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念云念你 作者:予一声 文案 他仙风道骨,风度翩翩; 因他,她被打碎三魂七魄; 因他,她患了失忆; 因他,她拿三千性命血染鹤山。 她赌上自己的一生去与他结缘, 若想斩断结缘,必有一方了结性命, 可他,他却选择了斩断…… 《念念》世界观~qwq 西蜀一百四十一年,天地六界,分为:人,鬼,魔,妖,仙,神。 六界可以说是六个位面,每个位面都有各自的位面特性,是多种不同世界的集合,这些位面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除很少几个连接点以外,每个位面事实上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有着它自己的自然法则。 人世间:个体最多,与其他五界相比来说最弱小,但是也最具有可塑性,拥有最适合修炼的躯体,妖魔修炼的小成阶段都是以化成人形为标准。能通过各种媒介进入到其他空间,奇迹常常在这里诞生,人间有皇帝,贵族,平民百工等,阶级分明。充满矛盾各不相同却又十分和谐的种族。 鬼界:人类的轮回之界,神界的下属之界,有怨气强大不愿超生者或犯了极大罪行者,便加入了鬼界,生生世世留在阴间,为黄泉与十八层地狱做苦工。若是能辛苦修炼法力,也可统领一方鬼界。自由出入六界之间,例如鬼王,低阶层的怨鬼一般没有实体。 魔界:俗话说神魔不分家,是如神祗一般强大的种族,因执念而生,无欲而无不欲。修炼的功法都是极其恶毒、狠辣。只要能提升修为,一切都可以利用,牺牲。对他们来说最为普通的功法却对其他五界来说是禁术。魔王百毒不侵,身怀各种惨无人道的技能。不算是六界之中最坏的,但确是最让人闻之色变的。 妖界:动物为畜生道,生时居于人世间,若侥幸学会了吞吐日月天地灵气便成了妖。妖界本并没有自己独立的地盘,一世紫金九尾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后,便在南部寻了一处广阔地界,化为妖界,修建妖宫,自命万妖之王,又创造了一套传承的功法,此后的每一届妖王皆为紫金色九尾狐狸。大多数的妖都向往人间的文化,但是因为种族之间不可调和的差异也不总是能和平共处,但也不至于仇恨。也有些动物走的是修仙之路,比人类更加艰难。 仙界:一般由人或妖羽化飞升而成,生命漫长,不食五谷,不沾雨露,能呼风唤雨,移山填海,是正义的一方。据说生命是有尽头的,但是目前还没有出现过老死的仙。人间各类修仙宗派的终极目的,万般皆下品,唯有修仙高,可古往今来,成功者屈指可数。保证血统纯正,仙界规矩不允许放纵七情六欲,即便结缘也只能与神明或者仙界之人,若触犯此条便要除去仙格降为凡人,甚至剥夺性命,灵魂流放鬼界。 神明:最古老的神都是伴随着天地而生,可与天地日月同寿,神不能被任何东西杀死,只能被天地湮灭。老神们活过得岁月太过漫长,一切东西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尘土,多不显化于世间。成仙之后,还要经历渡劫,渡不了,便魂飞魄散,若成功渡劫,便能飞升为上神,就连天帝都要尊称一声“上神”,不过往往是九死一生的几率。 念云,身为二世紫金九尾,一出生就被选定了继承妖王之位,在痛恨妖的人眼里,她是原罪,实则心性单纯,有古灵精怪的一面。一百八十九岁时,初遇一只丹顶鹤许墨灵。十一年后,却为了已得道为仙鹤的许墨灵,断绝沾染一点血腥之气。眼看着自己肉体逐渐衰老,她也不愿毁了许墨灵心中那善良的自己,可身为万妖之王,又怎能不杀人...... 仙妖殊途,她又如何面对这段身不由己的爱情...... 一:怎的就失忆了? 真一阁所在的鹤山乃是一处修仙圣地,山之高直冲云霄,能看见十里云海翻涌,万丈金芒流霞;山地水色清澈肉眼可见谭底。建筑就坐落于云层之上,渺渺茫茫的云海仿若仙雾缭绕,不达仙界却胜似仙界。 六道轮回中,动物为畜生道,若侥幸学会了吞吐日月天地灵气便成了妖。 可唯独仙鹤不是,它们就是天生的灵物,毋需开蒙,从一出生走的就是修道成仙之路。它们一旦修炼,那便是道、是仙。 仙鹤修炼上三百年,并且要达到最高境界,那便能羽化成仙。 可羽化成仙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它们的种族也像其他任何种族一样,有天赋高低之分,从古到今修炼超过三百年的仙鹤不在少数,但真正成仙的却是凤毛麟角。 她姓惑名百羚,就出生在这聚集了日月精华的鹤山中,她是一只血统高贵的仙鹤,流着真一阁传承的血脉。 说起真一阁的弟子,并不全是阁中血脉,九成的弟子皆是在外界苦修,自行摸索多年,得了道化而为人,再经过长途跋涉,渡过诸多障碍才来到鹤山的真一派求得高人指点,继续修炼,直至羽化成仙。 真一阁是收留并教导天底下所有仙鹤的庇护所,众多仙鹤得道修仙的地方。 如她一般一出生便在真一派里的仙鹤并不多,屈指可数。 而她的父亲是真一派的三大长老之一,惑元大长老。 惑元大长老膝下除了这个血缘至亲的女儿,还有有一关门弟子,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师兄,许墨灵。 当她第一次见到许墨灵,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眸里闪动着如冬日阳光散在冰面上的碎光。 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 许墨灵不过是随便披了一身白袍,便觉得是仙人下凡也绝对不会比他更俊美俊仙。 颜如舜华,温文尔雅,气宇非凡,仿佛超越了世俗。 她分明是第一次见到许墨灵,却有种相识了数百年的熟悉。 那天她从暮色鸿蒙中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他,她就痴痴地望着他,他那双黑眸里隐着些许泪光,神情又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也是这么望着我。”他这样说,不听内容语气,光是声音都让人觉得熨帖极了。 后来她才知道,她原是失忆了。 父亲告诉她,他们寻到她时,三魂七魄已不在体内,只剩下一具尚且温热的皮囊,眼看着就要与这世间的山花烂漫,碧野苍茫做一个永久的告别。 父亲向鬼王借来了的满魂灯,特地修炼了集魄术,虔诚斋戒沐浴,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才得以寻回她的三魂七魄。 经过整个门派的全力协助,上下一心,各路神仙的奇门异法和惑元三百年的修为传渡,才为她拼好了三魂和五魄,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可终究碎了两魄,是再也拼不回来了的。 也是因此,许多事她已忘记,忘记了许墨灵,甚至忘了究竟是谁将她置于死地。她便想自己以前恐怕是个极凶恶的女子,不然怎会有人恨她至此? 不然父亲惑元的三百年修为原本已可以羽化成仙,可为了救女儿,放弃了成仙的最佳机会。 “对不起…我会为你报仇的,一定。”许墨灵在她沉睡时,也坐在她的床榻边这么呢喃过。 _ 说起来,她只有在醒来那天见过许墨灵一面,此后许墨灵便长久地在山洞中闭关修炼,可他就像是种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好奇,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探究。 父亲说,那是对他的惩罚。 她想知道为什么要惩罚许墨灵,可父亲死活不告诉她。 她只好自己偷偷溜进禁地,在许墨灵的闭关的地方找他。 她已不记得那里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触碰者皆会被弹出十尺开外。 于是走近,触碰,“扑通”一声,她像是弹弓上的小石头一般被弹到了水池里。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许墨灵以最快速度从洞中飞了出来,救出了落汤“鹤”的她,免了一回没顶之遭。 “嘿嘿……师兄……” 许墨灵并没有生气,而是施法吹干了她的头发和衣袍。 她也顾不上害怕,只觉得从许墨灵袖中呼出来的热风,格外的温暖舒适。 “以后不许来这儿胡闹了。”许墨灵启唇,那温润如玉的声音。 “可是,我想见师兄,师兄面貌长得如画中仙一般。” “你以往每日都在盯着我看,还没看够么?” 她歪着小脑袋疑惑道:“可是,这是我第二次见师兄你,以前的你,我都不记得了……” 许墨灵一楞,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后便是满眼的懊悔,急忙将还未干透的她又是一把搂入怀中。 嘴里呢喃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 她享受着许墨灵的怀抱,天地六界再也没有比这更舒适的胸膛了。 可不过两秒,许墨灵便匆匆将她放开,说道:“我失态了。” 许墨灵无处安放的手和不好意思四处躲避的眼神,倒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 她尴尬的笑了笑:“没关系。“ 顺便转移话题:“对了墨灵师兄,你可以将我失忆之前的事告诉我吗?” 许墨灵看向远处的渺渺茫茫的云层,良久:“我不愿告诉你,是怕你再次做出傻事,师傅也是跟我一样这么想的。” 她嘟嚷着嘴,些许生气道:“我爹不愿意告诉我,师兄你也不愿意告诉我,我很生气。” “那,那我带你去下山玩玩?给你买糖画?” “糖画是什么?” “你以前最爱吃的一种糖,可甜了。” “有师兄甜吗?” 就这么许墨灵瞒着她父亲惑元大长老,施法将她藏在衣袖中,偷偷带她下了山。 到了人间,无论她想要什么许墨灵都依着她,把她宠的像个孩子一般。 许墨灵说,他之前做错的事,今后会慢慢弥补她。虽不愿告诉她,他究竟是做错了何事,但她能猜到,她失忆之前的死,定是与许墨灵有关吧。 不过她现在并不在乎。 许墨灵与她从人间游玩归来回到山上,已是傍晚。 许墨灵目送她进了房间,他自己便回到禁地继续闭关修炼。 在这短短的一天中,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幸福。 仿佛,失忆之前,许墨灵从未这么陪过她。 她兴奋地跑到父亲面前,央求父亲答应她要嫁给许墨灵师兄。 父亲脸色铁青,似乎早已预料却又十分无奈。 “百羚儿啊,你怎么还是如此不争气,那许墨灵是你的祸星啊。” “才不是我的祸星呢,我喜欢墨灵师兄,爹你就成全我们吧,爹爹~” 父亲脸色再次沉重起来,低沉说道:“那许墨灵学的可是《剑羽•阴》。” _ 阴。 _ 她顿时如临五雷轰顶,心如刀割。 按理来说,许墨灵没有学《剑羽•阳》,她应该高兴才对,因学《剑羽•阳》则要禁欲,禁结缘成家,自然更不会有后代;而学《剑羽•阴》则允许有后代。 人的体内皆有五行之术,若是干净且未破身之人,精气足满,五行之术中的三行“金”、“木”、“火”便能修炼十分霸道的《剑羽•阳》。 而若是破身之人,精气已漏,无法挽回。只能利用五行之术中的两行“水”、“土”来修炼《剑羽•阴》。 也就是说许墨灵师兄,此前心里有过别的女人。 二:师兄心系她人 只见了许墨灵师兄仅仅两面而已,她也不知为何如此死心塌地的喜欢他。 虽难以接受,可那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她要爱他,就不得不接受他的过去,他的一切。 脑袋隐隐作疼,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快速的闪过她得脑海。 以至于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哽咽着回答父亲:“没事,我不在乎,只要墨灵师兄以后都能陪着我,是我的夫君,女儿便满足了。” 父亲恼怒:“真是造孽,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你失忆之前拼死拼活也要喜欢他也就罢了,可没想到,你竟然失忆之后你也依然喜欢这个祸星。” “爹……” 父亲叹了长长的气,最后无奈地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且回去休息吧,为父明日再与许墨灵说道你们结缘事宜。” 回到房间后,不知为何,她却高兴不起来,顿时困意来袭,她便沉睡了过去。 随着夜里深去,渐渐步入梦境,梦里呈现出一片白色。 没有天和地,没有山和水,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色,没有任何掺杂的白。 似乎身处于一个白色的宇宙中。 梦里她抱着一面铜镜快速的奔跑着,仿佛正着急赶着什么。 不远处,许墨灵正背对着她。 她脚步慢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像是不想让许墨灵知道她自己是有多着急。 “墨灵师兄。” 许墨灵转身,疑惑的看着她为何抱着真一派镇守的神器之一,子虚镜。 “你这是?” “没错,这是我刚从我爹那儿偷来的。” 许墨灵皱眉:“你这是要是如何?你可知将子虚镜拿出来有多么危险?” 她冷哼一声,笑道:“就是再危险我也要让你知道,我没有骗你,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的!她才是骗你的!” 许墨灵迟疑:“你说什么……” 她施法将子虚镜悬浮在空中,镜面中渐渐显现出画面来。 越来越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镜面中,而许墨灵惊愕看着子虚镜中的画面,面红耳赤,引以为奇耻大辱,可他还是存着最后一丝挣扎:“不可能……” 她抓住许墨灵手臂,失声哭喊:“醒醒吧师兄,这是子虚镜,怎么可能有假?你也看见了,她正在和别的男人纵享情欲,她可是九尾狐妖啊眼里怎可只会有你一个人?你不要再被她的魅惑所蒙蔽了,只有我才是对你真心实意的啊……” 梦境渐渐模糊,她竟毫无征兆的醒了过来,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疼。 最近都做的什么梦,乱七八糟的。 父亲托人叫她去后殿一趟,她赶到时,许墨灵正跪在她父亲面前。 她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许墨灵,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爹。” “百羚儿,你就换个人选不成么?六界中想巴结我们的仙门宗世还少了?随便挑一个也好过许墨灵这小子。” 她看见许墨灵空洞的眼神,心如死灰。 这般如此,许墨灵师兄是不愿与她结缘了。 可她有感觉到,许墨灵师兄大抵是喜欢她的,要不然怎么会说要弥补她?又怎会说要保护她? 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她也一同跪下,拉着许墨灵的衣袖,温声问道:“墨灵师兄,为何不愿与我结缘?可是我有哪里不好?” 许墨灵皱了皱眉头,一丝愧疚一闪而过,随后目光立即变得从未如此坚定。 “我许墨灵活着只有两件事,一是将绝学剑法修炼到十层,二是为你报仇。”许墨灵转而低头,又低沉道:“除此之外,恕我不能多想。” 随后起身,毅然离开了后殿。 许墨灵师兄不愿与她结缘,她是有些许难过,但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她似乎早已预料到般的平静。 但此事依旧在她心里烙了许久,迟迟不能抚平。 许墨灵此前心里住着别的女人,甚至还被…… 她为了能与许墨灵结缘,她甚至可以做到不介意,可他却不愿意。 她身为真一阁大长老的掌上千金,嫁给许墨灵是他的荣誉,是他的福气,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他到底是为何不愿意…… 许墨灵师兄那么高洁自尊的人,怎会轻易丢了自己的贞洁? 或许他是被胁迫的。 父亲告诉她,打碎她三魂七魄置她于死地的是一只法力高强的紫金色九尾的狐妖。 若许墨灵应允杀了那只九尾狐妖为百羚报了仇,那他便再也没有理由不娶她罢。可紫金色九尾是万妖之王的象征,许墨灵又有何本事能杀得了她? 杀了九尾妖狐也不是不可能,待许墨灵将绝学修炼至十层,还能勉强一战。若天赐良机,佛主庇佑,九尾妖狐死在许墨灵手中,替她报了仇却依然不愿娶她,那他便是真的不喜欢她了。自知强扭的瓜不甜,她也不愿强迫与他,到那时她再忍痛放手也罢。 于是她等啊,依然一往如既的守着许墨灵,喜欢他,对他好,凡事也都想着他,念着他。想让自己渐渐深入许墨灵的生活中,让许墨灵心里有一方属于她的位置。 平静的日子一晃而过,直到一天,仙门天元山遭到妖界屠杀,天元山掌门向真一阁发出求救信号。真一阁作为天元山千百年来的交好,惑元大长老让许墨灵带着一千名弟子一道赶了过去。 许墨灵不愿带上她一同前去,只因她失忆连本门派的法术也都忘却了,既不能杀人也不能防身。 战场太过危险,他不愿看到她受伤。 可她不愿听从,她一定要去。 只因她从别人那儿打听到,带领妖界屠杀天元山的,是一只法力高强的人形狐妖,虽未曾露出九尾,但根据古书记载,对万妖之王法力的描述来猜测,那是一只紫金九尾八九不离十了。 百羚连如何变成仙鹤都已忘却了,所以待许墨灵带领一千弟子出发后,她便让陪伴她的奴仆小青变成仙鹤,背着她飞到天元山。 她并不想给许墨灵师兄添乱,她只想偷偷看看九尾狐妖长得是如何的妩媚,是否是传说中的倾国倾城。 如若真是当初置她于死地的那只紫金九尾狐妖,说不定还能看见许墨灵替她报仇的一幕。 小青道行尚浅,况且又背着肥猪一样的她,飞到天元山时,战况已经快结束了。 地上铺满了各种妖人和天元山弟子的尸体,妖人太过猖狂厉害,短短时间便把仙门天元山屠了个满门。 她凭着先天的感知能力,察觉到了许墨灵的位置。 她赶了过去,偷偷藏在不远处的凉亭圆柱背后,正瞧见天元山年老的掌门将他们世世代代镇守的神器“琉璃扇”交给许墨灵。 “还请真一阁替老身保管好这琉璃扇,不能……不能落入妖人手中……”天元山的掌门最后一口气落完,便归了天。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妖气般的强风吹过,还未等许墨灵反应过来,手中的琉璃扇便消失不见。 随着樱花树掉落的漫天花瓣,旋转着飘散在空中,一位绝世美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漫天花雨中。 一袭淡紫色长裙垂及地面,外披浅紫色薄纱,紫灰色的长发用一根玉簪轻挽起来,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脸,却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之态。 腰间系的软白绸带展现出完美的身材、凹凸有致,是那番刺眼。 九尾狐妖坐在自己的灼目的紫金色尾巴上,翘着纤长的二郎腿,手持刚从许墨灵手中抢来的琉璃扇,轻轻地扇着风。 “念云!你别逼着我!”许墨灵没有抬头便知道是谁,这种味道,这种气场,他再熟悉不过了。 “哦?我逼你什么了?”九尾狐妖妩媚轻吟的声音,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了。 三:紫金九尾 看到这一幕,百羚似乎能想起来一些什么,可终究是一些散碎的残片,大脑似乎又不愿她想起来什么,仿佛有两股势力,在她脑海中奋力血战。 隐隐约约觉得,九尾妖狐这张脸似曾相识。 再看一眼,顿时头疼欲裂。 许墨灵冷声怒言:“百羚的账我还没找你算,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许墨灵起身,身体周围出现一团团冰蓝色幽火,蕴含着阴冷的怒气,袖中也瞬间亮出一把利剑来。 可这时,九尾狐妖竟然凭空消失,又突然出现在许墨灵的背后。 速度极快,根本就是一眨眼的事。 那九尾狐妖双手从许墨灵后背环抱,上身紧紧的贴着许墨灵的背肌。 与温香软玉亲密接触,许墨灵的心头浮现出许多往事,一时间血脉喷张,思绪杂乱,竟乱了分寸。 “念云你给我放手!放手!”许墨灵推搡着九尾狐妖,也不知是否是被迷惑了心智,竟然有些使不上力,怎么也推不开。 “嗯~好香,好怀念你身上的味道。”九尾狐妖将她的绝世容颜的脸蛋凑近许墨灵的脖颈处,秀发间,细细的品闻着。 一步一步挑战着许墨灵作为修仙者的底线,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修习《剑羽•阳》的单纯小道士,念云是他避不开的劫,于肉身,于精神,皆是。 若再是这样下去,许墨灵的心都要被九尾妖狐给勾跑了,百羚跳出来,冲许墨灵大喊:“师兄!” 这一声“师兄”瞬间砸上许墨灵的天灵盖,砸的灵台一片清明。能够运起气力一把推开九尾妖狐,并反身将利剑一端指向了狐妖的脖颈。 九尾狐妖仿佛并不在意,她侧头看向百羚这一边,眼里满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的情绪。 “呵,居然还没死?”接着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闭着眼轻蔑一笑,道:“我忘了,毕竟是鹤山的小公主呵,不过就算你捡回了一条命,被我念云打碎的魂魄,也是无论如何都拼不全的,恐怕你记忆也全忘却了吧,你知道你这师兄从前同我是什么样的关系么?” 她很轻易的挑起了百羚的情绪,气的她脸蛋通红。 “你还有脸说,今日便旧账新账一起算。” 许墨灵也被惹怒了,向九尾狐妖杀去,可依然被她敏捷的躲掉。 九尾狐妖并不与他正面冲突,而是将速度运转到了极致,飞身过去掳走了躲在凉亭后的百羚,百羚被九尾妖狐的紫金色尾巴卷了起来,高高的吊在空中。压得她好紧,喘不过气来。 “师兄……救,救我……” 许墨灵一心想要夺回百羚,却一直被九尾狐妖的其他几只尾巴反弹,好几次眼看着能击中要害,却又被九尾狐妖利用抢来的琉璃扇抵挡。 数几十回合,未果。 “许墨灵,如今是我占上风,我完全可以带着琉璃扇和你那小百羚一起走。可我还是想给你个选择。”九尾狐妖那双动人的眸子里流动着星辰和过往,她痴痴地看着许墨灵,仿佛在看着一位十分熟悉的旧人,抱着期待。 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可许墨灵的那双黑眸里,似乎只有报仇雪恨,没有一点光,没有一丝感情。 “一边是上古神器琉璃扇;一边是你的疼爱的小师妹;这二者,你只能择其一。”九尾狐妖满含泪光,继续道:“或者,你杀了我,两边你都可以选择。” 语落,一把利剑刺穿了九尾狐妖的胸膛,鲜血霎时滋了一地。 或许迟早一天许墨灵会杀了九尾妖狐,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下此重手,也没有想到,身法敏捷,步步瞬移的九尾妖狐,竟然丝毫没有移动半步,竟眼睁睁的看着许墨灵将剑刺入九尾妖狐的胸膛。 九尾妖狐皱眉忍痛,许墨灵楞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九尾狐妖鲜血直流的伤口,又仿佛或是刚刚刺剑的人不是许墨灵自己。 九尾妖狐皱眉忍痛,却也丝毫不肯松了力道将百羚放下。 你……你为何不躲? _ 这句话许墨灵如哽在喉,他不敢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九尾狐妖仰天一笑。 看破红尘的笑,带着哭腔的笑。 “是我太高估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了,呵呵……我原以为,对你来说惑百羚比神器重要,又或许神器比百羚重要,可我在你心里竟然不如其一。” 语落,九尾狐妖的眼睛霎时变得血红,全身的妖气都爆发出来,十尺之内,花草树木皆迅速枯萎凋零。 “我不会让你如意的!”狐妖绝望地嘶吼一声,胸膛的剑被逼出来,弹射了出去,旋转着插进樱花树上,入木三分。 九尾狐妖的紫金尾巴将惊慌的百羚高高的抛出,百羚飞了出去,这一刻她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百羚!” 许墨灵眼看着百羚被甩入空中,正将飞身去救,却又被狐妖手持琉璃扇,将许墨灵打出十米开外,被撞在山石上,立即吐出一大口鲜血。 全身发出红色妖气的九尾狐妖带着琉璃扇瞬间凭空消失在这漫天枯萎的桃花花瓣中。 百羚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碎成了渣子,聚不起力来,还有些地方如同伤口愈合般发痒发疼。 睁开眼。 父亲在一旁给她疗伤,她看得见那灰色的鬓发中,又藏了几根银丝,那双看惯世事无常浑浊冷漠的眼里也充满了愤怒,甚至有些血红的颜色。 “爹……” “你别动,为父正在给你逼出体内淤血。” 她咽了咽口水,无力的语气试探道:“墨灵师兄呢?他怎么样?” 父亲父亲眼里的红色更愤怒了一些,良久才开口道:“死不了,你暂且不用管他。” 她逞强着想要坐起来,却失败了,可她没有放弃劝阻,担心道:“他是爹你唯一的弟子,我们真一阁公认的下一任掌门,也是你女儿的心上人,爹你怎么能……不管他?” 父亲震怒,火气都能烧了他的白眉毛。 “他虽是我的弟子,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先是害你被狐妖打碎三魂七魄,为父放弃成仙机会,耗损三百年的修为好不容易才救回你的命,他现在又害你伤成这般严重!你居然,居然还维护他?” “爹……不是他的错,不怪他,是我不听话偷偷去了天元山,我就是想知道以前的事情,若不是我任性,事情也不会是这个样子……”百羚努力的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她舍不得那个谪仙一般的人受到半点诋毁,都是她自己甘愿的。 “女儿你别再维护他了,待为父处理好天元山的后事,便将许墨灵逐出师门!” 父亲说完,挥袖离去。 一月后,百羚伤好了大半,但骨折的地方彻底愈合还要一段时间。 她终得以下榻,待她一瘸一拐的赶到许墨灵的房间,只留下淡淡的一铺灰尘。 她疯了般抓着奴仆询问,他们告诉她,许墨灵被惑元大长老关在了地底水牢,已有一月有余。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四条厚厚的铁链牢牢的捆住许墨灵的四肢,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污水里。 居然受到如此罪人的待遇! 她不顾一切要将墨灵师兄救出,看守的弟子不放,她就威胁着要自己跳入污水中,他们才打开了他的锁链。 她死命的把他从冰冷的地上挪到自己怀里,才发现他一月前受到的伤,竟没有得到半点治疗,变得愈发严重,严重到整个人虚脱无力,就剩一口气硬撑着。 原是许墨灵被狐妖打伤在地后,不顾自己的严重内伤,强行运功替她止血,加深了许墨灵自己的内伤。 他为了将她从天元山带回来,忍着痛苦御剑飞行三千多里。 然而父亲却恼羞成怒,以许墨灵没有照顾好她为由,不仅不对墨灵师哥施以援手还将他关进了地底水牢。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月未进一粒米,未喝下一口水,泡在污水里的伤口根本愈合不了,反而在一点点加重,若不是他修为深厚,恐怕早已死去了。 她心疼的抱着冰冷的许墨灵不停的哭。 “师哥,我们结缘好不好,你只要娶我,父亲就不会如此为难你了,只要你娶我,你就不会死了……” 而许墨灵仿佛如没有听到一般,脸色苍白,垂头无言。 四:他到底是有往事的 他的手在不由自主的颤抖,他已经恢复了意识,可是不管她如何苦口婆心,许墨灵自始至终都沉默着,倒像是他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在惩罚自己。 因百羚不顾众多同门师兄弟的劝阻,逼着看守水牢的弟子将许墨灵救起来,惊动了父亲。 父亲一下水牢便叫她出去,她不依不饶。 “爹...女儿求你了,放过墨灵师兄吧,一切都是女儿我的错,是女儿任性妄为。” 父亲脸色铁青:“小青,把百羚带出去。” 小青得了吩咐急忙拉起百羚,可白羚不理会小青自己又跪了下去,抱住父亲的腿,乞求道:“爹,若你不救墨灵师兄,女儿...女儿也跟着墨灵师兄一道去了!” “出去!”父亲疾言厉色的一道令下,就连一旁看守水牢的弟子也吓了一遭。 她只好被小青搀扶着假装离开,实则让小青施法将她变成一只飞虫,又重新飞进水牢,贴在墙壁上,提着心偷偷关切着。 父亲那强大的气场走到许墨灵身前,许墨灵依然毫无反应。 “许墨灵,为师最后问你一遍,娶不娶百羚?” 许墨灵无言。 她的心咯噔一下,心脏好似中了万剑,难过得快贴不住墙面。 父亲脸色凶狠:“你若与我女儿结缘,你依旧会是为师最疼爱的弟子,为师还叫你做关门弟子,将毕生的奇学都传授给你。 你依旧可以竞争下一任掌门。为师还可助你将绝学《剑羽•阴》修炼至十层,六界之中,没有几人能与你匹敌,成仙之路,也将是一片坦途!” 许墨灵无言。 “你如若不愿,那你将不再是我真一阁大弟子,为师会收回你在真一阁所修炼的所有法术,并把你送给魔界,受魔怪折磨,介时你身无长物,任你手无寸铁,连死都由不得自己。” 她的心又是一阵不安分的跳动。 许墨灵依旧垂头无言,毫无生气。 百羚心里想着,她到底是哪里不好,许墨灵宁愿武功尽废,受尽折磨也不愿与她结缘,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父亲见许墨灵没有反应,转身背对着他,捋了捋胡子,饶有心机的说道:“为师知道此时你心里想着谁,也知道你是初尝人事,被她迷惑的不能自己。为师也不逼你,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孽畜九尾落入为师手中,会是什么样的死法?” 没想到,沉默许久的许墨灵,只有父亲说的这一句话,让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有气无力却寒光炯炯。 “虽然那孽畜九尾是万妖之王,又得到了神器琉璃扇。 但我们鹤山乃是几千年的仙山,仙气浓郁,足以净化一切修炼不超过一百年的妖,就算那孽畜九尾修炼了两百多年,来到鹤山,她最多只能使出不到五成的功力。 如果她知道你许墨灵死在我手上,她必然会来鹤山找我算账。 到那时,我们真一阁三千余弟子摆阵,真一阁掌门再加三大长老坐镇,还有神器子虚镜,我再去天宫请出镇妖天王来协助,你认为那孽畜九尾还逃得了吗?” 父亲说完,嘴角上倾,更加自信地捋了捋胡子。 许墨灵空洞的眼神,变得艰决,咬着牙一字一字挤出:“你,狠!” 父亲面不改色,对他来说,女儿才是最重要的,虽然也是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师徒,可他强逼着自己狠心::“所以你没有选择,你只能娶了百羚,为师才会留你一条性命,留那孽畜一条性命。” 受到言语刺激的许墨灵浑身出冷汗,牙根都在颤抖,捏紧了双拳,好似受到奇耻大辱一般难受。 许墨灵咬牙切齿:“我……娶。” 父亲转身一把抓住许墨灵的衣领,更加恼怒起来。 “你果然为了狐妖还是答应了,我女儿哪里比不上那孽畜?她为你所付出的不比那孽畜少,她甚至都为你付出过性命!你不知感恩,还在伤害她!许墨灵啊许墨灵,你可真是上天派来折煞我父女俩的!” 许墨灵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父亲,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却是分外凄凉。 “哼。”父亲放开抓住许墨灵衣领的手,又说道:“我还有条件,娶了百羚后,若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我一样有办法杀了那孽畜。” 父亲说完便离开了,百羚化身的小飞虫还趴在墙壁上,得知了能与他结缘的消息,她竟半点也开心不起来,甚至被某种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知道真相,她失忆之前的真相。 许墨灵与九尾狐妖究竟何种关系? 他修炼《剑羽•阴》是因为她吗? 她自己又在这件事情中占据了怎样的角色? 既然许墨灵不想九尾狐妖被父亲所杀,那又为何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九尾妖狐替她报仇? 她感到脑子好乱。 她突然想起前不久做的一个梦,梦里一片白色,她抱着神器子虚镜,镜中画面的女子,便是那一月前在天元山见到的九尾狐妖,画面中的女子与一名陌生人类男子行着男女之事,画面转了许多次,尽是她妖媚不忠的铁证。 她失声哭喊:“她可是九尾狐妖啊她怎么可能眼里只有你一人?只有我对你才是真心实意的……” 许墨灵看着子虚镜中的画面惊愕:“不可能……” 百羚又想起其他的梦,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内容大抵是:她执意想要许墨灵看清九尾狐妖的本来面目,九尾狐妖骗了他的心,她想要许墨灵知道,只有她是真心爱他的。 这些梦,或许便是她之前的记忆吧。 她想,许墨灵大概是被狐妖勾去了心魄,以至于他暂时无法爱上别人,所以之前才不愿娶她。 许墨灵内心深处应该是爱她的罢,要不然怎会说替她报仇?毕竟在一月前的天元山,她可是亲眼看见,他亲手将剑刺入了那九尾狐妖的胸膛。 此后的半年,她日复一日从不间断的端菜送饭。前一个月的那段时间,许墨灵行动不便,每日三顿,都是她每一口亲手喂食。 半年后的许墨灵,因有了父亲的帮助,伤势恢复的极快。 她每天的日子,便是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子静静地看着许墨灵师兄修炼,想象着结缘以后的日子。 可大多时候许墨灵总是说需要一个人安静的修炼而将她拒之门外,可这哪能拦得住犯花痴的她。 法术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轻功翻墙。 每次翻墙进来,许墨灵也只好随她去了,然后她便坐在树枝上,或是案桌上,又或是屋顶上,痴痴地看着他。 许墨灵那张轮廓如刀刻般的脸上最特别的就是眼眸,仿佛是星辰大海,吸引的人忍不住靠近,最好看的是他的嘴唇,像桃花瓣,笑起来的时候很温和,凛下来又很能镇得住她。 恢复一切伤势的许墨灵,仿佛涅槃重生。 修炼的绝学《剑羽•阴》不仅提升了一层,法术境界也提升了不少。 其他修炼绝学《剑羽•阴》的仙鹤弟子,除了许墨灵,大多数都在第三、四层。 而许墨灵修炼绝学《剑羽•阴》已突破了第八层,进入了“阴”高境界的阶段,竟修炼到整个人也变得更加高冷。 不仅仅是他的人,连同他的周围都散发着阴森森的冷雾,冰冷又强大的气场让同门师兄弟甚至不敢靠近。 如果说从前的他是昆仑脚下的一尊谪仙,那现在的他就是雪峰之巅的一块寒冰。 真一阁里,除了几位长辈,许墨灵强大到超越了所有的真一阁弟子,完全不愧于他首席大弟子的名号。 今天是百羚与墨灵师哥结缘的良辰吉日,她早早的穿好玉娘送来的鲛纱玉袍,坐立难安。 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妆容看了又看,须得事事处处都做到完美无缺,精致无暇才行。 今日她不是灵山上修行的高贵的鹤,而是同大千世界中任何一个新嫁娘一般,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 五:长相厮守,结缘礼成。 玉娘招了一朵云诀领在前面,她踩在云朵上,小青在她身后提着未点燃的驱鬼灯。 玉娘领着她飞到真一阁仙气最盛的地方,吟风涯。 吟风涯下,一泻千里的瀑布滋润着万千大地。 飞流直下,激揣翻腾;每个水柱,每幅水帘,激冲下来,撞到山根的石头,碰得零碎。 又如银河下泻,在山脚激起千波万浪。 吟风涯水雾蒙蒙,白云围绕,是俗世难以看到的精致,又因此处土质特殊,遍地开花,四季都有各不相同的盛景,如此浪漫,便是有情人结缘的最佳见证处了。 吟风涯的崖巅有一颗千年桃树,此时正盛放开了粉红的花,她便站在了树下,期待着墨灵师兄,她的夫君的到来。 真一阁所有仙鹤以及长辈们在仙界、天宫的交好都将见证这场浩大的结缘仪式。 天宫的几位神仙以及真一阁有资历的仙鹤、其他门派有威望的掌门、长老等三百人便在吟风涯上观礼;而其他真一阁三千同门仙鹤便只能在涯下观望。 吉时已到,众仙欢笑,好不热闹。 只见一道白烟聚雾,白烟渐渐化作人形,那是他的模样。 在众仙祝福中,许墨灵向她慢慢走来,她从面前垂落的流苏玉帘间打量他,一身红袍,蝉衫麟带,好一个风流俊俏佳公子。 要说有什么不足的,那便是神情吧,本是喜庆的日子,可他俊俏的面容上,依旧是冰冷的表情,周身也散发着冰冷的气场,踏云走过来,步子间散发着冷冷的白烟,一路上都结起了薄薄的霜花。 可那样,她也仍然喜欢。 _ 许墨灵走到她身前,他们之间仅仅隔着几条薄如蝉翼的绸带。 他站了许久,迟迟没有反应。 直到玉娘提醒,许墨灵才一把扯开挂在树枝上临风微动的绸带。 许墨灵低头看着百羚,她也刚好抬头望向他,四目相对。 她开心的笑了笑,声音柔软且带着无边的春意:“师兄……” 许墨灵皱眉,转头,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她眼底的笑意滞住了,可还是迎上去,义无反顾的牵住了他冰冷骨感的手。 “礼一,缘牵。”玉娘高声向众仙宣布道,足足念了三遍。 “准备好了吗?”玉娘问道。 她欢快的答应道:“嗯!” 玉娘看着许墨灵不放心似的说道:“百羚儿现在不会法术,你在鬼门关可要好好保护她,马虎不得。” 许墨灵沉重的点头,眼神空空的,好像在这儿的只是他的肉身一般。 她接过小青手中的驱鬼灯,向众仙开心的招手。 灯笼里忽然窜起一束蓝色的火苗,接着两人面前凭空出现了蓝烟凝聚,渐渐凝实成一扇虚空之门。 虚空之门内通往鬼门关,一路上有着数不清的妖魔鬼怪。 驱鬼灯并不能驱散鬼怪,它只是能引着想要结缘的佳人准确找到鬼王大殿,且要在火苗熄灭前找到鬼王,得到契绳。否则一旦火苗熄灭,虚空之门便会关闭,困在里面的人便永生留在虚空之门与鬼门关之间的地界,不得再出来。 路的尽头便是鬼门关,关前都是低等级的妖魔鬼怪,而进了鬼门关,便都是高等级的怨鬼。 许墨灵一手牵着她,一手挥着羽剑,所有意图接近她的阴诲之物皆被许墨灵斩杀,化作黑烟,犹如飞蛾扑火。 到达鬼王的殿前,鬼王点头承认了许墨灵与她结缘之事,并给了他们一条细细的麻绳。 玉娘说,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许墨灵要在鬼门关内保护她并一路过关斩将,得到鬼王的认可后,他才会给结缘契约的重要物件,契绳。 许墨灵与她从虚空之门中走出来,这也是众仙早已预料的。毕竟如今的许墨灵,区区鬼门关之路而已,并不算什么。 他们在外面喝酒闲聊,蓬莱散仙问惑元大长老:“你放弃了一次绝好的机会,值得吗?” 惑元大长老脸上不只是笑还是什么,他说:“你未曾沾染过凡俗之事,不会明白父亲对女儿的感情。” 蓬莱散仙不在意的笑笑:“那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惑元摇了摇头道:“还尚未可知呢。” 不怪他总往坏处想,主要是许墨灵辜负了自己的女儿太多次,让他根本放不下心。但凡对这个女儿有一点办法,他都不会将她许配给他。 过了没一会儿,许墨灵与百羚牵着手出现在了虚空之中,玉娘继续主持。 “礼二,缘关。” 玉娘念完四个字后,施法将许墨灵与百羚刚得到的契绳悬浮在空中,百羚则咬破手指,滴下一滴血溶进契绳中。 玉娘说,只要两人滴了血在契绳上,契绳便会拴住两人的灵魂。 结缘契约好处便是,不管身在何处,哪怕千里之外,也会感知到另一半身在何处。 然而,一生只能结缘一次,除非其中一人魂飞魄散,不得复生,契绳断裂,另一人才方能与别人结缘。 如若是两个并不相爱的人结缘,契绳会将两人的心也拉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契绳似有魔力般让互相渐渐深爱着对方,并且不会被任何诱惑、困难等破坏这段感情。 此后在互相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是对方,二则是其他人。 至死方休。 也就是说,以后在许墨灵的眼里,心里,生命里,无论如何都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只有她一人。 _ “师兄,想什么呢?” 百羚碰了碰他,他看着契绳停了好久,魂不守舍的,观礼的人群都开始议论纷纷了。 许墨灵这才如梦方醒般咬破手指。 她看着他的血液,滴进契绳中,还看见许墨灵微微颤动的手指和瞳孔。 红色的契绳此时慢慢淡化,直至半透明,接着忽然拉长,两头分别进入了她和许墨灵的额头之中。 还真的有点脑袋被栓了绳子似的,麻麻的勒紧感,五腹六脏也似有被冲刷洗礼的清凉感。 她偷偷看向许墨灵,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皱着眉头,五官好似被拧紧在了一起。 良久,这种奇怪的感觉才彻底消失,手脉处,长出了红色契绳模样的印记,此印记,将伴随着她一生。 “礼三,缘契。子,许墨灵,汝,百羚。长相厮守,结缘礼成。” 玉娘念完,将她的双手放在许墨灵的手中,慈祥的笑道:“恭喜啊,郎才女貌,实在般配。” “谢谢玉娘。”她幸福的笑着。 在众仙的祝福和盛情中,百羚与许墨灵的结缘酒众仙们喝了三天三夜。 凡事到场的小妖小仙,皆能分到一杯佳肴。 可谓是普天同庆,几十年来好久没有这么一场热闹的盛会了。 能有这么多不同的人来此并祝福,是因为父亲用了六界中最稀有的好酒好物招待着。 父亲自己也喝醉了,酊酩大醉,抱着蓬莱散仙的胳膊流下许多泪水。 只有百羚知道父亲的难过和不忍,她在默默心中感恩,父亲的养育之恩,救命之恩,为她操心费神,她惑百羚无以为报,只愿下辈子不要再做父女,不要再让他为自己操劳。 _ 结缘后的头一晚,她终于能理所当然的与许墨灵睡在同一张榻上。 可是他全身都散发出冷气,冷的她睡不着。 她戳了戳他的手臂:“夫君你身上好冷,我睡不着。” 没多久许墨灵身上的冰冷气息便被逐渐收敛起来,直至完全没有了冷气,有着正常人一样的体温。 许久后许墨灵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开口道:“以后还是叫师兄为好。” 听到这话,她赌气翻身背对着他睡。 新婚之夜,她辗转难眠。 她本想抱着自己的夫君一同睡,许墨灵却用他那骨感的手将她的手拿开。 许墨灵眼底的冷意更深了:“百羚,我以后会慢慢弥补你以前我犯下的错,只是现在,让我缓一缓,所以最好不要碰我。” 她瞧着他说完便闭上的眼睛,冰冷的面霜,面不改色。 她笑道:“好好好,以后碰以后碰。” 她抬手看了看手脉处的结缘印记,满足的睡下。 _ 墨灵师兄,你此生都是我惑百羚的人了。 我们有的是时间。 六:再见九尾 与许墨灵结缘一月,日子过得清淡至极,远不如旁人所想象的那般幸福美满,他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大师兄,不曾为了她而沾染半点凡俗。 她也常常觉得心累极了,但只要一看到那条魂牵梦萦了多少年的身影,就觉得还能再撑下去,因此她常常是笑着的,对父亲也是报喜不报忧。 父亲为了感激上天能让女儿与心心念念之人成功结缘,便要许墨灵带着百羚下山积德行善,报答四方天地,造福平穷百姓。 这日,百羚抱着许墨灵的腰,他则单手护着她御剑下山。 第二次拥抱他的胸膛,再也没有第一次那么炙热舒适。 冷的像块石头,结了冰的石头。 下了山,她牵起许墨灵冰冷骨感的手,觉得他清减了许多。 可她心里还是高兴着的,因以往只要触碰到他的手,他就总是回避,今日真是破天荒,他竟然顺其自然不再反感她的主动。 这大抵就是结缘的好处吧。 结缘能让互相厌恶甚至想杀了对方的两人,也会渐渐改变想法,而后爱上对方,为对方献出一切。 哪怕结缘之前已经有了深爱之人,一旦与他人结缘,便会慢慢忘记从前深爱之人,随后一心放在与之结缘的人身上。 这也是她信心满满的原因之一,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她有漫长的时间可以去等待。 _ 许墨灵带着她来到了囫囵山,他说据山下的村民描述,有妖物在山中作祟,专挑年轻力壮的男人下手,且都是衣衫不整,被吸干了精血,只剩下一具干尸。 村民一旦上了山,便有去无回。 依靠吸食人类精血来存活或提高功力的修炼者,六界之中不在少数,可若专吸食男人精血的修炼者,那便离不开九尾狐一族了。 九尾狐利用魅惑之术能迷倒一切低于自身修为的人,不管对方是人是妖还是仙。 靠吸食男人的精气也就是纯阳之气来供养体内的内丹,使得修为增加,生命延长;吸食血肉则能保持年轻貌美,肤如凝脂。 若长久不吸食男人的阳气精血,身体会变弱变老,最后因内丹枯萎而死。 为了引出此妖物,许墨灵收敛了身上由于修炼绝学《剑羽•阴》而散发出来强大的冰冷气息。 果不其然,不到半柱香时间,一阵微风袭来,树影晃动,一丝丝污浊的妖气围绕在我与许墨灵的身边。 “不是。”许墨灵忽然口中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疑问:“不是什么?” 许墨灵将她拉近,神色坚决:“别离开。” 她心里忽然一暖,紧紧的靠着许墨灵。 他在担心她。 远处一个妖娆身段的女子隐隐约约出现在树影后,百羚不过是眨了眨眼,那女子便几次瞬移到了许墨灵附近。 直到那女子瞬移到了许墨灵的身前三米处,百羚这才得以看清女子的模样。 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失忆后的百羚虽然道行尚浅,但她也能看出,这是一只刚修炼成气,化作人形的小妖。 稚气、娇嫩的小脸蛋谈不上如花貌美但也能绝对迷倒好色之徒。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能力,故此才在这乡野间觅食吧。 女子摆弄着自己妖娆身段的舞姿,将凹凸有致的身段表现的淋漓精致,舞姿诱人,并时不时的向许墨灵抛着媚眼。 丝毫不把旁边作为许墨灵妻子的百羚放在眼里。 百羚欣慰的是,许墨灵丝毫不为所动,坚定如磐石。 女子见许墨灵毫无反应,便直接凑近他身前,女子的手刚想要抬手抚摸许墨灵的脸,却被他身上瞬间崩散发出的“阴”气息给弹开,女子的四条尾巴也一并被许墨灵的气息打出原形来。果然是个未成形的小妖,拙劣的变身术,稍微有些道行的人就能识破了。 女子忽然变了脸色,坐在地上惊讶着往后退。 周围的植物因为许墨灵散发出来的阴森气息,居然结起了雾,表面形成一层薄冰。 女子恐慌:“神仙饶命神仙饶命,恕小女年幼无知,竟不知神仙路过此地,求神仙宽恕之心,饶了小命。” 许墨灵手持羽剑,询问道:“那些上山的村民,都是你杀的么?” “不是不是……小女刚化作人形,还有富足的阳气在体内供养着,暂时是不会杀人的,小女只是看神仙长得如此俊美,心里便滋生了情欲之念,没有半点想要伤害你的意思。” “你要我如何相信?”许墨灵没有着急动手,因为他总有隐隐约约的预感,或许还会有更强大的妖在这山中。 女子语气缓和起来:“如果我真的想要杀人,神仙你应该一早便会看到我眼里的杀念,你说说,你有看到吗?” 许墨灵持着羽剑的手,顿了顿。 确实没有看到半点杀念。 就在许墨灵犹豫之时,一声惨叫差点震破了百羚的耳膜。 不过眨眼功夫,眼前的女子,已躺在血泊之中,心脏的位置,活活的被挖空了一个洞。 惊恐的眼神,死不瞑目。 而不远处,散发着更强大气息的紫金九尾狐妖正收回一条尾巴。 那条尾巴,每一根毛发都形如尖刺,尾巴的尖端插着刚扯出来的血淋淋的心脏。 九尾狐妖将长长的衣袖遮住自己的下半脸,平淡的就像挡住一只酒樽,十分从容优雅的吃掉了那颗同类的心脏。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纤长的手指不沾半点血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只有两片薄唇鲜红欲滴。 “念云!”许墨灵不可置信道:“你连同族也吃得下,好不残忍,你简直入了魔。” 百羚瞧着墨灵师兄,平日里冷淡的他,眼神无光的他,像一块结了冰的石头的他。 此刻竟然像一个人,活生生的像一个有感情的人。 她大抵是明白了。 不管她如何一心一意对许墨灵好,他给她的,远没有对一个吃人的妖物给的多。 这一刻她既羡慕又嫉妒,九尾妖狐的两次出现都让她心里极为不痛快。 她不想让九尾妖狐一度出现在许墨灵的眼前。 七:决断 “我吃她,是因为她不听话,跑出来祸害村民,我这是给山下村民除妖呢。” 偶来几丝微风拂过,吹起紫灰色的几缕发丝,显得紫金九尾狐妖更加妩媚,慵懒不羁。 紫金九尾狐妖遗世独立,未曾施展媚功,便叫人挪不开眼。 百羚站出来冲她疾言厉色道:“我看祸害村民的人就是你罢!” 九尾狐妖挑动眉尾,嘴角上倾:“居然还没死,小丫头你真是命大,我可是很久没碰到过这样有意思的事情了。” 百羚想到自己失忆与她有关,七个月前她还将自己与许墨灵师兄重伤,害的师兄受了一个月的牢狱之苦,又想到那时父亲与师兄关于紫金九尾的对话……如此种种,百羚也不知哪里窜来的邪火,一把抢过许墨灵的羽剑,向九尾狐妖杀去,还没靠近便被她一尾巴强力扇到空中。 许墨灵飞身接住百羚,百羚却胸腔一热,难受的吐出一口血来,脏了他的衣袍。 “师兄,我,我……” “我知道。” 百羚自知毫无能力向九尾狐妖挑战,这无非便是飞蛾扑火罢了。可她就是要表明一个态度,她是与许墨灵是在六界众生的共同见证下结的缘,只有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可她若不这样做,不付出一点代价,许墨灵就不会心痛,便也不会对九尾狐妖动手。 幸好,她赌对了,许墨灵将她放下,拿起羽剑,直接与那九尾狐妖厮杀起来。 而今日的九尾狐妖,与第一次见到她时,似乎功力大有减退,她一直处于防守的状态,并不曾主动进攻。 说不定是她的诡计,百羚想到这便大喊一声:“夫君,小心些。” 平日里许墨灵只许她叫师兄,今日这自作主张的一声,自然是叫给紫金色九尾狐妖听得,凭她绝代风华,法力深厚,也无法改变他们在一起的事实。 狐妖的招数果然停顿了一下,她的功力弱了不少,如今许墨灵功力大增,完全能杀了她。 趁着胜势他也越发激进起来,在狐妖的尾巴上砍下一道又一道伤痕,就像当年的她欺骗他的感情,在他的心上割出一道道伤痕。 终于破开她的防御,近身靠近了九尾狐妖,许墨灵推出一掌,看似缓慢,其实蕴含了厚重的灵力,压得狐妖无法逃脱,退了几步撞在树上。 狐妖捂着胸口,那里似乎有着上万只蚂蚁啃食着她的皮肉一般,痛苦万分。 许墨灵指着九尾狐妖脖颈的羽剑,停顿了下来。 “你有伤?” 九尾狐妖将捂着胸口的手无奈的垂下,一道剑刺的疤痕,血肉模糊的出现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十分刺眼。 许墨灵愣了。 那是七个月前,他亲手将羽剑刺入的地方。 那天的九尾狐妖尚且法力高强,足以能够杀了许墨灵,但她却丝毫没有移动半步。 那剑刺的疤痕,一遍又一遍的敲打着他冰封了许久的心。 九尾狐妖笑了笑:“你这剑着实厉害,我这伤口竟然连千山雪莲也治不好,每时每刻都在刺痛着我。我只好施个法术,将树叶变成假皮,来遮挡住这血淋淋的伤口。可你一靠近我,我的法术居然失效了。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温柔的她,就好像是看到了从前的念云。 冰冷的许墨灵,口口声声说要替百羚报仇的许墨灵,这个时候,百羚竟然看出他眼里有一丝愧疚之心。 许墨灵收起羽剑:“你走吧,我不杀受伤之人,胜之不武。” 狐妖忍着痛,看着眼前熟悉的旧人,不服输道:“你不是胜之不武,是你心里,分明还念着我。” “荒唐至极,我是鹤山真一阁首席大弟子,而你是众人憎恶的狐妖,你,你……” “我什么?骚货?还是贱货?” 许墨灵哽塞无言,转头不再看着狐妖的眼睛。 狐妖一笑:“呵呵,不愧是高洁的鹤山真一阁首席大弟子呢,连这种字眼都说不出口。” “我……”许墨灵转身:“你走吧。” 许墨灵想让她走,可百羚不想让她走! 百羚强撑着内伤跑向许墨灵,抓住他的手:“你明明说过要杀了她替我报仇的,你明明说过的!你为何不杀她!为何不杀??” “百羚……” 她大抵是明白了,许墨灵一开始就不会杀九尾妖狐,只不过是安慰她的借口罢了。 一直以来的百羚眼里便容不得一粒沙子,可是她为了许墨灵一再妥协,就算他已被破身,修炼了阴卷又如何,只要日后能一心一意对她好,她可以做到不介意。 可是谁知那爱情离她远的要命,拼了命伸着手绷直着指尖也够不到分毫。 她绝不允许许墨灵心里有其他女人。 哪怕她与许墨灵已结缘,可她愤愤难平,不杀九尾狐妖难解她心头之恨。 百羚抽出匕首往狐妖的旧伤口上,狠刺了进去,顿时鲜血直流。 “你!” 许墨灵一把将百羚推开,可为时已晚,九尾狐妖疼的额头上结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 可九尾狐妖毕竟是妖界的王,浓郁的强大妖气随着怒火散发出来,瞳孔变红,忽然展开九条尾巴,并再一次用尾巴捆住百羚,勒得她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挤碎。 九尾狐妖遁入空中,许墨灵也飞身追了上去。 “想救你的小师妹么?三日后,云露山山脚,拿你们鹤山的神器子虚镜来换!若是有其他人跟随,我直接杀了她!” 九尾狐妖说完便瞬间消失凭空在山中,留下尾音还久久在山中回荡。 许墨灵回到鹤山,哪怕明知师傅一定会震怒,但是他依然要救百羚,念云是他的劫,而百羚,是责任。 父亲一怒之下使出除魔才用的诛邪鞭将他打的遍体鳞伤,皮开肉绽。 许墨灵跪在殿前,忍受着父亲的鞭打,不曾移动半步,说过一句怨言。 父亲说,丢了闺女,还要他拿镇守门阁的神器去换,杀了许墨灵百次也难以平息他的怒火。 若九尾狐妖说话不作数,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真一阁没有了子虚镜,迟早会被其他心存歹心之人屠了整座鹤山,真一阁将不复存在。 即使没有真一阁,好歹有个女儿陪伴在旁,可如若两样都没了,对于父亲来说,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 父亲气的旧疾复发,可又不得不拿出神器子虚镜交托给许墨灵手中,毕竟那是他最爱的女儿,这天地间唯一的牵挂。 父亲躺在榻上,用尽了力气说道:“如若换不回来我的女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完便不停的咳嗽起来。 许墨灵受鞭打之伤在身,伤了筋骨和元气,不能御剑而行,只能变作本体仙鹤,煽动翅膀,飞到四百公里以外的云露山。 待许墨灵飞到云露山山脚,身心交瘁,精疲力竭倒了下去,倒在一汪浅浅的清水中。 许墨灵看着水中自己白色丹顶鹤的倒影,些许是眼花了,竟看着倒影中的自己似乎时光倒流,呈现出自己年幼时的模样。 一幕幕往事浮现在眼前。 _ “你迷路了吗?小丹顶鹤。” 一位身材窈窕的年轻人形狐妖蹲了下来,手指点了点许墨灵的头顶,她的双眸,如碧波般清澈,露出这世间最纯洁温馨的笑。 八:九十八年前的回忆 相传九十八年前,云露山生活着一群丹顶鹤。 日出,他们便去山上采集各种树枝野果,用来建造和储藏,日落,便返回村落休息,他们以人类的模样和方式,勤劳且平静的生活着。 若是想要羽化飞仙,便要前往真一阁修炼,才能得道飞升为“仙鹤”。 不愿升仙的丹顶鹤,便世世代代留在云露山,娶妻生子,繁衍后代。 那年,许墨灵年仅不过六七岁,还是一只不会法术,没有任何修为,还不能化为人形的小小丹顶鹤。基本上没见过除了丹顶鹤以外的其他物种,那传说中的化形,到底是化成什么样子他都是懵懂的。 偶然在云露山打坐休憩的九尾狐,一抬头,眼睛稍微往上瞅了瞅,便瞧见一只小丹顶鹤,站在竹枝上。 对上了目光的许墨灵,原本借着巧力稳稳当当的站在竹枝上,一个不小心便岔了心神,没能站住脚,身子一歪,从细细的竹枝上滑落,一头栽进九尾狐的怀里。 四脚朝天扑腾着翅膀费了好大劲才得以站稳。 被打扰到的九尾狐,不能在此继续专心打坐了。 拎起许墨灵的一对翅膀,丢一边,起身离开。 刚走没几步,许墨灵便扑扇着翅膀追到了九尾狐的跟前。 她错开步子,又走。 他扑闪翅膀又追。 继续走。 继续追,乐此不疲。 “你迷路了吗?小丹顶鹤。” 好奇的九尾狐蹲了下来,手指点了点许墨灵的头顶,她的双眸,如碧波般清澈,露出这世间最纯洁温馨的笑。 那时的许墨灵无奈还不会说话,只晓得楞楞的看着九尾狐,她的脸那样好看,胜过四月间烂漫的山花,胜过冬日里未化的薄雪,他已经顾不得去想别的东西了,仿佛这世间只剩下这张绝美的脸。 九尾狐见他呆呆地,就只好捧起这只小小的丹顶鹤,放进衣袖里。 若是不帮他找到家人,恐怕这只丹顶鹤要跟着九尾狐回妖界了。 九尾狐只好捧起这只小小的丹顶鹤,放进衣袖中。 她虽曾听说过在云露山上生活着一群化形的丹顶鹤,但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住址和村落的位置。 九尾狐在云露山寻了几个时辰也不见有半点人类的影子。 日落黄昏,安静的许墨灵在九尾狐的袖中忽然动个不停。 “怎么,这里附近是你家么?” 可附近除了溪水,竹林,别无他物。 九尾狐将许墨灵放了出来,扑扇着翅膀跌跌撞撞的往竹林深处飞去,便紧紧地跟上了。 原来这里有一道结界,将丹顶鹤一族生活的地方隐匿了起来。 穿过看似坚硬厚实的岩石墙壁后的结界,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哭声灌入耳膜。 眼前的此情此景唯有硝烟弥漫,尸横遍野可以形容。 在云露山安静祥和的生活了上千年的丹顶鹤一族,竟遭遇了灭顶之灾,地上有黑火燃烧过得痕迹,那是魔族所为。 一个年轻的男孩被魔族强者打中,撞在门栏上,口吐鲜血。 许墨灵急忙跑了过去,用头使劲蹭着男孩的脸,男孩的血染红了许墨灵洁白的羽毛。 男孩睁眼,看着许墨灵:“是墨儿啊,你终于回来了……我虽然总是嘲笑你笨,但是现在,你是我们族唯一的希望了。” 许墨灵还是一只小鹤儿的形态,他焦急的踱步,用羽毛去蹭男孩的脸蛋,却没法抚慰他的伤痛。 不远处的魔族,手掌聚力,一颗火球蓄势待发。 男孩瞧见立马翻身呈跪下的姿势挡在许墨灵身前,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目眦欲裂,大声喊道:“......墨儿!快……快走!” 火球毫无悬念的打中了男孩的脊背,男孩吐血倒地,随即恢复成丹顶鹤的原形。 弱小的许墨灵怒火中烧,扑扇着翅膀便向魔族冲去。 九尾狐直接将失去理智的许墨灵拉了回来。 魔族仰天大笑,指着还没他们膝盖高的许墨灵嘲笑道:“哈哈哈哈哈连化为人的本事都没有,还想报仇?哈哈哈是想被做成烤鸡?哦不对是烤鹤,爷爷们还没吃过鹤肉,今日正好尝尝鲜,哈哈哈哈哈!”” 许墨灵在九尾狐怀中激动的颤抖着,眼睛里流出泪水,心智在一瞬间成熟起来,他责怪自己从小就没有天赋,同龄的丹顶鹤都一个个早早地修炼成人,不管自己如何努力,修为始终不见长。 七岁的许墨灵除了扇翅膀,什么也不会。 “这里是仙家重地,你们魔族来此杀戮,不怕遭报应么?”九尾狐淡淡说道,身为一只妖她也觉得这些魔族是欺人太甚了。 可是那位魔族强者不屑,他叫嚣着:“你个小妮子懂什么,七年前,天降金光,一神器落入云露山,我们魔族辛辛苦苦寻了七年,今天才找到这儿,他们绝对将神器藏匿了起来。” “你们杀光了丹顶鹤一族,可有找到那金光神器?” 魔族心怀鬼胎,邪笑道:“这不还没杀光吗?说不定就在那只丹顶鹤肚子里呢?” 说着,魔族强者便向九尾狐走去,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起了邪心:“嘶,你这小妮子,长得还挺标志的啊,听话,把你怀里的丹顶鹤放了,我们就留你一条性命,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九尾狐冷哼一声,又笑道:“还是管好你们自己的狗命吧。” 九尾狐的眼中红光一现,强大的妖气瞬间散发出来。 魔族感到不妙,可为时已晚。 一眨眼的功夫,一群魔族蝼蚁便齐刷刷的人头落地。 许墨灵甚至没看清九尾狐是如何出手的。 黑色的血液从魔族的断裂的脖颈处不断流出来,触碰到地上的便燃烧起来发出腥臭的气味,九尾狐拿出玉瓶,施了个法儿,那些尚未流出的血液便自动飞进玉瓶中。 九尾狐将收集好血液的玉瓶放进袖中:“这些血太脏了,可不能直接喝,还是等净化后喝掉吧。” 怀里的许墨灵跳了下来,踉跄着走了几步。 这里曾是他与家族生活的村落,是那么的欣欣向荣,充满了欢声笑语,可是现在,却是尸横遍野,一片狼藉。 竟如此不幸,遭受灭门之灾。 幼小的许墨灵站在同伴的尸体中,显得那么的孤独和无助。 “要不,我送你去鹤山真一阁吧。”九尾狐心疼道:“那是你应该去的地方,但愿你能通过修炼强大起来,这样既能保护自己,也能杀进魔界,为你族人报仇。” _ _ 九尾狐带着许墨灵来到鹤山山脚,被鹤山的结界挡住了去路。 九尾狐也并不打算上山,鹤山的仙气太过浓郁,她进去只会呼吸难受,功力减弱。 她只是以妖气轻叩界门,立时便有两只仙鹤从山上飞了下来,落在九尾狐跟前,接着幻化成两名年轻俊朗的仙家弟子。 他们抽出利剑,先是在四周巡视了一圈,而后才回到九尾狐面前:“能将妖气收敛的如此滴水不漏,看来是大有来头,定是来者不善。” 九尾狐见对方是要打架的气势,忙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闯鹤山,我是来护送一只丹顶鹤来你们真一阁修炼的。” 说着,将袖中的许墨灵放了出来。 男子根本不曾看一眼,不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送一只妖物来祸害我们真一阁?妖哪有你这么好心?找死。” 两名弟子挥着利剑便向九尾狐杀了过去,九尾狐护住许墨灵,背上生生挨了两剑,不曾半点反抗。 她能理解他们的感受,毕竟自古以来,仙妖两立,有着数不清的深仇大恨,她从不愿看见两界有任何矛盾。自从继承妖王之位后,她便有试着改善两界的关系,可天意如此,人心险恶,凭她一人是改善不了多少的。 两名弟子见她不还手才停下,但仍举着剑没有放下警惕之心。 九尾狐将许墨灵往他们面前推了推,许墨灵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扑扇着翅膀努力使自己站稳脚跟,呆呆的看着面前高大的同类。 九尾狐忍着后背的剑伤说道:“我说了,我是来护送它来你们真一阁修炼的,它全族被灭,已没有了去处。” 两名弟子看九尾狐的样子像是没有说谎,再看了看许墨灵,也确实是一只单纯的丹顶鹤。 九尾狐呼出尾巴,扯下自己的两根紫金色的毛发,吹进许墨灵的脚环中。 “此次一别,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毕竟仙妖殊途。也不知你姓甚名谁,只听到你同族唤你墨儿,那,墨儿,这两根毛发,便当做是我们相遇的纪念吧。”九尾狐蹲下,食指敲了敲许墨灵那小小的脑袋,温馨的笑着。 待许墨灵穿过了鹤山的结界,随着两名同类向云层之中飞去,九尾狐才消失在树影丛中。 仿佛从未来过。 九:相见已忘当初 鹤山真一阁本是从不收还未化为人形的灵鹤,长老们同情他全族被灭,便也都破例同意了收留他为真一阁弟子。 可几月过去,修为丝毫不见长,惑元大长老亲自渡灵查看许墨灵的体内,竟发现筋脉错乱,所以不管如何修炼,修为入不了内丹,皆流失了出去。 惑元大长老耗费七七四十九天,不辞辛苦,十分耐心的将十万八千根筋脉中,错乱的部分一一疏顺。 后来在真一阁潜心修炼下,加之天赋异禀,骨骼惊奇,至今历经十一载,已修炼到超过同龄仙鹤的境界。 同门的师妹惑百羚整日就爱粘着他,还拜托父亲惑元大长收他为徒,惑元大长老见他果真是个可造之材,也就同意了,不仅疼爱有加,还将只有内门出色弟子才能修习至纯至阳的《剑羽.阳》传授与他。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易产生感情,百羚总是嚷着要与许墨灵结缘,许墨灵也总是以修炼为大,不可分心,绝学为重,男女不可私相授受,来拒绝百羚。 但二人毕竟是师兄妹,又得一位师父教授,是以在这十一年间,吃饭修炼,日日都是在一起的。 许墨灵从未许诺过要娶百羚,可在真一阁中,上上下下无一不知许墨灵就是百羚的心上人。 _ 这时的惑元大长老倒也没把女儿的胡闹当一回事,他只是悉心教导着他们,使他们的法术境界日益见长。 惑元大长老为了知晓百羚与许墨灵的法术在真一阁中排到了何种位次,便亲自举办主持了修仙弟子的试炼大赛。 第一场的“运用”,第二场的“力量”,许墨灵皆是第一的名次,百羚仅次许墨灵排与第二。 而最后一场“策略”,需要下山斩妖除魔,谁斩妖除魔数量最多,便是赢家,两个时辰后为结束时间。 妖界大门的附近,有一座麋冥山,树枝太过于茂盛以至于把麋冥山变成了一个不透光的幽暗森林,又常年下雨,地面潮湿,是一个低等级的小妖小怪经常出没的地方。 一些低级的魔族不敢吃人更不敢吃仙,也只能千里迢迢来到麋冥山,抓一些低级的小妖小怪来提升自己的功力。 这次试炼大赛的最后一场,便定在麋冥山。 要求是只能在麋冥山附近斩妖除魔,不得擅自闯入附近的妖界入口。 短短一炷香时间,百羚与许墨灵便分别斩获了二十六只妖魔、三十四只妖魔。 与此同时,妖界的新晋女王,九尾狐念云,正逢两百岁大寿。 (以下的文中,九尾狐称为“念云”,她的其他手下简称“狐妖”。) 狐妖们正在为念云筹备两百岁大寿的祭奠大典,需要整整两百个年轻男人。 考虑到体面问题,病弱残疾就先被剔掉了,而后是身体有异味,个子太高或太矮,面部有缺陷,长得太丑的也被放弃,这样子可选的范围就少多了。 寻觅了很长时间的妖怪们突然瞧见自家门口居然就有一群修仙的活人,这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设下陷阱将真一阁内参加试炼的弟子都抓进了妖界。 普通的弟子自然敌不过精心准备的妖怪,全都被抓了去。 百羚与许墨灵为了救同门,只好一起闯入妖界,到了这当口也顾不得不能擅自闯入妖界的规矩了。 妖界不同鹤山,妖界长年弥漫着浓郁的妖气,凡人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就算是修为深厚的人,到了这妖界,也会呼吸困难,筋脉被封,若待的时间过长,同样也会内脏衰竭而死。 百羚与许墨灵本想救出同门,却不曾想到,自己也送入了虎口。 许墨灵在此地虽然用不了法术,但近身格斗也还算厉害,把看守冰洞的狐妖打的节节败退。 另一边,狐妖九儿正向念云汇报刚抓来的活人数量。 “女王,刚在麋冥山抓了一百四十个人,看他们服装打扮,倒像是鹤山真一阁的弟子,他们可都是吸收了仙气的人,这可比普通的人类好吃多了。” 半躺在贵妃榻上,慵懒不羁的念云挑眉:“当真?” 九儿屈膝:“当真,女王如若不信,大可随我去看看。” 到了冰洞,普通的真一阁弟子都已是奄奄一息,不省人事,被几人成群绑在一起,毫无力气反抗。 念云走近一名男子身前,用手抚摸着男子的后颈,同时凑近男子的脸上,闭着眼细闻着他的味道,妩媚的模样让人沉醉。 男子本来已经快要晕厥,被她冰凉的手指一触反而清醒过来,他惊恐道:“不要,不要杀我……不……” 还没等男子说完,便被念云吸干了精血,不过几秒时间,便成了一具干尸。 念云捂嘴:“修仙之人的精血太香了,实在是没忍住。阳气也果然比凡人的更淳厚,用真一阁弟子的阳气来供养我的内丹,不仅能提升我的法术境界,还能延长我的寿命,这难道是老天送给我的寿礼么?” 念云拿出手巾擦了擦嘴,又问道:“活人祭奠还差几个人?” “回女王。”九儿数了数冰洞里的人数:“共一百四十人,不,共一百三十九人,还差六十一人。” 语落,看守冰洞的狐妖被打了进来,受伤在地,看见念云也在洞内,便赶紧屈膝跪了下来。 “女王,恕在下没能,没能阻止……” “怎么回事?”九儿疾言厉色道。 “有两名真一派弟子闯了进来,他们修为都高于在下……” 这时许墨灵一手扶着百羚一手持着羽剑走了进来,因吸了妖气,百羚已经开始出现呼吸困难,头晕目眩的症状。 百羚抬头恍惚中瞧见念云,细碎的长发覆盖住她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她这辈子,还不曾见这样漂亮的女人。 那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 以及她那薄薄的唇,色泽莹润,魅惑却不妖艳,不掺杂一点杂色。 一袭紫纱,裹在风流的躯体上尽显妩媚雍容,气质高雅。 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妖物。 百羚心中一种不详的感觉油然而生。 念云忽见许墨灵,莫名的感到仿佛似曾相识,她有些疑惑,摆摆手示意其他狐妖退下。 天生妩媚,充满杀气的眼神瞬间变得纯洁温馨,灵动有神。 念云凑近许墨灵,似有期待的问道: “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十章:三年之期 许墨灵将羽剑挡在自己的脸上,因念云同他靠的太近。 “不曾见过。” 念云的脸上一丝犹豫的神情一闪而过。 许墨灵的羽剑被念云施法控制丢掉了一边,想要去接住羽剑却发现自己被定了身,根本动不了。 念云凑近许墨灵俊逸的脸,细细的品闻着。 与众不同的香气扑入念云的嗅觉器官,诱惑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闻过世间最珍贵的香料却没有一种像这样清冽,自然。 他,是不俗的。 实在是……忍不住!先吸一口。 念云不由自主的开始吸食许墨灵的阳气,这小小的一口阳气,比一百个凡人的阳气还要淳厚、干净。竟一时失去了自制力。 这感觉,对于需要大量阳气的念云来说,无非是捡了个神器。 因他体内,有着与普通人不一样的东西。 许墨灵挣扎着想要突破被定身的身体,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好任念云在自己的唇前隔空吸食着自己的阳气。 一口,两口,三口…… 仿佛有着吸不尽的阳气。 许墨灵不仅没有被吸成干尸,还妄图挣扎,只是随着念云越吸越多,许墨灵渐渐没有了力气,变得虚脱。 一旁因为妖气的原因而几近昏迷的百羚,眼看着心爱的师兄被九尾狐女王疯狂的吸食阳气,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剑向念云砍去。 可是这一剑,仅仅只是削断了念云的几丝长发。 念云终于从沉醉于许墨灵的阳气中清醒过来,一掌抓住百羚的脖颈,将她捏的青筋凸起,脸色通红。 许墨灵:“住手!” 念云将本可以一举捏爆百羚脖颈的手停下,她眼神聚灵,也觉得自己方才好像是失态了,可是这不知死活的小妮子,竟敢斩断自己的发丝。 许墨灵充满杀气和怒恨的眼,忽然变得平缓,似有乞求却又不甘于放下尊严的眼神。 可他还是为了那个女子妥协了,声音轻而卑微:“放了她。” 念云:“也不是不能放,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许墨灵:“说。” 念云忽然咧开嘴唇,一颦一笑让人心动:“你留下来,陪我三年便好。” 许墨灵:“休想。” 念云:“不用怕我破了你的修仙之身,我只是需要你体内的阳气而已。而且,你如若答应我,我不仅能放了你的小师妹,还能将这冰洞里的所有人都放了。我只要你一人,足矣。” 许墨灵犹豫了,如果他一人能换来一百多人的性命,也是值得。若是自己能用特殊的体质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阳气,那该要救多少人。 百羚劝阻:“师兄,不要……不要相信她的鬼话,她留你,必是要玷污了你……。” 许墨灵:“你若死了,我无法与师傅交代。用我的命换你的命也是值得。” “好感人啊。”念云松开百羚的脖颈,将她扔在一边。似有深情的看着许墨灵:“我念云可不是说话不作数的小人,我说了留你三年,自是不会伤你性命,至于玷污,若你不想,我也自然不会强求。” 念云拿出一把折扇,挡住自己三分之一的脸,笑了笑又温柔的继续说道:“什么样的男人我没见过,不都是色/欲熏心,一个模样。” 百羚有气无力的声音,挣扎着:“不要,师兄不要……她是吃定你了,你不要答应她,她的话不能信……师兄!” 许墨灵转头不再看百羚几近绝望的眼神:“放他们走。” 念云衣袖轻轻一挥,冰洞里所有人便都解了绑。 念云:“九儿,命人将他们所有人送到鹤山山脚。” 接着又凑到百羚的耳边,御姐般的语气笑着轻声说道:“如若你叫了帮手来妖界想要带走他的话,我会立马杀了他。” 语落,所有人除了许墨灵皆被狐妖送出了冰洞。 念云:“你看,我说话算数吧,一百多人呢,为了你,可是说放就放了。” 许墨灵冷怒:“你到底想将我如何?” 她这副仿佛自己还吃了亏的样子看得他牙痒痒,一想到接下来的三年便要与一只这样妖为伍,他就难受。 念云:“我方才,吸了你许多阳气,可你却活的好好的,而且也没有受到这里妖气的影响,仅仅只是被封了脉,不能使用法术而已。所以啊,我觉得你体内有东西。” 许墨灵疑惑:“什么东西?” 念云:“不知道啊,所以才要留你三年,我想好好的一探究竟嘛!” 许墨灵:“你先将我的定身解开。” 念云用手指从许墨灵的脖颈缓缓划至胸膛,再是腰部,最后到胯部,极具诱惑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都要一探究竟。” 许墨灵抓住念云下划的纤纤玉手,严肃道:“不要胡来。” 许墨灵这才发现自己的定身术已经解开了。 “哼!”念云像个小孩似的赌气:“谁胡来了?我可没胡来啊,你看,谁抓我的手谁才是胡来。” “你……”许墨灵赶紧甩开念云的手,又正经说道:“不管我体内有何神物,希望你记住你说的话。” 念云睁着住满星辰的黑眸,乞求似的眼神望着许墨灵,痴迷道:“那,我可以吸你吗?” 许墨灵不觉后背一凉,后退一步紧张道:“什么?” 念云张着快要流出哈喇子的嘴,熊抱着许墨灵的腰:“吸阳气啊。方才我在你身上吸食阳气的量,可是一百个凡人阳气的量呢,可是你都没死,我想,你身上是有吸不完的阳气了……” 高高在上,法力高强,无人能敌的妖界女王啊!居然……像个小孩一样撒娇的语气,撒娇的乞求,还有那可爱的表情!作为女王的尊严呢????? “咳咳。”一旁看不下去的九儿咳了咳嗓子,提醒念云注意自己高冷的形象。 许墨灵也被念云这突如其来的软妹反差,打的措手不及,竟差些忘了她是个吃人肉,吸人血的九尾狐妖。 许墨灵:“住……住手,放开我。” 念云这才放开抱住许墨灵的手,也咳了咳嗓子,转身背对着许墨灵,不经意间纱衣滑落至手臂,露出迷人的香肩。 一改方才撒娇的语气,气场也变得高冷魅惑起来。 念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许墨灵:“姓许,字墨灵。” _ _ 念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小名:墨儿。 十一章:不就牵个手,怎的就欺人太甚? 念云在九儿耳边交代了几句话,又对许墨灵说道:“你随我来。” 念云带着许墨灵出了冰洞,来到空旷的镜湖前。 许墨灵定神好好看到这妖界风景,心中暗自惊叹。高山流水,四季如春。群山之巅,风回云散。 浅金色的阳光从缠绵的云朵中丝丝缕缕的投射下来,紫色的天空贴近了妖界,仿若触手可及。一棵盘虬卧龙般的古槐树静静在天与地之间伫立着,似乎从亘古开始便擎着巨大的伞盖。 微风轻轻抚过树下的无人古琴,伴着些微的落叶轻声碎吟,竟有人在弹奏一般,发出清澈悦耳的琴声。 这是区别于鹤山仙景的另一种浓郁的颜色,那样的热烈 来到一块休憩用的大版石边,念云让许墨灵坐下。 念云蹲下,撩开许墨灵的裤脚。 许墨灵像是被针扎似的立马站了起来:“你这是作甚?” 念云:“别动,说了不会伤害你的。” 许墨灵被念云摁下去,又施了一个定身法,撩开许墨灵的裤脚,一条红色脚环映入眼中。 念云迟疑了一下,果真是他么? 施法取出了脚环中属于她尾巴上的两根毛发,耀眼的紫金色,在念云白皙手心中,显得光彩夺目。 没想到,十一年后长成了这般帅气俊美的模样。 十一年前,他还是一只毫无修为的丹顶鹤,如今,已是得道飞升为仙鹤。 许墨灵不能动弹,但是他能说话:“你从我脚环中取出的是何物?” 念云看向许墨灵,那张陌生又些许熟悉的脸,似乎已全然不记得当初的事。 念云将两根毛发施法再次放入许墨灵的脚环中,才解开了定身咒:“嗯...大概,是幸运符罢。” 又问道:“你可还记得,你来到真一阁之前的事么?” 许墨灵纯洁的眼眸中,散发着光芒:“只知道记事起便已是真一阁修炼弟子。” 念云:“那你可知道你家父家母身在何处?” 许墨灵:“长老们说是我家全族被魔界的人杀害,是我师傅惑元大长老将我救下并带回鹤山,不久后便收了我做关门弟子。” 念云无奈的笑着,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点了点头。 当初他不小心掉入念云的怀中,是念云带着他找到他家族生活的村落,是念云在他面前亲手杀掉了魔界之人,是念云将他送到鹤山,为了他能进真一阁修炼,自己却生生挨了两剑…… 他已全然不记得了。 伤心之余,念云匆忙绕开话题:“听说真一派的绝学很是厉害,能否让我开开眼界?” 说着,将一颗丹药递给许墨灵。 许墨灵:“这是?” 念云:“这里的妖气封住了你的筋脉,服下这颗丹药能让你的筋脉暂时能够打开,你便能施展法术了。” 许墨灵接过丹药:“你不怕我伤了你么?” 念云开怀大笑,仿佛听到什么极有趣的事情:“就你?我好歹是万妖之王,怕你这么个小仙鹤么?” 许墨灵闭口不言,服下了丹药,待筋脉舒畅,直接一跃空中。 施法将羽剑立在自己面前,羽剑旋转着瞬间变出几十把一模一样的羽剑,围绕着许墨灵身边。 许墨灵:“看好了。” 几十把羽剑颤动着,忽然向上飞去,再次合成同一把羽剑,却变得硕大无比,其剑身竟与许墨灵一般高。 许墨灵握住巨大的羽剑,从上而下,带着羽剑华丽的残影用力一挥。 远处的镜湖竟被劈开成两半,不仅露出了湖底,甚至湖底也被劈开,倒是变成了峡谷一般,蔚为壮观。湖水瞬间飞溅,形成一支支水柱。 他知道她说的是有道理的,不然这一剑就会冲着念云去了,这时候的她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只十恶不赦的狐妖。 念云:“唔,还行,这招绝学叫什么?” 许墨灵收起恢复的羽剑,落到念云的身边:“《剑羽•阳》” 念云:“阳?那岂不是还有对应的‘阴’卷剑法?” 许墨灵:“是。” 念云:“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许墨灵:“‘阳’卷的剑法较为简单,且以力量为首。而使用‘阴’卷的剑法,还得修炼一些较难的法术来与其配合。‘阴’卷与‘阳’卷的剑法威力因人而异,但‘阴’卷修炼起来要更为艰难。” “哦~”念云一副是懂非懂的模样:“那你的《剑羽•阳》修炼到了第几层?” 许墨灵:“六层。” 念云:“六层便能如此,那达到十层岂不是能把山给劈开?” 许墨灵:“七八层便能将一座山夷为平地,若达到十层,或许能削了你们整个妖界。” 念云:“我才不信。” 许墨灵:“真一阁的至高绝学,其威力岂是你能想象的。” 念云:“在我眼里,还是太弱了。” 许墨灵:“你……” 念云忽然想到什么:“不管何种功法或剑法,一旦突破七层,伤害都是之前六层的三倍之多,你岂不是快成功了?” 许墨灵转身看向远处被他劈成峡谷的镜湖湖底:“岂是说突破就突破的,我试了两年都未成功。” 话语刚落,念云便拉起了他的手:“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许墨灵甩开念云:“有话好好说,这样不妥。” “噗嗤。”念云笑了起来,垫脚凑近许墨灵的脸:“我要是想要了你,还有你说话的份?” 许墨灵将头转向一边,红着脸低沉说道:“不要欺人太甚。” 念云:“拉个手而已,怎么还欺人太甚了?真是小气。” 说完,念云还是拉起许墨灵僵硬的手,带着他一路踏云飞到妖界的腹地。 来到一处名为“炼丹”的山洞中,一进山洞便能看见一只巨大的药炉镇守中央。洞中墙壁上数不清的凹口抽屉,装满了何种稀世药材和丹药,这些都是妖王的收藏。 刚好遇见从洞中出来的老者,瞧见念云牵着许墨灵,便作辑行礼询问道:“参见女王,女王身旁这位是?” 念云作辑:“牧长老,这是我刚觅来的面首,带他过来吃点补品。” 老者:“哦哦,恕老身无知,老身先行告退。” 念云表情十分满意的牵着许墨灵往洞中走去,直到那位老者走远,许墨灵才再次甩开念云的手,脸色极为难看。 许墨灵:“你休要胡说,我可是清白之身。” 念云:“我们九尾狐可是阅男无数,你跟我在一起,谁还会认为你是清白之身?” 许墨灵斜着头,不再对上念云的眼眸。很是生气,沉闷着语气说道:“我是有尊严的。” 语落,念云忽然垫着脚抱着许墨灵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许墨灵立马推开念云,将自己脸抹了干净,羞耻说道:“你!” 念云背手转身,像个没事人一样往洞里继续走去,自言自语般嘴角念叨着:“尊严?什么尊严?很重要吗?” 达到洞中存放丹药最多的地方,念云将生着闷气红着脸的许墨灵拉了过来。 念云飞到洞中的最高处,拿到装有一枚丹药的盒子递给许墨灵,并说道:“这是修灵散,拿着。” 许墨灵接过:“虽听长老们说起过,但并不知是何物。” 念云:“修灵散是专门用于突破层数的圣品,一般呢,都是用于九层突破十层的,能提高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越往下呢,成功率越高,你用来六层突破七层便是百分百成功的。” 许墨灵退回修灵散:“如此贵重,我自是不能收下。” 念云:“你知不知道炼制一颗修灵散多困难么?整个妖界就我这里有两颗,是我族里几位长老研究了几十年才成功了这么两颗。我送给你是你天大的福气,你不能拒绝,你拒绝了的话以后你一辈子都会衰的很。” 许墨灵递出去的手不知所措:“我……” “对了,还有这个。”念云说着又飞向别处拿了一瓶似乎是琼浆玉液来递给许墨灵:“这个,是云芝玉液,能帮你恢复一部分损耗的修为,这可是顶级的玉液。” 许墨灵刚接过,念云又一边说着一边在洞中来回寻找。 念云“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咦,这个也不错,那个也适合你……” 半柱香过去,许墨灵已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 十二章:许公子,女王召您侍寝 “暂时便这些罢。”念云瞧着许墨灵抱着的各种顶级、圣品的丹药玉液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狐妖九儿赶了进来,见念云单膝作辑道:“女王。” 念云对许墨灵说道:“你待会儿跟着九儿走,她会带你找个居所。我过几天再来找你,这几天你便把这些好生消化了。” 许墨灵无言,微微皱起的眉头,一脸顾虑的模样。这与他想象的情景完全不一样,妖,不是十恶不赦么? 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念云如此这般,到底是对他好还是不好了。可现在的他还没有说“不”的资格,只能随她安排罢。 九儿带着许墨灵来到一座山林中,一个铺满了灰尘的农家小院前。 “便是这儿了。” 九儿推开木栅栏,走到院中,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玉瓶。 往空中撒了撒,数万颗微小的露珠掉落在小院中,积累的灰尘慢慢被露珠吸收,庭院也变得焕然一新。 许墨灵这才看到了这座小院的真实面目,青竹扎成的篱墙,院里除了一条细细的青石板小路曲径通幽,其他部分都铺着雪白的鹅卵石。真是清秀极了,干净极了。 院外还有许多修挺的碧树,密密麻麻的,像是不与任何人比邻,这正和他的心意。 九儿:“今后这里便是许公子你的住所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请许公子莫嫌弃。” 许墨灵本想拱手致谢,却无奈兜着一堆丹药,只好点点头,微微躬了身子:“谢过九儿姑娘,许墨灵就不送姑娘了。” 九儿转身离开之际,又嘱咐道:“对了,一定要把女王送你的顶级丹药好好消化了,她过几天会来找你,再会。” 九儿刚离开,许墨灵便上塌盘腿而坐,开始修炼。 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丹药,既然短时间内无法离开,索性努力修炼,不能把时间放在无谓的空想上,妖王的实力深不可测,她若不肯放,自己怎样挣扎都是徒劳的。 修灵散绝非浪得虚名,短短三天时间,绝学《剑羽•阳》的境界便从六层突破到了七层,在这之前,许墨灵用了两年都未成功,没想到一直盼望着的契机竟然在这儿。 在鹤山真一阁三千仙鹤中,绝学突破到七层以上的,仅有十余人。 且这十余人中,只是先祖,掌门,长老,导师级别,许墨灵是唯一一个,突破七层的弟子。 可许墨灵的脸上,并没有喜悦的表情。 对于许墨灵来说,念云跟他不过初次见面,便如此厚礼相待,这已经十分的非同寻常了。虽然修仙之人秉持善念,可以为天下人牺牲也在所不惜,但也不可白拿别人的厚重之礼。 而且,念云是妖。 在十一年来所受到的教诲中,深深印在许墨灵脑子里的,便是妖界与魔界、鬼界在六界中并驾齐驱,是同一种邪物。 他们的功法皆是邪门歪道,他们所有人,皆是假仁假义,居心叵测,邪恶至极。 每当下山,试炼要求便是斩妖除魔,造福百姓。 自古仙妖两立,数不清的深仇大恨,可如今作为万妖之王的念云,竟然送了他顶级圣品“修灵散”,助他成功突破七层。 此时的许墨灵内心是复杂且疑惑的,想必这修灵散并不是白拿,或许是一场交易,或许是念云想从许墨灵身上换取什么。 许墨灵正在冥想,被敲门的九儿打断。他一睁眼,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桌上的滴漏,才发现自己这一冥想,又是过去了两天时间,也不知道百羚她们是否安全抵达真一阁,师父又是如何说得。 他一向是个内敛的人,这时候竟然有些“想家”,对于不知来处的他来说,真一阁就是家,恩师便如父亲一样。 九儿:“许公子,可是在里面?” 空灵且深厚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何事。” 九儿:“我家女王,招许公子你侍寝,还请许公子洗漱下随我去宫殿。” 说完门内便没有了反应,九儿继续敲着门询问道:“许公子?公子可还好?” 半响,许墨灵猛的打开房门,浑身散发着炽烈的阳罡之气,惊讶又恼怒道:“你说什么?!!” 九儿感到许墨灵身上的阳罡之气压制着自己,竟莫名怕了几分,畏缩道:“女王招您……侍……侍寝。” 许墨灵咬牙:“把我当什么了?欺人太甚!”顿了顿,又道:“我若不去,会如何?” 九儿:“女王便把三日前同你一起闯进来的女子给投湖喂蛇妖。” 狐妖答应的事,果然不能信。许墨灵逼近九儿,震怒:“那日不是将他们都放了吗?!” 九儿后退一步,颤颤巍巍道:“后来女王命我又将她抓了回来。” 许墨灵:“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她现在被关在何处?” 九儿:“在宫殿后方不远处的寒潭黑湖上,没有女王的屏障手令,纵使你有天大本事也打不开屏障,况且湖中还有百年蛇妖镇守,你是去不得的。” 许墨灵:“如何得到屏障手令?” 九儿:“那自然是要使得女王开心,不管你什么要求便都答应你。” 许墨灵看向远边那宫殿的轮廓,咬牙挤出:“无耻。” 半柱香后,九儿带着许墨灵来到女王的寝殿中。 九儿也觉得女王这回纳进来的头一位面首很有意思,常常暴跳如雷之后又偃旗息鼓了,她上下打量着他,觉得是个能得宠的好苗子。 自恃清白刚正的许墨灵猜不出她的想法,只是被眼前的宫殿吸引住了,这与他们真一阁的所有房屋殿宇都不相同,是另一番奢华旖旎的景象。 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千年不灭的异火为灯,细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袅袅雾气在地面上滚动着,宛如仙界。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半透明的鲛绡宝罗帐,遮住了塌上半躺着昏昏欲睡的万妖之王,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使得念云的身姿若隐若现。 念云修长的身姿丰盈窈窕,只着一件淡紫色的低胸长裙,外罩一件丝织的白色轻纱,腰系一根深紫色花纹腰带。 紫灰色秀丽的长发,挽着流云髻,髻间插着几朵琉璃珠花,额前点缀着代表着狐妖的花钿,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 九儿:“女王,许公子来了。”说完便自觉退下,反身扣了房门。 昏昏欲睡的念云精神起来,撩开悬着的的绫罗绸缎,温润如玉的声音:“怎么?一副不开心的表情。” 许墨灵并未面对着念云,而是背对着那张六尺宽沉香木塌,可念云竟知晓他是何种表情,就是猜也猜得出来,不知怎么,就是爱煞了他这副别扭的小样子。 许墨灵:“你承诺若我留下三年,你便放了我那一百余名同门,可又为何出尔反尔,抓了我同门师妹?” 念云轻笑一声:“我可是为了你,放走了一百多人呢,那都是我留着两百岁大寿活人祭奠用的。万一你趁我不注意逃走,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许墨灵:“我既答应了你,那便是说到做到。” 念云:“我可不管,你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为了能让你专心留在这儿,我只好抓了你的小师妹,三年之期结束时,我自然会放了她,” 许墨灵侧头,气愤说道:“到那时,恐怕早已是一具尸骨,这里的妖气,她活不过三天。” 念云起身走到许墨灵身前,一汪潭水般的眼睛看着他:“我自然有办法让她活下去,你放一万个心好了。” 许墨灵对上念云的眼睛:“我要怎么信你?” 念云伸出纤纤玉手划过许墨灵胸膛,诱惑道:“进补了我不少顶级圣品的丹药,你的阳罡之气浓烈了不少。今儿陪我一晚,我便许你明日一早去见你的小师妹。如何?” 许墨灵扒开念云的手:“无耻。” 念云:“放心吧,我只吸你的阳气,不做其他让你为难的事。” 许墨灵:“我如今筋脉被封,你若真要做什么,我自是无力对抗。” 念云轻笑,不再调戏许墨灵,回到沉香木塌上,一只手托着腮半躺下,撩了撩身披着的白色轻纱,随意且轻灵动听的声音:“随意。” 许墨灵没有办法,也没有任何条件可讲,只能听从念云的话,才能知晓百羚是生是死。 许墨灵转身面向沉香木塌上的念云,竟一步也迈不出去。 堂堂仙门真一阁的大弟子,竟沦落到如此被色/诱的地步! 念云隔着绫罗绸缎,手指做敲打状点了点身旁的云被,轻声中却带着来自王者的傲慢和霸气:“上来。” 十三章:抱我上塌! 清晨初升的太阳冲破黎明,喷发出磅礴之势,没有以往那么温柔,反而刺的人睁不开眼来。 许墨灵走出宫殿,举步艰难地往关押着百羚的寒潭黑湖赶去。 昨晚被念云吸了两个时辰的阳气,后半夜又睡的不老实,那双大长腿不是放在许墨灵的大腿上就是许墨灵的脑袋上,这就算了,竟然还时不时的踢他两下,要不是沉香木塌过于宽敞,许墨灵大抵早被踢了下去。 就这么被折磨了一夜,一夜未眠。 许墨灵拿着念云给的蛇妖手令,前往关押着百羚的黑湖。 寒潭黑湖里两只百年蛇妖立在湖中,伸出的庞大蛇身足足有五丈高,呲着一张有着毒牙的血口,对前来的许墨灵虎视眈眈,却由于他手中的蛇妖手令而不敢向前。 湖面的中心,修建了一栋精致却而又古老的七层阁楼。 寒潭黑湖的水形似潭泥,质如胶水,又犹如黑油。漆黑的一片,深不见底,能黏住一切东西往下沉。 筋脉被封,甚至轻功都用不了,眼前唯一的办法便是游过去。 被折磨了一夜的许墨灵已是十分虚脱,这黑湖又是冰凉刺骨,刚落入水中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两只蛇妖冷冷看了一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毕竟是妖王的人。 蛇妖游来,将头顶着许墨灵往湖中心游去。 许墨灵作辑道谢,便步履阑珊地来到阁楼门口,却又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他。 念云只给了他不被蛇妖攻击的蛇妖手令,却不愿给他能解开屏障的手令。 阁楼中的百羚似乎感受到了许墨灵的到来,打开阁窗便看见虚脱的许墨灵无力敲打着那道屏障。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我就知道……你会来就救我。”百羚在二层阁楼上呼叫着。 许墨灵抬头,瞧着百羚安然无恙,面色红润,无力的笑了笑。 许墨灵:“我以为,女王会拿你怎么样。” 百羚泪眼朦胧:“师兄放心我没事,她们没有将我怎样,只是困在这阁楼中,每日有送来饭菜。” 许墨灵:“没受伤便好。” 百羚:“师兄为何一副虚弱的样子?可是那狐妖对你做了什么?” 许墨灵会心一笑,并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她:“只是这几天执着于修炼,几日没有睡觉有点疲乏了罢,放心吧。” 他既不想让她担心又实在是羞于启齿。 百羚点点头:“那便好,你没事,我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下了。” 许墨灵疑问道:“你为何,没有被妖气所影响?” 百羚:“在这阁楼中,我是不受妖气影响的,一旦出了阁楼,我便难受的很。” 许墨灵:“如此便好,我也就放心了,女王承诺三年之期过后便将你放了。” 百羚一改脸色,顿了顿。忽然含着泪眼,情绪激动起来:“三年?!可是当真?我要在这个鬼地方困上三年么?日日与那丑陋的湖中怪物为伴?我不要……我不要……” 许墨灵:“恕我筋脉被封,无能为力,只能听从那妖界女王的命令来保全你性命,你安心呆在这儿便好,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出去,接你回鹤山……” 百羚顺着栏杆缓缓瘫坐下来,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心疼。 一边抽泣念叨着:“师兄,对不起,我连累了你。你要事事当心……” 许墨灵将手放在那道无形的屏障上,安慰道:“别哭,哭坏了怎么办,师傅知道了会伤心的。”说完转身离开,又回首道:“好好照顾自己,等我。” 回到自己住所的许墨灵开始打坐,消化着进补的顶级丹药,半日的时间身体便恢复如初。 许墨灵此时才明白为何念云要送他一堆的丹药,咬紧了后牙:“无耻。” 休整几日后,许墨灵刚打开房门,便瞧见九儿捧着绸缎匆匆赶来。 九儿走到许墨灵身前,弯腰谦卑道:“参见许面首。” 许墨灵惊耳骇目,挥袖道:“你……前几天还唤我许公子,怎个今日便改口了?” 九儿笑容满面:“那日,下人们都瞧见您从宫殿步履阑珊,十分虚弱的走出来,可见我们女王是多么的宠爱您。” 许墨灵觉得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这小丫鬟竟然还一副得意的神情,扫视在他身上的目光也不正经极了。 许墨灵:“莫要胡说,我仍清白之身。” 九儿笑着将绸缎递上:“许面首,我就不跟你争辩了。这绫罗绸缎可是女王为你亲自挑选的,还请许面首务必换上,随后随我来镜湖,等候女王便好。” 半时辰后,在镜湖旁等候了许久的许墨灵盘坐在硕大的千年古槐树下,借由本就搁放在此的古琴开始弹奏起来。 他忐忑,只能借助些旁的东西来抒发情绪。 此时才赶来的念云,远远便瞧见,碧水镜湖之上,许墨灵出尘若仙,傲世而立,恍若神仙下凡。一袭墨蓝色的衣袍临风而飘,一头黑发倾泻而下,蓝衫如潭,腰间长剑胜雪。 不愧是自己亲自挑选的绸缎,墨蓝色衣袍着于许墨灵之身,再适合不过。 念云走近许墨灵,见他修长而优雅的双手轻轻拨弄着琴弦,弹出一阵清晰流畅的琴声。每一次拨动,那层层泛着涟漪的音色,犹如一汪泉水,清清冷冷,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或许是许墨灵察觉到了念云的到来,忽地终止了琴音,却依然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让人意犹未尽。 许墨灵未抬头,却自顾说道:“上好檀木质地,琴身雕龙纹凤,琴弦紧若游丝,琴漆的断纹却又如蛇腹,琴音十分透彻,不愧是古琴蕉叶式,闲置在此,着实有些可惜。” 他很少主动与念云说话,确实是因为对这把琴无比的赞赏,制造这把琴的工匠的手艺,是多么的炉火纯青。 念云收起手中折扇,对许墨灵似有调戏道:“虽是一把闲置的古琴,但有幸能让你弹奏,便不再可惜。” 许墨灵冷冷一句:“无聊。” 念云蹲下,双眼如流动着的星辰,如旧人一般深望着许墨灵:“能遇见你,也是我八生有幸。” 许墨灵:“何谈八生?” 念云收住似一汪泉水的眼神,笑了笑起身转向一边:“当我胡说罢。” 又道:“你可知我们狐妖一族,是如何生存的?” “不知。”许墨灵冷冷说道,似乎对他而言,狐妖一族的生死,与他毫无干系,也并没有任何兴趣。 念云:“我们狐妖正常进食是隔三日吸血吃肉,隔七日吸阳气,不过他们往往嫌麻烦,隔三日便吸血吃肉、吸阳气同时进行了,可是这样会杀掉更多的人。 而我隔三日不进食还可以忍受,到了第十日我实在是饿到难以忍受才会杀人,那天在冰洞里杀了你们一个同门弟子,只因我已十日未进食了,况且那人患有疾病,也活不了几月了。 我之所以放了一百多余人,只留你一人,是因我不想看到更多无辜的人死在我的手中。你体内有着取之不尽的阳气,若你在我身边我甚至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再杀人。 可是,你毕竟是要羽化升仙之人,我怎能毁了你的前途,我便只好留你三年,能少杀一些是一些。” 语落,许墨灵抚着琴弦的双手变得僵硬。念云的话对他有些触动,但是在他的心里,杀人便是杀人,为了自己活命去杀别的人,就是恶。 “你无非是在教唆我永远留在妖界,供你吸食。” 念云:“我没有教唆你,我只是告诉你,我留你是……不想杀更多的人。” 许墨灵冷哼一声,继续抚弄着琴弦:“我猜你留我大概还有其他利益,你既是妖,便不会有如此好心。” 念云:“你能不能,放下对妖的偏见,并不是所有妖都是利欲熏心,邪恶至极。” 许墨灵冰山一般的声音:“不能。” 念云面向镜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她很憋屈,但是越是被他误解就越要做出一副大气的样子,她要使个小性子,他恐怕都以为自己是要杀了他。 “若妖都如你所想,你也不会存活至今。”还是忍不住语气急躁了些。 许墨灵的双手顿了顿:“此话怎讲?” 念云往湖前走了两步:“你不是没有进鹤山真一阁之前的记忆么?我可以告诉你。” 许墨灵抬头:“说。” 念云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肚子,打趣道:“啊,我饿了,先抱我回寝殿,我要回我的沉香木塌上。” “无聊。” 念云蹦到许墨灵身前,凑近他那俊美俊仙的脸,均匀的呼吸抚在他的脸庞上,撒娇道:“抱不抱?” 许墨灵起身躲开念云:“不抱。” 又道:“你可以轻功,可以瞬移,何必欺负我这个筋脉被封之人?” “不抱是吧?还想不想知道你小时候的记忆了?” 其实对于许墨灵来说,小时候的记忆无足轻重,可想了想今日九儿对他说的话,为了早日解救百羚,也只好假装对此事感兴趣起来。 “背,行么?” “不行。” 十四章:儿时记忆 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妖界宫殿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满脸黑线的许墨灵,以十分不情愿的姿态环抱着念云走入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云白光洁的大殿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 狐妖婢女们瞧见这一幕,脸上纷纷露出笑颜。 “许面首可要小心点,咱们女王可摔不得。” “哎哟,许面首可真是好福气啊。” “今儿晚许面首可要当心身体啊!” …… 如此种种,个个笑魇如花。 许墨灵皆是尴尬的笑着点头回应,心里可是憋屈的很,只想加快脚步赶紧把念云送回寝殿,来逃离众妖羡慕的目光。 终于撑到了寝殿,可念云仿佛黏在许墨灵身上一般,死活都不下来。 “你给我下来。” “我不。” 许墨灵把念云往沉香木塌上甩,两人拉扯下许墨灵竟然自己也整个扑在了念云柔软的怀中,接着念云立刻将双腿也环抱住许墨灵,不让他逃脱。 许墨灵顿时从脚底发出的热火,瞬间烧遍全身,烧至耳根。 不安分的心跳在这一刻,犹如奔腾的野马,马不停蹄。 许墨灵此时只想奋力起身,逃脱念云那魔力般的怀中。 可是,不仅没逃脱反而又被念云一把抱进怀中,四目相对,对着他得意的笑着。 “嘿嘿。” 许墨灵脑子更加发热了,似乎有几千瓦电流般在嗡嗡作响。 “你……” 念云紫灰色秀发散乱在脸庞上,别有一番韵味。那如同银河星辰的双眸,深情的看着许墨灵。 许墨灵竟然看着这双眸子,渐渐陷入了进去。脑子里似乎正在接收着什么,一段段从未见过的画面涌入自己的脑海中。 顿时头昏脑涨,只见画面中,是十一年前念云来到云露山打坐修炼,遇见一只不慎掉落在自己怀中的小个丹顶鹤…… 念云将自己当初遇见许墨灵的记忆传输进许墨灵的脑海中,并想让他知道,不是每一只妖都是邪恶至极,有时只是为了生存而迫不得已。 妖心也本善。 许墨灵回忆着这段不属于他却有着他存在的记忆,一时竟有些难以接受。这与师傅告知他的内容,相差太大。 念云也不再束缚着他,任他脱离自己的怀抱。 “你师傅,不过是不想你与我们妖界有所接触,才会消除你上山之前的记忆,并编造谎言来糊弄你。” 许墨灵不屑:“我怎知你不是凭空捏造的记忆传输与我。” “记忆如何凭空捏造?哪怕是神仙也不能,若是记忆能凭空捏造,你师傅怎么不直接捏造一段是他救你的记忆传输与你?” “不管如何,你毕竟是妖,我暂且还是不能相信。” 语落,这可把念云气的血脉膨胀,蹭的一下坐起来,压住许墨灵的腿,粗鲁的扒拉着他的裤脚。 “喂,你干嘛?” 许墨灵还未反应过来,念云便从他脚环中取出了两根紫金色的毛发。 “这是我当初拔了自己尾巴上的毛发吹进你脚环之中。”念云说着,瞳孔放大变得血红,全身爆发出强大的妖气,令人不得不臣服于她的妖气。 九条华丽的紫金色尾巴从念云身后唤了出来,抓了许墨灵这么多些天,还未曾在他面前露出过自己的九条尾巴。 在寝殿上方那千年不灭的异火照耀下,紫金色尾巴显得那么的高贵华丽,灼目刺眼,许墨灵也不自觉挡住自己的双眼。 不过三秒,念云便又将尾巴收了回去,收敛妖气后,瞳孔也恢复成银河星辰般的深眸。 “天地六界,有着这般紫金色九尾的狐妖,仅有两妖,一个是上一世的万妖之王,一个便是我,可惜,上一世的妖王已经陨落多年。”念云将手心的两根毛发摊在许墨灵眼前,越发气起来,声咽气赌,又道:“救你的人是我,替你杀掉屠你全族的人是我,送你去鹤山修炼的人是我,为了你挨了两剑的人是我,将紫金色尾毛吹进你脚环之中的人也是我,全天下,也只有我一人。你竟然……还执迷不信,以为我是邪恶至极的杀人魔头。” 念云说完,倒在沉香木塌上,泪眼婆娑。一声声压抑的、伤心的喘息,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寝殿中每一个角落,连火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许墨灵不由得心疼了,可在他的认知中,妖魔鬼三界确实是无恶不作的邪道,况且,眼前这位还是万妖之王。 念云传输给他的记忆,时刻冲击着他的认知和三观。如若念云果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却如此这般惹的恩人生气伤心,实属不孝不道。 又想起念云送他世间稀世的圣品:修灵散,助他的绝学成功突破七层,一丝丝愧疚渐渐剥离着许墨灵那颗带着偏见的心。 许墨灵委下身来,试着碰了碰念云的衣襟,念云却赌气翻身睡去。又拉了拉念云的臂膀,想让她翻身过来,却又被念云甩开。 许墨灵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良久,才深吸了一大口气,拉着念云的臂膀,结巴道:“你,你别生气了……” 念云依然不理,看样子是真的被伤到心了。 惹的恩人生气伤心,实在不孝。 又过了许久,许墨灵只好一不做二不休,鼓起勇气翻到念云侧身的面前,想与她来个四目相对,可念云瞥了他一眼,又翻个身背对着许墨灵。 许墨灵见自己居然被恩人翻了白眼,诧异道:“你,你今晚不吸我的阳气了吗?” 念云稚气耍横的语气:“不吸,我饿死算了!” 这就实属打击到了许墨灵的存在感,以往念云疯了似的无论如何也要吸他的阳气,今天竟然不吸了… 这可不行啊,许墨灵得报答恩人啊,于是又翻身到念云面前,像推销员第一次做生意般生涩的说道:“今天的阳气……味道……应该……跟以往不一样,要不尝尝?” 念云闭着眼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许墨灵摇了摇念云的臂膀,见她不为所动便将自己的脸凑近念云,道:“吸吸?” 可能是不够近?许墨灵又将自己的脸更加凑近念云,闭着眼一次一次蠕动着脸庞使自己能够贴近念云,好让念云轻轻一张嘴便能吸到送上门的淳厚阳气。 不经意间,许墨灵忽然感觉到嘴唇一丝柔软的冰凉,融化了许墨灵的全身。 如三月冰山上融化的水流至溪涧,使得许墨灵浑身酥软,竟毫无想要反抗推开的想法。 十五章:原是恩人 十一年来,为了修炼《剑羽•阳》,千百个日夜,废寝忘食,呕心沥血。许墨灵如今已成为了鹤山弟子中唯一一个突破七层的弟子。 若再不悬崖勒马,这十一年来的辛苦,以及未来的前途,终将化为乌有。他是为了百羚才留在这妖界与妖王虚以为蛇的啊,即便是有着报恩那一层,但也不至于如此。 想到这儿许墨灵心中一惊,灵台清明了几分,这才刚蜻蜓点水,便慌忙睁开眼,从沉香木塌上起身,连后退几步,狠抹了嘴角,定睛一看,却瞧见念云竟用食指与中指并拢停留在她自己的唇前…… “你这是作甚?!”他下意识问出的一句,又因为要克制自己而显得略微窘迫。 “我做甚?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念云的睫毛动了动,慵懒的说道,声音动听,语气随意。 “方才是你将手碰了我?” “我怕被你小子轻薄,给占了便宜,便用手指指腹挡一挡了。”念云收起纤纤玉手,冲许墨灵莞尔一笑。 “你……!”许墨灵顿时上了火气,怒火将方才全身的冰凉感给烧的渣都不剩。 自己堂堂清白之身成日被言语凌辱不说,这道又被念云说的低俗不堪,竟还被她用指腹调戏,心中自是愤愤难平,视为奇耻大辱。 咬牙又道:“你休要胡说八道,从头到尾,到底是谁占谁便宜你心里再清楚不过。” “唉。”念云一声轻叹,单手支着额头,抵在云枕上,淡淡道出一句:“你方才不就是差点就占了我便宜?早知道你这般生气,我便不用指腹挡着了。反正不久后,整个妖界都将知晓你是我的面首,轻薄与否,都实属正常。” “你……不可理喻!”许墨灵皱起眉头,分明是一张怒容,冷俊的脸庞上双颊却泛起红来,她竟还要将这身份公之于众,便是日后他离开了妖界,还要如何做人。 “可是你主动要轻薄我,我好歹挡住,无论如何怎倒是我的不对了?”念云委屈道,可是那眼里分明藏着狡黠之意。 “我从未要想过要……” 许墨灵觉得自己对上这只狐狸,都变得不像自己了,每一句话,一个表情都能让他恨的牙痒痒,却又念着她的恩情不能把话说得太绝。 “你有。”念云饶有兴趣的跟他打嘴仗。 “没有。” “你就是有。”念云好笑的看着他,一副抓住他小辫得意洋洋的模样,语落时绽放的笑容宛若深谭里的莲花,清澈干净又带着天生的魅惑。 许墨灵自知拗不过,将头转向一边:“你莫要得寸进尺,继续污蔑于我,我自幼修炼《剑羽•阳》,便不会有如此低俗的想法。” 他持着一身正义凛然的风度,又道:“我不过是尊你为恩人,为了报这救命之恩,即便是性命也可以拱手奉上。因你需要我体内的阳气,我这才便凑近了些。” “你说谎,你分明是见我生了气,在哄我开心。” “你愿意如何想便如何想罢。” “你这人好没趣,与你说笑,你就要当真。”念云暗自嘟囔,不满这人如此不解风情。 “莫要再拿我的尊严开玩笑罢。”这是他最后的妥协。 眼看着许墨灵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念云虽然意犹未尽但也见好就收了。 “好罢。”念云起身下塌,走到许墨灵身前,步态轻盈,没有丝毫女王的高傲模样,到像个活泼灵动的小孩子。 她凑近他的脸庞:“我已经不生气了。” 念云那一双晶亮的双眸,灿若繁星,明镜澄澈的仿佛能一眼望到底。 她对着许墨灵粲然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 或许是同许墨灵贴的太近,念云竟听到许墨灵胸膛处那如同擂鼓般的声音。 不过是心跳而已,念云却听出了如同昆山玉碎,又或是玉盘倾泻的悦耳,击在她的心头,如金石轰鸣,如春日细雨,润物细无声。 许墨灵见状急忙后退一步:“女王……” “唤我念云便好。” “怎能直呼恩人姓名。” “无妨”念云按住许墨灵的肩膀,抬起头道:“别动。我饿了。” 许墨灵自然知道念云接下来要做什么,自己就算再体魄强壮,临走时,却总是虚弱不堪,步履蹒跚的回到自己的住所。也因此惹得路途中的妖界子民们笑话。 念云虽然已经命九儿在每回早晨搀扶许墨灵坐上四只紫金灵狐驮着的轿子。因其上有着四方罗帐遮掩,加之灵狐轿是乘云而行,便不会再有人看见许墨灵虚弱的模样。 可紫金灵狐是念云独有的坐骑,每每乘云从空中掠过的时候,便会留下一道道灵狐的残影,这是无比尊贵的象征,可也明明白白的暴露了许墨灵的行踪,不就是让人眼睁睁羡慕的。 念云的性子一向高调火热。 能拿出紫金灵狐来,也是在向她的妖界臣民们大肆宣扬她新觅到一位面首,捧之如珍。 没几日,妖界上上下下便都知道了许墨灵这个人物,据说用最华美的锦缎来衬托他的容貌,也稍显不足,用千百年的灵药对比他的气质,差之千里。 传的这样神乎其神,大家都盼着能有个机会一睹仙容。 许墨灵每隔几日每隔几日便来宫殿,在宫殿里的狐妖侍女们近水楼台,自是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有躲在暗处偷看的,有创造机会擦肩而过的,甚至是装作不经意撞上来的,许墨灵一日之内也经了两回。 “我已经说过她们了,你莫生气。” 念云双手支着额头趴在她的沉香木塌上,安慰这个面红耳赤气呼呼的家伙,方才九儿对她汇报情状的时候,她就顺口调笑了几句,没想到还惹恼了他。 许墨灵背过头,并不理会念云的安慰,那人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还是在看他的笑话,根本没把他的尊严当一回事。 “好了,我赔礼道歉还不成么?”念云星辰般的眼,乘着满满当当的委屈:“今晚便不吸你阳气了,允你去看望你的小师妹。” 话音刚落,许墨灵便满怀希冀的看着她,却瞧见念云脸上,竟若隐若现出现一丝老相。 仔细一看,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你怎的这么看着我?是在感谢我么?” 许墨灵又慌忙转向一边,不再对上念云的眼神。 念云又道:“晚点我会安排几位裁缝来你的住所,为你再打造一身新衣裳。明日会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来,可不能丢了我的脸面。” 十六章:要讨面首回青丘 紫金九尾并非生来便是紫金色的毛发,第一世万妖之王的狐妖曾只是一只普通的灰色九尾,修行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后,全身变化出了紫金色的毛发,整个妖界乃至魔界也无人能敌。有了自己独特的血统后,越过白色九尾狐族在几千年来狐族之首的血统地位,仅凭她一人成为万妖之王。 一世妖王在陨落之前会找到自己命定的那位继承人,将一身修为传承下去,紫金九尾的唯一血统如此方能生生不息,亘古长存。 念云便是第二世传承的紫金九尾。 念云所说的这位老友,隶属当今妖界少数不多的白色九尾狐族,血统高贵仅次紫金九尾。 她名曰寒挽梦,身为青丘狐王之孙。相传寒挽梦的容颜身材乃是青丘狐之最,朱唇不点而赤,罥烟眉似蹙非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眸光流转间似要夺人呼吸。 念云虽也称得上绝世容颜,但相比于常常吸食新鲜血肉来保持自己的容貌身材的寒挽梦,念云还是差了分妖娆妩媚之气,差了些勾魂摄魄之态。 寒挽梦在世间行走逾九百载岁月,比念云还整整大了七百多岁,许多事物对她来说都已成为浮云,唯一爱好便是搜寻世间面容姣好的男人做为自己的面首。 百年间,念云不知发给她多少邀请做客的帖子,都石沉大海。 这回一得到“绝色面首”的消息,倒是不请自来了。 许墨灵却来不及细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被“奉命”前来裁衣的女狐们围住了,他忍不住问九儿:“裁衣需要这么多人吗?” “是用不着这么些人。”九儿憋着笑扫视一眼,那几只蹭进来的小妖就乖乖退下了。 许墨灵无语望天,从小不近女色的他并不觉得这场面有多香艳,反而是觉得痛苦和麻烦,但是为了百羚,他还需在此忍受三年,若是为了报恩,他倒更愿意那妖王直接一口吞了自己去。 命人为许墨灵量体裁衣的同时,念云也准备了许多灵果奇珍来招待自己的这位老朋友。 可寒挽梦这家伙,掐着一尺六的小腰进得殿来,就开始气势汹汹的要人。 “你先坐下来喝盏茶水好不好?”念云无奈道。 “不必了,将你那小东西请出来见见,能入眼我便带回青丘了。”寒挽梦在偌大的寝殿里左顾右盼的翻了一阵子,没找到正主,这才肯扭过头来正眼看一下念云。 念云翻了个白眼不说话,寒挽梦呼啦一下子就凑到了她面前:“怎么?你还没玩儿够?你放心,我就是尝尝鲜,过阵子再给你送回来。” “你说什么呢!”也只有在这个忘年之交的老妖怪面前,她才会展现出这幅小女儿的情态,偏这家伙是个老不知羞,总是打趣她,又道:“你明知我从未有收过面首,他是我留着.....” “哎,别动!”念云话还未落,寒挽梦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的脸蛋。 “你这眼角,竟然长了一条细纹,丑死了。” 寒挽梦对着念云的脸轻轻吹了一口气,她的皮肤便又恢复到光洁无暇的样子了。 “有那么夸张吗?”念云摸着自己的脸郏,语气却是有些虚的,为了许墨灵,她已经有些日子不曾吸食血肉,虽靠着他的阳气可保性命绵长无忧,可没有血肉滋养的皮肤却会一点一点的随着岁月枯萎老去。 已经活了二百岁的人,怎么能不长皱纹呢? “也不知道你是在矫情什么,凡人那么多,死上十个百个也灭不了族,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寒挽梦没好气的说道。 寒挽梦不理解念云为何总是对那些凡人怀有恻隐之心,即便是饿极了威胁到性命也是找些老病之人将就将就,小孩子是从来不碰的,根本就难得吸食一次年轻力壮的男子。 “我没有,只是许公子是良善之人,怕受不得这血腥之气......” 许墨灵修的是极为纯粹的功法,心性也很单纯,昨晚她好不容易才扭转了一些自己在许墨灵心中的印象,不想就这样把他推远了。 “你可莫与我说是对那小子动了真心?”寒挽梦剥了一根香蕉,翘着腿坐在秋千上,容颜绝美,神色倨傲。 “莫要说笑,我怎会轻易动心。” 念云正说着,许墨灵到了,他穿着新做的白色锦衣,腰间系着一根苍蓝云纹绅带,墨发以一支玉簪半束着,衣角沾染了些鸿蒙的天光之色,但这一切都不足以与那双清亮的眼眸相比,那双眼眸使他即便身在妖界,也如一尊仙灵般不染纤尘。 念云弯了弯嘴角,笑了。 寒挽梦直着眼睛,也是看痴了。 “天呐,念云你....两百年来从未见你收过一位面首,这头一个,便如此好看,竟也能正合我口味”她惊呼着,嘴里念念叨叨,与将才那尊神色倨傲的尊者判若两人。 念云瞪了她一眼,要她禁声后才给许墨灵引介:“这位是我狐族的前辈名唤寒挽梦,也是我多年的老友。” “见过寒前辈。”许墨灵行礼,只要恩人不提那些过分的要求,叫他做什么他都是肯的。 寒挽梦托起许墨灵行礼的双手,客气道:“不不不不不,我可不是什么前辈,哎呀其实咱们年纪相仿,叫我挽梦...诶,梦梦也行。” 见她一副花痴样子,许墨灵脸上露出些勉强的神色,念云也用手捂住眼睛无语了。 可是寒挽梦是何许人也,那是活了九百多年的老妖怪,脸皮赛过宫殿外护持的墙壁,这点儿尴尬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你知道青丘吗?那可是仙境之国,随我去青丘,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呗。”灵动的狐狸眼转了两圈就是一个话题信手拈来,既让人有接下去的余地,又直奔主题。 可是许墨灵不做声,而是微微侧头越过她去看恨不得把头塞进袖子里的念云。 寒挽梦瞧见许墨灵拿不定注意的模样:“瞧瞧你们两个,你肯定是怕她不同意吧,不过一个面首而已,她还不能让我给带走?来做我的人,我可比念云有趣多了。” 许墨灵却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脸色迅速地白了白,眼神更坚定的看着念云。他有自己的原则,他是要报答念云的,若如果她没发话,即便是被这个白狐妖吸干了他也不会挪动一寸地方。 在她说出青丘的时候,他就差不多猜到她的身份了,但是这跟他都没有关系。 念云只顾着懊恼,一抬头就看见寒挽梦像着了魔似的快贴到许墨灵身上去了,立时拿起手边的玉枕对着她砸了过去。 “九儿你先带许公子回去吧。”她一边说着,将蛇妖手令交于九儿手中。 九儿得了吩咐,行完礼便领着许墨灵往外走去。 寒挽梦被砸到头,并不生气,反而是意犹未尽的砸了咂嘴,媚眼弯弯扯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小念儿,怪不得你如此护持,原是得了这么个忠实的宝贝儿。” “不是你想的那样。”念云脸色有些不好,倒不是因为她方才那些行为,只是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十七章: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是你真对他动了心?我可警告你,这小子一看就和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家求的是仙路。”寒挽梦难得肯正色劝念云一回,在她看来,她真是病的不轻。 “我还能阻了他成仙的路?”念云懊恼,指尖缠着一撮紫灰色的头发无意识的打圈。 正离开走到门外的许墨灵突然听到这句话,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九儿想了想,并未立即将他叫走,向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作为女王心腹,自然是不希望女王从头到尾就是唱了一出独角戏。 “你阻不了他成仙的路,我看若有一日需要,你还甘愿去做他的垫脚石呢。”寒挽梦没有好气,自然,妖界也不会有第二个敢跟紫金九尾狐王这样说话的人了。 只是念云晓得,她是在担心自己。 “我好歹是万妖之王,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寒挽梦非但不信,还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 “那你缘何不食血肉,就因为他沾不得血腥之气?诚然在妖界,容貌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可若是你的肉身得不到滋养,又如何承载的下这样一颗强大的内丹。爆体而亡,是好玩的吗?” 门外的许墨灵深吸一口气,他虽认了她这个救命恩人,却没想到她能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情愿承受肉身衰老之痛。 或许她本就是良善之人...... 耳濡目染十几年几乎渗透进灵魂的教条思想和如今眼前发生的事实激烈的冲突起来。 “不会到那一步的......”念云轻飘飘的一句话出来,不但是寒挽梦不相信,连许墨灵都听出几分惆怅决绝的味道。 可是要他去劝她去食肉喝血吗?食谁的肉,又该喝谁的血? 莫不是要叫他自愿请求念云食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吗?虽目前看来,阳气似乎是无尽的,但血肉却是有限的,岂不是让自己送死么? 念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愿将自己性命亲自双手奉上,可如今百羚还在等着自己救她...现在送死,可不是个时候。 况且这世间又有谁不会怕死?他自然是想着能保全性命最好。 “我先去见百羚,你不必跟来。” 此语一出,九儿诧异,但是也很快恢复了神情,将蛇妖手令交于许墨灵手中。 没有人能体会到许墨灵此刻心里的滋味,自从来到妖界,他以往的认知就在不停地被打破,现而今连对错都有些看不分明了。 自诩勇者的人第一次选择了逃避。 因几月以来的孤寂使得百羚心灰意冷,她看不见自由的希望,每日里能见到的活物便是给她送饭的小妖,初时还不屑,后来便盼着人家能与自己多搭上一句话。 这时瞧见许墨灵的百羚,仿佛初春复苏的幼苗,沾染雨露,渐渐恢复生气。 “师兄……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受不了这个地方了……”往后还有三年的孤寂让她感到害怕,一边说着,眼泪便不停的往下流。 “别哭了,怎的我每回来你都要哭一遭,别怕,师兄在。” “师兄……” “最近如何?” “师兄,我一切都好,就是很想你,也很想爹爹,待在这里了无生趣,我快要闷死了,也没人能同我说说话......”百羚说着又要大哭出来。 她是惑元大长老的掌上明珠,是鹤山上的小公主,自小就是众人宠爱的对象,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莫哭莫哭,我一定会将你救出去的。”许墨灵一直当她是妹妹,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也是很有感情的,见此情状立时就心疼了。 他只恨自己没用,保护不了任何人。 百羚见他有些低落,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师兄,只要你寻到传话石,我便可以滴血入石,联系到父亲,让父亲带人来救我们。” 许墨灵听到这话,思虑许久:“且不说妖界是否存在传话石,若我寻到,隔着这道屏障,我又如何给你?” 他不能否认自己说出这话是有些不想与念云为敌的意思,但也的确是他们当前所面对的难题。 “那你想办法从女王那里求得解开这道屏障的法子啊。”她是受不的一丁点苦的,三年的囚禁,简直是一种精神凌迟。 “每日饭菜是如何送进来的?”眼下屏障是最大的难题,许墨灵便想着能否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是有专门的侍女将饭菜放于空中,饭菜便自个儿穿破屏障送到我身前。刚被关进来的时候,我还想了许多逃脱的法子,比如贿赂巡逻的,送饭的小妖,可他们都摇摇头不曾告诉我能如何解开屏障。” 许墨灵轻叹一声:“女王自然是不会轻易解开屏障的,毕竟你是她用来留住我的筹码,即便我像她表过衷心,可她仍然不愿相信。” “所以,师兄你就忍心看着我被困在这狭小的阁楼里三年吗?”百羚的语气逐渐变得悲愤:“你每天穿着新衣服,可以到处走动欣赏美景,而我呢?你有想过我吗?” “百羚……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许墨灵将手放在那道无形的屏障上,他正处在一个左右为难又束手无策的境地。 “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想办法寻到传话石,找到解开屏障的法子。”百羚有些崩溃的喊道。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联系到了师傅,师傅又怎么救你出去?这里妖气浓郁,即便是他亲至,进来也会觉得呼吸困难。贸贸然闯了进来,就算师傅修为深厚,封全不了筋脉,可功力也只使得出三成不说,被女王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说的很急,也是百羚的逼迫使他有了这样的危机感,这件事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若万幸女王没有发现,你出了这阁楼,外面有着无穷无尽的妖气,又如何出的了妖界?百羚,你先不要急躁,我自是要救你脱身,可目前难题并不是一两个那么容易解决,我也是需要时间去想个万全的法子。” “难道就没有可以压制妖气的丹药吗?”百羚叹了一口气,她也认可师兄的说法,只是连月的囚禁,使她没有办法保持冷静。 此话一出,许墨灵忽然想起,他刚来的第一日,念云让他展示一下鹤山绝学,便给了他一颗能暂时打开筋脉的丹药。 “我知道了,我会去想办法。”许墨灵说完便急忙转身要走。 “师兄。”百羚依依不舍的眼神看着他。 “好好照顾自己,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许墨灵对着她安慰的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勉强,只因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许墨灵离开寒潭黑湖后,便直接去了当初念云带他进的一个炼丹山洞,那里装满了各种稀世药材。 想必这里也一定有让人暂时打开筋脉的丹药,抑元丹。 一到洞口,两位狐妖侍女竟看见了神仙似的,他们这种地位,能瞧的见许墨灵这般样貌,也是何其的辛运。 “怎的许面首亲自来此处了?需要什么,在下们帮你取。”狐妖主动迎上询问道。 “不用,我就自己看看有没有提升功力的丹药。”第一次说谎的许墨灵,开口还算顺畅。 十八章:酒不醉人人自醉 另一边念云的寝殿中,念云想着寒挽梦百年难得来拜访一回,想起了自己珍藏了上百年都未开封的八仙老陈酿。 “我这里珍藏着几瓶八仙老陈酿,我命人下去做几样下酒菜,今晚咱两喝喝酒,叙叙旧,如何?” 寒挽梦还想着许墨灵自然是满口答应,但为了颜面还不忘损自己老友几句:“小念儿啊,这可是你不地道了,我今天来你才肯拿出来啊,平常怎么不叫我来?” 念云无奈的看着寒挽梦说到:“大小姐啊,凡是可要讲证据啊,我给你的请帖递了多少了,也没见你有动静啊。” 寒挽梦拿起袖子掩面轻轻咳嗽了几下试图掩盖这茬,真的是自己太健忘了,好像是念云经常邀请自己来着,哎,路途遥远嘛,又是感情深厚的老友,见不见的,无所谓了。 念云真是惊叹于这个女人的脸皮。 还没来得及说她就听到某人又强言逞强到:“你也不说说你的请帖上都写得什么破理由,还什么千年不遇的花开了,今日得到什么什么酒了,找到什么什么宝贝了,你看看你看看对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啊,你要是说你有好看的男人,我绝对第一时间便赶过来,绝不拖泥带水。” 念云自认为胡搅蛮缠比不过这位大小姐只得认输,想想她堂堂万妖之王,给谁发请帖敢不来?只有她敢不给面子,算啦算啦,这些年来,称得上朋友的也只有她一位。她无奈自己,不就爱寒挽梦这副不畏强权,不轻贱的模样嘛。 到了夜晚,精致的琉璃杯,醇厚的美酒,召了几排入眼的男子歌舞笙箫,两个人推杯换盏,酒到浓时,两个人渐渐有了醺醺醉意。 两人修为深厚,怎可能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喝醉,只不过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酒壶见底,两个人也喝的差不多了,零零碎碎的闲聊,突然寒挽梦如梦呓般的嘟囔道:“小念儿啊,我也好久没到你这里来坐坐了,今日也喝了这么多,头也有点晕,要不我在你这里住几日吧。” 念云此时也是微醺,但一听寒挽梦这么说便清醒过来,支起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到:“哎,我还说呢,今晚你怎的这么乖顺,酒桌上竟一句也没提起许墨灵,原来啊,后手在这里,还想着趁着我醉意熏熏,套路我呢?我跟你说,别想。你也不说说,你现在都到这种修为了还会喝醉,你也不怕让外人听了去,笑话你活了九百多年却酒量不济。” 念云脸色泛红,看模样是醉意不轻了,可说话起来,却是一溜一溜的。 寒挽梦没想到自己的计策没有奏效,还被嘲讽了一通,低下头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尴尬说到:“哎呀,我就只是想多看看他么,又抢不走的……” 念云才不理会她这般装模作样,这家伙何时将脸皮当过一回事。 两人喝着酒,寒暄着到了深夜,念云只好留寒挽梦在妖界住宿一晚。 这一夜,是无眠的夜。 许墨灵待在炼丹洞里整整七个时辰,从响午到深夜,才终于寻得能暂时打开筋脉的丹药,抑元丹。 炼丹洞中,大洞十七个,洞中每一面壁上有约莫七百个凹口,小洞八十九个,每一面壁上也有约莫三百个凹口。 每一栏,每一个凹口,他都仔仔细细的寻找了一番。 守护炼丹洞的狐妖婢女,见他寻了几个时辰,三番几次询问许墨灵需要什么丹药玉液,许墨灵都未开口,自顾自的寻找着,他不愿与婢女多说一句话,若是被婢女发现自己寻找的是抑元丹,被禀告给念云,自己百口难辩。 婢女们在洞外唏嘘着,早有听闻许面首是冷面之人,没想着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许墨灵之前便有留意到念云腰间的一张圆形润色白玉,进炼丹洞之前碰见九儿随口便问了问,才得知原来那白玉就是解开妖界中各种大大小小屏障的手令,当然,也包括困住百羚的那罩屏障。 许墨灵没有立刻将寻到丹药之事与念云腰间的屏障手令告诉百羚,他怕自己依不过百羚,他怕她会冲动,怕这种冲动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目前有了丹药,还差得到屏障手令,以及罕见的传话石。 他在常来偷看他的一些小丫鬟那儿套出了一些消息,她们都是不够资格去念云身边服侍的人,较为安全。 他们说妖界的葛婆婆活了一千七百载,收藏了时间许多稀罕玩意儿,说不定就有传话石,明日得了空便要去拜访。 而屏障是最大的难题,若偷走念云的屏障手令,那必然要面临着欺骗她而产生自己心中的不安与愧疚。而且那是她的贴身之物,妖界大大小小的屏障那么多,她虽粗心,可要用时很容易就会发现了,恐怕自己还没走到黑湖寒潭的孤楼就会被捉回去,所以他纠结,辗转反侧,最后甚至需要掐诀打坐才能静下心来。 念云躺在她的沉香木塌上也完全睡不好,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许墨灵那张皱起眉头的脸,好容易酝酿出了些许困意,寒挽梦那家伙的一条腿突然间搭了过来。 她为寒挽梦安排的舒舒服服的客房她不去睡,偏要在这与她挤着,趁着酒劲语重心长的跟她说了许多,说的念云心旌动摇,她却转头呼呼大睡了。 第二日早起,寒挽梦便要走了。 “年纪大了,真是一点儿也不想离开我那个狐狸洞。”她伸着懒腰,一边骚扰睡得迷糊的念云。 “那你走吧,我就不送了......”念云的声音微弱而慵懒,天知道她昨夜经历了什么。 “那你让我把许墨灵带上。”寒挽梦趁着她迷糊,想将人骗走,谁知此语一出,念云立时睁开了眼睛。 “休想!”只有两字,斩钉截铁。 寒挽梦故作委屈的啼了一声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将他带走几日,你吃些血食,待他回来时气息早已散净了。昨晚与你语重心长的说了那么多,你竟是一字也没听进去。”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可念云不能相信她,若是许墨灵被带走,非得被吃干抹净了,到那时候许墨灵还不恨死自己。 她从来就没把容貌当成天大的一件事,抓来百羚是为了要挟许墨灵,让许墨灵留在身边是为了敦促自个儿少杀生,哪怕只是短短的三年,可若是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因为他改变。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了,若换作其他人,寒挽梦要多少她也是给多少,根本毫无犹豫,可许墨灵,是有一些打心里不舍得。 她还是十几岁少女时便被选定了继承妖王之位,身负强大的法力,这一生仿佛都可以望到头了,可是一生的时间那样那样长,有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一个值得牵挂的人,也很好很好了。 念云将寒挽梦推出门外:“快回你的狐狸洞去吧,不要念想了。” 寒挽梦哪里肯依,好色是她的本质,为了一个面首与别人相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我不走了,日日盯着他看,想做点儿什么,你也拦不住我。” “走吧走吧,莫要再对许墨灵存着非分之想了......” 这般推推搡搡,念云硬是将寒挽梦赶了出去,紫金色九尾妖王与白色九尾狐前辈打闹,这是有将近百年没看到的盛事了,许多不明情状的小妖吓得缩在山洞中瑟瑟发抖。 随着寒挽梦的两只脚都踏出了妖界的门户,念云立即启动了妖界最高防御屏障,她终于念念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十九章:神秘的葛婆婆 国庆加更篇! 今日的林中小院显得格外清净,因为许墨灵的嘱咐没有任何人来叨扰。 天边朝霞刚在云层中染出一片色彩来,许墨灵便打听着一路寻到了葛婆婆所住的幽林,寻到时,竟已黄昏。 原来这片林子和外界有一层隐蔽的结界,只有走进去了才能找到。 许墨灵开始没有找到诀窍,走了许多冤枉路,终于进来才发现这片林子竟不像妖界其他的林子长年透着一股腥臊之气,反而是阴风猎猎,鬼气森森,许墨灵走在其中总觉得会有一阵莫名其妙的冷意,四下流窜的小妖怪也不是缺眼睛就是少腿,十分肮脏可怜,仿佛是一处生命禁地。 听说那葛婆婆本不是妖族人氏,乃是鬼界一写薄者,不晓得是何种缘由,竟打破六界铁规,闯出了鬼界。鬼界的人除了鬼王能在鬼界来去自由,而黑白无常是只带将死之人回鬼界,所以自然也不会有其他鬼界使者来将葛婆婆带回去。而鬼王被一世紫金九尾打压的厉害,根本不敢只身进入妖界,也只好任葛婆婆破坏自然规矩,容其常年在妖界生活着。 入了鬼界的人,本身就是已死之身,又何谈寿数?因此葛婆婆已在世间走过两千七百载,通晓世间所有大小事,无所不知,也近乎无所不有,她最大的爱好也就是收藏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葛婆婆在幽林间,搭建了一处处五尺宽的木质阁楼,每一处阁楼与阁楼之间都连接着木质索桥;每一处阁楼少数两层,多数三层;每一处阁楼皆夹杂在错综复杂的树干树枝间,一整片十里幽林中,搭满了她的得意之作,密密麻麻竟约莫上千。 幽林根深叶茂,潮气湿润,又常年不通阳光,那伞盖一般聚集的树枝树叶下,藏了不知多少飞虫走兽,水潭中也有很多神奇的浮游怪物,气氛犹如鬼界一般阴森恐怖。 许墨灵前脚踏上第一处阁楼,便摇晃的厉害,灰层与枯叶如瀑布一般往下落,随之落下的还有许多类似蜈蚣的千足虫。许墨灵退一步躲闪,生怕落进了衣服中。 “可有人在?”许墨灵望着黑暗的幽林深处询问道。 过了半响,沉闷拖沓的脚步声才从第三处阁楼中响起,伴随着年老沙哑的声音:“...何人呐?” “晚辈许墨灵,想向葛婆婆讨教是否知晓传话石?”他便直言了,这个地方阴森的很,并不想多待。 许墨灵? 葛婆婆心中一惊,脑海中牵扯出一连串的回忆。连忙探出头来,黑暗的幽林让她也看不见什么来,往许墨灵声音来源的方向掐指一点,许墨灵跟前的阁楼处枯竭的油灯便忽然窜然了火苗,这才瞧见许墨灵在第一处阁楼前的台阶上不敢踏上去。 “过来罢。”沙哑的声音刚落下,幽林中所有阁楼也都一一亮起了油灯,黑暗的幽林瞬时变得灯光通透起来,一些飞虫走兽也瞬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甚至有不知名的小怪从许墨灵脚上快速踩过,吓得许墨灵也是匆忙后退,待他回神过来,只瞧见一旁的树丛在微微摇晃着。 这下许墨灵为难了,幽林间数不清的索桥,七拐八绕的通往各个上下不一的阁楼,如迷宫一般眼花缭乱。 好不容易顶着索桥坍塌的压力,缓缓走到了第三处阁楼中。狭小的木质房中,却堆满了世间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到处都闪着晶光,堪称琳琅满目,精彩非常。 世人倾尽财力物力追求的金银玉石,甚至夜明珠都随意的散乱着,看来并不值得被妥善的安放在最上层的架板上。 “原来你就是许....许什么来着...哎,念云呐可是从我这儿花了天大的价钱买来你的啊,啧啧啧,果然一表人才。”葛婆婆弯着老腰,拖着年迈的身躯,走过来拉着许墨灵的手,对他周身看了又看,闻了又闻,似乎对他十分好奇也十分满意,自言自语的说着许墨灵听不懂的话。 “葛婆婆,晚辈是许墨灵,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晚辈只想问,你是否知晓传话石?”许墨灵搀扶着葛婆婆,想让她回到她那张黑豹虎皮软塌上去。 “那是仙界的东西,妖界...自然不会有。”葛婆婆说着,却转身向一处装满了各色水晶的木栅栏走去,颤着沙哑的嗓子:“不过...并不代表我这儿没有,你应该也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搀扶着葛婆婆的许墨灵似乎对救出百羚一事有了希望:“等价交易,晚辈自然知晓,只是晚辈不知有什么才可以交易传话石?” “不急不急,你现在还根本用不着....过一个月再来找我罢。”葛婆婆慈祥的笑着,不急不缓的说道。仿佛冥冥之中,能预知许墨灵即将发生什么。 “为何要一月?”许墨灵刚说出口,葛婆婆便如飞沙一般消失在落叶灰层中。 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的许墨灵愣是站了半天,良久才离开,既然人家不愿说,那只好等一月后再来,如今是处处求人,生怕被拒绝。 待许墨灵小心翼翼走下第一处阁楼的台阶,所在对应的油灯忽然失去了亮光,许墨灵回头望时,每一处阁楼中的油灯以及索桥上的油灯,皆一盏盏快速灭了下去。也不知没有油的油灯,只剩一簇开了支岔,白棉因老化变灰棉的灯芯,是如何燃起火苗的。 许墨灵回去的路上回忆着葛婆婆的第三句话,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了灯光的幽林,再次变得黑暗阴森,但却被阁楼中那些夜明水晶所点缀着,发出微微弱弱,幽幽蓝光,葛婆婆的幽林又恢复了往日的神秘。 二十章:(国庆加更)惑元计划救出百羚 妖界的日子过得缓慢平和,鹤山却平静不下来。 惑元大长老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试炼,竟能被妖王扣留住自己最得意的大弟子,墨灵那孩子根骨奇佳,他是照着自己继承人的方向培养他的。 可还没等到他们商量出一个营救的办法,他的女儿百羚也失踪了,初时本命灵玉明明灭灭,后来稳定了却也再没了消息。 本想着两个时辰的试炼是惊扰不了妖界的,没想到才一个时辰,弟子们便都抓了去,可也不知为何,大部分去试炼的弟子都被放了回来,唯独少了许墨灵与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真一阁虽为名门正教之首,可在妖界没有大举进攻的时候,也是无法号令群雄的。 仅凭三千鹤山弟子,根本都不够妖王正眼相待。 各种蛛丝马迹追查了几个月,终于能确定是紫金九尾狐王所为,惑元是仇上加愁了。 他已派了另一名长老与其交涉,结果喜忧参半,喜的是那名长老不但活着而且还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忧的是他根本没能亲眼见到紫金九尾狐王。 据说妖界下了严令,不许伤害鹤山的任何弟子,说是为了妖王新纳的一位面首,不想折了他的福气。 惑元听完话便砸出去一只茶杯,脸色都快要黑成锅底。 那位长老汇报的仔仔细细,他几乎都能猜出妖王的用意,无非就是看上了墨灵,威逼不成,又将自己的女儿捉去要挟。 这下,不服惑元大长老之位的其他长老便有了可乘之机。 “这骚......不要脸的狐狸。”他几乎骂出了脏话。 “我看呐,说不定是你那大弟子早就与妖界有所勾结,身怀我们鹤山的绝学,若被那一群妖媚之人悟出破解之道,以后鹤山还怎么在仙界立足?”萧柯二长老对着众人,没好气的说道。换作以往,他哪敢如此放肆,这不许墨灵被抓,加之又不服惑元执掌大长老之位多年,今日仗着众多有威望的人在场,才敢说出口。 “就是啊...听说许墨灵当初不就是妖界的人给送来鹤山的....说是卧底我也信。”沥真三长老喝着茶,小心翼翼的附和。 众人疑虑着交头接耳,似乎认同二、三长老的说法。 如此挑衅的话语,惑元也权当没在意,许墨灵是如何心性,他培养了十一年,他是最清楚不过。 “到底该怎么办!”他怒吼道,围了一屋子的长老,护法,供奉,却没有人能拿出一个主意。 “你们都不说话,我便自个儿打上门去,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把我的女儿和徒儿给救出来!” 众人见惑元大长老眼睛火红果然是有这个心思,才连忙站起来拉着他,还有人抚着他的脊背给他顺气。 “大长老,您可不能冲动啊,那妖界妖气弥漫,就是仙人进去都要堕去三分仙气呢。” “即便要与那狐狸发难,也要将她引出来才是。” “如何引出来?卿戟四长老上门连人都没见到,说明她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讲话,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解决的办法。 惑元大长老只觉得气血上涌,烦躁不堪。 “我看是卿戟长老面子不够,我们还得另找人去说和,总之不能与妖王起了正面的冲突。”有人出了个主意。 “到是个可以一试的法子,我知道有一位黑背鹰王一向与妖王不和,我们或许可以请他帮忙,能给妖王添堵,他巴不得呢。” “不行,据说他前月闭关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 “那找谁呢?白额虎王一向被妖王视作眼中钉,这会儿或许自身难保......” “对了!青丘狐王之孙!”有人突然喊道。 青丘狐王之孙寒挽梦,是如今青丘的掌家人,她虽未称王,可也是结结实实的修炼了近千年之久,辈分大的可怕,实力也深不可测,难得的是她没有丝毫野心,甚至能与这位新上位不久的妖王和平相处。 “什么?青丘?那不是白色九尾的老巢么!要我们仙门宗世,去求一个十恶不赦的老狐狸?”萧柯二长老冲提出这个点子的供奉大声质疑道。 沥真三长老连忙附和:“白色九尾一族是出了名的骚媚不要脸,不仅寻凡人做面首,我们修仙界的弟子也不放过,答应做她面首的人,她便不杀,你说她直接杀了不好么?戏谑一阵子还将人放回来,摆明了要丢修仙界的脸面。” “那你说说,还有什么比找白色九尾更好的法子?!”惑元心里知晓其他两位长老,是存心不想救出他女儿和爱徒的。 “可是白色九尾与那紫金九尾同气连枝,恐怕不会帮我们啊。”卿戟长老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发愁。 “正是因为她与妖王交好,才能在妖王面前说得上话,我们将厉害与她陈明,许些好处与她,她应该会同意的。”这位出主意的只是真一阁一个小小的供奉,还很年轻,平时就是鬼点子多。 惑元大长老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而且这些人的办法中也就这个听着还算靠谱,不管那白狐如何,他至少要去试上一试。 哪怕,此次一去会丢了真一阁的脸面,甚至修仙界的脸面。 “墨羽,那你便随我走一趟,若是青丘白狐同意了,本长老就升你做护法。”他对着出主意的小供奉许诺。 其实他也算是个脾气急躁的人,没有强攻妖界只因他自己也知道己方的实力,恐怕没救到人反而害了百羚。 他这一生最在乎的便是女儿,连成仙都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别说是拼掉半条老命得来的,就是拼上整条性命,也想换女儿平安。 二十一章:大长老该不会看上我了吧? 惑元入了青丘,是携了大礼而来的,一株复灵草,一卷真一派独家的化形功法,一张洗髓丹丹方。 无论是哪一个,放到外界去都是要被哄抢的东西,而且这礼也是花尽了心思专门针对寒挽梦送的。 复灵草,可逆转时光,留驻肉体一百年的青春。 真一派化形功法十分适合本体不是人形的动物修炼。 洗髓丹可以改变初期修炼者的资质,为以后的修炼道路筑基。 寒挽梦是个女子,还是个十分好色的女子,她一定很看重容貌。而后两样也都是对青丘狐族未来发展大有好处的东西,只要是一个明智的领头人都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惑元真的是下了血本,为了送上化形的功法他甚至跪到了真一阁掌门的面前。 若没有这极具诱惑的礼物,那寒挽梦岂会帮他。 - 话说寒挽梦此时正是郁闷的时候,她已经被念云赶出妖界屏障一个月了。可是她的寿命长久,于是生气的时间也格外长久些。 她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友谊竟然禁不起小小一个许墨灵的考验,偏生念云越不让她碰,她就越想着。 或许在漫长的生命中她也动过那么一两次真心,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显得微不足道了,如今她看着念云深陷其中,怀着的是一颗老母亲的恨铁不成钢之心。 “你说谁?真一阁的大长老,他来找我作甚?”寒挽梦本窝在吊床上,心不在焉的回想着那日见到许墨灵惊鸿的一面,突然被婢女露华的话给惊起来。 她与这些修仙门派的明宿一向不怎么打交道,着实有些惊讶。 “好像是说来给您送礼的。”露华道。 寒挽梦从吊床上翻起来,两只白嫩的脚丫子悬在吊床边,脚腕上带着的一串银铃因为她的动作“铃啷”作响。 “给我送礼......怎么办露华,你说该不会是那什么大长老看上我了吧?”她以手抚脸,倒像是真的担心。 露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不会吧,我见人家挺正经的,而且还不到三百岁,这与您差的可多了。” “你这小妮子,变着法的寒颤我,就我这容貌,你说说,看着能超过二十岁么?”寒挽梦一边说着,看了看铜镜,抚着自己光滑细腻的脸。 寒挽梦的狐狸洞中摆着一只一人高的铜镜,是她抓了许多人类的工匠历时几年才打磨出来的,比世上任何一面镜子都要清晰,她的一天中有一半时间都消磨在这上面了。 这不,说着说着又凑上去了,露华真不知道逢上这样一个主子是幸还是不幸,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翻到背面去了,客人还在外面等着呢,见或不见到是说一声啊。 “我知道你这个小妮子又在瞪我,好罢,待我换身入眼的衣裳。”寒挽梦从来不拒绝与自己的倾慕者会面,这会儿她已经把惑元当成了一个痴心的毛头小子,甚至在脑子里幻想出了一场单相思的大戏。 她让露华先行,将人引去十里风荷渡的凉亭,那里景色秀美,谈情说爱很有气氛。 可待她换过衣衫,乘着漫天花雨登临,却差点从凉亭的台阶上跌落下去。 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坐在石桌前品茶,玉树临风没瞧见,脸上褶子到是不少,他身后立着的那位手捧玉盘的侍者,勉强可以称作青年,却也只能称得上一般姿色。 “寒尊上小心。” 惑元大长老在这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不停地喝茶水压制着自己急躁的心情,此刻终于等到白色九尾狐亲至,见到她这花枝招展的样子确实愣了一愣,本想伸手扶她一把可看到她腰间清凉透亮的布料又退缩了。 相到自己正在与修仙界对立的青丘掌事交涉,心里就万般的纠结,烦躁。 寒挽梦知道自己误会了,可是她没有一点儿要脸红的意思,正儿八经的坐下来笑道:“惑元大长老是吧,真是久仰大名,今日来青丘,可是有事相求。” 与这样的老头子,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便直奔主题了。 惑元大长老巴不得快一点,可他还是先把礼物摆了出来。 “确是有事相求,可我惑元也不是空手套白狼的人,只需您动动口舌的功夫便能得到这些。”他挥了下手。 身后的墨羽便把玉盘放下为白色九尾狐妖一一介绍。 寒挽梦清澈的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咕咚”的一声响,可是这近千年她也不是白活过来的。 “这样重的礼,所求之事定然不一般,您还是先请说吧。” “那我便不客气了,此次来青丘是想求寒尊上在紫金九尾妖王那里说和说和,求她放过我的女儿与徒儿,诶,若是事成,还有重谢。”惑元大长老斟酌着词句说的小心翼翼,生怕她不肯答应。 寒挽梦眼珠一转,故意捏着身份:“从紫金九尾手里要个人可不简单,你给了这些报酬,原是够多了,可我还是要多嘴问一句,你女儿与徒儿是被她捉去做甚么了。” 惑元大长老见她口风并不严紧,便将经过和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最后加上一句:“我那女儿名惑百羚,徒儿名为许墨灵。” 二十二章:(国庆加更)寒挽梦势必要拿下许墨灵 “许墨灵!” 寒挽梦突然睁大了眼睛,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是......是,怎么了吗?” 惑元和墨羽都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竟是许墨灵......”寒挽梦全然不顾及两人的疑惑,她的声音里带着连惑元大长老都能轻易听出来的喜悦和渴望。 “这颗复灵草我收下了,其他两样东西你们拿回去吧。”她斩钉截铁的说。 惑元大长老与墨羽对视了一眼,对方眼中也是同样的迷惑。 “寒尊上...您这是同意了?”惑元略显激动着。 “你那个徒弟,将我们的女王大人迷的七荤八素,便是你们不上门来求,本尊上也想将他驱逐出妖界了。” 寒挽梦的一席话让惑元大长老闹了个大红脸。但听到她愿意相助,也就默不作声了。 “那......还需我等做些什么?”说起来惑元大长老在修仙界中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为了自己的女儿在一个狐族尊上面前小心翼翼。 “不必。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也不能空拿你们的报酬。”连露华都觉得不可思议,寒挽梦非但不趁机敲上他们一笔,竟然还将那些东西退还。 在场的三人没人能猜到她心里真正的想法,若露华能得知,定会骂她一句没出息了。 没错,她打的如意算盘,便是想把许墨灵从妖界带出来,与他风流一夜。 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近千年来寒挽梦阅男无数,俊朗的,阳刚的,甜美的,柔弱的,可就是没有一个像许墨灵这般让他得不到的,据说他的阳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已经好久没有对一件事情如此感兴趣过了。 她可不像念云那般老实单纯,只是不想轻易错过这样一个罕见尤物。 惑元大长老和墨羽带着忐忑的心情离开,虽然这位白狐尊上看着并不像传说的那般靠谱,但这个时候,死马当活马医兴许还有的一救。 “大长老,我觉得我们还不能就此放下心来,还需多想想别的主意。”墨羽进言。 “我觉得也是。”惑元深以为是。 惑元心里暗自揣摩着,若是寒挽梦事败,找个机会将寒挽梦引出青丘,他便不再顾着脸面,直接带领其他长老及护法将她那青丘捣一番。 不仅要将她收集的各个仙门宗世及凡间的面首统统救出,还要将青丘的其他狐妖一同锁进缚妖袋,青丘的狐狸洞他也要逐一毁塌。 妖界去不得,青丘还去不得么?紫金九尾抓了他的女儿和爱徒,他势必要找回一丝脸面的。想必紫金九尾与寒挽梦同气连枝,说不定会来鹤山找他算账,到那时,他也就有了与紫金九尾谈判的机会。 若是寒挽梦事成,他也没必要厚谢,自古以来,仙妖两立,他这回来了青丘拜托寒挽梦一事,已经让他在修仙界丢了脸面,他可没必要再次降低自己身份了。到时候,待女儿和爱徒回到了鹤山,他便不会理会寒挽梦,虽然自己答应她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可那不过是个噱头,对他而言,妖界的人不值得他道谢,简直有辱师门。 待露华送走惑元后,寒挽梦突然正经了起来,揉搓着自己的下巴,思虑了好一阵子。想着:这个事情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既要把那两个人救出来,又不能被念云察觉到。唔,这个,要容我仔细思考思考。 心思转动间突然想起惑元同她说道,许墨灵从小便很关照疼爱她的师妹。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利用她能救出许墨灵师妹这一点来要求他随了自己。 若许墨灵是知晓他师妹被关押的位置,那还好办,若他不知,还得从念云口中套出话来,不行不行,念云又不傻,若被识破,岂不难办?还不如贿赂九儿,九儿是念云的心腹,定是知道许墨灵师妹的关押处的,若九儿不为所动并禀告给念云可又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心情却越发烦躁起来,目前只好赌一赌许墨灵他自己是否知晓他师妹身在何处了,至于怎么把许墨灵叫出来,得随机应变。 寒挽梦又换了件别致的淡蓝色流苏锦衣,那日初见许墨灵,腰间佩戴着苍蓝云纹绅带,霎是好看,想必他定是喜爱蓝色的。 精心收拾打扮一番,只身往妖界赶去。不论惑元相不相信,寒挽梦是真的上心了。 “想想还真是脸红呢,一个月前我还发誓再也不要来到这个地方了。” 妖界的防御屏障早些日子便撤下了,寒挽梦踏云进了妖界,掠过那道当日被念云赶出来的妖界入口。径直往念云的寝殿飞去。 两颗参天古树相交的空隙处,便是为妖界的大门入口。 到了念云寝殿的殿门口,被殿门的婢女小妖给拦住,婢女正准备说话,寒挽梦便冲她比了一个禁止说话的手势,婢女知晓这位青丘的白狐尊上和自家女王都是个爱胡闹的性子,可女王眼下与许面首正是浪漫中,好歹让她进去通报一声。 婢女正在左右为难间,寒挽梦却已经装模做样的敲了敲门进去了。 只见许墨灵坐在开窗通风处的雕纹红木书桌旁,正静心阅览着古籍,那张处变不惊的脸庞,一双浓密低垂的睫毛,时时扰动着寒挽梦的心,而许墨灵身后正是妖界独有的紫色万里云层,天地连接,堪比仙境。对侧的念云正低头沾墨作画,一旁的九儿手持白色灵鸟羽毛制作的百页扇,动作缓慢地给念云轻轻扇着风。 如此浪漫似画的场景,寒挽梦就这么打扰了突然还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为了办正事,也是无可奈何。 念云抬头见是寒挽梦,便低下头继续作画,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表情甚至没有任何轻微的变化。毕竟这六界之中敢这么闯自己寝殿,还一路无人拦阻的便只有她寒挽梦一人了。 二十三章:把许面首借我一个时辰呗 念云边作画边问道:“呦,又来了?还直接踏进我寝殿里,我这最近有什么吸引你的啊,以前也没见你跑的这么勤啊?” 寒挽梦耸了耸肩转身坐到许墨灵的身旁,给自己到了一碗茶水,咕咚咕咚的喝完一杯,舒了口气说到:“那不是咱们俩离得这么远么,你看我这一趟下来多累啊。” 念云微微摇头,自己这位老友的脾气还真的是没有变,如今身为青丘的掌事,被妖界、乃至修仙界的人都要尊称为一声“寒尊上”,在自己面前,却是一点正经都没有,说道:“少来,说吧,是不是又惦记着许墨灵了?” 寒挽梦尴尬的笑了笑,想到看来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啊,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么,看来以后得常来看看,要不办个事都不好办。于是讪讪得回答道:“诶...那个,你这不是有的小美男么,我自从回去后日思夜想寝食难安,就想着虽然得不到,但是如果能有机会看一眼的话,我也就满足了。”说道日思夜想寝食难安时,还特地加重了语气。 许墨灵本是不愿听这些谈话的,但偏偏入了耳,心间一颤,心想:自己已经在努力降低存在感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日许墨灵虽没有正面与寒挽梦有过过多接触,但寒挽梦走后还是听宫殿的婢女们八卦嚼舌说起这个事,堂堂青丘白色九尾寒尊上,为了要许墨灵跟了她,跟念云耍赖撒泼,结果念云就是不同意,还把她撵回了青丘,没想到今日又来了。虽不知事情真假,瞧见寒挽梦看自己垂涎欲滴的眼神,心中暗自叹气,也是半分信了。 念云也有些哭笑不得,从前有些长得较为耐看的妖界侍卫、护法被寒挽梦看上了,她也就大方给了,竟不知她还是这样一个执着的人。 “你要旁的人,不管多少我都绝无二话,只是他,不行。” 寒挽梦连忙放下茶杯,解释道:“不不,我方才不是说了嘛,就只想看看他便好...” 念云停笔抬头看了看动作僵硬的许墨灵,知道这小子些许是有点担忧了,扭头看着寒挽梦说到:“唔,你这不是看过了么,可以走了吧?” 寒挽梦听了想吐血,这么一句话简直要噎死自己了。 “你平日里不知发了多少帖子邀我来你这做客,怎的我主动来两次,你便都要赶我走?”寒挽梦本想努力捞一捞自己在念云心中的存在感,但想着不把许墨灵单独带出去的话事情不好办,眼下不是斗嘴的茬,还是厚着脸皮笑脸说道:“小念儿啊,你也知道,我是实在喜欢的紧才会一趟趟地跑来,你就不能把他借我一段时日么?” “行,只要他同意,我便借你一段时日。“念云说完便有些后悔了,毕竟他与许墨灵相处不过半年时间,也不完全了解他的心性,不过想着他乃是修仙之人,又是修的纯粹的功法,自然是不会轻易丢了自己的贞洁,便允了寒挽梦。 寒挽梦一看有谱,赶紧说道:“我不贪心,只要他肯同我走,你便把他借给我一个时辰,如何?“ 念云瞧着自己作的画,真是越瞧越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将笔停在宣纸前,竟不知如何添笔,心神扰乱,或许本不是画作本身的不对劲。 想了想寒挽梦所说,觉得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一个时辰,大抵不会出什么事。只是这位老友对许墨灵太过上心,难道真的是想独处一会,以绝念想么,如果是,那也不错。于是思虑之后爽快的说道:“行。“ 寒挽梦见念云在低头作画,用手指沾了些茶杯中里剩余的茶水,在念云瞧不见的角度,在桌子上写下一“羚“字。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虽表面不慌不忙,十分从容淡定,心里却是多多少少有些紧张的,自己身为青丘狐王之孙,如今是青丘的掌事,在人世间行走近千年余载,此时居然会为了一件小事而心神不宁,她自己竟也暗自觉得可笑。 可为了这位绝世面首,无论这件事成功与否,在自己虚无缥缈的年华里做一些有趣的事,也是好的,日后常常想起,也不会觉得百般无聊。 为了引起许墨灵的注意,硬是尴尬的咳了一声:“咳咳,刚下来一趟挺累的,茶水也见底了,不知许公子可愿意为本尊重新倒杯水?” 许墨灵余光瞧见念云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他自然无可奈何,放下书籍正准备给寒挽梦倒水,果不其然,一眼便瞧见了那水迹作的字。心里一惊,抬头看向寒挽梦,寒挽梦一副了然而又坚定的看着他。 许墨灵虽然不知道寒挽梦为什么要帮自己,也不知寒挽梦是如何得知他师妹百羚的,但是一想自己对救出百羚一事几乎毫无把握,与其这样不如赌一把,来回不过一个时辰,或许自己承担的起。心中顿时有了判断,同样给了寒挽梦一个坚定的眼神,此时协议达成。 收到眼神信号的寒挽梦提高音调,故作姿态道:“许公子可是愿意陪本尊逛逛?” 许墨灵一边倒着茶水,面不改色,嘴里却道出一声“嗯。” 念云听到不禁有些惊讶,差点手一抖毁掉这幅画,她本自信的以为许墨灵不会答应,可许墨灵的态度让她费解。抬起头不可置信看向许墨灵:“你...认真的吗?她是胁迫你了么?“ “寒尊上岂会对在下做出胁迫之事。“ “噢。”念云淡淡应道,看了看一脸志在必得的寒挽梦,没有再多问,持笔继续作着画。 二十四章:笑容渐渐凝固 妖,本是十恶不赦。 可许墨灵在被囚禁妖界的这些日子里,所受到的待遇,非但没有被迫做伤天害理或违背初衷之事,妖王反而还助他提升了功力。 而他偶尔隔几日只要付出一两个时辰,被抽出对身体丝毫没有影响的阳气。 受苦的一直都是百羚,可自己却己经从最开始的抗拒和痛苦变得坦然接受了。 众人唤他为许面首,可他所作所为不正是一名面首该做的么。 时常同念云一道用早膳,陪她作画吟诗,陪她处理妖界中其他大小事,列如兔族总有成员失踪,兔族怀疑是狐族干了坏事,又列如是鹰族总是叼走鼠族的孩子,或者列如蛇族一到夜晚便会利用夜行的双眼偷窥其他妖族洗澡睡觉之类的琐碎杂事。 世间各地都有妖,念云所在的妖界不过是一处强大的庇护所罢了,也从不阻拦妖族们出入妖界觅食,她身为万妖之王,哪有让自己臣民饿死的道理,她仅管好自己少杀生,足矣。 念云带他去过妖宫里所有的花园,站在最高的沧澜殿的屋顶上赏月,掐着避水诀引他去看她收藏在水底的稀奇宝藏,甚至有一回,她仗着妖王的特权,将他带入了妖族的雪山禁地,她总是故灵精怪的笑着,从不提起自己日渐衰老的容貌和痛苦的身体。 面对百羚的责问,许墨灵常常顾左右而言他,因他没法对她说出真相。 当他看见寒挽梦用水迹作的“羚”字,初时不知寒挽梦是如何得知百羚的,不过很快他便猜到,必是受师傅之托。毕竟百羚是师傅最疼爱的女儿,怎可能近半年来没有任何消息,而且妖界哪里是修仙之人去得的,能在妖界来去自如又能与念云说道的大人物,寒挽梦便是其一。 念云毕竟是妖,是吸人阳气,食人血肉的。自己是修的是正道,她与自己原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不管念云对他有多好,可现在,终究是到了梦醒的时候了。 想必,今日便要提前结束三年之期了罢。 两人出了念云的寝殿,寒挽梦便小声问道。 “你知晓关押百羚的地方在哪里么?” “嗯,但是那里有一道屏障,需要念云的手令方能解开。”许墨灵答道,随即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又问道:“寒尊上为何知道我师妹的名讳?是否是我师傅缘由?” “正是。” 许墨灵经过这么长时间早就把那条路线熟记于心,但苦于功力受到压制,又要考虑到诸多难题,便一直没能救出百羚。一路上带着寒挽梦来到荒无人烟的寒潭黑湖。 “你师傅惑元托我将你和你师妹带出妖界,你该不会舍不得这里吧?”寒挽梦瞧着他一路复杂的神情,如今可以离开妖界了,眉头却没有丝毫展开的迹象。 “不会。” 许墨灵随即而答,声音却是不由自主的微颤,他终究是选择了他的名门正派,要弃她而去了。 今日清晨念云还跟他提了晚上要一起去逛妖界的灯会,她这会儿应该是在晨曦殿里挑选要穿的衣服吧。 别看她已经活了二百年。其实内心还跟个小姑娘一般可爱,爱漂亮,爱听别人的夸赞。可她本就是妖,自有妖该遵守的生存法则,没有他在身边,她便能过得坦然一些。 若是她因此震怒前来索命,也正好将这条她救下的命还给她罢。 只要百羚能平安的回到师傅的膝下。 “你不必将眉头蹙的那样难看,我自有法子将你们平安的带出妖界。”寒挽梦好笑的扫了这个小孩一眼。 多么大的事儿,还能值当以命相抵。 寒挽梦拔下自己发间的一支粉玉海棠发钗往湖里一丢,湖岸和楼阁之间就出现了一条玉桥。 镇守的两只蛇妖正在沉睡,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这边,发现竟是九尾白狐寒尊上,虽有犹豫,但依然张着獠牙游来。念云吩咐过,没有持蛇妖手令者,一律不能放行。 寒挽梦从袖中扔出两条丝带,施法控制丝带的韧劲及大小来捆住即将扑来的蛇妖。来势汹汹的蛇妖瞬间失去了恶煞之气,被寒挽梦的丝带捆住丝毫动弹不得。 来到阁楼前,椅靠在栏杆旁的百羚似乎离了魂一般,望着无边际的紫色云层,双眼空洞无神。 “百羚...” 这一声呼喊,如灵泉之水灌溉了百羚全身,随即转过头来,瞧见是许墨灵,毫无生气的脸咧开了如百花盛开的笑容。 “师兄,你来了,今日你可还好?女王可有为难你?...我好想你。”语气却是无力的。从前在真一阁师父常常说要多关一关她收收性子,如今真是收了性子,却让人看着那么的心疼。 许墨灵将手放在那道无形的屏障上,安慰道:“我没事,我来救你出去了。” 百羚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扶着栏杆缓缓起身,颤抖着无力的嗓音:“当真?传话石、抑元丹、还有屏障手令,你可是都拿到手了?”还没等许墨灵开口,又激动的说道:“我终于可以用传话石联系到父亲了么?我可以,我可以在传话石里,告诉父亲让父亲在妖界入口接应我们,你快打开屏障,待我服下抑元丹,我便可以出去了....” “没有,百羚,我暂时还寻不到这些东西。”许墨灵不忍打断她,他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百羚的渐渐笑容凝固,这是在跟她说笑么? “我身旁这位是九尾白狐寒尊上,是师傅托寒尊上,将你我带出妖界。”许墨灵引荐完,百羚将目光移到寒挽梦身上,对上眼神的寒挽梦对阁楼上的百羚礼貌性的笑了笑。百羚瞧见她,是那般的容颜绝美,神色倨傲。 可是,她居然也是一只狐妖,既是妖,那必定没有好心。 “我父亲乃堂堂真一阁大长老,在修仙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会拜托一只妖来救我?师兄你......糊涂了么?”百羚认为此事绝对不会那般简单。 也不知百羚是否知晓白色九尾是何等的身份,竟如此这般瞧不起的语气,根本不信许墨灵所言。 寒挽梦顿时觉得无趣,这小丫头可真傻,她到底是有多崇拜她爹,也不想想要是早有办法的话,还用等到现在么? 寒挽梦捏着身份,一副高傲不屑的姿态说道:“小丫头你怎么说话的呢,要不是看在你师兄,本尊才不会答应惑元那小老头子。” “要不是看在我师兄?...何出此言?”百羚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表露出怀疑的神色。微弱无力的声音,语气却仿佛是在质问着寒挽梦。 二十五章:许墨灵拒绝寒挽梦 “要不是看在我师兄?...何出此言?”百羚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表露出怀疑的神色。 寒挽梦对身旁的许墨灵说道:“噢,忘了同你说道,光凭惑元那小老头子来求本尊,本尊自然不会答应,但只要你愿意同本尊回青丘待一段时日,本尊我便立马救出你师妹,并送回惑元身边。青丘没有妖界这般浓郁的妖气,你也免受妖气筋脉压制之苦。如何?” 此话一出,百羚愣住,不可置信的看向心心念念的师兄。没想到,许墨灵是以自己为交换条件,来将自己救出去么? 果然都是老狐狸,与念云一般好色可恶。 可许墨灵同样也是一副不可置信、毫不知情的表情。随即又眉头蹙起,本来些许担忧,复杂的神情顿时变得冰冷、憎恶,俨然没有了那般温柔的风度之气。仿佛听到了有损尊严的字眼,让人愤怒,难堪,又难以启齿。微颤着咬紧后牙,就差蹦出“无耻”两字。 寒挽梦见许墨灵没开口,或许想到是念云的缘由,便又一本正经说道:“只要你同意,念云不会不答应的。本不是一路人,做决定莫不如痛快些,相忘于江湖总好过抵死纠缠,最后两败俱伤。” 寒挽梦揪着自己的一小撮青丝望向湖面,轻颤的眸光不知是为了哪个岁月里的面孔。 百羚用希冀的目光看着许墨灵,她是希望他能同意的,毕竟她已经在这里待烦了,待腻了,全身都快长草了。想着寒挽梦虽也是一只妖,可她毕竟不是妖王,必不会如念云那般强大,只要能出了妖界,出了这囚禁之地,她再求父亲去救许墨灵。 “休想...”许墨灵简直是越想越事恼怒。她们分明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人看,他就像是两位狐王之间的一个玩物。 丝毫不在乎他的尊严。 “你说什么?”寒挽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好的一笔交易,他竟然拒绝。 “不用你帮忙,百羚我自会想办法去救。”虽然许墨灵并没有把握救出百羚,但他的尊严是容不得践踏的。寒挽梦痴迷男色,整日风流,他宁愿去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不愿做寒挽梦的裙下之臣,对他而言,尊严甚至比性命更重要。 寒挽梦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都不知道这家伙哪来这么大的气性,自己就这么差么,自己好歹是青丘掌事,他都能与念云同枕而眠却不愿意与自己回一趟青丘么? 百羚的眼神中虽透露出失望,但她与许墨灵在一起修炼了十多年,她哪里不明白他的脾性,她爱的也不就是他身上的那种修仙者的孤清,冷傲。 作为惑元大长老的掌上明珠,百羚从来都不缺追求者,可是她也觉得那些男人太过谄媚,早已丢掉了自身美好的品性。 是以,墨灵师兄真不愿意答应寒挽梦,她也能理解,也还能再委屈一阵子。 寒挽梦不服气,依然穷追不舍,又问道:“我那青丘之国,不比念云的妖界差,随了我,你要什么有什么,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待一段时日你还可回你的鹤山去,你师妹百羚也救了,你,就不考虑下么?” “寒尊上不用再说了,我不会考虑。”许墨灵丝毫没有犹豫,冰冷而又坚定的语气。 寒挽梦叹气,十分惋惜:“你这是为何啊,你明知念云关押是百羚是控制你的,又怎会给你屏障手令?现在,只有我可以帮你破开屏障。” “我不想讨巧取得权势和功力,也不想出卖我的尊严来谋求什么。” “哎,真是傻子,也罢。”寒挽梦瞧见许墨灵坚定不移的神情,也只好摇头作罢。 这番话着实触动了寒挽梦,没想到真一阁居然还有心思如此纯良之人,竟如同一朵莲花,圣洁而不可侵犯。如他一般高洁的修仙者并不多见,以往她寻来的修仙者,往往为了乞求寒挽梦不杀他们,或者是为了得到稀世的法器、药材,而露出贪欲的丑相,甘愿做她的面首,违背了初衷。 而许墨灵,却反而为之。 寒挽梦感叹许墨灵的高洁和勇气,忽然觉得,自己怎能逼迫他,将他占为己有,她怎能玷污了这朵莲花。又忽然明白,那日与念云醉酒,为何同她说道虽收他做面首却从未碰过他,甚至,连牵手都未有。起初不理解念云,觉得她天真,傻的可爱,现在才明白... “我不许你说墨灵师兄。”当百羚看到寒挽梦第一眼时,心底就有莫名的对她不讨喜,这会儿眼看着就指望不上她的救助了,语气也不用再拿捏着。 “小姑娘,让开些,我怕一会儿打破这屏障时伤着你。”寒挽梦根本不在意她的态度,也没打算给这俩人再留些寒暄的时间。 她想过了,惑元的礼物她已经收了,这小子如此执着的个性也有些打动了她,若是救出去了依然执着的不肯与自己回青丘,她再找惑元把那两样东西要回来不就结了,她寒挽梦怎么样也不会吃亏的。 这事做起来便由不得拖泥带水,念云脾气再好那也是一只妖,得赶在她盛怒之前离开妖界。 百羚怔了一下儿才领会到她的意思,立刻惊喜起来,听了她的话离得远远的,仿佛方才指责着讨厌着寒挽梦的人并不是她,可见真的是急坏了。 许墨灵站在一旁,手心里沁满了汗,他没想到,自己分明已经拒绝了寒挽梦,她却依然愿意出手相救。 二十六章:(国庆加更篇!)念云被背叛 许墨灵站在一旁,手心里沁满了汗,他没想到,自己分明已经拒绝了寒挽梦,她却依然愿意出手相救。 随即寒挽梦捏了一道诀,施展术法打出,屏障微微晃动,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把术法渐渐抵消。 “呦,念云是真真儿的担心你这位师妹出逃啊。”寒挽梦轻笑一声,衣袖微动,九道术法相继打在了屏障上,随着一阵淡淡的光芒闪烁,屏障终于有了要化解的迹象。 最后一道术法打出,屏障得以化解,无形的气能荡涤了寒潭中的孤楼,继而扩散到湖水中,以递减的方式再扩散到妖界的方方面面。 但凡是有些修为的妖都能感觉到这股无形的气能波动。 百羚感受到了波动,不可置信的看着以往天空中罩住她的那道屏障已渐渐没有了光华,最终化为乌有。她兴奋的跑下阁楼往许墨灵奔去,她想拥抱他,可她想到这样师兄会生气,想要拥抱的动作最后变成拉起了许墨灵的衣袖。只是她太过得意忘形,忘了凝神聚气对抗无穷的妖气,刚刚在阁楼外站稳就打了个喷嚏,然后小脑袋就有些晕了。 许墨灵还没来得及拿出抑元丹,只见寒挽梦一把将百羚拉入了自己的袖下,那浅蓝色的银丝薄纱宽袖,将小鸟般的百羚护在怀中,隔绝了妖气的百羚立刻恢复精神来。 看着寒挽梦即将要将百羚带走的动作,许墨灵赶紧说道:“我随你们一道去,我要亲眼看着百羚安全回到鹤山,我才安心。” “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前辈相助,你不跟我一起回鹤山么?”百羚急躁道,她简直想把师兄拍晕扛走了,在这紧要的关头犯什么迷糊。 “我既然答应了女王三年之期便不会失信,只是你不该被我牵连其中,你被救走女王迟早会发现,我在这里还有个照应,希望能平息她的怒火。” 百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泪珠子直往下掉。她理解墨灵师兄的为人,此时的她多么希望墨灵师兄能暂时放下操守,同她一道回家。 寒挽梦对怀中百羚说道:“如若你信我,就幻化为本体,我好将你放入袖中,避免被他人瞧见,况且我那御器站不了第三个人。” 百羚抿嘴,想着寒挽梦能被父亲请求,那她应该算不上太坏,沉吟思虑良久,转了个圈,随着白色光韵散发,百羚在隔绝了妖气的寒挽梦宽袖之下,幻化为本体仙鹤。 “你就不用幻化了,就这样同我一起出去,若是念云追了上来,她看见你至少能顾及些手上的力道。”寒挽梦对许墨灵说这话,是带着调侃的笑意的。随即收回寒潭黑湖上的玉桥,恢复成寒挽梦手中的一支粉玉海棠发钗,寒挽梦捏诀又将发钗往天空中扔去,发钗却在空中变大了起来,成为了寒挽梦的飞行御器。 寒挽梦与许墨灵稳稳站在御器粉玉海棠发钗的钗杆部位,御器随着寒挽梦的施控,载着二人往妖界入口的方向极快的速度飞去。 寒挽梦方从两颗参天古槐树交叉之间的妖界入口飞出时,恰好那时的念云察觉到气能波动异样,去了寒潭黑湖,瞧见两只镇守的蛇妖已被寒挽梦的丝带捆在一起,那孤岛上的阁楼也没了屏障。 九儿踏云赶来,焦急禀报,寒挽梦乘着御器离开了,随同的还有许面首。 她能想象到寒挽梦是如何破开她设下的屏障,又是怎样的姿势拥着许墨灵和百羚离开。她分明与寒挽梦多次强调过,寒挽梦要旁的人,她绝无二话,唯独许墨灵不行。可为何偏偏要与她对立,硬要夺走许墨灵。 她能猜到许墨灵大抵是为了能让百羚离开妖界才答允跟随寒挽梦的,可他不会不知寒挽梦是整日风流的女子。他分明修炼的最纯粹的功法,心性纯良,将念云收为他做面首之事视为耻辱,为何却愿意做寒挽梦的面首,去与她风流?是自己不如寒挽梦么?为何他不来求自己.... 他曾答应过要留在妖界陪她三年的,她原以为许墨灵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或许是自己看错了人罢,寒挽梦是,许墨灵亦是。 可为何心底的滋味,就如同一笔浓墨落在白宣上肆意渲染一般。 现在这情形摆在眼前,她却执意不愿相信。 念云遁入空中,紫褐的瞳孔深处隐隐透出红光,随着独有的强大妖气从身体周身散发,紫金九尾也一道唤了出来,此时的念云,犹如开的正盛的海棠花,耀眼夺目。 带着一丝丝不甘、伤心的涩意。 闭上眼眸,脑中念诀,灵晰术唤醒,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事物,皆了如指掌。 感知到寒挽梦的位置,瞬移而去,如一只流星划过紫色天空。 待寒挽梦三人感到身后强大的气息时,他们已经飞出了妖界,身后不足三百里便是鹤山了。可一束紫光却落在寒挽梦身前,不需借助任何法器就踏在云上。那道紫光人影朝寒挽梦挥出一道气力。受到气力打击的御器,忽然波荡摇晃,行驶不稳,寒挽梦努力想控制平衡,可周身紫光的念云在她前面,着实不能平稳自己的心神来控制御器。寒挽梦和许墨灵只好随着御器一道跌落下来,好在两人功力深厚,能自身御气缓缓平稳落到地面。 寒挽梦落入地面上时也将百羚从袖中放了出来,幻化为人形。寒挽梦预感待会儿若是出了事,百羚待在她袖中终究是不好的。 空中跌落下来的御器,失去寒挽梦的意念控制,快速缩小直至恢复成一支粉玉海棠发钗本身,并自个儿寻回到寒挽梦的手中。 寒挽梦不急不缓,将粉玉海棠发钗插入发髻中,转过身来与她对峙。 “你果然还是来了。” 二十七章:念云与寒挽梦动手 念云毕竟是妖界之王,虽然年纪较轻,还无法完全驾驭这样庞大的法力,但是足以胜过寒挽梦。 只是方才站在寒潭黑湖前,看见被捆绑住的蛇妖和阁楼上那道被化解的屏障,听到九儿来报寒挽梦携着许墨灵离开妖界时,她有许多问题想亲口问问他们,可是到了这当口,见到他们的动势果然逃不出自己所想,这时却红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手心唤出了她的壁月珠星剑,剑光一闪,朝寒挽梦刺去。 寒挽梦下意识的一个闪身过去,虽然诧异,但也不可能生受,九只白色的尾巴瞬间显现出来,一面护住许墨灵和百羚,一面闪躲着。 “小念儿,你先听我解释!” 念云丝毫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剑随心动,幻化成千影,数不清的壁月珠星剑,每支剑上皆是雷霆万钧,快到让人看不清剑身,只见成百上千支闪烁的紫银色的光芒向寒挽梦刺去。寒挽梦一看她居然使出了成名绝技千云决,顿时不敢掉以轻心,抽出自己的丝带:蔽月回雪缎,那蔽月回雪缎虽然不是青丘上好的武器,但出门在外拿着蔽月回雪缎从未败过。 蔽月回雪缎一出,寒挽梦运功,将三成功力倾注与丝带,随手一挥形成一道绯红色屏障。只见那上千支银紫色的剑,遇到那层屏障皆被化解,竟消失不见了。 念云无比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千云决被轻而易举的化解,暂时收了功。可她哪是轻易服气的,想着寒挽梦或许是功力提升了不少,念云再次提起壁月珠星剑,一运功朝寒挽梦飞来,寒挽梦两手捏紧丝带挽了个决起身迎接,待念云的剑还没有刺出,便抛出丝带往念云那个方向打去。 丝带上承载了寒挽梦五成的功力,念云看着呼啸旋转的蔽月回雪缎不敢大意,挥起剑依次化解。刚躲闪过去,寒挽梦又将丝带速度不减的抛了过来,这次却没有攻击念云,而是控制丝带牢牢缠住念云手中的壁月珠星剑。 念云一边用轻巧伶俐的身法躲避着寒挽梦另一只手打出的丝带,一边在剑间灌注的功力,以此逐步弱化丝带的威力,好让壁月珠星剑能化解蔽月回雪缎的缠缚。 眼看成功弱化了一半,灵晰术使念云忽然感知到百羚正拉扯着许墨灵离开,念云只得分出来神,去仔细感知他们那边的变化,丢出腰间的屏障手令,润玉。 一块像酒坛子那么大的玉石在半空中浮浮沉沉,从它的四周垂下千万缕的光辉组成了一个圆形结界,遮出一方平静的避风港,罩住了正要逃离的百羚,连同许墨灵一道罩了进去。在这结界里,花草还如方才一样安然生长,而外面已经被强大的法力波动削出了斑斑驳驳裸露的土地。 可就是这么一不留神,便让寒挽梦切换攻击状态下的蔽月回雪缎削去了自己的一截头发,幸好念云的功力在,在慢一步削掉的可不只是头发了。 寒挽梦也感觉到了念云的气息不稳,但是没来得及收功,眼睁睁的看着念云的头发被削掉,匆忙收功后长舒一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蔽月回雪缎虽只是丝带,可威力却能千变万化,控制状态下,能缠住束缚住一切宽度小于丝带本身的物体;防御状态下能挥出屏障抵挡即将到来的伤害;而攻击状态下的蔽月回雪缎,犹如柔软的刀片,削铁如泥。 念云也感到了寒挽梦其实是在手下留情,再加上此次一战,自己已是身心交瘁,也收了功。念云失望冷漠的眸光往结界处看过来,仿佛在看两只蝼蚁。 如果说前些日子与许墨灵插科打诨,同床共枕的她是个俏皮的小丫头,那今日的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将要从叛逃者身上追讨回属于自己王的威严。 她们的战场方才还风起云涌,飞沙走石,一不留神就会被波及到。明明飞沙走石还在空中飘荡尚未尘埃落定,现在场面却十分寂静。 “算了,不与你争了。”寒挽梦几乎是看着念云长大的,从没见过她对哪一个人这样上过心。 罢了罢了,男宠始终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可她与念云近两百年的交情怎能因一个许墨灵而决裂。 本以为带走百羚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念云是不会生气的,可现在见到念云为了许墨灵如此上心,她将百羚带走无非是站在了与念云对立的一边。 毕竟念云扣押百羚,不就是为了许墨灵能老老实实待在她身边,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 许墨灵其实是不随寒挽梦回青丘的,但是要如何解释她将许墨灵和他的师妹带出妖界的? 如若解释自己是受了惑元之托,才救出百羚。如若真这般解释,这不就摆明了自己收了仙界的好处,背叛念云了么? 实则多说无益,想着要极力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寒挽梦猜到念云估计是误会了许墨灵要随自己回青丘,但“背叛”相比于“夺面首”要更为严重些,但为了不再次伤念云的心,为了他们的友谊长存,思来想去,不仅不能将百羚带走,还不能如实解释。 寒挽梦想着,那便让她误会好了,毕竟她知道自己是个好色鬼,心急了想了个歪脑筋强行拐走许墨灵也是能理解的。说起来,像这样的事她干的还少吗,背这个锅一点儿也不委屈。 念云单手持剑抵着地面,屈膝休憩,微弱的喘着气,方才一战,耗费她太多灵力。 寒挽梦毕竟是仅次于紫金九尾的白色九尾血统,又修炼了近千年,而念云不过不到两百年,不论经验、灵力,寒挽梦是始终更受一筹的。 寒挽梦走近念云,看着她大汗淋漓的模样,说不出的万般愧疚,心疼道:“对不起小念儿,我以后再也不从你这儿要男宠了。” 见念云没有开口的打算,又道:“你是万妖之王,仙妖终是殊途。若陷了进去,最终受伤的总是你。他二人我便不带走了,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你与许墨灵之间的距离。” 语落,念云闭上了双眼,她自己何尝不是在纠结,又何尝不是在悬崖边徘徊。 寒挽梦蹲下,拉起念云的手,将一株复灵草放在她手心中攥紧,继续道:“这个你运功服下,之后的五百年即便不用血食也可保持青春美貌,我走了,小念儿。” 寒挽梦说完起身离开,几个喘息间便失去了踪迹。 二十八章:失望 寒挽梦走之前所说的话,却依然回荡在念云的耳畔。 在念云的内心深处,传来一句悠远空灵的声音:寒挽梦说这番话是因为关心你,把你当做她最好的朋友。 可是在现在这个关头,念云不想领情,也无法领情! 作为朋友,如果寒挽梦担心她,可以直接提醒她,可以在她受伤时,给予安慰和陪伴,不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这样不声不响地,背着她,偷偷带走百羚和许墨灵! 念云垂下眼眸,只觉得身心俱疲,偏偏这个时候,寒挽梦攥在她手心里的复灵草却闯入了她的视线。 通体流动着代表生机的淡绿流光的复灵草,此刻看起来是那样的刺目!这种中阶的灵草,虽然于修为法力并无助益,但却是极珍稀的品种,只长在大陆最东的雪山之巅,且有高阶妖兽护持。 念云不接受背叛她的人,给予的好处!冷冷地一挥手,将那株百年才可得一株,对驻颜护体有神奇功效的复灵草扔到一旁。 百羚不可置信的贴在屏障壁上,看着已远去的寒挽梦,惊慌地拍打着屏障,语气焦急:“这就走了么?带我们一起走啊....” 许墨灵将手放在百羚的肩上安慰她,想着些许能让她好受些。 由于念云收了功,失去了意念控制的手令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结界也缓缓化解。百羚见没有了结界,回头望向念云,念云依然持剑支撑着身躯单膝跪地着。微弱地喘着气,紫灰色长发张扬飞舞,眼神黯淡。 结界化解,百羚本想着趁现在偷偷遁走,因念云此时正在恢复灵力,是无法集中精神去追她的。她想带着许墨灵一起走,回到鹤山还过同以前一般的平静日子,可她却看见许墨灵的眼神中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墨灵瞧见念云愤怒地丢掉复灵草心中十分不忍。那株灵物,有多么难得。 念云为了不让他沾染血腥之气,不肯去吸食血肉,肉身久久得不到滋养,已经开始受损。 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明显的变化,只是偶尔会出现一些微小的细纹而已,可是长此下去,衰减必将倍增,万一念云受损的肉身,承受不住强大的内丹施加的影响呢? 这株草,是多么的雪中送炭呐,可是它却被扔在在黄沙碎石的地上。 心地莫名地涌起些异样的情感,许墨灵却在那情感涌起的瞬间,便强行地,将那情感压制了下去。 他关心念云,并不是因为动了什么不该动的情,或者是对妖产生了仙门不该有的同情。 只是因为,念云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管如何,念云曾经救过他。他是修仙之人,循的是正道正途,自然无法去劝说念云去吸取人的血肉,可是他也不能看着自己的恩人,肌体枯萎,内丹爆裂而亡。 许墨灵握紧了双手,终于,还是拾起复灵草走了过来,温声劝说念云:“寒前辈给你留下复灵草,终归是好意。你也需要那株复灵草滋补肉身,承受内丹之力,何苦将它丢弃。” 许墨灵的声音里,有着此前对念云说话时,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关心。 念云惊诧地抬起眸子,看向了许墨灵。紫色的瞳孔中,光华流转,不由自主地消减了戾气,多了一分平和。 念云和许墨灵之间微妙的互动,落在百羚的眼里,就如同一根针一样,扎的她全身都不舒服,并且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她的师兄,为什么会这么关心一个掳走了他们,还将他们强行分离与囚禁的妖精? “念云...”许墨灵知道,不管他什么措辞,念云都会伤心。 可他还是得解释,他不想让百羚受罪,他必须向念云表达衷心,念云兴许还能放过百羚。 “是寒前辈,受我师傅惑元之托来带走百羚,可我是不走的,我只是想送送百羚,看她安全回到鹤山。” 此话一出,念云嘴角上倾,随着不屑的一声冷哼说道:“若不是我赶来,恐怕你早已远去。” “念云,你要信我,三年之期我不会失信,不会提前离开。” 三百里,以修仙者的目力完全可以看得清楚,许墨灵回一回头就能看见没入云层,仙雾缭绕的真一阁大殿,可是他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 念云意味深长的大笑起来,随后冷静下来说道:“可你身后不足三百里便是鹤山,你师妹方才还想着寒挽梦带你们一道走!”语气中却分明带着愤怒的质问。 “我...”许墨灵一时哑口无言,方才百羚确实这么叫了一句。 “呵呵,你要我如何相信?是我之前太信任你,信你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 没等许墨灵开口,念云再次摇摇头自顾自道:“怪我看不清你正人君子的虚伪假象。”此时的语气又软弱了下来。 当年树枝上的那只小丹顶鹤,终于成为了她致命的毒瘾,明知会被伤害,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去拥抱,握紧。 墨灵师兄与念云的对话,百羚更是难以理解,结界化解时分明有机会一道逃走,可师兄为何返回要向念云解释? 她不想墨灵师兄的修仙之身被一个妖精给破掉,虽然目前没有,但不代表往后不会。何况仙妖殊途,墨灵师兄怎能成天与妖精待在一起,做狐妖的面首? 定是那妖精对墨灵师兄施展了魅惑之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墨灵师兄深陷。 二十九章:百羚刺杀念云 寒挽梦回到青丘,露华见自己主子回来自然是欢喜的很,看到爱美爱干净的主子一回来没有沐浴更衣,反而一个人躺在吊床上不说话,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但怕她在想事情,不敢上前打扰。 一时辰后,露华发现主子躺在那里始终双眼空洞,因寒挽梦生性大大咧咧,活泼爱动,有什么大事在她这里也不算事,反而调教的狐狸洞的狐仆特别灵动,动不动就拿她开玩笑,像这个样子沉默的寒挽梦,确实很少见。 露华上前试探的问道:“主子,还顺利么?您要不要先去沐浴,放松一下?” 寒挽梦回过神来,揉了揉额头说到:“方才我和念云出手了。” 露华一听自家主子和她的好姐妹念云打架了,顿时瞪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即又释怀了,她们俩经常打打闹闹的,这种事情在妖界和青丘都出现过多次了,这回一定也是有什么话没说对盘,说不定过两天又会和好了。 寒挽梦沉吟片刻,见平时爱唠叨的露华不说话,扭头看了她一眼,无语道:“对了,你代我走一趟鹤山,站在山下就好,自会有真一阁弟子下山与你传话,给惑元送个口信儿,就说他的弟子和女儿都没能救出来,让他自己想办法吧” 露华更吃惊了,居然一个都没有救出来,可是报酬复灵草已经收了呀,难不成还要还回去吗?她讷讷道:“那要是惑元长老问起来,露华可该怎么回答?” 寒挽梦不耐烦道:“本尊堂堂一个青丘掌事,还需要向那个老头解释吗?” 露华叩首称是,回身准备出门,寒挽梦又叫住她说到:“等等,要是惑元问起,你便说本尊本来马上就成功了,但关键时刻被女王发现,我们俩动了手,最后本尊输了,便没能将人带出来。告诉他不用担心,安心等上三年,不愁不能与女儿团聚。” 听她这样说露华才放心下来,她是个忠心的狐婢,寒挽梦的事情她都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发愁,自家主子都为了她们和妖王动了手了,那一株复灵草也不算白给。 露华哪会相信自家主子会输,最差也是平手吧,但今天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只得领命行事,回身去了。 寒挽梦看着露华离开的背影,心想:小念儿,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想想我寒挽梦做事情什么时候跟别人解释过?但是怕你以后在真一阁手里吃了亏,所以这次我先让真一阁记我个人情,以后才好为你说话。 在这冰冷的世间,能寻到一个真心对你的人是莫大的幸福,就像寒挽梦对念云那样,是真心实意的为她考虑,即使念云做了什么错事,寒挽梦依然是一往无前的帮助她。 —— 另一边,百羚注意到了念云现在的力不从心,念云刚出现时,完美得无与伦比的身体曲线周围,时时刻刻地环绕着媚人而强势的紫色妖气,强大到甚至让人不敢直视她的存在。 可是现在,念云身边环绕的紫色妖气,已经比这片土地存有的淡淡仙气,还要稀薄了,就像一道浅浅的紫色流沙,疏松地拢在她周身,不仔细看,甚至注意不到。 只因念云刚刚与寒挽梦大打出手,消耗灵力过多。 念云虽是万妖之王,可是和级别不相上下,法力同样高强的寒挽梦打过一场,消耗也将是格外庞大,短时间内无法快速恢复,更加上她肉身虚弱,情绪不稳定,就显得更加狼狈一些。 她现在所在的这片土地,已经不是妖界了!被妖气压制的周身筋脉早已疏通,自然也就恢复了功力,而这里的仙气,虽然稀薄,但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冲击消耗念云还残存的妖气。 百羚心中暗想,趁现在念云还在恢复灵力,何不赌一把,杀了她。再拖延下去,待念云恢复完全,就没有机会逃了!虽然不期望能完全杀死她,使她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但至少也能重伤她让她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这儿离鹤山不远,她和师兄一定可以很快很快的逃回去,只要逃回了鹤山,狐狸精一定不敢追来,就是追来了也有鹤山上强大的仙气压制着她,说不定爹爹和阁主伯伯能一举灭了这个妖物。 百羚想到这心念一动,便化出了一柄羽剑,已经有月余未开刃的剑身明晃晃的映出她自己的眼睛,一双满怀着恨意与坚决的眼睛,她调动上自身全部的功法与灵力,向念云发动了致命的一击。 一道青光骤起,如闪电般,向念云袭去。 念云方才消耗过大,遭遇寒挽梦和许墨灵双重背叛的痛苦,又让她身心俱疲,已无法发动瞬移之术。 就在羽剑寒光将至时,却有另一道寒光玉色剑气,斜击而来,将骤然而至的青光,悉数击碎化解。 念云下意识感觉到背后有危险,这是修为高深之人都会具备的一种预料危险的能力,她的瞳孔瞬间透出红光,周身的空气瞬间紧凑起来,她刚想出招对上是身后的人,猝不及防的是许墨灵竟然推了她一把,忽然又察觉到危险消失,是许墨灵出手帮了自己。 百羚不克置信地看着出手阻止自己的墨灵师兄,墨灵师兄竟然会救那个妖精…… 若墨灵师兄不出手,她分明可以杀了念云。 “师兄?你为什么要救她?!你难道忘了是她囚禁了我们?并且还折辱于你强行要求你做她的面首,你这是为何?师兄你...你....” 百羚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负面情绪几乎一瞬间涌了上来,她都有些想要怀疑师兄的用心了,寒挽梦是父亲所托,那他今日来是阻止她的吗?可最终她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她得相信他啊,那是她朝夕相处,喜欢了十几年的人。 念云有些狼狈的站起来,背后九只紫金色的尾巴再次瞬间显化出来。 “竖子敢尔!”她这一声利喝几乎震碎在场两人的耳膜,也把百羚从惊愕中惊醒。 百羚再次运气冲过来,这一击的力道远不如将才,但是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是垂死挣扎的一击。 她有太多的力气用到疑问上面去了。 果然,她根本没有机会再近念云的身,因她已经被一条紫金色的尾巴卷起,琵琶骨被紧紧地缚住,灵力,内力,法力皆在一瞬间泄了气。 “狐狸精...一定是你将我师兄给迷惑了。”百羚痛苦极了,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服软,色厉内荏的谴责念云。 “是吗?”念云不怒反笑,面上是十足的的嘲讽神色,紫灰色的长发张扬的飘舞着,美极魅极。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百羚顿时丢盔卸甲了,她真的能把一切都怪在这狐狸精身上吗?师兄明明看上去那样清醒,根本不像是被迷惑的模样,若是真被迷惑了,也不会跟着寒挽梦来到这妖界之外了吧。 他只是不喜欢自己。 十多年来都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的百羚终于明白了,她的眼中全都是难过和失望,彻底失去了挣扎的信心。 百羚或许是因为被念云的尾巴卷起勒的太紧,又或许是失望之极,竟然眼睛一闭晕厥了过去。 三十章:被关熔岩谷 许墨灵见百羚昏阙,极力向念云求着情。 可是他越求情,念云就越生气。 “今日之事与她无关,是我自作主张。你信我,我会践行三年之约,只要不过分的行为,我都答应你,只求你放她回真一阁。” 谁知念云却仰天大笑起来,笑的冰冷,笑的嘲讽。 “她就这么重要,值得你为她做这样的牺牲?为了她,与寒挽梦联起手来骗我,现在却说都答应我?” 她都将心捧出来了呀,他怎么就能这般不屑一顾还来踩上一脚呢,虽说他是自己掳来的,可是前有恩,后有礼,难道这些修仙之人都是这般冷心肠?她吃惑百羚的醋,更恨许墨灵不知什么是感情。 许墨灵为难,关于百羚他说过数回,那是师父的女儿,他就是为了报恩也得护持她,更何况还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就如同亲妹妹一般,她存不存在都不会影响他对念云答应的承诺。 念云不相信,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说,关于哄人这事,从前师傅生气的时候,他就在门外跪上几个时辰就好。 她俯下身子揪住了许墨灵的衣领,如星辰大海般的眼眸变得深邃,充满了嚣张的冷笑。 “别说三年了,恐怕这后半辈子你都要背上我念云面首的名头,我看你的小师妹到时会如何看待这样的你!” 她丢下这样一句之后就踏上了云层,回她的妖宫去了,当然尾巴上还卷着失去意识的百羚。 她不想带上他一块儿,得叫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男人吃些苦头。 自然也不担心他不会跟上来,她还攥着人家心肝宝贝的命呢。 唔,关到哪里呢?念云一边踏云一边想着,突然有了主意,那就送到黑曜三头龙所在的熔岩谷吧。自从小时候驯服了黑曜三头龙成为自己坐骑后,便很少有空溜它,那家伙在谷里窝了一百多年了,想来有点寂寞,正好让这个没有礼貌的丫头去陪陪它。 于是调转方向,向妖界最边上的熔岩谷飞去。 落地后,特地圈了一方地抽出妖气,让百羚待在里面,好让她不会被妖气入侵肺腑导致早早的七窍流血而死。 滚落下来的百羚被脚下滚烫的土地烫醒,映入眼帘的是焦黑的土地上纵横着充满流动的岩浆的鸿沟,这些鸿沟交叉纵横,将此地的每一寸空气,每一寸土地都映出红光。 低下头是一片黑红色,抬起头一是片的火红色,好像是火烧云铺满了天空,但是这些云的色泽并不来自太阳,而是来自大地上的岩浆。 明明洞内没有光源体,但金黄色从高处滚落的岩浆把整个洞照亮的如同白昼,不,比白昼还要刺眼,周围的岩石被烤的火红,犹如地狱。 扑面而来的热浪让百羚顿时感到胸口憋闷,每一寸皮肤都浸泡在难受灼烧感中,却又不会燃起来,这儿干的她连汗都流不出来,没一会儿嘴唇都干裂起皮了。 忽然大地震动,每一次震动似乎都是一步沉重的脚印,随着震动,随即眼前走来一只庞大的三头怪物。 左右两边头典型的火龙属性,中间的头要比其他两头要大一些,从脖颈处到头颅,鳞片颜色从金黄渐渐过渡为深黑色,与此地烧焦了的岩石甚为相像,看着就是很坚硬的质感。而身体上红色带着金黄的鳞片仿佛和周围的熔岩合为一体,深蓝色的瞳孔透出冰冷的强者威严。 百羚下意识的往念云那个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只见那三头怪物向念云低下头,发出短暂的雄浑略带沙哑的声音。 念云笑了笑对黑曜三头龙说道:“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你,对了,我给你带来个玩物,不过你可要小心点,这个小姑娘可是真一阁大长老的宝贝女儿,经不起你的折腾。”语气如同多年好友一般随意亲和,又像对着一个可爱的宠物,明明是这样的一个大家伙。 三头龙的其中一只头歪了歪向念云身后的百羚看去,不懈的眼神似乎在说:就这么个小女娃都不够我塞牙缝。 念云戏谑一笑,没想到三头龙这个家伙还看不上她,但随即认真地说道:“替我好好看着她,两年零五个月后我来取,只要是活的就行。”随即转身离开,捏了一道云诀往外谷外飞去。 百羚这时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双眼中充满了惊恐,她是怎么听懂三头龙说话的?什么叫是活的就行...难道那个妖精真的要把自己关在这个像地狱一般的地方两年零五个月? 多想此刻墨灵师兄能将自己救出去,她好想念自己的父亲啊,她到底是作了什么孽,要经历这些屈辱。 黑曜三头龙一听这话,抬头高高俯视着百羚,女王的意思是死不了就行,正好这些年寂寞的不行,送上来个小姑娘来给它玩。哎,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得罪了自家主子。 于是低下头吐出如蛇一般的舌叉向百羚探去,那全身上下唯一能看到柔软的地方也长着健壮的肉疙瘩,滴下的涎水能濡湿一片干燥的土地。 百羚顿时吓得脑中一片空白,直往后退,但是很快就被巨石挡住了,巨石后面就是一条岩浆河流,炙热的岩浆烘烤的她两腿发抖。三头龙心想,这小姑娘胆子真小,这才刚开始,还有两年半的时日她可怎么熬,可是它也丝毫没有停下那些玩弄性的侵略,他才不管她是谁,只要是得罪了自己的主人,就该受到惩罚。 念云给百羚划出的这块没有妖气的地方,可以使用法力,她刚刚撑出了一圈冰花结界想凉快凉快,谁知那三头龙伸出三条滴着口水的舌头,一下子将她给掀翻了,结界自然破除。 百羚趴在地上想干呕,她的衣裙被沾湿了一半,可是她已经有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什么也呕不出来,修仙者的强横体质使她不会轻易死去,可是就不代表她不会难受,加之精神的煎熬,这种难受还是成倍的。 两年零五个月的时间,她可怎么熬啊。 三十一章:许墨灵求情 许墨灵是御剑飞行至妖界的,可进了妖界之后他就只能步行了,未曾给出去的抑元丹早在多番周折间不知丢到了何处,他念着百羚的安危,一路上根本不敢停歇。 可是在妖界中行走,对于被封了筋脉不能使用法术的他来说就如同是小羊羔进了狼群,处处是觊觎的目光。 虽说以他的近身拳脚也还能对付一些,但走到荒郊野岭处就常常得弄得一番狼狈才能逃脱。 念云的贴身婢女九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到必要时候不会出面,她的任务只是要保证他别被哪位妖界族氏不识好歹一口吞了便好。 九儿是女王忠实的奴仆,一切事物都会以念云的利益为先,许墨灵所做之事在她看来已经反叛至极,唯嫌惩罚不够分量,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只要不至于出现生命危险绝不出手相助。 这日,许墨灵终于赶到了宫殿都城外的最后一道关隘。在这里驻守的是一只白云豹将军,此妖修行已得小成,称为妖尊,十分贪得无厌。 许墨灵使不出掩盖自身气息的法术,是以他走在城门下的时候,显得十分引人注目,圣洁干净的气息区别于在场所有的妖物。 他立刻被守门的卫兵绊住了,他们说什么也要邀请他去关卡阁楼里坐坐。 白云豹将军正在阁楼里喝酒,一抬眼便被这只漂亮的仙鹤给迷住了,当下就滴答起了口水。 可是他总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不敢轻举妄动。 “公子是妖都人士?可是与妖宫有些关系?”白云豹探问道。 许墨灵这时候完全可以说出自己与念云的关系,这样就能让这只妖很快的想起来自己是在女王游行的时候见过这位坐在她身边的绝色面首。 可他在某些方面真的是个执拗的修仙人,他把尊严看的十分重要,常常吃软不吃硬。 “不是。”许墨灵冷冷抛出一句。 云豹拄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美食的诱惑占据了上风,当下就决定吸干许墨灵的阳气再把他交给厨房精心烹制。 许墨灵也抽出表面没有任何法力光华流转的羽剑准备自卫,这是一路上也遇到了好几回,他已习惯了。 可是这回九儿却忽然从许墨灵身后的空气中,显化出来,因她深知这位妖界白云豹将军的本事。 那许墨灵全盛之时或可与他一战,但在妖界,他发挥不出来任何优势,这一架打下来没有人能保证他的肢体还是完整的。 “大胆白云豹,简直放肆,女王陛下宠爱的面首岂是你能染指的。”虽然是在救他,可她拿捏着的字字句句都往许墨灵的心里刺。 九儿的面貌白云豹再熟悉不过,当下就跪地求饶给许墨灵赔礼道歉。 “真不知道是许面首大人,您方才怎么也不说一声,叫小的做出这等有眼不识泰山的混事。” 他明明是在求饶,可是许墨灵却觉得他的字里行间都蕴含着让自己不舒服,一刻也不想多待,领先走了出去。 九儿连忙跟上,既然已经暴露了,便决定带他飞回妖宫,可口头上丝毫没有便宜:“你只顾着女王面首这名号带给你的屈辱,我看我就不应该救你。” 许墨灵果然不领情:“九儿姑娘还是先行吧,我自知这是念云对我的惩罚,便是死在这深山中,也与人无尤,唯一心愿便是请姑娘带话回去,百羚已经没什么用处,可以将她放了。” 九儿嗤笑一声:“呵,到是难为你还记得你的小师妹,她已被女王关押进熔岩谷,你若是不着急,尽可以这副速度慢慢走,等你走到了,她也快被烤成干尸了!” 熔岩谷乃是妖界的一处生命绝地,里面关着念云的坐骑黑曜三头龙,除了这等肉身强横的妖物也没有人可以长时间的待在里面了。 此谷位于妖界极西之地,滚烫的岩浆河流直接暴露在地表上面,使周围的土地干裂,寸草不生。 这回她除了不能使用法力还要忍受肉体上的炙烤,以及还得提防黑曜三头龙,当真是很难受的事情。 许墨灵愣住,心里顿时便屈服了。九儿携着许墨灵很快回了妖宫,他一落地就想去寻念云,求她不要太过苛责百羚,虽然他知道念云不会放了她,可是也不想百羚受那样的罪。 是九儿拖着他去沐浴更衣,好歹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服才由他去了。 云澜书殿中,果然正在阅览古籍的念云抬头看到他的一瞬间,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许墨灵的鼻子不由自主的酸了一下,念云看上去沧桑了许多,精神气也不如先前好了。 “......我往后不会再离开妖界半步。”他犹犹豫豫半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这倒让念云诧异,心里也稍微有了些安慰,可是下一句立刻就让她消弭了这么些天未见的思念,转而横眉冷对。 他说:“百羚......这件事毕竟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还是希望你能高抬贵手......” “还是因为百羚!你怎么就那么在乎她,如果我说要你这条命来换她的自由你给不给呢?”念云发现碰到他,就没法保持自己的风度。 许墨灵没有开口,可是念云知道他的答案。 “我偏偏不给你这个机会,你走吧,以后不必来见我了,免得我看到你心烦。”她将桌子上一大捆书简都拨到地上去了,生气使得念云周身有凝实的红色妖气不禁显现出来。 见到女王生气,立刻便有婢女们站出来请许墨灵退下,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念云已经扭过头去不看这边了。 许墨灵站在门外,他要等念云出来。 三十二章:一厢深情空付他人 两个时辰后,念云从藏书阁云澜殿出来,走过许墨灵身旁,却丝毫未看他一眼。 “念云。”许墨灵第一次拉住念云的手臂,皱着眉头,乞求的眼神看着念云高贵的背影,语气温和:“我知晓你本性不坏,百羚年纪尚小,修为低,你能不能...给她换个稍微好待一些的地方?” 念云本来平静些的心绪突然又波涛汹涌起来,可是她停下了脚步,嘴角扬起了戏谑的微笑,曾几何时,她也会带着一副面具跟他说话了。 她背对着许墨灵说道:“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妖界还有一处极寒地狱呢,你看那里如何?”没等许墨灵开口又转头看着他说道:“对了,我现在要沐浴了,许面首一起?” 许墨灵整个人停顿住,直直的盯着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 念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回了寝殿,任由九儿为自己调试水温,更衣沐浴,当躺到沉香木桶里,身体每一个细胞得到了舒缓,不由得闭起了眼睛。 水温的舒适感使念云不由得又想起了他。初遇的情景,和他弹琴的身姿,以及他说话的语气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回想,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萦绕在念云心头,想着想着困意袭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奔波了那么久也累了。 九儿见念云揪心的表情十分心疼,只得先出去收拾沉香木塌,让主子多休息休息。 过了半响,九儿还是没有听到主子呼唤自己,因担心水凉连忙进去,才发现主子睡得正香,但不知是否是沉香木桶里的水蒸气的缘由,烛光映得念云湿漉漉铺满了水滴的脸如彩晶般璀璨。九儿连忙把念云叫醒。 九儿递给念云干净的手帕,念云才察觉到了什么,默默地擦了擦自己湿润的双颊,回想着方才睡着时梦到了一世的紫金九尾。 一世紫金九尾在镜湖前古槐树下,慈爱的摸着自己头告诫自己:情爱这个东西是最碰不得的,一旦沾上必然撕心裂肺,到最后难以脱身。而且仙妖本就势不两立,如果和许墨灵相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念云急忙想辩解说,许墨灵对自己很好,但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九儿唤醒了。 她的潜意识里明明是想着要相信他的吧。 念云穿戴好对九儿说:“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九儿担心的看了念云一眼,但也不敢多问,随即收拾好,应声退出去扣上了房门。 许墨灵在寝殿外等了许久不见念云出来,直到九儿端着空盘子从寝殿出来,连忙走上前问道:“念云她还没有沐浴完吗?” 全妖界的妖族都知道了,许面首为了师妹和青丘和寒尊上不惜背叛主子,九儿知道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别人不知道,她一直在主子身边伺候可是知道的,主子对许墨灵多上心,现在就有多伤心。 自从这个男人来了妖宫,主子一切的生活都被打乱了,和寒尊上的关系,还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悲伤情绪。 于是九儿谦卑着身躯却是用没有好气的语气对许墨灵说道:“许面首,我家主子没空,她刚下了命令不见外人。还有,最近我家主子心情不大好,所以许面首最好离她远点,不然殃及到许面首就不好了。”还没等许墨灵说话扭头便走了。 她故意将他说成外人,还将这两个字咬的很重,就是想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恃宠而骄,仗着主子一时喜欢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不是主子还为了这家伙牵肠挂肚,她真想一口将这坏男人给吞了。 可是许墨灵已经无暇去顾忌她的情绪了,他站在殿前,看着紧闭的殿门,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了两个时辰,直到月上梢头,夜里的露珠打湿了他的肩头和衣角,他的脚已经冻僵了,头发丝上也结上了露水。 直到念云的房间亮起了烛火才动了动肩,缓缓的向前面走了两步,朝殿内轻声说道:“念云,你还没休息么?我知道你生气,但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既然你今天不想见我,那么我明天再来可好?” 等了半响,无人应答,失望的许墨灵轻叹一声,这才舍不得转身离开。 听到许墨灵远去的脚步声,念云从躺椅上忽然站起,急忙向窗边走去,却只撇到许墨灵在拐角处的一片白色衣角。 念云此时心里万般纠结,只觉可惜自己一厢深情空付他人。她的气还没消,许墨灵此时说什么都只能让她觉得更加虚伪。 念云忽然想起在人间有一句诗词写的倒是应景,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当时读诗时,还笑话诗人矫情,现在想来感情其实一个样子。 许墨灵离开后,回到远处的竹林小屋,回到塌上打坐起来,他不知念云为何如此生气,为何不信他的解释和衷心。 今天那个冷漠的念云让她感到害怕和心疼。睁眼看向窗外的紫色皎月,一夜难眠。 次日,朝阳初升。九儿推开殿门,准备伺候念云洗漱,但发现昨天铺好的沉香木塌未曾动过,念云只是枯坐在红木书桌前,看着对侧宫壁上挂着的前几天悄悄为许墨灵画好的画像。 九儿一看这个情景就了然,自家主子这是一夜没睡啊,从前几天回来就不大对劲,出门到现在想必更是未曾休息。随即担忧的开口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九儿啊,从我跟您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你现在这幅模样。” 念云如梦初醒般从画像上移开目光,落到九儿身上,温馨的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最贴心了,我没事的。” 九儿想来念云是为了许墨灵伤了神,气愤道:“主子,我还不了解你,我知道你定是为了许墨灵的事情伤心了。那个白眼狼,亏主子平时对他那么好,为他伤心可不值。” 念云笑着摇了摇头,九儿瞧见念云的笑容多了几分神态,心中略略感到欣慰,至少自己说的话主子听进去了,说道:”对了,主子,你已经七八天未曾吸阳气了,更是大半年未曾吸食血肉,真的需好好补充一下,唔,要不要让九儿给主子找些人来供主子吸食?” 正说到这里,许墨灵已经推门进来了:“念云……我还未离开妖界,不必找别人。” 三十三章:当初…… 九儿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许面首虽有时候情商不高,说话十分直男,但还挺关心主子的。 念云听到许墨灵这么说,沉闷忧伤的心情变缓和许多,但心里依然对百羚的事情存有芥蒂。于是佯装生气的问道:“你怎么变得如此主动了,是不是认为这样就能为你的师妹求情?” 许墨灵今日确实未做这般想法,他只是单纯的想让念云开心起来,也不想念云杀害其他无辜的人。 “我从未想过利用自己来换取什么,但是百羚修为尚浅,熔岩谷岂是她能待的地方……” “好了你别说了。”许墨灵还未说完,念云的脸已黑了下来,原本以为许墨灵会破天荒哄她两句,可是结果依旧是自己一厢情愿。 念云初燃起来的希望那瞬间又被熄灭,她深吸一口气,控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佯装出平静语气:“你出去吧,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许墨灵一脸惊诧,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一脸和气的模样,怎么一句话就又生气了? “念云,这么久没吸阳气你受的住吗?你之前曾对我说过,一段时日不进食会很难受,我……” 念云不再看向许墨灵:“九儿,把他请出去。” “许公子,请吧。”九儿乐道。 许墨灵知道念云是真的生气了,虽不知缘由也只得悻悻离开。 寝殿外,许墨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念云也不知哪窜出的火气,想要发火,可刚一挥手,就将寝殿内的陈设瞬间就毁了个七七八八。 念云站在寝殿内,看着满地的狼藉,无力地坐在锦凳上,扶住了额头。 她第一次觉得,有时候法力太过强大也不是件好事。 九儿送走许墨灵后,回寝殿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念云桌前:“九儿认为许面首是真的关心主子您的。昨儿下午许面首在殿前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呢。” 她虽然恨他背叛主子,可是要是他能及时知错就改,她不介意为他说些好话,毕竟有了他,主子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可是念云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泡了醋坛子,只觉得许墨灵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百羚。 九儿看念云沉默,继续道:“主子,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吸阳气了,更别说食血肉,不知主子您是如何受住的,九儿心疼主子,不如九儿马上吩咐下去给主子多找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来?” 念云还在愤懑中:“不用,让许墨灵以后别来了,你也不要想去给我找其他人。” 九儿听听就知道她是为了跟许墨灵赌气,预售十分担心地说道:“主子,你可别糟蹋自己的身体啊,为那样的人不值。” 念云冲九儿笑了笑,毫无生气的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九儿还想说点什么,也许主子过几天便能想通了罢,担忧地看了念云一眼便转身退了下去。 自此后,念云便时常发火,全然没有了往昔矜持温柔的气度,常常将妖宫内的陈设祸乱的一塌糊涂,修补的松鼠小妖们整天扛着梯子油彩到处跑。 各种瓷器珍宝水晶,在她眼里更是不值一提了,哪怕这些陈设里有那么几件是自己十分喜爱的。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发火,可是距离她把许墨灵和百羚重新带回来,已经过去了一百七十天的时间。这一百七十天里的每一天,许墨灵都会来殿前找她,可是他来找她的目的,全都是为了替他的小师妹求情,让她把他的小师妹,从三头龙熔岩谷里放出来! 许墨灵口口声声说,他会自愿留在这里,陪伴她直至三年期满。可是以许墨灵对他那个小师妹的关心程度,一旦她放了人,许墨灵怎么可能还会心甘情愿地留下? 只怕到时候,许墨灵只会千方百计地想要逃走,待他跑回了真一阁,那她还真不好再把他给抓回来了。 她已经错信了许墨灵一次,差点被他背叛、逃脱,她绝不会再错信他第二次。 念云冷哼一声,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再被许墨灵牵动。她合眸掐了一个决,一道淡紫色的朦胧微光,迅速由她身边,扩散至整个寝殿空间,如流沙般缓缓下坠,落在了碎裂、散落一地的寝殿陈设上。 下一瞬间,念云睁开双眼,淡紫色流光在她璨若星辰的瞳仁中游走了一圈,那些碎裂了一地的陈设便转眼恢复如常,连殿里的侍女们都为修补小队松了一口气。 念云看着恢复得与往日无二的寝殿,不知为何,心里更觉得堵得慌,干脆决定出门去透透气。 念云法力强大,无需御器,便可自如踏云而上。她心里烦乱,也便忘了收敛妖王威压,所过之处,小妖们感受到她强大的功法波动,全都吓得瑟瑟发抖,或伏地叩首,或躲在洞里不敢出来。 念云走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不仅收敛了威压,未免麻烦,干脆又隐了身。 她隐身于空中,不知踏云飞了多久,兜兜转转,不知不觉竟绕到了仙家地界,当年发现许墨灵的地方,云露山。 距离救他那年,已经过去了十余年的时间。当初许墨灵所站立的小竹苗,如今已经坚实繁茂,高耸入云了,果然是一处仙山福地,念云忍不住赞叹。 那只小小的丹顶鹤,在与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竟然彻底呆住,一下从竹枝上栽到了她的怀里。 她将还未化形的小丹顶鹤许墨灵放到一边,准备离开,可没走几步,许墨灵却扑闪着小翅膀追了上来,她继续走,许墨灵便继续追。 那时的许墨灵,那样笨拙,却是那样可爱,让她没办法丢下他不管,只得把他收在衣袖,帮他寻找家人。 _ 当初,明明是你主动追上我的呀…… _ 念云盯着一丛竹枝,心中轻叹。 良久之后,念云忽而察觉自己又被许墨灵占满了全部的思绪,不觉有些气闷。她堂堂万妖之王,怎么就总是被一个修行不满百年的小丹顶鹤,轻而易举地牵动了所有的思绪呢!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看,有翩翩君子之风,却又常摆着一张臭脸吗? 她只要勾勾手指,心甘情愿向她走来的貌美男子就不可胜数,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念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可以和许墨灵匹敌的男宠,想到这儿,她又踏云急急回到了寝殿,催动灵晰术,一一搜罗被她养在寝宫后殿中的未被封作面首的男宠们。 三十四章:后宫一堆男宠 这些男宠基本是下面各个小妖王阿谀奉承献给她的,如果她不愿意笑纳,反而会让他们诚惶诚恐,担心是不是哪里惹她不开心。 她只要下面的人乖乖听话,并不想下面的人终日提心吊胆地生活在她治下,所以每次下面的人派人送来,她也便全都干脆地收下,但除了许墨灵并未封任何人作面首。 不过除了一些擅长乐器舞蹈的,会在她设宴时被叫出来助助兴,其他的基本都是常年养在寝宫后殿,让他们自行修炼、生活。 梦幻的紫色雾气,自念云周身散开,紫褐色的瞳孔中,隐隐有红色的微光流过,灵晰术一起,周围百里内的情况,便清晰可见。 念云仔细地巡查过,后宫的每一个面首。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些被她养在深宫的面首们,大概是因为常年也得不到侍奉她机会,一个个的,便都放纵自己随波逐流了。 有几个有印象的清瘦面首,现在已经不知道加宽加大了几码。而原本看起来温文尔雅,干净清爽的阳光型面首,也变成了满脸胡茬,懒得动弹的宅男面首。 被辣了一圈眼睛之后,灵晰之眼的落点终于聚焦在了镜湖前一株桃花树下。 树下所站的人,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微风拂过时,勾动他的发梢微微扬起,让他清隽的面庞,玉树般的风姿,更显得清逸脱俗,比天山之中最为难得的千年雪莲还要出尘高洁。 他正是连续近半年时间,都被念云日日拒之于门外的许墨灵。 莫说那些面首,是如今的模样,便是更被进献上来时的标致样貌,又怎么比得上许墨灵的举世难寻? 念云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许墨灵的身上,不知不觉间,竟有些沉沦。 她真的很想见到他,也很想念他身上那远胜世间任何香料的香气。她又是半年没有吸食血肉,也没有阳气滋补,虽然她有万妖之王的强大法力护体,一时还不会受到什么实质的影响,但在强大内丹的影响下,却也会不时感觉到难熬与烦躁。 如果有许墨灵在她身边,即便不吸食血肉与阳气,她也会有一种很舒心的踏实感,完全不会觉得难熬。 桃花树下的许墨灵感应到一种窥探,抬头向四周看去,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 他的功法与念云相差太多,无法辨识感应出念云的灵晰术。 但在许墨灵抬眸时,他眼中的忧思与苦闷,却一点不差地落入了念云的眼中。 念云看到许墨灵眼中的情绪,双手不由攥紧。 许墨灵还在想着他那个小师妹!他就这样一时一刻也放不下那个小丫头吗? 如果许墨灵的全部心思,都在百羚那个小丫头的身上,她又为什么,要这样执着于他?难道她真的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骄傲吗? 念云不能允许自己把自身放得太过低微,身为世间唯一的紫金九尾狐,命定的万妖之王,她的血液里,便流淌着底线的骄傲。 念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关闭了灵晰术。她不要再去主动关注许墨灵一下,除非有一天,许墨灵主动来找她,并且,只是为了她而来,她才会允许自己重新关注许墨灵一下下! 桃花树下,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忽而消散,许墨灵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一定是因为他太想见到念云了,所以才会产生了被念云窥探的幻觉。 念云那样生他的气,甚至说出了那样决绝的话,怎么还会再主动关注他呢? 以后,也许只是想要靠近她的寝殿,都会是难上加难吧,更不要说是为小师妹求情了。也不知道,小师妹被关在三头龙熔岩谷里这么久,是否还安好? 许墨灵靠着桃树,慢慢地坐了下来,清隽的面容上,写满了懊悔。 早知今日,他当日就不该去送百羚,或者,在寒挽梦出手救百羚时,他就该坚定的拒绝。这样不管怎么说,百羚至少不会被关在三头龙熔岩谷那样环境恶劣的地方,日日承受更多的痛苦。 经过这一百七十天的日子,念云始终不肯再召见自己,也不肯听他解释。看样子念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提前将百羚放出去了。如若他再不听从念云的要求,以后都离她远远的,真将念云彻底惹恼了,说不定念云还要将他和百羚,再多扣留于妖界许久也说不定。 那样百羚要再在三龙头熔岩谷里多受许多苦,他重回师门,继续修仙正道的日子,也可能变得遥遥无期。暂时还是不要再去找念云求情为好。 不过,传话石他还是要尽力找来的。 百羚被困在熔岩谷,忍受着肉体和精神的痛苦,哪怕能和家里人说上一句话,也至少能让她心情缓解一些。而且,百羚被念云扣留在妖界这么久,师父和师门里的其他人,一定也都很担心百羚的情况。 他没能保护好百羚,已经愧对师父了,不能再让师父受失去爱女音讯的煎熬。 三十五章:再次找到葛婆婆 许墨灵打定了主意,等到天黑便悄悄地离开了自己所住的竹林小院儿,再次前往了葛婆婆所在的幽林。 这是许墨灵第二次来找葛婆婆,找路自然比上次快很多,不多时便找到了结界,进入了结界内的幽林。 林内阵阵袭来的阴风,与森森缭绕的鬼气,一如前次来时一般令人心底生寒。不过第二次来到这里的许墨灵,对此已经有些习惯了,他穿过幽迷的林间,直接踏上了第一处木质阁楼。 灰尘与枯叶,伴随着几条毒虫,簌簌地落下来,许墨灵巧妙地躲过。待他重新站定时,木质阁楼前已经枯竭的油灯忽然窜起了一簇火苗,亮了起来。 紧接着,幽林之中所有阁楼周边枯竭的油灯里,也都窜起了一簇簇火苗,将阴森的仿佛不透气的幽林,映得明亮通透。 许墨灵轻声探问道:“晚辈许墨灵,不知前辈睡否?恕晚辈深夜贸然前往,是因有要事相求,还请包涵。” 沉闷拖沓的脚步声,缓缓响起,葛婆婆端着油灯走出屋子,站在第三处木质阁楼的围栏边,似笑非笑地缓缓对许墨灵道:“你来晚了啊。” 她的声音沙哑而悠长,苍老的面容在跃动的烛光映衬下,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许墨灵忽而想到,上次来找葛婆婆询问传话石的时候,葛婆婆曾经对她说,要他一个月后再过来找她,说他那时才会用得上。 从那天算起,往后推一个月的时间,正是寒挽梦过来破除百羚屏障,要带百羚回鹤山的那天。那日屏障被破除,可不正是用得到传话石的时候? 如果那日他早些过来取了传话石,待到寒挽梦破除了屏障,便让百羚通过传话石与师父联系,让师父与师兄弟们在妖界结界接应,他也就无需因为不放心而跟着寒挽梦送百羚离开妖界。 也就不至于后来被念云误会,令念云发怒,不仅没能救出百羚,反而令百羚被念云关进了环境恶劣的三头龙熔岩谷,日日备受煎熬了。 许墨灵后悔的同时,对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葛婆婆不禁也多了一分敬畏。他那天是第一次来找葛婆婆,可是葛婆婆却轻而易举地,便将他一个月后可能要遭遇的事情,都预测得一清二楚了。 许墨灵郑重地向葛婆婆行了一礼,十分惭愧地道:“晚辈失约了,还请前辈原谅。” “你已经尝到了失约的后果,我却并没有什么损失,何必对我道歉呢?过来吧,我们谈谈正事。”葛婆婆淡然地笑着,对许墨灵招招手,先一步转身进入了屋内。 许墨灵轻叹一声,凭着记忆,沿着竹林间兜兜转转的索桥,来到了葛婆婆所在的第三处阁楼中。 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但是狭小的空间里,并没有什么改变,琳琅满目的珍稀玉石,和难得一见的夜明珠,依然随意地散布在房间中的木架上,将狭小的房间内,映得满室生辉。 许墨灵小心地避开地面上的一些珍玩,走到了葛婆婆的身边,一如上一次一样,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葛婆婆,晚辈还是想要得到传话石,不知要用什么来换,才能达到您所认可的等价交换的条件?” 葛婆婆笑眯眯地看着许墨灵,却又像在透过许墨灵看着另一个人,抑或是许多事。 这样看了他片刻,葛婆婆才慈祥地拍了拍许墨灵的手,“呐……放心,我自然不会向你要你所无法得到的东西。” 许墨灵在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还真的有点担心,葛婆婆会开出一个,他千难万难也无法获得的宝贝。毕竟,传话石乃仙界之物,十分珍惜。 许墨灵期待地看着葛婆婆,恭敬地询问:“您说,不管您要的是什么,我都会弄过来交给您!” “我要你身体里的神物。”葛婆婆看着许墨灵,缓缓地道。她的笑容依然很慈祥,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精明。 “我身体里的神物?”许墨灵一时之间,不由觉得有些费解。 他身体里哪有什么神物呢?他还隐约记得,他刚到鹤山时,不管练习什么功法,都难以精进,后来师父发现,他体内的筋脉是错乱的,联合了师门内外德高望重的长老,花了好大一番心血和功夫,才为他将错乱的筋脉理顺。 如果他体内有着什么神物的话,他的筋脉理当比别人更加强健通畅才对吧?即便不是,师父和长老们,为了他调理了七七十四九天的全身筋脉,如果真的有什么神物在他体内,师父和长老们也该有所发现才是。 可是实际上,却是从来都没有人和他说过,他体内有什么神物。师父与长老们,也从来不曾对他进行什么区别对待。 许墨灵感觉有些为难,葛婆婆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提前一个月,便能知晓他未来将要面对的情况。说要他体内的神物,想必是真的感应到了什么,如果他说没有,葛婆婆会不会以为他是舍不得给,故意推脱? 果然,下一瞬间,葛婆婆便用苍老的声音慢悠悠的问他:“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愿意同我交换啊?” “不是的。”许墨灵有些为难地看着葛婆婆的眼睛,诚恳地道:“葛婆婆,或许您真的感应到我体内存在着什么神物,但是我真的不清楚,我的身体里藏有什么可以用以交换传话石的神物,更别说知道怎么将这个神物取出来交给您了。” “哦,原来是这样……”葛婆婆微微眯了眯眼睛,轻轻握起有些苍老的手指,掐算了一下,理解地点了点头。 “你还不到时候知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现在不要你体内的神物,先把传话石交给你。但是,我要你在你体内的神物发挥作用时,在你知道如何运用这件神物,或者知道如何将这件神物取出来时,把你体内的神物交给我。你愿意吗?” 葛婆婆微笑着问,轻轻地向后招了招手,便有一块布满了灵光的浅灰色透亮玉石,与一件古旧的,似是用羊皮软布制成的小小卷册,一起悬浮漂移到了他们的旁边。 那个布满灵光的浅灰玉石,必定就是他想要得到的传话石了。 而那本小小的卷册…… 正在许墨灵疑惑之间,那本卷册便自动展开了。许墨灵看到卷页上有乌黑的气体,翻滚浮动,形成了两个充满了诡异感的小字——契书。 三十六章:混沌契薄 那气体不似妖气,也不似鬼气,隐约有一种天地开辟,位面形成之前的混沌蒙昧与空惑之感。 “这是混沌契簿吗?”许墨灵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曾经听说过,有一种交换契约,可以跨越仙、妖、魔、鬼等自然之界,恒久生效。若一方不守信用,便可能会遭天劫惩罚,轻者无法在修炼之路上晋位,严重者甚至可能会魂魄散乱。 “没错。你知道的还不少。”葛婆婆很坦然地点了点头,似乎还对许墨灵广博的见识,十分欣赏。 许墨灵看着契书上,诡异的乌黑气体,心底,微微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有什么神物,让葛婆婆这样感兴趣,甚至要动用混沌契簿,以确保他一定会履约。混沌契簿虽然效力强大,追溯的范围也很广,却也很稀有,使用一页,便少一页。 这个神物不知不觉在他体内,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许,他身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阳气,就来自于这个神物。也不知道,如果将这个神物取出后,对他是否会有很不好的影响? 可是,如果不答应葛婆婆,那么,便不可能得到传话石了。葛婆婆向来是不会与人讨价还价的,只有她开出条件,别人只能在选择接受与放弃接受之间,挑选一样。 许墨灵微微握紧了双手,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百羚被念云的尾巴卷起时望着他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不解,有心碎,有恐惧。 百羚一定很生气,他出手救了念云。虽然他是因为念云是他的恩人,他不能眼见恩人命丧于自己面前,才出手相救。但终究,是因为他救下了念云,才导致后面念云有机会恢复耗损的灵力,也才导致了百羚被念云报复,被关进了可怕的黑曜三头龙熔岩谷之中。 他明明答应了百羚,会提前救她出去,却亲手将机会放弃。 百羚是个被师父,和师门上上下下宠大的小公主,也是他看着长大,一直尽心保护的妹妹,哪曾受过什么委屈?若不是因为他,百羚怎么会在熔岩谷中,经受这么大的痛苦呢! 他的筋脉,是师父耗费心血所打通,他的一身顶尖功法,皆是师父倾囊相授,说师父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便是取出神物,会损伤他功法,甚至是身体,又能如何? 他愧对师父与师妹在先,若是都不能在师妹最需要她的时候,为师妹与师父做点事情,那他便拥有神物,又有什么意义? 修仙之人,最重要的便是德行与尊师重道的感恩之心啊! 三十七章:交换神物 想到这些,许墨灵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同意前辈的要求。” 葛婆婆微微诧异了一下,她本以为,许墨灵迟疑了这么久,或许会选择放弃,没想到许墨灵最终还是同意了。这许墨灵倒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不枉念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只可惜…… 葛婆婆眼前,流闪过一些画面,令她在心底轻叹了一声,不过,下一瞬间,葛婆婆的心绪便恢复如常了。她在世间活了两千七百年,自知一切情缘皆有自己的定数,所以她预见什么,最多感叹一声,便不会再过多地投入情绪。 对于现在的葛婆婆而言,收集她感兴趣的东西,才是对她来讲,最重要的事。 葛婆婆微笑着,在混沌契簿上,飞快地以鬼气流光,打上了与许墨灵交换传话石的条件,以及自己的落款。许墨灵在葛婆婆写好后,也干脆地催动功法,指尖以一道蕴含了仙界功法的玉色流光,在契约末尾打上了自己名字。 条件齐全,落款齐备,契簿上的乌黑气体迅速滚动凝结成一片云雾的状态。几瞬之后,两道状如闪电的寒光,在那云雾状的乌黑气体中闪耀了一下,随即迅疾跃出,分别闪入了许墨灵与葛婆婆的眉心之中。 而那云雾状的乌黑气体,也随之均匀地平铺为云层般的样子,转眼便融进了卷页里,令卷页上的字迹,各个变得如云如雾一般神秘非常。 寒光跃入许墨灵眉心的瞬间,许墨灵便感受到了一种深达魂魄的震荡,四肢百骸都仿佛被雷霆击中,迅疾地蔓延过一阵强烈的痛感。 许墨灵下意识地感觉,这种痛感与他体内的神器有关,但还未及深想,葛婆婆便将传话石递到了他的面前。 许墨灵看着眼前泛着灵光的浅灰色玉石,干脆也不再多想,拿过传话石,对葛婆婆道了谢,便离开了葛婆婆所在的幽林。反正交换已经达成,多想无益,还是尽快把传话石给百羚送去,让百羚少受一点煎熬才更重要! 许墨灵走出结界,小心地将传话石收起,便向炼丹洞赶去,准备寻找可以短时间内压制妖气,使他暂时打开筋脉,恢复法力的抑元丹。 上次去炼丹洞寻来的那一颗,经过多番周折,早已遗失了。要进入三头龙守卫的熔岩谷,没有功法护体可不行! 不多时,许墨灵赶到炼丹洞外,又看到了上次来时,遇到过的两个狐妖侍女。 不同于许墨灵上次来时的主动相迎,这一次,两个狐妖侍女不仅没有主动迎过去,反而还态度冷冷地站在原地,悄悄地对许墨灵翻了个白眼。 她们虽然在妖界的地位不高,但是能够获得看守炼丹洞的职位,自然也都是念云非常信任的人,在心里对念云也是极为尊敬和尊崇的。 在她们眼中,念云不仅是至高无上的女王陛下,还是世间最美的生灵。能被这样至美至尊的女王大人宠幸,不知道要修多少辈子才能换得。许墨灵一个修道时间短短的鹤山弟子,获得这样的恩宠,不知珍惜就算了,居然还为了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背叛女王,简直不可宽恕! 不过许墨灵现在还顶着女王面首的身份,她们自然不敢对许墨灵怎样,也不敢不放许墨灵进洞,但是在心里唾弃加鄙视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许墨灵自然也感受到了狐妖侍女们的冷淡与不欢迎,他心知这是因为他对不起念云在先,才会受到如此对待,也只有低下头默默地承受了,一声不响地自行进入了炼丹洞内。 炼丹炉里的丹药位置并不曾变过,许墨灵凭着上次的印象,很快便找到了抑元丹所在的位置,取出了两颗,服食了下去。 离开炼丹洞后,许墨灵即刻便前往黑曜三头龙熔岩谷。一路上,抑元丹的效用发挥作用,待许墨灵到达三头龙熔岩谷的入口时,自身筋脉已然全都被打通,一身功法,皆可调用,法力,灵力也皆可发挥。 三十八章:闯入熔岩谷! 熔岩谷乃妖界之中的生命绝地,寻常生物在其中,根本难以存活,除了一些不长眼的妖物外,并不会有谁敢去擅闯。 因而念云把三头龙关在此地时,便只在结界上设置了强大的阻止外逃的功法,并没有花多少工夫去限制进入。若真有谁不长眼,擅闯这处生命绝地,便当是给三头龙的小礼物,让它解闷了。 也因为此,许墨灵随手掐了个决,便轻易地穿过了熔岩谷的结界,进入了谷内。 许墨灵进入谷内方知,结界内外,有如两个世界。谷外妖气森森,绿意苍天,里面却是热浪蒸腾,火海涛涛。焦黑的土地,在脚下绵绵延延,仿佛没有尽头,翻滚着岩浆的沟壑,则星罗棋布,遍布其上。 动辄两三丈高的极地之火在沟壑间放肆地跳跃着,纠缠着,只要有生灵沾上,便将瞬间被它们烧成灰烬,吞噬掉所有灵力与元神。 这里面的境况,比许墨灵之前预料的,还要凶险很多!但许墨灵最先想到的,却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百羚的安全。此刻他已经恢复了功法,在这里都被热浪炙烤的通体难熬,百羚被妖气限制,只能以血肉之躯承受这一切,又该有多么痛苦与艰难! “师妹,我一定会尽快找到你,将传话石交到你的手上!”许墨灵一阵心痛,化出羽剑,紧握剑柄,看着眼前的滚滚熔岩,坚定地道。 许墨灵催动功法,在焦黑的土地上空,艰难地御剑飞行,努力探寻百羚的位置。他的功法波动却也令谷内昏昏欲睡的黑曜三头龙,察觉了他的所在。 半年前,百羚初到此地,黑曜三头龙还觉得有点意思,感觉闷了,便吐出舌叉,或者喷点火气去逗弄一下,后来发现百羚被限制的一丝功法都没有,担心一不小心就把百羚弄死,没有办法和念云交代,就变得兴致缺缺了。 许墨灵的功法波动,令三头龙感觉到,这是一个可以令他好好舒展筋骨的对手。他的主人特地没有在结界上,限制进入,就是为了让一些不长眼的小东西,给他解闷,不管谁擅闯进来,它都可以无需对对方的生命安全负责! 既然这次来的人功法也挺强的话,就让它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吧!三头龙舒展了一下盘起许久的身体,精神百倍地从盘卧的山谷腹地中站起,冲向了许墨灵所在的那片土地。 许墨灵正努力躲避几团与他纠缠的极地之火,忽然间便感觉到大地的猛烈震荡。焦黑的土地上,千沟万壑因为剧烈的震动,而变得更宽更深,跃动的极地火舌,像是受了鼓舞,也扭摆得更加放纵,凶险。 许墨灵一个躲闪不及,被烧掉了半片衣摆,好不容易闪避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未曾想,突然有几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又快又准地砸向了他。 “轰隆隆——” 三头龙吐出的炙热火球卷着风雷闪电,一个个向许墨灵袭来。许墨灵乃当今真一阁功法最强的弟子,一眼便看出了三头龙吐出火球的火眼所在。 他迅速掐诀,使用《剑羽.阳》中的千变法门——鹤燃丹霞回击。 三十九章:手下留情 灵力幻化的遍布红色灵光的小羽剑,迅疾地击向火眼,有若一道道飞逝的夕霞,燃烧了一方天空。 灵光羽剑与火眼对撞的瞬间,轰鸣之声,响彻山谷。被击穿了火眼的火球,眨眼间便分崩离析,有如流星般坠落地面。 黑曜三头龙没想到许墨灵的功法这么高,轻轻松松便破解掉了它的火球。它心里又是惊诧,又是兴奋,飞到许墨灵的面前,挑衅地咆哮了几声,便用左右两颗火龙属性的龙头,猛吸地面上的极地之火,向许墨灵横扫喷去。 许墨灵本想悄悄地找到百羚,将传话石交给百羚便离开这里,没想到会惊动谷中的黑曜三头龙。他听小妖们说过,这个黑曜三头龙是百年前念云耗费了不少灵力,才终于捕捉与驯服的坐骑,一直都很宝贝。 他惹念云生气在先,悄悄过来这里,给百羚传话石,又属于违背念云的禁令,怎能再轻易伤害念云的宝贝坐骑,再让念云伤心呢? 是以许墨灵虽然知道,只要他集中灵力于羽剑之上,便可削去黑曜三头龙的左右两头,阻止它喷射极为凶险的极地之火,但为了不让念云伤心,他还是冒着被极地之火伤害,乃至被极地之火吞噬的风险,艰难地御剑躲避。 黑曜三头龙却不知道许墨灵的退让,它只以为,许墨灵是一个实力与它不相上下的人。只要它不先停手,许墨灵就躲不开它,也伤不了它,只能一直陪它玩躲不开就会被极地之火烧死的游戏。 黑曜三头龙越烧不到许墨灵,就越兴奋,左右龙头喷火不够,还干脆用主龙头吸取熔岩上方极为炽烈的火气,向许墨灵喷去,以阻止许墨灵闪避,想要将许墨灵困死在,能够被它喷射的极地之火轻易烧到的地方,将许墨灵像热锅上的小蚂蚁一样,一点点玩死。 许墨灵闪避的空间,不断被黑曜三头龙缩小,脚下的羽剑,几次被黑曜三头龙扫来的火焰沾边吞噬,害他差点跌入地面的极地之火中。 许墨灵脸上和手臂上的皮肤,也不断被黑曜三头龙喷来的炙热火气,烧灼出一道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但即便这样,许墨灵也还是艰难地以守代攻。不到万不得已,许墨灵实在不想伤了黑曜三头龙,令念云伤心。 然而黑曜三头龙却渐渐厌倦了冗长的拉锯战,它仰天咆哮了一声,猛地冲到高空,不断地盘旋,召来了火龙之云,助它快速熔取广袤范围内的极地之火,准备向许墨灵所在的地域投下极地火海。 地面上的极地之火,不断被吸取到火云之中。半空之上,波云诡谲,红光隐现,翻涌如海,一旦投下,便将火烧十里,生灵断绝。 许墨灵只是暂时打通了筋脉,无法自如运用《剑羽.阳》中的上乘法术,难以保证自己能够成功逃离极地火海,而他只要逃不出,便将被极地之火彻底吞噬掉灵力与元神,再难复生。 生死攸关之际,许墨灵万不得已,只有出招制止黑曜三头龙的肆意妄为! “我只是看在你主人的面子上,才手下留情,不想将你重创。”许墨灵催动功法,声若洪钟地严正警告黑曜三头龙,同时念诀将自身定于空中,汇集一身灵力,集中在羽剑之上,使用《剑羽.阳》之中,至快至刚的法门鹤展凌空,将羽剑向黑曜三头龙击去。 玉色灵光遍布的羽剑,气势如虹,与黑曜三头龙缠斗一瞬之后,轻易便削去了黑曜三头龙正中主龙头上的一只粗壮龙角。 龙角乃龙族身上至灵至宝之物,骤然被人削去,黑曜三头龙顿时血流如注,大惊失色。它有些恼怒地在火云中盘旋穿行,怒瞪着幽蓝的眸子盯着许墨灵,揣测着许墨灵是否真像他说的那样,是有意手下留情。 黑曜三头龙盯着许墨灵仔细看了半天,都只见表面上遍体鳞伤的许墨灵,握着回旋而去的青光羽剑,凌空而立,毫不畏惧地回视它的双眼,眉眼之间正气凛然,却又气定神闲。似乎许墨灵只是调用了不到一两成的功法教训了它而已,而且随时等着它继续挑衅,好有借口应对念云,趁机暴揍它一顿。 黑曜三头龙想到之前不论它怎么加快攻击的速度,许墨灵都能避开它喷射的极地之火,心里不禁也有些担心,许墨灵是真的功法远高于它,万一投下极地之火,激怒了许墨灵,便会被更狠地教训。 想想念云捕获它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先和它示弱,等它放肆得差不多了,才狠狠地收拾它吗?黑曜三头龙不想再体验一次过去的阴影,加上头上的伤口也需要处理,只能不太服气地悄悄在云层里喷了喷火,一甩尾巴,卷起掉落在地的半截龙角,走了。 等到黑曜三头龙彻底消失不见,许墨灵也彻底支撑不住,从空中重重地跌落到了炙热的地面上,昏厥了过去。 四十章:为百羚承受极限 许墨灵刚刚调用了全身的灵力,极大的压缩了抑元丹发挥效用的时间与效力,从鹤展凌空使出的一刹那,许墨灵便感觉到自身的筋脉开始缓慢地闭合,能够调用的灵力越来越少。 万幸他定力够强,如果他稍有慌乱,刚刚伪装出来的气定神闲便会存有破绽,到时骗不过黑曜三头龙,让黑曜三头龙无所顾忌地投下极地火海,他便真的要死在极地火海之中了! 许墨灵昏迷了许久,才在灼热的炙烤中,缓慢地苏醒了过来。醒来后,许墨灵发现自身的筋脉已然闭合了大半,能够调动的灵力,也只有三成不到。 作为修行之人,许墨灵很清楚自己现在面临的选择,若是将能够调动的功法灵力用来护体,那便无法御剑飞行,更无法靠功法探知百羚的所在。若是将功法与灵力,用在御剑飞行,探知百羚所在,那他便要在快速的御剑飞行中,忍受妖气的猛烈侵袭,与烈火加倍炙烤的痛苦。 因为内心的歉疚与责任,许墨灵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许墨灵的五脏六腑都被炽热的火气,炙烤摧残得接近破裂的极限之前,许墨灵终于在一处熔岩瀑布后的山洞里探查到了百羚的存在。 许墨灵心里,终于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用尽最后能够调动的灵力,催动功法,穿过了熔岩瀑布,进入了山洞之中。 山洞中,被困守于此已长达半年有余的百羚,听到洞口传来的声响,起初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心口闷闷地向对面的石壁丢了一个石子,无奈地自嘲:“你又幻听了,你已经被关在这里大半年了,连那个三头怪物对你都失去了新鲜感,懒得理你了,你还以为妖王陛下的红人,会惦记你的安危与死活吗?……只怕他早已经不记得你了呢!” 许墨灵走到百羚近前,听到百羚自言自语的轻嘲,内心顿感一阵剧痛,仿佛有一把刀子,在他心里不断地搅动与切割。他真是害她的师妹,受了太多的苦了! 许墨灵托着疲惫至极,也痛苦至极的身体,脚步沉重地走到百羚的身边,单膝点地,凝视着眼神空洞的百羚,无比歉疚地道:“师妹,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你,我时时刻刻都担心着你的安危。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师,师兄?”百羚缓缓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许墨灵。 曾经,不论何时何地,总是纤尘不染,风采翩翩的师兄,此时此刻,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怎么会是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 师兄的头发看起来凌乱而毛糙,师兄衣袍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最可怕的是师兄的脸上,手上,似乎有千百个细小的伤口。曾经红润的嘴唇,此刻仿佛十年百年都不曾隐过一口水一样干裂,唇角,更是有着丝丝令人心悸的血迹,似乎受了什么严重的内伤。 她很想摸摸许墨灵的脸,证明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又怕真的伸过手去,碰到的又是一团空气——就像近半年来无数次曾发生过的那样。 百羚小心翼翼,惶恐不定的样子,让许墨灵的一颗心,狠狠地拧了起来。 被真一阁上上下下,从小宠到大的师妹,向来是不顾天不顾地的,何曾这样谨小慎微,惶恐不安过!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啊! “师妹,是我!别怕!”许墨灵抓住百羚的手,用力地按在自己布满了细小伤口的脸上。脸上的伤口,因为大力的触碰,火辣辣地疼,可是许墨灵却毫不在意。 “真的,你真的是师兄,你真的来了!”盼望终于成真,百羚几乎要喜极而泣,可就在眼泪要坠出眼眶的前一刹那,百羚的眼前,忽然闪过的一串画面,却让她所有的欣喜都烟消云散。 四十一章:百羚扔掉传话石 她还没有忘记,半年前,她的师兄是如何出手阻拦她刺杀那个狐妖的。 当时念云身受重伤,如果不是因为许墨灵的阻拦,她就算没能当场杀掉念云,也必定将念云重伤。而她和许墨灵,在当时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到鹤山,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连续半年的时间里,都被困在这个到处都是炙热火气的地方,备受折磨。而许墨灵,居然知道今天才来这里找她,许墨灵的心里还有她吗!许墨灵还是那个对她呵护备至,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点委屈的师兄吗! 她真的很生气!很失望! 尽管百羚在心里对许墨灵的到来充满激动,尽管百羚也很担心,许墨灵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伤的很严重,可百羚就是不能允许自己表现出来,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原谅许墨灵。 百羚像触电般,用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快速向后退了几步,像是躲避什么怪物一样,躲着许墨灵,甚至不肯正眼看许墨灵一眼,盈盈的泪水,溢满了她的眼眶。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过来看我,也不需要你过来同情我。我在这里很好,我还可以再熬两年半,甚至更久。你回到那个狐妖的身边,好好做你的大红人吧,不要再过来这里看我了,我真的不需要……” 百羚充满了辛酸的话,像是尖刀一样,穿透了许墨灵的心。即使许墨灵知道,这并不是百羚心里的真心话。 “百羚,对不起,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害你受苦了。但你相信我,这半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天好过过,只要想到你在这里受苦,我就吃不下饭,更睡不好觉。我一直在求念云将你放出来,只是没想到,她一点也不肯通融……” 许墨灵无比歉疚地望着百羚,拿出了那块一直被他小心保护的传话石,双手捧着,递到了百羚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哄劝百羚。 “师妹,我知道你生我的气,甚至可能是恨我,这都怪我。你怨我、恨我不要紧,但是,这块是我从葛婆婆那里得到的传话石,你拿着它,有了它,你至少可以在想鹤山的时候,和师父说说话。你这么久没有音讯,师父和师门上下,必定都很担心你的情况。你和师父说说话,也免得师父他老人家担心惦念。” 百羚看着那布满了灵光的浅灰玉石,半晌,却是凄凉地笑了,“你还知道我父亲会担心惦念吗?你还在乎他老人家的感受吗?” 百羚不看到这个传话石还好,看到这个传话石,便更清楚地回想起了半年前的一切。 原本她以为,要靠许墨灵得到传话石,她才能联络到父亲,让父亲救她和许墨灵出去。没想到救女心切的父亲,为了救她,竟不惜放下真一阁大长老,与修仙界一方人物的名头与尊严,去求另一只狐妖救她出来。 而那日,寒挽梦虽然被许墨灵拒绝了无礼的要求,却还是自愿为她破除屏障,带着她和许墨灵逃出了妖界。偏偏逃出妖界之后,许墨灵既不肯走,也不肯让她伤及念云,与她自行逃往鹤山! 那个时候,许墨灵怎么就没有想过,师父的感受呢?怎么就没考虑过她的处境呢?现在拿来传话石又有什么用,她还有机会再逃出妖界吗?如果她没有机会逃出妖界,她的父亲无法在结界外搭救她,只能隔着一个破石头,听着她的声音,却束手无策,这不是让一个父亲更加痛苦吗! “我不要这个东西,你拿走吧!”百羚心如死灰地推开了许墨灵,令许墨灵以体内神器为条件,与葛婆婆交换来的传话石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许墨灵没想到百羚的态度如此伤心决绝,看着那传话石滚落到一旁,他的内心之中,不禁有些凄然。可是是他有负百羚在先,百羚会这样做,也是因为心里的痛苦。 不论百羚如何对他,作为师兄的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四十二章:不合理的三年之约你为什么要遵守 许墨灵忍着身体上的痛苦,走到传话石被卡住的地表裂隙旁,弯下腰费力地将传话石取了出来,依然双手捧着,送到了百羚的面前,见百羚坚持不肯要,只是看着他,无声地落泪,也只有俯下身,将传话石放到了百羚之前曾坐过的石头上,叹息了一声。 “不论你怎么怪我,这传话石却是得来不易,不管怎样,先不要丢掉它,万一你想鹤山、想师傅了,也好能用它和师傅取得联络。” 许墨灵越是这样隐忍、退让,就越让百羚心里憋闷、难过。 百羚如何不知道,这传话石,必定是来之不易,又如何不会想到,许墨灵一身是伤,必定是在送这传话石的路上,经历了许多艰险。而现在这个局面,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不懂体谅许墨灵一样,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许墨灵在逃出妖界那日,就跟她回鹤山,还会有后来这许多事吗?她还会受这么多折磨,会在心里怨恨上许墨灵吗,许墨灵又何须受这么多的伤?她想不通,为什么许墨灵不肯和她走,许墨灵口口声声说是因为与那妖精有约,可是那根本就是不合理的约定,为什么要守? 许墨灵坚持履约的背后,是否还潜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这半年来,许墨灵就当真没有一点办法,能够把她救出去吗? 百羚心里压抑了半年的疑惑,与半年来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了。 百羚猛地转过身来,冲到了许墨灵的面前,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流了满脸,她痛苦地抓着许墨灵的衣袖,大声地质问许墨灵:“师兄,那天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和我走?你口口声声说和那狐妖有约,可是那所谓的三年约定,分明是那狐妖趁人之危与你定下来的,你为什么要遵守?” “我们修仙修道之人,以斩妖除魔,捍卫正道为己任,面对妖物,杀之除之才是最正确、最应该做出的选择,何须顾及什么在被胁迫时所定下的约定?那日你明明已被救出妖界,却坚持不肯走,也不肯让我伤那狐妖,是不是因为,你已经被那狐妖的色相迷惑,早忘了修仙正道,对那妖精动了情,所以才对她处处留情,处处护着她,甚至枉顾我的安危与师父的惦念?” “你敢不敢对天发誓,这半年来,你真的是一点救我出去的办法都没有,才害我在这里承受本不应该承受之苦?我真的很怀疑你所说的话,我真的很怀疑,你还是不是我那个一心修仙修道,心灵至纯至洁,心智至坚至毅的师兄!” 百羚泪流满面的声声质问,有如洪钟,声声震彻许墨灵的内心,也将许墨灵一直不愿意直面的问题,不容许墨灵回避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许墨灵不禁真的去思索,他是不是,真的对念云动了情? 如果是其他妖物,在同样的境况下,要求与他定下三年之约,他还会坚持去遵守吗?得知念云从不肯轻易食人血肉,吸取阳气时,他的内心,又是否有一份特殊的欣喜?这半年以来,他每日都去念云那里求情时,是否也在时刻关注着念云的情绪,避免让念云伤心? 如果那日他出手救护念云,只是出于对昔日救命恩人的保护,那么除了那次不得已的出手相护外,其他的一切,又都是出于什么原因? 许墨灵突然很害怕,去想清楚这一切疑惑与反常的答案。便如百羚所质问的,他是修仙问道之人,他一心渴望在修仙之路上有所成就,注定是要与任何妖界之人,都无缘无分的。 他不能让自己擅动不该有的念头,否则,不仅愧对师父对他的培养,愧对师门上下对他的期望,也是愧对他一直以来在修仙之路上的辛苦求索,对不起他一心一意的修仙问道之心! 许墨灵没有回答百羚前面的问题,有些心思,既不该动,便不能说,否则便将越描越黑了。 许墨灵垂下了眸子,回避了百羚的视线,沉声道:“师妹,我敢对天发誓,我确实没有其他办法将你救出去。我与念云毕竟功力悬殊,而且因为前次的事情,我已经失去了念云的信任,现在便连去找她求情都很困难。这半年间,我不敢行差踏错,唯恐触怒她,令你的处境更加艰难。” 百羚很想让自己相信许墨灵的话,可是看着许墨灵对她的回避,她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以她对许墨灵的了解,以过往的许墨灵对修仙问道的执着与纯粹之心,只怕是稍微与妖界沾边的误解,都会言辞坚定地澄清,哪会像现在这样,模棱两可,避而不谈?他分明是真的对那狐妖动心罢了! 四十三章:许墨灵苦苦支撑 百羚心中,有一种信念悄然在她的心间崩塌了。 她以为他的师兄,一心修仙问道,所以就算一片真心被师兄冷待,她也无怨无悔,甚至因此而鞭策自己,每天都在勤加苦练,努力钻研,希望能够追随上师兄的脚步,与师兄一起证得大道,羽化成仙。 可是现实给了她一记最沉重的耳光,她的师兄,不是不会动凡心,只是他动心的那个对象不会是她而已!百羚捂着心口,心间不时传来的阵阵钝痛,几乎要让她没有办法呼吸。 百羚不甘心,她真的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甘心!她和许墨灵十几年青梅竹马,互相陪伴的深厚情谊,竟然抵不过一个妖界狐狸精好看的皮相!这要让她怎么办?难道要她也变成狐狸精那样魅惑诱人的样子吗? 百羚的心底有刹那的犹豫,但很快又将那念头彻底推翻。她乃堂堂真一阁大长老的掌上明珠,是仙界之人,如何能学妖精魅惑害人,蒙蔽人心的卑劣手段? 她就不信,她会真的输给一个只有皮相好些的妖精!许墨灵就算对狐妖心动,必定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妖界之人都是嗜杀成性的凶残毒辣之辈,只要她能让许墨灵看到狐妖凶残成性的本来面目,一定就能让许墨灵清醒过来,回心转意的! 百羚扶着一旁的石壁,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慢慢转头重新看向了许墨灵。许墨灵憔悴而狼狈的样子,让她的心更软了下去。 许墨灵的心里,终归还是有一点点属于她的位置吧,否则,他怎会冒如此风险,只为来给她送传话石? 她作为许墨灵最亲近的人,眼看许墨灵就要偏离正道,应该努力将许墨灵拉回正轨才是,她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再用言语刺激许墨灵,否则,岂不是等于她在主动将许墨灵往那个狐狸精身边推? 百羚虽然年龄尚小,情绪又波动剧烈,但终归是仙界名门之后,在大是大非的关头,还掂的清孰轻孰重。 她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俯身拿起了许墨灵放在一旁的传话石,压制着心里的酸楚和痛苦,尽力平静地对许墨灵说:“我相信师兄不会让师父失望,也不会让真一阁上上下下失望。这个传话石,我收下了。你过来这边,也花了很长时间吧,未免惹人怀疑,你这便离开吧。” 许墨灵听到百羚终于冷静下来,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心中不禁十分高欣慰。可是当他抬眸望见百羚睫毛上还挂着的泪珠,和眼里的伤痛,那喜悦之情,又被狠狠地压下了许多。 百羚是通情达理的,但是必定也无法在一时一刻之间,就完全原谅他,信任他。他也不敢奢求百羚一下子就能不再生他的气,只要百羚肯收下他的传话石,能允许他尽一点心意,他便知足了。 许墨灵克制的握紧了双手,关切地嘱咐百羚:“那我就先走了,我会尽力向念云求情的。你在这里一定要多多保重,若是想念师父,想念鹤山了,便用传话石和他们联络。” 许墨灵说完,充满期待地望着百羚,希望百羚能在他离开这里之前,再看看他。然而,百羚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侧过了身,彻底不再面对他。许墨灵在心中长叹一声,终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山洞,沿着一条只有内部才能看到入口的曲折地道,离开了。 山洞内,百羚听着许墨灵离去的脚步声,背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坐了下去,缓缓地合上了眸子。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无声地坠落。 许墨灵从地道中走出后,浓烈的妖气,瞬间将他的周身紧密地包围了,并且,不断向他已然受损的脏腑内进行猛烈的侵袭。 此刻,许墨灵已经没有了任何功法,可以护体,只能凭意志苦苦支撑妖气对自身的折磨。 许墨灵不知道小心翼翼地走了多久,才终于穿过了遍布极地之火的焦黑土地,走到了熔岩谷的边界。 然而此刻,许墨灵的功法、灵力全都无法调动,他眼看着结界便在眼前,却是无计可施,最终,他受损的身体,还是抵不过妖气的侵害,昏倒在了熔岩谷结界的边缘处。 四十四章:念云得知 青丘之境外。念云隐身立于空中,看着熟悉的入口环境,纠结良久,还是转身向相反的方向,往妖界行去。 念云不愿去会让她想起许墨灵的地方,本来悄悄地转到了手下小妖王们管理的地盘,想要巡视一下妖界各族的情况,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没想到,不管是巡视到哪里,念云都能听到各个族群内的小妖们,对许墨灵的议论。 这些小妖们,不是惋惜她看错了人,就是痛骂许墨灵不知好歹。 而一些小妖王的手下,则喋喋不休地劝说各自服侍的小妖王,应该趁此机会,多多给她进献一些男宠,讨她欢心,把那个许墨灵给彻底地比下去,好多在她心里提升点地位。 倒像是,不论她去往哪里,都没有办法避开和许墨灵有关的事情与声音了。 念云在空中穿行,越想,就越觉得无奈,最终停在了一处山巅的顶端,俯瞰着眼前的山川草木,长叹了一声。 她是整个妖界都羡慕的万妖之王,可是又有谁能知道她的寂寞与孤独呢? 在她手下的人,各个都敬她、怕她,每天都尽心尽力地想着怎么去讨好她,可是有谁真的能明白她的喜怒哀乐?又有谁会真的在意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 百年间,她只有寒挽梦一个亲近得可以不分彼此,可以互相理解,互相诉说知心话的朋友,为什么寒挽梦却要背叛她? 念云正在伤心间,忽然感应到了九儿释放的,迫切需要寻找到她的标记之术的波动。 这套标记之术的功法,是她亲传亲授给九儿的,只有在十分紧急,必须要她出面的情况下,九儿才可以使用。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念云微微蹙眉,迅速开启了自己的感应之力,淡紫色的流光,在她的瞳孔中若隐若现,缥缈的紫色雾气,在她的周身环绕流动。 一瞬之后,念云周身紫光大量,九儿被她通过移形之术,传送到了她的身边。 “什么事?”念云看着九儿,严肃地询问。 “是许面首出事了!许面首孤身一人,擅闯进极西之地的熔岩谷,根据在熔岩谷附近居住的小妖们禀报,谷内曾传来激烈斗法的轰鸣声,疑似是许面首与黑曜三头龙大打了一架。现在许面首昏倒在结界边缘的谷内一侧,无人能将他带出来。”九儿紧张地快速回答。 念云心底一沉,立即催动功法,使用瞬移之术,来到了熔岩谷的结界处。 果然看到许墨灵浑身是伤地昏倒在结界内,失去了意识。好在她来得及时,还没有让妖气穿透许墨灵受损的肉身,侵入许墨灵的元神。 念云心疼地马上抽走了许墨灵所躺之地周围的妖气,给许墨灵创造了一个没有妖气侵袭的空间,又将一些恢复元气的丹药传送过来,以功法辅助,让昏迷不醒的许墨灵服食了下去。 随后,念云准备亲自到黑曜三头龙的面前,好好教训黑曜三头龙一顿。 这样做,是因为许墨灵身上的那些伤口,只有黑曜三头龙能够弄出来。 许墨灵本是不会太受到妖气的影响,或许是许墨灵自有灵力保护,可被黑曜三头龙这么一折腾,反而害许墨灵被妖气侵入了体内。 虽然黑曜三头龙是她的宝贝坐骑,可是如果黑曜三头龙伤了绝对不该伤的人,她也绝对不会轻饶! 念云怒气冲冲地瞬移到黑曜三头龙所在的熔岩谷中,却是被眼前的黑曜三头龙的情况给震惊了! 平日里威风凛凛,除了她谁都不服的黑曜三头龙,此刻竟然像个受气包一样盘卧在熔岩洞中,巨大的主龙头上,粗壮的龙角,居然被齐刷刷地削掉了一大截! 头上的黑色鳞片上,也染满了泛着浅红色龙之灵气的龙血,而且到现在,龙角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黑曜三头龙瞧见念云来了,立马把断掉的那截龙角,用尾巴扫到了念云的面前。 用主龙头上还完好的龙角,委屈巴巴地轻轻蹭了蹭念云的手,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念云。 念云没想到,许墨灵竟然是恢复了十成功法闯入的熔岩谷。在妖界,仙界的人能够恢复功法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服食了抑元丹。 而这一点,还是她让许墨灵知道的。没想到,许墨灵却是利用这个线索,和可以自由出入炼丹洞的便利,去偷拿了药,擅闯了进来。 许墨灵可真是可以啊,她所有为许墨灵敞开的便利之门,最后竟全都成为了许墨灵对付她、欺瞒她的好办法! 念云心里,一直痛着、闷着、难过着的某一个地方,再度因许墨灵泛起了针扎般密集的痛苦。 四十五章:都与我无关 那是被再度背叛带来剧痛,远远比第一次被许墨灵背叛,更让她痛苦和心寒。 亏她刚刚居然还那么心疼许墨灵,殊不知,许墨灵心里却根本没有她! 许墨灵受的那些伤,也根本不是为她而受的,全都是为了那个被她关起来的小丫头而受的! 她去心疼算怎么回事?就算许墨灵知道她心疼,他会在乎吗?许墨灵应该只想知道,他的那个好师妹有没有心疼他吧。 念云感觉自己的心口有一团气,咽不下,也发不出,让她的心,被闷得生疼! 在念云感觉那团气就要在她体内爆炸开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用力地挥手,打出了一道灵光,将熔岩洞外的一整块坚硬无比的巨石,击了个粉粉碎。 黑曜三头龙从来都没有见过念云这般生气的样子,本来它还想缠着念云帮它治疗伤口,看到念云发火的样子,干脆也定在一旁,不敢乱动了。 念云的余光瞧见黑曜三头龙被她吓到了,才意识到,自己又为了许墨灵发了多大的火气。 平心而论,许墨灵真的值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大动肝火,这样在意的不行吗? 许墨灵不过是一个修行不过短短时间的小仙鹤。 他表面上看起来一身正气,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一派堂堂正正的君子之风,拒绝她想要亲近的要求时,也是态度坚定,平日里,更是连被人称呼一声“面首”,都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无比正直,不可侵犯的人,面对风流无比的寒挽梦,却是轻易就选择了背叛她,跟着寒挽梦走。 许墨灵不是三岁的孩子了,当真不知道跟着寒挽梦逃离妖界,要付出什么代价吗?在许墨灵的内心深处,是否真的如许墨灵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出尘高洁,毫无凡俗之念? 如果许墨灵是一个轻易就会动凡心的俗人,她又为什么要对许墨灵另眼相待?甚至还为了避免让许墨灵沾染血腥之气,都割断了自己生而为妖的本性,拒绝去吃凡人血肉。 许墨灵配得上她的迁就吗?退一步讲,不论许墨灵是否正直高洁,只说许墨灵凡心动荡的时候,他动心的对象之中,有她吗? 念云想到这里,不禁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她被整个妖界奉为至美至尊之人,可惜,在许墨灵的眼里,她却既比不上风流成性,妩媚动人的寒挽梦,也比不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容貌更并非顶尖出挑的百羚。 既然是这样,她又干嘛非要强留许墨灵在身边?难道她有自虐的癖好,需要被人三五不时就背叛一次吗? 还是她缺戏看,需要许墨灵时不时就表演一下,为了小师妹孤身勇闯熔岩谷,打伤她宝贝坐骑的轰轰烈烈的戏码? 或许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她回避。她在许墨灵的心里,想必一点位置都没有吧。 她为了许墨灵做出的所有事情,可能在许墨灵的眼里,也都不值一提。 否则,且不论许墨灵是否会为她心动,便只看她当年的救命之恩,只看她一直以来的退让,迁就,许墨灵也不该一再做出这些事来,惹她伤心、动怒。 既然人家心里没有自己,更不在意自己,又何必强求,她念云还没有到那么卑微的地步。 念云长叹一声,掐指念诀,催动功法,为黑曜三头龙治疗了伤口,好好地安抚了黑曜三头龙之后,便离开了熔岩谷。 念云回到寝殿后,不见任何人,辗转反侧思考了许久,才唤来了九儿,吩咐九儿道:“你去为我办三件事。 第一件事,撤掉所有服侍许墨灵的人,并传令宫城各处,除了我所居住的寝殿之外,许墨灵想要去任何地方,都一律放行。并且任何人都不得监视、窥探许墨灵的行踪,否则从重处罚。” “第二件事,你去炼丹洞,取一颗抑元丹出来,将抑元丹和这块屏障手令都放到许墨灵所住的小院里。不必说对许墨灵多说什么,只要告诉他,这块屏障手令,可以让他顺利离开妖界,不受结界约束困扰就行了。 还有第三件事,传令妖界各处,不得再以‘面首’称呼许墨灵,也不许再议论和许墨灵有关的事情。” 念云说着,取出了一块已经被她注入了功法的白色玉质手令,交给了九儿。 九儿在念云身边服侍多年,看到白色润玉上的纹路便知,这里面真的被打入了一道允许持有令牌之人离开妖界的手令。 若是许墨灵真的拿到这块令牌和抑元丹,岂不是想走就能走了?许墨灵若是走了,念云要怎么办? 九儿这么多年间,从未见过念云对谁像对许墨灵一样上心,她不必费力去想,便知道若是许墨灵离开了,念云会有多么伤心难过。 “主子,许面首,不,是许公子,他若有了这块令牌,万一真的走了,可就难以再让他回来了,您是否再考虑一下……”九儿捧着令牌,迟疑着想要劝劝念云。 念云却疲惫地摆了摆手,态度坚决地命令:“去吧,按我说的去做,他对我已经不重要了,走不走都与我无关。” 四十六章:又误会 念云神情坚决,似是真的不在乎许墨灵了一般,但九儿却觉得,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如果念云真的不在乎许墨灵,又怎么会在意别人是否谈论和许墨灵有关的事? 可是九儿也知道念云脾性,看念云的神情,不似有商量的余地,便也不再想着劝说什么,恭敬地默默退出寝殿,去执行念云的命令了。 九儿离开后,念云干脆又屏退了所有在寝殿内服侍的人,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偌大的宫殿内,用罗莎云被被将自己蒙了起来。 她累了,她不想再像从前那样,过分地把许墨灵摆在一个太过重要的位置上。 因她现在已经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在许墨灵心里,她并没有达到一个同等重要的位置,那么过于看重许墨灵,便是对自己的一种巨大的折磨。 她要让许墨灵知道,不管他去哪里,他去做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她不会再那么在乎他了,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看重他了。 至于许墨灵什么时候离开…… 念云把头埋在床褥间,闷闷地重叹了一口气,不想让自己再思考这个问题了。 或许许墨灵拿到令牌后,便会立即想办法,带着他那个小师妹离开,又或许,许墨灵依然会遵守三年之约,但是……那都是许墨灵自己的事情了! 她决心不会再管了! 念云躺在沉香木塌上,心间不时游离出的,是对许墨灵会遵守三年之约的猜测,让她整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许墨灵所住的竹林小院里,九儿足足等了几个时辰,才等到昏迷的许墨灵苏醒过来。 在许墨灵醒来之后,九儿马上遵照念云的要求,将一颗抑元丹和红色玉质手令,交给了许墨灵,并告诉了许墨灵红色玉质手令的用处。 许墨灵被妖气侵袭入体,虽然服下丹药,没有大碍,但长时间的昏迷,还是让他的身体有些虚弱。 许墨灵强撑着坐起来,看着那颗抑元丹,和白色润玉手令,心中,不禁十分不解念云这样做的意图。 他闯入熔岩谷,打伤黑曜三头龙的事情,念云已经都知道了,可是却没有责怪他,没有惩罚他,相反还给了他恢复功法的丹药,和可以离开妖界的令牌,这实在不太像念云可能会做的事情。 难道,念云不需要他再遵守三年之期了吗? 许墨灵看到九儿要走,不禁出声拦住了九儿:“请等一等,女王给我这两样东西,是何用意?” 许墨灵问出这一句,忽然想到什么,心情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努力支撑起身体,急切地向九儿追问:“我师妹,是不是受到了更严厉的惩罚?” 九儿看到许墨灵这样紧张百羚,心里,不禁又是生气,又是失望。念云那么伤心,许墨灵醒过来,居然问也不问,一心只想着那个小丫头。 可念云有令,她又不能对许墨灵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有强压心间的情绪,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师妹还在熔岩谷里关着。” 随后冷哼一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一甩衣袖,离开了许墨灵所住的地方。 许墨灵听到百羚没有再因为自己的行为被连累,这才松了一口气,再去看桌上的抑元丹和红色玉质屏障手令,心头不禁浮现出了许多歉疚。 念云给他这两样东西,大概是因为误会了他闯入熔岩谷的用意,以为他要背弃三年之约,所以才用这两样东西来反讽他吧? 许墨灵不希望念云再因为误解而伤心,强撑着起身,换了干净的衣服,再次像以往那般前往念云的寝殿,尽管他知道或许念云不会召见他。 一路上,许墨灵却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遇到的所有人,都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不会像以前那样,以“许面首”称呼他,也不再一个个花痴般的瞧他。 四十七章:召见被拒 许墨灵来到念云的寝殿外,狐妖守卫也根本不再为他通传。 以前就算念云不肯见他,但只要他到了寝殿之外,负责看守的狐妖守卫都一点也不会耽搁,即刻便会为他通传。 只不过为他通传之后,也会带回来他被拒绝见面的回复。 种种反常,令许墨灵的心不由得感觉到了一丝慌乱。难道这一次他擅闯熔岩谷,真的让念云这样生气,连他是否过来,都不想再知道了吗? 可他这次去熔岩谷,真的不是要背叛三年之期的约定!打伤黑曜三头龙,也完全是面临生死关头,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 不管怎么说,念云也应该给他一个让他解释的机会吧。 许墨灵不想让误会持续下去,走到守卫身边,试着请守卫帮他通传:“麻烦您帮我通传一声。请禀报女王,我到熔岩谷,只是想看看百羚的情况,我也不是有意打伤女王坐骑的,当时实在是生死攸关,无法避免。请女王给我一个澄清的机会。” 狐妖守卫面无表情地听着许墨灵说完,随后,以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冷冷地回应许墨灵:“不好意思,许公子。女王陛下有令,与许公子有关的事情,一律不得上报,我也只是遵从女王陛下的指令行事,还请许公子莫要为难我。” 许墨灵听到狐妖守卫的话,眼神瞬间黯然了下去。 看来,念云这次是真的不想见到他了。许墨灵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念云从前对他的避而不见,是给他留了多少情面。 这一次,念云不肯给他解释的机会,其实也怪不得念云,若说之前念云对他避而不见,是因为误会,这一次,却是因为他又让念云失望了。 许墨灵在寝殿之外,连续站了四天三夜,却还是没有守卫为他通传。更没有谁从寝殿内出来,告诉他念云想要见他。 第四天晚上,终于有人从念云的寝殿里走出来,却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反而带了一批容貌姣好的男宠,进入了寝殿内。 许墨灵看着那些人嬉笑着走进念云的寝殿,心底忽而涌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让他的心口闷闷地发痛。他浑浑噩噩地,走回自己所住的竹林小院。 念云的寝殿内。被叫入的男宠们,开始吹奏新排练好的曲子。 曲子舒缓缥缈,优美非常。可是念云隔着重重纱帐,靠在香榻上,却是完全没有听曲子的心思。 念云乃天选妖王,感应力非比寻常,即便她没有开启灵晰之术,但是许墨灵连续数日站在寝殿之外,她却多少能够感觉得到。 说内心之中,没有一点触动,那必然是假的,毕竟许墨灵曾是她那样看重的人。 可是,她却还是不肯让自己召见许墨灵。不管许墨灵这次闯入熔岩谷,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许墨灵都确确实实地背叛了她两次,她不想原谅了这一次然后再去担心,什么时候会面临下一次的背叛带来的伤痛。 念云长叹一声,伴着缥缈不停的曲子,在房间之内,独酌到了天明。 这一次之后,许墨灵没有再如过去半年那样,每日都到寝殿外求见。念云也干脆远离了自己的宫城,前往妖界灵气充沛的深山之中,闭关修炼。 时间如流水般过去。某一日,念云打坐调息后,正欲进入下一阶段的修炼,忽然感应到山洞外,有一阵强劲的功法波动,透过她布下的阵法,阵阵传来。 念云在此修炼的都是平衡功法招式与灵力运用的法门,并不算危险,所以布下的守护阵法,也都不是很强,只是用来警告路过的妖物,不要靠近打扰她。 不过,即便她布下的守护阵法不是很强,那也是相对她所拥有的功法而言,也不是什么等级的妖物使用的功法,都能随便穿透的。 便是她手下的小妖王在外与她的阵法对峙,也不可能是这么有规律地,一阵阵穿透她的功法。外界的功法波动,仔细感应起来,倒不像是要破她的阵法,反而像是要和她传递什么消息,要她出关了。 四十八章:寒挽梦的信 妖界之中,有谁能用这样的方式,要她出关? 念云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站起身来,解开了守护阵法,走出了洞口。 山洞外,一位身着褐色衣装,长须飘飘的老者,手捧着一支被纯白如雪的灵光包裹着的信件,站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 那信件外,还系着一条绯红色的丝带。丝带的颜色、样式,分明都与寒挽梦时时携带在身的蔽月回雪缎一模一样! 念云心底重重地震颤了一下,正欲开口询问,老者却捋了捋胡须,主动自报了家门:“老朽是青丘国师寒予和,受青丘九公主之托,特来为妖王陛下送一封重要信件,还请妖王陛下,务必拆阅。” 寒予和在青丘位高权重,开口谈吐极为威严庄重,但说这番话时,心底却在悄悄腹诽,寒挽梦这个小丫头大材小用,怕念云不肯看信,居然“劫持”了他准备送给孙子们尝鲜的小仙果,要挟他来跑这趟腿! 念云心里还在生寒挽梦的气,若是寻常人来了,必定是冷冷地打发掉就算了,但寒予和不仅是青丘国师,还是妖界的前辈,念云对他也颇为敬重,便也只得从寒予和的手中接过了寒挽梦的信件。 念云接过信件的一瞬间,信件周围包裹的白色灵光,便迅速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信件自动飞出信封,像是怕念云不看一样,几页纸,瞬间排成了一排,齐刷刷地展现在了念云的眼前。 熟悉的字迹展现在念云的眼前,内容却令念云心中大惊。 “小念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唉,这一年来,我都陷在自责里,近来听说你和许墨灵之间,还是闹得不愉快,没有和好,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你写这封信。你看完了信就知道,你是误会许墨灵那孩子了。 一年前我收了惑百羚父亲,真一阁大长老惑元的好处,答应惑元帮他救女儿。其实百羚那个小丫头片子是死是活,谁又在乎呢,你肯定也猜到,我是为了许墨灵才答应下来的。 我本想,许墨灵对那个丫头很在意,我可以借着救那个小丫头的机会,诱使许墨灵跟我回青丘。但没想到,许墨灵那小子竟然干脆彻底地拒绝了。 他拒绝我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向来不近美色的你,会对许墨灵那般看重。 许墨灵的的确确是一个不可多见的纯净之人。我帮他救那个小丫头,也完全是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而不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许墨灵当时跟我一起离开,只是为了确保他的师妹能平安回到鹤山,并不是要跟我走,也不是要和他师妹一起回去。 他是一个正直的守信之人,对于你与他定下的三年之期,他是很认真地在遵守的。 许墨灵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误会他,之前没有勇气和你说清楚,是怕伤了我们的感情,真的很对不起。 不过,也因为许墨灵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我还想十分郑重地对你说,不要对他真的动心。这样好的人,若是真的动了心,爱上了他,是极容易为了他而万劫不复的。 这真的是我的肺腑之言!你与他,终归一个是妖,一个是仙,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不要动了心,却苦了自己啊! 哦,对了,还有那株复灵草,那个就是惑元求我帮忙时,送给我的,功效应该还不错吧? 小念儿,别再责怪许墨灵了,也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我保证,以后你不让惦记的人,我都不再打对方的主意了,好不好?” 念云读完了信,一时千百滋味都萦绕在了心头。 一年前,许墨灵居然并没有背叛过她!许墨灵没有答应跟风流妩媚的寒挽梦走,更没有打算背弃三年之期,跟他的小师妹回鹤山! 如果那一次,许墨灵都没有选择背叛她,后来擅闯熔岩谷,又怎么会是为了毁约呢?都是她误会了许墨灵呀! 念云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欣喜,又是懊悔,捏着寒挽梦的信,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开心。 她第一次误解许墨灵之后,许墨灵日日来同她解释,可都被她拒之门外。她第二次误解许墨灵之后,许墨灵在她门外站了四天三夜,最后,却被她找来的乐手男宠给气走了。 许墨灵当时一定很伤心。都怪她太任性,太小心眼了!竟然那样误解了许墨灵! 念云匆匆和寒予和告辞,直接瞬移回了自己的宫殿里,让九儿伺候她沐浴更衣,仔细地装扮了一番。 沐浴装扮之后,念云正要命九儿去将许墨灵请来,忽然想起来,距离上次见到许墨灵,居然已经又过去了大半年。 这一年里,她只不过见了他一面。 本想着三年之期,能让自己吸够三年的阳气,能与许墨灵好好相处三年,却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浪费了一年多! 四十九章:想他 她误会了许墨灵那么长的时间,最后一次有交集的时候,又用乐手男宠把许墨灵气走了,现在许墨灵的心里应该多少也会有些情绪吧? 她若是贸贸然地将许墨灵找了过来,就算她和许墨灵道歉,许墨灵又是否会原谅她呢? 念云看着镜子中盛装打扮的自己,心里忽而感觉有些没底。她自生来便是妖界之中,备受尊崇、独一无二的女王陛下,向来只有别人讨好她,哄她开心,她还不曾去哄过谁,努力地去讨过谁的欢心。 之前为了许墨灵,而不食凡人血肉,已经是她为了一个人退让的极限了。把许墨灵找来,若是许墨灵原谅她便罢,若是许墨灵不肯原谅她,她该怎么办呢? 念云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额角,感觉自己到时候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哄许墨灵。甚至是,只要想到要去哄许墨灵,让许墨灵原谅她,便觉得很难为情。 唉。 念云轻叹着,摆弄着紫晶发梳,看着身上如云的锦缎,纠结了很久,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就在念云怔怔地出神时,两名侍女进入殿中,对九儿耳语了几句。 九儿听后,摆摆手让两人退下,估量着念云的心思,想等念云心情好时,再请示一下。但以念云的感应之力,又怎会不知九儿与其他侍女的小动作? “什么事,说吧。”念云半靠在雪山之冰制的梳妆台前,回过神来,魅惑的紫眸无甚兴致地流转着,看了九儿一眼。 九儿恭敬地点点头,才到念云近前,将事情禀报给念云:“主子,再有三个月,便是您的两百岁大寿了,下面的人来请示,是否再去抓些活人用来祭奠?” 一年前抓到了许多用来进行活人祭奠的人,本打算关在没有妖气的阁楼里养着,留待大寿之日再用,却都被念云因为许墨灵而善心大发地放掉了。 九儿估计,念云为了许墨灵,依然有可能不许下面的人去抓活人来祭奠。可是九儿一想到,堂堂万妖之王大寿之日居然没有活人祭奠,以及寿宴那天可能会出现的场景,便觉得不能不劝劝念云。 九儿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低声对念云道:“主子,还是如数地寻觅些活人来吧。您的寿诞可是妖界全体的盛事,那些小妖王们,还有氏族的长老们,若是携着家眷和手下们前来贺寿,却发现连最基本的活人祭奠都办不齐全,指不定还要生出怎样的事端呢。” “九儿知道您心善,不忍多杀生,可到时,那些小妖王可能每个人都会派手下去给您抓来大批活人贺寿,那不反而要更多杀生了吗?” 念云觉得九儿说的也有道理,可若是她下令去抓人,用来进行活人祭奠,被许墨灵知道了会如何想? 可若是不去抓,如果那些小妖王真的派人抓更多的活人用来祭奠,只怕滥杀无辜这笔账,最终还是会被许墨灵记在她的头上的。她现在本就已经让许墨灵伤心,甚至是生她的气了,若是再被许墨灵误会,岂不是更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了? “还是先别……”念云摇了摇头,正要让九儿先等等再说,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就算许墨灵误会她,甚至把滥杀无辜的账记在她的身上,总也要等她或者她手下的小妖王们,真的为她的寿诞,祭出了人命再说。在把这笔账记到她身上之前,若是许墨灵得知她抓来许多活人的消息,必定会过来劝说她放掉那些人。 到那时,她不仅可以直接见到许墨灵,听许墨灵和自己说说话,而且也可以听许墨灵的劝说,把那些活人都给放掉。到时许墨灵心里欣慰,她再对许墨灵道歉,许墨灵可能也就不会再生她的气了,两人冰释前嫌,过着最初的那段日子。 念云越考虑,眼睛便越湛湛发亮。她马上改口,对九儿道:“你说的没错,就按你说的,去抓足够数量的活人回来,而且不必将行动保密,最好是所有人都知道。” 若所有人都知道,许墨灵便也会知道,也就会尽早过来劝她同她说说话了。 大半年没见到许墨灵了,她真的是很想他啊! 五十章:许墨灵离开妖界 九儿愣了愣,没想到念云竟然就这么同意了,她还以为这次的劝说又要失败呢。九儿不知道念云为什么改了主意,担心下一刻,念云又会改变主意,马上尊令去办。 念云要为做两百岁大寿而抓活人祭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宫城内外。妖界之中,大大小小的氏族们,也都纷纷为了念云的寿诞而张罗了起来,一时之间,妖界之中,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自消息传出后,念云便每日都精心装扮,等待着许墨灵过来劝说她。然而一天天等下去,眼看着,用来祭奠的活人都要抓够两百个了,寿诞的日期,也一天天临近,许墨灵却始终没有过来。 这一日,念云又在寝宫里,足足等了一日,许墨灵却依然没有出现。念云心里的不安之感因为许墨灵迟迟不肯现身,而变得越来越多。 许墨灵到现在还没有来,实在是太过反常了。许墨灵身为修仙之人,又是那样正直、纯粹与善良之人,听闻了这个消息,怎么可能不来劝她呢?他就算再同她生气,也不可能真的不顾那两百人的死活呀! 本来念云想问问九儿或者其他侍女,许墨灵这段时间里,都在哪里,都在做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放不下面子问出来。毕竟这半年多,她都在躲着许墨灵,当初也是她下的命令,传令宫廷内外,不许任何人谈论起许墨灵以及与许墨灵有关的事情。 念云思来想去许久,越来越不放心,干脆把自己反锁在寝殿里,不许别人打扰,然后悄悄使用瞬移与隐身之术,离开宫殿,自行去找许墨灵了。 念云法力广大,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许墨灵所住的地方,以及许墨灵惯常会去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然而哪里也没有许墨灵的影子。 念云心里着急,干脆将整个妖界都找了一遍,却依然哪里也找不到许墨灵的身影。 其实以念云的功力与感应之力,她将整个妖界找了一遍,都找不到许墨灵,便说明许墨灵是真的不在妖界了。可是念云却不想接受这个结果。 念云耗费了许多灵力,在短时间内,将妖界的每一寸土地,都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最终,却似乎也只能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念云疲惫地赶到许墨灵以前居住的小院,看着房间内摆放一如许墨灵在时的陈设,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过往与许墨灵在一起的一幕幕,还有许墨灵连续半年,日日都到她的寝殿外等候求见,与四天三夜,都守候在她的寝殿之外的孤独身影。 从前,许墨灵要有怎样的坚持,才会一次次站在她的寝殿之外,伴着孤独,请求她的原谅?为什么,自己那么笨,那么任性,不愿相信他的言辞,导致误解他,一次次的将他拒之门外。 这回,许墨灵走了,真的走了! 许墨灵一定是因为太生她的气了,一定是因为,对她太失望了。 念云站在房间的正中,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拧起来了一样痛。 这时,负责打扫竹林小院的小妖,照例进来进行每日的清扫,看到念云突然驾临,吓得连抹布都掉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跪地给念云请安。 “不知、不知女王陛下驾到,小的没能在外迎接,还请女王陛下恕罪!” “不怪你,是我来的太突然了。”念云又扫视了一圈房间内的环境,最后,将视线定在了小妖的身上。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算了吧,她现在,只想知道许墨灵到底是什么时间离开的,又是为了什么离开,还会不会再回来? 念云看着那小妖,叹息地问她:“许公子是什么时候走的,是否曾留下过什么话?” 念云虽然心情忧伤,语气低沉,然而妖王之尊散发的强大气场,却还是令小妖惶恐地不敢抬头看她。 小妖跪在地上,颤颤地,恭敬地回答:“许公子两个月前便走了,他说要离开妖界,别的都没说,只是让小的不用在打扫这里了。但是小的不敢偷懒,还是每日按时照常打扫。” 小妖的话,犹如一记重击,狠狠地打在了念云的心上。 之前,不管怎么说,念云的心里,都还残存着一丝希望,然而小妖的话,彻底将这丝希望给抹杀掉了。心里的某个部分,彻底地因此而空了一块。 不安,内疚,与痛苦,交织在念云的心里,让念云的眼底,油然而生出了一阵酸楚的雾气。 在这世间将近两百余年,念云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想要落泪的时刻。 她不欲让小妖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随手奖了小妖一块灵石,冷着声音说了一句:“你做的很好,保持下去。”便发动瞬移之术,离开了许墨灵所暂住的竹林小院。 五十一章:愧疚 念云离开小院,在巍峨的树林间快速穿行,犹如一道紫色的飞虹,在林间横冲而过。虽然以这般快的速度在移动,念云却甚至都没有隐身,任凭劲风狠狠地扑打在她的身上,任凭林间的树叶在她的脸上、手上刮出无数细小的伤口。 念云以为这种身体上的折磨,能够减少她心里的那种难过。可是她从妖界一端,穿行到另一端,那么远的距离,也没能让她心里的痛苦,减轻几分。 她很想好好发泄一下心里的痛苦和郁闷,可是妖界之中,到处都是她的子民,以她的法力,若是狠狠的发泄出来,必定会殃及无辜。 念云生性宽厚善良,自不能因为一己的情绪,便连累旁人。念云咬咬牙,干脆冲进了极西之地的熔岩谷,这里除了她的宝贝坐骑黑曜三头龙,就只有一个被她关起来的百羚,除此之外,连个小虫子都没有,怎么发泄都可以! 念云站在一处焦黑的山巅上,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向对面光秃秃的小山,打出了一掌。 一道恢弘的紫光,如劫雷闪电般,从那小山的顶端重压而下,顷刻间,那座小山便被劈成了两半,崩裂的碎石如同飞沙般,“轰隆隆”地将周围的岩浆流都填满截断了。 金黄色的滚滚岩浆,突然被断绝了前路,狂怒地吞噬着那些焦黑的石块,汇聚成诡异如血般的瀑布,从礁石的边缘倾泻而下。 念云看着这一切,却还是觉得并不够痛快!她迎风立于山巅,唤出自己的壁月珠星剑,双手掐诀,魅惑的瞳孔中紫光大盛,迅速流转,九条狐尾在她身后如同紫色的烈焰般飘摇、绽开。她的成名绝技千云决,被她以顶级功法催动使出。 千百支似真似幻,携有万钧雷霆的长剑,以念云为中心,向周围的四面八方,狂涌奔出,如后裔之箭般,同时狠狠地插入十里范围内的土地。千百支箭插入的瞬间,遍布岩浆与极地之火的土地,如礼花般喷啸炸开。放眼望去,方圆十里,便如灿烂火海,轰轰烈烈,远胜世间任何之景。 念云看着眼前疯狂的火海,方觉心头的重重痛苦与郁闷的情绪,终于发泄了出去。然而,那些情绪发泄出去之后,心底却又被浓浓的怅然填满了。 黑曜三头龙早就感应到了念云的到来,从自己盘卧的山谷中寻了出来,但见念云劈山造海,情绪似是极为不加,便一直在远方的空中盘旋。直到感觉念云冷静了下来,它方才穿过重重火海,来到了念云的身边,讨好地在念云的周围盘旋。 “过来吧。”念云对黑曜三头龙招了招手,在黑曜三头龙乖乖到她身边时,跳上了黑曜三头龙的龙背,轻叹了一声,对黑曜三头龙道:“带我飞一会儿吧。” 不知道为什么,念云现在只想抱着黑曜三头龙,漫无目的地兜兜风。黑曜三头龙感觉到念云的情绪低落,立即听话照做,托着念云,在熔岩谷的上空,轻灵地穿行。 念云贴在黑曜三龙头脖子周边坚硬的鳞片上,看了一会儿熔岩谷的火海与地面,无意中抬起头,便看到了黑曜三头龙的主龙头上,因为不对称而显得有些滑稽的龙角。 许墨灵擅闯进熔岩谷的那日,虽然她给黑曜三头龙治疗了龙角上的伤口,但也只能是做到,避免让黑曜三头龙的伤势更加严重而已。 龙角乃龙族身上至宝之物,生长十分缓慢,虽然从黑曜三头龙受伤到现在,已经又有半年多过去了,但是那断掉的半截龙角,也就只再长出了一截小指头那么长。 回想那日,她看到黑曜三头龙受伤严重,龙头上到处都是血迹,第一反应,便是许墨灵为了救那个小师妹下手太重。可是现在想来,同样的一击,许墨灵完全也可以不击到黑曜三头龙的龙角上。 以许墨灵的功法,完全可以将这至刚至猛的一击,斜劈在黑曜三头龙的脖子上,那样便可将黑曜三头龙彻底置于死地,完全不必担心,黑曜三头龙会再报复,或者是再给他找麻烦。 许墨灵却没有那么做,难道这其中,就没有为她考虑的因素在吗?然而那个时候,她却将许墨灵所有的用心,都想的极为不堪。 现在误会解除了,许墨灵却已经不愿意与她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了。 若许墨灵还在妖界,她自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许墨灵,同许墨灵解释一切,请求许墨灵的原谅,哪怕是换她每天站在许墨灵的小院外,求见半年,或者是让她四天三夜地连续站在许墨灵的小院外等他原谅,她也愿意。 五十二章:念云见百羚 可是,许墨灵现在已经离开了妖界。她能够想到的,许墨灵可能会去的地方,便只有鹤山,可是百羚还在她这里,许墨灵没有将百羚带走,如若回到鹤山,他要如何面对惑元?许墨灵肯定不会一个人独自回到鹤山。 可世界之大,许墨灵又会去哪里? 妖界之外,并不是她能够统御一切的地方,其他世界对于妖界,都多少存在敌视的态度。尤其是仙界和修仙界的人,真一阁大长老惑元的女儿被她带走关押,整个仙界与修仙之界的人,都必定对她同仇敌忾,有所防范,想找到许墨灵,谈何容易? 念云趴在黑曜三头龙的背上,想来想去,干脆决定,去见一见百羚。 也许百羚会知道,许墨灵去哪里也说不定,若是百羚也不知道,那她便放了百羚这个小丫头算了。总归许墨灵已经走了,她再关着百羚也没有什么用了。 就算是作为百羚冒犯自己的惩戒,其实在熔岩谷里关一年,也差不多了。真让百羚以血肉之身,被关在熔岩谷里三年,就算百羚死不了,估计也要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她又不是极恶之人,也不想非要将百羚置于那种地步。 念云拍了拍黑曜三头龙,让黑曜三头龙把她在关押百羚的山洞前放了下来。 之前在林间穿行时,念云的脸上,手上,都被树叶挂出了许多伤口,发钗也都有些散乱了,这样去见百羚可不行。 念云随手掐了一个决,转瞬便让皮肤上的伤口全部愈合,发钗自动归位,以最佳的姿态,穿透熔岩瀑布,进入了关押百羚的山洞里面。 山洞里,百羚正翘首以盼着许墨灵的出现。上一次许墨灵来看她时,外面曾经传来了轻微的打斗声,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没太当回事。 这一次,百羚听到外面数倍于前次的声响,不禁在心底期许,许墨灵是想通了,并且可能找到了适合的丹药,大幅提升了功力,可以成功救她离开妖界了。 百羚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即刻站起来,主动迎了过去,却是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风资卓佳的念云,款款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年没见,念云依然是螓首蛾眉,身段妖娆,美艳非常。而她这一年来,因为被关在炙热无比的熔岩谷,备受熔岩热度与大地炙烤的折磨,不仅嘴唇变得干裂,长发变得毛糙,甚至连手上,脸上都多了许多细纹。 百羚一想到念云就是用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与倾绝天下的身姿,去蒙蔽了许墨灵,便是恨从心起! 弱小的她在念云面前,丝毫未曾露出胆怯,眼神中反而透露出不屈的勇敢。 她恶狠狠地瞪着念云:“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师兄被你怎么样了?” 念云微微眯了眯魅惑的紫眸,一年过去了,看来百羚这个小丫头,依然没有什么长进,还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还敢用这种放肆不尊的口气来和她说话。 不过,百羚会这样质问她,是不是也说明,百羚也不知道许墨灵去了哪里? 念云考虑了一下,暂时也不能确定,百羚是在这里跟她演戏装蒜,还是真的不知道许墨灵去哪里了,便微微地勾了勾唇,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以气场与身高,居高临下地俯视百羚。 “方圆百里,千里的土地,都归我所有,我来我自己的地盘,怎么,还需要向你汇报么?” 她一看到念云,就感觉心神不定,再看念云这样气定神闲,就更觉得心里发慌了。之前许墨灵擅闯进来,给了她传话石。可是之后她却并没有被连累,没有受到更恶劣的惩罚,她心里一直就觉得不对劲,不踏实。 现在是许墨灵没来,却是念云大摇大摆的来了,难道许墨灵真的是把持不住,被念云给迷惑了?念云这次过来,是来向她炫耀的么? 百羚心里的担心,可表面上却不愿向念云示弱,甚至因为心里越担心,就越要刺激念云,来反证自己担心的多余。 五十三章:不屈 “你说!你是不是把我师兄给......” 百羚气势汹汹,却在最后关头哽住了,她实在说不出来那样的话。 “把你师兄给玷污了?”幼稚妖王的恶趣味一下子被勾起来了,她凑近百羚的脸,柔夷轻轻抚过她干燥的皮肤,好像是一块上好的锦缎在砂纸上磨砂:“即便我没有玷污他,我看他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百羚一把打掉她的手,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对她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妄想,我与师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即便他做出什么事,那也是因为你的胁迫,你将我关在这里,这般折辱于我,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念云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冷了,她的周身被紫气环绕,强大的王者威压使守在谷口那只三头龙都甘愿伏地。 “我是妖,怕什么天打雷劈,小丫头,你最好闹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莫要一门心思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直以来,许墨灵对这个小师妹的照顾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每每说服自己那真的是因为百羚是他恩师的女儿,可还是忍不住一次次的生气。 明明刚才还想放人的。 可是百羚就不是那种识时务的人,她是被宠坏的孩子,她的世界非黑即白,非明即暗,这妖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值得她尊重的地方,而且在鹤山威风了这么多年,她挑衅人的本事才是一流的。 “我怎么会说瞎话,你看看我像那种说瞎话的人吗?我问你,我师兄他可曾心甘情愿的与你睡在一张榻上,他会不会吃你碗里的剩饭,你哭的时候他有没有第一时间就认错哄你,你要什么便捧上什么?” 百羚僵着脖颈丝毫不认输,她说的这些若说真正发生过,那也算是确有其事,可是状况就差得多了。 师兄的床榻她是上过,不过那都是六七岁的事情了,她自幼丧母,惑元大长老就在自己的殿里为她安了一张小榻,有一回父亲离门赴宴,赶上夜晚狂风暴雨,她够不着窗子,被鹤山之巅的狂风刮得掀了一个跟头,吓得哇哇大哭,只有临院的许墨灵听到了,便过来看看,就被拉住了,饶是如此,他也不过是在床榻上盘腿打坐了一夜。 不过要说这塌,确实是他主动上去的。 至于吃百羚碗里的剩饭,那也是很小的时候,上午在夫子那里学了一篇名为“锄禾”的诗篇。中午吃饭时就有百羚最不喜欢的胡萝卜,可是夫子就在饭堂里转转悠悠,她又不敢剩下,索性一股脑的倒进许墨灵碗里,然后转身就跑,许墨灵一半是被不能浪费粮食的道德约束着,一半是被夫子的目光狠盯着,只好硬着头皮将那半碗煮胡萝卜吃了下去。 而捧上各种奇珍哄百羚,这是鹤山上子子弟弟的习惯,毕竟真一阁里女弟子本来就少,像这样又尊贵又娇滴滴的女孩子自然是被大家宠着的对象,更何况她背后还站着护短的阁主和大长老呢。 时间越久,百羚的脾气就越发娇纵,她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 许墨灵有时候被她哭得有些头疼,长久以来就养成了只要她哭便要什么给什么的习惯,当然若是原则问题,吼上一声关到后山面壁思过一会儿也就完了。 只是百羚不说那些,专挑这些容易叫人误会的话说。 念云气的要命,她握拳的时候手指骨节都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可是他早已逃离了妖界,他有来救你吗,恐怕是早将什么青梅竹马忘了!” 念云一激动,竟然把许墨灵已经走了的消息告诉了百羚。 她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那人何曾主动上过自己的榻,每回不都是三请四催各种威胁,还有剩饭,他喜欢的人便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吗,自己何曾给他吃过剩的东西,只要是送到他那小院的无论是吃食还是穿着,哪一样不是最好的,不是这天下难得的奇珍。 他却甘愿去吃人家的剩饭,许墨灵真贱,自己比他还贱! 每一次自己生气都是被他惹得,这若是放在妖族的任何人身上,焉有命在?可他每一次求情嘴里无不带着这位小师妹。 “哈哈哈哈......我当你有天大的手段,还不是让他跑了,我相信我师兄,他才不会自己跑呢,此番离开,一定会找到办法前来救我。” 百羚气势逼人,其实这话多是为自个儿壮胆,只是念云泡进醋坛子,智商为零,情商也为零,就这么信了。 “那你便在这等着,呵呵,三年之约。若是他十年不来,便叫你在这待上十年,若是他一辈子不来,你便在这等死吧。” 念云冷笑着说完这句话,她大袖一挥百羚就飞了出去,撞在一块山石上落了下来,吐出一口鲜血。 “他一定会来救我的,待他归来之日,就是你毙命之时!” 五十四章:之初 紫色的衣袍最终消失在她的目光里,百羚的泪掉在地上,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吧,关于师兄离开去了哪儿,她心里根本没有底。 念云离开了熔岩谷,九儿就在谷口等着,为她披上一件大氅,如今的妖界接近寒节,除了熔岩谷到处都是阴寒之气。 “是否要将她放了?”九儿还念着之前念云的吩咐。 “不,她既然喜欢这儿,就让她一直待着,什么时候许墨灵来,什么时候她就能走。” 念云伸出一只手指,止住了她的话,径自离开了。 再出现时,已经是雪峰之巅,这个节气,已经没有生灵可以活着走到这儿了,可是就在一年前,她还带着许墨灵来过这儿,连禁地都带着他来了,为什么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不知好歹。 悬崖边的石桌上还留着她们当时带来的果子和琼浆玉液,虽然过去很长时间却因为冰封还保持着当初一样新鲜的颜色,晶莹剔透。 “许墨灵!你在哪儿啊!” 念云对着苍茫的雪山大吼,并没有用上半分功力,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在思念着情郎。 “啊!!!大山,你告诉我,他会在哪里!”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念云歇斯底里,将自己的心事告诉给这座没有住着任何神灵的大山。 平日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妖王,不能哭,不能喜形于色,其实尽管已经活了二百年,可她的内心还是一个单纯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大山,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等到他回来!” 她能看到从自己嘴里呼出来的寒气,这一刻,她真的好想念那个人。 她不打算放掉百羚了,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就一定会回妖界,届时,无论是寻仇还是为敌,她都奉陪到底。 这一生无论是相爱还是相杀,总之她不会是甘愿相忘于江湖的人。 许墨灵行走在群山之间,他并未成仙,想要登上蓬莱仙山只能靠自己的血肉之躯。 他先前从葛婆婆那儿得知到念云的一些往事,那些已经成为过眼云烟的事件,他也不想当着她的面再去提,可是他觉得,她应当拥有一对白笙灵玉耳坠。 自然,心里也稍有那么一些,存着她收到这礼物一高兴便把百羚放了的心思。 虽然念云也曾双手沾过鲜血,但是他知道她是想要一心向善的,天生良善并不值得称赞,若是能劝导一个极恶之人向善才是最大的功德。 妖界与仙界,人界并不一定要对立的不是吗? 白笙灵玉乃是仙界灵气滋生的宝物,心里只要存着一丝丝恶念,贪念,欲念,佩戴时就不会呈现出青翠的颜色,而会是普通的白色,念云那么想要得到这东西,她就一定拥有一颗纤尘不染的心。 那时,葛婆婆耐心告诉他,其实念云在即位之初,十四芳华的时候,她很想改变修仙界、仙界以及人界对妖的看法。 她经历的事情太少,心性单纯,以为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就能改变这个事实。 却遇上了出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劫难。 念云初即位时,身负前代妖王通天彻地的本事,却不能将其完全消化转为自己的能力,皮毛变成了紫金色,尾巴只有一条。 其实那时候妖族的内斗已经很厉害了,那些被她称呼着,所谓的鹰叔虎伯无不觊觎着她的位置,觉得九尾狐一族霸占了妖王之位已经长达千年,该是让出来的时候了。 可是他们都不想为后世留下话柄,不管背地里斗的多么激烈,表面上都是一副和和乐乐的样子。 念云提出要宴请四海八荒的仙人的时候,他们也跟着附和,甚至还热心的帮忙制作奉送请柬。 其实如果背地里没有这些人的搅局,就是冲着“妖王”这个名号,也不会没有一个人前来赴宴。 只是这些请柬送过去,来妖界送回信的仙界小仙童、小玉女们则没有一个人再回去,无一不是命牌损毁,连魂魄都不知道归去何处了。 五十五章:回忆中的回忆 仙界派来回信的小仙童、小仙子们尚且如此,修仙界派来回信的宗门弟子就更不必说了,被找到的时候,无一不是肉身残缺,魂魄散离,一个下场更比一个凄惨。 这些仙童仙子、宗门弟子遇害的消息传回仙界和修仙界各处,转眼便引起了各方哗然。 仙界与修仙界各方,都怀疑这是念云这个新任妖王故意搞出的事故。 认为念云名义上是请他们赴宴赏花,借以消弭仙界、修仙界与妖界之间一直以来的恩恩怨怨,实际却是要借这个机会,给仙界和修仙界一个下马威。 仙界与修仙界的人,向来看妖界不顺眼,损失了那么多座下仙童仙子和宗门弟子,又岂能善罢甘休? 各方纷纷互相联络,准备联合起来,给念云这个狂妄自大的新任妖王一个教训,为自己损失的仙童仙子与宗门弟子们报仇! 念云那时法力远不如现在强大,并未能及时察觉那些觊觎着她妖王之位的人,在背后捣了多少鬼,坏了多少事。 念云依然每天辛辛苦苦地,为迎接仙界众仙家与修仙界众修士的到来,精心地布置场地。 妖界之中,妖气弥漫,往来不息,为所有仙界仙家与修仙界修士所不喜。 念云为了减少他们对妖界的抵触,让他们能够安心赴宴,特地选取了一处妖界之中风景宜人之地,将此地方圆十里的妖气尽数抽走。 单单是抽取妖气这一件事,念云便不眠不休地忙了七日。 抽取了妖气之后,念云为了让仙家与修士们,都能感觉到宾至如归,同时,也是感觉到她真心希望妖界能够与修仙界、仙界修好的决心,还特地调动全部可用的功法,仿照自己搜集、听闻来的仙界之景,创设了众多的仙池瀑布,在十里之地内,遍植盛放着桃花、海棠等象征仙界的树木。 除了仙界之景是必须要用功法才能创造,树木太多,因为时间限制的缘故,也不得不用功法栽种之外,其他诸如桌椅布置,点心茶品的摆放等等,全部由念云亲力亲为。 即便属下们三翻四次相劝,认为这等低微的事项,不该由念云这样尊贵的身份来亲自操办,但念云为了向修仙界与仙界表明诚意,还是坚持亲手布置好了一切。 宴会之期到达那日,念云满心期待地率领妖界的小妖王们,与妖界各大氏族的长老们,在专门为仙家与修士特地设置的无妖气通道前相迎,然而从日出之时,一直翘首相盼,等到日落之时,都未见一人前来参与赏花之宴。 不仅如此,念云反而还从小妖王们的暗暗奚落,与氏族长老们的互相抱怨中,得知了仙界与修仙界认为她自不量力,要联合起来给她一个教训的消息。 念云不能明白,自己的满腔热血,与一片真心真意,不被修仙界与仙界接纳便算了,又怎会惹得两界如此不快,甚至要联合起来对付她。 对于这种结果,念云心中自是难过又兼委屈。但心里的感觉倒在其次,念云最担心的,还是仙界、修仙界与妖界之间的万年宿怨,会因为这一番波折而变得更加难以化解。 日落西山时,小妖王们,与妖界氏族长老们,先后带着各自的手下、家眷离去,念云看着自己亲手布置的宴会仙境变得空空荡荡,不由也感觉到几分心灰意冷。 就在念云以为这次的宴请,不会有任何人到场,屏退了所有侍女、属下,开始一个人,一点点亲自撤去所有亲手布置的仙境场景时,一位上仙却出其不意地,通过念云为仙家与修士们特地预留的无妖气通道,出现在了宴会现场。 这位上仙,便是蓬莱仙岛的少主郁尘,他面貌清雅,神采俊逸,一身仙风道骨之姿。 郁尘本人并没有收到请帖,他会来到妖界,进入念云设下的仙境场地,只是因为看到家中宗亲,与一些岛上居住的散仙收到的念云的请帖,又听闻外界发生的事情,觉得蹊跷,想亲自来探究一二。 郁尘位列上仙已有多年,家中已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郁尘的准岳父宋东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上神。 岳父宋东篱知晓郁尘要前往妖界,参与念云设下的酒宴时,曾提醒过郁尘尽量不要涉足妖界,称妖界之人都是心术不正,凶残狡诈之徒,这一场宴会,名义上好听,实则必是杀机重重。 郁尘表面上应承了准岳父的嘱咐,但抵不住内心的探究之心,也是因为对自己的修为造诣有充分的自信,所以,还是亲自前往了。 他第一眼见到念云时,瞧见念云刚好缓缓地走到了一处仙池前。 仿照仙宫之景而建的仙池,云雾缭绕,迤逦非常,光影变幻莫测。彼时尚且只有一尾的念云,容貌并非是如今这般美艳非常、倾国倾城,只是清丽可人而已。 可就是这样的念云,伤心地站在光影变幻的仙池前,眼睫沾染了泪珠,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流下来,催动功法,一点点噬去仙池之景的模样,却让郁尘的心间,莫名地升出了一分心疼。 也是因为看到念云施法的过程,郁尘很快便判断出了念云这个新任妖王的真实修为——虽然身负强大法力,但实际能够运用之数,最多不超过十成中的一成,完全无法对他造成半点威胁。 再看到宴会现场,十里之境,皆无妖气。云雾腾涌的数处仙池中,供仙界众仙家列位而坐的九九八十一张翡翠仙桌晶莹剔透,排布有序,外间供修士们列位而坐的八百一十张汉白玉仙桌,凝光若脂,布置得宜。 十里之境各处,遍植海棠桃花等象征仙界之树,仿照仙宫设置的云雾仙池,流光瀑布,也是美轮美奂,精妙非常。 在妖界之中,开辟这样一片广袤的空间,又进行这样精心的布置,以念云的功法来讲,并非易事。 若念云真的只是想要设置一场用心不良的鸿门宴,何须费如此多的心思,耗费如此多的精力,只为让仙界与修仙界之人,感到宾至如归?又何必因为无人到场,在撤去亲手设置的场景时强忍泪光? 五十六章:化解三界恩怨 念云大可以划出一块地方,草草装饰一番,在通道与宴会之境的周围,命令手下大量埋伏,并在会场之中,散布浓重妖气,伺机下手即可。她根本不会因为撤去布景,而感到难过。 是以,郁尘并不认为念云是准岳父所说的那般居心不良,心怀叵测之人,相反,他认为念云很可能是真的想要与修仙界及仙界修好,只是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纰漏。 郁尘慢慢走到了念云的身边,想要更进一步地验证一下自己的判断。 念云能够调用的功法有限,专注于施法嗜去仙池,便没有察觉郁尘的靠近。 等到仙池被完整地嗜去,她收起功法时,才留意到身边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 念云转头看去,未曾想,竟会看到一位身材颀长,衣袂飘飘的上仙。 在此之前,念云从未见过仙界之人,虽然她根据搜集到的信息,在脑海中想象过仙人的模样,但真的看到一位气质高洁出尘,气度优雅淡泊的上仙站在她面前时,还是不免感到惊诧。 念云在向修仙界和仙界派发请帖之前,曾请见多识广的葛婆婆为她对照请帖,一一画出所请之人的大致形貌,以免相见时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有所唐突。 可此时,念云在脑海里回忆了两遍,却没有将郁尘的形貌,与任何一个所请之人的形貌对应上,一时不解,便脱口问出:“我好像……并没有给你派发过请帖。” “怎么,你想要我即刻便离开吗?”郁尘微笑着问。他看着念云有些困惑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可爱。 “不不,妖界很欢迎你的到来,我只是太惊讶了,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了……”念云终于从惊讶与惊喜中回过神来,忙开心地招呼郁尘入座,“只有你一位仙家,就请随便落坐吧。” 郁尘在临近的翡翠仙桌落座后,向念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此的缘由:“我是蓬莱仙岛少主,郁尘。我是从宗亲和岛上的散仙那里,得知你要办一场在仙界、修仙界、妖界,这三界中从来不曾有过的盛会,想要借以消弭三界之间的恩怨,我很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初衷,所以便不请自来了,还请不要见怪。” “原来是郁尘上仙,失敬失敬。”念云与郁尘相对而坐,见郁尘问起自己的初衷,她也想听一听郁尘这样的仙家,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想法,便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郁尘。 “我继位时间虽然尚短,但是对于妖界、仙界和修仙界之间的恩怨纷争,却已经听了太多太多。 这里面很多事情,都是由于三界之间积攒已久的误解和隔阂才造成的。 我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化解这些积累了近万年的恩恩怨怨,并非易事,但是凡事总是要有人迈出第一步才行。” “况且若能解决三界之间的宿怨,也将是造福三界亿万生灵的好事,我虽不才,却也希望自己能够为化解这种局面,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所以才想办一场以前不曾有过的三界聚会,希望大家可以坐在一起,伴着鲜花美景,共同商议一下,未来三界要如何和平共处。” “当然,我是也想通过这样的机会告知外界,妖界并不是像外界中人想象的那样,到处都是凶险与杀戮,妖界中的很多人,其实也都心存善念,一心向道,并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希望在我的治下,能够进一步规范、约束妖界子民们的行径,同时也希望,妖界之外的人可以不要再用旧有的看法,看待妖界。 我相信,只要各界愿意解决分歧与纷争,坐下来真诚地对话,总是能够把问题圆满解决的。” 郁尘没想到,念云年龄虽然尚小,待人接物却落落大方,所思所想,也是十分深远。 他原本心里多少以为,念云想要消解三界的宿怨,改变外界对妖界的看法,只是临时起意而已,没想到念云是经过了这样的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只是,念云渴望改变外界旧有的对妖界的看法的决心,与消弭三界宿怨的心意,固然难得和可贵,可是,真的要改变起来,谈何容易? 只怕妖界之中,便有许多人的想法和念云不一致吧? 郁尘考虑片刻,半是试探,半是疑惑地问念云:“你向仙界与修仙界派送请帖后,是否曾经收到过仙界与修仙界的回信?” 念云立即摇了摇头:“我没有收到过,但是我依然想等到最后一刻。” 念云说着,微微弯起了唇,眉眼之间,俱是单纯而感激的光泽:“我没有白等,这不是还等到了你吗?” 她的笑容,让郁尘怔楞了片刻,郁尘从未想过,妖界中的万妖之王,竟也能有如此可爱清纯的笑容。 郁尘通过念云下意识的回答和反应,已经可以判定,仙界与修仙界派来回信的仙童仙子和宗门弟子被害之事,念云并不知情。 郁尘微微沉吟了一下,才对念云道:“据我所知,仙界和修仙界都曾派出仙童仙子和宗门弟子给你回信,但是他们都是有去无回。我想,你需要查查这背后的隐情。” 念云听郁尘这样一说,便如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什么。 难怪她一片诚心,却反而得到仙界和修仙界要联手对付她的结果,想必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念云心思通透,很快便意识到了,那些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的小妖王和妖界氏族长老们,很可能在她看不到的另一面,对她的所作所为,存在着另外一番心思与态度。 她原本以为,她要应对的,只是外界对妖界的不解,但没想到,妖界内部,可能也需要她花费颇多心力来引导改变。 但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也并不能动摇念云改变的决心。 念云立即对郁尘承诺:“多谢上仙的提醒,我会暗中彻查此事,一定会尽早给仙界和修仙界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论这其中有多少曲折,也不论实现我的心愿,要多付出多少代价,我也会一往无前,绝不会轻言放弃!” 念云说这番话时,眼里闪动的坚韧与顽强,是郁尘在漫长的生命中,所不曾见到的。 五十七章:一月一次 那仿佛是一把带有着莫名希望的种子,撒在他的心间,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振奋,进而,也对年龄小小却志存高远的念云,产生了佩服与欣赏之情。 郁尘并不相信妖界之中都是善类,但是对于念云这个人,他却已通过今日的这番交谈,产生完全的认可。 只是他对念云的处境,还有着一些担心。 郁尘有些担心地提醒念云:“你年龄尚小,想要做出的变革,却十分巨大。要应对妖界之中,年龄远比你大,修为远比你现在更强,又因阅历颇丰,已然变得十分精明的手下和氏族中人,怕也不是容易的事。若是没有人帮人,恐怕很难成功。” 念云也意识到了这个可能,只是,又有谁能够帮她呢?手下的小妖王和氏族长老们,只怕是信不过了,葛婆婆虽然见多识广,但是葛婆婆性情怪异,只对收藏奇珍异宝感兴趣,是不可能会有耐心与时间去教她,或是帮她的。 念云思考着,无意中抬头看着郁尘,忽然眼前一亮,眸光闪闪地盯着郁尘:“郁尘上仙,你可以帮我吗?” 郁尘怔楞了一下,没想到念云会拜托到他的身上,但转念一想,念云乃是万妖之王,难得念云心存善念,想要约束妖界中人,又盼望改变外界对妖界的印象,与修仙界和仙界交好。 若是他能够从旁帮助念云管理妖界,即便不能令妖界逐步与仙界和修仙界交好,从此和平相处,但只要能够帮念云学会统领妖界,令妖界众人行为有所约束,减少妖界之人行杀生害命之事,那对世间的亿万生灵,便也是大有裨益了。 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除妖扶弱,匡扶正义了,是仙者应为之事。 想到这里,郁尘便欣然同意了念云的请求,点头道:“好,我可以每月过来一次,帮一帮你。” 当郁尘同意的时候,念云感觉自己心中,仿佛被推开了一扇窗户,突然涌进了许多希望的光亮。 在追求改变的路上,念云一直是孤独的,有了郁尘的支持与帮助,不仅让念云坚持下去的信念变得更加坚定,也让念云的心间,多了一分踏实与温暖。 即便这一次,修仙界与仙界都误解了她,但终究还是有一位上仙懂得她,相信她,支持她,这便已足够令她感到鼓舞,并努力地再接再厉了! 在郁尘与念云达成每月一次的见面约定后,郁尘果然每月都如期赴约。 初时,郁尘每次与念云碰面,都会照例询问一下,念云对妖界诸事的管理是否顺利,变革推进是否顺畅。若念云有困难之处,郁尘便会与念云探讨问题所在,从旁指点一下念云如何改进管理和变革的方法。 但时间一长,郁尘和念云都发现,不论用怎样的方法,念云的政令都无法顺畅地通传到最细微基础的小妖层面,念云所倡导的变革,也都总是无法得到足够的响应。 这让郁尘也感到了为难,郁尘身为蓬莱仙岛的少主,虽然在父君将仙岛上的诸事交于他管理之初,也曾遇到一些散仙的轻视和散漫的冷抵抗,但是随着他修为加深,改进处事的方法,处理仙岛上的事务也便逐渐顺畅了起来。 然而妖界之中,守旧与抵抗势力的庞大和复杂,远远超过了蓬莱仙岛上会面对的情形。 郁尘考虑之后,决定带念云到人界去游历一番。天下六界之中,人界是与妖界最为相似的复杂世界,也许念云可以从人界国君治理国家的方式中,寻找到管理和统御妖界的有效办法。 在换装并隐去身份之后,郁尘便带着念云穿越世界结界,从妖界进入了人界。 初次来到人界的念云,对人间的所有事物,都感到新奇。她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自己遇到的人,每一件自己遇到的事情,和每一个去到的国家与其他国家在治国方式上的不同。 也是在人界游历期间,郁尘和念云讲了许多人间的典故,有时候,讲到有些有趣的典故,郁尘也会顺带着说一说仙界的趣事,念云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在行走到人界的一些险恶之地时,郁尘还会教念云一些剑术。这些剑术,隐去功法使用,便类似于人间创造的剑法,可以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用于与人类对战。若加上功法的法门,便可和自身法术一起结合运用,成为威力巨大的功法招式。 在人界,有郁尘陪伴的时光,是念云自出生以来最开心,也最轻松的时光。 念云是天选妖王,父母自她诞生之时,便因完成使命而离开了世界。念云虽然身份最贵,却没有享受过一天亲情,她没有亲人,自然更没有朋友。 郁尘的相伴,让她第一次体验到,有一个理解她的人在身边陪伴的感觉,是有多么的愉悦和美好。 每次到人界游历,念云都会增长很多见闻,学到很多御下的方法,回到妖界施行之后,大多也都收获了很好的效果。原本对于人界,念云所有的记忆,都是美好的。 直到某一次,她和郁尘又一次到达人界的某个国家进行游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亲耳听到一个母亲用“再不听话,丑陋的妖怪就会来将你吃掉”这样的话,吓唬自己调皮的孩子。 五十八章:蛛妖 路上的其他行人们,都对孩子母亲的话见怪不怪。有爱凑热闹的人,甚至还帮着孩子的母亲“作证”,把妖怪形容的极其恐怖、凶残,一起来吓唬那个小孩子。 最后小孩被吓得哇哇大哭,自然也就不调皮胡闹了。周围凑热闹的人,见到孩子被吓哭了,都互相交流着眼神,悄悄露出了得逞的开心笑容。 站在一旁的念云看着这一幕,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不仅笑不出来,念云的心上,还像被钉子狠狠地扎进去了一样疼。 她没有想到人界中的人,竟然都是这样看待妖的。 为什么人界中的人对妖的印象,会是这样的呢?那些言之凿凿,用各种夸张的,恐怖的词汇,去描述的妖的人,真的见过妖吗?他们凭什么说所有的妖都是一样的以害人为乐,都是一样的坏? 她就是妖,可是她就没有那些人形容的那么坏,她也从来都不想害人! 如果说仙界、修仙界对妖界存有敌视,她还能理解,毕竟长达万年积累的恩恩怨怨,已经在仙界、修仙界和妖界之间根深蒂固,很容易导致仙界和修仙界,对妖界产生先入为主的误解。 念云既伤心又生气,她或许能够凭着努力,约束好妖界众人,可是,她要如何才能够改变外界对妖界固有的负面印象呢? 各种情绪在心里飞快地碰撞,冲击,让念云的心口阵阵发闷。念云飞快地跑出了人群,在不起眼的地方催动了功法,一路隐身飞到了荒僻的山中,想要让自己静一静。 郁尘觉察出念云的不对劲,很快也退出人群,催动功法,跟上了念云。 念云落在林间,正想找一个更隐蔽的位置坐下,忽然有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原来,是一只已经修炼得道的蛛妖,从树间盘踞的蛛网上落了下来。 蛛妖从天而降时,尚是半人半蜘蛛的形态,等到落地后,便完全是人的形貌了,一张面孔艳丽非常,指尖优哉游哉地摆弄着自己的发丝。 若是普通的人类女孩儿见了这个蜘蛛精化形的过程,只怕是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可是身为万妖之王的念云,什么奇特的妖物没有见过,看到眼前的蛛妖,也只是无比淡定地冷冷地警告:“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最好立即回到妖界去。” “哈哈。”蜘蛛精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掩嘴娇笑了一声。 又道:“小丫头片子一个,知道的东西还不少。不过不管你知道什么都没有用,遇上我,算你倒霉,乖乖拿命来吧,如此清纯可爱的小姑娘我还是很少吃到呢,真有点迫不及待了。” 蛛妖说着,便伸出纤细的指尖向念云发射出了无数条带着剧毒毒液的蛛丝。 念云没想到这蛛妖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她三番四次强调,妖界之人没有她的准许,不得擅自离开妖界,更不许在外界为害一方,它居然还敢在人界如此猖狂地杀生害命! 人界中的那些人,之所以对妖误会重重,是否都是因为蜘蛛精这类的妖中败类从中为害的结果? 念云本就积了一肚子苦闷与火气无处发泄,碰到这种情况,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即刻便催动功法,化出她的壁月珠星剑,使用郁尘所教的剑法招式,结合自身的功法法门,向剑身灌注了妖王灵力,快速迎向那些蛛丝,挥剑斩去。 念云现在虽然只能使出不到一成的,从前任妖王那里承袭来的功法,但一对一地对上只敢在人界撒野的小妖,还是绰绰有余的。 蜘蛛精出招的速度,远不及念云回击的速度快,当念云加倍催动功法,周身紫气弥漫时,蛛妖很快便败下了阵来。 这蛛妖修炼也已经有三百多年了,来到人界也有近一百年的时间。在这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它在人界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此刻被念云用剑尖指着喉咙,无论如何也不能服气。 蛛妖高昂着头,恨恨地盯着念云,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句话:“呵,不管你是来头,我劝你最好马上收起你的剑离开,若你今天敢伤了我,我便去告诉妖界的黑纹虎王,他跟我可是很熟的,绝对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蛛妖提起黑纹虎王时,眼中弥漫的媚意,俨然说明了她与黑纹虎王的关系。她不说这番关系便罢,说了,更是让念云瞬间火大! 念云将剑锋用力地贴近蛛妖,冷声质问:“既然你跟黑纹虎王走得近,就更该知道新任妖王颁布的数道政令上都写明了,不许任何人擅自离开妖界,更不许在妖界之外为非作歹,违令者死!” 蛛妖听到她的质问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更加猖狂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真是我这一百年来,听到的最好听的笑话!什么狗屁的新任妖王,还不是仗着老妖王亲传的位置,才能对所有人吆五喝六,颐指气使?” “你问问妖界的人,论功法,论灵力,她能打得过手下的哪个小妖王?真当手下人都服她吗?把手下人惹急了,说不定哪天她连万妖之王的位置都坐不稳。呵,傻子才会遵守她的命令,你少拿她的名号威胁我!” 念云愣住,没想到竟然在最微末的小妖眼里,她的政令都被如此轻视。 连这种只能在人界放肆的小妖,都对她的政令不屑于去执行,甚至充满嘲讽。那么近些时候以来,仙妖两界化解恩怨的进展反而更加恶劣,是否也都是妖界中人,阳奉阴违的结果? 念云仿佛感觉有一盆凉水当头浇了下来,她这才发现,她在渴望变革,励精图治的同时,也确实忽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便是,相比于仙界、修仙界,妖界更是一个信奉强者,以强为尊的地方。 她继承妖王法力至今,都只能使出不到一成的功力,都还是只有一尾的妖王,那些修炼了数百年,乃至一千年的小妖王们,还有妖界氏族的长老们,如何会对她服气呢? 五十九章:情窦初开 蛛妖察觉到念云在分心,猛地一起身,将念云掀翻在地,立即使用法术缩小身体窜入了落叶层层叠叠的树林间。如果这次被蛛妖跑了,以后便难抓到它了。 念云因为思绪太过繁杂,内心受到的冲击也很大,而没有及时回过神来。就在蛛妖要成功逃离无踪时,幸好有郁尘及时赶到。 郁尘伸手一指,一道仙家的月色剑气从他指尖射出,瞬间穿透了层层落叶,击在了蛛妖缩小的身体上,将蜘蛛精定住并打成了原型。 念云呆呆地站在那里,即便郁尘抓住了蛛妖,她也无法让自己开心起来。郁尘见念云神情落寞,便出手将蛛妖收进了降妖瓶中,然后才走到了念云的面前,关切地询问:“念云,你怎么了?” 念云抬起眸子,看向郁尘,眼中,有着难以消散的忧虑与自责。 “对不起,这些日子以来,你给了我那么多帮助,可是,很可能并没有真的改变什么。我始终无法突破境界,功法不够强,就不能令妖界众人伏拜于我。便是这最低等的,只敢在人界放肆的小妖,也分毫不将我的政令放在眼里……” 念云说着,心头忽而被浓烈的难过,紧紧地缠绕了起来。自从她继位以来,她时刻苦练,也试过无数种方法,可就是没有办法突破境界。她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突破境界,完全继承前任妖王传下来的功法。 她现在,甚至有点怀疑,她还是否能够突破境界了?如果她始终无法突破境界的,就无法成为紫金九尾,手下的万千臣民便不会臣服于她。那么她所有的渴望改变的决心,与行动,都将只是一纸空谈而已! 念云马上快速地低下了头,不想让郁尘看到自己挫败而无力的样子。 夕阳的微光,落在念云无助的身影上,不知为何,让郁尘忽然想要念云轻拥进怀里,耐心地安慰。 郁尘尚不及理清心中忽然生出的那分对念云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他的手,便已经先一步,将念云揽入了怀中。 被郁尘揽入怀中的刹那,念云不由诧异的呆住了,然而下一刻,念云便感觉到了郁尘的怀抱所传递来的踏实的安全感,这种感觉,竟有些让她想要流泪。 一直以来,念云都是一个人扛着所有的压力,就算郁尘会从旁帮忙,但也只是次数有限的,并且一直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现在,念云忽然感觉,有一个人在与自己一起分担压力。 郁尘很快便从下意识的举动中清醒了过来,并很快将自己超越仙妖界线的举动,理解为了对一个年龄尚小,锐意进取的妖王的关心。 郁尘轻轻地拍了拍念云的背,随后温柔地放开了念云,柔声安抚她:“你别担心,我会帮你想办法的。我知道一位星君,在修炼破境上十分有造诣,我去向他请教一下,他一定能分析出你无法破境的缘由。只要找到缘由,便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真的吗?”念云凝望着郁尘温柔的眼眸,因郁尘安慰的举动,心底萌生出几分暖意的同时,也平生出了一种此前从未体会过的情愫。 这种情愫的滋味酸酸的,又甜甜的,让念云忽然感觉脸颊热热的,有点不好意思再看着郁尘。 她低下头,借由垂下眼睫,遮挡住心里的情绪,转回正题道:“谢谢你。如果真的能找到办法,让我成功破境,那么妖界的人便不敢再造次了,我们推广的变革,以后一定都能够在妖界成功推行。” 郁尘能够感觉到念云在情绪上的变化,同时,他也能够感觉到,他的内心因为念云在情绪上的变化,而产生了微妙的涟漪。这这种感觉,在他漫长的生命里,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几乎是下意识地,郁尘便将内心之中的感觉压制住了。 他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点点距离,才对念云道:“我先送你回妖界吧,随后我去天宫请教一下那位星君,早日查到无法破境的缘由,也好早日找到解决的办法。” “好。”念云点点头,在郁尘的护送下,回到了妖界。 郁尘将念云平安送到妖界之后,便离开了。念云站在他们分开的地点,望着郁尘离去的方向,久久都没有挪动脚步。 念云感觉自己变得怪怪的,以往郁尘离开妖界后,她虽然也盼望着下一次与郁尘相见的日子早点到来,但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看不到郁尘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不见了什么重要的珍宝一样。 在回妖界的路上,念云不由得思索,这种莫名而起的,患得患失的感觉,难道便是人界的戏曲里面提到过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 念云被自己忽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但随即又觉得,应当便是如此无疑。 她会喜欢上郁尘,实在也是太寻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郁尘是那样风采出众的上仙,又是第一个给予她陪伴、理解与支持的人,也是第一个对她如此关怀的人,遇到这样美好的人,哪个女孩子会不动心呢? 妖界一直流传着一种传说,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一个命定的真命天子,念云最期待的感情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人动了情,念云忽然很想知道,郁尘是不是自己命定的真命天子。 心里一冒出这个问题,便再也无法阻止想要探究答案的心。念云即刻改变了方向,从回寝宫的路上,转为去往葛婆婆所在的幽林。 葛婆婆可以预知世事与姻缘,只要开得出葛婆婆感兴趣的交换条件,便可以预测出想知道的事情。念云一刻不停地赶到,见到葛婆婆,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和愿意给出的交换条件。 六十章:郁尘不是真命天子 葛婆婆对念云的到来,和念云想要知道的问题,分毫不感到惊讶,对于念云开出的条件,也完全乐于接受,在与念云口头约定了交换条件后,便干脆地告知了念云答案——郁尘并不是念云命定的真命天子。 她满心期待着葛婆婆会给出肯定的答案,竟会是否定的。 念云向葛婆婆细问缘由,葛婆婆却摇了摇头,只是和蔼地看着她劝道:“有些天机是不可以泄露的,婆婆能理解你的不甘心,但最根本的缘由,恕婆婆无法告知于你。” “算婆婆多言,婆婆只说一条你注定绕不开的阻碍,你若是能从这一条里想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答案,那么来日,你也可以少受一些苦头。” “您请说!”念云即刻便道。但在心里,念云已经笃定,不论是怎样的阻碍,她都能破除,她绝不会因为怕吃苦头,而轻易放弃自己的感情! 葛婆婆看着念云眼中跳跃闪动的坚持,叹息着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这阻碍很简单,郁尘是仙,而你是妖,仙妖殊途,天道早有定数,没有人可以与天道抗争。” 仙妖之别,的确是一道巨大的鸿沟。念云一时间,无法反驳,只有心情郁郁地离去。 回往寝宫的一路上,念云都没有使用功法,只是隐了身,用双脚一步步走向寝宫,也在一步步走向寝宫时,反复思索着。 误打误撞地,念云没有走到自己的寝殿,却来到了摆放有着一世紫金九尾的画像,和妖界传奇人物的敬香阁。 念云这才想起来,在妖界上万年漫长的过往中,也曾有一两个特例,因为一心向善,潜心修炼,而突破境界,晋位升仙的。 虽然,只是散仙,可是也突破了仙妖之间的界线。她念云虽然是万妖之王,可是本性纯良,一心向善,一心渴望推动妖界与仙界、修仙界交好,为亿万生灵造福,如果那一两个特例,都可以晋位升仙,她又有何不可呢? 郁尘是她第一次心动的人,又是那样完全值得倾心仰慕的人,只要有一点可能,她也绝对不会放弃! 心性坚韧的念云,并不知道葛婆婆所说的阻碍,只是为了她好而刻意提及的。 念云一心坚守自己的感情,认为只要付出努力,便可以感动、改变天道。 是以很快便不再将葛婆婆的预测放在心上,只盼着郁尘可以早点找到帮她破境的办法,回来告知她,好能够早点在妖界推动他们共同期待的变革,改变天道对仙妖有别的判定。 郁尘离开妖界后,一刻不停地赶到了天庭,找到在修炼破境上造诣深厚的北极星君。但令郁尘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刚说出来意之后,便被北极星君干脆果断地拒绝了。 北极星君一掐算,便知郁尘所问之事的非同小可。而郁尘提及念云时,温柔而亲近的态度,也令北极星君很是忧心。 北极星君一脸严肃地看着郁尘,十分认真地劝诫:“郁尘仙君,你可是蓬莱仙岛的少主,是郁禅上神最为看重的儿子,可千万不能与妖界的妖王走得过近。” “须知仙妖有别,与妖界的妖王走得太近,不论是对你的名声,还是对你的仙途,都只会有不利的影响。妖界妖王的破境之事非同小可,牵涉太多方面,请恕我不能告知于你!” 北极星君说完,便做出了送客的手势。郁尘从小至今,还从未吃过如此干脆的闭门羹,面子上一时过不去,对北极星君拱了拱手,便不好意思地告辞了。 然而,走到北极星君的神殿之外,被仙界微冷的云雾吹冷了身体,郁尘又冷静了下来。他谨慎地思索片刻后,又再度折返回了北极星君的神殿里。 北极星君看到郁尘去而复返,正要开口阻止郁尘在与自己打探,却一不小心被郁尘抢先开口了。 “星君请听我一言。”郁尘已经想明白了,北极星君的态度之所以如此干脆,如此不讲情面,便是因为他所问之事,与念云有关。 郁尘走到北极星君的面前,恳切地道:“星君,我知道,在仙界中人的眼里,妖天生便是罪恶的,妖的功法修为越强,便越是能为害一方。可是念云想要突破境界的缘由,却恰恰是要终结这种情况的存在。” “她与其他的妖不一样,她生来向善,继位之后,一直都在努力约束妖界众人,不许妖界中人到外界为非作歹。怎奈她迟迟无法破境,无法完全运用承袭的功法,所以无法令下面的属下与氏族长老臣服于她,听从她的听令,进而导致她颁布的政令也无人遵从。” “若她能够早日突破境界,便能够早日约束妖界众人,到时,妖界、仙界与修仙界之间,可以减少许多纷争,世间的无数生灵们,也将因此而受益!仙君若是能告知她破境的方法,也等于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郁尘一字一句,都极为诚恳,北极星君却越听越觉得郁尘是被念云给迷惑了。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妖是如此善良的? 北极星君背过身,更坚决地拒绝了郁尘:“你定是被那妖王迷惑了。我不会告诉你的,真被那妖王知道了破境之法,只怕我不仅没有做上功德无量的好事,反而要因泄密折损仙寿三千年!” 郁尘听到这话,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星君若担心,我愿奉上补天之果。” 六十一章:破境 补天之果乃是蓬莱仙岛特有的神果,因外表晶莹剔透,五彩流光,形如女娲补天之石,故被称之为补天之果。 每一颗补天之果,服用之后,便可自然延长仙寿三千年。 但蓬莱仙岛上,一共只有一株会结此果的果树,而这株果树,一千年才开花一次,开花后再过两千年才会结下一颗补天之果,是以这种仙果珍稀异常,是仙界非常难得的灵物珍品。 就算郁尘是蓬莱仙岛岛主郁禅上神的儿子,也只有在晋位为升仙时,才能够从父君那里获赐一颗而已。 任何仙君得到这样一颗仙果,都不会轻易使用,必定是倍加珍惜地珍藏着。 可现在,郁尘为了念云,竟然愿意将仅有的一颗补天之果送给北极星君,郁尘对那妖王,竟然是在意到了如此地步吗! 北极星君不敢置信地看着郁尘,迟疑道:“此果珍惜非常,乃是极为难得之物,你作为蓬莱仙岛的少主,想必比我更加深知,你可是考虑清楚后,才做的决定?” 郁尘微微抿紧了薄唇,置于袖中的双手,也慢慢地握紧了。 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子便脱口而出了这样的交换条件。 补天之果,的确珍稀非常,可是除了这个珍贵异常的宝贝,还有什么,能是北极星君这样仙资深厚的仙家能够看上的? 若是他无法从北极星君这里得到,念云迟迟无法破境的缘由与解决之道,那么念云会多么失望,又会多么伤心? 念云因为政令无法顺利推广,而蹙眉忧心的模样,念云因为迟迟无法破境,被那最底层的小妖轻视、欺侮而落泪的伤心模样,不断闪现在郁尘的眼前。 郁尘重重地握紧双拳,终于坚定了内心的打算,肯定地对北极星君道:“不错,这是我慎重思考后的决定。只要仙君愿意告知我念云无法破境的缘由和解决之法,我愿意双手将补天之果奉上。” “另外,仙君也不必对告知于我的后果有任何顾忌,我愿在此立誓,若念云知道了破境与解决之法后,有任何危害生灵,为非作歹的举动,那么我愿一力承担所有由此引发的后果,自愿接受天道的任何惩罚!” 郁尘无法接受无功而返,他不要念云再为妖界的事情忧心忡忡,他不要念云再被人轻视欺侮,他更不希望再看到念云伤心落泪! 他喜欢念云,念云虽然是妖,但是却有着六界之中,都难以找寻到的善良。 念云虽然还只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可是却比任何年富力强的各界领袖,都更具有变革的魄力与热忱。 为了这样一个真诚、善良,又心怀万物生灵的女孩儿,区区一颗仙果,能够算得什么? 北极星君被郁尘的坚定与决心,彻底震撼到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郁尘,却又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 念云这位二世万妖之王的破境,非比寻常,郁尘与念云牵涉之深,难道…… 郁尘见北极星君紧皱双眉,盯着自己,迟迟不发一语,担心自己的一力保证,不仅无法让北极星君松口同意告知他事情的缘由,反而还会让北极星君担心他误入歧途,通知他的父君。 郁尘思考片刻,催动了功法,从指尖射出了一道绵长的月色仙气,将面前的一方空间,化为了一道回忆之镜,把自己与念云一起探讨如何约束妖界,一起研究如何推广政令的记忆片段,投射在了上面。 他指着那些记忆片段,恳切对北极星君道:“星君,人间古语有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些都是我的记忆片段直接投射于此处的,分毫无法作假,请您亲自查看,看看念云到底是旁人先入为主的那般样子,还是一个心系万物生灵,渴望改变妖界的善良妖王!” 北极星君看了回忆之镜中的回忆片段,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他重新掐指测算了一番,内心不禁因为预测到的结果,而震惊万分。 他抬头凝视郁尘良久,最终,在心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天道自有天道的安排,有些事终究无法避免。 既然郁尘想要知道念云为何破境,不如他便告知于郁尘吧! 北极星君深吸了一口气,捋了捋长须,叹息地对郁尘道:“好吧,我可以将这位二世万妖之王迟迟无法突破境界的原因告诉你。” “其实她之所以迟迟无法破境,便是因为她年龄尚小,阅历又浅,而继承的法力却过于强大。本不属于她的法力并不会轻而易举的为她所用,还得需要经历一劫,天道方可准许她破境晋位,化出紫金九尾,成为真正的妖界至尊,二世万妖之王。” “至于什么时候,会经历这场天劫,又是要经历怎样的天劫,请恕我万万不能相告。我若相告于你,那后果,便不是折损我三千年仙寿这样简单的惩罚了。” 郁尘终于得知缘由,心中不由得是又忧又喜。 喜的自然是终于知道念云无法破境的缘由,忧的则是,虽然知道了缘由,但却无法做出什么改变,所有能够做的,也只是等待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知道了缘由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就算只能等待,总也是有了一个盼头,也可以让念云的心安稳一些。 郁尘说到做到,即刻便从自身的灵海中,化出了那颗一直被他小心珍藏的补天之果。 将补天之果双手奉到了北极星君的面前,请求北极星君道: “我与念云,是为万物生灵而探问此事,但您也知道,仙界对于妖界的误会有多深厚。未免我的父君担心,还望星君对此保密,不要对我的父君提起此事!” 北极星君接下了补天之果,在心中摇了摇头,低叹一声道:“好吧,我答应你,不会对你的父君提及此事。” “多谢星君,郁尘先在此谢过了!”郁尘说着,深深地对北极星君行了一礼。 行礼过后,郁尘礼貌地对北极星君告辞,迫不及待地准备离开天宫,去把探问来的缘由告知念云。 然而郁尘刚走到大殿门口,北极星君便追了出来,叫住了郁尘。 “郁尘仙君留步!” “星君有何事?”郁尘微微蹙眉,回头,担心北极星君改了主意,要将这件事告诉父君。 北极星君看着郁尘,语重心长地道:“郁尘仙君,有些话,我说了你未必会听,但是我与你父君相识多年,也可以算是看着你一路从上神之子,晋位为正道仙君。不论是作为你父君的朋友,还是作为你的长辈,这些话我都还是要对你说的。” “你的天资极为难得,放眼偌大仙界,天资与你相近的仙君,也可谓是寥寥无几。若你一心求道,假以时日,晋位上神中的仙君,必定有你一人。但你若是执意与妖王来往,恐怕你的锦绣仙途,都将尽数断送在这个妖王的身上。还望你凡事三思而后行啊!” 郁尘在心中,并不认同北极星君的话。他相信,就算今天不是来找北极星君来询问此事,而是向其他星君询问,必定也都会听到想同的话。 说一千,道一万,终归是仙界,必然对妖界之人存有不满与偏见。 但北极星君眼中的关切,都是无比真诚的,郁尘便也恭恭敬敬地对北极星君行了一礼,然后方才道谢离开。 北极星君看着郁尘不以为意,飘然离去的背影,捋着长须,终是幽幽地长叹了一声。 郁尘离开天宫后,便赶着时间回到了妖界,在曾经的仙境布场中,找到了每月都在那里等候他的念云。 仙界一日,妖界三天。仙界一月,便是妖界的一季。 念云终于见郁尘回来,心头瞬间便盈满了欢喜。 郁尘走到念云的面前,看着她清纯可人的面庞,柔柔含情的双目,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涌出了一份甜甜的暖意,与满满的欢欣。他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地道:“我回来了。” 念云微笑着,看着他,一时之间,只想体会郁尘回到她身边的喜悦,与郁尘相对而视许久,方才问郁尘:“你问到了我无法破境的缘由吗?” 郁尘点了点头:“嗯,北极星君说你还需经历一劫,天道方能让你真正突破境界,晋为九尾,前世妖王传袭下来的法力才能真正为你所用。” “但什么时间会经历这一劫,经历怎样的劫,北极星君并没有告知。有些天机若是泄露了,泄露的仙家便会遭到严重的天道反噬,所以我也不便询问。”郁尘耐心地与念云解释了一下。 念云完全能够理解他,柔顺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无法破境的缘由,念云心中无比苦闷,现在知道了,却无计可施,心间也便无可奈何地平生了怅然。 六十二章:即将败露 念云惆怅地轻叹了一声,尽管她现在心里已经知道,迟迟无法破境,并不是她的缘由,但心里还是不免对郁尘有一丝歉疚。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郁尘帮着她想了那么多好的办法,还带着她一次次去往人间游历,增长见闻,可是她却只能等着历劫之后,才能真正运用自己所学习到的一切,推行郁尘与她共同期待的变革与安排。 念云抿了抿唇,微微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我才能够历劫,这段时间,可能都让你白忙了这么久。” 郁尘便知道,念云得知了缘由后,总会觉得失落和难过。 郁尘微微犹豫了一下之后,鼓起勇气伸出手,将念云的小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之中,温柔地安慰念云:“怎么会是白忙呢?虽然现在你还用不到,但以后总是能够用到的。况且,只要是帮你的忙,不论如何,我都是乐意之至,甘之如饴的。” 郁尘的话,像是温柔的灵泉,暖暖地汇集在了念云的心里,让念云心中,暖暖的,甜甜的,充满了惊喜,同时,也让念云恍然从郁尘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 念云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了郁尘的双眸,仔细地确认事实是否真如她心中所猜想的那样。 其实,念云在察觉了自己对郁尘的情愫之后,是有点担心的。 她固然可以不害怕,不担心,不顾虑所谓的仙妖殊途,可以坚定地信守自己对郁尘的感情。可是,她并不能确定,郁尘对她是否有同样的感情,又是否能如她一般看待他们的未来。 但现在,在念云与郁尘四目相对的时候,念云已经可以从郁尘的眼中,读出她想要知道的一切答案!郁尘也是喜欢她的!郁尘同样不会被所谓的“仙妖殊途”,束缚住他的思想与真心! 这几天,一直萦绕在念云心里的负担,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卸去。念云感到了从所未有的放松与轻快,她无法抑制地,依偎进了郁尘的怀里,一字一句,温柔无比地对郁尘道:“有你这句话,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郁尘轻轻地揽住了投入他怀中的念云,因为念云的这句话,心里也像是有什么终于落定了一般踏实,快乐。有些事,不必明言,但他与念云的心中,便都已了然。 他的唇边,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深深的笑容,同样温柔而真诚地回应念云:“嗯,不要担心任何事,我会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陪伴你完成,你心中所有的目标与期望!” “我相信你。我不担心,我只会加倍地努力。”念云安心地依偎在郁尘的怀中,澄澈的双眸中,闪动着无比的坚定。 许久之后,念云从郁尘的怀中抬起头,抿了抿唇,微微不好意思地询问:“以后你可以常常过来妖界,每次都多停留一段时间吗?” 仙界一月,妖界一季。所以三个月才见一次面,每次见面的时间总是觉得很短,她真的觉得一点也不够呀! 郁尘微微松开了念云,有些为难地迟疑了一下。 其实这次过来见念云的时候,他原本是准备多带着念云在人间游历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念云,然后在把念云送回妖界时,再告诉念云,他可能要忙上一段时间,近期没有办法保持每个月都过来妖界一次了。 念云见郁尘的神情中露出为难,便立即主动道:“如果你的时间不方便,就算了吧。我只要每三个月能够与你见上一面,已经很开心了。” 郁尘毕竟是一位上仙,又是蓬莱仙岛的少主,每个月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念云完全能够体谅郁尘。而且,念云也不想刚刚和郁尘确认了彼此的感情,就给郁尘的增添麻烦。 念云的体贴,让郁尘很感动,也让郁尘多了一分说出来的信心。 郁尘看着念云,仔细地斟酌了一下,决定将情况如实相告,他相信念云相信他,也会体谅他的! “念云,”郁尘轻轻执起念云的手,细致地与念云解释: “再有两个月便是仙界的九月初九了,每年这个时节,天庭都会选定一处仙域,举办盛大的聚会,聚会时间大概会持续半个多月左右。今年选定的举办盛会的仙域,便在蓬莱仙岛,未来两个月的时间,我大概都要为此事忙碌了。所以。等我下次再来时,你会等上六个月。” 郁尘说着,取出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通音灵符,交给了念云。 “这是可以用来与我传递消息的灵符——灵音符。若你遇到了为难的事,或是想我了,可以催动功法将此灵符烧掉,再将灵符烧做的灰尘,置于山泉水中,便可以与我秘密联络。” 仙界虽也有传话石,可以用于两地联络,但需要以血缘作为连结,需要使用者将自身血液滴入传话石中,方可使用,而灵音符不需有血缘连结,便可使用。 郁尘微微握紧了念云的手,内疚地凝视着她纯净的眼眸,歉疚地道:“对不起,我本来想带着你去人间多游历一段时间,好好陪陪你,然后再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没想到在人界会碰到意外的情况,打乱了安排,你千万不要多想,相信我,好吗?” 郁尘说完,仔细地观察着念云的神情。念云接过灵音符,看了看灵音符,又看了看郁尘,有些失落,也有些不安地垂下了眼睫。 但只是一瞬之后,念云便说服了自己,要相信郁尘,更要相信她和郁尘之间的感情。郁尘是仙界之中,少有的善良而正直的仙君,他既如此说了,必定便是如此的情况。 她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念云抬起头,体贴地点了点头,为郁尘扬起了一个暖心的笑容,反过来安慰郁尘:“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放心地去忙你要做的事情吧,我会好好地等你忙完。如果在此期间,我想你了,就通过这个灵音符联络你,你不要担心我。” 郁尘听到念云如此说,心情才终于轻松了起来,唇畔,也不由弯起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郁尘与念云,都沉浸在彼此美好的感情中,没有留意到,仙境会场的外围,有几只猫头鹰小妖,正在通过它们所修炼的远观之术,密切地窥探着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 在念云和郁尘离开后,猫头鹰小妖们,便飞回了饲主那里。这几只猫头鹰小妖的饲主,是念云手下的一名小妖王,白羽鹰王。 白羽鹰王是念云手下的一众小妖王中,资历较为深厚,功法较为高强的一名,也是对念云最不服气的属下。 他在派出猫头鹰小妖去监视念云的举动之前,便约了几个同样不服念云管理的小妖王和氏族长老过来。 这会儿从猫头鹰小妖那里得知了念云和郁尘的事情,便感觉到推翻念云统治的机会要来了,即刻让猫头鹰小妖们,公开告知在场的妖王,刚刚它们在仙境会场都看到了什么事。 在场的其他小妖们,还有妖界的氏族长老们,听到之后,无不哗然。 “妖界的万妖之王,可是全体妖界的统率。与仙界的仙君,居然如同爱侣一般相处,这还能得了?” “怪不得这个小妖王,不遗余力地要推行什么新政令,还说要与仙界、修仙界化解宿怨。我看,她分明是被那个仙君给迷惑住了!” “没错!她化解宿怨,推行新政是假的,充当仙界的傀儡,趁机损害我们妖界的实力和利益才是真的!” “她不配坐在万妖之王的位子上!我们也不能容许她继续坐在万妖之王的位子上,贻害千年!” 其他小妖王和氏族长老们,七嘴八舌,越说越激动。白羽鹰王看到气氛正如他预料的那般,便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诸位,这位妖王已经变成了仙界的傀儡,我们肯定不能让她继续坐在妖王的位子上,危害我们妖界。可她毕竟已经搭上仙界的仙君,我们要除掉她,恐怕也只能借助仙界的力量。” “怎么借助?” “怎么除掉她?”其他小妖王和氏族长老们,都急不可耐地追问。 白羽鹰王冷笑着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我们把这个消息捅出去,让所有手下的小妖,都去传。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能传到修仙界,修仙界和仙界多有往来,很快便会把那什么蓬莱仙君与妖王之间恩恩爱爱的事情,传到他的父母亲人的耳朵里。” “你想,仙界的人,如何能允许自己的儿子亲属,与妖界的万妖之王来往,还不即刻便勒令那个仙君,与那个小丫头断绝来往。小丫头失了保护伞,法力又不如我们强大,我们又有充分的理由废掉她,她还能在那个位子上坐稳吗?” 六十三章:郁尘撒谎 其他小妖王和氏族长老们,都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巧妙,离开后便即刻命手下实行。 不出一个月的妖界时间,念云与郁尘之间的事情,便被各路亲朋旧友,添油加醋地传进了郁尘的父君,郁禅上神的耳朵里。 刚开始的时候,郁禅上神听到这些事,都只是把这些传闻,当成了子虚乌有的无稽之谈,还会主动为郁尘分辩。毕竟,他所有的儿子都是自幼便接受正统的仙界教导,向来不屑与任何妖邪为伍。郁尘更是他的儿子中,最让他放心与骄傲的一个,怎么可能会与妖邪之首的万妖之王在一起呢。 然而时间一长,这样的传闻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越来越多了起来,不由得让郁禅上神也怀疑起这件事的真实性。 但郁禅上神不想只凭道听途说,便把郁尘召来问话,否则如果一切真的都是误传,而他却没有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儿子,岂不是会让郁尘寒心?所以,郁禅上神决定,亲自调查事件的真伪,然后再做定夺。 郁禅上神不仅秘密地派出了属下,到修仙界和妖界进行调查,还动用了自己强大的上神法力,暗中密切监视郁尘的一举一动。 接下来,郁禅上神一连密切监视了郁尘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每一天郁尘都在为即将召开的仙界盛会忙碌着,这让郁禅上神心安不少,便不再时时刻刻都盯着郁尘,只布置了一个阵法在郁尘身边,代替自己监督郁尘。 仙界的一个月,对于妖界却是又过了三个月的时间。 一共过去的这四个月的时间里,念云每天都在思念郁尘,但她知道郁尘这段时间会非常忙,为了不让郁尘分心,不影响郁尘忙碌正事,便一直忍着相思之苦,没有动用郁尘给她的灵音符。 这期间,念云也尽管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勤奋修炼都不会破境,但还是每天都坚持从早修炼到晚,想用辛苦的修炼,来分散自己对郁尘的思念。 可是四个月过去了,她对郁尘的想念,却一直不减反增。 晚上,念云从修炼的洞府回到自己的寝殿,终于克制不住想念带来的煎熬,从收纳灵符的翡翠玉盒中,取出了一张郁尘交给她的灵音符,按照郁尘教她的使用方法,催动功法,将灵音符烧掉,并将灵音符化作的灰烬,泡进了山泉水中。 灵音符上布满了郁尘以仙家功法所写的符文,符文被念云以功法燃烧,便被触发,再与山泉水结合,便被彻底催动。一束月色雾气,从山泉水中溢出,念云瞬间便感觉到自己的识海,与郁尘的识海奇妙地连结在了一起。 识海为一切修炼之人,掌控自身意念之处,不必开口发声,仅凭意识,便可沟通。 念云还是第一次通过识海与其他人交流,惊喜地试探着询问:“尘哥哥,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郁尘正在对同门师弟交代,欢迎各方来客时需要注意的细节,听到念云的声音,眼底便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温柔。 他通过识海,温柔地回应念云:“我能听到,稍等我片刻,过一会儿我再专心地与你说话。” 念云欣然应允。郁尘快速地向同门师弟叮嘱了全部的事项后,走到一片桃花林中,终于能够让自己全心全意地体会半刻轻松,专注地与念云说说话。 念云一直盼着,与郁尘说话的时刻,可是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念云却又不知道,应该和郁尘说些什么了。 这也许是因为,这么长的时间里,想要说的话太多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又也许是因为,只要听听郁尘的声音,便已经足够了。 念云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决定不和郁尘说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思念之苦了。郁尘忙了这么久,一定也很累,她不想给郁尘增加哪怕一点点负担。 念云决定,问问郁尘的情况,如果两个月后,她就能见到郁尘的话,那么有什么话,都可以等到那时尽情地说。 “尘哥哥,我这里都好,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都还顺利吗?”念云温柔地问。 “嗯,很顺利。”郁尘微笑着回应,算了算日子才发现,从他回仙界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天的时间。 仙界四十天,在妖界,可就是四个月的时间啊!这么长的时间里,这竟然是念云第一次通过灵音符联系他! 郁尘这段时间几乎整日整夜都在忙碌,他一直想着,自己给了念云足够的灵音符,若是念云想他了,便自然会动用灵音符联络他,是以并没怎么留意时间。 此时郁尘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震惊之下,也很快就意识到一定是念云太体谅他,怕让他分心,所以才一直强忍着思念没有联络他。 郁尘忽然感到十分自责,同时也十分心疼念云。若是他多留心一点时间,也不会让念云一直等得这样辛苦!郁尘重重地拍了下额头,抱歉地对念云道:“都是我不好,竟然忙得忘了时间,这么久了,都没有先联络你。” 郁尘心疼地和念云强调:“再有二十天的时间,我就能忙完了,等我忙完这边的事情之后,我会第一时间过去妖界看你。在此期间,你要是想和我说说话,千万不要犹豫,直接用灵音符联络我就好!我的时间,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你空出来,懂吗?” 念云因为郁尘的回应,心里甜甜的,柔柔地回应了一声:“好,我明白的。” 虽然有些话,念云是真的不想说出来,不想给郁尘添麻烦,可是郁尘能够感觉到她的体谅与付出,这份默契,还是让念云的心间,别有一番甜蜜的滋味萦绕在其中。 念云怕耽搁郁尘太久,又说了几句话,便主动结束了这次的悄悄话。 就在郁尘继续开始忙碌,念云半靠在榻上,托着下巴,开始憧憬两个月之后的见面时,休息中的郁禅上神,也被布置在郁尘身边的阵法波动惊醒。 此阵法对妖气极其敏感,只要郁尘做的事情与妖界有分毫关联,便会被此阵法自动记录,传送给他,并且不会被郁尘察觉。 郁禅上神听了阵法传送来的识海对话之后,心中无比震怒,即刻便命人将郁尘召入了自己的神殿。 郁尘一进入父君的神殿,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父亲的面容虽然一贯是严肃的,眼神一贯是清冷的,但是只要见到他,必定会露出慈祥的笑容,欣慰的目光,可是今天,父亲看着他的眼神,却冷得彻骨,眉目间隐藏的,更分明都是怒气。 “父君。”郁尘压下心底的不安,沉稳地对郁禅上神行了一礼。 郁禅上神重重地拍了下昆仑山玉石制成的座椅扶手,将阵法记录的对话,凌空转到了郁尘的面前,强忍怒气,冷声质问。 “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父君吗?枉我还在那么多亲朋好友提醒我留心时,为你分辩!枉我一直将你视作我最值得骄傲的儿子!你居然真的和妖界的妖王搅在了一起!你这样做,分明是对整个蓬莱仙岛的名誉弃之不顾,也分明是对你未婚妻一家的名誉弃之不顾!” “堂堂上神之子,堂堂正道仙君,居然抵不过一只狐狸精的诱惑!你这样做让其他的仙家怎么看蓬莱仙岛?会让其他世界的人怎么看待仙界?你自己说,这件事你想怎么收场!你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便联合其他仙家,到妖界除掉那万妖之王!” 郁尘并未想过,他与念云的事情这么快便会被父知晓。原本他想等念云破境,令妖界真的有了改变,令外界对妖界的印象改观,再与父君提及此事。 现在念云还没有破境,手下又对念云的妖王之位虎视眈眈,若父君真的联合其他仙家过去对付念云,那念云还岂能存有生路? 郁尘紧皱眉宇,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刚刚他和念云的对话中,虽然提到了妖界,但并没有提及念云的具体身份,若念云只是一只普通的小妖,也许还不会令父亲如此大动肝火,想要除掉念云。 郁尘决定,冒险一试,他表现得十分镇定地对郁禅上神禀报:“父君,您误会了。儿子并没有与万妖之王有所牵连,万妖之王乃是二世紫金九尾妖王,可儿子认识的那一个,却是一只只有一尾的小妖。她不过是早年偶得机缘,才能够化为人形罢了。与妖王有关的传言,定是有认故意散播,想要毁坏我们蓬莱仙岛的名声。” 郁禅上神闻听此言,再想想家族亲友们形容的与儿子纠缠的小妖模样,确实与“紫金九尾,法力强大”不沾边,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但就算不是妖王,他也不能允许儿子喜欢上一个妖! 六十四章:苦等 “那也不行!”郁禅上神怒气未消地瞪着郁尘,不容置疑地命令:“从此刻开始,不许你再与那个妖女有任何往来!” “父君……”郁尘试图解释,却被郁禅上神干脆地挥手打断。 “你不必多说,必须照我说的去做!一年之内,都不许你离开蓬莱仙岛!我马上就与宋家选个日子,让你和思卿尽早完婚!”郁禅上神冷冷地看着郁尘,态度强硬地道。 郁尘没想到父君的态度会如此决绝,他痛苦地站在大殿中,双手在衣袖中,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好看的薄唇也抿成了一条僵直的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答应过念云,再过两个月,便会到妖界去看她。若是他一年不能离开蓬莱仙岛,那便等于,要三年后才能去见念云,他怎能让念云等那么久!他怎能言而无信,让念云伤心! 若真要完婚,也应该是先与念云完婚,他和那个宋思卿根本没有任何感情,所谓的婚约完全是双方父君包办的产物! 可郁尘心里也清楚,若是父君执意那样做,他根本无法反抗,父君只要在蓬莱仙岛的边界,运用上神才能使出的顶级功法,打下一道结界,便可阻拦他出岛。 更重要的是,若是他就此和父君闹翻,那么念云便更加没有被他的父君接受的可能!那他和念云,便等于彻底失去了在一起的机会!他不能因一时冲动而毁了一切! 郁尘强忍着内心痛苦的情绪,没有反抗郁禅上神的话,但是他也无法做到,就这样听从父君的安排,唯有如雕塑般,以沉默相对。 郁禅上神本以为自己发了火,态度坚决一些,便能让一向对自己最为恭敬的儿子乖乖听话。但没想到,这一次,郁尘见他发了如此大的火气,却只是如冰封的雕塑般,久久的,沉默的站在大殿之中,似是在极为痛苦地压抑着自身的情绪。 仙界之中,其实不乏因被妖界、魔界中人迷惑,从而导致仙途断送的仙君、仙子。 郁禅上神看到郁尘如此模样,心中也不由得担心郁尘被迷惑的太深,若是他的做法太过激进,反而会激起郁尘的逆反之心,让郁尘彻底离经叛道。那可不是他真正期望的! 郁禅上神考虑再三,又缓和了几分语气,走到了郁尘的身边,语重心长地劝说郁尘。 “尘儿,你不能怪父君不讲情面,实在是你做的太过分了。你好好想想,你的未婚妻乃堂堂上神宋东篱之女,出身名门,身份高贵,又是难得的才貌俱佳,仙界之中,人人闻名。能与宋思卿结缘是多少名门望族求之不得的。” “可你呢,竟然毫不珍惜,与一个妖女有染,惹得仙界流言四起,你这让宋家人怎么想我们蓬莱,又让其他人怎么看待宋家?我们蓬莱仙岛,与宋家可是世交,若是不能将此事处理的令宋家满意,为父以后怎么有脸面去面对人家,又如何能有脸面,去面对其他亲朋旧友?” 郁尘见父亲态度缓和下来,感觉事情又出现了转圜的余地,也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飞快地思考起对策来。 郁尘知道,父君是最重脸面的,这次的事情,让父君如此大动肝火,看来也是因为面子问题。若要度过这道难关,想来也只能由此入手。 郁尘谨慎地考虑后,表现得十分恭敬地对郁禅上神道:“父君,儿子已经明白了您的为难之处。只是,儿子认为,此事既然已经传了出去,即便不让儿子与那小妖再来往,也不能抹掉所有人对这件事的印象。相反,还会坐实所有人对儿子是在与万妖之王来往的揣测。否则,以我们蓬莱仙岛的作风,做下的事情,岂有隐瞒不认的道理?” “儿子以为,与其让人往最不好的方面猜测,不如将那小妖接来,一来给她一个名分,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蓬莱仙岛是负责任的,不会只顾自己的面子,而置一个女孩的名声于不顾。二来,也是让众人看看,她并非紫金九尾的妖王,让那些传谣之人自打脸面,自然便能为我们蓬莱仙岛扭转议论的风向。” “这……”郁禅上神不由有些犹豫,“虽然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我们毕竟是仙家,把一个妖界之人带过来,总是不妥啊!” 郁尘见父君态度缓和,感觉事情大有转机,当下便希望能让父君完全接受念云,同时也希望能让念云彻底免于性命之危,不被父君再找麻烦。 郁尘一下就想到了仙岛内的梵清天泉,即刻便对郁禅上神道:“父君,那名小妖名为念云,只是一只修为尚浅的一尾狐妖,若能让她长时间浸泡在我们仙岛内的梵清天泉中,便能让她逐渐净化掉身体内的妖气。” “待她的妖气被洗去后,我们略施小计,将她的三魂七魄转入普通的凡胎之中,那便可以让她成为一个普通的凡人,届时她便再不是妖了。都说仙家的本分是斩妖除恶,我们若能让一个一心向善的小妖,得脱妖道,那不也等于是做了一件本为己任的好事吗?” 郁尘说完,手中都紧张出了一层汗。念云乃是天选妖王,如何能是一个梵清天泉便可净化掉妖气的,可是为了打消父君的顾忌,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郁尘紧张地看着郁禅上神,不知道郁禅上神会不会被说服。 郁禅上神思量了半天,还是没有拿定主意,最终,只是不置可否地对郁尘道:“你先去忙仙界的事情吧,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 郁尘虽然希望,郁禅上神能就此同意,但他也理解,父君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件事情,见郁禅上神没有立即否认,便也察言观色,不再相迫,恭敬地行了一礼,告退了。 郁尘离开后,郁禅上神又思量了许久,决定给郁尘和念云一个考验。 郁禅上神以顶级功法在蓬莱仙岛的边界打出了一个结界,结界上布满的功法,既能阻止郁尘擅自离去,同时也能阻断催动于妖界的灵音的符功效。 他要让郁尘在很长时间里,都不能去见念云,同时,也要念云无法联系上郁尘。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郁尘和念云都还能对彼此念念不忘,痴心等待,那么他再准许郁尘将念云带来不迟。 若是有一方,在这段时间里,忘了另一方,那便说明,没有准许的必要。相信到那时候,他再去除掉那个小妖,郁尘也不会再在意了。等他除掉那个小妖,仙界的议论,自然也会平息。 接下来的时间里,郁尘一直未敢联系念云,始终在蓬莱仙岛兢兢业业地忙碌着仙界盛会的事情,希望自己的用心,能够打造出一场令郁禅上神完全满意的仙界盛事,好更有利于郁禅上神接受念云。 然而,令郁尘没想到的是,精心筹办了一场令郁禅上神倍感满意的盛会之后,从郁禅上神那里得到的,却不是可以接来念云的准许,而是他要带领岛内仙兵,协助天庭,去魔界镇压屡次骚扰修仙界的千杀魔门的命令。 郁尘不想领受,然而,郁禅上神说的很明白,若他不能办好这件事,那便再也不会考虑承认念云。郁尘没有办法,只能按照郁禅上神的要求,带兵出发。 临行时,郁尘悄悄布下阵法通知念云,却在刚离开仙界后,便被郁禅上神损毁。 念云在妖界又苦苦等待了两个月的时间,与郁尘约好的时间一到,念云便满怀着重逢的期待,即刻赶到了空置了六个月之久的无妖气通道处等候。 然而,念云一直等到日落,也没有看到郁尘的影子。 六十五章:念云来到蓬莱 念云寻到一处视野开阔的草地坐了下来,安静而耐心地等候着郁尘的出现。 一连等了十日,念云都没有等到郁尘,这不禁让念云有些心慌。 念云一路飞奔回寝宫,取出并动用了一张灵音符。然而,她等了许久,并没有看到山泉水中如上次一般,溢出月色雾气。 再取出几张尝试,也全部以失败告终。 通常灵符失效,都是因为写符之人出现了意外。念云不敢想最坏的结果。 郁尘是守约之人,她相信郁尘只要有一点可能,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内过来见她。 不论如何,她也要等到郁尘! 念云回到了之前的地方,日复一日,这一等便又是半年的时间。 妖界的小妖王和氏族长老们,趁着这段时间频繁密谋废除念云的妖王之位。 这一天,他们趁着天黑,赶到了无妖气的通道的外围,在外围布下了一道结界,把他们和念云,与外界隔离开,避免让外界看到他们动手。 念云看到他们一同出现,便觉得不妙。 这些小妖王和氏族长老们,既然决定动手,便也不再遮掩,对念云冷笑着,威胁念云:“你早已失去了妖界的信任,现在又没了仙界的靠山,若是乖乖禅位,我们还能留你一命!” 他们说着便都催动功法,手中化出了自己的兵刃,只要念云敢不同意,他们便打算把念云杀死在此地。 念云并没有被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的样子所影响到心神,反而沉稳地质问:“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乃天选妖王,运数受天道承认,你们敢对我动手,难道不怕受天道惩罚,丧命于雷劫之下么?” “哼,休想用天道吓我们,我们现在要杀你,天道会救你吗?” “我看你这黄毛小丫头是不会乖乖禅位了,那就受死吧!”为首的白羽鹰王和黑斑虎王,已然等不及了,带头催动功法向念云出击。 念云及时闪避开,没有被击中。然而,还没等念云稳住回击,其他小妖王和氏族长老们也都齐齐催动了功法,向念云攻击而来。 各色妖气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极为恐怖的乌黑妖气,风雷滚滚地向念云扑去。 念云毕竟没有破境,如何能抵挡得住一群修为高于她的人所发出的威力。 就在念云即将被乌黑妖气吞噬的瞬间,一道极为闪耀的月色仙气光束从空中飞速落下,将小妖王和氏族长老布下的结界一劈为二,无比霸气地在念云周身形成了一道屏障,将那乌黑的妖气,猛烈地反噬了出去。 小妖王和氏族长老们被仙气所携带的强大功法灵光闪的睁不开眼,来不及闪避,全被反噬的功法击中,痛苦地倒在了地面上。 念云又惊又喜地向着光束源头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令她魂牵梦绕的男子。 郁尘一袭月色仙衣仙甲,风尘仆仆地踏云而来,缓缓地落在了念云的面前。 落地的一瞬间,郁尘便将念云疼惜地护入了怀中,歉疚地在念云耳边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念云依偎在郁尘的胸膛上,紧紧地拥抱住了郁尘,像是拥抱住一个失而复得的无价珍宝一样喜极而泣。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 念云的眼眶因为激动流泪而微微发红,清澈的双眸,也因泪水的浸染,而更显得盈盈欲滴,令人怜惜。 郁尘捧着念云的小脸儿,心里像是被一把钝刀挫过一样闷闷地痛。八个月的时间,没有联系,念云却始终这样坚定不移地在这里等待着着他,万般心疼涌上心头。 郁尘有些悄悄话想要对念云单独说,护住娇小的念云,冷冷扫了一眼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小妖王和氏族长老们,气场冷冽道:“你们还不退下,是想要再领受下仙界功法吗?” 小妖王和氏族长老们一听,吓得连连摇头,纷纷挣扎着赶紧离开了无妖气通道。 郁尘轻轻为念云擦掉脸上的泪珠,温柔而抱歉地,和念云解释自己没能及时赶来的缘由:“对不起,云儿,我不是有意让你久等的。” “我们通过灵音符联络的那日,被我父君发现。为了能够让他老人家认可我们的感情,接纳你的存在,这八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抓紧每一天的时间努力。” “我本以为,成功地办好了在蓬莱仙岛举办的仙界盛会,便能让他老人家松口同意,没想到,又被指派了带兵任务,马不停蹄地去往魔界,镇压千杀魔门。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与仙兵仙将联合作战,终于将为祸数百年的魔门之乱彻底镇压,也终于让我的父君接纳了我们的感情。” 郁尘看着念云,顿了顿又道:“所以,你愿意随我一同回蓬莱么?” 念云听到这句话,清可见底的双眼,瞬间迸发出了惊喜的光泽。 “好,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一时一刻也不想!” 念云的眼中,充满了对得而复失的担忧。郁尘心疼地看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念云绽开了一个温柔的笑容,随即将她拥入怀中。 这次郁尘立下赫赫战功,让郁禅上神面子大增,心情极佳,便默许了郁尘和念云的感情。郁尘准备趁着机会,一鼓作气,向父君申请与念云完婚。 只是,念云若是离开妖界,必须要把妖界的事情都安顿好才行。 郁尘想了想,对念云道:“你身边可有什么信得过之人?在你离开妖界期间,最好能让她幻化成你的样子,代你管理妖界。免得让你的手下,趁机生事。” 念云立即点了点头,说了一个绝对可以信任之人:“我的贴身婢女,九儿,是绝对可以信任之人。” 郁尘点头,让念云将九儿找来,将九儿需要幻化成念云模样替她暂管妖界之事托付给了九儿后,又在妖界多留了十日,确认了九儿完全没有问题,这才放心地带着念云离开妖界,带着念云一同赶回了蓬莱仙岛。 郁尘将念云安置在自己寝宫中的一处别院,悠玄殿中,每日除了处理岛上事务,便是同念云一起。 念云被郁尘接到蓬莱仙岛的事情,也很快传遍了蓬莱仙岛岛内与仙界,整个蓬莱仙岛与仙界之中,皆对此事议论纷纷。 这一日,郁尘处理好了岛上的日常事务,赶到念云所在的悠玄殿,便见念云坐在榻上闷闷不乐地,眼神呆滞。急忙疾步来到念云身边,关切地询问道:“云儿,你是想妖界了吗?还是觉得身体不舒服?” 蓬莱仙岛内仙气浓郁,会令念云筋脉封闭,郁尘对此一直有些担心。 念云摇了摇头,“我没有身体不舒服,也不想妖界,我只想一直和尘哥哥在一起。” 郁尘心里踏实下来,坐到念云身边,握着念云的手,不解地问:“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因我有听到,岛上的人都在议论你。”念云这些日子,听到许多有关于郁尘的风言风语,那些话都说的很难听,把郁尘议论的很不堪,念云感觉,这些都是因为她才会产生的。 “尘哥哥,不然我还是回到妖界吧,只要你每个月去看我一次,我就很开心了。我不想让你被别人那样议论。”念云靠在郁尘的肩头,不安地说。 “傻丫头,嘴长在别人身上,不要去管他们怎么说。只要你想同我在一起,我便不会在意任何人的议论。”郁尘还以为念云是为了什么事不开心,知道是因为这个,心里既觉得暖暖的,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地拍了拍念云的肩,柔声安抚道:“我和父君说道,你只是一尾的小妖,可以通过仙岛内的梵清天泉去除妖气。所以你只要隔三差五,到梵清天泉里泡一泡泉水,应付一下就行。” 念云听到此事,不禁又想到了一个更让她放心不下的事情。 “尘哥哥。”念云担忧地看着郁尘:“万一天劫的时机到了,我成功突破境界,化出九尾,到时我们该怎么办?你的父君知道我便是万妖之王的话,定然不会同意我继续留在这里吧?” 这件事,郁尘早已考虑过。他郑重地握紧了念云的手,认认真真地同念云道:“若真有那一日,你便是真正意义上的万妖之王了。到那时,你便要去履行你生来便被赋予的使命,我们注定无法继续在一起了。” 六十六章:郁尘已有未婚妻 郁尘说到这里,心间也不由为那一日的到来而感到难过,但他依然微笑着对念云说道:“那是你命定的荣耀,也是你的天职。虽然我很想很想永远与你长相厮守,但是若那一日真的到来,我会放手,让你去完成你的使命,并且,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尽我所能帮助你。” 念云从郁尘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他对自己的深情,与万般的不舍。这份浓烈的感情,与他温暖的笑容,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这样纯粹,真诚又完全无私的人,她怎么能舍得离开呢? 念云扑进郁尘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眼眶瞬间盈满了热泪:“尘哥哥,我不要破境了,就算只能做一只一尾的小妖,我也想永远同你在一起。” “真是傻丫头,天道已定的事情,如何是只凭我们自己的心意便能更改的呢?”郁尘轻轻地拍着念云的背,哄着少有任性起来的念云。 当念云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的时候,一双浅紫色的瞳孔,被泪雾盖住,就像是蒙上了山泉水的紫色玉石般剔透美丽,不由得让郁尘想起了一样仙界的珍品。 “真想送你一对白笙灵玉耳坠。”郁尘轻叹道。 “什么是白笙灵玉耳坠?”念云好奇地问。 郁尘笑着,耐心且慢慢解释道:“那是一种鲜有人能佩戴的耳坠,其制作方法十分麻烦。首先要取魔界幽冥之地中,五百年才能长成一株的白血草,用仙界专门炼取金丹的丹炉三昧真火烘烤成粉末,再将粉末与混沌之地那极难获取的极寒雪水融合,才能制成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 “最难也最耗时的一步,是用这块白玉去吸纳笙灵。笙灵只在仙界仙气足够浓郁的地方才有,是日月精华中最为纯净无染的部分。每一处地方,要每隔八十年才能够产生一丝丝笙灵,就算是法力无边的上神,想要注满一对白笙灵玉耳坠,通常也要花费二三十年去采集才行。” “仙界与修仙界中,有些德高望重的上神与宗主的夫人,是拥有白笙灵玉耳坠的,但是她们极少会佩戴出来,因只要佩戴时,心有一丝杂念欲求,白笙灵玉耳坠便只会呈现出普通的纯白之色,只有至纯至善之人佩戴,才会呈现出笙灵的本色萃绿色。” “我相信,你佩戴上白笙灵玉耳坠时,耳坠的颜色,必然是萃绿色的,世间也只有这样的耳坠,才能配得上你。”郁尘看着念云,动情地承诺:“云儿,我一定会亲手为你制作一对白笙灵玉耳坠。你佩戴上后,六界必然会被你的至纯至善所感动。” 念云憧憬这白笙灵玉耳坠的样子,充满期待地点了点头。 同一时刻,郁尘的未婚妻宋思卿,也从自家居住的仙域千里迢迢来到了蓬莱仙岛,并且,直接找到了郁禅上神的神殿中。 郁禅上神一见宋思卿,便满脸歉意,热络地招呼宋思卿入座,品饮仙茶,然而宋思卿却不坐,只是要郁禅上神给她一个说法。 “伯父,现在仙界到处都在议论,说我的未婚夫迷恋上了一只狐狸精,而您竟然允许郁尘把这个狐狸精带到家里来了?” “……思卿,尘儿对那只小狐妖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哪有外人说的那样迷恋。或许尘儿会给那个小妖一个妾的名分,或许,连个名分也轮不到,那小妖便会被尘儿遣回妖界,你可是尘儿的正妻,千万不要因此生气,与尘儿闹的不快。否则,不是给了那小妖趁虚而入地机会吗?”郁禅上神为难地劝解。 宋思卿听郁禅上神这样说,想到郁尘一直以来,对她不冷不热,时常想要解除婚约之事,也只能暂时忍下心头的不快。 但是,她也不能完完全全就这样算了。她宋思卿在仙界,也算是声名在外,才貌双全的美人了,郁尘一向心性淡泊,对她都毫不动心,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狐妖,能够把郁尘的心捆的那么牢,赢过她一筹! 宋思卿对郁禅上神恭敬地行了一礼,并告知郁禅上神,她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郁禅上神感觉宋思卿住一段时间也好,也可以提醒郁尘,他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不要过于迷恋念云,便欣然同意了。 郁尘并不知宋思卿已然在蓬莱仙岛住下,岛内突发了一起散仙历劫失败,奄奄一息,他必须赶去处理,便在提醒了念云,除了住处和梵清天泉外,不要过多走动后,便离开了。 念云在寝殿待得烦闷,想到自己来到蓬莱仙岛也有多日了,但还尚未去梵清天泉去除过妖气,未免令人怀疑,便趁着郁尘忙碌,赶到了梵清天泉,坐入清泉雾气之中。 宋思卿心情烦躁,恰好也来到梵清天泉处,见到一个容貌清纯可人的女孩儿坐在里面,正奇怪这么漂亮的女孩,她为何闻所未闻,却忽然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便马上掩住了鼻子。 跟随宋思卿的婢女立即上前悄悄告诉宋思卿,那清泉雾气之中的女子便是郁尘带回的小妖,那股特别的味道,便是那女子散发出来的妖气。 宋思卿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然而,在念云隔着梵清天泉的雾气,向她看过来时,宋思卿却转瞬便收敛了所有不快的情绪,挂上了她标志性的优雅得体的笑容,一点也没有表露出她心里对念云的厌恶。 念云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别人过来,她自从来到蓬莱之后,鲜少踏出自己的居所,但只要她走出去遇到其他人,必定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听到很不好的议论。 念云不想惹麻烦,更不想给郁尘添麻烦,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选择了默默回避,并把所有不好的心情压在了心底,没有对郁尘说过。 此刻见到宋思卿带着婢女走近,念云即刻便想到了以前那些人看到她的情形,立即便起身回避,想要悄悄离开梵清天泉。 宋思卿却开口叫住了她:“妹妹,请留步。” 念云诧异地停住了脚步,这还是她来到蓬莱仙岛以后,第一次有人主动同她说话,而且还是如此这般和善的语气。 念云看着面容端庄,款款地走到她面前的宋思卿,一时有些无措,想要和宋思卿打招呼,可是又不知道宋思卿是何身份,担心言语上无意冒犯了宋思卿,便也只有先闭口不言。 宋思卿身边的婢女见念云对宋思卿不问安,也不行礼,立即狐假虎威地借机向念云发难:“大胆狐妖,一点礼数都没有,见到郁尘仙君的未婚妻思卿仙子,怎么也不知道行礼问安!” 六十七章:思卿嫉妒 念云听到婢女的话,瞬间如遭雷击。 她忽然明白了这段时间里,有些人议论她时的一些话。原来那些人说她不自量力,不是说她与郁尘仙妖殊途,注定不能在一起,而是指郁尘身有婚约,她根本比不上郁尘在仙界的未婚妻! 宋思卿心里很是喜欢婢女对念云的斥责,甚至希望婢女斥责得更狠一些,可表面上,却微微蹙起眉头,装作不悦的样子,出言约束婢女:“荷儿,此处何须你来多语,退下。” 婢女诧异主子居然不为难念云,但也不敢继续放肆,低头退出了梵清天泉。 宋思卿说完,又转而看向了念云,见念云紧咬贝齿,脸色发白,似乎大受打击的样子,心底立即便冒出了一个猜测,难道念云还不知道郁尘与她有婚约? 宋思卿在心里快速思量了一番,暗暗地想,若是念云还不知道郁尘与她缔结了婚约,那她刚好可以以此刺激念云,若能让念云自动萌生退意,那便再好不过了! 这不能怪她自私,任何事她都可以相让,唯独感情的事,她没法大度! “我是上神宋东篱之女,宋思卿,你唤我思卿便好,妹妹你呢?如何称呼?” “我……我唤念云。” 宋思卿笑着握住了念云的手,仔细地观察念云的神情,不经意地抛出言语试探:“妹妹可万万不要把刚刚荷儿说的话放在心上,若你不介意,我可以全心全意地把你当妹妹看待。” “唉,说来郁尘也真是的,把妹妹接来,竟也不及时通知我。妹妹都来了这许多日,我才得了消息过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太孤单了,在家中便是独女,在蓬莱仙岛,又没有什么投缘的玩伴,妹妹来了可好了,往后我们呐还能互相做个伴。” 宋思卿感叹连连,听上去,就真的像是十分欢迎念云,而且是早就和郁尘互通了消息,知道念云回被接到蓬莱仙岛来似的。 念云完全沉浸在震惊之中,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宋思卿的话,只能努力地眨眼,不要让眼底的雾气聚拢成泪珠落下。 宋思卿看到念云的表现,便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了。宋思卿过来梵清天泉之前,便得到消息,郁尘正去往岛内边缘处,处理一件散仙历劫失败的意外事件,心里略一思量,便想好了进一步刺激念云的办法。 她要趁着郁尘还没赶回来,就把念云打击得心灰意冷,这样,等到郁尘回来时,念云便会连问都不想问,为什么郁尘没有提前告知婚约的事情,直接便会闹着要回妖界了! 宋思卿热络地挽着念云的手,便如已经正式过门的女主人一般,摆出了一副善解人意,落落大方的态度,对念云道:“妹妹,带我去看看你现在住的寝殿吧。郁尘到底是男子,不懂我们女孩儿家的心思,也不知道她给你安置的地方怎么样,一切都安排的妥不妥当。” 念云已经在心里,将宋思卿默认为了郁尘的正妻,蓬莱仙岛的少主夫人,见宋思卿如此说,便也只有配合地将宋思卿带到了自己所住的居所。 宋思卿仔仔细细地看过了念云所住的寝殿,每看一个房间,便像是被一根尖利的刺,狠狠地扎进心里。 她自从与郁尘缔结婚约后,也曾到蓬莱仙岛小住过几次。每次她来时,郁禅上神都要求郁尘亲自为她安排住处,布置寝殿。 可是每一次,郁尘不是将她的房间安排得很偏僻,距离他的寝宫很远,便是命下人简单布置一番,何曾像安排、布置念云的房间时,这般用心?不止住的位置距离郁尘的寝宫十分近,连房屋内的摆设、布置,也精心细致的不同寻常! 郁尘向来追求布置简洁,房屋内的陈设,也都是偏冷的,利于静心清修的色调。可是念云的房间里,处处都是女孩儿才会喜欢的淡紫色,或是其他温暖的浅色,不管是随便一块地毯,还是床围的布幔,全都是最复杂精美的款式。 明明她才是郁尘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为什么这样用心的对待,郁尘从来都不曾给她,却偏偏给了一个身份低贱的狐妖? 宋思卿心里的妒意,几乎要喷涌而出,可是在表面上,她却依然对念云笑得温柔大方,心口不一地称赞:“这里布置的还算不错,看来郁尘都将我的嘱咐放在了心上。” 宋思卿忍着内心想要一把火将念云所住的地方,全都烧掉的冲动和嫉妒,更加亲密地挽住了念云的手臂,装作很不经意地提起往事。 “可能妹妹不知道,我与郁尘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对他呀,可是太了解了。我要是不说,你信不信,他就会随便让下人打扫一下,便敢把妹妹安置进来。他可是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心思的。” 念云此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了过来。虽然心情依然低落,但见宋思卿看向她,便也配合地点了点头,只是心里,不由因为宋思卿所形容的,与郁尘的感情而更加难过。 原来宋思卿与郁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么可能,她真的没有办法,比得上宋思卿在郁尘心里的位置吧…… 就在宋思卿因为念云的眸光更加暗淡下去,而暗暗高兴的时候,郁尘突然推开了门,大步跨入了房中。 郁尘刚去处理散仙历劫失败之事,便听说宋思卿到了蓬莱仙岛。他抓紧时间催动功法,为历劫失败的散仙保护好元神,便匆匆赶回了这里,没想到,宋思卿竟然真的找来了念云这里。 郁尘见到念云神情低落,见到他时,眼眸中不再浓情似火,反而像是被冰熄灭过后一般,心中顿时感觉不妙,上前一把将念云护到了自己的怀里,冷声质问宋思卿。 “你对念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早对你说过,我们的婚约并不能作数,那完全是你我父君之间达成的约定,我们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你我的父君坐在一起,心平气和,保全双方体面地同时解除婚约。你与其过来骚扰念云,不如早点与宋伯父坦承相告。” 郁尘望着念云时的眼神,有多么深情,看着宋思卿的时候,就有多么冰冷。 宋思卿心里,不甘极了。两家达成联姻这么多年了,她一次次努力,与郁尘亲近起来,可是每一次,得到的都之是他更冷漠疏远的对待。 宋思卿真的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念云,为什么郁尘对念云这么好,这么爱护,却从来都对她懒得多看一眼!甚至如此冰冷相待! 她紧抿着唇,努力维持着大方自然的样子,丝毫不肯示弱,更不肯接话露出破绽,以免被郁尘的话打脸,但她的心,却在不受控制地因为郁尘的态度而痛苦不已。 宋思卿与郁尘之间的对峙,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似乎迅速地冰冷了下来。 念云不想因为自己,引发郁尘与任何人的争端,见状马上轻轻地拉了拉郁尘的衣袖,低声为宋思卿解释:“尘哥哥,你误会思卿姐姐了。她没有骚扰我什么,只是来看看我这里是否缺少什么,想要帮我安排得更妥当一些。” 念云已经想过了,不论郁尘是否有婚约,只要郁尘和蓬莱仙岛愿意接纳她,那么不管是让她处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她都愿意接受,只要能够和郁尘在一起,她便觉得知足了。 念温柔中又带有一点害怕的眼神,让郁尘很是心疼,也很自责。 都怪他,没有早点和念云说清楚,宋思卿来找念云时说的话,一定让念云误会了什么! 郁尘不想让眼前的场面延续下去,他不想让念云觉得为难,语气更加淡漠地对宋思卿说道:“思卿仙子,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就请你回到自己的寝殿休息吧。” 明显的送客意思,充满了拒人千里的疏离之感。念云感觉就这样让宋思卿离开,实在也太扫宋思卿的面子,心下觉得不忍,便想要再劝劝郁尘,但还来不及开口,便被郁尘以眼神制止了。 念云与郁尘以眼神交流的微小动作,充满了默契,与宋思卿无比渴求却从未得到过的亲近,让宋思卿内心的嫉妒,如同疯草般极速地蔓延,紧紧地缠住了她的整颗心。 宋思卿在心里,不禁冷笑。 若说之前,她还觉得念云是个单纯可欺的小妖,现在,她却觉得念云功于心计极了。念云这分明不是在劝说郁尘,给她挽回颜面,而是故意当着她的面,炫耀与郁尘的亲近和恩爱,更加扫她的面子,给她一个下马威! 好啊,喜欢炫耀是吧?这一次,她认了,但早晚会赢回这一局! 宋思卿压制住内心的酸楚,表现得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仿佛并没有被郁尘的话影响到情绪一般,坦然道:“我知道,你总是不喜欢被父君安排的感觉,可仙界中缔结姻缘,是少不得父君之命的。你多陪陪妹妹吧,我便退下了。” 六十八章:交心 宋思卿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念云的寝殿,不给郁尘反驳她的机会。 郁尘皱了皱眉头,感觉心口被堵上了一块,但他更在乎的还是念云的情绪。他不希望念云被宋思卿的话影响,即刻便要与念云解释。 “云儿,我从未接受过与宋思卿的婚约,我对你是一心一意地,我只希望你做我的正妻,我……” 郁尘急切地澄清,却被念云抬手,用葱白的纤细指尖,轻轻地点住了他的唇。 “尘哥哥,不用解释了,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就算你无法给我一个名分,只要能够在你的身边,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便心满意足了。我只希望,我留在你的身边,不回个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念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不管郁尘是否有婚约,郁尘对她的感情,她都毫不怀疑。她对郁尘的感情,也不会动摇。只要不会给郁尘,或者其他人,造成不好的困扰,那么不论跟在郁尘身边,她所处的地位会多么低微,会受到多少人的非议,她都会坚定地选择同郁尘在一起。 郁尘感动地将念云抱紧,心疼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既然念云不要他解释,他便也不再解释,他相信,时间会让念云明白一切。只是,有一件事,他必须提醒念云才行。 郁尘松开了念云,轻轻捋好念云的碎发,担心地嘱咐:“云儿,你心性单纯,不知道人心的难测。宋思卿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以后你最好不要多与她往来。” 念云不解地蹙了蹙眉头,“可是我觉得思卿姐姐很和善呀。” 念云的眼神清澈的仿佛淡紫色的湖泊,纯净的没有一点点杂质。郁尘轻抚念云的眉眼,不由在心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样单纯的丫头,他要更加仔细地护着才行呀。 郁尘不想给念云施加太多压力,或是让念云背上太多负担,反正他早早晚晚,都一定会和宋思卿解除婚约,都只会娶念云为正妻,所以,他不需要,也不想念云担心太多。 念云只要踏踏实实,开开心心地在他身边就好了,其他的一切,都交给他来处理。 郁尘没有同念云说太多,只是郑重地对念云提醒:“其他人并不是都和你一样的,有的人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表现出来的又是另外一回事。而有的人,在一些人面前,是一副面孔,在另外一些人面前,又是另外一副面孔。总之,答应我,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对不熟悉的人,太过交心。好吗?” 念云虽然似懂非懂,但看到郁尘这般郑重,便也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郁尘这才放心了一些。 这天之后,郁尘由于公事繁忙,加之还要为念云亲手制作白笙灵玉耳坠,所以常常不在蓬莱仙岛之中。 念云因为郁尘之前的嘱咐,除了每隔一段时间,就到梵清天泉里净化一下妖气,做做样子外,也几乎不会踏出殿门,更很少同身边的婢女们说话。 时间一久,不由也感到日子有些无聊,烦闷。 这日,郁尘又离开了蓬莱仙岛,去往了路途十分遥远的昆仑山。念云无聊地坐在小院儿池塘边的石头上,仰头盯着树上的花骨朵,等着看它什么时候会张开花瓣,不曾想,无意中一回头,竟然看到宋思卿亲手提着一只食盒,带着婢女过来了。 再次相见,念云已然不再像之前那般无措。 虽然郁尘之前曾经说过,只会娶念云为正妻,但是念云并没有觊觎正妻之位的心思,她并不想破坏宋思卿与郁尘的青梅竹马之情,所以在念云的心里,依然将宋思卿视为郁尘的正妻,和一个和善的姐姐。 念云马上站了起来,对宋思卿行了一礼,礼貌地称呼了一声:“思卿姐姐。” 刚刚念云仰着头,看着树梢的时候,就像一副恬然淡泊的山水画,美好的令人错不开眼睛。宋思卿虽然自视甚高,却也不得不承认,从另一个角度看,念云的纯净之美也完全不逊色于她。 怪不得能让郁尘如此迷恋。好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就算念云的样子,再令郁尘着迷,念云也不会有太多的机会,霸占郁尘太久了…… 宋思卿微微勾起了唇角,再次展露出自己标志性的得体笑容,走过去,亲热地拉起了念云的手。 “好妹妹,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我收到了一些下届宗门敬献上来的糕点,都是用十分难得的灵物制成的,难得这次味道还很好吃,便想送来给妹妹也尝尝鲜。” 宋思卿说着,已经挽着念云的手,进入了一旁的四角亭中,坐了下来。 宋思卿将食盒打开,美味的香气,瞬间蔓延到了空气中,念云一闻便知,这糕点确实是由难得一见的灵物雪山灵芝制成的。她曾在一世妖王留下的炼丹洞中,闻到过雪山灵芝的味道,很容易便辨别出来。 念云拿起糕点,尝了一块,加入了一些辅料的雪山灵芝,松松软软,入口即化,的确比直接采集的雪山灵芝本体要好吃。 念云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笑着称赞:“真的很好吃,谢谢姐姐!” “又和我客气了。”宋思卿笑了笑,趁机将话题引向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之一。 宋思卿抱歉地说道:“上次郁尘的态度,吓到妹妹了吧。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一提起婚约的事,便无法接受,便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他脾气一上来时,都会被放到一边,妹妹可千万不要误会郁尘的脾气不好,那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宋思卿说着,做出了一副又无奈,又宽容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在包容闹脾气的孩子的姐姐一样,仿佛郁尘不论做什么,都是她早就预料到的,而且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一样。 念云也弄不清具体的缘由,但听宋思卿如此提醒,便也默默地放下了糕点,认真地点了点头:“谢谢姐姐提醒,我没有将那次的事情放在心上。希望姐姐也不要为这件事难过,尘哥哥是一个重情的人,他可能只是不喜欢被一些规矩束缚而已。” 念云是真心真意地希望宋思卿不要为上次的事不开心,想要安慰一下宋思卿,然而念云的话,听到宋思卿的耳朵里,却是直接变成了另外一重意思,让宋思卿心里当即就变得不是滋味起来。 六十九章:心计 她和郁尘之间如何,岂能由得一个小妖评论?还不让她难过,还和她解释郁尘是怎样的人,她认识郁尘多久,这个狐妖又认识郁尘多久? 郁尘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她不比一个后来的狐妖更了解吗! 呵,她算什么东西,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说这种话。分明是想借机显示自身和郁尘感情好,又来和她炫耀吧! 宋思卿心中恼火,表面上却表现的风平浪静,什么异常都没有。每每要咽不下心里那口气时,便想想自己的计划成功的那一天,便也就什么都忍下了。 她顺着念云的话,微笑着附和着:“是啊,看来妹妹也很了解郁尘。我也是明白的,怎会将那日的事情放在心上呢?” 宋思卿说着,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了她今日过来的第二个目的上,笑着和念云提议:“云儿妹妹,郁尘这次一走,可能要一两个月方能回来。你一个人在这偌大的院子里,可能也会闷吧。” “九玄老君明日要在蓬莱仙岛的天玄峰上,办一场盛大的宝物赏玩会,到时会有很多难得一见的珍宝出现,你要不要随姐姐一同过去看看?” 念云正是天真烂漫的活泼年纪,听闻这样热闹有趣的事情,怎能不想过去开开眼界呢。只是,念云一想到自己每次被其他人遇到时总会被议论的情景,便又不敢奢求可以去了。 “我还是不去了吧,谢谢姐姐邀请我。”念云垂下了眼睫,有些落寞地低声道。 宋思卿本以为,念云巴不得到人多的地方露露脸呢,没想到竟会拒绝。 宋思卿的眼睛转了转,料想念云是欲擒故纵,便故意叹了一口气,自怨自艾了起来:“唉,我原想妹妹定是愿意陪我去的,没想到妹妹竟是嫌弃我的。我从小便没有个可心的玩伴,这次便也自己孤孤单单的去吧。” 念云向来善良体贴,一听这话,便感觉错在自己了,有点不安地解释:“姐姐可别这么想,我只是觉得,自己过去了,会给姐姐和尘哥哥添麻烦。毕竟我不是仙界的人,其他人可能都不太会喜欢看见我。” “谁敢不喜欢?”宋思卿一看念云的口风松动了,即刻便信誓旦旦地道:“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是郁尘和我都承认的,我倒要看看,谁敢当着我的面,给你不好的脸色。你就跟姐姐去,这么难得的盛会,怎能错过呢!” 念云感动地看着宋思卿,没想到,宋思卿竟然愿意为她撑腰。 她自从来到蓬莱仙岛,虽然有郁尘体贴入微地对她好,可是周遭的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即便没有刻意表露出厌恶和反感,可是眼神里的疏离冷淡,却是令她无法忽略的。 在妖界的时候,虽然她没有朋友,可是身边至少还有九儿和几个贴心的婢女。但来蓬莱仙岛之后,只要郁尘离开,她便时时刻刻会被清冷与寂寥包围。 宋思卿的关怀与保护,就像一束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有了一种不同于郁尘在身边时的安全感,让她终于敢憧憬,有一天,她是可以被仙界的其他人所接纳的。 这份友谊与情感,实在是太过来之不易,念云很怕因为自己的原因,错失掉这份友谊,所以,立即便点头同意了。 “这才对嘛!”宋思卿挽着念云的手,欣慰地笑了,心里,也终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次日,宋思卿一早便来接念云,前往天玄峰。 天玄峰,乃是蓬莱仙岛上的第一高峰,半山腰处有一块巨大的天然玉石平台,阳光映照之时,玉石将阳光反射的光泽映在周围的云雾上,七彩流动,仿若仙子织成的锦缎,美不胜收。 同时,天玄峰也是蓬莱岛上,仙气最为浓郁的地点之一,这对仙人们,是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地方,然而对于念云来讲,却等于是一个处处让她经受折磨的地方。 念云在仙界之中,本就因为仙气受到压制,筋脉闭塞,天玄峰上,浓郁醇厚的仙气,不仅让她的筋脉闭塞,更让她的五脏六腑都有一种被牢牢压制之感。不动时,那种不舒适的感觉尚可忍受,随着宋思卿腾云攀登和行动时,五脏六腑便像被什么挤压在一起一般痛苦。 宋思卿却像根本没有察觉到念云的不适一样,高兴地牢牢地挽着念云的手,不断地在场地内,辗转流连,观赏各种被展示出来的宝物。 在她们各处观赏宝物时,来到此地的仙界众人,也都在暗暗地打量着他们。 一些相熟的仙人们,更是互相交换着眼色。他们的眼神里,里面既有惊讶于宋思卿和念云妻妾同来,也有对念云一个妖界之人的鄙夷不屑,只不过,因为宋思卿一直表现得与念云很亲近,没有人愿意破坏这种气氛,带头表露出对念云的反感罢了。 念云初时被其他人的目光,看的十分不自在,但是待了足足有半日之后,看到那些人真的比以往见到自己的人收敛了,一句不好听的话都没有说,惴惴不安的心,也终于能稍稍安稳了一点。 同时,念云在心里,也不由得对宋思卿十分感激。若是没有宋思卿给她撑腰,只怕,她还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仙界众人的眼前。 宋思卿拉着念云,买了许多宝物,一直逛到日暮十分,方才离开。她们离开后,现场即刻变得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在惊叹宋思卿的大度。 “宋东篱上神的女儿,真是不一般啊,可真是大度非凡。若是我的女儿,得知未婚夫恋慕上一个妖界之人,那必定会不依不饶!哪会如此融洽,还与那小妾同游!” “是啊,思卿仙子真是善良,你看她对那个狐妖多好啊!” 在这些仙人离开后,宋思卿的贤名,也很快便传遍了仙界各处。 宋思卿和念云回到念云的居处,把自己买来的所有珍宝,都送给了念云。 这些珍宝里,但是一颗五色灵珠,便价值一万块灵石,念云怎敢相授,忙推辞道:“姐姐这可使不得,这些珍宝都太贵重了,再说,我并非仙界之人,这些我也使用不了。” “早晚会用到的,我已经听说了郁尘的安排。若你每日都去梵清天泉净化下妖气,等到你妖气被除尽,转移了三魂七魄,变成凡人,这些也可以有助于你修炼。” 宋思卿根本不容念云拒绝,直接便命念云的婢女统统收下。念云见拒绝不得,也只有谢过了宋思卿。 这日之后,没过几日,有一位得道多年的玉泉散人,受邀前来蓬莱仙岛,为岛内各散仙的弟子,开场布道。宋思卿也拉着念云,一同前往。 这次布道的场所,依然是在天玄峰上。念云虽然感觉身体比上次到场时,更加不适,但为了不扫宋思卿的兴致,同时,也是希望多一分被仙界之人接纳的希望,便还是坚持着,与宋思卿一同听取玉泉散人的宣讲。 念云希望通过认真聆听,更了解仙家的世界,为有朝一日,弥合仙界与妖界的矛盾,积累一些知识与见闻。 然而,现场的仙家弟子,都长居于蓬莱仙岛,都知道念云的身份。他们没有人相信,一只妖,会真心真意地,想要听什么仙家的宣讲。 人人都只在心里,感叹宋思卿的大度与贤良——对一只妖都心存善念,愿意耐心教化,真是不可多得的善良仙子。 仙界的开场布道,向来没有固定的时间,这一次,念云足足在天玄峰上,待了三日,才终于回到自己的寝殿。 回去之后,便病了一场。但念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主要也是不想被人误解她是矫情的人,说三道四,所以再痛苦,都还是自己默默地承受了。 宋思卿知晓念云病了,但是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还勒令自己居处的下人,谁也不许议论这件事,全都当做不知道。 仙界到处都在传宋思卿的美名,宋思卿的父亲,宋东篱上神也听了不少。但是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他可是把宋思卿这个独女,捧在手心里培养大的,因为自家与蓬莱仙岛是世交,当初郁禅上神也是打了保票,自己女儿嫁过去,只会是郁尘唯一的妻子,这才同意结亲。 现在郁尘恋慕上了一直狐妖不说,宋思卿不要求把那只狐妖赶走不说,竟然其乐融融地与那只狐妖做起了朋友,甚至以姐妹相称,这算怎么一回事? 他的女儿,何须如此委屈迁就?若是不满意,大不了他退婚便是! 宋东篱在自己的寝殿寝食难安,生怕女儿受了委屈,却自己忍着不说,便用传话石,联络了宋思卿,叮嘱她无需忍耐,更无须勉强自己,与一个低等的狐妖做朋友,有什么事,家里都会为她做主。 宋思卿听到父亲的嘱托,便知自己要的效果达成了。 她淡淡地勾着唇,笑着安慰父亲:“父君,女儿长到这么大,何曾是轻易便让自己吃亏的性格?女儿才不会和一只下贱的狐妖做朋友呢,这事您别管了,您就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七十章:郁尘归来 宋东篱有些不明白女儿的话,但一想到宋思卿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他多操过什么心。 既然这么说,便一定是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只是叮嘱宋思卿,不要把事情太弄过了火。 宋思卿应承了之后,便与父亲结束了联系。她叫来了婢女荷儿,询问了几句之后,面色有些不悦地点了点头。 “行了,你去吧。”宋思卿挥了挥手,让婢女退下了,眉间,有些不痛快地微微蹙了起来。 她本以为,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出够了钱,很容易便能弄到,没想到要这么麻烦,居然还需再等那么长时间。 不过,等就等吧,只要东西到手,她的计划便能大功告成了! —— 念云这一病,也没有请仙医看过,时好时坏地,竟拖了二十余日还未明显好转。 郁尘代表蓬莱仙岛,前去昆仑山恭祝西王母座下仙童晋位升仙后,便紧接着前往了魔界的幽冥之地,与幽冥之地专门守护白血草的魔界上古魔兽黑色魔龙,对战了数日,终于取得了一株宝贵的白血草。 在取得白血草后,郁尘又片刻不曾休息地前往了太上老君所在的仙宫。 请太上老君炼丹房中值守的仙童,用专门炼取金丹的丹炉,以三昧真火将白血草烘烤成粉末,再把烤制完成的粉末小心地放入玄色天石制成的净盒中保管,带回了蓬莱仙岛。 白血草有一奇特之处,便是经三昧真火烘烤后的粉末,会呈现出雪花般的奇妙纹路,每一个微小的粉末上的纹路,皆全然不同。 郁尘一回到蓬莱仙岛,便直奔念云所在的寝殿,想要将这难得一见的宝物形态,第一时间交给念云看看。 然而,郁尘踏入殿中,看到矮榻上昏睡着的念云的第一眼,便察觉到了念云的不对劲。 念云的小脸儿看起来比白血草的粉末还要更加苍白,眉心微微蹙着,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浓重而沉滞的倦怠之感,看起来似乎正在承受着某种痛苦的煎熬。 他不过才离开蓬莱仙岛一月不到,怎得念云看起来竟虚弱成这般模样? 郁尘急匆匆走到念云休息的矮榻旁边,温柔地将昏睡中的念云揽进了怀中。 也是这时,郁尘才发觉,念云的身体热的惊人。 郁尘马上摸了摸念云的额头,温度果然烫的令他心惊。他轻柔地为念云将有些散乱的碎发掖到耳后,看着念云的额头不住地往外冒着虚汗,心疼的多么希望承受病痛折磨的是自己。 郁尘第一时间为念云探听了脉搏,立即便判断出,念云的身体如此虚弱,是因为在仙界吸入了过于浓厚纯粹的仙气。 幸亏念云并不真的只是一只一尾的小妖,身体里还有强大的内丹护体,这才只是让肉身遭了罪。若念云真的只是一只一尾的小妖,那么念云只怕等不到他回到蓬莱仙岛,便早已经被摄入脏腑内的精纯仙气,折磨得痛苦而亡了! 这种浓度与纯度的仙气,就算是在蓬莱仙岛,也不等于是随处可见的,只有天玄峰,莲花仙池一类的地方才可能具有。 可是这类地方,不是被用来举办各类仙界盛会,各种仙君晋位的庆贺仪式,便是被蓬莱仙岛内长居的散仙们依次借用,供各自门下的弟子在一定时期内修炼功法,几乎时时都会有许多人在。 他再三叮嘱过念云,在他不在蓬莱仙岛时,尽量不要多出门。念云一向极为重视他的嘱咐,怎么可能贸然前往这一类生人众多,又仙气浓郁之地呢? 这里面必定有蹊跷之处! 郁尘紧紧地皱着眉头,决定一会儿再做调查。他心疼地将念云扶起,催动功法,以调息之术,将仙家劲力从念云的背后注入念云的体内,历时一个时辰,终于将盘桓在念云脏腑之间的仙气,尽数从念云体内导出 念云脏腑内的仙气被郁尘导出后,一连许多日子牢牢压在身上的那种沉滞的快要窒息的感觉,终于消失殆尽,念云也终于能够从整日整夜的昏沉感中,慢慢清醒了过来。 尽管身体十分虚弱,但是念云见到郁尘的第一眼,给予郁尘的,还是最明朗与温暖的笑容:“尘哥哥,你回来了!” 念云的笑容,好似烂漫的桃花盛开,仿佛让身边的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甜蜜的颜色。 郁尘看到念云的笑,如三月春风拂过,心里终于是好过了一些。 只是一想到念云刚刚虚弱的样子,与这段时间以来所承受的折磨,郁尘的心,便又不可抑制地揪痛了起来。 郁尘也马上回给了念云一个温暖的笑容,温柔地对念云道:“嗯,我回来了。” 郁尘说着,缓缓伸出手,用修长的指尖温柔地为念云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才心疼地低声询问:“云儿,你为何会吸入如此多的浓郁精纯的仙气?是否是有人趁我不再,大胆地对你施加了什么折磨或者刑罚?若是如此,你可万万不要隐瞒,一定要告诉我!” “没有,尘哥哥,所有人都对我很好,没有人趁你不在折磨我,或者惩罚我。是我自己想出去游玩,所以才没有听你的嘱咐,对不起……”念云轻轻咬了咬唇,紧张地解释,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小,到最后,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歉疚地垂下了头。 念云不想告诉郁尘,她的情况和宋思卿有关,她不想让郁尘对宋思卿再产生误会。 然而,郁尘却知道,念云必定是对他隐瞒了什么。 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温柔地握住了念云的小手,耐心地与她解释:“云儿,便说我们相识以来,你可曾有过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的时候?” “好,便是这一次,你真的没有将我的嘱咐放在心上,那么你全身筋脉被仙气所封,如何能催动功法,进入那些仙气浓郁精纯之地?要知道,那些地方,都是蓬莱仙岛内的仙家重地,不动用功法翻阅周边的危险屏障,可是进不去的。” 念云紧紧地抿了抿唇,心中纠结,到底要不要和郁尘说实话,还是和郁尘撒个娇,争取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 念云的心思太过纯净,更不懂得遮掩自己的情绪,便是偶然有点什么小心思,也全写在了她那张纯净可爱的面孔上。 七十一章:质问 郁尘看了也不由得失笑。 他趁着念云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变化,假意板着面孔,沉声对念云“施压”道:“说吧,是什么人将你带去的?” “那尘哥哥……我们可不可以先约定好,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念云抬起头,微微扁着自己的樱桃小口,和郁尘撒娇。 面对念云这样娇憨的模样,郁尘又哪里能说出一个“不”字来呢,自然也只有点头应允了:“好,我答应你,我不生气。” “那好吧。”念云又犹豫了一下,才对郁尘说了出来:“是思卿姐姐带我去的。” 郁尘一听到宋思卿的名字,脸色变无法控制地变得难看了起来。他便知道,宋思卿执意要留在蓬莱,一定是存着什么不好的心思! “云儿,我早便提醒过你,不要与她走得太近,你看,果然你让她害的,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郁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便要起身去找宋思卿理论,没想到,却被念云一把拉住了手臂。 “尘哥哥,你说过不生气的!”念云也赶紧站了起来,用力地扯住了郁尘的手,着急地解释:“这真的不关思卿姐姐的事情。” “思卿姐姐也是好意,怕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太过烦闷无聊,也是希望能让其他人早点接纳我,所以才会为我撑腰,带着我到处游玩。是我觉得机会太难得了,也太想和思卿姐姐成为朋友,成为好姐妹,所以就算在外出时觉得难受,也并没有及时和思卿姐姐说。” 念云说着,用力地拉着郁尘的手,将郁尘带到了宋思卿送给她的宝物的面前,一个个拿出,给郁尘展示,以力证宋思卿对她是真心真意的好,并不是有意害她。 “你看,这个是五色灵珠,十分珍贵,要一万灵石才能够购买到一颗。这个是天然的血玉菩提子,晶莹剔透,十分纯净,万里难得其一。还有这个南海灵粹珍珠,圆润晶莹,如玉石般模样,天然带有灵力,是仙界上佳的灵物补品,这些都是思卿姐姐给我的,她真的没有对我不好……” 郁尘看着念云如数家珍般,一一为他介绍的认真模样,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宋思卿也是位列仙班之人,如何会不知道,念云身为妖界之人,在那么精纯浓厚的仙气中会感到难受,只有这个单纯的傻丫头,才会被宋思卿蒙骗吧! 郁尘不想念云知道真实的情况,以免念云难过伤心,所以也没有把实情说出来,便也表现得被念云说服了一般,配合地点头,认真地查看那些宝物。 等到念云认真地介绍完毕之后,郁尘才将自己小心保管的玄色天石净盒取出,把已经烘烤好的白血草粉末,交给念云查看。 莹白色的白血草粉末,在玄色的天石净盒中,便像落入黑夜的白玉般,纯白分明,念云仔细地盯着那小小的粉末查看,果然每一片,都与另外的一片不同。 她像个孩子般,惊喜地赞叹:“这粉末可真奇妙,我好期待白笙灵玉耳坠制好的那一天。” 想来,耳坠的成品,定然会比这白血草的粉末,更加令人赞叹惊奇吧! 郁尘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念云开心查看的模样,温柔地承诺:“别着急,我一定会尽快为你制成的。” 念云闻言,开心地用力点了点头,毫不怀疑郁尘的承诺。 念云虽然已经被郁尘导出了脏腑内积压的仙气,但毕竟是被仙气压制了五脏六腑太久,还需要好好修养上一段时日,才能完全恢复此前的元气。 念云到傍晚时,便觉得疲累了,郁尘守着她,直到她在矮榻上沉沉地入睡,为念云掖好被子,才脚步轻轻地筘好门,离开了悠玄殿。 离开念云的寝殿后,郁尘查问了几名婢女,并且也和自己交好的师弟,旁敲侧击地探查了一下,他走后宋思卿与念云的事情。 不管是从婢女的口中,还是从师弟的口中,郁尘听到的都是称赞与恭维的话,心里,很快便明白了许多。 郁尘在查问后,一刻不停地,前往了宋思卿的寝殿。 宋思卿正坐在红思铃木雕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仙茶的热气,在茶杯扣飘来荡去。忽然听到婢女禀报郁尘竟然过来了,惊喜地立即站起来,三尺腰都磕到了仙桌至刚至坚的桌角,却也察觉不到一点疼。 她自从和郁尘约定了婚约以来,郁尘还从来都不曾主动到她的寝宫探望过呢! 宋思卿无法抑制自己的喜悦,下一秒,却又感觉手忙脚乱,想换衣服,又觉得来不及,赶紧扑到南海血珊瑚制成的梳妆台前,想要快点给自己好好补个妆,然而郁尘已经在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她的寝殿之内。 “你们都下去。”郁尘不愿让婢女听见他与宋思卿接下来的对话,不管怎样,现在宋思卿与她都还有婚约,争执起来传扬出去,不管是对宋家,还是对他蓬莱仙岛,也都没有什么好处。 宋思卿却因为郁尘让婢女出去的举动,而心跳加快,难掩喜色地凝视着郁尘,猜测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博得的美名,与这些日子,对念云的所谓照顾,终于换来了郁尘的一点点青眼相加,愿意同她说一些亲近,或者为从前的态度,致歉的话。 宋思卿满心期盼,然而当婢女出去之后,郁尘的脸色,却即刻从没有什么表情,便变成了如寒霜般冰冷。 “宋思卿,不要以为没有人能够识破你的心思。念云因为你带她过去的地方,大病一场。你可别告诉我,你身为位列仙班的思卿仙子,当真不知道,带念云一个妖界之人频繁出入那些地方,会让念云有多痛苦?” 郁尘冷淡的眉眼,冰冷的眼神,与声声充满厌恶的质问,像是一把把寒冷的铁刃,一下又一下地扎进了宋思卿的心里,让她的心,仿若滴血般疼。 原来,为了念云过来质问他,才是郁尘这一次过来的真正原因。 这么多年了,郁尘第一次主动踏入她的地方,居然都不是为了探望她,而是为了一只狐妖来兴师问罪! 宋思卿的内心,有多失望,就有多么的愤懑痛苦,相应的,对念云的恨,也便加深了多少! 然而,宋思卿对自己的情绪已经掌控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她没有在表面上,表露出分毫的内心情绪。 七十二章:预谋 她像是完全不知道郁尘在说些什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又像是被郁尘冰冷生气的态度吓到了一样,委屈地蹙了蹙眉头,紧紧地抿起了嘴唇。 宋思卿委屈地看着的郁尘冰冷的双眸,才表现得十分不安的解释:“我知道妖界的人,是不能随便进入那些仙家重地的,可是,我见念云妹妹时常会去梵清天泉净化自身的妖气,平时在仙界居住,也并没有任何不适,还以为她已经顺利地净化掉了自身的妖气,不会与仙界的仙气相冲。” “我也是看她一个人在那么空的院子里居住,怕她太闷了,太孤单,所以那天去探望她时,才会提议一同外出游玩散心。念云妹妹欣然应允,游玩期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应,所以,我一直以为,我们在一起结伴外出,彼此都很开心、很愉快,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陪她外出散心解闷,会让她身体不适,她现在还好吗?” 宋思卿说着说着,眼中便萌生出了一层委屈的泪雾。她凝望着郁尘冰冷的眼眸,无比诚恳地请求郁尘相信她:“你相信我好吗?虽然你从未想承认我,可是在我心里,始终是以你的未婚妻的身份,在要求自己,约束自己。” “凡是你喜欢的,我都喜欢,凡是你厌恶的,我必定不会去做,这么多年了,我相信即便你不愿意认同我的身份,也无法反驳这一点吧?你那么喜欢念云妹妹,念云妹妹又是那么单纯可爱,我怎么可能伤害她呢?我只会像对待亲妹妹一般,对她好,疼惜她!郁尘,相信我好吗?” 宋思卿委屈的眼神与眼泪,太过真实,让郁尘的心间,也不由得产生了一分不确定。 难道,真的是他错怪了宋思卿? 毕竟,若念云真的只是一尾小妖,净化妖气后,即便是妖界之身,也不会再让仙气反噬的那么厉害。 郁尘有些动摇,但心底,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是觉得宋思卿并不真的应该被相信。 “不论如何,希望你和念云保持距离,我不希望看到她受到伤害,也希望你早点与宋伯父坦承我无意维系婚约之意,让我们双方的父君,能够早些坐下来相谈。”郁尘沉默片刻后,放下了几句提醒,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郁尘毫不留恋的背影,像是寒冰般,冻得宋思卿的心,冰凉的疼。 她重重地喘着气,一把将珍贵无比的血珊瑚梳妆台推翻在地,摔了个粉碎,在心底,狠狠地质问:念云,念云,你到底凭什么,能够这样霸占住郁尘的心思?你等着,我早晚把郁尘赢回来! 这一日之后,宋思卿并没有将郁尘的提醒放在心上,只要郁尘不在蓬莱仙岛,她便会去念云的寝殿探望。 时间一长,宋思卿在念云心中的分量,也变得越来越重。 这一日,郁尘从混沌之地回来,宋思卿闻听郁尘正被郁禅上神召入书殿中问话,立即命侍女为她更衣梳妆。 虽然念云能牢牢地霸占住郁尘的喜欢,可是有些地方,就算郁尘再喜欢念云,念云也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踏足的。 就比如郁禅上神的书殿,便是只有她宋思卿这个准儿媳,才能够进入问安的地方。 郁尘不是每一次回来,都会先去见念云吗?这一次,她却偏偏要抢一个先机! 宋思卿心中对念云的恨意,已经到达了一个十分疯狂的地步,便是这种无意义的小事,只要能够占得上风,都会让她心中尽感快意。 婢女们手脚麻利地为宋思卿梳好了飞仙望月髻,画好了桃花妆,换上了织金流苏长裙。 宋思卿看着镜子中,面容端庄,身材婀娜窈窕的自己,展开了一个自信的笑容,正欲转身离开自己的寝殿,去往郁禅上神的书殿,忽然荷儿匆匆进来,附耳对她禀报了几句。 “郁尘已经离开了?”宋思卿自信的笑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失望之情。 她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询问婢女:“他们对于婚期的争执,是谁告诉你的,准吗?” 荷儿小心翼翼地回答:“回主子,是负责给郁禅上神敬奉仙茶的婢女青萝,刚刚才在郁禅上神的书殿外听到的。这个青萝收过奴婢送的礼物,一直心怀谢意,想要投桃报李,为我们做点事情,可以信得过。” 宋思卿点点头,挥退了所有的侍女,一个人坐在了一旁的香榻上,用细细的指尖摆弄着一支千年桃花枝制成的发簪,眸中泛着寒意,暗自思量了起来。 从念云来到蓬莱仙岛算起,至今已经有七年的时间了,隔三差五便会去梵清天泉净化妖气。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一只一尾的小妖了,就是颇有些根基的二三尾狐妖,恐怕身上的妖气,也祛除的差不多了。 一直以来,郁禅上神反对念云和郁尘在一起,最大的心结便在于念云是一只妖。如果念云身上的妖气被悉数祛除,再按之前郁尘设想的那样,转出三魂七魄,变成一个普通的凡人,那郁禅上神还会那般反对接纳念云吗? 对于和她的婚事,这五年间,郁禅上神也好,亲友长辈也好,都不知道催过多少次了,可是每一次,都被郁尘想办法拖延了过去。 再拖延一段时间,等到念云身上的妖气,被彻底地祛除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郁尘再立下一些战功,在仙界积累起更多的声望,那么到时候,郁尘再要提起与她退婚,另娶念云为妻的事,郁禅上神和其他亲友,还会如现在这样一般,拒绝考虑,完全站在她这一边吗?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郁尘再拖下去!郁尘的妻子,蓬莱仙岛未来的少主夫人,只能是她宋思卿,其他人都休想把这个位置从她手中夺走! 宋思卿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从念云这里下手。 经过长达七年有余的相处,宋思卿已经完全地了解了念云,十分肯定,念云是真的心性单纯,而且十分善良。 七十三章:可怜计 这样单纯如白纸的女孩儿,偏偏对她深信不疑,言听计从,只要她以退为进,让念云主动放弃做郁尘正妻的想法,那么,在她拿到那个宝贝之前,便都可以安枕无忧了。 “哼,比手段,你还是太嫩了。”宋思卿冷笑了一下,打定了主意,当天便开始准备了起来。 十日之后,郁尘前往天宫,代表蓬莱参加一场仙界盛会。宋思卿算准了时间,在郁尘走后,便立即来到了念云的寝殿。 念云得知宋思卿来了,十分高兴地主动迎了出来,欢快的身影,如同清晨的鸟儿一般雀跃。 念云在仙界,最亲的人,除了郁尘便是宋思卿了,她真是天天都盼着,宋思卿能够来与她作伴。 然而今天,真的见到过来的宋思卿时,念云却被宋思卿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一颗心也狠狠地揪了起来。 不过短短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宋思卿竟然清瘦了那么多,原本窈窕如柳的身姿,此刻竟像是纸片一般纤弱。 眼睛也布满了浓重的红血丝,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一个整觉一般憔悴无比。 念云心疼地接替了宋思卿的婢女,温柔地扶着宋思卿,往自己的寝殿内走去,柔声轻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之间,便憔悴了这么许多?要不要请仙医给你看看,可别是生了什么严重的病呀!” 宋思卿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低声对念云道:“我没事,我这个样子,不是因为生病导致的。你让房里的婢女先行退下,我想和你说点贴心的话,好吗,妹妹?” 宋思卿抬起眼眸,眼波泛着几丝祈求之意。然而,事实上,宋思卿会变成这个样子,其实都是她有意为之。 宋思卿在这十日间,特意悄悄离开蓬莱仙岛,没有服食任何护体的丹药,到魔界魔气浓郁的边界之处,强行让自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待了十天,然后,又悄悄地回到了蓬莱。 念云哪能想到,宋思卿有这么多花招。她心肠那么软,又是将宋思卿视为最亲近的朋友和姐妹,如何能抵得过宋思卿的这个眼神,即刻便让自己的婢女们都退下了,只有她和宋思卿,留在寝殿之中。 婢女退下后,宋思卿垂下眼眸,早已酝酿好的泪水,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念云看宋思卿这般伤心,紧忙用自己的指尖,轻柔地为宋思卿拭去泪水,担忧地询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得一见面便这般伤心呢,是受了什么委屈吗?你同我说,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承受。” 念云的体贴,终是成为了宋思卿说出来意的垫脚石。 宋思卿见时机到了,便声音哽咽地开了口,抹了抹眼泪,以最情真意切的口吻,对念云道:“妹妹,我已经决定了,我要与郁尘解除婚约。” “什么?”念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万万不敢相信地看着宋思卿。 “姐姐,这是为何呀,你们可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好端端的,为何要解除婚约呢?”念云睁着单纯的眸子,不解地凝视着宋思卿,心思单纯的她,完全没预感到,宋思卿突然带来的消息,暗暗藏着怎样的阴谋。 宋思卿心里冷笑,脸上,却带着无奈至极的愁容:“不管是不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不管我的心里,对郁尘又有多少感情,这一次,我都必须要放手才行了。” “妹妹,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郁尘为了能娶你为正妻,已经与他的父君发生过太多次的争执了,我不能看着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一天天恶化下去。我想,只要我主动退出,他们父子之间的一切争执,一切纠纷,便都将迎刃而解了。” “我的父君身为上神,极为看重面子,是不会允许他唯一的女儿给别人做妾的,所以,我与郁尘解除婚约后,注定将无法再与郁尘在一起。但是我相信妹妹,我相信只要有你陪伴在郁尘身边,那么便是如我陪伴在郁尘身边,是一样的。你也一定会给他最真挚的感情,最无微不至的关心,与最体贴的照顾,对不对?” 宋思卿泪水涟涟地握住念云的手,无比恳切地望着念云纯净如水的眸子,请求道:“念云妹妹,我今天过来,是来拜托你的,以后,请你在陪伴郁尘的同时,也带着我的那一份心意,一起陪伴他,好吗?这样,便是终我一生,都只能将一切对他的感情,默默压在心底,永远孤苦寂寞,我也无怨无悔,心满意足了!” 宋思卿眼里的泪花,像是滚烫的熔岩,仿佛能直接滚落到念云的心里一般,让念云的心,被灼烫的无法安稳。 念云从未想过,郁尘竟然会为了要娶自己为妻子,与父亲发生争执。她是最不希望,给郁尘,给任何人添麻烦的呀! 若让郁尘与他的父君,因为她而生出嫌隙与隔阂,若让宋思卿为了成全她和郁尘,而解除和郁尘的婚约,永远带着遗憾,离开郁尘,终生与孤独寂寞相伴,那她可就成了永远的罪人。 “姐姐,你千万别这么想,我从来没有奢望过,成为尘哥哥的正妻。”念云反手紧握住宋思卿的手,急迫地解释。清可见底的眸子,因为着急,而瞬间便被泪光浸没了。 “有尘哥哥爱护我,有姐姐疼惜我,便是没有任何名分,我都甘愿,我都觉得很快乐,很知足!今日等尘哥哥回来,我便与尘哥哥说,要他不要再与父君提及那件事,若是他执意那般,我便回妖界去,再不回来!姐姐可千万不要再动任何解除婚约的念头了,妹妹怎能让姐姐解除婚约,留下终身之憾呢!” 念云的眼泪,将衣袖和衣襟都打湿了。宋思卿看着念云这样惶恐紧张的模样,在心里,得逞地冷笑了一下。 不过,在表面上,宋思卿还是表现得十分地感动,紧紧地将念云搂紧了怀里,感动地不住落泪,声声唤着:“妹妹,你真是个善良又贴心好妹妹。唉,其实我们怎么做,都还不是为了他呀!” 七十四章:流言 念云枕在宋思卿的肩头,默默地含着泪,不住地点头。念云在为这一刻动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落入了宋思卿的圈套。 在送走了宋思卿之后,没过几日,郁尘便从天宫回来了。 郁尘一进入寝殿,念云便拉着郁尘的衣袖,让他坐下,然后,摆出了她练习了许多日才能做出的最严肃的表情,和郁尘面对面坐着,盯着郁尘看。 “云儿,你这是怎么了?”郁尘面对伴着张小脸儿,却全无威慑之力的念云,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无奈。 “不要笑,我问你,你是否和父君说过,要娶我为正妻?”念云严肃的盘问。 “是。”郁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刚一回来,念云便问起他这件事,但是他对念云的心,可昭日月。 这本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意愿,早在念云刚到蓬莱仙岛时,他便向念云郑重地承诺过,也和父君直言过,是以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直截了当地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念云柔柔地望着郁尘,不舍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放心吧,尘哥哥,我会乖乖地在家,等你回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郁尘轻勾唇角,为念云留下了一个让她放心的自信笑容,便催动功法,长身腾空,带领蓬莱兵将与一众师兄弟,直入万丈高的云雾之中,与天兵天将会和。 念云深情地目送郁尘走远,直至郁尘与天兵天将们,都走的无影无踪,还依然眺望着郁尘最后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动分毫。 念云太过专注了,没有留意到,这场送别中,隐于其他送别人群的宋思卿,在看着她和郁尘依依不舍地分别时,眼底埋藏的妒恨,有多么浓厚与疯狂。 这天,念云直到深夜,才回到自己的居所中,因为没有了郁尘的陪伴,也是为了郁尘在战场上的安危担忧,而变得彻夜难眠。 同一时刻,宋思卿在自己的寝宫中,也是一夜未眠,她将所有的心腹婢女与下人,都分批次地召入了自己的寝殿中,一一交代事情。 次日一早,被宋思卿召入过的心腹婢女和下人,便带着一些精美的小礼物,去往蓬莱仙岛各处,与自己相熟的,其他散仙或者散仙夫人的侍女、下人们闲聊。 这日之后,有关于念云居心不良,一直妄想着郁尘的正妻之位的流言,便在蓬莱仙岛内,快速地流传开来了。 一些散仙的妻子们,早已经晋位升仙,长居于蓬莱仙岛。她们被众多门下弟子们,日夜地尊奉着,养尊处优惯了,向来看不惯来自妖界的念云,始终视念云与她们同在蓬莱,甚至是成为了蓬莱仙岛少主的恋人,为对她们的侮辱。 这些人每每相约见面后,没聊几句,就开始以念云作为话题,毫不顾忌地对念云评头品足,批评议论。在流言传开后,便更给她们丰富了可供批判的话题。 这一天,紫玄散仙的夫人邀约了几名其他散仙的夫人,过来品饮仙茶,欣赏她精心培育,终于盛放的新品牡丹,聊着聊着,便说到了近日盛传的流言。 紫玄散仙的夫人,率先将话题引向了这件事:“听说了吗,那个小狐狸精,竟然不自量力地,想要取代思卿仙子的位置。可真是其心可诛!” “可不是,”东辞散仙的夫人,轻轻抚摸着自己涂燃了仙品丹蔻的指甲,立即搭话,“可叹思卿仙子对她那么好,还是填不满她的狼子野心。要我说,妖就是妖,根本无法教化与感动,就该想办法早点除掉!” 成仙时间最长的,性情也最端正沉稳的明非散仙的夫人,这次也少有地参与了议论。相比于其他人对念云的鄙夷与憎恨,她更担心宋思卿的将来。 “真担心思卿仙子,是养妖为患啊!妖生来便有害人之心,你对她十分好,也未必能换得她的一分感恩与谢意,思卿仙子心地善良,与那只狐妖走的又太近了,万一那只狐妖想了什么歪门邪道,想要害她,只怕思卿仙子轻易便会着了狐妖的道!” 东辞散仙的夫人,鄙夷地撇了撇唇角,笑了一声:“姐姐这可是多虑了,思卿仙子背后,毕竟还有东篱上神呢,那只小妖就是再想放肆,想来也会掂量一下轻重。” 明非散仙的夫人,却是不同意东辞散仙夫人的这种看法:“妖生而狡诈,想要害人,乃是天性,怎会克制得住。等着看吧,我觉得那一天,早晚会来,端看最后如何收场了!” 明非散仙夫人的话,将话题带的沉重起来,东辞散仙的夫人见状,赶紧把话题绕回了自己的牡丹上,重新把气氛变得轻松融洽。 然而,气氛虽然短暂地融洽了起来,明非散仙夫人刚才的话,却是重重地烙进了每个人的心头。 在场的人,不由得都在心里存了一个疑问,念云真的会为了郁尘的正妻之位,忍不住加害宋思卿吗? 这些人心间的疑惑,随着她们又参与其他仙子、仙君举办的宴游,而越发广泛地同样地传入了别人的心中。 宋思卿每天都派自己的心腹婢女,到处搜集蓬莱内的传闻,了解到众人的心思,便如自己所期待的那样蔓延,不禁每日都沉浸于满满的得意之中。 郁尘走后六个月,宋思卿终于拿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那件宝贝——一柄通体漆黑,遍布暗光蛇纹的匕首。 七十五章:匕首 “上仙,有您两封信。” 郁尘正在营房里盘坐恢复精力,方才的一场大战使他耗费良多,虽未受伤却也精疲力竭,听到有信,脑子里立时就浮现出那个白嫩嫩俏生生的小狐狸,可竟然有两封。 念云的信上,有一只红色印泥的小狐狸爪印,这使郁尘嘴角不由得上扬了一些。 她对他说自个儿的所见所闻,说烂漫的山花,说轻抚过脸颊的微风,说从溪水中跳起的鱼儿,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多么单纯的小姑娘,郁尘看着她的信,仿佛也与她站在了一处,并着肩牵着手。 若有一天,用自己的姓氏冠在她的姓名之前,那该...... 他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语,或许会像是山花在心间盛放吧,可是拆开下一封信,郁尘的神情凝住了,由晴转阴。 方才念云的信里面已经提到了宋思卿,这一封父亲的来信说的恰好就是自己与宋思卿的婚事,郁尘没来由的烦躁着,不是同她说了自己已经推过婚事,希望她也能同自己的上神父亲说说么。 这信里仍然是催促着要他尽快了结战事,再与宋思卿一同挑选个好日子,请上各位长辈神君举办婚礼。 可他郁尘并不是那种三千弱水,拿瓢乱舀的人,念云那么好,自己根本不忍心辜负于她,念云才是自己想要明媒正娶的妻。 可是对自己下命令的也毕竟是父亲大人,郁尘索性把信纸丢在一边不予理会,他还不信就这样宋思卿还能用出什么花招,硬将他绑到婚礼之上吗? 郁尘铺开宣纸,提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些自己的近况,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又在末尾提了一首小诗:“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从人间读到的一首小诗,竟然就记住了,此时觉得十分符合自己心境,又从附近的桃林里召来桃花数瓣,一并夹在信里,为她送上扑鼻的香气。 可是这封满载着郁尘心意的信并没有直接送到念云手中,而是被宋思卿给截下了。 彼时她正在念云住所之外徘徊,一是想着还有什么细节没有提前设计好,二是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挣扎。 可是当她拆开信,闻到那扑鼻而来的馥郁香气,脸上一贯温和良善的笑就要挂不住了。 送信的小仙禁不住打了个颤,宋思卿立刻又扬起唇角来:“我与念云妹妹私交甚好,以后也都是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人,我家仙君说话惯常直来直去,不会讨小女孩儿欢心,我便先替妹妹看看,也好想想一会儿哄她的说辞,自然,这是无比小的一件事,你也不需去我家仙君那里细细回禀,只说送到了就行。” 话里行间,竟然就将自己直接归为郁尘的正牌夫人了,宋思卿身边的那位小仙婢也是一脸骄傲。 这使送信的小仙更多了几分信任,毕竟宋姑娘是上神的女儿,店里那位能混个仙妾已是不错的命运,这位主母还这样通情达理,真是美事一桩。 他拱手作揖转头而去,只顾着羡慕郁尘上仙这等齐人之福,自然不会多嘴多舌的去与他汇报后院的家常礼短,只在人面前将夫人夸了又夸。 郁尘以为他说的是念云,自然心里甜蜜蜜的。 宋思卿这边却并未急于把信送到念云手上,她从信封里倒出一把桃花瓣,伸开手掌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会儿,而后施了个自燃的法术将灰尘扬了。 小婢有些着急道:“主子,这不大好吧,您毕竟要在郁尘上仙面前保持形象,可是这话他回来与那小狐狸精一对就明白了。” 宋思卿冷笑起来:“呵,思君辗转数寒更,起了又重睡,我也是这般呢,你去把这信送给她,就说信封破了,里面的花瓣漏出去了,自然,也不晓得她还有没有命见到郁尘,我们先把事做全。” 小婢俯首称是,正要转身又被叫住了。 “哎,等等,方才说要去她处,现下我不去了,哪有正房去拜见小妾的道理,你将她召到我殿里来。”宋思卿说罢转身就走。 袖筒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阴邪之气,就在方才她还有着那么一丝的犹豫,可这封信来的太过及时。 什么共侍一夫,她不愿意! 婢女捧着信交到了念云手里,念云本来是在吃自己最爱的玫瑰乳酪,却急忙停下了,郁尘走了三个月了,她想他想的不得了,只能靠这些字来寄托思念了。 “系我一生心......”她将那信贴在胸口,泪水盈满了眼眶,脸上尽是幸福的神情。 宋思卿的小婢看着十分不招眼,便冷冷来了一句:“我家主子请你过去坐坐。” 念云正欣喜着,不疑有他,当下便答应了,将信好好的藏在自己的枕头下面,随着小婢去见宋思卿。 宋思卿已在自己殿内摆好茶果,她进来时,她正在把一壶仙叶往茶宠上倒。 “宋姐姐,我方才收到了仙君的来信,你也收到了吧。”念云语气欣喜,几乎是蹦着进来的,她在她的面前,一向称郁尘为仙君,也是表足了自己不欲相争的意思。 只是这世事十有八九不会尽如人意,她这句带着讨好与套近乎意思的话语在宋思卿听来就是炫耀。 她咧了咧嘴有些落寞的说:“郁尘仙君心里惦记的只有云儿,怎会想起来给我写信。” 念云自知说错,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说起郁尘的近况与她听。 “宋姐姐放心啦,待仙君凯旋之日,定会铺就十里红妆迎娶你进门,届时四海八荒都会知道你是他的妻子。”天知道她这句话说的多么违心和痛心,可是她更不想看见宋思卿难过。 宋思卿的脸色果然缓和一些,她摆摆手:“哎,说那些做什么,若不是父亲态度强硬,我也不忍心夺了你的挚爱,本该青灯古佛,将这漫长的岁月都拿来为你和他祈福。” 念云感动的不成样子,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宋思卿,就被这一副菩萨一样的脸孔给欺骗了。 “云儿,我们不说那些让你难过的话,你来帮姐姐看看这件东西是否为妖界之物?” 她越说宋思卿越恨,便打定了主意,坚定了决心,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细长的盒子。 念云小心翼翼的打开,发现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把黑色的匕首,透着强烈的阴邪怨气,寒光湛湛好像吞噬过很多的冤魂。 说实话她不喜欢这种东西,可是因为体质的原因,又对这种寒意十分适应,那盒子拿在宋思卿手里的时候便会不安的颤动,放在她手里却无比的契合。 七十六章:陷害! 念云拿起匕首仔细观察起来,疑惑着匕首中似乎还有不同于妖界的东西。 宋思卿见念云把匕首握在了手里,便对婢子荷儿道:“前几日我与众夫人约好了赏花,这会儿也该到了,你去外面迎一迎。” 荷儿转身去了,她又对念云道:“我还约了些人,云儿妹妹你可别介意。” “思卿姐姐,我没事,你将来是要做夫人的,自然应当与其他仙君的夫人们打好关系。”念云勉强笑了笑,表示不在意,其实她十分知道那些仙君夫人对自己的不屑,但是宋思卿当她们是朋友,她就妥协了,转头又去观察那匕首。 “这件东西的确是妖界之物,而且是一件鬼魔妖三界所制的凶器,姐姐是从何得来?” “这件东西......”宋思卿眼神中充满了狡黠之意,勾起嘴角,露出让人冷峻不禁的笑容:“怎么会是我仙界之物,云儿妹妹,你这是何意!!!”。 宋思卿突然大喊起来,她用手握住了念云拿着匕首的手,狠狠地往自己胸口处刺去。 念云突然福至心灵,一瞬间醒悟到了一些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毫无防备,也拗不过宋思卿的仙力,眼睁睁的看着那把散发着妖邪之气的匕首,直直地插进了她的胸膛。 那匕首在念云手中还好好的,刺进宋思卿的胸膛后,立刻散发出黑色的烟雾,犹如成千上万的怨鬼在这一刻,从封印的匕首中找到了突破口,拼命的往胸膛伤口里钻。 宋思卿发出惨叫,念云惊呆了,就在她怔忡着的瞬间,众仙君夫人由荷儿带领着到了殿门口。 “啊!主子,主子,你怎么了?!”那婢子荷儿最先尖叫起来,宋思卿也应声倒下。 她大喊着,扭动着身子,想要去拔匕首,可又分明不敢。 念云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就想上去帮她拔出匕首。 前几日她因为仙气入体难受的不行,而宋思卿是仙人,被一把满含着妖气怨气魔气的匕首插进身体,只会比她更加难受千倍百倍,而且那些对她来说有所裨益的东西对宋思卿来说就是毒药,如果任其在体内残留,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虽然还来不及细想这一连串的事故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也不至于让她去死啊! 可是她刚一靠近,就被人挥出一道仙气打开,念云撞到大殿的柱子上,喉咙返上来一股腥甜的血味,可是她又强忍着吞下去了,不能给郁尘哥哥找麻烦,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你这妖精,怎么会生出这样丑恶的心肠,思卿仙子对你百般照拂,你竟恩将仇报!”说话的是明非散仙的夫人,也是她挥出一道仙气将念云打开的。 宋思卿这厢竟也强忍住了痛楚,颤颤巍巍的伸着手指对着念云。 “云儿,你,你怎能这般对我,我早已说过不会与你争夺郁尘哥哥,只是父亲那处还需劝慰,只是这一时你便等不了了吗?一定要我死去你才甘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吐着鲜血,明明应该剔透的仙人之血竟然变成了墨一般的黑色。 “不若......我此刻...咳咳......便把这条命给你,希望你......能...好好爱护郁尘。” 宋思卿竟然起了要自戕的心思,可是那一众夫人如何能叫她得逞,连忙摁住了她的手,封住她的仙力。 “我......不是我......”念云简直被骇的说不出话来,方才还和她和风细语的思卿姐姐怎么会这样说,而且她并没有让她怎么样,甚至还以妖界王者之尊,为了她,俯首去做郁尘的妾室,她甚至想好了,只要能留在郁尘身边,即便像那些夫人说的,要为奴为婢伺候宋思卿,她都认了。 “说什么呢,别狡辩了,我都看见了,你手里拿着匕首,就往思卿仙子的心窝里捅,若不是她用手挡了一下,恐怕此时已经毙命了!”不知又是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险峻的夫人,指着念云的鼻子义正言辞的证明。 “是啊,我们早都与你说过妖精就是妖精,怎么可能生出好心,思卿仙子,你与郁尘上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切莫为了这狐狸精自寻短见。”另一位夫人蹲在地上,将宋思卿搂在自己怀里,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势。 “荷儿,还不去寻医仙,你家主子快要死了,再让些侍卫来将这妖女给我拿下,竟敢对上仙意图不轨,简直其心可诛!”明非散仙的夫人下着命令,宋思卿那看似慌了手脚的婢女才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匆忙跑去找医仙和侍卫。 宋思卿见此放心的闭了闭眼睛,又“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躺在紫玄夫人的怀里竟有些奄奄一息的意思,那双纤细瘦弱的手伸往虚无的空中,口中喃喃的念着“郁尘哥哥”。 众夫人更是感动的快要落下泪来,有人输送仙气为宋思卿吊命。 更多的是在一旁指责谩骂念云,还弄出了一个坚实的仙气结界将念云囚住。 这方寸之地的仙气结界浓郁的成了实质,念云被压制了快要现出原形,一条狐狸尾巴已经漏了出来,脸颊上也隐隐约约有毛发生出,这幅面目看着更是令人胆寒。 “思卿上仙怎么了,怎么会被妖器所伤,蓬莱哪里来的妖器?”碎碎念的医仙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老儿还不快些进来救救你家主子!”一向强势的明非散仙夫人怒吼道。 其实养在郁禅上神府里的下人对念云印象还都挺好的,医仙一踏进门看见的就是孤零零瘫倒在地上的念云,可是碍着这众多夫人的眼光,只好颤颤巍巍的从箱子里拿出东西先为宋思卿检查。 七十七章:妖气入体 其实养在郁禅上神府里的下人对念云印象还都挺好的,医仙一踏进门看见的就是孤零零瘫倒在地上的念云,可是碍着这众多夫人的眼光,只好颤颤巍巍的从箱子里拿出东西先为宋思卿检查。 “把她给我押下去!”医仙正在尽力救治宋思卿,明非散仙的夫人便腾出手来收拾念云,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君夫人本就看不上这只小狐狸精,这会儿更是恨不得落井下石,仿佛念云做了郁尘的夫人就会拉低她们的身份和颜面。 几名身着银甲的侍卫见念云已经是半显原形的模样,当下不再犹豫,将人拖了起来,念云此刻,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蓬莱仙岛终年仙气环绕,到处皆是纯洁一片,可是岛下却有一个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所在,一处关押犯罪之人的海底牢狱。 牢狱为四周山石铁壁,无坚不摧,里面有一口大鼎,肚腹之下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红莲业火,牢狱之大,仿佛掏空了半个蓬莱仙岛。 除了大鼎周围被火光照耀着,其余地方皆是一片黑暗,侍卫们丢下念云就离开了,牢狱的黑暗之处仿佛还关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念云多走了几步,便突然从黑暗中显露出一张猿类的脸孔冲着她龇牙咧嘴。 吓得她赶忙又回到大鼎周围,虽然红莲业火的炙烤也让人十分的不好受,但是她身为妖物在蓬莱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净化已经变得不太适应黑暗了。 这时的念云差不多已经变回原形,成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白色的皮毛上有淡淡的紫金光彩流转。 念云趴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和那口巨大的炉鼎相比就是一团不起眼的小毛球,越想越委屈,她那样尊敬忍让着的宋思卿,尊她为姐姐,可她却竟然不惜自伤来陷害她。想着想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下来,又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睡着了,这都是肉体太过虚弱的原因。 念云在梦中叫着郁尘的名字,郁尘这边也收到了安插在她身边眼线的消息。 “什么!”他正骑着龙马与敌将周旋,却因为这一分心被划伤一刀,手臂上有剔透的鲜血流出来。 敌将正在欣喜之际,却又迎来了郁尘十至百倍的攻击,他只想赶紧终结战事,快快回到她的身边去,虽然线人的灵符中写明了是念云伤害了宋思卿,可是他不能相信,那样善良无邪的小姑娘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这场战役本来已经拖了半月有余,却因为主将突然的悍勇意外的胜利了,郁尘麾下战将建议一鼓作气继续攻打,郁尘却下了禁令,说要回蓬莱一趟,再返回战场之前不许他们轻举妄动,甚至来不及解释,他便抽身而去了。 宋思卿这头却没想到这匕首对自己的伤害是如此之大。 医仙只能为她的伤口撒上些清毒的药散,却不敢轻易去拔拿匕首。 众夫人围了一团叽叽喳喳更是没有一个人提出一个实际的解决办法。 因这匕首不断散发出黑色的烟雾,像极了一张张变换着的人脸,在仙界养尊处优的仙子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医仙虽医术高强,法力低微,不敢冒那个险,众夫人跟她非亲非故,在不伤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帮着吆喝两嗓子还行,为了她损伤自身就不可能了。 可寻常中箭或者挨刀之伤也需拔出之后才可治疗,更何况一把这样毒辣的凶器,拖得时间越长越是危险。 “医仙!我命令你为我拔去这匕首,若是能救活我,我便让我父亲助你早日历劫飞升为上仙,若是我出个什么好歹,你就等着下地狱吧。”宋思卿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片已经疼到麻木了,甚至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她知道,虽然没了疼痛的感觉,可这也代表这毒气已经侵入皮肤的每一寸,所以她强撑着力气威胁医仙。 “咳,那......那小仙就勉力一试。”医仙本不想动手,他也不奢求做什么上仙,只是宋思卿的威胁他不得不放在心上。宋东篱上神还真有可能让他连医仙都做不成。 “这个丫头,你去,准备些养雪莲的冰块拿来,还有你,去我医馆里拿我的蛟龙皮的手套来,再来两个人把伤口周围的衣服剪开。”他恨恨的吩咐着宋思卿的婢女,没个好气。 众夫人中除了与宋思卿较为交好的两位剩下的都伸着脖子看热闹,那神情简直与民间街市口卖菜的农妇如出一辙。 这可是难得的一场大戏呢,即将进门的夫人被小妖精给收拾了,啧啧啧,那伤口可是在心脏旁边儿呢,宋思卿这便宜可是让医仙给占美了,还不能说什么,而且人家医仙还摆着一脸嫌弃的表情。 “都给我出去!”有两位碎嘴的夫人说话声音出格了些,传到了宋思卿的耳朵里面,这会儿她也顾不得风度了,尖叫着嘶喊了一声。 “对对对,你们赶紧出去吧,这儿留下我与紫玄夫人帮忙便成了,你们这么围着,思卿仙子都快要喘不过气儿来了。”明非散仙的夫人赶紧帮忙疏散,自然此举也不是为了什么姐妹情谊。 而是自家仙君有些差事与宋东篱上神相关,她不得不巴结好这位“公主”。 众夫人见看不到热闹都纷纷翻了白眼而去,还有几个好事的,对着明非夫人和紫玄夫人挤眉弄眼,意思是晚些时候再去府上听八卦。 “医仙大人啊,虽然这男女有别,可是此时事出紧急,关乎的是思卿仙子的性命,便不去说那迂腐之词了,你只管好好医治,本夫人与紫玄夫人站在这儿,也算是给你打包票了。”明非夫人对医仙说道。 可是医仙却白眼一翻,不以为意:“都是千年的王八,谁笑话谁啊。” 干脆还一口脏话吐出来,把宋思卿气个半死,偏偏她此刻还不能奈何人家。 冰块与手套都拿了过来。 宋思卿见到医仙把两只蛟龙皮的手套都努力的往手上套的样子更是气的翻了个白眼。 本就薄透的素纱仙咦被剪开,雪白娇嫩的仙子肌肤也露出来,她这匕首没插进自己心脏是提前盘算好的,可是位置就忘了顾忌。 七十八章:上神也没辙 医仙毫不避讳,眼神也无半分情欲之色,只将一大包冰块狠狠地摁在宋思卿胸口,右手猛然发力,将匕首拔了出来,立刻扔在地上,半刻都不敢耽误。 许是因为妖气侵蚀,匕首拔出的那片皮肤上竟然形成了一个血窟窿,若不是因为冰块降温冷凝,很有可能血流不止。 宋思卿一点儿也不好过,反而更加难受。 疼得她好像都感觉不到四肢百骸的存在了,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也忍不住晕厥过去。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紫玄夫人本来帮忙按着宋思卿,可是怕被污血沾染到也小心翼翼的翘起了手指。 “放心吧,没死,就是疼晕过去了,不过那•匕首的黑秽之气肯定在她身体里还没有出来,此事请恕小仙法力低微,无能为力。”医仙索性把手上一对好珍稀的蛟龙皮手套扔在了当场,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走了。 可是甭管宋思卿多么的讨厌,她也总还是宋东篱上神的女儿,蓬莱的准儿媳,她来到蓬莱做客,就不能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儿。 郁禅上神正在与几位仙僚探讨一副上古的画作,听到消息便火急火燎的赶来了,见到宋思卿的伤口和地上的匕首脸色黑了一片,眉头也深深皱起来。 他蒙上一块丝巾摸了摸宋思卿的脉门,心头更是没了着落,这伤势也是太重了些,可若仅仅是伤还好说,那匕首上的阴毒之物尽数侵入了宋思卿的身体,不仅仅是盘桓在伤口处,还在慢慢的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郁禅上神又捡起地上的匕首,神识刚探进去就被逼退出来,医仙还是低估了这东西,这里面不仅仅有妖毒,还有鬼界的怨气,和魔界的尸血之气。 最厉害的便是魔界的尸血之气,常言道魔物无情,就是因为一只魔的形成并不需要灵魂与意识,只要有欲望和能量就行了。 如果不及时将其逼出或使其消弭,那么宋思卿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痛觉尽失,六亲不认最后永堕魔道。 她仙者的灵魂将被吞噬成为一只不伦不类的傀儡。 “只能送到梵清天泉之中了,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宋东篱,这老家伙,忒小气,来人!” 郁禅上神思索良多,还是打算自损修为把宋思卿给救了,他不想与宋东篱结仇,即便身为上神,也是不想与另外一个上神结仇的。 宋思卿这一昏迷就再没醒来,她本来是六根清净之躯,此时却被梦魇占据脑海。 梦到郁尘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正要伸手去触碰他,却被念云给挡住了,于是她撕破了念云那绝美的脸,撕碎她的胸膛,在她的心脏上咬下一块儿带血的肉来。 又梦到人世间的各种丑恶,嗔痴贪欲,无一例外,这些梦境的主角都是她自己,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她好像在梦境里过了好几辈子,每次在将要成魔的时候都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挡住了。 其实在现实之中,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六十天,宋思卿都泡在至纯之水梵清天泉之中,郁尘上神一刻不停的为她疗伤想要逼出毒物。 整整六十日不眠不休,可是一丝儿也没有逼出去,也没办法使其消弭,只能维持原状不再让它扩散恶化就是了。 郁尘上神的法力源泉像海子那样无穷无尽,可是也会感到疲乏,他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只是不敢停手,因为一停手宋思卿体内的魔物就会增长。 二十日前,他已经觉得没什么把握,本着不想把矛盾激化的更严重的心理,只好硬着头皮厚着老脸让人去通知宋东篱上神,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人家。 可是也不知这平日里爱女成风的东篱上神是怎么了,一直没有动静,他觉得再这样下去,没准他要带着宋思卿去宋家仙域了。 其实宋东篱上神这边确实收到信儿了,只是宋思卿叮咛过父亲,自己要让他看一场好戏,出了什么事儿都要稍安勿躁。 东篱上神一向溺爱这唯一的掌上明珠,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有些担心也托付在郁禅上神身上,思卿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总不见得袖手旁观吧。 这糊涂父亲又等了足足二十日,直到郁禅上神的使者再一次把信送来,他才火急火燎的赶往蓬莱。 “这死丫头,一定是玩小把戏玩脱了,真不让人省心。”纵使他为上神之身,能缩地成寸,却也得有个过程,听说宋思卿的病连郁禅上神都束手无策,他真是慌了,一边赶路一边碎碎念。 “郁老头!你把我女儿怎么了!” 人未至,声先闻。 这日,郁禅上神还在苦苦支撑,却终于听到了宋东篱的声音,他深深喘了口气,差点晕过去。 “你个老东西,怎么才来!” “我把女儿交给你的时候你信誓旦旦,这会儿如何能弄成这幅样子。”宋东篱明知这事大部分都怪自己女儿,可还是死鸭子嘴硬,他怕说出来实情,郁禅就不会这么尽心尽力的救治宋思卿了。 这么说着,还是从郁禅手上接下了女儿,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郁禅松了一口气,这六十日以来他可谓是片刻不停,得亏是上神之躯,无需饮水吃食,否则就是郁尘也得熬成人干了。 宋东篱蕴着法力的双手刚刚接触到宋思卿的背,就察觉到此事并不简单,女儿体内有妖鬼魔三种致命的气息,用单纯的仙力恐怕还真的无法净化和祛除。 须得借助外力。 “你别看我,仙芝灵药都用过了,反而壮大魔物能量,我是真的没辙了。”郁禅摊了摊手,一脸你弄死我也没办法任君宰割的神情。 “那是你找错了方法,这东西,恐怕只有笙灵能够净化消除。”宋东篱不怀好意的眼神在郁尘身上上下打量。 七十九章:耳坠 “笙灵......”郁禅上神果然知道这件东西,非但知道,还很熟悉呢。 几百年前,他就曾为了爱情寻遍四海,为夫人制作过一件白笙灵玉耳坠,这笙灵乃日月光华所化的结晶,比世界上最无暇的灵玉还要纯粹。 他当年制作这件零物时,夫妻两人都报着极大地热情,可谁知夫人带上这对耳坠并未呈现出翠绿色,便有些成了两人心中的一个疙瘩,以致最终随意丢弃无处寻找。 其实白笙灵玉佩戴在人身上没有呈现出翠绿色,也不能就断定这个人是坏人。 只是这些上神活过了万载岁月,经历的太多,许多事情并不是非黑既白的,比方说善意的谎言也是骗人,只能说他们的经历已经不可能使心灵成为一个完全纯净的状态。 只是可惜了那对耳坠之中有郁禅上神搜集了三十多年才得到的指尖大小的笙灵。 “我知晓你说的是什么,你也不必用那副眼神看我,若是那东西还在,我自当毫无犹豫的拿出来为思卿治伤,只是,那东西早就丢了,不知所踪。”郁禅上神捏了捏眉头的川字疙瘩,也很发愁。 他努力的回想,可是也没有结果,当年那东西送给夫人之后自己就再也没见过了,夫人带了两回见它根本不会发出翠绿的色泽和光彩便也卸下了,毕竟谁也不会大摇大摆的把自己心思不纯洁的事情招摇在外。 “我不管,我女儿是在你这儿出事儿的!”宋东篱执拗的说道,其实他并不是存心要挟或者想赖上郁禅。 只是宋思卿这边情况确实很不好,他一个人不可能把什么事都做了。 “哎呀,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郁禅本来就烦躁,他这么一说便恨恨的回上一句。 本来郁禅上神是打定主意要在东篱上神抵达以后好好睡一觉的,只是贪图那种闲逸的感觉,这六十日着实是废了老鼻子精神了。 可是被东篱那样一说,当下又精神起来,再怎么样,那宋思卿也是自己未来的儿媳,于是便回去翻箱倒柜,将蓬莱的洞府翻了个底儿朝天,可是一对儿小小的耳坠真是不知该上何处寻觅。 “父君在何处?”第二日,郁尘终于也赶回来了,骑着威武的龙马风尘仆仆的进了门。 看门的小道童连忙给他带路,只是七拐八拐的不得要领,最后终于在母亲宫殿的床底下找到了郁禅上神。 “父君,您这是?”本来火急火燎的郁尘看到这一幕也愣了,自母亲仙逝后父亲就不怎么进入这件宫殿了,今天怎么转性了,将这里鼓捣的乱七八糟。 “哎呦嘿,你怎么回来了?”郁禅上神本来找的起劲,郁尘一出声到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我能不回来么,听说你们把念云关进地牢了,她可是犯了什么错?”郁尘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他只知道念云定是被欺负了。 郁禅上神见到自己儿子这副白眼狼的样子便不想理他,一进门既不关心自己这个父君也不关心自己那奄奄一息快要死掉的准媳妇,竟然去在乎一只妖精。 他立刻板起脸来把郁尘教训一顿。 “你问谁呢?你知不知道思卿仙子因为你挨了那妖物一刀,不捉她捉谁?我还就告诉你,若是这回思卿仙子渡不过这一劫,别说是那妖物,就是咱们父子俩在东篱上神面前也好看不了。” 郁尘心里一凛,他竟不知,宋思卿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了。 “父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缠着父亲,一定要把这事问清楚。 “你那小狐狸,不知从哪儿弄了一把极阴邪的匕首,扎进了思卿仙子胸口,将魔鬼妖三界之毒送进她体内,我已将人送进梵天清泉疗伤六十日,一点起色也没有,即逼不出来,也无法使其消弭。如今,便只有天地灵物笙灵可以一试了。”郁禅上神背着双手达到。 郁尘站在父亲的身后,这才发现父亲确实像是憔悴了许多,在母亲这里翻箱倒柜,恐怕也是为了寻找当年那对耳坠吧。 他现在手里是有那东西的,可是念云从没像自己求过什么,这东西找了七年才得一指甲盖大小的粉末,如果给了宋思卿,那必定就要辜负念云的信任了。 “先去看看思卿仙子吧。”他下意识的逃避这个问题。 郁禅上神便带着他去了梵天清泉,宋思卿还是盘坐在泉水之中的一片巨大莲叶上,嘴唇乌青,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阴邪之气。 宋东篱上神盘坐在她的身后,将源源不断的神力送进她体内,抵抗着那股阴邪之气的侵蚀。 郁尘傻眼了,他没有想到,宋思卿的情况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本来还有些怀疑的心思立马肃清了,谁会为了陷害他人自己连命都不要了。 “你跟我来!”郁禅上神叫了一声便自己提脚出去了。 郁尘跟随,心里是复杂的要命的纠结着的情绪。 “我知道你在为那妖物寻找笙灵,现下看来,这测试也不必做了,拿出来给思卿仙子救命吧。”郁禅上神对儿子说道。 “可是儿臣......儿臣......” 郁尘不喜欢宋思卿,他不想即将成功的东西变成了无用功,可是父亲说的都对,也确实人命为大,他能用什么理由反驳呢。 “你这逆子!那妖物做下这等事,耳坠给她戴上也不过是个笑话,不信你自己看看这物事,除去她,我们蓬莱,还有谁敢碰!”郁禅上神扔出来一个盒子。 郁尘刚接触到盒盖,就感到一阵不舒服,仔细体会防护有一只毒蛇趴在手上的感觉,但是定睛一看又什么也没有,盒子打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等阴毒之物在蓬莱何曾见过? “东西给我!” “......” 郁尘没有说话,他明明是相信念云的,可是一切的事实都在劝说他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妖物。 “朽木!既然你不信,便亲自去问她!来人,带郁尘入仙牢!”郁禅上神大袖一挥召上来几名侍卫,再不想与这个儿子多言。 念云在仙牢里已经待了六十余日了,她并不好受,既不敢往深处去与那些强大的妖魔争夺地盘,还要时时刻刻忍受着红莲业火的炙烤,她毛色上的紫金光彩本来就暗淡。 现在仿佛是什么都没有了,白生生,毛茸茸的一团,只有尾巴尖上的一撮紫色还能表明她的身份。 八十章:卑微的爱 她趴在山石上半梦半醒,隐隐约约间仿佛看见了郁尘,她连忙耗尽最后一丝法力变为人形,确是连站起来迎接他的力气也没有了。 “云儿......”郁尘本来是有几分生气,带着质问的心思进来的,可是见到念云这个样子又不由得心软了,他爱她,不可能因为她做了一件错事就终止了这种爱,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关心她,轻轻地将她扶起来揽在怀里。 念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脆弱的人,可是此时眼泪却含着委屈一同落下。 “不是我干的,她将我叫去,二话不说就将匕首插进了自己胸膛......”念云十分想要对郁尘倾诉,在这里,恐怕只有他一个可以相信她了。 可谁知,郁尘竟推开了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云儿,你把那日的情形一字一句的与我复述一遍。” 念云不禁有些颤抖,她慌忙的点头,心中却一点点的被寒冰侵袭。 “那日,她的婢女将你的信送给我,还说不小心将里面的桃花瓣漏掉了,而后便邀请我去她那处做客。我一到,她便拿出那只匕首要我辨认是不是妖界的东西,我说是,将那匕首握在手里观看,谁知她竟握住了我的手将那匕首往她心窝里刺,若不是我极力挣扎,便会扎进她的心脏,我吓呆了,可是那些仙官的夫人们却及时的出现了,你知道吗?她前一刻还在对我笑,下一刻却向她们求救,指责我,说我忘恩负义?” 念云是越说越生气,当初有多尊敬她,如今就有多恨,她们妖怪即便是坏,也多半坏的理直气壮,这样虚伪的还没见过。 她已经表明了自己不会与她争夺郁尘之妻的位置,她却苦苦相逼。 可是郁尘的表现更让她的一颗心如坠谷底。 “宋思卿身为仙子,怎么会拥有一把那样阴毒的匕首,同时被魔鬼妖三界的毒物淬炼过,她如今被父亲送到了梵天清泉,陷入昏迷中并不曾醒来。”他并没有带着任何情绪说出这句话。 “郁尘!你在说什么呀?难道你认为那毒匕首是我的吗?”念云感到不可思议,郁尘竟然这样轻而易举的就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我可没这样说,只是医仙为她拔那只匕首的时候,隔着两层蛟龙皮的手套尚且卧床三日,宋思卿她有那样的能耐吗?即便她有,她是那样不惜命的人吗?”郁尘并不是在怜惜宋思卿,他认为念云应该是一念之差,而且之前她说宋思卿弄坏了自己寄给她的信,这可能是一个导火索。 “念云,我并不爱她,也根本不想娶她,你在害怕什么呢?”他一把把念云圈在怀抱里,自以为的深情不寿在念云看来确是一个极大的笑话,这个人,这个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竟然不相信她。 还自以为是的把那些罪名都加在她的身上。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幸福中往往掺杂着许多犹豫,害怕,还有别的东西。 而失去这份爱的时候,以往的点点滴滴都成了尖利的刺,扎在心中,没有甜蜜和舒服,只有疼痛。 念云推了一下,没有把郁尘推开,她便用尽力气挣扎,甚至张嘴去咬他的胳膊。 念云狠狠地咬,郁尘一点儿也不躲避,任由鲜血从胳膊上留出来,只是更加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云儿,我可以用仅有的笙灵去救她,但是这是我做给你的东西,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同意。” 念云楞了楞,抬起眼眸看着郁尘,她是多么渴望得到白笙灵玉耳坠,宋思卿与她何干,她不惜自损陷害自己,却还要拿自己最想要的白笙灵玉耳坠去救她的命,凭什么? “我不同意。” “你知不知道宋思卿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郁尘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念云,惊讶于念云的回答,如果说从战场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挣扎,那此刻,已经是万全的确信了。 “如果你的目标是蓬莱少主夫人,那你现在已经接近成功了,因为宋思卿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郁尘两眼无光,继续说着。 听到他这句话,念云慢慢地松开了牙,她哭了,发不出什么声音,只有几句从肺腑中挤出的痛苦呻吟。 “她体内的毒物,连我父君都奈何不了,可想而知你是联手了什么样的人物?你是妖界的继任之王,紫金色九尾狐,应该会很容易接触到那样的人物吧。可是念云啊,我爱你,爱到即便是这样也不想委曲求全娶了宋思卿,我们用笙灵救了宋思卿,我就娶你好不好,只此一生,不论千年万年都只有你一个,好吗?”他低下头,去拽念云的胳膊。 念云卑微的爱,换来的却是联手背后的大人物陷害宋思卿,只为了做蓬莱少主夫人,在郁尘眼里,自己竟然是这样不堪的人。 她堂堂的妖界之王,追随着这个所谓的蓬莱少主整整七年,虎王鹰王蚕食着她手中势力的时候,她却在他的案头前为他研磨铺纸! 她难过,她放弃成为紫金色九尾狐,想要净化一身的血液,想要当一个凡人,就仅仅是为了和他厮守一生。 做妻子吗?可能以前真的有想过吧,可是自从宋思卿到了蓬莱,她就一心想着为妾也要留在他身边了。 她啊,天地间唯一的一只紫金色九尾狐,妖族至高无上的王,即便是最强大的魔王甚至是天帝也要给她几分颜面,却在这儿甘心做一个仙妾,仙妾,说得好听,其实连主子都算不上,日后就是宋思卿让她给自己端洗脚水那也是名正言顺的。 念云不知怎的,突然就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的面目,也更加唾弃自己,他们的感情,在他进入这仙牢的一刹那,就结束了。 八十一章:飞身跳鼎! 念云已经上过一回当,哪里还有巴巴的跑回去再替人背黑锅的道理。 郁尘眼巴巴的看着他,寄望能从她的嘴里得到一个“好”字。 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他在意的根本不是念云的清白,而是尽快救活宋思卿给父亲和宋东篱上神一个交代。 本来他还想在娶妻这件事上抗争一下,如今也不敢多想了,毕竟是蓬莱欠了人家,宋东篱堂堂一介上神,拥有移山填海的本事,能在他的手中留下念云的命都不容易。 可是男人与女人不同,念云此时正是最无助最需要证明清白的时候,但凡他说一句肯相信她,她便能利利索索的同意他把笙灵给宋思卿拿去救命。 如今,连她自己都没有了想解释的意思,宋思卿的死活还有所谓吗? “不是我做的。” 在郁尘回来之前,念云还有许多的话想要跟他诉说,可是这会儿却哑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翻来覆去的只有这一句。 “念云!这不重要,你看看这耳坠,只有指头尖那么大一点,花费了我七年的功夫,我只敢用万年玉髓雕成坠子去配它,可是现在,这个东西能救宋思卿的命,我们就当是将这七年赔给他了,往后还是我们两个,好不好?”郁尘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是一对月牙形的玉髓耳坠,里面装着丝状的白色笙灵。 “我说了不是我做的!”念云执拗的说道。 郁尘的眼神冷了又冷,他没想到念云有一天也会这样顶撞自己。 “若是宋思卿就这样死了,这耳坠还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吗?” 此话说出,念云猛地抬头瞪住了郁尘:“在我被押进这只有一口大鼎的牢狱中之前,我视她为亲姐妹,尊敬的恨不得将我的挚爱捧上,可现在,她的生死与我无关。你们这样污蔑我,我还恨不得她现在立刻就死去。” 说着说着念云又笑了,冷漠的,自嘲的笑容。 “我告诉你,郁尘,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我不允许你另作他用,如果送东篱上神要我的命,我绝不会让你们为难!”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慌,郁尘有些焦躁,又道:“待宋思卿救活后,我再为你重新制作新的白笙灵玉耳坠不好吗,不过是再等上十几年时间……” 十几年,念云得背上杀人的罪名再等上制作白笙灵玉耳坠的那十几年时间。 可蓬莱的人,宋家的人,又怎会放过她?怎会让她安稳过上十几年? “你放我出去,我自己去将这笙灵装满,不过三四年时间,届时它在我的耳垂上散发出翠绿的色泽,你们就没有理由这样冤枉我了。” 念云不敢放弃这样的机会,唯一与她有关系的郁尘已经不相信她,不能再丢失了这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耳坠。 她不想靠郁尘了,这样吵下去只会使两人之间的感情破裂的更彻底,那样宋思卿岂不是得逞了? 虽然此刻她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可是自有王者的尊严,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在一起了,哪也得是她或者郁尘自己做出来的决定。 “你疯了吗?一介妖躯如何能踏上仙山,你何必这样糟践自己,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肯救宋思卿,救蓬莱与宋家于水火之中?”郁尘眼中的念云一直是柔弱可怜的小狐狸,可是今日这只小狐狸锋芒毕露,竟让他有些不敢逼视。 “我是在糟践自己,我放弃一切跟着你这许多年,求得原来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如今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就不该来问你的意见!” 郁尘气的有些头晕,趔趄了一下,念云下意识的就想要扶他,却又讷讷的收回了手,不再与他歇斯底里。 “郁尘。这里的人都合谋好了要陷害我,我不在意,我所在乎的不过是你一句相信的话,现在我连这句话也不想要了,我只求你把耳坠给我,你大可为宋思卿重新再做一个,她有一个上神的父亲,不会死的,而我,不能没有清白,我不能让仙界的人误会我,因为我而更加讨厌妖界。这本不是我的初心......” 念云哽咽哭泣,从始至终,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被表象蒙骗,固守着妖就一定是罪人的想法。 “她现在危在旦夕,耳坠制作和收集都十分麻烦,岂是她能等得起的?你就要那一句话,好,我现在给你,我说我相信你,是她自己拿了刀子往自己胸口捅,又怎么样呢?能改变什么呢?”郁尘气急败坏,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对念云发着前所未有的脾气。 念云看着他眼眸,只觉得眼前的人是那么的陌生。 “不是我做的,是她陷害我,我凭什么要用我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去救她?” “既然你不愿救宋思卿,那我便如你所愿,只是这笙灵是世间最纯洁的东西,现在的你,自私,黑暗,不可理喻,你已经不配拥有它了。”他冷冷的将自己最负面的情绪一股脑儿倒给念云。 郁尘将手中的莹白耳坠狠狠的一把扔进燃着红莲业火的大鼎里,红莲业火燃尽世间一切业障,以笙灵之纯洁自然不会被烧毁,只是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或者神能拿到它。 念云看向郁尘,看着他将耳坠扔进炉鼎中的愤怒模样,她的眼里,已没有了爱意,而是失望,和决绝。 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光彩亦随着落入炉鼎中的笙灵湮灭,郁尘只觉得自己眼前闪过一丝紫金色光华,他的小狐狸飞身跳进红莲业火中去了。 “念云!”他大喊一声却被徒然升起的火焰扇的不得不后退,火焰的余温烧的他肌肤滚烫。 为何牢狱中有这么一口大鼎,那是给犯罪之人,在长达上百上千年中,无边的黑暗和孤寂使犯罪之人自尽用的。 那大鼎里的火,是名曰“照烛”的上古神兽金羽朱雀吐出的红莲业火。四千年前,被镇德神君耗费七七四十九天天才压制下来的照烛。因天帝之女调皮而放出,被放出的照烛无法无天,将天宫烧得面目全非,整个天界都是火红的颜色。 后来照烛不知所踪,天宫的火被及时灭掉,郁禅上神为了纪念这次天宫大劫,便保留了当时的红莲业火,装进了这口大鼎中。 红莲业火能焚烧万物,念云跳了进去,只会灰飞烟灭。 她只不过,想要拿回属于她白笙灵玉耳坠而已。她并没有想过这口大鼎是什么鼎,里面的火是什么火,她只知道,这口大鼎很灼热,她平时只敢远远缩在一旁,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余温。 八十二章:妖王涅槃!!! 她为了郁尘,放弃在妖界的尊贵,待在不属于她的蓬莱,生生受了七年的仙气入体!受了无数人的冷嘲热讽,还要接受与别人共侍一夫。 她本以为,自己有了郁尘的爱,她什么都不怕。 可是当她在灼热剧痛的业火中挣扎的时候,突然又觉得,他的爱也不过如此,许多东西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美好。 以前太过天真,不把族中前辈的劝告当一回事,如今看来,人不仅仅只有一面呢。 过往的七年,她窝在小小的一间寝殿里,郁尘只有闲暇时才回来陪她聊天说话,而她的整个生命,不是在等他就是在做着等他的准备。 在念云跳进去的那一刻,郁尘丝毫没有多想,奋不顾身的飞了过去想要拉住她,可偏偏这时候,郁禅上神一道仙力从侧面重重打来,郁尘眼睁睁的看着念云最后的衣袖也湮没在火中。 郁禅上神没有想到那是一只如此烈性的小妖,不过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就如脚下的一粒微尘,溅到鞋子上,也不过是多分去一束目光。 让郁禅上神痛心的是,自己的儿子,惊才绝艳的儿子竟然起了想要随那妖物而去的想法。 “逆子,你糊涂了。”他怒骂道。 郁尘被打在石壁上滚落下来,却爬起来依然无所畏惧往大鼎的方向走去。 “呃......”郁尘再次被父亲打了回去,口吐鲜血,晶光流转。 “孽障,你不要那思卿仙子,连父君也不要了吗,还有你的母亲,她对你寄予厚望,到头来竟也抵不过一只小小的狐妖?” 郁禅上神生气的同时也有些慌神,儿子的执着和眼中的疯狂让他十分心痛。 他拦在郁尘的面前,以上神之力阻止他再去赴死,郁尘无法突破父亲这道屏障。 一丝紫烟飘出,炉鼎中的火如平常一般燃烧着。郁尘看着着逐渐消散的紫烟,软软的跪倒在地上。绝望地,用手掌拍着地面痛苦的嘶吼,哭泣。 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给念云的承诺全部成了空谈。说要帮她改变仙界对妖界的看法,说她只要来蓬莱一定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她,说会娶她,会娶她为正妻,说会给她一对白笙灵玉耳坠,全部都没有实现。 她堂堂妖界之王,为了他,卑微着付出了太多。这一刻,郁尘只觉万般愧疚,他多么想同她一道跳进去。 只是他的难过,他的痛彻心扉,亦或者后悔念云已经感觉不到了。 倒不是说她如大家所想的那样灰飞烟灭,鼎中的火确实在努力的燃烧着她的躯体,使衣衫化作劫灰,使她的躯体烧焦发出腥臭的味道。 可是念云的灵魂并没有湮灭,她只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如今,她跳入这口大炉鼎中,熊熊烈火烧灼着她每一寸的皮肤,炽烈的火热如身处地狱。这一刻,不知为何,忽然醍醐灌顶,醒悟了许多,她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卑微,自己堂堂妖界之王,竟然会爱上小小的蓬莱上仙?!竟然会受到一小小仙子的陷害?! 她也意识到了,这等不是普通的火,不管是人是仙,跳进来,必然灰飞烟灭!就算是上神跳进这红莲业火中,也必然会耗损全部修为。 既然自己有胆量跳进鼎中,那么郁尘,根本不配她!整个蓬莱都不配她! 她在火中回想着自己种种的卑微,觉得越发不可思议,彷佛跳进火中之前的自己,不是自己。完全没有感受到身体上的灼烧感,也全然忘记跳进来是为了拿白笙灵玉耳坠之事。 想着想着,反而觉得体内越发冷起来,她该出去了。 业火穿过她的每一寸静脉,将上代妖王传下来的修为法力一寸寸捋平延伸,她那烧毁的肉体靠着妖族天生强横的恢复能力和无穷无尽的法力一次又一次的重生,直到每一根汗毛都笼罩上一层紫金色的光晕,这红莲业火,竟是一次涅槃重生的机会,正选在她顿悟的一瞬间,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天意。 “我说过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她过门,我说要送给她世间最美的白笙灵玉耳坠,她放弃妖王之位,紫金九尾狐之躯来陪我践行这个承诺,我不但没有一样做到,最终还将她逼入死局......” 念云的耳畔隐隐约约飘过这些话语,却不再有一句能侵入她的心神。 “你在胡说什么。那妖孽已经化为劫灰了,孩子,清醒些,之前的你不过是误入歧途了而已。” 如今郁禅上神的这句话已经不能让她难过或者自卑,反而听着想要发笑。 忽然,仙牢中的大炉鼎开始往外冒出一丝丝紫金色的烟雾,继而是越来越多的紫烟冒出来。 郁尘不再哭喊,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炉鼎,虽然不敢相信,但依然期待着奇迹。 可郁禅上神却不以为然,鼎中乃他亲自装进去的红莲业火,这火是什么来头,有多大的威力,他在清楚不过了,区区小妖,早已灰飞,自然不相信会有奇迹。 可接着大鼎也开始动摇,郁禅上神不得不转身朝大鼎的方向看过来。 “呯!”大炉鼎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爆裂开来。 “念云!”郁尘从来都是温柔儒雅的仙人之躯,这种含着泪水尤带惊喜的神情若不是大家此刻都太过惊愕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一女子自鼎中飞了出来,立在半空中,红莲业火吸附在她的肌肤上,仿佛肌肤上燃烧出来的一般。这是以她从前法力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在郁禅上神痛惜的眼神中,燎原星君赠与他已有五千年之久的梼杌大炉鼎四分五裂,红莲业火倒是受着念云控制没有四处逃窜,仿佛在此千年,等的就是他要成就的那个人。 那女子立于虚空,紫色的烟雾遮住了她的躯体,只露出纤细的四肢,一头黑发变成了紫灰色,长度足以够着脚踝。 那女子正是念云,涅槃重生,紫金九尾,万妖之王! 念云周身散发出强大的,令人压抑臣服的妖气,完全掩盖住了蓬莱仙气。 面目与从前并无二致,只是那股子颠倒众生的魅意令在场的许多仙或妖都为之迷醉。 万妖之王的目光泽被万事,扫过跪倒在地的郁尘却没有停留,就像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蝼蚁。 如今,虽然她的修为还不可与上神比拟,但是归复妖王之位,也不是郁禅能够随便轻视的小小狐狸精。 九只紫金色的尾巴无风自动,彰显着她至高无上的身份和权威,天地间只此一尊妖王而已。 仙牢周边渗透进来的仙气已经不足以对她造成影响。 “妖畜!” 郁禅上神催动法力想与之一战,一只妖物怎能在他的蓬莱仙山逞威风?可谁知一道法力光柱打过去竟然被笼罩在念云周身的红莲业火消弭了。 郁禅上神惊讶不已,自己堂堂上神,发出的致命法术攻击打在念云身上竟然毫无波澜。 本来能要了那妖孽性命的火焰为她所用了? 八十三章:烧毁蓬莱 念云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唤出壁月珠星剑向郁禅上神攻去。 这代表了她的态度,这么多年倾注在郁尘身上的感情是她自己的决定,可是他们这些所谓的神仙给予的欺凌和伤害是时候讨个说法了。 郁禅上神第一击本就输了阵,此刻念云欺身而来亦是匆忙应对,红莲业火还笼罩在这妖孽的周身,为她平添许多强横的气势。 郁禅上神运功撑起护罩,边缘处被红莲业火烧的滋滋作响,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郁尘还跪坐在原地一脸的不可思议和忏悔。 “孽障!” 念云听到他的低声咒骂只是牵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嘲讽之意多过悲伤之情。 “紫金色九尾狐血脉果真强横,只是你初承此法,还是不要太过托大。”郁禅上神恨恨的说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只终日围绕在儿子身边的狐狸精竟是妖界新主。 短短七年,酿出了这样大的祸患。 前些年他也听说过妖界如今的内乱,只说新王不知所踪,鹰王虎王共分王位,可是谁又能想到一只普普通通的白狐竟然在他这红莲业火之中涅槃了,果然这天地之间的事都逃不出一个因果。 当初生下郁尘,身为父亲便要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承担一切后果。 激烈的大战一触即发,到了此刻,仙牢便算不上束缚了,也不知是谁的神力或者妖力掀开了牢顶,把蓬莱山捅出一个大洞。 仙人们都随着这声巨响逃离了出来,可是两位大能已经深入云层中,只有目力好些的指着那边惊叫。 “紫金色九尾狐!那是妖族之王,怎么会和郁禅上神打起来?” 一干平日里吃饱了就互相吹捧的仙子夫人们几乎惊掉了下巴。 “妖王!她竟会是妖王,她不是郁尘仙君的仙妾嘛。” “我就说嘛,看着周身的气质都不甚对劲,定然不是个普通的狐狸精,唉,都是你们,干嘛一天到晚编排别人。”有些心思灵动过火的夫人立时撇起了关系,好像以前在人群里助威,给予念云冷眼的不是她们。 只是这些蝼蚁还没有意识到,如今正在与上神交战的念云才不会在乎她们怎么想,蝼蚁已经不配站在她的对立面了。 与宋思卿最为交好的明非散仙夫人与紫玄仙官夫人被一众势利眼单拎在一边,此时的心情也不知是如何的复杂难言。 天空中的战争一直在进行,修为低微的只能听到如打雷般的轰隆声音。 他们一点儿也不担心郁禅上神,直到神血从空中洒落,地上的一丛草木因此而急速生长。 “这......这是神血,郁禅上神......败了!”医仙颤抖的指着那丛变异的草木,顿时周围一片鬼哭狼嚎,光听声音仿佛修罗地狱。 “那妖精不会放过我们......” “果真是天地间唯有一尊的紫金色九尾狐妖,我们有眼无珠了。”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 郁禅上神确实败了,他完全低估了念云如今的能力。却也不如他的子民们所想的那般不堪,只是撑起来的护罩不妨事,被念云的一缕业火烧毁。虽有躲避,但念云的壁月珠星剑还是刺入了郁禅上神的臂膀。 毕竟是成名已久的上神,这一下是让他无比挫败和惊愕的,以至于没有及时调用发力修复伤口。 “云儿!”一直陷在自己情绪里的郁尘终于出现了,他这一声呼唤令二人都停了下来。 念云收势不及,下巴被神力扫过多了一道艳丽的红痕,她的眼神一下子就犀利起来。 “怎么,你们神仙都喜欢玩这套,以多欺少么,郁尘,恕我直言,现在的你,没有这个资格。”她看向郁尘的眼不再有情,话语也冷冰冰。 “云儿,不要再错下去了,我相信你,你放过我父君。”方才在打斗间,念云周身的红莲业火有不少坠落在蓬莱仙山上,以燎原之势蔓延各处,许多未曾生出灵智的仙芝灵草皆被烧死,往日植物葱郁的仙山露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焦土。 没有人可以熄灭这场大火,只有请来仙域的天泉。 “呵,郁尘,你如今这句相信又是为了什么呢?我曾将一颗真心全权捧之与你,你当做灰尘践踏了,如今我想明白了,我本就是妖界之王,与你这等不入流的小仙浪费什么时间。”念云紫灰色长发飞舞,宛如绝世妖神。 “念云。”郁尘没法反驳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他确实负了她,在如今的她面前也确实不够看。 只是这句难为又哽咽的呼唤的确戳进了念云心里,毕竟是一天前还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她不是铁石心肠。 可这一回她选择做回自己。 “郁尘,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就不要在说了,我已经忘记了过去,如今是与他们清算我这些年在蓬莱所受的委屈,我知道这些与你无关,也请你不要插手,不然,一概而论!自然,若是你还扒着不肯放手,硬是要拜倒在本王的石榴裙下,本王给你一个机会,你抽掉一身仙骨,叩长头往妖界都城,求我收你做面首,待遇么,可能比从前差些,做不成唯一也只好做之一了。”念云挑着眉头看他,声音并不尖刻,却贯穿了蓬莱的每一个角落。 郁尘低下了一张涨的通红的脸,还不等他有多余的反应,郁禅上神急了,这话简直让他父子无法在蓬莱、整个仙界做人! “妖孽果真是妖孽,尘儿有何处对你不住,虽说你的确过了七年的苦日子,可如今你能涅槃还不是借着我蓬莱的红莲业火,不知感恩便罢了,还在此作威作福!”他气急败坏,也顾不得什么上神该有的宽容和大度。 念云听完这话,笑的死去活来,她真是被这些神仙的厚脸皮给惊呆了。 “本来还敬你为上神之尊,原来不过是个老不知羞,这红莲业火我向你要了?若不是你们想弄死我,何至于此?不过你说的也对,七年的苦日子,这蓬莱仙山的仙气对本王造成了不少困扰,本王再不想看到这东西了。”说罢便将周身的业火都播撒下去,本来一簇一簇的火种霎时间连成一片,谈何仙气,连仙力凝聚的法宝神器都被一概烧毁。 仙人们四处躲避,甚至不惜跳入南海之中,只为保命。 方才还跃跃欲试想要以人多欺负人少的某些仙官也默默远遁了,一个妖王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她操纵了红莲业火。 八十四章:回忆中的回忆完结 郁禅上神再没精力与她斗下去,眼看着逐渐燃烧起来的蓬莱,扯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连忙去天宫借水搬救兵了。 蓬莱烧了起来,除了天宫的天泉,没有什么能够浇灭红莲业火,在天宫的援兵到来之前,蓬莱要受一阵火光之灾了。 蓬莱家族里的其他上仙以及散仙们遁入空中与念云一战,不管是一对一还是全体而上,皆不是念云的对手。 在仙界,仙阶分为仙子,上仙,上神,最高的便是天神。而念云,便是妖界的天神。区区蓬莱,她想要毁灭,虽困难了些,但也不是不可以。 没有人能挑战她,蓬莱也渐渐要被红莲业火吞噬,她没有了看下去的兴趣,她想回到妖界,做她的女王。 虚空中只剩下念云一人,她这才卸下伪装轻轻地叹了口气。 初登王位的时候,她的念想不过是六界和平共处,改变仙界之人对妖的一贯看法,做了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是功亏一篑了,甚至还加深了相互之间的这种仇恨。 还是自己太天真了,白笙灵玉耳坠,从前的求不得,如今她完全可以趁乱潜入仙牢去找那东西,可是还能在自己的耳朵上散发出翠绿的晶光吗。 罢了,现在的她,与郁禅上神对战时,早已有了杀戮之心,一把红莲业火将罪有应得的和根本没参与进来的都烧了个精光,这罪孽,多少的笙灵也补不回来。 她复了仇,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而后,念云便回到了妖界,不过两年就收拾了那些叛乱者,将妖族重新抓在自己手中,那白笙灵玉耳坠成了她心里永远的一个遗憾。” 葛婆婆用袖子擦了两下嘴巴,终于说完了这个故事,她全身上下都是破烂邋遢的,只是一双眼睛像灯塔那样明亮的看着许墨灵。 “我该去何处搜集笙灵?” 许墨灵没有想到表面上骄傲强大,背地里柔弱臭美的念云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往事。 说实话,葛婆婆再说起那段往事时,他都能感受到每一个人心中的无奈,仙妖当真就如此殊途吗? 许墨灵的内心又混乱起来,不过如果念云想要,他亦会不辞辛劳的找到那笙灵为她再制一对耳坠。 “孩子,不必那样麻烦,念云这些年作为妖王,也做下不少错事,老天总是逼着人往不如意的地方走,她遗憾的只是没有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若真是有心,可前往蓬莱寻访郁尘上仙,从他那处要回当年的耳坠。” “他......”许墨灵有许多问题,关于他们的后续,念云是否还爱着或记恨着郁尘,郁尘往后真的再也没找过念云吗?可是话到嘴边又哽住了,如今他自己和念云的关系也不是一片糊涂。 葛婆婆见到他这幅样子不禁莞尔道:“去了不就知道了嘛,你与他不一样,我晓得的。” 蓬莱距离妖界,路途遥远诸多关隘,许墨灵御剑飞行整整两个月才抵达山脚下。 “原来在念云眼中那样不值一提,一把火就能焚毁的仙岛山脉竟是如此高耸入云,不愧是从上古时期就流传下来的名岛。”不过过去一百又七十九年,蓬莱仙山竟又被仙雾笼盖,看不出一点儿当年的狼狈之色。 许墨灵触动结界,立刻有两名守山护卫飞了出来。 他很客气的说明自己要见蓬莱仙山的郁尘少主,那两名守卫上下打量他一番,怎么看也是一只还没有得道的小仙鹤,便有些诧异。 “你找少主什么事,我们为你通报。” “你就与他说我是来取一百七十九年前的那样东西,他一定会见我的。”许墨灵胸有成竹道。 两名守卫互相对了一眼,都看到各自眼里的茫然。 他们俩是后来从天宫调任过来的,对许多事情都不知晓。 “你去通报,我在这儿守着。”其中一名守卫说道,转身又对许墨灵说:“您先在此处稍作等候。” 虽然许墨灵只是一个修仙者,但是他们还是客气了又客气。 毕竟人家是一只前途无量的仙鹤,又认得郁尘这等身份的上仙,将来得了道,自是在他们上头,即便往后巴结不上也不能在这时候得罪了。 许墨灵心知肚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立在原地等候。 之前在鹤山之时,神仙对他以及所有的修仙者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可是在听完葛婆婆讲述的念云的故事之后,反而没有那么强烈的企盼了。 神仙和人差的不过是寿数而已。 他们有一样的私欲,一样的贪婪,大多数都是端着架子的道貌岸然,反而有可能因为无尽的寿数和强大的法力比人类要求更多,更大。 进去通报的守卫很快就出来了,十分恭敬的给许墨灵带路,都是因为方才郁尘上仙神情变化太过激烈的原因。 他们还以为这仙鹤真是个大人物。 其实使郁尘那样震动的原因不过是一百七十九年前那一段铭心刻骨,痛彻心扉中带着微微桃色的往事,他一直在逃避,也一直在等待,如今,她终于来了。 郁尘激动地以至于许墨灵站到天玄峰峰顶,自己对面的时候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既不是柔弱可爱的念云,也不是艳冠天下的九尾狐王,这个男人是谁,为何知晓他们的往事,又为何打着要回白笙灵玉耳坠的旗号。 两人在茶水席前对立而坐,许墨灵报明了来意,还有两月便是念云两百大寿,他要拿回白笙灵玉耳坠。 “你是云儿的什么人?” 一开口,便带着许多敌意。 许墨灵突然理解了念云的不屑,他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并没有因为他是神仙而卑躬屈膝。 “郁尘上仙勿要多有念想,在下只是替恩公讨回一样东西罢了。” “呵,你是修仙者,她是妖王,你以为这样便可以蒙骗我吗?罢了。”郁尘摇摇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插手她生活的权利。 “你为何不亲自制作白笙灵玉耳坠?”他抬眼问道。 “我也是来此之前才知道有这么一样东西,念云大寿在即,我便是有通天彻地的本是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她想要的也不见得只是一双耳坠,您说呢?”许墨灵反问郁尘,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竟让郁尘堂堂一介上仙有些莫名的心虚。 “她用邪物加害思卿仙子,刺伤我父君郁禅上神,杀害我蓬莱数百上仙,又焚毁我蓬莱万年根基,伤及众多无辜,你竟能视她为恩公?为她讨要纯洁无瑕的白笙灵玉耳坠,太过痴心妄想了些吧?” 八十五章:郁尘已娶妻生子 “当年之事真相如何,我相信你心里自有一杆秤在。总之在我心里,无论她从前与蓬莱有怎样的恩怨,她都是个良善之人,如果她都不配拥有耳坠,那你们更加不配。”许墨灵腰背挺直,山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他的态度坚毅至极。 只是这话戳中了郁尘的内心,他何曾不知念云是心地善良之人,只是执着的不肯认错。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拿到。”郁尘气势汹汹的出招。 作为上仙又是前辈,如此便算以大欺小了,可是他显然没有多考虑那些,折扇甩开便操控着几只令箭飞了出去。 许墨灵本横剑相挡,自觉吾命休矣,这毕竟是惊才绝艳的仙家一击。 可竟然被他稳稳当当的接住了,由此便知,郁尘上仙是留了力气的,许墨灵仍然不敢小觑,拼尽毕生所学。 郁尘上仙便与他操练边啧啧称奇,这小子只是被境界限制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 浓郁的仙雾被劲气荡涤,初时随着剑气的形状,而后才慢慢稀薄散开,侍立的仙童远远看着,十分艳羡,师傅就从不曾与他这样,这只仙鹤该从一招一式中学到多少东西啊。 “蹭!” 只听一声锋利的刀子割肉声,两人都停了下来,郁尘上仙的折扇间断划过许墨灵颈部,因他手腕使力故而与要害之处偏过一寸,血流了不少,但只是皮外伤。 他不过使出三成仙力,大多都是在用招式和身法抗衡,而许墨灵拼尽全力,攸然立住,满面通红,气喘吁吁。 他抱拳:“谢上仙赐教。” 郁尘轻轻笑了笑,感念于他的灵气。 天玄峰上的仙雾被二人驱散了个干净,愈发显得四下云海翻腾,星移斗转。 郁尘突然一猛子跃起朝云海中扎进去了,许墨灵本来惊叫出声,又看到他稳稳地停在一朵云上,便自嘲笑笑,人家到底是仙啊。 上仙在云层中摸摸索索的寻找了一会儿,一阵强风拂过,从云海漩涡中,终于看见一道白光闪过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灿笑着跳了出来,与初见的阴沉样子完全不同,许墨灵好像有些能感受到葛婆婆所说的他当年的风姿了。 “给你。”郁尘将手中物事扔给许墨灵。 “这......这难道是?”许墨灵并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白笙灵玉耳坠,可是这样的纯白无瑕,以玉髓包裹,此情此景,除了那件东西也不会是别的了吧。 小小的两只耳坠,散发出浓郁的要命的仙气精华,光是握在手里,都令他通体舒泰。 “没错,这就是白笙灵玉耳坠,你拿回去给她吧。”郁尘像是释然一般舒了口气。 “您方才不是还不愿?”许墨灵惊诧的抬头,来之前他都做好要打一场攻坚战的准备了,可是就比划了几下,就这么轻易的得到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这东西留在我这里也不过是加深了我的执念,按理来说,我在七十年前仙阶就该有所长进了,可是心里或许还怀着一丝不可能的念想,令我没法突破,今日就放开手,打开心结,让过去了的都随风而去吧。”他眉目俊郎,白衣漂移出尘,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上仙放心,念云一切安好,早已从当年的事情里走出来了。”许墨灵道。 郁尘背着手点了点头,神情似喜非喜,还有些莫名的悲伤,不过这些情绪也只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时间,随后便云淡风轻了。 “我再多嘴几句,你是修仙者,她毕竟是一只狐妖,种族之间千百万年积攒下来的沟壑不是真心真意就能填平的,来路如何走,还需细细思量。”他难得的关心了许墨灵一句,即是心疼他的仙姿卓绝,也是怕念云再投入到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中去。 许墨灵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许墨灵没有多问,他知道,郁尘心里始终还留有属于念云的位置,哪怕念云加害思卿仙子,刺伤郁禅上神,杀害数百蓬莱上仙,烧毁蓬莱……郁尘也依然没有用此耳坠救思卿仙子,反而还将它装满笙灵,藏与云海之中,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念云来取,足以见其心意。 其实郁尘也是个心胸坦荡的上仙,只是他们之间的隔得东西太多,太深远。各自的性格又太过激烈,始终是差那么一点点缘分,才造成今日这般背道而驰。 郁尘上仙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错。 他许墨灵也是个修仙者,所谓的“名门正派”子弟,种族之间积攒下来的沟壑是区区血肉之身就能填平的吗? 此时的许墨灵还没有思考到那处,他拱手再谢就准备回去了,这时一名眼看着身怀六甲的夫人却牵着一位小姑娘出现在天玄峰的结界之处,说是瞧见山上气候异常,便过来瞧瞧。 那女孩一看见郁尘上仙,便挣脱母亲的手飞奔过来。 “爹爹,你出关了!爹爹我好想你啊!”她像只小花蝴蝶似的围着郁尘上仙蹦蹦跳跳。 夫人见许墨灵在,便对着他尴尬的笑了笑。 郁尘蹲下捏了捏女孩的脸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宠溺道:“念念,这里危险,以后不要再允许你娘亲来这种风大的地方,好吗?” “爹爹,你总是忙于公务和修炼,很少有时间陪娘亲,娘亲怀着弟弟平时又不能多走动,听闻你这次出关便去了玄元峰上,娘亲这才拉着念念过来的,娘亲想爹爹,念念也想爹爹……” 怀胎夫人尴尬的笑了笑,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身边:“念念,别胡闹了,快到娘这里来,没瞧见你父君这里还有客人么?” 那小女孩对着郁尘偷偷地吐了吐小舌头,又飞快地跑回来牵着母亲的手,还对着许墨灵鞠了一躬叫了句叔叔。 许墨灵连忙摆手,别看这小女孩身量不大,但是毕竟是仙人的岁数,不可能与凡人等同。 郁尘显然没有想要解释,而是岔开话题给各自介绍。 “夫人,这位是修仙门派真一阁的首席弟子,前来蓬莱讨教仙术,左右我也无事,便指点了几招。” “许墨灵,这位是拙荆与小女。” 许墨灵对怀胎夫人拱手做礼,郁尘又道:“夫人且先带着孩子回去吧,山上风大,我过会儿就回。” 他撒了个小谎,将二人送走。 “我拙荆便是当年的思卿仙子,当初我与父君入天宫借水,恰好遇到了北极星君,他夫人也有一对白笙灵玉耳坠,虽然年头久了,仙力散了不少,可拿来治病还是没问题的。”他说了说又自嘲的笑了。 “那小狐狸真是将我这蓬莱仙山烧的片甲不留,事后重整,父君便要寻妖界的麻烦,我拼命阻拦,便身不由己的娶了思卿仙子,或许这就是每个人的命吧,她欠小狐狸的,我不也欠她的,明明身有灵药却不肯拿出来救她,总是要付出些代价。” 其实他已经明白自己当初冤枉了念云,可就如他所说,他们之间的差别根本不在这一件事的误会上面,那把阴毒的匕首,被封印在了蓬莱仙山的海底仙牢,终日受仙气清水净化,几千几万年后总有熬出头的一天。 一段没能有结果的感情,也终将随风而去。 许墨灵自然知道他把这些话说出来便是希望自己能转达给念云,他希望他们之间即便没有了爱,也不要只剩下永生永世的恨。 他拱手再退,御剑飞行下山,一鼓作气回到妖界,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张倾国倾城的美颜了呢。 八十六章:和好如初 正好抵达这日赶上她的两百大寿的节日,妖界热闹非凡,平日里简陋冷清的街道也有了些人间集市的味道。 只是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也没有人敢看他。 毕竟许墨灵是他们这儿的大红人,唯一敢忤逆女王的“面首”,若不是因为女王还有不准伤害他的命令在,有些激愤得民众甚至想将他一口吃掉呢。 许墨灵找不到念云,也没有人告诉他任何消息,所有的地方都对他畅通无阻,可是没有意义。 畅饮楼,各个花园,湖中小岛,甚至是雪山之巅都找不到她的踪迹,连带她的贴身婢女九儿都没有踪影。 “哎哎哎,往哪儿跑呢?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许墨灵正匆匆路过一处殿宇,想把刚才寻过的花园再寻一遍,突然就被叫住了,他脸上的神情转为惊喜。 原来念云穿着一身便装正坐在夕颜殿的阶下抖腿,里面为她庆祝生辰的各路熊王,鹿王正在推杯换盏,她却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闷酒。 “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了你一日。”许墨灵有种从未发生过的惊喜感觉,就像什么丢失了很久的东西又回到自己的怀抱。 “那你以为呢?是不是要你想见我就出现在你面前,人家好歹也是万妖之王。”念云有些喝醉了,脸蛋通红,口齿不清,埋怨中带着可爱。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急事找你。”许墨灵连忙摆手,他听过她之前的故事,知道她的痛处,自然不想说出或做出任何使她尊严有损的话和事情。 “急事?又是为了你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师妹嘛!我早就想放过她了,是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屡次挑衅于我,我告诉你啊,这孩子还是得管,我将她好好归置归置,往后回去又是一条好汉!”她举着一根指头就这样将心酸的话云淡风轻的说了出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后再得成眷属,为什么她念云就是没有这样的运气呢? “呜呜......”此刻的念云噘着嘴吧,红着脸蛋,十足的孩子气。 许墨灵明明知道她也曾纵火烧山,也曾大杀四方,可就是不由自主的沦陷,原谅她一分,便把责备多加给自己一分。 “好了好了,我先背你回去。”方才兴气冲冲想要表功的心思淡了些,他把念云背在背上往她的寝殿走去。 走着走着,就感觉到肩膀湿湿的,而后便传来背上女子哽咽的哭声。 “你怎么了?是不是喝多了难受?”他着急道。 “许墨灵,我方才运功将酒气逼出去了,你把我放下来吧。”念云声音冷淡平静,许墨灵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是依言将人放下了。 “惑百羚我暂且不会放的,她多次冒犯我,我要与她算账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她转身拂袖,又变回了那一身妖娆霸气的女王装束,也表明着她不会被许墨灵软化的决心。 许墨灵听到这话有些头疼,百羚的脾气他在清楚不过,他在这边不停的想着办法救她,她就在恶劣的环境中不停地激怒念云,不过,念云说对了,今日的事,与她无关。 他只是想要送给她一件生日礼物而已。 许墨灵摊开手掌,凑到念云面前。 一对莹白的耳坠在黑暗中发出耀眼的光亮,虽光华无限却不刺眼,是柔和的清宁的感觉。 “这是.......白笙灵玉耳坠!”念云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冷漠外表又被打破了。 她几乎是惊叫出声。 从前的从前,她就为了这件东西期待,后来因为一段不尽如人意的感情不得不放弃,本以为就要成就永生的遗憾,却没想到竟然再次看到了这件东西。 耳坠的款式就是当年郁尘做给她的,只是里面的笙灵装的很饱满,躺在许墨灵的手心像两颗星星一样。 “抱歉我是个穷小子,唯一的生日礼物还是从蓬莱的郁尘上仙那里讨要来的。”许墨灵笑着,很罕见的开了个玩笑。 “郁尘?……他怎么还是上仙!”念云的眼睛里已经有泪水盈出,可她还是坚持嘴硬。 “我想今日他将这东西给了我,应该很快就会飞升了吧。”他很大胆的握住了念云的手,给她温暖和力量。 “许墨灵,我以为你又是来逼我放了百羚......”四目相对,念云热泪盈眶,许墨灵的眼中充满了温柔坚定地力量。 “我今日来,只是为了要送你这件生日礼物。当年的事郁尘已经知道原委,他为了阻挡他父君郁禅上神讨伐妖界,便娶了思卿上仙。如今他们已有了两个孩子,可是他还是将这个耳坠装满了,他不想让你们之间的感情变成永生永世的恨......我也不想。”许墨灵柔柔的语气滋润了念云的心田。 “哼,早就忘了,我才不听他的呢,我听你的。”念云明明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呛上一句,之后便缠上了许墨灵的胳膊,摇啊摇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你不要带上试试看吗?”许墨灵问道。 “不带了,我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这东西代表的只是过去,郁尘都放下了,我也该放下了。”念云用手包住许墨灵的手,把耳坠又推了回去,羞涩的像个刚新婚的小女人:“这对修仙者来说亦是神器,你拿着修炼,事半功倍。” 八十七章:混沌 许墨灵拿着耳坠有些诧异,可他并不是那么会表达的人,只点点头道:“你给我的天材地宝已经够多了,既然你现在不想用,那我就先帮你保管。” “好啦好啦,我们去逛逛街市吧,今天是众妖为我举办的盛会,都是因为你这个家伙,我都没怎么注意,再不去,就该结束了。”念云拽着许墨灵就往集市飞奔。 许墨灵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那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妖族说白了就是一群生出灵智的动物,他们的心思和手段都比较直接粗暴,远不像人类那般细腻和弯弯绕绕。 这街市上平日里都是冷清的要命,因为大家都习惯住在深山里,今日总算有个样子,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一支女王车队从妖宫里驶了出来,因为找不到女王本人所以上面拉的是念云的塑像。 “你看,那是我诶。”念云拽着许墨灵的大袖子指着那边叫到。 那尊临时用纸扎出来的花灯塑像实在是华丽有余,秀气不足,五大三粗的连许墨灵都忍不住笑了。 “不许笑,你要陪我正名。”说着念云便拉着他飞过人群,站上花车,妖族民众见到女王纷纷磕头下拜。 念云斜眼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大冰块,虽然冷眉冷眼有诸多不愿,可他的手是实实在在牵着自己的,当下心里就像吃了蜜糖那样甜。 在妖界民众的一再坚持下,许墨灵又不情不愿的恢复了面首身份,只是见他整日闷在殿里帮自己处理公事,念云也有些心疼加过意不去。 她最近是幸福的过头了,平日里最不喜欢的计算数量逻辑的问题都交给他,她只负责光鲜亮丽的站在高台上对着大家点头摆手示意就好。 整日春花秋月,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一遇到难题就统统丢给许墨灵。 连九儿都开玩笑说她找到了一个“贤内助”呢。 念云是经历过一段感情的人,她最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就是这样相辅相成的感情才最适合,太卑微或者太骄傲,撒手不管或者全揽在自己手中都是不会太平的。 她下意识的忽略掉什么三年之约,许墨灵的身份,也不敢去想天长地久,只是期盼这样的日子多过一天是一天。 “墨儿,我们给自己放个假,去人间游历好不好?”他提笔写字,她就黏在案头为他磨墨。 “可是这些公文还没有批阅完成。”许墨灵指着正摊在桌头的厚厚一本。 也不知道是谁递上来的改制建议,字那么难看,两个字就能占据一页纸。 “哎呀,我看过的,都是闲话,反正他们那个脑子,好几个月才能编上来这几页纸,你前几日批阅的都是我堆放了至少三年的公文,这些攒一攒也来得及。”念云有些心虚的劝说着。 许墨灵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这个小女人一眼点点头同意了。 这几日他也曾翻来覆去的想,想郁尘上仙对自己说的话,又想这段关系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最后还是像自己的心妥协了。 他比任何人都坚定,可是在念云身边的时候,又比任何人都不坚定,从来没有被感情左右过的赤子之心跌入无尽的漩涡里。 这回两人去人间游历念云并没有带上她属于妖王的仪仗,穿着普普通通,头发也变成乌黑色,编成一根大辫子锤在背后,手腕上脚腕上的铃兰手串叮铃作响,许墨灵依旧是白衫大袖,仙风道骨,两人明明是截然不同的画风,但是站在一道却无比和谐。 两人没有选择御剑或踏云,念云蹦蹦跳跳的走在山间,倒衬的许墨灵像是活了二百多岁的人。 “诶,你看这个面具好不好玩?”两人逛到离妖界不远的一个蓝天镇,正赶上每月初一的大集,街道上全是商家,货物应有尽有。 忽然一阵黑风刮过,念云觉得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情急之间差点使出妖力反击,被许墨灵拉了一把才不至于暴露。 这个蓝天镇与妖界比邻,镇上有不少奇人异事,被妖怪骚扰的事情也不少见。 此时妖风大作,集市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只见商家们忙乱中不失条例的叫喊了一阵儿,就都推着小车撤离了,短短一刻钟竟然街道上竟然没剩下什么。 念云也不必隐藏实力了,当下就往妖风盛行的方向追去,许墨灵御剑跟上。 他们万万没想到,下山的第一站就遇见这样的事,还真是不太平呢。 念云身为妖王,速度自然是无与伦比的,只是那不知道真身为何的黑衣怪物始终吊着她一段距离。 差不多追杀几千里之后,终于停下了。 “你是谁?竟有胆打搅本王的雅兴。”说话间,念云已将壁月珠星剑召唤出来提在手上,许墨灵后来居上,也将羽剑唤出。 这黑衣的气息着实强大,而且隐隐透出高贵的气息。 “真是晦气,本殿好不容易下山一趟竟碰上一只杂毛狐狸还有一只毛都没长齐的仙鹤。”说话间黑衣已现了原形,原来是一只通体金红的混沌,他浑身长者坚硬的麟甲,两只眼睛喷出火焰。 当然此处所指的混沌并非是盘古开天辟之前笼盖天地的那一缕混沌,若是那东西,是个念云也不够看,面前的这只只是当时吸收了一律混沌之气的野兽,就变成了可以比肩麒麟,蛟龙的凶兽,这么多代的血脉流传下来更是稀薄。 只是因为数量稀少,仍然被许多仙人追捧,想要驯化一只成为坐骑。 所以当它恢复真身的时候,念云的眼神火热了不止一点。 “你休要张狂,若我是一只杂毛狐狸那你又是什么,怕是连凡人庭院里一只看门的狗都不如吧。” 双方言辞都很犀利,既然谈不拢,大战一触即发。 许墨灵总觉得很奇怪,这只混沌兽也来的很莫名,作为一个身负混沌之气的灵兽没有必要跑到人间作乱。 八十八章:许墨灵受伤 只是这会儿来不及思考,他不可能让念云孤军奋战,虽然法力不如她深厚,但是也拼尽全力。 这只混沌兽虽然血脉已经很是稀薄但是毕竟是上古的混沌之气,沾上一丝都有千钧之力,它最强盛的地方是在肉体,力量即大又源源不绝。 而念云和许墨灵修的都不是纯粹的肉体之力,一时之间还不能将其拿下,许墨灵心里知道念云的盘算,想将其收为坐骑,于是便一边缠斗一边寻找着混沌兽的弱点和命门。 念云和他算是心有灵犀,她也舍不得将这么好的一只坐骑砍得七零八落,所以只是以吸引他的攻击为主。 终于,许墨灵找到了,就在混沌兽的尾巴根处有一点凸起的肉疙瘩,那里没有被麟甲覆盖,虽然也是暗红的色泽,但是看着柔软许多,他冒着被他扫到的危险,爆发出致命的一击,将羽剑刺入混沌兽的命门。 混沌兽忍不住发出一声刺耳得鸣叫,又勉力挣扎了一会儿便趴下了,眼睛里的火光也熄灭下去变成原始的黑色。 “耶耶耶,墨儿你太棒了!”念云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天真容易满足的小姑娘,她笑着叫着夸赞许墨灵。 “别说了,快坐上去试试?”许墨灵贝塔夸张的叫声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推着她去试试新坐骑。 念云也蹦蹦跳跳的踩上了巨大的混沌兽的脊背。 混沌兽鼻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但是并没有发作,像是真的被降服了。 这时,天边突然亮了一下,仿若一块陨石砸下,最终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紫金九尾狐王,真一阁的仙鹤小友,老身这厢有礼了。”老人手里端着拂尘,对二人鞠了一躬。 念云和许墨灵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看样子是从天上下凡的神仙,又对他们并无敌意,便也躬身回礼。 “吾乃天宫镇德神君是也,方才路过此地,在云层上见到这有一只混沌异兽,起了爱才之心才来拦下二位小友,万望二位小友勿怪。”他眉目慈祥,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身份。 这镇德神君二人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在各类传说或古书上都有他的名号,确实是活过很久远年月的老神了。 什么神仙,还不是个不要脸的老梆子,方才驯服的时候躲在云层里偷偷查看,这会儿又冒出来表现对胜利果实的浓厚兴趣,还不是想不劳而获。 念云在心里腹诽,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神君不必说那么些不就是想要混沌兽这等坐骑嘛,只是方才是本王驯服了它,它可不一定会愿意跟你走呢?要不你问问,若是它自己愿意,我也绝无二话。”念云胸有成竹,一般这类妖兽都是靠武力驯服的,被谁打败就会拜倒在谁的门下,即便是有再强大的人也不会生出二心。 那镇德神君也真的就像是想来试试一样,正儿八经的对念云道了个谢,就去和混沌大眼瞪小眼了,好想渴望自己这老头子能将其感化一样。 果然混沌与他互相对望了一会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气流,将老头儿吹得倒退两步。 镇德神君愣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不成功,但也算是个坦率之人。 “果然是我小老头自作多情了,其实这只混沌兽小老儿我在千年之中已经见过多回了,不但对他好言相劝,还喂过它肉吃,没想到竟是这般不领情,果然是与紫金九尾狐王有缘,小友真是年少有为哈哈哈。”镇德神君摇头叹气,好像是服气了。 念云得意的笑了笑。 这混沌兽本就是坐骑的上上之选,特别是仙界之人总是爱弄出那些门面功夫展示自己的高贵五匹,如今她从老神镇德神君这里截胡,也算是打了他们一个耳光吧。 她一向对仙界之人没有好感,对于能让他们吃瘪的事情更是乐此不疲。 混沌兽这样给面子,她是越看它越顺眼,越看它越觉得可爱,连那凶悍的鳞片在眼里都像是柔软的绒毛了。 她放下警惕之心去触摸混沌兽的角,对它善意的微笑,转脸又去刺镇德神君的心。 “本王还真是不好意思呢,不知道神君已经追踪千年之久,只是这是混沌兽自己的选择,这也怪不得我了,这样忠心的一只兽,不要也不太好呢......” 正说着,突然感觉到腰上一股巨大的推力,念云被许墨灵撞得踉跄了几步,而许墨灵的身体竟然被混沌兽头上那只又坚硬又锋利的角给穿透了,甚至被它挑了起来。 原来是方才念云放下戒心和镇德神君说话的时候,许墨灵一只按捺着心里的那些不安警惕着混沌兽的动静。 在他看来,这驯服的也太过容易了。 果不其然,就看到了混沌兽眼里闪过的一丝凶光,他下意识的推开念云自己挡了上去,实在是因为时间太紧急了,说起来慢,其实也就是发生在一转眼间的事情。 “许墨灵!”念云目眦欲裂,几乎是一瞬间就发了狂,九只紫金色的尾巴出现在身后,壁月珠星剑妖光大盛,将混沌的一只角砍了下来,她将许墨灵抱在怀里,几乎一瞬间就想通了事情的经过,她也觉得这只坐骑收服的太过容易了呢。 镇德神君叹了口气,他本来是想趁着妖王只身进入人间,将她一举击杀,却错估了这个小跟班的能力与心眼。 “镇德老儿,本王与你势不两立!”念云吼道,就想找这神君算账,可是她怀里还抱着许墨灵,他的嘴里和腹部都涌出鲜血。 镇德神君也很麻利,立刻瞬移将伤的很重的混沌兽装进乾坤袋里远遁而去。 虽然他也不是不可与念云抗衡,只是此处离妖界太近,那狐狸只要吹个口哨,就会有千军万马前来驰援,即便他是神君,也够头痛了,那狐狸还在盛怒之中,他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她决战。 八十九章:危在旦夕 念云自是生气至极,但是她没有办法去追,因为许墨灵受了很重的伤,混沌兽的那一截角还刺在他的身体里,他已经晕了过去。 他是修仙之人,念云的妖力没办法将他治愈,只好先抬回妖宫再说,她拿出一只龙角形的号角吹了吹。 这是用来召唤熔岩谷那只三头龙的办法,果然吹响了号角没一会儿,三头龙就飞了过来。 念云将许墨灵放在它宽阔的脊背上,生怕积压或者触碰了他的伤口,虽然此刻的他可能已经意识不到疼痛了。 此地距离妖界不远,可是三头龙不敢飞遁,害怕颠簸到背上的伤者,念云在尽自己的能力为许墨灵止血,其他的她做不到也不敢做。 当年宋思卿一介仙子被妖气入体都那样危险,别说一个半吊子修仙者许墨灵了,他再天资卓著,惊才绝艳也只是个修炼了二十年的肉体凡胎。 半个时辰之后,妖族所有能叫的上的名号的医生都被召集到了妖宫为许墨灵会诊,可是几乎所有的大夫看完都说这人回天乏术了,混沌兽给他造成的伤口太大太深,贯穿了他的五脏六腑并且使这些器官移位。 这莫说是来上一位大罗神仙,就是神仙本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该必死无疑吧。 只是有念云妖王的威严压着,他们只好战战兢兢的折腾了一天,终于将那些残留在他身体里的兽角拿了出来。 “女王啊,许面首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的身体自我恢复能力了,往后这三天只需将复元丹掰碎了每日喂他一粒保持体力,若是熬过去了那就没问题了,若是没熬过去,那可能就......就......”大夫嗫喏着不敢再说下去。 念云也明白他的意思,挥手烦躁道:“下去吧下去吧。” 时至漏夜,念云还是守着许墨灵,她一点困意也没有,只是在他的体温一点点变得冰冷的时候无穷无尽的心慌。 她怕的手脚冰凉,一阵流泪一阵发梦。 终于,念云受不了了,她不想再听那些庸医的所谓建议,他们说三日,可是她看着许墨灵连今夜都坚持不过去了,混沌之气阻挡着他的伤口愈合,而他自身又陷入昏迷,灌进去的复元丹多半都吐了出来。 念云不禁恨着自己的见识太少,一点忙也帮不上,只晓得在一旁干着急。 “对了,葛婆婆!她那么见多识广,又有很多宝物,一定可以救他,只要她帮他祛除了混沌之气,就算把他送回真一阁,让他的师父帮他疗伤也好啊,许墨灵,总之只要你活着就好。” 念云一向占有欲极强,但是为了他的性命,她可以做任何妥协。 于是她便来到幽林寻找葛婆婆,她的精神感知力极强,甚至不用葛婆婆的灯亮起来,就找到了她的所在。 “葛婆婆,你就出山一次,帮我去看看许墨灵好不好,他实在伤的太重了,我不敢动他,一动就流血,伤口也被混沌之气阻挡着愈合。”念云很少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 葛婆婆也忧虑的皱起了眉头,良久才道:“唉,我在你这妖界住了这么久,受上代妖王庇护,你新王登基之时也没有将我赶走,罢了,今日就陪你走一遭,就当是报答你了。” 她将拐杖在地上磕了一下,幽林里的灯立刻就亮了起来,为二人照亮出去的路。 “这,怎么伤的这样重啊,这个可不好办,要不是用丹药吊着命,他这会儿早就魂魄离体了。”葛婆婆进到妖宫,见到许墨灵脸色就开始变得难看,翻了翻他的眼皮之后更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葛婆婆,那有没有什么办法,你只要说出来,要我付出再多我也愿意,我真的不能看到他就这样死去。”念云抱着头蹲在许墨灵的床边。 葛婆婆皱着眉头想了想,将念云拉起来坐在椅子上。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这办法太损阴德,自然这因果循环于你们来说只是一个插曲,可是许墨灵前些日子才为你要回了白笙灵玉耳坠,你用这个法子救他,太......唉......”葛婆婆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婆婆你快说嘛,说不定我可以做到。”念云坚定地望着老人。 “诶,我刚才瞧了许墨灵的情状,也就是不到三日的事,他的魂魄在三日后必下修罗地狱,需受够地狱之苦方能饮孟婆汤前去人世投胎,若想救他,就得以其因来解这个果,用害他之人那未出生孩子的纯净魂魄来解混沌之气,至于他身体上的伤,届时自可痊愈。”葛婆婆说完这段话还竖起手掌念了一句佛号,她并不信佛,只是这法子确实是十分阴损了。 初生婴儿的魂魄最为干净纯洁,即便父母是大奸大恶之人,又与孩子何干。 念云听完,亦觉残忍至极,剥夺一个人一生的权利,怨不得葛婆婆要提起白笙灵玉耳坠的事。 若说之前她的恶都是被动之下的反击,而且多为殃及无辜,那这回便是将十八层地狱的酷刑都承受一遍也不能抵消。 许墨灵才为她寻回白笙灵玉耳坠,而且期望着她在某一日能赎清自身的罪恶使其发出翠绿的颜色。 她若是真用了这法子救他,他就能有脸面这样活下去吗? 念云太了解许墨灵了,仅仅是对自己产生了几分好感与爱意都让他对师父和修仙之路感到惭愧,若是她真做了这样的事,他又会如何? 葛婆婆见到念云的神情,也知道自己这法子太过阴毒,灭绝人伦,她毕竟还是一只有良心的妖。 正当她拄着拐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念云扯住了她的袖子。 “葛婆婆,拜托你帮我照顾许墨灵几日,我去天宫找那镇德神君,若是他中途又醒过来千万不要告诉他我的去向。” “你......”葛婆婆有些难以置信。 “你放心啦,我不是去取他孩子的性命,而且据我所知那神君孤身一人,并没有夫人和妾室,我只是听到你说以其因解其果,那混沌兽肯听命于镇德神君,他应该会有办法救墨儿,若是他没有,我便拉着他一起下地狱如何,不管那孩子有没有存不存在我都不会剥夺一个纯洁的灵魂看到世界的权利。”念云下定了决心。 “你不必去天宫。”葛婆婆驻了驻拐杖,和蔼的声音又缓缓说道:“天宫哪能是你去的地方,你去蓬莱便好。” 九十章:念云再到蓬莱 许墨灵就是死了去了阎罗殿又如何,她可以上天入地的跟着他,但是绝不会让他活过来后的人生过得痛不欲生。 葛婆婆又说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原则,许墨灵是一个超越了凡人的修仙者,如果强行打破了他的原则,他也就离成魔不远了,那样的话,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葛婆婆,那就拜托你了。”念云转身飞遁,她走在云层之中的时候也在想。 这不仅仅是许墨灵的原则,也是她的原则呢。 她循着葛婆婆的说法首先到了蓬莱,根本不需要经过门口守卫的通报,直接就进入了蓬莱仙山顶上的宫殿,她施了隐身术,没有任何人可以发现。 宫殿里的婢女来来往往尽然有序中又带着些忙乱,念云跟着她们进到一件寝殿,这里变化大的她几乎已经认不出来了。 只是那寝殿里嘶吼的女声她再熟悉不过,思卿仙子。 她果然做了郁尘的夫人,虽然已经在许墨灵口中听说过,也已经对郁尘没有了爱慕之情,但是这个当年将自己害的很惨的女人仍然不可原谅。 她也不信佛,没必要随便就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 念云隐着身形进入寝殿,发现宋思卿竟然正值生产之期,好几个稳婆在她的床前忙碌,叫嚣着“夫人用力”。 念云猛然间了悟了葛婆婆为什么要让她先到蓬莱,原来她早已算清了时间和因果,那个孩子就是宋思卿的孩子?可是这与镇德神君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诶,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没有打算要了这孩子的命,生死富贵全凭她们自己。”念云对宋思卿真的很生气,但是最终也只是瞪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她还要去天宫找镇德神君,他一定有办法救许墨灵,一定的! 可是天宫的仙气比之蓬莱浓郁很多,上神也更多,如果自己被什么人发现绊住脚步,吃亏到是闲的,耽误了救许墨灵的时间就完蛋了。 还是请郁尘帮帮忙吧,虽然很不想见他,可是为了许墨灵的性命,就是要她跪在他的面前去求,她也会同意的吧。 念云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开始施展灵犀术寻找郁尘,她实在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 半晌过去了,她探出的浩瀚的精神力量几乎将整个蓬莱仙山笼罩,可是竟然没有郁尘的身影。 “怎么办?怎么办!”念云抓着自己的头发几乎跳起来,她现在毛躁的几乎变成另一个人了,心跳一直都很快,每当事情没有进展她就快要发疯。 日头落上一分,她便有种愈加窒息的感觉。 正在她准备要冒死去找宋思卿寻人的时候,镇德神君本人竟然出现在蓬莱山下的入口处。 他显然是常客了,门口的守卫对着他鞠了一躬便让他进来。 镇德神君在山路上优哉游哉的走了一阵子,突然感到一阵疾风飞像自己的脖颈,有种致命危险的感觉令他的汗毛都忍不住竖起来。 他下意识的展开手里的竹扇去挡,险险拦住了一点念云的手,可是竹扇已经化为恢粉,自然也是念云没有彻底下了杀心的结果,留着这个杂种还有些用。 两人在无人的山路上打了起来,数会和后,镇德神君败下阵来,念云招招致命,又给他留下一点喘息之机,好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这让他觉得十分屈辱。 “好了好了,不打了,你这妖孽到底有什么事,竟然会在蓬莱仙山堵我?”镇德神君面上有些挂不住,但是此时还是活命为上,念云找他显然是有备而来。 可是他还挺疑惑,虽然之前偷袭她,可那不是没有成功嘛,堂堂妖界之王气量如此之小?他根本忽略了许墨灵的存在和重要性,以为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仆从。 “混沌兽伤了我的人,混沌之气留在伤口上阻止着伤口的愈合,你,有没有办法?”念云的壁月珠星剑抵着镇德神君的脖子,只要他敢再次耍滑头,她就能立刻削断他的脖子。 挂在上神门槛上几千年来无所精进的镇德神君,她还不放在眼里,而且她此行是抱着死的决心而来,如果救不了许墨灵,大家就一块儿在地府相会吧。 镇德神君刚刚咳了一声,念云的剑就在他的脖子上咯出一丝血迹,吓得他连忙好好说话。 “办法嘛,办法我自是有的,只是需要你用东西来交换。” “什么东西?”念云没有想到这位神君竟是这样的不知廉耻,他动了她的人,还问她要交换条件,可是此时只能以速度为先。 “白笙灵玉耳坠。” 念云的眼睛瞪着镇德神君,好像要把他的脸颊烧出一个洞来。 “你真是不要脸。” “对你这妖物,不需要,若是你不给么,那就动手吧,别以为我这上神之位是白得来的,你也莫要太托大了,须知出门行走,谁人背后都会有那么一两件保命的东西,你可能会杀死我,但是多半情况可能是连给你那姘头报仇的机会都会失去。”镇德神君得意洋洋,他此刻的嘴脸堪比恶鬼,绝对不是平时在庙里受人香火时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你以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法子吗?蓬莱少夫人思卿仙子正值难产之际,她肚里的孩子是纯洁至极的灵魂,我要用他来换我的人的性命,你说阎王爷肯不肯做这笔划算的买卖?” 念云不知道镇德神君与宋思卿肚里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只是葛婆婆既然这样说了,那应该不会出错,她也是拿这样的话来威胁镇德神君试试,如果他在乎,就不会这样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九十一章:姘头 镇德神君听完话仰头大笑,笑容中多有嘲讽和十足的自信。 “区区小妖,不过二百年的修为,就算继承了紫金九尾又如何,平日里上神们给你妖族一个面子,你还真当回事儿了。”他自负几千年的修为,又有不世出的宝物傍身,倒还真不把念云的威胁放在心上。 “且本座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护持思卿仙子生产,也必不会让你得逞。”镇德神君胸有成竹的说道。 听他这样说话念云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 “人家已经是蓬莱少主夫人,看护她的理应是蓬莱少主郁尘,与你这天宫败类何干?”她将这话问出来,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意外的猜想。 葛婆婆说加害许墨灵之人未出生的孩子可以治他的伤,她知道这是一个关于因果的疗法,难道实际上要加害于她的是宋思卿? 镇德神君还真是殷勤,莫非这两人是背地里的姘头。 念云不能相信,毕竟宋思卿当年为独占郁尘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近日又怎会与旁人私通。 “郁尘,呵呵。他不配。” 镇德神君冷笑,这使念云不相信也要转为相信了。 “你不知道么?郁尘要飞升上神了,他眼里只有修炼,明明思卿仙子即将临盆,还是入了玄冥塔。” 这话使念云十分不适,即便已经对郁尘没有感觉,可是还是看不惯这样无耻的两人,根本不是郁尘的骨血,却还要求人家守在身边照看? 她转身望向玄冥塔的方向,只见塔顶光芒大盛,看来郁尘飞升有望了,这也算是众多坏消息中的一个好消息吧。 “其实......”镇德神君眼珠子一转,突然又有了一个坏主意:“混沌之气只是对于那个凡人伤害巨大,我记得郁尘那儿也有治疗的丹药,不如你去找他要啊,他一定会给你的是吧?”他的神情猥琐至极,显然是意指念云和郁尘先前的往事。 念云更恶心了,这人怀里就没有憋一个好屁。 明明是罪大恶极之人竟然妄想获取白笙灵玉耳坠,又让她去找郁尘要丹药,这不就是想让自己去打断郁尘的飞升。 要知道郁尘的境界压抑了这么多年。释怀本来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若是在这时冒然打断,恐怕他的根基也会因此受伤,恐怕日后就飞升无望了。 她在怎样也不会为了自己的事那样对他,如今的郁尘,已经不是她的归属了。 镇德神君还没注意到念云的神色已经越来越冰冷,他还在脑子里自顾自的盘算着。 只要念云肯为了那个凡人男宠打断郁尘,那么郁尘就有可能当场陨命,就算不死也会受很严重的伤,届时自己在冷不丁的坐上那么一点谁也发现不了的手脚,思卿仙子就会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 每每想起那个女人,他的占有欲就会无限的飙升,明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帮忙办事才勉强委身,真想看看有一日当她的生命里只有自己一个男人的时候,她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再往大的想想,没准能窃道蓬莱仙山的万世基业。 他的眼神在念云身上毫不避讳的打量,这个妖女估计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吧,他其实最想要的就是她现在去打断郁尘,其次才是白笙灵玉耳坠。 念云简直不想看到这张猥琐的面孔,白笙灵玉耳坠是许墨灵送给自己的第一件东西,她也不想它落于这种人之手。 或许只能跟他打了吧,虽然一击必杀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倾尽妖王之力,在启用招魂禁术发挥出前代妖王的全盛之力应该可以从他那儿取来丹药,结果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许墨灵能醒来罢。 只是此举,不论输赢,必会给妖界带来灾难,一只妖去挑衅一尊上神,这是狠狠的抽了仙界众人一个耳光,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如今的她不仅是爱着许墨灵的女人,还是妖界的女王,即便是不对自己的性命负责,也不能将子民们拉入无底深渊。 她想了一阵暗暗叹气,哪条路都走不通,还是得从这老匹夫身上下功夫。 “本王终于明白了,原来你与蓬莱少主夫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你们这对姘头竟敢欺负蓬莱少主郁尘,简直胆大包天,你猜猜郁禅上神若是得知该当如何?” 念云用郁禅上神来压镇德神君。 镇德神君的眼皮果然跳了两下,可他执拗道:“胡说,宋东篱上神与我是千年的老友,我对思卿仙子不过是长辈看晚辈的心情,心疼她有一个不知道疼惜妻子的丈夫罢了。” “宋东篱上神为何不亲自前来,女儿生产,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还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何况天宫有那样多的女神,难道宋东篱上神一个也不认得?就认识你这么个猥琐而不知检点的老头子?据我所知,蓬莱还有不少宋思卿的亲信吧,舔臭脚的尚且那样多,竟找不出一个女子?”她气定神闲的踱了两步继续推理。 “暂且不说这些,白笙灵玉耳坠重归我手你又从哪里知道的,当日许墨灵上蓬莱玄元峰见过的只有少主和少主夫人吧,郁尘是那样大嘴巴到处说话的人么?必然是宋思卿吃了醋,但是又不好说给郁尘听,便求上了你这个姘头吧,让你找机会夺回耳坠?甚至是杀了我?可惜你太蠢了,没有得逞。她肯定料到我会生气,又让你在被我找上的时候要求以白笙灵玉耳坠来换,我说的,对是不对?” 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是念云说得十分笃定,竟然桩桩件件都戳中了镇德神君的内心。 “你......你是胡说,你有没有见过听过我二人的对话,没有此事,绝对没有!”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喊着。 “哦?那看来即是我猜的有所失误,你们俩背地里确实也说了些什么对吗?再说你为何听了我所言,手在发抖,口齿不清,一副紧张模样,你不是长辈么,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忘了?”念云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伪君子,亏他成日受凡间香火,满脸道貌岸然,实际上竟是这样一个小人。 九十二章:念云受三招 “哼,别以为你说了这些话我就会承认,也别以为就算这些都是真的我就会把灵丹给你?你一个妖物,说出去的话不会有人相信,哼,没有耳坠,想要救那凡人就是痴心妄想,同他一块儿下地狱去吧。” 镇德神君眼珠子瞪得很大,甚至有些翻白的意思,看上去竟有丧心病狂的变态之感。 什么宝相庄严,如今看了这幅面相,完全就是扯淡。 念云不禁发怒,许墨灵还在生死攸关之中,她是耐着性子在与这老货扯闲篇。 “自己和亲生骨肉必然会有一个疏于顾忌,本王可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最差也是同墨儿一起坠入地狱,那又如何,那宋思卿和你儿子的性命,我必会攥在手里。哦对,忘了告诉你,是个儿子呢,我方才已经进过她的寝殿了,早知道你会是这样难啃的硬骨头,方才就该了结了她们。” 念云聚起一股幽紫色的火焰,眼神玩味的看着镇德神君。 “不可能,我不许你动思卿仙子一根毫毛,我会拼死保护他们母子,我告诉你,以你的修为能力,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将我杀死,只要你动用禁术,就会引来天宫里所有的神仙,到时候别说是你那小男宠,就是你自己,也没有活命的本事。” 说到宋思卿生的是个儿子,镇德神君果然激动了,可是连他都没有看过亲生儿子的真面目,这个妖物凭什么,而且她还进过宋思卿寝殿又安然无恙的出来,这回他也急了,有了那种挥之不去的危机感。 念云怎么会去要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不过是借此威逼,其实她的手心里背上都是冷汗,如果镇德神君除了虚伪还丧尽天良的话,那她或许只能抱着许墨灵一块儿做一鬼夫妻了。 弃了自己的妖界子民,也害了他的似锦前程。 她的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 “我同你一样,本王乃天选之妖王,你可考虑好了,镇德神君。” 说着她便往宋思卿的宫殿飞掠而去,若是不给他展现出来些真功夫,他不会知道厉害。 “等等......” 背上手心皆汗湿的念云终于放下心来,终于,赌对了一回。 “我也不想闹得满城风雨,你猜对了,我确实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只是这但要我也不能轻易给你,有人那处,我无法交代,不如这样,殿下生受我三招,不可反抗,不可运功抵挡,而且保证此后不会像思卿仙子母子报仇,这丹药......我就给你了......”镇德神君的神情比较凝重,而且有些不甘愿。 念云真想一口唾沫啐在他的脸上,真是不知廉耻的人。 可这会儿这也是牺牲最小的办法了,谁也不会惊动,谁也不会伤害,只是自己受点苦处罢了。 她点了点头,随着他出了蓬莱,去到一处无人的山脉。 镇德神君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意思,略带嘲弄的看着念云,对于这个卑贱的妖物,他已经忍得够久了,今日这三招,就终结了她。 他狂喝一声,带着生猛的劲气朝念云飞过来,虚空都被扭曲了,在小范围之内,竟然吹起了狂风骤雨。 他的手掌之上,寒冰绽放成一朵朵美丽晶莹的画,可是那不是美丽,而是死亡的前奏。 一掌击在念云的胸口,念云没有任何防备,也没有升起结界阻挡。 她闷哼一声,默默将血咽回肚里。 墨儿还在等我回去,他还年轻,不该就此夭折,她在心里鼓励自己,只剩下两招了,很快就过去的。 只是关于无耻之人的一切都不会出乎预料,镇德神君的第二招更加阴险狠毒,方才用的是凝冰之掌,现在的掌风之间又带上了隐隐的火气,如果不是以肉身为胜的妖精,便会立刻肉体僵硬而死。 念云终于将那一口强咽下去的血吐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以剑撑地,半跪下来。 镇德阴险至极,怎么会给她喘息的机会,当下又使手掌附上火焰,用力一挥,仿佛泄洪一般将念云推得极远,甚至将几缕仙气打入念云身体之中。 壁月珠星剑自认主以来,第一次被无助的撇在地上,它的主人已经伤到被迫恢复了原型。 “你......还想......做什么?”三招已经尽数打在了念云的身体上,可是镇德却扯着一脸阴笑追过来。 没错,他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趁这狐狸虚弱,将其一举击杀,除掉了妖王,他就是天宫的功臣了呀。 念云真的是没有一丝反抗之力,只能喘着粗气。 只是这是,林子里的天色突然亮了起来,是从东面蓬莱山顶传过来的,甚至从天空中略过六只彩鸟,在宋思卿的宫殿上方盘旋。 这代表仙界有新的生命诞生了,并且寓意非凡,彩鸟越多,说明以后越有可能成大器,这代表着高贵和不凡。 只是郁尘和宋思卿都是上仙阶位,除非这是一只转世的神胎,否则最多也只能引来三只彩鸟。 六只彩鸟,代表的是神君之子啊。 宋思卿平安的生出了小仙子,只是孩子的父亲,竟是上神,念云有些想笑但是没有力气。 她随着镇德神君的目光往玄冥塔望去,塔顶光芒依旧,并未爆发和井喷,郁尘还未飞升,看来这孩子,是镇德的骨肉了。 镇德神君的神情十分精彩,明明是开心,但是其中又夹杂着一丝隐忧,六只彩鸟,儿子必成大器,可是孩子是他的亲生儿子,宋思卿却是郁尘明媒正娶的媳妇,是不是神胎也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恭喜镇德神君了,喜得贵子。”念云带着嘲讽之色说道,若不是还惦念着丹药,她一定笑死了。 九十三章:念云被送回妖界 镇德神君原本是想趁着念云虚弱将其一举击杀,却因为儿子出生的喜讯只顾着发呆久久没有动手。 其实念云已经有几分后悔了,她是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才同意他的要求,可是她受了三掌,奄奄一息之际,这尊虚伪的老神果然想出尔反尔。 即便侥幸在他的手下讨得命来,也没法再为许墨灵讨要丹药。 “镇德神君,本王如今还尊称你一声神君,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不然往后贵子身前身后将被我妖族子民围绕,叫他一辈子都过的不安生。”念云又威胁道。 可是镇德神君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他兀自高兴了一会儿,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以往从不知报应为何物的他,竟想起一句俗话来。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若真与念云成了死敌,他不在蓬莱的时候,该怎样保护宋思卿母子。 念云说的没错,她的背后站着整个妖界。 镇德神君从乾坤袖里拿出一个散发着寒气的盒子,这盒子乃神铁铸成,又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几百年,如今即便离开了那处,还是散发着幽幽寒气,可以放置食物与药材将它们冰冻保鲜,盒子一打开,里面的丹药果然包裹在一块冰里面,晶莹剔透,金光闪闪。 他将盒子扔在念云身上,一句话也不多说,就往宋思卿的宫殿赶去。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点什么,郁尘快要飞升了,再不快些,儿子第一个看到的就不是她这个亲生父亲了,他也想抓紧这点儿时间,与宋思卿温存一会儿。 念云松了一口气,但是还站不起来,又趴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撑着力气化为人形,把那盒子揣进怀中藏好,可她受伤已经太重了,根本没有力气回到妖界,她觉得自己很累,头也很重,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顶,最终是不情不愿地倒下去的。 好像躺了很久,念云知道自己没有死,因为脑袋虽然昏昏沉沉,但是还有时不时闪过的一些画面,有人近了她的身,她既不排斥也无力阻挡。待她完全清醒过来,竟然已经回到妖界,身处在一片荒草摊中。 她记得这是一条已经荒废了的道路,一百七十九年前,这里是为郁尘而留的无妖气通道,后来与要随郁尘去往蓬莱,离开妖界前便命人封了这条路,一直到了现在。 她震惊于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随便一运功,就能感受到酸痛的身体正在被修复,像是吃了什么仙丹。 虽然妖怪不能接受仙气,但是集合了天材地宝的灵药对任何物种都是有好处的。 那看来一定是郁尘了,能将念云从蓬莱千里迢迢送回妖界,看来他已飞升成功。念云也不由得为他高兴,随即又摸了摸衣服,发现装着丹药的盒子稳稳当当的放在袖中,当时心才安了下来。 只是宋思卿与镇德神君那回事,她没法儿帮的上什么忙了,或许郁尘心里早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镇德神君那样一个狂妄自大又不懂得遮掩的人,恰好郁尘有心细如发,或许只是他不想揭发罢了。 “唉,这日子毕竟是他自己选择的,况且他夫妻俩现在还算安然无事,在仙界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名声或许才是他最需要的,也算心胸宽广。”念云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将盒子装好,继续赶路回妖界都城。 幸好只是晕过去一夜,她真不敢想再多上一天许墨灵会怎样,已经快过了葛婆婆能给到的最宽裕的时间了。 终于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妖宫,踏入门,一切都还像离开时一样,许墨灵没有醒转,伤口看上去倒是更加可怖了,好像是整个身体中央被剖开了一个大洞。 “葛婆婆,快,我将丹药拿回来了。”人未至,声先闻,葛婆婆听到念云叫喊连忙跑出来接她。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有用那个法子。”葛婆婆接过她手中的丹药,打开一看,只见金黄色镶龙纹的丹药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央,只是周身布满了坚硬的冰块。 “这是......”她愣了。 “他们早就知道我要去,恐怕浪费了这颗耗费混沌兽许多精血练成的金丹。”念云嘲讽的说道。 “可是这百年坚冰,如何融化?”葛婆婆说道,她将盒子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才觉得大是不简单,这百年坚冰是在仙山上冰冻而成,用仙法很容易解开,用妖力倒是没那么容易。 葛婆婆说还不如用人正常的体温去将其溶化,只要在明日天亮之前给他服下丹药,许墨灵就可凭借着自身的修复能力渐渐康复。 念云连命都可以不要,这区区融冰之事,更是不会有多的一句怨言。 她将百年寒冰包裹的丹药放进口中,脸蛋在一瞬间仿佛都惨白了不少,妖的体温远高于凡人,可耗费百年才凝结成的坚冰自然不是凡品。 她的内伤病没有完全恢复,更没有好好休息一阵子,这口冰放在嘴里,仿佛全身的触感都被剥夺了,她既冷又困,却一秒也睡不着。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郁尘,他到底是怎样忍的? 虽然当年的事情闹成那样,但是她就是明确的知道他根本不喜欢思卿仙子,他不爱她,却因为责任娶了她。 思卿仙子又是那样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不能在丈夫那里得到注意,就将目光转到了一直对自己有觊觎之心的镇德神君那里,甚至在郁尘的婚姻之中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她那样放纵无所顾及,也是他默许过的结果吧。 只是念云原先还期待坏人的面目被揭穿,郁尘却在差不多的时间飞升上神,只要他不计较,六只彩鸟在旁人看来,就是他成功升为上神的征兆。 想着那人笑眯眯的坐在孩子满月酒的高台上接受大家的祝贺,念云就忍不住更加发抖。 寒冰冷的她身体僵硬,思维却更加活跃。 孩子若是慢慢长大,会不会与镇德神君形容相像,六只彩鸟环绕在侧的新生儿,往后必成大器,郁尘将来会将蓬莱万年的基业交给这位所谓的“嫡子”么? 九十四章:相拥而睡 而且看着镇德神君喜得贵子的神情,就甘愿儿子一辈子都把别人叫爹吗? 渐渐的她的思维好像活络的有点不受自己控制,一会儿想到自己与郁尘的过往,一会儿又是被宋思卿陷害的委屈,还有与许墨灵草率的初相见。 这些东西如梦似真,直到她的眼里看见了许墨灵魂归地府,在剥皮地狱里受苦。 念云吓呆了,猛的一睁眼,就看见了凑的很近的葛婆婆的脸,纵横交错,全都篆刻着岁月的辛苦和无情。 “妖王殿下,您终于醒了,方才应该是被百年坚冰冻伤,魇住了。” 在这之前,葛婆婆已经叫了念云好几声。 最终她还是靠着一股想要将许墨灵救活的心愿自己醒来了,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天亮前最深的黑,念云口里的冰终于化尽了。 她的脸颊皮肤和眉毛眼睫毛上都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对上葛婆婆关心的眼神,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来到病床前,一手扶住许墨灵的头,嘴唇就凑了上去,贴心地将刚刚融化好的丹药,用嘴送进了许墨灵的嘴唇,她将一切的困难都提前想到并且帮他解决了,希望他一定要好起来啊。 或许是对葛婆婆太过相信,又或许是努力已经达到了极致,念云只觉得如释重负,身心疲惫,她毕竟有伤在身,虽然很想守在他的身边等他醒来。 “你先歇歇吧,他即便吃了丹药,身体上的伤口也需要时间恢复,届时还是需要你来照顾他,莫要先把自己给累病了。” 念云点点头,她这一生从来没有状态这样差的时候,她保持着理智,即便是有宝藏在前,也要留着命慢慢享用。 但是她不敢走得太远,只怕他醒来之后担心,又害怕出万一出了什么变故自己无法及时赶到。 偏殿有一张小小的贵妃榻,是她平日里看书时坐的地方,如果躺下连脚都伸不直,念云就半坐半趴在上面睡熟了。 这边昏迷了许久的许墨灵终于在吃下丹药的不久之后醒转了,没有了混沌之力的抑制,他的伤口自我恢复能力就变强了,如今他又恢复了意识,就可以自行运功疗伤,有葛婆婆在侧,又有念云早就吩咐准备好的丹药,不过一会儿,他腹部中央那个可怖的伤口,就慢慢的缩小,剩下一个疤痕。 “看见你没事,我也放心了。”葛婆婆也不由得掬了一把疲惫的汗水。 她逍遥自在多年,没想到只是还一个人情而已,就搞得自己这样忙碌和疲惫,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鬼,白发好像都多了几根。 “在下谢葛婆婆相救。”许墨灵拱手作揖,真心的像她道谢。 “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小鬼也是与我有缘,若是换了旁人,即便死上八百次也不足以让我出山。”她揉着酸痛的腰摆手道。 “只是你最应该谢的不是我,我只是受人之托照顾了你三日而已,念云可是几乎为你搭出去一条命。” “念云怎么了?”其实许墨灵方才就想问了。 “你还记得你被混沌兽伤到吗,其实那镇德神君与蓬莱仙山的少夫人是一伙的,他们打的是念云的主意,却妨害到了你身上,便又想借此机把白笙灵玉耳坠骗回去,真是一些狠毒的人……”葛婆婆见惯世间丑恶,还真不知道内心最丑恶的人竟然在仙界。 或许是他们太自负了,因为很难死亡,所以也不去怕损阴德折福寿吧,真是坏的无所倚仗。 “其实白笙灵玉耳坠于念云来说也没有用处了,只是那东西是你送给她的,她不愿意用他与坏人交换,便生生受了镇德神君三掌,没有反击也没有抵挡,甚至还答应了不会像思卿仙子和她的孩子寻仇。你这伤是为了她而受,她是在拼了命的还你的情啊。” 葛婆婆抹了一下眼睛,里面有心疼的泪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小狐狸的成长是她一步一步看着过来的,她为了她遇人不淑而掉泪,期望许墨灵是个好的依靠。 许墨灵从前听过念云于蓬莱仙山的往事,也对这二位神仙的作为感到诧异。 只是他此时最关注的是,念云去哪儿了。 方才葛婆婆说她为了救自己差点儿搭上性命,她该不会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吧。 这个傻子,自己推开她,就是让她为自己拼命的吗?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愿望就是让她好好活着。 “偏殿......” 葛婆婆也不多刁难他,为他指了明路。 许墨灵甚至丢失了最基本的涵养,都忘记了跟葛婆婆告退,疯了一样的奔向侧殿。 念云已经熟睡在那张小小的贵妃榻上,因为九儿和婢女们都已经在许墨灵受伤的时候被赶出殿外,葛婆婆不喜欢人多。 没有人为她盖上棉被,也没有人为她摆顺姿势。 她就一个十分难受的姿势蜷缩在榻上,前一夜吸进体内的寒气此时正好挥发出来,在身体上凝结出一层淡淡的霜花。 明明身体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却还陷在梦魇里醒不过来。 许墨灵感觉自己鼻子很酸,眼眶也热了。 这个万妖之王,这个紫金色九尾狐妖,这个傻乎乎的小女人。 他上前将念云抱起来,她只是蹙着眉嘴里嘟囔了几声并没有醒,可见有多么疲惫。一只法力强大的妖可以维持一旬不用休息,而念云是受伤太重了。 许墨灵将人抱回寝殿放在大床上,而后自己也躺上床,将人抱在怀里,仅仅隔着一层单衣温暖着念云。 以他的微薄能力实在帮不到她什么,但是他只想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葛婆婆走的时候就将婢女们放了回来,九儿蹑手蹑脚地走进寝殿,见到二人相拥安睡,会心地笑了,连忙命人去安排女王与许面首醒来之后的沐浴事宜。 九十五章:魔界骚扰 另一边,魔界熔岩深渊大殿中的龙骨宝座上,魔界当代之尊魔君正在与自己的小宠物逗趣,只见伏在他胸口的那个男人长相艳魅,细腰柳眉,眉心还有一只精致的花钿,当真是比之西施还有美上三分,若不是那凸起的喉结和裸露的胸膛,估计没有几个人能认出他的性别。 这便是魔君近几年最为喜爱的一名男宠,唤名炽魂冽,不过可别因为他的男宠身份而看不起他,他可是名副其实的魔界二把手,还有一个不太出名的长老名头。 魔君的手一下一下的在炽魂冽脊背上磨砂着,就像在摸一只猫或者狗,魔种是没有灵魂没有感情的物种,他们只有欲望。 “魔君,您这一闭关就是两百多年,奴家想死你啦。”炽魂冽的拳头轻轻地锤在魔君的胸口,柔美的声音像柳芽一样搔着他的心。 “奴家管理魔界十分辛苦,下面的人不服我,整天与我顶着干!”小拳头的频率更快了,殿中下人有二百年没见过这架势,今日重温,皆被这魅功搞得面红耳赤,不能严谨肃立。 显然魔君却很享受这样的服侍,他挥手将人差下去。 “冽儿,本王闭两百多年,多亏你照料魔界,本王再找不到比你更忠心的了,便赏你一套功法极雷掌吧。此功法修炼起来毫不费事,只是要依仗别人的内丹,妖界,鬼界,仙界都可以,你可出魔界修炼,将此法修炼至十层,便再也没有人能敌过你了。” 炽魂冽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连忙将自己的脑袋贴在魔君胸口,糯糯道:“啊?奴家不要那么厉害,奴家就想服侍在魔君身边。” 他深知当代魔君正是春秋鼎盛,如日中天的时候,只有依附着他才能在魔界过得安稳,虽然说谁也不会把魔物的话当真,可是毕竟是奉承的话好听。 魔君听完这话果然更加高兴了,两只壮硕的手臂直接将炽魂冽举了起来,将自己的头埋进一片软肉中。 正是隆冬时节,屋顶上白雪皑皑,屋里头春光无限,只有黝黑的山石夹住的一条岩浆河流发出滋滋啦啦的自燃声音。 — 一年的平静日子,念云与许墨灵谁也没有提起过关于约定的事情,一切都很安详,又像是在保持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许墨灵对妖界的琐碎事务已经处理的得心应手,没有人再称他为许面首,而是以公子代替,下人们十分恭敬地对待他,妖界臣民们也会在重大节日之时同样对他施以跪拜之礼。 这实在是因为从前得念云有些过于懒惰了,她是守护领地不被外族入侵的女王,也是保护着子民的妖神。 只是妖国之内的琐碎之事她实在不很擅长,子民之间的内斗私斗欺压侮辱她一向不放在眼里,自从许墨灵开始着手这些事情,就祥和的多了。 这日书殿内,念云窝在榻上翻阅游记,许墨灵伏案处理公务。九儿捧着一份战报进来了,念云懒懒的将其翻开,瞳孔却骤然收缩,身子也直了起来。 “怎么了?”许墨灵见她神情有异便问道。 “西北边界,有外来者作乱,侵我领土,辱我臣民!我妖族将士在未防备下死伤众多!”念云将信的内容告知许墨灵,字字泣血。 九儿也忧心忡忡的说:“是啊,宫中有一些婢女是边界将士的妻儿,我从她们那儿听说那边死的同胞皆是被强行吸出内丹而死,肉体无伤。” “这听起来似乎是魔界的手笔。”许墨灵用笔头拄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公子圣明,奴婢也是这样认为。”在这一年中,九儿也渐渐放下了对他的不屑和戒备。 “阿邪也蒙难了,本王须得亲自去一趟才行。”念云怒了,当下就决定要亲征西北。 “我与你同去,若是魔界想要挑起战事,也好出谋划策。”许墨灵站起来说道。 念云有些犹豫的看了他一眼,这回出征非同小可,阿邪是她从前肃清妖界叛徒时的手下,十分忠心,能力也很强大,连他都不能幸免于难,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照顾好许墨灵,自从上回因为自己的缘故使他受伤之后,她就很小心了。 “放心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许墨灵走上前牵起她的手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于是念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嘤!真是羞死人了。”九儿在一旁一跺脚,红着脸跑出去了,本来已经起了深情范的许墨灵连忙放开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念云背过去不知道将九儿的背影瞪得有多狠。 余事不提,三日之后,念云和许墨灵二人踏上了西北边界的土地,此行只带了女王的亲卫队,还是以查探为主要目的。 西北边界一向是妖国重要的粮仓,这里土地肥沃,水草丰美,是极少数的以桑种为生的妖怪的聚集地。 虽然妖界臣民大多吃肉,可是这里的风景如画也吸引不少妖前来游玩。 如今,整块大地却被隐隐约约的魔气覆盖,本来因为远离都城中心而稀薄的结界也被冲撞得所剩无几了。 念云看着,竟比战时的一片焦土更让人痛心。 “猜的果然没错,是魔物们搞的鬼。”许墨灵蹲在地上,用手指捏起一撮尘土闻了闻,有一股血腥的臭气,这里吃粮食的妖比较多,正常情况下土地应该有清新的植物之气。 念云已经掐诀施起法术,浓郁的妖气重新覆盖西北大陆的土地,这对一些深受魔气骚扰受伤的小妖很有好处。 夜色渐渐暗下来,在这处的妖怪们竟然被逼到一到天黑回屋的程度,谁也不肯站在外面招眼。 许墨灵见本来人就少的城镇变得更加冷清,建议就在城外三里处扎营,留下一些人修整,另外的夜探小镇,深入调查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魔物。 没有人有异议,念云便一声令下,亲卫队各自散开去扎营了。 “魔界真是胆大,当本王死了不成!” 九十六章:对峙 毕竟上届妖王正当盛年的时候,新的魔君刚刚上任,那是魔界被妖界打压的抬不起头来,根本不敢造次,前几日才听说魔界魔君修炼二百年出关,今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摆明了是在挑衅念云。 “别冲动,先调查清楚他们的动机再说。”许墨灵摇着羽扇,严肃着一张脸,真像是连环画中描述的智计无双的军师。 念云的情绪很快就被他安抚下来。 接着便有虎牙侍卫呈上战报,说西南边界又受到了魔界高手的攻击,死了许多将士。 驻扎在当地不远处的鹰王和狮王已经组织队伍进行自卫反击,再多的情报也没有了,念云只好将亲卫军继续留下执行任务,而后召唤出熔岩谷的黑曜三头龙,与许墨灵一道飞往西南边界。 还未临近目的地,念云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魔气威压,虽然她并不将这放在眼里,可是她担心许墨灵,此时已临近战场,他必不会回转也来不及了。 “墨儿,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为了我做出什么傻事,我怕我护不住你。”她将手覆在许墨灵手上,神色忧虑。 “放心吧,我不会拖你的后腿。”许墨灵坚定地看着她。 “我不是......” “我知道。” 念云本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她一直很在意说话的分寸,害怕让墨儿不舒服,谁知竟然被他打断了。 他睿智的眼睛和宽阔的器量使她心中一暖,更多了几分女子对男人的依赖之情。 此时的西南边境战场,已经打在了一处。 本来狮王鹰王带领的军队占了上风,魔界的兵士并不多,只是打了一会儿突然有一红衣女子加入,出招的姿势就像是在跳舞,优美至极中却夺走了所有尽身妖族的内丹。 眼看着这个人就要扭转战局,狮王鹰王连忙举着武器迎上。 这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魔界第一长老炽魂冽。 狮王当场大笑道:“哈哈哈哈......魔君忒没用,叫个男宠来做先锋,快把魔君老儿叫出来与本王练练。”其实说这句话并不是狮王托大,反而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危险,这样做一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而是为了蔑视对手,给战士们信心。 这炽魂冽在一百年前与他交过一回手,当时他的气势可不如今日这样强盛。 鹰王虽然和狮王吵嘴吵了一辈子,但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他得意思。 “我看魔君老儿是来不了了,好妹妹,要不陪两个老哥哥耍上一耍,我们就当没有今日这回事儿!”鹰王脸上的笑容看似淫荡,其实眼睛里都是浓浓的戒备之意。 “哟,二位哥哥呀,风这么大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这样想与我家大王切磋,不如先将内丹奉上,奴家再为你们引见?”炽魂冽也不在乎他们将自己说成女子,反而是扭着柳腰尽情施展自己的魅力。 “嗨,其实奴家知道二位是为了拖延时间,你看,机会我也给过了,妖王来的太慢,你们还是先把妖丹给我吧。” 虽然人格强烈扭曲,但是炽魂冽的脑子一点也不差,当下就识破了两人的意图,手掌附上黑色的火焰向着二人冲了过来,就是这种火焰,夺去了许多小妖的内丹。 两位妖王不敢与其缨锋,炽魂冽偏偏不给他们机会,在狮王这儿徐晃了一枪却踏着诡异的步法一瞬间出现在鹰王身侧,一掌将人击飞出去。 黑色火焰已经有些蔓延到了他的身上,鹰王只有用尽全力才能将其熄灭。 狮王连忙从后面牵制炽魂冽,给他争取时间,只是狮王跟炽魂冽也差的太多了。 先前魔君给炽魂冽的功法,他已经修炼到了八层巅峰,如今在魔界都已经是除了魔君之外最强的人,鹰王狮王早已是老迈不堪安度晚年的时候,全盛时期或许合力可以与之一搏,此时却只有任其宰割,甚至无法逃跑。 眼看着炽魂冽燃着黑色火焰的手臂接近了狮王的脖颈,鹰王躺在一边撕心裂肺的叫喊着,他真想救下这个多年的老冤家,可是力不从心,或许不一会儿就又能在黄泉路上携手并进了。 妖王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啊。 鹰王的心中正这样想着,天空中突然有一点金光大盛,一道如流光般的紫色身影飞掠下来,只听“嗤”的一声。 炽魂冽的手臂被砍了下来,黑色火焰随之熄灭。 “是女王来了,女王终于赶到了!”一时间战场突然沸腾起来,妖族的将士有了信心气势增强了不少,反观魔族士兵,都有些畏畏缩缩了。 炽魂冽被削掉了胳膊,到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另一只手将无法反抗的狮王丢了出去,转过身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念云。 “壁月珠星剑......今日这风吹得真是不寻常,先是闪了两位哥哥的舌头,又将女王给送来了,奴家这厢先礼过了。”他虽这样说着,身体却无半点要行礼的意思,还甩了甩身子将断了的那截胳膊给长上来了。 “区区魔君座下一走狗,胆敢侵我妖界,夺我子民性命,到底是你活的不耐烦了,还是你家主人又皮痒了。”念云与他没有半分好脸色,既讨厌这个人,也讨厌他的所有行为。 “女王陛下此言差矣,奴家这番作为不过是取了几枚内丹而已,我如今极雷掌突破九层在即,您宽宏大量卖奴家一个面子,过几天奴家就去天上找那些虚伪神仙了。”炽魂冽笑呵呵的,想将这件事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念云自然不可能同意,她冷言道:“你家魔君都不敢来我妖界公然造次,说,是谁给你的胆子。” “嘿哟,正是魔君大人赏给奴家的功法,这两百年奴家受累管着魔界,正是君上赏给奴家的极雷掌功法,如今修到八层,正好需要你们妖界之人的内丹。” 九十七章:许墨灵再次受伤 真是败类,修炼此等阴毒之法就不怕夭寿吗?”鹰王已经扶着虎王站到了念云的身后,他们以前对女王并不是很尊重,今日被救下性命,气焰一下子就低了许多,甘心的站在她的身后。 “呵,要么说是紫金色九尾狐王统御妖界呢,我看你们不但修为不如人家脑子也迟钝的很呢,我炽魂冽乃魔君座下第一长老,都是魔了,还要什么良知,修什么阴德?再说你们自己做下的因损事,少的了吗?”念云来了,炽魂冽便不把两位妖王再当回事儿,说话的时候甚至不看他们只顾着将自己散落下来的一撮头发别回耳后。 两位妖王龇牙咧嘴的很生气,只是技不如人无法找回场子。 念云对这些上代妖王留下来的元老重臣一向是碍着面子没法处置,她没把炽魂冽放在眼里,不过也觉得今日正是将他们彻底收入麾下的好机会。 “来人将鹰王狮王送回去休息,本王处理完这边亲自去看望两位。” 随即手腕一番,法力注入壁月珠星剑,朝炽魂冽劈过去,炽魂冽连忙抵挡,他身后的魔界随从正想帮帮自家长老,却被许墨灵拦住了。 许墨灵早已服过抑元丹,在加上进入妖界的这几年功力上涨不少,竟凭借着深厚的修为和奇异的步法将这四五十人全部牵制住了,只见一片乌黑魔气中,有一个手持羽剑的白色身影,乍一看移动很慢,其实魔族兵士的爪子抓下去时才发现这已经是他留下的虚影了。 念云对上炽魂冽自然是毫不费劲,凭他是什么魔界第一长老,又或者将那阴邪的功法练到了快九层,他和念云也不是一个级别的。 炽魂冽也察觉到了,本来他还很自负的认为可以与之一战,谁知念云才使出来不到五层功力,像是玩耍般的在他身上带出一个又一个刀口。 虽然他身为魔族,有天生的即时自愈能力,但是也很损耗修为,修炼到八层巅峰的极雷掌只要一使出来,就会抽干他所有的精力,消耗太大了。 炽魂冽这架打的很憋屈,好像猫捉老鼠,而他就是那个老鼠,自己最厉害的保命绝招在人家那儿根本不算什么。 趁着与念云背对的瞬间,他对正与许墨灵缠斗的炽翎寒使了个眼色,要他帮帮自己。 炽翎寒接过一剑,默默地远离了人群之中,正在奋力抵挡的许墨灵忽然觉得手上一轻,最强的那一股力量消失了。 他心觉不对,便施了一招借机跳跃起来,正好看到炽翎寒偷偷摸摸的往念云那边摸去,手里举着一只短匕首,显然是想偷袭。 念云妖力何等强大,早就察觉到了自己身后有小鬼作祟,只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像炽翎寒这种小角色,还有他手上拿的那把凡铁,连她的毛发都伤害不到。 只是她置若未闻,许墨灵却很担心,他想大喊一声:念云小心! 他分心了。 一直在他身边抵挡的很辛苦的魔族兵士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这家伙的破绽,他眼疾手快的将手中的剑刺过去。 许墨灵的身体察觉到了危机,他寒毛倒竖起来,猛地转身,只是这反应来的终究是慢了,那把剑直直插进他的胸膛,穿过心脏从背后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伤害使他只喊出了一个字:念...... 念云这边,果然没有被炽翎寒干扰到,她身后竖着九条尾巴,其中随便一条尾巴扫了一下,就将偷袭的匕首带人一块击飞了。 说起来慢,实则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念云听到喊声回头,发现许墨灵胸口插着一把利剑,而周围的魔族士兵们跃跃欲试的正要再多补给他几下。 炽魂冽也想如法炮制,趁着念云注意力不在自己这处,使出极雷掌将她先打蒙再说,成败在此一举,只要成了,不愁今日不能全身而退,至于功法升级,就差几个内丹了,只要没被打散,来日再慢慢谋求。 谁知就在他蓄力想要使出极雷掌的时候,念云转身的尾巴正好抽了他一下,炽魂冽也飞了出去,和炽翎寒躺在一块,这最佳的机会,他是失去了。 同时,念云的九条尾巴像是炸开了一样开始疯长,妖族的士兵显然是见识过女王的手段,都纷纷寻极避退了,留下一些懵懵懂懂的魔界士兵瞬间就被收割了生命。 炽魂冽和炽翎寒刚刚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就被劲烈的妖风扫过,虽然不像那些小喽啰一样当场烟消云散。 但是那一袭惊艳的红衣也变得灰尘遍布破破烂***他更不如的炽翎寒直接断了一条腿,从怀里掏出一把丹药塞进嘴里,暂时还没有精力去修复肉体。 念云发过一次威之后再没工夫理会他们,而是跑过去搂住了以剑撑地的许墨灵。 许墨灵本来强撑着不敢倒下,念云过来了,他才放松下来。 “墨儿!墨儿!”念云都被吓傻了,许墨灵的胸口扎着明晃晃的一把剑,看着都很严重的样子。 “真是抱歉,还是拖累你了。”许墨灵说着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上回受伤当即就晕厥了,没有太过痛苦的感受,这回是结结实实的体会到了切肤之痛,只是他总感觉还有些什么别的。 下一刻,许墨灵的周身就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扶着他的念云竟然被弹开了。 许墨灵伸手想牵念云,可是念云却被他身上冒出来的金光刺的退后两步。 包括站的不远的炽魂冽与炽翎寒都对这金光投来惧怕的眼神。 身在其中的许墨灵非但没有半点不适,甚至还觉得有点舒服,缓解了胸口的疼痛,过了一会儿,插在他胸口的剑竟然从与皮肉接触的那块断裂开来,后面戳出去的部分也是如此。 伤口也在慢慢的愈合,虽然不如魔族的自愈能力那样快速,但是也是肉眼可见的。 九十八章:许墨灵被劫 炽魂冽吃惊至极,他指着许墨灵念叨: “你竟然有着与我魔族一样的复原术,不!灵力如此纯净,金光刺目,这是仙界的东西!” 念云也不知道,她在仙界待过很长时间,见过仙界的复原术,还没有许墨灵这个好用,而且他也还没有成仙,她能感觉到他体内的能量波动,离成仙还远得很。 正想着忽然下意识的警醒加回头,就看见炽魂冽盯住许墨灵,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就是那种发现猎物的眼神,透着志在必得的自信。 “炽魂冽!本王今日放你一马是要你滚回去给你家魔君报信的,以后胆敢踏足我妖界半步,立刻叫你化为劫灰!再有别的想法,不如近日就把命留在这里吧。”念云怒目而视,大声威胁道。 魔界的人因欲望而生,在贪念面前他们根本没有理智。 “魔君沉寂了二百年,或许他会想尝尝鲜......” 原本战败萎靡的炽魂冽突然爆发出了另外一种光彩,他的眼睛几乎变成鲜红色,方才没有放出去的极雷掌在一瞬间完成了蓄力,他的一双手掌熠熠生辉,身上破烂的红裙随风飞扬,显出一种别样的凄美。 念云下意识的召唤出了护甲结界。 “妖王,我炽魂冽想要的东西,可由不得你咯!”炽魂冽拍出一掌击打在念云的结界上,并没有将结界完全打碎,可是四下的尘土都被激荡的扬了起来。 念云好像突然知道了他的意图,当下就伸手去抓许墨灵,谁知竟有一个人影向自己飞来,她五指成爪下意识的一挥,人影就四分五裂,原来是炽魂冽在身后随便抓住的一个魔族士兵。 这个贪婪地魔鬼竟然为了抓到许墨灵回去邀功随意牺牲了自己的部下,要知道魔为欲望所生,每一只魔的诞生都不容易,而且只此一生,烟消云散之后也不会有灵魂去转世。 有其他五界之人成魔,也是与魔鬼交易了自己的灵魂,这个没有感情的士兵就这样死在了自己效忠的长老之手。 让他有机会虚晃一枪,迷惑念云,抓走许墨灵。 果然念云急急去看许墨灵,人就已经消失在当场了,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炽魂冽和剩余的魔族将士。 念云大吼一声,带着妖气能量的声音震碎了方圆几百里的虚空,只是炽魂冽的速度也不是盖的,地上除了七窍流血的飞鸟,根本没有一丝魔族的影子。 “这小喽啰仗着邪功小有所成就想骑在本王头上吗?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念云的声音传出去好远。 方才她在吼那一声的时候炽魂冽他们也正好飞掠到范围之外,差一点就被擒住了。 许墨灵被他挟持着,想挣扎却无力,别说他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就是他全盛时期,想必也不是炽魂冽的对手,境界差的太远了,修炼的时间也差的太多了。 “小子,那妖王床上功夫如何?不如你舍了她来伺候哥哥我,哥哥我给你在魔界谋求个油水丰厚的职位?”炽魂冽见许墨灵一副将要英勇就义的表情就忍不住想逗逗他,还用长长的红色指甲轻佻的捏住他的下巴。 许墨灵将头偏过去,不想理他。 他十分责怪自己,明明答应了念云不会拖她后腿,却还是如此大意,这会儿她应该伤心极了,正在想办法救自己吧,真怕她因此落入魔族的圈套。 许墨灵猜的没错,念云此时正在想办法。 她踏入狮王的别院,之前说是要来看他,此行却是为了向他打听魔界的入口。 可狮王虽然是元老,却也对魔界的入口一无所知,他说魔界的入口不仅仅是隐蔽,而且多变。 有时在多个方位的同一时间,会打开很多入口,有时又会关闭,只有魔族本身才掌握进去的办法。 当然这些只是普通的入口,整个魔族世界的入口从古至今很少有人得知。 “知道了,看来本王也不必去问鹰王了,你转告他好好养伤,待本王事情处理完毕在上门探望。”念云没有多与他寒暄的意思,如今多耽误一刻钟许墨灵的生命就危险一刻钟。 她想了想直接踏上三头龙的脊背飞回妖国都城,去葛婆婆的林子里找她。 葛婆婆好像对她要来心知肚明,早早就倒好了茶等着,这也让念云减去了几分不好意思,毕竟近来总是麻烦人家,而人家只是在妖界借住。 “你说魔界的入口啊,那一般都是给即将成魔的东西开放的,因为万物皆可成魔,只要某种欲望大过一切,就会构成这种条件,不过那入口也仅仅供成魔者一人出入。魔界啊,就像是单列在咱们所处的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只有同类或者得到许可才能入内。”葛婆婆从自己那沾满灰尘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线装书,翻开了其中一页,那上面就画了一幅凡人成魔的图,在那人成魔的瞬间,半空中突然撕开了一个黑色口子直接将他笼罩了进去,而后那道口子就像没有存在过似的,消失了。 念云知道,这就是狮王所说的那些情况,她急忙问葛婆婆:“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听闻先王率兵攻打过魔界,她又是从何处进去的?” 当年妖界与魔界大战的时候,先代妖王曾率兵进入魔界攻打,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当年的士兵将领全都化作黄土,寿数圆满了。 葛婆婆又翻过一页线装书,这页书上化这一片森林,过了一会儿,林中有一条隐隐约约看着十分不清楚的小路。 她指着画说说:“当年的妖王是收到了魔君的战帖才得以入得魔界之内,出来时有许多士兵没有赶上队伍再也出不来,就留在那儿做了人家的食物。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片迷障森林在西北方,到底西到哪里北到哪里我也不太清楚,许多地名已经随着岁月湮灭了。只要寻到这片迷障森林,穿过它就能到达魔界与我们世界相接的入口。” 九十九章:念云闯魔界 既然已经荒废,想必这也不是一条很好走的路吧。”念云沉声道。 “没错!”葛婆婆老迈的手指划过木桌上堆积的灰尘,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陈旧的往事。 “迷障森林的名字由来就是因为这片森林里充满着有毒的瘴气和烟雾,在这些东西的掩映下,道路模糊不可辨别,还有各种各样的幻境出现,很有可能就此迷失在林子里,曾经有多少惊才绝艳的大能在其中夭折,连魔界本身都无可避免。” “这听起来好像是最差的一个选择,如果我找到一个即将成魔的人,在他进入魔界的档口撕开虚空没准就能进去了呢。”念云并不是怕在林子里遇到什么危险,她怕的是即使遇到了危险,也没办法将许墨灵拯救出来。 虽然她已经拥有移山填海的能力,但是地位越高,就越能知道这世上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根本非物力所能到达,多么强大也不行。 葛婆婆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有很多污渍,路线只能隐隐约约的辨明,一看就是老物件了,能得葛婆婆如此珍重的放在怀里,显然不是一般的宝贝。 “撕开虚空,有可能将自己放逐到无尽的寂寞之地中去,那才永远不能回来,我这里有一张关于林子的地图,或许能帮到你。” 念云接过地图,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模糊的地方都是无关紧要的,随即她便像葛婆婆拱手作别。 葛婆婆没有阻拦,只是在后面叮嘱着她。 要将地图的路线记牢,往黑暗的地方走,不要碰任何会发光的东西,守住自己的心智...... 这些话不住的在念云心头萦绕,好像是葛婆婆为她种下的一个什么咒语。 念云一路往西北走,她没有飞在空中,而使用了缩地成寸的手段,几乎将这条线上的所有森林都走了一遍。 所到之处,山精鬼怪全部出来朝见,最后终于打听出了迷障森林的所在。 钟山山鬼说总有一些小动物从山后面的一条小路跑进去就再也没有了踪影,那片森林总是被迷雾笼罩,还经常有动物看见其中有黑色的影子晃动。 “应该就是那处了。”别看念云是妖界的女王,其实她也是个女孩儿,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怕黑,怕鬼。 如果没有事情,她都是不常去葛婆婆的林子的。 “女王,要在下陪您进去吗?”钟山山鬼贴心的问道,他是带着十足的忠心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念云确实很想答应下来,虽然说钟山山鬼的法力不值一提,可是这种黑黢黢的地方有个人陪同就不会显得那么可怕了。 她眼神扫过山鬼后面站着的他的妻子和儿女,皆是一副可怜巴巴不想同意又不敢说的神情。 “不用了,若是连本王都走不过去,拉上你又有什么用呢......”念云强撑着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将山鬼一家打发走了,说到底这是自己的事情,与妖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没有理由拉着人家与自己一块冒险。 如果在林子里真的出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她没保护住他怎么办。 念云又将地图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其实她早就背的滚瓜烂熟,只是想在确认一下。 半个时辰后,念云站在了通往迷障森林的小路上,四周杂草丛生,落叶厚的根本看不到树根,只有中间这一条笔直干净的小路,仿佛踏出去一步就是地狱与人间的区别了。 念云心想,方才钟山山鬼说每年要跑进来不少小动物,怎么会如此死气沉沉,阴森诡异。 她走了很久很久,不敢随意动用法力与步法,因为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岔路口,如果踩错一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念云已经从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的抓狂,现在已经麻木了,只是不停在的心里去对比地图上勾出来的正确的道路。 她也不过活了两百岁,与随便一个神仙或者妖界大能相比都是小孩子,如此孤独,连自己的声音都觉得诡异,真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事情。 直到有什么光芒突然刺了一下她的眼睛,念云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自己已经穿过了树林,前面是一片宽阔平坦的草场,草场不远的上空还有一座黑金色华丽的大门,挂着“魔界”的牌匾。 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却突然发了个寒战,这是习武之人对危险到来之前最本能的反应。念云连忙止住了,葛婆婆的话在心底响起。 要将地图的路线记牢,往黑暗的地方走,不要碰任何会发光的东西,守住自己的心智......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记着地图上的路线,然后往正确的方向矫正了三步,再睁开眼睛,又是那个能见度极低的林子了。 念云看了看方才自己脚印的地方,竟然就是小路的边缘线,再多一步,她就要走出去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知道。 方才在路过一个地方的时候她还曾看见强大的东西的躯体,骨头晶莹剔透,永世不腐,只是不知道身上的肉被什么东西吃完了,有很多的牙印呈现在上面。 念云走得更加小心翼翼。 在之后她还看见,发光的云朵,小溪,还有动物,小鹿,狍子什么的。葛婆婆的那句话在无数个危机关头惊醒了她,使她没有误入歧途。 终于,她踏入了道路尽头的一个结界,脚下有一个黑金色六芒星的图案亮起来,念云被传送到魔界了。 初入这个地方,她还不太敢相信,又闭了闭眼睛,想了想地图的确是走完了,还伸出一只脚试探了一下周围,都是结结实实的石板路这才放心下来。 魔界这个古老的入口有一条断桥,两边各自悬浮着火把,断桥前方是一只张着巨口的怪兽头颅,竟然真实的让人看不出是雕塑还是活物。 念云突然想起来关于魔界的传说,好像魔界这方土地就是荒古时代某一个通天彻地的大能死去之后尸化的,想来这张口就是魔界深渊大殿的门了吧。 念云飞过断桥,来到大殿门前,虚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魔兵小队,好像是十只没有思想的铁盔甲,他们举着矛一同向念云戳过来。 念云将其中一只撕成两半,那两条腿竟然还努力的想要爬起来再次冲锋,这些都是魔君练出来的傀儡士兵,没有思想也没有自主能力,用出生的那一瞬间起就是为了保护大殿的门庭。 一百章:力擒毒蝎 直到念云将这些魔兵全都扔下了断桥之下的深渊,才真正终止了它们的生命。 之后念云便推开殿门,进到了里面,门后果然又是一队魔兵守卫,念云不想与它们多做纠缠,只好拿出壁月珠星剑比划了几下,十只魔兵护卫都化成了一股漆黑色的魔气消散了。 走过门洞,眼前宽阔的景象令人咋舌,黑色皲裂的地表上留着一条条岩浆河流,天空是万年不变的星空夜景,黑暗幽深却将所有景象都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人眼前。 不知是不是环境衬托的原因,念云觉得这些岩浆河流比妖界熔岩谷的要更加鲜红灼热,它们从远处的山脉上一直流下来,仿佛是随意泼墨,又像是刻意为之。 竟有一丝诡异的美感。 念云前进的途中又遇到了几队巡逻的士兵,比方才的傀儡守卫强了不少,但也被她一一击败,扔下岩浆河流。 那深红色的平静河流中只是冒出了几个气泡而已。 进了魔界,就没有地图了,念云只是凭着感觉往前走,穿过一座空着的大殿,又穿过一片巨大的广场,在期间,不停地有一队一队的魔兵前赴后继的上来送死。 数量一回比一回多,修为也一回比一回强大。 即便念云身为妖王,有无限接近上神般的修为和战力,但是她到底不是上神,没有从天地间汲取源源不断精力的苦海源泉,她从那森林中穿过吸进去不少迷雾瘴气,还没有一刻的休息便开始战斗了,精神力透支的比法力还要厉害。 念云的身上终于被划开了第一道伤口,之后便是接二连三的,虽然说都是些皮外伤,吃上几颗丹药瞬间就愈合了,只是精神力的透支无法逆转。 终于又清完眼前一波守卫,又走了几十米突然四下都安静了,客户念云紧绷着的弦并不敢松懈,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一只巨大的毒蝎从天而降,周身散发着袅袅的魔气,他的鳞片都是幽冷光泽的紫色。 念云在它的面前何其弱小,还不如它那两只威武的大钳子,更别提那又长又大的尾刺,尖端锋利的光芒好像能刺穿世间的一切坚硬之物。 这东西是以肉体的强横和毒液出名的,年云知道,这会自己可能要受重伤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头脑中偶然发生的一两瞬的晕厥。 如果在战斗中这样,那就是致命的破绽。 但是她没有选择,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即便不是为了救许墨灵也回头无路了,这只好像饿了很久的大家伙不会放过她。 念云当下就狠了狠心,用手中的壁月珠星剑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疼痛能使自己保持清醒。 她飞起来第一剑就斩掉了毒蝎的一只大钳,这大大的激怒了毒蝎,使他亢奋起来,拼命地挥舞着长长的尾巴追打着念云。 以念云的灵巧的步法自然不可能让他打到。 只是这样也无法近身将毒蝎斩首,时间拖得越长,对念云越是不利。 她突然将速度慢了下来,头脑简单的毒蝎并没有想到这是一个什么陷阱,只是兴冲冲的将自己的尾刺扎向念云的心脏。 正当他以为要一击必中的时候,念云突然扭了一下身子,它的尾刺只扎到她肩膀上很薄的一层皮肤里去了。 念云当机立断将毒蝎的尾巴斩断,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家伙的毒液竟然这样厉害,人常说妖魔不分家,也就是说妖魔之气对彼此种族都是没有影响的,但是这家伙的魔毒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她的皮肤上有一块一块的青斑展现出来。 念云连忙就地打坐强行将还没有来得及扩散的魔毒逼了出去。 她“哇”的一声吐出来不少黑血,因为虚弱无法站立,便用剑撑了一下。 念云的脑门上都是汗水,她自知身体状态确实不是很好,可是到现在还没见到魔君,甚至没有见到炽魂冽。 她还能撑到救许墨灵的时候吗? 正这样在脑子里想着,炽魂冽的笑声就从虚空中传了出来,念云并没有抬头,不过一会儿,那红色的裙摆就出现在她视线里。 是一条崭新的红裙,与之前那条面料款式都没有不同,念云突然想笑,这家伙的爱好真的是根深蒂固呢。 炽魂冽蹲下身,细嫩的小手摸着念云的脸颊,对她嘲讽道:“真不愧是妖王,到了这时候还能苦中作乐,才打了三四个时辰便不行了,你都不为自己脸红么?” 念云听罢,眼中利光突显,随手就将身边丢着的砍下来的毒蝎尾刺朝着炽魂冽扔了过去,炽魂冽大惊,但是他闪躲的慢,待他跳了一下的时候,那尾刺擦着他的脖颈过去了。 念云根本没有想着杀他,至少不是在现在,如果可以不用让两界挑起战争生灵涂炭自然是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知道炽魂冽是魔君的第一男宠,如果将他杀了,激怒了魔君,就怕会失去救许墨灵的机会。 那毒蝎的钳子飞了很远,突然将虚空撕开一个口子钻了进去,放逐到永恒的寂寞之地去了,由此可见果然锋利。 炽魂冽还在看着心惊肉跳,壁月珠星剑突然就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人呢!”念云胁迫着他。 “哎哟,妖王妹妹着什么急,既然能料到你来,人自然是准备好了。”炽魂冽将自己脖子上的剑捏着往旁边挪了一下。 他心里知道念云不会对自己动手,因为她是为了救人才来的。可谁会不惜命呢,掐着兰花指扭了下腰还是态度缓和了许多。 “哎哟,都说了没什么好着急的,想找你那小相好,就跟我过来吧。” 一百零一章:妖王冷夏 念云厌极了这副明明生是男儿身,却硬要矫揉造作的模样,只是此刻人在屋檐下,就不得不低头了,人家用她顶看重的人来威胁她,有什么要求她也只好照办。 她跟了进去,这间大殿的门头上挂着“逍遥”二字,念云嘲讽的提起了唇角,不立法度,在天地之间肆意妄为,果真是好逍遥的魔君。 龙骨宝座上坐着那尊“逍遥”的魔界君王,只见他乌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面目俊朗,若不是一身黑色龙袍加诸在他身上的邪气,到真让人想不到这样面目出色的男子会是世上最坏的坏蛋。 炽魂冽见到魔君之后,就更加的柔情似水了,当下撇了念云飞上人头骨堆砌成的九层龙阶,匍匐在魔君的膝间,红衣零落,他在用自己光滑的肌肤去蹭着他的靴子,十足讨好的模样,简直像一只哈巴狗。 魔君显然很享受这样的服务,他用一根手指挑起炽魂冽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下。情欲意味十足,念云尴尬的咳嗽了一下,虽然她也有些淫靡荒诞的念头,但是魔君这一手确实是让她觉得汗颜。 九层龙阶下站着的守卫各个都持着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面目,只有最末尾站着的一个刚升职的新人,悄悄地红透了脸颊。 “许墨灵在哪儿?”念云安慰了一下自己,还是要把话拉回正题上,不然总站在这里看魔君和自己的男宠恩爱是怎么回事儿。 “你是说你的那个小面首么,已经被我家君上炼化了,修仙之人的滋味真是可口啊......”炽魂冽转回半边脑袋看着念云,此刻的他才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这句话可谓是触到了念云的逆鳞,虽然不确定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可是魔君如此傲慢,竟然都不用正眼瞧上自己一下,这分明是看不起妖界。 念云抖了一下身子,九只紫金色的尾巴就竖在了身后,即便她此时正是精疲力尽,灵力干涸的状态,也朝着龙骨宝座上的人冲了过去,侍立在两旁的护卫连忙以铁矛相抵,却根本近不了念云的身,甚至有几人的武器都被折成了弯曲的形状。 一直冷漠不曾开口的魔君突然将炽魂冽甩到了身后,抽出自己的专属武器炙血三叉戟接住了念云的剑,并将念云推得向后趔趄了一下。 然而这武器只是显现了一瞬就被收起来了,念云的修为要与他成为平等的对手还差的很多,他看见了壁月珠星剑,还看见了紫金色的九条狐狸尾巴,难道这是新的妖王?冷夏又去了何处?他要先问问清楚才行。 念云没有想到自己在魔君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自从她记事起,妖界就一直处在上风,打压着魔界,所以她就自然而然的认为魔君也不怎么厉害。 而且上代妖王冷夏在世时,曾告诉她,不要惧怕魔界,魔界暂时不会嚣张了,因为魔君已经在她的壁月珠星剑下重伤至奄奄一息了,没错,这剑,就是上代妖王冷夏传给她的。 念云被箍住了脖子,她纤细的颈在魔君粗糙的大手中就仿佛草牙那样脆弱。 他恶狠狠地问道:“冷夏去哪里了,不是说天地间只会有一只紫金色九尾狐,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魔君说话的时候,喘着粗气,眼睛里的赤色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念云也恼火的得很,她用了很大的劲拍掉了他的手。 “冷夏女王辞世一百八十六年之久,早就传位与我,你堂堂魔君岂会不知?”念云抱着自己的脖子喘着粗气。 魔君却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惊慌失措的后退了几步。 “不可能,不可能,冷夏怎么会死,堂堂一代紫金九尾狐王,怎么是那么轻易就会死的我明明没有.......” 他自顾自的念叨着,护卫们站的远,一个个拿着冲锋的武器,随时预备着行动,被甩到后面的炽魂冽竟然也意外的没有跑过来奚落念云。 他隐隐约约的听到魔君嘴里的念叨,脸上担忧的神色好像还多了几分。 念云见自己反正也打不过,索性将剑收了起来,她约莫知道这魔君的一些意思了。 “这把剑是冷夏临终之前赠与我,那之后她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去的很安稳。” 魔君的目光触及壁月珠星剑,更加的痛了,念云对那情绪再熟悉不过,是情伤,他在默默地思念当年的恋人,陷入了魇症,因为修为太过强大,是以将在场的众人也带入他的幻境中去了。 念云再一次见到了前代妖王冷夏,其实她跟冷夏的关系很是不一般,因为从小就被指定成为了妖族继承人,所以几乎幼年的时光都是跟着妖王在一起过得,她就好像是她的母亲一样。 回忆中,是魔君与妖王的一次大战,那些年的魔族要比现在强盛张扬的多,因为凡人资质太差,神仙又很难触摸的到,妖族就承受了无妄之灾。 许多新生的魔族,因为在魔界抢不到资源就跑出来在妖界的外围抢夺一些小妖的内丹,还兼之将它们剥皮拆骨,手段十分残忍。 妖族女王冷夏暴怒,却无奈找不到妖界门庭报仇,便亲自守在妖族边界,活捉了几只魔族小怪回去报信,给魔君下了战书。 本来天界四方,乃至鬼界君王都以为这会是一场激烈刺激的大战。 可冷夏受到魔君邀请进入魔界后的发展,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这两人居然看对眼了,还说起了谈婚论嫁的事情。 那段时间仙界可谓鸡飞狗跳,人人自危,神仙们生怕妖魔两族结盟,届时四海八荒将充满邪气,永无宁日。 当时的天帝还曾派遣使者去青丘游说,希望能阻止这门亲事,冷夏就是出身青丘的一只白狐。 不过不用他们在其中挑拨,冷夏的家族根本就不同意这件事情,不同于念云出生平民之家,冷夏的家族就是在妖族里威望极高的白狐之家,他们根本不能接受妖界的女王下嫁去魔族。 魔在她们看来是肮脏低下的,她们的意见十分成功的左右了冷夏,当然,也因此丢失了性命。 是炽魂冽下的手,当时的他还仅仅只是一个跟在魔君屁股后面的内侍,负责整理魔君的衣服行装等。 一百零二章:渊源 那时候他就有了攀附之心,用的是十分阴毒的法子坑杀了冷夏的族人,自然他是魔,脑子里还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不敢跟冷夏作对,只是想帮着魔君肃清娶妖王的障碍,他不是凡人,也没有灵魂,是生来的魔种,根本没有感情。 当他还在心里想着魔君这下可以如愿以偿的娶了妖王,没准会念他的好将他收为男宠,自此便不用过伺候人的活计了。 炽魂冽想的正美的时候,谁知冷夏就提着壁月珠星剑进到逍遥大殿里来了,指着魔君的鼻子要为自己的父母亲族报仇雪恨,说要杀死他。 两人的大战十分激烈,即便念云只是一个多年以后的看客,也觉得十分震撼,她果然是修为时间不够久,没法像冷夏那样风姿卓绝。 最终壁月珠星剑刺进了魔君的胸膛,魔君的化血掌也拍在了冷夏的腹部。 魔君当场倒下,冷夏磕磕绊绊的回到了妖界。 这段记忆便戛然而止。 念云他们被梦魇放了出来,只是她看向魔君,应该是后面的许多东西不想让他们知道了,他还朦胧着一双眼睛,沉浸在颠覆了的日月星河里。 “你终究未对我下了死手,我也没有想要你的命,为什么你还是死去了?”魔君闭关了两百年,前面的一些时间是为了疗伤,后面就是有些不敢出关,他害怕再见到冷夏,说到底是他对不起她。可竟不知再出关时,得到的会是冷夏去世的消息。 炽魂冽心里酸酸的,虽然当年也对冷夏并没有什么敌对的恨意,但是如今他是魔君最宠爱的人,多少会有些醋意,他终于从王座后面站出来扶住了魔君,语带怜惜。 “魔君,过去了的事情就忘了吧。” 念云这才完全明白了,原来冷夏不是寿终正寝,她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她竟是死在了魔君的化血掌之下,而且他们之间有一段情感的羁绊。 她想起自己还是个小狐狸的时候,冷夏总是带着自己四处历练,按理说那时候的她就已经受伤很严重了,只是迟钝的她根本没有发现。 直到十四岁的时候,冷夏将一身功力传承给她,然后告诉她不必难过,这是每个人命定的寿数,还嘱咐她不要对任何人动情。 当时的她年幼无知,心里最看重的东西还是妖宫里膳房师父拿手的一碗红糖糍粑,很快便将这一句嘱咐放到了耳朵后面,后来遇到郁尘,遇到许墨灵都没有在想起来。 到是今日,那几句话在脑海里无比清晰,原来冷夏是痛到了极点,绝望到了极点才会对自己做出那样的叮嘱,可是人生毕竟各不相同,她也不认为自己就该严防死守丝毫不去触碰感情,毕竟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于情了。 今日在此,只不过徒生出许多感叹罢了。 正想着,就听见“呯”的一声。炽魂冽被魔君扭着脖子摔到墙上去了,魔君赤红着眼睛,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忧伤。 “当初若不是你,我与冷夏岂会反目成仇!” 他根本不想她死的啊,即便不能娶到她,即便是隔着两天完全不同的天空互相思念,也是一个或者的冷夏,可以给他无限的遐想,如今她死了,又如何使自己不背上巨大的罪孽。 魔君是在伤心,是在发泄。 炽魂冽被摔得痛极了,却像是浑然未觉,当下就一咕噜翻起来膝盖着地爬过来抱着魔君的腿喊冤。 “冤枉啊魔君,魔君,当初奴家也是为了魔君能够早日娶到妖王才去为您肃清一切障碍,虽说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是您不该诛了奴家的心啊。”炽魂冽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我以为既然她的父母阻挡她嫁入魔界,便设法将他们除掉,我以为这样女王就会没有了顾忌,要说奴家有私心,那就是想要服侍在魔君身边啊。” 念云冷眼看着炽魂冽,其实他这么多年的执念又何尝不是爱呢,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躯壳空空的魔鬼了吧,为了一个人刻意扭曲了自己的性别,宁愿当所有人眼中的怪物,也要讨得魔君的欢喜,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孽,也不能不令人为之感伤。 念云依旧是不喜欢他,也恨他祸害了妖族那么多的子民,但是她可怜他。 炽魂冽还在求着,他“咣咣”的将自己的脑袋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给魔君磕头:“奴家脑子没有那么聪明,但是至少是一心一意想着魔君的呀。” 魔君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缓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宝座,整个人就像一下子老了许多。 其实他不知道吗?他都知道的,冷夏若是妖族随便一个臣民,那她嫁过来完全无可厚非,可是她以妖王之尊,难道是要整个妖界来做她的嫁妆吗? 他了解她,爱民如子,在那些反对的声音里,只不过她的亲族能量更大一些,其实就算他们不反对,他们俩也很难走到一块。 那些虚伪的神仙乃至鬼界都不会同意,炽魂冽虽说贪欲重了些,可是做这些事确实也是为了自己,他知道他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是没有感情罢了。 他辅佐自己统领了魔界几千年,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整理行装的内侍,后来跟着自己出生入死,为自己挡过刀,救过命。 如今已经身为魔界第一长老还是可以随时屈膝下来心甘情愿的服侍自己,魔君从未将炽魂冽当做冷夏那样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离不开这个形容妖娆的小宠物。 一百零三章:念云住魔界 良久,魔君突然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念云,她此时可以说是十分狼狈,身上的衫裙在打斗之间划破了多处,原本完美的发髻也散乱了,朱钗不知在打斗间落到了何处,可是她眼里散发出摄人的光彩。 魔君捏着念云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对着自己,她身后那华丽的紫金色九尾,紫金色的瞳孔,紫灰色的长发及地,还有那眼神,决绝,不惧生死,这恍然就是又一个冷夏啊,魔君感觉自己的心急促的跳动了几下。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妙的缘分,两百年前,冷夏亲自斩断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如今又送来一个如此相像的念云。 念云被魔君施法控制住了,只能与他对视,接受他赤裸裸的占有的目光,她的怒火越烧越旺,好在口还没有被封住。 “你们这些言而无信的家伙,许墨灵到底在哪儿!!!”她真后悔自己当时手软留下了炽魂冽,如果她的墨儿因此出了什么事情,她就是豁出去这条命,动用禁术也要带着这间殿里的人一起下地狱。 谁知魔君只是不屑的笑了一声,粗糙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光滑的脸颊上抚摸。 “冷夏,你真是送了一个好礼物给我。” “说什么鬼话,赶紧把许墨灵还给我,不然叫你们都给他陪葬!”念云此时是动不了,要不然一准狠狠地拍开这个登徒子的手,亏她方才还把他错认成痴心之人。 魔君自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他做事一向顺遂心意,即便是临时起的意,也会不则一切手段。 “不就是一个面首而已,本王这后宫哪里挑不出来一个比他姿色更加上乘的,若是你想,炽魂冽也可以送给你。”魔君知道念云看不上炽魂冽,故意这样说着逗她。 炽魂冽在一旁扭捏的哼唧了几声,虽碍着魔君此刻情绪不对没敢说出反驳的话也让念云由脖颈而起长出了一层恶寒的小疙瘩。 魔君轻笑一声起身重新坐回自己的龙骨宝座之上,披风拢住了左右扶手,丝毫没有留出给炽魂冽的位置,他对念云道:“你才修炼了两百年,即便继承了冷夏一身功力,也还没有完全吃透,根本奈何不了我,即便你拼上了性命,我也可以抢先一步叫你下地狱,你就没想过,为了区区一只仙鹤,你的妖族又怎么办,命定的继承人还没有出现吧?” 虽然对念云的束缚已经解除了,但是她根本不想听也听不进去魔君的话,仍然高傲的仰着脖子,不肯看他。 “且你那小仙鹤体内蕴含神器,眼看着将来也是要飞仙成神的,你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想要强行逆天,也只会是两败俱伤,你是冷夏的继承者,也算是她的徒弟吧,我念着当年的交情暂时帮你收留他,你该是感激才对。” 其实魔君的话虽然荒谬,但也有几分是对的,只是念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许墨灵在一起一辈子,困住他的前途,其实,三年之期已经快到了。 只是她这个人,即便得不到,也希望许墨灵能过得好。 当初是从妖界之外将他诱进来的,使了许多法子将他留在了妖界,三年之期一到,若他还是执意想走,她也得平平安安的把他送到真一阁山下。 许墨灵的根骨在那里,她能看到他是一个好苗子,自己已经耽误了他这么久,不能再害了他的余生。 魔都是虚伪的,处处充满了算计,如今他说的这样好听,带来日弄明白了许墨灵体内所谓的神器,那许墨灵这个人就不重要了,至少他们绝不会将他完完整整的送回去。 “真不知羞,许墨灵是你们捉来的,如今还要我感谢你?总之,本王既然千辛万苦的来了,就一定要将他带回去。届时我们二人感情如何,又如何相处,与你这个魔君何干。”念云对魔君说话完全没有好气。 魔君虽然没有与她置气,但是脸上的神情也很危险,他阴冷的笑着,捉住了许墨灵就捉住了念云的七寸。 从前从指缝里溜走的,现在他一定要牢牢抓在掌心。 “你说的都是虚的,如今真实的是,如果你惹我不高兴,我就让你永远见不到他,嗨呀,修仙的凡人堕魔不少见,仙鹤到是真的稀少呢。”魔君伸出一只手到念云面前,示意她牵着自己的手站起来,脸上是一直不曾变过的笑容。 念云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空吐了口唾沫,又转回来指尖搭上了魔君的手。 她还真有把柄在人家手里,那就是许墨灵的性命,她来是为了救人的,而不是带着一具尸体出去。 念云后来被安排在一间寝殿里,这间殿里有着长长的红色纱帐,风吹进来十分温柔。 据说这就是当年冷夏在魔界住过的地方,孤寂的夜晚,念云躺在床上,心痛的不得了,既为自己烦忧,又为冷夏难过。 “你可知道,你拼了一条命去埋葬的爱情在他这里根本不值一提,他是魔啊,终归是欲望为上,见到什么东西美好,漂亮,就会不择手段的去争取,他配不上你的爱。”念云底底的自喃着,又像是与那个时空的冷夏对话。 魔君一连几日都没有出现,他刚刚出关,即便对炽魂冽再信任,也要助理一下魔界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事实上前段时间他也一直很忙,只是不知道冷夏已经去世,心里故意不想往那方面想。 念云的到来,带来了毁灭性的消息,也送来了新的希望。 他想得到念云,这个与冷夏一般倾城容貌,血统高贵的妖族女王,这一次他不允许自己失败。 魔君的春天再一次到来了,他又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预备起了许多花样。 这日,魔君来到从前冷夏居住的宫殿,念云正在殿中打坐,不是修炼,而是为了静心。 昨夜,她放出强大的神识将方圆百里的每一间宫殿都搜寻过了,可还是没有感应到一点许墨灵的气息。 “这个地方怎么样,住的还舒服吗?饭菜还算可口?都是我叫他们从外面打来的食材,你也知道,我们这地方,寸草不生。”魔君故意坐在床边,挨着念云没话找话。 念云睁开眼睛,无声的往旁边挪了一挪。 魔君再靠近她,她再挪一点,一直到了床边。 一百零四章:宠幸 “哎呀,你别挪了,我不再过去了就是,其实今日来,只是想邀你与本王一同检阅一下我魔族的军队,有个女主人,这些臭小子一定性情高涨。” 念云不可思议的瞪了他一眼,她什么时候就成了他魔界的女主人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与这人争辩从来没有赢过,便没做声,索性将眼睛闭上,继续打坐。 魔君没得逞,自然不会就此放弃,只是他换了个说法。 “你就不想看看我魔族的实力,没准儿能从其中找到救你那只小仙鹤的办法。”他怀着一脸狡猾的笑意,果然等到念云睁开了眼睛。 “那你去了,我岂不是可以趁着四处守卫空虚悄悄寻找许墨灵?”念云翻了个白眼,一点没有调笑的心情,仅仅是不耐烦。 “那你猜我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 魔君依旧笑着,可是念云却看的到他红色的瞳孔,她相信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于是便从床上下来,站到了他面前。 “要走就走,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说罢便一马当先的走了出去,她怕再站下去会忍不住一脚踹在那个笑面虎的脸上。 魔君坐在床沿得意的嘿嘿了两声,连忙拔腿追上。 他在献殷勤的时候,的确很像一个情种,只是念云知道他与冷夏的全部事情,现下看他,维余恶心。 念云与魔君并肩立在事先搭建好的高台之上,乍一看确实像一对璧人,只是那女子脸上的神情太过冰冷漠然,甚至怀着恨意。 魔君却觉得很享受,这与当年多么的相像啊,他几乎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失去过冷夏。 魔族的士兵们一列一列整齐的走过高台之前,都偷偷地用余光瞟着高台上得女子,当年的一些老人几乎都以为念云是之前的冷夏了,魔君却不做解释,也不介绍,任他们去误会。 只有站在两人斜侧身后的炽魂冽嫉妒的发了疯,这绝不等同与以前对冷夏的态度,他在这第一长老的位置上坐的年头久了,就真的忘了自己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了。 冷夏死了,他满以为自己就成了魔君心头的第一人,谁知又冒出这一位毛都没长全的妖王,炽魂冽也有点后悔自己将许墨灵给带走了。 三人心中,各执一念,不可能互相理解,那便只能酿成悲剧,这是身在其中的人无法预料也不想顾忌的。 念云的心根本没在这里,一场阅兵也看的索然无味,结束后,没有理会魔君,当即飞身回寝殿去了。 魔君在身后思索了一会儿,便与侍官交代了几句自去了,炽魂冽不服气的追上两步,抱住他的双手,可怜兮兮又媚态无边的撒娇。 “恩~君上,您可好久没来临幸奴家了。”说着便把魔君的手往自己敞开的衣襟里带,双膝曲着,眼看就要软倒的样子。 他一向不顾忌场合,不看重脸面,此时被冷落的狠了更是变本加厉,若是往常,魔君定然被他撩拨起热火,将他抱回殿中共赴一番云雨。 只是今日,魔君心里系着念云,就觉得炽魂冽太过粘腻了,他先是警惕的在左右看了看,发现念云并没有返回,才放心的在炽魂冽胸口里随意抓了两把,然后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赶紧回去。 炽魂冽简直目瞪口呆,自从出关以来,他何曾这般敷衍过自己,自是不肯放手,又将柔魅无骨的身子往魔君那处蹭,嘴里还叫着:不够~不够~ 一队巡逻的魔兵从此地路过,纷纷将赤红的脸偏过去,饶是他们承受能力强劲,也不能接受就在此处白日宣淫啊。 魔君心里有执念,便觉得近日的炽魂冽有些不贴心了,明明见自己没有兴趣,还是不依不饶,还如此不顾及脸面。 当下就将八爪鱼一样的人从自己身上拆下去斥责道:“炽魂冽,你是魔界的第一长老,不是后宫里的男宠,魔界还有许多大事需要你去处理,本王自出关以来一直未得歇息,你如何还能做出这等举动,赶紧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本王了,本王还有事情要做呢。” 说罢还掸了掸自己的袖子扬长而去。 炽魂冽站在那里,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当年他张罗着要娶冷夏的时候,隔三差五也会将自己叫去侍寝,如今竟为了一个念云对自己嫌弃至此。 他将手伸进凌乱的衣襟里,抚摸着那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男人的温热,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完全变了一个人了。 从前那一心只想要权利与地位的自己去了哪里了。 魔君这边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只是尽快的回到了寝殿,为了去见念云还特意换了一身衣裳,炽魂冽惯爱使用香粉,虽然并不浓烈,但味道存留及久,他怕念云闻了厌恶。 又是一个黄昏,夜晚的降临,念云早早地灭了灯,盘坐在床上将神识散出去,往更广阔的地方搜寻,如果还是找不到,她也会将魔界整整齐齐的翻上一遍。 只是今日这神识刚放出去,就被一道更加强横的神识给阻了回来,在这个地方,比她强的只有魔君。 念云揉了揉晕眩的额头,她的神识被伤到了一些。 魔君有些气呼呼的踏进寝殿,方才正是他将念云的神识打回来的。 “看来你还是不死心,本王与你分析利弊,你半分也没有听进去,来人。”他话刚毕,就有两队魔族侍女各自捧着托盘进来了,第一个里面装的便是一件纱制的近乎透明的衫裙,第二个里面是一只小巧玲珑的盒子,仿佛装着什么膏体。 总之就是来服侍魔君临幸念云的。 一百零五章:陷阱 念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瞪大了眼睛看着,并不吱声,只是她不说话,那几名侍女却朝着她过来了,她们走的很近的时候,一同屈了屈膝对着念云行了个礼,叫了句女王。 而后离得最近的那位站起来便开始界她胸口襦裙的带子,念云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打开,对着魔君怒斥道:“你要作甚!” 魔君本也没打算如此心急,只是试探一下念云的态度,见她如此抗拒连忙换上一副伪善的嘴脸。 “既然妖王今日身体不适,那就算了吧,你们将东西放下再走。”他吩咐完婢女们转身又对念云道:“你莫要生气,只是先准备下。” 念云也是妖界之王,自然知道这阵仗是想要自己给魔君侍寝,她虽然即位不久,但那也是妖界的君主,这是在藐视她的地位,如何能不生气。 她甚至气的笑了。 “冷夏真是瞎了眼了,竟然会看上你这么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你才得知她的死讯多久,就这般急不可耐了?” 魔君对她的生气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他终究是魔,不像妖族那样亲近人类,近似人类,更加不会念旧情。 “正是因为你与冷夏如此相近,所以本王才会将你留下。”他如是说道。 念云冷言:“可是我不愿意做冷夏的替身。” 说到这儿魔君便了然的笑了:“我知道你叫念云。冷夏当年与我实力相当,所以她有选择的权利,而你,没有。” 念云确实没有这个实力,故此她也不想做多的纠缠:“东西放下了,你可以走了。” 魔君走近几步在雕花窗下的椅子上坐定,一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模样。 “谁说本王要走,本王今日就住在这儿了,毕竟这里的所有宫殿都是属于我的。”就像一个赖皮,明明实力已经悬殊,还要在言语上占一些便宜。 “你不走那我走。”如果此时的念云还是个未曾涉过情事的小姑娘,恐怕早就沦陷在这副看似深情憨直的表象里了,现下,她只想逃离,本来还计划好了今夜要出门打探一番,先前用神识搜索魔界的时候,有一处虚无之地,怎么也探不进去,她觉得很有蹊跷。 “哐!” 只听四下生生木头相碰的脆音,寝殿的前门后门连窗户都自动关上了。 念云再多走一步,就能夹住她额前的碎发。 她含恨回头瞪他,而魔君早已斜靠在了榻上,一副任美人宰割的样子,所有眼刀照单全收。 念云修为不如魔君,自然也没有打破他结界的能力,更不会去跟他睡在一个榻上,便寻了梨花木椅上的垫子放在角落,又开始打起坐来。 如今身子出不了这间殿宇,神识也被禁锢住了,她看似一动不动的坐着,其实心里乱极了。 念云硬是靠着出色的意志力捱到了天亮,魔君前脚一出门,她后脚就出去了。 兜兜转转躲躲藏藏终于找到了那处神识探寻不到的地方,可是前面明明是一片空地,什么也没有。 忽然,念云的脚尖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面前荡出一圈圈的涟漪,原来竟是一个结界,如此深厚隐蔽,若不是碰到以肉眼绝对不可能发现眼前的这一片黄土,草牙都是假的。 这定然是魔君亲自布下的,她望了望西斜的日头,觉得没有把握打破这结界在魔君到来之前带走许墨灵,或许许墨灵根本不在这里,岂不更是打草惊蛇。 这样想着,念云便先隐了身形赶回魔宫,预备从长计议。 夜晚,魔君果然又来了,念云还是在墙角打坐应付,待他白日走了,她却没有再出门寻找。 而是像午间送饭的婢女打听那处结界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说自己去魔界四处寻找冷夏遗留的气息,被一块透明的结界碰疼了脑袋。 终于从婢女口中知道了原来那里就是魔界的大牢,结界为魔君所下,而打开结界的令牌只有炽长老有。 念云斟酌再三,准备堵上一把,毕竟她已经用神识扩散到了魔界的每一寸土地,只有那处牢笼了。 接下来的几日夜晚她照旧打坐调息,白日出门动作,还从炽魂冽那里偷来了打开结界的令牌,一切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只是念云心里着急,眼里便看不到这些,这日魔君前脚出门,她远远地跟在后面确认他去逍遥殿召见一帮长老议事去了。 而后连忙往大牢处飞去,用炽魂冽的令牌扣在结界之上,不肖一时半刻,面前的空地竟然如平面的画一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同魔宫中一般黝黑皲裂的地面,流着一条条细细的岩浆河流,还有一只凸起的土包,土包上有一扇对开的门,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能让人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念云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细想,面前就凭空出现一队魔兵,各个法力高强,是镇守牢门的魔族守卫,与整日跟在魔君身后的那些人同样打扮。 念云一心想着速战速决,出手自然块而狠厉,终于在一刻钟后,将守卫牢门的五小队魔兵都消灭了。 正当她要伸手推开那扇平平无奇的木门的时候,突然从上空飞过来一样什么东西打在了她的胸口。 念云后退倒地,魔君与炽魂冽一行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不是......”她挺惊诧,方才分明见他召集众长老,处理政事去了,可怎么会来的这样快。 “早就知道你不会听话。”魔君的瞳孔又变成了赤红色,甚至伸出了尖尖的牙齿。 “你所看到的,都是魔君想让你看到的,你也太自不量力了。”炽魂冽近几日没有得到滋润,整个人都冷冽正常了许多,他看着坐在地上的念云,满脸都是不屑。 “你来处理!”魔君偏头对炽魂冽交代了一句,便将念云扛在自己肩头飞走了。 炽魂冽看着两人的背影站了半天,忍不住往旁边的空地上吐了口唾沫才重新安排大牢门口的魔兵守卫去了。 一百零六章:念云妥协 却说魔君扛着念云回到了寝殿里,将她狠狠摔在床榻之上,饶是床榻柔软,都瞌的她一阵头晕目眩,可见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不再像前几日般细水长流的将她潜移默化,而是激烈的攻城略地,掐着念云的下巴吻住她的唇,直到两人的唇舌都被弄得鲜血淋漓,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念云躺在床榻之上大口的喘气,第一次感觉到了慌张,心脏砰砰砰的激烈跳动,她盯着魔君,大有一种决绝的味道。 魔君自然不会被她的生死威胁。 在他看来,她就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他完全可以掌控得了她,可以捧着她,也可以给予适当的惩罚。 他与她并排躺了下去,胳膊将念云的头搂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狠狠地闻着他头发之间的香味。 “拜你这个小东西所赐,本王心急了,今夜那些东西就可以派上用场了。”他将鼻子埋在她的发间闷闷的说。 念云瞪着一双死不认输的眼睛开口:“绝不会让你得逞。” “是吗?”魔君侧了侧身子,将她楼的更紧了,同时将一只手在虚空中抹了一下,许墨灵便在大牢中的画面就出现了。 他身上穿着肮脏破旧的囚衣,偌大的牢房以精铁铸就,里面却只有孤零零的一张草铺,他就窝在拐角处,闭着眼睛,也不知情况怎样,只是从他手腕裸露出的皮肤上看到一两条隐隐约约被鞭笞过得痕迹。 念云一只冷漠着的双眼霎时间就蓄满了泪水,咕噜的从脸颊滚落。 她放在心上珍重的人竟成了这幅样子。 忽的画面一转,还是牢房之中,只是主体变成了一根三人都合抱不过来的铁柱子,铁柱子被烧的通红,有点类似于炮烙之刑,只是与这相比还少了许多伸伸缩缩的铁刺。 念云的眼睛被泪水朦胧着,她看到有两个魔兵压上来一位穿着与许墨灵同款囚衣的犯人,他们将他的脖子于脚扣在长长的铁链上,然后拉紧,那犯人就被重重的绑在那根铁柱之上,皮肉接触到烧红的烙铁,发出“滋滋”的声音,柱子里的铁针伸出来时,将他几乎烧熟的半截身体扎透,这时他还没有完全死去,只是连惨叫的声音都不能完整的发出了。 魔君又一抹,将画面收了回来,念云已经呆住了。 “瞧见了吗?这是我魔族仅有的铁烙之刑,鬼界的十八层地狱我想也不过如此了吧,若是你在这般不听话,惹我生气,下一个便给小仙鹤试试。”魔君将嘴唇抵在念云的耳垂上,这是个极其亲密的姿势,可是念云却不敢动也不敢挣扎。 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更多的泪水。 “你不信么?本王可不喜欢用强的。”他用舌尖轻轻的撩拨念云的耳垂,将她莹白的皮肤轻轻咬噬的发红却没有再进一步。 念云是九尾的狐狸精,冷夏传给她的功法中就有阴阳双修之术,而且狐狸一族天生就身子敏感,魔君咬着她的耳垂十分酥麻,她的身子都在忍不住的微微轻颤。 而他竟然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说是选择,还不是逼迫。 虽然自己心里知道这些人对许墨灵身体里的神器也有着垂涎之心,可她不敢冒这个风险去赌这只大魔头的疯狂程度。 她不能接受许墨灵被伤害,更不能让他忍受像方才一般的残酷刑罚。 许墨灵,这回我要做先放手的那一方了,念云下定了决心,反而不再流泪,她从魔君的怀里轻轻挣了出来,正儿八经的坐在他对面的黄花梨木椅子上。 “你赢了,我确实没有那样的狠心,只是要我心甘情愿的服侍你,还需几个条件。”她看见了魔君有些玩味的神情便又补上一句:“若是你不答应,尽管随意将他拆皮扒骨,那样你也得不到我,至多便是我将自己一身骨头全都碾碎去陪他受一会罪,赴一场死罢了。” 魔君楞了一下道:“说说你要什么?” “第一,我是妖界之王,不论我们私下如何,面上需得维持体面,若是有人说三道四你便得明媒正娶的迎我。” 魔君并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这是当年承诺给冷夏而没有做到的,如今就当补给她了。 “第二,若是我嫁与你,只是我个人的事情,与妖界无关,不会带给你们魔界半分好处。” 魔君想了想,勉强同意了。 “第三,在我们成亲之后,将许墨灵放了,我是说放出魔界,送他回真一阁,并且保证不再找他的麻烦。” 魔君斟酌了一会儿道:“这不行,他体内的神器我志在必得。” 念云便不说话,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直的盯着他。 “好吧,不过我需要将他体内这东西弄清楚,取出来,保证不会伤到他。”魔君无奈的妥协了一点点。 只是念云根本不信他所说的话,她要给他一个期限:“我要你发血誓,三月之内,若是依然无能为力便要放了许墨灵,且今生不许伤害于他,有违此誓,全身经脉断裂而死。” 魔君与她对视良久,发现她心坚似铁,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 “本王不爱占便宜,这就叫人着手准备婚礼,只是时间紧急,彩礼日后补到妖界,本王不要你妖界寸土寸地,也不望你撇下妖界臣民,只是希望夫人日后能随叫随到。” 念云已经下了决定,便不再扭捏,她利索的点了点头。 魔君见此,便出去找了一些侍人开始吩咐,不多时外面的婢子们都开始连夜来来往往的忙碌。 只有念云一个人坐在孤零零的殿里,凉透了一颗心,待他再回来时,身后便跟着那日初来时的那一队婢女,托盘中捧的都是素纱深衣,助兴酒等等。 魔君亲自将倒了一盅助醒酒端到念云面前:“夫人总得先表示一些诚意才行。” “也待我先沐浴换过衣衫才是。”念云叹了口气,只是在无谓的拖延时间。 在大牢里又冷又饿昏睡了良久的许墨灵被一阵嘈杂之声吵醒了,他觉得心中莫名的慌张。 一百零七章:许墨灵救念云 “敢问小哥外面发生了何事,为何大家都步履匆匆?”大牢里的守卫被调出去好几拨,许墨灵看了更觉得心里奇怪,便出言询问。 他还不知道念云已经来了,只是见到这个架势,心里多少有些猜测。 看守的魔族士兵没被差出去本身就很不高兴,不想搭理,只是问他话的是许墨灵,是妖族女王前来相救的人,这话说出去应该更膈应他才是。 于是便得意道:“今日妖王全了我们魔君一段露水情缘,过上些日子就能把你给放出去,你说这买卖多值当。” 门口的几个狱卒都吃吃的笑起来,声音很是淫荡猥琐。 “你们说那女王与寻常女人的滋味有什么不同啊?”其中一人轻佻的问道。 “能有什么不同,难不成还能多出个什么东西来?”另一人更加猥琐的反问回去,几人便又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子尝过啊,他知道吧,嘿小子,同哥几个讲讲,你平日里是怎样侍奉那妖族女王的?”这几个登徒子根本没有关注到许墨灵的变化。 见他阴郁的低着头只当是脸皮薄,不堪受辱,这才更加变本加厉的嘲笑他。只是他们没有看到许墨灵的瞳孔已经蒙上了一层金色,两只紧握的拳头散发着隐隐约约的能量波动,若是他们能认真一分,定能感觉出恐惧来。 “念云!”许墨灵突然爆发了,他将紧握着的力量一伸掌打了出去,精铁铸就的牢笼便从接缝处寸寸断裂了。至于方才正从附近路过的,或者刚刚走到大牢门口的还有附近的穿着囚衣的都化成了一股黑气。 猥琐的讨论三人组更是连衣片都寻不到了。 这方念云刚刚被婢女们搀扶着从温泉池中走了出来,她们为她套上了那件近乎透明的素纱深衣,魔君就在一墙之隔的殿内等着,可是就穿成这样也太孟浪了,她伸手招来一片紫云将自己周身笼罩了个结实。 因是妖界女王,身后婢女踌躇了一下便没有敢多说什么。 念云回到寝殿,已经等的快要不耐烦的魔君眼睛便蹭的一下亮了起来,虽然她用紫云将身上都遮了起来,可是就是这样若隐若现的诱惑看得他口干舌燥。 他端起合欢酒盅递给念云。 念云拿在手里定了定神便伸长脖子干了,事到如今,她不想再跟他说话,只希望今夜快些过去,就当做了一场不怎么惹人喜欢的梦吧。 魔君见她这样干脆,连忙接下她手中的杯子,将人抱起来搁在榻上。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年轻了起来,曾几何时,冷夏就躺在这里,早晨一睁眼便撞进她满目的风流中。 魔君吻向念云的唇,她却将头偏了过去, 他也不恼,索性坐起来脱掉外袍,突然他身子震了一下,这是他设下的结界被打破的本能反应。 魔君的眼睛突然红了起来,他死死盯住门扇,其实已经穿过了这些建筑物的阻。 魔界中,只有大牢外面的结界是他亲自设下的,炽魂冽暂时保管的那只钥匙就是他肉身上的一根肋骨所化。 许墨灵此时也杀到了大牢之外,他的两只眼睛呈金黄色,整个人的气势强大到不可逼视。 甚至不用掏出羽剑,大牢外的守卫便冒出了一股股黑烟,支离破碎了。 魔君惊诧。虽然他知道这小子实力并不低,可是看守大牢的都是魔族中的精锐士兵,那么多人,竟拖不住一时半刻。 就在他疑惑的这一刹那,许墨灵已经清理完了大牢之外的魔兵守卫,往魔宫飞来,缩地成寸看着缓慢,却在几息之间出现在魔宫门口,门口的守卫亦没有准备,他们甚至还没有看清楚许墨灵的模样就变成几缕黑烟消散了。 喝下药酒的念云还残存着几分理智,可是昏沉的深渊使劲拉扯着她,使她四肢绵软,腹部发热,用不出一点法力,提不起半分力气。 “墨儿~”她因担心而唤出的名字也因药效变得沙哑旖旎。 这听在魔君耳里又是一种撩拨,只是他此刻注定无法消受美人恩了,许墨灵已经一路过关斩将快要冲过来。 “诶,一帮蠢货,连只小仙鹤都压制不住。”魔君恨恨的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满面潮红的念云,将衣裳给披了起来。 “淫贼,放开念云!” 他更没有想到许墨灵会有这样的气势,竟直接将殿门破开,就在片刻之前看他还在五里开外被守卫们缠着,他刚刚筑起的一个防御结界竟然无济于事了。 许墨灵噙着两眼金色,满身怒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厉害了,就是在听到念云为了自己甘愿委身魔君的时候,肚腹好像炸了一般,疼痛之后有源源不断的法力支撑着他征伐。 他一进门便看到将要昏迷的念云躺在床榻上,身上遮蔽的紫云正在一点点消散,而衣衫不整的魔君就坐在她的玉体旁边。 他并不知事情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只是心中的愧疚和愤怒第次爆发,体内神器的力量被彻底激发,他的腹部好像都亮了起来,闪着不属于这片黑色土地的光彩。 一直在身后追着的魔兵守卫们这才吆喝着从后面赶了上来,许墨灵自然不能让更多的人见到念云这幅样子,只听他大吼一声,羽剑挥出去便有一排人倒下。 他顺势扯了一件不知是谁的黑色披风扔了过去正好覆在念云的躯体之上。 魔君冷冷嘲笑一声便起身与许墨灵战在了一块,这一交手,就更让他惊愕了,原本的许墨灵较念云还差着云泥之别,如今这力量,竟然令他也有了一丝压力。 他自然也是聪明人,看到许墨灵双瞳赤金,肚腹发亮也就明白了是那神器给了他支撑,得知这样的真相之后更加垂涎了。 这神器竟能顶一上神之力,若是能收归己有慢慢炼化,恐怕这天地间就没有他在需要畏惧的人了。 只是这一时半会竟然将其压制不住,甚至还有败退的迹象。 “剑羽•阳第九式。”许墨灵持羽剑立在虚空之中,手中的羽剑在像魔君批来,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带着雷霆万钧之力,使他无法动弹分毫。 一百零八章:春药发作 “蹭” 魔君的肩膀竟然被开了个口子。 幸好这片殿宇有着远古魔族大能布下的禁制,不然此刻早已被打成粉末了。 魔君憋屈啊,许墨灵堵在门口,后面的榻上躺着念云,他不能使出自己的终极招式化血掌,因为此刻的念云没有抵抗能力,定然会被自己误伤。 他一直自欺欺人的将她当成冷夏,当成自己幸福圆满的最终机会,不可能不顾及。 化血掌出,方圆十里涟漪,莫说许墨灵会不会被怎样,念云恐怕就活不成了。 魔君又想为念云撑起一方结界,可是许墨灵根本都不让他接近那方床榻,再者他自己也不能保证设下结界就能保护住念云,这样的禁术一旦使用出来,杀伤力和范围就不是主人本身可以控制的了。 许墨灵受着神器源源不断的灵力支撑,战斗能力直接跳过了好几个阶层,无限接近上神之力,甚至超越了一般上神所能打出来的伤害。 从前魔君在他眼前用招的话,他根本连人家的身影都看不清楚,而现在,魔君的一招一式都好像在他的眼中放慢了。 就像他此刻心中想着怎样才能在不伤害念云的情况下使出化血掌,就给许墨灵捕捉到了好几个破绽。 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在加上神器爆发,毕竟不是自己的能力,多少都会有一个时间限制,等拖得久了,自己泄了力,那便救不了念云了。 思及此,许墨灵的羽剑便脱了手,往魔君的第三条和第四条肋骨之间戳了过去,魔君肉体何其强大,即是精神上分了心却仍将羽剑反弹出去。 只是他没有做好准备抵挡后面的许墨灵蕴含着满满灵力的一掌。 魔君倒飞了出去,将殿宇的一面墙给撞塌了,他倒在了废墟里,许多木头贴片的断茬扎进了他的肉体,这些都是带着禁制的建筑,锋利远甚于一般的兵器。他已经有很久没受伤了,疼得几乎岔了气。 再抬眼,许墨灵已经拿着羽剑抵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我知道你这个大魔头一定有什么保命的手段,今日为了念云我不杀你,但你日后若敢碰她分毫,我定要你不能好过!” 战败的魔君一时没有力气说话,他只是笑了笑,仍然是带着嘲讽与自负的。 他不相信许墨灵这神器就能发上一辈子的威,今日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束手束脚,日后必定加倍奉还。 许墨灵收了羽剑,连忙去看床榻上的念云,只见她还在昏迷当中,可是已经满面潮红,身子不由自主的扭动。 她的身体上盖着的黑色披风早就被二人打斗间的劲气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那一层素纱深衣倒不如不穿,更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的十分完美,诱惑。 许墨灵这个二十多年的禁欲型单身汉也不禁觉得脸颊发烫。 他随意扯下了殿中挂着的一张红色帐幔,将人严严实实的裹起来,抱在怀里便飞了出去,寝殿外围了满满一圈魔族守卫,各自拿着武器,却无人敢上前,连他们伟大的魔君大人都已经被打败了,他们在这个神人面前,够看的吗? 是的,他们已经把许墨灵看做神人了。 毕竟像魔君这样强大的人,除了上神还有谁能与其缨锋。 许墨灵当初是被押送回魔界的,知道魔界的入口对于这些魔怪来说就是随时随处。 “你你你,给我将魔界的入口打开。”他的威慑力已经达到了顶峰,甚至不用多费口舌就押着几个魔怪为自己打开了出口,带着自己与念云出去了。 那几个魔怪脚刚一挨到外面的土地就连忙又回去了,他们生怕许墨灵过河拆桥,在顺道将自己解决了,而他不能随意的进出魔界,他们只要回去了,就脱离危险了。 其实许墨灵根本没有那么想过,他心思单纯耿直的很,如今念云已经救到了,也不存在迁怒的问题,那几只小虾米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外界中也正值深夜,到处一片黑暗,许墨灵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察觉到自己体内神器的力量在渐渐的减弱消失,连忙在周围寻到了一处荒废的茅舍先将念云安置下来。 按理说念云早该醒了,她体内的春药须得一场酣畅淋漓的房事才能消解,但她毕竟不是寻常人,一直以妖力压制着自己,使自己陷入昏睡之中,她不知道外界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只是想着哪怕真的委身了魔君,也不能如他后宫的那些妻妾一般主动谄媚。 不过这也避免了许墨灵的一些尴尬。 这里应该是猎人在山中布置的一处中转站,里面有草铺,也有些简单的被褥,还有调料与炊具。 许墨灵在念云的身边盘坐下来,催动观天功法,粗略的观察天象,以天空中星星的位置确定回妖界需往什么方向,大致要走多少里路。 今日是个月亮高挂的夜晚,天空中的星星被月亮的光辉笼盖,的确少的可怜,加上许墨灵这一门功法学的并不是十分精通,便费了不少的功夫。 只见他盘坐草铺,一手垂在膝头,一手掐诀闭眼,额头上起了一层汗,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东.......南......阿不,是东北方向,须得两万三千四百.......” 他大致确定了方位,正在计算精准的距离,想看看需要多久能飞回妖界,念云这春毒不好解,只要回了妖界,找到对应的丹药她就不会这样辛苦了。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计算完毕,欣喜地睁开了眼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时辰内,他们就能回去了。 思及此,连忙转身去抱念云,只是手指刚刚触碰到她的腰际,就被两只柔弱的小胳膊勒住了。 许墨灵鞋子下面是几根滑溜溜的麦秸,本想使劲一挣,谁知却脚底一滑摔在了念云怀里。 一百零九章:温柔乡 跌入温柔乡,许墨灵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持险些丢了。 愣神了一会儿,他连忙将念云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又转回身坐好,默默将下腹火气压下。 念云周身散发着甜腻的药酒香气,平日里白皙的皮肤被情欲染成粉红颜色,魔君这药下的着实猛,她已经压制不住悠悠转醒了。 睁眼一看旁边是许墨灵更是丢掉了最后一丝心防,这世上只有一人可使她心甘情愿了。 “好热......” 念云身上裹得是魔宫寝殿中横梁上挂得红色罗绮,是许墨灵匆忙之间随意扯下来用的,这会儿她周身发热,十分理智已丢了七分。 没几下,就将那块红布扯到了一旁去。 双手颤抖着摸索到四下的唯一一个活物,许墨灵。 他的肌肤微凉,将身子靠上去简直舒服极了。 许墨灵双手合十做老僧入定相,其实已经被红透的耳根出卖了,为魔君侍寝的那一层薄纱衣本就是助兴所用,此时,念云从身后抱着他,他的脊背就像是擦过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墨儿,我好难受。”她的声音似哭非哭,委屈中含着柔嫩娇媚。 正是青春年少的男子喉咙滚动了一下,闭了闭眼经稍作平息,他修习的剑羽阳之术霸道至极,不许碰情欲之术,不得耗费阳元,就方才那一下情动,许墨灵都觉得自己的真气在体内乱窜。 “念云,念云你醒醒,唉,我去给你找点水来。”他失了平素冷静,慌忙从桌案上取了一只杯子往茅舍外的小溪边奔去了。 他将自己衣摆扯下一段,就着水给通红滚烫的脸颊降了降温,又舀好满杯端回茅舍。 许墨灵已经打消了要连夜赶回妖界的心思,念云现在这幅模样,会使他心神不定,御剑飞行太过危险了。 端着满满一杯情随回到茅舍,甜腻的不知道是花香还是果香的气息立刻充满了鼻腔,念云已然难以把持,将方才的红布咬在嘴里。 红布摊在胸口,好歹遮住一大片春光,许墨灵这才敢将浸过溪水的衣摆在念云脸上擦了擦。 谁知这骤然的冰冷竟使念云猛地提起了腰,狠狠地打了个颤,也狠狠地呻吟了一句。 许墨灵面上更红了,兀自站了起来,又觉得自己不该走,一时间有些手脚无措。 或许是溪水冻得,又或许是他的哪一个动作突然戳到了念云的内心,她清醒了些,也突然脆弱了。 晶亮的泪水蓄满了眼眶,委屈至极,配着婀娜的身段也的确春情。 “墨儿对不起。”念云哭了,虽然她平日里总是轻佻的调戏许墨灵,可那都是自己的一种保护色,言语上的大胆。 而今日......无论是哪个女孩都不会愿意让自己喜欢的男人见到自己这样放荡的一面吧。 “魔君对我说只要我服侍他,就会将你放了,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从前对你说我有许多面首,其实我还是清白之身,未曾与任何人......”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一团红布中颤抖。 许墨灵内心巨震,他一直以为是魔君强迫着给念云下了药,所以才生气异常,以至于引爆了体内神器。 只是她此刻将真相说了出来,这样珍贵的心意让他倍感压力。 他用手抚摸着念云的头发,渐渐地与她一同躺在了草铺上,将人狠狠地箍在自己怀里,心中唯余疼痛。 念云的身体烫的出奇,且微微抽搐着,不过须臾,欲望便又战胜了理智。 “墨儿,若是你,我不拘的。” 许墨灵头皮都僵硬起来,这实在不是因为他对念云的心思不够,而是他还有许多的“放不下”。 放不下从小就被灌输的成仙之道,放不下救出百羚,放不下等待了整整三年的约定。 念云吻着他的嘴唇,又剥开他胸膛处的衣服啃噬了一阵子终于揪住他的领子呜咽出声。 “对不起,念云,我不能做这样趁虚而入的小人。” 许墨灵本就不善言辞,又何况是这样细腻旖旎的感情之事,他看着念云满脸都是愧色。 念云生在九尾狐族,这一族天生风流好淫乱,而她将自己的清白之身保持至今可见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如今为了救他甘愿侍奉魔君。 她用这样珍贵的心思待他,他就更不能趁着她被下药,神志不清占便宜。 主要是许墨灵心知自己没法给予她未来。 教导了他十多年的师父恩重如山,而且修成正果,匡扶天下大道也是他个人的理想,在妖界住了三年,说实话对念云有许多改观,可是妖界中的血腥杀戮是骨子里存在的东西,为他所不喜。 他是一直仙鹤,生下来就是要成仙的,让他一辈子待在妖宫里做一名面首,又或者更正式些做念云的终身伴侣,被那些人戏称为“王后”修炼了多年的剑羽阳,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就付之一炬?这不是他想要的。 即便他这样这样喜欢念云,也不能以现在的身份给她承诺,那么,也不能肆意伤害她。 念云的眼睛中多了一丝清亮,她又在用法力压制着自己身体里面的药力了。 “墨儿,不必抱歉,我都知道的。其实你被捉到魔界也都是因为我,还有之前受的伤,我是个自私的人,扰了你的清修,可那......都是因为,我太喜欢太喜欢你了,喜欢到舍不得放开,一想到往后余生看不到你就陷入恐慌。” 念云哽咽到几乎说不下去,许墨灵几次想插言告诉她自己没有怪她可是最终被她的手指堵住了。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你是那样善良的人,我也知道我的任性给了你许多为难,妖和仙终究是不能在一块儿的,这是我许多年前就明白了的事情。眼看着三年之期就要到了,墨儿,好好地陪我过完这些日子,然后就回到你的生活里去吧,好吗?”方才吻着许墨灵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喉结的颤抖还有身体的变化,只是他终究是忍住了,为了许多的不可为,不愿为,那么作为一个爱他的女人,也要试着去放手,去成全他。 念云纵使心中有多么的不舍和难过此刻的神情都是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她不想许墨灵因为一时的怜惜留了下来,以后再后悔,那时候这段感情就不能保留它最美丽的样子了。 一百一十章:绵长幸福 在念云坦荡的双眼中,许墨灵退缩了,他默默垂下了眼帘,心中的愧疚更是无以复加。 “墨儿,辛苦你去外面等我一夜吧,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好的样子。”念云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对许墨灵说道。 许墨灵不言,从草铺上爬起来逃也似的出了屋,他心中就像打翻了调料铺子,五味杂陈。 有一个声音在问他:念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不能给她一点回应,修仙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想长生不老吗?都是你的欲望在作祟。 又有另一个声音反驳着:你的命虽然是她救得,但是确是你的师父惑元大长老使你活了下来,你怎能如此辜负他的期望。 还有心里对百羚的愧疚也在质问着她:百羚倾慕你多年,又为了你被念云囚禁,若是你做出如此令她失望的事,她还有什么职称可以活下去,她不会心甘情愿的祝福你与妖界女王的爱情的。 许墨灵抱着脑袋靠墙蹲下去,这屋子一点也不隔音,念云销魂的呻吟声丝丝缕缕的飘进他的脑海里,对他已经做下的决定进行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就像羽毛挠着心脏,痒的无可抑制。 “我不能对不起师父,我不能让长老师弟们失望,我得将百羚带回真一阁。”许墨灵无比坚定地说出这一句话,仿佛是对自己的一种心理暗示或者劝说。 他反手对农舍下了一个结界,这样里面的声音就再也传不出来了,这边可以让他自欺欺人的冷静下来。 许墨灵寻见一颗粗壮的大树靠着坐了下来,本来有些困意却因为许多莫须有的想法搅得愈发烦躁,遇到一只以速度著称的豹兽便下意识追了上去,知道最终将其擒下,气喘吁吁脑子里这才有了一阵什么也不想的放松与清爽。 他又慢慢地回到了茅舍,彼时念云已发作完毕沉沉睡去。 许墨灵蹲在她身前将那随意丢在一边的红布又给她盖上便转身烧火去了,用山中清冽的溪水和豹兽的大骨煮出一锅原味浓香的鲜汤。 睡梦中的念云是被食物的香气和肚子的抗议唤醒的。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背对着自己正在添火的许墨灵,清晨鸿蒙云气环绕在他的周身,虽然身着囚衣,仍不减闲逸清隽之气。 昨夜的荒唐事,其实她多半都记得,还有后来被结界封住后做的那个春梦都令她止不住的脸红。 花丛圣手寒挽梦曾经有一段时间总在妖宫住着,念云已经被她各种放荡的样子看的免疫了,这样的害羞真是少有。 她懊恼的闭了闭眼,正为自己昨夜某些出格的举动懊恼,许墨灵就发现了身后人的动静。 他转过身来,被拽的松散的胸口正好有几个火红发紫的印记,念云晓得是自己所为,连忙将眼光瞟到别处去。 许墨灵也楞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他用手将遮不住的衣领掖一下连忙转移话题。 “你的乾坤袖里还有衣裳吧,那你先换,我先出去,你换好便出来在门前小溪处洗洗脸,我为你煮了汤,晾一会儿也能喝了。”说着便笨手笨脚的去盛汤,还不小心洒了几滴在虎口上。 像一个愣头青似的“嗷”了一声匆匆跑出去了。 念云正想看看他的手有没有受伤就已经看不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起他方才那些语无伦次的话突然就笑的不可抑制,许墨灵还没有一回说过这么多的话吧,除了他那些无聊冗长的经史典籍。 她笑了一阵便从乾坤袖里拿出一身紫裙换上,幸好当日出妖界是预备好了,不然还真是难为。 无论是裹着一张皱巴巴的红布还是穿着这套透明的寝衣都不能让她出现在自己的子民面前。 她最后将衣袖整整好,又掏出了一身男子白袍,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自己不能丢丑,自己的面首自然也不能丢丑。 念云往外看了看,发现墙边露出一块灰白色的一角,就知道许墨灵羞怯完已经回来等着了,便抬脚走了出去,路过时也不看他,生怕将这小子又给吓跑了。 许墨灵急呼呼的跑出去几里后又连忙刹住回返了,到底还是怕念云出了什么危险,即便窘迫也在门口站住守护。 念云前脚往小溪走去洗脸,他后脚便进了屋想试一试汤是否还热着。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刚刚背过身,念云就转回头了,看着他这副羞羞怯怯,蹑手蹑脚的样子恨不得来个仰天长笑。 自从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只是许墨灵就变得很奇怪,较之前扭捏了一些,活泼了一些,也更有生气了一些。 “恩,这才是我救下的小仙鹤嘛,真一阁的那些长老都把人教成榆木疙瘩了。”念云满意的点点头去清理自己了。 许墨灵则在屋里又感念起她的体贴,其实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在妖界被叫成面首就罢了,还要穿着囚衣回去定然又会被调侃一番。 他没有说出来只是不想给念云找麻烦,他不知道她的身子到底好了没有,春毒有没有解干净,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想赶紧将她带回妖界服下丹药才能放心。 没想到念云这样细心,早就准备好了。 待两人都收拾好了行装,方才舀下的一碗豹兽汤已经晾的差不多能喝了。 念云喝了一小口递给许墨灵,因为这里只有这么一个小碗。 许墨灵也不嫌弃,接过来抿了一口,在这样简陋条件下煮出的汤只有“盐”一味调料,自然不能好喝到哪里去,甚至还有些兽身上的微微腥气。 可就是在这样清冷的早晨,两人同喝一碗热汤,清淡的滋味中包含了多少绵长的幸福。 一百一十一章:完全返回妖界 “墨儿,前夜我昏沉之间似乎见你杀进魔宫寝殿,你是如何带着我逃离魔界的。”念云饮热汤,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与魔君是亲自交过手的,许墨灵的斤两她也很清楚,根本就不敢往事实的那方面去想。 “就是先前他们在大牢里说了许多对你不好的话,我就突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具体的其实我也记不大清了,只是那时的感觉很微妙。”许墨灵没有撒谎,虽然只是前夜的事情可他确实有些不大清楚了。 那击败魔君的一招一式是怎样挥出去的都模糊的很,想再效仿一回就很难了。 “或许他们说你体内蕴含神器是真的,这世间能与上神智力比肩的也只有神级的兵器了,我还记得当初见你时,那些魔族好像就是去寻一件宝物的。对了,那你有没有受伤?” 念云说着说着连忙将许墨灵摆弄着转了一圈,在他身上没有找到伤口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许墨灵无奈的将人拉起来宽慰:“放心吧,我没什么事,倒是你的身体,还是尽早回到妖界请葛婆婆给看看才好。” 说起中了春毒之事,念云仍是禁不住的脸热,可她怎会甘心言语上落了下风,当下便将脸凑到许墨灵脸侧,说话间嘴唇有意无意的拂过他白玉莹润的耳垂。 “你小子是不是喜欢上我了,竟然会为了我将神器唤醒。” 许墨的心蓦的慌乱起来,果然他千不怕万不怕就怕这种红粉柔情的攻势,连忙将脸使劲的偏向另一边,蹬蹬蹬的退了好几步。 “我们......我们该回去了。”说这话时他连脖颈都红了起来,念云忍不住掩唇笑了一会儿。 忽然她又生出一个坏主意,面上答应许墨灵回妖界,却左脚绊右脚突然扑到了他的身上。 “奴家身子略有不适,需小相公好生护持。”伸着两只手,摆明了要抱着才肯走。 本来许墨灵还担心的扶了他一下,可见到这幅面孔便知道是被耍了,只是身边有这样一只无赖的大可爱还能如何。 板着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人给抱起来了。 两万多里的御剑飞行,念云一直靠在“小相公”的怀里,心中充满了云朵似的幸福和那么一丝丝对未来的隐忧。 可还没等她细想,一阵山呼海啸的伏拜之声便自地面传到了上空,原来他们已经飞到了妖国都城上方,目力好些的大妖们先吆喝起来,引得旁的小妖一同大喊,他们的首领终于回来了。 许墨灵连忙将念云放下来,面临这个场面,她自然也不好再扭捏了。 抬脚跨出一步伸出手掌在虚空中压了一下,四下便都安静了,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她自小就被教育着以妖族的兴盛衰微为己任,妖族的子民便是她的亲人,能被他们如此爱戴,念云感念于心,红了眼眶。 九儿远远地迎上来,说她只身前往魔界的消息是从鹰王和狮王那儿传出去的,开始只是将士们的风言风语,后来二位妖王被闹的不堪其扰便说了,没几天,全国上下的大妖小妖都知道了。 他们只道念云是为了妖界讨回公道才只身进入魔界,便集合起来日日夜夜为她祈福,还有人找上门欲问出葛婆婆魔界入口在何处,要打进去接应自家女王,自然葛婆婆不想告诉他们的时候便将密林封起来不允准任何人入内。 直到前几日,常年住在鬼林里的葛婆婆突然放出了一个消息,说是念云九日将会回转,大家才在此处等候。 念云有些心海翻腾,亦有些含愧,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出真相,酝酿了一会儿俯下身对着跪拜的民众鞠躬到地。 许墨灵知她身子还很虚弱,便上前将人扶住了。 “女王身上有伤?”突然有一只狍子妖眼尖的发现了什么。 “快让开一条道路叫女王回宫疗伤。” “待女王伤好了,我等要报名参军,打入魔界报仇!” 渐渐地散乱的话语都汇成了一句山呼:请女王回宫疗伤! 念云的确有些不适,可她还不至于如此不堪,当下伸手将大家的话语压住了。 “今日大家列队在此迎接,本王心中十分感动,请大家不必担心本王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久游归家总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雪峰禁地已关闭了四百多年,密林中生出许多奇珍异宝,今日便将入口打开一日,请大家随意入内寻找奇遇,若真得到什么宝贝便算是本王送出的礼物了。”她将乾坤袖一挥便拿出一把冰晶做的钥匙递给九儿。 跪拜的众人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喜的欢呼,雪山禁地拥有妖族中最肥沃的土地与最纯洁的空气,密林之中经常会长出珍贵的药材,有远古大能在次修炼过,运气好的话便能捡到功法或者武器。 只是奇珍难得,不可过度采撷,前代妖王冷夏才制定了一个规矩,若非以妖王之尊打开封印,否则其他妖族不得轻易进入雪山禁地,违者无赦。 这道简单的赦令使大家沸腾起来,又是一阵道谢之后,便都陆陆续续的散去了,毕竟这种机会,还是要先到先得的好。 眼见着不到一刻钟,地上跪的密密麻麻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念云也对自己这些性情耿直的子民哭笑不得,当下就伸出胳膊。 许墨灵愣愣的问了一句:干嘛? 忽然又明白过来,只好长臂一捞继续将人抱着直到送回妖宫女王寝殿的沉香木雕花大床上。 “不许走!” 正当他欲转身,忽然被叫住了,一回头就撞上温柔的唇舌。 许墨灵甚少没有拒绝念云的吻,因为他也知道三年的时间剩的不多了,如胶似漆的缠绵了一会儿。 三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两人脑海里流转,当时被念云抓来的时候觉得她的要求是那样的无礼与不可思议。 而今竟觉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仿佛就是弹指一挥间,从漫长刻板的人生中偷出来一小点闲暇。 他当真是既惊讶又开心,既惆怅又心动。 直到两人吻得气喘吁吁快要失去空气才稍稍分开,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她的柔夷覆在他的心脏位置。 “墨儿,要了我吧。” 念云的话突然带了哭腔与哀愁,她突然很害怕许墨灵走了,这剩下的漫长余生又该如何度过。 许墨灵前夜的纠结自然还没有坦然的放下,可是此刻的他能感受到自己跳动的心脏是那样的渴望,渴望与念云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你中的春毒,过去了吗?”他的声音稍微有些打颤是在问念云,也像是在让自己决定。 念云噗嗤笑了一声,用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子。 “放心吧,早就过去了,与你在一起,是我一早的愿望了......若是,你顾虑修行,那便......”正当她想说算了的时候,许墨林匝实的吻便如疾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他不再犹豫了,虽然通红着一张脸,但是却坚定的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念云在一个月前就为了救他抛弃了所有只身来到妖界,如今能回报给她的又岂能吝啬一个修炼了区区十几年的剑羽阳。 一百一十二章:结合 寝殿的门忽然像是受了什么风“哐”的关住了,念云扯掉了许墨灵的腰带,本欲逞强在上,撑不住一会儿功夫,便有些受不得,揪住了身下“小相公”的头发,舌尖来不及吞回嘴里,拖出一丝津液,滑落在胸前锁骨之上。 许墨灵看上一眼,简直要了人命。 床榻之外,衣衫层层渐落,最终四侧的帘子也落下去了,念云前夜没有释放出去的春情便尽数留在今夜了。 当真是......一夜风流。 傍晚时分,九儿办完差事回到妖宫便差人放好了温泉池水想要去叫念云沐浴,谁知刚走到阶下便见到门前守卫的婢女们个个一副扭捏害臊之色。 “这些小蹄子,女王才不过一月未归,就成了这副懒散样子......”只是她训斥的话还未完全说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 “九儿姐姐,声音小些,莫要惊扰了女王。”小绿一边捂住她的嘴一边挤眉弄眼的跟她解释。 九儿这才定神一听,就听到了一些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她耸了耸脖子有些后怕,若是方才声音再大些,惊扰了女王的好事,她真要羞愤自缢了。 冷静下来之后连忙将看守的小丫头们都遣散了,自个儿一人坐在台阶下守夜,心里默默地为两人高兴着。 像她们这种服侍人的婢女最会看人,三年的相处,她也能看出来许墨灵是个值得爱恋之人,一直陷在从前情伤里的女王能重新开始生活,她高兴地好像是自己要结婚了一样。 因爱而生的情事总是如胶似漆,无比绵长。 念云与许墨灵在榻上折腾了半日又加一夜,直到天色快亮时才相拥睡去。 棉花装的绒被已经被折腾成了一团,床单也皱巴巴的。 鸡鸣的时候,念云睁开了眼睛,看着四下幻境,还有许墨灵身上被自己折腾出来的痕迹一张脸忍不住红了又红。 她蹑手蹑脚的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红色鲛纱的寝衣套上,又坐在了梳妆镜前,将自己的头发一缕一缕的盘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般披散一半,这是已为人妇的一种象征。 她从来没有将许墨灵看做面首,若是可以,她多想做他的妻。 又过了好一会儿,妖宫中的早钟轰鸣,九儿一行婢女端着水与各种清洁工具进来了,情状稍显隆重。 正乖乖站着让念云给自己扣领子的许墨灵都不由得羞涩了。 可九儿这丫头偏偏不知何为收敛,大刺刺的打趣念云道:“噫,女王竟将这套深衣捡出来了,公子真是好福气呢,九儿在这处就先恭喜啦。” 身后的一排婢女皆低头忍笑,念云也笑了,气色好的简直令人不敢逼视,仿佛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彩。 正在害羞着的许墨灵突然觉得罩门一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中流失了,他一点儿也不慌张,心里也猜到大致是因破了阳元,剑羽阳失效的前兆。 因惧怕再发生些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叫念云担心,便连忙寻了托词说要回竹林小屋一趟便匆匆离去了。 念云正是幸福的找不着北的时候,只当他是害羞,便放她去了。 继续让九儿服侍自己好好地泡个热水澡。 温泉池早就准备好了,里面飘着花瓣,九儿一边给念云捏肩一边同她汇报近一个月中妖界所发生的事情,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一事,话语便有些小心翼翼了。 “今日便是女王与公子定好的三年之期了,当日女王命奴婢要记得提醒......”念云渐渐黯淡下来的神情令九儿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不消九儿提醒,念云早在半年之前就开始算这个日子,九儿只是将她努力营造出来的幸福泡影戳破了,使她没法再保持欣喜。 想起昨夜的温存,想起他笨拙的在她耳边说出生命中唯卿一人的誓言,仿佛刚刚开始的幸福就要结束了。 她真舍不得他,可是他是一只仙鹤,若是没有成仙,便也只能保住短短几百年的寿数,自己如何可以自私,剥夺他的志向,又剥夺他奋斗的权利。 她想起黎明未睡着时,两人坦诚相对,她问许墨灵会不会后悔。 许墨灵沉默了良久才说这是应该要报答她的,那一刻她是有些失落的,虽然很能感觉到许墨灵对自己的爱意,也很有自信他这一生不会再为了别的女人如此放弃许多。 可是他说是为了报答,还是让她有那么一丝丝的难受了,她所做的一切可不是为了报答就够了。 “唉,有什么办法呢,定下三年之期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我也不愿将他困住,再叫他往后回来恨我,我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不是......”念云的话虚的很,她不是在给九儿或者许墨灵交代,而是在告诫自己。 而此时此刻的许墨灵,正躺在竹林小屋里,他所有因为修炼剑羽阳而得来的功力都在从肚脐的罩门处泄气,一股从未有过的虚弱感汹涌的袭来,令他抬手亦不能了。 一百一十三章:许墨灵回真一阁 许墨灵的心中是坦然的,他从小到大都没敢忤逆过,这是第一回为了顺从自己的心意做事而抛开了一切。 可是他也高兴不起来,三年之期,这是一个如此重要的日子,他早给自己定好了底线,只许放纵到今天。 念云也默了整整一日,直到傍晚才来找到许墨灵说要与他一同看看夕阳。 两人攀上妖宫最高的一座殿宇的房顶,念云抱膝坐着,许墨灵从背后抱着她。 “我曾入俗世修炼,在人间待过一阵子,总听到他们说什么天神庇佑,可你说当这些在他们眼里无所不能的神,鬼,妖,魔遇到事情的时候,又该去求谁庇护呢?”念云望着渐落的夕阳无不惆怅的问道,不知对的是不是许墨灵。 在六界之中居住最高的神仙也不过到了第三十三重天,距日月星辰甚远。 神仙也讲命数,只是却不知道自己这命数是由谁书写了。 许墨灵知道她这忧思从何而来,亦无解,因为这正是他的难做之处。 “念云,对不起。”他终究还是带这些悔意,是对她往后人生的抱歉。 念云笑了笑,光景惨淡:“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嘛,我们的人生本来就是会有各自的轨迹,能如此不吵不闹的做一个了结,我很欣慰,不恨亦不怨。” 许墨灵看向被夕阳勾上金边的云朵不言,只要是活着的生灵都是不知足的,而其他五界与魔界唯一不同的是会不停地寻找东西遮掩自己的欲望。 从前没有与念云迈出那一步,也就从没像今日这般渴望,竟渴望自己不是那个自小被众人给予期待的“首席弟子”,若是那样,做出什么决定该有多么轻松啊。 “其实这一次的离别也并不代表着生离死别,我们都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他这样一个感情木讷的人竟然说了这样的话,念云歪了脑袋彻底的靠在了他的怀中。 而后再无话,二人静静的看日落月升,星河漫天,直到第二日黎明时分,许墨灵已经靠在身后的屋脊上睡着了,昨日他一身的法力尽去,如今只不过是一个武艺高强些的普通人罢了,他刻意想瞒着念云,可身体状况却瞒不住了。 念云眶里含着热泪,隔着几厘的距离轻轻描摹着许墨灵的眉眼。 很抱歉,我要的爱情必须是势均力敌互不相欠,虽然很心疼也很愧疚,但是我不会后悔搅乱了你这一方寒潭。 念云在心里对他诉说,碰上许墨灵突然醒来的眸子,便换上一副笑颜。 “时候到了,我说话算数,你去熔岩谷接惑百羚吧。” 许墨灵立起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是没了什么话可以讲,飞身下去了,落地时还趔趄了一下。 他又转回头来对念云喊道:“我不信这是结束,每月初九我都会在云露山等着,不论会不会有人来......” 过去的许多年,他做事得体,从未失过态,从未向今日这般着急逃离一个地方,他怕的是,再慢一步就走不了了。 熔岩谷依旧由三头龙镇守,只是如今许墨灵也算是他的半个主人了,念云又一早下过放行令,它远远地便对他低下了头颅,还主动将他载在背上,用巨大的翅膀挥去炎热。 许墨灵如今约莫是个普通人了,他在这样炎热的环境下待不了太久。 百羚困身的地方还是当初那一小片,三年来未曾见过,她整日面对着这样的环境,满眼都是橙红的火光之色,唯一能与之交流的是长相丑陋的三头龙。 她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囚禁与等待中消磨光了耐性,最后索性将自己的心门紧闭,日复一日的昏睡,不再将灵魂交付于躯壳。 许墨灵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妹妹啊,说到底还是被他害成这个样子。 在百羚这件事上,他没法为自己或者是念云开脱,只愿赎罪。 他将抑元丹喂了一颗在百羚的嘴里,又喂水使她咽下去。 一直被抑制着法力的百羚挣扎突然有了力气,她不过是因为害怕而随意推拒了一下,便将许墨灵打出十米开外。 许墨灵无力抵抗,自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但是他想,这都是应该的,应该还给百羚。 于是他很有耐心的再次迎上去,这回百灵仿佛认出他来了,蹲在原地“呜呜”的哭泣,那声音委屈极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本想着能借百羚的法力一同飞回去,他如今别说御剑爱你,就是耍将起来都难了,便只能拜托三头龙了。 三头龙一直在旁边候着就是为了送他们回去。 他不过用嘴一衔,就将百羚扔到了自己背上,扇起翅膀,没有多长时间便回到了鹤山脚下,他毕竟是妖气浓郁的凶兽,无法突破结界上山,便送到此处即止。 许墨灵拜谢过后便抱着百羚回去了,刚过了鹤山脚下的结界,便有两位年轻师弟显出了身形,还好都是认识的。 “师兄!” “墨灵大师兄回来了!” 两只小仙鹤惊喜的叫道,一时间还没认出来他抱着的惑百羚。 “我无事,快将百羚师妹带回给师父阁主他们医治。”作为凡人的他抱着另一个人走了这一会儿只觉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 两位师弟闻言大惊,鹤山上的小公主何时变成这样蓬头垢面的样子了,只是惊着也连忙上来帮忙将百羚抬着。 “那师兄,您真没事儿吧?” “我无事,只是有些虚弱,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许墨灵摆摆手,已经没有跟他们解释的精力了,又或者是心里还在下意识的想要迟一点被人知道自己失去了修炼剑羽阳的资格。 毕竟还未成仙,有诸多牵挂与因果。 两位师弟对他们这几年在妖界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对这个大师兄有着莫名的信任,见他如此也只做是受了些什么不碍事的小伤,应过一声急急抬着念云御剑飞走了。 许墨灵靠在一旁的山石上歇息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说他如今是普通人可能还要不如些,因为经脉已经被灵力撑得宽大,而体内灵力荡然无存,经常会感到一股莫名的虚弱。 — 一百一十四章:宛若痴儿 听到吆喝第一个跑出来的就是惑元大长老,只是本来还算安静的百羚一见他就突然发起疯来,上蹿下跳就是不要人近身。 待许墨灵进到山门见到的就是一副像是众人捉“猴”般的画面,百羚只认他了,甫一相面便跳过来窝进了他的怀里。 许墨灵本来有些燥郁的心情便唯余下心酸了。 见到百羚好歹安静下来,一帮长老还有弟子呼啦一下围了上来,都在七嘴八舌的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四周被围的水泄不通,百羚索性将脸埋进了许墨灵的胸口,过一会儿便传来湿热的触感,他便知道她是为自己这副样子感到羞愧了。 “先别问了,请大夫才是正事吧!”他难得发这么大的火,倒是有些威慑力,围拢的众人像是大梦初醒般刚想起来找大夫这回事。 只是也不消他们操心,到底是爹心疼自家女儿,惑元大长老一见到许墨灵安抚住了百羚,立刻就去找大夫了,这会儿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正往这边来呢。 “快快快!将人抱进来放在床榻上。”真一阁的大夫也是个修仙者,年岁很大了,是从小看着百羚长大的,见到她这副样子自然大为震惊。 许墨灵抱起百羚跑着穿过人群往后殿去了,大家只道他是急疯了忘记使用法力。 医仙为百羚把脉,殿里便只留了惑元大长老与许墨灵二人。 “师父,都怪徒儿没有保护好师妹,请师父责罚。”许墨灵突然跪对惑元大长老,他此刻的样子也是发髻散乱气喘吁吁,狼狈得很。 惑元大长老方才还没注意到,这会儿更是揪的心里难受,但是他还不晓实情,所有罪过都算在念云那处,他扶着许墨灵的胳膊将他硬架起来。 “墨儿,快起来,为师知道你们受苦了,都受苦了。”只是惑元大长老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扶着许墨灵的胳膊却感受不到任何灵力的波动。 之前寒挽梦与他说过念云就是贪图许墨灵那异于常人的阳气,他倒还真怕许墨灵是被妖王给吸干了才送回来的,这可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真一阁接班人啊。 还未等开口问,那边大夫便给出了结论。 “惑元啊,这孩子身体上没有什么毛病,只是灵力枯竭的有些久了,我开上几幅补药给她喝下去调养调养也就好了,只是这心病......还是那句老话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急不来。” 惑元大长老听他说这话眉头先是一松而后又一紧,百羚的伤没有危机到性命,这让人无形中放下一口气,可是心病,这该怎么治。 他方才也看见了,她的心病那样严重,整个人简直像疯了一样,这仅仅是心病么? 忧愁间许墨灵突然跨前一步道:“师父,这三年来师妹一直都在期盼着徒儿去救她,只是徒儿让她失望了,我想师妹的心病便是由此而来,往后师妹的药由就让徒儿来煎,徒儿想多多弥补。” 左右也没别的办法,况且现下的百羚只听许墨灵的话,便只能交给他了。 “墨儿啊,你可要替为师好好照顾百羚,为师就这一个亲骨肉。”惑元大长老半句话没说完哭腔都出来了,许墨灵连忙叩首应允。 惑元大长老到底是老了受不得这种伤情的场面,又嚎了两句便离开了,大夫对许墨灵交代着如何照顾百羚。 总之就是要按时给她喂药,尽力的开导她,找一找她心病的根源,但是不要刺激的太过了,许墨灵全都答应了。 大夫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便出去了,屋内留了百羚和许墨灵两个人。 百羚方才折腾了一通已经沉沉睡去,许墨灵看不过她那肆意生长打结在一起的头发,便拿了一个梳子轻轻的为她整理。 “百羚,这些话在你醒着的时候我不敢说,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其实我也对自己失望透了,当初若是我陪着你去了熔岩谷,你会不会就没有这样孤独了?” 自然是没有回音的,且不说百羚听不听得到,就她现在这个状态,宛若痴儿,恐怕也不能明白。 许墨灵觉得与其说是在开导她不如说是自己的忏悔,师父对他的关心,众师兄弟的敬重,再次回到这样的环境里来,他自惭形秽到不行。 唯有一分一秒盯着百羚的药又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去心里才能稍微好受些。 百羚的病不是十分严重,吃了几天药,又被婢女们服侍着好好清洗了几遍就差不多像是以前的她了。 自然这说的只是外表,以前的惑百羚除了美貌还有着古灵精怪的脾气,她是那种闲不住的女孩子,路上遇到相熟的师兄弟都要开上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现在却见人就躲,惧怕除了许墨灵之外的任何人,还包括自己的父亲,尤其是惑元大长老,若只是单单看着也还好,只要有肢体触碰便如惊到的小雀儿般躲起来,桌子底下床下面都不拘,主要是远离他就行。 “我看这样子,近日还是不要见旁人了,墨儿在侧多多询问着些。”大夫又给出了建议,本来惑元大长老还有些微词,但再一次见到百羚对自己的态度之后也只好妥协了。 其实他有好多话想要问许墨灵,为何他身上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他观察了几日,许墨灵都没有用法力做过任何事情,还有就是他始终没说百羚缘何伤的这样严重,他的愧疚之色也有些过于沉重了。 他隐隐猜测许墨灵为了妖王对百羚做了些什么,但是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见他尽心尽力的伺候百羚,也不好在此时多说。 只是默默地派出线人悄悄地进入妖界打听打听,没准就会得知百羚心病的根源。他太过心疼自己的女儿,也因此跟自己的徒弟之间产生了一些隔阂。 一百一十五章:惑元知晓 这日,许墨灵熬好了药端到上房,百羚又闹着不肯吃,他便拿出早准备好的蜜饯馋她,小师妹这一病,性子都显得更加孩子气了。 这几日的山门是浮躁的,围绕着百羚和许墨灵的谣言被传了很多个版本,比之出门在外,他倒是更愿意待在屋里伺候她。 “师兄,是不是等我病好了,你就会又像从前那般只顾得修炼,都不爱搭理我。”百羚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圈红红的。 许墨灵听到这话顿了顿,将手里的药碗放下,他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了,百羚心里必定是有事的,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事是什么。 “师兄,我觉得我爹好像不是我亲爹。”百羚眼睛望着床帐的顶,露出些许惧怕的神色。 许墨灵还真被惊了一跳,他以为她的心事总是与妖界的囚禁有关,甚至与自己和念云有关,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会呢?你这几日病着,可晓得师父都快急疯了,先前我们刚被捉去妖界,也是他千方百计的托人相救,那寒尊者是妖,他平日里都是不屑与妖为伍的啊。”虽然惑元大长老这几日明显对他有了许多抵触的情绪,但是许墨灵却不会因为心怀不满而挑拨他们父女的关系,师父对小师妹的爱护,他是明明白白看在眼里的,这鹤山上的所有弟子也都是见证人。 百羚在妖界受了三年的煎熬,惑元大长老的灰发便完全的白了。 “师兄,那他为什么不回复这传话石,老实说,后来我已经不期待可以提前出去了,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百羚从枕下拿出一块鲜红色的石头,这东西她一直戴在身上,回来那日便塞到枕下了。 许墨灵接过来多看了两眼才发现这是那块从葛婆婆处要来的传话石,它从前并不是这个颜色的,这是被百羚的血浸入变成了这个样子。 百羚难过的闭上了眼将头偏到一边去了,刚拿到这东西的时候她还只是滴上几滴血等待个几天,后来便像发疯了一样每日都要以鲜血浇灌,有一回若不是那只三头龙及时组织,她恐怕就要交代在熔岩谷了。 初时她想不明白,以为是许墨灵也被骗了,传话石做了假,可是交给三头龙看过之后他却说这是真的,毕竟是有名有姓的凶兽,犯不着骗她。 “你等等,我拿出去给旁人试试,说不定这东西真不对呢。”许墨灵将那颗沁了血色的石头揣着便出了门。 虽然近来谣言甚多,可他这首席大弟子的威名还是在的,他寻到阁中一对孪生兄弟,将他们安排到很远的地方,滴血传话竟十分清楚,甚至连一丝喘息都可以听得到,看来是真的传话石没错。 “不然,我帮你去问问师父?”许墨灵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更愿意相信惑元大长老同样是因为没有办法将女儿救出的愧疚故而不敢回应。 百羚却摇了摇头,她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声道:“我不想让爹知道我知道这些事情,其实就算不是亲生,这些年来他对我也算仁至义尽。” 她忽然抱住了坐在床边的许墨灵的腰,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可是师兄,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我这人生平最恨哄骗,若是他早就告诉我身世之谜,我也不会如此。墨灵师兄,这世上,我可以信任的只有你了。” 被百羚从身后抱住,许墨灵的身子当时就僵掉了,他突然想起在妖界最后的那段日子,快要临近三年之期结束,有一回念云对他说:这辈子,你都要记得我不许背叛我,不许看别的姑娘,也不需同她们卿卿我我。 正想掰开百羚的手,却又听到了这一段自白,抗拒便被愧疚压下去许多。 他没想到小师妹竟然这样相信自己,他明明对她隐藏了那么多事情,也一直是将百羚在妖界的遭遇都怪罪在自己身上。 如今背负了这样大的信任,只叫他如坐针毡。 “百羚啊,说了这么多话,你也累了,师兄还有些事情,你先躺下吧。”他匆匆交代了一句便逃走了,如今连这一片清净也没有了。 这边惑元大长老倒还不知道自家女儿心里装了这许多事,倒是他之前派去妖界调查的人回来了。 那人面上尽是愤懑神色,也是自小看着百羚小姐长大的人,对许墨灵的所作所为十分生气。 “大长老,那小子在妖界做了妖王的裙下臣,整日跟随妖王进出,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听妖宫的人说,宠爱盖过了妖王以往所有的面首,妖界中人皆称他为许公子,一直在受苦被囚禁的只有百羚小姐啊!” “你说什么!”惑元大长老听着这话早已怒火滔天,捏着的水杯在这人话说完的一刹那便成了恢粉。 他的脸色可以说是黑成锅底了,自己最得意的徒弟在妖界公然做了妖王的面首,还一边利用着自己的女儿。 “百羚还蒙在鼓里,这个孽畜,不要脸的东西!”这些话几乎是引爆了惑元大长老的怒火,他只觉得老脸发烧,岩浆直冲天灵盖,恨不得将许墨灵这小子扭断,先前的十多年师徒之情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许墨灵被传召过来的时候,心里是有些预感的,他根本就知道自己的事情瞒不住,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瞒,只是没有想出来怎样才会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使任何人都不受伤害。 先前没想出来,现在依旧没想出来,他想,或许让师父抽自己一顿鞭子就会比现在舒服些吧,这些天的内心,当真是如烈火烹油,回到了成长了十多年的幻境,心却不是以前那颗心了。 一百一十六章:鞭挨 “跪下!”惑元大长老坐在正殿上首,脸色难看的很,这里是平日师兄弟们早课的地方,看来他是着意要伤一下许墨灵的脸面。 许墨灵自然二话不说跪在了当场,门外有几个八卦的小脑袋,却没有人去将他们赶走。 “许墨灵啊,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剑羽阳卷第一招你可还记得怎么使吗?”惑元大长老极力的抑制着才没有把许墨灵一掌拍出去,只是声音已然带了冰碴。 “徒儿不敢忘。” 大殿之中侍立着几名弟子,他们是安静的,门外凑热闹的也是安静的,显然是在等待他的表演。 许墨灵自然使不出来,剑羽阳的招式,从一开始便需要消耗巨大的灵力,而他如今连羽剑都很难耍将起来,想再使出剑羽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师父的悉心教导,徒儿没齿难忘,只是如今......剑羽阳的确是使不出来了。”许墨灵深深的将头埋了下去。 “孽畜,你为了情欲丢了修仙之人应循的操守,与那狐狸精媾和,你竟还有脸回来,还有脸叫我师父。”惑元大长老拾起手边的一卷剑羽阳功法摔到他头上。 许墨灵依旧伏的低低的,心里难受极了,惑元大长老是他从小到大最敬重的人,现下他用“媾和”这样的词来说自己,他简直不能承受。 只是也无从辩驳,妖界臭名昭著不是一两百年,念云做错了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他们之间复杂的情感关系更不可能细细的分析给师父听,那便只有受着了。 百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也站到了门外,或许是因为动静比较大,有许多弟子都在大殿这边观望惊动了她,她身体虚弱,面色亦如白雪一般,好在还没有听到前面的内容。 惑元大长老从没有这样失态过,只是他毕竟身居高位久了,能骂出的话也就几句,说完火气还没消散半点,当下就命人取了诛邪鞭说要抽死许墨灵。 围观弟子皆大惊失色,这诛邪鞭虽不能与神奇仙器相比,但是就是凡间最强的武器了,放在一个门派之中便可以乘坐镇派之宝。 这诛邪鞭便是真一阁的至宝,原则上说只有阁主与领战的长老可以使用,惑元大长老竟然要用它来教训弟子,真是想要了他的命吗? 百羚首先炸锅了,用诛邪鞭打师兄,这不是想让他死吗。 约莫已有大半月未曾与父亲开口的她终于跟惑元大长老说话了,她张开双手跪下,挡在许墨灵的身前。 “父亲为何要如此为难大师兄!”她气势汹汹,看着很是唬人。 惑元大长老的火儿一下子就被女儿的一盆凉水给泼下去了,他觉得难以理解甚至是委屈,从前人家都是儿女就是来向父母讨债的,如今当真是明白了。 “女儿啊,你是不是傻,你没有看清楚这个你从小就喜欢到大的人。爹也是对不起你,还以为这人是一心为了修炼,竟然轻信了他......”惑元大长老指着许墨灵的手在颤抖,他感觉到气血上涌,虽时都要吐出一口血来。 百羚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明白。 “爹,到底是怎么了呀,师兄与我一同被捉去妖界,那妖王日日要吸取他的阳气,他也受了不少苦处。”事实上这三年来,百羚几乎都在被囚禁,根本不知道许墨灵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下意识的想要相信他。 “师妹,别再说了......” 百羚越是这般单纯无邪,全心全意的给予他信任,他就越是愧疚,连每一个骨头缝隙里都长出愧疚的枝芽。 “呵,你听听,他自己到不好意思了,你怎么不亲自告诉百羚你住在妖宫做的是妖王的面首,做的是那狐狸精的裙下臣。”惑元手里拿着鞭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你你你,你自己问问。” 百羚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只是她还用一口气撑着,死死的盯住许墨灵想听他亲口说。 “在妖界诸多事宜,并不是徒儿有意促成,只是今日这错犯下了,妖王亦从未逼迫,我......甘愿受罚,百羚,师兄对不起你......”许墨灵竟转过来对着百羚叩首。 百羚直接愣在了当场,一口气提不起来也放不下去,只是呼吸稍显费劲了。 “来人,快来人把小姐给我扶回去,让大夫去看!”惑元大长老见女儿态势有些不对,就知道这事又上了她的心了,当下挥手命人将其带走,手中的鞭子却没放,他不打算放了许墨灵。 这回也不再犹豫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以阻止他泄愤。 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在许墨灵的身体上,甚至有一鞭划过了他的下巴,带出一片殷红。 这得亏是许墨灵在妖界的三年修为有了巨大的长进,也从大妖们的身上学到了一些炼体之术,否则一鞭下去非得见骨。 只是这打挨着,一鞭一鞭也将许墨灵的反骨打出来了。 他从小被送入真一阁修炼,在先前的这些年里,的确是一心求仙,不偏不倚。只是他虽然愚昧也读过凡俗诗句,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师父这话说出来,就像是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骗子。而且他和念云的爱情,也被他亵渎至此。 惑元大长老也同他一般委屈又不解,肝火旺盛。 百羚很早就跟他说过喜欢大师兄,想要嫁给大师兄,可他看着许墨灵成日只晓得修炼六根清净,便强将女儿这心思给压了下来。 只当他是继承人培养着,待自己来日飞升,这真一阁大长老的位子便交给同门师弟来做,阁主同他差不多岁数,彷似也是这般想法。 许墨灵会成为最年轻的掌门,享受真一阁最顶级的资源,这对他将来飞升自是有无限好处。 这样做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私心,自己来日为仙,自是不能常常驾临凡俗,百羚虽也聪明但不是修仙的料,不可能住在仙界,届时,许墨灵这个自小一同长大的师兄便可以对她多加照拂。 谁知这许墨灵竟做出这等事,将自己的老脸丢尽了不说,还放弃了十多年的修为,剑羽阳卷已不可再练,剑羽阴又艰难至极,此举,可以说是让他十多年的期盼和部署都成了空。 一百一十七章:跪七日 诛邪鞭挥起时带着电闪雷鸣,一下一下的打在许墨灵身上,带起许多血肉。 而他只是跪着承受并没有多的言语,不痛吗?非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种痛,只是养育之恩受了,便是还上一条命他也丝毫没有怨言。 殿中殿外本来窃窃私语的弟子们都安静了,他们是真的被吓到了,惑元大长老眼眶通红,手上的动作仿若上了发条般没法停下来。 他们的大师兄开始还端跪在大殿正中,后来就渐渐地瘫下去了。 “大长老,放过师兄吧!”突然有人跪了下来,是一个外门弟子,曾受过许墨灵恩惠,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他这一出声才将大家都惊醒了,纷纷都跪下求大长老赦免,虽然说大师兄身为修仙者与妖族私通很不对,但也不至于得到如此酷刑。 “师父,手下留情啊!” “大长老,不可再打了,再打师兄就死了!” 大家七嘴八舌皆无用,一个“死”字突然让惑元听到了心里去,他连忙醒过神来收手,方才是被这小子和百羚气的魇住了。 他定睛一看场中人,已经完全躺到在地上,全身上下乃至脸颊都快没有一片好皮了。 要知道许墨灵这样严谨的人,若非是失去意识,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作此姿势,惑元大长老突然有些慌了,可是他还估计着自己身为师尊的脸面,只肯挥手叫其他弟子前去查看。 有弟子战战兢兢的将手指凑近,而后松了口气,众人便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还好,人还活着,待到大家在抬头想去请示师父,才发现惑元大长老已经离开了。 “师父定然也晓得自己下手狠了,文奚,元灵你们俩与大师兄住得近,今夜便帮着照看照看吧。”一位外门的女弟子说道。 被叫到的两位弟子本来就与许墨灵关系好些,连忙答应了。 可是许墨灵伤的太重,也没有人敢去触碰他身上那些伤口,只能以法力拖着人往回送。 “嘶,师父这回真是生气了,从没见他发过这样大的火。” “是呀,不过大师兄也是,放着大好的前途却甘愿去做妖王的面首,师父能不生气嘛。” ...... 当一直在惧怕着的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其实也不过如此。 幸得两位师弟照顾,许墨灵第二天早上便悠悠转醒了,这实在是因为身上伤口发痒发疼难以忍受。 先前触发神器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有了不错的愈合能力,可如今修为散尽,那修复能力也就和平常人差不多了,只能僵直的挺在榻上,感受每一分每一厘的伤痛。 两日之后,方能下得塌来。 刚刚转好的许墨灵并没有听从师弟的劝阻,又跑去触自家师父的霉头了,想向他讨要剑羽阴的修炼功法。 谁知惑元大长老却执意不肯见,依然在生他的气。据说是因为前日的事情,百羚得病又发的更严重了,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宛若一只飘荡的鬼魂。 他这几日也不敢去见她,唯恐再刺激到她,百羚的心思他如何不明白,只要哄她两句就会好起来。 只是他为了弥补这份愧疚可以给她许多东西,却独独不能予以感情。 因为已心有所属,更不能做出任何承诺与让她误会的事情。 许墨灵凭着一腔坚持在惑元大长老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也不喝,有相好的师弟来劝阻他,甚至想强行将他带回去,结果都被拒绝了,即便将他押回去过不一会儿他也会再回到这儿继续跪下。 有了再一再二,便没有人多事了。 许墨灵本来就受了很严重的伤,又这般糟践自个儿身体,饶是如大妖般强横的肉体也禁不住折腾,终于在第七日夜里倒下了。 他刚倒下的一瞬间,惑元大长老便从屋里出来将人抱进去放在床榻上。 毕竟是自己悉心教导了十多年的徒弟,感情几乎快要像父子那般了,他再恨铁不成钢也没有想让许墨灵死的意思。 只是先前那一顿鞭子,他自己打的重了,多少也有些心虚,再说他想来讨要剑羽阴,那卷功法并不是好学的呀。 这对别扭的师徒僵持着,最终还是惑元大长老先妥协了。 他给许墨灵喂下有助恢复的丹药,不多时他便醒来了,如水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你怪师傅么?”惑元大长老问道。 许墨灵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虚弱道:“是我自毁前程,辜负了师父与师妹的信任。” “嘿,其实只是修仙而已,又不是出家了,有七情六欲很正常,师父只是生气你对那妖王......唉,不说了不说了......”惑元大长老是带着一些愧悔的,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是许墨灵还是看出来了。 他心下也有些感触,那日挨着打的时候心里全全想到的都是念云,这些事情说不来对错,也并不由人自己控制。 “师父,我想修炼剑羽阴卷。”别过那个话题,继续捡起了自己的目的。 “为何非要修习阴卷,其他的功法也无不可......”惑元大长老年轻时也有那么一段铭心刻骨的荒唐爱情,他修的便是剑羽阴卷,亦是真一阁长老中唯一一位将阴卷修到这等地步的人,他明白这一路上有多少的坎坷。 许墨灵垂了垂眼帘只说要学就学最强的,却没说是想要为了念云而及早成仙。 他答应过,终有一日要与她厮守,情是蚀骨毒,他这辈子,已戒不掉了。 “师父与阁主对徒儿寄予厚望,徒儿虽然走错了,却仍然不能辜负。师父的教诲与期待徒儿未曾有一日忘怀。”这句话却不是为了糊弄或者奉承惑元大长老,他是真心的想继承师父的衣钵,做好真一阁下一任的掌门,也代他好好照顾师妹。 惑元大长老听他说的情真意切,心里也是十分感动,便从后殿去拿出来一卷书册递给他。 果真是剑羽阴卷。 他还提点许墨灵须得有十分的耐心,放弃一门功法转去修另一门从零开始,经脉就要受到不小的改变,这其中的痛苦和枯燥只得他自己消解。 许墨灵毫不犹豫的入了修炼洞窟去闭关,他根本不怕痛也不怕苦,只要想起这条艰难路的尽头是什么东西,他就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一百一十八章:百羚恢复 却说那日被师弟妹们搀扶下去的百羚,刚一挨床便昏迷过去了,她陷入梦魇,脑海里一直都是自己与师兄初开始被捉进妖族的场景,那只美丽的九尾狐妖轻佻的捏着师兄的下巴,还将嘴唇与他凑得那样近,那是她从来都得不到的距离。 后来就被大夫的苦药给灌醒了,但是她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甚至赌气的想,如果师兄还没有来找她道歉,那么她就这样死去好了,做不成他的朱砂痣,便要叫他一辈子都忘怀不了。 只是这毕竟是想想,第一关她的父亲惑元大长老那儿都过不去,那几日,真一阁中本就屈指可数的几名女弟子都被派遣着轮流来与百羚谈天,开导她。 今日来的是一位外门女弟子,那日出事的时候她也在殿外旁观。 她初时说了许多日月星辰花花草草的事情,百羚根本没有理会,她便狠了狠心,要下猛药治她了,因为只要惑元大长老说了,只要能使小姐吃上一口饭菜,她就能进入内门。 “百羚小师姐啊,你这样伤心下去,便能将大师兄挽回吗,我看人家现在根本都不知道你在这里茶饭不思呢。”女弟子名唤秋露,她几乎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气来观察百羚的神情,再将她拉到自己的话题上。 果然只要一沾“大师兄”这三个字,惑百羚立刻将头转了过来,眼睛都有了神色。 “我爹他们自会告诉他的。”她自信的答了一句。 你也就有这么个好爹爹,当然这话是秋露在肚里腹诽的,面上却是一副怜悯神情。 “我的小师姐啊,这事儿您可想的天真了,惑元大长老那日气急,差点将大师兄打死在大殿里,他一向对妖族深恶痛决,大师兄都跟妖王做了那事情了,他还能将自己最宝贵的女儿撮合给他吗?” “我爹到底是将大师兄给打了?”她这几日只顾着颓废,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当日事情的始末。 百羚一向是自负的人,因为从小备受溺爱,做事就从不考虑前因后果,秋露这样一说她确实没词了。 “那都是早几日的事了,即便是大长老愿意撮合,人家大师兄也要到了剑羽阴卷开始闭关,若是他真的在乎你,怎的也该先来将你看看。”秋露又说道。 “是啊,他都不来看我,从前不是修炼就是修炼,如今破了戒,还是一个样,他是不是真的就厌弃我至此......”百羚眼里的神采眼见着又要归于沉了,秋露连忙将话接过来。 “小师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想要得到一个男人就得自己争取,你怎知大师兄就是心甘情愿与了那妖王?再说了,即便是心甘情愿,也是因为那狐狸精身材脸蛋俱佳,男人么,都爱好美丽的女人,你如今还不算输了,只是如果你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美丽的容貌没法维持,更没有东西可以与那狐狸精争了。”秋露终于将话引到了正题,见百羚略有思索的样子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盒从山下集市上淘来的胭脂塞给她。 “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小师姐能尽快振作起来,再怎么也不能输给那腌臜的妖物啊。” 秋露这一通猛药,果然将百羚给治好了,她整个人就像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整天缠着父亲问他讨要滋润皮肤的灵芝仙草,还专门写了菜谱给厨子,要求每日做给自己吃,自然这菜谱是从秋露那儿要来的。 惑元大长老也不管是什么原因了,总之人好了,他就高兴了,他一高兴顺手就将秋露提到内门做弟子了,两个女孩子整日打闹,倒也分去了百羚一部分的心思。 看着是一片和谐,可在山洞里安静闭关的许墨灵却不好受,他初习剑羽阴自知不会顺利,只是半个月都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精进就不可能了。 甚至别说精进,就是与修炼剑羽阳不太相同的一些经脉走向,也不能改过来,说是在修炼还不如说是在浪费时间。 第一层的第一式都使不出来,即没法掌握要领,又因为无所精进而心怀杂念。 这样想着,许墨灵便提前出关往云露山去了。 百羚来的时候,正好扑了个空,明明听师弟们说大师兄今天早晨出关了,可他的屋里找不到人,修炼洞穴也找不到人。 她挨个挨个的问道守山弟子处才得知大师兄离山了,到底做什么没像任何人交代。 单纯的百羚就以为他是修炼的累了出去散散心,坐在山脚下开始等待。 可谁知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两天,死心塌地的她终于看到了许墨灵疲惫归来的身影。 “大师兄,大师兄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久!”百羚连忙兴气冲冲的凑上去,许墨灵看到她在这儿也有些惊讶。 “大清早,你在山门口做什么?”他边走边问,没有丝毫的停顿。 百羚便追着,把自己的脸往他面前凑,想给他看看自己调养了几日的成效。 可是许墨灵虽然于情事一道开了窍,却不是对她,更达不到她的期望,他只是皱着眉头停下脚步问道:“找我有事?” 百羚失望的撇了撇嘴,两只手指头委屈的绞着衣服下摆。 “师兄,难道你就没有看到人家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哦,长胖了些,你终于肯好好吃饭了,这样就好了,师兄也就放心了,师父也不必成日为你烦忧,好了,我要去继续修炼了,你自己去玩吧。”许墨灵像个长辈一样按了按百羚的头顶就转身往后山修炼洞窟去了,那急切的样子,分明是心里装着什么事情。 温热的触感还留在头顶没有消散,百羚吐了吐舌头,自己安慰自己他只是想好好修炼。 一百一十九章:夫妻般的生活 百羚在这厢得到了冷待,她却不是打落了牙肯往肚子里吞的人,便四处打听许墨灵这两日的去处。 自是无果。 纵然许墨灵做下“丑事”,受到师父的责罚,那他也是真一阁的大师兄,威名并不曾落下,他自己不说,没有谁多生个胆子去问。 许墨灵不晓得她的担心怀疑和这些弯弯绕绕,应当说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刚从云露山回来,就一头扎进了修炼之中。这回竟势如破竹,一鼓作气将剑羽阴卷修到了第一层第八式。 感到自己的手心重新充满了力量,许墨灵心中对念云的感激更多了。 原来他出关那日正是三月九日,与念云约定的相见之日,二人皆是在天未大明的时候抵达的,可见相互之间思念之甚。 念云难得的一见面没有调戏他,而是与许墨灵深深的拥抱在一处,再分开时,热泪已盈于眼眶。 “多日不见,你清减多了。”她心疼的抚摸着他的鬓发。 “毋需担心,我都好着。”许墨灵笑的有些苍白,来此之前,他将师父给的丹药都用到疗伤上面去了,如今内伤还存着,皮表那些可怖的鞭痕倒是尽数好了。 两人在一道温存,念云只顾着叽叽喳喳的讲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生活所见所闻,其实也就是他们俩在一道时做惯了的事情了,但是就是想让他知道。 许墨灵本微笑听着,可过了一会儿脸色愈苍白,脑门上也发满了亮晶晶的汗珠。 最终索性忍将不住,一口鲜血带着沫子喷了出来,而后便瘫软着倒下去了。 正说的起劲的念云被惊住了,连忙托起人进得一间屋内,安置在床榻之上。 许墨灵倒是没有真的昏迷,只是那一瞬间虚弱至极以至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不然他绝对不会在念云面前这样,以免她回去担心上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墨儿,是不是真一阁那些老家伙们对你做了什么?敢动我的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只见她攥紧拳头,咬着牙齿,手上已经隐隐萦绕上一圈紫色妖气,果然是生气了。 “别,别去。不是师父他们,只是剑羽阳的功夫泄了,我又转修了剑羽阴,谁曾想竟毫无精进,一时着急便有些走火入魔了。”许墨灵真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借口可以说,不然念云恐怕就真的要把这笔账算在真一阁头上了,明明是自己的犯下的错,师父责罚自己。却不能让旁的长老和无辜的同门受伤害。 念云之力能与镇德神君这种半吊子上神类比,灭掉一个真一阁简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许墨灵握住念云的手道:“云儿,答应我,往后不要再滥杀无辜,徒造杀孽,好吗?”他说的真诚,她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并不是嫌弃自己如何,而是害怕自己作恶太多,将来得到因果的报应。 “恩!”念云点了点头,手上的紫气便消失了,其实很多年前她还是一张比白纸更加纯洁的小女孩,不知不觉间,双手上竟已染上了鲜血。 纵观这些年,从在蓬莱放出大火之后,每一次下手收人性命都会比从前更坦然利索一些,现下想来若是没有这样一段与至善之人的爱恋,自己或许也就沉沦下去了吧,最终会成为一个魔头,自已向来最厌恶的那一种人。 “你……能否把你所修炼的功法给我看看,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念云在没有当上妖王的时候,每天每日的任务就是在妖族的藏书阁中阅读各类修行典籍,为了之后的继承做准备,所以她在这方面的知识还是很渊博的。 真一阁的典籍却是不传之秘,这几乎是每一个大门派的规矩,怕的就是功法流传出去本门派便不再具有号召力,也怕体质不合适的人练了会被反噬。 只是在念云这儿许墨灵就用不着担心这许多,她不会背叛他。 “我这回来其实也给你带了些丹药,只是方才翻了翻册页,又觉得不是你现在这个境界可以使用的,筑基之时还是不要太过依赖外力,这些你先拿着,待下回我再找些药力中成的给你带来。”念云从怀里掏出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小瓶子递给许墨灵。 许墨灵十分感动,却没有拒绝,他一向不是矫情的人,也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族群的首领来说并不难得,他现在就是要努力的提升自己,不仅仅是要尽快成仙给她幸福的生活,至少也要在半年之内提升到原先的样子。 旁的不说,就是魔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魔君,他不认为那样的人会轻易放掉自己看上的猎物。 届时若他还是只能让念云站在自己的身前护持,那就当真枉称男人了。 “莫要有压力,你的天资已经很令人惊讶了。”念云扶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许墨灵不言,反而是岔开话题,人总有那么一两件要坚持的东西,不必多提,只消努力就好。 “下回来我们俩重新修建一间属于我们自己的屋子吧。”他将念云的手拉到自己嘴边,希冀的看着他。 念云自然高兴,这个榆木疙瘩终于开了窍,主动的想为两人爱情做些什么,这样的情况平时可不多见。 “那我们便出门看看地方,总得有山有水,若是再有空打理上两分田地,便真如隐士高人一般闲逸了。” 念云便整理好衣衫挽上许墨灵的胳膊,与他一同出门:“近日我学了厨艺,修房子可别忘了盘上一个灶台。” “好。”许墨灵宠溺的顶了顶她的鼻子。 这不只是三月的初九日,还是每个月的初九,两人都会放下一切沉杂人事来到这风景如画的云露山过上一天如同夫妻般的生活。 一百二十章:纸鹤 到这里时,许墨灵总是穿着布衣,念云便将长发绾起,带荆钗。 二人有时会去溪涧捕鱼,雨天便坐在窗下对弈,还捉了一只小精灵养着,他们不在时会帮着打扫屋子。 许墨灵回到鹤山的时候,便闭关不出,一心一意的修炼,在念云的照拂之下,他的修为精进的很厉害,这时修炼过剑羽阳的身体也显出优势来,经脉都是开发过的,不像第一回修炼那般处处瓶颈。 本来修炼的日子就是枯燥又清苦,不会有太多人去注意许墨灵的行踪,前事告一段落,眼见许墨灵的修炼又走上了正轨,惑元大长老都不再提起了。 只有百羚整日心心念念的等待着自己的大师兄,只消两三个月过去,便发现了许墨灵的行动规律,他每月九日必下山,寻得是采买的由头。 百羚都觉得他的修炼苦的过分了,搁在从前,再怎样也要隔几天出去转转。 她便寻了秋露习得几张菜谱,其中桂花糕与鱼汤做的格外好。 终于逮到一回,许墨灵出来的迟了,她便提着食盒正好迎上去。 “寻了师兄好久,今日终于见到了。”秋日霜重,百羚带着小青在修炼洞窟前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眼睫毛上都凝住了一层白霜。 看的许墨灵有些许的揪心,可也只是对于自己无法给予回应的自责。 “找我有事吗?”他说话语气也跟着软了些。 “没什么打紧的,只是最近习得些许饭菜,想给师兄尝尝。”小青便把食盒揭开,里面放着一叠精致秀气的桂花糕和一碗冒着热气的鱼汤。 “百羚,你身子好了吗?”许墨灵拿出大师兄的腔调来问她。 “请师兄放心,我已经好了。”她还自认为是被关心了,高兴地转了个圈。 “即是身子好了,还是要以修炼为重,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里还有要事,便不能奉陪了,师父此时应当也醒了,你也拿些吃的去孝敬孝敬他吧。虽然传话石那事真相还未可知,但这么多年的养恩总是扎扎实实的吧,莫要令他伤心了。” 百羚虽然满心倾慕,但是还是挺怕大师兄对自己唠叨的,当下捂着耳朵逃走了,也没顾得上问她师兄到底是要往哪里去。 如此便只能等着下月九日了。 她仍是拿着清粥小菜等他,这是她这个月练习出来的成果。 只是许墨灵一不想叫她抱了幻想,二是急着要去赴念云的约,她一定早早就去了皓月斋准备,他不能让她久等。 “百羚,还是好好修炼吧,莫要在做这些无用的事。” 百羚的眼中立时蓄起了泪水,她的委屈都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在旁处发不出来,只是一看到他拒绝自己就想哭了。 “师兄,从前都是你陪着我读书修炼,我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你却要抽身而去了么?那个狐狸精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念念不忘!”她的哭喊倒是把许墨灵给下了一跳。 虽然他去云露山并未刻意隐藏,但是也不想自己和念云的事情被当做他人的笑料谈资。 “快要离开妖界一年的时间了,你怎么就是不能看看我呢?”百羚哭道,原来她还没有发现。 “百羚,不要无理取闹了,师兄从来都当你是最好的妹妹,只是人终归是要长大的,你也会遇到属于自己的缘分,我不可能陪着你读书修炼一生,快回去吧,天气太冷了,小心不要生病了。”许墨灵将百羚趴在自己胸前的脑袋推开,便逃也似的离去了。 只是他走得急,都没看到身后百羚攸然狠厉起来的表情。 她从前的确是个单纯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是遭了一个大劫,心性变得阴沉了许多,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把许墨灵当成执念。 只见她接过小青手里的食盒,将其一把搡在地上,热粥泼在了雪白的白雪上,仿佛什么肮脏的秽物。 再一伸手,便拿出来一只千纸鹤,只吹上一口气,纸鹤便飞了,跟在许墨灵的身后,相去不到十米距离,听得见他的喘息,他的一举一动。 许墨灵如今的修为还不如百羚,自然察觉不到她放出来的追踪纸鹤。 他在路途中便换了一套念云亲手为自己做的布衣,然后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云露山,悄无声息的进到了皓月斋,从背后蒙住了念云的眼睛。 “傻瓜啊,这里除了我们二人还会有别的吗?今日怎么来迟了?”念云挣开他的手转了个身在许墨灵的脸蛋上咬了一下,眼风顺便还扫到了那只卡在门框上的千纸鹤。 她微微一笑,并未点名,只是撒娇的声音又添了几分妩媚之意。 “只是一些闲事耽搁了,叫你久等。” “我捉了一只兔子野猪给你补补,你喜欢吗?”念云知晓那只纸鹤是谁派来的,将那人在妖界囚禁了三年,她也很熟悉她的修为和气息。 女人都是小气的动物,明明许墨灵在她的怀里,也明明他心里只有自己,可是她就是坏,自己的东西,旁人连觊觎也不可以。 端着汤亲自来喂许墨灵,甚至用了九尾狐一族特有的媚功。 “我……我自己来就行了。”许墨灵毕竟是个冷面君子,虽然被撩拨得面红耳赤,但是还是别扭。 念云索性当他说话的时候将汤塞进了他的嘴里,又吻上了他的唇。 这样汤自然不能好好喝了,连勺子都掉在地上。 那纸鹤儿从门框里挣出来,不过一个瞬间在多个眨眼,面前两人的上衣就已经褪尽了,它雪白的颜色便也应景的变成粉色了。 “夫人何须动用媚功。”许墨灵已不是初尝情事的小白,他一边说着手里一边使着坏。 弄得念云惊叫连连,还不忘跟他报告琐事。 “我们先前捉的精灵,上回走时我忘了给它套上枷锁,竟然逃了!” “那你将人家捉进笼子里,圈的久了,自然会不耐烦。” “嗯哼~我讲你捉进妖界三年,也不见你逃啊。”念云挑着细目看他,许墨灵便又是一阵面红心跳。 “傻瓜。”他还是不善言辞,但是话语之中宠溺之意浓浓。 两人渐入佳境,纸鹤的法力也差不多见了底儿,为防止自己羞的烧起来,连忙返程去见主人了。 一百二十一章:百羚失望 纸鹤从云露山归来,落在了百羚的手心。 她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将法力灌注其中,念云独特的带着魅惑之意的女声就传了出来。 “傻瓜啊,这里除了我们二人还有别的吗?今日怎么来迟了。” 根本就不存在听不出来的问题,虽然这三年念云并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但是她对这个狐狸精恨之入骨,自然也对她的声音熟稔于心。 纸鹤中的声音一点一点播放出来,百羚的脸色也一点一点黑成锅底。 大师兄竟然跟那个女人叫“云儿。” 他成日里那么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哈哈哈,我真是个傻子。”百羚突然笑了一声,眼角渗出泪来,在午后的光晕中显得悲伤而又滑稽。 小青作为一个口舌伶俐的婢女,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她也听到了纸鹤传回来的声音,凭她再认不出那女声,也该晓得那男的就是大师兄许墨灵。 从前想都不敢这么想,今日却听到了他饱含情欲的声音这使她面红耳赤,顾不得别的。 “不知羞的东西,你想什么呢!”被一声尖叫刺的突然惊醒,小青睁眼便看到一只瓷杯砸了过来,幸好她早就练就躲避的功夫,让开了。 百羚性子娇纵些,在她十分生气的时候情绪是会有些极端的。 其实也怪不得她太多,许墨灵在真一阁的保守形象一直是根深蒂固的,若不是偶然进入了妖界,这一辈子的光景是能望到头的。 百羚身在妖界的时候,十分坚定地相信着师兄也过着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生活,反而会因为时时要见到妖王更加不自在。 她还整日为了他的性命而提心吊胆。 “熔岩谷风沙灼我皮肤,三年来几乎无饭食,无汤饮,吊着一条命全靠灵力......还有那一点点的信念!”百羚大声的控诉着,却只能说给自己听。 其实在妖界时,总有那么一两个大妖路过了熔岩谷,三头龙也是个八卦的家伙,他们把许墨灵叫成许面首。 可她从来都是不以为意,认为自己的大师兄是被污蔑的。 她惑百羚在他身前晃了十多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假以颜色,他一定是一心求仙。 还有前些日子父亲在大殿里当众责罚,围观的师弟师妹都说一向冷酷的大师兄被感情给荼毒了。 只有她一个人不信,天真坚定地以为大师兄失身没准是与想要救自己有关系,那妖王生了一副狐媚样子,又法力高强,一定是给他蛊惑了。 今日这纸鹤摆在面前,仿佛先前的种种希冀都是为了在最后的时刻抽上自己一个耳光,告诉自己,是你自作多情了。 “小姐,要么就算了吧,别再揪着这一份孽缘了,许师兄与您不合适......”小青在身后安安静静的待了一阵子,想了半天才劝了这么一句。 “怎么就不合适,他那么小的时候就来到我鹤山,父母双亡,我爹把他当成继任掌门来培养。从总角到豆蔻都是与他在一起,他凭什么不爱我,凭什么与我不合适!” “可是许师兄与那......听着并没有强迫之意,每月九日他也是火急火燎的出山门赴约,我想着除了这档子事便没其他的了,小青是觉得他已经配不上冰清玉洁的小姐了。” 百羚也沉默了,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多么扎实的证据啊, 在她受着责难,身体虚弱不堪的时候,他却与念云你侬我侬,心甘情愿的做她的面首,这边还在骗着她,说要救她,恐怕是根本没有出力吧。 她又想起寒挽梦受托前来的时候,许墨灵也不肯离开,明明鹤山近在咫尺,可他宁愿拖延着就是不肯跟自己走,以至于两人后来又被捉走了。 当时妖王要他徒步走回妖宫,现在看来,也只是恋人之间的小情趣吧。 “......我知道师兄对我无意,我全都能看出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自欺欺人的骗着自己......”百羚扬着骄傲的下巴,脸上的神情和话语可不是一回事。 “那小姐您是想开了?”小青小心翼翼的问道。 “哼,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他喜欢那妖精就能同她在一起了吗?除非他愿意放弃成仙的机会,可是他跟着我回来了,就说明他并不是那样想的。”百羚的脸上浮现出一些略带疯狂的神情。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小青有些害怕,也没有信心将人给劝服了,便借了个由头退下了,她须得感谢自己这番做法,因为她前脚刚一走,后脚百羚的情绪就又崩溃了。 拿起一只精致的双耳瓷瓶摆设就砸到了地上,边砸还边骂着。 “都是骗子,爹不是真的,竹马也是假的,你们都是骗子,哄我好玩是吧,休想!” “许墨灵!你是什么眼光,竟能看上一个狐狸精,他们说的没错,媾和,就是媾和!” 前些日子一直同百羚打的火热的秋露正好前来看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破碎声音,还有百羚的嘶喊。 四下服侍的人早就受够了大小姐的脾气,都跑到外面去了。 她便顿足在廊下多听了一会儿,这才是越听越心惊。 大师兄竟然还与妖族女王联系着,二人做着每月一回的露水夫妻。亏阁中许多力挺他的人还成日为他争辩,说他是情非得已,为了救小师妹于祸害,更有甚者,说他整个人就是中了狐狸精的魅功,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 秋露听了一会儿,脸上嘲笑的意味愈发明显,早些就不把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看在眼里,她认为他们都是靠着运气,投胎的运气还有后天的机遇才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如今许墨灵的所作所为便给她的观点做了一个强有力的佐证 一百二十二章:试炼大赛 她连忙高高兴兴的回去与那些不服气的人争辩去了,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样的行为会给许墨灵带来怎样的困扰。 此时的许墨灵倒还不晓得这些,他正与念云在云露山过着来之不易的隐士生活。 回来之后便一头扎进修炼洞窟,总之如今在阁中对他指指点点的人并不少见,他们不知道真相,他也不见得要一个个的解释过去。 平静的生活维持着平静的表象,很快就到了一年一度的试炼大赛。 真一阁中凡是弟子非是有不可抗的理由都要参加,许墨灵来的很迟,到了即将开始第一场的时候才姗姗而来。 这一来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包括最早到场一直等着的百羚。 其实同往届参加得时候并无不同,只是那时候他修为深厚,几乎是板上钉钉的魁首,如今谣言缠身,修为尽废,竟得到了更加的关注。 “你看你看,那个就是做了妖王面首的大师兄,先前同你说你还不信,果真是面如冠玉吧?”有外门的女弟子跟初进的小仙鹤说道。 “长得好又怎么样,还不是吃了软饭。” “不会吧,我觉得应该是另有隐情!”有一个个子矮些的姑娘使劲的看了许墨灵的面相,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那有什么,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告诉你们吧,我的消息都是从内门的秋露师姐那儿得来的,她同惑元大长老的明珠百羚师姐可是好姐妹,得到的都是第一手的消息。”女弟子说的信誓旦旦,其实也是道听途说添油加醋的结果。 “诶,我听说,大师兄为了和妖族女王在一起,坑害百羚师姐在妖族囚禁了三年,是不是真的啊?” “我看没错,八九不离十了!” 真一阁的女弟子不多,可以说是十分之少,大多都集中在外门,只是这嘴上造谣的功夫可以称作是天下无敌,不一小会儿,在她们的口里许墨灵已经与妖界女王产下两个孽子了。 倒不如那些男弟子敞亮,有听了传言也不信的,有信了便大大方方白上许墨灵一眼的,总之都是不遮不掩。 他已经有三年没有参加过试炼了,就是在妖族的这三年,在许多入门弟子的眼里他是神一般的传说,谁知一回来竟闹了这般大的丑事。 师弟文奚也踩着封场的点前来,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却主动站在了孤零零一人的许墨灵身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哟,这就是咱们真一阁的大师兄啊,听说是妖国的座上宾,诶,那个称呼叫什么来着,面首是吧,面首是个什么东西啊,像面团吗,任人家妖王随意揉捏?叫他往下就不敢往上?”有几位平时就不学无术的男弟子踱了过来,说的话十分难听,专门要来刺许墨灵的心。 都是从前看不惯又打不过如今听闻他落魄前来找回场子的。 许墨灵却只是闭了闭眼睛。 文奚听不下去了,他从前受过许墨灵恩惠,从那时起他就看清了他的人品,并非清高傲气,而是一朵遗世独立的莲,不习惯与人交往罢了。 “你们是什么意思,如此污蔑大师兄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文奚怒言。 那几个经常一伙的混子最小也有三十多岁了,有几个还混在外门不得精进,作为刺头到是很有一手,是各个授课长老的眼中钉,肉中刺。 其中一位白衣敞开一般胸口,腰带拖了许长的一截将将极地,整个人十分邋遢,却是这伙人里面的老大,只见他伸着脖子凑近了了文奚的脸,嘴唇抿着坏笑问道:“那你是他的裙下臣?这么帮着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多少有些故意嘲讽的意思。 “他是我们真一阁的大师兄,在外面代表的就是我们的脸面,如今他做出这种事,难道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对啊,大师兄,要不咱们几个交流交流看看那妖族女王到底是什么味道,恩?” “啊哈哈哈哈!” 还有人在身后帮腔,只是许墨灵一直都没有抬起过眼皮。 “你们这些人渣,呸!”文奚倒是被惹怒了,只见他白皙的脸皮瞬间就怄成了红色,对着为首的那人脸上啐了一口。 “哎,你想干什么!” “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人渣,我就吐你了怎么样!” 唧唧喳喳的,眼看几个人就被激起了怒火预备按住文奚一顿狠揍,许墨灵终于张开了眼睛,墨黑色的瞳孔,威慑力十足。 几个人竟然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今日是阁中的大日子,邀请了许多其他门派的客人,你们执意要在此处起冲突么?”他狠厉的斥责了一句,继而又转了语气道:“在妖族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的,今日不慎为宗门抹上的黑来日必定全部擦去,让各位师弟蒙羞,是我的不对,在此说上一声抱歉了。” 许墨灵拱了拱手将文奚拉走,他知道他们的目的就是自己,甚至只是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他不想跟他们计较。 “墨灵,来师父这边。”在他们走过高台的时候,惑元大长老突然开腔了,以他的修为,方才师兄弟之间的争执他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在妖族一事上,对许墨灵甚是不满,可毕竟是自己的徒弟,今日也邀请到许多别的门派的长老掌门,他也不可能让事情闹大,将他叫到自己身边也是免除扰乱的意思。 许墨灵楞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鼻酸,以前参加过的十多届试炼大赛,开场之前与比试之后他都会站在师父的身边,只是这回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那几个师弟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堕了师门的面子,看热闹的人不会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文奚,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你不用这般放在心上,对师兄造不成什么影响,放心吧。”他又叮嘱文奚道。 忠心的小师弟有些委屈,又有些愤恨:“可是他们污蔑师兄至此!” 许墨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并叹气:“你又知道些什么......” 文奚有些不明白他的话,只是再抬头时,许墨灵已经转身飞上高台,留下一个白衣的潇洒背影。 一百二十三章:黑马王暮 参加过往届试炼大会的弟子只要进入前十,这个排名就会被保留三年,只需等着被晋级上来的弟子挑战即可。 许墨灵进入妖界那一年已经是第五回蝉联第一宝座了,这个年份被叠加了许多,是以他只需在师父的身后站立等候便是了。 试炼场上的比拼进行的如火如荼,许墨灵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一切与自己无关,连惑元大长老都察觉到他的性子孤僻了许多,毕竟孤僻与清冷是不同的。 “墨灵,听闻你有些日子未曾去过卜一长老那里了。”这卜一长老是负责阁中琐碎事务,许墨灵从小就被视为真一阁的继任阁主,是以每隔些日子便要去卜一长老处学习。 只是经了妖界一回,又遇到这么些人情冷暖的例子,他便不像从前那样热心了,只觉得可有可无,顺其自然便罢,只是对上师父满怀希冀又威严的眼睛便不好直话直说了。 “是,徒儿回来后只去过卜一长老那儿一回,只因剑羽阴修炼多时,却进益甚微,想将境界再提升一些稳固住了再去。” 惑元大长老深以为是的点点头,他也是练的剑羽阴,从这条路走过才知道有多么艰难,又有多少人在这条路上停滞不前了。 “有毅力是好事,倒也不用太过着急了,你修炼不过十来载,即便换了功法也还来得及,甚至对于筑基很有好处。”惑元这会儿心情好,到是偏过头好好指导了许墨灵几句,见人点着头一一记住才放心了,顿了顿又道:“这回的试炼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你也不需气馁,为师相信你的天资可以尽快的赶上来。” “是!”知晓师父是在关心自己,许墨灵抱拳结结实实的作了一揖。 场中吆喝声突然大了起来,原来前十的席位就剩下一个了,在阁中人缘最好的文奚和前年新入门的黑马王暮对阵起来。 文奚的支持者非常多,看好王暮的也不少,此时也就这一场比赛在最中心最大的擂台上,周围便围满了人。 一直在放空的许墨灵也将目光扫了过来,那王暮十分看着十分高壮精干,不愧黑马之名头。 而且,他竟然也修的是阴卷功法! 从前许墨灵自己修剑羽阳,阴卷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名词,实在知之甚少,念云给他的建议也多是基于修炼经验上的,待他修了这个功法之后除了惑元大长老,在没找到一个相同的,外门中到是有挺多,但也只是摸进了门而后停留在原处好几十年。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场战斗。 文奚修的便是至刚至阳的剑羽阳功法,羽剑用法力灌注,周身便发出光亮,气势十足,打的王暮只能绕住台子逃跑,勉力支撑称自己不掉下台去。 四下的围观众人都在给文奚加油,叫彩。 许墨灵的嘴角也隐隐勾起一丝笑容,只是很快就安静了,只见文奚一个鞭腿踢过去,王暮却没有闪躲,而是交叉着胳膊阻挡了一下,反将他推了个趔趄。 文奚见状还有些惊喜,以为这人终于忍受不了要爆发了,若这就是他最强的一击,那么他就离胜利不远了。 其实文奚的排名在真一阁中绝不止十名,只是上一年试炼时他正逢病中,草草打了两下就败下阵去。 只见对面的王暮面色沉稳,没有一丝慌张,借着空隙转身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 几乎是同一时间,场中的人,场下的人,高台上的掌门长老们,都觉得这场打斗要结束了,哪有人会将自己的脊背这样大的一个破绽漏给敌人。 王暮依旧不慌,拿出一只带着把儿的铃铛,深紫色,散发出冰寒之气。 “摄魂铃!”有一位白发苍苍的别派长老立刻就认出来了,许墨灵听到这声音立时瞳孔一缩,甚至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文奚小心。 引得高台上人纷纷回头去看。 也就是这么小的一会儿工夫,文奚竟然就败了,是被王暮囫囵着抡下擂台的,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已经吐出了一口淤血,却还是挣扎着站不起来。 原来方才王暮是故意露出那个破绽,引得文奚接近自己,然后突然转身催动摄魂铃,使他头晕目眩,俯身欲吐,只有封住了五识才能避免。 可是文奚刚刚封住自己的听力就有些后悔了,听觉被封住,他就失去了预先判断伤害的能力,只是再反应已经来不及,受了王暮一脚在胸口,镇断了两根肋骨丢下了台。 饶是如此,摄魂铃的威力也没有完全散去。 主持的弟子打了锣,宣布王暮胜利,他得意洋洋的对着台下的观众们,台上的评定们鞠了几个躬。 这才不紧不慢的下了台又从怀里掏出一颗褐色的药丸塞进文奚嘴里。 文奚便觉得自己的头不晕了,胸口也不怎么疼了,稍微用了些法力,断掉的两根肋骨也修复好了,可是他不服气,对手拿的那件东西太阴险了,这有违公平比赛的原则。 “裁判官,弟子不服,王师弟拿的那件法器阴寒至极,恐怕是邪气!”文奚对着裁判官控诉,王暮反是有些嘲弄的看着他。 果然裁判官跑向高台上的惑元大长老向他询问了一番之后便回来给文奚解释。 “王师弟用的乃是剑羽阴卷功法大成者所造的法器,并非邪物,比赛规定可以用法器,算不得作弊。” 这话一出连台下的观众都不干了,叫嚣着声讨王暮,他若是一早就把法器拿出来也就算了,文奚也是有师父的人,不一定就拿不出能与他应对的宝贝。 只是规矩便是规矩,再不服气也只能认了。 一百二十四章:许墨灵胜 许墨灵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像师父惑元大长老讨教这摄魂铃为什么不算邪气,明明透着阴寒,与仙家兵器不同。 谁知文奚的师父三长老沥真抢着开口了:“是你们学识浅薄,这铃虽然看着邪性,可的确是一位仙宗前辈所制,那位前辈修的也是阴卷一类的功法。要抵挡住这东西的攻击,须得封闭六感五识七窍,还有二十四周身阴极穴位,才能完全避开,只是人都这样了,也很难再出手反击,只能等防御护罩支撑不住落败。” “谢三长老指教。”许墨灵刚拱手道谢。 文奚就气呼呼的过来了。 “不公平,哪里有这样阴险的人物,叫我今年进不了前十。”他与自家师父的性格都是比较大大咧咧的,他当即就在师父面前抱怨了起来。 沥真长老却不心疼他,把眼睛一瞪,用拂尘在他背上敲了一下。 “你这臭小子学艺不精在这儿怪谁?是怪你的对手太厉害还是怪我们真一阁评定不公?这若是在野地里仇家追杀,你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沥真长老说说还更加生气了,拿着拂尘一直往文奚身上敲。 文奚那想喊又不敢的表情逗得一圈人哈哈大笑。 闹了一阵子,文奚便过来走到了许墨灵身边,叮嘱他若是能在之后的战斗力遇见王暮,一定要小心,最好是从惑元大长老那儿拿到一件什么可以抗衡的法器。 不为攻击,只为能把那人的东西制住。 许墨灵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的。 中场休息了两刻钟,裁判便点到了许墨灵的名字,按说以他从前的名次应该是最后一个被挑战。 可他中间也空缺了两年,便被别的第一名顶替了。 前十的比拼都是一场一场来的,许墨灵的这场自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拜前段时间的那场谣言所赐,现在所有的人都认识他了。 许墨灵目中似无物,径直走到台上,王暮已经在等着了。 大多数人都是等着看他的笑话,因为他功力大损的消息已经传了个遍,只有百羚和几个女弟子在下面歇斯底里的为他加油。 这场王暮与许墨灵的打斗到与上一场他与文奚的打斗完全反了过来。 一开始许墨灵就处在了下风,力量比不上,法力也堪堪相抵,只是那诡秘的步法每一回都躲过了王暮打来的致命一击。 许墨灵自己心里有数,台上懂行的长老心里也有数,只是围观的众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眼皮子浅薄,已经有些人开始为许墨灵喝倒彩了。 甚至连远远看着的文奚都捏了一把汗,方才他并未看见许墨灵拿了什么可以抗衡的法器上去,生怕王暮又掏出那件阴邪的法器。 “傻小子,别晃了,你那师兄打这匹黑马完全没问题的。”沥真长老没好气的转过头去瞪踩着自己椅子框抖腿的徒弟,也在无形中喂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果真,他往惑元大长老那边一看,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稳操胜券的表情。 王暮果然不出所料在中场时拿出了摄魂铃,他本想诱许墨灵大意,却没成功,再不拿出来自己就该力竭了,他也看明白了,虽然许墨灵的境界跌下去了,但是一招一式经验犹在。 王暮自己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于功法,所有拥有阴阳两卷的功法都是阴卷比较厉害,只是他没想到许墨灵不过修炼了短短一年时间就能掌控自己了。 对的,是掌控,他甚至觉得那位看似云淡风轻的大师兄能算到打败自己需要几招。 惊慌之下,他拿出了摄魂铃,轻轻一摇。 台下围着的观众连忙捂耳,这是经验了,只是许墨灵再次令所有人惊讶,只见他站在王暮的对面停住了,不仅没有封闭全身感官,反而连防护罩都撤下去了,若是此时念云在,她或许能给出一个解释。只是她不在,便也没有人能知道许墨灵的肚里还蕴养着一只滔天的神器,还得到了魔界的觊觎。 那可是神器啊,与王暮的东西之间差了几个大境界,摄魂铃甚至不能将那神器激发起来。 王暮傻眼了,台下观战众人也傻眼了,不是说许墨灵放弃了剑羽阳已经功力全失了么? 方才那样厉害的文奚都抵挡不住摄魂铃,这个灵力尽废的人给挡住了?而且看起来还那样轻易。 可是他们傻着等着,许墨灵却不愿意再等了,剑羽阴第三层最后一式杀招,破天,劈头盖脸的朝着王暮袭来。 这破天之所以称为杀招,乃是因为它的形态,可以将一把羽剑幻化千万,当然这不是纯粹的幻觉,刺在皮肤里一样会痛,会流血,境界越高,杀伤力越强。 以王暮这样的根本无力抵挡,他甚至不敢挣扎。 只是许墨灵不是他那样阴险的人,不会像他踢断文奚的肋骨一样恨绝,他只是任他自由落体,而那些小剑依旧围绕在他的周围,离他身体仅有分毫,随时都会刺进王暮的身体。 王暮没有落到擂台之外,许墨灵是想逼他认输,让他亲口说出来,也堕一堕他这副得意洋洋的面子。 台下观者一下子没了声音,方才嘲讽许墨灵的就是他们,这会儿人家毫无悬念的赢了,他们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王师弟要认输吗?”裁判弟子见到台上僵持起来,便出面缓解尴尬,他趴在王暮的耳边询问。 王暮闭了闭眼睛,看着四下似真似幻的羽剑,最终点了下头,他屈辱了,许墨灵却微笑起来。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大大咧咧的文奚在高台上摇着自家师父脖颈蹦跳的样子,因为心情好,在扫到台下的百羚的时候也给予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不论如何,这些都是在关心着自己的人。 终于许墨灵的手掌抹了一下,那些羽剑便都化成了寒气收回了他的掌心之中,王暮叹了一口气摊在了台上,还用一条胳膊捂住了眼睛。 方才要多得意洋洋,现在便有多么失落。 忽然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上方,许墨灵竟然伸手拉他起来,王暮带着戾气的眼睛多了几分诧异,本想问问他是何居心,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那样说,便搭着起来了。 “不是所有人做事都如你一般做事全有目的。”许墨灵突然笑着对他说了一句。 王暮便也笑了,是在笑自己。 一百二十五章:第二场 台下众人才醒过味来似的为胜者鼓掌吆喝,只是这声音听着怎么都有些虚,方才奚落的好像也是这帮人,只有百羚尖尖细细的声音格外明显有力。 许墨灵根本不必理会这些,也未曾向台下鞠躬致谢,只是沉默的回到师父身边,文奚偷偷地跟他比着手势夸奖。 “墨灵这阴卷起码修到三层了吧!”惑元大长老也很惊讶的询问。 “回师父,再有一旬有望突破四层,差的只是最后一式了。”许墨灵拱手严谨的回答着,其实可能都要不了十天,甚至两三天之内,他自己能明显的感觉到快要压制不住境界了。 这不是他第一回修炼,如今走过的路从前走过一回,便能把有些曾经不可逆转的遗憾弥补,是以王暮虽然与他同处在三层巅峰,却仍要被许墨灵绝杀。 “喔?真是如此?哈哈哈哈哈,墨灵真不愧为我真一阁首席大弟子,为师只不过是指点了几句,你便能在一年时间之内将阴卷修到近四层,要知道为师当年还是花了整整五年才突破三层,就这,还被人称做英才呢......”惑元大长老无不感慨,坐在周围的其他长老大能也都听见了。 他们再看向许墨灵的时候就带了几分郑重的表情,毕竟修炼这回事并不一定是年纪大的法力就高,像这样罕见的天资,恐怕修成一尊仙君都要不了三百年吧。 人情冷暖是在何处何时都会存在的事情,虽然许墨灵在今年的试炼中没有再拿到魁首,可是从一无所有到修炼了一年之后就拿到第三,这就不是简单的问题了,别门别派的长老们几乎将惑元围起来了,方才还不假辞色的师弟师妹们又远远地对着许墨灵打招呼,凑近乎,有些人甚至只是与他擦肩而过过,现下就能与他称兄道弟了。 修炼剑羽阴的人大多都是从阳卷转过来的,虽然会因为一些从前的经验而使根基更加匝实,可是速度如此之快的唯有许墨灵了。 前无古人,后面估计也不会有太多这样的来者。 试炼比赛以试炼为主。 这比拼虽然看着十分盛大热闹,其实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每年比拼前一百五十名的弟子都会得师门允准,一同下山,在划定的区域里降妖除魔,旨在造福百姓,顺道宣扬真一阁的名头。 试炼时每个人都会领到一块腰牌,届时将每个被除掉的妖魔之血输进去一滴即可。 回门之后便会有专门负责的人清点数量,前五者可以分别得到阁主的奖励,自然,名次越靠前,奖励就越珍贵。 若只是这五个名额的话,倒还吸引不了那么多的人趋之若鹜。 因为真一阁比较护持子弟,生怕人才提前夭折,是以出师之前的年轻子弟们都不允许随便出山入世修炼。 而试炼大赛是阁中仔细挑选出来再划定的地方,本身就有许多天材地宝,即便挣不上那稀少的五个名额,也对自身的修为十分有好处,再不济的那些不学无术之徒,一年到头也就争着这一次的放风机会了。 从某种程度来看,比拼排名后五十倒是比前面的竞争还要激烈些,能年年都榜上有名很是不容易。 这一百五十人经历三天时间终于全部选出并将排名公布。 又过了一天的休整,终于在四日后集合在真一阁大殿门口,等待着卜一长老带队下山,将人引到指定地点。 谁知今年却有些不同,应该说在两年前就已经改变了。 就是从许墨灵他们被捉到妖界之后,真一阁阁主便下了一个命令,往后试炼地点须得将安全放到第一位,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毕竟那年的试炼划定的范围明明不曾与妖界接壤,却不幸的碰上妖王生辰,群妖出动,即便不是如此,也有些弟子未经允许踩到了边缘线上。 许墨灵他们被捉去的后一年试炼,地点便放到了千挑万选的无人绝地,荒古漠场。 一百五十名弟子进入之后,便出动了几乎全阁的长老在边缘护持,这回到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是荒古漠场常年干燥无雨,滋生出来的魔怪也是肉身分外强大的物种,修为差一些的莫说打不过,就是从旁边过路也要小心着些,最后的结果便是大家怨声载道,试炼效率降低,成果微小。 于是阁主又想法子做出了改变,他用强大的法力将一处连绵的群山暂时的收束在自己的法器葫芦里,从外面看不过手掌一握大小,其实里面却是独特的一片乾坤。 只是他们毕竟不是仙人,而群山与地底深处的龙脉割裂之后也会日渐枯萎。 为了不浪费资源,在试炼结束的那一日,阁主便又把收来的土地一丝不差的放回原来的地方,是为借用大法,去年的试验很是成功,今年他便把这个艰巨的人物交给老三沥真长老。 沥真长老也是经过了千挑万选才将一块连着半海的仙山福地纳入自己的法器金刚伞,而后又为了增加难度在里面设置了许多阵法。 这个老顽童将追寻机遇的试炼又融入了比试的元素,照他的话来说,就是爱看一帮小孩打架。 他在金刚伞的世界中又置下了许多小伞,这些小伞层层叠叠的直排到虚空之中。弟子们从结界进入,人就会随机出现在一炳小伞之上。 但是这些小伞会由上自下逐一渐渐消失,小伞一消失,被它庇护的弟子便会掉在地上,这里面可是从外界挪进来的土地,受伤便如任何情况下一般疼痛。 只是每人拿着一块命牌,自觉无事的可以继续在其中寻找天材地宝,若觉得支撑不下去也可以捏碎命牌出现在与金刚伞连通的后山泉水里。这些人便失去了角逐前五的资格。 而眼光放在名次上面的弟子,就可以直冲而上,借助旁的伞当做基石起跳,最终抢到顶尖伞灵的弟子为第一名,其下以此类推。 今年这规则有些复杂,也很有趣,容大家唧唧喳喳的讨论了一阵子。 沥真长老便将金刚伞抛出去,悬在了空中,伞缘落下千万缕很强的能量结界。 文奚,张元灵自动凑到了大师兄这边,百羚拽着许墨灵的衣服进了金刚伞拘住的这一块结界,她睁着一对大眼睛东张西望的十分惊奇。 “百羚师妹,拽这么紧也没用,阵法一启动,人自然就分开了,若是运气不好出现在最底层的伞上,立刻便要面临掉落的命运了。”文奚见到她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便出言调侃。 百羚瞪了他一眼又撅了噘嘴就是一副不肯撒手的模样,她看向许墨灵发现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要关心自己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不少,好在阵法启动得快,将一切都遮掩住了。 一百二十六章:争夺伞灵 许墨灵只感觉到自己眼前一花,再清晰时便在一炳白色的小伞之上了,以周围云雾的浓厚程度来说应该不算是太低的位置,他正计算起如何前行的路线,就听到了一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就是最底层的弟子,有些人刚刚站稳还没来得及思考脚下的小伞就消失了。 有些人反应奇快但是只跨走了一阶便觉得安稳了,停留一会儿同样掉下去,还有的跨了上去却被本来就在伞上的弟子推了一把坠落。 许墨灵引以为戒,抓紧时间不在多想,朝着自己斜上方的一炳小伞上跳去,当他一脚踏上去之后才发现已经空了,这儿的人已经往上面去了。 他便也再毫无保留,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来。 这其中也遇到了几个师弟还没来得及跳走,而许墨灵要么是一声不吭的路过了他们,要么就是被这些人盯住,过上几招而后轻轻将他们弄出伞外,他没有存了自己要精进就不管别人的意思。 就算他们已经不能在这场比赛中挣得前五魁,但是也不至于失去试炼的机会。 渐渐地离地越来越远,伞也变少了,每一层只有几把,上面大多已经没有人在,有些弟子比拼的名次靠后,但是却意外站的很高,实力与地位不够匹配便会被人打下去,有些因为害怕在空中就捏碎了命牌,丧失了这回试炼的机会。 又是一个弟子从几乎是顶尖那边的位置落了下来,许墨灵飞出一小段将他接住,这人在空中喊得凄惨,任人听了都觉得撕心裂肺。 突然被一样实质的东西拦住了,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许墨灵将他放在脚踩的这把小伞上,自己继续往上跳去,那人半晌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大师兄一截飘逸的衣角,心中忽然暖了一下。 他方才是站在第五名的位置的,剩下的只有三个人在四层打斗,外门弟子王暮跳上来的时候前五还空缺了一个位置,可是他却十分狠毒,不但要超过这名弟子,并且还一脚将他踹离伞外,那一脚可狠了,直接使他吐出一口血,受了伤也没法即时召唤出御剑。 方才若不是大师兄接住了他,又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捏碎命牌了。 这名弟子不再继续往上,而是沿着小伞往下跳,上面的竞争太激烈,他还是去找一些实际的东西去了。 飞身而上的许墨灵终于到了顶端,遇到了王暮,他正在第三层与百羚和张元灵打斗,第四层站着一个面生的弟子左右为难,看来文奚要么是掉下去了要么就是已经出去了。 沥真长老绝对想不到自己找这么一个出奇的点子竟把自己的亲传弟子给坑了。 许墨灵跳到第四层,那名弟子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就要出招,许墨灵却止住了他。 “上面的上去了便不会再下来,我不与你争,你好好站着,出去就能领到一分灵宝。” 那弟子将信将疑的看着他,还是不敢放下戒心,许墨灵见此也不解释,直接飞上跨上去了。 第三层是王暮与两名弟子在打斗,在许墨灵上来的一刹那,其中一名弟子被王暮扭断了胳膊扔出伞外,那弟子也干脆,知道自己以这样的情况进行不下去,便捏碎了命牌消失在虚空之中。 “王暮!你怎可如此歹毒,都是同门弟子,竟忍心伤人至此,且上方一共三把小伞,不论怎样你都能得到奖励,何必逼人太甚!”另一名弟子显然也有些受伤了,嘴角有一点血迹,一边脸颊肿着。 王暮自负一笑道:“比试就是比试,为何要心慈手软?若前五柄伞归我一人,岂不更加快哉,来日若有人成仙谁还会把从前的破落同门放进眼里,你太天真了,受死吧!”他说着便又要摇起摄魂铃。 “呵,我当多厉害呢,比拼位次第十的外门弟子冲到了前五原来都是赖着这个百用不怠的法器,只是这法器都有使用期限,不知王师弟还能靠着这东西多久呢?” 说话的是许墨灵,他挡在了那名受伤弟子的身前,好整以暇的交叉着两只手臂。 “哈,原来大师兄还在啊,我还当你时运不济一进来便掉下去了呢,说教之词人人都会,还是手下见真章吧。” 话音一落两人便打了起来。 许墨灵有意将他往上头引,王暮便没再顾忌留下的那名受伤弟子,任他站在第三层去了。 那弟子为人比较保守,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跟着上去抢夺,当下盘坐疗伤去了。 王暮和许墨灵打斗,竟是直接越过第二要去争夺第一的伞灵了。 “诶,方才大师兄不是还挺谦让吗,不如自己屈居第二,将这伞灵留给弟弟吧。”王暮说道。 “方才听了王师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比试就是比试,后三位的奖励我看不上,但是一二我都要了!”许墨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讽刺回去。 手上动作也没停,一直阻挡着王暮从四面八方伸向伞灵的手。 “师兄啊,你这身上怎么隐隐有些香味。”王暮本与他离得极近,却突然似惊讶的抽开身去,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一百二十七章:王暮头筹 “不是非要争个高低么?何故说这些闲话。”许墨灵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暮忽然笑了,笑容有些回忆的意思,他道:“我忽然想起来这味道了,五年前我还没入真一阁时曾在红尘之中偶遇过一只紫毛的狐狸,我们俩好了几个月,她喜欢燃香,身上就常是这味道。如今师兄身上也有,我便有些下不了手了,算了,你去拿伞灵吧,我放弃了。” 他做出一副慨叹的神情模样,只是许墨灵却不得不问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紫毛狐狸,狐族根本就没有紫色毛发的狐狸,他说这话明显是在影射念云。 “我就知道大师兄感兴趣,其实我也挺意外的,前几年在山下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半吊子捉妖人,谁知就偶遇了一只紫金色的九尾狐狸,我自然是打不过她,只不过恰好遇到这狐狸在发骚,我便成全了她,与她也算是做了一段时间的露水夫妻,听起来与大师兄那个妖族的姘头有些相像呢。”王暮阴阳怪气,天下唯有一只紫金色九尾妖狐谁人不知,他这般说就是想挑起许墨灵的怒火。 许墨灵亦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的目的,可是涉及念云被人这般污蔑,他如何还能不声不吭。 “王暮师弟,试炼输了并不丢人,可是这般以言语污蔑他人可非君子所为啊。”他压根就没有想去要去相信他说的鬼话。 王暮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神情。 “这等风流韵事本就是男人们身上的勋章,我有什么好胡说的,师兄也尝过味道,不可能不知她锁骨下方三寸有颗朱砂痣吧,她在我身下时我可看的清楚。”遂便把过程讲给许墨灵听了,好像还真的是有这么一桩事。 许墨灵愣住了,若说方才是怒火烧心,那么这会儿便是极端寒冷,只因为王暮说的是对的。 念云那处朱砂痣长得极其隐秘,寻常穿衣就是性感些也不会漏出来,王暮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怎么会知道。 “你...”他正想控诉他定是胡言,却被突然发难的王暮一掌打下伞去,后面的伞大多数已消失,无处承托只好下落。 王暮在他下落的一瞬间便捉住了伞灵,一道刺目的白光大盛,阵法消失了,除了前五的伞余的都掉落下去。 前五名的小伞上面一共只站了三个人,瞬间被传送出金刚伞。 “怎么是你?墨灵师兄呢?”文奚早就落了下去捏碎命牌,一直在这处等着许墨灵出来,此刻见到是王暮自然语出不善。 惑元大长老也在这儿等着,只是他身份摆在那里,肯定不会像文奚那样直言,不过也直勾勾的盯着王暮。 “落下去了,我也不知道。”王暮根本不把文奚放在眼里,不过倒是还挺害怕惑元大长老误解自己,看着他解释道。 “不必担心,不必担心。只要他捏碎了命牌就会出现在后山山泉瀑布中,大弟子天赋异禀,修为高深,不会有事的。”沥真长老趴在文奚和惑元大长老的肩头像个猴子似的荡秋千。 两人皆翻个白眼走开了,他便跌落在了地上。 许墨灵却再没出现,第三场试炼他直接以受伤为由推拒了。 王暮便靠着那只摄魂铃走到了最后,成为了第一人。 内门的弟子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毕竟这只是个刚进阁几个月的外门弟子。长老们也有些意外,不过有这样异军突起的黑马在阁中总不见得是个坏事。 “哼,也用不着太高兴,二师兄入红尘历练去了,不在阁中,还有镜灵师兄,他闭了死关突破境界,若是他们都在,绝不能允许这小子这般轻狂,看着吧,再过上两年,以墨灵师兄的天资,必然超过他几倍。”张元灵恨恨的说道。 “得了吧,指望别人怎么自己不努力呢。”百羚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了。 张元灵一向对百羚有意,本来因为大师兄太过优秀已经放弃了。 可自从知道大师兄已经与妖王破了清白之身又蹦跶起来,这两天总是围绕在百羚身边,令她不厌其烦。 只是这话打击不了张元灵的热情,尴尬的挠了挠头又追上去了。 倒也怪不得他心境如此不平衡,今年试炼的奖励的确很是丰厚,头名会得到五百年的火莲一株,还有气功技能一卷,为了王暮的特性,特意配给了他阴卷,还特许他挑选一名师父拜在齐门下。 无论是哪个长老都不能拒绝,新进门的弟子须得进到内门三年之后才能拥有拜师的权利,而且各大长老门外都排着长队,能不能进还要看实力与运气,竞争十分激烈,而王暮不过进来几个月就拥有了自由挑选的权利,这让许多人都眼红了。 他的寝殿从外门搬到了内门,并且拥有了一间独立的屋子。 前来送礼巴结或者挑衅的人几乎要踩平门前的一片草,却都吃了闭门羹。 王暮已经去了许墨灵所在的修炼洞窟,没有见到人之后更显欣喜地去了许墨灵的住处。 因是首席大弟子,故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一片殿宇,名为流殷殿,文奚也住在这里,是因为他缠着大师兄的结果,他不想跟着自己那个不正经的师父住。 许墨灵在殿中已经躺了两天了最开始的时候好像还受了伤,这一定是与那个王暮有关,再加上元灵成日在耳边叨叨着,惹得他十分看不上这个人。 “你来做什么?流殷殿不欢迎你!”文奚没好气的挡住了王暮。 王暮面无表情的用两只手指捏开了文奚的胳膊,到是没有没有再动,只是将手里的东西往起提了一提。 “听说大师兄有恙,我只是过来看看,表一表心意。” “让他进来!”文奚还预备再说些什么,却被许墨灵的声音打断了,他正在窗前打坐,正好看到了十分嚣张的王暮,也想问问他前日说得那些话。 一百二十八章:念云的往事 许墨灵正盘坐在窗下的一张卧榻上,实在不能安心睡觉或者修炼,念云胸前的那颗痣几乎成了他的梦魇。 “师兄,那日没摔着吧?”王暮虽是在问候,可脸上那少的可怜的笑容却带着挑衅嚣张的意味。 “我问你,那日在试炼阵法中所言是否只为一时之输赢?”许墨灵不在乎他的态度,他只在乎关于念云的事情。 王暮叹了口气举起两只手做投降状委屈道:“师兄啊,我虽然很希望能赢得魁首获得奖励,可若是真的没有那一回事儿,我又从何说起啊。见你如此在意,是以为那狐狸还是清白之身?哎呀,我可怜的傻师兄哟。” 许墨灵便不说话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的心想。 王暮十分阴险的乘胜追击。 “或许是那狐狸将大师兄给骗了,她们这一族的重要修炼大法便是阴阳双修之法,莫说是你,便是我在五年前,都无缘得见她的清白之身了,她能在床上翻出那么些花样,经验能少吗?” 许墨灵说不上来,他对房事这一道是丝毫没有经验的,念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也不晓得那样的表现算不算得熟稔,只是她调戏自己的时候确实是很轻车熟路。 他哽住了,其实在念云说出来自己是清白之身之前,他就真的以为她从前有过满后宫的男宠。 当他下定决心接受自己爱上她那个事实之后,就一直在自己心里做减法,只想着以后两个人都只有彼此的唯一便成了。 当初在魔界,念云自己说了自己还是清白之身,与他交合那一夜染红的白巾叫他十分珍惜,如今他生气或者说恐惧的是什么呢?不过是欺骗罢了。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何必相信你这个外人!”许墨灵说道。 “我从前与她耳鬓厮磨,如今又与您成了师兄弟,怎么能说是外人呢。其实最初知道师兄您的事情的时候,我就猜到是那只骚狐狸了,毕竟这天下紫金色毛发的也就她一只,想找出比她心思更深沉的,也没有别的,我冒着被师兄厌恶的风险来告诉您这些,不过是不忍心看着您被骗。”王暮苦口婆心的同他摆起道理,似乎是明白自己可信度不足,又开始一样一样的往出拿证据了。 “您亲眼看见她房事时的落红了?若是第二天一大早才发现那作假的机会就多了去了。我晓得她确实只承认过您一位面首,可是她后宫的男宠又有多少,您亲眼到那妖宫看过吗?还有那些妖族各地的行宫。她在外界又有多少相好的姘头你知道吗?她毕竟已经活了二百多年,还有过一段感情,怎么可能保得住所谓的清白之身。” “你说的都是无端臆测,到底是和目的?”许墨灵看向王暮的眼光好似要杀人,像是下一秒就会暴起用剑穿透他的喉咙。 “那师兄您怎么证明我就是胡说呢,那可是堂堂妖王,若非亲身经历,我如何晓得她并不喜欢佩戴香囊,却喜欢用幽冥中的紫荆花泡澡熏香衣物?甚至连她婢女常燃气的香炉中都是这种味道。”王暮又道。 “她是为妖王!常常出巡,就是路过也可闻道,谁知道你怀的是什么心思!” 王暮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人实是有些难缠,看来只能放些猛料了,只是能说的也快说的差不多了。 “念云内里穿的小衣通常是紫色,右下角都绣着几朵小小的云纹,她睡觉浅,不喜翻身,却喜欢抱着身畔之人,除去她胸前的那颗朱砂痣,她腰眼再往下些还有一颗黑色的痣,其他的年头过去久了我也记不清了。要是师兄偏向从我这儿套出些什么不轨的念头,那便当做是我心里的不平衡吧,当年她在人间玩了两个月,抽身走的利索,可我还没够,心心念念的喜欢着她,如今她想改邪归正找个老实人从良了,那么我必不会如她的意!”他冷冷丢下这几句,一拱手:“师兄爱信不信吧,反正我言尽于此了,既然你并无大碍,师弟就告辞了。” 王暮走的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许墨灵焦躁的心便更加焦躁了,他自然没有对王暮的话笃信至深,可他说的也都是事实啊,他又不是念云的什么亲密的人,如何能知道她的一些习惯与特征。 他想不明白,也修炼不下去,只愣愣的坐在榻上发呆。 王暮走了不多远,就碰上了提着食盒的百羚,二人并不熟悉甚至为了许墨灵还有些互相之间的敌视。 百羚的戏做的十分完美,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看见王暮的手势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文奚,你还在这玩蝈蝈,师兄今日没催着你修炼吗?”她踏进院子,还是那个玩耍着的文奚,便顺口问了一句。 文奚头也不抬道:“百羚师妹,你还是回去吧,方才那个王暮来了一趟之后,师兄就开始发呆了,哪里还有功夫管我,快叫我趁机放松一会儿吧。” 百羚皱了皱眉不再搭理他,而是径直往许墨灵寝殿里去了,她没想到那个女人的影响竟这样大,她一直安慰自己是她使了狐族的魅术,可是什么样的魅术能让人连性子都变了,而且功效这般长久。 “大师兄!我又尝试了几个新菜式,你要不要帮我试试。”百羚硬是堆起笑意朝许墨灵。 而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眼神中也没有百羚的影子。 “不必了,我不饿,文奚应该在外面玩吧,你拿去给他吃,顺便帮我督促他修炼。”说完这话,许墨灵竟然还转了个身,侧对她去了。 百羚闭了闭眼,有些难受,可是她很执着,非但没有走反而还上前拉着许墨灵的胳膊抬起来左看看右看看。 “师兄,听说前几日王暮在与你打斗时使了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给你包扎一下。” 许墨灵更是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不是对着百羚却使她糟了无妄之灾,他甩掉了她的手。 “百羚,不要再烦我了好不好?” 百羚站在原地通红了脸,像是受到了极大地侮辱,从前虽然许墨灵待她有时也会有些烦躁,但是他从来不会说出来,而且大多数都持了包容的态度,今日这话是真真正正的在厌弃她,从言语到语气到表情,甚至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来安慰安慰她。 一百二十九章:最后的温存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又是怎样出去的,只是在恢复知觉的时候,小青已经同自己说话了。 “小姐别难过了,就是小猫小狗处了一段时间也会有感情的,大师兄就是心思单纯被那狐狸精骗住了,王暮方才说他的话已经让大师兄相信了,我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跟那只狐狸精断干净了。”小青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苍白的脸色,心里暗暗哀叹,怎么就栽到一个男人身上爬不起来了呢? 百羚哭了,泪水流进嘴里,又吞回肚中,苦的从来只有她自己而已。 “小青,你说他怎么就那么不知好歹。先遇见他的人是我,心心念念对他好了十几年的人也是我,可我怎么还是输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百羚哭着蹲了下来,她不知不觉得就走到了后山的崖顶上,小时候这里有一颗桃树,那时候许墨灵下了课业还经常同她在这处玩闹呢。 小青跟的很紧,生怕自家小姐做出什么事来,其实就如同百羚不理解许墨灵喜欢念云一样,她也不理解自家小姐这样好的条件为什么非要吊死在大师兄这一棵树上。 明明有那样多的青年才俊等着她去挑选。 “小姐,要不我们就放弃吧,其实这世间也不是只有大师兄一个男子啊,你想想元灵师兄,还有镜灵师兄,还有庐山派的祝鸿山师兄也一直对您很是倾慕......” “你不懂,即便我我此刻这般难受,也从来没想过放弃,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唉,说些别的,今儿是初几了?”百羚忍住了哭腔。 “回小姐的话,今天初八了。”小青见她不听,作为一个奴婢也不能多阻挠什么,只能顺着她来。 “哼,明日就是初九了,若是没有料错,师兄明日还会去云露山见那妖精,你叫王暮来药草房见我。”说完她便起身走了,小青悄悄的去请人。 次日初九,天空才刚刚泛起鱼肚白,许墨灵便预备着出门了,像往常一般前往云露山。 这个时段,除了彻夜修炼的人,旁的师弟师妹都还没有起床,也包括住在偏殿的大懒虫文奚。 是以在一出门就碰到王暮这件事上,许墨灵还觉得有些诧异,无论他是否勤奋,也不该出现在这里,除非是来挑衅。 “我今日有事,没空与你周旋,让开!”许墨灵一出口便是疾风骤雨的冷漠。 “大师兄的伤好的这么快吗?怎么不在殿里待着多休息休息。”王暮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与他在门口寒暄。 “已无大碍。”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还用半边身子挡着门,许墨灵只好回答了一句。 “那你为何还是脸色发白,脚步虚浮,若是伤没好,还是多休息休息才好。”王暮仍不放过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许墨灵等初九已经等了好几天,想念加疑惑一直盘旋在他的心头,使他无法安静做事,今日非得去问个明白求个心安才成。 “我没什么事,只是好奇大师兄这拖着一身伤要去哪里,守门的弟子说您每月初九都会下山,该不会是去见相好之人吧?”果然话题说着说着就歪开去,许墨灵还是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方晋了内门弟子,就这么闲着没事做吗?你若修炼不下去,闲枯燥,那我给你找些事做做。”许墨灵是恰好看见了伸着懒腰的文奚从门里出来,就更加着急了,方才还没日出,这会儿阳光都已经照耀在脸上了。 “文奚,沥真长老那里是不是还有一堆内务无人打理,见你成日辛苦,今天便把王暮派到你手下,赶紧过来跟他交代一下。”他叫了一声,文奚便过来了,一见到是王暮,整个人都清醒了,自然而然的认为是他绊住了师兄要做的事。 连忙上前拽住了王暮的一只胳膊,还生怕他给挣开了。 许墨灵风一般的御剑而走,被文奚拽住的王暮哭笑不得又很无奈,朝他吼了一声:“师兄,不要拉着我了,我也追不上大师兄的!” 文奚不肯:“那我不管,差事没办好就是我的错了,走,同我去我师父那儿做事去。”他拉着王暮一刻也不肯松,王暮便只能妥协看着许墨灵走远了。 这厢许墨灵火急火燎的来到了云露山,却没有看到往日熟悉的人影和升起来的烟火,念云还没到。他却也没有了升火造饭的心情,只将屋内唯一的一张凳子擦了擦灰尘坐下了。 以往念云从不迟到,今日却足足来迟了半个时辰,她一落地推开屋门许墨灵便闻到了那一股极其浓烈的紫荆花味道。 一向觉得馥郁迷人的气味近日却让他觉得有些难耐,无法自处。 “今日怎么来晚了?” “啊?”念云有些莫名,往日就算她来的不早许墨灵问起之时也不像今日这般冷冷淡淡,坐在凳子上毫无动作,惊讶之间便下意识的疑问了。 “相公,你等急了吧,快来让我亲亲。”念云只当他是等的着急了有些不愉快,便主动凑上去捧住许墨灵的脸,亲了亲他的嘴唇。 可是这人牙关咬的死紧,并不回应她的刻意温存。 “不知为何魔界突然在边境骚扰,鹰王上个月仙游了,族中后继无人又不肯放开尊位,无奈之下我才亲自上前线抵挡,身上沾了不少魔族之血,臭臭的,便洗了个澡才来找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嘛,就这一次啦。”念云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跟他撒娇。 一百三十章:怀疑 许墨灵知道往常的自己会做些什么,一定是心疼的捧起念云的脸亲亲她,也一定是早早就烧好了饭在等她。 可今日,他脑子里乱的很,王暮的话他不全信,可也成为了扎在心上的一根刺。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可是云露山地域奇特,一年之中只有极少的两个热的月份,其余虽下雪不多,但也不至于热成这样。 “墨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前头你说门派试炼,该不会是受伤了吧?”刚说完念云就要运功探查,却被许墨灵的手挡开了。 他突然又想起他们一同在魔界经历生死的那个晚上,她为了自己甘心委身魔君,当时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么难受。 “念云,你从未骗过我吗?”他讲不出来王暮所说的那些话,只是这样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这......我......应该没有吧......”这话倒还真的把人给问住了,念云想说当初在妖界的那些威胁,其实就算许墨灵逃了她也并不会做什么。 还有她自己悄悄地去熔岩谷与百羚打过几回嘴仗,还有在葛婆婆处问过他们的姻缘,这些她都没有告诉他。 许墨灵十分虚弱,当日试炼,他是被王暮的话说的惊住了,直直的从阵法最高处摔到地上,五脏六腑几乎都被震得移了位,可他就是那样呆呆的躺了半个时辰才察觉到腹中痛的钻心,这才微微疗过伤,捏碎命牌回到后山泉池。 这几日他又因为郁结于心,没能好好恢复调养,是以今早出门时还是脚步虚浮着。 念云此时的答话模棱两可,倒像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似的,但是在妖界的三年两人同吃同住,又从葛婆婆那儿知道过她在蓬莱的一段感情,那么唯独自己不知道的,就是她在伤心之中堕落的那几年吧。 随意杀伐,眷恋红尘,放纵自己?真是一时间有些头晕无法思考。 念云也摸不着头脑,她甚至有些生气了,自己方才告诉他魔族入侵,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这里说些疑神疑鬼的话,两个人一月才见一回面,他竟这样不好好珍惜。 可还没等她生气,许墨灵就站起来了,拨开了她靠近的半边身子,往门外走去,嘴里还边念叨着:“阁中这几日有大事要忙,我就是怕你久等,特意来告知一声,我先走了,你歇一歇也尽快回妖界去吧。” 念云听了这话更加没头没脑,她忍不住跺了一下脚扯住许墨灵的胳膊。 这一扯正好抓住了他的伤,许墨灵“嘶”一声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你怎么伤的,难道真一阁都给不起你疗伤的药吗?若是这样,你还不如跟我回妖界去,我也一样能为你保驾复航将你送入天宫。”念云拉起他的袖子,就看到小臂上有好几条杂乱的刮痕。 许墨灵把手抽回来不看她,浓情蜜意时,一个喘息都是甜,感情出现问题,每句话都会成为刺进心脏的匕首。 他想,或许也不是完全因为这件事吧,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太多了,许墨灵生性坦荡,却要偷偷摸摸的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每个月只选出这么一天。 他对她的事情所知甚少,他与她的实力相差巨大,即便不在乎旁人的眼光那又如何,他就放弃一个仙鹤的身份去做一只妖吗,背着面首的身份与她过上短暂的一声。 她若真是天性爱好自由新鲜,那还不如及早相忘于江湖,何必纠缠? 念云心里却没有那么些想头,只觉得许墨灵敷衍,她能感受到他的坏心情,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你这话说的不真,重说,不然我今日不会放你走的,若是真一阁的人发现了,我就将你带回妖界去,看他们敢不敢来向我要人。”她硬扳着许墨灵的脸对向自己。 “那我就再问你一遍,我知道你的一切吗,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吗?”他的黑眸死寂的看着她。 念云一下子慌了。 “我......自然有许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就如同我也不明白全部的你,可是我总想着那些都是不好的,无关紧要的事情,以后为了你我不再做了就是。”她所说的是那些从蓬莱受过伤之后堕落的过往。 那时候她觉得仙人也不过如此,凡人的欲望就更加恶劣了,随便吃上几个来保持住自己的青春美貌也不费什么,总不见得会将这一族捕猎到绝迹。 她知道许墨灵不喜欢这些,他连血腥气都不爱闻,所以也没敢跟他细说,每每言及那些日子便以一句不堪回首略过。 “那与你十分亲密的人就像我和九儿这般,除去我俩还有旁人么?”许墨灵好像不是在问问题,而是在确定或者驳到自己心中那唯一的希望。 “再无他人,我一向不喜欢太多人伺候,能为我穿衣清理的也只有九儿。”念云皱了皱眉,怎么觉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呵呵.....你过会儿自己回去吧,一路小心。”许墨灵干笑了几声,像是自嘲吧,而后便没有留恋的踏上羽剑飞走了。 许墨灵穿越云层,心里已经失望至极,他方才问她有没有说谎骗过自己,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自然坚定地回答“没有”。 而且她亲密之人唯有自己和九儿,九儿是从小就跟着她在妖界长大的忠仆,她就是念云的口和耳,她不可能背叛念云也不可能随意把念云身体的记号告诉给别人。 王暮即便有心要进入妖界调查,也不可能进的了妖宫,即便这一切都不足以成为阻碍,那么王暮又怎么会闲着没事去查念云,要知道在这场试炼之前,自己和他根本就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在云层中飘飘荡荡,最终他还是回到了真一阁。 百羚不知道又是起了什么信心,就在山门处候着,嘘寒问暖的跟着许墨灵直到了修炼洞穴,虽然明明知道那人一句都没听进去,但心里还是很快活的。 她知道自己这一根筋的师兄,定是对王暮的话深信不疑,终于要对那狐狸死心了。 百羚高兴地唱起了歌儿。 “小姐,有那么高兴嘛,我看大师兄都没有往咱们这边看过一眼。”婢女小青还是不能理解自家主子这像是胜利了一样的表情。 “你不懂,我最大的敌人就是那只狐狸,这下师兄被他伤透了心,待他难受几天忘了这事我正好就在他眼前,虽然这儿,这儿不如那妖精,但好歹也是个女人吧,他那剑羽阳已经修不成了,我看他还能有什么理由。”百羚再自己的胸脯和屁股上比划了两下,小青便哈哈大笑,主仆两人闹作一团,十分开心。 一百三十一章:第六层 许墨灵一头扎进了修炼,将外界的事情都排除在五识之外了,身上的伤并没有刻意去管,可是也在灵力流转中慢慢地生长完好,只是错过了最佳的时间,留下了好些凹凸不平的伤疤。 最开始师弟文奚还常端一些素食与水放在洞穴门口,时间长了许墨灵也并没有动用他便不再来了。 这处洞穴就像是给荒废了一般,洞口已经长满了杂草。 那日云露山,念云并没有如他所说立刻回到妖界,而是在皓月斋枯坐一整天,等了那么久也没等到他的回转,若不是九儿呈来战报,她可能会一直等下去。 来月的初九一早,念云又来到这里,这时她的心里还很忐忑,他们俩的联系就这有这一个云露山了,虽然她总是嘴上说着真一阁的不好,要把许墨灵彻底的挖到妖界做自己的军师,可是她知道,自己不会去山上闹的,也知道他自从回到师门后努力维持体面有多辛苦。 说到底,是一段不为世人接纳的感情。 第二个月的初九她又在一日的等候中度过去了,披着夕阳之余晖又回到妖界,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第三个月 第四个月 第五个月 第六个月...... 直到整整第七个月,许墨灵都没有再出现。 念云还曾托了几个凡人到真一阁去求见首席大弟子,得到的消息无一不是在闭关修炼。 “真是死面团子,榆木脑袋,修炼就有那么好吗!你再不来,我.......我真的就要放弃了!”她将拳头打在他当初亲自伐木做的那张桌子上,却没有用上半点法力。 桌子没怎么样,自己的眼泪倒是下来了。 第八个月,也依旧还是来,并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 许墨灵修炼了整整九个月后,法力终于到达了瓶颈,再没法有半分进益,他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撤开洞口的结界。 百羚早前时在这儿放过一只纸鹤儿,连自己都忘了,这会儿却突然飞回来报信了。 “你说什么!师兄出关了,哈哈哈太好了,我看我是有机会了。”她原本正在殿内研究一本从卜一长老那儿缠来的阵法,却忽的扔掉跑了出去,得亏小青眼疾手快才避免了此名著落入火盆里去。 “哈哈哈哈哈,有徒弟如此,师父还愁什么啊?” 百羚先去过洞窟,却发现许墨灵已经到前殿去了,便又兴冲冲的冲向前面,还没进门,就听到父亲惑元大长老嚣张的笑声。 “父亲,父亲,你们在说什么呀,如此高兴?” 原本惑元大长老还在为女儿这一年来骤变的性格烦恼,这会儿却也顾不上了,搂住她的肩膀又说了一遍。 “你大师兄,总共加起来修炼了不到两年时间,就将剑羽阴卷突破到了第六层,可是第六层啊,算的小成之境了。”看见百羚只是跟着傻兮兮的乐,惑元大长老还意犹未尽。 “你要知道咱们阁中修炼剑羽阴者,年过半百也没有几个能达到这样的境界,而墨灵此举,在六界中也是绝无仅有的一例,我惑元老脸上有光啊,真一阁脸上亦增光!”百羚被父亲激动地拍着脊背,有些疼痛,但是心里也是真心地为许墨灵高兴。 只是偷偷瞟上人一眼,那人还是一脸的冰冷严肃,刻板入骨的样子。 比原先的老学究模样还要再让人害怕几分,想到这是因为什么,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我就知道你能行的!”可她还是这般为他打了下气。 看着小师妹眼睛亮亮的盯着自己,许墨灵难得的点了点头,对她说了声谢谢,说起来好像跟念云好了之后,就有些下意识的避着百羚了。 也是明知道她有意,而自己无心才不想耽误了她。 “你也要好好修炼,近两年见你都没有长进。你先前不是还说要做最美的仙女儿嘛。” 百羚听到这话撅了噘嘴,虽然硬是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是心里美滋滋的,可乐坏了,师兄自个儿冷静了将近一年,这一出关对自己的态度都不一样了,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就有机会了呢? 若是此刻许墨灵能知道他她的想法,一定要吼上一句,天可怜见,冤枉冤枉。 他只是觉得自己先前说话太过冷漠无礼,就算不能与百羚有些什么,那她也是亲妹妹一样的人啊,毕竟师父惑元大长老对自己恩重如山。 “过几日就是春日宴了,咱们还同小时候一般,你们俩坐在一块儿,他们那些就依次往后挪一挪。”惑元大长老见到一对小儿女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也很高兴,顺便就将春日宴的座位给安排下了。 许墨灵一拱手应了,这也没有什么,他们小时候就是这般坐的,阁主与各位长老在上,其他人按照辈分职位顺序坐下便好。 估摸着是自己离开的这几年有了些小调整,是以今日师父才重新安排一番。 他答得冷漠,也没发现百羚一直追逐着自己的目光。 百羚近日的心情也像过年了一般,许墨灵主动跟她说话了,而且还答应跟她坐在一张桌上,虽然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虽然他的眉梢依然染着料峭的霜雪之色。 一百三十二章:春日宴 匆匆五日晃过,春日宴便到来了。 修仙者不过年节,唯独迎春日是他们最盛大的庆贺之日,庆草木又生,贺万物复始,感谢天地之恩典。 这一日,各个修仙宗门都会关起门来举行一套自家祖上流传下来的仪式,总归来说大同小异,最重要的就是教导弟子们勤劳善良,相互团结。 年份长久了,便也成了一个放松欢庆的假日。 还不到饭点,门中年龄小些的弟子就几乎已经来齐了,他们十个一桌,凑在一起将末席占得满满的。 又过了一刻半,长老们也都前来落座,个个穿的都很隆重,脸上带着少有的笑意。 今年阁主闭关未处,惑元大长老便坐在了主位之上,许多小弟子先蜂拥而上,争先恐后的给大长老磕头,以寄往自己能脱颖而出,被大长老看中收为弟子。 惑元大长老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说了好些激励之词才将这些小鬼头打发了。 如今以他修炼的年纪来说,那是将近迟暮了,可是他感觉到自己几乎已经摸到了成仙的那道罩门,再悟个几十年,飞升不成问题。 如今百羚也大了,又有个根骨奇佳的徒弟许墨灵,他这一把老骨头,是不想再折腾了,因此只是笑的一团和气,并未对哪个小弟子表现出青睐之色。 也是想起了许墨灵与百羚,便下意识的往左首边一瞟,咦,这两人怎么还没来。 “文奚,你墨灵师兄呢?”惑元大长老喊了两声才把正在笑闹的人叫住。 “啊?我看看师兄很早就出门了啊,怎么不在吗?”文奚往上首的两个座位定睛一看,好嘛,都空着。 “大长老您别急,估摸着又是修炼忘了,我去找找!”文奚说完便跑了出去,还撞倒了两把椅子。 “这小子,冒冒失失的。”惑元大长老皱了皱眉嘀咕一句。 “诶,你凭什么说我徒弟冒冒失失的?”文奚的师父沥真长老突然把脑袋伸了过来,盯住他。 “怎么说说还不行了,他小的时候我也是抱过的好吧,而且你自己平日里不也总骂他蠢蛋嘛?” 俗话说老小孩,这两人皆是二百许岁的年纪,竟然在这里为了一句闲话而斗嘴,也是十分顽皮了。 沥真长老果然不依不饶,继续抢白:“那是我徒弟,我怎么说都行,你就不能说,你才冒冒失失的!” “行行行,不说了,赶紧滚。”惑元大长老两根指头叉住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额头推到一边去了。 吵完这一通,文奚也回来了,只见他神色凝重一拱手道:“大长老,流殷殿,修炼洞窟都没有见到大师兄,弟子还顺道寻了百羚师妹,也不见人。” 惑元大长老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但是他没有注意到。 “这两个家伙,不知道又去哪儿贪玩了,文奚,你叫上几个人分头去找,春日宴都不到场,像什么样子!” “是!”文奚叫了几个相好的师弟,没有惊动大家,悄悄地从侧门出去找人去了。 “哈哈哈,你看他像不像个傻子!” 张元灵在惑元大长老的流楠殿门前晃了一圈,没有见到人便转身离开了,走出好远还被自己的衣带绊了一下。 而众人一直在寻找的许墨灵和百羚竟然就坐在流楠殿的房顶上。 百羚被元灵滑稽的背影逗得哈哈大笑,许墨灵却没有半分笑脸:“只陪你任性这一次,下次就没有了。” 他今日早早出了门想去卜一长老那儿先请教一个问题,而后再去春日宴,谁知一踏出门槛就被百羚堵住了,巧的好像一直在这儿蹲守似的。 她拽着自己的袖子硬是说要看星星,逃掉春日宴。 许墨灵自然不会应允,他做的错事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多上这么一样叫师父生气。 可百羚就哭起来,她说两人小时候就总干这回事,自从妖界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又说她不想去春日宴实际上是想逃避阁中人的风言风语,他们总说她在妖界可能经历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才导致刚回来那会儿脑子不正常。 这话一出,许墨灵当下就心软加愧疚了。 直到坐到这个房顶上,看见她狡黠的大眼睛忽闪着东看西看,找不到一丝儿悲伤难过才察觉到可能是被哄了。 可是百羚已经成功地把人骗来和自己独处了,他这会儿就是说什么也挡不住她那满心的窃喜。 她吐了吐舌头,抬头去看星星。 又干坐了一会儿,百羚是幸福得,许墨灵却是尴尬加无聊,便提议回去。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师父一定在担心你呢。现在应该已经开宴了,大家都在吃东西,不会说你的闲话的。” 百羚怎么可能同意,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重头戏还没开始上演呢。 “师兄,你想不想去鹤山的秘密藏宝阁看看。”出口竟是直接忽略了他的那句话。 许墨灵没答,觉得她是在跟自己没话找话,鹤山的藏宝阁一向只有阁主和师父掌握钥匙,里面放的都是真一阁的至宝。 有功法,还有各种丹方法器等,传闻名器子虚镜便收藏在那里面。 他的确是想进去,可是怎么可能呢?自己又没有钥匙。他甚至决定,如果百羚接下来是要怂恿自己去师父房里偷钥匙,那么他一定扭头就走,她再哭也不会回头一下。 百羚却眨着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只见她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便张开了一只手,手掌心躺着的就是藏宝阁的钥匙。 “你怎么会有这个?”许墨灵还是有一点惊诧的,要知道从前百羚也找师父要过这个东西,师父以她太过好动,恐怕损失宝物的理由给拒绝了。 “我爹要我代他保管一阵子,现下这钥匙在我手,我们进去看看也无妨。”百羚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诱惑着许墨灵。 他最终还是拗不过好奇心,点头同意了。 自从跟念云分道扬镳之后,许墨灵好像得了修炼的瘾症,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提起他的兴趣,唯有修炼,不停地修炼。 从前他恪守规矩,如今却没有了那许多顾虑。 他多想强大啊,至少也有要魔君那般滔天的法力吧,那样自己和念云就是对等的了。 他几乎能猜到百羚这钥匙来路不正,还知道她的一些小心思,可是他不在乎了,只要能变强,又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多是被师父骂上一顿。 一百三十三章:念云与其他男子纵乐 两人飞下屋顶,躲过了四处搜寻的师弟们,来到了鹤山肚腹中的藏宝阁。 往日里精钢铸就的藏宝洞窟,现下用钥匙轻轻一转就打开了。 里面没有烛火却是灯火通明,原来石顶上镶了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宝石,是它们发出的光亮。 藏宝阁里除了一对桌椅剩下的便都是依着山洞墙壁而造的多宝架了,功法放在一处,剑法放在一处,还有那些法宝武器择用柜子锁起来,放不下的就堆在旁边的矮箱子里。 那些低等级的弟子千金难求一件的法器们堆在地上,甚至落了灰。 百羚一个女孩子自是去看那些闪闪亮亮的法宝了,许墨灵却走向了陈列功法技能的那一处架子。 师父为了他打好基础,迫使他只能先修剑羽阴卷,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先前念云给了许墨灵很多有助于修炼的丹药,他的进境早已超过了筑基的那个阶段。 “师兄!”百羚不知道又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在那边大喊着。 许墨灵还对手头的这一卷风啸功法恋恋不舍,这是一本专门将声音修炼成武器的功法,看要求他也是可以练得,右上角注明了小小一个“阴”字。 “哎呀,师兄,我带你看个好东西,看了那个这小小的功法都不算什么!”百羚喊了三声还不见回应便亲自过来抓着许墨灵的衣袖将他硬是扯走了。 不过她有句话没说错,这风啸功法比之真一阁至宝子虚镜确实不算什么。 许墨灵随着百羚过了一扇幻象之门,仿佛踏入另外一个世界,这里有皑皑白雪,又兼之桃花瓣簌簌下落,雪花落在人身上并不会感觉到冷,河里也没有结冰,反而有鱼在游动。 “这都是幻象,可不能相信。”百羚在他眼前挥了挥,得意的笑着。 “是啊,现实中哪有这样美好的景象。”许墨灵没来由的感慨了一句。 他看清了,子虚镜便也浮现出来,镜面如水映出一切事物,镜框莹然,竟如那洞顶的宝石般叫人看不出来历,不愧是至宝,比之神器应该说都不差多少了吧。 “这子虚镜能在两个相隔甚远的地方之间开辟通道,只要修为足够,便可以随时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师兄,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百羚故意问道。 其实她自己差不多能知道,他不就是想着那个女人嘛。 “我哪儿也不想去,现下只想好好修炼,私自启动子虚镜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百羚,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许墨灵的心和头脑,在她问话的第一瞬间便跳出了妖族的那间宫殿,还有有着紫灰色长发的妖娆女子。 可是他不想见,就当是自己任性,就当是自己做了那个首先偷跑的人,可是他不想去问,也不想知道真相了。 “师兄,你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想她又不敢去见她,那看看总可以吧。”百羚拽着许墨灵胳膊的力气非常大。 硬是将他拽到了子虚镜当面前。 镜光如水,荡漾了一下,这是她施法开启了子虚镜,又是一阵波澜壮阔的浪涌。 下一秒,朝思暮想的脸庞就出现在镜子里面了,十分清晰真实,就好像真的在面前一样。 只是这真实更加让许墨灵通体发凉,面色却滚烫,羞愤的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只见画面里正是妖王寝殿,还是那张熟悉的雕花沉香木大床,只是红色的床幔换成了嫩黄色,衬的念云那粉色的皮肤更让人意乱情迷。 她同身下那不知名的男子长在了一处,薄纱睡衣与同他合卺那日穿的一样,只是揉的皱巴巴的,显然是已经纵情享乐多时了。 许墨灵能听到念云娇媚的呻吟,这声音他多么熟悉啊。 那男子对她撒娇,问她为何将自己冷落到雪山行宫三年之久,她便说是闭关去突破境界了。 男子又说她撒谎,明明大家都知道有一位许公子占据了她的生活。 说这不是玩够了,又回来找你了嘛。 百羚是个没经过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可她的脸白白的,没有半点羞耻颜色,反而眼睛里长满了疯狂的藤蔓。 是长久以来的等待和嫉妒让她发了疯,外表看着好像是好了,其实内心已经在扭曲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师兄啊,需不需要我帮你打通空间,你立刻就能出现在她的面前,问问这男人到底是谁!问问她将你我囚禁三年就是为了玩玩?啊?”她咬牙切齿,彷似又回到了熔岩谷的那一小圈结界里。 每一颗石头的形状她都烂熟于心了啊,还有那永远不变的紫色天空,皲裂的大地,想死都找不到办法。 她这话好像是从阴曹地府的黄泉中捞出来的,阴森森,湿溜溜。 许墨灵被烫到了一样突然往后跳了两下,一把便拂开了子虚镜,镜子不再直面他,里面的画面也消失了。 可是那火红滚烫纠缠不休的躯体和缠绵的情话他挥不走,隐藏在每一分血肉里争先恐后的在脑海里爆炸。 他,许墨灵,竟然还不如一个男宠,将他的生活完完整整改变的彻底的人竟然只是想跟他玩玩儿。 现在玩够了,甚至连一句解释,一点挽留都没有。 许墨灵突然开始大笑。 他快被自己乐死了,整整七个月时间,都存着的那一份愧疚,游移不定这下彻底的崩溃了。 一百三十四章:神器力量爆发 本就脆弱的神经又被百羚加了一等。 她拉住许墨灵失声哭喊。 “醒醒吧师兄,这是神奇子虚镜,怎么可能有假,你也看到了,她正在和别的男人纵享情欲。她可是九尾狐妖啊,眼里怎么可能只会有你一个人?你不要被她的魅惑所蒙蔽了,只有我才是对你真心实意的啊.....”她跪在地上抱着许墨灵的腿,痛哭流涕。 百羚的话仿佛说进了他心里,又好像没有,只是那日与王暮的交谈萦绕耳间。 “你可知她后宫中有多少男宠?你可知妖界有多少她的行宫,你又知道除了这些她在妖界之外又有多少相好?” 有多少相好? 多少相好? 相好? 许墨灵对念云那仅存着些许的信任终于土崩瓦解,彻底消失了。 还有许多日子里憋着的难堪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他真想哭一场啊,可是不能在百羚面前失态,对,得离开这儿。 什么七窍心肠玲珑心思都不管用了,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这儿,许墨灵也是这么做的,可是只走了两步就不行了,他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强横的真气在横空直撞。 刹那间他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一幕幕往事在心头涌起,有六岁那年平和安静的云露山,还有那年初见时同样青涩的念云。 想起以往她总说:“许墨灵,在这个世上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什么也不图,什么也不骗。” 又想起二人在床榻上缠绵时,落了鲜血的白巾,那时她管他叫相公,叫墨儿。 方才镜中那人她管他叫娇奴,现在想来,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许墨灵的心底渐渐滋生出恨意来,恨念云,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不争气,轻易地就被世俗情事所累,放弃了修炼十多年辛苦修炼小成的剑羽阳,也放弃了自己的平静生活。 修炼阴卷不易,要彻底改掉从前修习阳卷的经脉走向,每一分每一厘都苦不堪言,痛的要命。 可怜他还甘之如饴的受着,每每到了云露山都是报喜不报忧,生怕惹她心疼。 百羚方才是被他在无意识之间甩开的,坚硬的云石地砖硌得她生疼但是完全盖不住她此刻那接近成功的疯狂情绪,好像是应该庆祝的,可怎么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看见大师兄双眼紧闭,满脸大汗唯余心疼,她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臂想问问到底是怎么了。 许墨灵却像是被蜜蜂蛰到了一样,狠狠地颤了一下。 她定睛一看,他的漏出来的皮肤上都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小疙瘩,就像是大雪天穿的少在门外发抖的样子。 忽然他张开嘴一声大吼,身体里的神器毫无预兆的触发了,力量打在藏宝阁的内壁上,直使穹顶上的一些石头都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 上头下头左右都在震动,置物的多宝架纷纷倒地,有些珍贵脆弱的瓷器玉器瓶子,直接就摔了个粉碎。 只有这可与神器有一战之力的子虚镜颤了两下便停住了,依旧悬浮在空中。 力量波动的涟漪也震慑到了整座鹤山,正在尽情享用春日宴的众人们都感受到了。 “干嘛啊,我喝就是了,你摇我干嘛?”一位吃酒醉了的弟子感觉到震动忙转头去看自己身后的师弟。 “我哪里摇你了,嘶,对了,这凳子怎么在摇啊,难道我醉了?”那名弟子大着舌头语无伦次,完全没有往要遭灾那方面想。 第一个意识到的竟然还是大长老惑元。 “不好!有人偷袭藏宝阁,诸位快随我前去御敌。”修为到了他这个程度,只要他不想醉,喝进去的酒就会立时蒸发成一缕雾气,是以上座这边虽然看着筹光交错,热闹非凡,其实大家都还算清醒。 惑元大长老话一出来,便有几个人“呼”的站了起来。 一行人御剑,不过眨眼就到了藏宝阁。 只见藏宝阁的大门已经被震碎了,门口只剩下断壁残垣还在坚强的耸立着,几位打头的长老皆大吃一惊,这是得有多强悍的功力,在能将这样坚固的所在震成这个样子。 “那是什么?”有眼尖的弟子往里面扫视了一遍,就看到一个好像浑身浴血的人躺在坑坑洼洼的地上,而且衣着眼熟,像是真一阁的衣服。 “百羚!”惑元大长老心疼女儿,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她头上别着的那枝嫩黄色的珠花正是今年生辰自己令人去山下特意打制赠予的饰品。 此句一出,围观的呼啦一下都围了上去,看那张苍白的脸的确是百羚,只是满身的衣裳都好像被竹叶刀刮过了一样,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有四分之三都被鲜血染红了,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而往里些的中心站着许墨灵,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震得破烂,但是肉体还算完好,方圆十米的距离之间连一颗尘埃都没有。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好像对周围的环境都感知不到了。 围在百羚身边一圈儿的人也跃跃欲试的不敢上前,显然百羚伤成那样就是与许墨灵有关了。 “墨灵师兄!你怎么了?”只有文奚跃跃欲试的要上钱触碰他。 “莫,莫要动......”许墨灵被这些叫喊拉回一些理智,颤着声儿阻挡文奚,他这时的感觉还是很不好,生怕又出现什么问题。 他转头去看了看,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躺在地上看不出来什么生命体征的百羚,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体内的神器力量爆发了,上回这样的时候是在魔界,那时候还修炼着剑羽阳,勉勉强强能控制住那一股力量收归己用。 如今境界大不如前,神器的力量又壮大了,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最终会找到一个出口,他那时又被迷了心智,百羚就在脚下跪坐着,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了,可以说这一击的力量她承受去了大半。 许墨灵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些经脉已经被冲击断裂了,但是照比百羚的伤便不值一提了。 他走了几步想上前看看百羚,围在身周的人也都随着他的步伐而退却,只有惑元大长老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不许他靠近。 一百三十五章:受罚 百羚的身上都是伤口,他心疼的要命,甚至不知道要怎样去触碰她抱起她将她送回寝殿中医治。 “小姐啊,你到底是怎么了,睁开眼睛看看小青啊好不好。”婢女小青跪在一旁,几乎用眼泪洗了脸,更加剧了惑元大长老心中的烦忧。 “你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他朝着许墨灵大吼,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慈爱模样,不像是对徒弟,好像是仇人。 许墨灵无法回答这话,他分明不知道方才都是怎么了,只是内心的悲愤需要找到一个出口发泄,现在百羚躺在这里,却让他无话可说了。 “元灵,你去!把人送到冰窟去再叫大夫,不然看她这样多的伤口,就是流血也要流死了。”沥真长老在后面推了一把张元灵。 张元灵狠狠地瞪了一眼许墨灵便上前小心翼翼的外放出灵力护住了双臂将百羚抱起来,这样就不会太多的触碰到她的伤口。 他曾经与文奚一样是大师兄的忠实拥护者,但是亲眼看到大师兄把百羚伤成这个样子,有些东西便在无形中断裂了。 文奚也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自己要站哪一边好,索性随着元灵一块儿护送人去了。 惑元大长老蹲在原地还没有走,显然是有话要说,一些眼头活的弟子便陆陆续续的退下,可是他没有想要避着人的意思,上回惩罚也是如此。 “去前殿跪着等我,百羚什么时候好,你便什么时候起来。”说罢将子虚镜收进衣袖走了。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问许墨灵原因,先前和念云的事情在真一阁公开,已经把他在阁中的信誉消耗光了。 甚至有人私下里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早已被妖王变成真正的妖魔了,这回回来已经不是先前的大师兄了。 惑元大长老带头走了,他还急着去冰窟看女儿,这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哪一点都好,但只要碰上了女儿的事情,就会失去所有理智。 许墨灵待众人走后,自个儿默默地来到了前殿,跪在了殿前刻着花纹的方砖上。 春日宴已经因为这个意外的插曲结束,唯有一些轮值的女弟子穿插其中收拾着残羹剩饭。 饶是手里忙的转圈,眼睛却也闲不下来,盯住许墨灵,还三两个一簇的窃窃私语。 又过了一会儿,这些人也走了,月上当空,如银的光束洒在砖地上,凉凉的好像是在嘲笑他一败涂地的人生。 次日清晨,太阳初升起来,惑元大长老便从后面的寝殿区走了出来,脸上仍旧凝着寒霜冷冷的看着许墨灵。 “师父,百羚如何了?” “......皮外伤已无大碍,只是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力量再强些,内丹便要碎了,看看你做下的好事,昨日为何不来参加春日宴,又去藏宝阁做什么,以你现在的进境哪有这般手段?” 说起来百羚的境界其实还是要高于许墨灵的。 许墨灵低下了头,将嘴唇抿了再抿,终于下定决心道:“对不起师父,是我太过急功近利了,想要去藏宝阁找些功法,是我叫百羚弄来钥匙帮帮我。只是在进去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子虚镜,我的体内便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爆发了,我控制不了,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师父,您责罚我吧,都是因为我,百羚才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句话倒是说的真真切切,因为百羚的伤确实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不顾一切的任性,让她受伤害不止这一回了。 惑元感觉火焰几乎要冲破头顶,女儿重伤,数百件法器珍宝琳琅都损毁一空,违反阁规私自进入藏宝阁。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本事,啊?三罪并行,许墨灵啊,在妖界走了一躺长本事了!”惑元大长老气的都语无伦次了,昨夜大夫整整给百羚医治了一夜,药品灵力齐上阵。 最需要的一根千年灵芝草还被许墨灵给震成恢粉了。 “对不起师父,都是徒儿的错,求您责罚。”许墨灵伏低,将自己的脑袋磕在地砖上。 惑元看着他这幅样子,越是生气,竟一把揪住脖领子衣裳将人给提了起来,直拖行到真一阁的刑堂。 将人绑在绞架上,这期间一句话也没有,绞架旁放着一锅烧的通红的热炭,里面戳着一炳烙铁,同样烧的通红,惑元将东西拿出来的时候,红光就已经映照了他的满张脸。 没有丝毫的犹豫,那烙铁上的铁耙贴上了许墨灵的皮肤,第一下是在胸口。 “滋滋”如同滚油烹肉的声音传了出来,只是这肉是许墨灵的生肉,疼痛不必言说,因为这余韵永远抵不上新的烙印。 惑元烫了一下根本没有停手,而是继续在他的腰腹肋下烫上一个又一个烙印。 薄薄的皮肤接触到滚烫的铁的时候瞬间就蜷缩了,再也不能充当肉体的保护神,烙铁离开时便会带去这一部分的皮肤,是与人肉生生的剥离。 直到第十八个血烙印,惑元大长老也崩溃了,他这般恨,生气,这也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徒弟。 他起手将烙铁杆扔了好远,气冲冲的出去了。 将许墨灵折磨成这样,反而更如火上浇油,半点气性也没有降下来。 许墨灵留在刑堂的绞架上,过了许久才有弟子来帮他松绑,他瘫软在地下仿若烂泥,可是他理解师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于百羚他真的是亏欠了太多。 这些皮外伤算什么,那囚禁的三年,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样的精神折磨,只要是先前见过百羚的,都说她回来之后性格大变了。 许墨灵头发蓬乱,身上散发着焦糊的臭味,两名弟子将他放下后就匆匆离开了,避之如蛇蝎。 他便只有自己强撑着站起来,回到流殷殿,连文奚也不在,正是夕阳西下时,一个人的孤影拉的很长很长...... 一百三十六章:初九 强忍着痛楚洗过澡换过衣服,虽然身上的烫疤可以用灵力修复自愈,却不能急在这一时,伤口实在是太多了,到是不比上一回挨鞭子严重,那回都成了内伤了。 他去看望百羚的时候,惑元大长老到是不在,不过如今这对师徒间相处的情形的确有些尴尬。 许墨灵的修为每每有大长进时,惑元都能跟着同乐,却在女儿受过伤后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一切责罚无有缘由,只为泄愤。 “师兄,爹爹一定又罚你了吧。”百羚刚刚喝过了大夫的汤药,身着单衣靠在床头。 她的小脸苍白,只有颧骨处泛着两朵不正常的红晕。 他才发现,原先肉呼呼的笑起来脸颊上有两坨小肉肉的师妹已经瘦成了这个样子,原来,从妖界回到宗门之后她并没有如同自己想的那样过回从前的日子。 没有了惑人的情爱蒙在眼前,一切都好像清晰了,那独自在洞窟里修炼的日日夜夜,每天清晨都有人捧来热汤,每回从云露山归来,都有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的探过来询问去处,只是不知从哪一回开始,她就不问了,只是静静地跟着自己从山门走到寝殿或者修炼洞窟。 呼出的气都带着冗长而沉重的味道。 “师父没有罚我,是师兄欠你的,再也还不起了。”许墨灵吸了一下鼻子,是真真儿的难受了。 “我不信,我都听他们说了,还刻意小声呢,结果还是让我听到了,可惜那时候我还昏迷着,没法为你求情。”百羚倒是难得的平和,得体大方。 “别为我求情,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许墨灵的仙人之资仿佛坍塌了,他握着百羚为了做羹汤而粗糙了不少的手掌,埋下头忏悔。 “师兄,你若是真这么想回报我,那我只想要一样东西成吗?就是你给她的,我全要。”百羚凝声儿说着,连呼吸都不敢了。 许墨灵的双肩更急剧烈的颤抖起来,他哭了,只是没有眼泪。 “...对......不起......” 对不起,你要的我给不了...... 对不起,情爱这回事若是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于情了....... 对不起,总有那么一个人,才下眉头却又上了心头...... 对不起百羚,师兄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过了良久直到许墨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清光里,百羚才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多像离了水濒死的鱼啊,眼里憋着泪花,却没有办法再给自己找到更多生存的办法。 那是一抹多难看的笑容,就挂在这个碧玉年华的姑娘脸上,真叫人看了心惊。 几周后,百羚大伤初愈,许墨灵却有些更加严重的趋势。 他执意不肯疗伤,阁中上下或许也因了惑元大长老的态度没有太多人搭理他。 前日还是风光无限的大师兄,现下便连阶下囚都不如,文奚也沉默了许多,只是自己偷偷去后山采了不少的草药,每每熬煮过后放到正殿门厅之外便走。 拜了他的这份好心,许墨灵无法辜负,身上的伤便也没有再继续发炎症。 只是内衫隔上几个时辰就得换一次,总会被血侵染。 稍微扯上一下就痛得要命,还不能走太快,最多的烙疤是在肩膀附近,便抬一下胳膊都难了。 伤口虽好的慢,可也总有一天会完全愈合,当日惑元大长老随便抽出来的一把烙铁上可的便是一个“戮”字,这是极羞耻的一个字。 他也没有想要将这些疤痕抹平的欲望,毕竟它们可以提醒自己当日犯下了多么愚蠢羞耻的错误。 又是一个初九日,天还没亮许墨灵就醒了,却没有起床,只是静静的躺着。 五更的梆子敲了两回,便有守门的师弟前来禀报,说结界外有一名妖族女子吵着要见他,已经等候了几个时辰了,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过。 虽然那女子并未下重手,可是这一干巡逻的师弟加起来竟然都碰不到她的一片衣角。 许墨灵知道是谁,却不知她为何还要再来,难道不趁着自己没有上门纠缠,赶紧甩掉一个麻烦吗?还是说没玩够,又想将他骗走。 “不见,你就告诉她我不见,等的时间久了她自然会走的,你们不必理会,她......应该不会伤害你们。”他本是信誓旦旦的说下这段话的,只是在尾声处顿了一顿。 他还有什么资格可以说出这句话。 恶极之人,一朝转醒,完全换了心智,也真是只有他这样的傻子才信。 百羚的环佩之声却不远不近的响了起来,待她提着食篮跨过门槛就又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姑娘了,好像拥有着无限的勇气来为自己的爱情作斗争。 “师兄怎么不去与她说清楚,断干净,由着她在这儿胡闹,辱的可不是师兄一人的清誉。”她这话说的可谓是一针见血。 许墨灵这人看着薄情,实际上是个较为内秀的人,他对身边的一切都很在乎,让师门为了自己蒙受不白之冤,这可不行。 他知道那个日常慈眉善目的阁主老头儿有多好面子,他任百羚搀扶着踏上了剑,飞身至山下。 却只是立在山门最高的一级台阶上,再不肯靠近了。 阶梯下站着念云,从前是魂牵梦萦,如今是每一个午夜梦回的魇症。 “墨儿,你怎么了?”念云转回身来便看到他,虽然许墨灵极力忍耐,但是他额头明晃晃的汗水,还有几乎倚在百羚手臂上的身形都表明了他是在伤痛之中。 许墨灵正待回应,想叫她安安平平的回去,从今以后就当两人之间从来都没有过那段情,一切苦难只是自己咎由自取。 可谁知一直没出现的惑元大长老突然跳了出来。 他神色缥缈,长衣飘飘,一派仙风道骨。 一百三十七章:念云带走百羚 一双眼不看那结界外的妖王,只盯着许墨灵道:“徒儿,这便是外面谣传的你的相好?为师看着,好像很有来头。” 惑元虽然一派坦然,但是在场的无一不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许墨灵不赶紧撇清关系,将这真一阁的门脸抱住,他还真有可能下狠心一掌劈死他。 “师父放心,徒儿不可能背叛师门,只是学艺不精,前些日子下山试炼,竟然上了当受了骗,谁知这贼人还敢找上门来。”许墨灵举起两条胳膊对惑元作了一揖,当下又是疼得龇牙咧嘴。 “听见没有,不知羞耻的狐妖,还真别把自己这妖王当做什么尊位,我等仙门之人不会与你为伍,若是你想强闯,我等虽不敌,可拼上性命也要将你重伤,不如就此离去,大家各自都寻个安宁。”惑元很满意许墨灵的这一番话,转过去对着念云,手上已举起了一只令牌,只要他此时号令,便可立即打开护教大阵。 “墨儿!”念云根本不把这小老儿放在眼里,她只心心念念的盯着许墨灵,等着他为自己正名。 只是这件事她注定要失算了。 “滚,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见你。”许墨灵竟然对她说出了这个字。 念云摸了摸耳垂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被耍了,他,怎么可以毫无缘由的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更让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许墨灵竟然强忍着身体伤痛牵起了百羚的手。 然后与她一并转身离开了。 其实许墨灵也支撑不住了,他的外伤严重,体力有限,只能支持他在一个地方站上这么长时间。 百羚在感情这事上一向是无师自通,给根杆子就往上爬。 许墨灵为了做给念云看,实际上只松松牵了她的手指,而她便反手握的紧实,反而还靠过来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却将念云的怒火撩拨起来,明明是一脸无辜又得意的笑容,可是给人看来就是那么欠打。 念云想起,这若是还在熔岩谷,自己肯定会忍不住将靴子踏在她的脸上,同时,也确定了,许墨灵先前的突然失踪和现下的性情变化一定与这女子有着密切的关系。 许墨灵更加彻底,他已经痛彻心扉,完全对念云失去了信任,这会儿到巴不得寒蝉寒蝉她,索性忍着疼痛将胳膊搭在了百羚的肩膀上。 他低头对百羚说了句:“帮我个忙。” 薄荷味的口吻令她心头为之一荡,这才是那个让爱的死去活来的大师兄嘛。 “我们走吧,剩下的交给爹爹。”她掺着他转身,还贴心的拿出帕子帮他拭去汗珠,刚刚背过去对念云的许墨灵已经不能维持神情,痛的面色苍白,喘着粗气。 百羚就是在这时回头挑衅的忘了念云一眼,全然忘了先前的自己是怎样在人家的脚下受尽折辱。 念云见这笑便生恨,更加笃信许墨灵的情状是受了这家伙的嘱托。 她真想当场拿出尾巴将她抽飞出去,可是这里毕竟是真一阁的山门,许墨灵也还在,她不能再继续给他添堵了。 正主离开了,惑元大长老还想说两句什么立立自己的威风,念云却不听了,这些人是她眼中的蝼蚁,若不是因为墨儿,她根本不会登门,若是他们和和气气的,她还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伏低态度,可是他们与自己拧着来,那便怪不得自己要展露处妖族的本性了。 果然第二日她又来了,还没开口,山前的守门弟子便无奈的回她。 “你别来了,我报了大师兄也没有,他不会再出来了,昨日帮了你,还叫我领了大长老一通说辞,求你别为难我们这些低阶的弟子了成吗?” “你怕什么?我今日不找你们大师兄,我今日要找的是惑百羚,老规矩,你不去通报我就在这等着,待我何时等急了,脾气上来,平了你们山门也未可知,自己掂量吧。” 这话自然有七分是吓唬,可是守门弟子哪里担得起这个责任,好歹要见的不是最近恶事缠身的大师兄了,他连忙拘了一礼去报告百羚师姐。 不一会儿百羚便出来了。 “你怎么还不死心,师兄对我说你不知羞耻,他不会再见你了,你赶紧走吧。”仍然是耀武扬威的语气,竟把念云给气笑了。 “我知道是你搞的鬼,你到底对墨儿做了什么?还有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干的!”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最担心的还是许墨灵的身体。 什么样的伤竟然让一个修仙门派都束手无策,在她那处好好儿的人怎么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你管不着,师兄的心现在已经不在你那儿了,他现下只宠爱我一人,昨夜他还在我的耳边唤我羚儿,你气不气啊,我告诉你,你无故将我囚禁于妖界三年,几乎夺走了我的一切,这就是我给你的惩罚。”百羚仗着自己站在结界里头,恶从胆边生,竟是越说越离谱,连编带指责,十分嚣张跋扈。 可是下一刻,她便笑不出来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念云竟然一把就抓碎了真一阁的护山结界。 守门的弟子们被她一拂袖吹飞了出去,脚完全抓不住地,没有立身可言,只能任着妖王提着百羚的领子将她拿走。 还不等他们脑子转过弯来去想该怎么朝上头交代,惑元大长老甚至阁主一行就飞至了。 他们刚刚只感觉到护山结界被人一举击破,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一过来就看到一干守山弟子躺在地上。 “是何贼人作祟!”阁主一向不太在世人眼前出现,只是这声怒喝却比寻常的惑元大长老更显得威严。 空气中只有结界破碎,灵气疯狂往外溢出的风声,以念云的速度,早已经提着百羚远遁了。 百羚一直在她手中挣扎,可是没有用,念云硬是将她拖行至糜冥山才丢了手,这儿真是一处不毛之地,四面都是被烈日炙烤的焦土,不像熔岩谷那般火河四溢,却也十分灼人。 她刚刚被丢出去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一百三十八章:百羚已死 你到底对墨儿做了什么?”念云丝毫不理会百羚的虚弱与难受,反而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太脆弱,她真想给她两脚,许墨灵不理她或者生她的什么气她都能接受,可是他受伤了,好像还很严重,而这些她一点都不晓得。 偏偏百羚是个不怕死的,竟挑着眉,红口白牙的对念云挑衅道:“你求我啊!” 话音刚落便得了狠狠一记耳光。 “本王看你是不长记性,这回记起来了么?再拖延时间看我不打烂你的脸,叫你回去见你的师兄!”念云是真的很生气,她还从未这般讨厌过一个人。 百羚便慌了,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便是容貌,身为情敌,她已经不如念云,也毫不怀疑她会对自己下重手。 “你们与魔族魔君之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魔君在摩界之外的走狗,王暮。从他们那儿得到你的私密之事,又用这些事来蒙骗师兄,让他相信你是个不守妇道的骗子!”她颤颤巍巍的将这些事交代了一遍。 只是念云看着还像是不满意,她冷冷笑着,手臂抱在胸前道:“还有什么,都一并说了,我们之间的信任怎么可能是你三言两语便能摧毁的。” 每每言及师兄的感情问题,百羚就会失去理智,也会突然涌上来许多勇气,她失声嘶吼道:“我当然知道,还想问问你给他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有你明知道仙妖殊途,你们俩个根本不会在一起,何苦还要害他至此!” 这些话有多少人都对念云讲过了,还用得着她在这儿啰嗦,当下又是一记耳光扇在脸上,比方才重,重的让她忍不住用牙齿硌伤了口腔,从嘴角又涌出鲜血来。 “......是,是我偷到了鹤山藏宝阁的钥匙......引来师兄,启动仙器子虚镜,略施了些手段,便能让他从镜中看到你玩弄别的男宠的画面,我还故意问他要不要帮忙打通空间,让他亲自去问你,可是他不愿意问,到底还是信以为真了。”别看百羚被打的很惨,好像暂时屈服了,她的眼里还烧着熊熊的欲望与愤怒,什么时候生命走到尽头,什么时候这些火焰才能完全熄灭。 念云想起最后一次在云露山见到许墨灵的时候,他就吞吞吐吐有话不肯直说,而且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怪怪的,还多次的问她有没有骗过他。 想是那个时候便已经存了怀疑吧。 那时若是自己知道真相,必不会叫他毫无所知的回去。 偏偏惑百羚还在子虚镜上作假,那家伙一向对师门的人事笃信至深,自然是即上眉头,又上心头。 “许墨灵身上的伤,是你爹打的吧?”念云突然又问道。 “你......你想做什么?”百羚有些害怕,她见识过妖王的实力,从前敢在她面前嚣张,是仗着自己是许墨灵的师妹,念云应该不会做的太过分。 可如果真惹怒了她,若是她想给真一阁换个主人来做也不是不可能的。 自从接触过王暮还有一些魔界的魔怪之后,她就对这些东西拥有人性不抱希望了,而在她的常识与认知里,妖与魔是一丘之貉。 “哼,你竟然还知道害怕,敢如此对本王使绊子,就要想好应该承担的后果。”念云双手之间涌起波涛瀚海的妖力。 将百羚一个环抱竖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糜冥山本就草木不生,沙土松散,遭逢此难更是飞沙走石,平地沟壑迭起。 念云的九尾显现,带着百羚在空中不知抡换了多少圈,所有的攻击都叠加在她的身上。 辱及清誉之仇不共戴天,暗害许墨灵者,杀无赦! 不到半刻,百羚又一次被从天上甩到地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甚至还翻出了白眼,进行着死亡之前的身体痉挛。 其实念云还不够解气,真想将她的尸身剁成几截才好。 这时,天边却涌来紫云,看样子灵力很是磅礴,应该是真一阁的人追上来了,念云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能预感到如果继续留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此时看着百羚的尸体已经有了一丝悔意,这下和许墨灵之间的误会更加难以解开了。 紫金色的光韵不过在空中一闪,便划过天空消失了。 飞的最快的惑元大长老看到便想追赶,却被旁的人叫住了。 “快看看,那是不是你家百羚儿?” 惑元大长老定睛看去,霎时间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快了不知多少,近年来,自己这操心女儿到真没替自己省过事儿。 方才护山结界突然打破,他带着众人一同去门口迎敌,谁知山门处守山弟子倒成一堆,唯独不见大敌。 守门的弟子见阁主长老们都来了,连忙爬起禀报,说是昨日来找过大师兄的那名女子捏碎了结界还带走了百羚小姐,看样子是往西南方向飞走了。 惑元大长老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虽然昨日是与这女子的初次会晤,但他们之间渊源到是多了。 按理说这妖王与百羚是有过节的,这回将她带走一定不会存了好心,着急忙慌的惑元当下立刻就要往妖界赶,他不能再失去女儿一次了。 却被沥真长老拦下,只见他施了个法术,往空中撒出去些什么粉末,虚空里就出现了一些紫色的结晶,这些结晶组成一条轨道,正好是念云飞走的路线。 众人跟随这道路线直到了糜冥山,就遇到了这样的场面。 百羚一人凄苦的躺在地上,四下的沙土被刮得细碎,她那发青甚至变得有些紫气的半边脸庞就沾满了这些沙土。 “女儿啊女儿,你这又是怎么了呀!”惑元还没往更严重的那方面去想,自从妖界回来,百羚三天两头的出事,他的神经已经被锻炼到粗了不止一倍。 只是身后的药长老看这生死之事多些,虽然这百羚儿身体还柔软着,皮肤也还触手生温,可是被惑元揽在手里竟然没了半点动静,连胸口也没有正常的呼吸起伏,脑袋也像是没了主心骨。 “老大!嘿,老大!”他将惑元大长老拍了好几下,提醒他探探鼻息。 其实这些跟随而来的人也不敢相信,百羚小姑娘从小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就在昨日还鲜活的蹦跳在宗门的各个地方,今日怎么就死在了这里。她还那么年轻,就是真要交出性命,也该是他们这些土埋半截的老家伙啊。 有几个长老已经悄悄抹起眼泪。 一百三十九章:离魂汤 “啊啊啊啊——!——!”惑元大长老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起初只是轻轻地在百羚的鼻子前试了试,后来便开始狠命的掐她的人中,好像还能救过来似的,只是百羚的人中都快被掐断了,人依然没救过来。 “狐族妖女!老夫与你不共戴天!”惑元大长老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声音,老了十岁。他的嘶吼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却伴着血泪水。 如今百羚已是一件死物,惑元大长老在原地癫狂了一阵子就像刚想起什么似的将人揣进了乾坤袖,跑到阁主面前,“咕咚”一下就跪了。 这一下跪的十分结实,膝盖磕在一块尖锐的小石头上当下就浸湿了衣裙红了一片。 他浑然不在意,拱起手道:“请阁主下征集令,命我为主帅,率军攻打妖界!” 阁主凝结了严霜的脸上更加萧瑟了几分,他一生修炼剑羽阳,并没有子嗣,是把老友这个女儿当做自己的子嗣来疼爱的。 只是他毕竟还是一宗派之首,不可能像惑元一样失去理智的胡来。 “你且先起来,我们就是要为了百羚儿报仇也该回门从长计议,你可知道那妖王近几年来将前代妖王的法力吸收消化了多少?她的杀伤力可是直逼上神呐。当下前去硬碰硬,我们这些人恐怕还不够人家练手用,征集令发下去,我猜也没有多少个宗门肯附和,大家安平的日子都过得太久了,谁还愿意主动挑起战争呢?”阁主能充分的理解惑元大长老此时的心情,所以与他说的十分仔细兼之小心翼翼。 即便是如此,惑元大长老却也不肯接受,他刚刚死了女儿,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好像不去报仇,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仰天大笑,灵力震的一头鹤发都四散开来。 “胆小鬼,你是胆小鬼,你们都是胆小鬼,平时里口口声声说心疼百羚,如今她遭人欺辱致死,你们却要忍气吞声,还想叫我从长计议,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可能!我就是爆了这颗内丹也要和那狐狸精同归于尽。哈哈哈哈!”惑元彷似疯了,说出这些伤人的话。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他此刻情绪不可能正常,并没有人去跟他计较。只是头痛,这样不可善罢甘休,去了其实也是白白送死,怎样看住他就是个问题了。 只有卜一长老一只吊在队尾闭着眼睛,手指捻着下巴思索着些什么。 “大兄!”他与惑元大长老就是当年的师兄弟,关系十分要好,自从两人的地位都变了之后他就管他叫大兄了。 这一声倒是将惑元大长老暂时从失心疯之中拉了出来。 惑元大长老哭着上前抱住了卜一长老,伤心之情哀天恸地。 “大兄,你先听我说,其实百羚儿也并非无救!”他使劲拍了他一把说道。 惑元便止了声抬头看他。 “我方才推算了一下她的命数。”卜一长老两根手指捏在一起一副凡间的神棍模样,只是他确实有这样的实力。 果真后面便有人惊叹:“推算人的命数是要折损阳寿的......” 卜一长老便斜了那人一眼继续看着自己憔悴的大兄说道:“百羚儿在这一日命不该绝,就是说她的三魂七魄还不会这么快的就按部就班去投胎转世,多半先散在这片天地之间,古书言鬼界有满魄灯,专门收集拼凑魂魄,只要能弄到这件好东西,将百羚儿的魂魄搜寻完整或许能让她死而复生。” “那我如何才能去鬼界?”惑元长老便直问了,其他人没有可以指望的,只有他才会拼尽一切救自己的女儿,甚至连陨了命也不会在意。 “这部分嘛,就难了些。大兄你真的......”卜一长老的话还没哟说完就被惑元大长老打断了,他抱着他的胳膊,神情真挚到了极点:“怎样都行,都可以,只要能救我女儿,我什么也不惧,这条老命也一样。” 卜一长老便叹了口气。 “鬼界好去,只要喝下一碗离魂汤使灵肉分割便可去得,只是鬼界有众多鬼王,并不知晓满魄灯到底在哪一位的手里,而且这些东西贪欲最重,想要最重借到满魄灯还不知道要发出什么样的代价,又或者他们要的东西我们根本给不起,要知道这些东西大多都是从荒古时代一直活到现在了。” 他讲了很长的一段儿话,其实不是很希望惑元真的去救百羚儿,因为他们都是当年最有资质,如今最有可能成仙的那一批人,待真正成了仙,俗世的这些情分便都要抛却了,百羚天资尚可,但勤奋十分的不足,也就是说她即便活到了三百岁,也不一定能与自己的父亲相逢在天宫,有可能还是要死去。 而惑元大长老身上最有价值的无疑就是他本身。 鬼王们作为一团意识形态有些甚至已经存在了十几万年,几乎要与天地同寿,子虚镜这样的东西在他们眼前根本都不算宝贝,若是惑元长老这么豁出去,可能会损失掉自己成仙的希望。 仙鹤一生,仅此一次,错过了,便没有了,很有可能永生永世也没有了。 “大兄,三思啊。”卜一劝道,其他众长老也劝慰着。 “不必再言,我意已决,卜一贤弟快告诉我离魂汤该如何烹制吧。”惑元大手一挥,便没有人再多出声,因为他们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一滴生人泪,二钱蚀骨毒,三分红尘烟火,四寸灶膛余灰,以无根之水熬制七七四十九天不得断火,方成一碗离魂汤。”卜一的声音萧瑟,飘荡在这天地之间。 一百四十章:鬼界 真一阁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利益得失去不计后果的帮助惑元大长老,但是他决定了要自己去救百羚,他们却能给予能力范围之内最大的支持。 四十九日之后,离魂汤顺利的熬制成了。 惑元大长老郑重的将百羚的躯体交给了卜一长老请他代为看管,而后便一口气饮下了离魂汤,他的时间很是紧急,只有三个时辰。 这三个时辰之中无论有没有找到持满魄灯的鬼王都要跳进忘川河水之中,以此为媒介回到阳间,否则生魂与肉体断了联系,他多半就只能待在阴间做一只鬼了,更莫谈要救百羚这回事。 卜一长老一再叮咛,十分怕他行差踏错一步最终毁了所有功德。 “放心吧师弟,我心里有数的。”他不多话,本来因为修为高深,鹤发童颜的模样在这几日之间苍老的十分迅速。 谁也不会相信这句话,因为都知道他是能为了女儿豁出命去的人。 他盘坐在流楠殿的榻上,脸色慢慢地干枯灰拜,过了一会儿便胸膛踏实,彻底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大家便知道,他这是真的魂魄离体了,有六位长老留了下来盘坐在他的四周为他护法,剩下的先回去休息,时间过半再过来替换。 阁主也赫然在列,叹了一口气先引脚出去了。 许墨灵就跪在流楠殿的廊下,从那日惑元大长老载着百羚的尸体回来之后他便跪在这儿了,他本想自己去阴间寻找满魄灯帮助百羚复活,可是师父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看见他就像看见了空气一般。 他心里十分难受也十分愧疚,无他能做的便只有忏悔祈祷了。 阁主出了门便见到这个倔小子,其实他到不认为这一切全都是许墨灵的错,身为凡者,命运都是在冥冥之中受着某种东西的操控,比如说他被抓去妖界,遇到念云,又改学了阴卷功法,还有百羚被宠的娇纵的性格。 “你莫要在这里跪着了,你师父已经饮下离魂汤,你要理解他为人父的心情,没事的话就回去修炼吧,也不要太责怪自己了。”阁主语重心长的劝慰许墨灵。 “多谢阁主师父,师妹出事完全是因为弟子有错,有错就当罚,我在这里跪着,心里也好受些。”许墨灵对他磕了一个头感谢,身子却依然不动。 阁主便也不劝了,正如他所以为,这天地间的许多东西都有定数,又譬如这孩子在这儿根本想不开这件事情。 却说惑元大长老的魂魄离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下就是一片漆黑了,地方还是他自个儿的流楠殿,只是他不能触碰到周围盘坐着护法的师兄弟们。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眼前突然就凭空显现出一条蜿蜒的小路,凡话中所说的黑白无常正提着锁链在路口等待。 惑元大长老从善如流,预备借助这两股东风先找到前往阴间的路,他攥了攥拳头,感觉到修为法力还在,便放心的同二人走了。 三人寂寥的走过了这条长长的甬道,空气中只有锁链铁器碰撞的声音。 知道这一线天露出亮光的时候,惑元大长老才发现阴间原来也是有同凡间一样的街道的,只是住在这条街道上的不是鬼差就是无法投胎的苦主。 他们各具形态,大多数看起来都很惨,他紧紧随着二位无常鬼差,走到一座桥前却停下了,卜一师弟说过,阴间谁都可以去得,但奈何桥不能过,而阴间就只有那一座桥,只要横在水面上就要尽快远离,万一过去了就不能再回头了。 “二位无常鬼差,其实我不是正常死亡的,心里有很大的冤屈,不能就草草了结了这一生,还想请二位将我带到鬼王处审理审理。”说着惑元大长老便在衣襟里抹了一把,抓出卜一他们烧过来的许多冥钞递给了这一黑一白二位。 “哟呵,好几日没见过这么明白的鬼了,得,与我们走一趟吧。”鬼界的货币不能自己制造,必须要生人烧给,所以他们的流通很有限制,像无常鬼差这样的等级,一个月根本拿不到多少月钱,全靠新进来的鬼魂孝敬。 惑元大长老便与人去了掌管此地的一名鬼王府邸,他要的是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东西回到阳间,是以为了不耽搁功夫什么都可以舍弃,更何况是对他们这些活人来说根本不需要的冥钞。 只是有件事他还确实挺惊奇,此地的鬼王好像老早就知道他要来,特意在府邸中等着他一样。 一见面便先行了个随和的礼。 “真一阁的仙鹤,惑元大长老,在下这厢有礼了。”他使用的礼节有点奇怪,好像是上古时候的样子了,包括他身上穿的衣裳,都十分古旧,被风一吹,猎猎作响。 “您多礼,您多礼!”惑元大长老没想到就被认了出来,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我知晓你是来做什么的,反正来这阴间的无非有两种,一种是赶着投胎,一种就是有交易要做。”鬼王说着便从手中变出了那盏他梦寐以求的满魄灯放在了桌子上。 沉稳的惑元大长老登时就像个没见过什么的毛头小子,上前摸摸看看。过了好一会儿才确认了这就是师弟口中所说的那一盏能救活百羚的神灯。 “鬼王大人想要什么样的报酬?”他问。 “桀桀桀桀桀,真是个爽快人,那便用你余生的寿命来交换吧,我方才差了谱,若是你成了仙就当我交了你这个朋友,若是未成那本王也不算太亏,满魄灯你尽管拿去用,我要收回时自去取。”鬼王一笑就带起了阵阵阴风,在他那老迈不堪皱纹堆积的脸上开出一条条小路。 一百四十一章:只剩三魂五魄 “行行,行,没问题,只是这怎样.....”惑元满口答应,他成仙在即,后面这为仙鹤的一百多年寿命就算不得什么了。 “你先回去救你女儿吧,本王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东西,好好团聚些日子,今日与你打过招呼,待取你寿数之时便不用亲自上门告知了。”这尊鬼王言辞到是十分恳切有理,说起要夺人性命这回事依旧是那样的从容不迫。 “哎,好好。”惑元大长老心下凄凉,脸上倒还带着些笑,毕竟是求到了人家这里。 “你先回去吧,生魂从我这阴间带不走任何东西,待你跳进忘川河回了阳间我在将这东西送上。您好走,本王就不奉陪了。”这不知活了多少个年头的老东西说完这番话直接就起身回后堂去了,半分都不甩惑元。 惑元自然也把姿态放的很低,他知道,即便是自己成了仙,在这老家伙面前也没有说话的份,他存在的年头实在太久远了,满身都是秘密。 他躬身等着人彻底看不见了才从厅堂里出去,门边自然就站了一个小童为他引路,二人不过绕开门前的一条巷子就来到了大路边。 这里的形制与凡人国家的江南地区很是相像,只是江南的两排房屋中间是清水小河,这里是黄中透着黑绿的浑水,叫人看了直害怕。 小童往河边一站,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惑元吞了口唾沫,一想到百羚,便闭了眼一猛子扎下去了,应是这种情形见的多了,鬼市的鬼民们甚至没有转头往这边看的。 此间不提,惑元大长老跳进了忘川河,只觉得一直虚飘飘的灵魂突然沉重了起来,到没有溺水的感觉,只是很快失去了意识。 这下醒来,便又坐回了他的流楠殿的大床上,周围的六个长老在为他护法。 一见大长老眼睛睁开了,连忙上去问,这也太快了,一共才不到一个时辰人就回来了,这该不会是失败了吧。 “众位师弟不必担心,我已与鬼王做了交易,他说了会将满魄灯送到阳间。”惑元吐出一口浊气道。 他这话音刚落,身边的一块儿空地上,满魄灯还有与之相伴的集魂术突然就显形了。 本想问问交换了什么东西的长老们被打了个岔就忘了这茬,惑元大长老也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个决定他也做的很忐忑。 毕竟飞升是一大关,古往今来有多少惊才绝艳者都绊死在了这个门槛上,他此举便是给自己担起了一个很大的风险。 他也只是沉吟了一阵子便开始沐浴斋戒,预备着为女儿招魂,留给他的时间谁知道还有多少,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接下来的又一个七七四十九日,惑元大长老守着满魄灯与百羚的尸体过去了,保存尸体的药草一批一批的不知换了多少。 许墨灵在门口跪晕过去了两次,最终被阁主劝去了修炼洞窟。 他只是对他说:“墨灵啊,你师父跟鬼王交换了他余生的寿命,什么时候兑去给人家还不能知晓,我们自然是希望他能成仙渡过这次大劫,可事事难料,万一惨剧发生了,他把百羚给留下了,以你现在的实力,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好她呢?” 听完了这些话,许墨灵便乖乖的起来了,还好修为的底子还在,膝盖不至于伤的太厉害。 他投入到一刻不停的修炼中去,一是为了阁主所说的那个或许的结果,二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了,总之就是有一天想要为这份忏悔付出代价,也要自己够的上当筹码的重量才行。 七七四十九日毕,满魄灯的灯芯如约燃了起来,灯火如豆,好像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惑元大长老小心护持,将其放在百羚的床头上,用起了集魄术中的转魂,只要这一步成功,百羚就能活过来了,他做的一切也就有了意义。 他准备的妥妥当当,将衣袖上的每一个褶子都压平了。 一遍转魂术使出来,百羚没有醒,灯芯也没有灭下去,若是救人成功,这灯上的棉芯是会渐渐熄灭的。 惑元的额头上已经出了汗,但是他耐着性子又使了一遍...... 两遍...... 三遍...... 四遍!五遍!六遍! 第七遍! 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啊!啊啊啊!——!”他承受不起这样的失败,一百多年的寿命,成仙的希望,女儿的性命,他难道一样也不能得到吗?多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修炼兼之普度济人,他并不贪心啊。 “大兄!大兄,别着急,有可能是出了些小问题,我们再看看集魄术,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卜一长老连忙上前来安抚惑元。 他的话让他平静下来。 “好,好。那就再看一遍集魄术。”惑元大长老的白色眼珠上全都布满了血丝,一双手颤颤巍巍的竟然揭不开册页。 卜一见状直接将书册拿过来,仔细翻阅。 “奇怪,按理说魂魄补齐了满魄灯才会亮起来,但是上面所画的灯光要比这个强盛许多......”他舔了一下手指,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 “大兄,这里有一个灵体术,可以进入满魄灯中百羚儿的虚阴之境,看看她的魂魄是不是真的已经集齐了。” 他又抬头看了看摇摇欲坠的惑元迟疑道:“大兄,要不这回我来吧......” “不用不用,你去帮我护法,我亲自来。”惑元大长老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一个程度,若是问题没解决就让他停下来,他会疯掉的。 卜一见此只好点了点头,从手中的册页上为他指明了位置。 惑元跟随上面的指引就进到了满魄灯中百羚的虚阴之境,他查看百羚的三魂七魄发现原来是少了两魄,怪不得那盏灯上的火焰十分微弱,也怪不得百羚无法转醒。 他忙不迭的又将精神力收回来,开始在集魂术上再次寻找。 看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满魄灯只要亮起一点点火光就是代表散落在此间的魂魄已经集齐了,集不到的那两魄应该是当日被念云当场打碎,消散在天地间成为一种未知的能量。 灯火全盛且火苗不绝时是完整旺盛的三魂七魄,若有损伤便会依次递减。 魂魄不全者当然也不是说就完全没有了希望,至少百羚是可以得救的。 只是摆在惑元大长老面前的是又一个更加严峻的选择题。 一百四十二章:众仙传渡 大兄,集魂术上说传渡修为便可以救醒百羚!只是......她醒了或许会丢失掉许多记忆,而且这上面也没说到底要传渡多少,只说修为越是纯净匝实越好......”卜一挠了挠头,担忧之色挂在脸上。 “不怕,我倒还认识两位仙友,修为对已经成仙的他们来说不是那么重要,请他们来帮助帮助百羚,我再送给他们一些天材地宝。”惑元到是大手一挥就出门去了。 卜一心有隐忧,但是到没在这时候说出来扫他的兴。 两位神仙很快就被请来了,他们就是真一阁上代的阁主与大长老,惑元的师父和一位师叔,当年的真一阁,就只有这两人踏入了仙班,当年他们这一辈的所有宗门,也只有这两个人,饶是这般稀少,也叫时人称之为盛事,可见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残酷程度。 这两位如今在天宫只是等级最低的散仙,不过对于修仙者们来说就足够引起风暴了,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想出岔子,惑元便在夜半三更悄悄地将人唤来了,这也是真一阁中特殊的秘法。 否则一旦成了仙就和从前的红尘牵绊断干净了各种联系,他根本找不到他们。 “为师当初还托梦劝过你别养这个孩子给自己找麻烦,你不听,看看如今,麻烦来了吧,要我说,迟早有一天你得在这上面栽个大跟头!”惑元大长老的师父宜清散仙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出现在世间了。 这回好不容易见到这个小徒弟,一开口就是啰啰嗦嗦的指责。 他当时成仙,惑元也是如许墨灵差不多的年纪,作为他的关门弟子继承了大长老的尊位。 “师父教训的是,可徒儿就是放不下,不管她往后能不能成仙,至少也得能过好这一辈子。”惑元大长老也是个言语温顺性格执拗的倔人。 “算了算了,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人在哪儿呢,我与你师叔来这一趟后面还有差事未完,还需快些赶回去。”宜清散仙挥了挥手叫他带路。 惑元赶忙走在前面。 近日便由两位神仙施法,而他在一旁护法。 宜清散仙本以为是多么轻轻巧巧的一件事儿,可他以法力操纵着百羚盘坐起来,手贴着她的背已经传输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一百多年的修为都已经输送进她的身体,那满魄灯的烛火除了稍微亮眼一点,再也没有别的改变。 他又忐忑的多坐了两刻钟,脸上的白毛汗都长了出来。 “师兄,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把人救醒。”他的师弟也就是惑元大长老的师叔明清散仙连忙在旁边摇了摇他的肩膀。 宜清散仙缓缓地把胳膊给放下来了,他浑身简直冷汗涔涔,即便是已经成了仙见多识广,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只不过是两魄而已,竟已足足耗去了自己三百多年得修为还不见动静,这是什么体质? “不能再多了,再输下去为师恐怕要跌出仙班往地府投胎去咯!” “什么?不过是补齐魂魄,竟需要这样多的修为?我来试试。”明清散仙张着嘴不敢相信,不过师兄肯定是不能再来了,他便自己上阵。 只这回又是坐了差不多的小半个时辰,明清也颤抖着放下了手。 “......再多些便要跌下境界了......”一旁站着的宜清散仙和惑元大长老皆是一脸震惊,简直太不敢相信了,这满魄灯的烛火显然还没有到最旺盛的时候呢。 “元呐,听为师一句劝,放弃了吧,这是个无底洞呐,为师与你师叔修炼的时间也不算长,阶位低得很,再找不出别的人愿意这样贡献了,而修仙界只要是修为超越百年的,没有哪一个不存着飞升的念想,不会有人帮你的,算了吧。”宜清散仙拍着惑元大长老的肩膀劝慰了一阵子见他仍是目瞪口张的一副痴像便摇了摇头与其师叔撤走了。 惑元大长老不知道心里都想了些什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他那张老脸憋得通红,眼眶里都攒出些泪花来。 “诶,要账的,都说儿女是来找父母要账的,为父这一辈子是赶不上那个念想了呀。”更深露重的夜晚,真一阁其他的人员都因为两位散仙的到来而避退了,再没有人能劝劝这个几乎要走火入魔的老头。 他将歪倒的百羚重新,扶起来,宽厚的手掌贴上了她单薄的脊背。 那份颤抖不知是因为能量的波动还是情绪太过激动地原因,惑元大长老的眼泪流了出来,他哭了。 自从坐到这个位置上后,他就很少有这样伤心的涕泗横流过了。 “孩子,为父尽力了,你若是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可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百羚就像是要给回应似的,突然全身发出光亮来,早先他已经对满魄灯使用过一回转魂,这下两魄集满便自动转回了百羚的肉体之内。 亮光初时愈盛,后来慢慢内敛收进身体再也看不见了。 虽然人还没有醒,可是惑元大长老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手底下的皮肤渐渐生出温热泛起弹性来,又过了一会儿,心跳与呼吸也慢慢恢复了。 他松了一口气,也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从第一天修炼开始到如今,过去了近三百年的岁月。 方才输给百羚修补她的魄,如今满打满算也只剩下几十年的修为了。 就好像白手起家,辛辛苦苦经年之后满抱一怀的财物突然之间又全部消失,得到复又失去的感觉。 第二日一早,卜一长老按照约定的时间前来探望,就发现了半躺在地上,脑袋枕在百羚床前脚蹬上的大兄。 他没有睡着,分明睁着眼睛,脸上有已经干涸的泪痕,而那小女儿躺在床上呼吸如常,满魄灯立在她的床头,灯芯已经熄灭了。 “大兄,救活了!哈哈哈哈哈,果然是神仙,你怎么躺在这儿呢,分明是应该高兴地事情,快起来!”他去拉惑元大长老的胳膊,不当心掐在了他的脉门上,当时就感觉到了一股杂乱。 这都是因为惑元大长老的修为骤然抽出,他体内那些复杂多样的经脉一时间少了灵力的支撑大多都搅在了一块,便反映在脉象上面了。 一百四十三章:百羚苏醒 惑元大长老虽然还是一句话也不跟他说,但态度总的来说还是缓和了不少。 他端着餐盘进来,发现两位长老奇异的状态,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先向惑元大长老鞠了个躬,请他上桌吃饭,见他并不搭理便又去请卜一长老。 “你这孩子,也忒实心眼,唉,这话我跟你说出来,你该更不好受了,只是我不说你师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卜一长老看了看他,更觉得头痛了,他是看破红尘超脱世外的高人,和阁主是一个想法,如今看着身陷乱局中的这些亲故们,只觉得悲哀。 “师叔,您就告诉弟子吧。”许墨灵诚恳的看着他,不知道还有什么问题,方才他看了百羚一眼,分明是活了,而且满魄灯的灯芯也已经熄灭了。 “你师父将自己的大半修为都渡给了百羚儿,如今剩下个十几年也不过聊胜于无,成仙是成了不了了,唉......”卜一觉得自己近日是将一生的气儿都给叹完了,多好的大兄,多好的天资呐,硬是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怪事给拖累了。 许墨灵懵了,若说他先前对惑元大长老失去亲骨肉的伤痛还不能很好地体会,那么这会儿就是真真切切了。 作为一个同样从小就踏入了修炼界的仙鹤,还有过修为全失的经历,这简直就是比切肤之痛还要疼痛千万倍的事情。 师父几乎已经要触摸到飞升的门闩了,就差轻叩几下,加入那个令多少人羡慕,为之疯狂的地方。 他醒过神来便连滚带爬的到了惑元大长老身边,什么话也没有,就只有不停地叩头,头上破了皮出了血被人硬拉下去才算完。 惑元大长老始终没有反应。 直到许墨灵第二天早上前来的时候才被告知百羚小姐已经送回流樱殿,而师父去后山闭关了,不为突破不为疗伤,只是为了静思使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许墨灵来到了流樱殿,百羚依旧昏迷着未曾醒来,她面色红润,心跳强健有力,可就是不知怎么执拗的不肯醒来。 或许是她在冥冥之中有所感知,自己一醒来,就要忘掉生命中最爱的那个男人,她为了他付出了一切,最终却要换来一个忘记的结局。 小青也不与许墨灵说话,只在他每日来探看的时候悄悄引门出去,她在恨再生气却也知道,小姐喜欢。 若是她醒着,有这样和许墨灵单独相处的机会,一定会乐疯了。 风云雪雨,春去秋来,就这样的日子过去了整整七十二载,惑元大长老没有出关,许墨灵一直在拼了命的修炼,除去每日清晨来探看百羚之外,再没有了别的吃饭休息的时间,是真正的苦修。 只是他的剑羽阴卷一只停留在了第六层大圆满的境界上,再也没有半分进境,每每触摸障壁,都被无数的红尘缘法阻挡着,拨不开,看不见之后的清明。 其他的战斗技能功法到是进步很快,九层,十层,试炼大赛也能每每取得头筹,至于先前与他争锋的那位王暮,在七十二年前念云来真一阁山门大闹的日子就突然消失了,有弟子隐约间说起过看到他御剑飞出了山门之外,那时真一阁的结界被妖王捏碎了,即没有庇护也没有阻挡,当时阁中好像到了寒霜天气,人人自危,还有谁顾得上一个外门的弟子,不过他的御剑之术能使到平地而起这个阶段着实是让人吃惊,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隐藏了多少的实力。 许墨灵不想追究,甚至有些轻松。 念云......同他的那些往事都已经被他埋藏在了记忆的深处,上面薄薄的伤疤若是揭开了便是血肉模糊,已然腐烂生疮。 昨日又过去了一个春日宴,后来这么多年的春日宴好像都不如小时候好玩了,只有一帮刚收进来的小弟子们跑来跑去的玩闹。 大长老与阁主的位子一贯是空出来的,这些年中陆陆续续有几位长老过世,皆是因为蓄足一生之力的突破没有成功,横死殿中。 “百羚啊,今日与你讲一个凡人的典故,买椟还珠。说是这个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熏以桂椒,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 毕竟是七十二年,许墨灵也不是每天都有话能同百羚讲,初时还与她单方面的聊天,说小时候的事迹,后来便捎带上各种游记杂书,她从前最爱看的就是这些,仙界的书说完了便又去人间淘换。 “......未可谓善鬻珠也。”许墨灵举着书念了一会儿,刚把书放下,就看到昏迷了七十二年的姑娘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他一下子眼圈都热了,说不上想哭还是想笑,感动还是如释重负,最终都化作了一句好久不见的寒暄: “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也是这么望着我。” 一百四十四章:回忆完结 “你第一次见我时,也是这么望着我。”许墨灵这样说着,声音温润熨帖到了百羚的心里。 她如集魂术的册页上所说,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当然这主要包括认人方面。 父亲,叔伯,师兄师弟,爱惨了的许墨灵,一概都不晓得。 可她也并不像个刚出生的小孩子,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习惯就像本能一样存留了下来,这还让刚刚闭关出来的惑元大长老心里稍微安慰了一些,甚至还有些庆幸,这样或许她就不会盯着她那个大师兄死不放手了。 不开心的事全都能忘掉,这如何不能说是一种运气啊。 可他还是如从前一般,负责得了女儿的衣食住行,却猜不透她的所思所想,更猜不到那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是斩不断的隐秘情思。 百羚仍是随着许墨灵到处乱跑,为了他伤心为了他流泪,甚至再一次与那狐狸精谋面,重伤而归。 “墨灵徒儿啊,你是想要了为师的命啊......”惑元大长老骂也骂过,抽也抽累了,甚至许墨灵的身上到现在还留着一些浅显的再也好不了的疤痕。 可他这会儿只能抱着胳膊手臂蹲坐在百羚的床边哭泣,这些年来,他法力退步的厉害,修为全部给了百羚,身体里的经脉也出现了之前如同许墨灵一样的情况,成日出出进进就像个糟老头子,原本因为修炼而年轻的脸庞全被岁月给追上来了。 许墨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从前觉得这是自己的劫,如今看来,是百羚的,他明明下了那么多的决心,却还是无法阻挡,难不成她和念云之间,真的非得死一个才成吗? “为师只不过是寄望着你成材之后帮衬真一阁,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嘛?你总说你会保护好百羚,你欠我们的,为师根本不奢求你还呐,不要再害百羚了不成吗?” 惑元大长老眼泪流了满脸,哽的说不出话来,许墨灵听着就够心酸了,更别说抬头去看看他。 他偶尔会想起幼时那些光景,还会梦到死去的族人们,虽然嘴上嗤笑:那些落井下石吐唾沫的人应该想不到这个成日被大长老处罚的师兄还是一族的希望吧。手里还是默默地将匕首藏得隐蔽一些。 而后继续修炼,一个一个的将自己身上的棱角打磨的圆滑。 心里已经疼痛生疮腐烂成一片,还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够高兴,他终是答应了百羚,与她结缘。 或许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子,他二人都是修炼界的翘楚俊杰,三百年的阳寿,走的是差不多的道路,若是一开始他便这样妥协,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蜿蜒泥泞了。 可是如果没如果,他就是喜欢不了百羚,终究是遇上了念云,又与她产生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云露山角的一片小水潭,往事记忆如云烟飘去复又来。 许墨灵此番本是来拿子虚镜同念云换百羚的,可是他晕了过去,念云也没有守约准时到达,她提着一壶陈年佳酿到了蓬莱仙岛。 她实在是有些情感需要倾诉,但是环顾一圈,竟然发现自己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寒挽梦固然讲义气,但是她是个不爱听人唠叨的主,更是个超脱了世俗情感的纯正狐狸精,近日偏爱琢磨起了有妇之夫,成日打上门来的原配有各个不同的年龄,甚至还有别的种族的婆姨,念云不想承受这份波及。 便来找郁尘喝上两盅,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老相好算得上是与自己同病相怜了。 她这一生,爱过两个人,一个是郁尘,一个就是许墨灵。前一段往事如今已经同过眼云烟,彻底释怀。 未免引起恐慌,她特地隐匿了神行,现在各处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宋思卿或者镇德神君之流的人物,这才来到了正主的书房。 发现那人正在批阅公文卷折,便想上去下他一吓,可哪晓得还没接近就被发现逼得显出身形来。 “到底是飞升了上神,我不过是想试试你,结果一下子就发现了。”念云有些心虚的显出身形来。 郁尘停下笔,一副我不拆穿你的神情看着在书桌前现身的女子,眼里有积压的思念。 “从你进山门我就知道了,在这儿转悠了这么久是在怀旧呢还是在找思卿仙子呢?”他不可能再泰然的坐下去,一见她手里提着的那只酒壶就晓得这家伙是想做什么了,忙喊人安排坐席将人引到一处情景场所。 不过如今这蓬莱,确实是哪儿都挺清净的。 “对啊,怎么没见宋思卿啊?她......去天宫了?”念云估摸着郁尘心里明白这回事儿,却也不好意思直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我与她和离了,镇德神君也被贬了神籍,不过本来也就是德不配位,当个散仙蛮好,能力没那么大,也就惹不出那么大的祸患。”郁尘却很坦然。 “那......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郁尘光风霁月的眉间便多了些清愁:“也没有,思卿仙子回到她父亲那里去了,听说整日神色郁郁茶饭不思,还差人将潋儿送了过来。她确实是很了解我了,虽然那孩子不是我的亲生骨肉,但脑子还算灵光,做事也勤快......” 念云有些惊愕,由衷的为郁尘竖起了大拇指,宋思卿给他戴上了一个诸天都知晓的绿帽子,他竟然还能泰然处之,甚至把那姘头的骨肉养在自己身边,竟然还下了功夫培养。 一百四十五章:再到蓬莱 “哎,这明明是你提了酒前来想要倾诉,怎么却将我的底细打听的一干二净,不行不行,我不能说了,还是妖王先请吧。”郁尘笑着为她满上一盅。 “小气!”她拄着下巴撇了他一眼:“好吧好吧,该我了。诶呀,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如今身为蓬莱仙域之主,后继无人怎么成,你爹那老倔头能同意?” 绕一绕还是绕了回来,郁尘点了点她的鼻子终是宠溺答道:“那自然不能同意啊,这不又到处搜集四海适婚仙女之画像任我挑选,还有上蓬莱小住的,络绎不绝。” “那你就没有一个可意的人?” “有啊......”郁尘这样说了一句便看着她不做声了。 念云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笑闹着就将酒盅里的些许酒水泼了过去。 “多年不见,你怎么学的这般坏了,竟然敢调笑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别别别,今日才换的衣裳,一会儿洗衣的小婢又要抱怨了,赶紧说说你,上回有个只小仙鹤来找我讨要白笙灵玉耳坠要为你做生辰贺礼,他一定是不一般的人吧?”郁尘见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便也随同将这话题岔了过去,只是眼里的失落是显而易见的。 一说起许墨灵,念云就又变成了一个满身泥泞的局中人。 “你说我是不是命苦啊,作为一个风情万种,颠倒众生的狐狸精活了几百年就喜欢了你和他两个男人,结果这两个男人一个是神仙,一个准备要修成神仙的。一个有媒妁之言要遵从,一个又有青梅竹马要守护,我堂堂一介妖王,怎么就逃不掉呢!”念云与他酒盅一碰,干进喉管,和同着眼泪一齐吞。 “那人...”郁尘刚想说什么就被她给打断了。 只见念云瘦削的手指提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而后狠狠撞上他的杯子,一饮而尽。 “不用开导我,我知道的,仙妖殊途,我就是难过难过便过去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女人又灌下去三杯入肚,饶是知道她法力高强酒量不错都看不下去了,劈手就夺了下来。 “慢些,你喝的这么快做什么?其实我不是想说你和那个人怎么怎么样,只是我想告诉你,当年的事全都怪我性子太懦弱了,如果你还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再顾忌什么仙妖殊途,也不会在意你的某些过往,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迎娶你过门。”郁尘说着说着就认真起来:“你莫要担心,如今我是上神,也是蓬莱仙域的主人,拥有了可以保护你的能力,若是你愿意,我们也可以不住在这里,只要每天日头升起的时候,枕畔看到的是你的脸,我就觉得往后余生都有了意义。” 念云偏头过来与郁尘对视,几乎有那么一瞬间都要被他眼里的真诚动摇了。 “噗嗤!哈哈郁尘你即便是为了逗我笑也不用这样牺牲自己吧,悄悄你这红脸蛋子,肯定是喝醉了,真是没劲,找你来喝酒你却早早地醉了,唉,没意思没意思我先走了啊,我去找寒挽梦早先和她约好了,你不必拦我......” 可是她还是走了,并且捏造了这么一个没法让人信服的理由。 “对不起,郁尘,你说的那些或许是我从前所想,现下,我要的不是那些了,也不是你。”她马不停蹄的掠出好远才转回身去在心里同他做告别,不是害怕他追出来,而是害怕自己跑不脱,时至如今,她还是想为了许墨灵再拼一把。 —— 力竭的许墨灵趴在云露山脚下同黄泥烂草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是他自这里出生后的过往,每一息都清清楚楚的印刻在脑海里。 他站不起来也不想再站起来了,若是就停在这儿会不会舒服一些,可是眸光之中突然反射出一条模糊的紫光,他攸然化作了人形,依然伤痛,狼狈。 “念云。”他不要她的帮助,半晌才挣扎着站起身唤她,这样清隽的声音,她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你还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遇见过谁,又与谁一同在此相守,而我又曾在这里苦等了谁一年之久......”她盯着他的眼睛问了许多问题,可是没有答案,她没有,他也不会有。 他对念云说:“仙妖殊途,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他想叫她放手吧,放过他人,也放过自我,可是却说不出那样的话。 “我们原本可以做一路人,如果没有属于我们的那条路,那我们便踏出一条,如果没有属于我们的法则,那就创造出来,可这是你不愿意......”念云本来说的很激动,却满满熄了声音。 “别说了,子虚镜我已经拿来,百羚在何处?” 被玩弄,被哄骗这一直是许墨灵心中的伤痛和难以启齿,他从未同任何人说过,对着念云更是轻易地揭过。 “好,好,你是真的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你那个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念云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委屈加气极。 她直接捉住许墨灵的胳膊带着他飞遁回妖界,又来到熔岩谷。 曾经见证过他们俩无数次生死相依瞬间的那只三头龙正吊儿郎当的半蹲在一块焦黑的山石上,他中间那颗头的脖颈处栓着很长的一根绳子,末端吊着百羚。 百羚离地不远,若是三头龙有个什么不小心的动作,她就会全身浸入岩浆河流之中,她换了两魄,如今已经失去了法力,就是一只普通的仙鹤,掉进去的话必死无疑。 “相公!相公快救我啊!”她本来已经生无可恋的放弃挣扎,这会儿看到许墨灵前来,连忙拼命呼救起来。 许墨灵歇了一时半会,恢复了不少力气,连忙甩开念云的手飞身上前截断绳子将百羚接在怀里。 念云伸着那只被甩开的手,泪水掉进手心里,又自个儿握住了。方才百羚喊得那几声相公他并没有反驳,现在还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她上前拨开许墨灵的一只手腕,发现他的腕子上有一枚小小的鲜红的契绳印记,再看百羚,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你们居然结缘了。”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是像刀刃一样锋利还是同厉鬼一般难听。 结缘是什么意义?那可不是普通的婚礼可以相比的。一生只能结缘一次,除非其中一人魂飞魄散,不得复生,契绳断裂,另一人才方能与别人结缘。 如若是两个并不相爱的人结缘,契绳会将两人的心也拉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契绳似有魔力般让互相渐渐深爱着对方,并且不会被任何诱惑、困难等破坏这段感情。 此后在互相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是对方,二则是其他人。 至死方休。 念云饱含着眼泪终于将今日的目的说了出来:“你知道你被惑百羚骗了吗?” 一百四十六章:真相 念云不可思议的看着许墨灵,她还一直将两人之间的矛盾归结于一场误会,可是他却已经欢欢喜喜的同他人喜结连理了,甚至是那样狠厉的方式,竟然想要永远的忘掉自己。 “你说百羚骗了我什么?”许墨灵突然心急火燎起来,同时又兼有着一份害怕,或许是心情太过复杂,以致于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当初她带着你看到的子虚镜中的景象都是假的!”她几乎是吼着出来的,没有一个女子会愿意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蒙受这等不白之冤。 只是她性情过于急躁了,当日得知真相后便只想着将百羚就地正法,错过了和许墨灵最佳的解释机会。让两人之间白白蹉跎了这么多的时光。 “你......你说什么?”许墨灵不敢相信,抱着百羚的胳膊甚至都松了。 当初对念云的记恨是一点一点潜移默化的产生的,让他有了那么多的理由来恨她,自我惩罚,却突然又告诉他那些理由都是编造的,这的确令人有些不能接受。 念云接着说:“子虚镜是可以看到另外一个空间所发生的事情,但是它最厉害的地方便是制造幻境,那些我与旁人......欢好的画面都是你这个好师妹做出来的手脚,还有那个所谓的王暮,我根本就不认识。” 许墨灵从乾坤袖中拿出了子虚镜,他问百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百羚是丢过两魄的人,过往情事一概不记得了,她心里有些慌,也不知道这样的事到底是不是自己所为。 “我问过葛婆婆,她说这子虚镜堪比神器,可没有那么没用,这镜子可以看过去未来,甚至虚无想象中的事情,有好几样咒语,不信你看。”只见念云突然施法并念起了咒语,霎时间水镜便破涛汹涌,过了一会儿显现出从前二人在云露山过日子的情形。 这场面许墨灵记得,他俩先前一同逛过集市,购得许多桃花笺,第二月九日早晨他来到时,念云已经去了山里寻些野菜,留字提醒。 而他正巧发现没有可以烧饭的柴火,本提了竹娄走出门,却又折回来抽了一张笺在上书: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折成鹤儿,传递到有情人手中。 当日,是何等的惬意,幸福。 水镜中波涛又再次涌起,原来是念云重新念了咒语,这回的画面中有念云一人在云露山等待的情景,也有她批阅公文直至深夜,总之她的生活里从没有出现过别的男子。 “你从那日彻底离开云露山后,我足足等了一日,第二月九日再来,第三月九日还来,总共持续了一年的时间,那时我才真的确信,你是不会来了,可即便是到了如今,我们之间生份成这个样子,我也会时不时的去上一回云露山,呵,就是再没有过你的影子了。” 许墨灵震惊过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在念云说起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有几次张了张嘴,最终却也没说出什么。 他这样的人,一向不憧憬不愿望只看实际,现下的实际便是他已经同百羚结缘了,除非有一方丢了性命,否则在这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念云及时打住,那痴痴呆呆的百羚还在旁边站着,她不想给她看太多的笑话。 再次念咒,法力输进去,水镜便开始荡漾波涛。 过了一会儿出现的竟然是百羚的画面了,她自己也有些迷茫的看着。 这是藏宝阁事件的前一日,原来之前就百羚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进过一回这里,只见她在镜子面前施了许多法术,初时都不尽人意,后来愈发精通,水镜上便一点一点的显现了念云与人交和的画面。 毕竟是虚假的东西,需要提前做准备,而且这些画面从最开始的虚无到最后的仿若真实经历了一段时间,不想方才念云播放往事的时候不过闪了一下就出现了。 百羚做完了这些事情,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帕贴在子虚镜上,刚一贴上去,哪帕子就自行隐匿了。水镜也恢复成一面普通镜子的形态。 而后她再偷偷摸摸的离开,这一日里即便是有人进来藏宝阁,只要不对子虚镜施法就看不到她做的手脚,等到第二日她把许墨灵叫来的时候,根本不用费劲,只要揭掉上面的白帕,前一天制作好的幻想画面便会显现出来。 看完这些东西三人心情各异。 许墨灵恍然大悟,他完全没有想到百羚是这样的人,先前他可是无条件的信任着这个小师妹,而她,连王暮都是她安排来的人,这样环环相扣的将他织进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里面。 百羚看着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恍如隔世一般,可是毕竟她丢的只是两魄而已,有一些莫名的恨意从内心深处滋生出来,加上前些日子对念云积攒的那些不满,她竟然只想为自己从前的行为拍手叫好,甚至责怪自己怎么没能做的更加隐蔽一些,怎么会给念云再澄清的机会。 念云本以为自己将这些真相说出来之后就会轻松许多,至少不会像先前那样憋屈,可是她发觉自己错了,与许墨灵的关系已经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如今说出来只不过是徒添他的满心愧疚,并没法改变什么。 “念云,是我对你不住,你能原谅我吗?” 许墨灵侧过脸去,一滴浊泪从微阖的眼皮中逃出,又从刀削般的刚毅侧颊上滑落。 这些年过去,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清隽的小公子了,数十载岁月过去,留下的是愈渐强壮的体魄和无法再如从前那般单纯的心。 那时候即便不知什么是极乐,却也不知什么是究极的痛。 “相公.....师兄!许墨灵!你在做什么,怎么能对她去道歉,她可是将我的两魄完全打碎了,若不是父亲付出了一切,我便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百羚着急大喊,方才她在子虚镜中也看见了这二人在云露山相处的情形,那是她从未体味过的滋味。 她的爱情,只有亘古长久的守候和失望,既然如此艰难,更要不择一切手段的紧紧抓住。 许墨灵却似完全不曾入耳。 念云也不理会她的声嘶力竭,他们之间原本就容不下一个她。 “现在还求我原谅有什么用,你们已经结缘,过上不久你就会爱上惑百羚,而后完全的忘记我。你们走吧,我本不是那样善良的人,也学不会大度的原谅,只是我也再不会去打扰你们。你们,也别奢望着我能祝福......”念云说着就从袖里掏出一柄琉璃扇丢了出来在许墨灵面前。 一百四十七章:许墨灵自刎 “这是从天元山掌门处夺来的,还给你了,还有白笙灵玉耳坠,我早就不需要了。”她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丢了出去,她不想再卑微下去了,当自己不再需要,那些亲密时的礼物也想潇洒的弃之如敝履。 可是这个动作刺痛了许墨灵的眼和心脏,他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来。 结缘的威力在这些日子他已经能明显的感觉到了,比如在人多的场合他会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百羚的影子,明明深知自己应该思念着的是念云,却冷不丁的从脑海里冒出百羚的身影。 就像此刻,他明明是为了自己与念云的命运而伤心,却又时不时的冒出百羚的那些话,他抑制着自己不去想,便难受,颤抖,别的脸色通红。 他蹲身捡起琉璃扇却没有拿白笙灵玉耳坠,至此,谁也没资格碰这个东西了。 “相公!”百羚突然厉声吼道,声音十分尖刻凄厉。 念云本以转身闻及此声又猛然回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琉璃扇看上去虽是玲珑剔透精致之物,实质上却是一大杀气,许墨灵不过稍稍将法力灌注其中那扇柄便伸出尖刀来,此时那尖刀扎入他柔软的腹部,血水已经顺着流了一地。 “墨儿,墨儿,你别吓我!”念云方才走的决绝,这会儿却着实慌了手脚,即惊愕,又不敢触碰,许墨灵还刚硬的站着,满手都是血水。 “念云,这缘我亲自斩断了,你要相信,我不是有意要负你,只是那些年......我......太愚蠢......”他的话到了最后已变得断断续续,琉璃扇是同子虚镜差不多的法器,而许墨灵的肚里还有一件神器。 他用琉璃扇自刎,便正好招惹到了这尊神器,两厢触及,一同爆发了。 许墨灵忽然忍不住似的从口中喷出许多鲜血,之后像瘫软般倒下。 “墨儿,你怎么这样傻!”念云已经跪在了地上,她未曾顾忌膝下的石子,此时已经渗出血来。 百羚也呆住了,本来她是怀着无比的担忧之情,可许墨灵自刎后说的那段话,字字打在她的心上,她的感觉不会比他此刻更加好受了。 惑元大长老是突然出现的,这里是熔岩谷,处于妖界境内,妖气弥漫十分浓郁,可他以修为大减之身入内却仍无异色可见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一手揽住百羚的腰,一手不知拿了件什么东西突然从空中砸下去,砸的本就皲裂的地面飞沙走石的硝烟弥漫了一阵儿,再清晰起来就看不见两人了。 只是最讽刺的是,念云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只是在灰尘弥漫起来那一刻升起了一小块保护结界,将自己和许墨灵的身体笼罩在里面。 那只三头龙懒懒的,也根本没有要去追赶的意思。 惑元大长老还有些沾沾自喜之意,先前他就在许墨灵的身体里中了一张追踪符,待他出门半个小时之后再默默跟上。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妖王再不依不饶,必要的时候就要走放弃徒儿保女儿这条路。 方才见到许墨灵如死亡般倒地,竟隐隐有些喜上眉梢的意思,惑元大长老如今,也是有些变态了,他生活中的几大信念接连崩塌,而这些无一不牵涉到许墨灵,他便将这些都算在许墨灵头上。 又因养育了他十几年,期待十几年,爱恨交织着着实有些复杂。 百羚本是拒不配合父亲要带自己走这回事儿,按她的想法许墨灵这会儿正是虚弱之际,自己若是将机会奉送给那个狐狸精就太蠢了。 惑元大长老一向拿着个女儿没办法,劝也劝不好,说也不爱听,索性拿了缚仙索将她捆了。 百羚本来剧烈的挣扎着,突然看到手腕上的红色绳结印记在慢慢地减弱,突然就沉默下来。 慌了,这会儿大家都慌了。 许墨灵的身上的神器与琉璃扇对抗,两把法器都爆发出了很强的战意,逼得念云也无法靠近为许墨灵拔刀治疗。 小小一个刀口已经被肆虐的扩大许多,许墨灵腹部的白衣里里外外都被染红了。 本来念云还对那个结缘的绳索印记视如眼中钉肉中刺,这会儿看着它渐渐消散却着急的不行,这意味着许墨灵的生命在慢慢地消散啊。 “别......别啊,我宁愿你去与她一道双宿双飞也不想看着你死,墨儿,别流血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她既然拔不开便手忙脚乱的想要捂住他的伤口,阻止那些血流出来。 弄了一会儿也并不管用,还将一双手染得鲜红。 “主人,莫不如先送去葛婆婆那儿吧,或许还有救。”一直沉默着的三头龙终于说话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会儿也只有他能给出最正确的意见。 “对对,找葛婆婆,你驮着他吧,快些......”念云声音惶惶的,却坚强的一滴泪珠也没有掉,只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些什么。 三头龙遇到这事情紧急,倒也不嫌弃许墨灵浑身是血了,吹了口气儿将人稳稳地托到脊背上,待念云站定便飞像幽林。 因十分着急,落地时还扑到了一大片树丛。 念云抱着许墨灵边跑边喊,边喊边跑,直将葛婆婆从沉睡中给嚎了出来。 她本想调笑这个小女子又是怎么了仿若火烧眉毛似的,可一看见她怀中鲜血淋漓的人便停口了,连忙帮着将她引进了一间屋子。 一百四十八章:以命换命 葛婆婆带着念云将许墨灵安置到这间有着一张小床的屋子里,不知道点燃了一样什么东西在他的眉脸上方绕圈,闹了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三魂七魄都遭受到了神器的冲击,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一魄啦,如今还没短气,不过是身体还活着,垂死挣扎罢了。” 眼见着葛婆婆开始收拾东西,有些要放弃的意思,念云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臂。 “先前他们用满魄灯救那个惑百羚,如今应该也可以用来救墨儿吧,他刚刚受的伤,魂魄应该还没有散尽!” “不行,他的境况要比真一阁那位少小姐严重得多,两样法器触碰,力量太过爆裂,许公子他的魂魄在一瞬间就被冲散了,化为乌有,满魄灯只能收集却不能再造,对他来说是没有用的。”葛婆婆边解释边叹气,有几次都要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又忍住了。 “葛婆婆,您有什么办法就说出来吧,就算是要上天入海我也会把墨儿救出来。”念云这话没有作伪,只要是熟悉她的人也都会相信。 “唉,既然你这样坚持,那我就说了,这个法子还是有点损阴德的,本来也就是我们鬼界的一个禁术,那便是换命。” “换命?” “其实是我鬼界的一本禁止使用的功法,只要是活着的拥有实体的种族,在这世间除了魔与鬼,其他族类莫不可以将头,身体,躯干各个部位交换。曾有一鬼王,在活着的时候乃是凡间的一位孝子,他的母亲因为终年操劳失去了双眼,他便把求着一位鬼界的大拿将自己的眼睛换给母亲,后来还有一条左腿,一根指骨,最后是一枚心脏,他虽为此付出了代价,但也使母亲活到了二百多岁,享尽天伦,他死后因为孝顺感天动地而被授封鬼王......”葛婆婆很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这样听来明明是一门可以助人的法术,为何会被当成禁术啊?”念云虽然着急,但是她知道葛婆婆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那一定不是废话,便认真地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 “是啊,明明是一门好法术,却有心眼长歪的人用学了它欺凌别人,肆意剥夺穷人奴隶的性命,没过多久这法子就给禁了,我给你所说的换魂之术,其实并不是换,而是给。当时那位鬼王将自己的眼睛换给了母亲,自己便瞎了。如今你要是想救许墨灵,就得找到愿意将魂魄换给他的人,强迫害人的事情我老婆子不可能做,所以,必须是自愿。”葛婆婆如今并不住在鬼界之中,亦不受冥王统治,但是她也有自己立世的一个原则。 念云听到她这话竟然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的救就好,您放心吧,我从没想过要祸害别人,墨儿是为了我才落到这步田地,若是我早大度些,放他去过自己的生活......唉算了,我也知道自己做不出那样的事,便将我自己的魂魄奉献给他吧,他活了,也就相当于我活了。”她笑着坦然着说出这一席话,其中隐藏了多少辛酸却都浮到了水面上。 葛婆婆一向自诩是世外观者,是以不会去怎样的劝念云,只是犹豫了一下,为她叹息一下罢了。 “不过毕竟我还是妖界之王,今生虽没放在心上,可在不知不觉间竟已有了那么多的牵挂,我也该给她们一些交代。”念云像葛婆婆要了纸笔,自己寻了另一间小屋开始书写。 先是给寒挽梦的,此生牵绊,最大的当属妖界之王这个尊位,给了她太多便利和荣耀,虽然也因此失去许多,但还是一份责任。 现下,她就要将这份责任交给寒挽梦,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妖族,不过千许岁,但是她经历的世事多了,既看得清又有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知道要比自己强上多少。 紫金九尾的血脉是一个遗憾,但是也并不代表着这份殊荣就会从此绝种,初代妖王也是因为修为达到了巅峰才开启了这霸道的血脉,如今她将一身修为尽数承托在内丹中,请葛婆婆代为转交给寒挽梦,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只全新的紫金色九尾狐王冉冉升起。 第二封信给九儿,她的贴心小棉袄,这孩子比她小些,陪伴在身边两百多年了,可以说是比之父母亲族还要亲密的存在,这小丫头可以说是现下妖宫的大管家,平时被她的光芒遮挡住了,其实做起事来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请她辅佐寒挽梦坐稳妖王之位,她就将心沉到肚子里四平八稳了。 还有熔岩谷那头黑曜三头龙,本身也是血脉逆天的神兽,自己一时调皮将他收服,却也没有打着要将他禁锢一生的主意,她请九儿照顾他,但也遵循他的意愿,若是不愿意长久的守在妖界,自可离开,只是他也需永远是妖族的座上宾。 其实这样写也是有一个小小的私心,想借着他的力气为妖族多加一份庇护,只要后世的子孙们不要太愚蠢,自己将这条关系完全切断。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何其唠叨的人,以前还嫌弃九儿话多,这会儿却写了好几页纸也写不完要对她说的话。 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了最后一页纸上,将墨字晕染开来。 念云索性酣畅淋漓的为自己这并不算漫长的妖生一哭,最终还是将最后一页那模糊不清的关心,寒暄,问候撕掉了。 既然注定要辜负,何苦还做这些解释。 “葛婆婆,我准备好了,请快些将我的魂魄换给墨儿吧,还有这两封信,一封给寒挽梦,一封给九儿,实在是多劳烦您了,事成之后,我私人宝库里的东西任您挑选三样,这些我已经交代给新王了。”念云拿着两封信回到了小屋,她看了看许墨灵静默的脸庞,眼中有无限眷恋。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我知道你们从前有些宿命的羁绊,可前世已了,今生是今生了,你要能放开这个枷锁,往后即便堕入轮回苦海,那也是轻快的。”葛婆婆忽然这样问了她一句,在这之前,她对她的所有决定都是持旁观态度,绝不插手。 “我确定,其实不管他是冰神还是墨儿,我都会这样做的,我相信换成他也亦然,即便要千百世的痛苦下去,也不能没有彼此。”念云抱起许墨灵的头在他的眉心印下一吻。 “从此我们就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你看看,他们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一百四十九章:冰风 葛婆婆见她如此坚决,便也不多话了。 只见她挥挥手,不知从哪个世外虚空里捏出个卷轴,她要念云过去躺在许墨灵的身边。 “忍着些,这会有点痛。” 念云点点头,她便开始施法,不过顷刻,绝世美人的脸上就落下泪水来,这是魂魄与肉体抽离的痛苦,一丝一缕,每分每寸,不知道到底哪一点痛,因为连每一个发丝都在疼痛。 她抱紧了许墨灵,在他的脸颊上胡乱亲吻,这是能给予他的最后一份温热了。 她并没有叫出声,十分安静又分外热烈的完成了这次换魂。 念云的三魂七魄,除去最后一魄剩下的都被打进了许墨灵的身体,填满了他空空如也的肉身,使他渐渐散发出温热与生命。 而念云就躺在他的身边,脸颊还泛着红色,因有那一魄撑着,还有极强的修为功底,并不能判定她就是死了,只是不会再醒来。 许墨灵也还睡着,两人就是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知道要等他醒来还有一段相当长的日子,葛婆婆便先将门封了,自个儿拿着两封信还有念云留下的遗物去找它们各自的主人了。 但愿寒挽梦可以当好妖界这个家,幽林的日子还能让她继续舒坦下去。 —— 睁开眼睛时,世界都是一片鸿蒙之色,我不知道自己生从何来,更没有可以去思考死往何处的能力。 我不具有实体,仿佛就是一团空气,一团有思想的空气,生来就带有对一些事物认知的本能。 我在这一片鸿蒙之色中思考了三个太阳起落,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神界,有一份莫名的向往不知从何而来,尽都忘了。 只有这里的一对夫妇,他们俩总是同时出现,无时无刻不在一起,我对他们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便整日追着这两个人看。 这其中,女的叫风,男的唤名冰。 据说他们就是司风与司冰的上神,连理了九千年,从未分开过。 我融入了他们的生活,却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回事,因为只是有着思想的一团空气,成日里便也只能随着风神的高兴而高兴,又随着冰神的喜爱感到由衷的喜爱。 岔子是出在那一天,太阳照常出去工作了,只是这个时节是凡间所说的“冬”。 冰神一向与冬神是好哥们,今年也要同他一起去凡界住上一阵子,他刚一走天帝的长子火龙大殿下便出现了。 他从天宫一举跃上三十六重天,遇见了正在莲花池边梳头的风神,当时眼睛就拔不开了,我若是同他们这些人一般拥有实体,当时可能就上去将他推开了,可是我突然又想到我又不是冰神,对风神的这种占有欲正常么? 只不过是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下,谁知道那小子就径直上前搭讪了,初时温和,还死皮赖脸的要跟着风神去她的神殿。 风神冷冰冰的没有答应,他便强行抱住了她,不准她离开,还欲行不轨之事。风神虽是上神,阶位高他这个仙官整整一个档次,但是这火龙毕竟是天帝的儿子,是浸泡在天材地宝之中长大的真龙,如此气势汹汹之下到真的将风神给压制住了,吃了不少豆腐,任她挣扎哭泣都不停止施暴。 我急的要命,想咬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牙齿,更加没有拳头什么的,令人感到庆幸的是,冰神在此时突然赶了回来。 他可看不得风神遭欺负,一气之下根本不管这个人到底是谁,是天帝宠爱的儿子还是未来帝位的继承人更遑论是什么真龙之身之类的。 一记冰系书法打了过去,太子直接被冲飞八丈远,这大殿下当时不过七百岁,从小被宠溺长大,又正逢血气方刚的年纪,当时就被气的头顶冒火,毫无顾忌的和冰神打了一场。 在太子的认知里,这片天地都是自己的,应该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而他即便看上的是冰神的老婆,冰神也该将风神双手奉上请享用。 太子自大到了极点,也势力到了顶峰,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人为了一份什么所谓的爱情将自己这个“龙之子”打成重伤。 当太子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回爬的时候,是真的肝胆俱颤,他知道自己近日若是真的做出些什么,就可能要殒命于此了。 冰神作为天界战力顶尖的几位老神之一,完全有这个能力。 可是这位太子也是狡猾的,刚一离开冰神的攻击范围就捏碎了自己的命牌引来自己的父亲,天帝。 在这片天地中,天帝即是正义,他要惩罚一个人,只需要将那人打成谋逆反叛者,那么所有的人都会为他而战,为所谓的“法度”而战。 冰神顺理成章的被剥夺了神籍,抽掉一身仙骨,流放凡界承受永世轮回。 而风神与冰神向来就是一体的,那位殿下同她说只要她愿意委身为妾妃,便可以留得一条命与神籍,她毅然决然的跟随冰跳入轮回之井,留下那位殿下满脸惊愕与一声太息。 只是他才不是会轻易成全的人,冰神与风神堕入轮回,每一世的命格都是相悖的,那人虽然挡不住他们生生世世的相爱,却能篡改他们相守的命数。 直到了这一世,我从妖界的一处灵山里发现了风神,她堕入轮回之井时还是神躯,即便托生骨骼也要比旁人晶莹些,十分好找。 这一世,她托生在妖界,是一只灰白毛狐狸,唤名念云,一出生就被选定了继承妖族来日的王位。 一百五十章: 轮回 念云在奈何桥前喝过了好几回孟婆汤,对前世一概不记得了,直到从蓬莱历了一回情劫归来,受了紫金九尾的传承成为真正的妖王之后,才猛然觉醒了从前的乃至在仙界的记忆。 我总觉得这一头的紫灰色长发无比熟悉,可是想不起来了,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我还是一团空气,对所有的事情唯有听看和感受。 在念云四处打听寻找冰神的时候,我真想告诉她先前在地府的轮回处见过,恐怕要较她生的晚些,可是我说出来了,她听不见。 作为一团可能类似于鬼的东西,我也进不去她的梦里。 这一日,我随她来到了传说中的幽林,那种该死的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觉又来了,我正在虚空中的某一处烦恼,忽然好像被那位葛婆婆看到了一样,她的眼神锐利的像刀子,可以划破一切虚妄。 我呆愣住了,好在她倒也没了别的动作。 其实我还是蛮怕的,毕竟窥探了这么久别人的生活,即使不是自己自愿,但也涉及到一些道德问题。 自从这一眼之后,我便开始考虑起了自己这团思想的未来,老实说,是有许多想干的东西的,但是基本属于空想,正能暂且依附于念云,旁观着她的生活。 她找冰神的计划有了些进展,这位严厉的婆婆自称有办法,却向她索要高额的回报,她有求必应,只求她快些告知。 “狐王啊,这是天神给的命数,我只是区区一介鬼差,你确定要放弃眼前平静的生活掀开一场腥风血雨?”她这磨磨唧唧的态度连我看的都要骂娘了,虽然我没有嘴,但是我作为一团可以感同身受的空气观众,就希望风和冰能够在一起。 千万别随了那位火龙大殿下的意愿。 “葛婆婆您就说吧,我是一定要找到他的。” “罢了,天道好轮回,即便是神也不能例外,你此生托身为九尾狐妖,可能就是要完成这个使命。九尾狐的九尾,每一尾都象征着一条命,虽然并没有说的那么邪乎,但是在你每一次危在旦夕,与死亡只差一线的时候,就能用其中的一条尾巴恢复生命,自然,一条尾巴一条命,只能用九回。”她将紫金色九尾狐妖身体的奥义同念云讲了一遍,而后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其貌不扬的“铁疙瘩”。 “这是乾坤图,是专属九尾一族的圣物,已经忘了是多少年前,从你族祖先那里换来的,这个图囊括了世间所有的信息,只是向它提问一次便要消耗一尾活命的机会,你总共也就九条,自己斟酌吧。”葛婆婆直接将那乾坤图塞进了念云手里,说是上面自有使用之法,要她自己研究。 念云便在这处一坐就是几个晌午,终于将这事给研究成了。 因为太过突然,毫无准备的先献出了一条命数而没有任何结果,她看见了许多东西,但就是没有看到冰神托生在哪里。 “若是不在凡间的大地上,那便是在阴界,阴界地处诡秘,你一时间没找到诀窍打开也属正常,你便再等等,可能过几年他就入了轮回呢,这东西七年可以使用一回,你虽然命数很多,可也不是无穷无尽,还是要算好年份自己斟酌着用,别白白糟蹋了,这东西暂且借给你吧,待事成之后还我便是。”葛婆婆说了许多需要注意的点,念云都一一点头答应了、 我却知道那些关于危险,性命的东西她一定没有听进去分毫,换言之,就算是付出一切能得到冰的消息,她也在所不辞。 为了他,连几万年才能飞升一尊的上神之位都放弃了,这凡界轮回中的一条命又如何。 果然她就在盼着这七年,对于一团完全不知道生命尽头在哪里的空气来说,我没有什么别的大事,就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注意到,这颗铁疙瘩将将到了七年之约刚好能用的那一日她便迫不及待的将第二条命献出去了,又是一个没有结果的试探。 我竟也忍不住为她难过,即盼望着下一回,又盼望着她能跳出这片苦海,从此逍遥快活。 自然这事还是轮不到我选择。 又是下一个七年,再一个七年,每次到了这一天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催动乾坤图,献出一条命寻找。 直到第八个七年的时候,连我这团空气都觉得完蛋了,可她还是义无反顾,我想着,或许这一世的苦难又要结束了,难得投的这么好的一次胎。 正在我惋惜走神之际,念云突然从榻上惊喜的醒过来,这回,她找到了冰神,我随着她脑海里的画面看到了一座并不高耸尖刻却被云雾环绕的仙山。 只是这是凡间的仙山,住了满山的仙鹤,冰神的这一世就托生成了一只小仙鹤。 “还真是缘分,总之生出来的时候都不是人。” 自言自语是我长久以来的一个习惯,也是我唯一一个可以解闷的方法,我还吼过,不过事实验证了,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 念云本来也要不抱希望了,她都准备好去找葛婆婆想求她在下一世找到自己,然后告诉自己关于从前的记忆,总之就是生命不息,寻找冰神不止。 暂且没有说的原因就是这样一份委托,一时间找不到可以等价交换的筹码。 这个新发现令她喜极而泣。 足足在妖宫里打扮了三个时辰,整整一个黑夜才踏进了云露山,那只冰神托生的小仙鹤还未化作人形,当年正好七载岁数。 我的头突然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不对,我是没有实体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在痛,如果非要说,那就是一种直击灵魂的拉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拽扯着我,我明明不想去,就想这么看着念云,却没有一处着力点可已将我挡住。 又是一个突然,我的痛具体起来,抬了抬胳膊,咦,我竟然拥有胳膊,那么便不得不睁开眼睛看一看了,这一睁就发现身边躺了一位姑娘。 紫灰色的长发,倾城绝美的脸蛋,正是念云,也是风神。 一百五十一章:仍不放弃 他的记忆与念云重合之处颇多,而恰巧受重伤遗留下来的那一魄属于记忆之魄,是以在醒来的第一刹那,许墨灵就回忆起刚来妖界的时候,她曾对自己说过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她说,遇见你真是我的八生有幸。 如今看来还真不是信口开河,他以一团空气的身份浏览过了念云的往事乃至前世记忆,也在醒来之后就明白了,冰神就是自己。 许墨灵有些惊愕,但是毕竟在已经忘掉的往事中找不到什么归属感,只是得知了前世今生的故事,对念云爱的多了一些。 他侧过身去,将头埋在膝盖里,整个人蜷缩佝偻在床榻上,泪水不停地滴落下来。 “她将自己的最后一条命都给你了。”葛婆婆缓缓说道,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却引得许墨灵更加伤心欲绝。 他甚至都不敢转回身去看念云的身体,他想叫她,可也知道叫不醒她。 “即是爱我,如何又要留我一人独活?”他忍不住嚎啕,其实心里很明白如果是自己也会做相同的事情,相爱的人永远都会想着把最好的留给对方。 在这件事上没有对错,只有一个人的牺牲,还有另一个人孤独的地老天荒。 “墨灵公子,你也别再伤心了,这件事并非没有转机,你可还记得曾经来向我索要传话石,答应过我一个条件?”葛婆婆见他哭够难受完静静地蜷缩在床榻上不动了,这才开口说道。 “啊?什么?您说有转机,您是不是能救念云,需要怎样您尽管说出来,我一定照办。”葛婆婆的话令他猛地坐了起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自然这些葛婆婆心里明白,她也晓得许墨灵的人品,不多做解释,继续说着没说完的内容。 “你先前从我这儿拿走了传话石,你答应过要将体内的神器给我,如今便是我索要这报酬的时候了,只是我乃虚无之身,碰不得你那东西,须得你自己想法儿取出来给我,看在我们还算熟悉的面子上,我可以顺道用这东西帮你救活念云,只是这东西在用完之后,不管是完整还是破损你都要心甘情愿的把它赠与我,如何?”神器只有上神可以铸就,神器的基底要么是天材地宝,要么就是这个上神身体里的一部分骨骼。 仙力非凡,且滋生出灵智十分忠于主人,葛婆婆想要这个神器就必须得到它主人的亲自赠予。 “可是我所拥有的毕竟是念云的记忆,如何将这神器拿出来我并不知道。”许墨灵想起这神器在自己身体内爆发过几次,无一不是心绪波动极大的关口。 而且就算它真的爆发了,也没有脱离自己的身体出来过。 葛婆婆沉吟了一会儿,尽管她博学多知,但这件事是属于冰神的私人秘密她还真的不知道,而且现在的许墨灵实力与上神相差十万八千里,能不能召唤得动神器还真不好说。 “你体内的神器名叫金凌滴子,是一件以传世稀奇的料子炼化而成,是你前世为冰神的本命法器,当年你跳进轮回井,削掉了上神阶位,成为凡人,这东西就悬在你跳下去的那一块儿滴溜溜的转,径自飘荡着,谁也拿不走它。待你以凡人的身份在人间出生,并且受到了第一次伤害,他便自动的寻主跳进了你的身体保护你的平安。真要说你用什么样的方法或者能力把这件神器召唤出来,我也不知道,你必须得自个儿参悟。” 许墨灵沉默了,其实兵器于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而且召唤出来的方式无非就那几个,本源思想就是灌注意念于心,基本上能力到了,只要脑子里一个意念都可以把兵器召唤出来,他猜着大约是自己现下的能力不够,才没有任何作用。 “我知道你的想法,这事也急不得,我方才先用东西将念云余下的一魄收起来了,只是这肉体我这儿暂时没有地方封存,不如就去妖族的雪山禁地吧,那儿清净无人,也有利于你想办法将那东西拿出来。”葛婆婆建议道。 许墨灵斟酌一会儿同意了,他亲自去妖宫找寒挽梦寻求帮助。 此时的寒挽梦已经收到了念云的信和妖丹,但是她倒还未急着着手改朝换代的大事,因为她也不相信念云就这样轻易地死掉了,她只是搬进了妖宫,暂且主理着一切事物。 就算退一步讲,念云真的没有办法再当妖王,她也可以先收拾这些旧人的心思,上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许墨灵前来求她为自己开放雪山禁地,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在寒挽梦的心里,她只是帮着念云在守这片江山,如果有天她想回来,那她立马双手奉上,还回自个儿的青丘狐狸洞去。 许墨灵再三感谢,而后便听葛婆婆的话,抱着念云的遗体与那剩下的一魄上了雪山。 雪山禁地中真有一处可以保存遗体千年不腐的洞窟,他刚寻到地方把念云放在一块寒冰石床上,她的肌肤立刻就被清霜覆盖住了。 叫人观之心酸,许墨灵吸了吸鼻子又忍住了,将那装着念云魂魄的小玉瓶放进胸口,自行在隔壁开辟了一间洞府,他要在此努力,好好地守候着待她归来。 自然这当是无比漫长的事情,至少一时半会之间没有任何眉目。 另一边,百羚被惑元以极端的手段带回了真一阁,她没法反抗便一眼一眼的望着手臂上的结缘印记淡去直至消失。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夫君竟然能为了一个狐狸精自刎,就因为与自己结了缘。 “你又在看,有什么好看的?为父现在就命令你,与这个许墨灵一刀两断,从此他不再是我们真一阁的弟子,也不是你的丈夫,我宁愿我的女儿待在我身边一辈子,也不可能让她受这样的屈辱!”惑元大长老亲自煮了粥端来给百羚,他用结界将她关在房里,虽然以他现在的修为,结界可以轻易的被打破,但是也没有人去触他的眉头,只是随这个伤心的父亲去了。 一百五十二章:玄冥渊 每日三餐都是他送来用各种方法逼着求着百羚吃,今日一早前来,竟发现她又是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手腕盯了整整一夜,惑元大长老便爆发了。 “我不想吃。”百羚只是这么冷冷的一句,如今痛苦失望到了极点,此地没有别人,她也没必要带着那些天真善良的面具了。 “你就是这样与为父说话的?你看看若是我不管你了还有谁会管你!”惑元大长老气的心口疼,只能坐在一旁“砰砰砰”的拍着桌子。 这话好像触到了百羚的痛点,她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对着自己的父亲大吼大叫:“我都不知道从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喜欢许墨灵,还要教他学习什么阳卷用作来拒绝我的理由,结果好了,到头来被狐狸精抢走了,你高兴了吗?” “啪!” 百羚的右脸颊挨了一个耳刮子,将她打的愣住了。 惑元大长老此时的眼泪也下来了,他无不后悔的痛骂:“你是什么闺女啊,老爹连足以成仙的修为乃至性命都给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鬼王就能跑过来收走我的老命,你还这样不知好歹,我,我真是失策啊!” 百羚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她再没良心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大约是这天下对女儿最掏心掏肺,有求必应的父亲了。 方才那些伤人的话也是她一时心急吼出来,这会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跪在父亲膝下。 “爹,爹,是我错了,我魔障了,因为不甘心才用那样的话伤你,你原谅我......原谅我吧。” 惑元大长老也不可能真的与她计较,父女两人相拥着哭成一团,直到百羚哭累了昏睡过去,他才把她悄悄地放在床上走了出去。 从前挺拔的身形不知道怎么的就佝偻了许多,灰发全部变白,脸上皱纹生出,有半年以上未曾与他谋面的故人看到都要吓好一跳。 他的修为降低了许多,感官也不灵敏了,就在他离开流樱殿几步之后,有一条黑影呼的闪进了结界。 动作并不高明,甚至使廊下的杏树随之摆动,可那黑影并没有打破结界也没有攻击,惑元大长老便察觉不来。 这条黑影使用了魔族的秘术钻进了比自己修为低得多的人所设的结界,发现没有惊动之后便显出身形。 竟然是从真一阁破那日开始就消失了的王暮,他竟然回来了,只是这次回来,容貌未变,周身的魔气已经遮掩不住,从前还只是阴沉,如今就是邪性了。 他站在百羚的床边,轻轻地抚摸她犹带着泪痕的脸颊,即便被她突然惊醒的眼神瞪着,也只是收回了手,没有半分不自在。 “你是谁!”百羚被吓愣住了,良久才缓过神来大叫一声。 “别吼了,你父亲设了结界,没有人能听得见,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复仇?”王暮经过修炼魔族的秘术,整个人气质都变了许多,八尺大汉的身形竟然有了一丝莫名的妩媚之意。 百羚又是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只是她话语依旧强硬,不逊。 “关你什么事,你到底知道什么?” “呵,你还真是个人才,都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敢如此盛气凌人,罢了,谁叫我还有正事要做呢,我嘛,就是知道你的一切,然后呢,想给你比妖王更强大的力量,她害死了你的夫君,你就不想报仇吗?”王暮不屑的看着百羚,眼里是不加任何隐藏的野心和欲望。 他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百羚活在世上近百年,头等大事就是许墨灵,她立刻就被吸引到了,但是对王暮这个人不是很信任。 “那你为什么要帮着我与妖王作对,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王暮又是妖娆一笑道:“我嘛,与妖王素有积怨,奈何身份低微又不敢代表魔族引战,只能另辟蹊径,寻一个有潜力的种子培养,只是你有没有这个胆量,现下看来还是未可知了。” 百羚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会儿,在心里打着算盘,其实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许墨灵已经死掉了,如果不除掉念云,她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按照真一阁这正经的修炼功法,她恐怕就是拍马也赶不上。 这世上任何一种能够徒然提升修为的法子都不会是平白无故的,想到这儿她便问了一句,看看这后果自己能不能承受。 “那你想用什么法子叫我赶超妖王,若是赶超不了呢?” “百羚小姐果然是聪明人。”王暮立刻就捕捉到了她话中的信息,她这基本就算是同意了,只是内心还有些犹豫。 他凑她很近,百羚没有后退,只是看着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竟然觉得十分漂亮,就像暗夜星辰般,那里面有许多的不甘心,有许多的欲望和野心。 “我给你一门玄冥渊功法,你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最终成为魔王的奴隶,在这之前,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实现,你觉得怎么样呢?”王暮用蛊惑的声音说出这些话,他的眼睛牢牢地吸引住她的目光,好像在她的心上瘙痒。 有许多莫名的声音在百羚的脑海里想起。 “快答应他吧,这样才对得起你的相公。” “是呀,只不过是成魔而已,只要你除掉了念云,就能与心爱的大师兄在地下长相厮守了,一副躯壳算什么呢?” “别再犹豫了,你父亲为了你付出那么多,不是想看你放弃的。” “那妖王伤你多次,难道你就不恨吗?” 这些根本都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好像百羚成魔就是大势所趋,就是所有人的希望。 “大师兄,许墨灵,相公,夫君......我答应你。”百羚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膝盖深情的念了一遍,终于将自己的身心都交给了魔鬼。 王暮哈哈大笑,赞她为识时务者,只是他这句话背后藏着的多少阴险百羚没有发现,也无意去在乎。 一百五十三章:修炼魔功 王暮甩下一本功法后便化作一缕黑烟走了,他走的急,也根本不给她一点后悔的机会,百羚拾起座子上的书卷,只见封面纯黑,没有什么特殊的花纹,只用鲜红的墨笔写成“玄冥渊”三字,仿若鲜血流下。 打开之后也同寻常的功法并没有设么区别,只是认真看上一眼内容,真叫人害怕。 这魔功上说,此功法是采他人的精血与修为提升自己,而且随着功法每上一层楼,就需要更多的生人,每升一层的时候,自己也需要承受十分的痛苦。她的内丹要被魔气侵蚀,直到完全黑化,在这当中也很危险。 若是撑不过每回的痛苦之日也是很有可能中途死亡的。 如此高昂的代价和风险,能得到的收益自然也是很可观的,只要能将此功法修炼至十层大圆满。就拥有了很强大的魔族力量,还可以在战斗时召唤百万个黑翳傀儡帮助自己。 这些傀儡各个力量强大,而且感受不到疼痛,身上的哪个部件受到重创或者被砍掉会立刻重生出来,直到这傀儡体内的所有魔气被荡涤干净,方能停止。 一般来说,这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大杀器啊。 百羚有些害怕,更多的还是一种兴奋,即将报仇,即将强过那个随意欺辱打压自己的女人。 “夺夫之仇,不共戴天,妖精,你给我等着。”百羚当即抽出护身的短匕首,往手心割了一道,使鲜血滴在“玄冥渊”三字之上,奇怪的是,这些血没有流淌而是被吸收了。 百羚干净的魂魄,从此之后就被打上了一个印记,一个属于魔鬼的印记。 修炼此法,有了这个开始便就是断掉自己的回头路了,从头到脚会一步一步的呈现出一个魔鬼该有的模样。 百羚下定决心复仇,当下就开始了修炼。 第一层的时候,是引凡者入门,吸收的是林中的鬼火,黎明前的毛月之光,这些东西都是正经修炼不会需要的,她进益很快,只经过了三个晚上便达到小成。 这晚,百羚刚刚吐纳完毕,想要歇息一会儿,头就突然疼了起来,初时她还没有在意,没一小会儿这种疼痛就席卷了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但以她多次受伤的经验来说,还能忍的住,她毕竟不想让旁人知道这件事情,小青就睡在隔壁,她只好撸起袖子咬着自己的胳膊。 这场疼痛持续到后半夜快要天明,百羚才从那种痛的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心有隐忧,这只是最轻的一场疼痛。 内视之时,内丹之是刚刚覆上一层阴翳的浅灰,魔气还没有蔓延其上。 百羚又感觉到右手的指甲缝处有些痒痒的感觉,抓了两下扔无法缓解,便点起灯来定睛一看,她的指甲里隐隐长出一些血丝,她猛然想起那个邪气的王暮,他的指甲便是艳红的血色。 刹那间,她背上出齐了一层白毛汗,自出生来一身白净,若是变成王暮那个样子,又该如何隐藏。 这第一层的功法只是入门,却打开了百羚身体上很多奇异的景象,她开始变得饥渴,明明傍晚吃过父亲送来的饭但是却无法饱足,且更像是从心底生出的一种无法解决的饥饿。 她立刻就明白,这是需要用生人的精血与修为才能补足,看来明日该是有所行动了。 惑元大长老早间来的时候,难得看到百羚躺在床上睡觉,他推开“吱呀”乱响的老旧门板,她就像是刚刚醒来那样睡眼惺忪。 “羚儿你终于肯听为父的话好好休息了。”他有些激动,要知道虽然每日雷打不动的前来送饭,可是有多怕一推门百羚就硬挺挺的杵在屋中,眼神呆滞充满仇恨。 “爹,我想了这许久,终于想通了,我还年轻,还算是一张白纸,已经为了师兄蹉跎一百年的光阴,是时候为了自己为了您着想了,从今日起,我不但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还要修炼,即便不能成仙,我也要振作起来,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百羚从床上坐起来,很平和的对惑元大长老说出这一番话。 再反观她的老父亲,已经眼圈发红,眼泪溢出眼眶了。 “哎,我女儿终于懂事了,爹就觉得我做的这些没白费,你先来吃些东西,然后一会儿叫小青陪着你在山门转转透透气,午后爹再将功法传于你,你的羽剑放在库房里,都快要生锈了!”这些日子对百羚的囚禁,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折磨,父母总是如此,即便打在儿身,亦是同在己心。 百羚微微侧回头去也红了眼圈,却在心中对父亲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爹爹,我又要用您赠予我的这条命去博弈, 对不起爹爹,这辈子已经无法偿还,来世亦未知,只能欠您了。 惑元大长老又和她说了一会子话,确认了百羚是真的想开了才叫小青进来伺候,自己离开了。 “小姐,我真高兴您能想通了,憋了这么些日子没出去可把您给急坏了吧,我今日可得给您梳个漂亮的头发,叫师门那些师兄弟们都看着眼馋。”小青兴奋的同她开着玩笑。 “再好看有什么用,我现而今是个寡妇了,到不相信这些人还能上赶着献殷勤。”百羚心情大好的与她寒暄,就像真的不放在心上了,已经可以很坦然的把这件事说出来。 “小姐多虑了,您才不是寡妇,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嘛,元灵师兄在您这些被关禁闭的日子里来了好几趟,您可要放在心上,找一个疼自己的总是比较幸福。” 两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笑闹,好像日子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 到了夜里,魔鬼的爪牙便显露出来,百羚的欲望简直积攒到了一个顶点,她蜷缩在被子里咬着自己的胳膊。不小会儿就咬出一圈带血的牙印,而她的血,颜色竟然不仅仅是从前的红颜色,里面仿佛还带了些黑色的游丝。 一百五十四章:成魔 最终是抵不过欲望来到了外门,有几间偏僻些的房屋伫立在崖边,这里是犯了小错的弟子们关禁闭的地方,人不多不少,附近也没有守卫。 百羚凭着魔功,手臂一挥整个人就化成了一团浓雾,而后出现在墙里面,这是一班男弟子的寝室,白天劳作累了的人们夜晚正是睡眠酣畅。 这几乎是待宰的羔羊,可百羚虽然自小娇纵,却也没有切实的做过什么坏事,心理上总有一道坎过不去。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弟子被尿憋醒了过来,只见他在迷蒙间用手揉了揉眼睛,就看到桌边站了一个通体全黑的影子,刚想大喊就被收割了性命。 “你是......” 这是他留在这世间最后的两个字,玄冥渊功会将人吸收的只剩下干尸一具,修为精血三魂七魄什么也不会剩下。 堤坝开了一个口子,其他的问题就很好攻克了,百羚完全陷入了疯魔。 崖边小屋里一共有十二名弟子,她直吃到肚腹肥圆才停下来。 以第一回的量来说,她吃的有些多了,这样就会受到一些反噬,百羚在最后一张床上晕了过去,直到清晨有人在外间敲门她才猛然清醒过来,连忙借功法技能遁走了。 回到流樱殿时,小青也刚来找自己起床用早膳,可前夜穿的一身夜行衣裙还没来得及换,便借着睡得晚的理由跟她撒了会儿娇。 小青无法便引门出去了,还犹自感叹着小姐是真的忘了许师兄了。 百羚在房内将自己完全整理好才敢出了门,经过昨夜的洗礼,她身上的魔族特征又多了一些。 先前只是有几分红丝的指甲如今已经变得血红,她还用浅色的蔻丹遮了一遮,因为她从没有涂过艳红色的蔻丹。 而且百羚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变得更加妖娆了一些,皮肤也有几分亮色。 一时间有些感叹,这魔功果然非同寻常,若是早日长成这幅样子,说不定就将许墨灵拿下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与念云差的只是脸蛋身材和女人味。 自信了许多的百羚一下子便将自己的身心投靠到了魔功上面,每天夜里都要勤谨的练习,自然父亲给的剑羽阳功法她也兼之修习了一些作为障眼法,但是如今正经的功法已经不适合她的身体,有一日,正在房中练习吐纳,忽然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这口血是浓郁的纯黑色,就好像是山下村庄里用来烫猪毛的那种沥青一样。 小青被吓了一跳。 “哎呀,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该不会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吧,我去找惑元大长老,你先等等啊。” 百羚强撑着头晕眼花死死拽住了小青的袖子。 歇息了半晌才抬起头对她说:“不碍事,只是昨日吃了不相干的两样东西,克住了,方才那口黑血是我自个儿逼出来的,你千万不要告诉爹爹惹他担心。” 小青的眼泪都下来了,哪有吃了两种相克的食物便吃成这样,小姐一定是练功有些走火入魔还不让自己告诉大长老,这样生扛着多难受啊。 “傻丫头啊,真是难为你为我这样担心。其实你这样跟着我跟了一百年,已经耽误了你许多的生活,我知你勤奋好学,剑羽阳功法已超过我良多,却只能一直这样屈居人下.......”百羚喟叹,小青却不知所措。 “我从很小的时候便陪伴着小姐,是天资极愚钝的一只鹤儿,大长老给了我上进的机会,小姐也一直对小青很是厚待,我没有您说的那个意思,就是在您身边服侍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 百羚心里有许多话,却不能跟这个唯一的知心人说,甚至现下她的存在已经极大地阻碍了自己的发展。 她就是太贴心了,太亲密了,不像侍婢倒像家人。 “小青,这是什么话,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我知晓外门有一年轻弟子好像是叫乘风吧,他十分爱慕你,看着也是很有潜力的人,我叫父亲将他收到内门,而后再风光的迎娶你,如何?”她也算跟着自己一场,百羚还是挺想为她寻找一个好归宿。 如今魔功才是第三层,她的心智还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小姐,您别说了!小青是下人,不值当您操这样一份心!而且乘风师弟年纪轻,又有前途,我高攀不起的。”小青涨红了一张脸,不知是羞还是愤,只是没听百羚再说下来的话就匆匆出去了。 “罢了,那就再等等吧。”她又何尝离得开她的精心服侍,毕竟已经习惯了百年。 真一阁最近的人心很是浮躁,自从第一回在思过崖反省的十二名弟子全部被吸成干尸之后,便陆陆续续有弟子失踪,被害,而这个杀手竟然完全找不到踪迹。 一时间人人自危,甚至有弟子请辞回家想要躲避这一场灾难。 “什么!又死人了?”负责追查此事的沥真长老听到弟子来报,猛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到了极点,这个速度简直可以称之为蚕食,有不知名的妖怪在一步步蚕食真一阁的底蕴。 长此以往,还有谁敢来这片仙鹤的乐园,真一阁危矣。 “昨......昨夜只没了三个......”如今连三只仙鹤的死亡都能令人觉得欣慰,因为以往每夜至少要丢掉五人的性命。 现下的外门已经有好几十名弟子失去性命了。 “到底是何方妖孽在我门中作祟,去查,继续去查!” 几名长老气到了极点,脸上亦无光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却连弟子都保护不了。那些死亡的弟子就相当于永远的死掉了,如何不叫人痛心? 百羚身上的变化也越来越明显,前几日只是有些白皙的肌肤现在竟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惨白,嘴唇不涂口脂也会显得鲜艳欲滴,一双手的指甲总是用蔻丹遮盖着,血的颜色彻底的变黑了。 在这期间王暮曾来看过她一回,百羚觉得自己和这个妖人变得越来越像,可是却又忍不住会被对方身上的气息所吸引。 她,是真的成魔了。 一百五十五章:越陷越深 日子一天天过去,百羚的魔功修炼到了第五层,一些变化已经有些遮不住了,连惑元大长老都察觉到女儿近日个子拔高了许多,体态也变得玲珑起来,但是她又早过了成长的年纪,十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真一阁内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外门的弟子折损百余人,而且那不知名的妖魔竟然已经开始把手伸到内门了。 沥真长老这段时间是有劲没处使,憋了一肚子气,阁主正面临成仙大关,出走云游体悟生活去了,大长老如今只是个空壳子,他刚刚能上位成了实质的一把手,却就遇到这样的事。 忍了这些日子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要自个儿亲自抓捕那个妖怪。根据弟子的折损情况来说,那位妖怪的实力可能还没有那么强,只能捉一些修为低下的弟子打牙祭。 他将所有的弟子都召集到阁中平日里举行宴会的正清大殿里来,要求他们在此生活三天,期间除了上茅房以外不能以任何理由离开,即便是上茅房也要组成五人以上的小队一同前去。 根据以往对那妖怪的了解,它决不能忍饥挨饿超过三天,这三天,阁中所有长老都守护在大殿周边,只要那东西一冒头,就群拥而上,将之捉拿。 百羚这边自然也收到了通知。 “小姐,我把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这就走吧。”小青在外间乒乒乓乓的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收拾明白了,探头进来寻找百羚。 这一探头却没在屋里看到人,她便诧异的“咦”了一声。 其实百羚是在屋里的,本来计划好今日要出去行动,可是被沥真长老打乱了行程,前两日她都未曾捉生人增长功力,今日已经饥渴的不行了。 手指甲疯长,而且上面的浅色蔻丹开始自行脱落,满身的皮肤变得干燥,从斜对面的铜镜上能反映出她眼底疯狂的血丝和脸颊上都爆出的青筋。 她竟像是一个服用阿芙蓉上瘾了的人。 百羚不敢说话,此时她的声音应该如夜枭一般难听,她希望小青叫了两句没有找到就去别的地方寻找,而自己刚好趁着这空档溜出去,可以下山先找上几个凡人垫垫肚子,也好躲过这回大劫。 可天不遂人愿,小青心知小姐今日根本就没出过房门,自然会先进来巡视一番,她渐渐的走近了,掀起了窗帘。 “......啊!” 蜷缩在榻上的人把她给吓了一跳。 百羚近日来不知怎的十分喜欢黑色,寝衣也更换成了黑色锦缎所制,可是就是这样浓烈的黑色与她惨白惨白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的指甲长得奇长,颜色是像血一样的红色,脚指甲也是如此。 皮肤薄弱的地方多有青筋暴起,看身形分明是自家小姐,可看情态,竟然不像是一个人了。 百羚缓缓地将埋在杯中的头拿出来,她眼下那处长出了许多黑色得盘虬卧龙的筋骨,眼珠子黑洞洞的,一丝眼白也没有,嘴唇鲜红,同那长指甲的颜色没有什么分别。 忽然,小青的头脑中浮现出一个大胆地想法,今日阁中那个连环杀人凶手该不会就是小姐吧。 还没等她想的更深,百羚突然就站了起来,一只手捏住了小青的脖颈子,将她举了起来,那胳膊依然瘦弱,却充满了野兽一样的力量和爆发力。 “小姐小姐,饶了我吧,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也不会说出去,小青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您就饶了我吧。”在生死关头,小青也顾不上什么怪物不怪物的了,赶忙像百羚求饶,寄望对方能看在自己一片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过性命。 “小青啊,早前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走呢,我是真的不想杀你,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百羚脸上皮肤的青筋之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好像就是这股东西控制着她。 小青的脖子被拘的越来越紧,她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下一个瞬间,就被吸成了一具干尸。 她的修为比那些外门弟子好了不知道多少,百羚吸了她一个人的精气,立刻就从干瘪妖异变得正常了。 “小青,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现在就暴露,但凡要是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愿意去伤害你的,你总说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现在你可以永远的和我在一起了。”百羚瘫坐在地上捉着那具干尸的手,从表面上看,已经看不出来那个东西是小青了。 她难过了一会儿便站起来,在梳妆镜前为自己上好了蔻丹,又将脸盆里的水往额头上弹了几滴,开始疯了一样的往正清大殿飞奔,边跑边哭喊。 一路上已经没有多少弟子,但是百羚仍然嘶喊着,等到了大殿的时候,嗓子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满脸满头都是大汗淋漓。 “爹,爹。有人要杀我,那个怪物她要杀我,小青被它给吃了,呜呜。”百羚被门槛绊了一跤,摔进大殿,摔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殿里现下坐了许多弟子闹哄哄的,都在等待沥真长老讲话。 她这样的确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惑元大长老闻声连忙越过许多弟子飞了过来。 “羚儿你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百羚得形象的确是有些狼狈,脸上湿乎乎的根本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鬓角都被汗水浸的服服帖帖,头发披散,外套都跑丢了,漏出来的一截胳膊腕子还有一处擦伤,流着鲜红的血。 这些当然都是障眼法,花钗是自己扔掉的,衣服也是自己扯得这般凌乱,头上的汗水甚至都是伪装,以她如今的功力,跑这些路程根本不费劲。 “父亲,小青被那魔物给吃了,黑黢黢的,罩了一身黑斗篷,太骇人了......”百羚气喘吁吁又语无伦次的对惑元大长老说道。 沥真长老站在一旁听完,当即大手一挥招呼众长老与一些弟子们前去捉拿妖物。 还俯下身来安慰了一下百羚。 “百羚儿,别怕,叔公这就给你报仇去,让你爹在这儿陪着你啊。” “不,叔公,我跟你们一块儿去,一定要抓住这个妖物为小青报仇。”百羚从惑元大长老的怀里挣出来,满脸的义愤填膺。 沥真长老只好同意了,要她跟在自己身边不可以走脱。 一行人拿着武器来到了流樱殿,之间洗脸的铜盆翻在地上,圆桌旁的凳子也尽数翻倒了,明摆着一副搏斗过的样子。 小青的干尸被随意的扔在一边,屋子里没有任何外人的气息。 一百五十六章:魔功渐渐增长 百羚当场就哭着瘫倒了,只是这时的哭泣倒不比方才那几滴泪来的真心实意,一直喜欢着小青的那位外门弟子乘风站在人群外捂着嘴巴默默地哭泣。 她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愧疚得转开头,她知道自己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将来某一天到了乘风,也不过是一瞬间的犹豫。 “来人,将尸体撤走吧,大师兄,您先安慰安慰百羚儿,我带人出去追一追再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一直躲着太过被动了!”沥真长老命人将小青的尸体撤下去的时候,百羚还哭着闹着不肯放手。 最终被大家给劝下了。 方才的一大堆人陆陆续续的都走了,惑元大长老一个个的同他们打完招呼就低头去看自己怀中的女儿,这一看不要紧,正对上百羚展露出来的一个邪恶至极的笑容,刹那间她的眼睛就变成了纯黑色没有眼白的样子,十分骇人。 惑元大长老当时就站起来了,百羚心里惴惴,如今她已经被魔气完全侵蚀,内心中隐藏着的恶都被发掘了出来,常常会有奇异举动。 方才那些人都带着怜悯的眼光来看她,她反而想嘲笑他们身在其中身为猎物却不自知的悲哀。 见百羚的脸上又闪过一瞬间惊愕的表情,惑元大长老心里几乎已经明白了,他有这个怀疑自然不是今日的事,女儿最近愈发奇怪的举动早就上了他的心。 “小青自小跟随你,忠心耿耿,你这样对她,真的不会有一丝的愧悔之意吗?” 百羚听到这句话,脊背立时挺直了起来,也停止了惺惺作态的哭泣,恢复了一脸冷漠。 “我不甘,爹爹,那狐狸精碎我两魄,夺我夫,害的他自刎,这仇我怎能不报?”她不再假装,那一脸的冷漠看的惑元暗暗心惊。 “爹我早就想找那个妖王的麻烦了,可是她把许墨灵给带走了,爹其实是有些高兴的,因为要知道咱们现在落得这个下场跟他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你那两魄不是补回来了吗,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生活,非要找上门去送死?难道你的生活里除了许墨灵就没有别人,那么多的青年俊杰,你看一眼也好啊......”惑元自己说着都哽咽了,他为了这个丫头付出了太多,可是她都当烂泥践踏了,从未珍惜过自己的性命与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把你修炼的那东西拿出来给我看!”他怒道。 百羚却把头偏到一边不言语。 惑元大长老便自己在屋子里翻找,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枕头下面漏出来的一页书稿。 百羚欲上前夺取,但到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毕竟爹爹和小青不一样,小青再贴心那也是丫头,爹爹是亲人,这一点她目前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 大长老翻开印着血红大字的书册,看完后才知道这是魔界的禁术,而且百羚已经与魔鬼签订了血契,若是不能继续下去就会头痛欲裂痛苦不堪...... 至于后面写的是什么他就看不到了,因为百羚已经把书抢了回去。 “你别再管我了,大不了以后我不在阁中修炼,其实许多熟悉的面孔我也不好下手,我会自己离开的。”百羚还不想跟父亲闹的太僵,如今父亲的命攥在鬼王的手里,想要收取不过是一个心思罢了,即便她赶不及相救,也想让他度过一个安详的晚年。 “你妄想,跟我走!”惑元大长老倒还不担心这个女儿会在一气之下将自己也杀了,攥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拖,百羚拗不过又不想伤了他,就跟着走了。 直到到了刑堂门口她才反应过来,可是也来不及了,惑元大长老一下子将她甩进了精铁制造的牢笼里面迅速锁上了门。 “父亲,你这是干嘛!你把我关起来我会死的呀,我已经答应过你不会再杀阁中的弟子,您放过我,让我走吧!”百羚从笼子里伸出手来拽住惑元大长老的衣服不让他走。 “百羚,你如今做的这事太损阴德,日后定然会有大报应降临在你的头上,爹不会让你继续错下去的。”惑元大长老看着百羚,满眼都是痛惜。 “爹,我回不了头了,我已经把灵魂抵押给魔君了,我回不了头的,您放过我吧。” 百羚哭喊,她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杀人这个行为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只不过是一个词语而已。 惑元不想再听下去,也怕自己再次心软酿成大祸,这孩子变成如今这样,也有一部分怪自己太过纵容,如今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错误,不可能再将她放任下去,他并指如刀,隔断了自己的衣袖。 “父亲父亲!你不要走,我不再杀人了好不好,我保证我不会再这样了,你不能将我关起来,这样的话旁人要怎么看我,我还怎么活下去。”百羚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惑元大长老狠了狠心还是走了。 没一会儿便有几名内门弟子被派了过来看守,百羚刚刚吸过小青的精气,又和父亲闹了这么一通,人性暂且占据上风,倒没有与他们为难,只是自己抱着膝盖蹲在牢笼的角落里。 走到这一步说实话,她也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每每看着自己的身体更往野兽妖魔那方面发展的时候都怕的要死,还有随着魔功渐渐增长,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常常失控,在失控的时候,甚至连许墨灵根本想都想不起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她精心遮掩的面目又开始渐渐显露了。 一百五十七章:鹤山沦陷 血红色的指甲长了一指长,脸颊上倒没有什么,因为她把那些可怖的青筋已经逼到衣服下面了,百羚在心里酝酿着一个巨大的计划,这个计划因欲望而催生。 这日前来看守的是新入门的弟子,并不知百羚犯了什么错,只知道这是阁中大长老的掌上明珠,被她唤了一声便走近了。 “师姐,您叫我?” “我快渴死了,你去帮我倒一碗水好不好?”百羚楚楚可怜的睁着两只大眼睛望着新弟子,她的魅惑功力到是比从前强多了。 一句话出来,小师弟的骨头先酥了一半,也不往伸出去想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转身就去倒水,没一小会儿就端着一只小碗回来了。 百羚立刻伸出手。 小师弟在看到她那血红的指甲之后楞了一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精铁制的牢笼虽然结实,但缝隙足够百羚纤细的手臂伸出来,干枯异变的皮肤覆上结实饱满的手腕,不多时情况就转换过来了。 这几日被关在牢里,百羚一直在琢磨着怎么突破,她现在就像是一个瘾君子,说的话完全不可信。 前一秒还像惑元大长老保证,下一秒就换了嘴脸,今日这名新弟子还是有些修炼的功底,竟然直接助她突破了六层。 那具干尸就以一种半跪的姿势撑在地上,而百羚盘坐铁笼当中,过了一会儿突然眼睛睁开,眼珠变得血红,两只手在一瞬间打出无数道攻击在四周的铁笼上。 精铁的牢笼被破开了,门外的小师弟干尸被掀翻了一个跟头,那碗临死还掐着的水也泼了出去。 百羚拍了拍手,轻蔑的看着他道:“真是愚蠢,姐姐我要吃血食喝鲜血,一碗凉水可贿赂不了我。” 并没有人发现刑堂出现了这样的变故,下一班轮换的弟子要在一个时辰之后才能来,百羚在原地消失,出现在自己的流樱殿。 这身粉黄的衣裙她已经穿够了,先前王暮送过她一套衣裳,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她要让这些愚蠢的仙鹤看看自己的真实面目,她的实力已经到了不需要伪装的时候。 如果有人能看看百羚这一身体面地皮肉下面覆盖着的心脏,就会发现已经有多半变成黑色了,她就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 黑色的紧身衣裙布料并不算多,盖不住胸口的春光,一条纯黑色披风的两肩头,各镶着一只豺狼铜头。 百羚的眼珠子已经变成了暗红的颜色,好像眼睛里虽是都有火焰在燃烧,嘴唇因为功力深厚的原因变成暗沉的红色,与这一身衣服可以说是相得益彰。 再踏出这道门的时候,便是修罗当道了,见一人杀一人,见十人便杀十人,所过之处,干尸遍地,直到碰到了张元灵。 “你......你是百羚,你怎么会......”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句话,心心念念在背后守护多年,终是死在了她的手里。 张元灵是被一刀割喉毙命的,并没有被吸成干尸,百羚甚至蹲下身去将他不可置信的眼睛阖上。 她并不喜欢他,一点也不,但是她可怜他,有多少个难捱的日日夜夜像自己思念师兄那样思念着自己呢。 元灵师兄,怪只怪命数吧,用满魄灯换了命的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上许墨灵。 百羚做完这些动作,率先往七华长老的住处去了,她也得跟时间赛跑呢,只有先行突破了七层便可以将整个鹤山收入囊中了。 七华长老是三十年前刚升的长老尊位,是长老中实力最弱的一个,百羚进的门来,一手便掐住了七华长老的脖子。 “百羚儿,你这,这是要做什么!”七华长老慌了,这惑元大长老的掌上明珠现下看着就像是一个大魔王一样。 “你算什么,敢这样称呼我。”她手上稍一用力,黑色火焰就涌进了七华长老的身体。 因为修为深厚的原因,到是比那些普通的弟子多费了一会儿工夫。 百羚也因此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终于晋升了,她突然扑倒在这间丹药房内,头剧烈的疼痛,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将屋子里的东西撞得七零八落。 那几具干尸也被强大的力量震得化作洃粉,永远的消失在世间。 百羚的身体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她的容貌都变得不像她自己了,眼圈黑紫,两颗虎牙疯长,直到合不拢嘴为止,她还觉得自己的头顶痒痒的,好像要变成一种什么人形的野兽。 这疼痛持续了好一阵子,在这期间,所有靠近屋子的人都被反弹开去,修为差一些的当场死亡,还有许多七窍流血,当场变成聋子瞎子。 百羚再出来时,只要伸伸手就可将黑色的火焰打到周围的人身上去,将他们烧成干尸之后,精气魂魄会自动进入她的身体被吸收,到不用像之前必须要接触到每一个人那样麻烦。 不一会儿,真一阁的道场就被黑色火焰覆盖了,并不需要任何东西助燃,但是除了百羚,没有人可以使它熄灭,只要沾着血肉,它就自动蔓延。 沥真长老及其他几位主事长老见到失态已经不可控,连忙整理还活着的弟子们开启护山阵法,惑元大长老也参与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知肚明,还有些摇摆不定。 “惑元,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就不顾着你的脸面了,是不是百羚儿学了邪门歪道在此作祟,先前你将她关起来,是不是怕被我们发现对她不利!”沥真长老字字珠玑,甚至连师兄都不叫了。 他也真恨自己心软,前几日悄悄地在外面看过一眼百羚,那模样,绝对是成魔无疑,可他想着惑元大长老既然已经发现了,一定会规劝,管制,便没有横加干涉,毕竟大师兄为了这个女儿付出的确实很多。 现而今,若是两手空着他一定要狠狠的抽自己几巴掌。 一百五十八章:血染鹤山三千灭门 再怎样后悔也是无用的事,百羚终究来了,不念旧情,不顾养恩,她一人立在虚空之中与他们这群老头子对峙,气势强盛到了极点。 真一阁的护山大阵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传承,一时间倒也将百羚给挡住了,只是弟子损伤众多,防御暂时尚可,时间再长一些就不行了。 “惑百羚,你给我停下!你这个畜生,你还是不是我惑元的女儿!”惑元大长老没有话去回沥真长老,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那个程度,他对着天空中的女儿大吼,第一次将她骂成畜生这样难听。 百羚的理智好像被这一两句话拉回一些,她立在空中,不停地摇头,好像想挥去什么东西似的。 她的眼珠一会儿血红,一会儿清明,是两种意识在斗争。 她痛苦不堪,却停不下来手中的动作,不停的有同门师兄弟化成一缕飞烟滋养她的肉体,使她百骸通泰,又在父亲的斥骂和故交痛苦的呻吟声中头痛不已。 “我饿死了!我对不起你们,可是我太饿了,第八层是地狱,我早就回不了头了,啊啊啊啊!!!”百羚在空中语无伦次的大喊,手上的力道更得不到控制了,弟子们一个又一个的死去,最后竟然只剩下几个长老在苦苦支撑。 他们毕竟是修炼了二百多年的大能,百羚一时间还啃不下这些“硬骨头”。 在她的欲望又开始出来作祟的时候,那些可以抗争的些许善良立刻被湮灭了。 她传密音入惑元大长老的耳道:“爹,我真的不能停下来,否则一定会当场暴毙,只需要三千七百条性命我就能踏过这个坎儿,如今就在这最后一搏了,真一阁已经成了这个样子,爹爹,您帮我吧,帮我最后一次,我往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爹爹......” 惑元大长老当日并没有细细看完那本功法,也不知道她描述的第八层地狱是不是真的,可他是个女儿奴,怎样也不希望百羚去死的。 而且百羚传入他耳的声音带着些许蛊惑之意,他并未察觉出来,内心却立时做出了决定。 歪了歪身子像是力竭般倒了下去。 惑元本来是和众长老一同撑着法阵,虽然说他现下的法力已经大不如前,但是百羚的黑色火焰绕着他在烧,他并没有什么危险。 沥真长老撇了撇他,倒也没把他这股力量真的放在心上,他早前已经给最近的玄电派发了求救纸鹤,只要撑到援兵来就好了,玄电派的掌门已经触到了飞升的法门,此时只差一场功德,他一定可以将百羚收服。 可是他这一不注意又做了一件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惑元竟然爬起来往阵法的边缘撞去。 “惑元!尔敢!”这句终究喊得迟了,苦苦维持的阵法被惑元撕开了一个口子,黑色火苗蹿了出来,真一阁最后的屏障,不攻自破了。 一直跟在师父们身边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的殒命,终是到了文奚,镜灵...... 还有更多地叫不出名字的,全都成为了干尸,躺倒在地竟只能靠衣着来分辨身份。 在下一个撑不住的是卜一长老,如同惑元亲弟弟一般的存在。 此时站在阵法之外的惑元已经将头长长的磕在了地上,他真是羞愧欲死了。 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最终场中竟然只剩下了沥真长老与惑元长老两人。 百羚亲自将自己的手掐在沥真长老的脖子上道:“对不起了,叔公,待我结束了您这永世轮回的业障,也算是一种圆满的馈赠了。” “我.......咳....已经通知......阁主......” 话音未毕,沥真长老,殁。 这下只剩下惑元了,他爬过来将沥真长老干枯的眼皮死死的捂住,直到不再张开为止。 “逆子,你......杀了我吧,但愿你将来想起爹爹这些年来对你的付出,能有几分悔意。”他挺直了身板,闭上了眼睛,白发被风吹得扬起来。 百羚柔若无骨的手附上了他的脖颈,感受到那些岁月深刻下的皱纹,忽然魔气就减弱了几分,她痛苦的吸取着父亲本就所剩不多的修为,很慢,也很痛苦。 她的眼睛一直在自己的意念和魔心之间转换,最终停下了手。 惑元大长老没有迎来死亡,反而是一口鲜血吐了出去,跪在地上,他不但被吸光了修为,还被百羚本身的魔气侵入了,受伤很是严重,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百羚伸手将父亲扶了起来,虽然她此刻的瞳孔还是黑红的颜色,但是清明的光彩已经显现了,暂时不会再造杀戮之孽。 只是魔化了的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竟也没有觉到一丝不妥。 她打了个响指,就从虚空中召唤出一把魔椅,将父亲扶的坐了上去,又施法从自己的腹中赶出一具傀儡战士来,随便是真一阁中哪一个弟子的面孔,比百羚还要高出几分,身着铠甲,身形看着十分壮硕。 “爹爹,女儿如今可是能行了,给你看看。”她勾了勾手指。 那傀儡立刻嘶吼一声,将手中的的长枪尾部重重磕在地上,地面被磕的皲裂下陷,延绵十里不停。 百羚的高兴即诡异又激动,她跪扶在惑元大长老的椅畔边,像一只温驯的兽。 她抱着父亲的膝盖就像儿时一样。 “您看看,这就是我修炼的玄冥渊功,如今是第八层,只能召唤出十个像这样的傀儡战士,若是待到十层大圆满,就能召唤出百万个这样的傀儡战士为我所用,届时,连神仙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惑元大长老闭了闭眼睛,他已经没了一身修为,退化成凡人,面相却比凡间的百岁老人还要老,眉毛胡子乃至眼睫毛都像雪一样白,脸颊的肉也耷拉的很长,骨骼变得稀松无力,他自然没有力气说话。 可百羚那股子兴奋劲显然还没过去,她站起来在原地踱步,像是在演讲。 “不不不,爹,我知道您也同我一样恨那妖王,届时我就去将她杀了,把师兄的尸体夺回来,那狐狸精嘛,我将她的内丹炼化了给你演唱寿数,再把她的肉烤来吃,就是不知道狐狸肉味道怎么样?你喜欢吗,爹爹?” 一百五十九章:十层魔功圆满 “我还差六百多人,光待在这儿可不行,我得下山,山下的几个村庄也不够,他们只是凡人,凡人中也有修仙者,或许可以寻到一个小的修仙门派!”百羚愈说愈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魔功大圆满的时候。 惑元被她的话骇到,激烈的颤抖,百羚见到他这副模样,倒也难得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爹爹您在这儿等着我就好了,我报了仇一定陪您安度晚年。”她自知自己也许是回不来的,魔功一步一步的趋近圆满,与魔界的交易也快要兑现了,若是她真召唤出百万傀儡,那她的灵魂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献祭出去。 她知晓自己并非亲生,从妖界回来之后就从子虚镜里看到了自己的所有过往,自己原是母亲同别人的私生女,在自己出生之后母亲就去世了,惑元大长老因为太爱母亲所以将她抚养下来,无私的付出了这么多年。 她明白自己是负了父亲的一片心意,如今只想杀掉念云将她的内丹赠予父亲炼化,这样或许还能增添一些寿命,可欠他的终究是欠了,下辈子也没法偿还,因为根本没有以后了。 百羚有时候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对许墨灵这样的死心塌地,她突然又想起先前被自己杀掉的元灵师兄,有可能就是这样的得不到才激起更多的不甘心,若是当初没有选择这条路,会不会过得轻松一点。 她又笑了,明知那不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许墨灵为了斩断结缘之绳自刎的画面不停的在脑中回想,连每一根发丝都是痛的,她为了这个无情的男人失去了太多,也害了太多人。 百羚的痛惜,令天地同悲,方圆百里内花草树木因为这夜枭似的吼叫而枯萎凋零,滴落下来的眼泪也使此地的泥土变成了黑炭,天空中乌云密布闪电打雷下起了暴雨,连雨滴都是黑色的。 惑元大长老静静地坐在魔椅上,看着满地的同门弟子,流下了眼泪。 另一边百羚已经进入了凡界,在杀害了一整个村子的人之后仍是觉得不满足,这些凡夫俗子与真一阁的修仙之体差的简直太多了。 她又往离鹤山最近的一个城邦瑶京城飞去,这里的修仙气氛也十分浓郁,虽然没有出了像真一阁这样的大门派,也没有像阁中长老们那样的大能,可总体水平是高于乡村的。 她飞在天空中,乌云的旋涡一路跟随,所到之处,到处都下着黑雨,染上黑雨的人们皆没有了力气。 还不等人们反应过来,这一场奇异的雨就停了,跟随着的又是黑色的火焰海洋,百羚站在瑶京城最高的一座雕像的头顶上,这座雕像是瑶京城第一人城主的塑像,可是现任的城主正在城主府里办公,他是第一个被黑色火焰烧死的人。 因为事出突然,各方都没有时间想出法子抵挡这样强势的妖魔侵袭,瑶京城很快就成了一处人间地狱,阴界判官手里的笔根本停不下来,该死的不该的亡魂都争先恐后的往冥府去讨公道,鬼王与一些司职人员也不明情况,只好穿越障壁去到人间远远地看了一眼,才发现有大魔王作祟。 又连忙一同上天宫禀报去了,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控制得了的了,天帝为六界之首,有责任处理这件事情。 百羚早已不在乎会有什么用来的人来找自己什么样的麻烦,她冷漠的看了一眼满城焦土,已经引不起任何的情绪波动,十层大圆满,方才她在这里经历过了屠城壮举,又经历了最难受的一次突破,如今握紧拳头,是能掌握天地能量的满足,同时还有一种深深的大势将去之感。 她闪身往妖界去,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妖族结界之前,就像很久以前念云来到真一阁山下的时候,当着她的面亲手捏碎了护山结界。 如今这妖族的结界对于百羚来说,已经起不到任何阻拦或者防御的作用了。 如今正掌管着妖界的寒挽梦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还不晓得敌人来自何方又是什么路数,只能下诏书请大家各自小心,又连忙召集妖界高层紧急会议,商讨对策。 阴间的两位鬼王已经把事情报到了天帝那里,其实天宫也不是完全无所察觉,百羚先前引发的天象异常已经惊动了几尊大仙,他们也正在前往紫宸殿想要找天帝商议此事。 几方撞在一起,很快就敲定了解决方案,因为以目前百羚的状态来看,这是消失了万年之久的魔界秘术,如今闹的这样凶的大魔王也可能只是跟魔君做了一个交易,用她的身体和壮大的魔气内丹来充盈魔君的修为,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引子,究根结底是魔君想搞出些事情。 太巳仙君和太微仙君两尊大仙被派下界去调查此事,这二人是出了名的战仙,修为十分深厚。 这厢百羚已经捏碎了结界,一瞬间,浓郁的几乎要成为实质的妖气争先恐后的向她袭来。 百羚怡然不惧,甚至脸色都没有变。 自古以来都说妖魔不分家,其实讲的就是他们身上的气息有共同之处,如今的百羚,一是因为自己已化成魔,二是因为内丹强大,对当初这些足矣致她死亡的气息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 一时间有些沾沾自喜便控制着天边乌云又下起一场漆黑的大雨来,淋得四下一众花草树木枯萎凋零,泥土成碳,一些已经成精但还没有幻化出人形的小妖直接就给湮灭了。 嘶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反倒更加激起百羚复仇的快感,毕竟,妖界的一草一木她都是恨的,说是恨之入骨也不为过。 寒挽梦前来对峙之时,百羚已经放出一匹傀儡战马坐在上面,这匹马没有内脏,只有一副破破烂烂的躯壳,可是它身上的盔甲非同一般,那是由魔气凝结成实质的盔甲,所到之处黑雾弥漫,双眼透出阴寒将死的光。 一百六十章:最后的妖界 寒挽梦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事情真的严重了,连忙用秘术给许墨灵传话,让他快些将念云复活,要不然就自己出来阻挡他这个师妹! 前不久,许墨灵才刚将自己身体里的神器给弄明白召唤出来,这时正按照葛婆婆的法子救念云,但是因为葛婆婆也没有实际操作过,他只能自己摸索,利用神器的力量传渡给念云的那一魄,速度就变得很慢。 他害怕一不留神将念云剩下的那一魄也给驱散了,那可真的就回天乏术了。 “寒挽梦,我念你当年有过救我的一片心思,不论是为了什么,今日我就放了你一马,只要你赶快把念云和许墨灵的尸体给我交出来,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百羚心里也很着急,她的心思并不在覆灭妖界,而是要杀掉念云。 如今十层大圆满,拥有了绝对力量的同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魔君征收去灵魂,她真怕自己来不及。 “莫在本王面前说这大话,你或许用了丧尽天良的法子使自己急速的成长,可也达不到灭掉我妖族的地步,我告诉你,念云根本不屑跟你打,许墨灵我们也不会交出来!”寒挽梦毕竟活了一千年,她也不是被吓大的,而且就如她所说,这些违背天地规则强行提高功力的法子都有副作用,她不信百羚能撑下去多久。 百羚骑着的战马脚边正好有一只兔子精,将将到了可以化形的阶段,被她这魔气威压弄得又化回了原形,蜷缩在原地瑟瑟发抖。 这只兔子精说起来也是身份尊贵,是寒挽梦座下第一军师豹王的侄女儿,豹王已经担心的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百羚将竖在背后的魔剑打个转儿朝地,重重的从兔子精的背部插了进去,霎时间鲜血就染红了一片皮毛。 兔子精痛不可遏,整个人在人形与妖形之间来回变换,但是都不能摆脱痛苦,黑色的火焰已经在她的体内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就成为了一只烤兔子。 百羚乐了,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丛林,饶是如此她还嫌不够,又从那兔子身上撕下一条腿来慢条斯理的啃了一口,对着那位已经没法忍耐的豹王挑衅似的举了举。 豹王“嗡”一声突然化成了原形,一只巨型的豹子,比站在最前面的寒挽梦还要高,他以闪电般的速度冲了出去,余的几位大将,鹰族新王还有一些妖界大能也都跟着打过去。 百羚就怕他们拖着不动手,或者又组起什么阵法挡住自己。 “真是一些愚蠢的东西。”话音刚落,魔剑便洞穿了最后一位还活着的狮王。 而寒挽梦阻止的声音还在空中未曾完全消退。 她看出了百羚的激将法,却没阻挡住气的发疯的豹王一行,妖族的大将在这一役中,几乎全部陨落了。 百羚骑着战马冲来,寒挽梦提着念云的壁月珠星剑抵挡,在她身后站着的九儿和露华却在还未动作的时候就被两团天降黑火打中,直接成为了两朵血花。 寒挽梦的千年修为毕竟扎实,百羚暂时还不能奈何,而她身后站着的许多妖族民众这会儿也聪明起来,一个个将自己的法术都灌注进寒挽梦的杀招里。 百羚被这一击打的倒飞出去,胯下战马化成一团黑烟消散。 妖族民众们正要高兴欢呼,百羚却又爬了起来,她的嘴角挂着血丝,笑脸得意。 “不好,快退!”寒挽梦战功卓越,经验老道,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还有大杀招在后面,连忙催促大伙快退,只是已经来不及。 百羚开启了玄冥渊功的终极一招,那就是召唤傀儡之术,随着咒语的完成,本就乌云密布的旋涡天空变得更加低沉昏暗,无数的傀儡战士从旋涡中跳出来,黑压压的,远远看着如捅穿了的蚁潮。 妖族民众们这才意识到了害怕,哭爹喊娘的四散逃开,可傀儡战士的速度极快,寒挽梦即使法力高强也护不住这样多的人,此时最弱的应该就是站在最中央的百羚了,但是她没法靠近,那些傀儡战士被砍掉四肢还能继续战斗。 只有用功法将其彻底击碎才可以消灭掉一个,这样的话对法力的消耗是十分巨大,寒挽梦撑得住,妖族的民众撑不住,一个个的死在当场。 百羚就被傀儡们簇拥在离寒挽梦不远不近的地方,对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寒挽梦使用秘术将族中青丘的长者们也召唤过来御敌,这些人里有比寒挽梦修为更加高强,活的更久的老怪物,可就是一点,傀儡战士太多了,百万之数,每一个都要抹杀干净才算完,根本顾不过来。 寒挽梦再次以秘术传音给许墨灵,要她照顾好念云,她深知既然这半晌没有回应,那就是念云还没有被救活,这惑百羚现下已经被魔鬼控制了,即便是他出来可能也管不了什么事。 而这百万傀儡战士若是不尽快解决,自己也有力竭的时候,到时候的妖族,就只能指着念云了。 百羚却没有把心思放在她这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自己的消耗也很大,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连忙调拨傀儡士兵们往更远的地方搜寻,只要它们中的某一个找到了念云和许墨灵,她也就知道了。 傀儡战士们四散开来,有些已经向着雪山的方向去了,照这样下去,许墨灵的藏身之处迟早会被找到。 一百六十一章:复仇失败 许墨灵收到了寒挽梦的密语传音,可他还未成功,在将要成功的关头徘徊,心里明明急的要命,却不敢在这时离开,否则就要功亏一篑。 等到傀儡战士们陆陆续续上到山顶的时候,念云那一魄才发出光芒来,金凌滴子的光彩黯淡了许多,看起来像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凡器了。 许墨灵抱着念云的肉身上了三头龙的脊背,三头龙停在虚空之中,此举大大的暴露了行踪,但是任那些傀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却也不会飞,只能眼巴巴的在三头龙下面的一块地面上大打转。 他们唯有一个作用,就是将看到的讯息传到百羚的脑海中。 百羚却被好不容易打到近前的寒挽梦给牵制住了。 她本就不如寒挽梦厉害,此时又被傀儡们分去大半魔力,要不是有这些不停地为自己挡刀的家伙,她早就死了。 许墨灵将发光的魂魄放进念云的肉身中,念云的肉身竟然发出光芒,开始渐渐的消失,最终幻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狐狸仔,躯体上没有毛发覆盖,眼睛也睁不开,仿若初生。 百羚心知自己的时间不多,可是寒挽梦实在难缠,她一边打着一边四下观察脱身的空隙,又调来许多傀儡在自己身前,最后索性张开嘴吃掉了十好几个,精力增长了不少,这才又变出一只傀儡马。 较先前的那一只多了对翅膀,骑上直往雪山奔去了。 寒挽梦想追,却立时被傀儡战士们给围住了,刚跳起几丈高就被拽着脚脖子拉下来,只好再翻身去应对。 百羚坐在傀儡马上,隔得很远就看到了空中的庞然大物,三头龙。 上面还坐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兄”,他并没有死,精精神神的活着,百羚心里一痛,就运功往三头龙的翅膀和后腿上打去。 她认为,师兄在的地方一定有念云在,何况还有三头龙这个小跟班,而且自己命不久矣,这两人之中必须要死一个,她怎么可能放任他们两个双宿双栖。 而奉天帝之命前来下届探查的两位神仙也快要到了妖界,他们本来去的是鹤山真一阁,晚了一步便向瑶京城追去,又是只摸到了百羚的一个尾巴。 不过一路上随着草木的枯萎痕迹追去,也很快的到达了妖界,打眼便瞧见满地乌压压的傀儡战士。 其中还有几个白点在艰难抵抗,连忙降临了寒挽梦及青丘几位长者的身边帮忙抵抗,他们修为高深,打这些傀儡当然不是问题。 “两位上仙快去雪山救我王,此处还堪能抵挡。”寒挽梦大喊,虽然他们降临之后自己的压力减少了很多,但是她放心不下许墨灵和念云,许墨灵的修为还没有自己强,若是他那白眼狼的师妹不顾念旧情,他恐怕也无法应对。 “命门在惑百羚身上,只要打败了她,这些东西自会消失的。”寒挽梦又道。 此时的百羚已经与三头龙缠斗了几百招,各自身上都有伤,谁也奈何不了谁。 百羚因为要牵制寒挽梦等狐族前辈,实力达不到顶峰,故此不能一击致命。 而三头龙因为背上还驮着正在移魂的许墨灵和念云,不能发挥自己最擅长的灵活身法,只能生生扛下百羚的攻击,打出去的火球也有一半被躲避掉了,倒是落在地上烧死了许多傀儡。 这些傀儡被燃烧,有许多的精气便回到了百羚的身体里,使她又强了几分。 她已经看到三头龙背上的那只狐狸仔,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是她猜那狐狸要么就是念云,要么是与念云有很密切的关系。 没有时间再去证实,她使出了全身解数,打出最强的一击,目标就是狐狸仔的位置,她已经无所顾忌了,就算波及到了许墨灵也在所不惜。 她命不久矣,就算误伤到了许墨灵,那她也不后悔。 眼看着那一束光就要打在三头龙的背上,百羚脸上已经露出极惊喜的神情,而她的嘴角也溢出一点血丝,最强盛的时辰已经过去,魔鬼在召唤她的灵魂了。 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只扇子,将百羚的那一记法术攻击给拦了下来。 而她本人也被天空中降下来的一张大网给罩住了,这场大网急速的将她从天空中拉下来摔在地面上。 雪山禁地都是千年的坚冰,黑色的傀儡战马当时就化成一缕黑烟消散了。 “咳咳......咳咳......”百羚被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从嘴里吐出的血伴着内脏的碎肉,这一下几乎是将她的五脏六腑给跌散了。 可她也浑不在意,只往空中的三头龙望去,已经看不到它背上的那两个小点,可它还好好的立在虚空中毫不动摇。 百羚的左眼中淌下一滴泪来,她知道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了。 这才定睛去看阻止自己的到底是谁。 太巳仙君与太微仙君就悬浮在离她不远的空中,一袭镶金边的白衣显得十分清逸,矜贵。她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个念头占据了整个心头,成仙原来这么好。 想当年她同许墨灵两个人被认定为真一阁中天资最为卓绝的弟子,是这一代中极有可能成仙的两颗种子。 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围着他们二人打转,阁中最好的资源都由他二人优先挑选。 那已是回不去的岁月,百羚的口中又涌出更多的血,看向那两个神仙的眼里蓦然生出许多恨意。 也不只是他们俩,在这弥留之际,她恨起了这个世界,恨起了这么多的阴差阳错。 她又撑着痛苦强站起来与这两位神仙对战起来,她太过自信以为拼着自爆也可以拖他们下水,至少也能伤到他们,可谁知,这两人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太巳仙君放出了一只金钟,状似透明,只有上面繁杂奥秘的金文能隐约勾勒出它的形状,这只金钟飞到了百羚的头顶硬生生的将她给罩住了。 一百六十二章:平息 百羚身体上魔化的一些特征都消退了,比如长长尖尖的野兽牙齿,又比如血红的长指甲,还有青白的脸色都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 她提不起半点力气,魔功也发挥不出来了。 太微仙君礼貌的对着她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本天书和一枝笔开始边说边记录起来。 “凡界•东洲鹤山真一阁修仙者惑百羚,罪孽深重,身为名门弟子本该积德行善,努力修炼,却擅自修习魔界禁术,按律当堕入轮回,永世不得为仙。因其又滥用魔功,屠杀真一阁,灭凡界一城,吞噬千人魂魄,当判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之刑。再有,六界相互牵制本为因果缘法,你擅自专行,几乎至妖界灭族,打乱道序规则,实在是大罪啊,我真是有上万年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罪大恶极的人了。”太微仙君说完后还对着百羚举了一个大拇指。 百羚无暇去听他的嘲笑之音,因为她的双脚已经开始慢慢消失了。 这不是天界的惩罚,而是自己做的孽,这一身修为精血将尽数献祭给当代魔君,而她就会像从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许墨灵念云自不会提起她,而那些同门的师兄弟都被她杀死了,她连画作一抔黄土的机会都没有。 “仙君,仙君,时辰到了我自会消散于无形,求求你让我见见我爹爹吧!”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白发苍苍毫无行动力的惑元大长老还在鹤山上等她。 太巳太微两仙君到的时候将他扶回了流楠殿中,却也无法再帮上任何忙。 惑元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说想要见这个女儿。 太微仙君对着百羚摇了摇头。 “仙君!我求求您了,这一切都是命数啊,并不是我想要作恶,如今我已经想悔改了,求求您开恩准许我回去见我爹爹一面,这必将是最后一面,永生永世我都见不到他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百羚在这一刻对父亲的愧悔和思念是真真切切没有半分掺假的。 太微仙君又是执拗的摇了摇头,问他为何这幅铁石心肠,去看看瑶京城内那副惨烈的场面就知道了,有母亲抱着初生的婴儿坐在床上,脸上还凝结着喜色,两人却都成为了一具干尸。 还有那位刚刚上任的年轻城主,怀着满腔的报复两袖的清风,定格在最后一刻的桌案之前。 他们已经魂归阴界,即便鬼王有心也无法将人放回来了,因为躯体已毁,这样的百羚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不值得被原谅,她应当被定在耻辱柱上,受尽苦楚和谴责。 “我爹爹为了我,散去了三百年修为,放弃寿数与生命,他并不是我的亲爹,我不过是母亲与旁人的私生子,他不能一个人在鹤山上孤孤单单,我想去陪陪他,我想去用最后的时间陪陪他......”百羚的手在钟壁上无力地敲打。 她得躯体已经消失到小腿了,一点儿也不疼,只是那种空虚的感觉令她害怕,此刻只想回到最爱自己的父亲的怀抱里。 太巳仙君被她叫喊的烦了,索性蹲下一只手穿过钟壁抚摸着百羚的脸颊道:“虽然知道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你是一个日后不会出现在世上的人,但是我为了一吐为快还是要让你听听,司命星君为每个凡俗中的人畜编命,只在起初时写下他们的性别身份,生于何家何户,而这些凡俗人畜往后的人生,会受到身边一切人或事物的影响,每个人日后的走向如何,都是因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这便是因果缘法,你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怪不到人家的头上去,你现下这般难过,想念你的父亲,你可曾想过鹤山上的几千弟子,还有瑶京城中的凡人,他们与你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凭什么轮到你来审判人家的命运。再退一万步来讲,你把我们这些神仙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就是因着这一条我也不可能遂了你的心意。” “你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这人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太微仙君斜了太巳仙君一眼直接将那金钟收回了,百羚的身体已经消失到了大腿,早就失去了反抗或者逃跑的力气。 太巳仙君笑了笑道:“只是想说罢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件什么玉器贴在了百羚的额上。 “也不能白白叫那魔君占了光,毕竟妖界此役之后必要沉寂极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生机。” 太微仙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个老友做事就是细致入微。 百羚没了金钟的束缚,便开始往鹤山的方向爬,失去了双腿的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蠕虫,群管空空的拖沓在地上。 初时用的是两只手,很艰难,最后两只手消失了便用胳膊肘子,被坚冰冻得都发了紫,后来胳膊肘子也消失了,便靠着下巴与胸腔的劲气往前滑行。 太巳仙君将她面前的冰面破开一道大口子,露出下面的河水,百羚便爬着掉进了河里,口里叫出的最后一句“爹……爹”也湮灭在了河水中。 她甚至连呛都感受不到最终化成了一缕黑烟并没有消失而是钻进了太巳仙君贴在她额头上的那枚玉佩里面。 此时正坐在魔界魔宫逍遥殿里的魔君忽然睁开了眼睛,恨恨的将座椅的扶手拍了一下,就在方才他感觉到与炉鼎的联系断裂了,而他并没有吸取到她的魂魄与精气,但是他知道这一定是神仙的手笔,因此也只能生生气。 谁也不会像百羚那样蠢笨,去与这片天地的统治者作对。 百万打不死的傀儡士兵也开始渐渐地消失,这比百羚的消失快了许多,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寒挽梦他们就不战自胜了,广袤的大地上只留下许多妖族同胞的干尸和许多鲜血,残阳如血挂在紫色的天空,到处一片萧瑟之意。 一百六十三章:一段故事的结束 狐狸仔的诞生就代表着念云的性命被救回来了,虽然这副形态与先前相距甚远,但许墨灵也算松了一口气。 近百日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还要集中精力,他被折磨得十分狼狈。头发披散,胡子都长了许长,现下他望着怀里的狐狸仔,脱力的昏倒在三头龙的脊背上。 三头龙扭头看了一眼两位主人,连忙落了地,停在两位仙人的身边,将三颗头伏的低低的,意思就是想让这二人帮忙。 “是个通人性的畜生。”太巳仙君笑着摸了摸三头龙的鳞片。 “咦,这是冰神?”太微仙君率先跳上三头龙的脊背看到了晕倒的许墨灵,虽然他蓬头垢面,但还是认出来了。 从前他还是冰神的时候,他们在天上有过交集,太微仙君甚至还受过冰神的恩惠,是以印象深刻。 “给他输些仙力应该就会醒过来了。”太巳仙君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两人便正经起来,掐诀为许墨灵输送了一些仙力进身体。 许墨灵很快就被唤醒了,他揉了揉疲惫至极的眼睛,拨开脸边的头发,当即就把太微仙君给认出来了,只是前世已为前世,如今身份高低掉了个个儿。 当太微仙君神情激动的将他叫成“冰神”时,许墨灵摇了摇手道:“都是过去了,仙君不必如此,在下还想求您帮我看看念云,当初我被贬下界,她非要跟着,便经历了这些因果......” 许墨灵无不慨叹,恢复了几世回忆的他心性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少年,若说起从前,因为师父和百羚他还对念云有着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知道了真相之后便没有了,风为了跟随自己放弃了上神的身份,这便是最大的牺牲了,此世她出生为妖,天行喜食人,若要追溯回去,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到自己。 两位仙君对此绝无二话,连忙上前探查小狐狸的情况。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小狐狸么?这难道就是风神?”太巳在药学一途颇有心得,却也看不出来什么。 许墨灵便与他讲了一些先前的经历还有念云变成这样的原因。 “她的两魂七魄都是用金凌滴子补回来的,只是不晓得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小,仿若初生。” “哦?原来是这样,风神修炼过的魂魄换给了您,这从神器中修补出来的魂魄就是新的魂魄,身体上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将会忘记从前的所有记忆,除了告诉她,再没有什么恢复的途径了。”虽然许墨灵表明了不用这般毕恭毕敬,但是太微神君还是念旧的,而且谁也不敢说这两人哪一日就不会再次飞升上神之境。 “这个双鱼纹佩留给您,我二人眼见着也该回天宫复命了,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需用法力灌注催动这只双鱼纹佩,就可以与我对话,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我等绝无二话。”太巳神君递给了许墨灵这件东西。 “事到如今,我也不说什么矫情的话了,这东西我收下,不到万不得已,不敢过多劳烦,多谢而为仙君。”许墨灵拱手目送二人离去,在原地伫立了良久,直到怀里的小狐狸蹭来蹭去才将他惊醒。 只见这个小家伙嘴巴张张合合,闭着眼睛四处寻觅。 “你是不是饿了,三头龙走了,我们回家去了。”许墨灵重新站上三头龙的脊背,摸了摸他脖颈的鳞片。 三头龙立刻精神抖擞的站起来往妖界都城飞去,寒挽梦已经给他密语传音催了好多遍了。 待真的回来之后,许墨灵还是默然了,昔日繁华的都城现在看来可以说是惨淡,满地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地面上有被黑火烧出来的一片一片斑驳的痕迹,还有很多百羚来不及吸取精气被傀儡战士斩杀的尸体,恢复了原形,五花八门血流成河。 寒挽梦带着几位族人在夕阳下等着念云的归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力气了,砍杀傀儡战士的刀有些都已经缺口了,要知道这些基本上都是珍宝级别的材料铸造,可见这场仗打的有多激烈,最后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凭着一腔保卫我族的心意支撑。 “念云呢?”许墨灵从三头龙的背上走下来,寒挽梦就着急地问道。 他把怀里那只没毛的小狐狸掏了出来,此地不是雪山,也不用那样严实的捂着了。 “这!.......” “这真是念云?”不仅仅是寒挽梦,就是其他剩余的族人也大跌眼镜,他们风情万种,战力无敌的妖王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任谁也接受不了。 “是啊,打破一切重新开始了。”许墨灵道。 “这样?还是紫金九尾吗?”寒挽梦欲哭无泪,万分斟酌之后问了句没什么相干的话。 “我想应该不会是了,她先前已经将内丹交给了你,我想她就是彻底的将这个身份和妖族的重担压在了你的身上,放心的接受吧,别让她失望,恩?”许墨灵知道寒挽梦在这些日子里并没有万全的接管妖族,她可能还总想着不能趁朋友之危夺了她的东西。 “可是......我......”寒挽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念云这个样子明显是不能再回到妖族的王位上了,可是她还是有一种难过,仿佛这是和她最后的一次交集了。 “我想带着念云去一个没有喧嚣的地方生活,被那人阻挠了几世,今回,我绝不放手。”许墨灵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冰神的威严,寒挽梦此时到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了。 “别担心,我相信你会把妖界管理的很好的,届时,我再带念云来拜访你。” 寒挽梦还是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们二人,最终点点头同意了。 一百六十四章:新的生活 “我知道了,但是这把壁月珠星剑还是还给念云,我自有我的兵器,这是属于她的。”许墨灵点了点头收下,转身便上了三头龙的脊背,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的眼睛里。 妖历第两万三千一百二十一年,妖族遭逢大难,险些灭族,紫金狐王三世念云退位。 天帝颁发诏书,欲助新任九尾狐王寒挽梦重铸妖族结界,派出太巳仙君协同整顿族中事物,待妖族度过此难再行召回,群妖感激涕零,无不歌颂天帝功德。 寒挽梦终于接受了念云的馈赠,将那颗蕴藏着她一生修为的内丹炼化了,她的皮毛也开始泛起了隐隐约约的紫金色,先辈的辉煌在她手中得以延续,她带领着一个盛极又衰的族群开始了新的征程。 许墨灵踏上了三头龙的脊背,如今他是一个自由人了,天下之大都是可去之处,最重要的是和最喜爱的人在一起。 他用山间最醇香的羊奶喂养小狐狸,兜兜转转了好些日子,最终才将新家定在了壶耳山,这是隶属于凡界的一座险峰,山中常年又走兽出没,还有天险林立,寻常不会有人进来,顶多就是修为强悍的猎户,那也是极少数。 三头龙挥舞着双爪不一会儿就在山腰开辟出了一片较大的平地,许墨灵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在大石头上将小狐狸放上去,自己先去砍树造房,有了早先在云露山的经验,很快就搭出了三间简易的茅屋,又在石头上凿出下山的道路,以他如今的修为,这些全部弄完天也就刚刚擦黑。 第一日的时间有限,他只能睡在光床板上,把小狐狸放在自己的胸口,草草对付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他便出门不知从哪儿牵来了一只母山羊,喂饱小狐狸后交给三头龙照看,转身下山去置办东西去了。 什么枕头被褥,锅碗瓢盆,宣纸墨笔,幸好还有个寒挽梦赠送的乾坤袋,否则一次性还真没法将这些东西拿回山上去。 小狐狸长得很快,不过十几日身上就覆盖了一层白绒绒的毛发,眼睛也睁开了,但是他帮不上任何忙,许墨灵被繁琐的家务事缠身,也只能抱着她自我安慰一会儿。 三头龙更加不可能帮得上忙,事实上它那巨大的脑袋,只要有一个钻进屋门,这三间“体面”的大屋就要被损毁了。 不过在山中的日子很悠闲,念云还这样小,无聊的日子里他有数不清的活要干,到也觉得很是充实。 好像回到了最初上真一阁的日子,那时除了屋子其他的生活也是要自己包办的,名曰“苦修”。 许墨灵耕了地,种的粮食不多,够自己和三头龙填饱肚子,三头龙在他的教导之下也过起了修身养性的生活,他还为它搭了个巨大的棚子,但也只够它塞下三只脑袋,聊胜于无。 很有效果的堵住了它羡慕他们茅屋的说辞。 他甚至还中了几株茶叶和一亩药物,偶尔会拿着在山中打到的猎物和茶叶去山下的镇子里换生活用品,有时候给念云换些小零食。 山下的青木镇里有一家老爷爷卤的小鱼干香飘十里,是小狐狸念云的最爱,没过半个月到了许墨灵将要下山采购的时候她就不停地撒娇,咬着他的衣服得不到允诺就不肯撒嘴。 念云一天一天的长大,成长的非常快,很快就显现出一只成熟狐狸的雏形。 许墨灵开始教她一些简单的捕猎和修炼,虽然她总是歪着脑袋眼里盛满大大的疑惑,可他也从未着急上火。 终于有一日,念云自己叼着一只猹回来了,她毕竟算是一只天生的妖,体内还有一个发育健全的魂,学东西很快,而且不用慢慢萌生出灵智。 现在的她已经像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知道撒娇讨好许墨灵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就比如山下的那家卤小鱼干。 学会了捕猎的念云从此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白日里外出捕猎,完全省了许墨灵的功夫,晚上会回到他怀里睡觉,对,不管多晚不管什么天气,一概要窝进他的怀里,原本许墨灵还怕她夏日会觉得热便在隔壁的小屋里给她搭了一张床。 这张床却从诞生开始就没有再用过,渐渐地演变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 有时候许墨灵也会揣着念云去青木镇散散心,请她当场吃小鱼干,小小的念云长得肥嘟嘟,虎头虎脑,有路人将她认成小狗她就会警告的呲牙,自然,可爱的没有任何威慑力。 念云修炼的进境有些慢,许墨灵完全是按照她原先指点自己那一套再教她,也强压着她把基础打得更加牢靠,那些不用依靠前人给予,也不用从别人身上掠夺精气而得到的修为,会比她从前更加的凝实。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既快又慢,念云的狐狸身在十几岁时就已经长成形了,白花花毛茸茸,即便是身为一只狐狸,那两只眼睛的线条也魅惑极了,已经是没法揣在怀里带下山还被认成狗的年纪。 她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思想,许墨灵就开始有了些担心,如今长大的念云已经完全是另一个独立的灵魂,对于之前的事情他到底该不该对她说,她会不会还像以往的任何一世一样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那火龙大殿下阻挠了他们这么多次,不见得就会在这一世收手,灾难和幸福不知道谁会来的早一些。 他想把她给藏起来,不让世人知道,也不让上面的天神知道,可这又是何其艰难的事。 不过这些事提前忧虑并没有用,时间不会停滞,转眼间,这平淡的日子就过去了五十几年。 山下青木镇隶属的国家已经换了三任统治者,连年灾祸将卖小鱼干的摊子都打没了,当初的老大爷的儿子消失了踪迹。 得亏是许墨灵在很久之前就特意学会了小鱼干的制作方法,要不然念云非得闹死他。 又迎来一个和平盛世的年景的时候,与当初妖界大灾已经相去百年时间,念云终于开始学一些技能性的法术,比如她隔着十米的距离可以吹灭油灯,不使用引燃物便可使柴堆生起火来。 许墨灵已经摈弃了庄稼,将门前的两块都开辟成了茶叶和药田,现在的他不论在哪个方面,都能让念云过上很好地生活了。 一百六十五章:下山 老话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许墨灵一向勤谨,虽然照顾念云,但也从没放下过修炼,剑羽阴卷早已大圆满,鹤山一脉的所有功法都学了个七七八八。 曾几何时他回过一趟鹤山,鬼王终是取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惑元大长老的尸身盘坐在流楠殿的榻上,守护着这一片山脉。 先前百羚的一通作为使这本该仙气缭绕的山脉变得死气沉沉,不再适合修炼,也不能再长出天材地宝了。 许墨灵将鹤山上适合仙鹤修炼的独一份的功法整理了出来,送给了山中近几年才出生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小仙鹤。 毕竟这是先辈总结而来的智慧结晶,不好让它被灰尘掩埋失去光泽,真一阁这一脉没落了,他希望还有别的仙鹤站起来,不要让这一只逆天的血脉最终湮灭成凡鸟。 最终他也没有见到阁主,听有的人说是成仙了,还有一些谣言说真一阁的阁主早就冲击仙阶失败不知死在了哪里。 许墨灵有些遗憾,若是有缘,他还想问问关于成仙这方面的事情,毕竟他的年岁也不轻了,虽然还是少年模样,可自知寿数有限,念云还是个整天不知忧虑的孩子,他把她宠的太好了,根本没法放手。 近些日子,念云的本事也愈发的厉害起来,到了这个可以进步的时候,许墨灵先前对她严格约束的好处就显了出来。 妖族的功法在修炼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不那么纯良的法子,许多妖的妖身会随着这些功法变得妖异,还会有一些限制。 念云修炼的是许墨灵精心为她改造过的功法,他还常常用药田里种的药为她炼丹,是以她修炼了几百年,还是如最初一样纯洁,一身毛发白如冰雪,不掺任何杂色。 念云的灵智早就长了出来,相当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许墨灵便提早交给了她化形之术的奥义,这么多年,他也早已等不及想要见到她了。 只是念云化形后的第一件事儿就让他十分哭笑不得。 她穿着他早就从集市上给她买来的花衣服匆匆下了山,玩到天擦黑才回来,回来就缠着许墨灵叫爹爹,还说青木镇里的小孩子都有父母就她自己没有。 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威胁中,许墨灵只好心情凌乱的胡应承几声。 又过了些年,他再拿这话逗她,她却咬着嘴唇不肯承认了,执意要叫许墨灵的名字,这家伙如今调皮娇嗔得很。 一点也不像从前的风神或者妖王,不过许墨灵又不在乎,他才没有那么多想道,只要和自己在一起的是这个人就好。 日子的滋味时而平淡时而曲折,但是隐居在这山间,总体来说是平和的。 许墨灵的寿数已经过了三百,算是一只迟暮的仙鹤了,可是他的血液和肌体仍然勃勃生机,丝毫没有要走下坡路的意思,他觉得是时候可以冲击仙门了。 只要成功飞升,就能一直陪在念云身边,命运也不会再受天帝大殿下的摆布。 因为他提起与念云说好了自己要闭关一段时间,念云这边闲了也不敢去打搅他,将三头龙折腾的奄奄一息之后更加无趣,便成日去山下的小镇找乐子。 先到了街口的汇香楼大鱼大肉的点了一通,全吃了下去,尤其是那一盘炸黄鱼和松鼠桂鱼,鱼肉都被吸溜的干干净净,鱼骨整整齐齐的摆在盘里,隔壁桌的客人看到都忍不住惊叹。 吃饱喝足,她苦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就叫了小二预备付钱走人,可往怀里一摸,没有,又往腰间一摸,没带斜跨的布兜,再看向小二的时候便有些心虚。 幸好许墨灵先前带她来过几次,算是混了个熟脸儿,勉勉强强的赊了个账才没将脸丢的太过。 从汇香楼四平八稳的走出来,念云就走到了隔壁的一条青砖小巷子,准备施个数回到山上拿钱来付。 就在这时她的肩膀被一只手把住了。 她吓得心里一机灵,差点就被发现了,要知道上一回暴露身份的代价就是被许墨灵关在山上整整三十年,等到见过她的人都老的七七八八了才去除了禁闭。 转过头,这只手的主人竟是一个姑娘,容貌很是好看,穿的也比大街上旁的妇女鲜亮一些。 “真是抱歉打扰到姑娘了,在下名唤幼九,我方才在汇香楼里看见你。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些缺钱?”幼九也算是直白,若是一般人听到耳里可能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可念云不是凡人,她年纪小,又是被许墨灵宠着长大的,对人情世故都不怎么明白,有人问,她便踏实的点了点头。 幼九便笑开了,亲切的拉住了念云得手。 “我看你虽穿着朴素,却是个机灵的面相,我这儿正巧有一份营生,既不费劲还能赚钱,而且啊保证每天都有酒肉吃,你愿不愿意做呢?就当是给姐姐我帮帮忙了。”三句话没说出去,就将人说成了姐妹。 念云单纯不自知,听说有这样一个轻松还赚钱的活计,当时就要答应了,她甚至还想到许墨灵卖药材和茶叶着实辛苦,自己若是能赚钱贴补家用,他也能少劳累些。 明明嫩生生的一双手,这些年来都变得粗糙了不少。 “好啊,幼九姐姐,您这就带我去吧,要是知道我能自己赚钱了,我家人一定很高兴。”想想许墨灵可能会摸着自己的头发夸奖,念云就笑的见牙不见眼。 幼九心道这孩子真好骗,也不知是家人保护的太好还是脑子不太好,总之她定是要靠着她赚一笔了。 她方才也不算是骗她,在品香楼做活,不用费劲,还能吃到好酒好菜,只是需要一张漂亮的脸孔罢了,她自负在这个青木镇还没有人敢惹到自己头上,即便是良家女子又如何,届时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她就只能安心当自个儿的摇钱树了。 幼九心里这样想,面上可没露出分毫,反而是亲密的拉住念云的手,一路招摇着往香品楼去了。 念云此时作为人形的模样也不过十二三岁模样,她预备先培养培养这块好胚子。 一百六十六章:单纯 她将念云安排在品香楼二层的贵宾厢阁里,命厨子做了一桌子好菜好肉,又叫人来弹琴跳舞,随后叫来品香楼的宝妈妈从门缝里偷着看了一会儿。 “长得真是不错,身架子一看就适合咱们这行儿,只是人还有些小,而且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宝妈妈看了一会儿,神情从惊艳到惊讶再到最后的嫌弃,心绪也可谓是很多变了。 “我给你些时日,你调教调教,可以先接客,尽量择些脾气好的爷,莫要让她坏了事情,做得好给你加钱,晓得吗?”她又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下去了,将此事交代给了幼九。 幼九一听能加钱,立刻对着宝妈妈又是保证又是奉承。 念云到是对一切都未知未觉,她只觉得面前这桌菜简直太有水平了,比汇香楼的还要好处,眼见着又是两条鱼被啃了个光光净净,幼九终于拉开厢门又进来了。 “幼九姐姐,你去哪儿了啊,方才我还叫你呢。” “小妹妹,你叫我有什么事儿啊?”幼九看着她这副满嘴流油的宝气模样觉得安安心惊,方才这姑娘可是在汇香楼吃了整整一桌子啊,现下上来的这些又吃了个七七八八,有两盘子炒青菜到是一口没动。 “幼九姐姐,要我做些什么您就快些说吧,我觉得你们这儿的鱼简直做的太好吃了,我快些做完活,还能再吃一些吗?” 这话让幼九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她没饱,她都已经看饱了,不过只是个爱吃的傻子的话,她品香楼还能伺候的起,日后在她身上一定能翻倍的赚回来。 “你要先打扮打扮,就像大堂里的那些女子一样,学会讨男人喜欢,陪着他们吃饭,他们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将他们哄得高兴了,自会为你这些菜付钱,甚至还会有许多赏钱,若是你能像她们一样弹琴跳舞就更好了。”幼九循循善诱。 “可是我没有像你那样好看的衣裳。”念云不好意思的对了对手指,许墨灵常年就是一袭白袍,再不就是黑袍,从没见他穿过别的,他给她买的衣服也都是以衣料舒服为主,并不怎么看中样式,在山上毕竟是苦修。 “傻妹妹,我都将你领到这儿了,怎么还能任你自个儿为难,放心吧,一切交给姐姐我了。”幼九拍着她的手一副贴心模样。 城内的钟敲响了,念云却突然严肃起来,只见她对着屋内的更漏看了一会儿立刻就起身要走。 “幼九姐姐,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明日再来找你,我一定会来的!”念云说完就往窗户跑去,那扇大窗支开着,只见她纵身一跃,就没了人影。 幼九愣了,这可是二楼的包厢啊,她连忙往窗下一望,还能看见念云一个小小的人影儿,当下就派了打手去追。 “这小蹄子,竟敢涮老娘,必须给我将人捉回来!” 打手以最快的速度追了出去,还是没赶上,傍晚的街道已经黑漆漆的没有了一丝光亮。 念云这般飞跑的原因是她现在的修为还太低,不可能长时间的维持着不露出原形,还有许墨灵,虽然他在闭关,但是她只要白日里离开山上,他就能发现,若是回去迟了,还会派三头龙来提醒自己。 虽然仅仅只是提醒,但是她不想让他对自己失望,所以方才城里敲了晚钟,她才这样着急。 一门心思的奔跑根本来不及看路,便撞进了一个男子的怀抱。 念云惊讶抬头,吐了吐舌头道了声抱歉又继续跑走了,一时不慎落下了随身的香囊。 那男子却像是被击中了一样,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简直是惊为天人......”待他反应过来,早就没了念云的踪影,只有品香楼的脂粉味儿从街头飘过来不停的钻进人的鼻腔里。 男子也是面如冠玉,一表人才此刻的表情却很猪哥,他从地上捡起念云落下的香囊,扣在鼻子上狠狠地吸了一下儿,当下就调转方向打道回府了,预备明天再探品香楼,见过那样的人间绝色,庸脂俗粉便入不了眼了。 念云回到山上,竟然意外的发现许墨灵出关了,他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她。她有些心虚,今日共吃了两顿大餐,肚子非但不饿反而有些撑。 硬是填了几口后便打坐修炼了一会儿睡着了。 许墨灵将人从修炼室里抱回床上,她的分量比之前重了许多,看脸部的轮廓线条已经有了当年的风范。 “我到底要不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呢?若是告诉了你你还能像现在这般快活吗?”他躺在一边喃喃自语。 他已经成功的飞升了,从前分明很期盼的事情自从找回了记忆之后就变得没什么新鲜感。 一瞬间又获得了无限的寿数,就好像被宣判死刑的人突然得救了一样。 他想起妖界大战落幕的时候,自己曾安慰自己,这种生活只是暂时的,可现在看到念云成日这般无忧无虑高高兴兴,又有些退缩,若是告诉了她所有的真相,这样平静的生活是不是就要过到头了。 念云刚刚睡还不太踏实,听见许墨灵说话,便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你说什么? 许墨灵不说话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道:“没什么,睡吧。” 就算要告知一切那也不是今晚,这样快活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他有什么着急,就顺其自然吧。 第二日早晨,念云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寥寥草草的将自己的屋子收拾了一通就像许墨灵报告自己要下山去玩。 许墨灵刚刚飞升,还想稳固一下境界,就让她去了,只是叮嘱过了要早归。 念云十分高兴,换了人形就蹦蹦跳跳的下山去了,这才隔了一夜,她就又想品香楼师父做的大餐了。 一百六十七章:小王八 念云再次回到了品香楼,昨日追出去的几名打手分列大门两侧,一时间还有些奇怪,从没见过从品香楼逃跑成功还回来的姑娘。 她甚至还大大咧咧的同他们打招呼,询问幼九姐姐在哪里,这会儿正是品香楼开门的时辰,打手们也不敢把事情闹大了惊扰来此处玩乐的富人,便派了一位带她去寻幼九。 幼九正在大堂里坐着揽客,已经有多位恩客出价想同她春风一夜,可她还在犹豫,待价而沽。 打手进来同她禀报了这个消息,她便笑笑闹闹的从那一堆男人中抽身,一把将念云拽上了楼。 她也是有些惊讶,因为念云逃跑这事,昨夜她还挨了宝妈妈一顿骂,今日她竟然还自个儿回来了。 幼九到底是经营多年的圆滑之人,面上没有一丝不郁,亲切的拉起了念云的手娇嗔道:“好妹妹,昨日走的这样急,怎么没给姐姐说一声,好叫姐姐担心。” “幼九姐姐对不起,因我家人有规矩,若是不回去他定会寻来,我不想叫他知道。”念云对着手指,想起许墨灵那张严肃的脸。 “好好好,姐姐不怪你,你不住在我们品香楼呢也可以,但是你什么时候走下回什么时候来可要同我说一声,别叫我这样担心,走吧,我先找妈妈一块儿跟你打扮打扮。”幼九一颗七巧玲珑心在肚膛里转了几圈,她想着既然念云不在这儿住还能省下一间房子,左右她现在还小,也就能陪着客人吃吃饭喝喝酒,若是叫她的家人找上门来,品香楼不好看,便做了妥协。 幼九将念云领到宝妈妈的屋子里,两人为她妆上白粉,画上柳叶眉,涂上鲜亮的口脂,还取出一套新的衣裙为她换上,月白色的裙摆搭上一条鹅黄色的披帛,眉心涂上花钿,简直又年轻又好看。 宝妈妈阅女无数的人都看的有些呆了,嘴里直言,仙子。 “行了,你记住,往后在这儿你便要自称挽歌,最好不要同旁人说你的真名字,免得叫你家人知道了。”她对念云叮嘱道。 “好,宝妈妈,我知晓的。”念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好看的衣裳,被品香楼的旖旎灯光映衬着,从清亮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还觉得自己是有几分姿色的。 许墨灵毕竟是男子,再细心也有粗糙的时候,念云有时候都分不清他是在养一只狐狸还是自己这样的女孩子。 幼九和宝妈妈领着她来到了大厅的红色舞台上,下面的公子哥儿,富商官员都转过头来,眼里赤裸裸的刻着两个字:惊艳! 随即宝妈妈说了几句,下面就报起价来。 “五十两!” “我出六十!” “挽歌姑娘的容貌须得二百两才够!”一位中年富商道。 “老陈,这么能下血本啊,不就是吃顿饭而已嘛,若是能破瓜,我看这个价钱还成。”坐在他身旁的另一位绸缎庄老板猥琐的说道。 “绸缎吴,你也太磕碜了,这姿色,怕是京城的楼里都找不出来第二个,还破瓜,你想去吧。小姑娘,别听她的,爷出三百两,请你吃他们这品香楼最贵的菜色!” “三百两能吃什么?五百。”话把子根本落不到地,城南吴太守家的公子一向爱吃花酒,即便占不上什么实际的便宜,可那嫩嫩的小手,小脸小嘴唇,掐上几把亲上几下也够本了。 大堂里一时热闹非凡,念云也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什么,只是方才那位大叔说要请自己吃好菜好饭的时候她已经动心了,若不是幼九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她恐怕早已同意了。 眼看着价格加到了六百,叫价的势头终于有些缓和了下来,即便再加幅度也没有那么大了,据说京城里最红的倌儿,同恩客吃上一顿饭也就是五百两的价格。 忽然品香楼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蓝装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九百两。” 这正是昨日念云匆匆归家途中碰到的那个人,他是专程来寻她的,而她却不认识了。 最终,与念云一同吃饭的权利被这位蓝衣公子拿到了,他可不像这些寻常的恩客,一副好面皮,有些花痴的姑娘即便是不要钱也愿意同他多多接触些。 只是念云不是寻常的姑娘,没有作为花楼女子的自觉,她来就是吃饭的。 蓝衣公子的九百两,买下了品香楼最好的一间房,还有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 菜没上来时,两人还能好好地说话,蓝衣公子自我介绍道:“鄙人姓王,在家排行老八,家人们都称小八,你也可以这么叫。” “小王八?”念云被逗乐了。 “小王八”见她开心的格外好看,便扯了扯嘴角忍了。 “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呢?” “呃......挽歌,姓氏吗,许吧。家住壶......虎镇。”念云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险些漏了馅儿。 “那我便叫你小鸽子可好?只是这虎镇,我住在这里几年,到是没听过。” “你这话是意思我还能骗你不成?”念云理不直气还壮,一下就把小王八给瞪回去了。 而后山珍海味便端上了桌,念云开始吃饭,这可是结结实实的吃饭。 右手拿着筷子还嫌不够得用左手捉着一根鸡腿同时啃着。 原本小八是喜滋滋的牵着她的手,因为她急着要吃硬是将人给挣开了。 小八见着她吃的实在香,就像十世的饿鬼转世,一副饿惨了的模样,他也跟着吃了不少的饭,得亏念云姿容上乘,不然看着真是不能入眼。 “我给你说吧,你这九百两掏的着实亏了,方才有人喊三百两就说能吃到品香楼最好的饭菜了呢。”念云吃的囫囵,口舌不清的说着。 “为了你,不亏。” 一百六十八章:要嫁前夕 或许是流连风月之地,见到的势利女子太多,小八竟然就对这大大咧咧丝毫不设防的小鸽子上了心。 念云来此也只是为了能吃好的,赚钱,至于是跟谁完全不在意,小八将她的伙食给包了,她还乐的不用去认识别的新朋友。 前几日,许墨灵闭关巩固境界,她天天都来蹭饭,后来许墨灵出关了,便改成一月两三次,进门便大声喊着“小王八”。 幼九和宝妈妈深知那“小王八”的真实身份,正是朝中某位亲王的幼子,虽然没有袭爵的资格,却也被当今圣上封为青河郡王镇守一方,身份无比尊贵。 每每听到她这样吆五喝六,她们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有时想要上前阻上一阻,偏偏那青河王爷十分开心的迎出门来,是的,每每与念云约定好的时间,他都提前一个时辰来等着,若不然总怕她会被欺负了去。 赚谁的钱都是赚,幼九和宝妈妈倒没有多为难念云,因为青河王已经打过招呼了,也没有人敢惹他的女人。 两人认识的时间长了,小八也派人调查过念云的身世,没有查到她所说的那个什么虎镇,只是偶尔有一次有人见到她从山里下来,就以为她家住在山里,比较贫穷所以才出来陪酒挣钱,总之她确实是个清白女子,在进入品香楼之后便只接待过自己一位男客了。 小八是不能轻易进京的,便把信写回了京城父母那里,自是隐去了陪酒这一段,只说是两情相悦,望父母亲不要在乎家室门第,老王爷倒也痛快,他们不可能随意离京,便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还说届时要让几个小八的哥哥来观礼。 小八便对念云说起了要娶她的事情。 “娶我?这是什么意思,往后我不能来吃菜了吗?”念云与小八的交集仅限于每月一两顿的饭局,她的心思也就是这般单纯。 “往后我带你回我的王府吃菜,比这儿的菜式多还要更好吃,要知道我府里的厨子从前可是在宫里给皇上做吃食的。” 许墨灵带着念云过得是隐士的神仙生活,根本没有教给她这些俗物,念云也不懂他这句话具体的意思,但是她理解了一项,那就是往后可以换地方吃,吃的还更好。 她原本就想立即答应了,可是又想自己是要做一个沉稳的女子,便支支吾吾的说再想想,而后偷偷去问了幼九。 幼九自然不想失去了这个摇钱树,但是她不敢多言,怕青河王找自己的麻烦,在他看来这真是傻子碰上傻子,傻到一块儿了,她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拍手叫好,以求能留给这未来的王妃一份好印象,没准儿自己就脱离了这个泥沼泽了。 “你嫁给他自然是高攀的一门好亲事,有钱又有势,公婆还不会在眼前约束着,见他喜欢你喜欢得紧,三年五年想来也不会随意纳妾,你有什么不同意的。” “我...幼九姐姐,听人说女子嫁人之后便要住到夫家去了,可是我不行,我一个月只能下山一两次,出来多了,家里人会不高兴的!”念云是真的愁,她一面是不想失去小八这个朋友,还想同他每月在一起吃饭饮酒聊天,可是她不可能离开许墨灵和他住到一块儿去。 “你是真不懂还是傻呀,那人家娶你是回去当老婆的,你届时便不用住在娘家了。”幼九对她的话感到一阵无力。 “不行不行,我得去问问小王八,若是他不能接受,我便不要他娶我了。”念云心事重重的走了,留下幼九一个人慨叹。 只是第二日便得到一个更加当头棒喝的消息,那青河王竟然同意了,还放出话来,哪怕是一个月一回他也认了,据说两人起头还在房里吵了几句,但是挽歌一哭,青河王就没辙了。 “这是娶了个老婆还是娶了个神仙啊,还得规定次数?”连宝妈妈都震惊了。 只是小八这会儿已经陷的极深。 有书说爱上一个人,始于容貌,陷于才华,忠于人品,如今他已经到了第三阶段了,虽然这个小鸽子没有什么才华,人品也说不上顶尖的好,但是就是让他忘记不了,什么事情都愿意为她妥协。 他堂堂一个受父亲与皇帝恩宠的王爷,竟然花了三个月,亲手雕了一只玉鸽子送给她,只是因为她说喜欢旁人腰间那一串响叮当的环佩。 念云其实也是有些清愁的,从旁人的眼里能看出来,这不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她在想自己要不要同许墨灵说这件事,说了他会不会又责怪自己贪玩呢。 这样想着想着便忘了说,很快的就到了约定结婚这一日,念云先前问过幼九要不要同自己一块儿去小八的王府,幼九自然上赶着同意,有了青河王开口,宝妈妈也不敢不同意。 幼九心里打着小算盘,自个儿是先去做念云的贴身丫鬟的,可是她这样傻得可爱,自己也未必就需要打扫做饭照顾她。 若是运气好,没准儿还能傍上王府这棵大树找个好人家嫁了,若是运气再好些,没准儿等过上几年,青河王就对这样娇嗔的一个女人生厌了,自己没准还能讨个侧妃当一当。 总之也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欢欢喜喜的同念云去了。 这婚礼要接亲,由于念云死活不肯说出自己的住处,便只好安排在了壶耳山的山脚下。 特意盯了念云得以下山的这一日,她吃了早饭,爽快的将嘴一抹,人就跑了,浑然没在意坐在对面已经黑了脸皮的许墨灵。 许墨灵这回是真的气,他这厢考虑着她的快乐与感受将天大的事自己捂着,而这家伙,竟然想法儿将自己给嫁了,还真当自己养的是个闺女了。 因为小八要与念云商量婚礼的细节,所以这几日她往山下跑的很频繁,许墨灵也劝自己她只是贪玩,小孩儿心性遇上了新朋友,就是这样的。 可他前几日自个儿下山拿药材换钱的时候却听说了一桩异事,说是这青木镇第一花楼品香楼的挽歌姑娘竟然要嫁给青河王爷了,还说这挽歌姑娘姓许,家住在壶耳山里,一个月才能下山一次,大家都拿这件事当趣闻,许墨灵听着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百六十九章:抢婚(完结) 九月初八,是今年中最好的一个日子,小八与念云的大婚便定在这一日。 清晨,许墨灵不在屋内,念云知道他又是去修炼了,这次估计得一两年才会出关,念云想着那这次可以在镇里多玩一年了。 于是急切的从山顶跑到山下,路途中,身上的衣衫就从葛布衣变成了华丽的嫁衣,幸好半年前学了这个法术,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青河王的婚礼到底是与寻常人有些不同,这新娘子是缴轿夫们在壶耳山山脚等着,约莫过了一刻钟,就见到一个穿着红衣的绝美女子风尘仆仆的本来,“咻”一下就窜进凤驾了。 本来小八的五哥来参加婚礼就很匆忙,此时骑着马跟在接亲的队伍里眉头皱的更紧。 等不及的催了几步马同他并行。 “你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去这女子家里接亲,即便山路难行,也该有她的家人将她送出山口吧?” “五哥,她家里听说只有一位老父亲,近日病了,是以没法出来送亲,没事,你弟弟过得好不就行了吗?”小八挠了挠头,现编了一套理由出来,若是让兄长知道自己这新娘须得一个月才能下山一次,他恐怕更得炸锅了吧。 他此时操心的还是明日一早怎样敬茶的问题,也不知道挽歌今日是不是非要回到山上,笼统的想想,他这婚结的的确有些草率,不过这就是他青河王爷的性格,一生只爱一人。 念云坐在凤驾里,心也慌慌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蓦然间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好像不对,这都源于早晨站在花轿外的那位喜气的嬷嬷说的一些吉祥话,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是这样也该应在自己和许墨灵的身上吧。 外面的婚嫁仪式无比隆重,全城的百姓几乎都出了家门,站在街道两侧观礼,毕竟这样隆重的婚礼可不多见。 有许多身穿红色绸缎的侍官手里提着竹篮给四下的孩子们分发糖果,将红纸包着的碎银子洒进人群。 这算得上是青木镇极大的盛事,人群却陆续被天上的一道影给吸引住了。 墨发白衫,仙风道骨,飞过的尾迹一片寒雾结晶,众人叹嘘或许是天人下凡。 不然他何以飞的那样高,不然那些王府的侍卫怎么会被他的袖子轻轻一拨就倒飞出去好远,那仙人竟直直闯入凤驾之内,撩开凤帘,将新娘给抢走了。 大家都被惊住了,直到许墨灵搂着念云的腰离开了这片天空人群才嘈杂起来,接亲的队伍一下子就乱了。 有些人本来就猜测这青河王的新妇不是凡人,之前还有人传说是惑人的狐狸精,将王爷给迷惑住了,现下看来有仙人抢婚,这新娘这或许也是仙女吧,那样的姿色,又能一跨步就登上云层,这可不是狐狸精的范畴。 小八也在马上愣着,同自己五哥的神情却不太一样,多了些伤心和终于解脱的释然,他早猜到她不会是普通的人,只想赌一赌,如今赌输了,万念俱灰倒也踏实了。 想起自己与小鸽子认识也一年多了,曾经派出去无数人查明她的身世,有脚力最好的侍卫骑马跟着,却也将人在山路尽头跟丢,侍卫循着脚印又自个儿往前走了走,就发现前方根本无路可走,不是断崖就是藤蔓肆意,又或是毒蛇猛兽在前。 他早把可能的结果都想了个遍,如今一点也不意外,心却比早先预计的那样更痛,甚至有些难以喘息,眼前也有些黑。 “王爷!” “八弟!快来人啊!” 青河王小八在众目睽睽之下跌落马去。 另一边,云雾渺渺之间,念云的小心脏跳的砰砰极快,倒不是被抢婚的原由,她抬头看着搂紧自己的许墨灵,冰澈的眼神,以及,他那气的发紫的脸色。 念云心里暗叹:回去不知道要被怎么给收拾了。真是作孽啊,小念念啊,你到底是哪里留下什么把柄让大宝贝发现了啊。祈求上天保佑大宝贝不生气,不要惩罚自己只能吃素,不要惩罚自己每天苦修六个时辰,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能不准她下山呀啊!不然小八怎么办呀,他还等着我嫁过去呢! 忽然这时许墨灵低头看来,脸色由紫转换到红,又从红转到紫,怒火中烧,醋意大发。 念云讪讪埋下头,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