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入骨》作者:易蓝音 文案1: 财阀世家的宗少爷骄纵狠戾,目空一切,当初为了方念从海城搬去了西巷,结果被人给甩了。 宗少爷走之前放出狠话:“敢出现在我面前,弄死你。” 三年后宗少爷回国,第一件事直奔海大对方念进行围追堵截。 有人心软规劝了句,“宗少,要不放过她吧。” 宗越眯着眼冷笑,“放过她,这辈子都不可能。” 某次聚会,听说方念泼了宗少爷一身酒,被盛怒的他拖去了天台, 众人心惊忙冲过去找,刚走到拐角处就听到黑暗中传来宗少爷暴怒的声音: “你敢离开我,我就从这跳下去。” “跳吧。” 众人懵了,这特么究竟是谁要搞死谁! 文案2: 最近有豪车天天堵在方念宿舍楼下,有传言她被包养了,方念对此颇为淡定,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个:“同学。” 宗越听闻后把人按在崖边的护栏上箍着她的腰威胁道:“只是同学,你再说一遍?” 方念说:“你不是要弄死我,松手啊。” “好啊”宗越轻笑,拦腰抱起她声音暗哑,“你最好别求我,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第二天,方念更新了朋友圈,配图是两个红本本,上面只有三个字:我老公。 #尝过她的味道,从此念念入骨# #这次再放过你,我就弄死我自己# 温馨提示: 1.不虐,1v1 2.强取豪夺,男主有病,女主具备气死男主的一切属性 3.男主傲娇病娇、娇里娇气以及爱撒娇,人格随心而变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念、宗越 ┃ 配角:杨佳宁、迟意 ┃ 其它: 第1章 桃花(1) 三月份的海城阴雨连绵,从早到晚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莫名地让人心中有些空。 方念端着杯热水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外面烟雨朦胧,山也苍翠草也鲜绿,就连云泽湖的水都是淡绿淡绿的,偶尔有凉风刮过,湖面上波光粼粼,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不愧是海城最美的大学,就这破天气不远处的竹林里还有小情侣亲着亲着就叠一块儿去了,方念淡定地收回目光,唉,美色误人。 她刚推开阳台上的玻璃门,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方念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拿起电话,“喂?” 电话那端十分嘈杂,喧嚣地重金属音乐声猛烈地刺激着鼓膜,方念皱着眉头把手机拿远了些,又忍不住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佳宁的。 “你在哪?” 佳宁含糊地蹦出几个音节,方念揉了揉耳朵才听出来,大概是她失恋了想喝酒,晚点让她方念过去接她,随即挂了电话。 方念轻啧了声,上周佳宁还跟她男朋友一同去普陀寺上香说是要求长长久久的因缘,就今天早上在宿舍楼下,俩人还跟个糖人似的你粘着我我黏着你,怎么说分就分了。 打开微信,果然有好几条佳宁的信息: “呜呜,我要死了,好难受心好疼。”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我要去喝酒,不醉不休,你来不来。” “调酒的小哥哥好帅呀,是心动的感觉~~~” 后面还附了张照片,暧昧的灯光下,身穿工服的年轻人笑的那叫个标准,方念无语地摇了摇头,瞥了眼佳宁发来的定位,最后还是认命地拿起了佳宁桌上的车钥匙。 杨佳宁是她的舍友,唯一的舍友,她们住的二人间。用佳宁的话来说,两个人同居快三年,不是亲姐妹也胜似亲姐妹。 方念没法不管她,她跟佳宁都不是海城人。 下楼的时候,晚风有些凉,方念先去楼下的蛋糕店里买了块小蛋糕点了杯热牛奶,刚走出店门一只黑猫嗖的一下子从她面前跑过去,吓得方念差点崴了脚。 她拍了拍胸口拎着东西往停车场走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过减速带的时候两旁的路灯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方念略一偏头看见右边探出了几枝绯色的桃花,在晕黄的灯光下,美的惊心。 与此同时,方念的右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几下。 “你几点喝完?”她走的时候7点多,从学校到Dream酒吧要一个多小时,雨天路滑车堵她开的又慢,等到了酒吧门口差不多快十点了。 “亲爱的,你来了,进来玩啊”那边几乎秒回。 “不了,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儿”反正她晚上没课,不急。 “好多好多帅哥哥,你确定不进来看两眼?” 看这样子还清醒,方念随意跟她聊了几句报了位置把手机放在一旁,戴上耳机靠在驾驶座上开始听新闻。 十点钟的海城,华灯璀璨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密密的雨丝落在车玻璃上,滑下了一道道蜿蜒的痕迹,方念听着听着心思就有些空,渐渐的也有些困顿。 拿起手机给佳宁打了个电话,嘟嘟嘟几声没人接,方念打开车门下了车,抬头看了看奢华的外墙。Dream是海城的高档酒吧,经常有富二代、小明星、网红等出入此地,是出了名的销金窟。 方念犹豫了一会儿,准备进去找杨佳宁,怕她喝多酒会出事。 浓重的烟酒味刺激的方念鼻子发痒,她拨开人群朝着佳宁她们所在的位置走去。 杨佳宁显然喝了不少,跟一群摇头翁站在一块儿,兴奋地舞个不停。方念一眼扫过去,看见了好几个眼熟的,有她们系有金融的,当然更少不了艺传的。 “念念,你来了”艺传的学姐眯着狐狸眼跟她打招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啊,喝点什么。” 方念摆手,“我不喝,我来接佳宁。” “这才几点啊,走什么走,来都来了玩一会儿吧。” 佳宁跳完一曲也摇摇晃晃地扑了过来,抱住方念撒娇,“念念,我好想你啊,我想死你了。” 方念伸出一根指头点着她的额头让她离自己远些,等到佳宁放开她蓬松的发尾扫过她的鼻尖,再加上浓烈的香水味刺激,方念再也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有人嬉笑着说了声:“念念,谁啊这么惦记你。” 方念抽出一张纸巾捂着鼻子,“我有点过敏。” 杨佳宁在一旁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V字,“念念,我保证11点准时走,好不好你就陪我玩一会嘛。” 方念叹了口气把她推到一边,“你玩吧,我等你。” 舞台上暖场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这次上来的是几个年轻人,头发染的像鸡冠子,粉红、艳红还有耀眼的金黄,正中的那人挎着把吉他在台上吼的撕心裂肺,全场都沸腾了。 方念听不清她们喊的是什么,捂着耳朵穿过人群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与楼下喧嚣的大厅相比,楼上的包厢安静的有些过分,迟意晃着杯中的酒看向对面坐着的男子,“终于肯回来了。” 宗越靠在沙发上,右手闲闲地搭着靠背,左手滑着手机屏幕,闻言嗯了声。 在他周围几个美女拘谨地坐着,都离他远远的。迟意勾了下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你这为谁守身如玉呢?” “没兴趣”他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 迟意一挥手让那几个美女出去,朝宗越挑了挑眉,“痿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医生。” 宗越眼皮都没抬,冷冷嘲讽,“你病的不轻?” 迟意轻笑,“我可没你那么多毛病。”他跟宗越从小就认识,真正的知根知底“这次回来呆几天?” “三天”宗越的声音有些疲惫,老爷子过大寿,不回来不行。 “你还真准备定居国外”迟意手腕微微用力,一杯酒从他面前滑到宗越面前稳稳停住,“喝两杯?” “没心情。” 迟意奇了怪了不喝酒来这干吗,“要不飙车去,赌两把?” 宗越不耐烦地微蹙眉头,“你很闲?” 真没意思,迟意端起酒杯给自己灌了口,看来宗少爷心情不是很好,他越咂摸越不对劲儿,孤男寡男同处一个包厢,还玩个什么劲儿。 随手拿起一旁的平板点了几下,上面分出了好多小屏幕,是底下大厅里的监控,满屏幕的小短裙大长腿在晃荡,看多了腻得慌。 迟意连切了好几个镜头都没看到合心意的,正要把平板丢到一旁,瞥见右下角有个身影从车里面钻了出来。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宗越?” “别烦我”他手头上还一堆事要处理,哪有心思搭理他。 “看”迟意点了下屏幕上的小格子,在一旁的墙上留下了个投影,“美女。” 宗越一目十行看完积压的文件,紧接着又新来了几封。他用力按着太阳穴耐着性子看完,飞快地给了批复。 迟意摸了摸鼻子,这几年宗越变化不可谓不大,从前的狐朋狗友认真起来,还挺陌生的。迟意赶紧晃了晃脑子,把那股怪异的想法抛到脑后,随即重拾刚刚的话题,“真不看,那我可下手了。” 宗越跟个机器人似的,嗯了声。 “你确定,超符合你的口味”迟意贱兮兮地笑了,宗少爷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蛮有人情味的,哪像现在跟个活死人一样。 “你看你都素了这么久,真不打算再找个?” “我说少爷,你不会是萎了吧?” “你那什么表情,转性了?哎呦卧槽,那我岂不是危险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宗越的耐心终于被消耗干净,一记冷冷的眼神给过去,正要抡起靠枕捂死他,迟意眼疾手快地往前面指了指,“快看。” 宗越似有所感地往墙上看了眼,一下就怔住了。 绵绵的雨丝从天而降,昏黄的路灯让整个画面都有些朦胧,像是落入了旧时光。 画面上的人头发随意地高高挽起,穿着件休闲外套,贴身的牛仔裤更衬的那双腿笔直修长,她轻轻关上车门在一旁站定,扬起小脸望着Dream的外墙,眼神澄澈透亮,与周遭的一切显然格格不入。 迟意挑了挑眉,玩味地看了宗越一眼,“像不像?” 宗越很快收回目光,面色平静地望着他,“还钱。” 迟意轻咳了声,赶紧换了话题,“等下老西他们过来,给你接风,太和去不去?” 宗越没有回她,垂眸看向手机屏幕,却总也集中不了精神。他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明亮的眼睛、娇嫩的红唇,细长的脖颈,宗越搭在沙发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下,没来由地有些烦躁,好想掐死她。 Dream酒吧确实要比别家好些,走廊里的灯光很亮,不时有服务生端着托盘走来走去,往上还有各种风格的主题吧,当然价格也越来越贵。 方念跟着指示牌左转右转再左转,酒吧面积太大有点像迷宫,她天生方向感就不好,咦,奇怪了明明洗手间就在这个方向的,为什么走廊的尽头是一幅画,旁边还站了个男人。 那人一身裁剪考究的黑色正装,挺拔清俊。再往上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黑色的短发干净利落,他握着手机正在打电话,露出腕上价值不菲的表盘,璀璨的灯光落了下来,更衬的他清冷矜贵,如月如玉。 “你乖乖的,等我回来”声音低沉暗哑,带着说不出的磁性。 方念垂在一侧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是宗越呢。 他似是没注意到她,仍在专心致志地打着电话,不知那端的人说了什么,侧脸的线条一下子变得十分柔和,他微抬胳膊漫不经心地扯了扯领带,姿态风流慵懒,迷人的过分。 方念垂眸不敢再看,一别三年,他似乎成熟了许多。 然而还不等她迈步,身后那人开口了,冰冷的声线与刚才的温柔截然不同,带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也带着些嘲弄,“方念,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来海城。” 第2章 桃花(2) 海城哪里都好花多景美,人也美。 当初填志愿的时候,方念想啊去哪里也不要去海城,无它,宗越是海城人。然而落下的笔却不听使唤地写下了海城大学几个字。 烈日炎炎海面满金的九月,她背着包拖着行李进了海大,后来听闻他走了,失落的同时又有些释怀,她和他,就像飞鸟和游鱼,偶然相逢有始无终。 她曾想过一千种相遇的方式,都没料到会是此时此刻,在这里。 “你躲什么,没脸见我”宗越挂了电话大步走了过来。 方念捂着有些发烫的鼻头,心里暗道要遭。来海城第一年得了重感冒,后来每到春天,她鼻子总是发痒,严重的时候就像此刻,一进空气不流畅的地方,眼泪就默默地往下流。 “方念,你给我站住”宗越一看方念头也不回匆匆往前跑,心中怒意更盛。 他在拐角处一把拽住了她,把她摁在墙上,“方念,你”话还没说完窥见她白皙脸颊上的两行清泪,宗越顿时怔住了,她怎么哭了呀,“念念,我” 方念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用力推着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个,“离我远点。”他身上的香水味道太浓了,受不了。 宗越心情复杂地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拥入怀中,满腔的愤怒和怨恨在接触到她的眼泪那一刻,烟消云散。 “阿嚏、阿嚏”方念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实在是鼻子痒的难受,感觉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果然宗越的身体有些僵,他不着痕迹地远离了她几厘米,不确定地喊了声,“方念?” 方念用力推开了他,“离我远点”她现在只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要死了,这过敏性鼻炎太麻烦了,“抱歉,洗手间在哪?” 宗越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胸前衣襟上的星星点点,一脸阴沉地指了指右边的方向。 他希望再次见面的时候她痛哭流涕,深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忏悔,但绝不包括蹭他一身的口水,宗越嫌弃地脱了西装外套,烦躁地搭在胳膊上。 冰凉凉的水滑过脸颊滑过微烫的鼻尖,方念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想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刚刚真的是太狼狈了。 拿出手机给杨佳宁打电话,那端始终没有人接,最后发了条信息过去,“江湖救急。” 方念理了理微乱的发丝,又转头看了眼镜子,她今天没化妆,一张脸素净略有些苍白,不如她们那般美艳,她想。 等到她磨磨蹭蹭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宗越仍站在原地,方念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宗越一手插在口袋里,回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们认识?” 方念:……不认识你拦我做什么。 她微垂着头站在那里,似乎当他是洪水猛兽,离他远远的,宗越觉得气更不顺了,“为什么来海城?” “啊?” 宗越拦在她面前,又问了遍,“为什么来海城?” 灯下的他皮肤白皙通透,睫毛又弯又长,他的眼睛深邃迷暗,似是有层薄冰覆盖在上面。鼻梁的线条十分漂亮,再往下是微抿的薄唇,性感的喉结以及凉白如瓷的肌肤。 方念把脸扭向一旁,当年的“月美人”果然不是白叫的,三年过去了,依旧很美很冷。 “你不是一心念着去北城?”宗越撑在墙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都有些染红。 方念抬头望着他,“没考上。” 宗越嗤笑,“方念,你也有今天。” 方念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突然变得很安静,空空的走廊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两侧的贴纸金碧辉煌,奢华而又浮夸。方念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那副画上,绯色的桃花妖艳而又灿烂,似是能冲破画框,她忽然想起那年。 也是阳春三月,阴雨连绵。 西巷的春天要比海城冷些,课间时分她坐在位置上正在看书,突然有人喊她,“念念,快看。” 方念放下手中的试题跑到窗边,看见宗越褪去外套只穿着件白衬衫坐在教学楼后边的院墙上,烟雨如织天色空旷,少年的他眉目如画,在他身后是一棵刚抽了芽的大垂柳。 他抬头灿然一笑朝她招了招手,“念念。” 围着的人开始起哄,方念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宗越,你又逃课。” 宗越一手撑着墙头,坐姿颇有些放浪不羁,他从背后拿出一束花朝她晃了晃,“念念,漂不漂亮。” 学校外侧是一片农田,田间地头上生了几株野桃花,宗越此刻就拿着一捆桃花枝,是的一捆,长长短短毫无美感,就用他的领带捆着。 方念看着他作势往下跳,赶忙出声制止,“喂,很危险呢。” 宗越混不在意地笑了笑,从墙头一跃而下,“念念,等我。” 方念一手扶额,不是很明白娇生惯养的宗少爷怎么才过了一个假期就野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一会儿,他从外面跑了进来,带来了寒意也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他在她身旁坐下将那一大束桃花放在她课桌上,问她,“你在做什么?” “学习”他额上还沾着几滴雨,发丝也湿漉漉的。 宗越用腿碰了她一下,“这么用功,你以后想去哪里,要不要跟我去海城。” “才不要”方念把书本挪了挪,桃枝带水把她的课本都打湿了,刚想抱怨他几句瞥见他脚上的白色鞋子边沿沾了些泥土,宗少爷有洁癖最爱干净,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样子。 “不跟我走那你要去哪里,那我跟着你好不好?”宗越笑嘻嘻地逗她,膝盖有意无意地碰她一下,再碰她一下,“念念,好不好嘛?” 方念伸手去抹他额上的雨,心也跟着软软的,“你呀,好好学习别逃课了,冷不冷?” 宗越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摸摸。”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他的手正掐着她纤细的脖颈,猛然收紧。 方念被迫从记忆中挣扎出来,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他,宗越唇角微勾,是个不太明显的弧度,眼睛里还带着淡淡的嘲弄之意,“方念,你不是记性很好吗?” 两侧的手指往下压了压,似乎在感知她的大动脉,“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这个姿势倒不至于窒息,但也绝不舒适,因为方念还有空想,他的唇色为什么这么艳,是涂了口红吗,是迪奥999还是小羊皮多少来着,原谅她美妆知识实在是匮乏。 方念抓住他的手腕,低声恳求道:“宗越,你松开我。” 她也不敢随意乱动,唯恐惹恼了他,一个手刀过来直接砍晕她,毕竟他有这个实力。 宗越手往上移了移,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告诉我,我说过什么?” 方念思量了几番,小心翼翼地说了句,“说你喜欢我?” 宗越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手指松了松,整个人欺身压了过来,“你再说一遍?” “你说,再出现在你面前,弄死我”方念眼眶有些泛红,半是委屈半是难受。 宗越轻哂,手指顺着她的脖颈慢慢往下滑,“所以,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方念沉默了,她要早知道会在这里遇见宗越,今天必定是不出门的。 那海城呢,来之前就真没考虑过?还是潜意识里认为,宗越根本就只是说说而已。方念不敢细想她为什么这么笃定,慌乱地转了转眼珠,才发现有些不对。 宗越的手没停顺着她的下巴沿着她的喉管一路重重滑下来,落到她领口的时候一勾一扯,方念还没来得及阻止,胸前的蝴蝶结已经打开了。 方念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慌忙捂住胸口,声音也有些轻颤,“你,你要干吗?” “你说呢?” 宗越一手撑墙将她困在臂弯,一手慢慢地滑向了第一枚扣子,真想划开她的皮肤看看她的心是怎么长的,够狠。 可能因为光线的原因,近看她衬衣的颜色非白非蓝,扣子是圆圆的珍珠白,宗越的手按在上面,没动,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才不着痕迹地与她拉开距离,“说话。” “说什么?”方念头脑发懵,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传过来的热意和以及萦绕在鼻尖的丝丝缕缕的香气。 说什么都好,分散一下他的注意,他怕他真的会,把她弄死在他怀里,“为什么来海城?” “你让我来的”方念越说声音越小。 宗越简直快被她气懵了,他当时那么那么喜欢她,她说分手就分手,如今又想来就来,凭什么??? “方念”刚想咬她一口以解心头只恨,方念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铃声是经典的英文原声,锲而不舍,宗越心头刚升起的那点旖旎心思彻底被打散,他退后一步又恢复了先前高冷疏离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念,声音冷酷而又无情:“离开,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转身就走,只给她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方念紧贴着墙壁,浮雕上的图案一点点在她手心里现了形,是个花瓣,冰凉凉的,她捏着手机半响才回过神来按了接听键,“佳宁,怎么了?” 第3章 桃花(3) 佳宁她们早转去了休闲吧,在楼上。 一出电梯里面古朴典雅,方形的壁灯映出的光线朦朦胧胧,原木色系的长桌,深棕色的圆形藤椅,还有浅咖色的长毛地毯,整个空间无比的和谐自然。 大师手笔,典型的东南亚风格。 休闲吧里人不算太多,方念一眼就看见杨佳宁跟几个朋友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说说笑笑。 “念念,这边”杨佳宁起身对她招了招手,方念刚要走过去,瞥见杨佳宁对面坐着的人,松懈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怎么会是迟意。 迟意的前前前不知多少任女朋友是艺传的,杨佳宁经常跟她们一起玩,也认识。 此刻狐狸眼学姐就坐在迟意旁边,笑眯眯地望着她,“念念,过来啊。” 身着旗袍的服务生微笑着替她引路,方念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她一边给自己打气只是说几句话就走,一边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再遇上宗越。 杨佳宁拉着方念在长沙发上坐下,“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海城鼎鼎有名的花少,迟意,以后看见他你就躲远点。” 迟意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里,似笑非笑地望着方念,“这么漂亮的妹妹,为什么不早点介绍给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杨佳宁啐了他一口,“嗳,迟少,你别打她的主意,我家念念可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不符合你的口味。” 在场的其她女生面色不自然地僵了僵,还是学姐先开了口,“那是,念念可是我们海大一枝花,追她的人能绕湖一圈呢。” “对呀,迟少,你要排队吗?” 方念没理会她们的调侃,也没跟迟意打招呼,她早认识迟意,因为宗越的缘故。 “你叫我上来做什么,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方念压低声音问佳宁。 杨佳宁打电话说喝多了头晕,让她上来扶她一把。现在看来,根本就没醉。 “等下,我醒醒酒,你急什么”杨佳宁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口茶,偏头看了她一眼,“你刚刚去哪了,怎么突然喊救命,我怕你出事才跟迟少打了个招呼。” 其她人也好奇地看了过来,貌似关切地问了句,“念念,你没事吧?” 方念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早还有课呢。” “等我十分钟,我喝完这杯茶。” 她都这样说了,方念也不好意思再催促,毕竟生病的时候,可是佳宁心急如焚地载着她去的医院,忙前忙后地照顾她。 现在她就诚心诚意地期盼着这十分钟赶快过去,不要让她再遇上宗越,尤其是这种地方。不过宗越应该走了吧,他不是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年不见,感觉陌生了好多,时间真的很残酷。 “叫我来做什么”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方念下意识地偏头看去,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宗越换了件黑色的衬衫,叠袖随意往外翻了翻,璀璨的钻石袖扣挂在两侧,严谨中又透出三分不羁,暖黄的灯带落在他身上,他一手插着口袋,漫不经心地往这边走,犹如压轴的巨星,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杨佳宁握着方念的胳膊晃了晃,无声惊叹:“好帅啊,好帅啊。” 方念回了佳宁一个僵硬的笑。 宗越随意扫了众人一眼,在方念身旁坐下,往面前的桌上丢了个深咖色的方形盒子,上面还镶嵌了颗红宝石。 迟意撇了撇嘴不欲拆穿他,就下飞机到这,一会儿的功夫换了三套衣服,也是够骚的,他略带敷衍地跟众人介绍了番,“我朋友,小越越。” 宗越拿起盒子在桌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下,眼角微微下压,莫名地就透露出几分冷意,他从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黑色香烟夹在手里,顿了顿又放了回去,不疾不徐地问道:“哪的?” 迟意夹着香烟的手画了个圈,“都是海大的。” 宗越闻言微哼了声,略抬眼皮问方念,“海大的?” 那未尽的语意,就差明晃晃地刻在脸上:海大的,呵呵哒! 方念没理会他的嘲讽,盯着他手中那只纯黑色的ST打火机,他竟然还会抽烟,还以为那是盒巧克力呢。 “叮”的一声脆响,蓝白色的火焰升起,复又熄灭,宗越见她不说话,往她那边侧了侧身,“喜欢?送你了。” 方念礼貌地笑笑,“谢谢,不喜欢。” 宗越眉头动了动,似是对她有点兴趣,“那你喜欢什么?” 狐狸眼师姐从中打了个圆场,“越少爷,别欺负小妹妹了,她是过来接人的”她朝方念眨了下眼睛,又笑吟吟地看着宗越,“越少刚回国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嗯”宗越不甚热络地应了声,态度冷冰冰的。 迟意拿起杯子跟身边的人碰了下,“不用理他,来,大家尽情喝,他买单。” 宗越往后靠了靠,姿态有些懒散,“全场,我买单。” 迟意一口酒卡在嗓子眼里,差点喷出来,这酒吧的股份他跟宗越各占一半,宗少爷只收钱不理事,知道这一晚上酒水开销多少吗,还他买单,买个锤子,不理会,全当这句话他没听见。 其她人纷纷举杯跟宗越道谢,宗越也没理,只是极其自然地把手搭在方念肩上,问她,“想喝点什么?” “谢谢,不用”熟悉的香味袭来,方念浑身都不自在。 “干吗这么害羞”他的手背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耳垂,像在逗弄一只小猫,“哪里人,是凉城的吗?” 杨佳宁看出她的不自在,帮她答了句,“不是,她是江城的。” 宗越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难怪呢,江城是个好地方,自古名人多,美人儿也多,江城哪的?” 方念摸不准宗越这是什么意思,这显然不符合他的风格,或许在认识他之前,他就一直这个样子,也有可能多年不见,他早变了。 迟意嗤笑,“问这么清楚干吗,上门提亲?” 真有意思,明明那么熟的两个人,偏偏装作不认识,不认识你看见人家泡吧生什么气。 宗越缓慢抬头,冷白的光落在他眼里,像初春小河边上结着的薄冰片,只一瞬间又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用食指在方念左脸颊蹭了蹭,状似亲密地问她,“晚上回去吗,跟我走吧。” 方念:…… 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她,方念对这种场合不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歉意地对众人笑笑,“你们玩,我先走了”回头又对杨佳宁说了句,“我去楼下等你。” 说着也不理会宗越看她的眼神,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经过,他坐在最外面,再里面是大大的落地窗。 “小心”伴随着他的提示音,方念脚步一阻身体失去平衡跌进了他怀里。 宗越毫不迟疑地握住她的腰,把她往腿上一带,顺势搂住了她,“受伤了?我看看。” 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捏住她的脚踝,轻轻摩挲了几下,“疼不疼?” 温热的指尖滑过她的肌肤,带起了一路火花,方念没想到宗越会这么幼稚,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来这么一出。 他低垂着头露出短短的发根,上面两个发旋,一正一反,这样的人,据说脾气都不太好。 宗越捏着她的腿骨寸寸上移,很快到了小腿肚的位置,方念回过神来看见一圈人都吃惊地看过来,顿时尴尬不已,她想都不想抬手在宗越头上拍了下,气急败坏地说道:“宗越。”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连空气都变得有些粘稠。 头顶的灯一动不动,桌上的酒不晃不摇,就连对面大楼上的彩灯,似乎都茫然了三五秒,然后丝竹声起,有人来回走动,玻璃杯相碰,电梯门开合,魔法消失,世界一下子变得鲜活。 宗越缓缓地抬起头来,眼中的暖意瞬间冷却下去,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方念,如同捕食者圈中了猎物。 方念有些害怕,赶忙说了声,“对不起。” 她想挣扎着站起来,却被他紧紧地按住,宗越下颌绷紧,薄唇抿了抿,声音又平又直,“方念。” 不会是打晕了吧,她明明没怎么用力的,方念的手还没落下来,动作已经先于意识覆上了他的头顶,轻轻揉了下,“疼吗?” 他的发丝有些硬,又有点扎手,掌心似是被灼烧了一般,方念赶忙缩回手来。 “下去”宗越微抬眼皮,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然后轻轻吐出了一个字,“走。” “不好意思啊,很晚了我们先回去了” 杨佳宁看出不对,赶忙拉着方念走了。 迟家是海城鼎鼎有名的大家族,能跟迟意做朋友的,绝非一般人,再说了那人目光狠戾,一看就不好惹。 “念念,你没事吗?” 一路到停车场,方念都心不在焉的,闻言回过神来,“没事,你晚上还回去吗?” 杨佳宁去了副驾,啪嗒一声系上了安全带,“回去啊,不回去我去哪。” “那走吧”方念转了下车钥匙,第一下竟没打起火来。 杨佳宁凝眉,她好像不太对劲,自从那个人出现后,方念整个人都有些乱,认识她这么久,在杨佳宁印象中,方念这个人一向是比较淡然的,流行点来说就是比较佛,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 不会是吓着了吧,杨佳宁安慰了她一句,“没事,别害怕,我们跟迟意都很熟,他要敢骚扰你我给迟意打电话。” 方念苦笑了下,就怕,迟意不敢,也拦不住他。 第4章 桃花(4) 启动车子往回开,夜已经很深了,海面上黑黢黢的,她把车窗开了条细缝,任由强劲的风灌了进来,吹走了凌乱的思绪。 到了宿舍已经快午夜十二点半,上楼的时候方念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她,一回头却是什么也没有。 门口有人放了束玫瑰,上面还插着张卡片,方念说:“佳宁,给你的。” 杨佳宁弯腰看了会儿,一脚把玫瑰踢飞出去,“傻逼,谁稀罕。” 肯定是她前男友送的,方念也没问她为什么分手。 玫瑰花在地上滚了几圈,孤零零地躺在走廊中间,方念盯着看了会,忽然想起宗越送她的桃花,她把那些花枝拿回家栽着,天天悉心浇灌,就盼着第二年能长成小树开出粉粉的桃花。 后来有次她去宗越家,看见徐叔在侍弄那些花草,就随口问了句,“徐叔,家里种桃花好不好?” 宗越家布置得挺讲究的,无论是亭台楼榭还是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专门找了高人看过的,徐叔闻言哈哈大笑,“桃木辟邪,桃花花开富贵,不过也有说前不栽桃后不栽杏,一处有一处的讲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宗越恰巧从楼上下来,问他,“前不栽桃,不好吗?” 徐叔说:“唔,桃通“逃”,寓意不太好,也有人喜欢在家里种桃花,桃花运嘛,哈哈。” 宗越不太高兴,当天就让人把她种的桃花枝给拔了。 方念有些不舍,“你干嘛,开花挺好看的呀。” “你想要桃花运”宗越阴恻恻笑了。 方念辩解了句,“不是还有花开富贵吗?” 宗越捏了捏她的脸,“你不需要运气,我就是你的好运,桃花运也好富贵运也罢,都只能是我。” 她说:“谁稀罕。” 春光暖暖的午后他把她抱在怀中抵在廊柱下极尽热吻,许久才松开她威胁道:“念念,你要敢给我惹上烂桃花,我就把你埋在树下做花泥,不信你试试。” 最终,方念捡起了那束玫瑰,放到了垃圾桶旁。 回宿舍的时候,杨佳宁早已经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窗外的雨还在滴滴答答,偶尔有野猫的叫声划破静夜,方念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睡不着,她抱着被子翻来覆去,身体是疲惫的意识却无比清醒。 再一次见到宗越,其实挺开心的,他很好,就很好。 但是一回想起刚刚那一幅幅画面,方念忍不住把头埋进被子里,太尴尬了、太丢人了,她怎么能那么怂,她不应该优雅的、冷淡的、矜持的、惊艳地同他擦肩而过吗? 啊啊啊,为什么要躲,为什么要害怕他??? 辗转反侧到两点多,方念才熬不住睡了过去,然后她做了个梦。 梦里被宗越凌虐,最后埋在了桃花树下,太残忍了、太恐怖了,以至于凌晨五点,她生生被吓醒了。 第二天早上闹铃响,方念还没睡够,挣扎了几番还是快速起床换好衣服,今天上午满课。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杨佳宁还在呼呼大睡,被子一半都掉到床下,方念走过去推了她几下,“起床了。” “让我再睡会儿,我好困。” “等下还有课呢。” “我不去,你帮我点个到。” “你的法语课”杨佳宁和她同系,不同的是二外一个选的法语一个选的德语,小班制教学每个班也就十多二十个人,这要是不去太明显了。 杨佳宁把头埋在被窝里,哼唧了几声,“我头疼,我要请假。” 方念端起桌上的黑咖啡抿了口给自己提提神,探头看了看窗外,“你男朋友在楼下等你哦。” “啊,真的吗?”杨佳宁从床上一跃而起,用发带胡乱束好头发急匆匆往洗手间跑,过了一会儿又叼着个牙刷探出半边身子,“他要是打电话来,就说我马上下去,三分钟。” 方念垂眸看了看杯中的咖啡,不加糖,真苦。 杨佳宁洗了个战斗澡裹着浴巾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念念,你快帮我看看今天穿哪套裙子合适?” “谁让你买那么多裙子。” 杨佳宁对着镜子比了个剪刀手,“我是小仙女要每天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大概是宿醉后遗症头有些晕,没站稳一下撞到了穿衣镜上,她捂着额头低吟了声,“哎,我头好疼,我是不是感冒了。” “没,你喝多了,你失恋了。” “啊”杨佳宁像是失去了浑身力气,扶着衣柜呢喃了声,“我失恋了啊”,再抬头眼眶已是微红,嘴一撇已经哭出声来,“念念,我失恋了。” “停,打住”这样的戏码每隔一段时间就上演一场,方念见怪不怪,“你是要画个美美的妆去上课还是准备在宿舍大哭一场。” 杨佳宁耸肩摊手,“当然上课喽,不出去怎么泡帅哥。” 速食年代速食爱情,再没有长长久久的等待,谁也不会为谁痛不欲生。方念抱着教材先下了楼,连下了几天的雨,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路过后花园的时候,那几株桃花树下满地残红,方念想起昨晚的梦,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上完了德语又上广告英语,一上午耳朵里都是叽里呱啦,下了课刚要穿过空中走廊,杨佳宁从隔壁班跑了出来,“念念,我们中午吃什么。” 方念打量了她一眼,她穿着蓝白相间的修身长裙,栗色的长发微卷头上带了个兔耳朵发箍,还画了个粉粉的桃花妆,哪还有半点失恋的样子,“你还吃的下啊?” “我为什么吃不下,是老娘甩了他又不是我被甩,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姐姐我年轻又漂亮,什么样的找不着。” 方念笑笑没说话,然而路过信软楼的时候,杨佳宁还是不自然地捋了下头发,连步调都比平日快了些。她前男友是信软的,这会儿也刚好下课。 “我想吃蛋包饭也想吃鳗鱼饭还想吃竹筒饭,怎么办我好饿,什么都想吃”杨佳宁揉了揉空空的胃,没吃早餐,看见什么都想塞嘴里。 “全都点呗。” “吃不下啊”杨佳宁哀嚎了声,她既没有强大的胃,也没有只吃不胖的身材。 上下课高峰期路上车多人多,走着走着就有些堵,杨佳宁踮起脚尖张望了番,前面围了好多人,“她们在照什么呢?” 旁边有人回了句,“校园歌手大赛,外联拉赞助呢。” 杨佳宁一脸牙疼的表情,“交际花们又出动了,啧啧,又钓到哪条鱼了?” 那人随意一指,“喏,海城的富二代们估计都来了吧。” 再往前就是云泽湖,看起来像天然的其实是个人工湖,湖边的草坪修剪的很齐整,坡度很缓,清晨会有艺传的在湖边练声也有外院文院的旁边背书,傍晚会有音乐系的抱着吉他随意弹奏,也有一对儿对儿小情侣在湖边相偎依。 总之,是个十分浪漫的地方。 当然,台风季校园水位暴涨,也有胆大的学长骑着单车就直接窜入了湖中。 方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湖对岸有好多辆颜色鲜艳的跑车,橘色的、大红的、银灰还有鲜绿,简直堪比车展。 “卧槽,这谁啊,脸真大”杨佳宁踮起脚尖张望,海城经济繁荣市区豪车遍地,她们学校位置有些偏,偶尔周末会有几辆停在校门口,但是这么多跑车齐聚还是第一次见。 “听说梁小花回来了,应该她拉来的吧。” 梁小花本名梁诗茹,艺传表演系的,方念大一的时候和她同一层宿舍楼,闹过不愉快,杨佳宁也不怎么待见她,但是梁小花长得漂亮运气又好,演过几部网剧的配角,也算有点名气。 杨佳宁兴致勃勃地拉着方念往前凑,“走,我们过去看看,我看到限量版的柯尼塞格,喔,帕加尼,哇塞好漂亮的太阳神,我靠,黄金战车。” “走吧,吃饭去你不是饿了”方念瞥了眼又收回目光,反正没一辆属于她。 杨佳宁深吸了口气,收腹收腹再收腹然后双手托胸往中间挤了挤,朝方念微抬下巴,“嗯哼,念念,傍上一个这辈子衣食无忧。” 方念无语地摇了摇头,杨佳宁个性欢脱有啥说啥,心眼倒是不坏。 杨佳宁是北方某市的,她爸是煤老板,开学来第一天后备箱就装了一麻袋人民币,是真不缺钱的那种。她也不是真想傍大款,说不定这些人还不如她家呢,她就是爱玩爱凑热闹。 方念说:“拉倒吧,人家喜欢那种丰胸细腰锥子脸,你先去整整容再说。” 杨佳宁摸了把自己的脸,“也对,先去拉个皮儿再去垫个鼻儿,开个眼角削个骨。” 正说着呢前面人群微微有些骚动,方念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杨佳宁造型还没凹好,莫名的有些心虚,她悄声问方念,“不会真看上我了吧,你看我这打扮还行吗?” 方念违心说了句,“很美,绝对小仙女。” 杨佳宁一巴掌排在她背上,拍的方念踉跄了下,“嘿嘿嘿,我就喜欢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远处宗越斜依着车身,细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像镀了层金,有可能是这湖光山色太美,也可能是他身后的车太贵,总之,逼格十足。 “Slay!Slay!Slay!” “好帅哦,颜值超正、身材超赞,完美!” “好想叫他老公,怎么办,老夫的少女心又开始怦怦怦。” 杨佳宁激动地看着人群中最闪亮的那颗星,兴奋地掐了方念一下,“念念,帅不帅,你觉得我月租多少能包下他?” 方念:…… 第5章 桃花(5) 杨佳宁这个人记忆力不太好,喝多了更容易忘事,你要问她昨晚怎么回来的,她保准不记得,更别说跟宗越只有一面之缘。 隔着汹涌的人群,宗越似乎往这边看了眼,方念顿感后背发凉,她拂开杨佳宁的手,“你可以去问问。” “算了,长得帅的没一个好东西,我先缓缓”杨佳宁捂着胸口哀叹了声,“哎哟,洛雅她们叫我去玩,在一品居,你去不去。” “不去,我跟她们又不熟。” “那好吧,你在看什么,不会真看上哪个了,快跟我说说,看我认不认识。” 外联部部长卑躬屈膝地领着那群人去了湖岸咖啡馆,咖啡馆靠湖,又兼之天气很好,露天休闲区都撑起了遮阳伞,那行人在伞下随意落座。 路过的人不时好奇地打探两眼,真的,太引人注目了,就差在头顶标个能闪瞎狗眼的金币。 方念停住脚步,“瞎说什么呢,你去吧,我去楼下吃。” 杨佳宁不解地问她,“你不是要去小竹苑吗?” “我先回去一趟,有点事。” 咖啡馆后面是一品居和小竹苑,还有第二食堂,平时的一日三餐基本都在这一片解决,前进,少不得要打个照面,方念觉得还是先避一避的好。 “行吧,那你从后山走,我去打个招呼”杨佳宁跟方念招了招手,好几个打电话叫她过去聚聚的,她不去也不合适。 说是后山其实是个小缓坡,有条道直接通往宿舍区。一边是修剪齐整的草坪,一边是蓬勃生长的野草,再那边有道网纱隔着,外面还有成片的香蕉树、荔枝林。 海大的环境比较原生态,否则也不会被评为十大最美的校区之首。 方念抱着书本慢慢往前,云是懒散的,风是温柔的,心情不怎么美妙,分手快三年,她都没见过宗越,然而刚过去的十二个小时,偶遇了三次。 没走多远身后有自行车铃响,方念往一旁避了避,这条路上白天人少,晚上人多,因为要绕一个大圈。 不过一会儿有单车在她身边停下,“方念。” 方念回头看见徐志伟推着车子走在她身旁,多少有些不自在,“有事?” “没事,看见你很高兴,跟你打个招呼,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吧。” 徐志伟是文院的,因为会吟诗作赋,红颜知己遍布海大,这人最爱拉着别人谈文学、谈理想、谈星空……,当然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别的地方。 方念对这种人不感兴趣,甚至颇为反感,闻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用,我跟你不熟。” “聊聊就熟了,你别害羞嘛,你下午没课是吧,要不我请你去聚百味吧。” 方念只做没听见,话也懒得跟他说。徐志伟有个外号叫“渔夫”,身边围着三两个女生,竟然还能和谐共处,真怀疑是不是被他洗脑了。 徐志伟见方念不搭理他,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片刻,更心痒了,“方念,你就答应我吧,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一定不亏待你。” 方念有些反胃,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别跟着我。” 徐志伟没脸没皮地笑了,“嗨,这怎么叫跟着你呢,你回宿舍我也回宿舍,咱俩多有缘分,是不是。” 方念简直被恶心坏了,早知道跟着杨佳宁从湖边走呢,她把胸前的书抱紧了些,抬腿就往一旁的石阶上跑。 徐志伟一怔,随即心中窃喜,他丢了车子也跟了过来,伸手去抓她,“方念,你别跑啊,等等我。” 石阶过去就是篮球场,那里人多。 刚跑了几步,听见后面一声惨叫,方念回头看见徐志伟一头磕在石阶上,手捂着脑袋鲜血直流,在他身后不远处,宗越随意地拎着一根棒球棍。 一旁的灌木被风吹的枝摇叶摆,起风了,就连刚刚明媚的天空,也被乌云遮掩,半是暗沉半是光。 方念在看到宗越的一刹那,头脑是懵的,他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徐志伟捂着流血的额头爬了起来,“谁,谁砸的我。” 回应他的是一记凶狠的攻击,宗越又一棍砸了过来。 他沿着石阶一步步向上,走到徐志伟面前,那张冷峻的脸因为狠戾而变得更加无情,目光毫无温度,他踩着他的脸,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般随意。 如果不是因为嫌弃,方念想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抓着对方的脑袋,狠狠地砸在石板上。 一下又一下,徐志伟避之不及,整个人弯成了虾米状,痛苦地哀嚎,“别打了,求求你。” 方念回过神来,赶紧跑过去抓住宗越的胳膊,“宗越,别打了。” 他的肌肉硬邦邦的,拉都拉不动,方念一手抱着书本,不得不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上面,“别打了。” 宗越垂眸看了方念一眼,声音中有隐忍的愤怒,“你为他求情?” “不是”方念讨好似的晃了晃他的胳膊,“别弄脏你的鞋子,宗越,别打了。” 少女的馨香缠绕着他,密密麻麻,宗越止住攻势,冷漠地踹了地上人一脚,“滚。” 方念微松了口气,上次有人拦她,宗越直接把人丢入了乌兰溪中,还有,他真的会下死手,宗少爷在西巷,那可一贯是横着走的人物。 “你躲我”宗越突然出声打破沉默。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反问句,鉴于他正处于暴怒的边缘,方念迅速做出回应,“没有,我为什么要躲你。” 宗越审视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往石阶下走去,石阶不算长,总共也没几步,方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拖到了他车前,他说:“跟我走。” 方念惊慌失措,“我不去。” “上车,别让我说第二遍。” 不能跟他走,一定没什么好事,方念挣扎了几番,“我等下还要上课呢。” “你下午没课。”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车身右侧是一大片夹竹桃,红红火火,有剧毒,某个不好的预感突然蹿上心头,完了完了,宗越不会误会了吧,她可真是冤枉死了。 方念心思一转,慌忙解释道:“我跟他真没什么,真的,没说过几句话,一点也不熟,我很讨厌他,你不要误会。” 宗越一手撑着车身,拦住了她的去路,“误会什么?” 他睫毛很长像把小羽扇,印下了一弯淡淡的新月的弧形,只是垂眸时看人的眼神有点冷。 方念双手抱肩蜷缩成一团,像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我没有,你别生气,你不要,不要” 这个样子的她同记忆里的某个画面重合,宗越微怔,隐忍的愤怒和恐惧如同爆破的气球,一瞬间烟消云散,他贴近她语带戏谑,“不要,不要什么?” 方念别过脸去,小声嘀咕了句,“不要把我做成花泥。” 心口的某个地方像是有颗种子,破土而出,迎风而长,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还是忍不住选择相信。 宗越缓了缓神色,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为什么躲我。” “你不是让我别出现在你面前,要弄死我,我胆小。” 宗越失笑,“跟我装模作样,有意思吗?” 方念哑然,太熟了,真的,她知道他生气的时候该怎么哄,他暴怒的时候该怎么安抚,这么近的距离,好像一切都没变,时间又回到了三年前。 她今天穿了件带荷叶边的T恤,露出精致的锁骨,再往上是圆润小巧的耳垂,什么也没戴,宗越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了过去,声音暗哑,“念念,我让你离开,你选择留下来的,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方念:“……视而不见?” “你当我眼瞎?” 方念:“我眼瞎。” 宗越微眯了眼睛,修长而内敛的眼尾轻轻下压,与无形中自带冷风团,“方念,机会只有一次。” 苍山花海,绿竹摇曳。 他比她高一头,贴的特别近,方念目光所至只看到他喉结微动,他的皮肤很白像常年不见月光的吸血鬼,肌肤又滑又凉像上好的丝缎又像精美的白瓷。 那时候的她总是很羡慕,“宗越,你皮肤真好。” 宗越得意洋洋,“羡慕吧,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泡澡。” 然后两个人就会笑闹着抱成一团,她偎依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糟杂褪去只剩彼此,就像此刻这样。 他的衣领上还沾染着冷杉的味道,他不喜欢花香,最讨厌别人夸他漂亮,事实上他眉目精致并不妖艳,干净俊朗,骨相好皮相也好,他的人生就是本高级定制连容颜也一样。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属于她了呢。 方念垂眸不敢再看,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有清脆的高跟鞋响,紧接着一阵浓烈的香风刮了过来,方念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望过去,瞥见穿着一字肩鱼尾裙的美女戴着沙滩帽和遮阳镜直奔宗越而来。 她手按着墨镜往下压了压,目光在掠过方念的时候有片刻的惊诧,然后从容地摘了墨镜,娇滴滴地对宗越说道:“宗少,你怎么在这里,让人家好找呢。” 第6章 星空(1) 方念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谁,她微蹙眉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想要离宗越远些。 梁诗茹似是没察觉到两人的状况,站在旁边装花瓶,轻声细语道:“宗少,你站这里热不热啊,他们都在咖啡馆等你呢”眼见宗越不搭理她,话锋一转又道:“你是不是对我们学校很感兴趣,我带你转转吧,我们学校很漂亮的,你是想开车兜风还是步行?” 梁诗茹就是刚刚她们说起的梁小花,艺传表演系的,因为长得漂亮在直播平台粉丝还不少,后来进了娱乐圈,演过几部校园剧的配角,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艺人。 大一刚开学,新生都住六人间,那时候方念还住在木槿苑2号楼,外院和艺传在同一层楼上,她们宿舍有个女生和梁诗茹是同乡,梁诗茹经常来找她玩。 有次梁诗茹在她们宿舍过夜,第二天起来脸色不太好,非要说自己的东西丢了,搜来搜去最后找到了方念的星空表,当时梁诗茹气势汹汹地指着方念的鼻子说:“你说是你的,你知道这表多少钱吗,你买的起吗?” 方念把表抢了回来,要报警的时候,被辅导员拦下了,反正最后闹的不怎么愉快,然后她就从六人间搬去了二人间。 那块表是宗越送她的,从那以后,方念再也没戴过。 传言梁诗茹是有金主捧着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和宗越有关系。 方念把书本抱在胸前,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她抬头看了宗越一眼,问他:“宗少,还有事吗?” 她眼中的嫌弃和厌恶太过明显,以至于宗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把撑在车门上的手撤了回来,眉心轻皱,“你怎么了?”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变了脸。 方念重重推了他一把,冷声道:“让开。” 宗越:“方念,我耐心有限。” 方念抬腿重重踹了他一脚,“抱歉,我也耐心有限。” 宗越:……还敢造反了。 梁诗茹目送着方念远去,心中暗自得意,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哪是她的对手,只要她再努努力,总有一天会把挨的那两巴掌再扇回去。 方念,你给我等着。 刚收回目光,对上宗越若有所思的眼神,梁诗茹温婉一笑,“宗少,我们走吧。” 宗越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想坐我的车?” 梁诗茹一听顿觉有戏,故作羞涩地跺了下脚,“哎呀,人家穿着高跟鞋走路有点累,你开车载着我嘛,好不好?” 宗越说:“你也配。” 昨晚有人给她打电话,说迟意带人要去学校玩,让她出面招呼下,迟家是海城的名门望族,梁诗茹有心巴结,她一大早就起来精心打扮,就盼着能在这帮人中间再惊艳一把,好顺顺利利地嫁入豪门。 今天来的大部分她都知道,唯有这个不曾耳闻,但见迟意对他颇为关照,又因他长得实在英俊,后来听说是迟意的弟弟,梁诗茹就起了点别的心思,广撒网嘛,能捞到一个是一个。 这打脸来的太过突然,梁诗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僵住了,她不自然地撩了下头发,“宗少,这是什么意思?” 宗越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字面上的意思。” 梁诗茹脸色变了又变,她好歹也算个小明星,粉丝也有数百万,平日里伺候的金主哪个不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再说了她也打听过了,这人只跟迟意沾亲带故,又没多厉害的背景,干嘛忍着他,当即就变了脸,“我是看在迟少的面上才愿意搭理你,你以为你” 话没说话,宗越轻飘飘地吐出了个“滚。” 梁诗茹咬了咬唇,终是自持身份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 电话接通后,那端传来了迟意的声音,他问:“你跑哪去了,不是说来聚餐的吗,这都几点了你想饿死我们。” 宗越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烦躁地敲了几下,“方念跟那个”说到这他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于是换了个说法,“姓曾的带的那个女人是谁,方念认识她?” “怎么了,又跟方念闹矛盾了”他一说迟意就知道怎么回事,“方念刚来的时候跟那个女人吵过架,打过她两巴掌,两人有点摩擦吧。” 宗越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嗯?” 方念脾气很好的,绝对不会跟人吵架,更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人。 “那女的偷过方念一块儿表”迟意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解释了番,“我处理了,也警告过,她不敢去找方念麻烦。”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送的?土豪啊,哥从小到大都没收过你送的礼物,你个双标狗”迟意抖了抖烟灰,“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宗越从西巷回来后,方念的名字就成了禁忌,谁提跟谁翻脸。 电话那端一片死寂,迟意从靠背上起来坐直身子,犹豫了下,“你那时候不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我” 话还没说完,通话结束。 迟意轻笑,啧,这俩人真有意思。 后山这条路到宿舍平时要走十多分钟,方念一路疾行,愣是不到十分钟走完了。一颗心砰砰砰直跳,说不上来是呼吸困难,还是太过压抑。 一想到梁诗茹可能跟宗越有牵扯,方念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恨不得立刻从海大毕业,又恨不得干脆休学算了,一会儿又想他跟谁不好,偏偏要是梁诗茹,这是膈应谁呢。 他是在报复她吗,用这种法子。 刚走到宿舍楼下,有人从后面拦腰抱住了她,方念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跟我走。” 方念恼了,狠狠抓了几下横在她腰间的胳膊,“凭什么?” 宗越不容她拒绝,强硬地拖着她往前走,“你再挣扎,我不介意抱你上车。” 这个点回宿舍的人非常多,不时有人好奇地朝这边张望,看了看方念又看了看宗越的车,目光那叫个意味深长。 宗越这个人呢一向是吃软不吃硬,比如他要带你去爬山看日出,你不想去,他会直接把你拖上直升机再带到山顶。但是如果你跟他说不想看山想看海,他会再打个飞的直接把人拖到海边。 总之,他想做的事,没有办不到。 方念自暴自弃地坐进车里,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宗越忽然附身压了过来,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很像是在接吻。 方念顿时慌了,“你干吗,她不能满足你吗?” 话一出口,方念就恨不得咬舌自尽,她这说的什么话,这是她说的话吗???一定是有人控制了她的意识,她被不明生物绑架了。 宗越一手握拳抵在鼻尖,唇角微微上扬,她这是在怀疑他的人品还是质疑他的能力。 瞥见她的耳朵轮廓渐渐变红,又一点点往外扩散,宗越在心底轻叹了声,手指越过她的肩侧,往外移了移,拉过安全带替她系好,“我昨晚才回来,又不认识她。” 方念低头拽着拉链上的小毛球,心想,他的那些朋友,身边睡的是谁都不知道,不认识不很正常。 一路无话。 快出学前路的时候,方念偏头问他,“你带我去哪?” 自从昨天遇见他,总一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宗越这个人最爱面子,要不然当初分手的时候也不会放狠话要弄死她。 宗越往左打了把方向盘,车子下了林荫大道拐进一旁的停车场,一看到目的地,方念整个人都不好了。 海大是开放式校区,环境优美依山傍海,内有高尔夫球场,外有赛车场和海滩,总之,是个集学习、运动、娱乐为一体的好地方。 海湾洲际酒店,正位于她们学校北园和南园之间。 “下车”宗越把车停稳,立刻有门童殷勤地走了过来替她拉开车门。 方念心中忐忑,酒店呢,她从这条路上经过无数次,都没进去过的地方,不过宗越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不会是想把她先那啥再那啥吧,再一想到昨晚那个梦,方念眼前阵阵发黑。 宗越见她没动,不耐烦地催促了句,“等着我抱你?” 早听说过洲际酒店规格之高,一进去方念还是被深深震撼了把,挑高的大厅艺术感十足,背景墙是黑白两色,高贵典雅,造型别致的水晶灯熠熠夺目,像是一长串星海。 方念跟着宗越进了一旁的专属电梯,直通顶楼。 总统套房占据了洲际酒店一整层,迎面而来的客厅足足有好几百平,比她们的多媒体教室还大,环厅的玻璃窗外,可以俯瞰整个海大校区,视野可真好。 “站着干吗,过来”宗越脱了外套随手丢在一旁的沙发上,开始松领带。 方念心头的那股不好的预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谨慎地往后退了退,同他隔着一长组沙发的距离,“你找我有事?” 宗越没理会她的小动作,径自去了餐厅,“过来吃饭。” 长条形的西式餐桌足足能容纳十多个人,上面摆满了丰盛的食物,方念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我点过餐了。” 也不算假话,她从网上订了份意面,还没付款呢。 “过来”宗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却不容置疑。 不会是最后的午餐吧,方念心中忐忑,她要不要留个遗言或者留条线索,又或是求求他,给自己留个全尸。 正纠结着呢,从餐厅走出了个人,一看见方念温和地笑了,“嗨,念念,好久不见。” 第7章 星空(2) 方念一看见来人,心头的巨石顿时落地,“赵医生,你怎么在这?” 赵医生手上捧着本厚厚的线装书,扶了扶眼镜,“我休假刚好路过海城,听说你们学校挺漂亮的就过来看看,顺便来蹭顿饭,你呢?” 方念趁宗越不注意,朝赵医生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哦,我们学校除了野生动物园,没什么好看的。” 赵医生是宗越的私人医生,去过西巷几次,方念她妈也是医生,所以方念对行医的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是吗,原生态”赵医生在中岛台对面坐下,观望了一下方念的气色,“几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女大十八变嘛,总不能越长越丑。” “哈哈,那是,你妈的同事都夸你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哪能越长越丑” 赵医生拿起一旁的水壶,给方念倒了杯水,又往自己的杯中添了些,“坐啊,站着干什么。” 方念顺从地在他对面坐下,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 “来海城还适应吗,这雨下了有一个星期了吧。” “快一个星期了,气候还行,就是有些潮”海城靠海又多雨,晴天空气是闷热的,雨天是湿热的,尤其是夏天每次出门一趟,都像是从水里捞的一样。 “习惯就好,我刚来也不适应,连门都不想出恨不得天天呆在空调房里,什么秋高气爽大雪纷飞,这边连片雪花都摸不着,这个季节在我家乡还得穿棉袄呢。” 方念捧着杯子笑笑,“这个季节西巷也还冷着呢。” 两个人随意聊着,一时间气氛还颇为融洽,宗越换了衣服从卧室走出来,坐在方念旁边,“吃饭。” 方念往一旁挪了挪,离他稍远些。 赵医生紧接着刚刚的话题问她,“怎么不学医?” “当医生天天加班,我怕我头发受不了”方念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含蓄地笑了。 “哈哈,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不会啊,我觉得医生救死扶伤很伟大。” 宗越表情略有些不耐,他加重语调说了两个字,“吃饭。” 赵医生摊手,无声地朝方念做了个口型:Bking。 宗少爷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他吃的很慢,姿态优雅如同旧电影里的老贵族。 之前方念还以为他胃不好,赵医生私下跟她吐糟,“饿上一段时间就好,他那是吃饱了撑的。” 不过一分钟,宗越的电话又响了,他一脸不耐地接起,“什么事?” 趁他接电话的功夫,赵医生压低声音问方念,“你眼睛怎么了?” “我等会儿回去”宗越的表情看着不太高兴,拿起手机去了客厅。 方念心不在焉地挑了根意面,是有人在等他吧。 赵医生摆了份大龙虾在方念面前,“别理他,他昨晚没睡好内分泌失调,我看你眼睛红红的,他欺负你了?” “不是,我眼睛有点不舒服。” “我看看”赵医生放下餐叉走了过来,“疼还是痒?” “有点痒。” 赵医生说:“你这是过敏性鼻炎引起的过敏性结膜炎,多休息,注意用眼,有时间去医院做个过敏源检测。” “你怎么知道我有过敏性鼻炎”这也能看出来,这么神奇。 赵医生哈哈大笑,“你鼻音有些重,我是医生这还看不出来。” “厉害”方念诚心实意地赞叹了声,“我都吃了半个月的药,一点效果也没有。” “等会儿我给你开点药,你试试,别吃刺激性食物。” 恰巧宗越打完电话走了过来,把方念年前的焗龙虾拿走,给了她一份蔬菜沙拉。 赵医生笑着问方念,“你这是要减肥,你可别减了,体脂率过低影响受孕。” 然后,宗越给她换了份红豆猪蹄。 方念默默地看了宗越一眼,这人诚心不让她吃饭是不是,精神虐待果然比身体虐待更高级点。 宗越:“美容养颜。” 方念又把盘子推了过去,“那你多吃点。” 宗越:“我不需要。” 方念:…… 吃完饭赵医生写了药方递给方念,“药店都有卖的,你得多运动,抵抗力有点低”瞥见方念一直在看时间,问她,“下午有课?” “没有”方念指了指宗越,他似乎很忙,电话一停不停。 “他爷爷过生日,今天客人多,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打给我。” “好,谢谢,你要是今天不走,我晚上请你吃校园餐。” “哈哈,那我可得在你们学校多呆几天。” 又随意聊了几句,方念礼貌跟赵医生告别,刚走到客厅被宗越拦住,“等下。” 赵医生识趣地端着杯茶去了花园,把空间留给俩人。 莫名其妙地相遇,又被叫过来吃了顿饭,方念即便再迟钝,也隐隐觉得有些事不合适,她礼貌地问了句,“请问宗少还有什么事吩咐吗,没有我要回去了。” 宗越垂眸看她,存心的是不是,手上的电话又开始嗡嗡嗡,宗越低头看了眼把手机塞进口袋,“我送你。” 方念断然拒绝,“不用。” 然后又补充了句:“谢谢,再见。” “为什么?” 楼层有些高开间有些阔,人也有些不安,方念捏着背包的细带解释了句,“从这里过去很近的,用不了几分钟。” 宗越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为什么来海大?” 他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那么爱刨根问底,昨天问今天还问,没完了是吧,方念刚要转身被他拉住手腕摁在了墙上。 “告诉我,为什么”宗越抿了抿唇,压下眉间的戾气,“是来找我的吗?” 方念沉默了一会儿,“不是。” “那是,为什么”宗越没来由地有些烦躁,这个狠心的女人,他都这么低声下气地找上门来,她还敢否认。 方念面色平静,“海大奖学金比较高。” 装,你就继续给我装,有眼无珠,奖学金再多能比他有钱,死方念,掐死她算了,“你就这么缺钱?” “是啊,不然你妈也不会给我那么多。” 宗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堪,他唇线抿的紧紧的,用力地掐着她的臂膀,这么近的距离方念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像是有张无形的网将她束缚其中,“你这个骗子。” 方念轻笑,“我是骗子,那你呢,骗子的宗师?” 握在她腕上的手指松了松,又骤然卡紧,宗越没有说话。 有时候方念也会想,如果宗越早告诉她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可那都只是如果,他是财阀世家的继承人,真真正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个,不是他所说的,被家族抛弃被后妈欺负的小可怜。 “宗越,看在我曾经喜欢过你的份上,放过我吧”方念缓缓开口,声音中有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也只能是喜欢,不能更多,她会把这份感情埋葬起来,连同记忆一起。 爱过,不悔。 宗越喉头微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屋内的固定电话骤然响起,方念如同受惊的小鸟,身体一下子变得紧绷,宗越眉头微蹙不知想起了什么,默默地松开她的胳膊,声音中也有丝疲惫,“你走吧。” 方念忙不迭地说了声,“谢谢。” 宗越目送着她快步穿过客厅,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从一数到了九十九,也没见她回头。 “走了”赵医生在空中花园里闲逛了大半圈,看见方念离开才走了进来。 宗越喝了口黑咖啡,“她怎么样?” “过敏体质”赵医生从果盘里挑了块儿枇杷塞进嘴里,“没什么大毛病。” 宗越重重放下咖啡杯,神色有些不悦,“我没问这个。” 赵医生丝毫不惧他,又拿了几颗草莓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挺好的,比之前好多的”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你没发现她不怎么怕你了。” 宗越冷笑,“她什么时候怕过我。” 赵医生吃完草莓优雅地擦了擦手,“她今天能过来我挺意外的,你不会又强迫她了吧,啧,我说你也别逼的太紧,女孩子是要哄的。” “你这么会哄,女朋友还不是跟人跑了。” 赵医生悻悻,很专业地怼了回去,“来自医生的建议,过敏性鼻炎治疗期间,不适宜有性生活。” 宗越:…… 海城的气候有多变态,方念深有体会,三月份有人穿吊带短裙,也有人穿毛衣长裤,方念摸了摸额上的薄汗,顺着林荫大道往宿舍楼走去。 到了宿舍杨佳宁还没回来,方念先去冲了个凉,本来打算下午去图书馆学习的,现在也没心情,就感觉整个人特别乱,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吃完药才发现多吞了片抗过敏的。 这药白天喝了容易犯困,方念沮丧地放下水杯,算了还是睡觉吧。 昨晚没睡好,躺在床上不一会儿,方念就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宗越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西巷刚刚落了雪,宗越跨过万年桥从她面前匆匆经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梦里不知身是客,方念一见他离开,下意识地就想拉住他,“宗越。” 他还是走了,消失在风雪的尽头。 “宗越”方念急的团团转,像一只飞蛾追逐着他的身影,他怎么能走了呢,还一走好几年。 “我在”宗越进来的时候,就听见方念在唤他的名字,做梦了? 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又落下轻轻一吻,她说:“别走。” 宗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许久应了声,“嗯,我不走。” 他在她身边躺下,方念似是有些冷,往他怀里钻了钻,宗越长舒了口气,拉起薄被将她盖个严实,抱着她沉沉睡去。 第8章 星空(3)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醒来的时候暮色沉沉,第一感觉是胳膊好麻,然后有呼吸声在耳旁,方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谁,谁在她床上? 揽在她腰间的胳膊紧了紧,方念下意识地往后一捣,人也惊坐起来,捞起薄被兜头兜脸地往旁边的人身上蒙去,这肯定不是杨佳宁,她看到地上有双男士的休闲鞋。 “啊啊”方念尖叫,声音惊动了林中鸟。 拳头毫无章法地朝着身边人捶去,刚要落到脸上,手腕被人用力地攥住。 “叫什么”丝被底下传来那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还带着些不耐烦。 方念直接被吓坏了,急于挣脱对着他的手背狠狠抓了几下,那人吃痛闷哼了几声,一把掀开薄被,“方念!” 他的眼睛幽暗深邃,里面有簇火。 方念抓着被子呆了呆,“宗越?” 她不确定地看着薄被底下的那张脸,不会吧,这是梦还是梦想成真,下意识地摸上了他的脸,还掐着扭了一圈,“我是在做梦吧。” 手下的肌肤细腻光滑还很有弹性,温温的,是真的耶。 宗越气急败坏地拍开她的手,“摸够了没有。” 方念:…… 气氛陡然变得十分诡异,稀疏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方念环视了一圈这是她的宿舍,那么问题来了,宗越怎么会在这里。 宗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睡得好好的被她吵了起来。 手背上几道红痕特别刺目,有的地方还破了皮往外渗着血珠,方念慌忙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拭,“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 宗越冷冷讽刺道:“你以为是谁?”难不成她床上还能睡别的人。 气氛再次变得十分尴尬。 她以为是谁,她以为是小偷是流氓是……,但都没想到是他,方念把沾了血的纸巾丢在一旁,索性不管他,“你怎么进来的?” 宗越微抿嘴唇,没有说话,眼神有些飘忽。 她的宿舍在三楼,底下大厅有门禁还有宿管,宿舍的门也关的好好的,而且这可是女生宿舍,方念等了一会儿没见宗越回答,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啊啊啊,崩溃了。 “变态啊你,看什么看?” 方念抓起一旁的枕头砸在宗越脸上,她今天穿的是件吊带睡裙,里面真空,刚刚帮他擦手的时候,就那样跪坐在他面前,领口大开内里春光一览无余。 宗越不躲不闪,“你没穿衣服怪我喽,又不是我脱的。” 方念脸红的能滴血,她赶紧拉过丝被把自己裹起来,下床的时候因为太慌乱还差点被绊倒在地,抱起放在一旁的衣服匆匆进了洗手间把门锁好,方念无力地靠在墙上,神啊,救救她吧。 宗越摸了摸鼻子,“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方念手忙脚乱地换着衣服,换好后又赶紧照了照镜子,手摸向洗手台上的护肤品刚想给自己化个妆,又觉得太过刻意,最后还是补了个不太明显的裸妆。 “你怎么还不走”方念在里面磨磨蹭蹭,出去的时候宗越仍坐在她床边。 床这个东西,本来就能给人带来无限遐想,方念背靠着书桌想离他远点,可宿舍就这么大。 “去哪?” “这是女生宿舍,你不能进来”方念小心翼翼地拉起窗帘一角往外窥了眼,楼底下人来人往,这要是被人撞见了,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学校的二人间是公寓楼,男女可以同处一栋楼,但不能同住一间,她见过有男生偷偷把女生往宿舍领,但是她们宿舍绝对是第一次进男生。 宗越没动,“我为什么不能来。” 事实上,他来过海大很多次,有时候隐藏在人群中,有时候就站在她床边,而她一无所知。 方念急了,“这是女生宿舍,被人看见了不好。” “哪里不好?” “你,你怎么不讲理呢。” “你们学校的地是宗氏无偿捐的,住宿楼是宗氏地产建的,图书馆是宗氏赠的”宗越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你说,我为什么不能来。” 方念:“……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付住宿舍费了吗?” 宗越略一附身,声音轻轻的,“学校是你家,管这么多。” 他把她圈在书桌前,身上的衬衫微乱,昏黄的光线透过窗帘落在地上,斑驳而又暧昧,轻轻浅浅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方念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像茉莉又像月季。 一想到刚刚她就那样躺在宗越怀中,他搂着她,她缠着他,方念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宗越”她有点难堪地避开他的视线,想迫不及待地逃离。 “给我拿瓶水。” 宗越突然撤离,那股迫人的压力也随之消失,方念走到一旁打开冰箱门,取了瓶矿泉才想起来他喝水只喝特定的牌子,学校没有卖的,她犹豫了番递给他,“你喝吗?” 宗越不甚在意地接过,扭开瓶盖喝了口,冰凉凉的水珠滑过喉管,体内的那份燥热才被压了回去,小冰箱里东西不多,放着几罐饮料和几盒水果,宗越随口问了句,“怎么没有木瓜?” 今天没有买水果,方念以为他想吃,拿了盒别的水果,问他,“白兰瓜行吗?” 宗越眼尾下压,复又微挑,漫不经心的目光从她胸前掠过,他抿了抿唇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意有所指道:“我说你,多吃点。” 方念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整个人像被架在了油锅上,连头发丝都在滋滋冒着热气,“出去。” 宗越不置可否地笑笑,拎着那瓶水走了。 伴随着咔哒一声,方念利落地把门给反锁了,她靠在门后大口喘气,死宗越竟敢嫌弃他,他以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随之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哎,还管他怎么想,跟他又没关系。 方念拉开衣领低头看了眼,这东西怎么会越长越小呢,她又不会逆生长。 也可能他见多了吧,方念自嘲地笑了笑,人都是会变得,就连她来海城这么久,不也变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方念拿起上面有条新的信息,“宗越向你尾号为6020的银行卡转账200元房费,您的账户余额为82628元。” 方念:…… “念念,开门”杨佳宁提着一大包吃的站在门外,“你怎么把门给反锁了,跟谁在里面造小人呢,你早说我给你腾空间啊,我晚上肯定不回来了。” 方念觉着她可能要换个单人间,再一细想若是那样,岂不是……,“我刚睡醒。” “你中午去哪了,是不是跟人约会去了”杨佳宁一边往桌上摆餐盒,一边叨叨:“我跟你说,今天发生了两件大快人心的事,想不想听?” 方念掀开餐盒的一角,白灼大虾,再掀开一个,烤扇贝,“你傍上富二代了,还是买彩票中大奖了。” 杨佳宁提着裙角在宿舍转了几圈,“哈哈,比这还开心”不等方念追问,就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梁小花被封杀了,啦啦啦,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封杀?” “嗯哼”杨佳宁转了个圈从床上抱来ipad,飞快地点了几下,“你看,查无此人,作死作到家了吧,这下彻底得罪圈中大佬了没有出头之日了。” 梁小花作为靠炒作起家的网红,黑历史一大堆,杨佳宁当初跟方念一个宿舍,又有艺传的好友,对这个人是再了解不过,打架、说谎、偷东西都算小事,真的是人品差到极点。 就这一边整容一边炒,还真有呆逼栽她身上,也是让人无话可说。 “你这么开心干吗”方念心不在焉地剥了只虾放到碟子里,梁小花勾引过杨佳宁的男神,两个人也算是有点旧仇。 杨佳宁斜靠在床头,真个人都懒洋洋的,“我替你开心,要不是她到处诋毁你,你能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 “我找不找男朋友跟她有什么关系。” “反正我就是开心”杨佳宁抱着被子打了个滚,“不是说她背后的金主很牛吗,不是说她干爹很有钱吗,她不是很嚣张吗,这下好了吧跌惨了吧,我看她怎么爬起来。” 方念拿着虾壳刚要往嘴里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把虾仁给丢垃圾盒里了,还好杨佳宁没注意。 杨佳宁还在自顾自地分享,“她不是有部新剧要拍我刚看了宣传通稿里面已经没有她名字,代言的产品也出事了,黑料又被人翻了出来,你说她这是得罪了什么人,谁啊这么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方念淡定地点评了句,“谁要当你的偶像,肯定很幸福。” 杨佳宁是个追星狂,为偶像打call这种事没少做,当然要是讨厌哪个艺人,黑她也是不遗余力。 “那必须的呀,我粉的偶像必须宇宙最帅、全球最美、人品最好、心思最净、演技最佳……” 方念打了个哈欠,心想你粉的有点多。 拉起窗帘往外看了眼,宗越的车已经开走了,他到底怎么上来的,谁给他的门卡,难不成要重新换个锁,也幸好佳宁刚刚不在,要不然多尴尬啊。 他怎么能乱闯女生宿舍呢,放着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不住,跑来跟她挤单人床,有病是吧。 正胡思乱想呢,忽然被杨佳宁点了名,“念念,是他吧?” 第9章 星空(4) 方念听的没头没尾的,下意识地问:“什么,谁啊?” 杨佳宁一脸坏笑,“我说你思春呢,想谁呢?” 大一刚来的时候,杨佳宁就注意到方念了,一宿舍六个人就属她最漂亮,安安静静地也不怎么说话。 杨佳宁一直以为美女都是孤傲的,不屑和她们打交道,慢慢的相处时间久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方念那时候状态不太好,整个人有些空,眼神是空的灵魂也是空的。 偶尔会盯着腕上的一块儿表发呆,那表真漂亮,整个表盘像浩瀚的宇宙星空,上面镶嵌着几颗代表行星的宝石,流光溢彩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女孩子对美好的事物都毫无抵抗力,杨佳宁也想要一块儿,她查了品牌看了价格,砸了咂舌,七位数的价格,就算她花钱再大手大脚,也舍不得。 后来梁小花不知从哪弄了个仿表,想来个偷梁换柱,结果,那是杨佳宁第一次看见方念那么失态,她近乎疯狂地扇了梁诗茹两巴掌,硬是把表给夺了回来。 当时方念一边哭一边说:“我这表上刻了字的,你敢认吗,你敢吗?” 杨佳宁又把话题扯了回去,“你说明明是她偷你东西还非冤枉你,不要脸到她那种程度,也是没谁了。” 方念轻揉了下手腕,才察觉上面空空的,她怔了一会儿轻笑,“都过去了,提这事干吗?” “哪能过去啊,你忘了她怎么散播谣言说你被老男人包养的”杨佳宁盘腿坐在床上,斜眼打量着方念,梁小花手脏心也毒,还想找人教训方念,不过被人拦下了。 “念念,那个送表的人是宗越吧。” 方念奇了,“你怎么知道?” “嘿嘿我谁啊,Gossip Girl八卦女王,我的体内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永不熄灭。” 刚刚去参加聚会,那些人都在问宗少去哪儿了,杨佳宁悄悄打探了下,才知道传说中的宗家小少爷来海大了。 “行啊,都能当福尔摩斯了”方念若无其事地又剥了虾仁,“吃不吃,不吃我全吃了啊。” 杨佳宁抱着杯子往前挪了挪,“真是他,你俩啥关系?” “同学。” 杨佳宁瞬间激动不已,她们有个小仙女群,里面各种八卦小道消息都有,都没扒出有关宗越的信息,“宗家的?” “消息真灵通”宗家对于子孙辈保护的很好,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不知道。 杨佳宁抓着方念的胳膊,表情有些夸张,“宗家啊!!!” 海城的财阀世家已绵延了数百年,地产、能源、娱乐、银行等等,只要有生意就宗家的印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大半个海城都是宗家的,就连她们学校这块儿地,也是从宗家手里拿的。 宗家在普通人心中,除了有钱,那就只剩下钱了。 方念拿起一颗草莓堵住了她的嘴,“醒醒,流口水了,管他什么人跟咱又没关系,洗洗早点睡吧。” “宗家啊,我还没近距离见过宗家人”杨佳宁三两口把草莓咽下去,粗鲁地用手背抹了下嘴,“念念,以后姐姐的前途就靠你了,你可要罩着我。” 方念:“……你想的有点多。” “说真的,你俩怎么认识的”杨佳宁有些好奇,方念是江城下辖的一个小县城里来的,跟海城没法比,很难想象她跟宗家人有什么交集,尤其是那么年轻英俊的未来的宗家的继承人。 “都说了同学还能怎么认识”方念叹了口气,见杨佳宁两眼放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她,无奈又补充了句,“他高中的时候在我们那上学,很短就一年多,后来走了,昨天晚上在酒吧第一次遇见。” “第一次?” 方念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昨天你不叫我,我能遇上他。” “嘿嘿”杨佳宁有些心虚,“哈哈,我就想叫你出来玩玩,你说你一个人天天呆在宿舍多闷啊。” 方念也没揭穿她,杨佳宁估计也是被人利用了。 昨晚她喝的有点多,记不太清楚,要知道能跟未来的宗家继承人坐在一起,说什么也要攀谈几句,杨佳宁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我刚刚上楼的时候看见外面有辆车很眼熟,宗少爷的?” 方念反问她,“你给他的门卡。” 杨佳宁一下子反应过来,“哇喔哦,刚刚是他在里面,你早说啊,我保证今晚不回来,不,明晚后晚都不回来,绝对不打扰你们的二人空间。” 方念:“……还不赶快吃饭,你晚上不是有编程的课,听说通过率很低的。” 杨佳宁沮丧地抓了抓脑袋,“好想死,听不懂。” “活该。” 杨佳宁为了跟计算机系的前男友有共同话题,特意选了他们系的选修课,结果课还没上完人却分手了,真是世事无常。 “去他妈的编程,不上了,挂就挂了吧,反正老娘也分手了”杨佳宁躺在床上做挺尸状,说着翻了身,一脸□□地看着方念,“嘿嘿,你俩不止同学那么简单吧,同学能送那么贵重的礼物。” 方念说:“当时年纪小,眼皮短见识浅,我要知道一块表能换海城一套房,我就” 杨佳宁兴奋地接了句,“你就怎样?” “我就多问他要几块儿了,要不然现在我也好歹是个富婆了,说不定还能包个小鲜肉呢。” 杨佳宁扑哧一声笑了,伸出拇指给她点了个赞,“后来呢,你俩是不是”她迟疑着没说出后面那俩字。 “分手了”方念掐了掐虎口,微微有些疼,“高中就分了,也没谈多长时间。”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不合适”方念转了过去打开电脑,显然是不想再谈起这个话题。 杨佳宁哦了声,她怎么感觉俩人之间有点余情未了,这不宗少爷一回来,就帮方念解决了俩麻烦,“呀,忘了告诉你了,任涛被抓了。” 方念:“哦。” 任涛是外联部部长,跟梁小花玩的好,也是出了名的老—鸨—子,还追过方念,这里面的龌龊事太多了,杨佳宁见方念不感兴趣,也没多聊,往后一躺钻进了被窝。 “这么早就睡觉?” 杨佳宁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又看了一下午热闹,我睡一个小时,等下你叫我。” 晚上,方念在云泽楼上选修,宗教学概论,当初选这门课的时候,只是被第一个字晃了眼,选完后悔想退超时了,后来听课的时候,竟然意外的发现老师讲的超好,生动有趣一点也不枯燥。 下了课刚好八点半多,天色已经黑透,云泽湖里倒映着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有种奇异的美感,像是镜像世界。 刚走到便利店楼下,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亮,方念拿出来解锁了屏幕,又是条通知信息:“宗越向你尾号为6020的银行卡转账200元房费,您的账户余额为82828元。” 方念:…… 第10章 星空(5) 方念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家伙又来蹭床,然后才反应过来,她整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也幸好这天色够黑,来来往往的都不认识,方念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若无其事地摸了下脸往宿舍楼走去,一推开门杨佳宁果然不在,不知道又跑哪嗨去了。 她握着手机在宿舍来回走了几圈,心头惴惴不安,要是住单人间还好,他来也不怕,关键是现在她住二人间,晚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呢,宗越再来合适吗。 不是,他就不该来也不能来。 方念焦躁地抓抓头发,克星呀克星,一遇到他全乱了。 翻开朋友圈,方念把通讯录滑到最底端,找到了一个星空头像,是宗越的。分手的时候没有拉黑,没有屏蔽,彼此心知肚明地瞬间消失,再无交集。 想了想,方念发了个,“?” 三年来第一次联系,想当初刚分的时候,多少个午夜她悄悄点开他的朋友圈,一遍遍翻看他的信息……,还不等她矫情完毕,宗越回信息了。 方念盯着一左一右的两个问号,想着照这样下去,很快他们的聊天记录就会变成: 念:“??” zzZ~:“??” 念:“???” zzZ~:“???” …… 方念不想那么无聊,也不想跟他绕圈圈,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他,“为什么转钱给我?” 那时候为了养宗越,她都快把自己的小金库败光了,也没见他转她一分钱,而且这家伙还特别挑剔,现在想想,方念觉得自己应该是祥林嫂升级版:我真傻,真的,真的很傻。 这次宗越又是秒回,“?” 他故意的吧,多发个字能累死,方念伸出食指在屏幕上戳戳戳,“你又不欠我钱,别转了”,想了想又觉得语气太温和,删掉改成了,“不要。” 刚想发出去又及时刹车,不行,这俩字歧义太多了,最终犹犹豫豫,改成了,“想住公寓楼找宿管,不要转钱给我。” 她把那400元又转了过去,三年了,好不容易接受他远离的事实,不想再跟他有牵扯。 天上无星无月,很暗。 方念坐在飘窗上,没有开灯,她把头搁在膝上,遥望着美轮美奂的校园夜景,想着昨天的偶遇,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想着被她藏在衣柜最深处,很久不曾戴过的那块表。 那是六月的某个夜晚,宗越来西巷还不到半年,他们在屋顶上看星空。 夏日的夜晚风是凉爽的,四周蛙声一片,不知名的花香悠悠荡荡地飘了过来,头顶上的天空像块儿黑丝绒,上面挂满了亮闪闪的小星星。 宗越躺在一旁睡觉,侧脸的线条很迷人,斜眉入鬓简直像拿尺子画出来的一样,鼻子又挺又高,方念双手捧腮趴在一旁,看着看着不由得痴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指头碰了碰他的眉,又点了点他的脸,最后距离他鼻尖几毫米的时候,停住了,宗越醒了。 他似是没睡够,微抬眼皮声音暗哑,“你在做什么?” 那一刻的他,眼神懵懂澄澈,褪去了狠戾与嚣张,整个人无比的温顺,方念忽然就心软地一塌糊涂,想要抱抱他,亲亲他。 她慌乱地挪开眼神,“我,我在看星星。” 宗越一点点靠近她,身上好闻的香味也随之向她袭来,“在看哪颗星星,跟我说说。” 她哪懂什么星星图,顶多认识个北斗七星,方念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了。 宗越把手环在她的腰间,毛茸茸地脑袋就在她颈侧,柔软的发丝蹭过她的肌肤,方念不自觉地抖了下。 “很冷吗”宗越从背后贴近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后,那侧的肌肤也异常的敏感,方念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不受控制往耳尖涌去,烫的厉害,“宗越,看星星呀。” “不想看。” 方念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她说:“是你要来看星星的。” 然后宗越就笑了,声音很低有点像羽毛在她掌心轻挠,他用牙尖轻咬着她的耳垂,吻过她的脸颊,吻过她的鼻尖,最后落到了唇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第二天方念收到了一块儿星空表,她说:“呀,好漂亮的礼物。” 宗越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喜欢吗,以后就可以天天陪你看星星。” 后来,他走了,走的时候是冬天,一如初见。 朋友圈再也没更新过,直到三个月后,他发了段极光视频,把原本的头像改成了星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各种聚会的照片,只是再也没露过面。 一旁的手机屏幕又无声地亮了亮,方念再次拿起,这次宗越回信息的时间比较久,足足隔了十多分钟,上面只有两个字:“你谁” 方念:…… 这货故意的吧,绝对故意的,就算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没了,她的朋友圈关了,昵称又没变,她不信他不记得。 方念拿着手机先给杨佳宁打了个电话,确定她晚上不回来,然后利落地把门给反锁了。 时间还很早,她可以多学会儿晚点再睡,反正下午睡过了也不困,刚拿起一套模拟试题,手机铃响了,方念瞥见屏幕上的那串号码,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为什么这个点给她打电话,有话可说? 铃声非常没耐心地坚持了不到十多秒,挂了,还不等方念松口气,宿舍的固话响了,方念探身一看来电显示,又是他!!! 一声接一声,非常的固执。 方念无奈拿起电话应了声,“喂。” 背景音有些杂,人声音乐声此起彼伏,宗越独特的声线夹在其中很好辨认,“不接我电话?” “没有,你谁”刚一说完,方念就想一口咬死自己,太蠢了。 果然,电话那端的传来宗越低低的笑声,他似乎心情很好,“生气了?很久没见过这个名字,我还以为出现幻觉了。” 方念扣了扣装饰画的水钻,他其实想说的是:我还以为你死了吧。 “找我有事”宗越又问了句。 方念说:“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她听见有人叫他,像是在宴会场,高朋满座觥筹交错,他们应该谈一谈,如果他很忙,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当初说分手的时候,他表现的很冷静只问了句为什么,转眼间就把她给绑了。 “现在,不太方便”宗越站在窗边朝着迎上来的两个宾客做了个止步的手势,“有事?” 那还是算了吧,他这个人阴晴不定的,脾气更像是六月的天,“没事,我把钱转你了,你收下。” 宗越啧了声,“这点钱就想包我,太少了吧。” 方念:……不是,他怎么还做起兼职了呢。 “那是你的钱,今晚” “今晚没空,不用等我了你先睡”宗越漫不经心地打断她的话,“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如果你迫不及待想见我,可以去酒店等。” 方念:…… “你床太小了不舒服,换床丝被,太硬了睡的难受。” 方念:…… “夜宵想吃点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顿了顿又道:“什么水果都有,比你的” 方念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心想她就不该因为这几百块钱招惹他。 晚上方念一直刷题到凌晨一点,忧思过度的结果是夜里她又做了个噩梦,梦见有头猛兽在追她,她想跑怎么也找不到鞋子,找啊找,天亮了。 早晨一醒来下意识地偏头看去,还好,没有陌生人的气息。 周五方念课不多,上午两节必修下午两节选修。 杨佳宁在教室对镜描妆,“念念,我们周末去长乐路购物吧。” “不去,我下午有课。” “等你上完课再走,反正又不远,晚上就住那里还可以去欢乐谷玩一天。” 方念翻开课本,“不了,我周六去图书馆。” “你不是不准备考研吗,还学个什么劲儿。” 方念说:“那我也不能不学习,还要不要毕业证了。” “你年年都拿特等奖学金的,闭着眼都能领证,去嘛去嘛,陪我一起我快长蘑菇了,好抑郁。” 方念叹了口气,“有钱的你抑郁,没钱的我自闭,这年头没有点病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快换季了再不买新衣服我又该裸奔了,走吧,我请你包吃包住包帅哥”长乐路在花城,是全国有名的购物集散中心,距离海城一个多小时车程。 “真不去,我不太舒服,不想动。” “那好吧,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杨佳宁看得出方念心情不佳,她有心事且八成与那个宗少有关。 成年人的世界要学会尊重彼此的隐私,她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下午放学方念本来打算去图书馆的,上了楼梯看见乌泱泱一片人,转了圈又走了出来。心不静,书也看不下去,走着走着到了校外,周末校门口人特多,有回家的、有结伴出去玩的、有一个人也有一群人的,热热闹闹说说笑笑。 方念摸了摸包里的录音笔,准备去电脑城一趟,前几天她录音笔摔坏了,不怎么好用。 走到公交站台前时,一辆黑色的跑车斜刺了过来,稳稳地停在她面前,方念还在包里翻着硬币,刚想绕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上车。” 第11章 债主(1) 方念惊讶抬头,是宗越。 宗越见她站在那里没动,眉头微蹙表情有些不耐,“上车,这里不能停车。” 确实,这里是公交车专用车位,不远处66路公交车正缓缓开过来,周遭的人窃窃私语,还有人拿出手机装作不经意间往这边拍。 方念来不及考虑,已经顺从地坐进了车内,跑车缓缓往前开了一段,掉头往市区飞驰而去。 “去哪”宗越双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问她。 “新港”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她干吗要告诉他目的地,还有他怎么又出现在她学校。 宗越冷冷瞥了她一眼,“过得不错。” 新港是海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有各种高端奢侈品,她这种阶层的也就能去免税店买几包零食,方念假装没听懂他语气里的嘲讽,淡淡说了句,“新港前一站,电脑城。” 免费车不坐白不坐,这个点从她们学校出发的公交车,挤挤能怀孕。 出了学前路就是海,海面上银光闪闪一望无际,海边有大片的滩涂,方念望着外面发呆,经过拐角处的时候,一大簇勒杜鹃挂在山崖上,如火如瀑。 他曾说过:“念念,你会喜欢海城的,一年四季花开不败,你想要什么花我都给你种。” 她来了,她确实喜欢这里,春暖花不败,可惜他走了。 “看什么”她不说话,车里面沉闷的氛围让宗越有些狂躁,她以前总是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现在,安静的过分。 方念收回目光,“没看什么。” 宗越悻悻,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还以为她刚刚在看他呢。 方念目光在他手指上停留了几秒,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很漂亮的一双手,这样的人生来就站在金字塔的顶尖,什么都不用做。 还记得某次郊游,宗越心血来潮非要骑单车载着她,结果连车带人冲进了沟渠里,方念在一旁乐不可支,“宗越,你明明就不会骑车。” 宗越半是懊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少见地有了丝尴尬,“谁说的,我只是对你的单车不熟。” 方念笑笑也没拆穿他,宗少爷天天车接车送,连路都懒得走几步,也真是难为他。 “你笑什么”宗越莫名其妙,她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略一低头的那一瞬无限娇羞,他往左打了把方向盘,原本驶往新港方向的车,拐上了另一条路。 方念瞬间敛了笑容,“没什么。” 生活最可悲的地方就是,当你以为物是人非,回忆却历历在目。 海湾路上棕榈树一棵接一棵,游人也很多,碧海蓝天金沙、白云绿树红花。 杨佳宁曾说过,如果以人来形容海城,那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不像她们那里,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别人示豪,她们吃土。 蓦地一抬头,发现四周景色不对,新港在市区应该走右边那条道,左边的环海路是通往码头的,很长很长的一段,是海城有名的风景路。 “你去哪”方念问他。 “步行街。” 步行街距离新港可远了,坐公交车起码要大半个小时,再从新港回学校又要大半个小时,方念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四点了,再稍稍耽搁一会儿,回去天都黑了。 “能在路边停车吗”从这到新港,打个车过去就几分钟。 “不能”宗越懒懒开口,“不让停车。” 方念指了指路边的出租车,环海路全线禁停车,也是有临时停靠点的,方便游人上下车。 “那车能跟我的车比”宗越微哼,车速丝毫不减。 方念只好沉默,海岸线很长,有时候很久都看不到一辆车,一边是山崖一边是海,她盘算了下还是坐在车里安全。 “晚上想吃什么”宗越突然出声问她。 “啊?” 宗越一手支着车窗一手随意握着方向盘,偏头看了她一眼,“我说,你晚上想吃什么?” 方念怔了三秒,试探着问了句,“你要请我吃饭?” 宗越轻笑,“想得美。” 方念松了口气,就俩人现在这状况能面对面心平气和地吃顿饭才怪,宗越以前难接触,最起码对她很好,哪像现在浑身上下都冒着刺。 “我送你,难道不应该是你请我?” 方念微怔,她竟然觉得无言以对,直到车子在望海楼门前缓缓停住,方念都没弄明白,这一趟到底应不应该来。 身穿制服的门童微笑着帮他们拉开雕花的大门,内里奢华璀璨,方念隔着手袋捏了下钱包,深吸了一口气紧跟了上去,还好她今天带了银行卡。 “吃什么自己点。” 方念接过菜单一看,上面全是法语,她淡定地把餐单推了回去,“你是客,你点。” 宗越也没说什么接过菜单放在一旁,低声和服务员交代了几句。 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衬衫和休闲裤,腕上的手表也换了,是她不认识的牌子,说没变其实也变了,褪去了青涩和散漫,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锐利,流畅的法语从他嘴中吐出,整个人像钻石一样,熠熠夺目。 一顿饭吃的食之无味,再优美的环境、再精致的佳肴、再周到的服务,对上宗越那张冷冰冰的脸,所有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期间他的电话响了无数遍,都被他一一按掉,他看起来很忙。 最后才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在吃,望海楼,方念。” 一分钟时间通话结束,宗越放下电话问她,“迟意叫你去酒吧玩,去吗?” 方念连连摇头,“我不去。” “你不是很会泡吧吗,给你机会你不去。” 方念说:“是啊,不去酒吧怎么认识新朋友。” 宗越把杯子往旁边重重一推,“方念,你长能耐了啊。” 方念放下手中的餐叉,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机会是你给的,我要继续听你的话吗?” 气氛再度沉默而又尴尬,宗越斜靠在椅子上,暴躁地想掀翻周围的一切,这个女人太狠了,她永远都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还能毫不留情地下手狠狠掐住他。 虽然早料到价格不菲,买单的时候方念还是小小心疼了下,一顿饭吃了她一个学期的生活费,真奢侈,早知道她就应该多吃点了。 夜晚的海湾路特别的美,一边是隐秘的山崖,一边是暗沉的海,唯有一路灯带蜿蜒前行,从高处往下看,像散落着的明珠又像指路的星星。 当初来海城的时候义无反顾,焦灼、期待、恐惧都在漫长的三年中被一点点消磨,她以为感情也会这样,那只是她以为。 再次见到他,她发现埋了三年的感情根本藏不住,她没法拒绝他的靠近,也没法不再被他吸引。 一切都犹如命中注定,她害怕,会重蹈覆辙。 “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吧”方念靠在座椅上,眼望着窗外缓缓开口,海城这么大,只要不刻意相遇,根本见不到。 车子猛地停住,方念随着惯性往前一扑,又被安全带拉稳,宗越转过身来,仪表盘的灯光映在他脸上,如同打了修容,更加的英俊也更加的冷艳,“什么?”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吧”方念把头靠在车窗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你不愿意见到我,我也不愿意再看见你。” 真的,太残忍了,以前如此亲密的两个人,现在要怎么装作毫不相识。 “不想见我”宗越大力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在心底咆哮,弄死她吧,扔到海里一了百了。 “嗯,还是” 话没说完,下颌被人紧紧掐住,方念猛地睁开眼睛,下一秒宗越整个人已经倾身压了过来。 撕咬、纠缠、又凶又猛,他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箍着她的腰,不容她退缩分毫。 海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石岸,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缠绵的、压抑的、嘶吼的。 天广地阔,无星无月。 他们就停靠在山崖的尽头,无边无际的黑暗将四周包裹,方念被重重的压在座位上,感觉肺里的空气几乎都被挤干了,她听不见,看不见,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掠夺。 许久,宗越才松开她,新鲜的空气蜂拥而来,方念还没来得及呼吸,颈侧蓦地一疼。 他的牙齿重重地磕在上面,似是要吸干她的血肉,方念使劲儿推了他一把,“宗越,你松开我。” 宗越不为所动,双手环住她的腰越抱越紧,想和她合二为一,想和她共赴天堂、同坠地狱。 “疼,好疼”方念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委委屈屈地唤了声,“宗越。” 落在她背上的手掌安抚性地拍了她两下,停住,又把她往他怀里按了按,温热的唇舌再次覆了过来,轻柔地、缓慢地舔舐,密密麻麻。 方念报复性地狠狠掐了把他的腰身,果然宗越身子微僵,她从这窒息般的空间里挣扎出来,一手捂着脖子警惕地盯着他,“你属狗的吗?” 太狠了,肯定流血了。 也就只有她,才能刺激的他发狂、发疯,宗越松开她坐了回去,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捻,那上面还残存着她的温度,末了唇角下压,回了句,“我属你。” 第12章 债主(2) 回去的时候,一路沉默。 方念缩在一旁装隐形人,怕再刺激到他又给她来一口。 学校离市区有些远,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仍然川流不息,方念盯着外面一闪而逝的万家灯火,心想这个城市果然不适合她。 还是有点疼,要真有伤口是不是得去打针破伤风,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出门的,最近不太顺,要不明天也去普陀上柱香。 方念靠在椅背上胡思乱想,他该不会在国外加入什么邪教组织了,这么喜欢咬人、难道变成了吸血鬼。 还别说,他这模样倒是挺像的。 到了宿舍楼下,方念立刻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谢谢你送我回来。” “等下”宗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我看看。” 方念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尴尬的气氛瞬间冷凝,宗越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方念不敢回头,迫切地想逃离。 刚要推门下车,宗越攥住了她的手腕,“你想跟我素不相识,再无交集?” 起起伏伏的思绪如同海水一样,那一瞬方念心头闪现了好多念头,多想装作没见过,他还在遥远的大洋彼岸,“难不成还能做朋友?” “不能。” “再见。” 她微微侧身只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背影,如果换个场景换个心情,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是时下最流行也是最令人羡慕的牵手图,可惜她说再见。 “宗越,松手”方念咬了咬舌尖,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坐在黑暗中凤眸微眯,犀利的目光在小小的瞳孔中凝成了一条线,阴冷而又危险,这不是她记忆中的少年。 方念说:“是你说的不想再见到我,我以后绝对不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宗越勾了勾唇角,露出个凉薄而又讥诮的笑,“再重复一遍。” 方念:“祝您一路平安。” 宗越:…… 真特么要命,掐在她腕上的指尖松了松,宗越赌气拔了车钥匙丢给她,“晚上饭钱,没带钱。” 方念怔了下赶忙推了回去,“不用,我请你。” 宗越垂眸看她,声音凉凉的,“别跟我拉拉扯扯,你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 又一辆车开了过来,车灯刺目,方念抬起手背挡了挡光,一晃神的功夫宗越已经坐上那辆车走了,方念一脸懵逼地看着掌中的车钥匙,所以,这顿饭她是吃了一堆钻石吗??? 拿起手机给宗越打电话,嘟嘟几声响,就是没人接,方念不死心又拨了几遍,终于有人接起,她唯恐宗越挂了电话,忙一口气说完,“说了我请你的,你之前也请过我,就算没有交集请你吃一段饭也没什么。” 宗越轻哂,“不要啊,那你扔了吧”说完挂了电话。 再打关机。 上楼的时候门口有对儿小情侣正在热吻,方念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绕过,手里抓着的是烫手山药,卖了她也赔不起,肯定赔不起。 一推开宿舍门里面空空的,方念把背包挂在墙上,先去照了照镜子,脖子上果然有一圈牙印,轻微破皮没出血,周边有不少针尖大小的血点,还有的地方还红发紫。 方念用手轻轻碰了下,“嘶”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伙绝对被吸血鬼转化了,太狠了。 有气无力地倒在床上,方念望着天花板有些犯愁,海城一天热过一天,吊带短裙的季节,她这样可怎么见人。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亮,一看是杨佳宁的,方念忙接了起来,“喂?” “念念,你没事吧?” 方念揉了揉额头,“我没事,怎么了?” 杨佳宁正在小吃街上闲逛,“噢,没事,就想问问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哎呀,不就是你被豪车接走了嘛,都上了学校论坛”杨佳宁手上拿着份章鱼烧,边吃边说,“你怎么现在才接我回电话,去哪了?” 方念心中一惊赶忙坐了起来,手刚摸到电脑,又听杨佳宁在那边说:“不过别担心,帖子被删了,你现在已经变成了校园不可说,名字都成了违禁词。” 方念:…… “宗家那位小少爷来找你了?” 方念也不否认,“是,怎么了?” “没”杨佳宁嘿嘿贼笑,“你俩约会去了?”怪不得这么久才接她电话,她五点打的,这都快十点了。 “不是,请他吃饭”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吃的她都快消化不良了,方念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于是问她,“你知道迟意电话吗?” “你找他做什么?” “有点事。” “你等等,我给你发过去。” 夜幕沉沉,环海路流光溢彩。 这样的夜晚就该喝着小酒搂着小蛮腰而不是对着一张臭脸,迟意瞥了眼宗越,见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点了几下,然后丢在一旁,问他,“吵架了?” “没。” “车坏了”迟意又问,本来说好今天晚上叫了一帮好友给他践行呢,结果被宗少放了鸽子不说,还被叫来当了次免费司机。 “嗯”宗越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送我去花城。” “卧槽,让不让人过个周末了,我今晚还有约呢。” “下车。” 麻蛋抢他时间不说还抢他车,迟意嘴上说着抱怨的话,脚下却没停,“今晚就走,不是明天吗?” “有事”宗越言简意赅,他那边还有事没处理完,“给我支烟。” “自己拿”迟意偷瞄了宗越一眼,袅袅的烟雾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不是那么的开心,“怎么了,萎了吧唧的?” “没事”宗越深吸了一口,怔了会儿,烦躁地把剩下的半截摁灭,方念对味道很敏感,去了西巷以后他就没怎么抽过,都快戒了,后来又一天比一天凶。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宗越随口接了句,“不知道。” 迟意在心里嘀咕了句,这速度不行啊,回来三天矛盾还没解决,要是他,一晚上就能搞定,女人嘛,不就买买买,哄哄哄。 又想到宗越刚从西巷回来那副失魂落魄样,啧,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迟意哼了几句单身情歌,把车开上了沿海高速,“你俩真没戏了,几年没见就一点火花也擦不出来,也不怕方念被别人追走,那可是海大一枝花。” “你跟她私下见过面?” “哪能啊,我俩有什么交集”迟意提了车速,“就你走后,有次在街上碰见她,我才知道她在海大,后来去过海大几次。” 宗越又冷又硬地打断他的话,“你跟她很熟?” “不熟,我就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把你给甩了,还有胆子来海城”瞥见宗越面色不善,赶忙改口道:“哥,哥我错了,你把她甩了,是你把她甩了。” “你知道的真多。” 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他毫不怀疑下一秒宗越真有可能夺了他的车,然后把他踹下去让他暴尸荒野。 迟意理智地换了话题,“好歹是你女朋友,我顺路去看看别让人给欺负了,真不打算回来了,兄dei,岁月不饶人啊,你没看你这张脸对她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宗越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给我离她远点。” 迟意:“……说真的,当年你俩为啥分手,我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宗越去西巷后,迟意还去看过他,主要是好奇什么神奇的地方能让宗小霸王乐不思蜀。 到了一看,那地方又破又穷,日子淡的跟水一样,除了宗越身边多了个小姑娘。 不过那时候宗越阴晴不定的跟个死太监一样,把小姑娘指使的团团转,眼里只有他再也容不下别人,迟意还第一次见到宗越吃饭都要人哄的,简直了,比三岁小孩还不如。 “问你姑去”宗越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我姑她棒打鸳鸯了”迟意他姑也就是宗越他妈,那是个厉害人物,小时候经常训他,导致迟意现在看见她还有心理阴影。 迟意伸手按了个按钮,天窗上开了条缝,丝丝晚风从外灌了进来,想想又轻啧了声,那可难办了,他姑有多固执他是领教过的,而且控制欲超强。 再说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们这种家庭的,虽然大多数时间都享受着别人尊崇的目光,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已,迟意心生唏嘘,“那你准备怎么办?” 黑夜让人有种倾诉的欲望,迟意觉得自己作为兄长,有必要提点弟弟几句,刚想开口就听宗越幽幽道:“你又不跟我姓,我告诉你干吗。” “卧槽,是不是兄弟”迟意狠狠拍了下方向盘,“难道你要搞大动作,不是吧,连我也防着?” “搞你还差不多”宗越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下个月,你让财务把我的那份转到方念账上,新港的商铺,云鼎的写字楼也给她。” “哥,我叫你你一声哥,能给我分点吗?” “不能。” “为什么?” “长得丑。” “滚犊子”迟意悻悻,重色轻友,早知道全给他偷偷卖了,“良心发现了准备补偿人家,早干吗去了,三年了,女人变心很快的,你要是早点一天一个包包好好哄着,说不定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宗越又点了根烟,缓缓吐了个烟圈,“你儿子不是你的。” 迟意闻言手一滑,差点撞到护栏上,“那不是我儿子。” “嗯,儿子不是你的。” 迟意:“我艹你祖宗。” 第13章 债主(3) 一大早,方念就被外面的机器轰鸣声给吵醒,紧接着咔嚓一声树干折断,有那么一瞬间方念以为刮台风了呢。 楼下人声、脚步声、电锯声嗡嗡嗡,方念困倦地摸出手机,还不到六点,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今天周六啊,大周末的还让不让人休息。 又眯了一小会儿,方念惊坐起来,糟了,宗越的车还在楼下呢。 她匆匆洗了把脸跑到阳台上,探头往下看,楼前的草坪上站了许多保安物业及施工人员,正在围观新栽的白玉兰,图书馆前种着两排,很好看。 有晨读的学生结伴而行从楼下经过,好奇地张望了几眼,“哇塞,海A11111,这谁的车太豪了吧。” 同学甲说:“那还用猜,肯定海城首富的呗。” 同学乙说:“怎么停这啊,难道首富在咱学校上学?” 同学丙说:“你想的有点多,首富都多大年纪了当你爷爷还差不多。” 恰巧宿管阿姨正跟人说说笑笑,一回头看见阳台上的方念,喊了声:“方念,下来把你车挪一下。” 这下所有人都抬头看她,方念被瞧的浑身不自在,“阿姨,那不是我的车。” 宿管阿姨是个大嗓门,“我昨晚看见你把车停在停车场的,来来,挪一下,这里要重新绿化,别把你车给砸了,这可赔不起。” 方念僵硬地笑了笑,她也赔不起。 昨晚宗越把车停在路中间就跑了,本着做个有素质公民的原则,方念好心地把车往左移了几米,停在了楼前的小停车场上,不多就六个位置。 不知是提前得到通知还是怎么地,现在那个地方就剩它一辆车,孤零零,特扎眼。 “美女,帮忙把车挪一下,等会儿这里要重新挖坑,你车停里面出不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要再不挪一下,估计宿管阿姨就拿小喇叭广播了,方念换好衣服下楼,努力忽视各种惊叹的、戏谑的、好奇的眼神,硬着头皮把车从楼前挪到了楼后。 挪好后给宗越打电话,依旧关机。 方念气急,简直了自从遇见他后,这几天晚上没睡过一个好觉,梦里面不是恐怖片就是灾难片。 迟意接到方念电话的时候,刚睡了不到半个小时,他昨晚送走宗越后,又跟一帮朋友玩了个通宵,早上六点多才躺下,枕边的手机就一停不停地嗡嗡嗡。 本来不想搭理的,又怕有什么重要的事,私人号码,一般人不会这么不识趣。 “喂”一开口,语气不太妙。 “宗越在哪?” 是个女人的声音,迟意迷迷糊糊地想,要钱的?“死了。” 那边没有应声,迟意揉了揉额头,才反应过来不是找他的啊,“不知道”不对,找宗越的,女的??? “你谁?” “方念。” 吓他一跳,还以为那小子在哪惹了风流债呢,“哦,他走了。” 迟意撑着身子斜靠在床头,昨晚让宗越往心口捅了一刀,受了刺激喝了不少酒,到现在胃里还堵的难受,“找他有事?” “走了,去哪了”方念微怔。 迟意从床头柜上摸了根烟叼在嘴上,困的眼皮都快睁不开,“回去了,出国了,昨晚走的。” 方念握着手机,心口突然就像被针扎了下,她攥着窗帘张了张口,差点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有事?” 方念稳了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他车在我们学校,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找人给开回去。” 学校就这么大片地,停车场很少都在教学楼区域,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这就是掉块儿漆她也赔不起。 教师公寓那片倒是有停车位,离她们宿舍楼太远了,方念掐了掐窗台上的多肉,捻去指尖绿绿的水渍,楼下有人正凑在宗越车旁,伸出剪刀手来了个自拍。 迟意转了转快成浆糊的脑子,这才忆起害他缺觉少眠的另一个罪魁祸首丢了个麻烦跑了,“他住海湾别墅,你给他送回去不就行了。” 方念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开。” “那先放着吧,他车多的开不完,也不差这辆,等他回来再说” 宗少爷放着自己的车不开,丢到人家楼下宣誓主权,谁敢乱动。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说不定三五年,也可能更久”迟意眯着眼给自己点了根烟,他决定做个好人给俩人牵条线。 方念轻叹了口气,“那好吧,再见。” “等下,你知不知道宗越生病了,很严重。” 方念脑袋哄的一下,喉咙有些发紧,“他怎么了?” 迟意一口气抽了半支烟,勉强打起点精神,“难言之隐,这几年一直在国外疗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那个人爱面子死撑,有机会你自己问他。” 方念皱着眉头思索宗越有什么难言之隐,宗越爱不爱面子她不知道,反正挺爱撒娇的,“很严重吗?” “很严重,你知不知道他跟你分手后,差点死了”迟意深吸了口烟,又开始满嘴跑火车,“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也不感兴趣,他这出去都几年了今年才第一次回来,逢年过节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国外,瘦的都不成人形了,反正挺惨的。” “出了什么事吗”方念稳了稳情绪,“他怎么会过得不好。” 宗越到西巷光随行的就带了好几十人,司机、保镖、保姆、管家……糕点师要有,园林师要有,造型师要有,厨师都带了七八个,他那样的,怎么会过得不好。 “他不让说,你自己问他,伤到头了,医生说有可能留下永久性后遗症”脑袋上少了些毛,俗称“脑残”。 “什么后遗症,他怎么了”方念背靠着书桌,用尽力气才没滑下去,窗外嗡嗡嗡,脑海里也是嗡嗡嗡。 迟意随口道:“他那头发动手术剪的,去年圣诞节我们去看他,啧啧,那个叫惨,冰箱里就只有一盒泡面,真不知道他在外面是怎么过的。” 方念声音低低的,打断了他的话语,“他不吃泡面。” “那不是国外没得吃,想念家乡的味道”迟意又摸出了一支烟。 “他不吃面条。” 迟意一下子反应过来,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俩真没可能了,他对你不够好吗?” 那端许久没有人回话,迟意暗骂了声挂了电话,一扬手把电话远远抛了出去,抱着被子又沉沉睡去。 方念慢慢附身趴在书桌上,他对她不够好吗? 下午,方念在图书馆自习,刚做完一份专八模拟题,有个同学走到她旁边问她,“方念,你是不是忘带手机了?” 方念抬头一看,是她的同班同学,在图书馆做兼职,“没有呀,怎么了。” 那女生说:“有人说找你说有急事,打到前台了让我跟你说声,你看看手机。” 方念赶忙拿出手机一看,就一个未接电话,宗越的,刚想把手机塞回去,宗越的视频请求发了过来,方念朝同学笑了笑,挂了电话匆匆把书桌收拾好,抓起背包跑出了阅览室。 紧接着,宗越又打了过来,图书馆里静悄悄的,到处都是埋头看书的人,方念捏着手机从侧楼梯一路飞奔,到了楼下才按了通话键,“喂。” “又挂我电话,再挂我电话我给你发寻人启事,不信你试试。” 方念深吸了一口气,想起迟意早上说过的话,心平气和道:“不是我挂你电话,我在图书馆,不方便。” 海城一天热过一天,里面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一出图书馆的门阳光洒在身上,方念的第一感觉是,好温暖。 “我怎么知道你在图书馆,你干吗了不方便接电话”宗越理直气壮地来了句。 方念:“你不知道我在图书馆你打到前台找我?” 那边一阵稀里哗啦,宗越说:“哦,忘了,打你宿舍没人接,你还能出门,好了?” 方念摸了摸脖子,心想,我不气,不跟他一般见识。 昨晚抹了消肿止痛的药膏,今天早上好多了,就是颜色有点吓人,涂了一层遮瑕膏又用粉底遮了遮,好歹还能见人,“有事?” 宗越轻哂,“不是你一大早找我,什么事,想我了?” 这都过去多少个小时了,他才看到信息,方念走到树荫下,“你能找个人把你车开走吗,学校最近这段时间在做绿化工程,要重新栽树别把你车给砸了。” 宗越喝了口咖啡,缓缓道:“一米五个坑,还绿化,你们校长是森林之王?” 方念微微一笑,哪有那么夸张,学校的小树一米三个坑是有的,确实有点挤,有学生说都是因为校长是个地中海,才这么喜欢栽栽栽。 “你快把车开走吧,学校人多别给你蹭了车。” 宗越说:“我在国外没时间,你给我找个地方停着,新车看着点,磕了碰了你赔我。” 方念:“你碰瓷啊?” 宗越:“嗯哼,就找你。” 方念气恼地挂了电话,开到垃圾堆去吧,反正赔不起。 通讯电话戛然而止,宗越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嘴角微微上扬,心情颇好地拨了个电话,他说:“把后面那片树也铲了,换新的。” 第14章 债主(4) 又是一个周四。 上周阳光明媚一队豪车在云泽湖边排成排,这周阴云密布,只有一辆豪车孤零零地停在后山。 方念端着杯牛奶站在阳台上,心情复杂地往下看,她住的木华苑楼下,一周的时间大变样,不仅是木华苑,包括京华苑、云华苑、燕华苑等等,都栽了许多新树和花。 “你在看什么”杨佳宁一边画眼妆一边伸长脖子问。 方念说:“学校真有钱。” “什么?” 方念指了指楼下,“我说,这绿化不要钱。” 起初,她以为只是多栽几棵玉兰,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宿管通知她说后面的树也要换掉,方念被迫把宗越的车又挪了个位,,第二天,再换。 要不是满山坡的野草换成了进口草坪,方念都以为宗越的车是不是中邪了,走哪哪换新。 就算是植树节,也不是这个植法吧,花草树木不要钱一样地往这边堆,想想都奢侈,方念觉得还是以前的好看,自然,不像现在空气中都飘着人民币的味道。 “校长终于大方了一回,要把咱学校变成绿光花园”杨佳宁说着走到方念旁边,双手叉腰满意地点点头,“还别说,就木华苑最漂亮,看看这花,看看这树。” 方念接了句,“看看你的住宿费。” 木华苑,海大唯一的一栋二人间公寓楼,除了教师公寓外,属它最贵,方念当初选这里的时候,就是因为她环境好,安静,那段时间她挺不愿和人打交道。 远处有山有湖,近处有花有草,要不是建在学校里,这儿真可以当个休闲度假屋。 杨佳宁陶醉地闭上眼睛摊开手掌,深吸了一口气,“人间仙境,你没发现空气都变甜了。” 方念笑她,“你别吃饭了,天天餐风饮露吧。” “我也想啊”杨佳宁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会儿,“哎,宗少爷的车呢?” 方念双手握着杯子,垂眸看着地面的方砖,“停后山了。” 宗少爷这段日子过得可潇洒了,一天好几条朋友圈,不是在开派对,就在再去派对的路上,早中晚出门,座驾必然是不一样的。 那么多豪车,想必也不差这一辆。 挪也挪够了,方念直接把车停到云华苑六号楼后面,那里有小片荒地,虽然不是很平整,停辆车没问题。 豪车本来就引人注目,更何况在学校这种地方,方念也被各种前来打探消息的烦透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你可真行,你不怕他车被划啊”杨佳宁惊奇地看了方念一眼。 方念若无其事地回了句,“又不是我的车。” 怕什么,就停在监控底下,方念还发了张停车场的照片给宗越,可惜宗少爷理都不理。 “啧,心狠的女人,你干吗不把他车送回去,宗少爷还没回来?” “应该吧。” 昨天半夜十二点,宗越发了好几张他的照片问她哪套衣服好看,方念躲在被窝里给他回信息,“你知不知道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宗越说:“知道啊,你不是没睡。” 她是睡着了又被他的电话铃声给吵醒,方念真想回他一句“要不你别穿了吧”,又觉得以两人目前的关系来看,这句话着实有些暧昧,索性不理他。 过了一分钟,宗越又给她发了条,“上周这个时间你不还在酒吧,今天不去了?” 他说:“帮你订个位?” 他说:“打个折?” 他说:“免单?” 方念直接把他给拉黑了。 杨佳宁掏出手机翻了翻,“后山什么地方,你不会把宗少爷的车停在泥石流底下吧。” 方念:…… “你不知道六号楼那块儿随便下场雨都能流成黄泥沟,你还往那停”杨佳宁拍了拍方念的肩膀,“姐姐,昨晚才发的暴雨黄色预警,来,抬头看看天。” 天上黑云翻滚,一看就是龙王发怒了,方念抓了抓头发,愁啊。 路边肯定不行,地势太低了,雨水都往路上灌,图书馆教学楼的停车棚都是专供自行车的,方念突发奇想,“要不你帮我开到酒吧去。” 杨佳宁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想找死,迟意说的宗少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你要不想放这,直接开他家。” 方念一脸无奈,她不想去。 “换个地方吧,天天风吹日晒的看的我都心疼,真可怜”杨佳宁伸了个懒腰,“这要是我的车我天天把它供起来,今天这暴雨够呛,你再不挪一挪,估计要泡汤了。” 上午最后两节课在综合楼,那边离校门口比较近,方念把车开到校门口,准备中午的时候给他送回去,反正宗越也不在家。 宗家的大宅在前山道,不过宗越不住那里,迟意说他一个人住海湾。 海湾别墅在世纪城,平日里坐公交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是海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当然房价也高的离谱,一平米后面不多缀上几个零,都对不起那些高大上的名字。 天色阴沉的厉害,黑云压顶,狂风呼啸,路旁的灌木都被吹弯了腰,港口附近停了一大片渔船,在岸边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方念开着车从海湾路上经过,心情就像矮坡上的野草,乱糟糟的。 海湾别墅那一片也是宗氏旗下开发的,分高层住宅和别墅群两个区,面积太大方念有点找不着北,刚在门口停下就有物业人员过来,礼貌地问她,“您好,女士,请问需要帮忙吗?” “请问海湾别墅一号怎么走?” “请跟我来”他开着白色的观光车在前,七拐八绕的,方念紧跟其后。 小区的绿化相当的好,联排的独栋的在绿树红花的掩映下,尽显奢华,方念无心欣赏周边的美景,因为这一段路开的有些久,她在想等会她怎么走出来。 观光车在独栋别墅前缓缓停下,“女士,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方念还没来得及问他,黑色的雕花大门缓缓拉开,物业人员按着耳机回应了声,“收到,我马上过去。” 眼睁睁地看着人离开,方念只好先把车开了进去,还好她穿着平底鞋,走得快的话应该能赶在下雨前出去。 一进门看见院中站着的人,方念略有些惊喜,“徐叔。” 徐叔是宗越的私人管家,宗越去西巷的时候就带着他,几年不见徐叔似乎老了些,鬓边都有了白发。 他站的笔直,略一低头犀利的目光从上往下扫过来,待看清是她的时候,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是念念啊,你怎么来了。” 方念把车停好,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她把钥匙递给徐叔,言简意赅道:“宗越的车,我给送过来。” 徐叔接过钥匙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我听说你在海城念大学?” “是,已经大三了。” 徐叔背手而立,连连说了几声,“那就好,那就好。” 在西巷那阵子,宗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徐叔在处理,徐叔这个人面冷心热,宗越是他从小看大的,待他比亲孙子还好。 他们分手的时候,徐叔还去找过她,最终叹了口气,“念念啊,你要好好的。” 傍晚的天边有大片的火烧云,绚烂壮丽,他就那样背着手慢慢地一步步没入光影之中,从那被拉长的时光里,方念看到了岁月的沧桑。 许久不见人都有些陌生,方念笑了笑,“徐叔,那我先走了。” “等等”徐叔又把钥匙塞给了她,“念念,你帮我把车开进车库里,我现在有急事得赶紧出去一趟,这马上要下雨了,家里连菜也没有。” 方念不太擅长拒绝人,尤其是曾经对她有过帮助的人,“哦,好”况且停个车也耽搁不了她几分钟时间。 “少爷在家呢,等会他醒了你先让他把药吃了。” 方念握着钥匙呆立当场,宗越在家,他不是走了吗,“啊?” 徐叔忧心忡忡,“一下雨他就不舒服,一不舒服他就生病,愁的我这头发都白了,你在这等等啊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急匆匆跨上一旁大越野,嗖的一下蹿出了院子。 方念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刚往前走了几步,黑色的大铁门缓缓关上了。 一阵风吹过,零星飘落了几滴雨,方念回头看了看围栏,上面爬满了藤本月季,一朵朵一簇簇,特别美。 都是刺,翻不过去。 前脚才走到廊厅下,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别墅很大院子很空,几乎没什么绿植,方念盯着青青的草坪发呆。 宗越不喜欢花花草草,他在西巷的大宅子,里面假山池塘古木花圃修建的很漂亮,最初的时候差点让人全推了,后来,后来,他总是一边嫌弃一边妥协。 就像春天他会嫌弃园子里的百花太扎眼,还会扎好一束束送她。 就像夏天他会嫌弃池塘里的蛙声太扰人,也会为她种一池青莲。 就像…… 方念用指腹擦去胳膊上的水珠,抬头看了看天,雨很大,风是斜的,天很暗。 背后的厅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有人问她,“你在这做什么?” 第15章 债主(5) 方念一惊猛然回头,宗越斜依着门框单手插在口袋里,表情有些阴郁,他穿着件蓝衬衣胸前的扣子开了两颗,似乎刚睡醒。 “没什么,来给你送钥匙。” 宗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进来。” “我” 宗越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鞋柜里有拖鞋,自己拿。” 入口处还堆着好多行李,满满的几大箱,他这是刚回来? 方念站着没动,她把车钥匙放在玄关处,“我要回去了,能麻烦你把院门打开吗?” “你当我家是商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宗越不耐烦地弯了腰,从鞋柜中拿出一双带字母的平底拖鞋,丢在方念面前,“换好了去给我做饭,四菜一汤,不重样。” 方念:…… 她掂量了番,宗越在没吃饱饭前,大概率是不会给他开门,本来想跟他争辩一番,又想起徐叔说他病了,他生病的时候更加不可理喻。 宗越说完就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面前摆了个笔记本,手指正在键盘上一停不停地跳跃。 方念只得认命地换了拖鞋,换好后才注意到是双女士的,尺码很合脚,她在原地僵立了几秒,心头有种说不出的膈应。 “你想吃什么?” 宗越指了指餐厅,拿起手机开始接电话,关于投资方面的,方念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转身往餐厅方向走去。 以前常听说禁欲系装修,黑灰白三色必不可少,宗越的房子就是这个样子,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方念环视了一圈,连厨房都是黑白色,沉稳简洁素雅,也干净地能映出人影。 拉开冰箱门,出乎意料地是里面满满的全是新鲜的蔬果,方念不假思索地选了几样摆在一旁的砧板上,柠檬鸡、菠萝咕噜肉、滑蛋虾仁再加一个白灼菜心,汤就煲排骨吧。 好在时蔬都是精选的,鸡是处理过的,排骨也是一小块一小块封装好的,方念把菜备好,刚要煮粥,冷不丁后面有人说话,“我不喝粥。” 方念吓了一跳,这人走路怎么悄无声息的,“那你想吃什么?” 外面大雨瓢泼,天色暗沉如墨。 厨房里开了顶灯,他斜靠着餐桌双手抱在胸前,一只腿曲起足尖点地,孤傲而又冷漠。 方念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你能先出去吗?” 宗越扯了下嘴角,“去哪?” 随便屋里哪个角落呆着,就是别站在她背后。 宗越走了过来,拿起放在一旁大米丢进电饭煲里,顺手按了煮饭键。 方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就他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煮饭还记得加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哦,今天没太阳。 宗越垂眸看了她两三秒,“看我做什么,饿了?” 听说过看人看饱的,没听过看人还能看饿的,他又不是厨师,“出去,我要做饭了。” “下着暴雨,你让我去哪?” 方念拿刀的手顿了顿,果然是伤着头留下后遗症了。 宗越站在一旁也没闲着,打开橱柜打开壁柜打开抽屉,几乎把能翻的全都翻了个遍,最后从冰箱里捞出一盒冰激凌搁在方念面前,“吃不吃?” 方念盯着那盒冰激凌心中有两个猜测:第一这不是他家;第二冰激凌过期了。 “不吃,太凉了。” 宗越撩起眼皮扫了方念一眼,“冬天让我给你带冰激凌的时候,你怎么不喊凉。” 他果然是属冰块的,总能有办法让周围降温。 方念低头认真地切着胡萝卜,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一走压抑的空间又随之沉闷下来,一个圈一个圈摆在她眼前,看多了思绪就有些飘。 那年刚过完元旦,西巷又落了雪,鲜活的古镇一夜变成了诗中画,第二天宗越来的很早,接她上学。 方念打开门一看到他,先笑了,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羽绒服没拉拉链,里面是件白衬衣,“你不冷吗?” “不冷”宗越从书包里掏了杯热饮给她,“你看你,裹的跟个雪球一样。” 雪已经停了,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方念把羽绒服的兜帽扣在头上,“我不抗冻,我怕冷。” 宗越拉着羽绒服敞开,“来,到我怀里来,很暖和的,我不怕冻。” 方念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呼了口热气,她捏着他的拉链帮他把衣服拉好,“别冻着了,感冒了很难受的,你又不打针不吃药。”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她白色的帽子还有毛绒绒的边沿,等她抬头的时候,宗越猝不及防在她唇边吻了下,调笑了句,“小媳妇,真贤惠。” 不期然,方念脸红了,她双手捂着帽子瞪了他一眼,“你真讨厌。” 宗越笑嘻嘻地看着她,他想,他能更讨厌点。 方念用手搓了搓脸,“既然你不嫌冷,我们走着上学吧,我想看雪景。” 宗越:“……走吧。” 路过万年桥的时候,桥上好多人架起□□短炮在拍雪后的西巷,方念看了一会儿问他,“喏,我第一次在这见你的时候,就是去年,西巷第一次下雪,你还记得吗?” 宗越说:“不记得。” 方念有些失落,“你怎么会不记得,我还请你吃饭了呢?” 宗越想了想,“不记得。” 方念气鼓鼓地走在前面,“不理你了,我生气了。” “哎,你这个样子很像河豚”宗越从后面追了上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小河豚?” 方念抓住他的手腕咬了口,“毒死你。” “谋杀亲夫,这么狠”宗越夸张地喊了声,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口,“死了你就得给我陪葬,说好的不离不弃啊,你敢抛弃我,我弄死你。” “你敢,哼。” “手这么凉”宗越捏了捏她身上的衣服,抓住她的手拢在掌心,最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你是雪做的吗?” “你还是冰做的呢”别看他穿的少,掌心的温度还挺高,很暖和。 “那咱俩不就是天生一对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方念隔着衣服掐了下他的腰,硬绷绷的都没什么肉,“谁跟你一对儿。” “摸了我要对我负责,我可是很纯洁的。” “要点脸”两个人嬉闹了一阵儿,方念把手中攥着的热饮塞给了宗越,“给你,我不要喝。” 宗越问:“你不是想喝奶茶吗?” 方念挽着他的胳膊,眉眼弯弯调皮地笑了,“现在不想喝了,我想吃冰激凌,明天早上记得给我带”她隔着衣服拍了拍他的胸膛,“要保温的。” “不嫌冷啊,行吧”宗越一脸牙疼的表情,“今天就给你买。” 于是那天下午,在她家,方念尝到了平生以来最甜的一个冰激凌,一人一半丝毫不觉得冷。 再后来她不高兴的时候,宗越就会逗她,“小河豚,吃不吃冰激凌?” 冰箱门砰的一声关上,方念一回头看见宗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他从里面拿了些新鲜水果,利落地用刀切成块儿放进沙拉碗里,往上浇了盒酸奶。 “花粉过敏吗”宗越突然出声问她。 “什么?” 宗越随意搅拌了几下,“对花粉过敏吗?” “没有”以前在西巷的时候,春天百花盛开她也没这么难受过。 宗越在橱柜里找出一瓶蜂蜜,打开往碗里浇了勺,又拌了拌舀出一块儿递到方念唇前,微抬下巴问她,“尝尝甜不甜。” 方念只觉得匪夷所思,她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一步,“我不吃蜂蜜。” 宗越垂眸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怕我下毒?” 方念说:“对。” 宗越的脸有些绿,他把勺子收了回来塞进自己嘴里,早知道加□□了。 外面暴雨如注,哗啦啦一停不停厨房内只有砂锅纹丝不动地端坐在炉火上,偶尔冒出几声沸响,咕嘟嘟,咕嘟嘟,宗越站在原地没动,内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很久不曾感受到的温馨和宁静,很怀念。 她微垂着头,有几缕发丝贴着脸颊滑了下来,唇线抿的紧紧的,像极了小河豚。 他的小河豚。 宗越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想摸一摸,想抱一抱她,想对她说三个字、四个字、五个字,还想吻她,没完没了,刚触到她肩侧,方念往旁躲了躲,警惕地看着他,“干吗?” 宗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臂自然而然地垂下捏起一块儿胡萝卜丢到一旁,“我不吃这个。” “煲汤用的。” “不吃,挑出来。” 他总说胡萝卜有股怪味,难吃的要死,她是用来配色的,只有西洋菜和排骨,不好看,方念喜欢每一样菜式里面的色调是均衡的,吃不吃没关系。 宗越见她没搭理,又来了句,“我不吃菜心,也不想吃菠萝。” 方念蹙眉都准备好了不早说,“你爱吃不吃,不吃自己做。” 这不吃那不吃饿着算了,说完才察觉语气有些过分,想开口道歉又忍住了,道什么歉,都是陌生人了还管他怎么看她。 宗越摸了摸鼻子,唇角微弯转身走了,她总算不再冷冰冰的,还敢吼他了,“我睡一会儿,做好了叫我。” 第16章 债主(6) 雨一停不停,反正也无处可去。 制作调味汁、腌制、切菠萝,方念手起刀落,做起这些是无比的娴熟,她爸爸是警察妈妈是医生,忙起来天昏地暗根本就顾不得她,小的时候家里有阿嬷照顾,阿嬷很会做菜,方念就是跟着她学的。 不过也不常做,要不是宗越,她都快忘了她还有一身厨艺了。 方念双手撑着大理石台面,静静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汤快煲好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宗越躺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扣在腹部,真睡着了。 他睡觉的时候很规矩,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因为闭着眼睛,脸部的线条也柔和了不少,密密的长睫毛像是粘上去的一样,漂亮的让人嫉妒。 方念走过去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喂。” 宗越一动不动,连眉头都不曾皱下。 方念又伸出一根指头戳了下他的脸,“宗越?” 宗越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继续睡去,方念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再等下去菜都凉了。 她拿起一旁的抱枕刚要砸他一下,想起迟意说过的话,他受过伤,伤到了头。 方念拎着抱枕跪坐在宗越旁边,低头细看,头发比上次见到的时候长了些,没什么明显的疤痕,想来也是,他这么注重仪表的人,手上多条口子还会在她面前哼唧半天。 巡视了一圈没找到能盖的,方念捞了个抱枕压在他身上,刚要放第二个,宗越醒了。 他半支着身子微眯了眼睛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干吗,谋杀啊?” 方念若无其事地放下抱枕,“掉地上了,帮你捡起来”说着顺手放在一旁,“饭做好了,你快吃吧。” 宗越睡眼惺忪地往餐厅走,他从橱柜里拿出两幅碗筷摆在餐桌上,声音有些微哑,“过来吃饭。” 方念说:“我要回学校,麻烦你帮我开下门。” “又不敢吃,下毒了”宗越往后拉了下椅子在餐桌边坐下,一手搭在椅背上斜了她一眼。 他刚刚不是找过了哪有藏毒药的地方,方念略有些无奈,“既然不相信我,那你别吃了。” 宗越冷笑,“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过来吃饭,别让我说第二遍,不然你自己翻出去。” 她怎么翻出去,外面下着雨她还穿着裙子,要能翻的出去还用得着受他胁迫,方念沉默了一会儿放低了姿态,“宗越,别为难我行吗?” “我为难你,我请你吃饭是为难你还是让你翻墙为难你”宗越起身走到她面前,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对面坐下,他双手撑着桌面把她困在臂弯里,微弯了腰身在她耳边低语,“你以前可没少翻我家墙。” 清清冷冷的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方念忍不住偏头又惊觉近的过分,赶忙移开视线,“都说了以前。” “是吗,现在不会了?” 方念忽然有些后悔今天来给他送车了,早知道在水里泡着算了,反正他也不缺这一辆,保险条例还有天灾等不可抗力因素不赔偿呢。 不过翻墙这事说起来确实是她理亏,是她先招惹的。 “先吃饭,吃完饭让你走。” 方念面无表情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吃吧,又毒不死人。 吃完饭宗越拿了把遥控钥匙给她,“自己开。” 外面风雨声渐小,方念捏着遥控站在门厅处,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图书馆看到的一首诗“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该如何问候,以眼泪,以沉默。”(注1) 方念回头,宗越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端着杯咖啡,微抿,她说:“再见。” 宗越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按了下没反应,又按了下依旧没反应,方念不死心地冒着小雨走到大门前,再次按下手中的遥控,依旧没反应,她就知道。 “打不开”方念气恼地走了回来,把遥控丢在宗越面前。 宗越头也没抬,温吞吞地回了个,“哦。” “你家门打不开,麻烦你帮我换个钥匙。” “打不开你找我干吗,我像看门的?” 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方念走到宗越身旁坐下,软了语气,“宗越,能不能请你帮帮忙,我下午回去还得做课件明天上课要用呢。” 宗越把玩着手中的玩具钥匙,许久才抬眸看她,“你拉黑我?” 早上光盯着他的车犯愁了,忘了这茬,不过为什么要把他放朋友圈,不是说不能做朋友吗,方念拿出手机思量了几番,“抱歉,手滑。” 就在方念以为宗越又会对她冷嘲热讽几句,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来了个,“加回来。” 从来没有拉黑再加回来的经验,方念坐在宗越眼皮底下搜了搜百度,最终找到了方法,不用抬头也知道宗越的脸阴沉的能滴水。 一定要去普陀上柱香,最近真是太不顺了。 过了片刻方念把手搁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好,露出一个温和而又不失礼貌地笑,“好了,现在可以帮我把门打开了吗,谢谢。” 敢把他排在最后一位,长能耐了啊,宗越的目光在她手机界面停留了几秒,拿起钥匙敷衍地按了下,“坏了。” 方念耐着性子问他,“怎么会坏了呢,没有备用的?” “不知道我今天才回来”宗越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短路了、进水了都有可能。” “它怎么可能进水呢”那是一扇门,那不是池塘。 “脑子都能进水,还有什么不可能”宗越自嘲地笑了笑,就这么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也值得他念念不忘。 方念忍了又忍,没忍住,“你家工程是豆腐渣吗?” 宗越挑眉轻笑,“不做奸商,怎么赚钱。”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从酒吧相遇开始,两个人碰面就一直不怎么愉快,大概是做不成恋人,也做不了朋友。如果有可能,她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子,可都说了那只是如果。 宗越这个人生来就含着金钥匙,从小千人追、万人捧,他的起点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的终点。温和、谦恭、善良这样的词汇从来都不是为他量身定做,就他那臭脾气也就方念受得了,谁让她先悄悄动的心。 “你到底想怎样”方念懒得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他。 “不怎么样”宗越气定神闲地坐在主位,双腿交叠往后靠了靠,指尖在木扶手上轻扣了几下,不紧不慢地吐出几个字,“赔我青春损失。” 注1:出自拜伦的《春逝》 第17章 祖宗(1) 方念愕然了片刻,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耳聋,“什么?” 问她要青春损失,拿错剧本了吧。 宗越也懒得重复,“先说喜欢的是你,先说的放弃的也是你,翻我家墙的是你,爬我床的也是你,方念,你说抛弃就抛弃,玩我呢。” 方念神游太空,心想不错呀他这几年在国外混的,语文水平都提高了不少,以前都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蹦,以至于她还怀疑他是不是自闭呢。 “从16岁陪你到18岁,整整三年,我的青春可全都浪费在你身上,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方念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什么整整三年他真好意思提,第一次见面是那年冬天,第二次见面是次年春天,那时候她才读高一。 再说了什么叫青春全浪费在她身上,难道她的青春不是青春吗,他才多大啊又不是七老八十,方念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他同记忆里的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变得更加阴冷,“你是不是数学不好?” 宗越说:“你的数学作业还是我帮你写的。” 方念:“……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补偿你?” 要是四十岁的她遇上十□□的他,补偿他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那时候他风华正茂她不也青春年少,很亏吗,不亏呀。 “凭什么?就凭我在你身上花的时间,你算算我能赚多少钱,当然你有要求也可以提,我不介意补偿你。” 真是神逻辑,她还没问他要精神损失呢,骗了她那么久,方念气呼呼地想,等回去就把他送的东西全打包给他寄过来,一张纸也不留,“不能一笔勾销?” “不能”宗越支着下颌打量了她一眼,“反正你也没喜欢过我,我不能白白陪你三年。” 方念忍不住想怼他一脸,你陪什么了,陪吃陪喝还是□□了,咳咳,陪吃陪喝还是有的,那也是她陪他,什么三年他好意思说,哪次不是呆几天消失几天,神出鬼没的。 是,她承认当初是她追的他,那还不因为他是个心机boy段数太高,挖了那么多坑给她,她才会傻乎乎地跳下去。 要知道小奶喵会长成大老虎,她就应该在那个冬天把他踩进雪里,这演技不去当影帝少拿多少奖。 “我不让你出现在我面前,你偏偏来了,现在全海城都知道我被人给甩了,还在我面前活蹦乱跳” “等下”方念打断他的话,“为什么全海城都知道,是因为我特别出名吗?” 宗越掐了掐太阳穴,头疼,早晚要死在她面前。 “不对呀,至少我们学校就没人知道”方念又补充了句,“你就算去海大转十圈,也没几个认识你。” 宗越深吸了一口气,真怕这双手会掐在她脖子上,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他被她甩了吗,“我说过不会放过你” “啧,你还说过被你妈赶出家门无处可去,你”方念理智地把后面的话给吞了回去,这种场合得罪他,没什么好处。 宗越没有说话,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就像荒野里的孤狼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方念轻叹,“你就不能当没说过?” “不能。” “我没说过不喜欢你,但是我们已经分手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抓着不放呢?” “我抓着不放”宗越冷笑,“要不是你出现在我面前时刻提醒着我,我能被迫记起这些,为什么要来海城,随便哪个城市不行吗。” 是啊,随便哪个城市不行吗,为什么偏偏要是海城呢,方念双手捂脸,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他,“你不是在国外吗?” “你来海城我就得搬去国外,你以为我躲你呢?” 她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去留学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是真的像迟意说的那样在外养病,可他这个样子哪一点像病人。 方念也说不清现在对宗越是什么感觉,留恋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想要靠近是真的,想要远离也是真的。 他就像一株罂粟,明明不能触碰,却又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没有结果的,不该是这个样子,方念无意识地捏着手机壳,准备心平气和地跟他谈一谈,当初分手的时候太决绝了,“你说要我补偿你是因为你后悔了吗?”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不躲不闪,“可我不后悔,所以我不要你的任何补偿。” 宗越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唇角弯了个微妙的弧度,“少给我来这套,又不是你被甩了,有本事你让我甩次试试。” 方念:…… 再跟他谈一次然后让他甩了她,是她脑子有坑还是他脑子有坑,方念发现越来越不了解他了,“你想让我怎么补偿?” 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以后一定要吸取教训。 “陪我三年”宗越偏头指腹在额头上轻滑了几下,眸色晦暗不明,“过来给我做饭。” 方念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女士拖鞋,“不太好吧,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宗越略微有些不耐烦,“趁着我今天心情好,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放过你。” 过来给他做饭,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看他和别人秀恩爱,方念自认为做不到,“你有私厨,有保姆,还有”方念深吸了口气,“还有女朋友,我来不合适。” 宗越微眯了眼睛看向她,所以她这是误会了?他也没打算解释,“只是过来给我做饭,又没让你□□,有什么不合适?” 方念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换个条件。” 宗越坐了起来,摊手笑了,“钱我不需要,要你也没有,肉偿你也不愿意,你想怎么赔我?” 方念:……她不想赔他,也不想陪他。 “还是你想赖账”宗越走到她旁边坐下,一手搭着椅背微侧了身,是个半包围的姿势,他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转过来,“这就是你的不后悔,这点要求都做不到。” 方念拍开他的爪子,“要多少钱?” 宗越:“嗯?” “你要多少钱,说个数。” 宗越目光下移落在她蔷薇色的樱唇上,“你觉得我缺钱?” “万一你家破产了呢,现在不是流行破产梗吗,蚊子再小也是肉,说吧,多少钱?” 真想把资产表糊她脸上,就算破产了他的钱下下辈子也花不完,宗越翘起二郎腿往后靠了靠,胳膊搭在她肩上,“三百亿。” 原来他身价这么高啊,一年一百亿,一天折合多少来着,佳宁说有个头牌牛郎年入才三亿,还是日元,方念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就这服务态度,真要下海了一晚能赚三千就不错了,咳咳,也可能赚三万吧毕竟颜值在那,有富婆就是爱这种调调。 “看什么?” 方念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没什么,没那么多钱赔不起。” “给你打个折,一百亿。” “给个建议”方念十分中肯地说道:“能换个货币单位吗,比如一百块?” 别动不动就一亿两亿三亿,海城也没有遍地都是亿万富翁。 宗越失笑,抿了抿唇,一百块她也真好意思提,“你不如换个币种。” “对哦谢谢提醒,一百亿津巴布韦币,现在付给你?” 草乐,还不如一百块人民币值钱呢,他对方念招了招手,“过来,你再跟我讨价还价,我不介意现在把你送津巴布韦去,私人飞机,免费。” 她不就仗着他的喜欢,才敢肆无忌惮地试探着他的底线。 别说一百亿就是一百万她也没有,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方念哀怨地看了宗越一眼,“一定要为难我吗?” “为难?我不觉得,你看只要你提,任何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无论是钱”宗越慢慢靠近她的耳边,语带暧昧,“还是身体,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方念:“……你能离我远点吗?” “哦,忘了,你不需要补偿,所以我也不用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宗越曲指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这只是青春损失,我还没让你赔我精神损失,答应我,很划算。” 说得好像她没损失一样,方念被迫身体后倾,反问道:“你就不怕我一不小心毒死你。” “没关系”宗越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神色温柔,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像在看一件珍宝,“我已经写好了遗嘱,死了你给我陪葬。” 方念盯着那双漂亮的眸子,琥珀色的。深邃锐利像大海也像夜空,当他全心全意地看着你的时候,你就站在那片星光里。 他以前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死了也会拉着她下地狱,方念微微偏头注视着窗外的花花草草,“你该不会是还喜欢我吧?” 宗越的手贴着她的脸颊慢慢垂下,眸中的温度也随之冷却下来,问出这样的话她该是有多残忍,“想多了。” “那就好”方念无意识地抠下手机壳又重新装上,再抠开,她回头对宗越笑了笑,“反正你也不待见我,不如就此作罢,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宗越紧绷着脸一把把她推到在沙发上,覆了上来,“方念,你躺我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只手顺着她的腰侧慢慢下滑,他身上的热度搁着薄薄的布料毫无阻隔地传了过来,方念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从耳根到脖颈,热辣辣的,“谁,谁躺你床上了。” “不记得了,让我帮你回忆一下。” 第18章 祖宗(2) 他靠的很近,方念几乎同他面贴面,她慌乱地推了下他没推动,身上的衬衣也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冰凉丝滑,方念莫名地就想到了他的睡袍。 六月梅雨季节,细雨不停歇,整个西巷如同被笼罩在烟雾中,如梦如幻。 宗越一到下雨天就不愿出门,犯懒,一周五天课,心情好的时候来三天,心情不好的时候三周都看不见,反正老师也不管他,也不敢管。 那天恰巧是周五,第二天是端午节,宗越在西巷,方念看见他家车子了。前几天宗越说要回去一趟,回来后也没联系她,方念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于是写完作业准备去宗越家看看。 青石板沾了水,又湿又滑,方念撑着伞从巷中经过,心情也如同这雨丝一样,细、软、愁、绵。 到了宗越家屋门紧闭,她敲了敲门,不了一会儿徐叔过来给她开门,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在雨中淋了很久,方念收了伞问他,“徐叔,你家没有备伞吗?” 徐叔抹了把脸上的雨,脊背挺的笔直,“哈哈,我刚从外面回来,这点雨没事。” “宗越呢?” “在楼上”方念把伞放在廊檐下,踩着木楼梯蹬蹬蹬就往上跑,徐叔张口叫住了他,“念念,宗越生病了,心情不太好,你劝劝他。” “知道啦。” 宗越来西巷就是养病的,他身娇体弱,动不动就生病,一病整个人脾气更坏了。方念也不多问,快步上了楼敲了敲半掩的屋门,“宗越?” “嗯”声音中透着三分慵懒三分低沉三分冷冷,总之,不怎么欣喜。 走廊上没有遮掩,雨丝被风一吹直往人身上飘,一点也不冷,“我能进来吗?” “嗯。” 他家的大宅子从外看古色古香,内里装修的十分豪华,尤其是宗越住的这栋小楼,二楼小客厅方念来过很多次,她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宗越人影,“你在哪?” “在睡觉”他的声音闷闷的,有点鼻塞的感觉。 “哦,那我走了啊,你多睡会儿。” “你敢,过来。” 木地板很厚实,方念轻手轻脚地走到他卧室门口,悄悄往里面看了眼,屋内的光线有些暗,宗越斜靠在床头,身上的睡袍松松垮垮,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 香炉里的香袅袅婷婷,很好闻,床是那种古典奢华雕花款,既华丽又浮夸,他躺在床上像个睡美人,方念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诗,“养在深闺人未识”,于是很不厚道地笑了。 “笑什么”宗越看起来病恹恹的,脸色不太好。 方念搬来了个凳子坐在边上,问他,“你怎么了?” “头疼”宗越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过来啊。” 方念犹豫了下没动,“你好几天没来了,又逃课。” “下雨了,不想动。” “你真懒。” “我讨厌下雨天。” “为什么?” “我的鞋子不能沾水,会坏掉。” 方念扭头看了下窗外,这点雨也就只能湿个鞋底,“所有的都是?你不会买双好点的鞋子吗?” “没钱”宗越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我跟家里人吵架了,零花钱被扣光了。” 那是有点可怜,方念忍不住起了同情心,“那你等等,等我给我买双好的。” “好啊”宗越抓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拽,方念直接扑在他床上,他的手从她腹部穿过,紧搂着她亲昵地在她发上蹭了蹭,“上来啊。” 他的衣料很滑,刚从被窝里出来,暖暖的。 方念面红耳赤,她还从没跟陌生男子如此亲密过,顿时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快松开我。” 宗越耍赖不松手,“让我抱一会儿,我头疼。” 一瞬间满室寂寂,方念趴在他怀里都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不同于室内的香,清新凌冽、霸道。 方念僵卧在他身侧,不敢动弹。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倒也没什么不规矩的动作,就是呼出来的热气都扑在她耳后的肌肤上,格外的酥麻微痒。 窗外雨骤风急,似乎是越下越大。 方念有些不安,往外挪了挪,宗越环在她腰间的胳膊紧了紧,沙哑着嗓音说了句,“别动。” “你为什么跟家里人吵架?” “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见不到你,不开心。” 方念轻笑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这不是见到我了。” 宗越一手撑着脑袋身体往后仰,离她稍远了些,他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念念,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这是她心心念着的少年,她希望能永永远远地和他在一起。 “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少年不识愁,以为爱情就是天长地久。 两个人抱在一起,静静地听窗外雨打芭蕉声。午后的时光总是容易让人困顿,方念强撑着精神和他聊天,跟他说些好玩的事,希望能逗他开心。 宗越眯着眼睛似醒非醒,偶尔心不在焉地附和两声。方念看他快要睡着的样子,支起身子问他,“你是不是很困,那你睡觉吧我回去了。” “陪我一会儿,我不舒服”宗越埋首在她怀中哼哼唧唧,一会儿吵着头疼一会儿吵着腿疼,总之浑身都不舒服,“念念,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 方念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额头,捧着他的脸吻他,“还疼吗,你是不是感冒了,传染给我吧。” “嗯?” 方念摸了摸他的头,“我妈妈是医生我不怕,你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带你去看赛龙舟。” 宗越沉默了一会儿把她抱的更紧些,“念念,你身上好香。” “有吗”方念抬起胳膊疑惑地闻了闻,她怎么不知道,“是你屋里的香味吧,你点的什么香?” 宗越抬头眼睛里亮晶晶的,他凶猛地扑了过来吻上她的唇,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掐了掐她的脸说,“蚊香,招来了你这支小蚊子,走吧你不是想照顾我,带我吃好吃的。” “那你想吃什么?” “吃你。” “好好说话。” “你做的饭。” 放在桌上的手机轻颤发出了嗡嗡嗡的声响,方念被迫从回忆中抽出,一抬眼宗越压在她身上,几乎同她鼻尖贴着鼻尖。 周边的温度急剧攀升,方念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你给我起来。” “不要,我一松手你就跑了”宗越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抓着她的手,“你说话不算数。” 语气中莫名地有了丝委屈,方念闭了闭眼睛,要命了,她可以忍受他的各种坏脾气,唯独受不了他在她面前撒娇,“起来。” 宗越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支起半边身子看她,眸色暗了暗极富深意地说了句,“念念,你的味道可真甜。” 这句话就像一道咒语,解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画面,她无意去回想偏偏不能自控,方念咬了咬唇,恼怒地抬腿去踹他,“滚。” 宗越抓住她的足踝压在身侧,笑了,他一笑眼尾都染上了层绯红,“别对我动手动脚,否则我会以为你对我有特殊想法。” 方念胸口起伏不定,显然被他的不要脸给气到了,“你” 宗越食指压在她唇上,摩挲了几下,“你乖点,别惹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方念理智地闭了嘴,太近了,近的让人尴尬,若是以前她会跟他撒娇求饶,现在就只盼着千万别惹怒他。 “答应我,我就让你走。” “一年,我只有周六有时间” 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停住,她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来海城。 宗越盯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 还是方念先打破沉默,她双手抱在胸前警惕地看着他,“你又骗我?” 她缩在一块儿像个小鹌鹑一样,满眼的戒备让宗越心头有些不快,他有这么可怕吗,偏偏他还下不去手,宗越暗骂了声伸手从摆台那侧拿了个钥匙给她,“晚上过来。” 方念一脸问号,难道她说的不够清楚,“不行,我还要上课,没有时间。” 再说了从她学校到海湾这么远,她不可能天天往这边跑。 身侧的沙发微微一沉随即又恢复原状,宗越起身拿过手机看了眼又挂掉,“你以为我二十四小时坐这等你来,去车库挑辆车。” “不用,我”。 宗越指了指门口,“我可没功夫给你配个司机。” 方念捏着钥匙秒懂,不开他的车连小区门都进不来更别说他家,又想起刚刚他丢给她的玩具钥匙,明显就是戏弄她,“我不可能随叫随到,很远的。” “你与其在这跟我讨价还价,不如祈祷我天天出差。”宗越边说边往楼上走,“回去好好练练你的厨艺,比以前差远了。” 方念:...... 从海湾往回走,路过观海台的时候方念把车停在一边,天色放晴观海台上人不少。方念站在护栏边往下看,海浪击打着石岸,一波接一波,疾风扑面吹的她脸上的肌肤发紧。 脑海里乱糟糟的,威武不能屈、威武不能屈,不就是……好烦呢,好想掐死他,明明都走了为什么要回来,真是祸害。 思至最后,她盯着山下暗蓝的海水,心想,要不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再无烦恼。 底下是海滨公园,跳下去顶多压倒小草崴了脚。 正胡思乱想之际,掌中的手机及时响起,方念按了接听键放在耳边。 电话那端传来宗越惯有的微凉的语调,他说:“赵医生从国外给你带的药,我放在后备箱里,抗过敏的一天吃一粒,你站那干吗,没见过海?” 方念:“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宗越说:“路边违停罚款200,嫌我钱多的花不完?”顿了顿又道,“恕我直言,你这样是败光不了我的家产,车上有张黑卡,你不如拿着它去新港买条街,会快一点点。” 方念:...... 第19章 祖宗(3) 观海台是海滨公园里的一个八角亭子,因为地势稍高能看到海,所以被称为观海台。 宗越靠着椅背,额上冷汗连连,他把车窗打开深吸了几口气,海风的咸腥味扑面而来,强烈地刺激着他的咽喉,几欲作呕。 听闻她往观海台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明明都已经派人跟着她了,还是怕她出事。 不到一分钟,有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少爷,过来了。” 宗越掐了掐太阳穴,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收回支在车窗上的胳膊吩咐了句,“送她回学校,不要有任何意外。” “是。” 几乎是宗越的私人座驾刚离开不久,方念慢悠悠地从公园里走了出来,上车前特意看了眼,没看到贴条啊,奇怪了,难道被风刮走了。 方念开着车子往文化大道驶去,只觉得心情比来时更糟。 与此同时宗越的车从海边调头,开往新港的景山公馆。 手机一停不停地响,刚按了接听键,电话那端的人就跟个话痨一样一停不停地往外吐泡泡,“小越越啊,从咱家过来要不了十分钟吧,你是不是迷路了还是睡着了,叔等你都等了半个小时了,你人呢,啊?” 中间夹杂着迟意等人的嬉笑声,“小叔,你问问他还记得景山在哪吗?” “宗少爷在国外都混成洋炮了,回来连路也不认得。” “他不认得,我派人去接他啊,让他报个地址。” …… 宗越从一旁摸了颗药片含在口中,不紧不慢地说了三个字,“十分钟。” 宗煊祁说:“越越啊,你跟叔说是不是在办事,十分钟够吗,要不我再给你宽限一个小时。” “不够。”宗越说完挂了电话。 他今天上午才刚下飞机,到家也不过几个小时,本来中午迟意他们要给他接风的,没想到方念去了,他才临时爽约,宗越靠在椅背上阖眼休息,这些天马不停蹄地在外奔波,就是铁人也扛不住。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不断有画面在浮现,一会儿是方念站在廊厅下望着雨丝发呆;一会儿是暖黄的灯光下,她在厨房忙碌,有香味袅袅飘来;一会儿是她躺在他身下,满脸绯红…… 宗越焦躁地换了个姿势,压下来势汹汹的欲望,那一刻他确实想把她揉碎,深埋其中,睁开眼睛偏头望向窗外,古木参天,寂寂无声。 景山公馆坐落于景山公园深处,不对外开放,也是宗家的私人会所,目前在他小叔名下,他小叔吃喝玩乐一把好手,对经营这些最擅长。 平湖边上停留着几只大白鹅,偶尔伸长脖子扑闪着翅膀又一头扎入了水中,宗越勾勾唇角,想起那年方念被只鹅追的到处跑,最后连带着他也跌入了乌兰溪中。 “少爷,到了。”车子在公馆门口缓缓停下,立即有人过来替他打开了车门,穿着旗袍的少女恭立两侧,见状忙走过来迎接。 宗越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径自去了三楼。 一推开门里面欢声笑语不断,宗越蹙了下眉,满室的花香中夹杂着几缕烟味,大圆桌前坐了五六个人,各自身后陪了个美人儿。 宗煊祁看见自家侄儿进来,赶忙张开双臂准备献上个大大的拥抱,“大侄子,可想死我了。” 宗越拨开他的手臂把他推到一旁,在迟意身边的空位置上坐下,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问他,“有事?” 迟意吐了个烟圈,笑他,“你这保胎呢,还要三请四请。” 一群人跟着哈哈大笑,宗越冷冷的目光扫了一圈,顿时都笑不出来,宗少爷虽然出去了几年,但是余威尚存,况且在座的还真没几个能比得过宗家。 宗煊祁夹着根雪茄单手搂着个美女往宗越身边凑,“大侄子,我听说你最近口味换了喜欢女学生,来来,海大外语系大一新生,王嘉琪,怎么样漂不漂亮?” 迟意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笑笑不说话。 宗煊祁虽然是宗越的叔叔,只不过比他大了九岁,两个人关系很好,要不然也不敢这么说他。 宗越的目光从嘉琪脸上掠过,音色平平,问她,“海大的?” 王嘉琪脸色微红,求救似地看了迟意一眼,她是迟意的前前前不知道多少任女朋友介绍过来的,也确实是海大的,不过不是大一的也不是外语系的。 迟意根本没看她,不想蹚浑水,他淡定地把手中的牌捻成了个扇形,强迫症似的又一张张只露出个数字。 王嘉琪咬了咬嘴唇,矜持地点了下头,她知道这个人,从他一进来就认出来了,就是那天带着豪车队去学校见方念的人。 虽然论坛上早删除了,可她们猜测的一点没差,是海城宗家人。 “云泽湖周长多少?” 王嘉琪愕然,这是什么问题。 宗越根本没再看她,“算明白了再进来。” 迟意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哪有一见面就让人考试的。” 宗煊祁拍了拍宗越的肩膀,“大侄子,你这知识够渊博的,我只听过算面积的,还第一次听说算周长的。” 也有人悄默默地拿出手机放在桌下搜寻答案,根本没有嘛,就一个破湖什么数据也没有,连风景名胜都算不上。 王嘉琪红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出来应酬这么多次,第一次被这样羞辱,其她女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嘲讽,王嘉琪咬咬牙低声道:“云泽湖很小的,绕湖一圈才几分钟,比平湖小多了。” 宗煊祁朝她伸了个大拇指,赞叹道:“聪明,坐下陪陪我大侄子吧,我大侄子就喜欢学习好的。” 当初宗越为了方念去西巷那破地方呆了一段时间,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是知道的,谁知道后来会被人给甩了,啧,这不一回来就去海大堵人。 宗煊祁把人按在宗越旁边坐下,有个人能让他分散下注意力也好,省的老去找小姑娘麻烦,怪可怜的。 宗越闻言淡淡地瞥了王嘉琪一眼,“坐我旁边,你也配?” 王嘉琪面色讪讪赶紧站了起来,满室欢乐的气氛陡然一沉,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宗小少爷抽哪门子的风,起码刚进来的时候,他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宗煊祁还想说些什么,宗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放在耳边,“爷爷。” 宗煊祁理智地闭了嘴,下意识地规规矩矩站好,老爷子从小训他训的比较狠,他害怕。 电话那端的老爷子也不知同宗越说了些什么,宗越面无表情地听着不时附和几声。 作为宗家的正牌长孙,宗越从小所受的待遇和关注与他是截然不同,宗煊祁摸了摸鼻子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他可不想被老爷子抓个正着。 刚坐下就听宗越说:“我觉得王家姑娘不错。” 什么王家姑娘,什么不错,宗越要定亲了?这可是天大的新闻,一桌人全都惊呆了,嘴巴几乎能塞下个大鸭蛋,有的已经哆哆嗦嗦拿起手机开始往外传消息了。 唯有迟意拧了拧眉头,不会吧,这家伙难道想通过订婚刺激方念,好让她悔不当初。 还有,哪个王家姑娘,花城的王家还是京城的王家,还是别的老王家? 正猜测呢,又听宗越来了句,“胖点好,我小叔喜欢丰满型的,配他刚好。” 宗煊祁一口水呛在喉咙眼里,咳的那个叫惊天动地,好不容易等到宗越打完电话,他捂着胸口胆战心惊地问宗越,“大侄子,你告诉叔,你刚刚说的都是梦话。” “爷爷让你晚上回家吃饭,有贵客。” “谁?” “王义夫。” 三个字如同重磅炸-弹,炸的宗煊祁坐立不安,“大侄子,你跟叔开玩笑的吧,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 宗越往后靠了靠,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年纪大了就早点安分下来,省的爷爷担心。”他拿起手机左右滑了几下,又缓缓开口道:“我以为你对姓王或者叫佳的有特殊偏爱,觉着他孙女儿王佳佳还不错,挺适合你。” 对面有人一口酒喷了出来,赶忙拽过餐巾捂住嘴胡乱擦了几下,推开椅子跑进了洗手间。 迟意也扑哧一声笑了,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他一手扶额感叹了句,“小叔,这个好,这个丰满。” 宗煊祁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笑,笑你妹,”艾玛,王佳佳,外号王墩墩,身高一米五体重二百五,这是想一屁股压死他啊,“大侄子,你认真的?” “你的事我又做不了主,你自己回家问爷爷。” 宗煊祁朝他伸了个大拇指,“够狠,够毒。” 本来想着叫他大侄子出来吃个饭,顺便从他手上赢点钱,宗越的牌技跟他脾气一样烂,这下好了,宗煊祁坐在一旁恹恹的,所有的好心情全被“回家”这两个字给毁了。 “我大侄子跟你说什么了”宗煊祁端起酒杯闻了闻又放下,宗越在这呆了没多久,跟徐凯聊了几句就走了。 徐凯拿过手机给他看照片,“叔,你大侄子是不是要改行了,前几天往海大捐了几千万的绿化,这又让我给他弄花,他是准备抢我饭碗呢。” “他又不缺钱。” “他是不缺钱,可是他缺,”徐凯左右瞅了眼,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把那个字给咽下去,幸好没外人在,“曾子家新楼开盘要用的罗汉松,他说抢就抢,叔,你说海大那地跟个原始森林一样,还用的着净化空气?” “有这事?” “啧,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全围着一栋楼,你再看看他要的花。” 宗煊祁探头看了眼,“什么花还用得着你?” 徐凯家是做花卉生意的,宗家又不是没有花匠、园艺师,再说了这种小事完全可以交代给徐叔去办,哪用得着他亲自交代。 徐凯摇摇头,“你家少爷会玩,瞅瞅这一片全是花,贝拉薇做边、路易十四做字,还要焰火玫瑰铺满他的后花园,这个季节有点难。” 宗煊祁不解,“就这点花能把你难住,你可是花卉小王子。” 徐凯叹了口气,“叔,我宁愿当个小仙女,你大侄子说的是花溪别苑,不是海湾别墅。” 宗煊祁摸了摸下巴,哟,花溪别苑,前临海后靠山的,那面积可大了去了,不对呀那不是他的婚房吗,卧槽他大侄子要结婚了? 第20章 祖宗(4) 晚上杨佳宁非要让方念请客,恭贺她喜提新车。 杨佳宁乐滋滋地往烤盘上铺着牛肉,用生菜卷好咬了一大口,“美味,哎,你怎么不吃?” “没心情”方念把蔬菜放在中间,翻了翻,“你多吃点。” “至于吗,不就是敲诈了你一顿饭”杨佳宁又往周边铺了些五花肉,“你看看你,开着豪车戴着名表,再挎个小香包,妥妥的白富美,有啥好愁的。” 方念说:“还差个秃顶老男人,是吧?” 杨佳宁咯咯笑了,“人家长那么帅,你这是诅咒谁呢,就那模样老了也是豪门大叔,你俩这是和好了?” 她说这话倒不是有意嘲笑方念,方念家里条件也不差,算不上豪门吧起码无忧无虑,富养个女儿还是可以的,至少跟她家比起来养的算好的。 反正杨佳宁从小是没学过芭蕾、钢琴、拉丁舞之类的,倒是方念什么乐器、书法都有涉猎,一点也不像小镇上来的。 烤肉店晚上人很多的,大都是小情侣,两个女生坐这里还挺扎眼,尤其是还有一个大美女,这要搁以前早有人上来搭讪了,今天偏偏安静的很,杨佳宁捏了个饭团豪放地塞入口中,盯着方念又嘿嘿嘿笑了。 “你笑什么?” 杨佳宁伸出油腻腻的手在方念面前晃了晃,“我笑你春光灿烂桃花朵朵。” 方念:…… 她俩可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方念把烤盘里的五花肉全塞到杨佳宁碗里,“吃你的春光灿烂。” 一顿饭杨佳宁嘴就没闲着,一会儿八卦梁小花怎么惨多么惨,一会儿八卦隔壁的某某某又带了谁回宿舍,一会儿又是她的爱豆出了什么绯闻……反正仅凭精神状态来看,完全看不出半点失恋的样子。 事实上也是,杨佳宁已经开始了第N春,早上在宿舍楼下等她的男生已经由信软的变成了不动产。 吃完饭,杨佳宁拎着杯玫瑰泡泡去找她的小鲜肉,方念一个人回了宿舍,以前周末的时候她会去学校的格子铺做兼职,打发无聊的时间,大二课业日益增多,渐渐地都泡在了图书馆。 一天都没踏进图书馆的门,猛然间还挺不适应,方念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才五点半,图书馆十一点闭馆,这个点过去还能学一会儿。 其实在宿舍也一样,佳宁不在她又很自觉,正要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它叮了声,方念点开一看,宗越的信息,就两个字,“在哪?” 方念撇嘴,不是晚上有事吗,瞥见下方有个小红点,顺手点开,第一条是个图片。 宗越改名字了,他把“zzZ~”改成了“债主”,图片上是两只歪脖子企鹅,大白戴着大金链子叼着烟一脸嘚瑟,小可怜站在它旁边泪汪汪地看着它,手中举了个牌,上面写着:求包养。 关机,再理他,他就是狗。 矮坡上新移来的郁金香被暴雨洗刷过后格外鲜亮,红的粉的白的黄的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还有不少人在花圃前拍照。 同学甲说:“好漂亮的郁金香,比环海路上的都要好。” 同学乙说:“我听辅导员说专门从国外运回来的,你们没发现最近学校多了很多花?” 同学甲:“植树节嘛,怎么去年不种呢,有了这些花我觉得我们学校漂亮多了。” 同学丁嘻嘻笑了,“可能是攒了好几年的绿化费用,一下子用完了。” 同学乙又说:“哪能呢,咱学校校董多有钱,听说木华苑前后的绿化树一棵要一百万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没看那边多了好多监控,怕被偷。” “那么好的树为什么不种校名石,种木华苑干吗呀?” “不知道,估计跟风水有关吧,李老板不是挺迷信的。” 李老板就是李校长,因为上次台风过后,学校补种的树木太过拥挤,被学生戏称为“李老板”。 方念拎着零食从她们身后经过,这段时间木华苑环境大变天,换了进口草坪多了些绿化树多了些花,什么绿化树几十上百万,不就是香樟嘛,她家还有两只香樟木箱子,她妈妈的陪嫁。 不过多了香樟木也好,驱蚊,海城的蚊子真的是太讨厌了,简直无孔不入。 刚走到木华苑大厅门口,登记台的固话响了,方念下意识地瞥了眼,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宿管阿姨拿起电话没说几句,“找方念啊,你等下”她捂住话筒喊住正要上楼的方念,“方念,有人找你。” 方念走过去接起电话,“喂?” “你关机?” 方念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扣了,宿管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事,骚扰电话”方念笑笑,转身往宿舍楼上走去。 进宿舍不到一分钟,固话响了,方念僵持了十多秒终于败下阵来,“什么事?” “你又挂我电话?” 方念说:“公用电话,占着不太好吧。” 宗越冷笑,“我骚扰你?” 方念捂着话筒左右瞅了眼,心想他是在她身上装了定位还是放了窃听器,怎么什么都知道,“有事吗,没有我挂了啊,我晚上还有课呢。” “为什么关机?”远远看到海大的校名石,宗越一颗吊着的心才慢慢沉了下来。 刚刚打她电话关机,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失控。 方念随口说了句,“没电了。” 骗鬼呢,宗越放缓了车速拐进林荫大道,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谎言,“你下午走的时候手机电量还有86%,一个小时极限使用也仅能消耗13%,这才两个小时。” 方念说:“你不知道手机使用越久,耗电越快。” 宗越:“2月24号发布,3月1号开售。” 方念下意识地瞥了眼日历,清了清嗓子靠在墙上问他,“请问你是卖手机的吗?” “把手机打开,不要,”宗越略显低沉的声音从那端传了过来,方念等着他的转折掐着秒表准备挂电话。 不要这样那样,否则怎样怎样。 他说:“不要关机,”随即又轻轻补充了句,“可以不接我电话,不要关机。” 第21章 祖宗(5) 方念站直身子又瞄了眼来电显示,是宗越的号码没错。 印象中宗越强势霸道,他想要什么不需要表达一个眼神就能让身边的人双手奉上,没有人可以忤逆他,跟她谈恋爱的时候,即便有时候不情不愿,宗越也有法子逼她妥协。 他的世界,他说了算。 能让他低头的事情,很少很少。 有风穿过,阳台上的玻璃门没关严发出呜咽声,方念轻轻拉了把,一抬眼瞥见对面的木棉树,前几天刚移来的。 以前学《致橡树》的时候,方念就在想木棉是什么样子,她也想要那样的爱情,他是树,她亦是树。 来海城后第一次看见木棉,三月花开,红的像一团火,美的让人心惊,那天她在树下坐了很久,她想这辈子她都不可能长成木棉树,太高了,也太遥远。 宗越没有给她太多时间缅怀过去,一开口就打破了所有幻象,“过来给我做饭。” 她就知道,他就是这么讨厌,也不看看几点了,这个点她要过去能赶回来吗,“我晚上还有课呢,去不了。” “选修课又不重要”宗越把车停在木华苑楼前,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扣,“教授不点名,你又不是没逃过课。” 方念心想我可去你的吧,总不能为了你要吃饭我就得逃课,重修很贵的,今天周四明天周五后天就是周六了,多等一天会死吗! “很远的,我过去就八点多了,再做好饭十一点了,要不你自己凑合吃点,”方念在桌上轻捶了几下,想象那是宗越的狗头,“或者我帮你叫个外卖。” 宗越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才五点三十五,从她学校到海湾总共不过二十公里,要不了半个小时,她是属乌龟的吗还八点,“我给你叫个直升机?” 方念:“你不如给我叫个时光飞梭。” 直接回到相遇前,一刀把麻烦全斩断。 “你想怎样,要不去你宿舍?”宗越抬头往楼上看了眼,好心提了个建议。 她宿舍是有个小厨房,不过那是给他准备的吗,方念按了开机键,“你看这个点上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的,你过来都几点了,不饿吗?” “我不介意,晚点。” “明天行吗,明天晚上我有时间。”她要说她宿舍什么也没有,下一秒宗越就能派人送来大堆食材。 以前在西巷的时候,他可没少这么干。 “下楼。”宗越言简意赅地挂了电话。 然后她收到了一条信息,“你下来,我上去?” 方念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上探身往下看,一辆粉色的跑车就停在她们楼前,鲜艳的粉,扎眼的粉,骚气十足。 宗越缓缓降下车窗,朝着楼上喊了声:“方念,下楼。” 方念深吸了一口气,无F可说,五分钟后她从楼上走下来,“你到底想怎样?” “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在木华苑掉了个头直往校园深处开去,那边有锦华苑和京华苑,都是男生宿舍,再往里就出了学校范围。 路很窄只有一条单行道,一旁小篮球场的铁网上还爬着青藤,天色有些暗,莫名地就有些荒凉。 听学姐说过那边有个塘口村,是守墓人住的,房子上长满了青苔,阴气森森,枯瘦的老人滴血的石台…… 当然,学姐讲的是恐怖故事。 方念问:“去哪?” 宗越:“鬼屋。” 方念:…… 海大原址以前据说是个大坟堆,各种异闻传的神神乎乎的,什么综合楼里的女厕所,图书馆不对外开放的第五层等等,方念胆小还真都没去过。 有一阵子传言去过塘口村的人回来都生病了,杨佳宁胆大周末特意跟传媒的同学来了趟探险,回来后很失望说就是个普通的小村子,住着些渔民,因为经常出海打渔,所以村子里人很少。 前年村子到学校这段路修好后,村里人外出的少了,开些农家乐小餐馆什么的,吸引点客流量。 方念拽着安全带手都有些哆嗦,“你别吓我啊,算命的说我命轻,不能来这些地方。” 宗越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带我去荒滩的时候,怎么不胆小?” 当初一群人去荒滩玩,想吓唬他不停地给他讲鬼故事,结果一个转弯她把自己给吓的够呛,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宗越又往那边斜了眼,真有种带她去鬼屋的冲动。 方念面色微红,“那不是有你”话到嘴边又停住,方念垂眸捏着衣摆上的花边。 因为他在,无所畏惧。 宗越心想,很好,就应该带她去鬼屋住上几晚。 路旁的野草长得有一米多高,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方念坐立不安,“这边没有鬼屋,要不我请你去学校吃,有家西餐厅价格很贵,挺适合你。” “不想吃西餐也有中餐,价格也很贵。” 宗越冷哼了声,没有说话。 “要不去我宿舍,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反正别带她去鬼屋,怎样都行,她的意思是去哪吃都行。 宗越提了车速,“不怕我骚扰你?” “楼下有保安”方念咬了咬唇,赶紧改了口,“我是说楼下有超市,里面的食物保证安全健康。” 气氛尴尬的令人窒息,方念自暴自弃地接了句,“像你这么矜持高贵俊朗无敌的,怎么可能骚扰别人,要有那也是别人骚扰你。” 宗越说:“……你看我长得像鬼?” 方念听懂了他的潜台词,默默闭嘴。 两旁的树木农田飞速后退,炊烟袅袅,有种从大都市到了乡下的感觉,方念还看见几个男生骑着自行车嬉闹着往村子走,还是有点人烟的。 粉红色的跑车从村外新修的道路上飞驰而过,一头扎进了山洞里,里面灯火通明像是条时光隧道。 方念诧异:“这里怎么有条隧道?” “嗯哼。” “通往哪?” “我家。” 隧道很长约莫走了有两三分钟,方念还在想翻过这片山是什么地方,叫什么来着,还没等她想明白隧道到头了。 落日沉沉摇挂在天边,海面暗蓝暗蓝的,近看有些绯红又有些浅白,像雪原。 无边无际的海,很难形容第一眼看到的感觉,除了震撼就只剩下震撼了。 山这边的跑道明显要比山那边好很多,宽阔平坦,蜿蜒向上,除了山花草树愣是看不到半个人影,有钱人的品味真让人难以琢磨,这深山老林,不害怕吗? 欣赏了一会儿另一重疑惑又泛上心头,他说他家,不会指的是前山道的宗家大宅吧,方念下意识地挺直脊背,犹犹豫豫地看了宗越一眼。 “喜欢这个颜色吗?”宗越忽然出声问她。 “什么?” 宗越食指轻敲方向盘,“这辆车。” “不喜欢。”她又不是小女生,早过了喜欢粉红色的年纪。 “为什么,你不是挺喜欢粉色的?”宗越勾了下唇角,斜了她一眼。 她什么时候很喜欢粉色了,她,方念回过神来抿了抿唇,不自然地扯了下衣摆,抬头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早知道你还有颗粉红少女心,我应该提议请你吃公主餐。” 宗越笑笑没有反驳,他说:“新提的,送你。” 方念断然拒绝,“不要。” “哦,”宗越幽幽道:“夜黑风高山长路远,你等下准备走回去?” 方念:…… 第22章 祖宗(6) 山道上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宗越开着跑车最终停在了一座大宅子前,临下车前给她指了指腕表,“十五分钟足够了,没有红绿灯也不堵车。” 方念环顾四周,山环水抱、视野开阔、风景绝佳,私密性极好,就是不适合生活。 她以为宗越会带他去新港或者其它地方,没想到来了这么个荒山野岭,方念神色复杂地看了宗越一眼,试探着问他,“你等会儿不走?” 宗越轻笑,“去哪?” 方念轻轻掐了自己一把,真是不长记性,一见到他智商就下降,近猪者猪,他上辈子一定是头猪。 新港还好起码有公交有出租有滴滴,这里别说车了,连个人影都没有,难道她等会儿真要勇敢地走下山、穿过隧道、穿过充满诡异色调的塘口村? 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这是你家?” 宗越推开车门走下去,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不是我家,你家。” 方念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嘲讽句,然后忽略在脑后,豪华气派的大宅座山观海,好几栋连在一起,这样的房子别说在山上,就是在西巷她也买不起。 四野暗沉,天幕同山林一样披上了一层薄雾蓝,方念站在空旷的院子里茫然四顾,屋前载着高大的景观树看不出什么品种,很有海城特色。 往上是白色的城堡,往下是错落的花园,八角亭子纹丝不动,绿草如茵连绵不绝,泳池边摆了几盏灯,朦胧的光晕映的那一池水也格外地幽蓝。 可以想象晨起的时候透过宽大落地窗或者登上开阔的露台,无边视野尽在眼前。 这样画面,也就只有在荧幕里才看得到,现在,她就站在这里。 “站那干吗,去给我做饭,我饿了。”宗越回头对她勾勾手指,扬手把钥匙抛在一边。 方念在门口踟躇了片刻,不是说宗家大宅戒备森严、特种兵保镖顶级私人管家等等全方位二十四小时守候,天上飞过一只鸟都要盘问半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宗越他妈曾说过,“我是绝对不允许你进我家的大门。” 那么现在看来,他妈应该不在家。 方念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她这么爱作死,总有一天会跌的很惨。 挑高的大厅装修的极其奢华、每一块地砖每一个装饰品都透露着几个字:我有钱、我很有钱,我超级有钱。 方念忍不住心生唏嘘,当初怎么就信了宗越的鬼话。 他说他被后妈赶到了乡下一无所有,连饭都吃不起,方念就天天给他带饭,怕他不习惯还变着法子给他准备各种好吃的……,她怎么就那么傻,宗家有多有钱看看财经报道就知道了,那真是所谓的手指漏点缝,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愁吃穿。 方念瞪着宗越的背影,默默地在心底又给他加了个标签:骗子+3。 “别在背后瞪我”宗越头也没回指了指厨房的位置,“快点,我很饿。” 方念翻了个白眼,问他,“这真是你家,怎么连个人也没有?” 我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是诗情画意,我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灯火通明无人声,那是鬼故事。 宗越停住脚步,薄薄的眼皮微撩带着些漫不经心,“那边你嫌远这边嫌没人,怎么着,给你开个派对?” 行吧,知道你家有钱,也不用这么炫耀。 方念撇撇嘴认命地摸去了厨房,你是大爷你说的都对,这里山高皇帝远,她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 厨房里光线很充足,外面是个花园,若是白天从这里看过去景色一定很美。 打开冰箱瞧了瞧,又是满满的新鲜食材,方念手指从精装的菜蔬上滑过,最终选了两样。 等到十分钟后,宗越从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可容纳十多人的餐桌上,摆着一小盘番茄炒蛋一碟火腿片,还有一张番茄鸡蛋饼。 “你就给我吃这个?”宗越揉了揉太阳穴,她总有办法气死他。 方念一脸无辜,“已经很快了,才十分钟。” 他刚洗完澡头发微干,黑色的短袖T恤配五分裤,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手腕上什么也没带像个居家大男孩,就是表情不怎么阳光。 方念淡定地拆了盒牛奶给他倒了一杯,“有荤有素搭配齐全,不喜欢吗?” 宗越把筷子丢在桌上,两指并拢抵着太阳穴,斜眼打量着她,故意的,明知道他不吃这些东西。 “这就是你的一日三餐,这个态度?”宗越嫌弃地把碟子推到一旁,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对他的。 方念说:“不喜欢啊,冰箱里没菜我也没办法。”她赌他肯定不会进厨房自己做饭,宗少爷身价高着呢。 宗越不知想到了什么,似是信了她的说法,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过来。” “又要干吗,饭已经做好我要回去了。”方念撑着餐椅,同他隔了六七张位置的距离。 宗越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你再磨磨蹭蹭,我不介意把你推到海里喂鲨鱼。” “哦,不是埋在树下?”话刚说完方念才想起来,埋到树下是有前提的,算了,不都是死还管它怎么个死法。 宗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方念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宗越之所以能容忍她到现在,无非就是想睡她。 因为没得手,所以念念不忘。 再一细想其实是有些微妙的,有段时间她也在惋惜,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初恋,前男友什么都好,就是不属于她。 像杨佳宁那种谈起前男友就一脸鄙视或者冷漠的,大概就是所有恋爱实习课的模板,暧昧-甜蜜-争吵-分手,最后都成了路人和某某。 “不吃我走了。” 宗越一手握拳抵在唇前咳嗽了几声,冷白的光落在他身上,人也似乎提不起精神,他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丢在一旁,然后起身走到方念面前,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餐桌前坐下,“过来吃饭。” 指尖冰凉凉的比她的体温还要低,方念偏头瞅了他一眼,唇色很淡略有些病态,他不太好,很难受。 方念:“我吃过了。” “陪我吃点。”宗越说着又咳嗽了几声,端起杯子抿了口牛奶,眉心微蹙很久都没咽下。 穿着定制工服的佣人悄无声息地推着餐车走了进来,把桌上的食物撤下去又摆上丰盛的晚餐,路过方念面前的时候,温和地朝她笑笑,给她摆了份海鲜粥和几样时令蔬菜。 方念小声地说了个,“谢谢。” 等到人走后,方念对宗越说:“我来之前真吃过了,和杨佳宁一起。” 宗越拿起碗筷,“吃饭,别说话。” 他嗓子不太舒服,吃上两口就要低低的咳嗽几声,小半碗粥喝了许久才咽下去。 一顿饭悄无声息,偌大的餐厅里只听见汤勺相撞的声音。 宗越说他从小在家都是这个样子,要么一个人,要么全都不说话,他父母关系不太好,没有外人的时候,能不开口就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方念很难理解又有点心疼,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话很多,带他去温馨的小饭馆或者带他回家,他吃她说。 有一次宗越说:“念念,要是以后我们有了孩子,随便你们怎么聊,肯定很热闹。” 方念随口一问,“那你呢?” 宗越狡黠地笑了,捏了捏她的脸,“哦,原来你想跟我生孩子,想要几个,嗯?” 方念气的丢了餐具满屋子追着他打,那时他们还是很好很好的,现在想想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让你吃饭不是让你试毒,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宗越把汤碗推到一旁,又拿过消毒湿巾擦了擦手,“很难吃?” 方念:“没有,我真的不饿。” “明天早上几点的课?” “八点,你问这个做什么,明天专业课很重要我不能请假的。” 宗越食指曲起在桌上轻扣了下,训练有素的佣人又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飞快地将饭菜撤了下去,全程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宗越瞥了眼挂掉,然后拿过湿巾仔仔细细擦拭每一根手指,“等下上去选个房间。” 方念警惕地看着他,“我不住这里。” 宗越说:“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开车回去;二:上楼选个房间。” “我能选三吗?” 宗越轻笑,“什么?” 方念比了个数字,“我选三,你能送我回去吗?” “知道我一分钟能赚多少钱,嗯?”宗越把湿巾丢在一旁,用食指刮了下眉骨,“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你身上,听话点,我不为难你。” 她不相信宗越会这么好心给她出选择题,这不符合他的人设,既然能费尽心思带她上山,不可能轻易让她走。 “我走之前跟我舍友说过的,我要晚上不回去她肯定会报警。”虽然只是垂死挣扎,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她真傻,她就不应该上他的车,不,上了这条贼船。 手机屏幕亮了亮,宗越划开在方念面前晃了下,是迟意发过来的视频,杨佳宁跟一帮人在酒吧玩的正嗨。 后面还附带条语音,杨佳宁说:“念念,你晚上不回来了?恭喜啊玩的开心。” 方念:…… 宗越勾了勾唇角,点评了句,“中国好舍友。” 方念被他那个飘忽的笑看的心里发毛,“我选一,我自己开车回去。” “盘山道你会开?”宗越睨了她一眼,轻啧,“又没让你跟我睡觉,你紧张什么?” 方念不着痕迹地往一旁挪了挪,“我开慢点。” 她记着路呢,过了隧道上山的路就一条,虽然是盘山道又不是山路十八弯,况且也没多远。 “晚了,”宗越转了转手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隧道关了。” 就知道这是大骗子,哪有什么选择题,方念气愤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隧道怎么可能关了呢?” “你不知道啊”宗越垂眸笑的有些欠,“凤凰山隧道,私家的。” “……” 凤凰山隧道,方念终于想起这是哪来着,凤凰山庄又称蓝月湾,顶级富豪区,海城最贵的几座豪宅就在这片山里。 第23章 藤蔓(1) 海城一共六个区,新港是市区,高栏是港口,平沙是科技园,南澳是教育园,海大在南澳这片,方念她们出了学校一般也就去新港和高栏。 犹记得刚开学的时候,杨佳宁总是念叨着嫁人就嫁蓝月湾,方念还问她为什么,杨佳宁说蓝月湾风景最美,后又笑嘻嘻地补充了句人最有钱。 方念:“最有钱的不是在琴洲吗?” 杨佳宁边涂指甲油边给她科普,“虽然海城首富在琴洲前山道,但就那一家想都不要想,没机会的,新港新贵多也就那样,蓝月湾顶级豪宅起码有四五栋离咱学校也近,做个梦还是可以的。” 当时杨佳宁还比划了下,时间太久了她都忘了,模模糊糊是有这么个印象。 蓝月湾属于平沙区,也就是所说的郊区,其实她们学校也挺偏的。 方念下意识地扫了眼四周,也没看出来所谓的顶级豪宅顶级在哪里,也可能是她眼皮浅见识短。 “楼上除了我房间,其它的随你选。” “明天专业课教授很严的,我真不能呆在这里。”方念眼巴巴地看着宗越,希望他能动一动恻隐之心。 宗越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明天的课跟今天有什么关系?” 方念坐得端端正正如同小学生,“我作业还没写,资料都在我电脑里。” 宗越轻啧,“中午说没写,晚上也说没写,不想写作业?” 显然这人没心肝,要不是他带她来山上这个点她早在宿舍写完了,方念细声细气地跟他解释,“本来下午要写的,结果在你家耽搁了一会儿,回去也没来得及。” 想了想又补了几句,“而且我认床在别的地方睡不习惯,已经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黑眼圈都累出来了。” “是吗?”宗越冷笑了声,你就给我装吧,他起身绕到一旁,从方念身边经过时摸了摸她的脑袋,“在我家午休的时候,怎么不认床?” 方念恼怒地推开他的爪子,没见过像他这么爱翻旧账的,小心眼,“好好说话,别乱碰。” “好好说话!”宗越挑了挑眉,“想想你答应过我什么,我不觉得你现在赶回去明天早上还会赶过来。” 方念点了下头,“我能。” 宗越指了指门口,“那你自己走回去,好心提醒山上有老虎海里有鲨鱼,祝你一路平安。” 方念:……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宗越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我会误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可不提供陪睡服务。” “你真的是” “注意用词”宗越对她做了个瞄准的手势,眨了下眼,“上楼,明天早上司机送你,不会迟到的。” “不能现在找个人送我?” 山上肯定不止这一条道,要不然从隧道来来回回学校的学生不可能不知道,况且她不信这山上的人都没有夜生活。 宗越从小药盒里倒出一粒药片含在口中,苦味一点点在舌尖绽开,他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窥见指尖沾着的褐色药粉,皱着眉头抽出张湿巾擦了擦,然后又拿出了第二粒。 九粒药片,他吃了九次喝了十二口水擦了无数遍手,看的方念都替他着急,恨不得一把全塞进他嘴里。 最后才慢悠悠地说了个,“不能。” 方念攥了攥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温和的笑,问他:“为什么?” 宗越凉凉地睨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我的客人。” 杀人犯法啊,过失杀人也犯法啊,方念默默坐回沙发上心想你最好别栽我手里,否则我一定会狠狠揍你。 虐身计划还没想好就被宗越的手机铃声打断,宗越坐直身子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关于什么新建项目的汇报工作,方念听不太懂玩手机也没心思,于是静静地坐在一旁装木头人。 这通电话打的时间有些长,方念百无聊赖地四顾,一抬头就看见正在上映的刑侦片,罪犯嫌疑人借着夜色的掩映溜进了一栋小区。 方念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偌大的客厅就他们两个人,阴森森静悄悄有点像幽灵古堡。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忍不住多想,没办法谁让她爸爸是警察,小时候无所畏惧常常当故事分享给伙伴们,长大后知道世道险恶才渐渐有了惊恐畏惧。 宗越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话,余光瞥见方念双手撑在身侧,跟个毛毛虫一样一点一点往他这边挪,于是换了种语言,跟那边的人闲聊起了天气。 “没有,过段时间带个人去旅游”宗越边说边起身,刚向前走了两步一回头就对上一双饱含期待的水灵灵的大眼睛。 他弯了弯唇角,言简意赅地挂了电话,“发邮件给我。” 终于打完了,方念都替他长舒了口气,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十七分钟,他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呆这干什么,等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宗越关了电视脚步一转走到方念面前,把手机设了静音。 方念没好气地回了句,“你还会讲故事?” 想听故事还不简单,家里有的是书,宗越按了锁屏键弯腰跟她对视,戏谑地问她,“你想听什么,粉红小猪妹?” 方念立刻怼了回去,“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很会编故事可惜我不想听。” 宗越慢慢直起身子,一瞬间眸中的笑意如同潮水般退去的干干净净,薄薄的眼皮微微下压复又上挑,整个人变得凌厉而又冷漠。 反正他也不会放她走,我不开心你也别开心,方念索性站了起来,微抬下巴问宗越,“除了你房间,其它都可以是吧?” 宗越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手指从一侧的展示柜上拂过,方念拿出手机回头问宗越,“拍张照不介意吧,外界都挺好奇的,可以卖给新媒体吗?” “你再说一遍?”宗越用力掐了掐掌心,才遏制住想抗她上楼的冲动。 “对了,你妈不在家吧,用不用给她打声招呼?” 很好,很会作死,宗越大步跨至方念面前,勾起她的下巴冷声道:“你在挑战我的耐心?” 方念退后一步双手合十对他说了声,“谢谢哥哥的热情款待,打扰了。” 恋爱那两年也不是白谈的,宗越这个人虽然霸道还是有点底限的,即便是她提分手后,心思阴沉的他掳走了她,也只是静静地陪她呆了一夜。 她知道该怎么激怒他,也知道该怎么安抚他。 宗越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蓉姐,带她上楼。” 方念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偏厅走了进来。 蓉姐是徐叔的侄女儿,那年宗越在西巷的时候她也在,有次方念来了大姨妈,不小心蹭到裙子上,宗越看到后慌了抱着她飞奔上楼,拿起电话叫人的时候手都在抖,后来还是蓉姐帮她送来了新的换洗衣物。 方念当时挺尴尬的,尴尬过后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因为宗越当时的表现就好像她要死了一样,特别的害怕。 顾及着一颗少女心,方念也没好意思再提,后来跟蓉姐熟了闲聊中无意提起,蓉姐笑着说了句,“少爷身边围着的都是男的,上的课多数也是私课,不懂这些正常。” 方念还是不太明白,再想多问蓉姐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她说:“念念,少爷不吃面条的,以后不要再跟他提这件事。” “为什么,不喜欢吗?” 宗越吃饭很挑剔,方念一度以为他偏食,吃饭的时候故意拿这个逗他,宗越摸摸她的头不说话,难得的有些安静有些落寞。 蓉姐叹了口气:“出过一次意外,护他的人没救过来,那家人来的时候哭天抢地说那天是他的生日,连口长寿面都来不及吃……” 宗越不在场的,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件事,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吃面条,那年他才六岁。 再后来无论宗越有多霸道不讲理,方念都会想起这事,想起一个孩童的初心和坚持。 哪怕他长歪了。 蓉姐走到方念面前温和地朝她笑了笑,“念念,你来了,”瞥见宗越满脸阴郁地进了电梯后,才小声问方念,“怎么了,吵架了?” 方念呼出了一口气,肩膀也垮了下来,还好刚刚的宗越还是以前那个,“没有,我跟他吵什么。” 蓉姐笑笑不再多问,领着她往楼上走去,“听说你要来我一大早就在这等着呢,晚餐不合口味?我看你都没怎么吃,等会儿饿了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方念伸手挽住蓉姐的胳膊,蓉姐比她年长十多岁,脾气很好人也和善,“不是,我都吃过了他非要让我过来。” 蓉姐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少爷感冒发烧,不太舒服,他还特意吩咐厨师多准备点你喜欢吃的。” “那他还让我做饭,浪费粮食”方念瞥了瞥嘴,又问了句,“蓉姐,你们晚上下山吗?” “不下山,怎么了,忘带东西了?” 方念小声嘀咕了句,“我想回学校不想住这里。” 蓉姐怔了下,“这样啊,宅子里的人都不能随意下山,尤其是少爷在的时候。” 她没多说估计方念也明白,看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又补充了句,“这里很安全的,没有预约连我叔都进不来。” “好吧,我就当度个假”方念乐观地想。 蓉姐推开一间卧室的门,“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少爷说你过敏,好点了吗?这里空气很好,室内是过滤的自然风。” “好多了,赵医生给我开的药。” “那就好”蓉姐边说边关上窗帘,“没有放鲜花香薰我怕你对味道过敏,衣橱里的衣服全都是最新款。” 方念绕过地上的一大堆礼品盒问她,“这是什么?” 蓉姐说:“少爷送来的礼物,每年都会送来一些,包装纸都没换过他不让碰。” 说完目光很有深意地落在方念脸上,其实这些礼物都是从楼上搬下来的,原本堆在少爷的房间。 方念抓了抓头发,双手背在身后,面色有些不自然,“蓉姐,你知道我跟他分手了吧。” 正说着口袋了的手机叮了声,方念怕接不到杨佳宁电话特意把声音调高,拿出来一看是条新消息,一段视频。 视频很短总不过一分钟,她穿着白裙子扎着小花辫蹦蹦哒哒地奔向紫藤萝下的宗越,然后轻轻地接近他从背后抱住,亲昵地说了句:“哥哥,我好爱你。” 卧槽,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他偷拍视频就算了,竟然还剪辑!!! 第24章 藤蔓(2) 紧接着第二声叮,宗越又发来了一张图片,照片上的他仰躺在沙发上衣衫凌乱,方念偎依在他怀中…… 然后又是一张,简直没眼看了,方念握着手机焦躁地转了个圈,我去,这卑鄙的家伙究竟偷拍了多少照片,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蓉姐诧异地看着刚刚还恹恹的她一下子变成了炸毛小狮子,关切地问了句,“念念,怎么了?” 方念赶紧锁了手机屏幕,“没事,蓉姐他住在哪?” 蓉姐指了指楼上,“在三楼,你要去找他?” 方念气鼓鼓地说了句,“我不去。” 蓉姐笑笑从衣橱中拿了套睡衣放在床头,“这些全都是少爷选的,他说你瘦了让给你好好补补,你想吃什么我让餐厅那边负责的多备些,床头有内线电话,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就在楼下。” “蓉姐你别跟我这么客气,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她父母都是很好的人,虽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也没养出个刁蛮的脾性。 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宗越吃的死死的。 蓉姐顺手把方念刚刚不小心碰歪的礼盒放回原位,“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是不是有课?” 方念拉着她的手撒娇,“蓉姐,你再陪我呆一会儿嘛。” 蓉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不能离岗太久,我先下去交代点事等会再过来陪你。” 她看出来方念心思不在她这,要搁以前早拉着她问东问西了,问少爷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那时候是真好,全心全意地对他好。 蓉姐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话她也不便多说,还是希望两个人能好好的。 等到蓉姐走后,方念扑倒在床上摸出手机,屏幕一停不停地闪估计信息都快被塞爆了,打开一看全是宗越发来的照片和视频,刚好两个九宫格。 方念:…… 前男友是个摄影爱好者,这可怎么破。 也幸好没有艳照门,不然她现在就得去跳海,方念上下滑动大概扫了眼,这都五六年前的老照片他怎么还保存着,真是个心机boy。 方念咬着手指思考了半天,给宗越回了条信息,“你想怎样?” 过了一分钟宗越回她,“好看吗?” 方念对着手机屏幕吐糟,好看好看,就属你最好看,她把界面返回到第一条视频,点开又看了眼,应该是高二那年五一拍的,就在乌兰溪边。 那时候她还留着齐刘海,傻傻的,倒是宗越一件简单的白T恤配休闲裤,站在紫藤花下,稀疏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脸上跳动,眼眸深邃唇角微弯,再配上一张国民初恋脸,逆天了。 视频上的那句话是宗越宗越过生日的时候她说的,八月份的暑假,他特意从海城回了西巷,雨下的很大两个人坐在阁楼上一人捧着块儿大蛋糕,宗越还笑她说蛋糕好丑。 她亲手做的,废了好几个蛋糕胚,方念气的把没吃完的蛋糕糊到他脸上,两个人嬉笑着闹成了一团。 方念摸了摸微烫的脸颊,不得不说现在看到这张脸,心跳还是会漏了几拍。 她真是个颜控,莫得救。 “好看,你最好看”方念愤愤在屏幕上戳下几个字,“拍我照片做什么,为什么不拍你自己?” 宗越微微垂眸在相册里翻翻捡捡,问她,“想要我照片?” 又一条,“不给。” 方念在心里狠狠吐槽,你幼不幼稚谁稀罕你的照片,“发这些给我做什么?” 宗越说:“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有点耳熟,翻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方念:…… 只要现在他把她送回宿舍,别说叫一声哥哥,叫一百声,额,那太多了,一两声也是可以的,他比她大,反正又不吃亏。 “你们学校论坛是哪个?”宗越裹着睡袍靠在床头,连日奔波的疲惫感和药效撞到了一块儿,睡意沉沉,还是想跟她说说话,逗逗她。 方念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惊坐了起来,飞快给他发了条信息,“你要干吗?” “听花渡口、闲情、小树林哪个最火?”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不会要把视频传上去吧,那她还做不做人,啊呸,不是,那她岂不是要火了,方念发了一长串感叹号过去。 宗越说:“无聊,想去你们学校论坛上逛逛。” 你可是掌管着亿万资产的大富豪,你去逛校园论坛?难道不应该左手建建建,右手买买买,“你怎么不去逛地摊?” “地摊是什么,在哪里?” 方念微哼,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当初白带他去逛庙会赶集市了,“你拍了多少照片和视频?” 过了半分钟,宗越回她,“不多,几百G。” 不可能,他们在一起才多长时间,而且宗越不喜欢拍照。 刚去学校的时候有人偷拍他,被宗越当场砸了手机,后来听徐叔说,他们这样的家庭是不能有私照外传的,为了安全着想。 方念也留了一些照片,都是宗越同意后才拍的,一直放在家里藏着没舍得删除。 最上面显示“正在输入中”,宗越等啊等有些不耐烦,刚要给她打电话,方念回了,就俩字:“不信。” 不信是吧,吓吓她。 宗越掀开丝被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一旁的电脑前,修长的手机随意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给她截了个图,“不信你自己上来看。” 骗她送上门,想都别想,方念趴在床上揉了揉脖子,把手机丢在一旁。 质感十足的垂帘纹丝不动,方念轻轻走过去拉开一层又一层,窗外黑漆漆的,远远的能看到另一片海岸,灯火辉煌,那应该是新港的位置。 跨海大桥像一道彩虹,横卧在海面上。 杨佳宁说海城的夜景是数一数二的漂亮,还曾约她去电视塔看来着,她恐高还没上去,此刻看来果然很梦幻。 方念站在窗边静静欣赏了一会儿,一回头看见旁边摆了个米白色的梳妆台,透明的玻璃收纳盒中摆满了昂贵的护肤品,全都是奢侈品大牌,啧,瓶身上都镶着钻石,果真超级壕。 她抓了把小珍珠在手中,淡粉色的,光泽度很好,细腻柔滑,方念撑着桌子松开手指,看她们从指缝中倾泻而下。 手机又叮了声,宗越说:“送你份礼物。” 方念双手交握扣在脑后来回走动了几圈活动下筋骨,最后停在了那堆礼物前,下午从海湾往回走的时候,宗越说门口的箱子随她挑一个,都是礼物,她没拿。 以前宗越也会送她礼物,大多是随手采的一束花,路边折的一枝柳,她很喜欢,只要他送的都很喜欢,因为爱他呀。 现在,方念盯着手机上一段兔宝宝的表演视频,很想冲上锤爆他的狗头。 “你从哪弄的?” 宗越眯着眼睛笑了,点开又看了遍兔子舞,小时候的她胖嘟嘟的真可爱,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也一定会像她一样。 不会像他,宗越眼中的笑意淡了些。 “给我删了,”方念给他发了几个疯狂打脸的表情包,“立刻、马上。” “不删”宗越摸了下鼻子想象了下她穿着兔女郎跳舞的画面,表情有些微妙,他抿了抿唇又给方念发了条,“再惹我,我就给你发校园网。” 发是不可能的,这种东西只有他一个人才能欣赏。 他只是不开心,她表现的迫切地想要逃离他。 方念:……你可真是个人才。 拿这些威胁她有意思吗,再说了幼儿园的跳舞视频谁能看得出来谁是谁。 方念:“你想发就发,我不介意。” 想了想又怕他真的头脑一热把别的给发了上去,那她可真成了海大红人,反正宗越是不怕惹事,天塌下来都有人替他先顶着。 赶忙补充了条,“放过彼此安安静静互不打扰,难道不是对前任最大的尊重?” 前任,呵,宗越一晚上压抑的火气都被这两个字给勾了出来,她把他当前任,他答应过了吗,他说分手了吗? 想摆脱他,门都没有。 宗越坐了起来气有些不顺,喉咙很难受低头又是一阵猛咳,伸手去抓床头的水杯,一不小心碰落在地,棕咖色的地毯上晕染了一片水渍。 真想暴躁地掀翻一切,没一件顺心的。 宗越面色阴沉地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了另一部手机,开机,从相册里挑了张照片给方念发过去,还发了条语音。 “是吗,不介意,”他一手握在唇前低低咳嗽了几声,声音也有些嘶哑,“我生病了心情不好,别惹我,再惹我你就死定了。” 方念没顾得上听语音,一看到照片头皮都炸了,这是那一天,宗越走之前的那天。 照片上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蓝灰色的大提花丝被反衬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格外的瓷白,他从背后拥着她亲吻着她的脖颈,而她闭着眼睛沉迷其中。 第一个涌上来的念头不是恐惧而是羞耻,更多的是委屈和愤怒,她那么喜欢他,他怎么可以拿这个来威胁她。 宗夫人知道他们在一起后一直不同意,之前派人找过她,温言相劝也好威逼利诱也罢,方念曾动摇过。 可是一看到他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就想跟他在一起,一牵手就是一辈子。 期间还发生了很多事,可真正压垮她的是宗越在来西巷的途中出了意外,方念再次收到了宗夫人的警告,她说:“你以为这是个意外,我可以放弃一个儿子,就能放弃另一个。” 她可以不顾自己,没办法置他于危险之中。 12月22,冬至,很冷。 宗越刚从海城回来,方念对他提了分手。 就像今天一样的冷,她红着眼眶颤抖着手,大步冲上了楼。 第25章 藤蔓(3) 那天好像特别冷,冬季天短,刚一放学天色就已经黑透。 宗越是下午的时候才来的学校,他前几天回海城,临走之前还跟他开玩笑,“小媳妇,听说冬至要吃饺子,你会给我准备吧?” 方念白了他一眼,把话题给岔开了,还有九天,又是新的一年。 高中课业繁重,宗越又经常缺课成绩惨不忍睹,方念就想让他回海城,毕竟那里的教育资源要比这边好很多。 宗越说:“学什么,用不着。” 方念:“不上学那你以后怎么办?” 宗越:“你养我啊。” 盛怒的宗夫人把录取通知书摔在她面前,方念才知道宗越要比她大上一届,已经考取了最好的大学还是不肯离开西巷。 方念盯着那份协议眼泪簌簌往下掉。 他真的是太会伪装了,也可能是她太傻了说什么她都信,他说: “我从小跟着徐叔长大,都是他在照看我。” “父母的关系不太好,母亲也不在意我,可能我不是她亲生的。” “我家在海城,没什么特别,不如你家。” “我没有钱,我很穷,小媳妇儿请我吃饭,只准能请我一个。” …… 他说了那么多,全是在骗她。 让他走,他就会一边抱着她撒娇说不想离开,一边掐着她的腰逼问她是不是外面有了狗,还煞有其事地给自己罗列了一堆情敌,方念都他给气笑了。 就这样一拖再拖,直到梦幻的气泡即将碎裂。 “我们分手吧,我不想给你当宠物也不想再听你使唤”方念气愤地把录了视频的手机摔在他面前。 视频中宗越跟朋友说,“不回去,我在这养了个小宠物,很可爱。” 尽管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练了好多次,站到他面前方念还是紧张地忘了词,短短的几句话她翻来覆去:他骗了她,再也不相信他。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宗越靠着石栏一条腿曲起踩着浮雕,一条腿绷的直直的,脚尖正对着她的方向。 背后的乌兰溪上泛着冷冷的光,他的眼睛也像那河水一样。 “我们,”张口就是薄薄的雾气,太冷了,冷的方念浑身都有些哆嗦,“分手吧。” “很好,”宗越转身就走,再没同她多说过一个字。 方念一边哭一边往回走,恨自己、恨宗越、恨她人,恨这个世界,她本来不想哭的,可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往下落。 走到平桥的时候,被人从后面一掌批晕,再次醒来就躺在宗越身边,还被他蒙住视线。 一夜相拥过后,宗越离开了西巷。 再也没回去过。 三楼是跃层空间极其开阔,长长的白色沙发对面是宽大的落地玻璃,视野要比楼下的好,她无心欣赏山海夜景,直奔宗越的房门而去。 发过去的消息迟迟没得到回应,宗越凉薄地笑了,他就是这么自私阴狠卑鄙,就算绑也把她绑在身边,死在他怀里。 起身去隔间的酒柜里倒了杯酒,敬这凉凉夜色也敬这无边寂寞,宗越仰头喝了一大口,她都不在意他了,他还关心什么死活。 一口又一口,很快见了底。 正要倒第二杯的时候,室内的警示灯闪了闪,同时他的手机也开始嗡嗡震动,宗越拎着酒杯走到了露台上,就算现在有杀手闯进来他也懒得理。 刚要坐下眼皮猛地一跳,不对,三楼是有权限的,寻常人进来会提前申请,只有不知情的才会触发警报系统。 是她,是方念。 宗越大步跨进室内,飞快解锁了权限。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方念一抬头对上宗越那张欠揍的脸,想也不想一巴掌扇了过去,“你太过分了。” 啪的一声响,宗越不躲不闪硬挨了这一巴掌,先是不敢置信继而很是恼怒。 她竟敢打他!!! “你打我。”宗越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高举过头顶扣在墙上,一只手横在她胸前逼迫她动弹不得,“你竟然打我。” 方念气昏了头,“打你又怎样,卑鄙、无耻。” 一看到那张照片,方念就忆起后来,他温热的唇舌轻轻覆盖了她每一寸肌肤,他在她耳边呢喃,“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得不到,宁可毁了你。 宗越阴恻恻笑了,指腹刮过她的泪痕轻轻舔了下,咸的,“我卑鄙无耻?” 方念激烈地挣扎,抓着他又撕又打,那天晚上他并没做出实质性的伤害,吻过她后把她死死地搂在怀中,抱着她沉沉睡去。 “你拿照片威胁我?” 他都不知道即便那天他真做了什么,她也会原谅他。 那时候的爱,就是那么纯粹,为了他愿意奉献一切。 太年轻,也太傻。 现在想想,他不配。 “我威胁你,”宗越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与他对视,声线冷冰冰的像机械合成的金属音,“你在害怕,你害怕什么?” 一想到她可能在为未来担忧,那里面没有他,宗越就有种遭受背叛的感觉。 “害怕被谁看到?”宗越低头吻上她的唇,一触即离,“你在想着谁?” 这些照片他视若珍宝,放在最安全的位置,从来没有别人看过,也绝不会给其他人多看一眼,这是属于他和她的独家记忆,刻在灵魂里永不消灭。 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她分手,也从来没想拿这威胁他,因为他的生命中,过去、未来和现在,永远只有她一个。 方念不甘示弱地瞪着他,积压了许久的阴郁之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你放手,放开我。” “不放。” 灰色的睡袍被眼泪涂抹的深深浅浅,她一定很狼狈,她不在乎。 方念踮起脚尖触碰他锁骨的位置,狠狠咬了他一口。 宗越:…… 嘶,真疼,她还不是一般的狠。 看她俯在他怀中,柔顺的发丝散落在他肩头,宗越抬手顿了两秒,胸中那股戾气奇异地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 宗越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 阳台上的玻璃门还开着,有风灌了进来,吹的纱帘随风飘舞。 方念被这骤来的风吹的一个激灵,她这是在干什么,大晚上的她跑到宗越房间做什么,找死吗? “咬够了?”宗越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晚上没吃饱?” 方念默默松了口舔了舔唇,独角戏不好演,怎么才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走,这次可真是大写的作死。 输人不输阵,这个时候就该先发制人而不是被他要挟。 还没等她相出对策,宗越突然弯腰一只手收紧在她腋下,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轻轻松松地把她抱了起来。 方念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子,他领口微敞,锁骨侧还留着个完整的齿痕,那是她的杰作。 “是你先惹我的。”方念说。 “是吗?” 宗越抱着她走了几步,松手把她丢在了柔软的床铺上,他双手交错环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自己送上门来。” 那个眼神再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的方念莫名的有些心虚。 宗越打了个响指,室内的窗帘缓缓地合上,“你在怕什么?” 方念佯装镇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丝被微乱上面还残存着清新的海洋香。 “我没怕,”方念缓缓开口,“我只是很不欣赏你的行为,不道德。” “不欣赏?”宗越微微偏头,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又定在了原位,“所以来找我讨个说法?” 方念故作高冷地嗯了声。 她还挺有理的,宗越干脆弯了腰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禁锢在怀中,“哪里不道德,是姿势不对还是体验感不好让你,不欣赏?” 腰间的睡袍带子本就松松垮垮,刚刚那么拉扯了一番早就摇摇欲坠,精瘦的腰腹毫无阻隔地撞进了她的视网膜,方念往后缩了缩,撇开视线不敢再多看。 “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大半夜闯进我房间。” 方念抓了抓被子,“你自己开的门,不是我”话还没说完,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另一种味道。 刚刚鼻子不舒服没察觉,眼下他越靠越近,那股淡淡的酒味也越来越近,方念猛地抬头,秀眉微蹙,“你喝酒了?” 宗越抿了抿唇,垂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怪不得这么难闻”方念伸出手掌推着他的下巴让他把脸转过去,“你别对着我说话。” 宗越:…… 他不想说话,就想狠狠吻她,吻到窒息。 “你生病了?” 宗越动作一顿,她终于注意到了,也不枉他来来回回在她面前走了那么多遍。 “嗯。” “什么病,传染吗?” 宗越眸色沉了沉,他要是得了传染病,现在就传染给她,“感冒。” “那你怎么能喝酒呢?”方念往后退了退,站到另一边床侧,感冒了还喝酒那是真作死啊,“这里有私人医生吧。” 她的目光很奇特,不像是在为他担忧,宗越眉心轻皱,“说?” “不是我灌你酒的,你要是等下有了不良反应肯定跟我没关系,头晕吗、恶心吗,用不用我现在帮你叫个救护车?”方念好心问他。 宗越喉头微动,如果犯罪嫌疑人归受害者所有,那么现在他一定会握住她的手,毫不犹豫地捅自己一刀,让她再也逃不掉。 第26章 藤蔓(4) 方念从楼上飞奔下来的时候,腿还有点软,她没想到宗越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有种十八般武艺还没施展,就轻轻松松得了冠军的错觉。 打开搜索框输入“前男友”,蹦出的第一条是“前男友失忆了怎么破”。 第二条“前男友面膜”。 第三条“前男友突然联系你代表什么”。 匿名者答:找你借钱or做头发。 方念:…… 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如果之前只是疑惑,那么现在她很肯定,宗越还是喜欢她。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开心吗,开心啊。 害怕吗,也害怕。 害怕事情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害怕历史会重演,更害怕死撞南墙不回头。 手机叮了声,宗越发消息问她,“睡了吗?” 方念咬着手指看屏幕一点点暗下去,没有回他。 一分钟后又一条,“早点休息。” 以前也会每天说“晚安”,这么久了,都快忘记了。 然后,再一条,“明天早上给我做饭,法式早餐。” 方念:……这人总有办法想让人分分钟捶死他。 过了会儿又一条,“你把我睡袍打湿了,洗干净给我,手洗。” 方念锁了手机屏幕塞到枕头下,拿起一旁的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等她出来的时候,又是满满的:“回信息”、“说话”、“睡着了”…… 还有N个未接电话,这次手机电量真掉到了20%以下。 这人有病! 清晨六点,方念卧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了进来,淡淡地勾勒出屋内的情形。 方念趴在床上缩成一团,怀里抱了个抱枕,海藻似的长发散落在被子上,她把自己裹成了蚕蛹。 她很怕冷。 宗越轻轻走过去坐在床边,帮她把头发拢到一旁,弯腰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他说:“早安,我的宝贝。” 她听不见,昨晚她在房间里看电视,约莫看到凌晨一两点。 宗越比她睡得要早些,原本时差还没倒过来,被她一闹反而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病也好了,她真是他的药。 “离开我,你后悔了吗?”宗越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 方念没有回他,微蹙了眉把自己埋的更深些,宗越不得不扒开包着她的薄被,怕她把自己捂死。 “再也不想放过你。” 宗越支着脑袋侧躺在她身边,昨天要不是他病着,肯定不会放她走。 在她说分手之前,宗越就隐隐感觉方念有些焦虑,敏感脆弱,怕吵怕闹,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手机都设的静音,还是会接她的电话,只是不那么开心。 “三年,我只允许你离开我三年。” “我有的都会给你,只要你乖乖呆我身旁。” 宗越捡起一缕秀发缠在无名指上,还是她的味道,让他迷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透过大大的落地窗隐约能看到远处海天一色,是个大晴天。 “念念,起床了。” 方念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捂住耳朵,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半个头顶。 宗越失笑,捏着她温热的手指拢在掌心,细细欣赏了一会儿,指尖圆润边缘的弧度修剪的刚刚好,上面没有任何装饰,无名指还是他记忆中的尺寸。 一切都没有变,她就在他身边。 “小河豚,起床了,”宗越拎过放在一旁薄薄的布料,附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你再不起来,我给你穿衣服了。” 方念瞬间警醒,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我家。” 我知道这是你家,麻烦你有点误入客房的自觉好吗,方念睁大眼睛对他进行无声的控诉。 “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什么?” 宗越挑眉,“什么?” “我只是来给你做饭的。” 不否认,但也不代表不能做些别的,她这么多才多艺肯定能身兼数职。 “做饭的?”宗越伸出手腕在她眼前晃了晃,“七点十分,你准备起来给我做晚餐?” 方念思考了三秒提议,“早午餐?” “来的及?” “法式小面包,”遭了说漏嘴了,“我是说你想吃面包吗?” 宗越微撩起眼皮,她果然看到了故意不回信息,“你要迟到了,听说托马斯教授很严?” 方念来不及跟他争辩,跳下床光着脚冲进了洗漱间。 托马斯博导,外院最严格的教授,没有之一,曾经有学生在他随堂测上作弊,被教授当场撕了卷子,并且拒绝该学生再选他的课。 方念倒没被抓过小辫子,只是所有成绩里面,就属托马斯教授给的最低,全班都一样。 对着镜子照了照,方念用力拍了拍脸颊,那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怎么毫无察觉,警惕心跑哪去了? 原本昨晚想熬通宵来着,躺着躺着就睡着了,一定是床铺太柔软的缘故。 “洗好了出来吃早餐,等下送你上学。”宗越敲了敲门,提醒她注意时间。 等到方念换好衣服下楼,宗越已经坐在了桌边,奢华的餐桌上摆着一瓶花,上白下粉一层层渐变色,有点像玫瑰也有点像月季。 他换了衣服,白衬衫配深蓝色领带,精英感十足,温热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深邃的眉目也被勾勒的愈加清晰,看见她下来抬头瞥了她一眼,“过来吃饭。” 早餐少而精致,比起昨夜的晚餐简单多了。 宗越夹了个小包子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还有时间不会让你迟到。” 方念默默咬了口包子皮,总觉得处处透着种诡异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儿,难道是昨晚酒精中毒后遗症,傻了? “教材我让杨佳宁给你带去教室了,课件我也帮你做好了。” 方念手中的小叉子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我去,今天有个课上展示她竟然给忘了,“你帮我写作业?” 宗越淡淡瞥了她一眼,“回不去写不完,会被骂成小可怜,嗯?” 方念把果汁推的远远的,行啊,可以去德云社说相声了。 “你怎么知道作业内容?” “我问托马斯教授,”宗越顿了顿又道:“小时候他教过我,很和善。” 那一定是看在他是个小孩子的份上,看他可怜。 “在找什么,不合口味?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不用。” “有没有别的想吃的,要带零食去学校吗?” 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太温和了,就像一株被拔了刺的玫瑰,方念轻轻搅拌着碗里的粥,“你今天”。 宗越用刀叉切了半块儿牛排,动作一顿问她,“怎么了?” “没事。” “先送你去学校,九点半我在新港远洋开会,中午跟MC船公司的客人在银都,下午我去学校接你,然后” “等下,”方念放下勺子截断他的话,“你为什么今天话这么多?” 宗越刚想说什么,方念又来了句,“吃饭,别说话。” “怕惹到你,给我下毒。” 方念飞快喝了几口粥,“既然怕我下毒,那别让我来了,皆大欢喜。” “你不如上楼再睡会儿,继续做梦。”宗越丢了餐具,瞬间没了胃口。 很好,原汁原味的毒,还是他,果然这一早上都是错觉。 “我吃好了,可以走了吗?”方念看了下时间,7点半了,昨天他说多长时间来着,十五分钟? 今天的课在综合楼,从她宿舍过去骑车还要好几分钟呢,再不走就迟到了。 宗越拿起外套冷着脸在前,看也没看她一眼。 裁剪考究的西装更衬的他挺拔清俊,身材比例也很好,方念脑海中突然插播了昨晚瞥见的画面,耳根有些发热。 要是别人,她还能把美男背影设成主题,没事多看看延年益寿,可惜是他,只好作罢。 方念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西服控,莫得救。 下了山即将穿过隧道,方念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宗越,跟你商量件事?” 宗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说。” 方念规规矩矩地坐好,“首先,谢谢你昨晚的款待,你家的厨师” “说重点。” 方念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了句,“你等会儿能不能把我放在宿舍楼下,”见宗越没什么表示,又接着往下说,“早课高峰期,校园里很堵的,而且不允许行车。” 一出门前面两辆车开路,后面一辆车跟着,这阵势要从校园里走一遭,估计校内网都崩了。 宗越意味不明地嗯了声,眼都懒得睁。 方念轻舒了口气,看来喝点酒还是管用的,早知道昨晚就应该多灌他几杯,趁机让他签字画押放她走。 “我今晚能不能不去你那里,舍友过生日,明天给你补上行吗?” 晚上是她以前的舍友过生日,照理说这种聚会去不去都没关系,可她又怕再遇上昨晚那种场面。 以前宗越开不开心都表现在脸上,现在她有点摸不准。 宗越:“嗯。” 看来能行得通,方念又有点翘尾巴,冲着他甜甜一笑,“谢谢你,我明天保证给你做好吃的。” 到了宿舍楼下,司机果然停了车,方念赶忙下去对宗越摆摆手,“再见。” 只要不是综合楼那种人超多的地方,就能编的过去。 方念心情愉悦地哼着歌,一回头身后跟了四个人。 第27章 藤蔓(5)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方念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四个人,四个体格健硕、穿着制服、带着墨镜、连着耳麦的人。 他们双手垂在身前,表情严肃如同科幻电影里的黑衣人。 有学生从木华苑楼前经过,好奇地往这边瞅,多看了方念两眼,走几步又回头。 方念绕往自行车棚的,那些人就明目张胆地跟在她身后。 她走他们走,她停他们停,如同提线木偶。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早上出门前,有好几个这样的恭立在车门边,宗少爷出行都有保镖跟着的,她也没在意。 现在跟着她几个意思。 左边那人说:“少爷让我们亦步亦趋地跟着你。” 所以,我走碎花小步你们也走碎花步,真是耿直的汉子~们。 一抬头宗越的车就停在月季瀑布下,方念想也不想拔腿狂奔,“宗越,你等等。” 她既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得了痴呆的老太太,不需要保姆也不需要护工。 结果刚起步,宗越的车开走了~~走了~~了。 天太热她又穿着裙子,方念追了几步就放弃,慌忙从包中翻出手机找到宗越的电话拨了过去,等待接通的间隙,瞥见那几个人不近不远地守着,刚好三米的距离,还站成了个半包围的扇形。 “接电话,接电话,”方念心急如焚,十秒后电话接通,方念朝着那端一阵咆哮,“你为什么让人跟着我,你这样我还怎么上课,把你的人带走听到没有。” “我没让人跟着你。” 方念恼了,掐着腰在原地踱步,“你当我眼瞎啊,那么大几个人我看不到吗,为什么跟着我,我谋你财产还是害你命了?” 本来不想和他有牵扯,这下好了她都可以遇见等下的校内网的帖子标题有多惊悚: “震惊!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在校园中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揭秘:贫穷心机女如何一步步嫁入豪门。” “美丽的少女,你甘愿沦为富豪的玩物为何番?” “细数那些年她渣过的男人们……” …… 之前因为车顶的一瓶水都能盖起N页内涵楼,可想躁动的骚年们思维有多发散。 方念噼里啪啦一阵控诉,那边的人静静地听着,直到她停下来。 “说完了?” 方念深吸了一口气,略有些无奈,“麻烦别让你家的保镖跟着我行吗,我又没你那么金贵,这世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 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宗越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没让他们跟着你”顿了顿又道:“我让他们前门两个,后门两个,守着。” 方念:…… 请问我跟你有仇吗,你这么坑我,我还要不要上学了。 “你这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方念语气弱了下来,早晨的时候他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宗越:“在你还清债务之前,没有自由。” 方念:……我真想问候你祖宗过得好不好。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宗越往后靠了靠,扯了扯嘴角,“三年,少一天都不行,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给你自由。”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想跟他划清界限,门都没有。 方念脑海里嗡嗡嗡,如同有一万匹草泥马同时奔腾而过,她真是脑残心瘸,怎么会相信他。 宗越什么人她不清楚吗,他要是有一点善心,那也是捐的香火钱够多,多到神仙亲自替他布施。 “你到底想怎样?” 宗越用食指刮了刮眉骨,轻哂,“不想怎样,就是提醒你别爽约。” 然后利落地挂了电话。 这晨光太过炙热,这花色太过灼人,方念一脚把拦路的石子踢到沟渠里,惊的水中的鱼儿抱头窜鼠。 一分钟后,黑色的迈巴赫在她面前缓缓停下,修长的手指从半掩的车窗里神了出来,袖口上移露出腕上精美的星空表盘。 他说:“上车。” 方念没搭理他,气鼓鼓地往前走。 “五分钟,托马斯教授的课。”车内的人好心提醒。 黑色的车身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旁,慢的像蜗牛在爬行。 方念又往前走了几步,最终妥协了,她不能毁了自己的前途,分数比他重要的多。 努力拼搏十二载才有幸进入一个好大学,马上要毕业了,曙光在望,她忍。 宗越气定神闲地打开了一个易拉罐,慢悠悠地喝了一小口,“对了,你刚刚下车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晚上要去哪?” 方念扭头看向窗外,不愿跟他多说一个字。 上课铃响起,方念刚好跨进了教室。 托马斯教授站在讲台上,双手撑着桌面,犀利的眼神牢牢地盯在方念背后,直到她在位置上坐下才收回目光,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两节课分外难熬,方念半是困顿,半是不爽。 等到下课铃响从综合楼走出来,方念才长舒了一口气,耗尽的红蓝血这才缓慢地往上涨一点,涨一点。 “你厉害,满分,”杨佳宁朝她伸了个大拇指,“听了他这么久的课,我还是第一次见老头给人满分,你的案例从哪弄的,太牛了。” 教授要的是国际贸易中的商业谈判,别说谈判了,她连讨价还价都没多少经验,不过满分也没让她有多欣喜,只觉的宗越那人更讨厌。 “随便搜的,我去买个冰激凌你吃不吃?” 杨佳宁惊诧地看了她两眼,“你不是不吃冰激凌吗?” 为了保持身材,她连糖都不肯多吃一口。 方念说:“现在想吃了。” 心情不好,唯有甜品和美食才可以拯救。 “我也去,”杨佳宁蹦蹦哒哒地跟上方念,课间时间短人也多,还没来得及问她,“听说你跟宗少爷同居了,滋味如何?” 方念倒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她这话前半句还是后半句更惊悚,“你听谁胡说八道呢。” “昨天出去玩碰见迟意了,他给带的话,”杨佳宁朝方念挤了挤眼,“怎么样,小少爷厉不厉害?” 方念转身进了冰激凌店,选了最贵的两个把其中一支递给杨佳宁,“知道今天早上我为什么会手脚完好地出现在你面前吗?” “卧槽,”杨佳宁接过冰激凌舔了一口,“看不出来啊,宗少爷竟然是S/M爱好者。” 又舔了一口继而点了点头,“好刺激带感,长得漂亮的男人多少都有点变态,正常。” 方念:…… “吃你的冰激凌,你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方念打开盖子用勺子挖了一勺,淡淡的奶油混合着香草的味道在舌尖一点点绽开,甜甜的凉凉的。 杨佳宁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哎,姐妹我打听到了少爷家的一点内部消息,你要不要听?” 方念摇摇头,“不想听。” 现在她不想听到任何带“宗”的字,都是祖宗,惹不起。 我想要分享八卦的小伙伴对八卦一点也不感兴趣,这让我很没有成就感,杨佳宁抬起胳膊肘捅了方念一下,“姐妹,你可是要嫁入豪门的女人,豪门哎,不知道内幕怎么行,古代宫斗的娘娘还要买通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呢,来,我跟你科普一下。” 阳光金灿灿的,晒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云泽湖的水碧绿碧绿,被风一吹,骤起一圈圈涟漪,方念盯着湖边的漩涡想,宗越要是生在古代,可真是皇帝命,至于后宫嘛,这个比我丑那个比我丑,本王要你们有何用,统统拖出去斩了。 “你在偷偷笑什么?”杨佳宁疑惑地看了方念一眼,刚刚还一副半死不活地样子,现在又像个狡猾的小狐狸。 “没什么,”方念赶紧吃了口冰激凌,天太热盒中的冰激凌化了一半,等她走到宿舍楼下估计全瘫了,“怎么了?” 感情她说了那么多白说了,不过再一想她既然跟宗少爷那么熟,肯定知道的内幕要比她多,这么一琢磨,八卦之心又蠢蠢欲动。 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见方念掏出手机,表情有点复杂。 “怎么了,谁给你发的信息?”杨佳宁随口问道。 “银行,”方念盯着屏幕上的一长串数字,认真数了数,没错,七位数,有人给她转了两百万,“您尾号6020账户某月某日某时完成工资交易人民币***”。 “哦,你爸又给你打生活费了,好爸爸,不像我每次还得打电话提醒我老妈。” 方念飞快地找出宗越的头像,给他发了个巨大的问号? 宗越:“上周的小费。” 方念:“一周两百万,只用给你做饭,按周结算?” 宗越:“嗯。” 方念给他发了个“我发财啦、发财啦”的动画表情,谄媚地说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少爷,您能不能看在俺们全村都没脱贫的份上,让俺带领村民跟着你吃得起饭种的起粮,打败贫穷跨过温饱红红火火奔小康?” “俺们村人不多,也就几万个。” 好一会儿,聊天界面没人应,方念微哼刚要收起手机,那边传来了一份协议。 宗越说:“签了它,我就答应你。” 方念:...... 第28章 藤蔓(6) 牺牲我一人,拯救全世界? 方念盯着这份处处都是坑的卖身协议,她还是太善良了,黑心的资本主义,果然比不过。 “你觉得我脑子有坑?” 宗越秒回,“嗯哼。” 你才脑子有坑,方念打开App准备把钱给他转回去,点开联系人才发现没宗越的银行卡号。 方念问杨佳宁:“微信转账每天上限多少?” 杨佳宁:“最高限额多少我也不知道,我没转过,不过好像只能转100次,你干吗,给谁转钱呢?” 方念搜出智能客服,输入了“最高限额。” “你爸给你转多了让你转回去,转什么呀赶快拉黑。” 方念:“……不是我爸。” “那是谁,”杨佳宁瞥了方念一眼,恍然大悟,“宗少爷给你发零花钱了,发多少快闪瞎我的狗眼。” “闪不瞎,没你家一栋楼之前。” 杨佳宁挽着方念的胳膊撒娇,“告诉我嘛,告诉我嘛,让我也衡量一下自己的身价。” 方念收起手机,把冰激凌盒子丢进了垃圾桶里,太腻了吃不下去。 摸出袋湿巾擦了擦手,问她,“你不是要去东澳岛吗,怎么还不走?” 杨佳宁这周要跟新男友出去约会,早早预订好了行程。 “我这不是怕你今天早上起不来,下午的选修课也上不了,想帮你点到来着,”杨佳宁盯着方念嘿嘿笑,“看来昨晚少爷没得手啊。” 方念:“……你真是我的好舍友。” “必须的必呀,我这是为了你的幸福生活着想,等你嫁入了豪门我不也能跟着沾点光,泡泡豪门小鲜肉什么的。” “行吧,下午你帮我去上选修,我帮你物色个小鲜肉。” 杨佳宁:“真的假的,比你家少爷还帅还有钱,没有就算了你还是自己去上课吧。” 方念点评:“重色轻友。” “我倒是想包养你,你又不给我机会,行了,别给我扯开话题,你还没跟我说多少呢,让我看看眼界。” 同一个宿舍这么久,方念什么人杨佳宁也知道,所以说话才无所顾忌。 杨佳宁心直口快,人并不坏,家里有钱兄弟姐妹也多,小时候吃过苦长大后享过福,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买的起貂皮大衣,也hold的住一百块三件的T恤。 “两百万。”方念无奈地看了杨佳宁一眼。 “卧槽,两百万,首富家的大少爷果然出手就是不一般,你快帮我问问他家还缺扫地的丫鬟吗,不多一月给我两千块就行,只要管饭。” 方念简直被她给逗笑了,这让她想起职业生涯规划课上讲师一脸无语地纠正某些求职演练的同学,“你们是大学生,正规院校毕业的大学生,麻烦拿出点骨气来,不要再问‘包吃包住吗’这种问题。” 接着又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你是求职的不是蹭吃蹭喝,摆正自己的位置想想你求职的目的。” 课下杨佳宁还笑嘻嘻地跟方念说:“包吃包住怎么了,来我家煤矿找工作的人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你一个月生活费都不止两千,闲的慌?” “只要能让我住进蓝月湾,我愿意每个月倒贴两千。” 方念:…… 对面有自行车迎面驶来,方念拉了杨佳宁一把,免得她撞上,“看路,掉湖里了。” 杨佳宁对着骑车的男生比了个中指,这人他认识,三言两语把人给打发了又追着方念问,“你俩是在认真谈恋爱还是他打算包养你?” “不是包养也不是恋爱,他脑子进水了,闹着玩的。” 杨佳宁才不信呢,“要是宗少爷只想玩玩,我跟你说他给什么要什么,千万别客气。” 方念:“你想的有点多。” “我说真的妹妹,这个世界太物质了,男人物质女人也物质,看多了你就觉得见怪不怪,”杨佳宁轻轻拍了下方念的胳膊,“你知道艺传的小婉吧,经常跟在梁诗茹身边的那个,她怀孕了休学了。” “怀孕了?” 方念有些难以置信,好像过完年来的时候还见过她。 “她跟的那个老头子只有两个女儿,觉得自己怀了个男孩就能顺利逼宫,结果老头说孩子想生就生,每个月给你三万生活费。” “啊?”方念觉得难以理解,“她图什么?” “妹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衣食无忧,”杨佳宁叹了口气,“那老头他老婆很厉害,我听说少爷他妈也是个狠角色,他爸那么多小情人愣是没一个私生子。” 方念表情有些微妙,:“你怎么知道?” 杨佳宁四下瞅了几眼,把方念拉进一旁的咖啡厅找个角落坐下,压低声音道:“我悄悄打听的,宗家老太爷三儿两女,小儿子是私生子比少爷大不了几岁,少爷他爸是老二但比老大家厉害,因为迟家和宗家联姻的缘故。” 方念双手握着咖啡杯,勉强笑了下,“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有备无患啊,少爷对你真心那再好不过,他妈要是拿钱砸你,咱收了钱就走,别到时候人财两空,宗越是不是有个哥哥?” 方念轻点了下头。 “我听说他哥的未婚妻是牧州林家的,就那个很有名的林氏,”杨佳宁要了块儿小蛋糕,“好像他哥腿有点问题,不是遗传吧,我看小少爷挺健康的。” 方念握着手机把款项一笔笔给宗越转了回去,闻言头也不抬,“不是。” “那就好,”杨佳宁双手捧腮,“说真的,我男朋友要是长成那样,我倒贴都愿意。” 方念:“你可以带他去整个容。” “整容怪怎么比得上原装的好,生个孩子不都现了原形,”杨佳宁咬着勺子眯着眼笑了,“不过你肯定没这方面的担忧,要是你跟少爷有了孩子,绝对大帅逼。” 方念敲了敲她的手机,“亲,你男朋友要下课了,还不走?” 杨佳宁吃完了蛋糕才心满意足地抹抹嘴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提醒方念,“亲,有工作一定要介绍给我哟,扫地买菜洗衣服,我都不介意。” 方念靠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湖面发呆,杨佳宁说的不全对。 宗越他爸有私生子的,就是他哥,比他大了两岁。 那双腿不是生病也不是天生残疾,是宗越他妈找人撞的。 方念把脸埋在掌心,可怜她那时候太傻太蠢,竟然相信了那一出荒诞的戏。 桌上的手机叮了声,又是一条银行提示:您的账户转入了200万。 方念:…… 她退回去的款,宗越一笔也没收。 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笔金额,烫手山芋不能碰。 方念:“???” 宗越:“给你的。” 方念:“你是不是转错了?” 宗越:“你可以当中奖了。” 她这连买干脆面都没中过奖的非酋,竟然有一天能收到意外之财? 他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给她这么多钱,联想到昨晚宗越看她的眼神,方念警惕心顿升,犹豫了许久给他发了条信息,“你是不是想包养我?” 这次宗越没有秒回,两分钟后问她,“在哪?” 方念:“咖啡厅。” 宗越说:“起身往外走五十米,看到了吗?” 方念当然不会照做,于是一脸懵逼地问她,“看什么?” 咖啡厅外就是云泽湖,杨佳宁也刚走了不久,正好踏上对岸的石板路,她要去美容院。 现在才十点,他不是要开会吗中午还要跟船公司的股东吃饭,方念探头张望了一番,没看到他的身影,难道掉湖里了。 一分钟后,宗越给她回了条语音,清冷中带着丝戏谑,“看看你的脸、看看你的腿、看看你的胸,值吗?” 我可去你的吧,方念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长得不好还是腿不够细不够直,就这身段别说两百万,嗯,宗少爷还真给的有点高。 方念:“那你给我转这么多钱做什么,想让我包养你?” 过了一会儿,宗越回:“你怕不是在做梦。” 她退他就发,三番五次方念也烦了,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戳戳戳。 炫耀什么呀,不就是比她有钱,的多了,“两百万,两百万,你有完没完?” 真想把他的备注改成二百万。 宗越:“嫌少?” “对呀,有本事你给我转两个亿。” 这次那端没有秒回,方念盯着屏幕嘚瑟地笑了,叫你装逼,我看哪个银行说转就给你转几个亿。 心满意足地收好东西出了咖啡厅,大太阳晒的人暖融融的,真舒服。 这个点可以去宿舍睡个回笼觉,下午的选修课浪一浪,美好的周末正式开始。 刚走到木华苑楼下,一朵木棉花从树上掉了下来,方念抬头看了一会儿,开吧,再漂亮也是有花期的,还没踏上台阶,包里的手机开始叮叮叮。 方念掏出一看,某某银行,好多条呢什么客户服务升级还有资产变动提示,一个零两个零好多好多零。 “你来真的?”方念掐了自己一把,手心里全是汗,“你是不是傻?” 哆哆嗦嗦地打开搜索框,方念颤抖着手输入,“私吞他人财产能判几年”。 答案很惊悚。 过了两分钟,宗越回她,“只要你乖,给你买片海。” 方念:“……所以,你是海王吗?” 第29章 诱惑(1) 周一宗氏远洋集团就收到通知说是宗家的小少爷从国外回来,即将接任公司总裁一职。 宗氏的一众高层从周一等到周五,才等到了宗越的身影。 传言这位宗少爷放浪形骸挥金如土,宗老爷子气的不轻才把他流放到国外。 也有传言说宗少爷手段狠戾,杀伐果断,在国外那几年把宗家在外的产业扩大了好几倍,颇得其母真传。 想到那位笑起来温和如春风般的迟董事,众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八点四十,宗少爷才在一众保镖的护送下走进了宗氏远洋集团位于高栏港的总部。 三十二楼外的总裁办,秦助理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他是最后一个,之前进去汇报工作,出来之后无一例外脸色凝重。 秦助理也不敢多问,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等着。 “进。”声音是年轻人特有的清冷。 秦助理推门走了进去,室内骤然响起一声“大你,”秦助理吓的一个激灵,不是吧一进来就要挨打。 “小心点,我就剩一张牌了。” 秦助理霍然抬头看向靠在椅背上玩游戏的人,清俊贵气丝毫不输他家孩子正在追的当红小生,只是眉眼间有些冷漠。 “秦叔,坐。” “少爷可别这样唤我,叫我秦宇就行。”秦助理说完站在一旁。 宗越也没理他,继续开始斗地主。 这间办公室是新装修的,符合当下年轻人喜好的简奢风,没有巨大的书架展柜,只在相距甚远的地方摆着几组沙发。 正要开口汇报工作,宗越指了指一旁的电脑,“帮我转两百万。” 秦助理:…… 他是前任总裁的特助,小少爷还真放心他。 谨慎地核对了一遍秦助理按了确定键,退至一旁,是个私人账户,女的,账户信息和手机号码已经熟记。 “海城哪些餐厅比较出名,”宗越把手机放在一旁,双手交握神色平淡,“我许久不回来,海城变化真大。” “是,海城比较出名的餐厅多在新港,”秦助理尽职尽责地开始介绍,完了追问了句,“少爷,需不需要我帮你提前清场预定个位置?” “先不用,”宗越的手机屏幕闪了下,他拿起来看了眼眉头微蹙,“再转两百万。” “是。” “有什么好玩的?”宗越两指并拢抵着太阳穴,想了想加了个限定词,“适合小孩玩。” 秦助理转账的手微顿,沉吟了片刻,“涠洲野生动物园不错,”他上月才带小儿子去过,“上岛新建了个海洋公园,周末也很热闹。” 宗越应了声,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唇线抿的紧紧的,一直盯着手机。 秦助理摸不定小少爷的脾性,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忽见小少爷笑了,很短暂的几秒犹如昙花一现。 “你去给银行打个电话,从我私人账户上转两个亿过去。” 两个亿啊,秦助理的肝颤了颤,听少爷这语气就跟转两千块钱没差别,金额太大他只好多嘴问了句,“还是之前那个账户?” 宗越:“嗯。” “是,我这就去办。”秦助理拿着手机准备出办公室打电话,刚走到门口,宗越叫住了他。 宗越仍旧盯着手机,眼皮也没抬,“秦叔,你跟我妈汇报的时候,别忘了提醒她给我打生活费。” 秦助理身体一僵,脸色险些绷不住,他站直身子双手垂在身前,“少爷说笑了,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恕我无能为力。” 宗越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我妈要是不给我生活费,那我就只好找秦叔借点,秦叔不会这么小气吧。” 秦助理嘴角抽了抽,“不会。” 说完忙不迭地逃离了总裁办公室,开什么玩笑,老板找他借钱,要命呢。 等到秦特助从办公室离开,宗越才拿过他留下的文件扫了几眼,丢进一旁的垃圾筐里。 刚挂了银行经理的电话,方念的信息也如约而至,看着那句“你是不是傻”,宗越轻笑,他就是傻了,才会栽进她这个深渊里。 那句“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刚输完,想想又觉得不妥,这女人就不能惯着她,对她好点她就开始兴风作浪。 宗越重新输入了句,只要她乖乖的自愿回到他身边,随便她怎么作。 方念回他你是海王吗? 海王,波塞冬,她相当波塞冬尼亚,宗越微勾唇角给她发了个问号。 方念发了条语音:“本以为游进了哥哥的池塘,没想到哥哥是个海王,还掌管着七大洋。”(注1:出自网络海王梗) 声音又娇又媚,他就喜欢她这个样子,宗越点开又听了一遍,最后给她回了个:“我是你爸爸。” 方念:“滚。” 宗越心情颇好,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给她留了言,“下午去学校找你,你乖乖地等我。” 中午方念没出宿舍,怕被打劫。 别人领个五百万都要蒙着脸,她可是兜里踹着几个亿的女人。 方念也不敢随意再用平台转账,万一找不回来,卖了她也赔不起,等外卖的功夫顺手翻了翻校园论坛连个水花也没有,最热的还是马上要举办的校园歌手大赛。 要过生日的舍友还亲自跑过来,笑眯眯地对方念说:“念念,我包间都定好了,你一定要来。” 方念说:“谢谢,不过我晚上有约。” “拜托了,带着宗少爷一起来嘛,全班都到了就等你一个。” “抱歉,他说他不去。” 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方念拿过盒饭坐到了餐桌前,她只不过说了句不一定有时间,现在看来有时间也变成了没时间。 下午两节选修在大教室,方念勉强听了一节,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想想与其在课上睡觉还不如消失在老师眼皮底下。 刚一出云泽楼,就看见法国梧桐下停着一辆大G,宗越坐在驾驶位,垂眸正看着手机。 “他没看见我,他看不见我”方念默默给自己催眠,轻手轻脚地绕到小竹园,想从那里遁走。 结果还没下台阶,看见竹林边的草坪上有个绿油油的小动物蜿蜒着身子往这边游走,吓的方念惊叫一声慌不择路地往停车的方向蹿。 宗越听见尖叫抬头看见方念往这边跑,这么热情? 推开车门下车没走几步,方念迎面奔了过来,紧接着麻溜地蹦到他身上,搂住他脖子死死不松手。 宗越:“想我了,这么迫不及待?” 早知道砸钱管用能让她这么激动,当初就应该直接拿钱砸晕她。 下一秒,方念埋首在他怀中呜呜呜,“有蛇,我好怕。” 宗越:“……下来。” “我不,我害怕它咬我。”方念从小最怕这种软体动物。 大一刚开学跟同学结伴去操场晨跑,碰见过一条,此后就再也没踏进去过。 校内的荔枝林、野山坡、野湖之类的野没去过,平时来来回回就那几条主干道,一想到那弯弯曲曲的恶心样子,方念就有种被缠绕到窒息的恐惧感。 宗越无奈只好单手抱着她往前走,“没有,你看错了。” 方念声音嗡嗡的,“你别骗我了,我看到了。” 胸前的衣襟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片,宗越也就纳闷了,一条毛毛虫就能吓得她半死,她哪来的胆子在他面前蹦来蹦去,笃定他不会欺负她是不是。 宗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让人去看了,只有条绳子。” 要说真是条蛇,她估计又要有心理阴影了。 方念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真没有?” 纤细的长睫毛被眼泪晕染,如同冰封的蝉翼,即将挣脱命运的桎梏。 她靠的很近同他不过几厘米的距离,眼眶微红眸中水光潋滟,真像雨打后的梨花分外惹人怜惜,幽幽的香气从她身上传来,直往他鼻子里钻,惹的他心尖痒。 宗越喉头微动,揽在她腰上的胳膊紧了紧,他不想怜惜她,就想看她哭,“没有,楼上施工掉下来的绳子。” “哦,”方念擦了把眼泪,顺手抹在他衣襟上,“放我下来。” 宗越:...... 方念这才察觉,两个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周五的校园很清净,这个时间来往的人就更少。 身后的竹林发出很有节奏的沙沙声,空气缠绵而又炙热,头顶的藤花灿烂而又妖冶。 宗越把她抵在车门上,掐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他不在乎她有多狼狈,也不在乎她脏兮兮,就是想和她拥吻,想和她做。 有几个学生嬉闹着从他们身旁经过,按了按车铃,方念被这铃声惊到,恼怒地咬了宗越一口。 宗越指腹横过唇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收点报酬,下次找我帮忙之前,先考虑清楚。” 方念胸口起伏不定,“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放的?” 宗越打开车门把她抱了上去,一手扶着车门框,一手捏了捏她的脸,“是我的话,直接放你床上。” 说完关上车门,从车前绕到另一侧坐了上去,斜了方念一眼唇角微勾,“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了个好主意。” 方念哇地一声哭了,“你太过分了,明知道我害怕还吓唬我,我都多少天没睡好觉了”。 又来这套,我是审讯你了还是虐待你了,不就是没陪你睡觉。 “别吵,头疼”宗越声音略显低沉,握着她的肩膀附身压了过去堵住她所有未尽的话语,许久才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再哭,我亲你了。” 9点还有更新 第30章 诱惑(2) 车子驶出校园往新港行去,方念坐在一旁安静如鸡。 她把手中的纸巾搓成条,百无聊赖地缠在手上又解开,这纸巾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了,沾了水被她如此□□,还坚强地苟活着没有一丝裂痕。 方念又掏出一张湿巾擦了擦脸,唇上有些麻不知道是不是被亲肿,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又占她便宜。 “晚上想吃什么?”宗越突然出声打破沉默。 方念:“不想吃。” “嗯?”宗越凝眉,半边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毫无瑕疵,“为什么?” 方念:“不想做饭。” “哦,不想做饭那你想做点什么?”还生气呢他又没怎么着她,“中午吃的什么?” “没吃。” 车速慢了那么一瞬,又平稳地往前行去,宗越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扣了两下,问她,“不饿?” 方念嗯了声。 “我也觉得你不饿,”宗越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昨晚喝了我那么多血。” 方念:…… “不信,伤口现在还在疼呢。”宗越把车停在路旁的大榕树下,单手松开领带,开始解衬衫上的扣子。 一颗又一颗,从容不迫地,优雅地露出了他的胸膛。 方念往一旁缩了缩,警惕地看着他然后又忙不迭地移开目光,“你干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禽兽啊!!! 宗越目光微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偏头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方念慌忙去拉门把手,才发现门车被锁上了,怎么办她可不想玩车/震,这太高难度了,对新手一点也不友好,而且这路上人来人往的,太不道德了。 “你别靠近我,我身体不舒服。”方念紧紧贴着车门,要真敢过来就捶爆他的狗头。 宗越握住衣襟往两边一掀,双手在后轻轻松松从衬衣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哪里不舒服?” “哪都不舒服。”方念攥着安全带,莫名地有些热,有些晕,可能是这车内的香味太过浓烈霸道,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宗越裸着上半身坦然坐在那里,转过脸来问方念,“帮你做个身体检查?” 方念被这迫人的气氛逼的有些崩溃,捂着半边侧脸,“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宗越朝她伸手,被方念啪的一声打掉,要命这是手吗,这是催命符啊。 “衣服,”宗越微眯了眼睛,深邃的目光在方念身上停了几秒,声音凉薄而又寡淡,“在你身后给我递过来,我的衣服被你弄脏了。” 我FFFF佛了,不就是换个衣服,弄的跟某某现场一样。 方念憋着一股气,从后面拿出装着他衣服的袋子,直接扔到他脸上。 宗越伸手接过,问她,“你好像很失望?” 方念冷哼一声,“没把你砸晕是挺失望的,下次我争取瞄准点。” “我以为你要帮我穿衣服,”宗越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轻笑,“体谅你身体不舒服,下次吧。” 方念:……滚吧你,绝对没有下一次。 午后的时光总是容易犯困,方念阖着眼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竟然真睡着了。 梦里面很安静,有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亲了她一下。 再然后,方念就突兀地醒了,“这是哪?” 四周阴冷黑暗,绿绿的灯光分外吓人,前方有车灯猛地亮起,方念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原来是个地下停车场。 “下车”宗越勾了勾手中的车钥匙,率先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寂静的车库里回荡着不太明显的脚步声,时轻时重,方念吓的心都提了起来,紧跟着宗越的步伐。 宗越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嘴角弯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路过拐角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方念猝不及防撞在他背上,连忙退后一步跟他道歉,“对不起。” 光顾着看脚下的路,差点忘了前面还有个人,方念揉了揉鼻子,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不走了。 宗越没有说话,他不喜欢听她说对不起,也不喜欢听她说谢谢,压在心底的暴戾一点点从柔软的缝隙中渗漏出来,在怒吼,在咆哮,几乎克制不住。 “你怎么不走了?”方念问他。 “为什么跟着我?” 方念有些茫然,这地方她又没来过,不跟着他跟着谁,她把那句勘勘要脱口而出的话压在了舌尖,抬头四顾开始寻找出口。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宗越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方念蓦然一惊,十五岁时的她,无条件地相信他,对他言听计从,谁知根本就是个谎言,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点记性也不长,方念自嘲地笑了下,“以后不会了……” 那勉强的笑容落在他眼中,就像一根刺横在心头。 他不是这个意思,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宗越心头忽然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挫败感,他朝她伸出手去,方念惊慌地往后躲了躲。 “跟我走。”宗越刻意忽略她的不自在,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方念试图去掰他的手腕,“你别”她想说的是不要再跟她拉拉扯扯,别老想着占她便宜。 话还没说完被宗越捂住了嘴,他带着她转了半圈将她压在墙上,附身低声在她耳边轻道:“别说话,有人。”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酥酥麻麻,方念不自然地抖了下。 他贴的很近几乎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从他身上传来,有点像青果又有点像松木,方念对香料没什么研究,见鬼了,他一个大男人活的比她还精致。 三月份的海城已经热的要开空调,方念穿着件蓝白条纹的T恤,背后的墙壁冰凉凉的,也不知道是地下几层,面前是他火热的胸膛,倒也没什么不规矩的动作,就把她困在臂弯之间。 方念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有点冷,这里面的温度不那么怡人。 远处有轮胎摩擦过地面的咯吱声,有电梯门开合的声音,有匆匆的脚步声,方念这才回过神来,地下停车场有人不很正常,为什么要躲,刚想推开他墙后传来了“呀”的一声。 紧接着是断断续续的语调,有点压抑又有点痛苦,咦,是有人生病了吗? “别出声”宗越捂在她脸上的手又紧了紧,眸色晦暗不明。 繁杂的声音陆续消失,一时间四周又安静下来,隔壁的声音倒是愈发的清晰,方念刚在想着难不成碰上什么犯罪现场,宗越才要带着她避一避,然后就听到男人的调笑…… 方念一下子反应过来,脸腾地就红了,宗越他,他竟然带着她听墙角。 按在他胳膊上的指尖往下陷了陷,宗越似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低低笑了,“别摸我。” 方念:…… “要点脸行吗?” “怪我喽,谁让你睡的叫也叫不醒。” 她发誓,绝对没有人叫她起来。 好在那男的没坚持几分钟,宗越才带着她大摇大摆地从那边穿过,等进了电梯到了路面,方念才发现这里是酒吧街对面的永旺,新港有名的综合性购物中心。 “你为什么把车停地下?”还地下三层,怪不得她没认出来。 宗越:“没停车位。” “这是什么?”方念指着店门前的空车位,“你故意的是吧。” 宗越懒得解释,“是。” 永旺一楼是奢侈品、珠宝、化妆品,二楼服饰往上还有各种美食店。 宗越直奔一楼而去,方念越走越慢和他保持几米的距离。 她隔段时间会和杨佳宁来一次,主要是逛吃逛吃,咖喱丸子和鸭血粉丝汤以及烫菜酸辣粉扬州炒饭煌上煌等等,全都是她们的最爱。 不能再想,再想她又饿了。 宗少爷显然不是来吃东西的,方念看见他停在一家珠宝店前。 他穿着件灰色衬衫,袖子往上堆叠露出了两粒铂金袖扣,双手闲闲插在口袋里,随意往那里一站,身后是富丽堂皇的店铺都变成了背景图。 方念在心中默念:我恨我自己不是富婆,不是富婆。 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好几个人拿出手机对着宗越开始偷拍,两个腰细胸丰的美女刚从店里出来,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朝宗越伸出了手机,声音嗲嗲地,“帅哥,能加你个微信吗?” 宗越面无表情地对方念勾勾手指,“过来。” 美女睨了方念一眼,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了。 方念忍不住多瞄了几眼,36D,那得吃多少木瓜才能达到这个效果,而且腿那么细鞋跟那么高,走路不摔跤吗? 宗越微眯了眼睛,表情有些不耐烦,就这几步路她能磨蹭十分钟,又不是来了大姨妈血流成河,有这么虚弱,“过来!” 方念瞥了眼店名,B字开头的,一看就极具高冷范儿,“做什么?” 不会是想送她珠宝吧,收还是不收呢,这真是个问题。 万一他执意要送,怎么委婉地拒绝他又不惹怒他呢,哦,对了,巨额不明资产还没还他呢。 宗越看她跟过来转身就走经过珠宝店门口走向了一旁的自动扶梯,去了另一边的——永旺超市。 第31章 诱惑(3)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直到宗少爷站到手推车前,方念都没能把浑身上下充满了禁欲气息的大少爷和充满了烟火气息的超市扯上联系。 “你要逛超市?”方念疑惑地看着像是刚从高端谈判桌上走下来的他。 衬衫熨帖西裤笔直,随便拍张照都能上财富杂志。 宗越:“你不说家里没菜了,过来买点菜。” 方念:…… 所以一栋宅子养了上百雇工的大少爷,还需要亲自去超市? 宗越微抬下巴,“去推车。” 方念一脸问号地看着他,他还真逛超市啊。 印象中两个人还真没一起逛过超市,西巷很小,镇上的超市一眼就能望到头。 每次买东西的时候,宗少爷都一脸嫌弃地站在外面,好像那里面不是卖东西的,而是装满了炸/药。 “为什么我推车?” 宗越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你浑身都不舒服,拿的动?” 方念站着没动,“那你呢,要你有什么用?” “好问题,”宗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亲昵地捏了下她的耳垂,“车是我买的,房是我开的,钱是我付的,你呢,准备贡献点什么?” 方念面无表情推了辆购物车,“要不你坐里面我推着你。” 宗越思考了三秒,“不,太脏。” 你还真有脸,方念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周五下午超市人不多,永旺超市很大,一圈逛下来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方念喜欢逛超市,她喜欢一切固定的东西。 比如买衣服要去固定的店,逛超市要走固定的路线,鞋子一直都是固定的品牌,就连喜欢的人……好像也没变过。 方念推着车子慢慢往前走,中间的过道上摆满了即时打折品,没有她用得着的东西。 别的情侣逛个超市手牵手,甜甜蜜蜜,而他俩,就像地主带着小丫鬟。 也对,他们本来就不是情侣。 “你要买什么?”方念回头问他。 宗少爷完美地执行了“三不”原则,不点头、不开口、不动手。 要搁以前,方念肯定会看完这面看那面,逛完A区逛B区,谁让超市是唯二能让她买东西不看价格的地方。 今天,没心情。 方念推着车子直奔果蔬区,一路走的飞起来,“想吃什么你挑吧。” 宗越气定神闲地跟在她身旁,“我不挑,你做饭,你挑。” 方念捡了颗土豆在手中掂了掂,“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吃的东西都是全球空运。” “你以为的没错。” “那你,”方念用手指划了个圈,“为什么要来这里?” 宗越:“我以为你得了选择性失明,看不见好的只能看见这些。”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知好歹呗。 他用塑料袋裹住那可颗土豆,一脸嫌弃地放了回去,“我不吃,再选这些我晚上炖了你。” 似是觉得威胁力不够,宗越微抬下巴又补充了句,“吃了你。” 方念默默地推着车子从他旁边绕过,不要脸,今天晚上说什么也不会跟他走。 一路从这头走到那头,手推车里还是空空的,方念正要往回走宗越伸手拦住了她,“没钱吗什么都不买,我给你的钱呢。” 方念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能不能给我个卡号,让我把钱给你转回去,放我这里不安全,万一弄丢了被人打劫了怎么办?” 宗越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耍我呢,要之前怎么不考虑清楚,你当我很闲吗天天陪你玩游戏。” 那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大方啊,那是两个亿,真的是两亿人民币,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赚那么多。 再转念一想跟他谈个恋爱拿走两个亿,她也算人生赢家都可以出书了。 “那我要是花光了呢,你不会让我赔吧?” 宗越:“不会。” 真想拿着跑路去整个容,然后潇洒地渡过下半生。 不行,不能这么堕落。 这么一想撒娇的心思就淡了些,行不通,方念心不在焉地推着购物车往前,思考着她是不是得找个律师。 “我去拿盒水果。”方念把购物车往宗越面前一丢,转身就走。 跟他一起逛超市太累人。 海城气候好各种水果都有,校园里枇杷、香蕉、红毛丹等烂大街,吃都吃够了,方念从水果区绕了个圈跑到货架后,跟杨佳宁发了条短信,“你到哪了,好玩吗?” 杨佳宁发了个视频,蓝天碧海白鸥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让你来你不来,超级美。” 方念说:“我晕车。” “晕车的人不一定晕船,总共才一个半小时,你在哪呢,没跟少爷约会去?” 方念:“我在超市。” 杨佳宁给她发了一排巨大的问号,“少爷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天气不带你去游个泳、蹦个迪坐坐私人飞机什么的,逛什么超市。” 代沟啊,这是她同龄舍友吗简直没共同语言,“行了,不跟你说了,注意安全玩的开心,拜拜。” 锁了屏幕刚想走,一转身遇见了一个熟人。 王子涛惊喜地走过来跟方念打了个招呼,“方念,真是你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你也来逛超市。” 王子涛是大她一届的学长,在外院这个男女比例1:8的女儿国里,王子涛这种模样端正的那就是名副其实的院草。 他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去别的地方做交换生,再回来补修学分的时候,恰巧和方念她们同班级。 这个人人品还行,没什么可吐槽的。 “你一个人?”王子涛往方念身后瞅了眼,没看到有人陪同。 方念新生入学的时候是他接待的,平常见了面也仅限于打个招呼,他有自知之明,追方念的人太多了,他还排不上号。 “没有,跟别人一起,你今天不上班吗?” 王子涛进了海城的一家国企,还以优秀校友的身份回学校开过讲座。 方念的父母都是体制内的,当初听完讲座的时候还跟杨佳宁感慨,她有个远方亲戚也是那家企业的,福利待遇超好。 杨佳宁说:“你真以为他优秀啊,万中挑一的单位,要不是他爸牛逼能轮得到他。” 王子涛从货架上拿了几罐咖啡,“我刚出差回来,家里的冰箱都是空的,过来补点货。” 方念笑着点点头,“再见。” 本来也不是很熟,没什么可聊的。 刚一转身就听王子涛喊她,“方念,你实习单位定下了吗?” 学校有规定,所有的学生都必须提交盖了章的实习报告才能拿到这两个学分。 “没呢,怎么了?”她才盖了一个实习章,还缺一个。 王子涛摸了下后脑勺,腼腆地笑了,“我们部门刚好招实习生,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们这种企业,实习生都要抢破头,一旦跨进去只要表现不是特别差,基本留下来就妥了。 方念一口回绝:“谢谢,不用了。” 王子涛有些不解,“我们公司待遇很好的,实习生该有的福利都有,你要不再考虑下,想去的话把简历发给我,我帮你递上去。” 他觉得他暗示的挺明显,前几天还有学弟学妹找他打探消息呢。 “真不用,谢谢。” “那好吧,”王子涛也不勉强,“有时间再联系,需要帮忙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方念笑笑没说话,转身就走。 刚走了两步听见砰砰、噼里啪啦一阵巨响,一回头看见一人多高的饮料塔轰然倒下,王子涛恰巧从旁边经过,直接被砸到在地。 路过的人纷纷上前帮忙,把王子涛从地上扶了起来,果汁和可乐混在一起,又黏又滑。 王子涛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骂了个草,他被浇了个透心凉,身上五彩缤纷的再精彩不过。 方念正犹豫着要不过去帮个忙,一瓶冰镇饮料从身后擦着她的脸颊递了过来,宗越问她,“想喝果汁?” 背后脚步声、议论声、扫地机嗡嗡声交织成一团,乱糟糟的。 他垂着眼,眸色幽暗像一汪漆黑的深潭,手中依旧捏着那瓶果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方念默不作声地接过果汁放回货架上,扭头就走。 她不愿在这种场合跟他争吵,让他难堪。 被忽视的感觉让宗越极其的难以忍受,他一把拽住方念,咬牙切齿道:“你跑什么?” 方念反手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柔软的微带着些湿意的小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宗越被这动作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分开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不同于她刚刚惊慌失措扑到他身上的感觉,那是一种温柔的安抚的全心全意的紧紧地牵着他。 一路沉默,一直到了地面上,方念才松开他柔声解释道:“我跟他不是很熟,只是一同上过一个学期的课,平常也没联系,今天只是偶然在超市碰见了。” 宗越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知道啊,就是看不惯,也见不得。 见不得别人盯着她,见不得她对别人笑。 她只能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从身到心全是。 一旁的绿化带里种着些朱顶红,柔弱而又妖冶,方念看了眼移回目光,抬头望向宗越,“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宗越,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32章 诱惑(4) 他想怎样,他什么意思她不清楚吗? 他就想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她身边,死也不离开。 “我想怎样?”宗越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插在口袋里,他们站在两栋楼的之间的阴影下,有风穿过但一点也不凉快,还是燥热。 方念略有些无奈,揉了揉额头,“你砸他做什么,他跟你有仇吗?”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的杰作,除了他,不会有人这么无理取闹。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玩的好好的同学突然就离她远远的,后来跟他在一起,更是不能跟别人多说一句。 爱的太沉重也太窒息。 可那时候不觉得,为了你可以抛弃全世界,你就是我的唯一。 “你有证据?”宗越冷笑,逛个超市还能背着他跟人勾搭上,她哪来的脸敢质问他。 她要是有证据早甩他脸上了,他欺负过的那些人,谁敢说他一个不字。 方念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我幼稚怎么了?” 他站在那里逆着光,眼神桀骜不驯,明明是他的错,他却偏偏理直气壮。 幼稚的可笑,却也莫名地心酸。 就像那天那样,他坐在岸边的老柳树下,夕阳的余晖把他染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塑,方念找了很久才找到他,问他,“你为什么打他?” 他说:“打了又怎样。” 方念被他气得脑瓜子疼,“他是我表弟来我家送东西的。” 宗越扬手把石子扔进乌兰溪里,“亲弟弟也不行。” “去道歉。” “打就打了,道什么歉。” 方念拖着他往回走,恨不得敲他几下,“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宗越:“不能。” 他一直都是这样嚣张,肆无忌惮地嚣张、蛮不讲理地嚣张。 方念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她在期待什么,期待他的改变吗,可她凭什么要改变他。 他就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顺风逍遥逆风昂扬。 光线一点点偏移照在对面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方念被那灿烂的金色晃了眼,她偏过头去目光恰巧落在了旁边的甜品店外。 甜甜蜜蜜的小情侣捧着杯冰激凌从他们面前经过,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方念有些茫然,是从什么时候起她觉得难以忍受呢,难道早在分手之前就已经不喜欢了吗? 不可能,若是真的没有一丝留恋,她不可能跟他走。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不顾一切的喜欢变成了举棋不定呢,难道她真的变了,不再相信爱情? “给你。” 方念回过神来,只见宗越从甜品店里走出来,递给了她一杯柠檬水。 宗越见她不接,又换了杯双皮奶给她,“你不是很喜欢喝酸的?” 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酸的,酸酸甜甜还差不多。 能让宗越产生这种错觉还是上次迟意带人去西巷,同行有好几个女的,见了宗越分外开心,迟意说那是宗越的前前前女友,所以方念才不开心。 等人走后她买了杯柠檬水逼宗越喝掉,说是她最喜欢的饮料想分享给他,宗越笑着拆穿她说没有前女友,也不会有,过去、现在和未来,永远都只有她一个。 再后来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总爱拿柠檬水逗她,还一度把头像改成了小河豚和柠檬水。 “走吧,晚上想吃什么?”宗越把那杯柠檬水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要不是为了提醒她,他来懒得买这玩意儿。 方念捧着双皮奶站在原地没动,迟疑着该如何开口。 “又怎么了,”宗越耐着性子问她,“你说来给我做饭,答应了又不来,说不想做饭,我就带你出来吃,你到底想怎样?” 就那么讨厌他,说好的一起到白头,是她先逃走的,她才是骗子。 凭什么他要去求她。 “我想怎样,我能怎样,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方念眼眶微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宗越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就是想看她哭,真哭了,他又心疼的不行。 妈的,他一定是病的不轻。 宗越抬手在她脑瓜上轻轻揉了下,“我说什么你听了,我让你”她的发丝又细又软又滑,宗越忍不住缠在掌中,垂眸对上一双雾蒙蒙略带委屈的眼睛,顿时卡壳了。 “所以你又把我当宠物了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白眼狼,喂不熟,他不过说了句玩笑话就被她记恨这么久,当宠物怎么了,他宠她一辈子不行吗,多少人抢破头还抢不到呢,宗越松开她的头发对她勾了勾手指。 方念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宗越定定地看着她,眼尾轻挑连带着唇角都翘起了几分,“我召你,你来了吗?” 方念心想滚吧你,遛猫还是遛狗呢。 伸手把她揽入怀中,宗越低头在她发上蹭了蹭,“别哭了,再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她没哭,她只是心情有些低落,明明很平和的一个人,偏偏见到他的时候,会失控。 好像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为他而生,也只有他,但是她已经失去了青春年少的全部勇气。 “你给我转那么多钱,是想包养我吗?”方念趴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那两亿可不够,你那么有钱得多给点。” 宗越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哪还有半滴泪,小骗子。 红唇艳艳像篱笆上缠着的蔷薇花,宗越情不自禁地低头,“你想要多少?” 如果注定没有结果,那还不如及时行乐。 不会再有一个人像他那样,照亮了她的全部世界,他是光,亦是暗,是入骨相思也是永恒的记忆。 她的脸上微带这些红晕,眼神也有些羞涩,宗越心神一动弯腰抱起她大步往前走。 身子突然凌空而起,吓了方念一跳,一抬头就看到宗越近在咫尺的脸,还有那个浅浅的牙印。 热啊,这天气可真热,“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宗越:“抱你回家。” 五点多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行人很多,不一会儿永旺前面的小广场就被挤的满满的。 方念被路人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她不喜欢这么高调,于是拉了宗越的袖子小声央求道:“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放。” 旁边有个小孩子牵着他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停下了,“妈妈,那个姐姐还要哥哥抱,你看我都自己走,我棒不棒?” 年轻妈妈捂着小孩的嘴,歉意地对他们笑了笑。 方念被燥的满脸通红,顺手掐了宗越一把,“你快放我下来。” 真的太丢人了,好想拿个面罩蒙住脸。 宗越身体微僵,喉头动了动,末了眼尾上挑,“叫声哥哥,我就放你下来。” 太不要脸了,又占她便宜。 从地上到地下停车场有一段距离,要坐电梯下去,电梯门口排了两排人,有点挤。 方念心一横,伸手捂住了眼睛,“哥哥,你这样妈妈会打死我们的。” 宗越:“……” 离的最近的人不着痕迹地远离了他俩几步,鄙视地看了宗越一眼,摇了摇头。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里面的人一涌而出,外面的人又蜂拥而入,宗越终于肯放下她,牵着她的手迎着各色目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他把她堵在角落里,声音像羽毛轻拂,“我不在乎,念念,我不在乎。” 方念浑身像过了电,又酥又麻,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衬衫,埋首在他怀中不敢抬头。 他不在乎,她也不在乎,报复也好放纵也罢,就这一次,只一次。 一出了电梯门,又回到了冰冷阴暗的地下世界,刚刚还绿油油的灯光再一细看也不那么恐怖了。 宗越拉着她不松手,他们已经分开的太久,想把这这所有缺失的一切,都补回来。 短短的一段路,他们像走了一个世纪。 思念不止,爱情不朽。 “快走。”方念拉着他往前跑。 宗越轻笑,“你跑什么,这么着急?” “不是你说饿了吗,你想吃什么?” 宗越凝视着她声音低哑暗沉,“满汉全席。” 方念捏着语调学机器人讲话,“亲,我觉得满汉全席有点多呢,容易撑着你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洛阳水席呢。”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别闹了,”刚想说走吧,宗越抓住她的手腕猛地收紧,方念有些吃痛小声抱怨了句,“你轻点了。” 宗越置若罔闻,把她往身后挡了挡。 一种奇怪地预感涌上心头,方念好奇地从他身后探出半边身子,离他们几米的地方,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刚好拦在宗越的车前,前后站了几个保镖。 四周的日光灯骤然亮起,照的这一片雪白刺目,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坐在里面之人的半边脸。 车里的人雍容华贵,姿态端庄,岁月不曾在那张精致的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她的头发高高挽起,优雅的天鹅颈上带着一串碧绿的翡翠,绿的简直能溢出水来。 鼻梁上架着副墨镜,红唇微扬,可以想象当年也曾是一颗骄傲的明珠。 她说:“宗越,上车。” 声音平平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却有着久居上位人的气势,容不得他人反驳。 宗越抿了抿唇,整个人也不复刚刚那般轻佻,好像被时光打磨了般,变成了矜贵的活体招牌,“妈,我晚上有事。” “上车,你爷爷找你。” 方念轻轻推了宗越一把,对他摇了摇头。 宗越瞪了她一眼,如同一支拉满弯弓的箭,锐气迫人,方念抓住他的胳膊小幅度晃了晃,眼神里充满了苛求。 宗越僵持了片刻,眼神微暗,最终抬手摸了下她的头,“你先回去,等我。” 他掏出手机给迟意打了个电话,“你下来,亲自送她回山上。” 那里,没有他的允许,谁都进不去。 方念:哥哥,你再这样你妈会打死你的。 宗越:我不怕。 方念:你死了遗产会留给我吗? 宗越:……你做梦,死了拉你陪葬。 方念:嘤嘤嘤,你太冷酷太无情了,你根本就不爱我。 宗越:除非,你跟我姓,我饶你一命。 第33章 诱惑(5) 车从崇岭中学门前经过的时候,恰好一群男生骑着自行车从校园里冲了出来。 他们沿着自行车道慢悠悠地往前,偶尔两个互捶几拳,争先恐后地往前冲。 很多年前也是这个样子,别的小伙伴勾肩搭背结伴而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车里,从学校到家、从家到学校,孤寂的、沉默的一段路,如同今天这般。 过了前山道,宗夫人才缓缓开口,“你一定要跟我针锋相对。” 宗越说:“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连她的孩子也开始脱离了她的掌控,宗夫人抬手摘下墨镜,神色中露出了几分疲惫。 这是她的儿子,身上流着她的血,长的也像她,就连脾性也随她。 认准的人和事,得到了绝不会撒手。 “阿越,”宗夫人唤了他一声,准备心平气和地跟他谈一谈,“你是宗家的继承人,你爷爷对你期望很大。” 宗越在心底一声冷笑,“这跟我和谁在一起有关系。” 他不需要依附她人的势力,他只需要喜欢的那个人站在他身后,由他守护。 “阿越,”宗夫人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神色坦然,“你爸爸那么喜欢那个女人,最后不还是娶了我。” 事隔多年再提起这件事,还是如鲠在喉,她压下眉心间的厌烦继续规劝,“你现在还小经历的事也少,你要是只跟她谈恋爱我没意见,但是娶回家,我不同意。” 宗越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淡淡地嘲讽了句,“他不喜欢那个女人,当然,他也不喜欢你。” “阿越,”宗夫人的声音蓦地有些尖利,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缓缓吸了一口气,语调也重新变得柔和起来,“他是你爸爸,你不能这么说他。” 宗越又重复了遍,“他不喜欢那个女人,真喜欢就不会娶你,也不是真的喜欢你,否则也不会让你难堪。” 不喜欢吗,可他明明愿意为了那个女人不顾一切,虽然最后不得不迫于家族的压力娶了她。 阿越如今的境况和他爸爸简直一模一样,她不希望悲剧再次重演。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另一只手背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阿越,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这样对谁都好,方念她不适合你。” 宗越抬眸平视着她,“我跟谁在一起,不需要你们的同意,她也不会跟你们一起生活,另外,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跟方念也没关系。” 他们是他们,他是他,他不会像他爸爸一样,方念也不会像那个女人。 “阿越,你是铁了心惹你爷爷不高兴?” “妈。”宗越的声音有些艰涩。 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疑惑,为什么要叫她妈妈不能跟别的人一样叫她宗夫人,因为她跟别的妈妈不一样。 他不能抱着她撒娇,她也不会哄着他入睡。 “你别拿爷爷来威胁我,只要我还在,”车子平稳地拐进一条大道,道路尽头的前山道大宅像一只巨兽,静静地蛰伏在园林深处,“宗家的产业就不会落在外人手里。” “你也不要再去找方念,我事情已经够多了,”话未说完车子已经开进了前山道大宅,宗越理了理衣襟,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没那么多耐心。” 说完下车大步朝和园走去。 迟意边开车边往后瞅了两眼,方念乖乖地坐在后排望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五晚上的道路状况格外地令人堪忧,就过个破隧道堵了快半个小时,迟意猛按了下喇叭,气的想把前面加塞的拖下来暴揍一顿。 “你从这边右拐,走文化大道把我送学校就好,或者放我到路边我自己搭车回去。” 迟意单手扶着方向盘,“你可别,我好不容易领个差事,要是把你放走了少爷不弄死我。” 他表弟真是个好人,巨好的人。 担心自己女人的安慰,硬是把他绑上了车,他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倒霉亲戚。 方念点开手机屏幕,空空的,留言电话什么也没有。 “你俩在哪被逮到的?” 他这词用的,好像她跟宗越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永旺。” 不过也确实是被堵到的,还带走了其中一个。 迟意又问,“看电影去了?” “看什么电影?” “他不是清了场准备带你去看电影,那什么最近挺火的《海王》,说你喜欢。” 方念一阵无语,“原来是你告的密。” “你可别冤枉我,”迟意有些心虚,一不留神压了线,“我怎么可能告密呢,我姑想找人还不容易。” “哦,那你来的真巧。”” 迟意摸了摸鼻子,“我刚好路过,真的。” 他其实想看热闹来着,说出来就有点不厚道,女人,长什么脑子多长点胸不行吗。 他车开的跟乌龟一样,方念都恨不得下车推他一把,“从我们学校那边走,车少,过了隧道就是,”顿了顿又道:“我不回学校,不让你为难。” 迟意说:“我倒是想啊,那边都是私家路,没有通行证过不去。” 方念:“私家路?” “不然呢,你以为蓝月湾谁都能进。” 从永旺到宗越的半山豪宅,迟意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上山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道,过了三个关卡。 几乎是方念刚下了车,就收到了宗越的信息,他问:“到了吗?” 他改头像了,是只气呼呼的小河豚,昵称了也改了,变成了--河神。 方念嘴角微翘,给他添了个备注:柠檬精。 念:“到了。” 柠檬精:“早点吃饭,乖乖在家别乱跑,我晚点回去。” 念:“哦。” 柠檬精:“别睡,等我。” 方念无声轻笑,上了台阶,少爷就是少爷,别人都是太晚了你早点睡别等我,他倒好,我不回来你也不许睡。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野山林寂寂,唯有宅子里灯火通明,方念一个人在偌大的餐厅里用完晚餐,体验了把宗越当年的感觉。 还别说,不用做饭不用洗碗真的挺爽。 吃完饭无事可做,方念站在露台上看风景,想想昨晚还在这忐忑不安,今晚又能气定神闲地住进这里,就这心理素质,她给自己打满分。 要搁以前,怕是早都吓哭了,算了,再想以前也没意义。 她不能活在记忆里,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蓉姐敲了敲门,提了一篮子玫瑰花瓣上来,笑眯眯地对方念说:“少爷说你要泡玫瑰花浴,这是今天早上新摘的,我给你放上。” 方念囧囧囧,一瞬间想到了某个宫斗片的洗澡戏,顿时脸色有些微红。 好在这天色很黑,蓉姐离的远也瞧不仔细,方念抓着栏杆深呼吸了几番,“蓉姐,你放着吧我不用。” “那我给你放到外间,”蓉姐提着篮子准备往外走,回头提醒了声,“念念,晚上山风凉别吹着了,容易感冒。” “谢谢蓉姐,”方念从露台上走进卧室,“蓉姐,你等下有事吗?” “怎么了?”蓉姐放下花篮走到方念跟前。 “蓉姐,你坐,”方念拉着蓉姐在一旁的休闲沙发上坐下,“蓉姐,我今天跟宗越逛街被他妈逮到了,他妈很不高兴,我知道宗夫人一直看不上我,蓉姐,宗越会有事吗?” 蓉姐给她倒了杯水,顺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是安抚的意味,“念念,你很好,少爷也会没事,夫人只是有些担忧。” 方念追问了句,“是跟宗越他哥有关系吗,我听说宗越还有个哥哥,他未婚妻是牧州林家的。” 她知道像宗家这种豪门大户,有多少名门贵女争着想嫁进去,她没有很好的身世也没有强有力的依仗,所有的,不过是那颗还爱着他的卑微的心。 未来的路会怎样,其实她也很迷茫。 仅仅是再次抓住他的手,她都要犹豫好久。 蓉姐在心底叹了口气,宗少爷虽不是她亲手带大的,可她也看着他从一个冰冷阴郁的少年,慢慢的脸上有了笑容。 那是他生命里的亮光,是他唯一鲜活的色彩。 “念念,本来这些话我不应该跟你提起。” “蓉姐,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方念信誓旦旦地保证,拉着她的胳膊央求道,“蓉姐,你就告诉我吧。” “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都没人提,”蓉姐伸手抹平衣服上的褶皱,“那时我还没进宗家帮工,先生有个女朋友,”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跟方念解释了句,“当时都叫他二少,也就是小少爷的父亲。” 方念顺着她所说的话大胆推测了下,“那个女朋友就是宗越他哥哥的母亲?” 蓉姐点了点头,“事实上如何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时二少搬离了大宅和那个女人住在外面,后来生下了大少爷,过了一段时间回来后结识了夫人,然后就和夫人结婚了。” 跟她猜测的差不多,不受祝福的感情坚持不了多久,报纸上不都那样报道的,为爱私奔的富少迫于各种压力,最后都纷纷回归豪门。 “那,”方念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她去哪了?” 听说宗越他哥哥从小长在大宅,那个女人不会也生活在那里吧,还是被养在了外面。 “她,没了。” 方念忽然觉得手脚冰凉,止不住打了个哆嗦,“是,不在了吗?” 蓉姐又给她倒了杯热水塞进她手里,摸了摸她的头,“不是意外,她是自杀的,就在,”蓉姐叹了口气,似是有些于心不忍,“先生和夫人结婚那天。” 方念手一抖,杯子哐当一声跌落在地,几滴热水溅到她脚背上,烫的方念一个激灵。 蓉姐慌了,“念念,烫到没有快让我看看,你说我跟你说这些干吗,都怪我这张嘴。” “没事,没事”方念赶忙拦住蓉姐要帮她擦拭的手,地上铺着长绒毯子,水晶杯子滚了两滚止住,并未碎掉。 热水顺着杯口缓缓没入毯子里,只零星地蹦出几点。 “我去给你拿烫伤膏,再把这里收拾一下重新给你换张地毯。” “蓉姐,”方念伸手抱了抱她,“我真没事,你看我的脚好好的,你帮我把毯子换掉就行,再帮我拿块儿小蛋糕,今天晚上的蛋糕很好吃。” “好,我这就去给你拿。” 等到蓉姐走后,方念才扶着沙发慢慢坐下,怪不得宗越小的时候,宗夫人不允许有女的接近他。 想想其实也挺可怜的,无论是夫人,还是他。 方念坐在露台上吹着夜风,远眺着灯火辉煌的海岸,她想,她一定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闹得那么难堪。 再见是留给爱情最后的体面。 半夜十二点,宗越回到了半山豪宅,推开房门看到床上俯着的身影,长舒了口气。 幸好,他的小河豚,还在。 第34章 清明(1)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多。 方念盯着飘动的纱帘,有那么一瞬不知身在何处,外面的太阳金灿灿,温暖而炙热。 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宗越正在客厅接电话,一通又一通,马不停歇。 宗越语速飞快地处理完公事,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对方念招了招手。 方念乖顺地凑到他身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这么乖?”宗越有些意外,这可不像她平时的样子。 方念嗲声嗲气地说道:“金主召唤,人家哪敢耍小性子,我要是不听话还不被金主给抛弃了,多可怜呀。” 宗越一手撑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捏了捏她的脸,“知道就好,来,给金主一个早安吻。” 他逆着光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背后是群山苍翠,是万里晴空,修长的指骨抵在脸侧,显得轻佻而又漫不经心。 方念从光里走出来,她今天穿的是件淡绿色的印染百花裙,行走之间如同百花在她周围缓缓绽开。 “嗯?” 方念笑眯眯地看着他,“金主,先打钱。” 宗越一把把她捞了过来,抱在怀里,“打钱?满意再说。” 花色与月色交织在一起,她是这单调世界唯一鲜活的色彩,是他最爱的人也是他最想听的歌。 “先吃饭,吃完饭金主带你兜风去。”宗越吻了吻她的额头,体谅她这几天没休息好,早上没叫她,他自己也只不过睡了三四个小时。 桌上放了瓶粉玫瑰,很淡的柔粉色,花叶上还带着水珠,清新娇艳。 方念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感觉怪怪的,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还是别想了,走一步算一步,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 “不好吃?”宗越见她一口燕窝吃了很久,放下筷子问她。 方念微抬下巴盯着他碗里的白粥,“我想吃那个。” “过来我喂你。” 她其实并不饿,睡的太久都没怎么消化。 没问他昨天的事结果如何,离开他的这三年,她也成长了很多。 事有反常必有妖,宗越今天也很不对劲,要搁往常他早当哑巴去了,哪还会关心她吃不吃,好不好吃。 一顿早饭吃的腻腻歪歪,等他们走出餐厅,时针刚好指向九点半。 台阶下摆着一辆黑色的机车,黑的发亮巨拉风的那种。 以前看台言的时候,就经常幻想着如果有一天,她有了男朋友,那个人会不会骑着机车带她在海边兜风。 后来遇见了宗越,想着小电驴也不错,就从西巷的石板路上穿街而过。 没想到最后坐上的是辆单车,骑了不足一百米还摔了一身泥。 “想什么呢,喜不喜欢。”宗越伸手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下,递给了她一个头盔,还细心地帮她系好。 方念手扶着头盔晃了晃,谨慎地问了句,“你确定会骑?” “试试你不就知道了,”宗越拿起另一个头盔戴上,长腿支地从车身上跨了过去,“上来,金主带你兜风去。” 方念坐在他身后,试探着用手抓住了他的T恤。 “抱紧点,丢了我可不负责。”宗越拉过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握了握,突然回头亲了她一下。 极快地如同蜻蜓点水般,方念猝不及防,被这个近乎温柔的动作弄的有些羞涩。 她慢慢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鼻子也有些酸酸的,怀念这个温度,怀念这种感觉。 “念念?” “嗯?” “怕不怕?” “不怕。” 那就好,宗越握着她的手交叠在身前,唇角微弯,只要她一句话,愿为她披荆斩棘万死不辞。 前两次上山的时候天色都很暗,现在她才在温热的光线中得以窥见半山豪宅的全貌。 如同她所见,这座宅子很大,有主楼还有附属楼,有游泳池有运动场有空中花园还有林间栈道。 出了大宅山路是之字形的盘山路,路边栽着成排的景观树,姿态优美枝叶舒展,从半山至山脚,还有大片的花瀑。 清风拂来,他们迎着光奔向了大海。 方念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一首BGM,“喜欢坐摩托车的时候/轻轻靠在你的背后/让风吹乱你的秀发/拂去我所有哀愁。”(注1) 宗越骑的很慢,也很稳,就这样什么话都不说,我知道你在,就很好。 机车最终停在了崖岸边,“下车,小河豚,看看金主给你买的这片海。” 方念取下头盔放在一旁,蔚蓝的海水漂亮的像美人鱼的眼泪,清澈透亮,崖上开着大片的勒杜鹃,崖下是洁白的细沙。 海城的海水质量并不好,暗蓝浑浊,只有到很远的海岛上,才能看到这番景象。 方念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海的味道,“你买的,刻你名字了?” “走,刻名字去。”宗越牵着她往下走。 崖边有条人工凿出来的阶梯,两边都拴着防护铁链,转过平台,方念发现崖下还真有人在。 几个半大的孩子提着小桶兴冲冲地在沙滩上堆沙堡,看护人坐在伞下,享受难得闲暇时光。 石阶很长有点陡,宗越在前她在后,不时提醒她注意脚下别摔着了。 方念捂着他的耳朵强迫他转过去,“知道啦,你好啰嗦。” “上来,我背你。”宗越干脆停住脚步弯腰等她,她穿着双平底的凉鞋,路上有碎石怕她踩到了崴着。 这一段路直线距离看着很近,实际上还蛮远的,方念扶着他的肩膀探头往下看,这个高度,头晕目眩,“你行吗?” 宗越猛地回过头来,微眯了眼睛,“你说什么?” 敢说他不行,信不信他现在就把她扛回家去。 方念毫不犹豫地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哥哥,太远了我不想走,你等下也背我上来,行吗?” 她勒得有些紧,宗越憋了几口气,腿也有些发软,背下去再背上来,真当他是自动扶梯呢。 咬了咬后槽牙,宗越说:“行。” 楼上的健身房,是时候该开启了。 这个季节的温度有些变态,白天的时候热的能融化人,到了晚上又冷飕飕,就像这海水看着温柔至极,实际上很凉很凉。 这片沙滩是个U字形海湾,风平浪静,海面上金光灿灿一片,放眼望去浅蓝、深蓝、蔚蓝交织在一起,无边无际。 阳光有些刺目,方念用手挡了挡回头问宗越,“你没事吧?” 宗越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灌了半瓶水,“没事。” 水珠沿着他的唇侧一路下滑,没入到V字形的衣领中,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软趴趴地贴在那里,耳后的肌肤也有些泛红,不是晒的,是热的。 “看什么?”宗越挑了挑眉,让人给她拿了个保温杯。 方念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朝他笑笑,“哥哥,你好帅。” 宗越又灌了一口水,抬头默默看了眼陡峭的山崖,心想等下拼了命也要把她背上去。 细沙又软又绵,绵延至海里的那一部分,遗落了无数颗鹅卵石,被海水浸润的光滑明亮。 方念脱了鞋子在沙上行走,提起裙角探了探水温,真凉。 海边也没有人游泳,这不是个适合下水的季节。 “捡那个做什么?”宗越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旁。 方念摊手给他看掌心里的鹅卵石,洁白的圆圆的,“漂亮吗?” 宗越给了她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别掉水里了。” 方念说:“河神大人,玛丽苏公主都有七彩的城堡,我能拥有七彩的鹅卵石吗?”她指了指离岸边不足一米的地方,“就那颗。” 很奇怪宗越生在海城却并不亲水,下雨天更是懒得连门都不愿出。 他嫌溪水太脏、河水太脏、就连洗手的水都要用专供的矿泉水,以前他们在乌兰溪边玩耍,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岸边,从不参与。 宗越面无表情地松开她,“自己下去捡。” 方念:“我不会游泳你去嘛。” 宗越:“没事,掉进去我拿个网把你捞上来。” 果然不解风情,方念把刚捡回来的石头抛回海里,她并不想要什么鹅卵石,就想逗逗他,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看看她还能走多远。 刚走几步被宗越拽住了,他凉薄地笑了,“你是小河豚,又不是玛丽苏要什么七彩鹅卵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对儿宝石耳环给她戴上。 他的手温温的带着些湿意,方念僵立在原地不敢乱动,把他怕针戳她脸上,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好了吗?” 她的耳垂圆润饱满上面有个小小的耳洞,宗越抿了抿唇,动作极其轻柔地把耳环给她戴上,淡蓝色的宝石钉在耳朵上,更衬的她明艳动人。 宗越退后一步看了看很满意,“不许取下来。” 方念捏了捏耳朵,有点发烫,她小声嘀咕了句,“万一被人打劫了呢?” “不会的。”这是专门为她定制的,无论她身在何处,他都能找到她,谁也抢不走。 “看在金主这么大方的份上,说吧,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宗越戏谑地笑了,“满汉全席。” 方念抓起一把贝壳连同沙子塞进他怀里,“不如吃海鲜吧,你不是河神吗肯定很喜欢海鲜盛宴。” “念念,你,”宗越气的脸都变了色,细软的沙子顺着他的肌肤往下滑,刺的他浑身都不自在,“你给我等着。” 他追逐着她而去,最终也没舍得把她摁在沙上摩擦,只是从背后抱着她伫立在岸边,和她欣赏同一片天涯。 山环水绕,时光安好。 宗越突然想起一句挺矫情的话,“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注2)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如有有一天,我一无所有,”宗越把下巴抵在她发上,温柔地问她,“你还会不会跟着我。” 方念:“不会。” 环在她腰间的胳膊紧了紧,宗越抿了抿唇,“为什么?” “你都一无所有了,怎么当金主。” 她还真当自己是金丝雀呢,宗越憋着一股气抱着她往海里走去。 “喂,你干什么,快放下我。”方念跟个八爪鱼一样紧紧抓着他。 宗越垂眸木然地看着她,“给你洗洗脑子,看你是不是没睡醒。” 注1:出自阿牛的《爱我久久》 注2:出自网络 第35章 清明(2) 中午从蓝月湾回来,宗越心血来潮地要给她准备午餐。 方念一脸担忧地站在餐厅门口,问他,“你真会做饭,确定不用我帮忙?” 开什么玩笑,宗少爷煮个白米饭都已经让她震惊了好半天,他去做饭,不会真的脑子进水了吧,还是海水的那种。 宗越拥着她往外走,“不用,你等着吃就行。” “确定以及肯定不用我帮忙?”方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总害怕他下一秒把厨房给炸了。 宗越亲了她一下,戏谑地眨了下眼,“你要在这,我就想做点别的。” 真不要脸,想起他在沙滩上的所作所为,方念红着脸溜了。 她在客厅转了一圈无所事事,最后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打开一看,杨佳宁的信息堆集了几十条,吓了方念一跳,她赶忙拨了回去,“佳宁?” 杨佳宁接起电话就开始呜呜呜,“念念,连你也不理我了吗?” “不是,我刚从蓝月湾回来,你怎么了?”她还没来得及看那些信息,“你在哪,还在岛上?出什么事了?” “哇塞,你去蓝月湾了,美不美,是不是吸的每一口海风里都撒着金粉?” 又不是演金粉世家哪那么奢华,不过仅从语调判断,她应该没啥大事。 方念:“你没事吧,没事就好。” 杨佳宁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一旁,开始化妆,“呜呜呜,有事,我又失恋了。” 方念满头问号,这才几天,上周四失恋,今天才周六她可又走完了一个恋爱流程??? 果然是换男朋友如同换装。 “心好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杨佳宁哭诉了半天,硬是没落下一滴伤心的泪水。 “为什么啊?”方念有气无力地坐回沙发上,她也心好累,“简明扼要,直抒结果。” 杨佳宁说:“他想睡我,老娘辛辛苦苦跟他谈恋爱,他竟然想睡我。” 方念揉了揉额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认识两三天就敢跟人去海岛约会,真不知该说她蠢呢还是纯,方念在宿舍楼下见过杨佳宁的新男友,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像根豆芽菜,带着副黑框眼镜,个子也不是很高。 挺腼腆的一个人,碰面的时候还朝她羞涩地笑了笑。 “那他没欺负你吧?”方念只能把事情往最好的方向想。 “没有,”杨佳宁手一抖,眉毛画歪了,“辣鸡,老娘预订了两间房,都是我出的钱,他说他房间没热水非要去我那洗澡,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没锁门。” “哦,”方念点评了句,“你还挺幸运的。” “妈的,那不要脸的还说我勾引他,”杨佳宁愤愤把眉笔往梳妆台上一丢,“我说我手机开着有录音,他就跪下来痛哭流涕地求我不要报警,真把我恶心坏了。” 恶心的她胃里一夜翻腾,赶了最早的一班船回了海城。 “那你准备怎么办?”方念回头看了眼,宗越还在厨房忙碌。 杨佳宁叹了口气,肩膀也塌了下来,“还能怎么办,凉拌呗,挺丢人的,不过我把他忏悔的话录下来了,他要敢下次再犯我就把他挂校内网上让他火一把。” 虽然交友不慎,她还是要点脸的,再说这事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我算是看透了,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杨佳宁打开衣柜门选了件漂亮裙子,“整天满脑子黄色东西,好像男女交往除了约/炮就没点别的事,真的太功利,我再也不想谈恋爱了。” 方念自动把她的话翻译成:上一段感情结束了,我又到空窗期了,又可以猎艳了。 “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遇上的都是渣男,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吸渣体质?” 方念好心建议,“要不你去买个转运珠?” 她没有这种困惑,自始至终就谈过一次恋爱,也没遇见杨佳宁所说的那种难题。 “是啊,我等会儿就去买买买,还好有金钱抚慰我受伤的心灵,”杨佳宁选了个跟裙子相搭的包包,话锋一转回到了方念身上,“对了,还没问你跟少爷周末过的怎样,愉快不?” 方念说:“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吧,来说点刺激的,拜托了姐妹。” 方念轻笑,“刺激的?” “嗯对,刺激一下我麻木的心,让我看看有钱人都是怎么谈恋爱的,顺便,”杨佳宁又叹息了一声,“虐一下我这只单身狗。” 桌上的花又换了新的,是一束洁白的铃兰,清丽淡雅。 方念低头嗅了嗅,若无其事地说了句,“逛街被他妈逮到了算不算刺激?” “卧槽,这么劲爆,”杨佳宁裙子换到一半也顾不得拉拉链,忙扑到书桌前,“然后呢?” 方念笑笑,“然后他就被他妈抓走了。” “可怜的少爷,妈宝男啊,”杨佳宁感叹了句,“这么大了谈个恋爱她妈还要管,再然后呢?” 方念说:“没有然后了,他正被他妈吊打呢。” “呜呜呜,少爷比我还惨,他那羸弱的小身板受得了吗?”杨佳宁把衣服上的链子往上拉了拉,一不小心夹到了肉肉,疼的她咧了咧嘴。 “你怎么了?” “没事,手残了,对了,念念,他妈要是给你支票让你离开少爷,一定记得拿,姐妹,咱可说好了,苟富贵,汪汪汪。” 杨佳宁没等到方念的回话,因为她听到那端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他说:“你在跟狗聊天?” 哐哐两声,两端的电话同时坠地,黑屏了。 方念吓的一个激灵,一回头宗越就站在她身后,脸色黑的如同锅底的灰。 “没,没有,”方念捂住扑通扑通乱蹦的小心脏,哎呀妈呀,吓死人了,他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你不是在做饭吗?” 宗越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似笑非笑,“又背着我偷偷摸摸,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怎么办,不出卖朋友她要遭殃,出卖了朋友,朋友遭殃。 方念咬了咬牙,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 “我同学,女的,”后面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其实不用说他也应该听得出来,女声。 宗越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对方念勾了勾手指,“来,跟我说说都聊的什么?” “女生之间的私密话题你也要问?” 宗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容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你金主还没破产呢,这就找好下家了?” 方念乖巧地蹭到他身边,给他捏了捏肩,“你怎么可能破产呢,你这种英明神武算无遗策的商业天才,是绝对不会破产的。” 宗越掐着下巴笑了,勾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倒在自己腿上,问她,“你喜欢刺激点的,吊打啊?” 他故意压低了音调,缓缓关上了窗帘。 真是爱惨了她,怎么就这么合他的口味。 头顶上的阴云缓慢地笼罩过来,方念瑟瑟发抖,“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不是这个样子。” “我不想听,”他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说话。 方念拼命挣扎,“你偷听我聊天,不道德。” “是吗,那你教教我‘道德’两个字怎么写。” 方念脑海里的思维有一瞬间停滞,长时间不用手写,她还真有点忘了道德两个字怎么写。 “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坏话了。” 宗越凉凉地笑了,用领带绑住她的手腕,捏了捏她的脸,“看来以前没少说我坏话,来,给哥哥重复一遍,让我听听。” “没有,绝对没有说过你坏话。” 宗越气定神闲地靠在沙发上,摸了摸她的头,神色极其地温柔,“那你跟我说说,我妈给你多少钱,能让你再抛弃我一次。” “哥哥,我怎么可能卖了你呢,”方念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是我最爱的哥哥,我卖了我自己都不可能卖了你。” “是吗,小嘴真甜,再说一遍我听听。” 方念:“……” 宗越:“好好在这给我反思,表现好有奖励,否则把你丢海里。” 方念:不要脸。 午餐比原定的时间晚很多,宗越在厨房捣鼓了一个小时,终于给她端出了一份——蛋炒饭。 “尝尝,好不好吃。” 他一手随意搭在椅背上一手撑着桌面,微抬下巴,大有种你敢说不好吃我弄死你的气势。 方念默默地拿起勺子,嘴唇木木的有点肿,好像还破了皮,真疼。 蛋炒饭卖相还不错,颗粒分明里面的杂蔬也切的很碎,味道竟然意外地不错。 方念尝了一口,冲他点点头,“很好吃,谢谢。” 他还真有做菜的天赋,也不枉他浪费了那么材料。 宗越舒了口气,心情愉悦地伸手摸了摸方念的头,“饿了,快吃,吃完带你看电影去。” “你怎么不吃?”方念吃了几口才想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下嗓子,“下毒了?” 宗越黑了脸色,抓住她的手给自己喂了口。 还不是因为失败了几次,浪费完了就做出了这一份。 方念嘴角微翘,大概这是份毒药,也会甘之如饴。 “你在做什么?”方念看宗越拿着她的手机捣鼓了半天,不知道在查什么。 宗越神色不变,“给你换块儿新手机。” 换什么手机,她的手机就是新出的。 方念:“不要,我里面存了好多资料要用呢,这手机又没坏。” 宗越把她的手挡开,解锁了一部新手机,“有最新款的,刚刚问金主要钱的时候不还理直气壮的,现在怎么害羞了?” 方念默默吃了口蛋炒饭,不想回忆。 “脸红什么,敢做不敢当?”宗越食指勾起她的下巴,“还要吗?” “我能先把饭吃完吗?” “你不是说不饿?” 方念把餐盘推到一边,谄媚地笑了,“都怪哥哥做的太好吃了,人家一不小心就吃光了。” “很好,真乖,”宗越牵着她的手往楼上走去,“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方念不解地问他。 宗越掐着她的下巴晃了晃,“解释一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发信息给你。” 方念倒吸了一口气,“你查我信息?”瞥见宗越似笑非笑的表情,赶忙改口道:“我说我没看过你信吗?” 宗越直接拖着她上了三楼,“你说呢?” 第36章 清明(3) 电影开场没多久,宗越睡着了。 新上映的科幻片,方念只看过预告,宏大的战斗场面刚铺开,身旁的人往这边靠了靠。 方念一偏头就看见宗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把小刷子,微微往上翘。 他似乎瘦了,眉骨稍显凌厉,唇线紧抿显得淡漠而又疏离。 那么近,却也那么远。 方念把声音关掉,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刚蹭到他脸颊的位置,被宗越一把抓住,他说:“念念。” “回你房间睡啊,别躺这里。”方念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感冒才刚好,不能再凉着。 宗越没有睁眼,握着方念的手凑在唇前吻了下,声音中也有丝疲倦,“陪我,我睡一会儿。” “好。” 回到房间后,宗越沾枕即眠,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握着她,不松开。 “宗越。”方念低低唤了他一声。 他没应。 方念伸出指尖轻描过他的眉骨,痴痴地看着他,想象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 开不开心,好不好,有没有那么一个人…… 她不敢问。 拿起手机拍了张他熟睡的容颜,方念看了又看把照片藏了起来,靠着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外面满天星光,宗越只开了盏床头灯,半边侧脸被昏黄的灯光映的有些朦胧,他正在处理工作。 “醒了?” 方念赶紧坐了起来,“几点了?” 宗越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十一点。” 十一点,方念懵了一会儿,她竟然睡了八个小时,太不可思议了,她是猪吗。 宗越看她一脸迷糊的样子,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逗你的,六点多。” 方念不确定地问了遍,“早上六点?” 宗越失笑,她真是太可爱了,“嗯,早上六点。” 方念默默数了数,早上六点是几个小时,她怎么睡这么久,饭里有安眠药吧。 瞥见宗越眼角微弯,眸子里有星光点点,方念才反应过来,“你耍我。” 宗越把她的张牙舞爪全收在怀中,忍不住又吻了吻她,“傻瓜。” 窗帘缓缓拉开,方念才看清外面的露台上,布满了星光彩灯,四周都是花,太远了看不清楚。 再远处,落日即将坠入海平面以下,天与地之间,那是唯一的光芒。 宗越从背后抱着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还是方念最先出声打破了沉默,她问,“你是不是很忙,你快去忙吧,不用陪着我。” 宗越说:“我明天要出趟远门,一个星期,你乖乖地在家等着我。” 难怪呢,他今天这么反常,过的好像跟世界末日一样。 方念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终把手覆在他手背上,应了声,“知道了。” “我让徐叔天天去接你,送你上学。” 方念回头对他笑了笑,“不用了,我住学校会方便点,你不在,我一个人呆这会害怕。” 也行,他订的花快到了,想给她个惊喜,等到她下次来的时候,看到的一定是百花齐放,宗越牵着她下楼,“走吧,带你去吃烛光晚餐?” 方念问他:“你做的?” 宗越:……真会破坏气氛。 过完周末,又开始忙忙碌碌,方念几乎天天泡在图书馆里,每天都要闭馆过后才会回来,她比以前更拼了。 “你家少爷呢?”杨佳宁问她。 方念把包放在一旁,换了拖鞋,“出差了。” “我说呢,”杨佳宁说,“去哪了啊?” 怪不得最近不见宗少爷的身影,这恋爱谈的,忽闪忽闪的。 方念扶墙的手微顿,她不知道,宗越没说,只会在固定时间给她打个电话,聊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 好在杨佳宁也没太大兴趣,只那么随口一问就换了话题,“我说,你可得看紧点,少爷那么优秀,外面多少小妖精等着往上扑呢。” 方念笑笑,若无其事地回了句,“扑就扑呗。” 杨佳宁把脸上的面膜纸撕了下来,“妹妹,你长点心呢,别到时候让人给勾走了,有你哭的。” “我哭什么,不还有钱嘛。”方念抱着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 打开喷头任由温热的水从上到下冲淋了她好久,方念才回过神来,她管得了吗,还有资格管吗? 她跟宗越就像两根弯了腰的柳枝,偶然纠缠在了一起,总要反弹回各自的位置。 不属于她的,终究都不会属于她。 等她洗完澡出来,手机上果然有几个未接电话。 她今天回来的比平时早些,图书馆停电了,方念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给宗越回了条信息,“怎么了?” 一分钟后,宗越的电话打了过来,“干嘛去了不接我电话?” 方念拿着手机去了阳台,顺手关上了玻璃门,“没有,我刚从图书馆回来。” 宗越背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脑袋昏沉沉的,没睡好,“想我了吗?” 方念:“想了。” 宗越轻笑,他也很想很想她,“晚上吃的什么,白天去哪了,去逛街了吗,我给你的卡怎么不用。” 方念老老实实地回答,“没去,在图书馆呆了一天。” “这么用功,学了一天都没想起给我打个电话?”宗越揉了揉眉心,总感觉分别了几天方念对他好像冷淡了很多。 方念拿起小喷壶给绿萝浇了点水,“你呢,你晚上吃的什么?” 宗越说:“我这早上六点。” 方念哦了声,没有说话。 小操场还有人在打球,嘭嘭嘭,不时夹杂着男生们的嬉笑怒骂声,楼下的琴房有人在练琴,琴声断断续续,方念听了片刻,是《致爱丽丝》。 超市门前有小情侣在路灯下争吵,喊的嘶声力竭,女生扇了男生一巴掌哭着跑开了,男生怒气冲冲地踹倒了一个垃圾桶,在原地转了几圈,也走了。 不是每一段感情,都会开花结果。 许久宗越问她:“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距离太远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只能通过语言语义揣测,方念突然觉得很无力。 她以为她一直可以这样无动于衷地走下去,才发觉根本做不到。 原本见着的时候,想着在他身边就好,在他身边就想,要是永永远远只属于她该多好。 方念趴在栏杆上,望着黑暗中静默的木棉,说了个,“没有。” 那端挂了电话,再无声息。 这周六是清明节,周五开始放假,周四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准备离校。 方念买的是周四下午的机票,海城距西巷一千多公里,她原本不打算回去的,路途远时间短,来回折腾太麻烦了,以前都是五一小长假了才回去。 这次,她想回西巷,迫切地想回到最初相遇的地方。 看一看,走一走,也许未来才不会迷失方向。 自从上次宗越挂了电话后,再也没打过来,他说他一周能回来的,也没了音讯。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那条--“晚安”是最后的结束语,有时候睡到半夜突然惊醒,方念会想这是不是一个梦,宗越根本就没回来。 因为太过思念,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下午我送你去机场吧。”杨佳宁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不用,我从花城走。”她是三四节的课,上完可以直接走人,佳宁要跟朋友去清迈,他们从海城走。 杨佳宁觉得身上的裙子颜色太暗,显得她有些胖,又换了条,“念念,你干吗不从海城走,多方便。” 方念笑笑,“从学校到花城机场和海城机场是一样的时间,花城人多航班也多。” “你又不赶时间,急什么。”杨佳宁挑挑选选不满意,恨不得立刻飞奔商场再去买几套。 方念从她衣柜里拿出条花裙子给佳宁,“穿这条吧,那边热。” 杨佳宁双手叉腰叹了口气,“你的衣服我能穿吗,咱俩是一个吨位的吗,啊,亲。” “休闲款的,均码。” “那也不一样,你穿上是飘逸的小仙女,我穿上就像五彩衣裹粽子,咦,惨不忍睹,”杨佳宁捏了捏腰上的赘肉,很是叹了口气,“亲们,你们快点离开我吧,我一点都不爱你们,求求你们了。” “快点换,要上课了。”最后两节课在云泽楼,离宿舍比较近,照她这个选法,课上完衣服也不一定选好。 到了教室,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这节是大课堂在阶梯教室,方念选了后排靠走廊的位置,顺便帮杨佳宁占了个位。 方念从背包里拿出马思课本,听到前面嗡嗡嗡,不时有女生尖叫,“哇、好帅啊”,外院两百多人,男女生总比例1:10,再从这十分之一里面挑个帅的,那真是难上加难。 尼姑庵里随便来个男的,都是相当的引人注目。 刚用马克笔在书本上画了几行重点,有双黑色的休闲鞋停在她旁边,往上是很有质感的白T边沿,略显宽松,方念猛地抬头对上双琉璃眸。 十天不见,他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服服帖帖地垂在眉眼之上,意外地温顺清俊,一身休闲装扮与周遭浑然相融,说是学生一点也不为过。 也对,他本来只比她大了一岁。 宗越见她坐着没动,两根手指交替在她桌上轻扣了下,微抬下巴示意她往里面移一个位。 前面不时有女生回头看过来,方念压低声音问他,“你来做什么?” 宗越垂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逮人。”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没有虐!没有虐!没有虐! 从哪结束,从哪开始。 第37章 清明(4) 作为开放性学校的开放性课堂,讲师并不禁止非本班学生前来蹭课,不过马列毛概有什么好听的。 方念往里面让了让,宗越在她旁边坐下。 女讲师姓莫,隔壁院校的博士,很年轻也很活泼,讲到高兴的时候还会给她们讲讲《易经》《八卦》。 上课铃一响,她说:“我看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个新同学,第八排右边第五位的那个,来,做个自我介绍。” “宗越。” 莫老师等了等不见下文,笑呵呵地换了话题,“看来这位帅哥很高冷,好的,那我们开始今天的新课程,在这之前我先给大家……” 至此,马列课正式拉开序幕,方念第一次觉得上这课是这么这么地折磨人。 宗越像支冒着冷气的雪糕,嗖嗖嗖笼罩了周边,前后左右的人都坐的笔直笔直,他也坐的很端正,正在专心致志地--斗地主。 偏偏牌运稀烂,次次都输。 课间休息的时候,宗越把手机扣在桌上,凉凉地瞥了她一眼,“盯着我做什么?” 方念:…… 还有一节课,就四十五分钟,再忍忍,下了课她就赶紧走,去花城,回西巷。 宗越见她又不理他,忍不住拿过她面前的课本随手翻了翻,“中午吃什么?” 书页干干净净的,中间还夹着几张漫画。 方念按住书本不让他乱翻,这门课开卷考,并不需要太多笔记,“你问我,我等下还有事,不在学校。” 宗越微抬眼皮,讥诮地看着她,“去哪,又想反悔?” “我下午要回家,已经买好票了。” 宗越依旧冷冰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我请你在学校吃?”方念想了想,宗越这个人口味有些刁,宁愿饿着也很少吃外面的东西,“我今天真没时间。” 宗越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转过来,“你早上起不来,我也就体谅你,中午”。 话没说完被人捂住了嘴巴,软软的带着些温热,四指并拢紧贴着他的脸,是樱花的味道。 宗越有片刻的失神,他偏头看了方念一眼。 前排的学生支着耳朵偷听,朝方念露出个暧昧的笑容,然后又转了回去跟好同学们窃窃私语。 方念讪讪缩回手来,“别乱说。” 难得的,宗越没有反驳她,拿着手机一脸阴郁地出了教室。 第二节课上到一半,宗越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走了进来,讲师抬头朝这边看了几眼,什么也没说又继续讲课。 方念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他在吃糖。 宗越拿过她的笔记本,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不关心?” 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也从来不会主动发信息给他,不关心他去了哪也不关心他好不好。 方念莫名其妙,他这不是活的好好的,整天死啊死的,多不吉利。 她在那行字下留了言,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宗越木着一张脸打开手机又开始斗地主。 莫老师讲两句往这边瞄一眼,方念也不敢开小差,专心致志地听讲,可惜有人偏偏不让她如愿。 听着听着,宗越搁在桌下的腿不时碰她一下,刚开始方念以为他是无意的,往右边挪了挪。 直到宗越干脆侵占了她半边位置,方念忍不住用眼神问他,“干嘛?” 宗少爷目不斜视地盯着手机,唇线抿的紧紧的。 真是幼稚,他生闷气的时候就这样,以前不小心惹到他,他总是一言不发地把她挤在角落在,逼迫她先开口认错。 惯得他。 方念直接拿着书本往右移了个位置,她右边没人。 宗越也跟着移了过来,依旧不说话。 下了课方念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宗越拽住她,“跟我走。” “去哪?” “给我做饭。”他这一心惦记着她,忙完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她倒好一声不吭地买了机票要跑。 方念说:“改天行吗,我要回西巷。” “不行。”宗越赌气。 “三点多的飞机,真的来不及。” 宗越:“不。” 出了云泽楼就是云泽湖,柔波荡漾十分漂亮。 两个人并肩前行,一路吸引了不少注目礼,方念无奈拿出手机改签,宗少爷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能在这里等两节课,就证明这顿饭势在必得。 到了三岔路口宗越毫不犹豫地朝左边走去,方念问他,“你去哪?” 宗越说:“吃饭。” 说完直奔小竹苑,俨然对这一片十分熟悉。 方念盯着刚刚收到的通知信息,克制住想把手机砸他头上的冲动。 小竹苑比一般的餐厅贵些,环境清幽很适合谈情说爱,当然菜品也不错,方念偶尔会跟杨佳宁过来聚个餐,她一个人是不会来这种情侣餐厅的。 因为放假的缘故,小竹苑的人并不算太多,方念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外面是一丛丛小竹子,刚好遮住了来往行人的视线。 刚想去点餐,就见宗越已经拿出手机扫了码,他问,“吃什么?” 方念:“竹筒饭。” 宗越扫了几眼菜单,放下手机,“你买单。” 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脸不认人,就一份竹筒饭至于吗,方念深吸了一口气,拿过手机开始扫码,自己给自己点餐。 欠谁都不要欠他的,省的要还。 宗越姿态闲适地坐在她对面,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直接伸到了她这边,“我要鹅肝慕斯、鱼子酱料理、炭烧乳鸽、再加一份黑松露汤,还要一杯”。 方念朝服务员招了招手,“给他一杯白开水,谢谢。” 然后对宗越说了句,“没钱吃饭就闭嘴,要求别那么多。” 服务员诧异地看了看宗越,又看了看方念,露出个微妙的眼神。 宗越:…… 等到服务员送了午餐过来,宗越盯着面前的最简单的排骨饭配例汤,脸色更黑了,“你就请我吃这个?” 方念不想跟他争辩,敷衍着说了句,“你点的都没有,改天给你做好吃的。” 后半句话稍稍取悦了他,算她还有点良心,宗越安安分分地吃完了午餐,没再作妖。 吃完饭宗越叫了司机,方念本来想推辞的,又怕惹的他翻脸耽搁行程,于是顺从地坐了进去,没想到宗越也凑到了她旁边。 方念抱着小背包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又要干吗?” 宗越冷冰冰地抛了句,“出差。” 好吧,心安理得地蹭趟免费车,方念这么安慰自己。 海城到花城的高速多绿水青山,没什么可看的。 方念有些晕车,靠着椅背合上眼。 迷迷糊糊之际,有股很好闻的香味裹着她,不适感随即消退,有人轻轻揉了揉她的手腕。 一个小时后方念醒了过来,她正躺在宗越怀里,手环着他的脖子腿还搁在他身上。 方念:……什么情况,她不是去机场了吗? “宗越?” 宗越依旧闭着眼睛,语调懒洋洋的,“嗯?” “我怎么会在这?”方念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是辆房车,可走的时候明明不是这辆。 宗越眼皮都没抬,“你自己扑过来的。” 神逻辑,真当他是香饽饽呢,她睡觉又不梦游。 方念往外挪了下,被他压住了没挪开,“你能不能松开我。” 这姿势着实有些暧昧,宗越故意往下压了压,支起半边身子打量着她,眼神极具侵略意味,“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也不给我发信息?” “谁知道你忙不忙,方不方便。” 宗越:“你不会问吗?” 方念不得不伸手隔开他,“那你不会讲,不是都等着金主召唤,哪有”。 “别碰我。”她抓住他胡作非为的手。 “金主?”宗越气得牙痒痒,“我倒要看看花这么多钱包你值不值。” 谁特么没事养个祖宗带回家供着,还天天被气的半死,宗越翻了个身堵住了她的嘴,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 从此融为一体,再无分离。 好在没胡闹多久,车子稳稳停下了,宗越眯眼看着方念狼狈地逃下车,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可惜了,就差一点,早知道不带她来机场,应该直接回山上的,或者带她上私人飞机,真失策。 方念下了车直奔候机楼,脸颊还是很烫,她在心里暗暗把宗越给骂了八百遍,亏她前几日还觉着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简直瞎了眼。 到自助取票机前,一摸口袋满头问号,身份证呢???记得她下楼的是时候明明带着的啊。 方念赶快把背包取下来,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还是没有! 又摸了摸口袋,钱财手机都在不至于单单丢了张身份证,正疑惑着呢,宗越双手插兜闲闲地走到她面前,“还不走?” 方念盯着他手中的登机牌,问他,“我身份证呢?” 宗越一点也没有拿人东西的自觉,他把方念的登机牌塞她手里,自顾自地往前走,“不知道。” 方念:…… 候机楼的门口又涌进来了一大群人,过安检的人也不少。 方念不敢再耽搁拿着登机牌追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拿的我的身份证?” 宗越朝她眨了下眼,“床上捡的。” 方念脸又有些发热,想走又不能走,这是飞江城的票,到了江城还得坐班车回西巷。 何况,没有身份证她也无法回海城。 方念冷硬地对宗越说了句,“身份证给我。” 宗越伸手勾着她的脖子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笑眯眯地问她,“要我身份证干吗,开房啊?” 旁边的老头老太太眼跟探照灯一样,嗖嗖地从俩人身上扫过,大有一副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堕落的惋惜之情。 方念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拽了拽宗越的衣摆,“快给我,我有用。” 瞥见宗越手中的登机牌,目的地和她一样,方念顺口问了句,“你也去江城?” 宗越微哼, “我不能去?” 方念理智地闭口,很快过了安检。 候机的人很多,拖家带口的拖着行李箱的,最起码也拿个小包包的,像他这种两手空空的还真没有。 宗越身高腿长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颗星,方念听到有人窃窃私语,问他是不是哪个艺人。 “你把身份证还我,我真的有用。”下了飞机就分道扬镳,她总不能追着他到处跑。 宗越坐在沙发上顺手翻了翻手机,“你整天丢三落四的,我帮你收着。” 那是身份证啊又不是银行卡,丢了它飞机坐不了汽车也坐不了,没有身份证她就是个黑户,就算挂失重新补办,眼下也来不及。 方念气急:“我们又没有关系,你帮我收着。” 刚刚还稍有和缓的气氛瞬间凌冽起来,宗越锁了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下颌的线条崩成一条线。 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是能将她剜出个窟窿,他问,“没有关系,你想跟我发生什么关系?” 方念:…… 吵是吵不赢的,打也打不过,方念走到他身边坐下,软了语气道:“我等下还要坐班车回西巷,没有身份证走不了,而且太晚了坐出租车也不安全。”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错了行不行,把我身份证还给我,你拿着也没用。” “有用。” “什么用?” “抵押。” 行吧,你爱咋滴咋滴,就当身份证丢了,反正她爸在公安局补张身份证还不容易,打定主意方念决定还是别理他了,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副耳机戴上。 登机时间到,一行人鱼贯而入,方念背着包走在宗越身前,试图抱着渺小的希望再讨要一番,“你把我身份证拿走了,我回来怎么办,我们又不同航班。” 宗越跟着站了起来:“我去西巷。” 西巷又不是他的老家,这几年都没见他回去过,旅游也不像啊,就那么小个镇子,一天就玩的没得玩,何况他还在那生活过。 方念微怔,“去那做什么?” “扫墓。” 方念追问了句:“谁?” 唯一有交集的就是教过他的老师,他可不像会尊师重道的人,而且都活的好好的。 宗越头也不回,“祭奠我死去的爱情。” 一句话成功阻断了接下来所有可能的攀谈,直到下了飞机,两个人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聊也没法聊,因为宗越睡了一路。 下了飞机已经六点多了,一出航站楼方念就后悔了,在海城呆惯了她有点低估了江城的气候。 清明时节雨纷纷,古人诚不欺我。 绵绵密密的雨丝从高空落下,被风一吹直往人衣服里面钻,方念没有带伞也没有带外套,此刻站在外面,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路过的人不时诧异地多看她几眼,有穿着薄羽绒服地从她身边经过,笑着问她,“美女,你不冷啊?” 方念无言以对。 刚要冒雨往外面冲,身上多了件外套,方念扭头看见宗越撑着伞站在她旁边。 一手还拖着个很小的行李箱,他似乎没睡好,脸色比这天气还冷,“穿上。” “念念。”路对面有人叫她,方念一转头看见辆黑色的汽车停在那里,车窗降下一半。 “爸爸。”方念高兴地跳了起来,昨天给她妈打电话,她妈还说她爸在江城出差,就是不知道开会开到几点。 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宗越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扯入怀中,在她身后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方念贴在他怀里,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心跳,紧接着愠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跑什么,不要命了?” 不让写脖子以下的,所以我删了一部分。 第38章 清明(5) 她都没下台阶,那车身起码离她有一米远,总不能开到马路上来。 方念挣扎了下,“松手,我爸来接我了。” 宗越站着没动,看向她的眼睛里滚动着不知名的情绪,一开口声音有些惶恐,他说:“念念。” 头顶的灯光不太明亮,昏黄昏黄的,他站在灯下白衣如雪,那双漂亮的瑞凤眼静静地凝视着她,如同身在某个遥远的时空。 方念心跳突然有点加速,直觉宗越接下来的话会很震撼。 跟宗越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严肃的对话,根本不需要,热恋中的情侣,撒撒娇闹一闹就过去了。 因为一见到他就想笑啊。 方念等了等没等到下文,只听到一声暴呵,“你干什么,放开我女儿。” 方父打开车门,怒气冲冲地从路对面跑了过来,一看见方念身边站着的人,额上青筋直跳。 下着雨出口处还滞留着不少人,见身穿警服的人往这边跑,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方念如梦初醒,赶紧去掰宗越的手,“松开我,你快走。” 掐在腕上的五指如同铁爪,那一圈的肌肤都有些红,宗越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短短几米的路程,方父已经避开来往车辆过了中间的斑马线,他凶狠地瞪着宗越,“你还敢缠着我女儿。” 方念慌忙拦在宗越身前,“爸爸,没有。” 她把宗越往后推了推,小声乞求道:“你快走,走啊。” 她一脚踩在石阶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宗越再一抓,只捞回她披在肩上的衣服,下一秒她已经跟着方国年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念念回来了。” 开车的是她爸的同事,方念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赵叔叔。” 禁停路段他们也没耽搁,车子很快滑出机场路,朝着浓浓夜色驶去,拐弯的时候,方念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宗越还站在原地。 越拉越长,越变越小,像一盏灯牢牢地守在哪里,周遭细雨如丝,莫名地就透露出几分孤寂。 方念裹着爸爸给她的外套,不敢再看。 那次宗越把她送回去后,被她爸狠狠揍了几拳,因为这事,报考志愿的时候她爸还骂了她一顿,可惜也没把她给骂醒。 方念盯着自己掌心纠结的纹路,也许宗越说的对,这次回来是该扫扫墓了,祭奠那份死去的爱情,往后重生。 方父坐在前排跟同事聊天,方念一个人坐在后排,心不在焉地听着。 雨越下越大,成串的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滑,外面一片模糊,偶有几团明亮的光点照了进来又很快移开。 方父从前排递过来一大包零食,“念念,吃饭了吗?” “吃过了。”方念顺手接过放在一旁,她吃的飞机餐,倒是宗越什么也没碰。 方父说:“你妈给你包的饺子,准备等你回去吃,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穿厚点?” “我想着家里有,就没带。” 中午确实走的匆忙,连件外套都没来得及拿。 正在开车的赵叔叔闻言笑呵呵地来了句,“海城跟咱这不一样,我前段时间去那边出差,哎哟差点没热死我,大太阳晒的我头晕眼花,那才三月份,你说夏天可怎么办。” 方父说:“老赵,你该减减肥了。” 赵叔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哈哈,我是想减,可它们对我不离不弃,做人不能这么绝情是不是。” 他又随意调侃了几句,话锋一转落到了方念身上,“念念,快毕业了吧,毕业后回来吗?” “回来。” “回来做什么,大城市多好啊,海城又繁华又热闹,机会也多年轻人应该多闯荡多历练,回咱江城还行,要是呆西巷一辈子可就到头了。” 说了几句又开始劝方父,“老方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别老想着把人栓自己身边,你看我儿子,我就不让他回来,他想去哪去哪,随他折腾。” 方父说:“你没说再不回来,打断他的腿?” 赵叔叔一噎,“哎哟,那他也不能给我找个外国媳妇,怎么着老子养了他这么多年,他跑去给资本主义做贡献,这是忘本是打我的脸,这不行,哎,念念,有男朋友吗?” 方念正神游太空呢,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忙不迭地否认,“没,没有。” “紧张什么,又不是小孩子谈个恋爱怎么了,这毕了业就该找工作,谈恋爱结婚还不是早晚的事。” 赵叔叔很健谈,一会儿话题就从有对象没变成了我三姑家的妹妹家的儿子还不错。 方念默默地掏出手机捧在掌心,有家长在,这种事不需要她这种小孩子操心。 果然方父三言两语把话题给绕了过去,两个人又谈起了公事。 到了家已经8点多了,方母许久不见女儿甚是想念,这要搁以前方念肯定是会赖着撒撒娇、聊聊天的,偏偏今天心虚的很,匆忙吃了几口饭菜推托说太累了,就一个人回了屋。 跟宗越分手后,父母都曾认真找她谈过,说这宗越不适合她。 所有人都不看好,可她就是忘不掉。 方念掏出手机,无意识地点开微信,看到几条新的信息。 宗越说:“我没吃饭。” 时间是她刚离开机场的那刻,隔了二十分钟,又一条,“给我准备晚饭,我想吃小馄饨。” 又二十分钟,“人呢,回话。” 又二十分钟,“言而无信,你死定了。” 又二十分钟,“哪有卖吃的,饿死了。” 算了算时间,那个点她应该刚到西巷,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现在是九点五十,西巷的沿街商铺都关门了。 虽说这两年在陆陆续续开发中,但西巷太小年轻人也少,旅游的人跟季候风一样,一阵一阵的,况且今天还下着雨。 方念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眼,亮灯的铺子都没几家。 刚要合上窗帘,瞥见右前方的路灯下停着辆越野车,方念眼皮一动,心跳也快了几分。 “你在哪?” 按了发送,隔着黑漆漆的夜,方念看到车里面似乎有光闪了下。 过了一分钟,宗越回她:“死了。” 还是熟悉的风格,熟悉的语气,熟悉的他,方念靠在床头,愣愣地盯着窗帘发呆。 如果他们像其他人那样,呆在一起时间久了、厌烦了,是不是分手后再见面,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拿起手机刚要给他回信息,才发现黑屏了。 这次是真没电了。 大概,这就是天意。 宗越等啊等不见方念回他信息,一抬头才发现她屋里的灯关了,操,宗越暴躁地打开车窗,冰凉的雨丝落了进来,淋了他一脸。 她一点都不关心他,是不想要他了吧,原本她就抛弃过他一次。 有那么一瞬,宗越想冲过去砸开她家的门。 忍了忍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就是不爱他了,太狠了这个女人,宗越恼怒地把手机砸在车窗上,再抬头已红了眼眶。 小长假第一天,西巷游客骤增,她爸爸是节假日无休,她妈妈去医院值班,家里就剩下方念一个人。 昨天一路奔波太累,方念起的有点晚,八点半刚洗漱完毕,有人按门铃。 方念家是自建的二层小洋楼,带个大院子,她瞥了眼门口的监控,没人。 刚打开客厅的门,有人从院墙上一跃而下,方念目瞪口呆,“你,你怎么能翻墙呢?” 宗越冷着一张脸,“你倒是给我开门。” 方念:…… “行李在车上,帮我拿进来。”宗越把手中的车钥匙抛给她,旁若无人地进了她的家门,直奔二楼。 方念直接懵了,他是要干吗入室抢劫,一转身宗越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这还了得,先不说她家莫名其妙多了个人,还是男的、活的,还是宗越,这要让她爸遇见,非审讯她不可。 “你来我家做什么?” 方念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双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宗越刚踏上一层楼梯,被她拽的一个趔趄,他微微蹙眉看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很不要脸地说了个,“洗澡。” 她可能没睡醒,也许还在做梦。 方念谨慎地盯着宗越,跟他确定了一遍,“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宗越不耐烦地拂开她的手,“我又不是没来过。” “你为什么要来我家洗澡?” 方念往上跑了两步,伸手拦在他面前,一定是有个人疯了,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场面。 宗越嘟囔了句:“还要我付水费,小气鬼。” 他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朝方念微抬下巴,“转给你了。” 方念:“……你是不是有病?” 宗越收了手机,周身的气势一凛整个人变得无比阴沉。 他一步步逼近方念将她压在栏杆上,“你再说一遍?” 半边身子探出栏杆外,长发也随之飘飘摇摇,这让方念很没安全感,迫不得已她伸手紧紧抓住宗越的胳膊。 “大早晨的你来我家洗什么澡,这让别人撞见了,我怎么解释。” 她也刚起来,一张脸未施粉黛素净洁白,唇色艳艳的,像外面开着的蔷薇的花。 宗越静静打量了她一会儿,就喜欢她这幅样子,抗拒又不得不抓紧他,“解释什么,我们又没关系。” 方念恨不得掐死他,罪魁祸首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出去,不许进来。” 宗越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动心情也有些荡漾。 他把方念捞了回来,偷袭她的唇,然后坏坏一笑,“就不。” “我衣服在行李箱中,你快点,不然等下你房间出现个没穿衣服的更没法解释。” 说完大步跨上台阶,直接蹿进了她的房里。 等到方念追过去的时候,宗越已经进了浴室,锁上了门。 有那么一刹那,方念想报警。 “你家停水还是停电了,非要来我家。” 磨砂的玻璃门上映出了一个高大的影子,紧接着是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 宗越边脱边说:“没带钥匙,镇上没酒店,昨晚在车里睡了一夜。” 西巷不是没有酒店,最好的三星级,明显不符合宗少爷锦衣玉食的标准,其它的民宿估计更看不上眼。 方念嘀咕了句:活该。 刚诅咒完毕又为眼下的境况发愁,这才小长假第一天他就找上门来,不会准备留宿吧。 啪嗒一声皮带搭扣的声响,吓的方念一跳,宗越懒洋洋的声音中水雾中传了出来。 他问,“你是准备站这里偷窥我洗澡,还是想帮我洗?” 第39章 清明(6) 挥舞着小红旗的导游领着一群人从纵横交错的小巷子里转了出来。 阴风阵阵完全阻挡不住游人玩乐的心,天空又零零星星地开始飘着小雨,西巷没什么特别有名的景点,除了沿着乌兰溪的那一排排老房子。 方念做贼心虚般地快步穿过院子,一路小跑。 宗越的车就停在院子外,车身上还有几个脚印,怪不得他能翻过去。 行李搁在后备箱中,没有锁,方念指尖搭在拉链上又忙缩了回来,最终揉了揉额头,无奈地提着箱子奔了回去。 锁了院门又锁了客厅门,方念脸都快烧起来了,她把行李箱推到浴室门口,声音有些轻颤,“洗完赶紧走。” 水流声哗哗,被阻断了几秒又倾泻而下,宗越问,“我衣服呢?” 方念手都有点哆嗦,不知道冷的还是吓的,“在你行李箱中,你自己拿。” 说完长吁了口气,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铺前先把被子叠好,又环顾四周一眼,还好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刚想退出去,宗越又在里面作妖了,“给我递进来。” 方念:“自己拿。” “哦,”宗越慢吞吞地回了个,“那你转过去,别偷看我。” 方念简直快崩溃了,这一大早遇见的都是什么事,真是清明节撞鬼了。 她忍了又忍才把那股怒火给憋回去,“麻烦你以后自觉点行吗,别随便乱闯别人房间,洗好了请赶快走。” 就当同学吧,就当是普通同学,方念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明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可她能怎么办,总不能冲进去把他拖出来,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宗越说:“你闯我房间的时候,我说什么了。” 方念拍了拍额头,还是想报警。 “毛巾在哪放着?” 方念随口答道:“浴室柜左边第二个抽屉。” “啧,粉色的,你能换个颜色吗?” 方念瘫坐在床边,心好累。 “我的香水呢?” 这都多少年了,你还记得你那瓶破东西,方念赶紧把床头柜上的香水藏了起来,“扔了。” 出去转了一圈,头脑也清醒了,宗越出门必定是有保镖跟着的,就算他没带钥匙,找人开个门也是分分钟钟的事。 更何况老宅还经常有人维护,里面的花草树木一如既往地长着。 她怎么一见了他,就昏了头。 宗越说:“你还不走,我出来了啊。” 方念:…… “我真出来了,别看我,我害羞。” 浴室的门锁啪嗒一声响,闪开了一条缝,宗越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他上半身裸着下半身掩在门后,“去给我煮份早餐,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方念早在他开门的那一刻落荒而逃,还是脸皮太薄。 雨越下越大,不时有雨珠顺着纱窗飘了进来,方念站在窗前,瞥见对面有小情侣在屋檐下躲雨,看那校服款式像初中部的,女生缩在男生怀里,头顶上共撑着一件校服。 然后校服的边沿一点点搭下来,两个人抱在一块儿旁若无人地开始接吻,方念猛地把窗户关上,靠着墙壁发呆。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身后停下,随之而来的还有股淡淡的冷香味。 方念从厨房走出来,“家里没有饭,你出去吃吧,现在店铺肯定开门。” 他换了身衣服,烟蓝色的衬衣上没有一丝褶皱,西裤笔直更趁的那两条腿修长有型,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荧幕上的霸道总裁,一开口妥妥的渣男范儿。 宗越把袖扣扣好,微抬眼皮问她,“水也没有?” 方念走到厨房里给他倒了杯直饮水,凉哒,重重地往他面前一丢,杯中的水晃了晃在白色的餐桌上留下了几滴水渍,“喝完赶紧走。” 宗越气定神闲地在桌边坐下,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点,“你动作快点,说不定我能赶在你妈回来前离开。” 方念和他对视了片刻,认命地败下阵来,论气势、论脸皮她都不如他。 “吃完就走?” 宗越微哼,“嗯。” 冰箱里还有新鲜的食材还有馄饨皮,方念弯腰从橱柜里拿了料理机,切了一小块肉丢进去打碎,又加了两个蛋清,顺手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她也没吃早餐。 十分钟后,热气腾腾地馄饨端到了宗越面前。 宗越盯着汤上厚厚一层的香菜末,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头发也变了色,“故意的?” 方念咬了口三明治,不解地问他,“不是你要吃馄饨的?” 明知道他不喜欢吃这种东西,还往里面放。 宗越放下汤勺,笑了,自己去厨房拿了双筷子又拿了个小碟子,把那些香菜末一丁点一丁点往外夹。 方念气闷,等他捡完,天都黑了。 天色很暗,外面雨声哗啦啦,这样的氛围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适合睡觉。 餐厅很干净装修的也很好,以前的原木色系桌子变成了简白的大理石,宗越扫了一圈收回目光,落在了方念脸上。 隔着蒸腾的热气,她正低垂着头,不耐烦地把拌匀了的香菜末一勺一勺往外舀,脸颊鼓鼓的有点像小河豚,挑了一半嫌麻烦索性丢了勺子准备给他换一碗。 还是在意他的吧,虽然她不说,宗越嘴角微翘,心里有些小得意,就知道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给我吧。”宗越从她手中拿过勺子,舀了个晶莹透亮的馄饨就着细碎的香菜末咽了下去。 一口又一口,一点也不介意,吃到一半宗越抬头问她,“看什么?” 方念纳闷,“你不是不吃香菜吗?” 她吃的是三明治,只放了蔬菜叶子和沙拉酱,吃几口抿一小口牛奶,麦香味的,不用尝就知道。 宗越的目光从她唇上掠过,心情又有些荡漾,“你给的,毒药我也吃。” 方念面无表情地放下三明治,开始四处搜寻,翻翻抽屉翻翻柜子。 宗越的目光紧紧锁定她,“找什么?” 方念:“老鼠药。” 吃完饭直接走人,宗越再没多说一个字。 下午雨势减小,方念提着东西去爷爷奶奶家转了一圈,路过乌兰溪的时候里面人挤人,在方念固有的印象里,过年都没这么热闹过,由此可见如今的人口确实太多,也太闲。 河边有家糕点铺,纯手工制作,她喜欢里面的黑米红豆饼,软软糯糯的,上次回去的时候给佳宁带了些,佳宁也很喜欢,无添加的食品保质期也很短,方念准备走的时候再来买。 “念念,”有辆车在他身边停下,李一恒打开车窗露出一张兴奋的脸,“嘿,你怎么回来了,放假了?” 李一恒家以前跟方念家是邻居,两个人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也是,西巷就一个幼儿园,一个高中。 溪边的饼铺就是李奶奶家的,小时候李一恒没少给她带糕点。 导致李奶奶一见她就笑眯眯地说:“哟,念念,我家仔仔今天没给你带饼吗,来,奶奶给你。” “放假了,”方念把手插进衣兜里,天气有些冷,“你怎么也回来了?” 李一恒把车停在路边,“我回来给我爷爷上坟,我爸让我接我奶奶去城里住几天。” 这几年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搬离了西巷,唯有李奶奶一个人还住在镇上,人老了不愿挪窝。 李一恒上下打量了方念一眼,笑了,“你怎么越打扮越年轻,我刚还听见那个人问你是不是初中生呢。” 方念扭头瞥了眼橱窗里的映出的影子,卫衣、牛仔裤、板鞋,再普通不过,“青春不老还不好啊。” 倒是李一恒原本标志性的金毛染回了黑色,人也粗糙了,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还在你家的家族企业?” “我那什么家族企业,我就跟着我爸跑腿的,”李一恒摸了摸头发伸了个懒腰,“哎,对了晚上同学聚会你去不去,咱们班人差不到都到了,就差你了。” 方念犹豫了一下,“我看看有没有时间。” “去吧,都是高中同学又没别人,吃个饭而已,程梅也回来了,她怀孕了。” “什么?”方念大吃一惊。 程梅是她最好的玩伴,两个人从小玩到大,高中的时候程梅因为家境的原因辍学了,跟着她小姑姑外出打工,几年才回来一次。 李一恒双手比划了一个锅底的形状,“都这么大了,我看快生了,她晚上也来还问你回来没有,我说你在外面上学,不知道回不回来,没想到今天就碰到你。” “行吧,我晚上过去一趟,在哪?” “就新开的那个西溪酒店,202,我晚上过来接你吧,下雨路不好走,”李一恒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你回家吗,我送你。” 雨一阵一阵的,刚刚还蒙蒙的如水雾,现在又变成了豆大的雨滴,李一恒招呼了声,“快上车啊,下雨了。” 方念抬手遮了下雨滴,“不用了,就这几步路,我”。 李一恒见她话没说完,目光飘向了自己身后,也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在他车后停着辆黑色的越野,像一只巨兽悄无声息地蛰伏在那里。 待看清车里坐着的人,李一恒只觉得有股凉气从脚底直袭天灵盖,脱口而出说了句:“卧槽。” 方念:吃不吃? 宗越:你竟然想毒死我! 方念:啧,不是你说的,毒药你也吃。 宗越:你不爱我了。 方念: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宗越:......你就是不爱我! 第40章 清明(7) 方念瞥了他一眼,李一恒慌忙解释道:“不是说你。” 坐在车里的人悠闲地转着手中的打火机,清冷寡淡的目光正好落在两人中间,李一恒莫名地就觉得后背发凉。 这家伙不是跟方念分手了吗,怎么又阴魂不散地追了过来。 一想到当初落在他手中所受的折磨,李一恒恨不得拿个锅把自己扣起来。 他慌忙溜向另一旁拉开了车门,火急火燎地钻了进去,“那啥,我先走了啊。” 本来想说晚上聚会别忘了,又怕多说几句被宗越给惦记上,那可是个煞神,自从他来了西巷后,凡是给方念写过情书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而他,因为娃娃亲的流言,过得尤其惨。 李一恒心虚不已地抹去额上的雨珠,朝后看了眼,倒车镜里那辆车在他走后不久,也动了,从方念面前——驶了过去。 认错人了,难道?不可能啊,除了那妖孽还有谁。 李一恒又忍不住回头去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车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他才三十迈。 前面就是平桥,一看到水李一恒就想到那次被宗越按在水里,差点没淹死。 绝对的心理阴影啊,导致他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去过海边,也没游过泳。 再一回头,加速了,卧槽不会要撞死他吧,李一恒瞬间肾上腺素飙升,手心开始冒汗腿也开始抖,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方向盘一歪,车子撞到了桥头的护栏上。 平桥不是平的,是个拱桥,上面都是台阶车开不上去,李一恒狼狈地从车里钻出来,看着稀烂的保险杆心疼不已,哎哟喂,他刚买的新车。 “哎呀,仔仔,你没事吧,小娃娃开车不看路。” “你开平桥哇,上头喽,这李家娃娃。” 还有老头子举着拐杖不轻不重地敲了他一下,“仔仔,你皮痒了,往哪撞呢?” 桥头有个沿街房,一群老头老太太正在门口唠嗑,也幸好下了大雨,桥上没人,就一把雨伞下摆了两篮子鸡蛋,李一恒往后看了眼,那辆车早在上一个巷口转弯了。 沃日你仙人板板,李一恒站在凄风冷雨中,心情糟透了。 晚上方念准时到达西溪202包间,里面人很多,约莫有二十多个,男生一堆在打扑克,女生围着程梅聊天。 “嗨,念念,你回来了。” “是啊,你们都在。” 西巷虽然小但是地理位置好,附近的几个镇子的学生都在这里上高中,能跟她从小玩到大的还能一起上高中的,人不多,女生就更少了。 有人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也有人去了职高技校,方念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程梅微微凸起的肚子上,她胖了,跟以前不一样。 程梅面色有瞬间的不自然,尴尬而又讨好地笑了笑,“方念,你来了。” 方念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问她,“几个月了?” 程梅自然而然地摸了摸肚子,神色温柔,“五个月了,很健康。” “那就好。”方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笑了笑。 很久不见好多话都无从谈起,时间真是把刮骨刀。 有同学笑着打趣道:“念念,程梅跟你同岁人家孩子都有了,你呢?” 方念回了句,“我还没毕业,急什么。” 紧接着有人呛了声,“宗越不是说要娶你的,你俩还在一起吧?你这都到了法定年龄,怎么还不结婚。” 方念循声望去,是郑蓉蓉,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留着披肩长发烫着大波浪还戴了个贝雷帽,妆容精致颇有些风情万种,刚刚低着头黑漆漆的一团,方念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有同学帮着说了句,“到了法定年龄也不一定要结婚嘛,你这不也单着。” 郑蓉蓉是黄楼的,在南边,虽然在同一个学校同一间教室,西巷和黄楼隐约是两个小团体,不过郑蓉蓉交际手腕强,跟谁都玩得来。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一两个女生气场不和,方念和郑蓉蓉就是拿来做比较的那个,比美貌比家庭比成绩比谁更有异性缘。 除了脸,方念没一个能比得过郑蓉蓉,偏偏郑蓉蓉对自己的长相最引以为傲。 方念是无意和郑蓉蓉作比较的,直到遇见宗越。 郑蓉蓉也喜欢宗越,并且疯狂地追求他。 以前,方念觉得自己能栽到宗越这个大坑里,有一半是拜郑蓉蓉所赐,后来才发现,宗越这个人就是个黑洞。 “谁规定到了法定年龄一定要结婚,”方念笑笑,决定把这个话题揭过去,“还有人来吗,怎么还不开饭我都饿了。” 郑蓉蓉显然不打算放过她,“那不一样,宗越当初可是亲口说过的,等你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呵呵,这么多年都不见他人影,你被甩了吧。” 又有同学忍不住插了句,“人家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 郑蓉蓉遥遥望了方念一眼,微顿,笑的有点得意,“分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吗藏着掖着,骗谁呢。”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服务员推开,宗越跟在后面走了进来,他换了身休闲服,疏离的目光扫了众人一圈,然后走到方念身边坐下。 第四套衣服了,他是在车里换的? 方念忍不住看了他两眼,就来这么个小地方,有必要弄的像走秀一样吗,大家都不识货,谁知道他穿的什么牌子。 “都在啊,”宗越随手往桌上扔把车钥匙,另一手搭在方念椅背上,亲昵地捻了捻她的耳垂,“我睡过了你也不叫我,还生气呢。” 郑蓉蓉尖叫了声,“宗越,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语气中有三分冷淡三分不悦。 从他进来后全体男生就处在懵逼状态,他们纷纷用眼神凌迟李一恒,这家伙只说方念会来,可没说小霸王也会来。 李一恒反倒轻松了,他往沙发上靠了靠稍稍松了口气,不是他不厚道,大家都是兄弟嘛,有难同当对不对。 立刻有机灵鬼反应过来,殷勤地拎着茶壶给他倒水,“老大,你怎么才来,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给你点。” 宗越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下,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条弧形的阴影,他往那里一坐就是道靓丽的景,还是那么帅还是那么迷人,这样的盛世美颜不进影视圈,真是太可惜了。 “你谁?” “我是黄松,跟你一个班的,你坐在第七排我也坐在第七排。”那人丝毫不觉得被怠慢,反而因为宗越搭理他而升起了几分自豪感。 高二(1)班一共七排,第七排就是最后一排。 宗越说:“哦,不记得。” “没事没事,”黄松乐呵呵地往他茶杯里倒了些水,又给方念也添了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早说声我去接你,跟方念一起是吧。” 宗越意味不明地嗯了声,点开手机开始玩游戏,又是斗地主,高级场的。 郑蓉蓉满眼地不敢置信,她把秀发拂至脑后微微往前倾身,露出了一条事业线,“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宗越点了自动,把手机放到一边,凉凉地问了句,“谁说的?”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宗越在西巷的时候上课都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大家都习惯了。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问方念,“宗越呢?” 方念笑笑,“回海城了。” 过了一个寒假也没见他回来,高三最后一个学期都忙的不可开交,即便有人察觉到方念有些异样,问也问不出来。 方念这个人嘴特别严,不想说的事怎么也问不出来。 黄松实时地秀了把存在感,“就是,瞎说什么呢这不是好好的,从高中到大学从校园到婚纱,爱情童话啊是吧,老大。” 宗越神色缓和了几分,他把手中的车钥匙递给黄松,“车里有烟酒,拿来给大家分分。” 黄松喜上眉头,捧着那把车钥匙如同捧着圣旨般,“谢谢老大。” 其她人也纷纷找着由头跟方念聊上几句,一时间谁也没顾得上搭理郑蓉蓉。 郑蓉蓉坐在一旁面色扭曲,指甲也狠狠掐进垫子里,宗越就坐在她对面,冷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就像那遥不可及的雪莲花。 这是她年少时就爱慕的男孩,从未得手。 郑蓉蓉没考海大,她去了花城,她在海大有认识的同学,也隐隐约约得知了一些事,宗越这几年根本没和方念联系过,这俩人绝对分手了。 得知宗越跟方念分手的时候,郑蓉蓉是相当的开心,如今看到两个人又坐在一起,这一刻嫉妒之心重新攀升至顶峰。 “你不说等她到了法定年龄就娶她,怎么还不结婚?” 为什么对此事念念不忘,还不是是因为她跟宗越表白,宗越不耐烦地嘲讽她,“我说娶方念,你聋了,啧,想当小三也不照照镜子,又丑又蠢,你哪一点比得过她……” 郑蓉蓉当场就被气哭了。 宗越用指腹推了推眉头,有些漫不经心,“我说过?” 郑蓉蓉挺直脊背,她如今学校比方念好,专业比方念强,打扮也比方念时尚,家境也比方念家优越,身边追她的人也排成了排。 “怎么没说过,全班同学可都听到了。” 高二春游的时候,宗越的衣服不知道在哪弄脏了,他非要方念陪着他去换,说自己胆小。 一帮男生激动的嗷嗷叫,有胆大的取笑他,说他毁人清白。 宗越说:“我媳妇看我换衣服,怎么了?我都不怕看,你怕什么,是吧小媳妇?” 方念脸红红,“谁是你媳妇,别乱喊。” 女生们跟着起哄,“名不正言不顺的,别乱喊。” 宗越说:“等着,等你到了法定年龄,咱俩就去领红本本。” 让郑蓉蓉这么一搅和,其他人还真回想起来了,毕竟那天发生的事挺令人印象深刻的。 众人看了看方念,又看了看宗越,这才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从宗越进来后,俩人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一点也不甜甜蜜蜜,沉闷的过分。 有跟方念玩的好的看不下去了,从中打了个圆场,“吃饭吧,再不吃黄花菜都该凉了。” 郑蓉蓉一刀没捅够,又来了一刀,状似无辜地说了句,“哎呀,难道是我记错了吗,过年的时候看见方念跟人相亲,还以为你俩分手了呢,”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得意地笑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 第41章 清明(8) 方念终于抬头看了郑蓉蓉一眼,突然发现她长得挺丑的,用面目可憎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心脏。 她高中时候才和郑蓉蓉一个班的,郑蓉蓉这个人好胜心特别强,总爱处处跟她比。 比如她新买双鞋子,郑蓉蓉隔天也会穿双同款的比她的高一个价位;她买个新杯子,郑蓉蓉立马跟风买个新的,当然比她的好一点点。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如果不是再遇见郑蓉蓉,方念还没意识到,自己以前其实挺讨厌她的。 “你谁?”宗越伸手搂过方念,微撩眼皮从郑蓉蓉面上扫过,“狗仔?” 郑蓉蓉面色僵住,咬了咬唇不甘心地说了句,“我是” 话还没说完,被宗越给打断了。 他伸手在方念头上揉了几下,声音很温和,“你同学啊?” 有女生轻笑,“是跟我们一个班的。” 当初郑蓉蓉追宗越的心思路人皆知,被宗越毫不留情地拒绝过,郑蓉蓉高调张扬,讨厌她的人也不少。 宗越嗤笑,“又蠢又瞎,你们班还有这号人。” 郑蓉蓉被气的不轻,声音尖利刺耳,“你说谁呢?” 他怎么可以这样,宗越他怎么能这样,即便当年他从没给过她好脸色,可她还是偷偷地把他放在心中。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难堪,太残忍了。 “王炸。”欢乐斗地主胜利的音乐声从宗越手机中传了出来,他伸手点了静音。 “说你,”宗越拇指下压,打火机上冒出了一股冷白的火焰,他往那边睨了眼,“我女朋友还需要相亲,建议你看看眼科,顺便也看看脑科。” 黄松出去的时候,门没关严,嘈嘈杂杂的声音从楼下延伸到楼上,中间夹杂着小孩子的哭闹声,真的挺吵。 一场聚会刚刚开始,就已经硝烟四起。 方念终于发现,自己和祥林嫂并不一样,她不习惯倾诉,也没有勇气把伤口扒开,一遍遍展示给众人看。 看热闹的人只会唏嘘是伤的挺狠的,并不关心你疼不疼。 方念淡淡开口:“我结不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好奇,反正也不会请你。” “等我到了法定年龄,”宗越忽然笑了,温柔的春风从眼角一点点荡漾开来,他在方念鬓角亲了下,“跟念念结婚的时候我派私人飞机来接你们,除了你。” 凌厉地视线在郑蓉蓉那边停顿了几秒,是警告也是威胁。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笑着附和道:“对对,宗越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急什么,哈哈。” “现在流行晚婚晚育,大城市不都这样,哪像咱们这小地方。”那人说到一半猛地住嘴,想到在座还有个孕妇,便把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 “哇塞,宗越你家好豪啊,还有私人飞机,念念恭喜啊。”有女生羡慕地看着方念,搬着椅子同郑蓉蓉拉开距离。 宗越起身拉过方念,“你们吃我买单,我带念念先走,她最近身体不舒服。” “不会是有了吧。”有女生夸张地喊了声,说完赶紧捂住嘴巴。 宗越轻笑,“不是,医生说她抵抗力有点低,我们也没打算现在要孩子。” 他用指尖点了下郑蓉蓉,“传染病患者,好自为之。” 一听说传染病,坐在郑蓉蓉身边的女生当即就吓得跳了起来,“什么,什么病?” 郑蓉蓉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你胡说什么。” “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宗越凉凉地撂下一句,拉着方念就走。 出了酒店往右一拐,就是乌兰溪,这边是幽暗的老街那边是灯火通明的新街,方念甩开宗越的手,冒雨从廊桥下行过。 对岸的屋檐下挂着红红的纸灯笼,映的溪面也有些斑驳,桥上有人撑着伞驻足远望。 青石板沾了水有些滑,宗越不紧不慢地跟在方念身后,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快走到万年桥的时候,方念突然转身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说什么了?” 他一直这个样子,做事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想说什么就是什么,方念有点难堪也有点难过。 她把双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宗越步步紧逼。 他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她还是不肯相信他。 方念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兜兜转转一切都绕回了远点。 她是有心想和他试一试,不计后果。 可是,真的太难了。 那双星眸看一次就沉沦一次,她不介意别人说她拜金说她痴心妄想,独独介意他把这件事当笑话来讲。 “你在逃避什么,”宗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又急又气,“你又想抛弃我是不是?” 方念低着头没有说话。 宗越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方念,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恨你,日日夜夜,想撕了你。”宗越的声音低低的,隐忍而又克制。 方念瞪大眼睛后退了一步,似是被吓到了。 背后是桥头的小狮子,头顶疙疙瘩瘩的,狮子口大开,锋利的牙齿隔着薄薄的卫衣,一点点啃噬她的脊骨。 雨越下越密,如星子般从空坠落,砸的乌兰溪一片晃荡。 方念不得不避到廊桥下,发丝上有一层水雾,她望了一眼万年桥的方向,所以,还是不甘心的吧。 “恨你问都不问我一句,就给我判了刑,”宗越紧紧拽住她,恨不得将她融入到肺腑之中,“你说我骗你,你又何曾相信过我。” “那你让我怎么办?”方念极力抗拒他的靠近,心头一片悲凉。 她也想相信他,可美梦刚开始,就被现实一巴掌打碎。 “再谈一次,”宗越低低的声音从氤氲的夜色中传来,带着些哀求,“念念,再跟我谈一次。” 他知道这里,他们第一次偶遇的地方。 以前方念曾问过他记不记得,他说不记得。 事实上,他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她几点几分,从他面前经过了几次。 卫衣口袋很大,方念双手交握捂在肚子前,心明明不长在那里,可她就是觉得按住了就不会跳出来。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飞舞,最后变成了一句话,“为什么?” “我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分了,”宗越抱着她禁锢着她不让她挣扎,“刚刚分的。” 从他说出那句“再谈一次”起,才算正式分手。 当初她说的,不算。 “我对她那么好,天天早上接她上学,一个月病了四次,她一句不合适就把我给踹了,”宗越低头在她肩膀上咬了口,不轻不重,“想弄死她的,后来想想那样太便宜她了。” “她是个骗子,说会陪我一辈子的,结果转身就走。” “她宁愿相信别人,都不相信我。” “她又胆小又懦弱,我把心都剖给她看,她都不敢接。” 宗越忽然松开她,双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在了廊柱上,眼神凉凉的如同这夜色。 他问:“念念,你敢抬头看我吗?” 方念无话可说,想反驳不知道怎么开口。 宗越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指,从她指缝中穿过与她十指相扣,然后高举过头顶。 “她这么渣,可我还是忘不掉她,每天一睁眼一闭眼全都是她,她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她。” 这个姿势不太好受,方念额头紧贴着他,才惊觉他的肌肤烫的惊人,像一团火。 “宗越。”方念张了张口,声音艰涩。 “我很抱歉,我妈对你说的那些话,”宗越抿了抿唇,“可是念念,你又不跟她生活为什么要在意她的看法。” 方念避无可避:“她是你的亲人。” “我不在意,”宗越垂眸,认真而又严肃,“谁的看法我都不在意,谁也不能干涉我的私生活,要跟你在一起的是我。” “可你不还是”最后两个字她没说出口。 那是因为,宗越猛地低下头去,触碰她的唇。 他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解释。 廊桥长长的沿着乌兰溪而建,一半种着爬山虎一半种着紫藤花,他们就站在紫藤花架下,繁花如瀑一串串垂帘而下,若是白天来看,藤花紫中带蓝如梦如幻如云如霞。 花枝摇曳,层层叠叠。 人从外经过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方念闭着眼睛,只感觉无边无际的暗向她袭来。 “我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除了你,”许久,宗越才松开她,头抵着她的额头,“现在,我的耐心快耗光了。” 方念揪着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气。 像是死而复生。 宗越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拥入怀中,“答应我,我们重新开始,所有的一切我都会给你。” 爱情、婚姻、财富,他所有的一切都分享给她。 他能看得出她的犹豫不决,以及一颗想靠近却又不得不远离的心。 如果上一段感情让两个人都不堪重负,不如抛去,重新开始。 他应该是发烧了,身上的温度很高,像一团火。 方念手抵着他的胸膛,“你是不是生病了?” “答应我,”宗越捧起她的脸,眼神阴郁,“否则,以后每年的明天我都会送你一树花。” 得不到,就毁了她。 方念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夜色太浓,看不清,“认真的?” “嗯,认真的,”宗越抿了抿唇,从她身后折了枝紫藤花挂在发上,“你可以考虑下选择哪种花树,我给你预订。” 方念失笑,“挺好的。” 每年的清明节都有人送花,挺好的。 温度越来越低,方念把衣领往上提了提,掩住鼻子和嘴巴。 “来我身边不用有任何顾虑,”宗越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胸口,一字一顿道:“除了我,任何人都别想靠近你,你只能是我的,死也逃不掉。” 方念红了眼眶,“你不就是想睡我。” 宗越简直快被她给气笑了,他在这矫情了半天,又是表白心迹又是给她保证,她倒好,就惦记着这一件事。 要是只想睡她,他能隐忍到现在。 宗越把她抱了起来,细细碎碎的吻沿着脖颈攀升至她的脸颊。 想狠狠咬她一口,最终没舍得。 宗越俯在她耳边,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戏谑,他说:“我生病了没力气,要不你坐上来自己动?” 语调微扬,就像丝丝拨动的琴弦,也像这落雨的溪面。 满腔的郁结被这句话给打散,方念想笑又忍住了,只好紧紧抓着他的衣领,说了个:“滚。” 宗越轻笑,回应了她一个,“不。” 四周的温度急剧攀升,好像这雨夜也没那么冷。 想吻她,想深深的吻她,在荒无人烟的旷野、在灯火辉煌的街头、在白雪皑皑的极地、在酷热难耐的沙漠,在所有一起走过的地方。 在过去、在未来。 在西巷。 “念念,我给你承诺,从前是,往后也是,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一辈子。” 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知道能不能遇见她,但这余生,他只要她一个。 “答应我,”宗越低头又与她缠在了一起,“答应我啊。” “好。” “再也不离开,无论生死。”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干净的眸子里,像是染起了一团火。 这是他的少年,十五岁遇上的那个。 心底一下子变得柔柔的,如同今夜的乌兰溪、如同那日的万年桥,方念环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好,我答应你。” 第42章 盛开(1)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她的回应。 宗越开心的都快飞起来,管他谁先低头,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够。 夜风一吹,衣服冰凉凉地贴在身上,宗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薄汗。 “松开我呀,吃饭去。” 宗越赖在她身上不撒手,“我好冷。” 方念有些担忧,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语气中有责备也有疼惜,“你怎么又生病了?” 宗越很是委屈,“我都没吃好,也没睡好,”末了又加了一句,“想你想的。” 相思入骨、病之所起。 方念握住他的手拢在掌心,轻轻呵了口气,“很冷吗,要不你先回去,晚上想吃什么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不要,”他不想离开她,又不能光明正大地跟到她家里去,“就想跟你在一起。” 他们沿着乌兰溪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路上还是有不少人撑伞而行,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两人。 方念不得不推了宗越几下,“好好走路。” 他跟少了脊骨的软毛虫一样,恨不得挂在她身上,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亲亲她,怎么也亲不够。 宗越把她抵在廊柱下,亲了亲她的耳垂,亲了亲她的眼睛,“我眼里只看得到你。” 方念被这土味情话弄的浑身不自在,“你别这样,万一被认识的人看到多不好。” 西巷太小了,家家户户都很熟稔。 宗越眉梢微挑,“哪里不好,又没人认识我你怕什么?” 方念咬了咬下唇,不知道从何说起。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可是还有很多问题,不过那都不重要。 宗越双手撑在她身侧,把她圈在怀里,唇角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怕你父母知道,我就这么见不得光?” 他的眼睛很黑,就是眼尾的弧度有些凌厉。 方念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逼迫他不得不弯了腰,“反正你父母不同意,我父母也不同意,扯平了,走吧,带你吃好吃的。” 宗越抱着她往前走,走了几步停住,问她,“你父母为什么不同意?” 他父母这边又没问题,影响不到他的决定。 方念双手搭在他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说:“嫌你穷嫌你丑嫌你不是好男友。” 宗越:“……” 她的皮肤很白,鬓角微乱乌发也有些松散,眼睛里雾蒙蒙的,像个勾人的小妖精。 宗越忽然笑了,转了个身大步往回走去。 方念轻轻捶了他几下,“快放下我,你不是生病了。” “好了。” 方念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么快?” 还是有点热度,也可能是天冷她手太凉的缘故,“吃药了吗,我带你去医院拿点药。” 宗越神色不悦,“我好了,没病。” 方念莫名其妙,没病不更好。 锁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宗越抿了抿唇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要不,我们试一下你刚刚的提议?” 方念很冷静地问了句,“去吃麻辣烫?” 吃个毛线的麻辣烫,宗越把人放了下来,扯住她揉入怀中又缠了上去,“吃你。” 清明小长假的第一天,西巷意外地火爆。 两个人沿着乌兰溪转了一圈,凡是吃饭的地方都挤得满满的,麻辣烫店人也不少,最终还是去了西溪酒楼,要了个单间吃的小火锅。 “明天有事吗?” 方念煮了几片生菜叶,抬头问他,“干吗?” “约会啊。” 你可真会挑日子,清明节约会,方念给他喂了个山药片,“再说吧。” 宗越不满地放下筷子,“什么再说吧,不行,你明天又没事出来跟我约会。” 她爷爷奶奶都健在,就外公去世的早,不过每年清明节方念她妈都会提前去扫墓,哪有她什么事。 方念略有些无奈,“明天我妈在家,”眼见宗越的脸色越来越黑,只好安抚了他句,“明天有时间我就出来,行了吧。” 宗越凑了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晚上别回去了,去我家,或者我们今晚就回海城?” 方念给了他一个眼神--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回去做什么,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方念把火锅炉的温度调低了些,“为什么你房里有女人的衣物?” “给你准备的。” 方念敲了敲桌子,一脸严肃地审问他,“我是说你在新港那套,为什么有女士拖鞋,你包养了几个?” “吃醋了?” “你给我认真点。”方念气势汹汹,他要真敢,她立马走人。 “傻瓜,别乱给我扣帽子,”宗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都是给你准备的,你没上楼看看衣帽间里全都是你喜欢的款式。” 他又捏了捏她的耳垂,对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都给你留着,就等你来验证我的清白。” 方念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低头喝汤不说话。 “我还没问你呢,过年跟谁吃饭去了?” 相亲,背着她相亲,真是长能耐了。 方念一句话把他给堵了回去,“你信她还是信我?” 宗越求生欲爆棚:“信你。” 以后可得看紧点,看谁敢挖他墙角。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丝毫不觉得烦闷。 吃完饭方念要回家,宗越拉着她不放手,“还不到九点,再陪我待一会儿,你回去那么早干吗?” “下雨,又没地方去。”两个人淋雨逛街有点傻,撑着伞赏雨也蛮傻的。 宗越搂着她往回走,“去我家,陪你看电影。” “你不是没带钥匙,今晚还有地方住?”方念横了他一眼。 “那晚上去你家,你的床分我一半?” 方念:“想得美。” 宗越极力推销自己,“我不仅想得美长得也美,这么冷的天,你确定不需要个暖/床的,恒温智能,还能满足你各种需求。” 方念把冰凉的手捂到他脸上,“闭嘴,不许说话。” 两个人正胡闹着,另一拨人迎面走了过来,是刚刚同学聚会上的。 正中的程梅穿着件暗黄色的羽绒服,体态有些臃肿,她叫住方念:“方念,我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 方念抬头看了宗越一眼,宗越敛了笑容,“不许去。” 程梅和她从小玩到大,也见证了她跟宗越在一起的全过程,只可惜后来她把这些全都告诉了宗夫人。 以前总觉着,好朋友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后来慢慢长大了,见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都看淡了。 “我就跟她说几句话,”方念晃着宗越的胳膊,小声道:“五分钟。” 宗越冷着一张脸,皱了下眉,“两分钟,就在那。” 就在一家店铺的橱窗外,台阶上,光线明亮,遮风又挡雨。 方念往前走了两步回头问宗越,“郑蓉蓉得的什么病?” 孕妇体质弱,她得提醒程梅点。 宗越:“神经病。” 方念:…… 程梅大概过得不是很好,神色有些憔悴,头发也乱糟糟的,胖了很多,也可能是孕期浮肿。 她把伞放在一边,拘谨地朝方念笑了下,开口就是,“对不起。”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程梅双手捧着肚子,半是羡慕半是嫉妒,人与人的差别就是这么大,她往宗越那边看了眼又飞快收回目光,“你俩还在一起我就放心了,念念,真的对不起,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 “我知道,”她能理解但并不代表她会原谅,“不用再跟我说对不起。” 程梅呆立在原地,如果方念斥责她几句,或许她心里会好受些,可她说没关系,程梅知道,她将永远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方念从口袋里摸出个盒子递给程梅,“给你。” 是个长命金锁,以后的满月宴生日宴她很可能不会去,也可能再没了交集。 程梅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哭了,“念念,对不起我不能收。” “给你家孩子,不是给你的,”方念想抬手安慰她一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你别哭,孕妇不要哭,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她不说还好,一说程梅哭的更厉害了。 方念被这场面弄的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想逃,“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再见。” “那个视频,”程梅哭的很伤心,手指紧紧抓住那个盒子,“那个视频”。 方念蓦地脸色一沉,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再跟我提这件事,我不在意。” 在她跟宗越分手之前,宗夫人让程梅给过她一段视频。 视频上的宗越跟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冷血又残酷,他手持尖刀捅进别人的身体里,丝毫不眨眼。 方念被吓到了,做了一段时间的噩梦,道德感折磨着她,理智也摇摆不定。 “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告诉我。”方念后退了几步,离程梅远些。 她就是这么双标,若是他人,她肯定会避之不及,因为恶。 但那是宗越,无论他是好是坏,都是她的宗越。 她愿意接受他的一切。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程梅有些语无伦次,“那个人,他动手的那个人,就是伤到你爸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方念微怔。 “你爸有次执行公务不是受了点伤,宗越把人抓到了,他以为,”程梅扶着橱窗喘了口气,“他以为是他家人派来的,才那么生气,他真的很在乎你。” “你怎么知道?”方念攥了攥手指。 程梅犹豫着往那边又看了眼,“他来警告过我,不让我乱说……”。 怪不得那段时候她跟宗越吵跟他无理取闹,宗越都出奇地平和,什么事都由着她,还天天晚上冒着被她爸发现的风险钻入她房间陪她。 程梅又补充了句,“不是他家人派来的,”见方念脸色不对,又嗫喏着补充了句,“他知道你看过那个视频,他什么都知道。” 方念心里乱糟糟的,宗越他都知道啊。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会怕,他也怕。 她想起有次宗越问她,“念念,如果我一无所有,你还会跟着我吗?” 她说:“我养你啊。” 宗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许离开我。” 他在计划未来,她在盘算离开,她才是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 最后他走了。 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除了她。 “念念,我” “我还有事,”方念没心思听她说下去,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三年,宗越是怎么过的,“先走了,再见。” 细雨斜飞,灯火昏黄。 宗越坐在车里,修长的指骨搭在方向盘上,有些百无聊赖,不时抬头往这边看。 看见她往这边跑,赶忙拿了伞下车。 “哥哥。”方念扑入他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贴着他。 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宗越一跳,他把伞丢在一旁,抱住她,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 他那么骄傲,还是愿意为她弯了腰。 想问的话忽然就问不出口,方念眼眶微润,埋首在他怀里。 她说:“我们明天约会吧。” 就在,清明节。 番外会写宗越视角 第43章 盛开(2) 天气不太好,烟雨朦胧。 一大早方念就起来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家里留着的都是过季的旧衣服,后悔没多带点回来。 翻来翻去找出了一条新裙子,过年的时候买的,这个季节穿正好。 刚要换上,手机屏幕闪了下,方念忙扑过去,一条新的消息,宗越问她:“起来了吗?” 昨晚跟他聊到很晚,都是些毫无营养的话题,早上起来的时候恍惚间还觉得是在做梦,可看看聊天记录,一切都是真的。 方念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跳动,“起来了,你呢?” 宗越发了张自拍,他躺在暗影里丝被滑落在腰侧,睡眼惺忪,“等我一会儿,我过去接你。” “嗯,好。” “外面冷吗?” 方念推开窗户探身往外看,整个西巷都被笼罩在雨雾中,湿漉漉软绵绵。 “还行,不是特别冷,你穿厚点别冻着了。” 宗越给她发了个委屈宝宝的表情,“没衣服穿,好冷,你给不给我暖暖。” 方念嘴角微翘,“那我等下给你带暖宝宝。” “不用,你来就行,”宗越掀开丝被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你就是我的暖~~宝宝。” 他发的是条语音,后面两个字又轻又哑,像是在她耳边呼吸。 方念捂着渐渐泛红的脖子,心也像是被这两个字烫了下。 真是要命,明明都认识好久,也有过比这更亲密的举动,可还是会轻易地被他撩到。 “等我,给你个惊喜。”宗越说完和她告别,然后挂了电话。 方念握着手机,心怀雀跃地望向窗外。 溪边的柳树刚抽了新芽,鲜绿鲜绿的,嫩的能滴出水来。 墙边有棵玫瑰树,层层叠叠的花瓣绽放如莲,明媚娇艳。 春天,百花盛开,她喜欢这个季节。 “念念,下来吃饭了。” 方念应了声,匆匆下楼,厨房里她妈正在忙碌,做了一桌好吃的。 “妈,我爸呢?” 方母打开蒸锅的盖子,夹了几个小笼包放进盘子里,“值班去了,一早就走了。” 一转身看见女儿穿了件烟蓝色的长裙正蹦蹦跳跳地往这边走,头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身后还扎了几个花辫,才恍然惊觉她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你在楼上干啥呢?”方母把早餐摆在桌子上,又去厨房拿了些碗碟。 方念也跟着走了进去,围着她妈打转,“没干嘛呀,妈,做的什么好吃的。” 一大早就听到她屋里有动静,来来回回,前天回来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今天就跟满血复活了一样。 “都是你喜欢吃的,这些是香菇鸡肉馅的,”方母把一碗粥递给方念,“那些是虾仁鸡蛋的,还有几个素馅的。” 方念捧着碗喝了口粥,笑眯眯地夸赞了句,“还是我妈最好,我在学校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 “你们学校餐厅什么都有,早上偷懒了?” “没有,我每天早上都去吃早餐,窗口的阿姨都认识我,”方念端着碗在餐桌边坐下,“2号窗口的香菇白菜包子很好吃,有次我去的时候,卖完了,刚想走那个阿姨递给我一个纸袋子,说给我留着呢。” “你呀。”方母笑着摇摇头。 “真的,不用开口她就知道我要吃什么,害得我现在都不敢去她对面的窗口,总觉得背叛了她。” 方母给她拿了一小块烤蜜薯,“快吃饭吧,等会儿凉了。” 一顿饭吃的愉快又轻松,还是在家最好。 吃完饭方念帮着把碗碟放进洗碗机里,站在一旁跟方母聊天,“妈,我等会儿出去一下。” “下着雨,你去哪?”方母随口问了句。 “我出去转转买点东西,明天回海城给我舍友带点礼物。” 方母仔细地把台面都擦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滴水渍,又把抹布洗好晾起来,用消毒液洗了手才淡淡瞥了方念一眼,问她,“宗越回来了?” 方念本来依着推拉门,闻言猛地抬头,一头撞到了玻璃门上,她心虚地摸着后脑勺尴尬地朝方母笑了笑,“妈,你怎么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念跟着方母进了客厅,小声说了个,“前天。” 方母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双手背在身后,刚刚还艳光四射的小脸此刻也垮了下来。 这孩子固执,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方母皱眉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我问他什么时候回的海城?” “上个月。” “他来找的你?” 方念也不敢否认,连忙点了点头。 看这样子两个人又凑到了一块儿,方母往手上涂了些护手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规劝,该说的她都说过了,可这孩子就是不听。 当初也怪她工作忙,没注意到,等察觉的时候,她家孩子早背着她跟宗越偷偷谈起了恋爱。 那时候同意她去海城,是想让她多见见世面,见多了优秀的同龄人,也许就不会执着于某一个。 偏偏上天自有它的安排。 “去吧,早点回来。”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作为长辈说的再多替她考虑的再周到,都不如她亲身体验一遭。 “妈妈,”方念在她身边坐下,抓着她的手,有心想替宗越辩解几句,又怕惹的母亲不高兴,“妈妈,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他很好。” 再也不可能有那么一个人,突兀地闯进她的世界,掳走她的心。 “念念,”方母拉过她的手拢在掌心,“你一个人在外离家也远,妈妈想照顾你也照顾不到,我也不盼着你出人头地,只要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好,这事我先不表态,你现在还小好好学习,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妈妈,”方念眼眶微红,坐近了细看母亲的眼尾也有了纹路。 这是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给她关爱给她庇护,也慢慢的老了。 方念突然有些惶恐,“妈妈,对不起。” “傻孩子,好好的哭什么,不许哭,”方母语气严厉却并未有责备之意,“咱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养活你还是没问题,在外面有什么困难及时跟我说,想回来就买张机票,有时间我就过去看你。” 方念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我又不是不回来,我放假了还回来呢。” “去吧,我接个电话,”方母对女儿摆了摆手,作为母亲,她能做的就是给孩子留一个温暖的家,“早点回来,中午去接你爷爷奶奶过来吃饭。” “知道了。”方念在她脸上mua了一口,欢快地跑上了楼。 她提着裙角在镜子前转了圈,又涂了个淡色的唇彩,这才收拾好东西往楼下走去。 宗越不喜欢等人,她也不是磨磨唧唧的那种,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几分钟,方念挎着小背包满心欢喜地往巷口走去。 雨下的不大,细如牛毛,她没带伞嫌麻烦。 刚走到巷口,一枝娇艳的玫瑰从雨雾中横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紧接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移至她头顶,修长的指骨包裹着伞柄,再往上是一双漂亮的琉璃眸,他嘴角微佻,斜依在巷口,笑的有些张扬。 “喂,美女,跟我约会吗?” 方念抿唇一笑,“玫瑰花多少钱?” 宗越持着伞骨弯腰与她平视,“跟我约会,免费送你,还有赠品。” 方念伸手接过,心情也被这花色浸润,“什么赠品?” “我啊,”宗越一把搂过她揽入怀中,眉梢微扬,笑着问了句,“要不要?” 要啊,失而复得的他,怎能不要。 花枝上的刺都被处理过,一看就出自他的手笔,肯定是他从花园里顺手折的。 宗越伸手捏了捏她的衣袖,“你怎么穿着裙子,不冷吗,快回去换一件。” 方念低头看了两眼,还好吧,不是特别冷。 为了和裙子相搭,她特意从网上搜的视频现学的怎么编头发,化妆品还是从她妈的梳妆台上拿的,她的早过期了。 “不好看吗?”方念犹豫着问了句。 “好看,你不穿最好看,”宗越戏谑着捏了捏她的耳垂,“回去换套,你昨天穿的那种,等会带你去个地方。” 方念瞥了宗越一眼,他穿着浅灰色的休闲装,脚上是双黑红色的运动鞋。 所以,是要跟他穿情侣装吗? 方念也觉得高跟鞋配裙子有些拘束,把花塞回他手里,“那你等我一下。” 一转身又想起来忘了问他,“你吃早饭了吗?” 宗越眼睛亮了亮,“你要请我去你家吃饭?” 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妈还在家呢。 她的欲言又止让宗越心情大好,宗越凑过去亲了她一下,他的善良的小河豚,“我吃过了,快去吧。” 她走的很急,腰很细,不堪一握,翻飞的裙角下是白皙光洁的小腿,笔直修长,鞋跟轻扣着青石板,嗒嗒嗒,每一声都像扣在他心上。 宗越扯了片玫瑰花放在舌尖,下雨天什么的,果然最适合睡觉。 等到几分钟后方念换了衣服匆匆奔来,就见宗越从一旁推了个小电动车过来,“走吧,带你踏青去。” 他什么时候这么全能了,方念有些不确定,“你载我?” “你带我,我不会骑,”宗越长腿一跨坐在后座上,拍了拍前面的位置,“过来。” 方念心塞,“你让我换衣服就为了让我骑车。” 宗越歪歪扭扭地把车推到她面前,“你穿着裙子怎么骑。” 裙子那么飘,风一吹不就走光了,肯定不行。 她果然就不该有什么期待,方念生无可恋地问了句,“你要去哪?” “去看油菜花啊。” 村外不是有片油菜花田,爱她不就该带她去看最美的油菜花。 方念:…… 第44章 盛开(3) 作为桃花和梅花都分不清的大龄耿直boy,方念不信他会对油菜花感兴趣。 他认识油菜花吗,他知道什么是油菜花? “走啊,怎么不走?” 看他一脸期待的眼神,方念都不忍心告诉他。 这个季节,西巷没有油菜花。 方念扶着车把坐在前面,扭了车钥匙,问他,“你从哪弄的电动车?” 跟她家停着的一模一样,轻巧款的,勉强能坐下两个人,如果后面那个不那么身高腿长的话。 “雷助理给我买的。” 行吧,她还能说什么,出门必带着助理和保镖的大少爷,除了生活尚能自理,跟个大龄儿童没什么区别。 方念带着他往村镇外行去,“他没给你买个玩具?” 宗越坐在后面束手束脚,这车太矮了一点都不舒服,他把手环在方念腰间,从她的大口袋里穿了过去,怪不得她喜欢把手放里面,暖和。 “别乱摸,”方念赶紧刹车,稳住车身回头对宗越说,“把手拿出来。” 太过突然,宗越往前一扑整个人贴在她背上,“不要,我好冷。” 丝丝热气从他身上传来,方念浑身都不自在,“你再这样,等会儿你自己走回去。” “有要买的东西吗,”宗越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你想带什么回去,我让人去买。” “不用,往回走的时候我去买点糯米饼。” 宗越掐着她的腰把她从车上抱下来,“李家的是吧,拿我的钱去养别的男人,休想。” 方念:“……我没花你的钱。” 这神奇的脑回路,难道她以后都不能消费? 宗越掐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谁家的糕点都可以,李一恒家的不行。” 方念笑了,“邹凯家的行吗?” 宗越黑了脸色,“不行,你俩还有联系,他想干吗活得不耐烦?” 他垂眸看她,唇线紧抿表情严肃,长卷的睫毛微微下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愫。 还是这个样子,又霸道又小心眼。 好像一回到西巷,他又变回了少年时的模样,不再是高不可攀的宗少,而是她的宗越。 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宗越。 方念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还带着记忆中的温度,她把额头抵在他胸前,轻叹,“一看到你,哪还记得起别人。” “那你昨天还跟李一恒聊那么久。”宗越有些闷闷不乐。 前脚刚把他赶出去,就敢当着他的面跟别人聊得那么开心,尤其是李一恒那个家伙,宗越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提青梅竹马这个词。 他错过了她很久,很久。 “也没说什么,你总不能话也不让我跟别人讲,走吧,再不走花都谢了。” 宗越抱着她不撒手,“以后不许跟他联系。” 也幸好昨天她没跟李一恒走,否则他肯定把那家伙再摁入河里,想挖他的墙角,门都没有。 “知道啦,走吧。” 这次宗越在前,“上来,我带你去。” 他又不是白痴,就这么简单的破玩意儿一学就会,他只是想抱着她,想同她再近一点。 镇外的路还是水泥道,下过雨路面一个水洼连一个水洼。 宗越把车骑的七拐八拐,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水坑。 河岸的绿柳在风中摇摆,路旁的小草也茂盛地铺开,中间夹着不知名的野花,如果天高云淡,这就是完美的踏青时节。 今天也还好,有他在。 “你别往前骑了,等会儿没电了。”方念轻轻拽了下宗越的衣服,再骑就到了另一个镇子。 宗越眉头微蹙,打开手机搜了搜,不确定地问她,“到了?” “到了啊。”方念从电动车上下来。 天阴阴的,雨停了,空气很新鲜,吸一口精神饱满。 宗越恨不得让人把打广告的拖出来揍一顿,这就特么一片绿油油的原野,哪有花,“花呢?” 方念斜了他一眼,笑了,“不是你带我来看花的,花呢?” “想看花啊,等回海城,哥哥送你个后花园。” 你若归来,百花盛开。 蓝月湾的那栋宅子房前屋后都种上了鲜花,各种珍稀的花种,专门为她打造的玻璃花房,一年四季花开不败。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还有他的她。 方念挽着他的胳膊撒娇,“可我就想今天看花,要不我们去微山看杏花?” 微山在西巷的北边,也算是小有名气,风景很美。 宗越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念,她扬起小脸,脖颈修长像只优雅的天鹅,他见过她跳芭蕾,身体柔软,姿态优美。 几缕秀发从耳后垂了下来,发尾打着卷刚好落在锁骨处,上面还有两个小窝,再往下,宗越移开眼神搂她在胸前,附在她耳边。 “你想看杏花?” 他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让他背着她爬微山。 “嗯。”方念咬了咬唇,偷笑。 微山有点高,很早的时候想约他去的,每次少爷都犯懒,路都不愿走几步。 而且以前的宗越也没这么好说话,他说不就是不。 “我不允许。” 方念:“为什么?” 宗越轻笑,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怕你红杏出墙。” 方念挣扎了下,想起某个隐喻,脸色瞬间变红,“放我下来。” “不过你想去微山也行,听说微山的温泉很出名,泡温泉去?” 方念急了,“我不去,太远了,有车,快放我下来。” 黑色的越野车稳稳在他们面前停下,从驾驶位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面容和善身形微胖。 车没熄火,他从车前绕了过去,打开副驾的门,然后一路小跑到电动车前,骑上溜了。 宗越抱着方念大步走了过去,把她放在副驾的位置,并体贴地给她扣上安全带。 刚要抽身离开,方念急忙抓住他的胳膊,“我中午得回去,今天真不能去微山。” 宗越一手撑着车门,勾了勾她的下巴,“好不容易出来约会,怎么也得满足你的愿望,我可是你的河神。” 他身后是笔直的杨树,再远处是巍峨的群山,看的久了周围一切都变得跟这烟雨一样雾茫茫,唯有他眼中的星光格外明亮。 “改天行吗,我中午真的要回家,我妈知道我跟你出来,”方念急急忙忙解释,“微山很远的,来回时间肯定不够。” 宗越脸上的笑意渐浓,像有只小猫在他心尖上挠痒痒,他语带调侃,“回来做什么,我们晚上住下明天直接从江城走。” “不行,我……”她妈要是知道她跟宗越夜不归宿,还不气晕过去。 不逗她了,再逗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宗越关上车门,从另一边上车,“知道了,送你回家。” 方念长舒了口气,耳根微热,她偏头望向窗外,绿油油的一片,能让人心静,刚看了没几秒,被人勾着脖子拉了过去。 一张俊脸在她面前越放越大,他眼尾像抹了胭脂,勾人的很,性感的喉结微动,方念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视线所及全是他。 甜甜的,像玫瑰花蜜。 许久,宗越才喘着粗气放开她,一手还抚在她颈后,他说:“收点福利。” 车内的温度一点点消退,宗越利落地调转车头,往西巷开去。 她说的没错,时间不够,今天也不合适。 一偏头恰巧看见方念把衣领往上提了提,眸光落在她颈边的红点上,宗越笑了。 方念不自然地捂着脖子,“你又咬我。” 宗越抿唇,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谁让你这么可口。” 来的时候十多二十分钟,回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宗越把车停在宅子门口,“下车,给你看点东西。” 鉴于刚刚的那一幕幕,方念谨慎地站在一旁没动,“看什么?” “走了。”宗越牵着她进了大宅。 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就是没什么人气,墙边载着棵垂丝海棠,灼灼花色从高空倾泻而下,小竹林、风荷塘、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廊檐下站着几个身穿西服的人,手提着公文包恭恭敬敬地候在外面。 “我的助理团队,有事他们会联系你,”宗越领着人进屋,“我把一些私人物业转到你名下,算作你的婚前财产。” 方念连忙拒绝,“我不要。” 宗越凝眉,偏头问她,“不想跟我结婚?” “不是。”被这么多专业人士同时盯着,方念有些不习惯,说完又觉得太过刻意。 方念索性不再解释,搞得像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结婚一样。 “那就签字,”宗越做了个手势,立刻有律师把文件送了过来,他龙飞凤舞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我把新港的房子给你,你先签这些,以后再给你。” 蓝月湾那套是他们的婚房,以后也会共享给她。 方念捏着签字笔有些无从下手,太多了,“真的不用。” 宗越干脆起身走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在上面签名,“哥哥给你的,你就拿着,我人都是你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贴的那么近从背后抱着她,四周坐着的人垂眸肃穆盯着那一张张纸,像是在见证一场神圣的仪式。 方念手有些不听使唤,掌心也开始冒汗,他哪是她的人,她又没碰过他。 宗越诱哄着她签了几页,停笔问她,“你妈喜欢什么?” 方念愕然,不知道怎么突然换到这个话题。 宗越眉梢一挑,冲她笑笑,“要不,我送她一所医院?” 方念:…… 第45章 盛开(4) 方念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对宗少爷而言没有什么问题是钱解决不了的吧,刚想反驳他,瞥见对面的助理露出了个极短暂的笑容。 果然很可笑。 宗越问她,“你笑什么?” 那人规规矩矩地做好,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在想医院选址问题,是直接购买还是新建。” 很好,果然是他的助理,跟他一样有创意。 方念又瞪了宗越一眼,大有他敢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立马翻脸的趋势。 所幸宗越也没在坚持,拉着她匆匆又签了几个名字,他说:“这是文助理,以后让她跟着你。” 方念刚要开口,宗越摁了摁她的脑袋,“不许拒绝。” 那些资料她都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见手机叮叮咚咚蹦出了一堆信息。 “我等会儿去屏山一趟,那边新建了个度假村,”宗越双手撑着围栏,将她困在怀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外面又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落入池塘里,砸的浮萍乱晃。 无数个落雨的季节,他们曾在这片屋檐下赏雨,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要去多久?”方念偎依在他怀里,仰头问他。 “两三天,你乖乖在家等我,”宗越闻了闻她发间的香气,淡淡的幽香,能让他发狂,“记得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就找文助理。” 方念抓着栏杆,默了默,回了个,“好。” 周日早上方念从西巷返回江城,再从江城飞海城。 文助理和她同行,开车的是昨天那个胖胖的唐助理,他们对她的态度小心翼翼而又谨慎,让方念略微有些不自在。 “你要不要喝点水?”文助理给她递了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方念连忙拒绝,“谢谢不用。” 文助理比她大七岁,刚从国外回来,也是宗越这个私人团队的元老之一,很优秀。 “我带了晕车药还有酸梅之类的,你要是难受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拿。” 方念微怔,“谢谢。” 她也不是次次都晕车,只有身体状况不太好特别疲惫的情况下,坐车会很难受。 一路高速,两旁的绿化带飞快地往后退。 江城地势平缓,多水多田,不像海城从北区到南区还得翻山。 方念怔怔地望着窗外,她这一年往返六七趟都疲惫不堪,很难想象宗越那时候怎么来回的。 他不爱示弱,一向展示给外界的都是冷漠强硬,只有四下无人知的角落,他才会抱着她撒娇,像个任性的孩童。 可现在,他似乎又把自己武装了起来,变得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一回头瞧见文助理正好奇地打量着她,方念微微一笑,问她,“怎么了?” 文助理丝毫不显局促,磊落地收回目光,“没事,就是觉得你比宗少好说话多了,”她耸了耸肩膀,“至少我是不敢跟他坐一辆车。” 方念坐了起来,身体前倾,“那在你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 文助理想了想,“我跟他见面的机会不多,一般有什么事都是迈尔逊通知我们。” 她瞥了方念一眼,解释道:“当初我们这个团队是迈尔逊组建的,幕后之人是谁我们也并不清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工作,”她顿了顿又道:“之前沟通都是视频会议,他不露面,我就觉得他声音很好听。” 文助理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轻捻,思索了一会儿用了个形容词,“很有质感,想象中应该很年轻,没想到这么年轻,还很英俊。” 方念轻笑,“是吗?” 听到别人夸宗越,她也很高兴。 “别误会,我有男朋友,感情很好,对自己的上司可不会有什么想法,”她捋了下秀发,“宗少对你真好,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方念点点头,“是认识很久。” 在花一样的年纪里遇见了他,他还许诺给她一个未来。 文助理也跟着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你们很有默契。” 不像那个女人,每次来都是趾高气昂的,不过作为雇佣员工,拿着高额的薪水,她很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打我的电话,愿意二十四小时为你服务,毕竟我的薪酬挺高的。”文助理又补充了句。 方念:“他很忙吗,很辛苦吗?” 文助理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宗少很忙,他有很多产业,虽然有职业经理人,但是一些工作还是需要向他汇报。” 方念哦了声,不再说话。 “这段时间宗少可能不适合频繁露面,”文助理隐晦地提醒了句,“他会逐步接手一部分宗氏产业,私人形象不宜受损。” 方念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不要让我给他惹麻烦。” 没等文助理开口,又补充了句,“我知道了,谢谢你。” 文助理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好朝她笑笑。 一下飞机方念就给宗越发了条信息,“哥哥,我到海城了,你呢?” 刚过了午饭时间,外面的大太阳明晃晃的,晒得路旁的棕榈树都有些恹恹的。 海湾路上有一大片紫色的鸢尾花,再往上就是观海台,再往那边就是景山。 以前觉着海城漂亮归漂亮,她只是个过客,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喜欢上这里,因为他在。 两分钟后,宗越回她,“还在吃饭,一群老头子叨叨的我头晕。” 方念:“哥哥加油。” 宗越:“别光说啊来点实际的,亲我一口。” 方念浅笑,想了想给他回了条,“哥哥,你喝醉了吗?” 宗越说:“嗯,看见你扑到我怀里,抱着我亲不够。” “那你肯定喝多了,谁抱着你亲呢,发张照片让我见识一下。” 这次宗越没有秒回她,过了一会儿回拨了个视频电话,方念抬头看了文助理一眼,挂断。 宗越:“接。” 方念:“我在车上,文助理也在。” 宗越说:“不用理她,接电话。” 前置摄像头缓缓升起,视频中出现了一个人,宗越靠坐在沙发上,背景装修的富丽典雅。 天气有些阴沉,那边开着灯,光线落在他脸上,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他修长的指骨移到喉部,松了松领带,往上是薄而艳红的双唇,高挺的鼻梁,微挑的桃花眼,还有墨眉如峰。 拇指和食指分开,抵在下颌两侧,慵懒又迷人。 他说:“你看哥哥像喝醉酒了吗,哥哥今天可是滴酒不沾。” 文助理诧异地往这边瞄了眼,又赶紧收回目光。 方念把声音调小了些,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了?”宗越挑了挑眉,“亲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真没喝酒?” 宗越笑了,“查岗呢,我可有很多人能证明我的清白。” 他把镜头往旁边移了移,是个会客厅,很大,角落里坐着两个保镖,再没其他人。 “想喝酒啊,等哥哥回去请你。” 方念压低声音道:“我不会喝酒。” “没关系,哥哥喂你。” 方念面色微赫,顾忌着文助理和司机都在,也没跟他多聊,匆匆挂了视频电话。 文助理用余光窥见旁边小姑娘泛红的脸,脑补了一出大戏,果然这才是恋爱中的样子,她还一度怀疑她老板是gay呢。 原来是没遇到心上人,咦,这么爱撒娇,好受不了。 到了学校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方念拒绝了文助理送她回蓝月湾的提议,反正宗越也不在。 杨佳宁还在路上,要四点多才到,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方念把带回来的东西摆好,刚准备打扫卫生,宗越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在做什么?” 方念把手机放到一边,按了免提,“准备打扫卫生。” 才离开没几天,像是很久没住过了,她不喜欢乱糟糟的,东西一定要摆放的整整齐齐才行。 杨佳宁说她有强迫症。 “打扫什么,让文助理去。” 方念吐了吐舌头,人家双硕学位来给她打扫卫生,也只有他能想的出来,“不用了,就一点点。” 她用打湿了的抹布擦了擦桌子,很干净没有浮土,杨佳宁说她们那边,出去一趟人就灰扑扑的,眼镜上也是一层灰。 海城空气很好,很适合居住。 “那让她给你找个打扫卫生的,什么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大少爷锦衣玉食惯了,她跟他可不一样,方念从小没少帮她妈做家务,“几分钟我就搞定了,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我不是怕你累着,心疼你。”宗越正在跟一帮人喝下午茶。 马场上的草绿绿一片,她要是也在该多好,他就能教她骑马。 “真不用,我都搞定了,”方念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和他探讨下去,“哥哥,我晚上要跟杨佳宁一起吃饭,就不回蓝月湾了,太麻烦了。” 听筒里有风声传来,宗越缓缓喝了口咖啡,“我希望你能把那里当做你的家,我们两个人的家。” 而不是一个可以留宿的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是他亲手为她打造的城堡,从爱上她的那刻起。 “知道了,我等你回来。”方念低低应了声,她能听得出来,她说完那句话后,宗越并不开心。 “晚上几个人,男的女的?” 方念拿起手机跑到阳台上,给绿萝浇了点水,“就我跟佳宁,没有别人。” “你乖乖地等我,今天晚上我就回来。” 第46章 盛开(5) 方念给宗越顺了好一会儿毛,才打消他今晚飞海城的想法。 飞回来明天还得再飞回去,想想都觉得累人。 打开学校官网浏览了下校内资讯,又收藏了几份跟考研相关的网页信息,方念在日历上圈了几个圈。 原本想着这个城市她来过就好,现在,她想留的更久点。 四点多,杨佳宁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来了,一进宿舍就给方念一个大大的熊抱,“念念,我想死你了。” 方念:“你这样是想我死。” “嘿嘿,”杨佳宁松开方念,往床上一躺,整个人瘫成了个大字,“哎呀妈呀,累死我了,我跟你说以后这个季节绝对不能去,热的我快要融化了。” 方念瞥了她一眼,“有这么夸张?” 她没在这个季节去过泰国,她都是过年的时候才去。 杨佳宁好像晒黑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说,说了她肯定要炸毛。 “你看看我的脸,都快成包黑炭了。”杨佳宁无力地挥挥手,抹了防晒也不管用,她天生皮肤黑,被大太阳一烤,滋滋的泛油光,那形象,绝了。 方念从桌子上拿了个小贴画,“来,我给你贴个小月芽。” “别闹了,我现在就像个咸鱼,都不想翻身。” “我给你撒点香菜?”方念从桌上拿了个礼物盒放在杨佳宁旁边,瞧见她脖子上有可疑的痕迹,笑着问她,“你过敏了?” 杨佳宁捂着脖子嘿嘿嘿笑了,“没有,遇见了一个大帅哥。” “哇塞,艳遇,你行啊,”方念搬个凳子凑到她旁边,“有多帅,看看照片。” “肯定跟你家少爷没法比,哎,你家少爷呢。” 方念说:“你别给我岔开话题,先说事。” 杨佳宁兴致勃勃地坐了起来,拿出手机给她分享,“我跟他一个航班,还住同一家酒店,他就住我隔壁,你说是不是很有缘分。” 照片上的人高鼻深目蓝眼睛,是个阳光帅气的男人,他裸着上半身穿着条沙滩裤,杨佳宁偎依在他臂弯,一脸甜笑地和他对望。 “你行啊,国际友人都被你的魅力倾倒。”方念重重在杨佳宁肩上拍了一下,这恋爱速度,这辈子她也赶不上。 杨佳宁一手托腮,“他从费城来的,很喜欢东方文化,准备下半年来这边工作……” 方念坐在一旁听她桃花满面地描述,从相知相爱到畅想未来,甚至在哪定居到生几个孩子。 不得不感叹,这俩人真有才。 “怎么样,他这个人不错吧,成熟幽默风趣,太和我胃口了。” 她还能说什么,方念无话可说,只好附和了句,“你觉得好就好,友情提示,国际骗子很多,别掉坑里了。” 杨佳宁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吧,我有数,肯定不会被骗的。” 说完怔了几秒,又抬头朝方念笑笑,“大不了当艳遇嘛,我又没什么损失。” 人这一辈子,难得遇上个喜欢又合拍的,她单身对方也未戴婚戒,没有金钱纠葛也没妨碍到别人,男欢女爱,没什么大不了。 等到杨佳宁修整完毕,她们一起出来,刚好五点半。 天光还很亮,校园里到处都是人,热恋中的、失恋中的、单身的、组团的,好像过了个假期淋了场雨,全都从隐形草籽变成了小蘑菇。 “我好怀念我们学校的美食,出去几天感觉我都饿瘦了,”杨佳宁捏了捏肚子,一回头看见方念正盯着手机傻乐,“你笑什么呢?” 方念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快走几步追上她,“没,没什么。” “有情况,恋爱了,”杨佳宁审视的目光从上扫到下,又从下扫到上,“跟你家少爷聊天呢?” 方念双手背在身后扣在一起,做了个伸展运动,“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咦,除了他谁能让你笑的这么荡漾,”杨佳宁笑着摇了摇头,“你都不知道那天少爷陪你上完课后,咱学院的女生都快疯了,好不容易来个极品男神,还是有主的。” 方念忽然停住脚步,“你别乱说啊。” “我没跟别人说,我有数,少爷什么身份。” 那天要不是方念在,肯定一堆人扑过去搭讪的。 说实话宗少爷那身材样貌没得挑,跟当她的偶像不相上下,当然气质方面少爷甩他N条街,身价吗更是差了个太平洋。 她以前还在感慨方念眼光高,现在看看,不高不行啊,谁要爱过宗少爷还能移情别恋,那真是脑子有坑,还是月球表面的那种,一个坑连一个坑。 “为了收买我,你是不是得请我吃多点?”杨佳宁朝一旁的蛋糕店微抬下巴,“给我买几个。” 方念轻笑,“随你,只要你能吃得下,今晚我全买单。” “富婆,包养我吧,”杨佳宁西子捧心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要求不多,只要一日三餐就够。” 方念:“一天三个馒头?” “嘤嘤嘤,你好无情你好冷酷,人家的小心心好疼呢……” 方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离杨佳宁远些,大夏天的硬是被她给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真的,借我点生活费,月底我还你,我出去一趟钱都花光了,再问我妈要她肯定要说我,”杨佳宁叹了口气,“下个月我要靠馒头咸菜过日子了。” “吃什么咸菜,真奢侈,你把自己煎一煎不就够了。” “窝草,你这女人太恶毒了,少爷是怎么看上你的。” 晚餐定在一品居,说是要方念请客,倒也没多离谱。 一人要了一份套餐,单点份咕噜肉,总共花了一百多。 杨佳宁一边吃一边感叹,还是住在学校舒服,天南海北想吃什么有什么,比外出旅游好多了。 正吃着呢,杨佳宁忽然来了句,“你大哥要结婚了?” 方念正在跟宗越聊天,闻言一怔,“什么?” 她家就她一个,亲戚倒是不少,不过杨佳宁也不认识啊。 杨佳宁把手机递到方念面前,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道:“就是长公子啊,喏,你看,说是月中要举办婚礼。” 方念瞥了眼,有媒体拍到牧州林氏夫人陪女儿选购首饰,脸上喜气洋洋,疑似好事将近。 “真的假的啊?”杨佳宁好奇地望着方念。 方念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听说过。” “我看评论里有八卦说林映月怀孕了,有四五个月了,估计遮不住才结婚的,”杨佳宁收回手机左右划拉了番,“到时候你会参加吧,你说我能有机会目睹一下豪门婚礼吗?” 方念喝了口饮料,“你想的有点多。” “就是感叹下,我怎么没嫁入豪门的命。” 方念用湿巾擦了擦手,淡淡一笑,“你还不够豪门?” “切,我家那点家底,给豪门当垫脚石都不够,”杨佳宁咬着吸管了摆了个睡神的姿势,“我不管,反正你结婚一定要叫我,当不了伴娘让我进去端茶倒水也行啊。” “你这么恨嫁,天天结婚结婚的。” 等到她们从一品居出来,四周光线刚刚变暗,路灯还不太亮,仅是朦胧的黄。 云泽湖周围的草地上坐了很多学生,有人在那开小型演唱会。 杨佳宁左手拎着一大袋零食右手提着许多小吃,“我去传媒楼转一圈,她们在拍微电影,你去不去?” “不去,我回宿舍。” 两个人在一品居外分道扬镳,方念一边走一边给宗越发信息,“我吃完了,往回走呢。” 宗越回了个哭唧唧的表情,“你都不陪我吃饭,我好伤心。” “陪你啊,”本来想说你回来我就陪你,又怕他真的晚上就跑回来,“我回去看看菜谱,学会了做给你。” 他有点疲惫,眼下都是青痕,一路奔波再加上连着生病,就是铁人也扛不住。 她不想他太辛苦,却又帮不到他。 宗越:“学什么菜谱,我教你啊,慕斯草莓,红豆点心,奶味冰激凌……” 方念盯着他发过来的那一长串名词,耳根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热。 要命了,这个人真的是,太,太无语了。 方念擦了擦掌心的汗,给他回了个,“你是新东方毕业的吗?” 宗越一本正经地回她:“我是帝国商学院毕业的,你要不要看我的照片。” 方念:“……你还能毕业啊,我以为你只会满世界溜达。” 宗越:“哥哥有钱。” 方念:……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她揉了揉泛红的耳垂刚要往左边拐,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有人跟着她。 方念极其自然地踏上台阶,站到面包店外,橱窗很大很干净,造型各异的面包整整齐齐地摆在柜台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她借着观察的动作小幅度地左右窥了眼,没看到什么人。 这个点,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还很多,有多看她几眼的也正常。 不过方念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她靠着面包店门外的柱子给宗越发短信,“哥哥,我想吃面包。” 面包店那边是水果店,这栋楼底下不少商铺,门口都放着摄像头。 “我让蓉姐给你送。” “算了,等送来面包都凉了,我去店里买个,”方念随意把话题岔开,“你那边冷不冷啊,晚上?” 那人没敢光明正大地出现,肯定是顾及着学校人多。 怕被认出来。 宗越:“冷啊,冻死我了,过来给哥哥暖被窝好不好。” 方念给他发了个锤爆狗头的动画表情,“我在你眼里就只有暖/床的功能吗?” 宗越回了条语音,“怎么会,宝贝儿,还有好多呢你又没让我……” 方念面红耳赤地关了语音,这个人,简直了。 正要跟着同栋楼的那波人往前走,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车在她对面的路上停下了,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车内人的半张脸,对她笑了笑,示意她上车。 第47章 盛开(6) 车窗升起又落下,仿佛有人误按了按钮。 就那短短的几秒,足够方念看清车里坐着的人,一个她曾经见过还说过话的,跟宗越有几分相似的人。 那是宗越同父异母的哥哥,宗耀。 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当初也是承载了父母殷切期望的人。 方念站着没动,并不想和他打交道。 这种人心思阴沉、善于蛰伏,她看不透。 “方小姐,请。” 一左一右两个人围了上来,是礼貌的邀请,也是隐隐的威胁。 方念把手机塞进口袋里,顺手按了个紧急联系人,然后悠闲地走到黑车跟前。 车窗玻璃还剩下一条缝没关严,足够里面的人将信息传递出来,他说:“方念,好久不见。” 方念对镜理了理头发,“问路啊?” 车里面黑漆漆的,只露出个头顶,中分,油光透亮的,往下是副金边眼镜,斯文俊雅。 方念在西巷见过他,是挺久的,已经记不清他长得什么样子,这要走在大街上绝对认不出来。 “我竟然不知道你在海大,抱歉,要早知道应该请你吃顿饭的。” 方念只想送他两个字:呵呵! “不用吧,我又跟你不熟。” 宗耀说:“你是宗越的女朋友,以后也会是一家人,不用这么生疏。” 方念问他,“有事吗?” “有没有时间,想请你喝杯咖啡,”宗耀温和地笑了笑,“顺便给你送张请柬。” 事实上,在不清楚缘由之前,方念对他的印象还是蛮好的,人也温和,声音也温和,连劝说也是温言温语。 他以自身为诫,向她倾诉不听妈妈话的孩子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听了他讲述的故事后,方念一度觉得匪夷所思,甚至稍稍带了些同情。 可惜,这是只披着人皮的狼。 方念今天不想跟他多说。 她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宗越不让我跟别的男人说话。” 宗耀似是没料到这个答案,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不过他掩饰的很好,“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你来海城这么久”。 方念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打断了他的话,“他说如果我跟别的男人聊天超过三分钟,就会打断那人的腿。” 顿了顿又道:“既然你的腿已经断了,那我估摸着你可能会脖子以下都动不了。” 宗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度扭曲,他紧紧抓着身下的坐垫,死死盯着方念。 方念摊开手掌往前一指,“直行左拐,不用谢。” 说完转身就走,那两个人还想去拦,方念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怎么,你们的腿也不想要了?” 立刻有人飞奔了过来,揪住那俩人按在车上。 有人气势汹汹地敲了敲车前盖,“这里不让停车,开走。” 前后不过三分钟,已经有数人围了过来,将这附近的人全部冲散。 方念摸出手机放在耳边,小声翼翼地喊了声,“哥哥。” “念念,你,”那边传来一声暴呵,宗越显然被气的不轻,“谁让你去见他的。”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还满怀欣喜,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一瞬间如坠冰窟。 “你干吗那么凶,我又没跟他说什么。”方念有些委屈,她不都保持通话给他听现场了。 “回你宿舍楼下,立刻,我让人去接你。”宗越边说边给助理发了条指令,要他今晚赶往牧州。 他那端的声音十分嘈杂,嗡嗡嗡响不停,方念撅着小嘴有些不高兴,“你还凶。” 她又没做错什么,宗耀今天来不是想挑拨离间,就是想求合作,无论哪一样,方念都不可能答应他。 她再也不会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念念,听话,”宗越用力掐了掐太阳穴,“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也不要跟他有任何交集。” “好,我听你的。” 刚挂了电话就见文助理骑着单车从山上冲了下来,她把车往路边一丢,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问方念,“你,你没事吧。” 方念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从小树林里骑过来,真厉害,“你没事吧?” 文助理拍了拍胸口,大喘气,“没事,他呢,走了?” “走了啊,”宗耀的车刚拐了个弯驶往林荫大道,“你们都怎么了,不就一个人吗,干吗搞得像遇见恐/怖/分子一样。” 文助理摆了摆手,“走吧,送你回去。” 一路行至木华苑楼下,果然有车等在那里,文助理跟着方念上了车,直到驶过凤凰山隧道才长舒了一口气,刚把人交到她手中,要是在她眼皮底下被宗耀给带走,少爷不活剥了她。 宗耀那个人不容小觑,连少爷都在他手上栽过跟头,可想而知方念这种小白花落入他手心,难不保又生出什么事端。 “你也住我们学校?”方念好奇地问了她一句。 文助理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我来你们学校任教,住教师公寓。” 方念赞叹了句,“厉害啊,我们学校教授工资很高的,一年能换一套房子。” “是吗?”文助理轻咳了声,把话题绕了过去,“你怎么会认识宗耀,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起来她能来海大任教,还不是因为要带方念的课,总归都是因为钱,谁让少爷开的价太高,她受不了诱惑。 “没说什么,”方念把刚刚跟宗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好像都很怕他?” 文助理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方念这般回话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是怕他,只是立场不同。” 方念哦了声,不再多问,她不清楚宗耀和宗越之间的事。 但是能令宗夫人震怒,直接撞断宗耀的腿,那么两兄弟之间必然不会和和睦睦。 文助理见她不说话,又提点了她一句,“宗耀这个人很擅长玩心理战术,他在宗氏上下的口碑很好,跟少爷不一样。” “我知道,如果他不够优秀,宗夫人也不会冒险,”方念缓缓转过头来,一手在玻璃上画了个圈,“你不用担心我受他蛊惑,我不会参与他们之间的事。” 文助理讶然,“你知道?” “嗯,我知道。” 文助理又认真看了方念一眼,她面色沉稳双目柔和,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堪一击。 也是,要不然怎么会抓住宗少爷的心。 进了盘山道,路旁的花渐渐多了起来,方念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文助理,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像是兰花,我也不是很清楚,”文助理摇了摇头,“我有个师兄在实验室,专门研究这一块儿的,我可以帮你问问。” “哦,不用了,我就是觉得开花很漂亮。” 天色还未黑透,海岸边的灯带还没完全亮起来,不过这样闷热的季节登高远眺,真的让人心旷神怡。 文助理没有来过蓝月湾,此刻也不免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入口处是一座精致的玫瑰拱门,鲜绿的叶子中间点缀着火红的玫瑰花,唯美浪漫,再往里半山花园错落有致,无一例外都栽着漂亮的鲜花,一丛丛一簇簇,粉的黄的红的交织在一起,花开似海。 “真美啊。”文助理感叹了句,怪不得都想当有钱人,有钱人的快乐她根本想象不到。 方念没有回她,她听见远处传来巨大的嗡鸣声,一架直升机正飞跃海面,从橙中透着金的光影中落了下来。 停机坪下的草被强劲的风吹向一旁,翻飞如浪。 方念捂着小心脏,有点不敢置信,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此刻正披着霞光,大步朝她走来。 漫天旖旎的光景,都比不过他眼中的星辰。 “你怎么回来的?” 宗越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念念。” 他那么用力,像是要把勒死在怀里,方念艰难地挣扎了下,“快松开我。” 四周还有很多人看着,方念不太习惯。 “跟别的男人聊天超过三分钟,我会打断那人的腿?”宗越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垂眸看她,清亮的眸仁里盛着浅浅的笑意。 “那你没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身子蓦然腾空,方念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领,周围的人眼观鼻鼻观心,这让方念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方念辩解了句:“我没超过三分钟。” 宗越轻笑,“是吗,我看你聊得挺开心的,还很久不见,你俩很熟?” 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衬衣,腰线十分流畅,配了条红色波点领带,更衬的他精致俊逸。 “哥哥,你的领带好漂亮。” 宗越眼尾一挑,心情又有些荡漾,“喜欢啊,等会送你。” 她不是这个意思,方念脸颊一烫,赶紧将视线收了回来,“你不是在屏山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下飞机。” “明天不开会吗?”方念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贴近他的心窝。 这个细微的动作,是依赖也眷恋。 满身的疲惫被夏夜的风给卷走,宗越抱着她走进客厅,将她放在沙发上,附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明天的事明天再做,今夜,想你。” 第48章 盛开(7) 屋内的灯并未全开,半边昏暗半边明亮。 宗越仰靠在沙发上,神色未见疲惫,胳膊从她腰间穿过,将她揽在胸前,“就这么多?” 方念轻轻应了声,“嗯,”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后来有次你从阳川回来,我怕。” 宗耀说他喜欢一个女孩子,想带她私奔的时候被宗夫人抓到了……,宗耀的口才太好,他描述的爱情也太美,方念信以为真。 再加上之前的各种阻扰,方念知道宗夫人不会同意,所以得知宗越路上出意外的时候,她很害怕。 她长在西巷那样的环境中,听的最多的是家长里短,初听豪门秘辛像笑话,然而置身于其中不免觉得心惊。 那一年,她未满十八,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下,从小顺风顺水,没经受过任何挫折。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场难。 “别说了,”宗越闭了闭眼,声音中有些乏惫,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很温柔,“我知道了。” 他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无论是当初的离开还是后来的再遇,都只想她回到他身边。 事实上,即便那次没有遇见,他也会去找她。 答应母亲的事他已经做到,婚房也准备好了,所有欠缺的,唯剩她而已。 方念偎依在他怀中,抬眸看他,灯光落在他脸上,更衬得他眉目深邃,他虽然不说,但应该也很难过吧。 他在意的人并不在意他的感受,他努力了那么久,却依旧瑀瑀独行。 “哥哥,你当初为什么会离开西巷?” 怀里的人娇艳如花,那双明亮的眸子,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星辰。 宗越喉头动了动,轻笑,“你说呢,被你甩了,能不走吗?” “可是”。 “别说话,”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提起也没有什么意义,“以后除了我派去的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要相信,也不要跟他们走。” 方念只看到如玉的手腕从眼前一晃而过,然后是清新的海洋香的味道,他遮住了她的眼睛,越靠越近,两个人的呼吸也交缠在了一起。 他说:“念念,答应我。” “嗯,我答应你。” “我最近有些忙,会尽量多点时间陪你,”他现在身处漩涡,不能将她牵涉进去,“你乖乖地在家等我。” 方念看不到,只感觉到温软的唇舌轻轻覆盖在她的鼻尖、脸颊、颈侧,她抓着他的衣衫,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哥哥,会很辛苦吗?” 宗越神色微动,目光从那条红色的领带上面收了回来,最终支起身子离她稍稍远些,“心疼我啊?” 方念点了点头,“我会很乖的,会”。 他的唇贴上了她的唇,将所有未尽的话语都吞入腹中。 只要她在,他就能身披铠甲,踏破荆棘,无视风霜雪雨。 “走吧,陪我吃饭去。”宗越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本来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她先给他个惊吓。 温暖的怀抱骤然抽离,心也跟着有些空,方念不自然地揪了下裙摆,她还以为…… 果然是她想多了吗? 大四基本没课,主要进入实习环节,大三下学期这段时间就尤为紧凑,方念得准备TEM8,BEC,CATTI等,白天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里。 当然,晚上还得回蓝月湾。 “我怎么感觉我很久都没见过你了,”杨佳宁掐着下巴围着方念转了一圈,“嗯,是越来越美了,果然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方念翻了个白眼,“你哪天没见到我?” 主课都一个班的,除非杨佳宁逃课,不然不可能见不到她。 “你家少爷呢,怎么最近都不见他来接你了?” 方念用水打湿抹布,擦了擦桌子,“他有点忙。” “哎哟喂,别擦了,那桌子比你脸都干净,”杨佳宁摇了摇头,她也就一三五八十天没回来吧,哪那么夸张,“少爷天天忙什么呢,不会在外面鬼混吧?” 方念笑笑,“没有。” “我跟你说你可得看紧点,别让小妖精们钻了空子,”杨佳宁斜依着书桌,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我前天在酒吧,亲眼目睹了一场撕逼大战,太精彩了,想不想听。” 方念摇了摇头,“没兴趣。” 杨佳宁抓着方念的肩膀晃啊晃,“我真佛了,我怎么跟你一个宿舍啊亲,你有点八卦的欲/望好不好,不求你理会精髓,但求你听一听啊亲。” 方念双手托腮,装出一副勤学好问的样子,“啊亲,我真的很好奇耶,求你了,求你快告诉我吧。” 杨佳宁抓住衣袍,配合着刺啦一声,做了个割袍断义的动作,“我要跟你绝交。” “息怒息怒,”方念丢给了她一盒车厘子,“别弄的像要绝经一样,气伤肝啊亲。” 杨佳宁扑哧一声笑了,“啊啊,我掐死你,你竟然敢诅咒我。” 两个人在宿舍笑闹了一阵子,下午上完课就过周末了,中午时间太短天又热,方念也懒得往图书馆跑,恰巧回来就遇见杨佳宁在收拾东西。 “这是什么?”方念拎起杨佳宁床上团成一团的东西,细细的几根绳子交织在一起,还有几块薄而透明的布片,完全看不出头绪。 杨佳宁接了过来抖开,在身前比划了下,“这是人家的情/趣内衣呢,漂不漂亮,sexy不?” 方念强忍着笑意,“你打算穿这个出门?” “讨厌,人家拿小拳拳捶你的大胸肌,”杨佳宁边说边抛了个媚眼,“麦克来海城找我了,他要在这边定居了,我要跟他约会去。” “恭喜你啊,如愿以偿。” 杨佳宁把衣服团成一团塞进行李箱中,“我刚开始是不抱希望的,他很优秀,也很帅气,so,你懂得,后来他就天天找我聊天,说会来看我,然后上周就告诉我他拿到了一家科技公司的offer,就在平沙,他是软件工程师,哦卖糕滴。” “擦擦,流口水了。”方念逗她,给她递了条毛巾。 “他租的房子在澳园,离咱学校离科技园距离都差不多,还说有时间会来咱学校,到时候我叫你一起。” “看把你美的,都快飘起来了。” 杨佳宁又往行李箱中塞了几件衣服,“我哪有你美啊,你跟少爷都同居了,每天早上一睁眼看到心爱的人就躺在身边,是不是觉得一天的心情都美美哒。” 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这段时间宗越早出晚归,会一起进餐,会陪她在花园漫步,偶尔出差晚上也会聊视频。 四下无人的时候,也会抱在一起极尽热吻,她能感受到他的情动,可总在最后一步克制。 不知道为什么,方念没好意思问。 骨子里还是有点羞涩,也有点矜持。 “嗯,你说的都对,”方念看了看时间,“快收拾,一会儿要上课了。” “我不去了,我跟老师请假了,”杨佳宁把行李收拾好,“我要去过浪漫的周末,要给我家亲爱的一个惊喜。” “去吧去吧,”方念朝她挥挥手,佳宁的心都飞了,留也留不住。 杨佳宁双手叉腰又环视了一圈,“OK,完美,还能陪你聊五分钟,不收费,对了,你大哥不是要月中结婚的吗,怎么还没动静?” 方念愣了下,“不知道,我没收到请柬。” “你还要啥请柬,少爷直接带你进去不就行了,”杨佳宁捡了几个车厘子放进嘴里,“网上不是把林映月的情史都扒出来了,啧,那个女人也蛮会玩的,你可得提防着点。” 方念有些好笑,“管我什么事。” “哎,豪门呢,妹妹,里面勾心斗角的,不过最重要的就是生生生,”杨佳宁拍了方念一下,“人家都有了,你也加油,争取两年抱仨,孩子在手,财富我有,这才叫人生赢家。” 方念:……无力吐糟。 “说真的,你可得把你家少爷看紧点,我不跟你说前天的撕逼大战吗,就梁小花的前金主又包了她闺蜜,两个人在酒吧打起来了,撕的可难看了,对了,你家少爷也在呢,当时就在楼上。” 那天吗,宗越是回来的挺晚的,中途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杨佳宁:“昨晚还有人问我你是不是被分手了,想要宗少爷的联系方式,我说我没有,人家好着呢。” 方念感觉肩头被重重的拍了几下,杨佳宁嗖嗖嗖做了几个劈砍的姿势,“一定要把少爷身边的杂草处理干净,只剩你这朵娇花,记住老祖宗的一句话,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你电视看的有点多。” “我给你推荐几部,比如《金枝欲孽》啦《珠光宝气》啦。” 方念默默地瞥了她一眼:“你不如去看泰剧。” 两个人并肩往宿舍楼下走去,刚到一楼门厅,手机响了,方念拿出来一看,是宗越的电话,他问,“还不下楼,快上课了。” 方念环视了一圈,果然在对面的停车场看见了宗越的车,她有些欣喜,装作没注意,问他,“你在哪?” “在你眼里,看过来。” 佳宁在旁小声问她,“少爷啊,我走了,拜拜。”走了几步回头对她眨眨眼,暧昧地笑了。 方念:“我没看到。” “那你站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你。” 方念笑了,刚一低头,有个女生急匆匆从她面前经过,掉了样东西,又慌里慌张地跑了回来,赶紧捡起红着脸跑了。 经管院的,她们隔壁的隔壁宿舍的小学妹。 方念想着那盒露骨的东西,一时间没注意电话那端的宗越在讲什么。 她想,别的热恋中的小情侣天天如胶似漆的,恨不得黏在一起,情深意浓,睡,睡到一起挺正常的吧。 像她和宗越这种同处一室,若说半点火苗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宗越也不是那种特正经的人,当然在她面前。 那么为什么会有心无力呢,她苦苦思索,忽然联想到迟意说过的话,方念悟了。 宗越他该不会真的有难言之隐吧! 宗越:别作死 方念:我不 宗越:嗯? 方念:不不,哥哥我的意思我不作死,嘤嘤嘤。 宗越:晚了。 第49章 炙爱(1)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方念觉得她好像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怪不得每次问起宗越受伤的事,他总是避而不谈。 迟意跟他是表亲,关系又很好,知道这些事应该不奇怪吧。 方念越想思维越发散,难怪他脾气不太好,易躁易怒,额,哪个男的要是那个啥,心情应该都不会太好吧。 对了,还有孩子,上次同学聚会他是说的不要孩子吧,原来如此。 方念一时间心绪复杂,没注意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纯黑色的皮鞋,往上是包裹在西裤中的笔直的双腿,再往上是洁白如雪的衬衣。 他站的笔直,微弯了腰身和她对视,眸中是浅浅的一层笑意。 方念下意识地缩回目光,“没,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来学校接她了,平时都是徐叔接送她上下课。 面前的人穿着件薄雾蓝的连衣裙,纤纤细腰不堪一握,头发在脑后扎了个花苞,清新优雅,眉眼弯弯耳根有些红。 宗越往前探身,凑到她唇边轻轻吻了下,“想你了。” 方念红着脸后退了步,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吻弄的有点晕。 他这是刚忙完吧,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私底下宗越并非这么严谨,他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 “你下午不忙了吗?” “忙完了,下午的时间属于你,走吧。”宗越微一偏头,示意她上车。 “哦。”方念面色不自然地揉了下额头,仿佛这样就能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赶走。 “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宗越有些疑惑,伸手触碰了下她的额头。 方念摸了下脸颊,连忙否认,“没有,太热了。” 想什么呢,不管怎样,他都是她的宗越。 宗越把她送到云泽楼前,“去上课吧。” “你呢?”方念刚要下车,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脸隐藏在暗影中,帅的过分。 宗越手在她头顶一按,轻轻揉了揉,笑的有些邪气,“我穿成这样跟你去教室,估计你就只记得看我,无心听课。” 她不是这个意思,要他跟她一起去听课,他今天确实穿的有些太过正式。 方念犹豫了一下,“我也不去了,你会帮我请假吧?” 宗越微怔,随即笑着坐了起来,唇角上扬,“不想上课?” 不想他一个人呆这里,方念手扶在车门上,浅浅一笑,“那我去上课了,你在这等我。” “回来,”宗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人也覆了过去,他从背后抱住她,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的香味,“突然不想等了。” 方念垂眸,看向扣在腰间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很漂亮的一双手。 扣住了她的人,也扣住了她的心。 她把手盖在他的手背上,问他,“那你想去哪里?” 宗越一低头吻上她的唇,“去,想去的地方,约会。” 四月半的海城,热的让人心慌。 好在天阴有风,路上看风景的人还不少,海浪一浪叠一浪,直接淹没了岸边的礁石。 有人在上面大呼小叫,还有人在拍照。 “想下去玩?”宗越问她。 方念摇了摇头,这一片是海城著名的风景线,看过蓝月湾的水再看这里,根本不想下水。 “我在这买过大海螺,里面根本没有声音。”方念声音淡淡的。 宗越:“没有吗?” “没有,”方念指了指雕塑下面的小铺子,“好像就那家,我来海城的第一年,国庆的时候来这里。” 那天热的要死,这一片简直都挪不动,似乎是半个海城的人都涌了过来。 她被夹裹在热流中挣扎着往前,中途下了场暴雨,带着伞还被浇了个透心凉。 海城这么大,她来了最繁华的地方,也没遇见他。 她在海滨公园的榕树下坐了好久,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真的不是电视剧。 “哥哥。”方念眼眶微红。 “傻瓜,哭什么。”宗越把车停在路边,柔软的指腹刮过她的脸颊,为她擦去腮边的泪珠。 “遇见你很高兴。” 宗越把她抱在怀里,沿着她鬓边留下一串细密的吻,“嗯,我也很高兴。” 这亿万分之一的机会让我遇见了你,很幸运。 “如果没有遇见我,你,”方念欲言又止,如果没有遇见,是不是就从此错过了,“会回来吗?” “会,”宗越捧着她的脸,眸中一片情深,“我回来过很多次,去过你们的学校,见过你。” “我怎么不知道?” 若是她都能察觉,又怎么瞒过其他人。 宗越若无其事地回了句,“我以为你并不想见到我。” “我没有。”方念急忙辩解。 “我知道,如果那次没有遇见你,我准备直接绑你走,”宗越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她,“去到荒无人烟的小岛,只有我们两个,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方念破涕为笑,“那你那天还那么凶。” “嗯,因为你扰乱了我的美梦。”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些压抑,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后,方念身子忍不住有些轻颤,又来,他又勾引她。 “你别咬我啊,好疼。”因为刚刚哭过,还带着些鼻音,娇软软的,像只小爪爪挠在他心尖。 他就想让她疼,让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他。 宗越打开车窗,海风夹裹着湿气灌了进来,又潮又闷,“带你玩去。” “去哪里?” “你猜。” 车子沿着环海路开了很久,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大片造型各异的建筑群,“哇哦,海洋世界。” 海城的海洋世界特别大,也特别出名,有各种玩乐设施还有特色展馆。 她还海城这么久都没来逛过,一直抽不出时间,一个人也没有意思。 宗越把车停在入口处,“后备箱有水,帮我拿一瓶。” 方念也没有多想,蹦蹦跶跶地跑下车,打开后备箱一看,满满的玫瑰花。 粉色的大红色的,中间摆了个心形的礼盒,花丛中不知道串的什么,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很漂亮,也很梦幻。 宗越走到她身边,从背后环住她,问她,“喜欢吗?” 虽然有点俗,但是好喜欢。 方念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口,“喜欢,谢谢,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既不是节假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 宗越笑着回吻了她,“就是想送你。” 别人有的,她也有,别人没有的,她也会有。 入口处是巨大的光幕,拱形的,色彩斑斓的海底世界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周五下午,人不算太多。 “想玩什么,高速滑道,冲浪?” 方念瞥了眼宗越的衣服,“你这样能玩?” “那改天带你去海上冲浪,今天先带你见见你的小伙伴。” 半天时间确实不够,晚上还有重要节目,不能耽搁。 走着走着迎面过来了艾莎公主,她提着裙角行了个礼,“幸运的女孩,你是我在这王国中见过的最美的人,我决定把我的王冠献给你,只有它才配的上你的气质。” 艾莎公主捧着一顶王冠,白金镶钻,正中是一颗心形的蓝宝石,周围还搭配着一圈水滴,奢华而又浮夸。 宗越顺手接过王冠,戴在方念头上,笑着说了句,“我的公主。” 方念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王冠,“真的假的,海洋公园什么时候还有这个节目。” “真的,你就是海洋王国最漂亮的公主,”宗越一手按在胸前,对她行了个绅士礼,“愿意为你效劳,我的公主。” 这顶王冠和礼盒中的项链,都是他专门找人为她订做的,独一无二。 方念矜持地点了点头,“去给我买个冰激凌。” 话音刚落,一只米奇蹦蹦跶跶地跑了过来,“美丽的公主殿下,这是我们店里最新出品的冰激凌,请你品尝。” 方念简直快乐翻了,她接过冰激凌尝了一口,凉凉哒甜甜哒,“今天海洋世界免费对外开放吗,这么友好?” 杨佳宁她们上次来过,说里面的东西超级贵,排队还要排很久,不过也是真的好玩。 宗越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眸中的笑意又深了些,“给我尝一口。” 方念把冰激凌递到他面前,偏头一笑又收了回来,“给公主的,你要吃吗?” “要啊,”宗越略一弯腰,凑到她唇边亲了口,“吃到了。” 胭脂色一点点爬上方念的脸颊,她有点不敢看他,只好低头去吃冰激凌,“我去过的海洋公园,都没有这些卡通人物。” 宗越牵着她的手,缓步往前,“我没有去过,不知道。” “你也没来过吗?”方念有些好奇,他从小生活在海城,又一想他家那种环境,他妈是不可能陪他来这种地方,只好用力回握他的手,“今天我陪你。” “好啊。”宗越眉梢微扬,拉着她往海洋馆走去。 一路上,方念还收获了白雪公主的花环,人鱼公主的气球,还有各种礼物和祝福。 方念很惊奇,“为什么童话里面的经典人物这里面都有。” 宗越说:“可能旁边有个动物园。” 方念想了想,“也对,不是说海洋世界和动物世界是一家的,可能从那边跑过来的,迷路了,哈哈。” 这你也信,宗越附身吻在她的额头,真是个快乐的小傻瓜。 “开心吗?” 方念用力点了点头,“很开心,谢谢你带我出来玩。” “谢什么,以后哥哥还要带你周游世界,带你翱翔带你飞,走吧,去见见你的小伙伴们。” 说着,带她进了极地海洋馆。 第50章 炙爱(2) 极地海洋馆里面很暗,有地下一层还有地下二层。 入口处是一整面玻璃幕墙,白沙上铺着贝壳还有珊瑚枝在水中摇摆,五光十色的鱼,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造型各异。 方念站在墙边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小时候去的多,很久不曾来过。 上次进海洋馆还是初三暑假带她的表弟表妹们一起,熙熙攘攘的,只看到绿幽幽的灯光下一张张兴奋的脸。 “在看什么?”宗越问她。 “小丑鱼,我觉得它挺好看的。” “喜欢养鱼?回去我让人给你做个海族馆。” 方念笑了,“是你喜欢养鱼吧,你不是河神吗?” 宗越将她堵在角落里,身体微微下移,唇角带笑眼睛里也藏着笑意,“我只养你。” 这是个拐角,崖上一层层的,有些幽深,人往凹处一藏,完美消失在阴影中,他们旁若无人地接吻,在这块儿狭小而又隐秘的天地。 往上,有一处玻璃通道,一群企鹅扑闪着翅膀奋力往前游;往下,是海底沉船,生活着快乐的海洋家族生物。 “哥哥,快看企鹅,好大的个头,是帝企鹅吗?”方念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仰头往上看。 宗越垂眸看她,一双红唇水光潋滟,细嫩的脖颈微微有些泛红,仿佛一折就断,再往下,宗越又将她揉入怀中,是他的,都是他的。 “不是,国王企鹅。” “哦,我以为企鹅都长的一样,”方念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我以前好喜欢企鹅,还想下辈子当企鹅呢。” 小时候动画片看多了,总觉得企鹅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的动物,萌萌哒。 “想当企鹅?” 方念点了点头,拉着宗越沿着指示箭头往前走,“中二病吧。” 有阵子父母出差,给她带的最多的就是企鹅玩偶,杯子是企鹅造型,钥匙链上挂着企鹅,笔记本封面是企鹅,课本上也贴着企鹅,甚至冬天的时候,还让她妈给她买了件企鹅服。 现在想想,真的好二。 宗越想起第一次去她房间,飘窗上一排排黑漆漆的东西,吓了他一跳,“很喜欢啊,年底我带你去南极看企鹅。” “真的吗?”方念心中有些小雀跃,跟他一起去最遥远的地方,去到那片纯净的大陆。 “真的,带你去看企鹅帝国。” 只要她喜欢,愿为她摘星捞月。 “不过后来就不想当企鹅了。”方念停住脚步,转身去宗越笑笑。 “为什么?” “因为遇见了你啊,下辈子还想当人。”方念伸手抱住了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因为遇见了他,还是做人最好。 可以唱最动听的歌,说最动听的情话,可以跟他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最快乐的事,最美好的事,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他握住。 心像被温柔的春风填满,他喜欢她这幅样子,满眼都是他,“好,我答应你,下辈子早点去找你。” 最好就在他家隔壁,从小陪她一起。 他们在下层耽搁的时间太久,返程的时候欢乐剧场已经结束,方念并不觉得遗憾,她和他走过的每一条路,都有鱼儿做见证。 “带你去见见你的小伙伴。”宗越拉着方念推开剧场的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满的一大池湛蓝湛蓝的水,远处的舞台上,驯兽师负手而立,等到方念他们来到升降台上,驯兽师跃入水中,骑着海豚破浪而来。 小海豚油光滑亮,灵活的尾巴在水中摆来摆去,顶着驯兽员不时做出各种动作。 “这是你准备的对不对?”方念惊喜捂嘴,她不过是跟他提了下,去海洋馆看表演从来没被选中过上台。 没想到他今天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场,真的好开心。 宗越偏头一笑,眸光柔柔的像月色洒遍原野,“想看什么节目?” “不用了,”方念跟小海豚摆了摆手,它们表演的一天也很辛苦了,“谢谢,我可以摸一下它吗?” 剧场的吊顶很高,上面一排大灯,深蓝色的海水荡漾着迷离的漩涡,黑色的小海豚在水中游弋。 池里的水溢出了一部分,打湿了升降台,方念站在台前,按照驯兽师的指令引着小海豚跳了上来。 这就是微笑天使吗,胖乎乎的,嘴巴圆圆的,很光滑也很可爱,方念小心翼翼地摸了它一下,湿漉漉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不用。”宗越原本立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站着,突然上前一步拉过方念护在怀中。 驯兽师慌忙解释道:“露露很喜欢她,只是想亲她一下。” “不可以,她是我的,”宗越伸手擦去她脸上溅着的水滴,抿了抿唇,“只有我才可以亲她。” 驯兽师抓了抓头发,将目光移向了别处,真是令人羡慕的爱情。 海豚本来就是爱情的使者,他们一定会很幸福。 方念双手捂脸,躲在宗越怀中笑弯了腰。 离开海洋王国往回走,路上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车从跨海大桥上驶过,一条条笔直的钢索拉起了人字形的支架,往前是繁华世界。 落日遥坠在天边,在海面上留下了一枚硕大的光影,像个火种,中心是冷白的火,周边是金色的焰。 他的半边脸也被这光点亮,像是洒了层金粉,长眉舒展薄唇微抿,优雅如神祗。 “看什么?” 方念收回目光笑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看。” 宗越的视线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唇角微扬,问她,“被哥哥迷住了?” “嗯,迷住了。” “还有呢?” 方念问:“什么?” “除了这张脸,还喜欢我什么。” 方念脊背挺直,端端正正地做好,双手搁在膝上,表情严肃像在背书,“哥哥有钱。” 他在开车,不宜分心,宗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好好想想,等会儿给哥哥告白,”顿了顿又加了个限定词,“不少于1000字。” 方念哀怨地看他一眼,高考作文才八百字。 晚上,宗越带她去了OM,位于新港一家超五星酒店的西餐厅,一进门是超高的红酒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红酒。 巨大的水晶灯如同舞女的裙摆,一层层螺旋着从高空垂下,听说一盏灯用了十几万颗的施华洛世奇水晶,果然璀璨夺目十分奢华。 窗外能俯瞰整个新港的夜景,光与影交织在一起,美轮美奂。 方念静静地坐在窗边,心中一片宁静,想起上次在望海楼吃饭的事,觉得世间的事真奇妙,那时候根本没想到后来还会跟他一起。 “哥哥,怎么都没有人?” 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位,这让方念有些奇怪,这可是新港最出名的餐厅之一,平日里都需要提前预约的。 宗越拿起手机看了眼,“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 不是不好,就是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他今天的表现都不太对劲。 “你明天又要出差吗?”方念试探着问了句。 每当他表现的特别好说话的时候,隔天总要离开一段时间,像是在补偿性地对她好,其实她根本不需要。 “没有,就是想跟你一起出来吃顿饭。” “哦。”方念点了点头,又把心放回肚子里。 晚餐很可口,少而精致,方念很少来这种地方,也尝不出什么区别,不过她在努力适应他的生活,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吃到一半的时候,宗越放下餐叉,“我出去一趟,你在这等我一下。” “好啊。” 外面高楼上的灯光突然亮的耀眼,换广告了,方念一手撑腮看了几秒,是个珠宝广告。 “你好,你就是方念吗?” 嗓音柔柔的,有点软有点嗲,方念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一位妆容精致的美女站在她旁边。 她身材高挑脸上带着温婉的笑,穿着件露肩的白色连衣裙,微卷的秀发披散在身后,手拿方包中指上带着枚硕大的钻戒,简直能闪瞎眼。 这一定不是来送惊喜的,方念没有说话。 “你好,我是乔吉娜。”美女大方地伸出手来,想和她握个手。 方念盯着她看了几秒,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什么?” 乔吉娜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似乎不太明白方念说的什么意思。 又来,这个对手看起来不太聪明呀,方念端起杯子缓缓抿了口水,问她,“刚刚有点吵,没听清楚你说什么,你是?” 乔吉娜自信地收回手来,双手自然而然垂在腹部,摆了个pose,“我是乔吉娜,是”。 “什么,我没听清楚,乔什么?” 乔吉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生硬地确定了一遍,“乔吉娜。” 方念皱了皱眉,“乔什么娜?” 乔吉娜收了笑容,施施然在方念面前坐下,盯着方念一字一句道:“乔-吉-娜。” “哦,”方念点了下头,“你是明星吗,我怎么没听过你名字,网红、模特、外围?找我有事,我又不认识你。” 乔吉娜缓缓吸了口气,才把心中的火给压了下去,她不能生气,她来有更重要的目的,要优雅地打乱他们的计划。 随即换了个心情,甜甜一笑,“我不是明星,我是宗少爷身边的人,一直跟着他在国外,我想他可能没跟你提起过我。” “哦,”找事的,方念闲闲地靠在椅背上,瞥了她一眼,“他为什么没跟我提过你?” 乔吉娜一怔,这台词不对啊,转念一想又笑了,“他没跟你提起过我”。 话还没说完,被方念匆匆打断,方念一手撑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提你没点数吗?” 第51章 炙爱(3) 看着乔吉娜脸上迷茫的神色,方念用叉子把碟中的食物往外推了推,唇角微扬,讥诮一笑,“还不是因为怕你恶心到我,今日一见果然挺恶心的,恶心的我饭也吃不下去。”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漂亮,就是这漂亮的美人显然被气的不轻,脸色也有些发青。 乔吉娜胸口起伏不定,紧紧抓着手袋,指甲在上面留下了几个半月痕,“你......”。 “说吧,什么事,”方念懒懒地睨了她一眼,“总不会是宗越叫你来买单的吧。” 乔吉娜忍了又忍,冷哼,“我不是他的助理,我是他最亲密的人。” 方念似乎被吓到了,慌乱中差点撞倒了玻璃杯,她赶忙扶起杯子,又把桌布抹平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好。 再抬头已换上了一幅温和无害的笑,“您是,宗夫人?不好意思啊,我没认出来。” 乔吉娜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可能是他妈?” 你肯定不是他妈,他妈比你漂亮多了,气质也比你好,段位也比你高。 对面楼上的广告又变成了飘扬的心形气球,红彤彤一片。 “哦,”方念双手搁在膝上,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抬头瞬间敛了笑容,换做一副懵懂的样子,“那你是她小妈?” 前路多艰,这就要开始清除杂草了吗,方念叹了口气,她真的一点都不擅长吵架,也不擅长打架。 未来的日子可怎么办。 乔吉娜气的直接把手袋扔到了桌面上,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嫣然一笑,“我是他的女人。” 手袋上的金属挂件滑过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方念心想,还好里面没装锤子之类重物,要不然就应该是哐的一声。 乔吉娜紧紧地盯着方念,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别的情绪,可惜自从她说完那句话后,方念一直木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你说话啊。”乔吉娜很不满意地敲了敲桌子。 方念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说什么。” 乔吉娜缓缓靠回椅背上,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是不是很意外?” “是很意外,”方念点了点头,“你是他的女人,为什么来找我,又不是我的女人。” 乔吉娜差点被气到吐血,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女人,宗越他眼瞎吗? 想起她今天来的目的,乔吉娜手捂着胸口,做了个深呼吸,脸上又浮现出蜜汁自信。 “他在国外那几年,一直都是我陪着,他对我很好也很体贴,我想要什么他都买给我。” 说着张开五指,指尖染着红红的蔻丹,乔吉娜欣赏了一下手上的大钻戒,面有嘚瑟,“这个就是他送我的。” 方念一脸懵,“你说谁?” 这个女人真的不太聪明呀,这种上来就应该直接扔证据,先从心理击溃,再语言打击,最后再炫耀一番,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 恶毒点的直接来个现场直播,然后再哭哭啼啼装个无辜的小白花,哦,不对,这是出轨剧。 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撩拨几句,谁信啊。 方念都有点同情派她来的人,太蠢了。 乔吉娜咬了咬唇,真想提着她的耳朵大吼大叫,“我说宗越。” “你确定没认错人,真的是宗越?” “没错,就是今天跟你约会的人。”乔吉娜有些暴躁,跟傻子交流真困难。 方念摇了摇头,“不可能,他跟我在一起连买碗馄饨的钱都不舍得,没那么大方。” 乔吉娜:…… “他一点也不温柔不体贴,脾气也很差,”方念双手撑在身侧,一脸认真,“我想你肯定弄错了,我们俩个遇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乔吉娜:…… 简直快炸了,她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人,既不哭哭啼啼也不气恼,这让乔吉娜有种无力感,仿佛送出去的拳头都砸在了棉花上。 她不能走,宗夫人答应过她的。 “你不信?”乔吉娜冷冷一笑,掏出手机准备给她看照片。 方念盯着她手上硕大的钻戒,夸张地赞叹了声,“哇,你的戒指好漂亮,是钻石的吗,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乔吉娜酥/胸起伏不定,暗自咬了咬牙,“宗越送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方念笑了:“为什么不可能,他那么小气,他今天还送了我一顶王冠呢,喏,就地摊上那种,几块钱一个。” 乔吉娜憋的快吐血了,狠狠在心里骂了几声白痴。 “你的石头是不是很重啊,我看你手有点抖。” 乔吉娜闻言手真的哆嗦了下,输错了密码,她一时没忍住吼了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方念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没有啊,我还以为你得了帕金森呢。” 乔吉娜啪的一声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她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故意的,还真是小瞧了她。 面前的小女生看着挺清纯的,想不到也是个心机婊,除了长得嫩点,真没看出来好在哪里。 男人都喜欢这种的,呵,原来宗少爷也不例外。 乔吉娜撩了撩头发,斜了方念一眼,“我跟你直说吧,我今天来的目的”。 “你怀孕了,五个月了,孩子是他的,来要手术费还是营养费,抱歉,这钱我不付,跟我没关系。” 乔吉娜话还没说完被憋了回去,心口疼,她硬邦邦地回了句,“我没怀孕。” 她这身材像是怀孕的样子吗,还五个月。 “哦,”方念探头往这边看,目光从她腹部掠过,“真没怀吗,我看你肚子挺大的,孩子不是他的啊?” “不是,”乔吉娜崩溃了,她下意识地收腹挺胸,咬牙切齿道:“我没怀孕。” 方念一脸失望地坐了回去,真是浪费她时间。 对面大楼的灯光秀又变成了花瓣纷纷洒洒,一刹那,新港像是下了场玫瑰雨。 旖旎又唯美。 方念从瓶中抽出一枝玫瑰花,扯了片玫瑰花丢在洁白的磁盘上,“你别告诉我你今天来,是因为宗越跟你谈过,我不信。” 乔吉娜微抬下巴,“你为什么不信?” “都说了,你长得挺恶心的,他是不会看上你的,而且,”方念顿了顿有些无奈,“没有他长得美的,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乔吉娜咬了咬后槽牙,声音有些尖利,“你,你也不见得长得多漂亮,他眼瞎,看上你。” 方念摊手,一脸无辜,“对,你说的没错。” 若不是今天还有别的事,乔吉娜真想撕烂那张脸。 不过没关系了,只要拆散了他们,她没了靠山,以后有的是机会整她。 “他喜不喜欢我没关系,他喜欢我的身体就够了,我们做过最亲密的事,”乔吉娜端起咖啡杯,缓缓地喝了一小口,“我陪了他好几年,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不介意?” 没错,她就是来成心添堵的。 美好的爱情经不起半点猜忌,只要她在水晶里种下一棵怀疑的种子,总有一天它会变成一棵大树,裂纹丛生、根系遍布。 方念站了起来,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我不介意啊。” 乔吉娜眼看她要走,也急了,“他喝醉的时候是我亲自送他回去的,亲自照顾他,我们俩在一起很久了,你以为他真的只爱你一个。” “男人嘛不都是这样,喜新厌旧,我只爱他的钱又不爱他的身体,”方念对她招了招手,“来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乔吉娜抓着手袋站在原地没动,警惕地看着方念,“什么秘密?” 方念轻笑,“你不知道啊,他受过伤,伤的很严重,别说喝醉了,就是清醒的时候,想碰你也有心无力。” “什么?”乔吉娜有些难以置信,“他不行,他不是伤到头了吗?” 原来是这个缘故吗,所以对她的各种撩拨视而不见。 乔吉娜又看了方念一眼,隐约有些同情。 “你不是睡过了吗,怎么会不知道,”方念勾了勾唇角,讽刺地笑了,“看来你也喝醉了,睡你的应该是外面捡垃圾的吧。” 给她玩这挑拨离间的游戏,真当她是小白花呢。 方念又对乔吉娜笑了笑,“好心提醒一句,别乱喝来历不明的东西。” 她指了指桌上的那杯咖啡,对乔吉娜做了个瞄准的手势,然后扣动扳机枪口微微上移。 今天真是个充满奇遇的一天,又干倒一个。 绕过星空隔断,方念心情颇好地往外走,一转过拐角看见前面迎面走来的一群人,方念呆住了。 宗越站在正中,手上拎着把小提琴,头顶是璀璨的水晶吊灯,暖白的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衬的他的五官也更加的精致清隽。 肤色凉白如雪,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晕染了一片深色的阴影,双眸更像冬夜的深潭,鼻梁如同月下的冰川,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阴寒之气。 他把小提琴往旁边一丢,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攥住方念的手腕,摁在了背后的星空隔断上。 “方念!” 隔断其实是一层玻璃,上面星光迷离,颜色有点偏暗,方念紧贴在上面,冰凉冰凉的。 他刚刚不是出去了吗,方念一直盯着门口,都没见人进来。 “哥哥,”方念抿了抿唇,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怎么在这啊,好巧啊,我正想找你呢。” “我警告过你,别给我惹事,”宗越冷冷地瞥了眼闻声而来的乔吉娜,“既然一心寻死,给我处理掉。” 第52章 炙爱(4) 酒店第三十二层,一个穿着海魂衫的娃娃脸手里拿着遥控器不时走来走去,隔几秒就要往对面的高楼上两眼。 “迟哥,几点了?”他问。 迟意翘着二郎腿叼着根香烟,正在刷朋友圈,“急什么,对面给信号你放就行。” 娃娃脸说:“迟哥,到底谁求婚啊,搞的这么神秘?” 迟意说:“你哥。” “嗯?”娃娃脸疑惑地看着迟意,“你求婚,跟我?” “滚,”迟意笑着骂了句,他理了理衣领站了起来,也跟着走到窗边,“你这玩意儿行吗,控制得了吗?” 娃娃脸得意洋洋,“迟哥,不是我吹,玩这个我最在行,我给你找来了海城最好的飞手团队,绝对让你耳目一新,我跟你说,卧槽,怎么来了直升机。” 窗外一架直升机穿破夜空,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飞来,夜空中的红点一闪闪的。 迟意眉心突突跳了两下,不知怎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摸出手机赶忙给宗越打电话,关机。 迟意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搁,转身就往外跑,“走,上楼。” 出了OM外面就是空中大堂,左边一整面墙上是枫林尽染,如火如浆,长廊上铺着厚厚的繁花地毯,踩上去足音全无。 被切割成钻石形状的服务台上摆着一大篮鲜花,足有一人多高,台后是大片的海洋漩涡图,湛蓝迷醉。 宗越走的很快,大长腿交迈,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恐怖气息。 他抓的很紧,方念被迫不得不一路小跑追上他。 握在掌中的手机一停不停地叮叮叮,方念趁机瞄了眼,是文助理的信息。 刚刚她往外走的时候,瞧见文助理他们就站在宗越身后,手上捧的什么她没太注意。 文助理:“嘤嘤嘤,你太厉害了,甘拜下风。” 然后是满屏幕的大拇指。 文助理:“你是故意的吧。” 文助理:“我第一次见乔吉娜被气成那样,哈哈哈哈。” 文助理:“你确定是英专的,不是中文系的?” 文助理:“少爷,真的,不行???” 方念:“……” 宗越在电梯面前停下,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犹如两尊门神。 方念刚要解释一下,不是这样的,才打出了一个“不”字,手机被人抽走了。 修长的手指包裹着她粉色的手机外壳,微微用力,宗越眉眼低垂,从亮着的屏幕上扫过,看到那两行字,有些气血攻心。 他想到今天求婚会有些不顺利,没想到这么不顺。 就耽搁了几分钟的功夫,被人钻了空子送了个麻烦进来。 更不顺的是,他原本准备的节目还没来得及演,就被人给搅和了。 还是他女朋友亲手给搅的。 宗越心烦意乱地按了关机键,将手机抛给尾随而来的助理,拉着方念进了电梯。 方念哀怨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落入到别人的掌中,“我的手机。”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他人窥探的视线,也隔断了方念的希望。 “哥哥,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解释什么?”宗越两手握在她腰侧,将她禁锢在角落里。 他贴的那么近,似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方念有些呼吸困难,不得不伸出胳膊横亘在两人之间。 小心翼翼地窥了眼宗越的表情,电梯里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格外深邃,也格外阴沉。 他眉心微蹙薄唇紧抿,眼中风云暗涌,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异之感。 “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你说呢?” “是因为我捉弄她你不开心吗,”方念越说声音越小,“可她说你坏话,我才,我才”。 所以他们真的很熟吗,文助理也认识,那个女人那么有底气地闯过来,因为有人默许。 她一直不太敢提以前的事,也不敢问,怕在那分开的几年里,他有没有遇见过谁,有没有一瞬间的心动,有没有被温暖的人爱着,有没有…… 他那么优秀,那么好。 宗越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她,“说我什么,说我抠门、小气、霸道自私?” 明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宗越还是有些意难平。 尤其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方念脑海里嗡的一下,他听见了,他都听见了,他不是出去了吗? 晚间餐厅就他们两个人落座,那群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怎么一点都没注意。 方念舔了下发干的唇,抬手握住了宗越的手腕,腕骨凸起刺的她掌心有些发麻,“哥哥,你都听到了?” 宗越垂眸,喉结微动,“听到什么,不如你再跟我重复一遍。” 方念有些心虚,干巴巴地笑了,她踮起脚尖去触碰宗越的唇,被他大掌按回了原地。 宗越音调平平,“只喜欢我的钱,不喜欢我的身体?” “不,不是,”方念伸手环住他的腰,赖在他怀里不撒手,“你的全部我都很喜欢。” “嗯?” 方念眼神下移,快速地从他腰部以下掠过,“哥哥,真的,你所有的我都喜欢,我不介意。” “不介意?”宗越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地问道:“不介意什么?” 方念张了张口,没说话。 没来得及说,高大的阴影就将她笼罩了起来,他凶狠地同她纠缠在一起,像只野兽,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霸道,毫无章法。 宗越粗暴地扯掉她肩上的细带,一口咬在上面。 “哥哥,好疼。”温热的唇舌覆盖在牙印上,随之而来是酥酥麻麻的痒。 宗越退后了小半步,喘了口气,抬头堵住了她的嘴。 她不太想玩电梯play,也不想当免费主播。 方念推了宗越两把,刺激的他更加发狂。 电梯上的数字一停不停地跳,红闪闪的,方念没看清,恍惚记得最后是个8字。 她大概药丸。 叮的一声,电梯稳稳的停住,方念的心也停了两三秒。 宗越拉着她快步出了电梯,一阵狂风从空荡荡的走廊里刮了过来,吹的方念发丝乱舞。 一走出玻璃幕墙,外面的风更大了。 满城灯火全在脚下,冷风从四面八方劈头盖脸地砸来,方念的第一感觉是头晕,第二感觉是害怕。 她恐高,腿也有些发软。 方念双手抓着宗越,眼中惊惧未定,“哥哥,你是要杀我灭口吗?” “你说呢?” 楼顶上开了射灯,并不算太暗,他的脸被光线分割成了两半,一只眼睛是白昼,里面燃着火苗,一只眼睛是暗夜,里面盛着星辰。 “哥哥,冷静,杀人犯法。”方念拖着他僵立在原地。 她不想死,更不想从这么高的楼上跳下去,会粉身碎骨的。 宗越笑了,单手扯开领带捆住了她的手腕,顺手捏了捏她的脸,“念念,我对你不好吗?” “好,你对我特别的好,”方念忙不迭地点头,“哥哥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你松开我好不好。” 宗越捏着她的下巴又吻了上去,在城市的最高处,在狂风肆虐的夜空下。 新港的灯火太亮,只有站在这里,才能看见隐匿在黑色幕布下的点点星光。 “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方念腿软,这个样子的宗越,让她有些害怕。 宗越双手扶在她腰侧,帮她稳住身形,声音有些暗哑,“你哪错了?” “我不该在背后说你坏话。”方念扬起小脸,眸中雾气蒙蒙。 真想往死里疼她。 宗越略一弯腰,双臂用力把她抱了起来,一步步踏上楼梯。 上面是个圆形的停机坪,可以360°俯瞰整个新港的夜景。 方念无心欣赏,就怕宗越一个手软把她从楼上抛了下去,“哥哥,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她想去抓他的衣领,可惜手被缠住用不上力。 宗越在最后一层台阶上停住,垂眸看她,眼中浮着一层清冷的光,“你怕什么,怕我不行?” 他一心想着让这段时间过的慢点再慢点,好弥补这几年不在她身边的遗憾。 想和她做情侣之间做过的所有事,想给她所谓的该死的安全感,告诉她,他迷恋的不止是她的身体,而是她整个人,现在看来,她根本不需要。 他忍得都快要爆炸了,没想到在她眼里是力不从心!!! 方念躲在他怀中的阴影里,耳根微热,他果然听到了,“不是。” 宗越轻笑,抱着她上了登上了停机坪,“我原本想着,等到结婚以后,没想到你这么心急,误以为我,不行。” “不,不是的呀,”方念被戳破心事,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慌乱中抓住了一丝理智,“哥哥,不是我,真不是我说的。” “嗯?” “是迟意,迟意说你受伤了,他说的。” 楼下的迟意揉了揉鼻子,连打了几个喷嚏。 宗越抿了抿唇,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是吗,我还不知道你俩关系好到这种地步。” “哥哥,我。”方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嘘,别说话,”宗越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眼角微挑,笑声撩人,“省点力气。” 直升机调转方向,从新港飞跃凤凰山,直接降落在半山豪宅。 方念只觉得脑海里也是嗡鸣一片,她被亲的喘不过气来,像个溺水之人,紧紧地攀着浮木。 等到眼前灯光大亮,人也已经被带进了宗越的房间。 “哥哥。”方念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他咬的她好疼。 宗越抓着她的腿环在自己腰间,对她轻佻一笑,“宝贝儿,等会再使劲叫。” 方念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又羞又躁,又急又气,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她双腿悬空无处着落只好攀住了他的腰。 宗越亲昵地在她身前蹭了蹭,抱着她踢开了浴室的门,“你乖乖的,我轻点。” 第53章 炙爱(5) 浴室很大,装修的很豪华,灯光亮的有些刺眼。 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摆着一盆洁白的蝴蝶兰,好几枝拢在一起,给冷淡的室内添了些自然风情。 一旁还有个大大的圆形的双人浴缸,奶白色的水面上洒着红艳艳的玫瑰花瓣,外面是玻璃幕墙,从右边转出去,下几层台阶是他的私人泳池,就在半空。 洁白的纱帘缓缓关上,隔绝了满城灯火,也隔断了窥探的视线。 方念被抵在墙上,后背有些疼,前面是他火热的胸膛,挤压着她,“哥哥,我好难受。” “难受?”宗越低低笑了,他脱掉衬衣丢在一旁,附身去吻她。 从额头开始,一点点下移,轻轻的,再往下,唇齿相依。 “等会儿就让你舒服。” 方念脸红的快要爆炸,她不是这个意思,温热的水珠从上而下,兜头兜脸地淋了她一身。 有点小期待,更多的是害怕,捆在她手上的领带不知道掉到了哪去,氤氲的热气中,一切都变得面容模糊。 方念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脖子,他像一个侵略者长驱直入。 一如那年他突兀地出现在西巷,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欢愉,也带给她刻骨铭心的痛。 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像他一样。 一晚上不知道洗了几遍澡,等到最后被宗越从浴室里抱出来的时候,方念几乎昏昏欲睡,她太累了,下午逛了一大圈,腿软。 “别碰我。”方念趴在枕头上,抓住宗越伸过来的手。 “翻脸不认人?”宗越倒是神清气爽,晚间的那点郁郁之情早已烟消云散,他把方念散乱的发丝拢到一边,手从她腋下穿过强硬地把她翻了过来。 方念啪地拍了他一巴掌,简直快崩溃了,“你还来,有完没完。” 宗越轻咳了声,柔声问她,“疼吗?” 方念拉起被子蒙住了头不想跟他说话,不疼你试试,他肯定是吸血鬼,咬的她浑身都是伤。 她后悔了,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跟他走。 太过分了。 宗越摸了摸鼻子,笑了,伸手搂过一旁洁白的蚕蛹,低头好生哄着,“第一次,没经验,下次我轻点。” 方念躲在被子里咬着手指头,浑身如同烫熟的大龙虾,神特么没经验,没经验你…… “我看看,我给你抹点药?” 方念真想一脚把他踹到床底下,她忍无可忍拉开被子对他怒目而视,“闭嘴,你让不让人睡觉。” 床头只开了一盏灯,他支着半边身子侧躺在她旁边,眸色沉沉如这夜,嘴角噙着抹笑意,精致的五官也被这暖暖的光雕刻成了温柔的模样。 妖孽哟,方念心想。 宗越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倾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念念,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空气毫无征兆地开始升温,方念又有些耳热,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其实也不怪他,是她默许的。 情和欲本就一体,和喜欢的人做最亲密的事,这是她的少年,是她美好年华里唯一爱过的人,她愿意。 然而还不等她煽情完毕,宗越的手又摸了过来,“我一定会好好疼你,让你幸福。” 方念:……泥奏凯! 一夜沉沦,一夜没睡安稳。 方念梦见自己变成了学校小吃摊上的煎饼果子,摊完了这面摊那面,总是在翻来覆去,有时候又像是在海上,风浪很大,一波接一波。 迷迷糊糊之中,还被喂了些水,甜的,像是加了蜂蜜。 夏日的光线有些灼热,方念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耀眼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在木地板上投射出深浅不一的光影。 一偏头,视线里是宗越光裸的胸膛。 方念悄悄往后移了移,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距离,他还在沉睡,眼睛紧闭,长长的弯弯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了个弧形的剪影,皮肤毫无瑕疵,亮的让人嫉妒。 一只胳膊搭在她身侧,一只胳膊扶在她腰上。 方念长舒了口气,还好他没醒,不然真令人尴尬啊。 她掀开被子刚要下床,他的胳膊从背后横了过来又把她拉了回去,“醒了?” 方念伸手捂住眼睛,昨晚的疾风骤雨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失去的夜色的遮掩,一切都展示在阳光下,她没喝酒,仍是有点晕。 “不舒服?”宽大的手掌探上她的额头,轻轻揉了揉,“还疼吗?” 方念蚊子哼哼似的嗯了声,浑身都不舒服,又酸又疼,好像跑了场马拉松。 虽然她没跑过,但感觉都差不多。 宗越又缠了过来,在她背上轻吻,“我给你抹了药啊,好几遍呢。” 腾地一下,方念脸上烧起了一串胭脂色云霞,她又羞又恼胳膊猛地往后一捣,捶在了宗越胸口。 太不要脸了,这家伙。 宗越手捂着胸口,眯着眼睛夸张地喊了声,“谋杀亲夫,睡了就弃,还没下床呢你就翻脸不认人。” 方念火急火燎地扯过一旁的衣服,匆匆裹在身上就要下床,脚尖刚触到地面,双腿一阵酸软,差点跪了下去。 宗越眼疾手快地捞住她,把她抱了起来,“跑什么,这么迫不及待,想洗澡?” “放……放手,”方念红着脸挣扎了下,“我自己能走。” “哦,谁昨晚喊累的,好了?”宗越笑出声来,直接抱着她进了浴室。 方念拼命相阻,才把他拦在外面。 好在宗越也没太过坚持,才让她松了口气,方念站到浴室镜前,只看了一眼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太残忍了,他怎么下得去嘴。 不是特别的疼,脖子上斑痕点点,像遭了场酷刑。 外面的纱帘被风吹起,又缓缓落下,轻而柔软,人也被这温柔的清风吹的有些懒散。 浴缸里加了别的东西,有股淡淡的中药味,方念趴在边上,盯着外面的碧海蓝天发呆。 “咚咚咚”落地玻璃窗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扰乱了方念的思绪。 她一抬头,看见宗越站在另一边。 他穿着衬衫西裤,修长的双腿笔直笔直的,一只手扣着扣子,一只手微抬握着手机放在耳旁,阳光洒满他全身,他在发光。 原来她的少年,早已经不知不觉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还没洗完?”宗越三言两语挂了电话,回头问方念。 “洗完了,”方念脸色红红,缩成一团藏在水里不敢乱动,眼见宗越往这边走,赶忙制止了他,“别过来。” 宗越看她一副紧张的样子,原本想逗她的,又怕她一时不察跌倒在水里。 目光从她颈侧的红点上掠过又快速收回,宗越提醒了句,“快出来,下来吃饭。” 等到方念擦干水珠换好衣服,一看时间,都快四点了。 她完美地错过了早餐和午餐。 “尝尝,多吃点,”宗越往她面前摆了一碗粥,也不知加的什么东西,又软又糯,“专门给你熬的,给你”。 “闭嘴。”方念飞快地打断他的话,瞪了他一眼。 宗越挑了挑眉,心情愉悦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半上午的时候醒的,处理完工作又陪她睡了会儿。 她睡觉的样子很可爱,越看越喜欢。 饿过了头,吃什么都没胃口,方念喝了几口粥,见宗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你不吃吗?” 宗越笑笑,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吃饱了,晚上再说。” 又来,还没完了是吧。 方念神色恹恹地喝完小半碗粥,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手机呢?” “在卧室床头柜上,”说着顺手在她头上揉了下,“慢点吃,吃完带你兜风去。” 方念随口问了句,“去哪?” 她哪都不想去,一点也不想动,就想窝在沙发里,两眼放空思维也跑的干干净净。 “去了就知道。”保证会让她惊喜。 吃完饭方念在客厅翻着手机,干干净净的也没有新消息,她想起一事找出文助理的账号,“你们昨天在那干吗?” 文助理回了她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文助理:“少爷没告诉你?” 方念不自然地摸了下脸颊,他说了很多话,没一句正经的,“没有啊。” 文助理又给她发了一堆感叹号,“你自己问他,我不敢乱讲,怕小命不保。” 什么呀,还搞得神神秘秘的,刚想收起手机,脑海中又闪过一个画面,“他还会拉小提琴?” 在西巷的时候,宗越可是什么都不会,体育零分音乐零分,第一次见他拿乐器,蛮新奇的。 “都说了,有事问他们不如问我,”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拿走了她的手机,宗越扫了眼屏幕,“会。” 他摁了熄屏键,又把手机塞回方念,“昨天本来想向你求婚的,没想到你这么着急洞房花烛,所以直接跳过了。” 方念心砰砰直跳,原来是求婚,难怪他昨天穿的那么正式。 他是要拉小提琴给她听吗,想象中的求婚画面就这样飞了,方念有些后悔,早知道她昨天乖乖坐那里什么也不说了。 那可是求婚啊,一辈子仅有一次吧,“哥哥”。 “别问,”宗越拉过她的手,快速往她手上套了枚戒指,“再问就再做一次。” 第54章 炙爱(6) 手上的戒指很漂亮,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圆形的钻石周边还镶嵌着些小钻,阳光一照,真的能亮瞎狗眼。 方念不懂什么切工等级之类的,但以纯净度和光泽度来看,这块钻石品质绝佳。 想来也是,他送的东西又怎么会不好。 以前上学的时候,少男少女私定终生,最流行到街上的饰品店里买对戒或者项链,戒指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戴在手上,拿根红绳穿着,让它晃悠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方念也想过来着,可惜最后也没实现。 时隔多年,她肖想着的见证爱情的信物突兀地戴在手上,还真有点不习惯。 “喜欢吗?”坐在一旁的宗越突然出声问她。 方念赶紧把右手压在左手上,装作无视的样子扭头望向窗外,道旁的风景树一闪而过,他们在去往花城的高速上。 “还好吧。”方念淡定地回头瞥了宗越一眼,他的手指上什么也没有,这不公平。 宗越轻笑,抬手贴上她的脸颊,“不喜欢?” 方念别扭地往一旁躲了躲,看见他就浑身不舒服,一想到他昨晚肆无忌惮的撩拨,就更不舒服了。 这种不舒服被矜持放大,就变成了恼羞成怒,“你送别人钻戒,也问喜不喜欢?” 要搁以前,方念绝不会这么刺他,经过昨晚那一出,心理上隐隐占了上风。 不都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方念现在就有点作。 反正吃定了宗越不会对她怎样。 她的脸颊有点鼓,小嘴撅着,明晃晃地昭示着我很不开心,宗越失笑,女人,真是麻烦。 “那不是我送的,她跟我又没关系,”宗越凑了过去,捏了捏她的耳垂,“我跟她也没发生过关系,你不都清楚,还吃什么醋。” 方念色厉内荏,“我清楚什么,我又没跟你在国外呆过。” 好好的,怎么又炸了,宗越有些想不明白。 对于不相干的人,他向来懒得浪费口舌,宗越一把揽过方念,抱在怀里安抚了几下,“她是我妈派过去监视我的。” 一句话再没了下文。 方念趴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莫名地有点委屈,她不是个惯于胡搅蛮缠的人。 他从上车到方才,一直在忙,方念体贴地坐在一旁也没打扰他。 不过是想跟他在一起,怎么就这么多阻拦。 “困了?”宗越吻了吻她的秀发,她看起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等会儿再睡。” 她不困,她只是有点疲惫。 等到车直接开到花城机场,看到停着的私人飞机,方念问宗越,“你要带我去哪?” 宗越:“你不是没跟我在国外呆过,带你出去呆一段时间。” 方念:“……你知道我还在上学吧。” “知道,”宗越不给她退缩的机会,拥着她上了飞机,“明天晚上回来,带你赏花去。” “你确定?”方念将信将疑。 刚刚在山上的时候,她看见蓉姐她们帮着往车上搬运行李,满满的几大箱,方念还以为宗越要出远门呢。 “嫌时间短,你想呆几天,要不我们度蜜月去?” 方念不想搭理他。 私人飞机空间十分宽敞,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四个助理,宗越一落座就跟那几个人一起开始开会,探讨并购事宜,这让方念稍稍松了口气。 万里高空,从头到尾不过就这么长一段距离,方念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后排。 深棕色的桌子上摆着鲜花和甜点,书籍杂志还有消遣的娱乐视频,方念随手翻了翻,并不是很感兴趣。 她盯着宗越的身影发呆,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只看得到他半边侧脸,表情严肃,淡漠而又疏离。 其实最早认识他的时候,包括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这个样子,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有点孩子气。 “想什么呢,怎么了?”宗越正开着会,突然起身朝她走来。 “没有,你忙你的,我没事。” 都只看得到他人前风光,并不曾想他人后如此匆忙。 不过比她大上一岁,承担的却要比她多的多。 校园中和他同龄的,在那个年纪,奔跑在阳光下,挥汗在操场上,而他,已经走上了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选择了一无所有的她,只怕会更加辛苦。 “跟我来,”宗越拉起她朝后走去,“在这等我,我一会儿过来。” 方念:“……” 宗越笑笑,低头唇印上了她的唇,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等我。” 后面是间小套房,里面有个双人床还有浴室,主色调是浅咖色的,光线有些暗,十分适合睡觉。 方念斯巴达了。 约摸过了有十分钟,宗越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顺手锁上了门,他单手扯开领带抛到一旁,“过来啊,你站那做什么。” 方念双手背在身后撑着吧台,腿又有点软,禽兽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竟然…… “脸怎么又红了,热的?”宗越大步走了过来,双手搁在她腰侧抱着她走到床边,“你穿的也不厚,生病了?” “你,你离我远点。” “多远,负距离?”宗越附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让方念浑身都快烧了起来。 方念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你能不能别这么,外面还有人呢。” 简直了,他怎么就不知疲倦呢。 宗越闷声低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搂在方念腰上的胳膊微微用力,人也被他带倒在怀中。 “想什么呢,我看你太累了让你休息一会儿,”宗越眉梢微扬,如春风拂面,“想要啊?” 方念想拿枕头闷死他。 宗越毫不介意地躺平任由她发泄,等到方念气馁才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和她头碰头靠在一起,“我给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念念,我们度蜜月去吧。” 方念腾地坐了起来,“你不说明天就回来吗,你个骗子,又说话不算数。” 宗越双手枕在脑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一天怎么够,你去学校上课白天我又见不到你,想你了怎么办?” “忍着。” “忍不了,一刻都忍不了,”宗越又把她拉回怀中,“想你想的发狂。” 方念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不行,明天必须回去。” 她太了解宗越这个人了,今天能给她请一个星期的假,明天就敢给她请一个月的。 “行程都定好了,就一个星期,好不好?”宗越有些不开心,不是说好陪他的吗,连一个星期的时间都不给。 方念瞪他,“你不说明天吗,别得寸进尺。” 这要让她父母知道她抛下学业跟着宗越去游山玩水,还不抽她。 再说了他们又不是异地恋也没相隔十万八千里,天天都能见到,他要真这么想她,早干嘛去了。 “得寸进尺?”宗越一手撑腮支起半边身子,抿了抿唇笑了,“我不进去,你怎么知道是寸是尺。” 方念半响才反应过来,捞起一个抱枕盖到宗越胸前,人也压了上去,狠狠威胁道:“让他们开回去,立刻,马上。” 宗越抱着她翻了个身,“过两天天气好,我教你开飞机吧。” 想带她去乘热气球飘过沙漠,想带她开直升机飞过雨林,想带她跳伞,想带她冲浪……,想和她捆绑在一起,做所有开心快乐的事。 “回去,回去。”方念掐着他的脖子晃啊晃。 如果她毕业了,怎么着都好,她还有课没上完,还有学分没拿到。 并非是学习比他重要,而是一个人先有了自我,才能不惧前行。 宗越紧箍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别总勾引我,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这是心疼你,你看你身上的伤,等会儿你又该哭了。” 天,这人真是不要脸,这能怪她吗??? 方念把脸扭向一旁,不想跟他说话。 宗越手沿着她的脊柱往下滑,头搁在她的颈窝,声音里都带着笑,“我再给你抹点药吧,看看好了没,嗯?” 方念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 “嘘,你轻点,”宗越伸手捂住她的嘴,“外面有人呢,别叫的那么大声。” 方念气绝。 机舱内很安静,方念昨晚没睡好,跟宗越闹了一会儿就有些犯困,眼皮沉沉人也十分疲惫。 “困了啊,睡吧。” 宗越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下,“别怕,我在这陪你。” 方念嗯了声,靠着他的胸膛沉沉睡去。 这一觉竟是十分安稳,只在中途的时候,似乎有冷风灌了进来,冻的她缩了缩脚脖。 “没事,我们到了。” 方念懒得睁眼,任由宗越抱着她往前。 四周有些暗,还下着雨,零星有雨点飘落到她身上,还有隐隐约约的花香,淡淡的。 很奇妙,看不到,却能感受的到。 方念一睁眼,就看到昏黄的路灯下,有枝樱花自宗越的鬓边探了过来。 朦胧的粉色和他如雪的肌肤混在一起,无端的让人惊艳,他的眼珠极黑,侧脸的弧度极美,在这样细细的雨夜,像是被裹上了一层雾。 妖孽哟,方念无法遏制地想要亲他。 “醒了?” 方念移开目光,去看细碎灯光下的樱花雨,“这是要去哪?” 宗越说:“泡温泉。” 第55章 炙爱(7) 宗越像得了个新玩具,对于各种玩法的探索,乐此不疲。 过于纵情的后果是,方念的生物钟彻底紊乱了。 醒来的时候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何年何月。 有时候一睁眼,外面白茫茫一片,山林木屋都被这瓢泼的大雨给包裹;有时候一睁眼,星光满天,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得着最近的一颗。 有时候天高云淡,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有时候烈日炎炎,有狮子从脚下悠闲地路过。 有时候身处闹市,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将他们淹没;有时候在蔚蓝的海上,天广地阔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 “哥哥,该回去了吧。” 宗越说:“再玩两天,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陪陪我。” 方念觉着一天像是被分成了两天,时间过的无比的慢,当然,也无比的惬意。 “可是我们都出来一个星期了,我马上要期中考试了。” 宗越:“反正要放假了,再玩两天。” 方念想想也是,五一黄金周,也不差这两天。 分开这么久,别说一周,就是一年也腻不够。 再一次从睡梦中醒来,外面很安静,屋内没有开灯,四野有些亮。 一偏头,宗越还在熟睡,眉头舒展薄唇紧抿,朦胧的光模糊了他精致的面容,不那么肆意张扬,倒有点孩子气。 方念一动他就跟着警醒,没睁眼,只是揽在她腰间的胳膊紧了紧,唯恐她跑了一样。 拿过手机看了眼,凌晨三点。 方念又趴了一会儿,才悄悄地从他臂弯溜了出来。 “去哪?” 方念:“……洗手间。” 宗越依旧没睁眼,只轻轻嗯了声。 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像是动物的皮毛,很暖和也很柔软,方念心生怪异,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了窗帘。 外面寂寂无声,大雪满天。 他们所在的位置很高,应该在山上,从这里望下去,世界一片雪白。 松树上挂着的雪很厚,间或有木屋还亮着灯,炙白的暖黄的交织在一起,像火山喷发时溅落的火星,也像唯美的童话世界。 方念情不自禁地贴近玻璃,却被透骨的凉意给冰的立即缩回手来。 真的好美。 “冷不冷啊,你站这里做什么?” 宗越突然醒来,一摸身旁一片冰凉,他立即坐了起来,看见方念静静地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醒了。” 宗越合上衣袍走到她旁边,从背后拥着她,“你不在,我睡不着。” 方念失笑,他真是越来越黏人了。 “这么高,你怎么把我带上来的?” 她已经习惯了闭眼前睁眼后在不同的地方,反正也不用她自己走。 “哥哥抱你上来的。” “真的?”方念仰头亲了他一头。 “嗯,怎么样,哥哥体力还行吧。” 岂止是还行,简直是好的过分,也不知他这种不怎么锻炼的人,从哪来的力气。 方念手从他衣袍下探了进入,他的腰腹很瘦,精壮有力,肌肤温热和她冰凉的手截然不同。 宗越抓住她的手带着往下,轻啄她的耳垂,“睡不着,想运动运动?” 她好像睡得有点多,醒了就很难再入眠。 “这是哪里?” “伊萨特,”宗越说了个她从没听过的地名,“不睡了吗?” “不困,为什么带我来这?” 宗越把她抱在怀里,“就想带你看四季。” 方念在心里反驳了句,胡说,你就想来睡觉的,下了雪哪都去不了。 就跟那次在雨林里一样,说带她看风景走吊桥的,结果她连树屋都没出去。 水果倒是吃了不少,全是他喂的。 “你是想来滑雪吧,哥哥你会滑雪吗?” 圈在她身上的胳膊又紧了紧,宗越默了默问她,“想滑雪,明天带你去,早点睡觉吧。” 方念敏锐地感觉到他情绪不对,抓着他的手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啊,你把我摸醒了,你说呢?”宗越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两手扶在她腰侧,双臂用力把她抱了起来。 他喜欢这样抱她,他托着她,她环着他,两个人的距离更加贴近也更加亲密。 方念揪着他的耳朵晃了晃,身体微微往后仰,“你呀,都几点了快睡觉。” 他真的是不分时间,像个不知餍足的饕餮,随时随刻都在等待享受美味的盛宴。 “急什么,夜还长着呢。”宗越抱着她倒在床上,捉住她的手腕就开始胡乱吻她。 “别闹了,”方念一手挡住他的脸,再这样闹下去明早醒来又不知道几点了,“快睡觉。” “多做运动有助睡眠,我看你有点失眠帮你调理一下。” 方念笑着躲过,“你是医生吗?” “是,你的私人专属医生,来,我先帮你做个检查。” 到底闹不过他,方念被他压在了身下,双手无力地攀着他的脖子,刚修理过的发茬有点硬,也有点扎手。 也不敢使劲,怕再伤到他。 “哥哥,你是滑雪的时候出了意外吗?”方念的手摸上他的后脑勺。 她们都说他受过伤,具体什么事却都不清楚。 方念翻遍他的朋友圈,只能从时间上找出蛛丝马迹,大约是在冬季,他在一个著名的滑雪圣地。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宗越亲了亲她的额头。 方念搂着他的脖子贴近他,“想知道你怎么会受伤,伤的很严重吗,迟意说你昏迷了很久。” 宗越额上青筋直跳,什么时候她还有功夫想别的男人,想别人说过的话。 他恼怒地在她胸前咬了一口,惩罚她的不专心。 方念吃痛,推了他几下,“哥哥,我想知道,告诉我呀。” “没有,我是开车的时候出了意外,下雪天,没有昏迷很久,只在医院晕了一会儿。” “真的吗?”方念将信将疑,总觉得他还有事情隐瞒。 宗越又凑过去吻她的脖子,“嗯,留下后遗症了,一看见雪我浑身都不舒服,不信你摸摸。” 方念:“……你给我正经点。” “问了你又不心疼我,你亲亲我,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方念亲了他一下,“好了吧。” “不行,太敷衍了,”宗越捉住她撒娇,“我浑身都不舒服,多亲我几下,疼疼我。” 方念最终也没问到答案,累的睡着了。 下雪的夜空格外的亮,宗越躺在一旁睡不着,他低头吻了吻臂弯中沉睡的人,脸颊红红的,像抹了胭脂,裸露在外的肌肤比那雪色还耀眼。 她说:“哥哥,我明天不去滑雪了。” 他问,为什么。 她说:“不想冒险,不想你受伤,只想你安安稳稳的。” 何其有幸,她就在他身边。 其实那次事件,也不完全是意外,他从盘山道上往下走,和一辆车擦肩而过的时候,发现那辆车里的人很像她。 离开她有大半年,太过思念,以至于他忘记了,这个时间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贸然掉头逆流而上,待看清的那一刻,说不出的失望,那不是她。 迎面有车撞来,他躲都不想躲,从山上翻下去的那刻,他想,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来看他。 往回飞的时候,方念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一动不想动。 “没玩好,要不我们再多呆几天?”宗越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 “不行。”今天都7号了,算起来她在外面呆了大半个月,太腐败太奢侈了。 宗越颇有些遗憾,“等我们度蜜月的时候,带你玩上一年。” 她这是出来玩吗,哪有人旅行快丢了半条命。 “先送你去学校,下午我来接你。” 方念伸了个懒腰,“我晚上还有选修呢,不能再逃课了。” 宗越笑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几下,没有说话。 一下飞机,热浪扑面而来,方念瞬间有种复苏的感觉。 以前总觉得海城太过炎热,现在竟有种奇异般的归家感,外面的世界再好始终都不如家。 快到宿舍楼下,宗越忽然掐着她的下巴吻了过来,“宝贝儿,这段时间开心吗?” 方念红着脸推开他,“有完没完。” 她开不开心他能不知道吗,反正他挺开心的。 “当然跟你没完,一辈子,”宗越缠着她不撒手,“要不别去上课了,我们回家吧,想你了。” 方念真想一家把他踹下车,又来,他真的是,没完没了。 进了宿舍,杨佳宁恰巧刚起床,一看见她惊喜地蹦了起来,“呀,念念,你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你怎么还睡觉呢,不上课啊。”方念把礼品盒摆在她床头,又看了杨佳宁一眼。 她怎么感觉几天不见,佳宁又丰满了些。 杨佳宁朝她挤了挤眼,嘿嘿嘿笑了,“怎么样,跟少爷的蜜月过的开心不,看你这容光焕发的样子,很滋润啊。” “什么蜜月。”方念拎起小喷壶,给阳台上的盆栽浇了点水,都快干死了。 杨佳宁边换衣服边说:“嘿嘿嘿,玩了一个多月还不叫蜜月,爽不,你也不发朋友圈,让我等贫民羡慕一下。” “哪有一个多月,”方念拎着小喷壶进了房间,“才几天,”话音刚落目光飘过杨佳宁放在床头的日历,还有摆在一旁的课本。 方念手抖了下,强作镇定地放下喷壶,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佳宁,问她,“今天几号?” 第56章 不悔(1) 杨佳宁有个习惯,第二天上课用的课本资料,必定会放在书桌的右边,以防她前一天晚上玩的太嗨,早上起来火急火燎地找不着。 本质上,杨佳宁还是个爱学习的人,玩归玩,功课从没落下过。 方念盯着那本商英心想,也就周五早上是托马斯教授的课,今天周一,正常来说应该是综英的课,除非,没有除非。 她伸手去够桌上的手机,捞了两下竟然没拿起来,等到第三次拾起,哆哆嗦嗦地点亮屏幕,上面赫然显示:5月25日,星期五。 他们是早上从花城回来的,方念一直以为今天是5月7号,周一。 “25号啊,怎么了?”杨佳宁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嗯,5月25号,可是在下飞机前,她的手机一直显示的是5月7号。 回来的路上也没来得及看,宗越不让她玩,怕伤眼,方念也没有24小时抱着手机的习惯。 “你这是乐不思蜀了?” 杨佳宁见她仍呆愣着,忍不住围着她转了圈,“啧啧,行啊,少爷把你养的水灵灵的,越看越有女人味。” 方念:…… 她确定她没有老眼昏花,也没得什么癔症,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篡改了她的手机。 也篡改了她的时间和记忆。 “我这么长时间不出现,你就不怕我失踪了?”方念若无其事地笑笑,压下心头的那股不安感。 杨佳宁站在镜子前照了又照,“你失踪什么,少爷不说带你度蜜月去了。” 方念问,“他跟你说的?” “对啊,就你那天没来上课,我打电话给你,少爷接的,说要带你度蜜月,让我不要打扰你们,”杨佳宁疑惑地瞥了方念一眼,“他没跟你说?” 他不但没讲,他还给她换了新手机,所有的内容都是空白的。 方念不怎么聊天也很少刷朋友圈,宗越没回来之前,她的手机经常是静音状态。 这段时间跟他在一起,方念外出连手机都不带。 她的手机对他也不设防,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事情太多了。”方念勉强扯出个笑容,心头乱糟糟的。 她明明记得去海洋公园那天是4月20号,也就是说她整整消失了一个月零五天,而不是她以为的半个月。 杨佳宁说:“哦,我还以为你怀孕了呢,脸色这么差。” 方念:…… 说起这事,方念才意识到上次月经的时间为什么那么短,算起来应该是月初。 当时她也没放在心上,她月经一向不怎么规律,压力大点或者吃几天感冒药,都会往后延迟。 其实不是周期变短了,而是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她以为宗越带着她毫无规律的乱飞,还曾跟他抱怨过一天怎么这么长。 宗越说时差的原因,她也懒得去算。 现在细想,她根本不敢往下细想。 “真怀了?”杨佳宁好奇地往她肚子上瞅了几眼。 方念有些无奈,“没有。” 他们每次都有安全措施,而且宗越并不喜欢孩子。 他不止一次跟她说过,等结婚以后,过几年再要孩子。 杨佳宁耸肩,“我以为少爷要带你先怀后奏呢。” “你想的有点多。” 早上时间紧,方念也没来得及跟杨佳宁多聊几句,匆匆奔去了教室。 一向严厉的托马斯教授竟然对她不闻不问,这让方念更加不安了,宗越这家伙究竟背着她做了多少事。 几节课听的浑浑噩噩,方念如坐针毡。 下了课迫不及待地跑出教室,方念拿出手机赶忙给家人打电话,她消失了这么久,没跟家里联系过,不知道她爸爸妈妈该急成什么样子。 刚拨了出去,方念猛然掐断。 如果她父母找不到她,必定会打到她宿舍或者联系佳宁,佳宁既然没告诉她,想来她父母那边也不知情。 方念想起他们离开海城的第一个星期,去了热带雨林,她犹豫着要不要跟父母说一声。 宗越说:“给你妈打电话,告诉她你跟我在一起?” 方念那时隐隐是有些愧对宗越的,她还没敢跟父母坦白。 宗越毫不在意地安慰她,“没事,我让赵医生跟你妈说一声,就说你放假去了海岛,那边信号不太好。” 方念既感激又内疚,那几天对他无限纵容,任由他为所欲为。 现在想想,方念捂着脑袋,头疼。 最终还是拨通了她妈的电话,她妈刚下班,正往家赶呢,“念念,怎么了?” 方念情绪低落,“没事,妈妈,就是想你了。” “你这孩子,”方母温和地笑了笑,“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我怎么听着你声音不对,生病了?” “没有,我刚下课。” 方母问,“吃饭了没有,早点去吃饭,别整天想着减肥,身体好人才好,生活费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转点,自己多买几身衣服买些好吃的……” 从教学楼聊到宿舍楼下,在方念的有意引导下,她弄清了几件事。 有人冒充她给她父母打过电话,最近一次是上周日,还给她家寄了好多东西。 她父母丝毫没有察觉不妥。 上楼的时候,方念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有人在刻意模仿她,如果真有一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其他人将毫不知情。 刚进宿舍,宗越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语带笑意:“宝贝儿,下课了,吃饭了没有?” 方念双手撑着桌面,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生活完完全全被他掌控,而她毫不知情。 “怎么了宝贝儿,说话。”宗越又问了遍。 “是你弄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念说不上来是悲哀还是伤心亦或是其它,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有点崩溃又有点无力。 宗越懒洋洋地回了句,“我做什么了,我有做安全措施。” 方念厉声打断他的话,“宗越,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什么?” “你更改我的时间,”方念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很好玩吗?”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哦,就想让你多陪陪我,”宗越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怎么了?” 她只愿分给他一周多一点的时间,他只好把这些时间都无限压缩。 “你就不能,”方念深吸了一口气,烦躁地在宿舍走来走去,“你就不能正常点?” “我怎么不正常,让你陪我度蜜月你又不愿意。” 方念冲着他吼了句,“你跟我商量了吗?” 宗越理直气壮,“跟你商量你答应,既然你不会答应,我为什么要浪费口舌。” “你,简直不可理喻。” 宗越毫无悔改之意,“我怎么了,你第一天认识我?” 方念果断地挂了电话。 气的胃疼。 她躺在床上捂着眼睛,忽然想起在西巷,宗越自从翻过她家墙以后,经常会偷偷摸摸的跑来。 方念很担忧,“你这样被我爸抓到了怎么办?” 毕竟她爸是警察,破过的案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对于这种不请自来的人,时间久了肯定会察觉。 宗越若无其事地回了句,“没事,我知道你爸的作息时间,他抓不到我。” 方念:“我家门口有监控啊,万一我爸哪天查呢?” 宗越:“怕什么,我早把你家监控给删除了。” 他不仅把他来的痕迹抹去的一干二净,还把时间完美的衔接上。 这种人如果被生活所迫,绝对会是个高智商罪犯。 方念望着天花板发呆,这段时间过的□□逸,以至于让她忽略了,宗越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说的没错,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下午宗越来接她,方念也没故意跟他闹别扭,她不是小孩子,再深厚的感情没完没了的折腾,也总有被消磨殆尽的那天。 宗越:“累了吗?” 方念:“还好。” 宗越:“晚上想吃什么?” 方念:“都行。”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司机在前,他俩在后,方念贴着车窗,看远处的群山一点点向她靠近。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要真去责备他,好像也不忍心。 这是她爱着的人,爱情总是容易致盲,无论他是好是坏,在她眼里他都是唯一。 瞥见车窗上有影子闪过,方念细看,才发现宗越每隔几秒都要往她这边瞅上一眼。 他有些焦躁,并不如看上去得那般淡定。 很细微的动作,却在方念心底搅起了一片波澜,她转过身来,“宗越,我们需要谈一谈。” 她想找到两个人相处的平衡点,好让对方都更舒适些。 宗越眉头下压,心中无端地有些烦闷,“谈什么?” 方念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些,“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宗越在心中微哼,你人都是我的,身体也是我的,要什么自由。 他下颌的线条收紧,目光从眼尾落了下来,有些抗拒又有些漫不经心,“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谈道理,你究竟有没有心。” 方念:…… 宗越抿了抿唇,嗓音里有种莫名的委屈,“想睡我的时候,抱着我喊老公,睡完我就变成了路人某,你学川剧的啊?” 方念:……什么玩意儿。 第57章 不悔(2) 五月底的海城,已入酷暑。 柏油马路被大太阳烤的明晃晃的,盯久了似乎能看见氤氲的热气往上腾。 车里的温度相对于方念而言,很舒适,她怕冷,夏天开空调,总要多加件薄衫,但是宗越很怕热,尤其他这西装革履的打扮。 刚刚上车的时候,里面并没有寒意浸体,他在楼下等了有半个多小时。 这一路行来,鬓边已经是层密密的汗珠,连带着发根都有些湿漉漉的。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把温度调低些,而让她多加件衣服。 好的时候能宠你上天,霸道的时候也确实让人生厌。 “说话,别给我冷战。”宗越伸手去扯她,让她转了过来。 方念推开他的手,不想搭理他。 “说话。” “不想跟你说话。” 宗越掐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不想说话,你想做吗?” “你能不能别这样。”方念恼怒地一巴掌拍他身上,推开了他。 宗越烦躁地扯开领带,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我怎样,难道我说错了,开心的时候就叫我哥哥,不开心的时候就是宗越,这跟路人有区别?” 说真的,这种人别想跟他讲道理。 他总是这样,理亏就会先声夺人,气势占了上风,主动权握他手里。 以前年纪小,被他唬住过很多次,现在再看他,这就是个熊孩子。 他没有明确的善恶之分,并非他不懂事,而是他敢肆无忌惮地踩在雷区。 因为有所依仗,笃定了别人不会拿他怎样,才会为所欲为。 方念皱着眉头调了调温度,不愿跟他生气,“你见我什么时候叫过路人哥哥,你能不能别这么胡搅蛮缠。” 吵架犹如交战,要两方实力相当,才会枪声不停硝烟弥漫火花四溅。 但凡一方火力弱点,另一方压倒性局势,这种胜利就没什么滋味可言。 宗越并不是想跟她吵架,他只是受不了两个人相对无言。 “我怎么胡搅蛮缠了,不是你要跟我谈一谈?”他其实想说的是,明明是你缠在我身上。 鉴于方念今天并不怎么开心,不想再刺激她。 方念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跟他解释,“你想让我陪你出去玩,就不能等我放假吗,你差这一两个月的时间?” 宗越敏锐地感觉到车内的温度降了些,看,她生气归生气,还是在乎他的。 这种认知让他心情愉悦,再加上方念也没看起来那么不爽,少爷觉着,不就多带她玩了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能等啊,不是怕你等不了。” 方念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这种脑回路是怎么构造的。 宗越说:“谁让你这么迫不及待,不就是没碰你,你就到处散播谣言说我不行,我肯定要”。 方念拿过一旁的抱枕盖在他脸上,狠狠捶了他几拳,把剩下的话都给他打回肚子里。 方念:“给我道歉,不然我跟你没完。” 熊孩子还真是欠揍,幸好他不是反社会型人格,要不然,简直了。 宗越不服:“度蜜月,当然要一个月。” 方念又打了他几下,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很生气,单方面跟你宣布冷战,你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准备向我道歉,再跟我说话。” 宗越揉了揉自己的脸,啧,这个女人是吃定了自己不会对她动手是吧。 打的还真疼。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打他呢。 宗越搂着她的腰把她压倒在座位上,“念念,你胆子不小啊。” 方念既不反抗,也不说话,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 宗越低头在她唇上辗转吮吸了片刻,渐觉无趣,一颗心也沉淀了下来,“认真的?” 方念手搭在额头上,有些晕,大概奔波太久累的,抵抗力下降,要感冒了。 过了隧道,盘山公路往上,行至第一段私家路,前面的车突然开始多了起来,一辆接一辆排成排停在道旁。 这路本来就是双向单行道,司机下意识地放缓车速。 宗越抬头看见盘山路上堵成狗车辆,无声地飚了句脏话,他伸手遮住方念的眼睛,不让她往外看,回头对司机吩咐了声,“走。” 第三弯盘山道,已经有人站在车边,或拿着资料夹,或捧着厚厚的一沓资料。 宗越烦躁地把方念抱在怀里,没一件省心的事,他就不该回来。 等到了门厅,车稳稳停住,方念趁他打电话的功夫,一把推开他,径自下车往上了台阶。 宗越刚要跟着,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差点夹到他的脚。 她故意的,宗越眯着眼睛盯着方念决绝的背影,气的牙痒痒。 客厅里空荡荡的,安静的过分,再奢华的装饰品也填不满,他们离开了一个多月,一切还是原先的模样,唯有摆台上的花一日一换。 方念直接去了二楼,有人端着茶点从楼上下来,立在一旁向她问好,方念礼貌地回应,转身走向一旁的卧室。 在跟宗越非正式同居前,她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推了下门,没打开,又推了下,依旧没推动,方念心生奇怪,给蓉姐打了个电话,“蓉姐,你在吗?” 蓉姐:“我在市区,念念,怎么了?” 方念靠着墙壁,提不起精神,“房间门打不开,我之前住的那间,东西还在里面呢。” 蓉姐笑着解释了句:“你的东西少爷都让送他房间了,房门是不是锁上了,你等等,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方念心想,不会是宗越让人锁的吧,幼稚鬼。 刚要抬脚往楼下走,宗越捏着手机大步奔了上来,拦住了她,“去哪?” 方念有点头疼,闻言没好气地回了句,“回学校。” 宗越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不由分说拉着她往上走,“休想,我允许了吗?” 脑门一跳一跳的疼,连带着胃也有点不舒服,她中午气的饭都没吃。 方念甩了下没甩开他,抓着楼梯扶手僵在原地,“我去哪还需要你允许,凭什么?” 宗越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抱着她上楼,“凭什么,就凭我是你老公。” 有病是吧,真当她是宠物呢,还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方念使劲儿挣扎,奈何力气没他大,“你放开我。” “不放,”宗越口袋里的电话一停不停,吵的他头都大了,怀里的人也不安分,“说好的吵架归吵架,不许分床。” 方念伸手抓了他一爪子,这人真的是,除了睡觉就不会想点别的。 “你敢强迫我你试试。” 宗越也憋着一股火,“试试就试试。” 手头的工作堆的三尺高,他这急急忙忙跑去接她,晚上还有酒局,推也推不掉的那种。 就想着能多陪她一个小时是一个小时,刚想上来跟她说声,她倒好,跑的比他都快。 方念按着他的肩头,一膝盖捣在他心窝,踩着他的腿猛地往上一蹿。 宗越本来是扛着她的,怕她挣扎着掉下去,又怕抱的太松让她给溜了。 方念这动作有点出乎他意料,这要是搁别人,早让他扭着胳膊给捶地上了。 可这是他的女人,他不能伤着她。 因此宗越准备先弯腰把她放下,楼梯上不宜打闹,虽然铺了地毯,从上面滚下来也绝对不是好的体验。 谁知方念攀着他的肩头翻了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往后一带,直接把他给带倒了。 方念一膝盖压在他身上,捞出瓶中的花枝对他一阵猛抽。 “你允许,动不动就威胁谁呢。” “还强迫我,信不信我切了你。” “谁惯的你这么多臭毛病,让你长成这个样子。” “知道错了没有,给我道歉。” …… 抽了他几下还不解气,方念算是理解为什么遇到熊孩子会鸡飞狗跳。 遇到他这种超大号的,更是能把淑女给逼成泼妇。 方念扔了花枝双手叉腰站了起来,又踹了他一脚。 “欠收拾。” 遥想当年,她在西巷也是赫赫有名的“孩子王”,领着一帮娃娃兵们上山捉鸟下河摸鱼。 她爸带着她在训练场上跑,由着她野。 最后还是她妈看不下去了,才给她扎起小辫穿上裙子,把她从武馆里揪回来送进了钢琴室。 义务教育把她给规规矩矩地框在了教室里,情窦初开后,就开始变得笑不露齿。 今天的事太出乎她的意料,彻底把方念给惹毛了。 “你以为我真怕你,有本事你就掐死我。”方念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更何况,他允许的。 在他心上撒野。 宗越仰躺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一只腿曲着,白衬衣上染着斑驳的花枝,看上去有些凄惨,配上他那张妖孽脸,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方念一不留神想歪了。 宗越有点懵,养的好好的小奶喵一下子变成了母老虎,这谁能接受的了。 “念念。” “起来,别躺在地上碰瓷。” 宗越朝他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拉自己起来,“你长能耐了啊。” 都是他惯的。 方念不耐烦地拽了他一把,她虽然生气,但也没失了理智。 打在他身上的都是花瓣,又不疼。 要真是恶徒,她就敢拿带刺的玫瑰扎人眼睛里。 “你打我?”宗越抿了下唇,不确定地又问了句。 平时惹恼了,她顶多挠他几下,宗越也只当小情趣,从不放在心上,总是压着她再挠回去。 今天被方念压制住的时候,竟然真有种方念想抽死他的感觉。 “不然呢,等着你打我?” 方念斜了他一眼,“钥匙给我,我今天不想跟你呆一个房间,你要不同意我就回学校。” 宗越理了理衣襟,抬头往上看了眼,眉心微皱。 他伸手抓住方念的手腕,强硬地挤进她的手心,同她十指相扣,然后表情冷淡地说了个,“你们怎么来了?” 方念一回头,看见上层平台处站着的两个人,顿时如遭雷劈。 第58章 不悔(3) 宗越的半山豪宅占地面积很大,一楼的采光很好偏厅还种着绿植,二层至三层的楼梯是个类C形,他们刚刚在拐角处,根本没注意到上面有人。 从这里上去就是三楼的客厅,和宽阔的大露台相连。 客厅里站了两个人,一个身穿浅灰色西装一个身穿米白色套装,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明艳动人,一个是宗越她妈,一个,应该是他爸。 方念没见过宗越他父亲,宗越长得像他妈多些。 而且,此刻宗夫人的脸色很难看。 方念下意识地揪着宗越的衣服,贴近他往他身后缩了半步。 她想,万一有人当着她的面打她儿子,她肯定会跟那人拼命,再一想,她都没结婚,哪来的儿子。 宗煊礼双手交握,胳膊肘支着栏杆,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方念一眼,他说:“这房子我也出钱了,我为什么不能来。” 宗越一偏头,瞧见方念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好笑。 刚刚抽他的时候那么狠,也不见她害怕,对着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她倒胆怯了。 “我爸,我妈,”宗越拉着方念上楼,简短地介绍了下,语气淡淡的,“这是我女朋友,方念。” 宗煊礼笑吟吟地开口,“你好,我还是第一次见阿越的女朋友。” 方念内心十分崩溃,真的恨不得有个地洞跳进去,或者来个什么时空缝隙,总之,她不想见人。 “叔叔阿姨好。”方念感觉声音都是僵的,她实在不怎么精通变脸。 前一秒当着他们的面揍人家的孩子,下一秒,装小绵羊??? 还有,她都说了些什么!!! 天呢,捅她一刀吧让她快点晕过去。 宗越倒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嫌弃地看着白衬衣上染着的花汁,“我去换身衣服。” 方念第一次表现出强大的黏人功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顺带还在他掌心掐了一把。 都怪他,若不是他挑起事端,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跟着我干吗,要帮我换衣服?” 方念:……还是想锤爆他的狗头。 “你们有事情要谈,那我先下楼,”方念机智地为自己找了个借口,甚至还讨好地对宗越笑了笑,“我在楼下等你。” 宗越挑了挑眉,“去给爸妈倒杯茶。” 方念:……我超级~讨厌你,嘤嘤嘤。 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一走了之。 方念顶着浓稠如实质的目光往前走了几步,最后自暴自弃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桌上的茶盏是满着的,旁边还有佣人守着,她一坐下立刻有人给她端了杯蜂蜜牛奶,方念双手接过,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蓝月湾前的海面上停着几艘游艇,在开派对,水花四溅中有人飞向了高空,这个宗越带她玩过,当时可把她吓得够呛。 还有滑翔伞,他好像什么都会。 抛开被模糊的时间,这次旅行,堪称完美。 “我听阿越说你在海大,功课忙吗?” 宗煊礼仰靠在沙发上,双手随意地搭在两侧。 方念端端正正地坐好,“还好,不是特别忙。” 宗煊礼又问,“喜欢海城吗?” 方念点了点头,“喜欢。” “漂亮吗?” “漂亮。” 宗煊礼:“我还是觉得你们西巷美,有山有水一年有四季,不像海城,晴天热雨天也热,我记得你们那里有种鱼面,叫什么。” 他想了想,似乎没想起来,对方念笑笑。 方念:“溪鱼面。” 特指从乌兰溪中捕捉到的小银鱼做的面,味道很鲜美。 他一笑方念才发现,宗越的眼睛更像他爸一些,双眼皮微弯略平,眼尾上翘,眸中藏光不怒而威。 宗夫人才是桃花眼,可能久居上位的缘故,笑起来也有些冷。 至少方才宗煊礼提起西巷的时候,她神色动了下,细品,应该是个讥诮的笑,就是不知道在笑谁。 宗越换了身衣服从房中走了出来,他边走边系袖扣,眼神扫过在座的人,径自朝方念走去。 刚要在她身边坐下,宗夫人开口了,“我有事找你。” 方念一脸期待地望着宗越,希望他能开个金口,让她离开这尴尬的氛围。 谁知宗越在她头上揉了下,唇角一勾,“在这等我,别乱跑。” 方念:…… 目送着宗越跟他妈进了会客厅,方念很是怨念。 宗煊礼朝一旁的佣人点了下头,示意她不用在一旁守着,然后看向方念,笑着问他,“你觉得我家阿越怎样?” 又要来分堂会审了吗,还是单纯为刚才的事教育她。 方念内心翻涌,面上却是不显,“他很好。” 宗煊礼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无名指和尾指曲起,剩余三指在扶手上轻扣了下,“子不教父之过,我代他向你道歉,念念,对不起。” 方念懵了,这是做什么,一个唱白脸一个□□脸? “不,不用,他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宗煊礼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你不用紧张,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阿越这次带你出去玩,都没事先跟你沟通,该打。” 方念面色微囧,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也怪我,平时比较忙,一眨眼,阿越都这么大了,”宗煊礼面朝大海,目光中有些怀念,“阿越小的时候他妈看他多点,不过我夫人也比较忙,事业心强。” 他顿了顿,失神了片刻。 方念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聊起这些,只好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 “有次我回家,那时候阿越大概这么高,”宗煊礼比划了一下,笑了,“我好久没见他,有些陌生,他见了我,也愣了,然后很不确定地喊了我一声‘爸爸’。” 宗煊礼微微侧身,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又有些苦恼的笑,“他换了六种语言叫我。” “啊?”方念有些不解。 宗煊礼说:“阿越小时候教他的老师比较多,来自世界各地,他很聪明的,才那么小,就会很多种语言……”。 方念盯着蔚蓝的海面出神,心想究竟要多久没见面,才会让一个小孩忘记父亲的存在,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礼貌又不确定的一遍遍换着语言,试图和对方沟通。 你是爸爸吗?你能听得懂吗? 宗煊礼说了很多,以一个父亲的角度,向她描述了他眼中的孩子。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宗越,聪明、听话、懂事、好学等等。 他说:“我有两个孩子,性格都像他们的母亲,”他笑着摇了摇头,又接了句,“都不太像我。” 方念只好回了句,“宗越也像你,长得像你。” 宗煊礼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深了些,“那是,我家基因不错,以后你跟阿越的孩子也会很漂亮。” 说到这里,他侧过半边身子,隔着茶几问方念,“怎么样,想不想嫁给阿越?” 方念脸色微红,“叔叔,我”。 “我知道,阿越有些任性,脾气也不太好,不过他是真喜欢你,”宗煊礼端起咖啡优雅地尝了口,缓缓放下,“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阿越对女孩子这么上心。” 他眉心轻拧又忽地松开,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我还以为他喜欢男孩子呢。” 方念震惊地看了宗煊礼一眼,这真是个开明的父亲。 “这套房子,”他伸出食指画两个圈,“就是他从西巷回来后才建的,还给我打了借条。” 然后又解释了句,“不是他出国之前,是他第一次从西巷回来,我问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盖房子娶媳妇,哈哈,当然他现在比我有钱多了。” 方念手心都开始出汗,湿漉漉的。 她恍惚地想,这么早吗,可那时候,他们两个还是陌生人呢。 叮的一声脆响,惊了方念一下,她循声望去,只见宗越他爸往桌上放了一枚戒指。 颜色有些旧,上面镶嵌着颗红宝石,像个古董。 他拿起戒指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说这么多是希望你跟阿越能好好的,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当然做了错事,该打就打,男孩子皮厚,不怕。” 方念窘迫地揉了揉额头,“我今天真的有点太暴躁了,叔叔,对不起。” “唉,别跟我说对不起,”他把戒指往方念这边推了推,“我给你提个建议,你这次不治治他,他下次还会再犯,阿越就是从小受的挫折太少,现在翅膀硬了,我们也管不了他,我看你行。” 方念纠结地攥着手指,“我也管不了。” “你多管管他,他肯定听你的,什么时间方便约你父母见个面,一起吃个饭?” “啊?” 方念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快就要双方父母约见了? 宗煊礼一手支着下巴,笑了,“我儿子都把你拐回家了,这要再不给你父母一个交代,你父母能放心。” 方念腼腆地笑了笑,心想她不会在做梦吧,时间又被偷走了,这么神奇? 可刚刚宗夫人看她的眼神,明明很嫌弃。 “你也快毕业了,准备实习还是考研?” 方念老老实实地回答,“还没想好。” “没事,还有时间,”宗煊礼把戒指递给方念,“这是远洋董事的私章,我给你一枚,没什么用,不过你下次再看阿越不顺眼,可以给他投个反对票。” 方念赶忙站了起来,连连摆手,“叔叔我不能收。” “拿着吧,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礼物,”宗煊礼也跟着站了起来,目光温和,“以后阿越再欺负你,你告诉我,他爸还在,我爸也在,这个家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谢谢叔叔。”方念双手接过戒指,郑重地握在掌心。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谈话,很意外。 纵然有不顾一切往前的意愿,谁不想得到众人的祝福呢,尤其是最亲的人。 “去吧,阿越在找你呢,我在这看看风景。” 宗煊礼双手撑着栏杆,远眺海面,山好水美。 愿春光与你同在。 第59章 不悔(4) 宗越进屋的时候,就见方念跟只虾米一样,蜷缩在床头的地毯上,头埋在臂弯,一动不动。 顿时心里就咯噔一下,他大步走了过去,半跪在她面前,手从她腋下穿过,把她提起来放到了床上,“他跟你说什么了?” 她的脸色有些白,嘴唇也很干,整个人不太精神。 没哭。 方念挣扎了下,想翻个身趴着,头疼。 宗越按住她不让她动,“念念,我们说好的,不许离开我,”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来,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抱的紧紧的,“死都不准离开我,我不允许。” 方念无力地推了他一把,她还没想死,他快把她压死了。 “起来,给我倒杯水。” 宗越一听忙支起身子,捏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你怎么了,生病了?” 方念不耐烦地闭上眼睛,像赶苍蝇一样挥开他的手,“胃疼。” “怎么会胃疼,严重吗,我叫医生过来,”宗越快速按了个按钮,对着那端吩咐了声,又转过身来把方念往上抱了抱,在她身后塞了个靠枕,“中午吃的什么?” 方念闭上眼睛,溜进被窝里,“没吃,饿的。” 宗越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停顿了几秒,最后轻轻落在她额头上,“你等我一下,我让她们给你做点吃的。” 方念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别跟我说话。” “那你堵住我的嘴,”说着俯下身去,在她唇上放肆了片刻,“我晚上有个商宴,晚点回来,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方念装死,不想搭理他。 没精神,也没力气。 宗越没呆多久,匆匆交代了几句走了,方念谢绝了医生前来诊治的好意,独自找了几片感冒药吞下,吃了点饭,睡了。 她知道宗越很忙,不想让他担心。 在跟宗越他爸告别之前,方念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宗父说:“你很好,阿越也喜欢,我已经亏欠了他很多,希望他能幸福。” 这是一个父亲的心愿。 再说了未来的路还长着呢,谁都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他都没想到...... 他对方念笑笑,又宽慰了句,“放心,我家发展的很好,还没到需要联姻维持的地步,那样离破产也不远了,这次阿越要是再没钱,我可不会借给他,念念,你会养他吧。” 方念也跟着笑了,“会,一定不会让他饿着。” “那就好,人生在世,吃喝玩乐,哈哈,吃排第一位,很好。” 方念没再打扰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从宗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还是因为其它。 她不敢去妄自揣测长辈的心意,只希望岁月能善待那些不会辜负它的人。 方念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一会儿才睡着,宗越不在,她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床。 两个人睡一起,宗越喜欢往她身边凑,总是挤的她快掉下去。 临睡之前本来想打个电话跟她妈说一声的,实在是不舒服,连胳膊都懒得抬,只好就此作罢。 方念做了个噩梦。 梦见时间飞逝,她一下子变成了个丑八怪,宗越还是从前的模样,左拥右抱红粉环绕,他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嫌弃,“你看看这幅样子,快点滚,别出现在我面前。” 方念跪在大殿里哭哭啼啼,“你说你会爱我一辈子的……”。 梦里的场景有些混乱。 方念看见宗越手动了下,然后周围的一圈美女都换成了她的脸。 而她变成了个无面女,血淋淋的,可惨了。 宗越摇身一变成了暴君,他阴恻恻地掐着她的下巴,说:“你看,我找了这么多人替代你,你已经没用了,拖下去斩了。” 一群人围了上来,按手按脚准备拖她去问斩。 方念吓坏了,真感觉有人要扒她的皮,胡乱地开始挣扎,然后啪地打中了其中一个。 宗越回来的时候,刚刚十点半。 他推掉了一切后续娱乐项目,焦躁地往回赶,远远的看见屋内的灯关着,虽然知道她并没离开,心中还是猛然一沉。 怕她一声不响地走掉,又怕她再酝酿着离开。 回到房间,屋子里暗沉沉的,方念缩成一团正在熟睡。 宗越手从丝被下钻了进去,准备唤醒她跟她好好算算下午那笔账,刚碰到她的肌肤,才发现有些过热。 疑惑地探上她的额头,宗越试了试体温,是有点烫。 当即给医生打了个电话,宗越弯腰抱起方念进了浴室。 还没放进浴缸,脸上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宗越:“……” 方念依旧闭着眼,“走开,别脱我衣服。” 宗越皱了皱眉,禁锢着她扯去她的睡袍,她发烧了,需要降温。 方念哭哭啼啼,拼命挣扎,“不许扒我的皮,你走开,救命啊。” 这是睡懵了? 浴缸水多,她一挣扎就往下滑,宗越怕她呛水,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也跟着进去,抱住她不让她乱动。 “念念,是我,醒醒。” 方念怎么也挣脱不了,被人摇醒了,一睁眼看见面前那张熟悉又令人惊惧的脸,想也不想又给了他一巴掌。 宗越被她蹭出了一身火,偏偏她还病着,又不能拿她怎样。 “你打人还打上瘾了。”一天莫名其妙地挨了两次打,再好的脾气也被她惹恼了,宗越剥去她身上最后的遮挡物,准备给她点教训。 谁知方念哇地一声哭了,“谁让你剥我的皮。” 宗越耐着性子用温热的水擦拭她的肌肤,“你发烧了,我在给你降温。” “你就是剥我的皮,你还把我的脸换给别人,你找人替代我。” 宗越一脑门的问号,“什么?” 手顺着她光裸的肌肤往下滑,试图让她清醒点,“谁能替代你?” “禽兽。”方念抬腿踹了他一脚,反被他抓住了脚踝。 “我是禽兽,那你是什么?”宗越顺势一带,把她扯入怀里。 方念彻底清醒了,趴在他肩上吧啦吧啦开始控诉,“你还说,要不是你我能做噩梦,梦见被扒皮抽筋……”。 “胡说。”他怎么舍得。 “就有,你肯定早存了这份心思,要不然你怎么会找人模仿我给我父母打电话。” 宗越无奈,“我是怕你父母担心。” “骗子,你是担心你自己吧。” 宗越:…… 他担心什么,他又不怕。 方念:“你就是想弄死我,然后找个人整成我的样子陪你。” 他有病吗,宗越调了调水温,怕她凉着。 方念见他不说话,眼睛一红又要哭了,“你就是厌烦我了。” 她跪坐在水里,肌肤白的刺眼,唯有脸颊泛着两团红晕。 像一朵盛放的睡莲,妖艳勾人。 宗越喉头微动,眸色暗了暗,他扣住她的后脑勺附身吻了过去,心想,弄死她算了。 一点都不讲理。 方念出了一身汗,第二天烧就退了。 人依旧不怎么精神,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宗越有心想多陪陪她,可她白天要上课,他也恢复了空中飞人的模式,忙起来的时候天昏地暗,就更加怀念两个人在外游玩的那段时间。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两个星期过去了,海大六月底就进入暑假模式。 方念她们学院放假不早不晚,6月29,考试最后一天。 满打满算,还有二十天。 “念念,明天有个暑期招聘会,你去吗?”上完课,杨佳宁跟她结伴往宿舍走,还不等方念回答,又咯咯咯笑了,“哦,我忘了你是要做豪门阔太的,跟我们不一样。” 方念白了她一眼,“你要去?” 大四没课,除了论文和没修够学分的,不考研考公的基本都进入了实习模式。 杨佳宁笑的像个向日葵,“我不去,我在平沙找了个兼职,给飞行员做翻译。” “啧,看把你美的,能跟你家麦克成双成对了。” 麦克来过学校一次,请杨佳宁的朋友们吃饭,高大英俊成熟稳重,杨佳宁看他,满眼都是粉红小星星。 “嘻嘻,哪比得上你家少爷啊,你俩才叫如胶似漆呢。” “你不是要跟我,竟然偷偷去平沙。” 杨佳宁伸了个懒腰,“我是想进蓝月湾啊,你又不舍得,我听说少爷在远洋,要不你把我安排进去,我要求不高,随便一个经理的职位都行。” 方念轻笑:“不如你把我安排进去,随便一个主管职位都行。” 杨佳宁笑着拍了她一下,“妹妹,咱有点追求行吧,总裁都是你的。” “你让董事会那帮老人情何以堪。” “董事会算什么,早晚不都是你家少爷的,对了,你最近见过迟意吗?” 方念摇了摇头,别说迟意了,宗越她都好几天没见了。 “艺传有个小女生刚傍上他没几天,找不着人,天天来找我,哭哭唧唧的,烦死了,我都好久没跟他联系,打电话也没人接。” 方念摊手,“不知道,总不能失踪了吧。” 说起来宗越回来这么久,从没带她见过他的朋友们。 “算了,我也不管了,跟我没关系。” 正聊着呢,杨佳宁忽然朝她挤挤眼睛,“哎哟,你家少爷又来接你过周末了,羡慕嫉妒恨呢。” 方念叹了口气,“唉,没办法,谁让他这么黏我呢。” “去你的,看把你嘚瑟的,快走吧,看见你俩就不爽,再不走少爷又要用眼神杀我了。” 方念跟她摆手再见,慢悠悠地往停车场走去。 拉开车门,她愣了下,不是宗越。 文助理对她笑笑,“快上车,少爷让我来接你。” “他回来了?” 早上宗越给她打电话,什么也没说,还以为他要过两天才回来呢。 “应该没回来,我也不是很清楚,估计快了。” 车子驶出林荫大道,往市区行去,方念随口问了句,“去哪?” 文助理:“带你做头发去。” 方念:“……” “哈哈,逗你的,少爷让我带你去选身礼服,晚上有个订婚派对,他要带你参加。” “谁订婚?” “迟意。” 第60章 不悔(5) 迟意是方念见过的,宗越的第一个朋友,当初还在西巷呆过两三天,就住在宗越家,因此也不能说陌生。 他比宗越大上几岁,又是亲戚,所以两个人关系很好。 最初给方念的感觉是有点娇生惯养,当然比起宗少爷挑剔的性子,那都不叫事儿,后来知晓了他们的身份,也曾感慨这样的人要能习惯西巷的生活,才怪。 再遇迟意,就是她来海城的第一个国庆节。 她在海滨公园被淋成了落汤鸡,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迟意拦住了她,把她送回学校,顺便告诉她,宗越走了。 后来偶尔会在学校碰见他,每次他身边的女生都不同。 “跟谁啊?”方念好奇地问了句。 文助理说:“程原乐。” 方念表示,没听过这个名字。 至少她知道的明星里面,没有这个名字。 佳宁长去酒吧玩,也会从她口中听到迟意的名字,海城有名的花少,迟公子。 很难想象,这种誓不结婚的花花公子,也有被驯服的一天。 文助理见她没反应,解释了句,“花城程家。” 方念:“?” “程平江,她爷爷。” “哦,”方念恍然大悟,又补充了句,“不认识。” “哈哈,”文助理也跟着笑了,“我也不认识。” 文助理很开朗也很健谈,两个女人凑一块儿,除了吃喝玩乐剩下的就只有八卦。 “你知道乔吉娜吧,她以前还勾引过迟意,她是迟意的表妹。” 方念呆了:“什么?” “迟意她姨妈家的女儿,很讨迟意她妈喜欢,你也知道迟花花来者不拒。” 方念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是迟意他亲姨妈吗,你别告诉我他跟他表妹”。 “那倒没有,刚有苗头就让迟意她妈察觉了,给掐了,是亲表妹,说乔吉娜是因为程原乐的前男友是乔吉娜的前男友。” “我有点凌乱,你让我捋一捋。” “哎呀,别乱了,总之一句话,程原乐的前男友被乔吉娜勾走后她喝醉了酒恰巧遇见迟意天雷勾动地火俩人睡一起了然后订婚了。” 方念:“……” 她还是有点方。 迟意的事她听宗越简短提过几句。 忘了是为什么提起的,宗越颇为讥诮,他说:“他专一?他睡过的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你给我离他远点。” 方念orz了,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方念问宗越:“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俩关系那么好,你会变得跟他一样吗?” “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宗越大掌在她头顶揉了几下,“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知道为什么吗?” 方念好奇,“啊,为什么呀?” 宗越捏了捏她的脸,“你对他很感兴趣,再问一遍你试试。” 方念:…… 现在再一想,当时宗越可能是莫名其妙地吃醋了。 真是自己能酸死自己。 方念随口问文助理,“他是不是受过打击,我听说迟意不是不结婚吗。” 文助理伸了个懒腰,“迟花花很久之前喜欢过一个小明星,小明星一心想往上爬,除了他背后还有别的金主,当时迟意没表明身份,后来小明星怀孕了,迟意把她带回家说要结婚的,结果。” 文助理呼了一口气,有些唏嘘,“孩子不是他的。” 方念:“……” 果然是百因必有果。 “程原乐家里很牛?”能让迟意不得不娶,她不信睡一觉就能睡出感情。 文助理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往方念面前一递。 好吧,她果然不怎么关心时政,这么金光闪闪的简介,他孙女儿配迟意绰绰有余。 “不娶不行啊,人家哥哥枪法特别准,猜猜程原乐是做什么的。” 方念摇摇头,“不知道。” “外科医生,脑外科拿手术刀的,”文助理用手刀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能把人变成植物人的那种。” 方念:“……” 棕榈度假酒店就在世纪城旁边,也是宗氏旗下的品牌,今晚主楼从二十二层往上,全都不对外开放,专供宴会厅来宾使用。 此刻旁边的一间度假别墅内,正围坐着几个人。 迟意身穿定制西服,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背,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 他掐着太阳穴,略显烦躁,“我说,你能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吗?” 迟遇正在专注地玩着无人机,闻言头也不抬,“我看看会场布置的怎么样,哥,这可是你订婚的日子,不能马虎。” 迟意抓起桌上的糖果砸了他一身,“滚。” “我躲,”迟遇弯成了摇摆的小树苗,被其中一颗巧克力砸到了头,“哥,大喜的日子,别发火,来笑一笑,我给你拍张照。” 迟意伸出一根手指警告他,“别惹我,再惹我我捏死你。” 迟遇这才在他面前坐下,剥了颗糖塞入口中,“哥,我哪惹你了,外面的保镖是爸妈找来的,他们不让你出去,你看你结婚全家都出动了,大哥都帮你招呼客人去了,你还不满意。” 迟意冷冷笑了,“那么好心,他怎么不直接帮我把婚结了。” “你这话让嫂子听见,不揍你才怪。” 正说着呢,又有几个人推门走了进来,都是迟意的狐朋狗友,其中一位笑嘻嘻地丢给迟意一包礼物,“哟呵,迟二,听说你找人帮你入洞房呢,你看我怎么样?” 迟意顿时黑了脸色,“傻逼,滚。” 徐凯毫不介意地扑过去搭着他肩膀,“别这样嘛,兄弟我很荣幸为你效劳,不辞辛苦。” 迟遇站了起来,伸长手臂拎过袋子扒拉了几下,一套衣服,没别的。 “老三,你干啥呢?” 迟遇说:“我看看装的什么东西。” 徐凯:“你不去前面帮你哥招呼客人,站这干啥,监视你二哥呢。” 迟遇说:“对啊,我爸妈让我看着他,别让他跑了。” 徐凯扑哧一声笑了,“哎,迟二,你咋落到这个地步的,不是,我听说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吗,怎么还被关起来了。” 迟意点了根烟,“我特么心甘情愿个屁,我连她长啥样都不记得。” “啧,你这是醉成啥样,没事你喝那么多酒干吗,祸害人家姑娘。” 迟意一口气抽掉了半支烟,整个人生无可恋,“还不是你们这帮牲口灌的,卧槽,到底谁把我送进去的,我特么要查出来我非弄死他不可。” 迟遇幸灾乐祸地笑了,“你不是查了监控,自己走进去的,你怪谁。” “你给我闭嘴,吃里扒外的东西,出去。” 迟遇握着遥控往角落缩了缩,“我不出去,爸妈让我在这看着你呢。” 徐凯逗他,“老三,你父母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这看着你二哥。” 迟遇:“十万块钱。” 在座的众人哄堂大笑,有嘲笑迟意太狠了,看把他弟给虐待的,也有人笑他连十万块钱都不值,就被他弟出卖了。 迟意腾地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准备揍他弟一顿,“十万块钱,我给你一百万,滚一边去。” 迟遇毫不惧他,“爸说每个月给我加十万零花钱。” “迟二,你每个月给你弟一百万不就得了。”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纷纷往上加钱,迟遇坐在一旁笑看筹码跟火箭一样往上蹿,反正他哥也不会给他。 果然,迟意冷笑一声,“我一分钱都不给他。” 迟遇咧咧嘴,露出大白牙,“对哦,他的卡都被禁了,一分钱都没有。” 徐凯从中打了个圆场,“老三,我车里新买了个无人机,你帮我调试一下。” 好兄弟不愿订婚,他们这些做朋友的好歹过来问候一下,能不能帮得上忙再说。 迟意被关了一阵子,他们也是前几天得到消息说他快要结婚的,打死他们都不信迟二这种花花公子会一见钟情,还这么短时间就搞定双方父母。 迟遇打了个哈欠,手指在遥控上点了几下,“改天吧,我今天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哥。” “老三,这么听你爸妈话。” 迟遇嘿嘿笑了,“我表哥说,等我二哥订婚后,他车库里的车随我选一辆。” 徐凯本来往迟遇那边走的,闻言停住脚步,“宗越送你车?” 那家伙不是买了东西宁愿它吃土都不给别人机会,他车库里的都是全球限量款,还有专门为他制造的独一无二的,竟然舍得送人。 迟意点了根烟,眯着眼睛问迟遇,“关他什么事?” 卧槽,这家伙不厚道啊,迟意心想,宗越求婚,他还帮着出谋划策帮他瞒着,他倒好,反手就把自己推上了断头台。 太不厚道了,小人。 迟遇耸肩,“可能姑姑嘱咐他的吧。” 迟意无话可说,她姑那人确实做得出来。 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徐凯抓了抓头发,跟其他人对视了几眼,本来想着兄弟实在不愿订婚,他们可以帮他躲上几天的。 现在连宗越都插手了,谁敢从中阻拦。 宗越那小子下手黑着呢。 正各怀心思想着对策,迟遇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哥,哥,我要恋爱了。” 众人一脸懵,不知道他瞎激动什么。 徐凯离的最近,凑过去往屏幕上瞄了眼,“你干吗?” 迟遇激动地调着角度,给他看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星光T台上铺着厚重的红毯,两旁摆着粉玫瑰和白玫瑰缠成的花柱,顶上是拱形的垂花帘,风一吹,藤花摇摇摆摆。 身穿白色抹胸礼服的女子提着裙摆从花丛中穿过,她的头发是亚麻色的,在身后随意束了起来,显得慵懒又迷人,往下是修长的天鹅颈,锁骨精致,带着一串钻石项链,更衬得她光彩照人。 她走的很慢,像一朵优雅的云。 似乎是注意到上方飞着的无人机,她缓缓抬起头来。 徐凯倒吸了一口气,尤物啊,海城什么时候还有这般女子。 迟遇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我一见钟情了,”他握着遥控越过沙发奔到迟意旁边,差点跪下,“哥,快看你认不认识。” 迟意盯着画中出现的女子,沉思了片刻,拍了拍迟遇的肩膀,“帮哥一个忙,不仅她的电话,她父母的联系方式我都给你。” 第61章 不悔(6) 迟遇一脸惊喜,“哥,你认识她?” 岂止是认识。 同样是表亲,凭什么给他弟一辆车,还是看管他得来的。 迟意心里极度不平衡,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认识。” 哎呀,认识就好办了,搭讪也有了借口,迟遇搓了搓手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帮帮忙,”想起他哥刚说的话,犹豫了一下,“哥,你要让我帮你做什么,先说好,我可不帮你结婚。” 迟意一巴掌拍他头上,“去让门口那几个人站远点。” “啊,哥,你想逃跑,不行不行,你要跑了爸妈肯定让我替你,这锅我不背。” 迟意深吸了一口气,真特么想揍他这个弱智弟弟。 “我往哪跑,我就是看那几个人不顺眼。”他只想去找那个女人说几句话,最好她识相点,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哦。”迟遇坐在一旁,眼睛往屏幕上瞄了几眼,没看到人。 迟意一看他这表情,就为他弟的终身大事感到担忧,“你坐这干吗,等着人家来追你?” “我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你看看那身段再看看那脸,你不主动你有机会,别想宗越那破车了,他给你你敢开?” 迟遇辩驳了句,“不是破车,是限量款超跑,买不到的。” “老三啊,车这东西每年都会有新的,爱情你错过了可就再也没了,”迟意重重地拍了拍迟遇的肩膀,“咱家缺跑车钱吗,以后哥给你买辆新的。” 迟遇回头给他个五,“哥,你说话算数,不然我诅咒你不举。” 徐凯坐在一旁笑的前俯后仰,迟家这三兄弟,老大严谨老二风流老三欢脱,三个人遇一块儿,真是绝了。 不过有美女不自己留着,反而介绍给他弟弟,徐凯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瞅了迟意一眼,有猫腻。 迟意忍着一脚踹飞他的冲动,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把那点憋屈给咽了下去,“我这好心给你介绍,你脑子被驴踢了?” “那她有男朋友吗?”迟遇低头继续摆弄无人机,“我跟你不一样,我可不做第三者。” 迟意心想,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我就不跟你姓。 “你看见的那个姑娘,善良温柔单纯可爱,家世清白,未婚,”迟意顿了顿,“她家人管的很严,老三,今晚是个机会,你再不上前打个招呼,她就要被迫嫁人了。” 迟遇腾地站了起来,“什么?” “嫁给一个有钱的老男人,又丑又凶,”迟意一脸不忍,“她的交际圈很小,没机会认识别人,去吧,屠龙少爷,打倒恶霸拯救公主的使命就交给你了。” 迟遇又不傻,“哥,你骗我的吧。” 迟意温柔地笑了,“你这个年纪就该好好谈恋爱,别整天玩这个,不然以后你打一辈子飞机。” 迟遇:…… “去打个招呼,她看不上你,你也没损失,万一看上你了,你不就美梦成真了,”迟意继续给他下猛药,“她走不远,不信你仔细看她的耳环,上面带着定位,很可怜的……” 一顿忽悠再加上那些狐朋狗友的起哄,迟遇终于被说动了。 “记得说你是我弟,不然她不会搭理你。”等看到迟遇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迟意才扯扯领带松了口气,暗自骂了句脏话。 徐凯说:“迟二,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迟意端起杯冰水一饮而尽,“我弟先看上的,你们都别打她主意。” 至于哪个弟弟,反正都是他弟。 迟遇这家伙他了解,就是个傻叉,没贼心也没贼胆,不过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迟意指了一圈,又补充了句,“不想死的话,离她远点,那是你们惹不起的女人。” “卧槽,”徐凯刚刚就觉得这个女人面熟,恍惚在哪见过,被迟意这么一提点,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可真是他亲哥。” 有传言宗少爷心有不甘杀回海城,掳了个女人上山,囚禁在他的豪宅里。 不会就是她吧。 迟遇拿起衣服飞快上楼,“动起来,赶紧的,时间不多了。” 他是真不想结婚,更不想和程原乐结婚。 一点也不想。 拒绝过他的女人,他才不想要。 方念在工作室折腾了半下午,画了个妆换了身衣服。 文助理把她送过来,本打算陪她一直等到宗越来,方念让她先走了,周末,谁都想去约会,恰巧文助的男朋友今天刚飞回来。 天色尚早,温度很高。 身上的礼服很隆重,方念有些不习惯,她没进会场,宗越还没到,正从机场往这边赶。 棕榈酒店靠海,前面就是阳光海岸,度假别墅前也有个巨大的露天游泳池,不少衣着清凉的人正在水里游玩。 方念沿着观景长廊往前走,一路上不少人朝她行注目礼。 刚走到拐角处,身后有人叫她,“请等一等。” 方念只当是搭讪的,没在意继续往前。 行至遮阳伞下,那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面色微红额头上有汗珠在闪耀,他说:“你好,我是迟意的弟弟,我”。 方念看着面前的大男孩,原来是迟意的弟弟,她微微一笑,说了个,“你好。” 她逆着光站在那里,身后是斜阳静止云霞满天,就像天上的仙女一下子落入了凡间。 迟遇被那个灿烂的笑容给晃了眼,一激动卡壳了,他抓了抓脑袋,我了好半天,说了个,“我哥让我来的。” “哦,谢谢。”方念对他点点头。 今天迟意订婚,他应该是帮着来迎接客人的,方念以为他认识自己,所以也没多问。 他跟着她静静地往前走,也不说话。 挺腼腆的一个人,跟迟意一点都不像。 都说外甥随舅,宗夫人和迟遇的父亲是亲兄妹,细看之下迟遇跟宗越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脸型。 方念问他,“你也在上学吗?” 迟遇没想到方念主动跟他聊天,顿时有些惊喜,“对,我在航大,学宇航工程的。” “喔,好高端,是学制造火箭的吗?” 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他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学什么金融工商管理或者艺术类的。 “不是,”迟遇笑的有些羞涩,“主要工程力学热力学,跟机械有关,还有飞行器系统设计......”。 他说了很多,说完了理论又给她讲实验,一大堆专业名词听的方念云里雾里,字她都认识,放在一起,不熟。 迟遇好不容易找到个愿意耐心听他讲的,又有心显摆,越说越高端。 说到最后说的自己口渴,抓住一旁路过的服务生,拿了两杯酒,顺手塞给了方念一杯。 高脚杯里盛着大半杯透明的液体,有点像雪碧,还冒着细小的气泡,方念端着没喝,说了声,“谢谢。” 迟遇一口气喝了一杯,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往外透着凉意,舒爽啊。 天色一点点变暗,满园的灯火次第亮起,他们站在凉亭下,观同一片海。 迟意一偏头看见方念端着杯酒,驻足远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耳垂上挂着的红宝石耳坠随着她的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像画中人。 “跟我走吧。”迟遇脱口而出。 “嗯?”他们不正在去往宴会厅的路上吗? 迟遇似是下定决心,朝她伸出手去,“跟我走,我带你” 话还没说完,远处有人暴呵了声,“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人同时转身,看见宗越带着助理急匆匆往这边赶,直接跨过了绿化带,从灌木丛上翻了过来。 迟意又惊又喜,喊了声,“表哥。” 方念眼皮跳了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迟遇笑着跟她解释了句,“那是我表哥,宗越。” 方念:…… 眨眼间宗越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脸色阴沉如墨,他冷冷地瞥了迟遇一眼,厉声道:“你在这做什么?” 迟遇刚说了个我字,突然想起宗越交给他的任务,顿时闭口不言,聊的太嗨,早把他哥的事给忘到了脑后。 眼看宗越浑身都快冒烟了,方念赶忙从中打了个圆场,“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宗越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不去往迟遇那边看,要不是这人跟他沾亲带故,早剁了他那只手。 敢招惹他的女人,活腻了。 “表哥,”迟遇还没反应过来,就是感觉氛围有些不对,“这是” 刚想介绍给宗越,才想起忘了问她名字。 宗越往前走了一大步,迟遇的眼皮也跟着跳了下,然后就见他表哥掐着人家姑娘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像个登徒子。 迟遇凌乱了,他呆呆地想,果然是要先下嘴为强吗? 旁边有人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快走,迟意脑子里灌了迷魂药,还不清醒,“表哥。” 方念怕杯里的酒洒在宗越身上,极力往后躲了躲。 宗越简直快被气炸了,他在外面忙的团团转,她倒好,躲这里跟别的男人眉目传情。 “她是我的女人,”宗越眼睛都红了,回头对迟遇怒目而视,“走。” 迟遇这才反应过来,我去,不是,他表哥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他怎么不知道。 不是又丑又凶的老男人吗? 他看了看方念,又看了看宗越,满眼的不敢置信。 这深情落在宗越眼中,让他更加不悦,“迟遇。” 迟遇心里咯噔一下,背上浮出了一层冷汗,他表哥跟他哥玩的更好些,每次宗越用这种语气叫迟意的名字,迟意都会遭殃。 而他,不想遭殃。 迟遇已经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个大乌龙,还是他亲哥特意给他挖的坑。 “迟意让我骗走她的,我不认识。”迟遇说完跳出亭子拔腿就跑,唯恐宗越在后踹他一脚。 方念轻笑,干嘛呀这是,一个个看到宗越都跟看到了天敌一样。 宗越略一垂眸,恰巧看见方念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那是种很轻松很惬意的笑。 她很开心。 自上次游玩回来,他都很久没看见她这么笑过了。 那次感冒好了后,方念并没有跟他不依不饶,也绝口不提之前的事,好像两人之间从没发生过这一段,她对他百依百顺,再过分的要求也只是略微皱下眉头。 会在他出差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发信息,固定的时间固定的问候语。 她跟以前不一样,这让宗越很害怕。 这个样子的方念,就像,他离开西巷之前时的她。 “你跟他聊得很开心?”宗越抓着她的胳膊,语气中带了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惶恐。 真是的,说句话也不行,要不是看在是他亲戚的份上,谁会搭理那人。 “还行吧。” 方念四处张望,想找个服务生把酒还回去,她不喝这种东西。 她说还行,是不是表示她对迟遇很满意,所以她是在酝酿着离开吗? 离开他,跟着别的男人。 宗越只觉得妒火中烧,整个人都出离了愤怒,他一把把方念扯入怀中,低头吻在她的颈侧,“你敢再多看他一眼,我弄死他。” 方念简直被他闹得没脾气了,心想你弄死他吧,看你妈怎么揍你。 “放开我。”杯中的酒晃晃悠悠,已经有小部分洒了出来。 滑腻腻的,还有股淡淡的柠檬味。 “不让我碰你?”宗越手握着她的肩膀,该死的,谁给她选的衣服,这是让她勾引谁呢。 方念给了他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不愿跟他多做争辩,不知道他又抽哪门子的风。 宗越见她欲要离开,强硬地搂着她不撒手,“你敢。” 两个人拉扯之间,那杯酒终于保不住了,酒杯从方念手中滑落,啪地一声跌落在地,碎了。 第62章 不悔(7) 杯子落地的一瞬间,宗越快速把方念抱离原地,“伤到了,我看看?” 说着就要去撩她的裙子,看她脚有没有受伤。 “别碰我衣服,”方念压着裙摆不让他动,“没看到这么多人吗?” 凉亭在酒店外面的绿草地上,虽然半隐于暗处,但是花园小道上还不时有人来来往往,这要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俩在露天演戏呢。 也不知是哪个词语戳到了宗越的心,他牵着方念出了凉亭,语气轻松地说了句,“好,那就找个没人的地方。” 长条形的石板路藏身于草丛中,略微有些凹凸不平。 方念的鞋跟又细又高,她怕崴着脚,因此走的有些艰难。 弧形的台阶从一楼延伸至二楼的平台,上面是个空中花园,原本亮着灯的,忽然一下子全灭了。 道旁栽着些勒杜鹃,花色灼灼,方念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件礼服近乎天价,弄坏了她可赔不起。 “脱了。”宗越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站在原地停住脚步,等着方念撞入她怀中。 方念抬头惊诧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宗越抓住她的手,慢慢逼近她,唇落在她耳边,“我说,脱了。” 他来真的,在这? 温热的气息顺着她的脖颈往上,方念整张脸都要沸腾了,“你,你有毛病吗?” 宗越把她抱的更紧了,语带戏谑,声线迷人,“我说你把鞋子脱了,我抱你上去。” 他胸前的白衬衣上洒了些酒,夜色太浓看不太清,只感觉那片的颜色要比周围深些。 方念:……真的是神经病。 “你又不让我碰你,自己脱。” 他的唇落在她的肩上,往下,再往下,密密麻麻的吻,像一簇簇小火花,激的方念浑身都有些颤栗。 背后是灌木丛,方念怕被划伤,抗拒却又不得不抓紧宗越的衣服。 她咬了咬下唇,“你给我起来。” 宗越轻笑,身体离她稍远些,弯腰抱起她上了台阶,“你俩聊什么呢,聊那么久?” 从他快到酒店就听说她跟迟遇一起,绕了大半圈找来,他俩还站在一起。 迟遇那家伙竟然朝她伸手,简直活腻了。 这是他的女人,他多想把她关在他的房子里,只许他一个人看一个人碰,永远都不要离开。 方念没好气地回了句,“我俩谈情说爱呢,你要听吗?” 明知她故意的,宗越踩着台阶往上的节奏还是被打乱了,他在拐弯处站定,眸色暗若深潭,“你敢。” 又往上走了几步,把她放在花园的秋千架上,加重了语气,“我不允许。” 秋千架上缠着白色的藤花,散发着幽幽的香味。 方念起了童心,抓着绳索晃悠了几下,“你允不允许有什么用,心长在我身上,你能关住我的人难不成还能关住我的心。” 宗越气的牙痒,半跪在她身前帮她脱下脚上的鞋子,玉足玲珑,从脚尖至脚腕,绷成了一条很好看的弧度,细腻柔白,“你试试。” 看他敢不敢把她关起来。 方念把足尖从他掌中抽出,缩在大裙摆下,语气有些不耐,“不是你整天疑神疑鬼的,看见个男的出现在我身边,就胡乱猜测,你身边围着那么多女的,我说什么了。” “我身边除了你,哪有别的女人。” 方念想了想,“那你身边围着那么多男的,我有胡思乱想吗。” 宗越:……你真敢想。 不是他多想,总感觉上次见了他父母后,方念的态度有些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要是同他闹几天别扭,他多哄哄她,说不定也没这么多心思。 方念不会跟他生闷气,谁知道她憋着什么大招。 “你自己愿意带绿帽子,我还不能送你一片大草原了。”方念见他不说话,继续给他下猛药。 宗越掐着她的胳膊把她提起来,抱坐在自己身上,“念念。” “你不就盼着我跟别人走,好证实你心中的猜想,你这种人算无遗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错了,”方念揪着他的耳朵,“为了成全你的英明,我只好如你所愿。” 真长能耐了啊,都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她的身体被迫后仰,露出纤细的脖颈,真想一口咬死她,“你看上谁了?” 方念仰头看了看楼上的灯火,轻笑,“我有钱有颜,离开你什么样的找不到。” “你敢离开我,我就从这跳下去。”宗越气急败坏,好啊,他还没死呢就谋划着离开。 明天就封了她的卡把她关起来,看看谁敢靠近她。 “跳吧。”就这点距离,连她家院墙高都没有,能难住他。 宗越低头堵住了她未说完的话,早晚有一天,他会被她气的英年早逝。 迟遇一路从后花园奔回度假别墅,推开门整个人还惊魂未定,抓起桌上的水杯也没来得及分辨是谁的,仰头灌了一大口。 宗越去西巷的事他也知道,不是说被分手了吗,那一阵子临近年底,他跟着他哥参加过几次聚会,宗越整个人阴沉的可怕,谁都不能提这事,连别人带个女朋友前来都能触他霉头。 屋内就两三个人,迟遇没顾得上问他哥去了哪,赶紧凑到徐凯旁边,“徐哥,到底咋回事?” 徐凯正拉个小群聊八卦呢,看见迟遇进来忙把手机收起来,“怎么样,撩到了?” 迟遇拿了本书扇了扇风,“太可怕了,我遇见我表哥了。” 卧槽,这么劲爆,徐凯不厚道地笑了,又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迟遇一眼,还好完手完脚,“宗越说什么了?” “没,他,”迟遇这才反应过来,“徐哥,你们是不是都早知道啊。” 徐凯赶忙正襟危坐,连连撇清,“我怎么可能认识,上次还是宗越带队去海大堵人,我才知道他前女友在海大。” 万一宗越那家伙来个秋后算账,他要说他知情,岂不是倒大霉了。 迟遇又灌了口水,“哦,后来呢?” “不知道,”徐凯摇了摇头,“那是宗越的雷区,谁提谁死,再说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带女人出来玩。” “真是他女朋友,新交的还是以前那个?” “不知道,以前的也没见过,宗越捂得严严实实。”徐凯暗戳戳地跟好友们发消息,分享最新的八卦。 群里幸灾乐祸的有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之,纷纷追着他问下文。 徐凯把手机翻了过来,扣在腿上,“宗越说什么了?” 迟遇默默地摆弄着手中的无人机,心不在焉地回了句,“没说什么。” 他可怜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被人一把掐死了,心好疼。 “那他人呢,跟那个女的去哪了?”说实话,徐凯挺好奇的,还没见过宗越谈恋爱,想想就带感。 迟遇:“还在那吧,他让我赶紧滚,我哪敢多呆。” 有戏,有冲突,徐凯来了兴趣,“你什么都没解释,骚扰了你未来的表嫂就一走了之,你不怕你表哥揍那个姑娘?” “啊,”迟遇等大眼睛,“那不是他女朋友吗?” “宗越还说想弄死她呢,”徐凯在旁加油添醋,怂恿他打开无人机搜寻一圈,“我听说那个女的并不喜欢他,前段时间你表哥把人绑走了。” “什么?” 徐凯:“真的,你表哥还天天让人去学校堵她,你知道曾子有个小网红女朋友吧,跟那个女生一个宿舍的,你表哥直接把人资源给截胡了……” 徐凯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全往宗越身上扣。 迟遇一边觉得匪夷所思,一边又觉得,他表哥这种性子,真干得出来。 “你看啊,万一宗越真误会了,你又不解释,那姑娘岂不是遭殃了。” 迟遇犹豫了一会儿,打开了无人机,知道位置就很好搜寻,他专心致志地操控着无人机,没注意到一旁徐凯蠢蠢欲动的手。 “在这,在这,”徐凯贼激动,“我去,泼了宗少爷一身酒,真吵架了。” 迟遇一听慌忙站了起来,丢下遥控器就往外跑。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会吧,这傻孩子信以为真了,徐凯反应过来连忙跟上,这特么迟遇现在跳出去破坏了宗少爷的好事,宗越肯定会扭断他脖子。 一行人跟在迟遇身后,跑的气喘吁吁都没追上他。 直到迟遇在台阶下双手撑膝,准备一口气跑上去,被追赶而来的徐凯猛地往前一扑,扑倒在了草丛里。 徐凯捂住了他的嘴巴,示意他别说话。 然后就听到上方传来宗越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敢离开我,我就从这跳下去。” “跳吧。” 宗越十分委屈,“你竟然让我跳楼?” 方念说:“那你不是让我乖乖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哪敢拦你。” 宗越:“……你不爱我了。” “我爱不爱你跟你跳不跳楼有什么关系?” “不行,你只能爱我一个。” 躲在平台之下草丛里听墙角的众人纷纷露出个不忍直视的表情,这特么还是宗越吗? 一阵诡异的声响后,又听那个女生说道:“别扯我衣服,礼服都让你弄坏了。” “给你买新的。” 方念:“离我远点,衣服湿了。” 她的礼服是抹胸款的,他在她身上蹭来蹭去,胸口也被染出了深浅不一的颜色,他还隔着衣服咬她,这让她等会儿怎么见人。 宗越笑着去吻她的耳垂,“哪湿了,我看看。” 草丛里的潜伏者们纷纷捂耳,少儿不宜啊,没想到宗少爷私底下这么骚,太让人大开眼界了。 这片草地恰巧是个拐角,上面藤花垂落,下面青草茂盛,夏夜蚊子贼多,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们实在是受不了,一个个猫着腰溜了。 宗越的目光在黑暗中停顿了几秒,又收了回来,确定那些家伙们都走了,才低头温柔地去触碰她的唇,“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回家。” 方念用脚尖抵着他不让他靠近,“那你知道错了吗,什么时候给我道歉?” 第63章 一生(1) 他哪错了,不就是看见别人跟她站一块儿不高兴吗,又没怎么着她。 出差了三四天,好不容易佳人在怀,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事,宗越立即改口,“好好,我错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真错了?”方念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在敷衍,于是笑眯眯地问他,“你哪错了?” 宗越沉思了三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方念懒洋洋地靠在秋千上,白色的裙摆才风中飘飘摇摇,回眸一笑,“你开心吗?” “开心,”见到她当然开心了,“宝贝儿,你怎么了?” 方念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我们谈一谈。” 良辰美景不夜天,在这谈一谈,换个地方还差不多。 宗越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揽在怀中,黑暗中待久了,周围的视线又开始渐渐变得明朗。 也不算太暗,四周灯火辉煌,唯有他们身处花团锦簇之中,灭了星光。 “真的开心,我这个样子?”方念猝不及防坐了起来,在他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宗越刚要加深这个吻,又被她推了回去,手指顺着他的肋骨往下,一寸寸。 是要玩死他。 “对你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像个傀儡一样,你很开心?” 这真是直击灵魂的拷问。 宗越沉默了一会儿,他要的是感情上的对等,他宠她,也希望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她。 而不是一个瓷娃娃。 方念伸手环住他的腰,贴近他,“谢谢你带我去看世界,但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某天醒来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周围全都是不认识的人,只有我一个。” “也害怕哪一天你厌烦了,说翻脸就翻脸。” 宗越被她吊的不上不下,极力忍耐,“不会的,我怎么会跟你翻脸。” 他爱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抛弃她。 “真的不会吗,可我做了很久的噩梦,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像遮了层水雾,看的宗越心慌,“宝贝儿别哭,我错了好不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真的吗,你保证?” 这段时间,方念也有些犯愁,宗越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错在哪里,你问他那么做后悔吗,他绝对会说不后悔。 换位想一想,她若是他,有钱有闲有能力,看见倾慕已久的漂亮的他,说不定也会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手,把他绑回家。 是人总会有阴暗面,压在心底无法诉诸于口。 表面越平静,内里越汹涌。 她对他要求是不是太多了,若他那么完美,她又拿什么匹配。 宗越说:“我保证。” “再有下次,我依旧会原谅你,也依旧会难过和害怕。” “嗯,我知道,”宗越吻了吻她的脸颊,再有什么事,他会事先征求她的意见,至于结果,再说,“回家好不好,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方念双手叠放在腹部,“当然了,为了等你。” 这件礼服太紧了,她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就怕小肚子鼓鼓的,影响形象。 由此可见,那些经常出现在大屏幕上的女明星,吃饭还要按克,确实忍的很辛苦。 “好,先回家喂饱你。”宗越拿起放在一旁的西服外套,披在方念身上。 走了两步又停下,宗越偏头,唇角微微一勾,笑着说了句,“宝贝儿,要不我们晚上住酒店吧。” 他很想她。 方念抿唇一笑,也许是因为多日不见,也许是因为其它,总之心情十分美妙。 “好啊,我晚上想去花城吃特色菜,要不我们住花城?” 宗越:……想的美,他还没吃饱呢,哪有力气跑那么远。 楼上的订婚派对已经开始,宗越也没了兴致,反正又不是他订婚,去不去都没关系。 本来打算今晚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们,眼下也顾不得,有时间再说吧。 车子匆匆驶离酒店,朝着海湾别墅的方向行去,总共也没几分钟的路程。 道旁的路灯一闪而逝,方念胳膊支着车窗,一手撑腮,望着缠绵的夜色,车轮越滚越快,她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 彼此都心知肚明。 到了别墅门口,她刚踏进去,还没开灯,就被宗越用力抱住。 灼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烫的像一团火,宗越的呼吸在她背后游走,“宝贝儿,我有点不舒服。” “你哪不舒服?” 呼吸就在耳旁,沾染着浓浓的情/欲,“我浑身都不舒服,你帮我检查一下?” 裙摆太长宗越一脚踩在上面,只听得嗤啦一声,外层的网纱被拽掉了。 方念心疼,“我的衣服。” “都湿了,”宗越语带戏谑,“我帮你脱了。” “喂,别扯,很贵的。” 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宗越抱着她一路热吻一路往上,“等会儿补偿你。” 第二天,方念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 她周一到周五都有早课,生物钟还是管点用,一睁眼,视线里就是宗越的脸。 他还在沉睡,一只胳膊曲起枕在脑侧,一只手搭在她身上,睫毛轻颤,薄唇微抿,还是一样的帅气,看多两眼就会心动。 方念凑到他唇前轻轻吻了下,掀开被子下了床。 身体上的不适令她微微皱眉,昨天晚上两个人很疯狂,宗越更是言出必诺地对她进行了补偿了。 方念站在洗漱台前,看到脖子上和锁骨上的红点,闭了闭眼睛,他真的很喜欢咬人,不轻不重的,咬的时候…… 她用凉水洗了把脸,又冲了个澡,这才擦干身子出了浴室的门。 这间卧室跟他在山上的卧室差不多大,装修更简洁些,依旧是浅色调冷淡风,地上铺着深棕色的地毯,有本相册掉在床前的沙发上。 方念走过去拿起,翻了翻,全是她的照片,有她在西巷的,还有她在,方念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是大一刚开学那天吧,越往后翻越觉得熟悉。 有她在图书馆认真学习的模样,还有她站在祈愿树下,头顶烟花绽放。 这是大一那年的元旦,她跟佳宁她们去太平山顶跨年,那天山上的人特别的多,照片里也是人挤人,方念仔细辨认,突然发现右上角有个身影很熟悉。 光线有点暗,她又仔细辨认了番,真的是宗越。 “在看什么?”宗越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方念抱着相册爬上床跪坐在他旁边,兴奋地问他,“是你吗?” 宗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打了个哈欠,“是。” “你怎么也在?” 看照片上的距离,两个人也就隔着几米的距离,或许一个转身就能碰上。 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注意。 宗越勾起她的下巴凑过去偷了个香,“我在看着你。” “啊,你看见我了?” “嗯哼。” 岂止是看见她,他就是奔她而去。 从医院醒来以后,迫不及待地想回来,想见她,他那时候伤还没好,被人送到了山上,她还在山下,每隔几秒就要看一下屏幕,等人汇报她的行踪。 “那你怎么。”方念还在翻着相册,一抬头面前多了个人。 他赤足踩在地毯上,坦坦荡荡,方念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你穿上衣服啊。” “穿它干吗,等会还得脱。” 方念搁下相册匆匆奔出卧室,心想,有本事你别出去。 宗越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有些好笑,害羞什么。 转身去了衣帽间,他没告诉她,那天晚上她住的那间酒店,他也在。 一直在她房间守很久,才离开。 昨晚折腾的太久,方念下楼的时候腿都有点软,等看到狼藉一片的客厅,还以为遭贼了呢。 看见沙发上丢着的东西,方念揉了揉额头,赶紧走过去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又把散落的衣衫丢进了洗衣机。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新鲜的绿叶蔬菜基本没有,方念拿出盒牛奶看了看生产日期,还好没过期。 还有一盒鸡蛋,几包速食面。 刚准备做个简单的早餐,宗越从楼上下来了,他换了件白T恤和休闲裤,整个人清清爽爽。 “别做了,冰箱里没什么吃的,我让人送点过来。” 宗越拆开牛奶盒子先给她倒了杯奶,“这两天我让人过来把屋子重新收拾一下,等你放假了我们就住这边。” 山上虽好总归离市区有些远,方便上学,不方便逛街。 这里身处闹市什么都有,晚上还可以带她出去玩。 方念环视了一圈,还要怎么收拾,每周都有人过来打扫,很干净了。 宗越把牛奶递给她,“这是你的房子,你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你要是嫌麻烦,我再给你买套新的。” 方念白了他一眼,“钱多的花不完?” “就是花不完,”宗越凑过去握着她的手,就着她喝过的地方给自己喂了口牛奶,对她眨了眨眼,“跟你的味道一样甜。” 方念转过身去,决定无视他。 脱脂牛奶,味道怪怪的,有点想吐的感觉,一点也不甜。 “吃完饭你想去哪?” 方念往外看了眼,阳光刺目大街上能热死人,实在不适合外出,“呆家里,哪也不想去。” 宗越笑了,“想睡觉啊,吃完饭再睡吧,昨晚都没吃。” 方念小声嘀咕了句,“还睡,你有完没完。” “我昨晚没睡好,做梦还有人一直在哭,叫我哥哥” 方念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好想掐死他,“闭嘴。” 宗越点了点头,双手高举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方念这才松开他,刚一放手,他说:“求你了。” 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真欠打。 两个人闹成一团,扑倒在沙发上,宗越双手枕在脑后,对她挑了挑眉,“这么迫不及待,想在上面?” 第64章 一生(2) 方念跪坐在他身上,想捂死他。 刚拿起抱枕,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部直冲咽喉,方念顾不得其它从沙发上跳下来直接冲进了卫生间,还未来得及消化的牛奶随着水流哗啦啦被冲走,方念扶着墙壁,好一会儿没缓过神来。 “你怎么了?”宗越紧随其后,站在外面敲了敲门。 方念打开水笼头,掬一捧清水洗了洗脸,“没事。” “胃又不舒服?”宗越有些懊恼,昨晚应该喂她吃点东西的,可她实在不愿动。 方念拿过毛巾擦了擦脸,镜子里的人脸色还好,眼皮有些浮肿,她凑近镜面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还好没长皱纹。 打开门环视一圈,宗越刚好提着两袋早餐进来,他把食物放在桌上,伸手抱了她一下,“哪里不舒服?” 方念揉了揉空空的胃,“喝的牛奶吧。” 才从冰箱里拿出来,有点凉。 应该不会有过期食品,宗越拿起牛奶盒子看了下生产日期,刚生产的,他拉开餐椅扶着方念坐下,手探上她的额头,“还难受吗,要不我叫个医生过来。” 也不是特别难受,主要是受不了那个味道。 方念摇了摇头,拆了份皮蛋玉米粥,刚喝了两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个月的大姨妈好像没准点来报到,鉴于上个月过得实在是混乱,方念还特意问过宗越有关时间的问题,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应该是5月2号。 今天6月9号,晚了整整一个星期。 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她也有晚过半个月的,何况她上个月底吃了感冒药。 但终究有点不确定,万一呢。 “怎么了,还不舒服?”宗越坐在她旁边,给她切了一小块烧麦,摸了摸她的脸。 方念用叉子去戳那块儿烧麦,心情有些沉重。 “不喜欢,太腻了?”宗越给她换了个奶黄包,顺手搂着她的腰凑过去亲了一口。 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揣测,方念特地叉住那块儿烧麦塞入口中,是有点油,也没有什么想吐的欲望。 她也没怀过,听说会有孕吐反应。 再加上他们那么频繁,安全措施又不是百分之百可靠,各种阴影齐齐压过来,让方念的心情一时有些沉甸甸的。 “怎么了,说话啊?”宗越搂着方念又哄了哄她,还以为她在为昨晚的事生气,“我错了好不好。” 方念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事。” 她还从没考虑过未婚先孕的事,还在上学,她的成年生活才刚刚开始,她跟妈妈提过宗越的事,妈妈并不十分赞同。 方念目光从宗越脸上掠过,忽然想起另一张相似的脸,顿时有些害怕。 “念念,你看着我。”宗越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转了过来。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像一朵失了水分的鲜花,宗越放缓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体贴些,“告诉我,宝贝儿发生了什么事?” 方念目光毫无焦点地转了几转,直到他的体温从四面八方将她裹住,意识才一点点复苏。 “我那个没来,”方念顿了顿,又补充了个,“MC。” 宗越不太理解女孩子这种生物,为什么每个月都有那么一段时间,血流不止,当然他接触的也少。 “很严重吗,我带你去医院。”宗越只当她不太舒服,并没有多想。 他拿起一旁的电话就要叫医生,方念抓住了他的手,握紧了些,似乎这样才能给她些勇气。 宗越手抚上她的脸颊,“别害怕,我在呢,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我,可能,”方念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番,才说了个,“怀孕了。” 说完这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来解析他的此刻内心的真正想法。 她记得他说过,并不喜欢小孩子。 宗越的表情茫然了几秒,不确定地问了句,“怀孕了?” 他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困惑,他们不是有做过安全措施的吗,除了昨晚?他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有时候太过尽兴,咳咳,宗越两指并拢抵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儿,有还是没有呢?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方念泫然欲泣地看着他,顿时心里拉响了警钟,要遭,“宝贝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念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你是不是不想负责,还是在想孩子是不是你的,渣男。” 说完愤然离席,拿起手机就要走。 “宝贝儿,等等,”宗越慌忙拖住她,手脚并用地把她禁锢在怀中,“我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会这么快。” 怎么就有了呢,宗越十分纳闷。 就算是昨晚,也不应该这么快察觉吧,难道这就是母子连心。 方念不知道宗越现在的想法,要不然肯定锤爆他的狗头。 “你不想要。”方念越哭越伤心。 再一联想到网络和现实上的悲惨事例,方念已经预想到,将来的某天,她会一个人躺在冰冷冷的手术台上…… 他果然只喜欢她的身体,方念更加悲伤了。 “要,要。”宗越一看她哭就头疼,她是水做的吗,这么多眼泪, 嗯,有可能,就是水做的。 慌里慌张中,思维还不忘跑偏会儿,宗越干脆抱着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半跪在她身前,给她擦了擦眼泪,“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呢,你别哭,我给你妈打个电话。” 方念捏着被打湿的纸团,抽了抽鼻子,“打电话干什么?” 宗越握住她的手拢在掌心,“你看我又没生过孩子,也不知道该先做什么,总要叫个有经验的过来陪着你。” 他扶着方念在沙发上躺下,往她身后塞了几个靠枕,“你别乱动,让我听听他还在不在里面。” 方念一时无语。 宗越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妥,掐着额头无奈地笑了,“我是说,看他过得好不好,跟他打声招呼,几个月了,是不是要现在订月嫂,我这就让管家安排,保证你今天回去就能看到收拾好的婴儿房。” “你不介意吗?” 宗越捏了捏她的脸,“介意什么,难道不是我的?” 方念破涕为笑,伸脚去踹他,“胡说什么呢。” “那你哭什么,”宗越轻笑,“你等我给赵医生打个电话,问问他注意事项。” 方念心情终于好了些,她拦住宗越,“他又不是妇产科医生,你找他干吗?” “那他也是医生,懂的比我多。” 关于怀孕待产生子,他的知识储备贫乏的可怕。 “还是别打了,”方念摸了摸肚子,低声说了句,“还不确定呢,不知道是不是。” 毕竟都没确定,只是猜测。 “别怕,还有我呢,”宗越拨通医生的电话,简短地说明情况,那端建议他带人先去做个检查。 “走吧,先带你去医院。”刚挂了电话,又有人打了进来,宗越拿起桌下的遥控器,按了个按钮,“文助过来了,我让她陪你一起。” 文助理就住在世纪城前面的高层,用着宗越付给她的高额薪水,买下了自己老板家建的房子。 她似乎走的很急,头发都没来得及扎,一进门就直奔方念而来,“哪不舒服,还想吐吗?” 方念摇了摇头,“还好,不是很难受。” 文助理从包里翻了翻,找出一个扁平的盒子递给方念,“你先测一下,结果不一定准,我好先做准备。” 宗越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直接去医院,还测什么。” “不一样啊,她要是怀孕了,从现在起吃的喝的出行坐的车碰过的东西全都要注意。” 方念嘀咕了句,“这么麻烦?” 文助理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 如果真怀了,那肚子里装的可就是亿万宝宝,谁敢忽视,而且现在宗家长辈对这段关系的态度并不明朗,也许会是个转机。 等待的功夫最是磨人,文助理每隔几秒就要看下验孕棒。 方念坐在沙发上也是焦灼不安,宗越打完电话回头一看,抱枕都让她揪皱了。 他伸手把她垂下的发丝绕在耳后,“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你父母?” 方念轻轻嗯了声,未婚先孕又不是多光荣的事,她们那个小镇,还是蛮封建的,她不敢去想万一她父母都不同意,会对她有多失望。 “我前两天刚刚去看过你父母,”宗越手搭在她肩上,对她笑笑,“跟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啊,我怎么不知道?” 宗越轻笑,“怕被你父母赶出来,就没跟你说。” 方念表情有些纠结,“真赶出来了?” “那倒没有,我叫的人有点多,”宗越有些小得意,“你爸对我的态度很好。” 能不好吗,他叫了他准岳父领导的领导来作陪,未来还要在西巷投一大笔资金,同不同意,人他都是要带走的。 方念有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这就是宗越,这就是他表达诚意的方式。 她爸未必会对他态度很好,至少不会轻易揍他。 “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孩子,”方念咬了下唇,问他,“并不想要。” 宗越怔了下,“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真有的话,你不想要,我”。方念双手扣在一起,内心十分挣扎。 “要,”宗越快速打断她的话,强硬地分开她合拢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说不想要,是因为想和你过二人世界。” 希望这段时间能更久些,希望她的目光多为他停留,而不是放在孩子身上。 他会嫉妒。 “别担心,”宗越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尽管生,十个八个我也养得起。” 第65章 一生(3) 检验结果很快,并没怀孕,方念松了口气,压在心口的大石轰然四分五裂。 对此,文助倒是有些小失望,就目前的现状而言,奉子成婚是最容易被跨过的一道门槛,可惜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余地,还没发表意见,就被宗越赶了出去。 “吃饭,”宗越从保温盒里拿出一份清汤鸡丝面,“吃完饭我再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方念说:“不是说没事吗?” “那个检测又不是百分之百准确,你不是胃不舒服,也去检查一下。” 也是,虽然她已经有了预感,但是没看到医院的检测结果之前,并不完全放心。 方念放下筷子,“其实没怀孕,你挺开心的吧。” 宗越的表情有些纠结,“我为什么要很开心,我这么卖力,看来以后备孕的时候得更努力才行,”说着对方念挑了挑眉,“你可千万别哭,求我饶了你。” 方念默默喝了口汤,差点没被噎死。 宗越忽然来了兴致又凑到她耳边,笑着问她,“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不都一样吗,”方念想了想,“你重男轻女?” 这样一想心情又有些沉重,对于他这样的家庭来说,子嗣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吧,尤其是继承人。 宗越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大掌在她头顶轻轻揉了几下,“不是,我娶你又不是只为了让你给我生孩子,以后生不生,生几个都你说了算。” 方念:“真的?” “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怀孕,”宗越把下巴搁在她肩上,“我听说姿势决定男女,到时候你可以选个你喜欢的。” 方念:“……一边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别害羞呀,讨论一下你喜欢哪个姿势,都不喜欢我们可以再学新的,我觉得你挺喜欢后入”。 方念用奶黄包堵住他的嘴,太讨厌了。 一早上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到了医院一堆主治医生围了上来嘘寒问暖,方念被众人簇拥着从一个科室转到另一个科室,附赠了个全身体验。 还好没什么事,胃部受凉外加内分泌失调,因着这个检测结果,一路上方念都没给过宗越好脸色。 宗越自知理亏,默默受着,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有点庆幸也有点小失落。 别人怎么就能意外怀孕呢,难道是他做的太少,如果真怀了,他希望是个男孩子,能帮他背个锅挨个揍什么的,要不然,凭什么养他。 下午,方念美美的午休睡到一半,被宗越强制唤醒了。 “别碰我,让我再睡会儿。”方念闭着眼睛,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 宗越:“我不碰你,四点多了,起来。” 医生说她要按时吃饭,这个点再不起来晚上又睡不着,明天早上肯定又很晚。 “十分钟。” 宗越手搭在她腰上,低声笑了,“我再给你加一个小时?” 方念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捉住了他的手,“我不睡了,我马上起来。” 衣帽间里为她准备的衣服果然齐全,方念随手挑了挑,尽是些穿上就能登台演讲的,“这些衣服都是你选的?” 室内的光线被洁白的纱帘遮挡了一半,宗越懒洋洋地斜靠在床前的沙发上,嘴角勾着抹迷人的笑,“你想换装给我看?” 就知道他没耐心,方念岔开话题,手指从光滑的衣料上抚过,在一件少女风制服前停下,海军风上衣配着件深蓝的百褶裙,很短。 方念拎着衣服问他,“这是谁的?” 西巷的校服并不出彩,一年四季都是长衣长裤,这件衣服有点眼熟,好像某次元旦晚会她们表演节目的衣服,但也比这长。 宗越的眼睛亮了亮,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还有这件,我怎么没发现,换上我看看。” 方念表情木然了片刻,“你真的是”。 很有品味呢。 宗越摊手,刚想解释一下衣服不是他选的,就见方念飞快地关上衣帽间的门,顺便还落了锁。 他真的很冤。 宗越摸了摸鼻子退回原位坐下,她懂的可真多,他还没这个想法呢,不过,让她这么一提,或许晚上可以试试。 傍晚的酒吧街人不多,两个人手牵手从梧桐树下经过,灼热的温度还没降下去,连风都是暖的。 上次出来逛街,还是跟他一起去的超市,算算时间不过才两个多月,却像过了半年那么久。 “想吃什么?”宗越见她目光一直在周边的店铺上流连,笑着问她。 “我听说前面有家酸奶特别好吃。” 她不怎么来这边,人又多又杂,一般都会去港口附近的地下街或者新港的商厦,佳宁给她带过几次,等到了学校,里面的冰袋都融化了。 “想吃酸奶,家里不是有专门的糕点师。” 方念嘀咕了声,“小气鬼。” “我小气?”宗越笑了,“我为了你,命都肯给你,我还小气。” “有吗?” “怎么没有,昨晚给了你那么多”。 方念慌忙捂住他的嘴,“你给我收敛点。” 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太没脸没皮了。 宗越吻了下她的掌心,方念默默缩回手来,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 “你脸红什么,不是你昨晚说以后都得听你的,让我对你百依百顺,你要我的命,我能不给你?”宗越看着她。 方念面无表情地否认,“没有。” “好吧,”宗越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不再逗她,“那你以后对我百依百顺,哥哥罩你。” 酒吧街往里是个小广场,沿着广场周边一流摆摊的,还有各种小孩子玩的转转小火车、摇一摇和充气城堡等。 宗越指着一只喜洋洋问她,“想玩吗?” 喜洋洋唱:“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方念心想她得有多童真,才会去坐这玩意儿。 “玩吧,走啊,我请你,”宗越拉着她往前,“说要带你好好玩的。” 到底没坐那只红红的喜洋洋,他开了辆很破的儿童玩乐电瓶车,十块钱一圈,差不多能转,五分钟。 有爸爸妈妈带着宝宝的,唯独没有两个成年人一起,方念看他蜷缩在狭小的座位上,忍不住乐了。 “来嘛,别这么嫌贫爱富,哥哥虽然没钱但有一颗爱你的心,上车,带你兜风去。” 方念觉着,她要再矜持一会儿,立马有人抢了她的位置。 破旧的电瓶车在软软糯糯的童声中以乌龟爬行的速度往前,路过的行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俩。 方念抓着他的胳膊,“你今天怎么这么接地气儿?” 这要是搁以前,打死她都不会信宗少爷会玩这种东西,这种地方他估计连来都不会来。 宗越叹了口气,“我原本盼着下周能过父亲节的,没想到失算了。” 方念笑着捶了他一拳,鬼话连篇。 宗越把手搁在她肚子上,轻轻揉了揉,“不是我不喜欢孩子,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你家人不同意吗?” 宗越说:“担心他没遗传我的盛世美颜,反而遗传了你的智商。” 好像咬死他,太可恶了。 “哎哎,别咬我,昨晚让你咬了那么久,还不满足?” 方念丢下他就走,简直了,这人。 宗越也从车上下来追着方念而去,牵着她的手往前,“这么想要孩子,不如我们现在回去造个?” 方念微抬下巴,“做梦。”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做了这个梦,我梦见”。 路上有卖椰子的,方念抱了个把吸管塞进他口中,“闭嘴吧你。” 游乐场前面还有各种小摊,卖玩具的打气球的扔沙包的还有卖小兔子的,红红的小眼睛像宝石一样。 “想养宠物?” 方念摇了摇头,“我奶奶家以前养过一只兔子,毛很软的。” 宗越说:“后来呢,被你吃了?” 方念瞥了他一眼,“没有,不是那只兔子。” 她回去跟她妈说想养兔子,她妈当天晚上就带她去吃了份大餐,吃完才告诉她,那道菜叫麻辣兔子肉,从那以后,方念就再也没打过养兔子的主意。 “你要敢养,晚上我就让人给你做道麻辣兔头。”宗越美滋滋地喝了口椰汁。 方念偏头问他,“你很讨厌小动物?” 对哦,他好像很怕狗,有时候在巷子里碰见野狗,都要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宗越笑笑,“小河豚,我一点都不讨厌你,即使你变成了小猫咪。” 他喜欢她的一切,也只有她。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欢声笑语不停。 方念回头,他就站在她的目光里,掌心大小的梧桐叶在他头顶跳动,他身着简单的白T恤,眉毛被落日染上了层浅金色,脸上的光泽半明半暗,这是她年少时就爱慕的少年。 一切都没有变,他们也一定会走的很远。 方念凑过去在他唇边吻了下,“哥哥。” “想要礼物?”宗越把椰子放回她手里,“等着,哥哥给你弄个最大的公仔。” 方念轻咳了声,“你忘了以前七叔看见你就收摊吗?” 西巷的集市上,也有这样的小摊子,那次他在摊上百发百中,最后收抢的时候,忽然漫不经心地往人群中看了眼。 然后抬起枪口瞄准了她。 方念被那双黑色的眸子盯立在了原地,心脏剧烈地跳动,砰砰砰像是要跳出胸腔之外,那一刻,她承认她被捕获了。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宗越捏紧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视线半步。 方念说:“有啊,你送了全班女生一人一件礼物。” 宗越轻笑,“那肯定不是我,我就记得我把最大的玩具熊送给你,你转手就给了别人。” 她带着小表妹她们一起,小孩子哭闹着要玩具熊,方念没办法,最后还是花钱重新买了个好的,把他送的悄悄换了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西巷,帮我再赢一个。” 她想带他去见见她的父母,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正式见个面。 宗越说:“明天?” 第66章 一生(4)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也意味着大三学年正式开始成为过去式,大四没课,没什么特殊事情的话,方念应该不会来。 “亲爱的,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佳宁趴在床头,看方念大包小包地收拾着东西。 方念:“能啊,我还得回来考试交论文呢。” 杨佳宁叹了口气,“又不一定能遇上,想你了怎么办?” 方念敲了敲她的书桌,“亲呢,你的学分还没修够呢,加油。” 她还差4个学分,意味着还得两门选修课才能凑齐,杨佳宁翻了个身在床上胡乱踢着腿,像只受伤的青蛙,“嘤嘤嘤,好讨厌,我好恨呢,晚上还得回来上课。” 方念好心提了个建议,“你可以白天回来。” “不行,我想实习,我跟你说,那些飞行员超帅的,有一个从波茨坦来的,天呢,超级超级帅,眼睛像蓝宝石一样,他一笑我心都融化了……”。 方念说:“亲,这边建议你别去实习了,直接去环球旅行吧。” “有道理,下一个目标就是它了。”杨佳宁跪坐了起来,探身往窗外看了看,“你家少爷又来接你的,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方念轻笑,“你没带隐形?” 二十四孝,宗越顶多能占个二。 “嘤嘤嘤,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记得保持联络,结婚一定要通知我,我给你包个大红包,虽然你不缺钱,我可以给你当伴娘,你给我包个大红包。” 方念笑她,“财迷。” 杨佳宁提着东西把她送到门口,“一定别忘了。” “知道啦,有时间来找你玩,拜拜。” 她回头张望了番,木华苑静静地伫立在蓝天白云之下,绿树红花之中,她应该是没有机会再住进这里,这个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离别,就是这么的猝不及防。 “看什么呢,这么久?”宗越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捏着方念的下巴吻了过来。 方念说:“毕竟有两个月不回来,我当然要多看一会儿。” 宗越捏了捏她的脸,“做梦。” “怎么能叫做梦呢,我又没正式毕业,当然可以申请住校。” 宗越调转车头往校外驶去,“我给你们校长打过招呼,你没有申请权限,以后乖乖跟着哥哥,哥哥去哪你去哪。” 方念无语地摇了摇头,也只有他这么幼稚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你确定明天去西巷?” “不就是见你父母,有什么好担心的,”宗越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很紧张吗?” 方念笑笑,“我紧张什么。” 本来说是前段时间回去的,他工作忙,她又临近考试,又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干脆定在了暑期。 “为什么一定要明天?” 宗越修长的指骨敲了敲方向盘,“黄历说,明天适合出行宜嫁娶。” 方念抿唇浅笑,“谁要嫁给你,想得美。” 连个求婚都没有,就想娶她,做梦吧。 宗越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下,“我不仅想得美,长得也美,晚上带你去太平山看星星吧。” “不是说今夜有雨吗?” “谁说的,天气预报不准。” “你预报的准?” 宗越挑了挑眉,“当然,哥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方念轻笑,我看他要疯。 晚上吃过饭,宗越开车带她去往太平山,太平山脚下有个樱花公园,春天来赏樱的人特别多,这个季节,当然也没花看。 远远望去,太平山上五彩缤纷,无数条彩灯组成的光带一闪一闪的,整座山像是批了件变色衣。 盘山公路一圈又一圈,山上有个露营的地方,听说夏季晚上登山的人还挺多。 “怎么都没人?”方念问。 宗越说:“台风预警,上山的道路都被封了。” 要不是跟他相处久了,方念差点以为他要杀人灭口呢。 “台风天你带我上山,是想把我当风筝放了吗?” “放心吧,台风来之前我早带你回西巷了。”台风只是个借口,他只是想要个清清静静的二人世界。 方念靠着车窗往外看,上次来是跟佳宁她们一起爬上去的,累的她腿疼了一星期,后来就没再来过。 山上的风特别大,顺着窗缝呼呼地往里面灌,方念把被风吹乱的碎发撩至耳后,望向远方。 这里显然要比他住的凤凰山更高,视野也更好,能看到大半个海城被夜色温柔的包裹,城中灯火璀璨,像有人打落了一地火种。 “好漂亮啊。” “说我吗,你真有眼光。”宗越把车停在一块儿平地上,关了所有的灯。 方念双手叉腰,做了个深呼吸,登高远眺真的会令人心旷神怡。 “念念。”宗越突然叫她。 方念回头,只见他两手撑着车前盖,双腿交叠随意地靠在那里,姿势慵懒而又随意。 夜色很暗,方念却觉得她能看清他所有的样子,眼尾上扬,嘴角也带着笑意。 她问:“怎么了?” 他答:“嫁给我。” 话音刚落,整个世界都亮了,方念讶然抬头,炙热的白光在他背后徐徐升起,像极了宇宙大爆炸的那一刻,烟火腾空填满了她整个视野。 他是天地间的,唯一。 那是方念见过的最大的烟花,一层层剥离一朵朵绽开,极致唯美也极致浪漫,最终在半空留下了一颗缤纷的心,经久不散。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方念笑着问她。 宗越大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送上了一枚大钻戒,“我爱你,你想要我吗?” 方念忍俊不禁,接过戒指,“这个吗?” “那个是赠品,要不要我?” “要你做什么?” “你只需要回答我,”他的声音像沾染了香粉的羽毛,轻轻从她心尖上挠过,“要还是不要。” 方念被他抱了起来,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有种说不出的依恋,“要啊。” “满足你。” “你不是带我看星星的吗?”视野突然被调转,方念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这就是你说的星星?” “不是,”宗越抱着她走到车旁,拉开开车门把她放到了仰躺的后座上,附身去吻她,“这才是我要带你看的星星。” 精美的顶棚像星光闪烁的夜空,每一颗星星都散发着迷人的色泽。 意识在沉沦,她好像又回到了西巷的夏夜,有稻香蛙鸣,还有山风肆虐。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海城果然下雨了。 方念拿过手机看了眼,才六点多,她其实还很困,只不过有种心情叫回家的喜悦,一只胳膊从背后伸了过来又把她搂回胸前,“几点了?” “六点半。”方念捏了捏嗓子,有点哑,一想起昨晚的情形,她面色不自然地红了。 宗越搂着她不让她动,“再睡会儿,还早呢。” “快起来,不是要早点走吗?” 宗越嘀咕了句,“我还没吃早点呢,走什么走。” 他可真是有恃无恐。 到机场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一上飞机方念看着里面坐着的整整齐齐的黑衣人,呆了呆,她把宗越拉到一旁,悄声问他,“你带这么多人做什么,打劫?” 宗越松了松领带,笑了,“嗯,抢亲。” 方念掐了他一下,“好好说话,你不会真带这么多人去我家吧。” 她可只跟她父母说了,要带宗越回去。 宗越双手撑着她身侧的装饰台,弯腰与她对视,“都说岳父岳母那一关有点难,我不得带上我的智囊团,看看怎么才能让你父母松口,答应把你嫁给我。” 方念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你的意思是,我这一关很简单?” 宗越低头凑近她,心情又有些荡漾,“我这卖身又卖艺,你才让我通关,你说呢。” 到了西巷,恰巧是个艳阳天,方念许久不回来,难免有些放松不下来,她挺怕父母当面给宗越难堪的,可是又不能不来。 “别担心,你看哥哥有钱有颜,带回家多有面子。”宗越在她手上轻拍了几下,偏头对她笑笑。 方念迟疑了一下,“要是等会儿我爸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跟他计较。” 鉴于他之前在西巷恶迹斑斑,她爸对宗越的印象并不好。 “放心,我有数,”宗越毫不在意地换了个姿势,“不过哥哥带了这么多钱,肯定会把你娶走。” 方念气的在他手背上拍了下,“你别张口闭口都是钱,认真点。” 如果她父母不答应,她就只能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毕竟偷户口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 宗越笑了,“我是认真的,你没看他们提着的箱子,里面装的全是钱,对了,你们这里彩礼多少,88万还是888万,要不我再给你翻几翻?” 方念很是无语,领着他进了屋。 “伯母好。” 方母忙起身迎接,应了这声招呼,“坐啊,都站着干什么。” “妈,我爸呢?”方念扭头找了一圈,没看到她爸的身影。 “有领导下来视察,你爸忙去了。” “那他中午回来吗?” 方母给宗越倒了杯茶,“你爸没说,一会儿你爷爷奶奶过来。” 宗越一点都不客气,大大方方落座,反正他来过很多次,他一坐下,随行的助理就开始往屋内搬东西,来来往往,一停不停。 方母到底是心软,不忍为难,况且丈母娘看女婿,总是越看越满意,她将水果盘往宗越面前摆了摆,“吃点水果,你们吃早饭了吗?” “谢谢伯母,吃过了。” “累不累啊,从海城过来这么远。” 宗越说:“怕念念累着,我们坐的私人飞机回来的。” 聊了没一分钟,又有人敲门,方母过去开门,看见一群人拎着礼品站在门口,“你们这是?” 站在中间的助理上前一步,笑眯眯说道:“这是宗先生吩咐我们准备的礼品,我们给您送过来。” 说着就往院内走,一盒又一盒,偌大的客厅瞬时显得有些拥挤。 方母笑笑,“你这孩子,带这么多礼品做什么?” 宗越:“这是我父母准备的,他们晚点过来。” 方念问他,“你父母也来吗?” 宗越点了下头,“我父母他们晚上到,想约伯父伯母一起吃个饭。” 第67章 一生(5) 中午的家宴简简单单,没有特别隆重的场面,方父百忙之中赶了回来,一家人再加上亲戚朋友,坐了满满两大桌,和和气气地吃了顿饭。 宗越给在场的小朋友一人塞了一个大红包,引的小娃娃们全追着他叫哥。 饭后其他人在客厅闲聊,方念站在葡萄架下摘葡萄。 她叔家的孩子车骑的飞快,从外面买回来了一大袋雪糕,路过方念身边的时候,笑嘻嘻地说了句,“姐,你跟我姐夫说一声,让我跟着他打工,反正我不想上学了。” 方念还没来得及回话,她弟被她婶子一脚踹走了,“你敢退学我抽死你,瞅瞅你这样,要能力没能力,要知识没知识,你去干啥,看大门?” 她弟笑嘻嘻说道:“我姐夫那么有钱,随便给我安排个职位不就行了。” 她婶子拿了扫帚去追人了。 方念捏了颗葡萄塞入口中,很甜。 “念念,”方母从厨房里端了杯西瓜汁出来,“去叫小越回来,外面那么热。” 方念接过西瓜汁刚想喝一口,被她妈拦住了,“不是给你的,端去给小越让他醒醒酒。” 一群孩子拉了宗越站在月季树下,非要他去看沙堡,宗越乖乖地站在那里,听他们在旁叽里咕噜。 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他身上,又被他的白衬衣给反射了回来,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没系领带,露出的肌肤,白的发光。 他在笑,整个人像被时光打磨过的玉,温润柔和,像一幅画一样美。 方念收回目光,西瓜汁微凉,杯身上蒙着层细细的水珠,“想喝让他自己来拿,谁还给他送过去。” 方母笑容满面,“别这么没礼貌,快去,人家第一次登门。” 哈,他可不是第一次登门。 方念端着西瓜汁去往月季树下,几个小孩正在挖沙,连带着宗越的皮鞋上也溅了些沙土,而他丝毫未察觉,仍是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 “你站这干吗?”方念低头抿了口西瓜汁,甜的,加糖了。 宗越凑了过来,就着她的手也尝了口,“看他们玩,给我的,谢谢。” 方念:“你不觉得你这句话说的有点晚吗?” “你要是现在把我扶到你房间,我会更加感激。” 方念瞥了他一眼,他的脸色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热的,“真喝醉了?” “他喝醉了,”有个缺了门牙的小孩笑嘻嘻地接了句,“他都不知道巴塔木是谁。” 她也不知道巴塔木是谁,但她知道巴旦木是谁。 “快回去吃雪糕去晚了就没有了,”一句话把小孩子们都哄走,方念又给宗越喂了口西瓜汁,借着枝叶的掩映,伸手摸了下他的脸,“你喝了多少?” 席间长辈多,宗越少不了去敬酒,方念跟着忙前忙后,也没注意。 宗越:“不知道。” 方念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几吗?” 宗越:“不知道。” 他有些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就靠在了方念肩头,方念不得不赶快扶住他,她就见过一次宗越喝醉的样子,特别特别的黏人,而且话超级多。 “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占我便宜。”方念继续问他。 “知道,我老婆,”宗越像只大熊一样趴在她背上,声音中带着笑意,“没占你便宜,你本来就是我的。” “站好,快点。”方念从他怀中逃离出来,半掺半扶地把他弄上了楼。 刚一进屋关上门,宗越一头栽在她身上,吓了方念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着扑倒在了床上。 方念重重拍了他一下,“你装醉啊,给我起来。” “我起不来,我喝醉了。”宗越耍赖,像只小动物一样偎依在她颈窝一动不动。 方念:“我给你找点醒酒药。” 宗越说:“我没醉。” 他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眼神迷醉,“宝贝儿,我很开心,这个房间终于是我的,我就知道,你也是我的,我看见那瓶香水了,那是我特意为你定制的,闻过一辈子都忘不掉,你放哪了......” 方念捞了个抱枕盖他脸上,“睡觉吧你,话真多。” 当天晚上,双方父母并同一些大人物在市里的酒店吃了顿饭,全程客客气气,宗越当晚就回了海城,方念则准备在家多呆几天。 宗越跟个唐僧一样,就差给她戴个紧箍咒,天天催她赶快回来。 方念受不了,第五天又返回了海城,台风过后海城一如既往的热,热的人没脾气。 一下飞机,差点窒息,方念半是抱怨,“这么热,你让我回来?” “嫌热,带你滑雪去。”宗越拐了人就走,没让她在海城停留。 两个人在外面玩了大半个月,彻底放飞了一把,回到海城的时候,已临近月底,不回来不行,他们要去领证啦。 那天恰巧是宗越的生日,难得他醒的有些早。 “宝贝儿,快起床。”宗越捏了捏她的鼻子,方念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又继续沉沉睡去。 久别后的第一个生日,宗越非要她当生日礼物,拖着她熬到零点跟他说生日快乐,顺便再来拆个惊喜。 前一天坐了热气球,方念晚上又做了个梦,梦见她被放逐了,周围都是大朵的棉花糖,她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一整夜都没找到落脚地。 “小河豚,起床。” 方念半睡半醒捉住他胡闹的手,最后还是被他给闹醒了。 “能不能别闹了,起来做什么。”她浑身没了力气,连伸腿踹他都做不到。 宗越把她抱了起来,给她套上了件白衬衣,“结婚啊,为了维护我的合法权益。” 方念笑了,“什么权益?” 宗越咬了咬她的耳垂,“睡你。” 到达民政局的时候,刚好八点,不用排队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很顺利地用身份证和户口本换来了两个红本本。 “不是说九块钱吗,你花了多少?” 方念拿着红本本看了又看,照片上的两个人穿着白衬衣清清爽爽,脸上的笑容春光明媚,一偏头瞧见宗越正在往群里丢大红包,一停不停。 宗越笑着说:“没数,哥哥有的是钱。” 方念问他,“你在做什么?” 宗越说:“秀恩爱啊,闪瞎他们的狗眼。” 方念无语地摇了摇头,对着结婚证拍了张照片,放在在相册里,她不喜欢炫耀,更想把这份炙热的感情妥帖地收藏起来。 “念念。” “嗯?” “我爱你,”宗越笑着抱住她,“也想吻你。” 从今往后,他们将绑定彼此,再无分离。 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同她一样,能和他并肩而立,和他同享荣耀共担风雨。 “现在,去哪里?”那股子兴奋劲儿过后拥挤的现实又浮了出来,两个人手牵手站在街头,环顾四周。 宗越想了想:“不打算请你老公吃个饭?” “为什么我请你?” 宗越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因为咱家你最有钱,你得包养我啊。” 方念笑了,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让我看看脸白不白。” 宗越搂着她的腰,凑到她耳边说了个,“我身上更白,要不要看。” 方念轻咬了下他的喉结,笑的像个猫咪,“要啊,你脱呀,现在。” 八点多的海城,刚刚开始沸腾,街上的小车排起了长龙一点点往前挪,驶向各自的归属地。 宗越咬了咬牙,最终不甘心地狠狠吻了回去。 “走吧,我们吃早餐去。”两个人沿着步行街往前,茶餐厅里的香味顺着开开合合的玻璃门往外钻。 方念问他,“想吃什么?” “就吃你第一次请我吃的东西。” “好亏啊,请你吃饭还要把自己搭上去。” 宗越牵着她往前走,“你哪亏了,一碗馄饨换回了我,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 方念:“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宗越:“哥哥长这么帅,贴那个干嘛,是不是第一次见我就被我迷倒了吧,要不然怎么主动搭讪我,还一遍遍勾引我。” 方念说:“谁勾引你了,别冤枉我。” “怎么没有,那你为什么一遍遍从我面前经过,不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嗯,是不是?” 方念揪着他的衣领威胁道:“再多话,不给你吃饭,饿着你。” “那我,”宗越弯腰吻她,“吃你。” 晚上,宗越正在露台上打电话,一只素白的手被从背后环了上来。 方念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老公,你想不想吃草莓。” 话音刚落,那只胳膊从另一边绕了过来,掌心托着一颗红艳艳的草莓。 宗越利落地挂了电话,捉住了她的手腕,“这么体贴。” 方念顺势跌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当然要好好体贴你。” 宗越目光落在她身上,呼吸顿时有些急促,她扎着马尾穿着件白衬衣黑短裙,裙摆很短勘勘能遮住腿根,两条大长腿被那布料一衬,更是白的晃眼。 方念笑着剥开他衣服上的扣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那天里面穿的是什么,这件,满意吗?” 宗越挑了挑眉,抱着她往卧室走,“满不满意,总要仔细检查一下,再说。” 完结倒计时~~ 第68章 一生(6) 八月,宗氏地产在海城以南以天价圈下大片物业,准备填海造陆打造最大的人工岛屿,董事长宗煊祁携家人出席了奠基仪式,并在宴会上宣布,新项目将由其子宗越接手。 报道上的年轻人清隽冷傲,身材颀长,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被人簇拥着不疾不徐地朝镜头走了过来。 媒体闪光灯下的他面容精致,薄唇紧抿,深邃的眸仁有些淡漠有些严肃,即便在场的人那么多,他仍是最显眼的那个,照片一经公布,瞬间在网上大火,宗氏第四代继承人以美貌空降热搜,虽然热度很快被撤。 那几天海湾世纪城门口聚集了大批媒体记者,想要深挖一些消息,可惜都无功而返,与此同时,世纪城第三期商品楼,被炒到了一个新高度。 “啧啧,你家少爷了不起啊,这才几天粉丝都上千万了。”杨佳宁边翻信息边给方念打电话。 方念:“你别告诉我,你也贡献了一个名额。” “我必须是粉丝啊,你看这宗太太粉丝后援会,我说,你什么时候准备出来官宣一下。” 方念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官宣什么,我又不是明星。” “真的,你家少爷这颜值,不进娱乐圈太可惜了,不过他要是当明星,估计也没几个付得起出场费。” “行了,别给他带滤镜了,你的那个蓝眼睛帅哥呢?” 自从宗越在媒体上露脸后,方念的联系方式也跟着遭了秧,各种打探消息的求助的推荐的,差点没把她手机打爆。 后来方念不得不换了号码,饶是这样每次出门还胆战心惊的,怕一不小心从哪冒出一群人,把镜头怼她脸上。 “你天天在家干吗,出来玩啊。”聊了两句,杨佳宁又把话题转到她身上。 9月开学,方念也没亲自来报道,这都开学两星期了,平常就能打个电话。 方念叹了口气,“这么热,去哪玩。” 主要是她现在出去一趟特麻烦,得提前打好招呼,去哪都要有人跟着,一点也不自由。 当然生活嘛,就是有得必有失。 既然她选择了宗越,也要适应努力适应他的生活方式。 “你来学校啊,我请你吃饭,你从山上过来多近。”杨佳宁转着手中的笔,“不过你别来宿舍,天天有人过来打探消息,烦都烦死了。” “对不起啊,没想到给你惹了个麻烦。”方念略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没退宿舍,是因为佳宁不想跟别人再合租,二人间优先安排单人宿舍的,她不去,佳宁就可以一个人接着住下去。 “哎呀,你跟我到什么歉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幸好你开学没来,我是有的人脸皮怎么那么厚。” 当初宗少爷的豪车在学校等着,一帮爱八卦的就天天在群里造谣说方念被个秃头老男人包养了,等到证实车上坐着的是个帅哥,又开始编造方念□□之类的,语气要多不耻有多不耻。 宗少爷的信息爆出来后,一帮人又羡慕嫉妒恨,一边不屑一边暗自跟方念联系,联系不上又找到她这里。 杨佳宁说:“舒蕾让我跟你说声,她想进远洋集团,她想进就进,凭什么啊她以为她是谁。” 舒蕾就是上次过生日,让方念带着宗越一块儿去的那位,也是方念的前舍友,关系不好不坏。 方念笑了,“你跟她说,我也想进远洋。” 杨佳宁:“对呀,我说我也想进远洋都找不着门路呢,你猜她怎么说,她说让我跟宗少爷打个电话,让少爷跟远洋高层吩咐一声,你说她脸怎么这么大。” “她想进,官网上不是有招聘,让她直接投简历。” 杨佳宁说:“这种人,就是过了面试你也快把她刷下去,不知道以后还会闹什么幺蛾子呢,你以为你的信息怎么泄露出去的,不都是她干的。” “我又不管这些事,随她吧。” 杨佳宁:“亲,你长点心吧,她在外面到处跟人说你是她好朋友,拉投资呢,那个女人很有心计的。” “知道了。” 方念手扶着栏杆,望着远处碧蓝的海面,她跟宗越登记结婚的事暂时还没公布,连佳宁都不知道。 “出来啊,快中午了,请你吃饭,”杨佳宁看了看时间,“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方念手指在栏杆上轻扣了几下,她也好几天没下山了,感觉快与世隔绝了。 之前有跟宗越一起去上过班,给他当助理,不过去了以后宗越也不工作,光顾着处理她了。 去了一次,方念就再也不想去,偶尔宗越出差的时候会带着她,也算短途旅行。 “那你等我一下。”恰好她要交实习报告和论文初稿, 杨佳宁:“到了给我打电话,拜拜。” 挂了电话方念跟管家说了声要出去,让他准备辆车,换了身不显眼的装扮下了楼。 还没出门厅,宗越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去哪?” “去学校一趟,”方念边说边往外走,“你回来了?” 宗越早上去的临市,走的时候她还没醒呢。 “不许去,在家呆着,你要去见谁?”宗越略有些不满,怎么一趁他外出就跟着往外跑,她又没课,学校里有什么好的。 方念说:“我去送论文。” “你让文助帮你送过去,乖乖在家等着我,晚上带你去北海。” “晚上的事晚上再说,拜拜。”方念利落地挂了电话。 他说不许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不然她连大门都出不来。 山风拂面,碧海掺金,蓝月湾的沙滩上撑起了不少白色的遮阳伞,还有人坐在山崖的阴影下垂钓。 勒杜鹃瀑布上挂着个大风筝,几个小孩正在使劲往下拉,一拽,花叶簌簌往下落,像下了一场花瓣雨,底下的海水都多了几分旖旎。 这真是个鲜活而又美好的世界。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这么短。” 一见面吓了方念一跳,杨佳宁把头发剪了,染成了金棕色,耳朵上挂着两个大大的耳环,她穿着件无袖衬衫,下身是个一步裙,看起来十分有OL范儿。 杨佳宁选了个隐蔽的角落,外面一排富贵竹挡着,她翻了翻菜单笑了,“好看不,为了能穿上这身衣服,我可是饿了两个月。” “有毅力,甘拜下风,佩服佩服,”方念朝她抱拳,两个月瘦二十斤,起码她做不到。 爱情的魔力真的是太神奇。 杨佳宁撑着下巴打量了她几眼,“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变什么,我又没有超能力。” “要什么超能力,学学你未来的婆婆啊,那眼神,尔等皆蝼蚁,”说着翻了个白眼,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刚想再表演一下,目光落到方念的手指上,“天哪,你,真的?” 方念嘴角含笑,点了点头,“嗯。” 杨佳宁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又赶紧坐下,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搞定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方念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只登记,还没对外公布。” 也还没举办婚礼。 “理解,理解,”杨佳宁连连点头,“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怎么搞定婆婆的,厉害不,为难你了吗?” 方念摇了摇头,“不怎么见面。” 她从西巷回来后,再一次见面是在前山道的大宅,宗越带她去拜访其他的家人,全程也就跟宗夫人打了个招呼,而对方的态度,只能说客气。 也不知道宗越是怎么让她妈松口的,能走到这一步,就很好,她不奢望太多。 “那就好,千万别住一块儿,万恶的矛盾之源就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方念:“别说我了,你呢,你跟麦克呢?” 杨佳宁咬着吸管,笑容满面,“我要出国了,已经申请了国外的学校,等他在这边的工作结束,我们就走了。” “厉害啊,”方念目瞪口呆,“这么速度。” 杨佳宁抓了抓头发,“也不快啊,我父母早见过他了,对他很满意,他可喜欢跟我妈一起跳广场舞,也很喜欢这边的饮食。” “那你以后还回来吗?”方念问她。 “回来啊,肯定回来,”杨佳宁抓着方念的手,“舍不得你们这帮朋友,等我在国外站稳脚跟,欢迎你们来做客。” “行,我等着你征服世界。” 杨佳宁哈哈大笑,“好,等着我一桶全球。” 午餐的氛围愉悦而又轻松,那是温馨之外的另一种心情。 有家,有朋友。 世界这么大,她们并不是孤零零的那个,有爱也有牵挂。 吃过饭杨佳宁把方念送到了停车场,此后山长水远,别看交通这么发达,真正想见一面,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拦在中间。 “结婚一定要告诉我啊,我就是坐火箭我也要赶回来。” 方念打开后备箱,“你不如坐宇宙飞船更快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钱包。” “来压榨我吧,早给你准备好了。” “你不如现在给我。” 杨佳宁捂紧荷包,“不行,我还等着吃利息呢,万一你先有宝宝呢,我作为孩子的干妈,这点可不够。” “你就贫吧你,”方念从后备箱里拎出几个大盒子,“这都是品牌商给的,我用不了,太多了。” 杨佳宁低头一看,全都是大牌新品,“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我仇富了。” “你家麦克年薪七位数,你愁什么,快回去好好上学好好听课,别到时候毕不了业。” 杨佳宁提着袋子歪头笑了,“怕啥,混不下去不还有你呢。” 刚要上车从不远处冲过来了一个人,拦在了车前,她撑着车前盖跑的有些气喘吁吁,“是方念啊,念念你回来了,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方念跟杨佳宁对视了一眼,人,真的是经不起念叨。 想见的见不着,不想见的却无处不在。 方念落下半扇车窗,笑着问她,“有事吗?” 舒蕾说:“我在电视台工作,昨天新闻发布会上还见到你男朋友了,跟他聊了几句,他知道咱俩是同学”。 方念打断了她的话,有些迷茫,“你说我男朋友,谁啊?” 舒蕾站直了腰身,语气颇有些自豪,“宗越啊,新和的总裁。” 方念嘴角微弯,“我没有男朋友。” “咦,他不是经常来学校找你,你被他甩了?”舒蕾有些半信半疑,宗越的私生活一直是媒体的爆点,可惜都没拍到有价值的东西。 她们得到的信息也是半真半假,有的允许放出去,有的直接被掐了。 要是能得到第一手的资料,绝对能让她在娱乐新闻界立有一足之地。 方念戴上墨镜,“你可能认错人了,你说的那是我同学,再见。” 舒蕾还想再问,被杨佳宁一把给拽住,“都说了只是同学,你还想干吗,碰瓷啊。” 后视镜里面的两个身影越变越小,四周的红花绿树也纷纷掠过。 路过减速带的时候,方念下意识地偏头,窗外的那株桃花早已凋零,只剩下绿绿的枝叶还在肆意生长。 再见了,我的大学。 第69章 一生(7) 晚上迟意请客在南澳吃农家乐大排档,里面的风味特色菜很有名,据说还上过美食节目。 宗越带着方念到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四周蕉林环绕野草蓬勃,农田一块儿接一块儿,池塘里的水也明晃晃的。 迟意穿着拖鞋带着大檐帽在池塘边钓鱼,钓了还不少,一看这鱼就是饿了好几天。 宗越嫌弃地踢了一脚他的小马扎,“这就是你请客的地儿?” 还纯天然、无公害,带给你超七星的自然享受。 迟意翘着马扎没坐稳,差点一头栽到池塘里,“卧槽,我的鱼。” “你儿子,这么紧张?”宗越颇为嘲讽。 “你,”迟意刚想怼他几句,瞥见方念站在一旁,又把话给收了回来,“爱吃不吃,不吃滚蛋,念念等会儿想吃什么随便点,这里的叫花鸡特别出名,你尝尝跟你们哪里有什么不同。” 宗越嗤笑,“叫花鸡,你是叫花子?” 迟意忍无可忍,扔了钓鱼竿朝他扑来,“哥今天非把你按到池塘里洗洗脑子,我请念念吃饭,你跟来干啥,我可没请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沙子路旁边都是泥,迟意是无所顾忌,宗少爷碍着面子,没在这跟他纠缠,拉着方念闪身躲过。 迟意一击没得手,冲着方念喊,“念念,你好好管管他,你看他这个嚣张样。” 方念笑了,“管不了。” 宗越搂着她亲了一口,“不用管,我都听你的。” 牙酸,一口玻璃糖。 几个人沿着小路往回走,农庄内部意外地建的有些别致,红木顶的长廊别有风情,木栏杆外是原生植物林,院内种着有机蔬菜和瓜果,还有各种鲜花。 一盆盆九月菊典雅别致,园外是山林溪流,落日的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宁静而又美好。 包厢里四五个人,见到他们进来纷纷打声招呼。 徐凯说:“让迟二请个客,比登天还难,迟二,你怎么越活越抠门。” 迟意在水池边洗手,闻言骂了句,“你倒是登天啊,吃个饭还堵不上你的嘴,整天逼逼叨逼逼叨,有完没完。” 徐凯问旁边的人,朝迟意的背影努了努嘴,“他咋了,大姨夫来了还是更年期。” 那人笑了句,“估计被他老婆阉了。” 徐凯耸肩笑了,“阉了好,反正他老婆怀孕了,要那玩意儿也没用。” 迟意结婚了,新娘仍是程原乐,尽管再不情不愿,终归收敛了点,也不敢在外面胡搞,据说程原乐修过人体解剖。 方念见过程原乐几面,一头短发,个子很高人很瘦,走路步伐很快,看着就英姿飒爽。 迟意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闻言双手抱着徐凯的头使劲儿一扭,“老子今晚先阉了你,来,给我扒了他的裤子。” 两个人扭打在一块儿,徐凯拼命挣扎,踢的桌子都有些晃荡。 宗越拿起一个精致的打火机在桌面上轻轻扣了几下,“还不上菜?” 徐凯趁机偷袭了迟意一把,“松手,没看有女士在吗,闹什么闹。” 迟意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对着他做了个一枪爆头的手势,“晚上再收拾你。” 徐凯往方念这边看了眼,欲言又止,“吃饭吃饭,先吃饱再说。” 农家乐的菜式果然很农家,什么鸡鸭鱼鹅野菜瓜果,有道河鱼很新鲜,方念忍不住多尝了几口,又夹了块儿给宗越。 坐在对面的迟意看的直摇头,“我说小越越你做个人行吗,吃个饭还要人伺候。” 在座的除了宗越带着家属,其他人都自力更生。 宗越倒好,吃鱼方念给他挑刺,吃鸡给他挑骨头,吃道菜还要给他挑配料,看的众人极度的--不爽。 迟意尤其不爽,自从得知结婚是被宗越算计后,每次见面都忍不住刺他几句,他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能糟到哪里去。 宗越说:“老婆,我想吃水果。” 方念顺手往他嘴里塞了颗草莓,笑眯眯地问他,“甜吗?” “甜,你喂的肯定甜。” 在座的诸位纷纷不忍直视,心灵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迟意说:“再在我面前秀恩爱,我等会儿戳爆你的车胎,让你走着回去。” 宗越淡定地拿起湿巾擦了擦手,“我开你的。” 迟意气的胃疼,转而开始攻击方念,“念念,你别惯他了,好好看着他点,前几天还有小秘书往他怀里钻呢,你翻翻他手机,保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昨个半夜还有人跟他□□,不信你看聊天记录。” 方念问,“男的女的?” 迟意说:“肯定女的啊,你审审他,背着你指定干了不少坏事儿。” 方念笑了,“女的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男的。” 迟意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最终对着方念比了个大拇指,“你俩真绝配。” 得了,想搞点事情都难,真让人绝望,宗越这家伙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找到这么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姑娘,上辈子肯定烧了高香。 “来,张嘴。”方念笑意盈盈地望着宗越,朝他伸手。 宗越配合地张开嘴,吃到了--草莓叶子,他偏头去看方念,方念又喂了他两颗樱桃核。 “好吃吗?”方念笑眯眯地问他。 宗越面无表情地抽了张纸巾,杀死迟意的心都有,“好吃。” 迟意拿过大檐帽盖在脸上,“看见你俩就饱了,念念,我怎么看今天报道说你俩分手了,据目击者说那家伙带着新女友在海边浪呢。” “是吗,他的新女友漂亮吗?” 迟意说:“看不清楚,照片太模糊了,你看你俩结婚了还藏着掖着,他朋友圈连你一张照片都没有,肯定存着别的心思。” 宗越唇角微勾,露出个讥诮的笑,“关你什么事。” “念念,你长点心吧,这家伙太阴了,你可别翻船了,把他的钱都抓在手里,我给你说我最近看好个项目”。 宗越捡了根鸡骨头抛了过去,砸掉迟意的大檐帽,“别让我翻你的黑历史。” 迟意反讽,“说的你好像没黑历史一样。” 宗越挑衅地看着他,“我听说你老婆准备回娘家养胎。” 一句话成功让迟意闭嘴。 吃过饭宗越载着方念沿着环海路往回走,海风很大,吹的人脸上的皮肤都是木的,等红绿灯的时候,宗越拉了她一把,“把车窗关上,别吹感冒了。” 方念依言把车窗关上,乖乖坐好。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宗越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两下,捏了捏她的脸。 方念:“小秘书?” 宗越笑了,“别听他瞎扯,哪有什么小秘书,让你跟我去公司你又不去,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还真在办公室吃过她一次,体验了把总裁和助理之间的情趣,还别说,挺刺激的。 宗越侧过身去亲了她一口,“怎么样,明天跟我去公司,我天天让你坐我怀里,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方念推开他的脸,“别靠我这么近。” 宗越说:“你夹着我不放的时候,怎么不显近呢。” 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方念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连忙换了话题,“□□,你还有这爱好?” 宗越直接把手机丢给她,“迟二搞的鬼,我哪有那功夫,昨天晚上我在忙什么你不知道,除了你我对别人的身体都不感兴趣。” 红灯变绿灯,前排的车启动,他们也跟着继续。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很好奇,”宗越一踩油门超过了几辆车,“咱俩回去试试?” “谁跟你试试。” “你不跟我试,你想跟谁试,我给你买了件新衣服,保证你喜欢,等会儿换上我看看。” 方念:“……” 路过蓝月湾的时候,方念示意宗越停车,“我想下去看看。” 宗越把车停在路边,“有什么好看的?” 外面又闷又热的,走几步就汗流浃背,他是一点也不想在那闲逛,就想回家抱着心爱的人做/爱做的事。 方念哼了声,“你都不想陪我散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宗越无奈了,还能怎么办,走呗。 夜晚的蓝月湾比白天少了些喧嚣多了几分清净,月亮缺了道口子,再过几天才是中秋节,石阶两旁挂着彩灯,远远延伸至海里,若是从崖下往上看,真的像条星光大道。 海水轻轻地晃荡,一点点冲刷着海岸,海湾人不多,海里模模糊糊泡着几个。 “今天去学校干什么了?”宗越牵着方念往下走。 方念:“去见旧情人了啊。” “长能耐了啊,”宗越转身撑着崖边的护栏,把方念圈在怀里,“老实交代,不说我把你丢下去。” 方念毫不惧他,“想弄死我啊,松手啊。” 宗越低头同她缠到一块儿,“不放,不舍得。” 方念手顺着他的衣服往里面钻,在他身上画圈圈,“哥哥,你等会儿背我上去吧。” 他们已经走了一大半,等会儿再背她上去,这破天气,他可以跪了。 “宝贝儿,咱商量一下。” “不要,”方念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你抱我下去再背我上来,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还没往下走,他背上的汗珠已经落了下来,宗越舔了下嘴唇,眼睛里有火苗在燃烧,“那你发个朋友圈,公开我是你老公,我就抱你下去。” 他在她朋友圈里永远都是个背影,连个称呼都没有,之前没打算公布,是想给她一段清净的日子,眼下看来,怕是关不住了。 过几天要带她公开露面,她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 方念对着他耳朵吹气,“行啊,你把我抱上去,我就答应你。” 宗越咬了她一口,他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真要把她抱下来再抱上去,晚上可以什么也不用干了。 “没问题,先陪你散步去。” 崖下的沙细腻柔软,还残留着舒适的温度,蓝月湾人不多,这块儿本就僻静,方念抓了个贝壳抛了出去。 “扔的什么?” 方念抬头看他,他的衬衫被风高高鼓起,月色温柔了他冷峻的面容,真是帅的一塌糊涂,她抓了把细沙凑近他,抹在他精壮有力的腹肌上,踮起脚尖咬着他的耳朵,“螃蟹呀,在爬呀。” 宗越面无表情地捉住她的手,“你再捉只我看看。” “你想吃螃蟹?”方念笑的像只狐狸,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大宅蟹还是帝王蟹。” 宗越再也忍不住了,按着她的后脑勺亲的又凶又急,“我想吃你。” 方念乐了,又去亲他的喉结,“清蒸还是红烧?” 他俩在沙滩上滚来滚去,早沾了一身沙子,以宗少爷的洁癖程度,必定要先洗澡的,而且他可不怎么喜欢海水。 “当然是,水煮。”宗越抱着她往海里走去,敢撩他就得负责到底。 “水里很脏的,有虫子还有细菌,还有各种咬人的鱼,”方念得意地翘着脚尖,“哥哥,我们回家洗澡吧,我帮你洗。” “好啊,”远处有洁白的光束照了过来,宗越漫不经心地笑了,“满足你,你想要的我都满足你。” “嗯?”方念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仰头看见一艘庞然大物正慢慢朝这边开来,“什么东西?” “游艇啊,既然你这么喜欢海,我就带你在海上多飘几天,”宗越附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放心,我会给你带各种衣服和玩具,保证不会让你无聊的。” 方念反射性地绷紧身子,讨好地往他怀里拱了拱,软了语调,“老公,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 宗越舔了下唇,哑着声音道:“这事不用商量,保证会让你很舒服。” 方念怂了,挣扎着往下跳,“老公我最爱你了,真的超爱你,我一点都不喜欢海,你也爱我对不对,带我回家吧,我想回去。” “想回家?” 方念连连点头,“嗯,我好想家也想你。” “还闹吗?” “不闹了。” 宗越轻笑,抱着她转身往沙滩上走。 这夜,有风、有月、有你。 而我也恰好深深爱着你,永不分离。 哈哈,正文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