，双手沾满了鲜血，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 是那阵风陪着他。 可他找不到那阵风了。 也许那就是对他杀害众多人的惩罚，他走遍宗门的每一处角落，回到了他所住的小地方，却找不到他的风。 他在挣扎中度过了两夜，每时每刻都处于痛苦之中。 宗门失去领头之人，早已乱成一团。他们恼他恨他，却又不敢得罪他，就像当年的长老们一样。 面对这一幕，陆随又不免觉得可笑。 他做了这么多，为自己出了气，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连他想得到的都失去了。 他找啊找，等到时间慢慢地流逝，然后忽然，他的世界一点一点崩裂成碎片。 碎片重新组合时，他便来到了这里。 一个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穿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衣服，在这间屋子里来回踱步，了解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消化自己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 而后遇到了这个小姑娘。 听见他的话，小姑娘略有迟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嗯。我见过你。” 陆随便笑着问：“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她点头，“你也知道我是谁。” 陆随的心狠狠一颤。 也许只有一个解释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是那阵风。 她从这里，看见了他的世界。 陆随的嘴角微微一弯。 果然啊……这阵风，是一个可爱又俏丽的小姑娘。看着似乎不大，也许成年不久，穿着他从未见过的衣服，住在一个陌生的世界。 难怪他总抓不住那阵风。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问：“是你吗？” 小姑娘再度点头。 那一瞬间，什么宗门，什么异世界，陆随抛开了所有恼人的念头，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老天实在是厚爱他，给了他手刃仇人的机会，又为他的世界送来了一束光。 还让他走到这束光面前，将光收进掌心。 他是个贪心的人。 所以得到之后，他便不想放开了。 他的笑容愈加温和：“那天之后，我一直找不到你……这是你的世界吗？” 真好…… 他们生活在一个世界了。 第173章 养成男友（11） 脑海中的记忆清楚地告诉他，他即将属于这个世界。 就像面前这个小姑娘即将属于他一样。 温思渺微微抿了下唇，仍道：“嗯。” 他的身上依然带着一身肃杀之气，却有着最为温柔的笑容：“谢谢你陪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温思渺刚要说出口，便见他伸出手，对她道：“来。” 他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在墙上一笔一画地描摹。 温、思、渺。 他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拆吞入腹，仔细地品尝着每一个笔画。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与人一样沉静的名字，却仿佛裹上了蜜糖。 他便微笑道：“渺渺。” 小姑娘并未拒绝，低低地应下，声音又轻又软。 他一点也不想回到他的世界了。 留在这里多好啊—— 如果可以一直留下，就更好了。 陆随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黑色的宽大衣袍将小小一只少女包裹，如同藏起自己珍爱的宝贝。 “你之前……”陆随道，“是怎么看见我的？” 他拉着她走向了客厅。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的语气太过驾轻就熟了。 温思渺拿出了她的手机。 陆随皱着眉，“这是……” 多出来的陌生记忆里有这个东西。 「手机」，这个时代的人们用来联系的工具。 他还不能完全消化那段多出来的记忆。他见到温思渺实在是太高兴了，如今什么也顾不上，只想好好同她说一会儿话，好好地看看她。 至于那些记忆，等夜晚冷静下来再处理吧。 “这里……”温思渺指着这块屏幕，“从屏幕里，看到你。” 陆随忽然又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温思渺的头发。 小姑娘茫然地看了过来，清澈的双眸如同懵懂的幼鹿，漂亮又乖巧。 “那你可能要看我很久了……”他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暂时不知道怎么回去，可以先在这边住下吗？” 他垂下眉，目光黯然：“我……我被黑色的藤蔓控制，杀了师尊，是宗门的罪人。” “我回不去了。” 从拔剑的那一刻，陆随便意识到，这把剑，一旦出鞘，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其实真相远不止于此。不是他被黑色藤蔓控制，而是他得到了这些黑色的藤蔓。 它们融入了他的血脉之中，与他合为一体。 他战胜了这些生物，并且成为了它们。在离开宗门之前……也许连人都算不上。 陆随自嘲一笑。 他这样，让温思渺于心不忍。 她想了想，便踮起脚尖，轻轻地抱住了他。 这一回换做陆随愣住。 小姑娘的长发垂在他的肩头，他可以清晰地嗅到了她发间的清香，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 她真乖啊，小小的一只凑上来，将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给他。 其实她不知道怎么讨好人，主动抱过来的动作也显得很是笨拙，然而眸中似乎藏着细碎的星子。 很漂亮，像是倒映在湖面的银河。 陆随不动声色地伸出了一只手，绕过她的肩膀，将她虚虚地揽住。 察觉到他的靠近，小姑娘并未拒绝。 她顺从的态度显然让陆随十分惊喜，他便不再伪装，而是放肆了些，把她拥进了怀中。 那种被藤蔓操控的感觉又回来了。 好想用藤蔓织成一张大网，做成一个厚厚的茧，永远永远地困住她。 这样，这束阳光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陆随心中的念头疯狂蔓延。 然而与小姑娘对视时，他又必须慌慌忙忙地藏起自己的阴暗面，生怕吓跑了她。 他不能这样，他不断地对自己说。 所以，他只是换上了温柔的语气，诱哄般低声道：“我一直想这样抱你。” 那阵风只是在他指尖穿梭，没有形态，也看不见。 他时常会有一种不安全感，生怕一旦他异于常人的直觉消失，便发现不了那阵风了。 温思渺低下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默许了他的动作。 “你对我真好……”他温柔地说道，薄唇贴着她的黑发，嗓音又低又哑，“我好……” 喜欢你呀。 这句话，他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温思渺把他当什么呢？他不知道。他于她而言，也许只是所谓「手机」中一个消遣的游戏——这是他从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中学到的词。 而她对他来说，却是他生命的全部。 这个拥抱持续了一段时间。 松开后，两人的关系有些破冰，没有一开始的紧张与拘束。 陆随拉着温思渺，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开始自顾自地说着话。 其实更多时候是陆随在说，讲了许多他自己的故事。时而是童年的修炼，时而是少年的历练，他的人格在口述中变得更加清晰立体。 他本以为小姑娘会如初见时那样沉默，但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是配合，似乎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一直耐心地听着他讲述，时不时会给出一些回应。 陆随的心中暖洋洋的。 那是旁人看来的一小束阳光，却足够照亮他的整片心墙。 在沙发上一坐，便是从黄昏到深夜。 温思渺是吃了晚饭回来的。陆随早已辟谷，对口腹之欲没有需求。 她到走廊上走了一圈，给陆随安排了一间空房间。 幸好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住，房子不大，两间卧室都是空出来的，都放上了床，打扫的保姆阿姨偶尔会过来收拾床铺，东西都是干净的。 陆随目送着她走进卧室，温柔地道了声「晚安」，这才恢复了自己的表情，显得冷淡而漠然。 他已经组织好了记忆，更新了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他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心念微动，重新换了一身打扮。 他要融入这个世界，以合理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想到这里，陆随的唇角便带了些笑意。 他耐心地等到深夜，小姑娘的呼吸声变得缓慢均匀，这才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她卧室的门，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属于少女的香气很淡，却在他心中留下浓烈的悸动。 感谢天空泡泡蓝、用户63176977、用户29430477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晚安…… 第174章 养成男友（12） 他将五指轻轻收拢，仿佛把小姑娘也握在掌心，不紧不慢地触摸。 而后忽然自顾自地笑了出来，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温思渺醒来的时候，发现客厅已经有人了。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黑米粥煮得香甜而软糯，旁边摆着煎蛋，金黄的蛋黄静静地在盘中浮动。 虽然简单，却让人忍不住有了食欲。 陆随已经换下了一身衣服，系着格子围裙，模样也大为更改，如瀑的长发变成了短发。 见温思渺表情错愣，他便微笑着解释：“这些都是我自己幻化的。我大致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了解，学到了很多东西。” 包括如何使用厨房里的这些电器，以及怎样制作一顿热气腾腾的爱心早餐。 小姑娘便点点头，乖乖巧巧地在餐桌的尽头坐下，咬了一口煎蛋。 她的眼里露出显而易见的惬意。 陆随笑得心满意足。 这才是生活。 周末的两天愉快却短暂。 大一周日晚上要上晚自习，温思渺下午要赶着回去。 陆随在客厅看着她换好衣服走出来，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温思渺僵了僵。 “我可以留在这里吗？”他低笑着问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美色当前，温思渺可耻地折服了，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推开他。 她的顺从给了某人得寸进尺的机会，他愈加嚣张，一只手绕过她的腰，将她轻轻揽进怀中。 “记得想我。”他说道，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一直到回宿舍，温思渺的脚步都是飘的，仿佛踩在云朵上。 她的魂不守舍实在太过明显，室友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思渺？你还好吗？” 她印象里温思渺的情绪一直淡淡的，很少有这么明显变化的时候。她周末没回宿舍，是经历了什么吗？ 温思渺并没有告诉室友们她是回家了。大学周末夜不归宿倒也是常有的事，室友见她没兴趣说，便没有多问，只是心里好奇，心里也有一些不好的猜测。 一个离家在外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又不是本地人，夜不归宿两天能做什么呢？回来还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温思渺抿抿唇，只是道：“没事。” 她与室友实在称不上熟，不愿意说这些事情。 室友心里在想什么她并不知道，只是从眼神上判断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她们的目光多为好奇与猜忌，这样的视线让温思渺很不舒服。 她本就不对集体寝室抱有期待，这样没有隐私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一种变相的煎熬，只是当成修行了。 室友便没再多问，只是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腹诽。 那些事情她们也不想了解。 周一下午有一场球赛，他们人文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与社会学院和理科那边的电子信息工程学院对打。 去看球赛时室友还有些不可思议，“人文马院社院打电信？我们三个打他们一个？” 旁边的室友道：“谁让我们三个院才能凑一队能上场的男生啊。”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了出来。 温思渺不喜欢运动，对篮球赛没有任何兴趣，被拉过去只是因为学姐说需要足够的人为学院的参赛选手呐喊助威。 刚好温思渺长得漂亮，便被跟其他几个女孩子一起叫过去当拉拉队了。 学院还给当拉拉队的女生统一发了服装，背后印着人文学院的logo。 人文学院素来不缺美女，往篮球场上一站，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电子信息学院那边就显得比较寒碜，寥寥几个女生坐在看台的前排，还有男生被拉上去凑数的，没少闹出一番笑话。 她百无聊赖地在看台前方坐着，偶尔跟她们一样喊几句加油，然后开始想家了。 她原本就不适应寝室生活，六个人哪有一个人住自在？再加上家里还多了个人要等她回家。 陆随连手机都没有，一离开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 唯一那个把他们连起来的app已经消失了，她很害怕等一回去，陆随又消失不见了。 当了许久好学生的温思渺开始认真地思考，除了周末以外，她平时也不想住在寝室了，想想办法溜出去好了。 反正宿管不查寝，室友不说出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况且她回去的理由光明正大，有家在旁边，又不是出去花天酒地，被发现了应该……也没事？ 啊啊啊，都怪陆随。 美色惑人。 她烦躁又郁闷。 中场休息结束后，电信院那边换了几个人上场，人群忽然爆发一阵骚动。 温思渺茫然地抬起头看了过去。 身边那个女生尤为激动，挥着手里的花球：“帅哥帅哥看这边！！电院加油啊！！” 她到底是哪边的？ 旁边几个女生也不比她好多少，都在那疯狂喊小哥哥好帅，看得温思渺更是一头雾水。 她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人。 他很高，放在一众打篮球的队员中也丝毫不逊色。 只不过比起旁人因常年运动而皮肤黝黑，他的肤色很白，瘦削的身形尤为漂亮，不像是会打篮球的人，更像是戴上金丝眼镜的文弱学长。 陆随…… ……陆随？！ 他身后的球衣的确印着他的名字——电子信息工程学院，陆随。 他他他……怎么跑到他们学校来了？ 旁边几个女生已经开始打商量了：“这个小哥哥好面生啊，不是电院篮球队的吧？什么时候拉上来凑数的？” “嗨，不是20级新生对打吗？大家都没见过，不认识也正常。” “不可能啊……这又不是第一次打篮球赛了，前两次我都来过，没在电院见过这号人。再说，之前要真来了，早刷爆表白墙了，还藏到现在？” “那等下去要联系方式？我们那边的水送完没，咱们到电院那去？” “你到底是哪边的。” 还有人拉了拉温思渺，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温思渺：“好。” 去看看她男朋友到底有多受欢迎。） 第175章 养成男友（13） 下半场的篮球赛在众人期待的欢呼声中开始。 显而易见，当陆随出现在场地时，已经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人文学院与电院之分，人们追逐美的本质驱使着她们只为美而疯狂，拉拉队们纷纷倒戈，班委喊了几句都拉不住，只有放弃。 谁让「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呢。 温思渺也跟着去了。 她们占着前排的优势，跑去电院那边也拿到了最好的位置。 她便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陆随看——这并不突兀，因为在场的女生一半都盯着陆随。 起初陆随投篮的姿势还很笨拙，似乎许久没有碰过这个东西，又或者只是个初学者。 胜在动作十分漂亮，哪怕并不标准，也让人感觉得出他的从容与自信。 不过，在对面进了几个球之后，他似乎很快掌握了动作要领，局面一度扭转，两边的评分开始持平，最终以平局结束。 有些女生不免感到失望。 本以为派上场是个篮球高手，没想到是个刚学的。可他看上去实在很聪明，几下就上了手，打成这样也十分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人长得很帅，比文院那些男生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动作做得也足够赏心悦目。 于是球赛乍一结束，便有女生里三层外三层把陆随围住，都是来要联系方式的。 温思渺与陆随隔了一个栏杆，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轻轻地「哼」了一声。 陆随瞬间被逗笑。 他本以为小姑娘不在意这些，没想到小姑娘心里是在乎的，还挺傲娇。 真可爱…… 他冲温思渺招了招手，温思渺别过头装作不认识他，快步下了看台。 陆随被女生围着，没法跑过去追她，面对女生热情的攻势，他只好端起脸，淡淡道：“抱歉……联系方式不会给的，我女朋友已经生气了，我要去把她追回来。” 不少女生的心都跟着碎了。 她们就说，好看的男生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果然已经不是单身了。 估计是看她们人太多，女朋友都被人群淹没了……说起来，他刚刚看过去的是不是他女朋友所在的方向？ 陆随又客气了几句，众人见他态度冷淡，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只有作罢，目送着他离开。 温思渺已经跟室友走远了。 欣赏帅哥的时候，女生的态度总是一致的，就连一贯冷淡的室友也不由得与她多说了几句： “思渺思渺，你在前排，看清那个帅哥的脸没有？他怎么样啊？” “我有个同学在电院，刚跟他打听到了。据说这个帅哥叫陆随，比我们大一岁，大一那年出了点事休学了就没来，这几天才过来的，从大一开始读，所以跟我们同届。” 温思渺的眉毛微微一挑。 他的身份还挺详细，自己给自己找的？ 陆随确实有这个本事。 “哇，为什么我不是电院的……”室友叹气，“我以为学计算机的不是死肥宅就是秃头男呢。你说好好一帅哥，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学计算机啊……” 温思渺沉默了。 死肥宅？秃头男？ 陆随……不至于，不至于。 “你呢你呢？”室友又看向她，“思渺，说几句？你可是我们寝室唯一一个跟小哥哥近距离接触的人啊。” 温思渺冷漠地说道：“没，人太多了。” 不想跟他近距离接触。 室友「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吧好吧，看不到帅哥还不高兴？我们思渺也有做俗人的时候啊。” 温思渺：“……” 才没有不高兴呢。 几人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刚要上楼，前面又是一阵骚动。 温思渺转过了头。 在宿舍的转角，她看见了陆随。 那道身影实在显眼，幸好他们走得晚，宿舍门口人不多，多是依依不舍的情侣，注意到了陆随，却不会像早上的女生那样热情。 陆随冲她招了招手。 这下倒好，室友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表情都有些微妙。 温思渺与陆随，认识？ 便见温思渺还在犹豫，陆随已经主动走过来，拉着她走了。 室友面面相觑，恨不得生吞一个柠檬。 难怪人家对陆随的态度冷冷淡淡，瞧这样子，陆随就是她男朋友啊。 她们还当着她的面对她男朋友指指点点…… 室友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 温思渺是被拉走的。 他的动作很轻，手指穿过她的手指，与她紧紧相贴。 两人与人群渐行渐远，走到了黑暗里。 一盏路灯落下昏黄的光晕，将气氛打得朦胧而迷离。 他问她：“怎么不说话？” 温思渺想了想，便问道：“小姐姐好看吗？” 陆随被她逗笑了，俯下身掐了掐她的脸，认真地说道：“我的眼里只有渺渺，没有看见其他人。” 只有他会说话。 温思渺哼了哼。 其实陆随也没有想过，那段记忆里还有一个多出来的合理身份，足够他在这个世界真实地存在下去，而不是藏在温思渺的房间里。 但是…… 如果真要藏在她的房间里，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渺渺呢？”陆随低下头，温柔地把她额角的鬓发别至耳后，“渺渺看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好像无时无刻在向她传递一个信号，那种甜腻腻的气息似裹着糖霜，引诱着人去勾缠。 温思渺轻声道：“没什么，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她开的是上帝视角，但这是针对陆随而言的，以陆随为中心的上帝视角。 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跟着陆随走。 所以换一个角度，她的手机里，也只有陆随。 他忽然捧起了她的脸。 “渺渺……”他唤她的名字，“我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人生。” 幼年被父母抛弃，之后被宗门收养，他的命由属于父母到属于宗门。 这些年来，他只为宗门而活，做出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宗门。 他是宗门的首席大弟子，是宗门长老的骄傲，是宗门对外的门面。 但现在，他什么也不是。 他是陆随。 只是陆随。 ……温思渺的陆随。 他低头，轻柔地吻了上去。 感谢阿娅吖、柠檬不檬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灵感枯竭了，大家来点梗让我参考一下hhh有什么想看的剧情吗？ 晚安…… 第176章 养成男友（完） 亲吻过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陆随知道，温思渺也知道。 只是谁也没提。 等到离开的时候，陆随牵起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她没有拒绝。 陆随贴着她的耳垂，语气似有苦恼：“为什么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离得这么远？” 温思渺：“……” 她还是好无奈啊。害…… 陆随笑了出来。 之后回到宿舍，温思渺果然被室友围住了。 室友也不管什么隔阂尴尬了，问题一股脑地丢出来：“你怎么会认识那个电院小哥哥？” “他是你男朋友？你们谈多久了啊？” “思渺想不到啊，你是我们寝室唯一一个有男朋友的人，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 “那你周末不回来是找男朋友去了吗？” 温思渺只好挑着问题回答：“谈了很久了……周末是回家，这边有房子。”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末不回来，也确实是去找男朋友了。 但她并没有这么说。 室友见她兴致恹恹，也没了什么八卦的念头，便没有再问了。 不过先前她们对温思渺的猜测不攻自破。 回家这个理由光明正大，也没有什么说谎的必要。说到底，还是她们嫉妒她居多，这才有了许多不好的猜测。 室友自觉尴尬。 温思渺心安理得地度过了平静的两天。 电院那边课不多，也不知道陆随做了什么，居然经常有空跑来找她，譬如中午晚上一定要陪她吃饭，晚上下了晚自习还要拉她散步。 她觉得很麻烦，陆随却不依不饶，说这叫「谈恋爱」。 这个理由让温思渺愣住。 原来这就是谈恋爱？ 他们像正常情侣一样，分享同一个盘子里的晚餐，陆随喜欢往她碗里夹菜，叮嘱她要营养均衡。 然后又总牵着她的手，从操场的跑道一路走到寂静无人的林荫小径，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地沐浴着月光。 她忽然明白了那种感觉。 好像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会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向前。 有那样一瞬间，她的心被前所未有的悸动所占据。虽然性格驱使着她淡化自己的感情，可那种春风化雨般的柔情又在渐渐渗透她的心灵。 直到之后的一天，温思渺像往常一样去教学楼门口等陆随。 指针指向十二点，转眼半个小时过去，教学楼门前已经没有了人，陆随却没有出现。 她微微愣了愣，又去拨打陆随的电话。 在这边生活了一段时间，陆随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看上去就与正常人别无二致。 然而电话也没有打通。 上一次出这种事的时候，还是她手机莫名其妙黑屏，app不见了…… app…… 温思渺冷静了下来，把软件划到最后一页，在手机里重新发现了app。 它消失了太久，温思渺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 怎么今天突然出现？ 她意图点开app，页面却停留在了载入的位置，然后自动退出。 手机黑屏了两秒，恢复了正常页面，app再度消失不见。 “渺渺？” 她抬起头，发现陆随站在她的面前，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变，冷意似乎刚刚褪去，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一手持剑，风掀起他的衣角，有血珠从剑上滴落。 见她有些犹豫，陆随便笑着捧起了她的脸，轻轻捏了捏，“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他解释道：“你认识我，是不是通过一个手机里的……应用软件？” 现在他对这些词的掌握已经驾轻就熟了。 温思渺点了点头，“刚刚我还发现了它，现在不见了。” 陆随道：“是这样。” 他便说起了他遇到的事情。 那还是昨天夜里他在宿舍，无端地陷入了一片梦魇中。梦里他回到了宗门，那些被他处理掉的人纷纷复活，意图夺走他的性命。 他很清楚地记得这些人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所以他只是冷眼旁观这场为他准备的梦境。 梦境的原理其实很简单，人们被梦境束缚，看似在梦境中处于被动状态，其实也可以成为梦境的主导者。 因为梦境没有界限，想要什么，便会出现什么。 他们根本奈何不了他。 陆随轻松地识破了幻境，发现幕后之人竟是先前的一位师叔。 这位师叔本也在他的死亡名单里。 不过，师叔比他要大胆得多，直接靠宗门的禁术起死回生，收集了师伯师尊陨落后所有残存的法力，这才找到了这里。 师叔的表情很是狰狞：“你是魔藤唯一认可的寄生者，我原本想通过另外一个世界来牵制你……” 在这个世界，他奈何不了陆随，却可以让陆随在另外一个世界变成了傀儡。 可是他运气实在不好，选错了傀儡师不说，还把陆随弄丢了。 现在他与陆随隔着一个时空的距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通过这种梦境虚张声势。 陆随嗤笑道：“师叔，梦该醒了。” 梦里的他还穿着一身黑衣，不同的衣服让他拥有了不同的外表，黑衣着身后，他好似也挣脱了温柔的束缚，变得冷漠而肃杀。 师叔实在太天真了。 他以为吸收了那些残魂，他就可以与他抗衡吗？ 梦境本就削弱了师叔的能力，何况他面对的还是炼化魔藤之后的陆随，那就更无胜算了。 结局毫无悬念，陆随亲手打破了两个时空的联系，从此再无回去的可能。 做完这些，他的心里只有一阵舒坦。之后发现竟是已经到了中午，这才急忙跑去找温思渺。 小姑娘该等了多久啊。 都是他不好。 说到这里时，他的眸子已经沾了些笑意，“渺渺，我要给你赔罪，你看该怎么办？” 温思渺哼了声，“不用了。” 反正不管是怎么说，他都只会做一件事。 她早就看透了。 陆随笑着把她拥进怀里，笑得坦然而轻松。 其实师叔没有做错。 他选到了合适的傀儡师，用一根红线，将他紧紧缠绕。 而后再也不分开。 第177章 星际元帅（1） 再一次回到系统准备的这个房间，温思渺显得很是惬意，抱着枕头发了一会儿呆，才听见系统悠悠响起的声音： “休息得怎么样？” 她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现在的状态还不错。 系统便对她说道：“如果你无法处理这些情感，我可以帮你删除一部分。” 温思渺：“……” 她有些不可置信，本想抬起头找到他，却忽然想起来，她都没有见过系统的真人，只是一直听他的声音。 是啊……只是声音而已。 “开个玩笑。” 那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便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她的面前又重新摆上香气扑鼻的花果茶与造型精致的甜品。只是温思渺看着，不免有些食之无味。 她咬着勺子，认真地问道：“系统，只有我有记忆吗？” 对面很快回答：“我的灵魂碎片不足以支撑我将每个世界的记忆都留下来，所以世界崩塌后，记忆也会清除。” 温思渺微微愣了愣，心中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甜品含在嘴里，也多了些苦味。 所以……只有她有记忆吗？ 那有什么意思。 是啊，系统明明说过，他不会进入小世界，不知道小世界发生了什么…… 那些都只是灵魂碎片罢了，未融合之前，根本无法把记忆传递过去。 她低下头，沉默地吃完了系统准备的下午茶，补充了一些能量。 这个房间已经十分完善，推开门，窗外是一片巨大的花房，笼罩在恒温的玻璃里。 美好的事物总会让人心情变好。 如果能没有那么多让人烦恼的事情就好了。 温思渺垂着眉，将那些情感一点一点压了回去。 也许，有些事情……是不该这样。 她在玻璃花房里走了一圈，便主动要求进入下一个世界。 系统也沉默了会儿，才答应了她的要求。 温思渺重新陷入了沉睡。 空气中浮现一团飘渺的云，渐渐凝聚成型，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 透过透明的屏障，系统凝视着她的脸。 有好几次，他差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呢？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只是顺其自然，顺着自己的心走，走着走着，就刹不住了。 这个小姑娘…… 他哑然失笑。 真是来克他的。 等一等，再等一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连人都不是，有什么资格去面对他的小姑娘呢？ 温思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怪。 她在一个密封的容器里，四周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不仅如此，她的身体状态也很奇怪。 她的四肢十分僵硬，这个密封的容器仿佛贴着她身体尺寸制造了一个凹槽，将她的身体紧紧地卡在内部，没有留下半分可以活动的空间。 便连手指，也仿佛被粘住，紧紧地贴合在了容器里。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受，要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连眼皮都是沉的。 她想睁眼，却根本睁不开眼睛，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拉开一条细缝。 她这是……变成了什么呀？ 温思渺又静下心来，仔细地感受。 随后，她意识到了一个更奇怪的事实。 这具身体……没有心跳。 如果现在她能活动，她一定感受不到她皮肤的温度。 就像是一具冷冰冰的机械，什么都有着金属般的质感，便连她的心，也是冷的。 其实应该很难受。 可她似乎体会不到「难受」这种情绪了，看什么都是淡淡的。便是发现自己可能没有心跳，也不觉得震惊。 有些痕迹似乎被刻意地抹去，以金属的心脏与器官代替了原本属于人类的温度，让她变得十分冷漠。 认清这个事实之后，温思渺错愣了一会儿，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等这个容器打开，她活动了，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 因为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收到多出来的、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大脑，是空白的。 没有属于「她」的记忆。 她耐心地等了许久。 现在这具容器似乎是在移动中，也许是装在某种交通工具上。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又是处在黑暗里，温思渺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沉睡。 等再次醒来时，她明显感觉到了身下的不对劲。 容器被人抬起来了。 容器的密封性很好，她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是全凭自己的感受。 这具身体很奇怪，身体的各个指标都有明显的加强，却独独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 这该是个什么世界？她总不能被冻在冰棺里吧？ 不久之后，容器似乎被放下，紧紧贴着她身体的那一层盖子终于被掀开。 没有了那层压迫感，温思渺微微松了口气。 这里似乎很明亮，隔着眼皮可以感受到光的强度，只是她依然无法睁开眼。 她没有力气。 哪怕拿走了容器，她仍然无法自主地控制这具身体。 有几只手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手与脚都套上了什么金属制的东西，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冰冰凉凉的一块紧紧贴着肌肤，让她不住地战栗。 她被放置在了冰凉的台面上，身下有液体在浮动。 终于，她听见了人的对话声：“检查完了吗？” “一切正常。”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两人的声音都有着公事公办的冷淡，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所以无需用多余的情感来对待。 ……机器？ 这个可能令温思渺一愣。 似乎，是有一点像。 从对话上判断，这个地方已经排除了古代与玄幻世界的可能，应该处于一个科技水平相对比较发达的时代。 “给她再做个测试，确认无误之后就送到元帅那边去吧……”那个冷冰冰的女人道，“不要乱打开，出点事情你们担当得起？你清楚她的价值么？” ……怎么还有「她的价值」，好像她是一件商品似的。 随后，温思渺便被推到了另外一个容器里。 她捕捉到了一个词。 元帅…… 她要作为什么，被送到「元帅」那边？ 叮，您的女友请签收—— 感谢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晚安…… 第178章 星际元帅（2） 短时间内，温思渺没有得到答案。 全身检查无聊又漫长，温思渺的意识十分清醒，在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状态下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重新装入了容器之中。“装入。”——应该是用这个词。 她被带了出来，重新陷入了黑暗里。 许久之后，容器重新被掀开。 温思渺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而后睁开了眼。 强烈的光线带来一阵刺痛，她用力眨了眨，才勉强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她仍躺在这个容器里。 身边的人已经介绍道：“元帅，这是编号B-608，名叫温思渺，请您过目。” 紧接着，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温，思，渺？” 他的语速缓慢而温吞，仿佛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过话，语言能力有所退化，显得十分笨拙。 却又有着对失而复得事物的珍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温思渺惊讶于自己瞬息之间给出的判断。 她似乎对人类的情感变化变得敏感起来，只是这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对「人类」而言的态度，却不属于她本身。 “是的，您可以看一看她的名字……”那人的语气不自禁地带了些谄媚讨好之意，“这是您故乡的文字吧？” 男人缓慢道：“嗯……” 那人试探性问：“您看，需要留下她吗？如果您不喜欢或者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之处，我可以立即送她回去重造。” 一会儿之后，他才得到回应。 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 是指什么？ 允许她留下来，还是送她返厂重修？ 大概是这样。连编号都有了，这具身体不是个人类，而是一具机器人。 “元帅？”那人问，“是留下来吗？” 又是一个「嗯」字。 他的话真的很少很少，态度始终冷漠而寡淡，仿佛不将面前所发生的事情放在眼里，那一瞬间复杂的情绪波动只是错觉。 那人便不再多言，恭恭敬敬地离开。 他似乎很是惧怕这位元帅，话里话外都是敬畏与胆怯，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生物。 可惜温思渺只能沉默地躺在容器里，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扮演一个工具人。 ……哦不，现在她是真･工具人。 那人走了以后，周围的气氛一时陷入寂静。 温思渺听见了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黑暗里，一道身影慢悠悠地挪向她。 温思渺终于看清了那位「元帅」的模样。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披着一身宽大的白大褂，像是实验室中的学者教授。 不过，他带给人的气质又截然不同。 他没有戴眼镜，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有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凌厉与压迫感。 目光分明是清隽的，带给人的感觉却总像是猛兽收起了锋利的爪牙，只是藏在阴暗中，却不代表失去了利爪。 温思渺在看着他的时候，男人也在注视着她。 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 她躺在容器里，眼睛安静地眨呀眨，眼神还有些懵懂，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培育舱中的幼鹿。 虽然这是一个万事万物都数据化的时代，但由于他是外来者，联邦有关他的私人信息记载得很少。 这个制作出来以讨好他的机器人，却意外地对上了他的胃口。 他微微蹙起眉。 那些人怎么说来着？这是个仿真机器人，不需要其他操作，身体里有一套设定好的程序，他只需要像正常人一样与她相处就好。 但是她属于他，他可以随意操控她。 男人俯下身，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 那些联邦的人真是刻意研究过他，把他的弱点也吃得死死的。 这个小姑娘与他故乡的人有着相似的外貌，以及属于他家乡的名字，他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好感。 他看着温思渺，目光温柔，眼底却是冷的。 “你好……”男人笑得温文尔雅，看不出眼底的深意，“我叫谢丞。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温思渺张了张嘴，轻声道：“我叫……温思渺。” 这是谢丞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 声音也是软软的，有着说不出的甜糯感，像一个小巧玲珑的团子。 他的眸光微微闪烁，心底却只是冷笑。 这种用作讨好工具的机器人，他们还做了多少？每一个机器人都长成这样吗？ 小姑娘的长相的确讨喜，换做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不为之心动。 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头一颤，压下的冷意又浮了上来。 然而表面上，他依然是笑着的，甚至主动俯身，把温思渺从容器里捞了出来。 这是联邦故意的设计，谢丞一眼便看出来了。没有他的操作，单凭温思渺自己根本无法从容器里挣脱。 他现在，只是好奇。 联邦给她设定了些什么？ 就他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怀中落了一团软，温度隔着衣服贴了过来，是冷的。 金属般的冷意。 小姑娘看着很逼真，然而触碰到她的肌肤时，便会恍然发觉，这根本就不是个人类。 只是一具机械罢了。 像他的身体一样，重要的东西变成数据储存到芯片里。只要芯片还在，纵然身体粉身碎骨，联邦的科技也足够制造出一具全新的仿真身体来。 谢丞嘲讽一笑，指尖轻柔地流连过温思渺手腕上的肌肤。 一种奇异的情感驱使着他。 那又如何？ 已经被送到了他面前，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便让他看一看，联邦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他把温思渺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坐着轮椅，温思渺起初还怕他出什么问题，没想到他的神色轻松，似乎只当这轮椅不存在。 谢丞不出声解释，她便垂下眼，只是安静地坐在了他的怀里。 她现在，可是寄人篱下的机器人，连人都算不上。 这个人…… 很冷…… 她身上也是冷的，可只是因为这具身体是仿真人，做不出那么高精度的还原，更多的是金属上的冷。 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却是心。 他有着无害的外表，和冷硬的心脏。 让她的脊背泛着寒意。 周五了周五了！明天出去玩—— 第179章 星际元帅（3） 谢丞推着轮椅走动的时候，温思渺才有机会静下心来观察这里。 这一层冷冰冰的，不像是供人居住的家，更像是一间实验室，无数仪器与书本堆放在这里。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摆放的顺序杂乱无章，似乎是被人随手丢弃，再也没有使用过。 谢丞离开了这一层楼。 往上走之后，他们来到了一栋正常的别墅——如同温思渺记忆中的现代世界一样，这个别墅采用北欧风的设计，莫兰迪配色简约不失温馨，与男人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 倒也不是这么说。 这与他的外表很相符，却与他的内心截然不同。 谢丞停下了脚步。 往上是旋转式的楼梯，扶手是雕花的红木，精致细腻的花纹在木头上绽放，是个很典型的中式设计。 温思渺不由得回想起了之前那段对话。 他们提到，「你的故乡」。 这里显然是一个遥远的星系，有着超越蓝星几千年的发达文明。 也就是说，谢丞，其实不是这里的人，而是来自蓝星？ “你是为我而设计的吗？”谢丞转过身，那双黑中带点琥珀色的晶莹眸子也转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了解过我的家乡吗？” 这具身体是不带任何记忆的。 就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只是在等待有人描摹。 所以温思渺只是回答道：“我可以现在了解。” 谢丞忽然笑了。 他重新转动轮椅，转而去了厨房。 温思渺微微愣了愣。 她想象中的这种世界，应该已经不存在厨房这种东西了。毕竟这是个靠营养液就能长期生存的时代，美食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 何况这里也不是她记忆里的星球和记忆里的国家，而是一个陌生的统治者，他们未必会对美食感兴趣。 但这间厨房不同。 这间厨房有着完整的厨具配备，冰箱占了整整一面墙，还提供调酒吧台、料理台等各种不同的设施。 “我平时，就住在这里……”谢丞说道，“住在这间屋子里。上下走一走，做做饭。不过我吃不了，只能看着食物变质，也离不开这间屋子，等不到可以吃的人。”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没有任何关联的事情。可正是这种平静，压抑着太多太多可怕的东西。 联邦表面上说是帮他治疗，然后给他换上了一个全新的身体，准备了一间别墅养伤。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说到底，就是一种变相的囚禁。 然而这些还不够，他们居然送来了一个仿真机器人。 是害怕他出什么事，所以派了个仿真机器人时刻盯着他吗？ 他越是想这些，心中阴暗的念头便越是明显。 她是多么脆弱啊。 软软的、小小的一只，根本经不起风浪。 要摧毁一个机器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曾经他操纵着机甲走上战场，清楚机器人的每一个弱点。 他只是不愿做。 只是想看一看联邦究竟有多么无耻。 想到这里，谢丞的笑容愈加温柔，似乎要将人溺在一片汪洋里：“现在你来了。你愿意陪我做一顿饭吗？” 温思渺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 身体里有一个念头驱使着她前进。 也许是在这具身体里设定好的程序，要她顺从谢丞说的每一句话。 她便点了点头，由着谢丞推轮椅进了厨房，然后主动站了起来。 谢丞也起身了。 ——原来他的腿没有问题？ 察觉到了她疑惑的视线，谢丞耐心地解释：“这具身体是新造的，还在生长中，不宜过量运动，所以我一般坐在轮椅上。但这样不方便做饭。” “来……”他拿出了一个土豆，“帮我打下手。先刨皮，再切丝，会吗？” 温思渺：“……” 她盯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土豆，陷入了沉思。 先刨皮，再切丝？ 温思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下过厨了。 就算下过，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早就被一并打包丢出了记忆的汪洋。 见她沉默不语，谢丞被逗笑，“你可以在脑海里搜索，你连你的功能都不会用了？” 这就更不可思议了。 虽然占着这具身体，可她骨子里还是个人。 机器人的功能？ 这该怎么用？ 她简直一头雾水。 小姑娘垂着头去拿刨皮刀，认认真真地刨起了土豆，动作缓慢又笨拙，看上去似乎是第一次上手。 谢丞的嘴角勾了下。 他就喜欢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可别说，明知她是个有问题的机器人，这副带着怨念做事的样子还是怪可爱的。 他不介意她是个有问题的机器人，不然也不会将她留下。 只是他的生活过于枯燥无味，偶尔有个人来调剂一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否则，他就无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了。 打下手这件事，温思渺还真做不来。 土豆她刨得坑坑洼洼，为了把多余的皮去掉，她又仔仔细细重新刨了一遍，这才拿了菜刀开始切。 都已经进入星际时代了，为什么谢丞还要用最原始的菜刀！ 这不是折腾人么？ 谢丞只是笑着看过来，「我想折腾你」这几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让人有一种想撕掉他微笑的冲动。 可惜温思渺做不到。 她只能任劳任怨地切土豆。 谁让这个世界的系统比以往任何一个世界都要来得恶劣呢。 在温思渺与土豆斗争的这个时间，谢丞已经做了两道菜了。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做好以后站在温思渺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土豆切丝。 小姑娘其实很聪明，动作看着笨拙，上手却很快，切出来的土豆丝匀称又漂亮。 只有这种时候，谢丞才有一种生而为人的真实感。 他不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还生活在他的家乡，有着他熟悉的生活方式与认识的人。 忽地，温思渺眉头蹙起，轻轻「嘶」了一声。 刀一下没落稳，切到了手指。 她的皮肤很细腻，一碰就多了个小口子，但是没有流出血。 火葬场准备给我们谢元帅—— 晚安…… 第180章 星际元帅（4） 这到底不是人类的身体，做得再逼真，也总与真实有一些差别。 温思渺可以感觉到伤口在缓慢地愈合，便不太在意，准备把最后一片土豆切完。 手腕却被人握住。 “好了……”身后的人绕过她，将刀从她手中抽走，声音略显低沉，“不用再切了。我来。” 温思渺其实不太喜欢半途而废，便说道：“嗯……我也可以。” 谢丞眼中带笑：“你知道一块仿真皮肤价值多少星币吗？我可舍不得让你受伤。” 温思渺：“……” 如果他只说后半句话，或许更加让人感动。 可惜多了前半句。 真是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见小姑娘真的有些生气，谢丞就不再逗她，由着她把剩下的土豆切完。 只是中途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创可贴，抓着温思渺的手，轻轻地贴在了伤口处。 两人近距离接触时，谢丞在观察她。 小姑娘的睫毛长如蝶翼，扑扇的时候很漂亮，葡萄般清澈的双眸灵动而有神。 很多时候他都有一种恍惚感，她是个真实的人。 真奇怪，明明各方面都跟机器人别无二致，偏偏情感神似人类。 现在科技都发达到这个程度了吗？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仿真机器人，他们的外表确实可以成功混入人群，然而一旦交流久了，就会发现他们与人类的不同。 情感的差异是很明显的。 机器人到底是人创造出来的东西，没有自主意识，很容易便可以同人类区分开来。 可同温思渺交流时，他却没有这种差别感。 仿佛她就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如她的外表一样，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 此刻她正专注地将处理好的土豆装盘，心满意足地递给他，尾音微微勾起，带着点小小的成就感：“好啦。” 谢丞的眉毛微微一弯，道：“到餐厅等我。” 餐桌上已经放着做好的两菜一汤。 炒青菜、清蒸鱼，又打了一个番茄蛋汤，再正常不过的家常菜。 温思渺的心颤了颤，似有触动。 其实谢丞也很可怜。 他把自己装在套子里，只是守着回忆生活，而不愿走出来。 可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 意外闯进一个陌生的城市，被囚禁在这间空荡的别墅中…… 他被尊称为「元帅」，可见曾经辉煌过，如今却只是一个阶下囚。 除了守着回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久之后，谢丞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青椒炒肉丝走了过来。 他盛好两份米饭，分别放在自己和温思渺面前。 “好像做得有点多……”谢丞似有苦恼，“不过没关系，做再少也吃不完。你可以碰吗？” 既然是仿真人，这具身体里建立了完整的消化系统，简单的食物是可以吃的。 温思渺比较担心谢丞。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没有关系。” 反正这具身体又不属于他，随意作践有什么关系呢？ 联邦不会让他死的。 只要他还剩一口气，他们就会帮他重新制作一个身体，他照样可以活下来。 有人陪着吃饭，谢丞看上去心情很好，漂亮的凤眼微微弯着，有着勾人心魂的美：“怎么样？” 他的言下之意很浓，温思渺大概能解读得出来——「动用你词库里所有好话夸我否则你就完了」。 ……这也能当元帅。 温思渺想，他在军队里一定是个暴君。 可不得不承认谢丞的手艺确实不错。 谢丞思念故乡，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吃过一顿家常菜了。 她由衷地称赞道：“谢丞，你很厉害。” “你的词库就这些？”谢丞看上去不太满意，泄愤般地咬了一口青椒，却被辣到脸色微变，轻轻咳了几声，再度换上镇定的语气，“再说几句，我想听。” 身体让她无法拒绝谢丞的命令。 温思渺觉得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身体，一个是灵魂。 而后她的灵魂一脸冷漠地看着身体说违心的话：“我第一次尝这样的菜，感觉很独特。” 谢丞这才笑了出来。 见小姑娘真不会夸人，他也没有为难她，只是觉得她这副样子实在可爱。 怎么这样不经逗呀。 那些人唯一不好的，就是把小姑娘的性子设定得冷漠了些，好像不会说什么话。 估计做程序的时候没给她点亮语言能力。 但这样似乎也不错。 他不需要她说话，他喜欢这样同她相处。 虽然做了满满一桌菜，真正能吃的实在没有多少。 温思渺这具身体本就是机器人，能进食，却要控制在一定的限额，身体会自发地报警，提醒她不要再过多地摄入食物，她只好作罢。 至于谢丞就更不必说，他大抵只是想过个嘴瘾，每道菜都只是尝了几口。 好在这边的科技足够发达，对食物回收利用的处理已经驾轻就熟，不会造成过多的损害。 只是谢丞这种行为实在不值得提倡，浪费又奢侈。 他真是个奇怪的人。 温思渺想。 无数个显而易见的矛盾缠绕在他身上，让他可以同时展现很多面，以至于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真实的样子。 也许这样，就是他本来的模样，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性格。 处理完晚饭之后，谢丞又开始收拾餐桌。 他没有让温思渺插手，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尤其是当旁边还有一个人看着时，那种「家」的温馨感便十分明显。 想到这里，谢丞忍不住自嘲。 联邦这一次的心理把握倒是恰到好处。 他想要家，他们便送来了一个可以作为家庭成员的机器人。 关上厨房的水龙头，谢丞走向了客厅。 小姑娘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晃着腿，端着茶几的书不紧不慢地翻看。 只是看了几页之后又失去了兴趣，面无表情地把书放了回去。 谢丞瞥了一眼。 用星际文字写的机甲概论，整本书都是密密麻麻的公式，难怪她不愿意看。 他解下围裙，对她道：“你不用干坐着。这里你可以自由活动。” 现在的小谢：关上单独相处的大门。 往后的小谢：你就坐在这里不要走啊算了你还是站我旁边不准离开我视线！ 系统现在的内心大概处于「不敢喜欢她又控制不住自己为什么我总对她心动」的崩溃阶段。 然后任务世界就开始乱跳。 ╮（╯＿╰）╭ 感谢琉璃血四的灵感胶囊，柠檬蜂蜜、淡笑凡尘、啊啊眠鸭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181章 星际元帅（5） 小姑娘微微抬起头，长如蝶翼的睫毛扑闪，目光专注而认真。 谢丞的心仿佛撞进了一片柔软。 他压下心头的异样，迎上了她的目光，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如果你喜欢这样待着，也不是不可以。” 她便收回了视线。 一个机器人罢了，谢丞想。 怎么会拥有这样柔软的视线？只是个机器人罢了。 是个心怀不轨的机器人。 他内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不再管她。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房子都不是他自己的，没什么可以窃取的机密，他一点也不担心。 反正连他自己都不是自己了，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什么都没有了。 温思渺站在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 谢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敏感，冷漠浸在骨子里。 他看她只是觉得有趣，放任她不管，内心却筑起一座坚硬的城墙。 唉…… 也是一个奇怪的人。 温思渺与谢丞在别墅里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两天。 真如谢丞所说，她可以在别墅里随意走动，谢丞不会干预她的任何行动。 也不会出现。 很多时候，他都把自己关在别墅的各个房间里，时常大半天找不到人影。 但温思渺总能在饭点的厨房里找到他。 她不得不承认，他对「吃」真的有一种执念。就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也要回味那种下厨的感觉，仿佛只有这么做，才会把他与他的故乡紧紧串联在一起。 谢丞下厨的时候，温思渺就在旁边看着。 谢丞也不为难她，由着她看，心血来潮的时候还会要她打下手。 虽然最后她总是做不到什么事，还白吃他一顿饭。 每当这个时候，谢丞就会嗤笑：“你真的是机器人？就这效率？” 温思渺：“……” 机器人死机了，不想理他。 第三天下午，温思渺躺在床上睡午觉，有人敲了敲门。 她睁着朦胧的睡眼说了声「请进」。 谢丞推着轮椅，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神色微微发怔。 小姑娘还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领口往下拉，露出的一小节肩头莹白如羊脂玉，细腻而白皙，蝴蝶骨的形状也十分漂亮。 发展到今日，人类的基因已经十分强大，姣好的容貌在街头十分常见，基因会自行组合达到最优秀的状态。 他不得不承认，那些人花了心思，这具身体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以最好的标准来制作的。 可那又如何呢。 只是个机器人。 “今晚王宫有个晚会……”他的语气平淡，“我需要你陪我去。” 久居上位，很多事情都融进了骨子里。 哪怕他素来习惯以温柔的外表伪装自己，也藏不住内心深处黑暗的爪牙。 温思渺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哦”了一声。 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好像没睡醒。 这个机器人…… 谢丞更沉默了。 机器人也有起床气？那些人做得未免也太过真实。这种不听话的小细节，其实大可不必加上。 但他也不排斥。 只是从前素来都是别人敬畏他，头一次被小姑娘忽视，心里有些不爽。 谢丞冷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不爽的呢？他同机器人计较什么。 温思渺不知道他都脑补了些什么。 反正谢丞这两天一直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表情，她早已习惯，只当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 不久之后，她的房门又被敲了敲。 这回谢丞不在，送东西的是个小型家用机器人，偶尔温思渺会撞见它打扫房间，四四方方的造型，移动的时候笨拙却可爱。 它的上方放置了一个大型盒子。 温思渺将其拆开，发现是一件晚礼服以及一整套首饰。 晚礼服的设计很梦幻，层层叠叠的纱，点缀着珍珠串起的流苏。 惊讶的是裙摆的纱上有刺绣，似乎是设计师刻意添上的小巧思。 那是那个时候的东西。 裙子一看便经过了谢丞之手。 东西取完之后，机器人的屏幕上显示出一行来自谢丞的留言： 五点客厅等我。 连当面说都不愿？ 温思渺轻哼了声，抱着晚礼服回了房间。 说是五点，四点乍一出头，谢丞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他的生活其实很无聊，自己困在里面出不去，外面也没有人进来，每天唯一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做饭，以及盯着窗外发呆。 那是人为还原的湛蓝色天空啊，偶尔有几个飞行器掠过，便连飞鸟也见不到一只。 这个年代，动物早就不与人类共存了。人类特意开辟了别的星球将动物移居，从此城市正式从自然中独立，便是能看见动物，也是装了机器芯片的，与一般机器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盯着指针上的时间，一秒一秒数，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温思渺才从楼梯上走下来。 真是慢…… 他嗤笑一声。 然而看过去时，他的目光却从小姑娘的身上挪不开了。 她的五官实在与他故乡的人太像了。 晚礼服与她的尺寸刚好相合，便只是简单地上了妆，也难掩五官的精雕细琢，袖口巧妙的刺绣为晚礼服更添亮色。 她身上，有着他一直以来寻找的感觉。 一个机器人…… 只是一个机器人。 谢丞为自己感到可笑。 什么时候了，居然会对一个机器人让步……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控制不住身体离开沙发，一步一步走向她，主动地牵起了她的手。 当她疑惑地看过来时，他便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说道：“你穿这件晚礼服很漂亮。” 那是他一贯示人的假笑，冷冷淡淡的一个表情，笑意不达眼底，叫人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温思渺只是觉得，他看起来很不开心。 她也一脸无奈，拿他完全没办法。 明明第一眼见到她的模样时，她从他眼中读到了惊艳。 他该是欣喜的，因为找到了心心念念的感觉。 为什么现在又不开心了？ 谢丞的心思，比女人都难懂。 偏偏温思渺最不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了。 她并不喜欢被这样虚假地对待，语气也冷淡了不少：“谢谢。” 小谢今天也在作死的边缘徘徊。 晚安…… 第182章 星际元帅（6） 谢丞也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那种错觉，又浮现了。 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这只是个机器人。 伪装得再逼真，她说出的话也都是设定好的程序。 机器人罢了，有什么意思呢？他跟机器人计较什么。 不过是一堆金属加上化学物质的合成物，本质都是工具。 他依然牵着温思渺的手，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然而内心又觉得委屈。 这是他的机器人，他是她的主人，她怎么能这样对他？ 想到这里，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微微加重了力道。 仿佛手指的交缠象征着他们命运的缠绕，无法分割。 这是重获新生以后，谢丞第一次走出这栋别墅。 王室专门安排了飞行器来接他。 那位大臣看见他身边的温思渺，还暧昧地笑了一下：“元帅满意我们B-608号吗？” 他们连取编号时都很刻意，「6」与「8」在谢丞的故乡都是十分吉利的数字，人们总倾向于选择它们。 这种机器人市面上有很多种，购买异性的原因无非就那么几个。 他们把B-608送来，是奔着她能拿下这位元帅的目的来的。 毕竟，经过改造之后的B-608，绝对符合谢丞的胃口。 谢丞的态度不冷不淡，“联邦的技术也不过如此。” 谢丞本就是这样的人，出事以后性格更是变得孤僻怪异。那位大臣曾经与他打过交道，在开口说话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并没有感到生气。 只是心里恼怒。 一个废了的元帅罢了，有什么好神气的？ 真当自己还活在当年呢。 其实什么也不是。 若不是联邦觊觎他的能力，连他这条命都不会留下来。 现在星际的居民都把信息储备在芯片里，更改程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只要联邦愿意，他们可以控制这个星球上所有装了芯片的居民。 而一般来说，成为合法居民的第一步，就是在身体里植入芯片——谁不喜欢复制粘贴就能变成天才呢？ 但谢丞的情况比较特殊。 他来这里时是肉体凡胎，单凭大脑记下他所掌握的知识，这些根本不储存在他的芯片里，他们想复制也做不到。 他们只有设法摧毁了他的身体，给他打造了全新的身体，意图用芯片来控制他。 可惜这位元帅的心志实在坚定了些，他们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有让他崩溃。 B-608是他们为谢丞准备的大招。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变好了不少，回应谢丞的时候也听不出怒意：“科技在进步嘛，这恰恰证明我们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还有心情同谢丞调侃。 可惜落花有意，谢丞无情。 他很快松开牵着温思渺的手，在她身边坐下，又板起了一张脸，脸上有着大写的「不开心」。 温思渺叹气。 这怕不是个小孩子，幼稚到让人不忍直视。 谢丞所居住的地方很偏，却也没有离开这个星球。 联邦明面上想放开他，却不让他离开自己的控制之下，这一点谢丞心里也明白。 不久之后，飞船落地，谢丞重新坐在了轮椅上。 温思渺便站在身后推轮椅。 轮椅早已实现了自动化，导航定位应有尽有，根本不需要推。 只是谢丞硬要求她站过来，还关了导航系统。 温思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认命过来推他。 还要听他小声抱怨：“他们不值得我走路。” 温思渺：“你走路有什么好看的吗？” 谢丞：“……” 他看了她一眼，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就差直接把话说出来——「小姑娘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唉，学坏了。 机器人学习能力很强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不在其他方面点亮一下，尽学些没用的呢？ 不愧是联邦的技术，一如既往的垃圾。 谢丞冷漠地想。 二人算是入场较晚的了。 走进来时，宴会厅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这是个多种群的聚会，不同的肤色、发色应有尽有，温思渺还看见了脸型奇异甚至长出兽类特征的人。 谢丞见怪不怪，她便跟着内心小小讶异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推着他走了进来。 顿时，灯光打在了他的身上，许多道视线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有人惊讶地看着他：“谢元帅？” 那个人就忽然从记忆里跳了出来。 谢丞，一个许久许久都没有出现在大众视线中的名字。 他不是退居养伤了么？ 谢丞性子孤僻，手段狠戾，从前就没有朋友。 提起他时，人们更多的是感叹和敬畏，以及听见他养病退居之后的同情。 谁愿意与一只表里不一的笑面虎打交道呢？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又不得不也堆起奉承的笑：“元帅的伤好些了么？” “听说元帅还在养病，这是伤得很重吗？” 他坐在轮椅上，更加笃定了他们的猜测。 难怪谢丞久久不出现。 如今科技这么发达，他却要坐着轮椅参加晚会。要么真的病入膏肓，要么就是不愿意。 他们更宁愿相信是前者。 谢丞皮笑肉不笑，声音绅士而温柔，“谢谢大家关心。伤口在恢复中，不太方便走路，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宾客们连忙笑起来，连着说「不介意不介意」。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谢丞笑得越是温柔，代表他心情越不好。 没人想招惹这个祖宗。 他们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谢丞身后的小姑娘。娇小可爱的一张脸，茶色的杏眸尤其讨喜，身上气质不凡，似是某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公主。 谁会想不开把小公主送去谢丞身边？疯了吧…… 温思渺的存在在联邦是绝对的机密，只有少数高层知道。 她的外表与人类太过相似，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带了些同情，以为她是个被家人抛弃送入狼窝的可怜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倒也没有错。 “我的女伴胆子比较小……”谢丞嘴角依然带笑，“请大家把视线都收一收。” 语气没有变化，只是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谢不高兴今天高兴了吗？ 没有…… 第183章 星际元帅（7） 谢丞的手指微微屈起。 他讨厌有人觊觎他的东西。 那种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疯狂念头又冒了出来。 想把他们的眼睛挖下来。 他的表情平静无波，内心却翻卷着惊涛骇浪。 温思渺比他还淡定一些，冷静地屏蔽了众人的视线，只是慢悠悠地推着轮椅往前走。 谢丞忍不住去看她。 机器人没有心。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 机器人没有心机器人没有心，他寄希望于这个没良心的小姑娘做什么呵…… 无趣的人生。 谢丞又不开心了。 温思渺想，他怎么总是不开心，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开心起来吗？ 他的心情只有在做饭的时候才会好那么一点点。 也只是那么一点点。 因为一旦发现做出来的菜都不能吃，他又会露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柔和微笑。 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 国王那边派来了人通知谢丞，也不知说了什么，谢丞脸色难看地走了。 走时还不忘叮嘱她乖乖待着不要乱跑。 温思渺撇了撇嘴，没应。 不乱跑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晚会也没什么意思，她谁也不认识，也不愿同这些没见过的外星生物打交道，便一个人坐在一旁喝咖啡。 这里的咖啡准备得不错。她喜欢甜食，咖啡的奶香与糖分都放得很足，中和成恰到好处的甜味。上方漂浮的奶沫又增加了口感的层次。 只有在宴会上，美食才会作为一种奢侈品被拿出来。星际物价高昂，美食对人类生活而言是一种奢侈的享受，而不是必需品。 相比之下，营养液物美价廉，还十分高效，多数居民早就倾向于营养液了。 温思渺喜欢清静，却不代表她可以一直如愿。 迎面走来一位金发碧眼的青年。 他的长相是典型的优等基因，碧绿的双眸深邃如大海。穿着整齐的正装，领口绣有金色的纹路，显得贵气又奢华。 不知怎的，温思渺脑海中突然多出来一段记忆。 这段记忆告诉她，她认识这个人。或者说，她脑海中设定了有关这个人的程序。 帝国的第四位王子，奥维斯得。 这位风度翩翩的帝国王子是无数少女梦中幻想的白马王子，在帝国的名气很旺。 他的个人魅力的确不小，走来时，温思渺已经看见有不少女性向他递酒杯了。 她抿着杯中的咖啡，在这个场地显得格格不入。 怎么说呢，这里有一众成熟女性，独她还像个小姑娘。 奥维斯得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挑挑眉，觉得这个机器人还挺有趣。 他自然知道面前的不是真人，而是仿真机器人B-608。 这份计划他也有参与。 若说帝国里最想除掉谢丞的人，除了联邦之外，便是王室了。 谢丞这个人，放在哪里都是威胁。他看他不顺眼许久，准备机器人的时候多了些恶趣味，给她加了一道程序。 就像现在，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温思渺面前，绅士地递上了一杯红酒：“你好。” 温思渺礼貌地举起咖啡与他碰杯。 同样是笑，谢丞的温柔更加自然，就是时而会感到毛骨悚然，奥维斯得的笑容却只显得虚伪极了。 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了脑海中多出来的程序，她本能地产生了抗拒。 联邦果然没有这么好心，不可能随随便便送个机器人给谢丞。 原来更多的东西藏在这里。 得到了回应，奥维斯得的笑容愈加亲近，“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人潮拥挤的宴会厅，这位帝国王子优雅地走来，似乎不失为一场浪漫的邂逅。 温思渺占着机器人的身体，却设定着人类的情感，她的反应将会像那些他见过的少女一样。 奥维斯得十分自信。 温思渺低着头，轻轻地说道，“也许吧。” 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并未刺激到奥维斯得。 他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坐下，微笑道，“那么，我们可以现在认识一下，你可以称呼我为奥维斯得。” 温思渺没有自我介绍，依然只是点头。 奥维斯得皱起了眉。 程序是这样设定的吗？ 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没有参与到B-608制作的全过程，只是特意要求植入膈应谢丞的程序。 他要让谢丞不爽快。 然而B-608如此油盐不进，让他感到不耐烦。 一个机器人罢了，改一改程序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他主动过来。他若是想，这机器人早就求着要陪他了。 他表面上品着酒，内心却是悄悄驱动芯片，打开了控制面板。 温思渺的手微微一僵。 奥维斯得的眼中有微笑一闪而过，继而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让我猜一猜，你有一个东方名字，姓温，对不对？” 温思渺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变化。 奇怪…… 那道命令逼迫她应和奥维斯得，但她却也可以克制这道多出来的情绪。 难道是因为她有着完整人类的灵魂？ 她便遵循本能，应下了奥维斯得的话，“嗯。” “好吧，温小姐……”奥维斯得意有所指，“这样的姓在我们星球不常见。你与那位谢元帅很像。” 那当然，他想。 这是他们为谢丞量身定制的机器人。 周围的人群忽然有些沉默。 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奥维斯得身上。 他从容地回过头，便发现人群缓缓让开一条道，谢丞面无表情地推着轮椅走来。 奥维斯得便笑着放下酒杯，说道：“看来我与温小姐暂时只能聊到这里。期待与温小姐的再次见面。” 他从温思渺身边走过，特意压低了声音：“有些事情，温小姐可千万不要忘了……” 谢丞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他分明在笑，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奥维斯得在他眼里俨然已经是一个死人。 前方金发碧眼的青年用高大的身躯遮挡住娇小的少女，从这个角度看，仿佛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低声耳语。 轮椅推着推着，他却停下来了。 “温思渺……”他喊她的名字，“我累了，你来。” 温思渺：“？” 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谢不高兴。 感谢AGL的灵感胶囊，⚹（上学中）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晚安…… 第184章 星际元帅（8）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双手轻轻地搭在轮椅上。 谢丞再次哼了一声，状若无意道，“你们认识？聊得很开心？” 不，一连两个问题砸下来，已经不是状若无意了。 他表现得分明很在意。 小姑娘的声音依然软软的，语气轻描淡写，让人根本生不起气：“不认识。” “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谢丞紧紧拧着眉，“你的程序里没有写？” 温思渺：“……” 跟机器人谈程序里有没有写。 他真的生气了，人都傻了，害。 看见她这样冷冷淡淡似乎毫不在意的态度，谢丞更生气了。 这恼火来得莫名，其实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恼怒又憋屈，仿佛珍视的东西被人觊觎，满脑子都是想让那个人原地消失。 谢丞把这一切归咎于对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 谁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窥视呢？ 也许，他还在害怕。 这毕竟是联邦送来的机器人，所有权属于他们，他只有使用权。 谁知道温思渺被送来之前有过什么经历？又或者，她真的同那帝国的王子认识。 谢丞越往这方面想，脸色就越难看。 更害怕……她本就向着别人。 自己的存在，则显得不足一提。 “我们回去。” 想到这里，谢丞的脸冷了下来，语气也淡漠了不少。 温思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她都否决了，本来也跟那个王子没什么关系，怎么他还是不高兴？ “谢丞今天高兴了吗。”都成了她每天必须思考的哲理题了。 她便也不再说什么，推着轮椅走了。 谢丞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她就不知道哄一下他吗？ 他们给她的程序里都设置了些什么！ 他要返厂，他要更新系统，找个会说话的小姑娘来！ ……可那样也没什么意思。 还是这个顺眼一点，就先留着吧。 一路上，温思渺都没有同谢丞说话。 谢丞每隔一段时间都忍不住悄悄看她，而后愤怒地发现这个小姑娘没有心。 ……这感觉，真是说不出的难过。 回去以后他也没有露出好脸色，一开门就下了轮椅，自顾自地走上楼了。 温思渺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只有把轮椅丢给那边的机器人，直接去了浴室，把这身晚礼服换下来，然后好好泡个澡。 身上黏黏腻腻全是香水味，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在一起，连呼吸都是难受的。 就在温思渺舒舒服服躺在浴缸里泡澡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多了一条消息。 这具身体无需绑定光脑，大脑即是她的光脑，仿佛把一台手机电脑二合一的终端装进了脑子里。 还挺神奇。 消息来源于未知归属地，打开来只有一道程序，温思渺点了进去，然后愣了愣。 脑海中又跳出了一段记忆。不属于她的，强行装在她脑子里的东西。 她的「使命」。 那是一段谢丞的故事，以录像的形式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谢丞并非这里土生土长的居民，而是因为时空错乱被丢进这里的。 他出现的那一天，联邦正在召开会议，探测到不明物体坠落，寻着定位去找，发现了一个活人。 一个不来自星际、却又处处与星际相似的人。 他的口中有一个未知的世界，那是一颗蔚蓝色星球，有着这里的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生活。 这几年来，星际的人一直在研究谢丞。 他们本以为谢丞只是个意外的闯入者，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却看见了他的另外一面。 这个人天生冷血而残酷，分明对谁都笑得温柔，却可以以温柔的微笑掩饰自己，然后做出任何事。 这是天生该上战场的。 他在军校的表现果然十分出色，轻松地掌握了机甲的使用方法，融入这个社会，然后带领一支军队，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为联邦征服了新的土地。 谢丞不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是因为被联邦元首看中，破格授予了「元帅」头衔。 他的优秀为他招来了无数仇恨。 所以他没有风光太久，就在战场上被炮火砸中，全身大面积烧伤，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不得已先放弃了自己原来的身体。 从谢丞初露锋芒开始，联邦就一直在研究他。 不用芯片就轻松掌握了各种知识，这在已经习惯了芯片的星际人类之中是前所未有的。 他们实在太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了。 也许他们那个星球人人都是如此，拥有强大的学习基因，可以摆脱芯片的束缚。 放眼这些星际高层，谁不想这样呢？ 自从芯片被发明出来以后，人类的脑功能就开始退化，脑细胞大幅度死亡，只靠芯片撑起了所有。 芯片本是人类技术进步的表现，不用学习就可以轻松掌握各种知识，可人们依赖芯片以后，就开始变得不愿思考，最后也不会思考了。 每一个人都在惶恐。 操控他们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天网」——联邦最核心的数据库，由无数台精密的计算机组成。 那里录入了所有居民的数据，可以调出他们的记忆，或更改或删除，让他们变成全新的人。 也可以将芯片毁灭。 那样的话，他们将不复存在。 所以他们在恐慌，恐慌数据库被入侵，又惶恐有人起贪念，推翻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国家机器。 他们太需要恢复到独立思考的时代了，他们觊觎着谢丞身上所保留的基因，想要寻找到更多的资料与数据。 许久之前，他们就发现谢丞在利用他们的技术研究磁场，意图重新打开时空裂缝。 因此，他们要求温思渺在谢丞身上寻找蓝星的入口，去带回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看完这段视频以后，温思渺觉得有些可笑。 这些人拥有着最优秀的基因，剔除身上所有的缺陷，变成了最高贵的「人上人」。 却又执着地追求过去。 她关掉了屏幕，慢悠悠地站起身。 他们要她，跟着谢丞回家，或者背着谢丞回家啊…… 多好，都不需要小谢拐，主动送上门。 第185章 星际元帅（9） 温思渺在走神。 她套上松松垮垮的睡裙，抱着换下的晚礼服往外走，心想着丢给机器人去处理。 机器人在一楼。 裙摆层层叠叠的蕾丝垂落在地，一不留神，她一脚踩了上去，另一只脚踩空，往下跨了一个台阶。 然后整个人直勾勾地栽了下去。 温思渺呆住。 机器人的大脑死机了。 她当真是掉下去的。 因为抱着晚礼服，本就腾不出多余的手扶楼梯，她根本就找不到重心。 「砰」的一声。 温思渺跪坐在地，茫然地眨了眨眼，好疼。 礼服也被扯坏了，拉开一大片。 这好像是丝制的料子，在这个地方找出来做成一条晚礼服很不容易吧？ 楼上的门被重重打开，露出谢丞的脸。 他还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领口歪着，快步走下了楼。 “温思渺！” 先前还活泼的小姑娘呆呆地坐在地上，眼尾微红，一副将哭未哭的样子。 哪怕明明知道她是个机器人，这具身体摔不坏，谢丞的心还是狠狠一抽。 他匆匆忙忙上前，把她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你怎么走路的？” 这具初生的身体实在无法承受太多重量。 谢丞不过是快步走了一会儿，腿已经开始疼了，手更是使不上力。 他皱了皱眉，一声没吭，把她抱到了沙发上。 小姑娘扁扁嘴，声音委屈极了：“晚礼服……” “你管礼服做什么？”他的声音拔高，“坏了就坏了，很重要？” 她轻声道：“是丝，还有刺绣。” 这些，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 谢丞沉默了。 做这条晚礼服，本来也是无聊时候的心血来潮。 她说得没错，这个世界没有他记忆里的那些文化，他想还原一条家乡样式的礼服谈何容易。 礼服他花了很大的心血，可归根结底只是一条裙子罢了。 材料都找得到，耗费些人力物力就能重新做一条。 人却不一样。 这具身体坏了，送去返厂重修，送过来的还是那个温思渺吗？ ……他不想让那些人给她添新数据了。 这样就很好。 “不重要……”谢丞叹了口气，语气又变得温柔，“乖乖待一会儿，不要乱动。” 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这样的性格。 关系越陌生，心情越不好，他就越是温柔。 在熟人面前，他往往冷漠又无情，自私还坏脾气，一整天都不高兴。 温柔是他的伪装，冷漠才是真实的他。 小姑娘这个时候就听话了，僵硬地活动了下身体，又被他阻止：“不要乱动。” 他起身，半跪在她面前，替她检查脚踝的伤势。 从楼梯上摔下来，脚肯定是崴了。 为了仿真，这具身体的皮肤同样脆弱。虽说伤不到骨头，可对娇弱的小姑娘而言，磕一下都是难受的。 何况是直接摔下来呢。 该有多疼。 谢丞轻缓地抚摸着她膝盖上的淤青。 脚踝肿了起来，膝盖也青了不少，在小姑娘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很是显眼。 他都没敢用力去揉，生怕弄疼了她。 这种伤送进治疗舱修复一下就好，整个别墅光治疗舱就有不少，各种功能一应俱全，然而谢丞还是半跪着，捏着她的脚踝，轻轻地揉着。 小姑娘的眉头皱着，却是意外的乖巧，一声也没吭。 谢丞忽然觉得很心疼。 这种时候，他居然说不出一句好话，他跟个混账有什么区别？ 他不该这样。 可偏偏话到嘴边又无法开口，他只有假借帮她按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低声问道：“疼？” “嗯……”温思渺轻轻道，“疼。” 可疼了…… “对不起……”谢丞说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她咬咬唇，不说话。 谢丞愈加体会到了心疼。 这样小小的一只，若真是人类，她家里人一定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怕化了。 却被关在这里，还得不到他的好脸色。 ……他真是禽兽不如。 谢丞这样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帮她揉了许久，将淤血化开。 他似乎很在意这个过程，目光专注而认真，额头却有冷汗沁出。 他也疼…… 这具身体实在太过废物，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跪着就足够煎熬。 她的皮肤娇嫩，这具新生的身体何尝不是如此呢？每一个部位都是脆弱的。 最终，谢丞重新抱起了她。 他的步伐有些踉跄，摇晃了一下，把温思渺吓了一跳。 谢丞不动声色地擦去额角的冷汗，又恢复了温柔的表情，“我没事。” 他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却执意要抱温思渺去治疗舱，不让她走路。 “这几天你就坐我的轮椅……”谢丞道，“脚修复需要静养几天，就算进了治疗舱也不行。” 其实一开始还很疼，时间一长，在强大治愈能力的支撑下她本就有所恢复，再加上谢丞忙活了这么久，早就没有刚开始那么疼了。 可惜在这件事情上，温思渺没有发言权。 谢丞有另外的忧虑。 他知道关心一个机器人很可笑，居然还用给人类准备的治疗舱去救她，也许她根本就不需要这些。 可他又害怕，怕对待这种仿真机器人的方式与对待人类的不一样，治疗舱并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谁知道她摔下来这一下磕到了什么零件？ 要真出了问题怎么办？ 可能真要把他们叫来给温思渺做一个检查…… 他这样想着，等温思渺从治疗舱里出来，又把她抱了起来，一路走到了她的卧室。 距离一近，就可以发现很多小细节。 他的脸色有些白，嘴唇也是青的。 他把她放下来，让她躺在床上，自己则在床边坐下。 温思渺喊他：“谢丞。” 她很少这样喊他的名字。 完完整整的，用她惯有的甜糯少女音，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这种时候谢丞总会产生错觉，仿佛喊他的时候，她的眼里只有他，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太疼了，谢丞想，都产生错觉了。 眼皮有点沉，好像被压下去的那些痛苦在放下她的一瞬间又浮上来了。 恍惚间，他听见她的声音：“谢丞！” 谢谢你们每天都陪着我，每天看你们评论翻着你们送的礼物都很开心。 大家晚安。 第186章 星际元帅（10） 谢丞啊…… 谢丞…… 谢丞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是他的前半生。 那些镜头拉近又走远，一帧帧画面电影般倒带回放，如同走马观花，又好似浮光掠影。 他好像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过去逐渐远去，然后认清现实的无力与颓败。 却又可以抓住。 可以抓住什么呢。 他似乎紧紧抓着一只手，这只手娇小柔弱，轻轻一捏就要碎了。 他分明是不敢伸手的，却又舍不得这一处柔软，只想抓住以后便再也不放开。 他不贪心吧？ 他只想要这一点点。 一点点而已。 温思渺正无可奈何地坐在床边。 谢丞即使是昏迷着，也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生怕他一睁眼她就不见了。 本来想要送他去治疗舱，可根本掰不开他，一意图挪开他的手指，他的眉头就会深深皱起，看着让人十分心疼，温思渺只好作罢。 谁让这人的脾气冷漠又怪异。 谢丞勉勉强强恢复了一些意识时，便发现自己躺在小姑娘的床上，而床的主人小姑娘坐在床边，枕着自己的手臂沉沉睡去。 她睡着的模样很乖。 其实醒着的时候也是，如果不说话不会动的话，看上去只是个安安静静的木头人。 他用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眼底被温柔所覆盖，有痴迷之色一闪而过。 可心底的声音清晰地提醒着他，这是联邦的机器人。 属于他，却不完全属于他。 他的手指渐渐屈起，眸中隐有戾色。 这具身体实在太没用了。 清醒不久，谢丞又陷入了昏迷。 温思渺一觉睡醒，全身腰酸背痛，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 咦，手可以动了？ 她意外地发现谢丞不知何时放松了力气，轻轻一抽，她的手就自由了。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开始思考自己能做点什么。 把机器人叫来送谢丞去治疗舱好了。 她刚准备起身，机器人就传来了消息。 有人进来了。 这栋别墅本来就不属于谢丞，只是囚禁他的一个囚笼，可想而知进来的会是谁。 温思渺很快调整好表情，推门迎下楼。 来了一群身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以及几个身着正装表情严肃的高层。 其中一个还很眼熟，是那日的帝国王子奥维斯得。 见来人是温思渺，奥维斯得先是诧异，又面露了然之色：“谢丞出事了？” ……这话说的。 温思渺皱起了眉。 那口吻，就像恨不得谢丞快点死掉一样。 她冷冷淡淡地回：“他还在昏迷中。” 后面几个身着白大褂的人倒是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绕过温思渺上楼去找谢丞。 她冷淡的态度并未引起几人的情绪波动。 毕竟在他们眼里，温思渺只是个机器人，连人都不是，又怎么与高贵的人类相比呢？ 只是被机器人使脸色，确实有些让人不爽。 然而上楼的只是一部分，还有一批人仍然站在客厅里。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温思渺身上。 温思渺感到一阵莫名。 奥维斯得意道：“跟我来。” 他轻车熟路地在客厅中穿梭，打开了电梯的门。 电梯一路向下，停留在了最底层。 这里温思渺也有印象，是她第一次醒来以后看到的地方。 这是一间实验室，并且，是联邦特意为谢丞准备的。 联邦并不在意谢丞会在这里做什么，这具身体植入了芯片，一有动静他们马上就会收到通知。 就好比现在，谢丞一出事，他们便带着人快马加鞭地赶来了。 许是知道温思渺这边油盐不进，他对机器人也提不起兴趣，奥维斯得的语气显得很是冷漠：“还记得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温思渺的瞳孔缩了缩。 跟着谢丞…… 找到蓝星。 “你是我们所寻找到的，唯一一个来自蓝星的基因……”奥维斯得道，“只有你可以穿越时空隧道。” 温思渺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他们起初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监视机器人，却没想到，发现了温思渺。 于是才有了她的诞生。 很多时候她的表现并不像机器人。 因为这份基因不属于这里，她身上所拥有的，是一个完整人类具备的东西。 他的话，温思渺并未回应。 她只是跟着他向前走，目光平静，仿佛置身事外，把一切都当作虚幻。 奥维斯得时而会产生疑惑，难道蓝星人都有这样的特性？ 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太强了。 但是他并不想同温思渺多废话。 眼见他们终于利用谢丞发现了时空隧道的秘密，他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去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这是「B-608」的使命，是她存在的意义。 奥维斯得身后的人纷纷打开手提箱，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仪器。 楼上传来了一份属于谢丞的数据。 他把有关时空隧道的记忆藏在大脑深处，只有趁着这次他身体出事，他们才好入侵他的记忆窃取这份珍贵的资料。 温思渺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们忙碌。 她在想，这个时候，谢丞在做什么呢？ 应该还在治疗舱里吧。 她大概猜得到谢丞为什么会昏迷。联邦给他准备的身体太过脆弱，承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辛苦，所以才支撑不住，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么，他醒来之后呢？ 发现她不见了，他会来找她吗？ 温思渺没有往下想。 她在等待。 思忖间，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向前。 工作人员往两侧站，露出身后那充满着迷雾的星云。 星云梦幻而美丽，引诱着人走向未知的深处。 所有人都在强行藏起自己脸上的渴望与贪婪。 若非只有温思渺有资格进去，谁不希望去蓝星呢？ 他们太需要那样的基因了。 奥维斯得紧紧地盯着温思渺的背影，注视着她步步走近，没入星云之中，再消失不见。 属于她的联系被切断了。 那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送温思渺过去似乎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她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会配合他们么？ 谢･不高兴･丞：一觉醒来老婆跑了？ 第187章 星际元帅（11） 温思渺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不是熟悉的地下实验室，而是一个全新的房间。 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踏足了，许多东西都落了灰，却难掩生活留下的痕迹。 简洁、整齐、大方，是她对这个房间的第一印象。 这是一间卧房，蓝白灰为主调，冷与暖得到了很好的协调，是一个乍一眼很冷，却又让人心生暖意的地方。 她拉开了衣柜，里面是收纳整齐的男式衬衫与西装，每一个区域都清晰分明。 温思渺又向前走，离开卧室，走向了客厅。 半面墙的落地窗让阳光充分照进来，客厅显得温暖又明媚。 只是没有人气。 整间屋子显得冷冰冰的，餐桌与茶几都十分干净，锅碗瓢盆统统被收纳进橱柜，什么都不见了。 卧室的对面是一间书房。 办公桌上堆着几本书，文件夹被编号归类，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 一本搁在手边的书额外醒目——「基础天文学」。 封面上写着书主人的名字，飘逸又不失大气。 谢丞…… 这是谢丞的家。 这是教师用书。 在穿越星际之前，他是……大学教授？ 难怪很快就掌握了那些知识，原来是行内人。 她绕过办公桌，在办公椅上坐下，静静地翻了翻这本书。 脑海中回放着星球那边传来的消息。 他们写道，为了尽快让谢丞原来的身体恢复，他们把身体送回了蓝星，听天由命。 他们需要她找到这具身体，然后想办法将他复原，再带回来。 温思渺打开了桌面的电脑。 电脑没有设置密码，自动连上了家里的无线局域网。 她便在搜索引擎里输入「谢丞」二字。 这已经是几个月前的新闻了，跳出来整整一个网页，都是在报道当时的事情。 说是堪称「最帅天文学教授」的某985大学教授出车祸，身上大面积烧伤，目前仍处于植物人状态。 温思渺很快查到了医院所在地，默默记住了地址，而后关掉电脑。 她推开家门往外走时，刚好在楼道里遇见了对门的邻居。 邻居是个老太太，见到她从谢丞的家走出，语气十分惊讶：“你是……小谢的女朋友？” 温思渺沉默了几秒，点了下头。 老太太便拉着她的手，急忙问道：“小谢现在怎么样了？还是没有醒来吗？我前两天还听见他们讨论什么时候能听上谢老师的课呢……” 温思渺刚刚查了谢丞的资料，谢丞今年28岁，博士生毕业，目前在该大学天文系任教，入职不满一年，但是人气十分火爆，在网上也有不小的名气，许多都是校外慕名而来蹭课的。 虽说一开始是始于颜值，但之后发现他的课与他的人一样有趣，于是谢丞上课的地点由专业小教室变成了阶梯教室，常常座无虚席。 可温思渺比老太太更不清楚情况。 在另一个世界，谢丞拖着残破的身体，在治疗舱里任人宰割。 在这个世界，也躺在医院里。 她忽然可以理解他的性格为什么会如此冷漠孤僻了。 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温暖为何物。 他的世界，没有光照进来。 “我不知道……”她轻声道，“但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腕，神情有些恍惚，嘴里仍道：“是啊，一定会好起来的……老天对小谢真是不公平，他已经那么好了……” 她温柔地注视着温思渺，对她说道：“小姑娘，第一次相见，我就觉得与你很投缘，你一定是小谢最喜欢的姑娘。希望……你可以陪小谢走下去。” 温思渺微微弯了下唇，点了点头。 谢丞住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医院离小区并不远，徒步就可以到达。 温思渺直奔楼顶的病房。 前期来探望谢丞的人应该有不少，护士已经轻车熟路了，还给她指了路，“喏，往那边右拐就是。你也是谢老师的学生？” 虽是「老师」，他们的年龄其实差不了多少。谢丞的年纪，放眼整个学校，都显得十分年轻。 温思渺摇头道：“我不是。” 护士便用暧昧的目光看着她。 转而又叹气：“几个月前谢老师刚出事的时候，这里可真热闹啊，来的都是女同学，把整个走廊围得水泄不通……后面我们院长亲自出面给谢老师限流了。” “其实来的人这么多，真正关心他的又有多少呢？很多都是听说谢老师烧伤了，很好奇他的脸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已经有家庭了，对这种年轻女生会追捧的帅气教授不感兴趣，只是看着看着，忽然心生感慨。 那些人的态度显而易见，所以谢丞的病房只是热闹了一个月，现在已经门可罗雀了。 温思渺跟在她身后，显得安静而乖巧。 面对这样的小姑娘，护士也拉不起脸来，只是叮嘱道，“谢老师需要静养，待一会儿就出来吧，你是他什么人？” 温思渺道：“女朋友。” 护士罕见地沉默了。 她看向温思渺的眼神中被同情所覆盖，再度无奈叹气：“好吧，那你不用出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谈的？他出车祸已经很久了，从来没有自称女朋友的人来找他，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都只是口嗨罢了。 这小姑娘可真是大胆。 能下定决心来看一个很可能醒不来的人，她也做了很多的心理斗争吧？ ……唉。 她没必要去打扰他们。 护士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将独处的时间留给温思渺，以及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谢丞。 温思渺看见了谢丞。 他脸上的绷带已经拆了，刚刚护士说，其实谢老师脸上的烧伤也很重，只是不知怎的，前段时间开始自行好转了。 这样的技术，他们这个时代很少达到，只能归功于谢老师自身的恢复能力。 他的手上仍缠着绷带，点滴瓶里还有一半透明液体，呼吸机覆盖了半张脸，看上去孤寂又可怜。 温思渺坐在了他的床边。 本以为他这么思念蓝星，是因为这里有他所留恋的东西。 没想到连亲人也没有…… 渺渺：唉，太惨了，只好我来心疼了。 感谢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晚安。 第188章 星际元帅（12） 谢丞仍被困在梦魇之中。 他好像梦见了很多东西，梦见小姑娘离他而去，任凭他怎么呼喊，都只留给他一个冷漠而卓绝的背影。 他跑啊跑，找啊找，却始终抓不住这缕光。 上天真是残忍，既然要让光照下来，为什么又要收走呢？ 他茫然地想着，想让自己从这个窝囊的梦里醒来，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全是她…… 他的梦里，全是她。 那些人还真是成功了，成功地让他被一个机器人所吸引。 那为什么不让他醒来呢？ 为什么不让他去找他的小姑娘呢？ 他认输好不好？ 谢丞挣扎了很久很久，才听见奥维斯得王子那令人厌恶的声音：“谢元帅，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他猛地睁开眼，冷冷地注视着奥维斯得。 原本他从未把这种靠国家税收过日子的废物王子放在眼里过，可他记得，这个王子曾经搭讪过他的小姑娘。 谢丞问：“渺渺呢？” 奥维斯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心心念念那个机器人啊？”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得意：“真不好意思，她觉得她讨厌你，不想跟你待在一起，现在去我的王宫了。” 哪怕心里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谢丞的心仍不由自主地梗了梗，恨不得一拳砸碎奥维斯得脸上的笑容。 他厌恶这副嘴脸，让他感到恶心。 “她不是机器人吧。” 谢丞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几乎可以凝结成冰，双眸沉静如一片深潭。 来到这里之后，他一直在做机器人方面的研究。 哪怕是凭借这个时代的科技，也无法达到温思渺所拥有的高度。 他不是没有见过仿真机器人。 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从温思渺的眼里，看见了一个灵魂。 不是机器，而是人的灵魂。 奥维斯得只是笑而不答。 猜到了又如何？ 谢丞能做什么吗？ 他连他自己都不是。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不妨都告诉你……”奥维斯得笑得得意洋洋，“没错，温思渺是机器人，也不是，她身上有着蓝星人的基因。” 蓝星…… 难怪…… 谢丞的手指微微颤抖。 难怪他觉得温思渺熟悉又亲切。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都做了些什么？ “奥维斯得……”他注视着奥维斯得碧绿色的瞳孔，声音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我再问你一句，渺渺在哪里？” 奥维斯得叹气道：“我怎么知道？她不是你的机器人吗？” 谢丞屈起了手指。 他给过奥维斯得机会，可他自己不愿说。 那就由不得他了。 谢丞心里嘲讽一笑。 他平静地躺在治疗舱里，在奥维斯得看来，只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废物。 他刚要说几句，双腿却被钳住。 动手的，竟是别墅里那个毫不起眼的家政机器人。 整个别墅，只有那个机器人是谢丞自己的东西。 联邦只把它当作一个普通的机器人，粗略地检查了一遍之后就把它放进来了。 毕竟这个机器人功能很少，表现得毫无攻击性，谁都没有想到它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小小的机器人在顷刻间化作庞然大物，金属制的锋利手指紧紧地扣住了奥维斯得的手腕，将他牢牢钳制。 谢丞则不紧不慢地从床上起身，在奥维斯得愤恨的目光下，站在了他的面前。 “王子殿下……”他的语气难得带了些温柔的笑意，“失策了？” 奥维斯得气到心头梗塞，一时无言。 他根本没想到谢丞会留这么一手。 他们连芯片都给谢丞植入了，他究竟怎样做到还能留一手的？ “还不说渺渺在哪里吗？”这一回，换做谢丞悠悠叹气。 他从他身边走过，看上去跟个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便连语气都是随和的，“好吧，你不说我也知道。” 奥维斯得恶狠狠地瞪着他。 谢丞淡然一笑，“不用这样看着我。你以为我不知道联邦的目的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令奥维斯得脊背发寒。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谢丞不是不知道。 他只是什么都不在乎了，麻木地面对这一切。 不愿管，不想管。 谢丞心里很清明。 他昏迷之后，联邦的人究竟干了什么，他其实很清楚。 为什么他的梦境中一直是蓝星与温思渺的记忆交替变化？不就是因为联邦那些人动了他那些有关蓝星的记忆。 温思渺身上既然有蓝星的基因，那么突然消失，只有一种可能。 她被他们送走了。 谢丞微微眯起了眼，眸中闪过浓浓的讽意。 原来这才是他们送温思渺来他身边的意义吗？ 他们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谢丞当然可以回去。 蓝星于他只是一种执念，究竟可不可以回去，意义并不重要。 他一直表露出自己思念蓝星，不过是在为自己树立一个活下去的意义，只怕自己某天会在陌生的世界迷失自我，再也回不到从前。 所以他需要记住家乡，记住自己曾经的样子。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守着这条隧道。 其实回去又能怎样呢？回到过去的生活吗？ 这样有什么意思。 留在这里，当然也没有意思。 他差点连自己都找不到了。 只是现在，他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念头——他要回去。 他要离开这里。 因为，他要找的人，在他一直不敢靠近的远方。 他无心追逐远方，却不得不追逐远方。 不然，他就抓不住那束光了。 温思渺在医院里过了一夜。 她现在的处境还比较尴尬，因为她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没有身份证明，更没有手机等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以至于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这具身体不需要吃饭，自行补充能量，省去了很多麻烦。 况且她一直在医院待着不出去，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她醒来后去洗了把脸，护士刚好在做每日早上的例行检查，她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护士重新给谢丞打好点滴离开再进去，走到床边坐下。 陪植物人能做些什么呢？ 可能又是无聊的一天。 她这样想着，却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第189章 星际元帅（13） 他的力道不算轻，动作堪称粗暴，仿佛她是一抔细沙，哪怕是捧起，也会从指缝中悄然流失。 这样珍惜与小心，让温思渺的心轻轻一颤。 病床上的人已经翻了个身，手上还打着点滴，青筋因用力而凸起，哑声道：“渺渺……”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温思渺的指尖。 温思渺想掰开他的手，他似有所觉，声音无助又可怜：“渺渺，渺渺……” 好吧…… 温思渺还是心疼了。 谢丞依然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醒来的趋势，然而却一直在喃喃自语，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 温思渺按下了呼叫铃，眼见针管里的血开始倒流，有些束手无策。 护士来得很快，一左一右较为粗暴地掰开了谢丞的手，把他推出了病房。 温思渺跟在身后。 谢丞看上去十分痛苦，眉头紧紧锁着，额头冷汗涔涔，仿佛在失而复得与得而复失中循环往复，陷入了无尽的轮回。 几个护士将他围住，给他做各种检查。 温思渺站在旁边，低声问谢丞的情况。 “不好说……”护士叹了一声，“他的情况有所好转，看他能不能熬过来吧。” 真奇怪，她想。 谢丞的身体状况很奇怪。 不过，所有的一切，都要等他们检查完才能出结果。 谢丞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 温思渺百无聊赖地在走廊里等候，心里焦灼，却又帮不上忙。 她的脑海里又跳出了新的消息。 那边的人要求她尽快动手。 那边的人比她还要焦虑，急不可耐地动用了仅剩的能量，拨来了语音通讯。 “不要等了！杀掉谢丞！引爆你身体里的炸弹！” 奥维斯得的声音急促，语气似乎比手术室里的谢丞还要痛苦。 温思渺的眉毛微微一挑。 他还在说什么，不等温思渺回应，通讯的信号就断了。 温思渺听见了「轰」的一声。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脑海中仿佛有电流划过，滋滋作响。紧接着，那股牵引着她思维的信号消失了。 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她一头雾水。 手术室的灯仍亮着。 梦境之中，谢丞走出了实验室，身后是一片废墟。 这是温思渺被制造出来的地方，牵引着两段文明。 这本该是两个不该有交集的时空，却因为研究人员打破常规，把他逼来了这里。 现在，他要结束这一切。 原本他不想插手这件事。 因为他不在乎，活着还是死了。于他而言，都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可今非昔比。 他不可以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他还没有……活着找到小姑娘。 温思渺在等候室外眯了一会儿，医护人员推着谢丞走了出来。 他坐在轮椅上，全身不得动弹，眼睛却是睁开的。 见到她，先是弯起嘴角，而后又很快收回视线，只是很小心很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护士长是个年纪偏大的女人，见状，忍不住掩唇轻笑。 喊什么谢老师，都把人喊老了，分明还是个年轻人呢。 年轻真好啊。 她叮嘱温思渺道：“小谢躺在床上太久了，这段时间不能自由活动，需要坐轮椅。现在不要着急出院，先静养一段时间，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走了。” 她忍不住感叹：“这真是个奇迹！小谢伤成那样，我们都以为……” 谢丞当时的伤确实不容乐观，被送来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他究竟是怎么被治好的？ 医院也不得而知。 难道就是靠他们日复一日的疗养吗？ 这可能都要成为医院里一个未解之谜了。 他们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丢失了一段记忆，或者说是认知被干预了，所以怎么都无法往另外一个方面想。 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太多。 温思渺一再道谢，笑容甜美的小姑娘总是让人心情变好，护士又多说了几句，把事情交代清楚后，才离开。 温思渺走到了谢丞面前。 谢丞偏头，目光略微躲闪，似乎不敢看她。 小姑娘还挺调皮，故意问他：“还要我推轮椅吗？” “要的。”谢丞慢吞吞地说道。 他艰难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去拉她的手指，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渺渺。” 温思渺没动，平静地与他对视。 “他们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谢丞注视着她，漆黑的双眸里有光在闪，“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可不可以……留在这里？” 他强调：“至少你要陪我出院。” 所以温思渺听见的爆炸声是谢丞做的？ 那这样一来，她其实也回不去了。 温思渺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她既不属于那个世界，也不属于这里。 她来这里唯一的意义……只是陪谢丞而已。 见她没有应答，谢丞一阵着急，差点从轮椅上起身，想要拥抱她。 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牵起她的手，低声哄着她：“对不起。” “我舍不得你离开……”他咬咬唇，一字一顿道，“求求你，留在这里好不好？” 他的目光柔弱又可怜，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宠物，眸中闪烁着无助。 这样的他，哪里能叫人拒绝。 更何况温思渺本就不可能拒绝他。 她弯下腰，用侧脸轻轻贴了贴他的脸，道：“好。” 一个月之后，谢丞顺利出院。 这条新闻顺利登顶同省热搜榜，那天谢丞的小区被围得水泄不通，多是带着水果鲜花来探望的人。 谢丞一概闭门不见，谢过了大家的好意。 他在做什么呢？ 他重新系上了围裙，回到厨房做饭。 以前做饭是打发时间，现在下厨是享受生活。 谁让他能拿的出手的，也只有这一手好厨艺呢。 温思渺的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服。 这具机器人的身体没有饥饿感，吃饭只不过是满足口腹之欲。可谁能拒绝美食的诱惑呢？ 何况现在回到这个世界，很多食材都能找到了，食谱也都具备，餐桌上的花样更加丰富。 谢丞再怎么容易不高兴，看在他做饭好吃的份上，这些都可以原谅。 温思渺毫无原则地想。 感谢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晚安…… 第190章 星际元帅（完） 又是一个月，恰逢大学开学，谢丞回到了课堂。 他的课上依然座无虚席，蹭课的人自带板凳坐在门外。 他们意外地发现，讲台边靠窗的两人座位上，一张桌子放着谢丞的教案，另一张桌子前则坐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打瞌睡。 慕名而来的美女很多，这样的却不多见，看着似乎不是他们学校的人。 而且她居然敢在谢老师的课上光明正大地睡觉。 虽说谢老师从不管他们上课在做什么，但既然是来听他的课的，大家都会自觉地收起电子产品。 倒不是温思渺有意打瞌睡。 当了这么久文科生，她对理科知识一窍不通。 本以为天文学书面语居多，没想到谢丞一上来就写了几排公式，数字与字母扭曲在一起，她一个都听不懂。 一节听不懂的课能做什么呢？ 还是漫长的一个半小时。 唉…… 只能浑水摸鱼了。 其实像她这样对天文一窍不通却来蹭课的人不少，以女生居多，一节课下来光顾着给谢丞拍照了。 下课铃响后，谢丞放下书，敲了敲黑板，道：“这是我出院后的第一节 课，很感谢大家的到来。但是我希望大家可以把机会留给真正想听课的同学，谢谢。下课。” 只顾着拍照的女生们羞愧地背着书包走了。 谢老师长得很帅，却实在过于不近人情了些。 有些人走得比较晚，等到人群散了才离开，不经意一回头，却发现那位冷着脸对他们的谢老师正温柔地给小姑娘捋头发。 二人的对话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被知识灌饱了，没胃口。” 谢丞似乎笑了一声，声音温柔又宠溺，“那好吧，今天中午给你加一节课，天文学入门知识？” “谢丞，想分手就直说。” “我怎么舍得？” 二人渐行渐远，留下一众呆滞的同学。 难怪谢老师对她如此偏爱。 谢老师有女朋友？？ ……好了，这颗心是彻底碎了。 回到混沌空间后，虚无的天空之上，系统在发呆。 他的脑子太乱太乱了。 他只是一团云雾，一团没有脑子的云雾是装不下这些东西的。 他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如浮光掠影般闪现了许多东西，又统统归于虚无。 只剩下他的复杂感情。 他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自己的温柔与纵容，控制不住自己的留恋。 空中的云雾抖了抖，似乎意图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情绪剔除。 系统想，他该放弃。 然后乖乖认栽。 温思渺走在玻璃花房的小径里。 花房里的花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这一次她过来时，两边开满了粉玫瑰。 娇嫩又细腻，仿佛含羞的少女。 她舍不得折下一支，只是弯下腰静静地看，留恋这片刻的安宁时光。 她喊了一声：“系统？” 天空中几乎是立即有了回应：“嗯？” “去下一个世界吗？” 他似乎笑了一声：“你好像比以前更积极了？” 怎么记得小姑娘一直都是懒懒的。 温思渺别过头，没有回应，走出了这片粉玫瑰的海洋。 再次醒来时，一桶冷水当头浇下，从头到脚将温思渺淋了个透彻。 身上很凉。 这具身体保持着蹲着的状态，默默往后缩了缩，遮住了自己的脸。 尖锐的女声斥骂她：“小贱人，还敢反抗？” 说罢，高高抬起手臂，眼见一巴掌就要扇下来。 温思渺侧过头，用胳膊挡住了脸，那一掌落在她的肩膀上，留下鲜红的指印。 她的声音听上去更怒不可遏：“温思渺，我在跟你说话呢！” ……还真是她啊。 从后方冲出来一道身影，紧紧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中：“不要、不要动我女儿……” 是个妇人的声音。 温思渺的神情略有恍惚。 这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她对亲情比友情还要淡泊，「父亲」「母亲」这种角色，素来都是不会出现在她生命里的。 何况是主动冲上来护住她的母亲。 好难受啊。 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沿着发尾向下滴落，衣服也是湿漉漉的。 风一吹，仿佛寒冰钻进了骨子里，连呼吸都是让人难受的。 好冷…… 她被妇人抱在怀里，轻轻颤抖着，去寻找那一点点温暖。 “我求求你们了……”妇人的声音略带哭腔，“你们有什么就冲我来，放过我女儿吧……” 许是妇人的声音打消了那人的兴趣。那个女人嗤笑一声，“你？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贱籍的奴隶罢了，女儿也是罪人！” 妇人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承受着这样的辱骂。 女人骂了一会儿，顿觉无趣，扬长而去。 身后几个仆从立即跟上。 温思渺与妇人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院子里。 温思渺实在太难受了，身上凉飕飕的，肩膀处也火辣辣的。 一段又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潮水般往她脑子里钻，挤得她喘不过气来。 妇人声音颤巍巍，却不住地安慰她：“渺渺，别害怕，别害怕，不疼……” 温思渺咬咬唇，沉默地忍耐着。 妇人拥着她进了小院。 温思渺往远方看去，走廊上的红灯笼一直绵延道路的尽头。 这是一处大户人家，非富即贵。 她记得她匆忙扫了那打人的女人一眼，头上的珠翠金钗，可都是实打实的。 那是当家主母么？ 然而她与妇人所居住的小院，连窗户都是破的，进了屋子也不觉得暖和。 她身上还在滴着水，妇人心疼她，忙去取衣服来帮她换上：“渺渺，过几天老爷就回来了，咱们就不必过得这么苦了……” 妇人看上去很年轻，丝毫不像是这么大孩子的母亲。虽是神情憔悴、衣着破旧，却难掩五官的娇艳，打扮起来定是动人的。 温思渺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默不作声地换上衣服，开始消化脑海中的记忆。 冷不丁的，温思渺打了个喷嚏。 好想洗个热水澡啊…… 但这个世界，她不是大小姐。 叮，您的男朋友马上到—— 第191章 梦中皇叔（1） 她脑海里昏昏沉沉，只有耳边妇人回荡的声音依旧清晰：“渺渺，睡吧……” 她的脑海里渐渐拼凑出完整的记忆。 这里是承安侯府，这具身体是承安侯府外来的三小姐，换句话说，就是承安侯的私生女。 她的母亲曾是世家千金，与承安府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然而世家成为皇帝眼中刺，被连根拔起，千金沦为贱籍充作官奴，婚约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原本令人羡煞的鸳鸯，一个不知所踪，一个则转而娶了另外一位世家贵女，也就是如今的承安侯夫人。 也许是流放路上的一夜情缘，她的母亲竟是怀了孕，而后就有了温思渺的诞生。 几年前，家中弹尽粮绝，实在无力支撑，母亲便带着她回到京城找承安侯。 承安侯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急忙为她置办了一间宅子，当作外室养了起来，不时会过来看看她们母女二人。 直至前段时间，善妒的承安侯夫人发现了这件事，承安侯索性不再掩藏，把母女二人接回了侯府，甚至要把温思渺记进家族玉碟。 承安侯夫人的态度起初不咸不淡，直至这一次承安侯随大将出征边关，承安侯夫人终是变了脸，收了母女二人的宅子不说，还一再苛刻，把二人赶到了这间破旧的小屋子。 温思渺被系统宠惯了，的确是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 小屋破旧而漏风，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说话都带着鼻音，眼皮沉到根本就掀不开，唯有呼呼的风声伴随着她入眠。 她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是辽阔的草原平地，辽阔的城墙宛如龙蛇般蜿蜒盘旋。 她独自一人在城墙外来回踱步，茫然地注视着前方，天空中只有漫天的星辰在静静闪烁。 她还是好冷啊。 就连病也带到梦里来了。 温思渺想，她一定是感冒了。 可她只穿着一条薄薄的交领襦裙，风轻易便透了进来，冷得她不得已抱住肩膀，轻轻瑟缩。 这个地方，好孤独。 温思渺想。 虽是个似乎经历过血战的战场，却没有一个人，便连守城门的士兵也不见一个，整体显得荒凉又衰败。 城门大开着，脚下的道路被车辙压得凹凸不平，想来曾经这座城也辉煌一时。 如今只剩下了衰草与断壁残垣。 奇怪，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不仅是夜间温度的冷，更是心灵的阴冷与孤寂。 温思渺不喜欢这样的梦，她想醒过来。 她走啊走，夜色掀起了衣襟的一角，她向前看，发现夜色中，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 他负手而立，漆黑的大氅在夜色中翻卷，仿佛破开地狱而出现的鬼魅。 衣角上，暗色的金纹悄然绽放，图案华丽而不失贵气。 他背着身，温思渺看不见他的脸。 她下意识没有靠近，转身正欲离开，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下动静惊动了青年。 他缓慢地回过了头。 温思渺看见了一张与系统有几分相似的脸。 这张脸有一对漂亮的丹凤眼，上翘的眼尾仿佛水墨画一般勾勒，说不出的韵味。 青年似乎也很诧异。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沉默着沉默着，他忽然就笑了出来。 “这里……”他低笑道，“也会有人么？” 一个鲜活的、生动的、漂亮的小姑娘。 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夜色中走着，仿佛闯进未知世界的幼鹿，眸中闪烁的光都是懵懂的。 小姑娘显然没有理解他在说什么，或许连他的声音都听不清，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梦境破碎了。 温思渺从梦中惊醒，身上的被子已经被踢到床下了。 被子本来就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床，盖着也御不了多少寒。她正冷着，又踢掉了被子，难怪会被冻醒。 她拉了拉被子，重新盖好，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后半夜，温思渺屡屡强迫自己入眠，却始终无法合眼。 她真的好冷啊。 温暖的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温思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烫得吓人。 ……果然是发烧了。 太久太久没有生过病的温思渺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束手无策。 修仙之人的体质本就异于常人，哪会生这种小病？ 到了任务世界，她也是有系统疼着，不会受半分委屈。 温思渺咬了咬唇，艰难地下了床，与刚进门的妇人撞了满怀。 “渺渺，你怎么自己下来了？”妇人忙扶着她上床，又道，“怎么烫成这样……是发烧了吧？娘去给你找大夫，别害怕，别害怕，抓点药回来就好了。” 她实在待她太小心了，仿佛她是颗琉璃，轻轻一碰就碎了。 温思渺摇了摇头，道，“无事，我躺一躺就好了。” 风寒罢了，熬一熬就熬过去了。 抓药？ 后宅妇人出府是要经过主母同意的。 就承安侯夫人将她们母女视作眼中钉肉中刺那个样子，能放她们出府？ 巴不得温思渺病死了才好。 府里的大夫就更不可能了。 府中上下都靠着承安侯夫人的脸色过活，就算他们有这个能力，也不敢帮啊。 那妇人却执意道：“不行，病怎么拖的得？你且在这等等，娘亲晚些时候便回来。” 温思渺只有说了声好。 这位娘亲吧，人是软弱可欺了些，心地却是不坏，或者说是过分善良了。 所以才被人欺负成了这样。 只有面对女儿的事情，她才会变得硬气一些。 妇人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她走后，温思渺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她脑袋晕晕乎乎的，意识却很是清醒。 许是半个晚上没睡着，现在的她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没有一点困意。 她坐在床沿，稍微清醒了一会儿，才重新慢慢悠悠地起身，打冷水洗了洗脸。 妇人在的时候都那么麻烦，何况不在呢？ 总会有些自诩高傲的人来扰人清梦，想要安静地休息是不可能的。 譬如现在，温思渺透过窗户看过去，发现小院门前很是热闹，似乎来了好几个人。 感谢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晚安…… 第192章 梦中皇叔（2） 她披了件外套，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过来的是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侍女，个个穿金戴银气度非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这承安侯府的小姐。 为首那个趾高气昂地看着温思渺，尖声道，“温姑娘，我们家小姐喊你去她小院一叙呢！” 侯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哪怕承安侯亲口承认温思渺是侯府的三小姐，他们私底下都只是喊温思渺「温姑娘」，而不喊三小姐，概不接受她与侯府的关系。 承安侯夫人膝下育有一儿一女，长子已经及冠，女儿今年十六岁，正是芳华正茂的好年纪，是承安侯的大小姐。 二小姐则为陪嫁姨娘所出，那位姨娘在承安侯府也是低调做人，平时不常出现。 能有这等气派的，也就只有那位大小姐了。 温思渺幽幽叹气。 什么小院一叙，这明摆了不怀好意，请君入瓮呢。 她掩唇咳嗽几声，轻声道，“几位姑娘，我的身体不太舒服……” 那侍女道：“我看你能走能跑，精神得很，怎么就不舒服了？我家小姐天资过人，得天眷顾，你见了我家小姐，肯定什么病都好了！” 温思渺：“……” 有病吧…… 从夫人到女儿到侍女都病得不轻的样子。 她也懒得与那几个侍女多说废话，“那就走吧。” 侍女见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压下眼底的不屑。 她们家小姐说，当年那贱人就是靠着一副好颜色，才勾引了他们老爷。 果然女儿是一路货色，比他们家小姐还小上两岁呢，就已经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她身为承安侯府大小姐的贴身侍女，自诩高人一等，平日在府里也没几个人敢惹她，寻常人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这回大小姐派她来请温思渺，她都觉得受委屈了呢。 温思渺跟在她身后，平静地看着她孔雀一般高傲地走在前方。 承安侯府的大小姐唤做温宜楠，在府中素来最得承安侯宠爱。 她所居住的宜楠居，与温思渺住的破旧小院一对比，高下立见。 分明不到披大衣的天气，宜楠居里却烧着金丝碳，到处都是暖洋洋的。 温思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她太冷了，走到哪里都是冷的。小院的温度与外面没什么差别，还漏风。 她的额头现在还是滚烫的，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卧在美人榻上的温宜楠在温思渺进门的那一刹那，就在观察她的表情。 她的指甲缓缓收拢，眼角的余光紧紧锁着温思渺的脸。 她可真漂亮啊。 满月般小巧精致的脸蛋，玉似的娇艳肌肤，眼尾微红，将哭未哭，一副我见犹怜的病态，如同蒙了尘的明珠。 饶是温宜楠自诩姿色过人，却也不得不承认，在温思渺面前，她当是黯然失色的。 她的颜色是由上好的胭脂水粉与昂贵的绫罗绸缎堆砌起来的，和温思渺没有一点可比性。 只是当她察觉到温思渺因她屋里烧着金丝碳而面露惊叹时，她又忍不住得意。 温思渺出生的时候，她的母亲已经是贱籍了。 曾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又如何？还不是当奴隶的命。 父亲力排众议要给温思渺改籍，她是第一个不肯的。 原本她安然地在府里做着大小姐，凭什么要一个奴隶生的女儿与她平起平坐？ 她怕是根本没用过金丝碳，也没戴过纯金纯银的首饰吧？ 瞧瞧她这穿的，连簪子都是她不用的款，拿去当赏赐丢给下人的。 温宜楠愈加得意起来，端起一副友好的笑容，道，“思渺妹妹。” 温思渺又轻轻地咳了一声。 温宜楠面露嫌弃之色。 怎么还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她有些后悔把温思渺叫来了，莫要给她的房间沾了病气！ 小姑娘已经柔柔弱弱地开口：“大姐姐，妹妹身体有些不适，让姐姐见笑了。” 对温思渺，温宜楠素来是懒得客气的，说几句好的话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 如此，她面带责怪道：“你也知道是见笑？那你怎么还这副样子来见我？” 温思渺面露惊讶之色，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侍女，道：“是那位姐姐说，大姐姐自带贵气，可以冲掉我的病。我见那位姐姐便觉得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来到大姐姐这，确实更舒适了些。” 侍女暗道一声不好，悄悄瞪了温思渺好几眼。 她怎么说话的！ 不知道大小姐最讨厌的就是跟人比较吗？ 果然，温宜楠的脸瞬间黑了。 温思渺几个意思？把她跟下人相提并论？ 侍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大小姐，大小姐，奴婢不敢，奴婢根本没说这话，是她污蔑奴婢的！” 温宜楠再讨厌温思渺，也不可能当面与她撕破脸。 一家人里一个唱白脸就够了，若她再唱白脸，倒是有违她的形象。 所以她只有冷着脸，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的婢子。 侍女缩了缩，没敢同她对视，唯唯诺诺地退下去了。 温宜楠重新换上一副表情，哼笑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倒是会说话。” 温思渺轻轻垂着眼，一副被欺负的模样：“是妹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大姐姐，您的婢女什么都没有做，不要再责罚她了。” 人家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她接下不说，还帮人家说话。 这已经不是傻不傻的问题了，这是明摆着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还要做给温宜楠看。 温宜楠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 可她又无法直接对温思渺发作，只有将这口气压下，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温思渺，你没必要把你娘用来对付我爹的手段来对付我。” 温思渺又咳嗽了几声，柔柔道：“大姐姐在说什么？妹妹听不明白。” 外面有人传话道：“大小姐，小侯爷来了！” 温宜楠便传人开了门。 迎面走来一位青年，身披紫袍，头戴玉冠，兴味的目光在温思渺与温宜楠之间流连：“妹妹这可真热闹啊。” 这多出来的小姑娘，倒是有几分面熟……这是怎么了，被欺负了？ 第193章 梦中皇叔（3） 承安侯府这位大公子吧，是侯府的嫡长子，还未出生就被寄予厚望，一直是当侯府继承人来培养的，故而旁人都称一声「小侯爷」。 小侯爷本事倒是有一些，然而备受宠爱长大，为人纨绔不学无术，不时就要跑去喝喝花酒，时常令承安侯与侯夫人头疼。 几个念头在温思渺脑海里打了个转。 她确实是成长了一些，从前这些弯弯绕绕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说。 如今却是会注意了。 说到底，还是跟某人学坏了。 她福了福身，轻声道：“大公子。” 紧接着又是一阵猛咳。 小侯爷最是心疼美人，何况是这种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 当下便道：“这是哪家的妹妹？” 在温宜楠死亡般的凝视中，温思渺低低地说道：“大公子，我是思渺。” 思渺？温思渺？ 小侯爷恍惚了一下。 就是那个三妹妹？ 他那段时间不在府里，都没太在意府里多了个妹妹。 平时官员送侍妾进来也是送，多个人侯府又不是养不起，激不了什么水花。 何况一个妹妹罢了，还能同他争宠不成？ 只是没想到这妹妹是天仙般的人物。 见她又是咳嗽，小侯爷忙心疼道：“原来是三妹妹。是大哥唐突了。妹妹怎么咳成这样？” 温思渺掩面，避开温宜楠的目光，只是道：“许是受了些风寒吧……” 温宜楠凉凉道：“大哥，我看她是好得很！” “楠楠，你怎么说话的？”小侯爷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病了怎么不请大夫？都是侯府的小姐，你咳一声娘就恨不得把太医给找来，怎么人家连大夫都不能看了？” 自己妹妹是什么德行，小侯爷可是清楚。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外表再端庄优雅，内心是什么他还不知道？ 他当即便道：“三妹妹，你且等着，哥哥给你请大夫去。” 温宜楠气急败坏：“你！” 她就知道她大哥一来会坏事。 这位大哥，平时倒没什么，也足够护短，有一点很致命，就是一见到美人就走不动路了。 和她爹一路货色！ 偏偏小侯爷会找借口，说了几句话后匆匆就走了。 不等温宜楠发作，温思渺又重重地咳了几声，向温宜楠告退，也离开了这里。 温宜楠拦都拦不住。 说到底，她再受宠，在府里的地位也远比不上侯府继承人小侯爷。 温思渺心情悠闲极了，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路上小侯爷还派了人传话，说是大夫一会儿就到，让她稍作等待，不必着急。 这小侯爷可比大小姐好说话多了。 事情一解决，她紧绷的心放松下来，头又开始变得昏昏沉沉，难受极了。 温思渺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 她又来到了这座城墙。 她的额头很烫，风吹动她的衣襟，寒意从领口钻进去，如初醒时那桶冷水一样冰冷彻骨。 外面分明是白天，城墙里却只是黑夜。 这座城墙既有形又无形，把城里城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身披黑衣的青年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静静地注视着夜空。 他的目光，像是透过深邃的夜空，看见了许多许多。 见到温思渺，他又是笑，“小姑娘，怎么还是你？” 一次入梦是偶然，他不过午睡片刻，又有第二次？ 那小姑娘却不看他，眼神有点朦胧，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看上去呆呆的，还有一点可爱。 青年似乎来了兴致，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一挑，向她走来。 温思渺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了。 现实里是睡着的，梦里还要昏一次吗？ ……说不出的难受。 夜风送来一阵清冷的幽香。 恍惚间，温思渺抬起头，觉得自己肩上一重。 那青年竟是解开了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裹在大氅里，她闻到了一点点清冷的味道，似松似兰，很干净。 青年问她：“冻着了？” 他的眼神有一点奇怪。 漆黑的眸里是没有情绪的，只是偶尔可以读出来一点因她而起的兴趣。 温思渺不说话，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青年跟着笑，眉毛微微一挑，城墙外的白天融了进来，将黑夜取而代之。 温暖的阳光照在了温思渺身上。 这是他的梦境。 青年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故而，一切的一切，他都可以随意地支配。 只是不知为何闯进来了个小姑娘。 梦境的一切都属于他，小姑娘……自然也是。 许是阳光照进来了，小姑娘也没有打哆嗦，很乖很乖地裹在大氅里。 那么小一只，红红的眼睛像兔子，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好软…… 她也不反抗，垂着眼，静静地站在这里。 真奇怪，寻常外面那些女子这样，他只觉得恶心。怎么到小姑娘这里，却忍不住变得温柔呢？ 是因为这是他梦境么？ 梦境的东西因心而起…… 青年啧了声。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温思渺醒来时，明显发现自己换了处地方。 身下不是冷硬的床板，而是铺着软软的垫背，被子上的纹样都是绣了金线的。 两个婢女在前面候着，一见她醒，一左一右迎上来，又是拉被子又是端药的，殷切程度可见一斑。 外头的妇人匆匆忙忙进来，去拉她的手：“渺渺，有没有感觉好些了？” 温思渺有些茫然。 窗外已经天黑了，她这一觉着实有些久。 许是因为梦境过于温暖，这份温暖令她贪恋，才迟迟不愿意醒来吧。 妇人的身后，走来一名男人。 男人有一张严肃的脸，眉宇之间颇具刚毅，还带有刚下战场的肃杀之气。 换上一身便服后，才把这气势稍稍压下了些，尤其在见到她后，目光更为柔和。 “渺渺。” 他开口道，声音微微颤抖。 这张脸，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出现过。 承安侯…… 妇人忙道：“渺渺，娘正要为你寻大夫呢，刚好遇上老爷回来，又听你大哥哥说他已经给你请大夫了，就直接同老爷一块过来看你……” 感谢用户29023053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下章系统就正式出来啦—— 晚安…… 第194章 梦中皇叔（4） 承安侯府的恶意多是来自女人，男人倒是好了许多。 温思渺从承安侯的眼里看见了疼爱。 他与自己青梅竹马的感情是复杂的，割舍不下又内疚，这才一错再错。 能鼓起勇气把她接过来，已是莫大的进步了。 然而她能说承安侯是位合格的丈夫么？显然不是。否则他当年就不会另娶了。 再深沉的感情，也比不过权势与家族的压力。 温思渺意欲起身，便被妇人按住：“不用起来，那是你爹爹，只管躺着便是。” 落在承安侯眼里的，便是小姑娘裹着被子，软软地喊了一声「爹」。 他有多久没有听见女儿的声音了？这一声爹，让他的心都要化了。 从前温思渺小的时候，他与俪娘相隔千里，总忍不住去看她。 后面渺渺长大了，他把她接到京城，却因为事务繁忙，看她们母女二人的时间也不多，每一次还都要偷偷摸摸的，躲着所有人。 把事情说开的感觉果然是不同的。 他再也不用受到限制，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的妻子和女儿团聚了。 这是他的府邸，他才是承安侯，凭什么要受妇人管着？ 一想到这，承安侯更是心疼，“渺渺，是爹对不住你，这件事爹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若非他提前几天回来想看看俪娘，没把这件事往外说，他都不知道他走的这段时间俪娘过的是什么日子。 才过去多久啊？他给俪娘准备的别院与给渺渺准备的暖阁就被收回了，他的俪娘和渺渺被赶到这间漏风的小屋，渺渺竟还发着热…… 那妇人真是蛇蝎心肠，她怎么忍心？她怎么忍心！ 他的渺渺畏寒，他才特意为她修了暖阁，让她的房间一年四季都暖洋洋的。这本是他给渺渺的承诺，一走，什么都没有了…… 他既失望又内疚，觉得自己身为承安侯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又心疼母女二人的遭遇。 小姑娘语气乖巧，“爹爹不用怪夫人与大姐姐，都是渺渺不好。” 承安侯怒意更甚：“楠楠也有参与？” “不是的，不是的……”小姑娘急忙解释，“大姐姐也是为我好，叫我过去看她，想要同我说说话……” 温思渺明明染了风寒，温宜楠却要她走路去看她？ 她知道两个地方相隔多远吗？难怪他的小姑娘会病成这样！ 承安侯气到极致，恨不得把侯夫人母女二人叫来当场对质。 可他无法在温思渺面前发脾气，只有压下怒意，道，“渺渺，你终是太善良。你要记住，你是侯府的三小姐，该有的，你一件也不能少。” 他不希望他的渺渺像那些后宅中的妇人一样，个个都成了精，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他只需要渺渺一直保持善良就好。 想到这里，承安侯忍不住松了口气。 幸好，他的身边还有干净的人……现在他最后悔的，就是把大女儿给那狠毒的妇人养，大女儿的心也跟着歪了。 当初他娶侯夫人时便是不情不愿，这么多年过去，依然相看两生厌。只是儿女都出生，也就只有相敬如宾地过了。 “渺渺……”承安侯安慰道，“爹还有事，先不陪你了，晚些时候爹便去为你讨回公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温思渺轻轻点头。 这是他承安侯的女儿啊…… 承安侯又是怜爱，又是心疼。 这不争不抢的性子，都是那些年漂泊磨砺出来的。 她本不该这样。 承安侯带着满腔的内疚离开了。 倒不是他有意找借口，只是今夜他实在有事情要办。 他是提前回京的，有意邀请了那位带兵的将军来府里坐坐。 儿子已经及冠，过些年就要继承侯位了，该有的人脉他必须为他打通。 这位带兵的将军，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他是皇家的人。 不是皇子，而是皇叔，与皇帝同辈。 当年皇帝继位，当真是一阵腥风血雨，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发配边疆，也就只有这位出生不久的皇叔活了下来。皇帝怜惜他幼小，这才留了他一命。 这位皇叔行九，朝堂之上，人人都尊称一声九皇叔。 九皇叔的年纪可以做皇帝的儿子，不比他承安侯府的小侯爷大几岁，然而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十几岁便上了战场，那些草原上的人一听他九皇叔的名号，都要退避三舍。 承安侯暗暗道，这回能请到九皇叔来他侯府做客，可真是他走了好运了。 九皇叔脾气阴晴不定，待人素来是温柔的，越是温柔就越让人捉摸不透，根本没法猜测他的想法。 承安侯是见他近几日心情不错，这才大着胆子邀请他，没想到一提他就同意了。 这事放在之前可是前所未有。 故而机会显得尤其重要。 此番阵仗之大，承安侯一家老小早早就在此恭候九皇叔的大驾光临了。 温宜楠更是精心打扮，久久不肯露面，找了不少人为自己策划合适的时机。 承安侯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卸下玄甲的青年在主位上懒洋洋地坐着，佩剑仍别在腰间，与一身黑衣相衬，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意。 这还是他收敛锋芒后的样子。 承安侯时而在想，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将情绪控制得如此炉火纯青？他若不愿意，没有人能猜透他分毫。 他恭敬行礼，道，“九皇叔。” 那青年慵懒一抬手，“侯爷不必多礼，坐。” 在场的氛围却更加紧绷。 珠帘后缓缓奏起乐章，舞女翩跹而起。 纱帐被掀起一角，一阵香风袭来，容貌姝丽的少女以手掩面，声音俏皮极了：“哎呀，爹娘，女儿来晚了。” 是温宜楠。 她眼角的余光紧紧锁着那位九皇叔。 青年姿态散漫，静静地听着承安侯介绍：“皇叔，这是小女，那是次女。臣还有位小女儿，近日染了风寒卧床不起，未能前来，还请皇叔见谅。” “没事。” 青年的表情古怪。 染了风寒？ 梦里的小姑娘似乎也是病了，额头还烫着呢。 大家周末愉快呀—— 这两天番茄好像有个送礼物的活动（原谅iOS这该死的延迟我才看到……），top100都会展示。 点点右上角送礼物，你一个赞我一个个赞，渺渺和系统能不能上榜就靠你们了！ 第195章 梦中皇叔（5） 他端起茶盏啜饮，姿态如行云流水般随意，动作矜贵优雅，叫温宜楠看得满脸羞意。 其实从前，这样优秀的人，差一点就成了她的夫婿。 当时事情都快谈成了，皇家那边都有这个意思，这九皇叔却拒绝了，只道自己常年在外征战，不知明天是否有命回来，无心婚嫁之事。 不知多少女儿家的心都碎了，只是又暗暗庆幸，若是九皇叔一直不娶，他还是京城少女共同的梦中情人。 温宜楠存了要表现的心思，便主动上去，目光含羞带怯：“殿下，小女子不才，仅以一舞献丑，让九皇叔见笑了。” 九皇叔是有封号的，也算是王爷，称一声殿下并不为过。 青年淡淡地扫过来，目光看不出喜怒，却莫名带了些威压。 温宜楠心头一梗，压下退意，硬着头皮跳了起来。 长长的水袖拖地，宛如江南水墨画般晕染，妙龄少女的曼妙与芳华被她发挥到了极致。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却无心。 青年偏头去同承安侯说话。 “你小女儿是染了风寒？” 承安侯忙道：“回殿下的话，小女自幼体弱，近来天气转凉，稍有不慎才染了风寒。” “唔……”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此番出征，从北戎那儿带回了不少药材，回头本王让人送来，就当是晚宴的谢礼。” 承安侯受宠若惊，差点双膝一软，连连道谢：“有劳殿下挂念了，多谢殿下。” 北戎那是什么地方？带来的药材无一不名贵，九皇叔带兵搜刮时，那是一箱一箱往外搬，价值都可以抵得上一座城了，居然随随便便就给了他的女儿？ 他的小女儿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青年又同承安侯聊了几句。 温宜楠一舞结束，他却全程没有看上一眼，她的心都快沉到谷底了。 她压下心中的气急败坏，到自己的位置去坐，身边的温宜榛笑了声，“大姐姐跳得真是好看，与那舞女也不相上下呢。” 温宜楠手一抖，差点没掀翻茶盏。 舞女？ 她堂堂侯府大小姐，怎么能同舞女相提并论？ 她自幼学的琴棋书画，都是从宫里请的名师教的，她是精心培育的名媛贵女，将来是要做人中龙凤的，温宜榛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温宜榛却是不再说话，低头专心用晚膳，只当温宜楠不存在。 侯府儿女不少，除了一母同胞的兄长，温宜楠与这些弟弟妹妹的关系都很一般。 她看不上这些庶子庶女，这些庶子庶女也觉得她过于高傲，不愿同她打交道。 主位上，青年与承安侯还在说话，便连小侯爷也跟着搭上了几句。 他们的年龄分明相差不大，只是辈分上差了一辈，却显得天差地别。 小侯爷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几句话都难接上，远不如青年有抱负与见识。 承安侯光看着都羞愧，暗暗坚定了要把儿子送到九皇叔身边培养的想法。 九皇叔既然愿意来他们侯府，就说明他没有拒绝他的示好，往后这样的机会还会有很多。 这虽是一桌家宴，餐桌上的人却各怀心思，融洽的气氛下尽是涌动的暗流。 温思渺的小院反倒成了最清净的地方。 一觉睡到天黑，到了真正需要睡觉的时候，她反倒没了睡意，便吩咐外面的婢女给她烧了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 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婢女连同她说话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怠慢了她，让承安侯怪罪下来。 这样的后果，她们可承担不起。 承安侯为她准备的这处小院明朗又开阔，屋子里装了地暖，就算不穿鞋，也察觉不到丝毫凉意。 身后的婢女为她系上披风，温思渺把自己裹在软软的狐狸毛领里，心里想着的却是连续两天遇到的同一个梦境。 那件大氅上，有着系统独有的幽冷味道。 她该去哪里找他？ 别院外本该是安静的，今夜那位九皇叔来，怕是所有人都去那边迎接了吧。 温思渺揉了揉眼睛。 两个婢女一左一右跟在她的身后，与她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温思渺推开了门，夜风沿着她的发梢吹过，却让人察觉不到冷意。 有人照顾之后，她的烧已经退了大半，意识也不像白天那么迷糊了。 别院的门开着，红灯笼亮着光，一队护卫站在门外，正把一箱一箱东西往里面抬。 两个守夜的婢女则站在一旁看着。 温思渺皱眉：“这是？” 若说送东西，白天承安侯已经来过一回，她刚刚看了一眼，房间里金银首饰多了不少，估计就是承安侯赏的。 除了承安侯以外，谁会闲的无聊往她院里送东西？总不可能是侯夫人吧？ 那婢女道：“三小姐，这是九皇叔赏下的。九皇叔体恤臣子，听闻小姐染了风寒，便送了些东西过来。” 这话说的，怎么听都透露着古怪，只是却又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 温思渺感到怪异，脑海中很快勾勒出一个不惑之年的男人形象。 体恤臣子啊……又是皇叔一辈，是圣上的弟弟吧？她记得，当今圣上的年纪同她父亲差不多。 她没有想太多，只是谢过那些护卫，由着婢女把他们领到库房里去。 赏赐的东西算是私人财产，有承安侯护着，侯夫人的手伸不进来。 她只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九皇叔的示好，也太随意了些。怕是与承安侯关系好，让她沾了承安侯的光吧。 温思渺绕过那些东西，走出了小院。 夜色下的侯府安逸而静谧。 她享受这样独处的时候。与梦里压抑的城墙不同，这里的夜是舒适的、随心的，让她只感受得到自己。 身后的婢女足够安静乖巧，她可以当作不存在。 那边，家宴到了尾声。 看得出青年失了兴趣，承安侯知趣，亲自为他安排好住处，便不再打扰他，而是去了侯夫人住的地方。 恰好温宜楠也在。 有些账，是该好好同她们母女二人算一算。不然谁能为他的渺渺讨回公道？ 不愿透露姓名的某人：。 系统的名字在前文其实出现过，但是你们肯定找不到hhhhhh不是某个世界的男主名啦—— 揭秘之前，你们随便喊-（某人：？ 晚安…… 第196章 梦中皇叔（6） 承安侯突然出现，也把侯夫人母女吓了一跳。 事实上，就连温宜楠也清楚，承安侯与侯夫人的关系并不好。 两人的结合不过是两户人家的要求，不仅没有爱，甚至还有恨意与后悔。 不然承安侯不可能对送来的侍妾照单全收，府里也不会有这么多兄弟姐妹。 她的母亲现在还是侯夫人，承安侯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了。 见承安侯目光沉沉，心情似乎不太好，侯夫人很快意识到他为什么事情而来。 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丝毫不见怯弱：“怎么，侯爷今日有空来妾身的院子里？” 承安侯冷声道：“本侯若再不来，就看不见本侯的女儿了。” 侯夫人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几个度，变得刺耳又尖锐：“温思渺是你的女儿，楠楠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温宜楠拉了拉侯夫人的衣袖，道，“娘……” “楠楠怎么就不是我的女儿？”她不说还好，一说，承安侯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这些年来，楠楠吃的穿的用的，我哪点少了她？渺渺吃了那么多苦，我不过是想把欠渺渺的补偿给她，我做错了什么？” 房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侯夫人意识到，温思渺与那女人在承安侯心中的地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上许多。 这是她，是她的温宜楠努力了多少年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夫人……”承安侯重重地叹气，“你说说看，这些年我可曾亏欠过你？可你呢？你和楠楠是怎么报答我的？在九殿下面前，与舞女一同跳舞？” 温宜楠的脸立即涨得通红。 “那是楠楠能肖想的人吗？” 承安侯恨铁不成钢。 那是九皇叔啊。 曾经的承安侯或许可以配得上，可今非昔比，他是圣上亲封的亲王，小小侯府怎么配得上？ 何况九皇叔那样的人，他根本想不出他会与一个女子结亲。 那样的人，该是众星拱月，没有人可以配得上的。 温宜楠只是沉默，眼里写满了失落，甚至是绝望。 这是她的亲生父亲，却为了一个外室的私生女，这样同她说话。 事情本该不是这样的…… 不该的…… 她的手，一点一点攥了起来。 温宜楠哭着跑出了这里。 鬼使神差地，她往温思渺所住的地方跑，想看一看那个让爹娘吵架的罪恶之源，此时此刻究竟在做些什么。 那种没有上进心的人，身子又娇弱，怕是还躺在床上吧？ 她并没有遇到温思渺。 恰恰相反，迎面走来的，是那个让她痛苦的源头之一。 比起她的狼狈，青年显得从容又淡漠，见她捂着脸过来，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肩而过。 身后一队护卫簇拥着他，个个衣着不凡，远远看着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气势。 温思渺远远地看见了。 回廊的一角，是一队护卫，以及捂着脸向前跑去的温宜楠。 夜色中，她看得并不真切，只知道那些护卫簇拥着一个人，非富即贵，似乎与温宜楠闹了矛盾。 不过，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并不想在这里遇见温宜楠，所以果断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今夜是无眠的一夜。 温思渺躺在床上，意识却是很清醒，不知什么时候朦朦胧胧地睡过去了一小会儿，天就亮了，连个梦境也未曾留下。 分明只是见了两次，她却有些怅然若失。 见她下床，侍女忙迎上来伺候她洗漱。 她们是承安侯调来的人，本以为这位三小姐刚飞上枝头做凤凰，会有一身的毛病，没想到反而很好伺候，不吵也不闹，看着不好相处，淡漠的内心却包裹着温柔。 温思渺闲来无事，就想着同承安侯维系下感情，于是洗漱更衣完毕，便去承安侯那边请安了。 承安侯不在院中，守卫的人说他是去送九殿下了，一会儿便会回来。 温思渺也没有离开，耐心地等着。 承安侯又同青年聊了几句，得了提点，又有了青年的口头承诺，心情大好。 一回来发现小女儿在等他，脸上的笑容更是藏不住：“渺渺，你还病着，不必来这里，快回去歇着。” 小姑娘的声音乖软：“爹爹不必挂念，病已经好很多了，渺渺来陪爹爹用早膳。” 承安侯哈哈大笑。 其实他早已吃过早膳，可不想辜负女儿一片孝心，又唤来俪娘，三人一起重新用了一顿早膳。 同俪娘聊天时，他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女儿出落得漂亮又俏丽，俪娘也如年轻时一般单纯真诚，一家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这么多年，他终于得到了。 想到这里，承安侯清了清嗓子，道，“俪娘，你同渺渺入府一月有余，渺渺也马上被记入玉碟，该作为侯府的女儿出头露面了。不久之后便是重阳，宫中会大摆筵席，我想带渺渺去见一见。” 他在母女二人面前，是不自称「本侯」的。 俪娘温顺道：“都听侯爷的。” 她心中当然不情愿，可这不失是一个好的办法，让温思渺的身份进行转变。 这样的宴会，说到底，不过是适龄男女相处的好机会。恰好温思渺将要及笄，到了择婿的年龄，她也想为温思渺寻一位良人。 不求权势有多大，她的渺渺前半生吃了太多苦，她希望那个人往后能对渺渺很好，这就足够了。 承安侯点了点头。 有条消息他还没有说。 几位皇子公主都需要选伴读，此次重阳宴席，若是能被皇子公主看中，便是个入宫的大好机会。 进宫以后，接触到的人脉就不会只局限于小小侯府了。 他的心情其实很矛盾，一方面想让世人看见自己女儿的优秀，一方面又想把女儿藏起来，不要抛头露面地过日子。 像九殿下那样的，儿子接触接触也就罢了，其他的，他是想都不敢想。 他也不愿意让温思渺进宫，若是被皇帝看上了怎么办？ 皇宫啊，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感谢乔欣的灵感胶囊，苏挽卿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第197章 梦中皇叔（7） 承安侯并没有说出他心中的忧虑。 这些事情他无法当着温思渺的面说。 只是等温思渺离开后，才拉着俪娘小声地说这些悄悄话。 “把渺渺送进宫当伴读？” 俪娘的秀眉蹙起。 承安侯忙道：“只是一个想法。你若不愿，这事便算了。”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俪娘摇了摇头，说道，“侯爷，妾身明白您对渺渺的疼爱，若能被选入宫中当伴读，也是渺渺的荣幸，只是深宫……” “你且放心……”承安侯安慰道，“太后会照顾渺渺的。” 承安侯府与太后是有一层关系的，所以每年选伴读，总有名额落在承安侯府身上。 若渺渺真被选中，有太后照顾，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来。 “侯爷……”俪娘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您知晓我的性子，我不求渺渺大富大贵，只求渺渺能平平安安……” 什么帝王家呀，就不要想了。 她是不愿把渺渺送进去的。 温思渺在路上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当时看见承安侯与俪娘的眼神交流，她就知道他们必然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只是瞒着她。 她无心打听别人的事情，刚好他们也不需要她留下，便主动离开了。 今日一天无所事事，她便在侯府里闲逛。 承安侯承袭百年，也算是京城里显赫的名门望族，侯府之大可见一斑。 一整天逛下来，倒把她累得不行，几乎是沾床便入了梦。 梦中的场景有所变化，不再是断壁残垣的城墙，而是巍峨伟岸的宫殿。 重重宫墙之后，温思渺看见了那个人。 夜色掩盖之下，红的墙，绿的瓦，琉璃灯灿烂又奢靡，美得如梦似幻。 青年站在黑夜里，半边身体融入夜幕深处，仿佛天生便属于这里。 见她来，倒也不觉惊讶，只是道：“小姑娘，你今天来得很晚。” ……晚么？ 不过是昨夜没睡着，才没有入梦罢了。 温思渺暗暗腹诽。 瞧着他也没比自己大多少，怎么喜欢用这副口吻说话？ 让他继续装着吧。 他却又沉默了下来，修长的五指抚摸着琉璃灯，轻声问她，“这里好看么？” 皇宫，自然是好看的。 集齐全国所有人力物力，打造出这么一座华丽的宫殿，无处不写着奢靡。 温思渺便点头道：“好看。” 他又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得低沉悦耳，甚是动听。 饶是听惯了这样的声音，温思渺的耳垂也不禁微微泛着红。 他又问：“病好了？” 温思渺迟疑地想，应该算是好了吧。 那九皇叔送来的药真的大补，不仅风寒好了，身上似乎也暖和了不少，不再时刻感觉冷了。 说起来，温思渺还要谢谢这位素未谋面的九皇叔。 青年温柔地注视着她。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小姑娘的来历。 从前北戎人信奉神明，祭祀的活动自古便有之，许是他往草原走了一遭，这小妖精也钻到他梦里来了。 然而只有梦里能见到实在太过让人不爽。 怎样才能在现实里见到她呢？ 这样单是看着她，总让人觉得不舒服，便连心也是痒的。 他向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犹豫片刻，温思渺伸出了手，轻轻搭在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手被人握住，他稍一用力，便把她整个人拢到怀里来了。 他的手是凉的，呼吸却是热的，就连空气中也浮动着燥意。 他足尖点地，带着温思渺腾空而起，踏在了宫殿的琉璃瓦上。 从高处俯瞰，这座宫殿如羊脂玛瑙般晶莹剔透，美得不可方物。 青年俯下身，薄唇贴着她的耳垂，声音低沉动听：“我的名字，裴玉京。” 玉色京华。 这是他的梦境，是他为自己建造的皇城与宫殿。 说完这句话，裴玉京便静了下来，等待温思渺的回复。 他知道，他不该着急。 他要慢慢来。 小姑娘是个慢性子，要耐心。 果然，便听见怀里的小姑娘慢吞吞地说道：“渺渺，飘渺的渺。” 裴玉京低喃了一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渺渺兮……予怀。 这是一个漫长到让人忘乎所以的梦境。 温思渺醒来时，神情还有些恍惚，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真。 太真实了。 那些梦境，实在太真实了。就连现实所没有的细节，也在梦境中逐一呈现。 不知是该说织梦者心思过于缜密，还是陪伴在身边的人带来的感觉太过真实。 其实梦醒之后，有许多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不由自主地念出这个名字： 裴、玉、京。 他是谁？ …… 下棋的人有些头疼。 对面的青年已经走神三次了，一手捻着一枚棋子，却迟迟不落，只是轻轻地在棋盘碾着。 他忍不住提醒道：“裴玉京，你拿错棋子了！你是黑子！” “哦。”裴玉京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把白子放了回去，又拿出一颗黑子，随意往棋盘上一丢。 端王愈加无语：“……” 这是一位王爷，早年得了封号，虽然是皇帝的儿子，但是年龄与裴玉京相仿。 两人关系不错，私底下就直接以姓名相称。毕竟，对着同龄人喊叔叔实在是太尴尬了。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他的眉头直皱，“连个棋都下不成，怎么处理事情？打一场胜仗把你打傻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裴玉京抿了一口茶，悠悠地说道：“被小妖精勾了魂。” 端王差点没握住手里的茶杯。 “你？”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被小妖精勾了魂？你糊弄我也找个有脑子的理由吧？” 裴玉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爱信不信。” 可不是小妖精么？ 入了他的梦三次，已经让他魂牵梦萦，念念不忘了。 怎样才能找到她？ “哈哈哈……”端王大笑起来，“裴玉京，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父皇前几日还说要给你选亲王妃，眼见马上就要重阳了，不去宴会上挑一个？就凭你的条件，想要什么得不到？” 裴玉京摇了摇头。 晚安…… 感谢大家的点赞爬山邀约—— 第198章 梦中皇叔（8） 那可不一定。 梦里的小妖精……便是他得不到的。 裴玉京忽然起身。 端王急忙叫住他：“哎哎哎，裴玉京你干嘛？” “睡觉。” 端王：“？？” “梦里什么都有。” 端王：“……” 他麻木地想，这人是真的病了，病得不轻。 一眨眼，便是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早上府里很是热闹，公子小姐聚在一起，相约去京外的南山登高。 温思渺也在受邀之列。 她对户外活动没有任何兴趣，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这次的活动邀约。 温宜楠的目光屡次落在她身上，多的是不怀好意，她可不想去蹚这趟浑水。 还不如在房间里睡午觉呢。 温思渺不来，温宜楠本来是满心欢喜的，然而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九殿下也不来。 温宜楠一时傻了眼：“怎么可能？这么大型的活动殿下会不来？” 公公收了巨额的钱款，不好落了温宜楠的面子，便多解释了一句：“殿下近来为国事操劳，需要休息。” 其实他的原话是「去午睡」。 他伺候了殿下这么久，也没想到他什么时候沾上了睡觉这个爱好。 毕竟从前殿下打仗时，一晚上不合眼是常事，他们都以为殿下是不需要睡眠的呢。 温宜楠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她准备了这么多，裴玉京竟是连来都不来，那她跑过去一趟有什么意思？ 登高吟诗是男人爱做的事情，她们这种娇养的大小姐，哪里愿意去做爬山这种体力活？ 她怀着满心的不悦出了府。 她还有一个机会，她必须要把握住…… 反观温思渺用完午膳，便舒舒服服地回到房间睡觉，又来到了梦境里。 她感到疑惑。 从前这个点，裴玉京是不会出现的。 或者说只有在深夜时，她才可以见到他。 怎么今日白天就过来了？ 见小姑娘悄悄地看了他好几眼，裴玉京微微勾起一抹笑容，问她：“渺渺，怎么了？” “没事。”温思渺并没有多说。 她还在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一次两次入梦是偶然，三次四次，屡次都在梦里遇见，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裴玉京心里也在想这件事情。 小姑娘勾人得很，三天两头出现一次，叫他全然没了旁的心思，每天夜里入睡成了最期待的事情。 若是梦中的精怪，能到现实中来吗？ 早知道今日该跟着去南山，上南山寺问一问住持有无让精怪现身之法……不过这事说来荒谬，也许他们也没有办法。 他的语气显得从容又轻松：“渺渺近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小妖精也会有烦心之事？ 他倒是很好奇她每天都住在哪里，为何只是偶尔才会在梦里出现呢？ 温思渺摇头道：“没有。” 他出现在梦里，就是她最大的烦心事了。 裴玉京便道：“来。” 一回生二回熟，如今裴玉京已经能淡定地把她拉进怀里抱走了。 幸好小姑娘脾气好，温顺极了，抱起来也不会反抗，不知有多么乖巧。 梦境中的场景骤然变化，从奢华富丽的殿外到了殿内的书房。 书桌上放着未写完的字帖，几案上是一局残棋。 见温思渺好奇地看过去，裴玉京主动问：“渺渺会下棋？” 很多东西他没有想得那么深入，都是凭着本能走，他也不知道房间里会多了一个棋盘。 许是那日同端王在一起下棋，最后他还拂袖而去，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吧。 “略知一二。” 他抱着她在棋盘前坐下，笑着问：“试试？” 那是那日他没有下完的残局。 他并未插手，看着小姑娘执起黑子，不一会儿就把棋局掰正。 没想到小姑娘还挺聪明。 裴玉京一阵惊讶，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下黑子？” 她比他更奇怪：“黑子不是你么？” 裴玉京先是一愣，而后马上笑了出来。 这小姑娘…… 看得倒是透彻。 世人多称他君子如玉，亲近的人才知晓他内心深处的阴暗。故而他习惯融入夜色，而非走在阳光下。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心弦被拨动的感觉。 他只是笑着，略带宠溺地拨弄着她的头发：“你啊……” 裴玉京想，这是他的梦境，他是梦境的主宰。 小姑娘误闯了他的梦境，他都不知道她是真实存在的人，还是他臆想的对象，那么为何不珍惜当下呢？ 他漆黑双眸里的占有与渴望清晰而大胆，翻涌的深意似乎要将她吞噬。 二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些。 近到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单凭本能俯下身，去碰他朝思暮想的人。 醒来时，梦境中旖旎的画面清晰可见，温思渺的脸微微发烫，不知是被窝里闷着热，还是梦境的余温尚未散去。 他…… 他堂而皇之地吻她不说，居然笑得理所当然，哄她一同意乱情迷。 温思渺用冷水冲了好几遍脸，才勉强让自己清醒， 她这是怎么了。 太久没见系统，这种梦也能做？梦里的人还跟系统那坏性子一模一样。 照着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温思渺都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 毕竟，这是无拘无束，可以为所欲为的梦境啊…… 鱼贯而入的婢女分走了她的视线。 到了该为重阳宴准备的时候，几个婢女围着她，为她梳妆打扮。 今日温思渺穿上了湖蓝色的袄子，配上水粉的长裙，配色虽素净，却不失少女的俏丽感，在到处都是落叶残枝的院子里，显得别具一抹亮色。 承安侯同侯夫人一同前来，夫妻二人却相隔了几步远，只有俪娘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 一见温思渺，他便笑得合不拢嘴，“渺渺，殿下倒是有眼光，爹就说这缎子你穿一定好看。” 俪娘也跟着笑。 三人走在一起，旁人见了，都要夸一声侯府的三小姐国色天香，一时氛围温馨而融洽。 这边融洽，便让侯夫人那边尤显尴尬。 即便是有小侯爷在那边撑场子，温宜楠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 第199章 梦中皇叔（9） 偏偏那边的温宜榛还不怕死地触碰她的逆鳞：“这不是温大小姐？怎么气成这样？” 若非条件不允许，温宜楠真想撕了她这张虚伪的嘴脸。 温宜榛算什么，一个庶女罢了，能来这种宴会都是沾了承安侯府的光。若非她爹仁厚，会让她这种庶女也过来见世面？ 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根本没有人屑于巴结这种庶女，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反观自己，哪怕是承安侯不过来，也有的是人来奉承讨好她。 嫡女与庶女终是不同的。 温思渺也是庶女……不过是因为母亲受宠了些，她凭什么享有与她平等的权利？ 那边的人已经陆续落座了。 男人女眷并不同席，讲究尊卑长幼，温宜楠身为嫡女，与温宜榛、温思渺没有坐在一起。 她心里不由得得意，得宠又如何，还不是摆脱不了这层庶女的身份。 她忙着同身边的少女说话，“公主，你确定这一次是我？” 这是她自幼一同长大的伙伴，闺蜜一样的存在，也是她最后的底牌。 “楠楠，你不要着急……”少女安慰她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不会反悔。”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止不住地厌烦。 若非太后给承安侯府几分情面，谁愿意同承安侯府在一起？ 也怪她倒霉，摊上同温宜楠从小长大这一层关系，否则她早就不愿意搭理了。 主座上，裴玉京漫不经心地品着茶，听下方的太监念出入场宾客的名字。 他其实很心不在焉，脑子里只有梦境里的事情，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找他的小姑娘。 等太监念到承安侯府一家时，他的眉毛微微一挑，承安侯带着他那小女儿过来了？ 旁边的内侍心领神会，低声道，“殿下，您看，那就是承安侯府的三小姐。” 女眷席隔得很远，裴玉京不甚感兴趣地扫去一眼，握着茶杯的手却凝固了。 那个坐在人群中的小姑娘，单是一个背影，他也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她叫什么名字？” “啊？”内侍愣了愣，恰好几日前同温宜楠打过交道，略一思索便脱口而出，“回殿下，好像叫温……思渺吧？” 温思渺…… 渺渺…… 裴玉京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来。 “把永安公主找来。”他道。 一头雾水的永安公主被拉了过来。 她比温思渺还小两岁，正是豆蔻年华。 永安公主其实是很畏惧这位皇叔的。 他们年龄差的并不大，与她关系好的皇兄也是这个年纪，然而隔了一辈，总觉得他距离感太强，不敢接近。 她没有抬头，怯生生地问：“九皇叔……怎么了？” 裴玉京微微挑了挑眉，道，“你是要选伴读吗？” 永安公主抖得更厉害了。 她选伴读，同他裴玉京有什么关系？ “温家的三小姐，温思渺……”裴玉京道，“选她。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永安公主震惊地看着他。 她的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得到裴玉京的一个承诺，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这温家的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 永安公主不敢多问。 温思渺对上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些人或嘲讽或示好，她一概当作没听见，做个乖巧安静的木头人。 那些人见她不爱说话，便只当她没有见过世面，也没了与她打交道的心思。 宴席结束以后，温宜楠走了过来。 她昂起头，目光中透露着些许得意，仿佛一只孔雀，高傲地展示着自己的尾羽。 温思渺满脸疑惑。 温宜楠道：“你知道这次重阳宴意味着什么吗？” “大姐姐明示？” 那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又让温宜楠的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们那些贵女都在准备着，温思渺却一无所知。 果真是奴籍女人养大的，一点世面都没见过。她今天这么沉默，是被皇宫的巍峨给吓着了吧？ 想她当年入宫的时候，也腿软了好久，迟迟不敢进去，还是娘安慰她带着她进去的。 之后多来了几次，轻车熟路，就习惯了。 像温思渺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接触皇城吧？ 这种地方，庶女本该没有资格来。亏得她是侯府的小姐，才沾了光。 “我被选为公主伴读了……”她的嘴角勾起，透露着明显的得意之色，“过段时间我便要进宫了。宫里有更多有意思的东西，我会给妹妹留一份的。” 温思渺一脸莫名。 她真是……来炫耀的？ 难怪这么急不可耐。 温宜楠的性子其实很单纯，什么心思都往脸上写，一眼就可以看破。 这样的人，温思渺都不愿意用什么计策。 当过几次皇后的温思渺并不想跟她打交道。 皇宫有什么意思，当个侯府小姐不好么，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便顺着温宜楠的话，敷衍道：“恭喜大姐姐。” 似乎是觉得她这样的态度过于轻描淡写，温宜楠再次强调，“三妹妹，你觉得这皇宫如何？瞧这琉璃灯……” 前方忽然有人过来了。 那是一队仪仗队，簇拥着一名少女，年纪看着不大，衣着却十分富贵，想来是公主一类的人物。 温宜楠进过宫，率先认出了她，急忙福了福身，道：“臣女见过永安公主。” 果然是个公主啊。 温思渺也跟着行了一礼。 永安公主在悄悄打量着她。 这就是九皇叔要求她带进宫的人？ 小姑娘人长得娇软可人，便连她第一眼都很有好感，难怪九皇叔会看中她。 她只是没有想到，天神般的九皇叔也会有下凡的时候。 永安公主摸了摸自己的双鬟簪，甜甜地喊：“温姐姐。” 这可是未来的九皇婶，她不能放过与她好好打交道的机会。 温思渺：“……” 这公主还挺自来熟？ 温宜楠本以为永安公主是在唤她，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呢，便又听见永安公主问道：“思渺姐姐，你要不要来宫里做我的伴读呀？” 为了防止将二人认混，连名字都喊上了。 温思渺：“……” 感谢零栀、六个六的灵感胶囊，狐媚、糖很甜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200章 梦中皇叔（10） 伴读，就是陪公主读书？ 这公主看着年纪很小，也不过十二三岁。 温思渺在历史系读过书，对专业课那个老教授记忆犹新，粉笔字倒是写得漂亮，奈何一上手就是繁体文言文，还是竖着写的，简直痛不欲生。 这边就更不必说了，本就生活在这个年代，可想而知会读些什么书。 深受高考恐惧支配的温思渺果断摇头婉拒：“公主抬爱了。臣女只是区区庶女，担不起公主伴读这个身份。” 温宜楠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温思渺疯了吧？ 旁人挤破了头想要这公主伴读的位置，送给她她都不要？ 她嫉妒得心里冒火，不知是气愤还是心酸。 那公主还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为了这一个位置，她委曲求全每天奉承讨好，才被施舍般的给了一个伴读的资格。 永安公主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把伴读的位置送给温思渺？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公主只是开玩笑罢了。温思渺的确长了张讨喜的脸，小姑娘都喜欢，可选伴读看中的，不仅仅是脸。 她一个庶女，凭什么享有跟她同等的资格？ 永安公主呆了呆。 温思渺会拒绝，这也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九皇叔没告诉她万一被拒绝该怎么办啊…… 她一急，便直接抓住温思渺的手腕，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就差没挤出几滴眼泪来：“不行的！今天都快过完了，母妃说如果我再不选出伴读，她就要把那个母老虎塞给我了！” 这的确是实话，永安公主外表看着听话，其实是个贪玩的主，皇子公主里就属她功课最差。 她的母亲良妃一再威胁她，若之后还找不到伴读，她便把尚书家那个只会读书的小姐叫过来，天天逼着她看书。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拉着温思渺的手，又摇又晃，温思渺一个头三个大。 她最讨厌和小孩子打交道了。 特别是这种一上来就无理取闹的。 温思渺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倒是温宜楠在一旁，酸溜溜地说道：“公主殿下，宴席还没散，应该有不少合适的人选。我庶妹胆子小，不敢进皇宫，您不必为难她。” 她特意咬重了「庶妹」这个词，强调温思渺的身份。 这只是个庶女，有什么资格被选为伴读？ 不行不行。 永安公主最怕与裴玉京打交道，任务要是没完成，谁知道裴玉京准备了什么花样整她？ 一回想起裴玉京当时那个眼神，她心里就害怕。 这个姐姐她必须给裴玉京带回去！ 她抓着温思渺的手，直接赖上了，“不要！她们都没有思渺姐姐长得好看，我就要思渺姐姐给我当伴读！” 身后的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傻了眼。 她们公主平时也没这么无理取闹啊，怎么突然就转了性？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以公主这高傲的脾性，就算是嫡女在这里，落了她面子，她也会反驳回去，何况是个庶女？ 公主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呃……”温思渺委婉地说道，“公主，臣女目不识丁，可能看不懂那些书。” “没关系……”永安公主满不在乎，反正她是去完成任务的，不是去读书的，“你人到场就行。” 温思渺：“……” 她好执着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公主执着成这样？ 小小年纪就会强抢民女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永安公主依然没有松口，温思渺也就无法继续拒绝下去，只有道：“臣女随后会与家父商量这事。” 永安公主喜笑颜开：“那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去找母妃！” 温思渺：“……” 她莫名从永安公主的办事风格上看见了某人的影子。 为什么呢。 永安公主生怕她反悔，松开她的手就走了，连句插嘴的余地也不留，温思渺只好目送着她远去，还要被身边的温宜楠阴阳怪气： “思渺妹妹好本事，这么快就攀上高枝了？” 温思渺道：“大姐姐若愿意，可以代我去。” 想到永安公主那不屑的态度，温宜楠的脸涨得通红。 是她不愿意去吗？ 是永安公主看不上她， 永安公主是脑子坏了还是猎奇，放着一个嫡女不要，偏要选一个庶女？ 这下好了，炫耀不成反被炫耀。她心心念念许久的东西，送到人家面前人家都不要，温宜楠尴尬不已，连正眼面对温思渺的勇气都没有。 她只好道：“我也要做伴读，没时间伺候永安公主，这事就给三妹妹吧。” 便是尴尬的是她，她也要做出一副永安公主无理取闹不好伺候、没有人愿意陪她才选了温思渺的样子。 她不允许自己输。 然而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温思渺根本就不知道。 她还在头疼。 不想进宫。 好麻烦啊。 一想到以后每天要跟着公主去皇家学堂上课，她睡懒觉的时间全没了，还要跟着他们一块背四书五经，温思渺的头更疼了。 为了见小姑娘，裴玉京这几日都没有挑灯批文件，早早便就寝了。 身边的内侍一个比一个惊诧，暗暗猜测他是因为什么才转了性子，工作狂也有主动休息的时候？ 只是今日小姑娘看着愁眉苦脸的，眉间隐有愁云，不知遭遇了些什么。 裴玉京的心情是好的。 方才永安公主传了消息，说良妃已经派人去跟承安侯府联系了，温思渺不日便会进宫。 他本以为小姑娘离他很远，没想到就在身边，怎有不骗来的道理？ 人他是要定了。 就是不知道他的小姑娘为什么不高兴。 他唤她：“渺渺？” 小姑娘还在走神，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整个人像只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他便笑着问道：“渺渺，怎么了？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同我说一说。” 小姑娘犹豫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想去上学。” 裴玉京一愣，而后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也难怪…… 她那个懒洋洋的性子，还愿意当伴读？ 巧了，我也不想。 第201章 梦中皇叔（11） 他故意装作不知道，问她：“渺渺也需要读书么？” 温思渺只当他是梦中的人，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原本是不用的。碰上个无理取闹的小妹妹，非要逼着我同她一块读书。” 裴玉京差点没忍住笑。 公主伴读不过是个把她骗进宫来的幌子，届时她若不愿意，不去就好，他再另外给永安公主选一个。 就选那个读书最认真、书香门第出身的小姐吧，她母亲良妃应该也挺满意的。 希望永安公主不要哭着来找他算账。唔……想来她也没这个胆子。 “放心……”裴玉京宽慰道，“没有人可以为难我们渺渺。” 温思渺：“嗯？” 他笑而不答，故作神秘。 知道问他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温思渺便跳过了这个话题，满脑子都是头疼以后的事。 她再也不想读书了。 不行，这件事情，她必须想想办法。 很快，便到了皇宫来接人的日子。 温思渺能被选为伴读，大大出乎了承安侯与俪娘的意料。 他们都没有让温思渺见人，本想着全凭缘分，都这样了还能被公主看上，他们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只能说这女儿实在是有福气，他们想藏都藏不住。 临行前，承安侯多有叮嘱：“楠楠，渺渺，往后你们两姐妹在宫中，要多有照应，大家都是一家人，血亲没有隔夜仇。” 温思渺乖乖道好。 温宜楠忍着心中的膈应，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没哼声。 她连与温思渺同坐一辆马车都不愿。 俪娘则拉着温思渺，小声地说着悄悄话：“渺渺，为娘知道说这些话是大不敬，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娘还是要告诉你，守住自己的心，知道吗？千万不要被皇家那些花花世界给蒙了眼。” 她怕她女儿一去便不回了。 渺渺自幼吃惯了苦，从未过过享受的生活。在皇家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山珍海味见多了，她还会稀罕小小的承安侯府吗？ 她惶恐又不安。 她女儿不过是个不到及笄的小姑娘，亲事还没有定下来，就要被带到皇宫去了…… 温思渺拉了拉她的手指，道：“我会的。” 皇家么……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当伴读才去多久，怎么可能回不来？ 俪娘又道：“你也快及笄了，娘这段时间便为你相看些好人家，把婚事给定下。” ……嗯？ 这么快就要定亲了？ 温思渺懵了一下。 她男朋友在哪里？ 哦，还在梦里。 让他做梦去吧，看看是他出来的速度快还是她娘给她找夫家的动作快。） 皇家的人过来时，特意备了两辆马车。 然而两辆马车一对比，差距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一个是普普通通的马车，一个则镶金戴玉，下垂的流苏都是玛瑙玉石做的，写满了豪气。 温宜楠自然而然地上了后一辆。 还没走出几步，她就被守在车前的太监拦住，听那尖声的太监道：“大小姐，这马车是给三小姐的。” 她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马车是公主安排的，其实阵仗也不小，是她那位闺蜜的作风。 只是来接温思渺的这辆实在太过豪华了些，旁人看了，还以为是什么王妃皇妃呢。 温宜楠说了声抱歉，尴尬地去了自己的马车。 永安公主脑子是进水了么？对一个庶女示好也就罢了，还把这么奢华的马车拿来接她？温思渺她凭什么？ 承安侯也暗暗惊讶。 这是永安公主调的马车？应该是良妃吧。可良妃究竟看上承安侯府哪一点，要如此向承安侯府示好？ 承安侯府走了许多年的下坡路，早已不如从前，放在京城的名门望族里也是不受待见的。 况且这辆马车，他怎么有些眼熟……是宫里哪位贵人的？似乎前不久刚见过。 温思渺也很惊讶。 马车不仅外面看着豪华，走进来也十分气派。马车温暖又开阔，足够她平躺下来。 身下是毛绒的软垫，比她的床还要舒服，若是赶路的时间长，睡一觉根本不成问题，走起来平稳又安逸，毫无颠簸之感。 皇家人都如此享受吗？ 她记得从前她做皇后时，系统也给她专门做过这样的马车。但是平时一般的皇子公主，倒不至于奢侈成这样。 她与永安公主不过一面之缘，值得永安公主如此待她？ 温思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让她进宫的，真的是永安公主吗？ ……她不会是被人盯上了吧。 温思渺的内心充满了疑惑。 她拉开了窗帘的一角，往窗外看。 承安侯府离皇宫倒是不远，走了没多久便进皇城了，然而她的马车与温宜楠的是两条路，不往一个方向走。 她掀开帘子，问前方接应的公公：“公公，我与大姐姐不在一处么？” 不都是去学堂？ “永安公主另给您安排了住处……”公公笑得恭敬，隐隐透着些谄媚，“您放心，只管等待便是。” 公公的态度让温思渺更奇怪了。 她不过一个庶女，永安公主也并非宫里有权有势的公主，这公公说话的语气怎么尽是讨好？ “公公……”温思渺皱着眉头，“我们要去见的，是永安公主？” “自然。” 公公没有多言。 温思渺到底不好得罪皇家的公公，便没有多问。 来都来了，真相终是会浮出水面的。 她有一些不安，却也不至于有多害怕。 承安侯素来不与人结怨，她自己连门都没有出过，没有几个认识的朋友，还能得罪什么人？ 若是温宜楠要对她下手……她也不可能用这种事开玩笑。 她被带进了一座宫殿。 站在宫殿门前，温思渺便愣住了。 铺着大理石的台阶，泛着流光的白玉栏杆，飞檐上缀着的琉璃灯，无一不与梦中的场景重叠。 就连桌案上棋盘的摆放位置，也与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真相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或许她知道真正要带她进来的人究竟是谁了。 纱帐轻轻放下，有人从身后拥住了她。 她的肩膀颤了颤，轻声道：“裴玉京？” 感谢神明护她左右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这章应该是零点发的，没发出去可能当时网卡了一下，一觉醒来才发现……不好意思QAQ 第202章 梦中皇叔（12） 身后的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似乎没有一点被揭穿的心虚，反而不紧不慢地顺着她的头发，从发根一直到发尾，用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梳着。 而后笑着赞叹：“我的渺渺真聪明。” 温思渺握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他根本没有用力，也没有任何还手的意思，就这么由着她握着，然后拉着他向前走，在棋盘前面对面坐下。 温思渺问他：“好玩吗？” 小姑娘似乎有一点生气。 裴玉京承认得干脆利落：“渺渺，对不起。” 温思渺：“……” 这么自觉啊。 “我是前几天重阳宴上才知道你是温家三小姐的……”裴玉京如实说道，语气还带着几分委屈，“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一心只想把你接到宫里，才出此下策。” 他主动服软，声音软绵绵的，叫人根本生不起气。 又听见他说道：“渺渺放心，学堂你想不去就不去，没有人会打扰你。你若是哪天有兴趣，也可以去看他们读书，这种感觉不好吗？” 温思渺：“……” 他说的好真实。 看别人读书而自己不用什么的，确实很爽。 见温思渺有所动容，裴玉京得寸进尺：“渺渺，我与皇帝同辈，排行第九，你跟着我一起，那些皇子公主都是小辈，你还可以教育他们。” 他就是传说中那位九皇叔？ 温思渺此刻的心情已经完全变好了。 事实上，九皇叔送来的药材的确帮了她许多，那些绸缎也做了几套漂亮衣裳，她看着都是喜欢的。 她只是没想到，九皇叔会这么……年轻。 皇帝都能当他爹了吧？ 重阳宴上她远远见过皇帝一眼，看着四十上下。而裴玉京不过二十出头，年龄天差地别。 裴玉京何等聪明，发现温思渺的心已经偏向他之后，立即做了最后的收尾：“渺渺，我要说的只有这些了。你若还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便是，错都在我。” 温思渺哼了声，道：“臣女不敢。” 他又是惊讶又是戏谑：“你进入我梦里的时候，可看不出胆子这么小呢。” 谁愿意进入他梦里呀。 她还说是裴玉京扰人清梦呢！ 小姑娘服软的方式很简单也很直接。 待他起身，小姑娘便主动凑到他面前来了。 裴玉京揽住她，笑意盈盈，“那渺渺，我们去逛皇宫？” 哄好一个小姑娘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事实上，在遇见温思渺之后，裴玉京就点亮了这个技能—— 皇宫随便逛，御膳房特意来做珍馐佳宴，漂亮的好看的东西一股脑直接送上来就行。 小姑娘性格懒懒散散，喜欢享受，便什么都依着她，自然就把人哄开心了。 裴玉京在皇宫几乎是横着走，便连皇帝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事实上，裴玉京同皇帝的关系远不如外界想的那样恶劣。 作为最小的皇弟，他是皇帝一手带大，所谓长兄如父，再加上年龄差巨大，皇帝视他如己出，他的地位甚至比皇帝的亲儿子更高。 裴玉京无心皇位，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十几岁时他便主动提出去镇守边疆。 他不娶妻不拉势力，对皇帝构不成威胁不说，还多了一位保家卫国的大将，何乐而不为呢？ 皇帝自然愿意对他好。 至于其他人，连皇帝都表了态，纵然裴玉京再嚣张又如何？ 背后有皇帝罩着，便是天塌下来也不害怕。 裴玉京说这些时，表情很是轻描淡写，只是道：“渺渺，你在宫中只管住着，我宫里两个人会跟着你。有她们在，便是把皇子公主打了也没事。” ……倒也不至于。 温思渺很怀疑：“你不会做过这种事吧？” 裴玉京轻咳一声，跳过了这个话题。 这边其乐融融，永安公主却是有苦说不出。 伴读来的第二天便要正式去学堂了。 非但没见到漂亮姐姐，她还发现，她最不想看见的人成了她的伴读。 于是永安公主被压着读了一天书，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乍一下课，她便气势汹汹地跑去玉京宫找裴玉京算账——裴玉京那里行不通，她还可以找温思渺呀！她就不信裴玉京会不听温思渺的话。 她来的时候确实很巧，裴玉京要同几个大臣谈事情，至今还没有回来。 温思渺在书房里，说是看书，她却捧着书卧在裴玉京给她置办的美人榻上，左右都有侍女给她揉肩捏腿，不知有多么舒服。 永安公主进来之后，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一时不知眼泪是涩的还是酸的。 同样是以读书为目的进的宫，她要在学堂里被按着背《牧誓》，温思渺却可以躺在塌上舒舒服服地看话本，还有侍女在旁边伺候。 要是读书都这样，谁会讨厌读书呀！或许也是讨厌的，读书的过程依然十分痛苦。 这话本看得温思渺昏昏欲睡，清一色的竖版繁体文言文，字她虽然认得，可从上个现代世界过来，这些东西实在过于晦涩难懂。 永安公主的出现令她清醒了几分，她打着呵欠，本想说几句话，见永安公主一脸幽怨，顿时又心生内疚：“嗯……公主殿下，下午好？” 永安公主抱住了她的手。 “思渺姐姐——”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决然抛弃一身公主形象，“思渺姐姐，九皇叔太过分了，你要给我做主啊！” 裴玉京不是希望她喊温思渺九皇婶吗？ 她就要喊姐姐，让温思渺和裴玉京差一辈，哼！ 温思渺哭笑不得，第一次感到头疼。 永安公主也就比她小上三岁，但她不是真正的十五岁，永安公主却是孩子心性，撒娇卖萌撒泼信手拈来。 面对这种情况，温思渺真的毫无办法。 她只有主动提出让永安公主留下用晚膳。 玉京宫里的厨子，是温思渺昨日尝了御膳房的菜后才挑出来的。 她口味本就刁，能满意的菜不多，所以御膳房的好厨子被裴玉京挖走了七七八八，她都替皇帝心疼。 永安公主尝了几道就不想走了。 这里过的究竟是什么神仙日子！ 第203章 梦中皇叔（13） 裴玉京谈完公务回来后，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永安公主坐着他给小姑娘的软垫，吃着他为小姑娘准备的晚膳，还同他的小姑娘聊得很开心。 裴玉京转身道：“来人。” 两侧婢女立即迎上。 他指着永安公主，“把公主请出去。” 永安公主：“……” 这个「请」字可谓妙极，她估计他真正想说的，是「把永安公主丢出去」。 永安公主不想说话，并且表示裴玉京越是要赶她走，她越不走。 她眨巴着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温思渺：“思渺姐姐，你什么时候来学堂陪我读书呀？” 当事人表示十分心虚。 说是进来当伴读，只是永安公主与裴玉京心里都清楚，伴读不过是个幌子，裴玉京就是单纯地想把温思渺往宫里接罢了。 所以温思渺在皇宫里住了几天，一次学堂都没去过。 裴玉京嗤笑一声，道，“喊什么喊，她没空，找你的伴读去。” 永安公主：“……” 她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眼睛红红的看着温思渺：“思渺姐姐，九皇叔欺负我。” 温思渺：“嗯？” “他说了同意你来陪我的！他出尔反尔！” 裴玉京：“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还把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安排给我做伴读……”永安公主揉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思渺姐姐，他不讲道理！” 永安公主根本不敢跟裴玉京对视，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笑容有多么可怕了。 是她大胆妄为了……温思渺一走，裴玉京会不会灭口啊？ 他好像还真有这个胆子…… 温思渺也略是震惊，没有想到裴玉京私底下居然这么的……嗯，无耻。 难怪当时永安公主一定要把她拉进来，原来是被裴玉京威逼利诱了啊。 就永安公主怕他那个劲儿，现在同她说话时，内心也是胆怯的，没敢看裴玉京的眼睛。 欺负人家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温思渺瞪了他一眼，改变了主意，“那我明天同你去。” 裴玉京：“？” 永安公主一秒变脸，抹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对裴玉京做了个鬼脸，“那我走了，九皇叔再见！” 说罢，她一刻也不多留，脚底抹油似的溜走了，裴玉京的人都没拦住。 他冷笑一声，“有备而来啊。” 温思渺耸了耸肩，没应。 欺负弱小，他可真有本事。 见她这样，裴玉京一脸幽怨：“渺渺还是怪我？” 温思渺道：“没有。” 她只是觉得他很有意思。为了把她骗过来，下限都没有了，居然打小孩子的主意。 “那，渺渺……”他的嗓音低哑而缓慢，颇有几分诱哄的意思，“明天不要去了好不好？明日我休沐，留下来陪我吧。” 小姑娘表面看着好说话，却是摇了摇头，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不了，答应的事情便不要反悔。” 屡屡违约而不自知的裴玉京：“……” 落得如今这种局面，怎么看都有一种遭到报应的感觉呢。 翌日一早，温思渺如约去了学堂。 温宜楠正在陪公主读书，苦不堪言。 这位公主不是她的闺蜜，而是她闺蜜一母同胞的妹妹，才十岁，几个公主里就属她读书最差，便连素来贪玩的永安公主，对功课好歹还比较上心，毕竟上头有良妃压着，她什么也不敢做。 这位公主则是幼妹，一出生就十分受宠，她的母妃根本管不住她。 难怪她闺蜜那么爽快地要她来当伴读，这就是送人来折寿的吧！ 公主屡屡逃课，那先生也是凶狠，不管她是公主还是大臣之女，一视同仁，一抓到就打板子。 她身为伴读，还要搭上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分担了她一半。 自幼成绩优异的温宜楠哪受过这种委屈？ 她都没想到那么短的篇幅公主也背不下来，那么简单的算术题她都不会做，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脑子。 这位公主被打了板子也不长记性，该逃的课继续逃，最后又被抓住，罚着她抄书。 她一概不在乎，一股脑全丢给温宜楠。温宜楠被打的本就是右手，第一天过后连笔都握不住，却要忍着痛去给她把刚讲的尚书篇目抄十遍。 这哪里是来皇宫享福的，这就是受罪啊。 她现在十分后悔，这个位置有什么值得自己心心念念的？她为什么要犯傻，留在承安侯府当她的大小姐不好？ 如今在皇宫里，她连个侍女都不如，与那些侍女打交道都要看她们的脸色，别提有多委屈了。 她本想看看温思渺究竟有多惨，以宽慰自己，可没想到一连几天，温思渺根本没出现，陪在永安公主身边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 直到今天，她终于见到了温思渺。 被一群侍女簇拥着的温思渺。 她比公主过得还像公主，裹着狐裘斗篷，鬓发间坠着白玉流苏，手里还捧着镶嵌玛瑙珠翠的暖手炉，身后有一队侍女跟着伺候。 便连公主还要顶着早晨的寒风提笔写字呢。 永安公主便是如此，手指都给冻红了，看得温思渺心疼不已，便把暖手炉递给了她。 北方的天冷得快，过不了多久便要下雪了，她又是怕寒的体质，早早就穿上了冬装。 裴玉京是懂她的，给她准备了各种各样的斗篷毛领大氅，又暖和又柔软。 永安公主羡慕地快要哭出来：“思渺姐姐，你还是不要来陪我读书了。” 她怕她会忍不住流泪。 究竟谁才是皇家的公主啊！ 羡慕的并不只她一个。 温宜楠也傻了眼。 来皇宫当伴读，不是件吃苦的活吗？凭什么温思渺过得比公主还舒服？ 一想到自己的遭遇，她心里又堵又酸涩，说不出的难受。 温思渺也没有办法。 她本不想招摇，可这些都是出门前裴玉京硬塞给她的，大有她不收就不让她出来之势，又是强行买卖又是装可怜，温思渺差点以为自己是千古罪人。 ……不就是陪小妹妹读个书，至于么。 这小妹妹还是他亲侄女呢。 感谢淮橘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204章 梦中皇叔（完） 温思渺百思不得其解。 她心里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做伴读就要有伴读的样子，故而还是把手中的暖炉递给了侍女，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永安公主的身后。 她那阵仗太大了，夫子都快把她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幸好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否则依着这夫子的严厉程度，她得被赶出去了。 温思渺终于见到了传说中户部尚书的千金。 这位小姐穿的很素净，颇有几分书卷气。据说她母亲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难怪会培养出这样的女儿。 可苦了永安公主。 她那样好玩的性子，前有夫子压着，后有大小姐看着，每天怕是痛不欲生，难怪一到她那儿就不想走了。 是她她也不愿意走。最讨厌有人逼着读书了。 夫子见温思渺还算规矩守礼，这才收回了视线，继续状若无意地散步。 倒是一边的温宜楠酸溜溜地开了口：“某些人啊，也不知道是来当伴读的，还是来观光的。”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温思渺注意到了她，便瞥过去了一眼。 可别说，温宜楠这个样子，在这边居然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坐得端正又笔挺，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模样。 反观她身边那个小公主就随意许多，趴在桌上，心估计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看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温思渺便没了回怼的心思，毕竟她不说话，温宜楠这样招摇，自然有人会看不惯她。 果不其然，夫子严肃着脸，道：“这位同学，圣人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又来了又来了。 温宜楠痛苦地闭上了嘴，苦不堪言。 这些天她就是这么被夫子训过来的。 之后温宜楠就不敢出声了。温思渺陪在永安公主旁边，看看书抄几句话，倒也乐得自在。 又因为记忆力好，文章背得又快又准，夫子还夸了她几句。 一眨眼便是晌午。 温宜楠给小公主当了一上午苦力，腰酸背痛腿抽筋，一声都不敢吭，只盼着夫子说下课，然后再去用午膳。 倒是身边的温思渺放下笔，与永安公主有说有笑，身边还有侍女端着准备好的热水为她净手。 门口的公公来传话，用又尖又细的嗓音喊了一声「九殿下到」。 温宜楠愣了愣。 九殿下？ 他从来不去学堂，今天怎么忽然有兴致过来？ 她立即理了理着装，又发觉自己如今的形象实在是狼狈，心情顿时低落了起来。 不行不行。 她来皇宫就是为了接近像九殿下这样的人物的。 可累死累活这么多天，大人物都没接触到不说，还把自己整得狼狈不堪，连宫女都不如。 温宜楠越想越心生惭愧与懊恼，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裴玉京终是来了。 他似乎刚刚下朝，身上还穿着深紫的朝服，金线绣着飞翔的纹路，贵气逼人。 裴玉京能同谁亲近些？ 温宜楠想不出来。 便见他径直往永安公主那走，温宜楠又是气又是恼，怎么什么好运都落在温思渺身上？ 裴玉京同永安公主亲近，温思渺便有了接近他的机会。 然而最令她大跌眼镜的，是裴玉京说话的对象不是永安公主，而是温思渺。 她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温柔的笑容。 “渺渺，玩够了么？”裴玉京问道，眼中的幽怨几乎溢了出来，“你还记得你要陪我用午膳吗？” 其实温思渺的脑子里并没有记载这件事情，显然又是裴玉京无中生有了。 但是永安公主还在这里，她也不想落了裴玉京的面子，只有点了点头。 永安公主急忙道：“九皇叔，我也要去！” 裴玉京才不管她，抬头便对夫子道：“先生，永安生性顽劣，劳烦先生操心了。” 这位老夫子曾教过裴玉京，对他有些印象。当年那批皇子，就属九王这叔叔辈的成绩最是优异。 故而夫子和颜悦色地道了声好。 永安公主脸上的表情又崩了。 这裴玉京……小人心性！ 温思渺看着看着，嘴角都忍不住扬了扬。 这叔侄二人实在是有趣，每日看他们互动也是有意思的，倒不觉得读书是件很累的事情了。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人纵着，像永安公主，每日都哭丧着一张脸，有苦说不出。 转眼便是两月过去。 伴随着京城的第一场大雪，温思渺的及笄礼也到来了。 及笄礼的前几天，承安侯府派了人将温思渺与温宜楠接了过去。 一见两个女儿，承安侯与俪娘对视一眼，纷纷惊讶不已。 温宜楠虽然佯作微笑，可一眼便看得出她十分憔悴，比去时瘦了一圈不止。 反观温思渺，小姑娘面色红润不说，脸上本就有婴儿肥，棱角似乎圆润了些。 分明温宜楠是嫡女，温思渺是庶女，他一直在担心温思渺会因为身份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俪娘则是十分心安。 女儿光从面相看就过得不错，想来永安公主对她很好。 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跟着回来。 这样一来，她就放心了。 然而俪娘与承安侯都没有想到，及笄礼当天出事了。 一队载着珍宝名品的马车占满了承安侯府前的巷子。 人群簇拥着的，是承安侯近来联系颇多的人，九殿下裴玉京。 承安侯既欣喜又疑惑：“殿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望殿下见谅。” 他女儿的及笄礼，宫中的良妃娘娘主动来做赞者也就算了，这裴玉京过来又是怎么回事？ 他同他女儿又没什么关系。 倒是良妃娘娘对他女儿印象很好，一直在夸她，让承安侯都有了一种错觉，若非良妃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就想把温思渺要来做儿媳妇了。 便听见裴玉京道：“侯爷不必多礼。本王是来提亲的。” “殿下客气了……”承安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笑容僵在嘴角，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等等殿下，您说什么？” 裴玉京笑了笑，转过身，身后的马车映入眼帘，“侯爷看这心，够不够诚？” 还有一小段。 承安侯：别问，问就是想以下犯上。 第205章 病娇邻居（1） 裴玉京的财力，全京城皆知。 毕竟，他以「玉京」为名，在京城前还添了一个「玉」字。 再加上他这些年连年征战，掠夺财富大量，虽是部分进了国库，可剩下的这部分，皇帝心情一好，便全都赏给了他。 承安侯先是愣住，随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殿下有所不知，并非臣不答应，而是小女生性怯弱，身份也配不上皇家……” 他要娶温思渺，以什么身份？ 一个庶女也配做亲王妃？说到底，不过是过去做妾的。 承安侯已经委屈了俪娘，怎么能容忍心爱之人的女儿做妾？ 他宁愿让女儿低嫁，把女儿许给一个清贫却朴实的好人家。 “不……”裴玉京摇了摇头，温和一笑，“我愿意以正妃之位迎娶渺渺。” 他拍了拍手，身后有人立即站了出来。 这人承安侯认得。 这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几次他去养心殿，都是这位公公在伺候皇帝，可见他的地位。 公公的手里，是一副明黄色的圣旨。 他缓缓念出圣旨上的文字，内容竟是为温思渺与裴玉京赐婚，封温思渺为郡主，为裴玉京的正妃。 承安侯走进府里时，步子还有些虚浮。 郡主，这是王爷的女儿才有的待遇，他一直想为嫡女温宜楠请封次一级的县主，陛下至今还没有批准。 结果温思渺一上来就是郡主。 更别提裴玉京那浩浩荡荡的聘礼，把承安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有他不答应就强抢之势。 承安侯苦不堪言。 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渺渺怎么还是被皇室的人看上了？ 他本欲同俪娘商量，却发现俪娘与良妃正相对而坐，有说有笑地喝茶。 温思渺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 小姑娘今日可听话了，居然主动提起茶壶为二人斟茶。 便听见俪娘道：“渺渺，你真要嫁？他的诚意呢？” 良妃笑了笑，“玉京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我可以保证。想来玉京此时已经在门外了。” 承安侯刚好对上了俪娘的视线。 他苦笑一下，身后的裴玉京立即迎上，朝着俪娘一拜。 “请夫人成全。” 把俪娘吓了一跳。 四妃之一亲自来做媒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要来娶她的女儿…… “侯爷、夫人……”俊美的青年声音柔和如水，语气温柔而真诚，“我常年征战沙场，奔波在外，渴望安逸的家太久。我不喜嘈杂喧闹，所以除了渺渺以外，府里不会有旁人。” “我知晓战场可能有来无回。一直以来，都渴望拥有一个牵挂……” 他的唇微微一弯，“我希望以后，渺渺可以成为我的牵绊。” 没良心的小姑娘。 都这样了，不跟着表示一下么？ 他心里委屈着，便见那小姑娘放下茶杯，主动站在他身边，也朝着承安侯与俪娘一拜。 “爹，娘……”她道，“求爹娘成全。” 没有想到温思渺真的说出了这样的话，便连裴玉京也跟着怔住了。 他想，有了她这句话，便是俪娘与承安侯不同意，他也一定要把小姑娘抢进府。 相识这么久，小姑娘何时主动过一次？ 此时此刻，得到小姑娘的回应，他才确定小姑娘心里有他。 这样就好。 承安侯与俪娘一时哭笑不得。 他们本意让温思渺远离皇家，却还是把人搭了进去。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心疼女儿，却也尊重女儿的意见。 只要她过得好，那么一切将不成问题。 次年的新春，温思渺与裴玉京大婚。 上元灯会的余热刚过，京城里到处都是喜庆的红灯笼，灯火彻夜不眠。 送嫁的队伍从承安侯府一直到皇城，将整个皇宫都漆成了绚丽的红色。 夫妻对拜时，裴玉京紧紧牵着温思渺的手，心中的情绪与燃烧的喜烛一样炙热。 他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此刻。 让他握着上天送来的小姑娘的手，只是向前走，再也不回头。 温思渺醒来时，脑海中还是大婚的种种场景，只记得入目皆是热情与喜庆的红色，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房间。一时之间，分不清什么是小世界，什么是这个混沌世界。 等系统温柔的声音响起时，她一开口，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夫君」。 温思渺的表情僵住了。 糟糕糟糕，怎么把任务世界里的东西带到这里来了。 都怪裴玉京太坏了，一直欺负她，非要她喊出这声夫君才善罢甘休，她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那边系统的状态不比她好多少。 好一会儿后，系统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想吃点什么吗？”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一件事。 温思渺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胃口。场面实在太过尴尬，她现在连系统的声音都不想听见，只求赶紧跳到下一个世界。 小姑娘一害羞，就喜欢用被子蒙住头。系统看在眼里，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这小姑娘，怎么会可爱成这样？ 真是……一点也不想放手呢。 一想到这小姑娘他若不抓在手里就会便宜了别人，系统的心情又变得不好了。 再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 等一等，再等一等…… 至少，他该是以一个完整的人形，去面对她。 温思渺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公寓门前，肩上背着双肩包，手里还拿着开门的钥匙。 她一时感到茫然。 这是又回到现代了吗？ 钥匙插进锁孔，温思渺推开了门，把双肩包放下。 双肩包的重量不小，一拉开拉链，里面装着的书一本比一本厚，都是专业课本以及考研用书。 估计她不是大三就是大四。 温思渺欣慰地想，自己终于长大了，还免上了两年专业课。 房间里很安静，两室一厅的套间，推开窗户就可以看见湖，连空气都是宜人的。 这让她想起她某个世界的别墅，装修风格似乎也同这里差不多。 每一个小世界总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并且随着世界的推移越来越明显。 是系统的潜意识么？ 感谢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发布了一个新话题，大家可以去看一看，翻页翻到最后或者去评论区置顶就可以找到啦—— 晚安…… 第206章 病娇邻居（2） 她很快接收了脑海中的记忆。 现代背景的记忆总是短暂而干净的，没有其他世界那么庞大复杂，所以接收起来也花费不了多大功夫。 这具身体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原生家庭，父母关系极度冷漠，造就她封闭而孤僻的内心，最终早早与家中断绝关系，独自一人生活，一步步走到今天。 怎么看都是一个励志故事。 这个世界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她把脑海中的记忆反反复复翻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事实上，这具身体的记忆实在太少了，连一个堪称知心的朋友都没有，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 不是她被世界孤立，而是她孤立了整个世界。 温思渺拉开了窗帘，这个时间点太阳才刚刚落下，隐隐透出一点点紫色来。 她便点了个外卖，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开始研究起她的专业书来。 事实上她还挺内疚，每个世界的身份没怎么变，专业课却没听过几节，莫名其妙就大三了。 她该不会要代替这具身体去考研吧？ ……好可怕，系统设定的程序里有这一项吗？ 幸好专业对口，这些书也不是看不下去，只是过于晦涩了些，一大段一大段专业名词和术语，不集中精神的话很容易走神。 小区附近就是商场，没过多久，外卖小哥就打来电话，说是已经到小区大门口了。 温思渺放下书，拿起钥匙下楼。 在上个世界虽说吃惯了山珍海味，可依然想念现代世界的美食，有些东西，超越了历史条件的限制，便是当了皇帝也是享受不到的。 说白了，炸鸡奶茶永远是令她心心念念的东西。 温思渺下楼时，天已经黑了一半了。身后的天空被大半红云渲染，美得不可方物。 接过外卖后，温思渺没有着急走，而是转过身抓拍下这一片天空。 她低头专注地看手机，边走边调滤镜修图，一时不注意，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手上一个没有拿稳，外卖掉在了地上。 隐隐有奶茶流了出来。 糟糕…… 温思渺「啊」了一声，连忙弯腰去捡，嘴里说着「对不起」，一阵手忙脚乱。 偏偏她手里还拿着手机，外卖是保住了，手机又掉了下去。 一只手伸了过来。 那只手白皙且修长，手指的形状十分漂亮。她的手机壳是浅蓝色的，与手冷白的肤色相称，显得颇具美感。 温思渺道了声谢，抬起了头。 面前是个清瘦的男人，肤色很白，有着出尘的冷淡气质，眉眼却又是温润的。 怎么是……系统？ 温思渺打消了先走一步的想法，决定静观其变。 男人只是微微笑了笑，说了一句「以后走路要小心」，便向前走了。 温思渺立即跟上。 他们进的居然是同一栋单元楼。 这么巧？ 两人同时走进了电梯。 男人按下「8」字，回头看向温思渺，语气很绅士：“你在哪一层？” “八楼。” 温思渺也惊讶了。 一层楼只有两个住户，系统居然是她的对门？ 这个世界还挺有意思。 男人的眉毛挑了挑，似乎也很惊讶，笑着说了一句「真巧」。 之后便是无言。 一楼到八楼不过短短的十几秒，电梯很快停了下来。 两人果然是对门。 温思渺去开门，男人则走向了对面的房间。 她刚要进去，却听见身后的男人主动说道：“你好，我叫宋祁言。「红杏枝头春意闹」的宋祁，语言的言。”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是宋朝词人宋祁的名句。 温思渺自然是听过的。 这句词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有着如沐春风的感觉。 小姑娘的嘴角轻轻弯了弯，“温思渺，思念的思，飘渺的渺。” “温小姐……”宋祁言立即改口，温润的眼中也有着温柔的笑意，“这是我第一天住在这里，以后便要多多指教了。” 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将门轻轻地关上了。 宋祁言不动声色地回忆着电梯里看见的画面。 小姑娘小小软软的一只，低头捧着奶茶时温顺又乖巧，便连说话的声音也是甜甜软软的。 游戏还有一天就要开始了。 他忽然不满足于这些，想要加入更多有趣的东西。 他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门，轻轻一笑。 温思渺度过了平静的一夜。 大三已经没有什么课了，大家都很随意，专业课也逃，随心所欲，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留给学校的时间并不多。 这一整天她恰好都没有课。 这具身体是计划考本国史的研究生的，复习资料摆了满满一张桌子，才刚刚开始看。 温思渺又开始头疼了。 上个世界逃过了读书，这个世界却还要读，这就是所谓的是祸躲不过吗？ 生活太难了。 她只有安慰自己，幸好这些参考书大部分都比较正常，且她选择的方向是本国史，不需要去读什么英文拉丁文文献，还得多学一门外语。 她上午起的晚，早饭与午饭是一起吃的，拿外卖时又遇到了宋祁言。 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看上去似乎还挺忙，正在往外走。 宋祁言同她打了声招呼。 不知怎的，温思渺总觉得他的笑别有深意。 事实上，回味昨天的相识，直觉给她一种怪异感。 宋祁言其人很真实，却又有着说不出的违和。 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也许有什么东西，将会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温思渺没有细想。 吃完午饭后，她看了三个小时的书，这才拖着塞满知识的疲惫大脑去睡觉。 一觉醒来，面前却不是熟悉的房间，而是郊外。 温思渺的脸色变了变，心头不祥的预感愈加浓烈。 面前是个游乐园。 她抬起头，正对着游乐园的大门，彩灯将夜空照得绚烂如白昼，头戴魔术帽的兔头睁着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兔头下方，是几个闪烁的大字。 「开心游乐园」。 ……不，这里的氛围一点也不开心，有的只是诡异。 恰恰在此时，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温小姐？” 新世界嘻嘻嘻。 终于熬到周五了！！我美好的周末！！ 第207章 病娇邻居（3） 温思渺真真切切被吓了一跳。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又黑又暗沉，唯一显眼的便是那个放大的兔头，血红的双目如同两个红灯笼，明亮得吓人。 背后又是忽然出现了声音。 男人还穿着白色的衬衣，气质出尘又干净，眼里也有疑惑。 “宋先生……”温思渺凝了凝神，“你也在这里？” 他的笑容有着恰到好处的自然，如他的人一样，仿佛设定好的程序，便连笑容都经过了周密的计算。 正是因为太过完美，才充满了不真实。 温思渺想。 这个游乐园因为他的出现，更加诡异了。 “我出了一个急诊……”宋祁言温声道，“推开家门之后就出现在这里了。” 与温思渺一觉睡醒便切换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人你来我往随意聊了几句，黑夜之中，又多出了几道影子。 迎面走来了六个人，三男三女，分配很平均。 几人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他们看过来时，温思渺也扫去了一眼。 这几人身上没有相似之处，却都有突出的特点——戴着厚厚黑框眼镜、学生模样的女生；肌肉发达、肤色黝黑的壮汉； 浓妆艳抹、做着鲜艳美甲的时尚女人； 手上是百万镶钻金表、脚上是名牌运动鞋的男青年； 长相清纯活泼、留着蘑菇头的女生以及穿着休闲衣却已中年发福的男人。 这着实是个怪异的组合。 最先说话的是那个蘑菇头女生，朝几人招了招手，“你们好，我叫熊小娜，是个美食博主，你们可以喊我小熊。大家都是刚到这里吗？” 也许是做惯了直播，她身上有着天然的亲和力，甜美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只是有些违和的是，她的脸上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声音略显嘶哑，肌肤蜡黄无光。 她看上去刚毕业不久，也不过二十三四岁，正是青春靓丽的年纪，这样的老态着实让人有些奇怪。 没有人回应她，大家都警惕地注视着自己身边的人。 只有宋祁言温和一笑：“你好，我叫宋祁言。” 他的存在实在太过显眼，单是站在那，已经成了一道吸引人的风景。 时尚女人就不必说了，便连那沉默内敛的学生妹也看了过来。 “有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中年男人开了口。 不等有人回答，兔子脸上的眼镜忽然亮了起来。 紧接着，一片片灯亮起，照亮了目光所及的每一个区域。双层旋转木马豪华梦幻，放着童话仙境里耳熟能详的歌谣； 过山车亮着灯，变幻出绚烂的色彩…… 一切的一切，都与正常的游乐园别无二致。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那个兔头，掉下来了。 或者说，从它掉下来的那一刻，它就长出了人的身体，机械而僵硬地向八人挪动。 它张开了嘴，发出人的声音，如小丑般滑稽又可笑：“欢迎大家来到开心游乐园！希望大家能在游乐园里找到快乐！嘻嘻嘻——” 温思渺很喜欢兔子，但是对这个兔头人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这太诡异了。 这种生物放在修仙界，是要被一剑砍头的。 兔头人还在拿捏腔调：“让我算一算，一、二、三、四、五、六、七……好了，人都到齐了，游戏可以开始了！” 七…… 温思渺神色一凝。 不，他们分明有八个人。 兔头人的红眼睛掠过了每一个人。那么，没有与它对视的……是她？！ “等等！”那个颇为豪气的男青年不耐烦地开口，“我还有四个约会要去，你是什么综艺节目派来的嘉宾？要烦就去烦他们，我不奉陪。” 那兔头人却是完全没有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们每一个人都犯有一个不可饶恕的大罪，注定要死去。但是仁慈的主人给予了你们活命的机会。 如果你们能在游戏中取得胜利，你们将回到现实世界，并且得到自己一直渴望的东西。” “下面由我来为大家介绍游戏规则——” “这一轮游戏名叫【你的名字】。嘎嘎嘎，你们应该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吧……那就让大家猜一猜好了。” “你们将被分成四个小队，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名牌，名字藏在名牌的后面。你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在游乐园里寻找藏匿的地方，十五分钟后游戏自动开始，我会在游乐园里寻找你们。” “你们要藏好你们的名字哦！一旦名牌被撕掉，我就可以「看见」你们的名字了……” 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仿佛咧开的微笑，“那我将会出现在你们的身后，然后抹杀你们。” “当然，如果你们知道其他人的名字，你们可以把名字念出来，那么我就会去找其他人啦——” “游戏时长为一个夜晚，天亮之后，你们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兔头人的红眼睛更亮了些：“千万不要自作聪明，私底下联合起来熬一个晚上哦。只有两个小队的成员可以活下来，如果天亮之后幸存人数有多，我会先杀掉暴露名字的人，再随机杀掉剩下的人——” “希望大家玩得开心！嘻嘻嘻！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组队哦。” 它越是笑得开心，几人的背后越是不寒而栗。 当着所有人的面暴露名字的，只有两个人。 熊小娜，宋祁言。 一时之间，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二人身上。 便连温思渺也蹙了蹙眉。 宋祁言的名字暴露了，这不是给人当枪使么？ 熊小娜也笑得颇为尴尬，表情有些挂不住：“那个……我怀疑我们是被强行拉到一个恐怖综艺里来了……大家不会都相信那个兔子说的话吧？” 时尚女人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谁知道呢。” 反正暴露名字的又不是她。 宋祁言则看向了温思渺，薄唇轻轻一弯。 温思渺后退了几步，与其他几人拉开了距离。 便听见他俯下身，贴着她的耳侧，低低地说道：“只有我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温小姐，考虑组队么？” 万圣节了，写点应景的东西。 故事不长，伏笔不少，聪明的你们一定能把设定猜出来hhh； 感谢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明天我真的去爬山了。 晚安…… 第208章 病娇邻居（4） 他的语气是从容不迫的，眼里竟隐隐透着笑意，给了温思渺一种错觉——他在期待这场游戏。 并且，因为她的加入，他的心情显得更加愉悦。 这个系统精神状态有点不正常。 “好。” 犹豫片刻，温思渺应了下来。 不知怎的，她又开始产生错觉——宋祁言身上出现了两种明显的矛盾情绪，遗憾和喜悦。 他希望她拒绝他，又期待她同意？ 宋祁言道：“已经是队友，我们就不需要太生疏了。温小姐，出于对你名字保护的考虑，我可以喊你渺渺么？” 他的笑容依然很温和，温柔到不甚真实。 温思渺继续点头，很是上道地改了口：“阿言。” 他的薄唇又弯了弯。 软软的一只小姑娘，仿佛裹着蜜糖，叫人含在舌尖怕化了。 他确实期待温思渺拒绝他。 这样，他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撕掉她的名牌，喊她的名字了。 可她若同意，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那样的话…… 他的心情会很好。 心情一好，便顾不上旁人了。 十分钟很快过去，八个人成了四队。 奇怪的是，兔头人在点名的时候没有提到温思渺，分队时却将她算了进去。 她存在，又不存在。 兔头人究竟能不能看见她？温思渺很是疑惑。 她注意到，蘑菇头的美食博主与女学生组了一队，时尚女人跟男青年在一块，肌肉男则与中年男人并肩站着。 肌肉男的表情很是高傲，似乎谁都看不上，便是面对这中年男人也是不满的。 毕竟，以中年男人不修边幅的长相，看上去实在没什么用。 兔头人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看来大家都找到伙伴了……”它又笑了起来，嘴咧到了脸上的绒毛处，红色的眼睛瞪得大如灯泡，“倒计时十五分钟，游戏开始，大家找地方藏好吧，不要被对手发现哦——” 时尚女人踩着高跟鞋，率先跑了出去。 男青年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喂，你跑什么——” 确实，在场的这八个人，彼此看不出性格，乍一看都不是什么恶人。 尤其是宋祁言与温思渺，一个是温润如玉的青年，一个是娇软可爱的小姑娘，怎么看都是最容易因为善良而炮灰的。 肌肉男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完全没有对方是自己队友的意识，自顾自地离开了。 中年男人也跟了上去。 蘑菇头女生与女学生的组合倒是比较和谐，两人是一块走的。 宋祁言与温思渺是最后一对进入游乐场的。 与旁人的紧张不同，他的反应实在太过从容淡定了，踩在这个每一寸都透露着诡异的土地上，他却如闲庭信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一切。 他眼角的余光，落在了温思渺身上。 这小姑娘，与他想象中的一样有趣。 发生这种事情，她也只是皱了皱眉。他的冷静的确很突兀，可小姑娘这种冷淡的态度，不是更奇怪么？ 这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女生，哪经历过这种事情？能正眼去看那兔头人已经很难得了。 他舔了舔唇，眼底兴味盎然。 宋祁言问：“渺渺来过游乐场吗？” “不太喜欢……”温思渺如实道，“来的不多。” “不喜欢？” 一个原因，是温思渺以前恐高。 能御剑飞行的修仙者恐高，这种事情的确难以启齿。可谁让这个年代管理局已经不允许他们修仙者御剑飞行了呢？ 现代修仙者恐高不是原罪。 至于现在嘛……倒也说不上来。 再有一个原因是不感兴趣。 温思渺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类总喜欢追求刺激折磨自己？ 造物主让他们长出双脚平稳地走在地上，偏要自己给自己弄出过山车跳楼机，往天空上一抛，这种自讨苦吃的活动也算是「娱乐」？ 无法理解，实在无法理解。 理由有些复杂，温思渺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语气里透露着浓浓的冷漠与厌世。 宋祁言被她逗笑了，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 那是一种，发现共鸣的平衡与兴奋。 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 与宋祁言的走神不同，温思渺则在认真地思考游戏规则。 “所以我们既要防被对手撕掉名牌，也要防那个兔头人突然出现？” 听起来有些难办，藏哪里都不是办法。游乐场虽然大，他们人也多啊。 十五分钟，时间实在太少了。 “唔……”宋祁言道，“没有那么难。” 他的语气异常冷静：“这只是个游戏。如果通关的可能为零，就没有设计出来的必要了。兔头人以「撕掉名牌」为条件，说明在我们名字暴露之前，它发现我们的概率并不大。” 的确，兔头人行走的方式机械又笨拙，若真要捉迷藏，哪里玩得过两条腿行走的人？ 除非…… 温思渺看了一眼宋祁言的后背。 那件平整干净的白衬衫上，果然覆盖了一个长方形贴纸。 她摸了摸自己的背后，也摸到了。 两人最终来到了一处桥洞。 这里是路灯的盲区。借着黑夜的优势，外面的人很难看清里面的状况，里面却可以看见外面有光照着的地方。 游乐场的最高处，钟楼的指针指向整点，钟声敲响，十五分钟结束。 几乎是同时，温思渺听见了一声尖叫。 好巧不巧，事故恰好发生在桥洞可以看见的地方。 是那个壮汉。 他一把将那时尚女人撂倒在地，一只红色高跟鞋飞进了河中，女人的声音如利刃划破夜空。 壮汉仿佛开启了某种模式，变得暴怒又好斗，一拳又一拳砸在了时尚女人的身上，动作娴熟又自然。 温思渺的脑海里跳出了一个词。 家暴…… 他很清楚女人的弱点在哪里，然后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女人的身上。等女人奄奄一息，他才撕掉了她身后的名牌。 下一刻，兔头人出现了。 壮汉也略有惊吓，转身就跑，那兔头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壮汉，而是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大口袋。 无数化妆品、护肤品、包包与皮草从天而降，一辆豪车凭空出现在女人的身上，将她碾得扭曲不堪。 温思渺别开了脸。 她发现，面对这一幕，宋祁言比她还要专注。 第209章 病娇邻居（5） 他似乎在专心地欣赏着女人从生到死的挣扎过程，不像在看残忍的屠杀，而像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宋祁言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 “活下来，满足愿望，死了，也满足愿望么？” 女人身上堆砌着昂贵的奢侈品，于是兔头人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她的生命？ ……不，这一点也不有趣。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死前没有喊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宋祁言忽然说，“这两个人身边都没有同伴。渺渺可不能因为暴露了我的名字就抛弃我啊。” 他的语气低到近乎呢喃：“我的名字，只给渺渺喊。” 冷不丁的，温思渺打了一个寒颤。 她觉得，宋祁言的说话方式实在太奇怪了。 她只好说道：“我们是同伴，我不会抛弃你的。” 确实是如此。 那几个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她和宋祁言却不同，她怎么可能会抛弃他？ 宋祁言弯了弯眉。 温思渺与宋祁言在桥洞里待了大概一个小时。 深夜本就是睡眠的时间，这种漆黑的条件下，人的情绪一旦放松下来，便很容易犯困。 温思渺好歹睡了一下午，勉强打起精神硬撑着。只是眼皮也有些撑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中年男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影子被路灯渐渐拉长。 温思渺立即打起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 中年男人举起手，说道：“别别别，别这样，我没什么恶意。” 宋祁言便温柔一笑，很是友好地与他打了一个招呼：“你好。” 温思渺在悄悄打量着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装，身形发福，宽松的t恤下是肥大的肚子与腰身，整个人都透露着懒洋洋与漠不关己的气质。 便见他自嘲一笑，“我这个人呢，也没什么用，我队友觉得我太不靠谱，早抛下我走了。” 温思渺记得最开始，这个中年男人是与肌肉男组队的。 肌肉男非常嫌弃他，一开始就选择了单独行动。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也不知道除了这个时尚女人，他已经撕掉多少张名牌了。 温思渺往宋祁言身后靠了靠，看上去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中年男人显然也对她的外表深信不疑。 但是显而易见，比起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温思渺，宋祁言显然更好说话。 宋祁言笑了笑，温声说道，“我们也不敢乱走，只是守在这里而已。” “唉……”中年男人长叹一声，“我还真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事。我连孩子都没带过呢，还照顾自己？我真想我老婆。” 温思渺眨眨眼，多问了一句，“您有孩子？” “对啊……”中年男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老婆有福气，嫁了我，住了家里的房子，她连班都不用上，平时就在家带带孩子。女人嘛，不就该做这些？” 他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一句又一句往外冒：“干家务啊带孩子这种活，我可是不干的。我可是要上班养家的，周末有时间应该好好休息，打打游戏看看电影，为什么要受家务的罪？可惜我老婆前几个月因为乳腺癌走了，只能花钱请保姆来做这些……” 温思渺颇为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男人？ 难怪他有着这样的气质，敢情说这是顺风顺水过了一辈子，还觉得一切想当然？ 就连他妻子去世，他也只是抱怨家里的家务事没人可以干？ 中年男人憨厚一笑，“所以你看我这人吧，真没什么本事，在这种游戏根本没法胜出……大家就一块混混，熬过这个晚上吧。” 他说这些只是在证明自己实在没有能力。 温思渺却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侮辱。 察觉到了小姑娘的抗拒，宋祁言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小姑娘挣扎片刻，选择了顺从。 “先生……”宋祁言的语气依然平静而温和，“我和她也没有能力照顾您，我们大概无法合作。” 中年男人的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狰狞。 他惊讶地「啊」了一声，“哎呀，不是合作，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这里挺适合藏身，想来躲一躲。咱们相逢都是朋友，也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哈哈哈……” 他缓慢地向前走了几步。 “不是能活四个人吗？咱们就有三个。只要咱们躲在这里，自相残杀给他们就好了，没必要跟他们一样，你们看是不是？” 说时迟那时快，这中年男人竟是一把扑向了宋祁言，要去撕他身后的名牌！ 他显然没有把宋祁言与温思渺放在眼里——一个柔柔弱弱的青年，肤色白皙长相清秀，身上还有股医院的消毒水味，看上去是个常年泡在医院里的药罐子； 另外一个则是个不知道还有没有成年的小姑娘。 这个组合可以说是最没有战斗力的组合了。 所以他在感叹自己的幸运——虽然他有小肚腩作为掩护，可年轻的时候，他也是校篮球队的常客。 可是他失算了。 宋祁言松开了手，把温思渺推向一边。 中年男人没有想到，这小姑娘的身手还挺灵活，翻了个身便避开了他。 而宋祁言则更加出乎他的预料。 他很轻松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重重地按在了墙壁上。 宋祁言低下头，从中年男人口袋里抽出了一把折叠的玩具刀。 他轻声问：“游乐园里的道具？” 刀很锋利，虽然是玩具刀的造型，却一点不输给真实的刀具，难怪中年男人如此有恃无恐。 中年男人狞笑，大喊道：“宋祁言！” 毫无反应。 他的表情僵住。 宋祁言松开了手，用刀抵着中年男人的脖子，语速温吞：“不对，游戏规则不是这样的。” “嘶啦。”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撕掉了中年男人背后的名牌。 “这样才对……”他微微一笑，“赵龙。” 巨大的阴影横在了温思渺的面前，挡住了温思渺的视线。 那个兔头人又出现了。 感谢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最近没有催更符和灵感胶囊吗—— 晚安…… 第210章 病娇邻居（6） 温思渺记得游戏规则。 「知道名字」相当于一次替死，只有在当事人后背的名牌被撕掉以后，喊出的名字才能生效。 否则，就会像中年男人一样，喊出来也只是徒劳。 兔头人似乎不会攻击没有被喊名字的人。 她绕到兔头人身边，踮起脚看过去，神色却凝了凝。 中年男人的四肢在收缩。 手指缩进掌心，手掌缩进关节，关节缩进肩膀。 伴随着四肢的填充，他的身体在无限膨胀，最后一股脑地塞进了他的脑子里。 「砰」的一声，他的脑子炸开了花，血肉与脑浆飞溅。 她愣在了原地。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手指很凉，温度低到不像真实的人，另一只手还握着折叠刀，刀尖翻动着银花，让他看上去无情又冷血。 “渺渺……”他的嗓音低哑而温柔，“不要想，不要看。” ……不。 温思渺控制不住自己。 像气球爆炸一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炸开了烟花。 光是想想，便令人不寒而栗。 “好吧……”他叹息一声，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摁进了怀里，“要不要靠一靠？” 温思渺的侧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乌发，指尖也是冰凉的。 只有胸膛有着些许不真实的暖流。 以及，频率异常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太快了…… 可是他的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把折叠刀。 既是蜜糖，又是砒霜。 “渺渺，这不是我们的问题……”他温柔地说道，“如果不是那个人心怀不轨，他就不会死了。” 而且这种人，有什么意义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话固然是这么说，可温思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他为什么会这么兴奋？ 握刀的时候，就仿佛……是他亲手割开了那人的皮肉一样。 宋祁言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温思渺。 那露出的一节手腕，细腻如白雪，让人忍不住想割开筋脉，看一看里面流淌的血肉。 她这样甜……血液的味道，也该是甜的吧？ 他舔了舔唇，笑得愈加温柔，“渺渺，不用害怕。” 不行哦…… 不能这样。 这么娇气的小姑娘，是怕疼的。 他在心里悄悄地催眠自己。 温思渺沉默了很久。 好一会儿，她才伸手抓住宋祁言的手腕，从她的后脑勺上挪开。 不要薅了。 真的会秃的。 小姑娘的眼神太过幽怨，宋祁言被她逗乐了，又差点没克制住自己摸头的欲望。 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小姑娘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这才过去多久，这一块已经有两具尸体了。 虽说尸体与兔头人很快就会消失，可一想到两人惨死的画面与兔头人的眼睛，她就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修仙之人见惯生死，对这些本该不会在意。然而温思渺自幼被保护得太好，她的世界里从未有过这等残忍的事情发生，故而才会感到后怕。 这种情况下，对身边人的依赖总会不由自主地增多。 所以当宋祁言再一次牵起了她的手时，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的意思。 “那我们走吧？” 温思渺轻轻点头。 这一走，便是许久。 路是宋祁言带的。 一路上运气很好，一个人也没有发现。 不过，除去他们二人与已经死亡的两人，游乐园区内最多只有四个人，遇上的概率确实不大。 所以温思渺才觉得奇怪。 好端端的，那两个人怎么会主动送上来呢？ 她倒是没什么可害怕的。 唯一要提防的便是那个肌肉男，她自己还算有两把刷子，宋祁言么，应该是可以依赖的。 宋祁言带着她来到了游乐园的精品商店。 推开门，里面的灯还亮着，货柜上摆着游乐园里售卖的周边，一排排兔头人玩偶，光看着就令人不适。 从这里走出去的人，谁会想着买这种玩偶啊。 这精品店早晚倒闭。 货架的另一边则是休息区，摆放着一排排座椅。 宋祁言体贴地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他又道：“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人了。我估计五点左右就会天亮，趴一会儿游戏就结束了。” 温思渺问：“那你……” “我不困……”宋祁言摇了摇头，“你休息吧。” 温思渺只有道了声好。 的确，比起宋祁言，她才是那个看上去有睡意的。 她趴在桌上，也不知为何，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宋祁言把玩着折叠刀，走到了精品店的门口。 忽然，他笑了起来。 又有一个啊。 巨大的喷泉池边，男青年正在寻找他的同伴。 他开始感到后悔。 这么诡异的地方，有个同伴在身边陪着，就算同伴是陌生人，也比一个人要好。 可他的同伴，那个时尚女人，早就失踪了。 他们是在游乐园里走散的。 他嫌弃那个时尚女人走得太慢，一直自顾自地向前走，走着走着，时尚女人因为穿着高跟鞋摔了一跤，便没有跟上来。 当时他没想太多，就觉得甩掉一个包袱也挺好，一心只顾着自己逃命了。 没想到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同伴。 迎面走来了两个女生，蘑菇头的熊小娜与她的搭档女学生。 时尚青年停下了步伐，躲在了喷泉池的后面。 这是一个机会。 队伍里最不起眼的就是这个组合，毕竟那个女学生，怎么看都是安分守己毫无战斗力的，他甚至想不明白女学生为什么会被选进来。 不过……那个美食博主还长得挺好看，是叫熊小娜？ 时尚青年摸着自己出现明显浮肿的眼睛，露出了笑容。 两个女生当然比不过一个成年男性。 毫无心理准备的女学生被他一脚踹开，背后重重地撞在了喷泉池上，连自己都管不了，同伴更是只有丢下了。 蘑菇头女生连连后退，声音充满了恐惧：“你不要过来……” 其实她认识这个青年。公司年会上加了几个投资方，她在一个投资方的朋友圈里看见了他的照片。 他的名字…… 有画面感的白天写，啊我真体贴。 第211章 病娇邻居（7） 所以，在时尚青年撕掉她背后名牌的那一刹那，她喊出了时尚青年的名字。 时尚青年震惊地看着她。 蘑菇头女生冷冷一笑。 她怎么会忘记这个青年呢？ 他和他的朋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时候的她才刚刚走进网红这个圈子，多么正直多么单纯啊……直到她遇见了这群败类。 时尚青年栽倒在地，而后猛地痉挛起来。 兔头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蘑菇头女生与女学生皆被吓了一跳，一时什么也顾不上，拖着受到惊吓的身体拼命向前跑。 时尚青年捂着抽搐的身体，在兔头人红光的照射下，化成了一滩水。 兔头人猩红的眼睛里，倒映出了宋祁言的身影。 他正拿起货架上的兔头人玩偶静静端详，而后叹息一声。 唉…… 真是无趣。 他的五指缓慢地收拢，双眼是与兔头人如出一辙的红，却又在转身之间变得漆黑如夜空。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温思渺醒了。 宋祁言正坐在她的对面，一只手支着下颌，似乎在小憩。 他小憩的模样也是清冷而优雅的，仿佛雪地中的一株松。 “当——当——当——” 古老而缓慢的钟声回荡在游乐园里。 温思渺站起来，将窗帘拉大。 游乐园的白天与夜晚截然不同。 夜晚的游乐园是一场狂欢，白天的游乐园则趋于安静，所有的灯都熄灭，音乐声也不再，只有设施安静地摆放在相应的位置上。 两个一瘸一拐的人影出现在了精品店的门口。 是蘑菇头女生与女学生。 比起温思渺与宋祁言度假一般的自在，两人的状态可谓狼狈至极。 蘑菇头女生还好一些，身上没受什么伤，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女学生就比较惨了，膝盖处的布料被磨破了大半，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有大片伤痕，连路都走不稳了。 阴影笼罩之下，他们看见了兔头人机械而僵硬的身体。 它的行动比夜晚迟缓了不止一半，仿佛老而失修的机器。 “哈……游戏结束了，看来刚好只留下两组人员呢——”兔头人的声音充满了遗憾。 ……它觉得没再杀人很不快乐？ 兔子是可爱的小动物，麻辣兔头是一道可口的菜。 为什么这个兔头人就这么欠呢。 “那我会信守承诺的……”兔头人嬉笑两声，“好好休息一下，我们今晚再见哦！” 话音刚落，温思渺面前就换了个场景，是熟悉的房间，她正躺在床上，就像刚进入那个世界时一样。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半。 游乐园与现实的时间流逝速度是一样的，然而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温思渺早就睡饱了，她一点也不困，此刻的她非常清醒。 她在回忆之前见到的那六个人。 那六个人，虽然性格各异、长相不同、死法也不尽相同，可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特色，这个特色无限放大，让人一眼就可以发现他们的不同，并且记住他们。 被奢侈品砸死的时尚女人、退化成球爆体而死的中年男人、手段残忍的肌肉男、美食博主…… “你们每一个人都犯了一个大罪。” 什么罪？ 时尚女人是贪婪，中年男人是懒惰，肌肉男是暴怒，美食博主是暴食…… 是七宗罪。 可他们分明有八个人。 她被排除在了七宗罪之外？ 思忖间，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 温思渺还躺在床上，连忙下床，随手拿了件外套，边走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 门后是宋祁言。 “吃了早餐吗？我点了个外卖……”他举着手中的餐盒，“可以进来吗？” 粥是两人份的，他有备而来，并且料到温思渺不会拒绝。 温思渺自然没有拒绝他，给他拿了一双拖鞋，“嗯……你将就一下？” 拖鞋是粉嫩嫩的，很有少女心，而且尺码明显不对，穿在宋祁言的脚上十分违和。 他失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宋祁言打开了包装，把餐盒一个一个拿了出来。 两份热气腾腾的粥、一盒小笼包配上陈醋、一碟金黄的油炸双皮奶…… 他的确很会选择东西，不论是在游戏里还是游戏外，都显得从容而优雅。 看到这些的时候，温思渺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没有吃晚饭，今早也没有吃早饭。 在游乐园里耗费的体力倒是不大，可对精神却是极大的考验。因为神经时刻处于紧绷之中，稍不留神就容易崩溃了。 温思渺眼角的余光落在了宋祁言的手上。 他似有所觉，主动问：“渺渺，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温思渺问：“你不觉得被选择的八个人很奇怪吗？” 哪知道，宋祁言立即接下了她的话，笑着说，“七宗罪。” ……他猜到了，却不说。 温思渺有一种错觉，他似乎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在把握全局。这些人于他，不过是游乐场中的玩具。 他什么都知道。 “我不知道。”温思渺舀了一勺粥，结果一不小心烫到了舌头，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宋祁言立即起身，倒了一杯凉白开递给她。 他笑得很是无奈：“不要着急，我们不是还有一个白天么？少不了你吃饭的。” 温思渺：“……” 不，他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显得她对吃有多么执着一样。 虽然这是事实，但她不要面子的吗！ 昨晚一夜没睡，生活却还是要继续的。 温思渺打开手机找课表，app里弹出了一条新闻，她瞥了一眼，是什么「首富之子车祸成为植物人，目前正在接受新技术的治疗」。 她没太往心里去，打开了相册。 然后发现自己今天早上八点有课，史学概论。 温思渺抬头一看，现在是七点过十分。 ……糟糕！ 发现小姑娘一脸崩溃，宋祁言好奇地问她：“怎么了？” 温思渺已经冲进房间找课本去了。 “上课要迟到了！” 课本课本在哪里，上大学她课本都是乱丢一气的。 宋祁言挑了挑眉，“我送你吧。” 渺渺：再累也不能错过上课，早安上学人（x； 晚安哈哈哈。新的一月新的一周开始啦！ 第212章 病娇邻居（8） 温思渺：“诶？” 他问：“你在读大学？” 小姑娘虽然看着像高中生，但显然不是。 “嗯……”温思渺道，“x大的。” “好巧……”宋祁言讶异道，“我本科就是x大毕业的。” 这就是人生处处是巧合么？ 温思渺是真的惊讶。 一出门就遇上宋祁言，又恰好住在对门，一起进的游戏，还就读于同一所大学…… 她愈加觉得奇怪。 这个世界太不合逻辑了。 或者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的逻辑就像是宋祁言的逻辑，一切都围着宋祁言转。 “走吧……”宋祁言收拾好外卖盒，语气轻松，“我刚好回去看看母校。” 温思渺：“嗯。” 宋祁言把车停在了学校的停车场，边走边与温思渺聊天：“你在社会学院？我们学校的历史系很出名，考本校研究生也不错。当然，能去到更高的平台就再好不过了。” 这件事情温思渺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这个世界不会持续到她考研。 学校的设计很有意思，社会学院与人文学院是对面的两栋楼，白墙红瓦，很有复古的韵味。 两栋楼的背后就是湖，湖上有九曲回廊，掩映着大片的荷花。可惜这个季节，荷花早就凋谢了。 “没想到毕业这么久我还记得社会学院怎么走……”宋祁言半开玩笑，“这边是文科楼，我记得当年我们寝室有人总说要来这边看看，说不定就偶遇到爱情了。” 男生能聊的话题确实也就这些，就像温思渺前几次读大学，女生总想着往理学院那边走一样。 “好了……”将温思渺送到楼下，宋祁言笑了笑，温和地说道，“你去上课吧，现在还赶得上吧？我去医学院那边走走，下课给我发消息。” 发消息…… 温思渺忽然意识到，他们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宋祁言显然也想起了这一点，颇为无奈地拿起手机展示了自己的二维码，“那渺渺，我们加一个好友？” 温思渺也被他窘迫的样子逗笑了。 早上有两门课，从八点上到十一点三十五，一天的事情就算结束了。 温思渺原本是不困的。 只是这课堂的理论知识实在太多，一翻开书，她的困意就上来了。 老教授的口音又很重，来晚了坐在后排什么也听不见，连跟着听课都不行。 温思渺只好艰难地看书。 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她实在困得不行，抱着书匆匆就下楼了。 很多女生都没有走，停在楼梯口，不知在看些什么。 温思渺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宋祁言。 他仍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着，正与教授边走边聊天。 那教授似乎很是不舍，见宋祁言不走，自己也不愿意走了，拉着他说了很多话。 温思渺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教授也看见了她，笑着问宋祁言：“女朋友？” 宋祁言弯了弯眉，“嗯。”她不用知道。 反正，迟早会是的。 他与教授道别，走向了温思渺。 他很自然地提议道：“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温思渺实在没法拒绝这个提议。 没错，她就是这么庸俗，她就是拒绝不了系统的手艺。 身后从一个教室走出来的同学，见温思渺与宋祁言并肩而行，脸上都有着无法形容的惊讶。 温思渺在班上算是特立独行的存在，分明长得精致又漂亮，偏偏不爱与人交往，也不参加班级活动，对什么都冷冷淡淡，平时就是独来独往，早在大一就搬走独居了。 这样的人，也会谈恋爱？ 他们实在想象不出来。 温思渺跟着宋祁言回了家。 家的装修与他外在的性格一样。 他是个很居家的人，冰箱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食材，有荤有素，完全不会担心饮食问题。 这与温思渺不同。 温思渺家里虽然也有一个大冰箱，但基本上是空的，偶尔才会用来放一点饮料。 在宋祁言去厨房做饭的时候，温思渺独自在房间里随意走动。 走廊上挂着几幅壁画，是非常抽象的艺术作品，斑斓的色彩扭曲成了一团，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是让人毛骨悚然。 卧室的门只开了一条缝。温思渺自然没有兴趣，只是路过时，隐约看见了一点点红。 她愣住了，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是拉上的，但凡有一点光，在暗沉的空间里都会很是显眼。 然而的确什么也没有发生。 真奇怪……她分明看见了红光，如同兔头人猩红的眼睛。 是她太过一惊一乍了么？ 她又走向了书房。 书房的门没有关，空间大而宽敞，里面的陈设一览无余。 那张明亮的原木书桌上，温思渺看见了一个玻璃展台。 那是寻常人用来展示手办玩偶的，她没有想到能在宋祁言的房间里看见这个。 然而展台里装的不是盲盒手办，也不是乐高积木，而是一个模型。 一个……缩小版的，开心游乐园。 阵阵战栗划过温思渺的心头。 她没有再向前走，而是向后退，回到了客厅。 宋祁言端着刚刚做好的家常菜走了出来。 他若无其事地说道：“渺渺吃辣么？这道菜炒辣椒可以解腻，不过这个辣椒不辣，不吃辣的话应该也没有关系。” 他注意到，小姑娘的表情有一点奇怪。 但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回道：“我吃辣的。” 宋祁言笑了笑，又去端鱼汤，“昨天买的鱼，肉还挺鲜。” 的确，青花碗里鱼肉莹白，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鲜味。 小姑娘坐在了他的正对面，离他最远的位置。 宋祁言怔了一下。 照理来说，他们这样的情况，应该是越走越近，而不是越走越远。 小姑娘这样……倒像是有意疏远他。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薄唇缓缓勾起，起身为温思渺盛汤，如同无事发生。 等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才听见小姑娘轻声开口：“宋祁言。” 她喊了他的全名。 “七宗罪是七个人吧。” “为什么有八个？” 她与他对视，黑葡萄似的双眸清澈如玛瑙。 感谢曰日目、景色辣么美、星辰chenyu、羡羡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第213章 病娇邻居（9） 宋祁言的嘴角轻轻一勾，似是无奈地叹气道：“渺渺一定要现在提？” “我们先吃饭，吃饱了再说正事，好不好？”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甚至没有一点想要遮掩的意思。 他这么说，温思渺不会不明白。 其实现在根本不差结果，只是差他亲口承认而已。 温思渺早就饿了。 用早饭的时候还不到六点，一连六个小时没进食，能不饿才奇怪。 然而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太大，一时冲散了她心头的饥饿，她现在只是很后悔。 现在她人在宋祁言家里，主动权在宋祁言手上，他若想做什么，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该答应得太快。 因为心里有事，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温思渺耐着性子光了盘，喝完最后一口鱼汤，这才放下碗，专注地看着宋祁言。 宋祁言的笑容随和，半开玩笑地说道：“因为……看到你之后，改变主意了？” 温思渺：“……” 他可真是会开玩笑。 宋祁言说的确实是实话。 原本只是定下了七个人，但他意外地找到了符合条件的第八个人。 这第八个人，与他，有着相似的性格。 这怎不叫人兴奋呢？ “渺渺……”宋祁言笑着说道，“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但是你必须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的事不关己、置身事外，以温柔乖巧的假象伪装起自己内心的冷漠与孤僻。 只不过，小姑娘比较明显，而他的伪装则更多一些。 “晚上还有一场游戏，不继续看看吗？” 他弯了弯唇，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面上的残局，“我选中的这些人，都很有趣呢。” 温思渺：“包括你自己？” 他愣了一下，笑得更是开怀。 小姑娘真是一针见血。 当然包括他自己。 七个人，他自己，不也犯了一宗大罪么？ 一直到游戏来临，温思渺都没能回到自己的家。 她被宋祁言牵制住了。 这个男人有着十足的耐心，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情话：“渺渺，我舍不得你走。” 而后她真的走不了了。 她被限制在了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能无奈地留在宋祁言的家，等待着黑夜的来临。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奇怪的世界！ 这不像是正常的世界，而像是，宋祁言的世界。 没错…… 这个念头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宋祁言的世界？ 因为走不了，她就在宋祁言的家随意参观。 宋祁言始终陪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见她的注意力被墙上的壁画吸引，宋祁言主动说道：“那些都是我画的。” 温思渺眨了眨眼。 他道：“我时不时，就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如果记得梦境的内容，我就会把梦以画的形式记录下来，这几幅是相对比较满意的。” “当然……”他放缓了语速，语气温柔又宠溺，“如果渺渺不喜欢，就都扔了便是。” 温思渺：“……” 他真的好不正常。 像他的画一样，扭曲又疯狂。 夜幕降临，面前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 这一回，不再是所谓的「开心游乐园」，而是一间密封的房间。 温思渺、宋祁言，肌肉男，以及幸存的蘑菇头女生和女学生，分别站在了房间的四个角。 他们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一扇紧闭的大门。 被五人簇拥着的，则是那个兔头人。 它看上去与昨日没有什么区别，又恢复了精神的状态，嘴角咧开大大的笑容。 一想到这东西可能是宋祁言设计出来的，温思渺全身上下就充满了不适。 他是什么审美啊。 兔子的形象都被他毁了。 “大家晚上好啊，白天休息得怎么样？” 温思渺不由得看了宋祁言一眼。 白天休息得还真不算太好。 听了一上午枯燥乏味的专业课，又被宋祁言关了一下午，现在神经还紧绷着。 兔头人思有所感，果断说道：“休息得不好也没有办法，我们的游戏马上要开始了！” 温思渺的脸上写满了冷漠。 宋祁言耸了耸肩，看上去颇为无可奈何。 唔，确实该改一改，怎么可以这么对他的渺渺说话呢？ 比起温思渺与宋祁言的闲适从容，蘑菇头女生与女学生则显得战战兢兢。 肌肉男抱着手臂，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蘑菇头女生回到现实以后，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于是继续开始了新一天的大胃王直播。 事后她去向经纪人打听那个时尚青年的事情，哪知道经纪人一脸土色，让她别提这种事。 娱乐圈最避讳晦气。 她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时尚青年半夜猝死在了娱乐包间，当时还有好几个女星在场。 据说是因为毒品摄量过度，当场毙命，抢救都抢救不回来。 这种事情纯粹是自己作死，谁都帮不上忙，也就只能当个新闻唏嘘唏嘘。 蘑菇头女生害怕极了，一下午都魂不守舍，恐惧夜晚的降临。 而后夜晚真的来了，她也回到了这里。 她才清楚地认识到，她现在所经历的这些，都是真的。 至于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学生，温思渺记得她在上一场游戏里是受了伤的，如今换到了下一场，身上的伤也好了，看上去就跟正常人别无二致。 果然是游戏。 除了死亡以外，游戏里受过的伤都不会映射到现实来。 “嘻嘻嘻，还有四个人，下面将开始我们的第二轮游戏……第二轮游戏会淘汰两个人，最终只有一个人才能活着回到现实世界哦！” 兔头人咧开了嘴，硕大的红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兔头人依然没有把温思渺算进去。 所以哪怕在场明明有五个人，它却只说是四个人。仿佛温思渺是一道影子，默认与宋祁言紧紧捆绑。 “你们可以推开你们身后的门了——” 蘑菇头女生与女学生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先动手。 温思渺则看了宋祁言一眼。 宋祁言弯弯唇，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肌肉男很是不耐烦，率先推开了身后的门。 第二轮游戏渺渺负责躺赢（。 感谢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晚安…… 第214章 病娇邻居（10） 无数道反射的光闯入视线，晃得人头晕眼花。 这里面，居然藏着一个由镜子组成的迷宫。 宋祁言也跟着推开。 四个角，四个入口，通向的都是迷宫。 兔头人笑嘻嘻地介绍：“第二轮游戏，叫做【镜像迷宫】。” “你们的身后，是一个由镜子组成的迷宫。游戏规则很简单，找到迷宫的出口，第一个找到的人是游戏的获胜者。” 兔头人咧嘴一笑，“当然，这个「第一个找到出口的人」，不限于是「顺序的第一个」以及「数量的一个」哦……我不会立即出现在出口处，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变成「第一个」-” 不愧是兔头人。 这话说得十分微妙。也就是说，就算他们成为了顺序的第一个，也要时刻提防着对手。 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可能成为「数量的一个」。 走一个迷宫而已，听上去并不难，然而加上这一条…… 难怪兔头人的语气如此兴奋。 温思渺不由得又看了宋祁言一眼。 对方耸了耸肩，表情十分无辜，没有任何的内疚与心虚感。 温思渺真是好奇宋祁言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怎么毁灭世界吗？ “游戏规则大家都知道了吗，嘻嘻嘻……”兔头人又笑了起来，“那么，游戏开始啦！” 温思渺叫它：“等等，我有一个问题。” 其余四人纷纷看向了她。 她抬起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语气略有迟疑：“你要我们，凭这双手……自相残杀？” 她的目光依次落在肌肉男、蘑菇头女生、女学生与宋祁言身上。 怎么看都不太对等啊。 肌肉男显然不满被她这么打量，见状冷哼了一声，表情颇为不屑。 宋祁言的笑容依然很温柔，只是眼角的余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肌肉男身上。 差点忘了，这个人活到了现在。 唔…… 反正也活不长了。 没想到温思渺会这么说，兔头人也一愣，而后不情不愿地说道：“对，有一条规则忘记告诉你们啦，不要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直看，否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能确定呢……不过，镜子里有一些有趣的东西，你们看一看也不要紧哦——” 这兔头人可真是狡诈。若温思渺不提出这件事，它就要把这条游戏规则隐瞒下去？那他们若是不小心盯着镜子看，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两个女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蘑菇头女生十分愤懑：“你是规则的执行人，连游戏规则都不说全？” “我也是忘了嘛……”兔头人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隐藏规则触发契机才能告诉你们，我这么做也没有违背规则啊。” 蘑菇头女生气得说不出话。 她不敢反抗兔头人。毕竟，它才是游戏的裁判员。 “好了好了……”兔头人不耐烦地说道，“游戏开始了，再不进入镜像迷宫，游戏将强制开始！” 肌肉男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入，蘑菇头女生与女学生只有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 温思渺觉得那个女学生很奇怪。 明明她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却也活到了现在？ 她看上去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大学生……又是因为犯了什么错，才被选定来到了这里？ 如果罪有七宗，除了她以外，将这些人一一对应，就只剩下「傲慢」与「嫉妒」这两宗。 一个是宋祁言，一个是女学生。 他们分别代表了什么呢？ 她正纠结着，抬头一看，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她与宋祁言两人了。 那个兔头人还站在原来的位置，红灯泡似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完全没了之前的神气，显得木讷又笨拙。 宋祁言已经拉起了她的手，道，“走吧。” 温思渺点了点头。 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然而推开门之后，手上的触感却消失了。 她与宋祁言分明进的是同一扇门。 宋祁言不见了。 也许是因为兔头人不把她算进去，规则却是铁板钉钉的——一个入口只能进一个人。 故而才把她与宋祁言强行分开。 分开也好，与那个变态时时刻刻在一起，温思渺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灭口了。 他熟练地把玩刀片的样子，温思渺还记得呢。 温思渺向前走了几步。 迷宫里的路很狭窄，两个人无法并肩而行，只能供一人通过。那肌肉男在这里活动估计够呛。 说是不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可这本就是由镜子组成的迷宫，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摆满了全身镜，想不看见自己都难。 并且，温思渺大抵知道兔头人口中「有趣的东西」是什么了。 她在镜子里……看见了「这具身体」的前半生。 一个无视亲人也没有朋友的人，能有什么精彩的前半生呢？ 他们的性格确实是相似的。 温思渺天生情感缺失，一切事情都无法触动她的情绪，旁人或喜或怒或流泪，她就面无表情地漠视着这一切。 不善言辞、讨厌交友，把世间一切活动都当作浪费生命。 这具身体与她相似，却又略有不同，她是以傲慢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的。 因为所学的一切都过于简单，轻轻松松可以达到别人做不到的目标，跳级考上高等学府，学着专业性很强的专业，亲情、友情，那都是浪费时间的东西。 温思渺想，若不是自己自幼住在深山老林，陪伴的只有师父与书本，她要是融入人群走进社会，肯定也是这个样子。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也或多或少受到了这具身体的「人设」影响。 但是事实是不同的。 因为她走进了这些小世界，接触到了不同的人与物，一颗冰冷的心也开始融化。 她边向前走，边注视着镜子里画面的变化。 若她也犯了七宗罪中的一项，那么一定是「傲慢」。 可惜这个游戏似乎与她无关。 她只是在看别人的人生。 若换做旁人，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被直勾勾地展现出来，会崩溃的吧？ ……谁还管规则不规则的，光顾着摆脱回忆的纠缠了。 第215章 病娇邻居（11） 这边，温思渺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然而，并非每一边的情况都像温思渺一样平静。 宋祁言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与这肌肉男对视。 事实上，迷宫的入口只有四个，是为四个幸存到这一关的人准备的——除了温思渺是一个例外。 换句话说，温思渺是被他强行带进来的，她可以不受规则的限制。 但是只要她加入了，游戏里自然就多了一个人。 只有四个入口该怎么分呢？ 肯定有一个人会被挤出来。 好巧不巧，宋祁言就成了被挤出来的那一个，还倒霉地分到了肌肉男这边。 肌肉男显然也很是惊讶。 不过，他并不想与宋祁言浪费时间。 他对游戏规则的理解很粗暴——杀死所有人，铲除潜在的威胁，找到迷宫的出口只是时间问题。 先前接连解决了两个人，肌肉男已经从中获得了快感，原来取走人的性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这是一个不受伦理规则束缚的空间，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情。 他不想与宋祁言废话，很是简单粗暴地挥了一拳过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宋祁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没入了镜子里。 镜子应声而碎，碎片扎进了肌肉男拳头的肉里，宋祁言却安然无恙地站在镜子的背面，平静地注视着他。 肌肉男傻了眼。 这么个纤瘦文弱的男人是什么来头？怎么可怕成这样？ 宋祁言轻笑一声，道：“这么着急就动手？不看看镜子里有什么？” 镜子里能有什么？ 肌肉男下意识地看过去。 他在镜子里，看见了他的前半生。 他的人生中，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婚姻。 矛盾重重的夫妻生活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暴脾气，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倾向于用暴力解决事情。 他烦心的时候就喜欢喝酒。 一喝酒，便无法控制事情的发展。 他有着发达的肌肉与健硕的身材，妻子常常被他打得到处求饶，进了几次抢救室。 妻子总要跟他离婚。 可他清醒过来以后又后悔自责，多次跪在妻子面前祈求原谅。 每一次，妻子都心软了。她从来没有向娘家人提过他的伤。 直到最后一次，妻子的头重重地撞在了桌角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他以为他的人生走向了终结，没想到上天又给了他活命的机会。 他怎么能放过？怎么能放过！ 就算没有喝酒，他也可以找回当时的感觉——其实他当时是清醒的吗？ 是的。他只是享受那种快感，享受听着别人的求饶，享受力量上的征服。 肌肉男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这个时候，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在游戏里，他只是在回味一次又一次殴打妻子时的场景。 回味上一轮游戏他面对时尚女人，一拳又一拳砸向她的时候。 宋祁言弯下腰，慢条斯理地捡起了一块玻璃碎片，只是握在手心。 玻璃碎片的棱角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皮肉。 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内心强烈的欲望。 看着别人痛苦，会让他兴奋。 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不要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太久”，是一条已经宣布的规定。 有些人就是走不出来。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注视着肌肉男失神的背影，微微地勾了下唇，身影再一次消失。 痛楚感侵袭上肌肉男的全身。 从额头到双颊，从肩膀到膝盖，大大小小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肌肉男痛苦地捂着脸，意图躲避这些攻击。 越来越多的拳头落在了他身上，仿佛一个看不见的人在对他疯狂殴打。 他跪在地上求饶，时不时撞倒镜子，碎裂的镜片扎进他的皮肉。 像极了当年他殴打妻子时妻子的模样。 只是被殴打的人，变成了他。 温思渺已经在迷宫里待了有一段时间。 其实迷宫倒是不难走，不同的岔口之间有明显的区别，她记住每一个岔口的样子，不小心绕进来的时候走回去就好了。 难就难在，镜子里还有人。 温思渺后退了一步。 这四面八方都是镜子，不管她从哪里看，都只能看到自己。 为了避免长时间与自己对视，她走路的时候，都是尽量避开「自己」的眼神的。 除非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比如说此时此刻，有一只手，轻轻攀上了她的肩膀。 她并没有回头，而是低声道：“宋祁言？” 那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他。 不等他说话，温思渺已经问道：“你是傲慢？” 那只覆在她肩头的手抵在了她的唇上，她听见男人低声道：“嘘……” “故事还没有结束。” 温思渺没有回头，却有些奇怪。 为什么他只伸出一只手？他的另一只手呢？ 她瞥去一眼，发现他的一只手放在了身后。 “来，渺渺……”宋祁言道，“看镜子。” 故事确实还没有结束。 镜子里，展现了迷宫另一端所发生的事情。 蘑菇头女生与女学生是一起走的。 是女学生率先找到了她，蘑菇头女生没有任何顾虑，答应了与她同行的请求。 女学生告诉她，自己没有生存下去的欲望，愿意把生的希望留给她。 她告诉了她她的过去。 一个在离异家庭长大、饱受排挤的女生，意图跳楼自杀。坠落的时候，等待她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场奇怪的游戏。 镜子里的过去只有自己知道，可女学生不论是表现还是语气都过于真实，蘑菇头女生相信了她。 女学生说，迷宫的路是笔直前行的。一只手蒙住眼睛，另一只手牵在一起，一定可以走到终点。 由于道路狭窄，女学生主动让蘑菇头女生走在了前面，也证明了她的态度。 绝望之下的人，在求生欲的刺激下，会下意识忽略事情所有的逻辑。 二人的同行意外地顺利。 她们找到了一扇门。 门推开的那一刹那，女学生紧紧地拽住了她，对着天空大喊：“我把她带出来了！我把我们的灵魂一起献祭给你！” 感谢炸天帮掌刑长老、食神喵的灵感胶囊，why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216章 病娇邻居（12） 毫无征兆的，兔头人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它咧开的笑容仿佛在嘲弄蘑菇头女生的天真与无知。 温思渺看见了镜子的背面，那个有关女学生的故事。 女学生所代表的那一宗罪，是「嫉妒」。 她的确像她所说的那样，平凡、怯弱、自卑，从不大声说话，害怕与人对视。 可她内心深处有着强烈的不甘，怨恨自己的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小市民，怨恨自己出生在贫困的单亲家庭。 尤其是当她以优异的成绩被新起的私立学校以高额奖学金录取后，这种落差感愈加强烈。 交得起私立学校学费的家庭，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能保证生活优渥。 周围的同学随意喝着二十的奶茶，穿着几百的衣服，用着大几千的手机，聚会的消费都是人均一百起。 更别提那些本就富裕的同学，几百块的轻奢口红一买就是连着几个牌子，鞋至少都是四位数。 她开始变得不再专注于学习，而是关注自己与周围的人。 她与一个女孩子成为了好朋友。 这个女生同她相似，有着性格上的缺陷，在班里时常被孤立。但是她出手大方，经常约她出去，从来不要她花钱。 她有着中度的抑郁症，时常要靠吃药度日，迫切需要一个朋友的陪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她心中的妒火越烧越旺，开始怀疑为什么自己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为什么不可以活成那个女生的样子。 直到那一天，女生与家庭的矛盾趋向白热化，一个人来到了小区的天台。 她谁也没有告诉，只是给女学生打了电话，告诉她她现在想自杀。 她这明显是抑郁症复发了，只要把药送过去就好。鬼使神差地，女学生没有拿药，而是走向了天台。 两人聊了许久，女生诉说着自己内心的痛苦，并且表示她不想活了。 她靠着天台的边缘，面向着二十三楼的天空，一步一步爬上了栏杆。 女学生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却是不屑与不理解。 她明明拥有这么多，为什么还要自杀？ 她去过他们家玩，客厅比她整个家都要大，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她会幸福一辈子吧。 就在那一瞬间，妒火侵占了女学生的理智，她推了她一把。 女生从二十三楼坠落，当场毙命，死状之惨，新闻报道上都不敢放照片。 她又一次走上了天台，迷茫地想啊想，也走出了那一步。 其实她根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女生不珍惜这些，想死，那就让她死啊。 现实中，女学生的五官渐渐变得扭曲，皮肤开始开裂。 镜像里的画面忽然消失了。 温思渺疑惑地看着宋祁言。 “没什么好看的……”他说得轻描淡写，“太血腥了，晚上会吓着你。” 他也知道这些东西血腥？ 温思渺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真是无力吐槽。 宋祁言微微一笑，语气带着淡淡的嘲弄，“渺渺觉得我残忍？” “一个被判无期徒刑的家暴男人，一个故意杀人的女学生，一个爱慕虚荣骗到对方倾家荡产的女人，一个玩弄年轻女孩的男青年，一个催吐不择手段上位的美食博主，一个折磨妻子致死都不悔改的凤凰男……” 他平静地叙述着这些参加游戏人的身份，漆黑的双眸直勾勾地与她对视：“这些人，不是早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么？” 这一刻，温思渺清楚地看见了他眼底肆意生长的疯狂——厌世、狠戾、暴虐、冷漠…… “所以你给自己留下的，是傲慢？” 他笑了出来，声音愈加温柔：“是啊。” “与这些人活在同一个世界上，你不觉得是浪费生命么？” “不如让他们带着罪死去……”他的声音低哑而缓慢，“我也是罪犯之一。” 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的游戏。 他只是没有想到，游戏发生的前一天，他会遇到一个小姑娘。 面对自己看上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放手。 所以他强行把她拉进了游戏。 他要把他的想法分享给她，把他的计划分享给她，把这些故事讲给她听。 因为他们一样的傲慢啊。 “渺渺，我们是一样的……”他笑着说道，“你瞧，看着这些东西，难道你会动容么？” 这个人是一个不折不扣、彻头彻尾的疯子。 如果条件允许，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毁灭这个世界。 他低低地说道：“宝贝，好想杀了你啊……” 宋祁言太喜欢她了。 只有她的血液，才是最鲜艳的、最美丽的，绽放在他的视线之中。 活着只是负担，死亡才能永恒。 他要带走她，他不想让她受到这个世界的折磨。 宋祁言松开了那只紧紧握着的手。 温思渺惊愕极了。 那只原本白皙漂亮的手，有着血肉模糊的掌心。 玻璃碎片无情地侵蚀着他的皮肉，血液顺着掌纹流出，没有留下一处完好的地方。 “我控制不住自己……”宋祁言的语气云淡风轻，“右手受伤，我就无法对你动手了。” 他用自己的疼痛与鲜血束缚着自己，并且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难道他想要她变成这个样子吗？ 不，不想的。 他的渺渺，应该永远完美无缺，永远明媚漂亮。 他容不得她身上有任何伤口，所以他舍不得伤害她。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只好选择带走自己了。 宋祁言重新握起了手，向前一步，却没有靠近温思渺。 他还是不敢。 他只敢同温思渺保持着若远若近的距离。 玻璃碎片扎着他的皮肉，仿佛他的渺渺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渺渺乖，不要害怕……”他的眼睛漂亮而温柔，“马上就会结束了。” 温思渺的身后，开了一扇门。 那是一个崭新的，迷宫的出口。 他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她——或者说，这个游戏一开始就没有结局。 他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设计的。 可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例外啊。 他的例外，他的小姑娘，必须好好地活着。 他笑得愈加温柔：“再见。” 生活中遇到这种变态请远离！！ 故事还没结束还有一段哦，有一个小尾巴没有揭开，评论区有宝贝早就猜到啦—— ——我就说你们很聪明嘛hhhh—— 第217章 病娇邻居（完） 画面最后定格在了这一幕——宋祁言的身体如玻璃一般碎裂，在温思渺的眼前化为了齑粉。 她一脚踏进门后的白光里，身后是庞大的镜像迷宫，每一面镜子，都倒映着她的脸。 疼…… 头疼…… 脑子如烟花般轰然炸开，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能无意识地发出几个音节。 立即有人围了上来。 细细的针扎进她的手里，冰凉的液体沿着血管流动，令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听见有人在问：“那边情况怎么样？” “宋先生应该也快醒了，老师已经去那边了。” “那就好。给温小姐配的新药什么时候可以送上来？” “我已经催过了，说快上电梯，估计三五分钟吧。” 温思渺艰难地睁开了眼。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天花板是冷寂的白色，床头的花瓶插着一支还沾着露水的蔷薇。 医护人员立即围了上来：“温小姐，您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温思渺轻声道：“有、有一点头疼。” “头疼是正常的……”说话的是个笑容很温柔的护士，“您的记忆有出什么问题吗？不要着急，您可以慢慢回忆。” 她边说，边去拉窗帘。 暖暖的阳光照进了病床里，蔷薇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柔和的光泽。 记忆…… 温思渺愣了愣。 一个月前，首富之子宋祁言意外出车祸陷入昏迷。 虽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受困于梦靥，迟迟无法醒来。 首富在各大社交媒体头条发布公告，寻找一位能够帮助宋祁言走出梦境的人。 这个人需要拥有冷静理智的头脑，以及不受情感影响的内心。 好巧不巧，温思渺确诊了情感缺失症，看到消息时正在复查。 于是报名参与了这个项目。 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一次有关情感控制的「实验」。 梦境里那六个死去的人也是项目的参与者，只是他们都失败了，被逐出了梦境，只有温思渺留到了最后。 她有些茫然地注视着床头柜的蔷薇花。 护士们低低的交谈声传了过来：“我听她们说，宋先生昨晚就醒了，现在似乎在后花园散步。” “那他恢复得还不错？” “当然，人家是什么人，首富砸掉全部家当也要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其余的护士正在给温思渺做检查。 她们记录完数据就离开了，走完不忘叮嘱温思渺：“你的私人物品都在床头柜里，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按呼叫铃啊。” 她们还挺喜欢这个软软的小姑娘，当时小姑娘带着报告证明来医院里找她，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笑容甜美的小姑娘怎么会患上情感障碍症？ 可她偏偏又留到了最后。 温思渺道了声谢，拉开床头柜，发现了她的手机与钱包。学生证、身份证、银行卡，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钱包里。 事实上她的身份没有什么变化，与现实一一对应，只是梦境中的画面实在太惊悚了些。 谁能知道这个首富的儿子内心深处是个反社会呢。 温思渺觉得，他也有必要去精神科看一看。 她靠在床沿，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艰难地刷了会儿微博。 有人推开了房间的门。 逆光走来的男人还坐在轮椅上，漂亮的桃花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温柔。 他唤道：“渺渺。” 温思渺瞥了他一眼，只是道，“没人把你抓起来？” 宋祁言不禁笑了起来，“梦而已。” 醒来的时候，他有多害怕这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他的渺渺会忘记梦中发生过的所有事。 幸好她还记得。 他走向温思渺，把手里新折的蔷薇插入瓷白的花瓶。 粉红的蔷薇花悄然绽放，花瓣娇艳欲滴。 “我很高兴……”宋祁言笑着说，“你能成为这个意外。” 并且他希望，这个意外，可以持续到永远。 世界轰然塌陷。 回到混沌空间里时，温思渺抱着被子，神情还有些茫然。 事实上，虽然过去世界里系统的灵魂碎片有着不同的姓名和身份，他们的性格都是相似的。 所以她可以很轻松自如地与这些灵魂碎片相处。 然而在这个世界，她第一次从系统身上看见了陌生。 可这些出现在系统身上并不违和，似乎只是他性格的一部分。或者说，她所接触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真实的他，也许与她想象得有很大出入。 可那又是什么样的呢？ 温思渺也不知道。 她满脑子都是系统的事情，偏偏罪魁祸首毫无意识，还用一贯的温柔语气同她说话：“渺渺，欢迎回来。” 冷不丁的，温思渺又打了个寒战。 上一个世界他也用过这种语气说话——看着那两个女生相继死亡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她们罪有应得。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才是真实的系统。 那些所有的温柔与耐心，不过是他所展现给外界的伪装，谁也不知道他内心深处究竟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 见温思渺久久不应，系统倒也没有催促。 每一次从小世界回来之后，小姑娘总要发呆一段时间，似乎在整理自己的回忆与情感。 其实抹去记忆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这些他都可以帮助她，只是他开不了这个口。 或者换句话说，他自己…… 也舍不得。 怎么会舍得呢。 “系统……”小姑娘忽然道，“你为什么会成为系统？” 罕见的，系统呆了呆。 若他是一台真实的人工智能计算机，那他现在大概已经处于死机状态了。 可惜他不是。 系统如实说道：“不知道。” 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醒来的时候，天地万物是一片混沌，脑海里只有他封存着的一小段记忆，给苏醒后的自己看—— 那时的他告诉现在的自己，拿下这个小姑娘，让她去寻找自己的灵魂碎片。 所以他这么做了。 温思渺本就没指望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见状，也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道：“去下一个世界吧。” 这个故事算是一次新的尝试啦—— 以后有机会多写写别的有趣的东西ww； 下个世界应该写西幻—— 感谢大家的点赞、爬山邀约和礼物。 晚安…… 第218章 黑暗精灵（1） 温思渺醒来的时候，周围的声音很嘈杂。 她身处于热闹喧嚣的城市，供人行走的街道逼仄而狭小，人群的交谈声、吆喝声如潮水般一并往耳里钻。 但是说实话，街道很热闹，城市的建设却实在说不上好—— 道路两侧就是下水道，垃圾随意倾倒，腐朽的霉味在空气中发酵。 脏、乱、差，这是她的第一眼印象。 这具身体穿着宫廷长裙，花纹虽然朴素，却难掩身份的富贵。 她拎着裙摆，踩着小皮鞋，艰难地在小巷中穿行。 身边的侍女捏着鼻子，说的尽是抱怨与懊恼：“殿下，圣迹怎么会降临在这种地方？您金枝玉叶，怎么能说来就来呢。” 侍女有着一头金黄的头发与姣好的容颜，五官立体而深邃。单从侍女的相貌便可以猜出这具身体非富即贵。 那确实值得奇怪了。 高高在上的殿下，怎么会来这里？这是个什么世界？ 眼下她没有时间接受记忆，只好端起淡漠的姿态，只是淡淡地撇了她一眼。 身份设定一般不会与她的性格有很大出入，故而她这么做，侍女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自知理亏，自觉噤了声。 公主什么性子她还不清楚？平时看着软软的好说话，到了关键时刻，却比谁都冷漠。 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暴露自己内心的想法的。 二人一路向小巷的深处走去。 温思渺可以感应得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声音在指引着她前行。 她连赶路都不需要，只是跟着声音向前，便可找到她前进的方向。 二人的出现在脏乱差的小巷中实在太过突兀，不少人纷纷驻足，投来好奇的视线。 侍女面色铁青，再一次在心里抱怨。 若不是圣迹的指引，公主怎么会屈尊降贵，来到这种地方！ 单是被肮脏的平民注视，她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都染上了黑暗，真是恶心至极。 可这回她不敢直接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暗暗地咒骂。 温思渺停下了脚步。 在侍女看不见的地方，一团微弱的光静静在她掌心停留，而后很快没入，消失不见。 有什么声音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忽然说道：“走吧。” 侍女：“啊？” “没有什么圣迹，回去吧。”温思渺道。 她不动声色地收敛起自己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从来没有发生过。 侍女：“可我们明明没有走到底……” 说着说着，她看向了前方。 什么都没有。 光秃秃的街道上，连行人都不见一个。堆积成山的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叫人一秒都不想多待下去。 侍女立即打起了退堂鼓：“我说圣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嘛！殿下您说得不错，我们回去吧。” 温思渺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艰难地拎起了裙子。 裙子层层叠叠，做工繁复而冗杂，就算用的是最简单的料子，也很不适合走在这样的路上。 他们重回街道，一辆马车在视线的不远处停着。温思渺拉了拉头上宽大的帽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马车。 那些打量的目光才被隔绝在外。 她听见了他们小声的议论，纷纷在猜测是哪一位皇室公主或是贵族的小姐。 这具身体还确实是个公主。 这是一个拥有魔法的西方世界，魔法作为一门必修课已经融入了人类的生活。 不过，大陆上现存的种族，不过是人类与动物。所谓精灵、龙族、人鱼、矮人这些同世界背景下的种族，早在千百年前便已经成为吟游诗人笔下的传说了。 大陆的信仰仍是光明神，然而便连「神」的存在也早就淡化，神、教会对于人来说，不过是当权者与文化的一部分，而不能代表人类的全部。 教会凌驾于王室之上，除了教会之外，王室是光明神最亲近的人，公主更是光明神的女儿。故而才有了「圣迹降临，公主要亲自去迎接」一说。 毕竟，在这个任何奇幻生物都只存在于传说的世界，「圣迹降临」已经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教会的人都不敢声张，只怕这一次又是子虚乌有。他们猜的果然没有错，温思渺亲自跑来一趟，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光明神的痕迹。 恰恰相反…… 靠着柔软的绒毛垫，温思渺静静地注视着掌心。 与方才不同，她的指尖浮动着浅浅的黑雾，如藤蔓一般从指尖一直缠绕上她的手腕，与她掌心的纹路紧紧纠缠。 那是刚刚闯进她掌心的一团光晕。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然而那团光晕的力量十分强大，她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便被强行寄生，而且还无法告知侍女。 马车缓缓驶入王宫。 侍女为温思渺准备好热水与新鲜的花瓣，花瓣的香气掩去了她身上的异味。 其实温思渺也不愿意走在那样的街道上。刚从现代过来，熟悉了现代的城市规划，一时之间倒退回几百年前，处处都是不适应。 皇城是个贫富分明的地方，一座围墙仿佛有形的屏障，把富人与穷人分成了两个世界。很多住在王宫的人，一辈子也没有到过平民居住的区域。 沐浴过后，温思渺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是国王的小女儿，最小的孩子往往最受宠爱，她恰恰就是那个最受宠爱的孩子，便连寻找圣迹这种事情，国王也是交给她来做的。 可惜这次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掌心在发热，那种控制不住的感觉又浮现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掌心浮动着黑雾，渐渐交织成了完整的形状。 她的面前，是一个茧。 与想象中的不同，茧呈现永夜般的浓黑色，那些雾气便从指尖牵出丝线，缠绕在茧的周围。 茧越来越大，逐渐出现了裂缝，霎时房间光芒大作，遮住了她的视线。 紧接着，茧消失了。 温思渺面前，是一个男孩。 他有着乌黑如墨的头发，尖尖的耳朵以及薄如蝉翼的翅膀。 准确来说……这是一只精灵。 第219章 黑暗精灵（2） 精灵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如他的头发一样，是永夜般的浓黑，仿佛夜色在瞳孔中晕染。 然而又隐隐有明亮鲜红的火焰在晃动，似是埋藏在尘封历史中的咏叹调，道不尽变迁与沧桑。 「圣迹」。 圣迹的降临，带来了一只…… 温思渺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名词可以解释。 黑暗精灵。 大陆的信仰分明是光明神。 至于黑暗精灵，那是与光明神、光明精灵一样，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便连宫殿中的大魔法师们，也从来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精灵，何况是更加稀少的黑暗精灵呢？ 在那些流传于吟游诗人口中的故事里，黑暗精灵往往扮演着反派的角色。 对于黑暗精灵的传说，大多人都耳熟能详——千年前，黑暗精灵屠宰了整个大陆，却因无力承担大量的生命献祭，最终自取灭亡。 基于历史文献的有限性，人们对于那些传说，总把时间模糊地归咎于「千年前」。仿佛千年前大陆不是大陆，而是另外一个世界。 不过这些都无从考证。 此时此刻，温思渺注视着这只姑且算是幼崽的黑暗精灵，陷入了迷茫。 黑暗精灵眨着他黑玛瑙般的眼睛，亮晶晶的双眸中写满了天真和无辜。 即使这张脸与缩小版的系统几乎一模一样，温思渺也没法把身份转换过来。 为什么她男朋友忽然变成了她儿子！ 她还没这个想法好不好！ 这只黑暗精灵比她还要茫然，见她久久不语，他便主动向前一步，小而白皙的手轻轻勾住了温思渺的小指。 温思渺的心被融化了。 呜呜呜。 不管了…… 不就是多养个儿子吗，男朋友什么的，她等他自己变出来吧QAQ； 温思渺在床沿坐下。 小小一只精灵便自然而然地靠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趁着她僵硬，黑暗精灵眨了眨眼，漆黑漂亮的双眸如水波般闪动：“姐……姐，抱。” 他说大陆通用的语言并不熟练，似乎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声音显得生涩而干哑。 然而耐不住表情足够软萌，是个正常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撒娇。 温思渺也是个正常人。 也许从前不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向正常人靠近了。 于是她便伸出了手。 黑暗精灵是一个十分聪明的种族，他们生来便懂得如何利用自己外表上的优势去哄骗他人。 这一次，他显然很成功。 他牵住了温思渺的手，坐在了她的腿上，靠在小姑娘香香软软的怀里。 温思渺刚想说什么，便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又陷入了沉睡。 刚出生的幼崽总是这样，格外的贪睡。 然而一想到同样喜欢睡觉的自己，温思渺开始沉思，她不该这样胡乱给生物下定义。 这一小只黑暗精灵黏在她的怀里，怎么也推不掉，她只好抱着他盖上了被子。 许是怀里抱着热源，这一觉睡得竟是意外安稳，再次睁眼时，窗外的天空已经亮了大半。 那只黑暗精灵早就醒了，却赖在她怀里不肯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被这么注视着，温思渺一阵不好意思。 他的目光着实有些炙热，认认真真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似乎要将她的每一个五官都刻进骨子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雏鸟情结么？ 温思渺也不明白。 她觉得她有必要跟这只黑暗精灵好好地交流一下。 就算他大概率是她男朋友的缩小版，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占她便宜啊！ 何况这是哪里，光明教会之下的王宫，这种黑暗精灵被发现是要送上火刑架的，他必须有一点自知之明。 她端起严肃的表情，道：“下来。” 黑暗精灵无辜地看着她。 “好好坐着，不要躺……”温思渺换了个说法，“你压到我了。” 黑暗精灵果然听得懂她的话，见状立即起身，乖乖地在床边坐下，又露出那种撒娇的表情，叫人心都跟着颤了颤。 温思渺叹气。 实在是没法对他硬气起来。 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暗精灵垂着眼，语气倒是乖巧：“克利奥。” 这种发音很古老，温思渺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音节，只是根据发音来判断他的名字。 精灵一族拥有自己独特的语言系统，与人类并不相同，她听不明白倒也正常。 不过，克利奥也只回答上了这么一个问题。 接下来她问起关于他的事，他都只是茫然地看着她，对她问的问题一概不知。 果然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幼崽。 温思渺开始头疼。 为什么「圣迹」会是这种东西啊！！ 这不是折腾人么！ 克利奥的语言学习能力很强，昨夜对这个大陆的语言运用还很生硬，今天听了她说几句话后，发音都流畅了不少，柔软的手覆上她的手腕，小声唤她：“姐姐不开心吗？” 温思渺瞪了他一眼。 当然不开心。 这就是个大麻烦。 偏偏他的眼睛清澈又无辜，面对这样的幼崽，谁都没有办法下得了狠心抛弃。 自己真是摊上事了。 “姐姐不喜欢我？”幼崽漆黑的双眸眨了眨，满是黯然，“我的、我的存在，是给姐姐添负担了吗……”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小心翼翼，不敢去与她对视，只是眼角的余光又不时瞥向她。 史书上记载得没有错，精灵是生而优越的种族，他们天生就明白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最大化地为自己谋取利益。 明知这可能一大半都是装出来的，温思渺还是无法拒绝这样的陷阱。 她叹气道：“没事。” 反正她是公主，也没有人会把手伸得这么长，来管她的事情。 只要克利奥自己安分守己，藏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克利奥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声音也软糯乖甜：“姐姐真好！” 说话间，他蹭了蹭小姑娘的肌肤，淡淡的清甜香气萦绕，让人十分舒服。 小姑娘看着就涉世不深，果然很好骗。 他漫不经心地想。 感谢大家的点赞和礼物。 晚安…… 第220章 黑暗精灵（3） 不久之后，有侍女传来话，喊温思渺去宫殿用早餐。 温思渺避开宫女的视线，回头看了克利奥一眼。 精致漂亮的黑暗精灵冲她软软一笑，表示不用担心，只有她可以看到自己。 温思渺这才与侍女一同离开，只是依然放不下心。 克利奥不过六、七岁男孩的模样，放在人类社会，也是最顽皮的年纪。 温思渺最讨厌小孩子了，毫无与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尤其是小男生。 听师父说，她小的时候也是安静乖巧的。从前跟几个小孩子一块上过课，一下课他们打闹个不停，就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不说话也不交朋友，长大了依然是这个性格。 不过，克利奥到底不是一般的小男孩，黑暗精灵自出生起心智便异于旁人，她不可能把克利奥当作一般的小孩子看待。 要是一般的小男孩，早第一时间就被她赶出去了。 她心不在焉地向前走。 早餐在国王的私人寝宫里用。说是这么说，其实就是国王想要召见她，目的很简单，一想便知道是圣迹的事情。 温思渺来到寝宫之后，发现到场的不只是国王，还有一位红衣大主教。 她挽起裙摆，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 大主教也向她颔首示意，“日安，公主殿下。” 温思渺坐在了国王的旁边。 她是国王最宠爱的公主，拥有王室一脉相承的优秀魔法天赋，所以教会才把寻找圣迹的任务派给了她。 然而又是一次无疾而终。 一提到这件事情，大主教就忍不住叹气，“这些年来，圣迹频频降临，我们每一次派不同的人寻找，始终没有收获。” 事实上，由于连年的战争，财库的亏空越来越大，潜在的社会矛盾也趋于白热化，宗教是稳定民心的最好选择。 他们可以伪造圣迹，却无法恢复千年前光明神降临的盛况，所以根本拿不出合理的办法安抚民心。 若说寻常的降税开放之类的政策，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然而这样的后果就是大量因战争而沦为自由民的人涌进皇城，破坏了皇城的原有秩序。 他们不求金钱只求温饱，劳动成本往往低昂，以至于皇城中原有的居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职业，最终成为流浪汉。 这才是温思渺那回出去，发现皇城贫民窟众多的真正原因。 现如今，漏洞越来越大，国家财政已经无力填补了。 国家每年自产的粮食本就有限，基本全依靠外运。边境的战火切断了几条运输粮食的通道，国家连自己都养不起，拿什么去养活额外的居民呢？ 因此，这并不是一次信仰之战，而是一次人的战争。 他们原本的设想，就是选定一位能够感知到圣迹的人作为光明神的代言人—— 按照千年前的说法，便是「圣子」或者「圣女」，通过信仰唤起人心中的斗志，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宗教改革。 可惜事与愿违，别说人选了，他们连圣迹都找不着。 温思渺只有道：“抱歉，是我能力不足。” 国家的情况已经如此紧张了。她若说她在所谓的「圣迹降临之地」发现的不是圣迹，而是黑暗精灵，他们会更崩溃的。 大主教说出来，本就没有抱怨她的意思。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公主殿下，这并不是您的问题。您的能力有目共睹，我们都相信您。所以这一次，我们想再拜托您一件事。” 国王也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她。 国王的子女众多，对于子女的事情，他素来不怎么上心。 只是温思渺恰好是小女儿，又恰好在宫廷的魔法学校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他才额外关注起这个女儿来。 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到这种危难之时，女儿是可以发挥作用的。 果然这种单独谈话就不会是什么好事。 国王与主教都在这里，她没有拒绝的可能，于是她便问道：“我可以帮什么忙？” “宁塔城。” 大主教念出了一个地名。 这是……教皇闭关的地方。 这些年来，神殿教皇露面的次数，比圣迹降临的概率还要小。 宁塔城是传说中造物主的诞生之地，神明是造物主之子，一切生物都由不同的生命创造。因此，宁塔城是帝国的文化与宗教中心。 而作为首都的皇城，则是百年前迁都的结果。因为帝国版图的扩张，对外贸易的需求越来越大，才把首都迁到了最合适的位置，与文化中心宁塔城分开，将政治职能分离出去。 教皇不忍看见教会逐渐背离了初心，于是选择离开皇城，回到宁塔城的教堂静心闭关。 「圣迹」的消息，也是从宁塔城教皇处传来的指引。 回到房间的时候，温思渺还在想这件事情。 他们要求她去见教皇，并且告诉她，教皇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她见到了教皇，自然会得到她所想要知道的一切。 温思渺被弄得一头雾水。 显而易见，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找教皇」就能解决。 然而更多的事情被他们隐瞒下来，他们不允许她知道。 回到房间之后，一具软软的身体扑了上来，抱住了她的腰。 “姐姐——” 不知是否是温思渺产生了错觉，她离开不过一上午，这只黑暗精灵似乎成长了不少。 走时还是六七岁的模样，回来之后，就已经有八、九岁了。 从出生到长大，精灵的成长速度居然这么快？ 她蹙了蹙眉，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那克利奥的心智怎么还像个三四岁的孩子？ 见温思渺不说话，小家伙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又开始撒娇：“姐姐怎么了？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他似乎很喜欢与她肢体接触，或是拥抱或牵手，并且很享受这种肌肤相贴的感觉。 黑暗精灵的手是没有温度的，他贴上来时，薄薄的翅膀也触碰到了温思渺柔软的金发。 那种被黑雾缠绕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可以帮姐姐吗？” 我美好的周末要来了！！ 第221章 黑暗精灵（4） 他的嗓音又乖又甜。 温思渺不喜欢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不过，如果每一个小孩子都是这样听话乖巧，世界上就不会有熊孩子这种生物存在了。 “没事……”温思渺安抚道，“不烦。” 只是一头雾水的感觉不太好受，仿佛一直在被人推着走。 幸好身边这个小家伙足够暖心。 捡到一只黑暗精灵，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之后，便有侍女陆续进来，替她收拾好行囊。 真是说走就走，今早才通知她，明天早上便要出发了。 温思渺更觉得奇怪了。 他们的动作如此匆忙，就像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去什么地方一样。 小黑暗精灵始终坐在她的床边陪着她。 侍女们果然看不见他，他坐在那这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 这种感觉，还挺有意思。 夜晚小精灵又要钻她的被窝，被她捏着翅膀，毫不留情地丢了下来。 黑暗中，克利奥的脸红红的，声音也较为喑哑：“姐姐，不要随便捏翅膀。” 她惊觉不对，也尴尬地抽回了手。 精灵的翅膀既柔韧又脆弱，是精灵身上最敏感的器官。 怎么就忘了这茬。 温思渺默念他只是个小孩子，果断翻了个身睡觉，没有再面对他。 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却感觉自己被勒得慌。有一条手臂从背后伸了过来，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温思渺被吓了一跳。 一夜之间，身后的黑暗精灵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脱胎换骨，从八九岁的男孩变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的肤色白得几乎透明，与乌黑的长发形成鲜明对比，薄薄的唇如花瓣般昳丽。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望向温思渺的眼神无辜又委屈：“姐姐？” 小姑娘板着脸，语气冷冷的：“不是说了不要爬床？” “地板好冷呀……”他毫无所觉，一脸理所当然，“姐姐不能让我睡地板。” 温思渺：“……” 他不是会飞吗。 长翅膀干嘛的？ 黑暗精灵也需要睡觉？ 怎么跟传说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依然像昨天一样，下意识想要黏着她，却被温思渺一把推开。 “姐姐？” “别喊了……”温思渺木着脸，“再过几天我该叫你哥哥了。” 克利奥当真犹豫片刻，认真道：“那，妹妹？” 温思渺：“……” 她实在无法直视这个已经与她等身高的少年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成长速度。 与克利奥大眼瞪小眼没多久，门口等候多时的侍女便鱼贯而入，把她送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通往宁塔城的路无聊而漫长。 若非路上有克利奥陪她说话解闷，温思渺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奇怪的是，这些天来，克利奥一直保持着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没有再生长过。就仿佛因为那一次她的反应，他定格在了这个年纪。 这样倒也没事。 就算发生肢体接触，温思渺也还能提醒自己这是个弟弟，不会显得太过出格。 克利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问起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包括他种族的起源，他都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与这个世界的新生儿别无二致。 温思渺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马车没有那么好的隔音，不时会有侍女进来服侍她，若是让侍女发现她一直在自言自语，指不定他们要怎么看她。 难熬的赶路一眨眼过去。 宁塔城与皇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皇城象征着帝国权力的中心，高高在上、遥不可攀，一砖一瓦都体现着等级制度的森严与帝王权力的至高无上。 宁塔城则更为自由和随意，支撑宫殿的石柱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神话故事，城墙上刻着吟游诗人留下的不朽乐章，如同艺术的天堂。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片大陆不存在单一的信仰，人们的思想比较自由。只不过在众多神中，光明神总是无数人的第一选择。 当然，由于神迹已经早早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对于光明神，人们更多的是将其当成传说来二次创作。 这才有了宁塔城里无数浪漫的诗篇。 抵达教堂后，侍女早早准备好，温思渺乍一下马车，便有漫长的队伍指引着她向前。 教堂的占地面积与宫殿相当，十二根石柱庄严而肃穆，如同一座崭新的宫殿。 温思渺抵达了后花园。 这里有一处温泉池。 两侧的修女低声吟诵祷词，用圣光将温泉净化，随后才邀请温思渺向前。 温思渺披上浴袍，念了个避水诀，这才缓缓踏进了温泉池。 “教皇冕下愿意出关么？” 身侧的修女道：“当然。得知殿下您的到来，教皇十分高兴，早在之前就已经传来了消息。” 她的语气很小心，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有意地避开了温思渺的眼睛。 温思渺蹙了蹙眉，又问：“净身沐浴，也是见教皇之前必然经历的仪式？” 修女再次点头：“是的。” 修女似乎不愿意在此地多留，见温思渺不再说话，便陆陆续续地离开。 她们到底不是贴身侍女，温思渺虽然贵为公主，可这是个王权低于教会权力的时代，教会凌驾于王宫之上，王室成员的身份在他们眼里并不是那么高贵。 温思渺轻声唤道：“克利奥。” 白皙漂亮的少年立即出现在了她的身边，薄唇挑起，“姐姐我在——” 他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身上披着松松垮垮的浴袍，温热的水珠落在她的锁骨上，漂亮的形状宛如展翅欲飞的蝴蝶。 她的神色有点慵懒，懒洋洋地靠着背后的台阶，仿佛一只蜷起尾巴的猫。 “你跟着她们……”她道，“看看她们要去做什么。” 她还是觉得这些修女不对劲。 从国王与主教的态度到这些修女，让她愈发认为，这一次来宁塔城，是一次有预谋的计划。 只有她，被排除在了计划之外。 克利奥立即起身，点头应下。 真可惜，不能陪小姑娘泡温泉了。 小姑娘怎么还学会使唤他了？ 感谢慕容雪鸢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礼物。 今天好累啊，然而明天依然不能一觉睡到十二点，因为十二点要更新TAT； 晚安…… 第222章 黑暗精灵（5） 克利奥的性格虽顽劣了些，待她时还是听话的。 他离开之后，温思渺便靠着石阶小憩。 克利奥紧紧地跟在了那些修女的身后。 其实，除了外貌，他倒也没有骗过温思渺。 他的确不记得他是谁了，也不记得他过去的事情，只是看一切都觉得很眼熟，仿佛他曾经来过这里，并且留下了一段不算美好的回忆。 他漫不经心地跟着这些修女走，看见她们绕过那些神圣而庄严的石柱，熟悉地念起祷词，然后走入了一片光圈里。 克利奥的手轻轻一扬，同样的光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又一处崭新的宫殿。 与外面不同，这里面是全封闭式，脚下铺着大理石砖，墙面上镌刻着古老的符号，来自全国各地不同颜色的大理石被做成装饰，镶嵌在了墙面的雕花上。 正因如此，密室里的对话声，才清晰地传入克利奥的耳内：“冕下，我们已经把公主带回来了。” “嗯。” 教皇？ 与旁人对教皇固有的耄耋老者印象不同，这位教皇的声音十分年轻，克利奥只是听着，还以为他是一个三十上下的成熟男人。 他挑了挑眉，往宫殿的深处走。 事实上，被修女簇拥着的教皇，确实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手持红玛瑙的权杖，头戴华丽的王冠，象征着身份的尊贵。 克利奥的眉毛轻轻一挑。 “带她沐浴净身了么？” 教皇再度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回了符合外表的老人，年迈却不失威严。 这并不是他的真实声音，先前的声音才是。他有意为自己的声音修饰，然而这样的伪装对克利奥无效。 克利奥注视着自己手上黑色的纹路。 啧…… 真是奇怪。 修女恭敬道：“冕下，一切都在按您说的做。” 教皇捋了捋胡须，缓慢点头。 克利奥眨了下眼。 不知是否是他出现了幻觉，那一瞬间，教皇变成了与声音相符的男人，只是再次眨眼时，他又变回了老人。 这个魔法，于他而言，也是可以看破的。 “火刑架那边呢？” “圣火已经在取了，会在您要求的时间送到。” “那好……”他点了点头，脸上写着深深的悲悯与无奈，“三日之后，送公主上路。这是为了帝国的未来……我们会铭记国王的无私与公主的牺牲。” 然而他的眼神是冷的，平静如一汪泉水，因为太过漆黑，才看不见任何的波动。 火、刑、架。 克利奥唇角掀起，笑容带着冷意。 原来在这里打着他的小姑娘的主意。 他骨子里流的血是冷的。 他不在乎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旁人的生活如何，可若有人将手伸到小姑娘身上来了，就怪不得他不客气。 修女似乎很害怕与这位教皇相处。 过了没多久，待教皇把事情都布置完了，修女便恭恭敬敬地离开，一秒也不想多留。 克利奥还没有走。 他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教皇的面前。 魔法的作用下，教皇看不见他——他以为凭借教皇的能力可以识破他的伪装，然而他没有。 恰恰相反，他一眼就看穿了教皇的真实面貌。 教皇的表情很虔诚。 他双手合十，翕动的唇不知在念些什么，幽深的瞳孔仿佛可以看见过去的历史深处。 那是一种古老的、早就在大陆上销声匿迹的语言。 克利奥的表情古怪。 他默念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两种语言的发音，是一致的。 这似乎是一种精灵语——其实克利奥也不知道是什么，仿佛与生俱来就植根在了他的脑海里。 至于大陆上的语言，听小姑娘说了几句后，他也全部都轻松掌握了。 仿佛他曾经无所不知，如今则在慢慢捡起自己的过去。 他静下心来，仔细地听。 手上的黑色筋脉在跳动，仿佛无数个鲜活的、有生命的灵体凝结于他的血脉，伴随着祷词的念诵，呼之欲出。 他的头很疼。 克利奥揉了揉太阳穴，却觉得烦意更甚，一股异样的感觉无端地涌上心头，让他有一种取走教皇性命的冲动。 克利奥想，他不能继续听下去了。 他后退几步，身形消失在了宫殿里。 原本紧闭着双目专心念祷词的教皇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有狂热的光芒在浮动。 这是他第一次得到王的回应。 果然，这个方法是有效的……不枉他努力了这么多年。 他们的种族，太需要找回他们的领袖了。 哪怕回应只有一瞬间，他的心里依然有难以克制的激动。 只要把公主送上了火刑架，仪式就算完成了。 他几乎可以预见他们光明的未来。 温思渺已经在温泉池里睡了一觉。 没有人打扰的时候总是很自在。 然而下一刻，身边多了一个人，温热的水花溅在了她裸露的肌肤上。 一具冰冷的身体凑了过来，紧紧地靠着她，似乎在寻找热源。 温思渺被吓了一跳：“克利奥？” 他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 皮肤本是几近透明的白，此时此刻更是病态极了，仿佛一张没有颜色的纸。 眉头则紧紧拧在一起，手无意识地揉着太阳穴，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姐姐……”他轻轻喘息着，表情有着显而易见的痛苦，“我好难受……” “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的状态无法作假，甚至要靠温泉的水来缓解自己的痛苦。温思渺没怎么犹豫便抱住了他。 少年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柔软的薄唇贴着她的脖颈，下颌是冷的，触碰的地方却是热的。 温思渺突然很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他难受，她自己也不好过。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是遭遇什么了？ 很多问题压在心里没有问出口。 她能做的，只是紧紧贴着他，将她身上的热度传递过去。 克利奥的脑海里涌入了大量的信息。 似是记忆的闸门被拉开，过去的回忆仿佛洪水一般席卷，怎么也守不住。 他的眼睛黑得更加纯粹，如同辽阔的夜空。 第223章 黑暗精灵（6） 这个拥抱的姿势，温思渺保持了许久。 她的手都要酸了，克利奥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依然伏在她的怀里，肩膀微微颤抖。 温思渺回想起了几个治疗术的咒语，急忙往他身上丢。 她信仰的是元素女神，可以调动元素的力量，木元素属于治愈系。 黑暗元素也是元素的一种，所以克利奥虽是黑暗精灵，却不会受到她的治疗术的攻击。 在温思渺看不见的地方，克利奥重新睁开了眼。 他的表情是平静的，双眸如夜空般深邃而神秘。 他想起来了许多许多，甚至已经没有了方才那么痛苦。 只是，他不愿意松开手，舍不得离开小姑娘温暖柔软的怀抱。 恢复了记忆之后，他与先前的自己又有所不同。先前只是觉得有趣，想留在她身边，而现在…… 想要的，就该抢过来。 克利奥轻轻勾了下唇。 “姐姐……”他委委屈屈地说道，“我好疼呀。” 温思渺皱着眉：“你怎么回事？” 他才恢复，虚弱的声音不似作假，方才疼到连话都说不出来，温思渺看着也心疼，只是无能为力。 其实很容易猜出来原因。 果然，克利奥道：“他们好像发现我了，有几个人用光明魔法攻击我……” 这个地方，是「万神殿」而非光明神殿，修女们的信仰也是自由的，她们可以选择信奉任意一个被供奉在神庙里的神。如这具身体，她当年的选择便是元素女神。 不过光明神仍是主流，因为光明神是诸神之主。 修女们使用的祷词魔法，也多为「光明神的恩赐」。 克利奥是黑暗精灵，还是个精灵幼崽，被攻击一下，可想而知会变成什么样。 “抱歉……”小姑娘一脸内疚，“我不该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克利奥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每次她想硬气一点，却又转而被他的撒娇所蒙蔽，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一只幼崽。 发觉小姑娘的排斥性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克利奥心想，她果然很容易心软。 他顺势而下：“那姐姐，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温思渺：“……” 他又道：“疼……姐姐的治疗术很有用。” 这句话可难住了温思渺。 他晚上要是再不舒服怎么办？她还是得过去守着他，不如睡在一起。 温思渺只好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宫殿里听见的东西，克利奥只字未提。 他已经可以猜到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了。 那他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温思渺被送走以后，皇城并不太平。 前线连连传来消息，说是游荡在城外的那些自由民暴动，组成了一支又一支的起义军，皇城附近好几个次级行政中心接连沦陷。 这些自由民很奇怪。 他们不喊累也不怕疼，不生不死，就算头颅被砍去，他们的四肢依然可以战斗。 不像是人，反倒像是被操控的木偶，有人在背后牵引着他们向前。 早些年，皇城也试图管理过这些自由民。 只是这些自由民多为战争遗留下的问题。迁都不过百年，附近都是未开发的蛮荒之地，自由民也是未经开化的蛮人，不懂文化不讲道理。 帝国是舍不得把神圣的公民身份赐予他们的，把他们赶出家园后便听之任之，让他们流浪在皇城的边缘，一直是个隐患，不料到今日突然爆发。 这一刻，帝国才意识到，他们无休止的扩张战争背后居然留下了这么多的自由民，足够组成一支倾覆多个城市的起义大军。 留在次级行政中心的魔法师已经折损大半，士兵也无法召集起来。 事实上，「士兵」对于帝国而言，是稀缺资源。因为士兵由国家供养，只有拥有公民身份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士兵。 因此，在这个社会，没有战争的时候士兵扮演的是农民的角色，国家一要战争，他们就会带上武器上战场。 毫不夸张地说，帝国的人口一半都是自由民，想要召集一支与自由民人数相当的军队谈何容易？ 他们唯一能用的，就是这些还没有成为傀儡怪物的自由民了。 国王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那就征兵，用钱征兵。”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拖延了。 教皇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不是说牺牲公主请神来拯救他们吗？ 还是说，“神”本就是不存在的生物，他们都被教皇糊弄了？ 与此同时，皇城被困的消息传到了万神殿。 静心祈祷的教皇冷笑一声，表情显得轻松而愉悦。 就是明天。 王降临之时，这片大陆将会还给他们种族。 人类本就该死。 若非当年人类的出现，大陆上的其他种族又怎会灭亡？ 只有兽族抛弃了自己的自尊，甘愿给人类当坐骑，才活到了今天。 他们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违原则的事情的。 神殿里紧张的气氛，便连温思渺都感觉到了。 这几天她日日被带到温泉池边沐浴，就算泡上一整天，也不会有修女来管她。 这种温泉池有多珍贵，便连修女都没有随意泡的资格，何况是包三天的场呢？ 事实上，正是这里不正常的高待遇，让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洗净身体剔除鳞片，就可以下锅了。 少年模样的克利奥正靠着她的肩膀，惬意地眯着眼。 见她心不在焉，他主动问道：“姐姐，怎么了？” 纠结片刻，温思渺道：“你那天，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克利奥这两天一直在养伤。 他状态不好，温思渺是看得出来的，身上的变化太过显而易见，好似一瞬间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变成了一只慵懒优雅的猫。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只是克利奥不说，温思渺便没有问出口。 她原本以为克利奥不会回答。 哪知道克利奥的心情似乎很好，笑眯眯地说道：“有啊。听到了一个对姐姐不好的消息，不想告诉姐姐。” 温思渺：“……” 还能这样说话？ “所以……”他眨了眨眼，“这里的人对你不好，姐姐，我们私奔吧。” 恢复记忆之后逐渐肆无忌惮起来hhh； 感谢星星点灯、月亮爱星星（你们的名字可以接一起了）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与礼物—— 大家点「催更」的时候记得看一下视频呀，谢谢大家啦—— 晚安…… 第224章 黑暗精灵（7） 温思渺一脸骇然。 这么个小孩子，他究竟知不知道「私奔」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谁教给他这种词啊！ 他才来这个世界多久。 然而克利奥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语气很认真：“我带姐姐走。” “他们要进行一个仪式，姐姐是仪式的最后一个祭品，明天早上他们就会把姐姐送上火刑架。” 漂亮清秀的少年注视着她，“所以，姐姐跟我走，好不好？” 温思渺有一点好笑。 她一头雾水地被送过来，克利奥又忽然说要带她离开，其实二者的做法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说来就来，说走便走。 她当然相信克利奥的话，他没有对她说谎的必要，毕竟她无法为他带来任何价值。 若是火刑架，那她这几天的种种顾虑就都解释得通了——难怪她总有一种任人宰割的烦躁感。 原来他们当真是如此计划的。 见她略有犹豫，克利奥的笑容不变，只是眸中的黑雾更浓了些，“那好吧，姐姐好好想一想，我明天早上再来找姐姐。” 他总觉得温思渺与他的想法一致，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温思渺会拒绝，哪怕她没有开口，只是犹豫——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这种感觉让克利奥很烦躁。 体内属于血脉的因子早已觉醒，一烦躁起来，他就忍不住想让双手染上鲜血。 眨眼之间，他的身影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了温思渺的视线之内。 又来了……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上个世界，温思渺也体验过。 那是掀开面纱后，系统所露出的冰山一角。 也许解除了隔阂，他会无意识地收敛伪装，变得愈加肆无忌惮起来。 她意识到，哪怕这只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幼崽，却依然是系统。 只要是系统——打交道这么久，她该清楚他的性格。 温思渺当然知道，单凭她自己的力量，想要逃离这里是绝无可能的。 哪怕她已经提前知道了她的命运，并且拥有画出传送法阵的能力，完全可以选择现在画个法阵逃走。 可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只是与系统打交道罢了。一离开系统，这个世界便不成世界。 然而她在犹豫什么呢？ 她在犹豫的，是系统的态度。 这只黑暗精灵待她，就像是新生儿第一眼看见的玩具，初见甚是喜爱，而后爱不释手，舍不得放下她。 他看着听话，却连这样的事情都瞒着她，让她得不到任何安全感。 就算他带走她，又能去哪里呢？ 温思渺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这些世界于她，只是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一个放松自我的过程，一次增长见识的旅行。 所以她待系统的态度也很随意，他主动她便承受，直至不自禁地敞开心扉。 一直到了现在，她对待系统的态度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小世界，已经不仅仅是一场游戏那么简单了。 说到底，就是恃宠而骄、越陷越深，所以她才会有不满与委屈。 温思渺重重地叹气一声，烦躁地把自己埋在枕头里。 明明是要去追系统…… 怎么总感觉是自己陷进去了！！ 温思渺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所以天还未亮时，神殿深处传来的一点骚动，便轻易地将本就浅眠的她惊醒了。 她所居住的房间外有侍女看守，温思渺不好随意走动，便施了个小法术。 事实上，走廊上的声音越来越大，无需刻意用魔法就可以听见许多。 他们在因为同一条消息而惊骇。 皇城沦陷了。 温思渺也被吓了一跳。 她才走了多久？ 从离开到来这，统共也不到一个月，皇城的变化却翻天覆地。 她倚着门，依着法术传来的音，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陛下不是在向自由民征兵吗？” “是啊，本就是自由民组成的军队，他们再征自由民，不是引狼入室？” “这下该怎么办？” “不知道。那些自由民的首领占领了皇宫，陛下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就等教皇冕下作为帝国代表跟他们谈判。” 诸如此类的对话有许多。 温思渺也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拼成了完整的信息。 大抵就是游荡在皇城之外的自由民组成军队，攻陷了皇城。 现在群龙无首，只有文化之都宁塔城仍幸存，唯一的权力代表就是教皇了。 据说王室成员现在都不大好过，那些自由民最仇视的便是王室成员。除去那些远嫁的公主，温思渺是唯一一位幸存者。 当然，她的「幸运」也维持不了多久。 这条消息在神殿里轰然炸开，教皇又不在，神殿的秩序一时乱了套。 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 温思渺本以为那些人已经离开，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走廊上确实没有人。 她的脸色却微微一变——在门推开的一刹那，有一道已经设下的法阵攻击了她。 无处不在的光圈缠绕上她的手，将她拖拽到另一片空间。 克利奥没有出现。 他会在哪里？ 与外面的混乱截然不同，宫殿之内的教皇一脸轻松。 他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张扬与狂热。 仪式接近尾声，他在等待着计划的终点，等待神圣的一刻降临。 “伟大的王……”他用古老的精灵语，低声说道，“您的臣民在召唤您，您的臣民需要您……” 他的脸上，属于教皇的特性在渐渐消失，一对黑色渐变的翅膀从后背伸展。 与克利奥的翅膀不同，他的翅膀更像蜻蜓的翅膀，黑得不纯粹。不像先天生长，倒像是后天强行接上。 便连在念诵祷词时，他的狂热也不见底，不似寻常修女祈祷时眼中闪烁着光芒。 就要成功了。 他想…… 侵占这具身体多年，他几乎快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只记得心中的念头——复仇，夺回精灵一族的荣耀。 他必须借助黑暗精灵王的力量，才能实现他的夙愿。 若是那位王不肯配合…… 那也休怪他无情了。 他这么做，是为了整个精灵一族。 过去的渺渺：他玩我我玩他各取所需天天开心XD； 现在的渺渺：他不可以这样他怎么还不交出真心！ 每天都为怎么让小姑娘开窍操碎了心。 第225章 黑暗精灵（8） 千年前，黑暗精灵的王征战四方，不也是为了精灵一族的荣耀吗？ 他们是一样的。王没有理由不配合他。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成功，就是因为血脉不纯。 血脉、血脉！ 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受到仪式的牵制？ 他痛恨自己混血的身份。 宫殿里的气氛愈加沉寂，一道黑影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仿佛黑夜中割开一道裂缝，一只漆黑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温思渺当真没有想到，逼她上火刑架的阵法，居然就设在她的房门前。 她被修女围着，特殊材质的法绳捆绑着她的四肢，将她牢牢地固定在火刑架上。 ……这个公主当的，可真是不值得。 一天特权没享受到不说，来了没多久，就被人当成靶子钉在火刑架上了。 本该在今早出现的克利奥，也不见了。 克利奥不会食言。 温思渺很清楚自己现在需要做什么——拖延时间。 外面一团糟，教皇的手伸不过来，只要她的时间拖得够长，一定可以等到时机。 看着修女低声吟诵起祷词，她不禁有些好笑。 她开口道：“我是犯了什么错，你们要逼我去死？” 修女低眉顺眼，语气虔诚：“帝国会铭记您的牺牲。” 另一名修女则道：“您是为了帝国的未来，自愿献祭自己的。” 便连说辞都为她想好了，他们果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温思渺反问：“献祭给哪位神？” 这句话问住了修女们。 事实上，她们只知道公主为了帝国牺牲，却不知道帝国要请的，究竟是哪位神。 这到底是万神之殿，她们唯一听命的，不过是教皇罢了。 教皇不提，她们也不敢问——教皇早就不是当初的教皇了，神殿之下，无人敢反抗教皇的命令。 温思渺嗤笑一声，说得轻描淡写：“人类在大陆上生活了千年都是靠自己，因为一次战争打不过，就要请神出来？” 修女立即反驳道：“不！神是真实存在的，您可以质疑人类的决定，却不可以怀疑神的意志。” 真没想到，公主看上去只是一个软软的小姑娘，说话却如此咄咄逼人。 温思渺低头看向自己：“所以我在这里——也是神的意志？” 国王、主教、教皇、修女，这些人分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来。 他们只是漠然地送她来到这里。 哪有什么请神？帝国管控不力，平民起义是必然的结果，他们不去向内反思自己，却要把希望寄托于子虚乌有的事情上。 这些人的心，当真是黑暗又冷血。 温思渺替这具身体不值。 她分明没有做什么，像正常的公主一样长大，却因为所谓的神要被迫献祭。 宫殿中，教皇期待的仪式最后一步迟迟没有完成。 他不耐烦极了，按照原计划，那公主不应该已经被烧死了？那些修女究竟在做什么！ 教皇按捺不住，决定亲自去现场看一看。 他离开的时候，并未注意到一道如影随形的黑雾。 眨眼间，雾气便消失不见了。 修女点火的动作在犹豫。 有愤怒的人瞪着温思渺，“你身为帝国公主却不为帝国着想，而是在这里妖言惑众！那你不如被献祭！” 她的脸上毫无修女本该具有的怜悯与善良，仿佛一只面目可憎的野兽，对着温思渺张牙舞爪。 原本碧绿色的双眸里，有黑色的火焰在跳动。 那一瞬间，温思渺似乎懂了一些什么。 难怪这些人可以轻易地听信教皇荒谬的话。 那么，他们口中那些不痛不死的军队…… “你们为什么还不点火？！” 教皇愤怒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温思渺一眼就看见了那位教皇——他是一位慈祥老者的形象，手持镶嵌着红宝石的权杖，五官却有些扭曲，语气也如扭曲的五官一般急切狰狞。 那些修女见了他，纷纷害怕地垂下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让教皇发现。 “祭祀就要完成了……”教皇冷冷地说道，“你们耽误得起帝国的时间吗？” 有的修女动作迟疑，眼中闪过挣扎。 有的修女则接过同伴的班，低声吟诵起咒语。 光明的火焰拔地而起，点燃了温思渺身下的祭坛。 那火焰的升起不过一瞬间，便被更大的黑雾熄灭了。 温思渺眨了眨眼，修女们也惊愕不已地回过了头。 教皇脸色突变。 高大俊美的青年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头发与眼瞳皆是夜幕一样黑，漂亮的桃花眼中藏了些许笑意，身后却不见那对薄而透明的双翼。 是克利奥。 一夜之间，他仿佛脱胎换骨，从十四五岁尚有稚气的少年，变为二十三四岁的成熟青年。 他笑了笑，转而看向教皇，语气漫不经心：“你要点火烧谁？” 他的态度是随意的，漆黑的双眸却有着明显的杀意，翻卷的黑雾昭示着他此刻心情的不快。 教皇的膝盖止不住的发软，唇角翕动，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您……” 束缚着温思渺四肢的绳索自动解开了。 新的黑雾缠绕住她的腰身，把她从高高的十字架上带离。 克利奥虚虚一揽，把她抱进了怀里。 “抱歉……”他低声道，“记忆恢复耽误了点时间，委屈了，回来给你出气。” 昨夜，克利奥根本没有离开。 他就站在温思渺的房门外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懊恼。 小姑娘想得不错，恢复记忆以后，他的脑海中塞入了大量的信息，态度便显得轻慢而随意，而幼崽时期虽然细心，却也抵不过顽劣的天性。 小姑娘还很小，就跟身为幼崽的他一样，心思敏感又脆弱。 何况现在她一个人被赶到了这里，身边陪伴的只有他，他却无法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认认真真反思了一夜，本来想等小姑娘醒了以后再敲门进去，却被一道法阵给召唤走了。 正是教皇在进行的祈祷仪式。 不仅如此，等他追着教皇赶到这里，他的小姑娘已经被绑上火刑架了。 感谢谢俞的小娇妻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点催更的时候记得看小视频！！（破音； 晚安…… 第226章 黑暗精灵（9） 高大的青年垂下眉，眼中是止不住的耐心与温柔。 教皇已经看傻了眼。 血脉的共鸣告诉他，这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黑暗精灵的王。 然而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是，他们的王出现以后，并未偏袒他。 他的眼里，全是那位人族的公主。 克利奥微微抬起眼，瞥向了教皇。 “是你？” “王……”教皇的声音颤抖，眼中却藏着狠戾，“她是人族，您本不该这样……” 克利奥轻嗤一声，反问道：“你在教我做事么？” 那又如何。 不合格的王，是不配出现在这里的。 教皇心里是这样想的，只要他中断了仪式，这位王便会重新陷入沉睡…… 克利奥抬手。 祭坛上燃烧的黑色烈焰似是得到了召唤，化作一条长龙，缠绕上了教皇的身体！ 所有的修女都惊呆了。 那黑色的火焰越烧越旺，顷刻之间，教皇便化作了灰烬。 人族的教皇，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克利奥转而抱起温思渺，也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一处陌生的地方。 周围暗沉沉的，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只有些许幽幽的蓝色火焰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两侧的树木无声矗立，仿佛梦境中张牙舞爪的恶魔。 那一瞬间，空气中浮动的低语如潮水般涌进耳内。那种语言古老而神圣，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变迁洗涤，如历史一样神秘而悠长。 恍惚间，温思渺似乎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森林仍是黑暗，却渗着寂静的月光，远处有低低的龙吟，飞舞的精灵在低语，翅膀的光便如森林幽蓝的火焰。 这是一千年前，那些生物所留下的记忆。 大量的信息在温思渺脑海里浮沉，她的心里有许多疑问，最终却一句也没有说出来。 克利奥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 他仍打横抱着她，让她的手环着他的脖颈，双颊贴着他颈部的肌肤，如最亲密的恋人一般亲密无间。 克利奥向前走，那些萤火纷纷响应，点亮了他所踏过的每一步，仿佛梦幻的花朵在脚底盛开。 宫殿的门徐徐推开。 琉璃的灯，五色大理石的浮雕石柱，宝石铺成的路面，无处不彰显着富贵与华丽。 “教皇没有被烧死……”克利奥突然道，“教皇的身体是他的掩护，他已经逃走了。” 他看见了那对被强行接上的双翼。 “他也是黑暗精灵。” 这是温思渺没有想到的。 教皇竟然不是教皇？ 难怪他的表现如此反常，不像一个信仰神明多年的人，原来早就被掉了包。 “但他是混血……”回想了一下教皇的真容，克利奥淡淡地解释道，“精灵和人族。混血没有翅膀，他割掉了其他黑暗精灵的翅膀，接到了自己的骨头里。” 黑暗精灵的翅膀原本是浓郁的纯黑，教皇的翅膀却是渐变色。 因为翅膀的根部无法适应新的身体，生命力尽数消失，逐渐趋于透明。 等黑色完全褪去，它的生命也算走到尽头了。 这个时候，就要重新杀死一只黑暗精灵，为教皇换上一对新的翅膀。 想到这里，克利奥再度嗤笑一声。 有什么复兴不复兴的，说得好听是重振精灵一族的荣耀，说得难听一点，不就是因为黑暗精灵早就灭亡了，他没有新的翅膀可以随时更换，这才迫不及待地召唤出他意图让他复兴黑暗精灵么？ 他那对翅膀，看颜色，估计马上就要自然脱落了。那对翅膀用了太久，早就与他的骨肉长在了一起，若是脱落，那块骨头也会跟着废了的。 说起这些时，克利奥的神色很平静。 “我当年早早陷入了沉睡，也不知道他取走了多少黑暗精灵的翅膀才维持到今日……” 克利奥的语气云淡风轻，眼中的冷意却止不住，“能活到现在，他当真不容易。” 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只能靠侵占别人的身体，可不是不容易么？ 克利奥忽然停了下来。 沿着红丝绒金边的地毯向上走，是居于主位的王座。 他把温思渺放在了王座上。 温思渺：“？” “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告诉你。” 他的表情乖巧又自觉，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下「求夸」了。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初见面时候，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模样，既无辜又听话。 克利奥已经想通了。 小姑娘不是不高兴么？那就从知无不言开始好了。 于是，克利奥又加了一句，“我不会再隐瞒你了。” 哪知道小姑娘迟疑片刻，认真地开口：“你是谁？” 克利奥：“……” 他大概知道小姑娘在他面前为什么不爱说话了。 嗯，就是这种无时无刻不如鲠在喉的感觉，确实挺难受的。 “我是这里的王……”他的表情恢复平静，语气低缓而温柔，“曾经是。早年我带领黑暗精灵征战大陆，打下了这片土地，宫殿就是当年建的。之后精灵被大面积屠杀，我也陷入沉睡，醒来之后发现精灵已经灭亡了。” 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态度很自然，没有教皇那样大的反应。 黑暗精灵灭族，身为同族，心态自然复杂。然而正如他们从前征服的土地一样，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竞争不过敌人，便只有被灭的份，倒也没什么可以惋惜的。 精灵一族本就是天地元素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死不灭。就如他虽然陷入沉睡，却在千年以后得以重生。 他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令温思渺忍不住扬了下唇。 有些东西不必说，他比她还会猜她的心思。 她需要的，是一种互相尊重的感觉。 “刚开始我的确什么也不知道……”克利奥为自己辩解，“记忆是前两天才恢复的。” 没有恢复记忆就开始打小姑娘主意这种事情，就不用说了。 她不需要知道。 反正人已经带到他的宫殿了，岂有放走的道理？ “我还有幸知道你的名字么？”克利奥望向她，漆黑的双眸藏了些笑意，仿佛细碎的星辰，“公主殿下？” 新的一周继续加油呀！ 第227章 黑暗精灵（10） 这具身体是有名字的，正如前几个西方世界的名字一致，叫做「温妮」。 温思渺却回答：“渺渺。” 克利奥微微一怔。 这种发音很奇特，他从未在大陆上听过这种语言。他猜测，这样的发音应该有与之相称的优美文字。 他轻轻地跟着重复：“渺渺。” 仿佛要把这个名字，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刻进心底。 她是他们的公主殿下，却只是他的渺渺。 克利奥喜欢这种感觉。 他向温思渺伸出手。 小姑娘很听话，配合着他的动作，纤细的五指搭在了他的掌心。 克利奥却问道：“想要这个王座么？” 温思渺眨了眨眼：“分我一半？” “不……”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全都给你。” 他有一大片森林，有一整个帝国，有一座宏伟华丽的宫殿。 但他什么也不想要。 只要他有的，他都想给她。 皇城里，国王焦虑不安。 这间寝室曾经是侍女侍从的住所，他向来不屑一顾。如今沦为阶下囚，这间寝室却成了最豪华的住所。 所有的王室成员都被分开关押。 帝国发展到这个阶段，王室的权力在教会权力之下，并非每个王室成员都有资格学习魔法。 魔法学院的主办方是教会，只有经过教会的允许，王室成员才可以进入魔法学院学习。 诸如温思渺，天赋测试时被教会看中，这才拥有学习魔法的资格。 国王的魔法天赋并不好，他的抱负多施展于政治上。然而事实上他的政治能力也很一般，全凭庞大帝国的根基强撑着，才维持着繁荣的表象。 平日出行，他都有两个魔法师贴身守护，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安危。 可是，便连那两位大魔法师，也败给了自由民组成的起义军，不知所踪。 大魔法师统率的魔法师部队也折损大半。没有信仰的魔法师并不会为王国效忠他们的全部，剩下的部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或许早就成为了敌人的手下。 那些起义军究竟是什么来头？ 如今，国王一面痛恨自己连防身的魔法都不会，一面着急教皇的态度。 教皇即将代表国家与起义军的首领谈判，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他不会还在闭关吧？ 国王与教皇的关系不冷不热，说不上有多好。毕竟是相互制约的关系，事实上，没有实权的国王远不如真正掌权的教皇权力大，他觐见教皇时甚至要行跪拜叩首之礼。 他都把他的女儿送出去了，阵法不会是失败了吧？ 教皇刚开始提出这个计划时，国王也觉得很荒谬。一国的国运怎么能压在神明身上？ 可究竟是怎么同意的，国王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认为反正帝国也不需要会魔法的公主，既然公主可以为帝国做贡献，送出一个也无妨。 王室子女众多，就算这个天赋好了些，直接送出去他有些惋惜，但也还会有无数个公主可以替代她。 毕竟，除了答应教皇，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他只能祈祷计划可以成功，教皇能打败起义军，把他救出来。 起义军的首领，那位平民出身的将军，正得意地坐在王座之上。 身下是天鹅绒的软垫，脚底铺着名贵的宝石，这种待遇，普通人家一辈子也无法享受，便连贵族都只是仰望，他却轻轻松松地实现了。 大殿里没有一个人。 将军的眼前是一团黑雾，凝不成完整的人形。 他在与黑雾对话：“教皇？你怎么以这种形态出现？” 黑影中传来了一声冷笑，却没有直面回答他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位不知所踪的王！ 真正的族人就在他面前，他却走向了人类，把罪恶的火焰烧向了他的族人！ 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得到教皇的身体，却因为一把火焰毁于一旦。 他早就没有实体了。 因为黑暗精灵一族的覆灭，没有新的力量作为补给，他早就失去了他原本作为人类的身体。没有身体的支撑，他便只是一团虚影。 他的内心被怒火侵占，多年的执念让他处于崩溃的边缘，早已忽略了先前与将军达成的协议。 他嗤笑道：“怎么，你很得意？” “不敢不敢……”将军嘴上这么说，却是笑着的，“还要感谢您提供的东西。说起来，那到底是什么力量啊？” 所谓自由民组成的军队，其实是他们召集了那些自由民，然后强行植入了一团团黑雾。 那团黑雾真是神奇，有了那些黑雾，自由民变得不怕疼也不怕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成了一支真正的精兵。 到底是什么魔法能让人变得如此强大？ 若是可以，他往后也要用这个方法训练他的军队，去扩展帝国的版图。 他冷冷地说道：“你没有必要知道。” 黑暗精灵被割下双翼，活活折磨致死之后留存的灵魂，执念能不深么？ 哪怕他们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却依然铭记着仇恨。能有多大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他原本不想浪费在那些自由民身上的。 然而所招募的军队只能由自由民组成，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 他想，既然王无心复兴黑暗精灵一族，不如用他的双翼作为养料，为他塑造一具新的身体。 反正这样的王，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将军有些不满。 他实在不觉得这位教皇有什么厉害之处——精英军队都在他手上了，他还有在教皇面前委曲求全的必要么？ 他便道：“那教皇，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还要谈判吗？” 答应国王让教皇来谈判，本就是缓兵之计。他跟教皇本就有合作，有什么谈判可言？ 教皇却在想别的事情。 他原本的计划，只是利用帝国的内乱创造亡灵，作为黑暗精灵复生的容器。之后再寻找一位合格的祭品，重新召唤黑暗精灵的王。 只是他错就错在忽略了王的态度。 既然他看不起人与精灵的混血…… 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感谢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晚安…… 第228章 黑暗精灵（11） 将军半天得不到回复，耐心本就被耗尽。 他如今能站在这和平地与教皇交谈，就是看在两人有合作的份上。 此刻他的心态早已与从前不尽相同，手握重大的权力，任何人也会为之改变。 “教皇？” 教皇忽然说道：“好啊。” 他抬起眼，直勾勾地看着将军。 将军的背后忽然泛起一阵寒意。 紧接着，一种巨大的痛苦侵袭他的全身。一股明火在他的四肢百骸燃烧，筋脉仿佛断裂一般灼热。 他发现自己与身躯渐行渐远，灵魂竟是被强行抽离了。 他的身体仍端坐在王座上，却听不见他灵魂的呐喊。 那团黑雾轻而易举地侵占了他的身体。 “不——你——教皇！” 他惊愕地注视着自己已经变得透明的双手，绝望地大喊出声，“我们的合作还没有结束，你还没有帮我登上王位！” “你不是要亡灵吗，你要杀多少人我都给你杀……” “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教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王位？”他笑了笑，声音如同一阵轻柔的风，“在梦里登吧。” 他的手指聚拢，将军的灵魂便被火焰包围，烧成了灰烬。 教皇面无表情地活动四肢，适应着他的新身体。 这具身体还算年轻，比老教皇的身体好用多了。 可依然长不出翅膀。 翅膀——他要找回他的翅膀！ 黑暗森林的深处，温思渺从风中听到了外界的讯息。 这几天她待在这，完全与外界隔绝，一点风声都听不见，日子也过得足够奢靡。 等她终于与风打上交道，才知道外界发生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 譬如王位被夺，国王被赶下台，代表帝国去谈判的教皇也失踪了，如今将军正在准备登基大典，起草一系列改革的法案。 她觉得很奇怪。 走到这一步，其实思路已经可以理清了——起义军起义，国王与教皇合作，意图以召唤神的方式保住皇权，但是仪式失败，皇权被夺。 但是教皇其实是黑暗精灵，合作的目的是召唤出黑暗精灵之王。 也就是说，哪怕「神」被召唤出来，王室也绝无保全的可能，政权最终会落在黑暗精灵的手上。 那么，那位将军呢？ 他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这位突然出现的平民将军实在太让人好奇了——他从前毫无政绩，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又是从哪里组织起一支如此强大的军队呢？ 她站在窗边听风。 薄薄的翅膀笼罩住她，青年低哑的声音随风传来：“渺渺，我以为你在这里，眼里就只能看得见我。” 相处之后，温思渺才发现克利奥的心足够冷漠。 他不在乎黑暗精灵是否灭亡、不在乎外界有多翻天覆地，他的眼睛只是看着她。 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不知是触动还是恐惧。毕竟，这样的性格，着实偏执到有些可怕。 温思渺定了定神，说道：“我想回去。” “嗯？” “回皇城。” “好啊……”克利奥笑了笑，语气依然温和，“不喜欢住在这里么？” “不是。”温思渺摇了摇头。 她住在这里确实很自在，这是克利奥的地方，她不需要忌惮任何东西。 但是正如她之前感受的那样，克利奥对她虽好，却独独缺了一点。 自由…… 这种无时无刻睁开眼只看得见他的感觉，让她仿佛失去了自己。 她什么也没有说，可克利奥何其聪明，一眼便猜到了她在忌惮什么。 他依然温柔地笑着：“渺渺如果想回去，我可以送你走，住多久都不要紧。等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再出现的。” 克利奥知道自己与温思渺观念的不同。 精灵的本性仍不是人类，内部不存在人类之间的伦理、道德、人权一说。 一直以来他的想法都很简单，想要得到的东西，抢回来就好了。 好比曾经的庞大帝国，好比如今这个小姑娘。 但是他有足够的耐心，他可以站在小姑娘的角度为她考虑。 她不喜欢这样，他便尊重她。 温思渺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克利奥没有跟上来。 他只是站在温思渺先前所站的位置，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风不仅送来了外面的消息，也送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的笑容满是嘲讽：“让我看看，这是在做什么……黑暗精灵的王居然为情所困，您活得可真是窝囊。曾经的您可不是这样的。” 克利奥叹气道：“年纪大了，就想静个心考虑一下终身大事。我和小姑娘的情趣，你懂什么？” 虽说心里有些受伤，可克利奥的确不觉得有什么。 他与小姑娘观念不同，注定是要磨合的。他不介意两人之间有这样的差别，有棱角的生活才是生活。 那人：“……” 他被克利奥理所当然的语气惊到了。 他一闪身，出现在了窗台前，撑着窗台跳进了宫殿。 克利奥一脸嫌弃：“塞西斯，没有翅膀就别装成有翅膀的样子了。” 这个名字经他说出，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把将军，或者说塞西斯浇了个透心凉。 他已经太久太久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 这些年，他陆陆续续成为了很多人。 或是教皇，或是将军，他们有一个特点，就是都没有名字。 而他也不需要名字。 他不需要记得他是谁，他只要铭记自己的种族和信念就好了。 名字这种东西，只会让他回想起他懦弱的、充满耻辱的过去。 “你怎么……会知道……” 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这位王，他也只是远远地见过一面罢了。 那时王胜仗凯旋，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多么风光啊。 他只是个半精灵半人族的混血儿，甚至不曾拥有翅膀。 克利奥的语气仍然漫不经心，眼神却是冷的：“屠杀了我的族人，割去他们的翅膀，囚禁他们的灵魂……塞西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 他只是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第一位。 克利奥：心情不好，找个倒霉蛋揍一顿。 倒霉蛋：？谁才是反派？ 克利奥：？？难道不是我？ 渺渺：陷入沉思ing…… 第229章 黑暗精灵（12） 克利奥确实不在乎任何事情。 如今让他感兴趣的，也不过是面前这个小姑娘。 透过克利奥漆黑的双眸，塞西斯看见了自己——战栗的、无措的、充满恐惧的自己。 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与克利奥的差距——哪怕他做了这么多，依然逃不过克利奥的眼睛。 克利奥只是不说罢了。 他的内心比任何人还要清晰分明。 而这样的清晰，是建立在对万事万物的冷漠之上的。 塞西斯忽然无比后悔自己所作出的决定。 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克利奥面前呢？ 他大声道：“克利奥，你懂什么！你连女人的心都得不到！” 克利奥：“……” 他注视着塞西斯，上扬的嘴角有着克制的愠怒。 “你这样的精灵，是不配被爱的……”塞西斯的语气充满了嘲讽，“抢来的东西，还会爱上你？” 抛弃理性之后，塞西斯已经不在乎任何事了。 他就是看不惯克利奥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完不成自己的夙愿，也不会让克利奥好过。 塞西斯来这里，原本是想与克利奥做一个了断的。 但塞西斯意识到，他与克利奥的角色对调了。 他不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 若连翅膀都拿不到，他接手一个帝国有什么意思？他做的这一切又能证明什么？ 既然如此，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回到房间之后，温思渺倚着门，安静地站了许久。 她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敏感。 是因为上个世界发现了系统的另一面么？ 事到如今，她的确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系统。总觉得向前走也不行，可她不可能会向后退了。 因为……哪怕知道系统与想象中的不同，她也不愿意向后退。 这算什么。 喜欢？ 这就是喜欢吗？ 就算知道世界结束以后他不会拥有小世界的记忆，她依然愿意接近他，依然不想离开他，因为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那他呢？ 此时此刻，当她任性地闹脾气的时候，系统又在做什么？他还像他所表现的那样，耐心地等她么？ 温思渺知道，只要她推开这扇门，一定可以看见系统。 可她不敢。 她没有这么做的勇气。 该不该迈出这一步，怎么样才算迈出一步呢？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心被一种陌生的感情占据，温思渺感到茫然与无措。 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也没有人教她。系统永远只是引导着她向前走，让她适应他的思维与风格。等她后知后觉时，已经深陷其中，越挣扎越挣脱不开了。 她突然很想见系统一面。 不是小世界的灵魂碎片，而是现实世界的系统。 在她做任务的时候，系统在做什么呢？他在沉睡么？ 那这些记忆……就算他不曾记得，看见她时，也一点触动都没有么？ 温思渺不相信。 连她都成了这样，她不相信系统没有一点感觉。 若她回头去告诉师父她喜欢上了什么人，师父一定会以为她被灵魂附体了。 她又有一点想家了。 温思渺调整呼吸，稍微鼓起了一点勇气。 她推开了房间的门。 走廊安静而空旷。 宫殿里是没有人的，只有她与克利奥。 平日里静下来时，克利奥总喜欢与她粘在一起。所以她时常感觉不到宫殿的空旷。 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她才发现这里有多么冷寂。 这就是克利奥生活的地方吗？ 她踏着天鹅绒的地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自从她住进来，地毯便铺到了每一处能行走的地方。即便是光着脚，也不会感到任何的不适。 他永远都是这样细心。 脚下的地板忽然晃了晃。 温思渺听见了「轰」的一声。 不遥远，很清晰。 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还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这座宫殿里，除了她，还能有谁？ 温思渺的脸色突变——是克利奥！ 她几乎来不及思考，下意识转身奔向了声音的发源地。 克利奥怎么会出事。 他都不参与这个世界的战争，仇家也早就在千年前销声匿迹了，能找上门来的，还有谁？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是教皇—— 或者说，是那位侵占教皇身体的黑暗精灵。 温思渺回到了她之前所站的地方。 这扇窗户在宫殿的最高处，视野明朗而开阔，她很喜欢一个人来到这里，俯瞰着整片黑暗森林。 黑暗森林是照不见阳光的，只能看见朦胧的月亮，也听不见虫鸣与鸟叫。 她时常觉得这个地方太过孤独，她是克利奥唯一可以说话的人。 然而如今，这扇窗户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洞—— 洞的周围是一圈又一圈的裂痕，有黑暗的光芒浮动，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克利奥在哪里？ 她跑了过去，向下俯瞰。 借着一点点幽蓝色的月光，她看见了一道身影，正扇动着黑色的翅膀，吃力地向上飞。 虽然场面一时有些滑稽，温思渺却笑不出来。 是克利奥。 少年时期的克利奥。 他已经退回十三、四岁的模样，翅膀上裂开了一块大洞，如同这扇缺失的窗户。 看到她时，克利奥隐有惊讶，却也只是挑了下眉，云淡风轻地问：“怎么跑出来了？” 温思渺：“是教皇？” “对，不过他已经被我解决了，以后不会出现了……”他飞了进来，站在温思渺面前，不忘强调，“没费什么力气。” 唬谁呢…… 温思渺想。 这种时候还嘴硬，他是把她当小孩子哄么？ 漂亮精致的少年抬起头，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掰开一个笑容，“别板着脸，小姑娘。养几天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伤。” 当年他都死了，还不是重生回来了？ 精灵一族的再生能力强大到无可媲美，这点伤于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反倒是小姑娘这副样子，怪让他惊讶的。 他以为，就小姑娘那个冷冷淡淡的性格，他永远也不会在她身上看见惊慌与失措。 小姑娘用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望向了他。 而后，扑进了他的怀里。 ——亲妈也很激动55555—— 感谢大家的点赞和礼物。 晚安…… 第230章 黑暗精灵（13） 克利奥当真愣住了。 他有些失神地望向小姑娘放大的脸。 她的表情依然是冷淡的，却不见丝毫不情愿，只是很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腰。 就像之前很多次，他抱着她一样。 “这是怎么……”克利奥笑了出来，“投怀送抱了？” 小姑娘的头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道：“嗯。” 她居然承认了。 克利奥更不可思议了。 他捧着她的脸，把她的头抬起来，“渺渺？” 温思渺别过头，一脸冷漠：“是我。” 克利奥若有所思道：“原来受伤会有这么大福利……那我以后天天受伤。” 温思渺：“……” 她一脸无语地从他的怀抱里抽身。 现在克利奥看上去十三四岁，也没比她高多少，二人的视线几乎齐平，克利奥于她一点压迫感都没有。 然而克利奥十分清楚如何让她心软。 他拉住她的手，委委屈屈地说道：“渺渺，疼。” 小姑娘没有回头，但是也没有挣脱他的手。 他得寸进尺，道：“翅膀。” 温思渺记得，他翅膀受了很重的伤。 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发现他的翅膀上果然挂着一个窟窿，在漂亮的纹路中格外触目惊心。 “很疼……”克利奥抓着她的手，覆盖在断裂的纹路上，“你摸摸好不好？” 小姑娘柔软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双翼上。 他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 温思渺轻声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克利奥轻描淡写，“塞西斯自爆了。” 脸都撕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塞西斯来找他，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的，故而没有给自己留一点活路。 可惜他还是高看了自己。 克利奥只做了一件事。 想到这里，克利奥嘲讽地勾起了嘴角，“我割掉了他的翅膀。” 失去翅膀之后，塞西斯直接崩溃了，根本没有了还手的力气，轻易便被他碾成了碎片。 塞西斯并不适合做一个领导者。 他的心思太敏感、太脆弱了。 也许曾经他不是这样的，只是这些年来的躲藏生活让他变得小心翼翼，情绪始终如同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可以折断。 其实克利奥估计，当庞大的帝国落在了塞西斯手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疯狂起来，就只会把他们全部毁灭。 就像当年黑暗精灵被灭族一样。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种族之间互相残杀，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塞西斯…… 温思渺斟酌片刻，脑海中对上了号。 是那位教皇的名字吗？ 来找克利奥的果然是他。 “他可做了件大事……”克利奥耸了耸肩，翘起的嘴角充满讽意，“为了接上翅膀，屠杀黑暗精灵不说，还囚禁了他们的灵魂。所谓无所不能的起义军，不过是黑暗精灵们的亡魂罢了。” 那么深的执念，能不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么？ 塞西斯不适合做一个领导者，却足够残忍、足够血腥。 这一点，克利奥与他不同。 他的冷是冷血。 所以千年前发展到最后，局面无力挽回，他便陷入了沉睡。 “好了渺渺……”他凑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靠在温思渺的肩膀上，“我好疼呀……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不想说这件事，温思渺也不愿意再提。 于是，她跟着点了点头。 克利奥温柔地笑了起来。 克利奥总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譬如受伤之后把无耻贯彻得淋漓尽致。 温思渺陪他回了房间，他却拉着她的手不放，用那漂亮而无辜的眼睛望着她，“渺渺，我怎么上药？” 温思渺很惊讶：“你的伤口还需要上药吗？” 这个问题把克利奥问住了。 他立即改口，“我要你的治愈术，用木元素。” 温思渺其实在犹豫的。 她原本就没打算走，只是克利奥这么得寸进尺，她又升起了一点丢下他走人的念头。 这男人怎么回事，给点阳光就灿烂呀。 见她不说话，克利奥便借着外貌的优势，唤了声「渺渺姐姐」。 温思渺动摇了。 他的眼神无辜又温和，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狗。 她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 她只是动摇片刻，人已经被拉进了房间。 克利奥依然抓着她的手，让她轻轻地抚摸着翅膀的伤口。 温思渺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专注地念起了治疗的法术。 精灵的自愈能力果然惊人。 她都不知道究竟是治疗术太管用，还是克利奥的身体素质太好，她念咒语都念到犯困了，反应过来时，发现翅膀上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而克利奥也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又恢复了青年人的模样。 他环着温思渺往身后的床上靠，不忘提醒：“这个状态维持不了多久，渺渺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温思渺只有答应了。 黑暗森林是没有白天与夜晚之分的。 温思渺一般遵循身体的本能，困了就往床上躺，睁开眼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 人在躺下来的时候，身体总会不自禁地放松，警惕心也会跟着降下不少，变得柔软而细腻。 这间卧室的设计很独特，头顶开了一扇天窗，可以望见漫天的星星。 黑暗森林是没有星星的，高大稠密的树木遮挡了所有的天空，便连月光也只是吝啬地渗进来了一点点。 可在这里，却可以看见星星。 就仿佛被施加了魔法，刻意营造出浪漫的美景一样。 两人静静地躺着，谁也没有说话。 克利奥率先开口：“塞西斯的残局我会处理。我会销毁那些黑暗精灵的魂魄，但是死去的人无法复生，魂魄一旦离体，他们就回不来了。” 塞西斯的做法何其残忍，他已经不把自由民当成人来看待了，只把他们看作灵魂的容器。 可那些灵魂，也是死的。被寄生之后，焉有活命的可能？ “至于帝国那边，你若有兴趣，便回去吧。”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眼里却写满了不情愿，就差明着告诉她「我不开心你要表示一下哄我」了。 温思渺便道：“我就在这里陪你。” 第231章 黑暗精灵（完） 他的眉头这才舒展些许，眼里盛着细碎的笑意，如同银河中流淌的星光。 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任何时候都容易让人心动的容貌。 温思渺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生怕再看一眼，便会陷进这双眼所带来的温柔里。 她略是犹豫的别过头，身边的人却不给她喘息的空间，伸出手臂，把她卷到怀里。 克利奥想，曾经他的全部是他的帝国，在千年前早已倾覆。 现在，这个小姑娘，就是他的全部。 温思渺回来了。 这个世界虽然短暂，却又仿佛如此漫长。 温思渺甚至觉得，她经历了一个新的世纪，心态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明显的一个心态就是茫然。 面对系统的茫然。 她已经无法用过去的心态看待系统了……可她该如何与系统相处呢？ 温思渺刚刚下定了一点决心，又变得举棋不定了。 小世界的他是小世界的他，而这个空间里的他……又是一个他。 小姑娘靠着床发呆的时候，系统也没有闲着，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捕捉着她表情的变化。 “渺渺？” 他连唤了几声，小姑娘都没有回应，最后好不容易应了一声，系统观察到，她的耳根还有微微的红。 系统忽然感到一阵无力。 若非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将小世界的灵魂碎片拼在一起，他又何苦得不到每个世界的记忆呢。 只有梦里才会出现一些朦胧的片段，可是那些梦醒来之后，又统统坠入记忆深处了。 所以现在，小姑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系统毫无头绪。 温思渺缓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唤道：“系统。” 系统立即应道：“我在。” 小姑娘若有所思：“你说，如果发现一个熟悉的人的真实性格与想象中的有出入，还该不该跟他继续相处？” 问这个问题时，她的眼睛一直若有若无地瞥向窗外的蔷薇花，不知是否在走神。 系统想，若是自己现在站在她面前，她肯定不会看他。 沉默片刻，他说道，“值不值得，在于你。性格是不会变的，只是你看见的范围罢了。” 譬如他自己，就是一个外表与真实性格十分出入的人。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严格意义上而言，小姑娘经历过的这些世界，都是他梦境中的演变，会随着他的心态而发生变化。 那她…… 在温思渺看不见的地方，虚幻的影子幻化成双手，五指渐渐聚拢。 他在那些小世界里，暴露了什么？小姑娘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他在小姑娘面前，一直都是容忍而克制的，从未暴露过自己的情绪。 他不知道小姑娘对他是什么态度，但他的想法很明确，他不需要直截了当，他只想徐徐图之。 温思渺等了许久，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她有些疑惑。 然而系统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只是问她：“要不要继续下一个世界？” 真奇怪，对去下一个世界素来很积极的小姑娘，却没有及时回应他了。 她在上个世界究竟经历了什么？ 系统讨厌这种无力感，会让他变得阴郁又暴躁。 他沉默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悄悄地把那些上涌的情绪遏制住。 不行的，系统告诉自己。 现在还太早了，他什么也不能告诉小姑娘。 他怕……把小姑娘吓跑。 温思渺的心情确实欠佳，也没有了回应系统的欲望。 去下个世界就去下个世界。 她刚准备起身，手边床头柜的玻璃瓶里，忽然多了一枝蔷薇花。 花瓣柔软而粉嫩，沾着清晨的露水，隐隐浮动着芬芳。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过来的。 她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系统从未在她面前露出真实的模样，永远只有声音，然而却时常给她一种他无处不在的错觉。 啊啊啊。 她不想谈恋爱了。 好头疼…… 温思渺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睡觉。 再多的烦躁，一觉醒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自暴自弃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猛地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并非熟悉的空间，而是一处陌生的住所。 房间有着宽敞明亮的落地窗，蕾丝的窗帘背后透着大海的蓝色，似乎是处在半山腰的别墅。 这是到下一个世界来了？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她下个世界不想跟系统说话了。 让狗系统自己面壁去吧。） 温思渺原本是准备继续睡的。 然而枕头底下的手机忽然响了，铃声居然还是唢呐，震耳欲聋的音量差点没有把她送走。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接通了电话。 来电显示「催债的」。 “温——大——小——姐……”电话对面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声音暴躁如吞了几吨炸药，“您现在又在哪个别墅度假啊？” 温思渺：“……” 这好像还确实是个别墅。 依山傍海，还有一扇三米高的落地窗，无法形容的神仙日子。 她轻声道：“那个……我刚刚睡醒，脑子有一点不清醒。” 小姑娘的声音乖乖软软的，还有将醒未醒的惺忪慵懒，对面的人一下子没了脾气。 唉…… 她总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怎么不把这点小聪明用在拍戏上呢！ 不然不会到现在都被人骂花瓶。 明明自己有头有脸，偏要从十八线做起，她真是搞不懂这个年代大小姐的心思。 “算了算了……”女人无可奈何地说道，“你继续睡吧，这个星期没有工作，你可以度假到周日。周日晚上你要是再不出现，好自为之。” 她把「好自为之」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得到温思渺的肯定，那边才在千叮咛万嘱咐中挂了电话。 温思渺靠着床，刷了一会儿微博，看着熟悉的花花绿绿的页面充斥着整个屏幕。 在不正常的世界待太久了，乍一回到正常的现代，还有些不适应。 她回顾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发现这个世界不仅背景正常，她的身份也很正常。 咦，为什么还感觉有点遗憾？ 正在自闭边缘徘徊并且无比暴躁的系统：马上你就不遗憾了。） 系统越自闭，小世界越变态（x； 来来来，惯例猜系统身份啦—— 这两天心情不太好，现在有点找回状态了（双十一买买买太开心了），我会继续好好码字哒……谢谢大家不离不弃—— 催更记得看视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超级爱你们！ 感谢栀一、涵ovo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232章 痴汉学弟（1） ……不，她不可以这样。 温思渺调整了一下情绪，稍微从面对系统的郁闷心情中抽身出来。 反正小世界里的系统和现实世界的系统是不一样的。 哼…… 这个世界，她的身份是个戏剧学院表演系在读的大三学生，十八岁以长相甜美出圈，一度冲上热度榜，并且顺利签约了娱乐公司。 不过，入圈三年，除了一开始接了几部网剧，她一直不温不火，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 曾经是以长相进去，现在混成十八线，空有一副「花瓶」的头衔了。 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看的人。 她确实不需要在意名气，进娱乐圈纯粹是体验生活。 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前两年刚在国外上市，放眼整个帝都都算是有头有脸。这具身体演的第一部 网剧就是家里投资拍的。 只是这几年家里一直很反对她在娱乐圈里继续待下去，她与家里的关系一度闹僵，这才搬出来……嗯，搬到这座依山傍水的滨海别墅。 温思渺沉默了一下。 有钱人朴素的生活，真是快乐又真实。 她继续坐了一会儿，把记忆消化了，这才下床洗脸。 大三已经没什么课了，学校把时间放开，给学生们出去实践。班上许多同学早就去了各自选中的影视公司面试。 像温思渺这样的，原本是带着令人艳羡的目光进来，后面发现她除了长得好看些与他们也没什么区别，同学们也不会再愿意关注她了。 温思渺叹了口气。 最近为情所困，这具身体的设定倒是让她找回了一点以前生活的感觉了。 嗯，一样的咸鱼。 楼下有专门的阿姨准备好了早餐，蓝莓果酱融入吐司，涂上一层细腻软糯的奶酪，一拉开窗帘就可以吹到海风，温思渺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具身体迟迟不愿意去上班了。 这样的生活谁不想过呢。 等她漫不经心地用完早餐，重新熟悉了一下现代的生活之后，温思渺给早上打来电话的女人回了个电话。 这是她的经纪人。 后面她才知道是家里专门请的，付了高额的工资，只专职带她一个，三年来又当经纪人又当姐姐又当妈妈，温思渺回忆了一下她与经纪人相处的种种日常，都不得不道一声惨。 拿工资真是不容易。 经纪人几乎是秒接通了她的电话，语气十分不可思议：“大小姐，你又想让我帮你带帝都哪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苏？” 温思渺：“……” 嗨…… 她必须做点什么，挽救一下她在经纪人面前的形象。 于是她顿了顿，说道：“不是，你不是说有个网剧的试镜吗？下午我过去试试吧，你安排一下司机。” 经纪人更加惊愕了：“大小姐，你只有在让我带零食的时候才会说这么长的话。我们对个暗号吧，如果你被绑架了，喊我的名字？” 温思渺轻咳一声。 被逼成这样，经纪人真是不容易。 不过她也可以想象自己工作时的状态——嗯，肯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苦了经纪人了。 她再三强调自己是去工作的，经纪人这才平复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内心，端起公事公办的态度与她讨论：“行，你等一下，我一个小时之后来找你。” 一个小时不到，她准时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温思渺终于见到了她经纪人的真实模样。 经纪人留着红色的中长直发，穿着一身西装，看上去得体又干练。 回顾了一下之前的相处，其实她的业务能力很高，只是碰上了一个没有上进心的大小姐。 “这是我之前给你选好的三个角色，你可以看一下台词，觉得适合哪个就试哪个……” 她边走边从公文包里抽出台词本，搁在茶几上，“不要有心理压力，剧的最大投资方是你爸爸，能不给你过？” 对待这位大小姐，经纪人是真的没有脾气了。 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想放弃她。她这些年来的高傲不允许她向咸鱼低头——瞧，大小姐这次不就有出息了么？ 总会有醒悟的一天的。比如说现在。 虽然她可以理解，如果她是温思渺，家里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那她进娱乐圈也只是玩玩而已，用不着上心，但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根苗子。 这个颜值不进娱乐圈实在太可惜了。 温思渺接过了她手里的剧本。 这是一部青春校园剧。 说是三个角色，其实也就是女一女二女三。十六集的小网剧，主要就是讲生活与恋爱，没有什么难度，本色出演就好。 经纪人的定位抓得很准，温思渺的颜属于初恋脸，很适合演十八岁上下的小女生，选青春校园剧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虽然脑子里有这具身体三年表演课的记忆，温思渺的内心还是十分忐忑。 她真的没有演过戏啊。 就算这几个世界陆续跟系统学了点耍心机的技巧，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去为自己谋取利益，也跟正儿八经的演戏是不同的。 她犹豫片刻，把女二递给了经纪人，“演这个吧。” 女二的戏份不多，不如女主角的闺蜜女三号。但重要的地方就在，她是剧情的转折点，男主高中时期的初恋白月光，却因故去世，永远活在男主的回忆里。 经纪人挑了挑眉，发现小姑娘选的角色居然与她心目中的相符合—— 戏份不多、主要靠颜值、难度不大却容易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这倒是令她十分惊讶。 小姑娘还没主动要求做过什么事，一直以来都是她给铺的路，所以她总觉得小姑娘就是那种每天混吃等死的富家女，没什么心机，也不爱动脑子。 没想到还是挺聪明的。至少，她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什么适合自己。 “行……”经纪人点了点头，收起了其他的台词本，“下午会有车送我们过去。男生那边也有几个角色，我记得这次试镜名单里有几个你们学校的学生，你到时候好好看看你的校友们是怎么表现的。” 第233章 痴汉学弟（2） 温思渺跟着应了一声。 演戏什么的，她还真的毫无经验。 不过，来体验一下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时间一晃便到了下午。 试镜这种改编网剧的，以新人居多，像温思渺这种不温不火的，说是半个新人也不为过。毕竟入圈三年，她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作品。 经纪人在剧本选择时也很清楚她的定位，故而专门选择了难度不大、篇幅不长的小甜剧，有一定的爆红概率，总体走向比较平稳。 温思渺起初的心态还算平和，然而等看见等候室里的一群人时，她又不免紧张起来了。 这毕竟是正式的试戏，不是嘴上随口开的玩笑。就算经纪人再三强调她不必要为自己担心，她也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嗯，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走进高考考场的前一刻……时间太久远了，有些想不起来了。 等候室里有素人，也有像温思渺这样入圈一段时间却始终不火的十八线，二者的差距一眼便可以看出。 经纪人在温思渺身边陪了一会儿，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候室里很安静，贸然出声会显得很突兀，她不好多留。 她走以后，温思渺只有一个人捧着剧本静静地看。 坐在她身边的一个女孩子凑了过来，低声与她套近乎：“学姐，你是我们戏剧学院的吧？我见过你的！” 温思渺轻轻点了点头。 与人打交道不是她擅长的事，她也不好直接冷漠地别过头，只能点点头以示回应。 “啊我真的好紧张啊，这是我第一次试戏，如果没选上我就对不起陪我的一百万粉了……” 女生焦虑地合上双手，有模有样地祈祷，只是温思渺越听越觉得不对。 听到最后，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休息室里还有人。” 随后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微博主页。 三百万粉，还好还好。 女生没想到她怼得这么直接，一时哑口无言，只好忿忿地噤了声。 很快，号码就叫到了温思渺。 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领，走进了试镜室。门背后坐着一排人，似乎是这部剧的导演与编剧，还有两个男生坐在旁边。 温思渺扫了一眼，表情稍微有些错愣。 她好像看见了熟人。 坐在右侧的男生穿着简单干净的短袖t恤，笑起来也如外表一样明朗，看上去很是讨人欢喜。 他的长相没有任何攻击性，眼尾弯成干净温柔的弧度，仿佛一张一尘不染的白纸。 这是……系统？ “女二号苏瑶是吗？”坐在上方有着啤酒肚的导演翻看了一下剧本，眼神示意道，“小崔，你去跟她对个戏。” 被唤作小崔的少年起身，朝着温思渺微微一笑。 ……这个世界的系统看上去似乎格外的无害。 温思渺也客气地弯了一下嘴角。 “你好……”便听他自我介绍道，“我叫崔亦远，饰演男二号宋轩。” 温思渺点了点头。 她选择的这一幕戏台词不多，但是场景很唯美，拍出来很适合作为短视频剪辑。 这是高中时候的场景，拥挤的教学楼，她捧着书匆匆下楼，被来往的人群撞到，手中的书散了一地，一双干净的白球鞋出现在面前。 打完球的少年额头还挂着汗珠，笑起来干净又明朗，如同冬日绚烂的阳光：“同学，给。” 这一幕戏剧组没有提供道具，温思渺直接以台词本充作书本，当少年把台词本递过来时，修长干净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背，如同阵阵酥麻的电流。 她一时看得有些失神。 整部剧讲的是两对cp的故事，男一女一与男二女二，不过四人的关系有些错综复杂，女二作为男主的白月光短暂地出现了一瞬间，又和男二有着匆匆的擦肩，篇幅不多，却贯穿了全剧。 她的生命短暂，犹如烟花般绚烂。 试镜室的氛围一时有些沉寂，导演率先开口：“好了，出去等结果吧。” 温思渺将台词本收好，乖巧地道了声谢，便推门离开。 她的内心还是很忐忑的。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旁边的编剧问道：“怎么样？” 导演吝啬地点了点头，“演技有点生硬，但眼神很到位。” 小姑娘的眼神干净而纯粹，仿佛一抹阳光。 他早就收到了内定角色的名单，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最大投资方的千金，选她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事。 只是他素来看不起这些潜规则，也对这小姑娘的风评略有耳闻，本准备斥责她几句让她清楚自己的定位，没想到小姑娘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是个好苗子，只是需要打磨。 “我也觉得可以……”编剧笑着说道，又看向对面的少年，“小崔，你觉得呢？” 不知是否他产生了错觉，自从温思渺进来，对面的崔亦远便有些不在状态。 尤其是小姑娘走了以后，他更是心不在焉，一门心思不知飞到了哪里。 崔亦远从练习生开始做起，到如今接手第一部 戏，也算是他一步步看着走过来的，他很欣赏崔亦远，更信任他的业务能力。 只是没想到他也会有走神的时候。 他还以为小崔就是个见谁都带三分笑的机器人呢。 “她……”少年回过神，轻轻弯了弯唇，“她很好。” 导演哈哈大笑，“小崔，芳心萌动了？” 崔亦远小声道：“不是这么说。” “哈哈哈，那小姑娘长得确实好看，说起来，她还跟你一个学校呢！要不是你因为当练习生耽误了高考，复读了一年，你们就是同届了……” 编剧也跟着打趣了两句，“要不要老师帮你把联系方式问过来？” 干净漂亮的少年总是很受人偏爱的，他们都乐意关照崔亦远。 何况崔亦远的性格的确很好，笑起来干净又温暖，最适合这种青春风的甜剧了。 原本他们是准备把男一号的角色给他的，只是他说什么也不肯接。 这么一看，他的选择倒也没错，相比有些痞气不羁的男主角，男二号的人设更适合他。 感谢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234章 痴汉学弟（3） 导演便提醒道：“小崔，你和温小姐是搭档，日后你们可以多熟悉一下。她是表演系出身，懂的专业知识比你多一点，你们可以一起进步。” 那小姑娘看着还挺好相处的，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架子，漂亮又懂礼貌，知道分寸。 崔亦远弯了弯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却说温思渺同经纪人出去，经纪人边走边道，“我在后台看见你的表现了。我是不是可以给你准备爆红以后的通稿了？” 温思渺不禁莞尔。 嗯，她喜欢这样的夸人方式。 经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道，“你啊，对你的事业要多上点心，又不是做不好，来都来了，总得做出点成绩不是吗？” 她一一应下。 二人在公司附近的西餐厅用了晚餐。 之后经纪人又带着温思渺回了公司，见了几个投资方。 他们跟温家多有往来，也认识这个温家唯一的千金，对温思渺的态度很客气。 等到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天已经全黑了。 窗外飘了点小雨，城市被薄薄的雾笼罩，灯光也变得朦胧起来。 道路两侧的屋檐下都是避雨与等车的行人。 经纪人给司机打了电话来接。温思渺是准备回学校的，恰好明天是工作日，有专业课来上。她现在最缺的就是专业知识，听一听倒也无所谓。 二人走到门口，温思渺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少年侧身打着电话，露出一节白皙瘦削的手腕，如玉一样漂亮。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遇到了些麻烦：“嗯……我现在不在学校，回去可能要点时间，这里打车有点麻烦……” 温思渺记得，这个世界的系统是叫……崔亦远？ 二人走来时，崔亦远恰好收起了手机。看见温思渺，他也十分惊喜，昏黄的灯光下，耳垂隐隐泛着红晕：“温小姐？” 温家的私家车停在了温思渺跟前。 面前的小姑娘主动道：“你要去哪里？” 雨似乎有下大的趋势，这个点不好打车，他也没有带雨伞，多带一个人倒也没什么。 “帝都戏剧学院……”少年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打不到车我坐地铁去也可以……” “没关系啊，我们也去戏剧学院那边……”经纪人大大方方地拉开车门，“你不是有急事吗？坐地铁那么远，哪里来得及，上车吧上车吧。” 一会儿就是合作伙伴了，经纪人对这个少年印象还挺好的，举手之劳，卖个人情也不错。 她记得他似乎是练习生出道，后面转型做演员，这是他的第一部 戏吧？ 温思渺也点头示意。 崔亦远只好点点头，“麻烦了。” 想到二人以后是搭档，经纪人有意去了副驾驶，把后排留给了温思渺与崔亦远。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熟悉熟悉，她如是想。 温思渺主动坐在了车左侧靠窗的位置。 少年坐了进来，手中规中矩地放在腿上，显得很是拘束。若是靠近看，可以发现他耳垂的红晕尚未褪去。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与人相处的时候，温思渺向来不是主动说话的一个，哪怕现在旁边坐着的是她内心的男朋友。 男朋友不男朋友的……她现在还气着呢，不想理他。 得看看他这个世界的表现了。 崔亦远支起一只手，望向的是车窗外，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落在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很安静，似乎也在看窗外，樱唇微微抿着，灯下的侧脸乖巧而娴静。 像是今天试戏时给他的感觉。 干净的，初恋一样一尘不染。 斟酌片刻，崔亦远开口：“温小姐也是帝都戏剧学院的学生吗？” 他的声音有着雨后天空的清冽，舒适而悦耳，语气也是温柔的。 “嗯……”温思渺道，“今年大三。” 他惊讶地挑眉：“居然是学姐？” “诶？” 他笑了起来，语气也由原本的拘束到放开了不少，“真没想到，我以为是个小妹妹……我今年大二，高考那年是选秀的决赛没有去，复读了一年。这么一算，我应该还是比你大一点。” 温思渺的外表确实很显小，去演高中生也完全没有问题。 她只是没有想到崔亦远会比她小一届。 有生之年，她也当了一回学姐。 车里的气氛一时轻松起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提到的是有关台词的问题。 说起私人事情时，崔亦远的目光还略是躲闪，似乎是鼓起勇气才搭的讪。 一聊到专业知识，他的语气便显得轻松而自然，偶尔还会开几句玩笑。 车程说长不长，在学校门口停下时，雨已经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温思渺早就从宿舍里搬出来了，去的是学校后面的别墅。 她主动问：“你宿舍楼在哪里呀？我让司机开进去吧。” “不用，我宿舍离这里不远……”崔亦远摇了摇头，“停在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 犹豫片刻，他拿起手机，嘴角轻轻一弯，“可以加个好友吗？有空请你吃饭……温前辈？” 按照进入演艺圈的时间来说，温思渺的确算得上他的前辈了。 小姑娘被他逗笑，很是配合地扫了他的二维码，发送了好友验证申请，“不用喊前辈啦，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她的话虽然不多，但是只要说到她感兴趣的话题，她会认真地给出回应，聊天时可以感受到她的用心。 崔亦远也只是开个玩笑。 小姑娘的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朦朦胧胧的雨如丝绸般落在肩头，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离开。 若是当时温思渺有心，可以发现他打电话时屏幕根本没有亮。 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揣进兜里，淋着雨向前走。 前来开门的室友见了他，表情十分诧异：“大忙人今晚舍得回宿舍？” 崔亦远因为工作不常留在宿舍，不过他的性格很好，室友们都会下意识地关照他。 “有点事……”崔亦远只是道，“你问一下大三的学长学姐，有他们表演系明天的课表吗？” 室友：“？” 他开始了他开始了。） 我美好的周末也要开始啦—— 第235章 痴汉学弟（4） 第二天很不巧，第一节 课是早上八点，实践课，一上就是整整三节。 温思渺打着呵欠从床上爬起来，到教室时人还困着，边走边揉眼睛。 这种课大家一般都不会翘，不比那些枯燥无味的理论知识，上一上也是很有帮助的。 温思渺来得晚，前排已经满人了，她就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教室最后的角落。 令她意外的是，崔亦远也在这里。 不过二人没有坐在一起，她坐在靠窗的角落，崔亦远则坐在靠门的角落，端正又安静，一看便是三好学生的模样。 有几个女生悄悄回头，似乎认出了他，低声说着悄悄话。 昨晚回去以后，温思渺在网上查了崔亦远，还真发现了他的微博。 他前两年是某选秀综艺的第一名，c位出道，后来转型进了演艺圈，这部网剧是他的第一部 作品，一大部分热度都是他的粉丝炒出来的。 嗯，他的微博粉丝有一千多万，相比之下，温思渺的三百万粉显得如此寒碜。 温思渺撑着下巴，专注地盯着前方讲台，其实思绪已经神游天外了。 讲课的教授举了几个老花旦的例子，放了一段视频，有模有样地学着演了几个表情，课堂的氛围一时变得很欢乐。 之后教授开始放ppt，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 后排的灯没有开，窗帘只拉了一半，温思渺犹豫片刻，给崔亦远发了消息。 【可以帮忙开个灯吗……谢谢。】 崔亦远似乎在认真听课，手机放在桌子的右上角，屏幕亮了之后才回过神。 他扫了过去，很是诧异地转过头，一眼便发现了坐在窗边的温思渺。 小姑娘冲他一笑，清澈的眸子如同玛瑙般漂亮。 他起身开了灯。 温思渺收到了回复：“原来这是你们班的专业课？” 能在这里碰见崔亦远，温思渺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表演系分为好几个班，上课的地方各有不同，而且这是大三的课，他一个大二的怎么跑过来了？ 【对呀，你怎么在这里？】 崔亦远回了一串省略号。 【导演说这个教授很有名，我来蹭个课_（:_」∠）_】 他回的颜文字还有一点可爱。 消息发出去后，崔亦远状若无意地把手机放在一边，留心小姑娘那边的动静。 她果然被逗笑了，只是似乎不知道该回什么，几分钟之后才发了一个「哈哈」的表情包。 崔亦远便没有再回。 第三节 课的时候，教授没有再讲，而是点名让同学上来即兴表演。 连着喊了几句，都没有人主动举手上台，他就开始扫视教室了。 “坐在教室最后排那个男生……对，靠门的那个，就是你……” 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没有兴趣来演一下这个角色？” ppt上放着一部很经典的电影。 这部电影的主角是个心理变态，最终的结局就是他向警局自首，承认所有罪行之后，从几十米高的跨江大桥上一跃而下，电影最后定格在了茫茫的江面上。 也难怪没有人主动举手。 这个角色的确不好驾驭，若是大一的表演课，教授肯定不会以这种电影来举例。 如今迈入大三，学都学了两年了，才有一些能力去尝试这种有深度的电影。 崔亦远点头，道了声好，语气略是踌躇：“我可能演不好……” 教授笑着鼓励：“没关系，重在参与。这个角色内心戏很多，可以锻炼你的眼神。” 教室里有人认出了他。 温思渺听见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他不是崔亦远吗？” “崔亦远？！我记得他今年大二啊，怎么在我们班？” 互相蹭课这种事情确实屡见不鲜，尤其是表演系这种同学们都是大忙人的地方，可能到大三都认不全一个班的人，因为他们出现的时间都是错开的。 便见崔亦远走上了讲台。 他的眼神干净而无害，望向屏幕时，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角色的可演性。 主角是个跟踪狂。 他暗恋一个女生很多年，两人是高中同学，大学恰好也是同一个学校，以朋友的身份来往。 他看着女生被搭讪、谈恋爱，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女生与男友约会时，他就静静地躲在角落里，然后在备忘录上写下同她约会的人的名字。 他不敢直接冲上去弄死那些搭讪女生的人，每次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他就会对着那些名字，用小刀一下又一下划自己的手腕，仿佛在杀那些觊觎女生的人。 从表面上看，他是个成功人士，学的是金融专业，出来以后继承家业，成了公司的总经理，风光无限。 衬衫的袖口却从来不敢往上翻，因为会暴露手腕上的疤痕，新伤旧伤反反复复。 他一边厌恶这样肮脏下流的自己，一边却沉沦在虐待自己的快感里，到最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对女生的执念太深，还是只是一心求死。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不想再这么活下去了。 崔亦远演的这一幕，便是女生与第二任男友约会，二人在西餐厅，周围放着轻松舒缓的小提琴曲，他坐在二人的不远处，漫不经心地切着牛排。 教室里的人多而嘈杂，很适合作为这一幕的背景。 “抱歉……”崔亦远道，“我回去拿一下道具。” 他从座位上撕了一张纸。 再次走上讲台时，干净清澈的少年眼神发生了变化。 那一瞬间，温思渺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起头，恰好与崔亦远对视。他的眼神分明望向了远处，可她总有一种错觉，无论他看向哪里，却始终离不开她。 这一幕没有台词，只有动作的细微变化。 崔亦远拉了一张凳子，在教室最前排坐下。 他悠哉悠哉地望着远方，眼神不曾落在手上，却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纸撕成了碎片。 仿佛手中撕的不是纸，而是觊觎暗恋之人的男人。 他的微笑滴水不漏，不慌不忙地克制着内心的残暴。 感谢涵ovo的灵感胶囊、用户25976137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礼物。 晚安…… 第236章 痴汉学弟（5） 教室里落针可闻，一时之间，便连呼吸声都微弱到听不见了，只有崔亦远慢条斯理撕碎白纸的声音。 那种眼神太逼真，让人甚至产生了误会，仿佛崔亦远才是真正心里有疾病的人。 表演时间只有短暂的三分钟，他似乎一秒切换回了状态，又变回了众人眼里那个温柔如水的少年。 提及自己方才的表演，他的耳根微红，语气略是不好意思：“我、我只是以自己的方式诠释了这个角色，演得不太好，大家见笑了。” 教授率先鼓起了掌。 紧接着，教室里响起了阵阵掌声，从震惊中回过了神。 “你演得很好……”教授夸赞道，“我很少看见过刚入行没多久就能把握眼神的演员了。” 崔亦远摇了摇头，很是谦虚：“是之前看过一个类似的角色，印象比较深刻，所以演起来轻松一些。” 清秀俊美、谦逊有礼，他给众人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回到座位以后，温思渺注意到，那些女生的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 她咬了咬唇，莫名感到不快。 看什么看，那是她的男朋友！ 就算现在被单方面冷战了也是她的男朋友！ 察觉到小姑娘情绪的低落，崔亦远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唇，发送新的微信消息： 【渺渺学姐，中午去食堂吃饭吗？】 这是昨夜崔亦远斟酌良久定下的称呼。 喊了名字又不失分寸，小姑娘果然没有说什么，很自然地接受了。 不一会儿，她就给了回复：“嗯。” 下课之后，教室里的人散得差不多，温思渺动作比较慢，还在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崔亦远也没有走。 那老教授夹着包，慢悠悠地走到崔亦远面前，“同学，我记得你，你是大二的崔亦远吧？” 崔亦远感到十分窘迫，“嗯，是的。” “没关系没关系，欢迎你常来听课啊……”老教授乐呵呵地说道，“留个联系方式吧。” 他确实忘不了上课时崔亦远的眼神，那样活灵活现的表现令他感到惊艳。 温思渺在旁边冷眼旁观。 先是女同学搭讪，又是老教授要联系方式，他怎么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好生气…… 交换了微信之后，老教授也离开了教室，教室里只留下温思渺与崔亦远二人。 崔亦远疑惑地挑了挑眉，主动道：“渺渺学姐？” 温思渺背起包，“走吧。” “抱歉……”他却说道，水雾般的桃花眼认真而诚恳，“是我不好，耽误了渺渺学姐的时间，中午我请渺渺学姐吃饭好不好？” 小姑娘嘴上说着不在意，眉眼却稍微舒展些许，分明是被他的态度取悦了。 他无声一笑。 还是好哄的。 学校的周边总是不缺美食。 附近就有大型购物广场，楼盖了足足几层，有不少知名的网红店。 二人中午去了一家装修优雅的茶餐厅。温思渺不爱说话，崔亦远却是个擅长聊天的性子，相处下来也算愉快。 想到崔亦远似乎只是个普通学生，温思渺主动打电话给了司机，提出要送他回学校。 她下午是没课的，后面两天断断续续有几节课，都可去可不去。 没几天就是开机仪式了，温思渺准备在别墅待两天直接去片场，没有回宿舍的必要。 趁着这两天，她要再恶补一些娱乐圈的知识，不能一过去就丢脸。 崔亦远依然露出温和的笑容，表示自己不需要送，可以直接走回宿舍。 二人就此作别。 待温思渺的车离开视线，他才重新戴上口罩与鸭舌帽，上了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的地铁。 事实上，崔亦远也是不常来学校的。从前是忙，现在是没有必要回去，宿舍里只是铺了张床，偶尔可以过去躺躺以备不时之需，根本没有他生活的气息。 他在离公司比较近的地方另有房子，日常都住在那里。 房间宽敞而明朗，有着与温思渺所在的别墅相似的落地窗，拉开窗帘便可以感受满屋灿烂的阳光。 便连许多细节也与温思渺的别墅有相似之处——田园风格的蕾丝刺绣桌布、走廊上莫兰迪色系的壁画……阳光照进来时，会有一种温暖的错觉。 只是与温思渺所住的别墅不同，房间虽然采用了暖色调的装修，却有着藏不住的冰冷与压抑。 崔亦远缓缓推开了一扇门。 这是一间书房，没有开灯，黑暗里的房间如同蛰伏的野兽，只是隐隐看到了书架的影子。 墙上张贴着一张海报，灯光打下来，映出海报上的图案。 若是温思渺在此处，一定会觉得十分眼熟。 ——正是今天早上老教授上课时，作为示范的电影。 墙上贴着的，是那部电影的宣传海报。 海报已经有一定的年代感了，乍一看十分老旧，边角都有所卷起。 男主角没有露出脸，只有一张模糊的轮廓，背后是女主角缩小的影子。 他的手腕有着纵横交错的疤痕，新伤旧伤无数，身后是滔滔的江水，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一把刀，刀是虚幻的，刀身几乎透明，照出他青青红红的手背，如同他痛苦挣扎的内心。 海报的设计很具有艺术感，乍一看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如同那位男主的人设一样令人震撼。 崔亦远走上前，轻轻抚摸着海报上男主的轮廓。 海报的旁边，则张贴着一张日程表。 只是，与寻常的日程表不同，这张日程表虽写得满满当当，却都不是崔亦远的时间。 他从书桌上拿起笔，漫不经心地将空白处填上。 【8:00-10:40，表演课。】 【11:30-2:00，午饭。】 【2点以后回别墅。】 随后，他换上蓝色的笔，给空白的时间轴写上备注：“开机仪式之前，她应该会在别墅里瘫两天。” 一想到这里，他的眼里便沾了些笑意，又去给新的时间做标注。 电视剧正式开机，是两天后。 书房的门重新关上，光线一点一点变得昏暗，只有少年的身影在不断拉长。 第237章 痴汉学弟（6） 转眼便到了两天后。 经纪人专门给温思渺请了个老师，让她在别墅里安心学了整整两天的表演，这才动身。 校园的取景地不在本市，剧组早早订好了航班与宾馆，等待演员入住。 前一天夜晚，演员们陆陆续续来宾馆。 温思渺也见到了剧里传说中的女一号。 女一号叫夏檬，算是近来比较有名的小花旦了，上一部爆红的校园剧也是她主演的。 她只比温思渺大两岁，也是刚刚大学毕业，两人的年纪比较相近。 经纪人聊天时时常会把她与温思渺作比较，然后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俩差不多是同一个时间出道的，人家多有出息，再看看你。” 然后对上小姑娘呆萌无辜的眼神，又生不起气来的。 看什么看，还不是因为她太容易让人心软了，她都舍不得生气。 夏檬虽说在这里算咖位比较大的演员了，聊起天来却没有什么架子，主动与温思渺搭话：“思渺妹妹，我微博关注你很久了，终于能跟你合作啦！” 她的性格阳光爽朗，笑起来时有两个梨涡，是很典型的校园文女主长相，清纯可人。 反观不善交谈的温思渺，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呆呆的：“诶？” 夏檬忍不住笑了起来：“思渺妹妹，你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可爱。” 她最喜欢这种像小动物一样柔软的眼神了。 好想捏她的脸啊。 崔亦远从身后走来，不慌不忙地喊了一声：“夏前辈，渺渺姐姐。” 相比起方才，夏檬的态度就冷淡许多，依然沉浸在捏温思渺脸的企图中：“思渺妹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可以捏一下你的脸吗？” 温思渺察觉到，落在背后的视线立即变得灼热起来。 她委婉地表示了拒绝：“再捏就胖了。” 夏檬乐不可支，“思渺妹妹，你真可爱。” 几人陆陆续续地上楼。 温思渺带的行李不算多，也就两个箱子，其他的都是直接打包寄到酒店的。 大箱子有工作人员帮忙拎，小箱子装了些私人物品，她便自己提着。 转角处，崔亦远的笑容干净而温柔，“你住在哪间房间？我帮你吧？” 温思渺不把崔亦远当外人，故而没有拒绝，点头道了一声谢。 两人并肩上楼。 崔亦远的语气很随意，“我之前很害怕见到咖位大的明星，没想到夏前辈很平易近人。” 温思渺深以为然。 “她好像很喜欢你……”他状若无意，“渺渺姐姐总是很受欢迎呢。” 他的手指轻轻蜷起，说着温柔的话，眼神却是冷的。 小姑娘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没有你受欢迎。” 崔亦远忍俊不禁，没有回话，眼底却有藏不住的窃喜。 他在揣测她的话外之音。 她的语气有着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亲昵感，是不把他当外人的意思么？ 他们这样……也算是朋友了吧？有一点交情，也一起吃过饭，还能打趣几句。 这个速度很好，他只需要不慌不忙地保持平稳就好。 二人来到温思渺的房门前时，隔壁房间的门也是打开的，站在门口的人赫然是夏檬。 她刚与助理告别，回头看见温思渺二人，又是诧异又是惊喜：“思渺妹妹？你居然住我隔壁？” 身边人的情绪可见地低落下来。 夏檬这才注意到崔亦远，也象征性与他打招呼，“小崔也在呀。” 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时，她的表情不免变得八卦了起来。 崔亦远只是将行李箱放下，淡笑着道：“夏前辈。那就不打扰了，明天见。” 说罢，他转过身，若无其事地下了楼。 崔亦远一走，走廊里的气氛都变得轻松了不少。温思渺本想说些什么，思考片刻，还是决定留到之后单独相处的时候再说。 倒是夏檬很是自来熟地拉着她，“思渺妹妹，你一会儿有空吗？明天第一场就是我们的对手戏了，要不要对对台词？” 这个提议说到温思渺心坎里去了。 她虽然恶补了两天的专业课，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安，毕竟马上就要受到众人目光的审视。 她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演过戏，这与在之前的世界里演戏骗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说到底，她连同别人说话时都不敢与人对视，何况是大大方方地演绎一个角色呢。 与夏檬对戏，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她点点头，道了声好，与夏檬约好一个小时之后她房间里见。 崔亦远并没有走。 他只是站在楼道里，在看不见的角落注视着走廊上的一举一动。 酒店剧组包了场，这段时间不会有其他无关人员入住，空旷的走廊上没有其他人，只有温思渺与夏檬二人的交谈声。 他自然听见了温思渺答应去夏檬房间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因情绪上涌而紊乱的呼吸。 事实上，他已经分不清那是什么情绪了，愤怒、嫉妒、仇恨，说不清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翻涌，如同魔鬼挥舞着锐利的爪牙，下一刻就要刺穿他的心脏。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摸了摸口袋，蓦地想起有些东西在过安全检查时挪了位置，没有放在身上。 可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倚着墙，支撑住摇摇晃晃的自己，一只手用力地掐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仿佛用力的不是指甲，而是尖锐的刀片，如同电影中的男主角一样，粗暴地将皮肤刺出鲜血。 不久之后，他看见只穿着睡衣的温思渺从房间里走出，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夏檬笑容满面地给她开了门，把她拉了进去。 相识不过短短的几个小时，两人已经迅速熟悉了起来。 小姑娘虽然很被动，但是如果有人主动释放善意，她也不会拒绝。好比他，也是很快就得到了小姑娘的信任。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脑海里的声音催促他离开，身体的本能却使他停留在这里，只是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忍住…… 他对自己说。 感谢涵ovo的灵感胶囊、囚心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催更记得看视频呀！！ 晚安…… 第238章 痴汉学弟（7） 上午是开机仪式，无非就是导演组讲话、作者谈谈创作心得，拉好横幅拍了合照，接着回到片场正式拍摄。 下午的拍摄地定在高中校园，温思渺只有几个镜头，很快便结束了。 期间她的内心忐忑不已，幸而表现得比想象中的要顺利不少，仅有几次ng，离开时还得到了导演的肯定。 “小姑娘的演技还不错，需要多多打磨，我记得你出道有好几年了吧，可别被初学者比下去了。” 温思渺乖巧地道了声好。 今天是周日，高中生是不上课的，只有少许高三教室的灯还亮着，有学生会过来自习。 有剧组来学校取景的事情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就算保安有意封锁了消息，还是不时会有过路的同学偷偷往片场那里看。 夏檬还在拍戏，温思渺闲的无聊，便在这里随意地逛了逛。 不知是不是她产生了错觉，一路上走走停停，她不时会回个头，总觉得下一秒就要与一个人对视。 可视线所及之处什么都没有，偌大的校园安静而空旷，连鸟叫声也听不见。 她便没有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夜晚回到酒店，温思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开始看明天的台词。 这个角色的戏份实在不多，全剧一共要拍两个月，她差不多不到一个月就可以杀青了，也算是比较清闲。 正想着，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亮，是崔亦远发来的消息。 【渺渺姐姐，过两天我们要对戏，我想跟你先试一试，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温思渺思忖片刻，回了一句【现在吧。】 可在哪里对戏，就成了一个难题。 毕竟，不管是温思渺去崔亦远房间，还是崔亦远去温思渺房间，就他们目前的关系而言似乎都不太妥当。 崔亦远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很快回复道：“我问过工作人员了，你对面的房间没有住人，我等下带房卡过去。” 他办事的效率很高，半小时不到便敲响了温思渺的房门。 试戏的镜头，恰好是男二女二初遇，也就是温思渺参加试镜时选择的那一段。 崔亦远抱着台词本，半开玩笑道，“刚刚导演来找我，说第一个镜头很重要，一定要给读者心动的感觉。” 说这个词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向小姑娘的侧脸，可惜小姑娘只是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认真道：“我会努力的。” 崔亦远建议：“你可以试试看我的眼睛？” 温思渺照做了。 她依然把手中的台词本充作被撞掉的书本。 崔亦远弯身扶她，修长的五指扣着她的手腕，指腹温热而柔软。 “同学……”他低声问道，“没事吧？” 说这话时，他微微抬头，恰好与温思渺对视。 不偏不倚地，撞进了小姑娘略显惊慌失措的双眸里。 崔亦远眨了下眼睛。 那一瞬间，温思渺几乎产生了错觉——就像下午走在校园里一样，背后时时刻刻有一道目光锁着，放肆又灼热。 她的手指微微屈起，脊背也跟着一僵。 崔亦远已经扶着她起身，念的仍是剧本里的台词：“抱歉，你要去哪里，我帮你把书抱过去？” “不用了……”她垂下睫毛，勉强把目光转移，“谢谢。” 这一个镜头是很短暂的。 下一次相遇，就是在篮球场上，崔亦远所在的班级以一分之差险胜，获得了第一名。 两人一幕一幕过，从两个角色的初识到逐渐产生感情，一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温思渺想，当时那位教授说得不错。 崔亦远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她不时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真的是戏里的角色，面前这位，则是与她越走越近的少年。 一串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温思渺偏头看过去，发现亮起的是崔亦远的手机。 他说了句「抱歉」，挂断了电话。注意到屏幕上的时间后，愣了几秒，而后满怀歉意地说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二点过十分，窗外已经完全陷入沉寂，走廊上连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温思渺摇了摇头：“没关系。” “渺渺……姐姐……”说出这个称呼，崔亦远自己先笑了，“总觉得你还是个小姑娘，叫姐姐有些不好意思。” 许是连着对了几个小时的戏，二人都没有从角色中转换过来，崔亦远在她面前说话也放开了不少，没有一开始的客气与拘束。 温思渺顺着他的话，道：“你可以直接喊名字。” 他好看的眉毛弯了弯，试探性地喊：“渺渺？” 温思渺应了一声。 她注意到，少年薄薄的耳垂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从来没有见过系统这种样子，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他也会脸红么？一直以来都觉得他脸皮很厚。 她抱起台词本，顺手拉开了房门。 崔亦远在身后道：“早点休息，晚安。” 小姑娘回了一个笑容：“晚安。” 嘴角扬起的幅度不大，却很甜。 崔亦远舔了舔唇，试图驱散上涌的燥热。 他脸上温柔耐心的表情几乎一秒收敛，变得淡然而冷漠。 他将房门关好，走下了楼，在最近联系人里找到了刚才的未接电话，回拨了过去。 响了两声之后，那边很快接通：“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我还想着你怎会这么早睡。” 崔亦远只是问：“很晚了，有事？” “我回国了，刚下飞机，你现在在家吗？我一会儿直接过去？” “在外面拍戏。” “哦——”那边的人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也不指望能进他的家，便叮嘱道，“拍戏也挺好，出去走走，接触点不同的人。药记得按时吃，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找我。晚点你回来我给你做个检查。” “我知道。” 崔亦远低声应下，挂断了电话。 吃药吗？ 他想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轻哂一声，而后很快调整好情绪，平静地回到了房间。 第239章 痴汉学弟（8） 接连几天的拍戏都很顺利。 之后都只是和夏檬对戏，没有什么与崔亦远的镜头，除了每天见面的偶尔聊天，他似乎也没有刻意来刷存在感。 然而温思渺依然无法忽略那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背后长了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锁定着她，可她一回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只能把这些归于忙起来时的紧张，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下周。 这周天气预报有雨，剧里刚好有一场雨里的戏，便提前安排在了这周拍。 是一个比较偶像剧的片段，温思渺所饰演的女二周日在教室里自习，被大雨困住，恰好偶遇了打球归来的男二，两人共撑一把伞回去。 只不过，雨势比剧组的工作人员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 拍完温思渺在教室里自习的镜头，窗外已经变得灰蒙蒙了，偶尔有闪电划破天空，惊起阵阵雷声。 六月本就是雷雨频发的季节。 温思渺起身，抱起书本，匆匆忙忙地跑下楼。依着剧本里写的那样，先是犹豫片刻，然后一头扎进了雨里。 背后，有人在大声喊她的名字。 “卡！”前方的导演忽然道。 一把伞撑在了温思渺的头顶。 拍摄虽然中断，崔亦远依然撑着伞走了过来。 几人走到教学楼底避雨。 崔亦远问道：“怎么了？” “雨的程度跟剧本里的有些不同，你们可以适当更改一下……”导演道，“小崔，你刚刚那个反应就很好。” 先打招呼再撑伞太僵硬了。 于是两个人回到场地，重新开拍。 之后又因为温思渺眼神不对，反反复复重新拍了几次，一直到雨停了才结束。 温思渺淋了几次雨，虽说崔亦远迅速撑伞挡住，却也全身湿透了。 而崔亦远身上也湿了大半。 工作人员急忙递来毛巾与热水。 导演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也道：“大家辛苦了！拍完这场就没有雨里的戏了，周末请大家吃大餐！” 身后的经纪人在帮温思渺擦头发，看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满脸心疼：“渺渺渺，赶快回酒店洗个澡，不要冻感冒了。” 这场戏她原本是想找替身的，小姑娘娇弱，从前哪里拍过这种剧情？哪知小姑娘自己不肯，非要亲自上场。 温思渺轻咳几声，闷闷地道了声「好」。 拍完一场有难度的戏，她还挺有成就感的。 就是淋雨着实让人不太舒服。她不喜欢淋雨的感觉，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一颗又一颗，眼睛都睁不开了。 “小崔，你也去洗个澡吧……”经纪人叮嘱道，“可别累着了。” 每一次撑伞后面的那个剧情，他的伞都是斜的，大半都放在温思渺身上。 温思渺淋了雨，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温思渺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只是温柔地笑了一下，眼神清澈而干净。 她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 许是今天实在太累，温思渺回去洗了个澡，沾床便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感觉头有点晕，是闹钟把她叫醒了。 咦，好像不是闹钟，是微信拨来的语音电话。 她眯着眼睛接通，对面传来崔亦远的声音：“渺渺，睡了吗？” 温思渺「唔」了一声，也分不清自己在回答什么，“嗯，还没有……” “我买了点板蓝根回来，吃点药再睡吧，以防明天感冒……”他温声道，“需要我现在送过来吗？” “啊……”她打了个呵欠，“好。” 吃药啊。好吧，她确实有一点难受。 刚刚应下，门外便有人敲门了，说着什么现在送过来，他似乎早早就在外面等了，只差她一声答应。 她掀起被子，打着呵欠从床上爬起来。 温思渺开门时，崔亦远这才注意到小姑娘房间的灯都没开。 他有意看了时间，这才不到十点，她果然是累着了。 他满是歉意：“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难怪电话里声音恹恹的，看来是刚睡醒啊。 “还好……”小姑娘弯了下眼睛，“谢谢你送药。” 她似乎真的很疲惫，接了药便上床了，压根没记得喝，连房门没关上都不知道。 崔亦远轻轻将房门带拢，背着身，却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第一次在网上看见她时，她似乎也是这个样子，懵懂、天真、无知，干净如一张任人描摹的白纸。 他在这种掌控的感觉中渐渐沉沦，一时竟分不清是他在攻略小姑娘，还是小姑娘攻略了他。 他就这么在这里站了许久。 注视着小姑娘，他居然一丝困意也没有，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兴奋。 他多么庆幸自己受失眠症困扰多年，因此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愈加清醒。 崔亦远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沿，漆黑的双眸描摹着她的眉眼，似乎穿入夜色，把她的五官融进了灵魂。 好想让她，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好想…… 电影里是怎么演的？ 男主角自杀之前，他囚禁了那个女生。 他囚禁了她，一边说着爱她，一边用铁铐捆住她的手腕，用皮带殴打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那个女人毫无在外的光鲜亮丽，只是大喊大叫，如同野兽一样撕心裂肺，哭得歇斯底里。 他岿然不动，声音冷静如冰：“你的眼睛是我的，你的皮肤是我的，你的身体是我的。你怎么可以让其他男人玷污？你该死。” 崔亦远闭上了眼睛，意图将那些刻在脑海里的画面驱逐出去。 他沉默地握住自己的手腕，再次以用指甲狠狠扎进皮肤的方式使自己保持清醒。 一幕幕赤红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仿佛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理智与冷静。 黑暗总是让人放下警惕，以及轻易展现自己的内心世界，譬如安静熟睡的温思渺，譬如此刻的他。 崔亦远深吸一口气，只是在小姑娘的床边坐下，一言不发。 他拿起手机，找到微信里那个沉埋已久的联系人，发出去了消息： 【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觉得我需要看看，我们见个面吧。】 感谢感谢用户62850849、喜欢龙脑樟的彰德侯、微雨･晨曦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今天好累啊，困死了。 晚安…… 第240章 痴汉学弟（9） 温思渺是被闹钟叫醒的。 之前为了早起去片场，她特意设好了每天的闹钟。 睁眼之前，她似乎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心里略是有些奇怪，她昨天晚上没有关门么？ 她抬头一看，窗帘却是拉上的。这她好像记得，昨天回房间洗完澡倒床就睡了，估计连卫生间的灯都没关……怎么还记得拉上了窗帘？ 真奇怪…… 她揉了揉眼睛，又发现床头柜上放着药与热水瓶。 微信上是崔亦远发来的留言： 【热水烧好了，睡醒可以直接泡着喝。记得吃药。】 温思渺拿起热水瓶，倒了一点水，抿了抿，心也是暖暖的。 她的鼻子有点堵，下床洗了把脸清醒清醒，经纪人跑过来敲了敲门。 “渺渺，我给你请假了，反正今天你也没什么戏，在酒店里休息一下吧……” 见她只穿着单衣下床开门，经纪人皱着眉，语气不悦，“怎么不穿鞋？” 温思渺十分无辜地眨了下眼。 经纪人嘴上十分嫌弃她，心却是柔软的。昨天见温思渺淋了这么久雨，心里早就心疼不已，就差直接骂导演了—— 下雨的天那么多，非要选雷暴雨那天拍，这不是为难人么！ 小姑娘都要生病了。 “好了好了……”经纪人叮嘱道，“我去片场了啊，有事给我打电话，手机开着声音呢。药我一会儿找人送来啊。” 小姑娘乖乖地点头，又道：“不用啦，崔亦远送药来了。” “诶？”经纪人诧异地挑了下眉，她原以为崔亦远只是随口一说，还没这么快送药来，没想到已经送到了。 这个小崔还挺细心的。 “那好……”她点头道，“我走了，一会儿中午给你送饭来。” 温思渺点点头，继续躺上了床。 果然还是躺着最舒服了。 药有一点助眠的作用，没过多久，她又陷入了梦乡。 只是这一次的梦很奇怪。梦中的场景似曾相识，是那部电影里的画面，然而主角不是那位男演员，而是崔亦远。 她看见崔亦远握着水果刀，正一刀一刀割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疤痕纵横交错，早已分不清新旧了。 梦中是疤痕的大写镜头，温思渺一个激灵，惊醒了。 ……崔亦远？ 为什么她会做这种梦？ 她下意识从手机里翻出联系人，消息还停留在昨天夜晚崔亦远叮嘱她按时吃药，而她虽然吃了药，却没有及时回复。 他没有发来新的消息，应该是还在拍戏吧。 温思渺回了一声「好」。 顶部的状态立即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几乎是秒回：“睡醒了？” 其实还没有。 睡觉是睡不醒的，温思渺默默地想，只会越睡越困。 但她还是回：“嗯。” 【今天你没在片场，是还不舒服么？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带过来？】 看见他发来的消息，温思渺回了句好，果断给经纪人又发去一条微信： 【中午不用带啦，有人会送上来。】 经纪人：“？” 经纪人：“谁？小崔？” 温思渺：“是他。” 经纪人：“好家伙。” 遂没了下文。 温思渺轻轻地哼了一声。 不可以吗，这是她未来男朋友呢。 中午，率先敲响温思渺房门的，不是崔亦远，而是夏檬。 她一进来便抱住了她：“宝贝你怎么样了！是感冒了吗？” “好多了。”温思渺低声道。 这几天崔亦远出现的次数不多，她跟夏檬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她挺喜欢这个笑起来有星星的姑娘。 许是因为也是同龄人，夏檬于她更像个亲切的姐姐。 “那就好……”夏檬叹气道，“我记得我有一次拍下水的戏，也是来来回回ng了好几次，当晚就发高烧了。这种事情也没法避免，只能提高身体素质了。” 其实温思渺倒是没有很严重，只是稍微虚弱了些，撑着拍今天的戏也不是不可以，是经纪人心疼她，才给她请了假。 温思渺轻轻点头。 她拉着温思渺坐下，笑着说道：“中午想吃点什么呀，我认识附近一家很好吃的饭店，要不咱们点个外卖？” 不等温思渺开口，又有人敲了门。 崔亦远拎着饭盒，表情还有些茫然无措：“夏前辈也在？” 他说话的语气分明很正常，与寻常没有什么差别，夏檬却莫名有一种感觉，此刻的崔亦远十分碍眼，甚至有点绿。 想把他赶走。 尤其是身边小姑娘的情绪明显发生了变化，她演了几年戏，怎么看不出来小姑娘先前开门时发现是她的淡淡失落？ 哼，她偏要死皮赖脸留在这里，让崔亦远难堪。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算什么男人。 夏檬酸溜溜地说道：“怪不得不要我订餐，原来是有人送啊。” 温思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比你早一点问我。” “我以为渺渺的房间里没人……”崔亦远抿了抿唇，“我点了几个清淡的菜，不知道渺渺爱不爱吃，是直接放在这里吗？” 少年站在门口，孤零零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看着就像只被抛弃的奶狗。 怎么看怎么碍眼。 夏檬得出了这个结论。 偏偏身边的小姑娘就吃这一套，见他心情低落，急忙道：“我不挑的，都可以。” 他的心情这才有所好转，眉毛微微弯了弯。 夏檬更酸了。 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太强烈，分明她离温思渺更近，然而在崔亦远的衬托下，怎么都感觉自己像个第三者。 是因为剧里这俩是官配，她才产生了错觉吗？ 不，最后还不是be了！她不服！ 她如此安慰自己。 前期再甜，最后什么也得不到，这么一想，崔亦远还挺惨的。 算了算了，那也没什么好酸的，他初来乍到，看谁都是前辈，主动一点也正常。 夏檬本在纠结自己该去该留，没想到又来了一个人。 经纪人挑了下眉，慢悠悠地说道，“可真没想到，我家渺渺这儿今天这么热闹啊——” 我家渺渺。 崔亦远的手指微微蜷起。 渺渺什么时候变成她家的了？ 问过他了么。 又是周一，唉。 第241章 痴汉学弟（10） 他轻轻喘息着，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他不可以，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必须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否则……否则小姑娘就会害怕他。 温思渺轻咳了一声，僵局才稍微有所缓和。 夏檬笑着打圆场：“怎么，不允许我们渺渺受欢迎？” 经纪人冷哼一声。 她是怕温思渺和崔亦远独处。 幸好夏檬还在这里，那她就放心了，三个人总不会尴尬。 “行吧，我就过来看看，看你没问题我就走了……”经纪人摆了摆手，“那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玩了，我还得工作呢。” 崔亦远温声道：“您慢走。” 经纪人怀疑自己是带了滤镜，不然怎么会听出一种「你快走吧别来打扰我有多远滚多远」的感觉？ 小崔明明细心体贴又惹人怜爱，她不能以这种恶意来揣测小崔。 肯定是夏檬的错，就她一天到晚喜欢勾搭漂亮小姑娘。 于是她又狠狠瞪了一眼夏檬，“你也是，别在这打扰渺渺休息了，你下午不是还有戏吗？” 夏檬吐了吐舌，恋恋不舍：“好羡慕渺渺，下午没戏就是好。” 女二的剧情比较分散，前中后期都有，总体都不多，一周都能拍完大半了。 而夏檬身为故事的女主角就不一样了，所有的剧情她都要在场，也就是刚拍完趁着中午就过来休息一下。 她挥挥手，道，“那我先去吃饭，不打扰你啦，拜拜——” 温思渺轻轻点头。 夏檬离开之前，不忘看了崔亦远一眼。 “你下午不是也有戏吗？” 少年的黑眸清澈而无辜：“我送了午饭就走，夏前辈先走吧。” 夏檬：“……” 就他会说话。 经纪人看不出来，她身为怀有相同（？）心思的人，怎么会没有危机感。 这人表面上看着单纯，暗地里小心思多得很呢。 唉，她真不想让崔亦远单独留在这，可她又没什么理由把人赶走。 何况崔亦远知道分寸，到现在都只是站在门口，还没进来呢。 “行了行了，我走啦，渺渺微博记得关注我。”她回头说道。 温思渺道了声好，立即拿出手机给夏檬点了关注。 夏檬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崔亦远蹙了蹙眉。 温思渺见他这样，顺手也搜索了他的微博，点了个关注。 状态一下子就变成了「互相关注」。 “诶？”她疑惑道，“你已经关注我了？” 崔亦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看过渺渺演的电影……” 温思渺搜索了一下记忆。 系统对她的模拟总是很真实，演那部电影就是她废物时的真实样子啊。） 估计能看的只有脸了。 她果断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是练习生呀，为什么会想到来演戏？” 她有意了解过崔亦远的资料。 在对社会公布的那份资料里，他的人生实在太过正常了—— 出身偏远地区，意外被选为练习生，从此走向了一条星光闪耀之路。 他几乎没有黑粉，毕竟这样阳光又善良的少年，谁也舍不得发出辱骂的话。 他的粉丝们亲切地喊他「弟弟」，像他带来的感觉一样温柔。 这个问题，令崔亦远沉默片刻。 他走了过来，将打包盒在桌上放好，才缓缓地说道：“因为一部电影。”电影是什么，他却没有明说。 温思渺原本不想再问的，他却是拉开了记忆的闸门，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我曾经觉得，生活就像一场编排好的电影，乏味又无趣。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去过别人的生活呢？日子会不会过得有趣一点？” 温思渺沉默了一下，无法给出回答。 他似乎不在意这些，只是笑了笑，“渺渺，你觉得戏里戏外是可以分开的吗？” 她眨了眨眼，似乎无法理解他的问题：“当然可以。演戏是演戏，生活是生活，也许现在你走不出来，等下一部戏的时候，你又会进入新的状态了。” 否则，这么多小世界走下来，她早就崩溃了。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吗。” 可他走不出来。 温思渺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个话题，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僵硬。 透过这双眼睛，她几乎可以看见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崔亦远，冷漠、低落又厌世，与他外表的阳光、谦逊和温柔截然不同。 她眨了下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 事实上，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崔亦远都几近完美。 可又因为这样完美的人设，才显得格外突兀——因为，没有人是完美的。 崔亦远却很快恢复正常，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多打包了一份甜品，嗯，杨枝甘露……” 奇怪…… 为什么点单的时候，他下意识选择了杨枝甘露？小姑娘之前有说过她喜欢什么吗？ 她却很快笑起来，“好呀，谢谢你。” 他曾在很多次梦里见过这样的笑容。 崔亦远蜷起手指，心想，这样就很好。 现实与电影，是不一样的。 他与那个人，也不一样。 他只要她保持这样的笑容。 不久之后，温思渺顺利杀青。 崔亦远的戏份与她的差不多，比她略晚几天。 这部剧已经拍摄大半，基本上开始走大学的正式恋爱剧情了。 剧组为温思渺办了一场盛大的杀青宴。 考虑到主角是还在读大学的小姑娘，地点就只选择了一家比较雅致的包间，点了一些地道传统的江浙菜。 晚饭上喝了不少酒，受氛围影响，温思渺也跟着沾了几杯。 她的酒量说不上好，不过几杯便露出疲态，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经纪人在旁边看着，见状忙说带她回去。 这种时候其实最容易出事，毕竟聚会不仅是剧组，一些投资方与工作人员都在。好在温思渺身份特殊，也没人敢招惹她。 经纪人拉着她去走廊上透风，边走边说自己去联系司机，让她在门口等一下。 温思渺揉着眼睛，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周围灯光有些暗，一道人影出现在她的身后。 是崔亦远。 感谢改昵称已被使用！！的灵感胶囊（这三个感叹号哈哈哈。），酒玖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晚安…… 第242章 痴汉学弟（11） 她喝过酒，身上的气味还没有散尽，眼睛泛起一层朦胧的水雾，看上去格外的懵懂。 也额外的……诱人。 压下心头的悸动，崔亦远状若无意道：“渺渺的经纪人不在么？” “啊，她去找司机了……”小姑娘又打了一个呵欠，“应该马上就到了吧。” 困的时候格外乖。 他按捺住冲动，只是点了点头，“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要一个人在外面。” 容易遇上心怀不轨的人。 比如他…… 崔亦远面无表情地想。 温思渺乖乖道了声好。 崔亦远笑了笑，终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 许是他也喝了点酒，比往常更容易冲动些，这才控制不住自己。 “回去吧。”他道。 再不走，他就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了。 他话里赶人的意思太明显，小姑娘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含了嗔怪之意，却也没有说什么，一个人闷闷地走了。 崔亦远迈开一步，犹豫片刻，并没有追上去。 两天后，崔亦远正式杀青。 他拒绝了导演开大型杀青宴的提议，只是独自一人回了家。 有一个人已经等候多时。 见他来，挑了挑眉，调侃道：“大忙人终于回来了？” “是因为拍戏忙，我不是有意耽误的。”崔亦远解释道。 他这个正经的态度，反倒是让等他的男人有些无从适应了，笑着问：“怎么脾气都变好了？” 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心理医生，彼此底细还是了解一些的，比如崔亦远镜头背后的性格。 不过他很清楚，这并非崔亦远的本意。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叹气。 若他变成那样，不疯就已经很难得了。崔亦远不仅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还走在聚光灯之下。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很正常。 这样的耐力，是他所没有的。 他坐下来，问道：“最近情况怎么样？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呃……”沉默片刻，崔亦远道，“我见到她了。” 心理医生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没疯吧？？冷静冷静！你不是他！你不能这么对温小姐！” 崔亦远揉着太阳穴，十分无语：“我知道，我没做什么。” 心理医生松了口气，“那就好。希望我下一次见你能还在这里，而不是去探监。” 崔亦远：“……” 有这么说话的吗。 心理学多了都容易疯？ “那你现在怎么回事？” 崔亦远坦言道：“不知道。” 见不到她时像要发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有麻木地随着本心走。 见到她时，似乎又恢复了正常，无时无刻不克制着自己。 可那种感觉更痛苦。 心心念念，却又得不到。 “她呢？” 问完之后，心理医生又觉得不太好，补了一句，“你要清楚，你和她不是电影里的……” “我知道……”崔亦远打断他，“我觉得她对我也有意思。” 心理医生：“？！” 说起这个，崔亦远嘴角的笑容难得真实了几分，“一定是这样，我感觉得到。” 心理医生：“……” 崔亦远平时待人以笑居多，说话时嘴角总上扬着浅浅的弧度，给人的感觉阳光又亲切。 可心理医生十分清楚，那样的笑容太假了，不过是他在外的伪装。 正因如此，他真诚地笑的时候，才额外惊悚。 果然他一走，崔亦远就不记得吃药了。 这回一定要好好给他看看。 校园剧杀青以后，经纪人又给温思渺接了一部综艺。 这部综艺主要拍摄艺人的生活，剧组会派摄影师专门来家里跟拍，剪辑一些日常的镜头。 温思渺走在回小区的路上。 这几天温思渺不论出门和回家，都有一个摄影师时时刻刻跟在身后。 习惯了有人跟着，温思渺开始回忆前几天的感觉。 那时候是怎么样的呢？ 总觉得有道影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可当她一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后面习惯了，却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异常感。 直到现在有个摄影师跟着，她才意识到，她的直觉可能是真的。 这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有人跟着她？会是谁？ 下意识的，她想给崔亦远发微信。 她所能想到的可以依赖的人，除了经纪人，就是崔亦远了。 然而一条消息还在聊天框里酝酿，她却犹豫了。 她想到了崔亦远说过的一些话。 “我受一部电影影响才走上了这条路。” “渺渺，你觉得戏里戏外是可以分开的么？” 她又想起了那部电影，想起了当时专业课上崔亦远的眼神。 没想到她正犹豫着，崔亦远就发来了消息： 【最近怎么样？】 说起来，他的确有几天不曾找她聊过天了。经纪人提过一句，说崔亦远这两天赶进度，早早就杀了青，后面都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她想了想，回了句：“最近有接新工作，忙但是很充实——” 崔亦远回了一个小猫挠爪子的表情包。 【你最近是在录一个生活vlog吗？我在你微博上看见花絮了。】 【对。】 因为剧组要宣传，这几天温思渺的微博都是跟综艺相关的，摄影师定期会发点剪好的五秒钟小视频到官博，温思渺看着还挺有意思，就也跟着转发了。 【我还能约到忙碌的小学姐吗，哈哈哈。】 「可以呀。」温思渺被他逗笑，“现在就有空。” 跟拍没有固定档期，有充足的素材剪辑就好了，她跟摄影师打个招呼就行。 【回头。】 看见这条消息，温思渺不明所以。 背后是举着相机跟了她一路的摄影师，以及一辆陌生的车。 车窗打下，露出崔亦远的脸。 温思渺确实很惊讶。 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大学生。 崔亦远略微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今天下午去办事，那边人多，坐地铁有点不方便……” 他的知名度很高，不像温思渺，走出去都不用戴口罩。 温思渺表示理解。 “回来以后抄人少的路走，没想到遇到了你……”他弯了弯眉，“你住在这边吗？” 第243章 痴汉学弟（12） 小姑娘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崔亦远无奈地笑了起来。 好吧，这个理由的确有点扯，小姑娘也不相信了。 “渺渺……”他的声音依然温柔而干净，“好吧，我说实话，我想见你。联系了节目组，打听到了你的住址。” 不，不是这样。 崔亦远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他知道从这里一直走，哪栋楼哪一户是她所居住的地方。 他还知道她在海边有一套别墅，寻常度假的时候就会往那里跑，周末是找不到她人的。 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一天又一天在这里徘徊，无时无刻都可以看见她。 那，为什么今天忍不住了呢？ 崔亦远问自己。 明明沉寂了那么久，为什么要选择在今天暴露？ 从前伪装了太久，他忽然这么直白地表明出来，倒是让人十分不习惯。 可他不想伪装了。 他等不了。 崔亦远这个状态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可他只是温柔地笑着，像平时一样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应，她甚至读出了一点怨念——仿佛在责怪她为什么这段时间不联系他。 或者，在责怪与嫉妒别的东西，只是温思渺无法理解。 犹豫片刻，温思渺点头了。 他的眸子在那一瞬间焕发出光芒来——好似又回到了初见时的那个状态，干净得一尘不染，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他走下来，为温思渺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他用的是询问的语气，温柔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然而眼底却有着不可捉摸的深意，只觉得阴郁又黑暗，叫人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摄影师先生……”注视着温思渺走进车里，崔亦远俯身为她系上安全带，又笑着望向摄影师，“我想借渺渺一天，麻烦可以不要拍了么？” 那种眼神太阴暗太冷漠，摄影师几乎产生了错觉，面前的不是温柔的少年，而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猩红的信子已经攀附上了他的脖颈。 他愣愣地说道：“好，抱歉……” 抱歉？ 自己为什么要说抱歉？ 明明打扰拍摄的是崔亦远，摄影师却觉得，是他的存在令崔亦远愤怒了。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 然而他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车窗拉上，这辆车在视线里渐渐远去。 温思渺本以为气氛会陷入诡异的尴尬，事实上不是。 从头到尾，崔亦远都在轻松地与她聊天，问她今天晚上想要吃什么，然后报出了一系列菜名。 他一下子就抓住了温思渺的心思，以吃来作为话题的开头，氛围也跟着融洽了不少，便连不知不觉到了地方她都没有发觉。 “好了……”崔亦远笑着说道，“可以下车了。” 温思渺轻轻点头。 他拉开车门，等她下来后，又主动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状态真的太不对劲了。 就像是…… 一个本竭力压抑住自己的人，忽然被什么触动，然后拉开了闸门。 温思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配合着他的动作，沉默地跟着他走。 进门以后，他拿来一双小兔子图案的可爱拖鞋，对温思渺说道：“我去炒菜，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可以看电视。” 这双拖鞋，显然准备了许久。 温思渺应了一声，目送着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是一间三室两厅的起居室，装修风格采用温暖的橘色调，仿佛落日与黄昏，像他带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柔，乍一看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却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崔亦远关上了厨房的门，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客厅里只有温思渺的脚步声。 她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电视屏幕上呈现了陌生的画面，似乎是放了许久，只是因为主人不在，进入了待机状态。 这是一部电影。 温思渺看见了左上角电影的名字。 《暗恋的人》。 是……那节专业课上，老师放的电影。 也是崔亦远表演示范的那一部。 温思渺满脸骇然。 电影的放映已经接近尾声了，他似乎看了整整一个下午。 温思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最后这一段剧情，是男主把女主角约到了家里，主动为她做了一顿晚饭。 两人互为知己，处于友人之上恋人未满的阶段，因而女主角从来没有对他产生怀疑。 也没有看见他温柔绅士的表象下，压抑的疯狂。 她更没有想到，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共进晚餐。 晚饭很丰盛，男主角甚至点了几支蜡烛，制造了一出浪漫的烛光晚餐。 女主角笑着说，若非他们的关系无法成为恋人，她真怕自己要爱上他了。 可关系实在太熟太亲密的朋友，又怎能成为恋人呢？ 男主角始终是笑着的，耐心地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两人敞开心扉，聊到了很晚很晚，女主角提出要回家了。 男主角依然在笑。 笑着笑着，他不由分说地欺身而上。 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太过悬殊，女主角轻易便被他制服。他拿出准备好的铁铐，将她固定在了沙发椅上。 然后抽出了挂在门后的皮带。 “我受不了了。” “你为什么要看别的男人？” “你是属于我的……你的眼睛里，只能看见我。” 那一瞬间，所有温柔的伪装都被撕破，只有一只野兽被放出囚笼，露出狰狞而锋利的爪牙。 邀请进家门，主动做一顿晚餐，场景何其熟悉啊。 温思渺紧紧地握着手机。 理智告诉她，现在的她有三种选择。 立即逃离这里，联系经纪人，或者直接报警。 可她一种也不想选。 她知道，无论她选择哪一种，都是在切断她与崔亦远之间的关系。 这是系统啊。 她怎么舍得。 她好想知道他的过去……想知道他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让温思渺回神的，是茶几上亮起的手机屏幕。 崔亦远的手机。 一个已知来电，联系人备注是「许医生」。 恰是此时，厨房的门被打开。 感谢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催更记得看视频！！ 谢谢大家积极贡献热度，我们话题pk榜进前十啦，日后也要积极留言呀—— 晚安…… 第244章 痴汉学弟（13） 崔亦远站在不远处，边走边不紧不慢地解下围裙，没有任何暴露的慌张。 他依然笑着，只是问道：“渺渺怎么了？” 温思渺没有说话。 她注视着手机屏幕，电话响了许久，最后变为未接来电。紧接着，又连收到了几条微信消息。 电视里还在放着电影的结局。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冷酷而残暴的低语交织在一起，之后就是救护车、警车的鸣笛声，一声接一声，将世界变得嘈杂而纷乱。 见她不说话，崔亦远也不着急，只是云淡风轻地向她走来，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小姑娘忽然道：“有人找你。” 崔亦远应了一声。 电影仍在继续，镜头给男主了一个特写——深夜，空无一人的大桥上，他的背后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江面，他翻过护栏，纵身一跃。 「全剧终」。 再也没有以后。 他的声音轻柔如夏日的晚风：“我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才七岁。” “那时候，至多是好奇，但是什么也看不懂。” “第二次看到这部电影，就是十年后了。我当时觉得这种人很不可思议，难以理解，有一种说不出的执拗又变态……”他自嘲一笑，“直到我越陷越深。” 那时他在经历什么呢？ 家里人为了还债，把他打包卖给了娱乐公司，包装成练习生出道。 他们重新书写了他的过去，隐藏了一些肮脏不堪的信息，给了他一个近乎完美的人设。 他默默无闻地做着练习生，做着免费劳动力与吸金的机器，这部电影就是他唯一的慰藉。 男主角阴暗而扭曲的内心让他兴奋，执拗又变态的行为深深嵌进他的心底。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又忍不住去效仿。 他本以为，那部电影于他而言，只是满足他变态扭曲内心的工具。 直到他在微博上看见了一个简短的剪辑，看见了那个小姑娘。 从此以后，他的内心有了幻想对象。 他忍不住去接近她，像电影里演的一样，记录下她的行程轨迹，嫉妒靠近她的每一个人，疯狂的时候想杀死他们，然而无法动手，就把刀子伸向自己。 说出这些，他的心里如释重负，却又在那一刻清醒了——他猛地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什么，漆黑的眸子被茫然无措所取代。 为什么会这么冲动？ 明明病情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对…… 是那个生活vlog。 每次在微博上刷到她更新的视频，他就有一种想要杀死摄影师的冲动。 他无时无刻不在暴躁，无时无刻不想冲上去重演电影的情节。 就连今日出门时，脑子里也只有电影最后一幕的画面——他要把她带回来，锁起来，让她永远睁不开眼睛。 “对不起……”他闭上了眼睛，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对不起……今天是我冲动了，我应该在正常的时候找你……我有看心理医生的，我吃了好多年药了……” 他的语气慌乱无措，仿佛一个害怕自己被抛弃的孩子，将下唇咬得发白。 在温思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凸起，露出苍白的关节。 “算了……”他泄气般地平静下来，淡淡地说道，“你走吧。” 幻想只是幻想，就不要牵扯到现实了。 这样只会伤害她。 而他害怕伤害她。 一直以来，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分明寸步不离，却不敢暴露自己的行迹，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甚至不敢接近她。 他害怕她发现自己的不正常。 可她还是发现了，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就是如此肮脏不堪，有着扭曲诡异的内心，是个精神疾病患者。 他不配拥有她。 崔亦远不敢去看小姑娘的眼睛。 他害怕从她的眼里看见失望与落寞。 小姑娘一直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才听见她开口：“刚刚打电话的是你的心理医生吗？” 崔亦远愣了一下。 他立即解锁手机屏幕，把未接电话与微信消息都给温思渺看，而后点了点头：“嗯，我们认识三年了。” 微信上连着的几条消息如温思渺所料，提醒他吃药，以及进行下一次的预约。 温思渺叹气道：“下一次心理咨询是什么时候？我陪你去。” 他错愣地看着她。 小姑娘见状，转身就走，语气冷淡：“不要就算了。” 她被从背后抱住。 崔亦远弯了弯眼睛，问：“还留下吃晚饭吗？” “要的。” 做都做好了，不吃白不吃。 她是在帮崔亦远。 她绝不是来蹭饭的…… 再一次来崔亦远家，许医生明显发现了他的变化。 他变得真实了许多，不像以前总戴着一张面具，堆起假笑做人了。 许医生冷哼一声，“电话都不接，把你能耐的。看来不需要我了？” 崔亦远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还是需要的。” 虽说这段时间温思渺主动陪着他，驱散了他心头不少阴霾，然而午夜梦回，脑海又会被那些阴暗的幻想充斥。 “心病这种东西啊，只靠药物辅助是不够的……”许医生叹气道，“你能找到方法就行。” 崔亦远点了点头，由衷地笑道：“谢谢。” 当年将电话打给了心理医生而不是打给警局，大概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例行检查过后，许医生发现了餐桌上准备好做甜品的食材。 “咦……”他好奇地说道，“小崔你还会做甜品？” 认识三年，他有幸尝过一次崔亦远的手艺，从此思之若狂。 然而崔亦远外表温和，内心比谁都黑，怎么说都不肯再给他下厨。 今天怎么有兴致做甜品了？ 崔亦远「嗯」了一声，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不是检查完了么？你不走？” 许医生满脸震惊：“小崔，五点了，你不考虑请你的主治医师留下吃个晚饭？” 崔亦远瞥了他一眼，顺手推开了房门，“不考虑。” 许医生愤然：“凭什么！” “我女朋友要来了……”他轻描淡写，“快走。” 许医生：“……” 第245章 痴汉学弟（完） 一脸愤懑的许医生最终没有逃过被赶出去的结局。 他在转角处遇到了那个小姑娘。 别说二人上一次咨询时见过一次面，就算温思渺没见过他，他也知道她是谁。 崔亦远那间宝贝似的书房从不让别人进，深度治疗的时候他经过允许推开了一次门，一整面墙上贴满了她的照片。 于是他友好地同温思渺打招呼：“嗨。” 温思渺也冲他微微一笑，“许医生。” 这个时候，许医生就忍不住感叹一声，这么一个貌美乖巧的小姑娘，怎么就看上了个神经病呢。 真是被糟蹋了。 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偷偷吐槽。 毕竟，若是抛开崔亦远神经病的内心，两人从外表上来看，还是相当般配的。 “小崔最近的状态很不错，要他保持……”许医生叮嘱道，“没事的时候陪他聊聊天，药可以适当减量了。他是个很理智却也很敏感的人，不用刻意避开那些话题，让他自己走出来。” 小姑娘应下，听得很认真。 许医生说了几句就走了，表示自己不想再被他们秀一脸，小情侣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内部解决吧。 崔亦远早就把温思渺的身份信息录入了门禁系统，温思渺不用敲门，眨一眨眼就开锁了。 他正在收拾餐桌，见状扬了扬唇，“渺渺，过来，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温思渺不明所以地走过去，看见他推开了尽头那间房间的门。 第一次路过这间永远上锁的房间时，她也有过好奇。当时崔亦远说，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会把这间房间的所有秘密告诉她。 所以现在，时机成熟了么？ 崔亦远打开了房间的灯。 这间房间已经许久没有开过灯了，灯泡晃了两下，才缓缓地恢复正常的亮度。 温思渺一眼就看见了视线尽头的那面墙。 一整面白墙，贴满了照片，有一个共同的主角。 就是她…… 各种时候、各种角度的她。 另一面墙上则贴着《暗恋的人》的宣传海报。 海报上布满了留言条与便利贴。 温思渺走近，发现便利贴上写着行程表，有些她还很眼熟。 不是崔亦远的行程表，而是……她的。 崔亦远走向前，把一整张海报都撕了下来。 三年了，海报在墙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即便撕下，也无法将所有痕迹都抹去。 那些贴在海报上的便签，也一并跟着被撕下。 在温思渺的注视下，他点燃了打火机，焦黑的灰尘落在瓷白的地面上。 “抱歉……”他道，“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小姑娘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在以这种方式，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告别之后，便是迎接明天。 一个有她存在的明天。 故事结束在这里。 温思渺醒过来时，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她轻声唤道：“系统。”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在。” 她长舒一口气。 只有这种时候，才感觉自己活得真实，意识到身边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否则她穿行一个又一个世界，又在追求些什么呢？ 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小姑娘有些欲言又止。 系统只是看着她，静静地等她开口。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然而最后，她只是问道：“系统，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名字…… 多么久远的事情。 系统的心中一片空白。 他现在的状态，就仿佛混沌空间的天空，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笑了笑，说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给我取一个名字。” 小姑娘眨了眨眼：“真的？” “真的……”他重复道，“这个名字，只属于你。” 似乎是这句话取悦了小姑娘，她的眼睛弯了弯，“那我要好好想想。” “嗯……”系统道，“不着急。” 他喜欢看她笑。 好好一个小姑娘，就不要成天板着脸了，像个饱经沧桑的小大人。 其实内心还是一张白纸呢。 该给系统取什么名字呢？ 这个问题，还真把温思渺难住了。 她好想翻翻字典或者诗词集，从前师父就是这样取名的。奈何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只好把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说道，“先去下个世界吧。” 说不定回来就有灵感了。 系统依然笑着，语气无奈又纵容：“好。” 名字么…… 他也很期待，可以拥有一个名字。 温思渺再一次睁眼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变得十分陌生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她在一座山上。 准确来说，这是山的山峰。四周是仙气缭绕的云雾，一眼望去，只有茫茫不见路的云海。 往另外一个方向看，则是一条窄窄的路，台阶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这是个什么时代？ 而她进入这具身体的第一感觉，是疲惫。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已经破旧的绸缎，到处都挂着彩。双腿更是疲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若是一路走到山峰，有这样的状态也是正常的。 周围根本没有人，她便原地盘膝而坐，静下心来消化起脑海中的记忆。 当时传送进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心情应该不错，不会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吧？ 虽说上个世界的系统与自己想象中的有很大出入，但是他对自己的定位比较明确，也愿意配合治疗，温思渺还是比较放心的。 而后回到混沌空间，系统的态度又很好，还主动提出要她起名字，她的气已经消得七七八八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她又要面对些什么。 不翻脑海中的记忆不知道，一翻，温思渺被吓了一跳。 这具身体……有点惨的样子。 她许久没有这么惨过了。 她本出身人间的权贵家族，父亲是当朝首辅，执掌大权。然而作为庶出的小姐，她在府中却很不受待见。 再加之她出身不好却有着姣好的容貌，家中姐妹更是不喜欢她。 当今的帝王成日寻仙问道，从京城中选出了二十位少男少女，让他们寻访神仙。 温思渺正是其中一员。 感谢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晚安…… 第246章 公子白衣（1） 这个所谓的寻访何其荒谬——说是必须有二十信男善女，才能开启求仙之路，而且这二十位信男善女还不能是平民，必须是有身份的。 那些贵族大臣们，谁舍得把自家的孩子送出去？女儿也就罢了，就算是庶子也都是舍不得的。 温思渺作为最不起眼的庶女，自然就成了最受苛待的那个，被毫不留情地送了出来。 那户人家，温思渺待他们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她能长大，甚至与那家人没有什么关系。 拉扯她长大的母亲早在一年前就去世了，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依靠。 因而被选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与留恋。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不如离开这个令她恶心的地方。 偏偏她的运气很好。 真的找到了一条路。 也就是她身后，她所踏过的这一条，由数不清的台阶组成的上山之路。 难怪这具身体如此精疲力竭。 若非温思渺突然出现，她都怕这具身体撑不住。 她沉默了一会儿，盘膝调整呼吸，回忆脑海中那些过去所学的知识。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来过修仙世界了。 来快穿世界之前的记忆如前尘往事一般模糊，已经被埋藏在脑海深处，只有接触到某一个点时，她才会猛地想起，原来她还知道这些。 然而这具没有任何修仙的潜质，尽管她深谙吐纳之法，也无法将这具身体从濒死状态拖回来。 温思渺的眉头紧紧拧起，豆大的汗珠沁出额角。 她知道她撑不了多久。 难道就要一直在这待下去？ 可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再往前看，就没有路了。 系统不可能设置只有死路的世界，一定会有转机出现，只是时机未到。 她不缺耐心，只是过程有些煎熬。 她攥着衣角，拧紧了眉头，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而不是陷入沉睡。 双腿保持着盘起的姿势，疼痛到有些麻木了，远处的云端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咦……那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这么多年了，居然有凡人走上来？” 温思渺微微眯起了眼。 那是个看上去有耄耋之年的老人，笑容很亲切，脚下踏着祥云，仿佛从天边割开一缕。 怎么走上来的？ 温思渺也不知道。 记忆告诉她，因为上去是死，下去也是死，那不如一走到底。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在思考的范围内了。 那朵云停在了她的面前。 老人不知做了什么，只觉得有一股甘泉涌入四肢百骸，缓解了她全身的无力感。 “女娃娃好毅力……”老人赞叹道，“奇怪……你没有灵根，居然也懂得吐纳之法？” 其实早在上台阶时，他就有注意到这个小姑娘了。 小姑娘板着一张脸，一副冷漠的表情，却是极有耐心，一步一个台阶走上来，一路走到了这里。 之后又自然而然地坐下，熟练地调息吐纳。可惜她没有灵根，单靠这种方式无法治愈她所遇到的情况。 温思渺咬了咬唇，只是道：“从前看过书，略知一二。” 老者哈哈一笑，道，“那女娃娃可对修仙感兴趣？” 这条路不是谁都能上的，只有有缘人才能打开通往这个世界的大门。 这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走上来的人，都有资格成为修仙者。 温思渺很清楚，若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第一把关键的钥匙，就是面前这个老者。 她起身行礼：“拜见师父。” 老者挑了挑眉，“我可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成你师父了？” 小姑娘不卑不亢，言辞凿凿：“若您不愿意，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老者哈哈大笑，“你这小姑娘，看着软绵绵的，说话倒是有意思。多了这么个可爱的徒弟，倒是老朽有福了。” 一时之间，温思渺的鼻头有些酸。 她想她师父了。 师父长她太多年岁，既是父亲，又是祖父。修仙之人容颜常驻，师父的外表也时常发生变化，可唯一不变的就是对她的亲切与宠爱。 师父就是那样一个豁达而乐观的人啊，永远纯真而善良。 宗门那些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才会对师父下手？ 她想不通。 老者见她如此，语气有些无措：“小姑娘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的，眼睛说红就红？ 温思渺摇了摇头，擦去眼角挤出的泪水，只是轻轻笑了笑：“我太开心了。” 她居然在这样一个世界，找到了师父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个词于她而言太过特殊吧。 随后，老者带着温思渺踏上了云。 前几次经历过修仙世界，对腾云一事，温思渺已经驾轻就熟。 老者见她神色平静，不由得失笑：“现在的小姑娘可真厉害。我当年第一次腾云，差点没把自己吓得摔下去。” 温思渺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第一次。 唉，时间久了，有些想不起来了。 但那时候她一定不担心会摔下去——因为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后，一直护着她。 那，系统又在哪里？ 有点想他了。 祥云落地之后，老者带着温思渺走进了宗门。 他询问了温思渺的名字，又告诉她自己道号御言，往后直接喊师父便是。 御言真人在仙门里似乎十分有威望，那些弟子见了他也不害怕他，反而纷纷调侃，问他从哪里带来了一个小姑娘。 御言真人便道：“这是你们的小师妹，都给我悠着点！” 于是他们愈加兴奋了。 温思渺又体验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 师兄师姐们送来弟子服与储物袋，给她安排好住处，又准备了浴桶让她重新收拾自己。 御言真人又告诉她，她虽然没有灵根，但是也可以修炼，画符与炼药是不错的选择。 就这么忙活了一个白天，温思渺终于回到了师父为她准备的房间。 她坐在床上，松了口气。 不过是一日之内，她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终于暂时稳定下来了。 她正准备解下外袍，一阵风吹开了窗，透进些许月光。 评分掉了！！大家看看有没有打五星呀！！ 第247章 公子白衣（2） 那一瞬间，一同飘进窗的不仅是月光，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温思渺捏着衣角的手顿住。 师门给的储物袋里是有一些应急防御的符纸的。当时御言真人把储物袋交给她时，还一脸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说是明日再教她怎么用储物袋里的宝贝。 然而温思渺又不是初入仙门的凡人，意念一扫就清楚储物袋里装着些什么了，自然也发现了那些符纸。 她的神经紧绷着，提高了警惕，静静地凝视着那扇开了一条缝的窗户。 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温思渺重新披上外袍，翻身下床，推开了房门。 一道充斥着血腥味的人影倒了下来。 温思渺一个踉跄，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接住他，而后把他拖进了房间。 她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是个身着白色长衫的青年，袖口与前襟皆被大片大片血花染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的双目紧闭，眉紧紧拧在一起，似乎陷入了莫大的痛苦之中。 温思渺的心态平衡了。 这个世界一开始，系统把她整得很惨，没想到他自己更惨一点。 他这一身是怎么搞的？得多激烈的战斗才能弄成这样啊。 温思渺皱着眉，俯身为他检查伤口。 储物袋里虽然有一些符纸与丹药，可只能用作止血，要想彻底疗伤，单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系统身上的伤明显伤到了筋脉，修仙之人最忌讳的便是这个，因为极有可能伤害到灵根。 她很快做出决定。 她去找御言真人。 御言真人已经辟谷，他的世界没有什么睡眠之说，坐着也只是在打坐修炼罢了。温思渺一敲门，他便立即出现了。 “渺渺，怎么了？”御言真人笑得一脸慈祥。 他确实挺喜欢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有仙缘，人也懂事又乖巧，多个徒弟倒也没什么。况且他看到了她的前尘，猜到她的过去并不好，来到这里是她最好的选择，他不介意多结一份善缘。 犹豫片刻，温思渺开口道：“我捡到了一个男人。” 御言真人：“……” “他好像伤得很重……”小姑娘表情认真，“师父，你可不可以看看他？” 御言真人：“？？” 小姑娘，你才来宗门一天，胳膊肘就往外拐？？ 虽然心里万般无奈，御言真人还是答应了温思渺的请求，随她过来了。 他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青年。 他讶异地挑了挑眉，“这伤……” 伤以外在的皮肉伤居多，看着很恐怖，但是都没有伤及根骨，把小姑娘吓着也正常。 不过，他现在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具体如何，还要等检查了才知道。 “好了好了……”御言真人催促道，“小姑娘家家的，赶快去睡觉。人我会带走的，明天早上你再来我那吧。” 温思渺的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突然遇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御言真人什么也不问，只是先为他疗伤。 温思渺自己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不管系统是什么身份，她都会站在他一边。只是御言真人完全不在乎这些的态度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这样的性格，真像她师父。 随后御言真人便带着昏迷不醒的青年离开了，顺便朝温思渺的房间丢了一个清洁术。 她独自一人回到床上，将脑海中那些上涌的记忆驱散，也逐渐进入了梦乡。 因为昨夜睡得很好，温思渺是自然醒的，一睁眼，天才蒙蒙亮。 今日是与御言真人约定好开始学习入门法术的日子。 她心里惦记的还是系统的情况，简单地梳洗一番过后，便朝着御言真人的洞府跑去了。 御言真人名下的弟子不少，他在宗门中也很受欢迎。昨日带着温思渺在宗门里晃了一圈，宗门上下都知道他新收了个漂亮可爱的小徒弟，见温思渺从他们身边经过，都纷纷与她打招呼。 她也跟着一笑，以示回应。 赶到御言真人的洞府时，他站在门口，双手交叠放在身后，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花白的胡须被风带起。 只是见到温思渺，他的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道：“渺渺，你来了。” “他的伤怎么样了？” 小姑娘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她是真的对那个来历不明的青年很上心。 御言真人心里一阵酸意，仍是不情不愿地说道，“没什么大问题，该治的都治好了，养养就行。” 温思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也知道系统受的皮肉伤居多，可她到底没有灵根，具体情况还要等御言真人肯定了才知道。 现在他都说没问题，她的心暂时就可以放一放了。 御言真人忽然道：“你想进去看看他吗？” “诶？”小姑娘的笑容都明媚了不少，“可以吗？” 御言真人的内心更酸了。 果然，只有长得好看的青年才更受小姑娘欢迎。 他是做老人做久了，说话语气与心态都跟着发生了变化，愈加接近一个真正的老人，都忘了自己年轻时候是什么样，不然改天变个少年人给温思渺看看，吓小姑娘一跳。 但御言真人还是点头道：“可以。” 温思渺便走进了洞府。 整个洞府弥散着一股草药的味道，温思渺猜测，御言真人应该让系统泡了药浴。他伤及筋脉，泡药浴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她不过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弟子，御言真人带她回仙门不说，还拿出名贵的药材给她救下的人泡药浴，这份疼爱实在太过难得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态都退回了不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年纪，是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不过师父时常恨铁不成钢，说她一点也不活泼。 不活泼不好么？她就喜欢安安静静的。 昨日的青年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白色长袍，看不出任何狼狈之态。 他坐在床边，捧着一卷书静静地看，另一只手缠绕着厚厚的绷带。 许是他喜穿白衣，又手持书卷，远远看着，便自带朗月一般的清冷气质，有种说不出的清隽之美。 这次的系统看起来很正派。 感谢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晚安…… 第248章 公子白衣（3） 温思渺有些恍惚地眨了下眼。 许久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系统了。 他看起来很虚弱，书艰难地翻了几页，而后掩唇轻咳，脸色愈加苍白。 奇怪，御言真人不是说都治好了么？ 青年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便将书卷放了下来，温和一笑：“昨夜救我的，是姑娘么？” 他轻轻舔唇。 一个漂亮的、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小姑娘，有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清澈又透亮，眸色懵懂又天真。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了。 小姑娘干脆地点了点头，“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便轻咳几声，低声道：“新伤已经好了，这些……是旧毛病了。熬过这几天，自然就会好了。” 他的话只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眼角的余光悄悄瞥向小姑娘。如意料的一样，他在她的眼里看见了探究与同情。 他无声地哂笑。 见他不愿说，温思渺心里好奇，却没有再问，而是道：“这几日你可以留在这里。” 青年弯了弯唇，声音温柔如清泉：“我名江望，不知姑娘芳名？” “温思渺。” 真是奇怪。 江望想…… 小姑娘分明没有具体地说她的名字是哪一个字，可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自动为她补上了完整的名字。 就好像，他们有过前尘与过往，那个名字一直是这样。 小姑娘也没有解释她名字的意思。她分明是想同他说话的，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便只是偷偷地看他。 呆呆的…… 有点可爱。 来这一趟，倒也不亏。 气氛正僵着，御言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温思渺的身后，语气酸溜溜的：“渺渺，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温思渺一脸茫然：“很久吗？” 江望先笑了出来。 一身白衣、光风霁月的青年，便连笑时也是极为好看的，仿佛一夜之间开了满树莹白的梨花。 她这么回答，御言真人都无法接话了，只有在心底暗暗瞪江望好几眼。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臭男人啊。 “行了行了，渺渺，我有些话要单独对江望说。你先到外面转转，师父一会儿出来。” 他摆了摆手，不是很愿意看见新收的小徒弟与这来历不明的青年在一起。 温思渺点点头，乖乖地出去了。 等她一走，御言真人收起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江望，“你叫江望是吧？” 青年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语气很是谦逊：“晚辈江望。一介散修，有劳真人与温姑娘相救。” 御言真人嗤了声——散修？这年头散修的修为他都看不穿？那可真是太荒谬了。 不过，他活了太久太久，对年轻人爱恨情仇的过去没什么兴趣。江望不愿意说，他也不愿问。 他板起脸，道：“你身上的问题，不用我说吧？” 江望道：“晚辈知晓。” “我也没想到能在你身上见到月见散……”御言真人的表情略是怀念，语气怅惘，“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毒药了，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拿这东西出来了呢。” 月见散顾名思义，一见到月光就会发作。月光越盛，毒性越大。 这毒已经是上千年前的了，配方早已失传，故而更是没有人知道去哪里找解药了。 江望只是回答了一句话：“是晚辈母亲中的毒。” 御言真人瞬间就懂了。 再烈的毒，都有一种固定的解法，就是怀孕。 把毒移到胎儿身上，自己方可脱身了。 有些歪门邪道记载，女修是可以用灵草丹药在腹中培育一个胎儿的，可以免受怀胎十月与分娩之苦。 他看江望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 原来是个有故事的小辈。 其实他对江望的印象还挺好。青年气质卓然，谈吐有致，说话不卑不亢，与他打交道本是件很舒服的事。 许是一开始他打的是他小徒弟的主意，他才看他十分不爽吧。 御言真人终止了这个话题，只是道：“这伤我治不了。” “真人能收留晚辈，已是晚辈的大幸了……”江望又是一拜，“这毒伴随晚辈多年，晚辈早已习惯，有劳真人牵挂。” 这一连串的漂亮话说下来，御言真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摆摆手道，“不必客气。我青云宗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你的其他伤还是能治的。我让弟子给你另行安排了房间，一会儿你就直接跟着过去吧。” 江望毕恭毕敬地道了声好。 “贵宗可否留下晚辈？”他的睫毛垂下，低声道，“晚辈不求做弟子，但求有一席安身之地……晚辈这一身伤，乃报仇而致，大仇已报，如今已失去了人生方向，只有贵宗令晚辈感觉到暖意。” 这话说得诚诚恳恳，加之他本就带伤，一身病态，倘若温思渺在这里，早就撒着娇让御言真人留下他了。 可惜温思渺不在。 御言真人还是比较理智的。 他打量着江望许久，似乎在思考他话的真实性。然而又看了一眼修为，便道，“你当真愿意这么留下？若没有弟子身份，你要想在宗门生存下去，便只是做一个无名之辈。” 江望颔首：“真人愿收留晚辈，已是晚辈之大幸，晚辈如何奢求成为弟子？” “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宗门不会为你留情。” 江望又道：“无须宗门留情，晚辈自会离开。” “那好吧……”御言真人点了点头，道，“渺渺只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我知道你修为高深，也不让你做些什么委屈你，就留在她身边保护她吧。” 其实御言真人的本意是收江望为徒。 一个连他都看不透修为的人，于宗门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 宗门正是建设时期，最需要注入强大的血脉。收江望为弟子，又可以承他一份恩。 不过，既然他无心做弟子，他也不好强求。 留他在温思渺身边，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望略一挑眉，眼里是细碎的笑意，“晚辈知晓了。” 那个小姑娘？ 那就……由不得他了。 御言真人：我有罪，我知道，我该死。 第249章 公子白衣（4） 御言真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当然，他就算意识到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现在只是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十分满意，道，“江望，我那徒弟涉世不深，心性单纯，你可要好好护着她。” 他不是温思渺一个人的师父，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温思渺身边。 虽说给了她许多防身用的东西，可她以凡人之躯，若真遇上什么对手，也无法从中脱身。 反正江望也没什么事，让他跟着，未尝不是个好选择。 御言真人三言两语便把这件事情敲定了。 温思渺站在外面等了没多久，便看见御言真人与江望一同走来。 许是有风的缘故，远远地看，才发现他的一身白衣实在单薄，轻如纸片，风一吹似乎就要消逝了。 温思渺皱着眉：“师父？” 他的伤才刚开始治疗，怎么把人叫出来吹风？ 御言真人摆摆手，语气仍然很酸：“我让弟子给他另行安排住处了。”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修仙之人体质本就异于常人，吹点风怎么了？ 唉，真是让他这个做师父的伤心。果然现在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啊，一见到好看些的少年郎，眼睛就挪不开了。 他有些后悔把江望安排在温思渺身边了。 他又悄悄给江望传了一道音：“渺渺胆子小，不喜有人跟着，你平日暗中保护她便可，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迹。” 江望也传了一声「好」。 他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十分温顺。 温思渺奇怪地看了二人一眼，总觉得他们背着她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 然而这具身体拥有的能力有限，就算知道他们可能在传音，她也毫无办法。 “好了，渺渺……”御言真人便道，“你的事情，师父已经给你办妥了，还记得我们的正事吗？” 啊，正事。 温思渺偏过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记得的。” 今天是要学画符的。 御言真人嫌弃地看了江望一眼，江望会意，轻轻点了下头，便自觉离开了。 刚一走出去，便有两个弟子过来领路，一前一后把他带走。 温思渺这才放下了心。 系统看上去比较孱弱，至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他究竟伤成什么样。 御言真人与他单独讨论的，估计也是这件事。 他们不愿意说，温思渺倒也不会强求，便随他们去了。 只要系统现在没有事情就好。 江望分明已经离开，小姑娘还是往那个方向看了好几眼，御言真人又是叹气，“渺渺啊——” “师父，在的。” 小姑娘答得飞快。 这个态度令御言真人的神色缓和些许，颇为无奈道，“往后可别随便捡些来历不明的人回来，当心自己。” 他不是来历不明的人。 温思渺在心中道。 他是系统。 但这些，她无法与御言真人明说。她心里清楚她提出的请求堪称荒谬，他们仅有一日师徒的缘分，御言真人能应下，已是待她千般好了。 她遂懂事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别的不说，这小徒弟看上去还挺让人省心。 御言真人还记得他上一次收徒，那些臭小子差点没把他洞府给拆了，净挑些天灵地宝走，一个个跟什么似的，害得他这么多年都没敢再找徒弟。 果然，收徒还是得收这种乖乖软软的小姑娘，不仅让人省心，光看着也是一种满足啊。 他轻挥衣袖，面前凭空出现了坐垫与案台。 “来，坐。” 温思渺学着他的样子，也跪坐下来。 御言真人翻开了一页书，缓缓道：“为师教你的第一课，便是认得这些符号……” 修仙之法多样，温思渺因为记忆力过人，最擅长的便是背口诀与画符。 她记得幼时有段时间，师父不只教她一个，她同几个同龄的孩子在一起，可往往只有她学得又快又好，再拗口的文言文也能背得下来，让那群小朋友好生羡慕。 当时似乎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对待背书总是懒散，但是实践课上很猛，回回都是头筹。 再具体一些的，温思渺就记不清了，她甚至不知道这段记忆到底属不属于自己。 但凡进入这样的世界，她总会受到个人情绪的影响。 奇怪…… 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她从来不会为情感一事烦恼，她这是怎么了？ 她在走神，御言真人也发觉了。 这小姑娘身上似乎有很多故事，三言两语根本讲不清，她的眼里有一种饱经沧桑的成熟感，然而眸子却保持着单纯。两种状态分明是矛盾的，在她身上却不显得突兀。 她经历了很多，却被保护得很好。 他原本想提醒下小姑娘的。一低头，发现小姑娘跟着写了几个符号，与书中所教别无二致，口诀也复述得很正确，不由得有些震惊。 这么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怎么是个无法修炼的体质呢？ 有些凡人是可以通过洗髓获得灵根的。 只是小姑娘实在有些特殊，属于有仙缘却无灵根的类型，饶是宗门有条件，也没法帮助她脱胎换骨。 真是可惜了。 温思渺并不知道御言真人心中所想。 一个白天的教导下来，她找到了许多幼时初学心经的感觉，也渐渐进入了状态。 若非御言真人提醒她，她都快忽略时间的流逝了。 山峰上的天黑得很晚，一抬眼，刚好可以瞧见落日。 半山腰的擂台那边很是热闹，熙熙攘攘围了许多弟子。见温思渺注意到那边，御言真人便笑道：“行了，就学到这里吧。基本的方法你已经掌握了，回去把这些背下来就行，半月后我再来检查结果。” 温思渺道了声好。 “那边估计有弟子在打擂，你若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御言真人抬手，迎面飞来了一只仙鹤，屈起细长的双腿，温顺地在温思渺面前蹲下，“你便乘仙鹤去吧。” 驾鹤就像腾云一样，一回生二回熟。温思渺本就有经验，御言真人稍一教导，她便顺利地得到了仙鹤的认可。 御言真人啧啧惊奇，这小姑娘，分明是个凡人，怎么比有灵根的弟子还熟练些？ 感谢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下雨了，唉，一下雨就心情不好。 不喜欢下雨。 烦闷…… 晚安…… 第250章 公子白衣（5） 可惜注定没有人能为他解答疑惑。 仙鹤已经带着温思渺飞下山峰了。 这是通人性的仙鹤，十分亲近她，放下她时还蹭了她许久。温思渺摸了摸它的头，它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抬头看向前方的擂台。 有师兄师姐认出了她，热情地同她打招呼，“你是御言长老昨日新收的弟子吧？小师妹别站在那儿，上来坐啊。” 这擂台…… 温思渺抬头看了一眼。 看台比擂台要高上不少。 嗯，对于一个没有武功也没有灵根的人来说，着实有些困难。 她正纠结着，身后有人温声唤道：“温姑娘。” 来人依然是一身白色长衫，嘴角噙着万年不变的笑容，语气有着如沐春风的温柔：“温姑娘也是来看打擂的么？” 小姑娘有些欣喜，双眸一下子便亮了起来：“江望？” 江望的眼里也添了些许笑意。 他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先前与温思渺打招呼的师姐已经飞身跃起，稳稳地落在了温思渺面前。 “走走走，带你上去。” 这位师姐个子高挑，性格也十分风风火火，不由分说地拉着温思渺便走了。 温思渺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已经被抱上了擂台。 说是师姐，其实已经年长她不少，看她更带了几分看女儿的慈祥，语气别提有多疼爱了，“小师妹，这边坐。” 几个师兄师姐见了，纷纷主动腾出位置，温思渺一时享受了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十分受宠若惊。 江望……江望去哪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来的地方空空如也，江望已经不见了。 她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情绪也低落了不少。 那旁的师兄师姐察觉到了她心情的变化，忙前来嘘寒问暖：“小师妹怎么了？” “是师姐莽撞了吗？抱歉，师姐性子有些急躁……” 宗门确实已经许久没有收过新弟子了，何况是个可爱漂亮的小师妹呢？ 自然人人都愿意疼爱。她略一眨眼，师兄师姐们的心都要跟着化了。 温思渺轻轻摇头，道了一声没事。 人这么多，江望也不愿意坐到她这边来吧。说起来，他不是还伤着么？怎么乱跑？ 江望其实并未离开。 他只是找了处偏僻的地方隐匿了身形，眼角的余光依然落在温思渺的身上。 小姑娘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受欢迎些。乍一出现，那些师兄师姐便跟几百年没见过漂亮的小姑娘似的，里三层外三层把她围住了。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心情不快。 这样可不好。 不过他与小姑娘往后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有不少，他并不着急。倒是那些师兄师姐，就要靠挤时间来抢小姑娘了。 这么一想，江望的心态平衡了不少，嘴角依然噙着优雅的笑容，淡淡地凝视着擂台的方向。 师兄师姐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地给温思渺做讲解：“这是个对外的公共擂台，青云宗是这座山峰上的大宗，山脚下和对岸山还有一些小宗门，偶尔会过来同我们一块打擂。” “小师妹若是想，师兄师姐上去试试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小师妹不嫌弃。小师妹自己就不用了，你放心，你不用上去，师兄师姐们都会让着你。” 听他们说着，温思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宗门的氛围好有趣啊，她喜欢这种感觉，不用她说话，他们也不介意她与人交流时的笨拙，而是包容着她的缺陷。 心里暖暖的。 “你瞧……”那位带温思渺上来的师姐指着台下，悠悠道，“看见那身紫色弟子服了吗？那就是咱们青云宗对面的宗门，七星宗。那里的人可讨厌了，自己学艺不精，没事还喜欢来我们这找茬。” 可他们也没有办法，这毕竟是个公共的擂台，不算在宗门之内，作为各门派之间的交流工具。虽是心里不待见七星宗的人，他们也不好明着拒绝。 温思渺顺着师姐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看见了一个身披紫衣的男人。 青云宗弟子皆是蓝底白袍祥云纹，他的一身紫衣在人群中尤为突兀。 这男人实力不差，有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看上去心机深沉，给人的感觉并不舒服。 一连打败了几位青云宗弟子之后，他站在擂主之位上冷笑： “没有人应战了？”一时之间，四周无人回答。 他的声音愈加张狂：“你青云宗暗杀我宗门长老时那么有本事，怎么连个擂台都没人打？” 温思渺周围的师兄师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尤其是那位脾气不好的师姐，长袖一甩，便直接飞身而下，“我去会会他！” 暗处，江望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领，目光在男人的身上稍作停留。 没见过…… 这是谁？ 男人一开始见下来的是名女子，嘴上又是嘲讽了几句，过了几招之后发现自己实力不足，这才主动停了下来。 只是嘴上仍十分硬气：“打过了我又如何？你们青云宗阴险狡诈，就算胜了我，也遮不住你们的小人心思！” 他这话毫无遮挡，也传到了温思渺的耳内。温思渺一脸茫然，这人是对青云宗有什么偏见？还是说对家见面额外眼红？ 师姐也莫名其妙：“你这人怎么满口胡话？” “我说胡话？”男人冷笑一声，“我宗门的二长老前夜暴毙，唯一跟他有大过节的，不就是你青云宗？” 紧接着，他又说道，“不只是二长老，二长老座下几名弟子都是一样的死法。亏得你们自诩正派正道，做这种事不一样见不得光？” 师姐的眉头皱了起来，“话不可乱说，青云宗弟子绝非阴险狡诈之徒。反倒是你信口胡诌，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宗门内部纷争？” 男人「哈」一笑，“证据确凿，你们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是在擂台上吵起来了。 其余的师兄师姐见状，急忙让温思渺等一等，而后匆匆跑下擂台劝架。 这时候，温思渺的身边才多出了一个人。 是江望…… 第251章 公子白衣（6） 他闲庭信步一般，悠哉悠哉地在温思渺身边坐下，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温姑娘。” 小姑娘分明想看他，却又努力装作状若无意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她似乎是想说话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声音又轻又细：“江望。” 江望掩唇轻咳几声，本就苍白的脸愈加少了血色，“天黑了。” 擂台这边有灵石照明，温思渺一时忽略了时间的变化，经他一提醒，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小姑娘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夜里风凉，你怎么跑出来了？” 江望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低沉又悦耳，听得小姑娘耳垂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别过头没敢看他。 “还没有好好感谢温姑娘，怎能只待在房间？”他道，“多谢温姑娘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温思渺淡淡地说道，“是师父宅心仁厚。” 江望道：“也要温姑娘愿意收留。” 小姑娘便不说话了。 他内心叹气，真是个沉闷的性子。 不过，她不说话，他却有的是吸引她注意力的办法，一对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仿佛含着温柔的情意，叫人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无形的暧昧暗流在二人之间涌动，他始终噙笑望着她，对台下的情况置若罔闻。 那旁劝架结束，有师兄师姐跑过来，发现温思渺身边的座位已经有了人，皱眉便道：“你是什么人？” 青年气质如冰雪一般出尘，这样的人放在人群里一定是显眼的，他们不可能不认识。 宗门最近哪有新收的弟子？ 江望起身，语气谦逊而客气：“一介散修，有幸访问贵宗。” 他的气度不凡，为人又谦和有礼，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师兄师姐们倒也没有怀疑。 至于坐在小师妹身边，看二人方才交谈，估计是认识的，那就更不必疑虑了。 师兄师姐倒也客气，虽然见他坐在温思渺身边十分不爽，却也没有当众指出。 何况江望其人看着便赏心悦目，坐在小师妹身边，倒也挺般配。 令他们烦恼的还是那七星宗弟子。 师姐骂骂咧咧了几句，不愿同他计较，他便硬要去宗门理论。 “我师父早就闭关了，哪有闲心听你废话？”师姐冷冷地说道，“你当我宗门长老都跟你一样，自家宗门不管，跑到别的宗门去闹事？你丢不丢人？” 七星宗弟子却咬着不放，硬说青云宗是做贼心虚。 “你若不愿找，我便亲自告到你师父那去！” 说罢，他甩袖离去，语气愤然。 师姐憋着一肚子气跑回看台。 其余弟子急忙问道：“这是什么事？” “他们七星宗内部有长老出了事，硬说是我们青云宗的事情，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师姐眉头直皱，“你们别急，回头我去打探打探，等结果出来了再说。” 七星宗不受他们这种宗门待见是有原因的。 从名称便可以看出来，早年七星宗靠剑走偏锋发家，当时好几个修士修炼七星宗秘法走火入魔，差点酿成大祸，几个宗门牺牲了几位大修士，才稳住了他们的局面。 原本七星宗靠着培养修士的速度，堪称修仙界第一大宗，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逐渐退居二线，同青云宗成了对门。 当然，这些话他们也就私底下说说，都是宗门之间心照不宣的传言，真实性如何就无从考据了。 两个宗门之间的恩怨，温思渺是不懂的。那边师兄师姐你一言我一语地科普，都是些零碎的片段，主观色彩太过强烈，也拼不成什么完整的信息来。 江望低声道：“我见那弟子有些不正常，似乎是有意挑衅，不像是什么正派弟子。” 他早就在观察了。 那弟子动手时眼里冒着红光，明显是受人牵制。 七星宗么？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 入夜后，温思渺便回去了。 好心的师兄师姐都说要送她，她拗不过他们的热情，只好答应了。 师姐还告诉她别受那七星宗弟子的胡话影响，青云宗这么多年气氛其乐融融，从未做过有违初心之事。 其实温思渺是看得出来的。 从前她在宗门里，宗门上下都有严格的体制体系，内门弟子看外门弟子，哪个不是眼睛要翘到天上去了？ 青云宗给她的感觉却不一样。 弟子之间的感情纯粹而朴素，仿佛一个大家庭。 她与师兄师姐们告别，进了自己的房间。 江望又不见了。 当时见她被师兄师姐围着，他就说了句告辞，先行离开，也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也合情合理。山间夜里的风还是很大的，他那样虚弱，安分养伤才是正确的选择。 他似乎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温思渺今夜见了他几面，可每一次都是眨眼就消失了。 欺负她没有修为呢。 她盖上被子，满脸郁闷。 四周一片寂静。 蛇一般的黑雾悄然攀附而上，温思渺翻了个身，便觉得背后全是凉意。 黑暗之中，她猛地睁开了眼。 虽是换了具身体，主观却还是属于她自己，该有的警惕心一分也不会少。她的意念微微一动，手中便凭空多出了一张薄薄的符纸。 身后却是寒光一闪，紧接着，她听见了一声惨叫。 有人从背后拥住她，下颌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温和低沉：“温姑娘，得罪了。” 她被整个从床上捞了起来。 房间里一下子光亮无比。 温思渺还懵着呢，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室内的景象。 她的被子与床单皆被掀翻，床单之下竟是爬满了黑雾凝聚而成的蛇，又细又长，一条条缠绕在了一起。 温思渺脸色都变了，下意识往身后靠了靠，想要尖叫出声，却像是被人施了禁言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蛇…… 好多蛇…… 好恶心…… 她不喜欢这种蠕动的冷血动物，一想到自己刚才还躺着，全身便止不住地战栗。 她不断地往身后缩，去寻找那份热源。 青年拍着她的肩膀，嗓音低柔：“别怕。” 感谢彼岸花的灵感胶囊、用没有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与爬山邀约。 晚安啊…… 第252章 公子白衣（7） 小姑娘确实被吓得不轻。 他们才见面几回，小姑娘说话都拘束着呢，此刻却什么也不管了，只是无助地缩在他怀里。 他去牵她的手，她也没有推拒，手上细细的一层冷汗。 江望眯了眯眼，眸子更冷了些。 他知晓那人走不远，本想留待观察几日，没想到他这么快出手不说，还把主意打到了不该打的人身上。 他眼里疼惜之意更甚，怀里抱着这幼鹿一样的小姑娘，却又克制不住内心另外一种声音： 她怕这些。 只要她害怕，就会依赖他。他什么也不做，她自己就会跑进来。 多么方便快捷的方式啊，让她对他产生信任。 江望挥了挥袖子，将那些莫名出现的蛇驱散得一干二净。 温思渺却是不愿意再躺下去了。 她才住两个晚上，第一夜遇见江望，床上尽是血，那也就算了，第二天竟是爬满了蛇，纵使再丢上十个清洁术，她也无法说服自己。 江望适时提议道：“温姑娘不如去我的房间？” 他的语气与眼神皆有着春风般的温柔，仿佛一汪清泉般易于沉沦。 尤其是二人贴得极近，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与温热的呼吸。 他又补充：“我已辟谷，无须睡眠。今夜寻着这波动才找到你这边。始作俑者应该没有走远，我再去追一追。” 亲近也是要讲究分寸的。 小姑娘刚刚愿意亲近他，他可不想把小姑娘吓跑——适时与她保持距离，她自己就会回来的。 江望漫不经心地想。 见小姑娘还在犹豫，他便直接帮她做出决定：“我的房间离这边不远，我带温姑娘过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思渺实在不好拒绝，便轻轻点头。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若不是现在与系统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近，她怕是连走都不愿意走路，只想被人抱着了。 一闭眼就是那些蛇蠕动的画面，光想着就叫人心里犯恶心。 究竟是谁夜里如此无聊，还专门找上她？ 江望算是把她的性子拿捏了七七八八。 这小姑娘，表面冷冰冰的，心里可软着呢。 他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道，“走吧。” 小姑娘挣扎片刻，最终没有推开他。 真乖…… 他无声一笑。 这是御言真人为江望准备的房间。 准备的人显然用了心思，床头放了几卷书，十分符合江望的气质。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安抚着温思渺焦躁的内心。 也不知是因为江望陪着，还是他的气息太过浓郁，她的心跳渐趋平缓，逐渐地闭上了眼睛。 江望转身离开了这里。 不远处，白光凝聚成一张巨大的网，一道身影被牢牢禁锢，因为挣扎的幅度过大，网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江望随手设下结界，四周的场景立即变化，将小小的一块与外界隔离开来。 那张网渐趋透明，露出里面被囚禁的人。 若是温思渺在，一定会感到惊讶——这身张扬的紫衣，不是傍晚挑衅青云宗众人的七星宗弟子吗？ 不过，与在擂台上的招摇不同，此刻的他堪称狼狈，身体散成黑雾又迅速凝聚，不似真人。 他不敢去看面前的青年。 青年依然一身白衣，看着清隽淡雅，殊不知内心比他还要黑。 分明早在他动手之前就发现了他的行迹，却偏要等他主动现形再出手，把他禁锢在这里。 他害怕极了。青年越是靠近他，他就越是禁不住地发颤。 江望的眉毛微微挑起，问他：“怎么不神气了？挑衅青云宗时的傲骨呢？” “你！”七星宗弟子愤怒地瞪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问得轻描淡写：“宗门最近发生的事，你不知道么。”七星宗弟子自然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若不是长老出了事，他至于冒险前来青云宗，弄出这么大动静么？ 七星宗修炼魔功、剑走偏锋，这是修真界不争的事实。不仅如此，修真界与凡间也有联系，以吸收气运作为修炼的一种手段，靠偃苗助长的形式让宗门迅速在修仙界成长。 可问题出就出在这里。 那位总管这些事情的长老，在一夜之间暴毙了。 当时他们来到现场时，所有的痕迹都天衣无缝，好似长老只是练功过度，爆体而亡。 尸体面目全非，七窍都流着血，狰狞到让他们不忍再看第二眼。 可区区转换气运罢了，怎么可能呢？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偏偏在这里？ 其余几位长老勃然大怒，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挑衅。 于是派出不少弟子混入其他宗门，通过将事情闹大而抓到凶手。 七星宗办事素来不择手段。 首当其冲的，就是青云宗。 这名弟子来到青云宗时，听见他们讨论新收了个小师妹，这才注意到了温思渺。 她的凡人状态实在太明显了，第一个夜晚，他本是准备对温思渺下手的。 仙门中的凡人最受瞩目，想要引起动静很简单。 然后来了个不速之客。 他当时还在想怎么会这么奇怪，偏偏在房间门口遇见了这名青年，还是浑身带血的。可他不敢多留，只有悄悄地离开。 等他把消息带回之后，上面又传了话，说是一定要解决温思渺。 他这才被匆匆赶了过来。 可这些都是七星宗的内部秘闻，这青年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会知晓这些？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江望。 “不明白吗？没关系……”青年微微一笑，语气云淡风轻，“你马上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七星宗弟子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事实上，他的身体经过改造，实力比同水平的弟子不知高出多少，却在青年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连他都如此，那长老呢？ 然而当他想明白的那一刻，他看见的，只是白衣青年微笑的双眸。 这是他生前看见的最后一幅画面。 白色的火焰将他烧成灰烬，风轻轻一吹，便只剩下了尘埃一抔。 江望低头注视着脚下的灰尘，轻轻叹气：“你不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第253章 公子白衣（8） 他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转身时，结界悄然散去。 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从未发生过。 温思渺度过了平静的一夜。 裹着江望的气息入睡，她睡得额外安稳，再醒来天早已大亮。 推门时，她看见青年负手而立，衣袂仿佛一缕缥缈的烟云。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江望转过身，笑着说道：“早上好。” 他看上去似乎比昨天还要虚弱些，脸色苍白如纸，小姑娘蹙了蹙眉，语气是自己未曾觉察的心疼：“抱歉，是我占了你的房间吗？” “没有……”江望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昨夜的月光真好。” 月光明亮的时候，他便控制不住内心嗜血的强烈渴望，尤其是看见值得憎恨的人，想起那些过去的往事，手段便愈加残忍。 昨夜的月光？ 温思渺想，昨夜她满脑子都是那些蠕动的蛇，哪里有心思观察月光。 可昨夜他的气息，好温柔。 “我随意走走……”江望笑着道，“温姑娘也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他的态度若即若离，看似亲近，却似乎始终隔了层薄薄的纱，叫人猜不透他的内心想法。 温思渺抿抿唇，不再多留。 她走以后，江望注视着她的背影，嘴角仍是带着些许笑意的。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很轻易地便会被他影响情绪。 小姑娘闹脾气的样子，也有些过于可爱了。 好想捏一捏她的包子脸。 温思渺本准备去找御言真人。 上了入门课，往后这段时间其实都没有什么事，主要靠她自己感悟。 只是她昨夜睡前翻了翻书，发现书中缺了一角，想去问问御言真人能不能填上。 御言真人并不在洞府之内。 她问了几个师兄师姐，说是御言真人在议事堂。长老们大早上开了个集会，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她便在宗门里随意逛了逛，最后走回议事堂等待。 来的时候很巧，走出没多久，议事堂便散会了。 几个师兄师姐先走了出来。 为首那师姐她认识，昨天对她最热情的那一个。 师姐一眼便认出了她，脸上带了些笑，“小师妹，你也在这里啊。” 温思渺表明来意：“我来找师父。” “御言真人他们还要留一会儿，你再等等吧……”师姐道，又忍不住叹气，“昨天晚上那个七星宗的弟子失踪了。” 温思渺的眼睛微微眯起。 她的床上突然出现了蛇，显然有人想以这种方式暗算她，只是她被江望救下。 再加上七星宗弟子失踪，这两件事怎么看，都充满了蹊跷。 她谢过师姐，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传来了御言真人的声音：“是渺渺吗？进来吧。” 小姑娘踌躇片刻，中规中矩地走了进来，道了声长老好。 包括御言真人在内，此刻议事堂里共有三名长老。 宗主便是那位师姐的师父，此刻尚在闭关，宗门职权由大长老代为管理。 几个长老待她的态度都很亲切，让她在御言真人身边坐下。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眉头皆皱得厉害。 便听见御言真人问道：“渺渺，昨夜你不在房间吗？” “嗯……”温思渺略是羞赧地点了点头，“昨夜我床上有许多来历不明的蛇……是江望救了我。我不敢回去，便同他走了。” “他在哪里？”温思渺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御言真人又问：“你是如何从凡间过来的？” 温思渺茫然地看着他们，感到不明所以。 “是凡间的皇帝……”她如实道，“皇帝寻了二十位大户人家的适龄男女，并将我们送了出去。” 关于这件事，她也觉得很奇怪。 本以为所谓的「求仙问道」不过是荒谬之谈，可她确确实实抵达了仙门，这件事情该怎么解释？ 她以为只是剧情的设定而已，没想到这里居然另有玄机？ 几位长老颔首，首座上那位道：“了解了。我们会在你身边设下结界，安插弟子暗中保护你，回去吧。” 温思渺一头雾水地进来，又一头雾水地出去，也没来得及问出口自己的问题。 说起来，若只有她一人抵达仙门，其余十九个人又去了哪里呢？ 其实温思渺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找到仙门后的有一段路，是她亲自走完的。 只是那时她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分不清小世界与现实世界，后面才意识到，这个故事早就开始了。 难道正因如此，才只有她走完了那条路，那些人都消失在了半路么？ 他们所说的「保护她」，又是什么意思？ 她这个不起眼的凡人身份，反倒成了众矢之的了？ 她走路时低头想事情，心思并不在脚下，以至于撞进一个人的怀抱时，怔了一小会儿才回过神。 ……江望，怎么又是他。 一次两次还是偶然，次数一多，温思渺不得不怀疑江望是不是时刻跟在她身边，才每次都这么巧出现。 可江望脸上的讶异不似作假，他略一挑眉，只是温柔地笑了起来：“御言真人传音唤我，我便过来了。温姑娘也走的这条路么？” 温思渺轻轻点头。 两人只是简单客气地打了下招呼——至少在温思渺看来是这样的。见他真的有事，她也不欲打扰他，转头就走了。 江望微微叹气。 这小姑娘，稍微欲擒故纵了一下，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来他不能再等了，必须及时出手才行。否则兔子跑了怎么办？ 他收敛起脸上的玩味，又变回了那个冷淡出尘的白衣青年，这才推开了议事堂的大门。 一抬头，便对上了二位长老审视的目光。 主位上，那位国字脸的长老注视着他，语气严肃：“你便是江望？我怎么从前从未听说过你？” “晚辈江望……”江望拱手行礼，温和一笑，“一介散修，无名无号。” 那是他不愿回首的往事。 阴暗昏沉的地下洞穴，沾满鲜血的双手。他的前半生深陷泥沼，这些阳光下的人，又怎会听说过他的名字呢？ 江望：只要我装得够好，就没有人发现我内心的变态。） 感谢大家的点赞和礼物。 晚安…… 第254章 公子白衣（9） 若非大仇得报，他需要找到解毒的方法，不然也不会走到阳光下。 二位长老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这么号人物来。 修真界资质不错的散修的确不少，有名的却只是那么几个，他们想不起来也正常。 这个时候，便只有怪自己年纪太大，忽略外界的事情太久了。 “听思渺说，昨夜是你救了她？” 江望的事情，御言真人已经同两位长老打过招呼了。 宗门收弟子，本就是不问来历的。江望所修是邪道还是正道，他们一看便知，也无须忌惮这些。 只是青云宗不收弟子多年，留下温思渺已是破格，再加上一个江望，就是难得中的难得了。 江望是不担心这些的。 早在温思渺不在之时，他与御言真人便达成了协议。 御言真人松了口，取得几位长老的信任并非难事。 因此，他温声道：“晚辈受御言真人之托暗中保护温姑娘。此事温姑娘并不知情。” 御言真人本是一个随意的暖心之举，没想到如今温思渺真成了众矢之的，这样倒是给宗门省去了一桩麻烦，无须另派弟子随行。 长老颔首，道：“那几枚灵丹，也出自你之手？” 江望的语气低柔谦逊：“晚辈不才，资质一般，只是幸得名师教导，学了些炼丹的技巧，还望长老不嫌弃。” 这是他与御言真人达成的协议。 想在宗门留下来，必须展现自己的价值。他恰恰拥有许多价值。 果然，这样的话一说，长老本就松动的表情更是变得亲切，“你放心，御言真人已经答应留下你，我们也不会贸然作出背信弃义之事。此番叫你，主要还是为了思渺昨夜之事。你昨夜救她，可有遇见什么人？” 江望的语气不变：“并未。晚辈隐匿身形，在温姑娘的房间附近打坐修炼，察觉到动静才推门而入，发现了她床上的端倪。那蛇并非真蛇，而是幻象，却可以致命。” 长老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已经理解。 “也怪那些七星宗弟子正道不走，尽走些歪门邪道……”他眉头直皱，“我听那些弟子说，昨天夜里那弟子没打完擂就不见了，谁知道他去了哪里？怕是这件事情也是他们嫁祸栽桩吧！” 然而他们不能说。 这还是今早七星宗传来的消息，说是自己弟子的魂灯不明不白地灭了，生前只去过青云宗。依他们所见，他们就是专门来找青云宗麻烦的。 谁知道那弟子是不是昨日打擂用了些手段，而后暴毙了呢？ 旁人不知道，作为这么多年的敌人，这点事情长老还是清楚的。 七星宗有一个酝酿了多年的计划，宗门的云层上总萦绕着邪气。若不是现在仙界讲究和平，七星宗早就被倾覆了。 “江望。七星宗的人传了一次话，我估计只是回应还不够，可能需要你代表青云宗走一趟……”长老道，“届时便拜托了。” 江望无声哂笑。 原来这才是长老唤他来的真正目的。 也难怪。于长老们而言，他才是外人。这种充满风险的事情，谁愿意让自己的弟子去做？ 刚好有个实力相当的外人，那边派他去好了。 他始终表现的很顺从：“晚辈知晓了。” 七星宗啊…… 他才刚离开这个地方，又要回去了。 真是，好久不见。 温思渺没有回房间，而是将书带了出来，找了处偏僻的地方专注地背着符文。 背书时进入了状态，便会自然地忽略时间的流逝。 等回神时，她发现江望正在对面笑吟吟地看着她。 他站在一处岩石之上，白衣飘然，气质典雅温润。 小姑娘略是羞恼：“怎么总是你！” 饶是江望给人的印象确实很好，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偶遇，她也不得不怀疑江望究竟在做什么了。 虽然但是，每一次与江望见面，她都控制不住心头上涌的欢喜…… 真是没救了。 “以后我们可能要常见面了……”白衣青年叹气一声，眼睫垂下，语气颇为无奈，“长老让我保护你。” 小姑娘震惊地看着他。 “这是长老的安排，我不好拒绝……”江望皱着眉，面露难色，“温姑娘，我知晓你不喜，这样多有冒犯。若是你不愿，我明日同御言真人提一提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思渺连忙解释。 她看见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欣喜，于是原本想说的话被抛之脑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完了，不记得下句话该说什么了，一时口快说出了心中所想，自己都接不下话了。 温思渺满脸懊恼。 “那就好……”江望轻松地笑了起来，“我真怕你……会厌烦我。” 怎么会呢。 温思渺在心里想。 最纵容的，就是他了。 二人一时无话。 还是江望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会隐去身形，温姑娘当我不存在便好。” 温思渺摇头。 怎么可能。 背书是件很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情。他都在她旁边了，她的注意力怎么可能集中得了？ 只要一想到他就在不远处陪着她，她就容易分心。 “不背了……”她合上书本，转而问他，“师父有说七星宗是什么事吗？” 这些事情与她有关，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江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潜心修炼多年，对七星宗的事情只是略有耳闻。七星宗原是仙界第一大宗，宗门弟子练邪功居多，曾经有长老走火入魔，修真界折损了不少大能才将其制服，故而被打入此地。” “近来估计是他们又有弟子出了事，才找周围宗门的麻烦……” 他说得云淡风轻，“长老们说这是七星宗一贯的做派。只是昨日那位七星宗的弟子失踪，他们很可能会再来，届时我会代表青云宗过去。” 青云宗的规模确实不大。那几个长老，也就在小辈面前拉风一些，在他眼中却是不值一提的。 “那，昨夜……” “我也不知道……”江望叹气，“我追过去时，那人早就不见了。” 江･凶手･望：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又是一个周一，哎，十一月的最后一周啦。 说起来你们玩微博吗？ 我没有群，不过开了个微博，可以关注一下—— 第255章 公子白衣（10） 他的表情单纯又无辜，叫人看不出丝毫端倪来，只是觉得他是个备受牵连之人。 温思渺忽然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江望：“嗯？” 小姑娘会这么说，他的确十分诧异。毕竟在他眼里，小姑娘只是个凡人，再加上她那温吞的性子，最害怕的应该就是冒险之类的事情了。 他去七星宗倒是无所谓，从前他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现在依然如此。只是小姑娘提出陪他去，他就要开始考虑一些事情了。 “他们的目标，是我吧……”小姑娘道，“他们应该很欢迎我过去。” 江望哂笑一声。 这么说倒也不错。 他们针对小姑娘的原因，江望大抵也能猜到。毕竟，他也是他们那些龌龊之事背后的产物。 不过是死了几个长老与弟子，于七星宗而言，还远远不够。 他冷冷地勾起嘴角。 这个宗门，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江望表情的变化只是一瞬间，却让温思渺打了个冷颤。 那一刻，原先对系统的认识又回到了脑海——阴暗、孤僻、狠戾。 许是这个世界的他外在形象太好，让她有些恍惚，上个世界的他又表现得十分温顺柔和，她都要忘记自己所发现的那些了。 她的手指微微攥紧。 察觉到小姑娘的情绪，江望的笑容不变，仍然温柔地问道：“温姑娘当真愿意同我去？” “嗯……”她的手指屈起，轻声道，“愿意的。” 他终于笑了出来。 本以为小姑娘是在以迟钝来靠近他，让他有些怀疑自己该不该继续欲擒故纵下去。 没想到，还是有效果的。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顶。 小姑娘因他的举动而怔住，抬起眼，呆呆地看着他。 又摸头…… 他跟她的头发什么仇什么怨呀！ “温姑娘……”江望笑着问道，“有没有人夸过你可爱？” 温思渺果断摇头：“没有。” 其他人没有。 但是他很喜欢说，夸过一遍又一遍。 “那好吧……”他的眼睛微微地弯了起来，声音低沉而动听，“我很荣幸，这么可爱的温姑娘，只有我夸过。” 他如愿看见了小姑娘红透的耳垂，仿佛两颗玲珑的红豆。 来这一趟，可真不亏。 不久之后，温思渺回房休息。 先前那间房间是不可能住了，御言真人给她重新置办了一间，就在江望隔壁。 不过，想到江望说长老让他贴身保护她，他们的做法也就可以理解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 等到周围的环境变得静悄悄的，她才翻身下了床。 一推开窗，便看见落了满地的月霜。 白天江望是怎么说的？ 他说，昨夜的月光真好。 今夜的月光也很好。 月亮金黄澄澈，仿佛一轮圆盘般晶莹透彻，月光也清冷而柔和。 昨夜分明发生了许多事，他为什么只关注月光呢？ 温思渺实在想不明白。 她拉开门走出了房间，在月光下徘徊许久。 月光看着柔和，然而真正靠近，却是冷的。 她一伸手，虽是聚了满手的光辉，却只觉得如融化的霜雪一般冰凉。 在那一轮冷淡的圆月下，温思渺看见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她有些吃惊地掩唇，脸上却难掩惊讶之色。 江望…… 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也就只有江望了。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可这张脸温思渺面对了千万回，怎么可能认错。 这时的江望，换下了平日素来习惯穿着的白色，穿上了一身黑衣。 身着白衣的他，是清冷矜贵的翩翩公子。墨色的长袍披上，玄色暗纹流动，他却成了从地狱带血而归的修罗。 温思渺咬了咬唇。 他的眼里浮动的，是红光。 那是一种嗜血的，想要杀人的欲望。 可反差巨大的，却是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眼里红光愈盛，他脸上的笑容便越是漫不经心，对自己身上的异样不以为意，或者说，早已习惯。 他抬起双手，摘下一缕月光充作银色长剑，熟练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闻着蔓延的血腥味，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转而又割出了一道伤口。 温思渺看见了那只手撩起衣袖之后的模样。 他本就有旧伤，那只手原本是缠着绷带的。然而温思渺忽然想起，昨日见他他就已经把绷带摘掉了。 她当时还以为是长老很快就治好了他的伤口。 没想到伤口根本没有好，只是被宽大的衣袖藏了起来。 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旧伤上又添新伤。 闻着血腥味，他的眼里浮动着散漫与兴奋。似乎是血腥味愈浓，他就越是享受。 这是江望？ 犹豫片刻，温思渺开口唤他：“江望。” 那一瞬间，江望眼里的红色褪去，转而又重新浮现。 他闭了闭眼，手中的长剑重新化作月光，伤口也不再滴血。 温思渺耐心地等他调整好自己。 他很不对劲。 温思渺知道这样的状态，在癫狂与理智之间徘徊，为了让自己清醒，只能不断地通过伤害自己来获得理智。然而心中的疯狂又在伤害中愈加强烈。 这是一个死循环。 她想起了初见江望的那一晚，他的胸口被捅出几个洞，身上也有许多伤口。 那种伤口像什么呢？ 剑？ ……对，与她刚刚眼睁睁地看着江望自己弄出来的伤，是一样的。 是剑…… 江望再次抬起头时，已经轻松地笑了起来，“很晚了，温姑娘不休息么？” 他看起来很平静，与正常人别无二致，除了一身鬼魅的黑衣与手上添的新伤实在突兀，又正是如此，他的平静才愈加显得矛盾。 “睡不着……”温思渺说道，“出来走走。” 他又弯了弯眼，“温姑娘看我，可怕么？” 可怕？ 这倒没有……温思渺只是有些意外。 她早知道江望外在的形象只是个人设，只是没想到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疯一些。 见她不回答，江望抚摸着手腕上的伤口，又道，“抱歉，吓着你了。” “只是……”他轻叹一声，“不这么做，就更疼了。” 微博是@岁岁常知意； 我还以为你们不玩微博呢，原来还是有人用的hhhh； 感谢仄言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啦…… 第256章 公子白衣（11） 小姑娘果然被吸引了注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江望又笑了起来。 黑衣的青年有着一对漂亮的桃花眼，含情的眼尾在月光下愈加动人，仿佛一株盛放的寒梅。 “渺渺知道「月见散」么？” 他悄悄地念出了藏在心底的昵称。 渺渺，渺渺。 将他们的关系无限拉近，亲昵得令人欢喜。 小姑娘显然更在意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追究他称呼的改变，只是摇了摇头。 “这是一种寒毒……”江望道，“月光愈盛，毒性愈烈。” 像这样—— 他整个人，几乎都沐浴在了月光之下。 他的五脏六腑撕心裂肺一般疼痛，可他不慌不忙，仿佛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地同温思渺解释： “中毒之人不能见月，故名「月见散」。身负此毒的人是我母亲，我出生后，这毒便转移到了我身上。” 温思渺知道这种方法。 这是修真界里有违伦理的方式，被正道之人嗤之以鼻，写入了禁令。 腹中骨肉也是生命，怎么能因为自己中毒，便以胎儿作为媒介解毒呢？ 修真界有快速怀胎生产的法子，那也是禁术之一。修士寿命漫长，普遍不在乎繁衍，也对繁衍不感兴趣，用这种方法只会造成秩序的混乱。 但凡心中还有点道德的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对于这些，江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将毒转移给胎儿，在修真界被列为禁术。” 点到为止，小姑娘应该会明白的。 “今夜月圆，是月见散发作之时。那日受伤，也是因为月光太盛，而我身体虚弱。” 话虽如此说，他却抬起头，毫不在意地与月光对视，好似烈火烧灼般的疼痛从未发生在他的身上过。 也许是有的，并且一刻未停。 只是他不在乎罢了。 小姑娘抓住了他的手，把他从月光下拉了过来，眉头微微蹙起：“那你还站在这里？” 江望想，许是自己心怀不轨，所以即使小姑娘生气地斥责他，他也觉得她的语气似嗔非嗔，怪可爱的。 “疼……”他笑着说道，“渺渺牵着我，就不疼了。” 明知他有意调戏，小姑娘咬了咬唇，却没有松手，只是攥紧了他。 江望想，自己终究是无法做一个圣人。 什么温水煮青蛙，他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他有什么耐心继续煮下去呢？ “疼了很多年了……”他的语气淡淡，回忆起过去时，仿佛只是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关在了一间密室。” 回顾他过去的人生，他看见了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些人只把他当作杀人的机器，从小教给他的，是怎样一边伪装，一边不动声色地解决目标。 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怎么配拥有阳光呢？ “我也时常会反问他们，为什么不让我看见光明？他们说，我不能见到光芒。” 那次他不信邪，夜里偷偷摸摸地跑出去，身上的月见散第一次发作，他疼得死去活来，全身冒冷汗，几欲陷入昏迷。 是那些人赶到，救下了他。 说是救下，其实是因为他利用价值还在，他们不想早早地取走他的生命。 从此以后，带他去见月亮，就成了一种惩罚他的方法——每当他出现违抗与忤逆的情绪时，他们就来带他「晒月亮」。 他一度以为，自己无法看见任何光芒。 他不知道造成他痛苦的源头是哪一种光，他只能麻木地躲在暗无天日的密室，继续扮演一个透明人。 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毒叫月见散，这种光叫月光。 那是他第一次自己动手，手刃仇人。 也是第一次肆无忌惮地走在夜晚的林荫道上，身上没有疼痛，心里只有释然。 原来他可以看见光芒，只是被他们哄骗蒙蔽。他们认为他不配看见，所以收走了他遇见光芒的权利。 “所以渺渺……”他漆黑的眼里盛着一片柔和的光，“我很疼，可我想晒月亮。” 只有报仇雪恨之后，他才能正眼看一看这片夜空，看看此时令他恐惧的月光。 他爱上了站在月光下。一边是身体上的剧烈痛苦，一边是心里的畅快淋漓。 真好啊…… 他的语气轻柔而缓慢，眼里柔和的光芒不动声色地影响着面前的小姑娘。 他太懂得如何煽动旁人的情绪了。 就像此时此刻，二人的手紧紧牵着，心与心的距离无限拉近，小姑娘听着他过去的故事。 这一刻，江望觉得，那些痛苦的回忆也并非全无价值。 温思渺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柔软的发丝垂落到他的手腕上。 他忽然环住了她的腰。 江望独有的气息钻入鼻尖，他的唇也跟着落了下来。 他在吻她。 吻得漫不经心、小心翼翼，生怕吓着她。可突然升起的占有欲又浓烈而来势汹汹，恨不得淹没她。 “我好喜欢你啊……” 黑衣青年捧着她的脸，宽大的衣袍仿佛黑雾，将她笼罩在了阴影里。 “你也愿意让我靠近，是吗？” 江望相信自己的判断。 若是小姑娘不接受他，早在第一时间就把他推了出去。那天晚上，也不会救他。 这张脸对小姑娘具有足够的吸引力，这是他唯一感谢那位母亲的地方。不，她配被称之为「母亲」么？ 他虽对亲情无感，却也不想让她羞辱母亲这个词。 温思渺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 她对这个气息很有依赖，像那个夜晚，带有这个气息的气味的床陪伴了她一夜，安抚她受惊过度的心灵。 或许她不是被动。 她是乐在其中。 “小姑娘，你要想清楚……”他的双眸如银河静静流淌，语气温和，“你在回应我？” 他知道自己很坏。 但他就是要逼着她说出这句话，逼她承认她愿意接受他。 自己真是…… 江望想…… 他知道自己内心扭曲，可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温思渺没有说话。 她闭上双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冷啊…… 一夜入冬了。 第257章 公子白衣（12） 那个夜晚，温思渺也不记得是怎么结束的。 之后她的意识有一点模糊，似乎是被抱回来的，只是具体的过程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连着过了几天平静却满足的日子，江望被御言真人叫走了。 温思渺跟着他，一同去了议事堂。 是七星宗来了通知，说是一定要青云宗派一个弟子过去同他们理论。 “渺渺……”御言真人望着她，一脸严肃，“此事并非儿戏，你当真要同江望一起去？” 温思渺点点头：“嗯。” 御言真人还是不肯答应，让温思渺先行离开了。 江望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同御言真人说了些什么，不过两日，御言真人便找上了她，一脸无可奈何：“你若当真自愿，你便去吧。” 只是临行之前，又塞给她一大堆法器符纸，把她的锦囊塞得满满当当，要她务必注意安全。 对于这些，温思渺倒是不怕。 她身边最大的危险，是江望。 有江望护着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这件事情在长老的控制之下并未闹大。 二人是悄然出发的。 离开长老的视线之后，江望从背后抱住了温思渺，心满意足地揉着小姑娘软软的发顶，“你师父对我的怨念可真大。” 自从那日被她戳破，他在她面前愈加肆无忌惮了些，撕去了那张用以伪装的面具，更加接近他从前在她印象中的模样。 这才是系统，温思渺想。 真实的系统，是这副模样的。 见她瞪来一眼，江望弯了弯唇，继而笑了起来。 “我有没有同你说过……”他的语气愈加温柔，“我曾经，就住在七星宗？” 温思渺惊讶地看着他。 她看得出来，江望藏了一个秘密。 只是他不说，她也不会过问。 是人都会有秘密。秘密或大或小，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那些事情涉及了他不愿回首的过去，她并不想因为这些秘密而造成他们之间不愉快。 江望似有所感，轻叹一声，“七星宗啊……” 曾经修真界的第一大门派，哪怕落魄到被赶到这里，也不愿放下自己高傲的身段，光是大门便修得十分气派。 江望还记得他离开的那天。 身着紫色弟子服的弟子来来往往，各自专注着不同的生活，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的衣角洁白干净，手指修长如玉，身上却沾满了鲜血。 他想，他能去哪里呢？ 据说对面的青云宗最是善良团结，从前宗门大会上虽然不出彩，可弟子之间的情谊令人艳羡。 好吧…… 那就去青云宗看一看吧。 既然已经知道了青云宗的性格，要拿捏起来，其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江望选择了伤害自己。 像往常那样，以月光为利刃，轻描淡写地在身上划几下。 若要看上去更惨一些，索性直接朝着胸膛捅，接连捅出几个窟窿就更好了。 反正他也不怕疼。 这些疼痛，比起他那些年所受过的苦，根本不算什么。 青云宗的弟子果然傻得可爱。那小姑娘一见他，连来历都不怀疑，二话不说拿上等的丹药给他止血，又请宗门长老亲自救治他。 但他是不会感到内疚的，他只是觉得有趣。 小姑娘的单纯心性，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想试一试。 哪知道自己先栽了进去。 也许上天觉得他的复仇之路太过顺利，特意派了个小姑娘来收服他吧。 想到这里，江望的笑容便止不住。 命运啊，真是有意思。 两人已经走进了七星宗的会议堂。 温思渺注意到，江望在走神。 他的眼神很漫不经心，手紧紧地牵着她，向她传递出他内心的不安与焦虑——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那位似乎是七星宗高层的人，唤弟子给他们斟了两盏茶。 什么正事也不说，一直打着太极：“二位远道而来，不如先喝杯茶暖暖身子……”那人道，“我知道你们外界对七星宗多有怨言。可我七星宗绝非无理取闹之辈，若是青云宗真的什么也没有做过，我们一定会为我们的误会道歉。” 他脸上的笑容实在虚伪，几乎把不怀好意四个字写了上去。 毕竟他心里清楚，来的只是两个小辈，他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死了几个弟子，七星宗并不在乎。他们在意的，只是那个人。 果然如他所料，青云宗以善意著称，正常人一进了青云宗，也会变得像那些人一样蠢。 他让弟子对这小姑娘动手，这小姑娘怕不是心里内疚，觉得弟子的死与她有关，这才主动跟上来了——他们那时候说的，可是「只要一名弟子」呢。 他嘴角的笑容愈加扩大了些，灿烂极了。 “我们不想破坏宗门之间的和谐，想来二位也有相同的想法吧？” 温思渺没有理他，也没有喝弟子端上来的那杯茶，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听见了。 旁边的江望似乎回过了神，微微勾起嘴角，看了那人一眼，“前辈说的是。” 冷不丁的，那人打了个冷颤。 奇怪…… 这身着青云宗弟子服的青年，好生眼熟。 他从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可他绞尽脑汁都没有想起这号人。 七星宗太大，弟子不计其数，每天遇见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记得见过的每一张面孔。 他只好把心里的疑惑暂时搁置，说起了正事：“我们这一次来，也不是有意找茬，只要二位能给青云宗做出合理的解释就行。我七星宗弟子身死青云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有意用了压迫的口吻。 门中弟子都很怕他，从前他这么一说话，弟子们很容易方寸大乱。 人心一乱，讲话便过不了脑子，说出什么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哪知面前的青年却有所不同。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惧意，语气也是平淡的：“你们弟子欲对我道侣不轨，事情败露之后，被自己设下的阵法反噬。” 说着说着，江望自己先笑了起来，温思渺读出了那个表情——「算了我不想编了直接跟你们撕破脸吧」。 果然，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四长老当真不记得我了？” 今天好累啊。 晚安…… 第258章 公子白衣（完） 方才还一脸假笑的男人，笑容僵在了脸上。 谁？ 他是谁？ 四长老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这件事情即将带来非同小可的后果。 “不过没关系……”江望不紧不慢地说道，“等下去见到二长老，您就明白了。” 四长老的瞳孔陡然放大。 他感受到汩汩的液体在从身体里流出，伸手一摸，是温热的、鲜红的血液。 有点疼…… 这样的场景好眼熟，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二长老？ 二长老和那些弟子是怎么死的？ 像现在这样，七窍流血，全身的真气都散尽了，仿佛枯瘦的骨头上裹着一层皮。 “江……”他张了张嘴，念出了那个字，“望。” 江望笑道：“是我。” 他回答了两个问题。 四长老只是注视着他，苍白的嘴唇翕动：“果然……是你……” 他并没有着急接四长老的话。 他只是伸出手，温柔地遮住了温思渺的眼睛。 “这么恶毒的禁术，您还记得吗？”江望温声问道，“都是您教我的。” 长老示范时，便找来那些无辜的人做实验，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在他面前挣扎致死。 这个宗门辉煌而盛大，他却只看见了那些背后的腐朽与空洞。 “您还有力气吧？那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了。” 他抬起手，四长老短暂地呼吸到新鲜空气，虚脱一般喘着气，喉咙涌上一阵腥甜。 “为什么要打渺渺的主意？” 四长老不屑地别过头，本不欲回答他的话，然而大脑丝毫不受控制，自己开了口：“凡间送来的二十名凡人只来了十九个，只有她跑了，当然要抓回来。” 凡间送来的凡人。 江望饶有趣味地挑起眉，“你们还在干这勾当？” “自然……”四长老惊恐地看着自己发出声音，将宗门的秘密娓娓道来，“凡间的帝王多是为长生不老之术疯狂，只要稍作引导他们就会上钩。凡间最不缺的就是人口，让他们一段时间送几个凡人上来填充宗门的阵法有何不可？” 江望点了点头，“你们倒是一如既往的狂妄。” 四长老还想说些什么，蓦地发现，自己又发不出声音了。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愈加轻盈，几乎可以感受得到血液飞快的流逝。 “怎么样……”江望笑着问他，“禁术是什么体验？” 他并没有得到回应。 四长老已经无力回答他的话了。 江望依然漫不经心地笑着，温柔地低下头，问温思渺：“有没有吓着你？” 温思渺摇了摇头。 “那……”他道，“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看看，好不好？” 他们依然把主意打到温思渺身上，证明他当时没有斩草除根。 他要去彻底解决这一切。 江望带着温思渺，轻车熟路地在偌大的七星宗内行走。 他在这里，度过了前半生。 然而只有那一次，当他手刃他的仇敌，从洞府里走出来之后，他才漫不经心地，把宗门上下彻彻底底逛了一遍。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没有想到他还会回来。 他边走边道：“他所说的二长老是从前我的「师父」。二长老的首席弟子，是我的「母亲」。” 江望是一个试验品。 或者说，他的存在，最开始是给那位弟子解决月见散。 但在制造他之时，他们又想到要物尽其用，准备了别的用途。 他们将他改造成根骨绝佳的天才，把宗门所有的禁术交给了他，把他培养成一个为宗门服务的杀人工具。 多好的如意算盘。 他来到了七星宗的后山，一挥手，解开了后山设下的障眼法阵。 这是一处巨大的洞穴。 两侧的石壁漆黑阴森，可以看见不知名飞行生物的影子，脚下是交错的青苔，稍不留神便会绊倒。 这里的石壁上还凝固着血迹，证明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尝到了甜头，便用同样的方法培养了无数的孩子，制造出一支杀人兵团，专门为他们办事……”江望嘲讽一笑，“后来，我销毁了这里。” 曾经的七星宗为了爬上第一大宗不择手段，如今跌入泥沼，也不愿意放弃成为第一大宗的梦想。 他们深陷于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并且为之不择手段。 江望觉得，这些人可笑又可怜。 他的手中幻化成长剑，剑花在空中翻出弧度，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洞穴的每一个角落尽收眼底。 刹那间，所有的伪装都被打破，呈现在温思渺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阵法绘制着多种专用符号，有如保罗天地万象，将一切笼罩吸收。 然而阵法发出的光芒却很奇特。一半是鲜血般的红，一半，则是浓郁的纯黑。 “你看……”江望指着阵法，道，“这就是七星宗赖以生存的阵法。” 修真界只有适合正道之人的灵气。 想要修炼禁术，得从别的地方借力。 这个阵法，就是七星宗弟子修习禁术的源泉。 结合四长老死前之言，江望已经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无非就是七星宗多年前便一直在做的勾当，以人命作为阵法的养料。 只不过，他们的手伸得太长。 既要修士的命，又要凡人的命。 江望抬起了手。 那柄剑回到了他的掌心，与他紧紧贴合。 他的腕上蓄力，用力一掷。 剑落入了阵眼，刹那间，如同巨大的光晕轰然炸开。 连带地也颤了三颤。 那一瞬间，温思渺似乎听见了许多灵魂的悲鸣。 江望拥住了她，飞身而起，身后是猎猎作响的风。 “上次只顾着杀人，没有解决这个阵法……”他笑道，“这次全都处理掉好了。”也不是这么说。 上一次，他只在意自己是否报仇。至于那些伤人的阵法，与他有什么关系？ 可这一次不同。 因为他的小姑娘，差点成了这阵法的祭品。 温思渺回头去看，七星宗在视线中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点。 那些黑雾聚拢又散去，如雨后的雾，有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了地面上。 江望也跟着望去一眼。 他看见了一束温柔的光。 在云层中。 在他的怀里。 微博有几十个关注了www新号等你们宠爱啊！ 催更记得看小视频，爱你们—— 第259章 病弱千金（1） 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醒之后，温思渺又回到了现实。 其实这也不是现实。 毕竟她所拥有的，只有一间卧室，和门外无边无际的玻璃花房。 她注视着自己莹白的指尖，手指轻轻聚拢。 想师父了。 都怪那个世界…… 其实这么多世界下来，有关师父的记忆，温思渺已经很模糊了。 若非这个世界忽然出现了一个类似师父的角色，她也不会意识到，其实她从未遗忘自己的过去。 她的来历，她的成长，她的仇恨与目的。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耳畔传来系统低沉的声音：“渺渺有什么心事么？” 小姑娘从不轻易叹气。不论是喜怒和悲伤，她都不太表露，一张脸总是淡淡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会叹气。 “小世界的剧情依据是什么？” 温思渺却问了一个似乎没头没脑的问题。 系统十分坦诚：“我的过去，你的过去。” ……难怪。 难怪无数个小世界总有相似之处，相似的人设、相似的内心。 也许小世界更多的是系统内心世界的映射。 温思渺不再说话。 她只是沉默地想，系统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呢？ 可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她能做的，唯有等待。 察觉到她心情低落，系统笑着转移话题：“渺渺想好名字了吗？” 名字…… 温思渺愣了愣， ……忘了。 真是的，说着什么进入小世界以后再思考，一进小世界，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满脑子都是师父和过去。 系统的目的也不过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无论她是否想到，都不重要。 床头细长的花瓶里，多了一支沾着露水的粉色蔷薇。 “好了……”系统道，“去下个世界吧？” 温思渺点了点头。 只要去了下个世界，就不用想这些了。 也好…… 温思渺醒来的时候，有着些许不适。 她低下头，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适从何而来—— 她的膝盖以下，没有知觉。 哪怕此时此刻她平躺在床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放松，没有知觉的小腿也显得如此突兀。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皱着眉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宽敞而明亮的卧室。采取她喜欢的少女马卡龙色，每一处都透露着设计者的用心，想来居住者应该是个年轻活泼的女生。 然而突兀的是，她的床边放着一张轮椅，双腿的膝盖以下失去知觉，她连坐起来，都要艰难地撑着身体磨蹭许久，最后顶着满背的大汗重新躺下。 疼…… 难受…… 又疼又难受。 温思渺轻轻喘着气，克制着身体传来的不适。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医院都没去过几次，又何况是瘫痪这样的重伤呢？ 人们口中流传的那些修真者伤势有多重啊，她只是见过，却没有受过。 曾经是师父护着她，现在是系统护着她，不论走到哪里，她都有人保护着，仿佛养在温室里的娇花。 她费了好一番功夫冷静下来，开始消化脑海中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如她所料，这具身体的确很年轻，与她一样大，都是十九岁，还是在读书的年纪。 这具身体的父母感情不算太好，很早以前便分开，她的抚养权给了父亲。十三岁那年，父亲又娶了新的妻子。 不过，这具身体的脾气不算太好，是很典型的大小姐性格。 初中三年直接搬去了爷爷奶奶家，之后高中因为读书才搬回来，与家人的相处时间并不长。 紧接着，十八岁那一年，发生了变故。这具身体从楼梯上摔下，导致膝盖以下暂时地失去了知觉，于是选择了休学。 转眼间，距离她出事休学已经过去大半年，却一直没有从身体的阴影里走出来，成日闷在家中不愿意出门。 温思渺叹了一口气。 也难怪…… 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关到永远，不肯见人，也不想见光。 虽说医生说过，只要她配合治疗，两年之内有望恢复知觉，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然而两年何其难熬，对于一个身体残缺的人来说，存在的每一天都是一种痛苦。 她现在还住在父亲的家中。 她自幼与父母的感情便不太深，若说真要选出一个，那肯定是同母亲更亲一些。 哪知道最先抛弃她的就是母亲，只有父亲接下了她的抚养权。 眨眼这么多年过去，母亲一年也不会打来几个电话，每次只是例行公事打一些生活费，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只字不提。据说是也开始了新的生活，想要彻底地与那段过去告别。 她对那位继母也很是排斥。那位继母是高嫁来的，从前这具身体看她，总带着些审视的意味，认为她是攀了温家的高枝，不大愿意理睬她。 继母也是知趣，尽可能地在她面前扮演透明人，不去触碰她的逆鳞。 可以说，温思渺现在就是这个家里人人闻之色变的存在。偏偏她与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感情。 眼下去不了学校只能呆在家，也难怪她平时都把自己关在房间了。 这个局面，真是…… 好难啊…… 消化完脑海中的记忆，温思渺调整了一下心态，把属于这具身体的情绪给压了回去。 其实也很简单。她只需要配合治疗，而后回到学校，再把系统找到就好。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系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她挣扎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艰难地坐上了轮椅。 她也是比较倔强，不喜欢人贴身跟着她，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若真要人照顾……嗯，也就只愿意让那一个人来了。 温思渺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感谢️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感谢️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260章 病弱千金（2） 客厅里有人。 她远远地望过去，听见了隐隐的谈话声。 记忆告诉她，声音的主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与继母。 她扶着轮椅，手轻轻颤了颤，只是向前推了一小段距离，没有发出明显的声音。 房间大而空旷，他们的交谈声也毫无遮掩地传入了她的耳内：“渺渺这孩子，还是那副样子？” 这话是继母问的。 她听见温父无奈地叹气一声，道，“都是我把渺渺宠坏了。那孩子性子倔，从小没遇到过什么挫折，有事情大家都下意识地让着她，给她铺好路。就是没想到这件事对她打击这么大……” 重组家庭毕竟特殊，并非谁都能接受自己有第二位母亲，温思渺心思本就因此而敏感，再出点事，她该怎么想？怕是要把自己逼死了。 继母也很是头疼，“小湛都放寒假好多天了，现在还在公司没回家。马上就要过年，他到时候肯定要回来的，他和渺渺这关系可怎么办？总不能让小湛一个寒假都不出来吧？” 温父只是叹气。 他们口中的「小湛」，是席湛。 继母嫁到温家之后，与温父共同成立了爱心基金，资助了一批贫困刻苦的孤儿学生。 席湛是最为优秀的那一个。自幼成绩出类拔萃，上的也是顶尖学府，温父有意把他当继承人培养，就干脆把他接到了温家。 只是引起了温思渺小公主的不满。 小湛刚来的时候，怕女儿不高兴，大家都处处让着她。尤其是小湛的脾气更是好到不行，主动谦让不说，分明家与学校在同一个城市，每逢周末也不回家看看，就是为了避开与温思渺见面，因此两人的相处还算和谐。 可温思渺出事之后，最不想见的就是他。因为他有着健全的身体，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闪光点，而她却只能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上一整天。 说到底，都是他的问题。 小湛初来温家的时候，渺渺年纪还小。若是能利用那段时间塑造一个好的印象，两个孩子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 可当时渺渺不喜欢小湛，他心里觉得对渺渺有所亏欠，便也由着她了，渺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同意她搬走，还有意让小湛回避。 他一直有愧于小湛，觉得这对他不公平。 小湛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啊。况且把他接过来本就是温父的主张，若不是他提议，也不会有之后的矛盾。 若是渺渺有小湛一半懂事该多好。 “走一步看一步吧……”温父道，“渺渺这样不是办法，不能再纵着她的脾气了。” 继母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像正常的夫妻一样，又聊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温思渺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听见轮椅声的那一刻，二人的交谈戛然而止，气氛一时显得十分僵硬。 事实上，温父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温思渺了。 之前是小姑娘不愿见人，后面他自己也出差去了，眼见着要过年才赶了回来，一忙又是好几天，直到刚刚才得到片刻的喘息。 小姑娘穿着毛茸茸的睡裙，长相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依然甜美而乖巧。 如果忽略她的任性，小姑娘还是很讨喜的。其实那些任性也不算什么，女孩子本就是有点小娇气的，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然而在这一件事上，渺渺实在做得过分了些。 温父微微拧起了眉。 继母露出柔和的笑容，道，“渺渺，好久不见。” 温父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害怕温思渺说些什么，急忙接了话，“爸爸也很久没有看见渺渺了。” 这么久不见，他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儿，尤其是妻子还在这，他怕女儿心情一个不好，说出些什么话来。 但是事情似乎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小姑娘推着轮椅下来，对他们柔柔地笑了笑，“爸爸，崔阿姨。” 语气很是听话乖巧。 便连继母都有些愣住。 怎么一段时间没见，小姑娘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果然需要冷静一阵才想能想开么？ 不过她却是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她很害怕温思渺会当面给她难堪。一直以来，她都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母，只是无论她做什么小姑娘都不买账，之后她每日担心的问题，就是小姑娘会不会好好同她说话。 如今她的语气依然淡淡的，还是待她还算客气，他们只要可以和睦相处便好。 “渺渺，来，来这边。”温父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小姑娘主动服软，两人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同她说话时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待温思渺过来后，温父主动说道：“医生告诉我了上次检查的结果。你腿的目前情况很好，年后我请到的医生就要过来了，应该不久之后就可以开始复健。” 真实情况当然没有言语描述得这么乐观，当然也八九不离十。 这件事情本就是温思渺的敏感点，他不可能在小姑娘的伤口上撒盐。 小姑娘听了之后，心情果然好了一些，轻轻地点了点头。 温父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女儿看上去懂事许多，没有他想象中的变得更沉默，这样的趋势就很好。 一家三口终是得以坐下来聊了聊天。 晚上保姆阿姨准备好饭菜，见到这个场景，笑容也不由得变得欣慰了起来，感叹道，“很久没有看见小姐出来了。” 趁着气氛适当，温父开了口，“渺渺，席湛他们放寒假了，可能周末就会回来……你不会介意吧？” 照顾温思渺，是他们一家三口心照不宣的事情。 否则席湛也不会放寒假这么多天都不回家。 若不是拖到最后一刻，他怕是一个春节都不会回来。 一想到这里，温父就忍不住心疼。 小湛这孩子啊，就是太懂事了，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担。 对渺渺纵容归纵容，也不可能惯成这样啊，再这样下去，她都成无理取闹了。 席湛…… 谁？ 温思渺懵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是那个受到温家资助，后寄居在温家的少年。 从前她把席湛当作继母为了讨好温父的工具，因此对他不屑一顾，没有多少印象。 不过，听温父的说法，他放寒假都不回家？为了包容她这位大小姐的任性？ ……哇，他好伟大哦。 这个做法怎么听着有点茶，像系统一贯的手段。 宝贝，你真相了。 第261章 病弱千金（3） 她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对这件事情暂时报以观望的态度。 于是她只是皱了下眉，而后轻轻点头：“嗯。” 温父与继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放松。 虽然渺渺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但是她并没有明确拒绝。 只要有她点头，那一切就好办得多了。就算到时候她反悔，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反驳她。 一家人顺利地度过了一个平静而祥和的夜晚。 温思渺的心情也还算正常，只是行动受限，心里似乎有一口气压着，怎么都吐不出来，只觉得堵得慌。 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温思渺独自推着轮椅下楼，发现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温父和继母估计早早就去公司了，至于家里两个保姆阿姨，没事的时候也不会来这一层，都住在别的地方。 她忽然明白了那种感觉。 没有人的时候是自由的，天性不被压抑，可以得到释放。她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自己一个人慢慢地从轮椅上爬起来，然后撑着栏杆向前挪，摔倒了也不要紧。 ……不行。 温思渺又缩回来了。 爬不起来，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有些挫败地低下了头，一只手撑着下颌，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废，为什么这具身体是这个样子。 她正皱着眉头发呆，忽然有人推开了门。 家门的锁是识别虹膜的，一般人无法打开。温思渺的轮椅还停在楼梯的转角，一只手抓着扶手，错愣地抬起了头。 走进来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青年，穿着黑色的中长款大衣，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十分漂亮。 与温思渺对视时，他也略是惊讶，似乎在隐忍些什么。过了几秒，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温思渺：“……” 这是谁…… 赶出去赶出去。 青年见她虽然一脸自闭，却没有多少抗拒的意思，便笑着同她打招呼：“温小姐。” ——从小到大，温思渺只让他规规矩矩地喊「温小姐」。 温思渺注视着这张与系统有几分相似的脸。 再配合上这个语气，嗯，应该是系统了。 她没有理他。 什么人啊，一见到她第一反应居然是笑。她虽然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看上去很滑稽……但也不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笑她！ 不想搭理他。 她转动轮椅，转身就走，没去往下面看。 席湛耸了耸肩，颇为无可奈何地解下大衣，顺手挂在了衣帽架上。 楼梯上的小姑娘依然小小软软的一只，坐在轮椅上，垂眼的模样很是让人心疼。撑着下颌的时候，眼神还有点呆，像是一只迷路的幼鹿。 这么久没见，他居然觉得这位大小姐有点可爱。 其实对这位大小姐，席湛是没有什么印象的。毕竟两人几乎没怎么相处过，温思渺对他的态度也不算好，能避开就避开，恨不得把他赶出家门。 他是懒得同小姑娘计较，平时是能走则走，反正他留在这里，只是承温父的情。 他的眼里微微浮现了几分笑意。 可惜大小姐似乎还是挺抗拒，不太愿意同他说话。 腿受伤了啊…… 病人的心思最敏感了。 也最好把握。 他无声一笑。 温思渺不常下来吃饭，保姆阿姨深谙其道，都是给她单独准备一份送上去的。 温思渺本以为今天没人在家，特意让保姆阿姨不要送上来，还点了菜。 现在已经是冬季了，这个南方的城市虽然不常下雪，雨水却是很多。 哪怕是此时此刻，外面也飘着点小雨，说话时都可以呵出一片白雾。 冬季，当然最适合躲在暖暖的房间里吃烤鸭了。 烤鸭不是保姆阿姨做的，而是外面的酒店做好了打包过来。 店是保姆阿姨推荐的，烤好的鸭子肉质细腻，皮金黄锃亮，酥好的鸭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单是站在走廊上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保姆阿姨把温思渺推了过来。温小姐难得的好脾气，还主动提出想吃店东西，她自然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不少，“刚好小湛也回来了，你们两个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饭了。” 温思渺：“……” 嗯？小湛？ 她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餐桌对面的席湛。 烤鸭已经摆好了，他还没有动筷子，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似乎是在等她。 其实他给人的印象很好，自内而外散发着柔和的气质，便连低头时，眼尾也是微微带了点笑意的。 许是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温思渺对他有了第一印象，此后形象也跟着固化了。 至于他的一贯笑容，温思渺看在眼里，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说话语气又十分正常，是难得的好脾气：“让我来吧。” 他起身，快步走了几步，主动地扶住了温思渺的轮椅，把她推了过来。 “是温小姐点的烤鸭么？”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摇头：“不是。” 席湛低低地笑了出来。 那他就不必告诉她了，在她来之前，保姆阿姨还同他聊天，说是温小姐今天心情好，居然点名要吃一家饭店的烤鸭，她特意打了电话过去叫那边的人做好了送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仿佛羽毛一般轻轻撩着耳廓，温柔又动听。 二人本来就挨得近，他呼出的热气几乎要靠着她的脸颊，温思渺的耳垂忍不住红了。 又笑…… 他怎么这么喜欢笑呀…… “温小姐……”他把轮椅放好，道，“请用餐。” 温思渺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些许。 嗯，至少态度还不错，可以原谅。 温思渺刚伸出手准备撕面皮，又听见他问道，“温小姐的腿怎么样了？吃这一次就够了，往后少吃些油腻的。” 小姑娘的表情僵了僵，冷漠地别开了脸，没有管他。 席湛其实并不爱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眼里的笑容愈浓了些。 好可爱…… 他又主动道：“我来吧。” 虽是嘴上说着教育的话，却是很快卷好了两份烤鸭，放到了温思渺面前的瓷盘上。 席湛扬了扬唇：“给温小姐赔罪？” 感谢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262章 病弱千金（4） 小姑娘轻哼了一声，声音也是软软的，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倒是很好哄，席湛想。 也没有记忆中的那么淡漠。 一顿饭吃下来，氛围虽然很安静，两人之间却似乎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相处起来还比较融洽。 席湛目送着温思渺上楼。 他站在身后，问道，“我推你吧？” 小姑娘的背影滞了一下，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 席湛微微挑了下眉。 是被拒绝了么。 温思渺目不斜视地回到了房间，快速关上门，捂住自己的脸。 欲擒故纵。 这是她脑海里忽然浮现的词。 回顾一下那些记忆，这似乎是系统惯用的伎俩，现在倒是轮到她了。 嗯，她也会用。 都怪系统。 这都教了她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她一个人并没有冷静多久。 傍晚十分，温父与继母回来了。 眼下临近年关，二人在家的次数也在增长，不论家庭关系如何，年都是要过的。 温思渺思忖片刻，再一次出现在了餐厅。 这一回，温父继母显然更加震惊了。 小姑娘坐在餐桌的尽头，这是离他们最远的位置，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吃自己的。 虽然一句话也不说，但处处写着温顺与乖巧，身上的刺似乎一瞬间都收敛了起来。 更何况，偶尔席湛会给她夹菜，她也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低着头全吃掉了。 温父与继母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他们太久没有回家，渺渺都变成这样了么？ 许是因为最近检查的结果不错，渺渺的心情变好了吧。 小姑娘心情好，一家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温父喝了几口酒，脸上呈现出醉醺醺的陀红，笑着说道：“渺渺长大了。一家人啊，就是该这样。你说我们一家人有什么好嫌隙的呢？” 席湛无父无母，寄住在温家这么多年，他早就把席湛当成温家的一份子了。 席湛抬起头，瞥了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虽然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双眸子却无波无澜，表情十分淡漠，温顺与乖巧似乎也只是表面。 他不禁笑了笑。 这小姑娘，似乎又与他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他更有兴趣了呢。 吃了这么一顿饭后，一家人似乎达成了某种无形的协定。 但凡是一同出现的时候，一定要一起吃一顿饭。 温思渺表现得也很顺从，每一次都会到场，让温父笑逐颜开，说话时都添了不少亮色。 他最担心的就是两个孩子日后该怎么相处了。眼下两个孩子虽然交流不多，但好歹没有那种彼此之间的明确敌意，这是个不错的开端。 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嘛。 满打满算，这两人也就只有在温思渺出事这段时间才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从前不是席湛课业忙，就是温思渺在上学，虽是住在一起，却也没什么机会见面。 如今刚好温思渺休学在家，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然而温思渺的心情却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她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席湛了。 近年关总是公司最忙的时候。 她听他们说，席湛似乎大一就开始接手公司了，如今在读研，在公司已经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也难怪会这么忙。 她有些闷闷不乐，才见了几次面，就没时间理她了么？ 许是这具身体的人设影响了她，她自己也不自禁地向人设靠拢，也有些任性了。 温思渺忍不住叹气。 每天当病人闷在房间里的日子实在无聊。 其实她完全可以看书，然而经历过一次高考之后，温思渺没有任何学习的欲望。 反正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温家的钱足够她用一辈子，读书与否都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只是看看自己是否有这个上进心了。 她挣扎了一会儿，实在是空闲的时候，才会勉为其难地翻翻课本。 除夕夜前，温思渺的私人医生来了一次温家，给温思渺做了一次彻底的检查。 几位忙碌的温家人这才重新聚了起来。 医生俯身按压着温思渺的双腿，询问她是否有感觉，小姑娘难为情地皱了皱眉，只是摇头。 医生却笑了笑，安慰道，“不必着急，你的腿已经很好了，等春节过后应该可以开始复健。” 温思渺倒没那么在意双腿。其实这几天下来，她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只是有的时候会觉得很不习惯。 但若是能康复，就再好不过了。 之后医生拉着温父单独说了些话，继母也跟了过去。 偌大的房间一时只剩下了温思渺与席湛二人。 在温思渺做检查的时候，席湛本是低头在看手中的一份文件，表情很是专注，只有在医生按压她的腿时，他才抬起头，瞥来了一眼。 此刻温父和继母离开，他也把文件放在了一边，主动道：“推你回去吧？” 他似乎对推她轮椅这一件事情有独钟。 温思渺不好拒绝，只有点了点头。 她出事以后，温父特意花了大价钱找人装上了电梯，方便她行动。 家里也到处都铺上了地毯，因为她不喜欢听见轮擦过地面的声音。 其实这么一看，温父待她是极好的。 只是重组家庭这道门槛，有些难以迈过去。 席湛双手扶着轮椅，将温思渺推进了卧室。 他曾路过这个房间很多回，却是第一次正式走进来。 与他猜测的一样，小姑娘的房间同她这个人一样可爱，让人想到了棉花糖，外表是软绵绵的，含着也是甜的。 席湛不由得弯了下唇。 “抱歉……”他道，“这几天公司事情很多，没有来得及回家。” 他不在，温父和继母也不在，家里就只剩下小姑娘一个人了。 小姑娘明显有意亲近他们，他们的态度却显得相对冷淡。他惯是会揣摩人心，故而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的闷闷不乐。 温思渺感觉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落在了她的头顶上，安抚似的揉了揉。 “呆在家里闷坏了么？”席湛对她一笑，弯起的桃花眼分外漂亮，“明天晚上带你出去玩？” 他是有意亲近她的。 第263章 病弱千金（5） 说这话时，他眼角的余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有意观察她的表情。 他有些后悔。 不该贸然这么做，小姑娘的心思毕竟较为细腻敏感，见他一个就不错了，还带她出门？ 他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小姑娘也只是沉默，片刻后，才道：“随便了。” 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僵硬。 小姑娘扶着轮椅，慢悠悠地离开，没有再看他一眼。 席湛注视着她的背影，颇为挫败地叹了口气。 他总是很会说话的。 只是在这小姑娘面前，似乎不是很明显。 这小姑娘，就跟长在他心里似的，每次都拿捏住了他的想法，把他吃得死死的。 他那些下意识的伪装，在小姑娘眼里，似乎都只是一张一戳就破的薄薄的纸。 这可不行。 他要想想办法才是。 除夕夜这一天，温父与继母早早便回了家。 温父兴致好，甚至亲自下厨，与继母两人动手做了一桌年夜饭。 温思渺的爷爷奶奶也过来了，还有一些温父与继母那边的亲戚，热热闹闹地凑了一大桌子。 温思渺坐在餐桌的尽头，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她没有坐轮椅，而是像正常人一样坐在椅子上，低头默不作声地吃着碗里的饭。 亲戚聊天，无非就是这个公司如何，那个家里有什么八卦，自己家的孩子今年期末考试怎么样。 席湛是有出息的，温父提起他时，语气洋溢着得意与欣慰，叫那些亲戚好生羡慕。 至于背后那些酸溜溜的，什么「养得好又怎样又不是亲生的」之类的话，没有人说出来，便也无人在意了。 这个时候，他们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温思渺身上。 温家大半财富都在温父的手上，而温父只有一位亲生女儿，就是温思渺。 他们本以为温家的未来会落在温思渺的丈夫身上，从前是卯足了劲儿让身边好友的孩子同温思渺搭讪，后面发现并非如此，温父居然接来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这个时候，温家这位大小姐的处境就显得十分尴尬了。 从前温家大小姐不求上进、懒散随性的模样，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温思渺垂着眼，一言不发。 她大概体会到了从前那些情感从何而来。 若她是在这种尴尬的环境下长大，她也会变成这样。矛盾，又充满尖锐，恨不得把自己用刺裹起来，这样的话，就不害怕旁人的眼光了。 这个时候，席湛温和的声音响起：“公司的事讨论了这么多，大家都注意到这顿年夜饭了么？这几道菜都是温叔叔做的，大家觉得怎么样？” 亲戚们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桌上的菜吸引了去。 温父有着满腔炫耀的心思，但在亲戚面前不会主动提。不过，经席湛之口，事情就会变得很不一样。 没有人发现这些菜大半都出自温父之手。一时之间，话题的中心变成了温父。 “没想到老温当了这么多年董事长，还不忘洗手作羹汤，手艺可真是好。” “可不是！我上次吃他的菜，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这味道啊，一点也没变。” 之后这些人便嘻嘻哈哈，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什么话题都能聊，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 温思渺放下了筷子。 她本以为她已经不在乎自己身体不便这件事情了。 可在这种情况下，她腿脚的残疾就显得十分尴尬——她无法做到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下桌。 她站都站不起来。 温思渺沉默了。 大人们的饭局是没有尽头的。这里吃着饭，那边就开了几瓶酒，不知要喝上多久。 小孩子早就跑到外面去玩了，有的在客厅里看电视，整个一楼吵吵闹闹，独独她沉默又安静，像是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席湛起了身。 饭桌上正热闹着，温父兴致高，喊保姆阿姨从负一楼拿了几瓶白酒，他们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谁都没有注意到起身离开的席湛。 温思渺也本就坐在桌子的一角，两边的间隙都隔开得很大。 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僵了僵。 似乎是怕她听不清，席湛俯身，贴着她的耳侧，低声问道：“想走吗？” 温思渺僵硬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被拦腰抱了起来。 温思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住了席湛的脖子，席湛抱着她转身，快步离开了饭桌，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二人挨得极近，她只要低下头，似乎就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一声又一声。 他的表情平静，心率却不太平稳，不知为何跳得很快。 可她的轮椅还在沙发旁边。 他只是把她抱了出来。 其实两人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充其量也不过见过几面。 因为有一层身份关系，所以一开始看上去表面很熟，然而聊天聊崩了几次后，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话，算是半冷战的状态。 温思渺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她被他的态度搅得心烦意乱，想靠近他，却又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席湛没有回房间。 他带着她，出了后门。 身后的酒味、烟味，像是被这样一层玻璃门隔绝在外，呼出的气体在玻璃门上凝成水雾，而后很快消散。 一阵风吹来，夹着冬夜的寒。 冷不丁地，温思渺打了个喷嚏。 她只穿着居家服，虽是加了一层绒，也扛不住这样的温度。 席湛把她放在了台阶上，解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寒风一下子驱散了不少。 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衣，隐约可以看见胸膛的轮廓。 温思渺的耳垂有些热。 不知是他外套传递的热度，还是别的东西。 他忽然道：“稍等。” 也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他匆忙地推开门，出来时抱着一件羽绒外套，手里还拎着别的东西。 他又把羽绒外套披在了温思渺的身上。 小姑娘顿时被裹成了一个球。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把上一件外套还给他。 三件外套都往他身上盖，他自己还穿着单衣，不觉得冷么？ 什么人啊。 见她这样，席湛不由得弯了下唇，“温小姐，在关心我？” 感谢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264章 病弱千金（6） 温小姐…… 再正常不过的词，被他念出来，含在唇齿之间，莫名多了几分柔和与缱绻。 温思渺轻轻别过头。 知道她在关心，特意提出来做什么。 席湛的确是特意的。 如愿看见小姑娘别扭的样子，他没有忍住，又去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温思渺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东西。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烟花棒。 那种只有在很多很多年前、城市里还没有颁布烟花禁令的时候，新年里才会看见的烟花棒。 以前那群小孩子喜欢玩，女孩戏称是「仙女棒」，男孩子就拿来当武器吓唬人。 她当时只觉得幼稚。 她有些不可思议：“现在还有这种东西吗？” “托朋友带的……”席湛轻描淡写，“这边是买不到了。要试试么？” 温思渺咬咬唇，只是犹豫。 像个小孩子一样玩烟花棒，看起来怪幼稚的。 见她别扭着，席湛索性摁下打火机，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烟花棒，递给温思渺。 刹那间，烟花棒的顶端燃起了细碎的火星，一簇簇如花般绽开。 他递过来的时候，烟花棒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留下了一道光。 “来，试试？” 别扭的小姑娘这才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接过。 他又拿了一把，一次性点亮，笑着说道：“这种伪仙女棒，配不上我们温小姐。我们温小姐是真仙女。” 温思渺：“……” 席湛当真这么想。 软软的一只小姑娘，犹是惹人怜。换作他，他是怎么也舍不得让小姑娘受委屈的。 他的唇弯了一下。 小姑娘似乎是被这把烟花棒吸引了，凝视着烟花时，目光很专注，没有在意他变化的眼神。 她在看烟花，他在看她。 席湛忽然起身。 他去捣鼓了些什么，温思渺没太注意。 只是忽然听见一声响，轰然一下炸开。 是烟花…… 她抬起头，发现席湛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点燃了一个烟花筒。 一簇又一簇的光升起，或是分散，或是聚拢，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她看见了许多许多的烟花。 梦幻般的，在她的手心里，在她的眼睛里。 高大的青年起身，拢了拢衣领，朝她走了过来。 “好看么？”席湛问，“给温小姐赔罪。” 似乎是被他一本正经的腔调逗笑了，小姑娘的眼睛弯了弯，分外可爱。 她轻哼了声，道，“都是小孩子玩的。” 席湛又去揉她的头。 “你也是小孩子啊——”他拉长了腔调，“温小姐？” 与方才不同，这声「温小姐」充满戏谑，像是在逗小孩。 温思渺：“……” 席湛哈哈大笑。 他在温思渺身边坐下，似有所感，叹道：“很多年没有放过烟花了。” 席湛是很多年，温思渺则是很多很多年。 她已经不记得有烟花这个东西了。 两人并肩坐着。 温思渺抱着膝盖，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仍然没有力气。 外面分明这么冷，她的小腿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仿佛神经都麻木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她凝视着夜空中的烟花。 不知过了多久，片片晶莹落在了肩头。 温思渺裹着黑色的羽绒服，晶莹落下来时尤为明显，似乎可以目睹一个融化的过程。 席湛张开了五指，些许晶莹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忽然道：“下雪了。” 温思渺点了点头。 南方的雪是很难得的。 即便是下了，也是小小薄薄的一层，夜晚还好，一到白天，就融化到只剩下湿漉漉的地面，告诉人们雪曾经来过。 雪渐渐地下，台阶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晶莹。 烟花也趋近尾声，只剩下一小节焦黑的底端。 席湛转过头，理了理温思渺的毛领。 受惊的小姑娘「唰」地一下看过来，眼里满是不解。 “不早了，回去吧？”席湛笑着说道，“再这么吹下去，明早要感冒了。” 细细的雪伴随着无孔不入的风。 经他这么一说，温思渺才感受到了寒意。先前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倒是不觉得冷了。 她想了想，点头应下。 她又重新被抱了起来。 小姑娘起初还很矜持，后面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把握平衡，只好自暴自弃地抱着他的脖子。 席湛简直乐不可支。 从前怎么没发现小姑娘这么可爱呢？ 小姑娘的房间在三楼。 这是席湛第二次来这里。 房间里到处开着地暖，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温差，温思渺仍裹着羽绒，已经有些热了。 她被重新放在了床上，席湛自然而然地接过她脱下的外套，道，“我去拿轮椅。” 轮椅不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坐着。 小姑娘乖乖地应了一声。 席湛下楼时，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已经接近零点了。 客厅里仍是热闹，酒过三巡，菜又换了一桌，女人们已经到旁边打麻将去了，男人们也换到了吧台边上，边喝酒边聊天。 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这里是热闹的天地，处处都洋溢着喜庆与快乐。为了迎接宾客，客厅甚至特意装修过，电视两边挂着大红灯笼，窗户上贴着裁剪精致的窗花。 这么一对比，小姑娘的房间尤显冷清。 她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喝醉了的人们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就算注意到她，也只是因为她双腿残疾，在人群中比较奇特。 他一眼就发现了角落里的轮椅。 走过来时，温父看见了他，同他打了声招呼：“小湛，渺渺呢？” 席湛温声道：“楼上。” “哦，没乱跑就好——”他说着，仰头又喝了一口酒，“你带她去玩吧，她愿意接受你，就别闷着了。” 席湛道了声好。 他推着轮椅上楼，忽然有些感叹。 你看，连她亲生父亲的态度都很漫不经心，分明是合家团圆的夜晚，留给她的，也只是在房间里发呆罢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 就目前而言，能带给她温暖的人，只有他。 席湛不紧不慢地推着轮椅，来到了温思渺的房间。 门推开的那一刹那，小姑娘立即看了过来。 “当——当——当——” 零点了…… 窗外飘来了新年钟声。 悠扬，悠长。 席湛笑着说：“新年快乐。” 看在我这么甜的份上，快来找我呀hhhhhh； @岁岁常知意 第265章 病弱千金（7） 小姑娘略微有些发怔，呆呆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才听见一声低若蚊呐的「新年快乐」。 席湛道：“早点睡吧。” “你呢？” “唔，可能下去陪他们喝酒……”说着，席湛状若无意道，“过几天可能也要去应酬，温小姐不要怪我不在家了。” “呃……”小姑娘沉默片刻，才道，“少喝一点，喝酒对身体不好。” 她实在是不会示好，说话的方式尤显笨拙，却也很可爱。 席湛勾了下唇，“知道了，晚安。” “晚安。” 席湛缓缓拉上了门。 像是这个安静的房间被从喧闹的世界里分隔了出去，门关上后，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样子。 席湛走下了楼梯。 他一过来，那些亲戚便注意到了他，拉着他一起说话。 一开口，酒气铺天盖地。 “小湛啊，二十多了吧，找女朋友了吗？” “还没有……”席湛温和地说道，“这几年只想专注于学业和工作，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他似乎早就料到他们想说什么，一句话把几个亲戚想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也难怪…… 像席湛这样自身条件好的人，身边根本不会缺女人。他若想谈恋爱，早在之前就不知道换过多少任了，用得着单身到现在？ 说到底就是不愿意。 再拖个几年，他也不会愁找不到女朋友。 有的亲戚仍是不死心，道，“我们家女儿啊，比你小一岁，在读大四，就在你对面学校呢。若是以后有空，你们可以约着出来吃个饭，大家都是亲戚。” 说是亲戚，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席湛与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多么好的条件啊。 若能成事，岂不是亲上加亲？ 席湛的语气也只是温柔的，客客气气地说道：“若是有空的话，我们这一辈同龄的确实可以一起出来聚个会。” 亲戚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说的明明是私人约会，席湛一下子就扯到大型聚会，连性质都变了。 任谁被这样拒绝两次，心情都不会太好。 不过，这倒也让她明白了席湛的心思，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席湛不愿意，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的态度还算客气，没有明着拒绝了，否则更要让人难堪。 摆脱了这些亲戚，席湛一个人坐在吧台的角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烈酒入喉，只能感觉到热，仿佛有什么在灼烧。 席湛的酒量算不上好，那些聚会他素来克制着自己，能不沾就不沾，偶尔才会喝上一点。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闭上眼睛的刹那，想到的不是酒，而是小姑娘的脸。 他忍不住笑了笑。 这小姑娘，可真是磨人。 他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对面多出了一个人。 是温父…… 温父喝了点酒，看上去醉醺醺，只有双目依旧清明，“小湛，方才吃饭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你和渺渺？” 席湛道：“带她去外面转了转。” 温父似乎愣了一会儿，脸上才浮现了笑容，“这样好……那你以后要多带渺渺出去转转。这孩子太任性了。可能是冷了她这段时间，她突然意识到亲情的重要性了吧。” 席湛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转性？ 怎么可能。 性格是多年形成的，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转变呢。 只是小姑娘成长了。把那些排斥都压在了心底，学会了沉默地顺从罢了。 他大概知道小姑娘为什么对一切都充满抗拒了。 自己的亲生父亲无法给予她任何理解与尊重，他只是抚养她长大，至于自己和母亲，于她而言都是不熟的人。 所以，面对自己的一点点亲近，她不是抗拒，而是不敢接受。 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稍微伸出一点点爪子，一遇到挫折，就马上收回了。 席湛对自己的分析很满意。 他想，想要小姑娘把爪子伸出来，他需要更努力一点。 早上醒来的时候，温思渺收到了一个电话。 号码归属地是本地，没有备注，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说了一声「你好」。 “渺渺……”电话那头是个女人，嗓音很独特，介于成熟与甜美之间，让人一下子猜不出她的真实年龄，“新年快乐，压岁钱转到你卡上了，看一下短信。” 温思渺怔了怔，拉下消息通知栏，发现了一条转账短信。 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轻轻地回了一句新年快乐，然后说了声谢谢。 许是她的语气过于客气，电话那边的女人有些愣住，然后说道：“那就不打扰你了，去吧。” 随后挂掉了电话。 她似乎不太满意温思渺冷冷淡淡的态度。 耳畔是嘟嘟嘟的忙音，温思渺躺在床上，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事，便连亲生母亲也是个不省心的。 幸好一开始选择她的是温父，她在温家只是缺少一点亲情，若是跟着母亲走，那就是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打击了。 因为亲生母亲这一通电话，温思渺下楼时也是面无表情的。 温父叫住她，也让她看一下短信，说是给她转了一笔压岁钱。 温思渺也是道了一声谢。 温父吃完早饭，匆匆忙忙便走了，客厅一下子又没了人，昨夜的热闹似乎只是一场幻觉。 温思渺一个人坐在桌前，慢吞吞地吃着早饭。 席湛走下了楼。 他只穿着衬衣，最上面那颗扣子没扣，领子松松垮垮的，露出一小节白皙的锁骨。 房间里有地暖，穿短袖都没事，温思渺自己怕冷，才又披上了一件毛茸茸的外套。 他走过来时，一只手放在身后，似乎藏了些什么。等来到温思渺面前了，才把这东西压在桌上，“来，压岁钱。” 厚厚的一沓，塞了一个鼓鼓的红包。 “昨天晚上忘记给你了……”他有些懊恼，“应该让你放枕头底下压岁的。” 温思渺心里暖暖的。 父母二人都用的是线上转账的方式，只有他认认真真地包了一个红包。 她拿起红包，从中抽出了几张，放在席湛面前，“压岁钱。” 席湛被她逗得乐不可支，“舍得跟我分？” 感谢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我也想要压岁钱呜呜呜。 晚安…… 第266章 病弱千金（8） 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就被他破坏了。 温思渺一脸无语，懒得理他。 这人，在旁人面前还挺会说话的，轻轻松松就把一群人哄得团团转，怎么在她面前就恶劣成这样了？ 他就是欺负她。 温思渺笃定地想。 席湛只是笑着揉了下她的头，道：“新的一年，要快快长大。” 温思渺：“？” 这与她长大不长大又有什么关系。 他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没有想太多，表面上，依然是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说了句「谢谢席湛哥哥」。 青年的眸子深了深，唇角的笑容愈加温柔。 席湛说他过年的几天会很忙，让她稍微等一等，等他忙完就带她出去走走。 他口中的忙是真忙，一连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温思渺只有在睡不着早起下去吃早饭的时候，才能撞见他。 等初七过后，席湛终于回来了。 彼时温思渺正躺在床上，拿平板百无聊赖地刷网课。 不能出去也不想见人的日子里实在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了，她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主动拿出平板上网课，有了那么一点学习的念头。 她好歹是读过不少书的人，这些知识都学过一遍了，吸收起来还算容易，只要捡回来就行。 席湛进来时，身上还披着外穿的长风衣，肩头落着霜雪，似乎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解下风衣抱在手上，看见她平板上的画面，罕见地挑了下眉。 “如果我说现在要带你出去玩，是不是会打扰你学习的兴致？” 小姑娘面无表情：“不，我对学习没有兴致。”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才一本正经地同她说道：“晚上有个品酒会，甜点任吃，去不去？” 其实席湛这么说，心里还有点负罪感，他似乎要带她去未成年不该去的地方。 不过品酒会很是正式，酒庄的主人是他的朋友，自幼生活在法国，每年过年的时候会回国，带着好几个米其林大厨，酒会上的甜点是他最满意的。 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能举办这么一次了。 温思渺欣然同意。 席湛将风衣随手搭在一边，把小姑娘从床上捞了起来。 他可以明显察觉到她身体的略微僵硬，然而次数多了以后，似乎也有一些适应了。 也不会反抗，看起来额外的乖巧。 席湛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让她自己把自己收拾一下，准备准备出门。 温思渺素来怕冷，换衣服的时候，裹了一层又一层还不够，最后思忖片刻，又给自己围了一条围巾，把最后一点不透风的地方也遮住了。 席湛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差点裹成球的小姑娘。 她的羽绒服是那种饱和度很低的雾粉色，背后有一顶毛茸茸的帽子，戴上去似乎还有两只竖起来的耳朵。 席湛起身道：“走吧？” 她犹豫片刻，似乎是经过了好一番心理斗争，这才下定决心，把轮椅向前推。 品酒会虽然名字很正式，但是邀请来参加的都是熟人，大家彼此之间都比较随意，有不少人也带着家里的孩子见见世面。 若是孩子能背的出一长串表示红酒名称的法语单词，那就可以吸引不少目光了，能收获一路的夸赞。 不过，比较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位温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少爷。 如今他风头正盛，过年短短几天，已经签下好几个以亿为单位的合同，称得上是圈内新贵。 有不少人来参加品酒会，正是借着这个由头，想见一见传说中的温家继子究竟是个什么样。 然后暗暗感叹温父的好运气，原本以为温家后继无人，却等来了一个这么优秀的继子。 他们盼啊盼，终于在品酒会开始的钟声响起之前，等到了温家的车。 后座的席湛下车后，没有着急进来，而是又俯下身，从车里抱出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好看，唇红齿白，小小巧巧一张脸，看上去额外讨人喜欢。倚偎在席湛怀里的时候也很乖巧，安静得像个瓷娃娃。 众人面面相觑，被这一幕搅得一头雾水。 不是说席湛才二十出头吗，也没有谈过恋爱，这小姑娘又是谁？ 直到他们看见司机从车后座拿出了轮椅，这才恍然大悟。 这是温家的那位大小姐温思渺啊。 温家大小姐摔下楼梯的事情，他们也略有所闻。只是豪门里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动辄就有人淡出圈子，情况比她惨多了，他们也就是当八卦一笑置之。 据说那位大小姐每天都在家里发脾气，大半年闭门不出，这么一看，似乎也与传闻并不相符啊。 小姑娘虽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是一张脸白皙干净，垂下眼时额外惹人怜，分明是讨喜的。 若他们家女儿也生成这样，就算每天都在家里发脾气，他们也认了。 瞧瞧那位寄养在温家的，亲自抱进来不说，还一路温声细语的，真真是捧在手心怕碎了。 这边有些离他们较远的人低声讨论道：“嘿，是我我也看不上旁人。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温小姐，那些庸脂俗粉怎么入的了眼？” “可别说，这席湛真是聪明。知道自己寄人篱下，讨好了温大小姐，可不就得到了温家的半壁江山了吗？” “运气真好啊，本来无依无靠的，不知道怎么就被温先生看上了，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那些妄想吃天鹅肉的，还联什么姻，人家温先生可连童养夫都找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几人再去仔细看看席湛二人，确实觉得不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流动。 难怪席湛明说自己不愿意谈恋爱。 家里有着这么一个小姑娘，谁愿意到外面沾花惹草？ 那边的讨论声，温思渺并不知情。 席湛在与酒庄的主人聊天。 酒庄的主人是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两鬓已经全白了，中文说得不算很好，口音有些重，但是笑起来十分慈祥。 见到温思渺的第一眼，他便笑着问席湛：“这次带女朋友来了？” 第267章 病弱千金（9） 此话一出，别说温思渺了，便连席湛都略是一怔。 他笑了笑，用了另外一种语言同老先生说了一句什么话。 老先生立即用同一种语言回了话——温思渺猜测是法语，而后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温思渺：“？？” 欺负她不会法语是么。 她确实不会法语，但是如果比看什么繁体字文言文，这个她在行。 之后，老先生又换回了他那磕磕绊绊的中文，对席湛道：“带着你家小姑娘去玩吧。这里有很多小甜点，希望她可以喜欢。” 席湛笑着说了声好。 这句温思渺也听懂了，便跟着道了句谢谢。 老先生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他一走，温思渺拉了拉席湛的袖子，问他：“你刚刚说了什么？” 有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加密，欺负她不会这些呢。 他就是存心的！ “我说啊——”席湛笑眯眯的，有意拉长了尾音，“这是我家大小姐。” 温思渺：“……” 说了跟没说似的。 这话用中文说不好么，非要换成法语，他明显就是夹带私货了。 当她傻呢。 不过，席湛不愿意说，温思渺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席湛的事情，她也管不着，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老先生走以后，席湛带着温思渺逛酒会。 他十分负责，寸步不离地陪在温思渺身边，给她推轮椅。 偶尔碰上熟悉的人，不论是夸感情好还是夸郎才女貌的，他一本正经地照单全收了。 温思渺想打他。 这人总是这样，长着一张谦谦君子的脸，在旁人面前脾气又好性格又好，在她面前就是个大魔王。 就知道欺负她。 她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落了他面子，只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笑眯眯地与那些人周旋，然后状若无意地制造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她忽然道：“席湛哥哥。” 恍惚间，席湛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是真的在发呆。 温思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了。 她的脑袋被揉了一把。 片刻后，她听见了席湛冷静的声音：“再叫一声。” 温思渺：“……” 莫名其妙。 她没有照做，只是让他松手，自己端着盘子拿了不少小甜点。 席湛还在发呆。 他无法形容自己刚才的感觉。 上一次，大年初一那一天，她也说了一声「谢谢席湛哥哥」。 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然后猛地一颤，让他有些无法凝神。 那一瞬间，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内心的疯狂。 他真龌龊，席湛面无表情地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姑娘久久没有出声。 席湛回过头，发现她正专注地吃着托盘里的小甜点，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他叹了口气，道，“抱歉，刚才走神了。” 温思渺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多大在意。 席湛在她身边坐下，接过侍应生递来的酒杯，轻轻晃了晃，而后一饮而尽。 红酒哪有什么度数呢，不过是微醺。 像他现在的状态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却有些控制不住的飘飘然。 席湛忽然想起自己酒量不好。 却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小姑娘的笑太甜了。 二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温思渺专注地吃甜品，席湛则漫不经心地品着酒。 打破沉默的，是一位不速之客。 是个穿着礼服的年轻女生。 设宴的这一层暖气开得很足，温思渺过来时还看见有穿露肩长裙的，当然披了一层轻薄的外套。 她自己一进来就脱下了外套，只是里面内搭着毛衣，此刻坐久了，也觉得有些燥热。 年轻女生含羞带怯地走了过来，眼神略是躲闪，酒红的礼服勾勒出诱人的肩颈，仿佛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 她喊了一声：“席哥，堂妹。” 这一回，温思渺与席湛一样，皆是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亲戚，怎么把他们两个都喊上了？ “你们可能不太记得我……”女生轻轻一笑，“我爸爸是你们的三堂叔。本来除夕那天晚上我也要去的，飞机误点，滞留在机场了。但是我们之前是见过的。” 她又道，“席哥，我是你对面理工大学的大四学生。说起来真是很巧哎，我们隔得很近，但我从来没有碰见过你。” 温思渺瞥了席湛一眼，然后低头继续专注地吃小蛋糕，连应声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那眼神明摆着就是「自己的乱子自己解决」。 其实温思渺待人的态度惯来如此，说好听点是冷淡，若是有心人多了点心思，就容易被误认成傲慢。 只有在亲近的人，或者稍微有些好感的人面前，她才会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小姑娘。 席湛扶着额头，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就这么再平常不过的一眼，只因瞥过来的是小姑娘，他竟觉得那像娇嗔。 他究竟在想什么。 肖想他的「金主」，温家的大小姐？ 他客客气气地点了下头，语气也十分淡漠：“这位小姐，我们不熟，这声席哥还是不要叫了。” 女生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套近乎的做法，然而他却丝毫不领情，直接把球踢了回来，让她有些不好下台。 她只好道了句不好意思。 女生原本想再找别的话题，然而便看见面前的青年道：“我与温小姐还有些事情要谈，现在大概不是聊天的时候，很抱歉。” 这已经是明摆着赶客了。 女生的脸黑如锅底。 她不是喜欢坐冷板凳。 那次除夕夜回来，她家里人就对她说，席湛这个人没有心思谈恋爱，让她别再打主意了。 她那时候的确没什么想法。 然而今天品酒会上注意到席湛和温思渺，她才意识到，原来席湛也会如此温柔耐心地对待一个人。 如果那个人是她……该多好？ 所以她抛下了面子，还是来到了席湛的面前。 可席湛的态度着实让她心寒。 女生尴尬地走了，席湛依然晃着面前的酒杯，慢悠悠道，“这酒有点酸。” 渺渺：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今天好忙好忙好累啊居然在最后一刻准时更上了真不可思议…… 感谢是筱久呀……的两枚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睡了，晚安。 第268章 病弱千金（10） 温思渺选择用沉默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无语。 他说话越来越放肆了，温思渺想。 可这又能怎样呢。 看着他的侧脸，自己就忍不住心软，忍不住让步。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男朋友。 唉…… 她只有面无表情地说道：“席湛，你喝多了。” 席湛握着酒杯，不置可否，“是么。” 应该是吧。 清醒的时候，他可不敢这么说话。 他漫不经心地想，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想要的，必须想办法得到啊。 从那次品酒会回来之后，温思渺与席湛之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尴尬与暧昧之中。 温父与继母并未发现这其中情感的真正含义，还以为是二人又因为什么闹别扭了，只是碍于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才一直没有撕破脸。 温思渺也没有闲太久。 元宵节一过，她的主治医师就常来了，负责对她进行复健指导。 复健的过程漫长又痛苦，让温思渺想起自己小时候练功，马步一扎就是一上午。 师父也不心疼她是个小姑娘，待她时十分严苛，恨不得把她打造成金刚不坏。 但最后又总是因为心疼，有意无意地给她放水，还是把她养成了这副懒洋洋的性子。 温思渺自己专注于复健，家里给请了家教，没事的时候，她也不会闲着。 席湛似乎也很忙，十天半月也不见他回来一次。 这么坚持了三个月，到五月的时候，温思渺的腿终于可以自主地抬起了一点点。 而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想上学。 她休学太久，一休休到了成年，已经是上大学的年纪。 温思渺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她不想再高考一次了！她要上大学！ 这个想法与温父提出之后，温父立刻与校方联系，表示通过入学考试之后，可以破格让她入学。 于是，一夜之间，温思渺多了六个家教老师。 决定上课的第一天，看着老师们与桌上堆积如山的试卷，温思渺就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放弃躺平选择上课！ 然而毕竟是自己作出的决定，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为了通过入学考试，她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落下的课业，强度可想而知。 她只好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席湛啊席湛。 再不出现，你就失去你女朋友了。） 只是席湛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六月的雷雨总是很多，尤其是夜晚，是一天之中雨量最大的时候。 忙完一天的课业，温思渺抽空回学校拿资料办手续，好巧不巧，一出门就撞上了倾盆大雨。 陪同的保姆阿姨上楼交材料了，她只好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地等司机来接。 许是大雨路况拥堵，司机的速度也慢了些。 资料室的老师已经下班了，有几个学生过来，似乎是帮忙打扫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温思渺皱了皱眉，正准备给司机打电话，有人推开了资料室的门。 她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席湛…… 青年看上去实在太过匆忙了，身上还穿着全套的西装，领结向一侧歪，露出少许锁骨的轮廓，竟是意外有几分性感。 许是穿着正装的缘故，今日的他又与记忆中的不同。 温思渺还没有见过席湛穿西装的样子。 白衬衫，黑色西服，桃花眼微微上挑，比起轻佻，更多的是些许淡漠与疏离的冷意。 他的长相实在是太出众了，身边几个学生纷纷噤了声，向温思渺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小姑娘，以为是校长的亲戚什么的，没想到居然又来了一个帅哥？ 毕竟，席湛一进来，目光就没有从温思渺身上离开过，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为了谁而来。 温思渺动了动唇，本想同他打声招呼的，席湛先她一步笑了起来，“温小姐，想我了么？” 温思渺十分果断：“不想。” “温小姐可真是让我伤心……”他叹气了一声，自然而然地把温思渺从轮椅上抱了起来，“看来只有我在想你。” 几位学生：“？？” 他们听见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扫个地也要被伤害么？ 这个世界对单身狗太不友好了。 温思渺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话。 她搂着他的脖子，侧过头，在他颈间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酒味。 “你又喝酒了？” 系统在这个世界酒量不是很好的样子，一沾就醉，然后开始说胡话。 她算是摸清了，他若这么同她说话，肯定是喝过酒的，然后就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唔……”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下飞机前跟客户谈了一笔生意。” 但他看上去心情很好。 “公司成功上市了……”不等温思渺问，他已经主动地说了出来，“该放假了。” 说着，他笑着看了一眼温思渺，而后恍然大悟，“温小姐是回来拿资料的吗？学生确实要有学生的样子。” 温思渺：“……” 他肯定是存心的。 敬业的司机拎着轮椅跟在身后，只当没有听见二人的对话。 这两人的相处越来越没有嫌隙了，也日渐亲昵。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对，打情骂俏。 他终于想起来了针对这种既视感的形容词。 温思渺被席湛抱上了车。 关车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司机也在看他们，表情略是古怪，但是他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换句话说，眼里那浓浓的八卦意味都快溢出来了。 她又不由得瞪了席湛一眼。 都是他的错！ 然而席湛似乎是真的累了，把她抱上来已是精疲力尽。坐下之后，他靠着后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小席每次都是一下班就跑来找渺渺23333； 十一月结束啦！ 最后一个月了！ 第269章 病弱千金（11） 温思渺不好打扰他，便别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夜里的城市静谧而无声。 一过十点，商场的灯都渐渐熄了，小商铺也早就打了烊，只有夜市的灯还亮着。 其实这条路每天都会经过，只有这一天，与往日显得不大相同。 也许是因为坐在身边的人不同，心境也跟着发生了改变吧。 不久之后，温思渺觉得肩头一沉。 不知是何时，席湛靠在了她的肩上。 他的眼睛仍是闭着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温思渺克制住了叫醒他的念头。 其实还是有点心疼他的。 怎么会这么累呢，每天跑来跑去的，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呀。是温家那些人都不做事了，把事情全丢给了他么？ 今天回家的路也显得额外漫长。温思渺记得从前很快就到了呀。 是因为身边的人不一样，所以她也忽略了时间的流逝么。 不知走到了哪一个岔路口，前方的车忽然排起了长龙，一辆接着一辆，到处都是喇叭声与闪光灯。 估计又要堵上很久。 大晚上的，碰上一次堵车，也算是难得了。 前排的司机面无表情地摁掉了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新消息，来自席湛—— 【开久一点，往那条最堵的十字路口带。加工资。】 不愧是席湛先生。 他敬佩地想。 能在温家平安无事地度过了这么多年，席湛先生的手段让他肃然起敬。他以后一定要跟席湛先生多学着点。 这段漫长的路终是走到了尽头。 车在家门前停下，温思渺还在是否叫醒席湛之间纠结，他自己倒是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靠在温思渺身上，他诧异地挑了下眉，道：“到家了？” 小姑娘撇撇嘴，“你好重。” 他不禁莞尔，指着自己，“这个脑袋里装满了知识。” 温思渺：“……” 可恨席湛长了张嘴，毁了所有浪漫的氛围。 让他说话就是个错误。 他似乎是睡醒了，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有精神了不少，冲她伸出双臂，“来，抱抱。” 说着，他自己倒是先笑了。 小姑娘居然意外地配合，主动靠在他怀里，被他抱下了车。 目不斜视的司机去后备箱拿轮椅，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两个人的故事里不需要有第三个人，这是他始终坚信的真理。 到家已经是很晚了。 温思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低声道，“今天堵车好烦啊……” 席湛：“嗯？” “回来想写作业的……”小姑娘的语气带了几分懊恼，“这都十一点了，才刚回来。” 还要洗澡，折腾一下又是深夜。 不知道是不是她产生了错觉，她居然在席湛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心虚。 他若无其事地说道：“还差什么？等下我去帮你。” 温思渺：“？？” “明天早上不上班……”席湛的口吻轻描淡写，“我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吧。” 温思渺受宠若惊。 席湛主动帮她写作业？ 她可不敢把她的作业本交出来。 她的薄弱学科一直摆在那，惨是真的惨。 她果断摇头：“不用了。” 反正交不交也无所谓，家教老师不会怪她的。 席湛问：“确定不用？” 语气竟是带了些委屈。 温思渺更懵逼了。 不让他写作业，他还委屈上了？这种帮她做作业的行为怎么能发生在她上呢，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助纣为虐。 她十分无语，表示自己并不能理解席湛的想法，推着轮椅上楼了。 勉勉强强洗了个澡，温思渺舒舒服服地坐在床边，拿起书随意地翻了翻。 其实作业也没多少，最难的数学温思渺已经写完了，剩下的都是些文科类的作业，该懂的她都懂，写不写意义不大。 她更在意的，是自己今天发生的变化。 她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腿。 她有着一双漂亮的腿，小腿匀称修长，肌肤圆润光滑。早年是跳过舞的，学的还是最优雅的芭蕾，后面坚持不下去才放弃。 可惜这双腿因为事故，失去知觉一年多，部分肌肉出现了萎缩。即使是每日保养，也无法改变她双腿残疾的事实。 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复健，坚持了有三个月，她的腿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温思渺一度很沮丧。 毕竟，双腿残疾，放在修真界，大抵是哪根筋脉断了，寻些草药灵丹，治愈起来倒不是难事。 除非是些伤了根骨的，才比较困难，需要折腾一段时间。这种只是小伤，随随便便约一架就容易成这样了。 她一直没太把这种伤当回事，只有这些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才感到疲惫和无力。 双腿残疾的日子，说是适应了，可怎能习惯呢。 尤其是，她本来该是一个正常人的，意外才变成了这样，本就体会过正常的生活。 但现在似乎有所不同。 温思渺撑着背后的靠背，轻轻揉着膝盖。 她清楚地注意到，有一根脚趾动了动。 这种变化，起先是微弱的，随着复健的开展愈加显著。 她的脚踝已经可以活动了。 温思渺尝试着要站起来，重心一落在脚底板，腿便发软，一个踉跄栽倒在床上。 ……还是不行。 席湛一推门，看见的便是这个场景。 他原本是想敲门的。 然而小姑娘的房门并未关上，留了一小条缝，他轻轻一推，房门便开了。 一进来，便看见小姑娘摔了一跤，坐在床沿，呆呆地凝视着自己光裸的脚背。 他快步跑过去，站在小姑娘面前，眉头轻蹙：“渺渺？你在做什么？” 便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情急之下，他喊出了那个藏在心底的称呼，「渺渺」。 “你拉着我。” 席湛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 小姑娘朝他伸出了手。 他便牵住，用力地握住小姑娘柔软细腻的五指。 借着他的力，温思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膝盖刚刚绷直，马上又弯了下去，席湛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小姑娘紧张得很，手心手背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膝盖也打着颤。 他却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可以尝试着站起来了。 没吃过苦的渺渺宝贝，受罪了嘤嘤嘤。 感谢小糖果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新的一周了！ 第270章 病弱千金（12） 小姑娘的情绪起伏向来不大。这一次，席湛却真真切切从她眼里看到了笑意。 她接受了称呼的改变。 不是冷冰冰的「温小姐」，而是亲昵的「渺渺」。 他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揉了揉怀里小姑娘的脸，道：“恭喜。” 小姑娘矜持地说了声「不客气」。 他忍不住笑。 他的渺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席湛着实是醉了。 他起初以为小憩了一会儿，自己可以清醒些。 哪知非但没有清醒，那种冲动反倒是愈加强烈了。 大抵是因为他根本就没睡，满脑子想的都是别的事情，所谓小憩，也不过是做给小姑娘的表象罢了。 但是，真好啊。 他想…… 他喜欢这样。 小姑娘只是静静地靠着他。 哪怕他俯下身，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她也没有任何反抗，温顺地倚偎着他。 那一刻，席湛意识到了她的态度。 这小姑娘狡猾得很，明明心里通透着，却什么都喜欢憋着，就等别人主动来开口。 可那又怎么样呢。 谁让他栽得心甘情愿。 人一醉，困意也就上来了。 席湛本就疲惫，心情放松下来，那种眼皮沉重的感觉便愈加明显。 他温柔地把温思渺抱上了床，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呢喃：“渺渺要快快长大。” “我在等你。” 最后，在她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小姑娘怔怔地注视着他，语气带了几分乖巧，软软地说道：“晚安。” 席湛先是怔住，而后还是笑了。 “晚安。” 他的小姑娘。 冬去春来，温思渺的复健接近尾声。 参加入学考试的那一天，她走下了轮椅，一步一步走进了大学校园，来到校方给她准备的教室。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自己拖着残废的身体复读了一趟，然后又回到了考场。 温思渺觉得，自己有必要跟系统好好地谈一谈这件事。 下次如果选择这种校园设定，她希望不要再有考试了。 虽然这回因为身体原因，复习以划水居多，但生活还是十分痛苦。 旁人在奋笔疾书，她托着腮，写写停停，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窗外。 这个时候，温思渺居然产生一种「年轻真好」的感叹。 ……明明她也没多大。 可好像只有看见校园人来人往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种属于青春的真实感。 走出来的时候，下了点朦胧的小雨。 一看见撑伞的人，温思渺就不愿意走路了，主动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席湛——” 小姑娘的声音又糯又甜，充满着重生的喜悦。 可不是重生么。 上一次去高考，都没有来得及看结果。这一回，却真真实实站在大学校园里了。 来这么一回，还是值得的。 席湛打起伞，有意调侃她：“要我抱着你走路么？那你大概要撑伞了。嗯，还有，很多人看着。” 路上人有点多，大多都是下课的学生。 温思渺两个人站在那，惹眼极了。 一下子开心过了头，温思渺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有不少人侧目。 她伸手遮住自己的脸，果断摇头。 席湛被她逗得乐不可支。 他倒是不在意。 只是小姑娘脸皮薄，若真像她说的那样，这么一折腾，指不定明天就得上八卦新闻的头条。 这么多记者媒体都拍着呢。 席湛便领着她去车里。 六月是个特殊的时间点。 温思渺参加入学考试，席湛也为公司交上了一张满意的答卷。 这下两人都完成了人生大事。 席湛想，可以开始考虑终身大事了。 他踩下油门，在车辆中穿行，语气轻松：“在你最喜欢的那家饭店订好包间了，现在过去应该刚好上菜。” 温思渺吃东西没有太挑，基本上好吃的都能碰。虽然也吃辣，但是口味还是清淡偏甜居多，最喜欢的就是江浙菜。 这家饭店就是典型的江浙菜。整体采用的是苏式园林的设计，专门请了人定时表演评弹，一哼一唱都十分有韵味。 席湛牵着她下车，有侍应生立即过来，领着二人穿过大厅，从专用电梯上楼。 路过某一桌时，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了温思渺身上。 温思渺皱了下眉，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熟人。只是那道人影一晃眼就过去了，也没看清具体是谁。 难道是错觉？ 她没有想太多，只是把疑问压在心底，跟上了席湛的步伐。 她的身后，是位穿着雍容的妇人，身边跟着一身正式西装的男人。 男人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妇人尴尬一笑，只是说没事，然而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她好像……看见渺渺了。 温思渺不得不承认，若是席湛真心实意想要对一个人好，没有人可以拒绝。 虽然自己早就沦陷了，却还是忍不住心动无数次。 席湛给了她一个正式的告白。 她的颈间多了一条铂金的锁骨链，细细闪闪的一条，缀着一枚戒指，粉钻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席湛揽着她的肩下楼，顾及她腿脚不方便，他有意放慢了步伐。 温思渺还是很想问一个问题。 “爸爸那边怎么办？” “这有什么……”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他不会反对的。” 温父那边，他倒是很放心。毕竟来到温家多年，他早就熟悉了温父的性格，至于温夫人，就更不必说了，他有的是办法说服他们两个。 现在回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很荒谬，甚至有些疯狂。 但他不后悔。 甚至享受这样。 两人并肩从饭店走了出来。 有人从背后叫住了温思渺：“渺渺！” 渺渺…… 她喊得很是亲密， 温思渺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见了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 她似乎是临时跑出来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精致的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你怎么在这里……你身边的人，是席湛？”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 12月快乐。 2020的最后一个月，要珍惜呀。 第271章 病弱千金（13）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其实温思渺都快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了。 毕竟她只会在过年的时候打来电话，每次也只是短暂的几秒钟，无非就是说一句新年快乐，然后再打生活费，例行公事一样公事公办。 估计到公司里，她对待下属也应该是这个态度。 她本只想打个招呼就离开的。 哪知道妇人盯着她与席湛紧紧牵着的手，语气有几分震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温思渺感到莫名其妙：“参加完考试，跟席湛来吃饭啊。” “噢……”她恍然大悟，有几分恍惚，“今天要考试？” 这让温思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毕竟继母待她也不错，这位亲生母亲于她，早就是个路人了。至多至多，也不过是个提款机。 她本想打个招呼就离开的。 那妇人却是抓着她不放，“那你为什么跟席湛在一起？” 她对席湛有印象，一个农村出来的孤儿……也不知道温父为什么要接济他。 温思渺更加茫然了。 别说她和席湛的这层特殊关系，他们本就住在一起，出现在一起有什么不对么。 妇人的感知却十分敏锐，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她分明瞧见两人出来的时候倚偎在一块，当时席湛俯下身，似乎还亲了她的脸，俨然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 温思渺没有应声，而是选择了沉默。 席湛却更加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平静地答道：“嗯，我们在一起了。” “这不可能！”妇人厉声道，“他根本配不上你！” 温思渺觉得好笑：“这是什么年代了？” 她着实有些反感。 这位有血缘关系的母亲，从前没关注过她，她好好谈个恋爱，这位母亲反倒是有事情了。 她跟谁在一起，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奇怪…… 妇人又质问道：“这件事情你爸爸知不知道？” 温思渺刚要说话，席湛替她回答，“差不多知道。” 这次换温思渺震惊了。 他们的事情，温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毕竟她觉得一点也不明显啊。 席湛安抚似的挠了挠掌心，示意她不要说话。 那妇人的神色显然有些不对，喃喃了一声，“不可能……” 其实她是有计划的。 席湛在忙公司的事情，她的那位丈夫，同样也在忙。 姻亲关系是最好的手段，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温思渺。 倒也不要求温思渺一定要嫁给谁，见见也行啊——反正十九岁，该找男朋友了不是么？ 妇人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她给了温思渺这么多年钱，她不该回报一下吗？该给的面子总得有吧。 所以当发现温思渺与席湛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失望还是被背叛的愤怒。 她发现自己这个女儿与她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 席湛是什么人，她自然知道。她丈夫最大的竞争对手，商业界的新秀，几个知名的投资商都很看好他，温父也大有让接公司的班的意思。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就…… 看上她女儿了呢。 “这位女士……”席湛客客气气地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对您来说，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是我希望您可以相信我，也相信渺渺的选择。” 妇人明显心不在焉，席湛的话，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 席湛见她不语，便继续说道，“我向您保证，我很爱她。” 妇人久久没有回神。 她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尤其是看见女儿拉着席湛欲走，只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时，她更是惶恐到说不出话来。 女儿已经变得如此陌生了。 她变成了别人的女儿，自己也变成了别人的妈妈。 从前那个一丁点大的小女孩早已成年，拥有了自己的思想。 她可以站起来了。 她记得她去年受过伤，似乎很严重，都休学了……那一次是因为什么？好像还坐着轮椅吧？ 事情太多，她都有些不记得了。以至于当她看见温思渺像正常人一样走路的时候，都不觉得奇怪。 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与温思渺的距离。 而这种距离，永远回不去了。 温思渺的确不想多留。 她对亲生母亲实在没有感情，见亲生母亲只会徒增烦恼。若是现在觉得懊悔，当年为什么不多分一些爱给她呢？ 她记得她的亲生母亲嫁了人，之后又生了个儿子，怕是根本不希望她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只是等到需要的时候，才想起了她这个女儿。 她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女人浪费时间。 于是她拉着席湛，道，“妈妈，如果没其他事，我跟席湛就走了。” 她的态度那样干脆，妇人一句话如鲠在喉，最终没有说出来。 当年，是她果断地推开了温思渺。 也许从那一刻起，她就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女儿吧。 路上，温思渺还在纠结温父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告诉爸爸的？”小姑娘眉头紧紧皱着，“我不知道呀。” 席湛轻嗤一声。 别看温父平时老实，可做商人的，哪个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那老狐狸，早发现不对劲了。 当时被戳破，席湛也没遮掩，大大方方地承认是自己先动的心，小姑娘还不知道，这跟小姑娘没关系。 向来温文儒雅的温父差点抄起凳子抽他。 也难怪他会气成这样，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没有血缘关系，这待遇怎么能一样呢。 他好声好气地解释了很久，才把温父的心态给平定下来。 席湛神秘地笑了笑，“现在回去，爸爸自然会同意的。” 席湛说得不错。 温父正掐着表，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这都八点了，席湛究竟把他女儿往哪带了！ 本来这么重要的考试结束，应该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席湛这臭小子非要跟他女儿过二人世界，把他给赶走了。 还说一回来会给他个交代。 本以为这小子最懂事听话，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气死他了！ 感谢爱吃龙牙豆烧肉的燕飞（这是什么菜？）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272章 病弱千金（完） 温父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好似有一股气憋着，不上不下，就觉得怎么都委屈。 好端端的，他女儿怎么就成了别人家的了？ 真是叫人气不过。 偏偏这是他当儿子养的少年，怎么说也看着他这么多年，还指望他继承衣钵，打骂也舍不得。 这下好了，他继承温家，就是名正言顺了。 温父依然在叹气。 继母倒了一杯茶，温柔地问道：“还在想小湛的事情吗？” 温父摆摆手，道，“是啊，这小子到现在还不回来，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我才是渺渺的亲生父亲。” “他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继母笑道，“老温，你别担心，小湛那孩子做事有分寸的。” 温父自然知道席湛有分寸。 可他就是气不过啊—— 自家的小姑娘，自己都没好好相处过呢，怎么就变成别人的了？ 他印象里，这两人去年还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怎么今年就…… 女大十八变，女大不中留。 正想着呢，温思渺与席湛姗姗来迟。 一看见温父的表情，温思渺便心虚地躲到席湛后面去了。 她意识到席湛说得不错。 这件事情，不仅温父知道，便连继母也知道了。 温父瞥了席湛一眼，冷冷道，“解释吧。” 席湛非常自觉，从善如流地接话：“我和渺渺在一起了。” 温思渺：“……” 温父：“……” 他可真是一点废话也不想说呢。 就不能再好言好语地哄他几句么？非要他现在就认清事实？ 温父正欲发作，小姑娘眼疾手快，挡在了席湛身前，义正词严：“爸爸，不能打。” 温父更沮丧了。 这小姑娘，一年到头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主动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却要为个男人主动开口一次。 想想就委屈。 但是父亲的架子不能丢。 他只有端起脸，道，“我怎么会打他？你这小姑娘，这还什么跟什么，就护上了？” 席湛叫了声「爸爸」。 温父下意识应了一声。 席湛：“好的岳父。” 温父：“……” 他先是一愣，然后又是气恼又是无奈，真是拿这两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个是他亲女儿，一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对谁他都发作不起来。 还能怎么办呢？ 凑合着过呗。 这件事情处理得如此轻松，实在是出乎了温思渺的意料。 果然，世界上就没有系统办不好的事，只是看他有没有这个心思。 夜里，温父与继母皆回房休息，走廊里的灯只留了一盏，偌大的别墅空旷而安静。 温思渺还没有睡，躺在床上刷手机。 有人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的人是席湛。 他扫了一眼，见她果然拉上了窗帘，便笑着说道，“渺渺，把窗户打开。” 温思渺不明所以地下床，拉开了窗帘。 她看见了烟花在深紫色的夜空中绽放，流光溢彩，将这一小片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绚烂的光映在了她的脸上。 她吹到了夏夜温柔的风，听见了身后席湛的低语。 “没有过年，也想放烟花。” 他的语气带了些笑意：“以后每一场烟花都与你一起看，好吗？” 烟花愈加灿烂，小姑娘的嘴角也微微弯起。 “好。” 那场烟花没有放完，这个世界便结束了。 温思渺坐在床上，怅然若失地望向窗外。 好可惜呀。 都不能等一等吗？ 最起码，让她把烟花看完呀。 她正想着，窗外的玻璃花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静谧的夜空，以及绽放的烟花。 温思渺欣喜地推开了窗。 原来场景不知何时已经发生了变化。 上个世界受条件所限，她看见的烟花，只是席湛准备的一点点。 而在这里，整片夜空的烟花，都属于她。 她听见系统悠悠道：“我好像听见有个小姑娘说想看烟花。” 真是奇怪。 他明明没有一点关于小世界的记忆，可那些多出来的事情，成为了他的潜意识，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系统想，自己果然败得很彻底。 唉，也不知道小世界里自己是什么样子。 怕是一见到小姑娘，就走不动路了。 这场烟花持续了很久。 温思渺站在窗台前，静静地等待烟花放完。 她在看烟花，系统在看她。 那一瞬间，一句话撞进了他的脑海。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渺渺兮…… 予怀…… 他曾经有一个名字。 他好像有一点印象了。 看完烟花后，温思渺睡了一觉，便主动提出前往下一个世界。 系统的办事效率向来很高，提出要求的下一秒，她就已经来到新的世界了。 她低头注视着自己。 她穿着大红的襦裙，以各色的线绣着灿烂的芍药，指甲染成了凤仙的颜色，姝丽而富贵。 身边的宫女跪倒在地，双手举着托盘，杯中是温好的茶水。 “娘娘，这是您要的碧螺春。” 她悄悄瞥去一眼，他们年轻艳丽的贵妃正恹恹地窝在美人塌上，好似一只倦怠的狸奴。 难怪娘娘到哪儿都如此受宠。若是换做她们，看见这样的美人，也很难把持得住。 温思渺淡淡地应了一声，示意她们离开。 宫女们心领神会，低着头默默地退了出去，独留她一人在房间。 温思渺懒懒地躺了下来，专注地消化起脑海中的记忆。 这回的剧情更荒谬了。 她有的时候怀疑，这系统脑子里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净折腾她？ 如今她的身份，是当朝贵妃。 朝中没有立皇后，她的身份十分特殊，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 然而特殊就特殊在，当朝皇帝年仅八岁。 先帝猝然离世，生前未立太子，朝中几派势力明争暗斗，最后把年幼的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送上了皇位。 她是太后外侄孙女，刚及笄不久，便被太后送来皇宫，封了贵妃。 朝中上下心照不宣，皇帝年幼，又无摄政王辅佐，如今是太后垂帘听政。加之她又把自家的女儿送了进来，心思昭然若揭。 好久没写古言了——最近读汉书原版头都要秃了_（:_」∠）_； 这个世界，贵妃x…… 第273章 少年将军（1） 这具身体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作为一枚巩固政权的棋子送入了宫中。 打得一手好算盘的是太后娘娘，既是皇帝的嫡母，又通过她控制了后宫，前朝后宫的政权尽数握在手中。 温思渺蹙了下眉。 这是要她安安分分当个傀儡么？ 当今皇帝才八岁，同她年龄差得太大了，不可能是系统。所以系统只有可能在这些体系之外。 这该怎么去找系统啊。 唉，真是让人为难。 她抿了一口茶，在榻上翻了个身。 此时天才刚刚亮，此番她早早起来，是有事情的。 前几日前线捷报频传，说是我朝将军领兵战胜了吐蕃大军，不日班师回朝。 昨夜关口连夜修书一封，说是大军今天早上便会抵达京城，届时皇城将召开一场隆重的凯旋仪式。 这样盛大的仪式，便连八岁的小皇帝都要到场，何况是作为贵妃的她呢？ 温思渺休息了一会儿，便招手唤那些嬷嬷与宫女进来为她梳洗打扮。 她虽然冷冷淡淡的，但性格还算温和，比较好相处。宫女敬畏她的身份，偶尔在她面前也会稍微放开一些，会同她说说话。 归根结底，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若是常年关在宫中缄口不言，不免太过沉闷了。 宫女边为她梳发边道：“娘娘，奴婢听说那位镇远将军是靖边侯的嫡子，如今不过及冠呢。” 嗯？ 及冠，也不过二十岁。 另外一个宫女接话道：“是呀是呀。据说将军十二岁进军营，十五岁便立下大功，十八岁带兵出征，平定了吐蕃十八个部落，这可是我朝建国以来的最大战功了。” 那宫女打趣：“记这些倒是记得准确，你可记得娘娘那副红宝石的头面放哪去了？” 小宫女撇撇嘴，立即去拿来：“当然记得啦。娘娘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 温思渺安静地听着她们聊天，不时微微弯了弯唇，主仆之间气氛也算融洽。 宫女们都暗暗想，幸好娘娘性子温吞，受到的家教也是极好的，从不乱发脾气。 那几个一并入宫的小主，听她们说，可难伺候了。都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正是性子最顽劣的年纪呢。 从前听说她们被分贵妃宫里伺候，那些人都幸灾乐祸，以为她们接了个苦差事。没想到现在，幸灾乐祸的倒成了她们。 娘娘就是性子懒散了些，偶尔才会有些小要求，其他的一律不管，相比起来，不知有多好伺候。 也不知道娘娘是如何养成了这样水一般柔软的性子。 梳洗打扮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足足折腾了几个时辰，温思渺都快睡着了。 这次仪式的意义非同小可，温思渺特意换上了全套的贵妃装饰，头顶的金冠都快把她脖子压断了。 下垂的珠帘遮去了她的视线，宫女扶着她走出宫殿，道，“娘娘，请上轿。” 温思渺轻轻点头。 钟楼的钟声响了三下，悠扬的钟声从远方传来，漂浮在京城的上空。 守门的禁军拉开了城门，浩浩荡荡的大军缓缓走了进来。 领头的少年骑着枣红高头大马，一身银白的战甲流转生辉，桃花眼中眸光潋滟，说不出的俊朗与恣意。 人群自动退至两侧，大军踏着大道一路向前，不少热情的姑娘手捧鲜花、香包，朝着大军掷去，表达内心的热烈情感。 副将挎着头盔，啧啧惊叹，“果然最受欢迎的还是将军。” 少年唇角微微一掀，笑得颇为漫不经心，“那又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 “得了吧你！”副将打趣道，“你可别把我当傻子。两年前你爹就给你相看人家了吧？差点把全京城好看的姑娘都给你送进来。你当时怎么做的？二话不说就跑去前线了。” 少年嗤了声，没应答，只是拉紧了手中的缰绳。 “裴昭，你还敢回家啊？”副将问，“现在回去，你爹不把你腿打断？” 靖边侯府，年龄相仿的儿子有两个，庶长子与嫡长子。 庶长子靠恩荫入仕，在朝中做着文官。但本朝文武无明确界限，官员提笔可作文章，落笔可披战袍上马。如裴昭这般，也是自幼饱读诗书的。 至于嫡长子，便是裴昭，略小庶长子两岁。从前裴昭性子顽劣，虽是天资聪颖，旁人都不认为他是个可塑之才，目光多聚集于庶长子裴晖身上，都以为裴晖是靖边侯衣钵的继承人。 如今裴昭立下显赫的战功，风向又发生改变，世人纷纷望向了裴昭。 裴昭自然是不想回去的。 幼时他进军营，靖边侯便十分不爽，一心希望他好好读书，将来科举考试金榜题名。 之后见他的心收不住，又提出给他选个未婚妻，让他好好地静下心来成家立业，不要一门心思往外面跑。 结果裴昭跑得更远了。 转眼两年过去，他同靖边侯也两年未见了。据说当时靖边侯勃然大怒，差点上朝求皇帝把他请回来。 可那时朝廷上下也乱成一团。先帝猝然离世，连个掌权人是谁都不知道，靖边侯能求谁呢？求那个八岁的小皇帝么？ 靖边侯一家与太后的关系可说不上好。 这次班师回朝，他一回去，指不定靖边侯要怎么闹他。 裴昭母亲去世得早，如今掌权的是裴晖的母亲。 他的母亲本是靖边侯的通房丫鬟，靖边侯成家以后，也只是平妻，偏偏诞下长子，侯夫人身体又不好。 两年前裴昭一走，后院更是没了主心骨，靖边侯一道命令下来，裴晖的母亲被抬了正妻，裴晖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子。 从前裴晖就将他视作眼中钉，当时还碍于嫡庶有别，才没与他撕破脸。 这下好了，他也是长子了，他若回侯府，便是顶着靖边侯与裴晖的双重压力，他不是自讨苦吃么？ “不回去……”裴昭果断道，“我去皇宫住两天，太后总不至于赶我走吧？” 裴昭知道太后素来不喜裴家。 但现在，他是大功臣，太后再怎么不喜欢他，也没办法把他赶走。 感谢黑点心的催更符与大家的点赞和爬山邀约。 晚安…… 第274章 少年将军（2） 比起回到靖边侯府，他更宁愿厚着脸皮赖在宫中，让太后不爽快。 反正他也看不惯那个女人。 身后的大军还在前进，裴昭一拉缰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放任马在前面跑。 副将喊着：“裴昭！你去做什么！” “探探路。” 少年随意地摆摆手，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宛如一阵风。 副将恨铁不成钢。 他本是靖边侯的下属，之后对这小将军心服口服，这才主动抛弃身份，做了小将军的副将。 小将军有能力归有能力，奈何脾性实在太过顽劣，怎么都不服管教。 若他是靖边侯，怕是一个头三个大了。 唉，光想想都心疼靖边侯。 这回小将军若是回去，指不定要把皇宫闹得鸡飞狗跳了。 却说温思渺上了轿子之后，嫌里面太闷，便把帘子掀开了一部分。 今日由于情况特殊，是盛典之日，皇宫的门是打开的。她见不少皇子带着公主出去，排场好不盛大。 温思渺有些羡慕，但是心情又恢复平静。 出去玩有什么意思，她在每个世界都可以出去玩，这是那些皇子公主一辈子也做不到的。 哼…… 然而困在这深宫之中，除了当一个安静的吉祥物，什么也做不了，的确让人感到委屈。 温思渺轻叹一声，只是沉默，安静而乖巧地凝视着窗外。 “娘娘可要去宫外看看？”随行的宫女见她撩开窗帘，心领神会地提议道。 “庆典下午才开始呢，还不着急。您把帘子放下，去宫外走一圈，看看进门的大军，也是可以的。” 那宫女十分识趣，语气听上去颇有经验的样子，让温思渺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她承认自己有些心动，但不好流于表面，只是矜持地说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能被送到贵妃身边伺候的，个个都是人精，这位宫女也不例外。温思渺一开口，她就立即领会了温思渺的话外之意。 她立即说道：“娘娘爱民如子，那些将士若是知道娘娘亲自来慰问他们，也一定会更有斗志的。” 温思渺点了点头，淡淡道：“那好吧。” 宫女早有准备，见状快步跑到前方，低头同抬轿的人私语几句。 轿子调转方向，朝着城门而去。 高大华丽的酒楼之上，裴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袖珍琉璃盏，轻啜一口。 面前的将领嗤道：“京城就是讲究，这杯子我一口都不够。咱们那喝酒，可都是按罐算的！” 那将领嗓音粗犷，面色蜡黄干瘪，是饱经风霜的模样。这是裴昭麾下一大将领，驻扎西北多年，这一次才有机会来到京城朝觐。说起来，也是他第一回 进京。 副将几年便要回一次京城，对这些早已习惯，道：“老邓，你就悠着点吧。一会儿见了圣上，可别又是这副五大三粗的样子。” 邓将军扁扁嘴，没再说话，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向裴昭。 同样是战场出来的，自幼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与他们这等粗人就是不一样。 就算在军营里生活多年，也难改裴昭骨子里的矜贵，端起酒杯的动作散漫而优雅，脱下战袍束上金冠，乍一看，似乎只是哪家的翩翩少年郎。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不少路过的姑娘都在看他。 他想到在西北的时候，那边民风开放，姑娘们一个比一个热情，裴昭却始终冷着一张脸，对谁都十分淡漠，最后干脆闭门不出，避免与那些姑娘接触。 不过，这么一对比，他倒也明白了裴昭淡漠的缘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除却巫山不是云。见惯了京城的红花，怎么会看得上西北的绿叶呢？ “裴将军……”邓将军道，“早上进京，就属你身上的香囊最多，这么多姑娘喜欢你，可不表现一下？” 裴昭是谁？靖边侯的儿子，圣上亲封的镇远大将军，如今又有战功在身，裴家怕是要一门出双侯了，议亲的人估计要踏破门槛。 就是这小将军一直冷冷淡淡的。 裴昭十分果断地把面前的烤鸭推了出去，“堵上你的嘴。” 邓将军与副将相觑，皆是哈哈大笑。 副将道：“我上午也是这么同裴将军说的。可是我们小裴将军啊，谁都看不上。小裴将军，你同我们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全天下最富贵漂亮的女子都在京城了，难道还找不到你喜欢的？” 这小裴将军也是奇怪。 二十岁，正是男子血气方刚之时。寻常人像他这样的，估计孩子都有几个了。 他还是权贵出身，怕是早在几年之前，就会有人往他身边塞人。 就这种情况还能保持初心，他可真是不容易。 副将甚至在想，这本该是少男少女谈情说爱的时候，裴将军却上战场杀敌去了。裴将军该不会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吧？ 裴昭一口酒喝完，发现副将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既诡异又同情。 ……什么莫名其妙的。 他问：“你多久没见你妻子了？” 副将的情绪立即低落下来。 “四五年吧。我妻子在老家幽州，没有来京城……”他叹气道，“等陛下封赏完，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那就想你妻子去……”裴昭轻嗤，“别管我。” 副将：“……” 这小将军，说话火气真大，看人家姑娘愿不愿要他。 邓将军哈哈大笑，问他：“小裴啊，你真没有看上的？京城美人这么多，不应该啊。” 裴昭不紧不慢地放下酒杯，没有说话。 他望向窗外。 三楼靠窗的位置，风景独好。楼下便是皇城前的大道，大军仍在行进，年轻漂亮的姑娘数不胜数。 忽地，他看见了一驾格格不入的马车。 裴昭微微眯起了眼。 旁人没有注意到，他却发现了。那马车虽是低调，布料上却绣着龙纹。 皇宫的车？ 风吹起车帘的一角。猝不及防地，一道侧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小姑娘的皮肤很白，在鸽血红宝石的衬托下如玉如雪，一双漂亮的杏眼微微弯起。 他的心被狠狠一撞。 第275章 少年将军（3） 那风又吹了过来，一眨眼，马车便驶入另外一条巷子，而后消失不见了。 裴昭眯了眯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副将见他动作忽然慢了下来，笑着打趣道，“怎么，一看窗外，发现心动的人了？” 裴昭不置可否，重新将酒杯斟满。 副将的眼皮狠狠一跳。 不该啊。这个时候的正常回答不应该是「怎么可能发现，你在想什么」吗？ 不会真给他说中了吧？ 邓将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只是一脸嫌弃地看着手中的酒杯，“不行不行，这酒老邓我可喝不下去。小二在哪？给我把整壶端来！” 裴昭却忽然起身。 邓将军被他吓了一跳：“小裴将军？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裴昭放下手中酒杯，淡淡地说道，“先走了，这顿饭记我账上，给二位将军赔个不是。” 说罢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道匆忙的背影。 邓将军与副将面面相觑。 邓将军一头雾水，问道：“他怎么了？” 副将一脸严肃：“我觉得他今天都不大对劲。不会是想着马上要回靖边侯府，心情不太好？” 这么一解释，倒也情有可原。毕竟，便连他们也不愿意去靖边侯府。 都是要跟着去挨骂的。 “算了算了，不管那臭小子……”邓将军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来，咱们喝酒！” 副将笑着点头。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裴昭便已穿过了人群，来到先前马车所在的地方。 这里当然早就没人了。 人流是随着大军走的，军队在哪里，他们追到哪里，把整条大道围得水泄不通，想找到一辆马车谈何容易。 不过，想找到一辆绣着龙纹的马车，倒是不难。 ——那是皇宫的车。 他注视着远处掩映下树影后的九重宫阙，无声地笑了一下。 钟楼的钟声响了三下，庆典正式开始。 凯旋的将领位居宴会的右侧，左侧则坐满了大臣与王公贵族。 太后牵着年幼的小皇帝，沿着长长的台阶，一路走上祭坛。 温思渺与众后妃安静地跟在太后身后。 胜利的祭祀仪式繁琐又漫长。上方的太监光是宣读祭词，就读了有将近半个时辰，仿佛念诵经文一般枯燥又无味。 接着又是太后带着小皇帝走上祭坛，祭祀天公与列祖列宗。 温思渺身着正式的服饰，长长的裙摆曳地，便连跪拜都不方便。 况且她虽是实质上的后宫之主，可到底不是正经的皇后，说起来也只是个妾，是没有资格走上去祭祀的，只能像众嫔妃一样，在下方跪着。 这又恰恰是下午日光最盛之时，顶着这一头的珠翠，别说脖子快压断，她脸上的汗都快要把妆晕开了。 偏偏这次凯旋仪式的主角还没来。 说是有事耽误了时间，要迟些入场。 温思渺心里十分郁闷。 当贵妃实在是太累了。 名义上的头衔是好听的，可实权都在太后手上，她也就是个花架子。 太后是借她之手掌控后宫呢，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力，怎么可能放下来？ 一番祭拜之后，太后终是牵着小皇帝的手走了下来。 小皇帝实在太过年幼了，还是启蒙的年纪，又正处男孩子最顽劣的时候，哪里闲得下来。 太后不得不强行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弹。 太后并非小皇帝的生母，只是小皇帝的生母地位卑贱，早在诞下儿子之时，便主动把自己的儿子抱到了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这来，将孩子记在太后名下。 所以太后与小皇帝的感情说不上亲近。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孩子，她才有了掌权的机会。 太后步步走上主位，一排排宫女太监纷纷向两侧退开，恭恭敬敬地迎接她。 落座之后，她环视四周，语气淡淡：“诸位爱卿也坐吧。” 台下的人终是松了口气。 温思渺则坐在了小皇帝的旁边。 她悄悄地打量着太后。 这位太后，若论血缘，还是她的亲姑姑。若按辈分，小皇帝是要喊她一声表姐的。 她也不过三十有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妇人簪，许是时常严肃地板着脸，乍一看雍容华贵，却是略显老态。 太后继而道：“两年来，诸位爱卿深入西戎，平定吐蕃十八部落，拓展我朝疆域，实乃我朝建国以来最大的光辉成就。哀家与皇帝一致决定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一年，以昭我朝胜利之喜。” 文武百官齐刷刷地倒下，高呼「陛下万岁，太后千岁」。 小皇帝眨着天真无知的眸子，趁太后不注意，悄悄去跟温思渺说话：“姐姐，我们还要在这待多久呀？” 温思渺愣了一下。 这小皇帝倒是自来熟。 印象里，她与小皇帝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她不可能跟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举行婚礼，所以封妃那日，是直接下了圣旨，然后被抬进宫的，之后便一直在宫中住着。 太后把小皇帝看得紧，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他们这些陆续被抬进来的后妃，是没有见皇帝的资格的。也就只有在这种盛大的宴会上，才会瞧见小皇帝几眼。 不过，也没有谁会对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感兴趣。 于是温思渺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小皇帝瞧着十分沮丧，也蔫了不少，“好吧。” 他倒是乖巧得很，平时不太闹腾，这种宴会上也没见他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捣乱。 想来太后把他教导得不错，而他自己或多或少也意识到了些什么，明白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什么又是不该做的。 这时，太后终于将漂亮话说完，群臣也跟着落座，歌舞团陆续上来。 一道突兀的传话打破了宴会的氛围：“镇远将军到——” 镇远将军。 就是打吐蕃的领头将军？据说才二十岁的那位？ 与众人一样，温思渺也好奇地抬起了头。 姗姗来迟的少年一身银白铠甲，折射出绚丽的日光。他一手提着头盔，一手持剑，撩起战袍单膝跪地，嗓音含着几分漫不经心：“见过陛下，见过太后。” 小裴将军：想挖墙脚。 感谢大家的礼物。咦，番茄又更新礼物类型了，请大家不要大意地向我砸奶茶吧！！我爱喝奶茶！！ 晚安。催更小视频记得看哦—— 第276章 少年将军（4） 珠链微微晃动，仿佛碎玉弄弦。温思渺撩起帘子，悄悄去看他。 少年姿态散漫恣意，端得是冠玉般的容颜，她一眼便认出这就是系统。 她忍不住小小地欢喜了一下。 她男朋友可是平定吐蕃的少年将军，给国家立下赫赫战功，可厉害啦。 太后道：“爱卿平身。” 许是知晓来人身份特殊，小皇帝也绷直了身体，坐得十分端正。 裴昭放下战袍，不紧不慢地抬起了头。 少女恰时放下手，任由碎玉般的珠链遮住了自己的容颜。 即便这样，也难掩若隐若现的精致眉眼。眼尾是海棠般的红，仿佛展翅欲飞的金凤，又似腊月绽放的红梅，美得不可方物。 裴昭微微挑了下唇，眼中眸光流转，仿佛潋滟的波纹漾开涟漪。 他拱手道，“抱歉，臣有要事在身，故而来迟，自罚三杯。” 太后笑了笑，道，“爱卿不必多礼。今日的宴会，你是大功臣，哀家怎么会罚功臣呢？快快入座吧，就等你了！” 裴昭再次一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皇帝好奇地眨着眼睛，似乎在观察裴昭，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样。 不少妃嫔都有些心神荡漾。 这位将军长得实在太过俊美，加之又有战功在身，这样的少年谁会不喜欢呢？ 可惜她们已经入宫，注定了一生都只能成为帝王的妃嫔，与这样的人失之交臂。 裴昭来了之后，歌舞才算正式开始。 殿堂里奏起丝竹管弦，莺莺燕燕在眼中浮动。内务大臣站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念着对将领功臣的封赏，光是裴昭就有一长串—— 第一条，便是封裴昭为「武安侯」。 此话一出，满众哗然，便连后续赏赐的若干金银珠宝，似乎也显得黯然失色了。 一门双侯，这是什么人才能有的待遇？ 裴昭此行，当真是光耀门楣了。 众人皆在向靖边侯道贺。 裴昭与靖边侯没有坐在一起，而是与那些有功的将领一块。 靖边侯与权臣一众，听着周围的恭喜声，嘴角的笑容颇为僵硬，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对面的儿子。 少年低头喝酒，连歌舞都没看一眼，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哪怕是再高的赏赐落在他身上，也没有调动他的情绪。 心情同样复杂的，还有坐在另一边的裴晖。 与靖边侯一样，那些同僚也在恭喜他。 裴昭封侯，意味着他失去了他唯一的竞争对手，裴昭不可能身兼两侯之职，靖边侯之位毫无意外会落在他身上。 然而他的心里却是憋着一股气，不上也不下。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他想要的是与裴昭竞争，裴昭却是直接越级，立了个战功，官都不用做了，一封就是侯。 裴家上下百年才得了这么个靖边侯，裴昭不过打了一场仗，他凭什么？ 这靖边侯之位，若是落在他裴晖身上，也显得像是裴昭的施舍。 仿佛在告诉他，裴昭有能力自己获得侯爵之位，而他心心念念的靖边侯，不过是他裴昭不要的东西。 裴晖越想越气，脸色黑沉如锅底，周围同僚的祝福，也像极了嘲讽。 他太不甘了。 温思渺百无聊赖地坐在主位上。 当贵妃就是这点不好，作为东道主，她的位置是面对着别人的，做什么都必须端着表情，以免落了面子，她的脸都快僵了。 还好脸上有流苏遮着，她可以稍微划一会儿水，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尴尬。 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坐下去的。 那边的小皇帝也在蠢蠢欲动，眼睛眨呀眨，恨不得直接问她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身后库房的官员招了招手，陆续将给将领们的封赏呈上。 太后道：“裴将军，这玉冠，便由贵妃为你戴上吧。” 原本应该是皇后做的。毕竟皇帝还小，不可能负责封赏一事，朝中又未立皇后，可形式必须走，便落在了温思渺头上。 亲手加冕，是昭显皇室爱民如子的恩赐。 本昏昏欲睡的温思渺抬起了头。 裴昭也放下了筷子，望了主座一眼。 几个宫女已经端着玉冠跪在温思渺面前了。 那唇红齿白、明艳精致的小姑娘，竟是当朝贵妃？ 说来也是。皇帝年幼，不可能有子嗣，若是皇子公主之流，也没有她这个年纪的。 所以她的身份，要么是外戚贵女，皇家新封的妃嫔，要么是其他王爷的王妃。 寻常的贵族女子，哪里有资格乘坐绣有龙纹的马车呢。 贵妃啊…… 略微有些难度。 他无声轻哂，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落在小姑娘身上。 那小姑娘，瞧着懒懒散散，坐在上面似乎都快睡着了。突然被叫到名字，还懵了一下，让他想起某次下雪天，偷偷跑进他营帐的狐狸。 也是那样，看着畏畏缩缩，其实精明得很，是只柔软又可爱的小团子。 小姑娘理了理衣襟，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捧着白玉冠的宫女跟在她身后，内侍走在她旁边，领着她过来。 在场之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温家这位女儿的明艳漂亮，在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 她及笄礼那日，据说求亲的人差点踏破门槛，温家那边却一并拒绝，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之后就传来了温家女去做贵妃的消息，不知碎了多少少年郎的心。 平心而论，温家女无论容貌气质和出身，都配得上贵妃一位。 荒谬就荒谬在，那小皇帝才八岁，把小姑娘送进去做什么？当姐姐还是当妈妈？ 等小皇帝长大，又会陆续有新美人抬进宫，那温家女还有当年的姝色吗？ 所以说，一看见这位贵妃，大家更多的感觉，就是唏嘘。 旁人的视线过于复杂，温思渺心里清楚。 她只是捧着白玉冠，目不斜视地站在裴昭面前。 他可真是高啊，她踮起脚都够不着。 小姑娘一脸懊恼，裴昭忍不住笑，主动地弯下了腰。 他嗅到了一阵清香。 那种淡淡的、仿佛初春沐浴阳光之后才有的味道。 美好的周末开始啦—— 第277章 少年将军（5） 小姑娘踮起脚，垂下的流苏落在了他的脸上。 宝石是冰凉的，他的心是热的。 温思渺淡淡道：“恭喜武安侯。” 裴昭笑了起来，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着，道，“多谢贵妃娘娘。” 那一眼，似笑非笑，流转着勾人的眸光。 ——裴昭想勾引她。 温思渺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 可不说今天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就算不是第一次，他们的身份也差得太远了。 她是贵妃，他是将军，首先得摆脱这个身份才行。 她把他当男朋友看，不代表他就对她有意思呀。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驱逐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大概是她想多了。 裴昭长了一双漂亮风流的眼睛，看谁都是含了情的，只会造成误会。 这人真是讨厌。 天天乱放电。 她在心里轻轻哼了声，殊不知裴昭注视着她的背影，嘴角的弧度久久未曾收敛。 身边的将士打趣道：“怎么，看贵妃娘娘看呆了？” 这是京城调去的将士，军龄远不及裴昭，与他的关系倒是不错，说起来，回到京城，也算是个小少爷，送去边关只是去见见世面。 将士道：“想当年，贵妃娘娘尚未出嫁，那可是全京城少男的梦啊……” 便宜那个小皇帝了。 他牙痒痒地想。 裴昭瞥去一眼，冷冷道，“别做梦了。” 将士：“既然得不到，做做梦有何不可？” 裴昭嗤笑一声，“我从不做梦。” 他喜欢现实一点。 温思渺回到座位上，依然在想裴昭的眼神。 他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便已是漂亮，若是笑起来，只觉得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 他总是知道该如何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的。 温思渺咬了咬唇，心想。 与裴昭对视过后，大殿里那些美人似乎也提不起她的兴趣了，她恹恹地坐着，偶尔才往台下扫去几眼，三次有两次都在偷看裴昭。 他似乎没有再注意到她了，一直在与身边的将士喝酒，气氛好不热闹。 也是。像他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是众星拱月的存在，从来都是不缺关注的。 温思渺忍不住叹气。 唉…… 真无聊啊。 此时太后也走下了汉白玉台阶，留小皇帝坐在主位上。 原本这样的宴会，管理者是无须放下身段的。 只是新政权刚刚建立，朝中上下人心尽失，加之太后又是个女人，女人把持朝政，每日都过得如芒在背，如何巩固群臣之心，成了太后必然面对的课题。 太后一走，小皇帝就立即按捺不住了。 此时坐在他身边的，只有温思渺，他便低声与温思渺说话。 “漂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温思渺正困倦着，心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闻罢只是懒散地敷衍了几句，“不知道，约莫黄昏吧。” “哦——”小皇帝的心情顿时低落下来。 到黄昏，还有很久呢。 他又道：“姐姐，你是贵妃吗？我听他们说，贵妃就是我的妻子，妻子是什么呀？” “而且他们说丈夫和妻子要睡一起哎，可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到你？我每天只能跟母后在一起。” 小皇帝看着年幼，却是十分聪颖的，口齿也很伶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温思渺被他吵得头疼，只好道，“我是你表姐。” 她这么说，倒也没错。 更何况，她是不可能给一个八岁小孩做妻子的。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十分不解，“表姐？” “对……”温思渺颔首，“你母后是我姑姑。” 小皇帝不清楚这几个称呼有什么区别，只当都是姐姐，「表姐」还显得更名正言顺了，于是乖巧地点头，“贵妃表姐。” 温思渺连连摇头，“不行，你不能这么喊，还是叫姐姐吧。” 小皇帝十分不解：“为什么呀？” 因为他母后盯着呢。） 温思渺抬头瞥去一眼，发现太后果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也不知道观察了多久。 她立即不说话了。 小皇帝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乖乖地噤了声，像只小鹌鹑。 如温思渺所料，宴会一直持续到了黄昏。 有些大臣略显疲态，早早便借故离开，人流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温思渺也有些疲乏了。 便听见太后道：“陛下年幼，哀家带陛下先行离开了，今日高兴，诸位爱卿大可畅饮。” 小皇帝早就坐不住了，听罢，脸上可见地被喜悦所取代，连忙跟在太后身后走了。 温思渺也跟了上去。 她要走，两侧也没有人敢拦，纷纷目送她离去。 这里酒气太重，空气又闷热，温思渺不急着回宫，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透透气。 宴会上呈的饮品琳琅满目，京城的酒，南方的果酒，还有裴昭从北方带来的烈酒，她也忍不住尝了一点点，头略是发晕。 裴昭这边的热闹还没有停。 只是可以明显看出他的态度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已经把注意力挪开了。 有人调侃道：“怎么了小裴将军？瞧你这样子，倒是跟我前些时候被那官家小姐甩了的兄弟差不多。” 裴昭的表情微微一凝。 立即有人接话：“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我们裴将军身边还缺漂亮姑娘？别说官家小姐了，若不是朝中没有适龄的公主，裴将军早就要被封驸马了。” 将军凯旋迎娶公主，啧啧啧，怕是民间又要添上几本传奇了。 裴昭忽然道：“累了。” 周围的人满脸茫然。 这可不应该。 打仗的时候，裴昭身为元帅，一宿没合眼是常有的事。那时他眼里红血丝都出来了，也没见他喊过一句累，这回怎么轻易就说累了？ 裴昭却已经起身。 “这里酒气太重了，出去走走……”裴昭道，“诸位玩得开心。” 后座的副将目送着裴昭离开，啧了一声，“我就说他今天不大对劲。” 累一次就算了，这怎么两次都累了？ 这可不像他们裴将军。 有人大胆猜测：“他不会也是当年贵妃娘娘追随者中的一员吧？” 小裴：瞎说！ 感谢奔赴日落.（这个名字好浪漫呀，喜欢——）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点赞、爬山邀约、情书、奶茶和礼物……么么哒—— 催更小视频记得看哦—— 晚安…… 第278章 少年将军（6） 不然也无法解释他阴晴不定的态度。 不过，这么一来，倒也可以理解。 得知温家小姐成了贵妃，不知多少京城少年郎都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们很快脑补一出「十八岁少年决然奔赴战场，凯旋后发现恋慕之人已成他人之妻」的虐恋剧情。 副将与邓将军对视一眼，眼里写满了同情。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么。 那他们就不能怪罪小裴将军态度莫名其妙了。 任谁遇上这样的事情，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啊！ 邓将军叹气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希望小裴将军早日遇见他心爱的姑娘。”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如今边疆安宁，未来两年估计都不会有大战乱，小裴将军也可以安心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此时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裴昭，正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宫殿。 他的心情原本是好的，然而面前多了两位不速之客。 生父靖边侯，以及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裴晖。 裴昭与他家人的关系并不好。 他的生母早逝，靖边侯宠妾灭妻，在他生母去世之后，更是达到了极端。 他幼时的性情顽劣，并非真的顽劣，只不过是靠做出这些来吸引生父的注意，希望生父把放在裴晖身上的目光，分给他一些。 之后他意识到，也许这就是偏爱，他永远不可能得到与裴晖相似的疼爱，哪怕他才是嫡长子。 所以他才选择了军营。 十二岁接触军营，十五岁上战场，十八岁去边疆，一晃就是六年。 他的父亲果然不理解他，甚至抬了那位平妻成侯夫人。至于他的兄长呢，在他离开以后，顺利地成为朝中大臣，平步青云，大有承爵之势。 裴昭才不在乎。 如今他有功勋在身，自己便是侯爵，靖边侯府的势，他从前从未仰仗过，现在也不会。 夜幕寂静，三人无声地对峙着。 还是靖边侯率先打破了沉默：“胡闹！” 这声「胡闹」，也不知是在指责他擅自去边疆，还是班师回朝之后，去了皇宫，没有去靖边侯府。 “裴昭……”靖边侯冷冷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裴家的儿子！” 裴昭懒散一笑，“记得啊，我不是姓裴么？” 靖边侯一口气哽在心头。 这个儿子，从小就没少给他惹麻烦，长大以后更是无法无天，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圣旨颁下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想法—— 从前裴昭就不愿意回家，如今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他还看得上这靖边侯府么？ 太后已经答应把京城北部一处上好的宅子许给他建侯府了。 “裴昭……”靖边侯怒斥道，“我看你是在外面无法无天，连自己的姓都忘了！今夜你就跟我回去，好好在列祖列宗面前反省反省！” 裴晖接了个腔，那张与靖边侯略有几分相似的脸上隐有几分不屑，“二弟，这事为兄帮不了你，你便听父亲一句劝吧。” 他有意咬重了「二弟」这个词，似乎在强调他的身份——毕竟现在，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裴昭则是嫡次子。 裴昭的心中十分平静。 祠堂？ 幼时他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祠堂了。 背不出书，跪祠堂；练不成剑，跪祠堂；缺一节课，也是跪祠堂。 他再怎么绞尽脑汁地吸引他父亲的注意，得到的结果，也只是跪祠堂罢了。 那些冷冰冰的牌位与燃尽的红烛，便是他所拥有的一切。 他只是笑了一下，道，“侯爷已经想不出其他惩罚的办法了么？” 靖边侯面色铁青：“你当本侯在罚你？本侯是觉得你魔怔了，该去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一番！” 裴晖更是笑不出来。 裴昭连理都不理他，这算什么？ 他如此在乎，裴昭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最害怕的事情，果然是发生了。 气氛一时僵住。 “我觉得我的选择很正确……”裴昭的语气轻描淡写，“侯爷不是已经有继承人了么？还要管我？” “裴昭！” 靖边侯看上去怒火中烧，大有若裴昭若不答应同他回去，便强行带走他之意。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所以，当气氛僵持的时候，另外的声音才会如此明显。 “这是怎么了？” 小姑娘的声音轻轻软软，仿佛碎星散落在夜风之中。 身边的宫女忙道，“娘娘，那是靖边侯与武安侯。” 小姑娘便不紧不慢地「哦」了一声。 靖边侯心中一滞。 如今后位空缺，能有这么大排场的，也就那一位。 他白日是见过的。一个灵动娇俏的小姑娘。不过，他早就过了欣赏美人的年纪，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只是拱手道：“贵妃娘娘。” 裴晖的脸色更黑。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这是朝中唯一的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报了两个侯爵的名字。 是瞧不上他这个小小侍郎么！ 裴昭也回过了神，嘴角重新挂上笑意，“娘娘。” 温思渺颔首示意，奇怪地瞥了三人一眼，“宴会还没结束吧？靖边侯这是怎么了？” 她的语气虽然客气，靖边侯脸上也难掩尴尬之色，他和这位年轻的贵妃娘娘可差了一辈，被小辈在皇宫里训斥，他的面子往哪搁？ 可对方身份特殊，靖边侯只有道，“一些家事罢了。” 温思渺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本宫在周围散心，觉得这边有些闹了，便过来看看。” 靖边侯的表情更尴尬。 “叨扰娘娘了……”他道，“臣自会回府处理家事。” 裴昭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这小姑娘，自己也没多大，板起脸训斥人的模样，只觉得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裳，十分滑稽。 明明这语气与太后差不多。太后只会让人心生厌烦，这小姑娘却可爱得紧。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继续了，靖边侯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裴晖紧随其后。 裴昭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多谢娘娘解围。” 渺渺：理直气壮地护短.jpg； 周六啦，大家周末愉快呀—— wb@岁岁常知意，记得来找我玩！ 第279章 少年将军（7） 即便是端起正经的表情，他的脸上也难掩笑意。 小姑娘略是矜持地点了点头，“本宫只是路过，你们太吵了。” 裴昭承认，自己还是没能控制住表情。 小姑娘真是太有趣了。 尤其是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样子，更是让他忍不住笑。 他便道：“那还要谢谢娘娘的举手之劳。” 温思渺依然面无表情。 油嘴滑舌，就他会说话，哼。 刚才被欺负的时候，怎么没见他顶撞几句？非要什么都默默受着。 也就在她面前逞一逞。 她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酒味。 下午开宴时便看见他在喝酒，一杯又一杯下肚，最后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许是喝多了酒，他的脑子也不够清醒了。 她不由得说道：“绿萼，御膳房不是煮了醒酒汤么？去给侯爷端一碗来。” “谢娘娘厚爱……”裴昭笑了笑，语气难得温和下来，“我吹吹风就好，不劳烦娘娘派人多跑一趟。” 收敛锋芒时，他便有了几分从前系统的影子。 温思渺一时有些恍惚。 想到二人如今的身份，她的表情又平静下来，只是道：“好。” 裴昭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小姑娘的下文。 她倒好，什么也不说，似乎是准备走了。 真是干脆，一点情面也不留么？ 他弯了弯眼，无奈一哂，“恭送娘娘。” 温思渺走出去好些距离，才稍微冷静下来。 再这么待下去，她怕她表情管理都有些困难了。 这系统，又乱放电！ 他怎么总是用那种眼神看她？ 是他看寻常姑娘都是这种眼神，还是只在她面前会这样？ 想想就令人心烦意乱。 她叹气一声，无可奈何地回到了寝宫。 几个宫女早就按捺不住了。 房门一关，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裴将军可真是英俊，难怪这么讨姑娘喜欢。” “就是呀。先前她们都说裴晖大人有多么多么好，我看那是因为她们没见过裴将军。” 这句话，温思渺是认同的。 裴晖是个文人，再怎么端起架子，也掩不住刻板酸腐，加之又对裴昭心怀妒意，二人站在一块，便立即相形见绌了。 还是裴昭正常一些。 “娘娘觉得如何？” 宫女们还挺稀奇。 她们娘娘，年纪小小的，却总端出一派老成的姿态，平时也不爱说话。 只有在见到裴将军的时候，眼里才有了那么一点神采，居然还会主动护着裴将军了。 这可真是难得。她们跟了娘娘这么久，也没看娘娘偏爱过谁呢。 可惜可惜。 若非二人身份悬殊，裴昭与娘娘本是极为般配的，连门户也很当对。 然而娘娘成了娘娘，便注定她与侯爷的缘分只能止步于此了。 温思渺只是这么回答了一句：“不如何。” 这明摆着就是不愿与她们议论裴将军了。 宫女们自知这样不好，许是她们说过太过不顾及身份地位，都把好脾气的娘娘给惹生气了，急忙告罪，一个个低眉顺眼，不知有多安静。 温思渺的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 然而她的心不静。 嗯，都是裴昭的错。 裴昭在宫中住了几日，武安侯府换好了牌匾，便邀请他入住了。 几个副将纷纷送来贺礼，祝贺他乔迁。 裴昭一一笑着应下，一惯的漫不经心。 “宫里没有送来礼物么？” 身边的侍从愣了一下，仍是恭敬道，“禀侯爷，那块苍山修竹的屏风，就是太后娘娘送来的。” 裴昭抬头看了一眼。 屏风是好屏风，采用的是双面绣工艺。他记得早上有人来过，特意大肆介绍了一番，说这是太后娘娘珍爱之物，当年请了江浙数百位秀娘，历时几年才绣成。 太后将这屏风送给他，深意自然不言而喻。无非是敲打他，叫他不能因为一时的权势而得意忘形，有松竹之貌。 侍从还以为裴昭对这屏风十分满意，满心欢喜地等着赏钱，却是半天没了下文。他疑惑地抬起头，发现裴昭已经走远了。 不是太后？ 可除了太后以外，皇宫里还有什么赏赐？ 那些金银财宝之流，明着说是圣旨下的，可谁知道都是直接从库房里拨下来的，只有这个是太后私库给的。 他猜测，将军所指的「礼物」，必然不是指那些圣旨上写到的。 可除了这屏风以外，当真没有其他的了呀，小裴将军究竟在想些什么？ 难怪他们说这几天裴将军心情阴晴不定，这么一相处，果然是如此。裴将军实在是太奇怪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声音，说是靖边侯府的人到了。 裴昭饶有趣味地挑起了眉。 靖边侯府？ 他们还敢来？ 裴昭本以为那次跟靖边侯撕破脸，耳边该清净一段时间的。 没想到这才几天，靖边侯府就来人了。 不过这次，来的人不是靖边侯或者裴晖，而是那位侯夫人。 侯夫人来这一趟，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树。 裴昭倒是有些意外。 上一次见侯夫人，她还不过是一个妾室。 侯夫人在府中比较低调，树敌不多，即便是颇受靖边侯宠爱，也不大会向其他妾室或者正妻炫耀。 在裴昭的记忆里，多的是对裴晖的不满以及对靖边侯的怨念，偶尔才会关注一下这位侯夫人。 当时以为她默默无闻，这两年她一鸣惊人，才知道她藏得有多深。 他嘴角的笑容不减，客气地道了声夫人。 这个场面原本是十分尴尬的。 侯夫人是江南女子的温婉长相，见状也只是垂着眉，语气温柔：“不必多礼。我只是来送些贺礼。二公子，我知道你与侯爷有许多误会，我不求你回到侯府，但是裴家永远是你的家。” 这话听着倒是正常。只是结合侯夫人的上位历史，便有些不对味了。 裴昭只是笑。 幸而侯夫人同他客气了几句便不再自讨没趣，留下礼物就离开。 看着那些堆积成山的礼物，裴昭唤来侍从，道：“你去库房挑挑，给送过礼的，都备上一份回礼。” 他强调：“宫里那几位，分开送。贵妃娘娘也要送。” 感谢花羽欣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280章 少年将军（8） 于是乎，远在宫中的温思渺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一箱子珠宝首饰、绫罗绸缎。 有几个款她还认得，都是南海那边的贡品，珍珠个个圆润光滑，都是难得的佳品。 传话的太监站在门口，道，“启禀娘娘，这些都是裴将军送来的，贵人们都有。将军初乔迁，这是送给诸位贵人的回礼。” 嗯？ 回礼？ 温思渺一脸莫名。 什么回礼，她根本就没有给裴昭送乔迁礼物啊。 她反应迟钝了些，可她并不傻，裴昭的心思，她能猜不到么。 怪她没有送乔迁礼物？ 好吧好吧。 她叫住那太监：“公公且慢。” 太监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候在外头。 温思渺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终于指着床头那株红珊瑚树，道，“拿个匣子装起来，给那位公公，就说是本宫送给裴将军的。” 宫女：“？？” 她一头雾水地应下，实在没想清楚自家娘娘为何提出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要求。 送礼物哪有直接送床头的摆饰品的？这也太随便了吧。 主子的心思，她到底是猜不透。 温思渺又补充了一句，“算了，别说是本宫送的，说是陛下送的。” 宫女：“是。” 她更不解了。 只是她不好多问，只好按着温思渺的吩咐将红珊瑚树包好，递给了那位传话的太监。 太监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传话，喊的是「陛下驾到」。 小皇帝？ 倒是有几天没见他了。 温思渺对那小皇帝印象还不错。 虽然她不喜欢小孩子，但是如果不吵不闹的话，偶尔看着还挺可爱的。 这回小皇帝是一个人来的。 他走路蹦蹦跳跳，身后两个太监跟着，边跑边喊着「陛下您慢一点」。 一见温思渺，小皇帝的语气雀跃极了，“漂亮姐姐！” ……说了别乱喊。 温思渺想了想，决定不纠正他了。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被人夸漂亮呢。 她的语气也放柔了些，“陛下怎么突然过来？” “母后有事出去了！”他的神态很是放松，“我就来找漂亮姐姐玩了！” 不…… 温思渺默默地想。 她不想跟小屁孩玩。 她只好耐着性子问：“那陛下想玩什么？” “漂亮姐姐会什么呀？”小皇帝兴致勃勃，张口就报出一大串，“踢毽子、斗蛐蛐、蹴鞠……” 温思渺：“……” 这跟她印象里软糯乖巧的小皇帝似乎有些不一样。 小孩子果然是最擅长伪装的。太后私底下知道她一手管教的儿子是这副德行么？ 以及，究竟是什么给了这小皇帝错觉，认为她擅长这些？ 温思渺最讨厌运动了。 她的梦想，就是在床上躺到天荒地老。最好身边再有个人伺候着，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她冷漠地问：“陛下，您今天的功课做了么？” 这回轮到小皇帝陷入了沉默。 小皇帝委屈地说道：“姐姐，我已经连着上了半个月的课了，今天想休息一下……” 温思渺很快捕捉到了盲点：“所以你今日是逃课来的？” 难怪太后不在，指望着让先生来管小皇帝呢。 这小皇帝倒好，直接跑她这来了。 小皇帝愈加委屈地低下头，“姐姐，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本以为这位表姐是好说话的，所以才想着到她这儿来，他还特意让好几个人去打听呢！ 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等到了他这句话，温思渺点了点头，道，“那我陪陛下读书如何？” 那架势，大有小皇帝若是不答应，她便直接把他偷跑出来这件事情告诉太后了。 小皇帝嘤了一声，强颜欢笑，“麻烦姐姐了。” 温思渺终于找回了这种感觉，发自内心地弯了弯嘴角。 她就喜欢看着别人学习。 陪读也是可以的。 反正背书抄写考试的人又不是她。 此时此刻的靖边侯府却不太安宁。 靖边侯、裴晖，以及几位幕僚聚在一起，房间的门窗紧紧掩着，一丝风也渗不进来。 “此话当真？” 靖边侯的眉头紧缩，几乎拧成了川字。 “不可能！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行，裴昭他怎么会？” 其中一位幕僚拱了拱手，面孔还有几分眼熟。 正是白天宴会上与裴昭喝酒的那些将领里的其中一位。 说来也是。 早年跟着裴昭的，多数是靖边侯府的裴家军，与靖边侯或多或少曾经是从属关系。 之后要么如邓将军、副将之流，索性转投裴昭门下，要么就是回到靖边侯府，继续守在自己的职位上。 便听见那位幕僚道：“侯爷，属下也不知。只是当年军营里就有类似的传闻了。属下是结合刚刚所谈，才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情。属下相信，二公子的心仍是向着国家的。” 话是这么说。 可这种诛九族的罪行，便连一个念头都不该有的。 单是想想，便已经是大罪了。 靖边侯摇了摇头，冷冷道：“本侯不相信。裴昭有时做事是任性了些，但他心中是有分寸的。” 都是他的儿子，他能不了解裴昭么？ 裴昭的能力毋庸置疑。他的心确实不在一个小小的侯府里，但也的确没有那么大。 裴晖退居一旁，默不作声。 那位幕僚也不在说话。 靖边侯的心中却已掷下一枚巨石。 他来回踱步，越想，心里越是烦躁，忍不住重重一挥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荒唐！” 他怒斥道，“往后谁再说这种事情，也按这个罪行处理了罢！” 几位幕僚急忙颤颤巍巍地伏地告罪。 靖边侯看着他们，头又不禁疼了起来，“滚！” 幕僚被训斥，只有低眉顺眼地离开，独留裴晖一人。 面对裴晖时，靖边侯的态度虽然有所缓和，但是语气依旧冷冷淡淡，“你也出去吧，为父想静一静。” 裴晖道了声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走过转角，有人在背后喊他：“大公子。” 赫然是方才说话的那位幕僚。 见了他，裴晖嗤笑一声，面露不屑之色，“你不是侯府的人吧？谁派你来挑拨离间的？” 第281章 少年将军（9） 这人的不对劲，他不是第一次注意到了。 及冠不过两年便成为侍郎，虽说承了靖边侯府的恩，可裴晖也不是傻的。曾经的他也是人人称赞的少年英才。 只是裴昭的光芒太甚，遮掩了他身上的光环罢了。 那人拱手，盈盈一拜，道，“大公子认为我在挑拨离间？” 他很轻易地掀开了那层遮羞布，脸上也带了些淡淡的笑意，“大公子心中如何想，您自己还不清楚吗？” 没想到这个幕僚说话如此不客气，裴晖俊朗的脸上轻青一阵白一阵。 他无法形容自己现在这种复杂的情感。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可另一方面，他恨不得裴昭去死。 最好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死。 面前这人很好地递出了橄榄枝，彻彻底底打开了他的思路。 裴晖承认，怀着这种五味杂陈的复杂情感，他动摇了。 幕僚微微一笑，再度问道：“大公子是否有意同我们合作？” 裴晖眯起眼：“你是说，裴昭并没有……”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若你觉得他有，他便一定有……”幕僚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必须有。” 看着他的态度，裴晖的心中忽然涌上一阵恐惧感。 这究竟是什么人？ 他好像拥有着不可捉摸的权力，因此哪怕是面对刚刚封侯的裴昭，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仿佛他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裴晖冷冷地说道：“你的诚意呢？” 幕僚笑而不答，只是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展示给裴晖：“若事成，靖边侯府一家凭此令可免罪。” 他这是完全不打算伪装了。 裴晖眯起眼一看，怔住了。 那块令牌上刻着的，赫然是太后的私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幕僚，却忽然明白了一切。 ——太后想除掉裴昭？ 她当然要除掉。 如今新帝初立，朝中正是格局动荡之时，太后正急不可耐地给朝中的人换血。 裴晖能当上这个侍郎，或多或少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 太后忙着更换先帝的残余实力，科举一放榜，便迫不及待地将新鲜血液注入朝廷，把里外上下全都换了一遍。 现在往朝中一看，多是陌生的新面孔，那些老臣去得七七八八。 可这新势力，也是要看人的。 如裴昭这般，虽是年轻鲜活，可锋芒太甚，自然要在羽翼未丰的时候折断。 裴晖稍加思索，便立即明白了那幕僚的来意。 心里好像有块大石头落了地，一种禁忌的兴奋感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的呼吸一时停滞，却又忍不住心跳加速。 他道：“容我再想想。” “大公子，时间不等人……”那幕僚却是说道，“您若不行，我想，靖边侯府这么多人，总有愿意的吧？何况我们也有人……” 裴晖的瞳孔缩起。 他在威胁他。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偏偏他无法拒绝。 的确…… 太后要用人，不就是吩咐一句的事情么？还轮得到他裴晖？ 是他的有心被幕僚捕捉到，幕僚才会找上他，而后顺水推舟。 裴晖的手，悄然握紧。 他咬了咬牙，道，“我答应你。” 幕僚笑着将令牌交给了他。 “接下来怎么做，我的人会把口信和东西带给你……”他不慌不忙地说道，“大公子，合作愉快。” 裴晖的笑容也冷了下来。 他已经豁出去了。 他不知道走出这一步是否正确。 可他被上涌的热血冲昏了头，应下了这个邀约。 一旦应下，木已成舟，除了硬着头皮走下去，他别无他法。 他的心里被深深的恐惧所占据。 他调整着呼吸，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可以的，这没什么。 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裴昭发现了他的阴谋。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有太后懿旨在手，裴昭不过一个小小的侯爷，能动的了他？ 如此劝说完自己，裴晖的心情缓和些许。 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眼里是无尽的兴奋。 裴昭收到了一个巨大的箱子。 箱子的外表十分精美，刻着栩栩如生的浮雕，是园中酣睡的海棠，色泽鲜艳而丰富。 一看便是女儿家的东西。 开口处还设了小机关，要打开得费一阵功夫。 打开之后，红宝石的光让裴昭一晃眼，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是一株珊瑚树。 红宝石为主体，镶满了各色奇珍异宝，光是看看，便觉得富贵几乎要溢出来。 他忍着笑，问送东西的内侍：“这是陛下送来的？” 内侍也忍俊不禁，一本正经地说道：“贵妃娘娘说，这是陛下送的。” 这内侍是裴昭的人，心里自然是向着裴昭的，不可能对他说谎。 何况他这么回答，也没有对不起贵妃娘娘嘛，他的确说了是陛下送的啊。 说起来，贵妃娘娘还真是有几分可爱。 裴昭笑着摆摆手，道，“出去吧。对了，她还说了什么吗？” 这个「她」，裴昭没明指，可内侍人精得很，立即明白了裴昭的意思，急忙回答道：“侯爷，这是贵妃娘娘床头的摆设。” 裴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把她床头柜上的珊瑚树送过来，是要他睹物思人么？ 好吧，既然小姑娘都是这个意思，那他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裴昭在走神，内侍不便打扰他，悄悄地离开了。 边走边摇头。 瞧小侯爷那个表情，笑容收都收不住，仿佛御花园的花一夜之间尽数绽放了。 他有心希望小侯爷好，但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 然而主子们的事情，内侍不敢多问，也就只是在心里偷偷想想。 主子吩咐，他办事，其他的什么也不要想，这才是生存之道。 不过说起来，贵妃娘娘与小侯爷确实般配。一个明艳娇俏，一个顽劣不羁。 小侯爷看着性子闹腾，其实内心是个很稳重的人，他若想对一个人好，想来没有人会拒绝他。 哎…… 他只有观望观望，指望主子们的事情别烧到他身上来就好。 裴昭注视着这棵珊瑚树。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喜欢这种大红大绿的东西？ 小裴：（完全感受不到娘娘的敷衍）啊啊啊她居然把床头的东西送给了我她果然心里是有我的这种东西土是土了点但是心意到就好啊啊啊； 感谢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282章 少年将军（10） 唉，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送的东西，都是要收的。 他怎么舍得拒绝她。 温思渺度过了平静的几天。 那日把东西送过去以后，便没了下文。 她也不着急。毕竟她现在找到了新的乐趣——陪小皇帝读书。 哦不，是小皇帝读书，她看小皇帝读书。 太后先前还以为她不怀好意，盯了她好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她真的是闲得无聊来看书的，便没再管她，甚至把照顾小皇帝的事托付给她了。 最近太后确实忙得焦头烂额。 她虽暂时给朝中换了一批血，然而那些执拗的老臣依然抓着她是个女人不放，不把手里的全部政权交出来。 再加上一个裴昭战功显著，部分大臣已经有心向着他的意思，她恨不得立刻将这根眼中钉肉中刺彻底铲除。 可她不行。 她不仅不能铲除他，她还要好声好气供着他。 温思渺在她眼里还真不算威胁。 一个深闺里养大的小姑娘，被送来宫里，也没哼一声，顺其自然地过着。 她还挺喜欢这小姑娘的性格，乖顺温和，说什么就是什么，省心的很。 把小皇帝交给她，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于是这几日，温思渺和小皇帝迅速熟了起来。小皇帝最开始一脸怨念，跟温思渺一块读书之后，怨念就成了崇拜。 “姐姐姐，漂亮姐姐，你这篇是怎么背下来的？” “漂亮姐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啊。我想到一句相似的诗，但是想不起来……” 郁闷的人就成了温思渺。 她就是过来看热闹的，看着看着倒变成读书给小皇帝看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朝着这么奇怪的方向发展。 眨眼又过去几日，京城中迎来了一件大事。 吐蕃的使者带着投降书来求和了。 本朝海纳百川，对吐蕃是征服而非吞并。吐蕃侵犯边境在先，这才有了裴昭去前线一事。 故而吐蕃战败以后，裴昭提出的要求也只是议和，吐蕃向天朝俯首称臣。 其实求和书的内容大致商量好了。但是吐蕃作为战败一方，亲自来京城，才能彰显其诚意。 作为将领，签订仪式上，裴昭是要到场的。 于是他又被招进了皇宫。 温思渺自然也要来。 她来得稍晚些，没同小皇帝在一块。赶到的时候，发现小皇帝也没安分地待在主位上，而是与裴昭说着话。 裴昭问他：“陛下，贵妃娘娘怎么还不来？” “姐姐应该还在睡觉吧……”小皇帝打了个呵欠，满脸羡慕，“我也想睡觉。” 温思渺：“……” 当事人就在不远处听他们说话，注意点分寸好么。 什么叫还在睡觉，一有这种大的仪式，她就得天还没亮就梳洗打扮，好好一个上午就耗掉了。 她倒是想睡觉，奈何现实不允许啊。 “姐姐？”裴昭饶有趣味地挑了下眉，“陛下唤贵妃娘娘姐姐？” 小皇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是姐姐自己说的呀。她说她是我的表姐。” 裴昭哈哈大笑，忍不住揉了一下他的头，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陛下说的是。” 姐姐，可不是姐姐么。 这小姑娘还真有意思。 他早就发现小姑娘来了，奈何与小皇帝说话太有趣，他有些不想离开，这才多说了几句。 估计小姑娘站在那边，脸都要鼓成包子了。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他决定提醒一下小皇帝，于是主动道，“贵妃娘娘？” 小皇帝「噌」地一下站定，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姐！你来了？” 温思渺矜持地点了点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皇帝早就习惯了她的冷淡。 贵妃姐姐看着严肃，成天板着一张脸，心里也不比他好多少，嗜睡贪吃还很有恶趣味，天天抓着他背书。 她是大人，他还是个小孩子，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有可比性？ 温思渺瞥了裴昭一眼。 少年的桃花眼弯了起来，“娘娘在此，臣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还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行了个标准的君臣礼。 装腔作势。 温思渺想。 她并没有说什么，目送着他离去。小皇帝好奇地探出头，“姐姐，裴将军对我说话的时候，和对你的完全不一样。” 温思渺没忍住，嘴角微微弯了弯。 那肯定不一样呀。 这能一样么。 他也不矜持一点，就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温思渺只是板着脸，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你今天的史记背完了么？” 小皇帝陷入了沉默。 姐姐太坏了。 他再也不要跟姐姐说话了！ 裴昭的心情很好。 他一走过来，裴晖就注意到了。 裴昭的性格本就乖戾张扬，从小在侯府就没少惹事，之后更是一次比一次让人头疼。 裴晖一直活在与裴昭的对比之中，过去听的最多的话，便是「裴晖比裴昭让人省心多了」。 他也习惯于这样的夸赞。 这段时间情况特殊，他细细回想之后才发现，他为什么要跟裴昭比呢？ 他为什么要一直活在裴昭的光环下？ 他是他，裴昭是裴昭，他们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过去的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所以裴昭可以被再次封侯，而他，还在等着继承靖边侯的侯位。 裴昭的笑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们之间的差距在哪里。 裴晖握着手中的酒杯，几乎要将其捏碎。 他在开心什么呢？ 吐蕃是他打败的，所以他很得意？刻意跑到他面前来炫耀一番？ 也难怪…… 武夫便是如此，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裴昭这样的人，若是入朝为官，过个几天就要被人打成筛子了。 到时候被贬到南蛮之地，看他如何后悔。 想到这里，裴晖的心态稍微缓和了些许。 他告诉自己，他与裴昭是不一样的。他会的，裴昭永远学不会。 他本以为裴昭会过来与他打招呼，强调一下他今日要做的事——就像裴晖自己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 但是裴昭没有。 他只是目不斜视地，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感谢摘星星啦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礼物。 新的一周又开始啦—— 这几天心情起起落落的……遇到了点事。 希望新的一周能有新的改变吧。 第283章 少年将军（11） 裴晖差点摔了杯子，冷冷地盯着裴昭的背影，忽然笑了。 裴昭啊裴昭。 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裴昭有些莫名其妙。 早在过来之前他就有所感受，一道视线如芒在背，一直盯着他，露出的敌意与怨恨几乎要溢出来，不知是谁的。 直到后面看见裴晖他才恍然大悟。 可裴晖能对他有什么敌意呢？就因为他被封了侯？ ……他魔怔了吧。 裴昭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议和大会，也很无聊。 那吐蕃来的将领，一个比一个彪悍，似乎是存了心想在气势上不输给天朝，派来的都是满脸络腮胡、力压群雄的汉子。 一上来，就是喊裴昭。 裴昭笑着看了他们一眼，道，“怎么，讲和也要把你们精英骑兵带来？” 人群中传来阵阵隐忍的笑声。 吐蕃将领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那还是前年过年时的事情了。 吐蕃率了一支精英骑兵，来偷袭裴昭的部队。 不料人家早有准备，在大雪掩盖的日子，给吐蕃人挖了个大坑，一千骑兵全部葬生，无一生还。 自此，裴昭一战成名。 他年纪轻轻，却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甚至有过于人的狠辣手段。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吐蕃将领忍着心中的不甘，单膝跪下，“裴将军说笑了。吐蕃的诚意，将军应该看得见。” 曾经吐蕃为了打下天朝，费尽心思，将领们大多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就是为了以后的交流。 没想到虽然派上了用场，却是用在讲和上。 裴昭淡淡点头，道，“既然没有别的意思，就开始吧。” 太后沉默无声地坐在主位上。 裴昭越是这样，她就越有危机感。 不能等了。 她想…… 再这样等下去，她几乎可以看得见未来——裴昭包揽大权，架空皇帝，至于她，怕早就成了白绫下的冤魂。 她要现在就动手。 裴昭在大会上的表现十分漂亮。 没想到他不仅军事能力过人，也颇具口才，倒是令不少老臣都惊艳了一把，一颗心蠢蠢欲动。 温思渺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每次看他时，都不偏不倚地与他对视上，温思渺又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他知道他现在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么？ 算了，他也没必要知道。 最终的结局，就是吐蕃与天朝顺利签订了协议。 吐蕃一退再退，才给出了一个让裴昭勉强满意的条件。那将领走的时候，脸都要气绿了。 这成了之后饭桌上大臣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合约已经签好，眼见着没什么事，温思渺在小皇帝羡慕的眼神中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裴昭被人围着灌了许多酒。许久之后，才得以摆脱他们，往台上看去一眼，只剩下空空的座位，以及一脸幽怨的小皇帝。 他悄悄走过去，问，“贵妃娘娘呢？” 小皇帝冷漠：“她肯定又回去睡觉了。” 裴昭「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小姑娘惯是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来得比谁都晚，跑得比谁都快。 连小皇帝都知道她这性子了。 这样可不好，不给孩子树立一个好的榜样。 不过，她自己也就是个小姑娘，怪不得谁。 小姑娘嘛，总归是娇惯任性一些，要纵容的。 温思渺走了，裴昭却暂时脱不开身。 话题兜兜转转，又落在了他身上。 有位大臣道：“小裴将军已经及冠了吧？” 那是位朝中的老人，说话有些分量，裴昭还是很尊重他的。 于是他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 “小裴啊……”有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寻常人呢，讲究先成家后立业。你这先立了业，也不能忘了成家。” 裴昭依然温顺地点头，心里却是嗤笑。 他倒是想成家，只是这家能不能成，还有些困难。 这是需要一定时间，以及，一定方法的。 裴昭虽然没有表明态度，那几位大臣却是拉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家里适龄的女儿和孙女都推销出去。 太后看在眼里，也来凑了个热闹，笑着说道：“诸位爱卿都如此热情，就是不知道小裴将军看上谁了。裴将军，今日哀家便为你做主，你若看上了谁，哀家给你指婚。” 裴昭忽然道：“蔷薇。” 在座的人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裴将军这是何意？” “臣闻说宫中的蔷薇最是喜人，想去御花园看一看……”他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个时候，蔷薇花该开了吧？” 这话题转移的，未免也太过牵强。 那几位提议的大臣或多或少都尴尬着。 然而裴昭依然自言自语：“御花园中百花齐放，臣却独爱蔷薇。” 这下，连太后都无可奈何，便道，“那哀家就允许裴将军去御花园赏蔷薇。” 裴昭笑着道了声遵旨。 旁人只当裴昭喝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哪有这么说话的？ 人家给你介绍对象，他却说只想去御花园赏蔷薇，还特别声明，弱水三千，他独爱蔷薇。 想来是提这件事的时机不够，他们需要再等一等。 裴将军总会松口的。 温思渺确实走了。不过，她没有急着回宫。 她拐了个弯，去了御花园。 这是百花齐放的季节，御花园最是明显，乍一走进，哪怕夜色已深，也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香气。 身后两个宫女跟着，你一言我一语，“裴将军今日可真厉害，几句话就把那吐蕃将领给堵住了呢。” “那是自然，裴将军能不厉害么？寻常人哪里比得上裴将军。” 她们发现，只要在娘娘身边提起裴将军，娘娘的心情就会变好。 娘娘嘴上说着不要乱讨论裴将军的事情，心里却是欣然得很。口是心非嘛，她们都懂。 就像现在，她们已经谈论裴将军一路了，也没见娘娘说什么。娘娘怕是心里还欢喜着呢。 温思渺的确喜欢听她们谈论裴昭。 宫女惯是会说话的，尤其是有意哄人的时候，一张嘴比谁都要甜。她们说，她听着心里也舒服，何乐而不为呢。 感谢渺渺渺❤️（我感受到你对渺渺宝贝的爱了）的灵感胶囊，ls孤弧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284章 少年将军（12） 御花园中的百花，数牡丹与海棠开得最艳。 有宫女突发奇想，问道：“娘娘最喜欢什么花？” 温思渺不假思索：“蔷薇。” “蔷薇？” 宫女十分不解。 她以为如娘娘这般，该是最喜海棠的。 毕竟海棠足够明艳鲜亮，也不如牡丹那般富贵得严肃，该是最衬她们娘娘。 蔷薇不算是知名的花，至多是牡丹与海棠的陪衬，御花园中也有，只是少得可怜的几丛，不仔细寻找，都不知道。 小姑娘的眼睛却弯了弯，“因为有人夸过我好看呀。” 好看的，像蔷薇花一样。 宫女愈加茫然。 娘娘这是…… 也许小姑娘是需要夸赞的，旁人有心无心，她都会记着。 另外的宫女道：“依奴婢看，娘娘的好看，无论是蔷薇，还是牡丹、海棠，都比不上。” “嘴贫。” 温思渺轻哼了声。 她很顺利地找到了蔷薇花丛。 她提起裙子，正要弯腰去折一枝蔷薇花时，有人按住了她的手。 “蔷薇有刺，莫要伤了娘娘。”少年嘴角噙笑，轻松地折下一枝，借着身高优势，将蔷薇花别进温思渺的发间。 两人靠近时，他的呼吸声轻柔，仿佛羽毛拂过。 身后的宫女都有些怔神。 裴昭却轻描淡写地说道，“蔷薇不及娘娘美。” 温思渺的耳垂有些发热，只是低低地道了声谢。 裴昭并未多言，似乎只是过来打声招呼，便离开了她的视线。 身后的宫女拥上来。 “是裴将军！天啊，真的是裴将军！” “娘娘娘，裴将军跟您真是……” 温思渺回头看了她一眼，宫女立即噤声。 深宫之中，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知道的。只是在娘娘这儿，容易失了分寸。 温思渺却有些心神不宁。 除了那一句话，裴昭贴过来时，还说了一句。 ——等我。 温思渺并没有等到裴昭。 两日后，京城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武安侯府内，搜出来一件黄袍。 即日，裴昭被捕入狱，便是靖边侯一家也未能幸免。 早朝时，太后大怒，当场削了裴昭的侯爵之位。 几个与裴昭熟悉些的，意图为他求情，也被太后连带斥责了。 谁都能理解太后的意思。 新帝初即位，朝中本是动荡，这个时候出现黄袍，是对新政权赤裸裸的挑衅。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足够让太后勃然大怒了。 这不是明摆着讽刺太后是个女人，没有资格把持政权么？ 既然朝中没有适龄的皇帝，不如换个皇帝。 也难怪太后能气成这样。 朝中人都暗暗感叹裴昭的倒霉。 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啊。 这挑衅实在是过于明显了，不把太后惹急才怪呢。 如今牢都进去了，也不知道这一次，要带走多少条人命。 太后给的懿旨，是封了靖边侯府与武安侯府，派人彻彻底底地搜查。 被捕入狱的时候，靖边侯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裴昭？这不可能！” 他小儿子性子虽是顽劣了些，人品却是极正的。 他怎么说也是看着他小儿子长大的，小儿子的心有多大，他还不清楚么？ 也许他想做官，做独一无二的大将军，但绝不会做皇帝。 他的心太野了，皇位只会成为他的束缚。 靖边侯特意寻了人，去宫里找他熟悉的公公。 那公公确实来狱里看他了，把他单独叫了出来。 “侯爷啊……”公公叹气道，“您放心，太后娘娘抓您也只是走个过场，这件事情是不会牵扯到您的。” 倒不是他想抓靖边侯。 只是只盯着武安侯府，未免太过刻意，这才决定一网打尽。 若非靖边侯于他确实有些不得不说的交情，他也不愿意走这么一趟。 靖边侯在官场游走了这么多年，那些暗地里的事情，他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公公这么一说，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有人要对裴昭动手，并且想置裴昭于死地。 这人是谁，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还能有谁呢？ 靖边侯的心狠狠揪紧。 他的确不待见裴昭。一看到裴昭，他就会想起那个女人，心里自然不满居多。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呢，若非那个女人，他心爱的女人就不会委身做了这么多年妾。 那个女人去世以后，他还要顾及她儿子的颜面，又让他心爱的女人隐忍了这么多年，才找准机会抬她做了正室。 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裴晖的生母了。所以裴昭不告而别，他既愤怒，又有些潜在的侥幸心理。 可他再怎么不喜裴昭，他也不愿意让他的儿子白白丢了性命。 这算什么呢？因为他儿子锋芒太甚，所以要迫不及待地除掉他？ 当时先帝去世，他就暗道不好。因为谁都知道皇后的野心。 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果然这么做了。这些天改革下来，他们发现，太后虽然有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就像裴昭这件事。若他是一位君主，他绝对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斩杀一位新星。这样一来，那些潜在的好苗子，哪里会愿意露出锋芒？ 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才好。 靖边侯重重叹气。 他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小儿子封侯，裴家一门出了双侯爷，本该是喜事。 却…… 唉…… 裴昭入狱一事，同样传到了温思渺的耳内。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系统若想夺皇位，还需要做私藏黄袍这种事情？ 皇位早就是他的了。 这栽桩陷害的心思不要太过明显，哪个人想出的如此拙劣的手段？ 宫女们亲眼看着她们乖巧软糯的贵妃娘娘眼神一下子切换，变得凌厉而冷漠。 她起身道：“去大理寺，本宫要见裴昭。” 若是有心人送裴昭入狱，他在牢里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他又是那样的性子，狱卒再怎么逼他，他也不会低头的吧？ 温思渺真怕他把那些狱卒给玩死了。 那就罪上加罪了。 不行不行，她得赶紧去看看他。 第285章 少年将军（13） 大理寺今日迎来了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披了件宽大的斗篷，脸上带着层薄薄的面纱，身后跟着两个衣着不凡的侍女。 远远瞧着，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贵妇人。 等侍女出示令牌之后，守卫立即变了脸色，谄媚地迎上，“小的不知是贵妃娘娘……有失远迎，请娘娘饶命。牢狱乃贱地，恐伤了娘娘的贵气，娘娘不如外面坐坐？” 温思渺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身后的宫女会意，立即道，“娘娘要进去，开门吧。” 说着，递给了他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荷包。 守卫不敢接，脸上堆起笑，“娘娘，这……怎么好意思。” 另外一个宫女道：“这门，娘娘是一定要进的。希望大人多加通融。” 这话的意思是，守卫收钱，温思渺进去； 守卫不收钱，温思渺便是强行进去，也是要进去的。只是到时候闹得有多不好看，就与温思渺无关了。 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守卫的笑僵在脸上，皮笑肉不笑地接了红包，声音也蔫了不少，“是。”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狱卒，哪里敢惹当朝唯一的贵妃？ 虽然大家都知道真正的权力在太后手中，可温思渺到底是贵妃，该有的牌面一点也不少。 守卫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他只有堆着笑放温思渺进去。 反正这个消息不日便会传到寺卿少卿那边，他们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与他无关。 一进牢房，那种阴沉沉的风便直往颈子里钻。 温思渺拢了拢斗篷，身后的两个宫女也不好过，低声道，“娘娘，我们这般……” 小姑娘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比了个手势。 她们便不敢说话了。 温思渺进宫时，太后根本没把她当威胁。到底是自家的侄女，她并未想太多，也没有安插什么自己的人手，在身边伺候的宫女都是从宫里特意调来的，同温思渺关系还不错。 她们也知晓温思渺的性子。小姑娘表面上软软的，若真动起手来，倒真有那么几分贵妃的气度。 由于裴昭身份特殊，他的牢房也是单独一间，没有与其他囚犯在一起。 这两日大理寺还在搜查，说是寻找所谓的「证据」。 裴昭虽然暂时没有被定罪，可死罪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不过是看会牵连多少人罢了。 温思渺一眼就看见了裴昭。 他住得还挺舒服，牢房里有张床，屈起长腿坐在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书。 比起其他牢房只有干草，这可以说是豪华级的了。 温思渺扯了扯嘴角。 真不愧是他。 裴昭早就发现了那边的动静。虽是低头看书，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瞥向外面。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人跑来找他麻烦？他还以为把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呢。 哪知道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裴昭挑了挑眉，“贵妃娘娘？” 这小姑娘怎么跑来了？ 他当真很意外。 本以为小姑娘是个很被动的人，经他撩拨几次，只是表明了一点倾向，但具体如何还要再看。 只不过……小姑娘虽然被动，却是聪明的。 温思渺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是本宫多虑了。想来裴将军过得不错，应该不需要本宫担心了吧。” 裴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小姑娘，生气的时候就会端起架子，一本正经地说着话。自己以为有多严肃，落在旁人眼里，就只剩下可爱了。 “臣过得不好……”他叹气一声，“娘娘不在，臣朝思暮想，头发都白了不少。” 温思渺：“……” 就他会说话。 生白发？也只有他能厚着脸皮编出这种蹩脚的借口了，连她都不信呢。 便见他又自顾自地说道，“他们说臣犯的是死罪。这牢房对死刑犯，总要宽容一些。毕竟再不宽容，死后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明知卖惨是他惯用的技巧，温思渺的心还是软了软。 她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无事……”裴昭轻描淡写，“有人早看不惯我，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而已。” 裴昭并非贸然回京。 他敢带着战功回京，也做好了应对这些事情的准备。 只是看见那些人传来的资料时，他有些意外。 真没有想到，最后动手的人会是裴晖。 他本以为裴晖是个念及家族荣耀的人。哪怕太后开出的条件再丰厚，一个反贼也是家族无法磨灭的耻辱，可裴晖还是这么做了。 看来，他不得不对靖边侯的教育产生怀疑。 靖边侯自诩一生为国，他最宠爱的儿子却拘泥于兄弟之间的斗争，并且以小化大，也不知道知道真相后，靖边侯会怎么想？ 这种时候，他也挺替靖边侯惋惜的。 靖边侯此人，糊涂是糊涂了些，但是本性不坏，还没有荒谬到那个程度。 温思渺还是不放心。 见她这样，裴昭便道，“娘娘若真想帮我，便与陛下商量一下，下一道圣旨吧。” 温思渺不假思索地说道：“好。” 裴昭又笑了起来，“娘娘这么放心我？” “呃……”温思渺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怕你等不到本宫。” 裴昭笃定道：“不会。” 他从不把这种事情当作玩笑。 他的语气专注而认真，“娘娘放心。为了等娘娘，臣不会死的。” 回宫之后，裴昭仍被关在大牢，温思渺则若无其事地回归了正常生活，每日的乐趣就是睡觉散步和看小皇帝读书。 太后近几日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注意后宫。 朝中的风声有倒戈之向，质疑的奏书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都说裴家三代都是以身殉国的忠臣，裴昭也是为了国家冲在前线，黄袍一事定是小人陷害，裴昭必然不会作出这等犯国之事。 那些老臣仗着自己年纪大了，也威胁她。 若不是今日她的人眼疾手快，有位老臣就要以死相谏了。 她才执政多久，便逼得臣子死谏，这让她该如何向世人解释？ 她就知道，不铲除那些老臣，他们早晚有一天会逼死她。 小裴：不动声色办大事，办完就娶贵妃：D； 感谢大家的礼物呀，晚安—— 第286章 少年将军（14） 太后寝宫的茶杯换了一套又一套，往来的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多说话，生怕惹恼了太后。 然而太后的怒火依然没有平息下来。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有再下了一道懿旨，把靖边侯府一众人给放了出来。 靖边侯府众人回了家，府内却并不平静。 裴晖被靖边侯叫到了书房里。 他屏退众人，一巴掌扇在裴晖脸上，怒斥道：“裴晖，你疯了不成！” 裴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靖边侯很少直呼他的名字，记忆里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只是仅有的几次，他还是头一次如此勃然大怒。 裴晖背后冷汗涔涔，依然嘴硬道：“儿子不知父亲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靖边侯冷笑道，“黄袍是你动的手吧。不用跟我狡辩，我的人都看见了。” 旁人对他说这些，他只会觉得是诬告。 可那是自己忠诚的部下亲眼所见，他没有挑拨离间的必要。 加之种种现象过于反常，早在几日前他就发现了他儿子的魂不守舍。 裴晖当了这么多年安分守礼的书生，头一次干这种狠毒的亏心事，放在靖边侯眼里自然破绽百出。 裴晖的表情渐渐僵硬起来。 “父亲，我有太后娘娘的令牌，太后娘娘答应会保我们侯府不死的！她的目的只是裴昭！” 靖边侯骂道：“荒唐！你以为我们这次出来，是太后愿意放过我们？” 那是那些老臣逼的！ 那些老臣心里向着谁，靖边侯还不清楚？ 是裴昭…… 他终究是给靖边侯府留了一分面子。 靖边侯痛心疾首，又恨铁不成钢。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他以为他的侍郎之位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当年裴家协助高祖打江山，封了爵，作为几大家族，得了高祖的恩荫。 裴晖还觉得自己很得意？ 靖边侯指着裴晖，愤愤道：“你根本不如裴昭！” 裴晖的脑海里轰然炸开，只余留一片空白。 他做了这么多……还是不如裴昭么？ 与此同时，小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将镇守关外的几位将领召了回来。 这是道秘旨，早在几天前便已经颁布了出去，给了将领充分的赶路时间。 太后被群臣闹得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管小皇帝那边的事，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达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几位镇守边关的将领得了皇帝的圣旨，快马加鞭闯了几道关，直接带着证据上朝，直言裴将军一心为国，「黄袍」一事另有其人。 这一查，就查到了前些日子前来议和的吐蕃人身上。 大理寺寺卿立即递交出一份拼凑好的案件真相——原来这件事情乃吐蕃所为，目的是陷害平定战乱的裴将军。 真相既出，满众哗然。 太后被这一手打得措不及防。 她根本不知道暗地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裴昭又是如何与这些将领串通一气，加之小皇帝又是为什么能下圣旨。 太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人。 温思渺…… 近来她自顾不暇，小皇帝那边都是温思渺在管。她的人一日三次汇报，都说小皇帝与贵妃娘娘在很认真地读书，她也就没有想太多。 那毕竟是自己的侄女，也没什么心机，她有几斤几两，太后还不清楚么？ 可最近唯一与小皇帝接触的人，只有温思渺。 陪在小皇帝身边的都是她的心腹手下，那圣旨绝非小皇帝所为，定然是有人写好，去小皇帝那拿了口谕盖章，这才传了出去。 意识到这一点后，太后愤怒不已，即刻道：“传哀家的命令，贵妃娘娘违抗宫令，即刻将贵妃娘娘的寝宫封锁！” 她又冷笑道：“贵妃娘娘魔怔，也连带着陛下都不清醒了，那便让陛下一并思过罢。” 面前齐刷刷跪下一片。 太后虽是皇帝名义上的嫡母，软禁皇帝，也是以下犯上的事情。 君权当道的时候，所有权力的拥有者，只是皇帝一人。 然而这是在太后的寝宫，周围都是太后的人，旁人只是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违抗太后的指令。 彼时温思渺正坐在书案前练字。 手一抖，墨便晕开了一大块。 温思渺皱起眉头，问：“外面怎么这么吵？” 也不知在闹些什么，一早上就没个消停，她难得起早一次练字呢。 这几日虽是天天都去御书房陪小皇帝读书，但她每回都是吃饱喝足、等到日上三竿才到。像这么勤奋的，可谓头一回。 实在是因为她太久没练字了，有些懈怠。那日教小皇帝写字，字没写几个，先被先生笑了，弄得温思渺心里不服气，一心想着要把字练好。 有宫女立即出去看了看情况。 回来之后，满是愁容，焦急道：“娘娘，不好了，太后说您犯了事，下旨把咱们宫给封起来了！” 带着圣旨盖章一事，没有宫女知道。这是温思渺悄悄与小皇帝商议的。 小皇帝并不傻。 他早年被生母带到太后身边，先帝去世后，又成了太后手中掌控权力的傀儡，他的遭遇让他的心智不同旁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也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所以裴昭很快就与关外的守将取得了联系，动手的时机也比计划中的时间早了几日。 温思渺翻了一页书，轻描淡写地说道：“无事。太后娘娘最近太忙了，人一忙，就会糊涂。待过两日她清醒了，就没什么事了。” 这本书的扉页下，压着一页信笺。 信笺上的字如同书写的人一样飘逸不羁，只有短短的两个字——「等我」。 书是裴昭给的，信笺也是裴昭写的。那日那位先生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布包，笑着对她说，娘娘若是觉得不妥，便将此书带回去练练字。 想到这里，温思渺就忍不住叹气。 果然如裴昭所说，他都有把握。 这里可到处都是他的人呢。 寝宫才封了一上午，未时的钟声敲响，殿外又是动静不断。 这个世界还有最后一章—— ——下个世界写末世www—— 第287章 少年将军（完） 便听见有人道：“太后有违妇德，意欲篡我皇权，裴将军奉命肃清逆贼，平定内乱——” 紧接着，先前那些守在窗外的士兵，一个个都被驱逐，换成了一身玄色铠甲的禁军。 一位公公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乐呵呵地对温思渺行礼：“拜见贵妃娘娘。将军吩咐奴才，说是娘娘安心待着便好，待叛乱平定之后，将军自会来接娘娘。” 温思渺微微颔首，问：“外面怎么样了？” 这些原本都是机密。 但是裴昭先前吩咐过，若贵妃娘娘问起，一并告知便是。 于是公公只是使了个眼色，屏退了周围的宫女，这才对温思渺道：“都是一场误会。太后与吐蕃人联手谋逆，意图置裴将军于死地。而今逆贼已经伏法，太后犯下弥天大罪，裴将军奉陛下旨意去寻太后了。” 皇帝？ 八岁的小皇帝能下出什么旨意。 他只是很聪明地选择了站在裴昭这一边，将矛头直指太后。 见温思渺眉头拧起，公公又笑着宽慰道，“娘娘莫要担心，将军好着呢。” ……她什么时候担心过裴昭了！ 她只是觉得事情太多，有些心烦意乱了而已。 “本宫知道了……”温思渺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回去吧。” “得令……”公公立即应道，“娘娘若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外面的人便可。那都是裴将军的亲兵。若是娘娘想出去，自会有亲兵带娘娘过去。” 温思渺又道了声谢，唤来宫女给公公打赏了些银钱。 公公笑眯眯地走了。 会做人的小姑娘，长得又讨喜，谁不会心生好感呢？ 太后直到寝宫被包围，才猛地醒悟。 然而那本该身处牢狱的少年郎身披玄甲向她走来，步伐漫不经心，却步步都透露着寒意。 “逆贼！” 太后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你这是贼喊捉贼！” “太后娘娘莫要说笑了……”裴昭淡然一笑，“娘娘斩杀忠臣，意图坏我天朝江山，这是众所周知之事。裴昭奉陛下之令请娘娘出宫，希望娘娘配合。” 其实太后的态度是否消极，已经不重要了。 禁军们明面上听令太后，心中都是向着皇帝的。 太后把持朝政的手段实在不尽人意，没有第一时间收复禁军，也没有收回军令。只认军令不认身份的禁军自然不会全盘听命于她。 加之太后的手段荒谬，早已引起朝中一众老臣不满，臣子们私下达成共识，明里暗里都在支持裴昭。 裴昭所做之事，正是众望所归。 皇帝只有一个，但是辅助皇帝的臣子可以有很多。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治国的集团，而不是一个专断的太后。 裴昭抬手，身后两队禁军将太后包围。 太后一把扯下头顶的发钗凤簪，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几欲绝望。 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错在了哪里。 裴昭手握重兵，却不骄不躁，一心想做个闲散侯爷。 她大权在握，却急不可耐，先是将几大势力连根拔起，又是迅速把朝中换血，恨不得将所有忤逆她的人诛杀殆尽。 她闭了闭眼，眼角流下悔恨的泪水。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 若是裴昭没有先她一步取得臣心，站在这里的人就会变成裴昭，她照样不会对裴昭心慈手软。 太后道：“那孩子，我以为他天性木讷愚钝，没想到最后却是个机灵的……还有温贵妃。” 她千算万算，却是没有算到败在这两个变数上。 也怪她刚愎自用，一心只顾眼前事，而忽略了身后的动静。 “裴昭，哀家知道你之后要做什么。若换做哀家，要夺权，自然是先铲除当权者……”太后叹气道，“但是，哀家……” “娘娘说笑了……”裴昭微微一笑，“臣替陛下办事，何来夺权一说？” 太后愣了愣，心中似是豁然开朗，自嘲般地笑了起来，“竟是这样么。” 倒是她看走眼了？ 带走太后之后，身后几位心腹也满是不解。 “将军，您真没有别的意思？” 裴昭瞥了他一眼，“说的什么话。” 他的心很小。 想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娶贵妃罢了。 唔，这下跟皇帝那小屁孩抢人，他怕是半句话都不敢说吧？ 先前霸占渺渺这么久……倒是便宜他了。 裴昭匆匆赶来时，温思渺在对镜梳妆。 她不紧不慢地梳理着柔软的青丝，在妆奁前精挑细选，身后拥来一阵风。 少年身上还披着铠甲，触感冷硬而冰凉，心却是炙热而滚烫的。 他弯下腰，将手中的发簪放入温思渺的手心。 那是一朵精雕细琢的镂空蔷薇。 温思渺松开手，裴昭会意，将金簪轻轻别入温思渺的发间。 他低低地说道：“久等了。” 当月，宫中政变。 太后权力收回，送入南山寺与青灯古佛为伴，永世不得离步。不日被发现自缢。 靖边侯府被贬为庶人，世代不得进京。 武安侯裴昭摄政，另设有政事堂，各部尚书群聚而议政，名为尚书，实揽丞相之职。 次月，皇帝下诏，废温家女贵妃之位，认作义姐，封明珠公主，赐婚武安侯裴昭。 一时之间，京城哗然。 小皇帝写了篇长长的诏文，大意是自己年幼，贵妃又是家中表姐，对贵妃亲情居多，不忍见贵妃束于深宫之中，这才为她另择良人。 据说成亲那日，京城的中轴大道铺满了蔷薇花瓣，成为无数文人墨客笔下的佳话。 众人只有感叹温家女命好，进宫是做贵妃的，后面太后倒台，又得到了武安侯裴昭的宠爱。 故事在这里画上终点，温思渺也回到了那间只属于她的卧室。 只是她仍在失神。 裴昭给她的婚书上，写了一句话。 “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她的心被什么狠狠一撞，好似那些尘封着记忆的冰层被打碎，真相渐渐浮出表面。 她唤道：“系统。” “嗯？” “我们以前……”她眯起眼，声音轻颤，“是不是认识？” 感谢lst kiss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288章 末世boss（1） 话一说出口，温思渺就后悔了。 既然系统什么都不记得，她问出这种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其实温思渺对幼时的记忆一直很模糊。 只记得师父总是很严苛，但是时不时又会偷偷放水。 说是在深山老林隐居，却又有不少玩伴。当然她小时候总喜欢板着脸装小大人，又因为长得漂亮，那些玩伴都喜欢围着她转，玩笑似的喊她大小姐。 到现在，便连长大以后的记忆似乎都不那么真切了。 就连初入世界时那种仇恨，都没有太过强烈。 因为她在想，若是一切都可以在小世界中复活，那么……师父呢？ 她是不是可以回到过去？ 她的心微微地跳了跳。 系统已经给出了答复：“我不知道。” 他的语气很实在，有着难以忽视的温柔，“也许吧。” 他不相信这一切来得没有缘由。 温思渺问他：“之前那个起名字的机会，还有效吗？” 系统被她逗得笑了出来，“随时都可以。” 小姑娘便道：“纸笔。” 她还挺严肃。 这是想好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的面前便多了供于书写的案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系统永远是最懂她心思的，知道她想用什么来写字。 温思渺站在案桌前，耐心地研好了墨，而后提起笔，认认真真地写下三个大字。 宋、之、怀。 系统透过空间，饶有趣味地看她写字。 小姑娘的字其实很漂亮，是干净而优雅的簪花小楷，连笔锋都是精致的。 「怀」的繁体「懷」十分复杂难写，她却专注地一笔一画勾勒，就像要把名字嵌在心上一样。 写完以后，温思渺放下笔，忐忑地盯着宣纸看。 系统这么久没出声，大概是觉得她写得不好看……算了，她重写一张好了。 难道名字也起得不好？她从来没有给人起过名字，只是突发奇想，他不喜欢的话让他自己起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温思渺正胡思乱想着，系统已经笑了起来。 他的嗓音低哑缓慢：“宋之怀？” 小姑娘…… 有私心呢。 温思渺的耳垂微微发热，低声道，“那，算了？” “不……”系统道，“我喜欢这个名字。” 真是奇怪。 他一眼就看出来小姑娘的私心，也一眼就与这个名字产生了共鸣。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名字也属于他。 原来这就是灵魂的感应吗？ 小姑娘问他他们是否认识，他给出的答案是不知道。但是他心里清楚，应该是认识的。 不然，他无法解释这种没来由的熟悉感与好感。 “渺渺的字很好看……”系统夸赞道，“下次给你的卧室换个装修风格，渺渺写一副对联贴在外面吧。” 温思渺时常在怀疑，系统到底有没有小世界的记忆？ 上个世界的太傅笑她不好好写字，回来以后，系统却安慰似的夸她字写得好看。 他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小姑娘点点头，道了声好。 “休息一下吧……”系统道，“该去下个世界了。” 温思渺一觉睡醒，才发觉有什么不对。 她的嗅觉额外灵敏，空气中的血腥味显得难闻又刺鼻。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她是以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地上的。身上无处不疼，还有不少皮外伤，有的伤口血刚刚止住，估计是掉下来之后又昏迷了。 温思渺撑着旁边掉落的木板，才勉强起身，然而又因为久坐而一阵头晕目眩，踉跄几下才站定。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个商店。然而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早已成了废墟。 商店的空间逼仄又拥挤，货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墙壁的电线也被掏了出来，孤零零地落在外面。 只有一点点光从缝隙中渗了进来。 她所拥有的活动范围，不过是前后各走一步，连四肢都无法伸展开。 许久之后，温思渺才艰难地推开横在眼前的货架。 货架一推开，更多的光芒便照了进来。 奇怪的是，她的夜视能力好得出奇。方才推货架时没有半点不适，反倒是此时此刻阳光照了进来，她觉得有些刺眼。 然而她现在过于疲惫，只能气喘吁吁地靠在那扶起的货架上，按了按上下起伏的胸口，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这里……该不会是末世吧？ 好久没来这种世界了，系统又是怎么想的？ 她感觉她走之前，系统的心情还很好呀。 ……猜不透男人的心思。 温思渺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顶，却摸到了一只毛茸茸的耳朵。 她愣住了。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不仅头顶多了一对耳朵，身后也多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条尾巴原本通体雪白，只是在这地方待久了，沾上血迹与灰尘不说，毛也脱落了不少，看上去十分斑驳。 ……她这又是什么形态。 又脱离人了？ 温思渺皱了下眉，身后的尾巴倒是十分听话，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她摸了摸头顶，发现耳朵也跟着消失了。 她的心情有所平复，内心的好奇愈加强烈，开始接收起了记忆。 如她所料，这个世界已经处于末日时代，这是末世的第三年。 丧尸已经完成了三次进化，人类也重建家园，建立了大型基地以及一系列生存法则，拥有了崭新的联邦与首领，异能者的势力也大幅度增强。 这具身体是最近几天才获得异能的。 与旁人不同，她的异能略有奇特，使用异能过后，她的身体开始出现明显属于动物的特征。 也就是……猫。 一开始是性格类似，白天倦怠夜晚精神，之后身上居然长出了耳朵和尾巴。 越来越多的人获得异能之后，异能也分出了三六九等，如她这般，自然是最没用的。 她是基地首领的女儿，原本生活在基地，没有异能却领着基地的救助已经引起不少非议。 好不容易拥有了异能，却如此鸡肋，她不敢声张，便自己偷偷跑了出来。 好巧不巧，遇上了丧尸群。 这才有了温思渺如今所看见的这一幕。 第289章 末世boss（2） 能捡下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至于异能的使用方法…… 温思渺注视着自己长出尖尖指甲的手指，努力思考了一下。 她能靠卖萌活下来么？ 大概是不行的。 那用爪爪挠人？ ……开什么玩笑，没伤害到自己就不错了。 温思渺叹气一声。 生活不易。 太久没跟人动手了，脑子里的那些格斗技巧也忘得七七八八，若遇上丧尸，她还真不知道怎么生存下来。 好难啊…… 太难了…… 她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感觉到体力恢复了七七八八，这才起身。 都伤成这样了，她哪儿都去不了，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到基地。 异能虽然提高了她的自愈能力，可无法缓解她身上的痛苦。 做出决定之后，温思渺便准备继续搬货架，给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她才搬了一会儿，前方一阵骚动，她眯起眼，隐约看见几道人影。 温思渺听见了说话声。 “快闪开！” 那是道年轻的女声，动作迅速地闪到一边，便听见「轰」的一声，门口的货架被齐刷刷地炸开，地面都跟着晃了晃。 那女声又抱怨道：“你这也太莽撞了吧……动静这么大，引来丧尸怎么办？” 动手的人只有道了声抱歉。 正说着，他们走了过来。 温思渺终于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 进来的是两男一女。一男一女走在最前面，先前说话的那个女人个子很高，扎着高马尾，声音很甜美，气场却十分凌厉，眼神也较为犀利与刻薄。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则微胖一些，看上去憨厚老实。 引起温思渺注意的，是跟在他们身后的青年。 与二人略显狼狈的外表不同，他穿着休闲的衬衣，看上去闲适而从容。 走进来时，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扫去一眼，似乎并未把这一切放在心上。 眼里甚至有着些许游离的茫然。 ——是系统。 温思渺在打量他们的同时，几人也注意到了她。 小姑娘蹲在角落里，眼神怯生生的，仿佛一只迷路的幼鹿。 与旁人的狼狈不同，同样是带了一身伤，小姑娘却颇为镇定，衣领也理得整整齐齐，似乎天生带有一种闲散从容的气质。 女人却是眯起了眼。 这小姑娘……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 男人主动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这已经是末世第三年，人类早就不像一开始那样随意释放善意，大家看人都带上一层滤镜。像这男人这样的，也比较难得。 许是温思渺的外表十分具有欺骗性，容易引起人的好感。 “我来自阿尔法基地……”温思渺自报家门，“之前跟家里人吵架……赌气跑出来了。你们可以捎上我一程吗？回基地以后，我一定有重谢。” 反正她也没什么战斗力，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更何况，温思渺之所以如此放心，是因为系统在他们身后。 他虽然不说话，但温思渺相信，他一定不会丢下她的。 “我们刚好也是去阿尔法基地的……”男人立即笑了出来，“可真巧。报酬什么的就免了，我们顺路带你一下，引荐引荐就行。” 现在每个基地已经形成了一套严格的管理系统，并非什么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进的。 若是有基地的人带路，自然是比他们这种来路不明的人贸然跑过去要好得多。 温思渺点点头。 那女人却皱起眉，“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她说话好咄咄逼人啊。 温思渺不太喜欢她对待人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漠与无理了。 她正要找证明她身份的磁卡，忽然想起来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为了防止被定位，什么都没带，的确拿不出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她果断摇头，实话实说，“没有凭证。” 她只是想与系统一起走。 这个女人同不同意，其实并不重要。 那女人被她冷淡的态度气得不行，然而又不好发作，刚要说话，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带她一起走吧。” “宋之怀？” 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语气怀疑又懊恼。 糟糕…… 之前说话时太过随意，忘记顾及宋之怀在场了。 而今想要挽回形象也没有机会了。 她眼角的余光悄悄瞥去他。 今日不知怎的，宋之怀似乎额外的沉默，好像一直在走神。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车里不是能坐四个人么？”宋之怀淡淡地说道，“带她一个，顺路。” 女人仍在纠结：“可是、可是她的身份……” 宋之怀反问：“到基地不就知道了？你还怕她么？” 女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表情略是尴尬。 她自诩是个实力强悍的异能者，面前不过是个柔弱精致、还受了一身伤的小姑娘。 小姑娘若真有什么别的心思，她直接动手便是，有什么好害怕的？ 女人只有尴尬一笑，道，“你说的也是。那好吧。” 她的表情仍是十分勉强，写满了不情不愿，“你跟我们走。” 温思渺也在走神。 宋之怀…… 这个世界的系统叫宋之怀。 她刚刚取好的名字，他这就用上了？ 惊讶之余，她的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欢喜，冲淡了女人挑衅所带来的委屈。 现在宋之怀在场，她也懒得与那女人撕破脸，等到基地再说吧。 女人和男人走进来后，轻车熟路地开始翻货架，寻找可以搜集的物资。 身后的宋之怀仍在走神。 温思渺悄悄瞥了他好几眼，有一回似乎是被他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便听见宋之怀问：“受伤了？” 温思渺乖乖点头。 女人暗暗咬着牙——这时候装什么柔弱乖巧！不就是因为宋之怀在么！ 那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私底下在想什么，同为女人，她还不明白？ 偏偏印象里不近人情的宋之怀就吃这一套。 在女人震惊目光的注视下，宋之怀的声音带了些许难以察觉的温柔，“手给我。” 小姑娘伸出的手被他轻轻握住，一股轻柔的暖流顺着指尖涌了上来。 感谢大家的礼物呀—— 晚安…… 第290章 末世boss（3） 暖流所流经的地方，疲惫感也跟着散去不少，伤口竟是在渐渐愈合。 温思渺有些好奇地看了宋之怀一眼。 他是……治愈系？ 真想不到，她一直以为系统是很能打的，若换作末世，肯定要有一点可以不动声色对付人的异能，譬如空间，譬如植物。 然而他的异能却出乎意料的温和。 女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之怀确确实实是治愈系，然而放眼他们过去所在的基地，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实力。 他都不大用自己的异能，更别提帮一个小姑娘治伤了。 这话放出去，怕是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温思渺身上那些伤口很快就好了。那两人也收拾好了物资，一同往外走。 男人倒是没那么多心思，路过的时候还友好地与温思渺打了声招呼，温思渺也跟着点头示意。 宋之怀走在他们身后，她便跟在了宋之怀的身后。 商店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SUV。前面的玻璃已经碎了一块，车身有不少磕磕碰碰的痕迹，想来他们一路过来没少遇到挫折。 坐在驾驶座的是男人，女人去了副驾驶，理所当然的，温思渺与宋之怀坐在后座，一人占了一边车窗。 上车时，宋之怀弯下腰，为温思渺拉开了车门。 温思渺受宠若惊地看了他一眼，得到了他温和的笑。 此时此刻的宋之怀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努力克制，才压抑住了微微勾起的嘴角。 他居然没有死，老天真待他不薄。 那么，既然拥有了第二次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他想要的一切。 比如说，面前这个小姑娘。 他不动声色地瞥去一眼。 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缩在角落，看起来就像某种小动物，只有眼睛在不安分地眨呀眨。 也许此时此刻的她还不知道，未来她的存在，将在末世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那些人为了争夺她，不惜动用一切基地的资源发起战争。 毕竟…… 宋之怀无声一笑。 他的运气能不好么？ 回来没多久，遇到上辈子的仇人不说，还碰见了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神青涩而懵懂，也许此时此刻的她，甚至没有获得异能，更不会知道她将来要面对什么。 宋之怀的手指微微蜷起，黑色的双眸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这里离阿尔法基地原本距离不远。 温思渺不过跑出去几天，能去到哪里呢？ 然而不巧的是，唯一修好的路被那些丧尸群给毁掉了。 不得已之下，前排开车的两人选择绕道而行。 这边丘陵居多，绕道的话，便是走山路了。 大家都是不愿意走山路的。 抛开山路本身的难行不谈，若是忽然遇上丧尸群，车跟着报废了，他们连出去补充物资的条件都没有，只能干坐着等死。 开车的人换成了女人。 她依然板着一张脸，语气满满都是不悦：“这是什么运气，怎么又来新的丧尸？不是说基地那边已经剿清了？” 温思渺已经与这一男一女有过短暂的对话，知道女的叫做艾琳，男人则叫吕通。 二人都是从其他基地来的，那个基地发生了意外，他们无奈之下只有出逃。 两人都有异能，在基地时便是名声不菲的雇佣兵，尤其是艾琳实力更为强悍，难怪看人都带了三分居高临下的傲气。 温思渺是不准备同他们起正面冲突的。 艾琳再怎么惹人讨厌，也不过是一个与她无关的路人。只要不侵犯她的底线，她怎么看待她，那是艾琳自己的事。 有的人就喜欢给自己找不快，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是在注意自己身上的变化。 她快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昨夜休息的时候，她的耳朵露出来两次。起先是觉得头顶有异样，忍不住去抓了抓头发，轻轻一摸，耳朵便露出来了。 幸好前面二人专注于开车，宋之怀则在闭目养神，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她真怕哪天她的尾巴也露出来。 温思渺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的异能到底有什么用？ 除了让她的夜视能力强一些，嗅觉灵敏一些，似乎不能起到其他的作用。 难道她以后真的要靠卖萌为生了吗。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而后又偷偷去看宋之怀。 倒不是她有意，实在是因为宋之怀的话太少了。她若不去看他，他便仿佛如不存在一般悄无声息。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这种状态，倒是有些像她刚接收记忆的时候。因为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太乱了，已经无法支撑起肢体动作，所以更多时候就是坐着发呆。 等把信息消化完了，才会开始考虑下一步的事情。 这么看了几眼之后，宋之怀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本闭目养神着，忽然便睁开了眼睛。 小姑娘似乎被吓了一跳，立即别扭地转过头，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宋之怀无声轻哂。 确实有点可爱，招人疼。 入夜以后，艾琳把车停在了服务站。 她对车里唯一一个混吃混喝的温思渺实在提不起好感来，见她便道：“你跟着吕通去超市看看还有没有物资。” 她是绝不可能让宋之怀与温思渺单独行动的。 小姑娘没有任何抗拒，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弄得艾琳一阵尴尬—— 她只是例行公事颁布任务，又不是在欺负她。她这么乖巧，倒显得自己真的做过什么了。 不过，艾琳心里确实另有打算。 不等温思渺起身，旁边的宋之怀却是开了口，“我和吕通去吧。天太黑了，不安全，她留在这里就好。” 艾琳的脸色更难看了。 又是这样。 她只要稍微有一点刁难温思渺的意思，宋之怀就跟护犊子似的马上开口。 两人分明认识也不过几天。她与宋之怀相识这么久，宋之怀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她只有忍着气去打探周围的动静了。 温思渺蹙了蹙眉，目送他们离去。 人一走，她再也无法控制身体的变化。 眨眼间，后座上多了一只猫。 要周末了，出去玩—— 第291章 末世boss（4） 温思渺眨着眼睛，无辜地「喵」了一声。 这是什么，异能的终极版么？ 她以后可能真的要靠卖萌为生了。） 她舔了舔爪子，在后座上来回踱步，然而努力许久，都没能变回人形。 温思渺只有泄气地趴了下来，瘫成猫饼。 这下好了。 她现在不能说话也变不回人形，一会儿他们回来了，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真是难办。 她耷拉着耳朵，颓了一小会儿，才重新振作起来，扒拉上车窗。 这种状态下，她的嗅觉灵敏得出奇。 她清晰地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散的淡淡血腥味。 这个不是个好兆头。 车窗早在之前的颠簸中碎了好几处。 温思渺的爪子也同样锋利，她伸出爪子敲碎车窗，正准备跳出去，倏地，面前多了一道黑影。 青年去而复返，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这个时候的他，似乎与白天有很大的差别。若说白天只是一朵安静冷漠的雪莲，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黑夜，便有着鬼魅一般的阴冷。尤其是微微上挑的嘴角，更添几分诡谲。 温思渺知道，他在笑。 那种等待许久、终于挖掘到稀世珍宝，克制住占为己有的冲动的，却又忍不住上扬起嘴角的笑。 小猫似乎被这个笑容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坐垫里缩了缩。那双葡萄般的眸子深棕带点琥珀，仿佛一往澄澈的泉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宋之怀弯了下唇。 找到你了。 他拉开了车门，疑惑地挑了下眉，“温小姐？” 没有人回应他。 温思渺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 他皱着眉，似乎对面临的现状感到疑惑不解，“奇怪……温小姐去哪里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身后扑上来一道巨大的黑影！ 宋之怀眼疾手快，抱着猫闪身避开。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与腐臭味在空中蔓延。 是丧尸…… 数量不多，这边扑上来的一只，后面还跟着两只，似乎饿了许久，一次攻击不成，便急不可耐地发动下一次攻击。 温思渺被他按在怀里，柔软的毛蹭着他的掌心，不得已闭上了眼睛。 宋之怀的动作迅速又凌厉。眨眼之间，便已转到丧尸的身后，空出的手掐着它的脖颈，将它重重地按向车玻璃。 车玻璃碎成无数小瓣，丧尸的脸也变得血肉模糊。 温思渺忍不住缩了缩。 他的手好凉，心也跳得好快，一种诡异的兴奋笼罩着他的全身。 宋之怀转过身，抬起那对桃花眼，又看向了另外两只丧尸。 末世第三年，丧尸早已与最初的形态大不相同。进化过三次的丧尸甚至拥有了些许人类的神智，可以自主地进行判断。 比如此时此刻，那两只丧尸意识到了危机，下意识便要逃走。 然而宋之怀比他们更快，一手仍抱着猫，另一只手却已经伸了出来。 他的指尖燃烧着火焰。 眨眼之间，两只丧尸便被烧得干干净净，连残骸也不剩下。便连倒在车窗上、血肉模糊的那一只，也被烧干净了。 温思渺震惊地看着他。 他…… 竟是双系异能？ 一个是柔和的治愈系，一个是攻击性极为强悍的火。正如他本人，白日克制而内敛，夜晚放纵而嗜血，两种极端在他身上成为了一对矛盾，却并不突兀。 处理完这些，宋之怀漫不经心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他的手指修长而漂亮，干净得一尘不染，连一滴血也没有沾上。 这就是他们争夺的那个小姑娘的力量么？ 难怪小姑娘的存在，可以让基地与基地开战。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拥有什么能力。 换句话说，这叫……「领域」。 此时此刻的他，当然没有眨眼之间消灭三只丧尸的能力。可是怀里抱着这只猫，在她所拥有的领域里，他的异能无限扩大，丧尸的能力无限缩小，实力的悬殊让丧尸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初见宋之怀到现在，他笑的次数并不多。 温思渺认识那种笑。 似笑非笑的、虚假地堆起的笑容，冷冷冰冰，好像只是一张对外的面具。 而这一次，他的笑容发自内心。 他看向了她。 怀里的小猫抖了抖耳朵，似乎被他吓到了，连毛都是颤抖的。 “抱歉……”宋之怀温声道歉，自然而然地把责任全都推到了丧尸身上，“它们没有吓到你吧？” 温思渺：“……” 他又揉了揉它的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没关系，它们都死了。” 温思渺：“……” 不，吓到她的明明是他！ 好好的笑什么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毁灭世界呢QAQ； 她男朋友又不正常了。 见怀里变成猫的小姑娘并未抗拒，而是顺从地趴着，宋之怀愈加从容，自然而然地换了个姿势，继续抱着她走到车前。 他绕着车走了一圈，懊恼道，“报废了。” 下手有点重，这车似乎不能开了。 然而他的眼里不见懊恼，只有笑意。 温思渺相信他是故意的。 他与那两人分明是同伴，可他看向他们的眼神更像是仇人。 对吕通还好一些，最有敌意的是艾琳，那已经不是敌意了，而是恨意。 宋之怀却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地走进了他先前所去的小超市。 后门就是车库，拉开一扇车门，钥匙就插在锁孔里，车垫上还沾着血迹。估计是车主人还没来得及逃跑，就变成丧尸了。 说不定就是刚刚那三只呢。 宋之怀自己坐在了驾驶座上，而后把温思渺放在了腿上。 温思渺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旁边就是副驾驶，他黏着她做什么？ 男朋友现在的状态有点可怕，她暂时还不想接近他。她连自己是什么情况都没搞明白呢。 他却已经踩下了油门，自言自语一般道：“我带你走，你不介意吧？” 温思渺瞥了一眼那只紧紧抱着她的手。 请他清醒一点，她有说介意的资格么。 她只是软软地「喵」了一声，半是无奈半是顺从。 感谢大家的礼物。 晚安呀，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292章 末世boss（5） 宋之怀似乎很满意她的温顺，奖励似的挠了一下她的下巴。 小姑娘轻轻地蹭了蹭他。 真乖…… 他想…… 怀里的奶猫这么软，小小的一只，让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想像对待丧尸一样掐着她的脖子，欣赏她濒死之际挣扎的尖叫，又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他嗤笑一声，一踩油门，车扬长而去。 身后的超市轰然炸开，被火舌吞没。 他在夜色中飞驰，享受着这种肆意而畅然的快感。 前世的场景如慢电影一般在脑海里回放。 艾琳、他与吕通，原本来自同一个基地。事实上，艾琳是他亲哥哥的女友，末世发生之前，二人已经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彼时他还在读大学，艾琳年长他五岁，脸上常年带着精致的妆容，有着独属于成熟女性的妩媚风情。 那次哥哥带她回家吃饭，就是祸端的开始。 他原本没有把艾琳的存在放在心上。之后发现她出入宋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次在宋家，表面上与他哥哥在一起，私底下却只是看他。 那种眼神油腻极了，直让他犯恶心。 他提醒了他哥哥几次，那傻子一心相信他女友爱他，说什么也不听。 后面他忙于考研和事业，一出去就是几个月，与那二人也没了接触。 再一次回来，就是末世了。 末世第一年，率先觉醒异能的是艾琳，之后才是哥哥，迟迟未觉醒异能的是他。 起初他对艾琳确实是心怀感激的。末世刚到临那段时间，是艾琳与哥哥一直在保护他，虽说真正没有帮上什么忙，但他始终铭记着这份恩情。 末世第二年，他也觉醒了异能。 治愈系，可笑又鸡肋。老天仿佛跟他开了个玩笑。 幸好他学会了许多格斗技巧，又因为异能加强了身体素质，他开始享受这种伪装的感觉。 他们看不起他，当他只是个小小的治愈系，关键时刻却还是要求他。 然后他看见艾琳亲手将他哥哥推入了丧尸群，若无其事地向他宣布了哥哥的死讯，还宽慰他末世生死是常有之事。 那天晚上，他始终面带微笑，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夜。 治愈系又如何？还不是救不了哥哥。 他觉醒了第二异能。 就是他现在所拥有的，一簇火。 不知是悔恨的火，还是怒火。 她以为他什么也不知道，要像以前那样端起嫂子的身份对待他，却又一边意图与他暧昧。 原本进入基地以后，三人是分开的。他哥哥与艾琳是情侣才一直住在一起，他自己则居住在与他们相隔很远的东区。 那次发现艾琳动手也是个意外，他刚好就在附近出任务，想试试抛开异能后自己还有多少实力。 察觉到这个女人的意图之后，他被这个女人恶心得不行，却又不能贸然对她动手，加之又在基地里经历了不少恶心的事，索性直接选择离开，彻底与她划清距离。 当时他还念及一点哥哥的旧情，又因为实力不够有所顾忌。 现在想想，早在当时就要处理掉她为哥哥复仇的。 结果等到最后，自己的确有复仇的实力了，却是先白白地死了。 也许这就是老天让他重来一回的原因？ 他已经能够熟练地掌握他的两个异能，可以娴熟地伪装自己，并且知道了未来的走向，还得到了关键的武器。 宋之怀冷漠地勾起嘴角。 那多好办啊。 温思渺蜷成一团，被他身上的冷意刺得颤了颤。 他的心里藏了很多东西，她想。 一种厌世的仇恨，与滋长的疯狂。 宋之怀察觉到温思渺的动静，却只是安抚似的摸了摸她，声音低缓而温柔，“不好意思，开得有点快了，我怕丧尸追上来。” 他就装吧。 温思渺想。 他是什么样子，她还不清楚么？ 撕破这层温柔的表皮，这个人的心可比谁都黑呢。 艾琳以为自己快死了。 这火烧得可真是烈啊，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直往她身上扑。 她引以为傲的肌肤被烧得坑坑洼洼，长出一个又一个水泡。 哪怕她有异能在身，皮肤硬如铠甲，也抵挡不了火舌的攻击。 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经历，她此生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什么样的丧尸才能引起这场大火？ 连丧尸也拥有异能了么？ 这是该有多强大。 她的心里震惊极了，既震撼，又恐惧。 最终救她出来的，是吕通。 吕通的异能是冰。 这火看似烧得很旺，却似乎只针对艾琳一人，他稍一动手，火便被扑灭了。 他还觉得奇怪，等跑进去时，只看见一团黑乎乎的焦炭伏倒在地。 他有些不可置信：“艾、艾琳？” 说实话，吕通与艾琳算不上熟。只是二人恰好是从同一个基地里出来的，又是要去投奔另一个基地的，这才顺路合作。 若是真遇上什么涉及二人性命的事情，那他肯定第一时间会选择自己。 比起艾琳，他更喜欢和那个姓温的小姑娘相处。 那小姑娘话是少了些，性子却是通透的。末世的人少有这样干净纯粹的眼神了。 至于那个不太说话的宋之怀……对于他，吕通是忌惮的。 他总是沉默而无声地坐在后座，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着车窗发呆，拥有的异能也是治愈系。 但吕通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很不舒服。 他说话时总是挂着假笑，笑意不达眼底，看人时的眼睛是冰冷的。 仿佛不在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物品。人，丧尸，或是整个世界，于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人是很恐怖的。 况且二人说是一起进超市，最后宋之怀却不见了踪影。之后他遇到了丧尸的攻击，这才分了心。等处理完丧尸，他找了许久，也没发现他。 而是看见了一身狼狈的艾琳。 那团焦炭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身份。 吕通急忙把她冰冻起来，减缓她生命的流逝。 好歹也做了一路的同伴，能救就顺手帮一下了。 第293章 末世boss（6） 艾琳挣扎两下，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吕通来回踱步，心里也发着愁。 他刚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车已经不能开了。原本他一个人就是个麻烦，这下好了，还要带着个艾琳……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冰块动了动。 那一团焦炭，靠近仔细看，竟是有一小块肌肤在逐渐恢复原本的色泽。 是眼皮…… 那是属于艾琳的眼睛，正紧紧地锁定着吕通的身后，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宋之怀开了一夜的车。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的通行十分顺畅，别说丧尸了，连人影都见不着。 不过，看见前方的告示牌后，温思渺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他们来到了阿尔法城。 一个基地便是一座城。有点类似于古时的皇城，基地是一座城的核心，有身份的异能者居住在基地里，没有资格的便生活在城市外。 听上去很残忍。然而人类所拥有的资源实在太过有限，弱肉强食，只有合适的人才拥有生存的机会。 基地所在的城市，可以相当于一个安全区。因为基地会定期派遣异能者清理城内的丧尸，保证基地的正常运转，他们所走过的这些路都是有异能者来过的。 即便如此，温思渺也觉得十分诡异。 她的感官本该是十分灵敏的，很远距离之外的腐肉味也可以闻到。 然而那些丧尸分明是不敢靠近身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纷纷避开。 乍一进城，他们便被守城的军队给拦下来了。 宋之怀表现得很配合，主动抱着温思渺下了车，任由军队检查车内。 反正这车也是路边随手开的。 一个气质带点冷漠、似乎不好接近的青年，抱着一只漂亮而干净的英短，这个组合乍一看有些奇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无他，一人一猫看上去实在是过于正常了，就像是生活在没有末世的年代一样。这个时候的人，哪个不是灰头土脸、一身伤口的？ 所以过于正常，才显得不正常。 然而宋之怀表现得实在太过平静，被询问身份后直接自报家门，军队也在数据库里查到了他过去的身份，又给他做了一些检查，这才放心地放他进去。 基地与基地之间也是存在竞争的，互相投奔是常有的事情。 异能者的数量毕竟有限，能否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十分考验一个基地的组织与动员能力。 何况宋之怀还是异能者，基地更不会拒绝他的加入了。 至于宋之怀抱着的那只猫，士兵给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确认没有携带病毒之后，便一并放进来了。 温思渺一眼就看见了基地的告示栏上张贴的寻人启事。 基地的元首爱女如命，记忆是这么告诉她的。然而这恰恰又象征着极强的控制欲。 她终日束缚于父亲的掌控与异能鸡肋的无助的矛盾之中，这才选择了离家出走。 她的父亲对她不好么？ 当然不是。 只是这样的爱太过强烈，她实在无法给出等量的回应。而且，这是一个论实力的世界。 所拥有的越多，意味着身上背负着的责任越多，她显然不具有肩负这份责任的能力。 倒是宋之怀瞥了那告示一眼，饶有趣味地挑了下眉。 那是小姑娘的脸，他一眼便认出来了。 他对小姑娘的了解不算太多，只是记得他见过这张脸。 那是艾琳参与并一手扩建的基地，与艾琳一样具有扩张的野心，有位小姑娘拥有控制丧尸的异能的消息传开以后，基地的人迫不及待地获得了小姑娘的信息，然后与阿尔法基地开展了漫长的拉锯战。 他记得他远远地看了小姑娘一眼。 当时小姑娘被关在铁丝网制成的笼子里，头上顶着一对毛茸茸的猫耳，背后的尾巴无力耷拉着。 她可真是漂亮，眼神里带着点懵懂的天真，偏偏又拥有着强大的能力。 那时候他就想，这小姑娘虽然幸运，却又与他一样不幸。 他被哥哥的仇恨束缚，小姑娘则被这个世界束缚。 能力强大有什么好呢？还不是受制于人。 若换做是他，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一定会选择毁灭。召集所有的丧尸，将这个已经失去人性的世界清理干净，这样多好呀。 既然大家都不想活，就一起去死好了。 温思渺原本趴在宋之怀的怀里小憩。 背上忽然多了一只手，温柔而缓慢地梳理着她的毛，指尖触碰过所留下的凉意让她颤了颤，忍不住「喵」了一声。 他在想什么？ 见她抬起头，宋之怀勾了下嘴角，“醒了？” 怀里的小姑娘懒洋洋地唤了声，充作回应。 真可爱…… 他想…… 从某种意义上，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们一样被这个世界厌弃，也想抛弃这个世界。 难怪他一见这小姑娘，便心生好感。想来小姑娘也是因此才亲近他的吧？ 他有意逗她，指着墙上的告示便道，“这小姑娘是我的同伴温小姐。” 怀里的小姑娘毛都要炸了，不安分地挣扎两下，似乎想从他的怀里跳出来。 他却把她按得更紧了些，“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身份……可温小姐忽然消失了，我该上哪去找她？” 宋之怀心里在想别的事。 当时看见小姑娘被关在笼子里，他还以为她是异能暴露之后被那些贪婪的人抓了呢。 没想到抓她的基地长，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所以啊，瞧，在这种时候，亲情也就那样。 温思渺没有说话，无辜地眨着眼睛，用柔软的毛蹭了蹭他，似乎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宋之怀似乎也很配合，见她如此，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他这样，反倒令温思渺有点苦恼。 宋之怀这个态度，究竟有没有猜到她就是温思渺？ 若说猜到了，倒也不像呀……他特意在她面前提这些做什么，逗她玩么？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在她面前一直都如此恶趣味。 可她不能说话，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变回来，只好在这里装傻。 她看不懂宋之怀的态度。 晚安…… 第294章 末世boss（7） 宋之怀却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事情上，若无其事地揉着温思渺细密柔软的猫毛。 见她也不反抗，他的动作便更加自然了些。起先是揉后背，之后直接揉起了下巴，现在居然摸到肚皮上来了。 温思渺整只猫都要炸了：“喵——” 注意一下注意一下！！猫你也不放过么！！ 宋之怀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你真可爱。”他不禁夸赞道。 小姑娘这样可爱，他都不舍得毁灭世界了呢。 不过，带着她与世界同归于尽，死在一起的感觉，倒也不错。 温思渺垂下耳朵，轻轻「喵」了一声。 他夸着可爱，眼神却冷得吓人，看她时仿佛在看一只已经失去生命的死物。 她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之后便是一路无话。 进入基地需要经历严格的审理程序。 宋之怀有内部档案在先，进入基地会减去许多麻烦，故而没有耽误太久，提交完基地所需要的资料后，顺利地拿到了公寓的钥匙。 他专心致志地撸着猫，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冷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青年，会露出如此温柔的眼神。 异能者进入基地，除了递交资料以外，还需要为基地作出一定的贡献。 因为基地的房子并非免费提供给异能者，而是以晶核作为货币月租。 只有同基地的军队长期签订合约，才拥有免费居住在公寓里的资格。 于是搬进公寓后不久，宋之怀便跟着小队出任务去了。 离开前，他紧紧皱着眉头，把公寓里的门窗都锁好，这才叮嘱温思渺道：“不要乱跑。” 小姑娘抬起头，分外无辜地「喵」了一声。 小姑娘这几天有些过分乖巧了。 昨天也是这样。他抱着她的时候，觉得她一直很安静，低头一看，她竟是睡着了。 再之后便是今天早上，若非自己准备走了，她都不会醒。 宋之怀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又揉了揉她的头，这才离开了。 他最反感的，便是集体行动了。 可若要留在基地，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 宋之怀一走，温思渺便跳到了他的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团，安静地进入了休眠状态。 她懒洋洋地耷拉着尾巴，在床上打滚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舒服。 这几天又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全身上下都很难受，只觉得像是掉进了狗尾巴草丛，无处不痒，好像有什么在疯狂增长。 她的头总是昏昏沉沉的，做什么都不自在，也就只能选择睡觉了。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窗户没有关，有阳光透进来，暖洋洋的。 温思渺下意识地舔了一下爪子，一低头，看见了自己的手。 ……嗯？ 变回来了？ 她欣喜地起身，被子从身上掉落，发现她果然变回了正常人类的模样，身上还穿着变身时的那身衣服。 这个异能实在有些不好控制。 事实上，她现在都不太清楚这个异能有什么作用。 然而有一点值得深思。 宋之怀对她有些过分好了。 那种眼神，让她并不舒服——每次看她时，眼里似乎都带了些东西，研究的、极具目的性的。 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随意把一只来路不明的猫带在身边，除非她对他有作用。 说起来，那天宋之怀抱着她，展现了强大的爆发力…… 温思渺皱了下眉。 基地长看着这个女人。 末世已经没有四季之分了，要么极其炎热，要么极度寒冷。 好在成为异能者之后，大家的身体素质都有所改善，耐热与耐寒的能力也有所提升。 加之三年过去，长期食用产生于末世的食物，人类的身体也有所进化。 所以哪怕是四五十度的高温，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大家都是正常像夏天一样穿着短袖。 然而这个女人实在古怪了些。 她一身紧身的长袖长裤，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便连手上也戴着橡胶手套。 偏偏她生了一张美艳的脸，脸上的肌肤是婴儿般的娇嫩，仿佛是毁灭之后又获得了新生。 她是三天前忽然来到阿尔法基地的。 这个奇怪的女人一出现，门外的工作人员便迅速把消息报给了基地长，并且彻查了女人过去的资料。 哪知道女人过来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她要见基地长。 她自称艾琳，曾是隔壁基地的高层管理员之一，有一个重要的机密想要与基地长商量。 核实了身份之后，基地长同意了她的请求，把她带到了这间会议室。 艾琳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她看起来风情万种，眼里流转着些许妩媚的光芒。 基地长的脸色不算好看。 他找女儿的事情人尽皆知，他不相信艾琳看不见，所以这个时候的刻意勾引显得十分可笑。 被这样冷待，艾琳一时有些尴尬，眼里有阴郁一闪而过，随后立即换上了微笑：“先生，我与那位基地长不合后出走，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但我认为，这种秘密不应该被藏起来。所以我选择了告诉您。” 基地长只是看着她。 “丧尸是可以控制的……”艾琳笃定地说道，“有一种异能，可以控制丧尸。我们基地的异能者协助研发出了一种探测芯片……我已经把它带出来了。” 艾琳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正常。 那场大火之中，她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身体。她的异能可以吞噬旁人，靠着吕通保住了一张脸。从那一刻起，她就疯了。 她要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偿命，要丧尸偿命。 可那些放火的丧尸怕是早就与火同归于尽了。 所以艾琳选择了说出这个秘密。 当时他们被基地驱逐，也是这个原因。这件事情她还没有告诉宋之怀，想来宋之怀并不清楚他们为何无故被基地追杀。 失去宋之怀的联系，也是她目前最懊恼的事情。 如果能顺利与阿尔法基地的基地长达成合作，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寻找宋之怀的下落。 ——好累啊TAT—— ——出去玩真累—— 第295章 末世boss（8） 然而这位基地长看上去并不像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是艾琳并不着急。 她有足够的把握让基地长答应与她合作。 艾琳猜的不错，基地长确实没有那个与她合作的心思。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就算内部有资料记载，她也进入了那个基地的黑名单。 她能被驱逐出一次，谁知道她出现在阿尔法基地是福是祸？ 只要存在隐患，怕是她要阿尔法基地也驱逐一次。 基地长背后是几万异能者几十万人口的基地，他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不过，他也不想明着拒绝艾琳。 他只是说道：“竟是这样么？”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话里的敷衍之意。 艾琳内心冷笑，忽然更换了话题，问道：“温先生，你是不是在找你的女儿？” 基地长的表情一变，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艾琳笑道：“我知道你的女儿在哪里。”其实她不知道。 那个小姑娘，连异能都没有，怕是早就葬身于火海了。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无故起火。难不成是那地方还藏了汽油？ 但这些都不重要。 她笃定那小姑娘对基地长极其重要，并且他们现在都没有见过面。 只要有机会，主动权就在她这里。 基地长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艾琳没有对他撒谎的必要，他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 只要有一点希望，他都不想放弃。 他直视着艾琳的眼睛：“我的女儿在哪里？” 艾琳耸了耸肩，轻描淡写：“这就要靠芯片了。” 基地长咬了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找到宋之怀，这是艾琳提出的作为交换情报的条件。 基地长一查，发现确有其人。宋之怀不久之前在基地做了登记，如今已经是阿尔法基地的一员，目前在城外出任务，还没有回来。 他把宋之怀的房间号告诉了艾琳。 艾琳点头示意，说出了第一条信息，“我在w城的二七路救下过你女儿。” w城离这里不算很远，女儿若是离家出走，往那边去倒不无可能。 基地长并没有对她起疑。 何况艾琳说的也是实话，虽然救人最后是因为宋之怀，她是被逼无奈，但怎么说也捎了温思渺一程。 她现在十分后悔。 当初就该把那小姑娘绑起来，带着她去见基地长。基地长若不同意，她就当着基地长的面折磨那小姑娘，直到他点头为止。 艾琳为达到目的素来不择手段。 当初选择与宋之怀的哥哥谈恋爱，也是因为宋家足够有钱，那哥哥也是人傻钱多，稍微用了点手段，便一头栽进去了。 她真正看上的人，只有宋之怀。 可惜宋之怀的心太难撬开了。 他一点也不木头。恰恰相反，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清明。 他对她没兴趣，却也勾起了她强烈的征服欲。 末世第三年，他们明明有着十分亲近的关系，她甚至有意救下宋之怀，宋之怀却对她避如蛇蝎。 艾琳一直以来都很疑惑。 这不该啊。宋之怀知道是她杀了他哥哥吗？ 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丧尸当前，人为了命什么都做得出来，她恰好就是最极端的。 她的异能可以吞噬别人的生命力。反正他哥哥也在，就让他哥哥帮她活命好了。 要怪就怪他哥哥傻，连人的好坏都不会分辨，活该死在她手下。 艾琳这样想着，与基地长告别，转身便去寻找宋之怀的房间。 宋之怀不是在外面出任务么？ 她就提前蹲好点，给他一个「惊喜」好了。 艾琳微微勾起了嘴角。 她直接向基地长表示宋之怀是她的男朋友，于是基地长很爽快地告诉了她具体的房间号，她顺利地站在了宋之怀的房间门口。 由于许多资源与技术的缺失，现在的基地无法提供像以前那样发达的科技。 加之各大信号站被毁，用手机成了一种奢侈，重要事件的通知全靠喇叭。 因此，这间房间只配了一把比较原始的锁，出入还要用钥匙。 艾琳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不费吹灰之力便推开了房门。 她边走边整理衣领，悠哉悠哉地准备爬上宋之怀的床，却突然愣住。 床沿坐着个小姑娘。 一对猫耳耷拉着，长长的尾巴蜷成乖巧的弧度。她单手托着腮，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看见艾琳时，脸上还有可见的茫然与无措。 与此同时，艾琳藏在胸口的芯片开始发热。 她震惊得不能自已，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温思渺，忽然大笑起来。 竟是藏在这里？ 早说她就是她要找的人，当时就该把她绑上车才是…… 艾琳的眼神不太对劲。 温思渺心中警铃大作，身体竟是听了控制，一转身变成了猫的模样。 艾琳步步逼近，笑着说道，“温小姐，我不会做什么，不用着急。” 嘴上这么说，她嘴角弯起的弧度却十分冷酷，手中已经凝聚起了力量。 温思渺撞开窗户，果断跳了出去。 艾琳紧随其后。 宋之怀走出了树林。 身后是化作灰烬的丧尸，风轻轻一吹，便消散在空气之中。 他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衬衫的皱褶，回归队伍，道：“我这边没有发现丧尸。” 小队队长瞥了他一眼，内心轻蔑。 他最见不得这种白白净净、斯文清隽的人了。 都什么年代了，装腔作势给谁看？末世找男人看外表么？不，看的是实力。 他虽然长相一般，却有一身发达的肌肉和强大的异能，从前对他爱答不理的姑娘都求着跟他过夜，只为得到他的庇护，所以只有他有资格成为小队队长。 这个宋之怀连丧尸都杀不死，纯粹就是来混晶核，要他有什么用？ 他几乎把不满写在了脸上，冷哼一声说道，“行吧，大家工作都辛苦了，我们该回去了。” 宋之怀只是淡淡地跟在队伍的最后。 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他皱起眉，脸色并不好看。 这不是个好兆头，可又能发生什么事情呢？ 唯一让他惦记的，不过是家里那只小猫咪。 ……她不会真跑了吧？ 渺渺：总有人阻止我咸鱼瘫！喵！！ 感谢陌小玖.、温凯琳荣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296章 末世boss（9） 宋之怀眨了下眼，又觉得不大可能。 那小姑娘懒洋洋的，有什么乱跑的理由？她巴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窝在床上。 然而最近小姑娘的表现着实有些反常。 他跟着队伍回到基地，交了几个晶核，便往房间走。 那队长忽然叫住他：“宋之怀。” 宋之怀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能力就别在这里了……”他冷嗤一声，“跑来丢脸吗？” 宋之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队长被他的笑容弄得脊背一寒。 一天相处下来，他话少，笑容更是不可能见到一个。忽然对着他浅浅一笑，反倒是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内心骂骂咧咧，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决定，转头就走，“拉倒吧，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宋之怀的背影在身后渐渐远去。 听说他只是个治愈系，偏偏在这里逞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小队的顶级助力呢。 队长冷哼一声，满不在乎地向前走去。 温思渺在前方焦急地奔逃。 她有一种预感，若是这附近有丧尸，一定可以成为她的助力。 然而这是在基地安全区，远方的丧尸群进不来，近处也早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艾琳似乎有备而来，爆发力强到可怕，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她便掷出一团光晕，笼罩住温思渺。 那团光芒迅速锁定了她，渗透她的肌肤。 能量在流失，温思渺清晰地感觉得到。 她的意念又是一动，身体无限扩大，变回了那个正常的小姑娘模样。 光晕如绳索般牢牢捆住了她。 “制作这个芯片，可牺牲了我们基地三个异能者……”艾琳冷冷一笑，“别太天真了。” 那小姑娘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只是在两种形态之间切换，猫耳与尾巴都不遮一遮，估计都没法收回去。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样逆天的能力，怎么就落在一个呆呆傻傻的小姑娘身上？ 她发现她的时候，她还坐在床边发呆……若是换做自己，早就用这股力量去实现她的目标了。 这就是那个基地所不理解她的地方。 正是因为牺牲了三个异能者制造芯片，她才被从基地赶了出来。 基地认为她的手段残忍血腥，灭绝人性，禁止她再擅用异能，甚至专门推出了一套律令，意图牵制住她。 艾琳一点也不傻。取得内部消息以后，便营造出一种基地为了利益追杀他们的假象。 宋之怀那么聪明，也被她蒙骗过去，还是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那一刻她就想，既然基地不理解她，她就自己去做。 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温思渺。 她的异能是吞噬。若她吞噬了温思渺，是不是可以得到温思渺的异能？ 不等艾琳反应过来，她的周围忽然窜起一阵火焰。 艾琳的表情突变。 这种火焰带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她至死也忘不了—— 撸起她紧紧贴身的衣袖，那些皮肤坑坑洼洼，黑如焦炭，根本不像个正常人。 若不是有异能吊着，她早该葬身火海，而不是还保留了一张脸。 说起来，还要感谢吕通。 吕通不知道她的异能到底是什么，给她当了祭品。他真是天真，一股脑地冲上来想救她。不过他做得也没错，只有冲上来了，才能救得到她。 艾琳本能地后退，瞳孔急剧收缩，“啊——” 火舌沿着她的小腿根部向上蔓延，很快便将她腿部的衣料烧得干干净净，露出那不堪入目的皮肤。 温思渺仍然在挣扎。 却见火焰的背后，宋之怀走了出来。 那些火苗簇拥着他，仿佛接触到生命之源一般欢呼雀跃，不断地集合围聚，将艾琳淹没。 他走进了这团困住温思渺的光晕，将她打横抱起。 「啪嗒」一下，那铁链断了个干干净净。 他记得上辈子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就是她被关在笼子里，这样的铁链束缚住她的四肢。 当时他没有注意到艾琳在不在。 原来这种事情，也是艾琳的手笔。 他的眼神更冷了些。 “宋之怀——” 艾琳尖叫出声，嗓音因烟熏与撕心裂肺而变得沙哑，“为什么会是你——” 小姑娘好像还没从刚才的一幕缓过神来，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宋之怀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温和，“当你杀害我哥哥的时候，应该想到你会有今天。” 艾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知道？ 这个火…… “你……”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表情崩坏还是身上被灼烧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让她吐不出完整的句子，“你怎么会……” 她直接把人丢进了丧尸群，连具尸体都没能留下。 宋之怀找来时，能看见的也不过是破碎的布料以及肢体的残骸，拼都拼不出来完整的骨架。 她还记得宋之怀当时的模样。 他站在那里，沉默得吓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仿佛凝成了一尊雕塑。 然后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只说是意外遇上了丧尸群。 那时候宋之怀也没有多大反应，淡淡地「哦」了一声，带着他哥哥的尸体离开了。 他素来如此沉默寡言，艾琳便也不觉得有什么端倪。 “谁知道呢……”宋之怀说得轻描淡写，“可能老天都看不惯你吧。” 火舌已经舔上了她的双颊。 艾琳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第二异能、第二异能……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宋之怀居然有第二异能，还是攻击力最为强悍的火！ “宋之怀！”她喊他的名字，“你不要着急，我有个秘密可以与你交换。你觉得你的异能平时真有这么强大？” 温思渺抖了抖猫耳，也跟着看了过去。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与她有关。 “还有你，小姑娘……”她看着她，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的异能是什么，简直暴殄天物！” 宋之怀伸出手，再次揉了揉温思渺的耳朵，“你说领域？” 艾琳表情骇然，温思渺也看去一眼。 啊啊啊—— 昨天晚上跟男闺蜜在一起啦…… 新的一周要开心呀！！ 第297章 末世boss（10）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安抚似的摸着她的耳朵，道，“回去同你说。” 她的耳骨是柔软的，轻轻一捏，似乎就可以捏断，脖子也又细又软。 她的生命这样渺小，想要取走这样轻而易举，就像他现在面对艾琳一样。 他发现他不急着烧死艾琳。 他只是想欣赏她痛苦毁灭的过程。 当年她对哥哥下手时，也是这样吧？ 甚至连尸体都不放过，只是欣赏着哥哥的毁灭。 也许那个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同样的场景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也不会想过，她会毫无防备地死在一个这样的地方。 艾琳在痛苦与绝望中挣扎，宋之怀低下头，为温思渺解开捆绑她的绳索，柔声问道：“疼吗？” 小姑娘皮肤白嫩，经绳索这么一捆，多了一圈红痕。 他看着心疼得很，指腹在伤口处轻轻一按，伤口便消失了。 小姑娘与他对视。 他何其聪明，一眼便猜中小姑娘心中所想，只是笑着把她抱了起来。 “那我说？” 温思渺冷哼一声。 “好吧好吧，是猜到了……”他叹气一声，揉揉她的头发，“一个活人忽然失踪了，座位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只猫，这点联想我还是会有的。” 压着不说，是因为没有意义。 小姑娘显然不知道怎么掌控自己的异能，在两种形态之间无法切换自如，所以他在等小姑娘学会灵活运用的那一天。 怀里的小姑娘不再说话，又是陷入了沉默。 他便抱着她向前走。 身后的艾琳已经化作一团灰烬。 现在的宋之怀有一点茫然。 他脚下分明踩着地板，却如云朵一样柔软，好像根本不用使力就能悬浮在半空之中。 一直以来困扰他的心结，就这么死了？ 轻飘飘的，像是烧一张废纸一样，风一吹，就散得干干净净。 丧尸是这样，人也一样。 那他重生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说复仇，现在的他已经做到了。他还需要什么呢？ 他从未想过杀死一个人可以如此轻易。 一直以来，他都以治愈系的表象来伪装自己。然而当他选择脱离熟悉的人群放纵自己的时候，才发现发泄心中的黑暗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就像此时此刻，抱着怀里懵懂的小姑娘，他的内心被强大的欲望所操控。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他可以继续向前走。 走完艾琳未走完的路。 这种女人都可以产生的想法，他难道就不可以么？ 宋之怀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是在笑着的，然而笑意不达眼底，笑意遮掩之下的，是更多更深沉的东西。 温思渺靠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如擂鼓般极速，那种不正常的兴奋感，似乎又回归到他的脑海。 温思渺唤他：“宋之怀。” 他好像一下子就醒了，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是觉得这样走路不舒服么？你可以变回来，我继续抱着你。” 温思渺：“……” 不不不…… 倒也不必变回来，他把她放下不就行了么。 她一脸无语，本想说的话又被他堵了回去，只剩下无可奈何。 他总有把她气到的本事，可谁让他是系统呢。 男朋友总是要纵着的，唉。 她只好由他抱着，尾巴在他手腕上缠绕几圈，表达了自己的顺从。 他却又笑了起来。 “知道你自己现在拥有什么吗？” 温思渺摇了摇头。 只是异能罢了，异能还有特殊之处么？ 她确实察觉到了自己状态的不对劲。接近她的人似乎都会变得异常强大，譬如艾琳，譬如宋之怀，他们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时，便连她都束手无策。 再者，她好像与丧尸建立了感应。 她好像明白了她五官发达的原因。 因为那些丧尸，就是她的眼睛。 “领域……”宋之怀道，“这是一种领域，也就是你的异能。身份切换的时候可以爆发能量，受到辐射的特定区域会获得加成。 简单来说，你可以操控丧尸，也可以给予异能者恩赐，去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 譬如复仇，譬如毁灭世界。 他推开了房门，拉开窗帘，有阳光照进来，衬得他的肤色更加惨白，仿佛地狱中回魂索命的恶鬼。 他弯起嘴角，语气颇为兴味，“觉得这份异能怎么样？想不想与我去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温思渺反问他：“什么？” 他的语气异常兴奋，似乎憧憬已久，桃花眼中流转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这个世界混乱太久了……”他道，“该结束了。” 倏地，有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传来，原本紧闭的房门又被推开了。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率先说话的是温思渺，她眨了下眼睛，下意识地起身站直身体，“爸爸。” 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兽耳猫尾，还坐在宋之怀腿上。 很好…… 她完了…… 基地长沉着一张脸，凌厉的眼神从宋之怀身上扫过，眼中满是锐气。 他问：“你就是宋之怀？” 斯文俊秀的青年，放在哪里都是讨小姑娘欢喜的，何况是这种时候，人人灰头土脸、风尘仆仆，宋之怀的存在像是一个意外。 他的渺渺被保护得太好，才始终保持天真，但宋之怀不一样。 他的天真是装出来的。 宋之怀颔首示意，礼貌地道了一声：“温先生。” 基地长没有立即应下，只是对温思渺伸出了手，“渺渺，过来。” 小姑娘攥着衣角，回头看了宋之怀一眼，似乎在犹豫。 基地长脸色平静，心里却有火在燃烧，脸上冷意更甚，“过来。” “温先生倒也不必这样……”宋之怀开口道，“渺渺只是个小姑娘，若真有什么事情，温先生不如坐下来喝杯茶，我们细细地谈一谈？” 很好…… 倒是护上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基地长注视着宋之怀漂亮的桃花眼，好像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竟有几分和颜悦色之感：“好啊。” “但是渺渺要出去……”他又道，“有些话，我要单独与宋先生说。” 感谢婳婳是我的！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礼物。 这周事情挺多的，心思有点乱，这下可以收回来啦hhhhh； 今天真的超级开心的！ 晚安…… 第298章 末世boss（11） 犹豫片刻，温思渺选择了同意。 回头翻翻记忆，基地长与她的关系其实很奇怪。 不像是父亲与女儿，更像是主人与所有物。 所以她的出走父亲会勃然大怒，不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是因为她的逃离。 她一直一直都活在父亲的掌控之中，像一件商品一样被偏执地对待，这种感觉令她充满了不舒服。 她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 尽头的窗户开了一条细缝，有风渗了进来。 有点冷…… 温思渺想。 不仅冷，而且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眼皮似乎很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按着她的后脑勺，逼迫她去沉睡。 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然而却无力作出回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栽倒下去。 基地长—— 有问题的，是基地长。 宋之怀弯下腰，不慌不忙地为基地长倒了一杯水。 水在末世都是稀缺资源，又何况是茶呢？ 生产供应链早就断掉了。经过病毒污染的茶已经不是茶了，而是一些变异植物。 不过好在他们集中了一些水系异能者，并且逐渐可以灵活地分配使用异能者的异能，基地这才拥有了稳定的供水。 基地长却不欲像他这样平静地谈事。 他注视着宋之怀的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其实不用他明说，宋之怀也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轻嗤一声，“经历了几次，就猜出来了。” 重生这种事情，到底是太过荒谬的。他不可能贸然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毕竟，这是个做事都要讲究科学的年代。而现在所发生在他身上的现象，却是科学所不能解释的。 “我看过你的资料……”基地长坦言道，“我很欣赏你。” 宋之怀的资料太干净了。 他好像天生就该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旁人看不出来，他做了这么多年基地长，又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呢？ 若他真是表面上写的，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治愈系，那早在异能觉醒之初，他就会被丧尸群与人类的野心吞没。 但是显然他不是，他一定藏有后招。 基地长无所谓宋之怀的后招是什么。他来找宋之怀，只是想与他讨论一件事情。 “宋先生……”基地长道，“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所以，你愿不愿意与我们基地合作？” 艾琳说是去找宋之怀，之后却没了生息，他大概能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基地长确实不在乎。一个艾琳离开了，还有千千万万个艾琳。 说到底，若不是当初艾琳声称有温思渺的消息，他也不会让艾琳留下来。一旦她失去了价值，那她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现在女儿跟宋之怀走在一起，已经回到了他的视线范围内，艾琳在他眼里自然显得可有可无。 “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给我吗？” 宋之怀挑了下眉，却没有立即给出回应。 基地长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宋之怀的性格果然与他猜的一样，足够的谨慎入微，也足够的……有野心。 他们最需要的，就是有野心的人了。 “宋先生不如跟我去看看？”基地长笑了笑，“也许你所想要的答案，都在这里面。” 他开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 并且他相信，宋之怀无法拒绝。 果然如他所料，宋之怀并未拒绝，只是道：“可以。” 基地长伸出了手，道：“请。” 宋之怀起身，跟上了他的步伐。 走廊上没有人。 他特意扫了一眼，发现只有窗户开了一条小缝，但这不足以让一只猫钻出去。 “温小姐呢？” 基地长只是淡淡地说道：“她的去处，自会有我的人安排。我女儿的下落，宋先生无需担心。” 他明显不愿意与宋之怀多提及温思渺的事情。 见他态度如此，宋之怀没有多问，轻轻摩挲着指尖，隐隐有火苗在跳动。 他的小姑娘在哪里？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与小姑娘分别，他不喜欢这种心慌的感觉。他只想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他凝视着基地长的背影，若有所思。 基地办公楼的地底，藏着一个巨大的地下实验室。 宋之怀看见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一排排浮动着绿色液体的试管密封着许多东西，有点像人的器官，或者说是丧尸化的人的器官。 到处都贴着人体结构与画好的线稿，他甚至听见丧尸低低的吼叫声，这里仿佛是一个秘密的丧尸研究基地。 真难以想象。阿尔法基地作为全国最大的幸存者基地，地位就如首都一样不可动摇，背后却藏着一个这样的地方。 “不可思议吧？” 见宋之怀这样，基地长也笑了起来，“我们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座实验室，建立有三年了。我们一直在寻找消灭丧尸的对策，希望能够发明出去丧尸化的疫苗，重建我们的家园。” “三年之中，我们只成功过一次，我们完美的试验品，想来你也见到了——” 基地长忽然笑了笑。 “为了让试验品具有「人」化的特征，我一直把她养在身边。” 这一点，是宋之怀所不能想到的。 事情的反转出乎意料，甚至近乎荒谬。 他皱着眉，步伐不自禁地放缓，一时无法形容心头涌动的复杂感觉。 其实他猜得到接下来他要看见什么。 正因如此，事实才会变得愈加不可接受。 金属制的大门层层推开，宋之怀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笼子。 笼子采用的是传统的金丝笼造型，然而栏杆与栏杆之间空出的不是缝隙，而是透明的玻璃。 一眼望去，连通风的小孔都找不到。 他惦记了一路的小姑娘坐在笼子里，有些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实验室，猫耳无力地下垂。 这一幕何其相似啊。 临死之前，他远远地见过温思渺一面，小姑娘就是这样被关在笼子里，双手双脚皆是铁铐，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她的存在就是被使用的。 便听见基地长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完美试验品。” 第299章 末世boss（12） 早在睁眼的那一刻，温思渺就明白了。 为什么记忆里基地长对她怀有强大的掌控欲，为什么她迟迟没有异能，异能的表现还如此鸡肋，因为早在开始之前，一切便已经注定。 她拥有两种形态，因为那是无数次实验的结果，她所拥有的掌控丧尸的能力，是基地给予的。 “丧尸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基地长叹气道，“我们将这种病毒研究出来之前，只是想更好地为未知的探测服务，从来没有想过会产生这样的后果。” “这场悲剧是我们一手制造的，所以我们必须为现实付出代价。” “我们做过很多次实验，这才找到了最完美的容器……”基地长的语气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在念一组冰冷的数据，“我们置换过她的记忆，她现在很干净。” 宋之怀忽然沉默了。 事情的真相带给人的冲击力太大，他一时无法接受倒也是正常的事，所以基地长并不着急。 他笑了笑，说道，“有了她的配合，我们可以把那些丧尸处理掉。宋之怀，我见过你用火的样子，你的双系异能对我们而言很有帮助，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宋之怀不说话，只是转过头，注视着笼子里的小姑娘。 她那样娇小，那样柔弱，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带着茫然与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世界，铁笼的阴影斜斜地打在地上。 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过去是什么样子，因为那些人残忍地剥夺了她的过去，不仅如此，还要夺走她的未来。 她本该是个娇俏明媚的小姑娘，永远生活在阳光下，世界的阴暗面一辈子也无法笼罩住她。 可就是有这种意外，他们就是这么残忍地对待她了。 他忽然失去了毁灭这个世界的兴趣。 有什么意思呢？ 那些人是无辜的。他们因为实验失败，无端地感染上丧尸病毒，然后又要被无情地取走生命。 他若是与他们做了一样的事，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唾弃艾琳的行为，觉得她的想法荒诞又可笑。可他若真的这么做了，他也会成为他所讨厌的人。 毫无意义。 也许他的重生就是个错误，他早该死在丧尸群里，保留着对这个世界复盘的美好幻想。 而不是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而后对它彻底失望，只能茫然地站在这里，与这些冷冰冰的仪器与同样拥有机械心脏的人对视。 “我再考虑一下……”宋之怀只是说道，“我可以留下来吗？” 基地长笑着说；“当然可以。宋先生，我们恭候你的消息。” 他知道宋之怀是个聪明人，而他十分乐意与聪明人合作。 宋之怀和艾琳是不同的，他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他对艾琳爱搭不理，对宋之怀却分外热情。 他递给了宋之怀一张磁卡，道，“凭这张卡，你可以随意出入这里，宋先生请便。” 这里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机密，没有什么核心可以泄露。因为他们研究的，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再说，就算宋之怀把丧尸病毒的真相公之于众，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呢？ 这可是阿尔法基地啊。 给予他们庇护的阿尔法基地。 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要加入阿尔法基地，努力去获取异能，去成为强大的异能者，只为换来一个名额。 这样的阿尔法基地，又怎么会是病毒的制造者呢？ 它的名字，就注定了它是第一与唯一。 基地长对阿尔法基地的口碑十分自信。 拿了磁卡以后，宋之怀便离开了。 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进温思渺的耳内。 基地长目送着宋之怀离去，本来也准备离开，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温思渺一眼。 他眉目温和，依然是个慈祥父亲的模样：“渺渺累了吗？” 小姑娘静静地看着他。 “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喃喃道，像是对温思渺说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入夜之后，实验室的灯光也跟着熄灭，显得寂静而无声。 温思渺还在研究这个铁笼子。 然而令人比较挫败的是，虽然她拥有着强大的控制异能，却没有自保的能力。 她的爪子尖尖都快磨平了，那几块玻璃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是为了防止她出逃特意制造的。 她大抵知道这铁笼子的打开方法，然而单凭她自己一个人根本做不到。挥着爪子乱划，也只是因为她实在太过无聊了。 门外忽然接连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温思渺皱了下眉，五感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听见了脚步声。 咚咚，咚咚。 慢悠悠地，不疾不徐地，靠近她。 实验室的门徐徐向两侧拉开，有一点点光渗了进来。 夜色中，伸出了一双手。 这双手白皙而瘦削，修长的骨骼十分具有美感。 他似乎触碰了什么，那一瞬间，实验室的灯光亮了大半，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温思渺伸出手遮挡视线，揉了揉被刺痛的双眼。 那双手的主人向她走了过来。 是宋之怀。 他依然穿着白天的衣服，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后一颗，唇微微抿着，眼神却是漫不经心的。 他挑了下眉，语气温柔，“听得见我说话么？” 那些玻璃并不具备隔音效果，温思渺点了下头。 “来……”他道，“我教你领域怎么用。变成猫，想象你拥有一片广阔无垠的空间，一草一木皆由你创造。” 温思渺到底是修仙之人，他这样一说，方法她便明白了大半。 何况她本就已经大概摸到了这个异能的些许门路，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 让她疑惑不解的，是宋之怀的态度。 他在做什么？ 他要救她？ 她以为，照着这个剧情走下去，宋之怀应该怀有跟他们相似的目的，甚至会与他们达成协议，然后成为这场运动的领头者。 可他在做什么？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她一闪身，变回了猫咪的模样，舔了舔爪子，玲珑剔透的双瞳隔着玻璃望着他。 感谢霜雪千年雪婠颜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今天也是爱你们的一天，晚安。 第300章 末世boss（完） 眼前的玻璃忽然成了碎片。 男人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他的语气温柔而耐心，眼里难得看不见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认真与专注。 他问：“想不想跟我走？”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温思渺。 留在这里，把他交给基地，或者跟他走，两个人一起逃离这里。 宋之怀相信，他们是一样的人。 怎么会不一样呢？ 他们拥有同样被操控的人生，同样意识到了现实与真相的残忍，同样面对未来无助又迷茫。 这一刻，宋之怀清醒地意识到，他唯一能抓住的，只有怀中这个小姑娘。 他只能抓住怀里这个小姑娘。 也许从他决定深夜闯入这里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令他忐忑不安的，是小姑娘的态度。 宋之怀忍不住自嘲。 是啊……他居然在害怕。 害怕虽然他认为小姑娘与他一样，小姑娘却不愿意做出选择，而宁愿留在这里。 她似乎也在犹豫。 然而犹豫到最后，她却只是用尾巴勾住了他的手腕，像以往那样靠在他怀里，乖乖地蹭了蹭，“喵——” 宋之怀揉了揉她的头，转身离开了实验室，背影干脆而果断。 他抱着温思渺，语速慢悠悠的，似是在提起别人的故事，“渺渺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重生」么？” 听到这话，怀里抱着的猫懒洋洋地抬起了头，似乎被吸引了注意。 宋之怀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做过一场，很漫长很漫长的梦。” 梦里有着他最不想预见的过去。他无法拯救他的兄长，并且受制于人，眼见着他的仇人愈加强大，戴上荣耀的光环，他只能带着他的第二异能藏进泥沼，不被任何人发现。 梦里没有所谓的阿尔法秘密实验基地，也没有关于末世的真相。 然而基地长与艾琳之间却有一战，为了争夺温思渺。 最后的最后，他又回到了起点，梦里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也在渐渐偏离原有的轨迹。 曾经想要的分明近在咫尺，他却退缩了，认为他想要的这些毫无意义。 他的脸上，有着少见的迷茫。 温思渺想，这个世界的系统很不一样。 他分明冷血而多疑，在旁人看来冷酷不可接近，却把最原始最柔软的一面展现给了她看。 她看见了一个愈加真实的系统，看见他脆弱的、犹豫的、挣扎的样子。 那些对系统未知性格的恐惧，似乎又驱散了不少。 她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这是她的男朋友啊。 她都把他当成男朋友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她抬起头，轻盈地攀上他的肩膀，柔软的肉垫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胡须轻轻触碰着他，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宋之怀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他说道。 像是回答她，也像是回答过去的自己。 宋之怀带走了温思渺，却没有离开基地。 他去找了基地长。 见二人一起过来，基地长面露惊讶之色，却又恍然大悟，叹气道，“当初就不该把你人类的情感保留下来。” 宋之怀反问：“这不正是您不愿意看见的么？” 基地长不再说话。 他对温思渺的犹豫与挣扎，恰恰也证明了自己内心的犹豫与挣扎。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温思渺。 她当然可以选择配合他们，像他们原本的计划那样，掀起人类与丧尸的战争，让世界重新洗牌。 她可以选择拒绝。 因为她拥有逃生的能力。 因此，当他看见温思渺与宋之怀共同走来的一刹那，内心便已明白了他们二人做出的选择。 “说吧……”基地长释然一笑，“你们想做什么？” “重新给丧尸划分土地，把它们圈养起来，建立一座新城……”宋之怀道，“渺渺的基因是可以复制的吧？您成功了一次，掌握了这种能力，下一次也必然是有信心的。” “也许毁灭不是最好的结局，共存才是。” “这是第一个第三年。我们还有六年，九年，十二年，总可以等到疫苗成功的那一天。” 宋之怀勾起嘴角，道，“我们可以等，不是么？” “我们相信您。” “你们可真是……” 基地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感动，还是释然。 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内心。 一直以来，他都活在内疚与自责之中。所以他急切地想要清理这个世界，为自己犯下的大错弥补，他急不可耐地寻找试验品，早已忘记了什么是人权、什么是生命、什么是道德伦理。 宋之怀醒了过来，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伸出了手，握住了温思渺。 这宋之怀也真是的，小姑娘的另一只手被他紧紧攥着，生怕一放开，人就不见了。 他这么一个动作，方才还好说话的青年顿时有了敌意。 他无可奈何一笑，牵起小姑娘的手，放在了宋之怀的手心。 “对不起……”他道，“谢谢你。”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想过很多种结局。 一开始是准备让小宋毁灭世界然后带着渺渺自杀或者一起逃离什么的，但是写到最后还是下不去笔。 因为最近真的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写开头和写结尾的心态完全不一样，所以最后根本没法狠得下心，心里只有温柔和柔软。 耳机里放的是《南极星》，一首钢琴曲，最近经常听的歌。 决定写这个结局，也算是对过去的自己告别吧。 小宋的选择就像我的选择，放下内心的纠结与挣扎，不问过去，只是珍惜当下。 此时此刻非常感谢我男朋友。 我最近过得非常玄幻，现实比小说可精彩多了。 九月那段时间经历了一些事情心情一直不是很好，那段时间刚好也是我跟我男朋友的冷战期（我们是今年四月份开始冷战的，不过当时还是男闺蜜。我跟我男朋友是高中同学，他是我高中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我这几年来最好的异性朋友），然后认识了一个学长，准备告别过去开启一段新生活。 学长追了我有两个多月吧，期间我一直在犹豫挣扎，因为十月那会儿情绪堆积到顶点快要爆发了，我男朋友突然来找我，看我朋友圈问我这段时间是不是心情不好，然后说，要不要去杭州看银临。 那是10月17日，西湖国风节。我们绕着西湖散了两个小时的步，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像过去一样、像正常朋友一样相处，一样聊天。 我以为我们还是会一直当朋友，所以我选择了学长。 上个星期六，学长终于向我告白了。可我那一刻居然犹豫了，心里想的是，答应告白是不是意味着失去我男朋友。所以我没有答应，只是提出先约一次会，也就是这周末。 结局你们也看见了，嗯，学长让我很失望。周日从上海回来，满腔委屈无处言说，然后我拨通了我男朋友的电话（我并没有告诉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出去玩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回他消息）。 所以他就变成我男朋友了哈哈哈。 我真没想到他一直喜欢我，就像我曾经喜欢他那样。我还是走不出过去，我还是十分想念高中，我还是在意他。 这两天是2020下半年最开心的两天，写东西都有动力了（我跟你们说，我男朋友告白那天我们打了四个小时电话，聊到凌晨两点，当时我还没写更新，他去睡觉以后我通了个宵，对自己的敬业佩服得五体投地）。 眼见这年就要结束了，大家都过得很不容易，所以希望大家一定要珍惜眼前人呀！ 亲情也好，友情也好，爱情也罢，那些连2020都能陪你走过来了的人，你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呢？ 好像说的有点多，也舍不得删掉这些话。不知道该往哪里分享，就写到这里来了，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QAQ； 也非常感谢能在2020来到番茄，能在2020认识大家。 爱你们！ 第301章 青梅竹马（1） 温思渺回到了混沌空间。 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里，又换上了一枝新鲜的蔷薇花。 这枝蔷薇花含着苞，将开未开，枝头的新叶泛着晶莹的嫩绿。 她听见系统含笑的声音：“渺渺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 温思渺抬头看，发现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枝蔷薇花便盛开了。 真奇妙，像在与她对话一样。 她唤：“宋之怀？” “我在。” “宋之怀。” “我在。” “宋之怀。” “我在呢。” 坐在床边的小姑娘终于勾了下嘴角，轻轻地抚了抚蔷薇花瓣，道，“去下一个世界吧。”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s城北……” 睁眼之前，温思渺只感觉到了满身的疲惫。 高铁里开着空调，凉凉的风吹得十分舒服，外面的太阳仿佛不存在一般。 若非播报站念出了室外温度，都让人恍惚以为在过真正的秋天。 她揉了下眼睛，高铁已经进站，两侧全都是等候的人群。 喇叭又一次播报：“亲爱的旅客朋友们，已到站：s城北……” 她的心跳了一下，身体本能地起身，去上面拿行李。 这似乎是她要下车的站。 她的行李箱放在头顶，要拿下来还有些困难。旁边是个穿着体面的大叔，见她不太方便，便伸手帮了她一把。 小姑娘软软地笑了笑，大叔也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温思渺现在的心情很好。 上个世界想通了不少，连带看着她所遇到的一切，都觉得顺眼了起来。 s城是个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下车的人熙熙攘攘，逼仄又拥堵。 温思渺拎着行李箱走了许久才出站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发现手机烫得厉害。 屏幕上是十几条微信未读消息以及十几个未接来电。 这是谁？ 她皱了下眉，解锁屏幕，回拨了电话。 少年严肃而略带急切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不是说出来给我打电话？” …… 这谁？ 温思渺愣了一会儿，才发觉这个声音听着耳熟，一看手机屏幕，备注是「宋哥哥」。 咦…… 宋之怀？ “怎么不说话？”那边又连着丢来几个问题，“我看你列车到站了，你在哪个出站口？一楼二楼？” ……好凶。 温思渺生气了。 什么人呀，一上来就劈头盖脸丢一堆问题，就算他是她男朋友就算他声音好听也耐不住她心里不舒服。 不理他呢。 她轻哼了声，淡淡地回，“你说了什么？人好多听不清。” 那边愣了一下，也低低地笑了起来。 “抱歉，我太担心你了，说话冲了点……”他道歉道得十分果断，“重新问一遍，渺渺妹妹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温思渺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离她最近的指示牌，说道，“出站口2c。” 那边果断道：“稍等，我在一楼，马上进来。你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电话随即挂断。 这里人来人往，人们行色匆匆的脸被口罩遮掩，耳边只有说话声与行李箱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温思渺坐在出站口为旅客准备的座椅上，缓了一会儿，开始消化自己脑海里的记忆。 其实看着这一身行头，她也差不多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年纪不大，拎着行李箱，又恰好是九月，一看就是去上大学的。 核对了一下脑海里的资料，嗯，果然还是历史系。 她发现有些特定的身份是刻在系统的记忆里的，譬如这一次宋之怀名称的改变，譬如她身份的固定，难道这些于系统而言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 她目前还想不明白。 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次的记忆里居然有宋之怀。 宋之怀大她一届，今年在s大读大二，学的是工商管理。 两人小时候住在一层楼，是对门的邻居，小学和初中都是一个学校，高中之后才走向不同的轨道，而后大学又回到了原点。 不过说起来，虽然二人小时候关系很熟，上高中以后的联系并不多。 尤其是，先是宋之怀上高三，又轮到温思渺上高三，一来一去两年过去，二人几乎没有联系。 这座城市也不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家乡。 若不是因为大学恰好在同一个学校，也许两个人到现在都不会有交集。 恰时，宋之怀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到2c出站口了，问她今天穿着什么。 温思渺理了理脸上的口罩。 高铁站的人流量非常大，每个人的脸都被口罩遮住，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何况两人又几年没见，一时认不住来倒也正常。 她刚要回消息，有人忽然在背后唤她：“渺渺妹妹？” 熟悉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温思渺眨了一下眼睛，回头一看，发现果然是宋之怀。 他穿着件黑色连帽卫衣，一双腿修长笔直，看上去闲适又随意。 见到温思渺，他又惊讶地挑了下眉，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渺渺妹妹。” 印象中，小姑娘还是小小软软的一只，话也不多，喜欢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明明自己还小，却总板着脸，跟小大人似的，滑稽又可爱。 一晃三年过去，昔日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出落得漂亮又明媚。 哪怕口罩遮住了半边脸，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睛依然清澈泓亮，挠得人心痒痒。 “宋……”温思渺不太好意思喊出那个备注，果断道，“宋之怀。” 宋之怀接过她的行李箱，自然而然地与她并肩而行，挑唇一笑：“不喊哥哥了？” 温思渺：“……” 这个世界的系统，不太正经的样子，一见面就嘴飘啊。 小姑娘不理他的时候也是可爱的。 宋之怀一个没忍住，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被摸头的小姑娘懵了一下，然后十分气恼地拍开了他的爪子，“会秃的！” 宋之怀稀奇地看着她，“学历史也秃头？又不用学高数。” 温思渺：“就是学历史才秃头！！” 学历史怎么就不秃头了！ 上次那个世界，那些老教授一个二个都是地中海，可把她吓坏了。 感谢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302章 青梅竹马（2） “噗哈哈哈……”宋之怀又笑了起来，“不会的，渺渺妹妹头发这么多，秃了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温思渺：“……” 倒不如不安慰。 再一次可恨宋之怀长了一张嘴。 宋之怀倒是觉得有趣。 本以为三年不见，一看见小姑娘便会生疏，没想到事情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两人见了面，聊天时还是很平和自然，就像从未分开过一样，没有任何生疏感。 他忍不住弯了下唇。 s城多雨，九月又正逢秋日，出地铁站时，天边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下雨，气温便骤然下降。温思渺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袖卫衣，风钻进脖子的时候，忍不住缩了缩。 身边的宋之怀立即察觉到什么，从背包里抽出一把伞，问她，“冷？马上就到学校了。” 他站在她身侧撑开伞，寒意驱散了不少。 温思渺拉了拉衣领，轻轻点头。 校门口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两队交警站在马路边指引车辆，保安也来来回回，为报道的新生指路。 温思渺这一次是一个人来s城的。 父母工作太忙，常年在外面出差，根本抽不出身来陪女儿上大学。 恰好宋之怀又是同校，索性打了电话让宋之怀帮忙，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新生报到点在学校的篮球场，不同学院的志愿者举着指引牌为新生引路。 宋之怀带着温思渺，轻轻松松地找到了她的报道点。 人文学院的特征很典型，报道处的志愿者都是妆容精致漂亮优雅的学姐，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两个少得可怜的男生坐在后面等着安排。 “宋之怀？” 其中一个学姐似乎与宋之怀认识，见他领着温思渺，挑了下眉，“呀，带小学妹来报道呢？” 宋之怀矜持地点了下头。 温思渺把身份证与录取通知书递了出去，学姐登记好名单后，交给了她一个印有学院logo的透明文件夹，“校园卡和宿舍钥匙什么的都放在里面啦。宿舍号你看一下，有你宋学长带，应该不需要我们安排志愿者带你过去了吧？” 说着，她颇为兴味地看了宋之怀一眼。 对方只是漫不经心地盯着地面，没有多大反应。 倒是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点了下头，声音也是软的：“谢谢学姐。” 瞧瞧瞧，还是小姑娘讨人喜欢，宋之怀依然那么讨人厌。 学姐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去吧。你是历史系的呀，我刚好是你们系大一新生的班助，可以扫码添加一下我的微信，以后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 她明显感觉到说这话时，宋之怀瞥了过来，仿佛在责怪她抢他的工作。 学姐表示自己的压力也很大。 作为班助，她肯定要有每一个新生的联系方式的，这让她能怎么办呢。 温思渺依言添加了她的微信号，道了声谢后，才跟着宋之怀离开。 宋之怀冷哼一声，手揣进口袋里，看向她时，语气才有所缓和：“宿舍钥匙给我看一下。” 两人边走边说，渐行渐远，留下负责新生指引的志愿者面面相觑。 工商管理专业所在的商学院恰巧就在他们隔壁。 宋之怀一走，两个商学院的志愿者跑了过来，啧了一声：“难怪我们宋会长连本院的接新生工作都不做了，原来是因为有小学妹啊。” 那小学妹看着甜美乖巧，和宋之怀似乎是认识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拐了过来。 新生接待可是交朋友的高峰期。 “嘿，可不是……”那人文学院的学长一脸懊恼，“我还想跟小学妹加个微信的，没想到你们宋会长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把小学妹看得可紧了。” 说到这个，学姐就十分不快：“别说你了，他连小学妹加我微信都气着呢……” 两个商学院的志愿者哈哈大笑。 “不至于不至于，宋会长这人平时还挺正经的……” 学姐耸了耸肩，表示十分不赞同，“等见了人你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被惦念的宋之怀正领着温思渺来到宿舍楼下。 这两天是开学时期，宿舍是允许家长出入的。宋之怀作为「家长」，有幸能走进女生宿舍一回。 不过，他也没走太远，只是把行李箱放在了门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印象里小姑娘还是个乖乖女，千娇万宠长大，也没做过什么家务活，旁人搬宿舍都有家长帮衬着，丢下她一个人似乎不太好。 于是没等温思渺回答，宋之怀果断做了决定，“我先留下来吧。” 温思渺便看着他轻车熟路地铺床，又拆了包装盒，搭上了一个床帘。 动作倒是很快，加起来也就捣鼓了一个小时左右，便连旁边的家长也都投来了怪异的几眼，估计心里在感叹这孩子真懂事。 温思渺本在收拾桌子，一抬头，发现自己的床已经整理好了。 宋之怀把其余的东西叠了起来，道，“你看下还有什么需要拿的，行李箱给你放外面？” 她轻轻点头，道了声好。 其实事情大致处理得七七八八。他们赶在第一时间报道，四人间的寝室也不过来了两个人，还有两张床位是空的。 这会儿刚到饭点，宋之怀也不好在女生寝室多留，便道：“我带你去吃午饭，顺便把校园卡刷刷？” 小姑娘是真的乖巧，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柔软又顺从，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让他心里总有一种挫败感，却又很痒。 两人并肩走在宿舍门前的小径。 新生报道，无非就是处理资料分配与搬宿舍的问题。这会儿事情完成得七七八八，宋之怀的心情也轻松不少，边走边与温思渺聊天：“上午那个跟我说话的女生是辩论队的，我们商学院大一和你们人文学院有一场辩论赛。” 虽然那次是商学院胜出，但是人文学院也同样让人十分欣赏，宋之怀对辩论队里那几个队员的印象倒是不错。 当年那个小姑娘确实不一样了，宋之怀想。 他注视着小姑娘的侧脸，唇轻轻弯了一下。 第303章 青梅竹马（3） 学校建校已逾百年，依山傍水，兼具现代的大气磅礴与园林的小家碧玉，尤其是入秋以后，学校的色彩更加丰富生动，十分漂亮。 见温思渺好奇地打量四周，宋之怀便也耐心地为她介绍：“往前走就是一条河，天气好的时候经常可以看见有人在河边晒被子。” 温思渺问：“可以钓鱼吗？” “噗？”宋之怀挑挑眉，“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得避开保安。” 这小姑娘，问的问题也怪可爱的。 两人并肩走去了食堂。 学校共有七个食堂，宋之怀带温思渺去了最大的那一个。 食堂新开不久，装修很气派，口味也十分丰富，到处都是新生与家长，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新学校的环境与对未来的展望。 两人面对面坐下，小姑娘细嚼慢咽，动作慢吞吞的，宋之怀倒也不着急，有意放慢了速度与她同步。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递出手机，“渺渺妹妹，加个微信，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在微信上找我。” 宋之怀这才想起来二人都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温思渺的微信号也是上高中不久才注册的，从前用的不多，那会儿早就跟宋之怀断联系了，根本不可能交换微信号。 小姑娘倒也十分配合，扫了他的二维码。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她给他的备注是「宋之怀」三个大字。 宋之怀轻哼一声。 小姑娘真是长大了，连哥哥都不喊了。见面几个小时，喊的都是大名呢。 怎么说也得喊声学长呀。 小姑娘长大了，都不听话了，真让人有挫败感。 他陪温思渺逛了一会儿校园，部门那边打来了一个电话，喊他过去开会。 宋之怀只有皱着眉，把小姑娘安顿好，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学生会分为两级，校级以及院级，特点都是共有的，事情一大堆，会议特别多。 宋之怀是商学院学生会的会长，属于院级职位，来参加会议的都是同院不同专业的同学。 早上过来聊天的那两个志愿者也在。 一见到宋之怀，两个人啧啧了几声，特意看了一眼手表，“这可是我们宋会长第一次踩点来开会。” 以往哪次会议他不是至少提前半小时到的？ 装得人模人样，老师们都对他赞不绝口，也只有他们这些私底下走得近的人知道他背后是什么样的人。 宋之怀不置可否地一笑。 “把学妹安顿好啦？” 有人朝他挤眉弄眼，“难怪大一那年那么多女生追你你都不要，原来是心里有人啊。” 大一素来是脱单的高峰期，而且刚进大学，校园里恋爱的氛围实在太浓，走在校园里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便连他们当时心里都躁动得很。 只有宋之怀面无表情，跟正人君子似的。若非几人走得近，都不知道他还藏了另外一副面孔。 瞧瞧他对小学妹那样子多温柔啊，跟人前的宋之怀判若两人，他们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宋之怀瞥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道：“别瞎说。那是邻居家的妹妹，看着长大的。” 几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原来你是这样的宋之怀。 他们怎么想的，宋之怀没有放在心上。 他只是在想小姑娘的事情。 新生报道两天，接下来就是为期十二天的军训，然后他们才正式举行开学典礼。 军训啊…… 小姑娘那么娇弱，别说军训，从前他记得他们还在读一个初中的时候，她连体育课都不愿上。 中考八百米是必考项目，那一个学期学校集中组织中考生训练，每次跑完小姑娘眼睛都红红的，差点哭出来。 大学的军训不比初高中，时间与强度都是不一样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与宋之怀分别以后，温思渺回到宿舍，在翻看今天早上到的资料。 文件夹里夹着一张表，将开学一周之内的活动安排写得很详细，她的关注点，在三天后军训上。 温思渺脸色一变。 差点忘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熬过了高考，军训却成了新的考验。 剩下三个室友也陆陆续续来了寝室，都在讨论军训的事情。 其中有个室友与温思渺打了声招呼，好奇地问道，“思渺，早上送你来的那个是谁啊，你哥哥吗？” 温思渺承认，自己还是有私心的。 她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宋之怀的事情。 于是她摇了摇头，简单地提了一句，“邻居。” 室友的表情立即变得十分兴味，“青梅竹马？” 温思渺：“嗯，可以这么说？” 真难得。这小姑娘从来寝室到现在，说过的话总共也没有几句，这位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就占了两句，待遇果然非同小可。 室友表示十分羡慕。 温思渺心想，有什么好羡慕的。 男朋友现在还没有变成男朋友呢。 几个室友看出了她态度的变化，忍不住又啧啧两声。 “自带男朋友就是好啊……”有人说道，“我这母胎solo的，还打算单身到30岁呢。” “那可不一定……”另外一个室友立即打趣，“我们思渺不是说了吗，还是邻——居——呢——” 温思渺：“……” 她别过脸，掩饰自己发烫的耳垂。 她们好讨厌呜呜呜。 为什么要调侃她！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里新添加的联系人，悄悄设置成了置顶。 没过一会儿，对方发来了消息，“会开完了，回宿舍了么？” 温思渺回：“嗯，在宿舍。” 他几乎是秒回复：“感觉如何？适应吗？” 「挺好的。」温思渺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室友都很好。” 这次的感觉与上一次不同，室友们都热情且友好，跟她们相处，温思渺感觉很舒服。 「那就好。」对方回道，“这两天要开的会有点多，后天带你逛学校好么？” 这句话宋之怀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把陈述句换成了疑问句，总觉得这样才更实在一些。 感谢･Evildoer的灵感胶囊，银河流浪家/历尽千帆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呀…… 第304章 青梅竹马（4） 其实他料到温思渺不会拒绝他，只是这么主动地找她，似乎又显得自己很刻意，总觉得不太好。 小姑娘倒是没怎么犹豫，立即回了一声好。 他几乎可以想象她用软糯乖巧的语气回答他的样子。 宋之怀忍不住弯了一下唇。 眨眼就是两天过去。 与宋之怀约定好的逛学校并未实现。 学校临时改了通知，要求他们下午四点集合，说是举办一个军训开营仪式，与教官见个面。 温思渺只好不情不愿地换上迷彩服。 迷彩服的尺码于她而言有些大了，她加了一根腰带，好不容易才把衣服打理好，再戴上帽子，衬得脸愈加娇小。 室友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等天气再冷一点，我们思渺这么娇小，可以直接躲到男朋友的大衣里——” 温思渺：“……” 好好说话。 现在还穿着一件T恤呢，她在想什么呀。 晚上说是开营仪式，结果一上来，那位营长就开始正式地训话，提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放下手机。 之后又讲了一大堆纪律，单是训话，就训了一个多小时。 再后面就是各个班级的教官进行自我介绍，放了他们半个小时去吃饭，便开始正式的军训了。 班里同学都被学校这一次的安排弄得一头雾水，满脸都是抗拒。 幸好第一天没什么项目，至多站了一个小时的军姿，还不算特别痛苦。 温思渺是八点下了晚训以后才打开手机的。 教官看得严，没规定不能带手机来训练场，但是训练中途一定不能拿出来。 到底是大学生，这点自觉性还是有的。 屏幕上依然浮着好几条消息。 温思渺认识的同学并不多，也不会有人找她聊天，唯一一个活跃在微信里的，只有宋之怀了。 【去集合了？】 【还没结束么】 【给部门买奶茶，想喝点什么？】 【算了，我帮你做决定，一点点的新品试试？可可豆花燕麦奶茶。】 【带过来了，体育馆那边等你。】 最后一条消息发出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前。 温思渺放下手机，跟室友打了声招呼。 室友好奇地问她：“怎么了？这么晚去哪里？” 温思渺没有多说，只是道：“拿东西。” “喔，好，要早点回来啊！” 小姑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体育馆有正门与后门，他们训练的地方是体育馆后门，那里有一片宽敞的平地，离操场也很近。 温思渺绕过台阶，在前门看见了宋之怀。 他站在路灯下，一手拎着奶茶，手机屏幕折射出浅浅的光芒。 似是有某种奇异的感应，温思渺出现的那一刻，他也抬起了头，立即笑了起来，“可终于等到渺渺妹妹了。” 小姑娘还没摘帽子，及肩的长发乖乖巧巧地束在后脑勺，扎起了一个马尾，似乎与初中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又有什么不同了。 她扁扁嘴，“训练了好久。” “辛苦渺渺妹妹了……”宋之怀安慰道，把奶茶递给了她，“晚点回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最近下着小雨，夜里的风有点凉，奶茶还有余温，捧在手里，心也跟着暖暖的。 温思渺的心微微一颤，猝不及防地，那只罪恶的手又伸过来了。 对方挑了下眉，非常自觉地问，“请你喝奶茶，让摸吗？” 他对摸她的头究竟有什么执念！ 犹豫片刻，温思渺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 让摸的…… 不过这一回，宋之怀没有摸她的发顶，只是碰了碰她的刘海，笑着说道，“不逗你了，回去了。” 小姑娘乖乖地说道：“好。” 手里捧着的奶茶实在太过惹眼，温思渺一进寝室，就被三个室友围得水泄不通。 “原来x音上那些学长学姐军训送奶茶是真的！！” “老实交代，哪个学长送的奶茶！！” “那还要问吗，肯定是那位邻居哥哥啊——” 室友你一句我一句，倒是真把真相给拼凑出来了。 温思渺被她们弄得哭笑不得，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只有承认道：“嗯，是学长送的。” ……学长。 这个称呼，似乎不错。 事实证明，天气总是十分不给面子的。 本以为前两天下雨，军训的时候也会下，哪知道雨过天晴，烈日当空，温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温思渺第一次体会到了传说中军训的折磨。 累倒不必说，主要是很无聊。 学校军训没有安排什么项目，无非就是几个基本的动作，然后不停地重复，一站就是一小时。 恰恰头顶又有烈日灼烧，那种感觉自然十分煎熬，一下子就把温思渺带回幼时的痛苦回忆了。 那时候师父还给放水，而且只有她一个人。眼下前后左右都是不认识的同学，穿着厚厚的迷彩服，教官又板着一张脸，感觉自然不一样。 偏偏军训的时间又排得很满，一点时间都没有落下。 温思渺熬了两天，身边已经有同学受不了，借着其他由头去开了三天的病假了。 她也很想这么做。 只是看着大部分同学都在坚持训练，总觉得临阵脱逃不太好，于是还是坚持了下来。 其实这点强度的训练，与她小时候接受的那些当然比不上。 让人痛苦的，主要是晒太阳，一天下来灰头土脸，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幸好现在已经入了秋，太阳毒辣却并不炎热，天气还算凉爽，不然温思渺恨不得一天洗三遍澡才好。 怎么想都是麻烦。 唉…… 这会儿天色已晚，温思渺跟室友们吃了晚饭回训练场，还要准备持续到八点的晚训。 温思渺话不多，三个室友有说有笑，她偶尔接几句，一路上气氛还算和谐。 等到了训练场，前方忽然一阵骚动，那些女生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更有甚者举起手机，犹犹豫豫，想要拍照却又不好意思。 室友问：“怎么了？” 另外一个室友跑过去，笑着与她们聊了几句，顺着她们的视线往台阶上望去。 台阶上站着几个人，似乎是学长学姐。 温思渺看见了宋之怀。 美好的周末开始啦…… 写完出去玩！ 第305章 青梅竹马（5） 他依然穿着休闲的连帽卫衣，一手揣进口袋，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很不耐烦。 身边两个女生一直在找话题。 前面几个大胆些的穿迷彩服的大一新生，更是直接举着手机对他拍照了。 与他一块来的男生既无奈又尴尬，笑着打圆场，“还是宋会长招人喜欢。” “那可不，也不看看咱们宋会长是什么人？” 宋之怀在意的不是这些。 他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小姑娘。 她站在前排，一手扶着帽子，略是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宋之怀的眼睛弯了弯，无声地与她打了个招呼。 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放松下来，身边几个同学还很是疑惑，“宋之怀？” 宋之怀瞥了他们一眼，道，“不是要去送水么？水在哪，我去帮忙搬。” “嗯？这种事情就不用你做了，你等会儿站在新生队伍里拍个照就行……” 同学刚要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宋之怀的目的，酸溜溜地接了话，“行吧行吧，你去。” 不就是躲那些女生拍照么。 有被炫到。 温思渺这边的动静小了不少。 方才集合的营哨吹响，各个班级自觉列了方阵站好，收起了手机，场地这才消停下来。 这片场地人文学院与商学院的新生一起军训，难怪宋之怀在这里。 之后便是继续重复上午的动作训练。 温思渺注意到，那边陆陆续续有人搬着一箱又一箱的矿泉水过来，宋之怀也在其中帮忙搬水。 身边的女生低声与她聊天：“你知道那个男生吗？他是商学院学生会的主席，我之前就在表白墙上见过他。他今天晚上过来一趟，怕是又要刷屏表白墙了。” ……表白墙？ 他倒是够受欢迎。 温思渺轻哼了声，果断摇头：“不知道，不认识。” 晚训的时间不长，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多一点便可以结束，教官中途设置了中场休息，乍一坐下，那边台阶上的宋之怀一群人便有动静了。 人文学院几个连队的学生，便只有远远地看着几个商学院的学长学姐，逐个地为那些新生送水。 温思渺身边的女生都要抓狂了：“啊啊啊！为什么我们人文学院没有帅哥！！学中文学历史的那种文艺帅哥不是更多吗！！我一个都没见到！！” 身边的人立即附和：“就是，这地方阴气太重了，不像他们商院还有会长可以欣赏。” 帅哥…… 温思渺仔细思考了一下。 嗯，帅哥学长不见得有，但是美女学姐有很多，她觉得其实都一样。 只不过，当她看见宋之怀跟在那些志愿者后面送水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哪怕宋之怀有意避开了女生。 却说商学院那边，新媒体部门的同学们拍完了照，水也发了一遍，活动已经算是结束了。 不过，水似乎多拿了几箱，台阶那边还有好几箱没有拆封呢。 几个学长学姐有些为难。 到底是辛辛苦苦搬回来的，也不愿意搬回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真是奇怪，他们订的时候明明算好了数量，根据商院这一届的新生来送的，怎么到手还多了这么多？ 都可以再送一个班了！ 这是谁负责搬水的……咦，好像是他们会长？ 几个人立即止住了脑海里思维的发散。 有些东西，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宋之怀忽然道：“送给人文学院那边吧。” 其他同学：“？？” “我们不是友好院系么……”他说得轻描淡写，“或者你们愿意把水搬回去？” 几人连连摇头。 搬回去是不可能的，放在这也是浪费，送到那边去倒是个好提议。 说起来，都是学弟学妹，没什么亲疏之分，他们做学长学姐的，都是要照拂的。 宋之怀便搬了一箱水，朝温思渺这边走了过来。 温思渺身边的几个女生本百无聊赖地聊着天，其中一个尖叫一声：“啊啊啊是宋学长！！” 宋之怀？ 他怎么又跑过来了？ 温思渺疑惑地看了过去。 宋之怀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姑娘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质疑他胳膊肘往外拐？ 开什么玩笑。 他心里，只有一个值得送水的小学妹。 宋之怀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排身边的人分了箱子里的矿泉水，自己搬着剩下的半箱走了过去。 温思渺恰好就在第二排第一个。 宋之怀走了过来，将一瓶水递给了她。 “同学……”他的语气温和，“帮忙传一下？” 温思渺：“……” 真有他的。 感受到小姑娘的无奈，宋之怀忍不住笑了一下，将水瓶递过来的时候，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小姑娘愣了愣，嘴角也微微弯起，虽然没有说话，却可以察觉到她的心情很好。 于是乎，当室友们津津乐道今天晚上的水是商院宋学长送来的时候，她们发现第四个室友温思渺又不见了。 不仅晚了半小时回来，手里还又捧了一杯奶茶。 室友话中的酸味都快溢出来了：“这回又是邻居哥哥送的？” “嗯。” “我们喝矿泉水，小学妹喝奶茶……”室友啧啧惊叹，“邻居哥哥真高明。” 温思渺只有假装听不见。 那当然…… 这可是她的男朋友呀。 军训踩着时间点，最后一天是九月三十日，结束后恰好是国庆长假，一放就是七天。 大学里假期都是放足的，除非特殊情况，很少出现占用假期的行为。 开营仪式结束之后，温思渺收到了来自宋之怀的微信消息。 【明天准备回家么？】 「回的。」温思渺回复，“再去拿些东西。” 她翻了一下记忆，发现原本她就是带着国庆回家的打算来的，东西只带了一部分。 女孩子搬个房间，一个行李箱怎么够呢，光是一个季节的衣服就能塞满了。 眼见秋意愈浓，该回家添点装备了。 【我也准备回去，买票了么？一起吧。】 温思渺还真没有买票。 家乡与s城并不远，最快的一班高铁只要一个半小时，虽是邻省，却挨得很近，回一趟家倒也方便。 感谢想养猫（我也想！）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306章 青梅竹马（6） 见宋之怀发来消息，温思渺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这么一来一往，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敲定下来的，莫名其妙就买好了跟宋之怀一起回家的票，并且还是今晚。 她们寝室是混住的，两个室友是北方人，一个室友是本省人，温思渺是邻省的南方人。 两个北方室友不准备回去，见她与本省室友在收拾东西，语气半是艳羡半是怅然，“羡慕你们两小时高铁可以回去的。我回一趟家得把所有交通工具都坐一遍。” 温思渺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带了一个空行李箱回去装东西，其他的倒也没准备什么。 毕竟她心里清楚，所谓回家，也不过是一个人面对那间空荡荡的房子，住两个晚上再过来。 还不如寝室热闹呢。 真是奇怪，温思渺想。 从前她素来是厌恶喧闹的。她喜欢一个人待着，安静的时候，就静下心来想胡思乱想，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都不重要。 然而现在，她反倒是渴望陪伴了。 这也算是一种心态的改变么？ 要是师父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很欣慰的吧。 他总是嫌弃她过于严肃，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也讨厌社交，生怕她一个人把自己闷着了，再也出不来。 真想告诉师父，她好像有一点走出来了。 而且很开心很开心。 小姑娘在走神，宋之怀早就发现了。 她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听歌，偏偏走着走着，思绪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两人并肩坐在一排，温思渺的位置靠窗，窗外就是呼啸后退的葱郁山林。 此时已经入夜了，铁轨上零星开了几盏灯，高铁里却是明亮的。 她在很专注地思考着一件事。 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她的情绪本是消极低沉的，却又蓦地昂扬不少，后来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似乎有欢喜的微光。 也好，宋之怀想。 她自己把自己哄开心了，总比一个人生闷气好。 高铁一晃便到了站。 宋之怀拦了辆出租车，先送温思渺回家。 他原本只是想在门口站一会儿，帮小姑娘把行李箱拿上去就走。只是站了一会儿以后，又不想走了。 小姑娘恰时问他：“要进来吗？” 宋之怀挑了挑眉，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可是小姑娘主动邀请他的，他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么。 宋之怀的心情很好，进门时顺手开了客厅的灯，水晶灯的光折射过来，是暖洋洋的橘黄色。 小姑娘主动走进厨房烧水。 他倏地愣了一下。 这里与记忆中的没有什么差别，四室两厅的起居室，电视机柜上还贴着小姑娘童年时候玩闹的贴纸。 便连感觉，也与当年一样。 太空了…… 三口之家，却永远只有小姑娘一个人。 他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小姑娘端着水杯走了过来，语气依然乖乖巧巧，“学长，喝水吗？” 宋之怀道了声谢。 她从小就懂事，那些熊孩子打打闹闹，她就在一边冷眼旁观。 读书的时候格外聪明，也只有这个时候，嘴角稍微上扬一点，才显得像一个小孩子。 宋之怀有些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 他的回忆有点乱，一时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过去。甚至他脑海里的小姑娘不止一个样子，有穿着小学校服背着小书包的，还有梳着双环簪、捧着《资治通鉴》的…… 他抿了一口水，唇角滚烫的温度驱散了他思绪的紊乱。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记忆，因为某些特定的原因，一并在他脑海里勾勒。 有点烦…… 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杯壁，看见小姑娘一个人捧着东西进进出出，背影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忽然道：“渺渺。” 这一回，他的语气罕见的没有玩味地添上一个「妹妹」。 温思渺回过头，奇怪地看着他。 “国庆有什么安排么？”宋之怀问，“要不要来我家住几天？” 这种事情，放在高中以前是很常见的。 温思渺父母上班忙，每天国内国外各个地方出差，宋之怀的父母则不然。 二人都是大学教授，文科出身，永远儒雅似水，平时空闲的时间也多，还爱好摄影，不时就跑出去玩一趟，日子过得自在悠闲。 从前温思渺的父母实在顾不上她，就会把她送到宋之怀家里，为此宋之怀的父母专门为温思渺准备了一间房间。 只是高中以后，两人读的高中相隔甚远，温思渺的父母索性送她去住校，这才没有再麻烦宋之怀他们家了。 答应的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这个家太冷清了，也许放在从前，温思渺喜欢这样的环境。可现在这样，让她一直住在这里，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她攥着衣角，“没有安排……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说也有三年没见面了，那对父母的面容在脑海里早就变成了模糊的一块，这次贸然跑过去住，不会显得尴尬么？ 宋之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哪怕是已经长大了，小姑娘还是像原先那样内敛又害羞。 “没关系……”宋之怀道，“他们很想你。你如果愿意的话，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其实宋父宋母的原话是「下了高铁就直接带回家」。 还好当时小姑娘在发呆，没看见他的手机屏幕，不然一定会发现他与宋母聊了一路的天。 宋母甚至训斥他不争气，小姑娘都跟着他过来了，居然还不把人带回来，非要把小姑娘一个人抛在房间里。 他内心无可奈何。 宋母一直很喜欢温思渺，小时候就时常感叹，恨自己生了个儿子，然后天天给宋之怀灌输各种思想，说是长大了一定要把这个妹妹带回家做媳妇。 那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想法，觉得宋母的话非常荒谬。 妹妹是妹妹，怎么能带回来？ 只是现在，看着小姑娘一个人忙前忙后，他似乎又改变主意了。 嗯，带回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307章 青梅竹马（7） 怎么可以把小姑娘一个人丢在家呢？ 温思渺小小地迟疑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反正主动邀请的也不是她，她只是应邀罢了。 “明天早上几点过来？”宋之怀挑了挑眉，问她，“要不要睡个懒觉？” 温思渺果断道：“下午过来。” “呃……”宋之怀忍不住笑了起来，“午饭还是要吃的。” 这小姑娘，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从前也是这样，能偷懒的时候绝不迟疑，平时没事就喜欢发呆和睡觉。 偏偏长了个聪明的脑袋，做什么都又快又好，让人又喜欢又无可奈何。 “好吧……”温思渺纠结了一下，“那……十一点？” 她可真是连一个小时都不想放过。 宋之怀点点头，道：“好。” 他走出去几步，复又折回，叮嘱道：“早点休息。晚安。” 小姑娘乖乖地应下，“晚安。” 温思渺这一觉睡得不算太好。 许是心里有一个期待，在床上辗转许久，她都没有合眼。 军训期间每天被逼得五点半起，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回家，温思渺居然在六点多的时候就自然睁开眼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脸茫然。 六点，六点？她准备一觉睡到十二点的。 她翻了个身，在床上熬到七点多，又看了一会儿手机，实在是一点困意都没有，只好下了床。 可与宋之怀约好十一点见面，她连早饭都不准备吃，眼下这么早起来，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温思渺思来想去，决定先整理一下东西，然后点个外卖当早饭。 外卖送过来需要一点时间，她又拖了一会儿，等接到外卖小哥电话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温思渺急忙换了衣服匆匆下楼。 因为一个人住在家里居多，她点外卖时留了心眼，没有写门牌号的习惯，一般都是让外卖小哥送到门口。 却看见了预料之外的人。 小区里有专门提供给儿童与老人的娱乐设施，譬如单双杠。宋之怀坐在躺椅上，低头看着手机，不时瞥一眼表。 他似乎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 温思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确确实实只是九点，他怎么提前两个小时跑过来了？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宋之怀抬起了头，恰好与她对视。 他比她还要惊讶一些，“渺渺？” 小姑娘不仅起来了，手里还拎着外卖，估计是早饭。 这可真不像她。 眼见人都见到了，宋之怀也就没有继续坐着，起身走向了她。 温思渺避开了称谓，只是问，“怎么……这么早？” “起早了……”宋之怀失笑，“呆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就先来这转一转了。说起来，这里还承载着我们许多回忆呢。” 小学的时候，温家父母的工作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忙到离谱。 两家经常有交往，时而是温思渺过去，时而是宋之怀过来。 温思渺自有记忆以来就住在这个小区了，这些设施久未翻新，看上去略显老旧，却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 宋之怀指着单双杠，道，“以前你站在那里背书，背《唐诗宋词三百首》，一起背的那些人里就属你背的快。” 那时候他住在温思渺对门，两个人一起上下学，小姑娘总喜欢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小时候就不爱说话，长大了就更加沉默。可惜上高中之后他去了别的学校，连家都搬了，只把小姑娘丢在这里。 这么一想，心里内疚之意又涌了上来。 小姑娘也跟着弯了弯唇。 真奇怪，这个世界的记忆居然与她脑海里的记忆重叠了。 她那时候也是这样，与一群小朋友一块背书，就她脑子转得最快，背了一本又一本，而且悟性还很强，师父最喜欢夸她了。 师父从不吝啬对她的夸奖，温思渺虽然反应不大，心里却是很欢喜的。 “本来想把这里逛一圈，再上来找你的，来的时间似乎不对……” 宋之怀又无奈一笑，“渺渺是要吃早饭么？既然起来了，不如我直接带你过去？” 温思渺倒也没点什么，一份小笼包，一份甜豆浆，主要是起得有些早，家里也没有囤零食，空腹总觉得难受。 她原本也是有这个意思的，见宋之怀这样，便点了点头，拿了东西再下来。 这回宋之怀开了车。 他一手帮温思渺拿着早餐，另一只手则拉开车门，待她上车之后，便为她系上了安全带。 其实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然而两人的心思各异，温思渺的耳垂便不自禁地发热起来。 连带这一段车程都显得十分漫长。 仿佛刻意等她似的，温思渺吃早饭的动作慢吞吞，然而便是吃完了都没有抵达宋之怀所住的小区。 她记得他是高中以后搬走的。 当时是父母工作调动，从一个学校调到另外一所学校，宋之怀的高中也是那个大学的附属高中。 正想着，车停了下来，宋之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车窗之外，对她伸出了手。 “来……”他的语气温和，“带你转转。” 小姑娘迟疑片刻，还是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与她的长发一样，手的触感也是软软的。 小区新建没几年，用的基础设施也很先进，恰逢秋日，入口处的一排金桂开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令温思渺惊讶的是，在二人来之前，宋之怀的家门已经敞开了一条缝，轻轻一拉便拉开了。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连忙走了出来。 宋母还围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一见她，笑容立即比阳光还要灿烂：“是渺渺来了！” 宋之怀松开了牵着她的手。 再这么牵下去，他真怕被宋母探究与鼓励的眼神给淹没了。 宋父是个较为沉稳的男人，五官与宋之怀相似之处更多，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心情却也是好的。 温思渺的印象里，二人对她向来很好，以前的很多功课都是他们教的。 她也甜甜一笑，道了声叔叔阿姨好。 宋母笑得合不拢嘴，一手牵着温思渺，一手拉着宋之怀，“渺渺，别跟阿姨客气，进来坐进来坐。” 感谢千绝、滚吧你、Joycezzz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308章 青梅竹马（8） 温思渺很理解她拉着自己的举动，但她的另一只手怎么还拉着宋之怀呢？ 不仅如此，她还把两人带到沙发这边，让两人并肩坐下，边走边笑，“渺渺第一次来这里吧？这是之怀上高中以后学校分配的房子。说起来，我们也有三年没见了。” 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小小软软一只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十八岁了，成年了，上大学了。 真好啊…… 宋母忍不住感叹。 到底三年没见，小姑娘略有些拘谨，较为生分地端坐在沙发上。 那表情，就跟那些学生私底下找她问问题的时候一模一样。 “好啦好啦……”宋母笑着说道，“知道你对阿姨生分，那多跟你之怀哥哥聊聊天，阿姨去做饭了，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阿姨做的龙井虾仁…… 今天你叔叔还主动下厨给我们渺渺做饭后甜品，杨枝甘露。桌上的巧克力渺渺可以自己拿。” 温思渺一下子说不出话，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宋父宋母对她真好啊。 记得她最喜欢的甜品是杨枝甘露，最喜欢的零食是巧克力，最喜欢的菜系是江浙菜。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得想哭的感觉。 因为她心里清楚，宋父宋母记得这些，不是因为她从小在他们家里长大，而是因为系统记得。 系统潜意识里知道这些，所以在创造小世界的时候，把所有关于她的信息都添加了进去。 突然很想，从背后抱抱他。 像他总是对她做的那样。 宋之怀在整理茶几。 其实早在得知温思渺要来的时候，宋父宋母便刻意打扫了屋子，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整理。 明着看上去在做事，状若无意的，他眼角的余光总落在小姑娘身上。 看见小姑娘眼睛红红的，不时用手去擦一下眼角，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模样，让人心都要化了。 小姑娘忽然道：“之怀哥哥。” 这声「哥哥」，仿佛裹了糖霜，在舌尖悄然融化。宋之怀差一点没握住手中的茶杯，只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 他忍不住自嘲。 果然还是…… 打脸了…… “嗯……”他为温思渺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我在。” 他原本是想问「怎么了」，却又觉得，也许小姑娘需要的，不是一个反问句。 温思渺抱着抱枕，闷闷道，“军训好累呀。” “都结束了，渺渺能坚持下来，很厉害。”宋之怀摸了一下她的头，这一回，小姑娘并没有反抗，顺从地让他碰了，甚至轻轻地蹭了蹭，像小猫一样。 他一开始确实是害怕小姑娘坚持不下去，那边联系了几个人，想着若是小姑娘不愿意了，就随时帮她开张病例让她回去休息。 那段时间他一没课就跑过来，有时候是站在台阶上，有时候是远远地看着她，因为不想让别人看见，那不如只有他悄悄看着她。 或者等到她晚训结束，陪她走一段路，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再回去。 他好像有点喜欢这样的感觉了。 “你说了要带我逛校园的……”小姑娘又说，“现在承诺还没有兑现呢。” “那就等放假回去，哥哥翘课陪你逛……”宋之怀在她身边坐下，桃花眼里潋滟着笑意，像细碎的星子一样，“都依你，好不好？” 他愿意她再叫一声「哥哥」，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是想着，若她愿意这么叫，命都想给她。 小姑娘脸上这才浮现了一点点笑意，然后又马上用抱枕挡住，别扭地别过头，不去看他。 宋之怀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打开了电视。 默认频道里放着肥皂剧，还是喜剧风，男女主在屏幕里打打闹闹，隔着屏幕都能尝到甜味。 如果是她该多好。 这种想法是忽然萌生的，宋之怀也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加她的第一天，就把她设置成微信置顶了。 宋之怀啊宋之怀。 说着是邻家妹妹，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温思渺并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 她陷在沙发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居然有了些许困意。 本来晚上睡觉的时间就短，只是心里有事压着才睡不着，这会儿心情平静了，又躺在沙发上，想不困都难。 如果她是一只猫该多好。 那她就蜷成一团，趴在沙发上睡觉。 不像现在，她还得端端正正地坐着，连腿都不敢放上来。 指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宋母准时喊温思渺与宋之怀吃午饭。 她悄悄瞥去一眼，发现二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姑娘抱着抱枕，脸也贴在枕头上，像小动物一样安静又柔软。 宋之怀坐在旁边，只是偷偷看她。 二人都没有玩手机，似乎是专心地看着电视节目，只是内心在想什么，便只有彼此知道了。 看见这一幕，宋母笑得合不拢嘴。 不是她说，初中她就觉得他们家臭小子对温家小姑娘有意思。 小学因为住得近，就在对门，一块上学放学也就算了。初中两个年级不在同一栋楼，每天把她送到班级门口，风雨无阻地嘘寒问暖。 她的儿子她自己不清楚？独生子，清高得很，最讨厌的就是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了。 要是真有什么弟弟妹妹，他反而每天得臭着张脸。 邻家妹妹与这种妹妹，自然是不一样的。 就是这小子不知道怎么了，高中的时候说走就走，一次都没有跟她联系，她还以为他放下小姑娘了呢。 还好现在上了大学，两人又在同一个学校了。 瞧瞧这气氛，多温馨啊，家就是要这样的感觉。 玩手机有什么意思，真心对待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要放下手机，一起做同一件事，互相陪伴。 宋之怀主动去厨房里拿了碗筷，依次摆好。 宋父啧了一声。 宋母也打趣道，“之怀啊，你渺渺妹妹过来住，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宋之怀一脸平静地承认：“嗯。” 若不是碗筷都没有拿，他确实只想给一个人摆。 第309章 青梅竹马（9） 他并未多说，只是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温思渺的身边。 温思渺的面前摆放着一份尚有余温的杨枝甘露，色泽金黄晶莹，看着诱人极了。 宋母见温思渺吃得开心，也跟着笑道，“我们之怀也好久没有下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新尝到之怀的手艺？就我说啊，甜品这些，还是得跟你爸爸多学学。” 她挤眉弄眼的，宋之怀哪里看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温和一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会的。” 宋母：“？？” 她与宋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果然不一样的人在这里就是不一样。 以前她说这话，宋之怀哪次不是不耐烦地推拒？也就这一次，因为小姑娘在身边，这才收敛多了。 宋之怀啊宋之怀。 啧啧啧…… 用过午饭，宋母带着温思渺走进走廊尽头的客房。 她笑着牵起温思渺的手，说道，“当时搬家的时候，就想着以后你过来了，也可以有间房间住，所以专门给你腾了一间房间，把你原来放在那的东西都带来了。” 记忆里，他们曾经的家也有为她准备的房间，连书架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温思渺的眼睛有些酸涩，站在书架前迟疑许久，转身抱住了宋母。 她轻声说道：“谢谢阿姨。” “没关系……”宋母拍了拍她的脊背，道，“这里永远是你的家，难过的时候，就可以回来。” 这些年温思渺的心情她都能理解，看见她能考上一个这么好的大学，她心里也很高兴。 暑假那会儿就想把温思渺喊过来了，奈何时机不对。他们等啊等，终于等到了温家父母的电话，这才二话不说把他们家宋之怀推了出去。 还好还好，宋之怀也是愿意的。 看见两个孩子这样，她也高兴。 “不打扰你了……”宋母松开了她的手，“阿姨去客厅看电视了。有什么事情和阿姨说，不要太拘束，这里就是你的家。” 小姑娘点头道：“好。” 宋母走后，温思渺在床边坐了下来。 她伸了个懒腰，嘴角也跟着弯了弯。 有人敲了敲房门。 站在门外的，是宋之怀。 他倚着门，姿态带着几分随意慵懒，见她走来，微微抬起桃花眼，只是笑着看她。 “感觉怎么样？” “很喜欢叔叔阿姨……”小姑娘弯着眼，语气也十分轻松愉悦，“这里好多东西都没有变。” 宋之怀随手拿起了书架上的一本画册。 封面是小姑娘笨拙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记得小时候小姑娘总不喜欢写名字，嫌弃自己的名字又长又难写，尤其是新学期开始，每本书的扉页都要写名字，那就是小姑娘的噩梦。 又翻了几本，果然，后面几本的字迹与这本就有所不同，应该是他写的。 他不禁失笑，“都是你的东西呢。” 温思渺不太好意思地别过了头。 书架有一人多高，宋之怀站在她身后踮起脚，一只手拿书，一只手虚虚地圈住了她的腰。 他似乎贴着她的耳廓，呼出的热气如密密麻麻的雨点，虽是温和，却无处不在，清晰地彰显着存在感。 温思渺彻底僵住。 好在他的虚揽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之后便松开了手，状若无意地把书抽了出来，“这个是以前你想看的杂志，我记得你家里人不让买，所以我偷偷买了一套。” 他这么说，温思渺也想起来了。 又来了，那种小世界记忆与现实记忆重叠的感觉。 她脑海里的记忆太多，实在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是后来添上的，索性一并当作自己的记忆来看。 “妈妈都留着呢。”宋之怀轻轻一笑。 温思渺却心不在焉。 她胡乱地点点头，一心想着记忆的事情，转身时没注意到书架延伸的部分，一不小心就踢了上去。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啪嗒」一声，宋之怀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他着实是怔住了，手忙脚乱地抱住她，“渺渺？渺渺？” 小姑娘还在发愣。 书架发出巨大的声响，脚踝也火辣辣地疼，身后青年胸膛的触感却无比真实。 他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在床边，随即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小姑娘注视着他的眼睛，忽然说道，“之怀哥哥。” “疼。” 她喊的是「哥哥」。 这么轻轻软软的一声，小猫爪子在挠一样，宋之怀的心都化了。 她疼，他的心也跟着疼，恨不得替她十倍百倍地受这份苦。 明明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脚伤，大一他在校篮球队训练，脚踝扭伤肌肉拉伤是常有的事，那会儿他从来不在意，绑着绷带也要去赛场看一看，现在小姑娘不过轻轻磕着碰着，他的心里便难受极了。 “把腿放在这里……”宋之怀温柔地说道，“我看看。” 小姑娘穿着薄薄的袜子，紧紧地贴在脚踝上。 哪怕宋之怀的动作再轻柔再缓慢，也会不小心触碰到小姑娘的伤口，惹得小姑娘的眉头深深皱起。 可她一声也不吭，表现得比谁都要乖巧懂事，就像小时候那样。 其实她是可以哭出来的。 像个小女孩一样，摔倒了就哭，因为身后一定有人会愿意为她擦眼泪。 而他愿意做这个擦眼泪的人。 宋之怀差一点脱口而出。 只是他还是克制住了，轻柔地碰了碰她的伤口。 碰撞的地方擦破一块皮不说，另一边青青紫紫，小姑娘皮肤白皙，这些伤口覆盖在上面，便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触碰的时候，小姑娘抿着嘴，将下唇咬得发白，显然在隐忍痛苦。 “疼？” 温思渺点点头。 “很疼的。” 说疼倒也没多大疼，这些伤她在小世界里也受过。 然而他在身边，就会忍不住撒娇，连一点小伤都显得很疼了。 宋之怀想了想，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帮你揉一揉，但是过程可能有点疼……”他的声音轻缓，“不舒服的话，可以咬我，好不好？” 他用的是哄孩子的语气，眼里没有半分玩味之色。 感谢姬如雪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310章 青梅竹马（10） 他撩起袖子，露出一节手腕，手骨的形状漂亮如玉。 温思渺是万万舍不得在这只手上咬一口的。 光看他露出来，都觉得十分有负罪感。 她果断道：“不咬。” 宋之怀笑着问：“小姑娘，心疼我呢？” 原本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调侃，宋之怀是不准备等到回应的。 毕竟若是回应了，便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哪知道小姑娘轻轻点头，小声道，“是心疼的。” 宋之怀蓦地愣住，几秒之后，暗暗自嘲一笑。 这是……被一个小姑娘撩了？ 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像一根羽毛落在心上，轻轻的，缓缓的。 却掀起了极大的波澜，带来久久的余韵。 其实小姑娘该心疼他自己。 宋之怀抚摸着伤口，心想。 说是帮她按摩，最后他还是没敢下得去手。 根本不敢用力。 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皮肤也娇弱，别说按摩了，平时他牵一下，都只是虚虚地揽着，生怕弄出些红印子来。 如今见小姑娘的脚伤成这个样子，他心里有心疼说不出来，下也下不去手。 他嘱咐小姑娘等一等，而后去客厅里找了医药箱，又去给她准备了冰袋。 宋父在厨房里洗碗。 见宋之怀过来开冰箱，较为稀奇地挑了下眉，“你进厨房做什么？” “渺渺受伤了……”宋之怀简短地说道，“我做个冰袋。” 若是宋母在场，肯定立即冲进温思渺的房间好一番嘘寒问暖。 但是在这里的是宋父。 宋父只是投以赞许的目光，“没错，要这样，我当年就是靠细节来感化你妈妈的。” 宋之怀：“……” 他啧了声，并未多说。 追到了宋母又如何？在家里还不是伏低做小的份，一把年纪了还要被赶过来洗碗。 宋母倒好，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得开开心心。 嗯，若是以后，他和小姑娘也要这样，家务活都他来做。 ……他在想什么。 怎么就想到以后了呢。 宋之怀驱散脑海里发散的思绪，转身就走。 小姑娘还坐在床边等他。 她的手机也放在床上。 只是，与一般的大学生不同，她对手机的依赖性并不高。 宋之怀很少看见她玩手机。 包括军训的时候，那些学弟学妹一连训了几个小时，中场休息都是恨不得跟手机亲亲热热过一辈子。 温思渺只是坐在那边，偶尔和身边的同学聊聊天，或者看看远处，看看天空，对手机没有一点依赖。 也是个神奇的小姑娘。估计刚从高三下来，该有的自律还保持着，这才不担心这些吧。 他重新跪了下来，轻轻地握住小姑娘受伤的脚，挤了些许药膏在淤青上，不紧不慢地揉了起来。 浓郁的中草药味在房间里晕开。 这种味道不难闻，恰恰相反，温思渺还挺喜欢。 幼时有一段时间是在药房里度过的，因为要认识一些中草药的名字，便成天与那些粉末以及奇形怪状的药品打交道，一身都是这种味道。 很干净，像下过雨后的泥土与草地。 他的手按在她脚踝上时，指腹分明是柔软的，温思渺却只感觉到阵阵发烫。 像是二人靠近时那样。 其实此时此刻，二人已经几乎没有距离了。 他认真地为她按摩伤口，不时低声问几句疼不疼，柔情几乎化在眉眼里。 温思渺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此时此刻，宋之怀想，如果时间静止就好了。 如果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然而时间是短暂的。 不久之后，宋之怀替她给受伤的地方贴上纱布。 起身时，因为跪着太久，差一点没站稳。 小姑娘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要伸手扶他，立即被他制止。 “没事，我一会儿就好了……”宋之怀温声道，“你躺着，不要乱动。” 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小姑娘扶？ 小姑娘自己还伤着呢。 思来想去，宋之怀又叮嘱道，“这两天在床上躺着，有什么事情微信找我就好。” 小姑娘军训这段时间也累了，正是最需要躺着休息的时候，也不需要她做什么。 他记得，在印象里，她打小就喜欢睡觉，平时没课的时候可以在床上躺一天，怎么叫都不愿意出来。 这么一想，还正合了她的意。 宋之怀失笑。 温思渺乖乖点头，“谢谢之怀哥哥。” 这回是必须要叫哥哥的。 宋之怀挑了挑眉，“再叫一声？” 他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温思渺拿他没有办法，便换了一个称呼，道，“谢谢宋学长。” 宋之怀微微怔了一下，而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我回房间了。” 小姑娘点头道了声好。 宋之怀转身之后，脸上的平静与淡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笑意。 他忽然发现，喊学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旁人喊了那么多声冷冰冰的学长，都不及小姑娘这一声动听。 哪怕是一直这么跪下去，也是值得的。 晚饭是宋之怀把温思渺抱出来的。 起初小姑娘还不肯，说是要自己走，扶着墙跳了两步就受不了，连连摇头表示放弃，最后还是得要他帮忙。 小姑娘还害羞着，特意选择了提前一点的时间，想错开与宋父宋母见面的时候进客厅。 哪知道时候实在不巧，刚走出房间，就跟玄关处的宋父打了个照面。 宋父仍穿着家居服，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似乎是去楼下的驿站取快递。 回头看见宋之怀打横抱着温思渺，挑了挑眉，忍不住啧了一声，而后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出了门。 怀里的小姑娘却不这么想，翻了个身，把头埋在他胸口，恨不得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她挣扎了两下想要下来，宋之怀却控制不住自己想把她抱进厨房让宋母也瞧一眼，的恶趣味。 不过他自然没有这么做。 他听了小姑娘的话，扶着她站好，关切地问：“可以走么？我牵着你吧。” 温思渺犹豫片刻，伸出了手，由他轻轻握住。 新的一周要继续加油喔—— 第311章 青梅竹马（11） 结果就是，虽然宋母没有看见宋之怀抱她的那一幕，却看见二人手牵着手坐了下来。 两人的表情太过平常，宋母还没注意到温思渺的脚受伤了，一心放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现在的年轻人啊…… 她原本想说点什么，只是看二人这样，又不忍打破这样的氛围，只有在心里偷着乐。 年轻点好，年轻点好。 谁还没有年轻过呢。 她只需要耐心地等待他们家臭小子出息点，把小姑娘光明正大地变成他们家的就好了。 宋母光是想想，眼里的笑意便止不住。 真好啊，真好。 温思渺在宋之怀家里住了整整六天。 经历了十二天魔鬼般的训练以后，一经对比，简直就是非同一般的神仙日子。 再加上她的脚受了伤，情况又特殊，温思渺有更加充分的理由做很多事。 譬如，这六天，她几乎都是在床上躺着过的。 宋之怀特意给她送了张床上书桌，这么一来，她连吃饭都可以在床上解决了。 更别提什么送零食送水果，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赖在温思渺的房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见他这样，温思渺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 他就是这样，若是真想对一个人好，没有人可以招架得住。 温思渺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尤其是望见他眼里的笑，看见他眼里全是她的时候，那种欢喜更是抑制不住。 她真是一秒都忍不下去，唉。 眨眼国庆假期即将结束，二人避开了高峰期，选择提前一天回学校。 温思渺十分放心地带了一个行李箱的东西。 反正又不是没人帮着拎。 就是上楼的时候有些麻烦，不过也还好。她比较幸运，住在三楼，稍微费点心思就可以了。 宋之怀还皱着眉，表情不悦，“你的腿还受着伤……” 害得她费了不少口舌功夫才证明自己能够做到。 温思渺最不擅长的就是言辞了，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便连宋之怀也微微愣了愣。 他没有接话，气氛一下子有些僵硬，温思渺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觉得心里堵堵的，不知是欢喜还是委屈。 宋之怀忽然说道：“我好高兴。” 小姑娘疑惑地看着他：“诶？” “第一次听见渺渺说这么多话……”他笑了笑，眉眼舒展，语气也是温柔的，“是不是证明，我对渺渺而言，是特殊的？” ……当然是特殊的。 他在想什么。 她不就这一个男朋友么！ 温思渺被他气得哭笑不得，想说几句，大脑又不争气地一片空白，她实在是太不擅长说话了。 这种事情，也只能让宋之怀来做。 “随你怎么想……”小姑娘别过头，声音略是别扭，耳垂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我上楼啦。” 她笨拙地用着语气词，也许是想撒个娇，然而又实在显得僵硬。 宋之怀还是忍不住笑。 怎么就……这么可爱啊。 送走了温思渺，他自己倒也没闲着，第二天去开了学生会的月会。 这会原本是定在九月三十号，考虑到大家忙着抢票回家，就改到十月七号了。 来参加会议的都是些部长，总共也没几个人，彼此之间都很熟悉。 一来就是抱怨：“这学校怎么定的，就不能定在十月八号吗？非要选个休息日，害得我买了提前几小时的车票，国庆过来一趟不容易啊。” 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 宋之怀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虽然他是这次会议的主要负责人，但是时间安排确实是学校那边的事情。 他们没法占用上课的时间，这会儿又来不及等到一个周末，只能用国庆了。 会议的内容倒是不多，总结上个月的经验，颁布一下国庆以后的任务，然后各部长进行总结发言，加起来也没有耽误到一个小时。 会议一结束，大家也没急着离开，反正干坐着也是没事，就开始八卦了。 其中一个跟宋之怀熟一些又住得比较近的，直接疯狂diss他：“宋之怀，你国庆在干嘛？约你出来玩你都不去。” 七天假哎，难得享受一下，这宋之怀居然完完整整在家里住了七天。 别说坐高铁出远门了，他连家门都不愿意出，他们那几个朋友都准备到他家楼下去等他呢。 结果呢，被无情地拒绝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神秘兮兮地在房间里做什么。 他明明不是宅男啊。 去年他可不是这样，人虽然傲慢了些，但是够讲义气，通常喊一声就能到的。 奇怪…… 实在是太奇怪了。 “在家……”宋之怀说得轻描淡写，“很久没见爸妈了，陪陪他们。” “你就装吧……”同学啧了声，“九月份才开学，十月份就回家，你跟你爸妈才隔多久哦？这时候说想他们不觉得太晚了？这种话要放在大一，我还能听听，大二你开什么玩笑呢。” 恰时，宋之怀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微信新消息。 他低头瞥去一眼，发现是学校群里来了@全体成员的通知，置顶的聊天框依然干干净净，小姑娘什么也没发。 同学注意到，宋之怀的情绪可见地低落下来。 “就那样吧……”宋之怀淡淡地说道，“不想出门罢了。” 同学：“？？” 这男人怎么回事。 真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见同学一脸纠结，宋之怀实在是无可奈何，便道，“陪妹妹。” “妹妹？！”同学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度，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连笑容都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哦——学妹啊——强，还是您强。” 有那么一瞬间，宋之怀是很后悔自己冲动了的。 只是收到了他们这些羡慕的目光，他又不后悔了。 他继续漫不经心地丢出一个重磅炸弹：“不是，是女朋友。” 这一下，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宋之怀对他们的反应非常满意，淡淡地颔首，“散会吧，该去找女朋友吃晚饭了。” 学生会众人：“……” 宋之怀，你没有心。 感谢毁了厉庭深的坟扬了灰（好狠）、神明的催更符。 催更记得看一下小视频，爱你们=3= 差点忘记说了，冬至快乐，迟到了……一分钟？哈哈哈……冬至就是要团圆呀。 大家晚安。 第312章 青梅竹马（12） 温思渺正苦恼着。 国庆放假的时候，他们这学期的课表就已经排出来了。不过，当时她只是听说了，没太在意这件事情。 现在回到学校了，就该查一查新课表。 这一查，温思渺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高数课。 ……高数？ 这个学校的历史系不太对劲。 说好的文科类专业大部分都不用学高数的？ 记忆里那几个学校似乎是没有的，只有这个学校特别作要求，说是要学一个学期。 ……放过她吧。 温思渺早就不记得那些数学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她以前也学数学，但是学的很浅显，最难的是看懂题目。 现在就不一样了，每一个简体汉字与阿拉伯数字她都看得懂，然而连起来就什么也不会了。 宋之怀过来找她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苦着一张脸。 她原本动作就慢吞吞，脚踝受伤以后走路也慢，这下好了，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了零点二五倍速，又乖又呆。 他不由得觉得好笑，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 小姑娘哭丧着脸，闷闷道，“不想学高数。” 宋之怀忍俊不禁。 原来是高数啊。 那个他们大一在学，上了大二以后就不学了，但是依然要和数学打交道，必修课变成了什么统计和线性代数。 他专业课倒是还好，只是小姑娘从小对数学、英语之类的学科都不大擅长，到现在也是一样。 “没关系……”他说得轻描淡写，“有不会的话，可以问我。” 见小姑娘还是不说话，他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笑一笑，嗯？” 小姑娘是有酒窝的。 所以哪怕她时常板着张脸，不笑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很可爱。 笑起来便更甜了，两个小小的酒窝，像是溺在一片温柔的海洋里。 皮肤也是软的，细腻柔软，透着微微的粉。 这个动作实在太亲昵了。 温思渺微微垂下眼，没有反抗，依着他的话，轻轻弯了一下嘴角。 低头时，几缕碎发微微垂下，宋之怀便伸出手，为她拢到耳后。 他的指尖是热的，呼吸也是。 像是一阵夏天温柔的晚风。 八号上午是开学典礼，下午留了时间发新书，班级召开了第一次见面会，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接下来就是正式的上课。 历史学课业不算很多，主要的专业课只有两门，剩下的都是一些大课，温思渺的空闲时间便也多了起来。 虽说她在前几次世界，大一、大三都有体验过，然而这一次与前两次都有所不同。 那时是囫囵的，因为有其他的事情绊住了她的脚步，这一回却可以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做一次大学生。 温思渺喜欢这种感觉。 专业课虽然不多，但是周一到周五每天早上八点都安排了课，宿舍到教学楼的距离十分漫长，中途去上其他课还要转场，寝室里其他几个人手忙脚乱，温思渺倒是适应得比较快。 她没有赖床的习惯，每天早睡早起，按时吃一日三餐，手机碰的也不多，作息规律到不像一个大学生。 几个室友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纷纷问她怎么样才能做到坚持早起。 温思渺茫然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喜欢睡觉不假，但这不代表她不自律。她懒散，不过是因为她有懒散的资本，譬如周末就老老实实地躺一整天。 换做平时，那是万万不能躺的，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做掉。 倒是最近宋之怀的存在感很强。 早上温思渺要上早课二人时间撞不到一块去也就算了，一到中午下课，他便格外活跃。 好巧不巧，二人所在的教学楼相隔不远，走过去也就几分钟，他每天中午都会在楼下等她，然后两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学校给大一安排了一年的晚自习，所以就算下午没课，也不能一直躺着，于是晚上的时候，宋之怀也在宿舍楼下等她。 十月又逢雨季，秋雨下了几场，气温又骤然下降了好几个度，寒意愈加重了。 这天，宋之怀来等她的时候，撑了一把伞。 他的长相过于出众，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也足够吸引众人的视线。 尤其是他撑着一把伞，淡淡地注视着宿舍楼方向的时候，仿佛有等候与思念的情绪一起揉在淅淅沥沥的雨里，更添几分迷人的忧郁。 不过这一回，没有人敢上来搭讪。 这是女生宿舍区，他站在这，一看就是等女朋友的，没有哪个女生会如此不识趣。 温思渺下楼时便看见了这一幕。 她轻轻哼了声，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希望宋之怀以后等她，不要站在这种人流量大的十字路口，最好再戴上口罩，把他的脸藏起来。 嗯，只有她一个人看见就好了。 这种想法是突然冒出来的，然后越来越强烈。 以至于宋之怀都注意到，小姑娘看向他的眼神中添了几分幽怨，似乎在责怪他长了一张出众的脸。 宋之怀不由得失笑，有意问道，“怎么了？又是什么惹我们家渺渺不开心？” 就是他惹得她不开心，温思渺在心里想。 她没有说话，只是主动地牵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骨修长漂亮，握住的时候，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骨骼的轮廓，温思渺是万万舍不得用力的。 小姑娘想牵，宋之怀便也依着她，桃花眼里尽是温和柔软的笑意。 这虽然不是二人第一次牵手，却是小姑娘第一次主动。 她牵着他，他撑着伞，远处是朦朦胧胧的雾，雨点如青丝一般细密而绵长。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却又同时噤声。 宋之怀含笑道：“你先说。” “不要……”小姑娘摇摇头，果断道，“你先说。” “在这里说好像有点草率……”宋之怀无奈一笑，手上却是加了力道，将她柔软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渺渺，想不想谈个恋爱？” 他已经许久不曾称呼她为「妹妹」了。 因为他不想只做她的哥哥。 他要以另外一种身份走进她的生活。 第313章 青梅竹马（完） 小姑娘着实愣了愣。 他便注视着她的眼睛，问得认真而专注：“难道你只想做我小学妹？” 伞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伞内是他近在咫尺的脸，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按了慢动作播放。 只有他的声音格外清晰：“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刻都清醒，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说罢，他淡淡一笑，语气漫不经心，“如果这太给你压力，你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知道，很多东西，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从他答应去高铁站接小姑娘的那一刻起。 原本只是想看一看她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可是看了一眼之后，那些遗忘许久的情绪又重新占据他的脑海，他不愿意放手了。 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离开？ 因为他可耻地发现，自己居然对这个妹妹产生了有别于亲情的感情，他觉得他不该这么做。 这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虽然他只是比她大一届，他也是真心把她当妹妹疼的。 他没有妹妹，便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然而他不满足于这种爱，他想要的远远比这要多得多。 他想要与她生活在一起，但不是以哥哥妹妹的身份，而是另外一种，像他的父母一样，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望向彼此的时候，眼里都有光。 他知道他这样想是不对的，所以当父母提出可能因为工作要搬家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把那个大学的附属高中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 当时父母都在惋惜，说是这一回要搬到很远去，不能再照顾渺渺了。 他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逃离的庆幸、离开的怅然与不舍、对自己怯弱的指责与唾弃。 高中三年，他全身心地投入学习，想要通过接触新环境去忘掉她。 可好巧不巧，她考到了他的大学，二人又走在了一起。 既然忘不掉，那就把念想的变成现实的，这是宋之怀始终奉行的原理。 所以他一开始就接近她，垄断她，陪她吃饭、等她上课、周末与她一块回家，告诉她身边的所有男生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他。 可这样他还是不满足，因为他还是有许多空余时间不在她身边，他要名正言顺地拥有她。 于是他还是做了一件冲动的事情。 就是现在。 他既懊恼又后悔，明明他可以准备一场盛大的告白，却在此时此刻，两人撑着一把伞的时候，脱口而出。 可能他等不及了吧。 二人明明靠得这么近，却始终隔了一层纱。看见周围的情侣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时候，他承认，他也等不及了。 见温思渺没有回应，宋之怀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情绪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他说着话，不知在安慰温思渺还是宽慰自己：“抱歉……渺渺，抱歉。” 小姑娘忽然止住了脚步，拉住了他的袖子。 学校里有好几条小河，河边是垂柳，学校专门在两岸建了一些特色景点，还有玻璃花棚与葡萄架，很适合小情侣约会。 当然，在这种下雨天，这些地方素来是没有人的。 温思渺拉着他，一路走下了台阶。 人群渐渐从视线里淡出，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有什么可抱歉的。”小姑娘瞥了他一眼，黑葡萄般的眸子难得有几分愠怒。 宋之怀：“嗯？” 小姑娘这趋势，倒像是……嗯，霸王硬上弓？ 他忽然充满了期待。 小姑娘一脸严肃：“谈。” “噗哈哈哈。” 虽然内心忐忑的是宋之怀，可是看见小姑娘这个表情，他忽然什么也不害怕了，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笑意。 这小姑娘，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他还笑！ 温思渺一脸生气。 难为她鼓足勇气把人拉过来，特意选了个没人的角落说这种话，他居然嘲笑她！ 这种男朋友不要也罢！ 她别开脸，松开了牵着他的手，转身就走。 却又被人从身后拉住。 “渺渺敢说不敢当？” 他笑意盈盈，眼里盛满了星光。 “不敢说……”温思渺果断道，“还怕某人不敢认。” “怎么不敢认？渺渺，你转身。” 闻罢，温思渺只好顺了他的意思，转了回来。 后脑勺被他扣住，蓦地，他的唇落了下来。 几分温柔、几分情谊，雨也仿佛成了情丝的牵线，尽数融化在了这个吻里。 他在吻她。 贴着她的唇，说着最动听的情话：“早就想这么做了。那时候看你小，不敢认。” “现在啊，我的渺渺终于长大了。” “渺渺……”他捧着她的脸，温声问道，“谈恋爱么？” 温思渺轻轻闭上了双眼，感受着他唇上的温度，低声答道：“嗯。” 回到混沌空间后，温思渺还在回味世界结束时的那一幕。 那是来年放寒假，回家没两天，宋之怀就跑来找她，拉她去他们家住。 起初宋父宋母还不知道这回事，宋之怀便喜欢上了趁着宋父宋母在客厅看电视，偷偷摸摸开了她房间的门，然后吻她。 直到温父温母过年回家，发现家里空空如也，女儿都不知道去哪了，这才找上门来。 这个时候，他们才蓦地反应过来，早在他们出差的时候，女儿就被宋家拐跑了。 年夜饭是两家人一块吃的。 宋父宋母属于外迁户，在这边没有什么亲戚，过年素来是一家三口。这次又多了温思渺一家，六个人凑了一桌，难得热闹。 两对父母在唠嗑的同时，宋之怀慢悠悠地宣布了这一消息：“我和渺渺在一起了。” 于是好好的一顿年夜饭变成了见父母大会。 当然，罪魁祸首宋之怀在第一时间承受了来自两对父母的眼神双杀。尤其是温父反应最激烈，差点没拉着温思渺就走了。 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温思渺直接被赶回了房间，等她被叫出来时，两对父母已经其乐融融地磕起了瓜子，宋之怀则在一旁温顺地倒茶。 ……他总是有这种搞定一切场合的神奇技能，温思渺想。 感谢林柠兮.、姬如雪（又看见你啦——）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314章 魔教妖女（1） 回过神来，她注视着床头柜摆着的花瓶，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蔷薇花瓣。 不仅是对两家父母，他把她也哄得很开心呢。 每次回来，都能看见一株新鲜的蔷薇花，真好呀。 系统忽然出声：“渺渺很开心？” 小姑娘大大方方地点头，“开心的。” 系统稀奇地笑了起来。 真罕见，小姑娘居然主动表达自己的情感，他还以为她又要坐在床上连着发呆几个小时呢。 他已经习惯了小姑娘回来以后呆呆地凝视着玻璃花房的状态了，于是变着花样往玻璃花房添加一些新东西，就是想让小姑娘在发呆的时候，也能看见这世间一切的美好景色。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做这些。 他先前甚至没有想过，他会为了哄好一个小姑娘，做出这么多改变。 那些哄人的花样，很多都是不假思索的，放在之前，他可能都没有听说过这些方式，也根本不会相信有这么一天，他会主动地做这些。 也好…… 他心甘情愿。 温思渺坐了一会儿，又走下床，推开了窗户。 入眼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田，微风拂面，芬芳扑鼻而来。 她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这种低饱和度的紫色，怎么看都不会腻。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她主动道：“去下一个世界吧。” 许是因为系统不再更换名字了，这段时间，她对下一个世界的期待格外高一些。 因为这是她起的名字。 每一次念出口的时候，都觉得甜甜的，像是一杯热可可，甜味在舌尖，温暖在心里。 系统道：“嗯。” 眼前的空间骤然塌陷。 光线有些刺眼，温思渺醒来时，伸手遮了一下光，摸到了一片薄薄的轻纱。 她戴着一顶幂篱，轻纱垂下来，添了几分朦胧之色。两侧还有小巧思，坠着一颗颗晶莹饱满的珍珠，十分漂亮。 她意识到，这大概是个古代世界。 这是一间房间，楼下是客栈，隔音效果不太好，她可以清晰地听见往来人群的交谈声。 喝酒、猜拳、吆喝，又杂乱又喧闹。 她倚着榻，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茶沫浮动在琥珀色的茶水上。 身边候着的侍女见她醒了，又为她添了一杯，道，“姑娘，喝点热的。” 温思渺眨了下眼：“嗯？” 她乖乖地接过了茶杯，轻轻抿了抿，苦涩的茶水让她清醒了不少。 客栈哪里给得出什么好茶，拿来泡的都是些浮渣，有的喝就不错了。 温思渺忍不住叹气。 她环顾四周，发现屋里有两个侍女，对她说是毕恭毕敬，但这恭敬中总添了几分慈爱之色。 至于她自己…… 她低头望去，发现自己穿了一身明艳如火的红色襦裙，脚踝有红绳系着铃铛，走路时声响清脆，仿佛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看来这具身体的人设很活泼呢。 她想了想，吩咐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侍女们纷纷点头，二话不说离开了她的视线，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 温思渺静下心来，开始消化脑海里的记忆。 咦…… 这是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人设。 她的身份既不是什么丞相家的大小姐，也不是什么王室的公主，而是魔教的……圣女。 魔教教主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位教主在加入魔教之前，曾是江湖名声显赫的大侠，后与当时的魔教圣女坠入爱河，二人孕育一女，也就是温思渺。 然而命途多舛，圣女遭江湖之人暗杀，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凉透。温思渺的父亲便继承了魔教。 他把所有的爱与内疚都给了她。故而她自幼在千娇万宠中长大，做事随心随性，因着身份特殊、长相又讨喜，魔教上下都喜欢她。 那二位侍女自她年幼时便跟在她身边，都比她大上好几岁，说是侍女，不如说是亲人，也难怪她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她今年十六岁，已过了及笄之年。此番离开魔教来到临安，是来参加这里三年一度的武林会盟。 这次会盟广罗天下门派，进行新一任武林盟主的选举。当然，魔教不在受邀之列。 当年魔教教主为了给圣女复仇，几乎屠了那个门派满门，一时名扬四方，魔教便成了众矢之的。 魔教教主也并不在意，此后闭门谢客，推拒了所有江湖上的活动，这些门派便也渐渐疏远了魔教。 温思渺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她自幼在魔教长大，魔教远离繁华之地，周围都是山山水水，只能从过路商人的口中听见那些外面世界的故事。 上一届武林会盟举办时，她才十三岁，年纪尚小。一晃又是三年过去，她已经成年，拥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加之魔教教主又在闭关，近期顾不上处理教中大事，她便偷偷跑了出来。 也不算是偷跑——毕竟刚一出门，就被这两个侍女给抓到了，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说服她们，并且一退再退，同意了她们跟自己一起走。 温思渺也忍不住叹气。 有侍女也不方便，走到哪都有人跟着，尤其是这种场合，只有单独行动才是最划算的。 但是没有侍女，她本就是个懒散的性子，平时被照顾惯了，若是什么事情都要一个人来，她还真的难以适应。 她大概消化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准备下楼了。 这是黄昏，她已经倚着榻打了一下午瞌睡，眼见要到饭点，差不多该下去用晚饭了。 她出门之前算错了时间，来的时候距离武林会盟大会举办还有好几天，不得已一直在客栈住着，一等就是等到现在。 因地理位置特殊，客栈还连着几天都没有房，看在她出手阔绰又看着身份不凡，这才为她腾了一间房。 温思渺边走边想，慢悠悠地推开了房门。 侍女在两侧候着，一见她，立即迎了上来，“姑娘。” 温思渺微微点了下头，脚踝的铃铛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该给系统安排一个什么身份呢，思考ing 第315章 魔教妖女（2） 她扶着栏杆慢悠悠地下楼，暗红朱砂般的轻纱掩映着洁白如藕的手臂，臂上金钏玉镯，更添几分旖丽。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抬眼望去，便听见铃铛碰撞的清脆声音，红衣的少女足尖轻点，不紧不慢地下了楼，身后轻纱如雾飘然，仿佛红莲凌波徐徐绽放。 那少女戴着幂篱，隐约可见白皙的肌肤与弯弯的杏眼，分明是一身偏暗的红衣，却丝毫不显老气，满是少女的娇俏。 温思渺找了一处空桌坐下。店小二见状，立即迎了上来，笑意盈盈地问温思渺需要些什么。 她随意扫了一眼菜单，身边两个侍女心领神会，报出来的几个菜名都是合她口味的。 小二便又为她斟上茶，乐呵呵地走了。 原本这种红衣女子，店家是不愿意接待的。 越是长得漂亮的，越是妖艳的，便越容易引起争端。这边因着靠近武林大会举办之地，往来以江湖人士居多，桌椅时常一套一套地换，这可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然而这小姑娘却让人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欲望，分明穿着红衣，有的只是少女的明媚，艳而不俗。 没过多久，客栈的人越来越多，身后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人，立即把所有多余的空位都占满了。 温思渺正夹着一块桂花糕细细端详，还没有下口呢，那边吵吵闹闹的声音便传来： “小二，上酒，要坛装的！” 她抬头望去，发现那边几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大汉，说话也带着浓浓的口音，不知是哪个帮派的。 这般气势，便连店家小二也战战兢兢，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敢说出口，果断到后面去给他们拿酒了。 酒一端上来，其中一个大汉便把坛子重重往桌上一按，开坛之后，张口便灌。 身边的人笑他：“猴急什么！咱们人都没来齐呢！” 那大汉咂巴着嘴，道，“上都上了，哪有不喝的道理？” 一桌人哄笑，而后开始议论武林会盟一事。 “你们说，今年魔教会不会来？我怎么听说魔教有人应了约呢？” “魔教？他们不是已经连着两届没有参加了么？” “这种教早就被逐出武林了，哪来的参加资格？”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在低头吃饭的温思渺闻声放下筷子，瞥了一眼过去。 “嗨，可真应约了呢！据说来参加的是魔教的那位圣女……一个十几岁的黄毛小丫头。” “什么圣女不圣女的，魔教的圣女能叫圣女吗？” 说话的那大汉连灌了不少酒，喝得面红耳赤，开始胡言乱语，“分明是妖女！我可见过当年那个魔教妖女一面……啧啧啧，那模样，你们一辈子都忘不了，难怪有人被迷得神魂颠倒。” 这话太过粗俗，温思渺对面的两位侍女气不过，纷纷放下了筷子，“姑娘！他怎敢如此侮辱前圣女！” 温思渺轻轻摇了摇头，制止了她们。 她又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做事冲动，全凭本能。 在这种地方公然动手，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要动手……嗯，也得等天黑了、人散了再说。 温思渺这样想着，又多看了几眼，把那几个说话人的脸都暗暗记了下来。 他们聊了没一会儿，话题便转到了别的事情上。 “你们说，今年最有希望成为武林盟主的是谁啊？” “嘁，这还用说，不就是沈城么？” “我倒觉得另有旁人。今年轩邈山庄不也来参加这次会盟了？” 轩邈山庄，温思渺还有点印象。 无他，近几日她在客栈，人们讨论最多的就是那个轩邈山庄。 那可是个比玄门还要玄妙的地方，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然而在评定风云榜时，又往往占据前三。 他们还以为轩邈山庄之人看不上武林盟主这种虚名，竟是也要参加么？ 可真是稀奇。 他们的聊天内容无非是些八卦，听多了也没有意思，温思渺听了几句便收回视线，专心吃自己的饭。 过了不久，又有一队与他们打扮相似的人进了客栈。 这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要等的人。 然而客栈的地方本就不大，先前他们这么一坐，早就坐满了，只有零星几个空位分布其间。 譬如温思渺这边，一张桌子，她与侍女占了三边，还有一边是空出来的。 不过，那些人虽然注意到了，却是万万不敢来这边的。 三个戴着幂篱的姑娘，敢堂而皇之地出入这种地方，要么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么就是底气十足。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不好招惹的。 于是这些人找啊找，目光在角落处停留。 他们稀罕地发现，这里竟是有一张空桌。 对面坐着身着青衣的少年，佩剑搁在桌上，漫不经心地品着茶，客栈里的喧嚣似乎与他无关。 他看着实在年轻，一对桃花眼漂亮极了，满是散漫慵懒的少年气。 只是柔弱也是真柔弱，露出的一节手腕白皙又纤弱，一看就不是常年练武之人。 那些人一看，就乐了。 这种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能拿得起来他桌上那柄剑？ 难怪要搁在桌上而不是别在腰间，怕是根本没法承受住那剑的重量吧。 几人对视一眼，果断走了过去，将一坛酒重重地拍在了少年的桌子上。 少年抬起头，眼里隐有疑惑。 “我看你孤身一人，一个人占这么一大张桌子，不太好吧？” 壮汉笑眯眯地说道，脸颊两侧的络腮胡上下抖动，看上去分外瘆人，“这里空位这么多，不如把这张桌子让给你爷爷我？” 少年的手放在了剑柄上，低低地出声：“爷爷？” 这里与温思渺所坐的桌子并不远。 温思渺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微微怔了怔。 宋之怀？ 这什么情况？ 那壮汉瞥见他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一秒收敛，“识趣点就让开！爷爷我可不想在这里动手！” 话音刚落，温思渺立即起身。 两位侍女：“姑娘？” 小姑娘头也不回：“我去看看。” 居然欺负她男朋友。 不能忍！ 感谢毁了厉庭深的坟扬了灰（又看见你了，是个狠人hhh）的灵感胶囊，用户10727295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呀…… 第316章 魔教妖女（3） 侍女一脸茫然地看着温思渺离开，那个平静地说着晚点再处理的小姑娘与她仿佛不是一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 “你看清那少年长什么样了吗？” 被提问的侍女绷着脸，语气严肃：“我以为姑娘本就漂亮，又见惯了俊俏之人，已经不会看脸了。” 另外的侍女深有所感，凉凉地说道：“我去会会他。” “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跟上了温思渺的步伐。 少年这边，气氛正僵持着。 他握着剑柄，露出的一节手腕轻颤； 大汉居高临下，凶狠地瞪着他，嘴上说着威胁的话。 铃铛的声音撞入耳中，一阵香风扑面，身着红衣的少女翩然走来。 她就站在这里，分明一句话也没有说，大汉却感到一阵退意。 那种美人当前，自己却如此粗鄙，相形见绌之下的尴尬。 少女适时开口，声音也如铃铛般动听而清脆：“这位公子，我这边有一个空位，不介意的话，可以与我一起。” 少年的手从剑柄上松开，唇角微微勾起，“多谢姑娘，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徒留大汉一脸尴尬。 他不愿在温思渺面前多说什么，只好收敛了一身怨气。 可他也不愿意喊兄弟们来。 这样得到的座位，他坐着都不舒服。 何况客栈里这么多人，方才事情发生的时候，便有不少人纷纷侧目，想看一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以武力解决倒也还好，这些人只会感叹他的身手与气势，可偏偏这小姑娘是用道德来束缚他的。 正派人最讲究的就是道德，尤其是现在来参加武林会盟，各大帮派更是装模作样，一个二个都要让自己看上去光鲜亮丽。 自己这种行为，可谓丢尽了宗门的脸。 他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来，于是气冲冲地说道：“不吃了，换一家客栈！” 店小二巴不得他们赶紧走，赶忙迎了上来，送他们离开。 店里的气氛这才轻松了不少。 温思渺带着少年过来，迎面与两位侍女遇上。 两位侍女对视一眼，发现那少年果真俊俏。 魔教素来以美人出名，能选入护法队伍的，都是数一数二的美男美女，便连两位侍女的姿色也是上乘。可放眼整个魔教，都找不到与少年媲美的人。 难怪他们圣女会立即倒戈，去把这少年领了过来。 换做她们，她们…… 也会这么做的。 四个人分别坐下，侍女自觉退居两边，让温思渺与少年相对而坐。 少年起身为温思渺倒茶，笑容单纯而清澈，“多谢姑娘解围。” 温思渺矜持地点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侍女愈加震惊。 她们见惯了温思渺在魔教肆无忌惮的样子。小姑娘从小被宠大，作起来无法无天，何尝如此矜持过？ 果然，这种事情是要看人的。 她们越发越觉得现在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而后对视一眼，自觉地后退再后退，把相处的空间留给温思渺与少年二人。 她们护法出身，自身功夫不差，从前也是做暗卫的，要隐匿身形并非难事。 其实这一次陪温思渺出来，她们也乐意看见她们从小看大的小姑娘结交一些朋友，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教主承担了该与不该承担的一切，小姑娘就该快快乐乐的，好好体验这个世界。若是出了事，她们担着就好。 “这么说可能有些唐突……”少年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眸中潋滟着乖巧温柔的光，仿佛柔软的白猫温柔地撒着娇，“我名宋之怀，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宋之怀…… 温思渺想，她自然知道他叫宋之怀。 茶入口是苦的，她的心却是甜的。 “温思渺。” 宋之怀想，这可真是奇怪。 她明明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他的脑海里却自己跳出来了这三个字的具体模样，仿佛这个名字，已经在他脑海中停留了很久很久。 “温姑娘的名字很好听……”他笑了起来，眼里一片柔软，“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我听过这句诗。” 小姑娘矜持地抿了一口茶，幂篱微微掀起，侧颜柔软而精致，像他心里所想的那样美好。 她的脸上分明戴着面纱，到现在他都没有看清楚她究竟长什么样，可他脑海中已经自然而然可以勾勒出具体的画面。 “宋公子也是来参加武林会盟的吗？” 被问及这个问题，宋之怀苦笑一下，语气颇为懊恼，“不瞒温姑娘，其实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说这话时，他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是呀。” 她随手取下了幂篱。 宋之怀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在他的印象里，小姑娘是不爱笑的。她总喜欢板着一张脸，也不喜欢说话。很多时候，都是旁人说，她在听。 可他却看见她笑了。 摘下幂篱之后，小姑娘有着与他想象中一致的容貌，巴掌大的脸小而精致，弯弯的杏眼仿佛晶莹透彻的黑葡萄。 真美，他感叹道，美好的事物总是能引起人的征服欲与破坏欲。 他的笑容愈加柔软温顺，“温姑娘比我还大胆些呢。姑娘在外，还是要注意安全为好。” “我知道的……”温思渺答道，“她们跟着我。” 咦，那两个侍女怎么不见啦？ 她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 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一发现侍女不在，小姑娘明显少了许多拘束，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宋之怀聊起了天。 她面前的盘子早就见底了，聊了一会儿后，宋之怀的晚饭也吃得差不多，两人便一同上了楼。 这时候，温思渺才发现真巧，宋之怀的房间恰好就在她隔壁。 “这是我第一次来客栈，还没有进去住过……”少年笑着说道，装模作样地拱手，“那这两天，就要请温姑娘多多指教了。” 小姑娘跟着弯了弯唇。 门一关上，宋之怀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由温柔转向兴味。 今天是平安夜呀—— 要一直平平安安！ 第317章 魔教妖女（4） 屏风背后，出现了两道人影，见到宋之怀后，立即跪下，恭敬地喊：“少主。” 若是温思渺在场，一定可以认出面前这两人——赫然是当时在客栈里闹事的两位。 宋之怀嘲讽地勾起嘴角。 明面上的少主喊得漂亮，谁知道私底下是怎么想的呢？ 他贵为少主，却连出行都时刻有人监视着。他们可真是……不放心他啊。 他淡淡地说道：“事情不是很顺利么？” 二人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道：“少主所言极是。只是，主上希望少主不要忘记来时的目的，务必取得魔教妖女的性命。” 魔教妖女…… 那小姑娘，分明干净单纯，与「妖」字根本沾不上边。 不过是喜红衣多了些，便要被称作「妖女」么？ 他心里讽刺，语气依然平静，“我知道。”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的少主依然冷冷淡淡，与他们记忆中的模样一致。 他们就说，少主怎么会忽然变了性子？果然是因为少主足够重视任务。 等把这件事情回禀主上，主上定然会欣慰的。 两人只是来提醒宋之怀。毕竟妖女外表实在出众，饶是他们的心也忍不住一颤。 不过，他们都清楚少主的为人，若是少主动了凡心，他们反而会觉得奇怪。 幸而少主与他们想象中的一样。 两人身材虽然魁梧，却身轻如燕，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与白日里闹事的莽撞大汉丝毫沾不上边。 这的确是为了接近温思渺而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宋之怀收回视线，关上了窗，在茶几前坐下，慢悠悠地为自己斟上一杯茶。 有人喜欢品酒，有人偏爱品茶，宋之怀享受的便是品茶的感觉。 入喉是苦的，润进心里，也是一样的味道。 他取下佩剑，放在案桌上，轻轻勾起了嘴角。 白日那大汉说得不错，他确实不大擅长用剑。那都是正道之人才爱用的东西，而他不一样。 他出手，素来不用武器。 这次出行，他的任务是……杀了那个小姑娘。 温思渺这一夜睡得不算安稳。 仿佛窗外有一条毒蛇，冰冷的竖瞳紧紧盯着她，猩红的信子慢悠悠地吐着，而后漫不经心地将她拆吞入腹。 她翻了个身，紧紧缩成一团，将被子裹了又裹，却始终无法驱散那种阴凉的寒意。 早上起来的时候，侍女在外面喊了又喊，她也只是含糊地应着，没有作出行动。 桌上的早餐温了又温，都已经换了两回了。 两位侍女站在旁边，一脸为难。 “姑娘这是怎么了？从前也不见姑娘睡这么晚啊？” 她们姑娘虽然贪睡了些，可无缘无故不理人的情况还真的很少见。小姑娘只是娇纵，却不任性，该有的懂事之心还是有的。 一位侍女上前探了探，发现小姑娘脸红红的，额头也发着热。 竟是染了风寒。 如今虽是开春，可春寒料峭的，的确是风寒多发之际。小姑娘怕是半夜睡得不安稳，蹬了被子，这才吹了风。 侍女检查了一圈房间，又发现窗户是开的。 “真是奇怪……”侍女一脸疑惑，“我昨夜走的时候分明检查过，特意把门窗都关上了，姑娘怎会染上风寒？” 另一位侍女面露严肃之色，“我们昨夜也睡得格外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 若只是单单一件事，倒没有多稀奇。可这一桩桩一件件连起来，便显得十分奇怪了。 她们分明经过多年训练，昨夜却放松了警惕，为什么？ 温思渺睡得昏昏沉沉，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姑娘，姑娘？” 那双手又是碰她的脸，又是探她的鼻息，又是为她把脉，弄的她一身上下都不自在。 她艰难地睁开眼，却觉得眼皮也很沉，四肢仿佛灌了铅一般僵硬。 ……这是感冒了么。 许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入目是两位侍女模糊的脸。两人语气焦急又庆幸：“姑娘，您可算醒了……奴婢这便为您抓药去。” 她们方才为温思渺检查身体，发现她只是单纯地染上风寒，并未遇到什么其他的事情，这个发现让她们心里松了口气。 只是心底的猜忌依然没有消失。 只能等到入夜之后再探了。 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点了下头，眼皮没有撑住，又合上了。 一位侍女便在床边坐下，守在了她的身边。 另一位侍女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离开了房间。 一出门，便看见宋之怀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侍女对宋之怀的印象倒是不错，见状打了声招呼，“宋公子，早上好。” 没想到宋公子看着正正经经，出门的时间也很晚，跟她们家小姑娘差不多。 宋之怀笑着道了声早上好。 他好奇地问：“怎么不见温姑娘？” 日上三竿了，小姑娘还没起来么？ “姑娘昨夜着了凉，正发着热呢……”侍女无奈叹气，“集市那边该有草药铺子，我去为姑娘抓几味药来。” 小姑娘虽自幼习武，可教主实在太宠她，负责教导的护法也拿她没办法，说是练武，却跟放水没什么区别，根本没起到什么强身健体的作用，她娇弱得很呢。 也难怪她们这些人天天操心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说这话时，她总觉得宋之怀的眸子缩了缩。 那是只有心虚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只是宋之怀的脸上很快又归于平静，又恢复了单纯无害的笑容。 “发热了？”他惊讶又焦急，“昨夜风大，确实容易着凉，我随姑娘一同去吧。我虽初来乍到，那草药铺子的位置还是记得的。” 侍女思忖片刻，便点了点头，“有劳宋公子了。” 她们小姑娘性子懒得很，在这住了几天也没出过门，活动的最大范围就是客栈后面那片西湖了，根本不认路。 她们平时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姑娘身边，也没有什么出去的机会。 有个人带路，总归是好的。 宋之怀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昨夜是忘记关窗了？小姑娘真是娇弱，怎么就染上风寒了呢？ 感谢破碎的羊毛衫、小庄庄、姬如雪的灵感胶囊，会飞的玉兔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318章 魔教妖女（5） 两人一同出了客栈，却是心思各异。 集市倒是离客栈不远，两人很快便抓了药回来。 坐堂的是位老先生，胡子白了一半，开了药后，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注意事项。 侍女听得十分专注，准备一会儿回去就提醒温思渺，倒是身边的宋之怀似乎更心虚了。 等进了客栈，他主动道：“我去煎药吧。” 侍女连连摇头，“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来吧。” “温姑娘需要你们照顾，我不大方便进去，便只能做些这种事了……” 少年柔软一笑，仿佛春日消融的冰雪，“昨日温姑娘帮了我，今日这些，该是我做的分内之事。” 这倒是让侍女不好拒绝了。 宋之怀看着未及弱冠，于她而言，就仿佛幼弟一样，也像是对待温思渺这样的小姑娘，所以她看他总多了几分慈爱。 谁不希望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弟弟呢？ “那就麻烦了。”她说道，把手中的药包递给了宋之怀。 宋之怀笑了笑，接过她递来的药包。 温思渺睡得迷迷糊糊，侍女拿了湿毛巾为她敷额头，又仔细地擦了擦脸，烫意才退去些许。 不久之后，似乎有人端着碗递到她面前，“姑娘，喝药了。” ……药？ 入口的液体又苦又涩，与茶的味道完全不同，小姑娘本紧闭着双眼，一尝到药的味道，眉立即紧紧拧了起来，一脸抗拒。 便是连眼睛都睁开了：“这是什么——” 她看见了宋之怀温柔而无辜的桃花眼。 温思渺一个机灵，睡意去了大半。眼前是侍女端着热气腾腾的药，宋之怀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拘束。 “姑娘，这是宋公子特意为你抓的药，还是他亲手煎的呢……”侍女朝她挤了挤眼，笑得分外狡黠，“姑娘不喝么？” 小姑娘刚才差点一手推翻，闻言立即规矩了起来，像是耷拉着脑袋的小兔子。 果然，她就知道，搬出宋公子是有用的。 姑娘果然是看脸的啊。 倒是宋之怀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唇，“我倒也没做什么……只是举手之劳。” 小姑娘接过了侍女递来的碗，依然皱着眉头。 就算这是宋之怀亲手煎的药，也不能改变它很苦的事实呀。 不想喝…… 还是不想喝。 怎么好端端的会吹了风？她昨晚究竟经历了什么？ 居然好巧不巧在这时候生病了，真是讨厌。 见温思渺一脸抗拒，宋之怀想了想，伸出了手。 变戏法似的，手里多了两块包装好的酥糖。 “温姑娘不如，就着糖一块喝？” 两个侍女都跟着笑了起来。 “宋公子，你放心，姑娘她素来如此。小时候求姑娘喝一次药，那是恨不得全教的人都出动呢。” “是啊是啊，姑娘现在长大了，不需要哄着喝药了，她一会儿就好了。” 这一下，不好意思的人变成了温思渺。 她慢吞吞地接过宋之怀递来的酥糖，端起碗，皱着眉，小口小口地喝起了药。 那架势，不像是喝药，倒像是慷慨赴死。 ……怪可爱的。 宋之怀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唇。 他煎药的时候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又想着不如把两个侍女都一并解决掉，最终还是没有下得去手。 小姑娘真是太脆弱了，吹一点风就要受寒。他若动了她，她该有多疼呀。 他可不想看见她哭着闭上眼睛。 那就，等等好了。 温思渺病了两天。 侍女说什么也不让她乱跑，就把她按在床上，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害得她怪不自在，卖了不少萌博同情，这才让侍女的脸色缓和些许，心态也有所放松。 期间宋之怀也陪在她身边，每天的药必定送到，时不时还会送点集市里的小点心过来，温思渺倒也乐得自在。 反正不用出门，躺在床上不好么，她就喜欢躺在床上混吃等死。 幸好她的烧退得还算及时，赶上了武林盟会的开幕大会。 受邀的各个门派都是有专门座位的。 尽头居然有空位，席位上写的是「魔教」。 温思渺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脚踝上的铃铛轻轻摇晃，如风一般拨动着心弦。 不少人纷纷侧目，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红衣姑娘。 她仍然带着幂篱，面容掩映在红色轻纱下，隐约看见眉眼的轮廓，朱唇黛眉，端得是国色天香之姿。 江湖上早有流传，说是魔教之人多姿色过人，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少女虽然未摘面纱，却已经隐隐探得出国色之姿，若是面纱摘下，恐怕将引起一阵轰动。 温思渺听见了不少私语声，似乎在猜测她的来历。 侍女立即会意，退居她的两侧，为她递上茶盏，“圣女，请用茶。” ……圣女。 竟是魔教的这一任圣女么。 江湖上对魔教的结构多有了解，知道魔教以女性当权者居多，虽说魔教拥有教主，可实权掌握在圣女身上。 故而若是爱上圣女，只有入赘而无迎娶，温思渺是随母姓的。 只不过她如今年纪尚小，对掌权也没有什么兴趣，魔教才由教主代管。 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看的书都十分广泛，是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 坐在首位的东道主是临安剑庄的庄主沈城，也就是上一任武林盟主。 临安剑庄以临安为名，不仅是剑庄，更手握临安最大的商帮，掌握着整个江南的商业命脉。 不论是能力还是资本，临安剑庄都是当人不二的武林盟主之选。 沈城已经连任两届武林盟主了。 照理说，这第三届应该换新人。不过，若是他足够令人信服，再连任一届也不无可能。 他身边的人也很惊讶，“老沈，魔教真来人了？他们也想竞争武林盟主？” 沈城低头抿了口茶，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个小姑娘。” 他们最大的敌人，可不是所谓魔教。那小姑娘顶多就是来凑热闹的。 正想着，沈城一抬头，发现又来了一群人。 那些人皆着玄衣，仿佛冷冽的兵甲，分明不起眼，却又不落气势。 他一眼扫去，没有找到自己想看见的人。 圣诞节快乐呀—— 第319章 魔教妖女（6） 他眯起眼，颇为疑惑，“怎么云亭不在？” 轩邈山庄素来神秘，旁人只知道山庄有一主人、一少主，其余皆是麾下部属。 抛头露面的多为山庄主人。不过，名声更为显赫的，还属那位少主，云亭。 云亭每每现身，总以银质面具掩面，动手时也不用武器，偶尔才看见袖中露出一把短匕。 尽管如此，云亭的实力依旧让人忌惮。少主已是如此，主人该有多可怕？ 轩邈山庄的兴起也不过寥寥数年，甚至没有参加上一任武林会盟。 但是他们心里都相信，若是轩邈山庄参加，怕是没有沈城说话的机会了。 然而奇怪的是，今日轩邈山庄的队伍里，他没有看见云亭。 倒是温思渺的身后站了个漂亮精致的少年。 他嗤笑一声。 魔教可真是个伤风败俗的地方。那妖女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已经会带漂亮少年在身边伺候了，成何体统？ 不过，那是魔教的事情，沈城也不愿去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把注意力放在了轩邈山庄身上。 若是云亭不来，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反观温思渺这边。 因着她的身份，宋之怀着实惊讶了一番：“温姑娘竟是魔教圣女么？” 小姑娘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眼角的余光却是暗暗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似乎若有所思：“难怪江湖传闻……” 温思渺：“嗯？” 他慢悠悠地笑了起来，笑容俊美而清隽，“进魔教，是要看脸的。” 这一回，不单是小姑娘，便连那两个侍女脸上都浮现了些许笑意。 “可惜从未听过魔教有对外纳新一说……”宋之怀遗憾地叹气，半开玩笑地说道，“不然，温姑娘看我够不够格？” 他话中开玩笑的意味太过明显，两位侍女都没有当真，只有小姑娘十分专注地点了点头，“够格的。” 宋之怀也认真地说道：“我瞒着宗门偷偷跑来参加武林会盟，怕是回去以后，宗门长老一怒之下会把我赶出去，到时候可要麻烦温姑娘收留了。” 小姑娘非常果断地应下。 宋之怀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就像一张白纸，天真而单纯，与传闻中的截然不同。 这种心如明镜的小姑娘，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培养出来的呢？ 他便是连动手，都不忍心了。 竞选武林盟主，自然是从宗门比试开始，一连几天都是擂台赛。 温思渺看了几场就觉得无趣了。 恰时这几天天气暖和了些，一直都是艳阳天，暖洋洋的阳光照了下来，人也容易变得懒散。 魔教是不参加武林会盟的。 她只是贪玩，想出来见见世面，恰好这年沈城为了让自己的继任名正言顺，把魔教也列为受邀者，这才给了温思渺席位。 她一个人跑来，哪有什么打擂之说？纯粹就是凑凑热闹。 说是说偷跑出来，温思渺心里清明着，教主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两位侍女在身边一路照顾她，她们有的是机会给教主说明一路上的情况。 因此她才更加放心。 若是教主不愿意，她是无法坐在这里的。 她比较好奇的，是宋之怀。 她的位置面对着擂台，人又显眼，可以说是直接暴露在阳光之下。 宋之怀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既然他是偷跑出来的，他就不怕被宗门的人发现然后带走？ 可他似乎一点都不慌，态度比她还随意，甚至与她介绍起打擂的人来。 温思渺自幼生在魔教，对江湖之事并不了解，宋之怀倒是了解得透彻，名字与信息张口就来，便连他们使出招式的名字都知道。 温思渺知道江湖上有一种人，叫做「百晓生」，知晓江湖百事。宋之怀这般，便与百晓生也差不了多少吧？ 然，没有过多久，温思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是擂台赛的最后一场，轩邈山庄与临安剑庄。 轩邈山庄，这不是温思渺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这个山庄的存在与它的名字一样神秘。 轩，高也； 邈，远也，一听便是什么隐世宗门，可偏偏来了这里，参加了武林会盟。 而且山庄弟子皆一身玄色长袍，面戴银质面具，如同战场上的冷面杀器。 这个山庄让她不舒服，温思渺想。 自从轩邈山庄出现后，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就是前几日她发烧时的感觉。 仿佛有一双尖锐的竖瞳紧紧锁定着她，似乎已经把她当作囊中之物，只待细细收网。 那一瞬间，温思渺想起身离开。 身边的宋之怀反应依然平静，漫不经心地为她斟上一杯茶，“温姑娘，怎么了？” 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温思渺想，宋之怀看她的眼神，也是不对的。 因为她发觉的动作太快，宋之怀还未来得及收敛表情，这才让她捕捉到了怪异之处。 她的内心警铃大作，有些不可置信，却又想明白了些东西。 “头晕……”温思渺道，“下去走走。” 宋之怀弯了弯眼。 小姑娘，起疑了呢。 倒是聪明的，一有不对，便警惕起来了。 他道：“好，我陪你吧。” 两位侍女对视一眼，想了想，选择了在暗处，而没有明着跟了上去。 她们姑娘没有拒绝，说明是想和宋公子单独相处的。既然如此，她们若是再跟着，便会显得十分尴尬。 还是守在暗处好了。 两人一并走下了擂台。 温思渺向后看了一眼，发现两位侍女也下了台阶，心稍微安了安。 擂台建在西湖的后方，向前走，便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 湖边凉风习习，的确抚平了不少她心头的燥意。 越往前走，两边的人越少。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便愈加明显。 忽地，温思渺停下了脚步。 思忖片刻，她主动问道：“冒昧一问，宋公子师承何派？”宋之怀笑而不答。 他问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温姑娘先前有关魔教的话，还作数么？” ……自然是作数的。 温思渺点了点头。 紧接着，便嗅到一阵香风。 她愣了愣，眼皮一沉。 感谢姬如雪的角色召唤（哇，第一次收到这个呢！），银河流浪家/历尽千帆的催更符和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320章 魔教妖女（7） 这种情况，倒是令她始料不及。 然而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了，脑海一片空白，只有软绵绵地栽倒下去。 昏迷的最后一刻，等待她的并非冷硬的地面，而是一个冰冷却柔软的怀抱。 小姑娘软软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那样小，那样软，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又如满天星。 轻轻一吹，便似云烟一般消失不见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 往回走时，便看见两位侍女已经陷入了昏迷，无力地靠在树边。 总算是解决了这两个麻烦，宋之怀想。 原本是想像以前一样一杀了之以绝后患的。 可一想到小姑娘醒来之后会难过，他就下不了手了。 也罢…… 姑且留着。 毕竟，他还要为自己准备后路呢。 温思渺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脑海里有一些零碎的记忆，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醒来之后又忘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抓不住。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是冰冷的铁栏杆，四周是漆黑的墙壁，只有身下的床铺柔软而真实。 显而易见，这是一间密室。 昏迷前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宋之怀。 是宋之怀。 他把她带到了这里。 他想做什么？ 囚禁她，亦或是……杀了她？ 温思渺的心跳得很快，不知是愤怒还是忐忑。 他在做什么，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思渺想不明白。 她靠在床边，境界地坐了一会儿，远处隐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止一个人，她想。 几个一身玄衣的人，皆是银质面具，身形高大魁梧，只有为首那个看着瘦削高挑一些，气质也十分出众，银质面具勾勒出冷冽的轮廓。 宋之怀…… 是宋之怀吧？ 他好像换了个人，身上不见任何干净与柔软，有的只有冷漠与淡然。 面具之下，那双眼睛是浓郁的墨色，看不见任何情绪。 “云亭……”身后的玄衣人似乎对他的做法感到不满，“不是让你杀了她？” 便连少主也不喊一声了。 不过，他本就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少主，一条地位稍微尊贵些的狗罢了。 云亭语气淡淡，“死了，就没有谈判的筹码了。他不是想从魔教教主那里得到东西么？” 这句话把玄衣人问住。 温思渺也微微错愣。 她知道宋之怀接近她别有用心。 事实上，她纵容宋之怀接近她，只是因为她信任他。 这是她的男朋友啊，不论在哪个世界，他都不会伤害她的。他舍不得。 她注意到，他们喊他云亭。 温思渺知道云亭。 这是宋之怀告诉她的。 轩邈山庄的云亭，是去年武林擂台的榜首，也是今年最有希望取得武林盟主之位的人。 她记得她当时对宋之怀说，她看见了轩邈山庄，却没有看见云亭。 宋之怀只是笑笑，说也许云亭无心武林同盟，自己跑了吧。 她当时便觉得宋之怀的语气有些奇怪。 可若云亭就是宋之怀，这所有的奇怪之处，便都有了解释。 他说，他逃走了。 囚室之外，云亭与玄衣人仍在僵持。 最终，玄衣人问道：“你说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云亭叹气一声，“这件事情，是我有资格处理的么？” 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到底是让玄衣人生气了。 “少主，您可不要忘了您的身份！” 他有意咬重了「少主」这个称呼，仿佛在讽刺云亭——是少主又如何，比他们这些走狗又好的了多少？ 云亭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莫名恐惧涌上玄衣人的心头。 他的喉头一阵腥甜，有什么东西向外迸发，似乎有一双手扼住他的咽喉，逼得他几欲窒息。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云亭。 “云——你敢——” 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便猛地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身后几个玄衣人面露惊恐之色，却也没有任何逃离的机会，眼前银光一闪，身上便多了几个血窟窿。 他们的确很少见云亭用武器。 他办事，素来是悄无声息的，便连武器也不愿意展现给外人。 可他的武器一旦出鞘，不见血，便不会收回。 不过眨眼的功夫，玄衣人接连倒地，只有云亭一人仍站在铁栏杆之外。 他俯下身，从最前面那个玄衣人身上摸出了一大把钥匙，走向了温思渺。 然后当着温思渺的面，一把又一把地适配。 ……明明用不着这么麻烦，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 可他似乎很享受那个寻找真相的过程，钥匙换了一把又一把，动作十分漫不经心。 终于，只听见「啪嗒」一声，铁门上的锁落了地。 云亭推开了门。 他依然戴着银质面具，露出的一双黑眸冷漠而不见情绪，向她走来时，每一步似乎都轻轻敲击着她的心。 忽地，他在温思渺的床边坐了下来。 温思渺现在的状态不算太好。 药的副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她的脑子虽然已经清醒，身体却不听使唤。 简单地挪一下位置也就算了，若是让她起身直接跑，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她只能面无表情地与云亭对视。 那张戴着面具的脸看了她许久，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一只冰凉的手微微挑起了她的下巴。 她听见了他沙哑的、略带几分引诱的声音：“之前那个承诺，还作数么？” 他的指尖真冷啊，温思渺想。 她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就像方才他杀人时的表情一样。 他没有任何触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手中流逝，仿佛这样程序化的动作，他已经做过千遍、万遍。 对他们，是这样。 那么，对她呢？ 温思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出手，摘掉了云亭脸上的面具。 ——赫然是宋之怀。 她猜的一点也没错。 眼睛还是那双桃花眼，笑容也是那抹温柔的笑，只是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宋之怀没有任何被识破身份的尴尬，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云亭是我的字……”他道，“小姑娘，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了。” 第321章 魔教妖女（8） 说这话时，他的眼里始终盛着笑，既纯澈，又温柔。 像往常一样。 只是永远无法带给温思渺从前那样的感觉。 在掀开面具的那一刻，有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力道大了，捏得她有些疼。 小姑娘眉头微微皱起时，宋之怀便松开了手。 他懊恼自己的冲动。 小姑娘多娇弱啊，这么轻轻一捏，下巴那一小块就留下指印了。 宋之怀十分自觉：“抱歉，是我冲动了。” 小姑娘抬起眼，轻轻地哼了一声，反问他：“不是想杀我么？” “才没有……”他笑了起来，眼尾微微上挑，是十足的惑人，“我不是最后重新站队了吗？” 他把她带过来，自己又反水了。 温思渺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这个人，真是…… 让人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点头道：“作数的。我的两个侍女呢？” “她们我都安排好了……”宋之怀立即答道，“放心。” 小姑娘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 宋之怀伸出了手。 犹豫片刻，小姑娘轻轻地伸了出来，搭在了他的掌心。 可她还是没有力气，走了两步便向前栽，宋之怀眼疾手快，将她抱起。 “抱歉……副作用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过去。” 宋之怀果断承认错误。 这的确是他的不对。 他承认，一开始选择这种方式，是期待小姑娘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的模样。 然而当看见小姑娘真的软软地倒下来，并且因此皱起眉头时，他又开始厌恶这样的自己，排斥这种心态。 唉…… 他怎么舍得。 便如现在这样，小姑娘乖巧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也是好的。 感受着她的血液流动与轻微的呼吸声，看着她生动而鲜活，似乎也是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温思渺的两位侍女，被安排在了一个小隔间里。 原来这是一家客栈，先前关温思渺的地方，本是店家用来放酒的酒窖，之后又添了些地下密室。 难怪一走出来，便嗅到了一阵酒香。 两位侍女被关在客栈顶楼的尽头。 温思渺推门而入时，二人已经清醒了，只是双手双脚皆被捆着，嘴里还塞了布条，模样堪称狼狈。 那些人可真不怜香惜玉。 宋之怀走上去，拿出袖中短匕为她们割开绳子。 侍女吐掉嘴里的布条，张口就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姑娘姑娘，快让我看看，您有没有事？” 她们真是莫名其妙。 本一路跟着温思渺和宋之怀向前，背后忽然受到重击，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还全身发着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到现在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有几口气骂人。 温思渺道：“我无事。” 侍女们只当是宋之怀救了温思渺，还很庆幸，“多谢宋公子救了我们姑娘。” 温思渺那点本事她们还不知道？小姑娘从小练功就偷懒，能学到多少她们也不太清楚，但总归是让人不放心的。 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得派几个人跟着她，怕的就是她出些什么意外。 这回是她们疏忽了，真没有想到在武林会盟上都会遭遇偷袭。 魔教本就在武林销声匿迹多年，有谁会把主意打到她们头上？差一点，她们的圣女就要出事了。 若是她们活着回去，却没有带回圣女，这让她们如何向教主交代？ 这么一想，她们心里对宋之怀的感激便更上一层。 若是没有宋之怀，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这回连她们都中招了。 宋之怀只是矜持地颔首，语气依然如外表一般安静乖巧：“只是凑巧罢了。” 说这话时，他忍不住回头，偷偷看了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什么也没说。 他又笑了起来。 这小姑娘，可真是……心里分明是向着他的，只是嘴上不愿意说出来。 不过不要紧，他可愿意慢慢去挖掘。 小姑娘，可是个宝藏呢。 他的口吻越是平静，侍女们对他就越是欣赏。 这是怎样的宝藏啊。 态度好，待人谦和有礼，又救了她们圣女。 于是，一位侍女主动说道：“宋公子之后还有没有时间？若是宋公子不介意，可以来魔教做客。” 魔教明面上对外封闭，却不是一点也进不去。 只要愿意，还是能带人的。 宋之怀是她们遇到的，少见的有好感的少年了。 加之他很讨她们圣女喜欢，带回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进了魔教，焉有出去的道理？ 只要是圣女喜欢的，便是怎么都得带过去的。 宋之怀微微一笑，“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最懂眼的果然还是侍女。 小姑娘还没开口呢，她们就替她把她要说的话给说完了。 小姑娘身边有两个合她心意的侍女，倒是令人欣慰。 侍女们的心情也很好。 显而易见，她们正确地猜到了圣女的心思。 别看小姑娘明面上不说，内心肯定开心着。若她真的不情愿，此刻早就提出反对意见了。 她平时虽然话少，可一旦开口，说的都是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便看她的表情动作来猜就好，这样相处倒也不算很累。 小姑娘高兴，她们的心情便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样就很好。 不过，有关她们昏迷与小姑娘被带走一事，她们还要彻查。 这件事情绝不容许疏忽。 公然绑架魔教圣女，这是对魔教权威的挑衅。 “姑娘……”一想到这里，一位侍女便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唔」了一声。 倒是宋之怀道：“我来说吧。” 他慢悠悠地，说出的是逻辑完整的故事：“昨日我与温姑娘一起出来，遇到了偷袭。我去同那几个玄衣人周旋，回来的时候，温姑娘已经不见了。” “我自幼认识些香料草药，闻到玄衣人身上的迷香，便一路寻着香味追了过去，这才在这家客栈的地下室里找到了温姑娘。” 他简短地说明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侍女们也迅速捕捉到了重点。 玄衣？ 只有轩邈山庄的人会穿玄衣。 感谢姬如雪、曦曦mix的灵感胶囊，余瑶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今天有点累，好困啊。 晚安…… 第322章 魔教妖女（9） 她们立刻明白了宋之怀的意思，便点了点头，道，“多谢宋公子。” 宋之怀只是笑了笑。 都是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即可，她们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么？ 他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温思渺在旁边冷漠地看着宋之怀一本正经地编故事。 这种话，也就说来听听了，偏偏他编得有模有样，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是这一回事呢。 她就保持沉默吧。 他开心就好。 几人又在临安待了几天。 武林会盟接近尾声，轩邈山庄果然战胜了临安剑庄，成为新一任武林盟主。 温思渺远远地看见了轩邈山庄的主人。 这位主人一身黑衣，半边脸戴着金色的面具，纹路是獠牙面具，显得十分狰狞，与这些一身华丽长袍的江湖人士格格不入。 便是温思渺，也觉得阴森森的。 她低头问宋之怀：“你是轩邈山庄的少主？” 宋之怀「嗯」了一声，只是道，“现在不是了。” 从他背离山庄的那一刻起。 也不能这么说。 他的心从未属于山庄，只是完成了山庄颁布的任务，他不想与山庄有过多的接触了。 他转身离开。 临安离魔教本就遥远，温思渺又是个会享受的，不愿走小路，非要绕路在一个个较为繁华的市镇歇脚，十几天的路硬生生让她走了一个月。 两位侍女司空见惯，伺候小姑娘时十分淡然。 宋之怀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看着小姑娘既无奈又好笑。 便连这个时候，小姑娘也是可爱的。 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从前听他们提起那种又作又懒的女人，他只觉得烦躁。可换做小姑娘，懒懒散散的模样尤显可爱，让人恨不得好好疼爱一番。 真可惜，宋之怀想。 一点也不想把这两个侍女救回来。 太碍眼了。 想与小姑娘单独相处，都找不到机会。 两个侍女寸步不离地守在她旁边，几乎是贴身伺候着，便连沐浴都要进去。 宋之怀为了避嫌，一直都与她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每次都只能悄悄看着小姑娘。 偶尔偷偷与她说几句话，都要避开侍女传音入密。 分明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却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一路跋山涉水，终是抵达了魔教。 魔教位于大山深处。 不过，格格不入的是，山脚是繁华的市镇。 这里地处山区与城区的交汇，乡村的存在便显得非常重要。 于是贫穷落后的乡村成了繁华先进的市镇，商人络绎不绝。 往来的人只看得见市镇表面的繁华，却万万猜不到，曾经令武林轰动一时的魔教就藏在山头。 许是侍女们早早传了消息，几人刚刚抵达山脚，便有专门的轿夫下来接。 这轿子一看就是为小姑娘准备的。 宋之怀看着哭笑不得。小姑娘还犹豫了一下，破天荒的没有坐轿子，选择了与他们一起走路上山。 两个侍女挤眉弄眼。 山路漫长崎岖，姑娘哪次主动走过？要么不情不愿，要么就是坐轿子，这一回却是格外主动。 还能有什么原因呢？当然是同行的人不一样了。 从前觉得她们姑娘冷冷淡淡不近人情，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一个人呢——毕竟，便是她们也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姑娘。 如今看一看，把宋公子带回来也不错。 宋公子对姑娘好，她们对宋公子也有好感。 以后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先把宋公子抢回来再说。 宋之怀一边上山，一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四周的景色。 身边的铃铛声响清脆，红衣的小姑娘仿佛一只翩然的蝴蝶。 人们对于美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占有欲，便连他也不例外。谁不想把这只蝴蝶捉住呢？ 与他想象中的不同，这里清朗幽静，视野开阔，仿佛一处世外桃源。 他忽然意识到，魔教原本不叫魔教，「魔」是江湖上对它的称呼。 因为当年魔教教主屠了他的仇人满门，一时满众哗然，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人人得而诛之，于是才有了魔教之名。 魔教教主也乐得自在，索性把牌子也换了，他们愿称呼他们为魔教，那他就自称魔教。 魔教的本名，是「莲溪」。 他在上山时看到了一块古旧的石碑，用篆体刻着字。时隔多年，具体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却依稀能看见轮廓。 「莲溪路」。 这座山叫莲溪山，上山的唯一一条路叫莲溪路，山上的宗门，叫莲溪教。 莲溪教变成了魔教，可这山山水水，这条上山的小道，从未变化过。 宋之怀啧了一声。 怎么回事。 离开轩邈山庄之后，自己也变得多愁善感了么？ 他该头疼的是轩邈山庄的主人会不会追杀到这里，而不是关心魔教的事。虽然显而易见，他更愿意关注后者。 宋之怀一路都在走神，温思渺注意到了。 这可是件稀奇的事。毕竟平时与宋之怀走在一起，走神的总是她。这一次，久久不说话的人却变成了宋之怀。 倒也不是不说话，只是偶尔应和两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之后才没有再说。 走过漫长的山路，几人终于抵达了魔教。 这里的一切都很陈旧，唯有牌匾是新的，用朱砂红刻着两个大字——「魔教」。 生怕旁人错认他们似的。 宋之怀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大门处并无看门的门童，乍一看，这里空旷而冷清。 魔教的人确实不多，再加上这些年没有对外招纳新的弟子，教徒数量便愈加减少，教中的老人倒是越来越多。 不过，小姑娘一走进去，便被许多男男女女围住了。 “圣女！您可算回来了！” “圣女圣女，您这是去哪了？” “我前段时间听那些商队说您去参加了武林会盟，这是真的吗？” “江湖上俊俏的公子应该有很多，圣女大人，您有没有看上的，需要我们帮您抢回来吗？” 温思渺：“……” 嗯……她自己带回来了，这个就不必帮忙了。 宋之怀：“噗。” 小宋：不用抢，我自愿的。 wb@岁岁常知意，大家记得来找我玩呀—— 第323章 魔教妖女（10） 他忽然觉得这里的人还挺有意思。 难怪小姑娘是这样的性子。 在这里长大，从小就是所有人宠爱呵护的对象，哪怕执意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路都给她铺好了。 她与他真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他从来没有被呵护、被宠爱、被给予。 他们只是教他，想要的，就自己去取。若是有人阻碍你，将那些人杀光便好。 杀光他们。 宋之怀什么也没有，他只有自己。所以他一直以来，内心都很清明。 想要什么，就去抢； 抢不到，那就破除所有的阻碍。 总会属于他的。 他微微弯起了唇，漫不经心地想。 小姑娘似乎也习惯了他们这样的态度，从容地回复：“过得挺好，很开心。” “嗯……不用，谢谢大家的关心。” 她的话不多，语气却是真诚的。 人们显然很适应她这样的说话方式，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温思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有人的表情立即变得微妙了起来。 不等他们开口，两个侍女急忙冲着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别提。 小姑娘脸皮薄着呢，这么公然地提出来，小姑娘该有多害羞？ 大家彼此之间都互相熟悉，两位侍女虽是地位较高的护法，与百姓们却是毫无嫌隙。 百姓们立即会意，只是道：“圣女大人带了人回来？这位客人，随我们来。” 他们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值得被他们圣女带回来。 他们前呼后拥着，很快就把宋之怀推走了。 宋之怀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不挣扎也不反抗，由着他们推着走。 温思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宋之怀抓走，连句话都插不上。 身边的侍女还笑她：“姑娘，您别看了，他们肯定把宋公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是啊是啊，姑娘，他们办事您还不放心么？他们就是想看看姑娘带回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温思渺：“……” 什么跟什么。 她的脸微红，只是道：“我没有担心。” 侍女笑得更欢了，忙不迭地打趣她，“是呀是呀，姑娘才不是担心宋公子呢。只是宋公子到底是姑娘带回来的，姑娘多关注他，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温思渺的脸更红了。 啊啊啊…… 她们好讨厌。 就知道欺负她。 她别过脸，不听她们闹，自顾自地走了。 魔教虽说是魔教，本名是莲溪，规模与山庄差不多。山腰这片地的几百号人，都是魔教的群众。 温思渺住在温泉池的后方。 那是教主特意为她准备的竹屋，选的是魔教景色最漂亮的地方，日常起居所用的东西，便与官家小姐也差不了多少。 莲溪山的山脚是繁华的市镇，多年前便在魔教的庇佑下成长，命脉掌握在魔教手中，所以魔教并不缺钱。 只是村民们还保留着原先淳朴的民风，手里虽然掌握着足够的财力，却不大愿意表现。 毕竟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花钱的地方。 他们知道温思渺惯是会享受的。在她回来之前，便已经为她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待她回来便可去泡温泉了。 她就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泉池里睡了一觉。 醒来已经天黑，竹屋前点着灯笼，暖橘色的光芒与月光交映，照亮了面前的路。 温思渺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换上衣服。 侍女在房间里等着她。 她一进房间，她们便迎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姑娘，教主请您去用晚膳。” 教主…… 温思渺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不是在闭关么？ 怎么她一回来，他就出关了？ 虽说她偷跑出去已是公开的秘密，也是在教主的默认下进行的。 但明面上，这毕竟是瞒着教主的。眼下即将面对当事人，她心里的心虚还是有的。 她搜寻了一下记忆，发现教主对她向来十分纵容，从未发过脾气，应该挺好相处。 只是这种偷跑出去的事情，从前从未发生过，没有先例作为参考，温思渺心里也没有底。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也不知道宋之怀那边怎么样了。 她都睡了一觉，还没有宋之怀的消息，他该不会被他们扣下了吧？ 不应该…… 依着宋之怀的交际能力，他应该很快就能同他们打成一片，然后博得魔教上下老小的宠爱。 况且他又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她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眼下最该担心的，应该是她自己。 ——温思渺忽然认清了这个事实。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面无表情地跟着侍女们走了出去。 教主在主堂里等着她。 面前的一桌菜，一看便都是温思渺爱吃的，都是些卖相精致但是分量不多的小菜。 教主虽已过而立之年，但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阅历反而为他增添了成熟的魅力，乍一看，便只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任谁也猜不出这样的人曾满手鲜血，甚至带着笑意屠尽了他的仇人。 便是温思渺待他，也是又想亲近，又是害怕。 他温和地唤道：“渺渺，你爱吃的桂花拉糕，特意从江南那边请的厨子。” 小姑娘看上去恹恹的，眼神躲闪，十足的心虚。便是他这么说，也只敢低着头，慢吞吞地挪了过来。 教主不由得一阵好笑，又唤了声，“渺渺？” 小姑娘主动认错：“爹，对不起。” 这可真是稀奇。 就他们家小姑娘这性子，居然也有主动道歉的这一天？ 教主的兴味更深了，有意道：“嗯，错哪了？” “趁您闭关，偷跑出去看武林会盟了。” 教主便问：“好看么？” “其实挺无聊的。”温思渺如实道。 确实无聊。 这种会盟，到底不是真正的比试，都是用来作秀的。谁都知道真正的盟主早已内定，若是真要看什么绝世高人，得去看看江湖上那些有名望的擂台赛。 这话还是宋之怀与她说的。 不过，此行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这不是把她未来男朋友带回来了么？ 感谢姬如雪（哇每天都能看见你呢！）的灵感胶囊，墨颜（历尽千帆）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催更的小视频记得看呀—— 晚安…… 第324章 魔教妖女（11） 这话她还没敢跟魔教教主说。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若说了，宋之怀的下场会比较惨。 若是不说，宋之怀反而可以自己处理。 那不如把这些都交给宋之怀，让他自己搞定好了。 见小姑娘蔫蔫的，仿佛霜打的茄子，教主也不忍心继续逗她，生怕自己憋不住笑。 他虽有凶名在外，可这些年沉淀下来，想做的，不过是打理好魔教，以及一心一意地对小姑娘好。 “好了好了……”他柔声道，“这事我不怪你。往后若是想出去玩，随时可以出去，但是万万不可一个人走。” 小姑娘的眼睛这才有了神采。 父女二人难得聚在一起，关系也破冰了不少，其乐融融地用了一顿晚饭。 之后温思渺离开，有人上来收拾了桌面，教主也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出了主堂。 九曲回廊上，坐着一名少年。 端的是俊朗的好相貌，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勾人是十足的。 他想，难怪小姑娘会喜欢。 那少年见他来，倒是立即起身，拱手道：“见过教主。” 教主微微挑了下眉，全然没了先前在温思渺面前温声细语、耐心好说话的模样，只是淡淡道：“宋之怀？” 宋之怀颔首：“在下宋之怀。” 教主便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道出了他的另外一个名字，“云亭。” 魔教教主能知道他的名字，宋之怀并不诧异。 虽然他对外放出去的消息是闭关，可当初魔教在江湖上积攒了那么多势力，难道真要就此放弃么？ 魔教只是隐居了，却没有彻底销声匿迹，江湖上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知道。 “教主……”宋之怀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云亭。” 既然都选择了来这里，他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在魔教，他才是寄人篱下的一方，一举一动都在人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坦诚，反而能为他博取好感。 况且他对自己很有自信。 教主显然一早便知道了他的事情，却还是允许他进入魔教，难道不能说明教主还是愿意接纳他的？ 还有小姑娘…… 他若走了，小姑娘也舍不得的。 “轩邈山庄啊……”教主轻叹一声，“你是少庄主吧？” 宋之怀自嘲一笑，“少庄主？这么说，倒也不错。” 不过是一条地位高些的狗罢了。 整个轩邈山庄，都是山庄主人一人的傀儡。除了山庄主人是真实存在的以外，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的垫脚石。 “可怜的孩子。” 教主啧了一声，语气略带怜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似乎只是在对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发表一些看法，客气客气一番。 宋之怀的身世确实令人同情。 生在轩邈山庄，贵为少庄主，却被当作杀人机器培养。这样的人生，着实没有意思。 宋之怀笑着说道：“晚辈可以认为，教主是在同情晚辈么？” “你倒是会说话……”教主瞥了他一眼，“渺渺那小姑娘，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大家都顺着她，她自己也没什么心眼，难怪一看见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宋之怀不置可否。 他可不觉得。 哪怕教主是小姑娘的父亲，宋之怀也有一种没来由的自信，认为他所了解的小姑娘，远比教主所了解的小姑娘要多。 小姑娘愿意带他回来，并非什么她生性单纯。 那小姑娘聪明得很，脑子是通透的，不过是不愿说、不愿想、不愿表达，她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冥冥之中，他们二人之间有一种联系。 这种联系告诉他，无论他们处于哪一方，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转身，小姑娘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他。 就像这一次一样。 不过，他没有说这些话。 这是他与小姑娘共同的小秘密，不需要外人知道。 他只是微微一笑，道，“遇见温姑娘，是晚辈人生最大的幸事。” 教主本想同他说正事，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宋之怀几个意思，存心向他炫耀小姑娘对他好？ 方才一块吃饭的时候，小姑娘还有意无意地向他打听宋之怀的下落，生怕他对宋之怀做出些什么。 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便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有享受过。 他压制了内心的不屑冷笑，明面上，他仍端着教主的尊严，“说点正事。云亭，你倒是大胆。来魔教，就不怕我魔教不愿意收你这个麻烦？” 他喊的是他在轩邈山庄的名字，而非他的本名，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这个身份，承担了太多太多东西。 宋之怀心里也清楚，从他杀掉轩邈山庄的人救走温思渺的那一刻，也代表着他与轩邈山庄的决裂。 当时消息还没有传到山庄内部，但想来此时此刻，山庄的人已经发现了端倪，并且会马上查到他这些天都与魔教的圣女温思渺在一起。 那么，他的去处，就显而易见了。 宋之怀从未遮掩过自己的身份。 山庄人行动的时候都戴着面具，依着面具的颜色不同与上面镌刻的不同编号来分辨谁是谁。 他是少庄主，面具上的花纹独有一份，见过他真容的只有他少数人，恰恰都来到了武林会盟的现场，不可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但宋之怀并不担心。 “若教主不愿意，晚辈只有告辞了……”宋之怀垂眉，“这一路温姑娘对晚辈多有照拂，我与魔教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 教主真想骂他几句，又碍于面子，没有说出口。 这宋之怀！ 轩邈山庄不是把他当杀人机器培养的吗？怎么还多给了他一张嘴？ 侍女早就传了消息，说是温思渺被轩邈山庄的人绑架，多亏了宋之怀救她。 他可不是那两个侍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清楚得很。 要么是轩邈山庄自导自演，要么是宋之怀有别的心思。如今一见，显然是后者。 魔教，就是宋之怀为自己准备的后路。 他料定了自己不会拒绝他。 不只是因为温思渺，更是因为教主自己。 眨眼又是周一，新的一周要继续加油呀。 2020就要过完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第325章 魔教妖女（12） 接纳宋之怀，从另一方面来说，不是有意引轩邈山庄的人来魔教么？ 教主忽然有点后悔放宋之怀进来了。 这个人有点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他保留的私心，怕是他在面前装作这一副威严的样子，在宋之怀的眼里也只是故作姿态吧。 这让他很不爽。 教主表面上装了这么多年的好人，一下子棋逢对手，并且这对手还对他唯一的女儿心怀不轨，心态保持平稳是不可能的。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宋之怀赶回轩邈山庄，让他自己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可这人，赶又赶不走，杀又杀不得—— 他能做的，只有警告他：“注意分寸！渺渺只是个小姑娘，别拿你对其他人的那一套对付她。” “您误会我了……”宋之怀不由得笑了起来，“温姑娘不是其他人。” 教主实在是见不得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滚蛋。 他要一个人静一静。 宋之怀也非常知趣，自觉地离开了房间，转头往温泉池的方向走。 白天被那些人带走时，他的内心还十分忐忑，到后面才恢复了平静。 他还算从容不迫，他们很快地接纳了他，还把小姑娘的住处告诉了他，给了不少暗示。 宋之怀算是见识到了传说中魔教开放的民风。 小姑娘能养成那种性子，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温思渺不在竹屋里，也没有去泡温泉，而是一个人沿着小径散步。 回了魔教以后，两个侍女就没有跟着她了。这里足够安全，她们要做的，不过是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像这种时候，温思渺不需要她们，她们也不必出现。 她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不时抬头看看夜空。 今夜似乎又是望日，空中的月亮额外圆润，月华柔软如练。 她低头，借着月光踩着自己的影子。没走几步，她的影子便被另一道影子笼罩。 少年站在她身后，笑着唤她：“渺渺。” 这是他第一次喊出这个称呼，却如同一阵钟声，撞在了他的心上。 余音回响，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声音那样熟悉，像是说过了千遍、万遍一样。 小姑娘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出现，只是依然回过了头。 她很认真地打量着他，确认了他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回来了？” 宋之怀被她逗笑了。 这副生怕他被吃掉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还担心起他了呢。 也是可爱的。 “回来了……”他弯了弯眉，“渺渺在等我么？” ……也算吧，温思渺想。 等他等到都没困意了，只想听侍女传来话，说是找到了他，她才能安心去睡觉。 她问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小姑娘的心里分明是焦急的，却要做出一副矜持的样子，克制着内心的焦虑，这才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他们都很友好……”宋之怀笑了笑，状若无意道，“也很热情……嗯，一直在问我是怎么被圣女大人抢回来的。” 温思渺反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啊……”宋之怀语速悠悠，“我不是被抢回来的，我是自愿的。” 小姑娘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真心实意的笑容。 二人靠得很近，影子也紧紧贴在一起，从远处看，如同亲密无间的恋人，紧紧相融。 宋之怀低低地唤道：“渺渺……”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眼前剑光一晃，发出重重的撞击声。 宋之怀把温思渺拉进怀中，单手抱着她，徒手与那突然出现的黑影相搏。 小姑娘也被吓了一跳，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 来人来势汹汹，宋之怀心中有顾虑，一个不留神，那柄长剑便刺穿了他的胸口。 顿时，血光四溅。 宋之怀闷哼了一声。 “宋之怀！” 小姑娘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连忙扶住了他，他只是摇了摇头，将她揽得更紧，抱着她一跃而起。 黑影紧随其后。 温思渺听见了一道极其沙哑的声音：“云亭，莫要不自量力。既然决定叛逃山庄，便要做好准备。” 说话的分明是个男人，喉咙却好似被熔浆浇灌，嗓音是说不出的粗粝与沙哑，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宋之怀没有回应他，眉头紧紧锁着，衣袂随风翻飞。 男人提起手中长剑，又是一剑挥了过来。 「砰」的一声，挥来的剑影被另一把剑挡住。 动手之人稍一用力，他挥来的剑便被挑开，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男人震惊地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 四周气氛沉寂，一时之间，只有小姑娘略是欣喜的声音：“爹爹！” 是…… 魔教教主。 教主手执长剑，闻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带他去药房，有人在。”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温思渺点了点头，扶着宋之怀转身就走。 宋之怀一手捂着伤口，指缝全是血，步伐已经十分虚浮。 教主转过了身，与面前的男人对视。 他笑了出来：“果然是你。” 那一剑，不仅打掉了男人的剑，也割破了他用以隐匿身形的斗篷。 温思渺回头瞥了一眼。 是轩邈山庄的主人。 当初在武林会盟时，她曾远远看过他一眼，记得他当时戴着金色的半边面具，身上是说不出的阴鸷诡谲。 这一回，许是抱着杀了宋之怀便离开的心思，他并未戴面具。 然而那半边脸，却是大面积的刺青。 青色的花纹如同恶魔的爪牙遍布他的脸颊，原本戴上面具已经显得十分恐怖，摘下面具之后，更是叫人不寒而栗。 男人冷笑一声，“是我又如何？” 教主冷冷道：“我以为当初都杀光了，没想到还留了一个活口。” 男人愤怒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魏青！” 他忘不了这个人。 当年啊，那个青年也是如此，带着一把长剑，来到了他的宗门。 记忆的最后一刻，是满目的鲜血，以及大片大片的火焰。 他的脸，就在那时候烧毁的。 轩邈，是宗门主堂的名字，也是他被烧伤的地方。 他以此为名，怀着满腔的恨意，重新创建了一个山庄。 感谢期末不挂科，全过（祝你期末不挂科！门门考前十！）的角色召唤，姬如雪（今天也看见你了呢！）的灵感胶囊，哭也甜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326章 魔教妖女（完） 他培养出无数的傀儡，将他们打造成杀人机器，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引来魔教教主魏青，像当年他屠他满门一样，屠尽魔教。 可他不曾想到，魔教教主居然没有因屠门而走上不归路，而是带着魔教隐居，一心一意地闭关。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他一人满怀恨意，变得面目可憎，而魔教教主却可以迅速从仇恨中抽离？ 因为魔教教主报仇了，而他没有么？ 那他也来体验报仇的感觉好了—— 教主忽然道：“你错了。” 男人愣了愣，转过了头，脸上的刺青尤其可怖。 “你以为我当年不知道你活着么？” 教主的语气淡淡，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只是没有动手。” 他被仇恨蒙蔽了太多太多年，不惜自毁筋脉，修炼禁术，将自己打造成不折不扣的冷血杀手。 那一日，他带着沾满鲜血的长剑，点燃了一场大火。 他站在火中，走啊走，忽然萌生了悔意。 值得么？ 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那他与杀掉他妻子的人有什么区别？ 那一刻，他似乎突然醒了。一时之间，无数复杂的念头涌进了他的心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离开这里。 不是逃避，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男人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又猛地睁开，咬咬牙道：“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魏青，今日，我必取一个交代！” 却说温思渺带着宋之怀去了药房。 小姑娘动作还挺利索，面无表情地撕了他的衣服为他处理好伤口，又缠上绷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宋之怀看在眼里，忍不住笑，“渺渺，什么都给你看进去了。” 温思渺这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她的脸「噌」地一下熟透了。 眼前的少年衣襟半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轮廓清晰而优美，仿佛造物主精心雕琢的雕塑。 在此之前，她关注的只是他胸口处的伤口，却没有注意到完好的部分。 现在后知后觉，手上的绷带也一下子成了烫手山芋。 啊啊啊。 她居然还打了个蝴蝶结。 太丢人了！ 小姑娘这么害羞，宋之怀都不忍心逗她了。 他主动伸手，捧起了她的脸。 “该看的都给你看了，现在没人敢要我了……”他笑吟吟的，“你要不要？” 温思渺：“……” 小姑娘红着脸嗫嚅：“要的。” “那就说好了……”他温声道，“可以盖章么？” 温思渺想，她就知道他不怀好心。 可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的男朋友，只能认命了。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宋之怀喟叹一声，心满意足地覆上了他肖想已久的柔软唇瓣。 咬着小姑娘的唇时，他低声道：“我怕那边会出事……我们过去看看吧。” 温柔乡虽然诱人，可他心里装着事，不敢放下所有就此沉沦。 得把事情处理完，才能去考虑其他的。 天边已经泛着朦胧的鱼肚白。 教主与男人皆满身是伤，气喘吁吁地伏倒在地，却没有任何人认输。 男人的剑插在地面上，教主的剑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剑头折了一半，孤零零地插在剑柄上。 “觉得我奈何不了你？”男人冷笑一声，语气愈加兴奋。 教主却已显露疲态。 隐居多年，他的身体早已不比当年。那一次本就是透支生命，已经消耗他大半元气，无力支撑下一次比试了。 这是魔教退隐江湖的另外一个原因。 可若真把性命交代在这里，教主是不甘的。 他的小姑娘，他还没有好好看一看，就要葬身于此了么？ 不值得…… 这不值得。 这难道就是对他当年所作所为的报应？ 他的意识有一点模糊。 眼前浮现的，一会儿是自己的妻子，一会儿又是自己的女儿。 或许真是死期将至，他都开始胡思乱想了——他素来是不屑于做这些不切实际的梦的。 他不甘心啊，不甘心。 他已经握不住剑了。 教主仰面躺在地上，眼前是大片大片开阔的天空。这里的云很低，天边触手可及，仿佛世界都尽收眼底。 他听见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要来了…… 他想…… 他缓慢地，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之中的死亡没有来临。 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说是致命一击，其实教主与男人皆精疲力尽，比的，不过是谁能留住这最后一口气。 可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宋之怀…… 他的右手还缠着绷带，左手拿着剑，直直地插进男人的胸膛。 男人望过来的最后一眼，既出乎意料，又十分坦然。 “最后啊，还是你。” 他的嗓音沙哑，随风而逝。 「啪嗒」一声，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他也倒在了地上。 教主睁开了眼睛，怔怔地望着男人的尸体，不知是同情，还是自嘲。 他自言自语：“还是我赢了。” “也不对……”他又道，抬头看向宋之怀，“是你赢了。” 这人啊，身上还带着伤呢，带着他家小姑娘不说，还解决掉了最大的麻烦。 这让他不接受他都不行了。 开局就被碾压一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看来，他未来十年都不用闭关了。 他得好好看着他家小姑娘，把宋之怀这个人考验透彻了再说。 “有什么可赢的呢？”宋之怀语气淡淡，没有再看地上的尸体，而是牵起了小姑娘的手，“若教主能把渺渺给我，这才是赢了。” 教主：“……” 他正发着愣呢，听宋之怀这么一说，一下子什么悲情都没有了，心里只剩下满腔的气愤。 这宋之怀！ 臭小子！气死他了！ 他愤怒地逐客：“滚！” 这一回，宋之怀非常自觉，牵着小姑娘就走。 不反对就是默认，教主的意思他懂，他可贴心了呢。 他转头看向温思渺，微微勾起嘴角，“带我走么？” 温思渺与他对视，手指微微蜷起，与他十指相扣：“好。” 带他走…… 再也，不放开了。 第327章 植物老公（1） 温思渺回到了混沌空间。 床头绽放着崭新的蔷薇花，她轻柔地抚了抚花瓣，唤道：“宋之怀。” 不是系统，而是宋之怀。 系统应了一声，“我在。” 他喜欢小姑娘喊他名字的样子。 听她甜甜糯糯的声音，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他的脑海里有零星的画面闪过，最后都停留在那一瞬间，小姑娘紧紧牵着他的手，而后又很快归于虚无。 不行…… 还是不够。 系统有些懊恼，又恨自己的不争气，连这样一点记忆都抓不住。 可他想抓住眼前人。 眼前人，心上人。 小姑娘没有再说话，可气氛并不尴尬，二人似乎达成了无声的默契，也留恋于此时的温情。 最后，是温思渺道：“去下一个世界吧。” “好。” 温思渺醒来的时候，周围很嘈杂，往来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消毒水味充斥着鼻尖，十分刺鼻。 这是医院。 她只是在医院里，生病的人不是她。 她在向前走，前方工作人员领着路，身边是位西装革履的高大青年。 温思渺微微皱起了眉。 不是宋之怀。 二人似乎在交谈——也许只是青年单方面说话。 见她走神，青年又道，“温小姐，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考虑清楚？考虑什么？ “你真的希望嫁给一个植物人？” 温思渺：“？” 似乎察觉到她的错愣，青年继而说道：“宋之怀只是宋家的养子，他的背后没有任何人帮扶。别看他仍是宋氏名义上的掌门人，他一昏迷，早就成了丧家之犬。” 温思渺：“？？” “我才是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青年与她对视，语气笃定，“温小姐，我知道温家需要一个联姻对象，宋之怀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他们正准备拔掉宋之怀的呼吸管，他已经没有资格跟我竞争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联姻对象？ 宋之怀？ 植物人？ 他们还要拔掉他的呼吸管？？ 宋之城本以为话说到这个地步，温思渺应该会醒悟，于是做好了等温思渺开口的准备。 面前的小姑娘确实开口了，说的话却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问：“宋之怀在哪个病房？” “你要去看他？”宋之城微一错愣，但是很快给出了回答，“就在顶楼，2102。” 这里是最豪华的私人医院，给宋之怀准备的也是顶级的房间，每日的医疗费用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这笔钱原本是从宋之怀的账上扣的。 但是宋家的野心显然不止这些。 宋家收养了宋之怀，这是二十六年的养育之恩，那么宋之怀所拥有的一切，都该是对养育之恩的回报。 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宋家的。 想到这里，宋之城不屑地勾了下嘴角。 宋之怀不会醒来了。 可惜他看不见最后一眼——不然，真想告诉他，宋家是他宋之城的。 钱、权，以及他的未婚妻，也都是他宋之城的。 宋之城的心情愉悦，跟在了小姑娘的身后，想要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小姑娘却似乎十分着急，快步跑上了电梯，而后一刻不停地推开病房的门，一眼手机都没有看。 她来的时间还算巧，病床前围满了人，医生、护士，以及几个与宋之城一样身着正装的男人女人。 有人认出了她：“温小姐？” 宋家不过是这个城市暂时的首富，充其量只是个暴发户，温家却是百年从政的大家族。 也许表面上财力不如宋家，可背后的势力远比白手起家的宋家复杂得多，他们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下温家这块肥肉的。 因此见了这小姑娘，也是百般讨好，就算此时心里不快，脸上也带着笑容。 温思渺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越过了他们。 她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宋之怀。 他与她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宋之怀。 他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插满了细管，周围是一台又一台精密的仪器。 他太瘦了，似乎只剩下一层皮，手白得几乎透明，上面坑坑洼洼全是针孔，脸上也苍白无血色，仿佛一张薄薄的纸。 “温小姐……”又有人开了口，“我们正在开会，您怎么过来了？” 温思渺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这个温家的小姑娘，充其量也不过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看着呆呆傻傻，没什么心眼，一看便是蜜罐子里泡大的。 也许这就是投胎的技术。她不仅出生在温家，还是温家的独女，温家上下唯一娇宠的大小姐。 当初能和温家牵上线，并且得到温家的点头联姻，宋家人的欢喜是不言而喻的。 他们并不想得罪她。 哪怕这位大小姐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也只是想讨好她，把小姑娘哄开心了，心甘情愿地跟他们新的家主宋之城联姻。 温思渺只是问：“开什么会？” 那人犹豫片刻，道：“温小姐，是这样的。给家主最后一次检查的结果证明，他醒来的概率极微，而且他会很痛苦地活着。所以我们决定拔掉他的呼吸管。” “然后给他准备葬礼？” 不只是那些人，便连宋之城也愣了一下，实在没有想到说出这种话的，是素来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她似乎很生气，尽管这种生气来的没有由头。 印象里，温思渺与宋之怀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或许放在人群都不会打招呼，哪怕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 加之凭着温思渺的身份，找什么人不好，她会看得上宋之怀？ 一个养子罢了，连继承权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攀上温家呢？ 小姑娘与他们对视，语气有着压抑的愠怒，“他是宋家的现任家主，却连被付医药费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人一时不敢说话。 温思渺虽然没有接收记忆，却大致懂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单看这些人面对她时恭维的语气，她就知道，她有资格说这些话。 于是她淡淡道：“不用拔了。” “全部的医疗费用，我出。” 小姑娘v5！！（老母亲的欣慰.jpg； 没有这么快完结啦我还没写够呢hhhh你们怎么天天问完结呀，别担心别担心—— 感谢姬如雪的灵感胶囊（每天看你打卡呢2333），麻麻的宝贝千玺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晚安…… 第328章 植物老公（2） 一时之间，病房寂静无声。 脸色最难看的是宋之城。 对比温思渺之前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他的存在仿佛一个笑话。 然而小姑娘似乎已经明确了态度，转头便对医护人员道：“为宋先生办转院手续吧，转院之前缺的费用我会代付。” 这家医院是宋家的产业，宋之怀时时刻刻活在他们的监视下，她可见不得这样。 就在方才短暂的几分钟之内，温思渺迅速把脑海里有关自己身份的记忆过了一遍，说话时有底气了不少。 她如今的身份可比宋家高一筹，宋家与他们家联姻，那是高攀呢。 难怪这些人一个个对她都恭恭敬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恼了她。 宋家真正做主的是宋之怀，医院的工作人员比谁都要清楚。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按照温思渺的说法去做了。 其实他们早就想离开这间病房了。这是两家的恩怨，就不要牵扯他们这些无关人员了。 “温小姐……”宋之城气得颤抖不已，却只能咬牙直视着温思渺，“你是什么意思？” “宋家不是出不起给他治病的钱么？” 小姑娘说的轻描淡写，“那就我来付。他是我的未婚夫。” “你疯了！”宋之城只觉得荒谬，“温小姐，你也太天真了，你觉得温家人会让你嫁给一个植物人？” 温思渺忽然笑了起来。 “温家是我的底气，所以我有自信……”她轻叹一声，“但宋家于你，不是。” 宋之城的脸立即红一阵白一阵，尴尬极了。 其实温思渺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话。 也许因为对象是宋之怀，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扫了房间里的人一眼，又道，“既然要为宋先生办出院手续，那就彻底一点吧。我会请律师做一个财产公证，该属于宋先生的东西，都必须还给他。” 明明只是个软糯乖巧的小姑娘，却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之怀的财产？ 可以说，整个宋家，几乎都是宋之怀的财产。 当年宋之怀接手宋家的时候，他才二十岁，国际上面临一场金融风暴，企业纷纷破产，宋家濒临崩溃。 是他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带领宋氏度过难关，又在过去的六年把宋家发展壮大，最终成为了本市的首富。 见他们不说话，温思渺只觉得可笑。 她大致了解了宋家的情况。 其实不用了解，猜也能猜得出来——真相就是，大半财产都属于宋之怀。 这些人不仅不肯放，还要贪得干干净净，一分也不给宋之怀留下。 恰好宋之怀如今昏迷不醒，他们便要借着这个由头，彻底让宋家改头换面。 可笑的是，宋家的今天是宋之怀给他们的。 他们在宋家落魄的时候抽身离开，又在宋家辉煌的时候马上回来。 归根结底，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便一定会聚集在这里，将剩余价值榨得干干净净。 她一定要带走宋之怀。 她怎么可以放任她男朋友在这里受欺负？ 一番话劈头盖脸说下来，小姑娘的语气不咸不淡，却是向宋家人投出了重磅炸弹。 偏偏那些医护人员的动作也快，没过多久，便拿着转院手续的承诺书过来。 小姑娘签上了字，看了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小姐！！” 宋之城在身后喊她，脸色黑如锅底。 温思渺这一走，不但是对他的不屑，更是对宋家人的不屑。 身后那几位都是家中长辈，叔叔伯伯，尤其是方才与温思渺说话的宋二叔与他关系甚好。他能走到今天，离不开宋二叔的暗中帮衬。 可这一回，宋二叔却没有站在他这边。 他只是冷冷地质问他：“宋之城，你不是想成为温小姐的新未婚夫吗？” 宋之城背后冷汗涔涔，虽是一身正装，却全然没有了先前在温思渺面前的风度与从容，“二叔，我们还有时间……” 他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既然温思渺与真正的未婚夫宋之怀不熟，那与他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又怎么能称得上熟呢？ 宋之怀与宋之城，对于温思渺来说，不过是两个有名字出现次数多少之分的陌生人罢了。 他愤愤地瞪了众人簇拥下的宋之怀一眼。 宋家名义上的操盘人还是宋之怀，哪怕这是宋家名下的私人医院，他们也没资格在这些医生面前指手画脚。 医护人员心中也清楚，宋之怀醒来的概率其实很大，只不过是这些人不愿意让他醒来罢了。 既然有生的希望，为什么要放弃呢？交给温思渺，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却说温思渺走出医院，门口有几个一身黑衣的保镖，一辆玛莎拉蒂停在了她的面前。 两位保镖站在她的身侧，弯腰为她拉开车门，“小姐，请。” 温思渺眨了眨眼。 这么大阵仗，倒是头一回遇见。与之前当皇后时身后几十个人的仪仗队的排场相比，也不甘落后。 那就好办多了。 宋之怀，她是一定要带走的。 她都不敢相信，若是她晚来几分钟，那些人是不是就在拔掉呼吸管的承诺书上签字了？ 幸好传送的时间节点没有出错，不然后续更麻烦。 眼见终于闲了下来，温思渺便靠着垫背闭目养神，专心接收记忆。 其实剧情她也看了七七八八，这些记忆与她猜到的倒是差别不大。 她的背后是百年名望家族温家，是这座城市最有底蕴的家族。宋家则是近年来兴起的新星。 由于她是温家独女，往后温家独一无二的真正继承人，考虑到她自幼千娇万宠，温家便决定为她寻找一位靠谱的夫婿。 恰巧宋家的两位儿子都是适龄人士。 宋之怀是宋家养子，宋家夫妇从前忙于事业，这才选择了收养。 没想到不久之后怀了孕，这才有了宋之城。宋之怀从小便在尴尬的家庭环境下长大。 也难怪会落得这个局面，墙倒众人推，宋之怀一出事，宋家人便马上与他翻脸。 第329章 植物老公（3） 哪怕宋家是因为宋之怀，才有了今天。 也不知道宋之怀现在怎么样了。 温思渺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又打了个电话给温家人安排照顾她生活起居的秘书。 “你问一下宋家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把宋之怀带走？” 秘书毕业不久，平时在温家工作，偶尔帮小姑娘处理些琐事。 小姑娘不比其他富家千金，让人非常省心，私生活也干干净净，秘书做这份工作，倒也挺积极的。 只是头一回接到这种要求，她十分诧异；“温小姐，您说什么？宋之怀？” 她听岔了？ 温思渺「嗯」了一声。 作为一名合格的秘书，她迅速收敛情绪，换成公事公办的语气，“好的温小姐，请稍等，随后我微信发给你。” 温思渺道了声好，心里这才安定了下来。 不管如何，先把宋之怀给处理好，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不能由着宋家那群人欺负他啊。 温思渺放下了手机，专心致志地闭目养神。 车停下之后，她看了一眼手机，秘书已经发来了许多消息： 【和医院那边取得了联系，医疗费用与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已经联系好了人来接宋先生。】 【小姐准备把宋先生送到哪一家医院疗养？】 哪一家…… 当时说是说办转院手续，温思渺心中并无其他想法，一心想着先把宋之怀接出来。 至于接到哪里，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几层楼的别墅，果断回了消息，“接回来。” 秘书表示十分疑惑：“？” 【温家不是有疗养房间么？接到温家。】 秘书：“好的小姐。” 她现在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不过转念一想，宋之怀是小姐的未婚夫，马上就要去领证了，她多关照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人家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她有什么好干涉的呢？ 大概是，别人不离不弃的神仙感情，她这种母胎solo的工作狂感受不到吧。 只有羡慕的份了。 想到这里，秘书叹气一声，继续拨出了一个电话。 温思渺之前从来没让她做过什么麻烦的事情，那是她侥幸，遇到个好雇主。 这下她才真正有了秘书的感觉。 与宋家对线，她内心其实还挺忐忑的。 不过，一想到她背后站着的是温家，她对宋家倒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只是方才她打电话时，宋家那几位高层的口吻实在让人不舒服，虽然她要打下一个电话，可她内心十分不情愿。 宋家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今日的辉煌是宋之怀撑起来的？ 没有宋之怀，他们什么也不是。 也不知道他们在得意些什么。 温小姐这么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若换作她，她可不想给宋家面子。 人素质的高低便是在这些小事中看出来的。 宋家高层虽然比她有钱一些，社会地位高一些，素质却十分堪忧。 反观温小姐，虽然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却没有任何大小姐的架子，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若是温小姐真要嫁入宋家…… 哎，也是个麻烦。 温思渺回到家中，两名本讨论文件的青年立即抬起头来，笑吟吟地看着她，“思渺妹妹回来了？” 真稀奇，小姑娘平时不出门的，今日倒是难得出门了一趟。一出去还是整整一个下午。 温思渺虽然是温家独女，但是表哥堂姐倒是有不少。温父温母孩子生得晚，同辈里属她年纪最小，走到哪里都是最受宠的。 她小时候长得可爱，那些哥哥姐姐都喜欢带她一起玩，趁机摸摸头捏捏脸。 看见二人，温思渺只是道了声「大哥、二哥」。 原本应该喊表哥的。只是当初小姨那边觉得加个「表」字太生疏，便一直哥哥姐姐这样喊。 反正不管她怎么喊，她都是他们唯一的妹妹。 小姑娘平时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这两位表哥已经习惯了。 待小姑娘上楼后，他们才问管家：“思渺妹妹今天去哪了？” 管家思索片刻，道：“应该是去医院吧？我记得小姐说要去医院看看她未婚夫。” …… 温家大哥与温家二哥对视一眼，这才忽然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不是过去的小姑娘了。 不仅订了婚，还马上就要结婚了。 若非宋之怀突发事故成了植物人，现在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小姑娘早就该搬离温家，成宋家的人了。 从前宋之怀还醒着的时候，就处处压他们一头。他们与宋之怀年纪相仿，从小到大，宋之怀就是他们听得最多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下好了，成植物人了，还把主意打到他们妹妹身上来了，一辈子都没法摆脱这个宋之怀。 温家大哥冷笑道：“宋之怀不是成植物人了？温家和宋家的婚约怎么还不解除？” “这要看老爷那边的意思了。”管家沉默了一下，说道。 这毕竟是温家的事情，他这个做管家的也管不了啊。 看温小姐这样，估计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温父温母那边怎么想了。 温家二哥插了句嘴，“跟宋家的婚约不可能取消吧。嫁不了宋之怀，思渺妹妹估计要嫁宋之城了。” “宋之城？”温家大哥皱起眉，“就他也配？” 温家能看上宋家，也就是因为一个宋之怀了。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宋之城想娶温思渺，可真是痴心妄想。 “倒也是……”温家二哥点了点头，对温家大哥的看法表示赞同，“还是看着办吧。” 宋之怀的背景他们清楚，私生活也同样干净，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对象。 就是可惜…… 太可惜了。 两人本在为如何处理妹妹的婚姻大事争论不休，没想到一到夜晚，温思渺就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一辆保姆车开了过来，几个私人医生抬着担架进了温家的门。 温家大哥与温家二哥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了疑惑。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等等…… 宋之怀？！ 他们家小表妹把联姻对象接到家里来了？？ 一会儿我要忙一上午，中午12点的更新没法准时更上了，下午三点左右会发出来，麻烦大家等一下啦—— 这两天降温太快，有点不太舒服，大家也要注意保暖。而且疫情有所反弹，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已经把跨年的票都退了orz江苏这边取消了所有的跨年活动，元旦还是不乱跑了。 就说这么多了，太困了，先晚安啦。 第330章 植物老公（4） 温家大哥与温家二哥面面相觑，一时竟分不清是恼怒多一些，还是震惊多一些。 自家乖巧懂事的妹妹居然会主动带男人回家？ 就算这男人是个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植物人，也万万不可以！！ 温思渺在房间接到了秘书打来的电话，便走了出来，跟着几个私人医生进了给宋之怀准备的房间。 乍一出门，与温家大哥二哥撞了个正着。 两人的表情仿佛比上亿合同谈崩了还要严肃：“渺渺妹妹，里面的人是谁？” 温思渺：“宋之怀。” “嗯……就是……”见二人还震惊着，她只好又补了一句，“宋家安排的医院条件不太好，我就把他接过来了。” 温家大哥与温家二哥对视一眼，感到更加不可思议。 这样的话，真的是他们印象里沉默内敛的妹妹能说出来的？ 他们在脑海里迅速回溯与宋之怀相处的一幕幕，最终得出结论：他们妹妹与宋之怀的接触真的不多。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他们妹妹从小接受优良的家教，秉着「共患难」的人道主义原则，这才对宋之怀伸出了援手。 小妹怎么会被臭男人拐走嘛。 两人很快说服了自己，心情缓和了些许。 一脸莫名其妙的人变成了温思渺。 原本准备了几句解释的话，想着他们会闹一会儿，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毕竟她实在没有什么与亲人打交道的局面。 只是他们似乎直接自我说服了？ ……嗯，这样也好，挺省事的。 于是温思渺果断下楼，把二人丢在原地。 二人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温思渺已经离开了，表情又变得十分幽怨。 妹妹果然还是那个妹妹，待所有人都冷冷淡淡的，也没见她偏爱过谁。 小时候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逗妹妹笑，因为这种事情十分有挑战性，妹妹通常都是面无表情地对他们，很少有变化的时候，偶尔才会撒撒娇。 但是这一次不同。 宋之怀能被温思渺直接接回家，他们就住在家里，妹妹却对他们视而不见？！ 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而已，有什么资格被妹妹另眼相待嘛！ 真气人…… 却说温思渺推开了房门。 几个医护人员为宋之怀做好了检查。秘书的办事效率很高，该准备的仪器基本上已经搬了过来，把这间客房打造成了一间小小的私人病房。 宋之怀静静地躺在床上，唇紧紧抿着，没有任何血色。 温思渺走到床沿，安静地坐了下来。 身边的医护人员忍不住道：“温小姐，你放心，宋先生醒来的概率是很大的。” 她不是宋家医院那边调来的人，刚看了资料。虽然不清楚温思渺与宋之怀之间的具体关系，可单凭未婚夫妻这一身份，她已经可以脑补出一部小情侣一往情深的虐心大戏。 宋之怀都成这样了，温思渺还对他不离不弃，这难道还不够真爱吗？ 每天都在为别人的神仙爱情流泪，唉。 小姑娘只是轻轻点头，微微垂着眼，沉默到令人心疼。 这也可以理解。 任谁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能保持心情平静已是难得，又何况是面对事实呢？ 医护人员尽量挑了些乐观的话与温思渺说，言罢，又道，“温小姐，我们这边会安排专门的护工阿姨照顾宋先生。有一些基础的按摩手法和技巧，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让阿姨教您。” 温思渺微微一怔。 按、按摩？ 她瞥了一眼身边躺着的宋之怀，又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 他的手好凉。 又因为血液循环缓慢，光是手背就有大片大片的淤青，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医护人员看着更心疼了。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又不敢多碰他，只是用指腹轻轻地蹭了蹭。 落在外人眼里，怎是一个虐字了得。 一对爱人，明明近在咫尺，一个却昏迷不醒，另一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昏迷。 有钱有权又如何？还不是一无所有。 “温小姐……”她又宽慰道，“您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思渺点了点头。 医护人员说了许多注意事项，她拿着备忘录一一记下。 这些原本是不需要她知道的，因为专门有护工与营养师，他们会关心这些，但是医护人员依然愿意告诉温思渺，小姑娘也听得很专注。 这是她第一次去尝试怎么关心一个人，温思渺想。 是自愿的。 温父难得下班回了一趟家，脱去西装外套，意外地发现温家两个臭小子也在。 他提前打过招呼，保姆阿姨早就准备好了晚餐，温在锅里等他回来。 温父一进客厅，便问道：“渺渺呢？还在上面睡觉？也不喊她一声？” 小姑娘今年毕业，现在算是空窗期，待在家里轻轻松松地过着就好，像任何一个正常的富家千金一样享受享受生活。 工作之类的，温父早就有安排。其实她工不工作都没有事，全凭她自己是否愿意。 反正之后的路家里人都为她铺好了，她只要安心享受生活便好。 但与一般的姑娘不同，他们家这个小姑娘不喜欢往外面跑，不喜欢各种聚会，除了偶尔旅游，更多的时候就呆在家里，绘画、写字、练琴，甚至还会学学泡茶。 于是温父每一次回家的动力，就是能和女儿共进晚餐。 只是没有想到，平时对吃饭如此积极的女儿，到了饭点，居然没有出现在桌子上。 反倒是那两个臭小子早早就盛了饭，坐在餐桌上闲聊，脸上的表情都挺郁闷的。 这是发生什么了？ 便听见温家大哥恹恹道：“在上面呢。已经有人上去叫了。” 温父应了一声，心里还是觉得奇怪。 也许是小姑娘睡得晚了，他们至于这么幽怨吗？小姑娘喜欢睡觉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实啊。 奇怪，真是奇怪。 他盯着这两人看了许久，才问：“你们怎么了？工作上遇到难题还是感情受挫了？” 温家二哥幽幽道：“我家房子塌了。” 温父：“？” 感谢林柠兮･的两个灵感胶囊，姬如雪的灵感胶囊，九年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这是2020的最后一更啦。 有好多话想跟你们说，但是我马上要出门来不及了，等今天晚上更新的时候我们慢慢聊2333；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去wb上给我私信留言，今天晚上看见了消息都会回哒—— 今晚更新应该也会慢一点，可能一点左右吧，大家久等啦。 第331章 植物老公（5） 温父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房子塌了？他不是好好地住在这里吗？ 他果断指责：“你别乱说话。” 好端端的说什么不好，非要咒自己家房子塌了，这不是找不愉快吗？ 温家二哥十分委屈，挣扎道：“我才没有——” 温父可不管他说什么。 他比较在意他们家小姑娘的去向：“渺渺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过来？” 温家大哥面无表情：“她可能不愿意过来。” 温父：“？” 怎么了这？一个二个的，跟世界末日到了似的。别真房子塌了吧？ 这时候，小姑娘才悠悠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让温父感到诧异的是，小姑娘出来的房间不是她自己的卧房，而是一间空置了许久的客房。 随小姑娘一块出来的，还有几个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 几人见到温父，客客气气地道了声「温先生好」。 温父一脸不解：“这是怎么了？渺渺病了？” 他被吓了一跳。小姑娘怎么回事？病了？ 可看她生龙活虎的，倒也不像是病了。 倒是那些医护人员道：“温先生，我们往后会把宋先生照顾好的，请您放心。” 温父更茫然了。 宋先生？ 哪个？ 温家二哥幽幽地补充道：“叔，你还记得渺渺那个未婚夫么？她把人接家里照顾了。” 温父：“……” 他一抬头，刚好与下楼的小姑娘对视。对方柔软一笑，颇为不好意思：“嗯，把家里客房腾出来了。” 温父：“……” 面无表情，不想说话。 偏偏小姑娘无知无觉，只是问：“嗯，可以这么做吗？” 其实温父的本意是直接退婚。 没了一个宋家，还有别的，总能给小姑娘找到良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吗？ 何况小姑娘跟宋之怀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根本就没有感情基础吧。 没想到小姑娘胆子大了，直接把人给接家里来了。 这下好了，小姑娘这么一做，温父又疼她，更换联姻对象的话那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好道：“好吧。” 宋之怀其人，他倒是挺欣赏的。若是真这么做，往后温家就是宋家最大的恩人，两人若是结婚了，日子也好过一些。 毕竟，掌握主动权的，一直都是他们家小姑娘。 温思渺的内心本还有些忐忑，得到温父的肯定之后，这才安心下来。 可宋之怀怎样才能醒呢？ 真是一道难题。 宋之怀的问题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下来。 温家这边倒还好，每天的烦恼只是怎么把几乎夺走温思渺所有注意力的宋之怀给赶出去。 宋家的烦恼就多的多了。 宋之怀一走，宋家是彻底失去了主心骨。 偏偏不久之后温思渺请的律师便找上门来，做了财产公证。 温家愿意养宋之怀，当然不是无端做慈善。 供给植物人的费用不是个小数目，温家纵然再有钱，也不会这么随便扔给一个甚至算不上熟的人。 说到底，供养宋之怀的，还是宋之怀自己名下的财产。 而宋家呢，不仅失去了大笔钱财，宋之怀的私人财产他们也一分钱都没捞着。 开家庭议会时，宋家二叔气得满脸通红：“这温家，欺人太甚！” 原先给温思渺面子，是看在她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份上。 加之背后又有温家撑腰，他们对温思渺才格外客气些。 可这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踩他们底线，已经触犯到他们的逆鳞了。 一个宋之怀他们都不怕，何况是个小姑娘？ 宋家二叔的表情渐渐变得狠戾了起来。 这小姑娘…… 若一再打搅他，他也不会给他面子了。 宋家二叔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宋之城看了他一眼，心里也觉得奇怪。 方才宋家二叔瞧着十分陌生，与记忆里温文儒雅的二叔截然不同。 难道这只是他的错觉？ 他心里正疑惑着，散会后，宋家二叔忽然找上了他。 宋之城心头一跳。 宋家二叔开门见山：“想娶温思渺吗？” 怎么可能不想。 不仅是因为温思渺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更是因为她背后能带来的巨大利益。 只是先前温思渺如此落他面子，他已经知道了温思渺的态度，不想再栽倒第二次。 可若真有这种机会…… 他自然不会放过。 “我给你一个机会……”宋家二叔冷笑一声，眼底一片沉静，“把她弄到手。” 眨眼间，宋之怀搬来温家一月有余。 温思渺平时没什么事，做得最多的，便是到宋之怀所在的房间看看书，或者抱着把琴去练。 据说音乐疗法对植物人而言是个不错的方式。不过钢琴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能开着门让他听一听，温思渺自己会的钢琴曲也不多，全凭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 她弹得最多的，是琵琶。 因为琵琶可以抱进房间，坐在宋之怀的床沿弹。 小的时候，她什么都会一些。竹笛、笙箫之类的，她嫌吹得累，之后便没有再学。 琵琶、瑶琴倒是用的多。 依稀记得从前弹琴的时候，总有一道声音同她伴奏，不知是笛声还是箫声。只记得乐声悠悠扬扬，与她倒是合拍。 唉，从前的记忆模糊太多了，眼下回去想，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又摸了一会儿琵琶，寻着记忆弹了几支曲子，这才放下琵琶走了出来。 今天的宋之怀依然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虽然医护人员每天都会来定时检查，给出的结果都很乐观，说宋之怀醒来的概率非常大。 然而这一天天下来，她等得心烦意乱，宋之怀却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静。 他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温思渺心里发愁。 若是在修仙界就好了。遇到这种情况，至少她不会像现在这么无力。 她起身出了房门。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宋之怀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下章就醒啦ww—— 晚上跟小姐妹跨年去啦，然后瘫在床上拿手机敲了很久，拖到现在才更新_（:_」∠）_； 2020经历了很多事情，计划一个都没实现，包括跨年也很坎坷，北京成都广州杭州都不能去，江苏这边又取消了所有跨年活动，最后去吃了顿海底捞，在民宿里跟小姐妹聊天谈心喝酒（说实话江苏这个青梅酒真是太酸了）。 虽然难过的事情有很多，但依然是开心的。 最开心的事之一就是来到番茄遇见了你们。 想把遗憾、不舍、痛苦与悲伤都留在2020。希望2021你们可以继续喜欢渺渺，喜欢系统，喜欢我，喜欢快穿，2021要天天开心呀！ 爱你们！ 第332章 植物老公（6） 令她诧异的是，温父温母竟是在客厅里等她。 二人的结合也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平时各忙各的，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幸而温父温母都是专心于事业的人，私生活倒是不乱，没有整出私生子私生女之类的豪门丑闻。 今日二人聚在一起，倒是十分难得。 温思渺皱了下眉，像往常一样微微弯了一下嘴角，乖乖地与他们打招呼。 二人的表情却是意外的严肃。 “渺渺……”温母问道，“宋之怀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醒来的迹象？” 当然是没有的。 温思渺便摇了摇头，说，“医生说他的情况很乐观，离醒来应该不远了。” 温母又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温思渺眨了下眼。 这她还真不知道。 今天于她而言，不过是千千万万天中再普通平凡不过的一天了。 温父与温母对视一眼，见小姑娘依然懵懂，便主动解答了她的疑问。 “原本按照计划，你今天该和宋之怀领证的，然后办婚宴……” 温母叹了口气，“但是宋之怀出事以后，我们便把婚宴取消了，领证这件事也搁置下来，没有再与你提。” 当时宋之怀是直接被踢出备选名单了，他们就没准备宋之怀能和他们小姑娘再走在一起。 只是万万没想到，宋之怀还真做到了。 人昏迷着，却被小姑娘带回来了。 这段时间她和温父一直在商量后续的事情怎么处理，最终决定，他们尊重温思渺的选择。 说到底，他们家也只有温思渺这一个小姑娘，不疼她，又能疼谁？ 植物人又如何，占个丈夫的头衔罢了，小姑娘若现在放不下，结着便是。 结了，还能离，不是吗？ “所以现在我们想向你确认一下，这个证，还领不领？” 温父温母原本的打算是给小姑娘一点时间，让她好好斟酌，毕竟这种事情不急于一时，什么时候做都是可以的。 加之宋之怀现在昏迷不醒，掌握主动权的是他们，而不是宋之怀。 哪知道小姑娘没有任何犹豫，果断点了点头。 可真是稀奇。 从来没见小姑娘对什么人这么好过，这宋之怀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温父温母真是一头雾水，并且开始后悔自己作出的这个冲动的决定。 早知道这事就不该跟小姑娘提，一笔带过便好，说不定小姑娘自己都忘了。 这下好了，他们亲自把这红线牵了起来，把小姑娘送出去了。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温思渺问：“什么时候去？” 温母斟酌片刻，道，“下午吧。相关手续我已经处理好了，宋之怀那边也送来了财产公证书，你过去拍个照，一会儿宋之怀那部分工作人员会p上去。” 这也是她与温父最终决定询问温思渺的原因。 早在出事故之前，宋之怀便找律师拟好了一份财产公证书，想来就是准备结婚之前拿来给小姑娘看的。 他也算是有心。 温父温母看见了他的诚意，这才愿意对他留一份心。 至于其他的，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只是她仍心疼他们家小姑娘。 结婚本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小姑娘却只能一个人拍结婚照。 这么一想，宋之怀还是让人气愤。 他怎么就不能醒醒？好歹拍完结婚照再昏迷啊！ 温父一直默默地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偶尔听见温母说话，也只是冷哼一声。 对于这件事情，他不想发表意见。 虽然心里对宋之怀已经差不多接受了，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宋之怀依然是个蓄意拐走他们家小姑娘的大尾巴狼。 昏迷不醒的狼也是狼。 现在算是接受了他，若是醒来以后想抛弃他们家小姑娘…… 那他就完了。 温母很快安排好了后续的事情，下午司机过来，把温思渺接到了民政局。 给她拍照的是个年轻的姑娘，看见温思渺一个人过来，眼神顿时变得十分同情，又在心里暗暗感叹豪门夫妻的无情。 连拍结婚照都不来，这不是渣男是什么？ 委屈这个软糯可爱的小姑娘了。 若不是看身份证，她都不相信小姑娘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呢。 男方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可惜是个渣男，空有一张好看的皮囊。 相关手续很快就办好了，两本结婚证都发到了温思渺的手上。 她看见手里的结婚证，还有些恍惚。 p上去的是宋之怀的某一张证件照，每一个五官都是她熟悉的。 在出门之前，她还看了那个人许久。 虽说她和宋之怀在过去的世界里也结了婚、成过亲，不管是现代的婚礼还是古时的封后大典，她都经历过。 可这是宋之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以「宋之怀」的身份，与她建立羁绊。 不是别人。 只是她的宋之怀。 温思渺将结婚证放在心口，悄悄地弯了下唇，又马上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把结婚证丢口袋里了。 秘书没注意到小细节，只当他们家温小姐现在心情复杂得很，控制不住自己对宋之怀的爱意，又无法抵挡来自现实的压力，内心唏嘘不已，还安慰道：“宋先生一定会醒来的。” 温思渺想，她也相信，他一定会醒来的。 回家之后，她把两本结婚证放在了宋之怀的床头。 虽然现在已经是个已婚妇女了，但由于新婚丈夫还是个植物人，温思渺自己没有任何感觉。 没过两天，公司里安排了一个实习项目，温思渺还挺感兴趣，便决定跟公司一起出几天差，宋之怀继续由家里的护工照顾。 一早，护工例行为宋之怀做全身检查。 手中的仪器忽然发出了亮光，屏幕上原本显示微弱的心率，忽然有了大幅度的波动。 护工吓了一跳，急忙找出听诊器，又去拿了其他的仪器出来，将检查重新做了一遍。 她注意到，宋之怀本紧紧蜷着的手指，略微舒展开来。 他的眼睫毛在动。 幅度轻微，却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变化。 紧接着，他眨了眨眼。 感谢姬如雪、曦曦mix的角色召唤，曦曦mix、姬如雪、大大快更新！！ 的灵感胶囊，曦曦mix、鲸汐此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礼物。 破费了破费了！！大家真的破费了！！尤其是姬如雪和曦曦mix小天使，很开心，谢谢你们！ 第333章 植物老公（7） 这里并非温家，而是一家大型的医院。 几个护工围在床前，神色紧张，不时记录下所检测到的数据。 这是今天送进来的病人，年轻且英俊，卧病在床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病态之美，便是护士给他做检查时，心也忍不住跳了跳。 据说是恢复意识的植物人。 此时此刻，这位青年坐在床上，一只手吊着水，另一只手抚摸着一本红色的小证。 这是令护士唏嘘的地方。 可惜，这么帅的人英年早婚，已经成别人家的了。 这本结婚证，他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已经端详两个小时了。 护士的内心非常郁闷。 秀恩爱就秀恩爱，至于吗？住个院而已，居然还要带本结婚证？存心给人找不愉快呢！ 不过植物人刚醒来都有些不清醒，也许当时结婚证就放在他床头，他只看见了这个，下意识地抓过来了，把它当唯一能支撑起记忆的东西。 可把结婚证放床头这种行为也非常虐狗啊！ 好好的结婚证不收起来，非要放床头，这是有多恩爱啊。 护士也不知是该祈祷他妻子回来，还是希望他妻子一直不出现了。 毕竟，如果他妻子回来，病房里即将上演夫妻腻歪大戏，可若不回来呢，这位先生都快成望妻石了。 头疼…… 如何看待一个病人的情感问题，比如何治好一个病人更令人头疼。 护士走之后，宋之怀依然注视着这本结婚证，不由得笑了起来。 「宋之怀」「温思渺」。 他醒来不久，脑海里的记忆还是乱的，到现在才清醒了些，隐隐约约记得照片上的小姑娘似乎是他的未婚妻。 哦不，现在应该是他的合法妻子了。 一觉醒来多了个小妻子这件事情，倒是挺稀奇。 该说什么呢，他命真好，都这样了妻子还对他不离不弃？ 他动了动唇，无声地念出了这三个字。 温、思、渺。 是一个念出以后，心头会微微悸动的名字。 宋之怀收起结婚证，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几张脸看着很是陌生，然而又是熟悉的。 宋之怀微微皱起了眉。 为首那位看上去严肃干练的中年人率先开了口：“是宋之怀宋先生吗？” 宋之怀淡淡颔首。 直到现在他也不是很清醒，脑海里只有一些零碎模糊的片段，却不足以构成一个完整的记忆。他还需要时间来恢复。 男人却主动自我介绍：“您好。您也许现在不认识我，但是我们马上就会熟悉了。” 嗯？ 宋之怀饶有趣味地看了他一眼。 温思渺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研讨交流会，却遇到了宋之城。 他不应该留在s市么？ 她飞来一趟首都，他怎么也跟着跑过来了？ 温思渺又不傻，他的刻意实在太过明显，这时候还跑上来主动与她说话：“温小姐，真巧。” 她只有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不巧。” 哪怕她表现得十分抗拒，宋之城依然面带微笑，看上去十分有耐心：“这个项目我关注了很久，温小姐也很感兴趣么？” 这是一次有关创新与品牌建设的交流研讨会，其中就涉及到传统文化与当代文化、国内文化与国际文化等方方面面的事情，温思渺的专业在这方面，自然对这种主题会感兴趣一些。 可就算如此，也无法成为她被宋之城搭讪的理由。 她想了想，说道，“二弟。” 宋之城一头雾水：“？” “是这样的……”小姑娘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我和宋之怀领证了，现在你该叫我大嫂，而不是温小姐。” 宋之城：“……”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两天宋之城一直在忙这个研讨会。 参加研讨会的机会很难弄到，宋家的一个名额原本是给宋之怀的，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代替宋之怀来到了这里，却是没在关注温思渺那边的事情。 他原本是准备来了会上，再好好处理温思渺的。 哪知道就这两天的功夫，小姑娘居然跟宋之怀领证了？ 她有这么喜欢宋之怀？人还昏迷着，结婚照直接p上去？ 宋之城一时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连温思渺走了都没发现。 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小姑娘的身影都找不到了。 但是那声「大嫂」他是万万喊不出来的。 开什么玩笑，喊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姑娘大嫂，他疯了不成？ 宋之城憋着一口怨气，强行给压了下去。 这种情况下，只能先把温思渺放在一边，为她准备planC了。 他这一次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玩。 宋家要发展，不可能只局限于小小的s市，这一次研讨会就是个机会。 宋之怀还醒着的时候，早就与知名人物牵上了线。然而这些都是宋之怀的人脉，与他们宋家这些其他人无关。 宋之城忘不了前两天去谈一个合同的场景。 投资方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告诉他，他们只认宋之怀签的字，要是宋之怀醒不来，他们可以另找他人。 简直就是把宋家的面子丢在地上踩！ 醒过来？ 不，宋之怀永远不会醒过来的！ 宋之城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接过侍应生递来的酒杯，给投资方敬酒。 主桌上坐着的那位投资方，据说是首都的几大家族之一。只是奇怪的是，他们家至今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抛头露面的，一直都是这位年逾五十的董事长。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他们的孩子无心从商，要么就是他们另有看中的后辈们，想培养做继承人。 可不论哪一种，都能传递一个讯息：只要能入这位董事长的眼，他们每个人便都有了竞争力。 此时此刻，这位董事长的心情倒是不错。 宋之城去敬酒，董事长也没有拒绝，还亲切地问他叫什么。 不知是否他产生了错觉，听见他叫宋之城后，董事长的笑容愈加慈祥。 这给了宋之城自信，看人时都带了几分傲气。 温思渺心不在焉地注视着手机屏幕。 她刚刚收到了一条消息，说是宋之怀醒了。 感谢小白兔、雾瑶･的灵感胶囊，发、A阿宁_、昵称是韩文的小天使（实在打不出来你的名字QAQ）、星、酒雪、小白兔、姬如雪（是13：14诶！）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今天有点累，晚安呀。 第334章 植物老公（8） 那些家庭护工很快联系了有关医生，把宋之怀带走，转移到别的医院了。 这原本是件好事。 只是当她问起秘书是哪家医院哪个病房时，秘书却沉默了，回了句「我不知道」。 ——带走宋之怀的，不是温家准备的人。 温思渺的心「咯噔」一下。 但是秘书马上又回：在努力协商。他们很友好，不像宋家的人。也许是宋先生之前为自己准备的退路？ 温思渺心里没有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回复她什么，只道了声「好」，便关了手机等候秘书新的消息。 虽是已经把手机关掉，她心里依然心烦意乱，恨不得马上飞回去找宋之怀。 他不见了…… 是醒来以后自己走的么？ 如果是因为看见床头的结婚证才走的，那么……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宋之怀，你完了。 宋之城顺利地与那位闻家的董事长牵上了线，并且交换了名片。 闻家董事长待他非常热情，甚至许诺会派两个人跟他一块回去，到宋家公司看看，顺便去宋家做个客。 这待遇，让宋之城受宠若惊。紧接着他开始飘飘然——他的才华与能力终于有人欣赏了吗？ 果然，机会是留给等待的人。只要他一直等下去，总能遇到伯乐。 宋之城一面得意洋洋，与此同时，他接到了宋家二叔的电话。 “温思渺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温思渺…… 宋之城都快把她给忘了。 他满不在意地说道，“没事，不重要，我现在在跟闻董联系。” 宋家二叔的语气却说不上好，“你不要打乱我的计划！闻家联系不联系，那是另外的事，现在我们的目标是温家。” 宋之城本得意着呢，被宋家二叔这一盆冷水浇下来，心里也感到不爽。 说到底，不过是一位叔叔，又不是什么他的直系亲属，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他叫板？ 说得好听些是帮他，这位宋家二叔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他可心知肚明。 也不知道到最后会不会倒打一耙呢？ 宋之城便也冷冷淡淡地敷衍了几句，便挂掉电话了。 宋家二叔虽听出了不对，却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并未多想，转而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温家做的实在太过，这一回，他绝对不会放过温家。 此时此刻，温家这边的负责人带着温思渺签完了一个合同。 温父温母这两天去国外谈一个项目，抽不出时间到首都这边来，才让温思渺自己过来。 负责人是个年逾三十的职场女性，留着短发，一身修身的西装，看上去十分干练。 但是为人很温柔，说话语气也是很有耐心的。 她说自己前两年生了个女儿，也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看待温思渺就像看她的女儿一样。 两人并肩走着，偶尔聊上几句，相处的气氛很是和谐。 直到负责人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原本是边走边打电话的，然而电话挂断之后，她的脸色立即沉到了谷底。 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么？ 她就是温家的人，如果工作上出了什么事，那肯定与温家有关。 温思渺疑惑地看着她。 “大小姐……”那位负责人只是道，“我暂时有点事情要处理，没法陪你吃饭了，我把你送到酒店，你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晚点我会送晚饭到你房间。没事不要开门，注意安全。” 「大小姐」是公司里的人对温思渺的戏称。 温思渺：“？？” 这阵仗，怎么搞得像是有人要绑架她一样？ 她一头雾水，却又不能说些什么，便点了点头。 负责人依言把温思渺送到了酒店的房间，叮嘱温思渺要锁门。还说就算是她送饭来，也要电话确认过再开门。 温思渺只能道好。 她打开手机以后，才发现消息栏已经爆炸了，全是秘书和一些有联系的朋友发来的。 【渺渺！！你有没有看新闻！！那个温家是我想象中的温家吗？】 【渺渺你在哪里？你现在怎么样了？】 【（图片）（图片）不至于吧……这真是你家？】 最着急的是秘书，一连刷了几十条，一会儿是陈述事实，一会儿又是安慰，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宽慰自己。 图片是一条新闻。 忽略媒体那些噱头似的标题，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核心内容，温家贪污，数额在九位以上。 消息曝光的第一时间，温父就被找去谈话了。 温家与政界联系太多，在外人眼里展现的形象一直很正面。若这条消息是真的，造成的后果无法估量。 牢狱之灾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温家用百年建立的声望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温小姐，我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现在温家的事在圈子里已经传开了，你在首都要小心。如果这是有心人的手笔，他们一定会拿你做文章的。】 【要不你先回来？】 s市是个小圈子，短时间内还闹不到首都的研讨会上来，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犹豫片刻，温思渺让秘书去订机票。 难怪负责人那么着急地把她带回酒店，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要出门。 这个时候，温家上下手忙脚乱，若是有心人想做文章，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她。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了。 “温小姐……”门外的人道，“我是宋之城，有空聊聊吗？” ——「有心人」。 沉默的局面大概持续了两分钟，宋之城有些按捺不住，道，“你看见温家的事情了么？” 温思渺想，这个宋之城还真是没脑子。 要是真成了宋家家主，他根本玩不过那些老狐狸。 连个消息都藏不住，这才曝光多久，就马上把他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不觉得尴尬吗？ 温思渺懒得理他，打了个电话给酒店前台。 宋之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迎面走来两个身着黑衣的保镖，一人一边，把他抄走了。 说是他骚扰房客被举报。 一阵动静过后，走廊里终于清净，温思渺却依然皱着眉。 小宋：在安排了在安排了，老婆别怕！ 第335章 植物老公（9） 温家这事来得好巧不巧，宋之城又恰好来找她，谁给他的底气？ 仔细一想便可以发觉一些端倪。 她的手指微微蜷起。 宋家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带走了宋之怀，所以他们要对温家下手？ 温思渺又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负责人打来了电话。 “机票订好了……”负责人道，“大小姐，现在送你去机场，有司机在那边接你。会直接把你送到文山那边的别墅，这几天不要随意走动。” 那是一栋度假别墅，远离城区，温思渺以前去住过几次，还算有点印象。 她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会儿东西，便跟着负责人上了车。 从首都回s市的飞行时间是两个小时。 温思渺倚着沙发闭目养神，下飞机之后看了一眼手机，果然又是消息轰炸。 亲人，朋友，熟人，一股脑儿地往消息框里涌，有安慰她的，也有旁敲侧击向她打听究竟发生什么事的。 除了温家几个亲近些人的消息，温思渺一概没回。 现在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回了也是徒劳。 温家父母已经被带去问话了，能联系上的只有温家大哥二哥。 她给他们打了电话，两人的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估计已经忙得焦头烂额，顾不上她。 她只有先报个平安，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什么都没有照顾好自己重要。 她正想着，去给负责人发了几条消息，这才专心地拿出平板写起总结来。 虽说匆匆离开了研讨会，可收获也有不小，让她对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有了重新的认识，也算是不枉此行。 她需要做一件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事情。 因着是负责人安排的司机，一路上都有电话联系，温思渺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车停下来时，她注意到前方的灯光，表情才有了细微的变化。 这的确是温家在文山区的别墅。 熟悉，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从外面看，里面是开着灯的。这似乎可以解释，要住的话，那边肯定安排了保姆阿姨照顾她。 可内心的慌乱感从何而来呢？ 温思渺无法给出答案，只有带着这样的疑惑推开了大门。 客厅的水晶灯亮着，轮椅上的男人背对着她，影子在无限拉长。 她蓦地愣住。 这是…… 宋之怀…… 一路上赶过来心里太乱，满心都是温家，她差点忘了还要去找宋之怀这件事。 他不是在医院么？怎么又自己跑过来了？ 男人转动着轮椅，转过了身，看她时眼里带了些许笑意。 “欢迎回家……”他悠悠地说道，“怎么愣住了？” 温思渺：“……” 她设想过很多种宋之怀醒来的情况，其中不乏第一眼看见她陪伴在床边然后感动到说不出话的——当然这只是开开玩笑。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果然，可恨宋之怀长了一张嘴。 他有什么好醒的，当植物人不好么？ 不会说话不会动，只要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做花瓶就好了，她喜欢。 宋之怀目睹了小姑娘从意外到失望的变脸全程，并且不知道这种失望与无奈从何而来。 看见他醒过来，小姑娘不应该高兴么？亏他能下床以后第一时间就是来这儿等小姑娘。 好不容易盼到她下飞机，特意安排了人送她过来，这才见上了一面。 小姑娘这是什么表情？恨不得他马上回去做植物人？ ……噗。 宋之怀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 他存了逗小姑娘的心思，晃了晃手里的结婚证，“渺渺，不认识你老公了？” 温思渺：“……” 先前是被宋之怀堵得说不出话，现在她是完全不想理他。 躺在床上不好么，他为什么要醒过来？ 她都快忘了自己走的时候把结婚证丢床头的事情了。 呜呜呜，他看见了，还把结婚证拿走了，他该怎么想？ 毕竟在温思渺印象里，这个世界的两人还不算很熟，顶多只是见过几面，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然后宋之怀就成植物人了。 这段时间虽然她一直有照顾他，可那都是在他昏迷时候做的，宋之怀自己并不知道。 温思渺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不让宋之怀看见。 她转身就上楼，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该去医院躺着。” “渺渺好伤我心啊……”宋之怀叹气道，“我能下床的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连路都走不了，只能坐轮椅，渺渺就是这么对我的么？” 温思渺：“……” 虽然但是，听见他这么说，她的心确实微微地跳了一下。 她回了头，走到他身边，微微蹙眉：“腿还不能动吗？” “是啊……”宋之怀点了点头，“四肢还很僵硬，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恢复。”这话宋之怀倒是没有乱说。 他醒来没两天，好不容易把记忆找回七七八八，又经历了一些事情，能正常说话和思考已经十分不易，想要身体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温思渺道：“那就好好休息。” 小姑娘安慰人的方式……可真是笨拙。 笨拙又可爱。 宋之怀忍不住笑了起来。 睡了一觉成了已婚人士，还白捡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出这一次事确实不亏。 早知道小姑娘这样，当初就不该把婚礼给推迟。现在好了，想办都办不了，只能先搁置。 幸好小姑娘对他不离不弃，不仅把他从宋家接了过来，还跟他领了证。 宋之怀本以为，以他和小姑娘的关系，至多是点头之交，感情什么的还需要慢慢培养。 只是一见到小姑娘，他便控制不住汹涌的情感，什么话都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好像已经说过百遍千遍一样。 为什么呢。 因为是她么？ 宋之怀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但是，他很享受。 “渺渺……”他道，“过来。” 原本是知道小姑娘心情不好，想开几句玩笑让她放松放松。 但现在，宋之怀清楚地意识到，比起开玩笑，小姑娘更需要一些实在的东西。 他柔声道：“温家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感谢曦曦mix的角色召唤，曦曦mix、我一点也不甜、月亮不曾丢失、姬如雪的灵感胶囊，九年、gcy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睡了哦，晚安。 第336章 植物老公（10） 小姑娘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宋之怀甚至能解读那眼神的意思——「别闹了一个残废而已你知道你治病的钱还是我帮你抢回来的吗」。 他忍俊不禁。 这小姑娘，太好玩了。 宋之怀故作正经，道：“请渺渺放心，你男人不是躺在床上不会说话不能动的废物，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温思渺低低地应了一声，甚至都没在意那个称呼。 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本来就是她家的男朋友啊。 之前说着在意，不过是见他语气顽劣，实在气不过，这才有意跟他强调。 她有一种，胸口挤压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的感觉。 眼下宋之怀醒了过来，温家的事情也即将有转机，似乎没什么可担心害怕的了。 温思渺相信，宋之怀一定可以处理好这些的。 只是因为是他。 宋之怀便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不仅摸了小姑娘的头，还捏了捏人家的脸。 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欺负小姑娘，但是转念又想，他和小姑娘合法夫妻，该做的都能做，有什么好内疚的。 小姑娘不还没拒绝么？ 他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渺渺……”他的语气温和而柔软，“那我们先安心在这里住几天，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便好。” 小姑娘点了点头，模样分外乖巧。 宋之怀忽然有一种，想要与她聊天的强烈欲望。 他心里好奇，索性直接问了出来：“渺渺之前是怎么把我从宋家带出来的？” 其实故事，他已经从身边的人口中听过一遍了。 当时宋家人要拔了他的呼吸管，正准备签字，小姑娘从天而降，直接把他带走，甚至找了几个律师给他做财产公证。 宋家的钱拿不回来，他自己的钱却是一分没少，全都给他要回来了。 也不知该说宋家太怂呢，还是温家太疼小姑娘，安排在身边的人都是精英。 但是一想到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板着脸给宋家甩脸色时，他就忍不住笑。 那几个都是极好面子的，被小姑娘将了一军，可不是得恼羞成怒么？ 温家他们也敢动，也不想想他们几斤几两，真以为自己可以四两拨千斤了？ 宋之怀没有再说话，窘迫的人便成了温思渺。 回想起那段经历，她的耳垂发着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有什么好说的嘛！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怎么就一时脑热冲了进去。 她那么害怕与陌生人对视，却冷冷地对上了宋家二叔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堵住他们所有人的话，显得强势又无情。 这太有违她的形象了。 更别提之后还带人去宋家闹事，把宋之怀名下的财产转移了过来…… 放在以前，她是绝对做不出来这些事情的。 她轻哼了一声，只是含糊地说道，“没怎么，办了个转院手续而已。” 害羞呢…… 她说不出口，宋之怀也没有强求，再一次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谢谢你。” 既然对方是这个小姑娘。 他认了便是。 温思渺不见了。 会议还要开两天，宋之城想去找温思渺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人。 那天被温思渺赶了出去，宋之城羞愤极了，但是一想到温家出了这样的事，他便自信地认为，温思渺还是要求他的。 那位温家的负责人还在，见他过来，皱了皱眉，回答得轻描淡写：“大小姐身体不舒服，送她回去休息了。” 这个「回去」，是回哪里，她并没有明说。 也没有这个必要。 宋之城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计划得好好的，宋家二叔处理温家，他去找温思渺。 人总容易在患难之中被攻破防线。 如今温家上下乱作一团，他若这时候对温思渺伸出援手，她一定对他感激涕零。 想真正扳倒温家是不可能的，二叔这么做，不过是敲打敲打温家，折一折他的羽翼罢了。 再换来小姑娘的感激。 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然而没想到温家的动作如此快，前脚消息刚出来，后脚就把温思渺送走了。 宋之城碰了壁，只好一脸不爽地离开。 他走以后，负责人低下头发微信。 【宋先生，他又来找大小姐了，我什么也没说。】 过了不到一分钟，对方回了消息。 【正常就好，不必在意他。】 【明白！】 负责人心情舒畅，又去给列表里的其他人打电话。 “温先生放心，已经把大小姐接走了，我们都有安排。” 温家大哥与温家二哥刚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终于有空过来关注妹妹的去向，没想到负责人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 不愧是温父选中的负责人，办事效率一流。 两人还在公司里。 这几天温父温母被带去谈话，他们的事情便落在了二人身上。 二人之前只是初步接触公司，都是冰山一角，现在进来了才知道究竟有多少事情需要处理。 忙的时候连手机都顾不上看，没能第一时间回妹妹的消息，两人都要内疚死了。 幸好这个时候接到了负责人的电话，听见她详细地叙述了妹妹的去向，他们这才放下心来，专心于手头上的事情。 至于宋之怀失踪？ 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他们妹妹失踪。 两人俨然把宋之怀排除在外，根本没有多想，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边，负责人挂断了电话，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没办法告诉温家大哥二哥，这些事情都是宋之怀在处理的。 这么好的邀功机会，宋先生居然要深藏功与名，他的心态可真好。 不过，就温家人护犊子的心态，若是她真把真相说出去了，那些人非但不会感激宋之怀，还要把他赶出去。 毕竟，宋之怀可是抢了他们女儿的最大元凶啊。 温家人哪里都好，就是一触及到他们家小女儿，一家人都会变得不正常，这一点，负责人深有体会。 希望宋先生早日经历社会的毒打，然后变得更加坚强。 假期最后一天了_（:_」∠）_； 心塞塞…… 第337章 植物老公（11） 宋之城碰了壁，一脸烦躁地离开，回头便去跟宋家的人打电话，询问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想到电话一接，只得到了宋家二叔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温思渺？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温思渺？你脑子里只有女人？” 宋之城简直莫名其妙：“二叔，不是你让我去追温思渺？” “你不长点脑子？”宋家二叔恨铁不成钢，“你们年轻人不是天天抱着手机吗？你怎么跟时代脱轨了？好好看看新闻上是怎么说的！” 新闻……新闻？！ 宋之城还真没有看新闻。 这两天他春风得意，一边是跟闻家的董事长搭上了话，一边是温家屡屡受挫，他几乎可以看见自己光辉的未来。 背后既有宋家，又有闻家，还能把温家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沉浸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幻梦里，什么也没有注意。 宋家二叔的话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让他不知所措。 宋之城茫然地打开了新闻。 头条就是#温家为反贪作出多少努力#。 …… 反贪？ 他怎么记得宋家举报温家所用的理由就是「贪污受贿」？ 点开新闻一看，宋之城脸色全变。 主题内容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根本没有什么贪污受贿，新闻正文条条框框列出来的，都是这些年温家成立反贪基金、对接官方工作等一系列成就。 温家不是贪污受贿，而是协助查案。 一时之间，温家由被动转为主动，成了大功臣。 这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怪宋家二叔如此气急败坏。 宋之城本就没有主心骨，只是跟着宋家二叔的计划在走。如今他最大的靠山都倒下了，他直接自乱阵脚，满心只有茫然与慌乱。 怎么办，怎么办？ 一想到他马上还要带温家的人回宋家，他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趁着现在火还没有烧到宋家身上，他必须马上把这件事情搞定。 宋之城犹豫片刻，拨出了一通电话。 “先生您好，我是小宋，宋之城……” 与此同时，舆论的焦点温家夫妇也是一脸茫然。 反贪？ 温家政商通吃，这些年与两界都有联系，这些事情也确实做了。 但这都是一些不足为道的、比较正常的事情。 一开始被带过来的罪名才让他们茫然呢。 这还真不是他们吹，温家行得正坐得端，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干净了。 但这种事情，一张嘴说不清，一时之间也搜集不出足够的证据，他们还需要时间来作出解释。 其实有关澄清的人温家已经联系了，可准备的通稿与现在的情况无关。 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们温家究竟做了什么，才得到那位有心人的帮助？ 温家夫妇也不是傻的，被放出来之后，立即问负责人要了联系方式。 哪知道负责人神秘一笑，说了句「不足挂齿，之后您就知道了」。 他们态度还挺客气，不，可以直接说是尊重了。 搞得温家夫妇十分不好意思。 不过，眼见温家的事情开始反转，温家夫妇便放心了很多。 现在最令他们牵挂的，就是他们家小姑娘温思渺了。 幸好小姑娘前两天报了平安，说是已经回到了s市，送她去首都的负责人也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联系。 其实温家走到今天，什么大风大浪他们没见过？这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千万个挫折中的一小部分。 只要小姑娘不出事，什么都好说。 此时此刻，被许多人牵挂的温思渺，正在厨房里烤蛋挞。 「叮」的一声，她打开了烤箱，望着这一盘焦黑的东西，感到不知所措。 旁边的宋之怀笑得直不起腰：“渺渺，你要谋杀亲夫？” 温思渺：“……” 她默默地把烤箱的门关上，没有回头，“宋之怀，你闭嘴。”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宋之怀笑得更欢了。 小姑娘奶凶奶凶的，真可爱。 以前怎么不觉得？ 唔，当时忙于事业，都没注意自己有个未婚妻。 还是睡一觉好，未婚妻成了妻子不说，还跟他住在一块，想她的时候就能看见她，多好啊。 “好好好……”他哄道，“别藏起来了，我吃。渺渺做的，毒药也得吃啊。” 哪知小姑娘比他还要正经，“给你吃了，然后让我守寡吗？” 开什么玩笑！ 他才刚醒来呢，就给他吃这个，他还想再昏睡多久？ 宋之怀这回是真心实意地笑了。 他摇摇头，慢悠悠地说道：“不至于，为了渺渺，总要拼命活着的。” 温思渺轻哼了一声，把那一盒蛋挞拿去处理掉了。 这到底是自己第一次做蛋挞，就这么丢掉还挺舍不得。只是做的成果实在太一言难尽了，她不敢吃，更不可能拿给宋之怀吃。 不想再烤下一盘了，罢了罢了。 真是奇怪。 同样是做甜品，宋之怀做就那么成功，自己做就不行了。 她的动手能力真有这么差？ 温思渺觉得她不该质疑自己。 她的动手能力不是差，她是根本没有动手能力，毕竟从前确实是这样。 宋之怀站在旁边问：“渺渺还做么？” 温思渺果断摇头。 不做不做。 她不是什么执着的人，她知难而退，做不成就算了。 反正总有人会为她做的。 “那好吧……”宋之怀的语气遗憾，“看来今天是尝不到渺渺的手艺了。” 小姑娘很有自知之明：“我是为了你好。” 宋之怀笑着又揉了揉她的头。 这两天他虽然还坐着轮椅，但已经可以简单地走路了，四肢也从僵硬变得协调。 比如摸头这个动作，他就非常轻车熟路。 “渺渺想吃点什么？”宋之怀从轮椅上起身，不紧不慢地撸起袖子，“我来吧。” 其实这一点，宋之怀还挺诧异。 下厨于他而言，是很多年前压力大却没有太忙时候的消遣。 毕业以后进入公司，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什么都顾不上，还以为自己早就不会了。 哪知道一到小姑娘这，重新走进了厨房，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忘记过这些。 感谢姬如雪（小天使你每日打卡呢hhhh，破费啦=3=）的角色召唤，林柠兮.、姬如雪的灵感胶囊，梧桐lancy、七七爱喝椰奶（我也爱！）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今天心情有一点不好，写完更新躺下来之后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假期结束啦，明天又是周一，新的一周也要元气满满的！ 晚安…… 第338章 植物老公（12） 他无奈一笑。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吧。 别人的总裁，小姑娘的厨子。 既然宋之怀都这么说，温思渺自然是不与他客气的，张口就报了一堆菜名。 冰箱里准备了满满当当的食材，够他用的了。 她可真是不跟他客气。 宋之怀拿她没办法，笑着让她回房间自己玩，等着吃饭就好了。 厨房里油烟大，气味还呛人，他是舍不得让小姑娘待在这里的。 温思渺乖乖道了声好，随后便出去了。 宋之怀悠悠闲闲地开始切菜。 切到一半，手机屏幕亮了亮。 看见归属地之后，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不紧不慢地点了接听。 “宋先生，事情已经办妥了。宋家这边，您想怎么处理？” 宋之怀这几天对宋家没什么兴趣，便回了句「再说吧」。 宋家对付温家的手段太过拙劣，都不需要他做什么，便自露马脚了。 那些手段，他们本是准备用在宋之怀身上的，哪知道凭空冒出来一个打岔的温思渺，转移了宋家对宋之怀的仇恨，宋家人这才匆匆忙忙调整了计划，转而去攻击温家。 然而毕竟目标不同，所用的手段也不该相同，结果可想而知。 宋之怀相信，根本不用他做什么，温家自己就能解决这些事情。 他出手，当然是为了哄小姑娘开心，顺便跟温家邀功。 这下不就名正言顺了么？ 他心情好，便也暂时没了对付宋家的心思。 不需要他出手，自会有人帮他对付宋家——更何况，宋家哪来有脑子的人？ 原本他昏迷，一手好牌落在了宋家手里，不还是被打得稀巴烂么。 他一点也不着急。 与温家这边的悠闲不同，宋家上下一片混乱。 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受罪的人反倒成了自己，这是宋家二叔怎么也没有预料到的。 如今宋家实在拿不出什么人。 宋家的上一任家主，也就是宋之城的亲生父亲，早在八年前就因飞机失事去世了。 宋之城的亲生母亲悲伤过度，只身一人去了国外的庄园休养，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宋之怀十八岁便接手了公司，到现在二十六岁，是名正言顺的宋家家主。 眼下宋之怀情况不明，宋家能说话的人，也就只有亲生儿子宋之城，以及亲弟弟宋家二叔了。 新闻一再反转，面对这些下属的质疑，宋家二叔十分尴尬。 宋家大多人都是心向着宋之怀的。或者说，他们都是逐利的一方。 起先宋之怀能带给他们利益，所以他们支持宋之怀； 之后宋之怀倒台，话语权落在宋家二叔手上，他们便支持宋家二叔。 他们可以倒戈一次，自然可以倒戈第二次。 宋家二叔只有一边堆着笑，一边指望宋之城从研讨会上回来。 他有点后悔。 牵温家线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就交给宋之城了呢？ 偏偏他还打来电话，说他真的办好了，马上就带温家的人过来。 他能相信宋之城吗？ 宋之怀醒得格外早。 温思渺睁眼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装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躺在一张床上…… 嗯，这是一个意外。 昨夜宋之怀下厨，不仅不让她看，还要她到房间里去，等他敲了门才出来，弄得神秘兮兮。 温思渺好不容易等到他来敲门，发现客厅里没开灯，而是点着两支蜡烛。 他当真根据她报的菜名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还点了两支蜡烛，弄了个所谓的烛光晚餐。 实在是……虽然俗气，可让人无法拒绝。 宋之怀明显是有备而来，趁着温思渺心情好，又开了两瓶酒。 温思渺酒量算不上好，喝醉的表现就是犯困，沾床就能睡着，而且特别黏人。 她还记得她意识模糊前，宋之怀蹭着她的侧脸，像一只大猫一样撒娇，问他能不能跟她睡一张床。 她当时脑海一片模糊，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真切了，结局可想而知。 他不是刚恢复意识吗，哪来这么多力气—— 温思渺恨自己的犹豫。 当初就不该让他上床，这下后悔的成了自己。 她慢悠悠地清醒了一会儿，宋之怀发现她睁眼，便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醒得这么早？本来想叫你的。” 温思渺不想理他，拉了拉被子，把头给蒙住了。 他被她逗笑，也由着她闹，补充了一句：“渺渺想起床么？中午有一场戏，应该挺精彩，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看。” 精彩，但也有些麻烦。 换一个角度想，还挺闹心的。 小姑娘被吸引了注意，露出了一双眼睛，“诶？” 宋之怀微微一笑：“去宋家。” 宋家…… 温思渺有段时间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 在这个别墅待了有一个星期，天天跟宋之怀腻在一起，倒不觉得时间流逝，对外界的事情也没大在意。 温家父母恰好忙着处理温家的事情，知道她平安以后便放心地办事了，说是让她再住一会儿，过段时间再来接她。 他们都避开了宋之怀。 温思渺还记得她走之前，宋之城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似乎是想要她求他出手。 可现在剧情反转，也不知道宋家怎么样了。 虽然她对宋家没多大兴趣，但如果是跟宋之怀去找场子，她是愿意的。 所以她果断点了点头。 今日是宋家的家宴。 说是家宴，大家却心照不宣，宴会的主角不是宋之城也不是宋家二叔，而是宋之城带来的人。 宋家二叔堆起满脸的笑，灿烂极了，“闻董，您怎么亲自跑一趟？真是让宋家蓬荜生辉啊。” 当初听宋之城说带闻家的人来，他还以为至多是宋之城死皮赖脸，找了几个闻家的小喽啰过来。 可现在宋家情况窘迫，就算来的是喽啰，他们也得供着。 哪知道宋之城直接把大佛请过来了。 闻家董事长，便是放在首都，也是人人仰望的存在。 哪知见了面，才知道他丝毫没有大人物的架子，让人十分亲近。 就在此时，宋家的门被推开了。 小宋：带着老婆找场子：D； 新的一周开始啦！算算还有多久放寒假？ 第339章 植物老公（完） 彼时闻董还在与宋家二叔聊天，为宋之怀的遭遇唏嘘不已，“宋之怀我是知道的，他现在还昏迷着么？真是遗憾。” 而后门一开，出现在门后的，赫然是温思渺与宋之怀。 宋之怀牵着小姑娘的手，笑着与宋家众人打招呼，“二叔，二弟，各位，中午好，以及……闻董？” 闻董？ 温思渺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房间里的确多了个她从未见过的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框眼镜，身上儒雅的气质仿佛一位中年的大学教授，并且似乎很受宋家人的尊敬。 温思渺总觉得他有几分眼熟。 她参加的那个研讨会，闻家似乎是最大的主办方？ 可这份眼熟，不只是因为她见过闻董，更是因为…… 温思渺看了看身边的宋之怀，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闻董。 一眼看过去，二人有一种既视感，就是眉眼相似。 宋之怀有一对漂亮的桃花眼，这一点与宋之城不同，所以一眼便可以看出二人不是亲兄弟。 但是，若是与闻董站在一块…… 这个剧情，温思渺也开始迷惑了。 不会真是她猜测中的那样吧？ 便见那位闻董温和一笑，亲切地唤道，“之怀，你来了？” 宋家所有的人纷纷一愣。 前几分钟，闻董还在为宋之怀成为植物人唏嘘不已，关切地询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现在，又是用一副熟稔的语气与宋之怀打招呼，好像二人已经见过许多次一样。 那么之前他说的那些话，便成了一种莫大的讽刺。 可宋之怀……宋之怀怎么醒了？ 他们特意安排了人去跟温家连线，确定宋之怀还好好地在温家躺着，这才敢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宋家二叔的额头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事情正朝着他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这让他措手不及，并且，他没有为这种突发情况准备解决方案。 宋之怀淡淡地点头，“闻董。” 闻董笑呵呵地招呼宋之怀与温思渺坐下。 宋之城紧紧地盯着温思渺。 小姑娘的手被宋之怀牵着，用的是十指紧扣的方式。宋之怀看上去没有任何不适，与正常人别无二致，远远见着，只当他们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 他以为温思渺该落魄孤寂，却在这跟宋之怀恩恩爱爱？ 没有想到的是，闻董又说道，“既然之怀也来了，宋先生，有件事情想与你们说，这也是我今天来宋家的目的。” 来宋家的目的，不是宋之城？ 一时之间，宋之城尴尬无比，之前吹牛说出的那些话成了莫大的讽刺。 便听见闻董说：“二十六年前，我与我妻子育有一子，被有心人绑架，至今没有找回来。我们用了很多方法，辗转多地，最终在s市的孤儿院得到了消息。彼时之怀已经被宋家收养，成了宋家的孩子。” “我很感激当年宋先生救下了我的孩子，但是……”他话锋一转，不紧不慢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宋先生，有关之怀出事故成为植物人一事，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交代。” 宋家二叔的笑容，缓缓地僵在了嘴角。 宋之怀出事的原因很俗套，车祸。 司机当场毙命，死无对证，旁人都只把这当成一场意外。 毕竟一死一重度昏迷，当时夜深人静，又是监控死角，根本没法找出实质的证据。 就算有，也被宋家压了下来——这可是人家的家事，宋之怀一方都不准备起诉法院索要赔偿，还有什么好管的？ 转眼过去这么久，宋家二叔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翻篇。 却没有想到，闻董整了这么一出。 “过去二十六年之怀的抚养费，闻家会一次性付清……”闻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但是之怀出事故的这一笔赔偿，我也要求全额赔付。” 宋之怀的抚养费是一笔天价，出车祸的赔偿金与植物人的医疗费同样是一笔天价。 “赔偿金呢，我就与抚养费一笔勾销了……”闻董道，“但是我与法院联系过，这已经构成故意杀人未遂，单靠赔偿金是不够的。” 他抽出了压在文件夹下的最后一张纸。 是一张盖好章的律师函。 宋家二叔的脑子轰然炸开。 温思渺现在相信宋之怀是闻董亲生的了。 这回是闻董开口，下回若换作宋之怀，他的语气肯定比闻董更加从容不迫。 闻董说完以后，餐桌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温思渺都有些震惊，最冷静的，也只有宋之怀了。 他甚至不慌不忙地为温思渺倒了一杯茶，低声问她：“精彩吗？” 温思渺：“……” 何止精彩。 这剧情，实在太超乎她预料了。 他显然一早就知道了所有的内幕，这一次过来，不过是与闻董商量好，跟宋家做一个了断。 也该做一个了断了。 最后的结局毫无悬念，警方带走了宋家二叔，几个宋家人作为从犯也一并跟着带走了。 这件事情宋之城虽然没有参与，却也知道些许内幕，被迫受了几天教育。 宋之怀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股份让了出来，只留下了温思渺为他争取的个人财产，同时恢复了在闻家的身份。 不过，解决完一件事，还有一个难题同样令人头疼。 温家父母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 结果可想而知——作为名正言顺的温家女婿，宋之怀直接被禁止踏入温家的门。 温思渺在内，宋之怀在外，足足求了三天的情，温家父母才勉勉强强松口，接受了女婿由可控制的植物人变成了拐走女儿的罪魁祸首这一事实。 处理好温家父母，剩下的事情便显得顺理成章了—— 次月，温思渺与宋之怀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温思渺被牵着向尽头走去，脚下柔软的地毯铺满了蔷薇花瓣。 二人宣誓完，趁着此刻没人，温思渺低声问：“为什么是蔷薇花？” 其实这件事情，宋之怀也解释不清。 他只是微微一笑，道，“因为是你。” 因为是她，他的心上，便开满了蔷薇花。 感谢南木茶酥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不早了，晚安呀。 第340章 黑色校园（1） 混沌空间。 温思渺站在窗前向外看，玻璃花房里，多了一条铺满蔷薇花的小径。 系统忽然问：“喜欢么？” 温思渺的心颤了颤，却是平静地问：“怎么会想到这个？” “我也不知道……”系统十分坦然，“梦里出现了，便这么做了。” 混沌空间里许许多多的事物，都是他梦境的映射。 随着梦境的不断涌入，混沌空间的事物逐渐丰富，他的记忆也在渐渐补全。 一旦想起一些东西，他便往空间里添一些东西。 反正，小姑娘开心最重要。 小姑娘的心情果然是好的，提到去下一个世界时，眼里也盛了些许笑意。 她开心，系统也跟着高兴，道了声好。 不知从何时起，去下一个世界，已经成为温思渺的一个期待了。 下一个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趴在课桌上……睡觉？ 确确实实是趴在课桌上。 身上穿着的是蓝白相间的校服，红黄两色的细线绣着校徽的模样，面前堆起高高的书，她压着课本，似乎睡得正香。 一摸额头，还有被书压出的折痕。 黑板上正讲课的老师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对，喊了她的名字，“温思渺，你来解释一下「工商食官」是什么意思。” 居然是历史课。 温思渺前几个世界期末考试背名词解释的恐惧感「唰」地一下就上来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立即回答：“西周时期，手工业与商业基本由官府控制，工商业者的生产和经营活动在官府作坊与指定的范围内进行，其产品和经营所得主要为贵族统治者服务。” 一时之间，班上鸦雀无声。 他们初步接触经济史，对这些一窍不通，「工商食官」是突然冒出来的名词，别说解释了，他们连那个「食」具体指哪个字都不知道。 老师也十分诧异，勉勉强强说道，“还算预习了，坐下吧，上课不要睡觉！” 其实她心里清楚，高中历史书上根本没有那一段，出这个问题是她有意刁难。 可偏偏温思渺就答上来了，让她连「惩罚」的机会都没有。 老师冷哼一声。 总会有机会的。 这是个新来的小姑娘，第一天上课就不听讲，她总要找个机会「惩罚」一下她，让她知道这个学校的规矩。 历史老师火辣辣的眼神令温思渺如芒在背。 她感到十分奇怪，不过是一节普普通通的历史课，为什么历史老师对她释放了如此之大的敌意？ 问的还是刁钻的问题，这不是存心找她不愉快么？ 她刚翻了记忆，她并没有上课睡觉，只不过是灵魂过来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地陷入短暂的昏迷，全程不过三分钟。 奇怪…… 太奇怪了。 不过，倒也是她理亏，虽然没有真正睡觉，但确实是在走神。 她低声问同桌：“讲到哪里了呀？” 奇怪的是，同桌只是低头翻着书，动作机械又麻木。 她不经意间抬头与温思渺对视，把温思渺吓了一跳。 她的眼睛……没有神，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同桌没有理会温思渺，而是继续听着课，机械地做着笔记，一言不发。 温思渺从小朋友不多，那是因为她不太愿意交朋友。她有着亲和力十足的长相，跟人说话时，受冷落的从来都不会是她。 可这一次情况特殊，温思渺没有气恼，只有一身的冷汗。 她又看了讲台上的历史老师一眼。 这是位中年女老师，戴着雾蒙蒙的眼镜，又因为反光太强，几乎看不清她的眼睛。 她卖力地讲着课，眼神却不停地往台下扫，似乎在注意同学们的小动作，稍有不慎，就会被她马上点起来。 毫无疑问的，温思渺又被她眼神警告了。 下课铃恰时响起，历史老师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又足足拖了五分钟的堂，把最后一个知识点讲完，这才收拾好书离开了教室。 她走以后，教室依旧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埋头做自己的题。 他们有着与她同桌相似的空洞眼神，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样诡异。 门外，多了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把戒尺，冷冷地说道：“除了一分钟上厕所，课间不允许离开教室，你们必须给每一个课间规划安排，完成两道数学选择题或者五道文综选择题。” 那些同学只是沉默，教室里只剩下翻书的沙沙声。 温思渺静下心来，开始吸收记忆。 看完以后，她其实有些失望，因为记忆无法给她提供有用的信息。 换句话说，这是她第一天来到这所学校，她是一个转学生。 在此之前，她因为过度不合群、性格孤僻，被当时的学校诊断为情感缺失，然后送到了这里——号称「能把一切问题学生都变成高考神话」的江城高中。 温思渺目瞪口呆。 怎么还有这种开除理由？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 由于是第一天来学校，她只是领了校服与新书，就被赶来教室上课了，对学校里的条条框框还不太熟悉。 她搜寻了一下记忆，发现这一天课下来，老师的教学水平并不高。 就拿那位历史老师举例，温思渺自己是历史专业出身的，那位老师上课只会麻木地念课本和ppt，一节课下来，居然布置了几大页的作业，都是高考题，完全超出了他们现有的做题水平。 若只是念书式讲课，随便一个有点口才的同学上去讲，都能比她精彩得多。 她的大半节课都花在「教学生如何专注」上，好比点温思渺回答问题，每一次都有意地考他们那些不会的知识点。 这哪里是教书，这就是刁难。 这也能创造高考神话？！ 她消化记忆，一眨眼，最后一节下课铃打响，班上同学人手一本书，飞一样地冲出了教室。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温思渺只好空着手，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这个世界透露的信息太少，她便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先去食堂看看再说。 第341章 黑色校园（2） 哪知道刚刚走出去，便被站在门口的班主任拦下。 班主任沉着一张脸凶她：“你的书呢？你为什么不遵守规矩？” 温思渺一脸茫然：“书？” “你怎么可以把宝贵的读书时间浪费在吃饭上？走路、排队、咀嚼，那么多可以利用的碎片时间，你不用来背书，难道想来虚度光阴？” 班主任的声音越说越压抑，脸上的肌肤居然出现了些许裂痕。 此时刚刚天黑，更可以看得出他的眼睛亮如灯泡，发出幽幽的绿光。 温思渺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的反应很快，立即跑回座位上抽出一本历史书捧在怀里，低着头跑出教室。 班主任这才恢复成正常人类的模样，没有再阻拦她。 这一次，温思渺不敢掉以轻心，快步跟上了进食堂的队伍。 便连食堂也是安静的。 每一个人都在读书。 排队等待打饭的同学低头翻着书本，坐在桌前吃饭的同学每咀嚼一口，都要默背两行字，麻木地像个机器。 有戴着红袖章的值班老师在巡逻，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凶狠，同学们连头也不敢抬，只顾着看眼前的课本。 不知是不是当时班主任变脸成为了一个契机，温思渺看着这里巡逻的每一个老师，都觉得他们拥有相似的绿色双眼。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回温思渺规规矩矩地扮演着学生的角色，他们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不一会儿，便排到了她。 她盯着食堂大叔递来的餐盘，不由得感到震惊。 这算什么！ 说是晚饭，其实只不过是两个馒头、一碗稀粥。 她不敢多留，端着餐盘走，随便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 温思渺拿筷子戳了戳，发现馒头底下那一面已经发霉了。粥也很稀，浑浊的粥上甚至飘着一些不明物体。 而身边的这些学生，只是麻木地咀嚼，这些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补充体力的食物。 她自幼养尊处优，再加上经历这么多世界，可以说是一点苦都没有吃过。这一顿饭，是万万吃不下去的。 温思渺被恶心得反胃，也没什么吃饭的欲望，把盘子推向一边，象征性地翻了一会儿书，匆匆忙忙地离开。 食堂门口张贴着时间表，规定了午餐与晚餐的用餐时间，逾期则会关门。 到教室之后，就是晚读、晚自习。时间被严格划分成一个一个小块，一张又一张不同学科的试卷发了下来，压迫着他们做完。 哪怕是读过两遍高三，这种高强度高压力的教育，也是温思渺没有体验过的。 不仅是心理上的高压迫，更是生理上的强迫。 晚上九点多做第二张试卷的时候，教室里寂静无声。 戴着红袖章的老师坐在讲台上监考，全程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头也没有抬一下。 现在已经入夏，他穿着一件长袖体恤，挽起的袖口露出刺青的一角，匍匐在发达的肌肉上。 温思渺听见了一声小小的、压抑的啜泣。 那老师却似收到了信号，「砰」地一下拍打在金属制的讲台上，“谁在哭？！” 班里人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他的眼睛泛着绿光，温思渺又看见了。 紧接着，那个哭泣的女生再也绷不住情绪，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我不要呆在这里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老师大步走过去，肩膀上的袖章如鲜血一般醒目刺眼。 便见他一挥手，重重地扇在女生的脸上，动作野蛮又粗暴，“回家？送你来学校就是读书的，你在这里不好好读书，居然想着回家？” 女生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抽泣着，压抑的哭声如同拨断的琴弦。 老师粗暴地扯着她的头发，拽着她的校服袖子，“心理出问题了？那就跟我去心理改造室走一趟吧。” 温思渺注视着女生的眼睛一点一点失去焦距，如死灰一般绝望。 更可怕的是，哪怕教室里已经乱成这样，这里的同学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依然默不作声地做着手中的卷子。 一时之间，只能听见笔尖擦过地面的沙沙声。 他们早就麻木不仁了。 女生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规矩，规矩，这就是不遵守规矩的下场！” 老师拖着那女生，脸上有着止不住的高傲与得意，“想要造就高考神话，必须遵守规矩！” 这是温思渺第二次听见「规矩」这个词了。 温思渺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似乎在特定规则下进行的，那些学生都是遵守规矩的人，才被驯化至此。 一旦违反规矩，就会如那个女生一般，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规矩，究竟是什么？ 十点半，是作息表上规定的晚自习时间。 温思渺进教室时特意看了一眼。 这个作息表贴在了学校的各个角落，走廊、食堂、教室，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们，要遵守这里的「秩序」。 交完卷子以后，温思渺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学校是强制安排学生集体住宿的，她都不用找路，随着人流走就好，但是她的内心还有很多疑问。 她想逛一逛这个校园。 夜里的学校森冷之气更甚，围墙足足有四米高，一抬头，还能看见路灯下玻璃碎片的寒光。 与其说是学校，不如更像是一座监狱。 哪怕是放了学，路上也不见一个行走的学生。 她向前走了一段路，一道绿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绿光与袖章的红色相映。 是巡逻的老师，天一黑，他们眼睛里的绿色便尤为显眼。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其他事物上。地上黑影浮动，手电筒的光芒一闪一闪，只听得见树叶的沙沙声。 他的声音充满愤怒：“滚下来！不遵守规矩的学生是要受到惩罚的！” 手电筒的光打下来，温思渺清楚地看见了眼前的人。 围墙上，站着一名少年。 ……这年头，居然有不顾玻璃碎片真翻墙的勇士？ 她揉了揉眼睛，踮起脚仔细看。 ……宋、宋之怀？！ 渺渺：一心咸鱼却总被迫营业怎么破？ 感谢姬如雪、栗子12138的灵感胶囊，奔赴日落･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安…… 第342章 黑色校园（3） 少年穿着与她如出一辙的蓝白色校服，一手撑着墙，长腿漫不经心地晃着。 与巡逻人员的气急败坏不同，他的态度散漫又随意，“不。” 巡逻人员直接解下腰间的东西——温思渺注意到，应该是电击棒。 温思渺蹲了下来，从地上摸到几块石头。 最近这些世界被保护得太好，她已经许久没有跟人动过手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准头。 不管了，试试再说。 巡逻人员正准备攻击宋之怀，后脑勺突然一痛，手中的电击棒跌落在地。 宋之怀眼疾手快，纵身一跃，抢过他手中的电击棒，顺势把他敲晕。 巡逻人员手臂上的红袖章立即失去了光彩，眼睛里的绿光也不见了。 少年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领，把玩着手中的电击棒，“有幸知道是谁救了我么？” 他微微眯起了桃花眼。 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是个同样穿着校服的小姑娘，书包单肩背在身后，拉链敞开着，露出了荷叶边的格子衬衫。 分明全身上下都写着可爱，小姑娘却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十分严肃。 这种反差，让宋之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思渺：“……” 这人怎么回事呀，一见到她就是笑，有这么开心？ 不过，能在这里遇见他，温思渺的心情也不错。 小姑娘抬头，语气透露着几分骄矜，“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宋之怀忍不住笑，手随意地揣在兜里，朝她走了过来。 可爱…… 真可爱…… 他道：“玩家？” 温思渺微微一愣。 玩家？什么意思？ “看来是个新人……”他的语气并无意外，甚至好心提醒，“还没摸过校服口袋吧？看看里面有什么？” 温思渺走路都是背着书包或者抱着书，自然没有注意过校服口袋。 她一摸，才发现里面有本巴掌大的小本子。 身高腿长的少年站在她身边，手电筒的光打了下来，让她能看得清封面上的大字。 ——《学生手册》。 她的眼前跳出了一段话。 【亲爱的玩家：欢迎进入黑色校园！想要重回学生时代，感受黑暗学校的快乐吗？ 黑色校园将百分百还原您内心真实的恐惧，带给您不一样的体验！ 为期一个月，逃离学校视为游戏成功，触犯规则被杀死视为游戏失败，游戏中的死亡本公司概不负责。 祝您游戏愉快！】 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温思渺就在猜测这是一个游戏。 正常的学校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这更像是一部放大现实的艺术作品。 果不其然，果然是这样。 系统这是怎么了，又心血来潮折腾她一下？ 好吧好吧，她也没有办法。 那段话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回归正常的模样。 第一页就是那张贴在学校各个角落的作息表。 随便翻一翻，就是一大堆规章制度，譬如上课必须全神贯注，不能出现负面情绪，不然就会被关到心理改造室，或者会被殴打多少下。 还有什么不得携带通讯设备，不得与亲朋好友联系除非学校准许…… 一些不能作弊、抄袭、早恋的规定属于正常学校的范畴，但是另外一些，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比如考试的班级最后一名要被关到心理改造室，年级最后一名则会被处以「淘汰」的惩罚。 温思渺不知道所谓「淘汰」意味着什么，可一想到先前女生的遭遇，心里便一阵恶寒。 对于正常人，应该是「死亡」，对于游戏玩家而言则是游戏失败——当然，与「死亡」也没什么区别。 想来那所谓的「心理改造室」，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粗略翻了下手册。 手册看着不大，却条条框框地列了一大堆，事无巨细，恨不得把他们每一个人都改造成一个厂家生产的机器人。 所有的条例，都是针对这个学校的在校学生的。 宋之怀笑吟吟地看着小姑娘的表情由惊讶变成了平静，等她收起学生手册，才把手电筒挪开。 小姑娘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能参加这个游戏的，都是现实世界的「残次品」，也不知道小姑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至少，单凭她轻易接受了事实这一点而言，他就知道小姑娘不是个正常人。 有趣…… 宋之怀慢悠悠地说道：“我是半个月前进入这个游戏的，在高三（1）班，这里的规矩我大概摸清楚了，只逃离学校倒是不难，烦的是那些监察者。” 小姑娘皱眉：“监察者？” 戴着红色袖章眼睛还冒绿光的？ “对……”少年点头，“除了学生和正常上课的老师以外，这里的所有人——保安、清洁工、食堂大叔，都有可能是监察者，他们是游戏的眼睛。而老师，你一旦惹怒他们，他们也可能会变成监察者。” “至于怎么判断，你应该知道了，看他们身上的特征，值日的袖章，以及变异之后的瞳孔颜色。” 温思渺想到了晚自习的一幕。 “监察者只针对玩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是玩家，大部分都是npc。”他的语气十分平静。 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 从众心理，是人类普遍的现象。 学校所设定的背景太过变态，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类所能承受的。 npc可以轻轻松松地接受这些，但是于玩家而言，考验却是巨大的。 那个女生应该就是玩家。 只有玩家身上才有人类情绪的波动，而不合格的玩家，会立即被监察者淘汰。 游戏一开始就给玩家一种「我可以像他们一样遵守规章制度」的心理暗示，殊不知这只是一种错觉，知道真相以后对玩家反而更加残忍。 ……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温思渺想。 这段时间温情甜蜜的世界走太多了，她都快忘了他骨子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也许他也是这样，稍不留神，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了。 “小姑娘……”说完这些，少年凑过来，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望着她，“我说了这么多，不交换点信息？” 渺渺：女朋友你都能忘？ 第343章 黑色校园（4） 少年凑过来时，放大的脸近在咫尺，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小姑娘分外警惕地后退两步。 “我没有有用的信息可以跟你交换。” 这话还真不假。 温思渺自己只在这上了半天课，规章制度都没有摸清，哪拿得出宋之怀想要的东西？说到底，这人也不是刁难，就是存心想逗她。 哪知道少年先笑了起来，“好吧，是我表意不当，重来一遍。我叫宋之怀，在高三（1）班。” 这是他一开始就说过的话，不过方才没有说名字，这一次却是比较正式的自我介绍了。 “温思渺，高二（6）班。” 果然是个小姑娘，小他一届的学妹啊。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宋之怀便挥了挥手，“不早了，你注意一下宿舍门禁时间，快回去吧。” 说着说着，那双桃花眼又戏谑地眯了起来，“明天见，温学妹。” 说罢，也没给温思渺缓神的时间，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这宋之怀。 温思渺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十点五十五。 手册上写的宿舍门禁似乎是……十一点？！ 温思渺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往宿舍的方向跑。 也许宋之怀特意踩过点，这里离宿舍并不远，赶在宿舍关门之前，温思渺跑到了楼下。 十点半到十一点是少有的半个小时自由时间，因为考虑到考试收卷或者一些学生留在教室补没写完的作业，才留下了半个小时的空窗期。 温思渺跑到楼下时，佩戴红色袖章的宿管阿姨狠狠剜了她一眼，那个眼神十分有压迫性，似乎只要她再晚一分钟，就会扑上来狠狠地殴打她。 她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地跑进了宿舍。 宿舍是拥挤的八人上下铺，中间横着一张长桌，放着八张板凳，算是充当给她们写作业的地方。 有的女生在水池边洗衣服，有的打着台灯，坐在桌子旁边埋头写作业。 只有回到宿舍的时候，她们看上去才显得稍微有几分柔软，像个真实的人。 温思渺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躺到了那张逼仄拥挤的床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木头制的床板。 三十天之内逃出学校才算通关。 这才第一天。 温思渺是被学校的铃声吵醒的。 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五点三十。 早上总是兵荒马乱，匆匆忙忙跑去食堂，看见餐盘里发霉的馒头，温思渺勉勉强强塞了两口就失去了进食的欲望，放下餐盘去教室看书。 昨天晚上还不觉得，一夜过后，她已经开始感到饥饿了。 这是个游戏，她是真人玩家，而不是游戏npc。这种食物吃下去，怕是没几天就要食物中毒，根本活不过三十天。 游戏仿佛掐断了她生存的路，没有给她一点向前走的希望。 这不应该。 早读一结束，任课老师直接发下来一张长长的文科综合试卷，一考就是两个半小时。 温思渺做得晕头转向，勉勉强强分出一点注意力去观察周围的动静。 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仿佛一个正常的、军事化管理的学校。 除了时不时会出现在门口的班主任，这一次的监考老师没有佩戴红色袖章，眼睛里也没有冒出绿光。 只有佩戴红袖章的人才是监察者。 温思渺记得，早上去食堂吃饭，打饭窗口的阿姨也没有佩戴袖章。 宋之怀说，所有的人都「可能」变成监察者。 变成监察者需要条件。昨天她第一次看见大量监察者聚集，是在什么时候？ 食堂？ 对，天黑以后，吃晚饭的时候。 她好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些什么，可是这个念头又很快消失。 必须要更多的东西来支撑她的想法才行。 学校的课表安排十分莫名其妙，上午又是考文综又是讲数学，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第一节 就是体育课。 上来就是先绕着操场跑四圈。 体育，这对温思渺来说，是比数学还讨厌的存在。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上过体育课了。 这还是下午两点，一天之中日光最盛的时候，全操场只有他们一个班在跑步。 偏偏那身强力壮的体育老师格外凶狠，视线全程没有从他们身上离开，生怕他们偷懒。 温思渺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几乎没有吃东西，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见有人喊：“老师，这里有人晕倒了！” ……晕倒了？ …… 温思渺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 她躺在一张窄小的床铺上，一只手吊着水，透明的液体顺着针管注入体内。 面前是位年轻的护士，穿着白色大褂，似乎在整理药瓶。 她的手臂上一片白，没有佩戴红色袖章。 见她醒来，她瞥去一眼，问她：“感觉好点了吗？给你打了葡萄糖，多久没吃饭了？” 那一瞬间，温思渺甚至以为自己脱离了游戏。 其实昨天白天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感觉。 学校虽然处处透露着诡异，但是这份诡异不足以带来危机感，只不过是一个不够正规、管理程度强一些的学校罢了。 不对劲是在晚上开始的，也就是从天黑去食堂开始。 温思渺如实道：“可能一天吧。” 护士却笑了起来，“看你资料，是新转来的？” 温思渺点了点头。 “刚开始都不适应，习惯了就好了……”护士的语气亲切，“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啊，没有吃过苦，刚被送进来都是要死要活。等时间一长，自然会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 “我给你请了半天假，明天再去上课吧，你就在这里好好想一想，父母花了大价钱把你送来这个学校，是要你作践自己吗？不是，适应规矩，拼命读书，这才是你该做的。” 温思渺：“？？” 不是，这是什么逻辑？ 给学生吃发霉的馒头，超强度虐待学生，她居然还要感激涕零？ 见小姑娘没什么表情，护士只当她都听了进去，没待一会儿便离开了。 她走后不久，校医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一条缝。 晚安…… 第344章 黑色校园（5） 温思渺心中警铃大作，没有吊水的手微微蜷起，静观其变。 门后面的，却是一道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小男孩，侧脸对着她，刘海几乎快遮住了眼睛。 他的动作看上去格外小心翼翼，确定外面没人之后，悄悄把门关上，小步跑到温思渺面前。 温思渺是不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的熊孩子，别说喜欢了，甚至是厌恶。 可这小男孩跑来，她却只觉得憨态可掬。 小男孩抬起了头。 温思渺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俨然是一个缩小版的宋之怀。 只是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宋之怀随性散漫，有着不羁的少年气，小男孩则小心怯弱，还是个孩子。 他向温思渺伸出了手，小小的手掌攥着一条巧克力。 许是用力了些，巧克力的包装纸有些变形。 “姐姐……”他轻轻地说道，声音软软糯糯，“饿吗？” 那对桃花眼只是雏形，却隐约可见漂亮的轮廓，偏棕色的瞳孔清澈而纯真。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眼神。 温思渺也不例外。 她接过巧克力，发现上面的包装纸居然是撕开的。 他考虑到了她一只手不方便。 一时之间，温思渺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用了些力，把巧克力掰断，递了半块给小男孩：“一起吗？” 小男孩愣了愣，而后开心地笑了起来，在温思渺的身边坐下，两条小短腿慢悠悠地晃着。 他的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婴儿肥，整张脸粉粉嫩嫩，让人忍不住掐一把。 温思渺一边啃巧克力一边想，原来宋之怀小时候这么可爱啊。 怎么长大了就成了个大魔王？ 果然都是长嘴惹的祸，他就不该长嘴。 “姐姐……”小男孩见她沉默，似乎有些着急，笨拙地找着话题，“你还要吗？我还有一些巧克力，都给你！姐姐不要再进校医室啦！” 温思渺微微惊讶，便反问他：“为什么要给我巧克力？”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他。 他苦恼地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因为爸爸妈妈说，只有生病的人才会来这里。甜可以治愈一切不开心，姐姐吃了巧克力，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真奇怪…… 温思渺想。 这个忽然出现的小孩子，长着与宋之怀相似的脸，有着近乎奇异的幼稚与天真，正常到不像是这个游戏世界的人。 她伸出手，揉了一把小男孩的头，为柔软的手感惊叹不已。 谁让宋之怀天天摸她头。 她要摸回来！！ 既然长得跟他差不多，四舍五入就是宋之怀本人了。 小男孩并不抗拒她的亲近，恰恰相反，他主动凑了过来，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 乖巧到不像话。 啊啊啊…… 温思渺缓了好一会儿，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可她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件事。 从一个小孩子身上，能解决多少疑惑呢？ 小男孩弯唇一笑，嗓音仍是甜的，“姐姐叫我小宋就好啦。” 温思渺又摸了摸他的头。 解决这一个疑惑，就够了。 两人似乎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也没有聊天。小宋静静地靠着她，不时用柔软的发顶蹭蹭她。 她无意间碰到了小宋的小手。 是凉的，冷得不像话。 小宋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弯了弯眉，“姐姐，我不能待太久，不然爸爸妈妈要来找我了！姐姐再见！” 他活泼得很，蹦蹦跳跳地下了床，一步三回头地与温思渺打招呼。 显而易见，他很喜欢她。 温思渺情不自禁地弯弯嘴角，与他告别：“嗯，再见。” 门推开了，又被重新关上，仿佛小宋的出现只是一次错觉。 只有手中巧克力的包装纸，是真实的。 温思渺把包装纸放进了校服口袋，一摸，发现不知何时，又多了几块巧克力。 是他偷偷塞进来的。 这小孩子…… 她忽然很想很想见到宋之怀。 高三（1）班吗？ 给她打的葡萄糖足足两大瓶，在此期间，温思渺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学校是不允许带手机的，连小灵通也不见一个，宿舍门口有固定电话，必须向学校申请才可以与家人通电话，全程都有老师在身边陪同。 说到底，就是防止他们说错话。 她盯着天花板发呆，思绪满天飞，那位护士回来了。 “呀，刚刚好……”她瞥了一眼盐水瓶，“给你拔针了，假条交老师那去了，你是想继续躺着还是回寝室休息？” 学校对新来的学生总是格外仁慈。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这个道理，温思渺还是明白的。 她已经在这个学校待了两天，从未吃过这种苦，在折磨中痛不欲生。 忽然多了一束光，得到片刻的喘息，她就会不停地自我暗示：这个学校也不算糟糕。 从而调整心态，去适应这里的规矩。 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学校还要跟他们玩心理战。 想得倒是周到。 不过，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温思渺轻声道：“我回寝室吧，谢谢姐姐。” 护士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这个小姑娘。 她和那些被送进来的学生都不一样。 他们是问题学生，她却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怕一只手按着针眼，动作也是优雅而从容的。 小姑娘眼中有不谙世事的天真，却又不是完全单纯，只会让人觉得她难以看透。 她不禁好奇，小姑娘怎么会被送来这种地方？ 护士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认识路吗？这里是综合楼，楼下那层是校长办公室，千万不要走进去。” 小姑娘看上去柔软又脆弱，实在太让人怜惜。 她又乖乖地道了声谢。 护士经手过太多学生，哪个不是把她当救命稻草，哭着求她帮他们传消息的？ 殊不知她与他们不是一类人，她只负责治疗他们，不会做多余的事。 只有这个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意外强大，似乎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护士继续做起手头上的事。 温思渺推开门，发现天黑了。 她一转身，注意到护士手臂上的红袖章很是惹眼。 咦，下午有这个东西吗？ 感谢姬如雪的灵感胶囊，苒姐的小妖精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第345章 黑色校园（6） 温思渺心里存疑，把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她把护士开好的假条折叠起来放进口袋，走出了校医室。 这栋综合楼足足有六层高，校医室设置在三楼楼梯的转角。 这一层除了校医室以外，便是几个教职工的办公室。 走廊里静悄悄的，灯只开了一盏，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 温思渺轻手轻脚地下楼。 二楼就是护士所说的校长办公室所在地。 这一层果然与众不同。 脚下铺着木板，两侧墙壁被刷成深红色，灯亮了一路，显然精心装修过。 一层楼只有两间房间，校长办公室与副校长办公室隔走廊相望。 温思渺想起护士说过的话。 ——不要走进去。 是不要在这一层停留，还是不要进校长办公室？ 就在她犹豫的这短暂几分钟，校长办公室的门开了。 温思渺一惊，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身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依然斜背着他的书包，漫不经心地将门关上，一转身，便发现了走廊尽头的温思渺。 少年蓦地笑了起来，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着，“温学妹？你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的手背上还贴着输液贴，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口，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才听见她说道：“楼上是校医室。” 宋之怀皱着眉，显然发现了她打过点滴。 他一下子便猜到了原因。 “隔壁是教工食堂……”宋之怀说道，“上课表现好一点，跟老师搞好关系，中午吃饭的时候可以打着老师的名义去教工食堂买饭。” 那对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玩家与npc不同。食堂的饭，npc可以吃，但是玩家若是长此以往地吃下去，尤其是温思渺这样娇弱的小姑娘，进校医室并不奇怪。 温思渺低低地道了声好。 她问：“你呢？” “我来校长办公室交材料……”宋之怀微微一笑，“顺便，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少年笑得十分温柔，随意地倚着栏杆，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骨子里却浸着冷漠： “这所学校的建校历史，只有八年。” 温思渺：“诶？” 宋之怀推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灯是自动感应的，门一打开，里面的灯便跟着亮了起来。 一面墙是各种合照，一面墙则贴满了奖状。 合照嘛，无非就是校长参加过的活动，本人的名誉以及为学校争夺的荣誉，至于奖状…… “这里的奖状，并非全都是校长个人或者校长代表学校的……” 宋之怀走了进去，抚摸上装着奖状的玻璃框，“校长有个孩子，当时在读小学。很优秀，这半面墙都是他儿子的荣誉。” 奖状的信息很全，独独没有姓名。 便是校长，颁奖处写着的也是「江城高中校长」。 校长本人，校长的儿子，像是被游戏有意隐去了。 温思渺想到了小宋。 宋之怀似乎没有意识到小宋的存在，二人并不相识？ “我一直很好奇，创建一所这种高中的校长，会是一个什么人？” 说这话时，少年背对着她，语气是没有起伏的平静，“现在我知道了。” “一个优秀的、家庭幸福美满的正常人。” 这才不正常。 他没有任何建校的动机。 这种学校的存在，更像是报复社会——因为招生群体，是所有「有缺陷」的孩子。 逃课、辍学、抽烟酗酒、抑郁……这里的学生都因种种理由而被迫退学，然后送到了这里进行「改造」。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击着奖状的表面。 斟酌片刻，温思渺道：“我走的时候，那个护士提醒我，不要进校长办公室。” 宋之怀诧异地挑眉：“嗯？” 说时迟，那时快。 走廊上绿光一闪，身着红袖章的安保人员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他发现了他们，表情立即变得愤怒无比，眼里冒出的绿光几乎将二人笼罩。 宋之怀低声道：“我牵住他，你快跑！” 这不是推推搡搡的时候，温思渺立即应下，快步跑出了校长办公室。 几乎就在同时，宋之怀抽出水杯，重重地砸向保安。 保安捂着头栽倒在地。 少年看着柔弱温和，动起手来却丝毫不手软。他的眼神是冰冷的，仿佛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具机器。 温思渺抓着栏杆，以一步跳两个台阶的速度跑向一楼，被同样戴着红袖章眼冒绿光的人拦住了去路。 更令她惊讶的，是她认识这个人。 下午那个护士姐姐。 此时此刻，护士的脸上没有任何女性的柔软，绿光让她的五官几乎扭曲，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般，狠狠地扑向温思渺。 温思渺反应也快，闪身避开了她，护士一头撞在栏杆上，却似感受不到疼痛般，又朝她冲了过来。 温思渺步步向后退，腰间忽然一紧，被带入一个有着淡淡皂香的怀抱。 少年手中的电击棒发出「滋滋」的声音，不过片刻，护士倒地不起。 他紧紧抱着她，道：“走！” 天知道看见护士扑向小姑娘的时候，他的心有多么揪紧。 没想到小姑娘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倒是很灵敏地避开了她。 想来，他该重新审视这小姑娘。 她虽然长着甜美可爱的脸，却不一定就是不谙世事的乖乖女。 两人并肩跑出了综合楼。 宋之怀在走神。 温思渺也是。 那只横在腰间的手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二人现在的姿势，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偏偏手的主人还在走神，她把眼睛都快瞪圆了，他也没收到她的暗示。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才回过了神，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扯，“抱歉。” 温思渺面无表情：“嗯。” 呀，小姑娘生气了？ 那是情急之下的正常反应，除了拥着小姑娘离开，宋之怀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他想了想，颇为认真地问她：“你不高兴的话，我让你抱回来？” 温思渺：“……” 什么毛病。 闭嘴吧他。 渺渺：再一次觉得，男朋友长嘴是个错误的选择。 伏笔应该就到这里了，后面就是揭开真相hhh； 感谢妖栀的角色召唤，姬如雪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呀…… 第346章 黑色校园（7） 如愿看见小姑娘吃瘪的样子，宋之怀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有点可爱。 怎么看她，都是可爱的。 他不禁回味了一下先前抱小姑娘的手感。 腰肢纤细柔软，闻得到她黑发的淡淡清香。 乖，且听话。 该可惜她被送进这个游戏，还是该庆幸…… 因为有了这个游戏，所以她被送到了他身边。 少年的唇微微弯了一下。 二人走着走着，又来到了昨天宋之怀翻墙的地方。 这是一条林荫小道，周围都是高大的法国梧桐，脚下铺着鹅卵石，偶尔可以看见碎石堆着，入夜时，便显得格外阴森。 “抠了好几天才把那一块的玻璃碎片弄下来……”宋之怀惋惜道，“昨天被发现，他们又重新撒玻璃了。” 温思渺抬头看去，路灯的一点点余光下，玻璃碎片的尖端散发着微弱的光。 两个眼冒绿光的监察者在巡逻，二人便没有再向前走。 他的语气平淡：“会有办法的。” 与其说是对温思渺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毕竟，温思渺并未回应他。 ——可为什么不试试白天呢？ 这个念头是突然出现的。 她偷偷瞥了宋之怀一眼。 少年的侧脸干净而漂亮，肌肤白得如瓷，便是不笑，也足够让世间万物失了颜色。 近在咫尺。 却又不真实。 不真实在哪，温思渺暂时答不上来。 她还要等一等。 少年自顾自说了一会儿话，又很快把注意力转了过来，笑吟吟地看着温思渺。 “不早了……”他道，“回去上晚自习么？” 温思渺低声道了句好。 这是晚饭时间，人多集中在食堂。她是不愿意去了，口袋里还有几块巧克力，先撑几天再说。 玩家还是有一定身体素质的，不至于饿死，再加上打了葡萄糖，她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了。 所以她才觉得宋之怀奇怪。 按照他的性格，他不像是对食堂妥协的人。 或者真如他所说，他与老师搞好了关系，才有了充分出入校园的自由以及去教工食堂用餐的资格？ ……奇怪。 这个人身上处处是疑点与破绽。 走之前，宋之怀又揉了一把她的头。 小姑娘捂着头发，漂亮的杏眼瞪圆了，怒目而视。 宋之怀被她逗笑，抓了一把东西塞进她校服口袋，又挥了挥手，道了声「有缘再见」。 满满一口袋的饼干、糖果等零食，都是可以补充能量的。 温思渺真在怀疑，小宋就是宋之怀吧？ 这投喂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靠着一些饼干与糖果，温思渺在学校度过了平静的两天。 这两天恰好碰上月考，课程不是很重，只要不乱跑，白天就不算难熬。 虽然训练很高强度，但是温思渺又不是一心想要在高考中取得成绩的高中生，这种日常的训练撑一撑也就过去了，不要用心就行。 要说痛苦一些的，就是早起与跑操了。她每天昏昏沉沉，还要强撑起精神写卷子，写了几道题她都不太清楚，尤其是考语文和文综的时候，都不太记得有没有填满了。 以及，寻找逃出学校的办法。 翻围墙，她觉得肯定没戏，除非宋之怀想出了其他办法。 那么，怎么样才能走大门呢？ 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眨眼就到了周日。 学校采取全封闭式管理，学生是不允许出校园的。 这里地处偏远的小镇，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几乎都不是本地人，就算出了校门，也无家可归。 所以哪怕是周日，大家一样要关在学校上早自习与晚自习。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周日拥有一个白天的时间自己安排。可以选择在教室自习，或者留在寝室。 据他们老师说，他们还在读高二，周日的考试安排是隔周一次，等到高三，周日就要一天考三门了。 讲台下的学生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应，他们的目标只是熬过今天罢了。 这周很碰巧，是一月一次与家里通电话的时间。 寝室楼下的座机前排成长队，宿管阿姨站在旁边，盯着这群穿校服的女生，似乎生怕她们说错话。 温思渺注意到，阿姨没有佩戴红色袖章。 分明每天夜晚回宿舍看到她时，她是戴着红袖章的。 说起来，这还是温思渺第一次在白天正眼瞧见宿管阿姨。 早上是有机会看见她的，然而当时赶时间，匆匆忙忙往教室跑，根本没机会注意到她。 中午一般留在教室午休，不会回寝室，所以每次见面的机会只有晚上。 她是一到晚上就会拿出红袖章戴着吗？ 温思渺微微蹙眉。 唔，眼珠子也是黑色的。 她不过站了一会儿，宿管阿姨便注意到了她，凶狠地瞪了她一眼，“那边那个学生，你是要打电话？怎么不过来排队？” 宿管阿姨很胖，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不怒自威，尤其是夜晚站在这里，仿佛一尊雕塑，更是瘆人。 打电话？ 温思渺这具身体的身份设定是，因为性格太过孤僻，家里人一直不喜欢她，更多的偏爱给了小儿子，怕是巴不得让她在这个学校自生自灭。 没什么电话可打的。 于是她摇了摇头，走回了教室。 教室里依旧安静。 周六考完所有的科目，老师们都在办公室里批改月考试卷，班上的气氛也很是严肃。 学生时代，最恐怖的就是出成绩那天了。 尤其是在这种学校，大家对成绩与排名尤为重视，班上的气氛便显得更为紧张。 温思渺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随意翻了翻手上的课本。 这些知识她反反复复学了很多遍，实在提不起兴趣。 哪知坐下来没多久，班长忽然出现在门口，喊她：“温思渺，历史老师找你。” ……又是这位历史老师。 许是温思渺读了几年历史系，和这位历史老师特别不对盘。前两天考试还消停了些，一考完，她就又来了。 温思渺没有办法，只好去了办公室。 办公桌前的，不只有历史老师，还有一个女生。 温思渺对她有点印象，月考的时候似乎坐她旁边？ 美好的周末开始啦！ 就是，要准备期末考试，不是很美好…… 第347章 黑色校园（8） 历史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与温思渺对视。 她的确看不惯这个小姑娘。 总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在上历史课的时候尤其明显，简直就是对她这个历史老师的蔑视。 她检查了一下她的作业，写得也很不走心，很多大题干脆直接列关键词，可偏偏大部分都是正确的，选择题也很少出错。 她早就怀疑温思渺是对着答案抄的了。 这些题目都是从网上下载下来的，想要搜到并非难事，只不过江高对手机的管控非常严格，老师们这才放心大胆地直接从网上下载题目。 温思渺才转来几天，肯定不懂江高的规矩，估计是偷偷摸摸把手机带来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尽走些歪门邪道，时时刻刻挑战着她这个老师的权威，怎不叫人生气？ 尤其是长得乖巧又漂亮，是最容易讨人喜欢的类型，历史老师就更看不惯了。 这么干净漂亮的女生，怎么会来到这种学校？ 她一定有问题。 历史老师不表明来意，温思渺便也不开口，二人便这么僵着。 还是历史老师率先拍了拍桌子，“温思渺，你自己看，42题。” 办公桌上放着两张答题卡，一张是温思渺的，一张……看名字不认识，应该是那个女生的。 42题是历史的主观题，文综试卷按照地理、政治、历史排序，温思渺记得自己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不耐烦了，所以答案几乎都是直接标序号列关键词。 反正写了就行，她也没有考高分的欲望，不空题就好了。 然而奇异就奇异在，另外一张答题卡，几乎是她答案的扩写版。 她所列举的所有知识点，另外一张答题卡都一字不漏地抄了上去，并且写出了完整而标准的答案。 女生的字迹整洁又漂亮，是标准的正楷。 温思渺会写簪花小楷，但那是用毛笔写，如果换上黑色水笔，再加上没有耐心，字迹就会连在一块，看上去就仿佛在画画。 态度一目了然，高下立见。 那老师见她沉默，只是冷哼一声，“现在知道老师找你什么事了吧？” 温思渺没有说话。 那女生比她高半个头，校服拉链一丝不苟地拉着，双手交叠于身后，趾高气昂的模样仿佛斗胜的公鸡。 历史老师却是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你这种学生，我见得多了，很多学生刚进江高的时候都这样，改不了外面带来的那些坏毛病。 可你要记住，这里是江高，不是你外面的那些普通中学，江高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说这话时，历史老师的眼里有着异样的神采。 温思渺注意到，她只是情绪激动，但是没有佩戴红袖章。 雾蒙蒙的眼镜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历史老师眼珠子的颜色，但想来暂时也是正常的。 “洪姗姗最近历史学得很认真，几次考试都在进步，人家那是真才实学，看课本一行一行背出来的。 你瞧瞧这用词多专业，什么管仲「按照土地不同情况分等级征收农业税」……几乎是把课本原话搬来了！” 她话锋一转，看向温思渺：“你除了会说什么叫工商食官，还会些什么？好好的课本不看，天天看些有的没的，我看你需要端正你的学习态度！” 温思渺满头问号。 出这道题的是她，问她什么是工商食官的，也是这位历史老师。 她不过是回答她的问题，这也有错？ 历史老师越说越来劲，直接给温思渺敲定了罪名，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不是不清楚江高的规矩吗？那我就告诉你，在江高，作弊被抓到，是要被送去心理改造室的。晚自习跟我走一趟！” 温思渺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饼干。 夜晚…… 又是夜晚。 那个女生被抓走，也是在晚自习。 因为晚自习被带走不会影响课业？ ……还是说，有些功能，只有在天黑以后才会开启？ 温思渺一直沉默不语，历史老师只当她被她的这些话说动，冷哼了一声，又说，“念在你是初犯的情况下，我就不调监控给全校看了，你去心理改造室待一天，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要来江高。” 哪知道，原本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忽然轻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历史老师的心微微一跳。 这小姑娘看着温顺无害，就跟没有脾气似的，只是时常板着一张脸，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才让人觉得她如在云端。 正是因为这样，她突然笑起来，才格外奇怪。 “老师……”小姑娘问，“您没有看监控呀？” 说出这句话之后，温思渺明显察觉到，旁边洪珊珊的气势弱了不少，似乎在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要不是历史老师一直在拿她跟温思渺做比较，尽力为她刷存在感，洪珊珊恨不得原地消失吧。 “那当然……”历史老师冷笑道，“怎么，你还要我调监控看看你抄袭别人试卷的丑态？” 连抄都不走心！ 人家洪珊珊写得那么认真，温思渺就抄了几个关键词，当谁看不出来她的敷衍呢？ 温思渺摇了摇头，“其实老师如果有时间，看看监控也没事。” 历史老师的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 她命令道：“回教室去！” 小姑娘无辜地眨了下眼睛，分外听话地离开了。 只是那个眼神，带给了历史老师不少触动。 这件事情的逻辑链是很脆弱的，历史老师也知道，是自己一时冲动。也许调查了监控，又会是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但她不愿意。 好不容易能出一口气，怎么可以落了自己的面子？ 她朝着洪珊珊招了招手，“洪珊珊，你这道题答得很好，明天上课的时候你来给大家讲讲思路……” 洪珊珊脸色苍白，尴尬一笑：“好、好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小小的身影走进了办公室。 历史老师脸上的表情立即被笑容所替代：“哎呀，小宋，你怎么来了？” 那笑容何止是亲切，或者直接可以用谄媚来形容了。 小宋：在路上了在路上了。 晚安…… 第348章 黑色校园（9） 小男孩只有办公桌那么高，站在门口，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历史老师，莫名有几分诡谲。 他的嗓音甜甜软软：“老师，刚刚发生什么了呀？我看见有个姐姐跑出去了。” 跑出去了？ 历史老师在心里嗤笑一声。 就那冷冷清清的小姑娘，还会哭着跑出去？她根本没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吧？ 关她一天小黑屋，历史老师都觉得是自己善良了，起码得关一个星期，她才能正式屈服。 不过，她才是老师，关她小黑屋的理由有很多，嘴上说着一天，到底是几天，那就是全凭自己说了算了。 历史老师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依然温柔：“那个姐姐做错了事，老师责罚她而已。” “做错了事？”小男孩的语气天真而好奇，“那个姐姐怎么了？” 历史老师道：“她考试作弊，抄了老师身边这个姐姐的卷子。小宋，你考试的时候可不能向她学习。” 洪珊珊尴尬极了。 小男孩的眼神天真无辜，这双眼睛注视着她，仿佛将一切都了然于胸，让她根本说不出谎言。 她本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当时历史老师把她叫过来，她都做好承认错误的准备了，哪知道历史老师宁愿撒谎也要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她只有顺着历史老师的话说了下去。 毕竟，她内心也更希望温思渺被关小黑屋。 少了一个竞争者，何乐而不为呢？ 哪知道这件事情居然让其他人知道了，还是个来历不小的男孩…… 小男孩疑惑地问：“老师，你们考试不是要调监控的吗？昨天才交的卷，你们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查出来的呀？” 历史老师解释道：“你说监控回放？不是的，老师是改卷子的时候发现的。” “那就是没有看监控了？”小男孩的话一针见血，“我想看看当时的监控录像，可以吗？” 洪珊珊的心沉到了谷底。 历史老师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虽然她是相信洪珊珊的，可心底的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件事情，是她冲动了。 事情的真相远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截然相反。 她有些为难：“小宋，老师没有看监控的权限，可能没法满足你的要求……” “那我去找教务处的老师啦……”小男孩轻松地笑了起来，“老师再见！” “小宋——等等！”历史老师慌了神，急忙叫住他，“那我跟你一起去！” 洪珊珊的脸色苍白如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情急之下，只有道：“老师，我可以去教室上自习吗？” 历史老师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男孩个子小，走路却是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生怕他跑远，历史老师急忙快步跟上了小宋。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走廊上。 温思渺在教室里坐到了天黑。 在历史老师传递出「把她关进心理改造室」的信息之后，一路上，那些学校里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生怕她乱跑一样，逼着她进了教室。 她特意拉开了窗帘，注视着窗外的天空渐渐变黑。 有人推开了教室的门。 戴着红色袖章的班主任。 果然——温思渺想，只有天黑以后，红色袖章才会出现。 她还以为会是历史老师亲自送她进心理改造室呢。 说起来，历史老师去哪了？下午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她注意到，洪珊珊不久之后就回了座位。然而她没了一点办公室里趾高气昂的样子，反而坐卧不安，冷汗涔涔。 就连温思渺一直盯着她看，她都没有发现。 换作在办公室里，估计早该瞪她了吧。 这是在她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温思渺心里存疑。 班主任已经在喊她的名字：“温思渺，出来！” 他的眼里绿光闪烁，仿佛灯泡一样吓人，背后又是漆黑的夜幕，这一抹荧光的绿色便格外让人打冷颤。 教室里笔尖擦过纸张的沙沙声不断，偶尔有同学悄悄抬起头，似乎很是诧异。 毕竟谁也没想到，这一回，出事的居然是温思渺。 这个看起来甜美乖巧、最不会惹事的小姑娘。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么？ 温思渺放下了笔，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教室。 班主任见她不反抗，神色却也没有缓和，只是冷哼一声，“怎么，觉得心理改造室就是让你睡一觉的地方，所以你一点都不害怕？” 倒也不是这样。 温思渺大体能猜出来心理改造室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说是改造，其实就是关禁闭，关久了，人自然就会听话了。 尤其是这一群十六七岁的小孩子，心智还没有长成，太容易被左右了。 于是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跟在班主任的后面。 班主任眼里绿光更甚，仿佛索命的恶鬼，嘴里骂骂咧咧：“你这种人就活该被改造！来江高几天都不知道规矩？之前没吃过苦吧？没挨过打吧？” 他一边说，嘴里一边冒出不少难听的词，应该是方言，温思渺听不懂，但跟辱骂也没有什么区别。 温思渺的神色冷了下来。 心理改造室，在综合楼的顶楼。 这一层楼都没有开灯，放眼只有漆黑一片，衬得班主任身上的光芒诡异又恐怖。 每隔几步都有一个小房间，标注了序号，门牌发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光。 班主任拿着一大串钥匙，抽出一把，不由分说地把温思渺推了进去。 门关上的刹那，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不过几个平米的小房间，若是一个一米八的男生走进来，甚至不能舒展身体。 没有窗，没有床，没有座椅，脚下就是冷冰冰的地板。 温思渺抱着膝盖，缓缓地坐了下来。 其实她已经很疲惫了。 下午去教室的时候，她特意绕去了学校的大门，两队保安交替巡逻，不像个学校，倒像个严格看守的监狱。 「逃出学校」，不只是离开这个地方这样简单。 她无意识地放空大脑，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也不知过去多久，被开门的声音吵醒，有光渗了进来。 一道小小的身影扑进她的怀里，嗓音软软甜甜：“姐姐！” 小宋：撒娇是门技术活。 第349章 黑色校园（10） 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她，在她怀里拱啊拱，似乎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给她。 她在地上坐了一夜，身上早就凉了。 只可惜，温思渺发现，小宋皮肤的温度比她还要冷一点。 那种感觉，和她被宋之怀抱在怀里的感觉是一样的。 没有温度。 冰冰凉凉的，像机器一样。 “姐姐……”小宋的眼里是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冷静与成熟，“我已经把欺负姐姐的坏人处理好啦！” 温思渺微微抬眼：“嗯？” 他怎么……会知道？ “我去调监控啦……”男孩的语气含着邀功似的得意，像小狗摇尾巴，脖颈上的铃铛一晃一晃，“抄袭答题卡的人不是姐姐，所以那个坏姐姐和欺负姐姐的老师才是真正该受惩罚的人！” 温思渺「唔」了一声，“她们去哪了？” “她们被关起来了呀……”小宋立即解答了她的疑惑，“考试作弊被查出来，是要在这里关三天的。但是那个老师欺负姐姐，所以校方准备开除她了——” 他的语气那样轻松坦然，眼底没有一点温度，甚至有几分邀功的意味。 温思渺甚至猜测，若这个世界不是个普通的校园背景，那这句话该解读为「那个老师欺负姐姐，所以我帮你杀掉她啦」。 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他喜欢她，所以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取悦她。 那一瞬间，温思渺好像突然清醒了。 她一直以来都把小宋与宋之怀当成一个人看待，所以自然而然的，宋之怀是玩家，小宋也该是玩家，她从来就没把他当成这个世界的人。 现在看来，小宋不是。 他是npc。 同时，也是作为玩家的她，所拥有的最大金手指。 有一些问题似乎迎刃而解了。 只是，温思渺还是没有弄明白小宋与宋之怀之间具体的联系。 为什么小宋是npc，宋之怀却是玩家？ 他与一般的玩家也不一样，好像很轻松地活动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没有受到规矩的限制。 这个游戏应该没有设置道具。甚至，温思渺都没有看到除她以外的另外一个玩家。 她将疑惑压在心底，而后不动声色地说道：“谢谢小宋。” 小姑娘平时不苟言笑的模样便已经很漂亮了，方才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一弯，好似裹了糖霜。 小宋显然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小小的手牵住她，便连眼角都沾着雀跃的光，“姐姐放心，没有人可以欺负姐姐！” 毕竟心里知道这孩子做过什么，温思渺的反应已经十分平静了。 他头上该长两只角，像小恶魔一样。 她摸了摸小宋的头，继续问他：“小宋，你不上学么？怎么总在学校里遇见你？” “爸爸妈妈说没有时间管我，先让我留在这里，这里有好多哥哥姐姐和老师陪我玩……” 小宋虽然依旧笑着，却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靠着可爱的笑容生硬地转移话题，“姐姐姐，我们出去吧？” 他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确实是很招人喜欢的。 温思渺道了声好。 “我不想去学生食堂吃饭，可是我饿了……”她轻轻地说道，“小宋，还有别的食堂吗？” “有的！”小宋立即应下，“我带姐姐去！” 他没有意识到丝毫的不对，在这个时候，又像个正常的小孩子，得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便要把自己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双手捧上，不加保留地交给她。 那她就看看好了，温思渺想。 小宋带着她来到了传说中的教工食堂。 这是午饭时间，用餐的人还有不少，往来的都是老师，温思渺还看见了熟面孔，他们班的任课老师。 教工食堂与学生食堂的待遇天差地别，光是食堂的装修便看得出来。 学生食堂只有冷板凳，教工食堂每一张桌子都是靠背沙发。 手里是热腾腾的两素一荤套餐，还附赠了一份汤，温思渺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正常的一顿饭了。 早知如此，第一次跟小宋见面就该让他带她来教工食堂。 这小孩子恶趣味得很，显然也是根据她的行事，若她不提，他又是要偷偷给她塞巧克力了。 这是系统惯用的手段，先创造一个逆境，再让自己成为一束光，用这种方式让她去依赖他，温思渺早就看穿了。 这小宋，多少也沾点系统的毛病。 可他跟宋之怀到底是什么关系，温思渺一时之间真是想不明白。 头疼，太头疼了。 她索性把这些疑问压下，专心吃午饭。 小宋要了一小碗馄饨，拿着汤勺，慢悠悠地咬着吃。 他似乎更加享受看温思渺吃饭，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偶尔与温思渺对视，也没有任何被抓包的心虚，反而冲着她甜甜一笑。 ……这小孩。 犯规！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 她吃了有一会儿，见对面的男孩心情不错，便状若无意地问道，“小宋，你可以随意出入这里么？” 小男孩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嗓音依然甜甜软软，很是疑惑地问她：“姐姐，学校不好吗，为什么要出去呀？” 虽然他看上去依旧单纯无害，可眼睛却深不见底，仿佛温思渺若是再说出什么话，他头顶的恶魔犄角便会长出来。 温思渺道：“只是好奇。” 这种试探性的问法，她一开始也没指望能溅起什么水花来，只是好奇小宋的态度。 现在看来，小宋与学校里其他npc是一致的。 她所拥有的便利，就是那些npc似乎十分惧怕小宋。 小宋的父母在这个学校应该拥有很高的地位。 温思渺瞳孔一缩。 她想起了校长办公室那几面墙的奖状，以及被抹掉的名字。 看来，她必须再去一趟了。 一个人…… 但是现在，温思渺还有一个疑问需要解决。 她放下筷子，与小宋对视，语气很是平静：“吃得很开心，谢谢小宋。晚上还可以陪我一起吃晚饭么？” 温思渺注意到，小宋的笑容明显一僵。 晚安…… 第350章 黑色校园（11） 他的笑容依然无辜而天真，眨巴着自己的眼睛，说道：“我也不知道，爸爸妈妈不允许我晚上乱跑。但如果是姐姐的话，可能可以哦。” 他没有答应温思渺的请求，却也没有拒绝。 这小孩，聪明得很。 温思渺已经完全不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了。 哪里是小孩，这就是个成精的npc。 温思渺点点头，继而试探性地问道：“那我下午放学，在教学楼楼下等你？” 小宋乖乖地应下，叮嘱道：“姐姐，如果十分钟之内没有等到我，就不要等啦。” 她是有戴腕表的。 温思渺笑着道了声好。 许是中午跟着小宋在教工食堂走了一圈，路过的老师都注意到了他们这桌，下午温思渺上课的时候，就算一直在走神，也没有老师敢为难她。 下午又逢历史课，班主任直接过来宣布上自习，说是历史老师突发事故，不教了，从明天开始会有新的历史老师顶替。 洪珊珊也没有来。 学生的消失太常见了，不会引起其他同学注意。只是老师消失，这还真是头一回。 班主任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有意无意瞥向温思渺，说不忌惮是假的。 她居然跟那位一块吃了午饭，这恰恰证明了她的地位。现在放眼整个学校，根本没有人敢招惹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温思渺就光明正大地发呆，没事便盯着窗外看。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大门。 保安不是时时刻刻都守在这里。很多时候，门口都是没有人的，想出去其实很容易。 若是宋之怀白天在就好了…… 今天晚上，她要再去验证一个问题。 眨眼便到了最后一节课，下课铃恰时响起。 今天的天似乎黑得格外晚，下课铃响起时，窗外还有大片大片的晚霞，半边天都晕染成了红色。 老师没拖堂，抱着书走出教室，学生们也抽了本书揣在怀里，匆匆忙忙往食堂赶。 他们用晚饭的时间是有限的。 温思渺空着手，慢慢悠悠走在后面。身后的教室已经没人了，面前又是班主任，目光凶狠地注视着她。 同样的场景，只是这一次，班主任眼里的凶意有所收敛，声音带着一丝讨好：“温、温思渺同学。” 小姑娘抬起头：“嗯？” “你来这个学校几天，觉得这个学校怎么样？” 班主任捏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温思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怎么样？ 到底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不是么。 班主任脸上的表情更紧张了。 此时此刻，尚未天黑，班主任没有佩戴红袖章。 “温同学……”他主动讨好，“我可以允许你不交作业，但……但往后见到他，可不可以帮我美言几句？” 温思渺：“他？” “就、就是……小宋。” 班主任艰难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温思渺很好奇：“他是什么人？” “他是校长的儿子……你不知道？”班主任很惊讶，随后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这种事情你不用管，他要是愿意，自然就会告诉你……总之，温同学……” 校长的儿子？ 被抹掉名字的那个？ 温思渺心里十分惊讶。 平白无故得了个秘密，若她再不给点表示，班主任要生气了。 温思渺不傻，果断点点头，“老师放心，我知道的。” 班主任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谢谢温同学，不早了，去吃饭吧。” 若是班主任之前也有这么亲切就好了。 温思渺边走边想，下楼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 班主任的肩膀上已经出现了红袖章，目光渐渐涣散，如那天一般机械而麻木。 她的心微沉。 所以，触发条件，是天黑？ 老师，护工，食堂大叔，这些人在白天是正常人，但是一旦天黑，就会变成这个学校的监察者？ 难怪没有学生敢跑出去。 她似乎一瞬间明白了这个游戏的设定——白天学生要上课，他们只会选择在天黑以后，或者是凌晨的时候，偷偷摸摸翻围墙溜出去。 可偏偏这些人就是等到天黑，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学生们不知道，这是一层更大的陷阱。他们的所作所为早就被人猜到了。 但是宋之怀看上去并不知情。 他是不知情呢，还是明明知道这个规则，却没有告诉她？ 温思渺陷入了沉思。 她走出了教学楼。 因为走得晚，这边已经没人了。学校有明确用餐时间的规定，白天的老师有点良心，拖堂拖得不会太厉害，毕竟若是错过了时间，就没有晚饭吃了。 但是，若是不小心等到天黑……估计就是大家一块饿肚子。 她垂着头，坐在了台阶上，正胡思乱想着，有人摸了摸她的发顶。 一抬头，身着蓝白色校服、单肩背着包的少年微微一挑眉，眼里盛着散漫的笑意：“温学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去食堂吃饭？” ——果然。 温思渺想。 天一黑，小宋没有出现。 出现的人，是宋之怀。 她心里大片大片的迷雾被驱散，有一个答案要浮出水面。 然而她还差一点证据证实，没法把这些事情完完整整地串起来。 于是，落在宋之怀眼里，便是小姑娘闷闷地说道：“食堂好难吃，不想吃。” 宋之怀噗嗤一笑。 他的桃花眼微微弯起，朝温思渺伸出手，“走吧，带你加餐。” 小姑娘看着他，试探性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掌心。 不同于他手指的修长有力，小姑娘的手纤细柔软，指甲修剪得圆润平整，呈现漂亮的肉粉色。 她是那样娇弱啊，仿佛轻轻一捏，便会如烟雾一般散去了。 宋之怀漫不经心地想，牵她的时候也不敢用力，如同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捧着。 他又带着她来到了教工食堂。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宋之怀放下书包，状若无意地说道：“昨天发现了一个缺口，我今晚想再翻一次墙。” “宋之怀……”温思渺注视着他，“为什么不试试白天？” 第351章 黑色校园（12） 她像是很随意的，如正常聊天一般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宋之怀的笑容也同样平静，“白天要上学，有学生在上体育课，不太方便。” 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小姑娘只是低着头，继续慢吞吞地扒着碗里的饭，却没了下文。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不说话，宋之怀也由着她，唇角的笑容没有散去。 他的动作慢悠悠的，等她把饭吃完，才跟着她一块往回走。 分开的时候，温思渺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 “小姑娘，不要太聪明了。” 她径自离开，没有回头。 宋之怀眨了下眼，笑容有些古怪，似是宠溺似是抱怨：“心里还装着些什么？告诉她的还不够多么？唉，聪明一些也不好，不好骗了。” 他似乎无可奈何，却什么也没有说，漫不经心地背起包，往围墙那边走。 “剧情还是要走的。” 他自言自语。 温思渺度过了平静的一夜。 大课间的时候，她直接去了老师办公室，跟班主任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请假。 二十五分钟的大课间，学校是安排要做广播体操的。 班主任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 小宋的庇护还是很有用的。 至少现在，温思渺觉得，她可以在学校横着走。 她直接去了高三的教室。 高二高三在一栋楼，不过，高二在楼下，高三在顶楼，与下方的喧嚣隔绝。 楼梯口的第一个班级，就是高三（1）班。 此时此刻，学生们都在操场上跑操，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堆积如山的课本还放在桌上。 温思渺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手边这一面墙。 墙上密密麻麻贴着排名表，周考、月考、联考、期中期末，无数张纸堆成厚厚的一叠，风吹进来时，便轻轻摇晃。 没有宋之怀。 她比对着名字，一张一张表看下去，都没有找到宋之怀。 高三（1）班，没有宋之怀这个人。 可他偏偏说自己来自高三（1）班。 一个只有在夜晚才会出现的人……温思渺摇了摇头，也难怪教室里没他。 白天才会上课，晚上都在考试嘛。 她转身离开了教室，走向综合楼。 白天的综合楼畅通无阻。 偶尔才能看见一个安保大叔，路过的护士姐姐也很亲切，看见是她，还会对她微微一笑，问她来这里做什么。 与天黑之后攻击她的监察者判若两人。 温思渺乖乖巧巧地回了一句「去校长办公室送东西」。 用了与宋之怀一样的理由。 护士的神色有几分古怪，却没有像上次那样阻拦她，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温思渺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白天的校长办公室没有什么安全隐患，因为监察者不会出现。 那一次护士好心提醒她，温思渺猜测，一来是马上天黑； 二来，是怕她看到一些不该看的——或者说，学生不该看到的东西。 比如说这一面墙的奖状。 比如说，校长被抹去的名字，校长的儿子被抹去的名字。 温思渺努力回忆，小宋看上去有多大呢？八岁？九岁？十岁？ 九岁…… 三年级…… 墙上的奖状定格在了这一年，四年级的小宋获得学校的「三好学生」奖，之后就是大片留白。 虽然名字抹去了，可时间还在继续，奖状上清晰地写着学年。 在小宋获得三好学生的时候，这所高中还没有诞生。 下一年，小宋本该十岁的时候，江城高中创立了。 奖状墙上清晰地记下了这一幕——此后，这面墙，就是校长一人的独角戏。 他的儿子退出了这部剧。 一晃八年，小宋再也没有拿过奖。或者说，再也没有出现在这面墙上。 若是按照正常的时间线走，小宋应该多大了呢？ 八年，十八岁，他在读高三。 ——宋之怀。 迷雾消散，所有的疑问似乎都有了答案。 温思渺想，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她缓慢地关上了门，房间在视线中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缝，一声轻响，灯灭了。 身后响起男孩的声音：“姐姐知道了些什么？” 他笑眯眯的，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心虚，看上去依然是那个乖巧可爱的男孩。 温思渺却说：“宋之怀。” 她喊了他的大名。 小宋微微愣住，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无奈与懊恼，“墙上明明没写呀……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回换作温思渺迟疑了。 他不知道？ 也就是说，小宋与宋之怀的记忆不是互通的？ 这还不是全部的真相，温思渺想。 宋之怀一定向她隐瞒了一些什么。 他告诉了她大部分真相，却隐藏了至关重要的东西。 温思渺面无表情：“猜的。” “好吧好吧……”小宋哼了一声，“姐姐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 话是这么说，脸上却写满了别扭与不情愿，就差明明白白告诉她「我生气了快来哄我」。 见他这副气鼓鼓的模样，温思渺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弯下腰，伸出手，掐了掐他肉嘟嘟的脸。 以前总是宋之怀来做这种事情——这下好了，现在他是个小孩子，她要好好欺负回去！ 小宋完完全全呆住了。 他的脸瞬间被红晕覆盖，说话都有些结巴，“姐、姐姐……” 偏偏温思渺无知无觉，还好心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脸这么烫。 小宋捂着脸，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姐姐的手好软。 姐姐身上好香。 好喜欢姐姐啊。 看这孩子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在状态，就差周围冒着粉红泡泡了。 温思渺顺水推舟，“小宋，校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以告诉我么？” 小宋还处于呆楞中，见状立即应下，乖乖巧巧地说道：“我都告诉姐姐！” 这个时候，无论温思渺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就像个正常的小孩子。 活泼天真，口无遮拦，偶尔皮一下熊一下，但是面对亲近的人时，眼神炙热而单纯。 他好喜欢她。 可惜现在他还小，怎么样才能迅速长大呢？ 他也想像姐姐一样，捏捏她的脸啊。 宋之怀：没事，马上到：D； 感谢浔术渺顾兮初芫卿栀离、用户35356305、燕归的灵感胶囊，无名小姐、山平澈、姬如雪、我想要两杯奶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哦…… 第352章 黑色校园（完） 小宋讲了一个故事。 校长的故事。 其实听着倒是很正常。 前半部分，是校长的前半生。 名校毕业，顺风顺水，妻子是一块做科研的学妹，从学校走到教堂，生下的孩子也天资聪颖，从小就是佼佼者，一路跳级。 但是很可惜，九岁那年，这个孩子死了。 非常戏剧化的一幕。 不过是正常的从补习班回家，九岁的小宋一个人坐公交车—— 校长夫妻都是知识分子，大学教授，也不是什么富豪家庭，不开车的时候，公交、地铁都会坐，对待早早就一个人独自上学的孩子也很放心。 结果碰上了一个报复社会的司机。 公交车一偏，直直地冲进了大江之中，车上九位乘客再加上一名司机无人生还。 调查过后才发现，公交车司机的儿子是个问题学生，抽烟喝酒打架无一不通，早早辍学混社会，送进专科又被劝退，一路混到今天欠下一屁股债，讨债的三番五次上门，最后失手把他的儿子打死了。 债不用还了，别人赔的钱抵了债，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儿子没了，司机奋斗这么多年，连目标都失去了。 他觉得都是这个社会的错。 为什么当时的老师不坚持一下，把他误入歧途的儿子拉回来呢？ 为什么当时的学生不努力一下，用好的环境去影响他的儿子呢？ 为什么学校领导不仁慈一点，一定要开出那张退学声明呢？ 为什么呢。 那就毁灭这个世界吧。 报道一出来，满众哗然，校长也崩溃了。 他用了一年去思考计划，然后开办了这么一个高中——专门收留那些「有问题」的学生。 他要用最严苛的手段，把他们打造成高考神话。 既是为了弥补培养儿子的遗憾，又是想告诉这个世界，他不会放弃他们。 温思渺沉默片刻，说道：“但是很可惜，事与愿违。” 小宋依然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当然啦。” 想开办一个这样的学校谈何容易？ 他又不是什么国际教授，请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工资开得高，人贪婪的本性就会显现，学校变得愈发畸形。 打、骂，是成本最低的手段，这个学校的教职工深刻地贯彻了这一道理。 校长也看不下去了，干脆撒手不管，任这个学校自生自灭。 ——换句话说，这个「学校」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校长执念太深的一个臆想。 小宋说到这里，温思渺一针见血：“因为你早就死了。” “是啊……”小宋点了点头，“在他的记忆里，我还是他的孩子，我还存在着。” 所以他在学校里游荡。 时间在流逝，但他的年龄永远停在了九岁。 这所学校因他而生，他是这个学校的主宰。 “但我管不了夜晚……”小宋又说道，“我出事的那时候就是天黑，所以校长潜意识里认为天黑不安全，只要不离开学校就不会出事。 这就是那些教职工一到晚上就会变成监察者的原因。这个规律姐姐应该知道吧？” 原来如此。 小宋这么解释，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他可能猜到了宋之怀的存在，但他不知道具体表现是什么，因为他不能在天黑之后出来。 温思渺若有所思。 小宋凑了过来，讨好似的晃了晃她的手臂，“姐姐姐……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生气？ 温思渺还真不怎么生气。之前一直沉默，只是因为知道的线索太零碎，沉甸甸地压在心口，怎么想都不顺畅。 她便点了点头：“不生气。” 这种撒娇，她也受不了。 “那那那……”小宋眨眨眼，亮晶晶的眼里充满了期待，“姐姐中午陪我吃饭吧？” 温思渺道了声好。 她问：“有你的允许，我可以离开学校吧？” 离开学校，才算任务完成。 小宋一下子像个泄气的皮球，语气也蔫了不少，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温思渺认真地说道：“你太小了。” 要留下来也得等晚上，她男朋友毕竟是宋之怀，又不是这个外表只有九岁的小宋。 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被拒绝的小宋：“……” 要不是因为他长不大，他的真实年龄也有十八岁了QAQ； 小孩身体真可恨。 夜晚放学以后，温思渺没有走。 她就坐在一楼的台阶上等。 她知道，宋之怀一定会出现的。 眨眼间学生走空，教室的灯一盏一盏熄灭，只有过道的声控灯偶尔会亮一下。 温思渺抱着膝盖，等啊等。 单肩背着包的少年在她身边坐下。 他散漫地笑着，不知是宠溺还是无奈，“你啊你。晚上坐在这里，不怕着凉？” 小姑娘的语气透着几分委屈：“那你早点出现呀。” 明明就在附近，还一直不出来，害得她白等了这么久。 宋之怀揉揉她的头发，“想看看某个傻傻的小姑娘能等多久。” 温思渺捂着脑袋挣扎：“不要再薅了！” 他坏心眼一笑，“不行，你都掐我脸了，我摸摸你头发怎么了？” 温思渺：“……” 原来他都知道啊。 “知道啊……”宋之怀说得轻描淡写，“白天不能现身而已，又不是不在。某个小姑娘，看见我是小孩子的时候就下得了手，欺负小孩子呢？” 温思渺很是不满：“谁欺负谁呀？” 宋之怀忍俊不禁，“好好好，我欺负你。” 是他没说实话。 温思渺一开始就猜错了。 第一次被老师带走的女生不是玩家，只是宋之怀特意设置的npc，目的就是让自己的玩家身份变得合理，为夜晚自己的出现做下铺垫。 其实这场游戏，从始至终，只有温思渺一个玩家。 正因出发点错了，温思渺才一直被困扰着。 通关的办法很简单，得到小宋的好感，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就好了。 夜晚的宋之怀与白天的小宋无法相见，偏偏监察者又在夜晚出现，小宋帮不到宋之怀，他想在晚上逃出学校，那就是个死局。 因此，只有温思渺可以通关。 这是为她准备的游戏。 他又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温和地说道，“你赢了，去吧。” 温思渺：“诶？” 这就放他走了？ 他挑了挑眉，薄唇翕动，说了几个字。 温思渺蓦地瞪大了眼。 这一瞬间，世界塌陷。 ——说了什么呢2333—— 你猜—— 好久没写这种故事了，其实我还挺喜欢写稍微带点烧脑的剧情，因为很有挑战性哈哈哈，希望你们看得开心！ 下个世界还是写甜甜的恋爱—— 周一啦，新的一周继续加油www 第353章 赌石千金（1） 回到空间之后，温思渺坐在床上，还在想宋之怀说的那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来多少？ 又记得多少？ 她念系统的名字：“宋之怀，宋之怀。” 沉寂了一会儿，空气里才传来系统低哑的声音：“嗯？” 这是少见的，系统没有立即回应她的情况。 哪怕是刚认识、系统还只是冷酷无情地把她当工具人的时候，他也不会足足过了一会儿才回应她。 不过那个时候，系统的声音是没有温度的。 现在，却是温柔的。 想到这里，温思渺的心情稍微有所缓和。 她没有问他怎么了。 她心里知道，若是系统愿意，他一定会说出来。 他沉默不语，只能说这些事情，还没有到特定的时候。 那就等…… 慢慢等…… 她主动道：“送我去下个世界吧。” 系统微微一愣，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个懂事又乖巧的小姑娘。 他心里的温柔止不住，恨不得现在出现在她面前，抱抱她、亲亲她，可他做不到。 他只能被困在这里，隔着虚无缥缈的空间看着他的小姑娘。 他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起来一点，以前的事情。” 温思渺：“诶？” “没多少……”系统轻描淡写，“你在上个世界看到我小时候的样子了？” 脑海里有零星的片段闪过，只是他有些分不清是小世界的剧情，还是他本来的回忆。 只记得画面里，他还很小，……哄小姑娘还要靠可耻的卖萌。 提起这个，温思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呀对呀，你小时候超可爱的！” 只要不开口说话，就没人发现他其实是个小恶魔。 系统：“……” “小姑娘……”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去下个世界么？” 温思渺轻哼一声。 居然赶她走。 他变坏了。 一觉醒来，情况却不大对劲。 温思渺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双脚被绳子捆住，双手反绑在身后，套着一副手铐。 眼前蒙着一层厚厚的黑布，嘴上也被贴了胶布，挣扎几下，只能支支吾吾地发出一些声音。 偏偏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艰难地挪了挪身体，发现全身上下宛如灌了铅，身体比脑袋要重，四肢怎么都不听使唤。 挣扎了半天，也只能无力地靠着墙，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什么情况？ 她的脑子有点沉，思路不太顺畅，估计是被打了药，刚刚才醒过来。现在脑海里一片混沌，什么也理不清楚。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朵便格外灵敏。 她听见了脚步声，窸窸窣窣，沉重而缓慢，似乎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门。 椅子与桌子碰撞的声音响起，那人似乎随手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嘟——嘟——嘟——” 他在打电话。 “在？” “哎呀，可别这么说，我也知道你年纪大了，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要你八千万不算过分吧？” 语气悠悠闲闲的，温思渺几乎可以想象出他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的模样。 “八千万算什么啊，谁不知道你随便切几块石头就几千万上亿，我还没开口要更多呢。” “还是你觉得你女儿不值这八千万，你舍不得那几块石头？那就对不起了——”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变得尖锐又高亢，电话那边的人似乎着急了，隐隐约约的，温思渺也听见了些： “不、不是，你不要激动！” “她还小……好，我知道。” 男人凶狠道：“那就交钱！不然我让你连你女儿尸体都找不到！”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温思渺听见他说了几句话，是方言，她听不懂，不过应该是骂人的句子。 他似乎起身了，朝她走了过来。 “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男人啧了一声，“要说杀你吧，我可舍不得。” 温思渺紧绷着身体，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她现在被蒙着眼睛，嘴上又贴了胶布，只要肢体动作不算太大，那男人也无法发现她已经醒了。 她便听着他自言自语：“我要是把你还给你那老爹，他肯定要找人报复我——哎，这可怎么办才好，我抢了钱跑路算了！” 猥琐的笑声让温思渺直犯恶心。 他一个人口嗨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又有人推开了门。 他的同伴进来了。 脚步声很散乱，似乎不止一个。 “怎么样？” 这个说话同伴的声音听上去比他靠谱一些，较为成熟稳重。 那男人得意道：“成了，那边发了短信，说是会按时把钱带过来的。” 这回他们做得十分谨慎，银行账户开了几个，还要求他分了几箱子装现金。 之前那么多次都成了，最后这一票，也一定不会出事。 想到这里，男人就忍不住飘飘然：“八千万……天，那可是八千万！等我们分了钱，房子都可以买几套了，直接找个小国家度假，多轻松……” 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说话那人的语气也带了几分愉悦，但依然不忘叮嘱：“别太得意忘形，钱还没到手。” 男人不耐烦地说道：“知道知道。这小娘们还没醒呢，她倒是悠闲。投胎真是门技术活啊，生来就是富豪家的公主，还没吃过苦吧？” 这时候，温思渺又听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嗯。” 听着很年轻，与这两个男人的成熟完全不同，似乎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这一声「嗯」，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个问题。 不过，宋之怀的声音她记得，虽然说话的是位青年，却不是宋之怀。 她惆怅地想，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只能静观其变了。 稳重些的人提醒那男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拿钱，收收你那歪心思，过几天再说。” 话是这么说，他的语气与那男人却没有什么不同。 温思渺忍不住皱眉。 看样子，她是被绑架了。这群绑匪心宽得很，不仅要拿钱，还不准备放她走。 感谢山平澈的角色召唤（小天使破费啦！），姬如雪的灵感胶囊（每天都能看见你——），千秋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354章 赌石千金（2） 想的倒是美好。 一举多得呢。 隔着一层厚厚的黑布，她似乎可以感受到两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便听见那男人道：“留着后天有什么意思，钱明天就转来了，不如趁现在早享受……” “你脑子有问题？”他的同伴无语极了，“你现在做出些什么，不怕激怒他，他不给我们转钱了怎么办？” 男人不耐烦地说道：“好吧好吧，那就再等等。” 话是这么说，那道沉甸甸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温思渺身上。 她的四肢僵硬，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男人的同伴接了一个电话，由于距离较远，温思渺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挂电话后，两人骂骂咧咧，表情都不太好，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第三个人踌躇片刻，脚步声渐近，似乎是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犹豫了一会儿，他也随之离开。 经他们这么一闹，温思渺的脑子清醒不少，这才认认真真地开始接收起记忆来。 这具身体来头倒是不小。 她的父亲是业界有名的商人，靠翡翠玉石一类生意起家，现在虽然这类生意做得少了，但经营着几家知名赌石场所，又开拓了新的领域。 她的母亲早早去世，又是家中独女，父亲把她当成掌中宝，自幼在疼宠中长大。 然后，就出了这件事。 她受邀参加名媛的聚会，中途司机有事来不了，她临时打电话换了个司机，没想到来接她的不是家里的司机，而是绑匪。 再之后，就是温思渺醒过来遇到的这些事情了。 她皱着眉。 力气在一点一点回到体内，奈何她双手被手铐铐着，这可不是靠力气能挣脱的。 手动不了，便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要在这等到明天吗？ 可除了等，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姑且先等等吧。 就在温思渺重新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去而复返。 他站在她的身边。 温思渺听见他自言自语：“温家的大小姐……” 温思渺所料不错。 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此刻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与那两个人是半路认识的。若不是生活所迫，他也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他本就是个街头混混，从前也没怎么学好，当时一时心急，想着只要能来钱，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现在，他有点改变主意了。 小姑娘双目紧闭着，哪怕遮住了眼睛与嘴唇，依稀可见五官轮廓的精致。 更别提凝白如玉、吹弹可破的肌肤，双手双脚被束缚，蜷缩在角落里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他在想，这样的人，近在咫尺。 就在他眼前。 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又如何？现在还不是任人宰割的阶下囚，像商品一样被人估价，只待有人过来，能把她卖出个好价钱。 他在温思渺身边坐了下来，一时陷入了茫然。 他不想跟那两个人为伍。 那两个人才是真的蠢货，监狱进了几次，却还是不知悔改。他们不知道他们招惹了什么样的人么？ 他才不要像他们一样呢。 拿钱的方法明明有很多，为什么要剑走偏锋？ 一条路近在眼前。 他忽然出声道：“小妹妹，你醒了么？” 温思渺心里一惊。 这具身体确实只有二十岁，脸又比较鲜嫩，叫声妹妹并不为过。 他发现她已经醒了？ 却听见他道：“抱歉，不是我带你来的，我也是受害者，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温思渺扯了扯嘴角。 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可惜演技实在不过关，虚假的成分太多，给个不及格吧。 他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见温思渺迟迟没有动静，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又不停地给自己加戏，音量也拔高了不少。 温思渺本来都准备睡觉了，被他这么一吵，听得心烦，却没法翻身，也很难受。 忽然推开的门打破了他的表演。 他震惊地看着来人。 那是个年轻男人。剪裁得体的西装，金丝边眼镜，桃花眼微微眯起，白色的手套遮住了手修长漂亮的轮廓。 他的手指微微屈着，慢条斯理地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年轻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我也是受害者！”他双手举起，“我也是被他们胁迫着绑来的！” 温思渺的困意一下子就没了。 咦？ 剧情有反转？ 谁来了？那个年轻人的同伙？ 他好像被威胁了，声音听着还挺害怕的。 男人不说话，镜片下的琥珀色的瞳孔浸着冷意，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皮鞋踩在地上，却也像悬在年轻人的心上。 年轻人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来救她的吗？你放心，我不是绑匪的同伙……” “闭嘴。” 男人薄唇翕动，声音冷冷淡淡，似乎不带任何感情。 年轻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意识到，只要他再说一句话，男人手上的枪就会毫不留情地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他虽然跟他们混在一起，却没接触过这类真枪实弹的东西，一时冷汗涔涔，双腿也在打着颤。 他安慰自己，他是来救温思渺的，这个男人看上去对他没有兴趣。 温思渺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脚步声渐近，他在走向她。 他看见了她的脸。 他有片刻的失神，只是很快又恢复平静，把枪放在西装口袋，弯下腰，为温思渺解开捆着双腿的绳索，又去拿工具拆她的手铐。 动作不紧不慢，可在旁边悄悄关注的年轻人却发现，解绳索时，满是小心翼翼的温柔。 二人凑近了些，温思渺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大概是西装的味道。 宋之怀…… 她认出了他的声音。 她好像一下子恢复了平静。 双手双脚的束缚解开之后，男人本准备摘下蒙着她眼睛的黑布，犹豫片刻，目光落在贴着她脸的胶布上。 温思渺闭着眼，冰凉的指尖从眼睑流连到下颌，她听见男人道：“有点疼，忍一忍。” 他发现她醒着了。 也难怪，动静这么大，怎么可能不醒。 小宋这次的人设，我已经脑补出很多剧情了（。 第355章 赌石千金（3） 他在撕她脸上的胶布。 动作轻而缓，声音是冷的，指尖却是热的。 胶布在她脸上贴了太久，紧紧地粘在她的皮肤上，撕下的时候扯着脸皮，她的皮肤娇，稍一用力，眼里便凝聚起生理性的泪水。 不过此刻，她眼睛被黑布遮住，宋之怀也看不见。 那年轻人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分明进来的只有男人一人，却给了他十成的威胁。 时间缓慢地流逝，胶布撕下，终于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两人之间的温度却没有消退。 他的手又覆了上来。 温思渺以为他要摘蒙着她眼睛的黑布，下意识别过脸——他却只是轻轻地碰了碰留在她脸上的胶水，而后收回了手。 他忽然道：“回去打点热水，擦一擦。” 温思渺：“哦。” 许是久未出声，小姑娘的嗓音哑哑的。 他想，若是摘了黑布，想必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 他便不再说话，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年轻人看着他转身，走过来时，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 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抱着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光明正大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年轻人大气也不敢出，颤巍巍地跟在他的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先生！”他忽然喊道，“我也是受害者！” 咦…… 温思渺好奇地探出头，这第三个人还在啊。 他不是绑匪同伙么，怎么就成受害者了？ 她很想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然而抱着她的男人很坏心眼，就是不摘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 她的双手被束缚着，眼下也无法自行解开，只能等他主动放下她。 忽地，男人停下了脚步。 他漫不经心地瞥来一眼，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讽意的弧度，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年轻人踉踉跄跄跟在后面，没敢离他太近，等赶上时，面前只有私家车扬长而去的背影。 那个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走了温家的大小姐。 年轻人咬咬牙，深知自己已经无法跟那两个人合伙下去，现在放在他面前的，只有第三条路。 那就走第三条路。 他销毁了挂在门口的监控摄像头，果断离开了这里。 温思渺被放在了车的后座。 男人松手的刹那，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解开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她的手却被按住。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按压着她的手背，冰凉的指尖从手背的皮肤流连到掌心，她听见男人低哑的声音：“不要动。” 坏心眼…… 温思渺想，还不给她看他的脸了？ 不给她看就不给她看，反正她又不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不就是宋之怀嘛。 这张脸刻在她的灵魂里，换多少个身份，她也不会忘记。 她抓住他的手，有意道：“如果我非要看呢？” 她听见男人哼笑一声，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父亲给了我两千万，这只是救你出来的费用。看我的脸，是要额外收钱的。” 温思渺：“？？” 小姑娘表情变化太快，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宋之怀想，若是摘下眼罩，被她红红的眼睛这么一看，自己一定狠不下心，立即缴械投降了。 所以，不能摘。 怀里的小姑娘似乎被他的发言气到了，渐渐安静下来，也不理他，宋之怀便松了手，在副驾驶坐下。 身后，黑色的挡板缓缓升起，将后座隔绝在外。 开车的司机迟疑：“宋先生？” 男人闭上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把她送回温家。” 司机会意，立即应了下来，只是心里还是觉得奇怪。 宋先生向来拿钱办事，只做能谋得利益最大化的生意。而且他背后有一张庞大的网，根本用不着他出手。 这回居然亲自去救一个小姑娘？ 他转念又想，温家开的价够高，宋先生跑一趟也理所当然。 这个价位，值得宋先生亲自跑一趟。 这里是偏远的郊区，已经接近隔壁的县级市了，跟温家一南一北，路上耽误了许久。 司机拉开后排车门，发现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他道：“先生？温小姐睡着了。” 这么个漂亮精致的小姑娘，看一眼，便忍不住想把她捧在心尖尖上。 睡着的时候很乖，像个瓷娃娃，叫人觉得发出一点声音都是罪恶。 他听见男人淡淡地说道：“那就叫她起来。” 语气颇为冷酷无情。 司机这才清醒过来。 是啊，拿钱办事，把小姑娘救出来，这生意就是做成了。本来这事，应该联系温家派人来接，宋先生主动送她一趟，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他怎么会产生宋先生对小姑娘独特的错觉？ ……大概是因为，她是宋先生亲自去救，然后又亲自抱回来的吧。 司机敲了敲玻璃，把温思渺叫醒。 说是睡着，温思渺也只是浅眠。他们在车里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 犹豫片刻，她解开了黑布。 面前是漆黑的挡板，什么也看不见。 倒是身边的车门开着，太阳光照进来，强光让她一瞬间无法适应，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伸手遮去部分光芒，扶着门框走下车，对司机道了声谢。 司机看着憨厚老实，腼腆地朝她一笑。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了头。 宋之怀坐在前排，厚厚的车玻璃遮住了他的脸。隔着车玻璃，只能看见一层模模糊糊的轮廓。 什么也看不见。 她小跑几步，站在他面前，敲了敲车玻璃。 “看你的脸多少钱，开个价？” 车窗紧紧关着，里面的男人没有反应，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人真是……太过分了。 温思渺决定不理他。 她转身走了进去。 私家车缓缓驶出温家的别墅。 宋之怀的手机亮了亮。 他接通电话，那端是好友的声音：“不错啊宋之怀，业务能力又拓展了？两千万去当个保镖，啧啧啧。” “不……”宋之怀悠悠道，“发现了一点，比两千万还有意思的东西。” 好友：“怎么？温家大小姐好看吗？我几个见过她的朋友都把她吹上天了！” 宋之怀：“好看。” 好友：“？？” 这不是他认识的宋之怀！！ 还有一章我尽量在12点更出来—— 旁边坐着个小哥哥，在看视频，电脑屏幕有意无意会被他瞥到，写感情戏感觉怪尴尬的（。 第356章 赌石千金（4） 温思渺回到家中，把焦急等候的温父吓了一跳。 温父紧紧抱着她，这个年近五旬的男人，眼里几乎落下泪来，“渺渺！” 那宋之怀，送到了也不打声招呼，害得他夜不能寐了一晚上，又一直惴惴不安，公司也不想去了，只想等他女儿的消息。 幸好幸好，他女儿真如宋之怀所说，完好无损地被送过来了。 有些事情，温父不敢多问，他只是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剩下的事情，自有他会处理。他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把主意打到他女儿身上？ 女儿就是温父的逆鳞。 哪怕公司倒闭了，也不会带给他多绝望的感觉。唯有失去了女儿，他才会觉得仿佛天也塌下。 “渺渺……”他宽慰道，“你去休息休息，要不要出去玩几天？我把你的朋友们叫来？” 温思渺摇摇头，“我去房间里就好。” 她那个性格，再加上这种出身，怎么可能交得到真心朋友？ 平时走得近的一些，要么是关系比较亲近的同学，要么就是一起玩的伙伴。说白了，就是想到她的时候，才会喊她一声。 什么交心啊，知心啊，那是不可能的。 温思渺转身上了楼。 好一会儿，温父才平静下来，似乎又变成了旁人眼里神秘而不可捉摸的温先生。 他冷着脸拨出电话，“宋先生。” 对方淡淡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来：“钱我已经收到了，还有什么事么？” “宋先生下个月不是会进一批毛料？开个价吧，我这边全要了，就当是宋先生送渺渺回家的谢礼。” 电话那端沉寂了大概几秒钟，才传来一声轻笑。 “温先生这谢礼，可真够重的。” 温父忽然变了脸，语气严肃起来，“宋先生，因为我只有渺渺这一个女儿。你没有娶妻，自然无法明白我的感受。可当你有了孩子之后，孩子就是你的全世界。” 他记得宋先生有二十七八了吧？这个年纪，放在他们这边，实在太年轻太年轻了。 他像是一颗夺目的明珠。 其实若说宋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温父也说不上来。 外界最广而熟知的身份，是玉石进口商人。 温父起初与宋之怀认识，也是因为毛料。 宋之怀喜欢称自己为「商人」。 不仅仅是玉石进口，只要能来钱的生意，他都做。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为金钱而生的人。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温父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私底下有些交流。若说正式的交易，这还是头一回。 但温父心里清楚，有了这一次，接下来，将会有无数次。 这份欣赏，已经转化为信任了。 那边的宋之怀只是轻笑了一声。 娶妻，生子？ 他的脑海里闪过小姑娘的脸。 五官都在，只是缺了双眼睛，便已足够吸引人的视线。 若是睁开眼睛，该有多么明媚精致？ 也难怪温父如此宠着她。 这样的小姑娘，换做谁，都是愿意宠着的。 ……他也是。 挂断电话之后，宋之怀吩咐下面的人，“刚进口的那批毛料，折一半钱送到温家去。” 手下的人十分震惊：“宋先生，这可比进价还便宜，您这是做生意还是送钱？？” 不是吧不是吧，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宋之怀也会做这种事情？这还是他认识的宋之怀吗？ “唔……”宋之怀道，“礼尚往来。” 手下的人：“？？” 就算温家开的价再丰厚，给的人情再多，在无情的机器宋之怀面前，都只会变成冷冰冰的银行卡余额，这是他们向来信奉的真理。 宋之怀宋之怀，你的原则呢？？ 正确的做法不是可劲坑温家，榨干他们最后一丝剩余价值吗？ 离谱…… 太离谱了。 温思渺在家里休息了一晚。 家中的保姆阿姨手艺非常好，温思渺再一次尝到了杨枝甘露和巧克力布朗尼，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心情很不错。 她与温父一起用的早餐。 温父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喝粥，小姑娘喝着喝着，忽然问他：“爸爸今天不去赌石场？” 他满不在乎：“不着急，陪渺渺吃了早饭再去。” 现在的他根本无心工作，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在女儿身边，生怕哪天一觉睡醒，女儿又被绑架了。 虽然事情过去还不到两天，他却日日夜夜被梦魇折磨，时常担心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小姑娘问：“可以带我去赌石场看看吗？” 温父愣了愣。 赌石场与赌场不一样，何况是自家开的，几斤几两温父还是清楚的，带她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以前就想带她去见见世面，小姑娘却总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恹恹模样，今天倒是难得的有心情了？ “好。”他点了点头，答应了温思渺的请求。 大小姐要来的消息放出去，赌石场里的气氛都紧张了不少。 温家的大小姐，圈内略有耳闻，说是小姑娘长得乖巧又漂亮，之后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到她。 毕竟就凭温父那个宠女儿的劲，这娶的哪里是老婆，分明是一座矿山啊。 只可惜小姑娘不近人情，一张脸写满了生人勿进，以前那些公子哥喜欢她归喜欢，却是不敢接近的。 她好像跟谁都不亲近，说话也是如此，说好听点是轻声细语，直白点，就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赌石场的人左右张望，终于盼到了温父。 他牵着个小姑娘。 现在是春夏之交，小姑娘穿了条过膝长裙，蓬松的卷发垂在肩头，乖巧而不失优雅，十足的大小姐气质。 接应的人话都结巴了不少：“温、温先生，温小姐……” 温父瞅他一眼，一边暗道真没出息，一边又有些骄傲，不愧是他家的小姑娘。 他拉着温思渺，对他道，“别套近乎了，我带我家小姑娘见见世面，去毛料市场那边看看。” 接应的人点头称好。 路走了一半，一个电话打来，“温先生！赌石场门口有个年轻人，指名道姓要见您，说是跟温小姐有关的事。” 感谢狗粮收集器（小天使你很有志向啊）的灵感胶囊，筯爔（太难打了，作者流泪）、火焰之主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写完啦，我们零点见哦。 第357章 赌石千金（5） 和温小姐有关？ 温父这两天的神经本就紧绷着，闻言虽是皱着眉，却没有像寻常那样直接毫不客气地赶出去，而是犹豫地看了温思渺一眼。 温思渺却在想别的事情。 她记得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似乎是个青年……说起来，她被宋之怀带走以后，那个年轻人又去哪了？ 不会是这个吧？ 她的迟疑被温父捕捉到了。 温父唤她：“渺渺？” 温思渺迟疑片刻，道，“见见吧。” 她都点了头，温父自然不会拒绝。况且他本就有要见的意思，温思渺一说，事情就更顺理成章了。 “那把他也带过来吧。”温父吩咐道。 那边道了声好。 温父带温思渺进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他们在解石。 解石室里发生的一切被投放到大屏幕上，机器里的原石被放大，几排神色各异的男女正紧紧地盯着屏幕。 他们有的是这里的客人，有的则是珠宝商，若是出了好的石头，便会马上开价带走。 这块石头的主人似乎是个中年男人，长得五大三粗，脖子上戴了一条金链，回头乐呵呵地说道：“这块石头呢，就练练手——” 那头工作人员切了第一刀，便隐约看见些翠色来。 中年男人的神色瞬间沾上几分得意，“哎呀，这就是个几千块的石头，贵也不贵，能出点绿已经不错了。” 温思渺饶有趣味地看着屏幕。 身侧的温父解释道：“渺渺，一会儿我们去看原石。你若有看中的，便可以送到这里来切了。切原石是个技术活，一刀下去，一夜暴富有之，一无所有有之，全凭运气和经验。” 有人认出了温父，笑着与他打招呼，“哎呀，这不是温先生吗？倒是难得一见。旁边这位……是令千金？” 与温父套完近乎，他就开始夸温思渺：“令千金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比传闻中还要漂亮些。” 这倒是说到温父心坎上了，他最喜欢听别人夸他女儿，闻罢态度都亲切不少，笑着接受了他的夸赞。 有了他起头，这些人也摸清了门路，纷纷可劲儿夸起温思渺来。 温父一一收下，温思渺便在旁边安安静静地扮演透明人，偶尔才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有在听。 她在想赌石的事情。 赌石，她以前略有耳闻，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修仙之人是不屑于参与这些的。 玉乃浑然天成的宝物，修士的境界高一些，单凭肉眼便可判断这原石的品质。 换句话说，让修士去赌石，就跟开卷考试没什么区别，这不是作弊么？ 所以赌石之流，在他们那儿不算流行。只是师父讲课的时候一笔带过，温思渺当时觉得有趣，才留了些印象。 思忖间，温父已经带着她来到了毛料场挑选原石。 这里的原石价位不同，几千到十几万的都有。来来往往都是人，在每一个展位面前踌躇徘徊，挑挑拣拣，指望这一刀切下去，自己可以一夜暴富。 温思渺好奇地四处张望，随手拿了块原石放在手心掂了掂。 这具身体里没有灵气，她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全凭感觉在这瞎猜。 反正温父也不在意，左右都是自家的东西，温思渺爱拿什么拿什么，记他账上报销就好。 侍者领着那年轻人走了过来。 温思渺抬起头，这才瞧见他的正脸。 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看着二十出头，像个大学生。只是眉头紧锁，有着化不开的阴郁与算计。 他的眼神让温思渺不是很舒服。 温思渺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那年轻人却道：“温先生，温小姐。” 他微微一笑，让自己看上去礼貌而温顺，“我叫许逸。温小姐应该不知道我，但是我们见过。温小姐被绑的时候，我也在场。我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 温思渺挑了下眉。 她的印象里，一直在说话的的确只有那二人，这个许逸几乎没有参与过他们的讨论，也没提到什么钱财。他自称是受害者，似乎合情合理。 只不过，温思渺不大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比较好奇许逸会怎么解释。 她不说话，温父却是看向了他。 许逸摸爬滚打多年，自有一套看人心的技巧。温父这个态度，明显是被他的话吸引了。 他笑了笑，问：“温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正合了温父的意。 有些事情太过黑暗，他也不愿意让小姑娘知晓，况且这里是原石市场，人多眼杂，就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他道：“渺渺，让这个哥哥陪你逛一会儿，爸爸跟他谈谈，晚点再回来。看上什么原石，你直接拿就好。” 突然被点名，侍者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温思渺也乖巧地应了一声。 她对二人的谈话不感兴趣。其实猜都可以猜得到，无非是问清楚那天的来龙去脉，然后要其他二人的身份信息。 既然温父不想让她知道，她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好了。 随后，温父带着许逸离开，留下温思渺与侍者。 侍者长得白白净净，一身黑色制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笑起来还有几分腼腆：“温小姐想看点什么？” 小姑娘眨了眨眼：“随便讲讲？” 侍者认真点头：“好。” 说是随便讲讲，侍者倒是十分敬业，领着她到每一个摊位逛了一遍，还耐心地为她介绍如何分辨原石好坏，又亲自给她挑了块原石。 耐心温柔的侍者小哥哥实在太受用了，对比某个看脸还要收费的人，简直不要太让人心情变好。 温思渺这么想着，悠悠闲闲地跟在侍者后面，也学着他那样，在不同价位挑好原石，准备一块拿到解石室去。 迎面走来了一队人。 站在旁边的点头哈腰：“宋先生，您看看这批货……” 被簇拥的男人微微抬头，镜片遮住了眼底的深色。 小姑娘站在解石室门口，身边的侍者端着托盘，不时与她低语几句，逗得她神情愉悦，像只晒太阳的猫。 那人还在说话：“这是一刀切的绿，最好的都给您留下了……宋先生？宋先生？” 小（划掉）大宋：不给看脸。 渺渺：不看就不看，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大宋：…… 搬起石头砸的脚。 感谢夜熙、阿鬼喵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催更小视频记得看呀。 晚安哦…… 第358章 赌石千金（6） 宋先生怎么半天不回应他？是他说得不够好，还是宋先生……在走神？ 他无意中向前看了一眼，随后惊讶地说道，“咦，那不是温家的千金？” 温家千金在圈子里虽然为人低调，不过大型集会偶尔也会参加几次，他远远见过几面，对这张脸有些印象。 或者说，但凡在这边做这行的，或多或少都会对温家留意，尤其是那位温家千金。 毕竟，温先生宠女儿出了名，有什么事情，温先生那边说不通，讨好温小姐准没错。 却见身边的宋先生开了口，幽幽地说道：“是啊，温家的千金。” 他确信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 就是幽怨。 ……什么鬼？？ 他想了想，决定不干涉这些大人物的事情。正准备起个新的话题转移注意力，宋之怀已经很快收敛起情绪，淡淡道：“这一批货有多少？我去看看。” 他连忙道好。 温思渺跟着侍者进了解石室，近距离看切石头。 也不知道她是否产生了错觉，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总觉得有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不过那会儿光顾着跟侍者聊天了，没大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 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这样想着，注意力集中到了石头上。 解石师手里拿的这块原石，是她好不容易挑到的。 这一刀切下去，隐约便渗了些绿来，看着水润清透，解石师「哎呀」一声，“大小姐眼光不错，回本了。” 原石一万块买入，这切出来的小块玉估摸着能做个坠子，卖出去也有小几万，不亏。 不过，人家做大小姐的，估计就是来玩玩，也不在意是亏钱还是回本。 温思渺这边行事低调，只有一个解石师和一个侍者跟着，那边的人偶尔才会扫几眼过来。 认识她的人毕竟是少数。 更吸引注意的，是对面的解石室。 原石一刀切下，解石师惊呼：“极品的冰种！恭喜宋先生！” 对面的男人波澜不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切。 解石师画好线，把原石推进机器，又是一刀切下，一整块光滑平整的翡翠便露了出来。 这块翡翠的纯度很高，不似老气成熟的绿，更像晶莹剔透的玻璃，仿佛薄冰一般水润。 身边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价格从几十万到一百万往上加。 却听见宋之怀道：“这块不卖。” 竞标的人只好作罢。 他又道：“拿回去做个镯子。52毫米的内径吧。”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块，刚好可以做个镯子。 手下的人先是应下，而后又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怎么连尺寸都这么清楚？52毫米，也过小了些吧，只有小姑娘能戴进去，这可怎么卖？ 他不会是准备送人吧？ 手下的人一头雾水，宋先生白手起家，一个人单打独斗做到现在，可从未听见他提过自己的亲人，想来对亲情很是淡薄。再者他周围又没有女人，能送给谁？ 他不好问，只有作罢。 解石师又在解余下的几块。 剩下几块都是不错的料子，马上被人买下，到手的钱与宋之怀预想中的相差无二。 除了那块意外切爆的石头，价格翻了十倍。当然，没有作为收入算在其中。 他往对面瞥了一眼，解石室的门敞开着，只剩下解石师一人了。 小姑娘不在。 宋之怀忽然问：“温先生在哪？” 身边的侍者道：“大概是在楼上会议室吧……温先生有点事，暂时走不开，我去通知一下？” 宋之怀颔首，道了声好。 难怪放任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还特意找了个年轻侍者陪着，原来是去开会了。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 温父与许逸并肩走出了会议室。 如温思渺所料，二人的谈话内容，就是温思渺被绑架一事。 许逸将与他合谋二人的身份全盘托出，并且强调自己也是受害者，无意中撞见二人密谋，这才被迫加入的。但他没有这个心思，还主动给宋之怀让了路。 温父听进去了多少，许逸不知道，他也在赌。但是至少，温父对他的态度不错，没有在表面上怠慢他，甚至提出带他在赌石场转一转。 这是许逸惦念许久，却不敢踏足的地方。 赌石与赌博不同，更加考验知识与经验，比起为人诟病的赌博，赌石显然更有面子。 走到原石场那边，许逸忽然感到眼睛一阵刺痛，忍不住揉了揉。 温父好心问他：“怎么了？” “小时候生了一场病，眼睛出了点问题，后面看东西容易模糊，滴点眼药水就好。”许逸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是相伴多年的老毛病，他视力原本很好，被这么一弄，也有个一百度的近视眼，不过是不太戴眼镜。 这回估计是交谈太久，眼睛酸涩吧。 然而等抬起头来时，许逸却愣住了。 这些石头在他眼里，俨然已经大为变样。每一块石头都牵着丝丝缕缕的雾，如仙气一般缠绕。 若温思渺在场，一定会觉得很眼熟——他们修士就是靠这种办法辨认石头的。 许逸内心惊诧，连忙随手抓了块石头，凑近仔细看，发现无论他怎么揉眼睛，那雾气就跟真实存在般，怎么也散不掉。 而周围的人表情并无不同，似乎只有他一人能发现其中奥妙。 他按捺住激动之情，小心翼翼地问：“温先生，我可以挑几块原石送去切吗？” 温父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当然可以。你可以随意挑几块，回头记我账上，就当是见面礼了。” 许逸为他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给了他新思路，他不介意给些报酬。 绑架渺渺这件事情，他一定要叫那两个人吃到苦头。 许逸挑挑拣拣，选了块雾气最少的，又选了块雾气最浓郁的，一并送去了解石室。 他回过头，发现温父正在与一人交谈。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琥珀色的瞳孔藏在金丝边眼镜下，看上去斯文俊秀。 是那天……救温小姐的人。 温父正郁闷着。 偶遇宋之怀，顺便谈谈生意，温父的心情本来很不错。哪知道宋之怀开口，说的不是谈生意，而是「看好你女儿」。 不是，他家渺渺玩得好好的，这又怎么了？ 大宋（微笑）：是啊，跟别的男人一起玩呢。 第359章 赌石千金（7） 温父一头雾水。 他寻思着，难不成是他不在的时候，渺渺偶遇了宋先生，惹他不高兴了？ 可渺渺那性子，怎么会惹别人不高兴？ 疼她还来不及呢。至少从小到大，温父从来没有舍得与她生气过。 他摸不着头脑，只好先说好话安抚：“渺渺年纪小，不懂事，若是说了些什么话，请宋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然而他说完之后，宋先生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黑了几分。 “不是……”他道，“事情余波未了，温先生最好不要让她单独和陌生人接触。” 他这么一说，温父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居然放任宝贝女儿跟一个普普通通的侍者在一块！ 虽说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和眼线，可渺渺上次出事的时候，也是众目睽睽之下啊，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一次意外？ 他一脸感激：“多谢宋先生，宋先生有心了。” 宋之怀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转身离开，却又被犹豫片刻的温父叫住：“宋先生，我有一笔生意想与你谈谈。我不能时时刻刻陪在渺渺身边，这段时间，宋先生可不可以安排些人手保护她？” 温父自然有事要做，他需要把背后的人给揪出来，故而肯定少不了东奔西走。 他需要安排一些人到渺渺身边。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宋之怀最为靠谱。 其实说起来，他都觉得十分荒谬。 宋之怀就是个玉石商人，请他出面救人已经够为难了，他居然又要求一个商人给她女儿找保镖？ 可宋之怀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气质，可以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安定，以及信任。 温父心里有些忐忑，哪知话音刚落，宋之怀便道：“好。” 温父急忙道：“宋先生，那……” “晚上详谈。” 温父连连点头。 许逸低着头站在一边，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尴尬不已，若是宋之怀对温父说了些什么，他刚才那些卖力的表演就都成了泡影。 幸好宋之怀没有断他生路，只当他不存在。 然而许逸又察觉到，宋之怀与他擦肩而过时，似乎若有若无地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十分有压迫感，让许逸背后一寒。 他把头低了又低，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温思渺与侍者在解石室那边坐着聊天。 说是聊天，不过是侍者单方面在说，温思渺听，偶尔附和几句。 其实这没有什么不好，她听得专注，哪怕一句话不说，这种态度也能给人莫大的鼓励。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帝王绿！！是帝王绿！！” “我的天，这切得也太爆了吧！！” “小伙子，这块帝王绿，我出八十万，卖不卖？” “可别，我出一百万，卖给我吧！” 那些人紧紧盯着投屏，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嘴慢一秒，这块稀罕的帝王绿就会被别人抢了去。 见温思渺疑惑，身边的侍者连忙解释道：“帝王绿是翡翠中颜色最好、价值最高的绿色，看那块原石的表面，应该是我们这边标价八千至两万的原石，它的价格起码翻了一百倍。” 难怪那些人如此激动，原石背后的主人手气实在不错啊。 温思渺对那些东西其实不怎么感兴趣，不似旁人那样一并拥了过去，只是坐在原地，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解石室里，温父与许逸正在交谈。 在温父的印象里，许逸只是个街头小混混，满嘴谎话。若不是他还有些用处，温父早把他赶出去了。 赌石之类的事情，他从前哪里接触过？ 这回让他挑原石，也不过是带他见见世面，玩玩而已，温父压根没想过会做出些什么名堂。 许逸一共拿了两块原石，第一块平平无奇，别说绿了，一点颜色都没切出来。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赌石又不是运气，靠的更多还是经验。 这里有名的赌石老手，多是世代干这行，或者自幼就跟着父母辗转东南亚赌石市场，经验丰富程度可见一斑。 而且好一点的原石，早在第一时间就转手出去了，根本不可能拿到这边市场上卖。那些几百上千的，都是些废品，专门赚外行人的钱的。 哪知道这第二块，居然切出了一小块帝王绿。 从废品中找到珍珠，这是多么逆天的运气？ 别看帝王绿只有小小的一块，能切出这种质地已是罕见，何况还是完完整整，能用作饰品的一小块？ 若真有心，它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这就让温父有些尴尬了。 那两枚原石，温父没有收许逸的钱。他原本是打算，若是切了点不贵的翡翠，送给许逸也无妨。 可这帝王绿一切出，到底该怎么算，就成了难题。 温父纵横玉石界多年，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遇到。 毕竟之前他带许逸来，身边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一个穷酸小子，能切出些什么名堂？ 不过是一个想借机巴结温小姐上位的梦想家。这种人，他们见多了。 哪知道出了这事。 却听见许逸说道：“温先生，既然我没有出原石的钱，这块帝王绿，就送给温小姐吧。之前是我一时糊涂，差点成了他们的团伙，冒犯了温小姐，这是给温小姐的赔礼。” 他又不傻。若此时立即把帝王绿卖出，这就相当于落了温先生的颜面，这条路算是断得干干净净。 切出帝王绿的原石，是仙气最为浓郁的那一颗。他已经摸清了这仙气的门道，以后肯定能获得更多。 与其放弃这条路，倒不如用这件事做个人情，顺水推舟。更何况…… 他脑海里浮现温思渺那张脸。 他是亲眼看着他们捆住温思渺的。远远的一眼，小姑娘在他心里早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温父的脸色说不上好看。 他看不起许逸，却要被许逸给台阶下，这可不是件有面子的事。 “两百万。” 男人低醇如红酒的嗓音缓缓响起。 许逸与温父同时回头。 便听见宋之怀重复道：“两百万。这块帝王绿，我要了。” 大宋（掰手指）：镯子，吊坠……再准备点什么好呢？ 感谢阿鬼喵、姬如雪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催更小视频记得看呀=3= 晚安…… 第360章 赌石千金（8） 温父诧异地看着他。 之前宋之怀开出的极品冰种，虽说也是一百来万的售价，可那是整整一块，打个镯子再做对耳饰绰绰有余。 这帝王绿不过拇指大小，能做个坠子都不错了，一百万算是高价。 他这一开口便是两百万，说是扔钱也不为过。 宋之怀微微一笑，嗓音颇为温和，“这位先生不妨按照赌石场的规矩，和赌石场分成，至于分成多少，就看温先生了。” 温父思忖片刻，发现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便转头看向许逸。 许逸是这里最没有话语权的人，宋之怀已经这么说了，他哪里敢反驳？ 只好忍着心里的不快应下，“那就这么办吧。温先生，我把两块原石的钱也付给您，多谢您的关照。” 温父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还算是识趣。 若这许逸真有天赋……培养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不知道他这种情况，是纯粹的运气好，还是有天赋呢？ 许逸最后还算达到了目的，与温父交换了联系方式，又得到了帝王绿两百万中的分成，收获颇丰。 临走前，他看见了坐在贵宾席的温思渺，没有忍住，上前打了个招呼。 小姑娘淡淡看了他一眼，礼貌地回了句你好，态度不冷不热。仔细一想，跟那个宋之怀居然有几分相似。 但还是不一样的。 许逸每次同宋之怀打交道，对方态度虽然谦和有礼，可总让人觉得逼仄阴冷，有种说不开的敌意。 反倒是小姑娘冷冷淡淡，心思却是单纯的。 这样的小姑娘…… 他忍不住想，若是能接近她，该多好。 温思渺没留多久，直接回了家。 眨眼几天过去，温思渺下楼去吃午饭，却发现今天的菜似乎格外丰盛一些。 原本温父不在，家里吃饭的只有温思渺和两个保姆阿姨，她一个小姑娘，饭量又不大，阿姨们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她的份额来做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抬头看去，客厅里还有人。 男人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翻看文件，袖口向里翻折，露出一节修长白皙的手腕，甚是漂亮。 宋之怀？ 他怎么跑她家里来了？ 温思渺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说不想他是不可能的。有时候想着烦了，脑海里又突然窜出那句「看我的脸要收费」，于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就想把他晾在一边，让他自生自灭去。 收费收费，那她就当不认识他好了，不理他。 突然跑到她家里来又是什么情况？ 温思渺才不管这些，自顾自地去餐厅，身后的宋之怀忽然道：“温小姐。” 男人的嗓音低醇，仿佛一杯精心酿制的红酒，浸着沉淀的醇香。 温思渺一僵，心里的委屈劲又上来了，咬咬唇，转身就走。 才不理他呢。 “温小姐……”似乎对她抗拒的态度颇为无奈，他主动问，“为什么不回头？” 小姑娘面无表情：“没交钱。” 闻言，宋之怀低低地笑了起来。 温家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可爱得紧，难怪惹人疼惜。 他有意逗她，便说道，“可以先看后付。” 温思渺：“……” 她问身边的保姆阿姨：“家里为什么会出现陌生人？可以让保安把他赶出去吗？” 宋之怀轻叹一声，镜片折射的光遮住了眼底的温柔。 这小姑娘，可真无情。 怎么说他也算她的救命恩人吧？ “真不巧……”他认真地解释，“温小姐，现在你的安全由我负责，这边的保安都归我管。” 他补充道：“付过钱了。” 温思渺：“……” 做保镖的钱付了，他居然还要再让她付钱看脸？ 宋之怀，你可真是好样的。 就让他自己玩去吧，她是不会理他的。） 她果断保持沉默，把注意力放在吃午饭上。 宋之怀倒也不急，继续翻着手里的文件，看着比在自己家都随意，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温思渺的饭吃到一半，家的大门被推开，她回头一看，是温父回来了。 她十分惊喜：“爸爸？” 她是很喜欢这位父亲的。这么多个世界以来，身边的人都很宠着她，她也开始习惯这样的疼爱与亲近，有时候会学着给出回应。 双向的付出才有意义。 “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我就回来吃饭了……”温父乐呵呵地说道，“宋先生久等了。渺渺，跟宋先生打过招呼了吗？这是宋之怀先生，那天就是他救你出来的。” 温思渺的表情明显一僵，一抬头，又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她便更挂不住了。 她努力保持平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宋先生好。” 宋之怀温和一笑，转而对温父道：“打过招呼了，温小姐很可爱。” 温父向来是喜欢女儿被人夸的，何况夸她的还是自己欣赏的对象宋之怀，他的心情就更好了，根本没听出有什么不对。 “宋先生怎么还在看文件？到饭点了，该吃饭了。我们家小姑娘啊，别的不说，对吃可是讲究得很，请保姆阿姨，第一个要求就是厨艺要好，能得到我们家小姑娘，都是一等一的烧菜水平……渺渺，你怎么一个人吃饭？” 温父说着说着才惊觉有什么不对。 宋之怀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温思渺安安静静地吃饭，碗都见底了，看样子似乎是准备回房间。 这小姑娘，怎么招待客人的？宋之怀不比旁人，她待其他人冷淡些倒没什么，可宋之怀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那边的小姑娘放下碗，语气不咸不淡，“宋先生看文件太专注了，我就没有打扰他。宋先生时间宝贵，浪费不得。” 原来是这样。 温父表示理解。 不愧是他们家小姑娘，依然那么懂事。 这话落入宋之怀耳内，就显得颇为耐人寻味了——时间宝贵，浪费不得，小姑娘是讽刺他做什么都要收费呢。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声道，“是这样，多谢温小姐体恤。” 温父看看宋之怀，又看看温思渺，怎么都觉得不对。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怪怪的？ 现在的温父：小姑娘不懂事，不能让她欺负小宋。 未来的温父：宋之怀是什么东西？小姑娘做得对，让他滚！ 第361章 赌石千金（9） 他有意缓解气氛，主动道，“宋先生，你如果不介意，我们不用这么生疏，喊我一声温大哥就好。他们那些人也喜欢这么喊。” 说起这个，温父就忍不住笑。早些年刚从事这个行业，颇有几分混黑道的意味，最早带的那班子人，一口一个「温大哥」，弄得他跟黑道老大似的。 后面开了正规的公司，又选好场地，装修逐渐上了档次，称呼也就从「温大哥」变成了「温先生」，体面多了。 温父想了想，又补充道，“渺渺，宋先生算是与我同辈，你要尊重长辈，就喊一声宋叔叔吧。” 温思渺：“……” 宋之怀：“……” 小姑娘漂亮的杏眼看着他良久，一句话都没有说。 倒是宋之怀似笑非笑地说道，“温先生太客气了。晚辈入行短短几年，远不如温先生经历丰富，担不起这声「温大哥」。如果温先生愿意，我喊一声温叔叔，也是可以的。” 宋之怀谦逊温和的态度令温父十分受用。 两人差了二十来岁，喊哥哥确实显得没大没小，他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便点了点头，甚至感叹道：“我要一个像小宋你这样的侄子该多好。” 语气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温思渺恨铁不成钢。 爹，你倒是有点骨气啊——人家喊了一声叔叔，你对他称呼都变成「小宋」了。 花钱请人家进来，又把人认作侄子，被人坑得明明白白还不知道。 她不禁心生怜悯。就温父这脑子，短短几个来回就被宋之怀耍得团团转，他是怎么经营起这么大一个赌石场的？ 若宋之怀是他的对手，他早就被坑得体无完肤了。 “我也很高兴能认识温叔叔……”宋之怀的眼里盛着温柔耐心的笑意，转而对温思渺说道，“那温小姐就不必喊什么叔叔了，喊我一声「宋哥哥」吧。” 他的语气彬彬有礼，举止斯文优雅，偏偏说出来的话婊气冲天。 她记得之前有个世界，应该是校园，身边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兴冲冲地拿着小说给她看。谈到配角时，总是免不了恶狠狠地骂一句「绿茶婊」。 若是小说人物有脸，那绿茶婊，大概就是这样了。 见她久久不说话，气氛一时陷入尴尬，温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道：“渺渺？” 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到了今天，居然如此不给他面子？ 这不科学。 况且宋之怀年轻英俊，应该是惯会讨小姑娘喜欢的类型，怎么就入不了他女儿的眼？ 奇怪，真是奇怪。 温父思来想去，只当他女儿与陌生人接触太少，小姑娘一时害羞，才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也情有可原，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法像心思缜密敏感的小姑娘那样感同身受，那就只能理解了。 便听见小姑娘看过来，不情不愿地唤了声「宋哥哥」，脸上的表情并无多大变化。 温父悄悄观察宋之怀的神情，见他并无愠色，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是主，宋之怀是客，宋之怀在商业街当了这么多年大头，这会儿来做客，被一个小姑娘冷眼相待，他还真怕他心里会不平衡。 幸好没有。 宋先生的涵养果然是极好的。 温思渺打过招呼之后，温父便与宋之怀聊天，二人并肩走了过来。 就算再怎么看宋之怀不顺眼，温思渺也没法不给温父面子，只好去厨房里盛了一碗汤，端过来慢悠悠地喝着，边喝边听他们聊。 聊的都不是些商业机密，让温思渺听一听倒也无可厚非。 “说起来，渺渺……”温父忽然说道，“那个许逸有几分赌石的天赋，我把他留下来了，想培养培养他。” 他简单地与温思渺讲了讲那天发生的事情，温思渺微微蹙眉，倒想起一件事。 许逸这样，两块石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倒像是在试探。 师父说，那些修士一开始接触解石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做。 她的手指微微蜷起，仔细斟酌温父的话，觉得许逸的事情古怪极了。 不过许逸暂时翻不起风浪，她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温父把许逸赶走，更没有这个必要。不如先把他留下来，看看他会做些什么。 因此，温思渺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却并未多说。 倒是宋之怀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许逸啊。” 温思渺瞥了他一眼，男人的桃花眼弯起，仿佛狡黠的狐狸般摄人心魄。 乱放电！ 她只有别过头，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温父没待多久就接到电话，催他赶紧回赌石场，他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边套外套边说道：“小宋，这段时间渺渺就拜托你安排人照顾了……说起来，你准备联系哪里的安保公司？” 宋之怀微微一笑：“不用。温叔叔放心，我会亲自看好渺渺的。” 温思渺：“？” 温父懵了一下，可那边催得紧，他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去计较宋之怀话里的弯弯绕绕，便含糊不清地应了声：“也好。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渺渺就好。渺渺，要跟你宋哥哥好好相处知道吗？” 宋之怀依然笑得云淡风轻：“渺渺这么懂事，温叔叔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温思渺：“？？” 她还没有发表意见，怎么就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该说宋之怀不愧是你吗？ 温父走的时候接了个电话，一门心思扑在电话上，没有想太多。 等电话挂断，坐上了自家的车，他才反应过来，他托宋之怀去联系安保公司，安排几个保镖在温思渺身边，宋之怀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所以他付给宋之怀的那些钱，请到了他本尊？ ……更不对了。 这些小辈脑子里到底装着些什么啊，一套一套的，是他不懂了。 不过，既然渺渺是他救出来的，把渺渺安排在他身边，温父也算是比较放心了。 只要渺渺不出事，什么都好说。 感谢隽苒杳影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催更的小视频记得看呀，你点一下我点一下，作者多得0.1，攒着攒着就能买根棒棒糖了（。 晚安……睡觉去了。今天拖得有点晚。 第362章 赌石千金（10） 餐桌前，宋之怀与温思渺面面相觑。 ……倒也不是这么说。 宋之怀低头认真喝汤，温思渺放了碗筷，转身就走，只留给宋之怀一个背影。 他无声一笑。 小姑娘，可真不留情面。 先前温父在，她尚给他几分面子。这会儿温父离开，便毫不犹豫地走了。 还记仇呢。 人们对轻易得到的，总是不会珍惜，宋之怀深谙这个道理。 所以，他一开始才不让小姑娘看见他。 他要不紧不慢地把握这个节奏，吊足小姑娘的胃口才好。 吃完饭后，温思渺便一直在房间里待着。 倒也没什么事，作为一个合格的千金小姐，温思渺翻了翻自己的回忆，平时做得最多的，就是睡觉，或者到各个地方去旅游聚会。 ……虽然很浪费生命，但是还挺爽。 保姆间在地下一层，只有在做家务或者做饭的时候，她们才会到一楼以上，所以房间大部分时候都是空旷的。 温思渺午睡了一会儿，醒来以后又翻了翻书，算准时间下楼去吃晚饭。 宋之怀仍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茶几上的文件已经堆成了小山，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平板，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目光认真而专注。 男人认真的模样最是吸引人。 保姆阿姨也不忍打扰他，见温思渺走过来，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又转身离开了。 温思渺注意到，宋之怀已经换下了来时的一身西装，穿上颇为休闲的家居服。 她面无表情地想，这是准备在这住下来了？ 他可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啊，好想赶走他。 温思渺按捺住涌进脑海的念头，努力保持心平气和，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晚饭上。 却见宋之怀起了身，在她对面坐下，悠悠闲闲地同她打了一声招呼：“渺渺，晚上好。” 果然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连称呼都换了。 温思渺正拿着筷子戳餐桌上的虾，语气颇带些漫不经心，“嗯。” 她懒，吃什么都不喜欢上手，偏偏宋之怀在这里，念及形象，她不好直接上嘴咬，只好艰难地用筷子，半天也剥不下一块虾壳。 她的回应冷冷淡淡，宋之怀倒也不觉得尴尬，竟是挽了袖子，剥起虾肉来。 平心而论，他有一双好看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哪怕是做着这样的动作，指腹沾着酱汁，倒也不觉得油腻，只感到赏心悦目。 剥了虾仁后，他也不急着吃，而是放在面前的盘子里。 不一会儿，剥好的虾仁便堆成了小山。 他连虾仁的形状都保持得很好，颗颗晶莹饱满，不见一丝不完好的地方。 吃个虾，还讲究成这样？ 温思渺心里轻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她又不是不清楚这男人的性格，做作得很，要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她偏要当作没看见，让他独自一人表演。 温思渺用筷子剥虾的动作实在太慢，半天也没吃到一个，倒是宋之怀慢条斯理，始终保持着平稳的节奏，你来我往之下，一盘虾垫底，全都进了宋之怀的盘子。 对面的小姑娘虽是表面不说，却可以看得见她的气愤，面无表情地低头吃饭，没有看他一眼，脸鼓成了包子，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 男人剥完了虾，洗好手回来，优雅地推了推金丝眼镜，道：“贸然打扰渺渺，非常抱歉。如果渺渺不介意，这是赔罪。” 他把这一盘虾仁推到了温思渺面前。 小姑娘冷哼一声，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宋之怀支着下颌，听她赌气道：“要不起，没有付钱的。” 他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故作认真：“没关系，温叔叔付过钱了，日结。” 温思渺：“……” 他这么一说，倒像是她把他租回了家，还日结算呢。 小姑娘都快气成河豚了，宋之怀不忍再逗她，语气正经了不少，“抱歉，之前冒犯了渺渺，是我的不对。以后都不收费了。” 眼前这个，比冷冰冰的金钱交易值钱多了。 小姑娘没有立即回应，依旧低着头，嘴角悄悄弯了弯，却马上恢复了平静，只是道：“诚意不够。” 话是这么说，她却已经夹起了虾仁，蘸着酱料吃。 二人之间的氛围难得缓和。 保姆阿姨打扫卫生路过，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吃着盘子里的虾仁，对面清隽斯文的男人也在吃饭，眼角的余光却总落在她身上，不时弯一弯眼。 她忽然生了一种念头，宋先生与他们家大小姐可真是般配啊。 跟着温先生多年，有关宋之怀的传闻，她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都说他是这一行最年轻的商人，坐拥着一张巨大的网，背后是庞大的商业帝国，走到哪里旁人都要敬畏三分，但不像其他的有钱人，私生活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这样的人，在此时此刻，却脱下了一身西装，换上休闲随意的家居服，像普通的青年一样与他们家大小姐聊聊家常。 他们差了多少？宋先生二十七八吧？大小姐二十岁，那就是差了八岁了。 八岁也好，成熟些的男人还是会疼人的，由不得小姐受委屈…… 保姆阿姨收起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抱着拖把匆忙下了楼。 两人之间难得和谐，她就不来煞风景了。 宋之怀不再作妖，温思渺的心情确实不错。吃完了饭，她甚至没有立即回到房间，而是打开了电视机。 她对综艺电视机倒是没什么兴趣，电视机里播放着晚间新闻，说是昨天，两个在逃多年的抢劫犯落了网，被发现时似乎遭到仇家的报复，惨烈程度可见一斑，前段时间温家大小姐绑架，似乎就是他们的手笔。 突然被点名，温思渺一脸茫然，手里的遥控器却被人一把夺走，一个盒子塞进她手里，她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去。 这是个造型古典的首饰盒，表层采用雕花工艺，嵌着珍珠玛瑙，漂亮极了。 便听见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份赔礼，够不够真诚？” 第363章 赌石千金（11） 温思渺打开了首饰盒。 天鹅绒的垫子上，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一枚光洁透绿的环形玉坠。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是喜欢这种首饰的，温思渺也不例外。 不论价格如何，有这份心意，便已足够让人心生欢喜了。 宋之怀撑起笑意，问她：“如何？” “原谅你了。”温思渺低低地说道。 抱着首饰盒回了房间，温思渺端详着镯子，认真发呆。 镯子确实漂亮，绿意很浅，如冰一般清澈透亮，十分少女。 犹豫片刻，她将镯子套了上去。稍一使力，镯子便滑到了她的手腕上，尺寸刚刚好。 等到她想摘下来的时候，无论怎样收拢手指，那镯子却卡在了她的手腕上，怎么也摘不下来。 碰、碰瓷？！ 温思渺目瞪口呆。 算了…… 左右送都送给她了，那就是她的东西，摘不下来也没事。 自从那天送了首饰，宋之怀明显感觉到温思渺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二人之间的气氛也融洽了不少。 意识到这个事实，宋之怀止不住笑，心道，小姑娘果然还是要哄的。 一转眼，宋之怀便在温家住了大半个月。 有宋之怀在，温父放心地去出差了，一走就是一个月，也不知道最后要多久才能回来，说是东南亚那边新进了批料子，品相很好，他得亲自去一趟。 他不仅自己走，还带走了许逸。 经过半个月在赌石场的历练，许逸对自己异能的掌控已经炉火纯青，可以轻易地从一大堆原石中分辨出真正的精品。 他只要寻找存在于原石中的「气」就好。 温父与其他人待他的态度越来越客气，再也不把他当成原来的穷小子看待，许逸一时觉得扬眉吐气，好不畅快。 这些有钱人，平时总瞧不起他们这种底层出身的，幸好老天眷顾他，给了他这份能力，让他得以从中脱颖而出。 从前他以为眼睛毁了他一辈子，却不曾想，这竟是上天对他的照拂。 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他扬眉吐气的这一天，他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 这一天，许逸像往常那样与温父一起去赌石市场。得知他的能力后，每一次去赌石市场，温父都会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指导，甚至在回去以后，还会找专业人士指点一二。 这让许逸有些飘飘然。毕竟温父在行内有头有脸，旁人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地道一声「温先生」，连带许逸也跟着沾了光。 除了许逸，旁人夸得最多的，就是温思渺了。温先生的疼女儿可是出了名，行内人都知道，若想哄他高兴，夸他女儿就好。 许逸甚至还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在猜测他是什么来头，有的还怀疑他是温父看中的女婿。 虽然许逸看着平平无奇，到底是眉清目秀，稍加打扮做个造型，也算是个较为英俊的青年了。 温父放弃那些浪荡的豪门子弟，转而亲手去培养一个能力出众的继承人，这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于是他们待许逸更加热切，连带许逸自己都有几分迷失，真把自己当成了温思渺的准未婚夫。不过短短半月，说话做事，便已融入了上流社会。 东南亚这边普遍落后，赌石市场的环境也不算太好，比许逸童年里那些又脏又乱的菜市场还要差上几分。 见惯了温父装修精美的赌石场，再看看这些，他的语气不免带了几分嫌弃。 这些同行的人虽是西装革履，但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一来一去，倒显得许逸的抱怨十分难看了。 许逸感到尴尬，只好说了声抱歉。 温父没说什么，只把这当一场闹剧——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没有把许逸当一回事。 温父在这一行干了太久，许逸这样莫名其妙有了逆天运气的年轻人，他不是没有见过。 他们多为表面现象所蒙蔽，但最后很少有人能有好的结局。 上天确实递来了台阶，可一脚踩空也是十分常见的现象，不是谁都能攀上顶峰。 许逸过于浮躁，没有见识，给一点阳光就灿烂，居然还有意无意地向他打探渺渺。当他听不懂许逸的话外之音吗？ 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自信。 趁着他运气尚在，本着商人牟利的本能，温父自然要把他带在身边悉心培养，这是笔双方都不亏的买卖。 可若许逸做一些他不该做的事情，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瞧瞧，自己就是贫民窟里摸爬打滚出来的，终于穿上了西装，再走一回贫民窟，反倒是走不下去了？ 温父也是白手起家，草根出身，童年在缅甸辗转，吃过不少苦头。 现在虽然西装上了身，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段贫苦的回忆。 温父这些心思，许逸自然不知道，在他眼里，温父待他态度热切宛如亲生父亲，想来温家的那位大小姐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就算这一回他表现得十分尴尬，温父没有像往常那样给他打圆场，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当是这种场合下，温先生也不好给他台阶下，这不是温先生的错。 他把注意力放在看原石上。 说是赌石商场，其实就是一个一个原石商人，随意在地上铺了张布，然后把挑好的石头放了上去。 一些被认为是废品的原石，就会被丢弃在角落。 吃了那次打脸的甜头，许逸习惯性地先看那些垃圾原石，意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这些天，他几乎毫无保留地指出了所有仙气充裕的原石，那些人一开始不信任他，之后一块又一块接着解，他们也对他肃然起敬，但凡他指出来的原石，一定有很多人蜂拥去抢。 然而看着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一阵刺痛，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小许？”温父诧异地问，“怎么了？” “没事……”许逸勉强笑笑，用力揉了揉眼睛，“沙子进眼睛里了。” 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于是继续看起了原石。 可眼睛再一眨，那些仙气似乎模糊了不少。 许逸的脸色一白。 一定是他这段时间用眼过度，才产生了幻觉……以前看书看久了，偶尔也会觉得那些文字模糊。 今天居然是星期天……忘记跟大家说周末愉快了，一放假就过得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周末愉快，珍惜周日哦—— 感谢komorebi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364章 赌石千金（12） 许逸这样安慰着自己，后面的人正催着他看原石，他心头一烦，就说道：“抱歉，我眼睛不太舒服，看不了了。” 而后闭着眼睛走到了温父的身后。 被公然落了面子，那几个玉石商人尴尬不已，纷纷把目光转向带许逸出来的温父。 见温父神色如常，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眼角的余光不停地往许逸那边瞥。 很快有其他人趁机抢占了许逸的风头，虽然不如许逸那样百试百灵，但倒也有几分能力。 许逸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这段时间，温父虽然派了人教他，但他仗着有能力，真才实学还真没多少。 要是眼睛不能看东西，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许逸背后冷汗涔涔，摇摇头甩开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念头，安慰自己这只是用眼过度感到疲劳。 不会有事的，他想。 不会出事的。 一眨眼一个月过去，温父打来电话，说是自己马上就要回来。 温思渺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因为之前被绑架，温父怕自己不在身边又出什么差错，走之前特意和宋之怀强调让她少出门，就算出了门也要时时刻刻派人跟着，让她怎么都不自在。 虽说以前在古代世界也是一出门前呼后拥的大小姐，但那种仪仗队与现在不一样，那会儿好歹有心思细腻的丫鬟陪着说话。现在……身边只有一个笑面虎宋之怀。 赖在她家里不走的那种。 她都快闷坏了。 好不容易盼到温父回来，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了。 彼时温思渺接完电话，去客厅端了小甜品上楼，宋之怀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见她过来，慢悠悠地说道：“渺渺心情很好？” 小姑娘端着碟子时，袖子向下垂，露出了一节白皙皓腕，他送的镯子便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 他悄无声息地弯了下唇。 温思渺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还好吧。” 其实仔细算下来，这些天两人的相处十分和谐。宋之怀一改之前的臭屁脸，非但没有使脸色，态度堪称殷切，她的内心可耻地动摇了一下。 然后又马上提醒自己，不行不行，宋之怀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 千万不能被他表面的温柔给骗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肯定还有什么更长远的谋划。 宋之怀目睹小姑娘脸上的情绪变化，差点没忍住笑，掩唇轻咳一声，状若无意地问道，“渺渺想出去玩吗？” 小姑娘回过头，杏眼盛着疑惑不解。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问她要不要出去。 “晚上有个拍卖会……”宋之怀说道，“缺个女伴。” 温思渺：“……” 她有意揶揄：“宋先生还会缺女伴？” “从前是不缺的，因为不需要……”他的唇微微一弯，语气不紧不慢，“但是现在呢，想着家里有一个，就想带过去了。” 小姑娘轻哼一声，虽然应下的时候语气勉为其难，可心情却是极好的，像极了偷了腥的小狐狸，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宋之怀按捺住揉她头发的冲动，提醒自己二人还有些距离，他不可能丧心病狂到特意走到小姑娘身边去摸她的头。 机会还有很多，他们来日方长。 宋之怀下午遣人送来礼服，还有专门的造型师上门，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个小时，这才得以出门。 小姑娘底子好，又有气质，不过稍加打扮，仿佛脱胎换骨，宋之怀看见她的时候，眼底也有一闪而过的惊艳，然后又瞥到她手腕上的镯子。 两个首饰还是太少了。 可惜最近没有物色到什么新的稀有种，只能等下次了。 宋之怀遗憾地想。 拍卖行是宋之怀的产业，因此他这次过去，主要是为了给拍卖行撑场子，买不买东西意义不大。 不过，他和温思渺同时出现在这里，着实让人惊讶。 眼尖的人认出来，宋先生旁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就是温家那位千金。 倒也不是说温家和宋家不对盘……只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一块来了呢？ 宋之怀还牵着温思渺的手，笑容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从前宋先生也喜笑，然而很少有这么真心实意的时候，真让人感到意外。 更何况，这段时间不是有在谣传，说是温父给女儿物色了一个未婚夫，甚至亲自带到东南亚的赌石市场那边长见识？ 能有这种待遇，估计是拿来当继承人培养了。 谁都知道温小姐对赌石不感兴趣，往后这么庞大的一个商业帝国，肯定是另外要选人继承的。这个继承人，极有可能是温小姐未来的丈夫。 他们连那位传说中未婚夫的面都没见着呢，温小姐怎么就跟宋先生好上了？ 真乱，贵圈真乱。 至于那些跟宋之怀有几分交情的人呢，则发现温思渺手腕上戴着一只镯子。 色泽光滑，晶莹剔透，一看便是上好的极品冰种。 他们记得前段时间宋先生在赌石场开出了一块极品冰种，还以为宋先生会马上转手出售，没想到他只是拿过去叫人打了只镯子。 那么好的一块翡翠，只拿来打一只镯子，可真是暴殄天物。 当时他们还不明白，如今看见温思渺手上的镯子，哪有不懂的道理？ 这哪里是暴殄天物。 这是拿来哄小姑娘开心呢。 这种奢侈的哄法，是他们不懂了。 拍卖行给宋之怀留了地理位置最好的包间，温思渺隔着一层透明玻璃，专注地看着主持人呈上的拍卖品。 毕竟这是一场拍卖，翡翠当然是主打，除了翡翠以外，还有一些流入拍卖行的古玩字画、珠宝首饰，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现在正在拍卖的，是一只嵌着蓝水晶的镯子，据说是英国皇室某位贵族的收藏，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辗转多家才到了这。 一时之间，下方的竞价十分激烈。 不是每一个顾客都有包间，大部分顾客都坐在楼下的观众席。 温思渺向下扫了一眼，刚刚举牌竞价的那位青年，似乎还有几分眼熟。 那个被温父带走的……叫什么来着？ 大宋：这就是不换名字的好处了。 第365章 赌石千金（13） 温思渺的大脑一下子没有跟上思路，有些呆滞。 算了，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人，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 温父带到东南亚的年轻人多了去了，真正能留在他身边的，一只手都数得清。 他惯是喜欢做这种事情。 倒是宋之怀发现了她的走神，问她：“怎么了？渺渺喜欢那个镯子？” 温思渺看了看那件拍卖品，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镯子，果断摇头，“这个更好看。” 宋之怀弯了弯眼，对她的话表示赞许：“我也这么认为。” 小姑娘今天很懂事，他很欣慰。 拍卖会在深夜结束。 温思渺见过的宝物太多，这些拍品勾不起她的兴趣。来这里，也不过是闲的无聊，出来打发一下时间。 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困倦，恹恹地靠在宋之怀的肩膀上打瞌睡。 身边的人温声道：“困就睡吧。” 温思渺得了鼓励，索性直接闭上了眼。反正这是自己的男朋友，靠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 这个世界的他气人归气人，本质还是一样的，他一直都没有变。 她这样想着，意识渐渐陷入模糊。 海藻般的卷发仿佛小扇子，轻柔地触碰着他的手背。 宋之怀的眼眸深了深，遂遵从本性，在温思渺的头顶上薅了一把——手感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样好。 奇怪，做出趁小姑娘睡觉偷偷摸头这种行为，他倒也不觉得可耻，反而轻车熟路，仿佛在之前就已经做过无数遍。 不久之后，车停在了温家的别墅前。 小姑娘已经睡熟，呼吸声均匀绵长。 宋之怀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她顺势靠过来，头搁在他的肩窝，像只猫一样轻轻地蹭了蹭。 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半梦半醒，嗅到熟悉的气息，便放心地睡下。 宋之怀想，她倒是心大。 随随便便换成任何一个男人，见了她这幅样子，怕是都不能把持住。 就连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之怀忍不住叹气。 都是自己造孽，他也没有办法。除了自食苦果，还有什么选择呢？ 认命吧…… 他抱着温思渺，轻手轻脚地进了温家的门。 前脚刚关上门，后脚客厅的灯就开了。 宋之怀一僵。 他无比怀念地想，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学生时代，为了赶一个发布会逃课，刚翻了墙就遇到吃完饭出来的几位老师，教导主任也在其中。 若是眼神能变成刀子，那他大概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身后，温父的声音平静到可以滴出水：“看来宋先生把渺渺照顾得很好。” 他特意咬重了「照顾」这个词。 宋之怀泰然自若：“那就要看渺渺的意思了。” 温父一脸微笑：“宋先生应该有不少话要跟我说吧？” 连「小宋」都不喊了，称呼又退回到客气疏离的「宋先生」，可见温父有多生气。 在拍卖场看见许逸的时候，宋之怀就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其实他完全可以丢下温思渺回宋家，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但是…… 当小姑娘乖乖巧巧趴在他腿上的时候，他又舍不得放手了。 他的语气乖巧，像极了犯错的学生：“渺渺还在睡觉，我可以先送她回房间吗？” 温父：“……” 他咬咬牙，按捺住把这人打出去的冲动，又舍不得惊扰了温思渺，只好委委屈屈地点头，同意他进温思渺的房间。 当初怎么就觉得宋之怀为人谦和有礼、懂得本分呢？ 怕是早就存了不少不该存的心思，挖好了坑等他来跳呢！ 他居然还傻乎乎地应了下来，亲自引狼入室？ 温父悔意如注，恨不得穿越回一个月前，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亏他还想着与宋之怀达成一系列后续合作，还想让他帮忙看看圈子里有没有合适的男人，给温思渺当丈夫呢。 这下好了，人家直接自己上了。 于是，等宋之怀坐下，温父问出了一句话：“宋之怀，你要脸吗？” 连全名都喊上了。 宋之怀笑容不变，语气依旧温和：“对不起，是我的错。” 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之后，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温父疼女儿的性格在圈子里是出了名，那些公子哥不敢娶温思渺，一来是小姑娘人看着比较难以接近，二来就是她父亲实在太恐怖了，若是贸然求娶，怕是直接得被扒下一层皮。 这是个火坑，可他还是一脚踩了进来。 温父问他：“这件事情渺渺知道吗？” 宋之怀摇了摇头，“渺渺不知情，都是我的错。” 温父的神色这才缓和些许。 其实一开始，比起其他情绪，他更多的是被蒙骗的愤怒。 放眼整个圈子，除了宋之怀，他实在找不到更优秀的人。 比宋之怀成就高的，多是些四五十、六七十的老男人，身边莺莺燕燕一大堆，不时有女人带着子女上门闹事，私生活一团糟。 比宋之怀年龄小的，又处处不如他，稍加敲打便溃不成军，还没他年轻的时候像样，这种人温父根本看不上。 思来想去，其实宋之怀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这老狐狸城府太深，差点连他也蒙骗了去，渺渺嫁过去以后，他岂不是成了吃亏的那个？ 温父实在是不甘心。 他们家小姑娘就是一张白纸，若是被这老狐狸叼住了，怕是要吃得死死的，任其描摹。 一想到他们家小姑娘从此成了别人家的人，温父心里痛极，恨不得小姑娘一辈子都不要嫁人才好。 “你走吧……”温父果断说道，“这段时间别跟渺渺见面了，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他还是不信任宋之怀。 就拿这个圈子来说，那些与妻子相伴几十年的男人都守不住本心，何况本就年轻有为的宋之怀呢？他凭什么要把女儿交给他？ 宋之怀注视着他，点头道了声好。 临走之前，他回过头，语气认真专注：“希望温先生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这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为了小姑娘弯下腰，诚恳地提出请求。 温父的心无可避免地有所动摇。 感谢姬如雪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366章 赌石千金（14） 温思渺实在太累，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还穿着晚礼服，妆倒是卸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她在梦里不会换衣服，但会卸妆？ 估计是宋之怀干的。 幸好她妆化得不浓，不然她真没法想象宋之怀皱着眉头拿卸妆棉细心擦拭她脸的样子。 她重新换回了家居服，本想着下楼去问问宋之怀是什么情况，来到客厅以后，却发现沙发上没有人。 家里平时很空旷，客厅的沙发都快成宋之怀的固定办公地点了。 从温思渺睁眼到晚上回房间，他都雷打不动地坐在那，也没见他怎么出过门。 可这一次……他不在。 温思渺心里「咯噔」一下。 系着围裙的温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着跟她打招呼，“渺渺！” 温思渺的心情一下子上扬了不少，“爸爸你回来了！” 也难怪。昨晚都在拍卖场看见那个男人了，温父自然也已经回来了。 估计他昨天晚上就到了温家，不过当时她在拍卖场，这才不知道情况。 看见女儿开心，温父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去掉宋之怀那件糟心事，这一次去东南亚还是比较顺利的，又与几个赌石的世家签了长期合作的协议，有了几个稳定的供货源，还采购了一批新的原石。 其实昨天晚上也是深夜壮胆，再加上温思渺的缘故，若他与宋之怀只是普通的商业合作伙伴，他是绝对不敢这么对宋之怀说话的。 哪知道宋之怀真的这么自觉，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倒让他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就像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唉，真是难办啊。 便听见温思渺问他：“爸爸，宋哥哥去哪了？” 温父心里心虚之意更甚。他不好向温思渺直接解释是自己把他赶走了，就说道：“宋先生他有点事，先走了。” 温思渺又不傻，提起宋之怀，温父的称呼都变了，肯定是昨天晚上她睡着以后，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 宋之怀也不像是不明不白就会逃避的人。 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宋之怀不会是被温父赶出去了吧？ 她没再深究，温父本就心虚，见她不问，自然不会再提宋之怀，便开始说起自己在东南亚遇到的趣事。 温思渺虽是听着，心思却已经神游天外了。 要是他真跑了，那就别想再回来了。 温思渺轻哼一声。 宋之怀还真失联了整整两天。 之前宋之怀整日待在温家，两人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交换，温思渺想找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然后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端的青年自称许逸，跟在温父身边一月有余。温父有事找她，因为开会脱不开身，这才由他打了电话，问温思渺有没有空过来看看。 这个人在温思渺的脑子里终于对上了号。 原来他叫许逸啊。 她也有意去赌石场找宋之怀，想了想便答应了他，喊上司机出了门。 温思渺对许逸其实没什么印象，第一次见她是蒙着眼睛的，之后许逸来找温父，穿得很朴素，看上去毫不起眼，温思渺只大概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一别一月有余，他倒是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换上一身西装，还特意去做了个发型，脸上换了副金属框的眼镜。 乍一看，倒是有几分模仿宋之怀的意思。 温思渺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宋之怀的气质是他过去经历的沉淀，许逸不过是照猫画虎，相较之下，显得滑稽又拙劣。 她心里有些奇怪。温父若真有事找她，完全可以让身边的秘书给她打电话，为什么要拜托许逸呢？这倒像是个约她出来的借口。 她瞥了许逸一眼，没有说话。 许逸率先开了口：“温小姐。在东南亚的时候，温先生对我多有照顾，我一直很感谢他，但是不知道怎么回报…… 昨天晚上参加了一场拍卖会，看见了这只手镯，我觉得很衬温小姐，希望你可以喜欢。” 他将手里的东西打开，赫然是昨晚那只嵌着蓝水晶的手镯。 温思渺记得这镯子的成交价少说也有二三十万，许逸不过是个普通人，他哪来这么多钱？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温思渺刚要开口，背后伸出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揽住她的腰肢，随后便响起男人略带冷意的嗓音：“许先生这么急着向别人的未婚妻示好，不太妥当吧？” 嗯？ 小姑娘回头看他，漂亮的眼睛眨呀眨，仿佛在问：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未婚妻？ 真是可爱的紧。 许逸脸上的笑当场僵住，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宋先生，温小姐什么时候成了您的未婚妻？” “唔……”宋之怀把温思渺揽进怀里，漫不经心地说道，“马上就是了。” 许逸：“……”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可耻之人。 便听见宋之怀似笑非笑道：“镯子我已经送过了，不劳烦许先生操心我家小姑娘。许先生如果真想入这一行，不如多跟着温叔叔学点真才实学，脚踏实地才是硬道理。”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直接给许逸扣了个「歪门邪道、剑走偏锋」的高帽子，许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可恨宋之怀长了一张嘴。 这边动静大，已经有不少人驻足围观了，许逸一秒钟也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事实上，他背着温父偷偷接了几个老板的名片，跟几家公司达成了合作，悄悄给他们指了一些原石，每次都是趁着三更半夜偷偷跑过去的，手里有了些积蓄，这才迫不及待地跑到温思渺面前献殷勤。 半夜工作就这点不好，他的眼睛因为用眼过度再一次受伤，模糊的时间更长了。 别说原石，看正常的东西都有些看不清，他不得不去配了高度数的眼镜。 眼见许逸离去，温思渺便也把宋之怀给拉走。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小姑娘转过身，脸皱成了包子，气鼓鼓地看着他：“你还知道出现？” 宋之怀含笑道：“再不出现，终身大事都要耽误了。” 新的一周继续加油呀……就算放假了也不能忘记星期一—— 我一直很喜欢「一」这个词。新一周，新一月，新一年，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告别过去，勇往直前。 第367章 赌石千金（完） 两人若有若无地暧昧许久，这种直白的话，他还是头一次说。 小姑娘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不是被我爸爸赶走了么？” 宋之怀掐着她的包子脸，笑着说道：“他赶不走我，主要是看渺渺的意思。渺渺舍得赶走我么？” 自然，是舍不得的。 温思渺没有立即给出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宋之怀笑着揽她入怀，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然后他就成了温家的常客。 每隔两天一定来拜访一次，打着的是谈生意的由头，话题说着说着又到了温思渺身上。 这种软硬并施、明暗交替的手段，饶是温父纵横商场多年，也有些招架不住。 每每这种情况，温思渺就站在楼梯上，隔着一扇门偷偷地看，边看边笑，暗暗算着温父还有多久可以松口。 温父的心早就动摇了。 不这么早答应，只是怕他得到得太轻易，若是失去也不会珍惜。 可宋之怀的态度告诉他，他是值得的。 终于，一次正儿八经的谈生意结束，温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你要对渺渺好。” 语气又酸又涩，生怕自己说出去就后悔了。 宋之怀受宠若惊，立即应下：“渺渺是我的全世界。” 温父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勉为其难道：“订婚还是结婚？” “都要……”宋之怀果断道，“走最完整的程序。” 温家千金与宋之怀订婚的请帖很快就送了出去，一时间满众哗然，没想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毕竟双方都有权有势，不存在一方嫁入豪门或者一方入赘。 他们本以为他们都会选择相较于弱势的另一半，没想到居然结合了。 先前还传来那么多小道消息，说是温父要亲自培养继承人给温思渺做未婚夫，原来那都是笑话。 许逸确实沦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之前背着温父接那些大老板的名片，他打着的是「赌石天才」「温思渺的准未婚夫」的名义，卯足了劲儿给他们看石头。 他的石头看得的确很准，那些老板赚得盆满钵满，也乐意带他融入这个圈子。 许逸混得风生水起，自然就看不上温父——那些老板对他多殷切，他在温父面前却只能伏低做小，相较之下高下立见，他果断投奔了别家。 当时温父也没说什么，只是给他算了一笔账，结了他的工资，也让他还了他该出的钱，他们两不相欠。 然后温父告诉他，不要后悔。 许逸自然不会后悔。不仅如此，他还打着如意算盘，准备功成名就之后求娶温思渺。他的确喜欢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 然而变故发生了。 那次他随老板去看石头，一连工作了十个小时，看到两眼昏花头晕脑胀，最终体力不支，晕倒了。 据医生说，他昏迷了一天一夜，当时送被送进来的时候，眼睛的功能几乎衰竭。 抢救室给他做了十多个小时的手术，这才保住了他这一双眼睛。 却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别说看石头了，便是配上上千度的眼镜，他走路都有些吃力，一辈子都要在高度近视中度过，中年过后还有很大几率会失明。 这对于许逸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那些老板纷纷弃他而去，一个二个失去了联系。 不仅如此，他们还联名指控许逸给他们指的都是假石头，害得他们失了顾客的信誉，生意上的损失不只一星半点。 然后许逸被他们告上了法庭，索要上千万的赔偿金。 许逸两眼一黑，差点昏厥。 别说现在的他根本就拿不出这上千万，他给那些老板看的那些石头，购入价加起来也没超过千万，他们明摆着就是在坑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一个人头上。 先前许逸跟着温父，那些老板尚给他几分面子，毕竟他背后有温父撑腰，他们做不出什么小动作。 可现在许逸只有一个人，他们自然行事肆无忌惮，转走了许逸名下全部财产，逼得他操着模糊的眼睛给他们看石头。 许逸连正常的东西都看不清，怎么可能看得清石头上的「仙气」？ 自然是乱指一通，致使那些老板一赔再赔，对他怨恨至极，开始了新一轮打击报复。 曾经辉煌一时的赌石天才，最后竟是双目失明，杳无音讯。 消息传到温思渺这边的时候，她在跟宋之怀挑婚纱。 国际上的著名设计师寄了画册过来，从用料到配件到成品，每一个环节都要精挑细选。 温思渺一看见这些多款式多色号的东西就头疼，很多材质她根本就搞不清，更别提去选出合心意的了。 她忍不住瞪了宋之怀一眼，有钱人就是麻烦，活得那么精致做什么。 然后把所有的画册都丢给了宋之怀，让他自个儿玩去。 宋之怀倒是乐在其中，每天跟设计师的通话时长在五个小时以上，说的又都是法语，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温思渺身为半个古人，英语都不大听得懂，法语简直就是为难她，一听到宋之怀聊天，头更疼了。 “宋之怀……”她喊他的名字，“这是你嫁还是我嫁？” 宋之怀被她逗笑，温和地接了话，“我等渺渺嫁。当然，如果渺渺愿意，我嫁也不是不可以。” 温思渺：“……” 好吧好吧，没脾气了。 “你要是嫁过来……”小姑娘斜睨一眼，“我怕我要不起。” 真是个记仇的小姑娘。 “不会……”宋之怀摇了摇头，道，“渺渺比世界上任何事物都珍贵。这么一说，不是渺渺要不起，而是我高攀了渺渺。” 说话一套一套的，比莺啼还要婉转动听。 小姑娘表面上嫌弃，心里却是极其受用的，嘴角的弧度都扩大了不少。 “就你会说话。” 宋之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不是他会说话。 只是一见了她，这些话呀，便只想说给她听。 从前他的全世界只有钱与权，现在，她是他的全世界。 晚安…… 第368章 惑心海妖（1） 回到混沌空间之后，温思渺发现，她的房间多了一个梳妆台。 其实从前也是有的。但是那时候梳妆台还是模糊的一团，系统自己都不懂这些，哪里弄得出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光是那些口红色号就叫人眼花缭乱了。 如今的梳妆台总算是有模有样。水晶打造的柜台上摆着瓶瓶罐罐，一拉开抽屉，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口红叫人看花了眼。 桌面上放着一个首饰盒。盒子上有小机关，温思渺按下，盖子便自动摊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安安静静地躺在绒垫上。 正是上个世界宋之怀送她的那一只。 或者说，成色比宋之怀送她的那一只还要好。 她轻声道：“系统？” “嗯……”系统应下，“喜欢么？” “喜欢的。”她低低地说道。而后将镯子拿起，戴在了手腕上。 那镯子似是有灵性，触碰到她手腕的时候，迅速伸缩成最合适的模样。 这回不用碰瓷，摘下来很方便，但温思渺不愿意摘了。 系统笑着说道：“小姑娘都是喜欢首饰的。蔷薇花再多，一个白天就会枯萎，倒不如首饰来得实在。 我就是想着送你什么合适一些。穿金戴银太俗，真的翡翠又太老气，这种冰种倒是最好。” 其实准备了有一段时间，脑海里一直没有确切的样子，怎么也幻化不出来。这个世界一结束，他突然就想到了这只镯子的具体模样。 许是渺渺上个世界经历了些什么吧。 温思渺抚摸着镯子光滑的表面，感受着上面冰凉的温度，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去下一个世界吧。” 系统道了声好。 温思渺睁眼的时候，周围很是吵闹。 海风送来了咸腥味，两侧的群山向后退去，她正站在船头向远方眺望。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服饰，穿着及地的长裙，花纹很是素净，长发散下一半，另一半简单地挽了个簪子。 看着像古代世界。 只是古人对海多有敬畏，发生在海上的故事不多。周围海面有雾气浮动，她的丹田也有热流隐隐散发，仿佛呼应一般，彰显着这个世界的不平凡。 也许只是古代作为背景，存在着许多波澜诡谲之事。 温思渺本来是想静下来接收记忆的，身后不和谐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思绪：“说你呢，你怎么又跑出去了？” 唔，她刚刚在做什么来着？ 温思渺疑惑地皱眉，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低下头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任务做多了，就能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本事。 就算还没有接收完整的记忆，装模作样的功夫，她还是学到几分了的。 身后说话的那人见她还算乖巧听话，冷哼一声不再计较，转而说起别的事：“这海上仙山难寻，别忘了我们此行是带着任务来的。万不可让家主失望。快进来。” 身后跪了一众手下，纷纷道「大人说的是」。 温思渺听了他的话，走下了楼梯。 船内跪坐了一众少女，看着约莫十五六岁，都是青春正好的年纪，一个个面目愁容。 温思渺走到角落坐下，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众人见她沉默，只当她又被伤了心，问她：“姑娘，你怎么又跑上去了？你可不要想不开。就算跳了海，也只是如他们的愿而已。” 这话说得温思渺一头雾水。她不好说什么，只有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些妙龄少女遂哭闹起来。 “我才十六岁，娘亲还等着我嫁人，怎么就被送到这地方来——” “家主承诺过我，若我应允了他，定会护我弟弟一世无忧……我是自愿来这里的。” 听着他们说了一圈话，温思渺讶异地发现，一个二个居然都是一些苦命的少女，被连哄带骗带强绑到这里来的。 这是要去做什么？ 底下的哭闹惊扰了上面的人。那黑衣男人蹬蹬蹬地下来，冷着脸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谁再哭，我现在就把她扔下去喂海妖！” 众女纷纷噤声。 等他走后，温思渺耳根子终于清静了，这才准备接收起记忆来。 她所料不错，比起传统修真，这更像个玄幻世界。大陆上几大世家自成一派，虽然也夹杂着不少小王国，但王国依附着世家而生，那些君主见了世家家主，也要礼让三分。 她所在的温家，就是大陆上有头有脸的世家。 温思渺的父亲，就是温家的家主。 传说海上有一种奇异的生物，嗓音宛如天籁，内丹更是大补，普通人服之即可立即拥有灵力，修士服之，灵力大涨，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只是那些海妖只有一个爱好，就是妙龄少女。 它们以妙龄少女之血为食，唯有如此，养出来的内丹集天地之精华，也是最好的。 大陆上的几大世家得了消息，便纷纷从世家里挑选出一众血统纯正又不起眼的妙龄少女，送上了这艘前往海上的船。 可想而知，被送进来的，多是一些没有灵力、又饱受欺凌的女孩。 但温思渺不一样，她比较倒霉。 她的父亲是温家家主，生性风流，后院姬妾众多，儿女也不少。 她的母亲曾是父亲少时情人，第一任妻子，可惜早早去世，温父心里内疚，总额外偏袒她一些。 她的母亲去世不久，世家又送了女儿过来联姻，也就是如今的当家主母。 主母生了儿子，看没有母亲却备受宠爱的温思渺愈加不起眼，趁着温父没有插手这件事，把她打晕送了过来。 原本要来这儿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温家女。那姑娘也是惨的，母亲是个不起眼的姬妾，早在多年前就被主母当泄气筒活活打死，之后又是个修炼废柴，没有灵力傍身，在温家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温思渺连连叹气。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温家主母对她积怨已久，早就想把她送走了，这次寻找海妖，倒给了她一个好的借口。 她可不能让主母如愿。 好像还没有写过玄幻……写一个试试—— 第369章 惑心海妖（2） 收拾好记忆之后，温思渺的态度从容不少，面对那些哭哭啼啼的妙龄少女，也没有显得那么头疼。 那些少女基本上都是自愿来的，像温思渺这种直接被打晕、麻袋一套就送上来的，毕竟还是少数。 她们哭闹，多是哭命运的不公、哭自己即将面临死亡，哭为什么她们就不能像那些修士一样拥有灵力，哭世家大族的无情。 温家唯一没有灵力的子女就是那位原本要被送来的温家女。温思渺不仅有灵力，修为还不低。 她没有说话，默默退到角落里，把存在感一降再降。 有姑娘看着她，说道：“这位姑娘，你是哪一家的？怎么看你有几分眼熟？” 温思渺谨慎地答：“温家。” 那姑娘恍然大悟，“我是黎家的，与温家有些交情，之前两家聚会的时候我也去过，估计是那时候见到温姑娘的。” 她自己说着说着，倒也觉得奇怪。照理说她当时站在人群里，不可能注意到同样不起眼的温姑娘，就像旁人也不会发现她一样。能让她有印象，一定是有什么可取之处。 这么一看，温姑娘虽然跟他们一样穿着粗麻布的素衣裳，可容貌精致秀美，气质也不似一般人，倒像是从小娇养的大小姐。 她摇了摇头，心里又觉得奇怪。若真是大小姐，怎么会被送到这种地方来？ 许是小时候运气好，与那些正儿八经的子弟一样受了些教育，最后因为不能修炼而被抛弃罢。 都是同命相连的可怜人。 那黎姑娘不说，倒是有旁的姑娘道：“温姑娘，我看你与我们不大一样，你是温家的什么人啊？” 莫说吃穿了，单看这气质，便已经觉得她不凡。怎会与她们一起沦落至此？ 温思渺淡淡一笑，轻声道，“能有什么人呢？赴死的可怜人。” 她这么一说，别人就不敢接话了，纷纷兀自哀伤。 是啊，之前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还不是被送到了这里。 上了这条船，她们是抱着必死之心。来都来了，哪里有活路可循呢？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起点，那群姑娘掩着唇，泣不成声。 温思渺继续在角落里待着，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选择性忽略。 她要想想对策。 这种灵力，跟修仙的法力差不多，只不过表现的不一样。 灵力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上、中、下三个阶段，如今这具身体的修为便是绿阶的下等。 说起来，还是刚刚突破呢。 这具身体的天赋倒是不错，起步就是橙阶，豆蔻年华便步入黄阶，如今更是突破了绿阶。 也是如此，温家家主偏袒她才偏得光明正大。 放眼整座城，别说紫阶，蓝阶的高手都见不到几个。那些家主，多是卡在蓝阶上等，只有老祖才可能修到紫阶。 一个绿阶的小姑娘，都可以称上一句天才了。 一般而言，世家会配的守卫，多为绿阶。青阶已经算是高手，那是主母、家主、少爷小姐才有的配置。 温思渺当初就是着了青阶高手的道。 她这种半是靠天赋半是靠药堆上去的半吊子绿阶，自己本就根基不稳，哪里是护卫的对手？这才被人家套了麻袋捆了进来。 主母也是料到此次送她上船，她多半是回不来，行事这才如此肆意妄为。 其实若只是落了水，她是不怕的。她有灵力护体，加之体力还算不错，保住一条性命不是难事。不知道脑海里的避水诀起不起作用。 主要是这个世界有一个很大的变数，就是那海妖。 也不知道那海妖究竟是什么生物，好不好对付。 温思渺无奈叹气。 入夜以后，船上的氛围愈加紧张。 海妖昼伏夜出，多在夜里活动，血腥味可以吸引它们。 有点像西方世界的美人鱼，但这种习性又不太像。 温思渺等一众妙龄少女被带到了甲板上，双手被反绑，还施了禁言咒，只能听见她们呜呜嘤嘤的哭啼。 被下禁言咒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温思渺也没有办法。不过她本来就是话少的性子，这咒下与不下，于她而言区别不大。 那些人拿着一把短匕，在她们每一个人的手腕上都开了一道口子。 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了夜色里。 这么坚持了两三天，海妖都没有出现，温思渺手腕上倒是多了好几道伤口。 那些人也露出疲态。 “这里到底有没有海妖啊？不会是耸人听闻吧？” “我们都蹲了这么多天也不见海妖出现，谁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 “这可怎么办，难道要原路折返？” “这些人是不可能留的……不如直接丢海里去。” 他们正说着，船忽然一阵颠簸。紧接着，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 月色幽深，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也被黑暗所取代。鳞片在海面上折射出蓝色的幽光，一道道黑色的身影被无尽拉长。 它们的身影溅起阵阵浪花。 扑腾，扑腾。 温思渺听见了歌声。 那些嗓音偏中性，她无法分辨是男是女。只觉得歌声入耳，如同落了一地的轻柔月纱，说不出的婉转动听。 身边的人纷纷失了神，逐渐沉浸在这美妙的歌声中，有的姑娘甚至露出了笑容。 紧接着，那些黑色的身影将船包围。 它们在靠近。 温思渺转过头，发现那几个送她们来的护卫，一个个也双目无神，沉浸在海妖的歌声中。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踏上这条船的刹那，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回去。 那些送她们来的人本着送她们去死的心，殊不知，他们也是给海妖的祭品之一。 她低下头，看见了甲板上的鱼尾。 那是海妖的尾巴。 黑影在靠近，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分辨出模糊的轮廓，隐约判断得出是人形。 忽地，巨大的浪花掀起。海浪打来，身下的船在顷刻之间成了废墟。 脚下没了船的支撑，海水贴近她的皮肤，又蒙住了她的双眼。 她在不断下沉。 海水中伸出一双冰凉的手，揽住她的腰肢，抱着她向深处坠落。 感谢寒落的灵感胶囊、甜品店店长（我喜欢吃甜品！）、用户34036804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370章 惑心海妖（3） 温思渺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被海水淹没的时候，死亡的感觉是那样的强烈，让她恍惚间回到了很久之前，在冰与火的双重折磨下渐渐失去生息。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快死了。 当时没有恐惧，只有满腔无处言说的愤怒——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没有为师父报仇，她不甘就这么死去。 那么，现在呢？ 温思渺问自己，如果她现在就要死了呢？ 她还是不甘心的。 她没有见到师父，也没有……见到系统。 她甚至没有好好地拥抱他一次。 所以她不能死。 她闭上了双眼，无意识地向下沉，那双手揽着她，轻柔地环着她的腰，把她放置在柔软温暖的地方。 那些对过去、对未来的恐惧如潮水般退散。 隐隐约约的，她听见了前方传来的对话声：“人类总不厌其烦地往我们这里丢祭品，其实他们根本就不够格……” “大人，您从哪里抱来的人类？我们当时怎么没看见她？您不可以只留下她一人享用……” “嘘。” 她好像听见了宋之怀的声音。 似笑非笑的，带点慵懒的坏心眼。 “抢到了，就是我的。” “啊，大人您可真是的……” 她听见那些生物不满地抱怨。 “难得碰上这么一个，您却要独占，您忍心吗？” “自然。” “您可真是，行吧行吧，我们只有等人类下一次送上门来了。” “你们太吵了。” 忽然被下了逐客令，那些生物也无可奈何，只好抱怨着离去。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冰凉的手抚摸上她的脸。 那只手的温度实在太低了——比海水还要冷，轻轻地掐着她的脸，似是碎冰触碰她的肌肤。温思渺不禁打了个哆嗦，睁开了眼。 一抬头，便撞进那对漂亮的桃花眼。 瞳孔是蓝色，不似天空那般温柔优雅的蓝，而是大海深渊般寂静深邃的幽蓝色。 单是看着这双眼，她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仿佛呢喃低语般的歌声，不自禁地放松了下来，警惕心一降再降。 那双桃花眼弯了弯，低哑的嗓音是蜜糖般甜蜜的柔，又带着点哀怨，“你总算醒了。” 温思渺：“？” 这怨妇一样的口吻是怎么回事？被拽下海的是谁？ 她这才仔细打量起周围的景色来。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脚下是柔软细腻的白沙，周围浮动着珊瑚水藻，一个个村落便建在白沙之上。 前方的生物也奇形怪状，有的上半身像人，下半身是鱼尾； 有的上半身是鱼，下半身则是人的双腿……她默默地别过了头。 幸好面前这个还算正常，下半身是人的双腿，穿着的也是人类的长袍，看上去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当然，还得忽略他半敞的衣襟与有意无意露出的胸膛轮廓。 习惯了他穿着西装、扣子扣到最后一颗的样子，突然这么随意不羁，她还真有点不适应。 “小姑娘……”宋之怀掐了掐她的脸，语气持续幽怨，“你都不跟我说话。” 温思渺：“……” 倒不是她不说话，只是被下了禁言咒，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她张了张嘴，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挣扎了两下她就放弃了。 宋之怀恍然大悟。 “你不能说话？” 温思渺点头。 那只原本掐她脸的手点了点她的唇瓣，一股暖流流过，禁言咒又被解除了。 “这是哪里？” 见她能说话，宋之怀也不掐她的脸了，在她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缠绕上她柔软的黑发，绕了几圈又解开，这似乎让他乐此不疲。 听她这么问，他回答得颇为漫不经心：“嗯……海妖的世界？” 其实确切而言，不是「海妖」，而是「海族」。「妖」是岸上人对他们的蔑称。 从前海妖掳人下海，也往往会自称「海族」，而不是「海妖」。 不过现在，宋之怀没有什么心思想其他的。 她的脸好软，头发也是软软的，说话的时候杏眼弯弯，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好可爱…… 本以为人类又像往常一样往海里丢垃圾，丢了还不管，没想到这回无意中落下了一颗珍珠。 他弯了弯唇，幸好自己动作快，早早地把珍珠抢到了。 温思渺又问：“我昏迷之前……是你们在唱歌？” “是呀，不是你们把我们引来的么？” 一来二去问了几句，温思渺发现他们简直没法好好交流。 她问问题的时候，宋之怀的一门心思都落在她身上，一会儿摸她的脸，一会儿又揉她的头发，仿佛小孩子新买的玩具，看什么都是新奇的，恨不得薅坏了才好。 她按住宋之怀作乱的手，意图保护自己的头发：“不要再薅了！会掉的！！” 真是的，一见到她就薅头发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 他怎么就跟她的头发过不去了呢。 被这么打断，宋之怀倒也没生气，那对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眸光流转，仿佛拥有洞察人心的魔力，让人躁动不安的心在顷刻之间便安静了下来。 他颇为稀奇：“你有灵力，还怕掉头发么？” 温思渺：“……” 所以说，宋之怀为什么要长嘴？ 该被下禁言咒的应该是他才对。 小姑娘生气的模样也是可爱的，脸气鼓鼓的，让他不禁怀念起刚刚的手感，想要再掐一把，又怕她生气，只好悄悄压下心底的念头不被她发现。 宋之怀实在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想跟小姑娘腻在一起，让她沾上他的气息，告诉身边的所有海族这小姑娘有主了，不要觊觎她。 可惜小姑娘一脸严肃，似乎还要跟他谈正事。 好吧好吧，那便依了她。 他把小姑娘抱在怀里，换了个姿势躺下，让小姑娘得以紧紧贴着他。 在她炸毛之前又抓住她的手，这才愉悦地说道：“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都可以问。” 那慵懒的模样，颇像一只晒太阳的大狐狸，尾巴晒得蓬松酥软，眼睛也懒洋洋地眯起。 小宋：白捡一个老婆，可爱，开心。 第371章 惑心海妖（4） 温思渺挣扎两下未果，只好放弃反抗，温顺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反正也是她的男朋友，不躺白不躺。 她的顺从取悦了宋之怀。 他顺势在她头发上揉了两把，低头又瞥见小姑娘的手。白皙的一节手腕露在外面，几道划痕触目惊心，似乎是新伤，有的才结痂，硬生生毁了小姑娘如玉一样的皮肤。 宋之怀的脸色冷了下来，冰凉的指尖抚摸过她的伤口，“他们还是这么无聊。” 伤口在顷刻之间消失不见，手腕处光洁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小姑娘眨了眨眼，茫然地问：“嗯？” “海族喜食妙龄少女之血，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谣言……” 说这话时，宋之怀神情淡漠，全然没了方才在温思渺面前漫不经心的模样，“其实海族本就是人类，受了诅咒拥有海洋生物的特征，不得已才离开人类世界去海底隐居。本是同族，又何来嗜血一说？” 有些话，他没有明说。 其实传出这个谣言，也在情理之中。海族只爱美人，无论男女。 十五六岁正是少女最好的年纪，出落得亭亭玉立，以貌美居多，这才多受海族青睐。久而久之，才有了那些谣言。 若是换成十八九岁的少年，海族照样抢。 有的海族出生便是雌雄同体，成年以后方可自行选择性别，全看有没有抢到合适的人。 不过，自从人类认为妙龄少女是他们的喜好后，送过来的祭品多为少女，且多入不了海族的眼。 宋之怀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又道，“我知道你是什么目的。那些被掳下海底的，哄了我族人的心之后，就会杀他们取内丹了。” 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弱肉强食，人类落魄时给海族捡了便宜，海族不敌人类时便被取了内丹。 说到底，若非他们贪恋人类美貌，又无法制服人类，也不会惹火上身。 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他的眼里盛满了笑意，“想要我的内丹么？要不要试试诱惑我？” 说这话时，幽蓝的双眸仿佛海底深渊般凝视着她，仿佛稍不留神，就要沉沦其中。 说是她诱惑他，可当对上这双眼睛，没有人可以说的出拒绝的话。 ……分明是他在引诱她。 “宋之怀！” 身后有人在呵斥他。 “我知道幼崽在成年的这段过渡期容易发/情，可你也得收敛些，把人小姑娘吓跑了怎么办？” 温思渺冷漠脸：“……” 难怪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的甜蜜香气，原来是在特殊时期啊。 好吧，姑且原谅他的口无遮拦。 宋之怀没有任何被戳破的尴尬，反而笑眯眯地环住温思渺的脖子，往她肩窝上蹭了蹭，“不会的，小姑娘就喜欢我这样的。” 温思渺想，他还真是自信。 ……虽然跟事实也差不多了，毕竟这种自信是她给的。 她回过头，发现呵斥他的是位长者。人身鱼尾，还蓄了胡子，看上去仿佛成熟俊美的帅大叔。 宋之怀这张脸温思渺见了太多次，对他的美貌早已免疫。这会儿看见了其他的同族，才意识到海族喜好美人，自身的外表也足够勾人。 搁在她腰上的手遮住了她的双眼，她听见宋之怀不满道：“不许看别的海族。” 大叔啧了一声，“怎么，还怕我把你的小姑娘抢走了不成？” 宋之怀一脸坦然：“不，我怕你吓到她。” 大叔：“……” 这该死的宋之怀，有什么好嘚瑟的！嘲笑他到现在还没有伴侣么？ 海族的伴侣有两种，要么是岸上抢来的人类，要么是同族。 其实第一种情况，大多数海族是不愿意做的，因为实在太过麻烦。 人类总一副哀天怨地的神色，最后还要反捅一刀，抢个人类跟埋个刀子在身边没什么差别，不如找同族。 同族呢，就要看情况了。由于这些年掉下来的屡屡都是妙龄少女，多数海族在成年的时候会把性别定位为雄性，故而海族的雌雄比例一再下降，找到个姑娘当伴侣实属难事。 “我劝你小心点……”大叔揶揄道，“也不知道是谁吓着谁呢。” “不可能……”宋之怀摇摇头，“我知道同性相斥，所以你对我多有偏见。但我自诩还是有自信的。” 大叔：“……” 温思渺想，这位大叔一定与她有相同的想法：可恨宋之怀长了张嘴。 她与大叔对视，交换了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 大叔似乎有些事情想与宋之怀商量，见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随便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他一走，宋之怀原形毕露，一脸哀怨：“你刚刚看他做什么？果然是成熟的海族更有魅力些么？” 温思渺：“倒也不是这么说。” “那你就不该看他！”他果断接话，漂亮的蓝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叫人心都要碎了。 可惜他碰上的是温思渺，小姑娘的表情比他更无辜更单纯，面对他的连连放电，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平生第一次如此挫败，宋之怀也拿她没办法，只好换了个方式，幽怨道：“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的戏好多啊。 温思渺忍不住感慨。 好久没去娱乐圈世界了，宋之怀还能拿影帝吗？ 她希望系统考虑考虑，再安排一个娱乐圈世界吧。 舞台需要他。 “渺渺……”她道，“渺渺兮予怀的渺渺。” 海族与大陆脱节多年，很多东西都没有传下来，譬如古语，譬如文字，温思渺也不知道他听得进去多少。 他听不听得懂，温思渺并不在意。她只是想这么介绍自己。 见她这么配合，宋之怀果然被取悦到，重新笑了起来，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渺渺，我喜欢你的名字。” 他并未接触过笔墨纸砚，脑海中却有完整的字跳出来，仿佛他本来就该知道，这个名字已经在唇齿之间呢喃了上千上万遍。 被他这样注视着，温思渺的心不可控制地跳了一下。 渺渺：明明很生气，突然就被哄好了，我不可以我不可以这么没志气感谢爱玄幻修仙小说的老铁、用户73580072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372章 惑心海妖（5） 察觉到她的失神，宋之怀挑唇一笑，把得寸进尺贯彻得淋漓尽致：“想来渺渺也是喜欢我的。” 温思渺：“……” 喜欢也是要分世界的，她在心里说道。 就比如说这个世界，此时此刻，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给他下一道禁言咒。 这话她自然不会说。 在她找到出去的方法之前，还得靠着宋之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温家送出海的小姐并非那位废柴温家女而是温思渺一事，已经在温家传开了。 起初是温家家主想起好几天没见温思渺，唤人去传话。那会儿近身伺候的丫鬟表示他们家小姐尚在闭关，这才几天没有出现。 等他的人一到，才发现温思渺的房间根本没有人。哪有闭关把人闭没的道理？ 这明显就是出事了。 那些人再一找，发现原本该被送上船的温家女被藏在后院的偏僻角落，奄奄一息，而温思渺却不见了。 据那温家女说，她原本是同意了献祭海妖的。临行前夜服了药，陷入昏迷，醒来之后就绑在了这里。 她没有灵力，这些束缚她挣脱不了，一时半会儿旁人也发现不了她，本以为自己注定命丧于此，却被他们发现了。 温家家主稍一动脑，就可以猜到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把温思渺换了那温家女，送到海上去了。 温思渺在温家的地位非比寻常。 放眼温家同辈之人，能达到绿阶的，也就只有温思渺的两个哥哥，她是唯一的女儿。 姑娘家修炼较男儿本就有弱势，培养一个绿阶天才何其难得，怎么能白白便宜了海妖？ 莫说那海妖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就算有，取内丹之事也不是温思渺这等小姑娘能做的。 温家家主勃然大怒，立即派了护卫队出海，势必要把温思渺找回来。 他还存了一线的希望，祈祷温思渺不是被送去了海上，而是遇到了些什么事，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 温家的主母也被软禁了起来。 彼时温家家主差点对她翻了脸，话说得毫不客气：“放眼温家上下，能调动青阶高手的，不是你，难道还是我？我早知道你看渺渺不顺眼，可你也该为了家族的未来着想啊！妇人之仁！” 温家主母跪在地上，忍而不发，只是紧紧咬着唇。 其实她心里清楚，声势越大，温家家主便越不会拿她怎么样。说到底，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两家联姻是大事，巩固两姓之好，若是贸然对她下手，温家家主得罪的不仅仅是她的势力，更是她背后的整个家族。 她很了解温家家主的为人。若是今日出事的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女儿，温家家主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能惹他这么生气，无非就是温思渺的地位非比寻常，他失去了一根可以用来撑门面的好苗子，这让他感到愤怒。 可失去了一个女儿，哪有失去了一个夫人严重？权衡利弊之下，他定然会选择保全她。 哪怕他心里知道真相，他也不会真正做些什么。顶多是禁足几个月，或者调走她身边的人。 只要她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温思渺死在海里不再回来，这件事情就会不了了之。 温家主母隐忍多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自诩计划万无一失，除掉温思渺这个心头大患，她心口的刺才算是拔得干干净净。 果真如她所料，温家家主发过火以后，便把她禁了足。 所谓禁足，不过是让她待在她自己的院子不要出来。 至于里面发生了些什么，就不需要温家家主来管了。 温家主母在温家到处都安排了眼线，哪怕她不出门，也自有线人为她汇报外面的消息。 那线人跪在她面前，说道：“家主派了一支护卫队出海，另一支则去城中寻找三小姐。” 温家主母冷笑着喝了一口茶。 海妖的传说真实性不可靠，她一开始就没对海妖抱以希望。 不过，她特意安排了人，亲自送温思渺到船上，然后混进船里当个船员。 若是没有遇上海妖，就直接把温思渺就地解决，然后沉尸大海。 故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温思渺是肯定回不来的。 温家家主这么大张旗鼓地找她。归根结底，也是面子作怪。 正儿八经的修士小姐代替废柴小姐送去喂海妖，这可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消息一经传出，温家就成了全城的笑柄。 温家家主是不得不找。他若不表态，叫旁人怎么看？一来薄情，二来连绿阶修士都不重视，那是寡义。 等风头过去，温家家主派的人铩羽而归。久而久之，他就会忘了这个人。 温家后宅儿女众多，能修炼的也不在少数，缺她一个温思渺么？ 修士普遍长寿，温家家主的年纪其实还算年轻，再纳些新人入府，生出新的天才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是这段时间闹腾了些。 她只要看戏便好了。 她又问：“她那边怎么样了？” 这个「她」，指的是另外一位温家女，也就是原本该送去海上的温家废柴小姐，温宁。 只有能修炼的人才有资格被记入温家族谱，冠以家族之名。 像温宁这般的，连名字都是她那卑贱的生母给取的，顶多冠了个「温」姓，在府里与那些任人呼来喝去的丫鬟也没什么两样。 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温家主母早早地找到了温宁。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没有人说的出拒绝的话。 那温宁自然如她所料，对她感恩戴德，恨不得把她供为神明。 果然，便听见线人说道：“夫人放心，我们已经给温宁服下了毒药。若是她有一点忤逆您的意思，马上就会爆体而亡。” 温家主母满意地点了点头。 总算是又了却了一桩心事。这下人证物证全都拿捏在她的手上，任温思渺有多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她的掌心。 温家主母的嘴角又勾起一个冷漠的笑容。 接下来，就等着这一个月的禁足期过了。 她只要待在这，每天喝喝茶看看戏就好。 温思渺的命，她要定了。 第373章 惑心海妖（6） 温思渺在水下住了几天。 倒也不能说是几天，因为身处海底，终日没有阳光照进来，靠的都是一种灵石，她根本分辨不清白天和黑夜。 那些海族果然如宋之怀所说，都是看脸的生物。温思渺长相讨喜，在这边过得也算自在，但凡一出去，没有哪次不是满载而归。 宋之怀脸上幽怨的表情就没变过，笑容又酸又苦：“渺渺果然是更喜欢外面的人，却忘了谁把你救下来。” “我的日子好苦啊……”他又道，“成日独守空房不说，还要看着渺渺收下那些人的礼物。全天下怎么会有我这么惨的海族？” 温思渺：“……” 她真的好想给他下禁言咒。 太吵了，就不能闭麦吗？ 这种话，温思渺压根不知道怎么接。不过反正宋之怀的目的只是卖惨，也没指望她会接话，便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渺渺果真不喜欢我了么？” “是对我这张脸厌倦了？渺渺莫要担心。渺渺若是喜欢，我可以为了你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只要温思渺不接话，宋之怀一个人能说一整天，温思渺被他吵得头疼，只好道：“没有，不是。” 至于没有什么，不是什么，就要看宋之怀自己脑补了。 得了回应的好处，就是他总算有了片刻的消停。看见温思渺随意地把那些珍珠贝壳丢在桌上，他眼里笑意更浓，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嗓音甜腻：“渺渺果然是最喜欢我的。” 温思渺希望系统不要想起这个世界的剧情。 崩人设崩成这样，他自己可能会尴尬得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她想到白天被那个大叔叫走，大叔扭扭捏捏地说出的那些话。 什么宋之怀正处于发情期，多多少少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什么海族就是比较喜欢美人，你长得太对我们海族口味了，大家看见你可能会变得不正常，不要太激动； 什么处于发情期的宋之怀可能会极力地展示自己的魅力，她可能要忍一忍。 之后还不忘安慰她，说宋之怀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发情期的影响太大，又刚好遇见了她，那就跟磕了春/药没什么差别。等熬过这一两个月，宋之怀就会恢复正常。 要是实在受不了，打晕就好。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笑了，没想到小姑娘居然深以为然地点头，看来与他的见解相似。 温思渺也了解到，宋之怀在海族的地位似乎不低。这位大叔是海族的族长，抚养宋之怀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算他半个父亲。 “渺渺……”抱着她腰的手忽然掐上她的脸，把她的脸掰正，“你又走神。” 他哀怨极了：“你果然是被外面的那些海族迷住了。你今天到底见了哪些海族？明日我便找他们寻仇。” 温思渺：“我不是。” “那你走什么神？” 温思渺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在看你。” 看你脑袋的哪一块可以下手。 还是大叔说得对，不要给他面子，直接打晕算了。 后半句她没说，宋之怀已经被取悦到，如同餍足的猫一般懒洋洋地眯起了眼，又蹭了蹭她的肩窝撒娇。 这个世界的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五官仍是她所熟悉的，许是发情期的缘故，不是一般的粘人，仿佛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有时间就要跟她腻在一起。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早晚要出意外。 怕就怕发情期一过，这人恢复了正常，马上翻脸不认人。 毕竟大叔提醒过她，过去的宋之怀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受了特殊时期的影响，难免有些人设崩塌。 温思渺思来想去，认为不能再这么跟他腻下去了，她要先发制人。 她很快就等到了机会。 海底世界向来是平静的。 除了海族，其他人根本下不来。 这里就像一片与世隔绝的净土，只有一个种族在此繁衍生息。 早上醒来的时候，温思渺窝在宋之怀的怀里，揉着惺忪的双眼。 他还闭着眼，手紧紧箍着她的腰，似乎生怕一睁眼她就不见了。 门口响起其他海族的传话，说是有一队人闯入了这里，即将抵达他们设下的法阵。 宋之怀身为族长亲手抚养长大的海族，自然是要带领海族上岸的。 他只有不情不愿地放下温思渺，跟着那些海族离开。 温思渺也翻身下床。 这几日，除了熟悉环境，其他时间她倒也没闲着，而是熟悉起体内的灵力来。 按照这个世界的逻辑，世间万物都是有「灵」的，人类也是如此。 有形的「气」转化为无形的「灵力」，成为人类的修为。故而有些人天生就是修士。 一般而言，赤阶下等是起步，赤阶上等已经算是有天赋，像温思渺这样起跑线就是橙阶的，要么是得天眷顾、体质超凡，要么出身世家大族，父母都是实力强大的修士，生下的孩子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修灵与修仙差不多，无非就是换了个壳子，本质还是一样的。 她脑子里这么多修仙的秘法口诀，拿修灵的壳子一套，逻辑照样也是受用的。譬如温思渺一直想用的禁言咒。 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实验对象，只能搁置了。 掌握了修灵的基本逻辑之后，她便隐匿身形，跟在队伍的末端，悄悄地上了岸。 岸上有海族的根据地。 据宋之怀所说，他们从不主动狩猎，除非人类入侵他们的地盘，干扰他们的生活。譬如温思渺出现的这一次，就是人类主动出击招惹他们。 不过这一回，他们抱的不是献祭少女取他们内丹的目的，船上清一色都是穿着黑衣的护卫。 温思渺揉了揉眼睛，发现领头的还有几分眼熟。 ……那不是温家的人么？ 领头的那位是温家家主私人护卫队的队长，教过她一段时间的功夫，难怪看着面熟。 这是温家派来找她的船。 她失踪的事情果然被察觉了，温家立即采取了行动，想来她在温家还是有地位的。 温思渺眼前一亮。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因为话多被抛弃的小宋：谢邀，知道错了，死不改悔。 渺渺：哼！ 感谢姬如雪的灵感胶囊，无翼･逆子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催更小视频记得看哦……晚安。 第374章 惑心海妖（7） 宋之怀被强行拉上来，心心念念的都是温柔乡，自然没有任何耐心。 海族们看见来的是一船五大三粗的男人，也失了兴趣，转头就走，尾巴掀起了巨大风浪。 船顷刻之间被浪花掀翻，船上都是些青阶的修士，靠着法力支撑，竭力抵抗这浪花。 海上风浪四起，又是清晨，海面雾气很大，周围一片混乱。 海族们顺着法阵往回走，温思渺趁乱冲进风浪之中。 周围尽是船落下的碎片，她听见护卫们挣扎的声音：“抵不住了！这风浪里什么都看不清！” “糟糕！快来帮忙！” “这海妖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大……我们几个青阶的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里不行了！” 她急忙迎上，帮忙修补一边的缺口，指尖运转灵力，加固护卫们设下的结界。 那些护卫先是感到莫名其妙，便见眼前白光一晃，多了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他们一个个惊得睁大了眼：“温小姐？” 这一次过来，他们本不抱着希望。转眼在海上漂了小半个月，温小姐怕是早就被鱼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他们要找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没想到温小姐居然自己出现了。 “先稳住船。”温思渺道。 护卫们连连点头。 随着海妖的离去，他们带来的风浪也驱散不少。 负责驾船的护卫拉起桅杆，调转船的方向，终是把船从风浪中拽了出去。 经过一番激战，这些护卫皆是狼狈不堪，疲惫地瘫软在甲板上。 突然出现的温思渺倒成了衣着最正常的那一个，裙角便连水都没有沾上。 护卫们面面相觑，心中都有疑惑：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到底是他们寻找的温小姐，还是扮成温小姐的海妖？ 便见那护卫长先起了头，道：“三小姐？” 小姑娘声音乖软：“张叔叔。” 听见熟悉的声音，护卫长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从前教导过温思渺，当时的小姑娘才半点大，喜欢板着脸，远远看着像个小大人。 但熟悉起来会发现她没什么小姐的架子，总是乖乖巧巧地喊着张叔叔。 这些习惯，海妖是模仿不来的。 “三小姐……”他的眼眶一时有些湿润，“总算见到您了。您平安就好。” 温思渺笑了笑，心中不免感慨。 温家家大业大，倒也不全是如温家主母那般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人，总有些真心待她好的。 得了护卫长的肯定，那些护卫也放下了心，纷纷朝她抱拳行礼。 温思渺一一点头示意。 船平稳地在海面行驶，她与护卫长并肩坐在甲板上，迎面就是海风。 也不知道宋之怀回去以后发现她不在，会是什么反应。 线索她都留下了，能不能找过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若是他不过来……唉，再过上一两个月，她还是要回去找他的。 护卫长问她：“三小姐，您这些天是怎么过的？他们都以为您……” 小姑娘轻描淡写：“以为我死了？” 护卫长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倒也不能怪他们。温思渺想，那温家主母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海妖是她男朋友，否则她这一次必死无疑。 可惜，她活着回去，要让温家主母失望了。 “我也不知道……”温思渺摇了摇头，“那天晚上，我确实遇见了海妖。但是我被浪花冲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抱着浮木漂在海上。漂了有一段时间，遇到了一个岛屿。” 她面不改色地编着故事：“我在岛上生活了几天，那些海妖又出现了，我想着跟他们走可以遇到活人，就藏在了他们后面，没想到竟然是你们。” 这话真假掺半，这一块领域对大陆的人来说本来就是未知的，他们自然没有那个心思去考证这些说辞的真实性。 谁又能想到向来懂事听话的小姑娘也有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呢？ “三小姐能回来就好。”护卫长叹气道。 其中的弯弯绕绕，护卫长不想深究。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自然清楚事情的真实情况肯定比温思渺所描述的要复杂得多。 只是她不愿意说，他作为下属，也没有过问主子私事的资格。 他的任务只是把三小姐平安地送回温家。 温家在南方，离海不远，加之一船的人都是修士，有灵力支撑，不过几日便进了城。 护卫身上带着芥子袋，进城时换上干净的衣物，直奔温家而去。 彼时温家家主正在召开大会。 如温家家母所料，转眼温思渺已经失踪了快一个月，派出去的人杳无音讯，怕是回不来了。 这是个交通不便利的时代，光是去海上，来回一趟都要花上一旬，等他们到了那，温思渺焉有命在？ 只有认命了罢。 因此，当下人带着「三小姐回来了」的消息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严肃。 「啪嗒」一声，温家家母手中的茶杯落了地，摔成碎片。 她紧紧地盯着下人的脸，“你再说一遍？谁回来了？” 下人不敢抬头，小声道：“三小姐。张大人把三小姐带回来了。”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夫人——”声。 温夫人当场晕倒在地。 温家家主的脸色并不好看。照理说，她被禁足一月，今天是不能出来的。 只是他想着风浪已过，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这才解了她的禁足。 可没想到这一解，就出了这种事情。 不过，不管如何，温思渺能回来，也是一件喜事。 他很快收敛起心里复杂的情绪，喊人安顿好温夫人，一撩衣袍，走下了台阶，“快把渺渺接进来！” 温夫人一被送走，周围的气氛都缓和了不少，他总算能跟渺渺好好说说话了。 护卫长领着温思渺进了主堂。 温思渺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温家有着大家族的高傲与气派，家主即这座城的城主，府邸建在城的正南方，与北斗星相对。 一进门，她便垂下头，盈盈一拜：“见过爹爹。” 还是回来了。 小宋：见了一群丑八怪，回家看媳妇洗眼睛……咦，我媳妇呢？ 第375章 惑心海妖（8） 她乍一弯腰，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 温家家主指责地看了她一眼，“见爹还要行礼？渺渺，这是你的家。” 随后，他便从主座上下来，亲自扶住了温思渺，仔仔细细地注视着她的眉眼。 温思渺垂着头，接受着他不动声色的打量。 他抚摸着温思渺的脸，忽然道：“渺渺瘦了。” 若是忽略他若有若无的试探，他的语气与一位正常的关心子女的父亲也没有什么区别。 瘦没瘦温思渺不知道，但她确实没怎么吃东西。 前些日子生活在海下，吃的都是海鲜。温思渺自幼生长在内陆，早年又随师父生活在山里，根本没有吃海鲜的习惯。 幸好依着修士的体质，一段时间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影响。修为越高，便越接近辟谷。 当时宋之怀都准备直接上岸抢人类的食物了。 然后温思渺自己溜了出来。 温家家主又叹了一声，道：“委屈我们渺渺了……可有受伤？回头我唤医师来为你看一看吧。” 小姑娘咬着唇，轻声道：“爹。” 声音乖乖软软，眼神如懵懂幼鹿，叫人心都要化了。 温家家主的语气不禁又软了几分：“你这孩子……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便是。我是你爹爹，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若是我没有逃回来……”小姑娘漂亮的杏眼注视着他，眼里有着隐忍克制的晶莹，“你们便准备把我送去喂海妖么？” 温家家主的笑容一时僵在了嘴角。 送妙龄少女献祭海妖，这是几大家族每隔一些年便会做的事情，在家族里是心照不宣的秘闻。 然而小姑娘性子天真烂漫，自幼在单纯的环境下长大，自然不清楚这些黑暗面。 她会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当时她遇到了那么多少女，谁知道那些人与她说了些什么。 “渺渺……”他握住温思渺的手，郑重道，“这件事情，爹会为你讨回公道，你只需要等待结果便可。” 随后松开手，转身对里面的人道：“三小姐舟车劳顿，快带她下去休息。”便是连多余的解释也不愿意说。 看来他很回避这件事。 温思渺不再多说，展现出恰到好处的懂事与分寸，乖乖地跟着下人走了。 反正她也知道真相，说出来不过是膈应膈应温家家主。 短时间内，想要除掉温夫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若温家家主真的想为她出气，焉有温夫人蹦跶的机会？此中牵扯的利益太大，温家家主动不起。 这也是温夫人出手的底气。 温思渺走后，温家家主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一直保持着沉默。 方才他有意探了温思渺的灵力，发现确实是温家一脉相承的血脉，这才放下心来。 海妖那个种族，在大陆上就是个未解之谜。相传它们曾是受了诅咒的人类，由于长相奇异才被赶入大海，之后杳无音讯，近些年海妖的传说才在大陆流传，这才有了取内丹一事。 因为确实有位老祖得了海妖内丹，灵力暴涨，直接越过紫阶。 紫阶以上是什么境界？除了亲身经历，没有人可以给得出答案。 但凡是个有能力的修士，都以达到那种境界为毕生追求，这才掀起了世家们追逐海妖的狂潮。 内丹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温家家主本就不抱什么希望。这次送人出去，也不过是兑现当时几大世家共同签订的协议。 哪知道会出这种事。 他的神色渐渐冷下来。 那个蠢货！ 果真就不该解了她的禁足。 反正她也晕倒了，那就让她在府里待着吧，也不要跟温思渺见面了。 温思渺回了房间，用灵泉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这才静心思考起温家家主的事情。 她对父亲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个世界无条件对她好的温父上。 跟温家家主交谈几句后，她便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上个世界的温父，而是一个世家的家主。 虽然心里有些酸涩，但她也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从前她可不是这样。世界的时间不长，情绪的处理也比较容易，基本上是一脱离世界，那些多余的情绪便被她消化得干干净净。 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她所拥有的情感也似乎更加丰富了。 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温思渺微微蹙眉。 突然有点想宋之怀。 ……这也是从前她不会做的。 以前，就算修炼再苦再累，她也不会想着寻求师父帮助。都是师父见她太过倔强，心疼不已，这才伸出援手。 现在的她，却会主动去依赖一个人了。 她抿了一口茶。 其实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她过得优哉游哉，另外一边却宛若翻天覆地。 温夫人醒了。 醒来以后，她猛地抓住身边伺候的人的手，“温思渺死了对不对？温思渺没有回来对不对？” 伺候的人一脸淡然：“不对。她活着回来了。” 温夫人一巴掌扇了过去：“废物！” 温夫人是修士，这一巴掌力气极大，把那人端着的茶碗摔了个粉碎。 她一言不发，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碎片。 温夫人一拳打在棉花上，气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定睛一看，才发现伺候她的是温宁这个废柴。 果然是个废物，被打了也没力气反抗。像她这种没能力修仙的人，就该被送去喂海妖。 一想到这，温夫人又气不打一出来——她当时怎么就想了个馊主意？ 这下好了，温思渺没死，温宁这个废物也没死，她费了这么多功夫，没除掉温思渺不说，还让温宁白捡了一条命。 她的语气冷了下来，呵斥道：“跪下！” 温宁闻罢，听话地跪了下来。 她早就摸清楚了温夫人的脾气。她若硬气一些，温夫人反而会闹得更凶。这样默默承受，温夫人没能出气，自然会放了她。 果然，没过多久，温夫人便不耐烦地叫她滚了。 温宁揉了揉酸痛的膝盖，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路过一处装修华丽的小筑，她略有迟疑。这里面住的……似乎是那位三小姐？ ——下章小宋就追过来了hhhhh—— 感谢袭月･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376章 惑心海妖（9） 她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 这位三小姐与她年纪相仿，都是十五六岁的正好年纪。她的母亲不过是府里卑贱的侍妾，三小姐的母亲却是当家主母，故而二人的身份天差地别。 家主后院人实在太多，若非有头有脸的姬妾，连被家主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要不是她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废物，想来也会同其他的儿女一样，哪怕悄无声息地消失也无人问津。 但是…… 她的手指紧握成拳，心道：她不是废物。 灵力，她是有的。 温思渺在她自己的小筑里住了一段时间。 说是她受了惊，需静养，其实就是变相的禁足。待温家家主派来的人确认这是温思渺本人，又确定她打消了报复背后黑手的念头后，温家家主这才召见了她。 彼时小姑娘跪在大厅里，半边脸落在阴影中，眼是垂着的，脊背却挺得笔直，“父亲是要一直把我关下去么？” 温家家主的所作所为，让温思渺感到一阵嘲讽。 亏得这具身体的记忆多是一些美好的画面。许是她下意识地回避温家家主的那些阴暗面，这才留了阳光灿烂的地方。 毕竟…… 温思渺扪心自问，她是渴望亲情的。 只可惜，这亲情让她失望了。 “渺渺……”温家家主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皱着眉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快快起来！” 她一声不吭，只是沉默地跪着，嘴唇咬得发白，委屈的模样尤叫人怜。 温家家主再铁石心肠，也不可避免地触动了一下。 他叹气一声，道：“渺渺，是为父不好。你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你不委屈，也得委屈。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温思渺心里轻嗤。 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地由着世家贵女害死他口口声声深爱的原配，迎娶世家贵女进门； 再让世家贵女在眼皮子底下杀害他原配的女儿，不仅不给出任何表示，反而怕原配的女儿说漏嘴，将他禁了足。 他想粉饰太平，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便随着他粉饰太平好了。 反正，只要她活着一天，对那当家主母而言都是膈应的。 她起身，盈盈一拜：“女儿知晓了。” 这原本就是别人的故事，照理来说，她要关注的只有宋之怀，不该为这些旁人的情感所触动。怎么落在她身上，又不可避免地被影响情绪了呢？ 这可不是她。 肯定是因为宋之怀不在，她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太无聊了，这才容易胡思乱想。 她收得及时，温家家主欣慰不已，说话时也添了几分热情，“渺渺，你是温家的三小姐，爹怎会亏待你？想要什么，直接开口便是。说起来，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时间找你聊聊。你失踪的这些日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果然是这个目的。 温思渺便把应付护卫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大意就是自己漂到了海岛上，然后又幸运地被护卫救了下来。 温家家主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也就是说，你没有见到海妖？” “我不知道……”小姑娘摇了摇头，杏眼里盛着恰到好处的迷茫，“我被海浪拍晕之前，曾见到许多人身鱼尾的黑影。若世上真有海妖，想来应该就是它们了。” 又是一次试探，温思渺想。 温家家主显然是对这海妖起了兴趣。她若说假话，反而会显得很刻意，不如半真半假，让温家家主也分辨不出有多少真话来。 睁眼说瞎话嘛。 温思渺脑海里又闪过某人的脸。 真是糟糕。明明是她自己跑出来的，却又隔三差五想到他……好丢人啊。 她用力地摇头，试图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给甩出去。 温家家主沉浸在喜悦与震惊中，并没有发现温思渺的小动作。 他刚与护卫队聊过，都说是见到了人身鱼尾的怪物，正是它们制造了海浪，害得他们险些丧命。不过那些怪物没有想置他们于死地，不久之后便离开了。 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想来温思渺见到的也是这种生物——也便是传闻中的海妖。 “我知道了……”温家家主按捺住心底汹涌的情绪，道，“渺渺回去休息吧。” 温思渺乖巧地道了声好。 她一走，帘幕后便有一人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恭喜温家主。” “黎家主哪里的话？”温家家主斜睨他一眼，“若真要抓捕海妖，能少得了黎家么？”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温家家主想着，若温思渺能为他们提供有用的线索，带他们顺利找到海妖……那么，除掉温夫人哄她开心，倒也不是不可以。 海面上风平浪静，海底也很是平静。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和平安详。 大叔与宋之怀相对而坐，一脸幸灾乐祸，“说了你别太热情，这下好了，把小姑娘吓跑了吧？” 距离温思渺离开已过去一月有余，宋之怀的发情期也接近尾声。 大叔还真忘不了那一天，不过是出海驱逐一下闯进海域的人类，一回头，宋之怀家的小姑娘不见了。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那些人类是来接小姑娘的，他们放走了人类，也顺理成章地让他们把小姑娘给带走了。 从前在那些海族没有成年之前，宋之怀可是所有海族的梦中伴侣。 许多海族以为宋之怀会当个漂亮的小姑娘，故而都选择了雄性，哪知道他也变成了雄性，不知碎了多少少男的梦。 有的海族变成了雌性，怀着满腔的庆幸跑到宋之怀面前示好，却又被以「丑」之名拒绝在外。 海族都是爱美的，被说丑可是大忌。偏偏他们长得都不如宋之怀漂亮，就算被骂了，也没有一点反抗的理由。 好不容易等到宋之怀开了窍，却连哄住小姑娘的本事都没有，让她自己跑了。 大叔真是恨铁不成钢。 宋之怀低笑一声，摇了摇头，淡淡道：“你不懂。” “渺渺是暗示我去找她。” 大叔：“？” 小宋：情趣，懂？ 大叔：你什么毛病。 第377章 惑心海妖（10） 眨眼间，温思渺在温家住了近一个月。 温家家主真如他自己所说，有求必应。只要不踩着他的底线，无论温思渺做什么，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说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温思渺是惯会享受的。连温家家主都点头了，她有什么好矜持的呢？ 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日日泡灵泉、养灵草，过得要多奢靡有多奢靡。 温夫人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她满腔怒气无处可撒，便全发泄在下人身上，话里话外都是对温思渺的恨意：“我就知道当初要斩草除根……” “那是灵草啊！灵草！我的皓儿在外城奔波，连封家书都没有时间修一封。他不把灵草留给皓儿，全丢给温思渺那个小贱人玩！” “她竟然把灵草当寻常的花花草草来养！她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值钱么？旁的修士得了都要小心翼翼地磨粉制药，她种进盆里眼睛都不眨一下！贱人！”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母亲便有什么样的女儿……温宁也是个废物，我一开始便不能指望她做出些什么……” 温夫人前段时间有意拉拢温宁，特意把温宁调到身边伺候。 后来的很多时候，骂人也不回避温宁在场，既是骂温思渺，也是指桑骂槐，骂温宁没用。 譬如这一回，温宁与温夫人仅一墙之隔。她端着茶水站在外面，面无表情地听着温夫人斥骂。 这个保养得体、仪态雍容的贵妇人，用的词比那村口泼妇还要肮脏几分，也不知道若是惯来好面子的温家家主在场，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颇为耐人寻味地想，温夫人这副模样，也就只有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知晓吧？ 可惜她手里没有留影石。要是录下来了，日后给温夫人看，那就更加精彩了。 温思渺正在后院浇花。 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批灵草到温府。 所谓灵草，其实就是沾了灵气的植物的统称。多是高手突破之后，身边的花花草草沾了灵气，也化了灵。 有人专门寻觅这些地方去搜集灵草，品相好的送到世家大族那儿，品相一般的便送到市场上，或是直接叫卖，或是磨成粉制成丹药。 恰巧这批灵草都是花，又以蔷薇居多，温思渺便向温家家主讨了这些灵草来。 温家家主也是大度，这么一批灵草，眼睛眨也不眨地全送到了她那儿。 之后她拿灵草当花来种，温夫人的肺都要气炸了，温家家主依然面不改色地夸她有创意。 每每想起这些事，温思渺都是憋着笑的。 幸亏温家家主与温夫人这两人足够有趣，明明是夫妻，却各怀心思，这才给了温思渺钻空的机会。 侍女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温思渺。 她是这段时间被温家家主调过来的。明面上是为温思渺多添点伺候的人，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就是特意安插人在她身边监视她。 她还以为这位三小姐会像其他小姐公子一样难以伺候，哪知道小姑娘性子沉稳，不骄不躁，每日的爱好就是晒太阳、看书练字、种花养草以及泡灵泉。 刚成年的小姑娘，生活习性与那些老大爷也差别不大了。 其实若是侍女问起，温思渺还真能解释得出来——她虽然出身于现代，可她师父是个真老干部，也不懂什么享受生活，教给她的只有这些，这才把她养成了这个性子。 浇完花后，温思渺回房间午睡。 这时候的侍女是不在旁边伺候的。 这些天下来，侍女们逐渐摸清楚了温思渺的生活习惯，警惕心也放松了不少。 小姑娘性子是真的懒，怕是就算有翻起风浪的能力，也懒得动手。家主那些顾虑其实大多都没有必要。 关上房门之后，温思渺忽然说道：“不要藏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吹过的沙沙声也听不见。 便见内室走出来一道人影，定睛一看，是个作丫鬟打扮、年纪与她相仿的姑娘。 温思渺有些失望，还以为是宋之怀呢。 转眼都一个月了，他怎么还不出现？ 不过，反正她马上也要找过去了，那些人等不了多久的。 丫鬟朝她行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三小姐。” 小姑娘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她自我介绍：“我是温宁。” 温宁……温宁？！ 那个原本要被送去喂海妖的温家女？ 温思渺又仔细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五官的出挑，与温家家主是有几分相似的。 想来她的母亲生前也是位美人。 被小姑娘鹿一样的杏眼注视着，温宁有种说不出的内疚感——好像自己是个强抢民女的恶人。 她调整心态，快速道：“温小姐，我们长话短说吧。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五日后，温家与黎家将联手派人出海寻找海妖，届时你也会随行。我将被安排在船上，奉温夫人之命杀了你。” 温思渺眼皮一跳。 她猜得不错，温夫人现在已经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只要可以除掉她，温夫人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但我的目标，只有温夫人一个。我想请你协助我……”温宁的语气渐冷，“除掉温夫人。” 说这话时，温宁下意识斟酌语句，生怕自己用词太重，吓着了小姑娘。 可她明明与自己年纪相仿，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还真不好说。 便听见小姑娘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觉得我凭什么相信你？” 温宁伸出手，展示掌心的浮光，“凭我不是真正的废物，我有灵力。” 小姑娘眨眨眼，道：“好。” 这、这就同意了？！ 过程太过顺利，温宁走出房间的时候，都有些飘飘然。 今日的温府很是热闹。据说黎家的人拜访，带了一个什么天师，要跟他们一块出海。 路过走廊时，前方一队人走来。温宁被吓了一跳，急忙到角落里藏好。 转身之际，她隐约间似乎看见了一名青年的背影。 ……天师？这么年轻？ 感谢-九璃爱次糖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378章 惑心海妖（11） 送走了温宁，温思渺这才躺了下来。 温宁不知道，她心里却是清楚的。那些人带她出海，她求之不得，又怎会拒绝呢？ 唉，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真相，真是难为她了。 哪知道她没躺多久，服侍的侍女就来敲门了。 “三小姐……”侍女道，“家主传您到正堂谈话。” ……又谈话？ 温思渺睡得迷迷糊糊，由着侍女为她梳洗打扮，走到正堂的时候，神情还有些恍惚。 她素来有午睡的习惯，未时阳光最盛，也是她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候。这会儿喊她谈话，也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多少。 然而当看清里面坐着的人时，温思渺一个激灵，睡意去了大半。 正堂里有三个人，温家家主，一个衣着和气质都与温家家主相仿的中年男人，至于剩下的那个一身白衣、从容淡定的青年……不是宋之怀么？ 她揉了下眼，确定座位上一本正经品茶的青年是宋之怀无疑，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温家家主已经招呼她道：“渺渺，来，这位是黎家的家主，你喊声黎叔叔便好。那位是黎家请来的天师，宋大师。” 果然是大师。 温思渺先是乖巧地喊了声「黎叔叔」，然后又望向宋之怀，绷着脸，面无表情地道了声「宋大师」。 闻罢，宋之怀放下茶盏，淡淡道，“不敢当这声「大师」。三小姐客气了。” 温思渺斜了他一眼。 装。继续装。她倒要看看他想在这装模作样多久。 收到小姑娘的眼神指责，宋之怀的手一顿，轻轻敲了敲杯壁，悄悄弯了弯唇，笑容颇为耐人寻味。 温思渺只当没看见。 温家家主喜上眉梢，并没有发现二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道：“渺渺，这位宋大师出生于研究海妖的世家。早些年有关海妖的信息，都是他们宋家提供的。” 能找到这么个人，温家家主也很意外。黎家家主果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原本温家是大家，黎家虽是世家，却是前些年得了王上提拔才晋位的，根基不如温家那么巩固。 所以温、黎二家私下虽然有来往，却是黎家巴着温家，温家需要黎家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们。 没想到这回黎家还真帮上了一次忙，请了位大师过来。 宋之怀是今早被黎家家主领来的。面对海妖一事侃侃而谈，优雅而不失风度，比他那些不成器的儿子不知强上多少。 不过，温家家主猜测，宋之怀这样的天师，修为已经达到高深莫测的境界，年轻的容貌只是他展露的外表，真实的阅历应该远胜于他们，担得起这一声「大师」。 温思渺持续面无表情：“是么？不愧是大师。” 小姑娘的态度有些奇怪，那个词怎么形容的来着？ 阴阳怪气？温家家主也说不上来。他只当是小姑娘刚醒，起床气还没散呢，说话难免有些直接，这是可以理解的。 怪他太激动了，刚商量好就贸然把小姑娘叫来。 温家家主现在心情好，换作平时，要是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早就不知道被怎么处理了。 见到宋之怀后，温思渺的睡意醒了大半不假，可当他们谈论起有关海妖的事情，她的困意又回来了。 毕竟她与海族接触过，知道大部分真相。别看宋之怀现在与他们侃侃而谈，说的基本上都是编的故事，那语气还跟真的似的，也就只有急着想要内丹的两位家主被他骗得团团转了。 她百无聊赖地喝茶，意图靠茶水缓解睡意。 三人的谈话接近尾声，直接敲定了五日后出海，由宋之怀领队，温、黎两家分别派人，再带上温思渺，一起去寻找海妖。 “若是能找到海妖的巢穴，就再好不过了。”温家家主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黎家家主也不例外，同样心潮澎湃。 海妖的内丹，那是大陆上最为稀罕的药材之一。一颗已经是多年难求，若是一下子能收获几十颗甚至上百颗……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两家的未来。 他们可以立足于大陆之巅。 宋之怀压下眼中冷意，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嘴角噙着的笑容不变，道，“祝二位家主成功。” 温家家主笑着抱拳，“有劳大师的帮助。” 宋之怀微笑：“不谢不谢。” 温思渺继续百无聊赖地喝茶。 若两位家主知道现在他们面前的「大师」就是海妖本妖…… 真是期待他们的反应。 可惜，作为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类，温思渺只能选择沉默。 三人又虚情假意了一番，温家家主这才提出先送温思渺回房休息。 这次把她叫来，也是让她听一听他们的计划，之后好见机行事。 只不过，看见小姑娘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 温家家主有点恨铁不成钢——这小姑娘！空有一个好的开端，偏偏性情懒散得很，不喜欢修炼，就喜欢看书种花晒太阳，怎么不去做猫？ 如今好不容易给了她机会，她可要好好表现表现，别在黎家面前落了他面子。 若她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只能再去培养一个了。 现在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是因为海妖还没有找到，留着这小姑娘还有些用处。 等事成归来，得给小姑娘好好上一课，让她知道什么叫现实。 温思渺被侍女领回了房间。 说来也奇怪。先前听他们商量，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这会儿重新躺上床，又不怎么困了，脑海里格外清醒。 其实三人的交流，她听了七七八八，大意就是宋之怀协助他们找到海妖的巢穴，然后他们的人便把海妖掳上岸取内丹。 想的倒是美好。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叫上她，他们还是相信那个「海妖喜欢妙龄少女」的说辞。 温思渺心里自然清楚，温家家主现在供着她，都是因为在他眼里，她是可以找到海妖的筹码。 所以她也理所当然地收下了这些示好。左右都是利用，不要白不要。 她打了个呵欠，正准备下床去看看花，腰间忽然覆上一只修长的手。 小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渺渺：惊、惊吓。 第379章 惑心海妖（12） 他稍一用力，便把她拽了回来，两人一同栽进柔软的被褥里。 哦，倒也不是。温思渺靠着青年的胸膛，她只穿着薄薄的中衣，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肤的热度。 好烫。鱼也会这么烫么？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回神之际，身后的青年已经凑了过来，紧紧地贴着她，下颌抵着她的侧脸，柔软的唇触碰着她的肌肤，低语道：“渺渺好狠的心，直接丢下我跑了么？” 怀里的小姑娘挣扎：“我不是我没有。” 顷刻间，两人换了个方向，转而变成了她被压在身下。宋之怀贴着她的唇，低低地笑了起来，“不听话的小姑娘，是要被惩罚的。” 果然是之前太疼她了，抛弃伴侣这种事情她也做得出来，可真是伤了他的心。 偏偏这小姑娘还露出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叫他连句重话也不敢说，生怕吓着了她。 温思渺只好闭上眼，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一面不忘挣扎：“你发情期还没有结束？” “不好意思……”宋之怀挑唇一笑，语气颇为促狭，“只要见了渺渺，时时刻刻都是发情期。” 温思渺：“……” 他倒挺有自知之明。 她挣扎未果，只好由着他胡来。两人闹了一会儿，他才松开她，轻轻地把她前额的刘海别到耳后，“渺渺心真狠，连句想我都不说么。” 白对这小姑娘好了。掏心掏肺那么久，一眨眼人就跑了，真是伤人心。 不过，他虽然说着这样的话，眼里却盛满了笑意，温思渺的心也渐渐软了下来。 想来他早就恢复正常了，不过是见到她以后，又开始说这种话。 她伸出手，主动抱住他的腰，别过脸不去看他，嗫嚅道：“想的。” 真是的，明知她不会说话，非要听她说，太坏了。 宋之怀眼里的笑几乎溢出来。 两人躺在床上腻了一会儿，温思渺问他：“我见其他海族都保留了海洋生物的模样，你怎么一直都是以人形现身？” 宋之怀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跟族长差不多。你见到我的时候，恰好是我的化形期。” 说来也奇怪，宋之怀其实不愿意露出人形，哪怕是生活在海底，也觉得自己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他在等待这一天。 这个念头来得毫无缘由，可他知道，他会等到的。 小姑娘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靠着他的胸膛蹭了蹭。 过了不久，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均匀，竟是睡着了。 从前在海底，宋之怀喜欢跟她腻在一起睡午觉。那时候处于特殊时期，小姑娘的皮肤细腻柔软，恰好可以缓解他心头的火。 如今那段时期分明是结束了，可怀里抱着一团软，原先的感觉又回来了。 宋之怀失笑，果然如他所说，这种事情，不是看时期，而是看人。 他抱着她，陪她睡了一会儿，没有多留，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他的身份毕竟特殊，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溜到人家小姑娘房间里。 他倒是无所谓，又不生活在人类世界，不知道什么礼义廉耻，但他怕对小姑娘产生什么影响。 走出去没多远，便被前面的人拦住。领头的侍女问他：“可是宋之怀宋大师？” 宋之怀道：“是在下。” 人类的规矩可真是多，来之前他特意学了一套礼仪，倒是有模有样。 “我们夫人请您进去喝茶……”侍女往两边走，让出一条道来，“您请。” 领头的两位是侍女，剩下的则都是护卫，个个人高马大，眼神一个比一个凌厉。 换作是头一回进温家这种级别的地方，又见到这个排场，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这是不得不去的意思了。 宋之怀略一挑眉，没有多说，跟着侍女走进了屋子里。 护卫则自觉退居门前，关注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珠帘撩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低头品茶。她的动作虽然优雅，神色却难掩疲态，眼角的细纹堆起，看上去格外老气。 在温家作这般打扮的，只有一位，也就是温夫人。 宋之怀来之前特意了解过温家，知道这位温夫人并非小姑娘的生母，甚至与她有不少过节。 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宋之怀不动声色打量她的同时，温夫人也在看他。 她还以为温家家主请来的是什么高人，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看着比她儿子也大不了几岁，不像是出海捉妖的，倒像是惹小姑娘喜欢的貌美郎君……这样的人真的靠谱吗？ 她又劝说自己，现在破罐子破摔，她与温思渺只能留下一个。就算是个看上去年轻的大师，她也该用着。 温夫人道：“宋大师，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开个条件吧。” 俊美的青年微微一笑，问她：“夫人想要什么？” “三小姐……”温夫人道，“我要三小姐的命。但凡我能做到的，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 虽说已经安排了温宁刺杀她，可温夫人总不觉得温宁靠谱，她要再做一手准备。 黎家带来的天师，说到底，也是外人的。她的心反正也不向着温父，这么一想，这天师倒是个好的合作对象。 宋之怀扬唇，“若是夫人这么说，我倒可以告诉夫人，我可以让三小姐消失。” 至于怎么个消失法……嗯，得问问小姑娘的意思。他见小姑娘也不大愿意做这温家三小姐，估计也是想走的。 听他这么一说，温夫人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宋之怀道：“不说十足把握，但七八成，总是有的。” 他说的保守，但温夫人还有一张牌，这七八成把握也足够了。 宋之怀这张牌在暗处，温宁则在明处，只要不被发现，就都有可乘之机。 “你想开什么条件？” 宋之怀的笑容依旧温和：“这个暂时没有想到，事成之后再告诉夫人吧。” 他心里自然不是这么想。 若小姑娘愿意，自然是皆大欢喜的。若是小姑娘不愿意，那就让这夫人消失好了。 晚安…… 第380章 惑心海妖（13） 由于宋之怀的加入，温宁口中的「五日后出发」改为了「三日后」。 这消息是宋之怀告诉温思渺的。 彼时他抱着她剥松子，剥好满满的一把便放到她手心，仿佛在投喂小动物：“他们还挺急不可耐。” 然后接机又薅了温思渺的头发两把。 温思渺捂着头发瞪他：“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内丹挖了交出去！” “小姑娘不可以这么凶……”宋之怀望着她，无奈地喟叹一声，“还想谋杀亲夫？” 这是近日宋之怀学来的新词——「夫君」，似乎是人类用来称呼对方伴侣的。他很喜欢这个称呼，可惜渺渺太害羞了，怎么也不肯叫。 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主动，可他心里清楚得很，他和渺渺之间是你情我愿的。 渺渺面对他的主动，总是半推半就地受着，并且还会作出回应。 她喜欢他主动。 有些事情，她做不出来，便由他来做好了。 “倒也不至于……”温思渺认真地说道，“禁言咒可以吗？” 宋之怀被她逗得乐不可支。 初见时还那么疏离，这小姑娘，总算是活泼了不少。 她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好吧……”宋之怀叹道，“若这样能哄渺渺开心，我也只能……舍命陪渺渺了。” 温思渺：“……” 她真是拿他无可奈何，气生不起来，打他也舍不得。 真是做了孽。 转眼便到了出海的日子。 这一回，温家家主与黎家家主亲自出行，船的配置也高上不少，似乎是为了抵御海妖的攻击，安排了不少修士，用灵力做了加固处理。 他们折腾这些，温思渺也就冷眼旁观。 海妖光明正大地跟着他们走，这注定是一场有来无回的出行。他们做得再多，也不过是平白无故的折腾而已。 宋之怀甚至还饶有趣味地研究：“这是什么？你们人类最新的研究么？还有点意思，不知道能不能扛过海浪。” 温思渺不予置评。 船的速度也提了不少，原本一星期的航程，不出三日，便隐隐看见了那片海域的影子。 温思渺扫了一眼随行的人。 此次出行，温宁并未在场。 温思渺用了同样的方法，将温夫人身边的侍女换下温宁带上了船，温宁则乔装打扮，充作温夫人的随身侍女跟在她身边。 眼下温家家主出海，温家上下没了主心骨，温夫人又尚在禁足，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至于能做到哪一步，就看温宁自己了。 一靠近那片熟悉的海域，温家家主下了命令，开始放带上船的少女之血。 温思渺本来也准备做做样子，刚准备划，手却被宋之怀按住。趁旁人不注意，他皱着眉头道：“不准伤害自己。” 他皱眉时的神态专注，好似待她如珠似宝，她的心便如融化在糖霜里，舌尖都是甜的。 她不想表露出过多的欢喜，以免这人尾巴翘上天，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前方忽然被大雾所覆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随行的护卫激动地说道：“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我们当时也是清晨行船，来到了一片大雾之中，这才见了海妖。” 宋之怀也装模作样地点头，淡淡道，“清晨易起雾，雾能蒙蔽人的视线，这是海妖行事惯用的手段。” 温家家主与黎家家主皆是紧紧盯着海面，神色紧张。 远方传来了飘渺的歌声。 那是一种奇异的声音，说这像歌声吧，却又只是浅唱低吟，听不出完整的调子。 可若不是，这旋律婉转动听，比那天籁还要美妙几分，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警惕。 此时此刻，温家家主也意识到，海妖要来了。 他的手紧握成拳，脸上难掩激动，紧紧盯着海面，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要来了…… 他暗道，他寻觅多年的海妖，终于要来了—— 他看见了一些模糊的身影。 伴随着渐近的歌声，这些身影浮现在大雾之中。 也许它们本就是雾的组成，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反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船本是由灵力驱使，借了风的力量，拥有了疾速前行的能力。 然而此时此刻，便连用灵力驾驶船的护卫们，也渐渐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为那歌声所吸引。 有些修为低的，直接陷入了如梦一般的幻境中，眼神被迷茫而空洞所替代，怎么也叫不醒。 温家家主高声道：“大家捂住耳朵——” 船上的人如梦初醒，纷纷伸出手捂住双耳，意图屏蔽那来自外界的声音。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宋之怀后退几步，拉住了温思渺的手。 小姑娘很是配合，便是他分开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也没有任何异议，而是依赖地向他身边靠了靠。 有宋之怀的庇护，海妖的攻击对她不起效果。这些声音落在她耳内，只是普通的旋律。 至于那些捂住耳朵的人…… 事实上，捂住耳朵，是没有用的。 这片迷雾，便是海妖设下的结界。身处结界之时，这里的掌控者，便成了海妖。 哪怕他们捂住了耳朵，那些迷幻的声音也无孔不入，仿佛拥有形体一般，像细碎的星子一样裹住他们的身体，贴着他们的五官，钻进他们的毛孔。 两位家主的修为最高，也最为清醒。见状暗道不妙，两人并肩站着，驱动手中灵力，设下了一个结界。 结界果真起了效果，头顶的迷雾骤然被驱散，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温家家主见状，默念起咒语，忽然猛地一掀！ 他竟用了海妖惯用的方法，先它们一步掀起滔天巨浪！ 船四下颠簸，迷雾散得愈加厉害，大雾的背后，那些身影也逐渐露出了原形。 是一群半人半鱼的怪物。 或是上身为人，或是下身为人，它们奇形怪状，像是人类与海洋生物的结合，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四周皆是不清醒的人。 多年的梦近在咫尺，温家家主眼底被贪婪的光所占据，他兴奋地拔出腰间佩剑，足尖轻点，便要直直地刺穿海妖的胸膛！ 有人比他更快。 水化作有形的绳索，将佩剑狠狠甩开。他震惊地回头，俊美慵懒的青年站在他身后，甚至紧紧牵着他女儿的手。 第381章 惑心海妖（完） 他震惊到久久不能言语：“宋、宋之怀——” 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 却发现本该与自己同行的黎家家主，早已不见了身影——换句话说，除了他以外，整艘船都不见了。 他被独立于船之外，进入了一片未知的结界。 身后的海妖也消失不见。 那哪里是海妖，分明是他的幻觉！这里一只海妖都没有，只有他与宋之怀，还有温思渺…… 是，还有温思渺。 他紧紧地盯着温思渺：“渺渺！渺渺！爹在这儿，你快到爹这里来——” 温思渺向后退了几步，躲在了宋之怀的身后，便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目眦欲裂：“你这逆女，我怎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温思渺轻描淡写：“当时你为了维护家族荣耀、寻找海妖好吃好喝供着我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怎就生了我这么个东西。” “况且生我的不是你，而是我那已故的娘亲。” 温思渺对这位父亲实在是失望。 他不配为人父，却喜欢摆出父亲的架子。说白了，当他想起他是个父亲的时候，便会过来演演戏，自我感动； 若是不想做父亲了，立即翻脸不认人。 说是为了家族利益，其实只是极端自我。 当年温思渺的母亲被温夫人害死，温家家主明明猜到了真相，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温思渺差点被温夫人害死，温家家主心里也清楚真相，却什么也不说，只是虚情假意地安抚她，甚至更关注她是否能带他找到海妖的内丹。 短短几句话，温家家主脸上青红交加。温思渺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完全要与他撕破脸了。 “你是海妖……”他注视着宋之怀，嘴里止不住地喃喃，“你是海妖，你是海妖，我要杀了你——” 他冲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 温夫人披头散发，全然没了贵妇人的样子。她紧紧握着一支金钗，将尖端对准了眼前的人，脸上尽是恨意：“贱人！我要杀了你！” 温宁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半跪在地上，气喘吁吁，身上多处都带了伤，汩汩的血在伤口处流动。 但温夫人的情况比她更糟。她举着金簪的手在颤抖，似乎下一秒，她便连金簪也握不住了。 温夫人是有灵力的。 不过，她出嫁之前，就是被当作贵女来培养的，吃穿用度皆是大小姐的气派，骨子里写着的都是精致。 其他人修习灵力，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学琴棋书画，谈风花雪月。 久而久之，她便形成了一种畸形的心态。那些只会用灵力打打杀杀的女人有什么好？ 她们懂琴棋书画吗？她们懂诗词歌赋吗？她们连一个基本的做大小姐的礼仪都不知道。 她看谁，都觉得高人一等。 直到后面遇见温家家主，她嫉妒他身边的女人，既识大体、知礼节，又是有能力的修士。 幸好那女人是蠢的，空有一身修为，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下。 她如愿以偿地嫁入温家，此后变本加厉，变着花样收拾家里的小妾，一边想着，能力再出众又如何？ 还不是要被她这个正牌夫人压一头。 她就是不修炼，可她却可以打压她们，甚至打死她们。她不过是个橙阶修士，身边却有青阶高手保护，还是尊贵的温夫人，旁人照样奈何不了她。 直到短匕没入她胸口的那一刹那，她还是没有意识到大限将至。 她怎么就死了呢？ “你，明明是个废物……” 她连指温宁的力气都没有了。 “凭什么……你凭什么……” 温宁擦去嘴角的血迹，脸色是虚弱的苍白，说话却掷地有声，“当年您打死我娘的时候，又凭什么呢？” “不过是一次测试的失误，您怎么能断定我没有灵力，断了我修炼的路呢？” “我偏要修炼给你看。” 匕首推进又抽离，温夫人似是被抽去全身的气力，侧脸重重地砸向地面。 意识渐渐模糊，温宁嘴角含笑，也闭上了双眼。 温家家主不是宋之怀的对手。 若是身边有黎家家主，有那么多青阶高手，他或许能与宋之怀有的一拼。 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他被宋之怀困在结界中，除了无休止的幻境，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甚至不能做到准确地抓住宋之怀。 他能够感受到，他的半边身体浸在海水里，体内的灵力便如这海水一般，随着潮涨潮落不断流向体外。 “温思渺——宋之怀——” 他大声地喊着他们的名字，声音在结界里一圈圈回绕，却始终无法发现二人的身影。 结界之外。 船只在视线中渐渐远去，温家家主深陷幻境无可自拔，随着船一起被送走。 宋之怀若有所思：“只夺去他修为……似乎还是轻了些。” 温思渺不置可否。 一身修为，是温家家主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废了他的修为，让他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这可比让他死了都难受。 还是宋之怀够阴。她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其实温思渺没想过对温家家主做些什么。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对温家家主只是心里觉得恶心，要说真有什么冲突，那还确实没有。 不过，温家家主的下场，不是因为对她，而是因为他的贪婪。这是他打破海族平静该付出的代价。 想来黎家家主也是同样的下场。 至于那些随行的人…… 废去修为倒不至于，约莫是清理了记忆，让他们再也不记得有海妖这种生物吧。 宋之怀忽然唤她：“渺渺。” “嗯？” 他的神情透出些许哀怨来：“你还要回岸上么？” 见他露出这副表情，温思渺心里清楚他又要开始了。 她也学着他那样，有意逗他：“嗯……也许？” 宋之怀冷哼一声，“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果然都是虚情假意。” 温思渺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而扑进他的怀里，“现在呢？够真心吗？” “勉强吧。” 嘴上这么说着，可怀里抱着这么一只，宋之怀的眼底止不住笑。 他的双腿化作鱼尾，溅起的浪花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柔的光，如同他缱绻的眉眼一般，与心上的小姑娘一并没入海水深处。 比蔚蓝的海水更纯澈，也更接近永恒。 感谢山平澈的角色召唤（破费啦——），波叽一下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下个世界写古言……晚安。 第382章 盲眼画师（1） 恢复意识之后，温思渺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一枚玉镯果然安安静静地停留在她的手腕上。 上个世界待的时间有些久，与系统那段对话又短暂，给她一种极大的不真实感。 幸好…… 镯子是真实存在的。 系统沉默地注视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若有所思。 她进入世界是灵魂进入，身体却还在混沌空间休息。所以这镯子自然是带不走的。 可若小姑娘在意，他稍微调整一下设定，也不是不可以…… 他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这毕竟是他送给小姑娘的第一件贴身物品，小姑娘不仅收下了，还很喜欢，怎不叫人开心呢？ 正想着，小姑娘忽然下了床。 她推开门，径直朝那片花海中走去。 花海里的花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小径两侧绽放的蔷薇花。 小姑娘轻声感叹：“好漂亮。” 可惜没有相机没有画笔，她也不会画画。 她转头，对系统道：“去下一个世界吧。” 其实这一个转身的动作，做与不做，都没什么必要。 可她就是觉得，系统站在她身后，温柔地注视着她。 系统道：“好。” 只要投送的场合恰当，转换的过程并不难受。 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不过是深度进入了睡眠状态，醒来以后也会有一点后遗症，头脑下意识地昏昏沉沉，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至于要缓多久，完全取决于现实的情况。 譬如此时此刻——显然是缓不了神的。 她坐在贵妃椅上，手边的茶是新添的，茶叶在茶水中渐渐舒展。面前乌压压地跪了一排人，声音此起彼伏： “殿下，您三思啊——” “殿下，陛下再疼爱您，也不会答应为您赐婚的。那是什么人，您可要好好想想啊！” 嗯？陛下？赐婚？ “殿下，京中优秀的男儿那么多，怎么就非他一个步元殊不可了？殿下，您要三思啊！” 步元殊是谁？ 温思渺一脸茫然。 她给宋之怀取了名字之后，所有世界的男主名字统一变成了「宋之怀」。 这样特别方便，比如之前某一个世界宋之怀藏着掖着不告诉她名字，其实她早就知道了所有真相。 管他呢。既然不是宋之怀，那就是个路人甲，不重要。 便听见那些公公、嬷嬷、侍女还在哭闹：“也不知道那步元殊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把您逼成了这样！” “殿下，您现在太年轻，又久居深宫，见到的男儿少，被步元殊迷住也正常。待您见了我们京城的男儿，自然不会只追着步元殊跑了。” “您真不考虑考虑吗？” “殿下，我们求您了——” 这哭号一声又一声，贵妃椅上的小姑娘终是忍不住，按着太阳穴，冷冷淡淡地开了口：“闭嘴。” 周围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早知道如此方便，就该早点让他们闭嘴的。 温思渺如是想。 她又道：“出去。” 殿下竟是没有直接拒绝他们！ 那些宫人对视一眼，脸上难掩喜意，急忙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从前若是惹了殿下不快，殿下哪次不是直接点了名让他们滚的？ 这回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还有机会！ 有机会，那就好办了。 他们总有一天可以说服殿下的！ 送走那些宫人以后，温思渺抿了口茶，持续头疼。 她缓了一会儿，确认了自己现在的状态之后，才开始接收起记忆来。 这是一个古代世界，她的身份是尊贵的皇女，这一点不难看出来。 有趣就有趣在，当今圣上，是位女子。 先帝，也就是这位圣上的父亲，她的皇祖父，一生子嗣稀薄。 几位皇子明争暗斗，落了个玉石俱焚的结局。到头来，竟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担此大任。 先帝弥留之际，便写了这么一道荒唐的圣旨——封大公主做皇帝。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位女皇是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公主。 这个朝代对男女之防没有这么严格，若是女子足够优秀，入朝为官倒也不无可能。 正因有了这些例子在先，先帝才会作出这样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决定。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地说了一堆，譬如批阅奏折时太子只顾花天酒地，都是公主陪在他身边； 什么他认为公主虽是公主，却有着不输于男子的才华…… 终是说得群臣点了头。 于是，顺理成章的，嫡长公主登基成了女皇。 先帝也确实没有看错人。 在位二十余年，女皇驰山泽之禁，一面开拓西域，一面拓展南海，一步一步为女子正名，提倡男女平权。 时至今日，国家正处于繁盛之时，一片欣欣向荣。 温思渺是这位女皇的小女儿，排在第五。 她年纪最小，最得女皇宠爱。加之女皇产她时算是高龄，她出生起就比较娇弱，又生在盛世，性子难免娇纵一些。 转眼间长到十六岁，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惜眼神有点不好，这段时间，有关她和丞相府庶子的故事，闹得满城风雨。 ——也就是那些宫人口中的「步元殊」。 温思渺搜索了一下记忆，遗憾地发现记忆里没有宋之怀的出现，只好继续看了下去。 说实话，由于这些世界的宿体，都是系统根据她的性格与经历模拟的，与她本人相差不大，或者说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她。 就像系统，虽然他每一个世界的人设都有很大的区别，但是本质是不会变的。 就是不能长嘴的那个本质。 温思渺自诩自己的性格还挺好辨认的。因此每次进入新的世界，她不需要去扮演谁，这些宿体就是她，顶多就是将她某些方面夸张渲染过的她——那也很容易纠正过来。 她只需要做自己便好。 所以说，追着男人到处跑这种事情，她是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之所以说是她与庶子的「故事」，是因为，这还真是故事。 多半都是被有心人特意夸大散播出去的谣言。 新世界啦……这是一个比较治愈温柔的故事hhhh； 其实我超喜欢写古言的！ 第383章 盲眼画师（2） 她与步元殊相识于宫中举办的元宵佳宴。 丞相一家，乃是皇后……皇夫的本家。故而丞相府在这种时候总有额外优待。 步元殊虽是庶子出身，却有一身才华，摇身一变成了朝中的五品官员。 照理说，这种宴会，庶子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偏偏他是朝中官员，可以光明正大地获得参与资格。 接下来就是京城里传言的故事了。 什么元宵佳宴上一见钟情，步元殊又提出赏花灯的邀约，五公主欣然应允。 而后两人花前月下，气氛正好，宫中最受宠爱的小女儿便失了心。 温思渺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那场晚宴过后，二人的确一块去皇宫外看河灯了。 但那会儿她喝了点酒，神情有些恍惚，准备去外面吹风，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随侍。 倒是步元殊主动贴了上来，问她想要去哪里，听见她要去护城河看河灯，又说自己也有这个目的，二人索性同路。 当时的气氛也没有外人传的那样暧昧。她在河边晃了一圈就回来了，头晕得厉害，甚至连步元殊说了什么都记不太清了，偶尔「嗯」「哦」两声算是回应。 况且那会儿，两人身边跟着十几个人。被这么一大群人注视着，就算真想有什么气氛，也根本酝酿不起来。 温思渺的性子，周围伺候的人是都知道的。她惯来笑容很少，喜欢板着一张脸，宫人们随身伺候的时候，早就学会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技巧，能够从一个字中脑补出完整的片段。 事实证明，有时候脑补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那会儿她神智不是很清醒，语气不免柔软了些，落在宫人眼里，就是「这个男人得了公主的青睐」。 有了这件事作为开头，之后发生的一切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这是繁华盛世，天下太平，百姓安宁，逢节气、节日，总免不了一番庆祝。步元殊又是朝中官员，宫宴基本都会到场。 什么赏花宴，什么斗茶会，上巳节，五月五，七月七，九月九……只要是温思渺在场的地方，步元殊就一定会到场。 久而久之，京中的谣言越来越多，分明一开始是步元殊先搭的讪，他却摇身一变成了苦主，温思渺则做了那恶人，剧本变成了「五公主看上丞相家的庶子，为爱不惜放下身段」……盛世的百姓太闲了，一闲起来，话本故事便十分风靡。 故事的真实性不重要，只要能取悦大众就行。 温思渺微微皱眉。 事情发展到这一阶段，单靠步元殊一人，显然是不可能的。定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那推波助澜之人，其实很好猜得出来。 ——正是那位皇夫。 细细想来，与步元殊相识的这段时间，皇夫总免不了召见她，而且话里话外，多是提及她与步元殊，给她强加一种「她很喜欢步元殊」的暗示。 她自幼被保护得很好，除了女皇后宫那些男妃，几乎没有接触外男的机会，也没有定下姻亲。 步元殊可以说是第一个接近她的男人。久而久之，便产生了一种错觉。 也给身边的人造成了一种「她对步元殊情深似海」的错觉。 说白了，就是丞相一家碰瓷她。 温思渺若有所思。 这丞相一家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盘。 那皇夫，原本也是极其优秀的嫡子，是有成为下一位丞相的资本的。 奈何他天资过人，姿色也出众。彼时女皇刚刚登基，尚未嫁人，丞相一家动了心思，便自作主张，把他送进了皇宫。 此后他的羽翼尽数被折，丞相的梦也破碎了，心中怨念可想而知。能和女皇这么多年相敬如宾，也是位能人。 难怪面对温思渺时，连位嫡子都不愿意派了，直接安排庶子去碰瓷她—— 最受宠的公主爱上了一个庶子，这不是让满京城看笑话么？ 虽说在这个时候，女子都可以入朝为官了，只要有才华，那些嫡庶、男女倒不是最重要的，很多时候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礼义伦理是传承千年的东西，改得了本，改不了根，骨子里的观念，岂是女皇在位短短二十年能去除的？ 这一点，温思渺是懂的。 宗法制是巩固社会阶级的工具，只要社会的根本制度还是中央集权，嫡庶有别，便是一个永恒的规定。 消化完脑海里的记忆后，温思渺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心里只觉得荒谬。 从前只见过宋之怀这么一个男绿茶，这回居然一来来两个？ 很好，宋之怀，你有对手了。 她蹙眉，又陷入沉思。 可宋之怀在哪里呢？ 你女朋友都快跟别人跑了你知不知道！ 御书房里，宫人正在向女皇禀报情况。 “陛下，我们已劝过五公主，五公主不似之前那般执意了。” 女皇从容地落下一笔，淡淡地「嗯」了一声，“你们真以为，真相就像外面传言的那样？” 宫人立即跪下：“自然不是。五公主是奴婢从小照看大的。公主什么性格，奴婢能不知道？” 女皇放下笔，冷冷一笑，“是啊。朕的女儿，朕自然也清楚。步家这手……可伸得太长了。” 身边随侍的宫女忙不迭地为她研墨。 女皇又道，“不过，渺渺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除了那步元殊，她可接触过其他人？” 她这小女儿，性格较为孤僻。之前放任步元殊接近她，也是想着，女儿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知心人，有个玩伴也是好的。 大不了给训听话了，当只宠物养在身边，需要的时候便放出来逗一逗。 不然，她会看着步元殊在她眼皮子底下勾引她女儿？ “没有……”宫人小心翼翼地说道，“五公主没有与步大人结亲的念头，但也不喜旁人。” “她就是接触的人太少了……”女皇恨铁不成钢，“找个时间传位画院的画师过来，朕要亲自挑人，让画师给他们画像，送到公主那儿去。” 宫人低头应下，心里想着，这一届画院最有能力的那位画师……似乎有眼疾？ 下章小宋就出来啦：D； 感谢时槿（历尽千帆）的催更符（小天使送了好多礼物啊hhh）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384章 盲眼画师（3） 温思渺在宫里住了两天。 当公主的日子虽然惬意自在，可迟迟找不到宋之怀，她心里好似缺了一块，看什么都不舒服。 身边随侍的宫人也发现了温思渺的郁郁寡欢。 这可不得了。 这种情绪出现在别的闺中小姐身上，或许比较正常。可他们家公主不一样，面无表情才是她最正常的情绪。 并且公主这几天的行为也尤其怪异。 居然让他们去御花园采一篮子蔷薇花。 本朝受推崇的是牡丹，御花园里种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牡丹花，争奇斗艳，不同的季节都有品种开花。有了艳压群芳的牡丹，哪里有蔷薇花存活的份？ 自然是难寻的。 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糟蹋了一堆花丛，特意挑了开得最鲜艳、还沾着露水的蔷薇花，交到了温思渺的手中。 然后，宫人过来添茶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坐在几案前，认认真真地开始……掰花瓣。 宫人：？ 她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他们的五公主，这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此刻正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辣手摧花。 面前被她掰下的花瓣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 不正常…… 公主殿下绝对不正常。 从温思渺在的房间里出来后，几位宫人窃窃私语：“公主这副模样……不会是因为我们劝她别见步大人吧？” “我觉得有可能。这几天发生在公主身上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可我们日日跟在公主身边，她每次跟步大人见面的时候我们都在场，也没见步大人送殿下蔷薇花作为定情信物啊？” “难道是公主自己喜欢？” “不至于。若非心中郁闷，殿下也不会辣手摧花。” “那该怎么办？可陛下吩咐过……” “步大人陪在公主身边有段时间了。你想想，这个步大人，对殿下而言，就好像她有段时间喜欢过的一支发钗，发钗突然不见了，有些伤感倒也正常。但是过不了多久她马上会喜欢上新款的。” 那边的宫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该怎么办？” “劝公主放下步大人，肯定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来。过几天下了朝，你领公主出去，我去引他，让公主见他几眼就好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身边人的赞同。一来二去，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丝毫不知道外面的宫人脑补了些什么的温思渺，在揪秃了两朵蔷薇花之后，良心发现，决定不摧残后面的花了。 光秃秃的一株，怪不好看的，让她想起之前宋之怀总喜欢摸她的头。她每一次反抗都是以「别把我薅秃了」为由。 她可不想日后也变成这蔷薇花一样。 她唤来宫人，让她们把那些花瓣处理一下，为她准备沐浴。 又去寻了花瓶，剪去不必要的枝叶，把蔷薇花插好，放在了几案前。 做完这些，小姑娘的脸上才出现了浅浅的笑意。 宫人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躲到门后偷偷摸摸地讨论：“还要叫步大人吗？我觉得殿下已经调整好了。” “叫吧。说不定见了步大人，殿下的心情能更好。” 翌日，天刚蒙蒙亮，温思渺便醒了。 这几日待在房间里没事，除了一贯的练习写字，也就只能睡觉了。 她见时候尚早，又闲来无事，便传来宫女为她梳洗打扮，然后说道：“我要去书院。” 宫女正为她梳着头发，闻罢手一抖，差点让梳子掉下来。 什么？ 公主殿下居然主动提出要去书院？ 她不是最讨厌读书了么？ 公主殿下天资聪颖，学起这些自然是有天赋的。每每被先生点名，指到哪章哪页，问到国策经纶，都是张口就来。 只是她态度实在太过恶劣，进了学堂就恹恹的，整日消极怠工，还总喜欢迟到个几个时辰，学完那些之后，书院就去得少了。 不过，不管公主殿下怎么想的，这于他们而言，都是一个机会。 她往外面传了个话，一位随侍的公公立即悄悄退了出去，朝朝堂的方向而去。 温思渺倒没有想太多。 她平日深居简出，与那些皇子公主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亲厚，更不可能有什么手帕交来找她玩。 思来想去，反正练了这么多字，不如拿去给那些先生看看，指不定还能指点一二。 辗转这么多个世界，练字的机会不多，刚好趁着这个机会练练手。 用了早膳之后，她吩咐宫女带上她写的几页字，便出了门。 两位宫女跟在她的身后，随她一同前往书院。 她居住的地方叫明珠宫。说来也巧，温思渺记得，但凡是古代世界，但凡她被封了公主，总有「明珠」这个封号如影随形。 掌上明珠，这是系统的潜意识。 想到这里，她的心也泛着甜。 从明珠宫至书院还有一段路。明珠宫的环境最好，清幽宜人，女皇知道她喜静，特意为她选了这么个地方，后方便是茂林修竹，前方是幽静的小径，缀以假山清泉，宜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隐隐还能闻到浮动的墨香。 书院的前方还种着桃花树，据说是先帝亲手栽下的。转眼几十年过去，先帝已成了昔人，桃花树却年复一年地绽放。 如今已是冬月，秋意退去，冬意浓重，桃花自然是看不见了，只有光秃秃的枝干，看着还怪可惜的。 走在这种地方，温思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变好了些，惬意地眯起了眼。 忽地，一团软软的毛团撞了进来，不偏不倚撞在她脚边。 那毛团似是受了惊吓，整只蜷缩成一个球，白色的绒毛不安地抖啊抖，看上去怂极了。 温思渺蹲下身，恰好对上毛团里露出的猫猫脸。 咦，竟是只猫？ 她弯腰把猫捞起来，那猫虽然抖得厉害，却也不怕生，立即舒展了身体，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地「喵」了一声。 ……不知为何，宫女觉得，这猫与公主殿下还挺像的。 许是应了她的想法，前方隐隐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男子珠玉般温润的嗓音响起：“渺渺？” 温思渺：“？” 猫猫：“喵！” 渺渺：你叫谁？ 第385章 盲眼画师（4） 许是听见了猫叫声，男子声音再响起时，少了些许急切，多了几分无奈与宠溺：“渺渺，说了不要乱跑，这里不是你撒欢的地方，过来。” 那猫在温思渺怀里打了个滚，欢快地「喵」了一声，然后一蹦一跳地从她怀里扑腾了出来。 刚走出几步，复又折返，一双蓝色的雾眸专注地看着她，又咬着她的衣角，意图把她也拽过去。 身后的宫女道：“公主……” 温思渺摇了摇头，由着它拽着，向前方走去。 男子似乎也察觉了几分不对，温声道，“周围是有其他贵人么？实在抱歉，在下养的猫儿性子跳脱……渺渺，别闹了，安分些。” 他的模样在视线中变得清晰。 一身素色长衫，襟带上绣着青竹，仿佛朗月清风般温润。依然是一对漂亮的桃花眼，只是那深棕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神采。 ——他看不见。 冷不丁地，温思渺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似乎是应证了她的想法，男子手中的盲杖轻轻点了点地面，脚下的猫儿便蹦跶得更欢快了些，三下五除二跑去了他的身边。 ……撩完就跑的坏猫。 温思渺轻哼一声。 跟它的主人一样。 她抬起头，与面前的男子对视，忽然道：“这是你的猫？” 小姑娘的声音。 清脆的，软软的，裹了蜜糖一般。 不知怎的，男子嘴角微微一弯，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我的。” 那猫伏在他脚边，蓝眸转呀转，满满的都是无辜与好奇。 宫女捂脸，既视感更强了…… 这猫与他们家公主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便听见温思渺又问：“它叫什么名字？” 男子道：“渺渺。” “哦……”小姑娘道，“本宫也叫渺渺。你的猫不仅冒犯了本宫，还跟本宫撞名了。” 宫女再一次别过了头。 虽然小姑娘凶人的样子也很可爱，一点气势也没有，像小猫在挠。 与这莫名出现的年轻男子也有种很登对的般配感。但这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他们家公主这是在，碰瓷？！ 碰瓷一个……嗯，宫女斟酌用词，一个盲人？ 公主，虽然他长得确实很好看，比步元殊更俊美，但也请您冷静，矜持一点啊！ 一盏茶后。 这是一处偏僻的小院，书院往前走一段，再转个弯，便到了。 温思渺记得，这旁边应该是画院。 先帝晚年喜欢这些，特意开辟了这块地方，建了琴、棋、书、画四院。这是雅兴，不是奢靡，故而女皇也保留了下来。 小院的主人倒是风雅，连屏风上面的画都是精心绘制的。 房间里弥散着浅浅的檀木香气，让人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宫女守在门外，温思渺坐在桌前，那只名唤「渺渺」的猫趴在她膝上，好奇地四下张望，性子却是极为乖巧的，露出柔软的肚皮，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温思渺又用力揉了几把。 这还是只公猫！ 随便把她名字安在猫身上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只公的，宋之怀这是存心气她吗！ 话说回来，这猫明显被精心照料，毛蓬松又柔软，手感是极好的。 温思渺先揉揉它的肚皮，又挠挠它的下巴，揉着揉着，就停不下来了。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有坏心眼的一定是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正在泡茶。 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宋之怀虽然眼盲，做起这些却与正常人别无二致，泡好茶后，准确无误地走到她面前，为她斟了一杯。 温思渺是喜欢品茶的。 一种茶可以品出千万种味道。立春的茶，芒种的茶，秋分的茶，冬至的茶……每一个季节的茶，都有着独特的韵味。 像明珠宫的茶，都是赶在初春的茶叶第一次吐嫩，便把枝头那一点点嫩叶采下来，精挑细选，经过繁复的工序，才制成了茶包送往京城。 喝的哪里是茶，那是皇宫的威严与公主身份的贵气。 而宋之怀这边的茶呢，却有着兰草般清新的芬芳，与他身上的味道是一致的。 宋之怀在倒茶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猜测着她的身份。 由于看不见，他的其他四感便格外清晰。听到的、嗅到的，但凡是经历过的，便深深地刻在他的记忆里。 听声音，是个乖巧娇软的小姑娘。她过来的时候，在明处的宫女有两位，暗处的侍卫不知有多少，想来身份非富即贵。 他在找猫的时候，隐约听见宫女唤了声「公主」。 他记得宫里的公主只有两位。二公主早已嫁人，那么，住在皇宫里的，只有那位年纪最小的五公主了。 五公主的事迹，他是略有耳闻的。据说是个蜜罐子里泡大的小姑娘，前些日子不知着了什么魔，忽然痴迷起丞相家的庶长子来，闹得满城风雨，便是画院的人闲聊时也会说上一嘴。 宋之怀皱皱眉，心里忽然涌上几分不悦。 一个念头莫名地冒了出来：庶长子？她见过最好的，怎看得上旁人？ ……奇怪，他怎会有这种想法？ 他收起心头奇怪的想法，轻咳一声，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他这些弯弯绕绕只在心里，温思渺是看不出来的。 她倒也耐心，等宋之怀酝酿好了，再同她开口。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宋之怀斟酌着开口：“公主殿下，我初给这猫儿取名时，只想着它「喵喵」叫个不停，唤「喵喵」又太过大众，容易与旁人的猫弄混，这才取了「渺渺」。” 说起来，这猫儿养了许久，「渺」究竟是哪个字，他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今日撞见这小姑娘，那个模模糊糊的字，忽然就有了轮廓。 ——是「飘渺」的「渺」，也是「思渺」的「渺」。 恰时，小姑娘开了口：“我叫温思渺。” 他心念一动，下意识脱口而出：“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不……”小姑娘认真地纠正他，“是「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的渺。” 渺渺：我是让你变哑巴不是让你变瞎子！ 宋之怀（笑）：（变瞎子还能卖惨），变哑就说不出情话了。 感谢林柠兮（历尽千帆）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我似乎还看见了寄刀片？你们好狠的心！是奶茶不香么T^T） 晚安—— 第386章 盲眼画师（5） 猫趴在温思渺的膝盖上，懵懂地「喵」了一声，打破了气氛的沉寂。 温思渺倒也不在意，转头端了茶水小口啜饮。宋之怀似有错愣，可怔神只是片刻，又温和地笑了起来，“我名宋之怀。” 渺渺兮予怀的「怀」。 他道：“殿下，这猫的名字……” “不改了……”小姑娘冷哼一声，“就允它冒犯一次。” 懵懂无知的猫翻了个身，时不时舔一舔她的手指，尾巴缠绕在她的手腕上，继续卖萌撒娇。 宋之怀又止不住地笑，说道，“殿下，渺……这猫很喜欢你。” 虽然他看不见，可他听得见它的声音。渺渺很高傲，遇见外人，极少有这么亲近的时候。 当时就算是几个皇子想抱它，它都不大愿意，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他身边跑。 这下好了，一见着小姑娘，便跟丢了魂似的，赖在她身上怎么也不肯下来，都忘了他这个真正的主人了。 这时候，宋之怀忽然回了神。 这猫……是公的。 “也许应该让它下来……”他冷静地提议，“它今早不由分说地跑了出去，不知在花圃里滚了多久。” 温思渺闻罢，撸猫的动作一愣，果然发现它软软的肉垫上都沾着泥，有些还蹭到她衣服上了。 她果断把猫一把捞起，丢到了脚边。 渺渺：“喵喵喵？” 它绕着温思渺的椅子走了两圈，不时低头轻嗅，似乎在熟悉她的味道，又小跑到宋之怀身边……而后，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 宋之怀把猫按在怀里，笑得温和无害：“它太闹腾了。” 分明他什么也看不见，拎起猫的动作却又快又准，仿佛已经做过无数遍。 猫在他怀里不住地挣扎：“喵喵喵！喵喵喵！” 那只按在它身上的手慢悠悠地抚摸着它的后颈，又捏了捏它的耳朵，猫浑身僵硬，「嗷呜」一声，乖乖地趴在了他的怀里。 温思渺一脸赞同：“宋先生这么安静的性子，竟是养出一只活泼的猫。” 宋之怀轻笑，“倒也不是。它在旁人面前是安分的，只是格外喜欢殿下罢。” 似乎是附和他的话，那猫从宋之怀的手臂下钻出来，朝着温思渺「喵」了一声，蓝瞳似是泛着雾，清澈又漂亮。 房门外，宫女面面相觑，都对这个发展感到不可思议。 尤其是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对话，虽然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可却能感觉得出来，氛围是极其融洽的。 公主一扫前几日郁郁寡欢的模样，整个人似乎都生动了不少。 “他是谁？” “这边挨着画院，应该是某位画师吧……”那个宫女猜测道，“长成这样……总觉得像哪个世家的贵公子。” 对面的宫女赞许点头。她方才瞧见那公子，走起路来不急不缓，身上的矜贵之气浑然天成，教养也是极好的。 可惜，是个眼盲的。 五公主性子沉闷，难得真正开心一次，宫女也不忍打扰他们。 只是…… 宫女们大眼瞪小眼，“那个，引步大人过来的人，在哪？” “好像往这边来了。” “糟糕！” 聊了一会儿，宋之怀转身打开柜子，拿出两碟糕点来。 一碟是桂花糕，一碟是梅花糕，每一盘都是两块，用巴掌大的瓷碟装着，上面绘着栩栩如生的图案，桂花糕是桂花树，梅花糕则是数枝寒梅。 “早上膳食房送来的……”宋之怀解释道，“这种天气，糕点能放两天，我便收了起来……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人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自己连两块糕点都舍不得立即吃掉，真是…… 说来也奇怪，膳食房送来这种苏式糕点的次数不多，每每送来，他总要收好，先放一天，等到第二天夜里才会与猫分了吃，就好像是……在有意等什么人一样。 温思渺怎么可能会介意。她拿了一块，注意到下方还有落款，依稀辨认得出是个「懷」字。 “这瓷碟，是你画的？” “对……”宋之怀点了点头，“我目前在画院，是个宫廷画师。” 说起来，这里最多的摆设品，似乎就是画了。 莫说墙上挂着的了，屏风、团扇、各式摆件……只要能作画的地方，似乎都绘满了图案。 宋之怀分明有眼疾，这些画却似乎自带一种奇妙的意境，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惊叹。 犹豫片刻，温思渺轻声道：“你的眼睛……” “幼时家里走水，烫伤了眼睛，便落得这个毛病了……”宋之怀轻描淡写，“其实之前是看得清的，凑得近一点，还能看到些东西。近几年病得严重了些，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些轮廓，大部分时间都是看不见的。” 温思渺懂了。 也就是说，他之前被烧成了高度近视，看什么都是一团马赛克。 随着时间推移，就越来越看不清东西，直到全部陷入黑暗。 即便如此，他还是顺遂本性，成了一名画师。 甚至通过严苛的选拔，来到皇宫的画院，成了宫廷画师。 她的嘴角不由得带了少许笑意。 不愧是她男朋友。 那猫被摁在怀里，此刻倒是乖巧。宋之怀拿起糕点，掰了一半喂它，它嗷呜一口叼走，一人一猫其乐融融。 门外忽然传来了声音。 “步、步大人，您怎么来了？” 紧接着，便是男人的回应：“我来找宋先生……你不是五公主的随身侍女么？怎么也在这里？” “五、五公主在里面……”宫女磕磕巴巴，“步大人，您看这……” 温思渺微愣，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心虚。 步元殊？ 虽然她跟步元殊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当着男朋友的面直面绯闻对象……她还是有一种出轨被抓包的内疚与心虚感。 宫女与步元殊的对话、小姑娘诡异的沉默，尽数落入了宋之怀耳内。 他低头品茶，只是手指微微屈起，撸猫的力道略有加重，惹得猫不满地「喵」了一声。 他的笑容不减，语气平静：“既然来了，便请步大人也进来坐坐吧。”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门后赫然站着步元殊。 昨天晚上做了一个诡异的梦_（:_」∠）_梦见我被鬼追杀，从阳间跑到阴间再跑到阳间，最后依然不幸被鬼抓住。 鬼问我有什么遗言，我哭着说：我明天中午的更新还没有发，能让我开下电脑吗？ 然后我醒了，嗯，开电脑，发更新。 这叫什么？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苦涩.jpg 第387章 盲眼画师（6） 步元殊乍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番景象。 容貌昳丽的少女垂着眼专注品茶，看上去安静而乖巧。猫蜷伏于年轻男人的膝上，神色倦怠慵懒，不时惬意地翻一翻身。 一片岁月静好。 倒衬得他这个外来人，打破了室内的好气氛。 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便先朝着温思渺一拜，“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又转而看向宋之怀，微笑道，“宋先生，叨扰了。” 温思渺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看上去懒洋洋的，竟是与趴在宋之怀膝上的猫有几分相似。 倒是宋之怀温和道，“宋某有失远迎，请步大人谅解。步大人随意坐吧。闻棋，斟茶。” 他这么一唤，后方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与温思渺年纪相仿的少年，端着茶水，恭恭敬敬地给步元殊添了一杯，“步大人慢用。” 温思渺好奇地看了那少年一眼。 原来他是有书童的呀，她还以为这么大一院子，他又行动不便，画院吝啬到连个服侍的人都不给他配呢。 不过，想到宋之怀刚刚的做法，她便忍不住笑。 她的茶，是宋之怀亲自倒的。到了步元殊这里呢，就是眼睛不便，要传书童来了。 这人呀，真是小心眼，一点亏都不吃呢。 温思渺始终沉默不语，步元殊习惯了她这性子，倒也不尴尬，在她旁边那张桌子坐了下来，转而对宋之怀道：“今日我下朝的时候，同僚与我谈到腊月将至，宫里的梅花该开了，便想着早早来宋先生这儿打个招呼，下个月好来讨几张腊梅图。” 步元殊虽是庶子出身，说话做事却落落大方，看起来俊秀爽朗，确实是个容易讨女儿家欢心的性格。 说起来，京城中倾慕步元殊的贵女也有不少。那位嫡子早早定了亲，是门当户对的小姐。如此一来，受人瞩目的，便是这位庶长子了。 宋之怀道了声好。 “说起来……”步元殊抿了口茶，问得不动声色，“今日公主怎么也在宋先生这？莫非公主殿下也心心念念着宋先生的腊梅图？” “嗯……”温思渺大大方方地点头，“我还惦记着他的猫。” 似乎是为了配合温思渺，趴在宋之怀膝上的猫恰时抬头，冲着她「喵」了一声，嗓音乖软极了。 步元殊眼里闪过愠色。他压下心中不满，依旧笑着道，“皇宫里的人多浮躁，也就只有宋先生这样性子的，能沉得住气养只猫儿。” “生活所迫罢了……”宋之怀淡淡一笑，挠了挠猫的下巴，“我眼睛有疾，猫儿帮了我不少忙。” 涉及敏感话题，步元殊也是个懂眼色的，说了句「抱歉」便避之不谈，把话题转向了别处：“许久未见公主，公主近来可好？重阳节那日登高，见公主似乎未能尽兴，下个月的赏梅宴，也不知是否能与公主再聚。” 温思渺还没说话呢，宋之怀膝上的猫却先「喵喵」叫了起来，似乎是不满极了。 它挣扎两下，索性跳出宋之怀的怀抱，转而扑进了温思渺的怀里。 柔软的猫毛蹭了满脸，痒得温思渺差点打喷嚏，注意力也就被那猫吸引了去。 等安顿好了猫，她才回过神来，歉意一笑：“抱歉，方才没有听清……步大人在说什么？” 步元殊的手指用力捏着杯柄，差一点便要捏碎。他眼角的余光从那只碍眼的猫身上扫过，嘴角笑容不变，“无事，改日再与公主商量。” 反正有皇夫这层关系在，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温思渺「哦」了一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追究下去。 宋之怀始终笑得温和。 坐了一会儿，步元殊便有些沉不住气，找了个理由告辞了。 什么要腊梅图，那只是个借口。不过是今日下朝见了公主的侍女。 这个人他有意收买过，让她帮着公主偏袒他，而后她便领他来了宋之怀这。 他虽然是庶子，好歹是丞相家里出来的，叔叔还是当朝皇夫。 那宋之怀算什么东西？一个罪臣之子，还是个瞎子，能进画院算是女皇怜悯他，有什么资格与他竞争？ 便是他，都自知配不上公主殿下……宋之怀那厮，顶多是个玩物。 步元殊走后不久，温思渺这才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书院就在不远处，她走着走着，却绕到画院来了。 她揉着怀里的白团子，有些不舍，但仍是说道：“宋先生，我还有些事。” “公主去吧。” 宋之怀仍然用的是温柔的语气，充满了善解人意，“猫有些粘人，公主不用心软，给我便是了。” 这话落入温思渺的耳内，便是「你只管去，不用心软，反正你也不心疼我」了。 她扯了扯嘴角，压下心底上涌的一丝丝内疚，忍不住腹诽。 步元殊算什么，才说几句话就沉不住气跑了，活该他混了这么久还入不了她的眼，只能靠流言蜚语蒙蔽众人的视线。 瞧瞧宋之怀，这才叫高啊。 便是连她这个心里清楚宋之怀本性的，每每见他这般，也总忍不住被他触动。 她小心翼翼地扒开了猫的爪子，没忍住，又揉了揉它的肚皮，话里有几分不舍：“宋先生，我往后可以来看猫么？” 宋之怀嘴角噙笑，“当然，殿下请随意。” 得了满意的答案，温思渺这才放下心来，把拽着她袖子不放的猫还给了宋之怀，自行离开。 宋之怀抬起头，出神地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所谓「凝视」，不过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判断她脚步声渐行渐远的方向，自然是看不清的。 当正常人当久了，这个习惯总是改不掉。午夜梦回时，他也时常会怀念自己能看清一点东西时的样子。 可惜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连小姑娘的样子都看不见。 似乎是察觉到主人情绪的低落，猫抬起头，轻轻地「喵」了一声。 “这一次你做得很好……”宋之怀慢悠悠地揉着它，温声道，“但还不够。所以，要慢慢努力。” 感谢劫❤️（输入法没有你ID的黑心，给你比个红心哈哈哈）的灵感胶囊，龙瀟（我看见了你欣赏繁体字的灵魂）、陌离（后面的符号也打不出来，苹果输入法杀我QAQ）的催更符。 晚安…… 第388章 盲眼画师（7） 离开宋之怀的小院后，温思渺有些失神。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身边的宫女连唤了几声，她才有着片刻的回神。 宫女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没敢再问。 公主平时待他们很亲切，若真有什么事情，会主动跟他们开口。眼下这样，显然是她自己不愿说。 她方才看见步元殊进去，也替他们尴尬。好端端的，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她还以为尴尬的会是宋之怀呢，没想到一脸愠色走出来的人，会是步元殊。 但仔细想想，若是把步元殊的表情代入宋之怀……那也是不可能的。 宋之怀那样的人，就该是宠辱不惊，很少有情绪波动，始终是温柔笑着的。 难怪步元殊会铩羽而归。 可公主这魂不守舍，究竟是因为谁呢？ 便听见温思渺忽然问道：“你了解过宋先生的过去吗？” “公主公主……”身后的一名宫女插了嘴，“奴婢知道的。” “宋家原本是开国元老，早些年还是京中的名望大族……先帝在世时，那位有名的宋相国，就是当时的宋家家主。” 那会儿温思渺还没有出生，消息也封锁得快，她不知道倒也正常。 “也就是二十年前吧……陛下继位的时候，办了一桩惊天的大案。宋相国贪污漏税，贪了朝堂近三年的税款，陛下一怒之下就抄了宋家的家，男丁女眷尽数流放，宋先生的眼睛似乎是那时候出事的。 “不过后面，有大臣为宋家翻了案，原来偷税一事并非宋相国所为……之后陛下便给了宋家补偿，解了他们的贱籍。” 宋之怀眼盲却依旧能进宫当宫廷大师，一来是宋之怀才华横溢，二来是女皇心怀内疚，这才对他多有照拂。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当初宋家的成年男丁尽数被斩首示众，女眷、老人与孩子被流放北地，几乎是绝了后。就算补偿又如何？ 碍于皇权尊严，大多皇帝在制造冤假错案后，总会以粉饰太平告终。 女皇及时止损的态度虽然可贵，却也挽回不了既定的事实。 讲到这些，宫女也忍不住唏嘘起来。 这些事情还是她从前听老宫女说的。那老宫女已经离了宫，也就是当故事一样与他们闲聊，教导他们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及时止损为好。 当时对她的冲击太大，她这才记了下来，没想到这回还见着了故事的主角。 故事讲完，温思渺却是沉默了。 她惯来如此，宫女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她不说话，他们便陪着她继续向前走。 温思渺脑海里闪过宋之怀低头逗猫的模样，心里叹气。 还是要……对他好一点的。 女皇派随身内侍过来的时候，宋之怀有几分意外。 从前女皇对他心怀内疚，虽然早早召见他进了宫，特意给他安排了这么一间小院，知道他喜欢画画，又送他进了太学，只是这些，都是身边的人来做的。 女皇不敢见他。 大概是上位者都有的心理，一见着他，便想起自己当年犯下的大错，既内疚又尴尬。 女皇从不主动召见他。这回，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非要亲自见他一回？ 彼时他正在为怀里的猫梳毛。 天气越来越冷，京城的第一场雪将至，猫儿也怕冷，愈加懒散，要么成日窝在他床上，要么赖在他怀里，总之就是跟着热源走，一天有大半天都是睡过去的，剩下的那段醒着的时间，一般就是在吃东西。 那猫也是挑食，对吃也十分讲究，一定要卖相好的。 宋之怀拿它没办法，特意为它烧了暖炉，屋子里的地龙都是给它准备的。 这猫儿，比他还娇气几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养出来的性子。 “宋先生……”那内侍一脸笑意，“陛下传您到养心殿一见。” 宋之怀梳毛的动作一顿，温声道了句「有劳公公」。 内侍只是一笑。 宋之怀其人，内侍的印象还不错。那会儿宋之怀还小，女皇把他接到宫里的画院培养，当时也是他接待的他。 男孩小小年纪，便已经懂得礼数，气度根本不输给那些王公贵族。 这时他便不免感叹，宋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单看孩子的教养便可以知晓。 女皇当初真是糊涂，听了奸臣所言，这么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家族，说抄就抄了。 不过，也不能为难女皇。彼时她刚刚登基，又是女子，朝中不安稳的势力太多。 若非没有对宋家这一出杀鸡儆猴，那些势力也不会立即安分下来，反倒会成了后患。 只不过好巧不巧，那枚巩固实力的棋子，是宋家。 宋之怀放下猫，去摸手边的盲杖。猫的尾巴一甩，似乎知晓了他的意思，主动叼了过来，放在他手边。 内侍于心不忍，道，“宋先生，奴才扶着您吧。” “公公客气了……”宋之怀温和地笑了笑，“我自己可以走的。” 见他不愿意，内侍也没有强求。如宋先生这样的文人，多是有自己傲骨的。他一个内侍，虽然不懂这些，却也见得多了。 像前朝有位臣子，执拗得很，以死为谏，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场就毙了命。 可惜他的死谏没有得到回应，朝代依然倾覆，还是亡了国。 内侍一阵胡思乱想，对宋之怀的心疼之意更甚。 唉，可惜，太可惜了。 幸好他养了只聪颖的猫。内侍瞧见那猫还会自己跑回窝里，蜷成一团睡觉。这小模样……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呢？ 思来想去，内侍也没想到一个可以代入的人，心里觉得奇怪。 他分明是见过这种性子的人，是谁来着？ 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夸了句，“宋先生，您养的猫，真是聪明又漂亮。” 宋之怀悠悠道：“难养啊。” 又娇又傲的。 “哪里的话……”公公满脸都是笑意，“别看那猫偶尔会使小性子，心里却是向着您的，喜欢您喜欢的紧啊。” “毕竟养了这么久……”宋之怀道，“总该有几分良心。” 公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第389章 盲眼画师（8） 殿堂之中，女皇垂头批阅奏折。 门外珠帘晃动，公公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行礼：“陛下，人已经带来了。” 女皇淡淡地应了一声。 宋之怀垂眼，低声道：“见过陛下。” 公公便站在他身边，领他进来。 女皇忽然放下笔，转头看向宋之怀。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 女皇细细打量的动作，宋之怀自然是看不见的。他只是站着，嘴角温和从容的笑意不变，有着朗月修竹般闲适自在的气质。 这让女皇想起她初见这孩子的时候，他的双眼被大火烧伤，蒙上一层厚厚的白布，却不卑不亢地跪在她面前，道：“宋家无悔于心。” 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可扪心自问，拔掉宋家，真的是冲动之举吗？ 宋家立足于朝堂这么多年，到底干不干净，她又岂是看不出来？ 但是，朝中的忠臣已经够多了。 她不需要那些以死为谏、墨守成规，只认死理的儒生忠臣。 她要用奸佞，用小人，因为他们处事圆滑，他们心狠手辣，他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要养忠臣，也要养奸臣，忠、奸二臣对立，这个朝廷才得以巩固。有了党羽相争，他们的目标，便永远都不会放在皇位上。 女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没头脑地说了句：“小宋，这么大了。” 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初为人母的年轻女人，宋之怀还是个小孩子，只有一丁点高，又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一张小脸苍白如纸。 一晃将近二十年过去，男孩成长为身姿挺拔的青年，不减的是身上的气质。 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朕的五公主，到了议亲的年纪，朕想为她选一位驸马……” 女皇从回忆中抽离，索性不再说这些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道，“你是画院最有名的画师，朕要你为京中那些被选中的适龄青年画一个画册，应该办得到吧？” 不知怎的，向来淡定从容的宋之怀似乎有几分失神。 但他很快又恢复正常，道：“微臣尽量。” “你若有什么需求，直接跟他们提便是，我会调几个人到你那去……” 女皇慢悠悠地说道，状若无意地提了一句，“渺渺前些日子与步家那小子走得太近，朕想着京中男儿这么多，总该让她看看别的，不能一心扑在绿叶上。”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直白了。 宋之怀了悟。画成什么样不重要，只要有个花名册能上交就好，因为要分散小姑娘的注意力。 他道：“臣遵旨。” 公公候在一旁，嘴角抽搐。 画院那么多有名的画师，擅长人像的也有不少，女皇陛下偏偏要叫一个瞎子来画。 这说明陛下压根就不想让公主嫁人，所谓画像，都是转移她注意力的权宜之计，说白了，就是闹着玩。 别看那宋画师一身光风霁月的做派，居然也一本正经地陪着女皇胡闹——这叫什么，陛下请瞎子画像，一个敢请一个敢接？ 佩服，实在是佩服。 女皇又道：“周公公。” 周公公应声：“奴才在。” “画像完成之前，你便跟着小宋罢……”女皇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有你在，朕也放心些。” 周公公立即领命。 “再过几日，宫里不是要办什么赏梅宴么？”女皇道，“周公公，你便趁着那时候带小宋见见那些青年才俊，挑一些画下来吧。” 至于怎么画、画什么，那就是宋之怀的事情了。 她相信宋之怀明白她的意思，也能交出一张让她满意的答卷。 京中迎来第一场大雪的时候，赏梅宴如期而至。 其实这个时候，梅花只开了一点点，在枝头吐着蕊。但瑞雪兆丰年，不论是赏雪还是赏梅，这宴会是一定要办的。 宫女与温思渺提的时候，她才想起这件事情来。 这种宫里的宴会，她作为公主，肯定是要到场的。 她难得积极，起了个早，让宫女为她梳妆打扮。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这种一脚踩上去都能留印子的雪，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饶是幼时住在山里，那会儿年纪小，一到下雪天就窝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师父为了逼她练功，早早把屋前的雪扫得干干净净，于是一觉睡醒，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许是南方人天生对雪就带了兴奋，一听见要看雪，她的睡意都散了不少。 只不过，今日梳妆打扮的时间，似乎格外长了一些。 宫女为她准备了一件红色的斗篷。 说是红，不是那种传统的大红色，而是偏暗的朱红。身后点缀着霜雪中绽放的腊梅与虞美人。 她走进雪中的时候，身后的斗篷绽开，仿佛皑皑白雪中最鲜艳生动的色彩。 比红梅更艳，比白雪更娇。 远方的一众人都要看痴了。 “那便是五公主吗？” 有人忽然开了口。 没有人回应他。 许久之后，才听见有人道：“是啊。” 这次赏梅宴的特征很明显，来参加的，多是京中过了及冠之年又未有婚配的青年才俊。 如步元殊这等，女皇虽是不情不愿，但还是把他召了过来。 但凡有几分脑子的，也猜到了女皇的目的——哪里是赏梅，分明是五公主赏他们啊。 于是个个青年才俊也卯足了劲打扮自己。 若是得了五公主的青睐，后半辈子便有了着落。 然而想起从前她与步元殊的传言，他们又不免觉得嘲讽——五公主再痴迷步元殊又如何，还不是被女皇棒打鸳鸯。 他们与步元殊交谈时，语气不免沾上几分同情：“步兄，路漫漫其修远兮。” 步元殊只是叹气，安安静静地品茶。 当然，更多的人，在同情之外，则是强烈的竞争欲。 这样的五公主，步元殊配不上她。 步元殊配不上，机会……自然是他们的了。 这也是女皇陛下的意思。 众人暗暗兴奋，没有注意到那红色斗篷下，藏着一小团雪白的影子。 温思渺一把捞起猫儿，眼角都沾了笑意，“你怎么来啦？” 不想嫁女儿的女皇找不能看东西的画师给不想嫁人的女儿画未来驸马图鉴——纯属闹着玩。 感谢姬如雪、裴爷的小娇妻的灵感胶囊，长束sy、成年人、七七爱喝椰奶、我婳婳、弥翎、是杰园吖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390章 盲眼画师（9） 那猫儿似乎冻得厉害，一见她，便三下两下跳进她怀里，寻了个暖和的位置趴了下来。 温思渺手里原本是抱着暖炉的。被这猫一闹，差点没拿稳，幸好身边伺候的宫人眼疾手快，接过了暖炉。 猫是暖烘烘的一团，与暖炉倒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温思渺的问话，一只猫儿自然是没法回应的。 它靠在温思渺的怀里，「喵喵喵」了好几声，不时舔舔她的手指。 温思渺又问：“你主人呢？” 猫歪着头，懵懵懂懂地看着她，发出细软的「喵呜」声。 好吧，看来它又被它主人给丢了。 温思渺拿它没有办法，只好抱着它朝人群走去。 身后的宫女都在憋笑。 有些知情的，心道真没想到会是宋先生的猫。有些不知情的，生怕猫挠伤了温思渺，想主动把猫抱过来，立即被身边的人拦下，还神秘兮兮地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人群里闹哄哄的，见温思渺来了，大多都在起哄。那些与步元殊关系好的，便忙不迭地把步元殊推了出去。 温思渺随意找了处位置坐下，拿了块梅花糕，自己咬一口，又掰下一小块喂猫。 猫也乖巧，温顺地趴在她的怀里，蓬松的尾巴不时挠一挠她的下巴。 看见这一幕，不少人眼里都染了几分笑。五公主倒不像是外界传得那么刁钻，可爱又柔软，让人看着便想好好疼爱。 步元殊也勾起一抹笑容，问道，“殿下，这是宋先生的猫？” 他有朋友在画院，对这只猫也略有耳闻，似乎叫「喵喵」或者「淼淼」，性子可高傲了。 他们见它长得漂亮，总会主动亲近它。每逢此时，猫就会高傲地转身去找宋之怀了。 宋之怀性格那么温和，也不知道从哪捞来这么一个祖宗。 难得见这猫粘人，也真是奇了怪。不过说起来，这么一看，那猫的性子与温思渺还有几分相似。 温思渺抬眼看了看他，轻轻「嗯」了一声。 身后的人窃窃私语。 五公主与步元殊这般……哪里有外界传得什么热恋，什么穷追不舍。 当时那些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还以为五公主与步元殊真有什么呢！ 他们本以为步元殊一来，他们在五公主面前肯定是没有竞争力的。 这么一看，五公主待步元殊也没多亲近，还不如她怀里那只猫呢！ 看来，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温思渺态度冷淡，步元殊好一阵尴尬，又没法当着众人的面拿热脸贴冷屁股，便中规中矩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可不比平时，平时他们不在场，只有他与温思渺二人，顶多再跟着些宫女，怎么传流言，那是他的事。 况且他与温思渺，女皇是默许了的…… 步元殊告诫自己，他要忍。 眼下时机不对，他一定要忍。 不久之后，步元殊确实是寻到机会了。 来参加的人寒暄了一会儿，便到雪地去赏梅了。 温思渺是喜静的性子。来的时候还挺兴奋，新鲜感一过，就懒洋洋地坐在这儿不愿动了。 猫蜷在她膝上，打滚的模样与温思渺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斟酌片刻，步元殊温柔地开了口，“殿下近来可好？” “还好。”温思渺道。 小姑娘惯是如此，冷冷淡淡的性子，也不太爱说话，然而真正相处起来却知道她待身边的人是温柔的。 步元殊在宫中生活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有些得宠的男妃，也是看着性格冷淡，下人见了他们仿佛成了鹌鹑，大气也不敢出，哪里像小姑娘这样，下人都能当着她的面嬉笑打闹了。 想到这，他的心又柔软几分。 他有意向宫人打听过，小姑娘在午后便会这样，神情慵懒，兴致恹恹。 但这都不碍事。只要她没有主动出声赶人，便说明他是可以入她的眼的。 “上次见殿下，便想约殿下来赏梅宴……”步元殊一笑，“哪知道果真遇见了殿下。” 瞧瞧这话说的，倒像是她虽然当时爱答不理，却还是主动过来了。 可她过来是理所当然，步元殊过来才是稀奇。 温思渺都要被他气笑了。 这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可不一般。难怪连身边的人都信了他们有一腿。这张嘴长在这，还有什么是他说不出来的？ 虽然宋之怀有时说的话也很恼人，可那并非让人生气，只是恼怒。而步元殊这般，便是引人厌恶了。 “是么……”温思渺不咸不淡地说道，“宴会是宫里办的。倒是步大人出现在此，让本宫有些意外。” 轻飘飘的一句话砸下来，让步元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小姑娘依然专注地撸猫，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步元殊藏在暗处的手紧握成拳。他调整了呼吸，语气瞬间低落不少：“殿下这是怎么了？自从重阳节一别，你我数日不见，殿下便与我生了嫌隙？” 温思渺皱皱眉。 这人戏好多。 别说嫌隙了，他们什么时候有的关系她都不知道呢。 她刚要开口，怀里的猫忽然扑腾两下，跳下她的膝盖，转头便跑了。 “渺渺！” ……可别说，喊一只猫自己名字这种行为，还怪诡异的。 温思渺急忙追上它，往雪地里跑去，留下步元殊在原地发愣。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那只畜生跑了，公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追上去了？ 却说温思渺追着猫在雪地里奔跑，不时还要拉住披在身上的宽大斗篷。 等猫好不容易停下来，她抬起头，却因眼前的景象而怔住。 面前一排年轻男子，个个正襟危坐，神色紧张，像极了候场室等待面试的备选员。 宋之怀一手执笔，在……摸他们的五官？ 某位将军：我丰神俊朗，战功赫赫。 小宋：我有猫。 某位学士：我学富五车，才华横溢。 小宋：我有猫。 某位侯爷：我家世显赫，钱财满贯。 小宋：我有猫。 众人：你能不能换个回答！ 小宋：哦，再有能耐也得求我给你们画像。 众人：草。 第391章 盲眼画师（10） 他的五感很是敏感，乍一听见猫叫，他一边专注地描摹面前人的五官，一边道，“渺渺，不要闹。” 猫「喵呜」一声，委委屈屈地往温思渺怀里钻。 他却似乎发现了什么，语气温柔不少，“公主殿下也来了？” 只有在温思渺面前，这猫的叫声才会变得如此柔软婉转。 旁人听不出他语气的差别对待，与他朝夕相处的猫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便愈加不满地往温思渺怀里钻了。 温思渺揉了它两把，却仍在怔神。 她依然沉浸在宋之怀方才那声「渺渺」里。 ……跟猫一个名字什么的，真是，很容易让人想太多。 她迟疑道：“宋先生这是……” 宋之怀温和道：“公务罢了。” 公务…… 喔，给人画像？ 他是宫廷画师，她是记得的。 温思渺没有想太多，见他在专注工作，便不再打扰，抱着猫走了。 想来宋之怀也不想看见捣乱的猫——嗯，此时此刻，他们都是被抛弃的。 哼…… 不久之后，温思渺收到了一份来自女皇的特殊「礼物」。 一本画册。 她把画册翻来覆去又覆去翻来，最终理解了女皇的意思：这是要她在画册里选驸马？ 这画册还是找宋之怀画的？ 女皇是何居心？？ ……罢了。 女皇是什么心思不重要，至少宋之怀的心思她懂了。 这画册上的人物虽说画得很传神，五官栩栩如生，连背景都给找好了。但是……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啊！ 仿佛在看教科书上的古代作者生平介绍配图…… 宫女本在旁边侯着，静观其变，哪知道公主翻着翻着，肩膀就开始抖了。 宫女：？ 抖着抖着，她似乎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宫女：？？ 天塌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公主笑成这样？ 宫女脸上的震惊之情无以言表。 温思渺忍着笑，把画册收好，道，“改日周公公来，再塞几个荷包给他，就说多谢他这段时间照顾宋先生。” 宫女：？？ 这又跟宋先生有什么关系？ 公主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宫女没有办法，一头雾水地应下了这要求。 虽说这画册是女皇带着宋之怀一块胡闹，但女皇找人给公主画未来驸马画像的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 尤其是那天被宋之怀画了像的，更是日日紧张，期待哪一天早上一道圣旨下来，说是公主看上他了，可以把他召进宫里。 近来步元殊的压力可想而知。光是那些舆论，就够他应付了。 因为这件事，女皇还特意传召了温思渺一次。 这是温思渺第一次见到女皇。 说实话，过往那些世界里，「父亲」的形象要多于母亲。她的脑海里虽然植入了「父亲」这个概念，但是面对「母亲」，依然是较为模糊的。 女皇已近不惑之年，眼神是上位者的锐利干练，面对她时，却软化了几分，多了些柔软与慈爱：“那画册，渺渺可看见了？” 温思渺乖乖点头：“嗯。” “渺渺有什么想法？”女皇问道，“可有看上哪家儿郎？” 温思渺：“嗯……没有。” 看上的是画画的那个。 女皇又旁敲侧击：“那……之前那个？” 温思渺摇头：“也没有。”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女皇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又留下她用了一顿晚膳，这才准她回宫。 晚膳吃的是饺子。 温思渺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冬至啊。 一眨眼就要过年了。 宫里举办的宴会多，却也不是每个节日都会有。听他们说，女皇其实是个喜静的性子，这些繁冗的宴会实在令她头疼，故而多数时候，她是不在场的。 像冬至这样的节日，她心里重视，却又不喜大肆铺张，便会偷偷叫上儿女，吃一顿饺子。 如今太子在前线，二公主出嫁，三皇子、四皇子都在他们父亲那边养着，与她不甚亲厚，她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个宠爱多一些的小女儿了。 虽是当了女皇，在得到至高权力的同时，却也承受着莫大的孤独。 温思渺轻叹一声，没有急着出宫。 冬至一到，宫里的梅花便争先恐后地开放了。 听他们说，今年的年来得早，雪呀，降温呀，也来得早一些。与冬至日相伴而生的红梅，便开得格外早。 她抚摸着红梅上的雪花，忽然对身边的宫女说道：“带本宫去御膳房。” 宫女疑惑：“公主？” 温思渺并未解释。 等来了御膳房，宫女这才知道温思渺要做什么——她传来御膳房的宫人，煮了一盘饺子，放在食盒里温着，小心翼翼地装好。 宫女更加迷惑。 这么晚了，天都黑成那样，公主这是要给谁做饭？ 今晚御膳房的饺子看着确实还挺好吃……可公主的饭量，他们是知道的。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自己加餐啊。 再说了，加餐这种事情，吩咐他们下人一声就好，为什么公主殿下要亲自跑一趟呢？ 公主最近的做法越来越让人无法理解了。 宫女思来想去都得不到答案，只好跟着温思渺向前走。 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前方的路有几分眼熟。 随着路逐渐明朗，一个毛团子忽然窜到了温思渺的脚边。 宫女恍然大悟。 这里，是画院啊——或者说，是宋先生居住的小院。 小姑娘俯下身，眉眼弯弯，道：“就你鼻子灵。” 那猫此刻也不嫌冷了，可劲儿地扑腾，想去抢她手上的食盒。挣扎几次未果，又绕着温思渺的脚撒娇。 温思渺一把捞起它，安慰道，“别着急，有你的份。” 猫这才安分下来。 这一人一猫的相处，和谐又温馨，便是宫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公主殿下，可真是可爱呀。 猫领着温思渺，推开了小院的门。书桌前点着一支蜡烛，明暗交替中，身长玉立的青年正在专注作画。 听见开门声，他温柔的语气似有责怪，“渺渺，夜里寒冷，怎么忽然愿意跑外面去了？” 猫：接你老婆。 感谢裴爷的小娇妻的灵感胶囊，小小既望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392章 盲眼画师（11） 猫温柔地叫唤几声：“喵……喵——”而后咬着温思渺的裙摆走了过去。 温思渺今夜披了件白色的斗篷，是前几日刚送来的，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唤做「凌霜枝」。 斗篷上点缀着一圈狐狸毛，很软，裹起来暖烘烘的。 但是宋之怀看不见。 他似有所感，仍是迟疑地唤了声：“渺渺？” 冬至之夜，女皇孤身一人，只召她用了一碗饺子，宋之怀又何尝不是呢？ 幼时被流放，亲人早早过世，又失去了双眼，这个世界待他，实在太过苛刻了。 “是我……”温思渺轻声道，举起手中食盒，“宋先生，用了晚膳么？” 也不知这回答，是在回应那声「渺渺」，还是无意的自我介绍。 她一抬头，便撞见宋之怀脸上的慌乱——当真是慌乱，匆匆忙忙地收了笔，又随手抓了张纸盖住画，这才转过身，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淡定：“公主殿下？” 可他什么也看不见，虽是抓了张纸，却没有遮住画，那未干的墨直接洇了出来。 隐隐约约的，温思渺看见了雪景。 还有朱色的墙，是宫墙。 她别开脸，装作没有看见一般，轻轻「嗯」了一声。 宋之怀这才回了神，无奈一笑，“没有用晚膳，还没有传闻棋去做……这里冷，公主随我来。” 听他这么说，蜷在温思渺脚边的猫忽然跳起来「喵」了几声，似乎在反驳他。 猫的意思，周围的人当然不能理解。温思渺提起裙摆，拎着食盒，跟上了宋之怀的步伐。 身后的书童走来，领她的侍女到偏屋歇息。宫女们犹豫片刻，想起宋之怀的为人与口碑，便没有跟上去。 这是一间小书房，屋里烧着炭，暖洋洋的。 书桌底下是个猫窝。猫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进来，便轻车熟路地钻进猫窝里躺着。 听见这猫叫声的方位，宋之怀便不禁莞尔，说道：“天一冷，这间屋子会先烧炭。渺渺怕冷，一到这个时候，就只喜欢待在这里睡觉。” 温思渺记得，便连他的书房也没有烧炭。 女皇没有苛待他。住的小院看似朴素，吃穿用度却都是极好的。 炭是金丝炭，衣服的料子也是金陵那边送来的云锦。她记得当时江南那边上贡，总共也没有几匹。当然，有一半进了她的明珠宫。 他对这猫可真是疼爱。 温思渺道：“这个天气，我也喜欢睡觉。” 冬日嘛，自然是冬眠的好时候。外面大雪纷飞，里面烧着地笼，人钻进被窝里。可惜这是个古代世界，若再来点电子产品就完美了。 被窝里看书不太方便，但看手机就不一样了。 听见她这话，宋之怀又笑，“渺渺与殿下的性子真像。” 说完他又恍惚了几分，想着小姑娘的名字也是渺渺，这能不像么？ 温思渺轻哼一声，没有接话，只是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饺子拿了出来。 她特意准备了三个碗，两个面对面放着，还有一个放在脚边。那猫寻着香味，便从猫窝里跑出来，绕着她脚边转悠。 “好香……”宋之怀眯起了眼，语气带了几分惬意，“是饺子么？” 温思渺边回答边摆碗：“是呀，今日是冬至。” “冬至……难怪闻棋白天也说要煮饺子……”宋之怀说着，不紧不慢地走到她对面，小心翼翼地扶着桌子坐下，“能吃到公主亲自送来的饺子，是宋某的荣幸。” 装腔作势。 温思渺揉了猫一把，一本正经道：“我是来给猫送饺子的。” 宋之怀被她逗笑，“那就是宋某沾了渺渺的光。” 渺渺…… 温思渺的心又颤了颤，仿佛有小羽毛在挠。 这宋之怀……真是太坏了。 她道：“嗯，确实。” 猫懵懂地舔了舔温思渺的手指，似乎无法理解这样温暖又暧昧的气氛，跳上温思渺的膝盖，嗅了嗅她的手指，又去嗅宋之怀的手指，「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宋之怀只好说了句「别闹」，准确地挪走面前的碗，提醒它：“这一份不是你的。” 猫委屈地叫了两声，不情不愿地在桌子下面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缩了起来。 “这猫好有灵气……”温思渺咬了一口饺子，忍不住感叹，“宋先生从哪里寻来的？” 宋之怀虽然看不见，吃饭的动作却是极其优雅的。银筷明亮修长，他的手也有着骨节分明的漂亮。 “去年……”他道，“宫里遇见的。应该是宫里的野猫。” 那时候遇见它，还是小小的软软的一团，一只手就可以托起来。 听着它柔软地撒娇，宋之怀不知怎的，便抱走了它，还为它起了名字。 便是闻棋都十分惊讶。 他清楚宋之怀的性子。看着待人温和，其实对谁都是客气中带着疏离，骨子里是冷的。 他以为他会这样过一辈子，然后他遇见了破例。 之前是猫，现在是对五公主，他从未见过先生温柔得如此真实。 那猫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了二人的交谈，又凑了上来。 温思渺揉了揉它的脑袋，评价道：“它很幸运。” “是我幸运。” 宋之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可惜他的眼睛无神，若是有神采，一定如星辰般明亮。 宋之怀本想让闻棋去挖去年酿的清酒，犹豫片刻，还是泡了茶。 小姑娘家家的，深夜跑到男人房间来，自己心怀不轨是自己的事，可不能让小姑娘吃了亏。 虽是品着茶，可一想到乖软的小姑娘就在面前，他的话里也染上几分醉意。 思绪恍惚间又被拉回许多年前那个夜晚，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是熊熊烈火。 他四处奔跑，烟雾呛了满面，想大声呼救，却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再醒来就是宋家满门抄斩的哀告。 “上一次过冬至，还是小时候……”他端着茶杯，屈指轻轻叩击，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低声喃喃，“团圆才是冬至啊。” “宋之怀……”小姑娘忽然开口，“马上过年了，要不要一起守岁？” 他一怔…… 月底啦，你们是不是放假了？ 记得来wb找我玩呀-@岁岁常知意 第393章 盲眼画师（12） 耳边仿佛有烟花轰然炸开。 可这是冬至，哪里有什么新年的烟火？ 他恍然大悟，不是新年的烟火，而是心上的烟火。 他微微勾起唇，“好啊。” 一盘饺子见了底，夜色渐深，温思渺也该准备回去了。 再不回去，守夜的宫人还以为她失踪了呢，事情闹大了可不好。 温思渺起身，桌下的猫似有所觉，一下子便从猫窝里跳了出来，跟在她的身后。 温思渺俯身，摸了摸它的头，“回去了哦。” 猫：“喵——” “会来看你的。”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从小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温思渺发现，书案已经被清理过，那张胡乱抓来掩盖画的宣纸也被抽走了。 虽然未干的墨洇了出来，整幅画有些糊，却无法掩盖住画原本的色彩。 背景是大雪天，几簇红梅绽放枝头。少女披着斗篷，低头品茶，膝上蜷着一只乖软的猫。 虽然身上多处细节都被勾勒，但他没有画五官。 这是一幅没有完成的画。 只是纸的底端写了一行字，温思渺悄悄瞥了一眼，应该是宋之怀的笔迹。 只是这字洇了墨，糊成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她只好作罢。 转眼，便是除夕。 年与年更替之际，总是宫里最热闹的时候。在红灯笼与红窗花的衬托下，冷冰冰的宫墙也添了几分人性的色彩。 除夕夜开了宵禁，京城里也很是热闹。隔着一堵墙，也能听见百姓舞龙的乐声，锣鼓喧天，好不欢快。 宫宴也办得浩大热闹。 远在边疆的太子凯旋，带着鞑靼签的请降书，匈奴进贡的骏马，还有十几个胡族准备的各色宝物，琳琅满目，光是运宝贝的马车，就排了长长的一列。 女皇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便是不喜欢热闹的她，也多饮了两杯，“诸位爱卿，今日有喜报，有瑞雪，有除夕，便欢饮罢！” 受气氛感染，温思渺也忍不住喝了一点酒。 宫里的果酒，入口是甜的，入了喉才尝到辛辣。喝的时候感觉度数不高，连喝了两杯，才有了些后劲。 她微醺的时候，便格外乖巧，顶着朦胧的意识看歌舞。 这种时候，总有些不怀好意的人趁机作乱。 “公主……”步元殊站在她面前，举起手中酒杯，“敬公主一杯。” 温思渺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反应却是不大，目光移向别处。 步元殊好不尴尬。 他知道，醉酒的人比较好说话。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他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皇夫已经等不及了。 “公主殿下……”再抬起头时，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如汪洋般令人沉溺，“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不知今年元宵，是否有幸再与公主同游？” “不好意思……”温思渺却忽然起身，“本宫还有事，步大人请便。” 她好像看见渺渺了。 步元殊的笑容僵在嘴角，刚准备继续说下去，温思渺转身就走了。 前方隐隐传来一声猫叫。 他气得重重把酒杯压在桌上，溢出的酒水洒了满手。 “给脸不要脸！”他愤然骂道。 他虽是庶子，可也是丞相家的人，为了做驸马放弃官途已是极大牺牲，温思渺却对他爱搭不理，这不是存心整他么？ 京中倾慕他的贵女不在少数，皆被他以温思渺挡住。若是温思渺贸然抛弃他，这让他在京城里怎么做人？ 不行，不行。 他调整呼吸，心道一定要想到一个办法……一个逼温思渺嫁给他的办法…… 温思渺追着猫，一路追到了宋之怀住的小院。 身后的宫女已经服了。追不上公主没关系，直接去找宋先生就行，她肯定在宋先生这儿。 小院的门开了一条缝，轻轻一推，便觉得热意扑面。 屋里竟不知何时已经烧起了地龙。 其实温思渺前两天刚来过一次，当时还没有烧，她觉得冷了，便把怀里的暖炉抱得紧了些。 所以这地龙是为她而烧的么？ 书房里点着蜡烛，门前缀着灯笼，一路走过去，都是绵延不绝的灯火。 猫跟着她，欢快地在地上打滚，看得温思渺不由得嫌弃地皱起眉：“你再打滚，一会儿就别往我怀里钻。” 猫：“喵！” 它当真听懂了她的话，翻了个身，马上规规矩矩地站好了。 温思渺笑着把它抱了起来。 里面忽然传来宋之怀的声音：“渺渺，进来吧。” 温思渺有意揶揄他，便道：“宋先生是在叫谁？” 那猫也配合地「喵」了几声。 门后青年的嗓音染了几分笑意，“是渺渺。” 小姑娘…… 温思渺推门而入。 他在作画。 “上次那张画得不好，之后被洇透的墨毁了……”宋之怀解释道，“我便重画了一张。” 桌上的纸果然是新的，笔墨还未干透，画中的少女仍未着五官。 温思渺问他：“画上的是谁？” 他也低低地笑了起来，道，“渺渺。” 他望着她，透过那双没有色彩、却如星辰一样明亮的眸，道，“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脸么？我想为画补上五官。” 温思渺恍然大悟，难怪那天那些公子哥站得笔直，原来是要他来「摸」五官啊。 可惜最后还是画成了那样。 她点头道：“好。” 宋之怀的嗓音温和：“冒犯了。”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眼睛。 动作轻柔，指尖冰凉，像是晶莹的雪花落在心上。一接触，便化成了一汪春水。 他的嘴角弯弯，在画上点了几笔，少女的五官便变得灵动而传神。 “改日我会亲自送去明珠宫……”他温柔诱哄，“好不好？渺渺。” 温思渺已经分不清这醉意，究竟是酒香醇，还是他的语气温柔惑人。 她低声道了句好。 宋之怀作完了画，唤闻棋收去晾晒。闻棋进来的时候，还抱着一坛酒。 经他说，是去年埋下的。乍一开盖，便有芬芳扑鼻。 屋里的烛火绵延，手里是温热的清酒，宋之怀端着小巧的酒杯，与她轻轻触碰：“公主殿下，新年快乐。” “多喜乐，长安宁。” 感谢纪崽崽钟爱老秦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394章 盲眼画师（13） 大年初一这一天，处理完觐见的群臣权贵，女皇又一次召见了宋之怀。 女皇的面容慈祥，对他道：“小宋，一年又过去了，朕想送你一份贺岁礼，也算是这些年对你的补偿。你大可放心，你提出的，只要朕能做到，朕一定满足你。” 过年几天忌动怒，忌杀戮，她想着，就算宋之怀提出了过分的要求，她也能忍下去。 这也是她选择在大年初一提的原因。 其实想法很早就有了。她清楚宋之怀的性子，知道他也提不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这才放心地召见了他。 哪知道青年忽然跪了下来。 他的语气依然轻缓温柔：“什么都可以吗？” 女皇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面不改色地说道：“嗯。” 再过分，也过分不到哪里去吧…… “微臣斗胆，求娶五公主。” 女皇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青年跪在她面前，哪怕当时满怀仇恨，也未见他如此弯下脊梁：“微臣别无所愿，只求五公主。” 屋内的炭换了一次，宋之怀离开已经有段时间了。 然而女皇还在走神。 随侍的周公公唤了几回：“陛下，陛下？” 女皇这才回了神，问：“怎么？” “御膳房送了晚膳……”周公公弓着腰，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陛下现在要用么？” “端上来吧。” 话是这么说，女皇却没有想用晚膳的意思。 她依然在想刚才发生的事。 “宋之怀，和渺渺……”她喃喃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扯上关系的？” 周公公尴尬地接了一句话：“宋先生有只猫，甚是讨喜，也很亲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偶尔会去宋先生的小院逗猫。” “哦，猫……”女皇平静道，“小姑娘是喜欢。” 她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好看的猫与好看的小郎君，若是二者在一块，没有哪个少女能逃得掉。 难怪，难怪。 ……这宋之怀！ “痴心妄想！”不知想到什么，女皇面带怒容，“朕还以为他平时无欲无求，这一次也提不出什么，没想到憋了个大招，盯上了朕的掌上明珠……” 周公公吓得跪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 女皇骂了好几句才冷静下来，揉着太阳穴，道：“这一个二个，怎么就不安分呢……小周子啊，朕可怎么办才好？” 周公公随侍女皇多年，哪里不知道她的性子。她明显是中意宋之怀的，只是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宋之怀家底干净，又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彼此知根知底，对名利也无欲无求，不失为驸马的良配。 至于眼盲……人家虽然有眼疾，照样是出色的宫廷画师，这不妨碍他发挥，只要公主不嫌弃就好。 再说，五公主的驸马，天下人谁敢议论？再有不满也只能憋着。 周公公敢保证，若是说出求娶之话的人是别人，譬如步元殊，早就被愤怒的女皇给打出去了。 宋之怀可是安然无恙走出去的。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陛下啊……依奴才所见，不如问问公主的意思。若是郎有情妾有意，您也不必棒打鸳鸯……若是公主不愿，就看您了。” 女皇焦躁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是啊，温思渺还没有点头呢！ 可宋之怀会说没把握的话吗？ 她一方面希望温思渺拒绝，一方面，又害怕温思渺比宋之怀还要执着。 都是有过少女时代的人，小姑娘的心思，她哪能不明白？宋之怀这样的，最讨小姑娘欢心了。 若不是他早年眼睛落下毛病，养在深宫之中，早就名冠京华了。 “朕再考虑考虑。”女皇叹气一声，说道。 至于内心究竟有没有动摇，也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不明真相的温思渺正在逗猫玩。 今天的宋之怀格外忙。 上午被女皇传召，下午又被画院那些人拉去聚会，一个白天都不见踪影。 她来宋之怀的小院拜年，扑了个空，倒是猫窝里那只猫窜了出来，脖子上还戴着个小荷包。 身边的闻棋憋着笑，道，“公主殿下，先生特意让我留下来通知您一声，这是他给您准备的压岁钱。” 温思渺心理平衡了。 她果断捞起猫，从它脖子上扯下荷包，里面是几枚漂亮的金币，以及，一只玉镯。 水润清透，看着还有几分眼熟。这不是系统送她的那一只么？ 怎么到这个世界里来了？ 她下意识抚上手腕。 她的手腕上是戴着镯子的。那是一只翡翠玉镯，早些年太后赏的，她戴上之后就没有摘下来。 如今看见这玉镯，她活动活动这只翡翠镯子，稍一用力，竟把它摘下来了。 于是她果断换上了这只镯子。 猫站在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做完这些，不时「喵喵」叫几声，似乎在抗议她抢走了荷包。 “这个不能给你……”温思渺正色道，“这是宋之怀送我的。” 猫：“喵！” 它作势要从她手里叼走荷包，扑了个空，被温思渺捏住了后颈，整只都拎了起来。 她一脸嫌弃：“让你吃了睡睡了吃，这下长胖了吧？可真重。” 猫：“喵喵喵！！”欺猫太甚！ 身后的宫女都在憋笑。 若论起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公主与这猫不相上下吧？ 她们再次感叹，这一人一猫，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温思渺把猫抱了出来。 猫反抗无效，就乖乖窝在她怀里了。尤其是一开门，外面的寒风吹进来，冷得它一个哆嗦，便拼命往她怀里钻。 温思渺看向书童，道：“你跟宋之怀说一声，就说这猫本宫抱走了。他想要的话，就亲自来明珠宫。” 闻棋笑眯眯地点头答应，并保证自己一定把话带到。 温思渺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路走了一半，却被前方一支仪仗队拦住。为首的太监一撩拂尘，道：“五公主殿下，皇夫请您去用晚膳。” 嗯？ 皇夫？ 好端端的找她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温思渺心中警铃大作。 2月了，新的一月继续加油呀—— 小小预告一下，过年有爆更喔，大年三十那几天—— 第395章 盲眼画师（14） 皇夫不是温思渺的亲生父亲，她的父亲是一位曾经颇得圣宠的男妃，不过身体不太好，早早去世了，之后是由女皇亲自抚养的，所以她除了跟女皇亲近些，跟宫里这些男人都不太熟。 但这皇夫待她的态度……从他有意引步元殊来她身边，便可以看得出来。 据说女皇和皇夫是政治联姻，两人也没什么感情。或者说，正因为进了后宫，皇夫一生的前途断送，还成了京城的笑柄，能忍这些年，也实属不易。 虽然心里百般不情愿，可皇夫是长辈，她无法拒绝他的邀请，温思渺只有对身后的宫女使了眼色，只带了两名宫女跟上了太监的步伐。 那些宫女都跟在她身边许久，得了指示之后，立即会意，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皇夫久居后宫，一身少年锐气早已磨去，看上去稳重成熟，然而眉宇间总有种化不开的戾气。 屋里烧着炭，点着熏香，却显得有些逼仄。 见温思渺来，他淡淡颔首，道：“小五。” 两侧的宫人立即递上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温思渺把猫放下，接过红包递给身后的宫女，乖乖巧巧地道谢，在他对面坐下。 这就是女皇的后宫吗？男人耍心机是什么样子的？ 论起耍心机，令温思渺印象深刻的，只有宋之怀一个。 也不知道往后有没有机会也当一回女皇…… 皇夫动了筷子，先是与温思渺寒暄几句，聊天内容无非就是近来的状态，而后才状若无意地提到：“近来很少见小五与元殊见面了。” “嗯……”既然他这样，温思渺也明说，“我与步大人本就不甚熟悉，不过有几次偶遇，也不知宫外怎就传成了那样。” 这话说得直白，皇夫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表面上淡笑，眉却紧紧拧起。 步元殊真是个废物！ 转眼一年都快过去了，一点好感都没有得到，给他制造这么多机会他都拿来做什么了？ 果然是个不成器的，空有一张好牌，却被他打得稀巴烂。 他与步元殊不同。他是个没有耐心的，一晃眼这么多天，他可不能再等下去了。 “小五这么说，是不给父亲面子了……”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便怪不得父亲无情。” 此话一出，温思渺心里「咯噔」一声，紧接着，眼皮渐沉。 果然是没安好心。 她虽然料到这是一场不得不赴的鸿门宴，却未想到皇夫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没耐心。他敢这么做，她派去报信的人，怕是都被拦下来了吧……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了几声猫叫。 用膳时那猫一直乖巧蜷在她脚边，皇夫也没有说什么。可她这么一昏迷，他会怎么对待猫？糟糕了。 温思渺昏迷之后，皇夫脸上的表情立即被冷漠所取代，朝里面道：“你带走。” 屏风后走出的人，赫然是步元殊。 他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多谢叔叔。” 皇夫冷哼一声，“自己搞不定，要我出手相助，你丢人么？” 步元殊只是笑。 温思渺身后的两位宫女战战兢兢，没一会儿便被皇夫的人拿下。 步元殊抱起温思渺，朝偏殿走去。 刚踏出大门，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猫叫。 步元殊现在一听见猫叫就犯恶心——多少次，他好不容易找到跟温思渺单独相处的机会，却被猫毁得一干二净。 他刚要发作，一道白色的影子在眼前一晃，紧接着，他的脸上一痛。 那猫竟是跳起来狠狠挠了他一爪子。 “你这畜生！”步元殊捂着脸，一脸戾色。本准备去抓它，可碍于怀里抱着温思渺行动不便，只好作罢。 他自言自语：“等事成，再来收拾你！” 猫格外灵敏，三下五除二便抄近路跑去了前殿。 彼时正是黄昏，宋之怀与同僚作别，闻棋扶着他，慢悠悠地向前走。 “她当真这么说？”听见闻棋的话，宋之怀略显醉态的眼里染了几分笑意，“那我只有明日去拜访明珠宫了。” 闻棋也跟着笑了。 二人正交流着，白乎乎的一团撞了上来，「喵喵喵」叫个不停。 闻棋被突然冲出来的猫吓了一跳，“渺渺？你怎么了？不是陪在五公主身边吗？” 猫自然回答不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咬着宋之怀的衣袍，将他往一个方向拽。 宋之怀的脸却沉了下来。 “渺渺……”他道，“是渺渺。” 闻棋一头雾水：“先生？” 宋之怀解下腰间玉佩：“闻棋，你拿着这个玉佩去找周公公，就说是五公主可能出事了……让他马上安排人。我去去就来。” 闻棋：“？？” 宋之怀却不再解释，而是俯身摸了摸猫的头，“你要带我去找渺渺么？” 猫又轻轻叫唤一声，咬着他的袖子，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 可他是个瞎子…… 这一刻，宋之怀多么痛恨自己没有一双眼睛，连看路都做不到。 他朝闻棋伸手：“盲杖给我。” 闻棋：“是。” 他不敢多言，听了宋之怀的命令，拿着玉佩跑了出去。 宋之怀则寻着猫叫声，一路摸索前行。 他心急如焚，手心全是汗，后悔又懊恼。 与同僚聚什么会，有小姑娘重要么？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心跳得厉害，慌乱得前所未有，只要一刻听不见小姑娘的声音，他便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他不由得自嘲一笑，没想到有朝一日，猫真的成了他的眼睛，他只能指望一只猫。 “宋先生！宋先生！” 宫女的声音急切又焦灼，匆匆忙忙地喊着他的名字，“宋先生，公主被皇夫叫走了，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好些人都被拦下来了，只有我和绿萼跑了出来——” 宫女想，自己真是魔怔了，竟把宋之怀当成了救星。 宋之怀却忽然平静了下来。 皇夫？ 原来如此……原来隐患是这个…… “我让书童去御书房了……”他沉声道，“你们一个人领我去找皇夫，一个去御书房找陛下。他走了不久，现在应该还能追上。” 他虽是看不见，可听着这温润的嗓音，宫女焦虑不安的心也渐渐安定不少。 “好。” 感谢希见的角色召唤，的灵感胶囊，顾之卿、合颜生、忘忧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在家里蹲了十多天，我终于准备睡醒就出门了（正色； 开心心，大家晚安—— 第396章 盲眼画师（完） 温思渺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身上是柔软的锦衾，屏风后的黑影晃动，似乎有人在宽衣解带。 她当时一进来就意识到有问题，饭菜不敢多用，酒水也没有碰一口，有意调低了呼吸的频率。 虽然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好在摄入的成分不算太多，这才没有昏迷很久。 她用力眨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终于看清面前的人。 ——步元殊。 他已经脱下外袍，正准备解中衣。 温思渺忽然说道：“有意义吗？” 步元殊解衣服的动作一顿。 “你强了我，以此为要挟，入了我的明珠宫……”温思渺重复道，“有意义吗？你觉得你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母皇会允许你做驸马？” 小姑娘平时话不多，看着冷冷淡淡，然而说出的话字字诛心，深深地扎进步元殊的心坎。 她又道：“步元殊，是不是皇夫给你的蓝图描绘得太好，让你忘了你的身份？” 温思渺总结：“可笑至极。” 他的身份—— 庶子…… 嫡子庶子，天差地别。嫡子可以袭爵，他却要靠出卖美色来去争一个虚无缥缈的驸马之位。 温思渺一字一顿，字字都狠狠扎在步元殊的心上。 他抱着头，痛苦地嘶吼：“不是——不是这样——” 温思渺却不管这么多。 趁着他自怨自艾，她强撑起精神下床，随手抄起桌上的首饰盒，朝着步元殊的后脑勺重重一砸。 面前的门忽然被撞开。 穿着统一服装的禁军鱼贯而入，很快把被砸得不省人事的步元殊包围。 前方隐隐传来女皇的声音。 “你这个疯子！” 她听见女皇高喝，“你当朕是傻的？你动谁不好，竟然敢动朕的渺渺？” 瓷器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位皇夫的声音几近冷漠：“既然你都发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动手吧。二十年了，也该有个结果。” 女皇又连着骂了几句，骂着骂着，却又落下泪来。 房间内一时安静得吓人。 宋之怀站在队伍的末端，抱着猫，缓步向她走来。 温思渺的眼睛一热。 其实遇到这么个突发事故，她一点也不害怕。 这是皇宫，上头是最宠她的女皇，下面到处都是暗卫。她早就谴了人，只要时间拖得够长，一定会有人来救她。 女皇对皇夫早有防备，皇夫若真做出些什么，不过是作茧自缚。 她是那么冷静，可见到宋之怀的那一刻，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情绪似乎一瞬间崩塌了。 她把猫从宋之怀怀里捞了出来，主动地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温香软玉入怀的刹那，宋之怀也略有错愣。他看不见，却几乎可以想象出小姑娘双眼红红的模样。 他紧紧地抱着她，温声安抚，“没事了……都没事了。” 小姑娘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他看不见，却能听见她错乱的呼吸。于是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渺渺……嫁给我，好不好？” 后宫似乎一夜变了天。 皇夫被废了妃位，贬为庶人，永世不得翻身，步元殊则以秽乱后宫为罪，被收进大牢等待处置。 紧接着，奏折如雪花般上报，记载了步家多年在京城为非作歹的恶行，罄竹难书。 女皇勃然大怒，斩了步家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步家一家老小则被贬去北地，世代不得回京。 这场面，堪比当年的宋家。女皇的手段虽不似当年那般凌厉，却用道德的手段把步家打入了深渊。 这第二件大事，则是女皇下了一道圣旨，为五公主温思渺与宫廷画师宋之怀赐婚。 宫廷画师？！ 满京城的才俊差点崩溃，这不是当初为他们画像的那位画师吗？ 他们就说怎么这么久都没有赐婚的消息，原来是那画师鸠占鹊巢！ 最让人哗然的是，驸马不仅是位普普通通的宫廷画师，还是个瞎子。 之后，宋之怀的身份曝光。原来他就是当年宋相国的嫡孙，自幼养在宫中，是画院最有名的画师，老画师皆称赞他可为栋梁之才。 为什么宋之怀没有入仕，其实想想也能明白。女皇当年犯下滔天大错，她敢重新征用宋家人吗？ 他们都在等女皇补偿宋家。 案子翻了，身份明了，女皇居然把最宝贝的女儿也送出去了。 一时之间，他们对宋之怀的感情十分复杂，也不知是同情还是嫉妒。 五公主出嫁那日，红妆绵延了十里，全京城都洋溢着喜庆的红色。 当驸马宋之怀骑着高头大马走来时，京城的百姓才知道，宋画师是位多么俊美的青年。 备受嫉妒的人又变成了温思渺。 拜高堂，拜夫妻，入洞房，饮合卺酒。 盖头被挑开，小姑娘眉眼弯弯，比画上的红梅还要明艳。 宋之怀低头去吻她的眼睛：“渺渺，你今晚真美。” 温思渺想，他也是。 头一回见他穿大红色，眼尾潋滟的柔和光芒，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他道：“等我。” 温思渺乖巧点头，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床上。 不一会儿，便有只白团子摇头晃脑地走来。 这白团子身上也穿了件红马褂，尺寸有些不合适，紧紧地绷在它身上，温思渺都被它这副滑稽的模样逗笑了。 “让你少吃点……”她道，“又胖了吧？” 猫不满极了：“喵！” 这一开口，身后绑着的东西便落了下来。 是个卷轴。 温思渺弯腰去捡。 画在手中展开，雪景、少女、红梅、白猫相映成趣，落款是他端端正正写的名字：温思渺，宋之怀。 这一回，温思渺终于看清了这行字。 ——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她的嘴角微微弯起。 房内红烛摇曳，仿佛又回到除夕那夜，二人秉烛夜谈，红烛燃了一夜。 青年揽着她的腰，落下温柔的吻：“娶到公主，是宋某此生最大的幸运。” 温思渺想，她也是。 下个世界，下下个世界，她不想让宋之怀做哑巴，不想让宋之怀做瞎子。 她希望他健康平安，顺遂如意，一生多喜乐，长安宁。 ——写完啦w—— 算是这段时间最喜欢的一个世界了，写的时候很开心，希望你们也喜欢这个故事—— 第397章 帝王红妆（1） 这一次回到混沌空间，温思渺有意关注了自己的手腕。 那只玉镯还在。 她抚摸着手腕，像是发现了什么小秘密，悄悄地弯了下嘴角。 嗯，她知道，但她不说，这是她跟系统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她的小动作被系统尽收眼底。 他的嘴角微勾。 近来小姑娘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他还记得初见那段时间，小姑娘脸上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成日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这段时间，倒是更像一个小姑娘了，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这样很好，他想。 小姑娘忽然道：“宋之怀。” 系统：“嗯？” “上个世界，我是公主，我的母亲是女皇……”温思渺说完，又感叹了一声，“第一次遇到女子当皇帝的世界哎……可惜任务跟后宫无关。” 看不到那些男妃争宠了。 系统若有所思：“渺渺想当皇帝？” 温思渺果断摇头：“当皇帝事情好多，好累。” 系统忍俊不禁。 他就说，小姑娘这么没有事业心，哪会想着当一个勤政的皇帝呢？若是真当了，也要有人辅助才行…… 说起来，这还是小姑娘第一次主动与他提起世界内容。 有些东西，他或多或少可以感应到一些。不过旧的记忆还没有消化，又马上被新的记忆所覆盖了。 再等等…… 他对自己说。 就快了…… “去下一个世界吧。”他道。 再一次睁眼的时候，飒飒的寒风从窗外渗进来，温思渺被冻得一个哆嗦。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一身素净的白衣，周围跪了一圈宫人，皆是白衣着身，眼神悲怆而绝望。 ……这是怎么了，有谁死了要守孝吗？ 她皱着眉，又发现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 她的手里握着一条白绫。 她忽然意识到，可能要寻死的，不是别人。 而是她自己。 前面的宫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冲上来抓住她的手，忍着眼泪道：“公主——您要相信将军啊！” 公主？将军？ 嗯，公主是她。 将军是怎么回事？ “他一定会来的……”宫人哭着说道，“将军一定会来救我大周江山的……公主，陛下、娘娘，还有那些公主与皇子，都已经死在他们手里了……您是大周唯一的希望，您不能也自缢啊……” 那个宫人用粗糙的、磨得满是茧的手紧紧握着她细白娇嫩的手指，将热量传递给她，“公主，您不要慌。我们替您顶着。我让玲儿换上您的衣服，我便扮作您的嬷嬷，您跟他们走，好不好？” “您不能死，您是大周唯一的血脉了……” 温思渺听见自己轻声道：“好。” 人群之中，有两位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去搀扶温思渺，一人则跪在了她方才所站的位置。 那宫女与温思渺的身形相仿，从背后看过去，倒真与她有几分相似。 老嬷嬷揽着温思渺，带她朝偏殿跑去。 她几乎可以听见外面的厮杀声。 刀剑碰撞之声，宫人哀嚎之声，还有一声声咒骂。 “叛徒！叛徒！” “灭国贼！” “将军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倾覆得了一个温家，你灭不了一个大周！” “我会在九泉之下等你们的……” 温思渺接受记忆的时候，会受到记忆里的情绪影响，意识也会变得模糊迟钝。因此，必须保证自己在一个足够安全、安静的环境下。 眼下如此混乱，显然无法让她接受记忆，她只能靠猜。 一个被谋逆的王朝，皇室成员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剩下她这唯一一位亡国公主。 敌军的屠杀还在持续，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位至今没有出现的「大将军」身上。 温思渺摇了摇头。 这些剧情是故事背景，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她就算有这个心，也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错愣。 过去的世界，她的心一直很小，只会把目标放在宋之怀身上。可现在，倒是会被其他情绪给影响了。 譬如这些忠心护主的宫人，譬如这些为亡国哀悼的婢女。 唉，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可以感受到，这具身体已经处于极度的疲劳状态下了。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以及在各个宫殿的辗转逃亡，心理与生理的双重压力下，若非换了她来，这具身体怕是早就受不住了。 就算是她，也只是强打起精神，凭着一口气在吊着。 因为，不能死。 嬷嬷领着她从宫里的密道走，边跑边道，“这条路通往最后一个殿，出去就是宫外，我们已经安排好人了。公主不必担心，我们是大周的子民，定然会护公主到最后一刻……” 话说到一半，她蓦地愣住。 刚踏入这座宫殿，她们便被身着铠甲的士兵重重包围。 尖锐的长枪指着她们，士兵的表情冷峻无情，仿佛在看待两个死人。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有叛徒。 嬷嬷面如死灰，忽然猛地把温思渺推开，只身冲进人群中：“老奴跟你们拼了——” 然而这样一推，也没有多大作用。温思渺一个踉跄，身后立即有两位士兵向前，紧紧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不知是谁奏响了出兵的号角，前殿的局势突然反转，先前还神威的士兵一下子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 一身玄甲的将军逆光而来。 他单手拎着长枪，身后的士兵退居两侧，所及之处，那些原本势不可挡的敌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她听见了他们的哀嚎。 “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不是死在前线了吗，你不是……” 男人的声音似利刃，既冷血，又薄凉。 “那就要让你们失望了。” 紧接着，他们便没了声音。 温思渺面前的这些，也不例外。 温思渺抬起头，看见那些士兵救下负伤的嬷嬷。而钳制着她的敌军也被抽离了力气，顷刻之间失去了呼吸。 面前的场景被无限放慢，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见将军放下长枪，接住了倒下的她。 晚安。感谢名单明天再列，今天不太舒服太累了太久没出门外面逛街都差点晕倒我不能再熬夜了大家也早点睡！！ 第398章 帝王红妆（2） 眨眼之间，这里便被清理完毕。 这是最后一座宫殿。敌军将领的头颅早已被割下，这些士兵不过是强弩之末。 放下刀刃的士兵大喜过望，一回头，却发现他们将军仍失神般站在原地。 青年将军额角还沾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为他俊美的五官增添潋滟之色，仿佛地狱脱离苦海的修罗。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小姑娘打横抱起，语气冰冷到没有一点温度：“清理叛徒。” 士兵不敢妄议将领，连忙道：“是！” 温思渺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许是昏迷之前看见了宋之怀的脸，她无意识地放松了下来，竟选择在梦里接收记忆。 其实早在接收记忆之前，她便把这个世界的故事背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世界，更像是上个世界的延续。 大周朝建国已有百年，是历史上难得一见的长命王朝。 几代皇帝皆是廉政勤勉，兢兢业业，打出了一片盛世江山。 都说久盛必衰，故而到了这一代，王朝日薄西山，气数将尽。 先帝终日耽于女色，不理朝政，未至不惑之年便因病而终，连太子都没有来得及立。 在百官多封奏折的推举下，温思渺的父亲，也就是这一任皇帝，登上了皇位。 然而这一任皇帝是个文人，空有纸上谈兵的政策，却无躬身实践的政策，新政推了又推，改了又改，丞相府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竟是无法阻止相权的扩张，丞相一拍案，反了。 皇帝终日读圣贤书，对繁衍后代兴致不大，后宫子嗣不多。 太子造反第一天便被割了项上人头，尸体吊在城楼一天一夜，皇后当场气得晕厥过去。当夜，皇后携子女、宫人，饮鸩自杀。 第二日，皇帝立即宣布开城门放叛军进来，写下退位诏书。 这位皇帝没有什么本事，只有一颗单纯的爱民之心。学的是「君舟民水」「民贵君轻」的儒家思想，做的是「籍吏民」「开田垄」的民本工作。 也许这样放叛军进城，会背负千古骂名，他却依然这么做了。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对城中百姓造成大规模伤害。 然而他终究是低估了叛军的残忍，屠杀照样进行，自己也未能幸免于难。 温思渺排在第三，这具身体身体不太好，自幼便靠汤药吊着。 娘胎里带来的病，便连太医也没辙，只能日日靠汤药调养。 之后，皇帝又送她去山中的寺庙祈福，这几天才接回了宫。 又怕她沾上宫里不干净的气息，特意选了处偏院给她住，这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敌军发现，活到了现在。 难怪当时一醒来，她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原来不是场景的问题，而是本就如此。 彼时这具身体听了宫人传来的消息，说是皇族上下被叛军带到宫前的台阶上，供士兵当活靶子，她当场便打翻了药碗，又扯下碎布条做成白绫，意欲自缢，后被宫人拦下。 然后便是温思渺醒来所看到的这些。 至于那位将军…… 脑海里跳出了一个名字。 宋之怀…… 那位将军，名叫宋之怀。 这还是少见的，宋之怀在她的记忆里有过出场——许是因为昏迷之前，她看清楚了他的脸。 其实温思渺对他，也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她自幼养在深宫，之后又被接到寺院静养，接触人的机会不多，更没有机会遇见宋之怀。 不过是偶然听宫女说起宫中大事，才知晓有这么一位将军，出身武将世家，父上三代皆战死沙场，母亲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红妆英雄，家中只剩下一位老夫人主持家事。 他也早早便上了战场，创下无数战无不胜的神话，前线捷报屡屡传来，是京城不少少女的梦中情人。 可惜，这将军在边关太久，知道他真正长什么样的人实在不多。 流传在京中的，不过一条传闻。便是他十八岁那一年，一身红衣的少年将军，骑着一匹纯白如雪的高头大马，在欢腾中凯旋进京。那一抹红，也成了京中贵女心头挥之不去的朱砂痣。 一晃数年过去，贵女们嫁了人，将军依然在边关征战沙场，在京中的讨论便也跟着消散了。 直到这一刻。 叛军攻城之前，皇帝便已派人修了三封急召，飞去前线。 事实上，在丞相造反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造反的会是宋之怀将军—— 他手握重兵，又出生于世代为将的宋家，在军中的声望早已超过皇帝，「宋之怀」这三个字已经代表了一切。 皇帝这才久久都不敢召他回京。 将他留在边关，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束缚。 然而宋之怀没有反，丞相造了反。现实何其可笑，最受人忌惮的人，成了拯救皇朝的大恩人。 记忆到这便断了片，温思渺也撑不住，渐渐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这具身体可真是柔弱。 她昏睡的时候，男人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她。 锦衾里少女的脸只有巴掌大，樱桃般的唇因为难受而毫无血色，秀眉微微皱起，双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抚上她的额头，少女的肌肤细腻而柔软，滚烫的热度从掌心传来。 昏迷的那一晚，她便发起了热。 问诊的御医来了几趟，都说是公主受了惊吓才变成这样。 宋之怀垂眉，又想到她昏迷前的那一幕。看见他的那一刻，娇弱的少女如慌不择路的幼鹿，一头撞进他怀里。 她是那样柔软娇弱，腰肢不盈一握，仿佛精致脆弱的瓷娃娃，轻轻一碰便成了碎片。 他连抱她都是小心翼翼，觉得自己紊乱的心跳与滚烫的呼吸于她而言是一种打扰，而后鬼使神差地，将她带到了这里。 帝王的寝宫。 他知道，这是三公主，温家直系最后的血脉，大周仅剩的一位公主。 他可以软禁她，或者杀了她，他就是大周的救星，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但这一刻，他犹豫了。 他对皇位，似乎也没什么兴趣。 大家中午好……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了点。我昨天太作死了，喝了一杯奶茶两杯咖啡，大家不要向我学习，引以为戒（苦涩 第399章 帝王红妆（3） 入宫，不过是接了皇帝的急召，这是身为人臣应尽的责任。哪知一回宫，见到的便是被倾覆的皇家。 眼下叛军已被处理，京城似乎重新恢复了平静，他的事情，却成了一个难题。 温家没有后代可以做皇帝了。 宫女的声音将宋之怀从思绪中拉回：“将军。” 她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是热毛巾，以及一碗浓黑的汤药。 据御医说，这药是为小姑娘开的补药，一日都不能断。当日小姑娘便是断了药，未进食，又受了惊吓，这才发起了热。 ……真是娇气。 宋之怀道：“东西留下，你走吧。” 宫女很意外，却不敢多言，低着头道了声好。 现在还叫着将军，也不知过两天会变成什么。不过这些事情，他们这些宫人是不敢议论的，能保住命便好。 若不是将军，他们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昏暗的烛火中，男人冷冽深邃的眉目透出些许温和。 小姑娘闷在被子里，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他便拿起热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她的额头。 起初小姑娘还在挣扎，手动了动，被他握住。 她实在是太瘦了。手腕那样纤细，仿佛轻轻一握便能折断。 宋之怀收拢手指，觉得手中既是一团软，又是滚烫山芋，不敢用力，却也不敢丢弃。 似乎是嗅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小姑娘安分了不少，眉头也不似先前那般紧锁，动了动唇，呓语几声。 都是些破碎的片段，宋之怀隐约听了几个字，约莫是「不要进来」。 大抵是个噩梦。 十六岁的小姑娘，一朝家破人亡，从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成了阶下囚，任谁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也不知是病魇着了她，还是她自己不愿醒来。 宋之怀犹豫片刻，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经过几天的调养，烧是退了不少，脸也不似之前那样烫得可怕。 擦了脸后，他又端起那碗汤药，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递到小姑娘唇边。 第一次给小姑娘喂药的时候，他还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一勺子递过去。 小姑娘还昏迷着，当时嘴唇就起了水泡，身边的宫女吓得跪了一地，求他不要乱来。 宋之怀也乱了阵脚。 他在军营多年，军中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他虽贵气些，不与他们同路，却对生活也不似这般讲究，没见过这样娇弱的小姑娘。 之后看着宫女喂了几次，他这才学了皮毛，便又把药接过了。 他是不喜这些宫女时时刻刻在身边看着的。 药汁入口的时候，小姑娘似尝到苦味，眉头又紧紧拧了起来，看得宋之怀眼里都带了几分笑意。 虽是昏迷着，小姑娘的反应却十分真实。烫了会挣扎，苦了会皱眉，就是不愿意醒。 可惜这双眼是闭着的。若是睁开，该是怎样的明媚漂亮。 小姑娘虽是皱着眉，倒也配合，由他一勺一勺喂了下去。 御医叮嘱过，小姑娘醒来之前，这药一天得喝三碗，一次也不能断。 他也嗅了嗅这碗里的味道，苦味扑面而来，真难想象这种药，她一喝便是十几年。 难怪哪怕抱在怀里，她身上都有着淡淡的草药香。 喂完之后，他把毛巾和碗放进托盘，门外候着的宫人立即向前，把托盘端了回去。 男人虽有着俊美的五官，尤其是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潋滟多情，却没有人敢接近他。 他们忘不了那一天，他踏入皇宫之时，铠甲与长枪皆沾着血，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下了命令，从容不迫地斩了丞相的项上人头。 他们感激他，又惧怕他。 只有在三公主面前，这尊战场上的杀神似乎才有了凡间的烟火气，连眉眼也变得柔和。 他们不知把三公主放在这是好是坏，只好战战兢兢地候在旁边不敢打扰。 不过，这几天相处下来，宫人对宋之怀的印象有所改观。宋将军与那些战场上的其他将领不一样，他有着武将的冷漠，却也有着文人的柔情。 至少，在三公主面前，是这样的。 宋之怀又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摸了摸小姑娘的脸，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一走出房间，似乎又成了人人忌惮的杀神。 这几日，文武百官的奏折一封一封递上来，他们十分默契，奏折都往他这里递，话里话外都是劝他继承皇位。 更有大胆些的将领，直接把黄袍给宋之怀送来，就差直接披在他身上了。 宋之怀只是平静地把奏折与黄袍一件一件退回，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的心太乱了。 进宫之前，其实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局面，他当时是犹豫的。 他只想顺了家族的意愿，镇守边关，保卫大周的江山，却不想继承皇位，为大周改朝换代。 然而肩负着臣子的责任，他知道，他若迟了一刻，大周皇室的气数便会抽离一息。 幸好他回来的及时，大周的皇室还未被赶尽杀绝，留下了这么个小姑娘。 只有在小姑娘这里，他焦躁的心才会得到片刻的安宁。注视着小姑娘的睡颜，世界的脚步似乎也跟着放缓，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二人。 等思绪从幻想被抽回现实的时候，几位老臣又在絮絮叨叨了：“宋将军，皇位一日不定，京城一日难安啊！” “这皇位，除了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当得起。” “宋将军，我们知晓您不情愿。就当是为了大周的江山……您若登基，我们，都是愿意的。” 一座座山压下来，宋之怀几乎无法呼吸，比战场上无眼的刀剑紧逼眉心时，都要让人窒息。 他淡淡道：“多谢诸位阁老关心。我近日身体不适，无法招待诸位，诸位请回吧。” 几位老臣对视一眼，皆是无奈叹气。 前几天他还会与他们解释几句，现如今，便是连解释都不愿意了，直接明明白白地下逐客令。 宋之怀转身回了房间，又来到了小姑娘的床前。 他握住小姑娘的柔荑，微凉的指尖安抚着他心头的躁意。 忽地，小姑娘的手指轻轻一颤。 宋之怀：在老婆醒之前把自己锻炼成全能工具人。 #论合格工具人的自我修养# 感谢你的丫头、姶瑧（听到了吗？是输入法哭泣的声音）、莲月舞的灵感胶囊，你的丫头、希见、洛、月影隐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400章 帝王红妆（4） 宋之怀微微一挑眉，反而用力，把小姑娘的手包在掌心。 小姑娘忽然睁开了眼。 弯弯的一双杏眼，玉一般通透，扑扇的睫毛似蝶翼般柔软。 她似乎并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眼神茫然而懵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片刻的凝滞之后，她又确认了什么，轻声道：“宋、宋将军？” 宋之怀点头：“是我。” 温思渺现在很懵。 她睡了太久，被拽进好几个梦里，浮浮沉沉。总算是苏醒的意识占了上风，这才得以睁眼。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安置到了一处装修华丽的寝殿，衣服也换了一身，人躺在床上，宋之怀就在她面前， ……握着她的手。 并且，似乎没有任何要放开的意思。 人在屋檐下，她不得已低头。刚准备开口，一阵剧痛袭来，喉中又是一阵干涩腥甜，她猛地咳嗽几声，结果愈加难受。 这具身体……真是太娇弱了，连大幅度的动作都做不了。 她这样想着，眉头紧紧拧起，眼前一阵晕眩。握着她手指的男人松开了手，熟练地覆盖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按了按。 经他这样一按，她的头疼竟然真的缓解了不少。 宋之怀低头看她。 小姑娘小小软软的一只，整个儿缩在被窝里，惬意地眯起了眼，像一只餍足的猫，露出柔软的肚皮。 嗯，还是只走几步就会喘气的病弱猫。 他突然回想起那日，小姑娘扑进他怀里，也是这样一团。 柔软，娇弱，精致而易碎。 她意图起身，挣扎两下只好作罢，垂着眼低声道：“宋将军……我昏迷多久了？外面怎么了？” 这小姑娘，把他当贴身伺候的宫人问话呢，似乎一点也不怕他。 从前那些贵女说着倾慕他，真正遇见了，是不敢接近他的。他身上煞气太重，一身都是血腥味。 宋之怀忽然笑了起来，好脾气地回答道：“三日。叛徒已经剿灭，这几日京城正在重建秩序，公主大可放心。” 小姑娘似是终于松了口气，紧紧拧着的眉头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从前温思渺是不在乎这些的。 可一想到昏迷前那些宫人视死如归的模样，她的心便跟着抽痛。这下，有宋之怀在，他们应该会得到安置吧。 她刚刚从深度昏迷中醒来，又接收了这具身体过去这么多年的记忆，神智还有些不清醒。 许是这具身体太过柔弱，也影响到了她，才说了几句话，她的眼皮又变沉了。 她现在摸不准这个世界宋之怀的性格，不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处。 迟钝的脑子一时也转不过弯，无法适应这种新的、陌生的宋之怀，只是下意识地依赖他。 因为他在身边，所以她很安心。 犹豫片刻，缩在被窝里的小姑娘眨了眨眼，道：“多谢宋将军。” 她看上去很脆弱，脆弱且懵懂——一看就很好欺负。 宋之怀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恶趣味，问她：“公主便这么安心地睡下了？” 温思渺懵了。 除了这件事，他还想说什么？ “皇位一事……”宋之怀不紧不慢地说道，“公主有什么看法？” 这是个好机会，他想。 温思渺更茫然了。 皇位……嗯，这好像是一件大事。温家没有人来继承皇位了？宋之怀要当皇帝了吗？ 他要当，便当吧。这点利益关系温思渺还是理得清的。 宋之怀是剿灭叛徒的英雄，登上皇位是众望所归，也算是保全了大周的江山。 就算他不当，朝里那些老臣估计也逼着他当——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那他这么来问她，似乎就解释得通了。她是大周的公主，他要她名正言顺地让出皇位。 这个时候，温思渺的脑子好像清醒了一点。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女子不得干政，本宫一介女流，又多年不问朝政，没有妄议皇位的资格。宋将军是大周的恩人，如何处理，宋将军看着便好，本宫没有意见。” 她甚至用上了自称表示慎重。 这番话说得漂亮。先是把自己与皇位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又把责任全推给了宋之怀自己—— 说白了，就是不要问她，她帮不上忙，并且没权没势，威胁她也没用。 宋之怀挑唇一笑。 还以为小姑娘懵懂单纯，又要昏睡过去了，没想到这时候就聪明得很。 倒是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以为小姑娘该是沉闷无趣的，没想到……有点可爱。 他改变主意的想法更强烈了。 “有公主的话……”他似笑非笑道，“臣便放心了。”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 若他有意登基，在她面前为什么还要自称「臣」？给她作为公主的最后尊严吗？ 温思渺皱了皱眉，他却没有再说下去，究竟包含多少深意，她自己也听不出来，只有作罢。 现在的脑子不允许她去跟宋之怀兜圈子。 眼皮好沉，好困。 从前她是主动睡觉，觉得睡觉是一件让人享受的事情。可现在身体不好，还生着病，睡觉便显得十分难受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脑子像灌了铅，怎么睡都不舒服。 她无可奈何，只能放任自己再度陷入了昏迷。 面前小姑娘的呼吸声很快变得均匀。 宋之怀失笑。 她倒是心大，在他这么一个外男面前，说昏迷就昏迷。他本以为小姑娘一见到他，会吓得尖叫呢。 这样一看，小姑娘非但不害怕他，甚至对他有着无缘无故的依恋—— 虽然不是很明显，可宋之怀与人打交道多年，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里隐约透露的信任。 与其说是不害怕他，不如说是，她相信他不会做出让她感到不适的事情。 这小姑娘，认准了她能吃定他么。 他捏了小姑娘的脸一把，她粉嫩的肌肤立刻多了两个指印，叫人内心都生了几分负罪感。 宋之怀无奈摇头，转身走出了房门，道：“传钦天监与翰林院，准备拟旨。” 身边的太监识趣，立即跪下：“恭喜陛下！” “这声陛下，叫错了……”宋之怀笑道，“登基的不是本将，是三公主殿下。” 宋之怀：我要送渺渺登基（骄傲.jpg； 一时口嗨的咸鱼渺：营业什么的，我觉得我还可以拯救一下。 昨天连做了两个噩梦，一个是反反复复被杀最后被钢笔割喉，一个是逃生途中遇见了很多反转_（:_」∠）_过程很恐怖，回顾了一下感觉还挺有意思的，过段时间写给你们看hhhhh—— 第401章 帝王红妆（5） 太监一脸愕然：“将、将军？！”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三公主是大周皇室直系的唯一血脉……”宋之怀的语气很认真，表情不似作假，“这皇位，理应由公主继承。我宋氏先祖曾对高祖发誓，宋氏永不觊觎大周江山，世世代代为臣。这个皇位，本将有什么资格去坐？” 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哪里知道其中这么多弯弯绕绕。就是宫里上下都在传闻宋将军要当皇帝了，胜者为王，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大周皇室没有男儿可以继承皇位了，皇位交给宋将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所以这会儿在路上碰见宋将军，他就想着早献殷勤套近乎，将来宋将军登了基，还能多得点赏银。哪知道这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他慌乱地打自己的嘴，哀声道：“奴才该死！瞧我这嘴巴子，怎么就敢乱议朝廷的事情了呢！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在宫里便是容易遇到这样的事。 宋之怀语气淡淡，“下去吧。” 那太监仿佛得了天大的恩赐，踉踉跄跄地跑下去了。 宋之怀却若有所思起来。 他在北地多年，身边的将领皆是淳厚老实的男人，不似京城这般暗流涌动。 如今，既然是进了京，短时间内怕是没有了回去的可能。 目前这些，他尚能应付。可那小姑娘呢？ 听他们说，小姑娘自幼养在深宫之中，身边只有几个宫女伺候着，连外人都很少见。之后又被接到寺院静养，更没有与生人接触的可能。 将来登了基，那阵仗下来，岂不是要把小姑娘吓到？ 他脑海里又闪过小姑娘说过的那番话，不由得勾了下嘴角。 不过……小姑娘也不算傻。 这段时间，他便先看着吧。 温思渺度过了昏昏沉沉的几天，意识才算有所恢复，额头的烧也彻底退了。 送来的药一天要喂三次，一勺一勺堪比黄莲胆汁，她光看着便十分不适，何况一天喝三大碗下去？简直不要太痛苦。 从未接手过一具如此病弱的身体，温思渺自己都是懵的。 她只好调整自己的状态，去适应这具身体。 这两天没有同外界接触，也不知道现在京城究竟成了什么样。 她被困在这片小小的天地，每天能看见的人，不过是几个送药的宫女，以及，宋之怀。 傍晚的时候，宫女正陪着温思渺吃药。 一开始她没力气坐起来，一日三次的药便全靠躺在床上喂。 这两天有所好转，勉强可以自己喝。宫女每次都尽职尽责，全程陪同，看着她完完整整地喝下去，一滴也不能剩下。 温思渺简直痛不欲生。 宋之怀似乎有点忙，从昨晚到现在，已经一整天不见他了。寻常他有机会就会过来坐一会儿，也不说话。 那时候温思渺不大清醒，没力气与他聊天。他偶尔会说些宫里的事，告诉她明珠宫的宫人被调去了哪里，倒是像个负责任的臣子。 她恹恹地听着，点点头算作回应，这就是他们所有的交流。 现在她恢复得差不多，他却不见了。 估计在忙登基大典的事情吧？处理完皇城的事，便是登基了。 温家人拼命护住的江山，最后还是落入外姓的手里，这似乎是不得已之下的唯一选择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沉默下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正出神着，身边的宫女忽然起身，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宋将军」。 奇怪，这都什么时候了，身边的宫女还唤他「宋将军」么？ 宋之怀一进来，便看见小姑娘坐在床上，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病恹恹的，脸色还是病态的苍白。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宫女知趣退下，把单独相处的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他便伸出手，探了探小姑娘的额头，方才淡声道：“退烧了。” 许是常年在军中，那双桃花眼虽然看似风流多情，眼神却是冷的，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冷漠。 故而那些人远远瞧见他，只觉得他似冷面修罗，满身都是寒气。 这个人设的系统，于温思渺而言，也是少见的。 不过，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她的宋之怀。 小姑娘抬起巴掌大的脸，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注视着他，方才轻轻点了点头。 这会儿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脸色也在逐渐恢复红润，总不似初见那般吓人了。 不过，她的神色恹恹，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仿佛猫被人踩了尾巴。 宋之怀又忍不住揉揉她眉心，似乎想要舒展她紧皱的额头，察觉到小姑娘的颤抖，方才松开了手，眸色渐深。 之前她昏迷的时候，探她的额头、碰她的脸，这都是他做过很多遍的动作，他甚至为她喂过药。但那时候小姑娘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什么也不知道。 如今她醒了，他再去做这些，的确容易吓着小姑娘。 他很快调整了情绪，收回伸出去的手，平静地问她：“吃过药了？” 小姑娘依然顶着一张苦瓜脸，声音听上去蔫蔫的：“嗯……” 撒娇一样，像是小猫爪子在心上挠。 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泛起涟漪，“很苦？她们没给你拿蜜饯？” 小姑娘更蔫了：“她们走了……” 哦，难怪小姑娘看他总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幽怨。 他来了，宫女自然是端着盘子走了，便连蜜饯也没给小姑娘留下。 宋之怀不由得好笑，眼角余光瞥见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手又痒了。 他甚至在想，小姑娘现在醒得可真不是时候。若她还昏迷着，他早就上手了。 ……怎么整得自己跟登徒子似的。 他正色道：“那就忍着，一会儿就好了。” ？他居然教她做事？ 温思渺颇为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想到二人现在的情况，她也只是在心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宋之怀便说起正事来：“明日便是登基大典，要早起，我会喊她们为你梳妆打扮的。” 温思渺随意地应了一声。 哦，登基大典……他的登基大典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也要跟着早起吗…… 渺渺：宋之怀，你女朋友要掉了你知道吗？ 感谢阿鬼喵的秀儿（天啊这是什么礼物第一次收到！小天使破费了），海胆芝士蟹黄（这是什么组合）、一秒鱼（呜呜呜我真的打不出来你id的符号对不起）的灵感胶囊，希见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祝大家小年快乐呀。昨天还是今天不重要，反正现在是新旧交替的零点hhhh； 晚安…… 第402章 帝王红妆（6） 听着小姑娘敷衍的语气，宋之怀就知道她肯定没有认真听。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只是来通知一声，左右事情都安排好了，小姑娘也不需要操什么心，走个流程就好。 宋之怀本想再说几句，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告诉小姑娘真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还是先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让小姑娘自己知道好了。 见小姑娘神色倦懒，窗外又是天黑，他便说道：“殿下早些休息，臣先行告退了。” ……嗯？ 温思渺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什么时候了，他在她面前的自称还是「臣」？ 给她最后做公主的尊严？宋之怀像这种人？ 奇怪，太奇怪了。 反正明天就能知道真相，今天思考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温思渺索性没有想下去。 见她神色懵懂可爱，宋之怀一个没忍住，揉了她的头发一把，低低地说了句「冒犯」，便转身离开。 上手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成王败寇，一方打了胜仗，攻陷一座城池。那么，对方的兵马、财物，便都是战利品。 他打了胜仗，大周的江山由他处置。 这小姑娘…… 也该是他的战利品。 他的心狠狠一跳。 温思渺没有想到，宋之怀口中的「早」，是这么早。 天还没有亮她便被宫女唤醒，就着朦胧的睡意，以此更衣、梳妆。 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这一刻，温思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哪里。 她穿的，不是公主正装。 布料是明黄色，身后用烫金的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九爪金龙，头戴十二旒的冕冠。 ——这是，天子的吉服。 衣服很合身，按照她的尺寸专门进行裁剪修改，为她量身定做。 她抓住身边宫人的手，冷冷地注视着她：“我问你，今日登基的人究竟是谁？” 那宫人支支吾吾，似是没想到素来柔弱的公主会露出如此冷漠的眼神，一个激灵，吓得跪在了地上：“陛、陛下饶命！” 一切怪异的现象，都得到了解释。 原来要登基的，从来都不是宋之怀，而是她。 温思渺心中……既无可奈何，又哭笑不得。 知道结局会是这样，皇帝在九泉之下该能安心了吧？ 该说什么呢？真不愧是忠心耿耿的宋家。都到这个时候了，皇位近在咫尺，宋之怀眼睛眨也不眨，转手就还给了她。 还秘而不宣，先斩后奏。怎么，怕她知道真相以后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毕竟她可没有当皇帝的心思。 可她好像又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上个世界结束了之后，她随口跟系统提了一句「想当女帝」。 当时只是觉得女子当皇帝很神奇，却从未真正想过这种事情能落在自己身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的随口一说，被系统记下了。 被隐瞒的恼怒一下子冲淡不少。 这系统，可真是…… 罢了…… 宫人战战兢兢地跪着，还以为自己惹怒了新帝必死无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新帝似乎没有怪罪她的意思，还让她起身。 虽然语气依然没什么起伏，可落在宫人耳内，就是救赎般的亲切了。 话说回来，从前很少在宫里见到三公主。今日一见，才知道这是个娇软可爱的小姑娘。放在任何贵族世家，都该是千娇万宠的吧。 只是可惜……可惜又可怜，公主无依无靠，甚至被推上了皇位，注定要度过悲惨的一生。 宫人的表情由害怕转为同情，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温思渺一脸莫名。 不过，旁人心里怎么想，也与她无关。 平复了心情以后，温思渺就配合得多了，由着宫女们为她梳妆打扮，扶着她走出宫殿。 看见屋外的摆设，温思渺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居住的地方，居然是帝王寝宫，养心殿。 看来，这个心思，宋之怀起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也许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当皇帝。估计是这些天与那些臣子周旋，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才着手准备登基大典一事。 这么多个世界，温思渺做过官家小姐，做过公主，做过皇妃皇后，而登基为帝，却是头一回。 也难怪天未亮就要起床。她记得当年封后，仪式便繁冗复杂，整个一套登基大典该有麻烦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皇族成员只余她一人，这是国丧。照理来说，她仍在守孝期，最少也要守二十七天。 故而这登基大典，是能精简则精简，不可办得过于铺张浪费。不然，就是对已故人的不尊重。 宫人扶着她的手，带她来到了皇陵前。 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文武百官皆匍匐在地。眼前是已故帝王的牌位。玉旒垂下，温思渺沉默地拜了下去。 她看见了宋之怀。 今日的宋之怀也穿了一身正装，贵气逼人的紫金色，背后以金线绣着蟒虎纹，这是亲王的服饰。 果不出其然，在温思渺跪拜的时候，礼部负责交接登基仪式的大臣缓缓念出圣旨—— “奉天承运……今公主懿德，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顺承帝位念帝初践祚，辅宋之怀为摄政亲王……” 仪式还在继续，宋之怀的思绪却飘回几天之前，他第一次向文武百官提出要让小姑娘继承皇位的时候，朝中大臣跪了一地，都觉得他疯癫了。 尤其是那些经过两代、三代帝王的老臣。宋之怀无父无母，幼时辗转朝堂，这些老臣便如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一般亲厚。起初劝他登基的，也是他们。 透过他，透过宋家，他们仿佛可以看到一个新时代的历史。 故而，宋之怀的办法，就是封自己为摄政王。 有野心才是正常人的反应，他若说自己无心皇位，那些老臣只会进一步逼他上位。 不如自然而然，让他们觉得自己扶公主上位是个过渡期，皇位早晚会落入他手，这也能为小姑娘挡去不少反对的声音。 其实宋之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送小姑娘登基。 第403章 帝王红妆（7） 只是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念头，就是「让小姑娘当皇帝」。似烙印一般，深深嵌在他的心底，毫不突兀。 宋之怀不再多想，专注于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龙袍是这几日绣娘连夜赶出来的。天子登基的手续何其繁多，光是一件崭新的龙袍就要准备至少一年，现在自然拿不出来。 他便挑了一件崭新的成衣，按照小姑娘平时的衣服尺码改好，果然很合身。 也不知哪里来的想法，看见小姑娘登基，他颇有几分「与有荣焉」之感。 在皇陵宣读圣旨之后，仪式算是走了一半，此刻的小姑娘已经是加封过的天子。 接着便是上天坛祭天，着手拟号改元。若是新朝帝王，或是有野心的帝王，还会上泰山封禅，以昭自己安天下之心。 一套流程走下来，出宫时天未黑，归来时已是黄昏。 宋之怀的眉头紧紧皱起。 哪怕是精简再精简，还是耽误了这么久。光是册封大臣，呈上来的书页便有厚厚一沓。而这些，都是要小姑娘亲自完成的，彰显帝王权威。 小姑娘脸色苍白，宣读时的声音也是轻的，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他顿时心生悔意，这登基大典于她可谓折腾，而这只是个开始。 待下面的人念了句「礼成」，文武百官跪地高呼「陛下万岁」「亲王千岁」，这仪式才算画上句号。 温思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寝宫，两侧的宫女扶着她，心疼不已：“陛下，回去以后再请御医来看看，您的身体要紧……” “今日的药已经备好了，陛下记得回去服药。” 温思渺瞬间就醒了。 这药由一日三次改为一日一次，可还是要吃的，这于她而言简直就是折磨，太痛苦了。 偏偏不吃药更痛苦。 当了皇帝又如何，当了皇帝就能不吃药吗。 不，不可能的，而且监视她吃药的人还从一个变成了十个。 宋之怀一进来，便看见小姑娘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先前那些懊恼一扫而空，只剩下忍着笑意。 身边伺候的宫女都是人精。一看见宋之怀，都顾不得对视，立即转头与温思渺作别。 她们不敢妄议君主之事，可宋将军——现在应该称为王爷了，王爷待陛下，宫中上下都是知道的。 她们不好猜测，更不敢打扰。 温思渺不过走了下神，肩膀一空，她差点没站稳，却立即落入了另外一人的怀抱。 身后人的胸膛很硬，扑面而来的都是热气，夹杂着熟悉的冷香。那段时间昏迷不醒时，萦绕身边的，都是这个味道。 是宋之怀。 她在外人面前再冷漠，见着男朋友，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放软，听着还有几分赌气的委屈：“王爷可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不是么，又安置了她，又稳定了臣心。这样一来，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朝堂会毁在温思渺这个女子手里——不是有宋之怀兜着么？ ——小姑娘在向他撒娇。 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宋之怀自己都觉得好笑。 怎么可能……别说她深居简出，便没有这层原因在，她之前是公主，现在是帝王，怎么看都该是高傲的。 就像她一开始与他谈话时的那样。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若隐若现的信任与依赖，他很受用。 他把她打横抱起来，一本正经道：“陛下谬赞了。” 小姑娘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藕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生怕自己一个不稳掉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插在发间的金簪微微晃动。 早在仪式结束后，她便摘下了沉重的天子冠冕，叫人带走了。 此时她发间只插着一支金簪用以束发，柔顺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如她此刻的模样一样，乖巧极了。 天子登基不是封后，自有一套打扮。寻常女子用的那些金钗玉钏，这会儿自然是用不上的。 加之小姑娘在服丧期间，衣着以素净为准。等二十七天后，一切才能恢复如初。 想到这些，宋之怀的眸子深了几分。 印象里小姑娘一直都是穿着单薄的里衣，柔柔弱弱地缩在床上。 今日难得换上正装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也不知哪天若是作寻常衣着，该是何等姝色。 如今小姑娘安安静静蜷在他怀里，神色略有惊慌，咬着牙低声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宋之怀心里的恶趣味又上来，挑唇一笑，“见陛下走路吃力，臣自然是要帮助的。” 温思渺：“……” 她麻木地想，上个世界跟宋之怀拜堂的时候，自己居然许愿他以后不要缺胳膊少腿，是有多傻啊。 她真傻，真的。这下好了，身体不好的成了她，宋之怀不仅活蹦乱跳，还偏爱捉弄她。 可恨！ 等哪次碰上修真世界，她一定第一时间给宋之怀下禁言咒，一解这么多个世界宋之怀嘴欠之恨！ 然而现在，顶着这具堪比林黛玉的柔弱身躯，她也只能无力地靠在男人的怀里，攥着拳头砸他两下，“放肆。” 话虽这么说，宋之怀说得不错。她大病初愈，顶着十二条玉旒的天子冠冕在阳光下站了一天，早已有些力不从心。若不是宫人扶着她，怕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宋之怀失笑。 小姑娘的拳头落下来也是软绵绵的，仿佛小猫爪子在挠，落在他眼里，没有威胁，只有可爱。 他想，自己可真是魔怔了。 竟是对一个小姑娘耍流氓。 他不由得自我唾弃。 宋之怀啊宋之怀，你可真是不要脸。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抓着人小姑娘不放。 然而心里的恶念又温柔诱哄：这是他的战利品，该怎么对待，是他的事情。 走神之际，他已经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把小姑娘放在了床上。 小姑娘气鼓鼓的，别过头去，没有理他。 这副模样实在惹人怜。 宋之怀心一软，本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又换了个内容：“陛下，吃药了么？” 温思渺斜睨他一眼：“我看王爷才该吃药。” 感谢华、玫瑰（居然有三个！谢谢小天使！）的灵感胶囊，我的偶像贺朝夫斯基、我儿马化腾（这是真･马爸爸？）、吃货子言、咲野好困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404章 帝王红妆（8） 相处这么久，这还是小姑娘第一次主动同他开玩笑。 兔子急了也会跳墙，这会儿自己怕真是惹小姑娘生气了。 宋之怀不禁失笑。 他放缓了语速，温柔道：“是臣失言了，陛下恕罪。陛下用了晚膳么？臣用一顿晚膳给陛下赔罪可好？” 房间里点着灯，烛火是红的，映出暖橙色的光，照得他冷冽的眉眼也柔和了起来。 温思渺别过脸，轻声道了句好。 宋之怀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温思渺面前便满满地摆了一桌子菜。 最惹眼的，还是用艾叶托着的两小块裹了糖霜的桂花糕。 宋之怀夹了几筷子，便微微蹙起眉。 这些都是江浙菜，道道都放了糖。就算不放糖，口味也是清淡的。 过去他在漠北，军营里的男人皆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胡族的调料又比较出名，故而吃食以能暖身的辛辣居多。突然吃这么清淡讲究的精致小菜，倒有几分不适应了。 宫里也属于北方，南方的菜鲜有流传，他怎么会想到给温思渺准备一桌子江浙菜？ 报菜名时他的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千千万万遍。 他又想起与小姑娘初见时，她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幕。 从前也不是没有女子做过投怀送抱的事情。那时候他满心都是厌恶，觉得碰她们一下都是恶心的。 然而到了小姑娘这儿，他至今都在怀念温香软玉在怀的触感，可惜小姑娘不给抱了。 许是因为念及小姑娘病弱，当时才没有推开她……又因为她身体不好，想着不能做辛辣的，这才选择了这些。 他自嘲一笑，自己怎么如此自欺欺人了？ 然而看见小姑娘专注吃饭、杏眼里洋溢着餍足的光时，他的心又被什么填得满满的。 他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吃过了一顿满意的饭，小姑娘变得好哄了很多，喝药的时候也不似之前那般闹腾。 不知是被哄好了，还是知道逃不过，所以听天由命了。 宋之怀别过脸，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又上去摸人家小姑娘的头了。 他没有看温思渺，温思渺却在偷偷关注他。 先前吃饭的时候，总算有机会与宋之怀单独相处。他眼角有几块乌青，哪怕是笑着的，神色也难掩疲态。 其实简单地想想便知道，她不省人事，皇家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这段时间，皇宫内外的事务都是他在操劳，怕是一刻也停不下来。 她的心仿佛被刀子扎了一下。 斟酌片刻，温思渺主动开口：“王爷还要去处理公务么？” 自然是要的，攒了一堆奏折还没有批，他怎么舍得让小姑娘做这些？ 宋之怀下意识要这么回答，然而刚要开口，对上小姑娘漂亮的杏眼，又说不出来话了。 “没有……”他的神色恢复平静，淡淡道，“今晚没什么事情。” 小姑娘拉了拉他的衣袖，眼里闪过挣扎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轻声道：“那王爷可以留下来吗？”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拉了拉袖子，想蒙住自己脸上的红霞，却又努力为自己辩解：“我可能，有一点缓不过来。” 她用了这么个理由，宋之怀便明白了。 小姑娘原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忽然一下子被接回了宫，卷入了党羽纷争之中，生活一夜之间又变了样，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还成了九五之尊。 换作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怕是短时间内都没法从人生的大起大落中走出来，何况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 这么一想，宋之怀顿时心生几分内疚。 让小姑娘继承皇位的主意是他出的。小姑娘变成这样，他理应负起责任来。她若害怕，他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便点头道了声好。 小姑娘的情绪果然有所缓和，微微弯了下嘴角。 说是留下来，肯定不是留在一个房间的。 见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着「我让她们给你把隔壁隔间的床铺好」，宋之怀把到嘴边的「可以分一半床么」给憋了回去。 罢了罢了，还是别把军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说给单纯的小姑娘听，伤耳朵。 人家小姑娘就只是单纯地害怕，想要他留下来，才觉得自己真实地活着。他若说些什么，倒显得自己像是觊觎小姑娘的变态了…… 觊觎小姑娘。 这个念头产生的时候，宋之怀当真愣了愣。 彼时他已经走出了房间，回头一看，灯笼还亮着。 他失声哑笑。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宋之怀便醒了。 他的睡眠很浅。 从前行军打仗，最怕的便是敌军夜袭。故而他们就算是夜里休息，刀也要放在枕头底下，铠甲是不能脱的，就是为了保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出营帐。 过了这么多年精神高度紧张的日子，乍一回京，倒有些不适应了。 尤其是昨夜，好像睡得格外安心。 似乎是想到终于了却一桩心事，那些没有处理完的公务都变得顺眼了起来。 以及…… 他用清水洗了脸，驱散脑海里那些画面。 ……怎会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 这是太久没见过女人了么？难得跟一个小姑娘相处，竟是让她入了梦。 他整理好着装出来的时候，梦里的小姑娘已经换好朝服，静静地眺望着窗外。 天还没有完全亮，昨夜下了点小雨，清晨起了大雾，路也看得不真切了。 宋之怀诧异地挑眉：“等我？” “她居然会早起。”——又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好似他与小姑娘从前就已经生活了很久一样。 “是呀……”小姑娘大大方方地承认，“今日不要上朝么？” 昨日稀里糊涂地登了基，当时温思渺的心里还是不情愿的，满脑子都是以后不要乱说话，怎么样才能把这个皇位处理掉。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新奇。 来都来了，总该做些什么，也算是体验另一种生活了。 不然，就对不起系统送她上皇位的一片苦心了。 渺渺：营业第一天，元气满满。 第二天、第三天…… 嗯…… 第405章 帝王红妆（9） 所以想了想，她还是做了回好学生，起了个早，规规矩矩换好朝服，准备去上朝。 哪知道起得太早了，宋之怀都没出来。 这就十分尴尬了。 不过，说是等，倒也没有等太久。没过一会儿，宋之怀便走了出来。 宋之怀被她逗笑，点了点头，认真道：“嗯，上朝。” 是该上朝的。 基于温思渺是女子，下面的人特意为她加了一层纱帐，隔绝了众臣子的模样。 这样一来，也让温思渺没有那么尴尬。 她是不喜欢站在人群中央的。何况身下是龙椅，成了九五之尊，更是万众瞩目。 朝中的臣子也没有为难她。见她过来，便依着礼数行了君臣之礼。但等到真正谈起话来的时候，还是对宋之怀说的。 毕竟谁都知道，三公主登基不过是个幌子，皇权的真正所有者，是摄政王宋之怀。 温思渺倒也自在，专注地听起他们的讨论来。 如今距离那次宫变已有小半个月，叛军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全部收编，丞相以及余党被剿得干干净净，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京城又恢复了往常的安定，早市、夜市依次开放，大街上也有了涌动的人流，似乎又如之前那般热闹。 既然叛军的事情处理完毕，新帝刚刚登基，又大赦天下一年，这个时候，就该处理上一任皇帝留下来的问题了。 温思渺听了听，发现核心还是土地问题。农民吃不饱饭，粮食没能分到农民手上，全给地主占了去。 税收也是个麻烦。定得太低，国库收不到钱；定得太高，又成了暴政。 古代是农业社会，小农经济是封建制的基础，若想要安抚民心，农业肯定是改革的重心。历代帝王想要变法，第一时间动的，就是农业。 然而几千年下来，阶级早已固化，想要改变农业以及农民的地位谈何容易？ 莫说农民自己无法接受新思想，改革还有许多阻力，影响最大的，便是那些原有的地主贵族。 上一任皇帝就是因为这个，改革才以失败告终。那一批文臣贬的贬杀的杀，败得一塌糊涂。 可皇帝还没有处理完这些遗留的问题，便惨遭叛军杀害，这么一来，烫手山芋便转交到了宋之怀这里。 温思渺听见有老臣感慨：“愚民容易啊……前丞相用的好手段。” 对，愚民。 当时改革进行到一半，蓝图构建的好，什么“大地主的田只留一定数额，其余收归国有。平民每家按户籍分田，以男丁的人口为计数标准”，按理来说，照这个趋势下去，皇帝该成为备受歌颂的明君。 然而这第一句，就侵犯了大地主的利益。贵族怎么肯交田？ 自然是想方设法虚报瞒报。土地名义上划到那些佃农身上，其实所有权还是属于大地主，佃农受到的剥削更加严重。 这样一来，农民揭竿起义便成了定局。丞相稍加煽风点火，放了些流言出去，天下便大乱了。 皇帝怎么也没想到，最先打败自己的，是民心。 这么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抛上来，饶是宋之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行军打仗，用的多是铁血手段。那些铁血将军，到了一个地方，想要使百姓信服，那就狠一点，屠城。 名声打出去了，威严自然就树立了，还愁百姓不听话么？ 然而京城这边不一样，现在天下的情况也不一样。 皇帝是文人，大周以文治国，文官为尊，朝中多半臣子都写得一手漂亮的策论，却不一定是行军打仗的料子。 他若提出些什么强硬的方法，那些老臣肯定第一时间不答应。 其实这个土地问题，他们不是第一次讨论了。他们已经就这个问题争执了很多天，都没有得出一个结果。 没有人提得出确切的方法，反反复复都是那些话。 朝中正僵持着。这时，忽然听见上方少女的声音：“既然自上而下不行，那就从根本的税制开始改。农民要土地，最终目的还是粮食。有了粮食，才有了生活的动力。诸位可听说过「平籴」之法？” 众人纷纷侧目，似乎很诧异这样的话，是小姑娘说出来的。 他们忽然回了神——这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国君。虽说只是个幌子，身份却也摆在那。这种事情，她是有发言权的。 那么多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温思渺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开口解释。 所谓「平籴法」，是战国李悝变法的核心之一。即把丰年、灾年分为「上、中、下」三等，由国家进行宏观调控。 丰年买入粮食，灾年卖出，保证任何时候都有充足的粮食供应以及稳定的粮食价格。 “至于如何收税，不如把土地也分为三等，根据年成好坏制定税额。” 她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 都是史书上活生生的例子，架空朝代不存在春秋战国，他们自然也不会联系到一块去。 这些事情，到底离她太远，她自己接触也不过皮毛，空有理论知识。真要上手处理，又是个新的难题了。 不过，她只是起抛砖引玉的作用。简短的几句话说完，那些大臣已经有了新的思路，两眼放光，激动不已，就差马上召集幕僚开会了。 一个早朝，硬是从早上开到了下午。 温思渺十分后悔。 之前跟他们讨论穿越剧，那些女主带着前人的经验，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 她只不过稍微尝试了一下，就有些不适应，光是这个早朝她就开不下去了。 一个社恐怎么可能大胆走到人群中当领导者呢。 她果然不是搞事业的料子。 嗯，还是躺着好，她喜欢躺着。 待群臣离去，宋之怀忍着笑，撩起了帘子，果然发现了一只满脸幽怨的小姑娘。 他有意与她开玩笑：“陛下饱读诗书，才华是我等武夫远远不及的。” 温思渺冷哼一声。 他就揶揄她！还不是他搞出来的！ 便听见宋之怀笑着问：“陛下饿了吗？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渺渺：不想当女皇，搞事业好累。 小宋：好好好，不当不当，我们回家吃饭。 感谢甜橙&、花开彼岸，成殇、玫瑰（小天使送了好多，破费啦=3=）的灵感胶囊，喜欢快穿文的小女配、学习的天平偏向了水花（别偏了快回去学习！）、玫瑰、谢俞是我亲哥、慕子言、娇･锈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406章 帝王红妆（10） 温思渺自暴自弃地用着午膳。 一边嫌弃自己，一边忍不住呜呜呜嘤嘤嘤。 小笼包真好吃。 蟹粉是什么神仙。 她永远喜欢桂花糕梅花糕海棠糕绿豆糕这种长得好看又甜甜腻腻的东西！！ 宋之怀晚些时候还要去处理手头上的事情，陪她用完午膳就走了。 也不能说是午膳——再晚一点，太阳都要落山了。 温思渺安慰自己，吃早饭的时候天还没亮，这个午晚饭多吃点也很正常，一会儿晚膳肯定又不愿吃了。 她今天心情好，宫女端药上来的时候，也没什么怨言，乖乖巧巧地喝完了。 宫人陆陆续续上来收拾碗筷。 温思渺忽然说道：“不必跟着了，我……朕随意走走。” 她不太习惯用「朕」这个自称，总觉得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怪尴尬的。 不过宫人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纷纷低头应下。 温思渺确实挺想随意走走。 住进来这么久，却没有离宫过，每天都是躺在床上，抬头就是天花板。 也许是真的睡得够久了，「睡觉」这件事已经无法引起她的兴趣了。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走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皇宫的大门紧闭着。 不过一墙之隔，仿佛把一个世界都隔绝在外，民间的喧闹嘈杂与深宫无关。 现在仍是国丧期间，四处都挂着白布。上一个皇帝子嗣不多，整个大周皇帝也没多少人，本就人丁稀少，眼下更是荒凉。 便连后宫，也是安静的，小径都生了杂草。 上一任皇帝无心男女情爱，只组织过一次选秀，后宫里的后妃屈指可数。 温思渺的嫡母皇后已经殁了，生母也早早离开人世。她记得昨日宣读的圣旨上写，封了德妃为皇太后。 那位德妃担了「徳」之名，似乎也是位深居简出的主。在后宫从不闹腾，做得最多的，就是吃斋念佛。 前两年温思渺在寺院，倒是经常听说那位德妃娘娘来祈福，想来是个虔诚的佛教徒。 温思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太后的寝宫。 好巧不巧，那位太后娘娘站在殿门前，身后只跟着两个宫女。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与身后屋檐的白布相映，微微抬起头，似乎在凝视着远方。 温思渺走出几步，太后便注意到了她。 身后的宫女连忙道了声「见过陛下」。 太后犹豫片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最后只唤了声「思渺」。 温思渺也客客气气地应道：“母后。” “怎么没有宫人跟着你？”她颇为不悦地皱起眉头，“你身体不好，一会儿出点事情该由谁来负责？” “是我让他们别跟着的，我想一个人走走……”温思渺道，“夜里风大，倒是母后小心着凉。” 印象里孤傲冷清的公主忽然说了关心的话，太后的眼里闪过诧异，而后被温暖的微笑替代，真心实意道：“不会。多谢陛下关心。” 温思渺一下子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她实在不擅长找话题。 太后倒也不在意， 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如今皇宫成了这样，他应该也是欣慰的。” 这个「他」，二人都心知肚明，是上一任皇帝。 这个结局说不上有多完美，但却是目前而言的最好选择。 温思渺也轻轻点头。 “思渺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吧？”太后又笑着说道，“寻常的女儿家，在你这个年纪，没结婚的，也早早便订好人家了。你身份特殊，母后不好擅自替你做主，京城之中，可有看中的男子？” 这女皇与男皇可不一样。男子若入了后宫，相当于一辈子的仕途都要毁了。何况是个傀儡女帝。若是有野心的人家，怕是不会同意。 这种人，太后也是不愿意让他们入宫的。 野心太大，保不准温思渺就成了他们的棋子。 眼下摄政王宋之怀把持政权，那些老臣自成一派，朝中暂时处于一个稳定的状态。 摄政王的势力在边关，掌握着军事大权； 行政的权力则由朝臣把持，二者达到均衡，这是再好不过了。 怕就怕，又出来一个类似宋之怀的人物。 故而温思渺的夫婿，就显得十分关键了。 “嗯……”小姑娘难得有几分羞赧，“这个，母后不必担心。” 她有男朋友的。 太后颇为稀奇地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养在深宫，还以为她不懂情爱之事。刚才说那话时，虽然还是板着一张脸，女儿家的娇憨羞赧却是难以掩饰的。 她嫁过人，也有过少女情怀，怎么看不出温思渺的心思。 这是有了意中人？ 她平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外男，哪来的意中人？ 到底是人家小姑娘的事情，她又不是人家亲生母亲，顶了个太后的名头，不好过多地插手她的私事，她便不再多问。 人家愿意把她当太后对待，就已经很不错了。 太后便主动转移了话题：“我已经与那些嫔妃打过招呼。愿意做太妃的，便留在宫中；不愿意的，给些银钱就送出宫了。” 后宫无主，这凤印暂时由太后掌管，这些事情她倒是处理得及时。 温思渺点点头，“有劳母后了。” 太后的人选是宋之怀定的，他的眼光向来不错。德妃没有野心—— 或者说把事情看得通透，不会做傻事，又很有能力，的确是适合做太后的。 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眼见天色已晚，太后便叮嘱温思渺早点回去了。 “我让这两个宫人送你吧……”太后道，“看这云，倒像是要下雨了。早些回宫，小心淋了雨。” 温思渺不好推辞，只有点头道好。 哪知道好巧不巧，回宫的半路，大雨如注浇下。 太后的寝宫与她的住所有些距离，这雨又来势汹汹，伴随着交加的雷电。 身后的宫人吓得手忙脚乱，恨不得以身为温思渺挡雨，弄得温思渺哭笑不得：“不必，这不是你们的错。” 而后一路冒雨小跑回宫。 宋之怀刚刚批完奏折，一出宫，便撞上了倾盆大雨。 他皱眉，小姑娘应该回去了吧？ 您的男朋友马上到达战场—— 第407章 帝王红妆（11） 他记得他走后不久，安排在小姑娘身边的宫人便传了信，说是小姑娘一个人出去走走。 他当时没大在意。成日闷在宫中，早晚得闷坏，她确实该出去透透气。 哪知道这一入夜，雷雨就来了。 他当即抛下手中的公务，撑了一把伞便过来了。 公务可以明天处理，小姑娘淋了雨就大事不妙了。 一进寝宫，便看见宫人忙碌地进进出出。 那宫女刚好是要去找温思渺的，托盘里还放着熬好的药。 宋之怀几乎可以想象小姑娘满脸抗拒的样子了。 他把伞递给身后的宫人，对那宫女道：“我来吧。” 宫女连忙点头。 房间里，小姑娘捧着一碗姜汤坐在床上，眉头直皱。 这味道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她讨厌生姜。 奈何生姜驱寒，她不喝也得喝，不然明天一早那些御医又得把她围住了。 怎么这具身体连雨都不能淋……真是朵柔弱的娇花。 宋之怀一进门，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瞧见他端着的托盘，小姑娘脸上大写的抗拒：“怎么还来一碗！” 吃药吃药，每天都是吃药，没病都得吃出病来。 太痛苦了。 “乖……”他温声安抚，“这样放心些。我今晚留下陪你好不好？” 见他脸上疲态难掩，温思渺不好与他闹两句，听话地点了点头。 “明日不用上早朝吧？”她记得早朝有三天一次、五天一次之分，便道，“王爷也休息一下吧。” 宋之怀微微一愣。 小姑娘倒是聪明。知道他公务繁忙，不存在什么「不上朝就是休息」之说，所以只是希望他可以停一停。 他失笑，道：“那，陛下要先喝药。” 温思渺：“……” 得寸进尺。 这个皇帝真是没有皇帝的样子，一点威严都没有。 心好累…… 再怎么抗拒，为了让宋之怀安心，她也只好乖乖地服了药。 姜汤辣，药汁苦，真可谓五味杂陈。 这雨淋得确实让人头疼，药又有些催眠的成分，温思渺服下药后，不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之怀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这才去了偏殿。 哪知道半夜，小姑娘便发起了热。 宋之怀随意披了件外套赶过来，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含糊不清地说着话。一闻到熟悉的气息，便立即抱着他的手臂不放了。 宫人纷纷挪开视线。 宋之怀淡淡瞥去一眼，他们慌忙知趣地退下，不敢再多看。 房间空了之后，他这才把目光放在小姑娘身上，语气无奈又宠溺：“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小姑娘不满地哼了一声，拿脸去蹭了蹭他的手，忽然唤他的名字：“宋之怀。” 宋之怀微愣。 她没有睁眼，意识仍是不清醒的，迷迷糊糊地说着话：“我今天见到太后了。” 估计是烧着了，脑袋还晕着呢。 宋之怀问：“怎么了？” “她说我该嫁人了，问我什么时候选妃……”小姑娘眨了眨眼，睁开两下，又闭上，“我怎么知道……” 宋之怀的眸子深了深，声音依旧温柔：“那陛下怎么想的？” 那小姑娘还想蹭他，他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收回了手。 蹭蹭蹭，蹭什么蹭，不给蹭。 这都要准备选妃了，还想着占他便宜？想的美…… “不选啊……”她嘀咕一句，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扑了个空，只好委委屈屈地抱起了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你又不答应……” 这句话细若蚊呐，宋之怀还是听见了。 他按捺心头喜悦，耐着性子，把小姑娘从被子里捞出来，“怎么会不答应？” 小姑娘却是不再回答，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似乎已经睡下了。 宋之怀无奈一笑。 撩完就跑，跟谁学的？ 真是个坏心眼的小姑娘。 早上醒来的时候，温思渺的头还在疼。 她摸了摸额头，发现没有再发热了，只是脸颊还是烫的。 一抬头，面前是宋之怀的侧脸。他趴在床边浅眠，一只手被她牢牢抱在怀里，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一夜。 温思渺闹了个大脸红，既心疼又内疚。男朋友日日操心朝政，她居然还在这折腾他，她是罪人呜呜呜。 其实她有动静的时候，宋之怀就醒了。手臂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了，但他不想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好奇小姑娘想做什么。 没过一会儿，便发现小姑娘规规矩矩地松开了他的手，竟是起床更衣了。 见没什么乐子可寻，宋之怀没有办法，只好睁开了眼。 今日的小姑娘似乎格外乖巧。 先是提出要跟他一块看奏章。 皇位本来就是她的，只是他怕她身体吃不消，才把这些事情一并揽了。 听她这么说，宋之怀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带她来了御书房，甚至把朱砂笔递给她，让她自己批。 小姑娘颇为稀奇，左看看右看看，咬着笔杆纠结：“这么批会不会不太好？” 宋之怀瞥了一眼上奏人，然后云淡风轻地说道，“没关系，这个侍郎什么不行，就是废话一大堆，你只要看第一句就够了。” 温思渺：“……” 什么，他每天都是这么看奏折的吗。 接着，宋之怀又抽出几张奏折，“还有他们也一样，净说些废话，要么就是劝选妃，要么就是求赐婚，你批「已阅」敷衍两句就好。” 温思渺：“……”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宋之怀，受教了。 两人一块——哦不，应该是宋之怀单方面输出，温思渺纯看戏。 他把奏折分成几摞，要认真看的，能起到作用的，谈国家大事的，扯风花雪月的，一部分由温思渺来批，一部分亲自上手，不过半天的功夫，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一下子便处理了大半。 这可比改作业有难度多了。温思渺到底不是古人，还要绞尽脑汁地斟酌用词，不时要抬头问问宋之怀这么写对不对。 见她如此专注，宋之怀忍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陛下做得很好。”他由衷地夸赞道，能看见她有事业心真是太不容易了。 温思渺：“……” 不！要！摸！头！啦！ 渺渺：如果送礼物选项里有生发剂，请给我来一打，谢谢各位漂亮妈妈漂亮姐姐。 感谢希见、锦星、甜橙&的灵感胶囊，浔、把你藏进梦里.zwy、大脑说写作业好累（我也觉得，写作业和码字都好累）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408章 帝王红妆（12） 之后奏折批得差不多，温思渺心血来潮，又说要去御膳房。 就——看看他们做饭？ 御膳房的宫人惊得快给她跪下了。 哪知道小姑娘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乖是真乖，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他们烤海棠糕。 捏好形，撒上料，一层一层裹糖霜。 没有一点帝王的架子，仿佛幼时邻家的小姑娘。 那位素来以铁血著称的摄政王陪在她身边，眉眼丝毫不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只有满目的柔和。 岁月静好。 连宫人都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春夏交际是暴雨频发的季节。 往后的几天，夜夜都是暴雨。 御花园的蔷薇一夜之间尽数开放，却又在一夜之间被毁得干干净净。 彼时，小姑娘站在窗边，一脸惋惜。 宋之怀安慰道：“花开花落终有时。待雨季过了，臣吩咐人种上满园的蔷薇便是。” 小姑娘的眉目这才有所舒展。 这几日都是暴雨，出行不便，宋之怀索性把办公的地方改在了小姑娘的寝宫。 那间原本只有一张床的偏殿，又陆陆续续新添了不少东西，俨然成了一间多功能的小书房。 虽然早上的话安慰到了小姑娘，但小姑娘眉间的郁色没有散尽。 温思渺的确不喜欢下雨天。 好像是记忆深处的事情了，她都快不记得了。只知道一下雨，心情就会变得不好。 小雨倒还好，不撑伞走进雨里，好像淋雨都成了一种自在和从容。可若雨一下大，雷电交加，心情便也跟着低落下来。 也许是讨厌扎马步的时候雨水滴落到身上黏腻腻的感觉，亦或者被雷声与闪电闹得睡不着觉的时候。 后来去了任务世界，每逢考试总要下一场大雨，尤其是高考，一边听着雨一边写试卷，简直是一种折磨。 师父走的那一天，好像也是个下雨天。 他的血被雨水冲淡，混在水珠与泥泞里，然后成为一片薄薄的雾气。 仙人仙逝，只会化作云雾，而不会流血。他们伤的是他的根基，抽了他的仙根，他是以凡人的身份被杀的。 所以大片大片的血，才在雨中晕染。 她以为她已经把这些埋在记忆深处，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想起来了。 温思渺做噩梦了。 入夜的时候，窗外也在下雨。 风实在太大了，与窗户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 房间在闪电的照映下，一块明一块暗，像人的眼睛。 她梦见了血，很多血。 大块大块的，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血。 指尖有黏黏腻腻的触感，低头一看，一手的血。 她猛地惊醒，下意识摸了摸周围。 床单是干的，手指白皙干净，什么也没有，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窗外夜色正浓。 她犹犹豫豫地抱起枕头，翻身下了床。 宋之怀躺在床上，正在思考新政的事情。 新政是昨日起实施的，采纳了几位大臣的建议，先在三辅试点，之后再陆续推广到全国。 今日调了一批官去扶风视察，也不知道那边成了什么样。 忽地，门开了一条缝。 他眯了眯眼，手摸到枕头下的匕首，却发现门后探出来一个小脑袋。 小姑娘抱着枕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脑海里有个声音叫嚣着，在鼓励他： 不要醒，让她爬床！ 他顺遂本心，手收了回来，静静地闭着眼睛。 小姑娘环视一周，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站在他床头，又开始皱眉。 这床好小啊。 宋之怀身高腿长，人一躺上去，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这里不适合爬床。 罢了…… 她还是回去点一盏灯，静坐一夜吧。 温思渺转身就走。 宋之怀：？ 这就放弃了？ 他悄悄睁开眼，发现小姑娘还真转过了身，毫无留恋之意。 温思渺刚走出两步，腰间覆上一双手。 她一个踉跄，陷进柔软的被褥，手中的枕头都没有抱住，跌落在脚边。 身后是男人滚烫的胸膛。 他把小姑娘一整只捞起来，下颌抵着她的颈窝，低笑道：“陛下什么时候学会了爬床？” 温思渺十分镇定：“我不是，我路过，不想爬。” “做人要有始有终……”他却说道，“陛下可不能半途而废。” 温思渺：“……” 所以真正爬床的到底是谁啊？！ 怎么说先过来的都是她，温思渺自知理亏，被抱上床后，只是规规矩矩地平躺在角落里，不时往床下瞥。 她觉得她的枕头还可以拯救一下。 身边的男人却不依不饶，伸手把她捞进怀里，满足地嗅了嗅她发间的清香。 栀子花的味道。今夜沐浴时候放的花瓣是栀子花么？ 难怪自古英雄多贪恋温柔乡。温香软玉在怀，心头的烦闷驱散不少，对新政的忧虑也减缓了许多。 失败了又如何，只要朝廷的根基在，可以继续改。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合。 被他这样抱着，温思渺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不可否认，她贪恋这片刻的温柔与安全感。 男人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她的长发，问她：“陛下睡不着么？” “呃……”温思渺想了想，轻声说道，“雷声好吵。” 宋之怀了然，许是做噩梦了。 那些宫女守在外面，平日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她想找安慰，也就只会来他这里了。 小姑娘反问他：“你不也没睡？” “我睡了……”宋之怀理直气壮地说道，“被某只想爬床的小猫吵醒了。” 温思渺：“……” 她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了！ 要不是当时心烦意乱，一下子忘了这又是一个新世界，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情嘛。 现在倒好，人冷静下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偏偏宋之怀还很受用。 男人修长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用的是哄孩子般温柔耐心的语气，“乖，睡吧。” 温思渺蹭了蹭他，渐渐地闭上眼睛。 翌日一早，宫人例行去唤温思渺起床，发现房间空空荡荡，有些傻眼。 而后一转头，小姑娘衣衫不整地从偏殿走出来，边走边打呵欠。 宫人呆滞了。 第409章 帝王红妆（完） 偏殿里住着摄政王，他们都知道。 这个摄政王，宫外大好的王府不住，宫里大片空置的寝宫不住，偏偏要来这养心殿，跟小姑娘挤一间屋子。 他们一开始还觉得无法理解，时间一长，就习惯了，麻木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别人乐在其中，成天瞎操心的只有他们自己。 唉！ 之后一段时间，温思渺变得十分平常心。 不管是宋之怀爬床还是宋之怀不让她走，她都可以学会坦然接受了。 总而言之，那天突破了防线，宋之怀便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光明正大地厚脸皮。 至于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谁都没有主动提，只是心照不宣。 转眼，新政推行一月有余，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先是京畿之地，再推广到关中乃至整个中原地区，再到南方、西域。 一套方案改了又改，陆续有官员创新政策，不断因地制宜，为百姓所称道。 宋之怀趁热打铁，又改革了科举制度，招新纳贤。 社会安定，上来的奏折也就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大事。 烦人的事情处理完，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有趣了。 温思渺和宋之怀同时受到了来自各方势力的催婚。 温思渺这边呢，无非就是这春天都过完了，陛下您居然还不选秀，空着后宫好意思吗？ ……真难为那些大臣了。不仅要接受一个女皇帝，还要操心起女皇帝的终身大事。 至于宋之怀，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些大臣知道宋之怀那边不好说话，就把折子往温思渺这边递，话里话外都是强调宋之怀老大不小了，陛下要多照拂照拂他，看这个谁谁谁家的贵女不错，您就给赐个婚吧。 更有大胆些的，直接带女儿求到温思渺这儿来了，毛遂自荐。 那大臣滔滔不绝说了一下午，把他女儿夸得貌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思渺都怕自己若是不点头，大臣直接打包把女儿送进宋之怀府上了。 她就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大臣说相声。 这位大臣自荐完，一抬头，便收到了女皇陛下的死亡凝视，一个激灵，腿都给吓软了。 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温思渺面前。 于是，温思渺特意选了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抱了一沓厚厚的折子，重重地搁在宋之怀的书桌上，对他道：“你看着办吧。” 宋之怀挑眉：“嗯？” 他随意拿起一本奏折，翻开，里面是大写的「吾家小女蕙质兰心……愿意嫁入摄政王府」。 连着看了几本，里面的内容都差不多。要么是先把自己女儿夸一顿，然后求温思渺给宋之怀赐婚，要么就是直接说摄政王老大不小，不要终日为朝政操劳，也该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宋之怀笑得直不起腰。 难怪小姑娘郁闷成这样，原来是因为这事啊。 温思渺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么多人赶着送女儿，你就好好挑挑吧。当然，如果你想全都要，朕也没有办法。” 瞧瞧，连自称都用上了，当真是生气了。 他忍着笑，问：“陛下此话当真？” “当真……”温思渺冷冷地说道，“我这地方容不下王爷这尊大佛。劳烦王爷搬回您的王府去住，别再回来了。” “不行的……”宋之怀摇摇头，道，“陛下的终身大事还没有解决，身为人臣，怎么可以先陛下一步？” 温思渺：“不碍事，这件事用不着王爷操心。朕马上就去选秀。” 宋之怀终于忍不住，乐不可支地放下奏折，“那就要让陛下失望了。送女儿的人那么多，臣却只想做皇后，陛下说怎么办？” 温思渺：“做梦，滚。” 油嘴滑舌，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当她不懂呢！ 宋之怀一脸哀怨：“陛下好绝情。昨夜还抱着臣你侬我侬，今日穿上衣服便不认人了？” 这下好了，小姑娘真给惹生气了，都说脏话了。 不行不行，他要自我反省。 送水的宫女恰巧路过，惊得连盘子都端不稳。动静引起了宋之怀的注意，她慌慌忙忙地跪下：“王爷饶命！陛下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也差不多了。 社会性死亡的温思渺不想说话。 什么你侬我侬，什么抱着他，做这些事情的是她吗？是她吗？！好大一口锅！ 还是宋之怀笑着说道，“下去吧，无事不要进来。” 宫女战战兢兢地磕了几个头，茶也顾不得送了，匆匆忙忙跑开，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本以为就是单纯的批奏折，平时他们也经常送水送糕点送水果，哪知道听见了这么个惊天大秘密啊！ ……所以陛下和摄政王真的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 天，秘密知道得太多会不会被灭口？啊啊啊太要命了！ 温思渺持续冷笑：“你把人家吓着了。” “陛下，这话不对……”宋之怀一本正经道，“您确定被吓着的是她？臣的清白已经没了，谁来赔偿？” 温思渺：“……” 去修长城吧。这脸皮，应该比城墙厚一点。 便见宋之怀转过身，拉开了书桌的暗格，把什么东西递给了她。 装东西的首饰盒有着让人眼熟的花纹，一打开暗扣，里面装着的东西更眼熟，一只玉镯。 还是系统送她的那一只。 这已经是第三个世界了。 温思渺愣了一下。 怎么这只玉镯……又出现了？ “看陛下的神情，是见过？”宋之怀挑唇一笑，“这是家母离世时交给臣的。说是初嫁入宋府时，祖母给她的传家宝。待臣将来有了心上人，便把这镯子送给她。” “所以，陛下……”他弯了弯眉，桃花眼里潋滟着柔情的光，“臣只有一个不情之请。如今后位空悬，陛下觉得臣合不合适？” 小姑娘依然呆呆的。 直到他握着她细白的手腕，亲自帮她戴上玉镯，才听见她低声说道：“好吧，勉强算你合适。” 他嘴角勾起：“那便说好了。” 这定情信物，可都收下了呀。 感谢小木aaa、林柠兮（历尽千帆）、Affectueux.、慕子言、玫瑰的灵感胶囊，幽皇、轻絮樱【夫人粉】、一中二中总得上一个、希见、慕子言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大家五星评论都点亮了嘛hhhh—— 晚安…… 第410章 契约情人（1） 回到混沌空间之后，温思渺还在思考她刚刚经历的那个剧情。 某天上朝的时候，那些大臣再次公然催婚，宋之怀笑眯眯地看了过去，问：“诸位是催本王的婚，还是催陛下的婚？” 大臣：“啊……这……” “陛下还没选妃呢，本王着什么急？难道诸位要怂恿本王公然以下犯上？” 大臣：“这……好像有点道理……” “依本王所见，若真要催婚，那也该陛下先选，所以诸位应该先为陛下推荐人选。” 大臣：“嗯……王爷说得不错。” “京中未婚才俊甚多，皇后之位，该由最杰出的那位担任。诸位看谁最杰出？” 大臣：“应该……是王爷。” “那好吧，既然诸位这么说，本王未娶，陛下后位空悬，本王就当这皇后吧。” 大臣：“你说得对……等等，你说什么？！” 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定下来了。 离谱，太离谱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宋之怀，真不愧是你。 温思渺沉浸在回忆里，系统唤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问了句：“宋之怀，你天生就这么会说话么？” 系统：“嗯？” 系统茫然，系统疯狂反省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他只是叫了小姑娘的名字，怎么就惹小姑娘生气了？是打扰到她了吗？ 他有罪，他该罚，他自罚，请小姑娘不要生气。 听系统声音茫然，温思渺就知道他肯定又是什么也不记得了，泄气似的叹了口气。 低头又瞥见手里的镯子，她的心里终于得到些许安慰。 至少很多细节，他都是记得的。没关系，再经历一些世界，拼拼凑凑，总能把一个完整的系统拼出来。 眼下他记得的事情越来越多，看来恢复得不错。 定情信物都戴着了，他还能跑么。 她顿时充满了干劲，果断道：“去下一个世界吧！” 系统：？ 这么有事业心，真不像他的小姑娘。上个世界她又怎么了？ 罢了罢了，作为一个暂时的工具——连人都算不上，他只好尽职尽责地发挥工具的作用了。 温思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保姆车上。 身边坐着个长发女人，一身正装，脸上谄媚与殷勤难掩：“大小姐今天先去公司还是去片场？您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们好安排人接待您……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腾得出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 公司董事长对子女问题向来低调，大家只知道他有一儿一女，儿子名校毕业，刚接手公司，女儿很少抛头露面。 今日难得听说这位大小姐过来，公司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幸好她过五关斩六将，把那些人踩在脚下，这才得到了亲自去接大小姐的机会。 据说这位大小姐养在国外多年，近几年才回的国，还不到二十岁。 她还以为会见到一个短发干练的时尚女性，哪知道是个嫩生生的小姑娘。 瓜子脸，一双杏眼纯澈又漂亮，皮肤很白，看上去不谙世事，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顶着这张脸，校服一换，说她是十六岁的高中生，估计大部分都会相信。 难怪董事长宝贝似的把女儿藏起来，说什么也不给看，这看了那还得了？ 娱乐圈有多乱，身为公司员工兼经纪人之一，长发女人心里再清楚不过。尤其是像她这种清纯可爱的小姑娘，最容易被骗了。 幸好她的身份特殊，公司层层关照，那些人再怎么浪得飞起，估计也不敢把手伸到小姑娘身上。 想到马上要到公司，长发女人自己都胆战心惊，瞬间有了一种当妈妈的责任感。 温思渺道：“去公司吧。” 一连经历了几个古代世界，忽然切换到现代，她还有些转换不过来。 现在似乎是夏天，她自己穿着一条长袖的连衣裙，一撩袖子，一枚玉镯静静地躺在手腕上。 咦…… 她居然直接把玉镯带过来了？ 温思渺焦躁不安的心顿时得到了安抚。 她又问：“大概还有多久到公司？” 长发女人愣了一下，立即回答：“嗯……现在是高峰期，车不太好走，保守估计半个小时吧。” 小姑娘沉闷安静，一路上没说几句话，她拿捏不好小姑娘的性子，不敢说太多，只好用最谨慎最保守的方式。 温思渺点点头，“谢谢。” 现代世界的背景一般比较简单，消化起来很快，半个小时应该足够了。 听女人这些话，她估计这应该是个现代娱乐圈背景，自己么，也不知道跟演员有没有扯上关系。 突然被道谢，长发女人有些受宠若惊。 这小姑娘与她接触过的那些豪门大小姐真的很不一样。 安静，听话，像朵养在温室的娇花。她太干净了，干净又安静，皮肤呈现病态的白色，似乎很少接受阳光的照耀。 若放在一千年前，一定是古诗里「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风景。 此时此刻，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看向车窗，娴静的侧脸仿若一幅画。她便是想说些什么，也不敢开口，生怕惊扰了她。 温思渺正专注地整理脑海里的记忆。 她的身份很干净，某娱乐圈大亨的掌上明珠，自幼养在国外，近几年才回了国。 由于幼时便独自一人被丢到陌生的环境，又语言不通。久而久之，养成了她较为孤僻安静的性格，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她的父母怕她过于与世隔绝，失去了做正常的人样子，希望她回到一个舒适的环境，便下定决心，把她接回了国。 最近这段时间，她受到家人鼓励，决定出门走走，这才有了现在她所遇到的情况。 她的哥哥目前在某直辖市出差，至于父母他们，则还在国外。 管家听说她想去公司，特意联系了公司那边的人照顾她，也就是目前陪着她的长发女人。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宋之怀会是什么身份。 她望着眼前飞驰而过的车辆，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霸爱惹火：温总的契约情人（不 第411章 契约情人（2） 这具身体有着孤僻与安静的本能，温思渺自身情绪起伏本就不大，眼下便更加内敛安静了。 她想，其实她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会笑会闹会赌气撒娇，愈加接近一个正常的小姑娘。 其实这种感觉……倒也不差。 记忆与情绪都整理得七七八八，一回神，才发现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见小姑娘主动拉上车窗，长发女人连忙道：“大小姐，已经到了，我带你去公司吧。” 小姑娘乖巧地道了声好。 其实车停下有几分钟，早在经过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长发女人便想提醒她准备下车了。 只是小姑娘沉默地看向窗外，不知是陷入沉思，还是眯眼小憩，那种自内而外的内敛与孤僻让她根本生不起打搅的心思，只有默默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等她自己缓过来。 她牵着小姑娘的手，只觉得自己身上家长的责任更重了。 这哪里是带大小姐进公司视察，这是带家里的幼儿园小朋友春游。 幸好这个幼儿园小朋友很听话，不哭也不闹，没有一点小霸王的架势，非常配合，长发女人满心都是怜爱。 呜呜呜，大小姐真的好可爱。 尤其是头顶一撮呆毛，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摇一晃，看上去格外娇憨。 长发女人把温思渺带进公司的时候，公司的微信群都炸开了。 【w！！d！！m！！姐，你从哪里牵来的小天使？】 【这是我们大小姐？大小姐？这是大小姐？】 【她跟她的恶魔哥哥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呜呜呜，谁想面对温总那张臭脸啊。要是每天视察公司的都是天使大小姐，我愿意做一辈子996007！（bushi）】 长发女人抽空看了一眼微信群，脸上的笑容都要僵硬了。 这些人这些人！一个二个都是该死的颜狗！ 在娱乐公司工作，平时帅哥美女见得不够多吗？怎么见一个小姑娘都沸腾成这样！ 她绝不承认自己之前也有被小姑娘可爱到。 长发女人牵着小姑娘的手带她逛公司，一层楼一层楼地介绍：“这一栋写字楼有三十三层，都是我们公司的。一楼接待大厅，二楼是人力资源以及行政部……” 温思渺好奇地听着。 作为一个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只会啃老与混吃等死的咸鱼，真正进公司参观还是头一回。 她从前学过的专业也不允许她进公司工作。若真要找工作，要么去各大高校当老师，要么去图书馆、博物馆以及各种文化局，怎么看都跟这种大公司搭不上边。 公司内部的设计很有意思，以仙侠世界为初始背景，一层楼就是一重天。 每层楼的楼梯口都有飘逸的「x重天」三个大字，端端正正的竖列繁体。 九重天往上，又换了个介绍，从筑基、结丹到大乘、圆满，一个等级又是一个新的楼层。 温･前修仙人士･思渺表示，看到这些文字让她倍感亲切，也不知道是哪位人才的主意。 印象里，那位哥哥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优等生，不苟言笑，待人十分严苛，一看就是个正经人。 而且人家是有名字的，叫温思泽，明明白白的血缘关系，跟宋之怀搭不上边，是个真血亲。 注意到小姑娘打量的目光，长发女人不好意思地说道：“呃……公司的名字是最早那批策划部的人写的，说是风水好。” 说起这事，还是公司的传奇之一。公司起先不大景气，用的是中规中矩的楼层名。 之后策划部的文案一拍脑袋，三次上书，说要给公司来个彻头彻尾大改造。 董事长也是由着他们胡闹，一改就改成了这样。听说那两个文案，一个学历史，一个学汉语言，大学同学，一块从某网络文学编辑部辞职，对风水一块颇有研究，设计了完完整整的一套方案，大家看了都惊掉下巴：到底是专业问题还是网文问题？ 但玄妙的是，这名字一改，公司的事业果然蒸蒸日上，接连捧红了几个小花旦，于是名字就保留到了现在。 但是外人来的时候，这么介绍公司，还是挺羞耻的。尤其是在一看就如此正经的千金大小姐面前，长发女人有一种带坏小孩子的惭愧。 哪知道小姑娘若有所思，只是点了下头，“很有意思。” 长发女人非常激动，忙不迭地在群里汇报消息： 【前线情报！大小姐夸我们公司楼层名字起得好！】 下面跟了一众彩虹屁选手： 【大小姐眼光独到，不愧是大小姐！】 【前辈能干！我也非常欣赏我们公司楼层名！】 【我和大小姐都喜欢公司楼层名，我喜欢大小姐，大小姐喜欢我。】 【楼上，但凡多加一粒花生米，你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温思渺瞥了一眼长发女人，发现她正偷偷盯着手机屏幕，憋笑憋得厉害，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见她看过来，长发女人急忙收起手机，说道：“大小姐大小姐，我们继续往上走。” 温思渺点头道好。 从公司出来之后，长发女人带着温思渺去了片场。 公司最近投资了一部新戏，主题是仙侠，剧组人员刚好就在现场拍摄，可以带小姑娘看看。 他们晚上有聚餐，小姑娘愿意的话，可以一块跟他们吃顿饭。 长发女人忐忑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温思渺，温思渺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了。 她还挺喜欢这个看着凶巴巴，实际上细心体贴的小姐姐。有她陪在身边，人多一点应该也没事。 一得到小姑娘的肯定，长发女人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大小姐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崔邵，他就是这部剧的主演……” 她一边给温思渺安利她的偶像，一边推开片场的门，却发现小姑娘在走神。 顺着小姑娘的视线，她看见片场中央，一位白色长袍的高挑青年负手而立，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便连身边那位主演崔邵，在他的衬托下都显得黯然几分。 渺渺：主演我不认识，但我觉得我男朋友比他帅。 感谢林柠兮･的角色召唤（破费啦——），冷水凉心、顾之卿、河粉抄手3+2（你的名字有故事）的灵感胶囊，欣酱、不忘今生、暗香浮动月黄昏、希见、顾之卿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412章 契约情人（3） 她揉了下眼睛，也有些失神。 青年似乎天生适合穿这样的圆领长袍，乌发如墨如瀑，下摆点缀着浓淡墨水勾勒的竹叶兰花，有种尘世不染的出挑气质。 身边的崔邵则走的是邪魅狂拽的霸总路线，黑袍烫金流云纹，眼尾潋滟的眼线晕染，还是一样的帅气逼人。 一黑一白，黑的是演的，白的却好似浑然天成，高下立见。 这是谁？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他？ 若她把心中的问题问出来，身边的温思渺肯定扁扁嘴，说道：这是谁不重要，只要知道是她男朋友宋之怀就好。 不仅是长发女人，他们进来的时候，片场的一众人也十分惊艳，吸气声此起彼伏。 还是片场中央的青年腼腆一笑，主动道：“抱歉……是我穿的不好看么？” 长发女人就差直接帮他们回答了。 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青年的眼尾是有泪痣的。 分明是气质干净的仙人，偏偏多了一颗泪痣，让人忍不住去想象他眼角红红的样子。 ……啊啊啊，完了完了，她脏了，她该死。 温思渺也同样在看他。 经历了三个古代世界，这副模样的宋之怀在她眼里才是正常的样子。 若他忽然摘了假发穿上现代人的衣服，她反而一下子会不适应。 他真的很适合穿白色，温思渺由衷地想。不管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他身上都有一种干净的气质，在白色衣服的衬托下则显得愈加出挑。 这边没有人说话，片场外的导演率先开了口：“不是，小宋……你的这个样子很好，这两场戏就拜托你了。” 会发生这种事情，导演也是想不到的。 这部仙侠剧采用的是比较经典的套路，女主是娇憨俏丽的掌门之女，男主的前世本就是魔王战神，后陨落，转世到一个五灵根的废柴身上，然后一路开挂升级最终得道成仙。 这一幕戏比较关键，因为是男主崔邵的个人秀。他看着只是个宗门的废柴，为了救宗门于危难之中，动用了体内的魔力余存。一身白衣染成了黑色。 也是在这个时候，黑化的魔王崔邵，在开大后法力一时无法恢复、神智也不不清醒的情况下，与前来救他的掌门之女发生了一次感情摩擦。 宋之怀这个角色，在剧中就是个为爱献身的万年男二，男主的垫脚石，老好人师兄。 这次宗门遇险，宋之怀第一个挡在前面，为崔邵的黑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在往后这段宗门内的剧情里，师兄也给予了崔邵不少帮助，甚至最后为他挡下关键一击。 这毕竟是一部披着修真皮的恋爱剧，所以会黑化的男主是全剧的最大卖点。 然后全剧又增添了不少完美人设，譬如这一位，心里只有宗门没有情爱的谪仙大师兄。 大师兄的原定人选，是去年一个靠古装剧走红的男艺人，走的是温柔暖男路线，与大师兄的角色十分契合。 然而这一幕戏要吊威亚，那个男艺人昨天临时摔了腿，人还在医院躺着，导演即兴起意，喊了宋之怀这个替身演员。 若不是宋之怀换上戏服，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位替身演员会如此出彩，仿佛为大师兄这个角色而生。 导演看向场内，表情十分复杂。 他转头问身边的工作人员：“他的全名叫什么？” 这个替身演员是前几天来的。之前都是那位男艺人亲力亲为，根本没有替身演员展示的机会，他便沉默地在后台看着，几乎没有露面，导致他们都快忘了这个人。 隔壁片场他也有去帮忙拍，但那场戏他戴着面具，看不到脸，只知道他下颌的线条优美，也有着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可娱乐圈俊男美女一大把，他只能算是出色，不值得被众人所记忆。 今天替身演员正脸穿戏服上场，他才知道这人有多么惊艳。可他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只知道旁人都唤他「小宋」。 “宋之怀吧……”工作人员不确定地说道，“名字也好古风，像个正规书香门第出来的。” 难怪衣服很衬他的气质。 “能联系到他的经纪人吗？当时试镜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导演皱着眉，说道。 这位导演的爱才之心在业界是出了名的，正是因为他的实力，很多大亨都不想得罪他。 另外一个工作人员神色复杂地说道：“其实小宋当时是跟张哥一块来的。但，好像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他就成张哥替身了……” 导演瞬间就懂了。 他就说怎么之前没见过他。这张脸如此惊艳，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原来是个入圈不久的新人，得罪了上面的前辈，被有意雪藏。 那位张哥，正是大师兄的饰演者。 他不由得皱皱眉。走的是温情暖男人设，心眼却这么小，连个新人都容不下。 抢人角色也就算了，还要按着人给他做替身，这不是当着别人面打别人脸吗？ 张哥还自诩脾气好，他看这位宋之怀才是真的脾气好，忍气吞声，说话也谦和有礼，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 这边正讨论着，便看见长发女人迎面走来，还牵着个漂亮的小姑娘。 工作人员笑着打招呼：“黄姐？今天没带艺人拍外景？这是你签的新艺人？” 长发女人吓了一跳，连连解释，“不是不是，这不是艺人，你没看错？这是我们董事长的女儿，温小姐呢。” 若都是同龄甚至低她一级的工作人员，她肯定开玩笑似的介绍是「大小姐」——小姑娘似乎也觉得挺有意思。 但是现在，面前站着的可是一位前辈导演，她是万万不敢开玩笑的。 她为温思渺介绍：“温小姐，这位是胡导。” 小姑娘乖巧地问了声好。 懂事的小姑娘谁都喜欢，胡导乐呵呵地与她打过招呼，发现小姑娘眼角的余光依然落在片场——具体一点，是落在宋之怀身上。 他一时心情复杂。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刚才也在欣赏宋之怀，能吸引小姑娘倒也不意外。 腊月二十九啦—— 明天开始爆更喔……日更6-8章，持续7-10天（具体看我能肝多久），还是凌晨和中午这两个时间段更新，更新章节对半分。比如明天更8章，凌晨4章中午4章。 就，催更视频礼物五星好评，不要吝啬地刷起来吧！！ 明天零点，我们不见不散www 第413章 契约情人（4） 一个镜头拍完，那边招呼了一声，导演就过去忙了，没再多留，留下几个工作人员陪温思渺。 工作人员倒没有长发女人那样忐忑。见这小姑娘年纪小小，也没什么大小姐的架子，便大胆地与她聊天：“温小姐，你觉得这几个男演员谁最帅啊？” 问出来她就有些后悔了。这个问题实在太过主观，保不准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可话都说了，断是没有收回的道理。 长发女人也很想瞪她。 哪知道小姑娘转过头，没有什么犹豫便说道：“他。” 她看向的，赫然是宋之怀的方向。 工作人员喜笑颜开：“对对对！我也觉得！大小姐我跟你说，这个是我们这儿的一个平平无奇的替身演员。 这个角色原本的演员出了点问题不能吊威亚，让他顶了，没想到这么惊艳！！要是他不演大师兄，我都不想看这部剧了呜呜呜！” 温思渺怔了怔，嘴角略有抽搐。 平平无奇？ 替身演员？ 宋之怀在这个世界混得这么惨？ 很好，看来他们身份有天壤之别，这该是个以她为主场的世界了。 长发女人本想说她两句，这个实习的小新人，怎么可以当着上司的面开这种玩笑呢！但看温思渺都没有计较，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也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多多少少都比较自来熟，她也不用太端着。 倒是小姑娘好奇地问道：“他是替身演员？” 工作人员叹气：“是啊。之前都没见过他，今天是他第一次换上正式戏服呢。” 她是有私心的。 张哥腿这么一摔，也不知道要住多久的院，之后是不是都由宋之怀来演了？ 只是一想到后期精修还得把张哥的脸p上去，她又一阵不自在。 还是宋之怀比较适合这个角色，可惜她不是资本家，没有随意改动角色的能力。 温思渺若有所思地看着片场。 另外一个工作人员主动开口道：“其实我之前看过小宋的资料……他家里好像不太好，是前段时间被星探发现，训练了一段时间匆匆入圈的……” 后面的话她没说太多，但是大家已经可以脑补出许多细节了。 直到与那些工作人员分别，温思渺还在想这件事。 体贴的长发女人主动问道：“大小姐对这位小宋感兴趣？那我回头把他的资料调给你吧。” 这种替身演员一般都是临时龙套，未经包装的素人，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公司。 不过，她稍微牵个线，应该可以问到宋之怀的情况。 她的察言观色能力还是有的，这句话果然说到了小姑娘的心坎上。 温思渺弯弯唇，轻声道了句「谢谢」。 笑容含糖度过高，长发女人脸红了。 温思渺转身，专注地看起宋之怀演戏。 之前就想着让系统安排娱乐圈世界，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了。 但是他的情况好像不是很好，又是家庭困难又是在娱乐圈默默无闻…… 嗯，是时候让她出手了。 宋之怀演技这么好，不出道可惜，她一定会把他捧红的！！ 这么一想，温思渺觉得，自己身上肩负的担子顿时重了不少。 这部戏到底是个言情偶像剧，男女主的互动是重点，宋之怀只是个推进剧情的男配角，在众美男中都不知道排男几，拍了几个镜头之后就结束了。 导演单独把他叫去谈话，说是张哥至少得在医院躺一个月，这段时间的戏都得由他代拍。 幸好这部剧开拍不久，之前张哥也没什么镜头，不会引起太大的突兀。 宋之怀语气温和地应下了。 夜晚，一天忙碌的拍摄结束，剧组在一块聚了餐。 酒店的包间是长发女人找人订的，钱记在公司账上，这顿饭算温思渺请。 不用长发女人说，这点人情世故温思渺是懂的。 董事长的女儿亲自来探班，不可能两手空空，请演员们吃顿饭很有必要。毕竟，名义上她代表老板，这些人都是给她打工的员工。 几个投资人、重要的工作人员以及演员，林林总总加起来快二十个，凑了满满一大桌。 宋之怀也在其中。 他已经换上便装，简单的衬衫长裤，显得柔和随性。 他垂着眼，不动声色地关注着那个被人群簇拥的小姑娘。 一个小时前，他换了衣服准备下班，工作人员突然敲了门，说晚上有聚餐，大小姐点名邀请他去。 他当时还感到诧异。 刚入圈就被张哥威胁，娱乐圈暗地里那些黑暗面他领教了不少。 不是他不能报复，而是他不想张扬，懒得跟这种人动手，只当体验生活，这才忍了下去。 难得有个机会能演戏，他觉得还挺有意思，也不在乎是替身还是真身，要上便上了。 谁让他输了呢。 片场来了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他是知道的。 当时崔邵在对台词，剧本他背得滚瓜烂熟，闲来无事，便打量四周，发现一群工作人员围着个小姑娘。 巴掌大的脸，肌肤白皙如雪，安静听话，看着像个高中生。 还以为是什么带资进组的演员，没想到小姑娘的身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一点，是温氏集团的千金。 温家的千金啊…… 难怪那位温董事长要把女儿宝贝似的藏起来，宋之怀嘴角微弯。 女儿长成这样，换作是他，他也要藏。 只不过，小姑娘点名要他参加聚会，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难道小姑娘认出他了？ 不论是圈子里那些名流聚会，还是什么报刊杂志，他都很少露面，也没见小姑娘参加过，这不应该。 ……或许小姑娘就是单纯的欣赏他的脸。 宋之怀摸了摸自己的脸，失声哑笑。 说实话，温思渺有点后悔。 一进包间就被围住，说的都是虚假的场面话，幸好有长发女人挡着，否则她真她自己撑不住场子。 那些人见她很少吭声，知道她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也没有自讨没趣。 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温思渺松了口气，听长发女人低声给她说搜集到的，有关宋之怀的事情。 今晚更4章，别走—— 第414章 契约情人（5） “他家里不太好……好像是大学刚毕业吧，家里赌博欠了钱，没有钱可以还债。然后星探一说能带他赚钱，马上把他打包送了过去。” 长发女人皱着眉，说道。 温氏集团下，除了这个娱乐公司作为总部，还有一些附属的子公司，温氏掌握部分股权，实质上不属于温氏，只是跟温氏有合作往来。 宋之怀那份为期两年的「卖身契」便属于这种子公司。 “原本他在的公司是准备包装他，给他接了几个偶像剧男主的剧本，人设都写好了……”长发女人解释道，“但是那个演大师兄的男演员……张朝，宋之怀进组之前得罪了他，被他雪藏了，从男主变成了替身。” 这些弯弯绕绕她不想告诉小姑娘，总有一种教坏小朋友的罪恶感。 事实就是，那位走温柔人设的张朝是个耍大牌的惯犯，这次出事也是他经常得罪人后被蓄意报复，纯属活该。 一遇到宋之怀这种待人谦和长得还比他好看的新人，稍加顶撞，便按捺不住折腾的心思，果断停了他所有的资源。 公司规划好的大好蓝图被毁于一旦，眼下公司也没想到新的对策，只能先让宋之怀做替身演员，寻找其他出头的机会。 温思渺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张朝？是我们公司的艺人？” 说这话时，她依然垂着眼，侧脸柔软又娴静，像极了读书时住在隔壁的邻家女孩。只是语气淡漠，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长发女人愣了愣，道：“嗯。” 大小姐好像有点生气。 她摸不准温思渺的心思，索性没再接话，等待温思渺的下文。 果然，便听见她说道：“他们现在拍的这部仙侠剧，也是我们全权投资的么？” 长发女人点头：“对。您，您背后的温氏，是整个剧组的最大股东。” 小姑娘点了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了一会儿，她忽然起身，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应该会有服务员带您过去……要我陪你去吗？” 温思渺摇头：“不用。” 长发女人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目送小姑娘离开。 她朝着包间扫了一眼，想寻找刚才她们讨论的对象宋之怀。哪知道扫了一圈，都没发现宋之怀的身影。 他也出去了？ 长发女人忧心忡忡。 大小姐今天的状态不太对。 先是让她去调查宋之怀的资料，然后找人特意去通知宋之怀，给了他参加聚会的资格。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小姑娘还大有把宋之怀推上正角的意思。 她也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是自家孩子学坏了呢，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下凡了呢？ 哦，还有嫉妒。 她尽职尽责任劳任怨陪了大小姐一天，宋之怀是哪里冒出来的狗男人，凭什么把大小姐勾走！就凭他长得好看吗！！ ……罢了，长得好看确实了不起。 宋之怀站在天台上吹风。 一走出来，身上的气味散得七七八八，天台的风总算是让他的心安定了不少。 他向来讨厌这些场合。 许是碍于东道主是个小姑娘，那些人只敢喝点酒，却不敢抽烟，只是西服的外套上沾着尚未散去的烟味。 除此以外，便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与化妆品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他不由得皱起眉。 温思泽到底怎么想的？让一个小姑娘去应酬？他疯了吧！ 凭他与温思泽的交情，怎么说他也算小姑娘的半个哥哥，这种情况不能放任不管。 还好她身边还有个经纪人陪着，不然真想一通电话打到她家里去。 圈内腌臜太多，这样一个干净单纯的小姑娘，他不想脏了她的眼。 吹了一会儿风，宋之怀转过身，回到了走廊，顺带带拢了去天台的门。 女人的香水味钻入鼻尖。 入眼是一双镶嵌着水晶的高跟鞋，在走廊的壁灯下熠熠生辉。 眼前的女人穿着黑色的包臀短裙，指间夹着一支烟，红唇微微一勾，拦住他的去路：“宋先生。” 宋之怀对她有几分印象。 小姑娘饭桌上的人，这部仙侠剧的某位投资人之一，好像是个公司总经理，有些身价。 他前两天与工作人员聊天，工作人员善意地提醒他，说是要他当心这个女人。 她最喜欢狩猎，包过的小鲜肉不计其数，宋之怀长得正对她胃口。 当时宋之怀微笑着谢过工作人员的好意，内心嗤笑一声。 包他？就她也配？ 白日做梦。没有人能包得起他。 他进这个圈子，不过是愿赌服输，履行承诺，时间到了他就走。 因此他不在乎赚钱，不在乎名气，做什么都无所谓。 有些人却偏要给他找不愉快。 “这位女士……”宋之怀抬眼看她，语气客气又疏离，“麻烦让一让，谢谢。” 女人不怒反笑，眼里妩媚流转，“听说宋先生刚入圈就被张朝雪藏，宋先生甘心吗？” 宋之怀语气淡淡：“这是我的私事。” 他意图离开，女人一踩高跟鞋，指间夹着的烟，魔术般变成了一张卡片。 具体一点，一张房卡，包厢楼上的酒店。 她微微一笑，“宋先生想红，我可以帮你。” 宋之怀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压下心底的恶心。 她见宋之怀表情平静，心中暗喜，压低的语气更显暧昧：“怎么选择，就要看宋先生的意思了。” 宋之怀忽然问：“余经理？” 女人掩唇一笑，指间房卡落地，扭着腰离开了。 她一转身，宋之怀眼底的冷漠与厌恶放大。 他向前走，皮鞋碾过房卡，一手揣进兜里，准备拿出手机打电话。 号码拨下一半，小小的影子落了下来。抬头一看，漂亮精致的小姑娘站在走廊尽头，安静地看着他。 宋之怀的心一跳，有些慌乱地摁灭屏幕——虽然他不知道这种被捉奸的罪恶感从何而来。 小姑娘主动开口：“宋先生，你缺钱吗？” 宋之怀：“……” 出于某种恶趣味，以及身份需要，宋之怀镇定地点了下头。 “如果宋先生想红……”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可以帮你。” 小宋：？？ 别走还有！ 第415章 契约情人（6） 宋之怀的第一反应，是忍不住笑。 他印象里，温思泽是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愣木头，几句玩笑都开不得。 尤其是事关他妹妹，便跟炸了毛的刺猬一样，碰哪哪扎人，总而言之就是不准提。 哪知道，他的妹妹，居然是个这么有趣的小姑娘。 同样的话，从那女人口里说出，他只有上涌的反胃感。可小姑娘面无表情地问出来，他心里只剩下「可爱」。 他压下心底的笑意，不紧不慢地问她：“温小姐是什么意思？” 咦，他居然记得她啊。 也难怪，自己身份这么惹眼，他不认识她才是不正常。 小姑娘一脸镇定：“我听他们说，这种行为叫……包、养？” 青年向前走了几步。 温思渺茫然地注视着他，身后蓦地一硬，紧贴着冰冷的墙面。 青年逼近她，弯下腰，下颌抵着她的额头。 淡淡的冷香钻进鼻尖。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宋之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 他有意贴近她，冰凉的薄唇贴着她的圆润耳垂，嗓音却温柔低哑：“温小姐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怀里柔软的身躯轻微颤抖，他感受到了小姑娘加速的心跳。 小姑娘分明怕极了，眼睛紧闭着，却是佯装镇定：“所以，那个阿姨更吸引你？” 阿姨…… 宋之怀品味着小姑娘的用词。 嗯，叫阿姨没错，是该叫阿姨。那个女人虽然画着精致的妆，再厚的遮瑕也遮不住她眼角的细纹。 “怎么会……”他低笑一声，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有意道，“我会对阿姨这么做么？” 温思渺睁开了眼。 闭眼的时候，她的眼里全是宋之怀在片场上的模样。一身白衣，禁欲又出尘，仿佛天上谪仙。 然而此时此刻，谪仙压着她，说着挑逗的情话，眼角的泪痣更添艳丽。 不是谪仙，而是引诱人堕入深渊的恶魔。 她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这才是她认识的宋之怀。 “我知道你的情况……”她的尾音分明在颤抖，语气却尽量在维持平静，“我可以帮你拿到张朝的角色，赔偿公司的违约金，偿还你所欠下的债务。” 宋之怀忽然松开了覆在她腰上的手，转而捏住了她的指尖。 她的手指如她的耳垂一样，圆润小巧，指甲是漂亮的嫩粉色，指尖余温尚在，是热的。 他示意她继续说。 “签温氏……”温思渺做出总结，“我捧你。” 宋之怀笑了起来。 他不笑时好看，笑了便更好看。朗月星辰，落日山海，再美好的盛景也黯然失色。 他握住她的小手，覆盖在了自己的脸上，感受着小姑娘掌心传递的温度。 原本是想逗逗她，给她上一堂课，告诉她圈内险恶，不要像那些成年人一样做事。只是真正实践起来，他又改变主意了。 脑海里有个念头驱使着他，像是恶魔的双眼。 他选择顺从本心。 他捏着她的手腕，问她：“给一个理由？” 温思渺认真思索：“因为……你长得好看？” 他笑着吻上她的手心：“我的荣幸。” 温思渺是和宋之怀一起回包间的。 这一走就是许久，长发女人心中焦虑，又是自责又是后悔，差点去洗手间找人。 也许温思渺再晚几分钟回来，她就该直接打电话给保安室调监控了。 幸好温思渺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长发女人松了口气。 只是一抬头，她脸上的笑容更僵了。 温思渺身边跟着的，不是同样失踪了很久的宋之怀吗？ 她上下扫视一番，小姑娘衣衫整齐，倒是宋之怀的衬衫领口有一点皱褶。 打量完之后，长发女人又无奈一笑，心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不过是凑巧遇见罢了。小姑娘跟宋之怀都不熟，能发生什么呢？ 并且，小姑娘那么乖巧安静的性子，估计什么也做不出来。 她连懂都不懂吧？ 作为新晋亲妈粉，长发女人对温思渺有十倍滤镜。 不过群里那些人更夸张，要不是温思渺本身就是温氏的大小姐，他们估计都要众筹送她出道了，还要给她建超话打榜什么的，简直丧心病狂。 她看着小姑娘，关切地问道：“大小姐，走廊上风大，有没有着凉？” 温思渺摇了摇头。 通往天台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走廊是密封的，没有一点风渗进来。 见她神色如常，长发女人这才松了口气。 至于宋之怀…… 她瞥了一眼，发现宋之怀已经一脸平静地回座位了，继续扮演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花瓶。 虽然这么形容一个男人好像不太好……但宋之怀实在太过赏心悦目。 要是家里真有这么个花瓶，她愿意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 酒喝了一旬，几个投资方脸上都有些醉意，男女主演也在僵笑。 温思渺不动，他们不可能先提出要走，不然就是明晃晃的耍大牌了。 长发女人适时问道：“大小姐累了吗？我们回去吧？” 温思渺点头道好。 周围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这场聚会还真就只是单纯地吃个饭，碍于小姑娘在场，他们什么也不敢做，一直都在堆温柔的假笑，实在太累了。 温思渺起身，长发女人收好东西跟在她身后，十分尽职尽责。 司机早就在门口等了。 路过宋之怀身边，长发女人本想走之前再近距离欣赏一眼，便听见身边的小姑娘忽然说道：“宋之怀，你跟我走。” 被点名的青年抬起头，桃花眼微弯，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好。” 长发女人：？？ 这什么情况？ 小姑娘又转身，平静地扫视一周，话是对胡导说的：“通知一下张朝先生，他以后可以不用来了。他的角色，宋之怀来演。” 胡导笑眯眯的：“好啊。” 他正愁怎么把张朝换下来让宋之怀顶上呢，小姑娘倒是帮他做完了。 长发女人：？？ 她冷静不下来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有1章—— 第416章 契约情人（7） 车内开着冷空调，外面是城市繁华的夜景。现在尚未进入深夜，城市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路过江边，沿着沿江大道向前，两岸的摩天高楼灯光迷离。 副驾驶上的长发女人揉着太阳穴。 虽然她在桌上也沾了点酒，但还没有达到醉到出现幻觉的地步。 所以说，眼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先前饭桌上讨论的主角就坐在车的后座，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小姑娘聊着天，语气温柔到能溺出水来。 长发女人神色复杂。 抛开宋之怀的身份背景不谈，他本人的确很讨人喜欢，为人谦和，谈吐有致，一看就是教养极好的。 小姑娘说话温吞，回的慢，不时还会沉默，宋之怀倒也有耐心，更多的时候是他自己说着话。 怎么说，她觉得这一幕还挺和谐的。 如果前方的目的地不是温思渺的家的话。 哦，这里不是温家，而是温思渺名下的一套房子，里面没有住人。 温思渺并没有回家。 所以他俩这是……什么关系啊？！ 小姑娘显然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长发女人混迹娱乐圈多年，这种情况倒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她只是没有想到，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也能做出这种事情。 她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到底是说的哪一句话带坏了她？ 那个纯洁无暇的大小姐去哪了？ 她憋了一肚子的话，可事关小姑娘的隐私，又不好去群里诉苦，难受得要命。 偏偏群里那群人还无知无觉，持续刷屏： 【黄姐！大小姐后援团团长！上啊！要大小姐微信号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哦，他们的群名已经改成了「温大小姐后援会一群」了。 ……真是无聊，瞧瞧这996生活，把孩子都给憋傻了。 长发女人十分惆怅。 要什么微信号啊，大小姐都找野男人去了，眼里还有他们这些新晋亲妈粉？ 群里的人还在疯狂@她： 【问问大小姐什么时候再来公司啊，我们请她吃饭！】 【顺便问问她想不想出道（让我看看）】 【别矜持，你不是跟大小姐一块坐后排吗，肩并肩，脸贴脸，下手啊——】 长发女人：“……” 事实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副驾驶，身边只有一个中年秃顶的司机大叔。 和小姑娘肩并肩脸贴脸的那个野男人，笑容温和又灿烂：“那就有劳温小姐了。”小姑娘点了下头，没有多说。 车停在了住宅楼前。 浑浑噩噩的长发女人目送着宋之怀牵起小姑娘的手，带她下了车，还是觉得这一幕非常玄幻。 她以为宋之怀如白日所见一般是清风傲骨的大师兄，此刻却有点人设崩塌的炸裂感。 她不经意间与宋之怀对视，望见对方眼里无奈的笑，终于冷静了下来。 也是。若是小姑娘主动提的要求，宋之怀一个底层员工根本无法拒绝，他也不过是个被资本家压榨的普通人。 ……那为什么不压榨她啊！就因为她没有野男人好看吗呜呜呜！ 她可是尽职尽责当了一整天的工具人啊！！ “姐姐。” 小姑娘忽然点了她的名。 长发女人一脸受宠若惊：“大小姐我在！” 小姑娘的嗓音清甜：“你住在哪里？把地址告诉司机叔叔，让他送你回家吧。” 然后她又拿出了手机，露出了屏幕上的二维码，“加好友吗？” 幸福到不知所云的长发女人昏昏沉沉地加了她的微信好友，又关上车门，笑着挥手与温思渺告别，心道自己人生终于圆满了，一天工具人没白当。 ……然后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被赶走得也太轻易些了吧。） 罢了…… 说来也奇怪。 她第一眼见小姑娘，觉得她是冷漠的、虚无缥缈的，好像独立于世界之外。 一见到宋之怀，她整个人都变得鲜活生动，仿佛三月一缕明媚的阳光。 也好…… 温思渺正认真地给长发女人的微信打上备注。 这个姐姐她的确很喜欢，如果她有空的话，她以后可以经常找她，去公司去片场也方便一些。 回头就打电话给她加工资。 温家的权限对温思渺全部开放，助理管家保姆经理全在她联系人列表，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就行。 她终于体会到了财阀千金的快感。 回头瞥见依然笑容温和的宋之怀，她主动说道：“你是没有地方可以住么？这里是我的房子，你可以暂时住一段时间，我家里人应该不会过来。” 听着小姑娘一副谈正事的口吻，宋之怀忍着笑，说道：“谢谢温小姐。” 他发现忍笑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温家的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 明明是不正当关系，她是如何用这个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出来的？ 可别说，听着就像学生时代的班长站在讲台上开班会，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还把细节都考虑到了。 真是…… 他忽然觉得一个月的赌约时间太短暂了，还不够他把不正当的关系发展一下呢。 之前他还以为这回是吃了温思泽的亏，没想到吃亏的还是温思泽。 真期待温思泽见了他的表情。 想想就有趣。 他的思绪神游天外，一边牵着小姑娘的手，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温思渺名下几套房子，都是逢年过节或者过生日，家里的爸爸妈妈哥哥送给她的。 她虽然住在温家，但是定期会有保姆阿姨来打扫这些房间，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方便她随时可以过来住。 宋之怀随手开了客厅的灯，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 这是一套江景房，三十八楼，面前是一百八十度的开阔落地窗。 此刻窗帘拉开，江岸的美景尽收眼底，满眼都是纸醉金迷的繁华。 还挺有情调。 他忽然觉得，小姑娘不像她表面这么懵懂无知。 紧接着，乖乖软软的小姑娘看了过来，眨巴了下眼睛：“你去洗澡？” 宋之怀：？ 他忽然就笑了。 先前是觉得自己不好，小姑娘一本正经跟他谈话，他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现在……他不由得开始怀疑，她是真不懂呢，还是开玩笑？ 小宋：我好脏，我有罪。 感谢玫瑰的角色召唤，沈修瑾屎（历尽千帆）的灵感胶囊，百无禁忌、。、希见、锦瑟瑟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中午还有4章，晚安。 第417章 契约情人（8） 注视着小姑娘清亮的双眸，宋之怀弯了弯眼，道：“好。” 他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每一步似乎都轻轻地敲在温思渺的心上。 浴室里是有准备男士睡衣的，方便温思泽与温父。 不过房子买了之后，一家人几乎没有来过，也就温思渺之前散心偶尔来过一次。 她翻到了记忆，顿时对这个有落地窗的大房子充满了兴趣，这才选择了这里。 她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自己也去洗澡了。 宋之怀的动作比温思渺要快一点。 他洗了澡，披了件松松垮垮的浴袍，站在走廊上等。 没过多久，小姑娘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睡衣是粉粉嫩嫩的小兔子，还是连帽的，帽子上一对兔耳朵。 怎么看怎么可爱。 与此同时，小姑娘也看见了他。 温思渺承认，自己有片刻的走神。 浴袍松软，半敞半掩，青年轮廓分明的肌理暴露在视线之内，宽肩窄腰，线条流畅修长。 他刚洗过澡，半露的锁骨淌着水渍，眼角的泪痣魅惑动人。 他在对她笑。 嘴角上扬，桃花眼也弯了弯，心都跟着一颤。 就算这张脸已经看过千遍万遍，如今再一直盯着看，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怦怦跳。 不可以…… 温思渺在心底为自己打气：气场不能丢！她才是宋之怀的金主爸爸！宋之怀做事要看她眼色的！ 于是她马上调整好心态，意有所指地瞥去一眼，然后说道：“房间在三楼。” 她转身便走。 宋之怀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跟上了小姑娘的步伐。 嗯，该进哪个房间呢？ 进的是温思渺的房间。 小姑娘有意放缓步伐，没有开灯，背过身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他。 走廊也只开着壁灯，灯光微弱，一走进房间便是黑暗。 腰上一紧，高大的身影覆下来。 青年抵着她的唇，漫不经心地描摹唇形，低笑着问她：“温小姐很懂？” “不懂……”温思渺义正辞严，“书上看到的。” 宋之怀：“嗯？” 她面无表情地开始报书名：“《总裁大人轻点宠》《金主的契约情人》……” 宋之怀：“噗。” 他吻下来。 温家怎么教的人？小姑娘年纪轻轻不学好，每天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人都给带坏了。 吻下来的那一刻，温思渺的心便松懈了。先前酝酿好的所谓金主爸爸的气势，一下子被攻城掠池，散得干干净净。 ……啊啊啊。 宋之怀太坏了。 不行不行，下个世界她要再换一个人设，换一个能碾压宋之怀的那种…… 她陷入沉思，不能要二十岁以上的宋之怀，她要跟系统提意见，弄个十八岁的给她。 她在走神，宋之怀发现了。 虽然他没有接过吻，脑子里理论经验还是装了些的。小姑娘这一走神，无疑是对他能力的最大蔑视。 脚下忽然一空，温思渺被抱了起来。 身后由墙壁换作柔软的床垫，青年浴袍半敞，肌肤紧贴着她，眼尾是沾了暗色的红。 温思渺有些感慨。 白天禁欲出尘的大师兄，晚上脱了衣服居然变成这样，他应该去穿那身黑衣，演那个黑化的男主，大师兄什么的，太不符合他了。 俨然忘了白天那个夸宋之怀适合这个角色的人是谁。 唇上忽然一痛。 宋之怀咬她。 小姑娘的眼睛水汪汪，雾蒙蒙，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宋之怀的心又软了，转而在她耳垂上不重不轻地又咬了一下。 “不要走神……”他温柔道，“嗯？” 她乖乖的：“对不起。” 这不是男朋友的问题，这是她的问题，她懂。 宋之怀笑了一声，又亲了亲她的脸，嗓音低沉：“成年了吗？” 小姑娘不满：“快二十了！” 他又是笑。 亲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起身。 小姑娘拉着他，“去哪里？” 他意味深长：“再洗一个澡。” 温思渺：“……” 她的脸「噌」地红了。 其实她没有想过要发生点什么。 喊宋之怀进来，只不过是，习惯了被人抱着睡。 忽然一个人睡，还……挺不适应的。 呜，都是上个世界的宋之怀惹的祸。 偏偏罪魁祸首什么也不记得，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洗澡好…… 就让他憋着吧。） 宋之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边走边擦头发，身上穿着整齐的睡衣，连扣子都扣上了。 走下楼时，他望了落地窗一眼。 这层江景豪宅，他记得一挂出来就被拍出了天价。 温家人一掷千金，说是给家里的小公主当成人礼，转手就送给了她。 他不由得失笑。 这可真是温家人的宝贝，眼神单纯懵懂，是因为温家人把她保护得太好。 虽然他总觉得，有一点不太对。 小姑娘还是那个小姑娘，却与温家人认知的小姑娘有点偏差，更像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他的记忆？ 什么时候的记忆？ 宋之怀皱了皱眉，那点苗头刚刚出现，马上便烟消云散了。 他有点烦躁。 加之心头的火刚刚浇灭，二者揉在一起，更让人心烦意乱。 他坐在沙发上，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0:27。 还不算太晚。 机身有点发烫，屏幕上几个未接电话和一堆未读消息，他一点开，发现是温思泽。 「温思泽」给人打工的感觉怎么样？ 「温思泽」不好意思，前几天有点忙，现在才抽空关爱一下我的员工。听说你今天下午才签的合同？ 「温思泽」对了，我妹妹今天也去公司视察了，没撞上你吧？我警告你，别仗着你那张脸好看就乱招惹我家小姑娘。 宋之怀嗤笑一声。 温思泽和他交好，怎么不清楚他的性格，两人都是私生活干净、不喜欢社交应酬的。 却还要说几句来膈应他，生怕他欺负他妹妹似的。 那可真不好意思。 亲了抱了摸了，还被藏娇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他回：你想多了。 是他招惹么？明明是小姑娘勾的他，眼神与嗓音都那样甜。 温思泽秒回：下班了？终于有时间回我了？ 「宋之怀」不是。 「宋之怀」刚从温柔乡里出来。 小宋：你妹妹的温柔乡。 第418章 契约情人（9） 「温思泽」啧； 「温思泽」就你，温柔乡？零点半跟我说这叫夜生活？ 「温思泽」你不行； 宋之怀给气笑了。 真想把这截图发他公司群里去，让他的员工看看，他们严肃正经的老板私底下到底是什么狗样子。 提出离谱赌约，还在这阴阳怪气，质疑谁呢？ 他回了两个字：哈哈。 虽然这两个字充满了嘲讽，但是温思泽只是认为，这是宋之怀语无伦次下的无力反击。 他不甚在意地忽略了消息。 「温思泽」我下周回来； 「宋之怀」哦； 「温思泽」别忘了你的身份，好好打工，我会来视察的； 「宋之怀」哦； 温思泽：“……” 他又强调： 【最近我妹妹会经常去公司，你离她远一点！！】 他和宋之怀是高中兼大学同学，那张脸的杀伤力，他已经深深领教过了。 尤其是桃花眼弯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小姑娘能逃出魔爪。 偏偏这还是个渣男，告白统统拒绝，一开始是嘲讽人女生成绩不好，再之后又说，他的心里只有赚钱。 转头就跟他说梦想是被包养，不想努力了。 宋之怀总说他狗，他觉得宋之怀比他狗十倍百倍。 这一回，宋之怀没有回他消息。 他气愤不已，本想一个电话拨出去，又觉得折损尊严，只有作罢。 算了，等他回来再说。 宋之怀摁灭屏幕，又上了楼。 房间里，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他坐在小姑娘的旁边，神情渐渐柔和下来，摸了摸小姑娘的脸。 似乎是嗅到熟悉的气息，小姑娘翻了个身，主动蹭过来。 怕她一不小心滚下去，他便躺上床。 小姑娘靠着他，无意识地在他颈间嗅了嗅，钻进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 温思渺早上醒来的时候，旁边是冷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记得后半夜宋之怀好像进来了。她当时有点分不清是哪一个世界，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他没有拒绝。 下楼之后，茶几上放着一张字条。 【外卖在餐桌上，冷了记得放微波炉热一热。早上要去拍戏，先去片场了，有事打我电话。】 落款是宋之怀，后面还跟了一串十一位的数字，打了个括号：微信同号。 温思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起来，昨天加了黄姐的微信，但是没有加宋之怀的。 他当时没提，可他心眼这么小，估计在心里憋一晚上了。 这个时候也不肯直接说，非要暗示她。 她便拿出手机搜了那串号码，点击添加好友。 桌上是小笼包和南瓜饼，锡箔纸包着，还有点余温。 他总是一下子能记起她的口味。 温思渺边吃边给司机打电话，说她今天要去片场探班，让司机一会儿过来，顺便问黄姐今天有没有空。 黄姐表示没有，但是马上派了个新妹子过来，说等下准时在门口等。 一个小时后，温思渺出现在了片场。 现在已经接近中午，来探班的粉丝很多，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保安大叔忙得焦头烂额，拿着喇叭在指挥人群疏散。 司机调了个头，由人领着，从后门的绿色通道进来。 迎接她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生，短发齐刘海，笑容很干净，就是有点按捺不住激动：“是大小姐吗！！” 温思渺：“……” 她的眼神，就跟外面那群蹲点的粉丝的眼神是一样的。 两眼放光。 她礼貌点头：“是我，你好。” 女生：呜呜呜我人生圆满了。 “我是后援……我是您今天的助理……”女生堆起阳光明媚的笑，“您跟我走就好！” 差点就把他们群群名给暴露了。 不过今天黄姐派她来，她必须好好在群里秀一秀。 温思渺的性格素来讨喜，何况女生本来对她就带有滤镜，稍微说了几句话，她脸上的笑容便止不住了。 二人走进片场。 这是宋之怀的独角戏，崔邵在旁边休息。几个举着「崔邵官方粉丝后援会」立牌的女生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待粉丝还算温和，虽然眉间疲态难掩，却还是比较认真地回答了她们的问题。 粉丝不欲打扰他休息，留了一些探班的礼物便离开了。 温思渺专注地看着宋之怀。 那女生原本在偷偷看崔邵那边的情况，寻思着想找个机会要签名，一回头，又被片场上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一身白衣、手持长剑的大师兄跪在掌门面前。 男主为救宗门，动用了魔力，掌门察觉风吹草动，多次派人探查情况。 聪明如大师兄，心里也早有猜测。他当时本就在现场，之后男主又失踪，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于是心甘情愿为男主打掩护，把过失都揽在自己身上，只说自己办事不力，让魔族有了可乘之机。 掌门勃然大怒，动了宗门秘法，拿出一节长长的骨鞭。 鞭子当然是特效，宋之怀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那也都是后期妆造，画上去的。 这一幕的情绪不好把握，宋之怀前前后后ng了有十几次，那鞭子便也反复落在宋之怀身上十几回。 要不是知道这是拍戏，挥鞭子只是做做样子，温思渺都有些坐不住了。 身边的女生兴奋地尖叫：“啊啊啊他的身材真好，可惜这衣服是穿在身上的……” 是么…… 温思渺又看了一眼。 至于她见过没穿的样子这件事，就不必说了。 女生还是很激动，“这个片场我之前来过好几次，但是真的没发现他有这么帅……大小姐，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去要张签名照，万一以后火了这就是珍品……大小姐你要不要？我们等会儿一块去合影怎么样？” 温思渺纠结片刻，点了下头。 哪知道，不用女生过去，乍一拍完，宋之怀便主动走过来了。 他还穿着戏服，看见温思渺，先是笑了笑，而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女生僵化，欲言又止。 温思渺一脸高深莫测：“是的，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第419章 契约情人（10） 如果女生周围有特效，那一定是裂开的声音。 宋之怀掐了掐小姑娘的脸，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胡闹」。 他也没有掩饰与小姑娘的亲近。 两人随意地聊了几句天，宋之怀便回去换衣服了，留下一脸呆滞的女生：“大大大小姐……” 其实昨天晚上公司在疯转一条新闻，说是大小姐冲冠一怒为蓝颜，开了张朝签约宋之怀，帮他把角色给抢了。 她当时还觉得荒谬，见了真人便更深以为然了。 小姑娘又乖又可爱，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霸道总裁才会做的事？ 哪知道又乖又可爱的小姑娘回过头，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茫然地问：“嗯？有什么不对吗？” 女生立即闭麦。 又听她道：“姐姐，不要说出去啊。” 公司那边知道倒没事，要是传到温家任何一位家长那边…… 宋之怀应该会死得很惨？ 眨眼间，温思渺在片场度过了一周。 这是一部较短的网剧，预计的拍摄时长前后也不过两个月。 一个星期的赶进度下来，宋之怀的戏份已经接近尾声，清闲了不少。 作为一个合格的金主爸爸，温思渺准备给他物色新的剧本。 如果宋之怀愿意，把他捧成顶流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有资本，温家也有钱砸给他。 于是，当宋之怀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走进客厅的时候，便看见小姑娘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厚厚的一沓剧本。 她看看这个，翻翻那个，头也没抬：“你的形象比较适合演古偶剧哎，你觉得正统古言、仙侠修真、玄幻和武侠哪个好一点？” 他端着盘子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一颗草莓塞进她的嘴里，随意道，“都可以。” 反正他的赌约只有一个月，到时间就行，以后留不留都无所谓。 小姑娘还在纠结：“已经演过修真，这个就可以pass了……” 由于嘴里还塞着草莓，她边咀嚼边说，语速缓慢而含糊不清，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 宋之怀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思渺觉得，自己真是为这个不务正业的小情人操碎了心。 就算现在他不需要努力了，他好歹也挣扎一下呀！怎么一心搞事业的变成她了？ 这剧本不对，反了反了，她才是最咸鱼的那一个！ 然后她又被塞了一颗草莓。 这颗草莓太大，她咬了一口，还剩一大半。宋之怀便就着她的牙印，也咬了一口。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选不出就先缓缓，晚点再看吧。” 都在这纠结一下午了，这可真不符合小姑娘的作风。 这么一想，小姑娘对他还挺上心。 温思渺思考片刻，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便把剧本丢茶几上了。 一下午看这么多字，确实让人头晕。 宋之怀继续投喂。 小姑娘一颗，他一颗，一盘草莓眨眼就见了底。 小姑娘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这个好甜，哪里买的？” 宋之怀面不改色：“片场那边的水果店。” 其实是刚刚从果园摘下密封好，再空运过来，选的都是品色最好的。 她「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他把小姑娘抱到腿上，拨开她的长发，低头去吻她的颈侧，“温小姐看了一下午剧本，怎么补偿我？” 宋之怀有时候开玩笑，故作正经地喊「温小姐」，有时候呢，又温柔地喊她渺渺。 温思渺思索片刻，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都是为了你好。” 他闷笑一声，又去吻她的唇。 温存了一会儿，就当他的手抚上她脊背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温思渺戳了戳他：“有电话。” 宋之怀轻描淡写：“不管。” 她又看了一眼，脸上表情有些许变化，“我的电话。” “嗯？” “我哥哥。” 宋之怀：“……” 他一怔神，温思渺立即寻到空隙，抽出一只手接听了电话。 她也没避着他，没骨头似的瘫在他怀里，耳机放在耳侧。 “渺渺……”是温思泽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 宋之怀静静地听着，心里又给温思泽记下一笔。 不过，怎么说，做亏心事的是他，他应该对温思泽大度一些。 怕之后他心脏不好受不了。 小姑娘的语气一秒变得乖巧，“在家呀。” “我就在家……”温思泽皱着眉，“管家说你出去住了，你在哪里？” 他总觉得电话那边妹妹的声音有点奇怪，懒懒的，尾音微微撩起，像只餍足的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小姑娘惊得坐直了身体，一不小心撞到宋之怀的下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在、在滨江那边。” 无辜的宋之怀受了一记眼刀，只好代替自己的下巴向温思渺赔罪，揉着她脑袋上被撞到的地方。 温思泽听出不对，声音略有着急：“渺渺？你刚刚怎么了？” 耳机音质问题，他听的不是很具体，只隐隐听见「咚」的一声，更多的还是电流。 “没事……”温思渺幽怨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继续面不改色地打电话，“撞墙了。” 宋･墙･之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温思泽眉头直皱：“怎么这么不小心？滨江那边没有管家，你一个人住那？住了多久？” 温思渺：“唔……偶尔……” 她不太擅长这么说话。温思泽一连串问题连珠炮弹似的，这让她怎么接。 “我半个小时后到。”反应过来妹妹的性格，温思泽的语气也放缓了些，温和了不少。 温思渺：“……” 电话已经挂断了。 平心而论，在温思渺的记忆里，目前「父爱」「母爱」「友情」都有被填上，但是「兄妹情」还较为空缺。 毕竟过去的小世界，她的哥哥一般是「宋哥哥」，喊着喊着就……变质了。 所以，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兄长，温思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握着手机，若有所思地看向宋之怀。 半个小时后到啊，时间不多了。 宋之怀比她刚才的眼神更哀怨，“渺渺终于还是要赶我走了？” 温思渺：“……” 渺渺：倒也不至于。 还有一章—— 第420章 契约情人（11） 这个「终于」用得很巧妙。仿佛她是始乱终弃的渣女，跟他不走心，早晚都有一天会腻味。 温思渺记得之前剧本上看到一个这种人设，好像是本宅斗？很好，就让宋之怀演这个了。 她为自己正名：“我不是，我没有。” 宋之怀只是哀怨地看着她。 她内心本来光明坦荡，被他这么一看，都变得心虚不少。 但事情的严重性，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你现在不能出现在我哥哥面前……”小姑娘认真地分析，“你可能会死。” 当然这只是夸张说法，她相信宋之怀对付她的家人还是有一套的。 虽然她没有看过他对付她兄长的样子，不过只要是他，应该有信心？ 但温思渺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冒险了。 温思泽在电话里都这么凶，见面了还得了？怕是当场把宋之怀赶出家门。 这已经不是雪藏了，是火葬，挫骨扬灰的那种。 想想就恐怖。 宋之怀开玩笑归开玩笑，分寸还是有的，于是主动问：“那我……” “你去房间……”温思渺指着楼上，“三楼倒数第二间是书房，你先去那里坐一会儿，等哥哥走了我再叫你。微信联系。” 她怎么可能做得出大晚上把男朋友赶去宾馆的事情。 藏好就好。 宋之怀配合地点点头。 小姑娘目送他进门，还不忘叮嘱：“记得锁门。” 他低笑一声，忽然在她嘴角亲了下，嗓音低哑：“遵命，大小姐。” 温思渺带着发烫的脸下楼，开始销毁宋之怀存在的证据。 皮鞋，领带，衬衫…… 藏哪里比较好呢？ 先放她衣柜里吧，温思泽与她再有血缘关系，男女有别，他总不可能进她的房间。 宋之怀坐在沙发上，开了一盏台灯。 屏幕上是微信聊天页面，温思泽的消息还在一条又一条往外蹦： 「温思泽」我现在去找我妹妹。 「温思泽」太奇怪了，听管家说她一个星期没回家住，还带了一些东西走。她好端端的跑滨江去做什么？ 宋之怀冷静地回复：滨江不是离你们公司比较近？ 这边是高新园区，很多大公司都租了写字楼，温氏集团的总部就在江边。 「温思泽」也是。 「温思泽」也就是说，这一个星期，她每天都往片场跑？ 片场与公司隔得不远，也在那一块。 小姑娘对冷冰冰的写字楼能有什么兴趣，真要出来，肯定是去片场看明星。 可她又不追星，有什么好看的？ 「温思泽」你不是在片场拍戏？你见过她吗？ 「宋之怀」你高估我了。 「宋之怀」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龙套罢了。 温思泽承认，自己有爽到。 他都可以想象宋之怀黑着脸面无表情地打下这句话的样子了。 叫他放大话乱猜股票了吧？这下好了，他们一块赔，宋之怀还得给他打工一个月。 多年被宋之怀支配的怨念得以报复，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出于对宋之怀的同情，他开始耐心地跟他聊一些家常话。 「温思泽」这段时间片场好像有不少男明星，她不会看上谁了吧？不行不行，过两天我得抽空去那边看看。 「宋之怀」哦； 「温思泽」你别这样，一个月委屈你了，你再在娱乐圈待一年，肯定比他们红。 「宋之怀」…… 「温思泽」唉，真搞不懂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在想什么。 我刚给我妹妹打电话，我妹妹也一副不太愿意理我的口吻，说话都好冷淡。 「宋之怀」你不是说你妹妹比较安静？ 「温思泽」一码归一码，她平时是安静，但那通电话我觉得她想赶人。 宋之怀沉思。 不得不说，他无意中道出了真相。 「宋之怀」我也挺想。 「温思泽」……别忘了谁才是你老板，小心我投诉你！ 「宋之怀」温氏集团的总裁只有这么点心眼？ 「温思泽」【微笑】 二人的对话就此结束。 车停了下来，温思泽收起手机，又变成那个一脸冷漠的温氏总裁。 推门而入的时候，小姑娘正坐在客厅，专注地看剧本，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鞋垫上摆着一双男士拖鞋。 温思泽的心才有所慰藉，好歹是记得给哥哥准备拖鞋的。 这个时候，温思渺才回过神，“哥？” “嗯……”他脱下外套，随手放在衣帽架上，“来看看你。怎么看起剧本了？” “他们拿给我的，我觉得还挺有意思。”小姑娘淡淡地说道。 她做评价的时候向来保守，「挺有意思」说明相当感兴趣了。 妹妹被剧本吸引了注意，温思泽虽然有点不爽，但看见她如此投入，心里也有点欣慰。 好歹找到了点感兴趣的东西。 他便不再打扰她，说道，“今天太晚了，不介意哥哥在这过一夜吧？对了，哥哥的事情还没做完，你在客厅就不打扰你了，我去书房。书房是哪间房间来着？” 他一回头，发现小姑娘一双漆黑的杏眼紧紧盯着他，让他莫名有点心虚。 小姑娘凉凉道：“介意。” 温思泽：“……” 天凉了，哥哥失宠了。 “我去书房，你在客厅。”她不容置喙。 温思泽：“好。” 小姑娘语气软软的，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时候，却比温董还要吓人。 她一走，温思泽就忙不迭地给宋之怀发消息： 【她果然在片场看见更多更帅气的哥哥了！！她居然凶我！！她还赶我走！！】 「宋之怀」活该。 这件事，他跟小姑娘统一战线。 「温思泽」啧，你这个连妹妹都没有的人，懂什么叫甜蜜的折磨吗？ 「宋之怀」哦。 宋之怀漫不经心地想，自己有没有妹妹不重要，反正他妹妹是他的了。 「宋之怀」你到了？ 「温思泽」是啊。我准备洗个澡继续上班。妹妹真贴心，拖鞋都给我摆好了，浴室也准备了男士用品。咦，睡衣居然下过水？妹妹之前特意洗过？ 「宋之怀」…… 无聊…… 跟他炫耀什么呢，那都是给他用的，温思泽占个便宜而已。 小宋：唉，知道真相是多么的寂寞。 8章更完=w=大家除夕快乐哦，今晚记得看春晚吃年夜饭2333； 我们明天见！明天也是8章！ 等会儿凌晨番茄系统要维护，估计维护到三点，晚上的四章更新不一定能准时刷出来，大家如果到点来没看见更新就明天中午来看哈—— 给大家拜个早年，爱你们！ 第421章 契约情人（12） 正想着，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两下，小猫挠似的。 他收到了小姑娘发来的微信： 【我在门口。】 宋之怀勾了下嘴角，给她开门。 面前果然是穿着草莓印花睡衣的小姑娘。 她快速扑进他怀里，边往里面推边关上门，不时往身后看几眼。 这副模样实在可爱，宋之怀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果然被瞪了。 小姑娘对摸头这件事耿耿于怀，怨念非常大，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哥哥去洗澡了……”温思渺低声道，“你先到我房间躲躲，等我把给他的客房安排好了再安排你的。” 她怕温思泽大摇大摆地随便开门，一会儿见到宋之怀就完了。 她可能不会怎么样，但宋之怀一定会死得很惨。 一抬头，却看见宋之怀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温思渺：“？” “所以，你哥哥一来……”他倒还委屈上了，“我都没有睡你床上的资格了？”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没良心的小姑娘，把他当人形抱枕呢。 每天晚上抱着他睡，姿势熟练地钻进他怀里，她倒是睡得香甜，于他而言便很煎熬了。 罢了，甜蜜的煎熬，煎熬可以忽略不计。 温思渺：“……” 她神色复杂：“如果我哥哥半夜推门，你就完了。” 宋之怀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不会的，锁门就好。” 温思渺：“……” 想得还挺周到。 她还是不大愿意，因为实在太冒险了，而且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 小姑娘脸皮薄，进房间锁门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红的。 真不是温思渺胡思乱想，只是她和宋之怀这样……实在是太像偷、情了。 偏偏这人还无知无觉，毫无顾忌地往她床上一躺，屈着长腿，似乎在看手机。 “宋之怀……”温思渺恨铁不成钢，“我觉得你应该敬业一点。” 宋之怀：“嗯？” 小姑娘意有所指：“剧本看完了么？” 他压着眼底的笑，温思渺顿觉眼前一花，被拉进他怀里。下一刻，便是他放大的脸和柔软的唇。 他贴着她的唇，低声道：“这才是敬业。” 温思渺：“呜。” 后面断断续续的几声反抗，都被融化在了这个吻里。 温思渺最后还是打消了把宋之怀赶出去睡的念头。 她怕她睡不着。 哥哥就哥哥，没事，反正锁了门，被发现了死的也不是她。 她窝在宋之怀怀里腻了一会儿，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怀里的小姑娘就跟炸了毛的刺猬似的，全身上下的刺一下子全展开了，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宋之怀忍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算作安抚。 门外是温思泽的声音：“渺渺，你在里面吗？” 温思渺硬着头皮道：“嗯。” “睡得这么早？”他似乎很惊讶，“我看见厨房里有热可可牛奶，需要我泡好给你端进来吗？” 温思渺：“不用。” 她的态度果断又冷酷，深深地伤害了门外的温思泽。 他怀着一颗受伤的心，又问她：“渺渺怎么不开门？” “睡了，不太……不太方便。” 说完这句话，温思渺回头，气鼓鼓地瞪了宋之怀一眼。 好端端的亲她做什么！存心捣乱吗！ 小心她现在就把他交给哥哥处理！ 温思泽：“好吧。那不打扰你了，晚安。” 温思渺：“晚安。”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危机解除，之后温思泽应该不会进来了。 今天是个平安夜。 没过一会儿，宋之怀的手机屏幕亮了。 温思泽在给他疯狂发消息。 「温思泽」我妹妹变了。 「温思泽」她以前最喜欢我这个哥哥了……她刚刚居然很敷衍地跟我说话，还赶我走，连我的面都不想见…… 「温思泽」我受伤了，我太难过了，她怎么可以这样！ 宋之怀抱着小姑娘，慢悠悠地给他回复。 「宋之怀」这么晚了，你打扰她睡觉了吧。 「温思泽」也是，我妹妹起床气还挺大的。以前上学的时候叫她起来还会瞪我。 起床气？ 宋之怀回忆了一下。 他倒是觉得，小姑娘不想起床拉着他袖子撒娇的模样可爱极了。 不过，想到自己正抱着人家的妹妹，宋之怀给面子地内疚了一下。 然后回复：心疼。 对面的温思泽吓了一跳。 「温思泽」宋之怀。 「温思泽」你别这么说话，我害怕。 「宋之怀」…… 「宋之怀」滚。 很好，最后一点内疚没了，他要抱着他妹妹睡觉了。 温思渺好奇地扫了一眼宋之怀的手机屏幕，“你在跟谁聊天呀？” 看他心情挺好，跟对方的关系应该不错？ “大学的室友……”宋之怀也没隐瞒，把手机关机放在床头柜上，“一个关系比较近的朋友。” 他也没撒谎。 温思渺没有再问。 楼下的温思泽还在发消息。等了好半天，发现发出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宋之怀不理他了。 他又给他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温思泽气黑了脸。 这个宋之怀！ 第二天早上，温思渺下楼，发现温思泽还没走。 端着早餐的温思泽再一次受到了伤害。 这是什么眼神，巴不得他赶紧走吗？ 不过数月不见，他内向安静的妹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实在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渺渺……”思来想去，他还是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下个月虞家有个宴会，你方便作为女伴陪我去吗？” 温思渺疑惑地看着他。 温思泽苦笑：“如果你不陪我去，我的女伴就会是那位虞家的小姐。” 温思渺懂了。 这个虞家，她有一点印象。 虞家是房地产起家，比温家财力要雄厚的多，私生活也更乱。 据说现在虞家的几个孩子，一半都是上门来的私生子私生女，有的甚至不姓虞。 这位虞家小姐是虞家家主与虞夫人的女儿，算得上虞家的最正统血脉，前段时间看上她哥哥，好一段死追猛打，她哥哥不得已才天天出差。 不然，也不会明知她不喜欢这种场合，还腆着脸来求她了。 你们想看的情节马上就来了23333； 还有3章……别走—— 第422章 契约情人（13） 温思渺想了想，点头。 去一个宴会而已，她扮演不说话的透明花瓶就好，不碍事。 温思泽的脸上终于多了点发自内心的笑意，“渺渺，我就知道你不忍心看哥哥受苦。” 温思渺：“……” 这人戏比宋之怀的戏还要多的样子。 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在我这已经崩人设了！！ 崩不崩人设不重要，反正温思泽十分感动，“最近有没有缺点什么？都记哥哥账上，哥哥给你买。” 温思渺平静地问：“哥哥还要在这住多久？” 温思泽：“……” 啪，心碎了。 温思泽没待多久，交代完事情就离开了。 之后也没再这样上门过。 只是不时跟宋之怀抱怨妹妹怎么都不肯让他过去住，要不是他知晓妹妹性格，真怀疑妹妹房间里藏了个野男人。 野男人宋之怀高贵冷艳地回了他一个句号，表示自己已阅。 温思泽更心塞了，默默让自己闭麦。 转眼就到了下个月。 宋之怀杀青，温思渺马上给他安排了新剧本。 期间张朝来找了一次宋之怀麻烦，带人把他堵在片场。那会儿刚好是那位长发女人黄姐陪温思渺。 黄姐气场强大，没等宋之怀过来，直接喊保安把人请了出去。 张朝也发现自己得罪的是温家的千金大小姐，吓得接连几天不停地送礼给她赔罪，没有再提这件事。 这种人渣留在公司也没有什么意思，劣迹斑斑风评也差，温思渺干脆不管。 没过多久他就自己出了事，一次酒醉说漏了嘴，把自己欺压艺人的事情在直播里说了出来。 那位艺人好巧不巧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千万粉丝都是活粉，直接把他喷到退网。 公司毫不客气地选择跟他解约。 宋之怀倒是过得不错。 仙侠剧的路透照曝光，宋之怀露了侧脸，惊为天人，直接冲上了热搜。 全网掀起了一股#寻找大师兄#的热潮。 网剧还没开播，就被宋之怀带火了一把。 可惜宋之怀没有开微博，别人的喧嚣与他无关，他只觉得吵闹，并且继续跟他的小姑娘腻在一块。 他并没有在娱乐圈长久发展的意思，只是想低调，那边的人迟早会发现他，到时候免不了打压和封杀，等履行赌约他就功成身退。 这天是虞家举办宴会的日子，是虞家小姐的生日宴。 难怪她哥哥躲成那样，都迫不得已来求温思渺了。 宴会在晚上举行，但下午得挪时间做造型。温思渺就跟宋之怀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下午到晚上都有事，他下了班直接回家就好。 宋之怀没有多问。 转眼入夜。 温思渺挽着温思泽的手进入会场，一眼便看见了那位盛装打扮的虞家小姐。 虞家小姐与温思泽的年纪相仿，二十四五岁，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傲气。 一身黑色鱼尾裙，裙摆的亮片波光粼粼，仿若月光下起舞的黑天鹅。 一见温思渺，虞家小姐的眼睛都要红了。 小姑娘长得清纯漂亮，杏眼清澈动人，像是被细心呵护的珍珠。 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温思泽……她是谁？” 温思泽淡淡道：“舍妹。” 这个时候，他又变成了外人眼里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虞家小姐笑容僵在嘴角，生硬地说道：“原来是温小姐……温小姐好。” 温思渺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两人一走，虞家小姐的五官几近扭曲，“他为了不做我的男伴，居然把他妹妹给叫来了！” 谁都知道温家的小姐几乎不出席任何宴会，温家人也从不逼她。 可这一次，因为自己，温思泽居然把自己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亲妹妹给带过来了。 这算什么，为了躲她，什么事情都敢做？ 仿佛把她的脸狠狠踩在地上。 身边的人都不敢说话。 这是温家和虞家的私事，他们身为外人，也管不了什么。 却说温思泽这边，一离开虞家小姐，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呼，总算是躲过她了。” 温思渺很好奇：“哥哥这么讨厌她？” “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虞家人……”提起这个，温思泽面露嫌恶之色，“虞家是什么样，我心里很清楚。” 见他不愿多说，温思渺没有往下问。 既然是虞家小姐的生日宴会，主角自然是虞家小姐以及一众虞家人。 虞家小姐先是大大方方地展示了自己的才艺，随后便是一系列的应酬交际。 温思泽没过多久便被生意上的伙伴拉去了一边。他没走太远，在温思渺的视线范围之内，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她不要乱跑。 温思渺乖巧点头。 她听见周围人窃窃私语：“虞家的宴会，虞家那位二少爷怎么不来？” “人家都不姓虞，喊什么虞家二少爷呢？虞家认不认他都不一定。” “哈哈哈，他也没脸来吧。” “那可不，多尴尬啊。” “这不一定……虞家那位二少爷行事低调，背后有什么底牌我们也不知道……” “他好像来了！” 人群的前方忽然一阵喧哗，似乎都在嚷嚷着什么「虞家二少爷」。 虞家二少爷？ 温思渺皱着眉，抬头去看。 高挑出众的青年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一个简简单单的走路，偏偏被他走出了几分走红毯的意思，一下子把虞家小姐的风头全抢了。 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虞家小姐笑里有怒火在燃烧。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还在她表演才艺的时候来，这不是纯粹抢她风头吗！ 而青年无知无觉，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面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来晚了。大家随意就好，不用管我。” 虞家二少爷的好脾气在圈里出了名。俊美优雅，温柔多情，不少女孩子都偷偷暗恋他。 可惜他出面的次数太少，虞家也有意隐瞒他的存在，毕竟他都不姓虞。要不是这次宴会是虞家的家宴，想来他也不会到场。 温思渺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虞家二少爷？ 这不是——宋之怀么？ 第423章 契约情人（14） 起初，宋之怀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 宴会厅里人很多，温思渺娇娇小小一只，很容易就被那些人挡住。 倒是温思泽很惹人注目，看见宋之怀之后，他还主动跟他打了声招呼，“宋之怀，我在这！” 他朋友不多，宋之怀算一个，还是关系比较近的那种。这种恼人的宴会上见到真心朋友，心态也不自禁地有几分放松。 宋之怀没动。 温思泽有点错愣，他从宋之怀脸上看见了什么？心虚？宋之怀能有这种情绪？他做亏心事了？ 一连串问题无从问起，出于礼貌，他便带着温思渺，来到宋之怀面前，“宋之怀，这就是我妹妹，怎么样，好看吧？” 宋之怀笑得温柔极了：“好看。” 温思渺：“……” 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宋之怀，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她错了。弄死宋之怀的不是温思泽，是她。 出身贫寒？欠了大量债务？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骗！鬼！呢！ 说实话，之前宋之怀气质过人，的确不像是那种身份背景下出来的人。 可他资料上写的勤工俭学完成学业，再加上温思渺有滤镜加持，觉得宋之怀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没想过他会弄虚作假。 呵呵…… 一想到自己做过什么，温思渺就恨不得找条地缝藏起来。 太过分了。 宋之怀该死。 挫骨扬灰吧。 “这就是那位虞家二少爷……”温思泽又向温思渺介绍，“他跟他妈妈姓，姓宋，叫宋之怀。” 具体原因他没多说。虞家的过往太过黑暗，小姑娘没必要知道。 温思渺皮笑肉不笑：“宋先生好。” 宋之怀微笑地看着她：“温小姐不必生疏。我和思泽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温小姐也喊我一句宋哥哥便是。” 温思渺：“……” 温思泽也惊呆了。 思、泽？ 宋之怀什么时候这么温柔地喊过他的名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几个意思？ 果然就不该带妹妹来见宋之怀，他眼睛都挪不开了。 他果断把温思渺往身后一拉，“没必要，我觉得宋先生挺好的。” “宋先生太生疏……”宋之怀一本正经地说道，“以你我的关系，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喊我声哥哥也不为过。” 温思泽：“谁妹妹是你妹妹？宋之怀你没事别乱认亲戚！我妹妹就我这一个哥哥！” 宋之怀：“好。” 那就不是妹妹，这话可是温思泽亲口说的。 温思渺怜悯地看了温思泽一眼。 温思泽不懂宋之怀什么意思，她这个被坑过十遍百遍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 这么一想，原来最惨的人是温思泽啊。 不，他们兄妹都被宋之怀耍的团团转，宋之怀才是最大的赢家。 她又生气了。 温思泽一脸狐疑。他还以为宋之怀又要争上几句，没想到应得这么快，这是他认识的那个老狐狸？ 不过，见宋之怀态度诚恳不似作假，他便不再追究。 三个人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下，并排而坐。 然而没过多久，那位投资商又过来，把温思泽拉去继续谈生意了。 温思泽不好拒绝，边走边低声叮嘱宋之怀：“我警告你！看好我妹妹，不要乱来！” 宋之怀：“好。” 不要乱来的宋之怀在温思泽转身之后，主动把一盘黑森林推到温思渺面前，“我可以解释。” 小姑娘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叉了一颗草莓，递到小姑娘唇边，“要不，先尝尝？” 小姑娘咬了一口，眉头皱起来：“好酸。” 宋之怀笑起来，吃掉剩下的半颗，指腹按着她的唇擦去奶油。 他捧着她的脸，温热的呼吸撩着她的耳廓，“渺渺，我们去跳舞好不好？” 温思渺同意了。 他们在舞池的角落，众人的注意力基本放在虞小姐以及不幸被虞小姐抓住的可怜人温思泽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那边。 温思泽自顾不暇，更不会关注他们了。 小姑娘是会跳舞的，但就是有意捉弄他，揪着他的皮鞋毫不客气地踩下去。 宋之怀面色不改，笑着让她踩。 一支舞跳完，他把小姑娘拉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抵着她的额头：“消气了？” 温思渺：“没有。” “是我的错……”他承认得非常干脆，低头去吻她，在她呼吸错乱之际低声解释，“我跟温思泽打赌，预测一个股票的走势，我输了，我们都赔了钱，温思泽要我给他打一个月的工把这笔钱赚回来。” 温思渺：“……” 突然不那么生气了呢。 那双桃花眼与她对视，微微弯了弯，“他不允许我用我以前的钱，必须是在他公司赚过来的，还给我安排了一个身份。我没有办法，只能来片场了。” 这话可没有一句造假。打赌输是真的，温思泽有意捉弄他也是真的，就是没想到他会老老实实打一个月的工，还遇见了温思渺。 他可赚大发了。 温思泽亏惨了。 其实这个时候，温思渺的气已经消了七七八八。 要不是宋之怀遇见了她，现在还在凄凄惨惨戚戚地被人欺负。 高高在上的总裁沦为底层打工人，温思泽的恶趣味也够足的。 理智告诉她宋之怀在卖惨，情感告诉她，她男朋友只有她能欺负，不管怎么说，温思泽欺负她男朋友就是不对的。 嘴上，温思渺只是冷哼一声，“活该。” “好好好，我活该……”宋之怀笑着说，“不过我一点也不惨，我遇见了渺渺。” 小姑娘的嘴角这才一点一点翘了起来。 “一个月的期限后天就截止了……”他温柔地望着她，“如果渺渺愿意，我继续给渺渺打工好不好？” “嗯。” 小姑娘别过了脸，耳垂是红的。 却说温思泽，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摆脱了投资人与虞家小姐的双重折磨，发现自家妹妹和宋之怀都不见了。 他绕着偌大的宴会厅找了几圈。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宋之怀。 准确来说，是背过身的宋之怀。 把他妹妹按在墙上亲。 第424章 契约情人（完） 温思泽短路了。 温思泽傻眼了。 温思泽崩溃了。 “宋之怀！”碍于人群，他走近了些才压低声音喊他的名字，“你放开我妹妹我跟你拼了！！” 眼见他真的有冲上来的想法，宋之怀松开了温思渺，又当着温思泽的面，在小姑娘娇嫩的唇上咬了一口。 温思泽眼睛都红了，撸起袖子：“宋之怀！你这个禽兽！” 宋之怀：“还好。” 他有自知之明的。 温思渺：“……” 她拉了拉宋之怀的衣角，眼神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她哥哥快崩溃了。 宋之怀稍微有所收敛，然后认认真真地对温思泽说道：“对不起。” 温思泽：“知道对不起你就赶紧从我妹妹身边滚开！” “对不起……”宋之怀再次诚恳道歉，“这个做不到。” 温思泽：“啊啊啊你滚！” 温思渺：“……” 他们好像小学鸡互啄哦。 也不对，是温思泽啄，人类宋之怀居高临下地看戏。 她默默捂脸。 好丢人，她不承认这是她血缘上的哥哥，系统下个世界别给她安排哥哥了。 “渺渺……”温思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到我这来。” 他连玩笑时的「哥哥」自称都没了。 温思渺乖乖地走到他身边，给宋之怀递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留口气，别气死。 宋之怀失笑。 温思泽直视着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宋之怀不慌不忙：“一个月前，我对渺渺一见钟情。” 温思泽：“……”草！ 他就知道宋之怀看见他妹妹会出事！！ 亏他千叮咛万嘱咐，结果还是慢人一步！ 气死他了！ 他瞪他：“不准喊渺渺！” 宋之怀听话地换了个称呼：“温妹妹？” “妹妹也是你配叫的吗！！” “宝贝。” “啊啊啊宋之怀你滚啊你滚！！” 温思渺扶额，好幼稚看不下去了。 她转身就走，对温思泽说道：“哥哥我先回家啦。” “快走！”温思泽没好气地说道，“回温家，不准去滨江别墅那住了！” 温思渺乖乖应下：“哦。” 顺便给宋之怀丢了个眼神。 她心里肯定向着她男朋友的，但是哥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嘛。 宋之怀笑着让她安心。 宋之怀确实很让人安心。 隔日，他登门拜访，带着大包小包还有几张合同，坐在客厅里跟接到消息匆忙回国的温家父母聊天。 那几个项目温家父母谈了很久都没拿下来，宋之怀一出面，对方就签字了。 问及原因，宋之怀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有交情，对方欠了他人情。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温思渺身上。 温思泽一回来，就听见宋之怀给温父沏了杯茶，用的是他一贯从容不迫的嗓音：“我想娶令千金。” 然后宋之怀就被满脸微笑的温父温柔地请出了温家门。 温思泽站在门口笑他：“哈哈哈宋之怀你也有今天！我告诉你我爸妈不会松口的！” 又过了几天，宋之怀又来拜访温父温母了。 彼时温思泽特意晚了一点去公司，想在家里看场好戏。 却听见温母说道：“你真准备娶我们家渺渺？” 宋之怀：“嗯。” 温母直笑：“你身上倒有几分老温的影子。当年老温比你虎多了，直接冲到我爸爸面前说不让他娶就私奔，然后被我爸打出去了。” 宋之怀虚心讨教：“那温伯父是怎么娶到您的？” “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呗……”温母把玩着手指，“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温父转过头，不知道把脸往哪搁。 宋之怀若有所思地点头：“受教了。” 温思泽：“？？” 这个和谐相处的场景，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应该男女混合双打吗？？ 这一回，宋之怀是被和和气气地请走的。 如此一来二去，他又来温家做了几次客，已经轻车熟路了。 温思渺回来了。 她和宋之怀的事情被温父温母知道以后，直接一张机票送出了国，强行旅游十四天。 温思渺倒没什么心理负担，反正宋之怀所向披靡，宋之怀肯定能赢，所以放开了玩。 一回家发现温父温母似乎并没有松口的意思。 她想了想，觉得宋之怀需要自己的帮助。 就开始准备了。 趁着温父温母不在，她特意去厨房切了几个洋葱，边切边哭，弄得眼睛红红肿肿。 半夜的时候，她又一个人抱着枕头，披着头发走下楼。 温父温母还在讨论一个项目的事情。 看见小姑娘穿着单薄的睡衣，柔柔弱弱地走下楼，两位父母心都要碎了。 “渺渺……”温母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出去玩不开心吗？” “嗯，不开心……”小姑娘闷闷地说道，“睡不着。” 这是真心话。 没人抱，睡不着。 温父温母对视一眼。 好吧好吧，是时候要采取行动了。 第二天，宋之怀被请来了温家。 他跟温家的合约已经终止了，但他觉得娱乐圈这行还挺有意思，所以依然在拍温思渺给他选的那部剧。 小姑娘选的剧本，要拍完。 就是那个没良心的，一失踪就是十四天，微信也不发几条消息。 苦了他在这对线岳父岳母。 结果就是，岳父岳母居然主动把他请上了门。 温父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之前是说，先订婚再结婚？” 温母道：“直接结婚呗，渺渺不是马上要二十了么？领证算了。” 宋之怀：受宠若惊.jpg； 被教育了一夜的温父已经泄气了，有气无力地说道：“随你，财产公证记得做，婚前协议也要签，别想奔着温家来。” “伯父不用担心……”宋之怀保持镇定，“我的都给渺渺。” 态度很正确，温母的笑容十分灿烂。 宋之怀和温思渺终于见了面。 这个没良心的小姑娘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恭喜。 他把她摁在怀里，“外面好玩么？” “不好玩……”小姑娘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没人陪，睡不好。”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陪……”他摸着小姑娘的头发，“以后都陪，我把我赔给你，嗯？” 那双清澈的杏眼看着他，不知怎的，又把话说了出来，“我还没有看到你当影帝。” 这个世界快崩塌了。 宋之怀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却下意识地回：“会有机会。” “真的吗？”小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 宋之怀道：“再等几个世界。” 此话一出，他自己先怔住了。 再等……几个……世界？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感谢慕子言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大家新年快乐！！ 下面是一篇长长的新年感言，这个不影响正文字数，我是写足了正文才写感言的T^T大家可以选择跳过—— 我总觉得农历的新年才是真正意义上该说「新年快乐」的时候，所以之前过公历新年的时候，说的祝福都是「元旦快乐」hhh。 今年真的很幸运，幸运能来到番茄遇见你们。这句话我不是第一次说，但我每一次一定要强调：遇见你们，是我2020最大的幸运。 其实我回评论不多，我喜欢默默窥屏，但你们的评论我都很认真很认真有在看，看见熟悉的身影会很开心。 比如三个殿堂粉百无禁忌、苏瑾嫣、林柠兮宝贝们，经常在打赏页面看见的姬如雪、曦曦mix、玫瑰和希见宝贝，以及很多很多每天晚上陪我熬夜每天中午等我更新wb上给我点赞留言的小可爱们，无论你们是活跃还是潜水，我都很高兴、很高兴认识你们，很高兴你们可以陪着渺渺和小宋一起成长，陪着我一起成长。 12月的时候我说过我和我男朋友的故事，但是很不幸，我们BE了。 分手的过程还算平静，因为本来就是偷来的感情，不说开一次不闹一次可能我会不甘心。 具体的过程就不多说了，我想把这段回忆永远留在2020、留在庚子年。甜蜜也好，痛苦也罢，都是一次不后悔的无畏梦境。 这半年来真的很忙，每天咬着牙挤时间写更新，解锁了周边能码字的所有地方，跑遍了图书馆自习室西餐厅咖啡厅奶茶店，能坚持下来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尤其是刚分手那几天，写更新的时候心里其实特别痛苦，想着明明我过得这么惨我女儿却要跟狗男人甜甜蜜蜜凭什么啊凭什么，最后还是咬咬牙写出来了。委屈我可以，不能委屈我女儿以及等更新的你们啊。 新年这几天的爆更准备了很久，从放假回家就一直写，关在家里一个月。 因为心里挺内疚，半年没有加更过一次，总想着为你们做一点什么，才能对得起你们对我的好。 刚好时机和契机都有，这一次我不想错过。希望你们看得开心，你们开心，我也开心。 值此新旧交替之际，祝大家新年快乐！ 祝福的话不用说太多，只愿大家天天开心，永远对生活满怀期待与敬意。 爱意东升西落，浪漫至死不渝。 第425章 家养凤凰（1） 拍戏、结婚、温家。 再往前一点，女帝、将军、摄政王。 这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简化为关键词，在系统的脑海里肆意席卷。 好痛…… 脑海被撕裂的痛，意识被拉扯的痛。 停下来…… 不要再回忆了。 停下来…… 他这一抹，连实体都没有的意识，根本支撑不住这么庞大的记忆宫殿。 若他有实体，此刻一定疼得满脸苍白，五脏六腑皆被撕扯翻转。 这应该是那些小世界的记忆。 他好想知道是什么。 可他想不起来，也承受不住。 他憎恨自己的废物与无能。 “渺渺……”系统低低地唤她的名字，“渺渺……” 小姑娘靠在床上，正发着呆。 当时宋之怀说了一句话，却像是触摸到了关键词，世界在骤然间裂成碎片。 好几次都是这样，明明剧情还能再往前推一点，可只要宋之怀出现了一点点恢复记忆的迹象，世界马上就会崩塌。 或者换句话说，系统崩溃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忽然听见系统在唤他的名字，下意识地应他，“宋之怀？” 他的声音，听上去好虚弱。 温思渺有过这种感觉。 临死之际，她被冰与火包围，也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陪我说说话……”他小声哀求，“好不好？” 系统从未这样说过话，也从来没有求过她。 迟疑片刻，温思渺点了点头，“你想听什么？” 系统压下痛苦，故作轻松，“讲讲你还有什么想经历的？”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她在那些小世界都经历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抹意识撑不住。 随着灵魂碎片越来越多，堆积的记忆越来越多，这个混沌空间……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只能忍。他不能问，他要自己想起来。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想做人了。” 系统：“嗯？” 他来了兴趣，那些痛意似乎也散去了不少。 “做人就会被你骗……”她一脸深沉，“而且做人好累，不想做人了。” 好不容易当了回金主，到头来又被宋之怀耍得团团转，心累。 她不想当金主了。 系统忍着笑，问：“那渺渺想做什么？” 温思渺：“金丝雀！” 真正的！被养的那种！ 系统认真记下：“好。” 他会努力做梦的。 “还有还有……”小姑娘来了精神，又道，“我想去娱乐圈，你做影帝的那种，我要看你当影帝。” 系统道：“好。” “还有！”她又补充，“你知道美强惨吗？” 温思渺前段时间沉迷看剧本，学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词，现在脑子里全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设和脑洞，根本停不下来。 系统：“嗯？” 他的声音很虚弱，脑子根本转不了，却在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 美、强、惨？ 小姑娘却泄气了：“算了算了，不要惨，也不要强，美就可以了。你可以吃一回软饭吗？”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 系统明白了。 他持续克制笑意，好脾气地应下：“好。” 这个时候，他已经平息下来，痛意散得七七八八。 温思渺听他的声音有所恢复，这才问道，“我多留一会儿，还是去下个世界？” “去下个世界吧……”系统温和道，“我要去做一些事。” 她在这里，会分心。 小姑娘没有多问。 系统温柔地看着她。 小姑娘呀，越来越活泼了。 醒来的时候，温思渺发觉，自己的身体很轻。 她向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踩在细长的树枝上，四舍五入就是悬空。 然后「啪叽」一声，掉下来了。 温思渺：？？ 整个人都不好了。 旺盛的求生欲让她拼了命地扇动手臂，爪子紧紧箍着树枝，以倒立的姿势牢牢地挂在了树枝上。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在树枝上站好。 她后知后觉，刚刚她都做了些什么？ 翅膀？扇动翅膀？ 还有爪子？ 树枝能承受什么样的生物？ 她忽然想起方才跟系统的对话—— “那渺渺想做什么？” “金丝雀。” ……系统不会真把她变成鸟了吧？？ 这是一处古镇。 虽说背靠灵山，风景秀丽，镇上的居民却不多。 来来往往，皆是宗门弟子，或是各地的散修。 因为这里是人界与魔界的交界之处。 世界三千，瞬息万变，大小洞天无数，尤其是在人魔交界的地方，说不定哪天走路，一踩一个坑，就掉下去了。 进魔界易，出魔界难，是个正常人都不敢掺和这件事，散修也不行。 即便这里风景秀美，是个难得一见的桃花源。 只有那些来历练的弟子才会选择此处，杀上几只魔，带回宗门交差。 谁又能知道，这么一个美丽的地方，实则处处是危机呢？ 不过，此时此刻，在镇子的小河边，一只灰溜溜的小鸟正望着河面上的倒影，安静地自闭。 何止是自闭。 温思渺现在就想把系统叫出来与他理论一番。 宋之怀这个直男啊啊啊—— 她所说的金丝雀，是每天只要混吃等死不用努力还被娇养的那种。 她记得上个世界看到一个剧本，什么「总裁的金丝雀」，就是帅气多金的总裁包养女主，买下一栋别墅把她囚禁，还给她造了个金鸟笼。 不是真的变成金丝雀！ 还有，金丝雀长得那么漂亮，她现在一身灰不溜秋，刚才头一回用翅膀飞，还一不小心摔地上了，弄了一身泥。 温思渺活了这么多辈子，还没如此狼狈过。 现在说她是麻雀都有人信的。 不，她就是一只麻雀呜呜呜。 温思渺很受伤，温思渺很自闭，温思渺想不开了。 想不开的温思渺又盯着江面看了几眼，很快收敛好情绪，波澜不惊地静坐。 反正现在她只是一只鸟，人类的悲欢与她无关，原地接收记忆都不会打扰她。 嗯，做鸟还是有好处的。 探测到脑海里的记忆之后，温思渺惊呆了。 她居然不是麻雀。 她是一只凤凰……幼鸟。 她又看了河边的自己一眼。 混成这么惨的凤凰，也是天下独一只了。 还有3章—— 第426章 家养凤凰（2） 凤凰的鸟脑袋实在不太灵光，太小了，装不下什么东西。 温思渺在慢悠悠地收拾记忆。 这是只幼年凤凰，总共没活多少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 同为修士，虽然末法时代已经见不到灵兽，该有的通识储备温思渺还是知道的。 灵兽本就自带灵力，无需像凡人那样刻苦修炼。尤其是凤凰这种天地独有的神兽，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长大。 年龄增长了，修为也就涨了。 简而言之，混吃等死，好好睡觉。 温思渺：“……” 嗯，这个设定深得她心，系统还挺懂。 原谅他了。 凤凰虽然足不出户，日夜在出世的灵山里休眠，但身为万鸟之王，天下的鸟都是她的眼线。 只要她愿意，外界的动静还是能知晓一二的。 这是人界与魔界的交界之处，温思渺并非主动前来，而是被迫传送。 三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名人类修士入魔，魔界多了一位君主。那位魔君入魔后所带来的强大力量，劈开了几座灵山。 很不幸，温思渺所在的灵山就是其中之一。 她直接被扭曲的空间传送来了这。 又因空间波动太大，她元气大伤，凤凰的形态都给打回去了，只能以这副灰扑扑的模样出现在世人面前。 待伤口恢复，才有恢复原型的可能，更别说变人了。 温思渺望着河面的倒影，再次叹气。 神仙打架，神兽遭殃，做鸟也难。 没有灵山给她混吃等死了。 罢了，她还要去找男朋友呢。 温思渺抖了抖长长的尾羽，在河水里滚了一圈，洗去身上的脏污，随手掐了个诀把鸟毛烘干。 做神兽就是好，灵力直接灌满，不用修炼，她随便一念，什么咒术都能用。 身为人类修士，温思渺刚好最擅长符咒。 把自己处理好，温思渺重新飞上了树，决定动用一下身为万鸟之王的能力。 她与那些叽叽喳喳的真麻雀交流：“你们可听说过一个叫宋之怀的人？” 修真界太大，要找人太难了。不过，若宋之怀足够有名，四处飞翔的鸟儿不可能不知道。 哪知麻雀们神色大变，站都站不住了，战战兢兢地说：“不、不知道。” 然后一溜烟飞走了。 不对劲…… 她找宋之怀，它们怕什么？ 就仿佛这个名字，是一道禁忌。 温思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现在她也知道，这果然是一只没什么用的凤凰，鸟都不听她的话。 还不如做人类修士呢，唉。 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站在窗边，去听那些人类修士聊天。 三界大事也就那么些，聊来聊去，他们都只在聊一件事。 修士入魔的事。 “那是万青宗的内门弟子……真是想不通。万青宗身为修真界大门派，哪一点亏待他了？还是长老亲自教的内门弟子，他入什么魔？” “哎，万青宗对这魔可深恶痛绝，名字都封锁了，过往一概不谈。据说他入魔时放了话，说若再回人界，一定先杀去万青宗。” “难怪万青宗近来警惕成这样，外头的弟子都带回去了，原来是准备和魔君决一死战啊。” “可不是。” 聊来聊去，他们也聊不出什么东西。 因为他们知道的实在太少了。 温思渺听了一会儿便腻味，辗转几家客栈，修士讨论的反反复复都是那些内容。 她重新飞上枝头。 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风景，前方忽然有人大喊：“魔界的入口开启了——” 这还是魔君出世之后，第一个开启的魔界入口。 一个人踩到坑，运气好的，拿些法宝或者修为挡一挡，便可以出来。 坑短时间内不会消失，可以招呼师兄弟姐妹一块下去，趁着坑封闭之前再上来。 从前世家大族历练，用的都是这个方法。 那是在没有魔君的时候。 魔界一片混乱，群龙无首，都是些颠沛流离的散魔，一杀一个准。 现在……能被传送到哪里，他们都不知道。 那些修士一时有些犹豫。 其中还有几个，温思渺有几分面熟。穿着一样的弟子服，在客栈里闲聊，估计都是些宗门派来的弟子， 这个时候，没人敢派小弟子来历练，都是派有能力的弟子来探查情况。 忽地，一阵劲风袭来。 众修士只觉得身下一轻，紧接着，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往下拽去。 “不好！” “快布法阵！” “撑不住了……这风太强大！” 风越来越强，仿佛一阵漩涡，众人在风暴中心，无可避免地向下坠落。 连温思渺也无可避免地被风拉住，被迫向前飞。 不过，与那些修士的狼狈不同，她飞下来时还算比较从容，至少是主动的。 观察着被风卷入的修士与灵兽，她意识到，这风似乎只针对有灵力的生物。 魔界想要做什么？ 温思渺一时也没想明白。 被那股风向下拽，强大的力量席卷，温思渺在这风里转圈圈，转得头晕。 昏昏沉沉的时候，面前似乎出现了一口巨大的黑布袋，把所有人都吞没。 温思渺：“……” 直接套麻袋，这魔界可真不客气。 她开始担忧自己的未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才恢复了光明。 这是一处诡异阴森的宫殿，照不进一点阳光，四周是冰冷的大理石柱，面前是群蛇环绕的魔神像。 有些胆子小的女修士，直接被吓得尖叫起来。 冷静些的男修士则沉声道：“这是魔宫？” 人界有关魔宫的传说由来已久，据说只有魔君上任之后，魔宫才会开启。 紧接着，那些修士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力被封，什么都使不出来了。 他们一时之间慌了神，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温思渺听得头疼。 这魔宫没封住她，她又有体型娇小的优势，直接掐了个隐身诀，轻巧地飞进了走廊。 阴森不见底的长廊，面目狰狞丑陋的魔进进出出，正在低声谈论着猎物的分配：“不知君上喜不喜欢人类修士。回头把男女分一分，长得好看的单独拎出来给君上送去，不好看的直接炼化。” 温思渺眼皮一跳。 听着还是个暴君？ 第427章 家养凤凰（3） 她愈加好奇那位传说中的魔君了。 那两队魔很快达成协议，一队带魔去处理猎物，一队派出队长向君上禀报。 很快，两队魔兵分两路，去了不同的方向。 温思渺是从人族修士那边过来的，因此果断跟上了相反方向的那个队伍。 她就藏在石柱后，一路走去，那些魔都没有发现她。 她对魔宫的最大印象，就是阴森。 这里什么也没有。 空旷，安静，还有奇形怪状的魔物来来去去。 哪怕是代表火的凤凰，温思渺还是从心底感受到了阴冷。 太冷了…… 又寂寥，又阴冷。 她本以为到了那位魔君居住的地方，情况会好一点。 哪知道根本不是这样。 一路走过去，都是漆黑的大理石砌成的墙，萦绕着紫色的魔气。 魔兵不敢进去，只是站在门外，上报着今日的成果：“君上所料不错，人类果然派了大量修士前来。我们已经将人抓到，君上准备怎么处置？” 门后，青年恹恹的声音传来：“杀了。” 魔兵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非常干脆地应下：“遵命。” 温思渺一个激灵，差点掉在地上。 这声音—— 这是她男朋友！ 正想着怎么溜进去，却听见那青年的声音再度传来，尾音微勾，多了几分兴味：“你怎么还带了个小尾巴？” 温思渺脊背一凉。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抓住，隐身咒顷刻间散得干干净净。 一抬头，容貌昳丽、神色懒散的青年没骨头似的倚在软榻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的表情依然没多大变化，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厌倦。 温思渺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好歹有张榻能躺，没寒碜到睡地板。 然后她的尾羽被捏住了。 青年把她整只拎了起来，漂亮的红眸流转着戏谑的光，“麻雀？” 温思渺：“……” 宋之怀，你女朋友没了，这次是真的。 便听见宋之怀又慢悠悠地说道：“不是麻雀，是凤凰啊。” 温思渺：我觉得你的女朋友还可以拯救一下。 “怎么混得跟麻雀似的。” 温思渺：“……” 你是瞧不起凤凰还是瞧不起麻雀！从现在起你女朋友没了！ 那魔不知里面的动静，战战兢兢地跪在外面，腿都要软了。 宋之怀拎着温思渺，懒洋洋地往外面说了一句，“滚。” 那魔如临大赦，一眨眼就没影了。 留下宋之怀与温思渺大眼瞪小眼。 他松开五指，让温思渺站在他掌心，然后叹气：“你是凤凰？你怎么混成这样。” 温思渺：“……” 混成这样的是谁啊。 好歹她回了灵山有灵泉有瓜果还有一群灵兽供着她，出去了就是受人崇敬的百鸟之王祥瑞神兽。而他在外面人人得而诛之，谁见了都要大喊一句拿命来。 这魔宫也寒碜得要命，全是大理石，连块金子都没有。 温思渺转过身，不理他。 好气…… 亏她还被系统的贴心感动到，现在只想让系统忘掉她所说的话，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小凤凰的尾羽一晃一晃，却怎么也不肯看过来，似乎是自闭了。 宋之怀只觉得有趣。 还有点可爱。 丑是丑了点，还是挺可爱的。 身后的眼神实在过于一言难尽，温思渺按捺住飞起来啄他眼睛的冲动，恹恹地转了身。 宋之怀笑弯了眼：“肯看我了？” 温思渺：你是谁，不认识你，谁是你女朋友。 不理他…… 然后被整只抓着翅膀拎起来，悬在空中，正对着宋之怀那张放大的脸。 温思渺：“……” 宋之怀你死了。 他不依不饶，“你被我魔宫的气势吓傻了？魔气镇不住神兽吧。来说句话听听。” 小凤凰眨巴着眼，在他耐心即将散尽之际，轻轻地「啾」了一声。 宋之怀一怔。 仿佛一汪清泉，既澄澈，又灵动，漾起圈圈涟漪。 他重新把小凤凰放在掌心，修长的五指收拢，“刚好缺个坐骑，留你一命。” 温思渺：QAQ； 她不服，她要去跟系统理论。 她要当金丝雀，不要当坐骑！！ 小凤凰怎么想，暴君大魔王显然懒得管，他只按自己的心意办事。 魔识一扫，宋之怀皱起眉头，“你怎么伤成这样？” 他说这凤凰怎么灰不溜秋的，原来是直接从幼年期打回了幼崽期。 温思渺面无表情，甚至想翻个白眼。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入魔，毁了她的灵山，作为灵山之主，她也受到了强烈的影响，直接被打回了幼崽。 他却若有所思：“看来得去一趟人界。” 温思渺：“啾？” 他道：“找点东西给你治伤。” 温思渺有那么一瞬间被感动到了。 好吧，勉强原谅他一下，他女朋友还活着。 宋之怀压下眼底笑意。 初初入魔，他成日被心里汹涌的嗜血煞气所折磨，只想杀人与复仇。小凤凰单纯懵懂，却似一汪清泉，浇灭了他心头的火。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 却不讨厌。 过了一段时间，宋之怀睡着了。 他真的很无聊，保持着那个姿势躺着，半天也不动一下，躺着躺着就闭上了眼，似乎在小憩。 睡觉也不忘牢牢抓着温思渺，生怕一松手她就跑了。 温思渺想啄他。 魔宫的夜寂静无声。 静到温思渺也昏昏欲睡，趴在宋之怀的掌心打瞌睡，却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是那些魔兵。 “君、君上……”魔兵小声道，“我们挑了几个人族修士……” 宋之怀仍闭着眼。 魔兵索性把「人族修士」推了进去。 门不是门，是道障眼法，门里藏着个传送法阵，魔兵是把几个人族修士推进了法阵。 一眨眼，他们便进了房间。 温思渺醒了。 三个妙龄女子，着曼妙轻纱，身上布料少的可怜。 她们原本神色郁郁，满脸都是不甘，奈何没有灵力什么都做不了。当看见榻上卧着的青年之后，纷纷羞红了脸。 那魔君，竟然、竟然生得如此俊美…… 有女子娇媚道：“魔、魔君……” 陌生的气息靠近，宋之怀忽然睁开了眼。 第428章 家养凤凰（4）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如埋藏在深渊的红宝石，悄无声息的勾人沉沦。 另外一名女子被吓了一跳。随后，露出陶醉般的痴迷，禁不住地喃喃：“君上，您好美……” 她身边的女子反应更快，拔下头上金簪朝宋之怀刺去：“魔头拿命来！！” 宋之怀掀起眼皮，不轻不重地向下方扫了一眼。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在场的三位女子便被烧成了灰烬。 温思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蜷缩在他掌心，只感受到了滔天的冷意。 他的掌心没有任何温度，她不得已，只能用翅膀把自己包起来，靠蜷成一个球来取暖。 青年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梳理着她的羽毛，淡淡开口，“谁放她们进来的？” 门外的魔兵吓得跪了地：“君上饶命！君上饶命！” “这种事情，不要发生第二次……”他的语气依然不咸不淡，“滚。” 门外立即没了声息。 只剩下一个瑟瑟发抖的温思渺。 他把她托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一点温度，“怕了？” 嗓音温柔极了，手中的力道却没有任何放松，仿佛下一句话就是「敢说怕也杀了你」。 温思渺迟疑片刻，啄了一下他的掌心。 这个动作取悦了他。 他笑着起身，把掌心的小凤凰放在肩头，淡淡道：“现在就走。” 温思渺：“……” “烦，想杀人。” 温思渺：“……” 能不能不要用「今天天气不好」这种语气说如此恐怖的话。 宋之怀的动作太快，不过一眨眼，周围便已经不是阴冷暗沉的魔宫，而是灵气浩渺的仙山。 身为吸取天地之精华的神兽，这种灵气充裕的地方让温思渺觉得很舒服，整只鸟都懒散了起来，乖乖巧巧地窝在宋之怀的肩膀上。 这可比那充满肃杀之气的魔宫好待多了。 仙山的夜晚静谧而安静，眼前是漫天的浩瀚星辰，建筑群掩映在群山之中，美轮美奂。 察觉到肩上小凤凰愉悦的心情，宋之怀眯起了眼，忽然说道：“你知道这是哪吗？” 温思渺：“啾？” 他跟一只受伤退化到连人话都说不出的凤凰有什么好交流的。 他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不过显然，宋之怀不需要她回答他。 他只是抚摸着她的羽毛，温声道，“这里是万青宗，我长大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底却没有一点温度。 温思渺仰起脸，只是看着他。 他又摸了一下她的头，“很漂亮，不是么？” 万青宗确实漂亮。 仙界一类大宗之一，占地面积最广，弟子基数最庞大，拥有着整个仙界最美的风景。 一身黑衣的青年站在山顶，眼前是飘渺仙山，抬眼是浩瀚星海，身后是广袤群峦，有风猎猎作响。 然后宋之怀勾了下嘴角，道：“小凤凰，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作为一只有翅膀的神兽，你居然要我带你飞？” 温思渺：“……” 你闭嘴吧！ 小凤凰不说话，小凤凰很自闭。 他开怀大笑，笑容是少见的干净少年气。 眨眼间，宋之怀停在了半山腰。 十二仙柱簇拥，白雾弥漫，这是一处灵泉。 浓郁的灵力几乎溢出，这空中弥散的哪里是普通的水雾，分明是灵泉蒸发，凝结而成的仙雾。 温思渺舒服地眯起了眼，只觉得暖流在血液中流淌，身体在沸腾。 然后被毫不客气地丢到了水里。 温思渺：“啾！！” 都不知道提醒一下吗！这个时候你又不长嘴了！！ 她在水里扑腾两下，灵泉很轻松地接纳了她，又让她浮了上来。 温思渺一身湿漉漉，一脸生无可恋。 宋之怀站在灵泉旁，被她呆萌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他再一次提出质疑：“你真的是凤凰？你确定不是麻雀？怎么傻成这样。” 温思渺：滚，快滚，现在她宣布宋之怀是个单身狗，他女朋友不要他了！ 宋之怀揉了下她湿漉漉的脑袋，语气不自禁带了些温柔，“你在这泡一会儿，我去找灵草，嗯？” 小凤凰乖乖地点头。 这副模样实在可爱，他又薅了一把小凤凰的羽毛，随手设了个法阵把外界隔绝，这才离开。 一转身，宋之怀眼里的猩红闪过。 先前杀人的动作太快，许是把这小凤凰吓着了。 也罢，那就不在它面前动手好了。 万青宗内部正在召开紧急大会。 宋之怀入魔已有几日，魔界那边没有动静，人界也风平浪静，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掌门正襟危坐，道：“我们已经把召回的急令传到人界各地，不出半月，大部分弟子都会归宗，有望与魔头一战。” 他们笃定宋之怀会带兵攻打人界，首当其冲的便是万青宗。 他有多恨万青宗，他们还不清楚吗？ 早知他会入魔，当初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虽然掌门的话可以起到安慰的作用，下面人的表情却不见有多好。 弟子归来又如何，敌在暗我在明，他们连魔界都进不去。 这时，有位长老的通讯玉亮了亮。 他扫去一眼，表情立即变得严肃：“掌门，前几日各大宗门紧急传召了一批弟子去魔界，现已全部失去联系，其中几个连命灯都灭了。” 人死如灯灭，命灯灭了，说明命也没了。 掌门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么多弟子……”他的语气有着压抑的愤怒，“对付不了一个宋之怀？” 没有人回答他。 此时此刻，话题讨论的中心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万青宗的库房。 寻找灵草，自然与寻找普通丹药不同。库房特意开辟了一处洞府，专门培植灵草。 眼前的场景何其熟悉，回忆历历在目，宋之怀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种植灵草的洞府，由三长老负责看管。 这是一个草药痴。哪怕是宗门在召开大会，他也留在这里与灵草为伴。 宋之怀脸上的讽意更甚。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个专心浇花的中年男人转过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宋……” 8章更完，明天继续=w= 带渺渺和小宋给大家拜年啦，新的一年红红火火，所以让渺渺变个红凤凰给大家看哈哈哈—— 第429章 家养凤凰（5） 他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因为宋之怀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只是挥了挥手，魔气从掌心钻出，如细细的丝线，割断三长老的咽喉。 宋之怀想，他要报复的人很多。 而三长老，不过是一个开始。 他完全可以一把火把万青宗烧得干干净净，但他不想这么做。 他要一个一个杀，让他们在绝望与恐惧中死去。 宋之怀从三长老的尸体上踏过，轻车熟路地在这洞府里闲逛，随手摘下一把灵草。 他对这里当然熟悉。 当年三长老把他囚禁于此地三年，以他的肉体为土壤，血液为养分，灵力作肥料，在他身上种下灵草的种子。 那是他不堪回首的肮脏过往，也是压垮他与三长老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把三长老当长辈敬重，哪怕知道他对他好不过是因为他拥有独一无二的绝世灵脉，他也愿意用灵脉为三长老付出。 却不是这样，连人都不如。 宋之怀转身离去，走过三长老的尸体，魔气在他身上割开细细小小的口子。 他随手撒下一把种子，沾了魔气的魔界植物在尸体上迅速生长。 泡灵泉实在是太舒服了。 何况现在她体态娇小，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灵泉上漂。 温思渺泡得昏昏欲睡，一下子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一个世界了。 宋之怀一来，便看见那只小凤凰浮在灵泉上，已经漂到很远了。 他失笑，魔气一勾，把漂远的小凤凰给捞了回来。 睡梦中被摸头，温思渺抖了抖羽毛，正准备啄那只魔手，冷不丁地被捏住翅膀，整只鸟给抓了起来。 她顿时一动不动，只是乖巧地看着罪魁祸首。 宋之怀叹气，怎么呆成这样，真是丢了凤凰族的脸。 温思渺：总觉得他的眼神别有深意，他又在心里说她坏话？ “乖……”却听见他说道，随手变出一把灵草，“吸收掉。” 温思渺：？ 这些灵草多是用来炼丹的，因为一般的修士没法直接吸收灵草中的灵力。 若真论起功效，肯定是直接从灵草上提取能达到最佳效果。 温思渺不仅不是一般的修士，还是神兽。 她从宋之怀的掌心飞了下来，在灵草前徘徊了一会儿。 宋之怀问：“你不会不知道怎么吸收吧？” 温思渺：“……”你欺鸟太甚！ 她不满地冲他「啾」了一声，运转体内灵力，将灵草的灵力抽成细细的丝线，开始吸收起来。 宋之怀专注地看着她。 缠绕在小凤凰身上的金线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一个茧，将它包裹起来。 他随意掐了个诀，重新设下阵法，挡去因强大灵力而产生的波动。 他被发现不要紧，但他不太愿意让万青宗的人知道小凤凰的存在。 进了魔宫，便是他的，谁也不能夺走。 「咔嚓」一声，茧上出现裂痕。 裂痕越来越多，茧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化作碎星消散。 刹那之间，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五彩斑斓的光。 凤凰展开翅膀，尾羽流光溢彩，每一根羽毛都点缀着精致。 光芒映在宋之怀的眼里，仿佛流星坠落。 落的不是凡间，而是他的怀里。 小凤凰靠着他的胸膛，懵懂地抬头，发出一声软萌无害的「啾」。 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手中力道加紧，他揉着小凤凰的脑袋，嗓音温柔低哑，“你是凰？” 凤凰凤凰，雄者为凤，雌者为凰。 化形才能口吐人言，温思渺自然回答不了他，只是在他肩窝蹭了蹭。 看呆了？ 凤凰的确美丽，饶是她看见灵泉中自己的倒影也怔神片刻，真没法与之前那只灰不溜秋的小鸟联系起来。 看来这个身份不亏。 试问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呢。 小凤凰长大，体型也大了些，宋之怀把她整只抱了起来，那些失去灵力的灵草顿时化作灰烬散去。 “走吧……”他道，“回去了。” 温思渺乖乖点头。 他的「回去」走得干脆，万青宗却是炸开了锅。 讨论进行到白热化，宗门内部的高层正在投票，奈何少了个人，投成了平局。 掌门黑着脸，“快去请三长老！” 立即有弟子应下，跑去三长老的洞府。 宗门有瞬影之法，来去不是难事，不过一会儿，弟子便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他的脸色苍白，双腿不住颤抖：“魔……魔……” 这下好了，掌门的脸色黑如锅底，票也顾不上投，带上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杀到种灵草的洞府。 然后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 洞府倒是没毁，两侧墙壁上的灵草被拔了个干干净净，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已经不成人形，身上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散发紫色气息的植物。 只有魔界的东西才会散发这种气息，不论是植物还是动物，甚至人类。 魔界的植物凶残，幸存灵草的灵气也被吸收得干干净净，植物越长越大，以三长老的尸体为养分，攀上整个洞府。 作为培养皿的三长老尸体，面色干瘦枯黄，不成人形。 有些弟子没见过这种场面，跑出去干呕起来。 残忍，太残忍了。 掌门一掌拍向墙壁，“荒唐！”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只有一个。 宋之怀…… 宋之怀来了。 他轻轻松松地来了一趟，杀了一个长老，毁了一个洞府，他们却还顾着投票。 人家大摇大摆地留下痕迹，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显得他们像一个笑话。 简直是把掌门的脸搁在地上狠狠碾碎。 这一掌震醒了洞府里的魔物。那些植物竟长出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扑向这些修士。 修士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有的没来得及躲避，被这魔物狠狠咬了一口，当场毙命。 一时之间，洞府一片混乱。来的又是万青宗的高层。 掌门带着部分人逃脱，直接以灵力炸了这洞府，根本没管那些没来得及逃出的人的死活。 那些生命吸引了魔物，魔物没有跟出来，被炸成碎片。 身后的人战战兢兢：“掌、掌门……” 万青宗损失惨重，他们却连宋之怀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晚上好，我又来送更新了—— 第430章 家养凤凰（6） 他们惧怕宋之怀，也惧怕毫不犹豫甩下那么多生命的掌门。 那个受人敬佩的掌门，分明如此熟悉，却又十分陌生。 “清点人数……”掌门咬牙切齿，“重新制定计划！” 身后的人只有道了声「是」。 宋之怀带着温思渺回了魔宫。 走了一半，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折返。 这路有点眼熟，温思渺走过。 果然，他推开门，里面是那些修士。 魔兵们压根没管他们，门一关，就由着他们自生自灭了。魔兵喜欢看他们绝望到最后自相残杀的过程。 如今他们没了修为，与废人也没什么区别。 宋之怀今晚心情很好，走进来的时候，眼里依然带着笑，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温思渺的羽毛。 温思渺满脑子循环弹幕「要秃了要秃了」。 想想凤凰应该没那么轻易掉毛，算了，他想摸就让他摸吧。 宋之怀心情好，关押在里面的修士却是心情沉重。 他们本就绝望，看见宋之怀怀里的神兽凤凰，更绝望了。 凤凰？凤凰！那是传说中的神兽，怎么会温顺地窝在宋之怀的怀里！ 连凤凰都堕落至此吗！ 一个修士忍不住，怒骂道：“魔头！要杀要剐随你便，把我们关在这算什么东西！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宋之怀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怒意更甚：“那是神兽凤凰？凤凰，你是天地孕育的神兽，怎会堕落至此，与那魔头为伍！这种神兽不留也罢！” 这似乎是吸引了宋之怀的注意，宋之怀停下了动作，冷冷地看着他，神色平静：“以为本尊不敢杀你？” 那修士冷哼一声，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烧成了灰烬。 宫殿里回荡着他死前的哀嚎。 修士们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缩成了鹌鹑。 却听见宋之怀道：“原本本尊是想杀了你们的。但本尊改变主意了。” 他微微一笑，显得漫不经心，“十日之后，本尊会把你们原模原样地送回去——如果你们有命在。” 他转身离去。 温思渺仰头看他。 他的表情不变，眼里却没有温度，身上戾气很重，便是魔族下属也不敢靠近。 阴冷之气袭来，温思渺也不免打了个哆嗦，却又忍不住向他胸口处靠了靠。 “冷？”宋之怀啧了一声，“你是御火的神兽，也怕冷？” 温思渺：“……” 不想理他。 这是怕冷么，这是撒娇送温暖，直男懂什么。 嗯，剧本里学的。 宋之怀嘴上这么说，抚摸她的动作依然温柔。 小凤凰是暖烘烘的一团，贴着他的胸口，像一团火，先前回忆带来的冰冷感褪去不少。 他抱着小凤凰缓缓躺下。 “我杀人了。”他忽然说。 温思渺：“……” 要你废话，你杀的人还少吗？ 作为一只不能说话也不能做表情的凤凰，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然而宋之怀的情况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阖上眼，语气依旧薄凉，“在万青宗，杀了一位我曾经敬爱的师尊。” 温思渺抬起了头。 所以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是去杀人了？ 他抱着她，淡淡道，“我曾是万青宗的内门弟子，拜入三长老门下。三长老痴迷炼药，见我天赋异禀，传授我炼丹之法。” “而后囚禁我三年，把我当作培养灵草的土壤。” 温思渺沉默了。 外人对宋之怀的评价很差，她一直清楚。 但她不在乎这些。 当了许久活泼有温度的小姑娘，她的心依然是冷的。 来到这些世界，她唯一在乎的人只有宋之怀，外界的喧嚣与她无关。 所以不论他们怎么评价，她永远都只会站在宋之怀这边，不管他是否拥有隐情。 他要杀便杀，与她何干？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她不参与不干涉不评价。 然而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也许真相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宋之怀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开始解开衣带。 温思渺：！ 在她震惊的目光下，他缓慢地脱去上衣，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这具身体漂亮到近乎完美，然而肌肤上伤痕累累，大伤小伤纵横交错，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什么造成的了。 他伸出了手臂，给温思渺看。 上面是一排排类似针孔的洞眼。 “那些灵草……”他温和地说道，指尖在洞眼上流连，“就从这里，长出来，与我的血肉融为一体，然后拔掉。” 那是真实的，他的血，他的肉，然后被毫不留情地割断，留下一个一个洞眼。 像割肉一样。 无知无觉的折磨，已经让他感受不到痛感了。 温思渺忽然说不出话。 难怪他疯成这样。 正常人被关进去折磨，能活着早已不易。他还有理智在，大多情况下像个正常人，实在是…… 她沉默地展开双翼，用柔软的翅膀盖住他手臂上的伤口，倚着他的胸膛。 宋之怀失笑。 疤痕的淡去，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他不想这么做。 他要留下这些疤，让他不要忘记他的过去。 这些在他身上留疤的人，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摸着温思渺的脑袋，与她调笑，“小凤凰，心疼我？” 温思渺犹犹豫豫地点了下头。 不知道她这个反应，他会不会生气。 宋之怀没有生气。 他不需要别人心疼他，可看见这小凤凰傻乎乎地温暖他的样子，好像有点可爱。 他突发奇想：“你还没有名字吧？我给你取个名字？” 在宋之怀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温思渺果断堵上了他的嘴。 别说话，不要取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她自己去找。 然而魔君的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有人界的书？ 温思渺十分为难。 覆在唇上的翅膀挪开，宋之怀抱住她，“你这是什么反应，有名字？” 温思渺点头。 她飞了起来，尾羽洒下点点星光，在空中拼成了一个「渺」字。 映在宋之怀眼里，是落了漫天的星光。 很漂亮，他想。 他问：“渺渺？” 小凤凰歪着头，「啾」了一声。 宋之怀笑了起来。 渺渺兮予怀，他喜欢这个名字。 第431章 家养凤凰（7） 魔宫风平浪静，人界却乱了方寸。 或者具体一点，是万青宗乱成一团。 他们紧急地制定下一步计划，却发现没有任何头绪。 宋之怀来无影去无踪，他不会跟他们对上。 这就像抽签。 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他们都不知道，只能浑浑噩噩地等待死亡。 温思渺在指挥宋之怀改造魔宫。 这里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温思渺住不下去。 这是神兽该住的地方吗！ 宋之怀也由着她，随手一挥，房间便大变样。原本只有一张冰冷冰冷的床，如今稍加装点，倒像个有模有样的宫殿了。 接着就开始装饰魔宫。 温思渺没法跟宋之怀交流，就直接给他变出她想要做成的样子，宋之怀若有所思，装点完后，又敲她的脑袋：“你怎么娇气成这样。” 被子要丝绸的，路面要汉白玉的，就连走廊上都得镶嵌各色天然石。 魔宫还真不是穷，几千年下来，魔族掠来的财宝不计其数，可惜满脑子只有打打杀杀的魔怎么会有心情去装修宫殿呢。 温思渺不理他。 没有爱美之心的直男，亏他住得下去。 于是，全魔宫上下的魔都知道，魔君近日得了只爱宠凤凰，为了她把魔宫进行大改造。 那些魔见了温思渺，比对宋之怀还要殷切些。 毕竟小凤凰性格温顺，乖巧又可爱，不会动不动就把人烧成灰。 说起这个，宋之怀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这只鸠占鹊巢的凤凰，怎么，你也想当魔君？” 温思渺：“啾！” 谁要当魔君，她只想当魔君的金丝雀。 可惜宋之怀听不见她内心所想，继续毫不客气地梳着她的羽毛。 转眼，十日期限到了。 宋之怀去看那些修士的时候，没有带温思渺。 他们成了凡人，关在里面不吃不喝十天，场面大抵会很血腥。 他是见惯了脏污的人，凤凰还是只幼鸟，不能吓着孩子。 果不出其然，修士少了大半，地上多的是尸体与残肢。 那些人原本是辟谷的修士，一朝沦为连普通人都不如的阶下囚，没有食物补给，能吃什么呢？ 看见同伴一个一个饿死，同伴的血液与血肉，不就是最好的食物么？ 食物对于修士而言不过是起到补给作用，辟谷之前，他们只吃丹药也能过日子。 所以，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们什么都吞的下去，哪怕是同类的尸体。 见宋之怀来，幸存的修士疯疯癫癫地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这个魔头！” “魔头？”宋之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残害同门，在宗门内可是大忌……你说本尊是魔，那你是什么？魔的同伙？” 修士如梦初醒，看见身边人的残肢，恍然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随后抱头痛哭，“让我死吧，让我去死吧，我要死……” “不……”宋之怀摇头道，“你们可是从魔头手上逃生的人，本尊承诺过你们，自然要把你们安然无恙地送回人界，让你们好好地活下去。” 生不如死，这才是最大的折磨。 修士悲怆不已，如遭雷击，满脸都是颓靡之色。 宋之怀随手在他们身上留下魔气，让魔兵把他们送回人界了。 不仅要送回人界，还要画法阵，把他们送到他们宗门的门口。 让他们宗门的人好好看看，这么个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他们是像过去一样接纳呢，还是把他们除掉呢？ 这些修士不是自诩清高，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最看不起魔了么？ 那就让他们也尝一尝当魔的滋味。 想到这里，宋之怀的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戾气大盛。 报复的快感是有了，但是依然想杀人。 魔的本性是嗜血，杀的人越多，他便越兴奋，最后就根本回不了头。 他转身去找温思渺。 温思渺正在裱画。 魔兵给她端了一整盘流光溢彩的天然石，她便按照自己的意愿，把天然石叼起来镶嵌在墙上。 不得不说，这个过程挺解压的，还打发时间。 魔宫都不冷了。 宋之怀一来，看见的就是小凤凰忙忙碌碌的模样。 她压根没注意到他。 这让他心里一阵烦躁，隔空把小凤凰抓过来按在怀里，问她：“你在做什么？” 温思渺：“啾！”你没长眼睛么看不出来她在裱画呀！ 宋之怀：“装饰魔宫有这么重要？” 温思渺：“啾！”她觉得那些五彩斑斓的石头还挺好看的。 宋之怀冷笑一声：“我看你这些日子过得太自在了，都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你想跟我抢魔君之位？” 温思渺：“啾啾！”什么主人，我是你女朋友你知不知道！前女友！ 宋之怀：“你只不过是一个坐骑罢了。” 温思渺：“啾啾啾！”你呢，一个已经失去女朋友无数次的可怜男人。 路过的魔兵对视一眼，被这幼稚的对话惊呆了。 魔君在跟凤凰吵架？ 一个说人话，一个说鸟语，他们有什么好吵的？ 为了防止自己被灭口，他们没敢多看，灰溜溜地跑了。 一人一鸟正在僵持。 小凤凰漂亮如点漆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宋之怀原本就没有底气，被这么一看，更是败下阵来，半点脾气都没了。 他就知道，无论心中戾气有多大，小凤凰都能平息。 他把温思渺抱起来，嗓音柔和了不少，“好吧好吧，你想当魔君，这魔宫可以给你玩。” 温思渺：“……” “但是入魔的过程比较痛苦……”他皱着眉，“你真的想当吗？” 温思渺疯狂摇头。 “那就对了……”他脸上重新挂上笑容，“魔君的爱宠，你觉得怎么样？” 温思渺：“……” 她抬头望天。 这个世界的男朋友好神经病，头疼。 最后的最后，当魔兵们再次路过的时候，便发现魔君挽起袖子，在跟小凤凰一块裱画。 换句话说，是魔君在镶嵌宝石，小凤凰在一边指挥。 小凤凰：“啾。” “放那边？你到底在画什么，画凤凰？” 小凤凰：“啾啾。” “还真是凤凰。没有你好看，挂这真是伤害我的眼睛。” 然后高高在上的魔君就被小凤凰啄了。 魔兵们目瞪口呆。 温言渺语：啾啾啾！ 小宋：我知道，就这么做。 渺渺：我让你闭嘴！ 第432章 家养凤凰（8） 一人一鸟闹腾归闹腾，总算是把这魔宫装饰好了。 最显眼的就是初进宫殿，王座的后方，一只由五彩天然石勾勒而成的凤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魔兵们都看呆了。 宋之怀特意腾出一天参观焕然一新的魔宫，最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揉了揉小凤凰，勉为其难道：“审美还不错。” 温思渺：哼。 宋之怀又失笑。 他抱着小凤凰，心不在焉地顺着她的羽毛，感受着小凤凰传递的温度。 她的躯体是暖的，他的心是冷的。 只有彼此靠近的时候，他的心才略微有了一点温度。 小凤凰的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又纯澈，没有任何杂质。 他却满手脏污，从眼到心，都是浓郁的黑色。 这让他心中的恶魔般的念头不断滋生。 他想从小凤凰的眼里，看见与他一样的颜色。 她是他的，所以他们应该是一样的。 他忽然说：“想出去玩么？” 温思渺看了过来。 无事献殷勤，不安好心。她觉得他口中的「玩」，不会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可惜她无法说话。 宋･暴君･之怀当作默认：“看来你也闷坏了，走吧，带你出去玩。” 温思渺：“……” 其实她觉得宅在宫里当咸鱼挺快乐。 被迫营业的温思渺被宋之怀带走了。 这一回换了个地方，目的地不再是万青宗，而是一个全新的宗门。 宋之怀随手施了个隐身咒，藏去二人身形。 温思渺从他怀里探出头，好奇地看着他。 他想做什么？ 不用她问出口，宋之怀已经给出了解答：“报仇。” 温思渺：“……” 他的仇家，好像有一点多。 这人究竟有一段怎样的过去，心理才会扭曲成这样啊。 她既心疼又无奈，最后只是蹭了蹭他的胸膛，没有发出声音。 宋之怀带她，来到了宗门的主堂。 这里跪着两个身着弟子服的修士，披头散发，不成人形，身上的衣衫沾着斑驳的血迹。 面前则是一排正襟危坐的宗门高层，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严肃。 这两个修士……不会是被抓去魔宫的那两个吧？ 答案来得很快。 掌门痛心疾首：“残害同门、生啖人肉，你们竟然有脸回宗门……你们可知，你们犯了宗门大忌？” 两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眼睛直视着地面。 他们无话可说。 他们是憎恨魔君的。可当主动残害同类的那一刻，他们就成了魔的帮凶。 偏偏魔君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留了一道魔气，一般人杀不死他们。那些致命的招数落在他们身上，马上就会被化解。 他们只能活着。自杀不成，他杀也不成。 连宗门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你们走吧……”掌门闭上眼睛，转身就走，“你们已被宗门除名，宗门不需要你们。” 修士最看重荣誉，被逐出宗门留下千古骂名，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温思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宋之怀却说：“虚伪。” 温思渺疑惑地看着他。 他的语气淡淡，“这种事情，他做多了，他哪来的脸指责别人？” 看来他有很多故事。 他没有继续说，温思渺也没有问。 一场闹剧很快结束，两个弟子被从宗门除名，脱下弟子服，如丧家之犬般赶了出去。 同门脸上写满了厌恶，与魔为伍，这是再肮脏不过的行为。 “他们总喜欢这样……”宋之怀忽然说，“自认为高人一等，大义凛然地评价着别人，殊不知在这一刻，他们才是别人眼中的恶人。” 他笑了起来，眼里是无尽的嘲讽。 温思渺看着他跟在掌门身后，停在了一处空旷的无人之地。 身形一闪，宋之怀的身影出现在了掌门的眼里。 温思渺抬起头，清晰地从掌门眼里看见了恐惧。 “魔——”他下意识开口，话到嘴边，又换了个内容，“阿怀。” 嗯？ 温思渺面露疑惑。 他们认识？ 叫得还挺亲昵。 宋之怀勾起嘴角，无声一笑。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步步逼近。 掌门身后冷汗涔涔，苍白着脸，颤声道：“阿怀……你是来看我的吗？” 宋之怀说：“是。” 他擦着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抱歉，这么多年没有去接你，为父现在就……” “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宋之怀问他，“你不觉得恶心么？” 话音刚落，掌门立即拔下腰间佩剑，脸上只有憎恶：“你不是我儿子，魔头，你去死吧！” 他扑了个空，剑气打过来的时候，被无形的力量弹开。下一刻，宋之怀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种话，我已经听过一遍了……”宋之怀温和地说道，“可惜我没有死。所以现在，该你死了。” 他捂住了温思渺的眼睛，把她按在怀里。 温思渺只听见了一声声惨叫，面前一片漆黑，重新睁眼的时候，眼前空空荡荡，连一滴血也看不见。 她望着宋之怀。 ……弑师又弑父？ 青年的脸上没有喜悦，没有厌恶，只有怅然若失的茫然。 紫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翻涌，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魔性也在不断激化。 “渺渺……”他说，“我有点冷。” 真是奇怪。 明明杀了两个最想杀的人，过程还很轻松，他却没有一点快感，只有茫然。 之后该做什么呢？他不知道。他连现在去哪都不知道。 五彩斑斓的光芒划过天空，是凤凰漂亮的尾羽。她展开双翼，抱着他的脖子，几乎挂在了他的身上。 “还是冷。” 温思渺：“……”再不然就只能放火烧他了。 看见小凤凰为难的样子，宋之怀的桃花眼弯了弯，忽然按住她的脑袋，“你真傻。” 温思渺：“……” “你不害怕？” 温思渺没理他。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话，“当年我也不害怕，我也这么傻。他把我卖给商会当炉鼎，当炼药的工具，我还相信他是为了我好，在等他接我回家。” 敬爱的父亲满口虚伪的谎言，敬重的师尊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他真傻…… 感谢安馨的角色召唤，学习，你使我快乐（这个思想觉悟很高）、海胆芝士蟹黄的灵感胶囊，孤僻少女、（≧≦）/、难难难giao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发现多了很多小天使送我啵啵奶茶，大家也发现我这个朴素的爱好了么（狗头我明天出去玩，喝两杯！！ 晚安…… 第433章 家养凤凰（9） 那双桃花眼微微弯着，他笑了起来，眼里流转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傻一点也好……”他按着小凤凰的脑袋，眼神充满怜悯，语气却带着几分愉悦，“好骗。” 温思渺没理他，啄了一下他的手指。跳动的火苗从他指尖一闪而过，到底是没有烧上去。 不，她不傻，只是被骗得心甘情愿。 夜间的风吹着，体内魔气翻滚汹涌，宋之怀闭上眼，眼皮下的那对瞳孔，在黑与红的交替中变换。 他依然捂着小凤凰的眼睛，没有让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回去了。”他道。 温思渺轻轻「啾」了一声。 这还是宋之怀第一次从正门进魔宫。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踏入魔界的样子。 光秃秃，灰溜溜，比从前宗门大战后被夷为平地的荒原还要荒凉几分。 只保留血性与兽性的魔冲他张开血盆大口，似乎把他当成了新鲜的食物。 哪怕他身上的魔气起到震慑作用，它们表面对他小心翼翼，一旦他虚弱，这些魔就会成为他生命的最大威胁。 他的灵府也是这样。 灵府是修士内心的映射，渴望什么，便会出现什么。 但他什么也不渴望，他的心里，只有血腥、杀戮与仇恨。 入魔，是第一个泄愤点。 他杀了不少人。 从人界杀到魔界，脚下魔物的尸体堆积成山，再也没有一只魔敢忤逆他。 它们毕恭毕敬，卑微温顺地，把宋之怀请进了魔宫。 从此以后，他成为了魔宫的新主人。 魔宫与魔界的大致面貌差不多。 大理石砌的宫殿，脚底是冰冷生硬的地板，面前是死灰的墙壁。 掠夺来的财富全部堆积在地下一层，没有审美能力的魔不会把心思放在如何装修宫殿上，它们更加在意今天能抓到多少储备粮。 千百年来，魔宫一直都是这个模样。 这是魔宫的第一次大变样。 宫门是镶金的雕花门，脚下铺着华丽奢侈的绒面地毯，两处的墙壁上雕刻着历代魔王的画像，甚至以天然石作为点缀，多了些缤纷的色彩。 极尽奢侈，金碧辉煌。 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一切，低头问怀里的罪魁祸首：“雕像哪来的？” 温思渺不说话。 那只修长的手摸了摸她的羽毛，嗓音低沉又温柔，“我知道你已经可以说话了。” 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小凤凰抖了抖。 这小凤凰，这些天被好吃好喝地供着，天灵地宝不要命地拿来给她当灵泉泡，羽毛的颜色都艳丽许多。 那是凤凰成长的象征。 她自己呆呆的不知道，他心里却是清楚的。 神兽在化形之前就可以口吐人言了。 她在化形的边缘徘徊，又怎么可能不会说人话。 一人一鸟对峙了一会儿，察觉到他身上危险的气息加剧，温思渺放弃抵抗。 “让那些魔弄的……”小凤凰乖乖地说道，“它们很乐意做这个。” 能说话也不过是前几天的事情，但是习惯了鸟叫，她忽然觉得保持这样也挺好，这才一直没有口吐人言。 毕竟她不知道宋之怀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她，吓着他可不好。 装修宫殿的时候，温思渺才发现，这些魔还有着西方龙的喜好，喜欢金灿灿的、华丽的珠宝。 构想推翻了一版又一版，最后折中，采用了这么个方法，那些魔一个个不知有多热情，一口一个「凤凰大人」，然后马上去办事了。 天知道一开始她看见一宫殿随意丢弃的财宝时，心情有多复杂。 温思渺没缺过钱，从前在山里不需要花钱，用什么师父都能变。 后面偶尔下山，去跟现代社会接触，师父在社会上有身份，有点工资还是可以花的。 她的物欲不强，对真正华丽奢侈的东西兴趣不大，自然也花不出什么钱。 之后来到了快穿小世界，被安排的又几乎是不缺钱的身份，想要什么招呼一声便是。 饶是如此，温思渺还是觉得这太暴殄天物了。 果然是没有灵魂的魔族，太无趣了。 青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渺渺和它们相处得很好。” 温思渺非常诚实说：“其实还好，主要是因为它们怕你。” 他的心情这才缓和些许，没有那么阴阳怪气了。 宋之怀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的羽毛。 小凤凰的声音，是清丽、甜软的少女音。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懵懵懂懂讨好人的时候，仅仅是一个声音，已经足够诱人。 一路向前走，便是魔王的寝宫。 体内嗜血的气息还在汹涌。煞气是魔族的天性，大部分魔族之所以只是魔物，就是因为主导它们思想的是体内的煞气，使得它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从入魔的第一刻起，宋之怀就在与体内的煞气作斗争。 他自然不想沦为魔物。 否则，那些魔第一时间就会撕碎他的身体。 宋之怀躺了下来。 他半闭着眼，温思渺趴在他的胸口，无辜地看着他。 卷翘的睫毛又密又长，唇形也很漂亮，他的五官完美得像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得意之作。 他忽然说：“他是我的父亲。” 这个「他」是谁，他没有明说。 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九岁那一年，我觉醒了灵力，但因体质特殊，不被允许修炼。那时我只以为自己资质不争气，没有资格成为修士。结果转手便被掌门送进一家商会。” 不是天赋不好，而是天赋太好。好到根本不需要当修士。 那商会专门干倒卖丹药的勾当，他特殊的体质便成了药源。 在亲生父亲眼里，他不过是个炉鼎的孩子，只因是儿子才留了一条命。这条命更发挥更大的作用，何乐而不为呢？ “我被关了两年，后从商会逃出，拜入万青宗，从外门弟子做起，再拜入三长老门下。”说到这里，他面露嘲讽。 之后的故事，温思渺也大致知道了。三长老也是看上了他的特殊体质。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囚禁。 “你是不是要化形了？”他忽然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然后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的血与肉，胜过任何补药。 第434章 家养凤凰（10） 温思渺连忙摇头。 她看出了他的意思。 她的确快化形了，不过那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她也在等身体成熟。 却不是这种时候被赶鸭子上架。 宋之怀却笑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将血渡入她的鸟喙。 他说得不错。 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血肉。 温思渺触碰血珠的时候，只觉得尝到了一口的甘甜。舒服的感觉流入四肢百骸，温暖着她的筋脉。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又在手上划了一道，“够吗？入魔以后，血不像人类一样一次能流很多，不过我可以多开几个口。” 他一点也不在乎这具身体会怎么样。 所有不幸的根源，就是这具特殊的身体。 现在的他，眼睛是红的，心里只有杀人的声音在叫嚣。 他不想伤害别人，只能不断地伤害自己。 温思渺：“……” 她一下子从血液带来的感觉中抽离了。 本想瞪他几眼，说几句话，然而眼皮很沉，身上似乎都没有什么力气，只能无力地趴了下来。 好疼…… 好难受…… 有点像感冒发烧，额头温度在上升，脑袋昏昏沉沉，灌了铅一样痛苦。 “渺渺？”宋之怀问她，“渺渺？” 他的语气着急，上涌的念头似乎也被压下不少，统统被抛之脑后了。 然而小凤凰没有回答他。 如同那一次变回凤凰一般，眼前是华丽绚烂的五彩光芒。 紧接着，身上一沉。 五彩光芒化作五彩衣，勾勒出少女窈窕玲珑的身躯。 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抬起头，杏眼盛着茫然无措。 眼里水光盈盈，柔软与天真几乎溢出来。 宋之怀的眼睛暗了暗。 真漂亮…… 他想……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那样看过来时，没有一个人能抵挡她的诱人。 何况自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早知道小凤凰的美，他也多次幻想过她化形的模样，然而真正见到以后，无措的人，却成了自己。 小姑娘柔软细腻的肌肤与他相抵，他闭上眼，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在叫嚣沸腾。 这种感觉，比先前嗜血杀人的愿望来得更加强烈。 他按着小姑娘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是他的小凤凰。 化形之后…… 自然也是他的。 温思渺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 他那样凶狠，嗓音却低哑温柔，诱哄她放松。 指尖在脊背流连，他的手指是凉的，留下的触感却是火热的。 吻落在她圆润的肩头时，撞进那双天真如幼鹿的眸，宋之怀忽然笑了。 他停下了动作，转而去亲她嘴角，认真又耐心地帮她把衣服穿好，把她整只裹在被子里。 这凤凰，也不知道成年没有。 她什么都不懂，倒显得自己像个趁人之危的变态了。 小姑娘抬起头，哀怨地看着他。 当时下口太凶，唇上还有他留下的牙印，但是没有出血。 神兽的血珍贵而难得，不是轻易就能流的。 他抚摸着小姑娘的唇，感受到戾气逐渐被压下，又笑了起来。 温思渺瞪他：“你继续笑！” 逼她化形还直接强，没闹他就不错了。他还有脸在这笑意盈盈，别以为他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张脸她看多了，早就不感冒了！ ……还是会感冒的。 话不能说得太绝。 宋之怀忍着笑，又亲了亲她的眼睛，嗓音低到近乎呢喃，“渺渺化了形，竟是这般。” 温思渺：“？” “我在想……”他一本正经地遮住她的眼睛，“渺渺这样看着我，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做昏君了。” 想到他之前说的话，温思渺下意识地：“那我要做魔君？” “好……”他笑吟吟地说，“虽然入魔的过程比较痛苦，但我们还有别的方法。” 温思渺茫然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贴着她的耳垂，戏谑地说了两个字。 小姑娘的脸爆红，动作飞快地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你闭嘴！” 宋之怀挑了挑眉，任她闹。 好像发现了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转移注意的好办法呢。 宋之怀弑父一事，很快在大宗门内部传开了。 那位掌门音讯全无，不同于死去的三长老，连尸体都不见一具，可命灯灭了。 命灯灭了，人死，便是铁板钉钉的事，没有什么可争议的。 现场魔气滔天，能留下这么强痕迹的，只有宋之怀。 几个长老闯入万青宗的主堂，带着宋父的命灯一脸冷笑，“这就是你们万青宗教出来的好弟子！” 主座上的掌门语气冷漠，不见一丝笑意，“早在入魔之时，他便已从我万青宗除名，不再是万青宗弟子。” “那也是万青宗出来的！” “与其在这里争执，不如直接去魔界找宋之怀报仇……”掌门淡淡道，“在这里闹，我们也没有办法。” 几个长老被气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后的万青宗弟子战战兢兢。 自从出了宋之怀那事，他们敬爱的掌门似乎换了个人，变得冷血又无情。 诛杀魔头固然是所有修士的使命，可掌门挥霍起修士性命的时候，也没有眨眼睛。 就好像，这些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块石头、一根稻草，不痛不痒。 “其实……”掌门幽幽道，“我有一个提议。” 几位长老警惕地看着他。 “天地诞生之初，孕育出几大神兽，栖息于仙界各地。” 长老立即反驳：“这些神兽早就不知所踪了！” “不……”掌门摇摇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只凤凰。” “我先前早有打探，那凤凰从前居住于灵山之中，正是宋之怀的出现，它的栖息地灵山被毁于一旦，想来它与我们一样，也是恨这魔头的。” “若能利用这相似的仇恨……这神兽或许能为我所用。” 他微微眯起眼，“更何况，斩妖除魔是所有修士的使命。若我们向它提出这个要求，身为神兽，它不可能拒绝我们。” 长老一言不发，周围弟子也屏住呼吸。一时之间，主堂寂静得吓人。 掌门又道：“这只凤凰，目前被宋之怀囚禁在魔宫里。” 渺渺：谢邀。虽然我很想做金丝雀，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第435章 家养凤凰（11） 传说中被囚禁在魔宫里的凤凰正在快乐地躺尸。 魔界这种无趣又乏味的地方，每天实在是没什么事情可干，要么就是看那些魔打打杀杀，温思渺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能想到的可做的事情，就是睡觉了。 嗯，睡觉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她原本想变回鸟身缩到宋之怀怀里睡觉的，然后被对方冷酷地拒绝，并表示如果她要变回去，就不要上他的床了。 这给温思渺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嘤嘤嘤，想亲亲抱抱你直说啊，限制她变回原形做什么。 人在屋檐下，念及他还是大魔王本魔，温思渺只好屈服了。 宋之怀坐在床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先前她还是原形的时候，精力倒是充沛，每天在魔宫里飞来飞去。 那会儿宋之怀事情多，有些东西也没法带着她，就由着她自己去玩了。 现在变成了小姑娘，还被限制不准变回去，就变得懒散了不少，成天就是睡觉。 看她还挺快乐的。 也是，睡觉是神兽的修炼方法之一，估计她过去那么多年都是睡过来的。 他戳了戳小姑娘的脸，道：“渺渺，我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在纠结要不要带她。 私心上肯定是想带的。 但是有点麻烦也有点血腥，他不想吓着小姑娘。 这一刻他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面前这个，已经不是那只成天撒娇卖萌的凤凰幼崽了。 是一个漂亮生动的小姑娘。 果不出其然，小姑娘翻了个身，非常冷酷无情：“你去吧。” 一点挽留都没有。 并且还很嫌弃他打扰她睡觉。 宋之怀突然就没脾气了。 感觉自己刚才纠结那么多都是在自作多情。 这没良心的小姑娘。 他把她捞过来，掐了掐她的脸，闹到小姑娘一脸不满地睁开眼睛之后，才笑着亲了亲她，把她放回被窝了。 “可能会离开一两天……”他平静地说道，“要想我。” 温思渺「唔」了一声算作回应。 这才把人给哄走了。 一觉睡醒，她下意识摸了摸身侧，另一边已经凉了。 宋之怀不在。 她这才回过神，想起宋之怀已经走了。 「办事」。 他要处理的人与魔好像有点多，温思渺怀疑他脑子里装了个死亡名单，每天算人数去收割性命。 难怪不带她。 她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睡意也散了不少，决定到人界去看看。 之前跟宋之怀腻在一起，隔三差五被他带出去，她都对「和宋之怀去人界」这件事产生阴影了。 反正一出去肯定要闹出点什么事，搞得声势浩大，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魔君来过。 这会儿刚好宋之怀不在，她可以一个人出去走走。 她身上穿的是凤凰神力化作的五彩衣，似乎有些过于招摇了。 自她化形以后，宋之怀让那些魔族弄了一衣柜的裙子，她挑挑拣拣，换上一条杏色的交领襦裙。 “凤、凤凰大人……” 守门的魔兵们战战兢兢地向她问好。 这些日子修宫殿，它们跟温思渺也算混熟了。只不过神兽忽然变成了个软萌无害的小姑娘，它们一下子还没转过弯来。 “嗯……”温思渺随意应了一声，“我想去人界走走，入口在哪？” 那一次收割大批修士之后，宋之怀就把人魔两界的通道封锁了，主要是阻止外面的人不小心掉进来。 魔界毕竟新君上任，本身也有些混乱，这段时间才平静下来。 魔兵赶紧为温思渺领路，满脸都是谄媚的讨好。 可别说温思渺是现在天地间唯一的神兽，更是魔君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无论哪个身份，都是它们惹不起的。 也打不过。 没过多久，魔兵们便领着温思渺来到了入口前。 “这里被封住了……”有魔兵小心翼翼地说道，“您看这……” “你们回去吧……”温思渺淡淡道，“之后的事我会处理。” 魔兵们连连道了声好。 宋之怀留下的阵法不算难破。 温思渺虚空画了几个符号，轻轻松松地将入口打开，走进了人界。 他防的不过是误入的普通修士，以及被宗门派来的弟子——当然，经过那次事件，估计也没有宗门敢派弟子下来了。 至于长老、掌门之流，防也防不住，他们有的是机会打开人界与魔界的通道。 温思渺觉得宋之怀也挺乐意他们来的。 神兽可日行千里，温思渺干脆又变成了灰扑扑的鸟，飞了几个地方，最后在一处繁华的市镇落脚，化作人形。 然后走进酒楼，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菜。 反正宋之怀不缺钱，也没有花钱的机会。 他要拿东西，一般直接去宗门抢。 温思渺用糕点蘸茶，幸福地眯起了眼。 还是人间烟火好。 神兽当然不需要吃这种东西，宋之怀也早已辟谷，所以她这段时间一餐未进。 对于一个把美食作为享受的人来说，这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虽然魔君临世，人界惶惶不安，但真正乱的，是上头的几大宗门，下面的城市没有受到影响。 宋之怀只是一人复仇，他若真有心毁灭人界，早该打通人界与魔界的通道，把魔给放出来了。 所以这处市镇维持着原有的样子，岁月静好，魔君的消息很快就被人们淡忘了。 温思渺有一张惹眼的脸，身上穿的裙子是极品法器，又随意点了一大桌菜，前来搭讪的有心人自然不少。 然而小姑娘看着软包子，待人却冷冰冰的，全程头也没抬一下，大部分搭讪的人只有悻悻而归。 有的差点就闹起来，却被身后的人先一步阻止了。 温思渺为自己斟上一杯新茶，漫不经心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或者说，有人在暗处，悄无声息地为她解决掉了不少麻烦。 什么目的？讨好她？ 她耐心地等，面前的桂花糕空了盘，一个一身玄衣的高大男人坐在了她的对面。 他摘下蓑笠，把一枚令牌放在了温思渺面前。 赫然是「万青宗」三个大字。 “这位姑娘……”他问，“我们可否聊一聊？” 第436章 家养凤凰（12） 小姑娘高贵冷艳：“抱歉，没空。” 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还挺有模有样的。 ……如果不是先前亲眼目睹了她一个人扫荡一桌小甜饼和糕点的话。 这么一结合，就觉得这小姑娘还有几分可爱。 凤凰竟是个如此活泼的小姑娘么？ “您避世多年，可能不知道如今人界的信息……”男人低下头，随手设下阵法隔绝声音，“但我知道您，凤凰大人。” 温思渺抬眼看他，杏眼微微眯起，闪过几分警惕。 “灵山被毁，您被迫在人界流离，想必心里也压抑许久吧？”男人倒是十分自信，一脸坦然地说道，“我们可以帮您重建灵山。” 不，其实她过得挺快乐的。 人间多好啊，有小甜点吃有茶喝，回灵山只能一觉睡到天荒地老，一睁眼就是一百年。 这种话当然是不能说的。 温思渺起身，为男人也倒了一杯茶。 “说。” 她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没有多余的废话。 “您也可以看见我的身份，我是万青宗的二长老，师兄是万青宗掌门……” 他微微一笑，“我们的掌门，以及几大宗门的掌门人，都想见您。” 万青宗…… 今日的万青宗格外热闹些，几大门派的宗主纷纷前来，犹如一次仙盟的群英荟萃。 不过其实，距离上一次这样的聚会，倒也没有隔多久。 那是宋之怀刚刚入魔的时候，爆发的力量震撼了整个人界，宗主们召开了一场大会，商讨对付宋之怀的对策。 可惜宋之怀的能力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强，手段也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残忍，最开始商量出的那个对策，肯定是不能用了。 他们只有重新再议。 也就是今天。 当万青宗二长老领着这个姝丽漂亮的小姑娘过来时，气氛有些凝滞。 小姑娘一身杏色襦裙，双瞳剪水，肤色白皙如瓷，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 然而眼神太过无害，根本无法将她与从前威震四方的神兽凤凰联系起来。 这是只雏凤凰，还是幼年期的少女凤凰。 顿时，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有一种「万青宗的人居然如此不靠谱」的被欺骗之感。 当事人温思渺的反应十分平静，不咸不淡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全场的表情都不大对，只有她这个主角跟个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 这样的气场，倒有几分神兽的模样。 也很像……某个人。 温思渺觉得他们很有趣。 她十分克制地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一言不发，饶有趣味地猜测他们想要做什么。 主意都打到她这里来了，要让她来对付宋之怀？ 嗯，现场一定会很精彩的。 该不该跟宋之怀说呢…… 她纠结地咬着手指，宋之怀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等他回来，他们估计都动手了。 旁边的人在窃窃私语，似乎是猜测她的身份。 二长老沉声道：“诸位放心。我有一根上一任凤凰掉落的尾羽，不会出错的。” 这个时候，万青宗的宗主放了话：“凤凰大人。” 温思渺抬头看他。 这位宗主眉眼深邃，不怒自威，许是上位已久，说话时天然带着威压。 以及，有意无意放出灵力的压迫。 她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一声。 怎么，看她年纪小好欺负？还是说怀疑她不是凤凰？ 她是他们带来的，身份也是他们怀疑的，这些人真是矛盾得可笑。 她懒得跟他们解释，便起身，直接一挥手，身上的杏色襦裙化作凤凰特有的五彩衣，大袖衫仍披在五彩衣上。 光芒一亮，那些人立刻不吭声了。 这就是如假包换的凤凰。 二长老也十分尴尬：“抱歉，凤凰大人……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有告知他们您的身份。” 他显然也猜到了温思渺这么做的理由。 这不是蔑视神兽的权威吗？ “你们好像是请我来帮忙的？”小姑娘声音软软的，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我看你们没什么诚意。” 万青宗宗主脸上青红交加。 找凤凰是他提议的，凤凰不配合，这就是在打他的脸了。 一只看着未成年的神兽，实力也不见得有多少，能打得过那魔君？ 他在心里冷哼。 他来找凤凰，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若要与宋之怀正面对上，总该有人牺牲的。 ——反正凤凰可以涅槃，是不死之身。 斩妖除魔是神兽的义务，她理应为他们奉献。 宗主堆起笑容，道，“如今魔君现世，宗门内部较为匆忙，招待不周，恳请凤凰大人见谅。” 温思渺这才坐了下来。 她眼角的余光较为好奇地打量着这里。 这就是宋之怀长大的地方么？ 难怪，难怪宋之怀满心是仇恨。 他拜入三长老门下，这掌门人就是他的师伯了。师伯、师叔、师尊，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见小姑娘脸色有所缓和，僵硬的气氛才松动些许。 “凤凰大人……”宗主的语气恳切又悲凉，“保护您栖息的灵山，本是我们的义务。灵山被毁，我们理应承担一份责任。如今您愿意不计前嫌帮助我们，我们不胜感激。” 温思渺多看了他一眼。 这宗主，为人处事倒是有一套。 神兽从不插手人间事，除非有人打破平衡与其签订契约，要么辅佐其登上仙盟之主的高位，要么酿成大乱。 所以，不存在什么负责灵山之说。宗主不过是在道德绑架她，逼得她不得不答应帮助他们。 她这还没说话呢，宗主一顶高帽就压下来，这回不答应也不行了。 看她年纪小好欺负？ 不，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她不是普通的凤凰，她有靠山的，别欺负她。 小心被她的靠山报复。 她静静地看着宗主表演。 “最近发生的事情，想来您也看见了……”宗主颤声道，“魔君降临，人魔的秩序打乱，那魔君杀戮无数，不知哪天会放出魔物祸乱人间。我们必须要在魔物出动之前，除掉他。” 温思渺平静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助我们一臂之力。”宗主道。 8更完。明天还有呀！ 第437章 家养凤凰（13） 宋之怀所说的「办事」，一来是处理魔界那些魔物； 二来，便是处理人界的修士了。 虽说他入住魔宫已有一段时日，魔界太大，总有些心有不甘的魔物，连臣服于他的表象也不愿做，他便只有亲自动身去收拾了。 魔界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他的修为便是最好的身份证明，解决这些魔物轻而易举。 细细想来，要解决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么一个。 万青宗…… 宋之怀勾了下唇，漫不经心地想，小凤凰刚刚化形，最是要补身体的时候。 炸了万青宗一个洞府，他就不信找不出第二个，到时候把万青宗的宝贝全都拿给小凤凰便是。 万青宗是个以剑为主要修行方式的宗门，宋之怀上山之前，换了一身白衣，手持一柄剑，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 一如当年从商会逃离，他一身狼藉，在暴雨如注的夜晚，逆着风上山。 那时候穿的也是一身白，不过太过狼狈，白衣沾了血。如今却是衣袂翩翩，连灰尘也不见一点。 这是他最后一桩事。 便以最初的方式来解决。 等处理完人界，往后便可安心管理魔界了。 小凤凰那样闹腾的性子，把她困在魔宫，看她都闷成什么样了。这些事情处理完，倒是可以带她出去走走…… 走了一段路，宋之怀便被面前的阵法拦住了。 他毫不意外。 这段时间，几大仙门掌门在万青宗聚首，为的就是等他主动现行。他们怕是已经商讨出了几大政策来对付他。 但他没有放在眼里。 宋之怀抬手，银剑反射出他冷冽的眉眼，魔气缠绕剑身，一挥手，便争先恐后地扑向阵法。 阵法顷刻间被打破。 再往上一个台阶，又是新的阵法。 宋之怀如法炮制，眨眼破阵。 他极有耐心，上一个台阶，便破一个阵法，想来那些人早有准备，想先用阵法困住他。 换句话说，拖延时间。 宋之怀不慌不忙。 嗯，晚些回魔宫，把家里那只小凤凰晾几天……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着急。 那没良心的小姑娘，巴不得他赶紧走了自己去玩呢。 宋之怀破解第一个阵法的时候，消息便传入了万青宗内部。 上山的台阶一共九百九十九个，要想一次性破解这些阵法，至少要耗上几个时辰。若是难缠些，好几天也不一定。 这就是仙盟之人设下阵法的初衷。 掌门一脸了然：“他果然来了。” 下方的温思渺瞥了他一眼。 她在万青宗待了一天，看他们耐心地布阵施法，又给她讲之后她需要做些什么。 他们要她取下三根羽毛作为阵眼。 当时温思渺便笑了起来，声音依然轻轻的，“掌门确定是用这个办法？” 掌门十分笃定，“请凤凰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让您无恙归来。” 这个阵法，也许年幼天真的小凤凰不懂，但温思渺懂。 这是施给灵兽的契约。 从前是以血作引，他们不好向她讨凤凰血，便问她要了羽毛。 这阵，若双方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倒也罢了。无非就是布阵之人遇到生命危险，阵眼灵兽以命换命，能为其抵挡下最后一击。 偏偏他们不是。 掌门在骗她，以这种另类的方法与她签订契约，逼她为他们献祭。 若是他不死，她自然可以无恙归来。可他若以她为盾，强行去攻击宋之怀呢？ 宋之怀不会放过他的性命。 好一个阴毒的万青宗掌门。 温思渺什么也没说，淡淡地交出了凤凰羽，而后在这凤凰羽上凝结了一滴凤凰血。 她的血，与寻常的凤凰血不一样。 这里，融了宋之怀的血。 化形之后，宋之怀哄着她，用血喂了她好几次，每一次的画面都很不堪回首。 当然，目的也达到了，她轻松地将其炼化为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 宋之怀的血，入魔之前，对修士是大补。入魔之后……就是大毒。 与掌门签下契约的，不止是温思渺，还有她背后的宋之怀。 虽然温思渺不知道她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她觉得，到时候一定会很精彩。 掌门的目的是肯定达不到的。 藏在血中的魔气只有一点点，掌门根本看不出来，满面笑容地接了凤凰羽，估计还在背后笑她傻吧。 温思渺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很难想象，宋之怀居然在一个这样的宗门长大。 他的童年是什么呢？ 算计，利用，贪婪与阴谋，所有人都想从他身上索取利益，榨干他最后的价值。 这样的掌门，不留也罢。 掌门自然不清楚温思渺在想什么。 打从温思渺交出凤凰羽，阵法既成，掌门就把这傻凤凰当自己人了。 可不是自己人么？ 他自然清楚，宋之怀上山，肯定是奔着取他性命来的。这下好了，有凤凰在，宋之怀只能伤他，却不能杀他。 凤凰会为他换命。 不过是一个献祭的工具，在她没有发挥作用之前，自然要好好哄着的。 这阵法属于深层次的驭兽之法，凤凰这等高傲的神兽，从不屑与灵兽为伍，也没有人如此大胆，敢把这种阵法用在神兽身上。 所以他笃定凤凰不会起疑。 好在这小姑娘确实被他哄的交出了凤凰羽，他更自信几分。 “凤凰大人不必担心……”掌门不慌不忙地说道，“待他破解最后的阵法，我们自然会应战。这一次，就是那魔头的死期。” 宋之怀却有一点不耐烦了。 这九百九十九道阵法，难倒是不难，就是有点麻烦，又多又杂。 就像是一本写着阵法大全的书，要他从第一行看起，从第一行背到最后一行。 他决定不冷落小凤凰了，他要早点回去，多出来的时间可以去人界转两圈，带点东西去哄小凤凰开心。 他一挥剑，直接劈开眼前台阶，那些阵法一个个自行崩裂。 便连这仙山也为之一颤。 仙雾自行褪去，面前站着的人，赫然是万青宗掌门。 宋之怀蹙了下眉。 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小凤凰的气息？！ 小宋：一不小心捉了个奸？ 第438章 家养凤凰（14） 宋之怀很不爽。 这种不爽表现在行动上，便是他毫不客气地再次拔剑出鞘，一剑斩向万青宗掌门。 万青宗掌门憋了许多话，还未开口，宋之怀突然袭来，他闪身避开。 脚下是一个全新的阵法，身后，仙盟八位大修士站在八个方位，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撑。 “阿怀……”掌门眉目慈祥，“我倒是不知，你会如此沉不住气。” 他的面前有阵法忽然升起，如一道无形的保护屏障，将宋之怀伸出的剑隔绝在外。 宋之怀挑了下眉，嗓音淡淡：“你跟凤凰什么关系？” 不知为何，掌门总觉得这句话像是捉奸。 某年某月某日，宗门某个脾气火爆的女弟子有位道侣，出轨了他的小师妹，那女弟子也是这样，提着剑直逼道侣的咽喉：“你跟她什么关系！” ……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掌门惊呆了。 他迅速收敛好情绪，微笑着说道，“只允许你入魔，不允许我与凤凰签订契约了么？阿怀，你还太小，不知天高地厚。” 宋之怀也笑了，桃花眼微微上挑，笑得明艳至极，“你和凤凰，签订契约？” 小姑娘能耐了啊。 趁他不在乱跑也就罢了，还去跟别人签订契约？ 怕是被骗了而不自知吧。 “自然……”掌门面色坦然，“凤凰贵为神兽，心中有天地大义，为了除你这魔头，自然与我签订了契约。” 他的身后，有一位仙盟掌门的传音玉简响个不停。 那仙盟掌门没有理会，而是专心布阵。 “凤凰年幼，自身都未成熟，哪里管得了天地大义？” 宋之怀嗤笑一声，“本尊倒是不知，为了诛杀本尊，你连神兽都敢骗了。” 掌门被他气笑：“我骗凤凰？宋之怀，我是为天地除魔，凤凰与我签订契约心甘情愿，何来欺骗一说！你今日既然提剑前来，我便也要用剑斩你头颅！” 话音一落，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一把玄铁锻造的黑色宝剑。 他挥手便向宋之怀斩去。 “宋之怀，你的剑法是我亲自教的，我倒要看看，你将剑法学了几成——” 宋之怀是他最优秀的弟子，这毋庸置疑。 他轻松地接下他的每一招，将其逐一化解，连唇角的笑容都未改变一分。 勾、挑、劈，刀光剑影之间，掌门化身于无形，将剑法运用到极致。 他曾是宗门最优秀的弟子，坐上掌门之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原本他该成为最早得道成仙之人，仙门却迟迟不开，他始终卡在这个阶段无法突破。 直到他遇见了宋之怀。 他从未见过天资这样出色的孩子。 他的血，他的肉，胜过人界的最好补药。 他用剑，源源不断的剑气自动化为剑意； 他用灵，天地元素心甘情愿由他驱使。 他本该是万年难见的绝世天才。 但他的父亲不培养他，掌门亦然。见到他的这一刻，他与他的父亲、与三长老有着同样的想法—— 凭什么要培养宋之怀，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人得道成仙呢？ 他的存在，理应为这世间提供更多的帮助。 譬如，用他的血肉，铺开他们的成仙之路。 三长老将他囚禁于洞府之中，是掌门默许的。甚至，他与三长老达成合作，以宋之怀血肉之躯练就的药，他也可以分一杯羹。 万青宗有一片灵池，这是全人界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也许曾经不是。 但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在宋之怀血肉的滋养下，这就是人界的最佳修炼之地。 他们本以为可以掌控宋之怀。 把他驯化，把他收服，以师门、师尊、掌门的威压，让他心甘情愿地成为万青宗的一条狗。 但是他没有。 逃出三长老洞府的那一日，他选择了入魔。 动静如此之大，震撼了整个人界。 掌门便故意放出流言蜚语，意图用这些流言逼他回到宗门。 他会知道，只有他的宗门不计前嫌，只有他的师尊、师伯，依然可以把他当作弟子，只要他乖乖听话。 可惜…… 宋之怀逾越了。 掌门面露冷色，全身力量尽数蓄积于剑处，狠狠朝宋之怀挥去！ 剑与剑相撞，宋之怀的剑法出神入化，让他甚至看不清他的影子。 是啊…… 掌门闭上了眼睛。 宋之怀是天之骄子，旁人数十年悟不出的剑意，他天生就懂。 哪怕入了魔，也不是低贱的魔物，而是魔界的君主。 他修行这么多年，却不敌一朝入魔的宋之怀。 他甘心吗？ 他不甘心—— 「啪」的一声，掌门的剑被挑开，在空中断成两截。 那把银剑穿破虚空，直逼他的心脏。 尖端没入他的皮肤。 修长的手握着剑柄，宋之怀注视着他。 掌门忽然笑了。 “宋之怀，你以为你杀的了我？”他张狂大笑，“你知道我跟凤凰签的是什么契约吗？是生死契！那凤凰和你小时候一样蠢，什么也不问，就傻傻地跟我签了契约，哈哈哈……” 剑在他的心口停留，他却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几乎笑出了眼泪。 “你杀不死我，你只能杀死凤凰，哈哈哈……” 他清晰地在宋之怀脸上看见了错愣之色。 那剑被猛地拔出，狠狠地摔在地上。 宋之怀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绝望无助。 他封住他筋脉，狠狠抓着他的衣领，声音沙哑无比：“你再说一遍？！签的是什么契约！！” 就在此刻，阵法被打破，山下的弟子终于冲了上来—— “掌门！掌门！我知道我已经被宗门除名，您也不会接我的传讯玉简，可这件事我必须告诉您：当心凤凰！她跟魔头是一伙的！当心凤凰！” 这一回，错愣的人，变成了掌门。 “你和凤凰是一伙的？”他笑得几乎癫狂，“难怪她那样爽快地答应，原来是心向着你，还想着在我这弄一出反水的戏码？好啊，那我就要自杀给你看！” 说着，他一边大笑，一边自断心脉。 “住手！”宋之怀双目赤红，白衣沾染鲜血，紧紧地扼住掌门咽喉，阻止他乱窜的心脉，“凤凰不是你的契约神兽……她是我的。” 带着五彩光芒的火焰陡然升起，将掌门包裹。 第439章 家养凤凰（完） 火焰又旺又烈，分明近在咫尺，却无法伤着宋之怀分毫。 掌门面色苍白，不住地惨叫：“啊——啊——” “你怎么可以杀我——啊——” 火焰越烧越旺，掌门的身影忽明忽暗，似是被火烧得不成人形。 “有何不可？” 仙雾退散，有着弯弯杏眼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天真无辜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她的嗓音甜软，说出的话，却有着魔一样的残忍，“这只凤凰读过书，知道你不是在画法阵，而是在签契约。用作阵眼的，不只是凤凰羽，还有魔的血。” 嗯，读书的重要性，不会被坑蒙拐骗。 当然，某人除外。 “不可能，不可能——”掌门疼得大叫，“救我，救我——” 没有人能救他。 那施法的八位仙盟掌门，竟不知何时被锁链束缚手脚，高高挂在两侧的石壁之上。 冒死冲上来报信的弟子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他就知道这凤凰是魔鬼！根本不是什么单纯无害的小姑娘！ 她是恶魔！跟宋之怀一样，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心也是黑的！ “刚刚去你仓库走了一趟……”温思渺若有所思，“这捆仙索确实挺好用的，诸位说对吧？” 八位掌门：“……” 被一个小姑娘欺负，真是奇耻大辱。 不过，一想到这小姑娘是神兽凤凰，好像也没那么丢人了。 他们又打不过凤凰。 宋之怀气笑了。 他什么也没说，弯着一双桃花眼，笑吟吟地看着温思渺，仿佛在说：请继续你的表演。 头一次干坏事的温思渺十分心虚。 掌门在多人的注视下化为灰烬，随风消散于人间。 他一死，这费尽八位掌门心血所凝成的八卦阵，也不攻自破。 一切都结束了。 温思渺继续说道：“其实大家也不必闹得这么僵。若魔界有心攻打人界，人界早就大乱了，不至于到现在还这么平静。” 八位掌门没有说话。 “或者说……”小姑娘皱了皱眉，“这种私仇，诸位觉得不该报？” “你们都为那宋姓掌门鸣不平，殊不知他是我道侣亲生父亲，见我道侣天赋异禀，转而将他卖给黑市做炉鼎。” “万青宗掌门以我道侣血肉作药，三长老更是将我道侣囚禁三年。” “你们服过万青宗出产的丹药吗？是不是绝妙至极，非人间所有？那是自然。这些灵草的种子，都是以我道侣血肉培植出来的！” “这样的仇……”她转过来，字字如鼓声，铿锵有力，“换作诸位，你们会怎么做？” 那些掌门个个面色青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似笑非笑，“你们要劝他忍气吞声么？” 仿佛一巴掌狠狠抽下，掌门们面面相觑，只有羞愧与心虚。 他们与万青宗掌门交好，万青宗掌门甚至以灵丹为筹码，答应事成之后，会给他们大量灵丹。 人人都觊觎万青宗的灵丹。 然而万青宗的炼丹之法乃三长老仅有，绝不外传，他们根本学不到。 如今，他们才得知灵丹的真相。 除了羞愧，他们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宋之怀。 不过，宋之怀也不需要他们的同情。 温思渺最后说道：“你们与我道侣无仇，我也不想在此大开杀戒，自行离开便是。若有心，要做什么，也不需要我教。” 她随意掐了个诀，那些捆仙索应声而断。 八位掌门对视一眼，齐齐朝宋之怀一拜，消失在了原地。 很快，这里便只剩下温思渺与宋之怀两人。 温思渺脸上的表情很快被心虚所取代。 她拉了拉宋之怀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说了好多话，渴……” “我倒是不知……”宋之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连句人话都懒得说的凤凰大人，还有话多的时候。” 温思渺：“……” “凤凰不是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么？”他道，“魔界肮脏，找不到供养凤凰大人的练实醴泉，还是人界好啊。” 温思渺：“……” 讨厌…… “凤凰羽兑凤凰血……”他说道，“凤凰大人真是舍得，连我都没有这个待遇呢。大人为我以身犯险，我是不是也该有什么表示？”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觉得，你应该在脸上刻一行字。” 宋之怀：“嗯？” 温思渺：“阴阳怪气！” 气死她了！ 为他做了这么多，连句感动的话不说也就罢了，居然还阴阳怪气她！ 回头到现代开个帖子，#论失去女朋友的一百种方法#，她要把宋之怀的罪行一一展现出来，网友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终于笑了起来，把气得炸毛的小姑娘揽进怀里。 “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让我来做……”他温声说道，“我舍不得让你以身犯险。” 温思渺挣扎：“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 “原来是渺渺心疼我。”他又柔柔一笑。 温思渺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说起来……”他又悠悠道，“你在那些掌门面前，是怎么称呼我的？” 温思渺：“你指什么？前任吗？” “唔……”宋之怀若有所思，“确实。前任主人，现任道侣。” 温思渺：“……” 终究还是低估了他的不要脸程度。 他实在是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他在世间活了二十多年，却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爽朗豁达。 那些黑暗的过往，那些肮脏复杂的仇恨，似乎在此时此刻都化为了泡影。 如今他真正想做的，不过是拥住这一团。 眼前的光，心上的火。旁人眼里的神兽，他心中的小姑娘。 “仇报完了……”宋之怀说道，“凤凰大人这么说了，我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温思渺斜睨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自己看着办」。 “那好吧……”宋之怀笑了笑，“看来以后不能做个大魔头，要做魔界与人界的和平使者了。” 温思渺：“……” 他开心就好。 宋之怀掰手指：“还要学会怎么哄道侣开心。” 温思渺点头。 这个可以有。 他便向她伸出手，弯了弯眼，“那么，我们回家吧？” 温思渺也微微地笑了起来，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天下纷乱，世事复杂，也不过一声回家。 第440章 虚拟恋人（1） 回到混沌空间以后，温思渺敛眉沉思，只觉得先前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手是真实存在的，便连掌心的纹路也十分清晰。 那么，不真实的…… 就是面前这个空间了。 譬如床头花瓶里的蔷薇，一会儿变得虚幻，一会儿又十分清晰，像是光晦暗不明下的影子。 这个空间，怎么回事？ 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 温思渺轻声唤：“宋之怀？” 出乎意料的，迟疑了大概有两分钟，才飘来了系统略显挣扎的声音：“渺渺……有一件不好的事情，我本不愿意告诉你。但现在，可能不得不说了。” “这个空间，要塌了。” 温思渺虽看不见他的脸，却可以想象他皱着眉，面色凝重的模样。 “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先把你送到下一个世界。” 温思渺：“可你……” “不必担心……”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一点之前的闲适从容，“空间本就是我的造物。我可以创造一个，自然也可以创造第二个。” 温思渺只有点头。 “好了……”系统轻松地笑了笑，“我把你送到下一个世界，照顾好自己。” 这一次传送的过程似乎格外漫长。 传送到下一个世界的时候，温思渺还有一点懵，仿佛从深度睡眠中抽身，满身都是疲惫。 她还想着系统的事，难掩烦躁与忧虑。 面前是一片闹市，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来往的人们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身背大刀的红衣女侠，手持长剑的白衣剑客，一身黑色紧身衣、头戴幂离的蒙面怪人…… 当然，更多的，是那些衣着各异却难掩华丽，背后还发着各色光的男男女女。 温思渺揉了下眼睛。 她有些平静下来。 她非常确定，这些人在发光。 有的是武器发光，有的是衣服发光，有的是鞋子、腰带、配饰发光…… 总而言之，黄光紫光红光白光等一系列光芒连在一起，晃得温思渺快睁不开眼了。 这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世界？ 古代？玄幻？仙侠？ ……怎么看着都不像啊。 她正站在一处码头旁，两个纤夫正在讨论昨日拉货的收成，温思渺听了一会儿，他们一共就两句话： “这一趟拉了十几天，才挣了一堆铜板，回头那婆娘又要训我话。” “唉，生活不易，生活不易啊……” 温思渺：“？”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她又抬头看去，听了听其他人的对话，有的还算正常，有的不太正常。 什么「今天的pvp榜一你看了没」“害，上周四更新的副本，我都打了一周了，连终极boss的影子都没见着，真是费钱费时间。”「找奶妈！五缺一进69副本」。 像是现代人能说出的话。 温思渺经历过很多世界，独独这个，触及她知识盲区了。 想着反正也没人找她，不用担心被打扰，她随意找了个糖水铺子，要了碗酒酿汤圆，便专注地开始接收起记忆来。 原来这是一个星际世界。 而她现在呢，正躺在游戏舱里，戴着vr眼镜，玩一款全息游戏。 人类移民外星多年，科技鼎盛繁荣，极度富足的生活下是发达的娱乐行业，全息游戏就是这些产业的其中一种。 这款全息游戏，就是星际最大娱乐公司开发的新款，模拟仿真东方古国的古代网游，融古代、玄幻、修真为一体，以精湛的画质与极具考究的细节扬名。 难怪她会觉得到处都很不和谐，原来是因为这个游戏设定糅合了许多元素。 事实上，温思渺活了这么多年，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小世界，都很少接触过游戏。 她虽然宅，但是娱乐活动不多，再加上总是现代、古代世界交替，对手机等电子产品的依赖性不大，用以打发时间的，也不过是看看书、练练字，以及睡觉。 她连小游戏都玩的不多，这种网游更是根本没有接触过，难怪触到她知识盲区了。 幸好还有记忆作为支撑。 她本人的身份呢，是某高中的一名高四生——没错，公元3021年，科研使人类的寿命延长了一倍不止，自然也实现了真正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高中读五年，高考考三次，取最佳成绩。 ……好恐怖，太恐怖了。 已经经历过两次还是三次高考支配的温思渺又找回了当时的恐惧。 居然要连考三次！！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设定！！ 她揉了揉额头。 学校的升学压力不大，基因改造后人均智商也跟着提高不少，加之高考又有三次机会，才有这个心思跑过来打游戏。 她是人工授精的试管婴儿，由福利院统一抚养长大，靠国家的福利金生活。 如今科技发达，最不缺的就是钱，与她相似的胎儿有很多，他们每个月都能从政府那领到大批福利金，医疗住宿学费也是全免的。 这具身体的性格比较孤僻内向，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打游戏。 玩游戏呢，也以单机居多，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种花养草看风景。 嗯，这很她本人。 她现在就在一边吃酒酿汤圆一边看风景。 接收过来的记忆不多，没一会儿，温思渺就整理好了。 她又试着用意念调动设置栏，逐一看了看自己的人物属性、装备以及任务等，熟悉了一下游戏的操作方法。 这个时候，帮会上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说是进副本缺一个奶妈。 这个游戏术语温思渺已经懂了，奶妈就是治疗角色，好巧不巧，她玩的就是治疗。 先前加帮会是因为游戏设置了一个任务，只有组队才能通过。 她是个生活玩家，生活技能点得很高，又是奶妈，很快匹配到队伍，下完副本后，对方帮会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加入帮会可以点亮其他生活技能，还能得到一定的红利，她便答应了下来。平时比较安静，发言不多。 温思渺思考了一会儿，聊天面板就开始@人了——这个时间点不是很巧，帮会在线的奶妈，只有她一个。 她同意了组队申请。 体验生活。 新世界是个网游……游戏设定参考《倩女幽魂》《天下3》《逆水寒》等，玩过的网游不多，私设如山，请大家见谅_（:_」∠）_； 感谢海胆芝士蟹黄、神明也不是神的角色召唤，慕子言、甜橙&、初夏、微凉、神明也不是神的灵感胶囊，易欢、墨停-墨香爷的、希见、喜欢吃甜点的沈蓝桉、神明也不是神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441章 虚拟恋人（2） 消息框跳了一下，是对方把任务的大致介绍给发过来了。 温思渺这个号，角色名是「思渺然」，目前等级为89—— 上周四，服务器将最高级开放至108级。这类游戏，每20级为一个全新的上升台阶，所以多数玩家选择将等级卡在49、69、89这几个节点，攒攒经验、修为直接一举冲到下一个阶段，她也不例外。 对方发过来的任务，好巧不巧，就是89级的主线任务。 作为一个生活型玩家，温思渺刷副本的次数不多，除非是为了为制作装备等道具攒稀有材料。 这个89级，也是看见上周开放到108级，才选择一口气从69级冲上去的。 她连89级主线任务都没做呢。 身上的一身装备都是卡69时期用的。 刚好，去89主线副本走一趟，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换些符合等级的装备。 换新装备，肯定要从武器开始换。作为一个点亮了「十级锻造师」技能的玩家，温思渺一点也不担心，她只需要搜集材料就好。 她扫了一眼锻造89级武器所需要的材料，跟89副本一比对，发现除了副本道具，剩下几个她都有。如果她运气足够好，刷一次副本就够了。 温思渺迅速进入了营业状态，对这个副本充满了兴趣。 就在她看任务的时候，人物已经切换到自动寻路的模式，骑着坐骑去找发给她任务的队伍了。 队伍有四个人，分别是刀修、弓箭手、召唤师以及刺客。 队长是个刀修，一身玄甲，隐隐散发着红光，会发光的武器都经过了特殊强化，一看便十分不凡。 温思渺对他有印象，他是帮会里的两个副帮之一，平时颇为活跃。 “思渺妹妹你来了！”刀修咧开嘴，十分热情，“走走走！这个89副本刚更新，大把的人去刷，详细的攻略都没做出来几套，也不知道能掉什么装备。我们队里那个奶妈今天有事没上线，才来帮里喊人。” 游戏目前最高等级为108级，按49、69、89划分为三个层次，每一个层次只有一个最高副本，其他的都是纯主线剧情，偶尔来几个小怪。 只有打过了副本，才能获得升级的许可，否则经验攒太多都是徒劳。 这也是温思渺明明上周就升到了89，却迟迟没有突破这个数字的原因。 大部分卡级玩家皆是如此，这才有了刀修口中「大把的人去刷」。 69级以后的副本都得靠组队，作为一个常年自闭的单机奶妈，她一个人根本没法打过这个副本。 温思渺垂眼道了声好。 这个游戏里的奶妈本就是偏娇小软萌一类，又是全息游戏，玩家可以用自己的相貌以及声音参与游戏。所以那刀修见了她，张口就喊「妹妹」，倒也情有可原。 可惜，一眼扫过去都没有看见想找的那个人。 系统页面有个实时更新的全服战力榜，早在第一时间温思渺就去看了，战力榜前十的角色信息都是可查看立体人物图像，宋之怀不在其中。 她对宋之怀如此熟悉，不管他是把外貌上调30%还是下调70%，她都可以一眼认出来，可惜宋之怀不在。 设定如此低调，这可不是宋之怀的风格。难道宋之怀不是玩家？ 她心里满是疑问，却得不到解答，只好先压了下来，专心跟着刀修四人进副本。 游戏的主线任务比较套路，主角一行人斩妖除魔、求仙问道，最终登顶，一个等级就是一部单元剧。 89级副本所在地，是「仙源境」。顾名思义，境内居住的都是修士。奶妈这个角色，正是师承此地。 仙源境是一座海上岛屿。万丈仙山浩渺，与弥漫的海雾相映，作为刚从修仙世界出来的人，温思渺只觉得十分亲切。 只不过，入岛以后，就不太亲切了。 一众与温思渺衣着相似的男男女女、头顶「修士」昵称的npc冲了出来。 刀修扛起大刀，一刀挥去，便见那些修士血条狂掉。身边是个女弓箭手，边打边调侃，“思渺，你宗门可真狠心，好歹是带同门进来，都不能增加点好感度么？” 刀修笑了起来：“69副本打的可是你飞鹰山，也不见你师尊放水。” 五人的队伍，那四人都是一组固定小队的队员，日常任务都在一起，谈笑间语气颇为熟稔。 温思渺记得刀修解释过，今日队里的奶妈有事不在，这才喊了她。 固定队伍什么的，不太适合她这种，她混个副本就行。 温思渺分了些神，画下治疗法阵，投到四个队友身上。 刀修边打边给队友介绍，“这副本我研究一星期了，一共有三层，第一层第二层都是小怪，第三层才是boss。 我听说这第三层开启要运气，他们一般打到第二层就给送出去，直接突破89了，没人见过第三层大boss是什么样。” 他得意地展示腰间的葫芦：“所以我这次来，特意换了幸运加成的法宝，我就不信碰不到大boss！” 游戏一般定律，只有碰见大boss才有可能掉落极其稀有的装备，这些人显然也是奔着89极品装备来的。 温思渺静静地听着。 果然如刀修所说，第一层是仙源境的师兄师姐，第二层是仙源境的几位长老，虽说难缠了些，打起来却还比较轻松，没过多久，最后一位长老也被打趴下了。 那长老躺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眼里却有止不住的欣赏：“好！好！看来你们的确有几分天赋，可以为我仙源境除妖。但是，若想进入仙源境，还得过我师祖这关。” “师祖闭关百年，从未主动指点后辈，今日师祖难得出关，算你们好运！去吧！” 紧接着，无形的力量将众人托起，直朝那仙山的顶部而去。 桃花树下，一身白衣的男人负手而立。几人落地时，有风阵阵，花瓣也落了满地。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温思渺也能认得出来人。 ——这不是宋之怀么？！ 第442章 虚拟恋人（3） 队伍里，弓箭手与刺客都是女修，见状不禁喃喃：“这……这是仙源境的师祖？思渺，你玩的是奶妈，你听说过他吗？” 游戏目前设定一共有五种职业，即刀修、弓箭手、召唤师、刺客、医师，副本都是按照职业来的，每一个副本，他们都得来到某职业的大本营，跟这些npc过招，把师兄师姐师叔师伯师尊给打一遍。 然而温思渺茫然地摇了摇头。 宋之怀的出现确实十分突兀。她玩这个游戏也有一段时间，每日任务的门派试炼不曾断过，的确从未听说过什么「仙源境师祖」。 “不重要不重要！”刀修提刀狂笑，“我就知道这个三千两灵玉换来的葫芦没骗我！果然能加成幸运！兄弟姐妹们，上！打死他！” 听见他的话，负手而立的男人回过头，桃花眼微微一挑。 分明是冷若冰霜的眉眼，可眼尾上挑、又置身于桃花林中时，莫名便多了几分缱绻的柔情。 他看了过来，眼眸沉沉如墨。 两位女玩家捂住心口：“啊啊啊他好帅！！我要转职！！大刀你没有心！！” 温思渺也默默后退了一步。 刀修：“你们干嘛，这是副本大boss，不打他打谁？” 弓箭手&刺客：“太帅了，下不了手。” 温思渺：“你好残忍，不想救。” 刀修：“……” 他准备了这么久的幸运道具，好不容易等到89副本打开，还刷出了最大boss，到头来队友居然反水？ 这个世界没有爱了。 刀修还没动手呢，面前的男人却皱了下眉，冷冷地说道：“聒噪。” 话音刚落，他脚边的桃花花瓣即刻飞起，化作薄薄的利刃飞向五人。 刀修急忙提刀去迎，“别犯花痴了，你们不打他，他要打你们了！大boss才是没有心的！” 几人方才如梦初醒，连连放出技能。 一时之间，各色光芒在眼前晃动。 温思渺站在了队伍的末端，手中凝起绿光，分成四股，照在队友身上。 不过几个瞬息，那桃花花瓣便化作诡谲多变的阵法，便连刀修身上那坚硬的铠甲都被开了口子。 刀修痛骂：“靠！！这是我花了好多灵石强化的！！就破损了！奶妈的师祖不是奶爸吗，一个奶爸战斗力怎么这么强！”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他痛骂的时候，温思渺注意到，原本面无表情的宋之怀瞥过来看了他一眼。 紧接着，那桃花花瓣组成一柄长剑，一击便把刀修给打死了。 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刀修疯狂在队伍语音聊天框@温思渺： 【思渺妹妹救我！！】 【这奶爸欺人太甚！！】 【等我升到108，区区89的boss能奈我何！！】 温思渺丢了一个复活术到他身上。 刀修重新爬了起来，张口就道：“你不是仙源境师祖吗，心眼怎如此小？说你两句都不行了？还是我思渺妹妹好。同为仙源境人，思渺妹妹就像一道光啊……” 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那如谪仙般的男人似乎嘲讽地「呵」了一声。 紧接着，攻击其他人的花瓣纷纷转了个方向，齐齐朝刀修冲去！ 刚爬起来的刀修再一次躺下了。 系统面板上，白衣男人血条再涨一倍！ 刀修在队伍聊天框痛骂： 【草！！奶爸又杀我！思渺妹妹救我！】 【啊啊啊我今天就要跟他拼了！他知不知道游戏里的灵玉都要靠氪金来换，我刷出个大boss容易吗我！】 然而温思渺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秒复活他。 【思渺妹妹？】 温思渺冷静地回复： 【队长，boss血条涨一倍了，我怀疑他被你激怒，更难打了。】 刀修：“……” 温思渺：“所以你还是躺着吧。” 刀修：“……” 原来没有心的，是这位奶妈妹妹。 虽然她是仙源境人，可她是玩家，这boss是npc啊！ 事实证明，刀修是队伍的最大输出。 没了刀修，白衣男人的血条又翻了一倍，想要打败他难于上青天。 其他几个队友也渐渐力不从心。 刺客：“思渺，你不要救我，专心给弓箭手辅助，我先磕药。” 刺客：“我药快磕完了，算了，我死着吧。” 召唤师：“顶不住，我觉得我们打不过这个boss……不过我们已经可以突破了，要不退出副本？” 刀修：“士可杀不可辱，战斗到最后一刻！” 弓箭手：“什么时候了你还中二，全军覆没掉的是自己的装备经验好不好？” 刀修：“……” 没过多久，刺客倒下，只剩下召唤师与弓箭手这两个主力输出。 白衣男人依然站在原地，甚至未曾挪动一步。 全程与他们动手的，不过是这桃花花瓣罢了。 弓箭手也忍不住咬牙骂道：“这么变态……游戏设计方存心不想给我们掉极品装备呢？” 却听见白衣男人忽然道：“不用挣扎了。” 他轻轻一挥手，疾风袭来，召唤师、弓箭手的血条顿时变为灰色，温思渺也掉了一大半血。 她急忙屏息，用技能给自己加血。 白衣男人看了过来。 那双桃花眼清清冷冷，仿佛雪山万年不化的寒冰。哪怕这只是一组虚拟数据，温思渺也感受到了寒意。 他淡淡道：“过来。” 他的眼里是睥睨万物的傲然，然而此时此刻，集中于一点。 他在看她。 温思渺怔住。 “我闭关数百年，不知外界情况如何，今日一见，你们几人虽实力不足，但心境尚可……”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们通关了。” 刀修：“我不骂了，好歹这boss还做了个人。” 女弓箭手：“呜呜呜，他的声音好苏，我爱了，这个npc可以攻略吗？” npc还真可以攻略。 日常任务里有个npc列表，弹出来都是各大门派关键人物的好感度，事关每日馈赠的门派积分以及副本掉率，需要天天打卡维持感情。 温思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人物列表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 【仙源境师祖宋之怀】 第443章 虚拟恋人（4） 谈话间，宋之怀又看了过来。 他分明只是一组虚拟数据，可那双沉沉的墨眸，却好似有了温度。 “仙源境弟子？” 犹豫片刻，温思渺向前一拜，乖巧地道了声「师祖好」。 “穿成这样……”他皱着眉，神色不虞，“对年轻弟子，仙源境已经如此苛刻了么？” 温思渺：“……” 倒、倒也不至于？ 她身上穿的是69级极品装备，能发光的那种。玩游戏秉承一种原则，其他的可以抠搜，但是法衣和武器绝对不行。 只不过她没改外观，虽然穿的是极品法衣，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弟子服。 “出去以后，好好修炼……”他淡淡道，“我等待你们的再次挑战。” 说罢，桃花花瓣扬起，一转眼，他的身影已经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接着是大量各种颜色的装备与材料掉落。 头顶突然金光大作，浮现一行字。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只见白光闪现，（思渺然）得到仙源境神秘师祖青睐，获得（(极品)云上揽月法衣）一件。】 游戏惯例，但凡有极品装备掉落，世界频道都会播报一次。 果然，消息一出，世界频道直接炸了。 【草？仙源境神秘boss？】 【同在打副本，为什么我没刷出神秘boss？】 【奶妈的极品法衣！全服首件89极品法衣！我日！】 武器增加输出量，衣服则是抵御能力，增加血条。对于以辅助为主的奶妈，一件极品法衣甚至胜过极品武器，可见有多么难得。 温思渺只看了一眼世界频道，就被那花花绿绿的弹幕晃花了眼，急忙屏蔽了。 刀修倒是一脸坦荡，“思渺妹妹，那件极品法衣是你的，你捡吧。剩下的材料装备我们出去分。” 去哪个副本掉什么职业的极品装备，这很正常。其他职业的装备虽然也会掉，但是掉极品的概率不大。 出副本后会有个伤害统计，队伍一般是按照输出程度，按比例分配材料的，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 温思渺反倒是不太好意思了：“谢谢队长……那，那其他材料我就不要了，谢谢。” 这就是组队的麻烦之处了。 幸好掉装备是有指定玩家的。不然，事情将变得更加棘手。 “没关系，你拿着吧……”女弓箭手安慰道，“不用客气，大家都是一帮的人，我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下次换作别人也是一样的。” “对……”刀修点头，“该给你的材料不能少。如果换成我们固队的奶妈，不见得有你能抗。” 作为一个生活玩家，最重要的当然是点亮各种技能，连门派技能也不例外。 温思渺这个号，能点的技能几乎都点满了，在全服职业排行榜上都是有名的。 温思渺只有点头道好。 刀修十分郁闷：“真奇怪，明明我带了幸运法宝，怎么掉极品装备的不是我？算了，上品也行，勉强能用。” 其他几个队员笑着说道：“别这么想，好歹刷出大boss。这种全服首次，能载入史册呢！” 他们可不是开玩笑，服里真有一本「全服大事记」，专门记载某年某月某日某某玩家打破了第一次。 “好吧好吧。”刀修的心情这才有所好转。 倒是女刺客一脸憧憬，“你们刚有认真看boss吗？我录屏了！幸好cg时间够长，我太爱了，这段视频我以后要每天看一遍。” 温思渺默默看了一眼npc列表，宋之怀依然高高居于第一位，也就是好感度排行榜榜首。 他们似乎都没有发现列表里多出来了一个人。 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队长，刀修很快把材料分配好，解散了队伍。 温思渺算了算，发现自己所拥有的材料已经足够炼制一把奶妈的极品武器了。 正想着，忽然收到了几条好友申请，都是刚刚队伍里的人。 她逐一点了同意。 刀修随后发来信息： 【合作愉快，有空一起下副本啊，日常一条龙我都带的。】 温思渺抿抿唇，回了一句好。 第二天是周四，游戏例行更新，维护时间长达十二个小时。 温思渺白天在学校上课，倒是无所谓玩不玩游戏。中午扫了一眼手机，发现论坛已经炸开锅了。 论坛置顶赫然是《仙源境师祖！全新人物登场！》。 什么嘛…… “你也在玩这款游戏？”同桌扫了一眼，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你知道吗，这游戏今天更新的角色都上星网热搜了！太帅了啊啊啊！” 温思渺：“？” 同桌打开平板，把全息视频调出来给温思渺看。 画面上是一望无际的桃林。白衣胜雪的男人漫步于桃林之间，宛如闲庭信步。 忽然，他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眸似是大海与深渊，穿过时间与空间，静静地看着她。 他在看她。 那种清晰的念头，又浮上脑海。温思渺听见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你……是谁？” 动画戛然而止，弹幕是一大片的「awsl」「哥哥杀我」「你说这是祖宗我不信」。 “怎么样怎么样？”同桌双手合十，“很帅对不对？我已经准备入坑了，晚上我就去store里买游戏，我要重出江湖。渺渺，你什么服，带我一个呗？” 温思渺：“……” “我奶妈……”她淡淡道，“可能带不了你。” “没关系！我老公就是奶爸！我也要玩奶妈！！” 温思渺：“你叫谁老公？” “哎呀哎呀，刚刚不是给你看了我老公的视频吗，我老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仙源境师祖宋之怀。” 温思渺：“不带。” 同桌：“？？” 她眼泪汪汪，抓着温思渺的衣袖，“宝贝！我们当了两年同桌！你眼里一点同窗情谊都没有吗！” “没有同窗情，只有敌情……”小姑娘指着屏幕，语气漠然，“这是我男朋友。” 同桌：“……” 完了…… 他们娇俏明媚的班花，也被纸片人俘获了心。 第444章 虚拟恋人（5） 同桌不过一时口嗨，最终还是没有正式入坑。 用她的话来说，玩一款游戏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金钱，她还没这个心思，平时刷刷男神的视频好了。 哦，经历小姑娘的死亡凝视后，她已经非常识趣地把称呼由「老公」改为「男神」了。 放学以后，温思渺回到了家。 这是政府分配的公寓，配备两个机器人，房间布置简约温馨。 两个机器人都是小动物造型，一猫一狗，见到温思渺回来，高高兴兴地跑过来向她问好，又端来做好的小甜点给她吃。 温思渺忍不住弯了下嘴角，摸了摸机器人的头。 有点想念系统为她准备的空间了，如果也能增加几个机器人就好了…… 她忽然想起来系统说的那句话，「混沌空间要塌了」。 要塌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情骤然低落了起来，咬了一口曲奇饼，登陆上游戏。 论坛这两天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新人物宋之怀」，第二件是【xx服89奶妈爆出第一件极品装备】。 温思渺收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是系统。 【尊敬的玩家思渺然：您好！恭喜您成为全服第一个爆出极品装备、曝光新人物宋之怀的玩家。 宋之怀资料片更新于上周，我们的设定为人物出现即完善资料，您成为了带出人物资料第一人。 作为奖励，我们将送您【策划公司观光游】一份，诚心邀请您参加我们新项目的内测，时限为一周，您可选择在三个月内兑现。 确定好时间后，您将时间通过短信形式发送至终端xxxxx即可预约成功。 恭候您的光临！xx游戏公司】 还有这种设定？ 温思渺嘴角抽搐，通过这种方式邀请玩家参与内测？这游戏公司真会玩。 时间一周，作为一个学生显然是没时间的。她翻了下日历，发现月底开始放暑假，倒是可以把时间定在那段时间。 她姑且先把邮件的事情放在了一边。 除了这封系统发来的邮件标红高高挂起，一并涌入的，是大量玩家的好友申请以及帮会抛出的橄榄枝。 都是全服排行榜榜上有名的帮会。 温思渺所在的这个帮虽然也在排行榜上，但是名气不大，处于中下游。 她大致扫了一眼邮件内容，发现要么是问价的，要么是求副本攻略的，要么就直接邀请她跟他们一块下副本。 作为第一个爆出装备的人，boss又是可攻略npc，她的初始好感度一定非常高，这是公开的事实。 下89副本带上温思渺，89装备的掉率肯定很高。 至于问价，作为全服首件医师的89极品法衣，一定是天价。 一部分玩家会选择送入拍卖行高价卖出，换成现实货币，然后等到89装备泛滥之后，再低价购入其他极品法衣。 毕竟，游戏嘛，开心重要。 对于那些问价的玩家，温思渺一律回复「装备已绑定，无法售出」。 一回复完，她犹豫了一下，果断把这件衣服给穿上了。 不是每一件法衣都能改变外观，只有极品法衣自带外观，有一定概率带特效，温思渺这一件法衣，好巧不巧，二者兼备。 法衣的名称是「云上揽月」，轻盈如月华织就的绸缎，绣着玉兔仙宫，流光溢彩。 温思渺一眼便喜欢上了。 这是宋之怀送的衣服，怎么可以卖掉。 她转了两圈欣赏一番，又开始为那些抛出橄榄枝的邮件以及大量好友申请头疼了。 社交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这些人该怎么拒绝？ 平心而论，进入更大更好的帮会意味着分红更多，获得稀有道具的机会也更多，她可以做一个更好的生活玩家。 但是这也意味着她即将与大帮会绑定，作出相应的贡献，付出更多精力。 况且她刚跟这个帮的几个人混了眼熟，一声不吭就走了，岂不是落人家面子？ 温思渺想了想，好友申请全部忽略，帮会那些人发来的邮件，则回复【三次元很忙，无法为帮会做贡献，见谅】。 总算是解决了这些问题，她揉了揉太阳穴，打开了每日任务列表。 正巧，刀修发来了私信，“思渺妹妹，刚上线吧？每日任务做了没？帮我带帮里人下89副本，我带你刷一条？” 每日任务分为三种，分别是「日常任务」「门派任务」「帮会任务」。 温思渺要腾出时间写作业，时间有限，一般会选择性做两种。 刀修所说的「副本」及「一条龙任务」，都归在「日常任务」范畴。 一天可以开五次副本，刷三十次一条龙，这是爆装备材料的最大来源。 温思渺点头道好。 她时间有限，一条龙任务做的少，平时一般刷刷门派任务和帮会任务，不过反正有人带，挂机也行。 “那你来仙源境！” 温思渺自动寻路过去，发现刀修后面只有女弓箭手，其他两个都是生面孔。一个奶妈，一个刺客。 一见她来，刀修便与她介绍，“思渺妹妹，这个是我们队伍的奶妈云摇水，云云。” 云摇水长着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凤眼红唇，下巴略尖，发现温思渺看上去不过是个小姑娘，神色略带倨傲。然而等看见她身上的云上揽月后，表情才稍有变化： “这是昨天爆出的极品法衣？” 温思渺点头，没有说话。 这个女人的眼神让她不是很舒服。 “是啊，云云你别担心，我带法宝呢，今天肯定也给你爆一件……” 刀修笑着接话，“今天不是游戏更新吗？我去npc列表看了一眼，发现宋之怀出现在里面了。他对我好感度居然是-100！这不科学！他们几个都是0呢，哪来的负数！” 他玩游戏这么久，偶尔激怒npc，好感确实会降到负数。但怎么也不至于-100啊！ 就因为宋之怀是终极boss之一？还是师祖？ 正100的温思渺继续保持沉默。 宋之怀：虽然我没有出现，但我无处不在。 8章完。明天还有—— 祝大家——大年初三快乐？哈哈哈。没有对象不要紧，想想你们的寒假作业有没有动笔，悲伤的情绪就会转移了（。 我去找小姐妹玩啦！！ 第445章 虚拟恋人（6） “谢谢你，大刀……”云摇水柔声说道，“你的法宝不是花了很多钱么？就这么给队伍做贡献，太浪费了。” 温思渺瞥了她一眼。 她还不傻，不至于听不出她话里的暗讽。 怎么，男朋友给的衣服还不能穿了么？ 她没有说话，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 云摇水估计是个氪金玩家，身上的装备也是发光的。但她走的似乎是半辅助半输出型，几个法器加的都是攻击，能当半个输出用，而不像温思渺这种纯辅助。 难怪刀修这一队敢带两个奶妈。 “没关系，109副本才轮到刀修，我到时候搞装备也不迟……”刀修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都是一帮的人，没必要跟我客气。” 云摇水这才勉勉强强点头。 然而目光依然若有若无地落在温思渺身上。 温思渺一脸冷淡，没有搭理她的阴阳怪气。 昨天温思渺一队打入副本第三层，今天这第三层算是正式开放了，开启的概率大大增加，基本上进去之后都能遇到boss宋之怀。 “但是……”刀修边打边吐槽，“我刷一晚上论坛了，看他们都说遇到的boss一言不合就打人，看心情随机掉落装备，一次没被打败过。我明明记得我们昨天放了很长一段cg啊？” “npc多变不是游戏的特色吗？”女弓箭手斜他一眼，“估计今天更新以后调整转场cg了吧。那我得问刺客把截屏要来，这可是独一份！” 温思渺专心放技能，不参与他们的讨论。 确实…… 她想，昨天遇见的那个宋之怀，与游戏里大部分只会重复几句话的npc不同。 他是活的。 虽然这一回队伍少了两个输出，但是有刀修、女弓箭手两个主力输出在场，过前两关也算轻轻松松。 一眨眼，五人又来到了这片熟悉的桃林，白衣男人站在桃林之中，衣袂翩然。 便是连身边一身大小姐气场的云摇水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些痴了。 她眼里有明显的迷恋与狂热，这让温思渺很不舒服。 就知道招摇！他就不能选个低调的世界吗！ 白衣男人忽然转过了身，视线慢悠悠地从几人身上扫过。 看见温思渺换上了装备，他的目光略有停留，语气依旧漠然，“想进仙源境？动手。” 话比昨天更少了。 虽然眼底隐隐的愉悦还是没能掩饰住。 温思渺主动站在了队伍末端，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薇薇……”刀修道，“你打第一下，把仇恨拉过来，我好感太低我怕他血条又加倍。” 薇薇是女弓箭手的名字。 云摇水突然道：“我来吧。” “不行，开局很关键，你扛不住……”刀修摇头，“你跟思渺妹妹一起站后面，薇薇你来。” 云摇水的笑容一僵。 刀修是个心直口快的青年人，为人直率爽朗，不太说假话，相处起来还挺舒服。 云摇水也知晓他性子，没在这时候逞能，默默地站在了队伍的后面——与温思渺并肩站着。 温思渺才不理她，一挥手，三道光芒落在三个队友身上。 刚从修仙世界过来，若是换作敲键盘的网游，她对放技能反而会不熟练。现在是全息游戏，那就好上手多了。 这一回，游戏稍有调整，他们看见的不是宋之怀的血条，而是桃花花瓣。 「普通的桃花花瓣」「随风飞舞的桃花花瓣」「桃花阵」。 宋之怀站在不远处，双手交叠于身后，气定神闲地看着这一幕。 “九十九道桃花阵法……”他淡淡道，“全部打破，算你们过关。” “咦，难度居然下降这么多？”刀客一脸诧异。 弓箭手有个技能，叫「万箭穿心」，同时释放多支箭矢，非常适合打一大群小怪。 换成桃花花瓣也差不多。 云摇水见状，向前一步，由辅助变成了输出。 破阵并不难，不过是时间问题。四位输出齐心协力，没过多久，最后一个桃花阵的血条也黑了。 温思渺一直在给众人加血，法力消耗过度，翻了翻装备栏，开始就地嗑药。 反正她只是个陪跑的。 “一般……”她听见宋之怀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后又说出了这句话，“仙源境连给弟子的武器都要苛待了么？” 四道视线顿时齐刷刷地落在温思渺身上。 装备有攻击类与防御类，以及额外法宝。温思渺是辅助型奶妈，所以她给自己准备了极品+强化法衣，极品+强化腰带，武器只是极品，没有强化发光。 云摇水则是输出型，武器与法衣都经过强化，散发着浅浅的黄光。 所以说，宋之怀所说的「苛待武器」的对象，只有可能是温思渺了。 话音落下，世界频道又是金光大作：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只见白光闪现，（思渺然）得到仙源境师祖青睐，获得（(极品)云上揽月剑）一件。】 队伍众人：“……” 刀修：“靠！怎么爆极品的又是思渺妹妹！再来！” 他又开了一次副本。 俊美如谪仙的白衣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语气平静：“仙源境连弟子的防御法器都配不起？”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只见白光闪现，（思渺然）得到仙源境师祖青睐，获得（(极品)云上揽月玉镯）一件。】 ——是系统送她的那只玉镯。 第三次，赶在宋之怀开口之前，温思渺主动说道：“多谢师祖体恤，仙源境对弟子很好，无需师祖赐物。” 这才没有了极品装备掉落。 “很好？”倒是宋之怀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开口，“往后门派试炼不可缺席，让我看看这些很好的装备有多大实力。” 碍于队友在场，温思渺没有瞪他。 这是当了npc脑子也格式化了吗？ 再招摇下去，她都要成全服公敌了！ 不说别人，就云摇水这眼神，都快吃了她了。 然后温思渺扫了一眼控制面板，发现自己的每日任务又多了一条。 【每日任务（门派）：向宋师祖请安（0/1）】 温思渺：“……” 他这祖宗当得还挺上瘾。 第446章 虚拟恋人（7） 一连刷了五次副本，两件极品都在温思渺手上，另外云摇水和刀修各爆出一件上品装备，都是医师职业。 重要的材料也出了不少，这个副本给的格外丰厚。 副本刷完，又到了分奖励的时候。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不等刀修开口，云摇水看着温思渺，冷冷地说道：“思渺然，昨天已经让你拿了一件极品，现在又拿两件，这样不太好吧？” 心里的妒火熊熊燃烧。 若不是昨天她有事没上线，爆出云上揽月法衣的人应该是她！她才是固定队伍的奶妈！ 看这武器的名字，显然有一整套，专门为医师准备。 她现实里就与这公司有些联系。有一次访问公司高层，她曾偶然见过云上揽月系列的设计图纸，他们还说要把这做成一个限定款。 试问哪个女人能拒绝限定呢？ 可好处都被这小姑娘得了！ 温思渺直接把宋之怀送的这两件装备拿了出来。 她言简意赅：“我没有办法。” 几人点开装备属性面板，发现最前面有一个偌大的「锁」字。 底端一行介绍：已被思渺然绑定。 “到手就是这样了。”温思渺十分无奈。 “你！”云摇水被她气得没话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刚到手就偷偷绑定了？” 温思渺懒得跟她争，便没有说话。 游戏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装备爆出的消息一刷，她的邮箱都炸了，那些人都应付不过来，还缺一个云摇水？ 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更是气人。 刀修和弓箭手一手拉一个，忙不迭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一帮人，有什么好吵的。副本每天可以刷五次，多刷几天，还愁不掉装备？” “奶妈的装备哪都能掉，高等级的一条龙场景不是开了吗？去那刷也一样啊。” “先把道具给分了。虽然没掉装备，但咱们掉了很多稀有材料啊。” 温思渺点点头，接过刀修递过来的道具，道了声谢。 云摇水则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这个副本和其他副本掉的装备不一样。” 这是……宋之怀给的装备。 “我知道我知道……”刀修一脸理解，“能掉一次就能掉第二次，大不了以后去收呗，也别为难思渺妹妹了。” 云水谣也不再说话，把下唇咬得发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后刀修提出带队刷一条龙。 刺客表示自己已经刷完了，于是离开队伍，拉了个帮里的陌生人来。 女弓箭手和云摇水留了下来。 刀修又问温思渺：“思渺妹妹刷吗？我开副本了啊。” 温思渺摇摇头，“不了，我有事。” 她不太愿意跟这个云摇水在一块。 倒是云摇水不咸不淡地问：“还能有什么事？” 她先前对温思渺还比较客气，一连看温思渺被送了两件极品装备，原形露了大半，也没给她面子了。 温思渺：“写作业。” 温思渺说的是实话。 虽然现在大家已经不为上大学发愁了，读高中没什么竞争压力，晚自习都是按月来计数的，但依然要写作业。 刀修十分震惊：“思渺妹妹多大了？” “高中。” “还真是小妹妹啊！”刀修摸了摸脸，笑着打哈哈，“哎，我也好怀念读高中……” 两人又聊了两句，温思渺就退出队伍了。 没过一会儿，刀修发来私聊，说云摇水就是那样的性格，见不得别人比她好，让她不要在意。 温思渺确实没多在意。 过了这次副本就是陌生人，她怎么样与她何干。 她打开了系统面板，进入「门派任务」。 最显眼的就是那条「向宋师祖请安」。 他真会玩，温思渺想。 他要请就请吧。 脱离副本之后，仙源境就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作为五大门派之一，仙源境副本属于安全区，向所有等级的玩家开放。 这里是岛上仙山，风景很好，尤其是山底的大片桃花林，是生活玩家不可多得的打卡圣地。 如今更新了新角色宋之怀，仙源境就更热闹了。 温思渺上论坛看了一眼，下面一大片跟帖，都在要求游戏早日开放转职功能，不要藏着掖着。 哦对，今天的医师新号也尤其多，都是被官方放出来的那段cg动画吸引而来的。 她往下翻了一会儿，发现有些不对。大部分玩家表示，宋之怀神龙见首不见尾，虽有其人，寻遍仙源境也不见其影，并且日常任务也刷不到。 这不是断人刷好感之路吗！ 温思渺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号，任务置顶赫然是「向宋师祖请安」。 刷不到日常任务？为什么她有？ 她带着满腔疑惑调出了坐骑。 她的坐骑是一匹白色母马，毛发洁白如雪，十分漂亮，走起来悠悠闲闲，十分适合走一步就要截图的生活玩家。 她边走边做门派任务。 除掉最上面那一条，还有一些日常的任务，譬如帮师兄给某位娘子递情书，帮三师伯采草药，基本上要把仙源境给走一圈。 日常的任务耗时不多，很快，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 地点为「桃源居」。 宋之怀居住的地方。 温思渺摸了摸马儿，又调出系统面板，把所有的玩家屏蔽，仙源境一时只剩下她一人。 这样就顺眼多了。 上山之后，有位小童前来接引，“哎，是温师妹吧？师祖等你很久了，请随我来。” 他让温思渺下马，召来了仙鹤。 游戏里有一套算法，白天黑夜是根据玩家在线时长来的，也算是一种变相防沉迷，用天黑的方式来提醒玩家下线，同时方便了只能深夜上线的学生党上班族。 因此，虽然现实里已是深夜，仙源境仍是白天。 故而游戏外流传一种说法，千人千面，剧情各有不同。 仙鹤带着温思渺朝桃林飞去。 这是与89副本如出一辙的桃林。 与副本不同，宋之怀不是背过身站着，而是坐了下来。 他的面前是石桌，石桌上刻着棋盘，白子黑子颗颗分明。 他支着下颌，在与自己下棋。 温思渺的心头忽然有些酸涩，好像紧绷的情绪突然放松下来。 还能见到他……真好。 第447章 虚拟恋人（8） 他安静地敛眉，像是一幅画。 领路的小童恭敬道：“师祖。” 得不到回应，他似乎已经习惯，打了招呼便带着仙鹤离开了，桃林之中，余留温思渺与宋之怀二人。 温思渺看了一眼任务面板，「请安」的任务并未完成。 她也学着小童那样，行了一礼，“见过师祖，师祖好。” 前方的男人终是有了些反应，如玉的手捻着一枚黑子，静静地看着她，薄唇轻启：“送你的东西呢？” 温思渺怔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把云上揽月剑。 刚爆出来的装备，还没捂热乎呢，哪里来得及换上。 时间都被那几人耽误了。 于是她立即从包里调出云上揽月剑与云上揽月腰带换上，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对宋之怀一笑，“在这里。” 少女的脸白皙干净，杏眼弯弯，红唇娇艳，长裙如月华流转生辉，挽剑花时的动作也漂亮动人。 宋之怀按了按太阳穴，收起眼底暗色。那些频频入梦的场景在脑海再现，竟是让他有些失态了。 他淡淡道：“还有其他的，一并拿去。” ！！不行那自己会变成全服公敌的！ 温思渺话还没说出口，系统的提示就出来了，说她包裹已满。她打开包裹，发现列表里多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云上揽月腰带」「云上揽月戒指」「云上揽月项链」【云上揽月发簪】 温思渺：“……” 还真是一整套啊。 最初只是一枚玉镯，他却做出了一整个系列。 她心里有点甜，像尝到了蜜，弯了弯眼：“多谢师祖。” 就是有点烦恼。 为什么游戏里不能关掉可查看装备的权限呢。 顶着这件衣服出去已经够招摇了，如果一身都是这个系列的装备，那还得了。 宋之怀皱着眉，似乎不满意她的客气，却没有多说。 他道：“过来坐。” 温思渺拎起裙摆，在他身边坐下。 便听见他问：“会下棋么？” 温思渺纠结：“会一点。” 不论在现实还是小世界，琴棋书画都是必备技能，那些身体会，她自己也是会的。 他把白子放在她的掌心，“来。” 声音仍是冷的，语气却是自己都未觉察的温和，手指与小姑娘的掌心相贴时，温度也高得惊人。 温思渺的棋艺不差，但在宋之怀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一局进行了没多久，这就成了个死局。 虽未明确定下胜负，但胜负已经分明。 她一下子忽略了这是个新开的世界，语气不自觉带了分亲昵：“不行，重来！” 宋之怀笑着看她，“好。” 这一次，他有意让步，总算让温思渺赢了一回。 小姑娘脸上的气这才消了大半。 她乖乖地说道：“多谢师祖。” 她瞥了一眼任务面板，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任务状态变成了「已完成」。 啊，可以走了。 她作业还没写呢。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去意，宋之怀轻声问她：“要走了么？” 他是高高在上的师祖，此刻的眼神却柔软极了，似乎在恳求她留下。 温思渺开始纠结了。 男朋友还是作业，这是道送命题，她选不出来。 幸好男朋友十分善解人意，见她为难，主动道：“明天再来，好不好？” 温思渺明天肯定会来的，这可是个每日任务。 虽然宋之怀对她的好感度已经满了，但是任务不能丢啊。 她有意与他开玩笑，便揶揄道：“师祖还需要我这个小辈陪伴么？” 他不是npc吗？不是可攻略角色吗？怕是不知道有多少玩家也收到了这个「请安」的任务。 她现在是屏蔽了所有玩家，等把屏蔽一关，不知道这个场景能有多少陌生人。 想想就让人生气。 npc宋之怀似乎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忽然叹气道，“师祖年纪大了，一人久居深山，寂寞如雪啊。” 温思渺：“……” 这也是设定好的台词吗？ 顶着这张风华绝代的脸说出「年纪大了」这种话，真是难为他了。 第二天早上，同桌惊讶地发现，素来乖巧听话每天踩点到的好学生温思渺，不仅提前了二十分钟来教室，还低着头专注地补作业。 “你怎么了？”同桌问，“打游戏通宵了？” 小姑娘有气无力地回：“被妖精缠上了。” 下线的时候她才发现，游戏里没察觉到时间流逝，现实却已经很晚了。 估计是下的那两盘棋浪费了太多时间。 真是的，她原本准备十分钟搞定任务下线，突然冒出来一个宋之怀，于是十分钟就变成了两个小时。 同桌乐不可支：“还有妖精缠你？我看是你缠人类吧？” 可别说，小姑娘长得实在漂亮，眼神单纯无害，像兔子成了精。 温思渺：“你不能质疑我的人品。” 同桌：“哈哈哈。” “呃……”温思渺索性不理她。 虽然心里想着游戏害人，但是放学回家以后，温思渺还是第一时间登上了游戏。 昨天去宋之怀那走了一趟，给的任务奖励是门派任务的十倍还多，温思渺手头上一下子变得十分宽裕。 她决定做点什么，武器肯定要炼，还能炼点其他装备，再来点丹药什么的。 自己用不上不要紧，可以拿去卖啊。 虽然她线上线下都不缺钱，但这不妨碍她享受赚钱的快乐，玩游戏不就图个开心么。 再一次来到仙源境，温思渺已经轻车熟路了。 宋之怀还坐在那下棋。 见温思渺来，他示意她坐下，又为她倒了杯茶。 这是花果茶，泡茶的是桃花花瓣，还有些许水果的香甜气息，沁人心脾。 游戏里的仿真触感处理得很好，手里拿着的虽然只是一组数据，却与真实别无二致。 温思渺自己也有事，见宋之怀专注下棋，她便打开包裹，开始纠结自己要炼些什么。 男人忽然问：“你在做什么？” “看材料……”温思渺下意识回答，“要炼九转丹的话，好像还缺了二十个鹤丹草和一点红……” 话音刚落，包裹里这两种材料的数量，直接往上加了两百。 宋之怀：还要什么？我都有…… 第448章 虚拟恋人（9） 温思渺：“……” 当被一个仙门供奉的老祖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她觉得宋之怀很奇怪，他活得像个bug，不像个npc。但是要真说点什么话，他又变回npc的样子了。 她一脸无语，罪魁祸首还无辜又茫然地问她：“不够么？我还有。” 温思渺：“够了，谢谢师祖。” 再给的话，她怕她被系统检测数据异常，怀疑她刷数据，把她号给封了。 对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专心下棋。 可别说，他这副对什么都无知无觉、冷冷淡淡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炼制武器是玩家自身的技能，不需要到某个特定地方，只要材料集齐就好。 温思渺数了数材料，顺利地炼制出了一把医师专用89极品剑，以及20枚九转丹。 她直接把这把剑挂到了拍卖行上。 距离爆出第一把医师专用89级武器才两天，服里89级武器虽然有几件，但医师专用的剑还是头一回出现。 每一件都被炒上了天价。 炼制出的武器系统不会显示，拍卖行也可以选择匿名出售，所以温思渺不太担心。 放眼全服，也没几个人把炼制武器的技能点到十级。有那个功夫不如花更多时间强化自己的装备，谁愿意一点一点把修为攒上去呢。 没过多久，武器的价格比起起步价已经翻了十倍不止。 从来没有自己动手赚过钱的温思渺终于体验到了赚钱的快乐。 距离拍卖结束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她可以静静地等着自己的武器一样卖出天价。 这个时候，刀修忽然在帮会里发了一条消息，列出了一个清单，都是一些丹药。 「刀修」众筹众筹！给钱的！有的私聊啊！ 这些都是十级炼丹师才能制作的丹药，服里十级炼丹师很少，丹药也十分稀有，每次一上交易行就会被秒拍，所以不仅要钱，还要运气。 温思渺刚好也是十级炼丹师，刀修说的丹药她都能炼制，就是还差了一点材料。 她忍不住瞥向宋之怀。 宋之怀分明在下棋，然而她瞥过来的时候，他又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淡淡地问：“还缺什么？” 直接把她的心思给猜出来了。 温思渺报了几个名字。 下一秒，包裹里便多出了这些材料。 呜呜呜不愧是她男朋友！ 看见小姑娘这副被感动的模样，宋之怀的眼里也带了些许笑意，嘴上却说道：“这不是仙源境的特有灵草么？他们连这个都不给你？” 灵草都在，但是要自己去采啊，采摘灵草也是要时间的。 不等温思渺回答，宋之怀先一步圆了自己的疑问，“往后需要这些，便直接来找我。” 小姑娘点头，听话极了。 她立刻去私聊刀修。 【副帮主，你需要什么？】 刀修：“有什么要什么。” 思渺然：“都有。” 刀修：“……” 他才发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妹妹，居然是传说中的十级炼丹师。 这就是生活玩家么！！ 刀修：“妹妹，你发个定位给我，我们面交。” 温思渺道了声好，把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 过了几分钟，刀修发来回复：“？？” 一串问号。 温思渺比他还要疑惑，“怎么了？” 刀修：“你确定你在游戏里？你卡了还是我卡了？你再把定位发一遍。” 思渺然：“桃源居（118，72）” 刀修：“地图上没有桃源居这个地方，自动寻路寻不到，跟我说参数错误。” 思渺然：“就是宋师祖在的地方啊，89副本那个。” 刀修更惊讶：“你居然能找到宋师祖？这两天服里找他领任务都找疯了！你不会在89副本里吧？” 温思渺不由得看了宋之怀一眼。 对方放下棋子，眼神温柔如水，“嗯？” 温思渺将玩家屏蔽解除，又调出大地图。 这个名为「桃源居」的地方，确确实实只有她与宋之怀两人。 这是只有她能进来的地方。 “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她补充，“马上回来。” 宋之怀没有多问，温思渺却从他眼里看见了幽怨。 她急忙给刀修发消息，让他在仙源境等她，速战速决。 刀修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一个人，女医师云摇水。 两人交易完后，刀修十分热情：“我们准备刷一条，我带队，三缺一，思渺妹妹你要来吗？” 温思渺摇头：“不用，谢谢。” 她现在有比做一条龙任务更重要更耗时间的事情，不过奖励也更多。 “哇！”刀修忽然惊讶地说道，“你身上换了一套云上揽月？” 温思渺：“嗯。” 这是昨天宋之怀要求她换上的。换完不久她就下线了，今天也没见外人，都忘记要把装备藏一藏了。 刀修并未多想，感叹一句欧皇就走了。 在几人看不见的地方，云摇水的手紧握成拳。 她居然有一整套云上揽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温思渺回到了桃源居。 她特意解除了玩家屏蔽，桃源居外人群熙熙攘攘，大量玩家聚集，但是只要她一骑上仙鹤，周围的玩家就都不见了，方圆几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一眼就看见了宋之怀。 他在专心泡茶，白衣飘飘，背影孤寂又落寞。 算上副本，温思渺已经见了他很多次。可每次见他，他几乎都是在重复同一个动作。 这个时候，她又清晰地意识到，宋之怀不是玩家，而是一个npc。 他只是一组冰冷的数据。 这让温思渺感到茫然无措。 系统从来没有给自己安排过这种世界，唯独这一次，让温思渺觉得这是个无厘头的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系统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混沌空间要塌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宋之怀抬起头，嘴角微微弯了弯，“你来了。”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放下茶杯走了过来，“去哪里了？怎么……” 修长如玉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指尖是一颗滚烫的晶莹。 小姑娘抬起一双杏眼，水雾朦胧：“你是谁？” 感谢白桃罐头✨的角色召唤，黑兔子的灵感胶囊，声声如梦、贺朝你被绿了、一入腐门深似海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449章 虚拟恋人（10） 宋之怀道：“我是仙源境的师祖，宋之怀。” 他不太能理解小姑娘的问题，有些怔怔地看着她。 小姑娘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怀里多了一团软，像是棉花糖，却有着温度。 属于小姑娘的，独特的温度。 她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声音带着哭腔：“你不是。” 宋之怀一下子乱了方寸。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有顺着她的话，柔声细语，“好，我不是。”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自己又该做什么。只能僵硬地、笨拙地拍着她的肩膀，意图安抚她的情绪。 哪知小姑娘的眼里直接掉下泪来：“你以前从不拍我肩膀！你都是摸我头的！你为什么不摸了！” 摸头…… 宋之怀闭了闭眼，他的头开始疼了。 很疼，心也在跟着疼。 他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他发现他做这个动作轻车熟路，一点也没有刚才拍肩膀的僵硬。 也许小姑娘说得没错，他确实经常摸她的头。 小姑娘哭得更凶了：“你不知道头发摸多了会掉光吗？你忍心看我做秃子？宋之怀你好狠的心！” 宋之怀：“……” 他的大脑死机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僵硬地抱着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胸口湿濡一片，是小姑娘的眼泪，温热的，滚烫的。 “渺渺……”这个称呼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愣了愣，再一次出声的时候，便自然了许多，“渺渺，我好疼。” 温思渺的哭声戛然而止，“哪里？” 她慌乱地从他怀里挣脱，踮脚去拉他的衣领，又被重新抱了起来。 “你不要哭……”宋之怀认真地说道，“我心疼。” 温思渺一下子没了脾气。 他好呆啊，反应迟钝，木讷得很，与她印象里的男朋友大相径庭。 可她男朋友就是这个样子的，她不会认错，一定不会。 她蹭着他的胸膛，闷闷地说道，“我也疼。” 宋之怀立即认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弄哭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不重要，小姑娘伤心一定是他的错。 他被这个逻辑惊呆了，为什么自己还觉得很认同？ 温思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他。 从上一个世界结束到现在，她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系统一句「空间快崩塌了」，让她既担忧又害怕。 担忧系统出事，害怕她……再也见不到他。 他们虽然每个世界都在见面，可她与系统真正见面，也不过是每个世界交换的时候。至于其他的，只有她有记忆，系统是不知道的。 想到这，温思渺更难受了：“都是你的错。” 叫他天天找不回记忆，等哪次有机会她也要失忆给他看，让他尝尝被人转眼就忘是什么滋味。 宋之怀从善如流：“嗯，都是我的错，渺渺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温思渺：“不好。” 她的声音仍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宋之怀的心都要化了。 他捧起小姑娘的脸，在她眼睛上轻轻落下一吻，“那渺渺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不难过？” “你回答我的问题……”小姑娘的心情似乎有所缓和，神色恢复平静，“你是谁？” 那句「我是仙源境师祖宋之怀」依然植根于他的脑海，宋之怀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然而真正开口时，又迟疑了：“我……” “我不知道。” 他闭上眼睛：“我不知道我是谁。” 他是仙源境师祖宋之怀？不，这只是他脑海里的一句固定的话。 他不知道他是谁，他醒来之后就一直在这里，能做的，不过是下棋、泡茶，等有玩家来，再用桃花花瓣攻打他们，说一些重复的话。 周而复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可好像有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不得不做这些。 “你是宋之怀……”温思渺看着他的眼睛，“你是我的男朋友。” 他茫然：“男朋友？” 温思渺：“就是道侣！” “噢……”他立即明白，点点头，重复她的话，“我是你的道侣。” 温思渺：好气啊，这个呆子，他马上就要恢复单身了。 他在小姑娘炸毛之前迅速掐了掐她的脸，“我知道了，你是我要等的人。” 这回换作温思渺一脸茫然了。 他却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我在等一个人。她叫渺渺，是我家可爱的小姑娘。” 温思渺：“不要摸头。” “她还不喜欢我摸她的头。” 温思渺：“……” 救命啊……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刘海微微翘起，宋之怀伸手，按住那簇作乱头发，笑着问她：“我等到了么？” 他低下头，两人凑得很近，呼吸微微交错。 “嗯……”温思渺道，“差不多。” 他又笑了起来。 这时候，他好像脱离了游戏里的人设，像一个原原本本的宋之怀。 宋之怀牵着她坐了下来，为她重新倒了一杯果茶。 果茶的香气驱散了内心的郁闷，温思渺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宋之怀摇头：“我不知道。” 他微笑着看她，“渺渺先喝完，好不好？” 小姑娘依言把一小杯果茶一饮而尽。 茶很好喝，她的人物属性也上调了几点，没想到还有这种功效。 他又朝她伸出手：“来。” 温思渺牵住了他的手。 他向桃林的深处走去。 这是她来时的路。 温思渺知道，沿着这条路再向前，就可以下山了。 但是宋之怀迟迟迈不出这一步。 他望着温思渺，语气无波无澜，“我走不出这里。” npc只能在固定的场景里待着，除非任务需要，他们才会转移到其他场景，这个，温思渺是知道的。 这应该是他的程序设定。 温思渺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要说的话被游戏系统自动屏蔽了。 宋之怀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继续向前走。 第450章 虚拟恋人（11） 面前的场景越来越熟悉。 他回过头，对温思渺说道：“渺渺，你在这里看着，等我来找你，我不会走远。” 然后走进了前方的一片桃花林。 温思渺上帝视角，可以把镜头拉近，看见不远处的场景。 宋之怀背身站在桃林之中，负手而立，面前是飞扬的桃花花瓣，以及一支闯入副本的队伍。 他好似变了一个人，语气毫无温度，“想进仙源境？动手。” 这剧情如此眼熟。 昨天跟刀修他们开副本，他说的也是一模一样的话，估计是固定台词。 温思渺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觉得还挺稀奇。 之前她也是被花瓣打的，现在换了个角度，成了局外人。 她突然意识到，难怪刀修无法自动寻路——这就是89级副本本身，三人以上组队才能进，当时刀修队伍里只有一个云摇水。 而她和宋之怀在的地方，估计组了队也不能进，游戏根本没开放出入许可。 一局副本时间不长，几人很快通关，宋之怀念完一句台词，随手丢了些奖励，转身往回走。 他卸下冰冷的面具，朝着温思渺温柔一笑。 小姑娘跑过来，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他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在她发作之前一把将人按住，温声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出现在这里，给他们分配材料，这是我的工作。” 什么是「工作」，他也不清楚。只是有记忆以来，他好像就应该做这样的事，他阻止不了。 “可是你在这里……”他捧起她的脸，“我不想工作，我只想陪你。” 温思渺很挫败，她完全招架不住宋之怀的攻势。 看来，这又是一个写不完作业的夜晚。 新npc宋之怀出现一周后，网站开始有了详细的89副本攻略帖。 楼主将细节一一列举： 【难度四颗星，带两个强力输出基本能过。小怪较多，建议带群攻的弓箭手和召唤师。】 【大boss不是进副本就能见，看概率，不过更新以后概率有所调整。白天去打，遇见boss的概率在70%以上，晚上概率极低，尤其是8-10点，别等了boss不会出现的。】 【我蹲了三四天，我也很奇怪为什么boss这个点不出现，过了这个点他又出现了。别人中午12点午睡，他晚上8点午睡？】 【boss材料很多，爆材料的概率高，建议生活玩家可以多刷一刷。装备主要是医师的，爆极品概率跟之前差不多。】 【首位爆的云上揽月系列好像是限量款，我不知道，楼主大号小号刷了几十遍，每天坚持打卡，没见有人爆出来过。】 攻略给的很详细，各职业的输出以及相应奖励一一列举，看起来楼主用了很大的心。 版主给了加精，帖子在首页飘红了几天，下面的话题逐渐歪到#宋之怀晚上8到10点究竟在干什么#了。 【也许这个时间特别适合修炼？】 【可能人太多了吧。我弟弟，高中生，晚上六点多放学，吃了个饭七点多，八点开始打游戏。这游戏高中生玩家不少吧？】 【震惊，仙源境师祖社恐？】 【怎么说话的？这叫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楼上哈哈哈。】 【他的日常任务好难刷啊，我医师榜上的，蹲了一周门派任务都没蹲出来宋之怀的，他真的在人物列表里？】 【可不是，我看着那个好感度0就扎心。】 【据说有人下一次副本负几十。】 【楼上，我-100。】 【哈哈哈你抢他老婆了吗这是什么血海深仇哈哈哈。】 又一个周末，帖子再次更新，这条标红加粗： 【各位，经过我两个周末我观察，我发现宋之怀在周末出现的概率低于1%。】 楼下又是一片欢乐的跟帖。 【boss：别的npc周末加班营业，我过周末。】 【宋之怀：我，仙源境老祖，动手都靠桃花瓣，没有人能阻止我过周末。】 【@官方@官方，不管管你们消极怠工的npc？】 唯一知道真相的当事人温思渺深藏功与名。 网友还挺有意思的，论坛真好玩，潜水好快乐。 游戏公司总部。 穿着包臀裙、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款款走来。前台小姐热心迎上，“姚小姐您来了？” “嗯……”姚芸芸冷淡地说道，“带我去楼上。” 前台小姐微笑道：“好。” 姚小姐与公司背后某位股东是世交，在前台这里挂了名，他们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况且姚小姐是他们游戏的大客户，算是老玩家之一，之前经常为他们游戏做直播推广，还多次参与游戏的设计与内测。 前台小姐轻车熟路地带着姚芸芸到高层，而后离开。 姚芸芸走进办公室，眉头深深拧起：“你们不是要出一套医师限定装备么？设计图在哪？” 对面正在办公的男人闻言抬起头，随手指了指，“你自己看。” 智能管家收到指示，面前立即升起一块屏幕，屏幕上是「云上揽月系列」的全景图。 姚芸芸紧紧地盯着这套装备。 与温思渺身上的装备，一模一样。 “我不是记得这个装备的掉率非常低？”姚芸芸皱眉道，“你们是准备做成限量款的吧，测试了吗？” “是啊……”男人道，“就一套，全服限量，准备拿来给第一位开启副本的玩家作奖励。我不是记得有个玩家拿了？” 姚芸芸：“一整套都送？这不公平！” “我们也没办法啊……”男人苦笑道，“这是那位亲手设计的衣服，数据都是加了密的，送给谁是他的事情，我们没法处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现在……” 他噤了声。 姚芸芸却不依不饶：“他的情况怎么样？” 男人摇头，“这是公司机密，我不清楚。” “我家和他家是世交，连我都没有看望的资格？！” “可能要你爷爷来吧……”男人说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第451章 虚拟恋人（12） 姚芸芸压下心中怒火。 她与这男人也算有些交情，哪知道他油盐不进，不管她怎么说就是不肯放人。 姚芸芸吃了闭门羹，只有悻悻而归。 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狠话：“别忘了姚家给宋家的投资！” 她走以后，方才那男人嘀咕道：“想攀附宋家的「大客户」多了去了，还差你一个姚大小姐？这是那位一手建立的帝国，谁都插不上话，我有说错么？” 他摇摇头，似乎对姚芸芸错误的自我认知感到可笑。 “说起来，这云上揽月装备都送出去了，那位也该找到他想找的人了吧……” 他自言自语，“怎么还不醒呢？不行不行，我得找时间去看看。” 下一周，是期末考试周。 不管是什么时代，就读于哪个年级，期末考试都是最令人紧张的存在。 况且这个世界学的东西与温思渺过去认识的东西还不一样，简单地划划水是不行的。 她只有向宋之怀说明情况：“这段时间我很忙，待的时间不会太久。” 宋之怀用满是幽怨的眼睛看着她，说出了一句善解人意的「好」。 ……让人怪内疚的。 温思渺不忍说出什么让他伤心的话，便许下承诺：“等我忙完，我会用更多的时间陪你。” 他才轻轻地笑了起来，“渺渺待我最好。” 温思渺红着脸下线，马上投入到紧张的期末考试之中。 不管怎么说，天大地大，期末考试最大。 趁宋之怀现在情况还算稳定，她要处理完自己的事，再来弄清楚他是什么情况。 安抚了宋之怀，温思渺又翻了许久的日历，挑中了一个时间，给游戏公司发邮件。 那边几乎是秒回： 【好的思渺然小姐，您在约定的时间抵达公司总部楼下便可，会有人来接应您。】 漫长的期末考试周很快结束，暑假正式到来，温思渺几乎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游戏公司的总部。 她的心砰砰直跳。 她有一种预感，在去往总部之后，心底的疑惑一定可以解开。 这封公司发来的邮件，不像是奖励，更像是……一封邀请函。 敞开大门，有人在等待着她。 公司门口，一身职业装的女人对她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是温小姐吗？您好，我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迎面走来的小姑娘穿的很休闲，杏眸似满月般明亮，让人情不自禁地放软语气。 温思渺道了声谢，随她走进公司大楼。 她与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女人擦肩而过。 她离开以后，姚芸芸一脸愕然，转而去问前台小姐：“她是谁？” 这是公司总部，出入都要进行人脸识别，非一般人有资格进来。 她可以出入，也不过是仗着姚家与宋家有几分交情，刷了个脸。 但是若要碰到更高级些的机密，就会像上一次那样，被毫不留情地赶出来。 面前这个小姑娘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肤白唇红，像哪个豪门养出的娇小姐。 更何况…… 那张脸，与游戏里的思渺然有七八成相似。 又是什么世家的孙女？ 不，姚芸芸不信。 游戏里的思渺然一天上线两三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个自动寻路无法寻到的地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偶尔卖点材料道具，帮里大活动几乎不参加，只有刀修和女弓箭手能跟她搭上几句话。 其实姚芸芸不是这个帮派的人，跟刀修几个在一起，不过是现实里有几分交情，那种小帮会，她是不屑于进的。 思渺然这个人，连一身极品加强化的装备都没有，她也不信她出自什么世家。 “抱歉……”前台小姐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我们没有资格透露贵宾的个人信息。” 姚芸芸却捕捉到了她的用词。 「贵宾」。 眼见二人走进了高层管理人员的专用电梯，姚芸芸咬咬牙，没有跟上去。 她使用电梯的资格有限，先前去找那男人还要靠前台小姐帮忙，这个专用电梯，她连开门的资格都没有。 她转身离开。 接温思渺的女人还在为她介绍公司。 “我们公司成立的时间不长，但是目前占全星际游戏市场的主要份额。”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容里带有几分自豪。 温思渺顺着她的话夸赞：“你们的创始人一定很厉害。” “那是自然……”女人点点头，“我们的创始人——目前的首席执行官，是您所玩的这款游戏《异世奇闻录》的主要策划人。游戏的世界观以及主要逻辑链都是由他提供的。” 温思渺有一种错觉，她像是把「我们CEO这么厉害你怎么还不夸」写在了脸上，满脸都是吹捧自家产品的期待。 也许，这是一种，呃……企业文化？ 幸好女人并未强人所难。 她说道：“您拥有「云上揽月」全套装备吧？云上揽月系列也是我们CEO设计的。”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温思渺的脑海中浮现。 温思渺：“请问，你们……” “是的，我们公司的法人代表姓宋……”女人微微一笑，“他的名字叫宋之怀。” 温思渺：“……” 他把自己搞到游戏里去了？！ 她张了张嘴：“他不是仙源境的师祖？” “是的，这是宋先生为自己写的游戏设定……”女人笑容不变，“事实上，在完成游戏创作之后，宋先生出了一些小意外……具体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够全面，因此不便向您透露。您是宋先生等待的人，我相信宋先生会亲口向您说出真相。” 他还真是自己把自己搞到游戏里面的。 女人微笑着说：“温小姐，宋总一直在等您。” 她推开了一扇门。 温思渺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房间。 马卡龙配色的卧室，放有全系列口红色号的梳妆台，床头柜上摆放的新鲜蔷薇花，还有一扇窗。 她跑向窗边，将窗户推开，看见了一条铺满蔷薇花瓣的小径，以及一片绚烂的花海。 这是混沌空间里的布置。 她背对窗户，直视着女人的眼睛：“宋之怀呢？” 她问：“宋之怀在哪里？我要见他。” 第452章 虚拟恋人（13） 女人坦言道：“我不知道。” 温思渺一怔。 女人的眸光清澈，不似谎言，“这就是我们给您发出邀请函的原因。” “事实上，宋先生已经失踪很久了……”她说道，“也许只有您知道他在哪。” “您是唯一一个被宋先生认可的人。” 如果真要这么说，确实只有温思渺知道宋之怀在哪里。 ——他就在这个名为《异世奇闻录》的游戏里，副本是桃源居，只有温思渺能够进入。 可这只是一抹数据，没有任何记忆——包括这个世界本身的记忆都没有。 她问的是他这个人。 女人说：“我们换一个地方谈吧。” 她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也十分惊讶。 房间的布置少女而温馨，真难想象是那位冷情的青年一手设计出来的东西。 这显然不适合他们这种郑重的谈话——这个地方太浪漫了，更适合谈情说爱。 十五分钟之后，温思渺与女人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女人为她倒了一杯茶，自己则端着一杯咖啡。 喝茶这种习惯，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了，然而宋先生的办公室却常备着新鲜的茶叶。 明明从不给外人喝。 直到她看见小姑娘拒绝了她递来的咖啡，熟练地泡茶，才意识到这茶是为谁准备的。 她驱散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想，开始谈正事。 “您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邀请函上写，邀请您参加新游戏的内测？” 温思渺点头。 “这是宋先生独立制作的游戏……”沉默片刻，女人又说道，“但是……宋先生进入游戏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我们不知道他的意识去了哪里。” “他把一抹数据留在了《异世奇闻录》里，说是留给他等待的人……” 女人解释，“我们一致认为，这是他留下的讯号，他在等您找他。” 温思渺想起了游戏里那个宋之怀。 他很呆，僵硬木讷，像是很多个世界留下的影子。 师父跟她说过，人有三魂七魄，哪怕是缺了一魂一魄，人都会变得不全，从而影响神智。 用修仙的术语解释，宋之怀就像那个三魂七魄不全的人。 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正主丢失的一魂一魄——她愿称之为「灵魂碎片」。 这原本就是她来到这些世界的目的。 如果把一个世界看作一块灵魂碎片。那么，游戏里的宋之怀，顶多是一块灵魂碎片上掰下来的一小瓣。 她真正要寻找的人，在这里。 在现实里。 于是温思渺问她：“我该怎么做？进入游戏么？” 这些都不是她的世界，换一个世界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她只是想找那个人而已。 “宋先生留下的投影里说……”女人顿了顿，说道，“如果您愿意进入游戏，我们需要删除《异世奇闻录》里他的相关数据。” 这意味着，她将见不到那个有点傻的宋之怀了。 但真正的他，在其他游戏里等她。 温思渺道：“好。” 她去找他。 女人有些惊讶：“您就答应了？您还没有问我这个游戏是什么……” “无所谓……”小姑娘语气淡淡，“重点不是找他么？什么游戏都要去。” 女人无端被虐了一脸。 “那、那个……”她轻咳一声，“冒昧地问一句，请问您和宋先生……” 温思渺：“我是他女朋友。” 女人成功被苦涩的咖啡呛到了。 “我知道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又露出了那种职业化的微笑，“我现在带您去见……宋先生，以及困住他的游戏舱。” 直接说「见宋先生的身体」好像也怪怪的。 其实早在见到小姑娘的那一刻，她已经猜到两人的关系了。 她只是很惊讶。 那个清心寡欲、洁身自好的男人，怎么会跟这位小姑娘扯上关系？ 他们说话的语气，以及彼此之间的信任……就好像，他们已经相处了很久很久一样。 温思渺面前，是两台足够一人躺下的游戏舱。 其中一个舱门紧紧闭着，机器在不断运转，复杂的软管插在游戏舱上，通往外界的仪器。 女人解释：“宋先生在这里面。他戴上了头盔，我们不敢贸然切断他与游戏的联系……只能等他主动结束游戏。” 温思渺明白了。 女人马上为她介绍：“这款游戏名叫《噩梦之夜》。但是除了宋先生以外，我们谁都没有参与过游戏的制作，并不清楚游戏内容。您要做的就是让宋先生主动醒过来，无论用什么办法。” 这个提示跟没有说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可以理解，他们对游戏一无所知，或许游戏的真实情况，只有宋之怀自己知道。 其实温思渺早在之前就察觉到了系统的古怪。 他一直避而不谈，她也就没有多问。 这种古怪在前两个世界，尤其是上一个世界达到顶峰——因为他主动说出了那句话，「空间要塌了」。 温思渺相信，如果系统有能力处理这件事，他一定会不动声色地处理好，然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不是像这样，把她带了过来。 他需要她。 “您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去联系相关工作人员删除宋先生在《异世奇闻录》里的数据。” 面前的小姑娘问：“我可以登陆一次吗？” “当然可以……”女人立即表示，“这台游戏舱就可以，您进去吧。” 小姑娘礼貌地道了声谢。 这是今天她第一次登陆，每日任务里，「向宋师祖请安」赫然在列。 温思渺根本不用自动寻路，因为她没离开过桃源居。 一睁眼，俊美的白衣男人正含笑看着她。 他的外表很完美，表情与动作皆无可挑剔，只是明亮的黑眸之下，却是空洞与无神。 眼前的数据无一不告诉她，这是宋之怀所留下、一块连完整都称不上的灵魂碎片。 她忽然抱住了他。 温香软玉入怀，宋之怀眨了下眼，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头：“渺渺……” “宋之怀……”小姑娘的眼睛有点红，却冲他扬起笑容，“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喜欢你？” 8更完。明天继续=w= 取标题的时候纠结了一会儿，是写「13」还是写「完」。 因为真正意义上这个故事没有结束，但是新的世界马上要开始了。 想了想，还是标了「13」。 嗯，慢慢地要准备进入主线啦，你们呼声比较高的剧情（比如说存在感非常强的某位）要出现啦hhh部分伏笔今晚揭晓，大家继续看哦—— 不是完结不是完结，还没有那么快哈哈哈，大家不要担心。 第453章 绝命列车（1） 他一怔…… “不过没关系……”小姑娘弯了弯眼，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现在说也来得及。” “宋之怀，我喜欢你。” 在他处于死机状态的时候，温思渺迅速退出了游戏。 “可以了……”她语气平静，只有耳垂泛着不自然的红，“我开游戏啦？”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女人：“好的，祝您一路顺风。” 这个感觉十分熟悉。 温思渺在过去三个星期曾多次躺在游戏舱登陆游戏，然而《异世奇闻录》却给不了她现在的感觉。 她清晰地意识到，也许她不是在玩游戏。 她在转场，从一个世界到下一个世界。 只是这一次的转场，没有了系统的帮助，身下也不是熟悉的房间，而是陌生的游戏舱，陌生的指引人。 以及，陌生的世界。 因为——混沌空间，塌陷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来自世界的记忆。 此时此刻，她站在十字路口，面前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背后是现代化的城市，行人从天桥上经过。 这已经是夜晚，夜幕深沉，高楼大厦亮起的霓虹灯十分绚丽。 她穿着卫衣牛仔裤，最简单休闲不过的打扮，手边拎着一个行李箱。 温思渺掂了掂。 ……好重。 延迟了大概有一分钟，面前跳出了一行一行文字。 【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噩梦之夜》，本章节主题为「绝命列车」。您的角色为放假的大学生，任务是乘坐G4444列车并顺利回家，否则视作游戏失败。 祝您游戏愉快！】 之前也经历过类似的世界，每次说出的话都阴森森，很威胁人，动不动就是什么「不完成游戏就要死」，这一次的注意事项却丝毫没有提到「死」字。 居然有点绿色健康小清新的感觉，温思渺略感欣慰。 然后她仔细地盯着「绝命列车」以及「G4444」这两个词。 算了，收回刚才的想法，这一点也不绿色健康小清新。 G4444号列车…… 温思渺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游戏连点背景提示都不给，太缺德了。 她开始翻口袋，寻找有关信息。 她背着一个斜挎包，包里放着一部手机，以及身份证、学生证等相关证件。 手机上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下午8：15。 晚上八点，难怪已经天黑了。 她翻了好久，从12306的app里找到了她所购买的车票。 s城北-n市，G4444列车，9:39-2:01，历时4小时22分。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一小时多一点。 还好还好，应该来得及。 恰好路边有闪着绿光的出租车，温思渺招手拦下，拉开车门。 开车的是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女人，梳着一丝不苟的马尾，蓝色口罩遮住了她的五官，只感觉眼神有几分犀利。 她开了后备车箱，主动帮温思渺搬行李，人意外地亲切。 温思渺急忙道谢。 司机扬了扬眉，似乎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拉了拉脸上的口罩，也跟着微微一笑。 上车以后，温思渺攒了很多疑问，开始一个一个解决。 首先搜索「绝命列车」——这车实在奇怪，晚上九点半到凌晨两点，哪个家长放心自家小姑娘坐这种高铁？ 显然一切逻辑为游戏服务，四舍五入就是没逻辑。 哪想到，网上关于「绝命列车」的词条还不少，据说是城市限定主题高铁，几个一线城市才有资格建设，只在凌晨开，一票难求，在网上开出了高价。 外表年轻内心老干部的温思渺不是很理解年轻人奇奇怪怪的爱好。 她见过妖魔鬼怪，但事实上她不进鬼屋、不看恐怖片，更不会玩这种恐怖主题的东西。 其次，她查了一下地图，发现从她这边到s城北高铁站，驾车预计时间为50-60分钟。 要踩点？ 温思渺的心「咯噔」一下。 这路程似乎不会有她想象中的顺利。 游戏的终极任务是「回家」，这么一想，她回家路上应该会遇到不少阻碍。 她清了清嗓子，主动说道：“司机姐姐，现在去北站会不会很堵？我的列车九点多开，我还赶得上吗？” 小姑娘有一双漂亮的杏眼，声音软软甜甜，很容易博得好感。 司机调转方向盘，沉默片刻，主动说道：“别担心，去北站有环城高速，现在是开放的，我们从高速走，应该半小时能到。” 温思渺松了口气，“谢谢姐姐。” “你是第一次去北站坐高铁吗？”司机主动问道，“下次保险起见，可以提前两个小时出门。这个时间点还算好，错过了晚高峰，六七点的时候一定会很堵。” 温思渺继续道谢，主动点明自己的身份，“对，我是大一新生，坐高铁回家过年。” 她刚看了身份证学生证，推算年龄，自己确实是大一新生。 难怪行李箱这么重……估计把家当都搬回去了。 永远想不到女生的行李箱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毕竟她们自己都不知道。 “我女儿也是大一新生，不过她比你放假早一点……”司机说着，语气轻松了不少，“你买的是学生票吧？” “嗯。” “那你去高铁站记得校验，第一次购买学生票要验证学生身份的，学生证带了吗？” 这小姑娘与自己女儿年龄相仿，看见她就想到了已经回家的女儿，司机说话的时候也不自禁带了几分慈爱。 校验学生身份？ 温思渺微微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就读过两次大一，唯一那次撑到回家，她记得票还是宋之怀买的。 “看吧，我女儿回家的时候跟我打电话吐槽，说当时好多人没校验身份，耽误了好多时间……” 司机无奈地笑了笑，“坐稳了，我开快点，一定要赶上时间去机器那拿凭证啊！” 温思渺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司机姐姐。” 原来游戏里的提示藏在这里。 换世界没听见系统的声音，她心里有点难过，也不知道去哪能找到他。 “渺渺？” 像是触发了某个契机，忽然，她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第454章 绝命列车（2） 温思渺愣了愣。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宋……宋之怀？” 发出第一个字之后，她急忙捂住嘴，低头看手机，装作在给朋友发语音。 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什么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可以不用开口，在脑海里想就好……”系统，或者说是宋之怀轻笑了一声，“我是系统。” 「系统」与「宋之怀」，是两种不一样的含义。 前者是现实世界中的系统，后者是任务世界中的灵魂碎片。 也就是说，现在与她对话的，是现实世界的系统。 温思渺连忙问道：“你去了哪里？你怎么样了？你为什么在跟我脑内对话？这个世界你没有身体吗？” 她心心念念的依然是「空间塌陷了」这句话。 难得见到小姑娘这么着急，一连串问题连珠弹似的，宋之怀又被逗笑了。 “不要着急……”他温声道，“现在有时间，我们慢慢说。” 温思渺乖乖地道了声好。 宋之怀这才娓娓道来：“如你所见，早在几个世界之前，我就发现了混沌空间的不对劲。” 这原本是他随手制造出来的空间，是暂时的栖息之地，温思渺进来之后才不断地完善，有了一个「家」的模样。 当时制造出来的时候，他并未想太多，只是把它当成一个容身之所，随时可以离开，因此空间的根基本就不稳。 随着记忆宫殿的重组，灵魂碎片的回归，空间塌陷是早晚的事，宋之怀早已有所预料。 “所以我一直在计划构建一个新的空间……”他说道，嗓音依然温和，“也就是你现在看见的，星际空间。” 上一个世界转场的时候，其实温思渺一离开，混沌空间便彻底崩塌，脆弱程度与他预计的时间有一点出入。 无可奈何之下，宋之怀只好选择把小姑娘也拉到这里来了。 但这个空间跟普通的任务世界不一样，这是一个新的空间，是一个「新家」。 “为什么混沌空间会提前崩塌？”小姑娘疑惑地问。 “不知道……”宋之怀答得轻描淡写，“可能是我情绪波动太大了吧。” 温思渺：“……” 她的脸一热。 作为他情绪波动的根源，她一点也不心虚。 “但是这个星际空间的构建不算完善，很多细节都有待处理……” 温思渺虽然看不见宋之怀的模样，但是可以想象，他一定皱着眉。 “这个空间我计划了很久，想给它一个完整的世界观，因此给你、我都建立了全新的身份。 两个空间的时间计算方法不同，虽然我只进去了几次，但星际空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年，足够他一手建立庞大的游戏公司，宋氏成为星际一手遮天的家族，以及为即将来到空间的「温思渺」安排合理的身份，给她一个足够优渥的环境。 之所以成立游戏公司，其实宋之怀的想法也很简单——走过这么多小世界，积累了无数设定，与其建立金融公司那么费时费力，不如直接做游戏。 况且，这是个科技发达的星际世界，游戏有利于他的发挥。 就像现在，如果不是有游戏作为媒介，他根本不可能在游戏世界里与温思渺短暂地见面。 “但是空间没有做好，不得不让你进来了……”宋之怀笑了笑，“原本想再过几个世界放你进来，刚好我把这款游戏测试完，新身体也差不多构建好了。” 他心心念念，想以真人的形式与小姑娘见面，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混沌空间提前塌陷，他被困在了这部新游戏里，意识全无。 他的灵魂与躯壳被拆开了，分散在游戏里。 如果不是小姑娘出现，他与她之间有联系，他还能和她对话。那么，他就只能漂泊在这里，等小姑娘来找他了。 起初温思渺还在疑惑，作为一个学过历史的人，她当然知道星际空间的设定有多么不合理。 她是个孤儿，可几乎是得到了联邦政府的平等分配，福利好到吓人，生活水平不亚于一个正常的小资家庭，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这么处理社会分配，民间工人得三年一起义吧。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星际空间，原本就是因她而存在的。 这是宋之怀为她写下的「设定」。 温思渺问：“怎么样才能带你出来？” “唔……”宋之怀想，“游戏会引导你的。” “你可以把之前那些小世界理解为我的「美梦」，这个以游戏为名、实质为小世界的新世界，是我的「噩梦」。” 这是他的梦境，从始至终围绕着他服务，他的潜意识会引导小姑娘救他的。 “从前，我的身体因为灵魂碎片的逐渐涌入，记忆宫殿承受不住，会开启自我保护模式，本能地抗拒而产生噩梦。” 这就是偶尔人设会发生偏移的原因。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既然建立了星际空间，以后干脆就把进入世界的方式改为躺在游戏舱登陆游戏，不是单一地睡眠，或许会显得生动一些。 所以先拿数量较少的「噩梦」做实验，制作了这个名为《噩梦之夜》的游戏。 一切的变数，都因混沌空间的塌陷而起。 他差点就迷失在噩梦之夜里了。 幸好，他的小姑娘来了。 混沌空间为什么会塌陷？ 想到这里，宋之怀的笑容带了几分自嘲。 那个时候，他察觉到记忆在复苏，便尝试整理这些灵魂碎片，一块一块地吸收。 然后，就看见了那些与小姑娘相处的画面。 强烈的喜欢与爱意涌上心头，他当时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就是去找她。 混沌空间支撑的基础是情感，他的情感绷不住了，自然就塌了。 所以，他口中的「情绪波动太大」，一点也没错。 想想都挺失败，他随手可以制造出一个新的空间，却栽在了小姑娘身上。 不过，既然是她，那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得很简短，尽量挑重点，哪知道小姑娘比他还能抓：“所以你的记忆恢复了多少？” 在温思渺看不见的地方，宋之怀露出笑容：“我记得某个小姑娘说喜欢我。” 渺渺（脸红）：闭嘴！ 第455章 绝命列车（3） 温思渺：“……” “是吗……”她的语气极其自然，“那是对仙源境师祖说的。” 宋之怀：“……” 有朝一日能被小姑娘堵得说不出话，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小姑娘果然被带坏了，与刚开始那个乖巧木讷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开始自我反思：虽然记忆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他大体对小姑娘都做了些什么，还是有印象的。 所以说，带坏小姑娘的罪魁祸首……是他？ …… 不…… 不可能…… 可恨他现在没有实体，不然真想把这小姑娘捞进怀里揉两下。 他用了一贯的温柔嗓音，“渺渺真伤我心。” 小姑娘轻哼一声，反问他：“你确定是我伤你的心？” 宋之怀的反应十分到位：“都是我的错。是我瞒报实情这么久，害得渺渺担心了。” 小姑娘的心情这才缓和些许，眼底也多了几分笑容。 车里放着悠扬舒缓的流行歌曲，无论是司机还是温思渺的心情都很好。 他们幸运得出奇，一路上都是绿灯，司机把油门一踩到底，一连超了好几辆车，九点不到便抵达了高铁北站。 “小姑娘，你运气很好啊……”司机笑着说道，“我还以为这边会堵上一会儿呢。你一个人拎这么重的行李能行吗？我把车停一下，送你进站吧。” 温思渺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司机停下车，帮温思渺拎了行李，送到进站口。 脑海里的宋之怀若有所思：“绝命列车……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个初级世界，难度不大，反转很多。” 反转？ 温思渺的眉毛挑了挑。 顺利过了安检，温思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九点整。 距离发车还有39分钟。 她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找到了G4444这辆列车，显示检票口是6-F。 一眼扫过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1-ABCDEFG，没有找到六。 s城毗邻全国最大的国际化大都市，故而本身高铁站不算太大，一眼可以看得见这一层的全貌。 人群来来往往，灯光亮如白昼。 温思渺抬头去看，发现不少人没入转角，也许她一眼看见的不是全貌，转弯过后还有路。 如果按照一个数字带七个字母来算，这里至少要包揽四十二个检票口，单是自己所看见的这一层，实在是太小了些。 见小姑娘东张西望，宋之怀问：“渺渺在找什么？” 他是温思渺呼唤的那一刻醒的，之前发生的事他并不清楚。 而且他现在局限于温思渺的视角，只能通过她的眼睛「看」她能看到的一切。 “学生票凭证办理处。”温思渺说着，问了一个工作人员，根据工作人员的指示找到了一台机器。 她的眼皮跳了跳。 无他，机器只有一台，队伍从1-A排到1-D，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只好站在队伍的末端，认命开始排队。 “我不会赶不上吧……只有半个小时了。” “放心……”宋之怀安慰她，“根据游戏的逻辑，不会因为这种低级情况而导致游戏失败。” 不只是温思渺，其他的同学也在着急。 这些人都是年轻的学生，手上拿着学生证。 温思渺前面站着一对情侣，女生靠在男生怀里，娇滴滴地撒娇，“我们不会赶不上吧——” 男生柔声细语地安慰她，“放心，不会的。我们9点39才发车呢。” 这对情侣并没有像温思渺这样拎着很大的行李箱，两人轻装上阵，男生背了个双肩包，女生只拎了个斜挎包。 不像是回家，倒像是真来度假的。 温思渺本来有满腔的吐槽，听见发车时间后，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也是这班「绝命列车」的乘客？ 倒也是。s城北到n市，几乎经过了长江中游、长江下游的所有省会以及直辖市，客运量之大非比寻常。 加之又有「主题限定高铁」的烘托，自然引起了更多的人趋之如鹜。 宋之怀站在温思渺视角，打量着她看见的东西。 然后发现她正专注地盯着一对情侣看。 女孩子浓妆艳抹，穿上光腿神器与超短裙，露出傲人的长腿，时不时蹭蹭男生的腿，语气娇嗲至极：“老公……我有一点害怕哎，这班车这个点才开，不会出什么事吧？” 听者鸡皮疙瘩掉一地，两位当事人却恍若未觉。那男生似乎十分受用她的依赖，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有我在，你还怕出事？” “哎呀哎呀……”女生害羞地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所以人家才叫你来嘛——” 之后两人竟无视候车大厅的众人，旁若无人地接起吻来。 身边的人纷纷别开了头，便连温思渺也不例外，一脸无语地挪开了视线。 宋之怀若有所思：小姑娘是在埋怨他没有陪她坐高铁么？ 不至于。小姑娘不是这样的性子。 那小姑娘是想像那个女孩子一样在他怀里撒娇？ ……他觉得，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主动方一般是他。 所以小姑娘为什么要盯着这一对情侣呢？ 他陷入沉思。 温思渺只是在发呆。 从情侣身上抽离视线之后，她又打开了微博，搜索「绝命列车」这个话题。 临近列车发车，话题的热度在不断攀升，大有上热搜的趋势。 她发现，不少大v都参与其中，其中不乏知名恐怖游戏直播、猎奇玩家等等，都不约而同地购买了这张列车的票。 【我小s城北高铁站都被挤爆了！！】 【讲真，从来没有一刻觉得s城北客运量这么大。】 话题纷纷转向吐槽今天s城北的客运量，可见「绝命列车」的吸引力。 似乎没有人怀疑它的逻辑性以及真实性。 她重新点进12306app，惊讶地发现，s城北与n市分别是这辆列车的始发站与末站，中途不停靠。 也就是说，这是一辆，除了到终点以外，无法下车的列车。 难怪大部分旅客都没有拎行李箱…… 至于自己，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想，行李箱的作用该不会是博同情吧？ 是为了衬托宋某某的没用（x） 第456章 绝命列车（4） “渺渺。” 脑海里突然响起宋之怀的声音。 温思渺从思绪中抽离，应了他一声，“嗯？” 宋之怀清了清嗓子，学着刚才那个男生的语气：“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的精神与你同在，我的肉身与你长眠。” 温思渺：“安静。” 宋之怀：“……”QAQ； 小姑娘好凶。 他就知道，小姑娘已经厌烦他了，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一个除了说话什么都帮不上忙的系统。 宋之怀非常委屈，宋之怀很不甘心，但是为了小姑娘高兴，他只能乖乖地闭嘴了。 几分钟没有等到回复，温思渺十分惊讶，咦，宋之怀真的闭嘴了？ 太好了！ 还是系统好，系统又乖又听话，她喜欢。 如果每一个灵魂碎片都像系统这么自觉懂事，世界上该减少多少烦恼啊。 温思渺刷了一会儿微博，面前的队伍也快排到了。 她回过头，发现自己身后的队伍更长，都排到F去了。 那对小情侣拿着学生票凭证，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幸好我们来得早。” 在他们之后，温思渺顺利地拿到了学生票凭证。 她盯着屏幕上的检票口：“6-F……” 从1-A走到F，一层楼便见了底，根本不存在什么6-F。 温思渺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一抬头，果然发现了楼梯。 楼梯上还有不少人，拎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爬楼，看着十分狼狈。 楼梯旁边，戴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拉了拉口罩，迎面朝她走来：“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温思渺：“请问6-F检票口在哪里？” 由于戴着口罩，她看不见工作人员的表情，只是从她的语气中听见了一丝僵硬，“我们检票口前的数字代表第几层，6-F在六楼哦。” 温思渺：“？” 她看了看楼梯，又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陷入了沉思。 六层楼的高铁站？！ 连电梯都找不到？ 工作人员声音不变，像个没有感情的念白npc：“不好意思小姐姐，我们电梯出了故障目前正在检修，麻烦您爬楼梯了。” 温思渺掂了掂行李箱。 手机屏幕显示9：32。 还有7分钟。 犹豫什么，跑啊啊啊—— “宋之怀！你做梦为什么这么没逻辑！！” 闭嘴许久的宋之怀认真向温思渺道歉：“对不起渺渺，梦是大脑自行形成的，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他是一抹意识，不是玩家，所以他无法了解到这个梦的完整剧情，只是零星有一点记忆罢了。 温思渺没有理他。 事实上，她没有时间，她正抱着自己的行李箱艰难爬楼。 所以她的超大行李箱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才能重成这样！ 毫无运动细胞的温思渺在心里流泪，并且再一次认真地思考要不要趁现在甩了宋之怀。 爬到第三层，高铁站内忽然响起了播报：“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您所乘坐的G4444列车因故晚点，大约耽误15分钟，耽误您的旅行，我们深感抱歉。” 中英双语，循环了好几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得知自己时间还比较充裕的温思渺顿时觉得自己脚下灌了铅，走不动了。 身边的同伴还在艰难爬楼，边爬边抱怨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六层楼的高铁站，还好巧不巧坏了电梯。 嗯，温思渺也想知道。 但是她没有办法跟罪魁祸首算账。 罪魁祸首就在她脑子里，她总不能伤害自己的脑子吧？ 她靠着墙喘气，摘下口罩透了透风。 戴口罩爬楼实在是太痛苦了，这个世界戴口罩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把口罩彻底摘掉。 身后走来一个穿着大红呢子大衣的青年，黑色墨镜十分风骚。他还特意为头发做了个造型，在灯光下锃亮极了。 此时此刻，他正拿着一个自拍杆，对着手机作出夸张的表演：“观众老爷们！绝命列车果然名不虚传，光上车就要历经重重困难。大家看，现在主播正在艰难地爬六楼。天地良心，自从换了电梯房，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爬过楼了！” 同样很多年没有爬过楼的温思渺流下了同命相连的眼泪。 况且这主播连个包都没带，就拿了个自拍杆，比拎着超重行李箱的温思渺看上去轻松不少。 说着爬楼累，其实也只是取悦观众，滑稽夸张的表演。 弹幕上都是一片「哈哈哈」。 【主播主播！转身！】 【主播！别拍你了！摄像头换个方向！】 主播小哥十分不解，只能听了观众的要求，转过身，嘴上不忘记念叨，“你们要干嘛，我跟你们说，这是高铁站里面，高铁站里面是没有鬼的……” 说着说着，他便愣住了。 面前是个小姑娘，站在足足半个她高的行李箱旁边，口罩摘了一半，杏眼琼鼻白皙皮肤，看着十分漂亮。 摄像头对着她，小姑娘似乎没有意识到镜头已经调转方向，正自顾自地调整脸上口罩的位置。 弹幕一时空屏。 紧接着，被满屏幕的「啊啊啊」给承包了。 【妈妈！！我看见了仙女！！】 【天啊！这是口罩也无法封印的颜值！！】 【看什么鬼啊，我觉得神仙小姐姐比鬼好看多了！】 【主播，别犹豫，上去搭讪啊！！】 主播小哥义正词严：“不行不行，我是有原则的人，我们这次直播的主题是绝命列车，不是寻找漂亮小姐姐，你们不要让我违背原则。” 听见「绝命列车」这四个字，温思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发现那个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面对面了。 奇怪的人。 她不置可否，拎起行李箱上楼。 刚走一个台阶，「砰」的一声，又把行李箱放下了。 呜呜呜，真的好重。 脑海里的宋之怀为她加油打气：“渺渺，我的精神与你同在。” 温思渺：“你闭嘴。” 帮不上忙的空气宋之怀：委屈屈，哭唧唧。 今天也是被女朋友光明正大嫌弃的一天呢。 感谢海胆芝士蟹黄的爆更撒花（这个好像第一次收到哎！破费啦！），白桃罐头✨的角色召唤，玫瑰的灵感胶囊，希见、别抢我被窝.、爱吃护唇汤的余威、今天炸学校了吗？ （我的精神也与你同在）、哇……好那个噢……安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简单地解释一下就是系统（宋之怀）继「混沌空间」之后又创造了一个「星际空间」作为小世界中转站，但是一不小心把自己困住了，困在噩梦里（啊没错就是我的噩梦）。 写这段剧情主要是为了引出一个关键角色，两三个世界就过去啦……现在在慢慢推主线ww； 晚安。祝大家都能做个美梦。 第457章 绝命列车（5） 与此同时，主播小哥的直播间却十分热闹。 【主播你没有心！！你没看见别人小姐姐已经累成这样了吗！！】 【小姐姐细胳膊细腿，你忍心看见别人徒手拎行李箱吗？】 【你是男人吗！是男人不会帮忙吗！！】 主播小哥嘴不饶人：“其实吧，我这人呢，手脚不太利索，没什么力气……” 弹幕炸开了烟花。 【观众xxx送您烟花x9】 【观众xxx送您烟雾弹x2】 【观众xxx送您打气筒x3】 【够了吗？】 【主播主播，不要让我白花钱，快去帮小姐姐！】 “好好好，那我就勉为其难去帮她一把——”主播小哥说着，摘下墨镜，冲温思渺咧嘴一笑，“嗨妹子，我看你拎箱子比较困难，你需要帮忙吗？” 虽然他戴了口罩，温思渺看不见这个骚包的笑容。 她只看见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杀马特青年怪异地对她献殷勤。 温思渺：“不用，谢谢。” 【awsl！！】 【小姐姐说话好好听，呜呜呜】 【别喊小姐姐，我也要喊妹妹，妹妹看我看我康康我——】 【妹妹看着好小一只，主播，你上啊，不能让我白花钱！】 他的弹幕实在太过吵闹，便连宋之怀也发现了。 借着温思渺的眼睛，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恐怖主播」。 这个主播身上有一个用于直播的系统，而他现在，也是以「系统」的名义存在于小姑娘的身边。 或许他可以试试，顺着网线，嗯……连接一下？ 面前的小姑娘声音冷冷淡淡，但是迫于弹幕的威胁，主播小哥皮笑肉不笑，继续热情地说道：“没关系小妹妹，你也是去坐绝命列车的吗？我们同一班车，来来来让我帮你拎吧——” 观众老爷们花了钱，为了完成观众老爷的任务，他豁出去了！ 温思渺：“？”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中的行李箱已经被主播青年抢走。 穿着红色大衣的主播小哥飞一般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温思渺：“……” 他打劫啊！！ 无奈之下，温思渺只好追上了青年的脚步，一路跟着他跑上了六楼。 幸好手里没了行李箱，不然更让人窒息了。 宋之怀忍着笑，继续尝试连接主播小哥的直播系统。 这个人欺负他家小姑娘，很好，他记住了。 温思渺停下了脚步。 晚点九分钟，发车的时间就是9：48。 幸好她是从一楼F检票口上楼的，过来的时候刚好对着六楼的F，一进来就可以直接去检票。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红色呢子大衣的主播小哥。 “妹子，我在这里！！”他冲她招手，“帮你把行李箱拿上来了！！” 【主播好样的！】 【主播看着很废，看来还是能跑的啊】 【风采不减当年嘛，啧啧啧】 【不要把摄像头对着自己了，快给我看小姐姐的盛世美颜！】 【呜呜呜，妹妹什么时候能摘口罩，虽然戴口罩的时候也很美——】 【主播辛苦了！谢谢你帮助我们妹妹！】 然后又是一轮打赏。 温思渺只好接过行李箱，客客气气地道谢。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这位主播帮助了她，可她觉得自己在这位主播眼里，就是块大肥肉，能榨出很多油的那种。 她发现主播依然举着自拍杆，然而手机背对着她，她不知道屏幕上发生了什么。 只是透过那双眼睛，感觉主播的笑容有几分不怀好意。 “妹妹……”主播笑嘻嘻地跟她套近乎，“相逢即是缘，你看我帮你拿了行李箱，咱们认识一下呗？” 温思渺：“多谢，没必要。” 她向宋之怀吐槽：“这个人比你还吵，还是你好一点。” 宋之怀：“……” 所以他的好是对比出来的？ 更伤心了呢。 他成功连接上了主播小哥的直播系统，顺利地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镜头正对着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冷冷淡淡地吐出「多谢，没必要」这句话，无情极了。 他忽然有些释然。 其实他在小姑娘心里还是有地位的，你看，小姑娘就不会这么对他。 “别这样啊……”主播小哥嘻嘻哈哈，又凑了上去，“妹妹你也在学生窗口检票？你哪个学校的啊，咦你学生证颜色跟我一样！卧槽是学妹啊！” 为了方便检票，手机、学生证、身份证温思渺一直拿在手里，封皮是红褐色，印着学校的大名。 【主播为了接近妹妹真的不择手段哈哈哈】 【上联：主播热情似火搭讪，下联：妹妹冷酷无情拒绝，横批：莫挨老子。】 【主播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学妹这个搭讪语句我三年前就不玩了。】 【主播冲鸭！能不能看见妹妹就靠你了！】 【我记得主播说过他是哪个学校的……咦，我看见妹妹学生证了，他们真是一个学校的啊？】 宋之怀冷眼旁观。 梦里什么事情都能发生，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主播并不奇怪。而且他发现，主播这个直播间，连通的似乎不是人间。 奇怪，谁在看他的直播？ 温思渺实在是不耐烦，等到主播小哥报出自己学校名字的时候，她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咦，他们还真是一个学校的。 这个时候，温思渺意识到，也许这位突然出现的主播是游戏里的关键npc。 看来暂时是甩不掉了。 她不喜欢太闹腾，这人一直缠着她，让她有点烦。不过，如果是剧情人物，再烦她也躲不掉。 于是她只好说道：“学长好。”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她语气的软化。 弹幕震惊： 【这也行？？】 【我错了，我不该cue主播的搭讪技巧，小丑竟是我自己。】 【fine，身份有了，主播继续上啊！】 得到了回应，主播小哥的语气也轻松不少，“真是学妹啊。学妹我大四的，目前兼职做个主播，呃你也看到了。听说s城新开了一班主题列车，所以我过来体验一下生活，学妹你呢？” 温思渺道：“回家。” Q：女朋友被别人搭讪却不理你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小宋：我为我过去说过的所有骚话道歉。 第458章 绝命列车（6） 主播小哥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一抽。 坐这种列车回家，这妹子也不是个正常人，回家路上找刺激吗？ 看着娇软乖巧，却有颗追求刺激的心啊。 可惜温思渺听不见他内心所想。 若是听见了，她一定会大声呐喊：我不是，我没有，我是被我那糟心的男朋友强行拉进来的！ 糟心男朋友正在研究弹幕。 这个系统有点意思，他也可以做一个，不知道小姑娘会不会喜欢…… 主播小哥继续找话题：“这是不停靠的列车，学妹你n市人啊？好巧，我是你隔壁市的，也就隔了个几百公里吧哈哈哈。” 温思渺：“那挺不巧的。” 【主播这个搭讪技巧看得我捉急】 【他是来说相声的吗？有这么跟漂亮妹妹说话的吗？】 【放开那个漂亮妹妹，让我来！！】 “哈哈哈……”主播小哥干笑，马上低声对弹幕说道，“我恐女！” 【漂亮妹妹你也恐？放下让我来！】 【观众xxx送您烟花x99】 【观众xxx送您木马x10】 【主播，够吗？】 【不够我们还有】 【能治好你的恐女症吗？快给我看漂亮妹妹！】 主播小哥：“够！观众老爷们想看什么角度，我马上给您准备！” 【正脸正脸，我要看正脸！】 【拍正脸不太礼貌吧，我觉得漂亮妹妹侧颜杀也很好看啊——】 紧接着，温思渺就发现，主播小哥调整了一下他自拍杆的角度，把他的手机往上抬了抬。 从一见到主播小哥她就觉得奇怪了。 照理来说，他举着自拍杆，应该是在自拍，手机镜头是对着自己的。 然而他的自拍杆与脸不齐平，反倒是刚好与她差不多高。 她狐疑道：“学长，你是在直播吗？” 主播小哥乐呵呵地说道：“是啊是啊，直播呢，给观众老爷看我三百六十度花式自拍，哈哈哈。” 温思渺：“……” 这个谎撒得好拙劣哦。 但是她没有拆穿他。 她又不傻，只不过懒得管，反正戴着口罩，谁拍她都一样。 口罩，是自闭神器，社恐之光。 主播小哥转过身，低声说道：“观众老爷们，妹子好像发现我在拍她了，我再跟拍可能不太好，委屈一下大家看个背影了……” 突然，弹幕又炸开了。 只有礼物刷的多或者数额高的时候，弹幕上才会出现特效。 【观众Miao送您火箭x1】 【观众Miao送您帆船x1】 【观众Miao送您大航海x1】 …… 这位观众一连刷了很多礼物，主播小哥的手机都卡了卡。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谢谢爸爸！爸爸您破费了！爸爸您想看什么，需要我把妹子追到手吗！！” 那位Miao直接晋升为粉丝榜第一，连发言的弹幕都有方框，是高贵显眼的紫金色。 Miao：“摄像头转过来。” 【不准拍她，拍你。】 主播小哥：“？？” 他拉了拉脸上的口罩，“爸爸我卖艺不卖身，但如果您再刷十个大航海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除了拍她，拍哪里都行。】 主播小哥：“……” 哦，这样的吗。 原来金主爸爸守护的不是他，而是这个小姑娘。 这个世界没爱了。 列车提前10分钟开始检票，广播响起的时候，温思渺拉着行李箱，站在了队伍末端。 学生票有专门的检票口，安排了一个工作人员将车票逐一核对。 这班车的旅客多与温思渺年纪相仿，二十上下，还有像身后主播小哥这样的猎奇主播，专门给观众找刺激。 温思渺又看见了那对情侣。 一男一女跟连体婴儿似的，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怎一个腻歪了得。 “他们好烦啊……”小姑娘嘟囔了一句，“走到哪都要抱着。” 宋之怀道：“等离开游戏以后，我也可以抱着你。” 温思渺：“你不要说话。” 宋之怀：“……” QAQ，他怎么又说错话了。 小姑娘仗着他现在没有实体得寸进尺，可劲儿欺负他，这些他都会记下的，等他们出去以后再结算。 嗯，他不能让自己吃亏。 被禁言的宋之怀默默跳到了主播小哥的直播间。 主播小哥站在队伍后排，跟温思渺隔了几个人，边走边和他的观众说骚话，“学生票就是麻烦，四年了都是人工检票，你们说我有生之年能看见s城学生检票变成机检吗？” “哈哈哈你们这些观众真是的，好好看着嘛。” “金主爸爸都发话了，我不能对着人小姑娘拍，谁要是不服，用大航海砸死我，我可以换几个爸爸！” 【主播，你就做梦去吧】 【金主爸爸是护你吗？他就是想独占漂亮妹妹】 【金主爸爸，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强烈要求允许主播继续拍漂亮妹妹。】 【楼上+1，爸爸您看见了就吱个声啊。】 Miao：“我不允许。” 【爸爸你没有心】 温思渺耐心地排队。 她的面前，是一个穿着深棕色棉衣的大叔。 他戴着口罩，面色蜡黄，双目显得空洞无神。 眼睛不大，然而四处张望，不知在寻找着什么。 在满是年轻面孔的队伍里，大叔的出现显得很是突兀。 这是特殊窗口，除了正常身份证购票以外，学生、老人、残疾人、海外等特殊群体也一律在这里检票，也许大叔属于这些人群中的一个。 不经意间，大叔与温思渺对视。 温思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眼里瞬间冒出的精光让人感到不适。 她别开脸，与大叔的视线错开。 那对情侣顺顺利利地检票通过，走向月台，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内。 通往月台的通道是全密封的，有点像是地下隧道，看不见一缕光。 可这明明是六楼。 六楼开高铁？ 宋之怀说得不错，这是个梦，梦的逻辑经不起推敲。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 又是赶高铁又是跑六楼，她好累哦。 什么时候才可以坐下来歇一歇。 排了一会儿，转眼又是几分钟过去，眼见离发车的时间越来越近，温思渺又意识到了不对劲。 第459章 绝命列车（7） 好几分钟过去，队伍还是这么长，一点变化也没有。 前方是乌压压的人头，工作人员拿着身份证刷了又刷，面前的学生十分无助地站在一边。 “你这身份证刷不了啊……”工作人员皱着眉头，“票不过关，进不去，你不会是没打印凭证就买学生票了吧？” 学生十分惊讶：“买学生票还要打印凭证？” “你第一次坐吧？肯定要打印凭证啊，一楼就有打印机……”工作人员道，“不行，这事我得报告组长，我不能让你上车，下一个。” 那位学生只好站在了队伍外，无助地看着工作人员。 一连几个都是这样的情况，队伍很快排成了两列，时间越拉越长。 大部分人都没有打印凭证，工作人员口中的「组长」也迟迟没有出现。 距离发车的时间越来越近，有些人忍不住斥责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逐一把身份证递过来检票。 “诶诶，别挤别挤，你们别挤啊，小心发生踩踏事件——” “哎呀我说了不能进就是不能进，这是规矩。” “什么补全票啊，我们这是主题限定高铁，入场人数有限，限流的！你去坐下一班吧。” “要发车了我也管不着，这是规定，谁让你们没打印凭条呢……” 不知是谁先行一步，直接越过了工作人员闯进闸门，“老子才不管！买了票就要进，管你打印不打印凭条！” “就是，买票了还有不进的道理？我们花了钱的！” “进去又不给提示，谁知道买学生票要打印凭条？你这不折腾人？” 说着，一大群人蜂拥而上，差点把工作人员给挤出了队伍。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身份证给我——” 工作人员迫于压力，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那就都让大家进去吧……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身份证给我……” 身后的乘客显然十分激动，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一股脑地蜂拥而上。 温思渺被人群裹挟，只好被迫一块向前走。 她一手拿着身份证学生证，一手还要顾及自己的行李箱，好几次差点被人群撞倒。 小小的闸门挤满了人，身份证不知被谁收走又被谁还回，温思渺只看得见人们花花绿绿的衣角。 手机屏幕显示9：48。 好不容易挤进闸门，身后的队伍还有大批，温思渺顾不得其他人，拎着行李箱向前跑去。 背后的闸门缓缓关上，少部分没能挤进来的乘客只能被阻拦在外，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些人离去。 这是一条密封的隧道，隧道之后便是向下的电梯，直通月台。 她匆匆忙忙往下跑，两侧都是与她一样行色匆匆的人，大家你推我，我推你，着了魔一样前仆后继，只为追逐那辆列车。 “不要挤啊，不要挤不要挤——哎哟我自拍杆要掉了，观众老爷们不要着急，等我进去了马上拍全景啊啊啊别挤了！” 她听见了主播小哥熟悉的声音。 她记得他站得比她还要靠后，没想到居然也挤进来了，果然是无时无刻不在刷存在感的npc。 温思渺的嘴角抽了抽。 电梯停了下来，面前是庞大的月台。 漆黑，这是她对月台的第一印象。 只有一条车轨，几盏灯高高挂起，勉强点亮了月台的几个角落。 月台是露天的，一从电梯走出来，便有阵阵阴风扑面，钻进温思渺的脖颈，冷得她打了个哆嗦，不由得将羽绒服的扣子扣好。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户外温度为-3度，难怪这么冷。 主播小哥倒是全副武装，不知何时多了一副手套，把他的手保护得很好。 反观温思渺，她的两只手都在外面，一会儿就被冻红了。 宋之怀问：“冷？” “有点……”温思渺说道，把证件和手机丢进口袋，手也揣了进去，“还好，上车应该有暖气。” 他便不再说话。 主播小哥的直播间内，观众正在哀嚎。 【小哥哥！求求你了，让我看漂亮妹妹吧呜呜呜。】 【主播主播，这里好黑啊，你进月台了吗？】 【我要看漂亮妹妹我不要看小哥我要看漂亮妹妹我不要看小哥。】 主播小哥自动忽略了那些看漂亮妹妹的要求，解答了其他人的疑惑，“嗯，我刚下来，这里好冷啊。” 屏幕又是一卡。 【观众Miao送您大航海x1】 主播小哥热泪盈眶：“爸爸您在呢！！” 【有手套么？】 主播小哥：“有有有，我带了两双手套，爸爸您需要吗？” 他怕天气冷又不方便操作手机，准备了一双有指的，一双无指的。 【给她一双。】 主播小哥：“……”她？ 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 他看了一眼，小姑娘就站在不远处，小小的一只，裹在毛领里，手也揣进了口袋，看上去被冻得不轻。 头顶的大屏幕上放着倒计时，显示现在是9：52，列车将于两分钟后到站。 主播小哥：“好的好的，我马上就给她，谢谢爸爸！” 他跑了过去：“学妹——学妹——” 温思渺抬起头，果然发现了一个风骚的红色身影。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片漆黑的环境下，这件红大衣实在是太显眼了。 众人纷纷侧目，温思渺也别过头，不想跟这个脑袋里缺根筋的人扯上关系。 哪知道怀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温思渺急忙伸手接过，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双手套。 她讶异：“你？” “哈哈哈学妹我刚好带了两双手套，你要吗？外面这么冷你还得拎行李箱，没手套不方便吧？” 主播小哥打着哈哈，“我也就是碰巧多带了一双，相逢即是缘啊相逢即是缘……” 温思渺：“宋之怀，你梦里不正常的人好多。” “收下吧……”宋之怀忍着笑，“你看，这是我的梦，也许这个人是我派来帮助你的。” 温思渺真想斜他一眼。 不过，连宋之怀都这么说，她也只好收下了手套。 小宋：深藏功与名的总是我。 第460章 绝命列车（8） 她的手原本被冻僵了，手套加了绒，戴上之后终于恢复了些许温度。 她由衷地说道：“谢谢。” npc送温暖，感恩。 “不用谢不用谢。”主播小哥非常客气。 她不要感谢他，她应该感谢他背后的金主爸爸，自己只是个送温暖的工具人罢了。 【呜呜呜漂亮妹妹的声音好乖好甜】 【主播别拍她，这黑灯瞎火的，影响我漂亮妹妹的颜值。】 【漂亮妹妹刚刚是笑了吗？好可惜哦，什么都看不见。】 【感谢金主爸爸！感恩金主爸爸！感谢送手套的主播小哥哥！】 主播小哥腹诽：“喂喂喂，你们到底是我的粉丝还是学妹的粉丝？怎么都倒戈了？” 【这重要吗？】 【我们跟着脸走】 【宁配和漂亮妹妹相提并论？】 主播小哥：“……” 看在他们打赏给得够多的份上，他忍。 9:54，列车驶入站台。 温思渺听见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声。 也许不是风，更像是人的哭号，又冰冷，又阴凉，一声接着一声。 面前那对情侣十分惹眼，女生已经钻到了男生怀里，害怕地嘤嘤嘤了起来：“这好像鬼哭狼嚎！好恐怖！” 男生安慰她：“别怕，这应该只是特效。” 只是特效么？ 温思渺眯起了眼。 视线所及之处，她看见了一辆长长的列车，不急不缓地驶入站台。 列车通体为黑色，裹着一层灰蒙蒙的雾，使列车忽明忽暗，看得并不真切。 越靠近薄雾，那些哭号声便愈加明显。 温思渺静下心来，细细地听。 的确是哭声。 男人的，女人的，大人的，小孩的，仿佛唱戏一般，一声接着一声。 宋之怀的声音忽然响起：“渺渺害怕么？” “你不要说话……”小姑娘平静地说道，“被你吓了一跳。” 宋之怀：“……” 他还是盯着主播小哥的直播间吧。 直播间里也很热闹。 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观众耳内。 观众丝毫不惊讶，反而很是兴奋。 【哇哦，这个声音好逼真】 【这哭声不错，我以后也可以学着点】 【主播主播，漂亮妹妹过去了，你快追上趁机安慰她啊！不要吓着漂亮妹妹。】 【我觉得漂亮妹妹应该不害怕，用不着主播小哥。】 Miao：“我也觉得。” 主播小哥边走边看弹幕，顿时笑了起来，“哈哈哈爸爸你怎么也这样。安啦安啦，一会儿在哪都不一定呢，不知道能拍多久，大家不要着急啊。” 列车停了下来。 即使停下，哭号声仍在继续。 月台的人们面面相觑，似乎有些犹豫。 车厢的门拉开，一身黑衣的乘务员走下车，声音仿佛冰冷不带感情的电子音：“请大家上车。” 紧接着，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人们下意识地自行排成队列，一个一个走上了车。 温思渺瞥了一眼车票，写着6车厢，14A座位。 也就是后排靠窗。 那对情侣进了前面的车厢，主播小哥慢吞吞地跟在她的后面，继续与她搭讪，“学妹，你6车厢的？哪个座位啊？” “14A。” “哇！”主播小哥惊讶出声，“我14B，我们一排哎！” 【我好酸。】 【别酸，可以近距离观赏漂亮妹妹美颜不好吗？】 【也是，那我不酸了】 【感谢主播小哥哥的运气，大家会记住你带来的贡献的。】 温思渺的神色依然淡淡的，反应不是很大，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一个车厢共有14排，6车厢是最后一节，她的座位是最后一排。 主播小哥与她一块进去，放行李的时候帮她搭了把手，把超重的行李箱放在了座位上方。 他忍不住说道：“学妹，你行李箱里放了些啥？这也太重了吧。” 温思渺：“我也不知道。” 她觉得行李箱里可能没装东西，本身就这么重。 这个行李箱如同一个道具——能够增加npc的好感值。 司机见她拎着行李箱，热心地把她送到高铁站，还告诉她要提前打印学生凭证，不然她很有可能会像那少部分人一样被拦在站台外； 这位主播小哥也是见她拎着行李箱才帮了她一把。 不然，她可能连进站的时间都赶不上了。 宋之怀说的没错，这个梦的反转确实很多，事情细细想来，似乎只要一个环节出错，她就会被赶下车。 接下来，只要睡一觉，度过这四个半小时就好了。 ……当真如此么？ 温思渺闭上眼，感受着耳边的声音，心里并不宁静。 哭号声没有停止。列车里开了暖气，温度依然很低，呵出的气体凝出水珠，冷意入侵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 主播小哥在身边坐下，举起了自拍杆。 【观众Miao送您大航海x1】 Miao：“辛苦。” 主播小哥：“不辛苦不辛苦，为爸爸服务！” 他发现了，只要他对小学妹好，这位金主爸爸就会非常阔绰地刷礼物。 财富密码轻轻松松get，简直不要太快乐。 他会继续照顾小学妹的！只要钱给得够多，他可以为小学妹付出一切！ 温思渺看了他一眼。 主播小哥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妹子啊，你要知道，人在江湖飘，就得学会叫爸爸。” 温思渺：“……” “当主播真不容易。”她跟宋之怀感叹。 没事就要认个爹。 宋之怀不置可否：“我看他挺乐在其中。” 是吗？ 不明真相的温思渺表示十分疑惑。 主播小哥免疫温思渺的目光，继续跟观众说话，“观众老爷们，我已经上车了。没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主题限定列车——绝命列车！” 车的内部设施很老旧，扶手上沾着灰，两侧的窗外是灰蒙蒙的雾，什么也看不真切。 温思渺掏出证件，准备放回包里。 她皱着眉，发现这不是她的身份证。 身份证上是个男人的照片，年龄写着47，眼睛不大，双目空洞无神。 再仔细看一眼，略有几分眼熟。 ——这不是之前站在她前面的大叔么？ 8更完。我应该还能再肝个两三天（确信 第461章 绝命列车（9） 她回想起上车后经历的事情，猜测可能是进站台的时候人实在太多，拿错了身份证。 她的车票塞在身份证的卡套里，上车的时候人多，匆忙之下都没有注意到下面的名字。 也不属于她。 她坐错座位了。 温思渺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哪有可能随随便便就拿错了身份证，这么重要的东西…… 也许，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她的眼前浮现出那位大叔的脸。 一共六节车厢，这么多人，想找大叔极其艰难。 而且他拿她身份证、跟她换座位，有什么目的？ 大家都长着眼睛，不可能把她和这位大叔对上号啊。 真奇怪…… “学长……”她道，“你之前有接触过类似的列车吗？” “没有啊……”主播小哥随口说道，“我是个恐怖主播嘛，做这行不就是图个新鲜，我也是看了微博慕名而来的。” 他捧着手机，“主要是为了观众老爷高兴！” 温思渺：“……” 啊，这个没救了。 她放弃跟主播小哥交流。 主播小哥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弹幕先着急了。 【漂亮妹妹好不容易主动跟你说话，你就不能再说两句吗？】 【主播，你平时不是挺机智吗？快支棱起来！】 【我要听漂亮妹妹的声音呜呜呜】 紧接着又是一屏幕的礼物。 主播小哥小心翼翼地看了温思渺一眼。 察觉到他的目光，温思渺问：“怎么了？” “就……”主播小哥尴尬地摸了摸口罩，“我观众挺喜欢你的，想跟你打个招呼。” “可以啊……”温思渺点点头，“需要我对着镜头吗？” 主播小哥都帮她这么多次了，露个脸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戴着口罩。 这回换作主播小哥受宠若惊了。 他非常上道，赶紧把手机举了起来，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了屏幕里。 “来来来，别骂我了，我给你们把漂亮妹妹带来了。” 屏幕里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大家好。” 紧接着就是满屏的刷礼物。 【观众xxx送您烟花x1】 【观众xxx送您烟花x9】 【观众xxx送您跑车x6】 …… 【宝贝妈妈爱你！】 【是漂亮妹妹！！啊啊啊跪求漂亮妹妹摘口罩】 【漂亮妹妹声音太软了呜呜呜】 【妹妹头发看上去很好rua的样子】 这条弹幕突然闯入视线，温思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断摇头，“不行，这个不能碰。” 脑海里传来宋之怀的一声轻笑。 小姑娘顿时炸毛，在脑海里抱怨：“你还笑！摸最多的就是你！” 宋之怀笑着说：“这不是还没秃么？” 温思渺冷哼一声，继续让他闭嘴。 她继续看着屏幕，向主播感叹，“学长，你粉丝好多啊，他们刷礼物都好热情。” “那当然……”主播小哥的语气带了几分得意，“今天还收到了很多大航海呢。” 要不是观众刷礼物足够热情，他早不干这一行了。 说起来，他的金主爸爸去哪了？ 温思渺听不懂他的术语，大航海，估计是礼物里最贵的那一种吧。 主播小哥很快把手机拿开了，“大家不要着急啊，列车刚刚发动，接下来估计会很无聊，大家就随便看看吧。” 【不用不用，我们不看列车了，我们想看漂亮妹妹。】 【有漂亮妹妹看什么车啊！主播快把手机举起来！！】 【就是就是】 察觉主播小哥又在看她，温思渺问：“怎么啦？观众说什么了吗？” “他们想看你，不过我帮你拒绝了……”主播小哥看了一眼屏幕，“他们还说很喜欢你。” “谢谢大家的喜欢……”温思渺道，“不过我有男朋友，可能要辜负大家了。” 宋之怀又笑出了声，随手给主播小哥刷了十个大航海。 主播小哥满脑子都是金主爸爸太好了，哪顾得上温思渺啊，“谢谢金主爸爸！谢谢爸爸！大家看到了啊，漂亮妹妹有男朋友，不要多想，只可观赏不可亵玩！” 温思渺也笑了笑。 这个学长还挺有趣的。 列车缓缓驶向黑暗深处。 那些哭号声又近了。 真奇怪，明明是全封闭式的列车，为什么总能听见这种哭号声呢？ 她有些想不明白。 耳边风声间歇，哭号声也在渐渐归于平静。 他们行驶在看不见光的黑暗里，除了列车呼啸而过的风声与时刻伴随的哭号声之外，看不见任何物体，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这是最后的四个半小时。 主播小哥突然说道：“学妹，其实我来之前在网上查了不少与绝命列车有关的帖子，但是很奇怪，所有的讨论都不见了。” 温思渺睁开眼：“嗯？” “怎么说呢……”主播小哥皱着眉，努力地组织语言，“就是，你知道这是一辆主题限定列车，很多城市在陆续开展，不止一个人乘坐了这辆车……” 可是你不知道这辆车为什么而来，又如何离开。 仿佛一条与生俱来的定理公式，深深地烙在了大家的脑海之中。 温思渺想到了那些争先恐后挤进站台的人。 这不像是一次探险。 更像是一场奔赴。 “很奇怪，我找不到乘车人的帖子……”主播小哥说道，“这辆列车每一次运行，都会有很多人过去……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自己曾是这辆列车的乘客。” ……不对。 他的记忆有些混乱。 这班车是第一次开吗？好像不是。 可过去那些乘客在哪里？好像不存在。 温思渺想说些什么，忽然，列车上响起了广播：“亲爱的旅客朋友们……” 这是一种沙哑的、苍老的声音，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漫长的黑夜，或者是车窗外的这些哭号。 “欢迎乘坐绝命列车，享受一场鲜血与惊悚的奇妙之夜！” 鲜血…… 惊悚…… 这种词，在什么场合会出现？ 心中不对劲的感觉愈加强烈。 温思渺皱了皱眉，听见那广播声还在继续：“每10分钟，我们将抽取一位幸运乘客，送上我们的礼物。” 她听见了所有人紧张的呼吸声。 “第一位是——” “6车厢，10排，C座，王林昌。” c座位靠过道，那是位年轻的男学生。 「砰」的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脑子炸开了花。 今晚8章一次性更完哈……中午不更啦—— 第462章 绝命列车（10） 像引爆气球那样——脑浆飞溅，各种组织物在空中乱飞，掉了一地。 他的躯体仍然在座位上，只是已经没了呼吸。 吸气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他死了？！” 旁边的乘客颤颤巍巍地别过头，只看见一具逐渐变得冰冷的无头尸体。 “欢迎乘坐绝命列车……”广播还在回荡，“祝您旅途愉快。” 有人低声喃喃：“这……不是真的吧？”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周围是低低的哭号，面前是冰冷的尸体，每一个信息都彰显着一个事实：他死了。 这个被点名的人，死了。 温思渺的大脑飞快运转。 准确来说，这辆车的行驶时间为4小时22分，也就是262分钟。如果每隔10分钟杀一个人，总共要杀死26个人。 26个人，在这几百名乘客之中，不过是杯水车薪。 仅仅只是这么简单么？ 有人在哭号，有人要求下车，有人跑到车门前疯狂拍打，有人意图砸掉车窗。 温思渺转过头，看见了一张脸，紧紧贴在车窗之上。 这张脸上没有五官，皮肤也几乎透明，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虚浮在空气之中。 连身边的主播小哥都被吓了一跳：“妈呀！这什么东西！” 不止一个乘客看到了这些。 薄雾散去，每一扇车窗都有撞击之声。 那些灰蒙蒙的东西，哪里是雾啊—— 是鬼魂…… 大量的，没有脸的鬼魂。 它们挣扎着，嘶吼着，想要闯入这辆列车。 像极了那些争先恐后挤进这辆车的乘客。 “千里送人头……”温思渺评价，“宋之怀，你的梦画风果然不一样。” 宋之怀的嗓音依然温和：“对不起渺渺，我控制不了我脑子想什么。” 是不是他做错不重要，反正先道歉再说，而且道歉的态度一定要诚恳，这是哄人的必备技能。 宋之怀已经深谙其道了。 他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实在可怜，温思渺心里也有几分内疚，安抚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宋之怀轻轻地哼了一声。 温思渺抬起头，注视着前方这些人的动作。 当看见车窗外的鬼魂之后，他们便停止了下车的想法。 中途下车，只可能被鬼撕成碎片。 贸然砸开车窗，但凡有一只鬼闯进来，全车人都得玩完。 车里是死，车外也是死，除非他们能熬过这四个半小时。 列车抵达终点，应该就平安了吧。 主播小哥举着手机，转了一圈，把四周的场景展现给观众。 弹幕兴奋地嗷嗷叫： 【啊啊啊重头戏终于来了！】 【哇，那些鬼好丑哦，连五官都没有，还没有我好看呢。】 【毕竟他们是盗版，嘻嘻嘻】 “大家别激动，别激动……”主播小哥嘴角一抽，“如果真的激动，请大家把烟花刷起来。” 温思渺怪异地看了主播小哥一眼。 车里一片慌乱，有的人捂着脸小声哭泣起来，有的人揉着太阳穴寻找出去的办法，更多的则是沉默不语，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 没有人敢去看那具尸体，也没有人敢怀疑广播的真实性。 “学长……”温思渺问主播小哥，“你不害怕？”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常，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点到名。 车里的乘客才是正常反应。 “啊，我害怕啊……”主播小哥说道，“这不是两百多分钟吗，要死估计就死二十多个人，几十分之一的概率，被抽到我也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他举起自拍杆，“所以说，与其去思考那些不确定的未来，不如赚到眼前的钱。” 温思渺：“……” 宋之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倒是有趣。” “说起来，学妹，你也不害怕啊？” 温思渺当然不害怕。 这个世界都是不真实的，又不会真的死。若她被点到名，游戏失败脱离游戏，说不定就可以直接见到宋之怀了。 当然，她不愿意这么做。 如果像刚才那个男人一样脑袋直接开花，还是算了吧。 但是温思渺不会这么说，就像主播小哥也没有说实话一样。 所以她的回答是：“我还挺害怕的。” 【哈哈哈】 【漂亮妹妹：我真害怕啊（面无表情.jpg）】 【妹妹，有没有人教过你，撒谎记得换个表情】 【人家戴着口罩呢，看不了表情，然而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放心……”主播小哥拍了拍温思渺的肩膀，“学长会保护你的！” 为了金主爸爸的大航海，他会好好照顾这位妹妹的！ Miao：“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附议】 【就是就是，人家漂亮妹妹有男朋友的】 【主播管好自己，现在我们都在守护最好的妹妹。】 主播小哥：“……” 他十分委屈，“喂喂喂，我啥也没干啊。” 他对学妹又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主要是金主爸爸够阔绰。 温思渺嘴角抽了抽，悄悄对宋之怀吐槽：“他真的好傻，你梦里居然能出现这种npc？” 宋之怀的声音很平静：“剧情需要。” 反正又不是他。 这个闹剧过去，转眼就过了十分钟。 广播声如约而至。 此时此刻，所有人正襟危坐，紧紧地盯着车厢里的屏幕。 黑底的屏幕，用红字显示着时间，精确到秒，跳动的时间宛如乘客们的心跳。 他们不敢看窗外，因为那些哭号声、撞击声越来越明显，坐在窗边的人感触更深，大量的鬼魂几乎与他们紧紧相贴，只有一块车窗玻璃的距离。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又见面了！大家调整得怎么样，有没有尽快进入状态？” “没有进入状态也不要紧，因为我们又开始送礼物了——” “5车厢，3排，E座，周家满。” “5车厢，6排，C座，黄静。” 这一次，广播点了两个人的名字。 所有人的心猛地揪紧。 温思渺也皱起了眉。 他们不知道其他车厢的动静，就以已知的，点名即杀人来算。 如果每一次都要往上加一个人…… 那么，被点名的，便不只是26个了。 第463章 绝命列车（11） 这个时候，宋之怀尽职尽责地发挥了自己作为系统的作用：“351，如果按每一次向上递增一个来算，他一共要杀351个。” “这班列车估计有420名乘客。如果他下一次是翻倍而不是向上递增，那么没有人能活着下车。” 只要等到下一个十分钟，看看他杀的是三个人还是四个人，就有了答案。 这一次时间的流逝格外快。 十分钟后，广播那噩梦般的声音如约而至：“4车厢，8排A座，李织。” “4车厢，4排D座，汤洪才。” “4车厢，1排B座，袁谐。” 三个人…… “原来如此……”宋之怀若有所思，“按6-1车厢的顺序，1-26数字的顺序逐次递增……这么计算下来，可以算出最后每个车厢能有多少幸存者。” 这是一眼可以看出的规律。 温思渺看向窗外。 “砰，砰。” 无数只无脸的厉鬼，伸出长而锋利的指甲，拼命地挠着车窗。 一边用手挠，一边用头撞。 它们好似没有痛觉，也没有感知，无知无觉地朝着车窗撞去。 似乎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闯入这辆车。 时间在滴答滴答流逝。 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多，车厢外的厉鬼数量也越来越多。 温思渺甚至可以猜测——也许，这些随列车漂浮的厉鬼，就是车上死去的乘客。 车里已经没有人敢说话了。 绝望的气息在车厢内蔓延。有人小声抽泣，有人紧紧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这像是一次，中奖概率高达80%的抽签。 温思渺扫了一眼，发现这个车厢座位空了两个，即14D、E，加上第一个死去的人，一共空了3个座位，车厢内有67位幸存者。 67，够撑到最后么？ 她捏着这张身份证，盯着上面的名字。 宋之怀问：“那个人拿走了你的身份证？” 温思渺点头。 起先她还在疑惑这位大叔拿走她身份证的目的，但是现在，她心里好像有答案了。 “他觉得拿走我的身份证就能降低死亡率？” 温思渺皱着眉，“这个应该人人平等吧？鬼杀人也偏心？” 宋之怀忍俊不禁。 他不置可否地说道，“不应该。真这么说，这人不像是第一次上这班车的，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若非条件有限，他真想抚平小姑娘皱起的眉头。 好好一小姑娘，总皱着眉，多不好。 温思渺抬起头，环视四周。 “渺渺……”宋之怀突然道，“你原来的座位是什么？” 温思渺闻言看了一眼手机。 6车厢，4A。 也真是巧了，就差1个数字，难怪她上车的时候会看错。 这恰恰证明了中年男人有意而为之。 或许他有备而来，一早注意到了自己的车票，然后一路跟了进去，趁机换走了她的车票。 可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要是温思渺不幸被点到，他还是得照样死。 顺着温思渺的视线，宋之怀看见了2A座位上的男人。 男人无意识地搓了搓手，从背影看，似乎十分镇定。 广播响了。 “6车厢，14C，xxx。” “6车厢，12B，xxx。” …… 这一次，有七个人在他们面前死去了。 这些人的死法各不相同。 有的人是胸口开了一个大洞，有人是头颅不翼而飞，更多的，则如第一个死去的男人，像是爆破的西瓜一般，脑浆与血液流了一地。 一晃，车厢便剩下了60个人。 再一次轮到6车厢，需要等待一个小时。 幸存者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时间逼近零点，窗外的夜色愈加深沉。 也许窗外不是夜色，而是被厉鬼侵占后留下的雾霾。 主播小哥正在低声对观众交代遗嘱：“大家看看，嗯，我有那么几分之一的概率要没了，大家看着点打赏呗！” 【哈哈哈别闹了】 【别闹了主播，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骗我打赏钱。】 【那些鬼又伤不了你，主播加油，怀挺！】 【虽然知道主播在卖惨，但该有的打赏还是不能少。】 接着又是一屏幕的打赏。 与观众扯皮完，主播小哥又向温思渺身边挪了挪，低声说道：“哎哟吓死我了，刚这个人就在我身边死掉，我都不敢往旁边看了……” 死亡名单里有一个人，14C，就在主播小哥身边。 这是三人并排的座位。这位14C是个男生，看着跟主播小哥年龄相仿，尸体较为完好，只是胸口破了个大洞，血液也已经凝固了。 不过，这已经足够惊悚了。 加之他们这一排本来就只有三个人，死了一个，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若是广播要挑14排的人下手，只可能是他们二者中的一个。 温思渺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还在思考。 每一位乘客手中都有两张身份证明，一张是车票，一张是身份证—— 高铁原本已经取消车票了，由于主题特殊，官方专门准备了限定车票，故而人手一张。 广播杀人的条件是什么？ 第几车厢、第几行、第几个座位——这是车票的证明，姓名——这是身份证明。 进站需要同时手持车票与身份证，故而大家的车票和身份证基本都是放在一起的，像温思渺这样，直接把车票塞进卡套。 这才让那位大叔有了可乘之机。 她拉了拉主播小哥的袖子，低声说道：“学长，你帮我一个忙。” 主播小哥闻言立即凑了过来：“妹妹有何吩咐！” 温思渺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话。 主播小哥的表情立即变得惊恐。 他瞥了一眼右手边的尸体，不可置信地看了温思渺一眼，声音都有些结巴：“妹、妹子，你认真的？” 温思渺点头：“那我自己来？” “不不不，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妹妹你动手……”主播小哥连忙摇头，拍拍温思渺的肩膀，“我来我来。” 金主爸爸你看见了吗，我如此尽职尽责为妹子做事，是时候再给我刷十个大航海了！ 然而预想中的大航海没有出现。 Miao：【手拿开。】 第464章 绝命列车（12） 主播小哥：“……” “爸爸……”他悲愤地为自己正名，“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Miao：“这重要么？” 主播小哥：“……” 行行行，他是爸爸他说了算，谁打钱谁最有理。 主播小哥认命，根据温思渺的要求，脱掉一只手套，悄悄伸进了旁边尸体的口袋。 他还比较顺利，这位小哥的车票以及身份证就放在左边口袋，一摸就摸到了。 “喏……”他递给温思渺，压低声音，“给你。” “谢谢。” 温思渺道谢，把这位小哥的证件收了起来，又拿出那位大叔的证件，压在座位上，“学长，可能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主播小哥：“……” 【观众Miao送您大航海x10】 Miao：“帮。” 主播小哥的声音带着哭腔：“妹子你尽管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温思渺：“学长你怎么了？” “没事……”主播小哥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我太激动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阔绰的金主爸爸……” 温思渺：“……” 又疯一个。 于是温思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主播小哥带着视死如归的目光，悄悄起身，与温思渺齐心协力，把那具尸体搬到了温思渺的座位上。 而温思渺自己，则坐在了14C的座位上，拿着那具尸体的身份证与车票。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是那位大叔给了她思路。 接下来，她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好。 她索性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主播小哥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妹子、妹子也太淡定了，不愧是我学妹……” 【那可不】 【不是谁都敢把这种车当成回家路的】 【好奇妹妹在做什么，什么时候才能揭秘啊？】 小姑娘心里想着什么，宋之怀猜到了大概。 不过，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他不会妄下定论。 他觉得挺有趣。 小姑娘平时懒懒散散，难得认真一下，也是可爱的。 至于这位主播…… 宋之怀沉思，他总觉得这位主播的气息有几分熟悉。 然而这也许是很久、很久的记忆了，久到像一片模糊的雾，风一吹，便散得一干二净。 一个小时之后，广播的内容再一次变成了6号车厢。 这一次，要带走13个人。 此时此刻，已经过了零点。 车里的人战战兢兢，有人在被点到名后，终于忍不住哀嚎出声：“你到底是什么人！放过我，我有很多很多钱，我都可以给你，不要杀我，不要——” 可惜他没有得到回应，并且下一刻，便没了呼吸。 绝望的气氛在车厢里蔓延。 转眼，车里只剩下46名幸存者了。 这个数字将会更少。 列车晚点15分钟，意味着将在2点15分左右抵达终点站。 温思渺抬头看，现在是12：08，也就是说，他们还会迎来两次点名——分别是1点和2点。 作为第一个被点名的车厢，就是这么倒霉。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1点，要杀死20名乘客； 2点，要杀死27名乘客，这46个人根本不够他们杀。 温思渺的手攥起。 只能看自己的方法能不能起效了。 她紧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 1:08。 广播开始点名。 “6车厢，14A，杨钟。” 杨钟，这是那位大叔的名字。 主播小哥诧异地看了温思渺一眼，似乎在问：这是你的名字？ 他没有得到小姑娘的回应，小姑娘继续淡定地闭目养神，似乎不为这恐怖地一幕所动。 广播继续点名，有的一排甚至点了2个、3个。 有些幸存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崩溃，在车厢里发疯地乱窜。一时之间，车厢上下都是人们绝望的哀鸣。 温思渺忽然睁开了眼。 “学长……”她低声道，“尸体身下压着身份证和车票，帮我……” 2点整…… 随着10分钟倒计时的临近，车厢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大家到处奔走，朝着前方跑去，意图冲破这车厢的枷锁。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一次，广播要杀27个人。 而整个车厢只剩下26个，根本不够他们杀。 跑—— 只要跑出这节车厢，他们就是安全的！ 转眼间，车厢里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一个是4A座位上穿着深棕色棉衣的大叔杨钟，剩下两个，则是后排的温思渺和主播小哥。 杨钟左右张望，确定四周无人之后，也起身了。 他右边两个座位，一个死了，一个情绪崩溃，也跟着那些人一样冲出了车厢，想逃到下一个车厢。 他轻松地来到了过道，走向14排。 一低头，就与小姑娘的杏眸对上了。 “你……”他满脸惊愕，嘴唇颤抖，猛地后退两步。 “你是在找你的身份证吗？”温思渺扬了扬手里薄薄的卡片，“不好意思，我没死，你好像很惊讶？” 原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其实这不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破局的关键，就在这张身份证里。 2:05。 主播小哥一脸懵逼：“学妹，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温思渺把杨钟的身份证与车票塞进主播小哥手里，“收好，把你的身份证件和车票丢掉！随便找具尸体丢了就行！” 主播小哥：“？？” 杨钟却直接变了一张脸，面露凶相，转而朝温思渺扑来：“你这臭丫头——把我的票还给我！” 手还没碰到温思渺，脑袋便挨了一击。 是主播小哥的自拍杆。 高铁上不允许携带武器，杨钟想动手，只能赤手空拳。 「啪嗒」一声，自拍杆摔得四分五裂，杨钟也一个踉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座椅上。 主播小哥一脸嫌弃：“你知道我的自拍杆有多贵吗，你知道我的手机有多贵吗，哎呀我又要重新买了……” 反正金主爸爸给的钱够多，反正他家里还有一堆手机。 温思渺：“快丢身份证！” 2:08。 广播声缓缓响起。 “6车厢，14B，江鉴生。” “6车厢，4A，温思渺。” 第465章 绝命列车（13） 温思渺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毫不意外。 现在的她不是她，因为杨钟拿着她的身份证。 然而让她迟疑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江鉴生…… 她的神色恍惚，有些不可置信。 杨钟的脸上开始出现裂痕。 他的表情痛苦，双目圆睁，大声嘶吼：“不要——不要——” “我明明已经掌握了下车的方法——”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他的声音逐渐沙哑，身体也一点一点滑落下去。 由于生前怒吼，他的七窍皆流出了鲜血。 主播小哥紧紧地捏着温思渺给他的身份证，手心手背全是汗。 他也被点了名，但他没有死。 反倒是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杨钟，死在了他的面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思渺倒是恢复了淡定，从杨钟的尸体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相关证件。 十分钟之后，列车停了下来。 四周的景物变得清晰明了，厉鬼也消失不见了。 一切的一切，与普通的站台与普通的列车别无二致。 那道嘶哑的广播声重新响起：“亲爱的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n市。” 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浑浑噩噩，像来时那样排成一列，自行走下了车。 温思渺与主播小哥混在队伍里，装成双目无神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走了下来。 主播小哥有满腹的疑惑，却不敢问出口，只等找个安静的地方与温思渺详谈。 那些消失不见的乘务员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站成两列接待他们，那样的目光让他头皮发麻。 幸好，直到他们走进高铁站，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或者说，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甚至「看不见」他们。 这辆列车凭空出现，又毫无征兆地消失，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三百多条人命。 温思渺来到的士站，随手拦了一辆车。 贴心的宋之怀迅速为她报上家庭地址。 身份证上写着。 他相信小姑娘一定没注意。 温思渺重复了他的话，撑着手打了一个呵欠，一脸困倦。 一转头，发现主播小哥也跟着她上了车。 “你干嘛？” “这不是，手机砸碎了吗吗哈哈哈……”主播小哥挠挠头，“我还带着银行卡，回头重新买一部，在此期间就麻烦妹妹收留我一下了哈哈哈……” 其实他的真正目的是想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害，现在手机不见了，看不见直播间，不然让那些观众看了，又得骂他死皮赖脸。 小姑娘瞥了他一眼，突然问他：“你叫江鉴生？” 主播小哥，应该是江鉴生挺直腰杆，“怎么，不像是我的名字？” 温思渺点头：“确实不像。” 红大衣、黑墨镜、杀马特发型…… 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她真想删掉自己这段记忆。 江鉴生摸了摸脸上的口罩，“你开什么玩笑，爷可是学校一枝花，这名字很好听很招桃花的！” 小姑娘冷冷地看了过来。 江鉴生立刻噤若寒蝉。 奇怪，他怎么会被小姑娘的眼神吓到？ 温思渺的家离高铁站不远，凌晨两点多，路上也没什么人，眼睛一闭一睁，就到小区门口了。 江鉴生自觉去帮温思渺拎行李箱。 温思渺打了个呵欠，把脸上的口罩摘掉，丢进了小区专门的口罩回收垃圾桶。 戴了一路的口罩，脸上都起红印子了。 说起来……她家怎么走来着？ “3栋2单元602。”宋之怀无奈一笑，“渺渺，你抬起头，我看看。” 一路上都是路灯，每栋楼的标识都发着光，不难辨认。 “找到了……”宋之怀道，“直走，路过喷泉右转。” 他自暴自弃地想，自己是地图导航，后面那个负责拎行李箱，他和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江鉴生都是工具人。 在宋之怀的帮助下，温思渺顺利地走进了家门。 想起江鉴生之前的疑问，温思渺边走边解释，“那个大叔上车的时候偷了我的身份证和车票，我后知后觉，意识到广播杀人只认相关证件。” 为什么那个大叔偷她的身份证？ 他应该知道列车杀人的规定，杀人先杀后车厢的后排，所以先死的肯定是14排的「杨钟」。 广播杀人很死板，只要身份证和车票对应，到谁手里谁就得死，所以宋之怀一开始说「这个副本不难」。 大叔正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 手持「杨钟」身份证的温思渺成了他的替死鬼，广播默认「杨钟」这个人已经死去，下一次杀人就不会杀他了。 他只需要找机会把身份证换回来，就可以顺利逃过一劫。 温思渺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让江鉴生去拿了尸体的身份证—— 因为在广播的潜意识里，「尸体」是已经杀死的人，不需要杀第二次。 手持尸体的他们，在广播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原来是这样……”江鉴生恍然大悟，“妹妹你好聪明啊，多亏了你我才逃过一劫，哎哎哎你等等我——” 一回头，温思渺才发现江鉴生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口罩。 除去那夸张的造型，这张脸其实年轻俊美，丹凤眼斜飞入鬓，属于张扬而略带狂肆的美。 但温思渺还是没眼看。 她曾无数次想过这张脸年轻时的模样，然而有朝一日真真切切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变得不知所措了。 “怎么……”江鉴生咧嘴一笑，“看傻了？哥不帅？你不知道我每次回学校都有好多学妹问我要联系方式吗！” 温思渺：“你不要顶着这张脸和这个名字说这种话。” 江鉴生：“？？”她在说绕口令吗？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小姑娘摘下口罩果然十分漂亮，杏眼弯弯，下巴略带婴儿肥，显得娇憨可爱。 就是说出的话有点伤人。 小姑娘忽然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江鉴生，你觉得我眼熟吗？” 江鉴生张口就来：“也许我们八百年前——” “我有男朋友……”小姑娘冷酷无情地打断他，“我是说，在你看见这张脸的第一眼，你有什么想法？” 宋之怀：“……” 老实说，他挺有危机感的。 第466章 绝命列车（14） 不过看见小姑娘还挺正经，还特意强调了他的存在，这危机感……应该也可以当作没有？ 宋之怀平静地自我安慰。 江鉴生小心翼翼地问：“妹妹，你、你要听我说实话吗？” 温思渺忍不住想翻白眼：“当然。” 他话好多哦，想宋之怀了。 江鉴生：“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 “好吧……”纠结片刻，江鉴生鼓起勇气，“我觉得你挺像我未来女儿的。” 温思渺：“……” 宋之怀：“……” 江鉴生喊他爸爸，却把他家小姑娘当女儿，那他和他家小姑娘是什么关系？ “渺渺……”宋之怀忍不住说道，“你让他也闭嘴吧。” 不能只有他一个统被禁言！ 温思渺深以为然：“江鉴生，你闭嘴。” 江鉴生：“……” ——说好的不生气呢QAQ—— 这个小姑娘没有心。 温思渺居住的公寓三室两厅，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她随手把次卧指给江鉴生，让他自己处理，自己则去了主卧。 主卧自带卫生间，她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准备洗个热水澡。 从八点多胆战心惊到现在，总算是平安到家了。 她伸了个懒腰，瞥见了系统控制面板的新邮件，一点开，内容是恭喜她完成任务。 【下一章将于一天后开启，在章节开启之前，都是您的自由活动时间。系统赠送您无限量黑卡，您可以尽情享受游戏内的生活。除此以外，系统赠您抽奖次数x1，是否选择现在使用？】 温思渺选了是。 面前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转盘。 指针转了三圈，最终停留在了一个问号上。 【恭喜您获得（躯壳），奖励将在下个章节发放，祝您游戏愉快！】 温思渺被这个游戏系统搞得一头雾水。 什么奖励？什么躯壳？ 给点实在的不行吗！ 她气愤地关掉系统面板，抱着衣服进浴室，边走边强调：“宋之怀，你不准偷看，把感知都关了！” 凶巴巴的。 宋之怀忍着笑，保证道：“好好好，我不看。” 早晚都是要看的。 小姑娘这副模样实在可爱，他根本无法控制逗弄的心，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下江鉴生的手机坏了，他也连不上直播系统，只能原地发呆，听着浴室里的水声。 唉…… 他不想当系统，他想做人。 哦，他也不想做人。 温思渺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上毛茸茸的睡衣，钻进暖和的被窝。 身下的床垫柔软舒适，房间里开着暖气，似乎融化了整个冬天的幸福。 宋之怀原本有满腹的疑问，在看见小姑娘的睡颜后，心也变得柔软。 罢了，明天再说吧。 他温柔道：“晚安。” 小姑娘翻了个声，低低地呓语：“晚安。” 翌日，温思渺睡到了中午十一点半，这才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等她洗漱好走出房门，江鉴生已经穿戴整齐，拿着新手机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他还换了身衣服，不是昨天那件风骚的红呢子大衣，而是一件休闲的浅驼色毛衣，倒有几分人模人样。 见她来，江鉴生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你终于起床了啊。” 温思渺：“……”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既视感真的很强，几乎与她记忆里的人重叠了。 她淡淡地说道：“不想住就出去。” “诶诶诶别——”江鉴生立刻挂上谄媚讨好的笑容，“妹妹，你看，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吃早饭，所以我给你把午饭准备好了，五星级酒店的外卖，怎么样，哥对你好吧？” 温思渺：“……” 神经病…… 在江鉴生期待的目光下，温思渺动了筷子。 江鉴生：“怎么样？好吃吗？” 温思渺：“没有我男朋友做的好吃。” 深藏功与名的宋之怀露出了微笑。 吃完午饭以后，温思渺叫住了江鉴生，指了指对面，“坐。” 小姑娘娇娇小小，气场却不输给任何人，江鉴生一听这语气，心都虚了。 他依然笑嘻嘻的：“怎么啦？我是有原则的人，不可以诱拐少女劈腿。” “呃……”温思渺按捺住把他赶出去的冲动，“老实交代，你是谁？” 江鉴生语速飞快：“江鉴生，男，21岁，h市人，s城大学计算机系2017级学生，学号是20170502xxx……” “不是听这个……”温思渺打断他，“我是说，你为什么进入这个游戏？” 罕见的，江鉴生陷入了沉默。 随后，他咧嘴一笑，语气依然轻松，“妹妹你说啥啊？什么游戏不游戏的，这是现实，哪来的游戏？别开玩笑了。” “你不愿说？” “哎哎哎，我们谁跟谁啊，我只是觉得你这问题莫名其妙……” 小姑娘的眼睛红了。 不光是江鉴生，连宋之怀也被吓了一跳。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在思考把这个npc抹杀的可能性。 却听见温思渺道：“你走吧。” 声音依然冷淡，有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 江鉴生也不知怎的，心都跟着揪了揪，慌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就是这样，没心没肺说话容易得罪人，妹妹你别哭啊别生气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温思渺：“说。” 那哭腔又不见了。 江鉴生有一种被小姑娘阴了一把的错觉。 然而都答应了人家，没有反悔的道理，江鉴生只好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从我睁眼的这一刻起，我就知道了我自己的身份——也就是刚才说给你的那些话。这是嵌入我脑海的信息。” 温思渺想起了上个世界的宋之怀。 作为一抹数据被困在游戏里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仙源境师祖宋之怀」。 二者的情况何其相似。 “我还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是一款游戏。我想找到真相，必须把游戏打通关……” 他收起了眼中的笑意，“我可以看见游戏的进度，我们经历的那个绝命列车副本，是倒数第三个。” 第467章 绝命列车（完） 温思渺问：“所以，有关你的过去，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也在寻找我的记忆……”江鉴生叹气道，“但至少在我通关之前，我应该是找不到的。” 他又指了指手机，“至于那个直播，其实不是现实的直播，这是我来到这里以后就绑定的道具，叫直播系统。里面的观众好像都不是活人？哎不重要，反正给钱就行。” 温思渺：“……” 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呢。 “你不是在车上问我为什么不害怕吗？”江鉴生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死。只要我能取悦观众，就能活到最后一刻，观众的打赏能兑换我的寿命。” 难怪他对打赏如此执着。 江鉴生又笑着说道：“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土豪，一出手就是十个大航海，所以我现在可以活很久，不需要立刻下副本了哈哈哈。” 温思渺没有说话。 宋之怀因为心虚，也没有说话。 “诶……”他又道，“那妹妹你呢？你怎么进来的？” 温思渺的回答言简意赅：“我来找我男朋友。” “哦——”许是怕触及温思渺的伤心事，江鉴生没有多问。 他一见这小姑娘就有种亲切感，这亲切感与生俱来，像烙印一样，连他也说不上为什么。 尤其是听见她说「男朋友」之后。 自己很愤怒。 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愤怒，是——老父亲看见自己女儿被猪拱了的那种愤怒。 他非常想把那个不知名的狗男人抓出来暴打一顿。 “好了……”温思渺打了个呵欠，“你能出门一趟再进来，是看见玄关那的备用钥匙了吧？那你自己去玩吧。” 说着，她就往卧室走去。 江鉴生：“妹妹你去干嘛？” “补觉。” 江鉴生：“……” 虽然昨天四舍五入是通宵了，可她已经睡到中午了，怎么还要睡？ 他收回刚刚的话，不是有人拱了他们家白菜，是有白菜喂了他们家的猪。 「嘭」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江鉴生注视着手机屏幕。 温思渺…… 这是小姑娘的名字。 他低声喃喃：“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温思渺关上房门，面对着床。 脑海里响起宋之怀含笑的声音：“渺渺该解释了吧？” 宋之怀与人打交道，总是笑着的，然而以皮笑肉不笑居多，嘴角微微一弯，就是个客气疏离的假笑了。 不过这一次，这笑容里多了点别的意思，大有「不解释清楚我马上让他原地消失」的意思。 温思渺斟酌了一下，说道，“他可能是我师父。” 宋之怀：“？” “就……”温思渺道，“年轻二十岁那种，低配版？” 宋之怀：“……” “我师父的名字，我只见过一次……”温思渺解释道，“但是……我不会记错。那张脸也是一样的。” 宋之怀：“他，师父？” “啊，是啊……”温思渺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在怀疑，他真的是我师父吗？” 印象里师父虽然不是白发飘飘、满脸胡须的老人，却也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中年人。总穿着一身道袍，长发束冠，眉目严厉冷冽。 但听他说话，便知道他骨子里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待她虽然严苛，可总是不动声色地给她放水。旁人有的，她一个也不缺。 她这性格，就是多数人纵容出来的。 她见过师父很多种样子，包括他临死满身是血的狼狈模样。 却从未幻想过师父年轻时的样子，也没有想到再次见到他，他会是……这种性格。 温思渺开始怀疑人生。 之前那些成熟稳重，师父不会都是装出来的吧？ 那他真是辛苦了。 倒也不至于…… 人的情绪，温思渺还是能辨别一二的。 师父身上那些性格，不像是装的，倒像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一夜之间迅速成长。 那句话怎么说的？看破红尘的沧桑。 现在的江鉴生，倒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童。 稚嫩、率真、坦诚，与记忆里那个师父截然不同。 他说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样……也挺好的。 温思渺与师父相处，也不过是短短的十八年。 师父是修仙者，寿命有漫长的几千年。他的过去，温思渺一无所知，她最多只是见证了他的死亡。 但她不相信师父真的死了。 不过转念一想，师父寿命漫长，自己只不过是一小部分，谁知道他一开始是什么性格呢？ 说不定江鉴生真的是她的师父。 知道师父的名字，也只是一次意外。 那时候她还年幼，练功练到一半偷懒，去厨房找吃的。端了一盘点心来后院，意外地发现师父坐在栏杆上，反复摸索着一块木制令牌。 赫然是「江鉴生」三个字。 字是人刻上去的，一笔一画，入木三分。问及由来，师父只说是故人所赠，却没有再说下去。 她记得她当时问，“师父，这是您的名字吗？您为什么从来不提？”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师父的语气漠然，眼神却渺茫，似是陷入了过去的某一段回忆，“取这个名字的人已经不在了……这个名字，也没有了被人呼唤的意义。” 她懵懵懂懂，听不懂师父在说什么，却记住了这段对话，以及这个名字。 小姑娘陷在回忆里，话说得断断续续。 宋之怀耐心地听她解释。 “我是师父抚养长大的……师父说我没有父母，此后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师父教给我的。” 她与师父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是把师父当父亲尊敬的。 “但是师父被他们害死了……”温思渺说，“为了争夺师父所携带的那件宝物，他的同门亲手杀死了他。” ……也杀死了她。 这是她绑定系统的原因。 回忆太过久远，温思渺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没想到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如此真切。 她怎么可能忘记仇恨，忘记自己的目的呢？ 宋之怀承认，他很嫉妒那位师父。 却更心疼小姑娘。 “顺其自然吧……”他温声安慰道，“他不是说还有两个游戏么？我们会知道真相的。” 温思渺点头。 渺渺现在的想法大概就是：我爹年轻了二十岁还跟我称兄道妹怎么破！！ 某人：他还喊我爸爸呢。 第468章 狼人村庄（1） 上一秒还穿着珊瑚绒睡衣在家里吹热空调，下一秒就变成短袖体恤牛仔裤，温思渺本人还是挺懵的。 她只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这辆面包车上，两侧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到处都是绿色的田野与树木。 【亲爱的玩家：欢迎进入《噩梦之夜》，本章节主题为「狼人村庄」。您的角色为灵异社社员，任务为找到村庄的秘密，否则视作游戏失败。 祝您游戏愉快！】 灵、灵异社？ 懂了，又是一群胆子大不怕死的。 作为仙门中人，温思渺自然清楚，这些神啊鬼啊，都是真实存在的。 至于凡间那些方法，都是祖先几千年留下的结晶，放在过去自然是有用的。 不过是末法时代灵气衰竭，就算知道方法，也调不出来。 温思渺还没有睡醒，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冷不丁地听见了前面熟悉的声音：“哈喽观众老爷们下午好，我是你们的主播！这一次呢，我将带领大家走进神秘的古村落，探访村庄的秘密。欲知后事如何，请随我进入村庄，来来来礼物刷起来——” 温思渺：“……” 她嫌弃地别过脸。 绝不承认这玩意可能是她师父。 她师父仙风道骨高傲冷艳，怎么可能变成这副鬼样子嘛！！ 前排的青年戴了顶牛仔帽，穿着铆钉破洞裤，造型一如既往的夸张滑稽。 不得不说，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这种衣服还挺衬他的。 温思渺太嫌弃了。 江鉴生郁闷啊，不过是一晚上没直播，那位金主爸爸居然不见了。 爸爸这是厌弃他了吗？明明小学妹就在镜头里啊。 观众们倒是很兴奋。 【天啊我居然又看见漂亮妹妹了！】 【这是漂亮妹妹吧！漂亮妹妹露脸了呜呜呜】 【我女儿真好看，疯狂舔屏】 【主播这次跟漂亮妹妹好像关系匪浅哎，打个招呼她会应吗？】 【主播主播，这次不用戴口罩，我想听漂亮妹妹说话！】 然后弹幕礼物又刷起来了。 江鉴生毫无骨气，举起手机越过座位，对温思渺喊道：“温妹妹！快来快来，观众要看你！” “渺渺……”宋之怀认真教她，“你跟他说，你不能随随便便露脸，直播收益要分一半给你。”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直播收益是生命值，这不可能分过来，但不妨碍开玩笑。 温思渺现学现卖：“学长，我不能随便露脸，直播收益分摊吗？” 这回她不大清楚江鉴生的身份，一个社团成员这么多，每个年级都有，应该也大她几岁。 主要是，这人顶着师父的脸叫着师父的名字……贸然喊全名，挺大逆不道的。 江鉴生：“……” 是谁！是谁教了温妹妹说这些话！ “妹妹啊……”他干笑一声，“收益是不能分的，要不等回去以后我请你吃顿饭？” 宋之怀：“让他做梦。” 温思渺冷酷无情地拒绝：“不了，你做梦吧。” 江鉴生：“……” 【哈哈哈】 【主播，惨】 【主播，要不我们多刷点礼物给你，你割点肉，分漂亮妹妹一点呗？】 【太抠了，真不男人】 【妹妹画风突变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哈哈哈】 车里的气氛也其乐融融。 一共五个人，两男三女，两个男生坐一块，三个女生坐一块，后排空了出来。 温思渺身边那个女生穿了条田园风碎花连衣裙，还戴了顶草编太阳帽，像是去某个风景点度假。 另外一个女生则坐在靠窗的位置，留着短发，肤色很白，一直专心看着外面的风景。 江鉴生身边的男生则腹诽：“江鉴生，你怎么一直对着人学妹拍，不拍我啊？” 江鉴生：“你不帅，观众不看。” 男生：“你放屁！” 温思渺也忍不住笑了笑。 那个穿长裙的女生则开口，“江学长，你是在做直播吗？我可以去你直播间看看吗？” “不了不了……”江鉴生连连摇头，“我社恐，大家不要扒我马甲。” 【主播别闹了，就你？社恐？】 【话说回来，阴间的直播他们阳间人也进不来吧hhhhhh】 【主播，下次扯谎的时候记得多眨眨眼，逼真】 温思渺的目光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扫过。 她的脑海里自动弹出了这些人的身份信息，应该是游戏给出的背景设定。 五个人都是灵异社的成员，来参加一场灵异社举办的暑假实践活动，地点为某古村落。 江鉴生是灵异社副社长，目前是大三，他身边那个男生则是灵异社社长，也是大三学生。 温思渺这边，她是大一，旁边那个穿碎花长裙的女生是大二，靠窗的那个话不多的短发女生也是大一，是温思渺的同班同学。 这一次的主题是短发女生提出的。据说当初他们投票决定这个月去哪里，在选地点的时候久久争执不下，最后短发女生提议，自己奶奶家是个没有开发的古村落，或许可以带大家去看一看。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最后敲定了这里，由小周提供住宿。 灵异社几十个人，一开始活动报名的人不少，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只剩下了他们五个。 古村落啊…… 这种地方，最容易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温思渺闭目养神，身边的连衣裙女生低头刷手机，短发女生专注地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里只回荡着江鉴生一人跟观众扯皮的声音。 ……更不想承认这个既中二又智障的人有可能是她师父了。 温思渺持续闭上眼睛，不忍往前看，生怕自己会被气到。 还是社长突然开口：“小周，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他们已经坐了五个小时的车了。 出发的时候是中午，眼下快要日落了。 虽然现在是夏天，天黑得很晚，但到那还要吃晚饭，估计出来就得天黑，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浪费了。 “一个小时吧。”小周的声音很低，柔柔弱弱的。 我没有想到今晚更的是这么恐怖的情节哈哈哈对不起让大家受惊了，给大家赔罪。 一会儿中午没有更新啦，今晚一次更完8章是因为今天是我生日！！ 我要一发8章，祝我年年发财！早日实现一点点喜茶奈雪伏见桃山百分茶自由！！ 啊，好兴奋，完全不想睡觉，一想到一眨眼我又要老一岁了真讨厌。 不要祝我永远十八，我要做永远十六岁的未成年少女，每年都能憧憬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睡啦睡啦，中午小姐妹给我庆生，我们明天晚上见噢！大家晚安！ 第469章 狼人村庄（2） “好吧……”社长往后一靠，叹气道，“这地方真的好偏啊。” “山路是比较难走……”小周解释道，“所以会开得慢一点。” 社长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为难她的意思，闻罢点了点头。 小周又道：“我已经跟奶奶打过电话了。她会做好饭给我们吃的。” “麻烦老人家了。”社长连连道谢。 江鉴生跟观众们聊了一会儿天，表示路途漫长，免得大家无聊就先把直播挂着了，大家可以晚点来看。 车里的气氛趋于安静。 天黑以后，众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当真是未经开发的破旧古村落——入口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一块石碑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周家村」三个字，看着破旧又荒凉。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一手拄着拐杖，缓慢地朝几人走来。 车在老人的面前停下。 小周坐在车门边，是第一个下车的，急忙将老人扶住，声音依然小小的：“奶奶，您怎么自己出来了呀……” 她的眼睛不时往车内瞥。 奶奶乐呵呵地笑了笑，“奶奶就想看看你的同学都是什么样……都是好孩子……” 被老人夸奖，两个男生怪不好意思的，一人站一边把奶奶扶住，“奶奶，您慢点走，我们扶着您呢。” 温思渺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她看了司机一眼——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看上去憨厚老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下车之后，司机立即关上了车门，把车开走了。 就跟生怕他们反悔似的。 她好奇地问：“小周，这位司机也是周家村的人吗？” “啊是的……”小周点了点头，没有抬头，“周叔叔是一位货车司机。听说我要带同学回来玩，就主动提出接送我们了。” 温思渺道：“叔叔辛苦了。” 小周柔柔一笑：“村子里很久没有来客人了，叔叔也很开心，他是自愿接我们的。” 温思渺没有再说话。 周奶奶走在最前面，江鉴生与社长两个男生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小周则跟在周奶奶身边。 温思渺走在队伍的最后，跟穿长裙的女生一起。 那女生叫许静婉，人如其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加入灵异社，这分明一看就是个一身文学气息的女孩子。 看见她眼角的余光一直跟着江鉴生走，温思渺突然就懂了。 “就这也能被人看上，还追到灵异社来了？”温思渺十分震惊，“他真没骗我啊。” 江鉴生之前说自己在学校很受欢迎来着。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宋之怀评价。 温思渺点点头，“确实。” 不过江鉴生肯定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可惜这学妹一颗痴心要错付了。 他心里估计只有赚取生命值以及找回记忆。 许静婉主动挽上温思渺的手，“学妹，你是学历史的？我是你隔壁汉语言的，叫许静婉。” 温思渺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有肢体接触，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 毕竟，小周走在前面，队伍里只剩下她和许静婉两个女生了。 小周看上去孤僻内向，不太好搭话，许静婉只能选择跟她说话。 “许学姐好。”她应了一声。 到底是学姐，长她一岁，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的。 许静婉的脸上依然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周奶奶带着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平房。 一楼摆了张八仙桌，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鸡鸭鱼猪，应有尽有。 几人一天都没吃饭，只吃了些零食，一路舟车劳顿，早已饥肠辘辘。闻到香味，男生们先按捺不住了：“好香！” 周奶奶笑得很慈祥，“特意叫村里的大厨准备的，大家来尝尝。” 一群人连连道谢。 周奶奶身后，有两个村民搬来几张长板凳，大家围着八仙桌坐了下来。 小周陪在周奶奶身边，坐在大家的对面。 周奶奶热情地招呼大家：“多吃点啊，好菜都拿出来了，不吃就是不给奶奶面子。” 碗里的大米颗颗饱满晶莹，让人食欲大开。温思渺犹豫片刻，也动了筷子。 总不至于开局就下毒吧？那没得玩了。 而且游戏任务是「找出村庄的秘密」，又没要求她最后是死是活，只要完成任务就行。 吃饭吃饭，吃饭重要。 温思渺吃饭的时候，宋之怀在观察四周。 这个游戏，他的功能好像有所升级，视线不局限于「温思渺的视角」，而是可以跳出她的视线范畴，类似于上帝视角。 上帝视角一开，就可以发现许多不同寻常的东西。 比如说，周奶奶一口饭也没有吃，全程乐呵呵地陪大家说话，但眼角的余光始终落在温思渺身上。 小周虽然在低头吃饭，但是也时不时抬头，望着的都是温思渺。 两人就坐在温思渺的对面，不排除一抬头就看见她这种无意识行为的可能。但是，鉴于世界的特殊性，宋之怀更觉得是有意而为之。 为什么呢？ “渺渺……”他道，“你的角色设定里，小周是你的同班同学？” “嗯，她叫周佳佳，是我室友。” 温思渺夹了一筷子鱼。 这菜烧得还不错，鱼肉浸在汤汁里，入口即化，满口腔都是鲜味。 有点想念宋之怀做的饭了。 唉，他什么时候才能从游戏里出来呢。 宋之怀问：“游戏有说你为什么参加这次活动么？” 温思渺翻了一下记忆，道，“有的。一开始是小周主动提出带我们来，然后又邀请了我，说是我作为她的室友，想带我去她奶奶家看看。” 虽然她们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好。 小周的性格沉默内敛，平时在寝室里像个透明人。早上最早起，晚上一下晚自习就上了床，成日待在上铺的蚊帐里，周末也不见人影，没有人知道她每天都在做什么。 温思渺倒是能理解小周的做法。 一个几十个人的社团，全都是不认识的人，很多还是大二大三大四的学长学姐，有室友陪着确实好一点。 就算不认识，也能安心一些。 不过……这本来就是她的家，有必要特意叫上一个室友么？ 真奇怪…… 第470章 狼人村庄（3） 这一顿饭，温思渺吃得很沉默，只是偶尔才会和宋之怀聊几句天。 比如「想吃你做的饭」。 宋之怀懂了，小姑娘这是埋怨他现在只能以这种形态出现呢。 他给小姑娘顺毛：“上个世界结束的时候，游戏不是说你获得的奖励「躯壳」在这个世界里么？或许我们可以去找找。” 温思渺眼前一亮。 是啊，她都快忘了这茬了。 难道说，所谓的「躯壳」……是宋之怀的躯壳？ 就藏在这个村庄里？ 还真说不定。 宋之怀的顺毛很成功，小姑娘脸色缓和多了，连吃饭都有了劲。 温思渺放下碗筷，不经意间抬头，刚好对上小周的目光。 小周匆匆忙忙别开脸，似乎在躲避她的视线。 温思渺觉得更奇怪了。 不只是小周，便连那位周奶奶看着她的时候，眼神也格外慈祥些。 意味深长的慈祥。叫人心里不舒服。 温思渺吃饭速度不快，她放下碗筷的时候，几个男生的碗已经空了。 社长拍拍肚皮，感叹道，“村里原汁原味的菜就是不一样，连青菜叶子都是甜的！现在不是冬天，很少能吃到甜青菜了！” 周奶奶笑得很和蔼：“喜欢就多吃一点。” 江鉴生则打开了直播。 “观众老爷们晚上好！没错，看这一桌残局你们就可以猜到刚才战况有多激烈了哈哈哈！哎呀我知道你们吃不到，这不是有福同享吗，大家看看就好。” 一桌人都非常无语。 周奶奶眯起眼：“这是……” 旁边的社长插嘴，“没事的奶奶，这人脑子有点问题，就喜欢对着手机胡言乱语，奶奶不用管他。” 温思渺深以为然地点头。 江鉴生悲愤极了：“温妹妹，你怎么也这么说！” 身边的许静婉怪异地看了温思渺一眼。 温妹妹？ 江学长和温学妹的关系很好？什么时候的事？ 她咬咬下唇，一言不发。 周奶奶笑了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热闹，热闹好啊，我家佳佳就太安静了。” “哪里哪里……”社长笑着说道，“学历史的女孩子嘛，文静一点，也正常。你看温学妹也很安静啊。” 很安静的温学妹正在脑海里咆哮：“宋之怀！你别笑！住嘴！别笑！” 宋之怀忍住笑，悠悠地说道：“渺渺确实很安静。” 温思渺：“不准笑！” 宋之怀：“好好好，都听渺渺的。” 说句实话也闹脸红，小姑娘真是脸皮薄啊。 “房间我给你们安排好了，一会儿让小周带你们上楼……”周奶奶又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又微微眯了起来，隐约有光芒折射，让人莫名觉得有几分阴森。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尴尬地笑了笑：“好，谢谢周奶奶。” 周奶奶随后便离开了。 两个村民过来收拾碗筷，小周起身，怯弱地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这是村里的旧房子，一共有三层楼。一楼摆了张八仙桌，角落里堆满了谷物饲料的包装袋，脚底尽是灰尘与泥。 踩着木头的楼梯上去，每一步似乎都在嘎吱嘎吱响，让那些男生都不敢用力。 二楼很空旷，石墙很有年代感，处处都是斑驳的裂痕。小周推开房门，轻声道：“房间没有那么多，给大家安排三间房间可以吗？” 除掉小周，刚好剩下两男二女，于是理所当然的，温思渺和许静婉分在了一间房间。 温思渺没有跟陌生人睡一张床的习惯，眉头皱了下，什么也没说。 许静婉倒是很自来熟地挽着她的胳膊，“温学妹，我比较怕黑，可以睡在里面吗？” 温思渺：“嗯。” 安排好了房间之后，小周便离开了。 床铺已经铺好，温思渺把背的包放下来，整理洗漱用品。 许静婉坐在床上看手机。 没过多久，有人敲了敲房门。 是江鉴生的声音。 “温妹妹，许学妹，睡了吗？” 许静婉即刻放下手机，小跑几步开了门。 温思渺没动，在脑海里跟宋之怀吐槽，“游戏里也能开桃花？” 原谅她，师父他老人家的形象已经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了，现在再看江鉴生，那真是怎么看都不自在。 宋之怀喜闻乐见。 省得来纠缠他们家小姑娘。 发现开门的是许静婉，江鉴生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又恢复笑容，压低声音道：“社长喊我们来开个小会，你们有时间的话就来隔壁一趟。” 许静婉依然笑得温温柔柔：“好。” 温思渺随许静婉去隔壁的时候，两个男生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好了。 几个人坐在床边，似乎已经说了一会儿话。 社长清了清嗓子：“我们准备出去。” 温思渺与许静婉对视一眼。 “大家不是灵异社嘛……”社长挠了挠头，“这种地方，白天肯定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晚上去才有意思。你看现在还没到九点，我们出去转一圈，十点钟左右回来。” “我和老江已经准备走了，你们愿意一块去的话，也可以一起。” 许静婉率先点头。 她拉了拉温思渺，“温学妹，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我一个女孩子，不太放心……” 温思渺：“……” 她瞪了江鉴生一眼。 看在他跟师父同名的份上，懒得跟他计较。 瞧瞧这朵烂桃花！ 江鉴生摸了摸鼻子，耸耸肩，那眼里似乎写着「我说了我这张脸很招桃花可我又能怎么样呢」。 温思渺冷漠脸：“宋之怀，你是不是认识我师父？” 宋之怀的心一跳。 说实话，他只记得一部分与温思渺相处的记忆，至于自己是谁、自己从何而来，他是一概不知的。 至于江鉴生这个名字……他还真有几分耳熟，不过依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所以他只能问：“怎么了？渺渺，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一点也不想跟这个什么事都想拉上他家小姑娘的人有关系。 师父就更不行了，他嫉妒！ 温思渺没说话。 没什么…… 就是，这人一欠揍起来，可真是如出一辙啊。 第471章 狼人村庄（4） 最后，温思渺也点了头，四人一块行动。 临走前，社长有些犹豫：“要不要在群里喊小周一声？” 许静婉说道：“她应该在陪她奶奶，没空跟我们一起吧。” “倒也是。”社长点点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里的阁楼没有开灯。 几人打开手电筒，轻手轻脚地下楼。 踩在木质的台阶上，楼梯依然嘎吱嘎吱响。几人下楼时，都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扶手，生怕下一秒楼梯就会塌陷。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楼梯摇晃的声音。 出了大门，江鉴生打开了直播。 “观众老爷们，大家晚上好！没错，吃完饭之后，我们略加休整，终于出来了！现在，正片开始！” 原本气氛略有紧张，经他这么一说，大家都不由得放松下来。 尤其是许静婉，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好奇地问道：“江学长，你做直播多久了？” “没多久，就几个月吧……”江鉴生随口说道，举起手机晃了晃镜头，“大晚上的看不太清，观众老爷们见谅啊。” 【我听见了妹子的声音！】 【噫，你把我漂亮妹妹藏哪去了？】 【主播现在准备干嘛啊？】 【妹子妹子，我要看妹子，主播身边还有谁？】 江鉴生便调转摄像头的方向，将镜头对着自己。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路灯，手电筒的光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只是往人脸上一打，便有几分诡异了。 路上没有行人，房子一幢挨着一幢，在夜色下显得孤寂又冷清，便连狗叫也听不到一声。 几人向前走。 两个男生走在前面，许静婉拉着温思渺走在队伍的后面。 她其实比较怕鬼，对所谓的灵异事件一点兴趣也没有。要不是为了江鉴生，她根本不可能来灵异社，也不会参加这个活动。 幸亏她参加了这个活动，才知道江鉴生有一个另眼相待的学妹……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手中的力道也在加剧。 温思渺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挣脱许静婉的手。 许静婉「啊」了一声，慌忙道，“抱歉，温学妹，我有点走神……弄疼你了吗？” 小姑娘只是冷淡地说道：“抱歉学姐，我不太喜欢被人碰。” 许静婉的笑容略是尴尬。 村庄不大，几人一路向前，不久之后便走到了尽头。 倒也不是尽头——江鉴生的手电筒一抬，蓝红等鲜艳的色泽漆成的门映入眼帘，这似乎是一座庙宇。 庙的门开着，手电筒一照，眼前是一座神龛。 木质雕花的神龛通体漆成红色，阁楼般的造型，面前点着三支蜡烛，烛火幽幽地晃着。 瓜果肉食等菜品琳琅满目，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都是新换上去的。 神龛内部，则立着一个牌位，用古老繁复的字体刻了一个字。 温思渺眨了下眼。 有点眼熟，但形态又不像，她也认不出来。 社长环视一周，低声说道：“这不会是周家的祖庙吧？” “不像……”江鉴生摇摇头，“若是祖庙，这里的牌位上便不止写了一个字。” 他在这些奇奇怪怪的世界里穿梭太久太久，类似的地方也去过。祖庙惊魂什么的，那都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不过，旧时人们思想封建迷信，认为一切都是神造之物，家家户户都供着不一样的神。 土地神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方圆几里出现不同的土地神并不奇怪。 所以说，突然出现一个供奉着不知名神的神庙，这不足为奇。 许静婉有些害怕，“我们还是走吧……” 她对这些灵异鬼怪本来就没有什么兴趣，来这里完全奔着江鉴生。 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她悄悄地站在了江鉴生的身后，意图拉他的袖子，与他发生一些肢体接触。 江鉴生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转过头，却发现温思渺打着手电，盯着这个牌位出神。 他不由得奇怪：“温学妹？” 她没有回应，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温思渺看见了一片血红。 眼前不是神龛与烛火，脚下也不是木板，她虚浮在空中，到处都是血。 血色包围下，露出棺材的一角。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迈开腿，一步一步向前走，靠近那团血雾。 她听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温学妹！” 是江鉴生在叫她。 眼前的场景骤然破碎，温思渺的头像是被钝物击中，一阵抽痛。 “渺渺！” “我没事……”小姑娘揉着太阳穴，目光有些茫然，“宋之怀，我好像……我好像看见你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却被突如其来的动静转移了注意力。 滴答滴答。 有什么声音。 这一次，不止她一个人感觉到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什么声音？ 江鉴生指着自己的手表：“有点像时钟……对，时钟，指针转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便连社长都有些后怕，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了神庙的范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风声四起，四面八方的风裹挟着声音缓缓逼近。 那是孩童嬉笑玩闹的天真笑语：“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哦！来，大家跟我一起说——老狼老狼，几点了？” 温思渺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 一个沙哑的、粗粝的、苍老的声音。 那个声音回答道：“一点了。” 孩童又问：“老狼老狼，几点啦？” 那个声音又道：“两点了。” 社长小声问：“是村里的老人带孩子做游戏吗？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在外面玩？” 他边说边向前走，几人跟上他的步伐，原路折返。 那个声音却还在继续。 “老狼老狼，几点了？” “十一点。”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时钟转动的声音不停。 江鉴生举着手机，表情也有些奇怪。 直到下一次，孩童问起「几点了」的时候，那个粗粝沙哑的声音却忽然安定下来，低低地说道： “十二点，天黑了。” 第472章 狼人村庄（5） 天确实黑了。 不知何时起，夜色已经深了。 天空宛如打翻的砚台，浓郁的墨色将幕布渲染，入眼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有风声沙沙，孩童的嬉笑玩闹声也渐渐远去。 “嗷呜——” 他们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嘶吼。 “嗷呜、嗷呜——” 嘶吼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社长眯起眼，语气是强行加上的镇定：“「老狼老狼几点了」这个游戏的规则是什么？天黑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温･没有童年･思渺一脸茫然。 “孩子为一方，「狼」为一方……”宋之怀不疾不徐的声音在温思渺脑海中响起，“每当数到十二点，天黑以后，「狼」就要开始抓人了。” 他的嗓音很低，“所以现在，我们需要——” 几乎是同一时刻，江鉴生把手机往兜里一丢，大声喊道：“快跑！！跑回去！！不要被它抓住！！” 它…… 不知是谁的手电筒照亮了前方的路。 也照亮了脚底的，漆黑的、清晰的影子。 尖尖的耳朵。 高大健硕的躯干。 逼近的嘶吼声。 看不见的指针在转动，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一行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是看傻了眼。 江鉴生拽着社长的袖子，又去拉温思渺，再一次高喊：“快跑！” 一行人猛地回神，紧接着，疯一般地向前方跑去。 那黑影硕大，行动也是迟缓的，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温思渺被人推着跑，低着头，地面上的黑影伸出了手，露出尖锐的、锋利的爪子。 与此同时—— 视线尽头的屋子，亮起了一盏灯。 紧接着，那黑影便如被扎了一针的皮球般，迅速缩小。 最终，成为薄薄的一张纸，融进了夜色。 几人站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 许静婉的反应最大，哭得梨花带雨，抱着江鉴生的手臂，宛如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是什么怪物……” 温思渺注视着那怪物离去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宋之怀也吓了一跳，轻声道：“渺渺？” 温思渺摇头：“我没事。” 就是有点累，跑得太匆忙了。 其实她刚才在想，这个世界有黄纸什么的吗？ 太久没动手，师父教的那些格斗术都忘得七七八八，也不知道要是真的对上那怪物，能有几分胜算。 也许没有。她非常冷静地想，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罢了。 宋之怀松了一口气。 也是…… 小姑娘看什么都冷着一张脸，很少有东西能触动她。在列车上被鬼魂包围都不害怕，何况是一只怪物呢？ 小姑娘在他面前总是活泼明媚的，她的变化太大，让他都快忘了她最初的性格了。 在温思渺看不见的地方，宋之怀的嘴角微微扬起，心里那块黑暗在不断扩大。 这就代表，他是小姑娘的「特例」。 他很快收敛情绪，平静道：“你们跑的时候，我看见那个怪物了。狼头人身，半边身子都在黑暗里，有点类似于传说中的狼人，但又不全像。” 它的半身是黑雾，走到哪里，黑影都伴随着它。 温思渺转过身，凝视着这盏亮起的灯。 这时小周家门口，一楼的灯全开了，亮得毫无征兆。 方才，就是这灯，驱逐了那怪物。 周奶奶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上。 嘎吱嘎吱。 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声响。 几个人犹如惊弓之鸟，迅速地向后退去。 周奶奶沉声道：“进来吧，没事了。” 她的脸上隐有薄怒，笑容仍是慈祥的。 几人犹豫片刻，还是社长与江鉴生带头走了进去。 他们进屋之后，身后的门自动关上了。 周奶奶走了下来，小周跟在她的身后，依然唯唯诺诺，一句话也不说。 四个人低头不语，宛如调皮的小孩捣蛋被当场抓包，等待训话。 气氛一时僵硬。 还是周奶奶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唉……不怪你们，是我忘记提醒你们晚上不要出门了。我以为之前那句叮嘱已经足够了。” 之前？ 温思渺回忆了一下，在吃饭的时候，周奶奶确实叮嘱他们「早点休息」。 是他们按捺不住在先，主动从屋子里跑出去了。 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情呢？ 毕竟提议的是社长，社长率先道歉：“抱歉周奶奶，是我们鲁莽了。” 周奶奶摇了摇头。 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像是想起了某段不好的回忆，声音低沉，宛如翻开某本尘封已久的古老典籍，“这是我们周家村的怪事。” “周家村，藏着一只狼人。” “你们看见那个神庙了吧？”她抬起头，似是透过了门，看向了遥远的地方，“那是有千年历史的东西了。据说周家的先祖曾请了一位神，保佑周家世世代代香火绵延。只是犯了些错，惹了那位神动怒，那位神便出来了。” 江鉴生沉声道：“您是说，我们今晚看见的……” “对……”周奶奶点点头，“那只狼人，是神对周家人的诅咒，是神降临于人世的象征，世世代代伴随着周家。 每隔一段时间，那只狼人就会从神庙里跑出来，跟周家村的人玩「老狼老狼几点了」的游戏。人一旦被抓住，就会成为神的祭品。” “曾经有段时间，开发商想把周家村开发改造，建成旅游景点，惊动了神，当夜便死了几个投资人。事情传开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开发周家村，这个项目也就一直搁置下来了。” “很多周家村的村民不堪诅咒的惊扰，纷纷离开了村落。久而久之，这个村子便衰落了。” 她的语速缓慢，嘴一张一合，浑浊的眼里没有任何神采。 “周家村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夜里千万不能出门。神只会在夜里出现，白天，那座神庙就会消失。” 竟有这种事情？ 温思渺抬起头，刚好与江鉴生对上。 一直紧紧盯着江鉴生动静的许静婉咬了下唇。 方才借着担惊受怕的由头，她碰到了江鉴生，只是很快就被甩开了。 感谢星遇的秀儿，九笙、白桃罐头✨（三个破费啦=3=）、慕子言、时夭不是时天的角色召唤，青陵.、残梦咏年、林柠兮（历尽千帆）（看见了两个=3=）、绾绾、江初晏.、时夭不是时天的灵感胶囊，用户24537224、kuam、再也不喜欢李轩然了、Y･L.-、斟酌、离怨、不是你的共同好友、希见、旧梦朱朱、岁穗平安、绾绾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谢谢大家的祝福和礼物，大家破费啦！晚安…… 第473章 狼人村庄（6） “所以……”周奶奶话锋一转，突然露出了她一贯的慈祥笑容，“你们想出去的话，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放心，只要天黑以后不出门，就不会有事。回去休息吧。以后到了晚上，我把门锁上。”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小周抱着拐杖，闻言连忙跟了上去，把拐杖递给她，搀扶着她的另一只手，缓缓向前走。 两人的身影很快没入了黑暗之中。 温思渺面露古怪之色。 二楼只有两间房间，周奶奶与小周是住在三楼吗？ 社长一脸歉意：“对不起大家，今晚是我鲁莽了，还好有周奶奶在。我们上楼吧，早点休息。” 许静婉连忙点头。 她后悔极了，就不该来这个鬼地方！差点把命给丢在这了！ 那小周语焉不详，只说自己奶奶家很神秘，却没说真相竟然是这般，这不是存心害他们么？ 不行不行，她得想想办法…… 四个人分别回了房间。 许静婉仍维持着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模样，见江鉴生这条路走不通，只好装作受了惊吓的模样，靠着温思渺：“温学妹……我好害怕，你还好吗？” 温思渺说：“我也挺害怕。” 许静婉：“……” 没有被打过直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接什么话。 她尴尬地露出一个笑容，拿起自己的化妆包，“那温学妹，我先去洗澡？” 温思渺点头。 许静婉转身去了卫生间。 温思渺在床边坐下，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那个周奶奶……”宋之怀低沉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很奇怪，不是么？” 小姑娘点点头，神情有些倦怠，随手拿了个枕头垫在身后，没骨头似的靠着，便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懒洋洋的：“若按周奶奶这么说，那神心眼挺小的。” 什么错，至于纠缠千年？ 而且「老狼老狼几点了」是个现代游戏吧？ 这故事编得可真是毫无逻辑。 这副模样实在可爱，若非条件不允许，宋之怀真想把人捞到怀里抱着。 “渺渺想怎么做？” 小姑娘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其实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二楼有窗……” “所以我准备明天晚上再去一次神庙！” 宋之怀：“……” 嗯？ 人家锁了门，就准备翻窗？ 谁在带坏他们家小姑娘？ 二人说话的空档，温思渺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江鉴生发来的微信消息。 【什么感觉？】 温思渺：“跟你差不多。” 宋之怀：“……” 感觉自己头顶有些绿。 等他恢复过来，一定要振･夫･纲，让小姑娘知道她真正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他真想拉着小姑娘，让她好好讲一讲她和那所谓「师父」的故事了。 温思渺并不知道宋之怀的内心已经气得牙痒痒。 她是故意这么回复江鉴生的。 虽然她打心眼里是信任江鉴生的，这人毕竟顶着她师父的脸和名字，也没坑过她。但她并未掉以轻心。 江鉴生只是交代了他的直播间，但是更多的细节，他并未向她透露。 比如他是否有一个跟温思渺一样的「任务面板」，他的任务是什么。 那边的江鉴生似乎顿了顿，缓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一行字：“我明天晚上准备再去一次神庙，约吗温妹妹？” 宋之怀：微笑.jpg； “渺渺。”他温和地唤着温思渺。 温思渺的手抖了一下，消息马上就发了出去：“我有男朋友，你不要乱说话。” 江鉴生：“哈哈哈你男朋友到底在哪里哦，没事的温妹妹，他又看不到【害羞】” 宋之怀：不，我都看见了。 察觉到某人几乎炸毛，小姑娘的唇微微一敲，然后打下一行字：“他看得见。” 江鉴生：“？！” 江鉴生：“你不要吓我，我唯物！” 温思渺：“神庙？” 江鉴生：“我选择性唯物。” 温思渺：“……” 小姑娘立场坚定，宋之怀的心情变好了。 过了一会儿，江鉴生缓过神来，重新回到正题，“不过，周奶奶说明晚开始锁门。温妹妹，要哥哥带你翻窗吗？” 温思渺：“他看得见。” 江鉴生：“……”草。 刚被怪物吓到，她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 真是奇了怪了，江鉴生自诩身经百战，手撕贞子脚踩电锯狂魔，却被小姑娘这四个字吓得一身冷汗，好像真有人在背后注视着他似的。 而且他总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把他向前推。 推向他一直寻找的真相。 江鉴生：“妹妹，别吓哥了，给个痛快吧，去不去？” 温思渺：“给个理由？” 温思渺觉得，到目前为止，奇怪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说话破绽百出的周奶奶，一个就是这个神秘兮兮的江鉴生了。 看着疯疯癫癫，也不知道内心深处在想些什么。 到底是从那么多游戏里活下来的人，他可不像表面这么干净。 那边又沉默了，「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温思渺十分耐心地等。 宋之怀也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江鉴生终于回道：“是这样的。我进入每个游戏，都有一个热度作为目标，我得达到那个热度，任务才算完成。” 【热度就是受观众欢迎程度，这不是单靠打赏就能刷上去的，还要观众的互动，弹幕数量啊、观看人数啊什么的。】 【我去作死，他们很喜闻乐见，这可以涨热度。】 温思渺：“你真拼。” 江鉴生：“害，为了生活。” 江鉴生其实是有私心的。 谁都喜欢看漂亮妹妹，有温思渺在，直播间热度能上去不少。 好比上个世界，他全程跟拍温思渺，那个用户名为「Miao」的金主爸爸，以一己之力直接让他的任务超出目标十倍。 他当时没说完。其实他上车以后就完成任务了，随时可以选择从小世界抽身，只是没这么做。 ……没错，他就是馋金主爸爸的打赏，跟小姑娘待得时间越长，爸爸给的钱越多，不要白不要。 第474章 狼人村庄（7） 江鉴生做人非常没有原则。 原则是什么东西，有命重要吗？他就是为了活命才苟到今天，过一天算一天，管其他的事情做什么。 说起来，金主爸爸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是这个世界没法吸引金主爸爸吗？ 江鉴生皱眉沉思。 不行不行，他得想想办法，把金主爸爸求回来。 他盯着手机屏幕，忐忑不安地等待温思渺的答复，终于等来了一个「好」字。 江鉴生：！！ 他的脑袋被敲了一下。 社长打了个呵欠，“江鉴生你干嘛？别对着手机傻笑，我害怕。” 江鉴生：“你不懂，无敌是多么寂寞。” 社长：“？？” 被怪物吓傻了？ 社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温思渺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原本就舟车劳顿，晚上又受了惊吓，大家普遍都起得比较晚。 她洗漱完，打着哈欠下楼，许静婉他们几个已经在饭桌前坐好了。 今日不见周奶奶，只看见了小周。 社长多问了一句：“小周，你奶奶呢？” 小周的头埋得很低：“奶奶有事出去了……” “周奶奶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精神很好啊。”社长乐呵呵地说道。 小周的肩膀瑟缩了一下，没有接他的话。 午饭过后，小周主动提出带几人到村里参观。 白天外面的人果然多了不少，不少店铺开张了，街道上也有了人气。 树上挂着红绸、红灯笼，添了几分喜庆。 路过剪纸店，看见一位老人专心摆弄着手中的剪纸，江鉴生举着手机，好奇地问道：“村里这是喜事将近吗？又是剪窗花又是挂红灯笼的，好热闹啊。” 旧时村子小，有什么事情基本上全村人都知道。嫁娶之类的，更是全村的头等大事，隆重些也正常。 那老人却被江鉴生吓了一跳，慌忙避开江鉴生的镜头，“不、不不不是……” 他的声音沙哑，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江鉴生急忙把手机放回口袋，又夸道，“爷爷，你这剪纸可真漂亮，我能买几张吗？” 好话谁都喜欢听，那老人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些许，随手抓了几张递给他，“无事，这不要钱。村里的确要办喜事了，这些都是为喜事准备的。” 几人对视一眼。 小周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 温思渺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寻着空隙，状若无意地问：“小周，昨天你和周奶奶去了哪里？你们怎么知道我们遇到怪物了？” 小周的肩膀抖了一下。 她低低地说道：“我、我和奶奶住在三楼，我们在说话……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奶奶说是怪物出来了，就说下去看看。我们……我们、我和奶奶一直在一起……” 温思渺又问：“你从前知道这个传说么？” “听说过……”她吞吞吐吐地说道，“不过，没有遇到过……” 说这话时，她的瞳孔紧缩，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眼睛都红了一圈，倒显得温思渺在欺负她似的。 温思渺不觉得有什么，有人却真这么想了。 许静婉皱着眉，斥责道：“温学妹，你这样说话不太好吧？昨天晚上是小周和周奶奶帮了我们呢。” 她总觉得自己长她一岁，就要端出学姐的架子来。虽然她看着柔柔弱弱，很多时候却又是强势的。 小姑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许静婉一时语塞。 又来了，这种一拳砸到棉花上的感觉，只有面对温思渺的时候才有。 这小姑娘油盐不进，看什么都冷冷淡淡的。要是身边那些女生，听了她说这些话，早就气急败坏了。 可惜小姑娘没有。 难道江鉴生就是喜欢她这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她倒要看看小姑娘这张面具还能维持多久。 转眼便是夜晚。 几人用了晚饭，陆陆续续回了房。有了昨夜的前车之鉴，看着是不敢再出来了。 温思渺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手机消息。 晚饭过后，她先回了房，许静婉并未回来。 有了中午那件事，再加上昨夜江鉴生的态度，许静婉对她似乎疏远了不少，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做都是热脸贴冷屁股，便不愿意在她身上花时间了。 与人同住就是这样麻烦。想出去做点什么，还得思考怎么做才能不被别人发现。 她又看了下时间，想着短时间内许静婉不会来，她就先走一步好了。 至于江鉴生？让他自己玩去吧。 她前脚刚出了门，后脚江鉴生便发来微信消息，“温妹妹，我这里遇到了点麻烦，你等我一下！” 【救命！】 麻烦？ 温思渺推开房门，远远地望去，便看见走廊尽头有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 再仔细一点，似乎是男方被女方按在墙上。 江鉴生和……许静婉？ 宋之怀：“噗。” 温思渺：“……” 这可能就是明骚的代价？ 江鉴生居然是被咚的一方吗？他不行啊。 许静婉眼睛红红的，揪着江鉴生的衣领，两人不知在争执些什么。 江鉴生倒是挺冷静，将许静婉推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温思渺向前走了几步。 江鉴生看见她，便跟看见了救星似的，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温妹妹！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江学长……”温思渺冷静地提醒他，“我有男朋友。” 江鉴生：“……” 原来是来补刀的，白感动了。 反观许静婉，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有男朋友？！” 小姑娘认真道：“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 许静婉怔怔地看着她，又看向江鉴生，眼里蓄满了泪，“你宁愿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也不能喜欢我？” “许同学……”江鉴生头疼极了，“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温妹妹，你不要误会了。我跟温妹妹只是相对来说走得近一些。” 温思渺也点了点头：“我把江学长当长辈。” 江鉴生长着跟她师父一样的脸，她顶多把江鉴生当半个父亲看啊。 第475章 狼人村庄（8） 许静婉的眼睛更红了：“长辈？你连这种玩笑都开得出来？” 温思渺十分无奈，但没法跟失恋的人讲道理，只能悄悄跟宋之怀吐槽：“说实话都没人信。” 宋之怀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要趁早跟那个江鉴生保持距离。” 温思渺点头，他说得很有道理，再过一个世界，她就可以弄清楚江鉴生和她师父到底有没有关系了。 江鉴生依然站在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许静婉。 许静婉擦着眼泪，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随后哭着跑进房间了，留下温思渺和江鉴生大眼瞪小眼。 江鉴生：“温妹妹！你就是我亲妹妹！你果然是为了我救场的！” “其实我只是路过。”温思渺默默地说道。 这是实话。她就是好奇推开了门，哪知道这走廊太小，一出来就与外面的两人撞了个正着。 江鉴生还处于感动中，只当她在开玩笑，又眼泪汪汪地说道，“你真的把我当长辈尊敬吗？哥哥会好好对待你这个妹妹的！来，叫声哥哥听听！” 温思渺：“我男朋友在看着你。” 江鉴生：“……” 温思渺：“他挺生气的。” 江鉴生：“……” 走廊里阴森森的，没有开灯。唯一一扇窗是全开的，没有装玻璃，有一点月光渗进来，将二人的影子拉长。 此情此景，又让他回想起某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怖画面了。 他干巴巴地笑着：“温、温妹妹，咱们就不要开玩笑了……你男朋友……你男朋友是人吗？” 宋之怀嗤笑一声。 温思渺不大确定：“应该是？” 江鉴生：“……” 江鉴生抖得更厉害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应该是」是个什么回答啊！连她都不确定自己男朋友是不是人？ 原来比怪物更可怕的，是温妹妹那看不见的男朋友，呜呜呜。 他的直播间还开着，手机揣在口袋里。刚才与许静婉那一番争执，观众们虽然只听得见声音，但也算听了一出好戏，热度值唰唰唰地往上涨。 眼下就更热闹了。 【漂亮妹妹有男朋友？？】 【不——我不要——我不要接受这个事实——我才刚找到爱情就要失恋了吗——】 【漂亮妹妹，你跟我走吧，跟我吃好喝好睡好TAT】 【我想组团偷漂亮妹妹，有一起的吗？】 【主播主播，你能看见弹幕吗？你问问漂亮妹妹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江鉴生恰巧刷到了这一条弹幕，嘴角抽了下，说：“温妹妹。” 温思渺：“嗯？” “我观众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他们对撬走你挺感兴趣的……”江鉴生盯着手机屏幕，“他们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温思渺：“……” 她面无表情：“我男朋友在看着你。” 江鉴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吓我了QAQ……” 他把镜头转过来，对着自己放大的脸，嘴唇一张一合：“观众老爷们，温妹妹说，什么颜色的麻袋不重要，你们得先打死她男朋友。” 宋之怀：“呵。” 他随意扫了一眼江鉴生的直播间。他不说还好，一说，弹幕更激动了，纷纷讨论怎么样才能打败传说中的男朋友，都开始抱团了。 Miao：“我觉得没必要，你们打不死。” 他是至尊粉丝的身份，一发言，紫金色的弹幕直接飘到了屏幕中央。 江鉴生十分激动：“爸爸！您回来了！” Miao：“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江鉴生：“……” 一晚上被连击伤害，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一点爱。 温思渺好奇地看了过去。 之前就知道江鉴生有个金主，一口一个爸爸，叫得可甜了。 那金主何许人也？她可不想找个爷爷。 她又开始叹气，为什么江鉴生被人包养那么上道，她包养宋之怀，却只有被套路的份。 果然是段位不一样么。 察觉到小姑娘心情的低落，黑暗中的宋之怀略微挑了下眉，温声问，“渺渺怎么了？” 小姑娘恹恹地说道：“郁闷。” “嗯？” “你不懂。” 宋之怀：“？” 他迅速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和女朋友产生代沟怎么办】。 搜索出来几千条帖子，他粗略扫了一眼，不是劝分手就是劝跪搓衣板。 ……这引擎真没用，他还不如先把所有的错都往身上揽了呢。 “好了好了……”便听见江鉴生道，“我们不浪费时间了。温妹妹，咱们走吧。” 温思渺点头。 江鉴生倚着窗，笑着说道：“我观察过，外面有棵树，咱们可以借力爬下去。一会儿我先下去，在下面接你，妹妹你不要着急啊。” 二楼不是很高，也就几米，从前更惊险的时候，摩天大楼他都爬过，这几米的距离对他而言根本没有难度。 小姑娘没说话。 江鉴生跳下窗，脚牢牢地勾着树枝，一个漂亮的翻身，沿着树的躯干落了地。 树上密密麻麻的分叉很多，勾到了江鉴生的衣服，还有些许树叶掉在他衣领里。 他抖了抖衣服，刚准备把温思渺喊下来，一回头就发现不知何时，小姑娘抓着树枝，稳稳地落在了他身后的平地上。 江鉴生：“……” 见鬼了…… 他指着温思渺：“温妹妹，你、你你你……” 小姑娘拍了拍手，一双杏眼颇为无辜，“怎么了？” 江鉴生：“没事。” 就是挺后悔刚才没开直播，观众们只能听见声音，要是能录下来该多好啊。 哦，还有一种莫名愤怒的情绪，不知道从何而起。有些熟悉，又有几分怪异。 宋之怀也挺惊讶。 小姑娘翻墙的动作不算生疏，甚至说得上熟练。刚开始还有些迟疑，等一抓着树干，就从容多了，似乎是个惯犯。 “从前师父院里有棵灵树，每逢秋天结果，口感类似桑葚，酸酸甜甜的……”温思渺轻描淡写，“挺好吃。” 不过，带头翻墙的好像不是她。 每次去师父院里偷果子，总是被抓个正着，师父明明气得不行，惩罚却从来没有落在她身上。 只是，部分记忆模糊了。 第476章 狼人村庄（9） 好像有人帮她受了惩罚……嗯，是谁来着？ “渺渺？” 温思渺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听见宋之怀的声音，才堪堪回过了神，有些心不在焉：“嗯。” 她还没有说些什么，江鉴生已经在喊她了：“温妹妹怎么了？” 他不止一次发现温思渺有这个毛病了。跟她说话，说着说着她就走神了，有的时候嘴角还会弯一下。 他又想起温思渺经常说的那句「我男朋友在看你」。 ……完了，剧情开始朝着恐怖的方向发展了。 温思渺道：“没事。” 小姑娘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跟在了他的身后。 房子的前门紧紧锁着，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今夜出门得早了一些，路上的灯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偶尔便能看清楚那些大红物件的轮廓。 树上的红灯笼静静地挂着，也染上了夜的颜色。 江鉴生边走，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观众老爷们看得清吗？害，没事，我给大家解读一下。就是这村子要办喜事了，他们特意把村子装扮了一下。谁的喜事？我也不知道，我可好奇了……” 温思渺忍不住离他远了一点。 她一直觉得师父是人狠话不多那种类型，实在是没法代入江鉴生。 不久之后，两人回到了那座神庙。 白天几人在村子里转悠的时候，也从这块地方路过。但是那时一片空旷，什么也看不见，真如周奶奶所说的那样，神庙只会在晚上出现。 温思渺率先走了进去。 神龛前的贡品还是昨天那批，蜡烛已经烧了一半了，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换上。烛影交替下，那个刻在牌位上的字愈加晦暗不明。 温思渺站在神龛前，蹲下了身，抚上了牌位。 指腹轻轻一刮，便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果然是拥有很久很久的历史了。 她眨了下眼，面前的场景一晃，她又来到了那片满是血色的空间。 这一次，她靠近了那团血雾。 血雾里，是一座水晶棺。 棺材是全透明的，一眼便可窥见全貌。 青年身着大红嫁衣，乌发如瀑如墨，双手交叠置于小腹，桃花眼紧闭，像是尘封于水晶棺中的睡美人。 这便是上一轮游戏提示所说的「躯壳」么？ “宋之怀……”她轻声唤道，“宋之怀？” 不论是脑海中的系统，还是沉睡于水晶棺里的青年，都没有作出回应。 看来单凭喊叫是无法获得这具躯壳的。 垃圾游戏，给奖励就给奖励，弄得这么神秘兮兮做什么，难道还要她解谜吗！ 温思渺开始思考，童话中的王子是怎么唤醒睡美人的来着？ …… 好像是，嗯…… 她的脸一红。 温思渺凑过去，敲了敲水晶棺。 严严实实的，看着不好打碎的样子。 水晶棺密封着，一点缝隙都没有，怎么样才能把棺材盖给掀开呢？ 就算要吻醒睡美人，也得给她条件啊！ 她总不能再表演一个暴力拆棺吧？ 不行不行，这她做不到。 她盯着棺材里宋之怀的脸发呆，脑子止不住地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安静，不搞事，不烦人。 ……害，不行，她男朋友还是醒着好一点。 她的手腕忽然一痛。 面前的场景破碎，她被从空间里抽离了出来。 是江鉴生抓着她的手，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藏起来。” 温思渺蹲在牌位前发呆，许久都不曾应一下，吓得他还以为她出事了。 幸好幸好，还算正常。 就是眼神有点幽怨，有点像是好事被人打断了。 江鉴生一脸不明所以。 但还是拽着温思渺，带她藏在了屏风后面。 温思渺还在走神。 脑海里是宋之怀的声音：“渺渺，怎么了？” 刚才有那么一小会儿与温思渺切断了联系，天知道他有多么着急。不过片刻后，联系又回来了。 温思渺道：“我看见你了。” “嗯？” “你的身体……”她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躺在水晶棺里的睡美人。”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有意逗小姑娘，“那渺渺尝试了大众通用的唤醒方式么？” 温思渺：“……” 宋之怀躺在水晶棺里，不会说话不会动，真是人间美好啊。 “难道我一靠近那个牌位就能看见那具棺材？”温思渺皱了皱眉，“那个牌位……” “怀……”宋之怀平静道，“牌位上，是「怀」字。” 温思渺眯起眼。 ——这个村庄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难道他就是神庙里供奉的「神」？ 那个怪物？ 温思渺正想着，冷不丁地，看见了脚下的人影。 或者说，那不是「人」。 属于狼的尖耳，健硕粗壮的躯干，那只怪物正在靠近。 身边的江鉴生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 只有宋之怀能知道前方的动静。 他在温思渺耳边道：“它在上香。” 温思渺：“？” 他继续描述：“换上新的贡品，撤了红烛，重新点燃三根。” 这怪物……是来换贡品的？ 那昨天…… 难道说，昨天那个时间点，怪物换好了贡品出去，刚好撞上了闯进神庙的他们…… 不久之后，那道巨大的黑影离开了。 怪物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并未发现温思渺二人的存在。 确认怪物已经离开了神庙，宋之怀又道：“它走了。” 温思渺走出了屏风。 江鉴生拉住她：“温妹妹——” 温思渺摇摇头：“它走了。” 江鉴生：“你怎么知道的？” 小姑娘转过头，目光幽幽的，“我男朋友告诉我的。” 江鉴生：“……” 你男朋友到底何许人也，妹妹，给个痛快吧，不要吓人了QAQ； 江鉴生像只鹌鹑，默默地跟在温思渺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他虽然不怕死，但他对温思渺那个看不见的男朋友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作为目前为止跟温思渺走得最近的人，他怕哪天被她男朋友悄无声息地灭了口。 啊啊啊，现在承认错误还来得及吗，放过他吧！ 温思渺回到神龛前，发现瓜果等贡品已经换好了。她看了一眼手机，这与他们昨天过来的时间相近。 明天还有最后一天的8更……大家要开学了叭—— 第477章 狼人村庄（10） 江鉴生：“温妹妹……” “它好像每天都会来这里换贡品……”温思渺道，“我们昨天打扰到它了。” 江鉴生震惊了：“怪物也信神？” 温思渺不置可否：“谁知道呢。” 她觉得，她明天大概还要再来一次。 赶在怪物换贡品之前。 反正宋之怀的躯壳就藏在这里，她只要找到办法把躯壳弄出来就行。 等明天白天去村里问问是怎么回事吧。 两人在附近转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回去了。 今晚没发生什么事情，江鉴生非常遗憾，播了一会儿便下播了。 也就昨天逃亡的那会儿比较阴森恐怖，观众们的兴奋劲上来了，涨了些热度。 唉，他的金主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再一次看见小姑娘轻巧地爬上树翻进窗后，江鉴生的表情已经麻木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小姑娘爬个树怎么了！ 自己这是在郁闷啥啊！ 他和温思渺挥手告别，去了自己的房间。 温思渺转身离开，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有两间房间，陈设与二楼基本一致，不过窗户面积是二楼的两倍，走廊尽头还有一扇门，紧紧闭着。 温思渺敲了敲其中一扇：“小周，你在么？”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小周探出了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小姑娘满脸无害：“我可以进来吗？” 犹豫片刻，小周点了下头。 进去之后，温思渺才发现，两个房间是互通的，阻隔的墙壁开了一扇门。 她环视一周，在瑟瑟发抖的小周对面坐下。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温思渺道，“只是有点事想问问你。” 小周警惕地看着她。 温思渺就直接开口了：“神庙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我奶奶不是把大部分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吗？”小周避开她的眼神，“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温思渺点了点头，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村子里是有人要结婚了么？我看最近都在装扮了，挺热闹。” 这仿佛触动了小周的某根神经，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声音略是慌乱：“我不知道！我是昨天才跟你们一块回来的，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 温思渺遗憾地说道：“好吧。” 她的眼神温和无害，可莫名有几分压迫感。 犹豫片刻，温思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和你奶奶住在一起？我好像没有看见她？” 小周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紧接着，温思渺的后颈一痛，在奇异香气的逼迫下陷入了昏迷。 第二天早上，几人下楼吃早饭。 江鉴生数了数餐桌上的人数，疑惑地问了一句，“温妹妹还没下来？” 社长打趣道：“她得到中午才会下来吧。” 昨天温思渺就是下楼最晚的那一个。 江鉴生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昨天晚上他回去以后，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一直想着神庙的事情，就给温思渺发了几条消息，当时温思渺没回。 转眼一晚上过去，小姑娘根本不见人影。 “许静婉……”江鉴生问对面的女生，“你看见温妹妹了吗？” “我不知道！”许静婉突然色厉内荏，“她昨天晚上不是跟你约会去了吗？她根本没回来！” 社长奇异的目光落在了江鉴生的身上，“江鉴生，你……” “我们没有约会……”江鉴生一脸无语地解释，“温妹妹是我远房表妹，有血缘的，不要乱想。” 他又看向许静婉：“你说她昨天晚上没回来？” 哪知道江鉴生张口就是「我们有血缘关系」，许静婉尴尬不已，气势也弱了不少，“嗯，她一晚上都没回来，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没看见她。” 江鉴生更迷惑：“奇了怪了……” 温妹妹不会又跑神庙那了吧？ 她要是偷偷跑过去，白天神庙会消失，她岂不是跟着神庙一起消失了？ “小周……”他把目光转向饭桌上唯一沉默的人，“你看见温妹妹了吗？” 小周被吓了一跳，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没、没有，我没有看见她。” “好吧。” 江鉴生只得作罢。 太奇怪了……温思渺到底跑哪去了？ 他又给温思渺发了几条微信，微信电话都拨出去了，对面一直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他决定出门一趟。 用过早饭以后，大家自由活动。 本来这次就只计划了四天，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明天他们就该回去了。 社长上楼睡回笼觉，江鉴生跟社长打了声招呼，独自一人出了门。 比起昨日，过了一晚上，周家村似乎更热闹了几分，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热闹极了。 他看见村口有支乐队，似乎在准备乐器。 他凑过去问道，“叔叔，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村里喜事将近了？” “对啊……”那吹唢呐的大叔脸上喜色难掩，“今晚有个外村的姑娘要嫁进我们周家村，大家高兴着呢，准备办一个很大的宴席。小伙子也是外乡的客人，晚上可以来看看。” 一个婚事，居然高兴成这样？ 江鉴生一头雾水，表面上还是点头应下了。 他转了一圈，发现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在杀猪宰羊，似乎准备摆流水宴。 街道上也摆上了桌子凳子，都在为夜晚的婚礼做准备。 长长的流水席向前延伸，一直到那一处空地上。 昨夜这里还有一座神庙，到了今天早上，神庙已经消失了。 江鉴生打开了直播间。 “观众老爷们早上好！我刚问了村民，据说今晚要举办婚礼，我晚上带大家看一看啊！” 【主播早上好！漂亮妹妹去哪了？】 【日常想看漂亮妹妹】 【主播主播，漂亮妹妹在你身边吗，让她露个脸呗！】 江鉴生一脸凝重，“我倒是想让她露脸……但说来奇怪，今天一早上我都没见到她人，我出来就是找她的。” 忽然，一条紫金色的弹幕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Miao：“我知道她在哪里。” 江鉴生：“爸爸您怎么来了？” 第478章 狼人村庄（11） 温思渺醒来的时候，正坐在窄小黑暗的花轿里。 她的头上蒙着盖头，身上绵软无力。 似乎是怕她逃走，她的双手双脚皆被捆起，虽是穿着繁琐的衣裳，却宛如被五花大绑，强行束缚在了这里。 窗外是爆竹声与唢呐声，吉祥话一声接一声，喜庆又热闹。 温思渺有些头疼。 先前还在好奇这婚礼是为谁准备的，没想到落自己头上来了。 脑子里还有个人，似笑非笑地同她说话：“渺渺真是受欢迎，眼看都要出嫁了。” ……来了来了，阴阳怪气大师。 宋之怀也只是逗两句，见小姑娘都要炸毛了，马上转移话题，与她谈正事：“我看见了，弄晕你的是周奶奶。” 他的语气很冷，“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们把你送上了花轿，似乎在往神庙去。” “那奶奶身手还挺矫健……”温思渺撇撇嘴，“神庙？不会是嫁你吧？” 宋之怀笑着说道：“若真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温思渺：“……” 歪了歪了，重点歪了。 她好奇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呀？” “破除周家村的诅咒……”宋之怀道，“他们的交流不多，我只听到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把你送过去之后，周家村的狼人怪物便会消失。” 温思渺：“嗯？” 还能这样？ 那她可要好好看看了。 江鉴生今夜没有翻窗，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了出去。 周奶奶和小周都不在。临行前，周奶奶说今晚村里办喜事，有流水宴，大家可以直接去那吃，只要不要打扰到喜事进行就好。 温思渺还是没有出现。 社长和许静婉都有些忐忑。 许静婉嫉妒温思渺不假，可若真出点事，她也担不起这个后果。 至于社长，作为活动的主办方，温思渺出事，他是要负全责的。 还是江鉴生给他们打定心剂：“放心放心，我会去找温妹妹的。你俩就先参加流水宴吧，有事我们手机联系。” 江鉴生给两人安了亲戚的身份之后，他这么说，就显得合情合理了。社长不疑有他，点头道好。 许静婉也没有多说。 江鉴生还在思考早上直播间遇到的事。 金主爸爸说，温思渺在花轿里。 望着那个被几十个人包围的花轿，江鉴生一脸纠结。若真如金主爸爸所说，他也不好直接去花轿抢人啊！ 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新娘子怎么就成温妹妹了？他们不是说是隔壁村子的女儿吗？ 江鉴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与观众说话时也显得心不在焉，“大家支个招啊，我该怎么去花轿里抢温妹妹？” 【主播扮鬼吓吓他们？】 “我觉得他们比我可怕多了。” 【主播能打吗？】 【哈哈哈你在开玩笑吗，主播这小身板，哪次不是躲人家后面捡漏的？】 江鉴生面无表情：“你们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头疼，真让人头疼。 金主爸爸也不见了。 他跟在队伍的最后，藏在黑暗里，悄悄地跟着他们走。 这路有几分眼熟……不是去神庙的路么？ 江鉴生：“！” “天啊天啊！”江鉴生一脸惊悚，“神庙里好像供着怪物……他们不会是要温妹妹嫁给那个长着狼头的怪物吧？” Miao：“……” Miao：“我觉得，你可以乐观一点。” 江鉴生：“爸爸你来了！！啊啊啊我怎么乐观得起来，除了怪物还能有谁？！” 再一次被金主爸爸的冷酷无情伤害到，江鉴生十分悲愤。 不过，他马上就收到了10个大航海。 是熟悉的打钱姿势，他的金主爸爸又回来了！ “我这就去追送嫁的队伍！”江鉴生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说起来，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跑神庙去了？” 其实这也是温思渺在思考的问题。 那个狼人怪物，更像是神庙的「守护者」，所以她要嫁，大概率不是嫁狼人怪物，而是嫁「神」。 并且…… 她在怀疑，那个狼人怪物的身份。 很快，轿子在神庙前停了下来。 有人掀开了帘子，解开捆住她双脚的铁链，扶着她走了进去。 一条红绸带被塞进了她的怀里。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有人按着她，走完了这一系列流程。 耳边是宋之怀的声音：“渺渺，红绸带的另一端，没有人。” 她在与「空气」成亲。 仪式很快接近尾声，她的肩膀一重。紧接着，双膝一软，她被人按着，跪了下来。 周围是人们的低语。 仿佛一个古老而繁复的仪式，她是献祭的祭品。 他们口中吟唱着不知名的语言，如经文与咒语，一声一声，密密麻麻地钻进她的脑海。 那种熟悉的头疼感回来了。 她第一次踏入神庙时，就是这种感觉—— 她掀起了红盖头。 视线回归光明，温思渺茫然地眨了下眼，发现自己又来到了这片血红色的空间。 她跪坐着，身边是水晶棺。 一只冰凉修长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拿走了她头上的红盖头。 她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身上的嫁衣艳丽如血，乌发垂下，与面前人的长发纠缠在了一起。 她看见了这张脸。 潋滟的桃花眼，鼻梁高挺，薄唇微微弯起。 她抱住面前人的腰，头靠着他的胸膛，声音哽咽：“宋之怀。” “本来想等你吻醒我的……”容貌昳丽的青年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温柔又无奈，“但好像有点等不及。”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那你还是安静地躺着吧。” 宋之怀：“……” 分开这么久，一见面就这么凶，这小姑娘真是没良心，唉。 难道她喜欢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样子吗！ “来……”他的薄唇抵着小姑娘的额头，“让我抱一会儿。” 真没想到，小姑娘嫁的还真是他。 那他可要好好感谢周家村的人，把小姑娘给他送过来了。 温思渺闭上眼，由他抱着。 嘴上再嫌弃，这也是她的男朋友。 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他。 第479章 狼人村庄（12） 抱了一会儿，宋之怀才与她谈起了正事，“我的躯壳被封印在这里，祭品新娘似乎是解开封印的方法……走吧，我带你出去。” 怀里的小姑娘点头，乖得不行。 他是见过这小姑娘在外面的样子。 也就只有在他这里，才像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了。 温思渺的意识回了笼。 她还保持着跪坐在神龛前的姿势，周围已经安静了。 宴会似乎到了尾声，身后是一地爆竹的残余，送嫁的队伍、看热闹的人们，都不见了。 哦不，还有一个人。 匆匆赶来，站在门口发愣的江鉴生。 他确实有些愣住。 小姑娘一身火红的嫁衣，脸上特意妆点过，描了眉，杏眼似清澈的黑葡萄，唇色也是潋滟的。 他仍保持举着手机的姿势，弹幕也疯了。 【a——w——s——l——】 【呜呜呜漂亮妹妹杀我！】 【我宣布！我和妹妹锁死！妹妹嫁我！】 【妹妹今天穿了嫁衣呜呜呜没想到妹妹穿红色也别有一番风味我呜呜呜。】 【观众xxx送您游艇x10】 【观众xxx送您大航海x2】 【观众xxx送您烟花x99】 让江鉴生发愣的，不只是温思渺的装扮。 她从前都是t恤牛仔裤，休闲随便，乍一换上正装，尤其还是古代的形制，勾起了他某些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他以前……认识温思渺？ 这时候，有人从黑暗深处走来。 青年同样一身红，艳而不俗，有着模糊性别的美丽。那失神的小姑娘见了他，雏燕归巢般扑进了他怀里，“你回来了！” 宋之怀接住小姑娘，温声道，“嗯，回来了。” 江鉴生与他大眼瞪小眼，心里的警铃声几乎刺穿耳膜。 宋之怀的笑容温柔而礼貌，“你好，我是渺渺的男朋友。” 江鉴生：“我是你大舅哥。” 宋之怀：“我是你爸爸。” 江鉴生：“……”草。 略逊一筹。 江鉴生看着温思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你男朋友嘴这么欠，你不管管他？ 什么光风霁月大美人，这就是个行走的拉仇恨怪物。 温思渺以眼神回复：管不了，我说不过。 江鉴生：“……” 两人的互动被宋之怀尽收眼底。 他揽着小姑娘的腰，语气依然无害，“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渺渺交了新朋友呢。” 温思渺：“……” 这不是他看着交的么，身份他也知道了，怎么搞得跟她背着他偷腥一样。 “可怜我只能被困在水晶棺里，等渺渺来救我……”他垂下眼，无声叹气，“罢了，渺渺还记得我就好。” 温思渺：“……”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接。 编，他继续编。 江鉴生一脸震惊。 这是温思渺的男朋友？ 整个一株行走的人间绿茶啊！ 不行不行，作为温思渺的半个哥哥，他得给小姑娘把把关，不能随随便便被这种绿茶婊给骗走了…… 江鉴生语重心长：“温妹妹啊，你年纪还小，我跟你说，从前我在大学里，遇到过几个女生……” 几人正「友好」地交流着，突然出现的黑影打断了江鉴生的话。 一低头，便可以看见那影子长着尖尖的耳朵。 那黑影也被吓了一跳。 它转身就跑，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脚步，背后是宋之怀笑吟吟的声音，“既然来了，便不要走了。” 温思渺也点了点头，接了他的话，“周奶奶。” 那黑影蓦地愣住，脚上却如同灌了铅，半步也挪不开。 它眼睁睁地看着神庙的门被关上，却动弹不得。 江鉴生的诧异只是一瞬，但很快又回过了神，“难怪啊……” 怪物颓然地栽倒在地，声音嘶哑无比：“诅咒，为什么……没有解除……” “别演了……”温思渺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诅咒吧。” 若是这「神」是游戏里的npc，她还有所忌惮。可神就是她男朋友，温思渺现在说话可有底气了，一点也不担心后果。 先前她就觉得奇怪。 自打小周进了村，整个人性情大变，像个受惊的兔子，多说一句话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可不是什么自闭孤僻，就是明明白白的恐惧。 她在想，小周的恐惧来自哪里？这几人都是正常人，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什么好恐惧的？ 现在，当看见匆匆赶来的怪物，温思渺终于明白了。 她突然问：“几点了？” 开着手机的江鉴生马上报了一个数。 怪物的神色愈加颓然。 宋之怀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被瞪了一眼以后，选择无视怀里奶凶奶凶的小姑娘，继续摸头顺毛，“你自己说？” 怪物嘶哑着嗓子：“神……不过是送了个祭品，您便倒戈了么……” “倒戈？”宋之怀语气古怪，“我不是一直坚定立场？” 江鉴生有被感动到。 虽然这个妹夫哪哪看都不顺眼，但好歹关键时候会说人话。 怪物瘫软在地，身上的毛发渐渐退回人类皮肤的模样。 身形佝偻，一头银发，是他们熟悉的周奶奶。 她开门见山：“我的确不是周奶奶。” 它是一只半人半狼，游走在人世间的怪物。 蛰伏深山多年，村落一个个开发，它没了栖息地，只好去寻找新家。 这一找，就找上了周家村。 周奶奶是村里最有威望的人，它一口吞了周奶奶，继承了她的记忆，然后变成她的模样生活。 怪物要吃人，人丁兴旺的周家村是它的储备粮库。它兴致上来，便借了个「老狼老狼几点钟」的游戏，一边跟孩子做游戏，一边真的吃人。 巧就巧在，周家村有座夜间才出现的神庙。那神庙年久失修，缺少人的信仰供奉，连出现一整天都做不到，只能在夜晚现形。 它便借了神庙的名，编了个「诅咒」的故事，把罪名全部推到神庙里供着的那位神身上，继续在村里大摇大摆地兴风作浪。 老一辈的人死的死、被吃的被吃，年轻一代远走他乡，村里只剩下容易偏听偏信的少数村民，轻易地接受了它的说法。 第480章 狼人村庄（13） 它行事便愈加肆无忌惮。 不过多时，整个周家村都落入了它的掌控之中，任它宰割—— 他们根本不知道真相，都以为是那神「兴风作浪」，而愈加迷信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的「周奶奶」。 本以为那神庙年久失修，供奉的神在世间早已灰飞烟灭，直到它近来发现神庙有所波动，那「神」似乎要出现了。 于是它想出了一个办法：给神送新娘。 新娘即祭品，送了新娘，神在世间便有了羁绊，染上了因果。 它再把这个「因果」给毁掉，便可将神困于梦境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它以性命作为要挟，逼迫小周作为它的使者，在人间选新娘。 选新娘，自然有一套方法。它意外地发现，最合适的人选，居然是小周的室友，温思渺。 它一直在等待时机。 终于，灵异社提出举办夏日实践活动，它便安排小周将这些人引了过来。 神庙里的这些祭品与香烛，都是它为神准备的「迷魂剂」。 它夜夜来神庙更换贡品，引神出现，等到时机合适，便绑了那小姑娘，送进神庙给神做新娘。 红衣的青年揽着小姑娘，居高临下地看着它，薄唇微微一勾，“愚蠢。” 怪物不语，似乎疼得厉害，缩成一团，在地上抽搐。 好像有千千万万个灵魂在它耳边怒吼，逼它去死，让它痛不欲生。 “你……”它哑着声音，有气无力，“你对我……做了什么……” “「因果」啊……”宋之怀慢悠悠地说道，“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不错。” 听完怪物讲的故事之后，他便来了灵感，把这因果如法炮制地加在了怪物身上。 “听见了吗？”他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些在你耳边叫喊的声音，都来自被你吃掉的无辜生命。” 怪物痛苦地抱着狼头，喊声撕心裂肺，“不——不——” 宋之怀漠然地看着这一幕。 制造几个噩梦，让它在噩梦里痛苦至死，这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宋之怀收回视线，转而问身边的小姑娘：“好像有点吵，渺渺吓着了么？” 温思渺摇头。 他温柔道：“那便好。” 江鉴生呆楞地举着手机，半天都没说话。 弹幕也傻了。 空屏了有足足几分钟，又迎来新的一波热潮—— 【漂亮妹妹的男朋友好帅……】 【艹艹艹这种美人我吃！】 【果然帅哥和美女才会贴贴，小丑竟是我自己，呜呜。】 【啊啊啊磕到了！我磕到了！】 【主播小哥别停！继续直播！继续拍！拍！】 【我失恋了】 【为什么漂亮妹妹有男朋友……为什么……】 【主播小哥，你差多少热度值完成任务，我给你刷大航海，你让那个野男人滚！】 这条弹幕闯入眼帘，江鉴生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这个我做不到。” 【那你算什么男人！】 【是男人就得上！主播，让他滚！】 江鉴生：“我打不过。” 【艹】 【该死的真实】 【人多力量大，主播，你打不过，我们可以啊TAT】 【放我出去，我要救漂亮妹妹于水深火热之中，不能让她被野男人骗走了呜呜呜。】 【观众xxx送您烟花x99】 【观众xxx送您火箭x3】 【观众xxx送您大航海x1】 …… 一连串礼物在屏幕上炸开，江鉴生一秒改口：“观众老爷们放心！我一定为大家战斗到最后一刻！我这就跟那个野男人拼了！” 宋之怀抬起头，桃花眼幽暗：“嗯？” 江鉴生：“妹夫晚上好啊我和观众们聊天呢哈哈哈。” 【错付】 【终究是错付了，主播，你没有心】 【白花钱了】 【取关取关，主播再见，下一个更乖】 【你太怂了】 宋之怀对江鉴生的一秒改口十分满意，随手给他刷了5个大航海。 江鉴生的声音又带了些哭腔：“呜呜呜，爸爸你也要我去暴打野男人吗，你、你如果再刷10个大航海，我就算是死，也要——” Miao：“我让你闭嘴。” 江鉴生：“好的爸爸！明白了爸爸！” 五个大航海换闭嘴，这很值。 宋之怀终于体验到了小姑娘让他闭嘴的感觉。 可别说，还真有点爽。 温思渺踮起脚，掐了一把他的脸，语气凶巴巴的：“你在走神？” “没有……”宋之怀微笑，“我家小姑娘太可爱，看入迷了。” 江鉴生：“……” 这男人，是真的狗。 深夜，三人回到了周奶奶的家。 温思渺已经换上了便装，宋之怀也给自己变了一身衣服，只是那乌黑如墨的长发依然招摇。 几人在门口与社长两人打了个照面，听到温思渺介绍这是她男朋友，他惊讶得合不拢嘴：“温学妹，你男朋友……搞艺术的？” 温思渺不大确定：“他演戏的，应该也算？” 社长：“？？” 宋之怀：“？” 他便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随手诌了个「十八线演员男朋友来深山老林取景刚好撞上了她」的故事，还说他拍戏自己投资写剧本自导自演，不带帮手，也就社长那傻白甜信了这种无厘头的说辞。 话说回来，他怎么记得小姑娘一开始不是这个样子？好好一单纯的小姑娘，怎么就被教坏了呢？ 许静婉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家有男朋友，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更胜江鉴生一筹，怕是根本看不上江鉴生，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也就自己把她当假想敌了。 尴尬，太尴尬。 温思渺问：“小周呢？” “她啊，早回来了，好像回房间了吧？”社长不确定地说道。 温思渺便上了楼，宋之怀跟在她身后。 二人走后，社长朝江鉴生挤眉弄眼：“喂喂喂，你不是温学妹的远房表哥？” 江鉴生有气无力：“嗯。” “你妹妹谈恋爱，你不去把把关？那男人我看他来历诡异，不像什么正经人。” 江鉴生冷笑一声：“你不也是她学长吗？你行你上？” 楼上的宋之怀听见动静，瞥来一眼。 社长：“我觉得他们很般配，天作之合！” 感谢九笙（看见两个啦，谢谢小天使）、白桃罐头✨的角色召唤，给点颜色.、希见的灵感胶囊，懒人一枚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481章 狼人村庄（完） 江鉴生哈哈大笑：“哈哈哈你怎么怂得跟孙子似的，来来来，乖外孙，叫声外公听听。” 社长：“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不敢惹他吧？大舅哥？你看人家认你？” 江鉴生：“……” 那话怎么说来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兄弟。 小周果然在三楼。 温思渺敲了敲门，门推开后，那向来胆小怯弱的女孩子竟是跪在了她的面前：“是你杀了那怪物么？” 温思渺被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小周，“不是……是我男朋友。” 宋之怀站在她身后，清隽冷淡，宛如一尊雕塑。 “谢谢……”小周眼里含着泪，“谢谢你们……为我奶奶、为周家村报仇。我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 温思渺摇了摇头，“不客气，你也帮了我的忙。” 若不是小周带她来周家村，她男朋友现在还只有声音呢。 之后小周主动提出到楼下跟许静婉睡，把房间留给了宋之怀与温思渺。 温思渺倒是心安理得，毫无间隙地往宋之怀怀里钻，久违地睡了一个安心觉。 楼下的江鉴生有点崩溃。 尤其是一大早看见二人并肩走出来后—— 小姑娘困得厉害，边走边揉眼睛，随意地和身后的青年撒娇。青年揽着她，笑容里全是宠溺与纵容。 江鉴生更崩溃了。 就是那种，自家女儿养大了跟猪跑了的崩溃。 他都不知道那种感觉从何而来，心里就一个想法，让那野男人挫骨扬灰。 要不是他打不过，他一定跟那野男人拼了！！ 江鉴生带着一身的怨气，与温思渺几人共同踏上了回程的中巴车。 社长还在感叹昨日的婚礼多么盛大热闹，又问周奶奶今天为什么没来，小周笑容腼腆，只说周奶奶忙着处理婚礼的事情脱不开身，没有送他们。 温思渺与宋之怀坐在最后一排。 昨晚因为怪物的事情又忙活到半夜，洗了个澡就凌晨了，今早还要早起赶车，她根本没睡饱，几乎是被宋之怀抱下床的。 上车以后，嗅着身边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心里安定下来，那股困意又上来了。 她枕着宋之怀的膝盖，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江鉴生不经意间回头，看得眼里直冒火。 可恶！ 野男人，狗男人，绿茶婊！ 把咸猪手从他妹妹身上拿开！ 有本事别笑得那么荡漾！ 温思渺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提示音便响了。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圆满完成任务！ 下一章将于两日之后开启，在章节开启之前，都是您的自由时间。 系统赠送您无限量黑卡，您可以尽情享受游戏内的生活。除此以外，系统赠您抽奖次数x1，是否选择现在使用？】 ……怎么又是抽奖。 不就是复原宋之怀么，抽来抽去都跟宋之怀有关，就不能直接点？ 温思渺随手选择了是，转动大转盘。 【恭喜您获得（萝莉道具），奖励将在下个章节发放。祝您游戏愉快！】 ……啥？ 温思渺的睡意醒了大半。 游戏提示刚刚说了些什么？ 萝莉？ 认真的？？ 还下个章节发放？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床上，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套珊瑚绒睡衣，床头摆了个花瓶，插着一枝娇艳的蔷薇花。 宋之怀推开了门，手里端着一杯水。 “醒了？”他温和地说道，“起来刷牙，把水喝了，然后出来吃早饭。” 刚睡醒的小姑娘头发乱蓬蓬的，几缕刘海调皮地翘起，眼神还有些茫然，又乖又呆。 啊，他罪恶的手又在蠢蠢欲动了。 好想揉一把。 小姑娘呆呆地问他：“几点了？” “十一点半……”宋之怀道，“你现在起来，或许还能赶得上吃两顿，不然就只能吃早午饭了。”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道：“好。” 得到了回复，宋之怀便离开了房间。 客厅里依然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翘着二郎腿，专注地看电视。 “我说……”宋之怀笑吟吟地看着他，一身休闲的家居服，俨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这位先生，你买好回家的票了么？” 江鉴生抬头，看见那张好看的脸上写满了「再不滚我就报警告你强闯民宅」，嘴角一阵抽搐。 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觉得我可能没这么快走。” 宋之怀：“理由。” 这男人一离开小姑娘，就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整个一只狐狸，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不是还有一个游戏吗？”江鉴生为自己正名，“我估计下个游戏我还是跟温妹妹一块，住这儿方便行动嘛。而且过了最后一个游戏我就可以走了！” 宋之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穿戴整齐的小姑娘打着呵欠走过来，声音软软糯糯，“怎么了？” 江鉴生的笑容裂开了。 那小姑娘在他眼里也是个安静冷漠的性子，动不动放大招吓死你，怎么乖得跟兔子似的？ “江先生准备离开。”宋之怀笑得十分温柔。 亲眼见证了宋之怀一秒变脸还颠倒黑白的江鉴生：“温妹妹他放屁！他就是想赶我走！” 宋之怀语气哀怨，“我赶你走？江先生，请你不要误会我，你喊我女朋友一口一个妹妹，你看我说什么了么？” 江鉴生：“……” 玩不过玩不过。 温思渺看看宋之怀，又看看江鉴生，立刻明白了情况。 她瞪了宋之怀一眼：“你不要欺负他。” 这极有可能是年轻了二十岁的师父——虽然连她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 宋之怀冷笑一声，“我欺负他？渺渺，我们两个世界不见，你胳膊肘便往外拐了？我可是一回来便一刻不停地进厨房，为你准备了一桌子菜……” 小姑娘跑过来，毛茸茸的发顶蹭了一下他的下颌。 “饭做完了？” “还没有……”宋之怀的表情略是僵硬，“烤了两个焦糖布丁，应该好了。” “那就去拿？” 宋之怀：“好。” 他弯下腰，亲了一下小姑娘的唇角，转身离开了。 江鉴生目瞪口呆： 一、一物降一物？ 第482章 蔷薇城堡（1） 在温思渺对宋之怀的据（眼）理（神）力（驯）争（服）下，江鉴生还是留了下来，依然睡那间房间。 问起宋之怀住哪里，宋之怀一脸「你是智障吗」的表情：“我当然睡主卧啊。” 江鉴生：“……” 于是趁着宋之怀去做晚饭的时候，江鉴生把小姑娘拉过来，低声问她：“温妹妹，你跟宋之怀谈了多久？” 温思渺纠结：“我……我不记得了。” 谈了好多好多个世界来着。 江鉴生：“……” 这也能不记得？小姑娘不大吧，十八还是十九来着？不记得是多久，该不会从小就被盯上了吧？ 三年起步上不封顶啊宋之怀！ 江鉴生苦口婆心：“温妹妹，你还小，看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被那种外表好看的人骗了。” 温思渺看着他。 江鉴生捂住脸：“我我我不算！我是哥哥！” 温思渺：“……” 大概率可能是爹的人非要做她哥哥怎么办，唉。 “谢谢……”她只有说道，“学长放心，我一定擦亮眼睛。” 恰时，宋之怀的声音传来，“渺渺今晚想吃巧克力慕斯还是芒果慕斯？” 温思渺：“巧克力！” “好。” 再一转眼，小姑娘就不见了。 直接跑去了厨房。 江鉴生：“……” 说好的擦亮眼睛？ 小姑娘，你的原则呢？ 温思渺轻轻松松地度了两天假。 先在家里躺了一天，又用游戏发的黑卡购了一天物，到晚上才悠悠闲闲地回了家，继续躺。 找到了宋之怀，她心里没有一点烦恼，就想着早点脱离这里跟他在星际空间重聚。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周围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这是一个古老的宴会厅。 壁炉已经生了灰，蕾丝桌布上有不少边角破损，长长的木桌向里延伸，桌脚都磨得掉了漆。 更别提桌上摆放的餐具，无一不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稍微引人注目些的，是长桌尽头那一扇落地窗。它太大了，几乎覆盖了整个墙壁，只是着了色，看不真切，只能隐隐判断出是个白天。 温思渺没睡醒，目光还有一点茫然，等她懒洋洋地打完一个呵欠之后，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走进来了。 门是敞开的，外面是一座庄园，小径的两侧盛开着蔷薇花。 几行字弹了出来。 【亲爱的玩家：欢迎进入《噩梦之夜》。本章节主题为「蔷薇城堡」。您的角色为宴会宾客之一，任务为成为城堡的主人，否则视作游戏失败。 《蔷薇城堡》为游戏最终章，您通关以后，即可回到现实世界。祝您游戏愉快！】 唔，蔷薇城堡…… 温思渺又打了一个呵欠。 好困啊…… 她低下头，看见了一双小手。 真的是小手。 手指很短，白净如瓷。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睡意一下子醒了大半——对了，上个世界结束以后抽到了什么来着？ 萝莉？ …… 正想着，温思渺的面前就多了一人。 迎面走来的青年穿得很正式，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白衬衫的扣子扣到最后一颗，神色淡漠，看上去难以接近。 只是一秒就破了功。 他与温思渺对视，桃花眼忽然弯起，似乎在忍笑：“渺渺？” 温思渺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宋之怀这么高。 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这个男人的脸。 她绝望极了：“宋之怀，你长这么高干嘛？” 可惜小姑娘的声音奶声奶气，毫无威胁力，软绵绵的像是撒娇。 宋之怀直接把人捞了起来，“渺渺，你怎么……嗯，变矮了？” 温思渺：“……” 变小了就变小了，说什么变矮了！！ 她果断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说话。” 青年的桃花眼里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小手小短腿，一个又矮又小的萝莉。 啊啊啊！垃圾宋之怀毁她形象！ 温思渺很崩溃。 古堡里人很多，大家都纷纷讨论为什么这古堡与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除了一个人。 嗯，穿着宝蓝西装、花衬衫，还举着自拍杆的那位。 江鉴生正专注地看着镜头，边走边说，“观众老爷们好……这一次我们在古堡。嘿，还记不记得画像那回？我都被吓了个半死，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来点正常的古堡……咦前面好像有熟人。” 不止是江鉴生，观众也注意到了。 【这是漂亮妹妹的男朋友，woc穿了正装好帅！】 【可别说，虽然我们主播穿的是花衬衫，但套上西装也挺帅的（狗头）】 【谁能拒绝男人穿正装的样子呢╮（╯╰）╭】 【他怀里抱着什么？小萝莉？】 —— 【为什么那小萝莉长着一张跟漂亮妹妹一样的脸！】 【呜呜呜我慕了，我也想rua萝莉呜呜呜】 江鉴生僵硬地举着自拍杆，火「噌」地一下上来了。 “宋之怀！！换了一个世界，你跟温妹妹连孩子都有了？啊啊啊你这个禽兽——” 青年怀里的萝莉闻言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江鉴生：“嗯？” 这个熟悉的语气，这个熟悉的死亡凝视。 好像……好像是他温妹妹？ 【我惊了】 【草，为什么连表情都跟漂亮妹妹一模一样？】 【这个说话语气，天啊】 【该不会是……】 “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孩子……”宋之怀笑得温和，“但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渺渺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小姑娘脸爆红，埋进他怀里：“你闭嘴！” 江鉴生：“……” 禽兽！ 他要跟他拼了！ 放他温妹妹下来啊啊啊—— 江鉴生VS宋之怀，江鉴生完败。 温思渺更加不忍直视了。 在她记忆里，师父他老人家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结果到了宋之怀这，他就变成了一个弟弟。 ……也许连弟弟都不如，是孙子。 这果然不是她师父。 温思渺再一次想。 这要真是她师父，等她师父恢复了，想起中途这么一段记忆…… 他是跟宋之怀决斗呢，还是羞愤欲死，直接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呢？ 算了吧，她觉得她师父毫无胜算。 温思渺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483章 蔷薇城堡（2） 趁着江鉴生与宋之怀友好（？）打招呼的空档，温思渺环顾四周，打量着宴会厅。 来了大概有四五十个人，年龄大约在十几到五十几之间，男人都穿着正式的西装，女人也穿着礼服长裙，画着精致的妆容。 像江鉴生这样举着自拍杆的人，似乎不止一个。温思渺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好像在录vlog，边走边介绍，“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蔷薇城堡了！据说蔷薇城堡的邀请函随机发放，毫无规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轮到了我……” 温思渺眨了下眼：蔷薇城堡？ 唔，她记得刚刚游戏有提示，这一章节的章节名就叫「蔷薇城堡」。 她回过神来，宋之怀与江鉴生的友好交流以二人都不想搭理对方告终。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蔷薇城堡……”宋之怀低低地念着章节名，若有所思，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怀里的小姑娘抬起头，“嗯？” “以前就想着……”他的语气轻描淡写，“造一座种满蔷薇的城堡，把你藏起来。” 在小姑娘怔神之际，他的脸上很快被一贯的温和笑容所覆盖，漫不经心地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发，还不忘感叹，“嗯，变小了，头发更软了。” 温思渺：“宋之怀！” 小姑娘的注意力成功被他转移走了，没有发现那一瞬间的暗色。 “当——当——当——” 宴会厅上方，时钟的指针指向六点。宴会厅的大门缓缓合上，只来得及看到一点夜色的余晖—— 紧接着，一束奇异的光，从宴会厅琉璃般的落地窗外照了进来。 壁炉里燃烧起温暖的火苗，金属制的餐具焕然一新，叉子光洁明亮，几乎能反射出人的相貌； 蕾丝的桌布崭新华美，一针一线皆透露着精致； 残破的水晶灯恢复如初，华丽得宛如摘下夜空的星辰作点缀…… 长长的餐桌上，白色的烛台燃着火焰，餐盘上摆满了可口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浓郁香气。 城堡像是拥有了新的生命。 所有人都被这奇异的一刻惊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地，谁也没有说话。 宋之怀抱着小姑娘，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 他就像一位设计师，只填写了最初的程序，而后看着自己的作品朝着意料之中又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逐渐趋于完美。 身着燕尾服的老管家走下了旋转楼梯。 他的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前打着黑色的领结，拄着一根手杖，仿佛一位优雅得体的绅士。 老管家微微弯腰，行了个标准的见面礼，嗓音华丽如古老的咏叹调：“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蔷薇城堡。” 不论他说的是什么语言，落入宾客耳中，都已经自动翻译成了他们听得懂的话。 “除了三楼尽头的那间房间，你们可以在城堡内随意走动、随意选择住处。我会为你们准备好一日三餐，钟声敲响之际，便是用餐之时。” “你们将在城堡里度过七个夜晚。在此期间，如果你们能够获得城堡的认可，你们将拥有继承这座城堡的权利……” 说到这里，老管家微微一笑，“祝你们拥有一段愉快的旅行。” 角落里，钢琴的琴键被拨动，小提琴飞到空中，奏出华丽的乐章。 分明空无一人，却好似有一支看不见的乐队，演奏着这些乐器。 面对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大部分人的心中，既恐惧，又兴奋。 老管家优雅地行了一礼，退居于黑暗之中。 宋之怀在回忆自己创造噩梦时的那些片段，怀里的小姑娘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宋之怀。” 他挑了下眉，“嗯？” “落地窗……”小姑娘道，“我想看看那个落地窗。” 宋之怀点头道好。 这扇落地窗的确十分吸引人的眼球。 足足四五米高，周身点缀着五彩斑斓的琉璃，看上去精致又华美。 此时此刻，透过落地窗看，窗外正是昼夜更替之时。夕阳还有一点点余晖，半边天空已经隐于夜色之中，城堡之外，是荒凉而空旷的田野，以及成片的蔷薇花。 小姑娘从他怀里跳下，趴在窗前，看得很认真。 “好漂亮啊……”她轻声喃喃。 她很喜欢落地窗这个设计。 一边用餐，一边就是美景。 宋之怀温柔地看着她，心思已经飘到天外去了。 小姑娘喜欢落地窗？对，之前给她准备的那间房间，就是建了一个落地窗，她很喜欢趴在窗边看窗外的玻璃花房。 看来等回去以后，得把那间房间改造一下了……之前安排好了公司的人带小姑娘参观，小姑娘应该看见了那间1：1还原的房间吧？ 与宋之怀和温思渺一样站在窗边看风景的人，不止一个。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穿着黑色的西装，短裙没有没过膝盖，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女人有一张混血的脸，五官十分立体，红唇宛如娇艳欲滴的玫瑰。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那位青年，眼里露出一丝兴味。 早在走进宴会厅的时候，她就发现这名青年了。 他拥有着无可挑剔的长相，气质清隽而优雅，仿佛壁画里的中世纪贵族。 嘴角似乎永远带着一点点弧度，笑起来毫无攻击性，像是一只温和无害的绵羊，然而桃花眼永远深邃如海。 这种人，要么是只温顺的绵羊。要么，就是披着羊皮的野兽。 女人舔了舔唇。 无论哪一种，都勾得她心痒。 尤其是他温声细语哄那穿着精致洋装的小姑娘时，眼里的温柔，宛如一片让人心甘情愿溺亡的深海。 她解下一颗白衬衫的扣子，露出些许雪白的肌肤，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这位先生……”她的红唇一弯，声音娇媚，“一个人么？” 被搭讪的青年没什么反应，依然注视着那扇落地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女人看见了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显然也注意到了她。 忽地，小姑娘拎起裙摆，小跑了几步，抱住青年的胳膊，嗓音软甜：“爸爸，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女人：“？” 宋之怀：“？” 小宋：关于我家小姑娘变黑了这件事…… 江鉴生：你负全责吧。） 第484章 蔷薇城堡（3） 宋之怀低下头，饶有趣味地看着温思渺。 小姑娘只有他一半多高，有些吃力地抱着他的手臂，无辜地眨巴着眼，又唤了一声，“爸爸？” 女人：“……” 这个看上去二十三四岁、工作没两年的青年，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他十八岁就生孩子了？？ 石化的人，不止她一个。 迎面赶来的江鉴生还保持着举自拍杆的姿势，表情几乎裂开：“宋！之！怀！” 这禽兽！！ 宋之怀弯下腰，把使坏的小姑娘抱了起来，薄唇贴着她的耳垂，嗓音低哑，“渺渺，出门在外，不要乱喊。” 那双桃花眼微微一弯，“回家随意。” 温思渺：“……” 明明是她难得扳回一局，结果最后无语凝噎的还是她，宋之怀，不愧是你。 “宋之怀……”温思渺还没说什么，结果是江鉴生先按捺不住，“你把我妹妹放下来！” 女人的脸上更加不可思议。 她看看温思渺，又看看江鉴生，目光最后落在了宋之怀身上。 他、他、他他还不止一个孩子？ 可他和这冒出来的花衬衫青年看上去差不多大？ 不会是拐卖人口吧？！ “谁是你妹妹……”宋之怀瞥了他一眼，嗓音淡淡，掐了掐小姑娘的脸，“渺渺？” 小姑娘蔫了蔫，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宋哥哥」。 女人：“……” 她看向宋之怀的表情，何止用震惊来形容。 又是爸爸又是哥哥，这是什么禽兽？？ 宋之怀满意地抱着小姑娘走了，留下一个风化的女人和一个风化的江鉴生。 江鉴生的弹幕也裂开了。 【有一说一，漂亮妹妹的男朋友好骚……】 【所以，那小姑娘到底是谁？是漂亮妹妹本人吧？】 【小情侣真会玩】 【我的滑稽呢！我的狗头呢！为什么弹幕不能发表情！！】 【是在下输了】 江鉴生收起了自拍杆，把手机丢回了兜里。 这时候，那女人很快收敛了表情，换上得体而明媚的微笑，“这位先生，聊聊吗？” 虽然那个更好看些的是个禽兽——不过没关系，这里还有一个目标。 餐桌前…… 宋之怀挽了袖子，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手腕的线条流畅，金质的刀叉更衬得肤色冷白，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经他的手，便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矜贵，仿佛完美的艺术品。 温思渺坐在他腿上，耐心等投喂。 终于发现变小的好处了——连路都不用走，走到哪都有人抱，简直不要太美妙。 没事还能捉弄下他。 看宋之怀吃瘪真的很难得。 江鉴生坐在旁边冷眼旁观。 这对无良情侣，闹出一大堆破事，最后让他来收场，知道他被那个女人缠了多久吗？ 好歹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没白被缠。 他低头切牛排，把牛排想象成宋之怀，切得卖力极了。 早晚有一天他要把宋之怀切成碎片。 偏偏旁边的人无知无觉，笑得十分荡漾：“渺渺想喝什么？西瓜汁还是橙汁？唔好，这就拿，还要布丁？” 江鉴生终于忍不住：“喂喂喂，宋之怀我警告你，城堡里的东西别乱吃，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切了这么久牛排鹅肝，但餐盘里的东西他一口也没有动。 他以前经历过一个很恐怖的城堡，食物吃下去会变成城堡某些家具，直接撑破人的肚子，吓得他那一段时间都对食物产生了阴影。 经过这么多个世界的改造，他的体质早已异于常人，饿两天不会死。 “死不了，放心。”宋之怀答得轻描淡写。 江鉴生：“你死不死我可不管，你别把我温妹妹拉下水！” “没关系……”那小姑娘终于出了声，“要生活七天七夜呢。老管家的要求是「成为城堡的主人」，他得让我们留着命驯服城堡，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当然，根本原因是这一切都是宋之怀创造的，宋之怀说能吃，那肯定没问题。 江鉴生盯着盘子里切好的牛排，纠结了一会儿，这才咬了一口。 其实他早就饿了，只是迟迟没敢动手。 啊，肉的味道。 他边吃边说，“之前那个跟你搭讪的女人叫苏珊娜，蔷薇城堡的事情，她好像知道挺多的。” 宋之怀挑了下眉，“说。” 江鉴生：“凭什么你让我说我就——” 温思渺把一杯西瓜汁递了过去。 西瓜汁里面还放着冰块，口感很好，江鉴生喝了一大口，忍不住感叹，“还是温妹妹对我好……不跟你计较。她说这个蔷薇城堡是前几年凭空出现的，专家们调查了很久都没查出结果。” “城堡没有主人，只有一位老管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全世界的「幸运儿」发放邀请函，邀请他们来城堡做客，时间都是七天。任务都是「寻找继承人」。” “这里原本是一片空地，专门用来栽种蔷薇花，莫名其妙多了一座城堡，空地直接从地图上消失了。 除了邀请函持有者，没有人知道城堡的入口在哪里，时间一到，他们又会被城堡送走。” “我们好像是第三批还是第四批幸运儿吧。在此之前，没有人完成城堡的任务，而且他们出去以后都大多都不记得城堡里的故事了，影像也删得七七八八，只知道有这么个存在，还有一些人直接疯了。” “所以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城堡的事情？”温思渺挖了一勺布丁，问道，“但他们还挺热情。” 他们吃饭算比较晚的，不少人早就下了桌，在宴会厅里好奇地走走逛逛。 有的站在落地窗前欣赏完全天黑的夜景，有的则抚摸着墙上的壁画与走廊上的摆设，面露贪婪。 “那可不……”江鉴生晃了晃手里的叉子，“获得古堡的认可就能成为古堡的主人！你知道这座古堡有多值钱吗？” 他指着餐盘，“这套餐具看见了吧，纯金的！” 温思渺讶然。 确实挺奢侈。 “既然古堡没有主人……”宋之怀问，“那邀请函是谁发的？古堡里还有别的人么？” 爆更结束啦……明天开始就恢复正常更新，年也过完啦hhh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这个世界结束不是全文完哈，只是《噩梦之夜》这个part结束而已，你们也看见了这个情节出现的意义就是引一些人物和剧情…… 反正这个世界写完以后会揭晓一部分伏笔，大家继续看吧—— 没那么快完结，再次声明，大家放心！ 第485章 蔷薇城堡（4） 江鉴生摇头：“不知道。苏珊娜是来找我合作的，说要跟我一块寻找古堡的秘密，事成了就平分。” 宋之怀随口道：“去吧。” 江鉴生：“……” 亏他义正词严地拒绝了玫瑰美人的诱惑，跑回来找宋之怀这个狗男人，结果他居然这么无情？ 宋之怀果然没有心。 他放弃跟宋之怀交流，自暴自弃的说道：“我要那财产干嘛，又带不出去……对了温妹妹，我记得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我这是不是个游戏，那你的游戏任务是什么啊？” 温思渺也没隐瞒，道：“成为古堡的主人。” 江鉴生：“……” 这这这，这是在开玩笑吗。 “好吧……”他说道，“这回我站温妹妹这边！” 小姑娘眨了下眼，乖声道谢，声音加表情快把人软化了。然后便见那狗男人捂住她的脸，把她的头转过来，教育她：“不准对别的男人笑。” 江鉴生：“我是哥哥，她对我笑怎么了？铁打的哥哥流水的男朋友懂不懂！” 宋之怀瞥了他一眼，“不懂。” 江鉴生：淦！ 他从苏珊娜那边套出的话不多，苏珊娜表示自己也没想到会被古堡选中，就是之前看到的八卦比较多，这才对背景有所了解。 被江鉴生拒绝后，更是一句话也不说，毫无留恋地走人了。 终于，最后一位客人也用完了晚饭。 宋之怀牵着温思渺，在一楼随意走动。 古堡很大，宴会厅不过是一角，前方还有会客室，随意一件装饰都是古董。 不少人早已蠢蠢欲动，一会儿摸摸花瓶，一会儿摸摸壁画，爱不释手，似乎想着该怎么把它们带走。 这种具有年代感的地方，甚至看不见监控。 温思渺不经意间抬头，便看见老管家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微笑着看着下方。 他的笑容慈祥和蔼，却又麻木空洞，像是一具提线木偶，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指挥，对楼下的人做出的事情熟视无睹，哪怕有人甚至偷偷地把一个小小的金碟子揣进了口袋，他也一声不吭。 这个城堡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逛了一圈下来，温思渺没有看见任何女仆佣人，也没有看见厨房。 那么，这一桌子饭菜是谁准备的，又是从何而来？角落里的乐器还在演奏，弹琴的又是什么人？ 她走过去，站在钢琴面前。宋之怀跟在她身后，看着跳动的琴键，温和地问她：“渺渺要试试么？” 温思渺摇头。 其实她不太擅长弹钢琴，偶尔几个世界身体会自带钢琴技能，但那些记忆都是世界结束就丢掉了，没有被她带到现实世界来。 宋之怀便不再多问，陪她站在钢琴前发呆。 其实从始至终，都是温思渺在这里转来转去，宋之怀对这一切显得漫不经心，就仿佛，这是一场游戏。 ……这本就是一场游戏。 既然是游戏，想要通关，那就一定有线索。 温思渺忽然清醒了不少。 前两个世界，宋之怀还是系统的状态，那时候什么都得靠自己，温思渺脑子转得飞快，不得已之下才开始自己动手。 这会儿宋之怀恢复了人形，别说动脑子了，她连路都懒得走，心里想的事情还更多，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情爱一事，师父教不了她。从前师父在人间挂了个国安局特务处的身份，偶尔会下山帮他们处理些精怪，大多与情爱脱不开干系，然后一回来就对温思渺说，让她好好守着自己，离那些不怀好意的野男人远一点，不要被别人骗了。 那会儿温思渺一心只有修炼，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何况感情？自然是一脸无语地让师父别念叨了。 哪知道，自己还真就遇上了师父没有教过的事情。 而且，只能自己处理。 她转过身，朝他伸出手。 这是在求抱抱。 宋之怀弯下腰，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温思渺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嗅着他衣服上熟悉的味道，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大口。 他对这一切漫不经心，那是因为他的眼里只有她。 “宋之怀……”她道，“我想去楼上看看。” 宋之怀点头道好，压下眼底暗色。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全身心依赖一个人的模样，有多诱人。 他抱着小姑娘上楼。 上楼的宾客不止这二人。 老管家说过，房间可以随意选择，故而有宾客在吃完饭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选房间了。 走廊的吊灯折射着昏暗的光线，每一扇门都紧紧地闭着，两人走过去的时候，老管家忽然开口提醒：“两位贵客，门上有门牌就说明有住户了，请不要随意推门。” 宋之怀温声道谢，礼貌又客气。 青年矜贵优雅，小姑娘穿着精致的洋装礼裙，像个画里走出来的洋娃娃，这对赏心悦目的组合惹得不少宾客纷纷侧目。 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过于温柔，根本融不进第三个人，于是他们只有远远观望的份，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搭讪。 至于江鉴生，还在边走边直播。 自从知道了漂亮妹妹有男朋友，直播间的观众十分心碎，一部分转化为誓死守护最好妹妹的亲妈粉，一部分转化为宋之怀和温思渺的cp粉，两边吵得不亦乐乎。 也算是变相给他的直播间增加了人气，江鉴生乐见其成。 转眼间，温思渺二人已经逛完了二楼。 见小姑娘没有停下的意思，宋之怀十分自觉地走上了三楼。 “三楼尽头的房间……”怀里的小姑娘突然开口，“老管家说的，是这间？” 宋之怀点头：“对。” 三楼的尽头。 沿着走廊向前走，两人很快找到了这间隐藏在黑暗中的房间。 与周围装修如出一辙的木门，密不透风，没有一点光渗出来，使得这间房间似乎独立在另外一个世界。 与其他房间不同，这扇门上，也挂着一扇木牌。 抹去木牌上的灰尘，温思渺看见了一行字。 【Light anddarkness】 昼与夜…… 感谢白桃罐头✨的2个角色召唤，安馨、九笙（2个）、沈修瑾屎（历尽千帆）的灵感胶囊，玖爷在线啃大瓜、赤的夫人、婷婷最美、零柒、@望溪/、每天在沈修瑾坟上蹦迪（我输入法都记住他了，你们太狠了_（:_」∠）_）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哦…… 第486章 蔷薇城堡（5） 温思渺最后选择了一间三楼的房间住下。 不止一个人抱有跟他们相似的想法。 想要获得城堡的认可，那就得发现城堡的秘密。 老管家给出的唯一提示，就是这「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了。 线索只可能藏在这里面。 那间房间附近早就住满了人。 也不知道住得最近的，是哪位勇士。 温思渺顺着走廊往下看，大部分宾客仍然聚集在一楼，少部分宾客已经上楼来选房间了。 她推开房间的门，房间里留了扇窗，窗外已是天黑。 嗯，吃饱喝足，该休息了。 宋之怀在铺床。 温思渺刚准备进去，离尽头房间最近的那一间，有人走了出来。 她眨了下眼：“江学长？” ……原来是这位勇士。 为了热度值付出一切，他的敬业程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江鉴生看过来，发现宋之怀不在她身边，整个人跟活了似的，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温妹妹！你也住三楼啊，我这房间有两张床，你要不要也住过来？” 他没有任务，有热度就行，但温思渺可是要找到古堡秘密的。 话音刚落，小姑娘就被捞走了。 罪魁祸首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做梦。” 江鉴生：“宋之怀！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犯法！” “犯法？”宋之怀揉了揉小姑娘的脸，“我和渺渺名正言顺，你把她带走，那才叫犯法。” 江鉴生：“……” 啊，世间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眼睁睁地看着宋之怀关上了门，刚要冲上去跟他决斗，面前又多了道笑吟吟的人影。 苏珊娜美眸流转，“这位先生，听说你的房间多了张床，介意出租一个床位吗？” 江鉴生「砰」地关上了门。 难怪宋之怀跑得这么快，存心给他找麻烦呢！ 温思渺度过了一个安逸的早晨。 她早上赖床，懒得下楼，早餐是宋之怀端上来的。 在床上磨到中午，她才慢悠悠地换上衣服——房间里有一个大衣柜，昨日进来的时候还是空的，今日一早打开，衣柜里已经塞了满满当当的衣服，部分属于成年男性，部分属于小女孩，尺码都刚刚好。 宋之怀挑着衣服，语气意味深长，“这里没有仆人，这些凭空出现的衣服……倒像城堡有自我意识似的。” 温思渺深以为然地点头。 然后，那双挑衣服的魔手就伸向了她：“渺渺你看，这里还有一个梳妆台。” 温思渺：“？？” 江鉴生浑浑噩噩地出门，刚好撞上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温思渺。 一个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眼里的红血丝依稀可见，一个扎着俏皮蓬松的双马尾，发尾还特意带了点卷，但都是同样的生无可恋。 江鉴生：“温、温妹妹，宋之怀那个禽兽又对你做了什么……” 温思渺：“嗯……江学长，你昨晚怎么了？” 最后还是江鉴生先说了自己昨晚遇到的事。 他昨天有先见之明，老管家宣布游戏规则没多久，就跑到楼上去抢了最靠近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之后才匆匆忙忙跑下楼找他们。 结果晚上一回去，敲门的人一轮又一轮。 房间的标配是双人间，江鉴生是一个人，谁都想占另外一个位置。 脱衣服的女人，暴力轰门的男人，一晚上就没消停过。江鉴生很快发现，被选中的房间，除非房间主人开门，其他人打不开，他索性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结果呢，性命之忧是没有了，就是外面实在太吵，他几乎一晚上没合眼，早饭也没敢吃。只是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敢偷偷地跑出来。 天地良心，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主播，还在努力工作攒生命值，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啊！ 等人陆陆续续到齐之后，中午的菜也出现在了餐桌上。 老管家站在餐桌的尽头，脸上依然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诸位中午好，不知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他的笑容亲切，似乎只是在慰问客人，“这是大家在蔷薇城堡度过的第一夜，我和城堡都希望大家住得安心。”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温思渺低头注视着金色的餐盘。 「我和城堡」。 老管家这么说，倒真印证了宋之怀的那句话——这城堡，像有生命一样。 餐桌上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已经有人忍不住动餐具了。 “大家先不要着急……”老管家忽然说道，“昨夜大家休息之后，我打扫城堡，发现丢了三套餐具、一个花瓶。” 人群之中，有人心虚地拢了拢衣服，不敢出声。 “城堡里的东西都是未来主人的私有财产，怎么能随便拿呢？”老管家叹气道，“大家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我和城堡都很生气，大家想想，要怎么办才好呢？” 没有人说话。 便听见老管家说道：“城堡说了，偷拿城堡东西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啊！” 话音刚落，便有尖叫声传来。 那是个年轻女人，留着金色的波浪卷，看上去妩媚多情。然而此时却捂着脖子，身体不断抽搐，有血从指缝里渗出。 “我还给你，我还给你……” 她哆嗦着去翻口袋，掏出一把金色的叉子勺子，乒乒乓乓落在桌上。 然而她的痛苦没有丝毫的缓解，叫了几下之后，就没声音了。 仿佛被人割了喉。 坐在她旁边的人眼睛都瞪直了，大气也不敢出。 老管家叹气：“晚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出事。 很快，餐桌前就多了几具尸体。 “结束了……”老管家重新露出微笑，“大家用餐吧。大家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不是我们的敌人，希望古堡能为大家留下愉快的记忆。” 说罢，他转身离开。 然而餐桌上多了几具尸体，许多人一脸猪肝色，根本没胃口吃饭。 江鉴生见惯了尸体，没受什么影响。宋之怀更是一脸平静，起身为温思渺盛汤。 温思渺在看那扇落地窗。 老管家走之后，落地窗的全貌便露了出来。 爆更结束啦，今天开始恢复2更哦=3=我开始处理之前没做的事情啦，也祝大家开学复工愉快（？），珍惜最后的几天！ 第487章 蔷薇城堡（6） 现在是白天，落地窗也宽敞而明亮，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 是天空…… 广袤无垠的原野，辽阔无际的天空。 原野向远方延伸，好似与天空接壤，交汇于一条长长的地平线。 天空很低，似乎伸手就能握住一片云。 温思渺一下子看得入了迷，便是宋之怀唤她，她也显得很是心不在焉。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宋之怀也看见了落地窗外的景色。 他记得之前有一个世界，他住的是江景房，那套房子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能够180度俯瞰江景。 小姑娘喜欢落地窗？ 也许不仅仅是因为喜欢。 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身边的江鉴生还在试图挑拨离间：“温妹妹，你的双马尾……” 温思渺有气无力地指着罪魁祸首：“江学长，我允许你揍他。” 要不是宋之怀耽误，她也不至于这么晚下楼。 这人分明不会扎头发，偏偏还要挑战难度不低的双马尾，按着她认认真真给她梳了一个小时。 看见梳子上那掉落的碎发，温思渺几乎看见了自己日益增高的发际线，预料到了自己以后的情况。 她的头发早晚死在宋之怀手中！！ 温思渺难得与他同仇敌忾，江鉴生还没激动完，对上宋之怀笑吟吟的眉眼，一下子又结巴了：“现在不是solo的时候，嗯，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温思渺：“……” 要你何用。 原来只会打嘴炮。 江鉴生低头吃饭，眼角的余光不时往温思渺这边瞥。 可别说，小姑娘扎双马尾真可爱。 加上这一身洋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漫画的主角走进了现实。 从前她穿的休闲，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打从宋之怀回来，整个人都生动了不少。 唉，这也许就是真男友与假哥哥的区别吧—— 江鉴生惆怅地叹气。 有了饭前的闹剧，大家望着一桌的美味佳肴，味如嚼蜡，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才勉强咽下，于是这顿午饭吃得格外漫长。 吃完了午饭，宾客们在城堡里随意地四处走动。 不知何时，老管家消失了。 温思渺从宋之怀的怀里跳下，又来到这扇落地窗前。 无他，只是因为这扇落地窗实在是太显眼了。 此刻是下午两点，一天中阳光最盛的时候，落地窗外的景色亦是如此。 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之上，阳光极盛，耀眼到让人根本无法抬起头。 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身后的青年蹲下身，把她揽进怀里，嗓音低哑温柔，“渺渺，不要长时间盯着看，伤眼睛。” 温思渺乖乖地道了声好。 江鉴生在不远处和一个宾客喝酒。 这位宾客明明不到三十岁，偏偏留了一下巴的胡渣，看上去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感。 “嗨，我年轻的时候，也想要个女儿……”他的眼里满是羡慕，“有女儿真好啊，我真羡慕他。” 江鉴生：“……” 他指了指宋之怀：“你说他？” 宾客点头。 “没什么好羡慕的……”江鉴生喝了一口酒，“不要脸就行。” 宾客：“？” 他说这话的时候，怎么比他的语气还要沧桑？ 江鉴生神色复杂：“其实那是我妹妹。” 宾客：“？？” 江鉴生将酒一饮而尽：“她被人抢走了。” 宾客：“？？” 他看向江鉴生，满是同情，“这……那他确实很不要脸。” “就是！”江鉴生将酒杯重重地压在桌上，“气死我了！” 宾客默默地挪了挪凳子，与他拉开距离。 城堡准备的都是存放多年的葡萄酒，质地香醇可口。江鉴生下了这么多个副本，经常搞得一身狼狈，别说品酒了，一口饭都吃不到是常事，这么舒服的副本实在难得。 难道是传说中的最终章福利？ 他也懒得管这么多，反正他又不去抢城堡的继承权，每天吃吃喝喝开直播，熬过七天就行。 江鉴生一连喝了几杯，感觉到略有醉意，慢悠悠地上了楼。 他住的房间离尽头那间最近，开门时，无意中瞥到了门前挂着的木牌，上面似乎有一行字。 江鉴生凑近，抹去灰尘，那行字露出了原貌。 【firmament andheaven】 什么东西？ 苍穹？天堂？ 他揉了下眼睛，抚摸上这块木牌。 字是刻上去的，还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痕迹。 江鉴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门口徘徊许久，最后拿出手机拍了张照，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 确实如观众所说，他下副本，真正自己动手的时候不多，他比较喜欢躺赢。 其实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清楚自己的弱势在哪里，与那些副本boss硬碰硬，他只会没命。 站在暗处不争不抢，才是他的最好选择。不仅能做到利益最大化，偶尔还会有意外之喜。 他打了个呵欠，脱下外套，躺上了床。 直播什么的，晚上再说吧，主播要休息，鸽了鸽了。 温思渺和宋之怀还在古堡里闲逛。 古堡一共有四层楼，一楼用以聚餐、接待宾客，二楼三楼是住宿，四楼似乎只有一扇门，上了锁，不知藏了些什么。 锁也很精致，覆盖着雕花，只是生了锈，不知已经有多少年的历史。 之后两人用了晚饭，温思渺牵着宋之怀的手，准备回房间。 两人来到三楼，发现这边十分热闹。 有不少宾客围在了那间「不能进入的房间」的门前。 宾客来得多，里三层外三层，很快就把这间房间围得水泄不通。 说起来，江鉴生去哪了？一下午都没看见他。 古堡太大，转悠的时候，时间的流逝是很快的，稍不留神，又到了夜晚。 温思渺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宋之怀，宋之怀颇为轻描淡写：“睡觉去了吧。” 温思渺：“……” 他他他，跟她一样堕落吗…… 两人的房间门前倒是没有人，宋之怀推开门，看见那间大衣柜，兴致勃勃地与小姑娘商量：“渺渺要不要换一套衣服？” 别人下副本：胆战心惊，战战兢兢。 渺渺下副本：剧情有点意思，就是花样太多。 宋之怀下副本：奇迹渺渺。 感谢顾之卿、白桃罐头✨、慕子言的角色召唤，慕子言的灵感胶囊，紫星（符号太多手动放弃TAT）、吃西红柿的桃子、璃茉、小球球（你的颜文字很可爱可惜我打不出来，你送3张催更符的样子更可爱）、朝惜暮辞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哦…… 第488章 蔷薇城堡（7） 温思渺：“……” 大可不必嘤嘤嘤。 见小姑娘兴致不高，宋之怀也没强求，只是话里的遗憾依然暴露了他的内心所想：“好吧。” 小姑娘跟在他身后，脑袋上的双马尾一晃一晃，发尾打着旋儿，他的心都跟着软化了几分，不由得开始神游天外：女儿好，他喜欢女儿，像她。 儿子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可能会有点麻烦。如果像他的话，应该很难养吧？ 怎么生也是个问题，寻常人那种怀胎十月的方法肯定是不行的，那该多疼啊，小姑娘吃不消。而且小姑娘现在还小…… 温思渺坐在床边，看着宋之怀眼神越来越飘忽，连自己差点撞上窗都没发觉。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笑得那么奇奇怪怪。 温思渺去拉他的袖子，冷不丁的，他突然冒出一句话：“渺渺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温思渺：“……” “我喜欢你闭嘴。”她微笑地说。 宋之怀：“……” 看着小姑娘气成包子的脸，他瞬间回过了神，嘴角噙着无可奈何的温柔笑意，“抱歉，我走神了。” 温思渺没说什么，一手撑着床，小腿一晃一晃。 宋之怀的眼底终究被笑意所覆盖。 是他失态了。 自打这个世界见了小姑娘变小后的样子，他便无时无刻不沉浸在「跟小姑娘以后的孩子长什么样」的幻想中，陷得这么深，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他把小姑娘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侧脸。 男孩女孩都不要，他养这一只小姑娘就够了，要什么孩子，麻烦。 温思渺靠着他，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了那扇窗。 房间里也有窗。 天色已晚，窗外已经是一片暗色，蔷薇花也掩映在黑暗之中。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中午看见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 客厅里那扇落地窗是什么样的？ 有没有蔷薇花？ “宋之怀……”她忽然问道，“我们刚刚吃晚饭的时候……那个落地窗是什么样子的？” “嗯？”吃晚饭？ 他光顾着看小姑娘了，眼里怎容得下其他东西？ 宋之怀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好像天黑了吧，看不清。” 天黑了吗…… 古堡定的饭点是八点、十二点、六点，六点以后，天确实黑了。 温思渺叹了口气：“好吧。”小姑娘没有细说，宋之怀便不再多问。 江鉴生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了。 他看了下手机，被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吓了一跳。 酒醉的疲惫感尚在，他揉了揉太阳穴，笑得有些无奈。 才喝了几杯葡萄酒就醉成这样，他的酒量还是烂得一如既往啊。 咦…… 他在副本里沾酒的次数不多，他是怎么知道他酒量差的？ 江鉴生想不起来。 他跑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理了理衣领，这才觉得自己清醒了。 江鉴生重新打开了直播间。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江鉴生挠头，“本来想着晚上直播的，好像睡过头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没过零点，那就都是晚上！” 【主播的胆量如果有嘴炮一半强，也不至于抢不走漂亮妹妹。】 这个弹幕很扎心。 江鉴生受伤了。 “你们几个意思啊！”他嚷嚷，“人家认识我之前就谈恋爱了，感情肯定比跟我好啊！” 【哟，好酸啊】 【谁家的柠檬拌陈醋啊？再拌就烂了哦】 【好酸好酸，这酸味都快溢出来了】 观众们虽然嘴不饶人，但身体都是很诚实的，江鉴生又收获了一波打赏，都是大家给他的安慰。 “其实吧，观众老爷们，看着温妹妹每天被那狗东西抱，我心都要碎了……”江鉴生哀怨道，“大家判断一下我的心碎程度，再给点呗？” 【主播，要点脸】 【主播，得寸进尺不是这么用的】 【垃圾系统！扣钱！我要举报这个直播间骗钱了！】 另一间房间，宋之怀睁开了眼。 小姑娘安静地蜷在他怀里，已经睡下了。 他还没有睡意。 吵醒他的，是江鉴生的直播间。 先前连线了这间直播间，以至于直播一开启，他这边也会有感应。 江鉴生实在太吵了，一上线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人头疼。 他忍不住发了条弹幕。 Miao：“主播晚上不睡觉？” “哎呀，爸爸您来了，好久不见！”江鉴生一见他的ID，咧嘴一笑，“晚上睡觉多浪费时间啊，漫漫长夜，就该做点有趣的事情。” Miao：“比如？” 江鉴生：“您不觉得我的直播很有趣吗！” Miao：“……” 他看着直播间里笑吟吟的江鉴生，又看了下怀里乖巧安静的小姑娘。 这人，把他家小姑娘教成这种性子？ 开玩笑的吧？ 不过宋之怀确实没什么睡意。 这两天和小姑娘、和江鉴生接触，脑海中屡屡会闪过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还有之前那些没有完全消化的记忆，他的记忆宫殿乱糟糟的，没什么头绪。 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画面就会涌上来，扰人心神。 他叹气一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安静地看起了江鉴生的直播。 江鉴生还穿着那件花衬衫，随手从衣柜里挑了件外套，准备出门。 “门外好吵啊……”他皱着眉，“昨天晚上就是那群人找事，害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他们今晚不会还要来吧？” 他倒是不怕。只要他不开门，这些人就进不来。 江鉴生贴着门，仔仔细细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来了很多人，熙熙攘攘的，声音很嘈杂。 不过，声音离他这边还有一点距离，他们似乎换目标了。 他听见了他们的讨论声。 “那个老管家不是说不能打开门吗？你们真要进？” “看看又不会死。” “可、可今天中午，那几个偷拿城堡餐具的人……” 声音渐渐小了。 江鉴生架不住好奇，悄悄开了一条缝，发现所有人都围在那扇房门前，没有人注意到他。 有一个人自告奋勇，半蹲下来，聚精会神地捣鼓两下。 「啪嗒」一声，门开了。 一百万字啦！大家能看到这里很开心—— 第489章 蔷薇城堡（8） 那些人也没有想到，所谓「不可进入的房间」，开起门来竟是如此轻易，都有些失神。 那一开始开锁的人回过头，挑衅一笑：“怎么，一开始那么积极，真正开锁了却没人敢进了？你们倒是进去啊！”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弹幕也很紧张。 【艹，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里面到底有什么？能不能进去啊？】 【这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托腮，说起来怎么推磨来着？我哪天也去试试。】 【醒醒，你没钱，你是打钱的】 就当走廊上的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便听见那一开始开锁的人惊呼一声：“这房间……” 身后有人问，“怎么了？” 其他人道：“空的。” 房间是空的。 江鉴生贴着门缝探去。 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那间房间大而空旷，四周漆黑幽深，什么也看不见。 也不能说是空的。 房间的中央，有一张圆桌。 圆桌上放着一个不透明的金属罩，呈现鸟笼的形状。 那些人围在圆桌前，背影挡住了视线，江鉴生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他们讨论：“看，这里有字！” “请写下你的答案，什么东西？”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了半天，也没得出结果。 不对劲…… 这个发展很不对劲。 江鉴生经历过太多个无限世界。他不喜欢冲锋在前，喜欢不动声色地收集线索，将自己的危险降到最低。 此刻也是如此。 他关上了门，将所有人的声音隔绝在外。 以防万一，他又给门上了一道锁。 他背抵着门，一动不动，心跳如鼓。 直播间忽然黑屏，外面的声音也变小，观众们吓得不轻： 【主播主播，怎么了？】 【hello？主播还好吗？】 江鉴生没有说话。 古堡的用材老旧，隔音效果不算很好。也许直播间里的观众听不见，但那些谈话声，都清晰地传入江鉴生的耳内： 他听见有人道：“请写下你的答案，是不是要我们填单词啊？” “答案可以修改的吗？我看见那块牌子上不是写了单词吗，要不填上去试试？” 有人照做了。 “填好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但，似乎没有发生。 蹬蹬蹬，蹬蹬蹬。 是脚步声。 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 楼梯的转角，忽然传来老管家的声音：“谁允许你们开门的？” 那声音不似平时的和蔼可亲，反而透露出几分沙哑与狠戾来，把走廊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江鉴生紧紧贴着门，听见老管家在说话，那声音冰冷而无情，似乎还带了一丝笑意：“很遗憾，回答错误。” 有野兽的嘶吼声传来。 人的尖叫声、衣物的拉扯声、肢体折断的咔嚓声，都在这一刻归于寂静。 门外，老管家站在血泊里，浑浊的眼珠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半晌，他笑了起来。 温思渺难得起了个早。 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昏沉。昨夜的睡眠似乎格外深，她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些零散模糊的画面，似乎是过去的回忆，只是一醒，便忘得干干净净了。 小姑娘坐在床头发愣，微卷的长发垂落在肩前，显得十分蓬松。 宋之怀揉了揉她的脸，问：“渺渺不多睡会儿？” 小姑娘摇了摇头，突然说：“昨天晚上好安静啊。” 安静吗？ 宋之怀不置可否。 “安不安静，江鉴生应该更清楚。” 温思渺：“？”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昨天晚上大家不都在睡觉吗，他背着她跟江鉴生去做什么了？ 他俩素来水火不容，关系什么时候变好了？那还挺可喜可贺的。 “去洗漱……”青年笑着说，“渺渺好奇的话，我们去找他问问就知道了。” 温思渺点头。 江鉴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早上睁眼的时候，他还保持着昨天的姿势，背靠着门坐下，衣服和头发都乱糟糟的，手机掉落在脚边。 他一下子回了神，慌忙捡起手机，发现直播间还没关。 当然，观众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谁愿意看别人直播睡觉啊？ 他跟留下的观众打了个招呼，去洗手间洗漱。 牙刷到一半，忽然有人在敲门。 江鉴生心有余悸，差点被吓得跳起来，匆匆忙忙吐掉嘴里的泡沫，抹了把脸，这才走了出去。 门又被敲了两下。 宋之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江鉴生的心情这才缓和下来。 他把门打开，温思渺牵着宋之怀，疑惑地问：“学长，你晚上睡觉还把房间上锁了？” 江鉴生一脸苦笑：“别提了，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咦？” 他向后方望去，走廊上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没留下。地板光洁如新，像是刚刚装修过，干净得似乎可以发光。 至于那扇门，也重新关上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梦。 “奇了怪了……”他嘀咕。 宋之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他牵着温思渺，朝那间紧闭的门走去，伸手擦了擦木牌。 【Earth andsea】 陆地和海洋。 宋之怀念出了上面的单词，江鉴生一脸茫然：“Earth and sea？不对啊，我昨天看到的不是这个。我还拍了照片呢，你们看……” 他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他昨天拍的照片，木牌上的单词赫然是【firmament andheaven】。 苍穹与天堂。 温思渺记得，她第一次看见这个木牌的时候，也是不一样的单词。 那是什么来着……昼和夜？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江鉴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伸出手：“手机还我，我要直播了。想看照片的话回头我微信发你。” 宋之怀：“我们没加好友。” “加你干嘛？”江鉴生瞥了他一眼，“我发给温妹妹。温妹妹，二维码让我扫一下呗！” 温思渺：“你看我像有手机的样子么？” 江鉴生望着这个一米高、约莫五六岁的萝莉，陷入沉默。 宋之怀（微笑）：这种时候，就要监护人出面了。 感谢慕子言的角色召唤，慕子言的灵感胶囊，师范和栗锦总得上一个、用户10442242、希见、甜橙&（历尽千帆）、fairy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490章 蔷薇城堡（9） 小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 江鉴生愣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但是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也是。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是你的——” 宋之怀拿出了手机：“她的监护人在这，有事扫码加好友说。” 江鉴生：“……” 男朋友，哥哥，爸爸，监护人，所有的身份都被宋之怀抢了，他要脸吗？？ 他愤愤不平地扫了宋之怀的二维码，加上了微信好友，把那张照片发了过去。 钟声已经响过一次了，现在是早餐时间。 三人边走边说。 哦，应该是温思渺安静，江鉴生叽叽喳喳，宋之怀偶尔附和（冷嘲热讽）两句，以示友好。 ……虽然温思渺觉得一点也不友好。 江鉴生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昨晚的经历：“昨晚真的老吓人了！我那会儿就觉得吵，但没敢出门，开了条缝偷窥……幸好我没出门，不然我就看不见今天的太阳了。” “那些人也真是的，太莽撞了，一看就是没经验的。会开锁又如何？还不是成了炮灰……” 他一路上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废话比有用的话多了不知多少，也许是当主播的职业病，给几个关键词就能一通乱讲，两百字的剧情硬生生给他水成了两万字。 “所以……”宋之怀按了按眉心，从他话中提取出关键词，“那些人闯进了那间房间，然后都失踪了？” 「失踪」是婉辞，直白点说，极有可能是死了。 “而我和渺渺……”他的语速不急不缓，“沉睡了一整夜，什么也没听见。” 江鉴生愣了下，点头。 他看见了老管家。 站在长桌尽头，穿着优雅得体的燕尾服，笑得很慈祥。 那双眼浑浊无光，莫名有几分渗人。 餐桌上确实少了人。 原本吃早饭的人就少，昨晚又出了点事，餐桌上的宾客只看见不到一半。 老管家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看他们用早饭，没过多久就走了。 宋之怀在给吐司涂蓝莓酱，动作慢条斯理。 江鉴生在旁边叽叽喳喳，“哇，我觉得那老管家眼神太可怕了，你是没看见他昨晚……” 宋之怀忽然说：“渺渺。” 专心喝茶的温思渺抬起头：“？” 他指着江鉴生：“你觉得他话多么？” “还、还好？”温思渺不明所以，看见宋之怀的表情之后，又改了口，“挺多……” 江鉴生：？ 宋之怀微笑：“可你从来没有让他闭嘴过。” 江鉴生：？？ “而我……”宋之怀指着自己，“往往说不了两句话，就会被勒令闭嘴。” 江鉴生：？？ 温思渺：“……” “对不起……”小姑娘沉重地点头，“我以后一定一视同仁。” 江鉴生：“……” 迟早有一天，他要狠狠把宋之怀这个绿茶婊踩在脚下，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用过早饭，宴会厅里的人陆陆续续散了。 他们并未意识到昨夜三楼发生了什么，突然少了宾客，也只当他们没有起床。 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们也管不了。 温思渺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落地窗外的景色又变了。 依然是无边无际的天空，面前是广袤的田地，果树参天，农作物恣意生长。 田地向远处延伸，她看见了一片汪洋大海，与天空紧紧相连。 蓝、白、绿，极其完美的构图，像是大自然馈赠的油画。 她忽然回过头，说：“宋之怀，我回一下房间。” 宋之怀点点头：“我陪你。” 两人来到了三楼的房间。 站在窗前，温思渺向远处眺望。窗外是种满蔷薇花的旷野，艳阳高照，灿烂的阳光降落在蔷薇花的花瓣上。 完全不一样。 房间外的窗是真实的景象。 那落地窗呢？落地窗外究竟是什么？ 宋之怀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Earth and sea。” 是门上木牌给出的单词。 温思渺眯起眼，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海里闪过落地窗里的画面。 田地、汪洋，陆地与大海。 ——重合了。 “走……”她说道，“我们再去一楼看看。” 宋之怀点了点头。 落地窗的景象没有变，这么大一个提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众人面前，却没有人注意到它。 或者说，他们注意到了，却也无法把这个提示与「成为古堡的继承人」联系在一起。 他们在古堡度过了三天两夜，对于如何成为古堡的继承人，依然毫无头绪。甚至，一旦触犯了古堡的规则，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 温思渺在一楼转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怪异之处，倒是发现了一个楼梯。 地下通道。 一层一层的台阶向深处延伸，根本看不到尽头。 她揉了一下眼睛，“咦，昨天有这个东西吗？” 楼梯藏在架子的身后，被这个木架给遮住了，木架上全是珍贵的瓷器。 昨天这个地方围满了人，温思渺和宋之怀就没靠近，之后有了那几人的教训，这里没有人敢来了，这地方便空了出来。 宋之怀把她抱了起来，“看看便是。” 通道不长，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平地。 温思渺的心跳得很快，本以为会遇到些可怕的东西，没想到，这是一间书房。 用书房来形容，似乎小看了它的格局——或者说，这是一间足足有四、五米高，一层宴会厅大的，小型图书馆。 书柜一字排开，全是英文原著，烫金的字母凹进了封页。大部分书都落了灰，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温思渺在图书馆里转了一会儿，依然没发现什么东西。 就当她的耐心几乎耗尽时，她忽然看见了一本书。 倒也不是她有意发现，只是这本书实在太过显眼，抽出了一半，悬在空中，想不注意到它都很困难。 ……就是，有点高。 一米的温思渺陷入了沉默。 宋之怀忍着笑，把书抽了出来。 是一本《圣经》。 封面很干净，一点灰都没有，似乎被经常翻阅。 翻开第一页，宋之怀念出了上面的文字：“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而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伏笔差不多埋完了，下章开始揭秘，这个part要结束啦。 给大家推荐一本朋友的书……团宠苏爽文。作者在本章评论里，你们去戳戳她就可以看到文啦w； 重生团宠：真千金快穿回来后A爆了； 作者：奶兔泡泡； 重生团宠+读心术+娱乐圈+马甲； 前世被假千金害死，经历众多快穿世界重生回来，成为满级大佬。 点亮读心术，手撕白莲花，踹渣男，一不小心爆红娱乐圈还被四个舅舅宠上天？ 首富大舅舅：买买买！都给宁宁买！ 名导二舅舅：好的剧本任由宁宁挑； 艺术家三舅：以后服道化我包揽了； 科学家四舅：包保宁宁永远十八岁—— 某顶流为了娶她更是不择手段，直接搬来民政局：“宁宁，顶流配顶流天生一对，嫁给我吧——” 舅舅们：你休想！ 第491章 蔷薇城堡（10） 温思渺踮起脚，凑过去看。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很漂亮的话题，印刷清晰。 很可惜…… 没有宋之怀的翻译，她看不懂。 读高中的时候，温小姑娘最痛恨两门学科。 一个是数学。她算数不好，理解性也差，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很多数学公式居然带英文单词，答题动不动解设xy，这到底是学数学还是学英语！ 幸好她大学读的是历史系，一般而言，文史哲、语言类学科，是不用学高等数学的。 从此与数学彻底告别。 但是，英语，是另外一个阴魂不散的噩梦。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修仙者，从小阅遍古籍繁体字，张口都是之乎者也，温思渺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扭曲的字母。 他国文化也是文化，她没有任何亵渎他国文化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学不进去。 她英语不算差，穿进去的身体基本上英语都有个底子。不过，一旦她本人上场…… 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小姑娘一脸懊恼，宋之怀笑了一下，顺着句子继续念。 忽然，楼上传来了钟声。 十二点，午饭时间。 宋之怀迟疑了一下，紧接着，又有声音从上方传来。 是老管家的声音。 “请所有贵宾到一楼宴会厅集合，我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古堡里分明没有扬声器这种现代设施，老管家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角落。 宋之怀放下了书：“走吧。” 温思渺提醒：“带上书。” 他点头道好。 一楼，宴会厅。 老管家站在长桌的尽头，背对着落地窗。 他像是站在油画里，光影将画一分为二，一边是田野，一边是海洋。 所有的宾客都到齐了。 或者不能说是所有。 第三天，大家已经有了固定的座位，所以很容易发现，这张桌上，少了将近十个人。 老管家说：“今天，是第三天。” 桌前的人纷纷看了过去。 江鉴生似乎在直播，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着，五颜六色的弹幕刷个不停。 “你们只剩下四天时间了，却没有人发现一点头绪，进度实在太慢，我和城堡都很失望。” 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下方的人，仿佛十字架前的审判者。 “幸好，你们有人主动献祭。所以，我和城堡将为你们开启新的提示。” 他抬起头，望向三楼。 “看见尽头的那间房间了吗？那间「不可进入的房间」——现在，它解锁了。” 老管家微笑道：“房间里有一道题。你们还有四天的时间，线索就在这座城堡里。谁能写下最终的答案，谁就拥有了古堡的继承权。” 他的眼睛深邃，好像有一种奇异的魔力，煽动人的热血，让人为之疯狂。 “现在。” “游戏继续。” 那道分割田野与海洋的阳光照了进来。 柔和的阳光落在老管家身上，他消失了。 几乎是同时，一部分人蜂拥而上，闯进了楼梯。 另一部分人则看着空落落的座位，面面相觑。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他们已经大致猜到了「献祭」的意思。 那一批最先探索房间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四下无人，江鉴生皱眉沉思：“我昨天晚上确实听他们念什么「请写上你的答案」来着……” 但题目究竟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现在这个时候，房间肯定十分拥堵，想去看也看不到。不如找个没人的时候再去。 他一抬头，宋之怀在切三文鱼，温思渺拿着叉子，在和煎蛋作斗争。 蛋煎得很漂亮，轻轻一戳，蛋黄便流了出来。 江鉴生问：“你们什么想法？” 宋之怀沉思：“煎三文鱼不错。再撒点胡椒粉会更好。” 温思渺：“午餐挺好吃？” 江鉴生：“……” 他们是来度假的吧！ 弹幕一片哈哈哈。 【主播：我以为所有人都在认真解密，结果答题的竟是我自己。】 【有一说一，午餐确实诱人，这个副本伙食太好了……】 【漂亮妹妹的男朋友手真好看，舔屏中】 【好久没看见金主爸爸了，金主爸爸最近很忙吗？都没以前那么活跃了。】 【害，主播堕落至此，下饭直播变成睡前小视频了，是我我也不看。】 江鉴生怒而关了屏幕，把手机丢进了口袋，决定好好吃饭。 两个大人一个小姑娘并排坐，显得十分淡定，加上颜值出众，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江鉴生是后面才动餐具的。他还在搅意大利面的时候，宋之怀已经优雅地擦了擦手，开始收餐具了。 把餐具放好，他瞥了江鉴生一眼，忽然说道：“江鉴生。” 江鉴生没好气地问：“干嘛？” “我觉得，如果你以后失业了，可以考虑转行……”宋之怀真诚建议，“当吃播也不错。” 江鉴生：“……” 谢谢您夸我吃饭看着香？ 温思渺旁观。 那本《圣经》放在宋之怀腿上，她拿过来抱在怀里。 见她吃完，宋之怀起身，把她抱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该午睡了，渺渺今天早起了呢。 江鉴生：“……” 他对直播间吐槽：“他们真不是来度假的？” 【自信点，不字去了，问号去了】 【你为什么要问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江鉴生：微笑.jpg； 温思渺这一觉补得不算顺利。 门外实在是太吵了。 三四十个宾客，全都围在三楼的走廊上，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似乎还发生了争执，吵得不可开交。 不睡了不睡了！ 她去洗手间洗脸，回来发现宋之怀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前，翻着那本《圣经》。 下午的阳光照进来，他的侧脸线条柔和，像是在发光。 美好的氛围定格在这一刻。 有人敲门。 “是我是我，温妹妹给开个门，救命！” 江鉴生很聪明地选择了温思渺，温思渺没怎么犹豫就去开门了，发现他顶着鸡窝头，似乎是匆忙跑过来的。 “没几个晚上了，收留我一下吧，那间房间我实在住不下去了，再住我怕我有性命之忧……咦姓宋的你在看什么？” 感谢黎梦幻海、沈修瑾屎（历尽千帆）的灵感胶囊，林柠兮（历尽千帆）、暮若夕迟、喜欢写出渺渺的岁岁（哎呀我也喜欢你（//////）、挑灯寻月、侞㕃（你的id，我尽力了，番茄欠我一个复制）、芫芫是我的！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我一天写了两万。醒来以后我努力睡了一天，都没能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_（:_」∠）_希望我今晚能梦见我一天写了五万。那么晚安。 第492章 蔷薇城堡（11） 宋之怀捧着本很有年代感的书，扉页的字母是烫金的，看着似乎挺高端。 他头也不抬：“圣经。” 江鉴生：“正常的路走不通，你就去问上帝了？” 宋之怀没理他。 小姑娘倒是认真地解释道：“是我们早上在负一楼图书室里发现的。” 江鉴生叹气，唉，还是小姑娘对他好，宋之怀是什么东西。 他发现，小姑娘变小以后，身上的刺都收敛了不少，好像一下子就又乖又安静了。 呜呜呜，这是什么天使，怎么就瞎了呢。 他看着温思渺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不知脑补了些什么，温思渺突然就开始后悔放他进来了。 宋之怀继续看书，温思渺坐在床上，抱着他的手机玩。江鉴生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城堡面积很大，安排的也是套房，两室一厅一卫。温思渺这边，一间房间是空出来的。 他满意地点头，“我以后就睡这间房间了。” 这个时候，低头看书许久的宋之怀忽然瞥来一眼，说：“睡沙发。” 江鉴生：“？？” 他翻了一页书，语气漫不经心，“我和渺渺会根据心情选择晚上睡哪间房间，所以这里没有空床，你睡沙发吧。” 江鉴生：“……” 他问：“宋之怀，你天生就这样？” “不……”宋之怀摇摇头，表情诚恳，“这是上帝给我的指示。” 江鉴生：“……” 话是这么说，最终江鉴生还是如愿以偿地分到了床。 毕竟身边还有一个清醒的人。 宋之怀看书看得很专注，一下午都没抬头。 江鉴生很无聊。 现在外面很闹腾，出又出不去，想做直播都不行。 总不能再给大家直播睡觉吧？ 瞥见盯着手机屏幕打呵欠的小姑娘，江鉴生走过来，“温妹妹啊。” “我估计我们一时半会出不去……”他忧心忡忡，“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看见房间的提示啊？” 温思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问：“你来的时候很着急，发生了什么？” “唉，可别说，那些人一个二个都不太正常，看见钱就疯了……” 江鉴生摇头，“好像是有人进了房间之后，打翻了墨水瓶，毁了那张写问题的纸，就剩下最后一句了。”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我实在被吵得受不了，我就说我这间房间转让，爱谁住谁住，我自个儿出来了。” 原来如此。 温思渺点头。 老管家虽然给出了进一步的提示，然而也默许了有人破坏提示这一行为，探索古堡的难度不减反增。 她道：“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四天的夜晚。 找了一天也毫无头绪，除了痛骂毁掉提示的人，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放弃，不再执着于围在那间房间前。 江鉴生为了做直播，一整天都在房间外徘徊，有了可乘之机，立刻回来敲门：“温妹妹！我们等会儿可以去看看！” 宋之怀在他这边不算人，所以他直接跳过了。 温思渺道了声好。 宋之怀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合上圣经，按了按太阳穴，身边的小姑娘眨眨眼，“好看吗？” 宋之怀没回答，温思渺看见了他的表情，懂了。 ——这不就是自己看完历史文献之后那种状态吗？ 他说：“我可能要去洗个澡。” 温思渺非常理解：“灵魂升华了吗？” 宋之怀：“……” 这小姑娘。 他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成功点燃了小姑娘的怒火，这才慢悠悠地去洗澡了。 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他重新把小姑娘抱进怀里，刚要说什么，忽然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电灯泡。 宋之怀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江鉴生：“？” 我这个大活人站这多久了你居然没发现？ 他都无力与宋之怀理论了，冷漠地说：“你们继续，我去找情报了。” 宋之怀叫住他：“一起。” 突然被当个人的江鉴生……还挺受宠若惊。 他果断先打开了直播。 三人走出房间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 尽头那间房间的门是敞开的，四周都开着灯，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一间干净而空旷的房间，唯一的摆设，不过是一张圆桌，和一张被打翻墨汁的纸。 【Please put on your answer。】 那墨水打得十分巧妙，前面几行字都模糊了，就剩这么一句话，显然是故意为之。 温思渺把门推了过去，抬起头，发现木牌上的文字又发生了变化。 【Sun andmoon】 江鉴生还挺郁闷：“唯一一条线索都断了，接下来还怎么玩……” 宋之怀摩挲着木牌上凸起的字母，忽然勾了下唇，“谁说断了？” 温思渺也道：“下楼看看。” 江鉴生：“？？”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他一头雾水地跟着两人下了楼。 温思渺直奔那张餐桌而去——或者说，她的目标，是餐桌尽头的落地窗。 几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落地窗外，世界被分割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昼——艳阳高悬，金灿灿的阳光洒向大地； 一部分是夜——明月皎洁明亮，诉说着无声的寂静。 昼与夜交汇的地方，是无数忽明忽暗、若隐若现的星星。 宋之怀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见江鉴生依然一脸茫然，他好心情地解释道，“木牌一天一换，落地窗的场景也一天一换，场景与木牌所描述的文字对应。” 这是最明显、最容易发现的提示。 他们一日三餐都在这扇落地窗前，稍微有点心思，都可以发现这扇落地窗的与众不同。 “这个我能理解……”江鉴生点点头，“可这能说明什么吗？” 宋之怀的嘴角依然是上扬的：“不能。” 江鉴生：“……” 宋之怀道：“因为还有一个提示。” 那本《圣经》，才是最关键的。 它是把所有线索串联的针线。 宋之怀刚要开口，楼梯的转角处，多了一道身影。 他下意识握住了小姑娘的手。 灯亮起来，打在来人的脸上。 是老管家。 没有梦见日五万，好难过啊。下次我要再写一个世界，就叫《梦里什么都有》。 第493章 蔷薇城堡（12） “啪，啪，啪。” 他鼓起掌来。 那张脸上难得浮现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你们能找到这里，看来已经发现了落地窗的秘密？”他笑了起来，“并且，你们还发现了那本《圣经》。” 宋之怀不语，桃花眼微微眯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不用那样看着我，我是来给出最后一个提示的……”他微笑着说，“第七天木牌上会出现的单词，就是问题的答案。” 第五天…… 老管家宣布，今晚将在四楼举办一场盛大的假面舞会，所有人都可以参加，他为大家准备的面具放在入场处，大家可以随意挑选。 衣柜里适时出现了参加舞会的晚礼服。 宋之怀穿了一身黑西装，身形修长，线条流畅又漂亮，桃花眼凝视着某一方时，便显得专注而深情。 温思渺眨巴了一下眼睛，扑进他的怀里，隔壁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她被闪得晃了下神。 江鉴生穿着银灰色西装，上面还镶了亮片，比房间里的灯还耀眼几分。 偏偏他还无知无觉，咧嘴一笑：“怎么样温妹妹，哥帅吗？” 温思渺：“……” 她看看宋之怀，又看看江鉴生，一时之间竟不知谁更骚一点。 宋之怀按着小姑娘的脑袋，替她回答：“你死心吧，她只会夸我帅。” 温思渺：倒也没有夸过。 三人并肩上楼。 江鉴生心里疑惑未消，边走边问，“宋之怀，昨天你跟老管家打什么哑谜？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啊？” 宋之怀揉了一下小姑娘的头发，淡淡道，“什么都不用做。” “等到第七天，把单词填上去就好。” 江鉴生：“？？” 这人怎么跟温妹妹一样，说话说一半。 他终于知道温思渺身上偶尔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哪来的了。 跟这位学的吧！ 温思渺第一次来四楼的时候，这里没有开放。她有许多猜测，却没想到这居然是个舞池。 只能说，这座城堡果然极尽奢华。 大门敞开着，一面墙上都是面具。 全是动物的形状，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造型经过美化加工，颇具艺术感。 “还挺好看的……”江鉴生说道，“哎，温妹妹，你觉得我适合什么啊？我想要霸气一点的，狮子呢还是老虎呢还是……” 宋之怀递了个老鼠面具给他。 江鉴生：“姓宋的我跟你没完！” 他愤怒地丢掉了老鼠面具，选了狼面具。 银灰色的西装，恰似银狼的毛发，意外的有几分好看。 温思渺兴致勃勃，给宋之怀挑了个狐狸面具。 宋之怀没什么犹豫就戴上了，同时递了个面具给她，温思渺定睛一看，发现是只兔子。 小姑娘很严肃：“宋之怀，我也跟你没完。” 然后戴上了面具。 ……其实还挺可爱的。 宋之怀笑了起来。 敬业的主播江鉴生要直播，举着自拍杆，一进舞池就没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过，就他那身银灰色的亮片西装，无论走到哪都是道耀眼的风景线。 虽然温思渺觉得，应该是闪瞎眼。 宋之怀牵着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这一块是吧台。没有调酒师，一杯杯色泽鲜亮的鸡尾酒如流水线一般传递，宾客可以自行选择。 压抑了四五天，跳舞蹦迪，无疑是发泄心情的好去处。再加上戴着面具，不少人放开了形象，在舞池里恣意作乐。 宋之怀把小姑娘抱在腿上，随意选了杯鸡尾酒。透明的玻璃与琥珀色的液体映衬着他修长的手指，微醺的灯光一打，漂亮极了。 温思渺勾着他的袖子，意图撒娇：“我也想喝。” 他递来一杯果汁：“小孩子不要乱来。” 温思渺：“……” 天杀的游戏抽奖。 宋之怀的游戏，把她变成萝莉做什么！ 她只好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宋之怀喝酒。他又换了一杯，一饮而尽，喉结微微滚动，显得冷淡又性･感。 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很快就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上前搭讪了。 宋之怀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放下酒杯，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两根发圈，开始给温思渺扎头发。 温思渺：“……” ——救命QAQ—— 没过一会儿，一个戴着猫面具、身材曼妙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端着一杯酒，轻轻摇晃，“我知道你是谁。还记得我吗？我是苏珊娜。” 带小孩的宾客只有一个，宋之怀的身份实在太好猜了。 她观察了他几天，哪怕知道他可能有个女儿人品还很差，还是为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心动。 宋之怀没理，还在试图扎麻花辫。 昨天搜了几个编发教程，他觉得这点程度的编发实在难不倒他。 苏珊娜吃了哑巴亏，但并未挫败，“这位先生，其实我不介意你有小孩，成年人的事情讲究你情我愿。舞池这么热闹，难道你就只想在这坐着？” 宋之怀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掀起眼皮，淡淡地扫过那张猫面具，“你觉得，这是我孩子？” 苏珊娜：“？？”不是她喊的你爸爸？ “你错了……”他把小姑娘的面具掀起一角，亲了一下她的下巴，“这是我的童养媳。” 温思渺：“……” 苏珊娜：“……” 她绝望地走了。 她走之后，宋之怀开始教育小姑娘：“渺渺，这种时候，喊爸爸也是没有用的。” 温思渺：“……” “你看……”他又喝了一口酒，“这样才是一劳永逸。” 温思渺：“……” 他这是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 心如死灰的苏珊娜来到了另一张桌子前，跟江鉴生控诉：“我觉得你骂轻了。那个人不只是禽兽，还是个变态。” 江鉴生在看弹幕，偶尔随意跟观众聊两句，闻言非常赞同地点头：“我说了别乱撩他，他只会刷新你的下限。怎么，他又说什么了？” 苏珊娜：“他说那小姑娘是他童养媳！！他要不要脸啊我的天！” 这回换做江鉴生沉默。 “这个可能是真的。” 苏珊娜：“……” 感谢希见、蓝色雄鹰的灵感胶囊，喜欢写出渺渺的岁岁、希见、柏荠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494章 蔷薇城堡（13） 宋之怀确实喝了不少。 他很少这样放纵过自己。许是想到他即将回到星际空间，嘴角便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他酒量不错，这么多酒入喉，只是微醺。然而那双桃花眼却十分勾人，眼尾染着迷离的醉意。 这男人分明比谁都无情，却偏偏生了一双这样的眼睛。 温思渺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眼睛。 宋之怀捉住她的小手，忽然说道：“游戏做得很对。” 温思渺：“？” “幸好你这具身体只有……”他比划了一下，“这么大。” 温思渺：“……” 她面无表情地问：“你醉了吗？” “醉了……”他的眼里尽是笑意，“醉倒在渺渺的温柔乡里了。” 温思渺：“……” 他握着小姑娘白嫩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细细把玩，嘴上不停：“我以前没有想过是儿子还是女儿，但是看见渺渺这样后，我发现我更喜欢女儿。” “不过，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我和渺渺的，我都喜欢。” “可家里有一个宝贝就够了，再有一个，渺渺会不高兴的。所以我又决定，一个都不喜欢。”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东一句西一句，根本找不着逻辑，真的醉得不轻。 温思渺本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他还戴着那张狐狸面具，她却可以透过面具，清晰地看见他的模样。 无需想象，他的五官，早已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终于找到你俩了，哎呀那边的美女太热情，我在那拖了半天……”江鉴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温思渺抬头看了他一眼。 宋之怀放下她的手，也看了过来。 江鉴生：“呃……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那两人的眼睛里都写着「你说呢」。 江鉴生：“……”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其实我是来说正事的……”江鉴生干笑一声，“好像快零点了，今天我们是不是还没看那块木牌上写的单词啊？” 宋之怀突然说：“Creatures。” 江鉴生：“哈？” “不用看……”他闭了闭眼，“就是这个。” 江鉴生：“？？” “渺渺……”宋之怀又道，“很晚了，回去了，小朋友不能熬夜。” 温思渺：“都说了我不是小朋友——” “熬夜掉头发。” 温思渺：“……” 好…… 她认输…… 宋之怀这一觉睡得很沉。 他梦见了一些零星模糊的碎片。 有的是小世界里发生的事，有的，是更加久远的过去。 有云海之外飘渺遥远的召唤：“帝君……” 有他自己克制而压抑的冷静：“江鉴生，帮我照顾她。” 有小姑娘隐忍而仇恨的呼喊：“师父——” 有他冰冷低沉的声音：“想活下来吗？” ……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盘根错节，揉在一起，再狠狠碾碎。 “宋之怀，宋之怀。” 他猛地睁开眼。 小姑娘一脸担忧：“宋之怀？” “我没事……”宋之怀按了按太阳穴，“梦到了一点过去的东西。” 温思渺没有多问，只是把毛巾递给了他：“你擦擦。” 他的额角，密密麻麻的全是汗。 宋之怀失笑。 小姑娘都会照顾人了，真让人受宠若惊。 他擦了擦汗，把毛巾还给她，小姑娘探探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才下了床。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下次不准再喝这么多了！” 宋之怀把那句「我酒量其实挺好就是容易控制不住乱说话」给憋了回去。 温思渺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 事实上，她、宋之怀、江鉴生三人，最没有为回忆所束的，只有她。 她好像生来如此，冷冰冰的，像块石头，不解风情，也没有温度。 温思渺抚摸着自己的心脏。 鲜活的，在跳动。 真奇怪…… 那她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呢？ 下午，隔壁房间的江鉴生来敲门。 “咦，你醒啦？”他看了床上的宋之怀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开始嘲笑，“喝醉睡了一上午被小姑娘照顾，下午还躺在床上，姓宋的，你也有今天。” 宋之怀道：“你羡慕了？” 江鉴生：“……” 这种一句话把人堵死的技能，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江鉴生换了个话题，“我昨天晚上跑下去看了眼，还真是「creatures」，你之前去看了？” “猜的。” “呃……”江鉴生无语凝噎，“那你来猜猜今天的提示词是什么？” 宋之怀沉吟片刻：“应该是Human吧。” 江鉴生：“你怎么知道？！” 宋之怀指着床头那本《圣经》，“多读书。” 江鉴生：“？？” “江鉴生……”宋之怀喊他，“说点正事。” 那个眼神看得江鉴生心里发怵：“你说。” “你一点记忆也没有？”他问，“我是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不只是见过。 感觉，关系应该还挺熟。 江鉴生一脸茫然：“这问题你不清楚？” 宋之怀：“我怎么知道。” “那我更不可能知道了啊！” 宋之怀：“……” 行吧，早该知道会是这个局面。 “我出去直播了啊……”江鉴生跳过了这个话题，“管家说今晚会准备大餐，如果明天还没有人给出答案就送大家回家，我去看看今天吃什么。” 宋之怀点头道好。 江鉴生眼皮一跳。 真难得，听见他这么说，姓宋的居然没冷嘲热讽几句？该不会是睡一觉睡傻了吧？ 很好，是时候怂恿温妹妹甩了他了。 江鉴生关上了门。 一转身，他脸上的笑容消失。 宋之怀问他的时候，他有着片刻的失神。因为那个时候，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 “我贱命一条，前尘斩断，请帝君赐名。”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你看潮生如何？” “罢了，取个同音字。鉴可取明水于月，照物取义，不如唤作「鉴生」？” “谢帝君。” 记忆太过遥远，令他恍惚一阵，回神之际，他收敛情绪，又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搞笑主播：“观众老爷们！今天，我是个吃播！” 明天揭秘。 第495章 蔷薇城堡（完） 老管家今天，准备了一桌盛大的晚宴。 城堡的伙食很好，每天的花样各有不同，但只有今日，能用「盛大」来形容。 田野里的菜蔬鲜果，天上的飞禽、陆地的牲畜走兽，纷纷端上了餐桌。 “今夜，是最后一个夜晚……”老管家道，“很可惜，依然没有人能给出城堡的答案。所以吃完这顿告别宴，我将送你们离开。” 很多人都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一开始听见继承权的兴奋，中途有人死去的战战兢兢，到最后的心平气和。 这种东西，就跟买彩票一样，希望太渺茫了，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不如不参与斗争，把这一次当作度假，然后享受当下。 温思渺看着那扇落地窗。 此刻的落地窗，已经不是窗户的模样了——那是一幅巨大的油画。 油画里，是一场盛宴。 人们欢庆着，桌上是琳琅满目的菜肴，远处的走兽啃食青草与果实，看上去其乐融融。 窗外是盛宴，宴会厅里，也是盛宴。这一次，窗外与窗内的场景重合。 晚宴结束之后，宋之怀拉住她，道：“不要走。” “零点之后，我们上楼。” 温思渺点点头。 古堡渐渐安静下来。 宾客陆续回房，很快，大厅之中，只剩下温思渺三人。 江鉴生举着手机，兴奋地看着宋之怀：“你真的知道答案了？” 宋之怀没理他，抱着小姑娘上楼。 江鉴生只好追了上去。 昼夜更替，零点的钟声准时敲响，三人站在房门前。 手机的光一打，木牌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江鉴生震惊：“空白的？” 宋之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温思渺若有所思。 宋之怀睡着的时候，她坐在床边，也在翻那本《圣经》。 倒也不是说看不懂，常识性单词还是认识的。不然木牌上出现提示的时候，她也不会立即反应过来。 她起先还有些疑惑，这一刻站在这里，似乎豁然开朗了。 宋之怀走进了房间。 圆桌上点了一支蜡烛，烛影摇曳，纸上晕开墨色。 金属罩折射出微弱的光。 宋之怀忽然道：“听过《圣经》的第一个故事吗？”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Light and darkness. “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神就造出空气，将空气以下、空气以上的水分开，并称空气为天。这是第二日。” firmament and heaven. “神说，天下的水要聚为一处，使旱地露出来。并称旱地为地，水聚之处为海。地上要长着青草、结种子的菜蔬、结果子的树木，这是第三日。” Earth and sea. “神说，天上要有光体，可以分昼夜。并要发光照在天空上，普照大地。于是神造了两个大光，和许多星星。这是第四日。” Sun and moon. “神说，水要滋生有生命的物，要有雀鸟飞在天上、生在地上。这是第五日。” Creatures. “神说，地上要生出活物，还要按照他的形象造人。他把地上一切结种子的菜蔬，和一切树上所结有核的果子，赐给人类作食物； 把青草，赐给地上的走兽、空中的飞鸟和各样爬在地上有生命的物作食物。这是第六日。” Human. "所以，"宋之怀淡淡道，“第七日……” “是休息日。” 温思渺接了他的话。 江鉴生听得目瞪口呆。 宋之怀道：“我说过了，人丑就要多读书。” 江鉴生：“……” 他哪里丑了？他哪里丑了！！ 说话就说话，搞什么人身攻击，他跟姓宋的没完！！ 弹幕都有些傻眼。 【主播，对不起，我脱粉了】 【主播考虑一下把小哥哥拐进来吧，我我我，我粉上小哥哥了，我该死，我劈腿了。】 【呜呜呜，我是漂亮妹妹亲妈粉，呜呜呜，我不能变质，我不能乱跳。】 【快走快走，大家都走！你们走了，剩下为数不多的我们就是主播的忠粉，主播会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爸爸，谁才能给他永不变心的父爱！】 江鉴生：“……” 宋之怀嘲讽他，观众也嘲讽他，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没爱了…… 哦不，这个世界还是有爱的。 观众们一边刷弹幕，一边刷礼物，安慰他智商被碾压就碾压吧，反正总共也就这么多。 江鉴生：麻木.jpg； 宋之怀心情好，也随手丢了几个大航海给他。 Miao：“早点认清自己，挺好。” 江鉴生：“……” 他妈的，当时没发现，现在越看越觉得这人说话的语气像姓宋的。 “来……”宋之怀把桌上的羽毛笔放到温思渺的掌心，“渺渺写。” 小姑娘依言蘸了墨，一笔一划写下「Sunday」。 宋之怀站在她的身后，语气意味不明，“这座城堡，把自己当成「上帝」了。” 所以沿用《圣经･创世纪》的故事，用了整整七天，来铺展它的「创世过程」。 而这些一批又一批被请来的宾客，是它创世的「见证者」。也是，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愚昧的人。 最后一笔写完的刹那，眼前光芒大作，金属罩凭空蒸发。 老管家站在门后，缓缓跪下：“恭喜您，给出了城堡想要的答案。” “现在，您是城堡的主人。” 游戏面板也跳出了新的文字：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圆满完成任务！ 《噩梦之夜》为测试版，游戏中途如有漏洞、卡顿，请多多海涵。 感谢您的参与。祝您生活愉快！是否立即回到现实世界？】 温思渺没有说话。 金属的外壳消失，只剩下了透明的玻璃罩。 那是一朵永生花。 花梗细长，花瓣粉中透红，花枝曼妙柔靡。 是蔷薇…… 青年忽然单膝跪地，视线与她齐平，桃花眼里尽是柔情。 他的嗓音低沉，仿佛丝绸锦缎，流畅优美：“也是我的主人。” 感谢温･小天使･宁的灵感胶囊，柠萌小仙女、渺渺和狗系统的cp叫？ （好问题，笔给大家，请大家对小宋笔下留情）、喜欢写出渺渺的岁岁、月影隐、蔓蔓来了（颜文字就脑补一下吧哈哈哈）、世界的过客：无心、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先解决这个世界，下章把伏笔一个一个解决—— 哎呀你们脑洞比我还大，我好有压力啊嘤嘤嘤。 晚安…… 第496章 云亭帝君（1） 九重天之上，是掩映在云雾之中的庞大仙庭。 仙门高大威严，烫金的字飘逸如飞，内外却寂静无人。 过分华丽，又过分寂静，两种极端体现在仙庭之中，却不显矛盾。 仿佛它本该如此，高高在上，与世隔绝，是凡人梦寐以求、仙人憧憬向往的桃花源境。 沿着仙门飘渺如云雾的台阶延伸，周围是大大小小的仙宫仙殿。 顺着台阶一路到最深处，是一座最为庞大华丽的仙宫。 穹顶高耸，有吞山光、接日月之势，齐云落星； 四面竹树相连，极尽幽静清寂。 宫门半掩，踏进正殿，有旋律入耳。一面是夏日急雨，有瀑布声； 一面是冬日密雪，有碎玉声。四时之景，一步一转，尽收眼底。 镜头拉近，温思渺收回视线，陷入沉思。 上个世界结束的时候，她记得当时游戏系统给她选择，要不要立刻返回现实世界，旁边还附了一个倒计时。 那会儿宋之怀突然说情话，撩得她措手不及，一下子忘记了时间，倒计时结束，默认选项是什么她一概不知。 然后一睁眼，不是游戏舱与星际空间，而是这陌生的仙宫。 这是什么地方？又是一个新的世界？ 她眯起眼，又觉得此地有几分眼熟。 然而自己现在这个情况，似乎不适合探索——她被困在了一处透明如白玉的空间之中，一切景物在眼前都被无限放大，这阐述着一个事实：她好像又变小了。 ……宋之怀到底有什么恶趣味。 不过，被困归被困，温思渺发现，她的身体里有着源源不断的灵力，她的修为似乎回来了。 故而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放出神识探索此地。 起初她还担心被仙兵仙将发现。后来才意识到，这里太安静了，别说仙兵仙将，连个活物都看不到，根本无须担心。 她盯着某个方向发呆。 这是内殿，相较正殿的富丽堂皇，内殿显得简约大方。然而这里的陈设，无一不透露着主人的贵气。便连书桌上用以照明的工具，都是圆润饱满的夜明珠。 眼熟…… 真的很眼熟。 她皱眉，难道是这具身体自带的记忆吗？ 可没有吸收记忆的过程，且她对这具身体运转的灵力十分熟悉，就好像，这是自己真正的身体一样。 她的眼里尽是茫然。 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她才听见了脚步声。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雪白的影子。 长袍曳地，铺开的衣袂以金线绣着海水波纹，流转生辉。乌黑的长发如瀑，将这白衣染上墨色，又随意以玉带一束，分明慵懒，却满是矜贵。 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 那是一张不带表情的脸，偏偏生了对含情的桃花眼，眼尾线条优美，仿佛一河碎星，落了凡间。 身后跟着一位青年，穿了一身红黑色，往这冷清疏离的内殿一走，整个内殿都亮堂了不少。 青年笑嘻嘻地说道：“帝君，据说您的本命玉炼成了？这不是您耗费百年才炼成的玉吗？怎么还是一脸愁容？” 白衣的年轻男人停下脚步，淡淡道：“你自己看。” 青年走了过来。 温思渺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 红黑长袍，烫金流纹，师父居然还是这个打扮。他知不知道他在她这的形象已经崩坏了！ 温思渺倏地一愣。 这张脸熟悉又陌生，勾起她的不少回忆。 从前师父可不是这样的。 那…… 那，从前，师父是什么样的？ 她好像，不记得了。 温思渺愕然。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是青年的笑声：“镇心玉？哈哈哈。三界谁不知你云亭帝君是没有心的男人，您居然炼出了一块镇心玉？这是为什么啊哈哈哈——” “江鉴生……”那云亭帝君淡声道，“闭嘴。” 云、亭、帝、君。 这个名字，仿佛一块蜜糖，在唇齿之间化开。 熟悉的嗓音，和那双无情似多情的桃花眼。 温思渺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张脸。 云亭帝君…… 他是谁？ 从营养舱里走出来的时候，江鉴生颇为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真实的年轻脸，真实的身体。 他终于不用顶着那张四五十岁的大叔脸一板一眼地训小姑娘了哈哈哈！ 他的笑容马上僵在了嘴角。 迎面走来的，是个西装革履的青年。 青年挑唇一笑，问他：“你终于醒了？” 江鉴生：“这是哪里？我宝贝徒弟呢？姓宋的你把我宝贝徒弟弄哪去了！” 刚才光顾着高兴了，沉静下来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空旷的房间，金属的墙壁与地板，奇形怪状的胶囊舱。 江鉴生也算是现代人了，对这些高科技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 他那个年代显然没有如此先进的技术，这怕不是个新世界？ 难道直播系统骗他？ 不对啊！他明明恢复了不少记忆，直播间也没了，照理说不可能进入下一个世界……而且不是说进入最终章了吗，游戏公司欺骗玩家！ 哪知这一连串的问题丢出去，对面的人却沉默了。 他啧了一声：“你还真是她师父啊。” 江鉴生的气不打一处来：“干嘛，有意见？” 宋之怀问：“你想起了多少？” 其实江鉴生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 他只是零星记得，自己受人之托，肩负着使命，接了个小姑娘回家。 那人还不允许自己以这幅相貌出现，逼他变成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还要他以高冷的面目示人。 一照顾就是十几年。细节他记不清了，脑海里的画面一晃而过，定格在了他死的那一天，然后他就绑定了这个直播系统，开始无限逃生。 他好像漏了很多关键的东西，但他都不太记得了。 不过，在宋之怀面前，江鉴生不想认输，于是他得意地翘了下唇，“记得的东西不多，就记得我宝贝徒弟是我手把手带大的。我宝贝徒弟可黏我了，你赶紧把她找过来，她见不到我要哭鼻子的……” 他满意地看着宋之怀的脸一点一点沉下来。 为大家指路：第320章 结尾。 还有两个问题： 1、甜文不虐，大家猜剧情的时候不要往虐的方面猜啊……误会女配男配之类的都没有！其他的请随意发挥（≧≦）； 2、正文估计还要写3个月，会有反转，别着急。而且正文结束以后还有番外。 说了好多遍啦，你们怎么还是每天都在问我是不是要完结了（つД`）ノ以后不强调这个问题啦。 毕竟百万大长篇，剧情不可能被你们一下子全猜完了，我还是要面子的嘤嘤嘤 第497章 云亭帝君（2） 哈哈哈，宋之怀你也有今天！ 虽然记忆恢复不全，但这已经足够让江鉴生做梦都要笑醒了。 从前他以兄长的身份自居，他心知肚明这是一时口嗨，小姑娘半认不认，姓宋的根本不承认。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小姑娘的亲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四舍五入他就是小姑娘的爹！ “来来来……”他笑眯眯的，“姓宋的，你是我闺女男朋友啊？先叫声爹听听？” 宋之怀：“……” 他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冷冷道：“你再口嗨下去，你就再也见不到渺渺了。” 江鉴生：“我警告你姓宋的我是你长辈——” “她没有醒……”宋之怀道，“她已经昏迷两天了。” 江鉴生：？！ 二人边走边说。 “想来你应该清楚，我、你、渺渺，我们都已经死了……”宋之怀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而是我为渺渺创造的「家」，灵魂栖居之所，星际空间。” “你是修士，我用修仙术语解释，就是我把你们的灵魂都拉进了我的神府。” 江鉴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同时不忘腹诽：神府就神府，非要说是「家」，酸谁呢？ “你所进入的游戏，《噩梦之夜》，是我制作的，取材自我的噩梦……” 宋之怀皱皱眉，“至于你为什么进去，我目前还不太清楚。这个游戏没有上市，你是唯一一个进入游戏的玩家。” “可能我们现实有过节……”江鉴生想了想，又改口，“你嫉妒我跟我宝贝徒弟关系好，用这个垃圾游戏报复我。” 宋之怀：“……” 他按着太阳穴，“江鉴生，没有我的游戏把你拉进来，你早就魂飞魄散了。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 江鉴生闭上了嘴。 宋之怀验证身份，走进了一间实验室。 两边的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道了声「宋先生好」，从两侧离开。 江鉴生审视着他的侧脸。 这个人，在小姑娘面前是一个样子，离开了小姑娘，又马上变成另外一个样子，让人实在琢磨不透。 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在江鉴生惊觉自己竟说出内心所想之际，宋之怀已经给出了回答，“忘了。” 江鉴生：“……” 连自己是谁也能忘的吗…… 想想自己之前也忘了，江鉴生果断选择沉默。 宋之怀停下脚步。 他的面前，是两台游戏舱。 一台是空的，门敞开着，屏幕上是一片黑色。 另一台在运转，连接着精密复杂的仪器。 他道：“遇见你之前，我在进行《噩梦之夜》的测试，意外被困游戏舱，便让渺渺进来找我，把游戏打通关带我回来。” “现在，我回来了……”他的眼底隐有暗色，“她没有。” 记忆揉碎又重塑，温思渺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云亭帝君耗费百年，以仙气入体淬炼，以神府滋养，最终炼出的本命玉。 然而她的属性，是镇心玉。 镇心玉，顾名思义，防走火入魔的。 江鉴生那句玩笑不假——放眼三界，谁不知道云亭帝君没有心。 云亭帝君，冠以「帝」名，乃天道之子，三界名副其实的帝王。 生于天地相接、昼夜更替之时，生来便是仙界的最强者，掌帝君之位。 虽说帝君鲜少插手三界之事，但在精神上，他也是主心骨。 从前多少人求帝君办事，悲情戏苦情戏一桩一桩，又有多少女子投怀送抱，下场都一样，帝君听完他们的故事，然后淡淡地问：“说完了？” 久而久之，「云亭帝君没有心」便传遍了三界，再也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了。 没有心的人偏偏炼出镇心玉，这可的确是个笑话。 镇心玉是什么东西？在主人危难之际，镇心玉可化心，以至纯至真之心，换下主人那颗粹魔之心。 有了镇心玉，便可放肆修炼，关键时候镇心玉可以挡一命。 可惜，云亭帝君不需要。 生来便是满级，他不需要修炼。 温思渺听着这个故事，都为云亭帝君唏嘘——费了这么大心力炼出一块无用之玉，幸好他没自闭。 哦不，没有心的云亭帝君怎么会自闭呢。 顶多把她丢去回炉重造吧。 温思渺郁闷望天。 虽然她地处小小的内殿，但只要神识放得够开，她就可以看到天。 云亭帝君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也几乎没人会过来，她每天就一个人在这发呆，再不然就是放出神识看看仙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唉…… 生活好无聊。 她是玉灵，生在玉中，旁人看不见她。只有修炼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化形。 温思渺对修炼没什么兴趣。 这里灵力浓郁，天然大补，躺着就能涨修为。 她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大事。 云亭帝君，江鉴生…… 还有她…… 咦，她叫什么来着？ ……玉灵怎么会有名字。她在想什么呢。 那云亭帝君呢？云亭帝君有名字吗？ 可能也没有吧，那个没有心的男人，估计叫什么都无所谓。 温思渺百无聊赖地打瞌睡，睁眼的时候，内殿已经多了两个人。 云亭帝君，和他的跟班。 温思渺这两天听说过他，叫江鉴生，成天穿着一身红招摇过市，据说是帝君的心腹，仙宫的二把手。 帝君很少抛头露面，处理事务的，都是以江鉴生为首的仙班子。 “咦……”便听见江鉴生道，“帝君，这块镇心玉您还留着啊？” 云亭帝君淡淡道：“嗯。” “我还以为您早拿去炼化了呢……”江鉴生盯着这块玉，“可别说，帝君的玉就是不一样。这块玉多好看啊，您要是留着没用，不如送给我，我拿去做个玉佩。” “你很闲么？” 江鉴生：“……” “对不起帝君……”他恭敬道，“我这就滚。” ——全仙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云亭帝君恶劣的真面目。不过他们说的一点没错，这男人没有心。 江鉴生滚了。 白衣青年转身，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纯粹淡漠，仿佛一捧永不融化的冰雪。 温思渺忽然有些紧张。 感谢沧海清平鸾的灵感胶囊，R小姐.、邕城小花、半夏微蓝、九生问君安、社会你姑奶奶、世界的过客：无心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感觉不管是写过去、星际空间还是现实世界，小宋都免不了一个火葬场，愁啊…… 晚安…… 第498章 云亭帝君（3） 紧接着，她的身体悬空——这块玉被拿了起来。 男人的手指莹白修长，是与玉一致的颜色。一时之间，竟不知是玉更漂亮些，还是他的手更漂亮。 他把玉放在掌心把玩。 端详许久，才听见他的一声轻笑：“镇心玉？” 笑容很浅，却让温思渺有些失神。 温思渺最后没有被送去回炉重造。 恰恰相反，他幻化出一条红绳，把玉挂在了脖颈上。 男人挂玉饰，总会被认为有几分女气，云亭帝君则不然。许是因为他生了张过分出众的脸，不论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此后温思渺便跟在了他的身边。 江鉴生很忙，甩手掌柜云亭帝君很闲。 他每天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打坐修炼，再去泡泡灵泉，有时候参加几场仙庭宴会，露个脸当吉祥物，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 偶尔心情好了，会看看奏章，然后把谩骂的江鉴生赶出去。 温思渺一时之间不知该心疼谁。 每日跟着帝君泡灵泉，温思渺不知不觉受到影响，瓶颈有所松动。 之后的某一天，帝君恣意悠哉地闭目养神，灵泉雾气蒸腾，怀中蓦地一沉。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梳着可爱的双鬟髻，一身鹅黄长裙，杏仁眼弯弯，无辜地看着他。 ——镇心玉，化形了。 讶异只是一瞬，云亭帝君很快恢复镇定，那双桃花眼无波无澜。 她的本体依然挂在红绳上，不过是化了形，灵体外出，终究是块玉。 小姑娘注视着他良久，嗓音软糯清脆：“爹爹？娘亲？” “呃……”云亭帝君按了按太阳穴，“都不是，叫帝君。” 他把小姑娘带回了仙宫。 不日江鉴生捧着一沓奏折过来，要他来看几眼。瞧见帝君身边的小姑娘，差点惊掉了下巴：“帝、帝君，您自己生的孩子啊？” 瞧着也长得不像啊！ 云亭帝君：“……” “不是……”他的头更疼了，“是镇心玉。” “哇哦！”江鉴生兴奋不已，放下奏折，低头去掐小姑娘的脸蛋，“小玉儿，叫声哥哥听听！” “江鉴生……”帝君淡淡道，“无事便滚。” 江鉴生：“有事有事。” 他把奏折一推，“人界魔界大战，闹得生灵涂炭，仙界在考虑是否出手……还有这些，魔界也写了折子来。这些事我处理不了，请帝君过目。” 末了他又道：“这魔界人界，每几百年就要打一次，他们不累吗！” 帝君不置可否，“知道了。” 江鉴生：“……” 逐客是吧？行，他懂。 他麻溜地滚了。 帝君坐下来，小姑娘站在他身边，水汪汪的杏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帝君忽然有些头疼。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问：“刚刚他碰到你哪里了？” “没有……”小姑娘乖巧摇头，“我躲开了。” 嗯，没白养。 他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往后在外面，不要乱喊哥哥……罢了，你便唤我哥哥吧。记住，这个称呼，只能对我。” 小姑娘点点头，脆生生地喊：“哥哥。” 帝君的眼神有所软化。 镇心玉虽无用，养个小姑娘，倒也不错。 游戏舱前，宋之怀按着太阳穴，一言不发。 江鉴生也陷入了沉默。 “我们交换下情报吧。「蔷薇城堡」这一章结束以后，都经历了些什么？我自己是收到了系统提示，恭喜我完成任务，现在返回现实世界，然后看见了一些过去的记忆，一睁眼就来这里了。” 宋之怀道：“我是两天前醒来的。醒来之后，离开游戏舱，发现渺渺还在沉睡。我便陪在她身边，顺便处理公司事务，等她醒来。” “那天下午，保安告诉我公司门前有个人晕倒，我调查监控，发现是你。你全身是伤，晕倒在公司门前，我便喊人把你送进了营养舱。” ……没想到宋之怀还做人了。 江鉴生有些受宠若惊。 “我全身是伤？”他撸起袖子，手臂上皮肤完好，连疤痕都没剩下。肌肤白嫩，看着像是新生的。 他道：“我怎么感觉不到疼。” 宋之怀很无语：“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吗？这点伤还治不好？” 江鉴生：“……” 行吧…… 这人是偷偷看了多少科幻片，才脑补出这么个庞大的星际空间啊。 “两天后，全身治疗结束，你醒了……”宋之怀淡淡道，“渺渺没有。” 照理来说，他与渺渺用的是同一款游戏舱，游戏结束以后，两人都会醒来。 “游戏已经通关了，除非她读档重来……而且游戏对她有记忆，有等级的账号重开游戏是很顺利的，她没有理由被困在里面……”宋之怀皱眉，“我怀疑，她是被别的东西困住了。” 唯一的变数，就是突然出现的江鉴生。 “所以……”宋之怀道，“说吧。” 江鉴生：？？ 怎么搞得跟严刑逼供似的？ 他没反应过来：“说啥？” 宋之怀：“你是谁。” 他的眼神太过严肃正经，江鉴生硬生生把那句「我是你爹」给憋了回去。 “江鉴生，这是我的名字，有记忆起就有了……”他娓娓道来，“十几年前，我受人所托，抚养一个小姑娘。” ——至于“那人还提出很多奇奇怪怪的要求比如让我变老变丑，而我连他是谁都不记得。”这些话，他就省去了。 “小姑娘被送来的时候，神智未开，记忆全失，我便以师父的名义，给她准备了一个新身份。” 宋之怀问：“你在她面前也是这个样子？” “那当然！”江鉴生脱口而出，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又改口，“也就多了那么二十岁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年龄什么的，又不会影响我们修士的长相……” 宋之怀：“哦，是么。” 江鉴生：“……” 宋之怀又道：“她的名字，温思渺，她说是你取的。你这么有文化？” 江鉴生：“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他又败下阵来：“好吧好吧，不是我取的，是有人把她的名字和由来都告诉我了，让我找时间说给她听……” 元宵节快乐！小宋师父渺渺一家三口也团团圆圆呢（狗头），今天的小宋和师父也在为渺渺大打出手……哦不，大骂出口。 第499章 云亭帝君（4） 小姑娘的外形随修炼成长。 修为上升一层，小姑娘便年长一岁。不多时，已经从稚嫩的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近日，三界并不安宁。江鉴生作为帝君代表，率领一众仙班到下界办事，这段时间的奏折便都由帝君亲自批阅。 他批奏折时，小姑娘磨了墨，然后从书架上抽了本书，随意翻看。 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握着笔，字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小姑娘凑过来看，发现写的是「已阅」二字。 …… 再简单敷衍不过的两个字，这人神情冷淡，挥笔泼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上手就是洋洋洒洒的大长篇呢。 小姑娘好奇地问：“哥哥，你这么批，他们不会生气？” 帝君轻描淡写：“没只盖印就不错了。” 小姑娘：“……” “这个主意不错……”他又道，“我该做个印章，只刻「已阅」二字，连写都免了。” 小姑娘：“……” 什么人啊。 他又批了几本折子，觉得实在无趣，便放下笔，把小姑娘抱到腿上：“在看什么？” 厚厚一大本，她抱着都吃力，似乎还看了挺多页。 他翻到封面，发现是一本凡间的书，《唐诗鉴赏词典》。 内殿的书房藏书不多，除去仙魔人三界，还有其他时空的典籍。有时他无聊，也会翻一翻。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帝君念道，“意境倒是不错。不过，小姑娘家家的，怎看起这种伤旧感怀之作了？” 小姑娘撇撇嘴，没说话。 玉石化了形，心仍是冷的，对什么都只是好奇。她自然看不懂诗的意境，就算看懂了，也体会不到。 帝君倒是心血来潮：“不如给你取个名字？喜欢什么词。江楼？思渺？渺然？还是单字月？” 小姑娘犹豫片刻，手指放在了「思渺」二字上。 帝君笑了起来，揉揉她的头发，“一眼就看中最好听的两个字，那便叫「思渺」好了。凡人取名，要有名有姓，你想姓什么？” 小姑娘反问他：“哥哥的名字是什么？” 旁人都唤「帝君」，似乎从未唤过他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帝君笑道，“名字不过是个称呼。我既有身份，便无须姓名。”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想了想，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温」字。 哥哥待她极温柔。 她眷恋这样的温柔，便姓温好了。 不久之后，江鉴生回到仙宫。 “帝君，我到人界魔界都走了一趟，总觉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稀罕地看着这个杏仁眼的漂亮小姑娘：“您房里也藏娇？！” 帝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把小姑娘拉到身后，“管好你的嘴。” 江鉴生：“……” 他盯着帝君几秒，顿悟：“这是那玉灵？这才多久不见，小玉儿长这么大了？还记得哥哥吗？” 帝君道：“她只有一个哥哥。” 江鉴生：“帝君，就您还当哥哥？您要点脸吧！” 帝君懒得理他。 倒是小姑娘一脸认真地纠正：“我不叫小玉儿，我叫温思渺。” 江鉴生「啧」了一声：“哎呀，原来是温妹妹啊。怎么连名字都起了？帝君，属下不在的日子，您过得很潇洒啊。” 帝君：“多管闲事。” “哎哎哎！”江鉴生嚷嚷，“全仙庭得帝君赐名的人只有我一个，您对这玉灵也太宠了吧？” 帝君：“你那也叫赐名么。” 江鉴生：“……” 他想强调什么？ “帝君……”江鉴生叹气道，“我是来谈正事的，您不要被美色蒙了眼啊！” 云亭帝君不是没有心么？ 真想让那些女仙看看帝君现在的样子。 啧…… 帝君道：“什么事，直说便可，这里没有旁人。” 江鉴生继续叹气：“知道了知道了。魔界和人界这一战打得实在蹊跷，仙庭那些老东西不肯承认，我倒是觉得，这仗打得跟玩似的，像在演戏……” “总而言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江鉴生一口气说完，差点没喘上来，朝宋之怀伸出手，“有水吗？讨杯水喝。” 宋之怀瞥了他一眼：“你还需要喝水？” 江鉴生：“做主播也需要补充水分的好吗！” 宋之怀：“那没有。” 江鉴生：“……” 他把这一切都归因于「宋之怀嫉妒他照顾了渺渺十多年」。 所以，宋之怀的一切行为都出于妒忌，可以原谅，他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总有一天他会让宋之怀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爸爸！ 宋之怀在消化江鉴生的话。 江鉴生话很多，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核心思想倒是简单。 他受人之托照顾小姑娘，小姑娘脖子上挂了条链子，是枚空间戒指。 空间戒指上有个印记，还下了禁制，似乎是某宗门的秘宝。 因为是个末法时代，他一边带小姑娘在山里隐居，一边在国安局那挂了个名，偶尔下山做点兼职，斩妖除魔，赚点外快。 小姑娘长到十八岁，有一宗门找上门来，声称小姑娘是宗门远游弟子的转世，所携秘宝也是宗门之物。 种种信息都对得上，江鉴生便信了那宗门的话，想着末法时代宗门难得，有宗门在，有利于小姑娘今后的发展，便带着小姑娘认祖归宗。 哪知一年之后，这宗门便翻了脸。说着秘宝既已认主不归宗门管，却把他骗去秘境，置他于死地。 可惜早在小姑娘成年之后，他想着戒指不该再由他代管，就把戒指给了小姑娘。 再然后，就是被拉进了这个名为「噩梦之夜」的游戏。 宋之怀问：“那宗门叫什么名字？” 江鉴生不假思索：“归云宗！等我回现实世界我就灭了他丫的！杀我又杀我家宝贝徒弟，什么垃圾！” 宋之怀先是点头，又道：“称呼，换了。” 江鉴生：“怎么着，我把渺渺养大，你信不信渺渺知道我恢复记忆就直接喊爹了？” 宋之怀：“……” 该死，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索性换了个话题，皱眉道：“我总觉得……渺渺这样子，倒像是陷入了一段回忆，不愿醒过来了。” 感谢诗诗的狗花城-（送了2个，小天使破费啦）的角色召唤，希见、喜欢写出渺渺的岁岁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500章 云亭帝君（5） “归云宗。”江鉴生念出了请柬的落款。 他皱着眉，心里有些不安，“帝君，这归云宗是人间第一大宗，仙庭里不少仙人都是从归云宗飞升上来的，您看这……” 他一抬起头，发现帝君正揽着小姑娘教她写字，顿时又没脾气了。 这丫的根本没在听嘛！ 江鉴生十分生气：“帝君！您听见我说话没！” 帝君淡淡道：“知道了。” 头又低了下去。 江鉴生：“……”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谁说云亭帝君没有心的，到底是谁说的，都去自己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气冲冲地走了。 他走后，小姑娘抬起头，“哥哥要去么？” 她是块石头，不懂得人心那些弯弯绕绕，却隐隐觉得，这一去，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难……”帝君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漫不经心，“他们既已下定决心，便会不择手段逼我去。与其让他们出手……不如掌握主动权。” 小姑娘似懂非懂。 归云宗这场宴会，为的是庆祝人魔停战。 这一战没有赢家，人魔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后签了个停战协议，划一条三八线，休战百年，双方互不侵犯。 故而，这场在人间举办的宴会，不仅人魔将领尽数前来，仙庭的仙人也来了一大半。 帝君高坐于主位之上，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小姑娘坐在他旁边。 宾客众多，场面盛大，她倒也不显怯弱。玉石本就无心，有什么事情能调动她的情绪呢？ 江鉴生则被赶到了下面。 觥筹交错，不同种族的人说着同样的漂亮话，交语寒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本就如此，世界太平已有千年万年。 越是看着和谐，暗流便越是汹涌。 最终，宾客们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天上的仙君、地上的凡人、地下的魔族，纷纷拔剑，剑指云亭帝君。 他们以宴会场地为阵眼，调动四方神兽，把这里困住。 江鉴生一脸愕然：“静水真人！无上仙君！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几个意思！” 帝君倒是毫不意外，桃花眼里闪过嘲弄，“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为首那仙君道：“云亭帝君，你空有帝君之名，却从不插手三界之事，你不觉得你这帝君当得惭愧？” 人界的真人也附和：“担帝王之名，却不行帝王之责……云亭帝君，你不配为帝君！” 魔界的将领则更直接一些：“做不了帝君，就换个人来！” 他们说话之际，帝君转过身，朝小姑娘伸出手：“渺渺，回来。” 小姑娘眨了下眼，握住他的手，化作灵气钻回镇心玉。 几个将领讽意更甚：“这是镇心玉？无心的帝君，本命灵玉竟是块镇心玉？” 帝君终是淡淡开口：“你们管得太多了。” 自以为抓住了小辫子，仙君冷笑：“原来高高在上的帝君也会恼羞成怒？” 江鉴生：“人家感情好，干你屁事！你家住海边的吧！管得真宽！” 他常下人间，乱七八糟的话学了不少，嘴不饶人。仙君哪里是他的对手，脸上青红交加，只有道：“帝君真是糊涂，宁愿要你这么个废物做管事，也不放权于仙庭……” 江鉴生快气死了：“给你们才是浪费资源！你们懂什么！” “你们仙人就是话多！”魔族将领按捺不住，率先跳了出来，“少废话！我魔族的规矩，成王败寇，打得赢我们，我魔族就继续奉你一声帝君！若是打不过……” 他的停顿意味深长。 “江鉴生……”帝君道，“回去。” 江鉴生：“帝君——” “离开这里……”他道，“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江鉴生看看一脸平静的帝君，又看看那些虎视眈眈的将领，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撕了张传送符，骂骂咧咧地走了。 真人嗤笑：“帝君如此高傲？身边一个人都不留？” 帝君：“碍事。” 真人：“……”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总有种自己被羞辱的感觉。 魔族将领拎着武器便上了。 这一战，持续了足足十天。 四方神兽异动，人界仿佛遭受地震海啸，地动山摇。灵气波动直逼仙庭，美轮美奂的建筑也毁了七七八八。 真人魂飞魄散，仙君一气留存，却也提不起任何力气。 周围尽是尸体与生魂。 他们从未见过帝君出手，以为他性子寡淡，空有其表，不过是个花瓶。 哪知就算请出四方神兽，也不足以将他斩杀。 不死不灭，与天地共生……难道就这么强大么？ 几位仙君与真人交换眼神。 他们查阅无数上古典籍，做了千万次模拟，终于找出了杀死帝君的办法。 有仙人闭上眼，念出献祭的口诀。 魔界将领断了一腿一臂，残肢拄着武器撑起身体，却是笑着的：“帝君果然是帝君。帝君，您做了这么多年仙，不如考虑入魔？您若入魔，三界便不再是三界，只有魔界！” 有真人怒目而视：“申屠，你！” “这有什么……”申屠哈哈大笑，“你们说得道貌岸然，做出的事情跟我魔界有何区别？不都是觊觎这帝君之位——” 说时迟那时快，便见一仙人腾跃而起，一剑直逼帝君胸口，剜出那颗裹着白光的鲜活心脏。 下一刻，天崩地裂。 胜利的仙人笑容癫狂：“云亭帝君，这一战，你必死无疑——” 帝君平静地看着他，桃花眼里无悲无喜，让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仙人甚至产生错觉：他根本就没想反抗。 然而局面已定，他们只有安慰自己，他们胜利了。 人陆陆续续离去。 帝君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 他的胸口空洞，白光大作，裹住了他的身体。 “帝君！”江鉴生忽然出现，“你们打得可真够久的，我等了足足十天……帝君您这是在做什么！您怎么了？您真输了啊？？” “没有……”帝君语气依然平淡，“我只是在想，若遂了他们的愿，会不会真如他们所说，变得不一样。” 胸口光芒大作，他终于注意到，发光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挂在胸前的那块镇心玉。 这段明天应该就结束啦。马上就让三个人面对面（？），打起来打起来—— 第501章 云亭帝君（6） 江鉴生还在那噼里啪啦，就差吧嗒吧嗒掉眼泪了：“所以您还真拿自己身体做实验啊？您真要死啊？” 帝君：“我不会死，灵魂破碎重组罢了。” 江鉴生：“您的心都被挖了重组个毛线！你真要做没心的人啊！” 帝君：“不可以么？那申屠的提议倒是不错，做惯了仙人，我想入魔试试。” 江鉴生一脸震惊：“帝君您冷静！我知道您不在乎我，您总得想想温妹妹吧！” 温妹妹…… 帝君一愣。 脖颈前的镇心玉通体温热，为他传递温度。 他的情绪本就极淡，心被挖去之后，更是没了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可以轻易便抛下一切。 他却忽然想起来，他的身边，是有例外的。 怀里蓦地一沉。 黑发杏眼的小姑娘看着他，双眸清澈见底，比任何珍稀罕见的夜明珠还要耀眼。 她轻声唤道：“哥哥……” 白皙细嫩的手抚上他的胸口，那一块，是空的。 帝君怔怔地看着她。 她双手捧起虚无的白光，填进他的胸膛。 白光与血脉相连，胸口似乎重新有东西在跳动。 而面前的小姑娘，却越来越小，逐渐回到了初见时女孩的模样。 她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她倒在了他的怀里。 帝君恍然回神。 这是块镇心玉。 玉石本无心，却在他危难之际，孕育了一颗心，然后送给了他。 他胸口跳动的心，属于小姑娘。 那一瞬间，无数热流涌上四肢百骸，有一种强烈的情感呼之欲出，令他不知所措。 可他的身体在渐渐透明。先是肉身毁灭，而后便是灵魂的魂飞魄散。 他忽然道：“江鉴生。” 看傻眼的江鉴生猛然回神：“帝君我在！” 他抱着小姑娘起身，交到他的怀里，“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江鉴生接住小姑娘，受宠若惊：“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他又解下系着镇心玉的红绳，轻轻一划，一滴血浸在玉里。 而后解掉红绳，摘下手上的戒指，用红绳串起，系在小姑娘的颈上。 “我把她的本体，放在了这枚空间戒指里。我留了一抹神识，若她有性命之忧，戒指会带她的灵魂前往小世界……找我的灵魂碎片……”他道，“收好。” 江鉴生：“嗯。” “我魂飞魄散之后，余留的神识会前往我的下一世，你便带她去我的下一世吧……”他又道，“这些神识能维持的时间不长……也许陪她三年，也许陪她五年，消散之后，相关记忆也会一并抹去。” 他闭上眼：“若她醒后生活顺遂，性命无虞……那便永远不要告诉她这个秘密。若是那些人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那抹神识被唤醒……” 那她便，永远属于他。 他没有说话。 江鉴生张了张嘴，意图说些缓和气氛的话：“帝君，您一定要回来啊！我得给小姑娘当哥哥了，你小心温妹妹以后不认你只认我！” 帝君忽然睁开眼，瞥了他一眼，“那你就换个安全的样子。” 江鉴生：“……” 帝君随意挥手，面前的英俊青年，便变成了鹤发白须的老者。 江鉴生摸了摸自己长长的胡须：“……”草。 帝君恍然不觉：“不行么？” 他又挥了挥手，胡须变短了，头发变黑了。 江鉴生：“……” 他妈的……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效犬马之劳，这些道理他都懂，而且他也愿意留在云亭帝君身边。 可他妈的，云亭帝君是真把他当犬当马啊！！ 行，把他变成这个样子是吧，那他就要当小姑娘的师父，等云亭帝君回来了，他要云亭帝君喊他爹！ 二人相顾无言，小姑娘依然昏迷不醒。 最后，云亭帝君道：“江鉴生，多谢。” 他握着小姑娘的手，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随风而散。 “不愿醒？！”江鉴生一脸惊愕，“她不会沉浸在过去我和她的美好回忆里了吧？” 宋之怀：“……” 他按捺住口吐芬芳的冲动，嗓音是一贯的冷静，“江鉴生，你喝水么？” 江鉴生：“喝喝喝！” 身边的机器人立刻端上一杯水。 宋之怀冷笑：“多喝点。” 堵上他的嘴。 打发了江鉴生，宋之怀依旧忧心忡忡。 他盯着屏幕，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小姑娘的各项指标开始恢复正常。 她要苏醒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舱门。 小姑娘平躺着，双手交叠于胸前，戴着头盔。 杏眼紧闭，樱唇翕动，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哥哥……帝君……” 帝君…… 宋之怀微微一愣。 然而小姑娘又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睡。 他按着太阳穴，合上舱门，头痛欲裂。 一定有办法。 一定有办法唤醒她。 他创建这个空间的意义，就在于把「小世界」融入「游戏」。 眼下小姑娘昏迷不醒，只有三种可能。 要么如江鉴生所说，沉浸于她美好安逸的过去； 要么，是以为自己还在小世界里。 还有最后一种，是连他也不知道——或许是不记得的回忆。 直觉告诉他，这段回忆，也有他的参与。 或许是他记忆的最关键部分，灵魂融合之后，他就会全部想起来。 但不是现在。 机器人也为宋之怀倒了一杯水。 宋之怀一饮而尽，那股疼痛感似乎散了些。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又自嘲一笑。 宋之怀啊宋之怀，你可真是栽得完完全全。 他坐下来，打开主脑，进入控制系统，盯着控制面板的数据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江鉴生走过来，问他：“怎么办？高科技的方法行得通吗？如果实在不行，你知道怎么回现实世界吗，要不我们把她带回去试试？” “我灵魂不全，回不去……”宋之怀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敲下一行一行代码，“但我可能有办法。” 江鉴生：“你这又是咋了？” “一下子解释不清，晚点再说……”他停下动作，转身对机器人说道，“喊游戏开发组过来，我要召开紧急大会。” 江鉴生：我永远在你们爱情故事里扮演配角，没有我你们能成吗？不知道对我好一点吗？ 宋之怀：。 感谢林柠兮（历尽千帆）、渺渺兮予怀……的灵感胶囊，孤僻少女、渺渺兮予怀……慕子言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502章 云亭帝君（完） 顶楼，会议室。 虽然坐在离主位最近的位置，一场五个小时的会议下来，江鉴生表示，自己还是听不太懂。 游戏开发组的人倒是一个个兴奋得很，跟打了鸡血似的。 江鉴生大概总结了一下，就是宋之怀要做一个私人订制游戏。 而且这个游戏，他已经完成了大半，只需要加入一些设定。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游戏安装到那两个游戏舱，让小姑娘进入游戏。 走出会议室后，江鉴生边走边问，“姓宋的，你之前说的那些事是什么？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你和我宝贝徒弟不会有不可告人的交易吧？” 宋之怀突然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 江鉴生：“草，你以为这是你神府我就打不了你吗，姓宋的我警告你——” 宋之怀道：“你想知道吗？” 江鉴生：“……” 不，他不想。） 宋之怀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倒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我和渺渺之间，确实有交易。” 江鉴生：“停！宋之怀闭嘴！” 宋之怀：“我灵魂破碎，落在各个小世界。渺渺自愿与我签订协议，到各个小世界寻找我的化身，取出灵魂碎片。” 江鉴生：“宋之怀闭嘴！！” “至于方法嘛……”他微微一笑，“让我心甘情愿爱上她。” 江鉴生：“……” 他妈的…… 他就说，不管他怎么说宋之怀坏话，小姑娘都没什么反应，似乎已经认清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姑娘年纪轻轻，两人哪来这么多相处时间？敢情说都在小世界里呢！ “宋之怀……”他摩擦摩擦拳头，“打一架吧。” “不打……”宋之怀摇头，“若出点什么事，渺渺看了心疼，你可不要恶人先告状。” 江鉴生：“……” 谁他妈才是恶人啊。 两人渐行渐远。 身后一大批吃瓜群众面面相觑。 有人指着江鉴生：“那是谁？” 对面的人迟疑：“宋先生的……朋友？” 另外的人哈哈大笑：“朋友？他们都快打起来了哈哈哈。” “嘿，那可不一定……”有人挑了下眉，“你听说过相爱相杀吗？” “cp不能乱磕……”一位女人推了推眼镜，“宋先生有女朋友。” 公司众人：“哪来的？” “那间房间，就是给他女朋友准备的……”戴眼镜的女人道，“之前我受宋先生之托，把他女朋友接过来……对，就是《异世奇闻录》获得全套云上揽月装扮的那个小姑娘。” 公司众人：“喔——那这个游戏……” 女人点头：“我估计是。” 众人又看着二人的背影，脑海里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位先生是小姑娘的哥哥吧？” “我觉得就是！我也有个妹妹，我妹早恋的时候我直接抡拳头揍人的！表情跟那位先生一模一样！” “敢抡宋先生，他胆子真大。” “毕竟是大舅哥。” “我还以为宋先生无所不能，结果居然也要受束于大舅哥吗，哈哈哈。” “那可不一定，我倒觉得宋先生不会让自己吃亏。” “嗨，谁占上风还不一定呢，要不要打个赌？” 话题一抛出，公司众人的兴奋劲上来了。 “赌！我站大舅哥！抢妹妹的男人都该死！” “宋先生无所不能，我站宋先生，哥哥也该打死。” 话题的两位主角已经回到了实验室。 宋之怀问：“刚刚的会议你也听见了吧，懂我的意思么？” 江鉴生：“……” 一开始是不懂的，后面宋之怀说了跟小姑娘做交易的事，他不想懂了。 想再来一次是吧？ “我不知道渺渺被困在了哪段回忆里，所以要以她习惯的方式，把她找回来……”宋之怀道，“我会连上游戏，作为攻略对象出现。” 江鉴生反唇相讥：“为什么是小世界？你不觉得她跟我那段记忆更好吗？” “我有完整的人设大纲……”宋之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去你那段也可以，故事设定写给我。” 江鉴生：“……” 欺负他记忆不全？？ “宋之怀……”他冷静下来，“你要脸吗？” 宋之怀叹气：“我以为你第一天认识我。” 江鉴生：“……” 宋之怀又问：“你不想回现实世界了？” 江鉴生：“这跟回现实世界有什么关系。” “我还差十块灵魂碎片……”宋之怀道，“五个小世界结束，就可以回去。” 虽然他已经掌握了获得灵魂碎片的方法…… 但宋之怀依然觉得奇怪。 寻找灵魂碎片，必须要有小姑娘的参与，他一个人是不行的。 为什么呢？ 他的心跳得很快。这颗鲜活、炙热的心脏，与他的血脉相连，像是凝固的滚烫岩浆。 江鉴生陷入了沉默。 半晌，才看见他点头：“好吧。” 这不是开玩笑，若是能回到现实世界，他憋屈一点，倒也没什么。 反正也从来没有硬气过。 “我会和渺渺一起进入游戏……”宋之怀说道，“我不能确定我遇见的渺渺有多少记忆，她可能会选择性地遗忘一些东西……所以我做了应急装置。你在外面等着，如果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就强行切断连接，可以把我唤醒。” 江鉴生：“可我也不会看大屏幕啊，我咋知道你们在小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宋之怀：“不懂就学。工作人员随便问。” 江鉴生：“……” 他一个修仙的，为什么要学这些高科技的东西，背点口诀画画符不好吗？ “等等，宋之怀……”江鉴生忽然灵光一闪，“一开始你跟渺渺相遇，你是以什么身份？” 宋之怀不明所以：“系统。” “那就对了！”江鉴生一拍脑袋，“我跟你们一块进入游戏，我当系统！” 宋之怀：“……” “你看啊……”江鉴生一一道来，“我当系统，可以随时查看你俩的情况，以免发生意外。如果渺渺认出了我恢复记忆就更好了。你可别忘了，我才是她师父！” 宋之怀：“……”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他冷漠地说道：“好吧。” 江鉴生——渺渺与小宋爱情路上的最大阻力。 江鉴生：终于轮到我做主了，姓宋的等着吧，看我怎么玩。） 看评论有些宝贝说没有看懂这一节啊，我简单地解释一下，就是「星际空间」和「渺渺的回忆」两个世界同时进行，渺渺陷入回忆醒不来，星际空间的两个人在想办法唤醒她。 过多的剧情我不敢说了怕一不小心就剧透，有思路清晰逻辑强大的课代表吗？请发言！笔给你！ 二月结束啦，嗯，假期也结束了_（:_」∠）_ 第503章 不良学神（1） 温思渺是一块石头。 具体而言，一块玉。 有名字、有身份的镇心玉。 她转世而来，前尘往事记不太清了。但也知道，她的情况，绝对不会是这样。 她堂堂修士，居然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书包，走在种满香樟树的校园里。 画面很美好，但温思渺对这个场景有着本能的恐惧感。 脑海里循环一句话，「不要高考不要高考」。 什么情况。 她一脸莫名，盯着课本发呆，觉得这一切都充满了迷惑。 耳边突然「叮」了一声。 【欢迎绑定系统！】 温思渺：？ 【我是您的专属系统。您对消失的记忆是否充满疑惑？完成我的任务，您便可恢复记忆，回到现实世界。】 实验室内，江鉴生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一行行字，手指翻飞。 开玩笑，这么多年做主播的经验，忽悠个小姑娘不是信手拈来？ 她动了动唇：“系……统？” 轻微的声音被淹没在《运动员进行曲》之中。 【我存在于您的脑意识之中，您若想和我对话，直接在脑海里说即可，不用出声。】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下头。 江鉴生继续打字：“您现在的身份是一名高三生，一些具体的设定都在您的身体里，您有空可以翻一下记忆，消化消化。” 小姑娘问：“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江鉴生盯着屏幕上的「攻略男神（0/10）」，陷入沉默。 【好好学习。】 ——反正他就不信宋之怀不会自己送上门。他自我攻略去吧，别在这打扰小姑娘。 还男神？想得倒是美好。 温思渺：？？ 【好好学习，考上985，读历史系。】 ——对，他翻了下宋之怀做的小世界温思渺设定统计表，对于专业问题，出现最多的就是这一串，那准没错。 温思渺：？？ 【我们有每天、每周、每月和每个联考阶段的学习任务，上到高考真题，下到历届模拟，您需要依次完成。】 ——可不是，他的主脑连接着强大的星网，几千年前的高考题库罢了，他一搜就能搜出2个T！ 前･修士･后･新晋程序员･江鉴生表示对这个世界适应得非常快。 温思渺：？？ 【至于其他的，您就不用想了。我们的目标是，活到老学到老，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学习！】 温思渺：“……” 现在解绑还来得及吗？ 比起找回记忆，她更不想高考啊啊啊！ 温思渺：“系统，我觉得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什么？！】 江鉴生手速飞快： 【宿主您要知道，在我们星际，高考模式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您知道什么叫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吗？就是高中读五年，高考考三次。】 温思渺：“……”好恐怖，有被吓到。 【生在非星际时代，您不觉得您已经够幸福了吗？一次高考而已，为了找回记忆，冲呀！！】 温思渺：“……” 离谱…… 【叮！考虑期结束，任务领取成功，新的一天从开晨会开始！渺渺加油！】 温思渺抬头望天。 她是块石头，玉石是没有心的，情感体会总要比正常人慢半拍。 她从前该不会是得罪了人，才弄出个系统来整她吧？ 这个系统，好傻哦。 莫名其妙接了任务之后，系统也安静了下来，只是叮嘱她记得去高三（6）班的队伍。 周一的早晨，按照惯例是要开晨会的。 升国旗，奏国歌，而后是校长、年级主任、年级代表讲话，发言稿漫长无波，让人昏昏欲睡。 实在是无聊。 温思渺站在队伍末端，旁边都是迟到的人，没来得及回教室，背着个书包，意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便回顾了一下这具身体的记忆。 高三生，就读于市一中，今天是她转学的第一天。 究其转学原因，还稍微有些复杂。 她不是本地人，父母在大城市落脚，没有迁户口。她在那个城市生活了十七年，读到高二，被告知无法参加高考，必须返回户籍所在地。 大城市高考采取自主命题，这边则采用全国卷，两种考法都不一样，她无法直接在大城市读到高考，这才回到这里，选择了市一中。 父母在大城市抽不开身，她便借住在本市的舅舅家，表妹也在市一中，读高二。 进学校是表妹带她来的，表妹说要去教室放书包，眨眼就不见了踪影，现在估计已经回队伍了吧。 温思渺没跟表妹正面打过交道，她也无所谓这些。她不喜欢处理人情世故，系统都说了，她的任务是学习。 嗯，好好学习，考大学，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别管。 消化完记忆，晨会刚好到了尾声。结束的bgm居然不是《运动员进行曲》，而是《感恩的心》。 温思渺的嘴角微微一抽，这就是全市最好的学校市一中吗？真有特色。 她跟着大队伍一起走。 回教室的路经过食堂，没吃早饭的人蜂拥而至，队伍走着走着就散了，上楼时周围已经不见几个人，教室也挺空的。 温思渺一眼扫去，发现教室里没有空座位，每张桌子上都堆满了书。 她一时迟疑。 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同学陆陆续续来齐。 班上人不算多，四十个左右，教室显得大而空旷，一排多出来的桌子和椅子堆在最后。 站在门口的她就十分显眼了。 班主任也跟着过来了。 看着小姑娘安静乖巧的模样，她心里一软，拉着她走进教室，“同学们，我们班有一个转校生，温思渺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这个时候，披了件校服外套、单肩挎着包的少年姗姗来迟。 他似乎刚刚睡醒，嗓音沙哑慵懒，“抱歉啊，迟到了。” 屏幕外的江鉴生：这什么古早剧情，这就是宋之怀口中的完整大纲人设吗，他好土。 江･翻身把统做･鉴生：欢迎绑定好好学习系统！我们的目标是好好读书，走上人生巅峰！ 渺渺：道理我都懂，我要解绑。 别笑了别笑了，高中的梦想就是考985历史系，虽然没成功，梦还是要做的（。 我夹带私货，我有罪，我认错（手动狗头； 感谢希见、涵･的灵感胶囊，Fairy_桃、解忧银河岛、9988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504章 不良学神（2） 温思渺好奇地抬头看去。 少年有一张好看的脸，身形颀长，一对桃花眼弯着，似是含了情。 帝君…… 温思渺微微皱眉。 班主任已经开了口：“宋之怀，你到后面站五分钟。” 少年懒懒地拎着包，点头道好。 周围的同学目不斜视，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比起这个，新来的转校生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同样是一身校服，宽大肥硕，穿在小姑娘身上，却突然变得不平庸起来。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吧。 而温思渺，还在纠结怎么做自我介绍。 她想了想，干脆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大家好，我叫温思渺。” 下方一片掌声。 她甚至可以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哇，新来的妹妹不仅长得好看，字也好看，名字还很好听！” “又不知道年龄，怎么就成妹妹了？说不定是复读的呢！” “得了吧，长得这么可爱，比我大我也喊妹妹了！” “庸俗。” ……同学们好热情。 温･从来没有上过学･社恐･思渺，感到受宠若惊以及惶恐。 班主任忙道：“好了好了，没见过新同学是吗？这节课什么课啊，老师没来就赶紧抓紧时间看书！温思渺同学，教室里没有空位置了，你搬一张桌子坐到最前排吧。” “不、不用了……”温思渺连忙摇头，指了指教室最后，“那里有位置，我坐到后排就好。” 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有一张桌子，单人单座，刚好多出一个人的位置。 一时之间，班里一片寂静。 温思渺不明所以，班主任也略是为难。 便听见教室后方传来一声轻笑，随后是少年懒洋洋的声音：“行啊。我帮你搬桌子，你想坐里面还是坐外面？” 全班同学：？！ 班主任：…… 温思渺：。 系统的话适时浮现：“渺渺！！不能坐后面！！” 温思渺茫然：“为什么？” 她还挺想坐后面的，后排很安静，没有人打扰。前排就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前有授课老师，后有全班同学，多可怕啊。 【我们是要考985的人。】江鉴生痛心疾首地敲字，“坐后排怎么好好学习！！” 温思渺：“我觉得后排挺好，清静的环境更适合学习。” 江鉴生：“……” 「那好吧。」他又强调，“每日任务不能忘啊！我看你课表了，第一节 课英语课，放好东西就拿出课本看书！” 这个逼着她读书的语气，怎么有点熟悉呢。 温思渺沉思。 她走神的空荡，桌子已经搬好了。少年站在她面前，桃花眼微微弯着，“自作主张放里面了，没有意见吧？” 他好自来熟啊。 温思渺摇头，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 宋之怀：“……” 便见小姑娘规规矩矩地坐下来，放好书包，抽出一本英语课本，开始认真地看单词，没再说过话了。 宋之怀：“？？” 这剧本不对啊。 按照原有的剧情设定，这个时间点，小姑娘已经与「系统」进行绑定，需要完成「攻略男神」的任务。 与此同时，系统还会颁布许多小任务，譬如与男神进行各种各样的互动，以拉进度条。 怎么小姑娘对他爱搭不理的？ 小姑娘不认识他，他倒没什么意外，现在的她估计处于某段回忆里，那段回忆极有可能没有他。 他奇怪的是，小姑娘明明接了任务，攻略对象近在咫尺，她居然不考虑制造一点互动机会？ 反倒是专注地看起了课本？ 江鉴生到底在搞什么！ 他就知道那人不靠谱，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温思渺在看英语书，看不见宋之怀的表情，只觉得旁边有道炙热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她皱皱眉，没抬头。 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她知道这门课叫英语，西洋国的通用语言。 这具身体的成绩不错，英语不算差。不然，从未接触过英语的温思渺看这课本就该跟看天书一样了。 虽然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温思渺深深叹气。 读书好难。 唉…… 温思渺看不见宋之怀的表情，屏幕外上帝视角的江鉴生却快笑疯了。 “宋之怀你也有今天，哈哈哈……”江鉴生乐不可支，继续给温思渺布置任务，“嗯，英语课上完是语文课，也不知道她听不听。不听的话就刷题吧……” 反正不能给宋之怀趁虚而入的机会。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宋之怀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爸爸！ 敢肖想他宝贝徒弟，做梦去吧！ 宋之怀坐在小姑娘身边，随便拿了本习题，偶尔看两眼，眼角的余光全落在小姑娘身上。 看她看完英语看语文，看完语文看数学，看完数学看历史……总而言之，桌上永远堆得满满当当，没时间抬头。 一到中午放学，一句「中午去哪里吃饭」还没有问出口，两个女孩子就亲亲热热地跑过来，声称是受班主任之托来带她熟悉学校的，然后把他的小姑娘骗走了。 宋之怀：“……” 小姑娘走后不久，他的身边又围了几个男生。 “宋哥，打球去吗？”一个男生勾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怎么还在做题啊，您老还需要做题吗？打球打球，队伍缺人啊！” 宋之怀：“不去。” 他要看看是哪些东西吸走了小姑娘的注意力。 “哎哎哎……”男生又道，“不打球，饭总得吃吧？去食堂呗？” 宋之怀：“不吃。” 小姑娘不跟他一块吃饭，他没心情，食不知味，味如嚼蜡。 男生：“？？” 宋之怀今天怎么回事？ 谁不知道宋之怀是一中的霸王，狠起来直接上拳头那种。颜值和成绩都好到逆天，在学校里压根没人敢惹，三年来都是一个人坐教室最后排。 今天多了个同桌就够稀奇的了，关键是人是他自己邀请来的，邀请成功也就算了，居然还先郁闷上了？ “宋、宋哥……”有人小声问道，“你咋了？起床气持续四个小时啊？” 小宋：我老婆跟别人跑了。 就突然很想写个校园哈哈哈。 三月第一天，加油呀—— 第505章 不良学神（3） 宋之怀神色郁郁：“滚。” 几个男生：“……” 他们只好从宋之怀的座位前离开，转身窃窃私语，“宋哥这表情不对啊。” 有人举起手：“我知道我知道！昨晚我家客厅里放了个电视剧，是讲男主逆袭的，那会儿得知他老婆跟别人跑了，男主也是这个表情！” 几个男生：“得了吧你！玩笑都敢开到宋哥头上？不要命了是吧！走走走，打球打球！” 不远处的宋之怀：“……” 声音那么明显，当他死了吗。 宋之怀跑掉的老婆刚跟两个女同学从食堂里出来。 高个子的女生是班长，旁边那个留着短发勃勃头的女生是副班长，两人关系不错，奉班主任之命带温思渺逛校园。 市一中享誉百年，不论教学质量还是教学环境都是全市顶尖。 这是几年前搬迁的新校区，毗邻湖畔，占地面积极广，除了容纳千人的操场之外，还有体育馆、羽毛球馆、游泳馆等设施，甚至专门开了间校史馆，基础设施快赶上一所大学了。 当然，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随处可见的香樟树与梧桐树。 “午休是12：40，一会儿会打铃，1:40开校门。不过学校对这块管得松，下午上课之前回来就行……”班长介绍道，“学校对高三算是最放松的了，只要做好学习的义务就行。” 毕竟他们高三生本来也没多少业余时间。 副班长亲热地挽着温思渺的手，“听说你是从s市来的？哇，那边高考可是地狱模式，你成绩一定很好吧？” 小姑娘乖巧安静，看着冷漠疏离，其实很好相处，两人很快就与她熟悉起来。谁不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呢？ 温思渺斟酌用词：“嗯，一般吧。” 这具身体的成绩好不好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不太好。 两人只当她谦逊。 “没关系，你第一次写全国卷，有些不懂的题型都可以来问我。当然，你问你身边的也行，他是我们年级第一。”副班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屏幕外的江鉴生：年级第一？姓宋的真会给自己加戏。怎么，认准了渺渺一开始读不进书，等她来找他问问题吗？不不不，他现在手握最强学习系统，就不信教不好渺渺！ 班长却是有些纠结：“问他，不太好吧……他欺负渺渺怎么办？” “嗨呀，他都对我们渺渺这样了，而且又是同桌，总不会连问题都不回吧？”副班长不以为然。 温思渺的眼前浮现了少年的脸，以及，那双桃花眼。 真奇怪，他们分明只见了几面，全程她都没有抬头，他的五官却如此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 帝君…… 是什么？ 温思渺便问：“我同桌……就，宋之怀，他很出名么？” 宋之怀，这应该是他的名字吧，她早上听见班主任这么喊的。 这下子，班长和副班长似乎都打开了话匣子，一句接一句说个不停：“当然！他可是我们学校风云榜第一名，以一己之力创造三年八卦的男人！” “对面学校的人见了他都要喊声哥！” “他长得很帅，家里还很有钱！” 温思渺：“……” 班长轻咳一声，稍微正经了些：“咱们这不是文科班吗？学校理盛文衰，就想扶一扶文科，每届都会专门选人，宋大佬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分班之前，年级主任特意跟宋大佬谈话，说他语数英三科都很拔尖，文科随便学学就能考个好大学，只要他愿意学文科，成绩保持，他干啥学校都不管。 后面宋大佬就同意了，分来了咱们班，一直都是年级第一，甩第二名二三十分的那种。” 无他，文科数学是弱势，再简单大家也学不好，而宋之怀基本都是满分。一张数学卷子，就够拉分了。 “而且，就是因为他……”副班长啧了一声，“咱们班门口就没清净过。从高三到高一，每年都有无数飞蛾扑火的女生啊。” 温思渺：“……” “这人也挺神的。他人缘很好，那些男生都爱跟他玩，偏偏他自己不喜欢，每回选座位都是一个人坐最后一排的角落，从来没有同桌。说起来渺渺你还是第一个被他另眼相待的女生呢！” 副班长八卦的目光落在温思渺身上，若有所思：“难道宋大佬也是个颜控？” 温思渺没说话。 耳边有班长和副班长叽叽喳喳，眼前的系统也很吵。 【渺渺我跟你说，这种花里胡哨的男人一般都是渣男，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他只是图你的脸！】 【咱们的目标是好好学习，不是被野男人拐啊，渺渺你可千万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学业为重！】 【高三，这可是高三，人生只有一次的高三！考不上985你得读高四的！】 温思渺：？？还要读高四？？ 她一脸怀疑：“系统，你很激动。” 江鉴生：“……” 她真的失忆了吗，为什么一开口还是针对他，呜呜呜宝贝徒弟我是你的亲亲师父啊。 温思渺又道：“你好像对他很有敌意。你们有过节么？” 江鉴生：当然有！夺女之仇不共戴天！ 他打字：“没有。他就是个npc，纸片人，我跟纸片人能有什么关系。” 温思渺道：“那就更奇怪了。既然他只是纸片人，还有可能对我学习有帮助，有什么可针对的？” 江鉴生：“……” 宋之怀在哪，把当年那个单纯的徒弟还给他，瞧瞧把人小姑娘都教成什么样了！！ 温思渺不再搭理系统。 她有意忽略，那些文字就隐去了。 唉，真吵，她到底做了什么孽才绑定这么个系统。 两位班长已经讲完了宋之怀的故事，并且叮嘱道：“总而言之，渺渺，要是宋之怀欺负你，你赶紧跟我们说，我们帮你把座位换了。” 宋之怀在教室里倒是安静无害，然而凶名在外，不包准会不会作出欺负小姑娘的事。 温思渺点头道好。 小宋：情侣之间叫欺负么？ 晚安…… 第506章 不良学神（4） 温思渺在学校逛了一圈，赶在午休铃声打响之前，踩点回了教室。 副班长走读，直接回了家，走之前塞了两块巧克力给她。包装很精美，印着她看不懂的花体字母。 “这是我姑妈从意大利带过来的，鱼子酱巧克力，老好吃了！” 她挤眉弄眼，“记得慢慢品味啊！喜欢你才给你这个，不要忘记我的好！” 温思渺受宠若惊地道了谢。 她和班长一块进教室的。 少年趴在桌上，看着恹恹的，似乎已经睡下了。 手边堆了不少东西，巧克力糖纸贺卡信封，都是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新添上的。 她记得在教室门口时，与两个女生擦肩而过，她们似乎也刚出来，匆匆忙忙跑回自己的班。 班长也看见了，啧了一声，习以为常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温思渺走了过去。 “宋大佬可受欢迎了，不知多少女生飞蛾扑火……” 温思渺的脑海里响起副班长的话。 她别过脸，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坐下来，翻开了习题集。 1:40的解封铃声打响，宋之怀也醒了。 温思渺没抬头，手上握着笔，眼角的余光却跟着他走。 他起身，随手抓起那把礼物，丢在对面男生的桌上，神色郁郁：“拿去分掉，不要就扔了，再卖我消息别怪我不客气。” 男生笑嘻嘻的：“哎呀宋哥，小本生意小本生意，给您道歉，下回保证不这么干了！” 宋之怀：“滚。” 语气很冷淡，没多看那些花花绿绿的礼物一眼。 温思渺低头写作业。 数学已经开始二轮复习了，刚讲第一章 ，集合。扭曲诡异的字母和符号，好难。 下午地理老师临时有事，跟数学老师换了课。原本今天就有两节数学，一换就成了三节，其中两节还是连堂。 数学老师也懒得讲课，直接发了张没有大题的卷子下来，让他们做随堂测验，晚上讲评。 没错，晚上也是数学晚自习。 下面人唉声叹气，数学老师一脸嫌弃：“你们以为我想讲课啊！我也是迫不得已！要怪就怪那排课表的老师！” 温思渺做了一中午数学，看得头晕眼花，眼下又发下一张卷子，只有面无表情地拿起了笔。 她一摸口袋，摸到两块巧克力，便拆开其中一块。 巧克力是流心的，夹心软软甜甜，撒了榛仁碎，很香。 这具身体的过去记忆姑且不谈，这是石头温思渺第一次吃到巧克力。 好甜好幸福，呜呜呜，这就是幸福的感觉么。 她一下子有了动力，演算的动作也快了很多。 宋之怀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地写题。 他没有拿草稿纸，几乎是看一眼就得出答案，字母写得不羁又随意。 身边的小姑娘倒是认真许多，偷吃巧克力的时候杏眼弯弯，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一脸餍足，可爱的很。 笔在试卷上落下长长一道划痕，宋之怀仰头喝了一口水。 咕噜咕噜，喉结微微滚动，校服外套拉链没拉，些许水渍在里面的衬衫上晕开，隐约看得见锁骨的轮廓。 15分钟，他停下笔。 温思渺才写到第六题。 12道选择，4道填空，一共80分，老师给了90分钟答题时间。 前几道基础题还算简单，到第六题难度就开始加大。温思渺零基础，这具身体的记忆还有待消化，做起来很吃力。 她几乎踩着点交卷，跳了两道选择一道填空不会写，随便填了几个答案上去。 一转头，身边的少年又趴下了。 半张侧脸，肤色冷白，额前隐有冷汗。 温思渺一怔，他的状态有点奇怪。 想了想，温思渺决定给予他礼貌的关怀，于是戳了戳他的肩膀。 少年猛地抬起头，吓了她一跳。 这个时候，她意识到，他的脸色真的很差。 小姑娘小声问：“同桌，你怎么了？” “低血糖，胃痛……”宋之怀淡淡道，语气没什么起伏，“老毛病。” 虽是如此，他眉头皱着，似在隐忍痛楚。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温思渺更奇怪：“怎么搞的？” 这具身体偶尔也会低血糖，但那是因为不吃早饭，这都下午了他还犯病啊？ 不问还好，一问，宋之怀便看了过来，似乎是笑了声，“没吃午饭。” 温思渺：总觉得他的语气有几分幽怨。 她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低血糖了该怎么办」。 缺什么补什么，低血糖不就是要补糖吗？至于胃痛，嗯，多喝热水准没错。 她想了想，拿出口袋里剩下的那块巧克力，放在宋之怀桌上，“我只有这个。” 还挺委屈巴巴的，似乎是他抢了她的宝贝。 宋之怀失笑，按捺住揉一把的冲动，道：“谢谢。” 看来小姑娘那边问题不大，那就是江鉴生的问题了。 温思渺又说：“我的保温杯里有热水，你要喝么？可以拿杯子接一下。” 宋之怀还没说话，江鉴生先忍不住了：“渺渺！！男女授受不亲，慎重！！” 温思渺没理他。 面前那双桃花眼弯起来，“没有，但我可以帮你洗杯子。” 许是他的笑太好看，温思渺恍了下神，反应过来时，那句话已经脱口而出：“好吧。” 江鉴生在屏幕外疯狂敲字：“渺渺！！他在装可怜！！他在演戏！！你不要被他骗了！！” 【假的！都是假的！他自己中午不吃饭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害他低血糖的，你不用管他！】 【学习，我们要学习，我们的心里只有学习！】 小姑娘一脸认真地教育他：“系统，你这样不对。” 江鉴生：“……” “同学之间要友好相处，你为什么对他满怀敌意？” 她十分不解，“我发现他数学真的很好，现在对他好一点，也许以后问问题会轻松很多。” 江鉴生：“……” 无、无法反驳。 “而且……”她又道，“学习是循序渐进的事，不能一蹴而就。你再要挟我学习，我就解绑。” 江鉴生：“……” 宋之怀，不共戴天！ 小宋：咦，我才刚开始拉进度条，它怎么自己动了？ 江鉴生：^_^ 第507章 不良学神（5） 江鉴生说不过她，江鉴生闭麦了。 宋之怀喝了一口水，起身要去洗杯子，被小姑娘叫住：“不用，我用杯盖喝水，不算有接触。” 他重新坐下来，一句争论都没有。 温思渺：“……” 总觉得自己说话太顺其自然了些。 十点，高三晚自习结束。 温思渺还在做一道数学题。 她把老师写下的讲解步骤规规矩矩抄下来，自己演算了半天，却依然算不出这个答案。 一抬头，教室的人都走了一半，本就空荡荡的教室显得更空了。 身边忽然响起少年漫不经心的声音：“这里数据代错了。” 温思渺懵了一下。 他点了点她的草稿纸，“你从这一步，往回推。” 咦，果然少了一个数。 温思渺翻开书看，发现她一开始就记错公式了，难怪算不出来。 “不早了……”他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快回家。” 温思渺：“……” 他的手， 放在哪里？ “怎么？”宋之怀挑了下眉，“点化你一道题，不可以摸么？” 小姑娘吞吞吐吐的：“好吧。” 趁着她走神，宋之怀又飞快地揉了一把。 发质柔软细腻，炸毛的模样也很可爱，就是不记得他了，唉。 温思渺：“……” “预支一下……”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明天给你把这张卷子讲一遍。” 温思渺：“……” 他笑着走出后门。 温思渺背着包，边走边跟江鉴生吐槽，“系统，你说得对。” 江鉴生：“？” “学习最重要。” 江鉴生打下一排「哈哈哈」，没发，删掉了。 就，有被爽到。 闺女终于开窍了，老父亲太欣慰了。 叫宋之怀作死吧？哈哈哈！ 温思渺走出教室，发现门口有个女生站在那里。 穿着同样的校服，背着书包。 女生留着及肩长发，特意披散下来。温思渺来的时候，她正在重新把长发扎成低马尾。 温思渺眨了下眼，总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好像是她那个高二的小表妹，叫什么……许相宜？ 许是温思渺母亲那边的姓。 许相宜果然在等她。 见她来，她不满地嘟囔了几句，“表姐，人都走光了你怎么才出来？动作也太慢了吧。” “有道题耽误了……”温思渺慢吞吞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毕竟许相宜早上消失得那么彻底。 “题写不出来可以回家写啊……”许相宜道，“你知道我在这等你多久了吗？” “抱歉……”温思渺皱了下眉，“以后不用等我了，这个点有地铁。” 这个表妹好不讲道理啊。 许相宜的脸色僵了一下，没说话。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 安静许久之后，许相宜才状若无意地问，“表姐，你是不是有个同桌啊？” “嗯。” “我刚刚好像看见他了……”许相宜小声道，“是宋之怀吧？” “嗯。” “你们关系不错？” 不知怎的，温思渺心里不大舒服。 明明都是第一天见面的人。 她的语气淡淡：“不熟。” 许相宜明显松了口气。 她没再多问。 舅舅的车停在学校门口。 舅舅倒是一脸乐呵呵，各种嘘寒问暖，问温思渺今天在学校适应得怎么样。 只是回了家，气氛倒有些不太好。 舅妈一脸不耐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舅舅解释道：“高三比他们高二多半个小时晚自习，时间晚也正常。” “可这得耽误相宜多少学习时间。”舅妈皱着眉。 舅舅道：“咱们家离学校也没多远，我可以先把相宜送回去，再开车接思渺。” 舅妈更加不可思议：“油钱不是钱？你这么浪费？” 舅舅也拿她没办法，十分头疼地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自己坐地铁回来……”小姑娘忽然开了口，声音软软绵绵，“地铁三站，不算太远。” 舅舅还是不大放心：“可是……” “高三课业多，可能会耽误时间……”温思渺又道，“自己回家可以自由一些，谢谢舅舅，我没事的。” 舅妈的脸色稍微缓和些许。 这小姑娘倒是懂事，用不着她操心。 舅舅也被她说服，道：“好吧。”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高二高三早读开始的时间是一样的，故而温思渺早上还是同许相宜一起去学校。 高二高三不在一栋楼，许相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与她道别，去了自己的教室。 温思渺继续爬楼梯。 高三不仅单独一栋，还在顶楼，六层。 学校似乎总喜欢这样安排，高三与世隔绝，创造一个足够安静的学习环境，就算下面开运动会也打扰不到他们考试。 宋之怀又迟到了。 也许他是有意为之，踩着下早读课的铃声进教室。老师不在，班上也没人管他。 英语早读确实没什么意思，温思渺盯着课本也昏昏欲睡，更别提念这些单词了。 旁边倒是有个系统在给她加油打气：“渺渺冲啊！读一个单词积一分！” 她问：“还有系统商城？积分能兑换什么？” 那边犹豫了一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王后雄全集？星火英语？” 温思渺：“……” 不用了，谢谢。 身边的人坐下来，神情依旧倦懒，支着下巴发呆。 他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也不知道每天晚上做什么去了。 等温思渺合上课本，他才拉开书包的拉链，递了一本书过来。 ——倒也不是书，是书本形状的礼盒，左上方用丝带系了一个蝴蝶结。 拆开来看，里面是满满一盒的巧克力，各种包装各种口味都有，与昨天的是一个牌子。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笑眯眯的，“昨天冒犯了，就当赔个罪。” 温思渺不大通人情，可「无功不受禄」这句话，她还是懂的。 于是她皱了下眉，没有立即收下：“这样……不太好吧。” 巧克力价格不菲，温家倒也不是缺钱，只是她总觉得跟宋之怀不太熟。 然后宋之怀又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小姑娘恼怒：“有话好好说！” 他把巧克力推过去：“赔罪。” 渺渺：你耍流氓。 感谢林柠兮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508章 不良学神（6） 温思渺：“……”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失笑，“感觉我像在欺负小朋友。” 屏幕外的江鉴生：难道不是吗？ 他的情绪很激动，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字，温思渺选择性忽略了。 小姑娘放下巧克力，吞吞吐吐地问：“你内疚吗？” 宋之怀：“嗯？” 她把桌上的东西推了过去。 昨天晚上那张试卷，有些题的题号用红笔重点勾出，基本都是她的错题。 “就是……”她小声说道，“你昨天说的，那个……不懂的题。” 宋之怀讶异：小姑娘终于记得自己的任务要开始营业了吗！ 他躺平任攻略的！ 他便笑着说道：“既然如此，等今天交上去的数学作业发下来，你把错题一起写给我吧，我一块讲。” 小姑娘受宠若惊。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有一个条件。” 他觉得小姑娘的攻略进程太慢了，他要帮她一把。 温思渺忐忑地看着他。 那双桃花眼微微一弯，“陪我吃饭。” 小姑娘一懵：“中午还是晚上？” 宋之怀：“……” 什么中午还是晚上？ 他都要，每天的那种。 这小姑娘，有机会都不懂得把握啊，江鉴生这个当系统的都不提醒她？ 他放缓语气，有意暗示：“我都有时间。” 小姑娘皱着眉，认真思索：“中午周乐约我……晚上可以吗？” 周乐就是副班长。她平时是走读的，一般不在学校吃饭，今天家里临时有事没法回去，又找不到人一块吃午饭，便来约了温思渺。 那是早读之前的事了，当时宋之怀还没来。 宋之怀：“……” 原来还要排档期么。 他笑容不变，却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好，那晚上。” 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中午，温思渺和周乐一起走出教室。 下到三楼，刚好遇见她的表妹许相宜。 许相宜身边跟这个女同学，两个人都有意化了淡妆，不太明显，唯有嘴唇上的颜色是娇艳的。 “表姐？”许相宜十分惊讶。 温思渺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许相宜有些犹豫，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周乐，还是小声问道：“那个……你同桌在教室吗？” 温思渺一脸莫名：“他好像跟同学去吃饭了。” 许相宜身边的女同学便拉着她上楼了。 倒是周乐感叹了一句：“唉，年轻真好。” 温思渺：“？” “也就他们高一高二闲得无聊，天天往高三教室跑……”周乐幽幽地说道，“我们这种高三狗，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刷两道题。” 温思渺：“他们往高三教室跑做什么？” 周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追星。” 温思渺：“？？” “就你身边那个……”周乐笑嘻嘻地说道，“有多受欢迎，我说过了吧？” 一个高中就这么大，哪届什么风云人物，一下子全校都传开了。 遑论宋之怀这种表白墙常年榜上客，那是一届更比一届出名。 人类情感之复杂，温思渺其实不大懂。只是听周乐这么一说，她隐约间明白了些什么。 她想到昨天中午，宋之怀桌上那满满一桌的礼物。 等她吃完饭回去，会不会又是一桌呢？ 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也许是……不爽。 她不喜欢宋之怀这样受欢迎。 可是，为什么？ 她跟宋之怀又不熟。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回教室。 宋之怀不在，书桌上却是堆满了礼物。 包装盒上放着一张贺卡，写着「生日快乐」。 温思渺不是故意看的。 字太过明显了，她就是、她就是瞥了一眼，一不小心瞥到了。 是许相宜和她的女同学送来的吗？ 今天是……宋之怀的生日啊。 难怪这两天送礼物的人这么多。 温思渺冷哼一声，把宋之怀送她的巧克力往抽屉深处推。 江鉴生在屏幕外添油加醋：“渺渺啊，我就说咱们去坐第一排嘛。你看最后一排多吵，谁知道会不会复习一半多出来个女同学？” 宋之怀活该，哈哈哈。 温思渺的心还真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并且开始思考他的话的可行性。 没过多久，宋之怀回来了。 他身边跟着几个男生，后面几人有说有笑，宋之怀倒是神色淡淡，没怎么说话。 等看见桌子上的一大堆礼物后，宋之怀按按太阳穴，一脸烦躁：“又来。” 发现小姑娘低头默不作声地写作业，宋之怀更心烦了。 他冷着脸，转头对身后的男生道：“拿走。” “喂喂喂……”男生嬉皮笑脸，“这么多礼物，你真说不要就不要啊？” “谁允许你透露我生日的？”他的神色郁郁，“我不过生日。别再让我遇到这种事，拿走。” 男生只好替他收桌子：“好好好。” 反正也是便宜了他们。 奇了怪了，之前又不是没人送礼物，虽然宋之怀每次也是狠心处理掉，但从来没有用这么冷硬的语气与他们说过话。 像只公孔雀，急于表现自己的那种。 他看见宋之怀坐下来，低声对身边的小姑娘说道：“抱歉……打扰到你了。” 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那小姑娘专心写题，头都没抬一下：“没影响。” 宋之怀：“……” 几位男生：“？！” 难怪装腔作势，原来是有情况？ 宋之怀也有吃瘪的时候啊，啧啧啧。 就是似乎不太行。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都是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回了座位。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宋之怀便道：“是吴哲他们把我的生日挂上了表白墙，这两天烦人的事情比较多，我会处理好。” 温思渺：“没——”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便见他笑了一下，“会做这道题么？我教你？” 话题转换之快，温思渺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拿起铅笔，在她的作业上画图了。 这是道地理题，微信初始页面的图片，画了两条线，标了甲乙丙丁，然后问非洲大陆处于雨季的地点是哪一个。 这具身体的地理很一般，温思渺本人……刚从仙界下来，非洲大陆在哪里她都不太清楚。 她只好妥协：“好吧。” 小宋：只要我逻辑抢得够快，她就说不过我^_^ 渺渺：早晚让你闭嘴。 第509章 不良学神（7） 之后又连着讲了几道地理题，温思渺意外地发现，他看着对什么都漫不经心，懂得知识却很多，解题信手拈来，一些方法她根本想不到，更别提运用了。 她的神色认真不少，从那种奇怪的情绪中抽身，专心投入到了学习里。 宋之怀是发现了。 比起他，小姑娘现在对学习要更热情一点。 所以他决定转换策略，从「学习」下手。 讲完这一道地理题，刚好打响上课铃。 “谢谢你……”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说出他的名字，“宋之怀。” “嗯哼。”宋之怀勾了下嘴角，下意识地想揉一揉她的头发，最终克制住了冲动，没有伸出手，只是摸了一下她垂在额前的一点卷翘刘海。 他的指尖温热，温思渺蓦地愣住：“宋之怀……” “嗯……”少年的嗓音懒洋洋的，“消气了？” “呃……”她哪里生气了！ “晚上还陪我吗？” 温思渺：“……” 吃个饭而已，为什么经他这么一说，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吃饭。” 宋之怀笑了出来，“好，吃饭。” …… 吃饭说得轻巧，等待饭点的时间却漫长而煎熬。 昨天地理换了数学，于是今天下午是两节地理连堂，又是一大堆温思渺听不懂的题。 这具身体虽然有肌肉记忆，可消化也是要时间的。 好难，这个世界好难啊。 江鉴生倒是安慰她：“文科嘛，语数英三门你学数学就行，政史地三门你学地理就行，其他的大家分都差不多。” 说来容易，做来……要头发啊。 这个时候，温思渺又开始羡慕坐在她身边的人了。 她在做题，宋之怀也在做题。 不同的是，她是真的拿草稿纸在演算，宋之怀基本看几眼就标出选项了。 嗯，他不做大题，专门逮着选择填空做，一翻一整页，做起来很快。 让人羡慕。 放学的铃声一响，宋之怀立即合上书，提醒道：“温思渺同学，要去吃饭了。” 正在和题作斗争的温思渺：“……” 她沉默地放下笔，表达了自己的妥协。 两人一起去的食堂。 高三与高二高一错峰用餐，时间较晚，他们去的时候，食堂已经多出一半空座位了，两边都是端着盘子准备离开的学弟学妹。 两人这样走进去，惹得不少人纷纷侧目。 有人道：“那是宋学长的女朋友？” “别胡说……”另外一个人反驳，“宋学长不是说他没兴趣谈恋爱吗？” 那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人啊，都是会真香的。” 那些人讨论半天，最后还是没个结果。 宋之怀寻了处僻静的角落，带温思渺坐下。 温思渺拿勺子，一勺一勺咬着饭，动作慢吞吞，速度倒是不慢。 宋之怀便笑吟吟地看着她，心里却在想事。 她在那段回忆里究竟看见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 一副谁也不认识的样子，也……变得更冷淡了，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更像块石头了。 她这是回到原点了么？倒也不像，总归是有特殊对待的。 “温思渺同学……”宋之怀笑意盈盈地说道，“我看了你的作业本，累计的错题好像有点多，课间可能讲不完。” 温思渺拿勺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们加个好友吧……”宋之怀一本正经，“晚上回去打微信电话。” 小姑娘果断拒绝：“没带手机。” “没关系……”他晃了晃手机，“我带了，你报电话号码吧。” 温思渺：“……” 他总是有备而来。 她只好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宋之怀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写备注的时候，也敲了一串数字。 对上小姑娘疑惑的眼神，他有理有据：“交换号码，礼尚往来。” 温思渺：“……” 下晚自习之后，温思渺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其实这个点下楼，还蛮吓人的。只有楼道里开着灯，那些办公室紧闭着门，更衬得走廊漆黑幽深。 温思渺好巧不巧，碰上几个打闹的同学，走到三楼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开始玩那个灯的开关，营造一种忽明忽暗的效果，把温思渺吓了一跳。 江鉴生给她打弹幕：“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呃……”温思渺十分无语，“你打点实用的呀，比如祝他们英语考试没有2B铅笔。” 他们今晚考了英语，温思渺本人「第一次」接触，漫长的两个小时，还因为涂答题卡涂了一手铅。 江鉴生：“你够狠。” 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养了十几年的小徒弟，才跟了宋之怀多久，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江鉴生再次怀疑人生。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温思渺看见了宋之怀。 虽然天很黑，但他实在显眼，宽肩窄腰大长腿，自成一道风景。 分明比她后出门，却先她一步到校门口，大长腿了不起吗QAQ； 大长腿在接电话，神色冷冷的，温思渺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身上的气压很低。 注意到了她，他挂断电话，把手机丢进口袋，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轻松模样：“同桌？好巧。” “不巧。” 温思渺绕过他，朝地铁站走。 宋之怀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地铁站。 这个时候，小姑娘才开了口：“你去哪里？” 不是听副班长说他家很有钱么，少爷没有专车接送？ 宋之怀面不改色：“回家。” “哪站下？” 宋之怀沉默了一下，扫了一眼站牌，报了个终点站。 温思渺：“……”行吧。 有人喜欢大晚上一个人溜达，她有什么办法。 他今天晚上的状态不大对劲，不太高兴的样子。 地铁过了三站，温思渺下车。 宋之怀也下了车。 他走了两步，没有跟上来，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温思渺愣了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记错站名了……”宋之怀随口胡诌，“我去转地铁。” 哪知小姑娘忽然问道：“你想跟我走？” 她总是这样直白。 宋之怀笑起来，语气轻描淡写，“无家可回，随便走走。今天不是我生日么？” 冷不丁的，温思渺想起他中午那句「我不过生日」。 那副样子有点像刚才在门口看见他的时候，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温思渺下意识脱口而出：“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走，透透风。” 宋之怀笑着摸了摸她的长发，动作很轻。 “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晚上一个人回家注意安全。” 晚安…… 第510章 不良学神（8） 他转身离开，身影没入站台。 背影线条也十分漂亮，只是有着说不清的落寞。 温思渺怔了怔。 温思渺到了家。 客厅里的灯关着，舅舅一家都在各自的房间。 反常的是，许相宜的房门紧锁，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温思渺没有八卦的兴趣，先去洗了个澡，这才打开手机，看见了宋之怀发来的那条好友申请。 微信名叫「予怀」。 ……还挺文艺，有点少女的感觉，朦朦胧胧的。 验证消息是他的手机号码，鬼使神差地，温思渺复制那串号码，保存到了联系人里。 验证通过的第一时间，那边就发来了消息：“终于舍得加我了？” “呃……”温思渺打字，“刚刚去洗澡了。你回家了？” 宋之怀：“早到家了，掐着表算某人几点上线。” 温某人：“……” 有点……嗯，应该是内疚。 宋之怀：“方便接电话么？我打了？” 温思渺：“好。” 他打了视频电话，镜头对着草稿纸。 小姑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张脸在屏幕里，发丝湿漉漉，人也是懵的。 宋之怀惆怅地想，从前有的时候渺渺洗完了头，他都会把人抱在怀里帮她擦头发，当时渺渺多乖啊。 现在打个电话他都要小心翼翼地哄着。 小姑娘似乎意识到不对，屏幕上变成了试卷。 她颇为羞恼：“你打视频都不提前说一声！” “抱歉……”宋之怀立即说道，“下次我会提醒你的。” ……还有下次。 温思渺戴着耳机，他的嗓音低哑，像羽毛从耳垂上撩，弄得温思渺的心也酥酥麻麻的。 她把手机音量调小了些。 江鉴生在屏幕外面咆哮，可惜温思渺选择性忽略不计。 他正气着呢，然后发现，这两人真的在做题。 宋之怀认认真真给小姑娘讲了一个小时数学题。 江鉴生震惊：宋之怀做人了？大好机会不说骚话？ 果然是受打击多了，决定换个温柔点的方式吗？ 他开始思考人生。 转眼就过了零点。 温思渺写完宋之怀给的例题，举起手机拍摄，让宋之怀批改。 她支着下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都做对了……”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小温同学很聪明。” 温思渺：“……” 她道：“换个称呼。” 小温同学，好奇怪啊。 “思渺同学？渺渺同学？”他笑弯了眼，嗓音愈加温柔，“还是……渺渺？” 温思渺的脸开始发烫。 她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喊名字！” 她原本对身边人没什么情绪波动，但她发现，一对上宋之怀，她就会变得很不正常。 具体表现在各种各样的行为和语言上。 “名字多生疏啊……”宋之怀叹息，“我们都是这么亲近的关系了，还要喊大名？” 温思渺：“宋之怀！” 见小姑娘真生气了，宋之怀不再逗她，便笑着说道：“好好好，同桌。” 温思渺这才没有反驳。 虽说如了愿，心里却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很晚了……”宋之怀道，“剩下的明天晚上写，去睡吧。” 小姑娘乖乖道了声好，摘下耳机去洗漱了。 洗漱回来，又是十分钟过去。 她走过来的时候，顺手关了灯，把手机带上床，意外地发现屏幕还亮着。 宋之怀没有挂电话。 他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来：“回来了？” “嗯。” 黑暗中，温思渺抱着被子，注视着屏幕上跳动的时间很久很久，才轻声说道：“宋之怀，生日快乐。” 那边似乎怔了一下。 少顷，听见他说道：“谢谢。” “那，晚安……”他笑起来，嗓音低哑温柔，“渺渺。” 被窝里，温思渺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烫。 她吞吞吐吐地说道：“晚安。” 那天晚上的电话没有挂，最后温思渺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早上一醒来才发现一通电话打了将近五个小时，宋之怀到最后也没挂断。 她的心不可避免地跳了一下。 在此之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连麦讲题，然后互道晚安。 渐渐地，听着宋之怀的声音入睡，似乎都成了一种习惯。 眨眼间，一次联考就过去了。 高三的时间是以各种考试来算的：每天的随堂作业、每周的小考、每半月的校考、每一月的联考，以及即将到来的一模二模。 数着考试过日子，就好像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眨眼便过去很久了。 由于这一段时间的恶补，温思渺考了个很漂亮的成绩。 上学期的考试基本不划本科一批的分数线，温思渺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水平。 这具身体本身的底子就不差，按照历年的排名规律算，上普通211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冲上985还有一定难度。 宋之怀倒是继续保持拉开第二名二十分的水平。 不过，他的睡眠质量好了很多，上课睡觉的频率也减少了。 有好几次早读之前就到了学校，当时的老师一脸受宠若惊，还以为有人走错班级了。 讲评试卷的这两天没什么作业，由于联考调休，又逢周末，他们很难得地撞上了一个完整的星期天。 下晚自习之后，周乐跑过来拉着温思渺的手，“渺渺，我明天过生日，十八岁成人礼，去吃自助餐，你来陪我好不好？”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摸到了温思渺的性格。问她要不要来，得到的答案肯定是否定。但如果换一种问法，那她可能不会拒绝。 而且又是十八岁这么隆重的日子。 说起来，前段时间宋之怀的生日……好像也是十八岁。 温思渺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点头答应了。 宋之怀看了她们一眼。 周乐喜笑颜开：“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渺渺你往哪个方向走啊，我们一块走吧！” 她挽着小姑娘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走了。 走到半路，周乐回了下头，温思渺疑惑地问：“怎么了？” 周乐摸摸鼻子，只是摇头。 奇怪，怎么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看她？ 小宋：微笑.jpg 第511章 不良学神（9） 之后周乐发来了聚会的地址。 是本市某家酒店顶楼的旋转自助餐厅，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远，就是交通比较尴尬，这边过去公交、地铁都不直达，还不如步行。 温思渺和舅舅舅妈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周乐的成人宴，办得还挺隆重。 她几乎邀请了大半个班的同学过来，还有其他班的朋友，包了宴会厅的场，还请了司仪，换了条镶着碎钻的长裙。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末了。虽说这边天气很好，四季如春，最低温不会低于零度，年末时依然有点凉意。 餐厅里开着暖气，窗户一拉，倒也不觉得冷。 周乐的人缘很好，被那群朋友前呼后拥，忙得抽不开身。 餐厅的中央是几张大方桌，很长，一张桌子估计可以坐下二十个人。于是参加的人迅速有了划分，男生坐一桌，女生坐一桌。 温思渺的旁边坐着班长。 班长脾气很好，遇见自己喜欢的食物，会多给她带一份，偶尔她们聊天，班长也会主动邀请她加入话题。 同学们都很友善，虽然她很难融入，却也没有任何被排挤的感觉。 温思渺真心实意地弯了弯嘴角。 宴会厅有很多卖相精致的小甜点，她的注意力全被小甜点吸引了去。 吃完一盘，温思渺下桌，又去甜点区挑其他口味的小甜点。 展示架有几层，她只剩最上面的那层没拿。有点高，温思渺皱了下眉，踮起脚去拿一块红丝绒。 一只手绕过她，先她一步，把一块红丝绒放进了她的托盘。 对上少年熟悉的脸，温思渺有些意外：“宋、宋之怀？” 他怎么在这里？ “嗯哼……”宋之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拿了两块马卡龙，“这个要不要？” 温思渺：“要的要的！” 小姑娘喜欢吃甜食，一遇到这种卖相好看的甜点就暴露本性。 宋之怀勾了下嘴角。 小馋猫…… 他原本确实没有前来赴宴的打算，是男生们邀请他来的。 周乐和班上两个男生关系不错，成人礼是件重要的事情，两个男生也有出来玩的心思，就没有拒绝。 只是，文科班女生居多，周乐也是女孩子，所以受邀的基本都是女孩子。 两个男生不想成为全场的特殊动物，就开始疯狂拉班上其他男生下水。 包括宋之怀。 然后宋之怀就想到了昨天下晚自习，周乐挽着小姑娘的手亲亲热热地离开的那一幕。 怎么能不来呢？这必须来。 宋之怀有些走神。 温思渺端着托盘，眼角的余光悄悄看他。 他就坐在隔壁桌，一个人坐下来，旁边几个男生在喝酒，直接对瓶吹，场面很是热闹。 他懒洋洋地挖红丝绒蛋糕，没有加入他们的玩乐。 无端的，有几分落寞。 这是别人的成人礼。然而他自己的……温思渺回想了一下，他甚至不想回家，大晚上跟着她乱跑。 她的心颤了颤，抿了口果汁，甜味冲淡了此刻心底的情绪。 也许是心疼。 聚会一直持续到很晚。 男生那边是玩得最疯的，直接猜拳，输了就要罚酒。其中一个男生酒量不太好，被灌得满脸通红，连周乐都看不下去了，扬言要灌酒的罪魁祸首把人平安送回家。 受气氛感染，宋之怀也喝了几杯。 一群幼稚的高中生，他实在没什么交流的兴趣，一门心思扑在隔壁桌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倒也没怎么跟身边的人说话，专注地品尝美食，神色很认真。 之前说江鉴生适合当吃播，宋之怀现在改变主意了，让小姑娘去当吃播，效果估计会更好。 不过，如果真这样，一想到那么多人都会看着她，他心里又有点微妙的不爽了。 陆陆续续的，有人准备回家了。 周乐的父母也过来了，态度十分和蔼，主动问有没有同学家里住得远没人接，他们可以开车把人送回去。 温思渺也与周乐道别。 “玩得开心吗？”周乐已经换了一身便装，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姑娘点点头，真心实意地夸赞：“甜点很好吃。” 周乐笑起来，她真的好可爱嗷。 温思渺起身的时候，身边的班长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我家离这里不远……”温思渺摇摇头，“不用啦。” “那就好……”班长道，“我刚看天气预报，一个小时之后可能会下暴雨，你早点回去。” 温思渺点头道好。 夜晚总是最冷的。 一走出大门，风便往领口钻，温思渺忍不住拉了拉衣领。 她今天穿的不算多，就套了件圆领毛衣，脖子露在外面。 来的时候不觉得路远，可一想到顶着这个气温回去，就觉得这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无比漫长。 温思渺叹气。 她离开得算早，门口没什么人，因为天色晚，街道也空落落的。 走出几步，身后有人叫她：“同桌。” 语气这么散漫随意的，也就只有宋之怀了。 温思渺回过头。 他一个人下楼，手揣在口袋里，桃花眼弯着，走近时，温思渺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他怎么也喝酒了。 一想到宋之怀与周乐的成人礼对比，温思渺又觉得，宋之怀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行为都可以理解。 “一个人回去？”他笑起来，“我去坐地铁。送你？” 温思渺的睫毛颤了颤：“好。”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上却没什么话。 秋冬更替之时，马路两边的香樟树也枯黄不少，一地都是果实与落叶。 街道空旷，连车也很少，更别提行人了。 走出没多久，地面开始变得潮湿。 滴答滴答，温思渺伸出手，雨珠落在她的掌心。 真的下雨了。 身边的宋之怀挑了下眉：“下雨了？” 小姑娘轻轻地「嗯」了一声。 离家倒是不远了。 结果，掉落的雨珠越来越多，雨越下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雨水顺着发丝垂下，温思渺一摸脑袋，发现头发已经湿了。 一片阴影覆上来。 宋之怀脱下外套，披在了二人身上，揽上了她的肩膀。 淡淡的皂香，与他浸了酒意的嗓音一并传来：“走吧。” 掌声迎接小宋的名场面时刻，啪啪啪。 晚安…… 第512章 不良学神（10） 温思渺的心跳漏了一拍。 自有记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与男生离得这么近。 她甚至控制不住去看他。 宋之怀的外套较厚，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衫，肤色冷白，扣子开了一颗，虚虚掩着锁骨。 那股淡淡的皂香，仿佛醇香的酒，牵出丝丝缕缕的朦胧醉意。 他忽然问：“你家怎么走？” 温思渺下意识回答：“路尽头那个小区。” 他的眼里带着笑意，“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冲过去？” 两人靠得极近，入眼是少年放大的脸。温思渺的心跳加快，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好。” “三。” “二。” “一。” 宋之怀揽着她，冲进了雨里。 时间的流速在变慢，世界好像变成了慢动作播放，只剩下雨声，以及彼此的心跳声。 温思渺住的单元楼，离小区大门不远。 短短一段路，平时不觉得有多漫长，现在却好似度过了一个世纪。 两人冲进单元楼，皆是气喘吁吁。 宋之怀收起外套。 楼道的灯光暖黄，他背过身，在拧外套袖子的水。 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紧贴着清瘦的腰身。额前也有雨水，顺着碎发淌下来。 反观温思渺，除了一开始淋了雨，之后都没有淋到。 她想到刚刚贴在他的胸口处，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听见他平稳的心跳。 温思渺的脸有些热，别过头，不去看他。 屏幕外的江鉴生恨铁不成钢：又来这套！又来这套！软硬兼备，充分利用现有的条件，心机婊啊宋之怀！ 然而现在小姑娘已经练就一身选择性看弹幕的功夫，只在学习的时候才会理他，平时就偶尔回两句。 师父表示很心塞。 女儿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小姑娘轻声道，“我上去拿伞。” 宋之怀笑着说好。 她上楼跑了一趟，很快就下来，拿来了一把樱桃碎花的雨伞，神色略为窘迫：“嗯……目前只找到这把。” 刚才太匆忙了，越找越找不到。 “没关系……”宋之怀接过，摸了一下她的长发，“回去记得洗澡。” 小姑娘难得没有躲，扬起脸，对他笑了一下：“你也是。” 宋之怀打了个电话给司机。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他收了伞，坐进后座。 手机屏幕亮了亮，是小姑娘发来的信息：“谢谢。” 这小姑娘，还是这么容易心软。 前面的司机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少爷，夫人那边，已经把离婚手续办好了。” 其实这件事情已经发生好几天了，他是看宋之怀今天心情好，才敢提出来。 宋之怀生日那天，因为是成人日，那对父母都出现了，而后一见到彼此，就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连宋之怀的面都没见到。 当时少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挂了电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很晚才回了家。 ……那个，没有父母的，只属于他的家。 这会儿他倒是心情很好，闻言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什么其他反应。 司机松了一口气。 宋之怀对这些事向来冷淡。 故事设定而已，就是情绪无可避免地会受到这具身体的影响，但不是很碍事，有时候还能作为加分项。 无所谓…… 那对夫妻总是一吵架就怄气似的给他打电话，他从来不接。 上一辈人的债，为什么要牵扯到他？他可没有调解他们婚姻的义务。 前段时间总是半夜吵架，动辄摔门摔碗大哭大闹，宋之怀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根本睡不好。后半夜实在受不了，就爬起来，戴上降噪耳机刷题。 之后他就从那个家搬了出来。 离了最好，对三个人都好。 他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开始思考该给小姑娘回什么消息。 伞很可爱，不想明天这么快还，怎么办才好呢？ 总得物尽其用吧。 …… 第二天，宋之怀没来上学。 他早读一般都不在，温思渺是已经习惯了的。 然而都下了第一节 课，宋之怀还是没有出现。 温思渺有些心神不宁。 她平时不带手机来学校，中午也不回家，根本联系不上他。 她的注意力虽然很快被之后的考试转移，但是心里依然记挂着这件事情。 旁边的座位空了一整天。 下晚自习之后，温思渺几乎是踩着点，第一时间走出了教室。 她今天运气不错，一进地铁站就赶上了地铁，不到十分钟就到站了。 回到家时，舅舅恰好走出房门，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温思渺点了下头，没有解释。 她推开房门，拿起手机，屏幕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都是宋之怀发来的。 上午7：30——【我有点不舒服。】 上午9：02——【头晕。我怎么睡过去了。】 上午9：15——【量了下体温，38.6】 【抱歉，来不了学校了，伞改天还给你吧。】 ……居然发烧了。 昨天晚上气温才多高？她穿毛衣都嫌冷。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在雨里淋了那么久，还穿着湿漉漉的外套回家，不发烧才怪。 屏幕外的江鉴生很无语。 当年他在无限世界，在水里泡了几回都没发烧，淋个雨就感冒，宋之怀的身体该多娇弱啊。 他不会昨晚回家偷偷去冲冷水澡了吧？ 温思渺还在往下翻。 下午1：10——【醒了。】 下午5：23——【好饿。】 …… 最后一条是七分钟前发的：“回家了吗？” 下午五点说好饿，他不会睡了一天吧？ 一顿饭也没吃？ 温思渺开始回消息。 【刚到家。】 【你家里没人？】 那边秒回：“我一个人住。” 温思渺陷入沉思。 怎么感觉他挺精神的样子，不像是发烧了啊。 江鉴生：你昨天晚上回去不会偷偷冲冷水澡了吧。 小宋：你怎么知道？！ 江鉴生：常年跟在宝贝徒弟身边，要有一双鉴婊的眼睛。 小宋：她就吃这套^_^ 江鉴生：…… 第513章 不良学神（11） 挺精神的宋之怀消息一条一条往外蹦： 【好饿。】 【好困。】 【好冷。】 【想回教室。】 温思渺心里的同情心被磨得只剩下了一丁点儿。她冷静地给他回消息：“饿就吃饭，困就睡觉，冷就开空调，教室明天去。” 屏幕外的宋之怀忍俊不禁。 她好狠的心啊。 「不可以。」他幽幽地打字，“今天的题还没讲。” 温思渺：“今天放病假。” 【我不可以因为我自己耽误我同桌学习。】 【那样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温思渺：“……” 等了一会儿，小姑娘才发来一条消息，“地址。” 宋之怀何其了解她，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想做什么，笑着把地址发送出去，“需要我过去接你吗？” “呃……”温思渺冷酷地回，“别给自己加戏。” 之后，宋之怀还是打来了电话，给她讲题。 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声音沙哑许多，像是贴着耳廓声呢喃。 想起昨夜近距离的接触，温思渺听得满脸通红，心思都不在题上。 语音电话突然挂断。 宋之怀接到了一个电话。 “您好，请问是……宋安静先生吗？”外卖小哥顿了一下，嗓音无波无澜，“您的外卖。” 宋之怀：“……” 十分钟后，宋之怀拿着外卖进房间。 一份小米粥、一份桂花红豆小圆子、一份炸得酥脆的黄金糕。 宋之怀拍了张照发过去，“多谢同桌关爱。就是好可惜，我以为送来的会是个大活人，期待感少了那么一点。” 小姑娘秒回：“你看见联系人姓名了吗？” 宋之怀：“寒冷的夜，我的身和心都冰冰的。” 温思渺：“……” 他的微信电话又打了过来。 温思渺下意识地接了电话，便听见他含笑的声音，“同桌，我们商量一件事吧。” 她心里警铃大作，警惕地问他：“你想做什么？” “别这样……”宋之怀很是无辜，“就是想早起学习而已。” 温思渺：“那你早起，别叫我。” 她不要早起！ 宋之怀叹气，“渺渺，你真是伤我的心。你忘了我为什么感冒吗？” 那声「渺渺」，尾音勾着，那叫一个婉转诱人，温思渺的耳垂又开始发烫了。 她便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请我亲爱的同桌帮我带早餐……”宋之怀微笑着说道，“你家旁边的，或者校门口的，点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 温思渺：“你不是不到八点不进校门吗？” 宋之怀义正词严：“那是以前。我发现同桌点的外卖格外好吃，所以把重任交给你了。” 温思渺：“……” “渺渺……”他的语气格外可怜，“我两年没有吃过早饭了。” 温思渺：“……”难怪他胃痛，活该。 “我要求不高的……”他循循善诱，“我十倍报销，还无偿给你讲题。” 温思渺：“……”十倍报销倒也不必，她不缺这份额外的钱。 “我只是想好好吃饭……”他轻声道，“你看我的身体素质有多差，再不吃早饭，我怕你下一次要在医院看见我了。” 温思渺：“……” 她一定是受到了魔鬼的蛊惑，才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好」。 临近年末，舅舅的工作也很忙，抽不出时间接送，这段时间开始，温思渺早上也是坐地铁上学的。 她提早了十分钟出门，到楼下的早餐店打包一份小笼包、一杯豆浆，拎着上了地铁。 江鉴生在屏幕外快嫉妒死了。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叫这小姑娘起床有多困难，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她主动早起，天啊。 十分钟算什么，早起一分钟就是要这小姑娘的命，她怎么可以主动早起十分钟？！ 都说祸害遗千年，宋之怀肯定会遗臭万年。 温思渺在站台遇见了许相宜。 “表姐？”许相宜一脸疑惑，“你不是吃过早饭了？” 还提前了一会儿出门。 手里拎着的又是什么？ “帮同学带的。”温思渺不愿多做解释。 许相宜也没再问。 其实温思渺本以为这个小表妹要作妖。她没有什么和人类打交道的经验，接触到戏最多的人就是宋之怀，所以想不到小姐妹会做些什么。 哪知道宋之怀生日过后，小表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晚上，第二天顶着红肿的眼睛出来，之后就安分了不少。 也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温思渺想到宋之怀那句「我会把事情处理好」。 这是「处理」好了么？ 她没有再想。 学校规定的最晚到校时间是7：20，班主任要求是7：10，温思渺踩着这个点，08分左右到了教室。 宋之怀已经到了，坐在座位上看书。 一本辅导书，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温思渺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确认过眼神，是她看不了的东西。 温思渺没有什么擅长的东西，过去在仙界的记忆也忘得七七八八，只知道自己是块仙界的玉，会一点书，其他的就不记得了。 不过，她想，她在努力学。 努力消化属于这具身体的知识点，好好读书，好好考大学。 还有，怎么做人。 班主任一般七点半才回来，在此期间课代表会收作业，大家各自刷题，教室里很安静。 吃早饭的人也有不少。 宋之怀坐在最后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拆开打包盒，桃花眼弯起来，“我就说，同桌带的早餐总是格外有食欲。” 小姑娘板着脸：“好好吃饭，别乱说话。” 他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动作很温柔。 那种心跳漏一拍的感觉又回来了。 温思渺木着脸，没有回应。 夜里回家，她收到了宋之怀的转账。 一个月的饭钱，还真翻了十倍转给他。 这具身体虽然不是出身于什么豪门家庭，但也不缺钱。何况又是学生，花钱的机会不多，没什么消费欲。 温思渺估了一个大概的数，把多余的钱还给了他。 宋之怀收下钱，又打了999到她支付宝上。 这个打进账户，没法退。 温思渺正准备转回去，对方直接发来消息： 【不准退。】 【拿去喝奶茶。】 温思渺：好吧。 感谢古月静闲的秀儿，嘤嘤宗干饭人（我喜欢这个名字哈哈哈）、古月静闲的灵感胶囊，想你、拆天帮帮主-煞天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514章 不良学神（12） 之后，她认认真真给宋之怀带了一个月早餐。 一次全市联考结束，便到了12月31日，年底。 学校从下午放学开始放假，元旦放一天，2号回校上课。 虽然作业堆积如山，大家的脸上依然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商量好去哪里跨年了吗？我想去中心广场倒计时！” “我抢到寺庙听钟声的票了，一起吗？” “我记得湖边有金鸡报晓的活动……我想去看一看。” “高三生跨什么年啊，呆在家里写作业不香吗？” “我就想躺在床上看b站跨年晚会，顺便写作业。” 温思渺听了一会儿，毫无兴趣。 他们好像总是这样，一遇到节日就兴奋，什么万圣节、圣诞节、元旦节。归根结底，就是找个理由玩。 她收好书包走出教室，顺便拒绝了周乐吃晚饭的邀请：“我回去写作业。” “学习学习……”周乐恨铁不成钢，“你满脑子都是学习！我要是你，有这个时间，早就把你同桌拿下了！” 温思渺：“……” 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说真的……”周乐朝她挤眉弄眼，“每天对着那张脸，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就没付出点行动吗？宋大佬最近来学校好早，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又多了呢！” 小姑娘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什么想法？” “呃……”周乐扶额，放弃挣扎，“算了算了，不要让我乱七八糟的思想污染你学习的心。” 温思渺：“……” 她茫然的样子怪可爱的，周乐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脸，“好了好了，快回去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温思渺意识不到，周乐这个旁观者还看不出来宋之怀对她有意思吗？ 大家都看戏呢。 不过，看这个进度，宋大佬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温思渺很自觉。吃完饭后洗了个澡，就把房间的门一关，开始写元旦作业。 江鉴生在旁边劝她：“渺渺啊，其实我们不用那么努力的，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一下……” 他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紧了，怪内疚的。 “还好……”温思渺道，“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电子产品，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闲着也是闲着，没有困意，那就写作业吧。 江鉴生望天。 孩子爱学习不爱玩，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温思渺一写就是三个小时。 夜晚11点整，她放下笔，揉了下酸痛的眼睛，准备洗脸睡觉。 屏幕忽然亮了一下，跳出来宋之怀的消息。 【睡了么？】 温思渺回：“还没有。” 【那下楼。】 温思渺：“？” 「下楼。」他重复，“带你去看烟花。” 温思渺：“……” 【等你十五分钟。】 温思渺以为他在开玩笑。 十分钟后，当她披散着头发、套了件呢子外套、只拿着手机进电梯时，心里在想，究竟是谁在开玩笑？ 万一宋之怀整蛊她，人不在楼下，那岂不是她在开玩笑？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宋之怀晃了下手机，冲她一笑：“我还以为今晚我要一个人去看烟花呢。” 温思渺木着脸：“你好有情调。” “一般一般……”宋之怀谦虚地摇了摇头，“跨年怎么能一个人？来，哥哥带你去玩。” 温思渺愣了愣。 他走出两步，又忽然转过身，捏着她的脸，摆出一个笑容。 “小姑娘家家的，板着脸做什么……”他教育道，“笑一个？” 温思渺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即便如此，她还是慢吞吞地，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宋之怀弯了下唇：“乖。” 他递了一个东西到她手心，温思渺定睛一看，一根棒棒糖。 ……把她当小孩子呢！ 她不满地跟上去。 小区门前停了一辆商务车，纯黑色，几乎融入夜里。 宋之怀拉开车门，对车里说了一句：“人到了，走吧。” 他让温思渺先进去，弯腰为她系好安全带，自己则绕过去，从另外一边坐进来。 两人挨得极近，呼吸交错，温思渺呆了呆，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攻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系统……”她在心里说，“我有一点后悔。” 江鉴生打字：“我也是。” 小姑娘沉默了一下，又说，“其实也有一点开心。” 江鉴生：“……” 他果断关掉了画面。 看什么看，统统屏蔽！既然管不了两个人的事，他躲还不行吗？ 车里宋之怀一直很安静，闭上眼睛小憩。 温思渺偷偷看了他一眼。 今天是联考，两人座位不在一起，温思渺只在放学回教室收东西的时候正眼瞧见他。 他好像很疲惫，眼角有乌青，昨晚似乎没睡好。 怎么，学神也有考前焦虑吗？ 可今天考的是文综和英语，他有什么好焦虑的？ 温思渺百思不得其解。 路况不太好，过去的时候很堵。也不知过了多久，车才在路口停下来。 前方熙熙攘攘，乌压压的全是人。 这是江边。对岸是错落有致的摩天大楼，屏幕上滚动着「我爱c市」的字样，江中落了一泓夜景。 温思渺拆开棒棒糖，含在嘴里。 她其实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但是…… 宋之怀牵住了她的手。 他将她的手包在掌心，轻描淡写地说道，“跟紧点，小心走丢。” 温思渺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到她自己都听不见。 已经很晚了，对岸的摩天大楼在倒计时，显示距离0：00还有10分钟，精确到秒。 宋之怀带着她在人群中穿梭，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运气很好，或者是靠着宋之怀那张脸，还真挤进了人群之中。 夜色沉沉，江风习习。 两边是倒计时的狂欢。 “59、58、57——” “我爸妈吵架了，来我家闹事……”宋之怀忽然说，“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耳边过于喧闹，温思渺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他笑道，“棒棒糖是什么味的？我尝尝。” 余下的话消散在唇齿之间。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下来。 甜甜的草莓味在舌尖化开。 “3、2、1——新年快乐——” 夜空之上，烟花绚烂绽放。 小宋：偷偷地套路，然后惊艳渺渺。 周末啦！！ 第515章 不良学神（13） 耳边是新年的钟声，两侧是朦胧的人潮，面前是一双眼睛。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仿若温柔呢喃。 他在吻她。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一触即离。 仿佛真的只是品尝在舌尖化开的味道。 他舔舔唇，眼里有笑意，“草莓味，确实很甜。” 温思渺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像新年的烟火一样。 她应该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这个人的俊脸上，然而她呆呆的，四肢也很僵硬，什么也做不出来。 念他名字的时候，声音也很轻，像小猫挠一样：“宋、宋之怀——” 宋之怀与她对视，桃花眼潋滟：“新年快乐，渺渺。” 温思渺破防了。 烟火放了一整条沿江路。 路很长，许多小情侣沿着路散步，温思渺没有走，站在原地看烟火。 宋之怀在她身边。 烟火放了有一段时间，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温思渺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宋之怀问：“困了吗？送你回家吧。” 温思渺点头，一摸口袋，脸色变了变。 ——下楼太匆忙，她就带了部手机，没带钥匙。 宋之怀察觉不对，挑了下眉：“怎么？” 温思渺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宋之怀：“你不会没带家门钥匙吧？” 温思渺：“……” 闭嘴啊…… “没关系……”宋之怀弯弯唇，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总归轮不到你露宿街头。” 温思渺：“……” 两人一块上了车。 司机握着方向盘，问道，“少爷，先送同学回家？” “不……”宋之怀摇头，“回我家。” 司机：“？！” 宋之怀没解释，温思渺也没说话。 两个人一人坐一边，温思渺在看窗外，宋之怀在看她。 她神色郁郁，他却心情愉悦。 不久之后，车在公寓楼停下。 宋之怀先下了车，为小姑娘拉开车门。 小姑娘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司机站在身后，忽然低声问宋之怀：“少爷，您同学成年了吗？” 宋之怀：“？” 应该没有吧。 “您记得……”司机顿了一下，“做好措施。” 宋之怀：“……” “未成年就不要下手了，容易出事。” 宋之怀：“……” 想什么啊！ 他就这么一个小姑娘，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碰都只敢轻轻地碰一下，生怕吓跑了，何况做更过分的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司机：“叔叔，您该下班了。” 司机：“……” 嗨呀，现在的年轻人，小脾气还挺大。 他不再劝，上了车。 小姑娘站在前面的台阶上，宋之怀跟了过去。 “别害怕……”宋之怀安慰道，“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收留你一晚还是可以的。” 温思渺保持沉默。 没带钥匙住进宋之怀家什么的，好丢人TAT； 电梯停下，宋之怀推开门，开了灯。 一间正常的起居室，房间布置得冷冰冰的，家具很新，看得出主人公似乎不常在这边活动。 温思渺忽然问：“你不跟你爸妈住？” “嗯哼……”宋之怀轻描淡写，“他们离婚了，分居两地，各自都有房子和新的家庭，我就搬出来了。”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温思渺愣了一下。 宋之怀想到的却是温思渺曾与他提过「美强惨」，所以给自己加了点戏。 “怎么……”他笑着问，“心疼我？” 温思渺：“你想多了。” “唉……”他叹气，“占完便宜就翻脸不认人，真无情。” 温思渺：“？？” 把话说清楚，谁占谁的便宜？被占便宜的是谁？ 宋之怀笑起来：“逗你玩呢。那边是次卧，被单什么的都是新的，你睡那边吧。” 温思渺道了声谢。 “真跟我客气？”他挑眉，飞快地亲了一下她的侧脸，“那我收个房租了。” 温思渺：“……” 谁跟他客气了！ 她气冲冲地走进房门，没理他。 宋之怀笑着目送她离去。 这一夜，他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一觉醒来，小姑娘已经不在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居住过的痕迹。桌上倒是多了份外卖，打包盒上余温未尽。 微信里躺着条消息，“谢谢。” 显示是一个小时前。 他哑然失笑。 通常都是他叫小姑娘起床，小姑娘抱着被子不撒手，现在他倒是成了起晚的那一个。 他悠悠地想，果然是温柔乡难渡啊。 日子在一场场考试中流逝。 元旦结束以后，温思渺很快就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一门心思放在如何提高成绩上，心里那些旖旎暂时抛到脑后。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去了解这个不属于她的陌生世界。 她依然每天晚上会给宋之怀打电话。 有时候两人都累了，没有题可讲，就挂着电话，什么也不说，睡前互道一句晚安。 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宋之怀不说，温思渺也不问。 倒是屏幕外的江鉴生一头雾水。 元旦那天，自打看见宋之怀给小姑娘发消息，他就把屏幕关了，然后睡了一觉。 肯定又是宋之怀的各种骚操作，眼不见为净！ 他是早上登陆系统的。打开屏幕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已经上地铁了，他还在奇怪为什么大早上要跑出来。 之后他就发现两个人之间的不对了。 在江鉴生这个自带放大镜的旁观者看来，两人之间的变化不要太明显——之前宋之怀还挺克制，元旦以后就是明骚了。 关键是小姑娘还没什么意见，反应虽然淡淡的，但没生过气，算是默许了。 一手带大的徒弟，她的性格江鉴生还不清楚？ 小姑娘看着软软的好说话，心里硬气得很，若是真被强迫，她不会让宋之怀笑太久的。 江鉴生觉得他错过了很多东西。 越想越气。 尤其是大年三十那天晚上—— 小姑娘的父母留在公司值班，没有回来，她是和舅舅一家一块过的新年。 客厅里很热闹，所有人都围着舅舅舅妈和许相宜转，温思渺吃了饭就回房间，没出来。 宋之怀一个电话把她叫了下来，塞了一个鼓鼓的红包，临走时还偷偷亲了她一下。 小姑娘很恼怒，回房间后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然后在床上打滚。 这是恼怒吗？这是娇羞吧！ 江鉴生面无表情地想。 感谢慕子言的灵感胶囊，怀抱楚晚宁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哦…… 第516章 不良学神（完） 不管江鉴生心里作何感想，作为局外人，江鉴生没法左右温思渺和宋之怀的剧情，只能愤怒地捶桌子。 屏幕一看就很贵，砸坏了赔不起。 桌子也很结实，砸了只觉得手疼。 啊，痛苦面具。 不管江鉴生怎么想，温思渺依然专注于她的985，日子过得忙忙碌碌。 中途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某天晚上许相宜突然闯进她的房间，单刀直入：“表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温思渺一脸莫名。 这个表妹安静了太久，她平时走得早回得晚，住在一个地方也见不了几次，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怎么突然爆发了？ 她淡淡道：“说。” 许相宜：“宋之怀是不是喜欢你？！” 温思渺：“……” 喜、喜欢？ 这是一种……嗯，怎么样的情感呢。 她迟疑了。 “就是你吧！”许相宜愤愤道，“你跟宋之怀在谈恋爱？” 温思渺一脸莫名：“没有啊。” “你别骗我了！”许相宜道，“我亲眼看见宋之怀送你回家了！” 温思渺：“……” “你觉得……”她抱起桌上一堆试卷，给许相宜看了一眼，“我的心还有多少位置？” 许相宜：“……”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 一拳头砸到棉花上，许相宜委委屈屈地走了。 倒也不是一时冲动，这件事情已经憋在许相宜心里很久了。 去年宋之怀生日，她陪同学来送礼物，还塞了一封情书。原本是准备先探探宋之怀的态度，伺机向他告白的。 没想到还没开始酝酿呢，过了两天，早上来上课，与温思渺分开，宋之怀遇见她，直接把她叫住了。 “高二（12）班许相宜……”宋之怀念她的名字，“写信的，是你吧？” 当时许相宜受宠若惊：“宋、宋学长……是我，我是温思渺学姐的表妹。” “叫你那些小姐妹别来烦我……”他的语气很冷，没什么表情，“跟她们说，我是你表姐夫。” 许相宜：“……” 她人都傻了：“我表姐说跟你不熟！” “那是她跟我闹脾气……”宋之怀淡淡道，“我在追，早晚会答应的。” 许相宜：“……” 啪嗒，少女心碎了一地。 她哭了一晚上，浑浑噩噩好一段时间才缓过神。就这么沉寂了几个月，偶遇宋之怀送温思渺回家，还亲她的脸，冲动涌上心头，那点碎得不成样的少女芳心彻底没了。 宋之怀是吧。追了这么久，表姐不还是不理他？她的心里只有学习。） 高考前一天，温思渺在房间里跟宋之怀打电话。 她的父母请了三天假，从s市回来陪她高考。 亲情于温思渺而言也是陌生的，她虽然对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没有感情，然而当看见他们的时候，心里还是情不自禁地开心起来。 “明天高考……”宋之怀笑着问，“怎么，不紧张？” “紧张的……”小姑娘小声说道，“但是没有那么强烈。” 比起紧张，更多的是兴奋。 温思渺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感觉——就是，准备了许久，马上就要验收成功的，跃跃欲试的兴奋。 她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完成这个任务。 宋之怀哼笑一声，“考完之后，不要急着走，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温思渺：“嗯？” 他却笑着道：“考完再说。早点休息吧。” 温思渺乖乖地道了声好。 高考正逢下雨天。 宋之怀在温思渺的隔壁考场，楼梯这边刚好就两间教室，每次出来都能看见他。 他一个人来，温思渺有父母陪同。小姑娘撑着伞，一出门就不见了。 宋之怀倒也耐心，一直等到最后一门英语考完。 高考总体难度正常，没有过多的创新题，比较中规中矩，温思渺出来的时候信心满满，对江鉴生说：“系统，我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 她难得有这样大的情绪变化，受她感染，江鉴生也笑了起来。 宋之怀在背后唤她：“渺渺。” 他牵着她，走下楼。 考场在本校，熙熙攘攘全是人，宋之怀撑了一把伞，拉着她来到教学楼后方的香樟大道。 他有点嫌弃：“天气不好，雨声不会盖过我的声音吧？” 温思渺：“……” 不至于，不至于。 她问：“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忽然笑了一下，手一勾，把她揽进怀里。 心跳很快，像那个雨夜一样。 温思渺的脸埋在他的胸口，耳垂有点热。 “我说的话，好好听……”他笑起来，尾音勾人，“好不好？” 温思渺轻轻点头。 江鉴生愤怒地关掉了屏幕。 “我喜欢你……”他俯下身，额头与她的前额相抵，“想不想谈个恋爱？” 小姑娘呆了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宋之怀也不担心——反正，他还有下一个世界、下下个世界。先透露一点点，小姑娘总会慢慢慢靠近他的。 他不能着急，他要循序渐进，慢慢来。 雨声淅淅沥沥，与二人的呼吸声相融。他听见小姑娘问：“什么是喜欢？” 他笑了起来，低头吻上她，“就是这样……” 从耳垂到双颊到唇，逐渐加深，在攻城略池。 “像这样……”他的嗓音撩人，桃花眼似融化的春水，“不排斥，是不是？” 小姑娘怔怔地点头。 “愿意亲近我？” 小姑娘再点头。 “那……”他再问，“只看得见你一个，只和你说话，只送你回家，只这样对你……好不好？” 小姑娘的思路已经完全被他带着走了。 她迟疑地、小心翼翼地，又点了一下头，“好。” 心里有一块在融化，化作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如嫩芽初生，却无法忽视的情感。 原来这种情感……叫喜欢么？ 喜欢…… 这样，是喜欢。 江鉴生的屏幕上，任务栏发生改变：「攻略男神（1/10）」。 江鉴生：“……” 他就知道宋之怀会自己把自己给攻略了。） 别亲了别亲了！世界都要塌了还亲！宋之怀住嘴啊啊啊！ 他忽然想到什么，开始疯狂按呼叫按钮，“技术在不在？游戏时间能延长吗？拉一拉时间线也行，我宝贝徒弟高考成绩还没出啊啊啊！！” 这个世界算是一个小小的过渡吧……因为换了一种写法，有些方法需要适应，所以才选择了比较简单的校园世界来试试水，接下来肯定越来越甜哒。 之前看见有评论说不喜欢师父，因为师父阻碍渺渺和小宋的感情什么的，这个大家不用担心…… 师父毕竟是全文最重要的配角，渺渺和小宋很多的故事都是靠师父串起来的，所以该有的戏份不能少，但是不该有的戏份绝对不多（比如当电灯泡）。 大家也知道我写文不喜欢写配角和多余剧情，主线就是围着男女主转，虽然故事比较简单，但作为大长篇，故事肯定不能很单调。 全文就这么一个重要配角，略施笔墨是肯定的，但文的节奏不会乱，我们还是甜甜宠宠的，大家慢慢看下去就知道啦—— 第517章 总裁助理（1） 游戏舱内，宋之怀缓缓睁开了眼睛。 游戏时间明显是有延长的。原本在他告白之后，游戏应该结束，但是莫名拖到了月底高考分数出来才算终结。 他大概也理解江鉴生的意思，想让小姑娘看看自己努力的成果？ 他走出游戏舱，忽然说道：“江鉴生，我们谈谈。” 心虚并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江鉴生：“你干嘛！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宋之怀：“……” 神经病…… 他正色道：“谈正事。” 江鉴生：“有话快说！” “你上个世界有好好扮演系统么？”宋之怀皱眉，“我总觉得不太对……” “哎呀我的业务能力你还不相信？”江鉴生打断他，笑嘻嘻地说道，“我宝贝徒弟自己爱学习，我能怎么办呢，我这个当系统的只有为她加油鼓劲了！” 宋之怀：“……” 他还什么都没问呢，有的人已经不打自招了。 “我是想说……”宋之怀道，“你确定你可以适应系统这个角色？不行的话，还是我来吧。” “不用不用！”江鉴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您专心陪渺渺玩啊，系统什么的我来就好，哎呀一人分饰两角你不累吗？我看着都累好不好……” 宋之怀：“……” 他越看越觉得江鉴生不对劲，今天的江鉴生格外话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鉴生在心虚什么？ 他懒得管这些，又道：“我还有一件事。” 江鉴生：“哎呀你话怎么这么多赶紧进游戏啊渺渺在游戏里等久了怎么办！” “呃……”宋之怀脸上没什么表情，话多的人到底是谁啊？ 他这边和渺渺那边的时间算法不一样，他也不确定自己是比她先传送过去还是后传送过去。好比上个世界，他就多在游戏里待了好些天。 “晚点再进游戏，我要改一个机制。”宋之怀道。 江鉴生捂住屏幕，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宋之怀似笑非笑：“我要打码。” 江鉴生：“？？” “我跟渺渺在一起的时候，有些画面不小心被你看见怎么办？” 他一本正经的，“我要给游戏加一个画面屏蔽系统，该打码时就打码。” 江鉴生：“？？”你他妈还是人吗？ 他气愤不已：“那你别乱来就好了啊！打码不如管好自己！” “不行……”宋之怀摇头，“这我控制不了。” 江鉴生：“……” “我和渺渺是正当关系……”他瞥了江鉴生一眼，“倒是你……” 江鉴生：“你闭嘴吧！” 温思渺有些茫然地醒了过来。 上一刻她在查分，全省排名两位数，上一所好的985不成问题； 下一刻，世界崩塌，她就陷入昏迷了。 她这是……在哪里？ 一处很宽大的室内空地，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举着各式各样的摄影器材，还有拿鼓风机的、补光灯的。 镜头尽数对着她，以及她旁边的人。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眼镜雾蒙蒙，看着很是狼狈。眼镜上的水珠折射出白光，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条件反射之下，温思渺别看了眼。 “温思渺你在干什么！”尖锐的女声传来，“你就这一幕，已经ng五次了，你到底拍不拍？大家的时间是你能耽误的吗？” 温思渺没太反应得过来，还没弄清楚情况，只有低声道歉：“对、对不起。” 她理了理身上校服的衣摆，说道，“那……再来一遍？” “你别拍了！”女人气冲冲地说道，“下来，换人！” 怎么都这样了，这小姑娘还波澜不惊的，她想骂几句都觉得没劲。这小姑娘是没脾气吗？ 温思渺点头：“那好吧。” 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周围的人都纷纷一愣。 温思渺擦了擦眼镜上的水珠，不经意间回头，发现与自己对戏的，是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看不清五官，一片糊，但是态度很冷淡，漠然地旁观着这一切。 气质有点像上个世界的宋之怀，但远不及他。 温思渺有一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 见过了最好的，其余花花草草又怎能入的了眼呢？ 她平静地离开了这里。 似乎是她的反应太过平淡，平淡到连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目送她离去。 温思渺换下了戏服。 说是戏服，其实就是一套校服，外套已经湿透了。 休息室很杂乱，估计很多人来过，换下的戏服胡乱堆在一起。 她皱了皱眉，把校服放在沙发上，转身去了洗手间。 她把镜片重新冲洗一遍，小心翼翼地擦干，整理好衣领，这才离开了这里。 这具身体近视，度数还不低，然而这副眼镜似乎没有度数，薄薄的一层塑料。哪怕清洗干净了，她看整个世界也都是模糊的。 她在走廊上与一个女人擦肩而过。 说是成熟女人，她也不太确定，她现在看谁都是一团马赛克。 感觉对方的年龄看上去不算大，只是妆太浓了，穿着也成熟火辣。 她身后倒是跟着不少人，光是拎包的就有两三个，还有一身制服的保镖，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她身边走过。 这是在娱乐圈吗？所以那个女人就是传说中的大咖？ 温思渺上个世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娱乐圈几乎没有了解，只是偶尔听同学讨论几个选秀节目，某某某c位出道……她很久以后才弄明白c位出道是什么意思。 她简单地消化了一下记忆，发现这具身体还挺有故事。 她是原泽——也就是那个之前与她对戏的男生的粉丝，同时也是一个十八线，连经纪人都没有的小演员。 她是特意为原泽赶来的，无偿出演这个连名字都不曾拥有的龙套角色。 这具身体在演戏上有几分天赋，为了串这个龙套，她几经央求导演，多次辗转，才换来这一点点与偶像对戏的机会。 然而就在演出当天，也就是今天，她的眼镜被换掉了。 重度近视一米之外六亲不认，她什么都看不清，这可怎么拍戏？ 来来来，猜剧情啦—— 我有预感这个世界会很有趣hhhhh 第518章 总裁助理（2） 然后就有了温思渺刚刚所经历的那些事。 她皱皱眉，循着记忆，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这具身体的双亲已经去世了，家境不算太好，父母都是进城打工的苦命人。 她十八岁那年，为了给父亲治病，放弃了高考的机会去参加一个选秀节目，攒了些人气，小火了一把，这才凑出了一段时间的住院钱，让父亲走得体面。 之后由于学历不够，她只能继续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然而圈子黑暗太多，她这样的出身如何生存下去？ 于是人被雪藏，最后一点小火也被抹去了，彻底沦为一个跑龙套的十八线。 所谓「家」，是父母留下的老房子。位于老城区，房子很小，只有四十平米，两室一厅，过去一家人就挤在这里。 面前忽然浮现一行文字。 【hello亲爱的渺渺，我们又见面了！！】 温思渺：“……” 差点忘了，她还绑定了这个鬼系统，要穿越十个小世界来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咦渺渺你头发怎么湿了？妆也花了！谁欺负你了！！】 江鉴生刚准备看剧情呢，拉近屏幕发现小姑娘狼狈得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都怪宋之怀屁事多，捣鼓了半天，他这是错过了什么？ 小姑娘没什么表情：“已经欺负完了。” 其实也没有，好像是剧本需要吧，被泼了水来着。反正当时她也没进来。 校园剧嘛，不就是什么校园暴力。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职。渺渺放心，欺负你的人一定会遭报应的！”姓宋的揍他丫的！ 温思渺：“……” 嗯，系统今天好像格外激动呢，话也多了起来。 她只有道：“谢谢。” 小姑娘最早就是这个样子，听见她用这个语气说话，江鉴生还有几分怀念。 唉，以前的小姑娘多可爱，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团子。长大了虽然也很可爱，但是胳膊肘往外拐了，还跟那只猪一块欺负师父。 公交车到站，温思渺下了车，主动问：“所以我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江鉴生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攻略男神1/10」，飞快地敲字，“别急别急啊，一会儿发布。”等他看完剧情再来编！ 温思渺应了一声。 上个世界住的都是有模有样的小区房，绿化得十分漂亮，她还是第一次走进老城区。 巷子很深，墙破旧不堪，许多地方已经脱了漆，脚边不时有一滩黑漆漆的水渍，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老奶奶老爷爷在街头摆了几张麻将桌，操着一口方言，打得火热。 楼是旧平房，没有电梯，楼道狭小拥挤，很是逼仄。 温思渺推门而入，开了灯，室内也很拥挤，但是收纳得整整有条，地面也很干净，富有生活气息。 她打量的功夫，江鉴生已经飞快地浏览完了剧情，嘴角抽搐。 据他所知，现在的小世界剧本基本上是那些员工弄的，确定几个故事背景然后随机发展。 十八线小明星为男神逐梦娱乐圈？ 这是什么鬼设定，那些员工最近追妻火葬场看多了吧！ 幸好那男神不是宋之怀，不然他第一个把宋之怀打死。 江鉴生愤然。 【渺渺，这个世界的任务是称霸娱乐圈，拿奖！！】 温思渺：“……” 她冷静地说：“系统，我觉得这个不太现实。” 她现在其实挺茫然的，就这么从片场走出来了，似乎丢了工作？ 除了这个，她之后还有两场跑龙套的戏，不是这部剧的。奈何今天把人得罪得这么狠，也不知道这龙套跑不跑的了。 她已经准备换份工作了。 “这个你放心。”江鉴生信誓旦旦地说道。 反正又不用她出手，这种事情交给姓宋的，她走剧情就好了。 说起来，姓宋的跑哪去了？ 温思渺：“？” 有它这么布置任务的么？说话说一半，这让她怎么做？ 唉，不想营业，好烦。 温思渺摘掉那副没有度数的眼镜，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寻思着自己还得重新去配一副眼镜，不然什么也看不清，这太不方便了。 确定这个想法之后，她起身准备出门，门铃忽然被按响。 有人在敲门，动作不急不缓，轻轻地叩了三下。 温思渺犹豫了一下，拉开了门。 门外是个年轻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手里抱着文件夹，有着温润如玉的从容气质。 楼道里有点黑，加上温思渺没有眼镜，其实看不起男人的模样。然而身材的轮廓是极好的。 有点眼熟。 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缀着细细的链条，看着很是斯文。 “您好……”他的嗓音有点哑，却是十分温和，“请问是温思渺温小姐么？” 声音也有点耳熟。 小姑娘呆了呆，“嗯……是我。” 男人修长的手指递来一张名片。 温思渺接过，擦了擦眼睛，近距离才看清楚名片上的字。 景泰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助理。 ——宋之怀。 温思渺的心跳漏了一拍。 上个世界宋之怀的告白，其实她的心里还很迷茫。因为她无法认识「喜欢」这种情感，都是宋之怀在引导她。 结果还没过几天，这个世界就结束了，宋之怀也跟着消失，心里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是她短暂人生中，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 结果他在这个世界又出现了。 他……不记得她了吗？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温小姐，事关您个人……”男人微微一笑，嗓音依然温柔，“您看完这份文件就知道了。方便进来喝杯茶吗？” 小姑娘抿抿唇，语气很客气：“方便的。” 其实她什么也看不清，看不清宋之怀的表情，视线内的客厅也是一片模糊，以至于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 眼镜，她真的很需要一副眼镜。 宋之怀走了进来。 小姑娘还是这幅受惊的模样，让他有点心疼，说话也不敢太大声，便跟在她身后，把文件夹递了过去。 翻开，一行硕大的「亲子鉴定证书」映入眼帘。 不想过周一，为什么又下雨呜呜呜。 第519章 总裁助理（3） 温思渺愣了一下。 隔得有些远，她看不太真切，把文件凑近了些。 【温思渺】 【温全】 文件上的小字密密麻麻，全是一些温思渺看不懂的专业名词，但传达的关键消息只有一个：这位温全先生，是温思渺的亲生父亲。 “抱歉，打扰您一下……”身边的人忽然开口，“温小姐是看不太清么？” 温思渺略为窘迫：“嗯……就是，眼镜坏了，还没来得及配。” “多少度？” “三、三四百？” 那双修长的手取下眼镜，金属链条垂坠在手边，衬得肤色冷白。 眼镜上有他的余温。 他微笑道：“这副眼镜两百七十五度，您可以先将就一下。” 小姑娘呆呆地点了一下头，接过了他递来的眼镜。 戴上之后，先是感觉有点眩晕，而后那些字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一份是亲子鉴定证书，一份是温氏集团的介绍，一份已经查获的儿童拐卖案，一份股份转让书。 看完以后，温思渺合上文件夹，许久没有说话。 男人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想来温小姐已经大致知道情况了，我再为您解释一下。” “我是温氏集团的董事长特助，也就是您亲生父亲的特助，宋之怀。您幼时被拐卖，下落不明，后被您的养父母收养。” “董事长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您的下落，这么多年以来，他建立拐卖儿童基金会，协助警方破案，直到去年这起拐卖儿童事件被侦破，董事长这才终于找到了您。”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嗓音清润好听。 温思渺按了按眼镜，抬起头，刚好撞进那双清隽的桃花眼。 上个世界看见宋之怀还是少年时期，眉眼乖张不羁，是极为好看的。 而今少年褪去青涩的轮廓，岁月沉淀下来，便如清酒一般醇厚，反而更添魅力。 戴上眼镜是一副模样，摘下眼镜之后，似乎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抱歉擅自调查了您的资料。考虑到您已经成年，董事长尊重您的选择……”他道，“您应该看见股份转让协议了。温氏集团将赠予您30%的股份，除此之外，您可以选择是否回到温家。如果您不愿意，董事长也为您准备了新的房产。” 说完以后，宋之怀依然笑着，桃花眼与她对视。 温思渺没有说话。 宋之怀的话信息量实在太大，她有一些反应不过来。 她以为这是一个十八线小明星逆袭故事，没想到是个豪门寻子的故事？ 想了想，她才问道：“请问……请问温家有哪些家庭成员？” 宋之怀宛如一位职业涵养极高的助理，不疾不徐地汇报消息：“您的亲生母亲已经去世了。温家与您关系最近的是您的亲生父亲，温董事。” 至于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他简略地汇报了一下，温思渺也就随便听了听。 好像还有个妈妈那边亲戚的女儿，叫什么……文慧如？ 如果温思渺没有记错，这位文慧如似乎还是她同一公司的…… 公司力捧的那位新晋小花旦，她所出演的这部电视剧的女主角。 小姑娘不太明白，屏幕之外的江鉴生已经懂了。 按照一般套路，温思渺肯定还有一个未婚夫，但那显然不是宋之怀。 所以宋･特助･之怀算什么？ 男二？ 哦——原来是男二近水楼台上位啊。 江鉴生冷笑一声。 神他妈近水楼台，就你宋之怀会玩！ 温思渺沉默了很久。 宋之怀也很有耐心，小姑娘不说话，他便也没有开口。 这的确是一件信息量很大的事情，会颠覆小姑娘过去二十年的人生。 况且小姑娘应该刚刚来这个世界，之前只经历过校园，从未接触过社会，她应该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局面，懵懂一些也正常。 他需要慢慢等。 少顷，温思渺摘下了眼镜，递给宋之怀：“谢谢。” 宋之怀从容地跳过了刚才的话题：“我陪您去配眼镜，可以吗？” 他永远是最会说话的那一个，知道如何相处才是最轻松的状态。 温思渺沉默了一下：“好。” 身处嘈杂喧闹的市区，虽然居住的环境不好，但是有一个好处，生活很便利，出了巷子拐到大街上，一路都是眼镜店。 温思渺随便挑了一家，验好了光，又重新选了镜框，被告知需要等待四十分钟。 她走出了眼镜店。 这是一条种满梧桐树的道路，梧桐树的叶子已经枯黄了。路不算宽敞，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穿着蓝蓝黄黄衣服的外卖小哥擦肩而过。 宋之怀站在她的身边。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似乎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闹市的生活气息。 忽然，听见宋之怀说道：“温小姐，董事长很想您。” “在我来之前，董事长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他不奢求您会回到温家，他只希望能和您见一面。” 温思渺在回忆这具身体的过去。 自有记忆以来，这家人便养着她。 她被这家人带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很小很小的孩子了，所以她知道，这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这家人生不出孩子，所以倾尽积蓄，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 甚至保留了原名，恰巧母亲也姓温，只说她随母姓。 为了养女孩子，又去城里打工，这才双双交代了性命。 买卖人口的行为令人不齿，这对父母触犯法律是既定的事实。 但从道德上说起来，他们并未亏待过她，甚至倾尽全力抚养她。 法律与道德往往没有明确的界限，在人性面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她偶尔会想，自己可能在某个时刻与亲生父母擦肩而过，就像与这些外卖骑手一样，但很快又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因为眼前的生活更重要。 但是，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背后是两个家庭。 温思渺抚摸着胸口，有什么在这里跳动。这些陌生的情感，既是属于这具身体，也是属于她。 还有那一点，不可捉摸的小小旖旎心思。 她轻声道：“好。” “我跟你回温家。” 感谢榆莫的灵感胶囊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520章 总裁助理（4） 不久之后，温思渺戴上新配的眼镜，视线顿时恢复了清明。 原来这就是近视眼的感觉吗，鼻梁上架了个东西，怪难受的。 也许习惯了就好。 她的眼镜也是细细的金属链条，玫瑰金的。当时在几个镜框里纠结，这副眼镜是宋之怀挑的，确实很好看。 宋之怀出去接了个电话，还没有回来。 等了大概两三分钟，宋之怀走进眼镜店，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 他插好吸管递给温思渺：“温小姐，走吧。” 小姑娘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芋圆酒酿桂花奶茶，口腔里有桂花的香气。 就是有一点不好。 万恶的纸吸管，这是人用的么？ 她根本吸不上来芋圆啊啊啊！！ 宋之怀驱动车辆，驶入远郊的别墅群。 温氏是s市首富，财力万众瞩目。 当年温慧如出道，打的也是「温氏集团公主」的名号，回回带资进组，社交软件上也经常炫富晒豪门生活，还录过几次vlog，粉丝的爱称也都是「公主殿下」。 不过一个旁亲，可见温家的影响力。 山上种满了修竹，云雾缭绕，风景很好。 温思渺开了点窗，凝视着窗外。 宋之怀平稳地驱使着车辆，嗓音不疾不徐，“这一带都是温家的产业，温小姐如果有喜欢的别墅，可以和我说一声。” 温思渺：“好的，谢谢。” 他可真是位称职的助理呢。 这么一段时间过去，温思渺已经想开了。 她估计宋之怀很有可能不记得她了，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到原点。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情。 她就当上个世界只是个意外。 反正宋助理温柔体贴细致入微，就算没有那点旖旎心思，驱使他也挺不错。 不久之后，车在温家的别墅前停下。 温父换了身西装，特意做了个造型，看上去锃亮有神。 他站在门口，显然等待许久。 先走出来的是宋助理。 温父屏住呼吸，一声「小宋」还未说出口，便看见男人拉开车门，牵着个小姑娘走了出来。 小姑娘杏眼弯弯，和照片上如出一辙。 他眼眶湿润，眼角已经红了，张口便道：“渺渺……” 其实不管是被告知身份，还是前来见温父，温思渺始终是以一副旁观者的姿态，漠然地看着这一幕。 然而听见这声「渺渺」之后，也许是来自这具身体的情感，也许是出自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有所触动。 她轻声道：“爸爸。” 泪珠从男人的眼里滚落。 这个商场上叱咤风云半辈子的男人，在小姑娘面前溃不成军。 宋之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温声道，“去吧。” 温思渺：“……” 他还是那么喜欢摸头。 她沉默地走了过去。 温父颤巍巍地伸出手，牵住了她。 “渺渺……”他颤声道，“欢迎回家。” 其实温思渺心里清楚，从她答应宋之怀那一刻起，这注定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不过，反正她也落魄至此，突然多了个身份，其实也不错。 至少，系统布置的那个什么「拿奖称霸娱乐圈」的任务，是可以完成了。 温思渺与温父共进晚餐。 温父握着她的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絮絮叨叨了许久。 温思渺没法承受这样汹涌的情感，只能沉默地听着他叙述。即便只是这样，温父的眼里依然有着无法抑制的欣喜。 吃完饭后，他去楼上开视频会议，宋之怀起身收拾碗筷。 小姑娘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戴上眼镜之后，视线恢复清明，看宋之怀也十分清晰。分明是再居家不过的简单动作，看着他却也是一种享受。 小姑娘目光灼热，让人根本忽略不掉。宋之怀倒也没有刻意说话，专心收拾碗筷。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忽然问道：“温氏……在娱乐产业，是什么地位？” “温氏是做房地产起家，目前投资领域主要在高新科技产业……” 宋之怀耐心地介绍，“虽然对娱乐产业涉猎很少，但是温氏资金雄厚。温小姐感兴趣的话，可以开个娱乐公司玩玩。” 温氏在娱乐方面涉猎不深，不过，他可以。 温思渺：“……” 倒也不必。 她一脸严肃：“所以说，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宋之怀：“嗯……姑且可以这么说。” “我想在娱乐圈拿个奖……”温思渺认真道，“能买吗？” 宋之怀：“……” 不愧是他家小姑娘，脑回路总是如此清奇。 作为一位合格的男朋友兼助理，宋之怀立即为小姑娘设计方案：“温小姐想要多久拿奖？女主还是女配？最合理的办法是重金投资一部新剧，由温小姐出演，然后送去评定，但是流程会比较漫长。” 温思渺：啊，好麻烦。 江鉴生一听见「流程比较漫长」，就立刻噼里啪啦打字：“哎呀拿奖只是随口一说，不一定要拿奖。称霸娱乐圈有很多种方式，我们的任务只是选取其中一个角度，你超越那什么温慧如就好了！” “知道了……”小姑娘一脸平静，“那不拿了。” 宋之怀：“好的。” 江鉴生到底在干什么，有这么教孩子的么？他不会是给小姑娘布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吧？ 宋之怀一头雾水。 看来系统还要继续更新，他得想办法看见江鉴生和小姑娘的对话…… 哦不，他要设置一些既定的对话，让江鉴生不能随意发挥。 宋之怀抱着碗筷进厨房了。 温思渺同江鉴生感叹：“宋助理好居家啊。” 跟上个世界完全不一样呢。 说起来，上个世界她也没去宋之怀家里蹭过饭，不知道他在家是什么样子。 两个世界的宋之怀拥有着一样的姓名、外表、声音，但是性格和身份不一样，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江鉴生冷笑了一声，“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小姑娘很好奇：“那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她和系统都是打字交流，还没听过它的声音呢。 江鉴生：“我们系统没有性别！” 咦，520章—— 第521章 总裁助理（5） 温思渺：“噢。” 雌雄莫辨，阴阳怪气，难怪难怪。 丝毫不知道温思渺在想什么但看表情绝对不一般所以心情很复杂的江鉴生：“……” 怎么搞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学宋之怀那套。宋之怀果然是个祸害，才认识多久啊就把小姑娘带坏了。 还温柔助理？他倒是要看看宋之怀能装多久！ 温父开完视频会议下楼，宋之怀刚好洗完碗，边走边擦手，指尖缀着一点晶莹的水珠，温润漂亮。 小姑娘坐在长桌尽头，似乎在发呆，模样乖巧可爱。 这是他的亲生女儿啊。那双杏眼，像极了他已故的妻子， 温父心里蓦地一软。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渺渺，二楼尽头那间房间……你愿意住吗？” 一个委婉的、想要挽留她的邀请。 温思渺迟疑片刻，终是点头：“好。” 老父亲的眼底再度闪烁着泪花。 “小宋……”他招呼道，“你陪渺渺去看看，她那房子有什么要搬的，一并搬过来吧……不行不行，现在太晚了，明天再过去也不迟，就麻烦你多跑一趟了。” 宋之怀的嗓音温和带笑：“不麻烦。” “那小宋，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刚好是周末，你带渺渺过去。” 宋之怀再点头：“好。” 之后，温思渺来到二楼，推开房门。 十分日系小清新的装修，连窗帘都是碎花的，拉开便是绚烂的阳光。 房间里的家具都是崭新的，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显然保护了很久。 楼下的温父在与宋之怀聊天。 “小宋，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去找资料、与警方沟通，我也不可能见到渺渺……” 温父难得有几分柔软，“若不是你，渺渺也不会愿意过来。” 他自然知道，温思渺愿意过来，多少是顺了这位助理。 宋之怀常青藤名校毕业，还没毕业便被特招进公司，一路晋升为董事长特助，他的能力，他都看在眼里。 这孩子优秀出挑，有着一般富家子弟都学不来的气质，找女儿这件事，也就只有交给他办，他这做父亲的才放心。 宋之怀谦逊道：“这是我的份内之事，温董客气了。” “唉，这几年你在我身边，不仅要处理集团内部的事，还要帮忙处理我的家事，忙得连恋爱都没时间谈……”温父叹气，“真是辛苦你了。” 宋之怀的嘴角依然挂着微笑：“都是份内之事，不算麻烦。” 接小姑娘回家这种事，怎么能见外呢。 翌日，温思渺睡到日上三竿，是自然醒的。 睁眼的时候她还有些懵，还没有脱离上个世界读高三的那种状态——自然醒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她跑去拉开窗帘，阳光落了满身，叫她忍不住伸出手，好似可以握住一捧碎光。 温父已经去公司了，宋之怀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平板，似乎在处理公务。 他的鼻梁上依然架着那副金丝边眼镜，看着一丝不苟，温思渺下楼时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搅了他。 他已经看了过来。 “温小姐醒了？”宋之怀起身，“我去做早饭。” 温思渺：“好。” 她同江鉴生感叹：“现在做特助这么拼？又是洗碗又是做早饭，我父亲给他开多少年薪呀？” 江鉴生呵呵一笑，打字：“该开多少就开多少。” 温思渺：“哎？” 【这些都是为了自保。】 比如他这个老父亲，就无时无刻不想揍宋之怀。 ……系统总是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温思渺已经习惯了。 所以她选择沉默。 不久之后，宋之怀端着早餐过来。 很简单的早饭，一块三明治，一杯温好的牛奶，却无一不透露着细致。 这个世界的宋之怀虽然与上个世界的他大有不同，却又处处透露着相似。 温思渺吃早饭的时候，宋之怀带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她对面，安安静静地敲着键盘。 两人相顾无言，却有温馨的气氛蔓延开来。 宋之怀虽然在回邮件，心思却都落在小姑娘身上。牛奶喝完的时候，他立刻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可以走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桃花眼也灿烂如落地的阳光。 温思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忽然，他走过来，俯下身，指腹轻轻擦掉了她嘴角的一点点奶渍。 温思渺僵在原地。 他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嘴角的余温尚在，温思渺摸了摸脸，是热的。 江鉴生愤怒地捶桌子——他什么也没看见，宋之怀俯身的那一刻，整个屏幕都变成了一坨马赛克。 啊啊啊这个狗东西又做什么了啊啊啊！！ 他只好打字：“渺渺，我刚刚卡了一下，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系统还会卡？她以为都星际了，科技那么发达，不至于出现这种bug吧。 但温思渺不想解释，她只是说道：“没什么。” 江鉴生：“……” 温思渺回去换衣服。 房间与隔壁房间是联通的，一间足有卧室大的衣帽间，放着各季奢侈品牌的当季限定。 时至年末，外面的天气很凉，温思渺挑了一条针织裙，套了一件呢子外套，毛茸茸的。 在学校要天天穿校服，毕业了可以随心所欲穿衣服，成年人的世界真好。 宋之怀取了车，在门口等她。 车里开好了暖气，呵出的雾气凝结在车窗上，又很快消失不见。 行驶途中，温思渺接了一个电话。 是剧组打来的。 昨天从剧组里出来，她记得她还有两部要跑龙套的剧。不过，经昨天那么一闹，估计都没戏了。 眼镜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丢呢，想想就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使绊子，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温思渺不想去做多余的事情。 她接了电话，工作人员冷酷的声音在电话那端传来：“明天那个片场不用来了。” 小姑娘嗓音淡淡：“好。” “下周的也不用。” “嗯。” 她的平静，让工作人员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未多想，挂断了电话。 宋之怀适时问道：“怎么了？” 接电话的时候，温思渺的心情是平静的。可到了宋之怀这，心头莫名涌上几分委屈，她轻声道：“工作没了。” 小宋：替小姑娘出气也是分内之事。 晚安…… 第522章 总裁助理（6） 小姑娘说这话时，扁了扁嘴，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竟有几分委屈，像撒娇一样，小爪子轻轻地挠。 受欺负了？ 宋之怀眼底暗色一闪而过。 可自打上个世界以来，好不容易哄到手的小姑娘又恢复那番冷淡的模样，别说撒娇了，便连信任依赖都很少，这样的撒娇实在太过难得，令他简直受宠若惊。 果然是上个世界的伏笔埋得好，现在小姑娘看他，隔阂都少了不少。 “温小姐想演戏吗？” 平心而论，温思渺是不想的。 这具身体进娱乐圈，也不过是为了心里那束「光」，原泽。 当时擦肩而过，原泽冷眼相对的态度与那些轻蔑的工作人员并无不同，温思渺对这人没什么好感，连带最后一点情绪都散了干净。 但是，抛开这些事情不谈，她却对演戏有几分兴趣。 演绎不一样的情感、不一样的人生么？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温思渺轻声道：“想的。” 宋之怀点头：“好。” 之后二人一路无话。 温思渺低头看手机。 微信里多了条消息，是公司那边转来的违约金，很少，估计也只是随便打发一下。 温父走时塞了好几张黑卡给她，她现在根本不缺钱，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她的联系人列表挺空的，社交范围很小，最常用联系人是收付款提醒。 偶尔几个群里有动静，公布一下哪里哪里的片场需要跑龙套。 温思渺把群一个一个退出，又找到了她名义上的「经纪人」。 说是名义上，经纪人手下用来充人数的龙套太多了，与其说是经纪人，不如说是工作中介，除了金钱交易和签合同以外毫无作用。 温思渺想了想，给经纪人发了一条消息：“我和公司解约吧。” 经纪人直接发了一段语音过来，温思渺没有耳机，点了外放，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疯了吗你合同还有两年才到期，你现在解约你拿什么赔违约金？你知道我昨天在余导那丢了多大人吗？ 我知道现在没有公司敢要你，你等过了一个月风头平息了，公司的损失还得要你无偿演戏赔呢……” 「有人偷了我的眼镜。」小姑娘平静地打字，“我不是故意的。” 这些人的恶意来得很莫名其妙啊。 昨天那幕校园暴力ng了多少次，她就被泼了多少次水、扯了多少下。 公司是不会给龙套准备格外特效的，所以很多都是实打实的真泼真打，却没有人关注这些。 也没有人在意真相。 他们在意的，是她犯了错、丢了人，不管真相是什么，所有的恶意都应冲着她发泄。 经纪人又发消息：“谁管你偷不偷眼镜啊？自己状态不好就别找借口了！总而言之解约不可能！” 他可惦记着呢。那小姑娘这两年虽然被有意雪藏，可确实有几分姿色，跑龙套赚不到钱，别的地方却是可以赚得到钱啊…… 他突然收到了一笔转账，备注是「违约金」。 十倍的数额，一分也没有少，转账方写着温思渺。 那小姑娘哪来的钱？！ 他惊愕，一句消息刚发出去，红色感叹号就弹了出来：“您的消息已发送，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被拉黑了。 小姑娘内敛沉默，说话也温声细语，一看就是个好拿捏的软包子。 还是个追星族，看见原泽什么都不顾了，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温思渺面无表情地处理着所有与公司有关的账号。 退的退，删的删，拉黑的拉黑，列表顿时干干净净，几乎没剩下几个联系人了。 宋之怀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这一幕。 小姑娘软软的，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毫不留情呢。 他手里有小姑娘的资料，知道小姑娘在哪家公司工作，一个个人名在他眼前闪过。 他忽然问：“温小姐签的是哪家公司？” “啊……”温思渺迟疑了一下，“天海？” 宋之怀颔首：“知道了。” 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车在巷口停下。 宋之怀的车低调内敛，不是什么全球限量款，颜色也是纯黑，丝毫不张扬，与他本人的气质相似。他走下车，陪温思渺一起进了房间。 上一次来只是草草一眼，这次进来，他才看清了这间房子的全貌。 很小，也许还没有温家的洗浴间大，家具堆在一起，环境显得很逼仄。 小姑娘表现得依然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法引起她情绪的波动。她走进房间，挑了一会儿，整理出几个箱子来。 宋之怀心知自己现在跟小姑娘还没有达到太亲密的程度，女孩子的房间不能随便进，故而只是在门口等着。 不经意间向房间扫去一眼，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海报。 一部校园剧，海报里的少年笑得肆意张扬，有几分他上个世界的模样。 宋之怀眯了眯眼，手指微微屈起。小姑娘看过来时，他的脸上依然是清隽无俦的微笑：“温小姐好像很珍视海报上的人，不带走么？” 温思渺嗅了嗅，好像闻到了酸味。 她没多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有一份模糊的「影子」，从上个世界传递到这个世界。 这具身体就如同她三魂七魄中的一魄，浑浑噩噩，灵魂不全，却为那一抹出现在记忆的「影子」触动。 那个「影子」，是上个世界的宋之怀。 所以说，上个世界与这个世界，是有联系的？而她面前这个…… 是上个世界的宋之怀吧。 是他吧？ 她抱着纸箱子，装了些有纪念意义的旧物，而后毫无留恋地走出了房门。 属于这具身体的过去，早在养父母去世的那一刻已经结束了。这几年缩在这里，都不过是生活所迫。 宋之怀体贴地弯下腰，抱走了箱子，往她手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西装口袋有体温，巧克力已经有些化了，拿在手里却是暖的。 温思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脸茫然。 刚刚还感觉到宋之怀有点低落呢，现在又觉得他心情好了，这是怎么了？ 第523章 总裁助理（7） 答应在温家住下后，温思渺在别墅里过了几天大小姐生活。 宋特助和温董都日理万机，每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温父是太激动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待在温家大宅陪女儿，活都交给手下干，还要为她办个洗尘宴，温思渺当然是拒绝了。 说起来，这位宋特助似乎比想象中的要闲一些，每天都要在她这刷个存在感，做个早餐带个宵夜什么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公司助理，而是温家的生活助理呢。 温思渺这么想的时候，屏幕外的江鉴生冷笑一声：有你在，还不得心甘情愿给你当保姆？ 不过，温思渺第一次接触到强度体贴版宋之怀，受宠若惊之余，还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柔。 上个世界单独相处的时候，其实他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她的心思在学习上居多，与宋之怀这样私下近距离接触的时间很少，他会有意逗她，嘴不饶人。 三日后，温思渺接到了一通本地陌生号码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温思渺温小姐吗？”说话的是位温柔的成熟女性，听着就很让人有好感，“我是盛世娱乐集团的经纪人，我看了您两年前的表演视频，有意与您签约，方便的话可以加个联系方式详谈吗？” 温思渺：“？？” 她是温家大小姐的这个消息好像没有放出去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头雾水地点了下头。 没过一会儿，微信里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朋友圈里有几张自拍，是个看着很温柔的女人。对方言辞很诚恳，拍了自己的名片，还发了一份合同过来。 温思渺不懂这些，抱着手机下楼找宋之怀。 宋之怀似乎在开会，戴着耳机，目不转睛地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见小姑娘过来，他的目光柔和不少，对着屏幕道了句「散会」，便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宋特助好像很忙……”温思渺多问了一句，“不回家吗？” “温董事要去首都出差，我答应温董留下照顾温小姐……”宋之怀解释道，“暂时会住在这里，温小姐不介意吧？” 温思渺……嗯，怎么说呢，她忍不住问：“我父亲开的年薪很高？” 宋之怀难得怔神片刻，低低地笑了起来，“倒也不是这个原因，只能说，我比较敬业吧。” 屏幕外的江鉴生：呸！谁不知道你在泡妞！ 温思渺便不再多问。 倒是宋之怀问道：“温小姐有事吗？” 她才忽然想起自己的正事，把手机递过去，“是这样的，有个自称盛世娱乐公司的姐姐加我微信，想跟我签约，还给我发了份合同。” 宋之怀点头，“温小姐方便加个微信把合同发给我吗？” 温思渺这才意识到两人还没有交换微信号码。 她点点头，出示了自己的二维码。 显示「予怀」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上个世界的宋之怀也是用这个微信名。 这个微信名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思忖间，温思渺无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我比较喜欢这句话……”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桃花眼潋滟波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苏子的作品向来美极。” 他说的是《赤壁赋》里的句子，温思渺刚从高三下来，这篇高频率考点文章几乎倒背如流。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只当公式一样背。然而从宋之怀这边听了，恍惚间，却又多了几分暧昧不明。 许是这灯光打得太暗了。 见她不说话，宋之怀也没有再说下去，专心看起了合同。 不久后，他沉吟道，“我听过这位陈女士，在娱乐界很有名。这样吧，我在盛世那边有人脉，我替温小姐问问。如果是陈女士本人签约，温小姐愿意么？” 他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若说温氏的景泰集团是房地产的龙头，那么盛世就好比娱乐产业的温氏。 不同的是，温氏是家族企业，涉猎极广，盛世则在娱乐界独占鳌头。 温思渺前任经纪公司天海虽然在业界也比较有名，温家是最大股东，也是文慧如的经纪公司，但在盛世面前就不值一提了。 这么多年以来，天海集团火出圈的节目只有一个，就是那个两年前温思渺参加的选秀节目，可惜不久之后又淹没在时代洪流之中。 盛世的邀约，真是天降的橄榄枝。 并且对方言辞恳切，说是关注温思渺已久，听闻她已经与天海解约，有意拉她一把。 “我……想试试。”犹豫片刻，温思渺点头。 宋之怀笑了：“我知道了。” 笑声低哑，让温思渺不禁想起高考后那个雨天，她的耳朵有点红。 她随后便上了楼。 注视着小姑娘几乎仓皇而逃的背影，宋之怀也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笑得更欢。 不行，这个进度还是慢了些，他得捞一捞自己。 水已经煮好了，接下来，就得把小姑娘骗下锅了。 宋之怀心情愉悦，继续打开笔记本电脑办公。 当社畜的难度比高考大多了，幸好他经历过很多世界，经验丰富，处理这些事情也算从容。 让那些员工看剧本，他们却总加些奇奇怪怪的戏，真让他对现在小说的风向充满迷惑。 不久之后，宋之怀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打进来一个电话。 “宋先生……”电话那端的女人声音温柔，“我已经与温小姐取得联系了。” 宋之怀道：“麻烦了。” 陈女士笑了笑：“不麻烦。温小姐的确是可塑之才，希望她不会让我失望。” 她没有说谎，的确看了小姑娘两年前的演出，模样灵动娇俏，让她想起自己的女儿。 只是那双眼睛平静冷淡，像是对这个世界提不起任何兴趣，这让她感到十分有趣。 尤其是……宋先生为了这小姑娘，亲自给她打了电话。 陈女士是盛世最早一批王牌经纪，故而也知道他们公司不爱抛头露面的最大股东的身份。 可真是稀奇，那人看着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却会对一个小姑娘上心？ “没事……”宋之怀道，“不用逼她，她玩得开心就好。” 陈女士：“……”这满满的宠溺感是怎么回事？她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年轻人塞狗粮？ 江鉴生（面无表情）：习惯就好。 晚安…… 第524章 总裁助理（8） 宋之怀的办事效率高得出奇。 没过两天，他不仅准备了拟好的合同，还把经纪人陈女士一并带过来了。 温思渺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宋之怀不愧是你？ 在宋之怀的帮助下，温思渺顺利与盛世签了合同。 温父一开始还挺不愿意，问女儿为什么要签对家公司，后面宋之怀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沉吟片刻，才松了口。 女儿对这个行业感兴趣，那就该给她最好的。 不久之后，温思渺接到了第一份工作。 不是演电视剧，而是「演绎式综艺」。简而言之，综艺的主题是让嘉宾挑选剧本片段，在综艺里现场还原。 陈女士跟温思渺说好以后，拨了一个电话。 温润如玉的声音在电话另一端传来：“都办好了？” “嗯，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您说得不错，这确实是最适合温小姐的剧本……”陈女士道，“天海那边的事情，我的人也处理好了。” 那边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这才挂断电话。 陈女士还挺稀奇。 她手里有着盛世最好的资源。把小姑娘签进来之后，选了一大堆剧本，看得焦头烂额，却怎么都选不出适合小姑娘的那个。 小姑娘是瓜子脸，有点古典美人的感觉，稍作妆造，气质便上来了。 这是一张很适合荧幕的脸，艳而不妖，满是清纯气。 不过，令她为难的，是小姑娘这双眼睛。 太冷淡了。 没有神，好像感知不到外界的情感一样。 演员最需要的是「共情」，但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美人，她不知道什么样的角色才能让她共情。 就在这个时候，宋之怀突然推了一部综艺过来，打破了她的思维。 上荧幕而已，又不一定要演戏。要的是流量和热度，难道只有演戏这一种方式吗？ 她暗暗吃惊，这样的了解程度，宋先生和小姑娘该有多熟？ 温思渺去片场的那天，宋之怀的车准时停在了别墅楼下。 他俯身为她系安全带，温思渺抬起头，一脸狐疑：“宋特助很闲？” 现在是上午九点，作为朝九晚五的社畜，宋之怀应该出现在温氏集团的顶楼办公室，而不是在这接她去上班。 宋之怀弯了弯桃花眼：“不，这就是我的工作。” 他的语气很温柔，两人靠得极近，温思渺的耳垂非常不争气地红了。 好好说话，乱放电算什么本事，以为她招架得住吗QAQ； 换作上个世界肯定是招架得住的。然而宋之怀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于是她每每看见他，都有些微妙的小心思。 偏偏宋之怀无知无觉，不动声色地撩拨她，却又不给点实在的反应。 温思渺冷哼一声，专心看窗外，不理他。 宋之怀一脸茫然：他又做错事了？可他好像只说了一句话啊？ 不久之后，宋之怀停下车，带温思渺进去。 陈女士早早等候，温和地对宋之怀点了点头，便把小姑娘领走了。 这部综艺名叫《演绎人生》。既请了流量大咖，又有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类似于淘汰制，靠人气晋级。 故而，温思渺作为一个落魄十八线，这才有了空降的资格。 综艺采取直播+后期剪辑的模式，嘉宾陆续到场以后，摄像头便已经准备好了。 温思渺好奇地环视四周。 陈女士把她带到化妆室，安排了两个造型师。 造型师摘了她的眼镜，给她戴上美瞳。 其实戴眼镜这种事，温思渺也是第一次体验，一开始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看久了也习惯了。 这会儿突然摘下，眼睛里塞了点异物，还让人怪不舒服的。 造型师给她选择了茶棕色美瞳，一身日系小清新的风格，仿佛漫画里走出来的校园美少女。 她啧啧惊叹：“我一开始不觉得眼镜是个封印颜值的东西，现在倒是体会到了……” 那边的直播很是热闹。 镜头里的文慧如也是一身米白碎花长裙，十分具有初恋感，随手一截都是一张日系海报。 文慧如甜美地与观众们打招呼，心里却还在暗暗不爽。 天知道她为上这部综艺花了多少心思，就为了追上原泽的脚步。 原本跟导演说好内定了前三的名额，结果前些天导演忽然翻脸不认人，说综艺的合同不撕毁，但是名额免谈，而且剧组不负责。 她眼里有狰狞一闪而过，不经意间回头，却注意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姑娘。 元气阳光的百褶裙，露出的小腿白皙光洁。波浪卷，杏仁眼，仿佛自带发光气场，观众们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去。 【这是谁呀？官宣里好像没有看见她？】 【呜呜，这妹妹好可爱，我宣布我暂时爬墙三十秒！】 【温思渺？好陌生的名字，是新人吗？】 【脸动过刀子吧，表情也太僵了，笑得一点都不自然。】 【这妹妹自带一种「大家都是工具人」的气场。】 文慧如藏在暗处的手紧握成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是她…… 温思渺…… 原泽那件事应该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怎么还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已经被赶出天海了吗，居然还有脸继续混娱乐圈？ 想到这两天陆陆续续收到的消息，文慧如脸上的狰狞怎么也掩饰不住。 那天她找人偷了温思渺的眼镜，结果那个小演员无缘无故被封杀了，几个暗中欺负过温思渺的员工也被开除了，连带经纪人一起被赶出了天海。 至于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掉了几个代言不说，差点连参加这部综艺的资格都没了。 她那么喜欢原泽，那部剧也好，这部综艺也罢，都是冲着原泽而来，让她离开简直是要她的命！ 好不容易把最碍眼的人赶走，事情却又回到了原点。温思渺天降，她文慧如倒成了傻眼的那一个，就仿佛……有人在暗中帮助她一样。 是谁？她又傍上了什么金主？什么金主敢跟自己背后的温家作对？ 第525章 总裁助理（9） 她走神之际，温思渺已经在对着镜头打招呼了，“大家好，我是温思渺，「独上江楼思渺然」的思渺。” 脱口而出的自我介绍，温思渺自己都失神片刻。 她是一块镇心玉，记忆里无父无母，那她的名字从何而来？ 好像有个人握着她的手，带她一笔一笔勾出自己的名字，嗓音如春风般柔和。 【小姐姐的名字很好听——】 【叫什么小姐姐，是妹妹！渺渺妹妹！】 【宝贝看我，我pick你呀！！】 【趁着宝藏妹妹还没被发现偷偷关注，以后我就是老粉了。】 屏幕外的江鉴生一脸感叹。 啊，这熟悉的弹幕，熟悉的直播。 他教导温思渺：“渺渺，你笑一个，念念弹幕，多跟观众互动，他们会喜欢你的。” 温思渺：“你好像很有经验？” 【那可不。我做别的没经验，做主播可是一流的！】 ……看来系统也是个有故事的统呢。 温思渺念了几句弹幕，跟他们互动了一下，观众们乐不可支，纷纷感叹奈何妹妹是个面瘫。 温思渺摸了摸自己的脸：面瘫？有吗？ 背后有一道炙热的视线一直跟着她，温思渺不经意间回头望去，看见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生，穿着一条米白色碎花裙，有几分眼熟。 敌意好大啊，来得莫名其妙，这个女生是谁来着？ 不久之后，嘉宾陆陆续续来齐。 温思渺对其他人没多少印象。但是，对那位众星捧月、看着狂放不羁的男生，却印象深刻。 前几天去收拾房间，她的墙头还挂着这个人的海报，那部青春校园剧。 替身版宋之怀，他好像叫……原泽？ 原泽的镜头感十足，闪光灯一打，无论走在哪都自带气场。 他随意地与观众打了声招呼，银色的耳钉闪闪发光，看得弹幕连连尖叫： 【哥哥！！】 【啊啊啊哥哥杀我！！】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哥哥赛高！！】 温思渺别开脸。 宋之怀换人设了，所以现在，原泽这种人设吸引不到她。 旁边的工作人员在为参演者讲解这一轮游戏规则： 根据抽签分组，随机选择剧本，十分钟表演时间，评委与观众一起打分，取综合成绩，获胜者可以进入下一轮。 说着，工作人员抱来了一个盒子，需要每个演员抽签。 这里的一切对温思渺开始都是陌生又新鲜的。她好奇地摸了一张，纸条上写的是「3」。 十位嘉宾，两两一组，一共是五组。 那么她的队友是…… 原泽晃了晃手里的纸条，笑得漫不经心，“三号吗？” 温思渺：“……” 就……挺巧。 弹幕也很沸腾： 【天啊！哥哥居然和温妹妹一组！】 【不良少年x乖巧甜妹，校园剧本给我冲！！】 【磕到了磕到了，导演组给我冲，剧本安排啊！】 原泽已经在友好地跟她打招呼，“你好像不太爱说话？” 虽是友好，语气却是玩世不恭的。 温思渺抬了下眼，轻轻点头。 相似的语气，换了个人说出来，她一点脸红心跳的感觉都没有。 她沉思，果然是人的问题吗？ 她这样平静，那边的文慧如却满是妒火。 她嫉妒温思渺能和原泽一组，却对原泽不屑一顾。 她不是最喜欢原泽，为原泽不惜进入演艺圈吗？ 如今正主到了她面前，她却爱答不理，这又是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连温思渺本人都忘了，文慧如曾经是同她打过交道的。 那段时间，公司同时推出了两部选秀节目。不同的是，温思渺那部大热，文慧如这一部却糊破天际。 温思渺在选秀里人气很高，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的存在，她像一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而文慧如只是她身后的陪衬。 随后她因得罪投资方被雪藏，文慧如则顺势而上，一路走到了今天。 她永远忘不了偶然听见他们的对话，女孩提及自己梦想时，语气平静，眼里却满是星星：“我要靠近原泽。” 所以她嫉妒温思渺，嫉妒她的目光那样纯粹，一晃两年过去，她一度陷入泥沼，却依然拥有那样的眼神。 温思渺还在走神。 如果这么来说，她的一缕「魂魄」因原泽和宋之怀相似而粉上原泽，那她岂不是把原泽当成了上个世界宋之怀的替身？怪不好意思的。 节目组已经开始抽剧本了。 原泽走了一步，语气非常绅士：“女士优先。” 温思渺随意抽出了一份文件。 白纸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魔主和他的小凤凰》。 ……嗯哼？ 仙侠？ 她随意翻了几页。 剧本不长，讲了一个片段，大意就是准备毁灭世界的魔主遇到了天地间唯一一只小凤凰，被小凤凰吸引，从而放弃毁灭世界，选择与小凤凰「回家」。 原本应该是个温馨甜蜜的故事，温思渺前所未见。 然而抚上那些文字时，她的心跳得很快。 一桩桩一幕幕，就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仙侠？”原泽看了剧本，也跟着笑了起来，“行啊，那去换戏服？” 温思渺点头道好。 弹幕已经开始兴奋了： 【邪魅魔尊23333这不是照着哥哥的人设写的吗！】 【我磕了我磕了，这个人设也很好磕，期待ing】 【救命，我居然觉得原泽和温妹妹有一点cp感是怎么回事？】 【楼上，不要我觉得，大胆点，是姐妹就一起磕！！】 温氏集团。 结束了三个小时的漫长会议，众人纷纷离开，小声交谈。 董事长最近在外省出差，故而温氏集团现在由宋特助负责。 几位经理从宋之怀身边走过，发现这位宋特助低着头，平静地凝视着手机屏幕，周围的气压低得吓人。 经理们：怎么从一向好脾气的宋特助身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他好恐怖。 经理们再偷偷去看，发现宋特助居然在看直播。 屏幕上的小姑娘换了一身红裙，娇俏明艳，看着十分动人。 皑皑如云端月的宋特助，也喜欢看美人？！ 这是分人的。 晚安…… 第526章 总裁助理（10） 当温思渺穿着以红色为打底的五彩羽衣走出来时，周围人纷纷屏住了呼吸。 她还未做妆造，脸上略施粉黛，长发微卷，不戴一簪一饰。 却让众人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件精心设计的戏服，是为她量身定做。 原泽则换上了属于魔王的黑衣，戴了假发，长发束冠，俊美又不失邪气。 弹幕已经疯狂刷屏了。 【哥哥太帅了！！】 【魔王！厌世魔王！我可以我可以！】 【磕死我了呜呜呜】 大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弹幕在不断滚动，温思渺好奇地看了一眼，微微蹙起了眉。 江鉴生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哎渺渺，你觉得这个原泽怎么样？帅不帅？” 温思渺：“没注意。” 江鉴生：“……” 失忆了都没法挑拨离间吗，可恶！ 不过，经江鉴生提醒，温思渺倒是看了过去。 平心而论，原泽的长相俊美张扬，看着风流多情。然而圈里最不缺俊男美女，好看的嘉宾一抓一大把，温思渺看那些男嘉宾，感觉他们都长得差不多。 她能记住的，只有宋之怀那张脸。 她蹙了蹙眉，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这身衣服，这样的打扮…… 有点熟悉。 却不是因为原泽而熟悉。 她怔神之际，原泽带着剧本走了过来。 “演过戏吗？”他问，“来对个台词？” 演戏……嗯，本人没有，这具身体有一点跑龙套的经验，四舍五入就算有了？ 温思渺接过剧本，专注地看着。 这是一段男女主的感情戏。 魔王男主入魔以后，找到从前的仇家逐一报复，甚至手刃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懵懂无知的小凤凰茫然地看着他，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的故事，身世悲惨，他的语气却平淡如局外人。 真的很眼熟，温思渺想。 就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节目组给了大家半个小时的熟悉台词时间，之后排练两遍，再按照编号顺序来表演。 温思渺是第三组，不前不后，刚好居中。 文慧如倒是第一组。 她抽中的是个豪门剧本，从更衣室走出来后，她已经换了气场，像个楚楚可怜的柔弱小白花。 导演组也是恶搞，二十年前到二十年后的流行台词应有尽有，节目效果拉满，不用想就知道文慧如演的肯定是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掏心掏肺戏码。 原泽在跟温思渺对台词。 小姑娘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看了一遍就把台词背下来了。 不过说实话，她的台词真不算多，主要看表情。 原泽开始头疼。 小姑娘什么都好，好说话，也耐心，就是太冷漠了。 完全没表情嘛！！ 看着那张娇艳动人的脸，原泽实在发不起脾气来，只好说道，“这样吧，我带你，你跟着我的感觉走。” 温思渺乖乖点头。 他立即换了一副表情，似乎在隐忍痛楚，淡淡地念出剧本上的台词：“你真傻。” 温思渺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当年我也是这样傻，所以他把我卖给商会当炉鼎，卖给帮派当炼药的工具，我也在等他接我回家。” 原泽的演技很好，情绪渲染得很到位，几句台词念下来，仿佛真成了那个过去一片黑暗的魔王，心里只有仇恨。 念完以后，他建议道：“台词是可以因时而变的。你看，我都这么惨了，你可以心疼我，抱我一下，可能情绪会更到位一点。” 不…… 不是这样的。 温思渺心想。 不是这样的。 当时的魔王虽也满心仇恨，但绝不是这样，眼神是茫然无神，只有怒火与复仇的快意，他不是。 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原泽的演技无可厚非，却与温思渺的理解相悖。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是这样的。 可，她想要的剧本，是什么样的呢？ 她试着将自己代入角色，发现除了魔王这个身份对不上，凤凰这个身份，却是能对上的。 台词，眼神，动作，似乎都与她十分相称。连原泽都很惊讶：“你进步得很快啊！” 尤其是结尾小姑娘反杀万青宗的时候，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仿佛一眼就入了戏。 就是有一点不对。 原泽道：“温小姐，我是你的官配，你不应该像看配角一样看待我，好歹带点感情吧？太冷漠了。” 温思渺：“……” 可是不对啊。他的人设不对。她面对原泽的时候没有入戏，何来感情可言？ “谈过恋爱吗？”原泽只好道，“你把我想象成你男朋友，想象一下，那种对男朋友充满依赖——” 温思渺：“男朋友可能会气死。” 脱口而出的时候，温思渺自己都愣了愣。 她为什么可以顺利地说出「男朋友」这个词？男朋友是谁？ 她的脑海里只浮现了一张脸，戴着金丝边眼镜、笑得温柔如水的宋之怀。 原泽：“……” 男朋友有没有气死他不知道，反正他气得差不多了。 很快，就轮到了温思渺这一组上场。 除了对他没什么感情之外，小姑娘的表现还是挺到位的，或者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她的运气很好，一抽就抽中了最适合她的角色。至于有没有感情，观众们磕到就好，他也无所谓了。 先前温思渺换好服装走出来，节目组特意留了个悬念，给了她一个朦胧的镜头，没拍全脸。 之后也有意降低她的存在感，只等轮到她和原泽上场的时候，把所有的聚光灯照下来，给观众一个惊喜。 弹幕果然十分激动。 【啊啊啊红黑绝绝子！！】 【小姐姐太好看了，颜控爆哭】 【我爱小美人，我爱小美人，我爱红衣小美人呜呜呜。】 【以为是朵柔弱小白花，没想到穿红也这么好看！】 这身戏服实在太衬她了。艳丽的红与肤色的白形成鲜明对比，美得不可方物。 她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气质，仿佛生来就该在仙雾缭绕的九重天上，不食五谷，非醴泉不饮，非梧桐不栖。 小宋：偷偷塞剧本.jpg 第527章 总裁助理（11） 温思渺一出场，人气直线上升，观众的视线跟着她走，刷她的弹幕比刷原泽的还多，一边的原泽简直哭笑不得。 最不可置信的就是文慧如了。 印象里那小姑娘总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也不太爱说话，看着性格孤僻冷漠。 结果眼镜一摘，稍加妆饰，连气质都变了，仿佛脱胎换骨。 比两年前的她锋芒更甚。 不仅是视觉上的冲击，也是心理上的……危机感。 综艺是盛世走进市场的试水之作，时间周期很短，这一轮五进三，下一轮就是三存一了，接着立刻换一轮演员。 傍晚六点，投票结果出来，温思渺这组顺利留存。不仅如此，她的个人人气值也在直线飙升，一路飘上了热搜。 【虽然凤凰妹妹是面瘫，可我莫名觉得有点可爱怎么破？】 【求妹妹微博！太想看私人照了呜呜】 【这一刻恨不得魂穿原泽】 当然，不好的评论也接踵而至。说她演戏态度不好、说台词像背书、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都没有……正面负面评价铺天盖地，直接把她的热度一推再推。 与此同时，节目组正在聚餐。 导演组十分大手笔，订了一家知名酒楼的包间，让大家随意吃。 陈女士也跟着过来了——那位特意强调，到点就把小姑娘接回家。 她嘴角不由得抽搐，都是成年人了，还搞宵禁这一套？宋先生这是当女儿宠啊。 温思渺还在想剧本的事。 之后她又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站在凤凰的角度揣摩魔王的心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差了点什么……究竟差了点什么？这跟她丢失的记忆有关吗？ 难道她这块玉还下凡走了一趟，跟魔王发生了一段不可描述的故事？ 不至于吧……她记得她那个世界似乎没有这种魔王啊…… 温思渺吃饭吃得心不在焉，连身边的人递过来的是什么都没有注意。一大口入腹，喉咙辛辣不已，她后知后觉，好像是酒。 说是酒，色泽又十分漂亮，入口有甜味，像果汁一样，难怪她会拿错。 温思渺又喝了一口，感觉还挺上头。 她长得乖巧，又是看着没有背景的新人，不少投资商的眼睛都落在她身上。 陈女士帮她逐一挡掉，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背后有人，那些投资商不敢放肆，纷纷收敛不少。 于是等陈女士回过神，小姑娘已经面色通红地趴在桌上发呆了。 空杯子里有酒的气息。 ……这小姑娘到底喝了多少！ 陈女士叹了口气，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小姑娘脸红扑扑的，有些发热，估计是上头了。 但乖又是真的乖，有些人耍起酒疯可吓人了，这小姑娘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困倦地打着瞌睡，跟猫似的。 她收回手，给宋之怀发消息：“宋先生，温小姐好像喝醉了，我送她回去。” 那边秒回：“不用，我来接。” 【五分钟后到。】 陈女士：？？您是如何在五分钟之内从遥远的温氏集团赶到这边的？不会是在门口徘徊很久了吧？ 陈女士扶着醉醺醺的小姑娘，起身跟大家道别。 宋之怀就站在楼梯口。 他穿着西装，领带也完完整整地系着，眼镜下的桃花眼温柔动人。 一见到温思渺，他很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把一身酒气的小姑娘揽进怀里。 “宋先生可真是……”陈女士笑得很无奈，“从未见您对谁上心过。” 宋之怀温声道：“也就这一个而已。” 陈女士跟着笑了笑，“她今天的表现不错。” 宋之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把她抱了起来。 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摸她头发，小姑娘才不反抗了。 陈女士离开的时候，文慧如从洗手间出来，远远地看见她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告别。 男人清冷矜贵，不经意间露出价值不菲的腕表，从容地把小姑娘抱起，表情温柔又宠溺。 侧脸很陌生，估计是某家公司的总裁，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只是，跟温思渺的关系，就值得深思了。 她恶狠狠地咬牙，还是没忍住，悄悄抓拍了几张。 宋之怀走下楼，怀里的小姑娘却不安分了起来，在他胸口处拱来拱去，西装都被她噌出皱褶了。 他好笑地停下来，看着这个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小姑娘：“渺渺，还要不要抱了？” 反正小姑娘现在神智不清，也不会在意他的称呼。偶尔他在家，跟着温父喊几声「渺渺」，小姑娘也照样应了。 宋之怀眼里笑意愈浓。 半梦半醒的时候乖，喝醉的时候也很乖的。 温思渺抱着他的脖子，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不满地轻哼一声，“那你把我放下来。” 咦，还学会说反话了？难道他这个世界的人设脾气太好了？ 宋之怀一脸沉思，却也舍不得逆着她，认命抱好她，“渺渺可真狠的心。我在门外等了你一个小时，你就这么对我？” 小姑娘眨眨眼，杏仁眼无辜地看着他，“我爸爸给你开的工资真高。” 不然怎么会这么敬业？ 宋之怀哭笑不得。 见她醉酒，他说的话便也大胆了些，“不是工资，这是心甘情愿。” 小姑娘没听懂：“心甘情愿？” 他点头：“嗯。” 宋之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温思渺了。 小姑娘难得黏他一回，他根本舍不得放手，打电话喊了个司机过来，抱着小姑娘坐到后排，顺便打起了隔板。 前方的司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温思渺也安静了下来，趴在他腿上，像只餍足的猫，抱着猫薄荷，不时蹭一蹭嗅一嗅，一阵猛吸。 她始终皱着眉头，似乎有心事。 宋之怀抚摸着她的眉心，温声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她一脸严肃：“还好，就是……” 就是有点迷茫。 可看见宋之怀的时候，心里似乎有什么融化了，那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魔王的眼里究竟缺了什么？ 不是对过去的仇恨与对现世的厌恶，而是对小凤凰的……纵容、宠溺和温柔。 就像现在的宋之怀一样。 小宋：比起吃飞醋，我更喜欢付出行动。 江鉴生：。 晚安。周末啦！！ 第528章 总裁助理（12） 小姑娘的话没有说完。 宋之怀想问的时候，她已经趴在他的膝盖上睡着了。 ……真是个磨人的小姑娘。 宋之怀摇了摇头，抚了抚她柔软的长发，到底没有多问。 抵达温家的时候，温思渺还不肯醒。 这样的温度，她已经寻觅太久太久。她贪恋这一时的欢愉，哪怕已经有了点意识，却不肯睁开眼睛。 只要她一直昏迷着，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赖在这温暖的怀抱里了吧？ 然后等醒来之后忘得干干净净，都不用负责了。 温思渺迷迷糊糊地想。 抱着她的人倒是配合。一路把她从车里抱进了房间，说不出的宠溺与纵容。 他边走边柔声问：“渺渺今日，似乎跟一个明星合作？” “唔？”小姑娘一脸迷茫，“好像是。” “渺渺很喜欢他？” 她摇头，诚实地说道：“不是，只是他很像一个人。” “谁？” “嗯……”她眨巴着眼，“不知道。” 宋之怀轻哂。 这小姑娘，才多久就学坏了，都知道吊他胃口了。 他在床边坐下，小姑娘抓着他的西装外套不撒手，又去蹭他的胸口，“你和他好像啊……” 宋之怀有些燥，松了松领带，望向她的目光依然温柔如水，“和谁？” “宋之怀。” 宋之怀：“……” “他还没有告诉我什么是喜欢……”小姑娘皱皱眉，“他就不见了。” 嗯，这是江鉴生的问题，江鉴生没告诉小姑娘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回头找他算账。 宋之怀默默记下，又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现在告诉你好不好？” 小姑娘在他怀里不安分地乱动，他实在太热，便把领带解开了。 衬衫的扣子也开了两颗。 结果小姑娘反而抓上他的衣领，认真地说道：“不要你告诉。” 宋之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咦，亮爪子了？还挺凶…… “我知道怎么表达喜欢……”她一脸严肃，抓着他的领子，把他压倒在柔软的床上，“宋之怀教过我。” 柔软的唇覆上来。 屏幕外的江鉴生：宝贝徒弟你到底在做什么住手啊住手啊住手—— 画面一闪，又变成了全屏马赛克。 江鉴生：“……” 妈的，他不要当这个系统了！ 反正江鉴生也看不见，宋之怀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个吻。 可惜小姑娘太懵懂，什么都不会，跟只小奶猫一样又蹭又咬，舔了半天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的耐心终于耗尽，翻了个身，反客为主，与她额头相抵，薄唇近在咫尺。 他问：“宋之怀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不知道……”小姑娘茫然，“是这样吗？” 他评价：“不及格。” 温思渺：“……” 她的好胜欲上来：“那你教我呀！” 宋之怀慢条斯理地梳着她的柔顺长发，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小姑娘顺着他问：“你是谁？” “宋之怀。” 她更茫然了：“你也是宋之怀？” “没有两个宋之怀。”宋之怀道。 “不对不对……”温思渺摇头，“你是宋特助，不是宋之怀。” ……看来还是认识他的。 唉，反正都一样，没必要醋自己。 宋之怀郁闷地想。 “来……”他放弃执着于这个问题，哑声道，“我教你。” 小姑娘乖巧极了：“好。” 宿醉之后就是头疼。 温思渺一睁眼，入目是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炙热又滚烫，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 她有些不可置信，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从被子里钻出来。 腰上箍着的手臂很紧，察觉到她的动静之后，很温顺地松开了。 温思渺坐了起来。 身上的睡裙整整齐齐，除了有点头疼，身体的其他地方倒也没有什么不适感。 但躺在她身边的男人就不一样了。 白衬衫的扣子完全解开了，锁骨上几个清晰的牙印，腰腹上还有指甲留下的长长痕迹。 宋之怀睁开眼，桃花眼柔软又无辜，只是温柔地看着她：“温小姐醒了？” 他的嗓音沙哑，像酒一样勾人。 温思渺：“……” 江鉴生已经爆炸了：“渺渺——你一晚上没理我——啊啊啊到底发生什么了——” 怎么马赛克还没去掉啊，他俩不会是没穿衣服吧？ 他宝贝徒弟才这么小宋之怀这个禽兽不准碰她住手住手啊啊啊！ 温思渺过滤了江鉴生的消息，与宋之怀对视。 其实她也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主动问了：“宋特助，昨天晚上……” 宋之怀笑容温柔优雅：“温小姐自己回忆吧。” 温思渺：“……” 记忆很错乱，倒也不至于失忆，只是许多零星的片段在脑海里交织。 譬如她解开宋之怀的白衬衫，说他的锁骨很好看，然后用力啃了好几口。 譬如宋之怀去洗澡，她抱着他不撒手，要他陪她睡觉。 譬如宋之怀洗完澡回来，她连衣服都不让他换，一定得穿白衬衫，不能扣扣子的那种。 相关的记忆越来越多，像潮水般涌上来，温思渺慢吞吞地缩回了被窝，然后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宋之怀似乎预料到了她会这么做，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我去做早饭。” 温思渺：呜。 他边走边扣上扣子，转身离开了。 温思渺：呜呜呜。 宋之怀贴心地关上了门。 小姑娘蜷缩成一团，把头埋在膝盖里，闷闷地说道：“系统。” 马赛克消失了。 江鉴生：“我在我在，渺渺怎么了？宋之怀那丫的对你做什么了？告诉我，我去揍他！” 这明显就是事后翻脸不认人啊，宋之怀这个大渣男！ 小姑娘说：“好像没有做什么。” 江鉴生：“……”幸好宋之怀知道分寸。 小姑娘：“是我对他做了什么。” 江鉴生：“……” 他有十倍滤镜。所以，事实肯定不是小姑娘对宋之怀做了什么，而是宋之怀引诱小姑娘对他做了什么。 江鉴生：“没事，你别管他，他不要脸。” 温思渺认真反驳他：“宋特助都没有生气，他脾气真好。” 江鉴生：“……” 傻哦…… 写完这章出门……今晚去湖景餐厅吃饭，五十二楼看日落！！ 第529章 总裁助理（13） 小姑娘撑着下巴，还在严肃地思考：“我是不是要对他负责？” 江鉴生：“他就等你说这话呢。” “系统……”温思渺说，“你好像对姓宋的敌意都很大，你们有仇吗？” 江鉴生：“没有。” 他跟姓宋的没仇，但跟宋之怀有仇。 温思渺：“好吧。” 她继续纠结要不要对宋之怀负责这个问题了。 江鉴生：“……” 喂喂喂，你倒是多跟我说几句啊！ 宋之怀做好了早餐，小姑娘还赖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他朝楼上扫了一眼，没有着急去叫她，而是看了看微博热搜。 一晚上过去，热度已经发酵，他便给陈女士发消息：“视频剪好了吗？可以放出来了。” 陈女士：“好的。” 他放下手机，上楼去敲门。 轻轻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反应。 “温小姐……”宋之怀问道，“您起床了吗？” 里面没有反应。 他耐心地等了三分钟，再次敲门。 这一回，门被打开了。 小姑娘站在门口，揉着眼睛看他。 宋之怀眨了下眼：“温小姐？” “呃……”话到嘴边又忘了词，温思渺吞吞吐吐地说道，“在。” 宋之怀道：“吃早饭了。” 他穿了一套休闲的家居服，扣子扣到最后一颗，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温思渺还是有点内疚。 ——感觉自己好像做坏事了QAQ—— 小姑娘心虚起来，整个人便有点恹恹的，反倒是「被占便宜」的宋之怀心情很好。 不过，所有的心虚在早餐面前都烟消云散了。 宋特助好居家。 宋特助好贤惠。 宋特助做饭好好吃。 呜…… 江鉴生透过屏幕，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小姑娘，恨铁不成钢。 至于吗？至于吗？他做饭又不是很难吃，水平不是挺正常的吗？至于一吃到宋之怀的早餐幸福得像是被他虐待了一样吗？ 就，挺自闭的。 吃过早饭以后，宋之怀送温思渺去公司，继续拍综艺。 原泽跟她打招呼，啧了声，“可以啊你，一晚上挂三个热搜，比我热度都高。” 温思渺：“？” 三个热搜？她怎么不知道？ 打开微博首页，她才发现，热搜前二十自己占了三个。 #温思渺 小凤凰#，#温思渺原泽#，#温思渺台词#。 顶着那个「新」字的词条，是#温思渺台词#。点开来是一个视频，那会儿温思渺和原泽在对台词。 男女主的感情戏，原泽演一句，温思渺念一句。 弹幕一片「哈哈哈」。 【妹妹：我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妹妹：搞事业可以，演感情免谈】 【妹妹：说了多少遍我真的没有心，不要再对我放电啦！！】 【渺渺的演技真的笑死我了。对付万青宗的时候不是挺上头吗？怎么一到感情戏就干巴巴了，原泽吃瘪的样子好好笑啊哈哈哈。】 【原泽：我尽力了，带不动】 温思渺：“……” 谁放的视频？太过分了！ 糟心…… 今天温思渺让原泽先抽了剧本。 然后他抽到一份豪门设定，《金主的契约情人》。 什么酒店长廊，女主要包养隐藏身份的小白脸男主，然后反被亲，女主还把人给带回家了，到头来发现他是总裁本总，这种反转很多又很苏爽的剧情。 温思渺盯着剧本看了半天。 她问原泽：“女主为什么要把男主带回家？” 原泽好笑地问她：“亲了抱了还不负责？” 温思渺：“……” 果然还是要负责。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关系都确认了总得带回家吧？” 温思渺：“……” 她自动代入：宋特助是她爸爸的助理，四舍五入就是被温家包了，再四舍五入就是被她包了，她把宋特助带回家，嗯，没毛病。 见她一脸深沉，原泽充满了好奇：“喂，你在想什么？” 他发现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看着傻傻的吧，做事又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脑回路清奇得很，叫人捉摸不透，时常语出惊人。 便听见小姑娘说道：“原泽，谢谢你。” 原泽：“……” 看，这不就语出惊人了？ 最后，温思渺没演那个感情互动太多的剧本，去换了个事业线比较多的。 原泽没拒绝，导演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演什么都是演，主要是演得好不好。 然后温思渺又挂了两个热搜。 看见她跟原泽愈加熟稔，文慧如气得差点失去理智，拍摄结束以后，登上小号，联系列表里的几个人： 【是这样的，我有几张照片，去买个通稿……对，知道该怎么写吧？不需要闹太大，隐晦提一下就好。】 她只想提醒温思渺，让她清醒一点，不要因为和原泽组队就飘得无法无天。 有一点人气罢了，她以为自己是谁？ 文慧如恶狠狠地想。 温思渺与陈女士道别，上了宋之怀的车。 陈女士再次感叹：宋先生好厉害，不愧是时间管理大师，为什么他每次都能准时出现在公司门口？ 温思渺却有一点心虚。 宋之怀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他什么也没说，笑着为小姑娘系好安全带，试探性地唤了她一声：“渺渺？” 小姑娘下意识：“嗯？” “回去了……”他道，“做了宵夜。” 温思渺眼前一亮。 她喜欢宵夜！ 她这个样子，江鉴生简直没眼看。 这才多久啊，小姑娘就破防了，她一开始不是挺高冷的吗？她的高冷范去哪了？ 果然都是宋之怀的错。 江鉴生招了招手，喊机器人：“来一份晚餐！” 不就是吃吗，他也行——呸呸呸，星际世界的营养餐真难吃，想念人间了。 这边，温思渺跟着宋之怀回来。 宋之怀拿出准备好的宵夜。 一小碗甜品，通体是芒果黄，撒着西米露和西柚，入口酸酸甜甜。 温思渺享受般地眯起眼，这个好好吃！ “杨枝甘露，一道港式甜品……”宋之怀道，“喜欢么？” 小姑娘点点头。 跟着宋特助果然好幸福，唉。 于是她主动道：“宋特助。” 宋之怀：“嗯？” “你要负责吗？” 小宋：谁拉了进度条？起大雾了，我没有看到日落_（:_」∠）_好歹吃了顿晚饭。晚安…… 第530章 总裁助理（完） 你要负责吗。 他的小姑娘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杏眼分明是纯澈干净的，却仿佛含了水雾，勾的人心头荡起涟漪。 该收网了。 宋之怀耐心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对你……”温思渺吞吞吐吐，“好像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对面男人的桃花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笑意：“你不是在跟原泽拍戏么？” 温思渺：“……” 她硬着头皮承认：“嗯。” “我看直播了……”宋之怀平静地说道，“原来的剧本里，你也要对原泽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温思渺：“……” 宋之怀不紧不慢，步步逼近：“所以你也要对他负责？” 温思渺：“……” 她摇头：“不是。” 她为什么要对原泽负责啊？他又不是宋之怀。 “虽然我很高兴可以被温小姐认可……”他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但是我更希望，这是一段独一无二的、只有我的关系。” 在温思渺失神之际，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她有些怔神：“怎么证明这种关系独一无二？” 男人的嘴角微勾，额头与她相抵。 “像这样。” 他吻下来。 极尽耐心与温柔，仿佛收网的猎手。 温思渺又是从宋之怀怀里醒来的。 这一回，她已经很淡定了。刚要开口，男人修长的手指抵着她的唇：“不要在这里。” 他微微一笑，深邃的桃花眼仿佛将她的心思洞察：“我要在你完全清醒的时候，听你说。” 温思渺默默地点头。 江鉴生摔键盘：狗男人名堂真多！再欲擒故纵下去小姑娘就跑了！ 今天是这期综艺的最后一集。 温思渺认真选了个剧本，人气值排在了第二名。 拍完后，导演组照例请客吃饭，笑眯眯地说着「以后再来」。一场事件却悄无声息地在网络上发酵。 【震惊！某热搜常驻十八线夜会金主！】 相似的通稿，好几个娱乐圈扒皮号接二连三地发送，将这场事件推上高峰。 热搜后紧跟着一个「爆」字。 文章里配了几张图，多是侧面描写，写得隐晦又暧昧。一时之间，有关温思渺来历的种种猜测传遍全网。 什么她与某金主达成秘密协议，雪藏两年，两年后撕毁合约重回娱乐圈。 什么她被胁迫雪藏，新的金主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反正无数个版本，传得沸沸扬扬，都可以写好几部总裁文了。 不怎么玩微博、虽然涨粉很多但活得像个僵尸号的温思渺睡得正香。 她一觉睡醒，身边已经空了，男人在厨房里忙碌。 他今天煮了赤豆酒酿丸子，隔了一层楼都能闻到桂花香。 会做饭真好。 呜呜…… 温思渺舀着碗里的小汤圆，忽然说道：“没有别人。” 宋之怀温柔地笑了起来：“嗯？” 小姑娘却不再说话，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温父正准备登机。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他十分激动。 记得女儿好像接了个综艺，终于有了时间，温父急忙点开了微博。 他是有微博号的，粉丝还不少，一大伙人在评论里喊他爸爸。 他就觉得年轻人还挺有趣。 一点进主页，温父震惊极了：等等，热搜第一不是他的宝贝女儿吗？ 进入词条，温父越看越愤怒，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公关部：“你们干什么的？不知道撤热搜吗？” 公关部：“啊？盛世的艺人跟我们天海有什么关系？” 温父：“那是我宝贝女儿！” 公关部：“？？” 他们马上加急写稿子去了。 温父气愤地挂了电话，又觉得不解气，去找温思渺的微博。 温思渺的微博账号是本名，有加v认证，就是主页空空如也，根本没什么内容。 可以说是一点也不想营业了。 然而今天，这个账号注定不平静。 温家，温思渺还陷在「该如何面对宋之怀」的纠结里。 她本来想上微博取取经的，一点开，私信评论直接爆炸。 她主页的最新一条微博还是几天前给综艺打广告，一张剧照，内容也很官方。 此时此刻，这条微博的转发里，出现了几个热度很高的官v。 @温氏集团董事长温全：没金主，我女儿，亲生的。给女儿投资怎么了？ @温氏集团官方微博：【律师函】。 @盛世集团官方微博：请勿诽谤造谣我司艺人【律师函】。 而后网友们震惊地发现，盛世集团律师函的开头，居然写的是「文女士」。 文女士？哪位文女士？ 姓文的公众人物被逐一扒了出来。 网友们傻眼，文慧如更傻眼。 她不觉得她做得有多天衣无缝，纯粹是觉得温思渺就是个一夜爆红的十八线，背后没有势力，所以她想挫挫她的锐气。 哪知道一连得罪了两大巨头，律师函都给发出来了。 她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文慧如吓得掰断了电话卡，不敢登录任何一个社交账号。 两个小时过后，就「温思渺事件」，盛世集团与天海娱乐相继发了长文。 一个表示温思渺是他们公司十分看重的艺人，他们会为艺人负责，针对天海娱乐旗下艺人造谣温思渺一事，他们要追究到底。 附赠一张打了码的聊天记录截图，是「文女士」与狗仔的交易。 一个表示，他们会深究幕后的造谣者，并且给大小姐一个交代。 温思渺是董事长失散多年的女儿，是温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名正言顺的第一位继承人，公司将为大小姐护航到底。 至于提供的信息，就差把「文慧如」三个字打在公屏上了。 反转一个连一个，网友吃瓜都顾不过来了。 【卧槽卧槽，豪门认亲戏竟在我身边？】 【我以为这是个十八线逆袭的故事，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大小姐体验生活的故事？】 【绝了绝了，文某人之前还说自己是温家的公主呢，这下正经公主回来了吧。】 热搜上挂着#温思渺 公主##文女士 人设崩塌#等词条。 与此同时，看见公司公关效果的温父带着好心情推开了家门。 客厅里，小姑娘正把宋特助按在沙发上，一脸认真：“我很清醒，可以负责么？” 温父：“……” 第531章 驯养恶龙（1） 温父关上了门。 温父又打开了门。 客厅里的两人似乎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温思渺，小姑娘支支吾吾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全然没了方才压宋特助的气势，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爸、爸爸，您介意送个助理给我么？” 温父：“……” “还是我来说吧。”宋之怀喟叹一声，安抚似的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发，耐心解释，“温先生，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温父头疼。 所以他把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助理安排给小姑娘，结果小姑娘看上人家了还强行逼人家承认他们的关系？ 小姑娘怎么回事，好的不学尽学些歪门邪道。不过他看宋特助好像也不是不情愿的样子…… 他动了动唇：“小宋啊，我们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温思渺：“？？” 宋之怀笑得如沐春风：“不，温先生，我觉得渺渺很可爱，我很喜欢她。” 小姑娘开始脸红。 “所以……”他微微一笑，“渺渺，你介意送个男朋友给你么？” 江鉴生愤然关掉了屏幕。 【任务完成，攻略男神（2/10）】 游戏舱里，宋之怀悠悠转醒，似乎还在回味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且为之感到不满：“怎么任务一结束世界就崩塌了？我还没有等到渺渺的答案。” 江鉴生：“你故意的吧？”这个世界留白了让小姑娘心心念念，下个世界就得主动扑上来了吧？ 宋之怀的笑容里略有几分不好意思：“话不要说得太绝。” 江鉴生：“……” 妈的，该死的绿茶婊。 “话说回来……”宋之怀瞥了他一眼，“我的打码功能做得怎么样？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江鉴生：“我都看见了。” 一听就是在嘴硬，看来打码系统很成功。 宋之怀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我要去更新系统了。” 江鉴生：“姓宋的你又要干嘛？” 宋之怀神秘一笑：“下个世界你就知道了。” 江鉴生：“……” 他后悔了，他后悔了，他不想当这个系统了。 王宫的夜寂静无声。 议事大厅内，国王与王后皆表情严肃。 王后柔美的眸子里盛满了哀伤：“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送过去吗？” 哪怕是贵为皇室，他们也不敢招惹那一股势力。 国王柔声安抚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亲爱的，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 王后的旁边，那位有着一头海藻般柔顺长发的女孩懵懂地看着二人，黑发如同夜色织成的绸缎。 就是因为这一头黑发，才为她招来了如此祸端，国王与王后恨不得她继承的是王室惯有的金发。 王后不由得哭得更凶：“温莎，我的温莎，你受苦了……” 黑发…… 国王的眸子沉了下去。 王室还有一位女儿，温莎的双胞胎姐姐，她也有着一头黑发。 虽然同样是亲生骨肉，然而国王与王后并不待见这位女儿。 温莎从小体弱多病，几次差点救不回来，活到今日，他们不知耗费了多大心力。 一切的一切，只因她的双胞胎姐姐温妮在腹中抢走了温莎的营养，害得温莎差点见不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温妮健康、美丽，温莎柔软、脆弱。可惜温妮再如何抢走营养，也抢不走温莎傲人的魔法天赋，温莎才是他们真正骄傲的女儿。 骄傲的女儿，有一个，就够了。 “亲爱的……”国王拥住王后，“你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但是……” 他哄走了身边的女儿，这才低低地对妻子说道：“我们还有温妮。” 温思渺睁开了眼。 她不安地翻了个身，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上来。 又到下一个世界了？ 所以，上个世界结束的时候，宋之怀是又向她告白了吗？ 她答应了吗？她好像没有来得及答应，她还没反应过来…… 可系统明明说任务是拥有足够的热度，那会儿她有热度吗？任务怎么莫名其妙就结束了？ 她在脑海里呼叫系统。 夜晚的风很凉，温思渺不由得拉了拉被子，把自己裹成小小的一团。 江鉴生：“我在。” 温思渺小声问：“我上个世界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任务？ 江鉴生眼皮跳了下，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自己胡诌的任务的具体内容。 他随口说道：“啊，你当时没看微博不知道。文慧如发通稿黑你，温氏集团给她发律师函了，估计她这辈子星途毁了，所以可以算是任务完成。” 温思渺：“……”好吧。 那完成得也太巧了点吧，每次都停在这个时候。 温思渺一脸怀疑，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细节。 江鉴生怕她再想下去就会发现逻辑漏洞，急忙催促道，“哎呀哎呀世界都结束了你别管这个了，快吸收记忆！看看这个世界要干嘛！”顺便让他编编故事。 温思渺：“哦。” 好凶…… 记忆在她脑海里播放。 她是这个西方公国的公主。 不过，说是公主，温思渺环视四周——这个配置可一点都不像公主，倒像是个已经被遗忘的人。 国王与王后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她是这对双胞胎的姐姐。 说是她天赋特殊，怀胎时便充分汲取妹妹的营养，导致妹妹体弱多病，至今不见好转。 故而她十分不受国王夫妇待见。或者说，小女儿柔弱美丽，国王夫妇的心偏到了太平洋，恨不得这个大女儿根本不存在。 毕竟，小女儿是公国百年难遇的魔法天才，大女儿空有一具康健的身体，却不适合修习魔法，只能做个理论家。 所以大女儿一再受到冷待，虽然同样居住在城堡里，却与国王夫妇终日不见面，存在感低到他们甚至时常忽略了有这个人。 直到前两天，一位恶名在外的公爵，向国王提出了一个请求。 这位公爵出生于古老的家族，年代之久远，甚至比帝国建国时间还要漫长。 晚安，一觉睡醒又是周一了呜。 第532章 驯养恶龙（2） 加之他深居简出，为人十分低调，在帝国的存在感很低。 却是不容忽略的存在。 因为，他是帝国百年以来，唯一一个修习黑魔法的人。 这位公爵的年龄已经不可考据了。 魔法师的寿命通常十分漫长，尤其是黑魔法师，这种被称为魔法中禁忌的存在，因为无人研究，黑魔法师究竟能活多久，至今是个谜。 只知道，那位公爵所居住的黑塔，便连国王与王后也不敢轻易踏足。 他是个醉心魔法的疯子，彻头彻尾。只要不打扰他，他们就能相安无事地共存。 直到前几日。 公爵声称自己做了个梦，他在梦里遇见了一位黑发姑娘，对这位姑娘一见倾心，要娶她做新娘。 全帝国上下谁不知，由于王后身上的古老血脉，王室延续到这一脉，有两个成员的基因发生了变异，拥有一头乌黑的秀发。 是王室的两位公主。 帝国唯二的黑发姑娘。 故而，公爵的请求发到了王宫这儿，并且说得很明确：把公主嫁给他，否则无法保证后果。 大公主的名声实在不太好，如公爵描述的这般美丽动人的女孩，知道消息的人的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小公主温莎。 便连国王和王后也相信，公爵所求之人，一定是小公主温莎。 “这题我会！”还没等温思渺发表意见，江鉴生率先嚷嚷了起来，“国王与王后不舍得把最爱的女儿送入虎口，所以他们突然想到，他们还有一个黑发女儿。” 有人轻轻敲了敲房门。 “温妮……”门外传来王后柔和的声音，“睡了吗？” 温思渺：“……” 系统好厉害，预言家啊。 “所以系统……”她没有先开门，而是问道，“我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江鉴生的屏幕突然卡了。 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偌大的字：“攻略男神——3/10” 艹，肯定又是宋之怀搞的鬼！！ 他刚打好的字怎么也发不出来，为了不让温思渺发现这个「攻略男神」的任务，他果断先切断了与她的联系，装死。 好在温思渺暂时没时间应付他。 因为房门被推开了。 柔美的王后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看见温思渺坐在床上望着她，笑容不禁有些僵硬：“温妮，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温思渺淡淡问：“有事吗？” 王后望着她半晌，忽然有眼泪滚落，“温妮，帮帮母后。” “陪母后演一场戏，你去嫁给那个公爵，哄好了他，我们一定把你接回来……你想要什么，父王母后都给你，求求你了。” 王后哭了很久，用那种惯有的柔弱的笑，话里满是一位母亲的无奈与辛酸。 可惜她遇到的是温思渺。 温思渺冷眼旁观她演戏，顺便在脑海里跟江鉴生聊天：“系统系统？你去哪了？” 江鉴生回：“抱歉，卡了一下。” “所以我这个世界——” 江鉴生眼疾手快，阻止了她说出「任务」这个词，赶紧把打好的字发出去，“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公主。” 宋之怀肯定是设置了关键词，系统自动拦截，就像那什么马赛克一样。 幸好这个功能估计还在初级阶段，不够成熟，他在努力寻找bug。 他是不会让那个绿茶婊得逞的！ 温思渺微微一怔。 少顷，她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这具身体确实过得太憋屈了。 就算她只是个旁观者，看着这些故事，以及这个满口「对她好」、却只是为了设下更大陷阱的女人，也不免有些愠怒。 她道：“好。” 王后错愣地看着这个小姑娘。 本以为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打了许久的腹稿，第二轮眼泪还没有出来，结果小姑娘只是恹恹地打了个呵欠：“好困，说完了吗？” 一点触动也没有，一双杏眼像是不带感情的冰雪。 她愣愣道：“温妮……” 小姑娘没有看她，继续自顾自地揉着眼睛，仿佛只把她当一个陌生人。 她的心跟刀子剜似的，“温妮，母后对不起你……” “唔……”温思渺想了想，“那就开个补偿条件。金币，魔法材料，魔法道具？” 王后：“……” 江鉴生：“……” 怎么跟那老狐狸有点像。 王后讷讷地点头，离开了房间。 温思渺睡了一个清净的觉。 翌日一早，便有侍女服侍她梳洗打扮了。 王后倒是说到做到，给了她一枚空间戒指，里面有一张属于王室的卡，以及一些稀有的材料和道具，说是留给她防身。 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把她给送走了，恨不得她永远也不要回来。 不过，此行之路凶险，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 一直到上了送嫁的马车，温思渺还是恹恹的，托着脸神游天外。 起得好早。 好困…… 首饰好重。 想睡觉…… 马车有魔法加持，车轮平稳，不大颠簸，温思渺怀着这样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真的睡了过去。 她是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她下意识问江鉴生：“系统，出什么事了？” 外面一片骚乱，兵刃碰撞的声音相接，似乎是一场激烈的打斗。 她听见侍女的尖叫声。 江鉴生也有点意外：“不知道啊，是遇到什么怪物了？” 温思渺拉开了车帘。 窗外暗无天日，没有一点光芒。 车外是侍女与护卫的身影。他们跑来跑去，魔法光芒绚丽多彩。 温思渺提起裙子，轻手轻脚地走下了马车。 周围很暗，只有树的沙沙声。 可他们走的很早，她也不至于一觉睡到天黑。所以这种情况，并不是因为天黑，而是—— 脚下的黑影在移动，黑影退去后，有光芒露了出来。 不是天黑，而是巨大的阴影。 温思渺抬起了头。 她看见了一双翅膀。 骨翼是暗红色，红里透着浓郁的黑，一簇一簇的尖刺泛着寒光，尾部缀着火焰。 这双翅膀匀称流畅，仿佛天然雕刻的艺术品，十分具有美感。 当然，也很吓人。 非同一般的惊悚。 巨大的阴影覆盖下来，她听见周围侍女的尖叫：“是龙——” 第533章 驯养恶龙（3） 温思渺听见了一声嘶吼。 低沉又沙哑，仿佛削开漫漫长夜的亘古咒语。 紧接着，巨大的双翼缓缓抬起，一节龙尾从天而降，灵活地缠上了她的腰肢。 温思渺：“……” 腰间的触感冰凉滑腻，在一片「公主殿下」的惊呼声中，她的双脚缓缓离地。 “公主殿下！快救公主殿下！” “是龙，是龙，是关在山头的那只恶龙……” “它怎敢出来抢公主……” 被抢的公主本人非常意外。 还有点呆。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那些随行的护卫与侍女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点。 在强大得可怕的恶龙面前，他们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魔法根本起不了作用。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殿下离他们越来越远，然后消失不见。 温思渺终于看见了天空。 当了两个世界的正常人类，她对天空有一种本能的畏惧感。突然离云层这样近，她差点被吓了一跳。 她坐在巨龙宽阔的脊背上。 这是一条黑龙。 黑龙有着堪称艺术品的巨大双翼，骨骼匀称，彰显着一种力量的美感。 缠在腰间的龙尾缓缓松开，给予她自由活动的空间。 身下群山秀丽，山峦起伏连绵，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温思渺在思考。 她要去联姻，半途被龙劫了，国王王后得疯掉吧？ 除此以外，还有力量悬殊之下所带来的……不安、恐惧。 其实没有多少恐惧。 缠在腰上的龙尾细腻柔软，十足的温柔与体贴。她从巨龙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感，以及熟悉。 她低头看向巨龙。 它缓缓降落在山头，双翼收拢，覆下一片黑色的阴影。 踩着它的翅膀，温思渺走了下来。 她对上了巨龙的眼睛。 那是一双赤红的眼眸。像是火焰，又像是宝石。 她向后退，背部抵着岩石，巨龙低下头，晶莹的红眸望过来，轻轻嗅了嗅。 ……怪可爱的。 温思渺挺直脊背，踮起脚，轻轻地摸了摸巨龙的眼睛。 巨龙合上眼皮，显得乖巧又温顺，不像是庞大的黑龙，倒像是一只小猫。 当然，前提是它足够温顺，没有释放一丝一毫的恶意。不然，这就是只大老虎。 可惜它相对于温思渺而言，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连摸头都摸不到，还要巨龙主动俯下身，她才能勉强够着它的眼睛。 小小一只的小姑娘认真地问：“你会说话吗？” 巨龙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好吧……”她面露些许懊恼，又问道，“那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那双红眸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透过那样柔情似水的眼神，温思渺想起了上个世界的宋之怀。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愣了一下。 不会吧？ 宋之怀是这条龙？ 也许是因为自己两个世界都遇到了他，带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她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宋之怀这个人。 温思渺撇撇嘴，没说话。 巨龙却抬起头，龙尾翘起来，指了一个方向。 那是隐藏在岩石阵后的洞穴。 准确来说，是满满一洞穴的金银财宝。 从金币银币等金属制的货币，到耳饰项链等宝石制的首饰，再到各种各样亮晶晶的装饰品。 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看得让人眼花缭乱。 没有女孩子能拒绝珠宝与首饰，哪怕本体就是一块玉的温思渺。 饶是她表面再矜持，心里也忍不住「哇哦」一声。 江鉴生：“……” 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徒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该死的宋之怀。 那条龙尾伸进来，用细细的尾尖卷起小山丘似的珠宝首饰，献宝似的尽数堆在温思渺面前。 温思渺脚边莫名其妙多了一堆珠宝。 她好奇地问：“给我的？” 洞穴太小，巨龙进不来。 龙尾在她面前点了点，像是点头。 她道：“谢谢。” 她蹲下身，认认真真地挑选起珠宝来。在一地五颜六色的宝石里挑来挑去，最终拿起了一只通体晶莹剔透的玉镯。 这只玉镯，与她本体的色泽接近，让她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她将玉镯戴上，发现尺寸刚刚好，顿时忍不住弯了下眼睛。 龙尾扫了扫她纤细的手腕，痒痒的。 温思渺在这坐了一会儿，巨龙陪在她身边。 巨龙带她过来的时候，特意在空中转悠了很久。 此时此刻，洞穴外已经天黑了。 这座山离天空很近，她的视线与弯月齐平，群星与山峦相映，落了一地温柔的月光。 这是温思渺此生从未见过的美景。 她不由得有些失神。 那条龙尾又钻进来，卷着几枚果子。皮很薄，一挤就可以掐出汁水来，味道酸酸甜甜，口感十分丰富。 小姑娘幸福地眯了眯眼。 当公主还要处处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国王王后打晕卖掉，还是跟着巨龙好，舒舒服服。 只不过洞穴有点简陋，坐着不是很舒服，岩石十分硌人。 她穿着的又是繁复的裙子，层层叠叠的，有不少地方已经被岩石划破了。 温思渺低头检查裙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作为王室阴影一样的存在，她是没有好看的小裙子穿的。 这是她第一次穿上如此漂亮的裙子，皎洁如天上月。 可惜裙子已经被弄坏了。 温思渺叹了一口气。 她从放满珠宝的洞穴里走出来，发现巨龙趴在洞穴口，眼神格外乖巧。 她一颗心都要化了。 巨龙看着她，似乎在询问她为什么要出来。 “洞穴里好冷……”温思渺解释道，“睡不着。” 巨龙忽然张开了一只龙翼。 龙翼缓缓靠近她，又慢慢蜷缩成一团，将娇小的她完全包裹在内。肌肤与龙翼接触，巨龙身上的热度传递过来。 温思渺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在这温暖的「怀抱」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眠。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躺在龙翼里的小姑娘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红眸。 “早上好。”她与它打招呼。 巨龙歪了歪头，紧接着，一阵光芒大作，覆盖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怀里的重量。 一只缩小版的黑龙躺在她怀里，温顺地眨了眨眼睛。 温思渺：“！” 晚安…… 第534章 驯养恶龙（4） 小黑龙红宝石般的眼眸眨啊眨，忽然发出了细小的「嗷呜」声。 如果人脑里装了一个弹幕系统，温思渺的脑海里一定是「啊我死了」。 江鉴生的脑海里则是：「可恶可恶」。 温思渺与小黑龙对视半晌，然后把它捧了起来。 呜呜呜好可爱！！ 江鉴生：可恶可恶！！ 【来路不明的生物不要随便捡……】 小姑娘有理有据地反驳：“说不定这是推动剧情的关键呢。” 江鉴生：“……” 她把小黑龙抱在怀里。 小黑龙伸出尾巴，尾巴尖缠绕上她的手腕，撒娇似的轻蹭。 它身上的鳞片如同美丽的黑曜石，却一点也不扎人，皮肤细腻冰凉。 好乖…… 好可爱…… 温思渺被萌得差点失去语言能力。 她在洞穴里一住就是两天。 巨龙保持着小黑龙的形态，白天捡果子喂她，或者带她到山下的森林转转，晚上就窝在她怀里睡觉。 温思渺舒舒服服地过了两天混吃等死的生活，急得屏幕背后的江鉴生疯狂打字：“渺渺！营业！记得营业！王宫里的人找你要找疯了！” 温思渺：“噢。” 她是要做任务的来着。 哎呀任务不是做自己嘛，她自己就是这个样子，四舍五入也算任务完成了。 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内心想法的江鉴生：“……” 可恶…… 虽然话是这么说，温思渺的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她揉了一把小黑龙的脑袋，认真地与它商量：“我是帝国的公主，要去联姻的。你半路把我劫来，王宫的人应该找我很久了。” 小黑龙歪了歪头：“嗷呜？” 温思渺下结论：“你要把我送回去。” 小黑龙：“嗷。” 它的身躯忽然变大，垂下一只翅膀，让温思渺走上来。 骑龙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温思渺已经轻车熟路了。 巨龙展开了双翼。 遥远的森林里，一支队伍悄然前行。 一脸阴鸷的男人坐在马车内，周身笼罩着死亡般的黑暗气息，“还有多久到王宫？” 仆从匍匐在他脚边，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地说道：“天、天黑之前就能到，请公爵大人放心……” 男人抚了抚袖口的鎏金纹路，语气阴冷：“滚。” 三日前，国王传来消息，说是他的梦中情人、温莎公主殿下已经启程。 然而随后又发来新的消息，温莎公主半路被恶龙劫走，至今不知所踪。 谁知道究竟是真的有恶龙，还是国王与王后不愿意嫁女儿，编了个理由骗他！ 他相信是后者。 国王与王后对温莎公主的宠爱人尽皆知，他们怎么舍得把最爱的女儿嫁给他这种人呢？ ——那他偏要摘下这颗明珠。 奥莱克公爵忍着满腔的怒火，走出黑塔，踏上了前往王宫的路。 他勾起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要亲自接他的新娘回家。 这是王宫前方的最后一片森林。 巨龙的体型庞大，行动不便，只能在低空盘旋，然而不时又会撞上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 温思渺看得胆战心惊，让它稍微变小了些，然后紧紧地抱住巨龙的脖子不放。 飞了一半，江鉴生忽然提醒她：“渺渺，你注意点，下面有人。” 温思渺：“？” 【有一支队伍，后面跟着一辆马车。】江鉴生描述道，“看马车的徽章，像个贵族。” 巨龙的气息庞大，实在太过明目张胆，是不可能隐匿身形的。 所以，在温思渺还没有开始思考对策的时候，下面的队伍已经发现了她。 巨龙所行之处，便有巨大的阴影笼罩，如同从白天进入了黑夜，想要不被发现都难。 护卫警惕地大喊：“怎么回事？！” 紧接着，便有几支箭矢射了出来。 巨龙有着厚厚的鳞片护体，区区几支箭矢根本伤不了它。它只是抖了抖身体，继续前行。 温思渺忽然道：“等一下。” 既然是那些人主动攻击……或许他们可以搭个便车？ 省得巨龙太过招摇。 就它这样，估计还没进王宫，就得被人抓起来了。 “你把我放下来……”温思渺道，“然后变小。” 巨龙照做了。 它的身体变小，不断往下坠落。 温思渺牢牢抱着它的脖子，防止从它身上跌落。 最终，阴影逐渐变成一小块，温思渺的脚稳稳地踩在了平地上。 周围是拥挤的树林，分叉的枝丫层层叠叠，只有少许的阳光渗了进来。 小黑龙躺在她怀里，红宝石般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她。 温思渺又被萌到了。 原以为龙是很可怕的生物，哪知道这只龙如此温顺，卖起萌来也不在话下。 她摸了摸小黑龙光洁的皮肤，夸赞道：“你做得很好。” 小黑龙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面前多出了一只长靴。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过去。 男人走了过来。 他披着暗黑的斗篷，露出的双手有着苍白的肌肤，乌青的筋脉清晰可见，长长的指甲让人联想起行走在黑暗里的女巫。 他的声音嘶哑极了，仿佛尘封已久的齿轮开始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一只黑龙……” 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的目光落在温思渺身上，忽然笑了起来：“龙与公主……公主殿下，你是我的新娘吗？” 温思渺被这滑腻的眼神看得直起鸡皮疙瘩。 她警惕地后退一步，心跳得飞快：“您认错人了。” 新娘？他是那位……奥莱克公爵？ “不……”他微微一笑，“深渊中的黑龙，脆弱又美丽的公主，啊，多么美好的组合……我会让你们的生命发挥最大的价值……” 他的指甲在不断伸长，浓浓的黑雾凝聚于掌心，杀意铺天盖地。 黑雾四处蔓延，杀意无孔不入，温思渺退无可退。 怀里蓦地一轻。 小黑龙消失了。 有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紧接着，她听见了一声尖叫：“啊——” 尖锐又惨烈，惊动了一林的飞鸟。 黑暗里，又伸出了一只手，从身后绕过来，环住了她的腰。 第535章 驯养恶龙（5） 那只手冰凉滑腻，像小黑龙的皮肤。分明覆盖着冰冷的鳞片，却是软的。 冰冷的指尖在她腰间流连，分明隔着一层衣物，却依然惊起温思渺的阵阵战栗。 谁在身后…… 她的眼睛依然被捂着。 有人俯下身，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上。 她听见守卫的尖叫声：“公爵大人！公爵大人！” “你是什么人！你对公爵大人做了什么！” 那公爵之前还在哀嚎，温思渺惊觉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覆在她脸上的手放了下来。 另一只手半揽着她，她听见一道似笑非笑的少年音：“我是谁？” 他按着温思渺，把她的脸掰过来，与自己对视。 那是一张极其漂亮的美人脸。 乌黑的短发，潋滟的桃花眼，弯起的唇。 他的双眸是红色的，就像小黑龙一样。 温思渺差点惊呼出声。 宋之怀…… 是他，宋之怀。 就算眼睛变了颜色，五官的轮廓深邃了些，气质也截然不同，她也不会认错他。 便见少年的目光越过她，缓缓望向那些奔来的守卫，微微一勾唇：“我是……奥莱克公爵。” 温思渺：“……” 守卫们的目光渐渐呆滞，怔怔地望着他。 少顷，如同念咒语般，他们一个接一个应声道：“公爵大人，您没事啊。” “公爵大人，是属下冒犯了。” “公爵大人……” 温思渺：“……” 奥莱克公爵去哪了？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守卫们恭恭敬敬地请上了马车。 他们一口一个「温妮公主」，笑得比谁都要热情，一个个跟中邪了似的。 温思渺：“……” 就，挺厉害的。 马车的帘子一撩，先前绷着脸的少年立即扑过来，揽住小姑娘的腰，嗓音甜腻，“我们坐马车走怎么样！” 他就差在脸上写着「求夸奖」了。 江鉴生只看见了一坨马赛克，以及听见宋之怀对小姑娘撒娇的声音。 口区…… 垃圾宋之怀。 绿茶婊，心机婊，白莲花，狗东西！ 温思渺：“你还是变回本体吧。” “为什么？”少年不解地看着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眨啊眨，“变回本体就不能说话了，温妮不喜欢我这样吗？” 怎么会不暗暗欢喜呢。 温思渺只是……只是不想直面这种，心里酥酥麻麻的感觉。 江鉴生：我觉得你还是不说话的好。 「温妮」是这具身体的名字。之前上英语课，英语老师给温思渺取了个英文名，也是温妮。 但她心里依然不太舒服。 她抿抿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不要……叫我温妮。” 她不喜欢宋之怀这样唤她。 其他人怎么喊她都不在意。会感到不喜欢，只是因为，他是宋之怀。 宋之怀眨眨眼，从善如流地改口：“甜心？” 温思渺：“……” 他的嗓音沙哑，好像一根羽毛挠着脖颈，呵出的热气停留在耳垂上，酥酥麻麻的。 温思渺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 见她走神，那双手飞快地环住她的脖子，得寸进尺地撒娇，“不要变回本体好不好？” 温思渺：“好。” 呜呜呜…… 好可爱好可爱。 ——变龙变人都好可爱QAQ—— 她都不在意宋之怀是否记不记得她了，反正…… 反正，她记得。 马车穿越了森林。 王城的城门大开，两旁的骑士列队排开，虽是欢迎仪式，气氛却十分紧张。 这辆马车的出现实在太过突兀了。 纯黑的马车，暗沉如诡谲的黑夜，全身都笼罩着死气沉沉的气息，在处处写着精致与华丽的王城中显得格格不入。 走动的居民被骑士驱散，他们交头接耳：“谁这么大排场？要骑士亲自来迎接？” “看徽章的画法，这是位贵族吗？” “嘘……话不要乱说。我听说，那是奥莱克公爵的马车。” “奥莱克公爵？？那位黑魔法师？” “小声点！小声点！奥莱克公爵残忍的手段人尽皆知，千万不要招惹他！” “可他为什么要来王城？” “前几天奥莱克公爵不是把消息放出来了吗？他要与温莎公主联姻，连人都送过去了呢。” “我明明刚见过温莎公主来上学……” “说什么胡话，联姻的是温妮公主，不是温莎公主，她在送嫁的路上被巨龙抓走了！” “那公爵是来找国王陛下讨说法的？” “十有八九是了。” 人们的窃窃私语声被尽数阻隔在马车之外。 温思渺还略是担忧：“奥莱克公爵去哪了？” 少年趴在她的膝盖上，倦懒得像只猫，闻言懒洋洋地说道，“化成灰了。” 温思渺：“……” 他的处理手段可真是简单粗暴。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就这样跟我进王宫？” 宋之怀一脸无辜：“不可以么？” 都第三个世界了，小姑娘还在怀疑他的能力？真是太让人感到挫败了。 温思渺：“好吧。” 不管他说什么，自己尽量顺着他就好。 她在想，这条龙真的靠谱吗？他要面对的可是国王王后！ 事实证明，宋之怀总能做出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 下马车后，他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件黑色斗篷披在身上。 戴上了兜帽，遮住他精致的脸，再加上周身死气沉沉的气息，看上去就与真正的奥莱克公爵别无二致。 那双红眸不仅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为他的身份增添几分色彩，可以说像了个十成十。 温思渺惊讶极了。 她欲要说些什么，便看见少年朝她伸出手，把她扶下马车，然后以一种十指相扣的、绝对占有的姿势，把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不许她松开。 就像她抱着小黑龙睡觉的时候，小黑龙喜欢用尾巴紧紧缠着她的手腕一样。 他好像很缺乏安全感，生怕她会逃走一样。 但是，温思渺想，她怎么会逃走呢？ 这已经是第三个世界了。 她又一次遇见了宋之怀。 说心里没有一丝触动……那是绝无可能的。 她垂下眼，注视着脚下的路面，被少年牵着走进了王宫。 滴，您的好友宋影帝已上线—— 渺渺：每日一问，今天宋影帝的戏安排上了吗？ 江鉴生（冷漠脸）：不用安排，他戏一直挺多。 晚安…… 第536章 驯养恶龙（6） 奥莱克公爵来王宫一事，不仅是国王王后，王城上下都忧心忡忡。 从特意派出骑士的排场就能看出来了。 这是帝国唯一修习黑魔法的人，而且还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一个人关在黑塔里，早就与外界脱轨了。 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公爵相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公爵，换来的结局可想而知。 王宫也加急了警卫，来接奥莱克公爵的是骑士长，腰间佩了把长剑，神色紧绷，表情如临大敌。 然后他就看见，马车里走出一个男人。 说是男人，或者用「少年」来形容更为妥当。他的身形瘦削，披着宽大的黑斗篷，看着弱不禁风，露出的一节手腕苍白如纸，然而紧绷的肌肉线条却十分有力，叫人不容忽视。 只是那件黑斗篷实在太过显眼，将他整个人都遮了去，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真正相貌。 紧接着，便见他望向马车内，动作堪称温柔如水。 他扶着一个小姑娘走了下来。 骑士长眼睛都要瞪直了——小姑娘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繁琐华丽的宫廷长裙，虽然裙摆略有破损，却难掩气质的出挑。 这这这，这不是传说中被恶龙抓走的温妮公主吗？ 便见奥莱克公爵牵着温妮公主走来，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二人的姿态亲密，旁若无人。 公主虽没什么反应，却纵容了他的行为，显然是默许了。 骑士长一脸震撼，差点把骑士素养给丢了。 他默念着入职要求背诵的规则条例，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眼角的余光不要总是往二人那边瞥，然后恭敬道：“公爵大人，请。” 温思渺还真不需要担忧太多。 放眼全国，曾经见过奥莱克公爵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根本没人认识他。 便连国王与王后，也只是隔着黑塔与他打过交道，畏惧他一身暗沉的气质，不敢向前一步。 既然没有人见过奥莱克公爵，伪造一个，又有谁能识破呢？ 宋之怀毫不担心自己会被拆穿。 就算穿帮了，也不要紧，他有的是手段。 他现在只想关注小姑娘。 宫殿里，国王与王后正襟危坐，再三问身边的女仆：“叮嘱了温莎吗？让她呆在房间里，千万不要出来！” 一定要把温莎藏好！ 若是奥莱克公爵知道被送去的是温妮而不是温莎……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后果。 可他若因为温妮失踪而放弃温妮，转而索求他们的另一个女儿该怎么办？ 王后手心汗淋淋的，根本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只求奥莱克公爵放弃打他们女儿的主意。 终于，奥莱克公爵到了。 王后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国王起身，脸上是堆起的假笑：“公爵大人。” 这一眼，他看见了一双红眸。 分明比红宝石还要耀眼，似裁了一缕晚霞，国王却打了个寒战—— 红的寓意有很多，既可以是红宝石的颜色，也可以是火焰的颜色，更可能是……血液的颜色。 奥莱克公爵有一双红眸么？ 他不知道。 但是，那样的人，就算练黑魔法把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红色，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黑色的兜帽掩盖下，国王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前来的人一身黑暗的气息，冰凉寒冷，让人不敢接近。 身边的王后却低低地惊呼出声：“温妮！” 国王一愣：温妮？ 他这才注意到与奥莱克公爵一同进来的人。 小姑娘站在奥莱克公爵的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她垂着眼，看着怯生生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不敢抬头去看他们。 她身上穿着华丽的裙子，那是王后亲自为她挑选的礼服。 这一刻，国王忽然觉得，他好像从未正眼瞧过这个女儿。 温妮与温莎有着近似的脸，然而仔细一看，又觉得她们二人截然不同—— 一个是常年病弱，却永远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一个肤色红润，明艳动人，然而一双眼睛是淡漠的，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不一样的。 就算是双胞胎，也有极大的区别。 她就是温妮。 那个传言被恶龙抓走的温妮。 她回来了。 国王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猜测——她为什么会和奥莱克公爵在一起？奥莱克公爵救了她？ 凶名在外的奥莱克公爵会救人？ 不，国王一点也不这么认为。奥莱克公爵寄来的信件深情款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他的女儿情根深种。 但国王心里清楚，他怕是研究出了什么新的魔法，他的女儿恰好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奥莱克公爵用了这个方法，逼他们把女儿交出来。 所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根本就没有恶龙这一回事。 是温妮逃婚，半路被奥莱克公爵抓住，奥莱克公爵带她来王宫兴师问罪了。 国王的脸色变了变——他就知道当初留着这女儿是祸害！ 为什么抢走养分的是毫无魔法天赋的温妮，而不是受尽宠爱的温莎？ 国王再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便听见那奥莱克公爵似乎是轻笑了声，问他们：“这是温妮公主？” 王后一言不发，紧紧咬着唇。 国王也没说话。 身后的小姑娘娇怯怯地唤：“父王，母后。” 这是不承认都不行了。 国王眉头紧锁，道：“是温妮。” 所以温妮会怎么做呢？ 奥莱克公爵似乎很看重她，她会趁机把他们做出来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告诉奥莱克公爵的真相，激起奥莱克公爵的怒火。这样，她和温妮就一个也逃不掉了。 没等国王说话，王后的情绪先绷不住了。 她的泪潸潸地流：“温妮，温妮，我求求你，放过温莎吧，我求求你……” 温思渺一脸莫名。 她这是做什么了？ 她又不傻，虽然不爱说话——也许是不爱在宋之怀之外的人面前说话，可脑子却是清醒的。国王王后这表情，分明是以为她是来告状的。 只听见宋之怀道：“我是来拜访陛下的。” “带着我的新婚妻子。” 国王和王后：“？” 温思渺：“？” 小宋：人没送错，是我老婆。 第537章 驯养恶龙（7） 少年拢了拢斗篷，那双猩红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澄澈与无辜，“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温思渺把目光转移到盘子里的土豆泥上。 国王冷汗涔涔，笑容里难掩僵硬：“您、您说的对，她确实是您的妻子……” 他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同时又恨王后刚才那一句称呼，这不是明摆着道出温妮的身份吗？ 少年骄矜地抬了抬下巴，“是我把她从恶龙手中救出的。恶龙已被我斩杀，现在她算嫁给我了。” 温思渺：“……” 他自己杀自己呢？ 不是一条龙吗？怎么灵活成这样？话术玩得那叫一个漂亮，连国王也说不过他。 国王震撼极了：恶龙死了？ 便看见对面的小姑娘轻轻点头，“是公爵大人救了我。” 江鉴生：宝贝徒弟你点头是同意哪句话啊！没事你乱点什么头！别点！ 可惜温思渺听不见他内心的咆哮。 国王僵笑着道：“是、您说的是……” 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奥莱克公爵没有追究温妮温莎的事情，看来是不把这事放心上了。 不管温妮用了什么手段蛊惑奥莱克公爵，只要奥莱克公爵喜欢她，这就够了。 “那好……”宋之怀点了点头，语气淡淡，“我不想回黑塔了，我要住在王城。” 国王：“？？” 温思渺也疑惑地看着他。 他却抚了抚她柔顺的黑发，漫不经心地说道，“难道我要和我的新婚妻子分居两地？” 温思渺：“……” 江鉴生：我呸！不要脸，我呸！ 他一针见血：“他就是想黏着你！” “这样也好……”温思渺还挺赞同，“省得我跑一趟黑塔。” 江鉴生：“……” 果然，宋之怀惯会用甜言蜜语哄人，偏偏小姑娘就吃这一套。 国王脸上堆起的假笑差一点就要破防：“那、那我马上为您寻一处住所……” “不用这么麻烦……”宋之怀摇了摇头，“我住王宫就好。” 国王的手开始发抖，差点握不住筷子。 奥莱克公爵的脸被斗篷遮住，看不见表情。然而听他的语气，国王深刻地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就是因为认真，国王才更加绝望。 住在王宫？ 那他岂不是和温妮、温莎抬头不见低头见？ 王后下意识就要拒绝，却被国王按住了手。 便听见国王道：“好。” 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温思渺看在眼里，都忍不住摇头叹气。国王掌权这么多年，何时如此憋屈过？ 奈何他不如「奥莱克公爵」法力高强，更没法以国王的权威压人——因为「奥莱克公爵」根本不把这个政权放在眼里。 他只能忍气吞声。 真是难为他了。 但温思渺觉得很解气。 先前对她颐指气使、爱答不理的。现在身份互换……她是国王最不敢惹的人。 毕竟，这件事情的真相，她还什么也没有说呢。 国王害怕她拆穿他，殊不知眼前这个「奥莱克公爵」，根本不是真正的奥莱克公爵。 她看向国王与王后的目光顿时带了几分怜悯。 唉，两个被宋之怀蒙在鼓里的可怜人。 说起来…… 温思渺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世界的宋之怀，和上上个世界的宋之怀，性格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那上一个世界呢？那个温柔如水，她好几次都忍不住心动的宋之怀…… 为什么画风会有所差异？ 是因为不是同一个人，还是上个世界的宋之怀在演她？ 她的心声被江鉴生听见，江鉴生立即噼里啪啦地打字：“渺渺，不用怀疑，他就是在演你！” 【听我一句话，你知道绿茶婊吗？你知道心机婊吗？没错，这就是用来形容宋之怀的！不要轻易相信这个狗男人！】 温思渺不为所动：“我会判断的。” 她有自己的判断方式。 就算知道了宋之怀很可能在演她，她还是……不讨厌。 毕竟，归根结底，是因为宋之怀想亲近她。 而她亦然如此。 江鉴生：“……”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白替这小姑娘操心了。 敢情她还挺乐在其中的？ 虽然温思渺心中已经闪过许多念头，但在外人眼里，她只是低头专注地用着晚餐，一言不发。 不过，这里不需要她说话，宋之怀一个人已经把全场的节奏带跑了。 他顺利被安排到了离温思渺最近的房间。 怎么说，他也是国王与王后的「女婿」嘛。 晚饭过后，女仆前来带温思渺和宋之怀回房，国王与王后如释重负。 这本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奈何宋之怀对这些食物压根不感兴趣，国王与王后又因为心里太过恐惧，提不起一点食欲。 全程只有温思渺一个人在认真吃饭。 二人离开后，国王与王后两两相望。 王后一脸惧意：“你怎么就让他在城堡里住下了？他会发现温莎的……到时候他要抢温莎怎么办！” “别担心，亲爱的……”国王安慰她道，“他看起来对真相并不在意。” “可是……”王后依然忧心忡忡，“如果他发现温莎和温妮长得一模一样……” 国王自然是有打算的。 餐桌上，奥莱克公爵虽然一边说着威胁他的话，却始终注意着温妮那边。 果汁都是他倒的，甜点放得远了些，温思渺够不着，奥莱克公爵也亲自伸手去拿。 他对温妮的喜欢一目了然。 若温妮能控制住奥莱克公爵，使之为他所用，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他道：“不用说了，我自有打算。暂时先让温莎藏着，错开与奥莱克公爵见面的时间。” 国王的态度强硬，不容置喙，王后只好点头：“我知道了。” 女仆带着一人一龙上了楼。 她是不敢与宋之怀说话的，只是与温思渺小声说道：“公、公主，您的房间在这里，公爵大人的房间在隔壁。” 声音颤颤巍巍，生怕宋之怀一个不高兴就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温思渺点头应下，女仆寻着机会，赶紧跑了。 温思渺推开了房门。 宋之怀仍站在她的身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小宋（可怜巴巴）：想和渺渺一起睡觉觉。 晚安…… 第538章 驯养恶龙（8） 温思渺一句「你怎么还不走」还没说出口，少年的手先缠上了她的腰。 他从后方抱着她，嗓音又低又哑，“甜心，我想和你一起睡。” 温思渺：“不行。” “为什么？”他摘下斗篷，水汪汪的红眸眨啊眨，“我们之前一直都是一起睡的。” 之前…… 他是指他变成龙窝在她怀里睡的那几个晚上？ 温思渺有理有据地辩解：“不行，你现在变成人了，不能跟我睡。” 少年看上去委屈巴巴的：“那变成龙就可以了？” 温思渺：“……”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她皱了下眉，犹犹豫豫地说道：“好吧。” 少年立即笑起来，在她脸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温思渺僵硬地绷直了后背。 啊啊啊…… 变成龙和变成人都受不了。 宋之怀太坏了！！ 她这样想着，一面推开了房门。 其实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 她不住在这一块，而是住在城堡边缘的小阁楼里，房间偏僻冷清，堪称简陋，也没有女仆前来服侍。 很多时候，她根本没有与国王与王后共进晚餐的资格，只能自己默默地呆在阁楼里。 若不是因为宋之怀假扮的奥莱克公爵，她这辈子都会困在那个小小的阁楼，住不进这样公主般的房间。 温思渺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有些荒唐。 不过是因为魔法师口中的「抢走了妹妹的营养」，这具身体便落得这个下场，这也是亲生骨肉？ 也许国王与王后根本不在乎她们是否亲生，他们在乎的，不过是谁更能为他们创造更多的利益。 入夜之后，温思渺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身下的床垫轻盈柔软，犹如置身云端。这是标准的公主配置，却是这具身体过去十几年来从未体验到的生活。 她翻了个身，怀里突然多了个软软的小东西。 小黑龙趴在她胸口，尾巴缠着她的手腕，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嗷呜——” 温思渺赶龙的话停滞在嘴边。 好可爱啊啊啊！ 它喜欢，就让它睡吧。 反正龙又不碍事。 她如此安慰自己。 江鉴生看着屏幕上的一坨马赛克，满脸无语。 变成龙都要打马赛克？ 宋之怀想干嘛！？ 温思渺度过了平静的一夜。 早上醒来的时候，怀里的重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转变成覆在腰上的手臂。像那条尾巴一样，缠得很紧，没有一点想要撒手的意思。 少年摘了斗篷，露出大片白皙光洁的肌肤，眼尾泛着红潮，看上去漂亮又勾人。 一大早上就是这样的视觉冲击，温思渺看得脸都红了。 她抓着宋之怀的手，意图将他推下床：“你醒醒！” 原本是想喊宋之怀的。但她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宋之怀未必叫这个名字，而且贸然喊出，也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总不能直说他们上个世界见过吧？ 小姑娘的力度不大，宋之怀难得睡了个安稳觉，她推了好几下，他才悠悠转醒，懒洋洋地揉着眼睛：“怎么了？” 然后又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个任务世界，他在小姑娘眼里可能还是个半生不熟的感情骗子。 ……不行。 为了每天都能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睡觉，他要再添一把火。 小姑娘的脸气成包子，把被子一掀，指着地面：“下去。” 宋之怀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仿佛被抛弃的宠物，连带那点红色也失去了原本的可怖。 温思渺的心顿时软了大半，只是嘴不饶人：“谁、谁让你变成人的！” “昨天晚上太舒服了……”他脸不红心不跳，“我没有忍住变成了人，对不起。” 没等温思渺说话，他马上凑过来，软软的黑发蹭着小姑娘的肩窝，“甜心……我不想变回去，这样行动不方便，这里是王宫……” 温思渺：qaq； 不要撒娇她真的受不了呜呜呜。 宋之怀何其了解她，见她心里动摇，立即得寸进尺，“宝贝如果喜欢我变成龙的样子，我偷偷躲起来变给你看好不好？” 又是甜心又是宝贝，甜言蜜语一套又一套，哄得温思渺脸上的红潮就没有消退过。 她干脆拿被子蒙住头，不再与他争辩：“随便你了。” 反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得过宋之怀。 果然是做人的时间太短了，她根本不是宋之怀的对手。 若是这话被江鉴生听见了，他一定会反驳：做人再久也比不过宋之怀，因为宋之怀从不做人。 可惜，此时此刻，江鉴生还在对着满是马赛克的屏幕抓狂。 宋之怀撒娇了是吧？ 怎么撒的？ 手放哪？脸搁哪？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唯一收获满满的宋之怀笑眯眯地下了床，顺带把小姑娘从被窝里捞出来。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们今天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温思渺打着呵欠，“我要去上课。” 没错，她差点忘了，这具身体还在读书。虽然早已成年，但并没有从学院毕业。 前几天由于跟宋之怀待在洞穴里，她一直缺课，如今好不容易回了王宫，课当然要去上的。 她也想见一见记忆里的「学院」是什么样子。 宋之怀立即道：“我跟你一起去！” 温思渺揉着太阳穴，满脸狐疑：“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他会把所有人都吓跑的。 宋之怀毫无心理负担：“我可以变成龙，隐身跟在你身边。” 温思渺终于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挺希望宋之怀跟着她去上学的。 一去教室，又要面对成群的陌生人，温思渺最讨厌与陌生人打交道了。 若是有宋之怀陪在身边，哪怕其他人都看不见他，她也会更安心一些。 她问：“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些……” “我吞噬了那个公爵……”宋之怀轻描淡写，“吸收了他的记忆。” 这话半真半假，他能在这个世界游刃有余，当然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条土生土长的龙，清楚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问：“我们走吧？” 温思渺心想，她要和宋之怀约法三章。 第一条：不要乱摸头！ 第539章 驯养恶龙（9） 最后的约法三章还是没能说出口。 温思渺准备跟宋之怀提的时候，他便用那双湿漉漉的红眸看着她，腻得她受不了，到嘴边的话全忘了。 反倒是他愈加得寸进尺，亲密地揽着她，跟她一块上了马车。 女仆在身后小声道：“奥莱克公爵……好像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嘛。” 不管外界传说他有多残暴多嗜血，他对温妮公主，却是十足的耐心温柔。 方才若不是温妮公主拒绝，公爵都要直接把她抱上马车了。 女仆们悄悄聊八卦，王后却愈加忧心忡忡。 她望着温思渺离开的方向，拉着国王的手：“陛下，陛下，温莎、温莎和温妮在一个班……” “他进不了学院……”国王宽慰她，“温莎早就离开了，亲爱的，放宽心。” 王后抿抿唇，心头的阴云却久久不散。 传说中进不了学院的宋之怀在下马车的前一刻变成了小黑龙，趴在温思渺的肩膀上。 真如他所说，除了温思渺以外，没有人发现她肩膀上多了一只小黑龙。 他黏着她一路，刚上来的时候差点亲自动手抱了，那么多女仆看着，温思渺自然是不肯的，果断先跳上了马车。 宋之怀只有松了手。 遇到这样适合黏着小姑娘的人设不多，他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身后，车夫驱赶着马车离开，温思渺寻着记忆，找到了教室。 她差点忘了有上学这回事，因此来教室时，已经错过了第一节 课。 班上同学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了过来。 无他，温思渺最近可是王城里的风云人物。平民们不太清楚，这些贵族却对这种事非常感兴趣。 他们当着温思渺的面，光明正大地讨论起来：“不是说她被巨龙抓走了吗？怎么又来上课了？” “我觉得根本就没有巨龙这回事，她自己想要逃婚吧。” “哈哈哈，被那个公爵看上，也算她倒霉。” “虽然她长着一张和温莎公主相似的脸，可我还是觉得恶心……” 恶毒的议论一声又一声。话题中心的小姑娘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到角落里坐下，似乎根本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若是往常那样，她的沉默与自卑只会让旁人笑得更欢。然而这一回，她虽依然沉默，脊背却挺得笔直，仿佛——不是因为自卑而不语，而是因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有个柔柔弱弱的女声响起：“你们、你们不要再这么说我的姐姐啦！真相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姐姐才没有嫁给奥莱克公爵呢！” 温思渺瞥去一眼，说话的女孩与她有八九分相似，黑发雪肤，一张十足的柔弱美人脸，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学生中尤为突兀。 “温莎……”同学们说她，“你总是这么善良，明明就是你姐姐做错了事。” “就是就是，自己不会做人还不让人说了？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温莎你放心，在我们心里只有你是公主……” 他们的话愈加变本加厉。 原本这种话，在王城里是不敢乱说的。奈何这里都是些贵族子弟，许多人与温莎自幼一同长大，甚至有血缘关系。 况且他们平时这样议论惯了，也从未被惩罚过，才把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 温莎忙辩解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温思渺翻了一页魔法书。 宋之怀站在她的手边，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手指，红眸冷冷地扫过教室众人。 淡定的模样看得温莎急红了眼：“姐姐，姐姐你说几句话啊！” 温思渺皱了皱眉。 他们好吵。 这个温莎也真是的，一口一句劝，无知无觉地把她往风暴中心引，真当她是傻子。 她只想看看这种魔法书，与她所熟悉的修仙世界有什么区别。 她叹了口气，道：“我是你姐姐？” 问的是温莎。 温莎疑惑极了：“姐姐，你不要开玩笑啦，你不是我亲生姐姐吗？” “那就要尊敬长辈……”小姑娘的脸是稚嫩的，却一本正经地说着教育人的话，“不要教我做事。” 温莎涨红了脸。 她欲言又止，刚好导师进了教室，周围立即安静下来。 温思渺低头专心看书。 学院的授课分为两大部分，理论课与实践课。像温思渺这种没有魔法天赋、能进学院全靠身份的关系户，也就理论课听一听，实践课只能有看的份。 但她特殊就特殊在，虽然没有魔法天赋，理论课的考试年年都是第一名，算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 这节课恰好就是理论课。 魔法与修仙，看似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系，然而本质上又是一样的，都是人与自然的配合。 东方的修仙讲究「气」，西方则讲究「元素」。归根结底，都离不开人的作用。 导师在授课时，用到了这个大陆的一种古老文字。温思渺的英语不太好，小语种更是一窍不通。 幸好这具身体有底子在，她听了一会儿，就很快跟上了进度。 语言类的知识与理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那会儿她学数学很困难，英语上手却很快，放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她翻着这本《魔法咒语大全》，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理论上说，她是一块镇心玉，吸收天地之精华，生来便是顶尖的灵体，修炼的极致便是化为人形。 她的修炼方法很简单，找块灵气充裕的地方调息吐纳，静养本体，耐心等待，与人类那些复杂的方法大有不同。 可是，她看这些咒语的时候，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些法术咒语。 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她也坐在「学堂」里，端着一本本宛如天书的经文典籍，皱着眉头，苦不堪言地背口诀。 也就是说，在她丢失的那一段记忆里，她是变成「人」了的。 而且，她还像一个正常的修士一样，背诵口诀，打坐修炼，日复一日。 听着好像很枯燥。 温思渺回过神，忽然发现手边的小黑龙已经不在了。 咦，宋之怀去哪了？ 一转眼就周五啦=w=准备下午去拍雨中的园林。啊，一向不喜欢下雨的我开始祈祷今天能下一天细雨了。 江南烟雨是我心中最浪漫的场景。 晚安…… 第540章 驯养恶龙（10） 第三节 是实践课，一个班的同学都去外面练习新学的魔法了，宋之怀也没回来。 温思渺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看了一节课的书。 江鉴生顺着她的视线跟着看，不时感叹几句，“魔法好像也挺有意思。” 温思渺好奇地问：“系统也会对魔法感兴趣？” 在她目前的认知里，“系统。”就类似于上个世界的手机、电脑，是人工智能，可能来自科技更发达的世界。说白了，就是工具。 但是这个「系统」情感过于拟人化了，跟「工具」一点也沾不上边。 难道系统所在的世界，科技已经发达到这种程度了？ 「还好。」江鉴生面无表情地打字，“也就一般吧。” 他差点就把「其实我是个修仙者来着」给发送出去了。 他现在可是个系统，不能让渺渺发现他的人类身份，不然他还怎么给宋之怀捣乱？ 宝贝徒弟自从遇到了宋之怀，都不听他的话了。 唉…… 好难…… 温思渺一本书翻到了底，小黑龙终于回来了。 它懒洋洋地抖了抖尾巴，在她手边蜷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温思渺：“……” 怎么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但是主角不一样？ 下午过来的时候，温思渺发现，教室里少了几个人。 她记忆力不错，印象里有两个是白天讽刺她最欢的，怎么好端端的翘课了？ 导师的脸色也不太好：“那几个人做什么去了？贵族怎么了，贵族就能逃课？” 魔法师平民与贵族皆有，像这位导师，就是出身平民家庭，却因修习魔法而被封为贵族，面对这些不学无术的学生，自然有自己的傲气。 班里的和事佬温莎站起来，软声道：“老师，他们在上午的实践课受了伤，回去治疗了。” 导师冷笑一声：“平时不好好修炼，难怪实践课会受伤！” 班里人噤若寒蝉。 只有温思渺淡定地翻开了另一本书。 宋之怀继续睡觉。 终于等到放学，宋之怀变回公爵的模样，乘上马车来接温思渺。 温莎跟在她身后，三步两步追上来：“姐姐，姐姐，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温思渺没有回头：“不用。” 她对这位公主说不上有多厌恶。换句话说，除了宋之怀，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只是一场虚拟的游戏，她为什么要和这些小角色计较呢。 反正下个世界他们就不存在了。 只不过，这位公主顶着与她相似的脸，确实让她感到几分不适。 “为什么呀？”温莎的语气十分天真，“姐姐，我已经帮你说过他们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温思渺有点烦，淡淡道：“我没有生气。” “那……” 温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掀开马车的帘子，“怎么还不上来？” 说话的人有着清冽的少年音，带了几分困倦，声音略微沙哑，却十分动听。 温莎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她诧异地看着温思渺：“姐姐，你马车里还有其他人？” 温思渺没说话。 她不想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马车上的人却有几分不耐，便径自跳了下来，黑色的斗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他把小姑娘打横抱起，“回去了。” 温思渺：“？！”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想到温莎还在，不好说些什么，只好随他去了。 温莎却是满脸愕然：“姐姐，你……” 披着斗篷的男人冷冷地扫来一眼，红眸猩红如血。 分明他半边脸都掩盖在阴影里，却给人如毒蛇般的阴冷之感，温莎吓得一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奥莱克公爵。 那位……据父王和母后所说，很可能要娶她的奥莱克公爵？ 可、可他待温思渺如此亲密…… 宋之怀抱着温思渺上了马车。 帘子一拉，他立即把斗篷摘下，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蹭着她的脖颈，“甜心，你一整天都没有和我说话！” 语气委委屈屈的。 江鉴生冷眼旁观：宝贝徒弟认真读书怎么了，他还委屈上了？ 知不知道他宝贝徒弟下课的时候交了篇满分论文，导师们看了都说好！ 宋之怀这个眼里只有亲亲抱抱的恋爱脑。 无趣至极！ 温思渺被他软绵绵的目光看得受不了，别过头，解释道：“在看书。” 她不想白来一趟，便想着了解了解这个世界的故事，意图唤醒脑海里的记忆。 可惜，除了上午那些片段，整个下午都没想起来什么东西。 宋之怀更委屈：“书有我好看么？” 那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书自然是没有他好看的。 枯燥的理论知识，哪里比得过唇红齿白又会说甜言蜜语的小黑龙？ 温思渺都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背信弃义天理难容的事情。 她只是看了一天书而已，嘤。 见小姑娘眼神软化，宋之怀靠过来，温热的唇贴着她的耳垂，“我现在很不开心，要补偿我。” 补偿？ 江鉴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逐渐被马赛克取代。 他就知道会这样。 宋之怀，真有你的。 少年的唇酥酥痒痒，温思渺的心颤了颤，意识有些混沌，下意识道，“今晚你过来睡？” “不行……”宋之怀摇摇头，“这不算补偿。”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小姑娘可不能糊弄他。 温思渺也委屈上了。 这已经是她能作出的最大让步了，还有什么能作为补偿？ “甜心……”宋之怀温声低语，“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所以，要做一些夫妻可以做的事。” 那块被轻轻拂过的耳垂立即红了。 温思渺忍不住别开脸，下颌却被他的手捏住，那双微微弯起的桃花眼望过来，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意有所指。 他的眼神太柔软了，温思渺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许多片段，是之前……宋之怀吻她的时候。 那种唇舌交缠的暧昧画面，藏在她的记忆深处，如何也忘不了。 她闭上眼，微微抬起头，飞快地在他的唇上贴了一下。 渺渺宝贝，妈妈说不可以！ 第541章 驯养恶龙（11） 她本欲逃开，后脑勺却被扣住。少年的动作温柔，手中的力道却毫不放松，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然后加深这个吻。 他含糊道：“宝贝，接吻不是这样的……” 教了三个世界了，怎么还没学到一点呢？只会像只小猫一样蹭蹭舔舔。 不过没关系。 小姑娘不会的事情，由他来做。 下马车的时候，温思渺双腿发软，差点一个不没站稳栽倒下去，被身后的人抱起来，裹在黑色的斗篷里。 温思渺挣扎了几下，没成功，干脆直接放狠话：“你今晚不要进我房间！” 宋之怀用那双红眸委委屈屈地看着她，语气居然格外乖巧：“对不起，我错了。” 温思渺不理他。 宋之怀开始反思自己。 原本是不想这么做的，温水煮青蛙，浅尝辄止即可。奈何小姑娘太甜美，他只是碰了一下便有些失去理智…… 吓着她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小姑娘也没有推开他，说明她对他的好感已经不少了。 宋之怀最擅长的，就是抓住机会。 他抱着温思渺走进王宫。 晚饭依然是宋之怀、温思渺、国王与王后四人聚在一起用的，没过多久，又多了个温莎。 温莎过来的时候，王后的脸色十分难看，国王倒是没什么反应，示意温莎坐下。 温莎很茫然：“父王，母后，没有女仆叫我用晚餐吗？” “这不是大事……”国王微笑道，“吃饭吧。” 温莎轻轻点头。 虽然她低头吃饭，可眼角的余光不时注意到角落里的黑袍男人。 无他，哪怕身在角落，他的存在感也不容忽略。 更何况，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不动餐具也不说话，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宋之怀对这些食物毫无兴趣。 他又不是人，平时不需要吃食物补充营养，魔法才是本源，只不过是喜欢看小姑娘吃饭的模样，所以才陪着她过来。 等小姑娘吃饱，他马上就带人走。 偏偏总有人不识时务。 温莎忽然轻声道：“公爵大人，您为什么不用餐？是这里的食物不合您的胃口吗？” 她的语气近乎天真，是她惯用的说话方式，国王和王后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为女儿的天真大胆暗暗吃惊。 宋之怀没理她。 温莎一时尴尬，咬咬唇，又道：“公爵大人如果有喜欢的食物，可以吩咐厨房做。您是王宫的客人。” “客人？” 宋之怀忽然重复了这个词，口吻似笑非笑。 温思渺也放下了刀叉。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温莎，看得温莎满脸僵硬：“姐姐，我有说错什么吗？” 温思渺反问她：“我是你的姐姐么？” “好了！”国王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用餐就用餐，餐桌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温莎立即道：“我错了，父王。” 温思渺起身。 不等她说话，宋之怀替她开口，“我们回去了。” 国王哪里敢拦他们，只好注视着二人离开。 二人一走，温莎委屈得眼睛都红了：“父王母后，她为什么都会对我甩脸色了？你们……你们不喜欢我了吗？” 王后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心先软了一半，“温莎，我们不喜欢她，你是知道的。只是现在奥莱克公爵护着她，你只能委屈委屈，先顺着来了。” 温莎却道：“母后，她是我的姐姐，你们喜欢她是应该的。” 声音有着隐忍的哭腔。 这一下，便连国王也动容了，他的小女儿一直是这么善良。 他安稳道：“温妮只是仗着一时有公爵的宠爱……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宠爱，吗？ 温莎在心里想。 离开餐厅后，温思渺叫人下去准备沐浴，把宋之怀拦在了门外。 宋之怀眼巴巴地看着她走进蒸腾的水雾：“甜心，我错了，我今天晚上一定不进你房间，你原谅我好不好？” 温思渺没理他。 宋之怀：“我下次一定不乱来了！” 温思渺继续不理他。 此时此刻，最高兴的应该是江鉴生了。 他一脸幸灾乐祸：想不到吧宋之怀，你也有今天！叫你成天乱撩拨人家小姑娘，翻车了吧？ 他就知道，宋之怀总有一天会被小姑娘揭穿真面目的。 他宝贝徒弟又不傻。 其实关于马车上失控的吻，温思渺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当时，不仅是宋之怀，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在……也是在享受的。 她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而生气。 她是因为……在餐桌上，注意到了温莎对宋之怀的眼神。 那种，狩猎般的眼神，好似宋之怀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一样。 她以为她是谁？ 温思渺不喜欢温莎。 平生第一次，她产生了「不喜欢」的情绪，——是因为发现有人想和她抢宋之怀。 对，和她抢宋之怀。 宋之怀，应该是她的……嗯，用这个世界的身份来解释吧，新婚丈夫，虽然是冒名顶替的。 那也是她的丈夫，不容他人染指。 温思渺把自己的脸藏在缭绕的雾气里。 如果现在躺在床上，她一定会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裹得严丝合缝。 不管怎么说，今晚宋之怀都别想进来了。 就是要告诉他她生气了！ 隔着一扇门，宋之怀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洗完澡又回了房间，就是不理他。 其实只要他想，这扇门根本拦不住他，但他不愿这么做，他要给小姑娘足够的思考空间。 现在，对于小姑娘来说，他的出现是意外而突兀的。他要让小姑娘一点一点学会接纳他，学会认清自己的感情。 这些他是没法强行加给小姑娘的，需要小姑娘自己来。 他只能耐心地等待小姑娘开窍。 他会慢慢等的。 宋之怀朝着卧室的方向走。 他依然披着斗篷，周身的气质暗沉而阴郁。 温莎站在楼梯上，眼里有着诧异与惊喜：“公爵大人？” 宋之怀是懒得跟除了小姑娘之外的人浪费时间的。 可一想到小姑娘郁闷和这位脱不了关系，他的眼神又冷了下来，淡淡地说道：“虽然我不承认你是温妮的妹妹，但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叫我姐夫。” 我发现flag真的不能乱立。上次说要看日落结果起大雾下雨，这次说要看雨结果一下午都是阴天……我对天气已经没脾气了呜呜呜。 晚安…… 第542章 驯养恶龙（12） 他的声音那样冷。 隔着漆黑的斗篷，那双红眸似是毒蛇，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却又如罂粟般迷人。 四下无人，宋之怀斗篷的帽子只是随意一搭，大半张脸都露了出来。 漂亮的桃花眼，轮廓深邃的五官，不近人情的气息。 温莎有些痴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而后用力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宋之怀挑了下眉。 她却半抽泣着，用任何人听了都会怜悯的声音嗫嚅：“公爵大人，您梦里的那位黑发女孩，是我。原本要嫁给您的，是我……是我的父母不舍我嫁给您，才把温妮姐姐送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骗了您，我不敢去黑塔……我没有想到您会来到王宫……若、若是如此，不离开黑塔的话，嫁给您，也是可以的……” 宋之怀忽然笑了。 他摘下了斗篷。 那张俊美的脸接近，温莎失了神，痴痴地看着他：“您……您真好看……” “是么？”宋之怀略一勾唇。 那只修长如玉的手，却猛地掐住了温莎的脖颈。 手指收拢，力道加剧，温莎逐渐面露铁青，艰难地发出几个音节，“唔、唔——” “和她相提并论……”少年的薄唇翕动，用最漂亮的脸说着最残忍的话，“你怎么配？” “我说过，我可没有把你当成她的妹妹。”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力道却重得好似要掐断她的咽喉，温莎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听他用低沉薄凉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的妻子，从来就没有别人。” “我不想给她添麻烦，所以留你一命。” “好自为之。” 他松开了手。 黑雾骤起，他消失在了原地。 他是那样美，仿佛古堡中缠绕生长的永夜玫瑰，连眸子也是一般的瑰色，可他又那样薄情残忍，充满了危险。 温莎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她要死了。 她瘫软在地，仿佛重获新生。 温思渺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她没有点灯，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说是看天花板，其实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不过是望着那个方向罢了。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今天晚上会……睡不着。 毫无睡意。 明明泡温泉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软软的，恨不得一闭眼就到天明。 然而一躺在床上，就没了睡意。 满脑子都是白天发生的事情。 前几夜她躺在这，怀里总会拱进来一条小黑龙，热乎乎的给她当抱枕，然后一觉醒来又变成人把她揽进来。 今晚什么都没有。 只有她自己。 还有一大堆烦躁的情绪。 她摸了摸已经消肿的唇，又在想，她好像有一点过分。 她是不是对宋之怀太凶了？ 亲她的事情她已经原谅他了，温莎那件事也不是他的错…… 温思渺很烦。 温思渺睡不着，她开始骚扰江鉴生。 “系统系统。” 难得被念一次的江鉴生受宠若惊地打字：“怎么了渺渺？” “你觉得，我要去哄宋之怀吗？” 江鉴生：“……” 你大晚上不睡觉就是在想那个狗男人？ 「不用不用。」他飞快敲字，“你又没做错什么，哄他干嘛？” 温思渺纠结：“可我把他赶出去了呀。” 江鉴生：“他本来就不该进来！” 温思渺：“……” 好像、好像是这么回事哎？ 「别想了别想了。」江鉴生哄她，“大晚上的，想这些事做什么？明天不要上课吗？快点睡觉！” 系统怎么也婆婆妈妈的，管起她的事情来了。 温思渺有点委屈：“睡不着。” 【放平心态就能睡着了，要不然你背几句咒语？】 温思渺：“……” 她发现，每次和系统聊完，自己的心态确实可以放平不少。 就是哭笑不得那种感觉。 她没再说话，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起身下了床。 不想睡觉，想去外面吹吹风。 随便走走吧。 温思渺这样想着，打了个呵欠，推开门。 黑暗里，一双幽幽的红眸看了过来。 温思渺被吓了一跳。 虽说他的眼型十分漂亮，可任谁在这种黑暗里被注视着，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惊悚。 之后看清了，才发现宋之怀倚着墙壁，不知站了多久。 她差点叫出他的名字来，发出一个音节之后立即改口：“你……你不回房间？” 宋之怀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口误，只是眨了下眼睛，声音是难得的柔软：“睡不着。” 江鉴生：草。 又开始了。 千劝万劝，还是没防住宋之怀这个狗男人。 温思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能说什么呢？其实我也睡不着，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同样撞上了个失眠的人？ 失眠的原因，嗯…… “我也是……”温思渺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去走走。” 走出没几步，她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那双柔软冰凉的手缠上她的腰肢，下颌紧紧贴着她的肩膀与裸露在外的肌肤，他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黏糊糊地轻蹭：“我已经把麻烦都处理完了。” “白天欺负你的那些小子，晚上欺负你的那个女人，我都收拾过了……” 柔软的黑发轻轻扫过她的脸，“还要我做什么吗？什么都可以，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嗓音软软的，轻声细语地哀求，一点锋芒都看不见，全然没了白天在外面的模样。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少年已经绕到了她的面前，身后变成了冷硬的墙壁。他的手覆上来，温柔地托着她的后脑勺，额头与她相抵。 温思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她能察觉到，他是想吻下来的。 然而唇与唇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又止步了。 他委委屈屈地说：“我不能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抖了抖，然后在脑海里轰然炸开。 也许这是面对宋之怀以来，她最大胆的一次。 她说：“没有不开心。” “你进我房间吧。” 温热的唇落下来，封住了她未尽的话。 黑暗深处，宋之怀的嘴角微微一弯。 乖…… 第543章 驯养恶龙（13） 最后温思渺还是腿软了。 宋之怀抱她进房间，语气比她还要委屈：“我已经很克制了！” 眼里的餍足却骗不了人。 温思渺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自己好像又被骗了？ 她迷迷糊糊的，意识不太清醒，一时之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暗暗压下了心底的奇怪。 唉，骗就骗吧。 早上从宋之怀怀里醒来，温思渺已经很淡定了。 他还腻歪歪的，黏糊糊地赖着她。温思渺面无表情地把覆在腰上的手掰开，然后把他踢到了角落里。 宋之怀被踢醒了，红眸里略显茫然，“甜心？” 小姑娘跳下床，留给他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又把人惹生气了。 宋之怀噤声了。 温思渺独自一人去餐厅用早饭。 这一回，她倒是与温莎撞了个正着。哪知温莎颤巍巍地看了她一眼，像见了天敌似的，马上缩到角落里去了，看也不看她。 温思渺：“……” 脑海里闪过了一些片段，是宋之怀昨晚说的话。 他说他已经把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 麻烦，是指温莎之类的？ 她的心情好像又变好了那么一点。 她坐下来以后，温莎多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很快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温思渺慢悠悠地用完了早饭，坐上了前往学院的马车。 刚坐下，怀里就跳进来一只小黑龙，用湿漉漉的红眸向她卖萌。 宋之怀总是知道如何将自己的优势利用到最大化。 温思渺慢悠悠地摸着小黑龙的头，感受着他的尾巴缠在她手腕上的力度。 这样……好像也不错。 宋之怀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 说安静便安静，学得比谁都要乖，在学院待了一天，他始终安静地陪伴在她的身边，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多说。 看得温思渺都心软了，偶尔的亲亲抱抱也觉得无所谓。他这样安静，一点也不闹腾，反倒是让她觉得很不习惯。 屏幕外的江鉴生冷笑。 套路，都是套路。 宋之怀这个节奏大师。 铺垫了两个世界，终于忍不住了是吧？ 动作这么快，小心把小姑娘吓跑！ 等放学后回到城堡，宋之怀才变回了人，安静地牵起了她的手。 晚饭是两人单独吃的，国王三人都没有出现。 温思渺切牛排，宋之怀坐在她旁边，帮她剥虾。 动作熟稔，仿佛已经做过千遍万遍一样。 温思渺的脑海中忽然有闪过的画面，好像也是在这样一座城堡，俊美清隽的青年低下头，耐心地将牛排切成整整齐齐的方块，再淋上黑胡椒酱。 角度好像有些不对，为什么桌子离她很近？她是坐在人怀里吗？ ……那也不对啊，身高不对。 温思渺越想越茫然。 只是那段记忆马上就消失了，快到让人琢磨不透，她只有回归现实。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宋之怀是从来不披斗篷的。那件黑色的斗篷被随意丢弃在椅子上，看上去格外惨淡。 但宋之怀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红眸注视着她。 晶莹剔透的红眸，比红宝石都要璀璨几分。 她的心跳得好快。 仿佛希望一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一样。 用完晚饭后，宋之怀回房间，温思渺去沐浴。 她在半路被女仆拦下，说是王后召见她。 温思渺跟着女仆走过去。 见到的却不是王后，而是国王。 国王坐在红色的皮质王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唤她的名字：“温妮。” 温思渺不说话，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 二人分明站在不一样的高度上，可似乎也没有差异。那样的眼神，让国王的气焰也跟着弱了几分。 “温妮……”国王叹气道，“我知道你对我心有怨言，但是，我们是王室，我只会培养对王室有用的公主。” “从前我没有发现你的作用，但是现在，我需要你了。” 说得真冠冕堂皇。 温思渺眼里闪过讽意。 “奥莱克公爵是不是很喜欢你？”国王依旧自说自话，“他是帝国唯一的黑魔法师，从未对他人有过青睐。如果他能为王室效力，那再好不过了。你是王室的公主，理应肩负这份责任。” 国王实在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便连虚情假意的表情也没露出多少，显然懒得和她浪费时间。 台阶上的小姑娘忽然笑了一下。 国王很少看见她笑，她好像一直都是这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模样。然而笑起来时，明眸皓齿，似乎格外漂亮。 他从前总以为两个女儿长得差不多，也同样好说话，到这一刻才知道，是不一样的。 温妮和温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就好比现在，温妮开了口，语气冷静：“收服奥莱克公爵……陛下不如问问你的好女儿温莎？” 温莎？ 国王愣住了。 说起来，温莎今天的反应很奇怪，像是遭受了什么威胁一样，整个人都不大对劲…… 温思渺却不再与他废话，转身就走。 黑暗里，有一双手伸了出来。 她被揽入怀中，鼻尖是熟悉的气息，耳边是男人冷淡的声音：“确实该问温莎。” “陛下如果觉得活得不耐烦……”他看过来，双眸是血一样的艳丽，“就继续说。” 气息那样冷，国王好似陷在深渊大海，四处冲撞的海水令他难以呼吸。 他痛苦地捂着脖颈，再次抬头时，面前的二人已经消失了。 温思渺被带回了房间。 宋之怀把她放在床上，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姑娘不似平时反应激烈，漂亮的杏眼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忽然说道：“我不想住在这里了。” 宋之怀道：“那就走。甜心想去哪里？” “我……” 她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挣扎了许久，才开了口：“哪里都可以。” 她的声音闷闷的：“去没有人知道你的地方。” 宋之怀终于笑了，把她的毛茸茸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甜心，你吃醋了？” 吃醋？ 那种不喜欢宋之怀被旁人觊觎的情绪……叫吃醋吗？ 温思渺茫然地看着他。 “是啊……”宋之怀读出了她的内心想法，语气耐心又温柔，“我好高兴。” 他笑起来：“因为喜欢我，所以才会吃醋。” 感谢迷野的灵感胶囊，潮汐！小陌牛逼的催更符以及大家的其他礼物。 晚安…… 第544章 驯养恶龙（完） 他的眼睛那样亮，仿佛倒映了整片天幕的银河。 温思渺看得失神。 喜欢？ 吃醋？ 她是因为喜欢……才会吃那些人的醋么？ 喜欢宋之怀…… 喜欢…… 她闭上眼，感受着宋之怀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上。 他又在吻她了。 他这样吻她，她也不觉得排斥。 是因为喜欢吗？ 如果对方是宋之怀…… 那，应该是吧。 在那个如春风细雨般几乎将人融化的吻里，世界骤然塌陷。 全实验室最不爽的人只有江鉴生。 无论屏幕里面的两人如何甜甜蜜蜜，屏幕对面的江鉴生看见的只有：马赛克，马赛克，马赛克。 一大坨马赛克，还是马赛克。 ……要命啊！ 宋之怀这个世界攻势太猛，小姑娘哪里受得住啊！ 不行！ 作为肩负着撕破宋之怀绿茶婊面目的正义使者，他必须做点什么，给宋之怀一点颜色看看！ 江鉴生起身，回头看了游戏舱一眼。 两个游戏舱都很安静，谁也没有醒。 很好…… 看来他们还在屏幕里面你侬我侬。 江鉴生离开实验室，转身去了设计部。 工作人员正在选剧本写程序。 知道他是boss的关系户，见江鉴生来，那些工作人员都礼貌地和他问好。 然后暗暗感叹，不愧是boss的朋友，颜值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光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江鉴生矜持地点头，随口关心道：“你们下个世界准备安排什么啊？” 工作人员道：“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提供人设和背景，故事都是随机生成的。” 江鉴生问：“那你们可以改变剧情吗？” 工作人员突然觉得，这位先生的笑容十分不怀好意。 他硬着头皮道：“可、可是可以的，但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哎呀你别这么警惕啊，我又没要你做什么……”江鉴生耸了耸肩，“而且你知道我负责看剧情吧？我是带着你们老板的吩咐来的。” 他忽悠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听得工作人员一脸茫然：“是宋先生吩咐的？” 江鉴生的身份确实不容置疑。 “对……”江鉴生点头，“他说他要做影帝，下个世界给他安排娱乐圈。” 工作人员：“……” 他还是很怀疑：“真的吗？” 江鉴生指着自己：“你知道我跟宋先生是什么关系吗？” 工作人员：“是什么？” 江鉴生本想说「我是他老丈人」的，但怕吓着这些工作人员，便换了种说法，“他女朋友是我妹妹，我是他大舅哥。” 工作人员顿时露出了惺惺相惜的表情，“原来如此！原来您是要考验宋先生啊！” 江鉴生：“？” 他看了这个工作人员一眼。 小伙子，你似乎很有故事啊。 工作人员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直接把光脑抱过来，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您还要加什么剧情吗？我帮您！” 江鉴生：“……” 早知道这么简单，他一开始就该早点表明身份，省去了多少麻烦啊。 他颔首：“我确实还要加一点设定。来来来，我悄悄告诉你……” 实验室内，宋之怀悠悠转醒。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剧情，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下个世界应该可以再添一把火，把他的身份彻底种下去。 这样就不担心小姑娘会跑了。 他打开舱门，走出来透透风。 实验室里空空荡荡，屏幕已经黑了，只有两个扫地机器人在工作。 咦…… 江鉴生去哪了？ 他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江鉴生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看见他还十分懊恼：“你怎么就醒了？！” 宋之怀：“……” 他十分确定，江鉴生若是看见了刚才的剧情，肯定恨不得马上把他打死。 这个反应，未免也太淡定了。 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所以看开了？ 宋之怀微微眯起眼。 不，不对。 这不像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问：“你去哪了？” “我还能去哪？”江鉴生没好气地说道，“饿了，找饭吃。” 宋之怀：“你不会呼叫机器人？” 江鉴生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机器人送来的东西能吃吗？” 宋之怀：“……” 他思考了一下，嗯，对于江鉴生这种修仙世界过来的人来说，确实不能吃。 他自己呢，都是自己做饭的，也不吃那些营养餐。 他嫌弃极了：“你去了个假无限世界吧，吃个饭还有要求？” 江鉴生：“……” 等着瞧吧！ 看他下个世界怎么整他！ 他就不信宋之怀能笑到最后！ 就算小姑娘偶尔会偏心于宋之怀——但江鉴生非常肯定，小姑娘肯定还是尊重他这个长辈的。 只要他端得起长辈的架子，身份就永远比宋之怀高！ 二拜高堂的时候宋之怀还要给他敬茶呢！ 呸呸呸，他在想什么，这门婚事他第一个不认同！！ 江鉴生可太郁闷了。 这吃瘪的表情才符合宋之怀想象中的正常情况，于是宋之怀并没有打扰他，而是走到了温思渺所在的游戏舱身边，注视着那个显示仪。 小姑娘的心跳，原本是平稳的、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一条线。 然而就在刚才，这条线上多了一个峰值，然后又变得曲曲折折。 她的心跳加速了！ 宋之怀又惊又喜，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屏幕。 这是……有反应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在吻她，所以小姑娘的心跳得很快？ 果然肢体接触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宋之怀摸了摸下巴，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连带看江鉴生也顺眼了几分：“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仍然在心虚的江鉴生：“去就去，你笑什么？” “渺渺的心跳加快了……”宋之怀十分笃定，“她快醒了。” 江鉴生：“……” 那太好了！ 他赶忙道：“走走走，你快回去！” 宋之怀心情很好，倒也不觉得江鉴生眼里的跃跃欲试有多么奇怪。 他在期待什么？无非也和他一样，在期待小姑娘醒来吧。 宋之怀这样想着，合上了游戏舱的舱门。 江鉴生：不，我只是期待看见吃瘪^_^ 第545章 隐婚顶流（1） 温思渺睁开了眼。 眼前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城堡，而是陌生的别墅。 一位年过三十的男人坐在她的对面，不苟言笑。 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份合同。 这是什么，谈判现场？ 她定睛一看，合同上是几个硕大的字——「婚前协议」。 谁结婚？ 她和谁？签什么协议？ 她低头往下看。 甲方：温思渺； 乙方：宋之怀； 温思渺：“……” 怎、怎么就结婚了？ “温小姐……”那位助理模样的男人问她，“您考虑得怎么样？可以签字了吗？” 他意有所指：“这已经是宋先生的最大让步了。” 温思渺：“……” 上个世界还对她亲亲抱抱，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的，这个世界就变成「这已经是宋先生的最大让步」了。 果然，新世界刚开始的时候总是最恼人的。 她的神色顿时平静了不少，淡淡地扫了一眼合同的具体内容，大意就是家族联姻，协议结婚一年，双方不干涉对方事业，离婚后还开出了高额的赡养费。 可以说，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简直就是送钱。 温思渺没什么表情，平静地接过了签字笔，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明知是因为新世界刚开始，她和宋之怀还没有正式见面，但她还是，有一点失落。 如果、如果宋之怀每个世界都保留记忆…… 像她一样。 该多好…… 助理拿着合同离开，全程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像个机器人。 她不由得怀念起宋之怀当助理的样子。 又会做饭又蹲点接送还会哄人，这种助理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吧？ 若是江鉴生听到她内心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确实找不到第二个，因为他只是想泡你。 “渺渺！”见温思渺签了合同，江鉴生迫不及待地签字，“快看看这个世界的设定是什么？” 他有点不爽，这剧情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想要个对家的身份，怎么工作人员还加了点戏，两人还成协议夫妻了？ 这虐吗？这虐吗？这对两个人来说只不过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 温思渺点头道好。 这是个现代娱乐圈背景，她的身份是一名编剧，几年前因为一部网络小说火出了圈，之后亲自操刀改编成网剧，更是红得一塌糊涂，作品以风格大胆、细节丰富著称。 除了那部网络小说之外，这几年她又陆陆续续写出几部作品，都有一定的知名度，在业界具有很高的人气。 当然，这是一层表面身份。 深层一点的，就和宋之怀有关了。 宋之怀是一名演员。 准确来说，入行第一年，处女作就火遍了全网，斩下几个奖项，之后又连着出演了几部大热IP，热度居高不下，说一句顶流也不为过。 温思渺「咦」了一声，“我觉得这个身份很适合他。” 宋之怀那样的，一看就是适合手捧奥斯卡小金人的影帝。 江鉴生：“是吧是吧，他不去娱乐圈太可惜了！” 温思渺的脑海里却忽然浮现了一句话。 ——早晚有一天把宋之怀捧成顶流！ 这是她说过的话么？ 像是一道执念，如影随形，一道……一定要看宋之怀做影帝的执念。 温思渺继续往下翻。 两人交集还真不少。 作为业界的顶层编剧之一，温思渺与他常有合作，接下来要拍的一部剧本就是选定了宋之怀做主角。 除此之外，在合作的关系背后，温、宋二家还是世交。 两人在双方长辈的约定下订了娃娃亲，如今温思渺的爷爷重病卧床，时日无多，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温思渺出嫁，这才有了她一过来看见的那份合同。 婚前协议。 宋之怀同意了，以一年为期，具体以爷爷过世为准。老人家一走，就可以离婚，期间二人互不干预，就扯一张证。 哦，还没领呢。 但是…… 温思渺解锁了手机，登录微博。 这是个微博小号，粉丝百人，关注也没多少，微博倒是发了上千条。 微博名叫@宋之怀今天糊了吗。 啊，对。 她是宋之怀的24k纯黑粉。 江鉴生来劲了。 来了来了，他给宋之怀准备的戏终于来了！ 盯着屏幕上的「攻略男神（3/10）」，江鉴生开始噼里啪啦地加戏：“渺渺，你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维持你的人设！” 温思渺开始沉思。 她的人设？ 知名编剧，隐婚妻子，黑粉大头？ 好多啊…… 她要维持哪一条？ 但江鉴生显然没有她想得那么远，“加油渺渺，这个很容易做到的！” 温思渺觉得有点难。 知名编剧和黑粉大头都有点难扮演，这毕竟在她专业领域之外，要不然她先从一个安静乖巧的隐婚妻子开始做起？ 她点头道：“好。” 江鉴生被感动得眼泪汪汪。 呜呜呜，宝贝徒弟终于开始营业了，他终于能在她面前拆穿宋之怀的真面目了吗？ 他倒不担心任务会失败，毕竟小姑娘和那姓宋的的感情他看在眼里，知道怎么也拆不散他们。 他只是想让这个过程变得更加坎坷。 毕竟，他缺失了宋之怀口中与宝贝徒弟相识的那些世界，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遇、相知并且相爱的。 所以他一定要知道，宋之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他的宝贝徒弟托付终身。 没有过他这关，想攻略他宝贝徒弟，门都没有。 想到这里，江鉴生的斗志又燃起不少，“渺渺，你知道该怎么做吗？要不要我教你？” 做宋之怀的黑粉？这他太擅长不过了，他就是宋之怀的纯黑粉！ 温思渺有点犹豫：“这个……先不要了吧。” 虽然系统没有性别，但她心里觉得系统像个男人。一个男人教她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好奇怪啊。 「那好吧。」江鉴生并没有因为小姑娘犹豫而感到气馁，“你放心，我一直在，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温思渺：“好。” 暂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 她也不知道「妻子」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又莫名成了助攻而不自知的江鉴生：别问了，肠子都悔青了。 晚安…… 第546章 隐婚顶流（2） 确定好了这个主要扮演身份后，温思渺开始关注其他两个。 嗯，一个是知名编剧，这个好像好办一些，剧本什么的都在脑子里，她只要消化一下这具身体的记忆，然后根据这具身体的本能感觉走就好了。 系统说过，身份是根据她的性格生成的，真正的她要更真实、生动一些，但是究其本质还是一样的，所以她不必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接下来就是这个「黑粉大头」了。 她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宋之怀黑。 只要宋之怀一有新剧出来，就马上跟着转发，然后开喷： 【笑容很假。】 【脾气不好，耍大牌。】 【吊儿郎当的，不把工作人员放在眼里。】 【这个角色适合他？】 总而言之，从外貌到演技到性格到人品，只要有能喷的点，一个都不放过。 话倒是不多，却一针见血，字字扎心。 她翻了翻记忆，发现这具身体之所以这么执着地黑宋之怀，是因为二人有过节。 前几年，这具身体为新剧选角，看中了一个演员。本来合同都谈好了，却半路被宋之怀截糊，跑过去给宋之怀当配角了。 当时她还没有因为那本网络小说而爆红，只是个刚刚从网文作者转行的小编剧，业界无人问津。 虽然开出的是主演，但显然不如已经是顶流的宋之怀吸引人，那个演员自然就跑到宋之怀那儿了。 之后她凭借一本网络小说爆红，更是看宋之怀哪哪儿都不顺眼。 宋之怀是自己开公司、自己做老板，演的剧一般都是亲自投资的，也会培养新人。 于是一边跟她合作，一边私底下和她抢人，两人维持着表面风平浪静的关系。 她气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偷偷开了个小号，平时没什么事，就用来喷他。 这小号在宋之怀黑界还挺有知名度的。 宋之怀的真正黑粉不多，大部分都是对家的粉丝。他的脾气不好也是出了名的，蹭他热度的，不论男星女星，都只有吃力不讨好的份，久而久之就攒出了一个强大的对家黑粉天团。 这个天团每天都来温思渺的微博下安利自家爱豆。 【姐姐骂得好！姐姐考虑粉我们家宝贝么？我们家宝贝脾气好长得甜，黏人小奶狗你值得拥有！】 【姐姐，看看我家崽吧！我们需要一个强大的后援会喷走宋之怀的粉丝！欢迎你成为新的亲妈粉！】 无他，虽然温思渺次次喷宋之怀，身份明确，但从未对其他明星表现出青睐之情，认认真真黑宋之怀。 就……挺专一的。 温思渺看得目瞪口呆。 眼见宋之怀新剧的官宣海报已经出来了，温思渺还没转，那条微博下面已经多了不少@她的评论了。 【@宋之怀今天糊了吗姐姐新剧出来了，快来骂！】 【@宋之怀今天糊了吗@宋之怀今天糊了吗姐姐快看看！键盘给您，该开火了，喷他喷他！】 温思渺微微眯起眼，放大那张海报，仔细打量。 这是她的剧本，她将担任整部剧的编剧。 一个古代男频逆袭剧本，讲的是一个被抛弃的私生子步步成长为铁血帝王的故事，大男主剧本，海报分裂成两部分，一半是衣衫褴褛、头顶风霜的他； 一半是黄袍加身、头戴冕琉的他，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之感。 注意到温思渺在看微博，江鉴生的兴奋劲也上来了，“渺渺，该营业了！” 温思渺纠结：她不会骂人啊。 她向江鉴生说出了自己内心的顾虑。 “没事没事，这个我擅长！”江鉴生飞速打字，“来来来，你跟着我说：宋之怀气场太强hold不住落魄人设，养尊处优的既视感太强了，毫无代入感！妆造差评！” 温思渺把他的话删删改改，用比较委婉的语气转发了这条微博。 系统的消息来得好快啊，他果然跟姓宋的人有过节。 不管不管，反正黑粉大头这个身份有系统兜着，那就好办多了。 她只要安心扮演知名编剧和隐婚妻子就好。 助理走后，温思渺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剧本。 这套小洋房是她自己的私产，大学毕业以后她就一直住在这。之后工作也没离开这座城市。 温思渺的父母离异，各自都组建了新的家庭，远离她的生活。 自成年后，温思渺就很少很少与她的父母联系了，平时的往来也不过是父母定期打来汇款。 但这具身体已经有足够的能力给自己优渥的生活，所有的汇款都被她放在了一张银行卡里，一笔也没有动。 与她最亲近的亲人就是爷爷奶奶。奶奶很早之前就过世了，于是只剩下爷爷，可以说是是爷爷看着她长大的。 因此，当时爷爷躺在病床上，提出最后的愿望就是看着她成家立业，能有一个人照顾她，她就没有拒绝。 宋之怀那边也答应得爽快，似乎是怕她多心，很快就拟好了婚前协议送过来。 温思渺不由得抿抿唇，脑海里再次闪过上个世界宋之怀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 男人…… 她从回忆中抽身，将这个剧本大致浏览了一遍，心里对故事有了轮廓。 这具身体都是有记忆的，她需要慢慢适应，以唤起这具身体的本能。 她学得很认真，边看边做批注，直到敲门声响起。 温思渺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具身体没什么朋友，合作伙伴也没有达到交换家庭住址的关系。这么晚了，谁会来找她？ 犹豫片刻，她放下剧本，去开了门。 外面飘了点小雨，男人进来的时候，浅色的西装外套上还印着水渍。 他微微抬了桃花眼，周身的气质矜贵又散漫，开口时带了点笑意：“你好。” 是……宋之怀。 温思渺在思考，以记忆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她该不该放宋之怀进来？ 私心肯定是想的。但这个世界，他们好像还没那么熟？ 哦对，刚才还签了婚前协议来着…… 不等温思渺开口，宋之怀先一步说了话，“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他压了压笑意：“未来的宋太太？” 第547章 隐婚顶流（3） 吐出这个词的时候，他刻意压低了嗓音，漫不经心之余又多了几分撩人的意味，听得人满脸通红。 温思渺差点就把门给关上了。 江鉴生在屏幕外拼命地砸桌子。 两个扫地机器人被动静吸引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垃圾以后就走了。 江鉴生：“你们别走啊！！” 他指着屏幕，“看见这个人了吗？他就是最大的垃圾，快把他带走！” 然而扫地机器人无法听懂他在说什么，依然冷酷无情地走了。 江鉴生气愤不已。 不愧是宋之怀的机器人，跟他真像。 屏幕之内，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雨猛然下大，温思渺急忙让他进来，拿了双拖鞋给他。 宋之怀的眼底笑意盎然。 宋太太…… 他喜欢这个世界。 他来得早了些，当时合同都拟好了，小姑娘还没过来。蹲点了好几天，总算是把小姑娘给盼过来了。 小姑娘似乎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也点亮了许多技能，放他进来之后，又哒哒哒跑到厨房拿了一只玻璃杯，倒了热水。 宋之怀抱着杯子，觉得一颗心要被这样的温暖融化了。 温思渺悄悄观察他的反应，在心里暗暗想，这算一个合格的隐婚妻子吗？ 可他们是协议婚姻哎，外面得装作合作伙伴什么也没发生，回了家用原面目相处的话，似乎不用做到这一步？ 好难好难。 ——人类的婚姻生活好复杂QAQ—— 宋之怀喝了一口热水，把脱下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一旁，坐了下来，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悠悠闲闲地屈起。 “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宋之怀勾了下嘴角，“我的秘书告诉我，你已经在协议上签字了。所以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江鉴生：问什么时候有空打个电话发个微信不就行了吗，手机给你是干嘛的，为什么非要跑别人家里来！ 小姑娘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捋了一下头发，不太确定地说道：“应、应该都有吧？” 现在她手里只专注于即将开拍的《帝心》，也就是宋之怀要演的那部，所以宋之怀有空的时候，她应该都没什么事。 可宋之怀问这个做什么？ “那好……”宋之怀点头，“明早八点出门，可以么？” 温思渺：“有什么事？” “领证。” 温思渺：“……” “怎么，协议都签了，难道宋太太只想做口头夫妻不想负责？”他一手搭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温思渺：“……” 领、领证？ 领什么证，结婚证？ 温思渺纠结：确实跟他签了协议，要求领证也没错？结婚了也可以离婚嘛！ 而且上个世界，他们也是以夫妻（虽然没有得到多少人承认）的身份生活在一起。 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不一样，这个世界的夫妻如果想合法，是需要一张结婚证的。 温思渺妥协了：“好吧……是八点民政局门口见么？” 她当然是有助理和司机的，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好。只是八点早了一些，难得碰上一天休息，又得早起了。 然后她就发现，宋之怀那双桃花眼里，露出了一点匪夷所思与不可置信。 温思渺：“……” 她怎么了，她说的话有问题吗？逻辑很合理啊！ “温小姐……”宋之怀看了一眼腕表，语气难得严肃认真，“最多再过十二个小时，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西装外套下，他只穿了件衬衫，解开了袖扣，露出一节冷白的手腕。银色的表带紧紧贴着，显得低调又矜贵。 温思渺点头。 宋之怀：“合法夫妻住在一间屋子里，这没有错吧？” 温思渺：“……” “所以你是想赶我走么？” 温思渺：“……” 春夏交替之际是雷雨多发的时候，窗外依旧暴雨如注，雷电交加，不时有劲风撞击。 事实上，如果不是宋之怀主动提出，温思渺应该也不会让他独自一人面对这暴雨。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宋之怀的桃花眼弯起来，“明早八点，我们一起出门。” 无懈可击的逻辑。 虽然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温思渺还是点头了。 解决这个问题之后，宋之怀十分自然地问：“我想洗个澡，浴室是哪间？” 这个也很合乎逻辑。 他冒雨而来，那件价值五位数的高定西装外套已经淋雨了，头发和内搭的衬衫都有点湿，不洗澡容易感冒。 他有司机吧？真不知道他司机怎么想的，把人送到门口不再送把伞？ 温思渺无法理解，但还是为他指了路：“二楼最里面。” 宋之怀道谢。 除了那段奇奇怪怪的对话，他表现出来的反应都很正常，自觉地把西装外套挂好、把拖鞋摆好，然后上了楼。 像一个……温思渺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跳出来一个词，合格的丈夫。 她忽然有点酸涩。 上个世界的宋之怀可不是这样呢，会在任何时候黏糊糊地跑过来向她要亲亲抱抱，不搭理他的话，还会绞尽脑汁地撒娇。 这个世界的宋之怀呢，虽然她心里清楚这就是他，然而他表现得克制又疏离，像个刚认识不久的，熟悉的陌生人。 她开始讨厌转换世界了。 也就——一点点吧。 温思渺摇了摇头，抛开脑海里那些杂念，低头看起了剧本。 江鉴生在她的眼前不断敲出碎碎念：“渺渺，人设人设。” 温思渺：“知道了！” 合格的隐婚妻子是吧，她在努力了！ 江鉴生眼巴巴地看着她。 之后半个小时，小姑娘一心投入剧本，丝毫没有看手机的意思，明明微博的新消息已经有很多了。 渺渺你倒是营业啊！ 一个合格的黑粉应该二十四小时盯着宋之怀，官方发一条她喷一条，这是在干嘛啊啊啊！ 他把温思渺现在的行为归结于【合格的编剧也是人设的一种】。 好吧，她确实有在认真营业。 忽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是宋之怀的手机。 可他在洗澡…… 温思渺还在纠结，一只带着水汽的手伸过来，拿起了手机。 她抬起头，看到了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长裤的宋之怀。 渺渺：瞳孔一震.jpg； 江鉴生愤怒地给了这个满是马赛克的屏幕一拳。 晚安…… 第548章 隐婚顶流（4） 温思渺瞳孔一震。 这是温思渺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 或许在上上个世界看过……但那时候她的意识不清醒，看得再多也是模糊的一团马赛克。 远不及现在来得震撼。 无可否认，男人的身材无可挑剔。宽肩窄腰，肌肉紧致而具有力度，流畅的线条极具美感，仿佛造物主精心设计的雕塑。 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留着尚未干涸的水渍，顺着肌肉的线条停留在薄薄的衣料上。 他恍若未觉，随手摁掉了那个电话。 于是离温思渺更近了些，几乎可以看见他滚动的喉结。 温思渺下意识抓起抱枕，本想朝宋之怀丢过去，迟滞了一秒，蒙住了自己的脸。 小姑娘显然很抓狂：“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江鉴生更抓狂：他又不穿！他又来这招！身材好了不起吗！谁还没有腹肌了！ ……好吧他没有。 无限世界里改造过的那具身体是有的，然而离开那个世界以后，系统给的附加奖励都没了，包括那个直播间，以及他攒的一大堆生命值和金币。 想想就心痛，能换多少钱啊！ 但他身材就差了吗？就不是冷白皮了吗？ 长得就不帅了吗？？知道当时在无限世界多少女鬼追着他跑吗？？ 他的抓狂显然不足以阻止屏幕里的对话。 宋之怀的语气显得十分无辜：“我没有衣服。” 温思渺：“……” 他补充：“这样就不可以了么？结婚以后我们是要住婚房的。你忘了吗，宋太太？” 那一声「宋太太」唤得极为促狭，抱枕下的温思渺快被烧熟了。 江鉴生：婚房？什么时候的事？不他不同意这门亲事！！ 他拼命敲字：“渺渺，你们是假夫妻，没关系！他就是耍流氓，你别手软，一巴掌甩过去！” 他很激动，感叹号打了满满一屏幕，温思渺觉得他太吵，直接把弹幕忽略了，自然也没看见他发的那句话。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宋之怀：“我给你拿。” 然后转身上楼。 她一点也不想看宋之怀裸･奔。 无他，这样的身体诱惑力实在太大，她有点……受不了。 她进了房间，开始挑衣服。 清一色的日系软妹风和学院风，没有一件符合宋之怀气质的。 ……罢了罢了，有的衣服穿就行，便宜他了。 温思渺随手抓了件衬衫，匆匆下楼。 宋之怀坐在沙发上，端详着她的剧本。 剧本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小姑娘看得很认真。 他的嘴角勾了勾，听见脚步声，有意逗她：“温编剧，下班了还要看剧本？” 温思渺：“我敬业。” “唉，王牌编剧就是不一样……”宋之怀叹气，“为了给未来的宋太太腾出足够的私人时间，我都把工作的电话挂了。” 温思渺：“……” 所以他刚刚挂的那个电话是工作上的事？ 他自己不想工作，跟她有什么关系嘛！ 好大一顶帽子。 她不想理这个阴阳怪气的人，把衬衫往他身上一丢，“穿好，明天早上还给我。” 宋之怀展开这件衬衫，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 一件女士衬衫，版型很宽松，以粉色格子为主调，间有棕、白二色。 他意有所指：“原来你喜欢这种。我知道了。” 温思渺：“……” 对，她就是故意拿粉色的。 其实她柜子里粉色的衣服不多，饱和度低的baby蓝啊奶油黄啊都有不少，但她偏偏挑了件粉色的衬衫。 宋之怀不穿也得穿！ 事实证明，宋之怀没有一点反抗，非常顺从地套上了这件粉格子衬衫。 老实说……还挺好看的。 他肤色白，衬衫套上身一点也不显黑。由于这是宽松版型，温思渺原来拿来配裙子的，刚好到大腿，搁宋之怀这儿，就是腰部了，该遮的地方都遮得干干净净。 然而，他只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没有系扣子，胸膛裸露在外，半遮不遮的模样显得更加诱人了。 温思渺脸又红了。 她羞赧极了：“不扣扣子？” 宋之怀温顺地点头：“知道了。” 然后从最底下一颗开始扣。 动作慢条斯理、流畅好看，然而每一步都像是慢动作播放，尤其是倒数第二颗和倒数第一颗最为缓慢，隐隐露出锁骨，再全部遮住。 温思渺只好拿手挡住多余的视线，别过头不去看他。 “宋先生……”她的语气淡淡，“你穿衣服的动作太慢了。” 宋之怀挑唇一笑：“但我脱衣服的动作很快。” 温思渺：“……” 确实…… 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宋太太在害羞什么？”他明知故问，有意延长尾音，“你应该知道，过了明天，都是你的。” 温思渺没辙了。 她走下来，在茶几的几个抽屉里翻了翻，最终翻出一份合同。 白天助理送来的合同一式两份，都有盖章签字。 她把合同放在了宋之怀面前，“这是假的。” 然后上楼，留给宋之怀一个冷漠的背影。 这个人太讨厌了，根本招架不住qaq； 宋之怀抚摸着合同上的黑字，低低地笑了出来。 “假的就不能变成真的了？” 第四个世界了，他想试一试小姑娘的底线在哪里。 看来……进度感人。 回房间后，基于宋之怀有爬床的前车之鉴，温思渺特意锁上了房门。 结果没过多久，她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温思渺几乎从床上蹦起来，隔着一层门，警惕地问：“有事？” 门外是宋之怀的声音：“我今晚睡哪里？” “浴室旁边那几间都是客房，随便。” “好吧……”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遗憾，“不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卧室么？” “宋先生……”温思渺背靠着门，镇定地说道，“这不合法。” 江鉴生在屏幕外暴风雨式哭泣。 可喜可贺，小姑娘终于会反抗了，果然她也看不惯宋之怀了！ 他可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骚，也不收敛点！ 不知羞耻！ 宋之怀压下眼底的笑，说得耐人寻味，“我知道了。” 那就等合法再说。 第549章 隐婚顶流（5） 之后就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门打开再关上，脚步声消失了。 温思渺倚着门，垂下眼，压下心底那一点点怅然若失。 他就不再坚持一下么，像以前那样…… 啊啊啊宋之怀好烦！！ 她注意到床头柜上搁着的手机，解锁屏幕，微博小号上已经有几百条点赞转发与评论了。 原来是官博一连发了几条官宣的微博：宋之怀的个人海报，宋之怀接这部剧的花絮采访，开机仪式…… 这个时候，温思渺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身份：宋之怀的黑粉。 深夜，密切关注宋之怀动态的黑粉们忽然发现，他们的特别关心「宋之怀今天糊了吗」太太，一晚上霸占了他们的首页。 【@宋之怀今天糊了吗：敬业？他今晚挂了一个工作电话，说从不在业余时间谈工作。 //帝心官微V：你们要的花絮来啦！818为了熟悉台词特意补文化知识课的哥哥，黑眼圈都熬出来了，请把敬业打在公屏上（帝心官微的微博）】 【@宋之怀今天糊了吗：这不是自大么？//帝心官微V：出演主角的原因是有足够的自信可以突破自己！哈哈哈哥哥真的很自信了（帝心官微的微博）】 【@宋之怀今天糊了吗：这不是高冷，这是目空无人。】 【@宋之怀今天糊了吗：看不出他在耍心计么？】 …… 诸如此类，从官博到粉丝后援会，刷了满满一页的微博。 【给姐姐跪了！宋之怀哪里敬业了？最敬业的明明是您！】 【姐姐骂得好！太解气了！姐姐yyds！】 【会说话就多说点，姐姐继续啊不要停！】 【话说姐姐怎么知道他私底下又是挂电话又是背后一套的……】 【哎呀姐姐肯定是跟姓宋的合作过，不然怨气会这么大？我就说姓宋的人品不好嘛。他不是圈内出了名的刚愎自用吗？】 这边黑粉在狂欢，那边的公关团队坐不住了。 凌晨两点，宋之怀的手机又响了。 美梦被打搅，宋之怀烦躁地接了电话，“不是说以后工作之外别找我？” 对面的经纪人默默看了一眼手机，确认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2：03。 宋之怀不是个恐女单身狗么？还有夜生活？怎么一副好事被搅的语气？ 哦，梦里有啊。 经纪人顿时对宋之怀充满了同情，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是这样的宋哥，接到紧急通知，有个黑粉连喷了你十条，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要不要给你公关掉？” “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你管这些做什么？我不是说过黑粉一律不理么？” 宋之怀不咸不淡，“这就是你凌晨两点打我电话的理由？” 经纪人：“……” “哥……”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今晚火气这么大啊？” 宋之怀：“我结婚了。” 经纪人：“……” 经纪人：“你他妈倒是跟我说一声啊！能耐了是吧你？你是想被拍了然后微博瘫痪吗？” 宋之怀出道这几年，没有刻意凹「单身」这个人设，演的也都是大男主剧，没有言情戏。那些想蹭热度拿着他炒cp的女星，倒是被公关得很快。 因此，他的粉丝大多都是事业粉，甚至是亲妈粉，每天都在怕我家崽是不是脾气太坏没人要得孤独终老了。 公布婚讯大概不会掉粉，但肯定会挨一波骂。 宋之怀按了按太阳穴，莫名从经纪人身上看见了江鉴生的影子。 嗯，一样的讨厌。 他淡淡道：“还没结，七个小时后。暂时不准备公开。” 他怕把小姑娘逼急了，人吓跑了怎么办？ 经纪人：“……” 还没结就嘚瑟成这样，这是娶了谁啊？不会是拐卖人口吧？ 经纪人：“那、那你如果要公开了，一定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啊，还有平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知道了……”宋之怀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还有事？我明天要拍证件照，有黑眼圈我就找你麻烦。” 经纪人：“……” 可恨，宋之怀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也有一张人人喊打的嘴。 上帝造他的时候为什么要造嘴啊！！ 经纪人愤怒地挂掉了电话。 宋之怀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七点，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温思渺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 昨晚她转微博，江鉴生教她怎么编辑内容，引来了许多黑粉共鸣，然后就和他们聊到了很晚。 她睡得神智不清，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进入了下一个世界，更别提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了。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宋之怀掐着表，耐心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十分钟后，「咔嚓」一声，门开了。 小姑娘果然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把卷成一团的小姑娘捞起来，“起床了。” 温思渺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靠过去蹭，嘟囔道：“不起。” 宋之怀挑眉：“那我帮你穿衣服？可今天要领证，我觉得你自己挑选衣服比较好。” 领证…… 温思渺一个机灵，差点从床上弹起来，睡意醒了大半。 领证领证，今天是她和宋之怀领证的日子！ 这个世界的她和宋之怀还不熟，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啊啊啊！ 宋之怀被赶出了房间。 半个小时后，穿戴整齐、化着淡妆的小姑娘走下了楼梯。 她穿着白衬衫与浅色格裙，领口有蕾丝边，膝盖以下的腿细长白皙。 桌上是做好的早餐，三明治和煎蛋，还有温度。 是熟悉的宋之怀的手艺。 温思渺坐在对面吃早餐，宋之怀出去了一趟又回来，手里多了条与她格裙同色的领带。 他耐心地等小姑娘吃完，把领带塞给她：“会系么？帮我。” 温思渺：“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领带就不必说了，衣服也换了一套，很正式的黑色西装与白色衬衫。 他昨晚不是说没衣服了吗？ 宋之怀笑而不答。 一早守在门口的助理送完了温暖，驱车离开。 小宋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们，做人要主动，主动才有故事。 晚安…… 第550章 隐婚顶流（6） 他只是笑着，但不说话，温思渺没有办法追问下去。 于是她坚持自己的说法：“我不会打领带。” “没关系……”宋之怀道，“我教你。” 他俯下身，抓住了她的手。 呼吸靠近的时候，温思渺的大脑变为一片空白。 白嫩的手被他握着，绕到他的脖颈后方，感受着肌肤酥酥麻麻的触感。 她的指尖是滚烫的，心也是热的。 宋之怀的手指穿过她的指尖，柔软的领带在指腹上流连，打了一个漂亮的温莎结。 明明只过去了几分钟，却好似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他笑着说：“好了。” 温思渺的脸都要红透了。 他有意问她：“怎么了？很热吗？” 温思渺：“腮红打多了。” 宋之怀若有所思：“沾点水擦掉？” 温思渺：“……” 他好像还挺懂的样子？ 若是这心声被宋之怀听见了，他大概会说，有时候遇上现代世界，两个人住在一起，小姑娘连妆都懒得化，他代劳了几次，自然就会了。 江鉴生依然面对着一屏幕的马赛克。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同时在心里狠狠踩了宋之怀一脚。 瞧瞧瞧，小姑娘才「认识」宋之怀多久，都能睁眼说瞎话了！ 宋之怀就不知道收敛点，净教坏人家小姑娘！ 只有他这样正直善良的师父，才能把小姑娘培养成根正苗红的花朵，宋之怀懂什么！ 回忆起那十几年装严肃长辈的样子，江鉴生心里就泛苦。到底是答应了谁的要求，这也太损了，早晚把那个罪魁祸首揪出来。 这边，温思渺已经吃完了早饭，舔了舔嘴角。 宋之怀注视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温思渺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她问：“我脸上有东西？” 宋之怀笑起来：“不。我只是想问，不补个口红？” 温思渺：“……” 那么讲究细节，她甚至在想，如果条件允许，宋之怀是不是给自己也化个妆啊？ 最后她还是拿出了唇釉。 珊瑚色的唇釉，在唇珠上点了点，随着轻抿的动作晕开。 宋之怀的喉结滚了滚，目光微暗，什么也没有说。 出门的时间刚好是八点整。 宋之怀把车开过来，又抢在温思渺之前，俯身为她系好安全带。 他有理有据：“领带是你系的，所以我要帮你系安全带。” 温思渺咽下了那句「领带不是你抓着我的手自己系的吗」。 她有点忧郁。宋之怀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吵。 上个世界感觉自己是喜欢他的……嗯，现在收一收心可以么？ 反正新世界可以不认账吧？ 车驶向了民政局。 温思渺住的别墅属于远郊，民政局在市中心，恰逢早高峰，耽误的时间稍微长了些，一段路拉到了四十分钟。 窗外已经开始下雨了。 这个季节夜雨居多，白天当然也是有雨的，但是以日光为盛，有暴雨的可能性不大。 宋之怀停下车，撑起了一把伞。 温思渺瞥来一眼。 果然是带伞了的，昨天为什么不拿出来，非要淋一身雨？ 他却朝她笑起来，桃花眼弯着醉人的弧度：“来。” 他伸出了手。 犹豫片刻，温思渺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被拉进了他的怀里。 “我的西装是黑色的……”他温声道，“但宋太太的白衬衫不能淋雨。” 温思渺的心颤了一下，难得没有反驳他，而是被他拢在怀里抱着。 民政局九点上班，现在还没开门，周围很空旷，只看见了两个保安，在房间里避雨。 不久之后，工作人员陆陆续续撑着伞进来，也有几对新人过来了，站在宋之怀和温思渺的身后排队。 工作人员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温思渺听见他们啧了声，“新人就是不一样，冒雨也要排头队。” 温思渺：“……” 她默默地看了宋之怀一眼。 民政局九点开门，正常情况下他们二十分钟就能到，为什么宋之怀要八点出发？ 他也是来排头队的吧？ 宋之怀确实很成功，他们是第一对登记的新人。 两个人走进去拍照。 先是拍了一张，照片里的宋之怀嘴角弯起，笑得很灿烂，整张脸似乎都在发光。温思渺倒是很平静，冷冷淡淡的。 摄影师在对面嚷嚷：“再来再来！小姑娘笑一笑啊，怎么一直板着脸？来来来，咱们用个最老套的办法，你在心里念句茄子，自然就笑出来了。” 江鉴生：呜呜呜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不要笑呜呜呜。 他到底没打出这句话。 温思渺照着摄影师所说，只是没有念茄子，而是想到上个世界宋之怀绞尽脑汁撒娇卖乖的场面，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摄影师赶忙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时光静止在这一刻。 宋之怀揽着她的肩膀，“好了，走吧。” 温思渺轻轻点头。 两人走到门口，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女工作人员叫住他：“等等，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是不是宋……” 俊美的青年微微挑起眉，“我是，请帮我们保密。” 工作人员的脸顿时爆红，就差捂着脸喜极而泣，最后只发出了呜呜声：“呜呜呜我一定会保密的祝你们幸福！” ……那种老母亲终于看着儿子出嫁了的眼神。 温思渺瞥了他一眼，颇为耐人寻味。 宋之怀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宋之怀的手里多了两本红通通的结婚证。 他摩挲着把玩，又放在太阳底下晃了晃，似乎觉得这一切美好得不真实。 现在是第几个世界来着？等小姑娘醒了，他一定先带着小姑娘去星际世界登记，再回她的那个现实世界…… 不对不对，这两个世界小姑娘好像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啊？那他还要等一等…… 啊，烦恼。 “渺渺……”宋之怀忽然说，“你拿着这个结婚证，我拍张照。” 温思渺：“不准发朋友圈！” 协议夫妻不需要拥有秀恩爱！ “我知道……”宋之怀笑得很正经，“我留个纪念。” 温思渺勉勉强强同意了。 然后，小宋打开朋友圈选择照片发送，设置为「仅渺渺不可见」。 不对啊小宋，你好像还没加渺渺微信呢（手动狗头 第551章 隐婚顶流（7） 小姑娘一转身，宋之怀就开始选择照片，然后编辑朋友圈内容了。 思来想去，最后就打了个爱心。 他原本是准备屏蔽她的，在好友列表里找啊找，猛地反应过来两个人还没有加微信。 之前都是通过助理联系的。助理有小姑娘的联系方式，他没有。 宋之怀的脸色一沉。 温思渺已经上车了，宋之怀站在车外，用一种饱含幽怨的目光与她对视。 温思渺：“……”这又是怎么了？她没做什么吧？ 宋之怀：“宋太太，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温思渺脸上一个大写加粗的问号。 他却不答，手机屏幕翻转过来，露出白色的页面以及黑白相间的二维码。 温思渺不明所以：“我们还没有加微信？” 宋之怀：“……” 他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明明该幽怨的是他，经小姑娘这么一说，感觉似乎还是他的错？ 堵他归堵他，温思渺倒也没有跟他犟下去的意思，只是觉得他难得吃瘪的样子还挺有意思。 嗯，她现在非常有成就感。 她拿出手机，扫了宋之怀的二维码，添加他为好友。 宋之怀这才轻轻地哼了一声，到底没有把那条编辑好的朋友圈给发出去。 这种事情……在小姑娘的观念里，他们还只是协议夫妻。他要先把她的观念转过来，再试探试探她能不能公开。 毕竟在前三个世界，他还没有被小姑娘正式地承认过呢。 这个世界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在此之前，他就小范围地炫耀一下，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吧。 三分钟后，宋之怀的经纪人收到了一张照片。 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握着两本红通通的结婚证。 宋之怀：“新鲜出炉的已婚人士。以后天黑以后不要找我。” 经纪人：“滚！” 有时间看这个，不如多背两句台词！ 温思渺难得起早，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之怀仍在开车。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发现距离他们离开民政局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是进入的却不是熟悉的区域。 宋之怀这是把车往哪开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宋之怀勾了勾嘴角，耐心解释：“婚房。” 温思渺的睡意一下子醒了大半，杏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或者我搬去你那住？你搬去我那住也行。领证的夫妻还分开住不太合适吧？”宋之怀振振有词。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温思渺依然十分纠结：“一年后我是不是又要搬一次家？” 搬家好麻烦的。 “不用……”宋之怀早有说辞，笑得云淡风轻，“这套婚房上写了你的名字，属于你的私产，搬不搬是你的自由。” 温思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她似乎又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与前几个世界如出一辙的……温柔宠溺的表情。 她承认她心里的天平又开始倾斜了。 “好。”她听见自己说。 “我先带你去看看喜不喜欢。”宋之怀温声道。 温思渺轻轻点头。 但她心里清楚，无论喜欢不喜欢，她大概都不会说出拒绝的话。 想和宋之怀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么？ ……想的。 一点点，私心。 车驶入半山腰。 这是较早开发的一块地皮，里面房子的价值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宋之怀的车停在其中一幢别墅前停下。 三层楼的复式小洋房，通体漆成白色，墙上缠绕着碧绿的藤蔓，生机盎然，仿佛误入一片世外桃源。 宋之怀推开了门。 温思渺第一眼看见的，是几乎占了整面墙的落地窗。 这个时间点，雨过天晴，阳光已经很灿烂了。玻璃窗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色泽，美得不可方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落地窗外的景象。那是别墅后方的小庭院，修剪得当的绿植，石子路的地板，纯白色的栏杆，铺开一条小径，两侧是粉里透白的蔷薇花。 五月前后，春夏之交，正是蔷薇最灿烂的时候。 温思渺对花的了解不多，但只是那一眼，她似乎下意识认定，那里盛开的，一定是蔷薇花。 身后是宋之怀略带笑意的声音：“好看么？” 好看…… 当然好看。 整幢别墅的设计，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落地窗、蔷薇小径……这种不为人知的爱好她从未向他人提过，宋之怀是怎么知道的？ 便连她自己住的地方都是成品房，装修好了拎包入住的，地中海的风格，浪漫简约，很少能从细节上窥见她的真正爱好。 见小姑娘杏眼闪烁，似乎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吸引，宋之怀的笑意更甚：“上楼看看，选一间你喜欢的房间当主卧？” 温思渺直接推开了视野最好的那一间房间的门。 不出她所料，这间房间也开了一扇窗，刚好可以望见蔷薇小径，是观赏蔷薇的最佳角度。墙壁漆成马卡龙三色，专门有一面墙用以放置梳妆台。 主卧很大，衣柜背后是进入式的衣帽间，一整面墙的大牌高定与当季限定让人眼花缭乱。 她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迟疑。 这间主卧…… 好眼熟…… 她是不是曾经见过？ 可她也住过几个地方了，从未见过这样的卧室，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就好像，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一样。 她跑过去推开窗，趴在窗台上，注视着下方的蔷薇小径。 若她曾经有一间这样的房间，她是不是很喜欢站在这里？ 看蔷薇花，看琳琅满目的玻璃花房，还看过……一场烟花。 为什么会出现一场突兀的烟花呢？是因为她错过了新年焰火吗？ 她的头隐隐作痛，觉得这一切都如此熟悉，可她的记忆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雾。 这个时候，宋之怀敲了敲门。 门其实没有关，他倚着门站在那里，微笑地注视着她。 像过往的每一次那样。 只不过，从前他只是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现在却是真正的人。 他问：“喜欢吗？” 快了哦—— 回顾之前剧情的时候忽然很感慨……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写了这么多啊。 晚安…… 熬过明天又是周末（≧≦） 第552章 隐婚顶流（8） 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 温思渺根本说不出话。 她好想冲上去问他，宋之怀，上个世界、上上个世界、上上上个世界，是不是都是你？ 你有没有前几个世界的记忆？ 为什么要对我好？ 因为喜欢吗？ 可分明是他对她有好感在先，温思渺想不明白他们的情愫源自哪里。只觉得冥冥之中，他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彼此相知甚深，也……相爱。 她忽然转过身，踉跄几步，撞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眼角，抹去那滴忽然出现的泪珠，她听见他低声问：“怎么哭了？” 温思渺不知道。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想不出来。 她觉得她好笨好笨啊。 宋之怀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连句好话也不说，就冷冷的，每天板着一张脸，要宋之怀哄她。 想到这里，她眨了下眼，眼尾又晕开红色。 温热的唇覆上来，很轻柔很轻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泪：“刚领证就哭？宋太太，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温思渺摇头，哽咽着小声说：“不后悔。” 才不后悔呢。 宋之怀笑起来，薄唇下移，吻落在了她的唇上：“那就好。” 温思渺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中午的气氛难得和谐。 宋之怀打了电话叫人送食材过来，亲自去厨房做饭。 温思渺低头发微信，告诉助理自己要搬家的事情，让助理联系人帮忙拿行李。 其实搬不搬也无所谓，那边没什么可留恋的东西，衣服啊什么的宋之怀这里有现成的，根本穿不完，把私人物品拿来就行了。 那间衣帽间都堪比半个主卧了，也不知道宋之怀这样挥霍，还剩下多少财产。 她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 剧本没带来，没东西可看，好寂寞啊。 她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冷不丁地，接到了导演打来的电话。 “温小姐温小姐……”导演在那边急匆匆地说道，“我这边一个演员临时有事，准备提前拍一段戏，您下午方便过来吗？两三点就行。” 现在十一点，吃个午饭过去刚刚好。 温思渺没怎么想就同意了。 原本定下的正式开机日是明天，不过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了，提前半天倒也没什么。 宋之怀出来的时候，腰间系着一条咖啡格子的围裙，看上去像个温润的居家好男人。 ——如果忽略他之前的种种行为的话，这张脸确实非常有欺骗性。 三个家常菜分量不多，却色香味俱全，让人十分有食欲。 温思渺动了筷子，差点咬到舌头——是熟悉的宋特助的手艺！呜呜呜好幸福！ 宋之怀笑眯眯地看着她吃饭。 中途手机响了响，发现是导演打来的。宋之怀犹豫了一下，在小姑娘的注视下接了电话。 “下午？”他淡淡道，“嗯，确实有空。温编剧也去么？” 那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温编剧本人低头，错开他的目光。 一点半，温思渺的司机顶着宋之怀杀人的目光，开车过来接她。 围裙还没解开的宋之怀站在门口，仿佛一尊望妻石。 接导演电话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姑娘拒绝了他送她去片场的提议，并且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助理，让她安排车来接人。 还搬出合同压他：“协议上写了，我们对外不公布身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宋之怀真想把那些游戏策划都揪出来。 选的什么人设嘛！结婚就结婚，加协议婚姻做什么，画蛇添足！ 他拿她毫无办法，只能归结于自己在小姑娘那的好感度还不够，得慢慢刷。 总能等到身份被承认的那一天。 司机的车开去了片场。 他给温思渺当司机也有段时间了，先是纳闷温小姐怎么搬了家，然后就看见她和宋之怀从一间屋子走出来，完全傻眼了，不敢说也不敢问。 虽然但是，难怪这部剧要宋之怀来当主演…… 网上有过他们俩不合的传闻，他只想说这些都是造谣。怎么就不合了？人家好得很呢！ 一群没眼光的人。 温思渺和宋之怀是一前一后来到片场的。 她自己的剧本没有带，从导演组那边拿了份新的，放在手里端详。 需不需要那些笔记已经无所谓了，她反反复复看了很久，记忆力本就好，又消化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早已把台词和剧情烂熟于心。 导演跟她打了声招呼，那边就开拍了。 一部大制作当然不只有一个编剧，只不过剧本是温思渺写的，算是她来带这个组，总要跟在旁边看着。 宋之怀去化妆间换衣服。 他底子好，加上妆造，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了。 第一幕拍的是前世，男主临死前，可惜哪怕一身破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掩饰不了他的光环，于是化妆师特意在他脸上画了疤，头发也弄乱了，显得较为狼狈。 他入戏很快，桃花眼也不再充满戏谑，那一瞬间，仿佛真的进入了这个角色，与这个角色融为一体。 温思渺在旁边看，边看边思考剧本哪里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却又不自觉地被宋之怀所吸引。 他很适合古装扮相，如墨的长发散在身后，白衣浸了血迹。不知若是拍仙侠剧，该出演什么角色。 按宋之怀的原本性格，应该是那种反派魔君。然而温思渺注视着他的白衣扮相，脑海里又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个词： 「帝君」。 帝君…… 他身上的气质，确实可以驾驭这个角色。 温思渺回了神，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专心跟身边的人讨论起台词来。 不久之后，中场休息，宋之怀在那边坐下，抿了几口水。 经纪人站在他身边，啧啧几声，“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啊，今天表现力怎么这么强？” 宋之怀：“我老婆也在。” 经纪人：“啧。” 他好奇宋之怀的妻子究竟是谁，却忽然想起那张照片里，女方做了荔枝冰茶般透亮的渐变美甲。 好巧不巧，他刚刚与有这种美甲的人打过交道。 ——不是温小姐吗？ 第553章 隐婚顶流（9） 他顿时用一种不可置信、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看温思渺，又看看宋之怀。 “你老婆是哪位啊？”经纪人问道，还拍拍胸脯保证，“你放心，这个我肯定给你保密。” 在场的美艳女明星不少，也许是他看花眼了呢。 宋之怀倒也没有向经纪人隐瞒的意思，闻言带了一丝笑意：“温编剧。” 经纪人：“……” 经纪人：“宋之怀。” 宋之怀：“嗯？” 经纪人：“这个角色是你靠潜规则拿到的吧？” 宋之怀：“唔，你这么想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经纪人：“……” 他的世界观有点崩塌。 这红线到底是牵哪里了，怎么把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牵一块了？ “人家一下午了跟你眼神交流都没有……”经纪人满脸狐疑，“你别想结婚想疯了p个结婚证糊弄我。” 宋之怀很无语：“我还结不了婚？” “至于眼神交流……”他说得一本正经，“小姑娘害羞，不太想在公开场合承认身份，这很奇怪？” 经纪人：“……”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宋之怀无敌。 城市被黑夜完全笼罩的时候，一天的拍摄进入了尾声。 宋之怀被推进化妆间卸妆。 开头这段要求很强的爆发力与感染力，再加上妆造夸张，给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温思渺就是其中之一。 直到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她还在那抱着剧本看。 这一段的台词，反反复复地看了很多遍。 她从未感受过这种强大的、汹涌的、浓烈的情感，而这只是来自于一份剧本，出自这具身体之手。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一只修长的手覆上她的发顶，“还不走？” 他弯唇笑起来：“等我接你回家呢？” 温思渺：“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宋之怀哈哈一笑，趁她还没计较这个，又在她的头发上揉了两把。 小姑娘气冲冲地打掉他的手：“别乱摸！” “不是合法了么？”宋之怀很是戏谑，甚至弯下腰，“来，我也给你摸摸？” 温思渺：“……”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却被他说得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把宋之怀推开：“不要，你走开。” 宋之怀笑着又摸了摸她的头。 三个世界下来，小姑娘倒是生动了不少，隐隐有几分之前的影子了。 他这么努力，也不知道小姑娘想起来多少。 唉，还要多久才能真正抱到她呢？ 经纪人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互动。 不会吧不会吧，宋之怀和温编剧结婚居然是真的？？ 既然这么离谱的事情都能发生，那他明天去买个彩票，说不定就能中五百万了。 他俩结啥婚啊？有什么好结婚的？怎么就结婚了呢？ 经纪人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人小姑娘确实是跟着宋之怀走了。 身为经纪人，他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宋之怀的身后，“明早八点之前就要到啊，之前跟你说的那几个事情你别忘了……” “知道了……”宋之怀没回头，“私人时间不谈公事。” 经纪人：“……” 行行行，你结婚你有理，你咖位大你最大。 不过，宋之怀就是态度恶劣了些，嘴上不饶人了些，人还是十分靠谱的，颜值演技都没得说。 至于人品…… 就，仁者见仁吧。 瞧瞧他粉丝每天都在操心什么，操心我们哥哥得罪了全天下没人敢要他该怎么办啊。 怎一个惨字了得，唉。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经纪人与屏幕之外的江鉴生脑回路连上了。 这边宋之怀帮温思渺系了安全带，慢悠悠地开车。 温思渺低头刷微博。 她自己的大号是不常上的，就偶尔转发下公事，也没照片，自拍更是不可能，谁都没想到大火的金牌编剧是个软萌的萝莉。 至于小号么，倒是挺活跃。 今天宋之怀的表现很好，一开始她觉得前世那段剧情，男主应该是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 但宋之怀演出的那种虽身处逆境却不失矜贵的从容，以另外一种方式诠释了剧本，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些滤镜在宋之怀出戏之后就碎了。 这人刚摸了她几次头？ 听见她说了几句好话，居然还笑眯眯地问她为什么不给点实质性的奖励，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 她还能说什么呢。 骂宋之怀不要脸就完事了。 亏她当时看着宋之怀演的主角身死，心还跟着难过了一下。 好气…… 然后温思渺就登上了微博小号。 果不出其然，帝心的官微又开始发微博了。 一张剧照，宋之怀倒在血泊之中，秾丽的黑发如瀑布般散开，与红色的鲜血交映。 【有一说一，虽然剧情很悲剧，但我还是得感叹一下发量好多。】 【哥哥的发量向来很多，发质看着也很好，不知道怎么保养的，他们明星不是经常熬夜通宵吗？】 【说起来哥哥的皮肤也好好哦！】 发质？ 温思渺回忆了一下，好像看着确实不错。只是她没摸上去，拒绝了宋之怀的邀请。 但宋之怀对她可一点也不客气。 她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 而后，在一片夸赞宋之怀发量感人的微博里，多了一条突兀的转发。 【@宋之怀今天糊了吗：假发。//@想在宋哥哥的睫毛上荡秋千：呜呜呜哥哥发量感人好羡慕！！//@帝心官微：叮！今天是皇子在营业！（图片）】 微博底下一片「哈哈哈」。 【姐，别夺了，给熊猫留点吧】 温思渺回复：“我说的是实话。” 那漂亮的黑色长发，都是剧组准备的道具。 【哈哈哈姐姐一本正经黑宋之怀的样子好可爱】 【完了完了，我明明是个黑粉，莫名开始磕起cp了怎么办？】 【我有一秒钟爬墙了，楼上磕cp带我，我也要磕！！】 【所以宋之怀到底秃不秃？】 温思渺抬起头，对上了宋之怀的目光。 恰好是个红灯，他便伸过手来，揉揉小姑娘的头，“马上到家。” 温思渺：“……” 宋之怀秃不秃她不知道，自己倒是挺危险的。 渺渺：我要借黑粉的身份把宋之怀喜欢摸我头还骗吻骗婚的事情告诉全世界！！ 评论：所以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晚安…… 第554章 隐婚顶流（10） 也许是今夜没有下雨，夜风过于静谧安详，温思渺不知不觉便放松了自己，软软地倚着座椅。 等到睁眼时，车已经停在别墅前了。 温思渺眨了下眼，恰好撞见宋之怀收起手机，带了点笑意与她对视。 她的脸一红。 江鉴生打字控诉：“渺渺，他趁你睡着偷拍你！！我都看见了！！” 温思渺：“……” 其实她觉得无所谓，拍就拍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之怀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睡够了么？” 小姑娘分外诚实地回答：“没有。” 他道：“那就回家睡。” 回家…… 想到那个开满蔷薇花的庭院，温思渺的心又不可控制地跳动起来。 就仿佛，这是她真正的家，她与宋之怀已经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了。 宋之怀站在车门外，朝她伸出手：“要牵还是要抱？” 其实都不要。 但温思渺迟疑了片刻，到底没有推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会意，轻笑了声，半抱着把她从座椅上捞了出来。 夜风吹过来的时候，温思渺的睡意醒了大半。 宋之怀这回倒是表现得十分绅士，进了家门便松开了手，弄得温思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掩盖了那一抹怅然若失。 “你要的东西已经送来了……”宋之怀道，“有时间去看看，还缺些什么？” 温思渺翻了翻行李箱，剧本啊什么的都在，还有些私人物品助理没有动，她抽空去一趟，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 于是她摇摇头：“差不多了。” 宋之怀笑了笑，上楼洗澡。 温思渺进了主卧。 主卧自带一个浴室，那间进入式的衣帽间展示了几乎各种款式的衣服，自然也少不了内衣。温思渺推开柜子的时候，脸都要红透了。 只要夜晚不下雨，这个天气已经可以光腿穿裙子了。她便挑了一条睡裙带进去。 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温温的水。 一躺下来，先前消失的睡意重新浮现，温思渺撑着下巴，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宋之怀站在外面敲门：“渺渺？” 温思渺被吓了一跳，揉揉眼坐起来，才发现身下的水都凉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轻声道：“我在。” 隔着一层半透的玻璃门，依稀可以看得见男人的轮廓，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温思渺恨不得钻进水里。 门后传来脚步声，宋之怀应该是走了。 温思渺松了口气，急忙换好衣服，擦着头发走进卧室。 却发现宋之怀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家居服，躺在床上翻一本财经杂志。 她下意识问：“演员也看财经杂志？” “这不是家里多了一个人要养么……”他笑起来，“多一条生财之道也没什么不好。” 温思渺：“……” 他的话很正经，但他的语气一点也不正经。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在我房间？” 这房间的布置，一看就是给她的，她也想当然地住进来了，哪知道会遇见躺在床上的宋之怀。 灯下看美人，格外的……秀色可餐。 “宋太太……”宋之怀笑得很无奈，“我们已经结婚了。” 温思渺：“假的。” “好吧……”他换了一种说辞，“整个别墅只有一张床，新婚第一夜，你忍心看你老公睡沙发？” 江鉴生啧了声。 一张床？ 宋之怀够狠啊，冒着被踹下床的风险也要这么干，真是勇气……不可嘉！想的美！ 他打字：“渺渺你不要答应他！他心眼多得很，怎么可能只会准备一张床！他就是骗你的！” 看出了温思渺的迟疑，宋之怀无辜地挑了挑眉，“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检查。” 温思渺：“……” 见小姑娘无话可说了，他便笑起来，道：“过来，给你吹头发。” 温思渺走过去，被他抱上了床，毛巾也被他拿了过去，在发根处轻轻地擦着。 之后又听见了吹风机的声音。 他的动作很轻，不时帮她按摩头皮与太阳穴。 这一天的工作量很大，温思渺努力地在学，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剧组或者剧本，到最后字都要看花了，他自然看得出她的疲惫。 娇生惯养了这么久的宝贝，哪里接触过这些？实在是辛苦她了。 温思渺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困意再次上涌。 今天好累啊，她现在有点神智不清，好像一安静下来就能睡着。 “困就睡吧……”身后是男人低沉如水的声音，“晚安。” 他是自然不可能对小姑娘做什么的。毕竟头顶一个江鉴生在看着，虽然画面会打马赛克，宋之怀还是不乐意。 他只是克制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感受着怀里的小姑娘逐渐放松，而后呼吸变得均匀。 宋之怀关了吹风机，又熄了灯，耐心地用毛巾为她擦头发。 他要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才好把人哄回家。 之后的几天拍摄都很和谐。 宋之怀演戏，温思渺在旁边看台词，不时修改些纰漏，力求将每一个细节都做到完美。 她发现自己对很多史学常识信手拈来，有的时候脑海里还会突然跳出《易经》《道德经》等书里的句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背的。 又是那些她所遗忘的记忆吗？ 不知从何时起，那层笼罩在记忆上的雾，在慢慢淡化了。 有工作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温思渺一人分饰三角，在外尽职尽责做编剧，对内跟宋之怀做协议夫妻（虽然很多时候都出格了），每天定时上微博打卡，后面不用江鉴生教，温思渺自己也能发几句微博了。 至于每日打卡，嗯，这是江鉴生的任务，他说官博发一条她就要转一条，为了维持微博的热度。不用觉得麻烦，内容他会帮忙编辑好的。 温思渺再一次怀疑江鉴生是不是跟宋之怀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晃到了周末，剧组放了一天假，宋之怀提出带温思渺去医院看温爷爷。 这本就在温思渺的计划之中，但没算上宋之怀，他提出来，她也不好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宋之怀叹气：“才结婚多久，宋太太已经开始嫌弃我了么？” 温思渺没理他，转头编辑了一条微博： 【宋之怀工作内外的戏一样多。】 震惊！某顶流隐婚妻子身份暴露竟是因为自曝！ 第555章 隐婚顶流（11） 然后切换回大号，没看手机了。 电子产品之类的东西，温思渺成瘾不大，也就平时的社交关系。不过，这段时间微博刷得多了，还……有点上头。 温爷爷所在的疗养院设在郊外，依山傍水，风景很好，据说是过去大户人家的别墅改建，保留了园林风格，仿佛进入了一幅古画。 老爷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一手伸出被褥，枯瘦的手背纵横交错，一头连接着吊瓶，透明的液体顺着细软的针管流进他的血管。 此情此景，温思渺那颗冷淡的心又再度有所触动。 这就是，爷爷……吗？ 听说她过来，老爷子眯着眼睛，伸出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握着她，含糊不清地开着口，半是地方话半是普通话，“囡囡、囡囡……” 这一刻，温思渺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她住在深山的僻静别院，白墙黑瓦，围墙边上是一棵茂盛的桑葚树，一身白衣的男人看过来，眼里带着慈祥的笑：“渺渺。” 渺渺，渺渺。 温思渺闭了闭眼，压住眼眶里打转的晶莹，轻轻地唤了声「爷爷」。 宋之怀揽着她的肩膀，陪她一起在老爷子的床边坐下来。 老爷子缓慢地抚摸着她的脸，看看她，又看看宋之怀，浑浊的眼里热泪滚烫，“我们囡囡啊，终于有人照顾了……” …… 温思渺与宋之怀在疗养院里待了一整天。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跟在护工后面，笨拙地学着怎么照顾人。 她分明是不怎么笑的，却又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来，吃力地说着哄人的话，逗老人开心。 屏幕内的宋之怀酸，屏幕外的江鉴生也酸。 宋之怀还好，只是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心道小姑娘长大了，越来越生动。 江鉴生则是酸涩，想起过去跟小姑娘相处的时光，可恨现代修仙不比过去，时间线不能拉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临走之前，温思渺在门口等，老爷子把宋之怀叫过来，眯着眼注视着他，半晌又笑了起来：“小宋，谢谢你。” 宋之怀道：“我会好好爱她。” 不只是这个世界，更是下一个、下下个，乃至很久的未来。 他在对老爷子说，也是对自己许下庄重的承诺。 老爷子道：“你和囡囡统共没见过几面，我以为你不会接受她。”哪知道，何止是接受，简直恨不得把人捧化了。 宋之怀只是说：“渺渺这样好，谁能不爱她呢？” 老爷子抬起头，看着他许久，似是透过了他，看见许多更远、更远的东西。 他道：“去她身边吧。” 宋之怀一转身，就对上了小姑娘好奇的目光。 他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走了一段路，这才问她，“不好奇爷爷跟我说了什么？” 温思渺摇摇头：“没什么可好奇的。” 她不喜欢干预他人的选择。爷爷说什么，是爷爷的事。 宋之怀揉了揉她的头发，“回家吧。” 难得的，小姑娘没有抗拒，甚至主动抱上了他的手臂，像是适应新环境的小奶猫一样，先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爪子试探，感受到舒适温馨之后，再整只扑过来。 宋之怀压下眼底的笑意。 温思渺有几天没更新小号了。 催得最紧的是江鉴生，每天都打一堆话： 【渺渺！营业了啊营业了啊！不要忘记营业！】 【渺渺渺！今天还没打卡呢！你都多久没登微博小号了！】 【你的粉丝们都等不及了！】 温思渺严重怀疑是他自己等不及了。 这个系统，也太损了些，他跟宋之怀多大仇啊。 她义正词严地拒绝他：“不要，我想不到宋之怀的黑点。” 江鉴生：“不用你来，我可以！” 温思渺不太赞同：“其实我觉得宋之怀没什么可黑的呀。” 顶多是话多了些，专业还是到位的。 这段时间看宋之怀演戏，她也进步了很多，导演都夸她修改后的剧本比之前递过来的好呢。 江鉴生：“……” 江鉴生：“咕呱，咕呱，咕呱。” 身为青蛙而不自知，他可怜的小徒弟哟。 温思渺很迷惑：“系统，你单身很久了？” 她最近经常上微博，有个什么青蛙的梗很火，因为青蛙的叫声很像「孤寡孤寡」，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被连插两刀的江鉴生：“……” 他决定闭麦。 系统忽然安静下来，温思渺还怪不适应的。毕竟，他每天都精力充沛，噼里啪啦能说一大堆。 看来是真的戳中痛处了。 温思渺顿时对他充满了同情，听说单身太久容易产生幻觉，系统对宋之怀的敌意大概来自同性相斥吧。 看来系统的性别已经有眉目了。 不过，经江鉴生这么一提醒，温思渺倒是想起来自己许久不登的微博小号。 无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白天辗转片场，晚上回去还要和宋之怀周旋，斥责他每晚的爬床行为，她忙得晕头转向，根本顾不来第三个人设。 毕竟在前面两个人设面前，这第三个人设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于是温思渺切了号。 不切不知道，点赞评论私信都炸了。温思渺定睛一看，她的最新那条微博评论数已经过千了。 小号粉丝不多，胜在都是活粉，而且都是那种追起星一天能发四五十条微博的话唠，所以每次发微博都能收获个几百条评论，但很多都是楼中楼，水分多少还是有的。 破千还是头一回。 估计是她太久没更博，大家等急了。 最新的那些评论果然都是问她去哪了为什么不更博的，但是往后一翻，尤其是那些热评，温思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我有一个朋友想知道宋之怀工作之外的戏为什么也很多。】 【我好像发现了华点，所以小姐姐是怎么知道宋之怀私生活的？】 【我记得姓宋的圈内没朋友吧？小姐姐是他合作对象？】 【完了完了，细思恐极，我越翻前面微博越觉得不对劲……】 恰是此时，一条微博热搜悄悄被顶了上来。 #宋之怀与神秘女子举止亲密# 人在河边走，总得出点事╮（╯╰）╭ 晚安…… 第556章 隐婚顶流（12） 起初这条热搜只是排行榜的最末端。 但随着登陆微博的人越来越多，事情就开始发酵了。 宋之怀是什么人啊，传说中洁身自好从不炒绯闻的顶流，长了一张妖精脸，活得却跟个和尚似的，一条绯闻就得全网爆炸。 当然，粉丝们都懂，他单身至今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自身，估计也没哪个女明星敢跟他炒绯闻，宋之怀的毒舌是出了名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恰是此时，一组照片流了出来，几个业界知名的娱乐大v相继转发，微博内容都差不多： 【@娱乐小能手：#宋之怀与神秘女子举止亲密#宋之怀被拍到与神秘女子外出。 两人共同从宋之怀的房子里走出，共乘一辆车，夜晚共同回别墅。 可以看见，白天的照片里神秘女子精神不太好，估计是刚睡醒，宋之怀很亲密地揽着她，晚上又半抱着她回到了别墅，两人从始至终都牵着手。 所以失踪的那十几个小时是去共赴甜蜜约会了？【图片】【图片】（图片）】 【@桥说鱼乐：#宋之怀与神秘女子举止亲密#据片场粉丝爆料，当夜剧组下班回家，宋之怀随后与神秘女子从片场里走出，上了同一辆车。 #宋之怀疑有女友##宋之怀疑与女友同居#【图片】（图片）】 …… 林林总总，消息满天飞，多的刷不完。 首页风向变成了猜测【宋之怀神秘女友究竟是谁】。 之前几个跟他有合作的女明星都被圈了出来。 照片里的女生娇娇小小一只，戴着口罩与棒球帽，脸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一双眼睛明亮圆润，一看就是娇小可爱画风的。 大家之前都以为宋之怀喜欢御姐，没想到是个萝莉？ 网友们找啊找，从身高差到细节到衣着打扮，愣是没从列表里找出一个符合标准的女明星。 他们一开始猜测宋之怀神秘女友是圈外人，可这没法解释他们一块从片场走出来啊，难道宋之怀女友是来探班的？ 至于温思渺这边，奇奇怪怪的消息就更多了。 【不会吧不会吧，我才刚开始磕cp就要be了？不，我不要，我磕的cp不可能be！！】 【呜呜呜姐姐你吱个声，你跟宋之怀什么关系，你是剧组工作人员吗，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TAT】 【我看照片像宋之怀倒贴啊。姓宋的不会是傍上了某投资方大小姐吧？据说他进圈前是个素人，身份很干净的，靠潜规则上位也没什么奇怪。】 【楼上姐妹脑洞真大，可谁敢潜规则宋之怀啊哈哈哈。】 粉丝们猜不到温思渺就是女朋友本人，当然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毕竟照片上的女朋友是个甜妹，这个号呢，充满着杠精气息，一看就是个被生活压榨太久只能在网上重拳出击的007社畜嘛！ 温思渺：所以网友为什么能磕黑粉x正主这种充满了邪教气息的cp呢？ 回复是不可能回复的。 她刷了下微博，也看到了那些照片。前一条应该是那天她跟宋之怀一块去看爷爷，没想到门口有狗仔蹲点。 说起来狗仔也是勤快，蹲了一整天不累吗？真是难为他们了。 后一条么，在片场的时候夜夜如此，他们都是等工作人员走完了再一起回去的，估计是哪天晚上没小心被路人拍了吧。 她顺着微博看了眼评论，发现粉丝居然很和谐。 【这是我认识的哥哥吗？哥哥脸上的温柔笑容都快把我融化了，我居然看一张八卦图看得姨母笑。】 【天塌了，哥哥会宠人了，不可思议.jpg】 【好想知道是哪位神仙能降服哥哥，嫂子倒是露个脸啊QAQ！！】 【同问，狗仔不能给力点吗？什么画质啊，这是我尊贵的微博会员看的东西？我给钱你们多拍几张行吗？】 【好甜啊好甜啊，我磕到了姐妹们！】 【我不想喊嫂子，喊妹妹可以吗？宋之怀你放开妹妹，我想看正脸！！】 温思渺很震惊：这也能磕？ 她和江鉴生说了这件事，江鉴生只是凉凉地说道：“他们是太期待把姓宋的送出去了。” 温思渺：“……” 在娱乐圈混成这样，他也挺不容易的。 她摸了会儿鱼就放下了手机，专心工作。 之后温思渺被叫去开会，宋之怀结束了这一幕戏的拍摄，坐在一边补妆。 经纪人跟他提这件事：“老宋，你快看热搜，你一人就占了三条。” 宋之怀挑了下眉。 热搜第一赫然是#宋之怀与神秘女子举止亲密#，后面还跟了个「爆」字。 第二第三则是#宋之怀疑与女友同居##宋之怀女朋友#。 至于那些小话题，排在热搜榜的吊车尾，但算上去也有很多。 还有什么#那些年宋名嘴怼过的女明星# 宋之怀：“……” 他指着那个词条，对经纪人说：“这个撤了。” 什么嘴不嘴的，太难听了。 经纪人：“你以前上课就这么划重点的？？” 宋之怀很平静：“不好意思，这么划也能考年级第一。” 经纪人：“……” 闭嘴吧他。 他狐疑地问宋之怀：“你准备怎么办？前三个管不管？要不要我让他们给你弄个澄清声明啊？” 以前但凡发生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情，宋之怀工作室都是两个小时之内出面辟谣的，速度堪称娱乐圈之最。 原本经纪人也准备这么干，可这次毕竟特殊，还是问问宋之怀本人比较好。 “不用……”宋之怀摇头，“先放着。” 经纪人看了看宋之怀，忽然就明白了他的心思，顿时对他充满了同情。 这是想公开却没得到老婆准许只能小心翼翼试探吧？ 啧，宋之怀你也有今天，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啊。 他看向温思渺所在的方向，肃然起敬。 他要去向那小姑娘讨教讨教，怎么样才能让宋之怀闭嘴呢？ 渺渺：其实我也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了。 正常的打开方式：你堵上不就好了吗！ 本文的正确打开方式：宝贝揍他！ 周末愉快=3= 第557章 隐婚顶流（13） 一个白天就这么平静地度过了。 经纪人见宋之怀不管，便也遂了他的意思。互联网的记忆很短，别看现在热度这么大，晾两天就过去了，大家不会再关注这件事情的。 况且两位当事人似乎都不大在意，那就随他去吧。 温思渺也是这样想的。 回家路上，她悄悄瞥了宋之怀好几眼，到底是按捺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网上的事情要澄清么？” 本以为按照宋之怀的性格，免不了闹上几句，温思渺不想承认自己还有几分期待。 哪知道宋之怀不按常理出牌，轻叹一声，道：“好。既然是渺渺的意思，我现在就让他们发声明。” 然后作势拿起了手机。 温思渺：“？！” 他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肉眼可见的黯然神伤，让温思渺忽然想起来那日去看爷爷，他小心翼翼牵自己的样子。 这是……觉得用强不行，所以改用柔和一点的方式？ 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无非就是想亲近自己。 哪个世界，不是他主动来亲近自己的呢？ 她忽略不了自己的心跳，按住了他的手，“算了。” 她说：“冷处理也是可以的。” 宋之怀放下手机，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他道：“当公众人物真是让人烦恼……明明是真夫妻，却不能公开，只能这样做，我有点后悔进娱乐圈了。” 分明是云淡风轻的一声玩笑，温思渺的心重重一跳，却说不出那句「是假的」。 她问自己，是假的吗？ 一点也不假。 果真如经纪人所料，宋之怀的事情在热搜榜上飘了几天，热度渐渐散去，娱乐头条又被「xxx离婚」「xxx官宣」等消息霸占了。 温思渺继续过着白天给剧组打工、晚上和宋之怀斗智斗勇、偶尔气不过上微博悄悄吐槽两句宋之怀的生活。 不久之后，这个场景杀青，下一个取景地在与s城有两三百公里的山区。 山区还没有开发，交通不便，租借的屋子都是别人的家，剧组要过去只能下高铁再开车。几个小时长途跋涉下来，大家都累得够呛。 温思渺也又累又困，没人的时候，就软软地靠在宋之怀身上，乖巧得不得了。 她难得顺从，宋之怀便也顺势摸着她的头发，温声问：“还走得动么？抱你回去？” 小姑娘伸出手：“要抱。” 两人这段时间相处多了，关系也亲密了不少，小姑娘不似之前那样拘谨。 加上有前三个世界的铺垫，很快又下意识地开始依赖他了。 宋之怀微微勾唇，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身边几个工作人员别过头，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之前两个人在剧组神秘兮兮的，晚些走的人都能发现他俩上了一辆车，再加上微博那个事情一曝光，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答案。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人家不愿说，他们也没什么曝光的必要。 况且温思渺只是个编剧，出了圈就没有人知道她了，曝光能带来什么呢？平白打扰人家小两口的清静生活。 也许是之后发现了身边人的默许，两人的相处也自然了不少，就像这样，人还没完全走完呢，就开始腻歪了。 工作人员一阵牙酸。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这样，热情似火的。 宋之怀抱着小姑娘上楼。 住的还是当地农民盖的房子，地板踩得嘎吱嘎吱响，很有年代感。 进房间的时候，小姑娘似乎清醒了些，眼神略有躲闪，看得宋之怀失笑，替她开了口：“我们是假夫妻？” 温思渺不说话。 宋之怀低头去吻她，“这也是假的么？” 他的气息炙热滚烫，温思渺的脸上覆盖热意，只好轻轻地推开他，“宋之怀……” “我知道，在剧组不乱来……”他只是浅尝辄止，摸了摸她的脸，喟叹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承认呢？” 两人都不再提协议的事情。 一个是根本不把它当回事，一个……温思渺想，也许自己都说不清心里奇怪的想法。 不会让他等太久，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仿佛一粒种子，开出细小的嫩芽，看似微小，却在心上的土壤深深扎根。 宋之怀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见她准备休息便离开了。 温思渺习惯性拿出手机刷微博。 山里信号不好，她想了想，干脆发了一个定位，“这段时间可能不在线，大家别催啦。” 催了也不更，最近不想黑宋之怀。 然后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里。 温思渺总有一种错觉，自己失去记忆之前是不是太废了，才被专门安排了一个事业系统整她。 心累…… 好心累…… 忙起来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山里拍的戏是最难的，哪怕是宋之怀这样的顶流，一幕戏往往也要ng上好几次，然后弄得一身狼狈回来。 终于等到周末的夜晚，导演给大家放了一个假，然后把一群人叫出来，在露天的场地上搭了几个烧烤架。 “奔波几个小时运来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导演拍了拍手，“我买单，大家别客气啊，都辛苦了。” 哪怕镜头前再如何光鲜亮丽，大家归根结底都是普通人，看到丰盛的烤串，不由得欢呼：“导演万岁！！” 温思渺找了处角落坐下。 宋之怀坐在她旁边，不用她动手，一串一串烤好了递过来，有的时候有意逗她，让她来喂自己。 身边的经纪人默默挪开，离他们远一点再远一点。 导演在那边和演员们拼酒，喝了几瓶略有上头，拉着大家来自拍，“这几天拍摄花絮都不更了，大家一块拍个照发个微博啊，咱们剧组连张私下合照都没有，太寒碜了！” 刚好温思渺和宋之怀站在队伍的最旁边，导演便让温思渺来举手机，拍好后发到群里，大家自取自行p图。 温思渺也跟着发了条微博。 发完后才意识到不对——她几乎不上大号，想也没想就把照片发了小号。 她赶紧登上微博，奈何山里信号不好，刷新了好几下才把最新微博给刷出来。 她急忙点击删除。 晚安…… 第558章 隐婚顶流（完） 微博发出去才一分钟，估计没几个粉丝注意到照片的事情。 而且就算注意到，一张工作上的合影罢了，顶多证实了大家之前认为她在宋之怀剧组的猜测。 所以温思渺倒是没想太多，重新登上大号发了微博。 结果因为长期没登陆需要手机重新验证，来来回回又是很久。 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2g信号的痛苦。 发了这条微博，温思渺继续快快乐乐吃烧烤了。 然而此时此刻，一个小群却炸开了。 【姐姐刚刚发自拍秒删了！！我截到了哈哈哈！！】 【（图片）】 【我靠，没想到姐姐是个软妹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网上重拳出击？】 【我不敢喊姐姐了，马上改口妹妹。】 【所以姐姐真的跟宋之怀一块拍戏？】 【有一说一，他们关系不错的样子】 【邪教cp党蠢蠢欲动】 其实只是一张再正常不过的自拍，温思渺甚至只露出了半张脸。 宋之怀站在她身边，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对镜头微勾嘴角。 身后的演员们笑得很灿烂。 怪就怪在群里混入了不少倒戈的cp粉。 好好一张照片，他们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一张照片拍出了两个世界，有宋之怀的和没宋之怀的。】 【他俩没问题我原地倒立！！】 黑粉们最擅长什么？见微知著啊。 然后火速开扒。 恰恰是此时，帝心剧组的一众演员包括宋之怀在内，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那张合照。 比起大家的「烧烤真开心」「感谢导演」这种文案，宋之怀就一个高贵冷艳的句号。 下面一堆求问半张脸小姐姐是谁的。 有人指出这是帝心的编剧，顺带@了温思渺。 黑粉们顺藤摸瓜扒过去。 瞧瞧他们发现了什么！ 这还真是@宋之怀今天糊了吗本人！！ 黑粉小姐姐前两天刚发过定位！！ 粉丝们没大在意这号人，磕cp的黑粉们呢，则是拿出了前段时间宋之怀绯闻女友的高糊照，与温思渺微博里的私人照比对。 一比对就比对出了问题。 【草，我磕的cp是真的】 【他们居然拿的是相爱相杀剧本。】 【我把你当老婆你却卖力黑我，突然有点同情宋之怀了。】 【虽然他很讨人厌，但他确实遭了报应，同情+1】 …… 然后宋之怀再一次被送上了热搜。 等信号不好的经纪人接到公关部的电话，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经纪人特意找了个温思渺不在的时候，把宋之怀往工作室里一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宋之怀抬了抬眼：“好消息。” “你可真是淡定……”经纪人叹了口气，“好吧，其实这也不能算是好消息，但对你来说应该是。你老婆被曝光了。” 宋之怀：“嗯？” 他怔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也能被扒？” 拍合照的时候他隐隐有种预感，可他转念又想，普通朋友也会拍合照，照片里十几个人，怎么能扒到他和小姑娘？而且小姑娘微博干干净净，他俩也没有互动啊。 这是怎么扒出来的？网友还能查监控不成？ “对……”经纪人一脸深沉，眼里还有几分同情，“这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 宋之怀：“？” “你知道@宋之怀今天糊了吗这个账号吗？” 宋之怀略有印象，之前经纪人跟他提过几次，似乎是个黑粉大头，在他黑粉界挺活跃的，吐槽的风向标。 “你老婆。” 宋之怀：“……” “你直接搜账号吧……”经纪人都不忍心打击他了，“自己看。” 宋之怀打开微博。 热搜第一：#宋之怀 惨# 一度盖过了#宋之怀女友#。 宋之怀：“……” 倒也不必。 点进去就能看见温思渺的小号。 网实在不好，页面加载了半天，宋之怀也体验到了为网抓狂的感觉。 他轻哂，目光落在精选微博上。 热度最高的那条是【宋之怀生活内外的戏一样多。】 他饶有趣味地挑了下眉。 怎么，小姑娘对他挺有意见的？ 页面终于加载完毕，宋之怀一条条往下翻。 基本上官博发一条，小姑娘就转一条，之前每日都有更新。 真想不到，小姑娘还挺敬业的啊。 跟她那三个月不发一条的大号画风完全不一样。 下面还有一堆喊姐姐喊老婆喊宝贝的。 宋之怀冷笑一声。 看小姑娘卖力地黑他，宋之怀觉得她真是可爱。她是怎么面无表情地打下这些内容的？ 他倒觉得这不像是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江鉴生教她的吧？ 他就知道江鉴生没安好心，成天想带坏他家小姑娘。幸好他家小姑娘心向着他，拐不走。 想到这，宋之怀心里又舒服了。 不得不说，让江鉴生看着他和小姑娘恩恩爱爱，他也能获得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费尽心思又怎样？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惨，真惨。 宋之怀刷了一会儿微博，实在是忍不住笑，听到开门声才抬起头。 是温思渺过来了，手里端着杯果汁，问他要不要喝。 小姑娘还会疼人。 他伸出手，道：“渺渺，过来。” 温思渺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去了。 宋之怀把她拉到自己腿上，手机递过来：“玩得开心么？” 温思渺定睛一看。 @宋之怀今天糊了吗的主页。 嗯，微博名有点眼熟。 ……她小号怎么曝光了？？ 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看评论才知道大家因为一张照片，把她的身份翻了个底朝天，热搜第一还是#宋之怀 惨#。 就……忽然有点同情她。 恰时，宋之怀问：“看到热搜了？” 温思渺：“……” 宋之怀：“我惨吗？” 挺、挺惨的。 “我都这么惨了……”宋之怀指着自己，“还是早日像渺渺说的那样糊了吧，只是以后得靠渺渺养我了。” 温思渺：“……” 她深吸一口气，终是下定决心，按着宋之怀的手，进入编辑微博的页面。 这回换做宋之怀挑挑眉，略是不解地看着她。 温思渺：“官宣。” 江鉴生再一次砸向了屏幕：这浓浓的霸总风一定不是我宝贝徒弟！！ 小宋：好的老婆（//////） 第559章 AI管家（1） 十分钟后，服务器瘫痪了。 起因是宋之怀的一条微博。 @宋之怀V：糊了就有老婆养，祝我早日糊。@温思渺V@宋之怀今天糊了吗【图片】 配图是那天拍的结婚证照片。 热评第一是温思渺转发的微博，内容是「…」。 回复里倒是很热闹。 【哥哥当场给大家表演什么叫从官宣到离婚】 【《宋先生的一天》】 【强还是你强，不愧是你宋之怀】 这个时候，估计全网都能体会到江鉴生的那种心情——宋之怀什么时候才能闭嘴？ 也许有生之年都等不到了。 宋之怀从游戏舱里走出来，先是看着背对着他的江鉴生，幽幽地喊他：“你过来。” 江鉴生没动。 这语气，一听就不怀好意，过去才有鬼。 宋之怀似笑非笑：“心虚了？” “我又没做贼，有什么好心虚的？”江鉴生反驳，“你干嘛，自己追不到老婆还怪我啊？” 宋之怀：“我怎么就追不到了？” 江鉴生：“……” 那就是来炫耀的？可恶…… “渺渺上个世界是我黑粉……”宋之怀眉头微皱，“这个设定我为什么不知道？” 江鉴生呵了一声，“你又不是上帝视角，不允许有隐藏设定了？” “是吗？”宋之怀皱皱眉，“可那些微博也不像是她发的啊。” 江鉴生：“……” 怕就怕宋之怀突然问这个。 他嘴上逞强：“设定嘛、设定嘛……你得去问问你的好员工们，他们怎么选剧本的！太不厚道了！离间啊！” “你说的对……”宋之怀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该去问问他们。” 他作势要走，江鉴生连忙拉住他，“哎呀人家每天给你打工已经不容易了，你以为谁都像我这样无私奉献啊？麻烦人家干嘛，赶紧进下一个世界！” “你好像很着急，你喜欢看我和渺渺谈恋爱？” “闭嘴吧你！” 两人你来我往地争执，谁都没有注意到，游戏舱里，双目紧闭的小姑娘轻轻眨了眨眼。 温思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漫长的黑夜让她充满了不安。她蜷缩成一团，紧紧抓着被子，意图用把自己裹紧的方式驱散身上的寒意。 可她身上分明很热。 很热很热，滚烫得惊人，手心又是冰凉的。 她蜷起手指，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 【这是换世界了吗？】 系统迟迟没有回应。 事实就是，由于江鉴生的种种扰乱秩序行为，宋之怀决定让他去开发部待一天，好好反省之后再回来。 至于游戏指引，就让游戏真正的系统来吧。 温思渺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系统的回应，脑海中倒是多了一行字。 漆黑一片中，那行白字尤为突兀。 【攻略男神（4/10）已完成。】 【本世界任务：攻略男神（5/10）】 …… 温思渺一头雾水。 什么攻略男神？ 然而那行字只是停留了几秒钟，很快就消失了。 温思渺一脸茫然。 所以，这是在告诉她，本世界的任务是攻略男神？男神是谁？ 可她绑定的不是个事业系统吗，每次不是学习就是努力工作，怎么也玩起攻略那一套了？ 这个系统都不会说话，冷冰冰的，她有点想念那个喜欢发一堆弹幕的话唠系统了。 她怀着满心的疑问，开始接收起这个世界的记忆来。 这个世界，与她过去经历的那几个世界，都很不同。 人类文明前进两千年，这是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人工智能普及到人们生活的每一处。 世界的制度类似于君主制，一个或几个星球组成「行省」，统一归帝星管理。 国王是最高行政代表，王权作为权力的最终归属，联邦政府则相当于内阁，作为王权的执行代理人。 人类的身体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改造，衍生出新一套阶级评定的标准，基因。 幼儿在一定的年纪会接受基因评定，成功觉醒的孩子可以获得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走进这个星际世界。 这具身体十分特殊，据说来自一支古老的家族，是家族最后一位传承者，一觉醒便是sss级基因。 帝国消灭了她的家族，占领了她的星球，将年幼的她带回帝星，给予她公主般的待遇，「吉祥物」般的荣耀。 同时，改造了她身体的各个细胞，让她变得柔弱不堪，别说操控机甲，甚至不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哭泣奔跑。 她唯一的作用，就是在身体发育成熟之后，嫁给——准确来说是作为繁衍工具，与帝国强大的公爵结合，生下具有真正sss级基因的孩子。 温思渺艰难地睁开了眼。 然而面前一片漆黑，睁眼与闭眼并无多大区别，她分明躺在柔软如云朵的床上，感受得到冰冷的气息，却什么也看不见。 帝国为了控制她，长期以来，她都处于失明状态。只有少部分时间—— 譬如出席盛大的宴会等公共活动，才有获得眼睛使用权的机会。 像是驯化桀骜不羁的动物，从小套上枷锁，之后便不知逃跑为何物了。 温思渺抿抿唇。 真是个麻烦的开头。 首先她要思考的，是这个奇怪的任务。 攻略…… 怎么攻略，攻略谁？这个画风迥异的任务是真是假？ 眼前只有无边的黑暗。 黑暗总能勾起人最为无助脆弱的一面，何况是一个健康的人忽然跌落了黑暗的世界。巨大的落差所带来的冲击是无法想象的。 她撑着手肘，艰难地坐起来，只觉得喉咙干涩无比。 如果有水就好了。 可她现在什么也看不清，连自己住的地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下床去找水呢？ 她动了动唇，无意识地咬着这个字：“水……” 她挣扎着下床，忽然撞上了一面「墙」。 冷硬的胸膛，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力道很轻，扶着她缓缓靠在床头。 冰冷的杯子抵着她的唇。 她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要喝水？” 是…… 宋之怀…… 晚安…… 第560章 AI管家（2） 记忆宫殿的组成庞大而复杂，所以温思渺在接收记忆的时候，往往只会看最重要的，而忽略那些旁枝末节，等到需要用的时候，自然会想起来。 譬如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起来，这个正虚揽着她的男人，是帝国给她安排的人工智能管家，代号是001，负责照顾她的日常生活。据说用的是帝国最先进的仿生人身体。 人工智能，也就是机器人。 她的心里何止用惊讶来形容。 所以她上个世界的假老公变成机器人了？ 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忽然多了一行字。 【目标人物已出现。】 目标人物。 她身边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宋之怀。 还不知道宋之怀现在具体是什么样子呢……这也能算男神吗…… 温思渺觉得事情很不对劲，所以没有理会这个系统。再等一等，说不定那个正常的系统就回来了。 她迟迟没有动作，头顶再度传来男人的声音：“殿下？”—— 她没有身份，以公主的名义养着，身边的人唤的都是「殿下」。 毋庸置疑，他的声音是好听的，低沉悦耳，仿佛清冽的陈年佳酿。 说话时，他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脖颈，仿生人的皮肤冰冷如机器，然而留下的印记却是火热的。 温思渺的脸也有一点烫。 左右也看不清，她闭上眼，轻轻地应声，“嗯。” 那只手转为扶着她的腰，温热的水一点一点湿润了唇。 她的动作慢吞吞的，贝齿抵着玻璃杯壁，红唇被水润湿，仿佛娇艳欲滴的玫瑰。 偏偏什么也看不见，目光空洞而无神，无意识地抓紧衣角，又显得楚楚可怜。 仿佛雨中飘摇的花苞，等人疼惜。 宋之怀的眸色一深。 这具身体是机器人，受到这具身体的影响，他的情感也有所格式化。 然而在遇到小姑娘之后，所有的冷漠淡然都成了伪装，心里已经溃不成军了。 水倒了半杯，小姑娘只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就不再碰了，摇摇头：“不要了。” 许是因为什么也看不清，她看上去格外脆弱，加之没有脱离上个世界的状态，似乎比上个世界更加黏人些，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 宋之怀意欲摸头的罪恶之手停在半空中，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就着她先前碰过的地方把水喝完了。 他的目光沉沉，声音是克制的清冷，仿佛真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人：“殿下要继续睡么？” 温思渺还是困的。 一来就接收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记忆，她需要静下来理一理。 她轻轻点头：“嗯。” 耳边又传来男人的声音：“殿下想什么时候用餐？” 听到这句话，温思渺的第一反应是「你做饭吗」，然后一不小心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宋之怀很浅很浅地笑了一下。 怎么这么可爱。 他的语气依然淡漠：“殿下，只有我负责您的起居。” 那就是全能机器人了，难为宋之怀做这些。 温思渺想了想，说了句「睡醒再说」。 身边的人克制地碰了碰她的脸以示回应，只是道：“殿下休息吧。” 随后，手边一空，推门的声音传来。 他好像离开了。 温思渺心里有一点失落。 她又一个人回到了这个黑暗的、冰冷的世界。 温思渺不喜欢看不见的世界。 黑暗的地方，会有一种脱离掌控、任人宰割的无助感，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等等，宋——”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宋之怀，差点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又换了个说法，“001。” 那边传来声音：“我在。” 温思渺揉了揉眼睛。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她无法辨认他的方位，握不到手里的感觉挠心挠肺。 于是她道：“你过来。” 不是机器人管家吗？他有没有人类的感情？ 名义上她是宋之怀的主人，下达什么命令他都会无条件执行吧？ 温思渺翻着脑海里的记忆，有些漫不经心地想。 宋之怀原本就没有走。 说离开，也不过是站在离门比较近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她。 听了她的话，他的嘴角勾了勾，走了过来。 听见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温思渺伸出手，去拉他的袖子。 然而她根本就看不见，扑了个空，手在半空中抓空气。 宋之怀握着她的手腕，把袖子递给她。 他的手指修长，十分有力道。属于机器人的身体不带温度，然而传递的气息又很是真实，让温思渺恍惚了一瞬。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她命令道：“等我睡着再走。” 宋之怀压了压眼底的笑，“遵命。” 明明心里很想，却什么也不说，还要装出一副自己什么也不怕的样子。 真可爱…… 他的宝贝，怎样都看不够。 宋之怀站在身边，袖子任由她抓着，温思渺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睁眼闭眼都是黑沉沉的一片，她对时间的流逝一无所知。手边的触感也消失了，她伸手摸了摸，身边空无一人。 脑海里却忽然浮现了熟悉的弹幕：“渺渺！！” 温思渺也欣喜，“系统？你之前怎么不见了？” 那可真是一言难尽。 被宋之怀拖到游戏开发部实习那种事情是没法说的，幸好他很快就跟开发部的人打成一片，顺利回到了实验室，这才得以登录上游戏。 江鉴生只有打字：“系统升级花了点时间。” 温思渺：“你还可以升级？有什么新功能吗？” 江鉴生：“……” 这个一时半会儿编不出来。 他胡诌道：“宿主的记忆会恢复一点。” 这还真给他蒙对了，温思渺确实总是想起一些模模糊糊的过去。 她没有深究，讲起了自己现在遇到的事情，“系统，你消失的时候是什么东西给我发布的任务？它让我去攻略男神，好奇怪呀，这是我这个世界的任务吗？” 江鉴生：“……” 糟糕，翻车了。 江鉴生：我杀宋之怀：) 第561章 AI管家（3） 上线的第一时间他就来找温思渺了，因此还没有看这个世界的剧情。 于是他果断选择沉默，抓紧时间快速把剧情浏览了一遍。 温思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看见系统的回复：【不好意思啊刚刚卡顿了。渺渺，你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摆脱嫁给公爵的命运」，不是什么劳什子攻略男神。】 温思渺：“那攻略男神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很有道理啊，这刚好是第五个世界，任务也显示是5/10，逻辑什么的都对得上。而且这个计数是什么意思，还有五个世界吗？ 江鉴生：“渺渺你要知道，最近我不是在升级吗，然后就总会死机。” 【这就跟手机一样，你屏幕一死机呢，可能就不受控制地跳到下个软件去了。】 温思渺：“……”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所以说，在我升级的过程中，另外一个系统一不小心插过来了，那不是你的任务。】 这个解释好像有点道理，可温思渺还是很茫然，“所以这个世界还存在其他任务者？ta的任务是攻略宋之怀？” 江鉴生：“你怎么知道是宋之怀？” 温思渺：“他靠近我的时候，系统给我指示了。” 江鉴生：草。 姓宋的还挺阴。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有其他任务者。】江鉴生赶忙安慰她，然后用宋之怀之前的理由胡诌，“我们系统还在测试阶段，有其他员工在进行内部测试，容易串游戏，体谅一下。” 【好了好了，渺渺你赶快抓紧时间消化记忆，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任务要紧！以后系统会不断修复bug的！】 他一锤定音，温思渺虽然有一肚子的问题，倒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她觉得，如果真的有问题，系统也说不出什么，还不如自己慢慢找。 前几个世界都是跟着系统的指示通关的，那这个世界就继续信这个系统吧。 至于那个「攻略男神」的任务……她保留疑问。 她总觉得，如果对象是宋之怀的话……应该不用她来攻略吧？ 摆脱嫁给公爵的命运，这话说的轻巧，可怎么样才能实行呢？ 温思渺皱皱眉。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喊道：“001。” 少顷，门外传来脚步声。 “殿下。” 男人站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她。 温思渺说：“我饿了。” “午餐已经做好了……”宋之怀道，“我带殿下用餐。” 原来吃的是午饭，现在是中午么？ 什么也看不见，温思渺兴致缺缺，说是吃饭，却也不大愿动。 她轻轻地「嗯」了声，伸出手。 男人宽大的手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指，这具身体真是冷，手指上没有一点属于人类的体温，只有皮肤的触感还算真实。 她的本意是让宋之怀扶她走，哪知道宋之怀的手一勾，把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江鉴生看着突然变为马赛克的屏幕，十分无语：“……” 抱个人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也要打码，宋之怀这个小气鬼。 温思渺：…… 他却自然而然地揽着她出门。 温思渺靠在他的胸口，这个地方是有温度的，但是听不见他的心跳声。 仿生人啊……虽然有着近似人类的皮肤，却模仿不了人类的真正体感，也没有血液与心脏的跳动。那具属于人类的身躯下，是密密麻麻的金属配件。 那宋之怀呢？ 温思渺想，他也会变得像机器人一样，没有人类的感情吗？ 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可毋庸置疑，面前这个宋之怀，比之前任何一个世界都要疏离、克制。 他确实对她很好，可动作是僵硬的格式化，语气疏离客气，无一不提醒着她，这是个机器人。 对她好，是制造出来的人给他设定的程序。 温思渺有一点委屈。 明明前几个世界，宋之怀那么卖力地对她好，俘获她的喜欢……到了这个世界，就对她冷冰冰的了。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处于黑夜中，她没有任何安全感，变得敏感而不安。 她去拉宋之怀的衣领，又叫他：“001。” 小姑娘的睡眼惺忪，神色懒懒的，像只餍足的猫。 温香软玉在怀，宋之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奈何受这具身体所束，开口的语气依然是冷冰冰的：“殿下，我在。” 小姑娘问：“你只有个代号？没有人类名字吗？” “殿下为我取了名字……”宋之怀淡淡道，“叫宋之怀。殿下喜欢的话，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她取的？ 温思渺感到茫然，翻了翻这具身体的记忆，可并未从这具身体里获得她给宋之怀取名字的信息。 记忆里也不存在「宋之怀」这个名字。 可宋之怀为什么说是她取的？ 她神情略一恍惚，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好像也是这样，她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说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她就来取一个吧…… 身上忽然一轻。已经到了餐厅，宋之怀把她放了下来。 温思渺条件反射抓住他的手腕，“不要走。” 她什么也看不见，怎么吃饭？ 似乎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宋之怀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我不会走，我负责喂您吃饭。” 温思渺：“？” “午餐是七分熟的牛排，准备了黑胡椒酱，还有柠檬煎三文鱼……”他的语气依然十分公式化，“殿下想从哪一道菜开始？” 说话之正经，仿佛不是喂她吃饭这么暧昧的动作，而是在例行公事。 温思渺道：“要牛排。” 之后是刀叉轻叩瓷碟的声音。 他似乎是将牛排切成了小块，递到了她的嘴边，“殿下，张嘴。” 黑胡椒的味道近在咫尺，唇边是牛排的热气，以及，宋之怀的话传递的温度。 张嘴就能解决的事情，温思渺却无端地想起某些时候，宋之怀温柔地捧着脸，也是用那个声音对她说：“渺渺，张嘴。” 啊啊啊她这是怎么回事！ 晚安…… 第562章 AI管家（4） 身边的小姑娘垂着眼，分明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通红的耳垂却暴露了她复杂的心理回路。 这些细节宋之怀尽收眼底，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耐心地把切成小块均匀的牛排投喂给小姑娘。 哪怕什么也看不见，她的吃相依然是优雅得体的，举手投足都有公主的骄矜与贵气，只是腮帮子鼓起的时候，又像是进食的仓鼠。 宋之怀眯起眼，神色是可见的愉悦。 他很享受这样投喂的过程。 甚至有那么一点不敢承认的阴暗私心……这样看不见，也很好。 因为她能依赖的人，就只剩下他了。 宋之怀很快收敛心神，压下了那一点点肮脏的念头。 被投喂的温思渺无知无觉。 起初她还觉得这样很羞耻，后来就开始指使宋之怀了——牛排真好吃，煎三文鱼太美妙了，她还想再吃一个布丁QAQ； 等小姑娘不再张嘴，表达出「饱了」的意思之后，宋之怀俯下身，用手帕很温柔地擦拭着她的唇瓣与嘴角。 柔软的手帕与唇相触，每一处被他触碰的地方，都像是有火在烧。 温思渺快把自己烧化了。 偏偏宋之怀一点反应也没有，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甚至让温思渺产生了「原来满脑子乱七八糟想法的人只有我」的错觉。 用完餐后，温思渺提出去花园散步消食。 宋之怀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牵着她走出餐厅，身后的扫地机器人自动上前收拾餐具。 温思渺居住的房子很大，但是这里没有一个活人。 活人往往容易出现变数，唯有机器才能始终按指令执行。所以，早在「驯化」她以后，从贴身的管家到日常起居，都换成了机器人。 花园内，宋之怀牵着小姑娘的手，像是守在她身前的忠诚骑士。 其实温思渺什么都看不见，去花园散步就显得毫无意义。 然而她就是想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细嗅着两旁清风送来的花香，然后问宋之怀：“这里种的是什么花？” 宋之怀道：“蔷薇花。” 小姑娘的心情忽然变好了，眼睛弯了弯，说道：“我喜欢蔷薇花。” 娇娇糯糯的语气几乎要将人软化了。 江鉴生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柠檬。 也许他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他的存在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两人共同走到了小径的尽头。 宋之怀忽然停下了脚步。 “殿下……”他道，“有客人到访。” 这是要回去的意思了。 温馨的气氛被打断，温思渺不满地撇撇嘴，倒也没有说什么，沉默地转过身往回走，表达自己的顺从。 宋之怀的五指收拢，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到访的「客人」来自王室。 温思渺坐在沙发上，像个乖巧安静的布娃娃，或者是被输入程序的机器人。 王室的两位使者的虚空影像浮现在宋之怀的对面，侃侃而谈：“管家先生，今晚殿下将要出席王室举办的晚宴，我们安排给她的造型师会在十分钟之后抵达。” 机器人管家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殿下需要复明四个小时。四个小时之后，我们的人会重新为殿下注射药剂。” 宋之怀再一次点头。 温思渺却暗暗惊讶。 记忆里每一次复明，都要被扎针，之后又重新被注射药物。 冰冷的液体流入血管，视线再一次被黑暗覆盖，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 因此，哪怕机会摆在眼前，这具身体也下意识地抗拒复明。 已经见惯了黑暗，得到一点点阳光，只会产生无尽的欲望，那种巨大的失落感比漫漫长夜还要让人绝望。 使者交代好了事情，刚要挂断，耳边却忽然传来小姑娘的声音：“您好，请问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使者们对视一眼。 小姑娘从来都是安静乖巧，对他们的要求没有任何反抗，说要提出要求还是头一次。 她明面上是王室公主的身份，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王室都会尽量满足。 因此，使者道：“您请说。” “我要带上我的管家……”温思渺想了想，补充道，“作为我的舞伴。” 管家？！ 使者震惊地看了看双目紧闭的小姑娘，又看了看一脸冷淡的黑发管家，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场王室举办的晚宴，大家都心知肚明。小公主即将成年，是时候让公爵「验货」了。 小公主的内定舞伴，自然是公爵大人。 另外一位使者把消息传达给了他的上司，得到了一条回复：随她。 一个机器人，带着另外一个机器人罢了，这没什么。 进了王宫，这些事情还能由她么？ 于是使者点头：“当然可以，我们会为管家先生准备相应的礼服。”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之后整整一个下午，时间都花在了梳妆打扮上。 光明重新回到温思渺的眼睛。 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短暂的复明带来的是眼睛因不适应光线而产生强烈的刺痛感，加之头顶的水晶灯闪闪发亮，她更是被晃得不停地眨眼。刺痛之下，几滴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一双手从身后绕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听见男人低沉缓慢的声音：“先不要睁眼。” 温思渺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男人冰凉的指腹紧贴着她的肌肤，耐心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不疾不徐，像是在品尝一道卖相可口精致的甜点。 他的皮肤是冷的，手上的动作却缓慢温柔。泪珠已经在眼角蒸发，他的手指却从眼角挪到眼睑，缓慢地摩挲着，直到温思渺快忍受不住心里的酥麻感想要拍开他，他才挪开了手。 她再一次睁开眼。 镜中的少女穿着复古的宫廷长裙，层层叠叠的海蓝宝仿佛浩瀚的海洋星辰，倒映出梦幻流转般的银河，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身后，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静静地注视着她，一只手仍放在她的腰间，桃花眼里印着她的身影。 仿佛一对亲密无间、交颈相拥的恋人。 第563章 AI管家（5） 温思渺的呼吸略微凝滞。 那种不可言说的酥麻感，如潮水般温柔地包裹着她的心脏，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她轻轻颤抖，却被拉着拖入更深的底部，直到窥见深渊的全貌。 但那种感觉……并不讨厌。 甚至让人沉迷。 她转过身，悄悄打量着宋之怀。 他拥有着仿生人的身体，按人类最完美的比例呈现，包裹在黑色的燕尾服中。 手腕处点缀着红宝石，浓黑与艳红相映，清冷严肃之余添上一抹艳色。 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温思渺眨了眨眼，眼里是没有任何掩饰的惊艳。 她少见的露出欣赏的目光，缓慢地从宋之怀的桃花眼向下游移。 宋之怀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温思渺：“……” “殿下……”他的语气一本正经，“您的眼睛刚刚恢复，不可过度使用。” 温思渺：“……”哼。 之前不穿衣服求她看她都不看呢，现在穿上衣服还不让她看了？ 真是的，裹这么严严实实，这是忘了之前不穿衣服诱惑她的那些事么？ 温思渺扁扁嘴，懒得理他，打掉了他的手，“知道了。” 宋之怀并未再与她争执下去。 他仍是不苟言笑的，眼里却难掩兴味。 放到嘴边反而没有兴趣，越难以得到的越是诱人，他深谙其道。 这个世界的人设如此，他自然要换一个方式。 不过……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王室居住的城堡采用仿古的外形，乍一看，似乎是高楼林立中的一抹亮色。 连一些细节都还原了过去的习惯，整点的时候，报时的钟声准时敲响，两侧的小径盛开着沾有新鲜露水的蔷薇，盛装打扮的宾客们逐一从交通工具里出来。 这是一场大型的化妆舞会，宾客可以根据选择进行外形的创造，便连交通工具也五花八门—— 从古代到未来，不论是古典马车还是宇宙飞船，都一一呈现。 温思渺从一辆马车里走下来。 虽然外形是仿古设计，但是马车的内部与飞船差不多，配备着各种高科技设备。 俊美的管家先行一步，握住她的手扶她下车，隔着一层薄薄的蕾丝手套，修长有力的手指传递着热度。 仿佛是害怕她在人流中走散，他握得很紧。 不过，显而易见，这是没有必要担心的事情。 作为帝国最特殊的「公主」，温思渺一出现，便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人类的基因经过改造，都会以接近完美的形态呈现，俊男美女在这里随处可见。 但是放眼全世界，也只有一位sss级基因者——他们是接近完美的存在，sss级基因者，则是完美本身。 缓缓走来的少女穿着嵌满海蓝宝石的礼服，光泽圆润的珍珠作为珠链点缀。 她拥有着完美如丝绸的黑色长发，漆黑的杏眼仿佛浩瀚的银河，娇艳的红唇似是初生的蔷薇花瓣。 尤其是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基因气息，更是勾起了所有人内心深处的渴望—— 既是对sss级基因者的敬畏，也是对强大基因占有的欲望。 温思渺讨厌这样的宴会。 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呢？她觉得自己像一件精心制作的商品，放在玻璃柜里展示，所有人都用贪婪的眼神注视着她。 那些目光交杂着多种情绪，闯进她的脑海，这是顶级基因者天赋所带来的弊端——她对一切事物都十分敏感。 所以会因这些人的情绪而感到不适，也会在宋之怀触碰她时，所有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 尽管如此，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依然选择了抓紧宋之怀的手，如同握住她唯一的依靠。 那只手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宛如无声的安抚。 温思渺的心顿时静下不少。 国王是位俊美的大叔，岁月让他变得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亲切地看着温思渺，宛如看着自己的亲生孩子，“渺渺，到我这儿来。” 他的身边，是一位一身军装的高大男人，虽然五官依然很有魅力，然而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破坏了整体的协调感，反而显得十分可怖。 星际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女，加上宋之怀在旁边，温思渺对这些早已免疫。让她不舒服的，是这两人的眼神。 国王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至于身边的男人……则对她充满了占有的欲望。 她敛了敛眉，拎起裙摆，缓缓向国王走去。 宋之怀跟在她的身后。 国王拉着她，慈祥地向她介绍，“这是卡姆公爵，你的丈夫。” 他握着她的手，意图往公爵的手里递。卡姆公爵也露出笑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渴求。 卡姆公爵常年征战，早就听说帝国将给自己准备一位sss级基因者，今日一见，才知道是朵娇花一样的小姑娘。 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仿佛已经来到了他们新婚的夜晚，这朵娇花在他的掌心哭泣求饶。 在二人的双手即将触碰之际，温思渺忽然抽回了手，躲到宋之怀的身后，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国王看了宋之怀一眼。 俊美的青年垂眸，一脸平静，与正常的机器人别无二致。 卡姆脸上则写着震惊与愤怒：“这是什么人？” “这是她的机器人管家……”国王安抚道，“卡姆，你要知道，渺渺胆子很小，随她去吧。” 国王并不担心这些。 一次握手而已，温思渺并不能改变她自己的命运，她终究还是会与公爵结合的。 卡姆公爵冷冷道：“让他出去！机器人怎么能参加宴会？” 不等国王说话，藏在管家身后的小姑娘先开了口，声音微微颤抖：“不要！” 她的眼眶红红，那副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尤其是抓着宋之怀衣角的时候格外楚楚动人：“我要、我要管家陪着我……” 卡姆忽然就不生气了。 原来这么喜欢依赖人吗？也好。她往后能仰仗的对象，只会是他。 大厅里播放起开场的音乐，打断了这场闹剧。 国王微笑道：“卡姆公爵，作为未婚夫，你带渺渺跳第一支舞吧。” 小宋缓缓举起了刀＿φ（￣ー￣ ）； 晚安…… 第564章 AI管家（6） 卡姆公爵自然而然地朝躲在机器人身后的少女伸出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征服欲，以及对机器人管家的敌视。 宋之怀好似没有看见，一双桃花眼古井无波。 气氛沉寂了几分钟，少女并未伸出手，卡姆公爵的脸上隐隐露出不耐烦。 便连国王也皱着眉，思考为什么今日的小公主如此不配合。 忽然，便听见身后的少女轻声道：“公爵大人，我不会跳舞。” 卡姆公爵的笑容顿时僵了僵，眼中闪过怒色。 这么不给他面子，这无疑是对他的挑衅。 剑拔弩张之际，又听见她道：“但是我比较好奇，公爵大人是军人吗？” 卡姆公爵微微一愣，随后露出傲然自得的微笑，不加掩饰地向小姑娘展示自己袖口的臂章：“那当然。这是在达姆斯海战中获得的一等功勋章、这是……” 饶是宋之怀也微微挑起眉。 他有些跟不上小姑娘的脑回路了，她想做什么？ 宋之怀原本都做好动手的准备了，哪知道小姑娘似乎自己有主意，他便选择了不发声。 毕竟，在在场人的眼中，他已经被精神力压制，处于「待机」状态。 卡姆公爵足足用了五分钟来描述他过往的辉煌历史。 国王已经去主持舞会了，优雅低缓的音乐缓缓响起，人们举着酒杯相碰，却迟迟没有人跳这第一支舞。 温思渺听得满心不耐，江鉴生先她一步吐槽：“这花孔雀，真恶心。” 温思渺深以为然。 她只是微微地扬了下唇，目光似乎被卡姆公爵的描述所吸引，虽然语调依然没有什么起伏，说出的话却十分惊骇：“公爵大人这么厉害，不应该在这里跳舞。” 卡姆公爵挑了挑眉，语气透着几分危险：“你什么意思？” 不是说这是只被驯化的兔子吗？他怎么瞧着……像只藏起爪牙的猫。 但是，更吸引他了。 他脸上的疤痕随着他挑眉的动作扭曲，实在不雅，一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霸总效果，温思渺努力地控制着面部表情，语气依然天真：“公爵大人的开场，应该要像驾驶机甲那样威风，在舞池里跳舞不符合您的身份。” 一个看上去生人勿进的小姑娘忽然说出类似崇拜的话，卡姆公爵的虚荣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宋之怀冷漠地看着卡姆公爵。 他却无知无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像那些娘们一样跳舞，机甲与力量才是我的舞台！说这么多，你是想看机甲吧？” 倒是个有脑子的。 温思渺冷哼一声，柔弱乖巧不减半分：“嗯。” 她的语气很轻，配合上微红的眼眶，像是某种受惊的毛绒小动物，让人不忍抗拒她的靠近，“我只有四个小时的复明时间……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机甲。” 强烈虚荣心的驱使下，卡姆公爵并未拒绝温思渺的要求，“我的机甲停在外面，想看的话，我现在带你去。” 他又挑了挑眉，语气颇为狎昵：“你是我未来的妻子……这些，你当然可以看。” 温思渺欣然点头。 卡姆公爵走在前面，刚想去拉温思渺的手，却发现小姑娘仍怯生生地躲在那位碍眼的管家身后。 他冷冷地指着宋之怀：“他怎么还不滚？” 小姑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没有001在身边，我会害怕。” 卡姆公爵：“你跟在我身边还会害怕？” 小姑娘不说话，眼眶又红了。 两人这样僵持着，少顷，卡姆公爵到底败给了这样的眼泪。 sss级基因者对他们有着纯天然的吸引力，他们靠近时，判断能力会不由自主地降低。 因此，国王才屠尽了那个家族，只留下幼小的温思渺，从小限制她的能力—— 也许她有这个能力，但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样利用自己的优势。 但现在的温思渺不一样。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记忆，她循着记忆里运转气息的技巧，很轻易地构建了与基因的联系，自然也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这让她想起某些时候，宋之怀在她面前撒娇的样子。 眼见卡姆公爵点头，温思渺心想，这一招果然好用。 至少自己从来没能拒绝宋之怀。 目睹了全程却被当作透明人的宋之怀：“……” 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不学好了。 然而小姑娘紧紧攥着他的手，这是阻止他开口说话的意思。 温思渺顺利地来到了机甲库。 她的确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 一排排机甲一字排开，如同飞船一样停靠得整整齐齐。 卡姆公爵自豪地说道：“这是王室为我准备的机甲库，所有的机甲都是我因战功获得的奖赏。” 温思渺伸手，轻轻触碰着机甲冰冷的金属体。 卡姆公爵却十分得意，随手指了一个机甲，问她：“怎么样，你想试试驾驶机甲吗？只要你今晚跟我走，我可以把这台机甲送给你玩。” 漂亮的小姑娘沉寂良久，忽然弯起了唇：“好啊。” 美人一笑本就勾人心魂，何况是本就不喜欢笑的冷美人。这一下，卡姆公爵的理智被男人的征服欲占据：“绑定机甲很简单，把你精神力注入这个地方……” 温思渺闭上眼，像运转灵力一样，把精神力注入。 一睁眼，她面露懊恼之色：“没反应啊。” 卡姆公爵倒也没有完全被理智冲昏了头脑，虽然温思渺拥有sss级基因，但他不觉得她能掌握这样的能力—— 这需要接受系统化的训练，被刻意养废的工具怎么能明白呢？ 他微笑道：“没关系，你可以多试试。” 之后又是失败。 这样的过程实在无聊，卡姆公爵随意地扫了眼周围的机甲，心中得意难掩。 这些都是他的。 都是…… 他心里飘飘然，尚未注意到后方亮起的光芒，只听见小姑娘不耐烦地说「我要回去」。 身后，宋之怀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的掌心。 源源不断的精神力将他与机甲相连，这是sss级基因者才拥有的，转移精神力的能力。 那小姑娘抓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三个字—— 私、奔、吗？ 第565章 AI管家（7） 她的脸上面无表情，语气乖巧可人，黑暗中的小动作却张扬大胆。 宋之怀蓦地笑起来。 谁教她这些的？ 真是个…… 妖精…… 克他的…… 他悄无声息地把那只手攥得更紧，不给她半分挣脱的机会，用精神力调开了驾驶舱。 sss级基因者，拥有全星际最强大的精神力。 他们可以随意支配、调动、甚至转移他们的精神力。 温思渺虽然拥有强大浩瀚的精神力海洋，但是柔弱的身躯不足以驾驶一具机甲，一旦坐上驾驶座，很可能被机甲反向伤害。 但她有宋之怀。 用最顶尖金属材料、配备着最先进设备的仿生机器人。 原本他的存在，既是为了照顾温思渺的日常起居，又是为了防止温思渺的基因忽然觉醒以随时消灭她，所以他的强大堪比觉醒后的s级基因者，驾驶一台这样的机甲当然不在话下。 温思渺在赌。 赌这个宋之怀，到底是那台冷冰冰的机器人，还是她过往那些世界所认识的——属于她的宋之怀。 不是机器人。 是宋之怀。 机器人会在应急时刻采取措施，毫不犹豫地把她绑回王室。卡姆公爵虽然看不惯他，却对他绝对信任。 但宋之怀不一样。 温思渺想，宋之怀的世界里…… 只是她…… 她大胆地在管家冰冷的掌心写下那三个字，心几乎跳出了胸腔，手腕忽然一紧。 舱门打开，她被一股大力拽了进去，然后跌入一个冷硬的怀抱。 这一幕，卡姆公爵显然始料不及。 “殿下打开了驾驶舱？”他眯着眼，“001？是殿下还是001？我命令你现在停下！出来！” 没有人回应他。 驾驶舱的显示屏浮现一行绿色的文字。 「绑定成功」。 现在，宋之怀可以驾驶这台机甲了。 原本只有一台迷你飞船大小的机甲腾空而起，下方延伸出两条柱状的金属长腿，一脚踩下。 卡姆公爵毫无防备，艰难地躲开攻击，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他愤怒不已，大吼出声：“停下！停下！” 那台冷冰冰的机甲似乎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迈开长腿，径直朝大门走去。 卡姆公爵匆匆忙忙跑上一台最近的机甲，意图追赶上去。 就在他追赶之际，前方突然掷来一枚火弹。 火弹落地，发出轰然大响，四周冒起滚滚硝烟。 周围只剩下他震怒的吼声：“我的机甲……我的机甲！你会后悔的！” 火星四溅，炸开的金属裂片四处乱飞，卡姆公爵与一众机甲很快被吞没在浓烟之中。 驾驶舱内，宋之怀平稳地操控着机甲离开王宫。 机甲下方的双腿收起，外表进行改变，成了一艘小型的宇宙飞船，冲上云层。 温思渺被他按在怀里，他的手横在她的腰肢上，她只好晃着腿，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王宫在视线中渐行渐远，很快变成一个小点。 不仅是王宫，帝星的市中心，乃至整颗帝星，都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他们飞向了太空。 宋之怀单手操控着机甲，一手搂着温思渺，没有任何要松开的意思。 直至飞船的飞行速度渐趋平稳，他才收回放在手摇柄上的手，调成自动驾驶模式，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眨着眼，清澈的杏眼仿佛泓亮的葡萄，显得干净又无辜。 仿佛那个大胆写下「私奔吗」的人不是她一样。 “公主殿下……”他淡淡道，“该说你的事了。” 他的表情严肃，看上去沉默且内敛，像个不带感情的机器人。 偏偏扣在她腰上的手有着惊人的力道，指腹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温思渺有些恍惚地想，真正大胆的究竟是谁？ 端着最严肃正经的表情，却做着放浪暧昧的事。在这一点上，宋之怀比她有过之无不及吧？ 她咬咬唇，那双桃花眼里映出她的脸。 其实她心里有一点小小的雀跃。 她是开心的。 因为她赌对了。 机器人也好，管家也罢……不管他以什么形式存在，他都是宋之怀。 是她的宋之怀。 她的任务是「摆脱嫁给公爵的命运」。因此，在接到王室使者打来的那通电话后，她就在计划这件事情了。 温思渺确实没有算计过什么事。 她对过去虽然一无所知，但能隐隐感觉到还算顺风顺水。之后与宋之怀相处的这几个世界，哪个不是顺顺利利、没有一点挫折？ 她从未主动算计过，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在宋之怀身边耳濡目染，或多或少也学到了点东西。 比如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的外表柔弱胆小，公爵是完全相反的男人，加上性格使然，他傲慢张扬、目空无人，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也许卡姆公爵心里清楚这明明是温思渺的算计，但他不会把这当回事。 温思渺毫无威胁，身体孱弱、基因被压制，能掀起什么风浪呢？做得再多，都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所以哪怕心里清醒，他还是带着她来看了机甲。 温思渺正是利用他的傲慢无知，这才从他那「借」到了一台机甲。 她将精神力转移给了宋之怀。 她不会操控机甲，也无法与机甲进行绑定，但宋之怀可以。 事实证明，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宋之怀无声地配合她，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除了最后那枚火弹……这是宋之怀自己投的。 要不是时间有限，温思渺都怀疑他还会丢把刀，把卡姆公爵切成一片一片的。 想到这里，温思渺心里其实有点疑惑。 这种熟练的操控精神力的技能，她是什么时候掌握的？她明明只是块不用修炼的石头啊。 忽然，她的下颌一紧。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她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 “为什么走神？” 他的语气冰冷，指腹却在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肌肤，眸色沉沉。 温思渺开口：“我……” 未尽的话吞没在唇齿之间。 他的唇覆了上来。 晚安…… 第566章 AI管家（8） 这令温思渺始料不及。 男人的手隔着薄薄的布料，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脊背，引起她的阵阵颤栗。 然而唇上的动作却又狠又凶，似乎要将她的最后一寸呼吸也掠夺殆尽。 视线里的人脸渐渐模糊，温思渺满脸通红，差点喘不上气。 这具身体何其柔弱，走几步就腰酸背痛不说，接个吻都快窒息了。 更别提宋之怀的动作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唇都给他咬破了。 她有气无力地把人推开。 推推推，推不动。 身边的人皱起眉头，略是疑惑地问她：“不喜欢？” 温思渺：“……” 江鉴生：“……” 装机器人装上瘾了是吧？ 上个世界都当顶流了还没演够啊？ 温思渺抱有相似的想法。 她木着脸：“为什么会喜欢？” “抱歉殿下……”他淡淡道，“我查阅了有关影像，私奔的男女都比较喜欢这么做。” 温思渺：“……” 宋之怀：“或许您喜欢其他的？” 温思渺：“你闭嘴！” 宋之怀很遗憾地闭上了嘴。 还是这么不经逗，唉，好不容易换个正经的身份呢。 小姑娘似乎真的气得不轻，哪怕就坐在他腿上，也冷冷地别过头，没去看他一眼。 这一眼，她便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注意。 飞船沿着星轨行驶，无数大大小小的船与舰在浩瀚的星河中穿行，尾部释放的光芒仿佛一颗颗坠落的流星，留下闪耀的弧度。 他们已经驶出了帝星所在的星系，周围散布着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星球，沿着特定的轨道绕行。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壮丽星空，是人类向神秘宇宙探索的证明。 身后的男人道：“最远最亮的星群是帝星星系，周围那些小行星是帝星的辅星，没有居民，常年有军队驻扎。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军队的驻扎范围。” 温思渺好奇地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她只是有一个「私奔」的念头，但之后没有想太多，毕竟在她的设想中，顺利逃出帝星，任务就算完成了。 结果这个世界并没有结束，反倒像是一个新的开始。 温思渺奇怪之余，又想起了之前那个系统给她颁布的任务。 攻略男神。 她在怀疑，世界迟迟不结束，究竟是她完成任务的方式有问题，还是任务本身的问题？ 可惜系统并没有给出回应。 据说升级以后bug很多，所以他时不时就要卡顿一下，还不如不升级呢。 真是莫名其妙。 宋之怀不答。 他随意地伸出手，一道透明的屏幕腾空而起，以立体的形式呈现在温思渺的面前。 这是一幅完整的宇宙地图，群星璀璨，簇拥在中心的帝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他道：“殿下请。” 这是要她随便选一个吗？ 温思渺好奇地看了过去，立即被这幅全息立体影像吸引了。 影像栩栩如生，星球是流动的，仿佛一条浩瀚的银河真实呈现在她的眼前。 太空一直是她从未涉及的领域，哪怕是相关的影像纪录片她都很少接触，加上学的文科，都是过去的知识，很少放眼未来。 但这一刻，她好像看见了未来。 她指了一个目光所及之处，离帝星最远的地方。 要私奔，那就奔得彻底一点，当然是越远越好。 这点道理温思渺还是懂的。 宋之怀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沉吟片刻，点点头。 他存在的目的就是限制温思渺。自被制造出来起，就一直住在温思渺的别墅，最远的活动范围也不过是从别墅到王宫，自然也没有去过遥远的星系。 但他的大脑储存了不可计数的知识量，自然清楚温思渺指的地方是哪里。 那是唯一一块不受帝星管辖的灰色地带，有着宇宙最混乱、繁华程度却首屈一指的星球，伯朗星。 早年宇宙混战的时候，伯朗星只是个荒芜的废弃星球，用来堆放其他星球的垃圾以及流放囚犯。 这里常年被辐射笼罩，辐射之下出生的人们有着扭曲的长相与黑暗的心灵，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一支叛逃的军队逃到伯朗星，无意中发现这里的地底蕴含着大量制造顶尖机甲所需要的能源矿石，于是在这里定居，伯朗星自此开始进入大众视野。 能源矿石的倒卖让最早一批着陆者发了一笔横财，他们用这笔钱来建设伯朗星，各大产业在此处发展。 起初只是走私贩卖，之后如今的王室一族攻下帝星、统一了全宇宙，开出高价加上武力威胁几乎垄断了能源矿石的产业链。 即便帝星是矿石的最大顾客，但由于伯朗星的商人们手握矿脉，便是连帝星也无法将其彻底收服。 伯朗星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帝星无法用对待温思渺族人那样的方式直接毁灭，那样会破坏能源的结构。 那些军人的后代形成了几大势力，彼此抗衡，伯朗星日渐成为了帝国统治之下最特殊的地方，帝星所禁止的东西，在这里都有流通。 虽然危险重重，但风险也不大，带小姑娘去转转倒也不错。 虽然已经确定了目的地，但宋之怀却更改了飞船的导航方向，转而去了另一片星系。 他们要先选择一处中转站，把这台机甲处理掉。 宋之怀不动声色地打理着一切。 小姑娘靠在他的怀里打呵欠。 她的身上还穿着参加宴会时的华丽礼服，此刻安静地蜷缩起来，像是收拢了芬芳的花瓣，留下了最柔软的一面。 宋之怀腾出一只手操控系统，不知在处理些什么。 之后又低下头，望向怀里的人，忽然笑了起来：“殿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小姑娘懒洋洋地抬起头：“哎？” “为什么要私奔？” 似乎是觉得这样坐不舒服，她挪了挪身体，换了个姿势坐下，这才说道：“我讨厌那个公爵。” 宋之怀的笑意收敛，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不苟言笑的样子，然而放在她腰间的手却迟迟没有收回：“知道了。” 巧了，他也讨厌。 不知道那个炸弹有没有把他炸死？ 可惜，早知道就再来一刀了。 小宋，居家旅行好男友。 第567章 AI管家（9） 王宫…… 专属于卡姆公爵的机甲储藏仓库被炸，炸弹威力之大，致使大半机甲损伤甚至被烧毁，可谓损失惨重。 宴会厅沉浸于歌舞的众人显然没有意识到惨状的发生，他们只是忽然听见了巨响，还以为是国王安排了烟火，有些好奇的便凑到窗外去看。 然后看见了燃烧的熊熊大火。 卡姆公爵的半边身体浸在火里，周围的机甲毁了大半，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阴鸷与怨恨。 剧痛掠夺着他的理智，他忍不住大喊：“我要你们偿命——去死吧——” 匆匆赶来的救援队将他推进了治疗舱。 即便是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直到被推入治疗舱的那一刻，卡姆公爵依然没有停止怒骂，显然心中对温思渺与宋之怀痛恨至极。 宴会被迫终止，国王的人冲进大火之中，抢救被烧毁的机甲。 sss级基因传递出的炸弹，其威力之大，根本无法用普通的数据来分析。 接二连三的机甲纷纷爆炸，惨烈程度可见一斑，余波甚至摧毁了一座宫殿。 虽然没有夺走人命，可因此受到伤害的人却有不少。 最惨烈的，当属那间仓库了。 爆炸持续了整整一夜，卡姆公爵推进最好的治疗舱抢救，保留完好的机甲所剩无几。 一批军队被秘密调动赶来现场，宋之怀与温思渺消失的事情也随之传开了。 国王先是感到惊讶，然后，就是深深的恐惧。 温思渺操控了机甲…… 没有人教过她如何使用体内的基因天赋，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么多年的扣押与驯化，眼见到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只要留下后代便可除去她的性命，为何偏偏在这一步出了差错？ 面对这一切，国王的心情不止是愤怒，更是恐惧。 对sss级基因者的恐惧。 从未有人教过她怎么做，她却掌握了基本的知识。若是让她接触到这些呢？她该变成什么样？ 他想到自己歼灭温氏一族的过程。 那一战，是以好几个小有建设的星球爆炸为代价结束的。 为了得到炸毁星球的能源，他大费周章，几乎挖空了手持的伯朗星球的矿脉，军队也因为此举断了能源矿石的供应，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正式训练。 多少条人命毁于一旦，成为炸毁星球的燃料，即使如此，他们也无法将温氏一族根除。 这个古老的东方家族仿佛上天的宠儿，自出生起便传承着最优秀的基因。 若不是他们没有称霸的心思，这个王位早就易主了。 现如今，温思渺的sss级基因有觉醒之势。若是她接触了这个社会，了解到当年温家的事，她将会是王室最大的威胁。 而炸毁一个机甲库，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她在以她的方式向王室宣战。 国王的眼里满是阴狠。 若是不可为己用，那便除之而后快。 不就是用精神力操控了机器人管家宋之怀吗？ 他们才是宋之怀的制造者，他们有的是方法让宋之怀成为他们手中最狠的刀刃。 宋之怀驱使着飞船平稳前行。 在温思渺说出目的地以后，他没有立即将目的地设为自动驾驶的终点，而是改变了方向，去了全宇宙最大的中转站。 中转站也是一座小型的星球，整个星球只有一个城市，为过路的飞船和旅人提供燃料以及生活必需品。 温思渺看着宋之怀轻车熟路地在此间穿行，顺利地将机甲变卖，又为二人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重新购买了一架飞船。 若不是紧紧牵着她的那只手没有传递任何温度，她都要怀疑宋之怀是个真正的人类了。 当机器人也挺好的，温思渺想。 超强的战斗力、丰富的储备知识，以及媲美人类的情感。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达到他的高度。 小姑娘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宋之怀早就注意到了。 他什么也没说，维持着自己的高冷人设，牵着人走进新飞船。 他选择了最适合长途旅行的飞船，飞船内置小型的起居室，连驾驶座都是豪华沙发，看上去温馨舒适。 飞船的门缓缓合上，宋之怀让温思渺转移精神力帮助他与飞船绑定，一边在主屏幕上操作，一边随意地把小姑娘拉过来，“脱了。” 指的是她那身长裙。 在中转站的时候，宋之怀披了件外套在她身上，这才让她显得不是那么招摇。 可那身礼服依旧十分耀眼，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温思渺似乎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在这里？” “去卧室换衣服……”宋之怀忍不住勾了下嘴角，又逗了她一句，“当然，也可以在这里。” 温思渺：“……” 温思渺：“001，你真的是机器人？你是人假扮的吧？” 宋之怀一脸平静：“殿下要来验证一下吗？” 温思渺：“……” 她不再说话。 总觉得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毕竟宋之怀嘴里吐不出象牙。 “殿下从未与外界接触，不知道这些知识……”宋之怀道，“您是sss级基因者，您使用的精神力转移可以为我带来许多东西——您的力量，甚至情感。” “在第一次收到您的精神力转移后，我打开了人类情感的闸门。” 他微笑起来：“这个解释，殿下满意么？” 那双桃花眼难得地弯起，仿佛有风吹过，波光潋滟，一扫之前的严肃与冰冷，多了几分宋之怀真正的影子。 最怕正经的人忽然变轻佻，温思渺的脸一瞬间开始发热，仓皇地转身离开。 不理他…… 说起来，当时情况紧急，她第一个设想是修仙界的「传音入密」，哪知似乎没有成功，这才选择了在掌心写字的方法。 之后她才知道，这哪里是没有成功，方法是对的，只不过这种方式，放在这个世界，叫做「精神力转移」。 可以调出故事全部背景设定的江鉴生冷眼旁观。 什么打开人类情感的闸门，姓宋的就继续编吧。 机器人的壳子里住了个人类的灵魂，不像人类才怪了！ 江鉴生与宋之怀比戏多，江鉴生越演漏洞越多。 小宋：渺渺信我不信你，承认吧，没有人能比过我在渺渺心中的地位。 江鉴生：死戏精，滚！ 第568章 AI管家（10） 温思渺来到卧室，打开衣柜，发现了满满一衣柜的新衣服，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趁着她换衣服的空隙，江鉴生打字：“渺渺啊……” 温思渺：“我在换衣服！” 江鉴生：“我知道我知道，我又看不见。” 他也不想挑这个时间跟小姑娘说话，还不是因为小姑娘一到宋之怀面前就会失去判断能力吗。 唉，他真是太难了，他只是想当一个尽职尽责守护徒弟的好师父而已。 温思渺一脸狐疑：“那你有什么事？” 江鉴生悠悠地打字：“宋之怀是个机器人。” 温思渺：“？”她知道啊。 【他是被王宫的那群人制造出来的。】江鉴生语重心长，“他是机器人啊！那边的人动动指头改改程序，你能保证他不会突然反水？” 温思渺：“……” 细、细思恐极。 好有道理。 同样是高科技的产物，宋之怀十项全能，系统只有在面对宋之怀的时候才像个系统。 她突然又开始怀念那个冷冰冰的只发布了一个「攻略男神」任务的「系统」了。 话少，干脆利落，清净。 温思渺再次走出来的时候，穿着碎花衬衫牛仔裙，配了一双小皮靴，一下子从公主变成了邻家妹妹，乖巧中不失俏皮。 宋之怀完成了二人身份信息的录入，按下回车键。 见小姑娘走来，他伸手一勾，把人拉到了腿上。 温思渺穿的短裙只到大腿，膝盖以下都裸露在外，光洁的肌肤蹭着他的腿部，宋之怀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目光沉沉：“怎么穿这么短？” 小姑娘说：“你买的。” 宋之怀：“……” 只是换了个衣服而已，怎么还学会堵人了。 他认栽，叹气道：“殿下说的是。” 温思渺好奇地盯着屏幕。 一行行字母闪现，都是她看不懂的东西。屏幕的另一端是地图，从出发点到目的地画了一条弧线，飞船沿着弧线移动。 宋之怀漫不经心地梳理着她的长发，手指在柔软的黑发中穿行，似乎爱不释手。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殿下，我为我们安排了新的身份，不能再以原本的称呼相称了。” 温思渺抬起头。 “我们不是私奔么？”他的表情严肃正经，“据我所知，私奔的男女都是感情如胶似漆，可以直呼其名的。” 温思渺：“……” 江鉴生的拳头一时之间不知道往哪放。 他是砸屏幕呢还是砸宋之怀的那张脸呢还是砸宋之怀呢。 他有意压低了声音，显得散漫沙哑，“渺渺。” 温思渺有片刻的怔神。 紧接着就听见了他的下一句话—— “还需要做一些维持感情的事。” 他自言自语。 然后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温思渺：“……”已经越过说一声的阶段了吗？ 这是一个身为管家的自觉吗？？ 她现在就要退货！！ …… 两人——也许是温思渺被宋之怀单方面缠着腻腻歪歪了几天，飞船顺利抵达了终点，伯朗星。 宋之怀为两人制作了新的身份信息，录入终端后，将手表形状的终端戴在了手腕上。 然后顺利刷卡通行。 卡姆公爵的机甲被送入了拍卖行，卖出了一个不菲的价格，足够他们生活好一段时间。 一下飞船，温思渺就被这里吸引了。 这是与帝星截然不同的场景。 帝星严肃、内敛，虽然街道宽阔华丽，但无一不彰显着森严的等级差异与金钱的冰冷。 伯朗星同样繁华，街道上灯火通明。这里的街道纵横交错，窄小肮脏，不时会发生堵塞事件，人们的吆喝声嘈杂如蝇。 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这是温思渺过去很少见到的场面。 她像一个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露出了少见的好奇心，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兴趣。 宋之怀跟在她的身边，表现出了十足的纵容，陪她逛完了一整条街。 然后带着她来到了这座城市的中心。 那是一连片高耸入云的建筑。 前半部分呈现立体星球的形象，每一条线都连接着不同的区域，无数人在轨道上穿行。 耀眼的灯光将人脸照得明暗交替，男男女女在这里狂欢。 宋之怀拉着她走了进去。 这里情侣很多，有时还能撞见激吻现场，但是颜值气质都高成这样的情侣实在少见。 男人高大俊美，少女元气乖巧，怎么看都像是从未涉足尘世的小白兔。 不光是温思渺觉得这样打量的目光不舒服，宋之怀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步。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口罩，把小姑娘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那些多余的目光立刻消失了，更多地集中在了宋之怀自己身上。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之怀失笑，把另外一只口罩放在她的掌心，“你来。” 温思渺本欲踮脚，他却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俯下身，把脸凑了过来。 她的心一软，略是僵硬地帮宋之怀戴上了口罩。 口罩遮住了她绯色的脸。 宋之怀不经意间露出几分遗憾：“原来只是戴口罩。” 温思渺：“你闭嘴！” 更遗憾了。 宋之怀乖乖地闭上了嘴。 他继续带着小姑娘穿行，走了没一会儿，身边的人耐不住疑惑，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宋之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闭嘴了。” 温思渺：“……” 幼不幼稚啊。 她一脸无语，还是接了他的话，“现在允许你说话。” 他又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问：“想不想试试sss级觉醒者的实力？” 温思渺体质特殊，在现实里，她无法完成体能上的战斗。 但她有一个优势，她拥有强大的精神力。 宋之怀倒也没有什么把她训练成战士的意思，就是纯粹地看她感兴趣，所以带她来看一看。 想让她感受这个世界，从现实着手当然不行，但从其他方面，有一个好去处。 ——虚拟竞技场。 精神力占主导地位的战场。 昨天忘记说了，四月快乐=3=我最喜欢四月和春天啦！ 晚上我去杭州玩，今晚零点和明天中午的更新不一定能准时写出来，我尽量写，有事的话会在评论里通知，如果欠了更新后天之内会补上哒！ 转眼又是小长假了，祝大家放假愉快=3= 第569章 AI管家（11） 宋之怀在被制造出来之前，原本的设定是个战斗型机器人。 之后，看见逐渐成长的温思渺，国王这才改变了主意。 这一招叫软硬兼施。 既用强硬的手段套着她，又给她安排英俊体贴的机器人管家，给她人间的真情与温暖。 但又作为一枚定时炸弹，如有意外，他就会变为对温思渺最有威胁的人。 早在进入中转站的时候，宋之怀就收到来自王室的信号了。 他不急不缓，压下那些不受控制控制的冲动。 但单靠他的自我意识，无法根除隐患。 这是机器人的身体，若是他们安排他自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不过，宋之怀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 觉醒情感之类的解释，半真半假，这是宋之怀的灵感来源。 他没有办法摆脱脑内芯片对他的桎梏，却可以借助小姑娘的精神力。 在这个虚拟竞技场。 宋之怀脑海里转过很多念头，很快就有了一套详细的方案。 宋之怀心里在想什么，温思渺自然是不清楚的。 她被宋之怀牵着走，男人的办事效率如他表现出来的性格一样干净利落，带着她顺利注册账号办理身份证明。 忽然，宋之怀转过头，问她：“填个昵称？” 温思渺看着屏幕。 两个人的信息同时出现在注册页面上，宋之怀那栏填的是「予怀」。 他好像一直都用这个名字。 从前是作为微信名，现在是作为用户名。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温思渺本来想填「渺渺」的，又觉得这名字与予怀放在一起莫名暧昧，于是填了个「怀予」。 宋之怀笑出了声。 他问：“连名字都不想？” 温思渺的语气很正经：“我觉得这个就很好。” 宋之怀没有忍住，摸了一下她的头。 他的小姑娘太可爱了，真是让人怎么也看不够。一见她假意正经，他就想逗她，看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到底还是选择了安静。 注册成功后，机器会发放相应的虚拟名牌，录入到终端里，算是完成了身份认证。 宋之怀直接拉着温思渺开了个包厢，进游戏舱。 温思渺抚摸着这个游戏舱，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 可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类似游戏舱的娱乐设施，从前经历的那些世界也达不到如此这般的科技高度。 她在哪里见过这游戏舱？ 温思渺百思不得其解。 身体却是做出了下意识的举动，不经宋之怀提示，已经轻车熟路地躺下，戴上头盔，将终端与游戏舱连接。 面前的场景忽然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个虚拟页面，有功能各异、外形不同的机甲供她选择。 宋之怀开的是双人训练室，虚拟设施模拟出训练室的场景，只有他们二人。 他站在了温思渺的身后，手从后绕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温思渺本在看使用演示说明，手腕上忽然传来触感，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 游戏舱做得很仿真，能模拟人的五感。以至于，没有体温的机器人宋之怀，在进入游戏之后，拥有了正常人的温度。 炙热滚烫，像他的内心一样。 他问：“怎么在走神？” 温思渺的目光仓皇：“看、看说明书……” 宋之怀道：“没必要。” 他脑海里的那些数据，比任何一份说明书都要丰富切实。 “你是精神型，体能只是锦上添花的辅助。听我说，我教你怎么使用精神力。” “放松。”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也许是在游戏里赋予了「人」的色彩，话里有着明显的温柔，如溺人的汪洋大海。 温思渺渐渐被他吸引，跟着他的思维向前走。 …… 恍惚间，她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云雾缭绕，重门掩映，沿着汉白玉的台阶一路向上，说一声云端仙境也不为过。 顺着目光一路前行，她坐了下来，身后的怀抱浸着淡淡的冷香，像雾气一样缭绕在梦里。 那人握着她的手，温声问：“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么？”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人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大掌裹着她的手，握住了毛笔。 他蘸了墨，就着温思渺的手，一笔一画，耐心地写下她的大名—— 温柔的声音犹在耳畔。 “温、思、渺。” 门外似乎有人在唤：“帝君！您今儿有空没？快来看看这折子！” 身后的人没有回头，语气充满不耐，全然没了在她面前的温柔耐心：“没空，滚。” 温思渺自己也忍不住甜甜地笑了起来。 帝君…… 帝君？ …… 温思渺与宋之怀失踪，国王秘密将搜索的消息发给了全宇宙。 没过多久，科尔多中转站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前两天拍卖场上流入了一台机甲，拍出了天价。 机甲是全宇宙限量，还可以进行专属绑定，不论材料还是配置都是宇宙顶尖。 被抢救回来的卡姆公爵刚刚苏醒，听见这条消息，再度晕了过去。 什么全宇宙限量，这是当年国王为了奖赏他的战功特意为他打造的！ 他们偷走机甲不说，居然转手把它给卖了！ 国王的关注点自然与卡姆公爵不同。 他沉着脸问：“他们之后去了哪里？” 传话的人摇头，“这属于顾客隐私，拍卖行也无权得知。他们把驻留痕迹都删除了。” 国王冷笑一声。 他们要逃，痕迹当然能删得干干净净。 起初制造宋之怀的时候，就在他脑内留下了权限，他可以轻松地打开每一道加了密的网络。 没想到到头来，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被王宫的人焦头烂额地寻找的温思渺与宋之怀，还泡在游戏舱里。 美食佳肴是上流贵族才有资格享受的东西，这个时代的大多人都以营养液为生活必需品。一支营养剂下去，几天几夜也不会感到饥饿。 所以两人就一直没下线。 接连几天的教导，温思渺很快就掌握了操控精神力的技巧，她愈加觉得这种方法十分熟悉。 宋之怀只是微笑，却没有作过多解释。 下章我尽量准时更，中午没等到就晚上十二点再来—— 第570章 AI管家（12） 事实上，尽管宋之怀自诩已经掌握了大多数记忆。但是，有关寻找灵魂碎片之前的时光依旧一片模糊。 那些犹如修仙一样的心法。于他而言，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本能。他似乎完全不用学，就掌握了这些知识。 要么是机器人身体自带的记忆，要么是小世界里的记忆，要么就是…… 那些只有在找全记忆碎片以后，才会逐渐显露真相的「前世」。 他有意把训练精神力往修习心法方面引导。小姑娘从前是学这些的，或许对恢复她的记忆有帮助。 见她频频走神，应该是他的方法有了效果。只是不知道……零碎的记忆那么多，小姑娘究竟想起了多少。 宋之怀的心忽然微微一跳。 一行字浮现在他的脑海。 【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铺天盖地般在脑海里奔涌，几乎要剥夺他的意识。 暗处，宋之怀的手悄然紧握成拳。 温思渺还在尝试用精神力调开机甲放出战斗技能，冷不丁地，腰上一紧。 他的吻来势汹汹，几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温思渺的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的时候差点窒息，艰难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语气恼怒：“宋之怀你干什么！” 他却什么也没有说，作势又吻上来。 温思渺伸手挡住唇，把他的脸推开，严肃地说道：“宋之怀，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不可以随便亲我——” 一抬头却发现宋之怀眼尾微红，漆黑的瞳孔里情绪翻涌，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看上去危险极了。 她讷讷道：“宋之怀……” 他怎么了？ 宋之怀听出了她的疑惑，却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斗争，一个叫嚣着杀了她，一个冷漠地说滚。 然后又多了一个声音，小姑娘认真地告诉他：“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 宋之怀都要被她气笑了。 就当是为了乱说话次数太多而付出的代价吧。 生气过后，脑海里那些意图控制他的声音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没有一种声音能像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一样轻易牵动着他的情绪。 他忽然捧起温思渺的脸，很是温柔地问她：“哪种关系？” 他一开口，温思渺才惊觉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仿佛刻意压抑着什么，尾音还在微微颤抖。 她的心跳得很快，心底涌现一种莫名的慌张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她艰难地辩解，声音很小很小，“就是，不能随便亲我的关系。” “我没有随便亲你……”宋之怀理直气壮，“我是有理由的，因为我想亲。” 温思渺：“……” 不如不说。 她心里那一点点内疚又被宋之怀自己打散了。 她欲言又止，宋之怀捏了捏她的脸，先她一步说道：“我知道，在人类社会，只有亲密的恋人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一直以为……”他笑了起来，“殿下邀请我私奔，是想和我做亲密的恋人。” “也许是我误解了。” 说罢，他很绅士地抽回了手，手腕上却蓦地一紧。 小姑娘拉着他，眼睛红红的：“我、我没有……” 在她心里，他早就是她的宋之怀了。 到底不能把人逼太狠，宋之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一句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小姑娘已经红着眼睛开口：“我！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能随便亲我！又不是、又不是不让你亲……”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 红着脸的模样实在惹人怜，宋之怀到底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些不受控制的感觉统统被抛之脑后。 “渺渺说得是。”他道。 她果然是他唯一的解药。 之后宋之怀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只是继续教温思渺如何使用精神力。 温思渺扁扁嘴，虽是做着她要做的事，却总觉得有几分委屈。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当时……当时她明明都说得这么开了，宋之怀怎么不亲上来QAQ； 好讨厌…… 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这轮训练结束，温思渺的脑子混混沌沌的，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思考宋之怀的事情了。 她无力地趴在主控板上，说：“我困了。” 宋之怀向来不逼迫她做什么。他其实早就想喊停了，只不过小姑娘和自己较着劲，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他这才没有多说。 这会儿怎么又不想继续了？ 他摸摸小姑娘的头发，道：“下线吧，我们回家。” 早在温思渺做精神力训练的时候，宋之怀已经利用闲暇时间把其他事都搞定了。 比如，置办一套起居室。 两人退出游戏，温思渺赖在游戏舱里不愿动，宋之怀把人捞了起来，抱进了飞船。 路人艳羡嫉妒的目光都快把温思渺淹没了。 温思渺把头埋在宋之怀的胸口，依然板着脸，却止不住心里那一点点甜。 上了飞船，宋之怀开了自动驾驶，坐在驾驶座的沙发上，也没放下温思渺，就让小姑娘顺势坐在他的腿上。 小姑娘当真是累了，眯着眼睛打哈欠，一揉，眼尾也湿漉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宋之怀道：“快到家了，要去床上睡一会儿么？” 小姑娘摇摇头，意外的黏人，还有几分赌气的成分。 宋之怀一下子没想出来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毕竟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做了太多，他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哪件惹恼了她。 这个时候，小姑娘自己幽幽地开口了：“宋之怀。” “我在。” “你之前在游戏舱上……”她的脸又开始红，却努力摆出那副谈正事的表情，“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亲我？”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系统对她的告诫。 小心宋之怀。 他是王室制造出来的机器人。 “因为王室给我传递信息，让我杀你……”宋之怀倒是很实在，“我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然后发现亲你就可以了。” 温思渺：“……” 江鉴生：谢邀，姓宋的你当我不存在吗？ 我回来啦！！好累QAQ恢复正常更新！ 晚安…… 第571章 AI管家（完） 温思渺被宋之怀这一发言打得猝不及防。 他不是很会说话么？怎么突然开始打直球了？ 她捂着脸，连话都不会说了，只好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宋之怀，一脸「你认真点别开玩笑了」。 宋之怀习惯了她的沉默，倒是懂她的心思，揉了两把她的头发，这才说道：“渺渺，我不开玩笑。” 温思渺：“？” “事实上……”宋之怀道，“王室这段时间应该都在找我们。” 他说得轻描淡写，甚至笑起来：“也许我们的住处已经被发现了，一开门就能碰到军队。” 温思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思渺猛地反应过来，宋之怀这个机器人就是颗炸弹。 王室那边应该可以定位他吧？ 虽然伯朗星不属于帝星的管辖范围，但是依靠帝星的能力，在伯朗星上找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温思渺从不觉得他们私奔可以直接甩开王室，早晚有一天都要对上的。 宋之怀的手段很完美，但是再完美也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 拖延什么时间呢？ 给温思渺足够的时间。 “我之前还在担心，如果到时候和王室正面对上，他们逼我伤害渺渺怎么办？” 他弯下腰，轻轻亲了亲她的脸，“我一开始的想法是让你用精神力控制我……现在觉得，渺渺说一声喜欢我，我大概会为你豁出性命。” 虽然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佻与戏谑，话里话外字字都有调戏之感，温思渺却不似以往那样恼怒。 她怔怔地看着宋之怀。 他这是，在表白吗？ 那双桃花眼弯起来，“渺渺怎么看着我？是想我亲你吗？” 他以为小姑娘该像往常一样，害羞地推开他，却不曾想，小姑娘点了点头，很轻、很轻地说道：“想。” 然后回家的时间就耽误了很久很久。 这具身体太娇弱了，不仅差点喘不上气，还腿软到走不了路，温思渺没辙了，只好抱着宋之怀的脖子哼哼唧唧，有气无力地说道：“都怪你！” 她是想睡觉的，这会儿困意都没了，睡什么睡啊。 宋之怀把她抱下飞船，从善如流道：“怪我。” 屏幕外的江鉴生简直没眼看。 宝贝徒弟你倒是硬气一点啊！怎么就这么轻易被宋之怀拿下了呢！ 啊啊啊气死他了！ 江鉴生觉得他就该听宋之怀的话，乖乖到策划部上班，也不至于看到这些东西。 他决定了，他不要当这个系统了，他在游戏世界打不过宋之怀。 不过没关系，等他宝贝徒弟醒了，他再教育她也不迟。 宋之怀推开了门。 客厅里，一排军队亮出武器，齐刷刷地指着二人。 国王从队伍后方走来，笑容冷中带讽：“渺渺，别告诉我，你喜欢这个机器人。” 温思渺：“……” 她的睡意彻底没了。 宋之怀这个乌鸦嘴！！ 来得这么快，连给她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真是让人心累。 她挣脱宋之怀的怀抱，站在他的身边。 宋之怀转为牵住她的手。 看见二人的举动，国王的眼里讽意更甚，语气却颇为温柔：“渺渺，我不知道是谁怂恿你做这些事，但现在跟我回去，我可以原谅你，不然……” 他的话没有说全，威胁之意却很明显。 温思渺没说话。 国王的头一转，看向宋之怀。 宋之怀松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的手心心陡然生出一道光刃。 “不然……”国王微笑道，“你要知道，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回到王宫，才是你真实的生活。” 温思渺在回忆宋之怀教她的方法。 她的精神力浩瀚如海，非一般人所能相比。丝丝缕缕的精神力像雨点般落下，侵入宋之怀的桃花眼。 精神力交融，她清晰地感受到宋之怀对她的开放与纵容，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就由她掌控了。 她尝试发出命令：“对国王说：醒醒。” 身边的宋之怀笑起来，手中的光刃直逼国王，淡淡道：“您该醒醒了。” 温思渺震惊：这个还会自己加戏吗？果然不愧是宋之怀，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加戏。 国王比她更震惊。 他一脸的不可思议：“宋之怀，你……” 温思渺：“揍他。” 宋之怀手中的光刃蓦地伸长，几乎抵住国王的咽喉。 那些士兵先是按捺不住，齐齐冲了上来，然而他们根本就不是宋之怀的对手。 起初制造出宋之怀，就是怀着「星际最强大的战斗机器人」的心思去的，谁会知道到头来居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些士兵意图对温思渺出手，然而温思渺用精神力给自己凝聚了一个光罩，把自己划到安全的范围内。 眼下一片混乱，国王才止不住地冷笑：“我还以为是你被001控制……难怪001会跟你走，是你控制了001？” 温思渺轻哼一声。 怎么着，还不允许她男朋友宠她啊？ 她懒得搭理国王，直接给宋之怀下命令：“解决他。” 无需她刻意指示，这本就是宋之怀的目标。 炮火将客厅的地板炸得焦黑，四处烟雾滚滚，火星点燃了国王的衣角，士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宋之怀的光刃穿越重重阻碍，尖端抵着国王的咽喉。 原本得手不会这么轻易。 奈何国王根本没把温思渺当敌人，连武器都不带——他总以为，宋之怀是他最大的武器。 毕竟他是靠宋之怀「传递」的信号找过来的。 哪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国王瞪大了眼，奈何双手被束，只有不住地大喊：“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温思渺淡淡道：“当年你灭我族人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 换来的是国王更大的震惊：“你、你居然知道……” 温思渺当然知道。 这具身体也很清醒。 从前不过是碍于现实条件，什么也做不了罢了。 但是国王等不到回复了。 躯体缓缓倒地，宋之怀收回带血的刀刃，下意识后退两步：“有点脏……渺渺，我们回飞船再说。” 怀里蓦地一重。 他心尖尖上的小姑娘撞进来，对他说：“宋之怀，我好喜欢你。” 第572章 妖界至尊（1） 世界塌陷的时候，周围一片混沌。 温思渺已经熟悉了，这是任务完成的意思。 可她依然感到一头雾水。 因为宋之怀杀了国王，所以她「摆脱嫁给公爵的命运」才算彻底完成？ 可杀的明明是国王，公爵又没出问题，谁能保证之后公爵不会再逼嫁？ 这么一想，反倒是那个「攻略男神」更有逻辑。 因为她和宋之怀互诉心意，所以这个世界完成了。 不仅是这一次，以往每一次，都是停止在「她与宋之怀互诉心意」这个环节上。 心里一旦出现了疑惑，便会自然而然地觉得，一切都是漏洞。 系统很有可能在骗她。 可它说这些话，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无非是从攻略型转为事业型，它想培养她？ 怎么搞的它跟她家长似的。 那会儿在校园世界，班长跟她说她爹总疑神疑鬼地防她早恋，那架势跟这系统一样一样的。 难以理解。 温思渺还是很困，她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手撞到了硬物。 她一下子醒了。 头上戴着头盔，遮住了眼睛。 温思渺很茫然，上个世界不是结束了吗？不对，她早就和宋之怀从游戏舱出来了啊！ 怎么还躺在游戏舱里？ 她的心凉了半截——不会是他们根本就没脱离游戏，刚刚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要不然就是这个世界也是星际世界？ 她皱皱眉，在脑海里寻找多出来的记忆。 一点点，不明显。 与其说是多出来的记忆，不如说是在新的记忆覆盖之前，她早就拥有这些记忆了。 她是这个星际世界的原住民，试管婴儿，享受着政府福利。 偶然打了一款游戏，成为唯一一个获得该npc好感的人。之后受游戏公司之托，去唤醒游戏公司的老板。 ——宋之怀。 这是系统所说，她丢失的那些记忆？ 温思渺忽然觉得一阵尴尬。 人家拜托她去叫醒她老板，她好像……把人给泡了？ 温思渺心里酸涩涩的，不情不愿地摘下头盔，走出舱门。 只要他们老板没醒，她还可以在下个世界遇到他…… 然后她就听见了说话声。 “宋之怀你要不要脸！你又泡我徒弟！” 温思渺：“……” 泡宋之怀的好像是她，以及徒弟是什么意思？这人是谁？ 而后就是宋之怀的声音。 “我并没有……”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便被另外一个男人惊喜的声音打断：“渺渺你醒了？！” 宋之怀也看了过来。 温思渺别开脸，避开他的目光，客客气气地说道：“宋先生。” 啊啊啊，好尴尬，他还记得多少？他知道她是一不小心把他泡了吗？ 可她不是故意的啊，每个世界都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宋之怀：“……” 宋先生？ 他的目光沉了沉：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醒了，却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事情？ 或者说，她可能记得他们之间的事，独独忘了他们的感情。 便听见小姑娘慌慌张张地解释：“宋先生，抱歉，我不是有意……是受贵公司委托才进入游戏的……” 宋之怀大概知道她记起些什么了，气得笑了出来。 他心里迅速有了对策，很快恢复了平静，问她：“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温思渺怔了怔。 宋之怀温温柔柔地笑着，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我好像不记得小世界发生的事情了，只知道你叫渺渺，我是做了对你不好的事情吗？” 意图说话的江鉴生被他投以警告般的暗示，吓得都没敢出声了。 温思渺有片刻的失神。 他……他不记得小世界里发生的事，只记得她的名字。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 可他们才刚刚确定关系……她还没有正式答应呢…… 温思渺的心里空落落的，眼睛红了一圈，扁扁嘴说道：“没有，是我自己的事。既然宋先生醒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手被身后的男人握住。他的力道很轻，动作也很绅士，“不要走。” 温思渺想起了那个西幻世界的小黑龙。 也是这样，眼神湿漉漉的，可爱又可怜。 “我虽然苏醒了，但还有很多记忆留在那个游戏世界……”他耐心地解释，“可能还要再拜托你了。” 那双桃花眼看过来，盛着似水的柔情：“好不好？渺渺。” 温思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下的了。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游戏舱里，对方正温柔地帮她戴头盔。 ……也好。 温思渺想，也许再过几个游戏世界，宋之怀就都想起来了。 她这样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哄好，宋之怀转过身，脸色依然很沉。 人虽然醒了，但只有星际世界——只有他为她制造的这具身体的记忆。 江鉴生忧心忡忡，眼下也顾不得宋之怀又睁眼骗小姑娘了，一脸烦躁：“怎么办啊？” “继续……”宋之怀淡声道，“她醒了，这样就很好。” 他可以直接说自己都记得，然而现实世界的小姑娘与他不熟，对他心怀戒备，贸然承认只会吓跑了她。 只有等全部的灵魂碎片找齐了，小姑娘才有可能恢复全部的记忆。 他注视着游戏舱所在的方向，安慰自己，这样就很好。 这样就很好。 他要慢慢来，慢慢来，总会等到小姑娘爱上所有的他的那一天。 宋之怀这个样子，看得江鉴生都心疼了，感觉自己像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他决定对宋之怀好一点。 察觉到江鉴生的眼神不对劲，宋之怀瞥了他一眼。 江鉴生立刻站直了，紧绷着脊背，“我不捣乱我不捣乱！你看我上个世界不是挺安静的吗？” 宋之怀：“我又没绑定你，怎么知道你安不安静？” 江鉴生：“……” 他委委屈屈：“我走行了吧？我去策划部打工！” 宋之怀颔首：“早该如此。” 江鉴生：“……” 他同情个啥啊。 人家需要他同情吗？ 怎么感觉这回是自己被坑了？ 咦，还以为这章能写到新世界呢，看来得下章了。看标题识剧情，玄幻仙侠—— 新文在构思了，还是快穿，我尽量这个月完结这本书的正文，然后找时间把新文开头给写了。 晚安…… 第573章 妖界至尊（2） 温思渺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场景已经与星际世界无关了。 她似乎身处于洞穴之中。 她坐在地上，身后是冷冰冰的石壁，长着些许青苔，四周空旷无人。 一行行字浮现在她面前： 【攻略男神（5/10）已完成。】 【本世界任务：攻略男神（6/10）】 果然这才是那个真系统。 至于一直和自己对话的，是工作人员吧？ 温思渺沉思，那会儿宋之怀身边好像还站了个人，但她满脑子都是宋之怀，并没有注意到那个人是谁。 好像是个跟宋之怀身形相仿的男人？ 应该不太重要，没注意到就没注意到吧。 唉，她好困呀。 温思渺打了个呵欠，翻了翻记忆。 上个世界连着几天没有休息，之后无缝切换下一个世界，她真的好想睡一觉再说。 先看看这是个什么场景吧。 这个世界，像是那些小说影视剧里所描述的「修仙」世界。 她是天音门门主的弟子，原本作为门主的亲传弟子，她应该有着极高的地位以及威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沦落到一个小洞天里，身边连能帮忙的人都没有。 因为她有一个姐姐。 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女，长相明艳，天资聪颖，处处都是门派拔尖，自然众所瞩目。 当年门主收弟子，原本只是看中了她的姐姐，见她还有个妹妹，猜测妹妹应该与姐姐一样聪明，便一并收下了。 哪知姐姐越飞越高，妹妹呆笨木讷，平时连话都不会说几句，最后沦为了姐姐的陪衬。 姐姐有一种天赋，但凡她出现的地方，所有人都会向着她，而那些恶意，便尽数归了温思渺。 好比现在，分明是门派一众弟子来这个秘境，他们一群人跟着姐姐温相宜去了大洞天，随便找了个小洞天把她丢下了，又有意触发了阵法，把她困在了这里，她连出都出不去。 温思渺皱皱眉。 人类的世界真复杂，每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好好修炼不好吗？ 修炼得好受人瞩目没什么问题，怎么还看不惯修炼得不好的，这不是找茬么？ 无趣…… 没有得到休息，又碰上宋之怀这样的事，她心里烦闷得不行。 估算着他们也没准备把她带回去，温思渺调整了一下姿势，决定先休息一会儿再看看怎么破这阵法。 说来也奇怪。她来自仙界，对修仙世界亲切倒也正常。只是她过去从未接触过什么心法符阵，一到这个世界，就全涌现出来了。 看来这具身体也不算差，只是在姐姐的光芒与恶意挑衅之下，被掩盖了。 她掐了个诀，算好了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先把现实世界的宋之怀放一放。 至少，在这些小世界……宋之怀是属于她的。 温相宜一剑挑开那些张牙舞爪的藤蔓。 她的剑唤作冰玉，清澈透亮，有着冰肌玉骨的美丽，是结丹那年师尊花了大量心血为她锻造的，象征着师尊对她的宠爱，以及她门主亲传弟子的身份。 现在，她的心情很好。 温相宜本不是温相宜，而是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意外穿进了这本仙侠甜宠文，男主叫宋之怀，女主叫温思渺，她则是温思渺的亲生姐姐。 在那本小说里，宋之怀是妖界的至尊，因闭关受了重伤，化作本体帝锦蛇，藏匿于这个秘境。 温思渺与一众弟子来到这里，险些被他设下的阵法所伤，破阵之后发现了重伤的帝锦蛇，将它救下，养在身边。 朝夕相处间，宋之怀对这个乖巧灵动的小姑娘心生好感，步步为营诱她沦陷，剧情甜宠苏爽，看得人少女心满满。 然而，她是那本书中的恶毒女配，女主的姐姐，他们相爱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她无意中撞见了宋之怀化作人形的模样，一见倾心，此后作了很多死意图拆散男女主，当然每次都没有成功，最后死在了一处秘境里，尸骨无存。 温相宜知道剧情，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老天待她不薄，她穿越过来之后，意外点亮了金手指——那些人对她有多大善意，对温思渺就有多大恶意，她可以把那些旁人对她的好感转换。 所以她费尽心思去与温思渺身边的人搞好关系，抢了她的团宠身份，抢了她的师尊与冰玉剑，坐实了真正的万人迷身份。 现在，她才是那个带着众弟子前来秘境的女主，温思渺早就被甩开了。 她要去偶遇男主宋之怀了。 一想到文中那些描写，本就对宋之怀有好感的温相宜心脏狂跳，恨不得现在就快进到这本书的结局章，和他开启甜蜜日常。 她觉得温思渺根本不配拥有这些。 温思渺性格懒散，修炼全靠脑子好，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众人的宠爱和宋之怀的爱。 她温相宜明明天赋更高，却只能做个恶毒女配，凭什么？ 她偏要抢走温思渺的人生，抢走温思渺的男人，让她试试做恶毒女配的感觉。 温相宜勾起了嘴角，循着记忆开路。 按照原剧情，她马上就可以找到帝锦蛇设下的法阵，就可以见到男主宋之怀了…… …… 周围的动静唤醒了温思渺。 她揉了揉眼睛，环视四周，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设的时间，起床气这才散了大半。 说什么都不能跟自己过不去，这也没办法。 她睡得很沉，中途没有人打扰，平平稳稳睡了整整一个时辰，因此现在她的精神很好。 温思渺起身，慢悠悠地理了理垂在额前的鬓发，准备瞧瞧那个困住她的法阵长什么样。 她没走出几步，身形一僵。 她刚刚好像差点踩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滑滑的。 洞穴之中能有什么呢？ 温思渺像大部分人一样，对蛇鼠虫蚁一类的生物有着本能的恐惧。 她的心跳得飞快，低下头，果然在脚边看见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细细软软，金色的竖瞳睁开，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是蛇…… 温思渺差点尖叫出声。 眼前却多了条消息： 【目标人物已出现。】 渺渺（系统提示前）：啊啊啊有蛇！！ 系统提示后：咦是我男朋友？那没事了。 第574章 妖界至尊（3） 目标人物？ 宋、宋之怀？ 温思渺一脸惊愕。 那蛇虽细小，动作却是很快，缠绕在她的脚腕上，冰凉的皮肤紧贴着她，惹得她背后泛起阵阵战栗。 她「嘶」了一声，撩起裙摆，把那作乱的小蛇打下来。 它却寻着机会，沿着她的指尖窜上她的手腕。 温思渺整个人都不好了。 紧接着，她的耳边响起一道低沉清冷的男声：“真凶。就这么欢迎男朋友？” 温思渺：“？？” 宋之怀？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缠在她手腕上的这条小白蛇。 那蛇虽然有着白色的皮肤，然而流动的纹路是金色的，增添几分贵气，便连竖瞳也是金色的。此刻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安安静静，像个装饰物。 她又听见了宋之怀的声音：“吓着她了？怎么没反应？” 温思渺却在想，这是宋之怀在说话，还是他的内心所想？ 若是听他这么说，那他这个世界……是有之前的记忆的？ 那前几个世界呢？ 还有刚才，刚才在实验室里，他为什么不和她相认？ 她扁扁嘴，考虑到自己跟现在的宋之怀没法交流，干脆当它不存在。 她的皮肤一寒。 那缠绕在她手腕上的小蛇，伸出猩红的蛇信子，很轻很轻地舔了她一下。 冰凉的感觉从手腕向全身蔓延，温思渺一个激灵，腿也跟着发软。 「唔。」她听见宋之怀说，“这样也不行么？难道要爬到她脖子上？” 温思渺：“……” 原来他们相处的时候，宋之怀脑子里都在想这种东西么…… 她生气地撩开袖子，把缠在她手腕上的蛇扒拉了下来。 那条蛇倒是乖巧，在她手心里蜷成一团。 【她想做什么？好可惜，这具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温思渺：“……” 她很快给出了答案。 她开始念咒。 词句宋之怀很熟悉，他「嘶嘶」地吐着信子，飞快地爬回了她的手腕，绕了一圈，变成一只透亮的玉镯。 【变成蛇也要给我施禁言咒？这小姑娘，白疼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温思渺的咒念到一半，小蛇已经变成镯子了，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这回她是完全无话可说了。 宋之怀…… 不愧是你。 她认认真真地开始扒镯子，镯子牢牢卡在她的手腕上，纹丝不动，怎么也扒不下来。 许久之后，温思渺放弃了。 这镯子倒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手腕上了，虽是有些重量，时间久了也算习惯，就是看着心累。 不过，这会儿宋之怀变成了镯子，安静了不少，心里也没乱想了。 没想到宋之怀变成人的时候很吵，现在不会说话了，心声更吵了。 温思渺觉得，她要为宋之怀研究一种全身禁言咒。 他就适合当个没有嘴的人。 宋之怀安静下来，温思渺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破解门口的法阵上。 说来也是神奇，她在脑海中推演阵法，寻着记忆画了几个符号，那法阵便被破开了，没有任何难度。 若是解开得如此轻易，这具身体能被困在小洞天这么久？ 这些技巧从何而来？她自己的记忆吗？ 可她不是生活在星际世界吗？ 有了之前那段插曲，温思渺的记忆已经逐渐清晰明朗了，也知道她是个学生，目前在放暑假，这才有时间来游戏公司。 那个时代，别说是修仙了，就连通用的手写文字几乎都不再流行。 科技达到那个阶段，人们都不用书写，用脑子想一想就能打字了。 她心不在焉，幸好前方只有一条路，径直向前走就行。那条蛇安安静静地在她手腕上扮演一只镯子，听不见宋之怀的声音，她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四处藤蔓丛生，张牙舞爪，仿佛活物。只是见了她，纷纷向两侧后退，似乎不愿意伤害她。 紧接着，眼前闪过冰蓝色的光芒，一簇藤蔓被齐根斩断，落了一地浓黑的汁水。 温思渺皱了皱眉。 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手持冰玉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当真是居高临下——她穿着法袍，不染一丝杂质，连头顶的簪子都绾得整整齐齐。 反观温思渺，衣角被路边的石头藤蔓划破了好几个洞，头发披散，脸也灰扑扑的，堪称一身狼狈，只有那双杏眼依旧明亮有神。 少女身后那群人也个个光鲜亮丽，如她一般，轻蔑地看了过来。 些许记忆涌了上来。 温思渺忽然想起，这是这具身体的姐姐，温相宜。 说是姐姐，倒也不是一母同胞，而是同父异母。在凡间的时候，两人同出于温家，温父在外的风流债很多，家中子嗣不少，只是最后只有温思渺与温相宜二人活着逃了出来，被仙门收为弟子。 所以当时她们的感情并不深，什么姐妹情深，都是装出来的。 说起来，那会儿仙人意欲收徒，也是被温相宜所表现的「姐妹情深」所打动，这才破格收了二人。 虽然收温思渺是顺带，但是没了温思渺，温相宜也不见得能进天音门。 温相宜见了她，先是面露诧异，而后惊喜地说道：“思渺，你怎么在这里？你走丢之后，我们找你很久了！” 她一释放善意，便自动转化为恶念，身后的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起来：“都说了跟紧队伍不要乱跑，温师妹，你就不能让师姐省点心吗？” “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都是因为你，连带我们一块被拖累了。” 温思渺简直莫名其妙。 丢下她的是他们，现在又装出样子给谁看？ 她懒得同他们计较，便道：“哦，那你们继续办事吧。” 温相宜尴尬不已。 她当然巴不得把温思渺丢下，可她能丢吗？ 这可是女主！但凡有剧情的地方，一定有她出现，她想丢都丢不了！ 她解释道：“思渺，我知晓你对我们有怨，可我们当真不是故意的……是你被阵法所困，我们无法破解那阵法……” 不经意间，她瞥到了温思渺手腕上的玉镯。 她大为吃惊：这不是男主吗？！ 小宋：想不到吧，我自己送上门了。 最近在准备昆曲博物馆志愿者的面试，补了很多有关昆曲乃至戏曲文化的文学作品和纪录片，《牡丹亭》《桃花扇》《长生殿》美到让我毫不犹豫地丢下了看一半的中古史_（:_」∠）_结果就是面试稿子没准备好，先有了民国文的构思（捂脸），在考虑要不要在这篇文写给大家看看。 放的话要么是下个世界要么是番外（不出意外下个世界是最后一个快穿世界）。 但故事的设定有点不符合快穿，放正文可能会打乱整体的节奏，大家觉得是正文写还是番外写呢？ 第575章 妖界至尊（4） 温相宜惊呆了。 那段剧情她记得。男女主初见的时候，就是女主捡了重伤的男主，男主因重伤无力支撑起蛇的躯体，就化为了玉镯戴在她手腕上，跟着她出去了。 可她明明支开了女主，带队寻找小洞天的也是她，怎么还是没法阻止男女主的初遇？ 见小姑娘懒洋洋的，一脸困倦，似乎不大愿意理她，她只好堆着笑，状若无意地问道：“思渺，你手上的镯子是怎么回事？我之前没见你戴过啊。” 小姑娘语气淡淡：“是吗？我戴很久了，你不记得了吧。” 这她说的可是实话。 好几个世界，她都是戴着这镯子的，也算是跟它有段交情了。 两人这样僵着，温相宜身后的弟子看不惯了，出来帮她说话：“什么镯子不镯子的，你又没有法器，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师姐只是关心你，你语气这么冲做什么？” 温思渺才懒得理他们呢，转身就走，却被温相宜拉住。 温相宜换上营业式的笑容，道：“思渺……我知道我们把你弄丢，你对我心有怨念，可我们是一门的弟子，同门之中断是没有相残的道理。你归队吧，我们一起走。” 既然不管怎么甩开女主都没法避免原剧情，那干脆就把女主带在身边好了，说不定还能增加和男主相处的机会呢。 温思渺瞥了她一眼。 温相宜脸上带笑，心里却冷汗涔涔：她怎么因为这小姑娘的眼神心虚了？ 温思渺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看着十分无害，对她哪里构得成威胁？ 这样的傻白甜女主，也就只有被男主护着的命了。她就不信没了男主以后，温思渺还能活多久。 而她温相宜，拿的是大爽文女主的剧本，凡事只靠自己，理应活到最后。 温思渺一个人走到了队伍的末端，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手腕上的镯子。 随后就听见心里的轻哼声，沙沙哑哑的，像贴在耳边说话似的，她的脸顿时红了，瞬间抽回了手。 ……这宋之怀！ 不想理他。 前方却是传来动静。 原来是那些藤蔓不知为何发疯似的生长，像鞭笞一样，抽在了那些弟子的身上。 弟子们虽然反应很快，拿武器的拿武器，念咒语的念咒语，却不免被藤蔓伤到。 等走完这条路，他们已经全然不复先前的光鲜亮丽，个个灰头土脸，身上有不少地方都挂了彩，比刚刚的温思渺还要狼狈。 反观温思渺，那些藤蔓虽使他们陷入了混战中，却跟有了意识似的，有意避开了她，甚至护着她不被弟子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仙术给伤到。 宋之怀的心声适时传来：“可惜不能都杀了，叫他们欺负我家渺渺。”她瞥了一眼手腕上的镯子，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忽然想到前几个世界，有一次也是这样，那些人欺负她，宋之怀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却突然消失了，之后那些欺负过她的人纷纷缺课，回家躺着去了。 原来是宋之怀偷偷给她出气。 她的心里甜甜的，像裹了糖霜一样，忍不住摸了摸那只镯子。 这就是有男朋友的感觉吗？ 有点小开心。 【嗯？怎么心情忽然变好了？】 【真好哄。】 温思渺抽回了手。 不，她可难哄了。 宋之怀啧了声：“口嫌体正直。” 温思渺：“……” 求他闭嘴吧。 谁口正体嫌直温思渺不太清楚，反正宋之怀是真的很吵。 她开始尝试像忽略系统的弹幕一样忽略宋之怀的心声。 说起来，有段时间没见到那个系统了……是怕她发现所以没有继续做了吗？ 温思渺茫然地想。 她跟着队伍走，不久之后，他们终于摆脱了那些难缠的藤蔓，抵达了温思渺先前所在的小洞天。 有弟子说道：“我们不是来过这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小洞天他们有印象，说来也心虚，他们就是在这里把温思渺丢下的。 当时温师姐还挺不情不愿，是他们一再怂恿，温师姐才勉强答应。 这可不是他们丢下温思渺，是温思渺走得太慢，又无意触发了阵法。 他们谁也没有破阵的能力，只好先把她丢在一边，去找解决的办法了。 温相宜手持冰玉剑，在入口处徘徊。 那些弟子很熟悉这里，她也如此。 是她暗示那些弟子把温思渺丢在这的，还故意触发了法阵。 现在一回想，原来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男女主的相遇还是她一手促成的。 她状若无意地问温思渺：“思渺，你是从这个方向走的，这阵是你破的？” 原剧情里，这阵当然不是女主破的。 阵法是男主设下的，女主救了他，男主对她亲近，顺手给她解了阵，相当于给予她进入这片秘境的资格。 她可不觉得温思渺能有什么过硬的本事。 果然，便见小姑娘茫然道：“我不知道……我之前一直在昏迷中，醒来后发现这阵法已经被破解了。” 温相宜啧了声，心道果然如此。 她愈加厌烦，提起剑斩断藤蔓，转身道：“走吧。” 他们来这里，本就是为师尊寻找一味珍稀材料，以供炼丹之用。 材料早就找到了，眼下不过是寻找小洞天的出口。 温相宜是知道出口在哪的。只是自己留有私心，想和男主来个偶遇，这才带着一群人在小洞天里乱窜。 哪知道还是被温思渺抢了先。 她烦躁不已，懒得在这停留，带他们走向了通往出口的路。 面前白光一闪。 再一睁眼，身处之地已经不是小洞天，而是熟悉的秘境入口。 其余的弟子在门口等候，一见他们出来，纷纷来接应。 温相宜很快成了人群的焦点。 温思渺站在一边，感到一阵无聊。 她觉得很奇怪。 在凡间，自己身份不如温相宜，在修仙界，温相宜也是亲传弟子，照理说应该看不上她，为何处处找她的麻烦？ 打压她，温相宜能获得什么好处？ 她心不在焉地把玩玉镯，摸着摸着，手上一紧。 那玉镯不知何时又变回了蛇，尾巴缠上她的小指。 假期结束了_（:_」∠）_； 嘤嘤嘤，不想上学 第576章 妖界至尊（5） 温思渺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那尾巴使坏似的，与她的小指勾勾缠缠，简简单单一个动作，让温思渺闹了个大脸红。 她还气在头上呢，哪知道宋之怀给她来这一出，她根本就招架不住。 “这就害羞了？”她听见男人啧了一声，感叹道，“真可爱。” 温思渺：“……” 求他闭嘴吧。 现在，立刻，马上，闭嘴！ 那边，他们还在讨论秘境一事。 弟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这回多亏了相宜师姐。若不是相宜师姐带路，我们哪里找得到金银草呢？” “相宜师姐对奇门遁甲颇有造诣，那小洞天的路也是相宜师姐带我们找的呢！” “就是啊！虽然中途遇到了很多困难，但好在相宜师姐化险为夷了。” 这回是温相宜的首次历练，所以天音门门主是亲自来的。 他捋着胡须，满意地听着弟子们对温相宜的夸赞，颇有几分与有荣焉之感。 听着听着，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弟子们都把温相宜夸成这样，那她的亲生妹妹呢？ 说起来，她的亲生妹妹在哪里？ 他很快就发现了发呆走神的温思渺。 由于抱有目的，门主的语气难得带有几分和蔼，“思渺，你在秘境里可遇到了什么事？” “我与大家走散了……”温思渺的嗓音不咸不淡，“之后又与大家重逢，才离开秘境的。” 那些弟子紧张地注意着她，莫名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们集体设计温思渺，眼下师尊难得主动开口问她是否遇到了什么事，她居然不趁机告状？ 他们又看过去一眼，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将脸简单地清理过，一张小脸白皙干净，分明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与温相宜风格不同，却比温相宜还要美上几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马上被压下了。 不行不行，那个温思渺怎么能和相宜师姐媲美？相宜师姐才是天音门第一美！ 只是……这一回，看那个小师妹，还挺顺眼的。 察觉到几个弟子的眼神不对，温相宜急忙笑着打圆场，“思渺也很厉害。她当时被困入阵法，我们全都没有头绪，是思渺一个人破了阵走出来的。” 弟子们顿时心想，相宜师姐多善良啊，有这种场合都不邀功，果真是天上的仙女吧。 他们刚才怎么会觉得小师妹顺眼？怕是也被她那张脸蛊惑了心！ 天下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又不能当饭吃，还是人美心善的相宜师姐值得交往。 温相宜这么说，门主倒是没什么意外，淡淡道：“思渺从小对阵法便颇有造诣，那本符箓传，属她背得最熟，区区阵法，并非难事。” 分明是无心的一句夸赞，却是让温相宜尴尬极了。她知道师尊是给温思渺台阶下，可他为什么要对温思渺好？她才是宗门实力最强的弟子，这样的夸赞理应属于她！ 她咬咬牙，压下心中的不甘，挤出甜美的笑容：“师尊说的是。” 大家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温思渺都没大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她把手腕藏进袖子，眼角的余光不时注意袖口，生怕小白蛇露出来。 宋之怀也真是的，好好的当镯子不行吗，变成蛇干嘛，是嫌命太长了？ 一会儿若是被他们发现，要么被带走研究，要么就做成蛇羹了。 唔，她觉得后者是个不错的主意，有一点心动。 宋之怀正毫无心理负担地逗小姑娘玩，欣赏她悄悄脸红的样子，脊背忽然一凉。 【怎么回事？江鉴生又在说我坏话？】 温思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江鉴生？ 那是谁？ 倒是有几分耳熟……是个人名么？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 一行人来到了落脚的客栈歇息。 这场试炼声势浩大，先前那个秘境，只是其中的一环。 从那个秘境出来后，他们稍作休整，便要准备启程，前往下一个地方了。 温思渺换下那身脏兮兮的衣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她终于体会到了修仙世界的好处。只要术法学得好，烧水都不用生火，伸手随意一指，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她靠着浴缸泡澡的时候，那条小白蛇仍挂在她的手腕上，似乎在打瞌睡。 说起来，它已经打了一路的瞌睡了，气息十分微弱，看上去很是虚弱。 温思渺先念了个咒，用水雾把自己遮住，这才把小白蛇从手腕上掰下来。 这会儿小白蛇倒是没反抗，安安静静的，由着她闹。 温思渺却是惊讶。 她把小白蛇捧在掌心，摸了一手的……幽蓝色的血。 它受伤了？！ “我把你送出去，你不要粘着我了……”温思渺很正经，“你跟我一起泡澡，是想被煮熟吗？” 宋之怀：“……” 舒适的温度令他昏昏欲睡，恨不得沉浸在温柔乡里，然后美人就说了这么句冷酷无情的话。 他感叹，“煮熟？一个世界不见，这小姑娘胆子倒是大了。” 温思渺心里的同情一秒就消失了。 【若不是我现在重伤在身，就要振夫纲了。】 他的语气还挺遗憾。 温思渺：“……” 她现在就想掐个火诀，现场把宋之怀做成蛇羹。） 宋之怀也只是心里跑火车，没想到温思渺能听得见他心中所想，便像以往一样贴上来，沿着她的手腕往肩膀上爬。 温思渺想把他抓下来，又听见他道，“是有点难受。这具身体重伤在身，估计要休息一晚上。” 受了重伤啊…… 难怪只是条细细小小的蛇。 温思渺忧心忡忡，她能帮他治疗吗？不过他看上去挺活泼的，不像是需要治疗的样子啊。 她这样想着，门外却有人传音过来，“思渺，师尊在为我们准备补药，你需要些什么吗？” 赫然是温相宜。 温思渺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原本想敷衍两句打发走，脸色却一僵。 宋之怀他……他绕到了她的后颈上！ 她冷漠地传音过去：“我想要蛇羹。” 温相宜：“？” 宋之怀：“？？” 震惊！流落凡间的妖尊竟对小姑娘做出这种事！ 晚安…… 第577章 妖界至尊（6） 温相宜显然也没料到温思渺会这么回答，声音都僵硬了：“蛇、蛇羹？这应该没有……” 温思渺很遗憾：“那好吧。” 宋之怀乖乖地从她后颈处爬了下来，盘在了她的掌心。 温思渺听见他低低地说：“小没良心的。” 哼…… 谁才是没良心的那个啊。 她这样想着，便听见温相宜又问，“思渺，我有些话想与你说，现在方便进来吗？” 温思渺犹豫了一下，从浴桶里起身，心念一动，便有一件衣服从芥子囊里飞出，穿在了她的身上。 她穿的自然是那种普通的弟子服，不比温相宜，走到哪里穿的都是上等法袍，一件价值千金。 温相宜推门而入时，一身光彩烨然的模样，与朴素的温思渺形成了鲜明对比。 宋之怀又趴在了她的手上当镯子。 温相宜有意往她手腕上瞥，与她套近乎，“思渺，我当时没有开玩笑，我真的没有见过这镯子……它很漂亮，可以取下来给我看看么？” 温思渺一脸奇怪。 温相宜总盯着这镯子做什么？ 难不成还知道这镯子是她男朋友，想和她抢？ 她作势把镯子往手腕前推，给温相宜示意：“摘不下来。” 温相宜：“……” 有的时候她在想，温思渺是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还是不愿意与她周旋。 前者倒也罢了，单纯的人好拿捏。若是后者……她这是看不起她？ 她勉勉强强地笑着：“摘不下来啊……那好吧。我只是见这镯子漂亮，有几分好奇罢了。思渺妹妹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这会儿，温相宜为了套近乎，连「妹妹」都叫上了，显得愈加可疑。 温思渺道：“娘留给我的。” 这回温相宜便无话可说了。 母亲留下的信物，就算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也是母亲的事，与温思渺无关，她果真没有表面上那般单纯无害。 她决定改变说话方式，温声细语道：“思渺妹妹。方才我与师尊谈话，得知我们误入的那个洞穴曾栖息着一种蛇，唤做帝锦蛇。帝锦蛇是妖界仅剩的帝王一族，如今也只剩下零星几条，早已不知所踪了。” 原来宋之怀是这么个品种啊，听着还挺高贵。 温思渺走神。 温相宜意有所指：“只有你破了那阵法，你可在洞穴里发现了什么？帝锦蛇十分宝贵，若是真发现了，要交予师门的。” 温思渺平静道：“我与你们走散后便陷入了昏迷，并未看清楚洞穴的全貌，何来帝锦蛇一说？阵法也不是我所破，你们多虑了。” 她听见宋之怀低笑：“说谎都不眨眼？坏心眼的小姑娘。” 温思渺：“……” 她刚才还故作冷漠，这会儿却莫名感到羞耻了。 温相宜见她油盐不进，不好多留，随便找了个借口，虚情假意地寒暄几句便走了。 她虽有着万人迷的天赋，但这天赋显然对温思渺不管用，非但如此，但凡有温思渺出现的场合，她就要慎之又慎，以免被温思渺反弹。 隔着一扇门，她的表情十分冷漠。 那镯子就是男主宋之怀，温思渺分明在说谎！ 既然她不愿意承认，之后……便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 温相宜走后，温思渺开始收拾房间。 她觉得很奇怪。 温相宜刚进来时，分明就是兴师问罪的语气。可先前在小洞天里，她与温相宜从头到尾都没有交流，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咄咄逼人的话，就仿佛……温相宜早已洞悉一切，只待她把宋之怀交出来。 她是看见了这些，还是说，温相宜是一个异能者？像她这样，或是穿越，或是重生？ 温思渺心不在焉地翻着她的芥子袋。 她在师门是真的不受宠，芥子袋里也没什么东西，几件换洗的弟子服，几瓶丹药，几枚灵石，寒碜得可怜。 温思渺到哪个世界不是家底殷实的？忽然变得一穷二白，她还怪不适应的。 虽然要这些钱财也没用，她又花不出去。 她自然是找不到能帮助宋之怀的东西的。 止血丸倒是有几颗，但那是给普通修士用的。依温相宜的意思，这条蛇还是个帝王品种的，非一般的妖能比肩，这种药给他服用，估计也起不了效果。 那就让他病着吧。 病了好，虚弱了就没机会……哦不，这会儿不是闭嘴了，她听得见宋之怀的心声，让他静心吧。 一无所知的宋之怀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小姑娘心里已经被做成蛇羹一万遍了。 他舒舒服服地感受着小姑娘温暖柔软的气息。 其实他恢复得很快，主要看个人的状态。帝王血脉是很难被杀死的，拥有着非比寻常的治愈能力。眼下靠着他家小姑娘，他心情好，伤口自然就好得快了。 收拾完了东西，温思渺钻进了被窝，慢慢躺下来。 没有什么比泡完澡之后躺上床更舒服了。 虽然那个叫温相宜的女人有点闹心，但她总体来说心情还是好的。 就是，男朋友不是个人，不过勉勉强强也能接受了。 她把小白蛇放在身侧的枕头上。 温思渺睡觉的姿势很乖，一个姿势能保持一晚上，所以不太担心会因为翻身而压着小白蛇。 夜色微凉，她很快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白光在房间里悄无声息地蔓延。 不久之后，她的腰间覆上一只冰凉的手。 他的肌肤实在是太冷了，触碰到温思渺裸露的皮肤，寒意入体，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被人从身后抱住，抱得更紧。 温思渺一下子就惊醒了。 她揉揉眼睛，转过身，想去寻找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一抬头，看见了一双桃花眼。 温思渺的睡意散得干干净净。 不仅如此，手上的触感柔软滑腻，不管她往哪里放，都能摸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他根本就没穿衣服！ 温思渺惊呆了。 房间里点着灯，微弱的灯光下，宋之怀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炸毛的小姑娘一瞬间从床上跳起来，然后把被子都丢到了他的身上，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宋之怀：“……” 第578章 妖界至尊（7） 他的心声清晰地传入温思渺的脑海。 【这就害羞了？又不是没看过。】 温思渺内心只有「宋之怀闭嘴啊啊啊」。 每次都来这一招，这么喜欢裸奔，他以后干脆都别穿衣服了！！ 可惜宋之怀听不见温思渺内心的呐喊。 当然，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想什么已经被温思渺听得干干净净了。 温思渺盯着他的脸，一手攥着床单，后退后退再后退，最后下了床。 “跑什么？”宋之怀随意撩了撩长发，“不睡了？” 这时候，温思渺才注意到，他有着银白色的长发，仿佛一捧冰雪，原本该如高山之巅般高不可攀，可他语气轻柔带媚，又增添几分妖艳之感。 小姑娘警惕地看着他：“你让我怎么睡？” “就这么睡啊……”他嘴角微勾，一脸坦然，“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爱，真想咬她一口。】 言语与心声的双重撩拨实在让温思渺受不了。 她默念着清心咒，深呼吸之后才问他：“你是谁？” 【这就翻脸不认人了？啧，真狠心。】 宋之怀道：“也许你该想想你失去了什么东西。” 温思渺：“什么意思？” 宋之怀：“比如你手腕上那只镯子。” 小姑娘没什么反应：“那不是我的，是它自己扣上来碰瓷的。” 宋之怀：“……” 【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白疼了。】 疼不疼温思渺不太清楚，不过她很好奇，宋之怀的心不痛吗？ 若是江鉴生在场，他大概会骂骂咧咧地吼一嗓子：别关心他心不心疼，姓宋的没有心！ 可惜他不在。 他在策划部打工。 温思渺依然注视着他，然后道：“我不管你是谁，先穿上衣服，然后下床。” 宋之怀心想：“始乱终弃？” 温思渺：？？ 她做了什么吗？碰瓷的到底是谁啊？她怎么就成始乱终弃的那个了？ 她看向宋之怀的眼神顿时幽怨极了。 宋之怀一脸莫名。 【这个世界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容易生气？我可什么都没说。】 温思渺冷笑一声。 确实，他什么都没说，在心里都说完了。 宋之怀没有立即给出反应。 他的目光落在温思渺身上，慢悠悠地起身，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觉得……” 温思渺：“穿衣服。” 宋之怀：“……” 他妥协：“好吧。” 他随手幻化出白色长袍披在自己身上，这才得到了小姑娘的批准，掀开了被子。 【又不是没看过，害羞什么？】 听见了这声腹诽后的温思渺：“……” 到底是这个世界的人设问题，还是真实的宋之怀本就是这个样子？ 怎么感觉有些颠覆她对宋之怀的认识呢？ 宋之怀对她的心路历程一概不知。 他继续了先前想说的话，略一勾嘴角，“主人真的不考虑一下让我脱衣服？” 温思渺的脸涨得通红：“不要乱喊！我不是你主人！” 他是妖兽，若真要称呼为主人，应该与她签订主仆契约，这是要交换血液的。 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发生呢，怎么好端端的她就成他主人了？ 宋之怀慢悠悠的，一条一条同她清算：“你踩到了我的幼年体。” 温思渺：“……”没踩死真的太可惜了。 “你把我的幼年形态看光了，四舍五入就是要对我负责。” 温思渺：“……” “你佩戴了我所幻化的玉镯，那是我的本命法器，这是交换信物。” 温思渺：“……” 他确定不是他自己逼着她戴上的吗？ “要么签主仆契约，要么结道侣……”宋之怀一脸笑意，“你自己选吧。” 【她无话可说的样子真可爱，想亲。】 温思渺：“……” 她到底是按捺不住，一脸愤怒：“宋之怀，你长嘴到底是为了——”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愣住了。 宋之怀也微微一愣。 他眯起眼，望着这双略带躲闪的杏眼：“你怎么知道我叫宋之怀？” 这回换温思渺不说话了。 两人僵持片刻，耳边只有宋之怀的心声： 【她愿意承认了？前几个世界的记忆她都有吧？她想起来多少？】 【我是不是可以出手了？】 【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温思渺的心微微一颤。 【太想亲了，忍着好难。】 温思渺：“……” “我曾经有个道侣，叫宋之怀，你和他长得很像。”温思渺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有意气他，然而宋之怀好似全然不在意她用的称呼是「道侣」，反而一脸感兴趣，笑眯眯地问：“他在何处？主人且放心，我不介意做小。” 温思渺：“他死了。” 宋之怀：“？” 温思渺：“吃了一碗蛇羹，挫骨扬灰了。” 宋之怀：“……” 【胡说。】 【这小姑娘，好的方面不学，乱说话的本事倒是日益见长。】 温思渺很想反驳他：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 然而她只能忍住心里的冲动，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宋之怀的反应倒是很平静，“蛇羹不会让人挫骨扬灰，大抵是他比较倒霉，服用了剧毒之蛇做的羹。” “具体原因我不知道……”温思渺道，“但在这之后，我定下原则，一不结道侣，二不碰蛇。” 【噗。】 【这么伶牙俐齿？】 【真想让江鉴生看看……算了，我家的宝贝，为什么要给江鉴生看？】 温思渺因为他的称呼脸色微红，然而愈加好奇，这是她第二次听见「江鉴生」这个有几分耳熟的名字，他究竟是谁？ 宋之怀心里的话很多，表面上的话更多，“没关系。” “主人看得出来我是妖兽吧？我们可以签订主仆契约，不算结道侣。” “至于蛇……主人若不喜我的原型，我可以为主人做人。” 温思渺：“这就是你平时不做人的理由？” 这一回，宋之怀真的笑出声了。 小姑娘板着脸怼他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从前不怎么见她说话，还以为她不喜欢说话，原来是把精力都用在反驳他上了。 四舍五入就是只在乎他，多好啊。 宋之怀得出结论：“果然我们感情好。” 温思渺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小宋日渐放飞自我。 晚安…… 第579章 妖界至尊（8） 她抬头望天，无语凝噎。 宋之怀忽然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腕很白，是那种脆弱的、几乎透明的苍白，可以看见隐约的青筋，有血液在筋脉里流动。 他轻轻一划，手腕便沁出血来。 温思渺被他吓了一跳：“你……你做什么！” 宋之怀不答，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指腹蘸了血，凭空画了一个印记。 “来……”他向她伸出手，“可能会有点疼。” 那个印记，温思渺认得。 是主仆契约。 她没动…… “你们凡间不是有个说法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将我从小洞天里救出来，我理应把自己许给你……” 他笑得很随意，“别担心，主仆契约，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签不签？” 这会儿宋之怀心无旁骛，温思渺什么也没听见，耳边只有他的说话声。 他竟是认真的。 温思渺抿抿唇，仍在犹豫，又听见宋之怀慢悠悠道：“我受伤了。” “需要化为原形养伤。” “签订契约后，可以依靠你的灵力，会好得更快些。” 温思渺把手递了过去，问他：“怎么签？” 【还是心软。】 她清楚地听见了宋之怀的心声。 明知他有意卖惨，温思渺依然没有拒绝，任由他温柔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血液与他的血液相触，好似缠绵的青丝，融为一体。 结契后，宋之怀的掌心多了一块小小的符印。 温思渺也有，在耳垂后方，她感受到了那个部分散发的热量。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么奇怪的位置。 “接下来我可以重新躺下了吗？”宋之怀挑唇一笑，嗓音压得很低，“主人。” 虽说是这种称呼，却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般，听得温思渺满脸通红。 “你——”她道，“我再去要一床被褥。” “没必要……”宋之怀道，“你若不愿，我可以变回原形。” 温思渺勉勉强强同意了。 下一秒，她听见了宋之怀的心声：“等她睡着再变回来也不迟。” 温思渺：“……” 她收回她刚刚的话！ 最后宋之怀还是如愿以偿地和温思渺躺在了一个被窝里。 还趁着她睡着，把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他心满意足地想，小姑娘还是这么好骗，真乖。 温思渺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的反应倒是很快，在小姑娘炸毛之前迅速变成了小白蛇的模样，挂在了她的手腕上，一动不动，宛如死蛇。 温思渺：“……” 被光明正大地占了一晚上便宜，却不可以把他丢掉，好气哦。 她开始思考换一个男朋友的可能性。 之后宋之怀倒是安分，没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乖乖地在她手腕上扮演一只玉镯。 简单的梳妆打扮后，温思渺换了身衣服下楼。 这些修士都是已经辟谷了的，不需要吃一日三餐这种东西，客栈一楼出售的也不是食物，而是丹药。 温思渺感到遗憾。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存在辟谷这种东西，失去了多少乐趣啊。 她心不在焉地摸了摸玉镯，宋之怀在她耳边轻哼了一声。 嗓音低沉沙哑，勾缠着她的心。 温思渺捏了一下玉镯，低声道：“宋之怀你不要捣乱！” 宋之怀：“……” 他做什么了？ 他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死镯子而已，都没发出声音呢，怎么就捣乱了？ 【起床气没散？】 温思渺：“……” 这不是起床气，这是对宋之怀的怨气。 她没说话，只是再也没去碰那镯子了。 手腕上多了点东西，就下意识地想摸摸捏捏，这有什么错呢。 唉…… 那边的几位长老正在进行部署，事情似乎商量得差不多了，便带弟子们列队出去，先用传送符，再乘坐法器飞行。 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是一座岛屿，唤做太曲，相传曾为妖界皇族的陨落之地，废弃多年，岛上阵法横生，危机重重。 当年三界混战，几大皇族相继陨落后，这岛便成了无主之地。 仙界派宗门来接管这个岛，他们便各自在岛上划了势力，以供自家的弟子前来历练。 天音门就是其中之一。 岛上待开辟的领域还有很多，他们所接触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据说这岛连接早已封闭入口的妖界，奈何从来没有人触发过开关。 妖界已退出历史舞台多年，所剩无几的妖沦落仙界与凡间，要么成为灵宠，要么成为魔兽，与修士共生。 那些入口，早就随着皇族的陨落而关闭了，留下了一个个传说。 温思渺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忽然感到好奇。 温相宜不是说宋之怀是帝锦蛇么？ 带了个帝字，当年的皇族？ 她碰了碰镯子，传音过去：“宋之怀，你知道太曲岛吗？” 宋之怀似乎在休眠，嗓音慵懒倦怠，“嗯，知道，我是在这里受伤的。” 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挺简单，在小洞天孵化，之后作为妖尊参与三界的混战，最后战败，回到小洞天，成了条平平无奇的小白蛇。 没想到一被带出来，就回到了当年陨落的地方，也算是命运的曲折离奇了。 温思渺没再多问。 他们被传送到了岸边，是时候需要使用法器飞过去了，眼见弟子们个个抽出腰间佩戴的长剑御剑飞行，温思渺犯了难。 那些弟子有本命法器，她没有啊！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内门弟子，她又没有师尊罩着，去哪里选本命法器？ 原本这场试炼她也不该来的，是温相宜在门主面前提了句自己的妹妹也早已结丹，名单上这才多了她的名字。 那些没有本命法器的弟子，宗门都会安排师兄师姐带他们。温思渺在师门里人缘不好，没有人愿意带她。 这时，温相宜走了过来。 她的身姿娉婷，手握冰玉剑，露出看似友好实为炫耀的微笑：“思渺，我带你吧，我有冰玉剑。” 温思渺摇头：“不用。” 手中白光一闪，原本戴在手腕上的玉镯，化为了一把通体晶莹剔透的蛇骨剑。 她的嗓音淡淡：“我也有。” 温相宜：我有师尊赐我的剑。 渺渺：我有男朋友。 第580章 妖界至尊（9） 温相宜的脸都绿了。 她记得这一段剧情。 在原著里，也是这样。 男主重伤失去理智，对女主一见钟情，半诱半哄地与她签订了主仆契约。 妖族虽可化人，本质上却与人有着极大的区别。签订契约过后，他将她视作自己的所有物，悄无声息地展示着自己的占有欲。 前往太曲岛，就是一个小小的契机。 彼时女主抽出冰玉剑，准备御剑飞行。男主忽然强迫她将冰玉剑收回，而后化作了一把蛇骨剑，停留在她的掌心。 他的目光含笑，语气缱绻温情，无声无息地渗透她的生活。 ……明明自己已经换掉了剧本。 明明自己才是女主——为什么还是无法改变原著？？ 她盯着温思渺远去的身影。 简单素雅的弟子服，从眼前轻轻掠过，像一席清冷的月光，又像是融化在指尖的雪。 剔透的冰玉剑上倒映着她狰狞扭曲的脸，仿佛在嘲笑她的愚昧与无知。 那样残忍，那样讽刺。 温思渺算是第一次尝试御剑飞行。 倒也不是御剑，她坐上来，宋之怀自己飞。 她很惊讶地问：“你还能变成什么？” “唔……”宋之怀似乎还没睡醒，嗓音懒洋洋的，“主人想让我变什么？” 尾音勾勾缠缠，撩着她的耳垂。 温思渺：“……” 她说：“闭嘴。” 宋之怀委委屈屈。 【又让我闭嘴。】 大片弟子都在前方，不知是遇到了什么，迟迟不动。 温思渺望过去，听见他们七嘴八舌地谈论，似乎是前方遇到了阵法，阻碍他们登岛。 试炼，从这一刻开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迟滞不前：“要我们破阵？可我们这……我们这没什么精通阵法的人啊。” “相宜师姐在哪？快去请相宜师姐！” 从前妖族最擅长那些诡异的阵法。 妖族陨落后，大批阵法失传。 仙界的人觉得那是歪门邪道，只教授一些他们认为有用的，譬如传送阵，其余的一并烧毁。 随着那些阵法大师相继陨落，仙界已经少有擅长阵法之人了。 温相宜算一个。 她曾得到一位已经仙逝的大能留下的密法，是门中用阵第一人。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有些迟疑。 第一人什么的……当时也没见她破解困住温思渺的阵法啊。 还不是带着大家走了。 温相宜定了定神，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往温思渺那儿瞥。 原本作为入门的阵法，其实不难破。 太曲岛上处处是阵法，倒也没有刻意刁难他们的心思，原本只是个稍作努力就可以击破的入门阵。 变数就出在这里。 温思渺，带着妖族的至尊宋之怀来了。 这招致了宋之怀当年亲手设下的阵，可以直接前往他们所栖息的洞穴——破阵的关键，就是宋之怀本尊。 他知道所有的解决办法。 但温相宜并没有得到那枚镯子。 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破不了这个阵。 没有宋之怀的许可，哪怕破了这阵，他们也会被拦在外面。 当年温思渺就是靠这个，不仅有宋之怀的帮助，还收获了弟子们的崇拜，美名更上一层楼。 温相宜一脸不屑。 她调整呼吸，不断地给自己施加暗示： 不要紧…… 温思渺有男人又如何，她知道全部的剧情，她才是那个先知。 于是她故作犹豫地勘查一番，末了才开口道：“之前那阵，是思渺妹妹破的。也许思渺妹妹最近对阵法有所突破，不如让她来吧？” 弟子的赞美声此起彼伏：“不愧是相宜师姐，真大度。” “相宜师姐，第一个破阵的人说不定能得到奖励呢，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 “她能破吗？就别让她来出丑了吧。” 温思渺确实在看着这个阵。 迷阵犹如一团浓浓的云雾，云雾中变幻莫测。 上方是雷，乌云浓烈，雷声滚滚。 下方是低洼地。 低洼沼泽，地势起伏，无一不预兆着凶险。 他们就漂浮在天空之中，耳边雷声阵阵，再往前走，似乎就要被这惊雷吞没。 然而若向下看，脚下也尽是陷阱，寸步难行。 太曲岛该是优美如仙境的桃花源，而不是这危机四伏的沼泽地。 宋之怀贴在她的耳侧说话，嗓音随性慵懒：“咦，怎么是这个阵？这是我当年亲手设下的，我把解阵方法告诉你？” 小姑娘的声音无波无澜：“不用。” 她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 深山中，头顶雾气弥漫，两边是茂密的竹林。 她捧着一卷书，薄薄的纸张残留着人体的余温。 耳边是男孩带笑的声音：“师父今日讲的阵，你听明白了吗？” “都背下来了……”她听见自己说，“就是看不懂。”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啊你……”他去捏她的包子脸，“就不能像个小女孩的样子，说点童真的话？这么直白干嘛？” 她说：“哦。” 男孩：“……” “来……”他向她伸出手，“喊声好哥哥，我教你。” 她很认真地问：“你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为什么执着于让我喊你哥哥？” “不……”他稚嫩的声音包含着意味深长，“我比你大。” 她蹬蹬蹬地找了块石头，三下两下爬上去站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比你高。” “呃……”他很无语，“带你爬树是去摘桑葚的，不是比身高。” 她问：“你教不教？” “教教教……”他无奈极了，“祖宗，败给你了。” 他拉她下来，握住她的手，翻开其中一页。 嗓音飘渺、悠长。 “我们所学的阵法，归于玄术一类，所有的演变，均来自八卦。” “乾、坤、巽、震、离、艮、兑、坎，八卦两两组合，成六十四卦，六十四卦再次组合，变成无数种奇阵。” “但是记住，不管阵有多么复杂，始终无法脱离本质——背下八卦的特性，然后一一对应。” 八卦的特性？ 温思渺面露迷茫。 一边是男孩的轻声细语，一边是滚滚的雷声。 上为雷，震卦； 下为坑，坎卦，两两组合，这个阵，运用了六十四卦的第四十卦。 解…… 迷雾驱散。 解开的是绳结，是阵法，更是尘封的回忆。 晚安…… 第581章 妖界至尊（10） 温相宜的声音将温思渺唤回现实。 她还在说：“思渺妹妹在做什么？不来看看这卦么？” 与她的声音一并投过来的，是那些弟子的目光。 咄咄逼人的，像锋利的刀子一样。 温思渺不是个没脾气的人。 她性格温吞，不争不抢，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混吃等死。 偏偏有人要将她推出来。 那好吧，她默默地想。 她没有干坏事，是这些人太讨厌，打扰到她回忆过去了。 明明……明明都快想起来了。 小姑娘撇撇嘴，神色不虞，看上去委屈极了。 宋之怀在心里记下这些人的脸，淡淡地想，回头都收拾掉。 小姑娘的委屈忽然就散了不少，肉眼可见的愉悦。 宋之怀：？ 便听见她道：“好。” 话是对温相宜说的。 她坐在蛇骨剑上，温吞地靠近那团乌云，目光缓慢地扫过一众茫然的弟子。 她说：“我应该知道怎么破这个阵。” 温相宜冷笑一声。 她当然知道，因为她有宋之怀的帮助，一个靠男人的废物而已—— “诸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温相宜愣了下。 原著里可没这一段。 那些弟子们面面相觑，似乎在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 娇娇小小的小姑娘，什么都是小小的，唯有一双杏眼明亮清澈。 莫名的……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这个阵……”小姑娘淡淡道，“代表六十四卦的第四十卦，解。” 物不可以终难，故受之以解。 “麻烦诸位下来……”她道，“踩着西南方向的坑，走过去。” 太曲岛位于大陆的南方，前方即为南，方位不难判断。 西南方向，是最为坑坑洼洼的泥泞地。 众人仍在犹豫。 温思渺跳下来。 蛇骨剑又回归玉镯的模样，安分地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念了个避尘诀，一脚踩在坑里。 一个弟子率先跳了下来。 他边走边念叨，“哎呀你们还怕这点脏污吗？心系大道，大家都是修士，在乎形象做什么？再说了，你丢个清洁术不就行了？” 他向前走，步子陷进泥里，鞋上顿时沾满黄泥。 奇异的是，眼前分明风雨大作，那雨点碰到了他，又马上避开。 一个又一个的弟子跟着他，跟上温思渺的步伐，走了过去。 温相宜的震惊无以言表。 原著里自然没有这一幕。 因为当时温思渺已经得到了大家的信任，不论她说什么，大家都会做，缺乏了这样一个从不信任到试探的过程。 而现在，温相宜是那个被信任的人，温思渺什么都没有。 却又拥有一切。 她的存在，好像明晃晃的一巴掌，打得她头昏脑胀—— 不论她怎么呐喊，那些人都没有回头。 他们被温思渺吸引，没有对温相宜释放善意，自然无法转化为对温思渺的恶意。 弟子们沿着这条布满泥泞的小路，一路向前。 不知从何时起，头顶的乌云已经消失，脚下也从泥泞小路变成了宽阔的大道。 视线逐渐开朗，岛上茂盛的桃花林掩盖在缭绕的雾气中，仿佛置身于九天仙境。 温思渺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看着这个明眸皓齿，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天真的小姑娘。 她抬起头，阳光落在她的侧脸，美得动人心魄。 “上岛了。”她说。 “解”卦，是一个很中性、很温和的卦。说的是应该原谅有过失的小人，与身边的人达成和解，以笼络人心，象征着信任与支持。 但凡有一个人走偏了，都会触发阵里的其他机关，从而破坏了整体的效果。 宋之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主人，你很厉害。” 温思渺没说话。 毕竟他表面上夸她厉害，心里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带颜色的东西。 不想理他。 至于那些弟子，看着如蓬莱仙境一般的岛屿，先是错愣，而后一阵欢呼：“温师妹好厉害！” “这就是温师妹的实力吗？” “思渺妹妹，你是怎么看出这卦象的啊？” 破阵其实真的不难。 但凡背下《易经》，脑海里有个模糊的印象，也能联想得到。 只是，要联想，很难。 就像解答一道数学题，学霸唰唰唰解出来，你却连她为什么用这个公式都不知道。 你问她为什么，她还茫然地问你：“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么用啊。” 好比现在的温思渺。 她茫然地说：“就这么看出来的啊。” 众弟子：“……” 也许这就是天赋吧。 姗姗来迟的温相宜落在队伍的后方。 众人的艳羡与欣赏，这前呼后拥般的盛景，本该属于她。 然而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存在——仿佛不曾想起这个人。 温相宜冷笑一声。 他们当然不曾想起。 因为在原著里，她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女配，默默站在队伍的最后，不敢暴露自己。 而这一次，她以为她自己是女主，却依然重蹈了原文的覆辙，站在黑暗的角落。 她不甘…… 不甘…… 心底涌现出的强大恶意，几乎将她吞没。 那个赐给她力量的声音再次响起，如蛊惑一般，低声问她：“你甘心吗？” “看见她重新获得女主光环，你开心吗？” “不！”温相宜捂着头，“我不甘心！” “那就去抢……”那个声音说，“杀了她。男主、女主之位……你想要的，都可以抢过来。” 这是极端的「恶」。 黑气伴随着温相宜的步伐，悄然弥散，融进了太曲岛的白雾里。 温思渺手腕上的白玉镯子闪了闪。 她传音给他：“怎么了？” 宋之怀语气淡淡：“见到仇家了。” 温思渺：“？” “把我打成重伤那个，也活着……”他不甚在意，颇为轻描淡写，“主人帮我报仇么？” 【这具身体的设定管我什么事，我才不想参与剧情呢。不过，小姑娘如果因此愤怒，我也可以试试吃软饭的感觉。】 温思渺：“……” “不……”她冷漠道，“你是一条成熟的帝锦蛇了，自己的仇自己报。” 你们是成熟的读者了，要学会自己点催更自己发评论自己脑补剧情（？） 第582章 妖界至尊（11） 宋之怀啧了声。 温思渺听见他想： 【狠心。】 她轻哼…… 之后，沿着这条路，温思渺向前走。 前方的道路，也由开阔的大道，转为小道。 岛上阵法很多，处处刻着符文，那些熟悉的符号映入脑海，似乎在唤醒着她内心深处的记忆。 她挪不开眼，几乎是痴痴地凝视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符号。 那些相处的片段越来越多，横冲直撞般，撞进她的脑海。 直到她止步。 周围再无声音。 脚步声，弟子们的交谈声，如潮水一般褪去。 宋之怀忽然说：“是结界。” 结界？ 温思渺的脊背一僵。 一道阴毒的，饱含着恶意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后。 ——是温相宜。 此时此刻的她，全然没了昨日的风光，长发凌乱，双目无神，看上去好不狼狈。 尤其是那张，堪称狰狞的脸。 温思渺真的想不明白，她哪里来的恶意？ 自己怎么就得罪她了？ 温相宜只是紧紧地盯着这张脸。 多好看啊，这张脸。 清纯无辜，又带着一点天真的媚。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温思渺是这样的美人呢？哦，温思渺本就生得美，是她刻意忽略了。 她想到刚才她有意把脏水往温思渺身上泼，那些弟子却跟中了邪似的，忽然开始维护她： “相宜师姐，温师妹也没做错什么，这么说她不太好吧。” “我觉得温师妹很厉害啊，接连两次都是她破的阵法，我以前怎么就没这种想法呢？” “相宜师姐，你不是她亲姐姐吗？你都不维护她一下？” 多可笑…… 从前那些向着温思渺的恶，好像在一瞬间倒戈，全都向了她。 兜兜转转，她又成了那个恶毒女配。 她说：“温思渺，你满意了吗？” 温思渺简直莫名其妙。 她反问她：“满意什么？” 温相宜忽然抽出冰玉剑，「砰」的一声，丢在地上。 “这是你的。”她冷笑道。 温思渺：“？” “你搞错了……”她道，“我的本命法器是这个。” 她扬了扬手腕上的镯子。 某人已经气得在心里说了一大堆了，好吵。 温相宜说：“这当然也是你的。” 她的语气几近嘲弄：“谁让你是女主呢？” 温思渺：“……” “师尊是你的，冰玉剑是你的，弟子们的关心也是对你……” 温相宜似乎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止不住地喃喃，“而我，而我只是你修仙之路的绊脚石，只是个恶毒女配！” 她忽然提起冰玉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温思渺而来。 有人比她更快。 高大俊美的青年将小姑娘拥入怀中，不过顷刻之间，冰玉剑被无形的力量震飞。 他冷冷地看过来，眼里不带任何情感。 温相宜痴迷地望着他。 她从未见过他，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宋之怀…… 他是唯一的帝锦蛇，是妖界的至尊，是本文的男主。 “这就是命吗？”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男主和女主一定会在一起，恶毒女配再上蹿下跳，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温思渺按住宋之怀的手，制止了他杀人灭口的想法。 她平静地看着温相宜，开口：“你有病吗？” 温相宜愕然。 “照你的说法，我是女主，他是男主……”温思渺指着宋之怀，“我们过我们的，与你有关吗？” 温相宜：“当然有关！我可是恶毒女配！阻碍你们谈情说爱的！” 温思渺的眼神更加莫名其妙。 “你是天音门最优秀的弟子，上有师尊宠爱，下有弟子推崇，师门为你铺平了登仙之路，你还想要什么？” 温相宜的唇动了动：“那是……那是原著里你的人生！是我把你的人生抢过来了！” 小姑娘只是看着她。 她的目光很沉静，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分明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或者说是冷漠。 “所以你是因为一本书，才觉得那是我的人生？” 温相宜：“我……” “那照这么说，每个人的生活都该是一本书……”她道，“人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我确实不善交际，不得师尊宠爱，冰玉剑也更适合你——” 因为宋之怀会吃醋。 温思渺想。 她顿了顿，“但我会解阵，有玉镯作为本命法器，这是我的人生。” “如果你对我的恶意源自一本书，那我认为这很荒谬……”她看着温相宜，目光锐利如刀，“你原本可以活得很好，却被一本书束缚，不觉得很可笑？” 温相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笑吗？ 确实很可笑。 她明明有这么多，可她总觉得还不够，怀着一种莫名的自信，她要抢走温思渺的人生。 抢着抢着，那种自信，就变成了「恨」。 羡慕嫉妒恨的恨。 她羡慕温思渺。 羡慕她靠宋之怀就可以得到完美的人生，羡慕她不用努力，就有人给她铺好通往阳光大道的路。 以至于她根本就看不见自己拥有了什么。 因为她总觉得不够。 不够，还不够。 “那又怎么样？”她用毫无底气的声音反驳，“我还是比不上你。” 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些什么，可惜小姑娘并未如她所愿，而是说道：“你当然比不过。” 温相宜：“？” 那小姑娘挽住身边青年的手，语气难得多了几分少女羞赧：“我有道侣，你有吗？” 温相宜：“……” 宋之怀笑出了声。 她竟是当着温相宜的面，承认了他的身份。 这是准备和他说开的意思吗？ 宋之怀也很想告诉她。 告诉她他保留着每一个世界的记忆，告诉她他们不止认识这几个世界，他们已经相爱很久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 但不是现在。 温相宜沉着脸，“你说这个，就是为了羞辱我？宋之怀能爱上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女主，根据剧情的发展救了他，换句话说，谁来做这个女主都可以——” 她的话被打断。 “你以为我们是因为剧情发展在一起的？” 这一次，开口的人是宋之怀。 他牵起小姑娘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不……”他缓缓道，“早在你的剧情发生之前，我们已经是彼此的唯一了。” 我是作者，我证明，温思渺宋之怀是真的！ 第583章 妖界至尊（完） 这一回，温思渺怔怔地看着他。 她没有听见任何属于宋之怀的心声。 因为他心无旁骛，什么也没想。 只有她…… 只是她…… 温相宜这具被恶念侵占的身体，终是因为他这一句话，崩溃了。 皮肤从脸部开始脱落。 仿佛地狱中重生的恶鬼，她的周围燃烧起黑色的火焰。 妖物的声音沙哑粗砺，如同索命的鬼魂：“我不想看戏了。” 宋之怀：“那就滚。” 他也不想走剧情了。 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什么妖界至尊，什么报仇雪恨，什么温相宜天音门，他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他的小姑娘。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剧情，脱离这个世界——他要他的小姑娘看着他。 看着他的眼睛。 那里只有一种情绪。 对她的，无限的深情与眷恋。 附身温相宜的怪物桀桀地笑了起来：“让我滚？宋之怀，你只不过是一条可怜的爬虫——” 宋之怀忽然说：“其实温相宜说得没错。” 怪物没听明白。 那个拥有着银白长发的青年，就站在他的视线里，桃花眼微微弯起。 一个轻蔑的、怜悯的弧度。 “这个世界，确实是一本书……”他把身边的小姑娘揽进怀中，“而我，是造物主。” 他闭上眼，感受着怀里的温度。 所有的一切，皆是虚幻。 只有怀里的人，是唯一的真实。 温思渺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她不记得这个世界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了。 似乎是温相宜被怪物附体，那怪物杀了她，又准备杀宋之怀，结果被宋之怀反杀了。 接着就是任务完成的提示，她被送出了这个世界。 其实她的心情与宋之怀一样。 他们谁都没有耐心在这个世界继续耗下去了。 唯一的念头，就是结束这一切。 结束这虚幻的一切，回到现实中来。 ——可， 什么才是现实呢？ 哪里才是现实？ 温思渺不知道。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她好像遗忘了很多很多。 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 记忆是一团朦朦胧胧的云雾，所有的雾气汇聚在一起，组成一道身影。 是宋之怀。 他伸出手，那只手穿透云雾，紧紧握住了她。 掌心传递的热度，十指相扣的紧密，是真实的。 温思渺没有睁开眼。 她在心里呐喊，她想要睁开眼，想看看这个人。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燃烧的烈焰。 那样滚烫，那样真实。 男人握着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 她听见他自言自语：“怎么还不醒呢？这个世界已经结束了。” 语气与他的心声如出一辙。 “难道要吻醒睡美人？” 温思渺：“……” 尽管她很生气，但她依然无法睁开眼。 “好吧，渺渺……”她听见宋之怀叹气道，“就当是演练，我先跟你说一遍。” 温思渺竖起了耳朵，听他娓娓道来。 “我失去了前世的记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灵魂破碎，散落在各个小世界，唯一一块拥有自我意识的灵魂碎片与你绑定——对，就像修仙界签订契约那样，绑定了。” 那会儿他其实有选择权。 可脑海里的声音告诉他，不用选了。 只有她…… 没有别人。 “我遇到你的那个世界，是一个末法时代，你是最后一批修仙者，肉身已经死了，只剩一缕残魂。” “我把你的残魂救了出来，来到了我所创造出来的那些「小世界」，你作为任务者，寻找我的灵魂碎片。” 温思渺的心跳得很快。 随着他不急不缓的叙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意识像一片大海。 她在汪洋里起起伏伏，像享受，像沉沦。 他道：“后来，我们相爱了。” 她陷了进去。 是啊，他们相爱了——她能感受到，这颗心，正因他而跳动。 “但是出了一点意外。由于我本人，想增强你的小世界体验感，于是创造了星际空间——也就是现在这个世界，想开发一款游戏，以游戏的形式让你体验任务……”宋之怀平静地说道，“然后出了一点意外。” “你迷失在了游戏世界里，失去了进入游戏前的所有记忆。” “唔，应该是有一段的，留了一段我给你加的，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设。” 温思渺：“……” 她觉得，照宋之怀这么说，他灵魂破碎该不会也是自己作的吧？ 人就是不能太闲。 他应该多读几遍高三。 “所以我决定，进入这些世界，帮你把记忆找回来……”他继续说，“我只剩最后十块灵魂碎片了，最多十个世界就可以还原……现在我们找到了六块。” “很好，就是这样，说辞很完美……”他一改之前的情绪，一秒出戏，似乎在调整状态，“渺渺会不会不信我？我要不要再可怜一点？” 温思渺：“……” 她发现宋之怀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所以，这是半真半假的套话？ 宋之怀向她隐瞒了什么？ 他的话透露的信息量很大，当然漏洞也有不少——比如说，她为什么而死，又因什么与宋之怀签订契约。最后，操作游戏这么大的工作量，由谁来辅助。 她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宋之怀又开始自言自语了，“唉，该不该把江鉴生的事告诉她呢？” 温思渺生气了。 第三次了！ 怎么又是江鉴生！ 这江鉴生到底跟宋之怀是什么关系啊！ 她对江鉴生的事没兴趣！ 宋之怀还在纠结，“不说似乎又不太好……可谁知道江鉴生做系统的时候对渺渺说了什么啊？说好的攻略，结果每次渺渺都对我爱答不理。” 温思渺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江鉴生，做系统？ 江鉴生是她的系统？！ 还是说不通。 没有理由。 “不就是师父吗……”宋之怀的语气忽然冷漠起来，“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爸爸。” 很好…… 破案了…… 温思渺放空大脑，心想，原来那个叫江鉴生的系统，是她原本世界的师父啊。 难怪系统总督促她学习搞事业，不允许她谈恋爱。 这不就是个老父亲吗？ 江鉴生：姓宋的，你总有一天会因为你的嘴遭报应。 小宋：是吗？那我等着。 渺渺：我都听见了。 小宋：…… 小宋——明明是个男主却拿了反派死于话多剧本。 第584章 梦里三生（1） 宋之怀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话都说完了。 看着小姑娘安静的睡颜，他摸了摸她的脸，依旧心烦意乱。 上个世界不是醒了吗？ 怎么又睡了？ 真要当个睡美人？ 他的指腹缓缓抚摸着她的脸。 从额头到双颊，最终落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上。 “真拿你没办法。” 温思渺听见了他无奈的叹息。 听着不情不愿，身体却十分诚实，嗓音温柔宠溺，“先试试大众通用的唤醒睡美人方法。” 温思渺：“……” 他吻了下来。 睡美人没有被吻醒，反而睡得更沉了。 这一回，温思渺完完全全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脱离了那台小小的游戏舱，游离在了世界之外。 九重天…… 这里是仙宫。 一花一景，一草一木，所有的摆设都镌刻在记忆里。 温思渺恍惚地想，这里好像是她诞生的地方。 她是一块玉。 集天地之灵气，故而化形。 那她诞生的原因，是…… 她抬起头，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是云亭帝君，宋之怀。 她本是云亭帝君的镇心玉。 记忆好像一瞬间开阔明朗，那些尘封的雾随着风的吹拂而退散，露出原本的光景来。 她看着帝君将她炼成，原本想为灵气寻找贮存之地，没想到出了差错，成品是块防止走火入魔的镇心玉。 非但如此，由于帝君常年将她带在身边，她逐渐有了「人」形。 她的诞生，本是违逆了自然规律，当被帝君抹杀。 然而帝君什么也没说，甚至把她留在了身边。 受到纵容就会恃宠而骄。 温思渺开始纠结变成什么样。 九重天里都是美丽动人的仙女姐姐，她们每天来来往往，也不见帝君有多青睐，也许帝君不喜欢大姐姐。 而后她灵机一动，变成了一个小姑娘。 那会儿她倒是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很想亲近他。 她喜欢他的气息，喜欢他靠近她时手指留下的温度，喜欢他温柔抚摸着她时的动作。 她不想只做一块玉，她想做人，她想光明正大地亲近他。 只是亲近着亲近着，随着身形的增长，亲近之余，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与暧昧。 没有人教温思渺情爱，帝君本人也对七情六欲一事毫无兴趣，当然也不会有胆大包天的人来教他们这些。 唯一能说几句话的，就是帝君身边那位仙官，江鉴生。 原来他就是江鉴生。 难怪张口闭口都是他。 温思渺不能发出声音，只能沉默地看着记忆流动，画面逐渐向前推。 原本日子平淡而温馨。 然而仙、魔、人三界勾结，意图推翻帝君，创建一套新秩序，于是联手唱了一出好戏。 察觉到帝君的生命力缓缓流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温思渺选择了动用她的能力。 她生来就是为了奔向这个结局。 这是她不可更改的宿命。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小，心里倒也没有什么遗憾，只觉得化形这一趟，也算值得。 然而就在她要消散之际，帝君阻止了她。 她已经无力发出声音了，帝君传音而来，温柔一如既往，然而比起过去的温情，还多了一些温思渺看不明白的情愫。 他说：“我来。” 他与世长存，不死不灭。 那温思渺呢？ 灵气消散之后，若是他再炼一块镇心玉，她还是温思渺吗？ 他可以投胎转世，依然还是他。可温思渺本就是逆天而行，因为破戒吸收仙气，拥有了「人」的意识。 帝君的意识温柔地将她包裹。 神魂交融之际，她听见了帝君的心声。 “赴宴之前，我一直在思考何为「不可违背之宿命」，原来这才是不可违背的宿命。”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似乎轻笑了声：“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帝君清冷的桃花眼里，终于渐渐拥有了属于「人」的情感。 在他的面前，江鉴生抱着她，看见帝君的身体一点一点消散。 “帝君，您冷静点！” 帝君清冷矜贵，心里的思绪却如浪潮，一刻也不曾停止。 温思渺都听见了。 “我虽贵为帝君，与天地共生，不尝情爱之事，到头来也不过走向因宿命而陨落的结局。” “连你都可以违背宿命，由玉修炼成人……我为什么一定要遵守宿命呢？” “若阻止入魔的代价是失去你……”这是温思渺最后听见的心声，“那就入魔。” 于是，帝君将她托付给江鉴生，把她与江鉴生传送去了下一世。 这是温思渺所看见的，已经发生过的过去。 但是，她的意识在此处停留。 她看见「她」与江鉴生离开，云亭帝君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最后，化作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碎片。 那碎片似乎发现了她的意识。 温思渺伸出了「手」。 她觉得很惊奇——她原本是游离在这片时空之外的观看回忆之人。 这一刻，却好像打破了回忆与现实的限制，真正进入了这个世界。 那块碎片落入了她的掌心，融进她的骨血。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句话： 这是一块灵魂碎片。 是她在寻找的，第七块灵魂碎片。 藏在这处回忆里。 随着灵魂碎片落入她的掌心，回忆在不断快进。 她看见了云亭帝君的陨落，三界集体发出讣告，并且提出要建立三界联盟，轮流执政，不再由帝君一人掌权。 帝君究竟为何陨落，只有少数人知道真相，那些人给出了一套合乎情理的说辞——时候到了，帝君自然要转世重生。 原本他们的设想是好的。 三界和解，轮番执政。 然而这样的和解，是建立在推翻帝君的血腥之上。 他们尝到了武谋的甜头，自然也不愿意加入一个三界联盟。 人人都想坐上那个位置。 而后三界陷入混战。 最先被消灭的，是魔界。 人族与修士联手封印魔界，此后世上只剩仙界与人界。 紧接着，人界的修士剑指仙界。 想要消灭仙界，实在太简单不过。 仙人本就是凡人飞升而来。 没了凡人修炼，仙界没有新鲜血液注入，旧的仙人一一逝去，自然不复往日的辉煌。 今天更新的两章是连贯的剧情，我干脆一块发了，你们过几分钟刷新一下还能看见新章，中午十二点就不更啦。 第585章 梦里三生（2） 这样的仙界，根本无需大动干戈，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衰落了。 在人间，科技取代了修仙。 灵气式微，往日的门派大宗解散，修士收起了过往的记忆，成为一个普通人。 仙界的入口，也如魔界一般，在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撑后，自行消失了。 江鉴生与温思渺来到的，便是几千年后的世界。 这个已经几乎没有修士的末法时代。 江鉴生只能粗略地把时间线扫一遍。 几千年光阴太漫长，史书浩如烟海，要想一次性消化，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无法迅速融入现代社会，何况身边还带着个小姑娘，于是他选择了走入深山。 幸好灵气并非完全消散，他抢在开发之前找到了合适的仙山，并且在此定居。 山中居住着道士，他们已经不具备作为修士的天赋了，但是依然保留着经书与古老的习惯。 时间一长，江鉴生与那些道士混熟了，成了山里的常住民，在现代社会也有了身份，注册了道士协会。 生活一片向好，唯一令江鉴生困扰的，就是小姑娘这冷漠孤僻的性子江鉴生万年单身狗，从来没有养过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小姑娘足够沉默内敛，虽然失去了过去作为玉的记忆，却也不争不抢、不吵不闹，跟以前那样差不多。 好养归好养，江鉴生自己是个吵闹外向的人，见小姑娘冷冷清清的，怀着一颗老父亲的心思，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为她添一点「人情味」。 所以他决定办个小学堂。 他想着，学校是与社会最接近的地方，给她找些小伙伴，她应该会变得有人情味一点吧？ 然后江鉴生就后悔了。 自从小姑娘开始跟那些小道士一块上课，每天都有小道士哭着找上门来。 要么就是因为小姑娘学东西太快，他们心里产生了强烈的落差与自卑，不想上学了。 要么就是见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想亲近她，结果被小姑娘一张冷脸给吓跑了。 要么就是想向小姑娘讨教一下学习方法，结果被小姑娘一脸茫然地反问「学这个还要用脑子吗」，气得半死。 总而言之，不久之后，小姑娘就成了学堂的小霸王。 虽然她什么也没做，但是没人敢惹她。 江鉴生目瞪口呆。 他原本还想着，若小姑娘与那些小道士相处得好，过段时间可以把她往人界的学校里送。 看来是不可以了。 他正头疼着呢，没过多久，下山路上捡到了一个小男孩。 五官与云亭帝君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像了十成十，江鉴生当时就傻眼了。 他想起过去云亭帝君说过的话，这似乎是他的下一世，他转世之后会来找他。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帝君？” 小男孩点点头，淡淡道：“是我。” 若换做以前，帝君用那具成年男性的身体这么说话，或许有几分气势。 然而现在，江鉴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突然有几分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他捏了一把帝君的脸，笑嘻嘻地说道：“帝君，您说您该喊我爸爸还是爷爷啊？” 帝君：“……” 帝君：“滚。” 观看回忆的温思渺笑出了声。 仙界过渡到人界的这段回忆漫长冗杂，也没有她的出场，她看得昏昏欲睡。 江鉴生和宋之怀这一段对话把她给笑醒了，这才关注起这小男孩来。 她忽然想起上个世界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 回忆还在继续向前走，江鉴生把小男孩带到了学堂，让他跟那些小道士们一块上学。 道士们看见漂亮的小姑娘温思渺那是开开心心，但如果来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那就成了满满的危机感。 于是帝君成了第二个被孤立的人。 不过帝君不太在意这些，他只是来陪小姑娘的。 小姑娘对他有天然的亲近感，他主动来示好，小姑娘倒也给他面子，放下了手里的课本：“我叫温思渺，你叫什么啊？” 帝君：“……” 哦，帝君没有名字。 帝君没想到在下一世和小姑娘第一次见面，他就因为没有名字而尴尬了。 他心念一动，开始一本正经地编故事：“我没有名字。” 他轻描淡写地表演了一个「没有身份被双亲抛弃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可怜小男孩」，成功收获了小姑娘的同情。 他适时提议道：“不然，你帮我取个名字？” 温思渺木着脸想，原来宋之怀在她小时候就会哄她了。 从小骗到大。 画面里的小姑娘虽然猜到他这话真假参半，但她懒得计较那些，既然他说要取，她就随便取了。 她刚好在读宋朝的赋文，翻开的那一页是苏子的名作《赤壁赋》。 小姑娘把书递过去，让他随便选一句。 帝君一眼就看见了那句「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他指着那一句，道：“这个。” 小姑娘一脸古怪：“你要叫美人？” 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 帝君：“……” “不是……”他为自己挽尊，“是上一句。” 小姑娘更茫然：“可我叫渺渺，你要跟我抢名字吗？” 帝君：“……” 江鉴生怎么养孩子的。 人都养傻了。 他明示小姑娘：“你可以换一个字。” 能换什么呢？ 自然就剩下这个「怀」字了。 宋朝的苏轼写的《赤壁赋》，拿了人家一个「怀」字，用代表「的」之意的「之」字连接，那就叫宋之怀了。 小姑娘觉得这个名字朗朗上口，非常顺耳。 她的一番解释有头有尾，逻辑清晰分明，然而帝君想的和她不一样。 宋之怀…… 送之怀…… 渺渺送之怀。 他这样想着，颇为愉悦地在课本的封面上写下这三个字，“谢谢，这以后就是我的名字了。” 云亭帝君早在那一场大战中陨落，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帝君，而是人类。 他也没有所谓的帝君尊称，而是有了人类的名字，叫宋之怀。 这是他心尖上的人亲自取的名字。 如烙印一般，与他世世相伴。 个人比较喜欢「思怀」，就敲定这个啦，大家都好有才啊哈哈哈，看见了很多很有寓意的名字—— 我用的都是比较浅显的古文，学过的可以多复习几遍，没学过的就当涨知识了哈哈哈。 一直很喜欢诗词文赋，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分享更多我的珍藏（≧≦）； 晚安，明晚见哦。 第586章 梦里三生（3） 时间线继续向前推。 宋之怀陪伴了她三年。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 只是一个人来到了他们常来的那处庭院，站在了那棵巨大的桑葚树下。 这个季节的桑葚不曾开花结果，枝叶繁茂，有阳光从树梢穿过。 天刚蒙蒙亮，小姑娘还在梦里酣睡。 醒来以后，她会失去这段记忆，不再记得她的生命里曾出现「宋之怀」这样一个人。 但宋之怀并不悲伤。 因为他们终会相见。 他只是暂时的离开，而不是永远的消散。 以他暂时的离开换小姑娘成长为人的平安喜乐，他觉得这样很值得。 记忆里的小姑娘在房间睡觉，然而现实里的温思渺，却也追随着宋之怀的步伐，来到了这棵桑葚树下。 她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散，像上一世的帝君一样，逐渐融化在阳光里。 又一枚碎片落入她的掌心。 这是属于回忆的，第八枚灵魂碎片。 而后时间线继续向前推。 宋之怀消失了，但没有人知道。 不论是温思渺还是江鉴生，他们都不曾记得这段时间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江鉴生不记得他曾是帝君手下的仙官，只记得他受人委托照顾温思渺，将她抚养到十八岁。 世间仅存的仙门来认领小姑娘，他便送小姑娘回家。 哪知这一送，迎接他们的不是锦绣前程，而是人间炼狱。 江鉴生死了。 ——他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老天怜悯他，他命不该绝，肉身死了，灵魂还没散。 他被拉到了一个名叫「噩梦之夜」的空间里，开启了他的恐怖主播之旅。 失去了师父的温思渺开始寻找真相。 结果万万没想到，对她下手的，却是平日里温言细语的同门师兄弟。 原来她的师门不是师门，也不存在什么回归。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杀戮。 最终，温思渺死在了他们手下。 意识弥留之际，江鉴生留下的那枚空间戒指散发出巨大的光芒，将她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是第一世的云亭帝君所留下的混沌空间。 那里封存着云亭帝君的一抹意识。 “若是那些人把主意打在她身上，那抹意识被唤醒……” 回忆之外的温思渺看着自己被拉入空间，忽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原来，这就是她遇到「系统」的原因。 没有什么偶然，这是一场必然的重逢。 帝君的意识被唤醒了。 可他什么也不记得，他迫切地想要找回身体，知道他灵魂破碎的真相。 也迫切地……想拥有这个小姑娘。 所以他按照现代世界的逻辑，为自己创造了一个身份，自称「系统」。 做任务，寻找灵魂碎片。 取名宋之怀。 爱上他…… 遇到江鉴生。 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顺水推舟。 历史在重演，很多事情都被改变。 但不变的，是故事的主角，是两颗靠近的心。 这段回忆最后停止在了《噩梦之夜》结束，温思渺失去记忆。 宋之怀站在游戏舱前，缓慢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身边的江鉴生一脸焦急，问他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说，“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以游戏为由，去往那些小世界。 让失去记忆的温思渺，再一次爱上他。 之后发生的事情显得顺理成章。 江鉴生当系统，宋之怀当npc，温思渺当玩家。 游戏舱的舱门缓缓合上。 一枚崭新的碎片出现在温思渺手中。 这是第九枚。 第七枚灵魂碎片，属于第一世的云亭帝君； 第八枚灵魂碎片，属于第二世的宋之怀； 第九枚，则属于第三世，是系统，是宋之怀，是云亭帝君，更是…… 她的男朋友、道侣，她的爱人。 回忆的重演像一场漫长的梦。 梦醒之后，一切都消失在了眼里。 只有那些零星的碎片告诉温思渺，她曾来过。 她曾来过，曾经历过，也一直爱着。 她怔怔地睁开眼。 熟悉的实验室，熟悉的游戏舱，面前站着宋之怀与江鉴生。 两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似乎都有几分怅然若失。 见她醒了，他们的眼里才重新有了神采。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宋之怀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却一言不发。 平日里话最多的人一下子变得沉默内敛，便连最为话唠的江鉴生，也没有说一个字。 宋之怀只是看着她。 这一眼，仿佛跨越了梦里的三生，辗转了千年的时光与无数个小世界。 最终停留在这里，停留在这一刻。 温思渺发现，最先按捺不住的，居然是自己。 她动了动唇，嗓音略带着几分沙哑：“我……”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宋之怀道：“我也做了一个梦。” 江鉴生：“我也做了一个梦。”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不该在这里。 他问：“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温思渺与宋之怀同时看向他。 眼里明摆着写着「你说呢」。 江鉴生：“……” 江鉴生：“帝君。” 宋之怀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江鉴生：“你都不是帝君了你还应！” 他刚才还怕得要命，生怕宋之怀找他麻烦，毕竟他天天跟宋之怀争谁才是真正的爸爸。 哪知道莫名其妙被拖着去做了个梦，梦醒之后他清楚地意识到……宋之怀才是真正的爸爸。 就很扎心。 然后他又反应过来，做帝君都是第一世的事了，云亭帝君早就死了，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云亭帝君，是宋之怀！ 他怂什么怂啊！ 渺渺是他徒弟，宋之怀喜欢他徒弟，宋之怀得喊他岳父！ 而后宋之怀问：“这重要么？” 江鉴生：“……” 骨子里养成的条件反射，一看见宋之怀这种眼神他就怕。 毕竟都说伴君如伴虎，从前作为宋之怀的心腹内侍，他没少看见他面无表情解决人的样子。 江鉴生嘀嘀咕咕：“好好好，我先回避，你俩继续叙旧啊。唉我知道，这是两个人的故事，虽然我是最大的助攻，但我不配拥有姓名……” 宋之怀唤他：“江鉴生。” 江鉴生：“哎？” 他道：“谢谢。” 晚安…… 第587章 梦里三生（4） 宋之怀这人，倒也不是属于不喜形于色的那一类型，只是呢，他睁眼说过的瞎话太多，上一秒跟你温声细语，下一秒可能就翻脸了。 所以他这么真情实意地道谢，真把江鉴生给吓着了。 他转念又想，可不该谢谢他吗？ 他摆摆手，道：“不用谢，您以后多喊我几声岳父就行。” 宋之怀：“……” 宋之怀：“滚。” 扳回一局的江鉴生很开心。 尽管被叫滚的是他，他也心甘情愿地滚了。 实验室里余留温思渺与宋之怀二人。 扫地机器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摇头晃脑的模样格外憨态可掬。 然后被滚的江鉴生一并带走了，边走边听他念叨，“这个房间里不该留活人，机器人也不可以……” 扫地机器人方块脑袋上浮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温思渺摘下头盔，伸出手。 宋之怀把她抱了下来。 小姑娘一脸纠结：“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帝君，哥哥，系统，宋之怀？ 本以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系统，她做完任务回去复仇，哪知道其中牵扯出那么多东西，又绕又复杂，头好疼。 她只想混吃等死，不想经历那么多。 宋之怀不假思索：“那就喊老公。” 温思渺：“……” 她冷笑一声：“听说您是传闻中的仙界祖先云亭帝君？” “你在说我的前世吗？”宋之怀轻描淡写，“不记得了。” 温思渺：“……” 果然，不管是什么身份，宋之怀都是那个宋之怀。 当年的云亭帝君多清冷矜贵沉默寡言啊，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就因为他不做仙做人了？ 可他看着也不做人啊！ 她掰着手指：“宋之怀，你说你还差十块灵魂碎片，我只收集了九块，还有一块在哪里？” 这一回，宋之怀却笑了起来。 他揉了揉她的脸，道：“在这里。” 第十块灵魂碎片，是温思渺。 是他的镇心玉，他枯竭又重生的心脏，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的灵魂。 温思渺呆了呆。 “是我？！”她指着自己，难得感到不可思议，“那、那该怎么取？” 总不能像一开始那样，交出心脏吧？ 她的内心所想全都写在脸上，宋之怀有多了解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想法。 他被她逗笑，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问她：“这是什么世界？” 这是星际空间。 是一个虚构的世界，创造者是宋之怀。 换句话说，这相当于宋之怀的神府，所有的一切都是构建的梦境。 “这不是现实……”他说，“你死亡的那个末法时代，才是真正的现实。” 第一世的仙界是过去，第三世的星际空间是未来。 只有第二世的现代，才是真正的现实。 也就是说，温思渺脱离了这个世界，在现代世界复活，灵魂碎片自然会回归。 他问：“想什么时候走？” 温思渺有一点不舍。 她还挺喜欢这个世界的……游戏还没打完，还没体验一把在星际上高中的感觉呢。 结果一回来就要走。 这一走，也不知道这个空间会不会像混沌空间那样崩溃，再也回不来了。 宋之怀看出了她的想法，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别担心。” “这个世界跟混沌空间不同，我耗费了很多精力，回去以后我会想想办法，让它作为三千世界中的独立世界而存在。以后你若是想来玩，可以随时过来。” 温思渺眼前一亮，也没计较宋之怀摸她头这件事了。 反正不管她怎么计较，宋之怀还是照样摸。 “那就过会再走吧……”温思渺想了想，说道，“我想在这里转转。” 宋之怀点点头，同意了。 江鉴生去了策划部。 最近他经常在策划部打工——说是打工，其实也就是在旁边看他们写程序，偶尔帮（添）忙（乱），给宋之怀下绊子。 有没有帮到忙他不太清楚，不过他跟不少策划部的员工都混熟了。 最有话题的就是一开始那个程序员小哥，就是那个很有故事的，一提起妹妹就深恶痛绝的。 这会儿他刚从实验室出来，就去找那个小哥喝咖啡了。 当然，是小哥在敲代码，他一个人坐在旁边喝咖啡，边喝边唉声叹气，“我有一个朋友。” 小哥：“怎么了江先生？” 江鉴生喝了一大口咖啡，苦得他表情一阵扭曲，好不容易才调整了情绪，“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一个妹妹。” 小哥：“然后呢？” “他妹妹有个男朋友，成植物人了。” 小哥斟酌：“大、大快人心？” 江鉴生：“然后他醒了，他带着他妹妹跑了！！” 小哥：“……” 小哥叹了口气，难得停下了敲键盘的动作，拍了拍江鉴生的肩膀，“江先生，您节哀。” 江鉴生又喝了一大口咖啡，“节什么哀！都说了是我朋友，我有什么好节哀的！” 小哥：“那……那您朋友节哀。” 江鉴生继续呜呜呜，“我的朋友本来想去找那个男朋友理论，结果他发现，那个男朋友是他老板！”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这太离谱了！” 小哥：“……” 小哥：“您的朋友确实挺惨。” 江鉴生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脸悲哀，“我就没见过比我朋友更惨的人！呜呜呜，这故事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我一个旁观者听着都要哭了呜呜呜……” 小哥：“……” 他盯着江鉴生手里的杯子看，再三确认这是咖啡而不是酒。 他提议：“我们公司的酒也挺好喝的，要不找机器人给您调一杯？” 江鉴生摆手：“不不不，不喝酒，喝茶！” 小哥：“好吧。” 江鉴生继续说道：“唉，我好心疼我那个朋友，我想给他出主意，可那是老板啊……” 恰是此时，宋之怀牵着温思渺，推开了策划部的大门。 一时之间，全场寂静得落针可闻。 温思渺招了招手，本来想喊师父的，碍于这么多人在，便换了个称呼：“哥哥，出去吃晚饭吗？” 宋之怀微笑：“什么朋友？” 江鉴生：#关于我的上司成了我女儿我的老板成了我女婿这件事# 第588章 梦外人间（1） 宋之怀不高兴了。 导火索不是「我有一个朋友」，而是温思渺那声「哥哥」。 宋之怀用死亡凝视看着江鉴生，随后微笑着问温思渺：“渺渺，你喊谁哥哥？” 温思渺觉得他这样不对，所以纠正他：“我没有喊错，是江哥哥。” 江鉴生快哭了。 呜呜呜宝贝我知道你在乎我我很感动但你没发现宋之怀快要把我砍死了吗呜呜呜。 宋之怀冷笑一声，拉着温思渺就走，“走吧，我们去吃晚饭。” 温思渺很茫然：“不是说来叫江哥哥一块吃？” 她原本是想喊师父的，毕竟有十几年的记忆在那儿。不过，她本体是块玉，照这么说，以玉灵的身份和江鉴生相处得时间最长，所以还是喊哥哥好了。 她觉得她的逻辑没有问题。 宋之怀：“他不用吃。” 温思渺：“哎？” “不是在喝咖啡吗？一会儿估计有人给他端小蛋糕了，还需要吃晚饭？” 江鉴生：“……” 温思渺：“那是餐前甜点和饮料啊，又不影响吃晚饭。” 宋之怀冷笑：“那我不吃了。” 温思渺：“？？” 宋之怀：“气饱了。” 江鉴生：“……” 策划部众员工：“……” boss，是这样的，您是不是忘了这是公共场合？ 最终江鉴生还是被带来吃晚餐了。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一整层楼的旋转自助餐厅，可以看见直入云霄的悬浮桥与五花八门的飞行器。 不远处的乐队演奏着低缓浪漫的交响乐。 温思渺专注地吃小蛋糕。 宋之怀也在切蛋糕，他把一块提拉米苏均匀地切成小块，动作优雅从容得像是在切江鉴生这个人。 江鉴生表示他压力好大。 也许是不说话的时间长了，二人之间的气氛稍微和缓了些，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 小姑娘话少，说话的便都是江鉴生和宋之怀，这俩一个比一个话多。 江鉴生倒豆子似的诉苦水，“帝君，您知道您当年那个法术把我害得有多惨吗？” 宋之怀给小姑娘倒果汁，“说说看？” “我这么玉树临风一个大帅哥，天天被人喊爷爷！我头发黑着呢！” 温思渺为自己正名：“师父，我没有喊过你爷爷。” 江鉴生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我徒弟听话。唉，你是不知道渺渺小时候多可爱，那会儿还不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看见我都喊爹的。” 温思渺：“……” 宋之怀：“……” “渺渺……”宋之怀道，“你不是想喊他哥哥么？喊吧。” 反正他是老公，他可以把这个称呼让出来。 只要不是爹，什么都好说。 他们用了一顿晚饭来彻底探讨这个称呼问题。 首先，宋之怀不是帝君了，江鉴生可以勉勉强强喊一句宋先生（虽然江鉴生本人不愿意，并且非常愤怒地骂了几句姓宋的你做梦）。 其次，温思渺可以喊江鉴生师父，但江鉴生不能以长辈自居。 最后，温思渺也可以选择喊江鉴生哥哥，但前提条件是喊宋之怀老公。 这场宋之怀单方面的座谈会以1比2惨败。 没有一个人支持他的决定。 宋之怀头一次发现，保持微笑原来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 虽然但是，谈话是否愉快姑且不论，最终还是要回去的。 用完晚饭后，温思渺站在旋转餐厅全透明的窗台边，静静地凝视着星际世界的夜景。 四十多个小世界，漫长的时空旅行，像是做梦一样。 可不是一场梦么？ 梦醒之后，除了身边的人，她甚至连那些小世界的片段都记不清了。 但又有所不同。 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宋之怀从身后抱住她，道：“走吧。” 这是温思渺最后一次看见世界的转换。 从天空开始，漆黑的银幕上布满裂痕，一块一块地往下坠落。 下坠的过程中，碎片化作流沙，仿佛散落的星辰般倾泻。 有风吹过。 所有的流沙与碎片，与这阵吹来的风一起，消散在黑暗里。 四周漆黑寂静，仿佛荒野孤坟。青冢孤零零地立在荒草地上，显得格外寂寥幽深。 三个人是凭空出现在孤坟前的。 坟冢上用刻着一列字，风吹雨打之下，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了。 依稀看得出是清秀的簪花小楷。 江鉴生摸了摸口袋，意外地发现手机还在，急忙拿手电筒一照，表情古怪极了：“江鉴生之墓？” 温思渺缩到宋之怀身后，语气十分乖巧：“师父，这是您死以后我为您立的坟。” 江鉴生：“……” 他的徒弟好贴心，还知道给他修个坟。 竟不知是感动还是无奈。 宋之怀笑得开怀，揉揉小姑娘的脑袋，“渺渺待我都没有这么上心呢。” 江鉴生阴恻恻的：“你想直接进火葬场？” 宋之怀道：“倒也不必。渺渺的上心体现在其他方面就行。” 温思渺：“……” 这一刻，她好似又回到了幼年时期，一群小道士在她面前叽叽喳喳，像麻雀似的，一个比一个吵。 好烦…… 好吵…… 开始头疼。 江鉴生把光一打，又掐了个诀，四周立即明亮起来。 发现环境熟悉，他倒是从容了不少，道：“来来来，这地儿我熟，这是我那块山的后头。咱们居住的那块地应该还在吧？唉，一走这么久，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过去多少年了……” 宋之怀道：“应该是三年。” 这不是他自己规定的时间，而是自然的规律。 「三」在传统文化里，有一个特殊的含义。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是万物的基础和本源。 回到最初，回到本源，自然就是三年了。 他心里思绪万千，只是沉默地握住了小姑娘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温思渺什么也没说，轻轻相扣以作回应。 江鉴生在前面边走边说：“好久没来了，这可是我一手建设的山……这边还没开发，连个指示牌都没有，幸亏我方向感好，记得路怎么走……” 梦里三生，梦外人间。 「梦外人间」是正文的最后一个部分，结局就是这几章，具体哪章我也不知道，还没写到，大家就跟我一块倒计时吧。 新文预计下周末开，最晚可能拖到五一期间，看我三次元吧。 番外目前安排了包子、童年（指渺渺小宋青梅竹马时期）和师父个人（毕竟是唯一的重要配角，怎么说也得给他写一章），你们还有什么想看的剧情吗？ （这里指主线剧情，不是快穿故事什么的，有一些你们想看但我没写的脑洞小故事我们放到下本书哈——） 小小预告一下，下本书和这本书还是有些联系的哈哈哈……你们在下本书也能看见他们哦。 晚安…… 第589章 梦外人间（2） 宋之怀捏着小姑娘的手，用指腹轻轻去蹭她的手背。 温思渺生气地打了他一下。 两人谁也没听江鉴生说话。 江鉴生还在滔滔不绝：“看那看那！那是学堂，后面我就让渺渺下山去了，学堂也没继续办，交给了几个老道士，又在国家那儿挂了名，其实还挺有模有样的……” 山中的日子自然过得很舒服。 当年江鉴生选了一处平地，直接造了个苏式园林。回廊水榭亭台楼阁，一个不少，后山还开辟了竹林温泉，别提有多享受了。 不过那是古人的享受。之后与现代世界一接轨，电子科技也让人很快乐，江鉴生一度非常沉迷，后面在山里多住了一段时间就戒了。 温思渺则是从小接触的少，没兴趣。 江鉴生又掂了掂手机。 这身衣服还是他死那会儿穿的，钥匙啊手机啊什么的都在，当时接了个活，换了身正经的西装，还做了个造型，哪知道那是条不归路？连坟都立了。 幸好现在回来了。 园林已经有些荒凉了，墙上攀着爬山虎，墙角是成块的青苔，大晚上看还挺瘆人。 江鉴生把光一打，一眼就看见伸出白墙的几簇树枝，感叹了句：“哎呀！这颗桑葚树还在啊！渺渺，你记得小时候宋之怀老带你爬树偷我的桑葚吗？” 他回过头，发现那二人手牵着手，分明一眼都没看彼此，却有种让人无法融入的氛围。 ……根本就没在听嘛。 江鉴生气死了。 他推门而入，跨越门槛，一直叨叨叨个不停：“打小就没安好心，长大更不得了，我就是个局外人……” 宋之怀平静地说：“江鉴生。” 江鉴生：“哎！” “你太吵了。” 进了园林，他们才发现这里面是有人的。 门前设了个阵法，有人来就会惊动睡在厢房的人。 是个老道士，胡须花白，一双眼却是矍铄的。他眯着眼看了三人半晌，只认出了温思渺：“渺渺？” 紧接着是惊喜：“渺渺，你回来了？你找到你家人了？” 温思渺有些茫然。 他们住在半山腰，山顶有个道观，正儿八经的修士，学堂出来的优秀弟子都往那送，那里灵气最浓郁。 她记得道观里有几位长老，幼时待她很好，但她性格孤僻，不爱往道观跑，与那些长老们交集不多，最多就是在江鉴生嘴里听某某长老又送小礼物给她了。 所以她只知道有这么几位，却分不清哪位是哪位。 倒是江鉴生一拍脑袋，激动起来，“四长老！” 四长老露出了与温思渺相似的茫然表情：“您是？” 江鉴生回来以后，宋之怀设下的法术自然是解了，现在他就是个二十四五的青年人，一身略为凌乱的灰西装，领结也歪了一半，看着像是逃命回来的。 至于宋之怀，虽然穿得很休闲，但是干净整洁，气质很出挑。 道观访客很少，一来就是两位出众的青年人，这叫四长老怎么不惊奇。 江鉴生咧嘴笑：“四长老，我是渺渺她师父老江啊！” 四长老：“……” 眼前的青年人真是与「老」字一点都不沾边。 而且老江不是仙逝好几年了吗？ 那坟头的杂草还是他经常去除的呢！ 江鉴生：“我这不是去渡了个劫回来了吗？” 四长老神情恍惚：“渡劫……原来是渡劫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江，什么劫能年轻三十岁啊，这不推广一下？” 江鉴生干咳一声：“其实我本来就长这样，这儿才是我要渡的劫。” 四长老：“……” 得知江鉴生死讯那会儿他哭得有多伤心，现在就有多无语。 这跟他记忆里的老江完全不一样啊！ 哦，还是有相似之处的，老江一喝酒就容易变成这副德行。 他眯起眼，审视的目光落在宋之怀身上：“那你又是谁？” 宋之怀温和道：“前辈好，我是渺渺的丈夫。” 温思渺：“……” 四长老：“……” 他原本睡得迷迷糊糊，一下子就给震醒了。 “你？” 他指指宋之怀，又看着温思渺，“真的？” 小姑娘点点头，没反驳。 四长老指指江鉴生：“真的？” 江鉴生一脸痛苦，也没反驳。 四长老：“……” 四长老：“你管这叫渡劫？？” 江鉴生：“……” 妈的，又不是他渡劫！ 谁知道宋之怀送死还拉着他啊！ 四长老很精神，四长老很清醒，他一手拉着江鉴生，一手拉着宋之怀，“老江，还有这位……怎么称呼？” 宋之怀道：“叫小宋就好。” “小宋是吧？”四长老眯起眼，“正好老江今晚回来了，我那藏了几坛子桃花酿，走走走，咱们去品品，算是叙个旧，也让我好好认识一下小宋。” 后面那句话说得格外意味深长。 宋之怀依然是好脾气，应下了。 然后和江鉴生一起被拉走了。 哭笑不得的温思渺回了自己那间房间。 她那间房间开了一排窗，背对着那棵桑葚树，小时候经常被宋之怀骗出去，又是翻窗又是翻墙的，十几年没翻过的窗全跟着宋之怀一块翻了。 想到这里，她更加无奈了。 环视一周，房间仍是熟悉的摆设，连手机都完好无损地放在桌上，充满了电，能开机。 四长老真的很贴心。 她站在全身镜前，细细打量着自己。 仍是十九岁的模样，现实虽然走了三年，她的身体却看不出任何变化。 要真说不同，大抵是手腕上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镯。 她记得是某个小世界宋之怀送给她的，之后一直跟着她，经常在其他小世界出现，没想到居然还跟她来到了现实。 她抚摸着玉镯，忽然心情有点复杂，也说不出是惊喜的甜蜜，还是对那些世界消逝的怅然若失。 原本玉镯该是凉的，也不知是怎的，从她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发热。 难道是回归了正常身体，拥有了正常的体温？ 紧接着，「啪」的一声。 玉镯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马上揭晓最后一个伏笔……没什么大事，大家不用担心哦。 明天应该就能完结正文啦！ 还有番外—— 第590章 梦外人间（3） 温思渺傻眼了。 她在脑海里迅速搜寻过去的记忆，一条消息清晰地浮上来： 玉可挡灾。 玉镯碎了，是在为她消灾。 为什么碎，消的是什么灾？ 然后在下一刻，宋之怀的身影忽然出现。 他一把揽她入怀，眼里焦急如火，确认她毫发无伤后才注意到她脚边的玉镯，而后如释重负般道：“幸好、幸好……” 温思渺沉浸在震惊里，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上一世炼出镇心玉后，我又炼了一块玉……”宋之怀解释，“但一直没有用它的地方，便带在了身边，送到小世界去给你做镯子，关键时刻能挡生死灾祸。” 他以为有他相护，这只玉镯能在小姑娘手上做一辈子的装饰品。 宋之怀沉下脸，语气冷下来：“出来。” 时空被撕扯，从中裂开一条缝隙，黑暗里忽然多了两道人影。 不过此时此刻，这两人手脚皆被捆仙索束缚，动弹不得，表情也是无望的，似乎已经认定了宿命。 江鉴生站在他们身后，脸上难得没了笑意：“元生真人？元谦真人？怎么，静水真君那老东西死了，派你们两条狗下来吠？” 从前当主播，乱七八糟的话学了不少，之前之后都是带着小姑娘，他不好骂人，如今却是真心忍不住。 因为这是他的最大仇家。 归元宗…… 归元宗本是凡间门派，创始人为第一位飞升的凡人，也就是无上仙君。 无上仙君位列仙班，以仙庭的方式生活，不可过多插手凡间之事，于是又培养了一位接班人，静水真君。 俗话说，就是无上仙君在凡间的代理人。 当年那一战，三界联手，带头的就是无上仙君、静水真君与魔君申屠。 那会儿三个人联手杀了云亭帝君，之后将帝君的遗产一分为三，签了个和平协定，还想搞个三界同盟。 但是人人都想做第二个云亭帝君。 无上仙君是暗中动手，魔君申屠是明着来，他是第一个撕破脸的。 所以三界之中，最先封闭入口的是魔界。 魔君申屠陨落，魔界死的死伤的伤，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 之后式微的是仙界。 无上仙君意图接手仙界失败，借闭关之名，不知所踪。 抛头露面的，一直是静水真君。 江鉴生先前在这里做凡人，没有仙界的记忆。现在一翻过去，倒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一开始那个跟他称兄道弟最后一刀捅了他的老头子，不就是静水真君吗？ 当年的江鉴生或许可以与静水真君一战。然而这个世界的江鉴生，随着时间推移，记忆逐渐消失，末法时代也无法调动他所需要的灵气。 反倒是早就适应这种生活几千年的静水真君运用自如，轻易就取了他性命。 温思渺也没什么表情。 元生真人与元谦真人这两位，是静水真君的大弟子。 当时静水真君与江鉴生称兄道弟，她喊一声师伯，这两位大弟子则是她的师叔。 也是带头围剿她的人。 两位真人，一个属火，一个属水。 她死时极为痛苦，一边是烈火，一边是冰棱，在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下力尽而亡。她永远不会忘记这段经历。 当时她什么也不记得，只是个颇有天赋的弟子。 现在不一样。 她有记忆，有师父，有男朋友。 温思渺冷冷地看着被捆的二人，转身扑进了宋之怀的怀里。 “宋之怀……”小姑娘的声音委委屈屈，“是他们杀的我。” 小姑娘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尽管享受她的依赖，然而宋之怀宁愿她不是因为这件事而依赖她，这样温顺的眼神令他心碎。 他安抚似的亲了亲小姑娘的脸，道：“渺渺乖，我会处理。” 小姑娘闷闷地应了声，就不说话了。 宋之怀抬起头，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他身上还有未散的酒气，混着淡淡的桃花香，乍一看，仿佛世家清隽的贵公子，眉眼染了醉意。 然而眼神却阴沉如修罗。 与四长老走后，他和江鉴生才刚坐下，喝了没几杯，忽然一阵心悸，随即意识到是小姑娘出了事。 他当下离开，四长老丢给江鉴生处理，自己则去寻找小姑娘。 然后遇见蛰伏的两人，用捆仙索将其捆了，后事给江鉴生料理。 进房间，看见的就是小姑娘对着玉镯发愣的模样。 他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觉。 如果小姑娘真的出了点事，哪怕是下地狱，哪怕再失去记忆一次，他也要把小姑娘的灵魂救回来。 宋之怀淡淡道：“知道什么都交代了吧，还需要我动手么？” 宋之怀看得出，这两人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地心思来的，他们根本就没想活。 但他不允许。 欺负他的小姑娘，他一定让他们彻彻底底死一次。 元生真人与元谦真人相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一点悔恨与懊恼，更多的是无奈与绝望。 这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峙。 宋之怀回到现实世界，第一件事，自然是处理归元宗，这是他最早留给小姑娘的承诺。 他是云亭帝君，三界的最强者，区区一个末法时代的宗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只是转世，可依然是那个帝君，仙界的入口随时为他敞开，他的能力并未遗失。 宋之怀相信，归元宗一定有善卜卦的人，早早料到了两种结局。 所以才会孤注一掷，选择向小姑娘下手。 可惜他留了一手。 若是正面对上，归元宗的覆灭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挣扎这么一下呢？这样一个仙门，又有什么尊严可言？ 他望过来，两位真人的脸上都有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那位性子沉稳些的元谦真人道：“无上仙君早已仙逝多年，静水真君也陨落了。” 这回惊讶的是江鉴生。 他一直以为无上仙君才是幕后的操纵者，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元谦、元生也好，静水真君也罢，都不过是无上仙君在人间的傀儡。 这个三界第一位飞升者，才是最大的隐患。 下章结局。 我直接更啦，大家过两分钟刷新一下应该能看见—— 第591章 终章 温思渺也被吸引了注意，探出头来。 宋之怀没什么反应，捏了捏她的手指，依旧淡淡地望着二人，听他们娓娓道来。 早在末法时代来临之前，察觉到灵气的式微，无上仙君最终做出决定，牺牲自己，换来修仙界灵气不衰。 最早列出刺杀帝君计划的是他。 他当时有多意气风发啊，脑海里有无数种设想：建立三界同盟、轮番执政，或者干脆推翻这仙庭，自己当帝君。 一开始确实是好的。 帝君陨落后，三界少了帝君崇拜，开始信人不信神，开始自力更生。 三界同盟确实是成立了，早几年三界的发展比懒政怠政的帝君统治下还要好，一片欣欣向荣。 自信多了就是膨胀，膨胀多了就是自负，自负就要承担后果。 魔君申屠的反叛就是第一个后果。 仙人魔，仙与人站在同一阵营，魔界明面上站的一个阵营，其实是被孤立的那个。 无上仙君一直认为，与魔合作是纡尊降贵，他向来带着不屑的态度，也根本没把申屠放在眼里。 所以不管作出什么决定，与魔界有关的也好与魔界无关的也罢，都是他和静水真君商量好就直接颁布的。 直接后果就是那场战乱。 仙界与人界在发展，踩着的是魔界的牺牲。 魔界什么都付出了，到头来甚至连利益同盟都不在。 那会儿无上仙君确实是抱着牺牲魔界天下和平的心思的。 因此他干脆灭了魔界。 可惜他错了。 仙、魔、人，万物发展有万物的道理，自然是按规律前行的。这种微妙的平衡一旦打破，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魔界曾盛产魔兽，那是不可多得的炼丹原材料。没了魔兽，不少丹药都成了绝版。 人死后要入轮回，生死薄是魔界在管，魔界入口封闭后，灵魂得不到洗涤，就游荡在凡间。 还有如此种种，仙界人界秩序大乱，人间的帝王开始意识到，无论仙魔皆是虚妄，只有人才是最真实的。 然后就不信神不修仙了。 仙庭的仙人还好，有灵气养着，可很多地方的小仙小神都是靠信仰过活。 没了信仰之力，大批小神纷纷陨落，一开始带来了大量灵气，可那都是消耗品，一吸收就没了。 这是仙界由盛转衰的第一步。 无上仙君急啊。 最后，这个既想独揽大权、又不想阻碍仙界发展的第一位飞升仙人，回望自己矛盾重重的一生，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炼化自己。 决定做出来，无上仙君并未公布，只告诉了静水真君，以及坐下元生、元谦两位两位幼年弟子。 静水真君在人间掌权多年，头一回在他面前跪下来，哭得像个孩子。 可那又能怎样呢？ 无上仙君去意已决，喊他们来，不过是通知他们既定的事实。 临死之前，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帝君是对的。 是顺应自然，而不是妄图操纵改变自然。 无人敢应。 那位早早陨落的帝君，是仙界的禁忌。 无上仙君就这么走了。 这是仙界的中兴时期。 灵气繁盛了一千年，仙界就繁盛了一千年。 收弟子，纳门徒，皇帝重新信道问仙，信仰之力源源不断。 静水真君以为，一切都会像从前那样，一切都会慢慢回到从前。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 时代是在不断向前发展的。 衰落也好，中兴也罢，那是仙界的事。 他们阻碍不了人间的发展。 发展什么呢？ 自然，物质，科技。 无神论取代有神说，唯物主义取代唯心主义，科技取代仙术。 什么轮回啊，什么符咒啊，什么经书啊，都成了传统文化。 符合价值观的留下，不符合价值观的封存，最后一块打包送去了博物馆。 这叫「优秀传统文化」。 文化传承的前几百年，信仰之力还是有的。 微薄，勉强过活。 门派陆陆续续衰落，剩下几个大宗，能招到修士就不错了，飞升成仙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仙界的入口关闭了。 人们什么也没做，没有战争与破坏，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关了。 因为没有人相信了。 再然后呢，就是现代社会的发展。 那些物欲的、娱乐的东西，太多、太乱、太快，五花八门，五彩缤纷，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修仙讲究什么？ 清心寡欲，清静无为，背书念经辟谷，不吃不喝，与世无争。 现代社会谁做这个啊？ 一本纸质书都看不完，何况去背。 简体字取代了繁体字，数字货币取代了现金，方便快捷才是时代的主流，通俗易懂才是大众文化。 于是，便连那一点点绵薄之力也没有了。 尽管国家再怎么大力提倡复兴啊、传承啊，新时代的年轻人依然很难注意到这些。 没有条件，没有环境，在浮躁纷乱的现代社会，这是不可能的。 最后就是进了博物馆。 博物馆也无人问津。 更惨些的，烧的烧丢的丢，残卷也不曾留下，更别说进博物馆了。 静水真君找啊找，终于找到了帝君手下第一大臣江鉴生，找到了那块镇心玉。 他想复活帝君。 把那块镇心玉抢过来，复活帝君，重振修仙界的辉煌。 结果呢？ 他杀了江鉴生，杀了温思渺，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没有复活。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科技发展，看着修仙成了人们眼中的阳春白雪。 一年前，在这种不甘与悔恨中，静水真君走了。 他是被自己逼死的。 像仙界的入口一样。 什么也没发生，就这么关了。 静水真君就这么走了。 元生与元谦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期。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修仙的前途在哪里？ 他们不知道。 他们孤注一掷，想扼住帝君的软肋，逼帝君走无上仙君、走静水真君未走完的路。 听到这里，江鉴生摇摇头，“你们啊，这是修仙把脑子修傻了！” “我当年办学堂，一边教修仙，一边教现代社会的知识。想留下的就留下，不想留的就下山读书，留下的为国家输送人才。” “国家一直在保护这些。你瞧我这座山，国家那是挂了名的，咱们协会都是有头有脸的。 怎么，瞧不起博物馆？你以为博物馆的钱哪来的啊！不盈利的公共事业，都是国家在出钱，就是为了不断传承。” “你们啊，就是太执着。” “当年谋杀帝君也好，现在打上渺渺的主意也罢，你做这些，能改变什么呢？平白无故增添麻烦。” “这做人啊，就要因势利导，顺其自然，老祖宗的话学哪去了？白瞎了你们手握着现代社会这么好的资源。” 温思渺没说话。 恨吗？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什么是恨。 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那都是人判断出来的。她与这些人，不过是立场不同，选择了不同的方式。 她没有办法恨。 她只是觉得悲。 她无法阻止一种文化、一种艺术的衰落，可这正是历史，理智、现实、残酷。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多少人付出了生命。 直到这一刻，元生、元谦两位真人才想明白。 他们对视一眼，脸上是两行热泪。 最终，两个人站起来，朝着温思渺几人所站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束缚在他们身上的捆仙索在消失，时空的裂痕重新被打开，江鉴生带着他们，没入黑暗里。 房间余留他们二人。 宋之怀的神色依然淡淡。 他与这些人不一样。 他们讨论的事，他前世做帝君的时候，早就想过了，也早就看开了。 所以他赴死。 无法改变，那就顺其自然。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路有五十条，天道关了四十九条，还有一条，留给人走。 他走出来了，也只想走好这一条路。 忽地，他的手腕被握住。 小姑娘咬着唇，眼睛还是红红的，满腔委屈写在脸上，却是摇了摇头，说：“放了他们吧。” 宋之怀问：“不复仇了？” 她道：“嗯。” 这不叫复仇。 没有意思。 人生是一条通向死亡的列车，就像任何一个文化一样，都有兴起、繁盛、衰落、消亡的过程，复仇不过是把最后一步提前。 而他们的心早就死了，也许死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种解脱。 她觉得没劲极了。 所有人都希望帝君回来。 他们杀了帝君，到头来，又牺牲自己，意图复活帝君。 这不可笑吗？ 他们破坏了文化，想统一文化，到头来，又去寻找那些失落的文化。 这很可笑。 温思渺转过身，捧起宋之怀的脸，眼眶忽然又红了一圈。 宋之怀很诧异：“嗯？” 她道：“宋之怀，我好心疼你。” 他们找不到突破点，把愤怒发泄在他身上； 他们找不到未来，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他一直在为别人而活。 这就是身为帝君的代价吗？ 宋之怀笑了起来，桃花眼里浸着柔情。 他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渺渺，我说过，云亭帝君是前世。” 是过去，是他已经脱离的包袱。 他握着小姑娘冰凉的手，让她的掌心能够贴着自己的脸：“来，再念一遍我的名字。” 小姑娘格外乖巧：“宋之怀。” 他颔首，道：“看，这个名字是你取的。” 他又问：“我是什么人？” 温思渺道：“我的男朋友。” 他笑起来：“对，这个身份也是你给的。” 他弯下腰，额头与她相抵：“我不是云亭帝君，我是宋之怀。” “是温思渺的宋之怀。” 路有五十条，天地只能衍生出四十九条，隐藏了一条。 他要走的，就是这一条。 抛开过去，不谈未来，只是现在。 走这一条路，做温思渺的宋之怀。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旋律，有一个时代的主人。 云亭帝君是过去，宋之怀才是现在。 就好像修仙世界是过去，末法时代才是现在一样。 修仙式微，但他们有更多的，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值得去抓住的东西。 他与天地共生，诞生时，眼里有万物，独独没有一颗心。 是温思渺变成了他的「心」。 这颗心，为她而生。 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这一个人，只想握住这一双手。 活在当下，奔赴未来。 “来……”他像过去每一次引导她那样，嗓音温和，循循善诱，“镯子碎了也好，这样有新的定情信物。” 紧接着，像变戏法似的，掌心凭空出现一枚钻戒。 玫瑰金的底座，粉钻温柔闪烁，蔷薇花悄然绽放。 宋之怀单膝跪地。 他的语气虔诚而庄重：“温思渺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温思渺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抬起头，眼里是她的倒影。 那样完美的一双桃花眼，似是盛了一席夜色，浮动着漫天星河。 她张开双臂，与银河万顷相拥。 “我愿意。” -完—— —— 我以为我这么话唠的人应该会写一篇长长的完结感言……就，怅然若失吧，现在的心情。 现在是4月13日0点23分，坐在床上敲完了最后一个字，也许是最后一次为这本书熬夜。 想表达的思想都在正文里，乱七八糟写了很多，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情意都在文字里。 庆幸的是，我本以为这是一个人的狂欢，没想到是一群人的盛宴。 2020对于我来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之一。 从青涩懵懂到闲适自如。正如文中所写的那样，我在感慨过去、找回过去，但我不想活在过去。 人永远要向前走。 未来不用看得太远，珍惜当下就好。 比如想一想我七百公里开外的家乡与友人，想一想我准备开的新书，想一想我继续与文字和文化打交道的生活。 这样就很好。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朴素、平凡、简单，却又充满鲜亮的色彩。 希望你也一样。 我休息几天，番外从下周一开始更新，应该会再写一两个星期。 新文暂定是4月23日（下周五）开，也可能是24日，具体时间番外会通知。 可以点进我的作者主页，点右上角关注我，开新文的时候就可以第一时间注意到啦。 生活碎碎念在wb@岁岁常知意，可以来找我玩。 承蒙厚爱，感谢相遇。 新文见…… ——岁岁知意—— ——2021年4月13日—— 第592章 番外･三星在天（1） 「注」三星在天：指新婚。《诗经･唐风･绸缪》：“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 转眼间，宋之怀与温思渺回到现实世界已经有些时日。 元生、元谦两位真人回到归元宗以后，特意拜访了他们一次，递上了一张银行卡，表示这是宗门的积蓄，可以随便花，以后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宗门为他们亮绿灯。 于是宋之怀毫不客气地收了这张卡，寻了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买了个别墅，和温思渺出去住了。 愤怒的江鉴生经常借拜访二人之名蹭吃蹭喝蹭客房。 宋之怀长得人模狗样，谁知道他做饭这么好吃呢。 唉…… 之后江鉴生领着宋之怀，跟管理局特殊办事处的高层见了一面。 那位高层是某位仙人的转世，之前见江鉴生眼熟，所以格外优待他，却不知道眼熟从何而来。 现在见了宋之怀，才想起某些零星的片段，差点给他跪下，依稀记得这位似乎是传说中早已陨落的帝君。 宋之怀将人扶住，语气温和：“前尘已是过往，不值一提。现在宋某只是个普通人。” 江鉴生无语凝噎。 又开始了。 这么一番谈话下来，宋之怀顺利地得到了身份证明，还在办事处挂了名，也成了一位高层。 走出管理局的时候，江鉴生差点跳起来跟宋之怀理论：“凭什么我是编外人员你是高层！” 宋之怀：“投胎投得好。” 江鉴生：“……” 他那可怜的徒弟，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看上这人了呢？ 有了正式的身份之后，宋之怀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比如他最近非常喜欢网购。 别墅是拎包入住的，设计了一间超大的进入式衣帽间，入住的时候空空荡荡，这段时间已经被填满了。 衣服裙子化妆品首饰包包，反正手里两张卡，一张归元宗给的，一张管理局给的，刷不完。 收件人统一写的「Miao」先生。 温思渺对宋之怀热衷于给她买衣服这件事感到非常无语。 她又不爱出门，买了也不穿，这不是浪费资源么？ 倒是某天江鉴生登门拜访，帮宋之怀拿了几个快递，一看收件人，炸了。 “宋之怀，出来受死！” 这个ID不就是他直播那会儿直播间最大的金主爸爸吗？ 他喊了多少声爸爸来着？ 一声比一声顺口，还乐此不疲。 难怪当时那位爸爸对温思渺特殊，还总指使他去帮温思渺，原来别有用心！ 温思渺一头雾水地拉住他，“师父，有话好好说，宋之怀他又怎么了？” 反正他们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吵架，她已经习惯了。 江鉴生自然是不会告诉她原因的。 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告诉小姑娘呢？ 有损形象，有损形象。 当然，宋之怀虽然有了合法的身份证明，也很有钱，但有一件事做不了。 虽然时间线跟着走了，但温思渺与江鉴生作为「已经死亡的人」，没有任何改变。 温思渺身份证上的年龄是十九岁。 刚满十九那种。 这边法定的结婚年龄是二十岁。 查完资料以后，宋之怀冷笑一声，只是道：“我和渺渺的感情不需要一张证来证明。” 温思渺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每天躺在家里睡觉网购看书打游戏的日子，温思渺深刻地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醉生梦死下去了。 宋之怀可以，她不可以。 她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社恐和咸鱼了。 温思渺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她要去读大学。 过去的小世界都是匆匆读了一会儿就结束了，现在她在现实世界，可以过正常人的人生，为什么不去读大学呢？ 她过去是有上学的，奈何时间已经走了三年，她没有改变，世界却已经改变了，只能从头再来。 她给江鉴生打电话，和那个高层见了一面。 高层很纠结：“我们有专门为妖物准备的大学，修士的话他们一般是去自己宗门的……这好像都不太适合温小姐。温小姐可以和我们签订协议，保证不在学校暴露身份，然后去上正常的大学。” 小姑娘眼前一亮：“去什么大学？” 高层看了她一眼。 温思渺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便看见高层露出了和蔼慈祥的微笑：“小姑娘，幸福是靠奋斗出来的。虽然我们这是特殊办事处，但也不能扰乱现实秩序，违反教育公平原则。” 温思渺：“……” 高层：“冲刺一百天，自己考。” 温思渺：“……” 救命…… 她再也不想参加高考了。 她不想读大学了。 谈话结束后，她一脸生无可恋地从管理局走出来，江鉴生问清楚原因，没忍住笑了出来：“渺渺，你这个思想可不对。我们要知难而进，不能知难而退啊！人不读书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小姑娘认真地问他：“那你来跟我一起考大学吗？没有文凭在这个社会上很难混下去吧？” 江鉴生：“我已经是编制内了，我不需要考大学。” 温思渺：QAQ； 她问：“那宋之怀呢？” 江鉴生「呵呵」两声：“他也不需要。我是考编的，他是被请去当高层的。” 温思渺：“……” 她转身往回走，又和高层进行了一场谈话。 最后决定，由她来选专业和学校，复习三个月，和那些高考生一起参加各个学校的自主招生考试。 如果顺利通过，可以作为该校的转学生读大二，今年九月入学，办事处会帮她解决后续问题。 温思渺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去图书馆挑了一大堆书，带回家了。 然后，宋之怀发现，小姑娘最近变了。 具体表现为，他要研究什么菜色，小姑娘兴致恹恹，如果提出玩游戏或者去哪里旅游，那就直接拒绝。 她连晚上跟他睡一张床都拒绝了，一个人抱着被子去客房睡。 宋之怀终于按捺不住，某天夜晚推开小姑娘的房门，开门见山：“宝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温思渺抬起头：“两税法为什么能取代均田制？” 宋之怀：“？” 温思渺：“克吕尼运动带来了什么影响？” 宋之怀：“？？” 温思渺：“你连这些都不知道，还要我爱你？” 宋之怀：“……” 晚上好……来写番外啦。日更，从现在起到番外结束（五一前后），应该都是差不多深夜这个时间点更新，时间不太固定，我尽量控制在零点整，每天1-2更，会一起发，具体看我那天忙不忙—— 今晚零点可能还有一章，没有的话就明晚，感谢大家的等待=3= 有什么想看的情节可以给我留言（快穿剧情除外）！正文已经完结了，五星评论可以安排上了吧—— 第593章 番外･三星在天（2） 总而言之，在拥有了一系列一言难尽的经历后，宋之怀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他的宝贝小姑娘，要考大学，并且因为这件事不理他了。 这合理吗？这太离谱了！ 早在之前，宋之怀已经深深体会过小姑娘的读书劲，他再也不想被这种恐惧支配一次了。 于是开始变着花样刷存在感。 她要复习，宋之怀就每天晚上去书房里坐坐，送个甜品送点饮料水果什么的，顺便摸摸亲亲蹭蹭，蹭着蹭着就能把眼神迷离的小姑娘给抱走了。 结果又是一个没能睡好的晚上和一个没能起床的每天。 连着颓废了几天之后，温思渺面无表情地合上了书，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 锁门是没有用的，这种锁根本拦不住宋之怀，换房间也没用，她更不可能把宋之怀赶走。 温思渺决定去江鉴生那里住。 简而言之，回娘家。 她说走就走，需要用的参考资料书打包了放芥子袋，挑了几件随身的衣服，出门了。 这毕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她对山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路过的小道士还会跟她打招呼。 江鉴生刚好接了个任务，出差去了，晚上一推开门，发现一个房间里亮了灯，前些天吃好喝好的小姑娘坐在书桌前，身后搁了个行李箱，手边是堆积如山的参考书。 江鉴生：“渺渺，你终于认清宋之怀的真面目了？” 温思渺深沉地点头：“嗯，我要离他远一点。” 江鉴生：“呜呜呜宝贝徒弟你终于清醒了！来，让我们一起举起大旗反抗姓宋的，揍死他，让他孤独终老！” 温思渺：“……” 她觉得孤独终老倒不至于，只要能有个安静的地方复习就好。 所以宋之怀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追过来呢？ 他站在书桌前，注视着空荡的桌面，开始深刻地反思自己。 他居然真的把小姑娘气跑了。 也许他需要做出改变，以柔克刚，不能用这种方式继续下去了。 宋之怀开始耐心地等。 温思渺也在等。 第一天夜晚，她心满意足地合上书，躺上床，然后发现自己失眠了。 没有晚安吻，也没有人抱抱。 她觉得她不可以因为亲亲抱抱就放弃，所以强撑着睡了一晚，继续看书。 第二天白天，宋之怀没有出现。 第二天夜晚，温思渺又失眠了。 宋之怀还是没有出现。 第三天，失眠严重的温思渺发现自己实在是看不进去书，觉得有必要采取其他办法了。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过了？ 宋之怀只是想亲近她，亲近她的根源是她白天都不理他，原本没多大点事，她却因此离家出走了。 她应该回去。 这个念头产生没多久，第三天夜晚，宋之怀出现了。 他先是敲了敲门，动作很小心。 温思渺虽然还在看书，然而心已经飞到门外了， 她忍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给他开门。 门一推开，宋之怀清了清嗓子，先主动认错：“宝贝，经过这三天的自我反省，我向你道歉。我们约法三章，以后一定不打扰你看书。” 一句话刚说完，怀中就多了一团软，小姑娘抱着他的腰，哼道：“你怎么才来？” 宋之怀正色道：“多反省几天，才能记得深刻。渺渺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 小姑娘：“不开心。” 宋之怀：“嗯？” “睡不着……”温思渺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算，“名词解释好多，背不下来。三通太厚了，看不下去……师父做饭好难吃。” 宋之怀：“噗。” 一说起这个，小姑娘似乎来了劲，有着说不完的话：“他以前做饭就很难吃！刚开始都是小道士他们带我开小灶的！” 宋之怀忍俊不禁：“那后来呢？” “后来辟谷，不吃了。” 宋之怀笑得停不下来。 他们都是普通人的身体，而且已经习惯了一日三餐，所以到点就会吃东西，不过不吃也不至于饿死。 宋之怀自己对食欲要求不高，所有的物欲都来自这个小姑娘。温思渺倒是很讲究，吃好喝好睡好。 所以说，把这么讲究的小姑娘逼到辟谷，江鉴生也是很厉害。 他顺着她的话，试探性问：“那我们回家？” 温思渺点点头：“好！” 于是今夜，宋之怀再一次心满意足地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入眠。 在外面和同事聚餐的江鉴生打了个喷嚏。 深夜回到家，发现温思渺人已经不在了。 他只是酸人家感情好，却怎么也没想到，温思渺回家的理由会是他做饭太难吃。 漫长难熬的三个月总算是结束了。 温思渺顺利通过了本市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过几天就是开学季，她可以直接去上学了。 学校允许大二走读，温思渺又情况特殊，没花多少功夫便顺利搞定。 最近宋之怀也开始在特殊办事处工作。说是工作，也就是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去帮帮忙，抓出逃的小妖，解几个阵什么的，难度不大，纯属打发时间。 谁让他家小姑娘现在沉迷上学，再加上课业繁重，回家的时间都不多了。 宋之怀去找温思渺控诉，小姑娘新交了朋友，一本正经地念着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台词：“我们只是晚上才见面的关系。” 宋之怀：“……” 该死…… 后来宋之怀才知道，人的绝望是没有下限的。 十月恰逢大学运动会。温思渺最近新交了几个朋友，是学生会新媒体的部长，负责运动会的采访摄影工作，拉着温思渺一块来玩。 运动会的工作很辛苦，脖子上架着相机，跟着运动员在操场上跑来跑去，比完赛还要追上去采访，拍照录音写采访稿，温思渺帮着分担了一点采访的工作。 被采访的是个白净的少年，赶鸭子上架来跑四乘两百米接力的，见了明眸皓齿的小姑娘，脸都红了，回头马上去表白墙问温思渺的联系方式。 结果当时不止一个运动员在场，有人拍了照挂上墙公开表白，温思渺在学校火了。 注意到表白墙动态的宋之怀特意选了人多的午后，提前五分钟抵达温思渺教室门口，在下课的第一时间把小姑娘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边走边问：“中午在外面吃还是回家？” 身后众同学的少男心碎了一地。 温思渺：“……” 下次更新是明晚。过几章结婚啦—— 师父的话目前不打算安排cp（想不出什么样的人可以镇住他），要不把他留给大家？ 晚安…… 第594章 番外･三星在天（3） 此后，新晋校花有个帅哥男朋友疑似同居的消息不胫而走。 传播速度快到温思渺都在怀疑宋之怀是不是动用了什么非正常手段。 偏偏宋之怀没有一张正脸出现在照片里，从来都只是背影。 大家只知道校花有个男朋友，却不知道她男朋友姓甚名谁、长什么样。 但想撬墙角的人依然源源不绝。 所以某个周末的夜晚，宋之怀把小姑娘骗上了床，在她意识恍惚的时候吻着她的耳垂，低声问：“怎么不戴戒指了？” 他的唇很软，动作也是温柔的。小姑娘餍足地闭着眼，顺着他的话回答：“不想在学校里太招摇。” 宋之怀温声道：“那就只戴一天好不好？” 温思渺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就同意了。 别问，问就是第二天早上醒来非常后悔，耐不住宋之怀又是撒娇又是诱哄的，她还是戴着戒指去了。 然后表白墙再一次被轰炸了。 据说那位校花有男朋友？ 不不不，那是未婚夫。 如果不是因为没到结婚年龄，那就是老公了。 宋之怀快乐了，温思渺被几个关系好的朋友追着，故事都编不下去，只好胡诌了一个邻家哥哥青梅竹马娃娃亲订婚很久了。 可恨…… 宋之怀可恨。 又过了一段时间，独守空房的宋之怀终于不满足温思渺口中「只有晚上才见面的关系」，决定付出一点行动。 谁让小姑娘的课表实在排得太满了，周末还要参加活动和开会。 这哪里是读大学，这跟读高中似的。 这个学期一共有十六周，温思渺选了两门选修课，各开八周，一周一节。 前一门是艺术学院开设的电影鉴赏课，课程丰富多彩，老师也幽默风趣，温思渺上得很开心，对后一门充满了期待。 后一门课叫做「中国人文经典导读」，文学院开设的通识课，听名字就可以猜到上课的大致内容。 上课时间是周三夜晚。温思渺和同专业的朋友吃了晚饭，聊到要去上的选修课，朋友瞪大了眼：“文学院？我有个朋友在文学院，他们说文学院来了个好帅的教授，扎堆去蹭课呢！” 温思渺兴致缺缺：“再帅也要写论文。” “你说得对……”朋友推了推眼镜，“老了还会秃头。” 她怎么忘了，这小姑娘是有未婚夫的，别人再帅也比不过她开了十八倍滤镜的未婚夫啊！ 温思渺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微信。 前八周没有晚课，这个点不回家还是第一次。她给宋之怀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会很晚回来，宋之怀反应不大，只是说晚上会去接她。 居然不吵不闹的。 这让温思渺很不适应。 不回家吃饭，还要延迟几个小时回家哎，他不会不开心吗？ 算了，随便了。 温思渺来得比较早，教室空空荡荡，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 这两天江鉴生在外面出差，辗转了好几个地方，霸占了她的朋友圈，一刷过去全是他的照片和各种各样的感慨。 据说他现在兼职捉妖。 温思渺觉得他该去做旅游博主，整天叭叭叭的，太吵了。 这是门大课，一百多个学生一块上，前排很快就坐满了，一抬头只能看见乌压压的人头。 紧接着温思渺就听见了吸气声。 还有人举起手机拍照，低声感叹：“我靠，这教授是演艺圈下来体验生活的吗？这也太帅了吧！” “他好年轻啊，结婚了吗？” 温思渺：“？？” 她一抬头，瞳孔地震。 身着浅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讲台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气质温和清隽，对下方微微一笑：“张教授去带研究生了，这八周的课由我代上。大家好，我是宋之怀。” 下方同学：“哇哦！” 温思渺：“……” 难怪不吵也不闹。 直接找上门来了。 之后宋之怀开始讲课。 温思渺先前没有这个意识，现在才发觉宋之怀在文学上也颇为造诣，丝毫不逊色文学院的那些教授。 她忽然想起还在仙界的时候，宋之怀的仙宫里有着满满一书房的书，都被他反反复复翻了很多遍。 他先用半个小时讲了一下课程的开设意义和考试形式，并对人文经典进行简单的概述，之后就打开了ppt。 第一节 课讲《诗经》。 “诗经的风雅颂，最为人称道的是雅集，是多地的民歌合编，也是研究先秦时期生活与风俗的重要史料……”宋之怀道，“比如这一首。” 屏幕上浮现一行字。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三星」指黄昏。「昏」同「婚」，「三星在天」的意思是黄昏时新郎去迎亲……”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诗经》中有很多句子体现了先秦的天文构想。「东有启明，西有长庚」这一句，启明指黎明，长庚则也指黄昏。” “像「昏以为期，明星煌煌」这一句，也是指有情人约定在黄昏见面。这里的「明星」指「启明星」，传说它在黄昏时隐于西方，直到黎明时才灼灼见于东方，这里借指主人公等待时间之长。” 有学生促狭地提问：“说了这么多男女约会的情话，教授有对象吗？” 宋之怀看起来没什么架子，还会和同学开玩笑，外表上看估计就是个刚毕业的博士生，二十几岁，也许还要更年轻些，大家自然比较肆无忌惮。 台上温润如玉的男人微微一笑，展示无名指上的婚戒。 他道：“我结婚了。” 温思渺：“……” 突然开始庆幸她只戴了一天婚戒。 当时应该没人拍吧？ 温思渺的戒指上有蔷薇花和粉钻，宋之怀只是一枚干净的玫瑰金素戒，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和她的是一对。 她的情绪这才缓和些许。 不过，身边的同学十分激动，听课的热情都消退了几分，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今夜，刚刚找到爱情的选修课众人再一次集体失恋。 今晚就更这一章啦，还有事情没做，我们明晚再见哦。 一边写这章一边吃烧烤，又喝了一盒巧克力牛奶，我下午还喝了一杯一点点_（:_」∠）_今夜，我就是最胖的人。 第595章 番外･三星在天（4） 宋之怀在课堂上人模人样，一下课就恢复了本性。 尽管得知他已经结婚，很多女生依然心不死，就想着留在列表里养养眼也挺好，然后就追上去提问了。 温思渺冷眼旁观。 场面很喧闹，十几个女生把他团团围住，叽叽喳喳的，你一句我一句。 “宋老师为什么选择的都是婚姻题材啊？” 人群中的宋之怀面带微笑：“之前想给我妻子写情书，整理了很多，刚好上课就顺便讲了。” 众人：“……” 只想要个联系方式，怎么被塞了满嘴狗粮？ 他们突然又不想要联系方式了。 万一宋老师是个炫妻狂魔，他们岂不是天天要被伤害？ 一部分人灰溜溜地走了，一部分人仍不死心，继续问问题，还有一部分是真心有问题想请教的。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宋之怀看了一眼腕表，笑容温和：“抱歉，要到点了，家里那位管的严，还有问题的话可以下一周提前来问我。” 随后便离开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众女生：“……” 她们哪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想听宋老师说几句话。 结果狗粮吃了一波又一波。 这个男人没有心！ 丝毫不知道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温思渺慢吞吞地向前走。 她只是在思考，今晚宋之怀睡地板还是睡沙发呢？算了别睡了，赶出去吧。 等到走出了教学楼，周围的同学散得干干净净，一辆漆黑的车停在她面前。 车窗落下，男人挑唇一笑，“回家？” 温思渺哼了声，坐上了车。 她颇为意味深长：“宋老师真受欢迎。” “担不起一声老师，只是帮朋友代个课，到点就走……”宋之怀弯了弯唇，“渺渺宝贝，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 温思渺：“我觉得你闭嘴更刺激。” 宋之怀：“……” 害…… 阅读理解一下，就当小姑娘吃醋了吧。 转眼就是学期末，宋之怀代上的选修课也结课了。 最后一节课是写期末论文，那位原本负责这门课的教授回来了，宋之怀没出现。 教室里一片唏嘘声。 只有温思渺知道真相。 快放寒假了，宋之怀没必要借这个身份黏着她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黏。 ……就，挺无语的。 一月中旬，期末考试结束，温思渺又回家过了一段躺尸的咸鱼生活。 然后就到了二月。 温思渺的生日。 其实温思渺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的。据说是给她登记出生日期的时候，江鉴生特意算了一卦，选了个黄道吉日填上去了。 二月，过年嘛，多吉利。 过生日那天，宋之怀让她蒙上眼上车，表示要给她一个惊喜。 车停下来后，温思渺摘下眼罩。 震撼感比起宋之怀来她学校上课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xx市xx区婚姻登记处。 宋之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把我送给你做生日礼物了，不开心？” 温思渺：“……” 她在宋之怀面前，就没有什么开口的欲望。 挺无语的。 最后还是被拉着去登记了。 揣着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出来，窗外日头正盛，温思渺盯着结婚证发呆。 怎么就成已婚妇女了呢？ 怎么就迈进婚姻的坟墓了呢？ 都怪宋之怀太会忽悠人了，话一套接一套的，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温思渺以为这已经够震撼了。 哪知道这天晚上，宋之怀先钻进了被窝，特意穿了修身的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颗，躺平了等她。 温思渺：“你干嘛？” 睡觉不穿睡衣穿衬衫？ 床上的男人桃花眼微弯，抓着她的手放在衬衫的扣子上，“渺渺不想拆礼物吗？” 字咬得很轻，蛊惑似的低语呢喃。 小姑娘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抽回手，转身离开了。 宋之怀：“？？” 五分钟之后，小姑娘重新出现，脸上看不出表情。 宋之怀一头雾水：“宝贝，你要做什么？” 温思渺：“躺好，不许动。” 他乖乖躺下了。 便见小姑娘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条领带，把他的手给绑了。 还打了个蝴蝶结。 宋之怀：“……” 小姑娘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这才叫礼物。你不准动。” 宋之怀：“……” 头一次有了这种无语凝噎的感觉。 她上大学之后究竟在朋友那学了些什么啊？ 他眨了眨潋滟的桃花眼，薄唇轻启：“我不动。今晚所有的主动权都归你。” 温思渺开始认认真真拆礼物。 然而她到底是低估了宋之怀的无耻程度。灯一暗下来，男人的本性暴露，她自己倒成了那块被享用的点心。 温思渺真的太生气了。 次日，江鉴生来蹭吃……来拜访，顺便道贺一下新婚（也许是来挤兑几句），意外地发现来接待的只有宋之怀一个。 他冷漠脸：“我徒弟呢？” “楼上……”宋之怀笑得很餍足，“昨晚不是洞房花烛么？” 江鉴生：“……” 好气，好想把宋之怀揍一顿。 宋之怀悠悠地说道：“不好意思，未经师父允许就把渺渺娶回家了。我也觉得一张证不能代表什么，但是我家小姑娘呢比较着急，一过二十岁生日就拉着我去领证了……” 江鉴生在酝酿拳头。 师父师父，阴阳怪气谁呢，平时怎么没见他叫师父？ 宋之怀倒了杯茶，递给江鉴生，“渺渺还没起床，我代她敬你一杯。” 江鉴生：“……” 宋之怀的话刚说完，穿着睡裙的小姑娘出现在楼梯的转角，声音略微沙哑，人也气鼓鼓的，“宋之怀！我要跟你离婚！” 江鉴生：“哈哈哈。” 宋之怀：“……” “不好意思……”他微笑着放下茶杯，把江鉴生往外推，“夫妻情趣，不要见外。今天不方便招待客人，请回吧。” 江鉴生：“……” 永远不要跟宋之怀比谁更狗。 因为没人比得过。） 闺女还是嫁人了，唉，心塞塞。 明晚见哦。 第596章 番外･有女琳琅（1） 虽然结婚的第二天就想离婚，但是温思渺挣扎到大学毕业，这婚也没离成。 恰恰相反，出大事了。 宋之怀和汉语言那边的教授关系好，偶尔会代为上几节课，由于长相出众，在学校里小有名气。 当然，婚戒是一直不离手的。 温思渺毕业那天，在宋之怀的强烈要求下，她也戴了婚戒。 摄像机的镜头背后，二人藏在宽大毕业服里的手紧紧相扣。 显微镜女孩们把镜头放大放大再放大。 宋老师和温同学！ 都戴了戒指！ 一个有蔷薇花，一个素戒，同款同色系！ 一个是人人想嫁的男神，一个是校花。 这下可把表白墙给点燃了。 可惜当事人一个代职一个毕业，说消失就消失，不论网上怎么闹也闹不到正主那去。 正主很心塞。 小姑娘杏眸圆瞪：“宋之怀，你故意的吧？” “这不能怪我……”宋之怀悠悠地说道，“而且都毕业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老婆？” 温思渺：“……” 大学毕业以后，温思渺拿着一张本科的文凭，进入特殊调查处做文物修复的工作。 她的身份特殊，容颜是永驻的，一年两年倒还好，时间一长，身边若是有了亲近的人，难免会起疑。 与其留下那么多麻烦，不如直接进知情的调查处。 调查处非常欢迎。 他们终于找到能降服宋先生的人了！ 温思渺在调查处上了两年班，全国各地跑，隔三差五就要出差。 宋之怀大部分时间都会跟着一块去。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有他在，也可以安心些。 然而他还是很郁闷。 从前小姑娘是一心记挂着学习，现在好了，毕业了，就一心记挂着工作了。 文物修复是个漫长孤寂的过程，一块碎得不能再碎的陶片，想要复原成完整的图案，经常在工作台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都有点担心小姑娘的眼睛。 小姑娘是那种做了一种事就会没日没夜的人，若不是身体特殊，早就该病倒了。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得想想办法，让小姑娘挪一些注意到家庭上。 于是某个夜晚，宋之怀抱着她，温声道：“渺渺，我们要个孩子吧。” 温思渺：“……” 修士体质特殊，正常情况下是不易有孕的。备孕是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做很多准备。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是块石头，宋之怀是人。 他们有生殖隔离啊！ 生出来的是什么，小石头吗？ 她木着脸：“你清醒一点，怎么生？” 宋之怀：“我生。” 温思渺：“？？” 宋之怀最近又开始不正常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虽然关着灯，但宋之怀几乎可以猜出她的表情。他无奈地掐了掐她的脸，道：“我没有开玩笑，当然是有办法的。想要孩子么？” 温思渺以前是不喜欢小孩子的。 但是时间一长，想到如果能有个长得与她或者与宋之怀相似的小孩子，软软地喊妈妈，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想的……”她轻轻点头，“可怎么要孩子啊？你真的能生？” 宋之怀微笑：“放心，这个交给我。” 温思渺交给他了。 之后宋之怀就说，自己要出去几天，走之前拿了个白玉小瓷瓶，取了温思渺的一滴血。 这滴血性质特殊，不是割破手腕所得，而是灵力凝练。 可惜这是末法时代，灵气大不如从前，能凝练的，也不过这小小一滴。 但也足够了。 宋之怀走后不久，江鉴生来拜访，开门的是温思渺。 江鉴生一脸新奇：“咦？姓宋的呢？” 宋之怀哪里舍得他宝贝老婆去开门？ 他自己也不愿来，都是运了点灵力，随手一指，就算作给他开门了。 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回回都把他气得半死。 温思渺纠结了一下，还是说了真相：“生孩子去了。” 江鉴生：“……” 江鉴生：“哈？？” “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温思渺一脸忧愁，“他不会大着肚子回来吧？” 江鉴生：“噗……哈哈哈。” 虽然但是，那个画面感太强烈了，他根本控制不住他狂笑的内心。 他说：“那就期待一下。来来来，渺渺，我的冬酿酒出坛了，要不要跟师父回去住几天？反正宋之怀也不在。” 温思渺想了想，同意了。 三天后，宋之怀回了家。 家里空空荡荡，他略一查探，才发现小姑娘跟着江鉴生走了。 他冷笑一声，这个江鉴生，专门挑他不在的时候拐他老婆！ 宋之怀果断上山去抢人。 彼时已是夜晚，江鉴生与温思渺在月下对饮，面前是新开的棋局。 江鉴生已经半醉不醉了，慢悠悠地指着月光，“就这几坛酒——根本喝不倒我！宋之怀来了也喝不倒我！” 宋之怀：“那来试试？” 江鉴生：“……” 他一个机灵，酒醒了。 “你怎么回来了？？” 宋之怀面无表情：“我不可以回来接我妻子回家？” 小姑娘也有些醉了，迷茫地望着他，难得的安静乖巧。 就是眼神有些不对劲。 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盯着他的肚子看。 宋之怀扶额：“不是怀孕生产，仙界不兴这种，那是凡间的方式。孩子在这里。” 他的手一扬，掌心是一枚如玉般晶莹剔透的……蛋。 温思渺：“……” 江鉴生：“？？” 他的酒意已经散得一干二净了，一脸惊悚地盯着宋之怀手里的蛋，“你你你，你是宋之怀还是老母鸡？” 宋之怀：“你就不能说点正常的话？” 他解释：“这是灵玉，与渺渺的本体是同一种，凝成蛋的形状只不过是想看起来正常一点。四十九天后，孩子会自行破壳的。” 江鉴生为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点了个蜡。 这摊上个什么爹啊，损成这样。 温思渺还半梦半醒的，反应有些迟钝，“这是我们的孩子？” 宋之怀点点头，目光温柔，“嗯。” 之后小姑娘就不说话了。 她睡着了。 温思渺做了个噩梦。 梦见她一觉睡醒，想起宋之怀出差，于是自己跑到厨房去做早饭。 刚拿起一只蛋准备敲，宋之怀突然出现：“渺渺住手！这是我们的孩子！” 温思渺：“……” 她想，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是宋之怀疯了。 虽然很想留悬念，但是标题已经暴露了hhhh； 小宝贝是新文的主角呀，本周六晚开新文，记得来看啊，不见不散—— 以及，小宋养出来的孩子，性格什么的，嗯。 第597章 番外･有女琳琅（2） 她醒来以后神色恍惚，发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旁边的被窝是凉的，宋之怀似乎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她慢吞吞地起身，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宋之怀推开门，瞧见她醒了，带了点笑意问：“早餐吃什么？荷包蛋还是溏心蛋？” 小姑娘都要哭了：“宋之怀！你干嘛！那孩子怎么办！” 宋之怀：“……” 宋之怀：“孩子只是暂时变成了那个样子，是石头，不是蛋。” 小姑娘依然恍惚：“噢。” 宋之怀无奈地叹气，“等一下，我把它带过来。” 这回轮到温思渺满头问号了。 没过一会儿，便见宋之怀托着一枚蛋上楼。那枚蛋蹦蹦跳跳，直接蹦进了温思渺的怀里。 温思渺捧着它，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感应，将她与这个小生命联系在了一起。 她做出了一个决定，转头道：“孵化之前我都不想吃蛋了。” 宋之怀：“焦糖布丁？” 温思渺：“……” 温思渺：“那、那长得不像蛋就好。” 漫长的等待过后，蛋终于破壳了。 温思渺这一天没去上班，特意守在家里盯着床上的蛋，同事还打电话问，好奇工作狂怎么请假了。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回：“生孩子。” 同事：“你怀孕了？” 小姑娘：“不是，我老公生。” 同事：“？？” 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愧是特殊调查处的人？ 温思渺还以为会真的像破壳那样，小家伙从蛋里面跑出来，就在她纠结小家伙是个人还是什么奇怪生物的时候，一阵白光大作，她听见一声清脆的啼哭。 新上任的父母面面相觑。 还是宋之怀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把小家伙抱进准备好的襁褓里。 江鉴生本在外面玩得好好的，突然接到了宋之怀的电话。 他没好气地屏蔽了周围嘈杂的声音，问他：“你干嘛？过二人世界还不够，要来找我秀恩爱吗？” “没有二人世界了……”宋之怀语气阴沉，“怎么养孩子？” 江鉴生：“……” 倒也不是宋之怀愿意打电话给江鉴生。 他毫无养孩子的经验，他家小姑娘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这么一想，身边能请教的人似乎也只有江鉴生了。 江鉴生不是把渺渺养大了吗？ 对方一脸无语：“拜托，你家渺渺明明是你先养的。而且我养她又不怎么费力，渺渺小时候不哭不闹也不喜欢跟别人玩，跟正常孩子不一样。” 宋之怀：“……” 似乎是这么回事。 他和温思渺站在准备好的婴儿车前。 温思渺伸出手，好奇地戳了戳小家伙的脸。 小家伙已经睡了，肉乎乎的手，肌肤是豆腐一样白。早在出生前几天，宋之怀便告诉过她，这是个女孩子。 刚才大声哭闹，这会儿安静下来，倒有几分温思渺的影子，看着乖乖巧巧的。 温思渺捏了捏小家伙的小手，动作放得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惊扰了她。 她闭着眼，睡相很乖，温思渺的心都要软化了。 小家伙白天是安静的，一到夜晚，似乎就睡醒了。 她好像比刚看见的时候长大了一点，不似那会儿皱巴巴的一张脸，五官的轮廓愈加分明，眼睛眨呀眨。 温思渺很好奇：“她这是长大了？” “我们成长的时间与正常人不一样……”宋之怀解释道，“当初你也很快就长大了。” 温思渺似懂非懂地点头。 宋之怀俯下身，捏了捏小家伙的脸。 然后她就开始哭闹，咬了宋之怀的手指一口。 宋之怀啧了声：“怎么跟我摸你头的时候你的反应很像？” 温思渺：“……” 然而宋之怀这样真的把小家伙吓得不轻，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哭得温思渺的心也跟着难受，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 奇怪的是，她蹭了蹭温思渺，又不哭了。 宋之怀冷笑一声，忽然开始后悔要孩子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小家伙的成长速度很快，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像个正常的人类三岁小姑娘了。 小姑娘遗传了宋之怀的桃花眼，笑起来时乖巧又漂亮，又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大堆话，奶声奶气地叫妈妈，把温思渺哄得团团转。 温思渺甚至要跟宋之怀分房睡，因为她晚上要跟小姑娘睡一起，小姑娘睡觉的时候喜欢滚来滚去，一个宋之怀太占位置了。 太占位置的宋之怀：“……” 他又打通了江鉴生的电话。 江鉴生出差出到了国外，大半个月都没回来，这会儿刚下回国的飞机，边走边笑吟吟的：“怎么了，养孩子是什么感觉？话说你都没跟我提过你家小孩，男孩女孩啊？” “女孩……”宋之怀的语气虽有柔软，但江鉴生还是听着不大对劲。 果然，他的下一句话就是，“你介意再养一次孩子吗？已经三岁了，看着挺好养的。” 江鉴生：“……” 他忧心忡忡，这是个什么爹啊。 小孩子往后若知道她爹曾说过这种话，不得离家出走？ 一个念头从江鉴生脑海里闪过，他脱口而出：“不会是渺渺因为这孩子不理你了吧？” 宋之怀：“闭嘴。” “你也有今天哈哈哈……”江鉴生差点笑得社会性死亡，拉了拉口罩，一本正经地给他出主意，“我这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听？” 宋之怀：“说。” “你可以亲自带孩子啊……”江鉴生道，“你就教她，妈妈是爸爸的，你不能黏着任何人，你要学会自力更生，小孩子都是喜欢模仿的，久而久之她自然就不黏着渺渺了嘛。” 宋之怀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但他没有立即表示认可，只是道：“你挑拨我们亲子关系？” 江鉴生无语凝噎：“好心给你出主意你还蹬鼻子上脸？得得得，我闭嘴。对了，你家小孩叫什么名字啊？” 宋之怀：“……” 很好…… 好像没有取。 渺渺平时都是「宝贝宝贝」地喊，宋之怀干脆不称呼，一下子忘记取名了。 他挂了电话后，立即去找温思渺，“我们给她取名字了吗？” ……好像没有。 温思渺望着怀里眨巴着眼的三岁小姑娘，沉默了几分钟，说道：“就叫琳琅吧。” 琳琅，美玉也。 小琳琅：摊上这对父母算我倒霉。 「琳琅」是个词语，重名率应该会很高，但我个人很喜欢，想想还是取了这个，希望大家不要提其他无关作品哈—— 来来来，外孙女来了，大家表现一下，点个催更欢迎欢迎？ 第598章 番外･有女琳琅（3） 短短一年的时间，宋琳琅小姑娘已经长到六岁了。 小琳琅毕竟成长速度太快，没有正常小孩那样认识世界的循序渐进的过程，幼儿园的课业是宋之怀和温思渺在家里教的，比较基础，就没有让她去上，之后宋之怀和特殊调查处那边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安排小琳琅在调查处办的小学上学，再决定要不要送她去现代社会。 这段时间，宋之怀开始采用江鉴生所说的办法，减少温思渺与小琳琅的相处时间，亲自带孩子。 比如这一次，就是宋之怀送小琳琅去上小学的。 小琳琅扎着双马尾，那对与宋之怀相似的桃花眼眨呀眨，乖乖糯糯地问：“爸爸，为什么妈妈不来送我上学啊？” “妈妈要上班……”宋之怀的语气温柔耐心，“妈妈要赚钱养家，所以琳琅不可以贪心。” 小琳琅似懂非懂：“可妈妈明明有很多时间陪爸爸啊！” 宋之怀微笑：“是啊，妈妈多余的时间都在陪爸爸，更没有时间陪琳琅了，我们要体谅妈妈。” 小琳琅：“那妈妈为什么不可以把陪爸爸的时间用来陪琳琅？” 宋之怀：“……” 小琳琅对手指，皱着一张包子脸：“而且江叔叔说了，谁赚钱养家谁就是家的主人，爸爸花妈妈的钱，爸爸要听妈妈的话！” 宋之怀：“……” 江鉴生…… 又是江鉴生。 原本小琳琅应该喊江鉴生师爷的，江鉴生自己非常乐意，宋之怀是不肯的，最终勉强允许他和自己同一辈份，让小琳琅喊叔叔。 小琳琅遗传了宋之怀的桃花眼和温思渺的包子脸，说话软糯糯的，江鉴生也很喜欢她，经常把她带出去玩。 就是话有点多，平时喜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温思渺一般就一脸慈爱地听她说，江鉴生本身就是个话多的，一来二去，还跟她成忘年交了。 宋之怀感到后悔。 他就知道江鉴生不会带孩子！ 他清了清嗓子，按着小琳琅的肩膀，把她转过来，“琳琅，你看看周围。” 周围都是一些小妖怪的幼崽，或者是刚下山的小道士。他们有的会有一个工作人员统一带着，大部分都是背着书包，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有少部分小朋友有父母跟着。 见小琳琅开始沉默，宋之怀从善如流地说道：“你看，他们很多人连爸爸妈妈都没有，琳琅还有爸爸送，不应该感到幸福吗？琳琅，做人不能太贪心。” 小琳琅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看见那些孤零零的小朋友们，又替他们难过，乖巧地点头：“爸爸我知道了！我保证不吵不闹！” 宋之怀摸了摸她的头，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乖。” 把小琳琅交给老师之后，宋之怀转头给温思渺打电话。 “宝贝……”宋之怀道，“小学临时改了开学时间，我已经把琳琅送过去了，明天你不是休假么？要不要出去玩？” 温思渺：“……” 温思渺：“下次睁眼说瞎话的时候，想个更好的理由。” 小宝贝才六岁，按人类的时间算就是一岁，这他都要骗，太缺德了。 小心把孩子教坏！ “你给琳琅的时间太多了……”宋之怀叹气，语气软了几分，“自从有了琳琅，你都不在意我了。” 这回可是真心实意的委屈，温思渺也跟着心虚了。 从前是工作，现在是宋琳琅和工作，似乎没有宋之怀什么事。 她妥协：“好。” 宋之怀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开车回家。 原本明天放学都安排江鉴生去接，现在他有点后悔。 不行不行，应该减少小琳琅和江鉴生的接触，他的孩子，他要亲自带。 小琳琅上小学的第一天，老师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本小本本，女孩子统一发的嫩粉色封皮，内页也很精致漂亮，说是拿来写日记。 身边的小妖怪大多都不识字，哭哭闹闹个不停，哭着哭着本体就现出来了，然后小琳琅就看见一大堆只有传说绘本里才会出现的奇怪生物在自己面前蹦蹦跳跳，一边说自己不要上学，一边说自己不会写字不要写日记。 几个月就熟读背诵《三字经》《千字文》等文章的小琳琅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痛苦。 爸爸妈妈明明说她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可她觉得他们都好笨哦，她不想跟他们交朋友。 老师手忙脚乱地哄小朋友，小琳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写日记。 她的同桌是个胖胖的小男孩，看见她专心写日记之后，一脸不屑：“只有愚蠢的人类才会写日记！” 小琳琅好奇地问：“你不会写字？” 小男孩：“伟大的穷奇不需要写字！” 小琳琅是看过《山海经》的，知道穷奇是传说中的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她「哇哦」一声，“你是穷奇幼崽？” 小男孩挺了挺胸脯，一脸骄傲，“别拿幼崽称呼我！伟大的穷奇大人只是暂时恢复了幼年状态，很快就会长大的！” 小琳琅看了看小男孩肉乎乎的手臂：“穷奇不是有翅膀吗？你能飞得起来？” 小男孩冷哼：“等我长大了自然就会飞了！愚蠢的人类，都说了让你少看点书吧，书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穷奇大人就不读书不写字！人类，愚蠢，愚蠢，愚蠢！” “好吧，这么说读书写字好像是没有用……”小琳琅眨巴着眼睛，“那，既然是上古凶兽嘛，你是不是没有妈妈？” 小男孩：“……” 小琳琅：“我有妈妈哦！” 小男孩：“……” 老师说得对，人类都是恶魔，都是蠢货，他就不该答应他们来上学！ 下午放学的时候，温思渺被紧急叫去鉴定一件文物，暂时走不开，还是宋之怀去接的人。 小姑娘路上跟他打电话，一直忧心忡忡，“宝贝班上好像有很多妖兽，他们会不会欺负她？” 宋之怀安抚道：“放心，没人能欺负她。” 果然，到了教室门口，宋之怀遇到了他们班的老师。 毕竟是办事处的高层，老师对他有印象，一看见宋之怀，急忙喊他，“宋先生，我们谈谈，你家孩子是琳琅吧？” 宋之怀挑挑眉：“我家琳琅性格比较活泼，跟他们相处得应该挺不错吧？” 老师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您自己看。” 宋之怀抬起头，教室里一堆小朋友哭哭啼啼，被围在中心还一脸无辜的，赫然是他家小琳琅。 宋之怀：“……” 小宋：一定是江鉴生带坏了我家琳琅。 渺渺：呵呵。 江鉴生：呵呵。 今天没有啦，明晚见哦，我还有个豆乳盒子蛋糕等待宠幸，大家拜拜—— 第599章 番外･有女琳琅（4） 宋之怀花了好一会儿才搞明白情况。 小琳琅先是嘲笑穷奇太胖，又说貔貅太傻。总而言之，不到一天的时间，把全班的小朋友得罪了个遍。 那些都是活了几千岁的大妖，因为某些原因退化成幼崽的形态，心智也跟着退化，只有少部分才是真小朋友，大部分都是假的，居然能被小琳琅说哭，宋之怀也是服气的。 宋之怀客客气气地同班主任道歉：“抱歉，我会回去好好教育孩子的。” 班主任得了肯定，心情好了不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小琳琅送走了。 小琳琅郁闷极了，牵着宋之怀的手，皱着一张脸，“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她是少见的人类，那些小妖怪看了她就想欺负，不是嘲笑她矮就是嘲笑她不会变形，她可生气了，就回了嘴，哪知道他们直接哭上了！ 她不要跟他们玩，她讨厌这些连千字文都不会背的傻子！ 小琳琅越想越觉得委屈，红了眼睛，眼见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宋之怀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把小琳琅放在副驾驶座上，给她系好安全带，这才道：“别哭，你没有做错。” 小琳琅眨巴眨巴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他们都是傻子！” “对……”宋之怀颔首，耐心道，“你知道他们是傻子，但你不能表现出来你知道，你要让他们觉得你和他们是同类人。” 小琳琅茫然：“哎？” 宋之怀微笑：“他们都是傻子，只有你最清醒，在他们哭之前，你先哭，这样不比自己委屈有趣多了？” 小琳琅觉得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听爸爸说……”宋之怀道，“明天早上去班里道个歉，不要直接说自己做错了。你要告诉他们，你只想和他们做朋友，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但你是真心的。前几天江叔叔不是送了巧克力来么？拿去分给他们。” 他揉揉小琳琅的头，“琳琅，记住，要先发制人。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先去老师那里承认错误，不要给他们告状的机会，知道吗？” 小琳琅点点头，顿时觉得爸爸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宋之怀顺势道：“琳琅有没有感觉自己长大了？” 小琳琅重重点头：“是的！琳琅在长大！” 宋之怀笑容温柔：“大孩子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睡了，今天晚上爸爸和妈妈睡好不好？” 小琳琅：“……” 小琳琅开始纠结。 看在爸爸这么可怜的份上，她就勉强允许爸爸和她还有妈妈一起睡一晚上吧！ 小琳琅到家一小时后，温思渺忙完了手上的工作，赶回了家。 一见温思渺回来，小琳琅亲亲热热地扑进她怀里，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妈妈工作辛苦啦！欢迎回家！” 温思渺也亲了亲她的脸，把她抱起来，“谢谢宝贝。” 宋之怀平静地给她倒了杯水。 温思渺当作感受不到他的怨念，低头问小琳琅：“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学校很好玩！大家都很好玩！”小琳琅弯了弯桃花眼，“明天应该更好玩！” 温思渺：“……” 嗯？这混世魔王没把学校闹翻天？ 孩子真的长大了啊。 就是这个形容词不太对劲……照理来说，朋友们应该用「友好」「可爱」等词来形容，可小琳琅为什么用「好玩」呢？ 温思渺没有细究，捏了捏小琳琅的脸，“宝贝开心就好。” 宋之怀继续微笑。 吃晚饭的时候，小琳琅准备例行赖在温思渺怀里让她喂，忽然想起今天爸爸的贡献也很大，便从温思渺怀里跳下来，自觉坐到了妈妈的身边。 温思渺很稀奇：“怎么了？” 小琳琅一脸纠结：“今天不能和爸爸抢妈妈！” 温思渺问：“为什么？” 小琳琅：“因为爸爸很厉害！” 温思渺：“？？” 她看了看小琳琅，又看了看宋之怀，总觉得宋之怀又在带坏小孩了。 温思渺很忧心，她能减少宋之怀和小琳琅的接触吗？可那是孩子啊，应该不至于…… 小琳琅之后就不再提这个话题，挑了几件趣事讲给她听，稚嫩天真的话语逗得她与宋之怀都忍俊不禁。 入夜之后，小琳琅忽然说道：“妈妈，爸爸好可怜哦，他好像一个人睡好久了，我们要不要去陪爸爸睡啊？” 温思渺没什么反应，问：“怎么？他跟你说什么了？” 小琳琅很是无辜：“他说他晚上睡不着，会做噩梦，要妈妈陪才好！” 温思渺：“……” 她就知道宋之怀没安好心，连小孩子都骗，明天还想趁着小琳琅不在和她过二人世界呢。 她淡淡道：“没事，他喜欢一个人睡。” “可是做噩梦真的好可怕啊……”小琳琅拉了拉她的袖子，“妈妈妈，我们今天去陪爸爸睡好不好？” 温思渺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不用想就知道，宋之怀估计是又同小琳琅说了些什么，哄着她过去睡呢。 也好，那她就带着小琳琅一起去睡好了。 她点头：“好。” 宋之怀很相信小琳琅的办事能力，因此对她的许诺没有丝毫怀疑。 他家小姑娘已经很久没来过他的房间了，房间里的生活气息都散了不少。 宋之怀特意装点一番，在床头放上了一枝新鲜修剪的蔷薇花，又拉了拉衣领，开了两颗睡衣的扣子。 然后就看见温思渺牵着小琳琅进来了。 小琳琅抱着她的小枕头，语气也乖乖糯糯的，“爸爸晚上好！” 宋之怀：“……” “是我带琳琅过来的……”温思渺斜了他一眼，有意强调，“有孩子在，你收敛一点。” 一是暗示他不要乱来，二是叮嘱他别乱教人，带坏小孩。 宋之怀：“……” 小琳琅需要他教么？ 若她把和他抢渺渺的能力运用到与那些小朋友打交道上，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于是今夜，太占位置的宋之怀又度过了煎熬的一晚。 不行…… 把小琳琅送到江鉴生那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女儿——宋之怀最大的敌人。 第600章 番外･有女琳琅（5） 第二天早上，小琳琅抱着她昨晚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罐子糖果饼干小零食，蹦蹦跳跳地去上学了。 其实小琳琅对甜食没有那么的着迷，但是家里有个沉迷甜食的妈妈，小琳琅喜欢和妈妈一起吃。 然后妈妈每次买甜食的时候，就会很开心地分一大半给她。 嗯，爸爸没有。 虽然但是，爸爸会趁着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咬另一半，妈妈还会脸红，后面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因为爸爸会把偷窥的小琳琅送走。 来到学校后，她的同桌小穷奇已经趴在课桌上睡觉了。 小琳琅耐心地等啊等，等到小穷奇睡醒，这才眨巴眨巴眼睛，献宝似的打开糖罐子：“穷奇同学，对不起，我昨天不应该这么说你。” 小穷奇瞪大了眼。 “爸爸回去之后骂我了……”小琳琅抽了抽鼻子，“我不应该说你没有妈妈，我有爸爸和没爸爸也差不多。” 家里的宋之怀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眼见小琳琅眼睛红红的，小穷奇心里也涌现内疚感，忙道：“伟大的穷奇大人不需要父母，作为伟大的穷奇大人的同桌，穷奇大人允许你没有父母！” 你才没有父母呢傻大个！ 小琳琅冷哼一声，笑得乖乖巧巧，把糖罐子推到他面前：“那穷奇同学，我请你吃我最喜欢的糖好不好？昨天爸爸为了罚我，一块都不让我吃呢！” 宋之怀又打了个喷嚏。 小穷奇犹豫了一下，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被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吸引，压下流口水的念头，“好吧好吧，那伟大的穷奇大人就勉为其难地吃一块吧！” 小琳琅挑了一颗自己最不喜欢的榴莲味的软糖给他，语气可怜巴巴的，“你一定要慢慢品尝啊！这是新口味，昨天才买的，我都没有吃过呢！爸爸不让我吃。” 小穷奇见她一脸不舍，心里的负罪感更强了，点了点头。 至于被这颗糖的味道熏到饭都不想吃这种事情，那就是后话了。 小琳琅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只是想跟大家做朋友而已，她还拿出了最喜欢的糖罐子给大家分享呢！ 小琳琅用相似的办法顺利地俘获了全班同学的心，成了班上的小公主，同学和老师们都喜欢她。 上课的时间一长，老师开始教大家写日记的格式和方法，让大家每人先写一篇带自我介绍的日记，明天交上来。 晚上回到家后，跃跃欲试的小琳琅翻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开始写： 【4月23日，星期五，天气阴。我叫宋琳琅，妈妈说我今年六岁啦！琳琅是美玉的意思，妈妈说美玉代表美丽的宝贝，所以她叫我宝贝！ 但是爸爸从不叫我宝贝，爸爸叫我琳琅，他说家里只有一个宝贝，那就是妈妈，嘤嘤嘤。】 「嘤」字的书写有点困难，小琳琅犹豫了一下，改成了「QAQ」。 【我们家里呢，是妈妈负责赚钱养家，爸爸负责做饭养妈妈。爸爸不爱上班，还喜欢打扰妈妈工作，江叔叔让我以后不要向爸爸学习。 对了！江叔叔是爸爸的弟弟（爸爸这么告诉我，所以让我喊他叔叔），但江叔叔喝醉了就喜欢说他是爸爸的爸爸，让我喊他师爷，我偶尔还会听见妈妈喊他师父，我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关系。 江叔叔喜欢和我聊天，他夸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他还说他以前是个超人，穿梭在各个世界打怪，那些世界有长着长头发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大家都吓得半死，只有他一个人冲在最前面，所以他最后顺利回到了家。 我不是很相信他的话，这好像哄小孩子哦。 但是江叔叔好厉害，他会抱着我飞！ 还会变魔术（他说这是法术，等我长大就教我），比我爸爸厉害多了！我爸爸只会做饭！ 我一直觉得没有江叔叔不会的东西，直到有一天江叔叔给我做了顿饭，我再也不想跟江叔叔玩了。】 写完这一段之后，小琳琅揉了揉眼睛，门外有人轻轻叩了叩门。 宋之怀端着一碗红豆酒酿圆子走了进来。 他放在小琳琅的手边，道：“早点睡。” 小琳琅乖乖点头。 他走之后，小琳琅咬了一勺圆子，继续写： 【爸爸做饭真好吃，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写到这里，小琳琅看着半页空白的纸，想了想，又另起了一段： 【琳琅的最喜欢排名：第一，妈妈。 第二，爸爸、江叔叔（虽然想把爸爸放在第三，可有时候又很喜欢爸爸，所以和江叔叔并列！） 第三，江叔叔曾经对我说，这个世界是存在平行时空的！ 他以前当超人的时候，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就透过一个小小的屏幕看着他，还会给他送礼物，和他聊天。 然后我在想，我的人生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是一段故事呢？难道我在别人眼里，也是小小屏幕的一部分？ 但是这种感觉好棒啊！不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孤单，因为爸爸妈妈江叔叔和屏幕面前的大家，都会陪伴着我！ 所以，不管大家是否存在，我都第三喜欢屏幕面前的大家！谢谢你们呀！】 写完这一段，小琳琅换了一支粉色的水彩笔，在落款处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然后合上日记本，珍重地放进了她的抽屉里。 她才不要把藏了小秘密的日记本交给老师呢，她要再写一篇！ 这个属于她自己的小秘密，她一定要守护下去。 小琳琅在本文的故事就写到这里啦……剩下的我们新文见。 番外还有几章，一个星期之内估计就正式完结啦。 新文已经上传了，还以为会等到明天才能发表，没想到审核速度这么快_（:_」∠）_； 书名是《快穿：病娇偏宠绿茶女配》，目前还搜索不到，大家点我的头像进入作者主页，点击「作品」下面这本书的封面就能进入详情页看书了！ 从我的书评里点进去会显示「书籍审核中」，所以一定要点书的封面呀—— 新书还是个小幼苗，琳琅小宝贝需要大家的宠爱，各位姐姐妹妹妈妈阿姨奶奶外婆不要大意地冲呀！！五星评论和留言走起来=3=谢谢大家！ 中午打了新冠疫苗，打的时候不太疼，打完才觉得后劲好足，昏昏沉沉一下午_（:_」∠）_我现在去写新文的更新，拜拜—— 第601章 番外･江上潮生（1） 江鉴生本不叫江鉴生。 他所在的江氏，是江南的名门望族，族人世代为官，享有盛誉。 到了他这一代，江家日薄西山，家主贪图享乐，从金陵的祖宅里搬出，在「人间天堂」姑苏城购置了一座庞大的宅院，开辟为园林。 彼时姑苏城外的昆山县，兴起一种旖丽宛转的戏腔，不久便风靡整个江南，他们将这腔调称为「昆腔」。 江家家主虽不问官场，却文采飞扬，挑了几个土生土长的姑苏姑娘，在家中搭上戏台，组了一个戏班，专门唱昆腔。 他写剧本，这些姑娘唱曲儿。不唱曲的时候，便是他的姬妾，没名没分地在他身边伺候他。 江鉴生的母亲，便是这伶人之一。 母亲没有名字，旁人唤她萍儿，这是进了江家后取的，到外面便称江萍儿，似乎在嘲弄她这飘摇如雨中浮萍的身世。 意外有了身孕，生他时又因难产，早早便撒手人寰，连名字都来不及取。 江家一代阴盛阳衰，江鉴生本要被掐死在襁褓之中，因是个男婴，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却不得江家家主待见。 周围的家丁小厮便嘲笑他，唤他「贱生」。 母亲没名没分，地位卑贱，儿子亦然，可不就是贱生吗？ 可惜，江家最卑贱的儿子，拖着条残破的贱命，却活到了最后。 亡国了…… 姑苏破城的那一天，江家的春江园里还摇曳着「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悠扬腔调，军队可毫不留情，杀光了江家百口人，再一把火烧了春江园。 江鉴生一身小厮装，藏在马厩的茅草下，周围全是尸体，他往尸体里一滚，挨了一刀，疼昏了过去，被当成了死人，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 苏醒时，春江园只剩残骸。门口牌匾上那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似乎也如《牡丹亭》里的杜丽娘一般，成了一场美好的梦境。 梦醒之后，没有王朝，没有姑苏城，没有春江园，也没有江家。 只有一个贱生。 这一年，他十岁。 江鉴生随着流民们一起流浪。 亡国后，各州的节度使们各自称帝，势力很快被划分成了几大块，神州大地战火纷飞，动荡不安。 江鉴生度过了流浪的八年。 前四年过得艰苦，他多次以为活不到明天，却玩笑般活了下来； 后四年被一户人家收留，家中主人是个名落孙山的秀才，隐于深山，哪怕是战乱年代也舍不得搬走，守着一堆书过日子。 江鉴生便开始看书。 四年后，战局洗牌，十几个朝代剩下几大势力对峙，尤其是江鉴生所在的这一块，已经开始逐步推广新的制度，大有一统神州之势。 第一步，就是复兴科举，选拔人才。 江鉴生就下山去参加科举了。 结果乱世之中，真正读书的人还真不多，他这一考，中了秀才中了举人，一路去了京城参加殿试。 最后一门考试，考策论。 江鉴生提笔，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檄文，将所有对身世的不满与乱世的痛恨在文字中表达。 原本这篇策论杀气过重，考官们谁都不敢提他的名，他注定是要落榜的。 结果这文章不知怎的，传到了当朝的皇帝手里。 皇帝武将出身，当了皇帝才开始读书识字看文章，一看这篇通俗易懂又饱含杀气的策论，连连叫好，破格把江鉴生招进了皇宫，直接赐官，让他上战场，当军师，签生死状。 江鉴生照做了。 第一次出师，就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一次又一次，从北方到南方，从渭水到淮河，再从长江到珠江，他们很快就占领了神州的大半土地。 最后一仗，是一个小国。 这个政权是在姑苏城建立的，因为姑苏曾被称作吴县，国号就叫后吴。 后吴本占了吴、越两片土地，尽数被夺，只剩下了这么一小座姑苏城。 小皇帝才十三岁，先帝培养了一批忠臣，为他出谋划策，誓死守在他的身边。 带着军队踏破皇宫门的时候，江鉴生都觉得嘲弄。 此情此景，多么可笑啊。 他从这里逃离，却又回到了原点，经历了相似的事。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被宰割的人，而是主宰。 江鉴生忽然不想像过去那样斩草除根了。 他想放过这个小皇帝。 于是安插军队时，他没有吩咐他们斩杀小皇帝，而是让他们活捉。 带兵的将军听罢，看了江鉴生一眼，一刀砍下了小皇帝的头颅。 将军道：“江贱生先生，您逾越了。” 江鉴生顶着军师的头衔，军中的人都尊称他一声「江先生」。 然而这一次，将军喊的是他的全名，咬重了那个「贱」字—— 他的眼里毫无伪装的敬意，只有轻蔑与嘲弄——仿佛在讽刺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个只会写策论出计谋的文官，有什么资格作主。 将军的确看江鉴生不爽已久。 明明带兵打仗的是他，更受尊敬的却是江鉴生。 既然是军师，那就安安分分做幕后，带兵打仗的事，由他来完成，江鉴生凭什么作主？ 江鉴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一幕真是充满了刺眼的讽意。 他都不知道自己做这些，到底是在追求什么。 结果仍然摆脱不了「贱生」的命运。 过去，身边的人曾多次劝说他改名字，江鉴生偏偏不改。 他要记住他的出身，记住他的恨。 对这个世界的恨。 于是班师回朝之后，在皇帝准备登基大殿的前一天，江鉴生递交了辞呈。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当夜，他被以欺君为由，押进了昭狱。 最后一个番外啦，过两天就完结……写师父的故事，本来想单独再开一个写小宋渺渺青梅竹马那段时间的，但跟师父这边重叠了，我就放在里面一块写，大家根据自己的兴趣选读哈……不想看师父故事的话可以跟我告别啦—— 文中提到师父过去那段历史是架空哈，大家不要乱代入，以防史实混淆，这边给大家标注一下：1.“人间天堂”说法起源于两宋；2.昆腔的兴起是元末明初； 3.《牡丹亭》的创作是明朝末年；4.节度使是唐朝的制度； 5.完备的四级科举制度形成于明朝。6.以上都不重要，大家继续看文就好，明天见哦。 以及，其实师父曾经是个文化人，大家不要小看他（狗头） 第602章 番外･江上潮生（2） 他原是享誉盛名的军师，端的是谦谦君子、如玉无双的模样，却被解了官袍、披上囚服，墨发尽数散开，漆黑的发与血液的红铺在雪白的囚服上。 先是暗无天日的囚禁。 底下几个小厮每天都会来送饭，絮絮叨叨地与他说话，讲陛下登基，讲陛下去打幽云十六州，讲陛下终于收复了南地，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打消辞职的念头，甘愿给陛下当条指哪打哪的狗。 江鉴生始终面无表情。 紧接着就是酷刑。 他身体羸弱，大家是看得见的，狱卒也不敢下手太狠，拿来的是长鞭，垂着密密麻麻、绒毛般的倒刺，一鞭一鞭抽下来，留下一道道几乎可以看见白骨的血痕。 青年苍白着脸，一声不吭地受着，愣是挺着脊梁骨，一句反抗与挣扎都没有，眼里只有嘲弄。 最后，就是那位将军，以及一众武将来探视。 将军惊讶于他的意志力，又撕开面纱，将残酷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现给他。 原来军中武将对江鉴生独得君王信任一事积怨已久，早就被离间了心。 所谓下昭狱、受酷刑，都是将军的人暗中添了把火。 江鉴生笑起来：“你们觉得，没了我，你们就能活下去？” 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这些武将，将军的长剑出鞘，手起刀落，血渍在青年的胸口晕开。 江鉴生曾多次离死亡很近，但他都活下来了。 唯独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一点一点从体内流逝。 他麻木地想，也许死后，自己会被五马分尸，尸体挂在城门上当作叛徒示众，或者被拉到午门那儿，再砍一次头，最后剁碎了丢到乱葬岗喂狗。 真是天真，以为杀了他就能夺权了吗？ 皇帝猜忌的是所有人。若非皇帝暗中允许，单凭将军这么小的武官，手能伸到昭狱里去？还能进来杀他？ 他觉得可笑，可笑又悲凉。为别人算计了一生，到头来还是搭上了自己，他从未体会过活着的感觉。 真不甘心啊。 许是生的执念太强烈了，濒死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帝君派老夫降临凡间，招募修士扩充仙庭。孩子，你可愿修仙？” 原来人死后便要去修仙吗？ 江鉴生漠然地点头。 “斩前尘，忘私情，叩仙门，不问来路，只向归途。如此之苦，你可能受？” 江鉴生再次点头。 老者大笑起来：“好！修炼成仙，便可列入仙班，长生不老。若能随侍帝君，更能享誉无尽。前程锦绣，只待你迈开脚步。” 江鉴生记住了这个人。 原来，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是这位「帝君」。 他同千千万死而复生的修士一样，怀着随侍帝君的信念，踏上了仙途。 江鉴生比他们都幸运些。 有时候他都惊叹，自己的命真是太硬了。幼时没死，战乱年代没死，被折磨也没死，那些将领倒是死了—— 皇帝登基第二年，大刀阔斧地改革，有野心的武将皆被收了兵权，封了个虚衔，不久就接二连三地暴毙了，一个也没剩下。 皇帝也死了——前半生操劳过度，年纪轻轻就累死了。 之后，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朝代换了一代又一代，他们都死了，江鉴生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从一众修士中脱颖而出，被选去天宫。 这是江鉴生第一次见到那位帝君。 他同这一列仙班的所有人一样，垂首俯身，恭恭敬敬地喊帝君，没有抬头。 身长如玉的青年，面容模糊不清，背影似万年不化的霜雪，嗓音也是淡漠的：“起来吧。往后，你们就是正式在编的仙人。问仙之路漫漫，希望诸位皆能长生。” 长生——江鉴生恍恍惚惚地想，这么多年了，他为别人活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为自己而活了。 他要做一个肆意的、无拘无束的自己。 于是，当帝君一个一个问过去，问大家有什么需要的时候，江鉴生只提出了一个请求。 求帝君赐名。 成为在编之前，修士是没有名字的，人人拿了个编号，算是身份证明，彼此之间可以喊凡间名字，但不会被仙庭记录在册。 只有成为了仙人，才能自己取个道号，收录在案，还可以自行开辟洞府。 他展示自己的身份名牌，编号的背后是他凡间的名字——江贱生，这是他一笔一画刻上去的。 “我别无所求……”他道，“但求帝君赐名。” 帝君垂眼看他，什么也没说，名牌上却变动了一个字。 「鉴」。 鉴，明也。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注视着那个字，江鉴生忽然笑起来，垂首顿地，深深一拜：“多谢帝君。” 帝君执掌三界，遇到的人太多，也许碰到类似的事也太多太多，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或许转头就忘了。 他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改变了江鉴生的未来。 江鉴生去讨了一杯太上忘情水，一饮而尽。可惜那些记忆太深刻，他只能将其模糊地掩盖，却不能彻底忘记，这样也好，越是回忆前尘，越能更好地珍惜当下。 他开始穿红衣、披锦绣，随心所欲地活着，很快就成了仙界交际花，又与帝君交好，成了仙庭二把手。 时间太过漫长，他没心没肺地活了这么多年，早已将过去几十年的事情忘了，也忘记了他最初的性格。 世人只知仙君江鉴生，却不知江氏贱生。 有时候江鉴生在想，不把世间万物放在眼里的帝君，拥有过感情吗？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甚至喜爱、恨意，人的七情六欲，他体验过吗？ 江鉴生以为此生都见不到帝君为七情六欲所困的样子了。 直到帝君身边带了个小姑娘，开始养孩子。 江鉴生惊呆了。 养也就算了，帝君把自己作死了，放不下小姑娘，让他也帮忙带孩子。 还小心眼的很，直接给他改变外貌，不让他以年轻美貌的模样示人——看在能升辈分的份上，江鉴生勉强原谅了他。 还有1-2章的样子，明天见—— 第603章 如此一程，不枉此生 江鉴生开始兢兢业业带孩子。 帝君养出来的小姑娘，和帝君那会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脸的生人勿进，对世间万物都不感兴趣，成天就是一副恹恹的表情，用那个世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 养倒是好养，就是性子太闷了些，哪有一点小姑娘的样子。 江鉴生真的很头疼。 尤其是经历了一大堆帮小姑娘找朋友帮小姑娘哄被小姑娘欺负哭的小朋友这么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江鉴生一个头三个大，黑发都快变白发了。 他决定放弃给小姑娘找玩伴的想法。 结果帝君自己跑过来给小姑娘当玩伴了。 然后开始乱教人。 江鉴生忘不了某天晚上和帝君对酌，小孩子模样的帝君喝茶，他喝酒，正半醉着，忽然听见帝君说：“不用喊我帝君了，我有名字了。” 江鉴生：“？” 帝君漫不经心地炫耀：“渺渺取的，叫宋之怀。” 江鉴生：“……” 江鉴生把杯中的酒泼了出去，可惜没成功。 此后帝君就唤做宋之怀。 有了凡人的名字之后，就更不得了了。 隔三差五秀恩爱也就算了，还带着小姑娘搞破坏。 他亲手种的那棵桑葚树，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了，结果宋之怀还要带着小姑娘去摧残，真是气煞人也。 有时候江鉴生听着烦了，就把《刑法》甩给他，让他悠着点。 宋之怀一脸平静：“青梅竹马的事，也能犯法？” 江鉴生：“妈的你闭嘴吧！” 别以为他不知道宋之怀平时是怎么哄骗人小姑娘的！ 他是真的没眼看。 江鉴生真的太烦了。 结果命运就是这么离谱，他又死了。 又没死成，被拽到什么噩梦空间里了。 空间里厉鬼横生，江鉴生虽然没有任何记忆，却也觉得无趣。 他过去受的苦多了去了，还怕这区区几只厉鬼？同他们随意周旋两下，勉强苟活就算了。 苟着苟着就活了。 反正他命不该绝，死不了。 他果然没死。 一块逃命的人都死了，就他没死。 回到现实世界江鉴生才知道，杀他的人也死了。 但江鉴生还是没死，哈哈。 唉，很多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曲折离奇。 活着也不好。 活着就要被折磨。 先给帝君带老婆，再给帝君带孩子。 他战战兢兢教了这么多年，不如宋之怀说几句话，先带坏老婆，再带坏孩子。 瞧瞧人小琳琅都被养成什么样了！ 反正就是骗渺渺。 他可怜的徒弟哟，被老公和女儿耍得团团转，幸好他俩自己会打起来，用不着江鉴生操心。 宋之怀这厮，还反过来怪他教坏小琳琅。 江鉴生只能叹气，叹气，叹气。 每日三问，人为什么要谈恋爱，人为什么要结婚，人为什么要生孩子。 他就不想恋爱结婚生孩子。 那样真的很无趣。 像是命运安排好了轨道，每一个人在各自的轨道上前行，终点都是死亡。 江鉴生从生死攸关中活下这么多次，最不信的就是命运。 不信，那就要反抗。 江鉴生一直活得很清醒。 他没心没肺，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已经经历过太多了，所以不论遇到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比如他知道，世界是一本书。 就像在直播间做主播那会儿一样，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与他互动，借他的眼睛经历他的人生。 他觉得这样也挺有趣。 因为知道的多了，他就不在乎这些了，有时候喜欢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漠然地看着这个世界，有时候又有所触动。 他依稀记得，温思渺十一岁那年，宋之怀的神魂已经无力支撑了。 临走的前一夜，宋之怀把他叫出来，与他下了一盘棋。 宋之怀说：“我们认识很久了吧。” 江鉴生随意嗯了声，“是很久。” “其实你当年完全可以自己取个名字……”宋之怀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潮生不也还行？一听就是个文化人，哪像你现在这样。” 江鉴生捏着棋子：“……” 宋之怀不该长嘴宋之怀不该长嘴宋之怀不该长嘴。 他垂下眼，道，“其实我是个不喜欢抛下过去的人。” 他存在在这里，又没有存在，沿着过往的轨道却活得更好，更像是对命运的回应。 命运百般刁难，他也笑到了最后。 宋之怀只是叹气一声。 “渺渺她，拜托了。” 江鉴生道：“不去向她道别？” 宋之怀摇头，“不用。” 命运兜兜转转，他们终会相见。 “好吧……”江鉴生给他倒了杯茶，“那宋之怀，再会。” 宋之怀笑了笑，与他碰杯，“再会。” 之后的某年某月某日，一切尘埃落定，温思渺去上班，小琳琅在上学，吃软饭的宋之怀与没事干的江鉴生又聚在一块下棋。 有了女儿之后，宋之怀明显变了很多。以前是温柔作表象，现在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这段时间宋之怀沉迷捣鼓星际空间的事，专门开了间书房，阵法画了一大堆，不知道多久能开一条路，把空间建设好。 嗯，先给渺渺一个惊喜，再找机会把小琳琅丢进去。 他问江鉴生：“一个人久了，不觉得孤单？” “这样就很好……”江鉴生抿了一口茶，“有渺渺，有琳琅，还有这一口碧螺春。清明刚上的吧？这都给弄来了，你可真会享受。” 宋之怀道：“渺渺喜欢碧螺春调的奶茶。” 江鉴生：“……” 堂堂帝君沦为家庭煮夫，啧。 真是时代的眼泪。 见他乐在其中，就不予置评了。 江鉴生慢悠悠地晃着杯。 窗外绿荫成片，鸟鸣声声。 如此一程，不枉此生。 -全文完—— —— 番外到这里就结束啦，不会再更新了，有一些想写但是因为男女主人设没有发挥的梗会留到下一本。 然后暑假或者以后有机会可能开一本无限流，写师父经历过的噩梦空间，20-30万字的样子，看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吧。 新文《快穿：病娇偏宠绿茶女配》写的是小琳琅的故事，小绿茶被反套路的日常（⚹ˉ︶ˉ⚹）想写个不一样的故事。 大家进入我的作者主页就可以看见啦，喜欢可以收藏一下，已经开始稳定更新了。 感谢阅读，我们新书见。 2021.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