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崽后我被豪门霸总宠上天[穿书]》作者:七箩 文案: 一觉醒来,林沅穿书了。 书里主角受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主角攻是他的现任男朋友。而他只是主角攻追主角受时,被用来消遣的小炮灰。 主角攻表面上对他情深似海,实际上早已和他弟弟勾搭在了一起。 林沅穿过去后,立马踹掉渣男,独自美丽,人生仿佛开了挂。 为了消磨时间开个直播,一不小心就火了。 进入娱乐圈演个小配角,突然大爆了。 就在林沅数小钱钱数到手软时,一个爆炸性消息把他砸懵了。 有个亿万豪门正等着他肚子里的崽继承家业。 林沅:“……我怀孕了?” 这竟然是篇生子文QAQ。 两个月后,亿万豪门炎家家主订婚典礼上。 林沅和渣渣前男友相遇了。 渣前男友面露不屑:“这是我叔叔的订婚典礼,你有什么资格参加?” 林沅拍拍自己隆起的肚皮,微微一笑:“乖,叫婶婶。” —— 身为炎家家主,炎霆清心寡欲多年,被一个又乖又甜的小男孩儿迷了眼,从此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 小剧场: 生日直播间里,林沅认真回答粉丝提问:我,单身,不艹粉。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身后伸出,钳住他的下巴,低沉的声音温柔又磁性,“沅沅,再说一遍?” 林沅:“!!!” 我还开着直播呢,别动手动脚啊QAQ。 . 【掌控一切大佬攻VS又甜又软会撒娇受】 内容标签: 生子 豪门世家 娱乐圈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沅,炎霆 ┃ 配角:预收文《怀崽后我继承了亿万遗产[穿书]》求收藏吖! ┃ 其它: 第1章 很热。 林沅感觉自己像是被泡进了一汪温热的泉水里,浑身都湿哒哒的。 男人强势的气息裹挟着自己。 疼痛,酥麻。 他意识不清的哼唧,汗水沾湿面庞,鼻音软糯又勾人。 半梦半醒间,林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视线里,出现一个男人朦胧的轮廓。 眼窝深邃,瞳仁漆黑,鼻梁高挺笔直,绷紧的唇线弧度锋锐。 像一匹凶戾的狼—— 犬齿咬上他的脖颈,温柔又凶狠磨着。 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儿,又被湿黏甜腻的气息覆盖。 卧室里,两人呼吸交缠。 不知疲倦。 —— 意识再次回笼时,外面已天光大亮。 林沅翻了个身。 疼痛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肌肉像是被重锤过似的,又酸又疼。 他难忍地蹙起眉头。 心说自己昨夜难道梦游去挖煤了? 眼皮轻颤着,他缓缓睁开眼,一切都是陌生的,包括床边坐着的那个男人。 林沅懵了一瞬,大脑空白地问:“先生,你谁?” 他刚说完,视线恰好从男人胸膛上掠过,一下子愣住。 那布满了交错的红痕,一看就知道是怎么留下的。 林沅愣住。 昨晚的记忆宛如潮水般扑来。 那是他留下的,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身为一个单身十八年的小处男,想着在梦里爽一把。 然后…… 林沅很想抬手捂脸,完全不想承认昨晚那个主动又放浪的人是自己。 靠。 不是在做梦吗! 暴躁地想揍人,林沅抬眼瞥向男人抽烟时手臂处鼓起的肌肉,又想想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 算了。 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他裹着被子翻身下床。 “去哪儿?”男人刚抽过烟,嗓音又低又沉。 “关你屁事!”林沅很烦躁。 一觉醒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还被睡了,任谁都不可能平静接受。 而且,他还不能揍人,打不过。 也不能委屈,昨晚他自己也很主动,还…… 真的超臭不要脸。 脚掌刚踩上厚实的地毯,双腿酸软。 林沅站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某个地方再次受创,疼的他龇牙咧嘴。 我操! 就跟戳了根烙铁似的。 “走不动?”炎霆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嗓音沙哑。 仿佛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林沅狼狈地坐在地上,磨牙,“闭嘴!” 他翻了个白眼。 这才看清楚男人的容貌。 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且笔直。薄唇微抿着,拉出锋锐的弧度,是很具侵略性的长相。 尤其是那双眼睛,又黑又深,像一种凶猛的动物。 是狼! 林沅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被锁定的猎物,脊背一阵发凉。 下一秒,那种惊惧感又消失了。 因为他被抱了起来。 “地上凉。”男人嗓音低沉,带着胸腔共鸣的磁性。 浑身一个激灵,身上仅有的裤子被渗出的液体濡湿。 林沅表情僵住。 眼看男人要将他放在床上,急忙惊呼:“等等!” “嗯?”炎霆垂眸,目光对上他躲闪的眼神。 “你先别放我下去。”林沅又急又羞,惊惶无措地抱住男人的脖子,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漂亮的眼睛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瞪圆,表情却很一言难尽。 自己好像尿裤子了? 不对,尿尿的器具在前面啊,怎么会是后面? 空气中,黏腻的气味儿弥漫,钻入鼻腔。 林沅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这个气味儿好熟悉,好像是…… 脸色瞬间突变。 林沅终于知道,那浸湿裤子的液体是什么了。 特么是…… 瘦削白皙的手指微曲,林沅恼怒地揪住男人衣领,低吼:“你昨晚没戴套?” “嗯。”炎霆淡声应着,起伏的眉骨冷峭。 他冷淡的反应让林沅更气了,怒火在胸腔里滋啦响,“谁知道你他妈有没有病。” 刚吼完,啪得一声响起。 林沅:“……”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屁股! 他瞪圆了眼睛,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然而,在触及到男人冰冷深邃的眼瞳时,一下子泄了气。 “别说脏话。”炎霆将他轻轻放在床上,收敛了浑身压人的气场。 林沅瘪着嘴角,没好气地蹬了蹬腿,“我要洗澡。”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热气蒸腾,整个浴室都笼了层白雾。 林沅泡在温热的水里,舒爽地喟叹。 手臂搭在浴缸边缘,歪头,余光里瞥见一个黑色的钱包,正孤零零的躺在旁边。 林沅往前探了探身体,将钱包勾进手里。 打开。 好多好多的卡。 黑金的,闪瞎眼。 但这不是重点,林沅的视线定格在那张身份证上,淡定的表情一寸寸龟裂。 炎霆。 外面那个男人叫炎霆!? 这不是他昨晚看的那本小说里的人物吗? 好像是……主角攻的叔叔。 林沅脑海里突然像是有什么闸门被打开,陌生的记忆宛如潮水般涌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搭在与浴缸边缘的手指微微屈起,指尖泛白。 许久之后,林沅呼出一口浑浊的气息,汗水沾湿鬓角。 眼前的画面以及脑海中记忆,无一不在告诉他穿书了,穿成书里同名同姓的小炮灰。 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个阶段,他还是主角攻的男朋友。 但昨夜,他和主角攻的叔叔睡了。 卧了个大槽! 林沅震撼至极。 那……现在要怎么办? 林沅有点儿慌。 这时,放在旁边架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瞬间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儿从浴缸里蹦起来。 还好,只是铃声响。 好个屁,手机是原主的。 看见屏幕上显示着琅哥两个字,林沅手臂一抖。 电话几近葬身浴缸。 琅哥,全名是炎琅,他现在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男朋友。 现在这是……来查岗了? 林沅抬手抹了把脑门儿上的冷汗,哆嗦着想要把电话挂掉。 这是什么修罗场剧情,简直让人想要撞墙。奈何他的手指不听使唤,一不小心接通了。 “喂,你在哪儿?” 冷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一点儿情侣之间的亲昵都没有。 林沅疑惑皱眉,脱口而出:“你谁?” “你又玩儿什么把戏?我没功夫和你闲扯。”炎琅的语气很不耐烦,高高在上的命令道:“给我打两万块过来。” 很理直气壮,很理所当然。 听见这话,泡在热水里的林沅才想起来,这位炎家大少爷自从离家出走之后,就一直靠男朋友养着,吃穿用度都花原主的钱,而且还随意使唤原主。 这哪里像情侣,分明就是仆人。 两万块。 买排骨吃它不香吗? “没钱。”林沅很冷漠。 炎琅顿时就炸了,“你什么意思……” 林沅啪地把电话挂了。 为了耳朵清净,干脆直接关机。 热水泡得太舒服,他昏昏欲睡。沾着水汽的睫毛轻颤着,缓缓阖上眼眸。 —— 电梯里,炎琅连打几个电话,都打不进去,气得想摔手机。 以前那个蠢货接到他电话,哪一次不都是唯命是从的。 这次,竟然敢先挂他电话。 炎琅骂骂咧咧了一路。 走到一间套房门外,连忙收敛脸上的愤怒和不耐烦,又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这才敬畏地抬手。 敲门声响起。 靠在床头休息的炎霆睁开眼,寒冽瞬间聚集,深黑色的眸子又冷又沉,没有丝毫温度。 他走过去打开门。 侄子炎琅站在门外,恭敬唤道:“小叔。” 炎霆冷淡地嗯了一声。 从小就害怕这个小叔,炎琅平时都不敢主动出现在小叔面前。 但今天有事相求,他只能硬着头皮嗫声问:“小叔,我能进去吗?” 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炎霆想着男孩儿应该要泡很久,就把人放进来了。 炎霆刚落座。 炎琅立马狗腿地跟过去,也不敢随便坐,躬着身体站在旁边,“小叔,你帮我和我妈求求情,让我回家吧。” 半个月前,炎琅不愿意与家里安排的女孩儿订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炎霆沉声道:“打算听从家里安排了?” “不是!”炎琅突然激动起来,意识到这是在和小叔说话,又急忙减小音量,梗着脖子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上次和你一起逛商场的那个?”炎霆抽出一支雪茄,捏在手里把玩着。 他之前碰巧看见过侄子和一个男孩儿走在一起,但当时只扫了一眼,没仔细看。 “不是他。”炎琅又想起林沅那个蠢货,面露嫌弃,厌恶道:“是那人纠缠我的,我喜欢的是他弟弟。” 林沅那个蠢猪软弱又怯懦,哪里比得上乖巧又懂事的小戚,炎琅如是想。 炎霆点燃雪茄。 “小叔,我真的很喜欢他,您能帮我……”炎琅被小叔冷淡的表情吓住,声音越来越小。 “嗯。”炎霆吐出一个烟圈,语调漫不经心,“这事我帮不了你。” “可是……”炎琅急了,“我想和他结婚。” 林沅那个蠢货的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现在连两万块都拿不出来,他怎么去给小戚买礼物。 炎琅舍不得自己喜欢的人受半点儿委屈,急切地想要恢复自己炎家大少爷的身份。 但事情并不如意。 “你想和谁结婚是你的事儿,用不着来和我说。”炎霆手里夹着烟,深邃的微阖,像一匹匍匐在草丛里打盹的狼。 声音冷冷淡淡的,气势逼人。 炎琅被吓得不敢再出声。 浴室里。 林沅抬腿搭在浴缸边,咬着唇瓣抑制住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费了很大劲才清洗干净。 完毕后,他已经脱力,软绵绵地靠着洗手池。 镜子里,倒映出他一身的红痕。 层叠交错。 多看两眼,都能让人脸皮滚烫。 尤其是后颈,火辣辣的刺痛。 林沅扭着身体仔细看了看,发现有块儿皮被咬破了,周围还有很深的一圈牙印。 我日! 那位叔叔是属狗的吧? 林沅磨磨后槽牙,视线扫过后面的架子,更暴躁了。 这家酒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房间里是张双人大床,可却只有一件浴袍,一张浴巾。 浴袍已经被穿走了。 林沅伸手摸了把毛巾,湿的,已经被用过了。 胡乱擦了几把身上残留的水珠,他将视线挪向挂在架子上的那件白衬衫,皱起鼻子凑上前仔细嗅了嗅,不臭,是干净的,应该能穿。 炎霆的体型比林沅大了不止一个号,衣服也大。 穿在他身上,衣摆垂到下方,遮住了关键部位。 很好。 林沅满意地点点脑袋,又将放在架子上的小裤裤拿过来往腿上套。奈何腰酸弯不下去,腿软站不稳,手不自觉哆嗦着,半天才穿好。 镜子上蒙了层水雾。 懒得擦,林沅随意扯了两把衣领,转身慢吞吞往外挪。 太疼了,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似的,但他还不能找外面那男人算账。 因为昨晚他自己也挺主动。 靠! 林沅扶着腰,狠狠踹了下门。 突如其来的踹门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沙发边,炎琅诧异地转头,面露惊讶:“小叔,你屋里还有其他人?” 第2章 炎霆没回答,想是男孩儿泡完澡了,他将只吸了几口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往浴室走。 不言而喻,浴室里的确有人。 炎琅震惊不已,眼珠子瞪得像青蛙。 听爸妈说小叔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他的确也从未在小叔身边见过其他人。 这是……被他撞上了? 浴室门上部分的玻璃是半透明的,炎霆没看见里面有人影晃动,轻敲了下门。 没有任何回应。 他推开门。 男孩儿正坐在地上,紧皱着小脸儿,抱着自己的jio吹气。 刚才那一脚,林沅疼得都快晕过去了。 听见开门声,林沅迷茫地抬头,刚好与炎霆对上视线。 他迅速放下自己的jio,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东看看西瞧瞧,云淡风轻道:“你进来干嘛?” 可那充血通红的脚趾,和皱紧松不开的眉头,将他暴露得彻底。 炎霆没回答,沉默上前将他抱起。 身体悬空的瞬间,林沅下意识勾住男人脖子。 漂亮的眼睛被水汽泡软,雾蒙蒙的。暴露在空气中的细腻皮肤,还残留着红痕。 炎霆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克制而沙哑,“你今年多大?” “十八啊。”林沅歪着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动了动翘起的脚趾。 还是疼,早知道他就不踢门了。 嗯,已经成年。 炎霆眉宇间的阴翳散去。 炎霆是用抱小孩儿的姿势,面对面环抱林沅的。 林沅的整个脑袋刚好被他挡住,炎琅只看见那细白的脚踝,以及脚踝处残留的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红痕。 他脱外套的动作停下,惊讶又好奇。 炎霆冷眸扫过去,他立马别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心里却在默默想,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爬上小叔的床,可真是厉害。 林沅也觉得自己厉害,一觉醒来不仅穿书了,还和别人睡了。 书里可没这剧情。 臀部挨到绵软的被子,林沅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了?” “没事。”林沅红着脸磕巴道,“屁,屁股有点儿疼。” 羽绒被很软,刺激性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心理作用。 沉默了几秒,炎霆才道:“一会儿给你擦药。” 林沅翻身的动作瞬间僵住,惊恐地抬头,“我自己……” “擦”字被突然闯入的青年堵在喉咙里。 炎琅好奇的视线,与林沅不经意晃过来的目光对上,两人齐齐愣住。 林沅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炎琅震惊的质问声几乎同时响起,“你怎么在这儿?” 套房里的空气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炎琅刚才未脱下的外套还挂在手臂上,里面的T恤边缘卷起,画面让人浮想联翩。 更何况,林沅昨晚才刚被那个了,现在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就更容易想到那方面去。 他看看衣衫不整的炎琅,又瞅瞅穿着浴袍的炎霆…… 都说有钱人玩儿的开,所以……这是欲求不满,想多找一个人玩。 靠! 太刺激了吧。 他还是一个单纯正直的小青年去,不约不约。 林沅抿了抿唇,一言未发,默默捡起地毯上自己的裤子,又拎起自己的鞋子。 一秒后,拔腿冲向门口。 “打扰了,你们继续。” 砰! 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回荡,林沅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过了好几秒,炎琅才反应过来追出去。走廊里空空荡荡的,林沅早跑没影了。 夏末,天气依旧燥热。 车辆驶过,扬起一阵就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林沅蹲在马路边,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一口气跑出酒店,他才想起来刚才套房里那个人是谁。 并不是炎霆找的新炮友,而是本书的主角攻炎琅。 也就是,他现在这具身体的男朋友。 和男友的小叔睡了,结果还被男友当场抓住。 这也太修罗场了,还好自己跑得够快。 没有钱包,也没有证件,林沅浑身上下就一个手机。 原主手机里所有电子支付软件的余额加起来才十块钱,穷得叮当响。 还坐个屁的出租车啊。 林沅抬手擦了把脑门儿上的热汗,忍着浑身酸痛的感觉,慢吞吞往公交车站挪。 太阳火辣辣的,外出的行人不多。 林沅看了眼空着的木凳,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没敢坐。 天气太过炎热,汗水不断渗透出来。 他刚想抬手擦,一张纸巾递到面前。 林沅一愣,抬眸。 腼腆的年轻女孩儿正红着脸朝他笑,不是害羞,是热的。 “谢谢。”林沅接过纸巾。 女孩儿突然激动起来,像放鞭炮般噼里啪啦道:“小哥哥,我是星娱乐的,我们正在举办一个主播大赛,邀请您参加,我给您讲讲吧,我们……” 林沅又热又饿,身体也不舒服,兴趣缺缺。 这时公交车进站,他说了句抱歉,便快步往车上走。 女孩儿急忙将名片塞到了他手里,“小哥哥,你多考虑考虑一下吧。” 车门关上,隔绝那叽喳的声音。 林沅顺手将名片塞进裤兜里,找个了位置坐下。 跟着记忆回到原主租住的房子,他趴在床上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林沅在床头柜里找到了原主的钱包和证件,但是没钱。 钱包里就几个钢镚,银行卡余额也为0。 深夜,路灯闪烁着幽光。 林沅抱着一盒方便面,蹲在连个沙发和电视机都没有的客厅里,唉声叹气。 谁能有他这么惨,睡一觉就穿书了,而且还穿成一个穷光蛋。 原主所有的钱都被炎琅那个渣渣掏空了,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 吃完方便面,勉强填饱肚子后。 林沅趴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开始思考该怎么赚钱养活自己。 原主还未大学毕业,很多工作肯定应聘不上,要不去餐馆做服务员,要不去工地搬砖。 林沅思前想后,觉得搬砖比较靠谱。 他愁眉苦脸地翻了个身,眼角余光里突然扫到一抹蓝色。是之前路边那个女孩儿给他的面片。 上面写的是“星娱乐经纪人赵晴”。 林沅连忙上网查了查,发现星娱乐是个很大的公司,旗下有很多知名艺人。近两年,网络迅猛发展,星娱乐紧跟时代潮流,也开始发现网络直播方面的事业。 捏着名片发了会儿呆,林沅将电话拨了出去。 —— 夏日,蝉鸣聒噪。 林沅从拥挤的地铁站出来,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CBD区域高楼林立,业内的领头羊“星娱乐”公司大楼就坐落在这里。 走进大门,空调吹出的凉风迎面铺来,林沅吐出一口热气,快步往电梯走去。 刚摁下按钮,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 戳亮屏幕,林沅的眉头皱了皱。 昨天联系好的经纪人赵晴,突然陪公司派遣出去处理急事,要一个小时之后才会回来。 林沅握着手机愣了愣,眼神有些迷茫。 他都到了,现在去哪儿等? 燥热的天气令人心烦,林沅准备找个角落待待。 身后,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你来这儿干什么?” 林沅转身。 炎琅正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眼含嘲讽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别想苍蝇一样,整天跟踪我?” 眼里的迷茫一瞬间退却,烦躁愈发浓重,林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握起拳头。 电梯门在这一瞬间打开,两人却都没有打算进去的意思。 林沅头有些疼,仔细回忆着剧情。 书里写,原主爱极了炎琅,甘愿献出自己的一切。但主角攻注定是主角受的,他只能沦为小炮灰。 最后,还被冠以蠢毒的标签,惨死街头。 原主死的时候,他爱的男人正抱着别人缠绵。 思绪在脑海里冲撞着,林沅眯了眯眼睛。 炎琅高傲的质问比夏蝉还要聒噪,“你昨天为什么在我叔叔房间里?” 关你屁事! 林沅想,炮灰之所以沦为炮灰,就是和主角扯上了关系。 那他现在远离这些人,自己过自己的,就不会有任何麻烦了吧。 “走错了。”林沅敷衍道。 闻言,炎琅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更加不屑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我叔叔,是不是抱了你?” “他认错人了。”林沅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懒洋洋地顺口胡说。 “也是,就凭你,还想勾引我叔叔,简直就是在做梦。”炎琅鄙夷地瞪他,威胁着:“我警告你,别给我打什么歪注意。” 林沅回着手机里的消息,不耐烦道:“你叔叔不是性冷淡吗?” 这个传言,炎琅听过不止一次。愣了两秒,他皱眉问:“你知道?” “对啊。”林沅将手机揣在裤兜里,淡淡地说:“硬不起来,我试过了。” 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 炎琅心中大惊。 片刻后,震惊又转变成兴奋。 叔叔那方面有障碍,那就不可能有孩子。以后,炎家所有的财产都会由他来继承。 炎琅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确切的消息告诉父母。 “我警告你,以后再敢跟踪我,我们就分手!”炎琅离开前,还傲慢地甩下这句话。 林沅:“???” 林沅撇撇嘴,炎琅这主角攻的人设好像有些崩啊。 也太智障了。 他歪头看着炎琅快步往大楼门口走,走着走着还跑了起来。 额……的确是智障本障啊。 林沅啧了一声,掏出手机给炎琅发短信。 “我太好了,你配不上我。分手吧,别爱我,没结果。” 眼看着炎琅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林沅按下信息发送键。然后,利落地将号码拉黑,再删除一切联系方式。 做完一切,林沅轻松地弯了弯嘴角,却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他还以为是空调温度太低了,正想吐槽浪费电,眼角余光里却突然闪过明灭的光点。 下意识转头。 楼梯间里,身形高大的男人正靠着墙壁抽烟。 第3章 林沅的视线猝不及防与男人的目光对上,浓重尴尬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怔忪两秒,他抬脚就想跑。 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站住!” 林沅双腿一抖,脚底像是被胶水黏住似的,再也拔不动。 “过来。”炎霆夹着烟,语气慵懒。 “……” 林沅很沉默,他哪敢过去。 五分钟前,是谁以一种很笃定的语气,和炎琅说他叔叔硬不起来。 嗯,是自己。 炎霆夹在手指间的烟已经烧了大半,说明在这里很久了。 刚才那对话…… 林沅很想自我安慰,这个男人什么都没听到。但事实,却…… 僵住身体站在原地,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地笑,“我,我还有事。” “过来。”炎霆的身体半匿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仅仅两个字,林沅还是感觉到本能的恐惧,肩膀抖了一下,颤巍巍地挪动过去。 此刻,他像一只在山间蹦跶的小山鹿,蹦跶着蹦跶着就变成了被大灰狼锁定的猎物。 “我……”林沅踟蹰着,停在炎霆面前,张开嘴巴就被呛了一口烟。他咳嗽几声,后退一步,皱起眉头。 炎霆将剩下的半截烟扔在地上,用皮鞋踩灭了。 “你刚才说什么?”男人倚在墙壁上,嘴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 心很虚。 林沅抿抿虚,磕巴着,“我,我说……” “我性冷淡?”炎霆挑了下眉骨,黑色的眼瞳又深又沉。 不不不,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过来,躲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楼梯间里没有亮灯,只有拐角处有一扇小窗户,透着微弱的光。 细小的尘埃漂浮着。 不远处的角落里,林沅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前面是男人结实的胸膛。 他眨眨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起来。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林沅感觉自己似乎都能听见男人的心跳声, “你别靠这么近。”他小声嗫嚅着,声音都在发颤。 炎霆看着怀中男孩儿头顶露出的发旋,手指捏着他柔软的耳垂,低笑道:“我那方面有没有问题,你不是都已经领教过了?” 闻言,林沅一愣,脸颊唰得就红了。 前夜里发生的一切……瞬间在他的脑海中具象化。 与此刻男人近在咫尺的气息交织着,像是又重新上演了一遍。 林沅呼吸刹那间就乱了。 他抿着嘴角,别开眼,佯装淡定道:“我都忘了。” “忘了?”炎霆的声音很低很沉,回荡在昏暗的楼道里,像是一团滚烫的火焰将林沅包裹起来,无路可退,也无路可逃。 从炎霆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男孩儿红红的耳朵尖儿,以及湿润泛起潮意的眼角。 他的呼吸一沉,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菲薄锋锐的唇挑起弧度,低声道:“忘得挺快,不如我们来重演一遍。” “啊?”林沅惊惶的抬头。 看见男人嘴角戏谑的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不演。”林沅绷着小脸,瞪他一眼,“没兴趣。” 炎霆没说话,深邃的视线落在林沅脸上,看他的心底发毛,手心渗汗。 他将身体紧贴在墙壁上,像一只受惊而竖起尾巴的猫,警惕地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这可是在楼梯间,大庭广众,随时都有人来的地方。 哪怕炎霆什么都没说,可那双深邃的眸,以及唇角微抿拉出的锋锐弧线,依旧令人不由自主的恐慌。 林沅心脏砰砰跳,恨不得拔腿就跑。 “我给你说,我可是你侄子的男朋友,别告诉我,你对侄子对象有兴趣。”林沅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试探着想要找一个逃跑的突破口。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炎霆嘴角勾了一下,像是在笑,“嗯,有兴趣。” 林沅:“……” 日! 你他妈是变态啊! “滚开。”林沅怒气冲冲地抬脚踢向男人的膝盖。 外面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秒,丧失先机。 炎霆上前一步,将人卡在墙壁上,淡笑道:“还是床上比较乖。” 乖个屁! 林沅翻了个大白眼。 肚子咕咕叫的声音,突然响起。 在这幽暗又静谧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炎霆怔仲一秒,放松了手上的力气,“饿了?” 林沅偏着脑袋,抿着唇角,倔强不语。 他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兜里就只有十块钱,连碗牛肉面都吃不起。 “跟我来。” 一直到跟着炎霆走进办公室,林沅都还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 回过神来时,屁股已经挨到了沙发的软垫。 炎霆将一杯热牛奶递给他,“先喝这个垫垫肚子。” 林沅看看牛奶,又看看面前的男人。 “怎么,怕我下毒?” “不是。”林沅伸手接过牛奶,小声嘀咕,“就是觉得很神奇。” 他的音量很小,但炎霆还是听到了,笑着问:“神奇什么?” 林沅低头喝了一大口牛奶,头也不太抬地回答:“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个大变态走。” 炎霆挑了下眉,对此不予置否。 叔叔肖想侄子的对象,的确变态。 “做之前,你告诉我你是第一次。” “噗……”林沅把没来及咽下的牛奶喷了一地。 能不能不要在这时候说这个! “别急,慢点儿喝。” 林沅呛咳两声,抢过男人递来的纸巾,胡乱在嘴巴上抹了两把,抬起眼皮瞪他,“你闭嘴。” “难道不是你说……”炎霆嘴角噙着笑意,继续逗小朋友。 “是我说的,那又怎么样?”林沅抢过话茬,一脸烦躁。 皱起的眉,怒意的眼,还有脸颊的红,都透着鲜活的张扬肆意。 谁不喜欢年轻又有活力的小朋友,哪怕是禁欲多年的老男人也没能逃过。 一经开荤,食髓知味。 年幼的小兽伸出爪子想要挠人,却被敲响的房门声打断。 秘书捧着饭盒走进来,心惊胆战地将其放在桌上,又赶快溜了。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吃人嘴短。 林沅舔舔嘴角,拒绝的话徘徊在喉咙里。 饭菜的香味儿从盒子里溢出来,萦绕在鼻尖,他更饿了。 炎霆笑着将饭盒推到他面前,“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逃。” 也是,饿着肚子也跑不快。 林沅接过男人递来的筷子,埋头扒拉了两口饭,才感觉似乎不要对劲。 但和饥饿比起来,其他都不是事儿。 吃饱喝足,已是半小时之后。 炎霆在办公桌后面处理事务,林沅抬手看了他几眼。在心里默默想,炎琅是这本小说的主角攻,颜值已经很高很高了。 但和这个老男人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老男人那种成熟稳重的魅力,炎琅那种脑袋有包的毛头小子怎么比得了。 啧……尝过琼浆玉液的人,谁还愿意去喝十几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啊? 林沅如是想着,蜷在沙发上渐渐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成静音的手机,正躺在小桌上不知疲倦地亮着。 林沅迷迷糊糊地伸手抓过来,一看见未接来电十几条,差点儿蹦起来。 六楼,经纪部。 赵晴将合同递给林沅,“你在这上面签个字就成。” 她入职两年,也算得上是这个公司的老人了。前两天,公司要举行一个主播大赛,主要对象是素人。 赛事结束后,第一名可以获得奖金十万,第二名六万,第三名两万。 那天,她在街道上溜达,一眼就瞧中了那位懒洋洋靠着柱子的少年。 眉眼精致帅气,让人过目不忘。 看见的那一瞬间,赵晴想起的是自己学生时代暗恋的校草。 午后,阳光,慵懒的眼神。白衬衫,黑裤子,搭在额前的碎发。 组成了青春时期宛如小鹿般砰砰跳动的心,还有年少时那份青涩的情愫。 赵晴几乎没考虑自己今天休息,直接冲过去递名片。 还好,她抓住机会了。 林沅靠在桌边签字,眼睫微垂,在白皙的肌肤上映出剪影。 衬衫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手臂。 赵晴想,光靠这张脸,比赛就赢了大半。 林沅也想夺冠,为了钱。 十万块,足够他生活很久了。 将签完字的合同递过去,林沅忍不住好奇问:“‘星娱乐’的老板姓炎?” “对啊。”赵晴视线落在合同页检查着。 林沅皱了下眉,“叫炎霆?” 翻纸张的动作顿时,赵晴惊慌的地往四周张望一遍,才压低声音道:“可不能随便叫炎总的全名,万一被他听见,就惨了。” 林沅迷茫地看着她。 “我给你说啊。”赵晴拍拍他的肩膀,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这就是职场,小沅沅,你要学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林沅也不是不懂,谁敢在随便叫顶头上司的名字呢,只是他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签完合同,林沅挤地铁回家的路上,才想起来自己直播内容还没定呢。 合同就这么签了,是不是有点儿太草率? 但已经没太多时间给他去纠结这件事了,眼下更重要的是赚钱吃饭。 林沅拿身上仅剩的五块钱买了俩肉包子,随便垫吧垫吧,打算找个酒吧跳舞。 原主会不会跳舞他不知道,但他会,以前还专门学过。也是他目前为止,赖以生计并且赚钱最快速的是技能了。 夜幕降临,繁华的都市渐渐变得寂静。 但隐藏在高楼大厦间的某条街道。却逐渐热闹起来。 一家名叫MAX的酒吧里,经理扯了扯自己歪斜的领带,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年轻人,“你长得不错,但我们这儿不缺跳舞的,就缺卖酒的,你行吗?” 林沅往传来嘈杂电音的舞台上看了眼,点头,“行。” 甭管跳舞还是卖酒,只要能赚钱就行。 经理领着他去后面的休息室换了制服。 酒吧的制服尺码都比较小,穿在林沅身上,腰细腿长,再配上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酒吧二楼独立的包厢,秦冕打完电话,转身才发现其他人口中性冷淡的炎总,很长时间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炎霆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把玩着。 视线落在下方喧嚣嘈杂的厅里,锁定某个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 秦冕很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漂亮的男孩儿。 是个生面孔,应该是今天新来的。 秦冕戏谑地吹了声口哨,“禁欲的炎总动凡心了?” 以往他每次这么调侃,炎霆一贯都会冷冷淡淡的说没有。但这次,他没出声。 视线还落在下方,没离开半秒。 秦冕觉得甚是稀奇,他这酒吧里,以往也出现过不少漂亮的男孩儿,从没见炎霆这么上心过。 认识十多年,一直禁欲的老铁树要开花了,秦冕搓搓手,比本人还要激动,“你等着,我给你叫上来。” 说完,他等了几秒,没听到某人的拒绝声。 看来,有戏。 秦冕痞气地吹着口哨,兴致勃勃往外走。 老铁树开花,那可是千年不遇啊。 第4章 摇滚乐激荡着夜晚的荷尔蒙,空气中弥漫浓郁的酒气,放纵又肆意。 被找上的时候,林沅正站在吧台后面的角落里擦手。 刚才送酒的时候,一个猥琐啤酒肚男趁机摸了他一把,咸猪手甚至还想得寸进尺,幸好他溜得快。 “林沅,二楼需要送酒,你去吧。” “好的。” 林沅点点头,结果吧台后酒保递来的酒瓶和高脚杯,又听见对方叮嘱道:“这酒很贵的,小十几万一瓶呢,你小心点儿。” 闻言,他立马攥紧了酒瓶。 靠,这么贵。 林沅转过身嘀咕几句,快步又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 比起拥挤喧嚣的一楼大厅,二楼的环境好很多。 林沅还以为点这么贵酒的,是花钱大手大脚的富二代。没想到,竟是熟人。 看见炎霆那张冷峻锋锐的面孔,他的眉头皱了皱,下意识想要扭头就走。 但酒都送上来了,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林沅调整了下思绪,露出一个微笑,快步走过去轻轻将酒瓶放在桌上,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两位先生,你们的酒。如果没其他事,我就……” “等等。”开口打断他话的秦冕。 秦冕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视线落在林沅脸上,眼底兴味儿十足,“我发现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挺像。” 林沅心想这是什么搭讪的借口,也太烂大街了。 “哦。”他点点头,露出礼貌的微笑,“那先生你的朋友一定长得很帅。” “……”秦冕掩唇轻咳一声,憋笑道:“没你帅。” 这男孩儿还挺逗,秦冕寂还想继续聊聊,却感觉一束目光宛如实质般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像把锋利的刀。 他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项上人头怕是保不住。 “你们聊,我出去接个电话。”秦冕抬手摸了摸脖子,起身快速走了。 老树一开花,醋劲儿还大。 转眼,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 林沅蹲在桌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炎霆在看他,眼眸依旧深邃冷冽,“怎么在这儿工作?” “就…替一个朋友的班。”林沅不想明天还能看见这男人,随便胡诌了个借口。 十八.九岁的少年都是要面子的,他也不想直说自己缺钱。 “干几天了?”炎霆又问。 抓了把自己的衣摆,林沅心想你管太多了,嘴巴上还是礼貌的地回答,“今天刚来。” 炎霆没再说话,喝了口酒。 林沅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仰脖的动作。冷峭的眉,深邃的眼,尤其是凸起的喉结滚动着,极其性感。 视线定格,林沅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咕咚一声,淹没在喧嚣的摇滚乐里。 炎霆放下杯子,林沅已经挪开了视线。 他望着别处舔舔嘴角,心想这老男人还挺撩。 “沅沅。”炎霆突然哑声唤了句。 “哎?”林沅惊讶转头,耳朵尖儿泛着微红。 这称呼也太亲密了吧。 林沅刚想纠正他,见男人手指点了点桌面,“倒酒。” 嗬……感情只是倒酒。 林沅捧起酒瓶将杯子倒满,一转头刚好看见下方和别人勾肩搭背的熟人。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仇人。 卡座里挤了一堆人,女的漂亮男的帅,但炎琅那张脸依旧很出众,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林沅不由多看了会儿,心想真不愧是小说里的主角攻,外形果然够抢眼。 “喜欢他?”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手,林沅也没抗拒,随后道:“我又没眼瞎。” 眉宇间凝结的冰霜瞬间破开,像是融化冬日冰雪的暖阳。 林沅没回头,也没注意到炎霆嘴角噙着的笑意。 许是有了床上那层亲密关系,这包厢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林沅整个人状态都比较放松,“炎琅真是你侄子吗?我觉得不像啊。” “嗯?”炎霆带着酒气的气息呼在林沅脸上,他缩了下脖子,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此刻,几乎将他半拢在怀里。 林沅一下子就磕巴了,“就……就,你比他长得更帅。” 这话的确是真的,但他说完立马意识到似乎有点儿拍马屁的意味。 刚准备改口,看见炎霆勾起唇角笑了下,还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很有眼光。” “……” 林沅撇嘴,心想我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自夸的。 他抬起下巴,想要损炎霆几句,嘴巴张开还没来得及出声,男人的脑袋突然压了下来。 “唔~” 林沅反应太慢,还没来得关闭城门,就已经被攻城略地。 两人嘴角相碰,呼吸交织成一团。 推了两把没推动,林沅被亲的迷糊,渐渐收了力气。 半晌后,他坐在地毯上,泛着湿意的眼睛又呆又迷茫。 炎霆蹲在面前,指腹轻拭去他嘴角残留的涎液,薄唇微微勾起,“以前没和别人亲过?” 哪怕经验为零,要面子的林沅也是不会承认的。 他仰着酡红的脸蛋儿,认真道:“亲过啊。” 只可惜,这倔强的借口很快就被拆穿了,炎霆笑道:“那为什么刚不会呼吸?” “那……那是因为……”林沅的思绪还乱着,迟钝的大脑连正常的思考都不太行,“因为……” 炎霆摸摸他的头,“因为我亲的太突然了。” 抿着唇,林沅点点脑袋,小声道:“是的。” 我真的超厉害的。 “你在这儿等我,我出去一趟,不要乱跑。”炎霆走之前,特别叮嘱了一遍。 前脚刚走没多久,林沅就站起来跑了。 他的腿脚还是有些发软,那老男人的吻像是有毒,抽干了他浑身的力气。 林沅扶着墙走到酒吧后面的休息区,找经理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提前结束今天的工作。 见他脸色很红,经理还以为他发烧了,也没做任何为难,将今晚的工资给他结了。 两个多小时,赚了一百块。虽然有点儿少,但林沅已经很满足了。 他拿着钱快速离开MAX酒吧,走出那条街,找了个小饭馆,吃了碗炒饭,还多加了一个鸡腿。 选离那喧嚣的酒吧,填饱肚子之后,林沅感觉自己的力气又回来了。 深夜,破旧的小区连盏照明的路灯都没有。 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却还站着几个化妆浓妆的女人,手里夹着劣质香烟,吞云吐雾地等待今晚的客人。 自从家里搬出来之后,原主就在这边租了间房子。 环境很脏很乱,房子也破败又简陋,但是价钱便宜。 从这里走了几趟,林沅已经习惯了。 他穿过巷子时,还时不时听到有满是风尘气的女人声音在叫他,“小弟弟,要来玩吗?” 林沅目不斜视,快速往前走。 回到家,洗澡睡觉。 林沅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满脑子都是酒吧里那个吻。 又凶又烫。 直到后半夜,他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而且,还做了梦。 是一个有颜色,异常香艳的梦。 早晨,林沅是被闹钟叫醒的。 他烦躁地睁开眼,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一下子愣住。 睡裤的某个地方被浸湿了,冷风灌进被窝,凉飕飕的。 林沅又想起昨晚的梦,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抑制不住的泛红。 自己是不是火气太重了啊,得吃点儿清热解火的食物了。 去“星娱乐”大楼的路上,林沅吃完早饭后,还斥巨资买了瓶王老吉。 咕咚咕咚灌进嘴巴里,清热又解火。 参赛的人员一共有十个,大家都是素人,以前的直播经验为零。 林沅坐在最靠边的位置上,低着头打瞌睡。 有几束视线落在他身上又挪开,坐在另一边的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边嘀咕边往林沅这边看,但又害羞不敢上前询问联系方式。 和林沅签合同的赵晴自然成了他经纪人。 赵晴拿着东西进屋,远远就看见了角落里自家未来的小主播。 哪怕垂着脑袋,依据不掩眉眼的精致漂亮。而且,衣领处露出的那截脖颈,皮肤白的晃人,让人很想再去上面留下点儿什么。 赵晴靠近过去,发现上面还真有痕迹。 是吻痕,不新鲜,起码两天以上,但依旧还很明显。 “咳咳。”赵晴轻咳一声。 林沅抬头,红痕被衣领遮住。 从上面挪开视线,赵晴严肃地问:“你有女朋友?” 林沅刚睡醒,迷茫地摇头,“没有啊。” 闻言,赵晴的眉头紧皱起来,眼神里的担忧浓郁的掩盖不住,“虽然私生活是你的隐私,我没权利管,但我不希望在赛事期间发生什么意外。” “哦,好。”林沅打了个哈欠,意识这才渐渐清醒。 他抬手抓了把头发,衣领随着动作松散了些。 赵晴又在锁骨处看见了一枚吻痕。 “你……”说到底,赵晴还是女孩儿,有点儿不自然地指了指他的衣领,“你还是把最上面的扣子一起扣起来。” 林沅一愣,眨眨眼,没太懂这意思。 赵晴只能红着脸继续道:“你锁骨上有吻痕。” 不出两秒,林沅就把衬衫领扣上了。 “不是我女朋友。”他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赵晴在他旁边坐下,淡定地点头。 林沅又说:“因为我不喜欢女的。” 赵晴:“???” 一枚重磅炸弹,这下她淡定不起来了。 第5章 赵晴觉得上天看她工作太过一帆风顺,所以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好不容易找到个有潜力的帅哥,竟然是个GAY。 现如今虽然科技发达,社会进步,但大家对于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暂时还不是很高。 有那么一部人,还是比较抵制的。 赵晴震惊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有男朋友?” “暂时没有。”林沅摇头。 赵晴下意识瞥了眼他的脖子,林沅怔了一下,解释道:“这是个意外。” 行吧,意外就意外。 惊讶过后,赵晴接受得很快。 GAY不gay的也没啥,一没犯法,二没犯罪,性取向是每个人的自由。 不过,她还是谨慎地叮嘱道:“我不管你有没有男朋友,从现在开始不能乱玩儿。” “好啊。”林沅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现在只想赚钱,除了钱,其他都是浮云。 所有主播聚集在一起开了会,主要内容就是关于赛事什么时候正式开始,以及晋级评判规则等。 林沅懒洋洋地听着,连脑子都不太需要动。因为他的经纪人正在旁边健笔如飞,一字不落地记。 “距离开始比赛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个星期你好好想想该直播什么,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还有……” 经纪人的声音噼里啪啦在耳边响起,林沅竖起耳朵听得认真,眼睛却在看楼下。 “星娱乐”大楼后面有个小花园,草坪和灌木丛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吸引林沅视线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站在花台边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高的那个男人,他不认识。 但矮的那个,目光在触碰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就自动冒出了名字。 林戚。 他现在这具身体异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这本书里的主角受。 可此刻,抱着主角受的却不是主角攻。 啧……大型出轨现场? 一时好奇,林沅多看了几眼,忘记应经纪人的话了, 赵晴很想教训教训这不认真的小弟弟,但对着这张精致漂亮的脸,又生不起气来,干脆和他一起往楼下看。 “你认识他啊?”看见楼下相拥的两人,她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激动道:“看见了没,高的那个,是前段时间刚火的鲜肉,我记得叫徐覃安来着。不过矮个的那人我不是认识,长得还挺好的。” 林沅心说我认识,书里的主角受长得能不好嘛,毕竟,人家拥有万人迷人设呢。 不过,这个徐覃安又是哪位?书里好像没写啊。 他皱眉回忆着自己之前看过剧情,经纪人的声音再次在旁边响起,“我还挺说,这个徐鲜肉和炎总有关系,之前有人看见他在炎总办公室出没好几次。” 赵晴迫不及待分享自己的八卦,“而且啊,自从他进入星娱乐之后,资源如日中天,连好多当红艺人都比不上他,明摆着背后是有人捧的。” 而这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小说里对炎霆的描述很少,林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包养着小情儿。 虽然这是别人的事,但此刻林沅心里还是有点儿酸酸的。 他默默将其划分为第一次之后的眷念感。等时间一长,应该就忘了。 花园的角落里,林戚和徐覃安黏黏糊糊地抱了会儿,一前一后的离开。 林沅收回视线,心想主角攻炎琅的脑袋上,怕是已经顶了一大片青青草原。 又绿又茂盛。 等搞定一切事情,林沅走出公司大楼时,都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中午吃了盒饭,这个时间倒是不饿。 林沅犹豫着,不知是该坐公交车回家,还是去挤地铁。 他正站在门口发呆,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你没伤到吧?”徐覃安急忙帮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抱歉地笑笑。 “我没事。”林沅接过东西,视线从他脸上掠过。 想到这人刚才抱过林戚,顿时有些反胃,快速后退了一步。 小说里,作为主角受的林戚不仅抢走了原主的男朋友,原主的父爱,原主的家产,甚至还是原主惨死街头的罪魁祸首。 而且,作者还将林戚洗得白白的,又当又立,一点过错都没有。 林沅看书的时候,就差点儿吐了。 现在穿进书里,一想起来还是同样的感觉。 徐覃安也没再说什么,往大门口看了一眼,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赶忙起身迎了过去。 黑色的玛莎拉蒂停下,助理从副驾驶下来,恭敬地打开车门。 率先出现的是一只限量款皮鞋,然后是被黑西裤包裹的长腿,再然后是挺括的衬衫,宽阔的肩膀,弧线锋利的下巴。 林沅的视线落在那人的脸上,下意识皱眉。 许覃安站在山车门边,极其恭敬的半躬着身体,脸上挂着顺从的笑,“炎总,外面热,您快进去。” 握着文件袋的手指用上几分力,林沅收回视线,转身打算离开。 这炎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刚迈出一步,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沅沅。” 脚步停顿,林沅眯了眯眼睛,心里那种酸涩感蔓延滋长,像是吃了一颗大柠檬。 转过身,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语调平平地问:“你叫我?” 态度冷漠的好像从未与这男人见过。 炎霆也不恼,“这儿还有第二个叫沅沅的?” 撇撇嘴,林沅心说谁知道呢。 您可是星娱乐的掌权人,身价十几位,想要几个沅沅,岂不随随便便的事。 但其中,肯定不会包括我。 林沅没过去,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我还有事。” 他可没和别人争抢同一个男人的癖好。 往前跨出两步,林沅突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腹部像是坠了块儿铅石一样。 疼痛来的快速又猛烈,根本没给他任何适应的机会。 身体控制不住地软倒下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带着淡淡的冷香。 医院。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 林沅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路灯幽暗的光,透过玻璃窗户,折射进屋子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他在床上翻了身,刚想起床,一个护士推着小车走进来,“别动,好好躺着。” 护士有些凶,林沅又默默躺回去。 “你男朋友去给你办卡拿药了,一会儿就回来。”护士量了体温,见病人还有点儿发烧,又叮嘱道:“你把被子盖好。” 林沅从小就怵医生和护士,尤其是他们拿着大针筒的时候,赶忙默默将被子拉好。 不过,他也没忘记刚听到的话,“我男朋友?” “对啊,就是送你来医院那个,不是你男朋友吗?”护士将体温计收好,替他掖了掖被子。 林沅半张脸都陷在柔软的被窝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他记得晕倒的时候,有人抱住了自己。看情况,应该是炎霆。 “不是,他只是我叔叔。”林沅答道。 护士也没继续追问,只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看你们俩长得也不太像,你叔叔长得挺帅的,我能追吗?” 林沅立马反驳,“不能!” 激动差点儿蹦起来。 护士的眼神立马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以一脸"我早就看穿一切"的表情看着他。 与护士对视两秒,林沅脸红的往被窝里缩了缩。 心想炎霆又不是自己的谁,干嘛要这么激动? 护士没走,就站在旁边守着。 林沅尴尬得不行,身体不停往下缩。整个人埋进被窝里,团成一团。 办完一切手续,炎霆走进病房,看见的就是被子里隆起的一团。 护士没在病房里多待,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炎霆在旁边坐下,隔着被子拍拍中间拱起的小山丘,里面传来林沅瓮声瓮气的话,“我睡着了。” 炎霆乐了,“睡着还能说话?” 被子里那团抖了一下。 第6章 “出来,别闷坏了。”炎霆特意放低了自己的声线,尽量温柔些。 但他一向冷漠惯了,语气还是有些吓人。 林沅掀开被子,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你送我来医院的啊?” 钻过被窝的头发乱蓬蓬的,还有几缕翘了起来,随着他说话的声音晃动。 看得炎霆心痒痒,很想伸手摸摸他软软的头发。 但炎霆克制住了。 生病的小孩儿脸色苍白,病殃殃的。但那伸出的爪子依旧没缩回去,还在警惕地试探着,随时准备挠人。 炎霆将病历单放在床上,深眸里泛着冷意,“你挺能耐啊,小小年纪,就把自己折腾出胃病。” 林沅缩着脖子没说话。 心想等你没钱吃饭的时候,就知道胃病来的有多么猝不及防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以后炎霆破产,也不会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林沅懒得和他说,伸出手指将病历单扒拉进被窝里,“我以后会注意的。” 张牙舞爪的小兽突然变乖,既不嗷呜的吓唬人,也不伸着爪子乱挠人,炎霆也不忍心继续教训。 声音和表情都同时收敛了冷意,“饿吗?”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房门被推开一条缝,徐覃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拎着几个塑料袋。 在跨过门槛之前,他先恭敬地请示,“炎总,我能进来吗?” 说得好像谁不让你进来似的。 林沅撇撇嘴,不想看他。 炎霆投过去一个眼神,徐覃安讪笑着走进来,双手捧着塑料袋里的食物,“炎总,我去买了点儿吃的,你还没吃晚饭,将就着垫吧垫吧肚子。” 徐覃安从袋子里拿出一次性饭盒,三菜一汤,很丰盛。 但只有一盒米饭,很明显他只买了炎霆那份。 林沅缩在被子里,两只眼睛盯着他。 舌尖抵着小虎牙,气闷地磨了磨。 要讨好炎霆,用不着到我面前吧? 林沅也不蠢,看出这是个下马威。 而且,是针对他的。 徐覃安双手捧着筷子,顺从地递过去,“炎总,您趁热吃,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儿。” 炎霆坐着没动。 “好香啊,我刚好饿了,要不给我吃吧。”林沅扒拉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徐覃安还没反应过来,筷子连同那盒米饭就已经到了林沅手里。 他刨了两口白米饭,软软糯糯,特别好吃,一场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米。 林沅很喜欢这个味道,又喜滋滋地塞了口。 “别光顾着吃饭,要多吃点儿菜。”炎霆拿起多出的那双筷子,挑出几块儿不油腻的肉放到他碗里。 徐覃安在一旁看得火冒三丈,却不敢说什么。 他特意跑好远给炎总买的菜,没想到被这小黄毛给吃了。 徐覃安气得牙痒痒。 林沅倒是吃得很开心,美味儿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握了握拳头,徐覃安刚准备说话,炎霆冷淡地道:“你先出去。” 徐覃安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病房。 房门打开又合上,声音细微。 前一秒还在大口吃饭的林沅,动作陡然愣住。然后冲进病房里,把嘴巴里没咽下的全都吐了。 炎霆听见呕吐声,跟进卫生间的时候,林沅已经在簌口了。 脸上表情平淡,似乎并没有不舒服。 炎霆走过去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饭菜不合口味?” 吐掉水,林沅抬手抹了把嘴巴,“犯恶心。” “嗯?”炎霆触碰他的动作一顿,眉头拧起,直接将人圈进怀里抱了起来。 林沅重新被放在床上。 炎霆坐在床边,扣着他的手腕,把在外面等的徐覃安又重新叫了进来。 徐覃安脸上挂着笑,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模样,“炎总,您叫我。” 示意了下桌上的饭菜,炎霆冷冷淡淡地说:“收拾好,拿出去扔了。” 饭菜还剩很多,根本就没吃几口。 徐覃安看了眼靠在床头的林沅,沉默地收拾好,又转身离开。 这一瞬间,林沅突然觉得炎霆好像是向着自己的,微抿的嘴角翘了翘。 炎霆转头,刚好看见小孩儿在偷笑。 但林沅收敛得很快,眨眼间又变成了那副佯装平静的小模样。 “我要在医院住多久?”林沅钻进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心理盘算着,医药费这么贵,他该去哪里弄钱来付。 “一会儿就可以出院。”炎霆应答。 林沅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那感情好。” 不然我就该应拖欠医药费,被带到警察局了。 林沅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脸颊露出一个小酒窝,很乖。 那颗被人冠以铁石心肠的心一下就软了,炎霆低声道:“你还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林沅皱起眉头,嫌弃道:“让徐覃安去买啊?” “你很不喜欢他?”炎霆没半分生气,还勾了勾唇,像是心情很不错。 “没有啊。”林沅摇摇头,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 有些事,他自己知道就行,告诉别人没必要。 之前被注射进身体的消炎药和止痛药具有安眠作用,林沅和炎霆说了没几句话,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直接靠在床头睡着了。 这一觉,他没能睡到自然醒。 是被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 林沅睡得迷迷糊糊,没太注意到来电提醒,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紧接着,喜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哥哥,我是小戚啊。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明天是爸爸的生日,你要回来吗?” 林沅猛地惊醒过来,张开嘴巴下意识想说不去,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要回。” 还能等那头的人继续说话,他已经挂了电话。 林沅从床上坐起来,晃了晃脑袋,耳朵里嗡嗡嗡的吵死人。 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他也不知道林戚到底在开心个啥。 不过,也的确是该开心的。 母亲嫁进林家,林戚也跟着水涨船高变成了林家少爷。 之后,还把原主这个真正的林少爷赶出了家门。 占了鹊巢的鸠,拥有了鹊的一切,能不开心吗? 林沅偏头,窗户玻璃上倒映出一张年轻精致的脸。 嘴角微微挑起,勾出一抹冷笑。 他在外面吃不饱饭,那两人却在林家享受着富贵,似乎不太好啊。 总该做点儿什么,不然对不起自己穿书者的身份呢。 林沅揉揉空落落的肚子,也睡不着了,跻着拖鞋往外走,准备去找点儿吃的。 他一推开门,被靠在墙壁上的徐覃安吓一跳。 徐覃安瞟他一眼,“炎总让我在这儿守着你,但又不准我进去,还让我不要出声打扰你睡觉。”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面无表情。 但林沅总感觉阴森森的。 徐覃安上下打量着他,“不过我承认,你长得挺好看。如果你没出现在炎总身边,说不定我也会喜欢。” 林沅未发一言。 又想起中午他和林戚在花园里拥抱的事,心里默默考虑着,他到底是攻还是受,或者是双插头。 “我刚才有考虑过,要是我冲进病房把你睡了,炎总还会不会要你。” 闻言,林沅皱紧了眉头。 徐覃安话锋一转,又道:“但我还没卑劣到那种地步。” 觉得这人似乎有点儿神经病,林沅没理,抬脚往前走。 徐覃安没跟,一直靠在墙壁上看着。 在林沅即将拐过弯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句:“我知道你是林戚的哥哥。” 脚步未歇,林沅迈着匀速的步子走远了,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林戚的哥哥? 这个称呼蛮让人恶心的。 电梯到一楼,门刚打开。 林沅就与外面的炎霆对上视线。 黑色的玛莎拉蒂疾驰在街道上,林沅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望望窗外的夜色,又转头看看开车的炎霆。 不是,我怎么又跟着上车了? 太迷幻了吧。 高楼大厦的顶层,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 林沅坐在靠窗的位置,趴在玻璃上往外看了看。 好高。 他一直都喜欢繁华的大都市,觉得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大都市同时也意味着,消费很高。 打量完这家西餐厅后,林沅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自己微信里的余额。 还剩八十多块,恐怕连杯水都付不起。 “怎么了?”炎霆见他一直没说话,郁郁寡欢的,将菜单递过去。 “没事。”林沅摇摇头,瞥了眼菜单,没伸手接。 他怕自己看到价格,会当场猝死。 炎霆也没勉强,点了两个人的餐点。 和服务员说完,回头却看见林沅正盯着不远处的某个位置看。 他微微拧眉,抬眸看过去。 相隔三四桌的侧对面,有两个年轻人正挤在一起,开心地互相喂食。 旁边所有的桌子都是空的,像是没谁想看到这么黏糊的画面,会影响食欲。 大庭广众,有伤风化。 两人都是林沅认识的,林戚和炎琅。 他异父异母的弟弟以及刚甩掉的前男友。 可真是冤家路窄。 林沅看了几眼,收回视线。刚好对上炎霆幽深的眸子,他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说话都磕巴了,“你,你盯着我做什么?” 炎霆五官俊朗,眉目深邃,平时不苟言笑,整个人冷漠又疏离。 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对林沅这种年纪的,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林沅脑海里刚才那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全然被炎霆英俊的脸塞得满满当当。 见小孩儿痴痴地盯着自己,炎霆很满意,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喜欢他们在这儿?” 林沅张了张口,还没答,又听见炎霆低哄道:“乖,不生气,我来解决。” “……”林沅愣住。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第7章 “青韵”餐厅每晚接待的客人很少,起码需要提前一个星期订位置。 炎琅等了一个星期,才终于能够带着喜欢的人来吃饭。 他花着从林沅那儿要来的钱,坐在高档餐厅里,点着四位数一道的菜,吃得心安理得。 但炎琅和林戚黏黏糊糊没吃多久,突然出现两个服务员,说餐厅被人包下了,请他们离开。 而且,还没打算退他们餐费。 炎琅很生气,撸起袖子就要动手。林戚躲在他身后,丝毫没有劝说的意思。 “你们这样是不合法的,我们花了钱,就有资格吃完!”炎琅叫嚣着,还没动手,就被赶来的餐厅保安拖走了。 两人一路狼狈地被带走,吸引了不少视线。 其他客人小声议论着,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没一个人站出来,刚才他俩黏糊互相喂食的画面,实在太辣眼睛了,没人愿意再继续看。 两人被保安像拎小鸡仔似的扔出大门,顺便还留下一句:“你俩可以去报警。” 餐厅又恢复了宁静。 林沅咬着勺子眨眨眼,转过头小声问:“你干的啊?” “嗯。”炎霆将切好的牛排递过去。 林沅用叉子戳了两下,有点儿嫌弃这十分熟的牛排。 但老男人说他胃不好,只能吃全熟的。 不过有肉吃,也算不错了。 林沅一口一口吃掉。 吃饱喝足,该各回各家。 林沅不想回家,直接拽着炎霆去了酒店。 深夜,酒店前台昏昏欲睡,看见有客人上门,立马强打起精神。 “您好,请问要什么房间?” 大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客人,林沅很坦然,伸出一根手指,“一间大床房。” 说完,他往旁边侧了一步,朝炎霆挤挤眼睛。 快付钱。 炎霆心领神会,将卡递过去,“不要大床房,换成双人套间。” 林沅:“???” 歪,我都自己送上门了,你还要做圣人呀! 林沅差点儿气成河豚。 房钱不是他付的,也不好要求什么。 双人套间很宽敞,外面是个小客厅。里面是个大卧室,卧室里有两张床。 床都很大很宽敞,但林沅看着多出来的那张,觉得很碍眼。 明明一张床就能睡两个人,为啥要两张床?这不是浪费钱吗? 林沅站在里屋的门口生闷气,炎霆拽掉领带,单手将他算进怀里,“沅沅,要一起洗澡吗?” 滚! 林沅抬腿狠狠踩了他一脚。 “我先洗。”林沅自顾进了浴室,砰得一声把门关上,又顺手反锁了。 半个小时后,他踩着湿哒哒的拖鞋往外走,身上的浴袍裹得严严实实。 炎霆从他身旁路过的时候,还摸了摸他一头栗色的小软毛。 林沅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二十分钟后,炎霆从浴室里出来,林沅裹着被子指了指旁边的另外一张空床,“你睡那边。” 既然主动送上门你也不要,那我改主意了。 炎霆刚洗完澡,几缕发丝垂搭在额间,敛去几分凌厉的煞气,俊朗的眉眼变得柔和起来。 他在床边坐着,睡袍领口敞着。 林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把自己看得脸红心跳。 十八.九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林沅初尝那种事,哪是能够就此戒掉的。 这个老男人三番两次出现在他面前,那就再放纵一次也没关系。 但林沅还在生气。 他气闷道:“既然你要双床房,那就不要浪费了。” “不会浪费的。”炎霆克制的声音透着暗哑,俯身靠近过去。 林沅还没从被子里钻出来,就被拢进男人滚烫的气息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夜雨。 许久后。 林沅浑身酸软地趴在床上,浑身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 初时整洁的床铺,已是一片狼藉。 炎霆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这才将昏昏欲睡的林沅抱进去。 温热的水绵密地包裹住身体,疲累感被融化了些许。 林沅扒在浴缸边缘,仰头望向正在洗手池前照镜子的男人,轻啧道:“你已经很帅了,不用照。” 别人的习惯都是舒畅地抽根烟,没见过哪个人专门去照镜子的。 炎霆大步走过来,双手撑在浴缸边缘,用力捏了把他的下巴,“上辈子属狗的。” 林沅疼得龇牙咧嘴,拍掉老流氓的手。 视线落在他下巴处那个深深的牙印上,又不好意思地用舌尖抵了抵小虎牙。 “那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林沅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谁在那种时候,能够控制住自己啊?” 炎霆嘴角噙笑,“嗯,你说的对。我现在也不想控制自己。” “啊?” 林沅的惊呼声被吞掉,消失无踪。 浴缸里的水,满溢出来流了一地,折射着头顶暖黄的灯光。 被抱着走出浴室的时候,林沅的眼皮已经沉重得睁不开了。 他被塞进一个干燥柔软的被窝。 炎霆将人圈进怀里,付在他耳边低语,“沅沅,现在该知道为什么要两张床了。” “不知道,不想说。”林沅声音哑得不行,脑袋往被窝里一埋,沉沉睡去。 两张床,一张床用来乱搞,另一张床用来睡觉,挺好。 —— 夏季的燥热极其绵长,吞噬掉一切凉意。 林沅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紧闭的大铁门外,望着那栋白色建筑。 这儿是林家的别墅,原主曾经的家。 只可惜,后来家里来了两个人,这儿就再也不是他的家了。 小说里写,林沅十五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一年后,林父就把孙美芸母子俩领了家。 林戚也在不久后改了林姓,成为林家大少爷。 而真正的林家少爷林沅,却在十八岁之后,被逼着离开了家。 这是林沅穿书后第一次来这儿,脑海里残存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 他走进院子,在花台里修剪枝桠的佣人们,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理都不理。 林沅丝毫不在意。 占领鹊巢的鸠,也终究只是鸠而已。 林沅进屋,看见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孙美芸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下午茶。 听见脚步声,朝他投来一个刻薄的眼神,“我瞧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林大少爷啊。” 林沅没理他,直接无视掉,抬脚上了楼。 他原本想去看看原主的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值钱都东西可以带走的。 带林沅推了推门,发现被锁住了,根本推不开。 “你不是说再也不回来了么,所以这间房已经被当成仓库了。”孙美芸站在楼梯口,朝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都走了,还厚着脸皮回来。” 尖锐又刻薄的声音回荡在楼梯间,孙美芸踩着昂贵的拖鞋上了楼。 林沅靠着墙壁,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冷意。 做得够绝! 但是他的东西,早晚会属于他。 想要抢夺,可没那么容易。 今天是林父的生日,林沅原本想趁此机会回来看看,顺便瞧瞧林父对他这个儿子是什么态度。 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林沅一刻也没多留,转身下了楼。 这边位置比较偏僻,每家每户出行都有车,打车比较困难。 林沅在路边站了会儿,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 他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拨通手机通讯录里被置顶的号码,软软撒娇道:“我迷路了,米来接我呗。” 炎家大宅里,气氛有些凝固。 餐厅里,每个人都埋头吃着饭,谁也不敢说话。 尤其是坐在主位上的炎父,脸色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 “别以为你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翅膀就硬了。这人你想见也得见,不想见也得见。”炎父气愤地将筷子一摔。 其他人都默默缩了缩脖子,更加不敢发出声响。 炎霆沉默地吃着饭,声音很冷,“见不见都一个是结果。” “你就不能像韩家孙子那样,听话地娶个媳妇儿进门,让我早点儿抱孙子?”炎父怒吼着,几次想要摔碗。 炎霆一直很平静,近乎冷血的平静。 “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炎霆放下筷子。 兜里的手机响起来,看见来电显示的瞬间,炎霆紧拧的眉头松了松,眼底浮动的戾气消散。 小孩儿软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炎霆起身离开饭桌。 跨过门槛前,留下一句话:“麻烦你转告我母亲,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少用。” 炎霆坐进车里,打开位置共享,看着屏幕上的小红点,眉宇间的寒霜融化。 林沅一个人等得无聊,盘腿坐在草坪里薅草玩儿。 远远地看见林戚和严琅手牵着手走进家门。 他终于知道林戚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开心了,这是要到他这个正主面前逼宫啊。 只可惜,来玩了,他早就把炎琅给踹了。 炎霆到的时候,林沅已经躺在草坪里睡了一觉。 睁开眼,就看见炎霆坐在旁边帮他挡太阳。 “咦,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炎霆挑眉看他,深邃的眼底翻涌着看不清的色彩。 林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抱了起来。 然后被男人凶狠地扔进车后座。 炎霆曲膝跪在座位上,单手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 第8章 没有做。 但林沅脖子上一片狼藉,青青紫紫,几乎没一块儿好肉。 有的地方还破了皮,细微的刺痛。 炎霆将他圈在怀里,沉着眸子一言未发。 从一开始,林沅就发现这男人状态不对劲,便从头到尾都没挣扎。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腿麻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才小声问:“你怎么了?” 炎霆没说话,只是亲了亲他的脸颊。 很温柔,一点儿也不像平时。 “没事,我送你回家。” “哦。”林沅点点头,也没多问。 昨晚基本没怎么睡,林沅困得不行,上车后撑不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车子停稳,他像有感应似的睁开眼,却发现这儿根本不是自己那破烂的房子。 面前,是一栋现代化高楼。 准备地来说,是一幢高档公寓。 林沅迷迷糊糊揉揉眼睛,“喂,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回家,睡觉。” “啊?” 林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昨晚才睡过啊,这样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十分钟后,林沅发现是自己想太多。 老男人说的睡觉,还真的只是睡觉。 林沅被塞进一个绵软的被窝,枕头上还残留着时常在炎霆身上闻到的冰山冷香味儿。 “乖,闭上眼睛,好好睡觉。”炎霆坐在床边,像哄小孩儿似的,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背。 昨晚被折腾了一夜,林沅真的太累了。 睡了一路也睡不够,此刻又浸在熟悉的气息里,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炎霆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转身走出卧室。 晚饭的时候,林沅抱着碗,兴致缺缺地往自己嘴巴里塞饭,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跟姓炎的老流氓回家了呢。 炎霆在书房里没出来,像是在处理急事儿。 林沅吃完饭,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他还是没出来。 林沅觉得很无趣。 把他带回家又不理,这是什么渣男行径? 越想越气,林沅一点儿也不想惯着谁,换上自己的鞋子,直接跑路了。 一直走出小区门,坐上出租车,才给炎霆发短信。 “我走了,不用想我。” 书房里没开灯,黑漆漆的。 炎霆靠着墙壁,脚边的地板被扔了一地烟头。 手机屏幕接连亮起。 第一条是林沅的短信。 第二条是司机的短信,“炎总,我会把林沅同学安全送回家的,请您放心。” 炎霆控制不住心里的暴戾,不愿伤了林沅,便把自己一直关在书房里。 又知道小孩儿是个不乖的,喜欢乱跑,很早就让司机装作出租车,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炎霆低头看着林沅发来的短信,松了口气。 走了也好,要是留在这儿,他不一定能够控制住自己。 一个星期后的早晨,林沅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昨晚上,楼上一直传来那种声音,哐哐当当了一夜。 房子破旧,隔音效果也很差。 林沅从半夜听到天亮,除了暴躁的想要揍人之外,其他毫无反应。 “小沅沅,别忘了今天要到公司报道。” 手机叮得一声收到经纪人的短信。 林沅回了句ok,拖着疲惫的身体进浴室洗漱。 暴晒了一周,太阳终于休假,天气阴雨绵绵。 再次走进“星娱乐”大楼,林沅已经比之前放松多了。 赵晴早早在七楼电梯门口等他,一见他出来,立马把他拉到角落里,“我现在给你说个事儿,你得事先做好准备。” “嗯,你说。”林沅低头咬了口手里的三明治,他刚才来的急,连早饭都没时间吃。 赵晴深吸了两口气,才道:“炎总的侄子空降比赛队伍了。” “啥玩意儿?”林沅嘴巴里的三明治还没嚼碎,撑得腮帮子鼓鼓的。 赵晴向他投以一个‘你没听错’的眼神,继续说:“那人叫炎琅,长得很帅,身材也不错,是你强劲的对手。” “我知道。”林沅语调平平,像刚才的惊讶都是错觉。 “你也别灰心。”赵晴还以为他被打击到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还有夺冠机会的。” “嗯。”林沅点点头,将嘴巴里最后一口咽进肚子里,“我想报备一件事。” “你说。” “那个炎琅是我前男友。” 刚刚平复心情的赵晴:“……!!!” —— 五分钟后,赵晴瘫在椅子上,就着矿泉水将速效救心丸咽进肚子里。 “来来来,趁我吃了药,还有什么爆炸性的事情没告诉我的,统统说出来,我还扛得住。” 林沅坐在旁边,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乖巧,“应该没有了。” 赵晴松了口气,生怕他真把自己吓人。 过了会儿,赵晴缓过神来,追问道:“那上次你脖子上那些吻痕,是炎琅留下的?” “不是。”林沅摇摇头,“我和他没发生过关系。” 赵晴愣住,神情变得古怪,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不是炎琅,那就代表着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林沅不愿说,她也不好逼问。 “小沅沅,你懂得分寸就好。”赵晴也不愿深究隐私,认真地叮嘱了一遍。 林沅握住手机,垂着脑袋没说话。 一个星期没联系,应该是玩完了吧? 也好,从今往后,自己就可以努力赚钱了。 第一场直播,公司直接规定了直播内容。 进行户外钓鱼。 所有参赛人员都会集中到一个度假山庄里,然后进行钓鱼大比拼。 钓鱼是件很枯燥的事情,能不能直播出趣味和新意,就要看每个人的创造力了。 入住度假山庄。 林沅拿着行李去分配好的房间,到达的时候看见门外站着一人,热情地朝他挥手,“嗨,我叫陈晨,我们应该是室友。” “你好,我叫林沅。” 两人打完招呼,进屋放好行李之后,就约着一起出去逛逛。 直播要明天才开始,今天自由活动。 逛了一圈,林沅正想着要不要去湖上划船的时候,陈晨突然说自己有事就走了。 剩下林沅一个人,面对着苍茫的湖面。 水质清澈,湖底淡绿色。 林沅盯着看了半天,一条鱼也没见到。 非常怀疑,明天直播的时候,到底能不能钓上鱼。 在湖边转悠一圈后,林沅往后面灌木丛生的园子走。 逛着逛着就迷路了。 他只能顺着感觉找路,不小心进了后面一栋房子。 林沅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 他有点儿心虚虚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让经纪人来救自己。 手臂突然被拽了一下。 “哎!” 林沅惊呼一声,眨眨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觉得自己在做梦。 怔愣片刻,他伸出手摸摸炎霆的脸,才发现竟然是真的,随即惊讶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度假。”炎霆低头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口。 林沅愣愣地看着他,突然露出小虎牙咬上去。 夜幕降临,繁星闪烁。 林沅裹着被子蜷在被窝里,浑身酸痛的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他想不通,怎么就滚到床上来了。 小别胜新婚,干柴烈火? 啊呸,他和炎霆只是炮友! 睡完,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那种,不谈感情。 林沅在被窝里蜷了会儿,觉得自己睡着没意思。抓起男人扔在床头柜的衬衫套上,光着脚丫子往外走。 炎霆正靠在栏杆上抽烟,见他出来,便将烟头摁灭了。 “哎,你别灭啊,给我吸一口。”林沅的喊叫声,没能快过他的速度。 “小孩儿抽什么烟。”炎霆板着脸敲了下他的额头。 林沅委屈地扁扁嘴。 我十八岁了,算什么小屁孩儿? “不给就不给呗,小气。”林沅皱起鼻子,白了他一眼,刚想往栏杆上靠,突然响起一件事,“现在几点了?” “八九点吧。” 天都黑了。 林沅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下就蹦了起来,“糟糕,我的手机呢?” 几乎将房间翻了个遍,林沅最后才终于在地毯下面找到自己的手机。 不知什么时候设置了静音,上面十几条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全部都是经纪人赵晴打来的。 林沅坐在地毯上,颤巍巍地捧着手机,把电话回拨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小沅沅,你在哪儿?不会掉湖里了吧。” 林沅:“……” 我掉湖里,还怎么打电话? “没,没有。”林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现场编,“就是,我遇到一个熟人。然后……” 还没说完,炎霆已经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地上凉,坐床上去。” 炎霆的声音不大,但手机的收音效果很好。 电话那头突然就沉默了。 半晌,赵晴才艰难地从嘴巴里崩出几个字,“然后,你们就滚到床上去了?” “……”林沅没说话。 没反驳,也就是承认了。 赵晴拍拍自己的胸脯,心想还好自己晚饭吃得不多,不然容易心肌梗塞。 “就是上次在你脖子上留下痕迹那个?” “嗯。”林沅弱弱地应了一声,耳朵尖儿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和经纪人讨论这种事,还真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那就好。”赵晴松了口气。 她已经完全看开了,只要自家小主播没出去乱搞,固定一个人解决需求没什么不好的。 “行,那我帮你搞定公司这边,你今晚可以不用回来了,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拜。” 嘟嘟嘟…… 林沅抱着被挂断的手机,一脸懵逼。 怎么突然有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 第9章 留下是不可能的,过夜是更不可能的。 明天还要直播呢,林沅可不想起不来床。 他晃晃悠悠回到住所,看见经纪人正坐在房子门前的台阶上嗑瓜子。 见他出现,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林沅嘴角抽了抽。 觉得这不像是自己的经纪人,更像是炎霆派来的卧底。 赵晴递给他一把瓜子,“你要磕吗?” 林沅摇头,又听见她说:“你明天最好穿件领子高点儿的衣服,你看你那一脖子的痕迹。” 被说得不太好意思,林沅红着脸扯了扯衣领。 赵晴拍掉手上的瓜子皮,“对了,小沅沅,我听说喜欢在伴侣身上留下痕迹,是因为那人占有欲特别强,想以此来震慑别人,这个已经有主了。” 想起隔三差五就能在自家小主播脖子上看见的痕迹,赵晴羡慕地轻叹道:“也不知道,你家那位占有欲是有多强。” 炎霆占有欲强不强,林沅不知道。 但是,那个老男人绝不能以“你家那位”来称呼。 失踪一个星期,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现在又突然回来,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拐上了床,谁要跟他谈恋爱啊。 “你想多了。”林沅弯腰从经纪人袋子里抓了把瓜子,抬脚往里走,却被抱住了腿。 “你现在不能进去。”赵晴放开他的腿,拍拍旁边的台阶,“过来坐。” 林沅站着没动。 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太适合坐坚硬的水泥地。 “不坐啊?”赵晴仰头望着他,疑惑道。 林沅摇摇头,也不知想到了啥,脸颊肉眼可见的更红了。 愣了两秒,赵晴也反应过来,干巴巴地笑笑,赶忙转移了话题,“你前男友也带着小情儿来了,就在屋里呢。” 林沅皱眉。 炎琅的小情儿,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林戚。 来比个赛都带着,还真是恩爱啊。 —— 还好,严琅和林戚都没在走廊里,林沅顺利回到自己房间,也没见到那两人的人影。 不然,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战。 被折腾得太过,林沅疲倦地厉害,钻进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开门。 但实在太困,睁不开眼,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林沅醒来,睡眼惺忪地跻着拖鞋往卫生间走,突然被吓一跳。 隔壁那张床上,竟然睡了两个人。 两人抱在一起,姿势亲密,一点儿也不像单纯的哥俩好。 林沅只看了两眼,就避嫌地挪开了视线。 等他洗漱好,从浴室出来,隔壁床上只剩下了陈晨一个人。 另一个,应该已经走了。 陈晨坐在床上,笑着和他打招呼,“早啊。” 林沅颔首点头,“早。” 直播下午才开始,林沅原本想早点儿吃午饭,然后睡个午觉。 没想到,竟然在餐厅里碰到了炎琅。 林沅刚端着餐盘落座,炎琅就不请自来地坐在了他对面,很不客气地质问:“你到底是怎么被选中的?” 吃着饭,林沅也没客气,“关你屁事!” 炎琅从前和原主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被捧着恭维着的,哪里听过这种重话,嘴巴一张就想骂人。 但又想到这里是公共场合,还有很多其他人看着,又憋住了。 “林沅,我在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别蹬鼻子上脸哈。”炎琅很不耐烦道。 “我又没求你和我说话,有病就吃药,没事儿没瞎哔哔。”林沅端起餐盘换了张桌子。 炎琅刚准备跟过去,却发现林沅对面的位置被占了。 他又只能再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赵晴坐下后,连吃饭的兴趣都没了,压低声音八卦道:“他怎么又来找你了,不会想要跟你复合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赵晴庆幸的双手合十拜了拜。 林沅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赵晴语含嫌弃地说:“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很震惊。 林沅眨了眨眼睛,心说难道这炎琅主角攻的光环消失不见了? 小说里,大家不都爱主角攻的吗? 直播钓鱼比赛的事,一切准备就绪。 就等着下午两点到来了。 可在快到两点的时候,突然出了纰漏。 有人参赛人员不慎落水,被送到医院去了。 比赛的事,暂时中止。 林沅准备回房间补觉,被一个穿着制服的度假山庄工作人员叫住了,“您好,请问是林沅先生吗?炎先生在找您,请您跟我去一趟。” 度假山庄最后面是一片马场,林沅去的时候,炎霆已经换上一身骑马装,英气勃发,特别帅。 林沅一时看的呆住。 炎霆远远地朝他招了招手。 “你要骑马吗?”林沅挪动过去,伸手摸了摸那匹枣红马。 “嗯。”炎霆甩了甩手里的马鞭。 林沅露出一个羡慕的眼神。 他也想骑。 但第一不会,第二身体状况不允许。 炎霆笑着摸摸他的头,突然俯身凑近他的耳边,“下次,我教你在床上骑。” 林沅:“……???” 靠! 青天白日耍流氓。 白皙的脸颊迅速蹿了红,林沅后退两步,盯着炎霆的脸看。 炎霆被他看得不自在,笑问:“怎么了?” 林沅答:“我想看看你的脸皮是不是比城墙还厚。” 过了会儿,又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林沅之前见过,还说过两句话的秦冕,另一个林沅不认识。 听他自我介绍说,叫楚子阔, 楚子阔年纪和林沅差不多,今年十九岁。 几人站着聊天的时候,林沅眼见着秦冕的手在他身上占了不少便宜。 他们俩,应该是那种关系。 过了会儿,炎霆和秦冕去骑马了。 林沅和楚子阔坐在休息区等。 哪怕椅子上铺着软垫,林沅屁股还是有点儿不舒服,坐立不安的。 期间,他偷偷看了楚子阔好几次,准确的在楚子阔脖子上捕捉到一枚新鲜吻痕。 但楚子阔坐着特别稳,一动不动的,一点儿也没难受的感觉。 林沅抬头遥望在那场上飞奔的两人,心想秦先生虽然比炎霆矮一些,但看长相那玩意儿应该也不小啊,这位怎么就没不适的感觉呢? 犹豫着,林沅慢吞吞地朝身边的新认识的朋友挪动过去。 “那个……你好啊。”他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楚子阔也冲他笑了笑,“你好。” 林沅愈发觉得两人是同类了,忍着羞赫的感觉,压低声音小声问:“你不觉得难受吗?” “什么?”楚子阔没明白。 “就是……”林沅支吾着,半天才道:“就是你不会觉得屁股痛吗?” 楚子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掩唇轻咳一声,看着林沅面红耳赤的模样,往稍远的位置挪了挪,这才说:“其实,我是上面那个。” “???” “!!!” 林沅的世界观崩塌了。 他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靠靠靠! 他竟然站错CP了! 而且,他刚才还试图和一个攻交流怎样才能屁股不痛。 妈的,自己真的好智障。 林沅生无可恋,默默挪远,自己一个人面壁思过去了。 炎霆骑完马回来,就看见小孩儿正蹲在柱子旁,手里握着根树枝在画圈圈。 他走过去,摸了把他的软毛,“做什么?” “不做,滚。” 炎霆乐了,“你这小脑袋瓜,整天都在想什么?” “想怎么挖个坑把你埋了。”林沅撇撇嘴,举起树枝在炎霆身上抽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看那边的秦冕和楚天阔两人,神秘兮兮地问:“那位秦先生,是0号还是1号啊?” 炎霆的脸色骤然沉下去,“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林沅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还再催促,“你快告诉我,不然他们过来了。” 林沅刚说完,下巴就被捏住了,“打消你的念头,秦冕不会喜欢你这型的。” “啥玩意儿?”林沅懵懵地眨眨眼,“我也没让他喜欢我啊。” 炎霆这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指腹摩挲着男孩儿娇嫩的下巴,“秦冕是1号。” 林沅沉默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秦先生为爱做0?有点儿感人。 四人一齐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林沅还在偷偷打量秦冕,试图从他身上找出点儿蛛丝马迹。 但秦冕坐得很稳,仿佛丝毫没难受的感觉。 做0号,还骑了马。现在丝毫不坐立难安,这秦先生的技术有点儿强啊。 林沅蠢蠢欲动,想要向他讨教讨教。 一整顿饭,炎霆的脸色都很黑。 但没人注意他。 楚子阔在忙着给秦冕夹菜。 秦冕在忙着吃碗里的食物。 而林沅也在忙着偷看秦冕。 炎霆的心情很糟糕,想要将朝三暮四的小孩儿拖回去揍一顿。 但吃完饭,林沅就溜了。 他的身体还很不舒服,可经不起今晚再被折腾。 林沅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但室友的床上却空空荡荡的,没有人。 他也没联系方式,也没多想,便爬上床睡了。 由于其中一位参赛人员的意外事故,直播钓鱼被取消,改换别的内容。 至于是什么内容,要过段时间才会通知。 一行人回到市中心。 林沅摸摸自己的口袋,准备得再找机会多赚点儿钱,不然又得饿肚子了。 最快速地赚钱方式还是卖酒,林沅又去了MAX酒吧。 然而,经理告诉他不缺人了。 赚钱的希望破灭,林沅悻悻然走出酒吧。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条短信,“沅沅,我在医院。” 后面还附带了一串地址。 林沅捏着手机蹙起眉头,那流氓玩意儿昨天不还生龙活虎的,今天怎么就进医院了? 他告诉自己不要管,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医院大门口。 六楼的外科住院部,林沅倚在门框上,看着靠在床头,手臂上打着石膏,俊朗的面庞上还残留着擦伤的男人,秀气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才一天不见,怎么变得这么狼狈? 林沅靠近过去,伸出手轻轻戳了戳石膏,“你没事吧?怎么搞成这样?” “秦冕那狗东西,喝醉了酒,非要开车。”炎霆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你在车上?” 都知道对方喝醉了,还坐他的车,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炎霆沉默片刻,“我没在车上,但他撞了我的车。” 林沅:“……” 这倒霉玩意儿。 在病房里坐了会儿,林沅踢踢床脚,“我不能待很长时间,你找个护工来照顾你吧。” 炎霆脸上的擦伤看起来不算太严重,但英俊的脸暂时不怎么英俊了,看起来还有点儿凶神恶煞的。 尤其是沉下眸子的时候,看得人不由自主恐惧。 林沅还好,已经习惯了,听见他问:“为什么?” 便顺口答:“我还要赚钱养自己啊,不然喝西北风啊。” “行,你当我的护工,我给你发工资。”炎霆超他招招手,“过来帮我挪下枕头。” 林沅没动,歪着脑袋问他,“多少钱?” “一万块一个月。”炎霆很大方。 “成交!” 林沅立马护工上身,听话地过去帮他挪了枕头,盖好被子,还顺便帮他捏了捏腿。 伺候着金主吃完饭,又帮他擦干净脸和手,林沅才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病房虽然很宽敞,但只有一张床,自己晚上该睡哪儿? 林沅陷入纠结。 打地铺,还是和金主老板睡一张床? 还没想出所以然来,便听见炎霆在浴室里叫他。 炎霆刚刷完牙,脸上还残留着水珠,张开手臂对他说:“我要洗澡,你帮我。” 十分钟后,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还有林沅的惊呼和怒骂声。 “喂,我帮你洗澡,你扯我衣服干嘛?” “扶稳了,不然摔倒我可不负责。” 把炎霆安顿在被窝里,林沅也筋疲力尽地爬上床。 伺候病人洗澡,真的是一件难度超级大的事,差点儿要了他的小命儿。 林沅团着身体趴在床上,喘息着。 炎霆拍拍他的背,“睡吧。” “你明天要给我加工资。”林沅迷迷糊糊地要求。 “行。”炎霆笑着将他揽进怀里。 第二天早上,林沅醒来的时候,病房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睡一觉,就把自己的金主老板弄丢了。 林沅半梦半醒,被吓得不行,穿上鞋就往外跑。 一拉开门,直接撞上去。 炎霆侧过身体,让绑着石膏的手臂避开小孩儿身上的嫩肉,另一只手将人拽进怀里。 “急什么?” 林沅仰起脑袋,抬手揉了揉眼睛,“没事,我还以为把你弄丢了。” 他还是没睡醒,意识都还迷糊着。 炎霆手臂伤着,不能抱人,只能牵着他往里走,“’我这么大人,丢不了。” “那倒也是,就算当猪肉卖,也卖不了多少钱。不过最近猪肉涨价了,也保不齐有那种想法的人。”林沅清醒过来,爬上床钻进被窝里。 他刚才没穿外套,屋内空调温度低,太冷了。 炎霆纵容地任随小孩儿贫嘴,将桌上的热牛奶递给他。 伸手接过,林沅埋头喝了一口,动作顿住。 “我还没刷牙。” 他把被子塞进炎霆手里,起床冲进浴室。 吃完早饭,炎霆靠在床头在电脑上处理邮件。 林沅坐在一旁抱着手机打游戏。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阳光从窗户渗透进来,画面美的像一副画卷。 但林沅没兴致欣赏了。 他的手机里收到一份压缩文件。 解压之后打开,全部都是大尺度的照片。 而照片的主角之一是他。 另一位,不用想也知道,是炎霆。 照片全都是偷拍的,很多模糊不清。但有几张,能够清晰辨认出两人的脸。 而发邮件的人,用的是匿名。 第10章 林沅抱着手机打游戏的时候,会过几分钟就抬头看炎霆一眼,像是怕他绑着石膏的手臂乱动。 炎霆享受着小男孩儿的注视,也没拆穿他的小心思。 可现在已经五分钟过去了,林沅一直盯着手机屏幕,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炎霆拧起眉头,低唤道:“小沅。” “哎?”林沅抬头,眼底的凶戾还没来得及收敛。与炎霆深沉目光对上的一瞬间,才眨眼掩去自己的暴躁情绪。 “你在看什么?”炎霆问, 林沅的手机屏幕已经切回了游戏界面,大方地给对方看了看,“打游戏啊。” 有事瞒着自己。 在炎霆面前,林沅还是太单纯了,什么都掩藏不住。 炎霆沉思片刻,没有追问,“你继续玩儿。” “好。”林沅一点儿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漏馅儿了,低头打了局游戏,见炎霆没注意自己这边,才打开邮箱继续研究那些照片。 从照片里的景物来看,是在度假山庄拍的。而且,按照角度,应该是在对面房子的二楼。 当时,房间里的窗帘没有完全拉好,还残留了条缝隙,所以被人趁虚而入了。 林沅想了想,与自己有仇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炎琅,林戚还有徐覃安。 不会是炎琅。 那么,就只剩林戚和徐覃安。 林沅拿不准,到底是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 为了不被炎霆发现,林沅也没研究多久,就把邮箱关掉,继续打游戏去了。 无论是哪个,他现在只需要静观其变。 午饭是酒店里送来的病号餐,食材昂贵,但味道真的不怎么样,连调料都没有。 林沅很嫌弃。 然后凶巴巴地逼着炎霆全部吃掉,自己却吃了几口就说吃饱了。 午后的太阳很暖,令人昏昏欲睡。 可炎霆靠在床头上研究公司财务报表,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林沅耷拉着脑袋坐在旁边,盯着他看了半晌,眉头烦躁地皱起来,“你不睡午觉吗?” “还不困。”炎霆将手里的文件翻了页,纸张哗哗响。 你不困,但是我饿啊!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睡啊?”林沅肚子饿得扁扁的,有气无力地问。 “再过会儿。”炎霆头也不抬地答。 林沅觉得他在故意整自己,可又找不到证据。 “你要困,就先睡。”炎霆说着,还顺手把旁边的被子揭开了。 谁饿着肚子能够睡着啊? 林沅扁扁嘴,决定不和这个工作狂一般见识,快速在脑子里编了个借口,“我出去透个气。” 炎霆抬眸。 林沅微笑着任由他打量。 “行,去吧。”炎霆发话道。 林沅点点头,平静地转身,迈着和缓的步子走出病房。 房门被关上后,炎霆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跑步声,淡淡勾了勾唇角。 医院外面的小饭馆里,林沅点了碗酸辣粉,吃得满头是汗,吃得嘴巴红红。 一碗酸辣粉下肚,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哪怕背老爷爷过马路,都不成问题。 医院门口是个十字交叉路口,车来车往,交通拥挤。 林沅站在路边等车,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又是一封匿名邮件。 “你如果再纠缠炎琅,我就把照片发给你爸。” 很简单的几个字,却暴露了很多信息。 林沅盯着手机屏幕,很淡地笑了笑。 他现在确定照片是林戚偷拍的,这威胁信着实编辑得不太聪明。 林沅收起手机,没有回复。 发邮件的人很急躁,等了半天没收到回应,又继续发了几条过来。 “要是我把照片放到网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同性恋。” “你猜那样星娱乐还会不会和你签约?” “还有你爸,会不会要一个同性恋儿子?” 林沅厌烦的戳了戳屏幕,冷淡又简短地回复:“彼此彼此。” 一口一个同性恋,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似的。 停歇了会儿,那人又开始邮件轰炸。 这次,林沅看都没看,就把所有未读邮件全部删除。 他越淡定,对方就越急。 对方越急,他就越淡定。 林沅穿过走廊,准备回病房。 却在跨出电梯时,被一个小护士拦住了,“这是你的花。” 一束玫瑰被递到了林沅面前,共十一朵。 数量上看起来就很深情。 林沅没接,轻声问:“谁送的?” “一个很高很帅的男人。”小护士回忆道:“他说他姓徐。” 林沅瞳孔一缩,后退两步,“你确定是送给我的?” 姓徐……徐覃安,送我这玩意儿干什么? 林沅觉得徐覃安真的有病,还没见过情敌送花给情敌的。 “对啊。”小护士也被他惊讶的语气给搞迷茫了,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你看,这是你名字吧?“” 的确是林沅的名字,陌生的字迹。 “花你留着吧,我不要。”林沅侧过身,在小护士强行将花束塞过来之前,快速跑了。 谁知道花里有没有下毒,神经病的脑子都是无法想象的。 林沅一口气冲进病房里,靠在门板上喘气。 床上是空的,炎霆不知道去哪儿了。 笔记本电脑还在。 调整好故意后,林沅走过去摸了摸,电脑底部还是热的,人应该没有多久。 他没打算出去找,坐在床边无聊地晃着腿。 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 林沅偏头看过去。 炎霆正在走进病房,身后还跟着徐覃安。 眼皮跳了下,林沅冷淡地看着,没说话。 倒是徐覃安,趁着炎霆没注意到的时候,朝林沅笑了笑。 是一个很友好的笑容,林沅从友好中看出了阴险。 林沅皱了下眉,还没想出应对办法。 听见炎霆冷淡的声音:“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徐覃安放下手里的盒子,转身离开。 还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炎霆在床边坐下,见小孩儿冲自己翻白眼。 “嗯?不高兴?”他伸出手想要摸头,却被林沅躲开了。 “我觉得你好渣。”林沅撇撇嘴,抱起牛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林沅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醋味儿有多大。 手指将牛奶盒都捏扁了,像那是炎霆的脑袋。 “我开工资,他给我干活,和渣扯不上关系。”炎霆情绪一向很淡,只有在和林沅说话的时候,才会露出别人看不见的温和。 仅仅只是雇佣关系? 林沅不太信。 像炎霆这种身份的人,要啥啥没有。 况且徐覃安也长得不丑,身材还好,主动献身,还能有不要的道理? 林沅越想心里越酸,像是吃了好几斤柠檬。 那种浓重的酸涩感压不住,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与其把自己气死,还不如直接问。 于是,林沅问了。 嘴巴里咬着吸管,含糊道:“你和徐覃安睡过吗?” 如果炎霆说睡过,他会立马撂挑子走人。 钱哪里都能赚,才不在这里受气。 他刚问出声,脑袋就被敲了下。 “没睡过。”炎霆又好气又好笑。 林沅揉揉脑袋,也不像以前那样张牙舞爪地炸毛,只是神情郁郁的哦了一声。 虽然你说没睡过,但我好像还是没觉得有多开心。 可能,其实答案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林沅刚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喜欢炎霆,但现在又觉得不喜欢了。 喜欢一个人太累了,还不如多多赚钱。 炎霆靠在床头,朝他招手,“过来,帮我捏捏肩膀。” 林·护工·沅尽职尽责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炎霆腿上,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哐哐捶了两下肩膀,还板着小脸儿问他,“舒服吗?” 炎霆只有一个感觉,骨头都快被捶碎了。 但他心情不错,还趁机将人带到自己怀里。 林沅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按在了一堵结实的胸膛上。 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衣衫传进他的耳朵里。 咚咚咚……像打鼓一样。 炎霆不怎么会哄人,实话实说,“沅沅,除了你,我谁都没睡过。” “……”林沅懵了两秒,震惊地抬头,“啊?” 也太可怜了吧,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然才…… “你的五指兄弟,肯定很累。”林沅收敛眼睛里的惊诧,若有所指地看了看炎霆的手。 “还行,以后也用不着他们了。”看着小孩儿被自己撩得面红耳赤,炎霆嘴角笑意加深。 林沅红着耳朵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我是护工,不是给你暖床的! 晚些时候,林沅一个人在医院楼下的院子溜达。 手机响了很多次,他都没有管。 散完步,他准备返回病房。穿过住院部大厅时,视线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林戚正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冲他笑,阴森森地说:“哥,好久不见。你可真会藏,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既然遇见了,就别跑了。” 第11章 晚霞被浓重的夜色吞噬,灯光一盏盏亮起来。 住院部大厅里人影稀少,格外安静。 林沅嘴角缓缓勾起来,眼中的闲适散去,淡漠的疏离透出来,攀上眉梢。 夜晚的凉风拂过,宽松的短袖贴着后背,凸出少年瘦削的脊背,有些嶙峋。 “哥,我们好歹兄弟一场,用不着这么躲着我吧?”林戚脸上是笑着的,炫耀成分极其浓重。 他抬动胳膊,亮出闪着银光的戒指,“你猜,这是谁送给我的?” 呵……还能是谁,炎琅那个渣男呗。 鸦翼般长而密的睫毛轻颤着,林沅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暖黄的灯光。 可他的眼神是冷的。 林戚一步一步走过来,那张明艳的脸上,已经露出胜利后的傲慢,“琅学长是我的,你给他擦鞋都不配。” 林沅觉得这人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邮件,短信,电话齐齐轰炸他,目的只是为了当面炫耀和炎琅的关系。 也不知道,这种智商是怎么成为小说主角受的。 “放心,我不走。”林沅后退一步,懒洋洋地靠着墙壁,双手半插在裤兜里,右腿微曲,漫不经心道:“你继续说。” 林戚被他这散漫的态度唬了下,眼睛眯起来,刚刚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维持不住,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瘪下去。 “我把照片发给爸,你猜爸会不会和你断绝关系。”林戚不愿露怯,强撑着威胁。 会不会断绝关系,林沅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一个在妻子去世不到一年,就再度结婚。后又听信继妻谗言,将亲生儿子赶出家门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做父亲? “你随便。”林沅点了下头,微抿的唇角拉出一条笔直的弧线,清冷的眉目间透着几分少年的桀骜。 因为家庭的变故和父亲的厌弃,原主是怯懦的,只知道笨拙的付出一切去讨好喜欢的人。 但现在使用这具身体的林沅不一样,曾从泥潭里爬出的少年,是冷漠又傲气的。 一旦嗅到危险,便会竖起浑身的尖刺。 但显然,林戚还不够格,让他防御全开。 林沅懒散的靠着墙,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是嘲讽。 林戚瞬间感觉被鄙视了。 几个大步上前,面目狰狞,一拳头砸向他的脸,“我让你笑不出来!” 林沅淡定地歪了下头,曲起的膝盖准备顶上林戚的肚子。 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林戚捂着腹部蹲在地上,痛苦的哼唧着,脸色发白,汗水淋漓。 林沅居高临下看着他,眸眼冰冷。 急促的脚步声临近,听见动静的护士匆忙跑来。 看见貌似打架的场面,一下子愣住。 林沅弯了弯唇,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笑容,“护士姐姐,这人好像犯了急病,你们快给他看看。” 他笑的温柔又乖巧,两个护士打消顾虑,急忙上前询问病人的情况,还问他是不是被吓到。 林沅摇摇头,后退着离开。 医药费他可付不起,还是快跑。 收到视频时,炎霆正握着手机准备给小孩儿打电话。 都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悠,也不知道危险。 李助理将碰巧拍到的画面发给总裁后,还发表了自己的惊叹。 “炎总,沅少爷好身手!!!” 【视频】 发完后,李助理望着林沅消失在电梯里的身影,还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以后一定不惹他。 容易断子绝孙。 炎霆靠在床边,目光冷淡地看完视频,凌厉的眉梢挑起。 有种为自家孩子骄傲的感觉。 不错,知道被欺负,就直接欺负回去。 不愧是敢在床上诱惑他的。 如果林沅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大骂不要脸。 老男人没脸没皮,还颠倒是非。 林沅跑进病房的时候,炎霆正从卫生间出来。 刚洗过脸,被浸湿的碎发搭在额前,残留的水珠挂在胡茬上,颇有禁欲的美感。 林沅舔了舔唇。 口干舌燥。 “跑什么?”炎霆一向冷淡的声音响起。 思绪被拉回,林沅不自在地别开眼,心想自己果然太年轻了,身体总是控制不住地躁动。 年轻人火气大,这应该是正常的。 才不是因为这个老流氓长得太帅。 “想跑就跑咯。”林沅推开他,大步往浴室走,语调平平地说:“麻烦下次洗完澡把衣服穿好,浴袍绑好,暴露狂,辣眼睛。” 拥有八块腹肌,大长腿的炎总:“……” —— 浴室里,水汽蒸腾。 林沅胡乱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镜子前,捏了捏肚子上的肉。 他竟然长胖了。 虽然已经没有腹肌,但肚子是平坦的。可现在用手一捏,能捏出一坨软软的肉。 林沅眼角耷拉下来,神情恹恹想自闭。 肥肉说长就长,让人猝不及防。一定是最近炎霆的病号餐,营养实在太丰富了。 “哎……” 林沅唉声叹气地整理好衣服,决定从今天开始少吃。 他可是参加了主播大赛的,颜值绝对不能垮。 经纪人打来电话的时候,林沅正坐在窗台上无聊的晃腿,看着炎霆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动,屏幕上显示出一串他看不懂的专业术语。 住院这几天,炎霆几乎都在处理工作。 这大公司总裁,真不是人当的。 林沅得出结论,就算送给他,他都不要。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像是扰乱思绪,炎霆的眉头皱了下。 林沅从窗台跃下,边接电话边往外走。 “小沅沅,下午两点,公司开会,不能缺席。” 林沅反手轻轻关上病房的门,才回答:“晴姐,我会准时到的。” 林沅将开会的事向炎霆报备,并且请了护工的假。 “让司机送你过去。” “啊?”林沅捧着饭碗,瞪大了眼睛,拒绝地飞快,“不不不,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您的车不是玛莎拉蒂,就是兰博基尼的。 回头率太高了,我只想要低调。 炎霆看着林沅那只有一坨白米饭,还半天没吃几粒的碗,面色微冷,“我怕你吃太少,饿晕在半路。” “……”林沅嘴角一抽,默默低头。又像生怕把他当猪一样养的男人往碗里夹菜,侧了侧身体,将碗护在怀里,才道:“我减肥。” 林沅之前真的太瘦了。 正处于长个儿的年纪,营养又跟不上。 身高拔地而起,却没多少肉。单薄又瘦削,站在旷野里,能被一阵风吹走。 这几天好不容易被炎霆养出了点儿肉,又突然要减肥。 太叛逆。 如是想着,炎霆的语气又冷了几分,“不好好吃饭扣工资。” “!!!” 被剥削的劳动人员好苦,专.制的资本家真的太垃圾了。 林沅磨了磨后槽牙,不情不愿地往碗里添满米饭。 扣扣扣,就知道扣钱,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愤懑吐槽着,林沅吃完一碗,又添了一碗。 吃完,又添了一碗。 炎霆一直监督着他吃,看他吃得香甜,也被勾起了食欲,伸出筷子,低头。 所有的盘子都空了,连碎渣都没剩下。 林沅将最后一口饭菜塞进嘴巴里,碗筷往桌上一放,“我吃饱了,您慢用。” 再吃就只能啃盘子的炎霆:“……” 他这哪是请了个护工,分明是养了个小祖宗。 午后阳光惬意,映照在高楼大厦的玻璃间,折射出刺眼的光晕。 林沅提前半小时到达“星娱乐”会议室,等来的却不是自己经纪人赵晴,而是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自称是彼此比赛的负责人。 “我们比赛改了规则,现在只需要十个参赛者,却招募了十一个。按照综合考量,你的条件是最差的。” 穿西装打领带的负责人坐在椅子上,态度不仅不友善,还很不耐烦,没有商量,也没有道歉,直接宣布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用继续参加比赛了。” 说完,让旁边的秘书把文件递过去,命令道:“在上面签个字。” 林沅垂眸,看见几个字。 解约协议书。 见他没动,负责人将笔往他面前一扔,语气更加不耐,“快签,我可没闲工夫在这儿陪你浪费时间。” 所有参赛者,林沅都见过。 无论是看外貌,还是能力,林沅都不可能是垫底的。 炎琅仗着后台空降,踢掉正常选拨进入的,一开始就不公平。 “叫你签你就签,装聋作哑也没用。”负责人拿起桌上的笔,骂骂咧咧往林沅脑袋上敲去。 笔尖还未落下,手腕被攥住了。 “你让我签,我就签?”林沅冷笑着,一脚踹向旁边的椅子。 深棕色的皮木椅撞在负责人的小腿骨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还反了天了!”负责人勃然大怒,哪能被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欺负,气得涨红了脸,扯着嗓子怒吼,“让保安来把他撵出去!” 会议室里一阵鸡飞狗跳。 文件散落,桌椅板凳翻到在地。 赵晴收到消息,急急忙忙赶来,就看见项目负责人趴在地上,西装后背上残留着好几个脚印。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懒散地坐在桌上。 赵晴往前迈出一步。 咔嚓—— 负责人掉落在地的眼睛被踩碎了。 “他说,比赛要踢掉我?”林沅掀起眼皮,语调漫不经心。 “不是,林沅,你别冲动,你先听我说。”赵晴被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儿,竟然将他们壮实的部门负责人给制服了。 赵晴见副总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更慌了,“我不会同意他们和你解约的,你有夺冠的资本,解约不是暴殄天物吗。” “我也这么觉得。”林沅点点头,决定和经纪人好好谈谈,“行,我听你说。” 赵晴突然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 只能先安抚林沅的情绪,“你放心,我会帮你……” 门外,皮鞋踩在地板的声音传来。 赵晴下意识转头,看见门口出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大脑空白了一瞬,连忙恭敬道:“炎总,您怎么来了?” “来抓不听话,还打架的小淘气。” 第12章 小淘气。 小!? 林沅觉得炎霆这是在鄙视他,顺便侮辱他的人格。 他哪怕就算是下位,那玩意儿的尺寸也是正常大小。 很好,挑衅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沅从会议桌跳下去,单手解开自己最上面的衬衫扣子,动作潇洒又散漫。 眼角眉梢透着暴躁和不耐烦,是这个年纪独有的张扬。 一头栗色软毛,也掩盖不住那份想要揍人的戾气。 他一步一步朝着炎霆走过去,步子不疾不徐,皱起的眉头懒洋洋的,却让人能一眼看出他的脾气。 赵晴惊得眼皮一跳,下意识想伸手拦住他,“林沅,你别犯混,还不快和炎总打招呼。” 十八.九岁,界于青年和少年之间,是最不服管教的年纪。 有些事,可以忍。 但有些事,忍不了。 赵晴没能拦住他,林沅走到了炎霆面前。 炎霆比林沅高大半个头,他只能仰起下巴才能与炎霆对视。 林沅眯着眼睛,踮起脚尖揪住男人的衣领,“你刚才说我小?” 本应是挑衅意味十足的话语和动作,可他气鼓鼓的模样,一点儿威胁劲儿都没有,还显得怪可爱。 “不小,很大。”炎霆想哄小孩儿似的,揉了揉他脑袋。 站在旁边的赵晴,一脸呆滞。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竟然听见了冷淡又禁欲的炎总说骚话? 会不会被灭口…… 赵晴默默抬手捂住耳朵,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听见炎霆说他大,林沅满意了。 他放开手指,还顺便将被自己揪得皱皱巴巴的衣领理了理。 炎霆没有动,任由他蹂.躏自己的衬衫,低声问:“喜欢当主播?” “没有。”林沅摇了下脑袋。 他当初之所以签合约,只是为了赚钱而已。 现在有了别的途径赚钱,这个麻烦唧唧的直播大赛也没什么继续参加的必要。 只是,无缘无故被踢掉,而且没有赔偿,没有一句道歉,令人很不爽。 不过是有倔强地想要争一口气罢了。 “我打算退赛。”林沅整理好炎霆的衣领,又往他挂在身前的石膏手臂看了两眼,“作为护工,我得提醒炎总一句,手断掉了就不要乱跑,小心下次脚也断掉。” 什么毛病?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住院一星期,怎么就三公司来了? 不听话。 炎霆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面前的小孩儿冠上不听话的头衔,淡声道:“没事,我不用这只手。” 他刚解释完,就收到了一个大白眼。 林沅面露嫌弃地瞪他,“你真的很叛逆。” 已经三十而立的炎总:“……” 这个年纪,被一个才刚成年的小孩儿教训叛逆,感觉真的很新奇。 炎霆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心里五味杂陈。 总之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他之前不知说了多少遍小孩儿叛逆,没想到这两个字竟然有还到自己头上的一天。 都来公司了,总不能白来。 炎霆准备临时召开两场紧急会议,了解公司最近的动向。 “星娱乐”是他半年前收购的,还未完全将其带入正轨,达到当初置顶的发展目标,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驻扎在这里。 炎霆抬脚往楼上办公室走,林沅絮絮叨叨跟在他身后,“你要干嘛?什么时候回医院啊?医生竟然让你离开医院,也太不正常了吧。你是不是贿赂医生了……” 少年声线清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加上走路时声带的震动,又有点儿像撒娇。 炎霆嘴角勾起纵容的弧度,听他叽叽喳喳,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吵闹。时不时还回他两句:“没有贿赂医生,医院股份炎家占大头。” “……”林沅扁扁嘴。 贫穷的他,感觉受到了伤害。 还是那种原·子·弹,氢·弹,核·弹一起炸的暴击。 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搞特权啊? 有钱还真就了不起。 林沅接受了这个事实,心碎地摸了摸自己兜里皱巴巴的十几块钱。 “行吧,那你也不能再外面待太久,得早点儿回医院去。”林沅决定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护工,哪怕刚刚被打击了。 早已收到消息,提前候在电梯门口,迎接总裁的高层们,看见电梯门打开,总裁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都是一脑袋问号。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总裁的亲戚,但感觉不像。 又以为是总裁养的小情儿,那更不像。 有哪个小情儿,能这么啰里啰嗦,胆子贼大,说个不停 而且,一向不喜欢喧闹环境的总裁,竟然没有觉得他吵,嘴角似乎还在笑? 林沅想的很简单,自己既然是拿着月工资一万块的护工,就应该好好照顾病人。哪怕他不听话,不懂事,很叛逆,也绝对不能放弃。 一路穿过走廊,炎霆在会议室门前停下脚步,侧身看向絮叨一路的小孩儿,温声问:“你担心我?” 林沅像是被问到了般,呆滞地眨眨眼,没啥心机的诚实道:“不是啊,我是怕你扣我工资。” 被叨得心情还蛮不错的炎霆:“……” 是他想太多。 面色微沉,炎霆又问:“我比钱重要?” 林沅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炎霆一袭黑色西装笔挺,藏蓝色的衬衫领口被林沅揪得有些皱,黑色的头发搭理的一丝不苟,剑眉星目,五官凌厉深邃。 哪怕右手打了石膏被绑在身前,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帅气。 看了会儿,林沅回答道:“还是你比较重要。” 炎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见他补充道:“毕竟钱还是从你手里发出来的。” 炎霆:“……” 说来说去,还是钱比较重要。 在商界运筹帷幄,分分钟能够让一家公司易主的炎总,陷入了自闭。 候在旁边的两个助理,悄然抬头对视,交换了个眼神。 我怎么感觉总裁有些委屈? 而且,可能还有点儿怀疑人生。 然而,令炎总怀疑人生又陷入自闭的罪魁祸首,对此全然不知。 炎霆往前迈出一步,林沅抬脚跟上,右腿刚跨过会议室门槛,同时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林沅的动作愣住,还没踩到地板的右脚又嗖得一下缩回去,站得板正笔直,也不敢四处乱瞟,“炎总,您请,我在外面等你。” 后面那公司高层将视线落在林沅的后背,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 心想这年头医院护工都长这么好看的? 炎霆回头,刚好看见小孩儿不好意思的脸,也没强求,“你去办公室等我。” “好的。”林沅点点脑袋,还没同时被这么多人注视过,他有点儿不自在。 总裁办公室很大,坐落在顶层,拥有整面落地窗。一眼望出去,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壮阔又雄伟。 林沅只有一个想法,这办公室装修肯定花了很多钱。和他以前看的小说里,那些身价几十亿资产的霸道总裁一模一样。 站在落地窗前,林沅有点儿飘。 要是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套房子,恐怕做梦都能笑醒。 秘书端着热牛奶走进办公室,看见刚才怼炎总的年轻人坐在地毯上,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将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又转身退了出去。 林沅什么都没想,他只是在算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卖得起房。 目标有点儿太远大了,暂时实现不了。 炎霆的办公室面积大是大,但太空了,装修风格不是灰就是白,冷冰冰的。 无聊地发了会儿呆,林·兢兢业业·护工·沅抱着手机给炎霆发信息:“记住,右手不能动,千万不能动!” 发完之后,林沅又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炎霆的手臂愈合迅速,那自己这护工的工作就干不了几个月啊。 虽然月工资一万已经不少了,可谁又会嫌钱多呢。 思前想后,秀气的眉头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纠结半晌,林沅准备昧着良心,耍点儿小心机,又发出条信息: “你要实在想动,还是可以稍微动几下的。” 伤口绷裂,骨头愈合慢,那我就可以多拿几个月工资了。 会议室里,炎霆还没从小孩儿真的担心自己的思想中出来,又收到第二条短信,脸色唰得就冷了。 距离总裁最近的副总经理,感觉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猛地打了个寒颤。 炎霆没把手机收回兜里,一直放在右手边的桌上,但屏幕再也没亮过。 办公室里,林沅已经将自己护工的职责忘得一干二净,抱着手机愉快打游戏。 和他组队的不是别人,就是之前在马场见过的秦冕和楚子阔,以及一个陌生人。 林沅扛着把喷子,沉迷搜集物资,听见秦冕问:“林小沅同学,你偷偷告诉我,炎霆真的硬不起来吗?” 林沅手一抖,一枪打在墙壁上。 他想起了上次和炎琅说这个话题,被当场抓包的经历,打了个寒颤,“不知道,不清楚,不要问我。” “……”秦冕平时看起来成熟又精英,八卦起兄弟来,一点儿也不冷静,“难道你们俩还没上过床?” 林沅手一抖,一枪打爆了他的头。 秦冕:“……” 楚子阔在秦冕的尸体旁停了两秒,搜干净他的物资就跑了。 秦冕:“……” 秦冕怒吼:“楚子阔,你今晚别想上老子的床。” 吼完,又继续说:“林小沅同学,我教你一招,你把自己洗干净,滑溜溜钻进炎老狗逼的被窝里,就能试出他到底行不行。” 林沅沉默。 秦冕越说越起劲,“这种事儿可不能马虎,万一他真不行,你也好趁机换人。要不来秦爷我的怀抱吧,秦爷我保证让你体验到什么叫做极致的快乐。” 频道里安静了两秒,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炎霆那标志性,冷得吓死人的声音响起,“不如我先让你体验一下?” 秦冕:“……” 手机里,死一般的静寂,连枪·声都没了。 第13章 天空不知何时覆了层黑云,乌压压的。 但炎霆的脸色比天色还沉,眉梢微微下压,冷戾的吓人。 林沅眼巴巴地瞅着他,辩驳道:“我啥都没听见,你能先把手机还我么?” 让我打完这局啊。 炎霆想起上次在度假村时,小孩儿抱着碗不好好吃饭,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秦冕看的事,脸色又沉了几分。 听着手机里传来砰砰砰得枪响,林沅焦急地都快上手抢了。 “想打游戏?”炎霆问。 林沅点点头,“想。” 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委屈又可怜。 虽然,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装的。 “我帮你打。”炎霆握住手机,视线落在屏幕上,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图片,微拧了下眉。 “你会不会啊?”林沅从地上起来,站到他身后,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惊讶和质疑。 炎霆挑了下眉梢,“还能有我不会的?” 声音沉稳又霸气。 林沅一时受到蛊惑,收回了想去抢夺的手,“行,那你来。” “哎哎哎,你别样那边啊。右边有人,快放个烟·雾·弹,然后躲到树后面去。” 炎霆点开背包,从里面选了个像烟·雾·弹的扔出去。 砰! 爆炸声巨响,硝烟弥漫。 烟雾散去后,地上整整齐齐躺着两盒子。 林沅:“……”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特么让你放烟·雾·弹,没让你扔手·雷啊! 炎霆不仅炸死了自己,还一起炸死了陌生人队友。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片刻后,频道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群菜逼!” 队友四骂完后,愤怒地退了。 林沅眨眨眼,心说那人骂得还真对。 他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定是这个游戏有问题。”炎霆冷着一张脸将手机递给他。 林沅心想你是给我发工资的,你说的都对,随声应和:“嗯,一定是游戏的问题。” 他伸手去接,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炫酷又夺目的几个大字: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炎霆:“……” 林沅:“……” 眨眨眼,林沅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抱着手机激动道:“楚哥,你真牛逼!” “下了。” 林沅:“不继续玩儿了吗?” 楚子阔:“以后空了再来,我先去教训嘴没把门儿的。” 秦·嘴没把门儿·冕:“……” 可怜的秦先生。 林沅默默在心里替他哀悼了几秒,偏头,被吓一跳。 炎霆的脸色比外面黑压压的乌云还要沉,林沅眼皮跳了下,迟疑着将手机递过去,“给你。” 多大的人了,不给玩儿游戏还生气。 幼不幼稚,想玩儿就自己用手机下载一个啊。 林沅举得手臂都酸了,也没见老流氓动手接,刚准备问,听见他说:“你觉得楚子阔很厉害?” 厉害啊! 一个人Carry全场,队友都挂了,还靠实力吃鸡。 能不厉害吗? 动动嘴巴,林沅被某人阴沉的脸色吓住,没出声。 老男人也是要面子的,要不要也顺便夸他几句? 但一想起他刚才炸死自己和队友的事,林沅又夸不出来了,实在太昧良心,万一有道雷劈下来…… 沉默良久,林沅扯动嘴巴,干巴巴地说:“还……还行。” 炎霆脸色又黑了几分,堪比锅底灰。 眼皮突突直跳,林沅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屁股后退两步,“我给你说,打人是犯法的,你要敢动手……” 炎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五分钟后,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林沅一个人。 他的屁股好好的,没有被揍。 但手机被收缴走了,游戏也没得打了。 而且他发现炎霆有毛病,会都还没开完,半途回办公室,就为了拿支笔。 直接找下属借一支,或者让秘书来拿不就好了? 还亲自跑这一趟,闲得慌。 肯定脑子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林沅坐在地毯上,拿着抱枕撒气,气得脑袋生烟,嘴巴撅得都能当挂钩用了。 那支亲自被炎霆从办公室带走的笔,孤零零地躺在会议室的桌上,被遗忘得彻底。 拿笔只是个幌子,某人只是半天没收到小孩儿的消息,想回去看看人在干什么而已。 会议结束后,高层们带着自己经手的项目资料,陆续离开。 孙轻已经在炎总身边工作好几年,除了工作上的事之后,也帮他打理过生活方面的事。 在来炎霆公司之前,孙轻是秦冕的人。那时候,秦冕还玩儿得比较开,隔山差五就把漂亮的男孩儿往房子里带,私生活混乱不堪。 后来,孙轻辞职,从秦冕那边跳槽到炎霆这边,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又要像以前那样处理那些事儿,可没想到炎总的私生活简单得不行。 除了必要的应酬,几乎滴酒不沾,身边也从未见过其他人。 孙轻收拾好投影仪和总裁的电脑,一转身却看见总裁还坐在椅子上没动。 他愣了愣神,低唤道:“炎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炎霆将林沅手机的屏幕摁亮,指了指上面某个APP图标,淡声问:“会打这个游戏吗?” 孙轻点点头。 “帮我手机上也下载一个。”炎霆将那部处理私事儿的手机扔给他,边起身往外走边强调:“再给我出一份使用手册,包括每个图标的效能和用法。” “???” 孙轻捏着手机,一脸呆滞。 助理什么时候,还需要出游戏解说和攻略了? 能加工资不? 加一百块也行啊…… 炎霆回到办公室,一推开门,却见屋内空荡荡的,并没有林沅的身影。 他拧了下眉,侧身问门外办公的秘书,“人走了?” 秘书疑惑道:“没有啊,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过。” 说着,秘书下意识探头往屋里看,还没看清,门已经被炎霆关上了。 扔在地毯上的抱枕,中间凹下去一块儿,是屁股的形状。 炎霆看见,自动想象林沅气愤往上坐的画面,冷峭的嘴角微微弯了弯,眉宇间的经年寒霜散去些许。 里间的休息室里也没人。 林沅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炎霆退回到桌边,想打开电脑查看办公室内的监控,手指不经意触碰到鼠标,电脑骤然亮起来。 屏幕上方几个大字:《偏执总裁的带球跑娇妻》 下面一行行排列整齐的字,看上去俨然是一本小说。 屏幕上显示的章节内容,刚好是小娇妻逃跑后被抓回的大肚play。 文字描绘出的画面极其香艳,十分具有画面感。 炎霆板着一张脸看完,情绪和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他坐在皮椅上,身体往后倚,单手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全然没了平素面对其他人的冷漠禁欲,眉梢微微上挑,姿态慵懒。 黑色皮鞋的鞋尖抬起,轻轻往前踢了下,“想在下面藏多久?” 林沅蜷在桌子底下,抱着膝盖,仰头望向他,眼神疑惑又迷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闻出来的。”炎霆勾了勾唇,“你今天出门前,偷用了我的香水。” 林沅:“……” 狗鼻子,这么灵。 林沅之前觉得炎霆身上那种淡淡的冷香很好闻,像霜雪,又像冷松的味道。 他一时好奇,看见香水瓶子在医院病房卫生间的台子上,就拿起来喷了一点儿。 “小气吧啦的,我就用了一点点。”林沅撇撇嘴,伸手推了推炎霆的小腿,“你让开,我要出去。” 炎霆不仅没让,还把右腿往旁边靠过去,彻底将林沅阻挡在桌子底下。 “再藏会儿。” 茫然地眨眼,林沅心说这是什么奇葩的癖好,还没开口,门突然被推开了,秘书站在门外,“炎总,鼎峰集团的王总来了。” “让他进来。” 很快,皮鞋嗒嗒嗒的声音响起。 准备出去的林沅,嗖得缩回桌子底下,又往里蜷了蜷。 不一会儿,想起两人的谈论声。都是些专业术语,林沅听不懂。 他蹲在桌子底下很无聊,看着炎霆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眯了眯眼睛,恶劣的心思迅速在心底发酵。 林沅屏息凝神,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定那位啥王总应该在桌子对面,看不见这边的情形,大着胆子抓起炎霆的手指捏了捏。 炎霆垂眸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林沅弯起清亮的眸子,眼底闪过几抹狡黠,慢慢将脑袋靠过去。 嘴里被塞得满满的,林沅呼吸有些困难,呜咽出声。 坐在对面的王总听见动静,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动静?” 炎霆笑着在桌子底下摸了摸林沅的头,回道:“养了个小宠物,不听话,跑桌子底下乱咬东西去了。” 听着描述,像是仓鼠之类的小动物,王总没再开口问。 十几分钟后,王总从办公室离开。 炎霆拉开椅子,蹲下身将身体发软的小孩儿抱出去。 林沅被放在办公桌上,眼尾泛着红,挣扎着要去把电脑屏幕上的网页关掉,却被男人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轻轻敲了敲桌子,炎霆问:“刚才的就是从上面学的?” 林沅抿抿唇,红着脸不说话。 见他与刚才胆大妄为截然不同,面红耳赤的羞赫模样,炎霆低笑,“学得不是很像,还差点儿。” 林沅抬起湿漉漉的眼角,“差什么?” 炎霆隔着衣服揉揉他平坦的肚子,“还差给我怀个孩子。” “……” 林沅嗔他一眼,“那你还是做梦去吧,梦里都会有的。” 我是男的,怀个屁啊! 刚才只是一时兴起玩玩儿而已,play可以。 大肚……绝对不可能。 第14章 午后的阳光惬意,中央金融圈熙熙攘攘,人们三五成群地走进高耸入云的玻璃大楼。 “星娱乐”七楼的会议室里,林沅坐在椅子上,眼尾微挑,精致的五官像是镀了一层冷霜,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下弯的弧度,看得坐在对面的人脊背发凉。 直播赛事负责人佝偻着背脊,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手背青筋冒出,额角不停渗出冷汗,结结巴巴道:“林……林沅先生,不好意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您。” 林沅嘴唇抿了下。 负责人吓得连忙噤声,脸色惨白。 他下巴处还残留着之前倒地时磕出来的淤青和擦伤,狼狈又畏缩。 谁知道炎家大少让他踢走的林沅,竟然是炎总的人。 他要是事先知道,打死也不敢冒犯啊。 负责人后悔不已,欲哭无泪。 作为经纪人的赵晴也没料到,自家那个随性的小主播竟然会和炎总认识。 而且,似乎关系还不一般。 但她很淡定,一言不发地坐在林沅身后,冷着脸盯着忏悔的领导,给自家小主播撑腰。 “没事。”林沅淡淡地说。 负责人松了口气,抬手去抹额头上的冷汗。手臂哆哆嗦嗦,半天也没擦到。 “解约文件给我,我现在就签。”林沅坐直了身体,刚才懒洋洋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他不是来听人道歉的,只想解约。 一分钱没赚到,还那么多破事,很烦。 负责人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抬头看向他,“林沅先生,您别这样。是我错了,您不能解约啊。” 他惊慌地伸手去抓林沅的手臂,林沅脚尖撑地,连人带椅子地往后滑出,避开他的触碰。 负责人来不及收住动作,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 旁观赵晴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 林沅皱了下眉头,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解约文件。 负责人脸色惨白,倏然瞪大眼睛,又惊又恐,来不及阻止,“不,要,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紧闭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炎琅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很臭,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他大步进入房间,暴躁地冲到桌边,抬脚狠狠踹向地上的负责人,骂骂咧咧:“让你办点儿事,拖拖拉拉一上午,还想不想在公司干了?” 林沅捏着文件,拖到自己面前。 炎琅一巴掌拍在文件上,厌恶地瞪向他,脸颊上的肉因愤怒而抖动着,脖子上鼓出青筋,低吼:“我警告你林沅,以后我在的地方,你最好不要出现。否则,我会让你知道炎家的厉害!” 之前收到分手短信,炎琅急着去找在电话里委屈哭诉自己害怕的小戚,就没管。 没想到,林沅这个蠢货,竟然还真敢甩了他。 想他堂堂炎家少爷,竟然被别人给甩了! 炎琅心里堵着一口气,怎么都理不顺。 知道林沅参加了小叔公司的直播比赛之后,直接空降杀入。 他就不信,自己还解决不了一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炎琅满目愤怒,双眼突突冒火,证明的面目像是要吃人。 负责人被吓得跪在地上,缩在桌角一动不敢动。 赵晴看不下去,想要帮林沅,却在刚起身的瞬间,被炎琅指着鼻子威胁道:“坐下!我炎少教训人谁敢管?你明天就收拾东西滚蛋!” 整个会议室里,最淡定的人是林沅。 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角,表情平静,看着发飙暴怒的炎琅,像是在看一只刷猴戏的泼皮猴子。 哦,不对,实在太侮辱猴子了。 猴子都比他友善和可爱。 “把字签了,尽早滚蛋!”炎琅拿起桌上的解约文件往林沅脸上拍。 林沅伸手挡住,文件被捏在他的五指间,纸张发出被揉皱的声响,又被他凉寒的声音覆盖,“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不喜欢被别人逼着做事。这文件,我还真就不想签了。” “由不得你!”炎琅被激怒,用力一把扯出文件,刚想继续往林沅脸上拍, 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呵斥:“住手!” 炎琅转头,看见来人是小叔身边的助理,脸上的暴怒瞬间收敛,转而堆笑道:“孙助理,您怎么来了?” 孙轻板着一张脸,颇有炎霆的风范,微微抬了抬下巴,“你可以收拾东西滚了。” 愣愣神,炎琅傲慢地冷笑一声,看向林沅,:“听见了吗,让你滚。” 他靠在桌沿上,准备看好戏。 看着林沅被撵出去,他就心情好。 可还没高兴多久,跟在孙轻身后的保安,已经走到他面前。 每个人都凶神恶煞的,直接上手。 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溜起来。 炎琅已经算高的了,可在魁梧的保安们面前,却像是老鹰和小鸡。 惊慌地扑腾着翅膀,“孙助理,你让他们放开我,抓错人了。” “没抓错。”孙轻不耐地挥挥手,炎琅的嘴巴就被捂住了。 “呜……呜呜……” 保安扛走挣扎的炎琅,还顺带将门关上。 孙轻走到林沅面前,和蔼地微笑着:“您没事儿吧?” “没事,谢谢。”林沅拧开笔帽,在解约文件上签下自己名字。 然后,将文件递给赵晴,咧嘴笑起来,“晴姐,多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 赵晴抓着文件,有些茫然无措。 她不太想林沅解约,还想带着他夺冠,但又不敢和炎总抢人,只能目送着林沅和孙助理离开。 “星娱乐”大楼门外,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停在那里。 门口出入的人,都知道这是炎总的车,路过的时候,皆不约而同低着头,加快步子,不敢乱看。 解约完毕,林沅感觉浑身轻松,他快步走出大楼,拉开副驾驶的门准备坐进去,却被紧随其后的孙轻阻止了。 “我坐这儿习惯了,您坐后面吧。”孙轻道。 林沅被他的您字搞得浑身不舒服,抖了抖肩膀,“孙助理,你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 我就是一个小护工,真用不了您这种敬称啊。 “好的,林先生。” 林沅:“……” 得,还不如您呢! 车身很宽敞,后座坐两个人,不仅不拥挤,中间还相隔差不多二十厘米。 炎霆倚在靠背上,深邃的双眸微阖着,像是在睡觉。 林沅歪着脑袋,偷偷瞅了他两眼,然后默默将手机调成静音,准备打游戏。 手指刚戳亮屏幕,炎霆慵懒的声音传来,“知道护工的职责吗?” “嗯?”林沅迷茫地看向他。 炎霆睁开眼睛,深黑的眸子倒映着冷光,“一切以雇主为先,照顾好雇主的一切。” 林沅点点头,不明所以。 “我现在要睡觉,但是没有被子。”炎霆继续说。 闻言,林沅更迷茫了,呆滞地眨眨大眼睛,“要我去给您买床被子吗?” “不用,你来当被子。” “啊?” 等林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炎霆拽到身边,圈在了怀里。 林沅不太舒服地扭了扭屁股,耳边响起男人的低喝,“别动!” 林沅身体一僵,后又听见轻哄:“要乖。” 谁他妈见过让人当被子啊? 我觉得你就是想抱我! 林沅靠在炎霆的怀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这老男人的智商也不咋滴。 而且,右手臂都断了,还想方设法继续耍流氓。 无耻! 林沅在心里怒骂了一番,觉得这怀里还挺舒服,也懒得和老流氓讲道理,眼睛一闭,睡觉去了。 想抱就给你抱,看我压不死你! 回到医院,林沅继续自己的护工生涯。 也不知道是不是炎霆长得太帅,而且还有钱,老是有个护士装作查房的样子,来病房里转悠,也没啥事儿,就是给炎霆量体温。 最多的一天,量了八遍。 林沅在旁边看着,总觉得那个护士意图不轨。 盯着她手里甩动的体温计,眯了眯眼睛。 而且,每次她来量体温,炎霆不怀疑,也不拒绝,平静地接过护士拿来的体温计,完事儿后又将体温计递回去。 这不明摆着有奸情! 难道……炎老流氓是个双? 林沅越想越烦躁,手指不知不觉用了力。 只听见咔嚓一声,他手里的筷子被掰成了两半。 炎霆和护士同时转头看过来,林沅懒得理他们,把筷子往垃圾桶里一扔,起身往外走。 “去哪儿?”炎霆的嗓音有些疲惫,是昨晚没睡好的后遗症。 而造成他没睡好的罪魁祸首,此刻心里酸溜溜的,像是吃了一斤柠檬。 “出去透气。”林沅头也不回地说:“屋里味道太难闻了。” 还有你俩那眉目传情的样子,辣眼睛。 “外面冷,穿上外套再出去。”炎霆叮嘱道。 林沅抓起搭在床脚的外套,冷着脸快速离开了病房。 护士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开,长长的假睫毛眨啊眨。 “看够了?” “还没有啊。”护士摇摇头,“舅舅,你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能找到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啊?” “好看也不是你的。”炎霆语气微冷。 护士夸张地捂着腮帮子转过身,“好酸啊,舅舅,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炎霆睨了她一眼。 她立马举手保证道:“舅舅,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保密的。” “不用。” “啊?” “你想告诉谁都可以。” “哦,那我告诉我妈去。” 天空灰蒙蒙的,乌云滚滚积在天幕。 林沅坐在大楼前面的台阶上,仰头望着天空发呆。 清冷的空气被吸到肺里,那种堵得慌的感觉才散去了些许。 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年轻女孩儿冲到他面前:“小哥哥,你可以帮我个小忙吗?” “什么?”林沅下意识反问。 十分钟后,林沅从卫生间里出来,将装了些许尿液的塑料杯递给她。 女孩儿接过,千恩万谢之后,快速跑上楼,冲向妇产科。 林沅站在原来,呆滞地眨眨眼,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自己为什么要帮她?” 第15章 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下来,树叶被冷风吹得唰唰响,仿佛下一秒便会惊雷滚滚,落下瓢泼大雨。 炎霆在窗前站了会儿,一直没等到林沅回来。打电话也打不通,锋锐的眉梢皱起,薄唇微抿,一脸冷酷。 穿着护士服的顾然然坐在旁边,感觉到舅舅周身越来越低的气压,吓得呼吸都放轻了。 她试探着说:“舅舅,我去帮你把林沅小哥哥找回来吧。” 刚说完,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呀,人回来了。”顾然然惊呼一声,快步冲过去。 门外站着个陌生人,还穿着医院统一的护工制服,“您好,请问是炎先生的病房吗?是以为叫林沅的先生让我来的。” 顾然然:“……” 顾然然冒出一脑袋问号。 炎霆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声音又沉又冷,“再说一遍。” 炎霆不笑的时候,像一柄随时都能出鞘的利剑,微微下弯的嘴角,拉长锋锐的弧线。 护工被吓得握紧了身前的手指,结结巴巴地说:“是林沅先生让我来照顾一位叫做炎霆的病人。” 炎这个姓不常见,光听起来,就不同寻常。 护工声音发抖,“请问您是炎先生吗?” 炎霆沉了沉眸子,“林沅给你多少钱一个月?” 他面容平静,没有显出任何怒意,可依旧让人心惊胆战。 护工哆嗦道:“五千块。” 病人只是断了一只手臂,平时的活计也不会很重,这个工资很高了。 只不过,这种做中间商赚差价的事,亏得小孩儿能想出来,挺有商业头脑。 炎霆的眼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他也不会对无辜的人发火,挥挥手,让护工走了。 下午四点多,乌云终于翻滚不动,哗啦啦下起瓢泼大雨。 林沅刚回家不到五分钟,飞快地关上窗户,看着外面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木庆幸。 还好自己走得够快,不然就淋成落汤鸡了。 雨声砸落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作响。 简陋又空荡的客厅里,连个沙发都没有。林沅坐在地板上发了会儿呆,心里想着现在那个护工应该已经去炎霆的病房了吧,也不知道姓炎的会不会生气。 万一生起气来,扣自己工资怎么办? 但林沅一点儿也不想回病房去,谁知道那个和他眉来眼去的护士还在不在。 自言自语,嘀嘀咕咕一阵之后,林沅决定做点儿什么,来安抚炎金主那颗可能生气的心。 比如,亲自下厨给他做顿饭。 医院的病人餐,真的实在太难吃了,自己就大方的给他做点儿调味料充足的食物。 暴雨来的快,去得也快。 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绵绵细雨。 林沅去不远处的菜市场采购材料,回到家处理时,又觉得这可是自己第一次下厨,得录下来做个纪念。 他打开手机录像,又发觉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未免太过寂寞了。 想起之前的直播比赛,林沅顺手打开了之前注册好账号的直播软件。 手机放在厨房门口的位置,刚好能够将他整个人拍摄进去。 林沅也不管有没有人来看,边切菜边自言自语的聊天。 “这是我第一次做饭,有点儿紧张。” “这块儿牛肉可贵了,付钱的时候我心疼得手都在哆嗦。” 空旷的屏幕上,突然飘过一串哈哈哈。 洋姜是位女大学生,课余生活喜欢刷直播。她原本是来看自己男神的,结果却发现男神今天没开播。 正沮丧之际,手一抖,误入林沅的直播间。 厨房里有扇小窗,雨过天晴后,白茫茫的微光从玻璃透进来,刚好打在林沅的脸上,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手机摄像头刚好拍到他的侧脸,鼻梁起伏的弧刚刚好,嘴角微翘,白皙细腻的皮肤仿佛在发光。 他认真地盯着案板上的肉,比划了几下手里的菜刀,才小心谨慎地切下去。 唇角因紧张而抿起,眼皮微垂,睫毛又长又密,表情严肃认真。 洋姜只看了一眼,就舍不得退出直播间了。 哇!这个小哥哥好帅啊,为什么没人来看啊? 她在心里发出灵魂疑问,截取直播间的图发到了宿舍群里。 很快,观众人数上升为五个。 洋姜的室友也被林沅的颜值掳获了,激动地将截图和直播间链接发到自己拥有五万多粉丝的微博上。 林沅切完土豆和牛肉,按照自己刚才抄在纸上的菜谱步骤,等油烧热之后,加入葱姜蒜。 前期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进行到加调料那一步。 他拿起酱油瓶,往锅里倒了些。觉得颜色不够深,又倒了些。 还是不够深。 咕咚咕咚…… 几分钟后,林沅盯着锅里变得乌漆麻黑的土豆,陷入了沉默。 好像……酱油倒多了。 林沅呆滞地眨眨眼,一转头发现整个手机屏幕都被哈哈哈覆盖,吓得手里的锅铲都掉了。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直播间,不知何时涌入了一千多观众。 愣了愣神,林沅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僵硬地说了句你们好,又继续炖土豆去了。 往锅里倒入清水,盖上盖子。 等啊等啊等…… 二十分钟后,林沅满怀期待地揭开锅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刚才还聊的欢乐,夸赞林沅长得好看的观众们,也齐齐陷入了沉默。 锅里黑咕隆咚的一团,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 “你们说,这个东西拿来做病人餐,那个病人会不会被毒死?” 观众们:“……” 为那位病人默哀。 这可是自己第一次下厨做的饭,林沅舍不得倒掉。 他捏着筷子犹豫半天,也没敢尝。 干脆一股脑全部舀进饭盒里,拎着出了门。 林沅把手机握在手里,没有关直播,一路上时不时和观看的人说几句话。 大家发现小哥哥不仅长得帅,而且说话很温柔,简直是人间瑰宝,从天庭下凡的神祗,女娲造人时给的偏爱。 但……就是厨艺不咋滴。 “小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林沅瞥见屏幕上的问题,边从兜里掏钱,边慢吞吞地回答:“没有。” 他掏了半天,只掏出张皱皱巴巴的一块钱。林沅自言自语地叹息,“买菜真的好花钱,穷得快连公交车都坐不起了。” 炎金主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啊! 林沅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看直播的人听见了。纷纷心疼地要去给他刷礼物。 却发现直播间的打赏和刷礼物通道是关闭的。 是林沅特意关的,他直播只是为了记录,找人聊聊天,并不是为了赚钱。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七点了。 林沅也不知道金主吃晚饭没,拎着饭盒快步上楼。 不一会儿,直播间的观众们看见镜头里出现了另一个男人。 穿着黑西裤和白衬衫,身材欣长,看起来像是个大帅逼。 大帅逼似乎很高冷,哪怕观众们只能看见他胸口以下的部位,还是从那峻拔的身形,隔着屏幕看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林沅走进病房,看见炎霆正站在窗前发呆,又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有用过餐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他语调轻快道:“你还没吃饭吧,我特意给你做了点儿好吃的,快来尝尝。” 直播间的观众静默了两秒,快速刷屏:“帅哥,快跑啊!会被毒死的!” 炎霆本来心情不是很好,听到这话挑了下眉,转过身时,脸上未见一丝一毫的冷意,薄唇微微勾起,“胆子挺大,还敢跑。” “我没跑,真没跑,专门回去给你做饭了。”林沅咧嘴露出一个笑容,傻里傻气的。 心里想的却是,快来快来,尝尝我做得黑暗料理。 活像一个拿着毒苹果,诱惑白雪公主的巫婆。 很快,镜头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手背皮肤下的青色血管脉络清晰可见,还残留着若隐若现的针孔。 观众们在夸赞手好看的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小哥哥要喂养的那个病人吧?” “应该是的。” “我仿佛已经看见了他口吐白沫倒地的画面。” “哈哈哈,而且满嘴漆黑。” “小哥哥,快准备好叫救护车!” 见炎霆拿起筷子,林沅立马喜滋滋地揭开饭盒的盖子。 空气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炎霆的手顿在半空中。 好一会儿,才问道:“这是什么?” 声音暗哑。 围观直播的人们,似乎从这简单的四个字里,听出了满满的恐惧。 啊……可怜的小白鼠。 “土豆炖牛肉啊,我完全按照菜谱步骤做的。虽然黑是黑了点儿,但味道应该没问题的。” 炎霆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 怎么也没看出拿着黑漆漆的东西,是牛肉和土豆。 要是林沅不说,他会以为是从医院锅炉房里偷的煤块儿。 林沅见他半天没动筷子,声音有些委屈,“你不喜欢吃吗?” 炎霆抬了下眼皮,“你特意给我做的?” “嗯嗯,对啊。”林沅心虚地点点头。 才不会承认,原本是给自己做的晚饭,打算顺便给你剩点儿。 但现在……还是全部都给你吧。 小孩儿亲自下厨给自己做饭,看样子还是第一次动手,炎霆思虑片刻,抑制住手臂的颤抖,从碗里夹起一块儿,不知道是牛肉,还是土豆,亦或是已经变异了的东西。 “哎,等等。”林沅突然低呼一声,快速关掉直播,切换成拨号页面,输入120。 “好了,你现在可以吃了。” 炎霆:“……” 第16章 (二更) 黑漆漆的食物块儿,被筷子夹着,穿过微凉的空气,瞄准那张开的嘴巴,刚准备投放。 突然听到响动,啪啦掉落在地上,结束了短途的一生。 炎霆依旧是那张冰块儿脸,冷酷又无情。 但林沅从他凉薄的情绪下,看出了庆幸。 林沅弯起嘴角瞪他一眼,垂眸看向手机屏幕。 是林父打来的电话。 准没好事。 林沅这样想着,抬脚往病房外走。 关于林家的恩怨情仇,他下意识不想让别人知晓。 “喂。”林沅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抬头看向头顶的白炽灯,神情有些恍惚。 “明天回家来一趟。”林父言语间满是不耐烦,一点儿不像是在对儿子说话,更像是在命令下属。 我惯得你! 林沅朝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没空。” 还没等林父说第二句话,他已经利落地挂了电话。 要不是这畜生父亲,原主也不至于那么惨。 林沅将手机往裤兜里一塞,刚准备回病房,侧过身的瞬间,眼角余光里瞥见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眉头皱起,快步走过去,“你做什么?” 躲在拐角处的女孩儿被吓一跳,气都喘不匀了,“是我,楼下,验尿。” 林沅记忆力还算好,想起她是白天请自己帮忙的那个女孩儿,蹙起的眉头松开。 “其实,我早恋被我妈发现了。然后,我妈非拉着我来医院检查。”女孩儿终于平复呼吸,抱歉地解释道,“我害怕自己真的会怀孕,就向你借了尿。” 林沅刚松开的眉头,又皱成一团,“你多大?” “还有一个月十八。”女孩儿诚实地回答。 林沅张了张口,刚想教育她早早发生关系是不对的。但想想,自己好像也才刚满十八岁两个月,没什么立场。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掩饰戛然而止的尴尬,语重心长地提醒,“女孩儿要懂得好好爱护自己。” 不过,男的应该要安全些吧,至少不会怀孕。 如果自己是女孩儿,那之前几次炎霆根本没戴套,说不定已经怀了。 十八岁就当妈,想想就可怕。 还好,自己是男的。 林沅默默在心里庆幸着。 女孩儿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纸,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沅往纸张投去目光,但看不清上面的字。 狠狠一咬牙,女孩儿将纸塞到他手里,“你打开看看吧。” 林沅打开折叠着的纸张,发现是检查报告单。视线落在上面,快速浏览一遍,没看懂。 “看这里。”女孩儿发现他茫然的眼神,踮起脚尖,主动伸手指了指最下面的HCG(+)。 林沅一头雾水,眼睛里满是迷茫。 女孩儿和他大眼瞪小眼,似乎有些话到嘴边,难以启齿。 好半晌,才道:“这个HCG如果是阳性,那就是怀孕了。” 林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两秒后,猛地反应过来,“你怀孕了?” 这倒霉孩子,还未成年啊。 他要是家长,非得把那个男的耳朵揪掉不可。 才多大,就祸害小姑娘。 “不不不。”女孩儿急忙摆手,后退一步,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又认真地说:“是你怀孕了。” “啊?”林沅小小的脑袋,顶着大大的问号。 女孩儿又强调了一遍,“没错,是你。” 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也很淡定。 但天知道,她拿到报告单的时候,有多震惊,有多错愕! 为了保证百分之百不会检测出怀孕,她还特意找了个小哥哥借尿。 结果…… 她差点儿没被母亲揍死。 女孩儿后来又验了一遍,她没怀孕。但借尿的小哥哥的报告单…… “搞错了吧?”林沅眨了眨瞪太久酸涩的眼睛,感觉自己捧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个炸.弹。 随时都能够让他一口气喘不上来,一命呜呼的那种。 “没错的,我特意问了医生好多遍。”女孩儿也搞不懂面前这个,百分之百是男性,瘦瘦高高,白净又帅气的小哥哥,为什么会怀孕,但还是不免好奇地往他的腹部多瞅了两眼。 但林沅穿着一件宽松的卫衣,看不出腹部有任何异样。 震惊,迷茫,无措……各种表情在林沅脸上交错着呈现。最后,他肯定道:“一定是医院机器出问题了。” “那个,你要不重新去检查一遍吧,万一……”女孩儿被林沅投过来,状似威胁的眼神吓到,连忙噤声。 “不用了,肯定是医院搞错了。我是男的,不会怀孕的。”林沅转过身,面容平静地往病房走。 步子不疾不徐,很是稳健。 但如果没走出同手同脚的话…… 哇靠!怀孕?这玩笑开大了吧! 这又不是生子文。 等等,这到底是不是生子文啊? 书里,原主直到惨死街头,也没有和人发生过关系。 而自己穿进书里的当天,就…… 林沅越想越紧张,越想越觉得可怕,手一抖,捏在指间的报告单飘落在地上。 他刚准备去捡,视线中出现一双皮鞋,并且抢先捡起报告单。 啊,要被发现了。 林沅下意识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指,瞪大眼睛,眼巴巴地望向面前的男人。 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回了病房。 “这是什么?”炎霆问着,打开报告单。 林沅心里咯噔一声,急呼:“我真的没有怀……” “林欢欢是谁?”炎霆低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惊呼声戛然而止,林沅懵逼地眨眨眼睛,“啊?” 靠!我怎么忘记了,报告单上根本不是我的名字啊。 还好,自己没说完,那不然就尴尬了 “不认识,我门外捡的,也不知道是谁丢的。”林沅别开眼,心虚地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看炎霆的眼睛。 这老狐狸很精明,容易被拆穿。 炎霆一眼就看出是孕检报告单,这东西曾经有不少人,拿来说怀了他的孩子。 炎霆不知道,他从未于其他人发生过关系,哪来的孩子。 男性不会怀孕,这是公认的知识。炎霆也没多想,将报告单扔进垃圾桶,“你刚说你真的没有什么?” 林沅以为混过去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听到这句,差点儿吓得跳起来。 攥在身侧的拳头,手心已经被完全汗湿,后背也凉飕飕的。 他扯了扯嘴角,眼尾快速耷拉下去,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声音也很小,“我真的不太想回家。” 炎霆沉默几秒,“你说的是林家。” 林沅垂眸盯着脚下的地板,沮丧地点点脑袋。 “没事,不想回就不回去了。”炎霆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以作安抚。 刚才小孩儿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表情立马变了。 他就猜出有事。 但林沅特意避开,炎霆还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套出事情。没想到,这小东西招供的还挺快。 炎霆心里又软又疼,哪儿还生得起气来。 单手将林沅圈进怀里,像哄三岁孩子似的,轻拍后背安抚着:“乖,不难过。” 林沅靠着男人的肩膀,露出半个脑袋。 刚才还耷拉着的眼尾,此刻已经上扬,清亮的眸子里哪还有半分失落,皆是成功转移话题之后的兴奋。 视线从不远处的垃圾桶上掠过,林沅眼睛里的笑意又快速收敛,变得有些忧桑。 怀孕的尿检,真的百分百不会出错吗? 世界上哪有百分百的事啊,肯定是机器短路,或者是工作时间过长,不给休息,机器君就开始报复社会了。 林沅默默嘀咕着,心里的忧虑少了些。 下巴在男人的肩膀上蹭蹭,林沅偏头,靠近炎霆的耳朵,趁机小声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啊,可以提前给我三分之一吗?我所有的钱,都用来买土豆和牛肉了。” 对了,土豆炖牛肉。 林沅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炎霆,转身往后看去,放在桌上的饭盒已经空了,还残留了些许黑漆漆的汤汁,但土豆和牛肉一块儿都没有了。 怔了两秒,林沅快速冲向垃圾桶。 没有。 卫生间的垃圾桶里也没有。 “你都吃了?”林沅惊诧地问。 炎霆倚在床脚,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地回答:“都吃了。”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林沅撇嘴。 你一定是趁我不在,全部倒掉,还毁尸灭迹了。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他总不能把炎霆的嘴巴扒开检查。 既然如此,嘿嘿嘿…… 林沅嘴角一弯,脸上堆出笑,朝着男人伸出手,“既然吃了,就该付钱了。土豆一百块,牛肉一百块,人工一百块,运费一百块,以及我专门为你的心一百块。” 炎霆:“……” 算得还挺精。 林沅成功拿到了五百块,瞬间从穷得叮当响,变成有钱大户。 连洗澡的时候,都忍不住在浴室里哼起了歌儿。 他洗完澡,轮到炎霆。 浴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林沅站在垃圾桶边,快速将报告单捡起来,揣进兜里。 炎霆打开门出来的时候,林沅正低着头在捏自己肚子。 衣摆被他叼在嘴巴里,露出白白软软的肚皮。 第17章 听到脚步声,林沅整理好衣服,转身爬上床,钻进被窝里,白嫩的脸颊被枕头压扁,琥珀色的眼睛被垂搭的头发半遮着,似隐隐有水光在流动。 “你今天洗这么快啊?”声音糯糯软软,有点儿撒娇的意味。 “嗯,刚在看什么?”炎霆侧身躺上床,倚在床头,眼底的冷光被浴室里蒸腾的热汽浸润,温柔了许多。 “没啥啊,只是觉得我好像长胖了。”林沅翻了个身,背对着炎霆,催促道:“快睡觉。” 病房里的灯被关掉,霎时陷入黑暗。 有几缕路灯光透过窗缝,洒落在地板上,丝丝缕缕,像黑夜中的星河。 过了会儿,身边人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 林沅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傲娇的小兽收起尖利的爪牙,毫无防备地露出自己绵软的肚皮。 像一只等待着主人抚摸的大猫,发出慵懒的咕噜声。 夜色深沉,炎霆却没有睡意。 无意间看到的孕检单,勾起他很多的回忆。 怀着孕的母亲,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用近乎绝望的眼神向他求救。 那一年,炎霆十七岁。放学回家推开门,就看到这样的一幕。 急救车的笛声由远及近,飘荡在萧索凉风里。 炎霆替身边的小孩儿掖好被子,一个人出了病房。 夏末的深夜有些凉,炎霆靠在走廊的窗边,吸了口手里的烟,平素凌厉的眉眼变得有些颓然。 母亲大出血险些身亡,经过抢救,保住性命,但肚子里的妹妹没有留住。 后来,父母离婚,母亲离开,父亲常年不归家。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炎霆一个人。 再后来,他从学校回家,一推开门,距离母亲摔倒处不远的沙发上,大肚子的女人衣衫不整的在他父亲怀里起伏。 从那以后,炎霆对女人的身体近乎作呕。 这么多年,在外人眼中,炎霆极度自律,哪怕身居高位,私生活却干净得让人开始谣传他那方面不行。 关乎情·事,炎霆欲·望很淡,偶尔自己解决,也是草草了事。 身边一旦有人,他就会烦躁。从未想过,在以后的某一天,习惯会被人打破。 抽完最后一口烟,吐出的烟圈消散,炎霆将烟蒂摁灭在垃圾桶里,又在窗边站在了会儿,让夜风将身上沾染的烟味儿吹散。 林沅沉沉地睡着,感觉到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迷迷糊糊靠近过去,钻进男人的怀里。 带着浑身凉气,炎霆怕把娇气的小孩儿冻病了,扯过被子裹住两人,低头在林沅的头顶落下一个轻吻。 今夜月色撩人,炎霆已经习惯自己床上多出一人。 温温软软的一团,蜷在他怀里,瘦削的脊背随着呼吸起伏着,敲动炎霆那颗比磐石还要冷硬的心。 炎霆侧过身,收拢手臂将林沅圈进怀里,不经意在他睡衣兜里摸到硬物。 借着月光,看清是揉成一团的纸。 还是之前被他扔进垃圾桶的检查单。 炎霆冷峭的眉峰拧了下,视线在林欢欢三个字上面停留片刻,将纸团扔进床头柜里。 一夜好眠。 耀眼的阳光从地平线升起来,雾霭蒙蒙。 林沅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扒拉半天,才终于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喂,谁啊?” 一阵暴跳如雷的怒骂,像狂卷的海啸般奔涌而来,“我林健安的儿子,竟然跑出去抛头露面,和你妈一样不要脸!” 林沅瞬间惊醒。 手机里林父的数落声还在继续,桩桩件件都是对他这具身体母亲的辱骂。 当年,在嫁给林父前,林母曾因喜欢唱歌,而在娱乐圈里短暂待过一阵。 正因为如此,每当夫妻俩发生口角,林父都会辱骂林母不要脸,说娱乐圈的人都不干净,斥责妻子不知道以前和谁鬼混过。 而如今,这些随口就来的肮脏词汇,又悉数加在了林沅身上。 他没有回应,翻了个身。 绚烂的阳光迎面扑洒而来,林沅抬手遮了遮。 今日,天气晴朗,窗外的鸟叫声也很动听。 唯独耳边的怒骂,聒噪又难听。 林父像是骂累了,停歇下来,手机里传来喝水声。 林沅直接把电话挂了。 顺手登录微博,才明白让那人大动肝火,撕破道貌岸然的面孔,破口大骂的原因。 林沅火了。 在昨天一时兴起,直播做饭之后。 直播的录屏和截图在网络上被疯传,大部分人沉溺他的颜值,有一部分在关心被迫食用“剧毒之物”的病人还健在吗? 这张脸真的很好看。 只是从前原主自卑,总是佝偻着脊背,厚厚的刘海盖住半张脸,显得有些邋遢。 林沅穿进书里之后,习惯性收拾得干净清爽,将五官所有优点都展露出来。 若是比较的话,他的颜值不逊色于本书主角受林戚的容貌,甚至还可能略胜一筹。 林沅侧躺在床上刷了会儿微博,顺手用自己之前注册的账号发了条。 【没事,还活着。】 他的微博账号和直播账号是绑定的,很快就被人发现,粉丝数量蹭蹭蹭往上涨。 但这些林沅都不知道,网络上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他正捏着那张孕检单,在医院三楼的妇产科走廊里徘徊。 来做检查的都是女性,亦或是陪妻子或女友来的男性。 他单独的一个人,在妇产科显得格外扎眼,时不时有人打量他。 林沅刚满十八岁不久,男性发育得比较晚,脸庞还稍显稚嫩。再加上他长得清秀帅气,白白净净的,乍一看去,很容易被当成未成年。 这不,他才徘徊了三圈,就已经有两个路过的护士问他,“小弟弟,家长来了吗?” 他都成年了,应该用不着家长吧? 林沅握紧手里的检查单,心不在焉地回:“我等我姐。” 护士都没有再多问,转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妇产科人实在太多,林沅一个人去做检查,太容易引起注意了。 他徘徊好几圈之后,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见医生,转身上了楼。 炎霆的病房在十楼,是单人病房区,很安静。 走廊里静悄悄的,飘散着晨雾里的湿意。 林沅刚迈出电梯,又改变主意返身走了进去。 医院大门侧对面的肯德基里,林沅点了份早餐,抱着手机在网上搜索: “男人可能怀孕吗?” “男性怀孕真实存在吗?” “我是男的,我会不会怀孕?” “如果男的怀孕了,该怎么办?” 林沅发现,还真有人在网上问这么沙雕的问题。但下面所有医师给出的回答,都是男人没有子宫,不具备怀孕条件,不会怀孕。 一条一条浏览下去,林沅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科学研究表明,男性怀孕几率为0,一定不会发生。 是他想太多了。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 林沅翘了翘嘴角,将手机扔在一边,拿起鸡肉卷吃起来。 边吃边计划着,每天要找个时间做运动了。 他拍拍自己最近长了些肉的肚皮,想象着自己拥有八块腹肌的画面。 吃完,林沅擦干净手,考虑着要不要再买两个汉堡。 不经意偏头,刚好与玻璃窗外的炎霆对上视线。 林沅嘴巴里还咬着吸管,腮帮子鼓鼓,两只眼睛因惊讶而瞪大,活像一只偷吃的小仓鼠。 两人隔着玻璃对望。 晨雾散去,细碎的阳光从层叠的枝叶间洒落,光影斑驳。 炎霆靠在车门上,藏蓝色衬衫的领口敞开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两条长腿包裹在黑西裤里,右腿微曲,姿态慵懒又散漫。 林沅被他修长峻拔的身影吸引住视线,心脏突然漏跳一拍,牙齿咬扁了吸管。 清晨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肯德基店门口熙熙攘攘。 炎霆站在那里,一身的冷漠疏离,隔绝了所有的喧嚣。 这人是帅的,是他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帅的。 当然,和自己相比还是差点儿。 林沅自恋地勾了下嘴角,挤到点餐区买了两个汉堡,小跑过去停在炎霆面前,伸手将一个汉堡递过去,“给你,早餐。” 炎霆嘴角微弯,哂道:“给病人吃这个?” “哦,难道你想吃我做的土豆炖牛肉?”林沅笑嘻嘻地咬了口手里的汉堡。 眨眼间,汉堡就被人抢了。 林沅没来得及动作,眼睁睁看着炎霆就着自己咬出的缺口,张嘴咬下去。 “不是,你这是啥癖好啊,这个才是给你的。”林沅晃晃刚一直举到他面前那个完整的牛肉汉堡,控诉道:“干嘛抢我的?” “因为,这个比较甜。”炎霆又咬了一大口。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种快餐了。 自从十五岁之后,母亲就教育他是个大人了,那种儿童的食物和游戏,一率不能碰。 林沅:“……” 甜?汉堡明明是咸的,你怕是味觉出了问题。 喧嚣的街道边,一个漂亮的年轻男孩儿,低头啃着自己的汉堡,塞得两颊鼓鼓。 一个成熟帅气的男人,温柔又宠溺地伸手帮他擦掉嘴角的残渣。 灿烂的阳光笼罩着两人,时间仿佛收敛急促的脚步,变得悠闲起来。 兜里的手机叮得一声响,林沅顺手掏出来看了看。 刚才弯起的眸子,骤然瞪大。 垂落在身后的尾巴,猛地束起来,炸起浑身的绒毛。 秦冕在朋友圈转发了一条新闻。 【今日,在沃峦卞得地区,发现一男子怀孕生子。】 林沅手中剩下的汉堡,啪叽掉在了地上。 第18章 林沅失踪了,在炎霆接个电话的短短五分钟里。 监控显示,他一个人走出了医院大门,神情似乎还有些紧张。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根本找不到人。 炎霆觉得小孩儿这不打招呼就乱跑的毛病,得好好给他掰正掰正。 本来是气的,可在派去的人传来消息,林沅并没有回租住的房子后,炎霆心里的怒意瞬间就散了,担忧转而袭上心头。 晌午时分,天空突然被乌云覆盖,狂风大作。 这么恶劣的天气,还一个人在外面跑,炎霆担心得不行,可又联系不上人。 林沅的确没有回家,他去了网上搜到的一家小诊所。 诊所所在的巷子偏僻,平时一整天都不会有一个病人,据说保密性很高。 四周建筑低矮,时不时驶过的三轮车,以及站在路边交谈的老婆婆们,皆充满了市井的悠闲之气。 林沅路过一个垃圾桶,从衣兜里掏出一根显示着两道杠的验孕棒扔进去,这才拐进旁边的巷子里。 他走进诊所,见一个护士正趴在台子上打盹儿。 还没上前问,护士已经头也不抬地指了指里间,“医生在里面,直接去吧。” 如此简陋的步骤,连挂号都不需要。 林沅有点儿怀疑,这个诊所是不是无证经营的,医生到底有没有行医资质。 他掀开帘子,跨过门槛。 医生坐在掉漆的陈旧桌子后面,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头发花白,抬头看人的时候,眼角挤出好几条深刻的皱纹。 “坐吧。” 林沅在那把同样陈旧的椅子上坐下,膝盖并拢在一起,腰背挺得直直的,僵直的身形泄露了他的紧张。 “年轻人,哪里不舒服啊?”老医生按了按自己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从眼睛上方看他。 “我……我……”林沅磕巴着,手指绞在一起,唇色发白。 他实在说不出口,完全无法接受这种神奇的事情竟然出现在自己身上了。 男人怀孕,你敢信吗? “小伙子,别紧张。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行医三四十载,什么疑难杂症都见过了。”老医生慈蔼地开导道,“有什么不舒服,都可以告诉我。” “好。”林沅舌尖抵了抵牙齿,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开口前,又特意提醒道:“医生,你先扶稳椅子,我怕把你吓着。” 老医生:“……” 老医生心想,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还能被你这毛头小子吓到? “我怀孕了。” 哐当! 老医生连人带椅子的摔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林沅从小诊所里出来,一左一右两只手里提着两袋药,分别是保胎药和堕胎药。 暴雨停歇,天光乍现。 地面湿漉漉的,车轮驶过,溅起水花。 林沅心不在焉地往前走,连兜里的手机铃声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响第三遍,他才接听。 是赵晴的电话,说自己刚刚跳槽,邀请他跟着自己一起干。 林沅抬头望了眼树叶间漏下的细碎阳光,神情恍惚,“晴姐,我考虑考虑。” “小沅沅啊,你声音不太对劲,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啊?”哪怕隔着电话,赵晴还是从简单的一句话里觉察到异样。 “我没事啊。”林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才反应过来对方也看不见,又收敛了嘴角的弧度,“有点儿感冒。” 他故意咳嗽了两声,在赵晴继续追问之前,快去挂掉电话。 一阵凉风吹过,林沅哆嗦了下身体。 手里拎着的药盒晃了晃,似乎在提醒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有一个五周大的幼小生命,正蜷在他长出的腔囊里,安静地沉睡着。 还太小了,根本不知道,爸爸在某个瞬间,起了不要他的念头。 小豆芽很乖,乖得没有一丁点儿动静。若不是意外被人借了尿液化验,林沅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个小豆丁的存在。 或许,哪怕肚子逐渐隆起来,他也只会觉得是自己长胖了。 林沅蹲在路边,盯着面前那滩积水里倒映出自己苍白的面容,重重地叹了口气。 兜里的手机一遍又一遍,接连不断的响起。 林父像疯了一样,不断轰炸。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林沅决定回去一趟。 先解决林家的事情,再解决肚子里这个。 再一次跨入林家大门,林沅脑子里还很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面色黑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林家从前只是普通家庭,后来林父创业成功,才慢慢变得有钱。 林父身上虽然穿着西装,但那种浓郁的暴发户气息,绵延不断的从凸出的啤酒肚散发出来。 衣服再贵,还是掩盖不住那种市井小人之气。 一个父亲看亲生儿子的眼神没有慈爱,只有厌恶,甚至像仇人一样。 “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待家里,哪儿都不准去。” 林沅刚坐下,林父就发话了。 语气又冷又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哦。”林沅兴致缺缺的应了声,懒得吵架,满脑子都是别的事儿,面前的人说什么话,其实他都没听清楚。 “今天晚上,你跟我去参加杜总的宴请。”林父语气很不耐烦,像是不太想和这个不孝顺的儿子说话。 “哦。”林沅语调平平,低头盯着脚尖,认真地在思考怀孕的事要不要告诉炎霆。 这他妈也太难以启齿了吧! 要不是还有其他人在,林沅很想戳自己的肚子,教训这个不打招呼就跑他肚子里的小顽皮。 人生可真是太难了。 一不小心,就揣了个崽。 参加宴会而已,林沅也懒得抗争。 他记得书里也有这个剧情,在林父知晓自己儿子竟然喜欢男人之后,便带着原主去参加宴会,实则是相亲。 对商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利益。 不管男女,只要能够让林父获得不少好处,他就能够毫不犹豫地将儿子贡献出去。 出发前,林沅去厨房里倒了杯水,将一直揣在兜里的药丸,呑进了肚子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宴会厅的穹顶上,巨大的水晶灯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来参加这场宴会的,都是上流社会的大户。 林父把两个儿子都带去了,一方面是希望用大儿子获取利益,另一方面,是希望小儿子能够给自己找个好儿媳妇。 林戚情商很高,平时和圈子里的同龄富二代们走得也比较近,一进宴会厅就像只花孔雀般,四处打招呼去了。 没有认识的人,林沅也懒得应酬。可能是没吃晚饭都原因,他感觉自己有些疲惫,刚想找个角落坐会儿,一个染着绿色头发的男人从身边路过,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十分令人猝不及防。 白色的灯光倾泻而下,将林沅苍白的面容衬得更加白皙,那双恹恹垂搭的眼角,让人很有施虐欲。 绿头发的男人拽紧他的胳膊,露出一个流里流气的笑,十分轻浮:“你不是林戚的哥哥吗?听说你喜欢玩儿多人,小爷我刚好就喜欢你这款,一起呗。” 说话间,那双不知道摸过多少人的手,已经朝着林沅的脸蛋儿伸过去。 身体的不适感让林沅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像透明的瓷娃娃,仿佛一碰就碎。 陌生人的触碰,还有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儿,令他一阵反胃。 控制不住的恶心感翻涌而来。 “呕……” 林沅吐了。 在绿毛男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脸的前几秒,直接吐了对方一身。 绿毛男不仅头发绿,脸也都绿了。 “你他妈有病啊!竟然敢吐我身上,我弄死你!” 打架的时候,切忌乱吼。虚张声势,最后只有被揍的命。 绿毛男刚狂怒地喉完,林沅的拳头已经挥到了他的腹部。 在他疼痛难忍,捂着肚子蹲下身的瞬间,还趁机补了一脚。 林沅甩甩手臂,后退两步,漂亮的眉眼间满是戾气,“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林戚他哥,我是他爸爸!” 人群之外,林父气得嘴角抽搐。 又不敢出声教训,老脸都被丢光了。 林沅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他感觉腹部像是有一把电钻,不停突突突钻着他的肚子。 仿佛所有的脏器都绞在一起,疼痛剧烈。 视线逐渐模糊,林沅站不住,身形一晃,单膝跪在了地上。 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 炎霆走进宴会厅,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小孩儿孤立无援,脆弱又落寞,仰头看他的小脸上,却依旧充满倔强。 “沅沅。”炎霆大步上前。 林沅抓住他的衣袖,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声音孱弱,“叔叔,你好像来晚了。” 那药…… 第19章 “不去医院,不去……”林沅蜷着身体窝在炎霆怀里,整个人像个易碎的瓷娃娃,汗水沾湿了衣襟,却依旧固执地拽紧炎霆的袖口,一遍又一遍地抗议。 炎霆被折磨得没办法,都已经走出酒店大门,又复返回去,将他放在休息室的皮质沙发上,手掌轻抚着他的后背,声音暗哑又温柔,“宝宝乖,不难受。” 医生到的时候,林沅正窝在炎霆怀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眼皮微阖着,像是睡着了。 陌生的气息靠近,林沅身体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睛,见来人穿着白大褂,刚放松不久的精神,又骤然紧绷起来。 拽着炎霆的衣摆,眼神躲闪。 炎霆乍磨出几分小孩儿的心思,朝卫铭使了个眼色。 卫铭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交给旁边的人带离房间。 炎霆以为小孩儿是害怕医生,但即便如此,林沅紧绷的身体还是未能松懈下来,可拽着他衣摆的手指却缓缓松开了。 “你出去。” 林沅的声音很小,像一只小猫崽。 炎霆听见的瞬间,愣了愣神,才道:“沅沅,你叫我出去?” 唇瓣紧抿着,林沅往沙发的角落里缩了缩身体,点点头,“嗯。” 他的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似乎没刚才那么难受了。 如果是其他事,炎霆一定会答应。但此刻,小孩儿的身体状况不明,炎霆犹豫不决。 林沅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语调上扬,似在撒娇,“你先出去嘛,医生留下。” 病痛中的小孩儿,总是喜欢无理取闹。但炎霆不太明白,拧着眉头,有那么一点不高兴。 他喜欢刚才拽着自己衣摆,乖乖窝在自己怀里,像小猫崽一样哼哼唧唧呼痛,说难受的乖孩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突然竖起浑身的刺,不再亲近自己,还要让自己出去的小刺猬。 孙轻倒是很懂得养孩子的心理,上前附在炎霆耳边,小声地嘀咕几句。 炎霆这才拧着眉头,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合上,林沅收回视线,抱着膝盖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宽敞的休息室里,只剩下了他和医生。 卫铭是炎霆的家庭医生,照顾炎霆很多年了。不仅是雇佣关系,也成了朋友。 当初,他媳妇儿还是炎霆牵线搭的桥。 在国外的时候,卫铭专修的是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对炎霆心理连同生理方面的障碍,也略有了解。 他一度以为炎霆会孤独终老,没想到却诱拐了个这么漂亮的小男孩儿。 见林沅的脸色已经回复如常,神色间也看不出难受的感觉,卫铭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试图先开解他对自己的排斥。 “我听炎总叫你沅沅,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不行。”林沅秀气的眉头蹙起,心不在焉地回道:“我叫林沅,你叫我名字吧。” 身体的疼痛散去后,林沅脑子里一直在想,自己明明吃的是安胎药啊,肚子为什么会疼? 难道……是自己太紧张,导致的心理作用? 疑惑着,林沅按了按自己的腹部,的确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试图拉拢关系的话被冷硬反驳,卫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林沅……冒昧地问一句,你今年多大?” “十八。” 那还好,自己工作能保住,以后也不用去狱中探望雇主。 卫铭松了口气。 林沅仔细在自己肚皮上戳了好几下,抬眸发现医生正盯着自己的动作看,也没慌张地躲避,绷着小脸儿很淡定地问:“紧张会导致肚子痛吗?” “生理上不会,但心理上会。”卫铭尽量用了很通俗易懂的词汇。 林沅懂了。 感情他是自己把自己给吓得不轻。 但林沅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肚子里揣得那个太小了,比小豆芽还要脆弱。 他从右边的兜里掏出一瓶药,向医生递过去。 犹豫了会儿,又从左边的兜里掏出另一瓶药,“医生,你帮我看看,这两瓶药有啥副作用吗?” 卫铭就看着他像边魔术一样,变出两个小瓶子,很惊讶。 呆滞将近半分钟,他才伸手去接药瓶,林沅又快速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姐吃的。” 看清药名,卫铭皱了下眉峰,严肃道:“这是堕胎药,不能乱吃。就算不要孩子,也应该去医院做手术。” 使用药物流产,一不小心很容易导致大出血,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妇产科医生,是极不推荐药物流产的。 林沅点点头,心说其实我也没真的想吃,只是起了那么一瞬间的念头而已。 确诊自己怀孕的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了。 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时冲动而已。 “那另一瓶呢?” “普通的安胎药,没什么问题。” 林沅这下放心了,肚子里的小豆芽应该没受到伤害。 卫铭将药瓶还给他,顺口问道:“真是你姐吃的?” “……” 林沅手臂一抖,药瓶掉在地上。 他急忙弯腰去捡,低头的动作刚好掩饰了脸上的慌乱。 “不然呢?难道是我自己吃的啊?”林沅先发制人地反驳道。 脸部还朝着地面,让对方看不到任何异样。 “也是,你一个男的。”卫铭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堂堂医学博士,怎么会问出这么没水准的问题。 休息室里的气氛还算良好,门外却连空气都染上了焦躁。 炎霆靠在墙壁上,嘴巴里的烟没点燃,只是叼着过瘾。 平素冷冽淡漠的眉宇间,此刻去积聚着一团化不开的黑云。 卫铭拉开门,看见他嘴里叼着烟,下意识从兜里摸出打火机要给他点,却被炎霆躲开了。 “不抽?”卫铭有些惊讶,他知道炎霆焦虑的时候会习惯性抽烟来缓解。 最多那次,两个小时抽了三包。 “不了。”炎霆将烟夹在手里,很淡地笑了笑,“怕被他嫌臭。” 卫铭:“……” 卫铭很震惊,感觉自己产生了幻听。 “还好我媳妇儿当时及时悬崖勒马,重新喜欢上了优秀的我,不然说不定已经被你始乱终弃,站在大街上哭鼻子。”卫铭调侃道。 炎霆神色微冷,“我不喜欢女的。” “你当初也说不喜欢男的。”卫铭继续打趣他。 这下,炎霆说不出话了。 他才意识到,小孩儿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的不可能。 不会喜欢任何人,私人空间里不允许第二个人进入,床上不会多出一个人,全都被打破了。 炎霆沉默了片刻,问话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淡漠,染上几分焦急,“沅沅怎么样了?” “没大碍。”卫铭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具有烟火气的炎霆,像是终年覆在面上的寒冰面具被融化,终于有了人气儿。 “那他为什么要撵我走?”炎霆英挺的眉头皱起,想不明白。 “大概,是害怕你吧。”卫铭顺口说道:“人家那么小,就被拐上了床。虽然你是我雇主,但我还是要说,行为挺畜生的。” 炎霆:“……” 哪怕每次林沅都没反抗,甚至还主动诱惑。但两人的年龄差距摆在那里,无论是谁主动,炎霆最终没把持住,终究还是他的错。 卫铭这话说的炎霆哑口无言。 内心有那么一丝丝委屈,但更多的是自责。 小孩儿涉世未深,就被他吃干抹净,还一次又一次,仔细想想,的确很畜生。 卫铭说完话,才发现炎霆另一只手里捧了个小蛋糕。 松软的蛋糕胚,涂了一层粉红色的草莓味儿奶油,上面还点缀着一颗鲜嫩可口的草莓。 卫铭的心脏又一次被震撼到。 他记得炎霆最讨厌的就是甜味儿,尤其是蛋糕纺烘焙时散发出的那种甜腻腻的奶油味儿。 每次只要有蛋糕店,他都会绕着走。 现在手里竟然捧着一个,卫铭感觉很稀奇。 “林沅喜欢吃蛋糕啊?” “不知道。”炎霆将烟扔在地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生怕给摔了,“孙轻告诉我,哄孩子要用甜食。” 哄孩子!? 卫铭不知道这三十岁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十八岁,还能算是孩子? 大概,这就是年龄差之间的乐趣吧。 卫铭摸摸下巴,他和自己老婆只差了三岁,体会不到这种神奇的乐趣。 但还是觉得,炎霆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小心翼翼地捧着个小蛋糕,动作太滑稽了。 他手抵着鼻子,憋住笑,“你快进去吧。” 再不进去,恐怕一块儿蛋糕哄不好了。 炎霆睥他一眼,推门进了屋。 林沅正坐在沙发上做一个沉思者,鼻尖突然钻入甜腻的奶香,偏头,是炎霆那张冷峻的面庞,以及和他凌厉的眉眼极不相衬的小蛋糕。 林沅的嘴角抽了下,炎霆已经将他一把抱起来,坐在了自己腿上。 “给我买的蛋糕啊?” “嗯。” “可是我现在不想吃。” 炎霆:“……” 第一次哄人,刚开始就遭遇滑铁卢。 环抱的动作,炎霆的手掌刚好覆在林沅的肚子上,虽然隔着衣服,但林沅还是很紧张,害怕被发现端倪。 下意识躬了躬脊背,想要让腹部脱离男人的掌心。 刚一动作,炎霆就隔着衣服揉了揉他的肚子,“是最近长胖了,还是怀了我的孩子?” 林沅:“!!!” 第20章 被发现了吗? 林沅僵硬着脊背,心头像是点燃了一串炮仗,噼里啪啦瞎几把乱炸。 他的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儿,正在争执不休。 一个小人儿让他趁机坦白自己怀孕了,另一个小人儿警告他千万别说,男人怀孕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 林沅感觉自己耳朵里嗡嗡嗡,吵得心烦意乱。 炎霆的手臂还圈在他的腰间,距离真相只差那么一丁点儿距离。 林沅的身形小一号,整个人被炎霆罩在怀里,低头沉默不语。 他捧着小蛋糕,伸出舌头卷了一口。吧唧吧唧嘴,硬是没尝出什么味儿。 “那个……我问你个问题。”林沅埋头吃着蛋糕,紧张得连勺子都忘记用了,啃得满嘴奶油。 炎霆看得无奈,又温柔地纵着他,“嗯,你问。” “你……”林沅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心说这是哪家的蛋糕,没滋没味儿的,一点也不好吃,“你喜欢孩子吗?要是有人真怀了你的孩子,怎么办啊?” 炎霆第一个念头是,不会有人怀我的孩子。 但又想起为了抱孙子,不惜给自己下药的母亲,没有很快地回答。 上次炎霆被下药之后,意外遇上林沅。 本来一开始他凭借自己强大的克制力,没打算碰的。 可将人放在床上,刚转身离开,林沅就扑了上去。整个人挂在他后背上,双手不老实地扯他的衣服,软软的嘴唇还不停在他耳朵上蹭。 炎霆忍不了,直接将人给办了。 自从少年时期撞破父亲与大肚子女人在沙发上做那种事情,炎霆对女人的身体就极其厌恶。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甚至就连女同学和女性朋友及下属之间正常的触碰,都无法接受。 他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能够拥有孩子。 仅仅只是想到一个女人怀着自己孩子,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都会有厌恶和焦虑的感觉。 卫铭给炎霆做了很多年的心理辅导,情况有所改善,但还是无法完全消除炎霆的心理障碍。 林沅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让一向冷静沉稳的男人,有些措手不及。 圈在小孩儿腰间的手臂不自觉收紧,炎霆刚还温柔的眼神暗淡下去,笼上一层阴翳。 他不会有孩子。 但林沅年纪还小,涉世未深。等过几年,长大成熟,也许会发现自己还是能够喜欢女人,能够娶妻生子,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又或者,会想要去国外找人代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炎霆的沉默,让林沅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小蛋糕。 蛋糕最下面那层塑料盘托被捏得咔嚓一声响,林沅被吓得肩膀一抖,像只受惊的小鹿,唰得瞪圆了眼睛。 手指无意识地松开,剩下的蛋糕掉落在地上,奶油飞溅了一地。 “啊。”林沅低呼一声,本能地想要弯腰去捡。被炎霆搂在怀里,抱离了这个地方。 “会有人打扫的。” 听见炎霆的声音,林沅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掩去脸上的失神和惊慌。 刚才那个关于孩子的问题,就这么被岔过去了。 两人都没有再提。 前厅的宴会还在继续,炎霆虽说是专门来找人的。但举办这场宴会的是杜家的长辈,还特意派人给他送了张邀请函,出于礼貌,炎霆该去打声招呼。 他想带着小孩儿一起去,却被拒绝了。 林沅说自己饿了,要去找点儿吃的,让他自己一个人去。 炎霆也不忍心强求,叮嘱他不要乱跑,自己很快回来,这才不怎么放心地离开。 在宴会厅转完一圈后,林沅晃悠着去了后面的花园。 他坐在台阶上,手里的碟子里放着两块糕点,却一点儿也不想吃。 满脑子都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刚刚自己差点儿就说出口了,实在太鲁莽。 万一炎霆不喜欢小娃娃…… 哎,等等,我为什么要管姓炎的喜不喜欢孩子。揣了崽就是我自己的,关炎霆什么事儿啊 林沅眨眨眼,觉得自己这想法可能有点儿不太对。但……又没觉得到底哪里不对。 小崽子是他怀的,是他生的,可不就是他的私人物品么? 额……好像似乎…… 林沅拿起糕点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地咀嚼着。 有点儿生气。 说来说去,还是怪那个老东西不戴套! 秦冕不过出来透口气的功夫,就看见炎霆家那位小孩儿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 从背影来看,似乎有种被抛弃的孤寂落寞。 秦冕不由啧了声,心说炎霆那老狗逼不会始乱终弃了吧。 他抬脚走过去。 林沅偏过头来,嘴巴里还叼着半块儿糕点。 秦冕:“……” 得,原来是躲这儿偷吃。 “嗨,林小沅同学,好久不见。”秦冕一屁股在他旁边的台阶坐下,非常自来熟地抬起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还顺便摸了把林沅的脸蛋儿,像极了古代那种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少爷。 “炎霆把你养得挺好啊,好像长胖了。” 林沅咽下嘴巴里的食物,掰掉他的手指,往旁边挪了挪。 “你不会要给我讲,男男授受不清吧?”秦冕嘴角挂上几分吊儿郎当的戏谑。 林沅端起放在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反唇相讥,“那倒没有,我只是在考虑该不该告诉楚子阔学长,你对别人动手动脚的事情。” “……”秦冕嘴角抽搐,缩回了自己的爪子,“你跟着炎霆那厮学坏了,以前多单纯漂亮一小帅哥啊,现在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草丛里突然滚出一团黑影。 是衣衫不整的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啃。 秦冕顿时来了兴趣,起身走过去打算一探究竟,还拉着林沅一起,“走走走,我们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饥渴,幕天席地就打.炮。” 林沅:“……” 这看人还真不能直看外表。 第一次见到秦冕的时候,看他西装革履的样子,林沅还以为是个商界精英。 现在才发现,是个满嘴跑火车的。 林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了过去。 草坪上激情拥吻的两人,眼见着即将擦.枪走.火,上演更大尺度的画面,秦冕轻咳了一声。 两人抱在一起啃的动作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 一米开外,吃瓜群众正在兴致勃勃地围观。 身材娇小的一方,尖叫着直往另一人怀里钻。 后花园里路灯不多,光线昏暗。 待两人抬起头来,林沅才发觉不是别人,竟然是炎琅和林戚。 日! 他想骂街。 炎琅的动作也快,用自己的外套裹住林戚,将他护在怀里。 林戚还在嘤嘤嘤地哭,像是被吓得不轻。 没料到竟然是熟人,秦冕愣了两秒,也不觉得尴尬,“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炎少爷啊。” 秦冕和炎霆年纪相仿,按理来说,应该算是炎琅叔叔辈的。 但秦冕以前玩儿的比较开,有次在酒吧里碰见炎琅,见他穿着打扮比较奇葩,就多看了两眼。 结果炎琅自恋地误以为秦冕看上了自己,当场就动了手,后面还告到炎霆哪儿去了。 把秦冕气得啊,要不是这人是炎霆的侄子,他已经让炎琅在江城混不下去了。 炎琅抱着林戚站起来,将他护在自己身后,眼神意味深长地在秦冕和林沅之间来回扫视着,讥讽道:“我还以为林沅你长什么本事了,原来是爬上了秦少的床。” 秦冕:“?” 这人在说什么狗屁话? 林沅站在旁边,挑了下眉。小动作像极了炎霆,尤其是嘴角勾出的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此刻,秦冕偏过头,想要和林沅吐槽吐槽这傻逼,恰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愣住。 恍惚间,还以为看见了炎霆。 而且,是处于生气状态,即将爆发的炎霆。 为了不被当作池鱼殃及,秦冕下意识往右侧挪了两步。 心想,不愧是炎老狗逼的人,看起来白白净净,乖乖巧巧,原来也是个杀器。 “怎么样?秦少让你很爽吧?毕竟我可听闻,秦少一夜能够大战好几人。”炎琅往前迈了几步,下巴高高扬起,态度嚣张又挑衅。 他以为自己很帅,但实际上是只掉了尾巴毛的孔雀,丑不拉几的。 秦冕瞟他一眼,“你个傻逼,道听途说也敢乱造谣。老子以前睡了那么多人,都没看上你,你很嫉妒是吧?” “放屁!”炎琅突然撸起袖子朝秦冕扑过去,“别以为你比我大一轮,我就不敢打你。”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秦冕和炎琅就扭打在了一起,看得林沅一脸懵逼。 这成年人的世界,果然不是他这个小宝宝能够适应的。 林沅拍拍自己的肚子,默默告诫里面的小崽子,可千万不能学他们打架,太暴力了。 炎琅一走,就剩下林戚一个人。 裹着宽大的外套,主动朝林沅靠近,“哥哥,能力不赖啊,这个男人很有钱吧?” 林沅:“……” 秦先生有没有钱,我不知道。炎霆的确挺有钱的。 而且…… 哎,等等。炎霆是炎琅的小叔,那如果我跟炎霆在一起,那炎琅和林戚岂不是还得叫我声小叔? 林沅仿佛发现新大陆般,猛地瞪大了眼睛。 靠! 怎么早没有想到? 做主角攻受的长辈,想想就……爽翻了。 第21章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黑暗中,林戚嘴角扬出一抹弧度,整张脸半明半暗,十分诡异,“我身体里流着的,也是林家的血。” 林沅:“……” 豪门密辛? 林沅没说话,默默竖起了耳朵。 “想不到吧?林健安也是我亲爸。”林戚洋洋得意。 林沅:“???” 想不到,我是真的没想到。 小说里,原主也就比继母带来的儿子大半岁。也就是说,林健安在妻子孕期就出轨了? 妻子病逝后,就迫不及待将小三娶进了家门。 林沅看书的时候,就觉得林父有病,放着自己亲生儿子不疼,去宠别人的娃。 想不到,原来都是他的种啊。 贵圈真乱! 腹诽着,林沅挑了下眉,突然有点儿心疼林戚原来那个爸。 不仅被戴绿帽子多年,还为了帮别人养儿子,在工地赚钱时,突发意外身亡。 直到逝世,都不知道儿子根本不是自己的血脉。 实在太惨。 简直就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林戚洋洋自得地说完秘密,等着林沅被惊得暴跳如雷,以及大呼不可能。 然后,自己再趁机踩上两脚,彻底摧毁他的精神。 计划很不错,但现实并没有按照林戚想象中那样发展。 林沅丝毫没有震惊,只是淡淡地哦了声。 两只眼睛依旧望着前方的战场,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他一分。 林戚把自己气得半死,还在试图激怒他,“以后,林家的财产只会是我的,你一分也别想得到!” “哦。”林沅很冷漠。 “……”林戚恼羞成怒,“公司也是我的!” “嗯,都是你的。”林沅依旧很淡定,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偏头,冲他微微一笑,“放心,小叔不会给你争的。” 林戚:“???” 炎霆和杜家长辈打完招呼回来,发现刚才还答应不乱跑的小孩儿又不见了。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找人,却被来自身后的声音叫住,“阿霆,我知道你今天会来的。” 炎霆拨号的动作一顿,切换页面,给孙轻发了条信息,这才转过身。 站在对面的,是他应该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 吴筠穿着白色的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妆容精致,脸上挂着弧度近乎完美的微笑。 一点儿长辈的和蔼可亲都没有,反倒像是一个博物馆里的冰冷蜡像。 炎霆的眼神很冷漠。 “儿子啊,你也别怪妈妈,我是为了你好……” 孙轻收到总裁的指示,四处寻找林沅。找到的时候,林沅正坐在后花园的台阶上磕瓜子。 漂亮的眼睛微眯着,像一只正在打盹儿的波斯猫。 不远处,有两人在打架。 孙轻被吓一跳,靠近过去才发现竟然是孙少爷和秦先生。 听见脚步声,林沅偏过头,看见是熟人,顺手递出一把瓜子,还邀请道:“要一起围观吗?” “……”孙轻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轻声提醒:“您往后坐点儿,小心他们伤到您。” “没事,离得挺远的。”林沅无所谓地回答。 要不是肚子里揣着个小的,他恐怕早就挽起袖子上前帮忙了。 林戚裹着宽大的外套,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时不时往林沅的位置瞟上两眼,却不敢动手。 上次在医院大厅里被揍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光看见林沅,都觉得自己肚子在痛。 小说里,对主角受的描写是长得好看,且身娇体软易推倒,每次和主角攻滚.床.单,都会被怼得哭唧唧,留下像美人鱼一样的泪水。 武力值实在低得很,横竖就是嘴皮子功夫而已。 林沅磕完一把瓜子,见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战局还丝毫没分出输赢的意思,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 蹲在旁边磕瓜子的孙轻,也急忙跟着站起来。 往前迈了两步,林沅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侧过身对不远处的林戚说道:“祝你早日和炎琅修成正果,嫁进炎家的门。” 然后,我就可以等着你俩,恭恭敬敬地叫我小叔了。 小婶也成。 林沅光用猜的,都能想象出那时候这两人的表情该有多么精彩。 刺激! 林戚还以为他在挑衅自己,高傲地冷笑一声,讥讽道:“我以后一定会让你像狗一样跪在我面前!” 皱了皱眉头,林沅问:“孙助理,炎家规矩多吗?新媳妇儿进门的时候,需要下跪给长辈敬茶吗?” 孙轻愣了一瞬,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回答:“炎家规矩挺多,您说的这个,可能有吧。” 那就好! 林沅笑了笑,大步往前走去。 不知为何,孙轻突然感觉他这个笑容,让人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宴会还没结束,炎霆就提前离开了。 他打开车门时,看见小孩儿已经蜷在后座上睡着了,下意识放轻自己的动作。 炎霆刚上车,林沅毛茸茸的脑袋已经拱进他怀里,顺着他单薄的衬衫,一路往上挪。 最后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睡得安稳。 前面副驾驶上的孙助理,保持着良好的职业操守,目不斜视,生怕看到不该看到的。 司机更是有眼力见儿,直接将挡板升了起来。 林沅睡觉非常不老实,一直在炎霆怀里乱蹭,嘴巴里哼哼唧唧,鼻音软糯勾人。 今晚,炎霆喝了点儿酒,本来是没醉的。被怀中又软又乖的小孩儿一蹭,也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 火气直冲脑门儿,漆黑的眼眸深处,有星星点点的火焰在跳跃。稍有不慎,很容易直接烧起来。 林沅靠在男人怀里,修长的手指抓着他的衣领,又长又密的睫毛轻颤着,悄悄抬起眼角,见前面的司机和助理都看不见后座的画面,愈发大胆了。 毛茸茸的头发,在炎霆的下巴上蹭来蹭去,像一只冷艳高贵的波斯猫,在喵呜着伸懒腰。 带上弯钩的小爪子,将男人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衫抓得皱皱巴巴。 黑色的轿车疾驰在街道上,两侧的灯火不断掠过,只剩下残影。 炎霆克制着,将乱动的小孩儿按在自己怀里,手掌在他身上轻轻拍了拍,“乖,别闹。” 啧啧啧……老男人有点儿闷骚啊。 林沅弯起漂亮的眸子,扭了扭腰肢,整个人团在炎霆的怀里,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学着曾经在视频里看过的手段,故意往他耳朵里吹气。 然而,炎霆不为所动。 老男人还挺难撩。 林沅气鼓鼓,张开嘴巴,一口咬住他的耳垂,还故意用牙齿碾了碾。 炎霆的呼吸瞬间变得粗沉。 还没来得及高兴,林沅后腰又被拍了一巴掌,“乖点儿,还在车上。” 连续被打两次,林沅有点儿生气,傲娇道:“车上就车上,又不是不行,多刺激……啊……” 清朗的嗓音戛然而止,林沅被放倒在了后座上。 他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庞,咕咚吞咽了一口口水。 刚才还撩得兴起,现在突然就怂了,声音发颤,“这可是在车上,你别乱来。” 炎霆低笑出声。 暗哑的嗓音充满磁性,那一瞬间,林沅感觉自己像是喝了酒似的,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明明是自己在撩人!怎么感觉自己反被诱.惑了? 身为一个十八岁的成年男性,林沅是有骨气的,必须得把场子找补回来。 “靠!”林沅揪住炎霆的衣领,右腿蜷起来,抵着他的肌肉结实的腹部,又气又恼地威胁道:“你别笑,再笑我挠你。” 炎霆怎么可能会在车上把人给办了,他不会让林沅有一丝一毫被别人看到的风险,只不过小孩儿不安分,便逗逗他罢了。 但当车子停稳,林沅下车时,双腿还是有些发软。嘴唇又红又肿,眼睛里还泛着湿意。 刚被男人抱着亲太久了,林沅差点儿以为自己会被憋死。 回到家,进了屋。 他的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炎霆问他饿不饿,是要看电视还是洗澡睡觉,他也只会迷茫地眨眼。 林沅整个人看起来软乎乎的,比他那头栗色的软毛还要软糯。 让人很想狠狠欺负他。 忍耐着火气,炎霆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起身上了楼。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会儿,林沅意识才稍微回笼,慢吞吞地往楼上挪。 他走进主卧,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迷糊地呆愣了两秒,突然上前一把推开紧闭的门。 第22章 炎霆正站在洗手池前刮胡子,水龙头里流出的清水哗哗响。 剃须泡糊满下巴,看起来像是圣诞夜派发礼物的圣诞老人。 手里还拿着剃须刀,有点儿傻。 林沅呆愣在门口。 偏头,炎霆见他站在那里,笑了笑,“怎么了?” 把刚伸出的右脚默默缩回去,林沅语调平平,“没事,随便看看。”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耳朵尖儿却窘迫的红了。 原来只是在刮胡子,自己思想也太不纯洁了。 踢掉鞋子爬上床,林沅盘腿坐着。片刻后,又将枕头扒拉到怀里抱着,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墙壁,半天都没眨眼睛。 似乎在酝酿什么大计。 炎霆冲完澡出来,卧室里没看见小孩儿的身影。 宽敞的大床上,平铺的被子中间拱起一团,时不时还抖动两下。 床边的地毯上,扔了不少衣物。 炎霆弯腰一件件捡起来,小西装外套,衬衫,长裤,还有一条黑色的小裤裤。 把自己扒光了,藏在被子里。 今年三十岁了,炎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小屁孩儿撅下屁股,他都能知道在想什么。 想要又羞赫地不敢直说,暗示却又如此大胆。 炎霆光想想,都很期待扒拉开被子,看见一幅撩人又诱·惑的画面。 他将衣服放在旁边的小沙发上,走过去拍了拍枕头上露出的黑色脑袋。 藏在被子里的林沅,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了一下。 炎霆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也不急,打算慢慢拆这份特别的礼物。 他慵懒地斜靠着,手掌搭在被面上,沿着拱起的弧度一寸寸轻抚而下。 少年瘦削的脊骨,哪怕还隔着一层薄被,依旧在他的掌心里颤栗个不停。 刚微不可察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林沅探出半个脑袋,主动靠过去蹭了蹭炎霆的手心,脸颊被憋得红扑扑的,乖的不得了。 “你洗澡了吗?” “嗯,洗了。”炎霆温柔地拨了拨他额前零乱的头发,薄唇勾起,漾开浅淡的笑意。 他知道小孩儿在玩什把戏,但并不打算拆穿。 炎霆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皮肤因为经常晒太阳和锻炼的原因,是比小麦色浅些的健康肤色。 平常看起来也不怎么黑。 但林沅实在太白了,皮肤像是被牛奶泡过似的,又软又嫩,稍微用力一碰,都能留下红痕。 越是这样,越让人想狠狠欺负他,让他浑身都烙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男人的占有欲,在床上的时候尤为浓重。 舌头抵了抵腮帮,炎霆用自己强韧的意志力,控制者自己想要直接将被子掀开的冲动。 林沅没意识到男人的呼吸和平常不一样了,从被窝里伸出几根手指,抓住浴袍带子,故意用力扯了扯。 本就没系紧的浴袍松散开来,八块腹肌毫无阻隔的映入眼帘。 林沅:“……” 怎么感觉在自取其辱呢? 以前他虽说没有八块腹肌,但至少两块儿是有的。 只从肚子里揣了个小的,腹肌都变成一圈了。 扁扁嘴,林沅一点儿都没有觊觎炎霆腹肌的心思,也丝毫没有被男色诱惑到。 气闷地快速地又把浴袍带子系好了。 还顺便帮炎霆将浴袍领一起整理好,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脖子露在外面。 林沅好像还不解气,盯着他明显凸起的喉结,磨了磨小虎牙,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喉结,腹肌,刚毅俊朗的面孔……这些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元素,是林沅曾经最想拥有的东西。 光想想,都能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然而,他懒。 去健身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仅没练出肌肉,还胖了三斤。 至于喉结和长相,除非他整容,否则…… 娃娃脸就娃娃脸吧,至少显年轻,还老得慢。 林沅如是安慰着自己,手指握住炎霆的喉结。 最脆弱的部位被别人掌控在手里,炎霆在应激反应出现的一瞬,直接压了下去。 垂眸,看向小孩儿白皙的手背,暗哑磁性的声音,十分蛊惑人心,“乖宝,你可以试着亲亲它。” 林沅像是被魇住了,真的直起上半身,凑过去亲了亲那凸起的喉结。 薄被顺着他的脊背滑落,露出身上穿着的白衬衫。 炎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衣服,眼前的画面,比什么都没穿还要令人把控不住。 漆黑的深眸里染上猩红,结实的手臂圈上那柔韧的腰,却还没来得及收拢,就被扯开了。 林沅从炎霆怀里钻出来,曲腿坐在旁边,蜷了蜷脚趾,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 两秒后,又摸出一支笔。 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垂到大腿,遮盖住所有风光。 纤细的脚踝上,绑着一根黑色的绳子,绳子上还挂着个小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叮叮当当的响。 黑色的绳子,金色的铃铛,将他的皮肤衬托得更加白嫩了,像一块儿香软的豆腐,看的人很想咬上一口。 而纸和笔刚才都是被林沅贴身放置的,拿出来的一瞬,炎霆觉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小孩儿的体温,甚至有点儿羡慕那支笔。 他都还没触碰到,就被别的玩意儿捷足先登。 爱吃醋的老男人,心里很不爽。 林沅将纸笔推到他面前,咧嘴一笑,露出右侧脸颊上的小酒窝,“你把这个签了。” 拿起笔的瞬间,炎霆蹭了下光滑的笔帽,心想肯定没小孩儿的皮肤滑。 “这是什么?”他问。 “互帮互助合约。”林沅答。 炎霆:“……” 签了那么多动辄几千万,多则几十个亿的合约,他还没见过名字这么奇怪的文件。 “简单的来说,就是炮友合约。”林沅歪了歪脑袋,有些困了。 炮友两个字一出,炎霆的眼神突然沉下去,宛如当头被泼了盆冷水,被浇得透心凉。 “炮友?”简单的两个字,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沅被炎霆骤然变阴沉的脸色吓到,往后挪了挪屁股,“那不然呢?你要和我谈恋爱啊?” 他表现得十分淡定,仿佛丝毫不在意。 背在身后的手指,却紧张地绞在了一起。 快回答是啊! 只要你和我谈恋爱,我就能名正言顺让炎琅和林戚那对渣渣叫我小婶啦。 虽然这个称呼,我不太满意。但能看到他俩吃瘪,小婶我也勉强能将就。 林沅在心里腹诽一连串,连要该用什么坐姿,来接林戚的敬茶都演练了一遍,却没有听到炎霆任何的回答。 刚还激动的心,瞬间稀碎。 渣男! 睡都睡了,还不打算负责。 果然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林沅嘀咕完,才意识到把自己也一起骂进去了。 也懒得纠正,他本来也不算是啥好玩意儿。 “你到底签不签啊。”林沅用脚趾蹬了蹬面前的纸张,小脸儿上写满不耐烦,“还是不是男人啊,麻利点儿。” 炎霆慢慢将笔搁下,语气微冷,“我不会和人做炮友。” “嗯?放屁!那之前睡我那么多次的,难不成是你双胞胎兄弟啊?”林沅误以为他是想否决两人发生过关系的事情,本来还算好心情,一下子就给整失落了。 满腔的委屈涌上心头,林沅有点儿想哭。 但又觉得男人流泪太娘炮了,还矫情。憋着嘴,傲娇地忍耐着。 “我没有兄弟,睡你的是我。”炎霆承认得倒是挺坦然。 林沅气恼地瞪他一眼,“那你他妈……唔……” 一生气,他就忍不住爆粗口。还没吼完,嘴巴就被捂住了。 炎霆伸手将炸毛的小狮子捞进怀里,捂着他嘴巴的手掌刚准备放开,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林沅一点儿都没收力,咬得又急又狠。 宽厚的掌心里,残留一圈明显凹陷的牙印。 炎霆像是没感觉到痛似的,还主动把手伸到小孩儿面前,让他继续发泄。 这下,林沅反倒没了继续咬的兴趣。 冷峻的眉眼间带着笑,炎霆温柔的话语里满是纵容,“我说不是炮友,是因为我一直觉得我们俩已经在谈恋爱。” 林沅磨牙的动作一愣,迷茫地看向他,“什么?” 一直……在……谈恋爱!?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第23章 林沅坐在床边,半个身子往外倾斜着。身上宽大的衬衣不知何时松开了扣子,露出白皙的皮肤。 锁骨线条流畅,微微凹陷,衬得脖子紧实修长。 倚靠在床头的炎霆,眼神暗了暗,心里有团火苗刺啦一声被点燃。 下颌骨紧绷着,弧线锐利,极具侵略性。 他在身上摸了摸,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睡袍,没有兜,更没有他此刻想要缓解犯瘾的香烟。 林沅的右腿悬在床边,脚趾头轻点着柔软的地毯,系在纤细脚踝上的铃铛,随着他懒散的动作,叮叮当当的响。 每一声,都准确撞在炎霆的胸腔里。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粗沉,像一头蛰伏在草地里的猛兽,随时都能扑过去,将故意撩拨的小猫崽按在爪子下。 林沅还真不是故意的,他在想事情。 过去的十八年,林沅没有喜欢过谁,更没有谈过恋爱。 但他总觉得,两个人谈恋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正常的步骤,应该是表白,牵手,拥抱,亲吻,然后再更进一步。 还有平时的约会,逛街啊,看电影啊…… 他和炎霆统统都没有做过。 而且他们俩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已经滚到床上去了。 这算哪门子的约会啊!? 林沅以一种“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眼神看向炎霆,充满怀疑,“谈恋爱要互相喜欢啊,你喜欢我哪点啊?” 刚问完,他脑袋里就自动冒出了几个字:喜欢和我上床? 得,这也算是一种喜欢吧。 林沅也就随口问问,哪怕炎霆真回答“喜欢和你做”,他也不会生气。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直说是因为生理需求而喜欢,那也算是坦诚。 林沅边腹诽边想,自己其实也挺喜欢和这老流氓那个的,器·大活·好,又懂得照顾对方。 而且,长得帅,身材好…… 炎霆刚准备说话,就见小孩儿眼神不专注,虚无缥缈的到处乱瞟,根本就没认真等待他的回答。 顿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恼。 “都喜欢。” 沙哑的嗓音钻进耳朵,思绪被拽回,林沅迷茫地抬头,“啊?” 没听见,炎霆也不打算重复。 他不年轻了,早就过了激情澎湃,红着脸和喜欢的人说情话的年纪。 炎霆在工作上雷厉风行,处事果决。 这样的性格也延续到了日常生活里,他拽住小孩儿的手腕,直接将人带到怀里,贴着那泛红发烫的耳垂说:“宝贝儿浑身上下,我都喜欢。” 炎霆的呼出的气息,扑洒在林沅的耳畔,又烫又热。 他控制不住地颤栗了下,连声音都在发抖,“你~耍流氓。” 活了这么大,炎霆还没对谁耍过流氓。听到怀里的人儿这么控诉,更加想把耍流氓的行为坐实。 林沅还没骂出第二句,后颈就被咬了一口。 不是很疼,是那种酥酥麻麻,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他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咬着唇没出声,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泛起水汽,像是泅了一汪温热的泉水,倒映着璀璨星河。 后背被炎霆结实的手臂禁锢着,林沅声音发哑,脑子里一团迷糊,感觉像汽水般咕咚咕咚冒着泡泡,想到什么,就顺口问:“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吗?” 炎霆的嗓音比他还哑,明显在克制着什么:“没有。” 啧……别的有钱人,都有皇位要继承,生个儿子都能在热搜上挂好几天,还强调什么长孙。 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没有了呢? 林沅心说自己肚子里的崽可真可怜,不过没关系,爸爸会努力赚钱养你的。 包裹住自己的怀抱实在太温暖了,那种熟悉的安全感让林沅整个人都很放松。 这人的精神一旦处于闲适的状态,就很容易犯困。 林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白皙柔嫩的脸颊在男人的肩膀上蹭蹭。 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浓密的睫毛轻颤着,挣扎着离开炎霆的怀抱,呆懵地眨眨眼,迷茫地看向面前这张极具男子汉气概的冷毅面庞,突然咧嘴笑起来,“你要和我谈恋爱啊?” 林沅笑得很傻,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儿,不再是平常那个挥舞着爪子到处挠人的猫,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狗。 脸蛋儿也没那种让人沉迷的清冷傲娇,嘴角都笑得快要咧到耳后根了,简直傻透了。 但这副傻里傻气的模样,却让炎霆的心脏又酸又软,像是一杯加了柠檬的威士忌,横冲直撞进入他的胃部,短暂的辛辣过后,口腔里回味着清香与甘甜。 令人疯狂,着迷,哪怕就此沉沦下去,也甘之如始。 他抬手宠溺地摸摸小孩儿的脑袋,语气很温柔,“嗯,要和你谈恋爱。” “好啊。”林沅愈发笑弯了眸。 炎霆感觉小孩儿身后那条无形的毛绒绒尾巴,仿佛摇得更加欢快了。 林沅傻乎乎地笑了会儿,突然扑上前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炎霆惊了一瞬,瞬间感觉自己的嘴巴被咬了一口。 小猫崽收起爪子,但露出了小尖牙。 炎霆纵容地捧住小孩儿的后脑勺,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如此和谐又火热的气氛,接下来应该是一场激烈睡前运动。 时间和地点,还有氛围都刚刚好。 但炎霆刚把主动撩自己的小孩儿放在床上,刚准备脱掉自己身上的睡袍,手指还没解开带子,就听到了呼噜声。 林沅半张脸陷在枕头里,红彤彤的鼻子被压扁,呼气比较困难,声音咕噜咕噜的,愈发像打鼾的小猫崽了。 撩完人,火还没灭,自己就睡着了。 炎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无奈地叹了口气。 谈恋爱貌似和养小祖宗,没什么区别。 伸手将小孩儿捞起来,小心翼翼地让他平躺好,又替他盖好被子,他这才起身下床。 本来想进浴室冲个冷水澡的,但眼角余光在瞥见搭在沙发上那堆衣服时,炎霆改变了注意。 对此,林沅完全不知,躺在床上毫无防备地睡得香甜。 这种倒头就着的睡技,他最近修炼的越来越熟练了。 怀着崽的身体,易疲倦且嗜睡。 一觉从晚上十点多,睡到第二天早上十一点。 林沅睁开眼,床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阳光从玻璃窗映照进来,洒落一地金黄。 林沅打着哈欠走进浴室,眼角耷拉着,完全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恹恹模样。 他掀起身上宽大的衬衫,才想起自己昨晚竟然是放空档睡的。 啧……好像有点儿不太要脸啊。 在马桶前站了会儿,林沅不耐烦地嘘了两声。一垂眼,看见自己的小裤裤竟然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而且还是湿的,上面似乎沾染了不明液体。 那种腥檀的气味儿漫进鼻腔,他瞬间反应过来那时什么,骤然瞪大双眼,更加尿不出来了。 那个姓炎的看东西,平时穿西装打领带,高冷又禁欲,竟然在私下里拿他的贴身衣物干这种事儿,也太不要脸了。 林沅瞬间觉得,自己昨晚裸睡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比谁更不要脸嘛。 在卫生间里待了十分钟,林沅才慢吞吞地往外走,脸上还沾染着水珠,眼角也湿漉漉的,整个人看起来又软又乖,极其好欺负。 他刚拉开卧室的门,刚好撞上炎霆。 宽大的身影笼罩而来,林沅还未清醒,就被男人按在门板上,接了个绵长的吻。 好像……似乎有点儿谈恋爱的感觉。 林沅迷迷瞪瞪地想。 吃过早餐,林沅蜷在沙发里看电视,炎霆在厨房里洗碗。 电视机传出吵吵嚷嚷的综艺节目声,原本冰冷空旷的房子,充满了烟火气。 门铃响起的时候,林沅下意识穿上拖鞋跑到门边。 门外,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士,手里还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白白软软的小婴儿。 第24章 电视机里播放着时下最流行的综艺节目,客厅里却安静得出奇。 吴筠和炎霆母子俩侧对面而坐,谈论的话题像是进了死胡同,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距离两人最远的沙发角落,林沅低着头玩儿手机,尽量不去听两人的声音。 他没想到,炎霆的母亲竟然这么年轻。刚才开门看见的一瞬,他还以为是炎霆的姐姐。 两人的五官,有五六分像。 结束一局游戏,林沅考虑着要不要去厨房倒杯水喝,衣袖突然被抓了下。 刚才趴在炎霆母亲身边的小婴儿,正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从嘴巴里拿出的手指,还沾染着口水,就往林沅的衣服上抓,肉嘟嘟的小身体,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 嘴巴里还咿咿呀呀地喊叫着,依稀能够辨认出,好像是在叫人。 “ba~ba。”小婴儿撅着胖嘟嘟的屁股,趴在林沅的腿上,挥舞着小胖手,试图去抢他的手机。 “哎,小孩子不能玩儿这个。”林沅眼疾手快地将手机揣进兜里,又将把自己当作大树攀爬的婴儿抱起来。 他以前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肉嘟嘟软绵绵,手臂都不敢太用力,怕把人给勒坏了。 “你自己玩儿,行不行啊?”林沅无措的将小婴儿放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往后挪。 却没想到,小白团子像是缠上他的,抓着他的衣袖不让走。 他一动,小白团子就扁扁嘴,眼角像小老头儿似的耷拉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 林沅没办法,又只能挪回去。 这下,白团子高兴了,咿咿呀呀就往他怀里钻,“ba~ba。” “你别乱叫,我不是你爸啊。”林沅不敢乱动,怕把这只白团子摔着,四肢僵硬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小婴儿爬进他怀里后,就趴在他肚子上不动了。 嘴巴里吐出一个口水泡泡,“di~di。” “嗯?你说什么?”林沅两只耳朵竖起来,还是没听清白团子在说什么。 小孩子的话,肯定是世界上最难识别的语言前三位。 他如是想着,小心又谨慎地将白团子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 吴筠起身去了卫生间。 林沅不得不像炎霆求救,“你快帮我把他抱下去。” 这长得也太软了,万一给捏坏了可咋整,他也赔不起啊。 炎霆起身,抬脚走过去。 见他靠近,林沅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忙将小婴儿递过去,“你先接着,这小家伙好像在我身上撒尿了。” 眼见着炎霆的手抱住了孩子,林沅下意识松开手指。 几乎在同一时刻,炎霆收回了手臂。 咯咯咯笑着的小婴儿,坠落下去。 “哎!”林沅惊呼着,伸出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还好,小白团子掉在了沙发垫上,没有任何损伤。 但林沅被吓到了。 震惊,恐慌,后怕……在他的眼瞳里交织闪过。诧异又迷茫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你咋不抱住他啊?” 炎霆没有说话,眼神晦暗不明。 摔在沙发垫上的小婴儿似乎也被吓到了,哇哇大哭起来。 林沅一慌,急忙去哄他。 手臂伸出的瞬间,听到炎霆的怒吼:“别碰他!” 林沅吓得瞳孔放大,满目迷茫,手掌僵在半空中,完全不知所措。 片刻后,才煞白着脸,磕巴道:“他……他哭了。” 我只是想哄,哄哄他啊。 “我让你别碰他!”炎霆脸色阴沉,一把将林沅拽起来,手上力气很大,动作又突然。 林沅站不稳,差点儿被甩出去。膝盖撞在茶几上,发出砰得一声闷响。 他倒吸一口凉气。 炎霆如梦苏醒,松开了手。 刚刚那一撞,实在有些狠。林沅感觉自己整条左腿都麻了,蹲在地上捂着膝盖,动弹不得。 炎霆脸上的表情很不对劲,后悔和懊恼交织着,还有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一头被困进囚笼的雄狮,试图挣脱那些冰冷的铁栅栏,撞得满头是血,却都没有作用。 他几次伸出手,想要将林沅抱起来。 可没触碰到林沅的身体,又缩了回去。 像是在害怕什么。 麻痹过后,便是疼痛,林沅隔着裤子揉了揉自己膝盖,轻轻一按,都痛得不行。 他抬起胳膊,想要让炎霆把自己扶起来。 却在对上炎霆的眼神时,瞬间愣住。 “你怎么……”了字还没出口,炎霆已经绕过沙发,快速离开上了楼。 林沅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半天都没有眨眼。 他刚才看见了什么? 一向成熟禁欲的男人,怎么会露出孩子般茫然无措的眼神? 是看错了吗? 趴在沙发上的小婴儿哭累了,打着哭嗝睡过去。 卫铭到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只剩下林沅一个人。 电视机里播放的综艺节目还在继续,但却忘了把音量调回去。 林沅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也没意识到没声音。 卫铭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快步上了楼。 半个小时过去,楼上没有任何动静。 期间林沅上去看过一眼,书房的门从里面反锁了,他打不开,敲门也没人应。 时针指到5这个数字时,卫铭终于从楼上下来。 林沅还保持着几个小时前的动作坐在沙发上,却肉眼可见的失魂落魄。 “别担心,炎总没事。”卫铭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沅的视线还困在电视机屏幕上,有些干裂的唇瓣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卫铭去厨房里倒了杯热水递给他,“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 “心理障碍。” 林沅喝了口水,“因为什么?” 据他所知,心理障碍的发作,都是有原由和契机的,就很过敏一样。 “孩子。”卫铭没有隐瞒。 林沅捧着杯子,埋头小口小口啜着里面的热水,沉默了许久。 气氛有些过于安静了。 卫铭觉得面前的人年纪小,有些事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但炎霆的心理障碍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许一辈子都调节不过来。 如果林沅要和他在一起,势必要接受这些。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们俩也不会有孩子。”卫铭以一个朋友的角度出发,还是希望林沅能够接受。 炎霆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才碰到一个喜欢的人,挺不容易的。 作为朋友,卫铭有私心,希望林沅不就此放弃。 “你应该不会想领·养·孩子吧?” “不会。”林沅摇摇头。 “那就好,这样也就没影响了,你俩又不会生。”卫铭松了口气。 林沅仰头将杯子里的水喝完,来不及吞咽的水流咽着嘴角渗出,浸湿了衣服,他也没在意,抬眸看向卫铭,似乎有什么想问的。 卫铭等了许久,却没听见他开口,便主动安抚道:“你不用害怕,炎总大多数时候都没问题的,只是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刚出生,不会走路的那种。” “为什么啊?”林沅终于还是问出了心里徘徊无数遍的疑惑。 “这……”卫铭迟疑了,为难道:“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不能随便说。” “嗯嗯。”林沅点点头,表示理解,也没有再多问。 卫铭没有多留,很快离开了。 林沅坐在沙发上,后知后觉电视机没有声音。他拿起遥控器,将音量调高。 一瞬间,综艺节目里欢快的笑声充满了整个空间。 他想,自己的初恋就这么结束了吗? 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可他还没有让炎琅和林戚叫自己小婶,给自己敬茶呢。 炎霆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会怕小孩子呢? 令人震惊! 林沅迷茫地歪了歪脑袋,手掌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轻抚着。 崽啊,你亲爹也太怂了吧。 不行,他的初恋怎么能就这么结束了?也太便宜那个姓炎的了。 林沅从沙发起身,往前跑出一段距离,才意识到自己忘穿拖鞋了,又返身回去穿上。 书房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炎霆靠在窗边,脚下扔了一地的烟头。 屋内的空气混浊又呛人,林沅嫌弃地捂着鼻子,站在门口不想进去。 将烟头摁灭在透明的烟灰缸里,炎霆大步走过去,将小孩儿带离这个烟雾缭绕的环境。 炎霆身上的烟味儿实在太重了,林沅连拖带拽地将他踹进浴室里,“你先洗个澡,我们再慢慢算账。” 林沅凶巴巴的,眼睛瞪得滚圆,像一只小喷火龙。 尼古丁麻痹了炎霆的神经,情绪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他也不愿意熏到林沅,不仅洗了澡,还刷了牙,顺势拿起架子上的古龙水往喷了几下。 炎霆从浴室里走出去,身上又恢复了那种冷香的气息。 林沅很满意。 靠着衣柜旁边的墙壁,冷着脸指了指床,“你,过去,坐着。” 颇有一种,即将严刑逼供的架势。 炎霆目光温柔且纵容。 刚坐下,便听见小孩儿质问道:“你之前竟然凶我,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林沅没有提卫铭,也没有问为什么要锁门避着他,像是丝毫不在乎,也不好奇。 炎霆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眼见着男人高大的身影朝自己靠近,林沅后背紧贴墙壁,咕哝道:“你不会要打我吧?” 刚说完,就被抱了起来。 “哎,疼,你轻点儿。” 小孩儿娇气的呼痛声,听得炎霆格外揪心,自责又懊悔。 林沅左腿架在炎霆的腿上,长裤被掀起来,露出膝盖处的一大片淤青。 炎霆正小心翼翼地帮他揉红花油消肿。 “喂,我觉得这是家暴。”林沅忍着疼,用另一个脚蹬了蹬男人的腰,“你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最少这个数。” 林沅张开五根手指,“我要五百块。” “好。”炎霆看着那白嫩皮肤上的淤青,神情凝重。 恨不得穿越回中午,狠狠打自己一巴掌。 林沅倒没觉得有啥,只是撞青了,都没破皮。 小时候调皮,磕磕碰碰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 见男人答应得爽快,他自己立马反悔道:“我想了想,五百太少了,至少五千块。” 我要做一个没有感情的骗钱机器。 悄咪咪攒路费。 第25章 (修) 睡着前,林沅还在想,要把和炎霆约会的事情提上日程,这样他们俩才更像是在谈恋爱。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了。 林沅坐在床上,迷糊地揉揉眼睛。 肚子咕咕叫起来,像是在抗议已经快饿扁。 洗漱完毕,林沅踢着拖鞋下楼,却发现炎霆不在。 管家告诉他,先生去公司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炎霆不在,林沅就可以尽情撒欢了。 他计划要出门溜达一圈,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刚吃完早饭,家里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吴筠依旧是那副打扮的雍容华贵的模样,手上的绿宝石戒指有鸽子蛋那么大。 她落座在沙发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才慢吞吞地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找你。” 林沅正打算搜鸽子蛋的宝石戒指能卖多少钱,闻言,又将手机放下,“嗯?找我做什么?” 话落,一张照片被递到他面前。 吴筠解释道:“这是阿霆的未婚妻,他们明天就要订婚了。阿霆养着你,我也不介意。只是希望你懂得分寸,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林沅:“……???” 哎,这话说的不对啊。 不应该是甩我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让我离开你儿子吗? 等了会儿,没听到下文,林沅问道:“没了?” 吴筠沉默不语,半晌才后从嘴巴里挤出几个字:“你还要什么?” 林沅非常明显地捻了捻手指,希望她能懂。 吴筠的确是懂了,但只回答了两个字,“没钱。” “……”林沅懵住,这怎么不按剧本走啊?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吴筠很快就走了。 炎霆一晚上没有回来。 林沅一个人躺在卧室宽大的床上,破天荒失眠了。 满脑子都是炎母说的话,炎霆明天要和别的女人订婚了…… 怎么听起来,那么戏剧性呢? 之前也没听炎霆提过啊,难道他故意欺瞒自己? 林沅睡不着,就各种胡思乱想,越想越不对劲。小说里经常写,男的在外面养着小情儿,在家里又和联姻的女性结婚,坐享其人之福。 等事情败露之后,外面养得那个逃跑,男的幡然醒悟,追妻火葬场。 林沅想,自己要不要也跑? 半夜,是最容易冲动的时候。林沅从床上蹦起来,开始收拾自己行李。 等收拾完,外面的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林沅突然又不想跑了。 万一姓炎的没找自己,那自己岂不是白跑了。 再怎样,也要搞清楚这突如其来的结婚是怎么回事吧。 早上七点多,一夜没睡的林沅,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手机屏幕。 今日的热搜,是企业家炎正禀小儿子的订婚典礼。 炎家幼子,叫炎霆。 订婚对象,是韩家大小姐。 新闻里明确写了举行订婚典礼的酒店,林沅歪着脑袋思考十分钟后,拎着自己的小皮箱出发了。 酒店是当地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装修风格富丽堂皇,是很多人望而却步,不敢随意进入的那种。 大门口人来人往,站着两个门侍在检查请柬。 林沅没有,进不去。 蹲在街边的小花台旁,愁眉苦脸。 昨天炎母说的是结婚,林沅到现场才发现是订婚。 而且,门口还没有炎霆和那位韩家大小姐的照片。 林沅蹲了会儿,犹豫着要不要拿身上仅有的五千块钱,去买通一个酒店的工作人员,然后混进去。 他正犹豫不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穿着皮衣皮裤,打扮得格外飒气的女孩儿蹲在旁边,“喂,你在这儿干啥?” 林沅还在心疼自己的小钱钱,随口道:“捉奸。” 韩湫顿时来了兴趣,咔嚓一声咬碎嘴里的棒棒糖,“需要帮忙吗?” “要钱吗?”林沅偏头看向她。 “免费!” 两人一拍即合。 林沅给她打了几个手势,准备实行B计划,请人帮忙引开门侍,然后自己冲进去。 “用不着这么麻烦。”韩湫拒绝了提议,从兜里掏出一张请柬。 林沅:“……” 对哦,买通酒店工作人员干嘛,花钱买张请柬就行了啊! 费这老半天劲。 两人顺利进入酒店,穿越重重障碍,避开无数双眼睛,抵达了后区休息室。 “你要捉奸的对象就在里面,进去吧。”韩湫指了指其中一扇紧闭的门。 “你怎么知道?”林沅疑惑不解。 韩湫神神秘秘地冲他眨了下眼睛,直接将人推进了屋。 房间分为里外两层,外间是个小客厅,里面是卧室。 听到动静,林沅抬脚往里走,还未跨过门槛,听到一声厉喝:“滚出去!” 脚步一缩,他愣在原地。 炎霆正站在床边找东西,背对着门口,身上穿着浴袍,头发半干,发梢还在滴水,看样子刚洗过澡。 十分像事后。 但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 林沅皱了皱眉,心想你这老东西,背着我订婚就算了,现在还让我滚。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小野猫啊。 许是没听见那人离开的动静,炎霆怒道:“我让你滚出去!” 冷戾的低吼,像一头咆哮的狮子。 抬头,恰好对上林沅皮笑肉不笑的脸, 炎霆怔住,眉宇间的戾气和不耐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沅沅,你怎么在这儿?” 林沅倚在墙壁上,左腿微曲,姿态慵懒散漫,漂亮的眉眼微微上挑,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去哪儿还要向你报备?” “不是……”炎霆大步走过去,伸手就想抱人,却被无情拒绝了。 林沅曲起膝盖顶在他腿上,阻止男人进一步靠近,脸上的笑愈发灿烂,痞里痞气地说:“炎总挺张扬啊,订个婚都要在热搜上买个爆字。是想宣告全世界,你不是单身了?” “宝贝儿,你听我说。”刚才还满眼暴戾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只大型金毛犬。 什么面子,气态,威严,在生气的自家小孩儿面前,通通都不是事儿。 “闭嘴!”林沅斜他一眼,“说个屁,你敢说要订婚的人不是你?” 刚才在酒店外面说来捉奸,也不过是林沅随便组织的词汇。 但现在,一看见这姓炎的老流氓,还在悠哉悠哉的洗澡换衣服,就真的很生气。 你他妈要订婚,和我说一声,我一定立马滚蛋。 用得着哄骗吗? 委屈从心头涌上来,林沅眼眶一下就红了。 两滴泪珠从眼角坠落,顺着面庞滑下。 炎霆哪儿见过小孩儿哭啊,顿时慌得不行。 林沅比他还慌,极其迅速地胡乱抹了两把眼睛,绷着脸,格外严肃,“你刚什么都没看到。” 我竟然哭了?我一个男的,哭屁啊。 太娘炮了,绝对不能承认。 炎霆本来伸出手想去帮他擦眼泪的,被他这一番小表情搞的哭笑不得,维护小孩儿的自尊心,也没拆穿,温柔地低哄道:“嗯,沅沅是最坚强的。” 林沅:“……” 我怎么觉得你在嘲讽我? 不对,你特么就是在嘲讽我! “炎霆,我艹你大爷!”红着眼的林小兽瞬间炸毛,锋利的爪子伸出去,握成拳头,直接招呼某人的帅脸。 只可惜,姜还是老的辣。 林沅不仅没成功,还被钳住手腕,擒上腰,被带倒在了床上。 耳边响起男人低笑的调侃:“宝贝儿,我没有大爷,不如……” 靠靠靠! “你给我滚开,老子不和已婚……唔……” 半小时后,林沅蜷着身体窝在被子里,眼睛是红的,眼角是湿的。 幼小,可怜又无助。 他脏了。 他刚才竟然和一个要订婚的男人酱酱酿酿了。 他再也不是能够拥有一身正气的男人了。 林沅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脚,感觉到空气中的凉意,又嗖得缩回去。 浴室里水声停歇,炎霆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穿得还是那件浴袍。 林沅看见他沾着水珠的嘴角,还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羞赫地将脑袋往被窝里埋了埋。 靠在床头,炎霆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怀里,“宝贝儿,喜欢吗?喜欢就叫声老公来听听。” “……”林沅面红耳赤地伸出爪子挠他,“你胡说,明明我才是你老公!” 强调着,林沅自己都信了,非常大胆地伸手拍拍他的脸,“乖,叫老公。” 炎霆挑了下眉骨,“你确定?” “当然!”林沅挺挺自己小身板。 五分钟后,房间里传来林小可怜嘶哑的哀嚎,还伴随着哭嗝,“我错了,我再也不逼你叫老公了。” “谁是老公?” “你你你你,你是我老公。” 大丈夫能屈能伸,叫句老公算什么。 转眼,床上只剩下林沅一个人。 他蜷在被窝里,眼尾湿润,连鼻头都是红的。 孙轻坐在门口,脑袋埋得极低,视线恨不得粘外地板上,生怕看到不该看的。 “是炎霆让你来看着我的吗?”林沅声音糯糯的,还带着很重的鼻音,听起来像是被欺负惨了。 孙轻是突然被总裁打电话叫来的,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知道。 “他是不是去和韩家大小姐订婚了啊?”林沅吸了吸鼻子,感觉有些冷,下意识裹紧身上的小被子。 “应该不是。”孙轻生怕他误会,急忙为自己老板辩解,“您多别想……” 一抬头,恰好看见床头柜上扔着的,已经拆封的小雨伞,突然噤了声。 林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颊刷得爆红,含糊不清地解释:“你别多想,我们什么都没做。” 孙轻:“……” 不敢问。 “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林沅红着脸撵人,看起来像是羞的。 孙轻也尴尬得不行,趁机快速退出里间。 听到房门被关上的轻响,林沅掀开被子,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 他翻身下床,脚踩在地毯上,身体轻轻晃了晃。 双腿有些发软。 好气哦,哪个姓炎的老东西真的狗,竟然拍拍屁股走人了。 而且还找助理来看着他…… 林沅越想越郁闷,越想越气,活生生把自己气成河豚。 外面安安静静的,他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翻出去跑了。 房间在一楼,林沅跳进花台里,猫着身子穿过草丛,准备偷溜出酒店。 在接近后门的时候,碰见了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年轻女孩儿,两人偷偷摸摸的姿势一模一样。 相互对视一眼,女孩儿率先开口,“你也是逃婚的?” 林沅有些累,思绪跟不上大脑,懵懵懂懂地点了下头。 “那跟着姐姐走,姐姐带你出去。” 林沅还没回应,就被拽走了。 还在酒店后门被塞上车,一路往机场疾驰而去…… 第26章 机场。 林沅从车里下来, 冷风一吹,才终于缓过神来。 刚才车速实在太快了, 他脑袋有些晕,恹恹地靠在车门上。 后知后觉,这个女孩儿和之前带自己进酒店那个长得挺像。 韩淼扎好自己乱飞的头发, 一转身, 发现他脸色不太对劲, 有些苍白, 抱歉道:“不好意思, 刚怕有人追, 车开太快了。” “没事。”林沅摆摆手。 “小弟弟,我要去M国,你去哪儿?”韩淼递给他一瓶水,扯了扯身上碍事的礼服长裙。 林沅迷茫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还没想好啊?”韩淼问。 林沅欲言又止。 心里有个猜测, 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 他还没思虑出结论, 听见女孩儿吐槽道:“你说那些年纪大的长辈是不是有病?我明明喜欢的是哥哥, 偏偏要让我嫁给弟弟,我是要做他嫂子的好嘛。” 林沅想了想,炎霆似乎好像是有两个哥哥。 最大的哥哥叫就是炎琅他爸, 二哥好像没比炎霆大几岁。 三个人都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简单地说, 就是豪门真乱。 “小弟弟, 我的飞机快要起飞了, 不能和你多聊了。”韩淼从车里拿出把剪刀, 几下把长裙撕成了短裙。 “同为天涯逃婚人, 姐姐也没什么送你的,也不知道你带没带够钱,就资助你点儿逃婚资金吧。” 林沅还没反应过来,手里被塞了厚厚一摞钱。 他下意识想要还回去,抬头,视线中只剩飞奔的残影。 车也被司机开走了。 站在机场外面的大马路上,林沅一脸懵逼。 被迫逃婚,可还行? 捏着钱,林沅看看前面交错川流不息的马路,又转头看向时不时传来广播声的机场。 几分钟后,缓缓转过身。 姓炎的老东西,就知道逼着他叫老公,叫个屁! 林沅又想起自己被折腾得四肢发软,炎霆却连衣服都没脱。离开房间时,还威胁他,说回家再…… 手掌抚上自己尚还平坦的肚子,林沅心说绝对不行。 就老流氓那饥渴的程度,万一伤到小崽子…… 站在机场大厅里,嘀嘀咕咕吐槽完,林沅头也不回地走向检票区。 —— 轰动整个C市的炎韩两家订婚典礼,却还没开始,就已落下帷幕。 韩家大小姐不见了。 有人拍下在酒店后门,看见穿轻婚纱的女孩儿钻进车里的照片。 并且,女孩儿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手里还牵着一个男人。 一时间,韩家大小姐和情夫私奔的传言甚嚣尘上。 由于拍摄距离远,发到网络上的照片很模糊,看不清两人的脸。 但炎霆只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所谓的韩家大小姐情夫是谁。 是他养了这么久,宠着哄着,甚至还怕他受不住,自己强制忍耐着,没敢真碰的小孩儿。 半个小时前,还软软地躺在他怀里叫老公。 半个小时后,就跟人跑了。 挺能耐的。 屋里的气氛很压抑,宛如风雨欲来之势。 明明身处在房子里,可孙轻却感觉到头顶有翻涌的黑云。 七十寸的屏幕,放大了那张路人偷拍的照片。 炎霆脸色阴沉,遥控器被他捏得咔嚓响。 缩着身子立在旁边,孙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和电视屏幕一并碎成渣。 他知道林沅胆子大,平时也敢在炎总这只老虎头上拔毛,但没想到竟然大到这种程度,往老虎头上扣绿帽子。 那位韩家大小姐,也挺厉害,敢挖炎总的墙角…… 手机震动了一下。 在遥控器和电视屏幕一起葬身之前,孙轻及时解救了它们。 “炎总,查到林沅的踪迹了。” 孙轻将手机递过去,上面清晰地显示出林沅的机票信息。 目的地,是南方的一座小城市。 山清水秀,气候宜人,被称作休闲之都。 还挺能跑。 “备车。” 孙轻胆战心惊地接回自己新买的手机,急忙跟上总裁的步伐。 两人还没踏出门槛,炎母出现在门外,脸上带着泪,染花了精致的妆容,眼神格外悲伤,哽咽道:“阿霆,你外公这回恐怕不行了。” 炎霆脚步一顿。 两个小时后,一架客机飞向大洋彼岸。 转眼,一月有余。 锦城的初秋,燥热散去,只剩下丝丝缕缕的凉意。 昨夜才下过雨,空气潮湿,山中起了连绵的雾气。 林沅坐在廊檐下,睡眼惺忪地打哈欠,慢吞吞地说:“今天好像又不能进山了。” 手机摄像头只能拍到半个黑黑的脑袋,和头顶一撮调皮翘起的头发。 很快,弹幕布满整个屏幕。 【沅宝,下雨就不要去了,很危险。】 【沅宝,你要不和我们聊一整天吧,我愿意为你请假!】 【沅宝,你要照顾好自己呀,麻麻们爱你!】 直播半个月,林沅收获了屈指可数的女友粉,以及一大波妈妈粉。 虽然他成年了,但每天穿着卫衣牛仔裤,头发也不怎么打理,随便抓几把。越不修边幅,越显得青涩稚嫩。 看见满屏幕的沅宝两个字,林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很不听话啊,要叫沅哥。” 【崽啊,小小年纪别装成熟。】 【沅宝,你多大心里没点儿ACD数吗?】 【哈哈哈,小小年纪有着大大的梦想。】 在一众沅宝之间,出现了几个突兀的称呼。 【老公!你今天真帅!】 【沅沅老公,你是不是又没洗脸?】 林沅的女友粉极其稀有,和妈妈粉们相处和谐。 看着屏幕上不断刷过的弹幕,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说:“我今天洗脸了。” 【……沅宝,你这骄傲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老公,你今天很爱干净啊,夸你!】 老公两个字,很快淹没在弹幕大军里。 林沅却想起了当初那个逼自己叫老公的男人。 他以为炎霆会找自己,所以抵达南方某个城市之后,又一路坐大巴车,进入大山深处的一个偏僻小镇里。 这里除了没有大都市的繁华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住了半个月,林沅没在网上搜到关于自己寻人启事,就开始登录账号直播。 刚开始那几天,他总是会做一觉醒来,发现炎霆坐在床边的梦。 可等真的睡醒,却发现原来是梦。 后来,林沅就不做梦了,也很少会想到那个男人。 只是偶尔发呆,和肚子里的崽闲聊着,会胡乱地想想。 三个多月,原本平坦的小腹已经有了微微隆起的弧度。被宽大的卫衣遮住,又看不出任何异样。 和粉丝聊了没几句,林沅就开始犯困,眼皮耷拉着,连声音都没刚才那么清朗,染上倦意,“我要去睡午觉了,午安啊。” 【崽啊,现在才十点啊,你刚才说你九点起床的,这是要做睡神吗?】 【老公,我怀孕的姐姐也很能睡,如果不是你的性别不对,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怀孕了。】 这句话,林沅没看到。他已经关闭摄像头,趴在床上睡着了。 一觉睡到下午,随便吃了几口饭。 见雨过天晴,山中雾气也散了不少,林沅背上小竹篓,准备进山。 这段时间,他的直播大部分都是进山采蘑菇,或者挖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蘑菇一半用来吃,一半用来卖。 “你们猜,我能采多少蘑菇?” 林沅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扶着路边的树枝,走在布满落叶的山里。 这边虽然潮湿,但却不泥泞,山路也挺好走,没什么危险性。 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原本还兴高采烈发弹幕的粉丝们,纷纷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干净的屏幕上,偶尔飘过那么两句。 【我猜十朵,不能再多了。】 【那我猜八朵吧。】 【七朵,七朵。】 林沅运气不怎么好,每次进山,蘑菇们都像是害怕他似的,全部躲起来了。 还好,他也不靠采这个吃饭。 “要不,今天就采六朵吧。然后我就可以装可怜,去李奶奶家里蹭饭了。” 林沅笑着说完,爬上一个小山坡。 今天他的运气还算可以,最后找到了十五朵能吃的蘑菇,还挖了棵猪笼草。 林沅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和观看直播的粉丝们说再见。 “我手机没电了,今天就先拜拜,咱们明天见啊。” 【沅宝,拜拜。】 【老公,明天见。】 将手机揣进兜里,快要走到家门口时,林沅看见了一辆黑色的奥迪车。 还以为是李奶奶的儿孙们回来了,也没在意。 他现在住的房子,是和李奶奶租的,两层小楼,宽敞明亮。 李奶奶住一楼,他住二楼。 林沅走进院子后,却感觉不对劲。 每次李奶奶的家人们回来探望她,院子里都会有几个小孩子打闹。 今天去安静得出奇,屋子里也没说话声。 林沅放下背篓,又将鞋底的泥土用自来水冲干净,这才转身进屋。 “李奶奶,今天的晚饭我来做吧,我们吃蘑菇汤。” 右脚刚跨过门槛,兜里的手机响了声。 林沅低头,掏出手机,发现是银行卡进账的消息,是他上个月直播的工资,一共五千多块。 他很满足,平时也很少花钱,全都存起来以后养肚子里那颗小豆芽。 浏览一遍自己的银行卡余额,林沅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揣好,继续往屋里走。 “李奶奶,你在吗?” 林沅没换鞋,不想弄脏李奶奶的地板,探头往客厅里看。 客厅里沙发上,一个半月没见过的男人,正起身朝他走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林沅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说话都磕巴了。 炎霆将人拽进怀里,圈在墙壁和胸膛之间,冷峻的眉眼噙着笑,“有想我吗?” “没有。”林沅侧过脑袋,躲开他呼吸间扑洒而来的热气,下颌骨的弧线绷紧着,嘴巴很硬。 这一个月,炎霆一直在国外处理事务,昨天才回国。 炎霆的舅舅英年早逝,外公白发人送黑发人,支撑着偌大的家族。 近两年,身体情况一直不太好,病情反反复复的。 一个多月前,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人终究还是撑不住,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炎霆赶过去,见到了外公最后一面。 外公去世后,他不仅要处理后事,还要帮母亲安排家族里的事情,尤其是吴家的产业。 不眠不休地忙了将近一个月,才处理得差不多,得空赶回国内。 炎霆只是在飞机上短暂地休息了几个小时,飞机落地后,他一刻也没停歇,便往这边的山里赶。 “真的没想我啊?”炎霆宠溺地捏了捏小孩儿脸上的软肉,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心疼道:“我的小阿沅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林沅的确瘦了一圈,脸上的肉都没以前多了。 不是没好好吃饭,而是吃不下,前面两星期,几乎吃什么吐什么,这几天才稍微变好些。 他倒是挺满意自己现在的体重,脸蛋没以前那么圆,还瘦出了他一直想要的下巴。 要不是考虑到肚子里那个小兔崽子,林沅还想继续再瘦点儿。 “有啊,我每天吃挺多的。”林沅下意识隐瞒身体状况,不想让男人发现端倪。 炎霆温柔地蹭着他的额头,疲惫的声音嘶哑,“要乖。” 林沅这才感觉抱着自己的男人不太对劲,抬头看过去,被他眼底的青黑吓到。 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却感觉没什么精神,像是好多天没睡觉,熬夜熬狠了,连脸色都是清灰的。 林沅第一感觉就是,变丑了。 第二感觉是,变老了。 以后和自己一起出门,就更像是自己爸爸了。 如果此刻炎霆知道小孩儿在想什么,一定会当场气吐血。 他今年才三十岁,而立之年,男人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就被嫌弃老了。 “你这是去非洲挖煤了,还是去□□.工了啊?”林沅从脸色上判断这段时间,炎霆过得很不好,而且比他还过得不好。 心里突然有点儿高兴。 活该,谁叫你莫名其妙要和别的女人订婚。 “小阿沅。”炎霆贴着他的耳朵唤了一声。 “干嘛?”林沅顺口反问,手掌却下意识在墙壁上贴紧了,默默计算着,肚子里的崽有多大了。 应该有三个多月了,那也就是说可以做那种事了。 林沅如是想着,还有点儿心痒难耐的感觉。 孕激素不仅影响了林沅的食欲,还影响了他的生理激素。 这两日,每天早上起床,都感觉内心空虚。 而且,裤子还是湿的。 林沅都已经蠢蠢欲动,想要网购玩具了,炎霆刚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 不用白不用啊。 默默深吸一口气,林沅抑制住想要将人直接推倒的渴望,佯装淡定地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想做什么,我应该都会考虑答应你。” 说完,他立马做好被推倒的准备。 推倒没发生,但他被打横抱了起来。 林沅下意识勾住炎霆的脖子,心想也对,这儿是李奶奶的客厅,可不能就地躺倒啊,得回房间里去。 他指导着炎霆,上二楼,进了自己的卧室。 轻轻被放在床上,林沅没有挣扎,视线落在炎霆刀削斧壳的冷硬面庞上,看得双眼发直。 炎霆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手指悄悄抓了抓床单,林沅觉得他太慢了,很想帮忙。 但那样又太不矜持,有损形象。 等了好一会儿,炎霆才终于靠近过来。 林沅的身体不受大脑的支配,主动雀跃起来。笼罩在熟悉的气息里,愈发激动了。 他觉得亲亲可以省掉,太浪费时间。 不如直接…… 好像没有准备那个啥啊,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别的代替…… 应该可以吧? 林沅偏过头,想和炎霆说抽屉里有润肤油,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就这么,呼噜噜睡得香。 一瞬间,林沅啥想法都没了,只想把这个男人拖起来打一顿。 人家重逢相遇,都是把床摇得嘎吱嘎吱响,恨不得十里八乡都听见。 这个狗男人倒是好,只是把他当抱枕! 林沅想要揍人,但又懒得动弹,往面前温暖的怀抱里钻钻,也安稳地睡过去。 入睡前,林沅还在想,等醒来一定要榨.干姓炎的。 最少得七次! 第27章 几乎近一个月没怎么好好睡过觉, 炎霆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 怀抱已经空了。 卧室面积不大,摆设也很简单。看上去有些拥挤,但很温馨。 床上, 还丢着几件衣服, 被压得皱皱巴巴。 炎霆想起之前看见小东西皱着脸, 坐在衣柜前发愁的模样。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收拾东西。 在床上坐了会儿, 炎霆拎起那几件衣服, 准备收进衣柜里。 打开柜门, 团在里面的衣服球像开闸的洪水般,瞬间散了一地。 “……” 炎霆嘴角抽了抽。 房间看上去挺整洁,原来是因为东西全塞进衣柜里了。 看了看眼前乱糟糟的画面,炎霆认命地收拾起来。 谁让他养了个小祖宗呢。 将上衣裤子分开挂好, 炎霆捡起一件白色的衬衫, 感觉手感不太对劲。低头仔细看了看, 发现是自己的衣服。 动作一顿,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衣服上皱褶很多,袖口的刺绣标识有些磨毛了, 应该是经常穿着和水洗。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指腹摩挲着袖口那处没洗干净的污渍, 炎霆勾了勾唇, 突然就笑了。 像是春风化雨, 乌云散去。 一缕阳光照进屋子。 他以为小孩儿没有心, 走得决绝,且头也不回。 原来…… 炎霆走出卧室时,里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在院子里逛了圈,最后在旁边那间矮小的瓦房里找到了小孩儿。 灶台里的木柴燃烧旺盛,锅里炖的肉咕噜噜冒着泡。 林沅坐在小板凳上,手里端着碗黑漆漆的汤药。 炎霆见他伸出猩红色的舌尖舔了舔,又嫌弃地把碗端开,如此好几次,脸蛋儿都快皱成包子了。 “你在喝什么?”炎霆忍不住开口问。 也不知道是什么难喝的东西,把一个小吃货都为难成这样。 在C市别墅里时,林沅把花园里管家种的那颗观赏性的苹果,都给偷吃光了。 只剩光秃秃的枝桠。 管家发现的时候,还以为是外面来的野鸟雀偷吃的。 炎霆也不知道,这小东西为什么放着茶几上那又大又红的苹果不吃,非要去尝那又小又酸涩的玩意儿。 被抓包那次,林沅手里握着半个苹果,腮帮子鼓鼓,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甩给他三个字,“你不懂。” 吃货的最高境界,就是所有看似能吃的东西,都能往嘴巴里塞。 除了喝药。 炎霆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把林沅吓得手臂一抖,差点儿打翻碗。 他正在和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做斗争,这么一吓,脾气立马就上来了,暴躁地瞪向找揍的男人,“你说你走路不出声,是不是想吓死我?” 吓死我,就可以去找新欢了。 瞧,多狠毒的男人啊。 要是放在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 虽然现在没猪笼了,喂猪笼草也行。 林沅捧着碗,小脸儿气鼓鼓,愈发不想喝药了。 要不是炎霆这个老狗逼,他怎么会沦落到每隔几天就要喝碗安胎药的地步。 李奶奶是中药世家,以前是镇里医生,很多病人从大城市慕名而来。 近几年,儿女们怕她累着,不让她再行医看诊。 林沅到达这个镇子的当天,碰巧遇上不慎摔倒在路上的李奶奶,将她背回了家。 于是,从那天起,林沅就在这儿住下了。 两天后,李奶奶便发现他怀孕了。 药是李奶奶亲手熬了好几个小时的,就这么倒掉很浪费。 林沅不想对不起李奶奶的辛苦,也不想喝药。 圆溜溜的眼珠子在屋内扫视一圈后,他将视线落在很不要脸,非要凑过来的男人身上,“这可是好东西,喝完之后,腰不疼腿不软,一口气能上六楼。” 啊,这也没六楼啊。 炎霆温柔地听着小孩儿贫嘴,随手往炉灶里添两根柴火。 见他对自己的推销不为所动,林沅扁扁嘴。 作为拥有好几万妈妈粉的沅哥,我绝不能轻易气馁,要再接再厉。 林沅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捧着汤药递到炎霆面前,漫不经心,又似分外嫌弃地说:“我大方地把这碗补药送给你,希望你从今晚开始,能够生龙活虎,一夜七次。” 对昨晚这个老男人竟然没碰自己,倒头就睡的事情,林沅很生气,还顺便记仇了。 今早起床,他还在浴室里照了十五分钟的镜子,确不是自己颜值下降,没有吸引力了。 那肯定就是……老东西不行了。 不行就得补。 也不知道,这安胎药管不管那方面。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被评论那方面的能力,平常谁敢在炎霆面前这么说话。 上一个敢这么说的,恐怕早就已经成为花泥了。 但林沅对炎霆来说,就是个Bug,哪怕作天作地,都可以被纵容。 把药碗往男人面前递的时候,林沅的小眼神里还有几分哀怨。 像是得不到得不到丈夫宠爱的深闺小妻子,无人可诉,愁断肠。 而炎霆身为男人,怎么能够让满足不了自己爱人这种事情发生。 他觉得自己最近这个月,的确虚耗太多了,是得补补。 不然要达到小家伙期待的一夜七次,还是有些困难。 在接过碗之前,他又确定了一遍,“只是补药?” “那不然呢,我又没病没灾的。”林沅傲娇地飞了个小眼神儿过去,把碗往他手里一塞。 炎霆接过碗,仰头咕咚几口全喝完了。 胃口挺好啊。 就是不知道,喝了安胎药,你是不是能够自己怀崽? 林沅想着,小眼神忍不住朝炎霆的腹部暼,自动脑补出那结实的八块腹肌被顶起来的画面。 然后,就吐了。 林沅干呕了两声。 炎霆伸出的手被小家伙无情推开,随后外貌还被打击得彻底。 “你喝药的动作太丑,把我都丑吐了。”林沅捂着嘴巴,在被追问之前,麻溜跑了。 晚饭是李奶奶做的,都是很清淡又有营养的食物。 别人炒菜的调料是葱姜蒜,李奶奶做饭的调料是枸杞黄芪等中药材。 刚开始,林沅作为小吃货,都不太适应。 时间一久,倒也习惯了,还挺好吃。 李奶奶很喜欢炎霆,说什么都乐乐呵呵的。 “小炎啊,你这回来,是要带小沅回家的吧?” 林沅正在幸灾乐祸,炎霆和自己一样获得了“小”称号,猛不丁听见这话,反应激烈,“我不回去。” 这儿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他每天上上山,下下河,开个直播,月工资就好几千块。 回去干啥? 看炎霆娶个女人回家啊? 他的激烈反驳,把炎霆和李奶奶都吓了一跳。 炎霆几乎本能下意识哄他,“宝宝,为什么不想回家?” “不准叫我宝宝!”林沅咬着筷子白他一眼,“回去干嘛?看你和别的女人订婚?” 林沅没说,但不代表他不在乎。 只是炎霆不在的时候,他懒得想。 上次韩家大小姐跑了,所以订婚典礼黄了。 那下次呢,万一是真的喜欢炎霆的哪家大小姐,岂不是…… 林沅将筷子一扔,饭都不想吃了,气都气饱了。 平常炎霆就喜欢看小家伙撅着嘴巴生闷气的样子,眼睛瞪得滚圆,像一个戳戳就要爆炸的大包子。 但此刻他更多的是心疼,只想快点儿哄哄他生气的乖宝宝。 “订婚是假的,是我和韩淼商量的计策。”炎霆低声解释。 林沅掀起眼皮,还是生气,“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骗我好玩儿是吧? 好玩儿,你就自己玩儿去吧! 我恕不奉陪。 后面的事情发展成那样,的确是炎霆的错。 他一开始觉得自己能够处理好,不必让小家伙知道。 可没料到,林沅竟然到现场去了。 如果那时候,他开口问,炎霆一定会解释。 那天,两人胡闹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却什么都没解决。 炎霆不想推卸责任,错了就是错了。 男人在媳妇儿面前认错道歉,哪怕被罚跪搓衣板,都是小事。 “沅沅,我错了。”炎霆态度诚恳,眼神真挚。 林沅差点儿就原谅他了。 但还差点儿。 “哦,我又不是你的谁,用不着和我道歉。”林沅侧过身体,背对着炎霆,别别扭扭地生闷气。 李奶奶在旁边朝炎霆挤挤眼睛,“这媳妇儿生气了啊,是得哄的,我家老头子以前,最擅长哄我了。” “我不是他媳妇儿。”林沅嘴硬道,“奶奶,你别乱说。” 小家伙生起气来,还怪可爱的。 让人太想抱进怀里揉一揉了。 炎霆如是想着,摸了摸眼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小沅啊,既然这样,那我就把小炎介绍给我孙女儿了。”李奶奶笑呵呵地夹了根鸡腿放进炎霆碗里,面容慈爱地说,“小炎啊,我孙女儿长得很水灵的,而且多才多艺,跳舞啊,钢琴啊,都很擅长,我哪天安排你们俩见个面啊。” 林沅握着筷子抢走炎霆碗里的鸡腿,幽幽道:“奶奶,你别开玩笑,你孙女儿今年才八岁。” 就炎老狗逼的年纪,比人家爸爸都还大两岁。 李奶奶依旧乐呵呵的,岁月在她脸上无情地留下交错的皱纹,可每一道纹路都透着和蔼可亲,“小沅啊,你的年纪和小炎很相配啊。” 我今年才十八,炎老狗逼都三十了。 妥妥的老牛吃嫩草。 不要脸。 不过,为了解救李奶奶那个可爱又活泼的孙女儿,我勉强可以暂时和他凑成一对儿。 只是暂时的。 小家伙不想回C市,炎霆也不舍得逼他。 而且,M国那边的事务还没处理完,炎霆还得过去一趟,让林沅一个人在家里,也不放心。 他也不是没想过,把小家伙一起带到M国。但异国他乡,林沅不一定能够适应。 愿意留在这儿,就留着吧。 等自己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再来带他回家。 炎霆说出同意林沅继续住在这儿的话时,最开心的人是李奶奶。 脸上的笑褶都欢喜了。 “留下好啊,这儿的空气对身体好,等生完再回城里。” 埋头啃鸡爪的林沅,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灵魂升天。 似乎都已经看见了牛头马面在眼前晃,拿着铁链要抓他。 急中生智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展现。 “对啊,对啊,我很快就要升直播等级了,据说还能涨工资,也不知道能够涨多少。”林沅脑细胞死了一大片,连鸡爪都不想啃了,嘴皮子叭叭地转移话题,“奶奶,等我涨了工资,就给你买个大帽子,比村口张奶奶的还要漂亮。” “你张奶奶前两天还在向我炫耀,她那顶帽子买得可贵可贵了……” 眼见成功转移话题,林沅默默松了口气。 边和李奶奶聊帽子的事,边抬起眼角偷看旁边的男人。 心里虚虚的,像是破了个大洞,狂风乌拉拉地吹。 也不知道,这老东西有没有注意到刚才的话。 要是注意到的话,自己该怎么补救啊? 林沅愁得头都秃了。 一直到晚饭结束,林沅也没听见炎霆提起刚才那话,心里的巨石渐渐落了地。 吃饱喝足,就该歇息了。 林沅哼着小调儿,开开心心地走进浴室,心想一定要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然后……嘻嘻。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很严重的问题。 他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像个小皮球。 平时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衣服一脱,铁定露馅儿啊。 而且,自己的脸是瘦了的,炎霆昨天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不能用胖了做借口,没人会光瘦脸,还胖肚子里的。 想开一场激烈的夜车,咋就这么难呢? 林沅洗完澡,穿着睡衣坐在马桶盖上,唉声叹气,愁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 啊! 天要亡我。 炎霆帮李奶奶收拾完厨房,上楼进入卧室,刚好碰见小家伙抱着枕头往外走。 他还没反应过来,枕头就被塞到了手里。 “今晚,你睡沙发。”林沅很无情。 炎霆不明白小孩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以为他还在生自己和别人订婚的气,伸出手臂,将人捞进怀里,“宝贝儿,我喝了补药,一夜七次,老公带你深夜飙车。” 车,林沅的确是想飙的。 但现实情况不允许。 “现在在别人家,李奶奶的卧室就在楼下,禁止超速。”林沅弯腰,灵活的从男人怀里钻出来,“请按交通规则驾驶,否则就吊销你的驾驶执照。” 说这话的时候,林沅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是美味儿佳肴在面前,他却只能看看不能吃。 可真的太惨了。 连耶稣都没我惨。 当然,最后两人还是躺在了一张床上。 但林沅严格制定了约法三章。 不准乱亲,不准乱碰,不准乱石更。 前两点,炎霆能够做到。 第三点,有点儿艰难。 怀里抱着香香软软,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炎霆还真就无动于衷了。 林沅困倦地打着哈欠,团不团吧窝进他怀里。不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 睡梦中,还哼唧着,迷迷糊糊蹭了蹭他的下巴和脖子。 炎霆甚至能够嗅到,小家伙身上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味道。 小家伙走得时候,不仅偷走了他的衬衫,还偷走了他放在浴室架子上的香水。 也许这一个月,每天都会往身上喷点儿。 只要一想到,小孩儿穿着自己的衣服,还沾染着属于自己的味道,炎霆就感觉血脉喷张? 不,他并没有。 大脑是兴奋的,是激动的,是想做点儿什么的。 但身体却是平静的。 毫无反应。 这个夜晚,林沅像树袋熊一样扒在男人怀里睡得很香甜。 但炎霆却睁着眼睛,失眠到天明。 他竟然真的不行了。 以后,该怎么满足小家伙? 第28章 天光破晓。 镇上的清晨雾气很重, 进入秋天之后,湿意更浓。 炎霆一夜未睡, 睁眼到天明。 本就疲惫的面庞,愈发显得没精气神。 他起身去浴室里刮了胡茬,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 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卧室里, 林沅还在睡, 半张白净的小脸儿陷在被窝里, 呼吸均匀, 睡得格外香甜。 九点之前, 是醒不来的。 现在才七点,空气中凉意十足。炎霆刚跨过堂屋的门槛,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又转身上楼披了件外套。 他想,自己怕是真的老了, 以前年轻的时候, 大冬天都还穿着短袖打球。 如今, 连穿件衬衫都还觉得冷。 厨房的屋顶盖着瓦片,层层叠叠,有青苔附着在上面, 坚韧顽强的生长着。 廊檐下, 飘起袅袅烟雾。 炎霆走过去, 看见是李奶奶在熬药。 圆形的矮小炉子上, 放着个黑黑的陶罐, 正咕噜噜地翻滚着热汽。 李奶奶穿着厚厚的棉袄, 头上还戴着毛线帽,俨然一副过冬的装扮。 看了两眼,炎霆心里那股对自己不再年轻的落寞和心塞,瞬间荡然无存。 不是他真的老了,是天气真的太冷了。 “咋起这么早啊?”李奶奶揭开药罐,往里张望着,叹道:“年轻的时候就该多睡睡,等老了之后,想睡就睡不着咯。” 心里那种堵塞感又卷土重来,炎霆心很痛,呼吸间感觉空气里都带上了冰渣子。 李奶奶,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在针对我。 虽然我可能真的老了,但我是不会承认的。 炎霆面不改色地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抬手摸了摸鼻子,不想进行刚才那话题的讨论,闲闲道:“这药是熬给小沅的吗?” “对啊,那孩子身体不太得劲,要好好调养调养。”李奶奶搅动着罐子里熬得汤药,浓重的药味儿散发出来,连空气都染上了苦涩的味道。 炎霆想起那小家伙,连美式咖啡都喝不惯,嫌苦。这看起来更苦的汤药,也是为难他了。 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炎霆有些不忍心,想让小孩儿少受点儿罪,低声道:“往里搁点儿糖,味道会更好。” “阔不能放糖,放白糖就木得效果了。”李奶奶听着年轻人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也努力跟着学,但说出口还是带着浓浓的方言味道,“就这样吃,是最有效果得。” 是药三分苦。 炎霆也明白这个道理,既然不能直接往药里放糖,那就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这娃崽是要宠得,但也不能太惯着嘞。”李奶奶本来一开始,见着林沅那么小的娃娃,怀着孕还一个人在外面跑,对他另外那口子,是很不喜欢的。 也不知道是啷个负心汉,欺负他那么小的娃娃。 但炎霆一出现,李奶奶当即改变了想法。 看情况,应该不是匡人的负心汉。而是林沅那个小娃娃不听话,倔脾气犟得很。 不过李奶奶也理解,作为一个男娃娃,突然发现自己怀孕咯,咋可能轻飘飘地接受了。 得好好哄着,解开心结。 作为过来人,李奶奶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过的米饭还要多,重新将药罐盖好,语重心长道:“你也别太急,等时间一长,他慢慢就接受咯。” 炎霆还以为她说的是小家伙不跟自己回家的事,觉得老人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要为他俩操心,有点儿过意不去,连声应道:“我不急的,小孩儿年纪小,心性单纯,可能不太喜欢被束缚着。” 李奶奶想到自己儿子十八岁的时候,都还在上学,二十二岁才毕业成家。 这么小的娃娃,自己都还是孩子,就要生孩子,太辛苦了。 “你得好好照顾着,别让他受委屈了。”李奶奶平常一个人住在乡下,孤孤单单的,儿女成家立业,也用不着她管。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便已经把林沅当成自己亲孙子来疼爱了。 谁要是让亲孙子受了委屈,她肯定第一时间就扛起锄头打人。 炎霆昨天来的时候,是坐轿车来的。车牌李奶奶也不认识,就感觉车子很气派。小伙子穿得也精精神神的,生活条件也应该不差。 这过日子啊,不讲究要有多富裕。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自古就传下来了。有钱还是要好点儿,能把人照顾得更好些。 “李奶奶,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疼爱阿沅的。”炎霆神态严肃,语气真挚,是晚辈对长辈最诚心的承诺,希望长辈能够放宽心。 “那就好,那就好。”李奶奶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哽咽道:“这烟熏火燎的,眼泪都给我这个老婆子薰出来了。” “你也别坐着了,去帮我把灶台里的火点着,我给你们做早饭。” 把炎霆打发走之后,李奶奶侧过身,背着厨房门口,又抬手抹了抹眼泪。 炉子里烧得是炭火,没有烟。 那个男娃娃,有人疼爱就好,不然孤苦伶仃一个人,怪可怜的。 炎霆以前没用过村里的土灶,但烧火添柴也难不倒他。 李奶奶在灶台后揉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都是关于林沅的。 各自将对方的话,理解成自己的意思,聊了半个多小时,硬是没露馅儿。 林沅今天没睡到九点才起,八点多就醒了。翻了个身,准备再睡回笼觉,却在发现炎霆不在床上的瞬间,困意全没了。 一想到炎霆这时候很可能和每天都起很早的李奶奶待在一起,他就心慌。 万一李奶奶把他怀孕的事,给说出去了…… 林沅不敢想,越想越感觉心跳加速,心慌气短,马上就要心肌梗塞。 他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裹了件厚实的外套,急冲冲跑下楼。 刚跑到厨房门外,恰好听见李奶奶对炎霆说:“你回城里后,要带小沅去医院里做做检查。就是那种现在时髦的高科技,什么X光片,听说那机器能够照出孩子长得好不好。” 林沅听见的,是最后一句话。 整个人瞬间激灵,灵魂都升天了。 我兜了这么久的事,李奶奶你怎么全都给我说了啊! 炎霆应着声,往炉灶里添了把柴,回头看见小孩儿站在门口,踩着脱鞋,衣服的拉链也没刚好,凌乱的头发翘着,眼睛迷蒙蒙的,像是没睡醒。 他笑着招招手,声音很温柔,“快进来,外面冷。” 林沅没动,愣愣看着炎霆。 感觉他像一只大魔怪,随时都能张开嘴巴把自己吃掉。 心里荒凉又震惊,不知道为什么他都知道自己怀孕了,还如此淡定。 没有生气,没有愤怒,更没有被吓到。 可是也不开心,不喜悦。 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沅心思活络,容易多想,还老是想歪。 他是不是想哄骗自己,把自己带到医院打胎? 或者,把堕胎药下到平时的食物里,再哄他吃掉,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掉他肚子里的崽。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内心像地震时的大海,山崩地裂,海啸翻滚,林沅表面上却努力装得很平静,小心翼翼地抬脚跨过门槛,慢吞吞地挪过去。 也不敢坐在炎霆旁边,怕他把自己扔到火堆里。 他犹豫着,心不在焉地蹲下,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在灰堆里画了个大叉叉。 “沅沅。”炎霆揉了两把他乱蓬蓬的头发。 “干嘛?”林沅语气有些冲,意识浑浑噩噩的,不太清醒。 小家伙起床气还是这么重,张牙舞爪的。 炎霆都已经习惯了,顺毛安抚道:“你是不是还没有洗脸?” 林沅:“……” 看吧,知道我怀孕后,就开始看不惯我了。 连我没洗脸,都要嫌弃。 我就是能怀孕,而且还怀的是你的种,你能把我怎么着? 林沅掀起眼皮白他一眼,起身气呼呼地走了。 这渣男玩意儿,休想我的崽生下来认你。 林沅以前起床气是大,但没这么大。 现在像个充气皮球,一碰就炸,浑身滋啦啦冒着火星。 而男人在什么时候,脾气最容易爆,那就是在欲.求不满时。 同样身为男人,炎霆不会不懂。 他叹了口气,觉得小家伙应该是在生气,昨天晚上自己没碰他。 两人都睡在一张床上,是该做点儿什么。 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心里是想的,想得发疼。 但身体…… 此时,厨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李奶奶还在灶台后揉面,决定给他们俩煮当地特产扯面皮。 炎霆决定做点儿什么。 “李奶奶,听阿沅说您会中医?”他问。 “是欸,从祖上传下来的嘞。”李奶奶往面团里加了两个鸡蛋。 炎霆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我有一个朋友,他进来身体不太好……” 还没说完,李奶奶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炎霆说。 李奶奶一针见血地下了诊断书,“阳.痿啊?” 以前李奶奶接诊的大多数男性,病症都是肾功能不行,又怕去大医院检查丢面子,就专门跑来这闭塞的小镇看诊。 什么奇奇怪怪的情况,李奶奶都看得多了。 在她眼中,男性阳.痿都快和着凉感冒一样普遍。 也没什么不能直说的。 之前那些病人,都支支吾吾的,听得她烦。 炎霆瞬间沉默了。 他也是要面子的,说是朋友就是朋友,绝不能被看出一点儿端倪。 “你那朋友今年多大啊?”李奶奶将揪好的面片下进锅里,动作平稳。 她也是第一次在灶台后面给人看诊,不慌不忙,颇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炎霆也平静地烧着火,不甚在意地报出一个数字,“三十五。” 他以为说大几岁,就不会引起怀疑。 但李奶奶扯面片的动作一顿,隔着锅里蒸腾而起的水汽,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 高深莫测地说:“你这朋友,年纪不小了啊。” 三十岁的炎霆:“……” 李奶奶你怕是听错了,是三十五,不是六十五。 男人三十,风华正茂,成熟而有魅力…… 炎霆想着想着,自己都心虚了,感觉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这看病啊,不能转述,得让你朋友自己来。” 李奶奶说这话的时候,洗漱完毕,干净清爽的林沅,顶着一张能掐出水儿的嫩脸,刚好跨过门槛,随口问:“什么病?” 李奶奶的话语太快了,快得炎霆都没来得及阻止,“阳.痿”两个字就从她嘴巴里说了出来。 锅里咕噜咕噜滚着热汽,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琥珀色的眸子蹬得圆滚滚,林沅震惊地看向炎霆,“你不行了?” 这个消息,真是比知道自己怀孕时,还要令人心痛痛。 第29章 林沅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状, 圆溜溜的眼睛像泄气的气球一样渐渐瘪下去。 炎霆沉默的时间越长,他眼睛里的失落也越明显。 怪不得都说找男人要找年轻的, 因为年纪大的,指不定哪天突然就萎了。 本来刚才林沅回房间洗漱的时候还在想,反正炎霆这老狗逼都知道自己怀孕了, 不管他接不接受以后要出生的崽, 自己都可以和他畅畅快快的来一次。 哦, 不对, 是来一夜。 然后, 拍拍屁股走人。 没想到, 这个计划还没有实行,就听到了如此令人心碎的消息。 现在的老狗逼,明显比根能充电的棒棒还不如。 哎……罢了罢了,我还是上网买玩具去。 干净卫生又方便。 林沅嘴角一抿, 难掩眼底的哀伤, 失望地盯着炎霆的某个地方, 长长地叹了口气。 继而转头看向李奶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还能治好吗?” 年轻人火气重,玩儿起来不知节制, 也控制不住力道。 为了那还没出生的孩子着想, 李奶奶摇摇头, “难。” 林沅:“……” 算了算了, 还是拖出去埋了吧。 林沅怜悯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上前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儿,没事儿,不就是不行了嘛,做不了上面那个,可以改改策略,做下面那个嘛。” 但我不接受做上面的。 所以,我们俩恐怕要拜拜咯。 小家伙不仅没嫌弃自己,还第一时间提供安慰,炎霆有些感动,刚准备说用别的办法也行。 嘴巴都还没张开,林沅已经挪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并且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眼睛发亮,兴冲冲地问李奶奶,“您上次说要帮我介绍对象,还算数吗?要不就安排在明天见面吧。” 炎霆:“……” 炎霆内心瓦凉瓦凉的。 现在的小孩儿,变心都这么快的? 从刚才到现在,五分钟都没有! 炎霆像一只孤寂又落寞的老狗,独自舔舐着伤口。看着自己养不乖的小朋友,兴高采烈地扑向别人的怀抱。 那是不可能的。 安静了一晚上的炎小兄弟,终于在这一刻雄起了。 “哎,哎……哎……杀人灭口是犯法的啊,你放我下来。” 林沅胡乱地挥舞着胳膊,蹬着腿儿,叫得四里八乡都能听见。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卧室内光线昏暗,空气中还飘散着丝丝缕缕荷尔蒙交织的气息。 林沅浑身发软地趴在床上,微微隆起的肚子被埋在被子里,遮挡了弧度。 他大脑一片混沌,还没从激烈的兴奋中回过神来,鸦羽般轻翼的睫毛,挂着几滴水珠,随着他的呼吸起伏颤动。 旁边,某个不要脸的男人,似正在餍足的回味。 林沅侧了侧身体,小拳头挥到炎霆的鼻翼,又被他深邃漆黑的眸子诱惑到,舍不得下手。 这么帅的脸,要是被揍破相,那就太可惜了。 算了,换个地方。 林沅眼尾恹恹地耷拉着,视线从头扫到尾,也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肌肉那么硬,我的拳头怕是打不赢。 扁扁嘴,林沅又将自己发酸的手臂收进了被窝里。 浑身又疲又累,连翻个身都不想动。 骗子,大骗子。 说不行,怕就是专门为了哄我上.床。 呵…… 林沅蜷在被窝里翻了个白眼,下次再相信你,我就是猪。 臭不要脸的垃圾玩意儿。 两人一番折腾后,林沅又疲倦地睡了过去。 炎霆的思绪却愈发清明,很多原本没有注意到的事,都被他串连起来。 昨天下午,小家伙送了他一碗补药,味道奇怪。 他喝完,晚上就不行了。 一直到刚才……突然又…… 一整夜,足够让吸收的药效挥发完毕,所以多半是那碗药作怪。 炎霆沉了沉眸子,倒没觉得是小家伙要害自己,他应该也不知道药效。 后知后觉地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不是真的不行了。不然…… 睡梦中的林沅突然咕哝两声,还把被子给掀了。 炎霆伸出手帮他盖被子,却被拽住了胳膊。 也不知林沅是醒了,还是在梦里,哼哼唧唧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秘密?” 人的正常反应都是下意识反问是什么秘密,但炎霆听见小孩儿的声音里像是带着哭腔,改口道:“我不知道。” 说罢,俯身温柔地亲了亲那白皙的额头,轻轻掖好被子。 林沅听清楚想要的答案,很快安静下来。 嘻……没发现,还好我够聪明,让把窗帘拉上,又不准开灯,还一直趴着。 在心里为自己的智慧点了个赞,他这才真正安心地睡过去。 一进入深沉睡眠,林沅就开始不老实了。 尤其爱乱蹬被子。 以前也没这个毛病的,炎霆正考虑着是下楼帮李奶奶做早饭,还是陪小家伙睡觉,英俊的脸就被抓了一把。 还好林沅手上没指甲,脸没破相,只是留下一道红痕。 一看,就像是被家暴过的。 林沅胳膊腿儿乱伸,嘴巴里还哼哼唧唧,“别跑,我要抓住你,做成烤鸡。” 做梦都还在林子里捉山鸡,尽显吃货本质。 被他当作山鸡乱抓的,就没那么美了。 炎霆一时躲闪不及,脖子上又挨了一爪,才终于将闹腾的小孩儿箍紧怀里。 “乖,别闹,好好睡。”炎霆轻拍着他的后背,又将被子扯过来裹好。 裹着裹着,感觉不太对劲。 明显是瘦了的小家伙,肚子却把衣服都撑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炎霆平整的眉头拧起,手掌小心翼翼地贴上那拱起的腹部,隔着柔软的睡衣,轻轻摸了摸。 不软,有种微硬的手感,像是被什么东西撑鼓的。 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吃早饭,不可能是因为吃太多…… 这就是小家伙的秘密? 炎霆起床的动作很小心翼翼,没有吵醒怀中安睡的宝贝儿。 他又在床边站了会儿,确定林沅睡得安稳,没有闹腾,这才揣着心里那令人无法置信的怀疑,走出房间。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临近中午。 李奶奶早就吃过早饭,坐在院子里摘豆角,准备午饭的食材了。 见炎霆下楼,也没抬头看,怕把小伙子看得不好意思。 年轻人,做事急躁,火气重,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啊。 炎霆跨出堂屋门槛后,先是往厨房廊檐下看了一眼。 炉火上的药罐还在轻沸着,盘旋袅袅热气。 搬个把凳子在李奶奶旁边坐下,炎霆拿起豆角帮忙摘,状若不经意地问:“李奶奶,小沅的药我能喝吗?” 李奶奶的手腕一抖,看炎霆的眼神古怪极了。 她记得孙女儿常说这种叫什么来着? 叫……好像是叫奇葩? 对咯,就是奇葩。 “小伙子,你好端端的,咋那么想不开呢?”李奶奶连豆角都摘不下去了,打算好好教训教训他,“那药都是孕妇喝的嘞,你跟你媳妇儿抢安胎药,羞不羞啊。” 不过片刻,炎霆手里那根短短的豆角,就被折成了七八截。 他还在继续折断…… “我虽然训了你,你也不能拿我的豆角撒气嘞。”李奶奶及时抢救回快要尸骨无存的豆角,气得皱纹都平整了,“我就是说你两句,小伙子,你气性咋这么大?” 炎霆没说话,手里都空了,手臂还举在半空,没收回的意思。 李奶奶行医多年,看过几次这样模样的人,心中大亥,这是中风的前兆啊。 她急急忙忙想去拿自己的银针救人,却听见炎霆颤着声音问:“沅沅是不是怀孕了?” 危机解除,李奶奶又不慌不忙地坐回去,继续摘豆角。 心里思虑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瞧小伙子吃惊的模样,那孩子怕不是他的啊。 就像孙女儿给我看的那本小说,叫什么豪门夫人带球跑。里面那个夫人,怀的就不是未婚夫的孩子,而是未婚夫他大哥的孩子。 过了将近一分钟,她才出声问:“小炎啊,你是不是有个大哥?” 炎霆不知话题怎么跳转到这儿了,点头道:“是。” 心中再次大亥,李奶奶愁得头发都瞬间白了几根。 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嘞,这可咋整啊? 李奶奶把林沅当亲孙子一样疼,又觉得面前这个也是好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帮谁。 “小伙子,你也别太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虽然小沅他怀的不是你的孩子,但总有一天,你会拥有自己孩子的。”李奶奶叹了口气,又道:“以后啊,你也别对小沅动心思了,把他当成大嫂,这对你对他来说都好。” 大……嫂? 炎家大哥今年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儿子的年龄都比林沅大两岁。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把炎霆给绕懵了。 他还没从林沅怀孕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又被迫接受林沅成了自己的大嫂…… 当然,炎霆很快就反应过来。 “李奶奶,你搞错了,小沅他怀的是我的孩子。”炎霆内心里翻滚的浪涛,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平静了。 是啊,小阿沅怀着他的孩子,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沅沅怀了我的孩子啊。 这一刻,炎霆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好好抱抱小家伙。 疼他,爱他,哄他。 小家伙这一个月,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啊。 炎霆心里揪得疼,等不及想要冲上楼去抱抱宝贝儿。 他刚站起身,睡眼惺忪的林沅抱着枕头出现在门口。 白嫩的脸颊上压出几道睡痕,正迷迷糊糊地抬手揉眼睛。 整个人,软糯又乖巧。 松软的睡衣下,肚皮隆起的弧度那么明显。 第30章 林间的鸟雀叽叽喳喳地蹦跶着, 厨房的屋顶,炊烟袅袅升起。 角落里, 放了张木桌子。林沅蜷着腿坐在小板凳上,端着碗,正在乖乖地吃东西。 早饭都没吃, 就被迫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运动, 林沅饿得头晕眼花, 眼冒金星, 连炎霆看自己的眼神比以往更温柔, 更含情脉脉都没有注意到。 他的眼睛里, 只有手里这碗香喷喷的番茄鸡蛋扯面皮。 香味儿萦绕在鼻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舔舔嘴角,林沅握着筷子呼呼地吃了两口,眼角余光不经意从炎霆身上扫过, 见他端着碗没动, 疑惑道:“不合你口味啊?” “不是。”炎霆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温柔地笑了笑,“慢慢吃,小心烫。” 林沅:“……??” 我都呼啦吃这么几筷子, 要烫早烫完了。 你这老男人的反射弧有点儿长啊, 老年痴呆症状提前了? 往嘴里啜了两根面条, 隔着碗里升起的热气, 林沅挑起眼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点儿蛛丝马迹。 炎霆脸上噙着温和的笑意, 大大方方让小家伙看,也没打算将自己已经知道他怀孕的事直说。 之前在M国,偶尔有那么一两分钟闲下来的时间,炎霆就会想,自己是不是对林沅不好,所以他才会毫不留恋,连声招呼都不打地跟别人跑了。 炎霆这一辈子,小时候被父母严格把控着,几乎没有任何玩伴。 他像一个机器人,轮番接受父母的精英教育。在别人家孩子还在逃课去网吧打游戏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掌管公司,经手几千万的流动资金了。 几乎可以说,炎霆没有童年。 连朋友,也仅仅只有秦冕一个。 他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别人,只是一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对林沅好,不管林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在国外的一个月,炎霆用自己仅有的少数空暇时间,严格反思了自己,还亲手制定出好几页的计划表,详细地要求自己,该怎么做好男朋友和监护人。 做男朋友的时候,不能太过严肃,要温和。 做监护人的时候,不能太过纵容,要严格。 但此刻,面对怀着自己孩子的林沅,炎霆所有按部就班的计划,都派不上用场了。 表面平静,内心却史无前例的紧张和无措。 怀着孕的小家伙,在炎霆眼中变成了一个脆弱的瓷娃娃,得必须时时刻刻的爱护着,提防他磕着碰着。 就比如现在,林沅每吃一口面,炎霆都心惊胆战,生怕他烫到,或呛着。 还有,小家伙实在太瘦了,得尽快养得胖点儿。 林沅啜了几口面皮,捧起碗刚准备喝汤,视线中出现一双筷子头,还夹着条炸小鱼。 他眨眨眼睛,炸小鱼啪叽掉进碗里。 “……”林沅瞬间就不想喝汤了。 在他撇嘴的同时,炎霆又往他碗里夹了好几条炸小鱼。 裹着剁辣椒,油滋滋,香喷喷。 换做以前,林沅绝对好这口,能够自己干掉一碗。 但今时不同往日…… 炎霆本来是想让小家伙多吃点儿肉,而桌上就只有这盘炸小鱼,他自己一条都没舍得吃。 三十岁的大老爷们,疼起人来,笨拙又可爱。 只可惜,没摸清楚孕夫的口味儿。 眼见着自己那碗酸酸的番茄汤被污染,林沅心里的怒火止不住地蹭蹭直冒。 孕期激素分泌旺盛,导致脾气也不稳。 易怒。 第一条炸小鱼,他忍。 第三条炸小鱼,他再忍。 第五条炸小鱼被夹到碗里的时候,他忍无可忍。 张口就怼:“说,你是不是存心要整我?还让不让我喝汤了?” 吼出来后,他心里那种憋屈的感觉瞬间就散了,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些无理取闹。 见老男人似乎被自己突然爆炸的情绪吓到了,林沅歉疚地抠抠手心。但又不敢直说怕腥,指向性太明显了,只敢小声地嘟囔:“我不喜欢吃别人夹的东西。”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林沅放下筷子就往外跑,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一会儿又乱吼人。 炎霆呆坐在凳子上,有点儿受伤。 在小家伙心中,他已经成外人了。 还是那条养不熟,还喜欢到处挠人的小白眼狼。 但炎霆只要一想到,小家伙肚子里还有个更小的,心里就软成一片,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他端过桌上林沅碗里食物,吃进自己肚子里。 没嫌弃是小孩儿吃剩下的,反而觉得格外好吃。 李奶奶做的油炸小鱼,香辣酥脆,是独家秘方,外面有钱也买不到的,堪称人间美味。 但林沅不敢吃,自从肚子里揣上崽后,他的胃变的娇气起来,只要有一点儿腥味,就能吐得昏天黑地的。 远处的雾气散去,露出层层叠叠起伏的山峰。 秋天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丝毫不显炎热。 林沅跑出厨房后,也没有上楼,而是坐在院子里和李奶奶一起剥青豆。 剥着剥着,眼睛就红了。 “小沅,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和奶奶说说。”老人慈爱的声音,温暖地叩击在林沅的心房。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摇摇脑袋,倔脾气又上来了,嘴硬道:“没有啊,风里好像有沙子。” 这处四面环山,空气潮湿,哪来的沙子。 林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很委屈。明明好端端的一顿饭,他都没吃饱,就被那个姓炎的老狗逼给破坏了。 虽然很大程度上是自己无理取闹,可那个老狗逼竟然这么久都不来哄哄他。 果然,炎家每一个好东西。 原主被炎琅那个渣男欺负,而自己又被炎琅他叔欺负,都是孽缘。 林沅越想越憋屈,心里像是被灌了一大壶青梅茶,又酸又涩,回味还是苦的。 怒气闷在胸腔里,咕噜噜翻滚着,他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就开始和手里的豆角较劲。 李奶奶剥出来的,是一粒粒完整的青豆。 而林沅使劲抠出来的,几乎已经全被捏成了渣,再拿水煮煮,就能变成手工豆浆。 李奶奶看着这男娃娃折腾那些豆子,也不打算劝,当作没看到,任由他闹腾。 过去六十载的时光,李奶奶生了三个孩子,对怀孕期间的那些习惯和脾气啊,都已经摸得透透的。 这没法劝的,等自己琢磨过来就好了。 人一旦倒霉起来,连豆角都欺负他。林沅扯了半天,也没从茎干上扯下来,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靠! 他气闷地一脚踩在豆杆上,用力地碾了碾,见枝叶被自己踩的稀巴烂,这才放它一马,气急败坏地走了。 什么玩意儿,都来欺负我。 沅哥不发威,你当真不知道我的厉害! 林沅冲进堂屋里,等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把镰刀,后背多了个竹背篓。 “奶奶,我再去帮你割点儿豆杆回来。” 敢欺负我,我抄你九族,灭你满门! 再把你的子孙后代,全部吃进肚子里,让你断子绝孙! 林沅手握镰刀,气势汹汹往前走。明明是身形单薄的一个人,却走出了浩浩荡荡一群人的架势。 然而,还没走出院子,就被炎霆拦住了。 “我和你一起去,把刀给我。”炎霆伸手去拿看起来就很锋利的镰刀。 天知道他刚才看见的一瞬,吓得心脏都差点儿骤停。 这小家伙,一个没看好,都开始舞刀弄棍了。 这么危险的东西,小孩子可玩不得。 林沅躲开炎霆伸来的手,把镰刀藏到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别碰我!” 豆类家族欺负我,你也要来帮着他们欺负我是不是? 林沅的思绪进了死胡同,整个人的状况像是一点就炸的炮仗,怎么都绕不出来。 炎霆那张英俊的面庞,在此刻他的眼中,看起来十分可恨。 就是传言中那种吃小孩儿的大魔怪,仗着自己长得恐怖,到处欺负人。 “沅沅乖,把刀给我,我帮你拿着。”炎霆心惊胆战地看着镰刀在他的小身板后面晃,心跳都变缓了。 “给你干嘛?我自己没手拿吗?”林沅瞪着他,往后退去,气得脸颊和脖子憋成通红。 “不是,宝贝儿,你别动,小心伤到自己。”平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炎霆,在这一刻慌得不行,眼睛死死盯着那把镰刀,恨不得自己具备隔空取物的超能力。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割豆杆?”林沅扁着嘴角问,委屈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阳光冲破厚厚的云层,从天而落,晃得人头晕眼花。 林沅呼吸变得急促,细密的汗珠从苍白的皮肤渗透出来,脑袋晕乎乎的,身体站不稳地晃了晃。 他手里还握着镰刀。 炎霆视线不离地观察着,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近,脸都吓白了,声音却不得不尽可能放温柔,“不是,宝贝儿,我只是想帮你拿刀。” “放屁!”林沅情绪激动,脑供血不足,眼前一花,身体又晃了一下。 他握着镰刀,使劲往地上一扔,生铁砸在地面上,发出铿锵的巨响。 与此同时,憋了好几个月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然爆发,“帮我!你就知道嘴巴上说,你能帮我拿刀,你能帮我找工作,那你能帮我怀孕,帮我生孩子吗?” “只要你不能帮我生,都他妈是废话!” 林沅情绪激动,身体摇摇晃晃,最终一屁股坐在地上。 曲起膝盖,脑袋埋进臂弯里,小声地啜泣起来。 他是男人啊,全身上下,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是一个完完整整,百分之百的男性。 可竟然怀孕了,这他妈让人怎么接受? 第31章 林沅没哭。 他不承认自己哭了。 一直嘴硬的强调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都怪这该死的大风天气。 轻飘飘拂过树梢的风,无端被扣上一口大黑锅。 憋在心里的委屈, 郁闷,震惊,恐惧……齐齐发泄出来后, 林沅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反而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儿, 冷风呜啦啦地往里灌, 怎么也填不上这个大窟窿。 凉飕飕, 冷冰冰, 还疼。 厨房的炉灶里,柴火旺盛的燃烧着。 旁边放着的破瓷盆里,装满烧得通红的木炭,最下层是灰, 灰里埋着林沅最喜欢吃的红薯。 他端着碗西红柿鸡蛋面, 边吃边守着自己的烤红薯, 眼睛还是湿的,脸颊被炉火照的通红,看上去可怜极了。 让人心疼得不行, 想抱进怀里哄一哄。 但林沅不和炎霆说话, 也不理他, 更不让他碰。 无论炎霆说什么, 他都只盯着自己手里的面条, 慢条斯理, 一根一根地吃。 若忽略身后那堆横七竖八的木柴,以及挤在一起的玉米杆,会让人觉得他吃的不是一碗普通的面条,而是世界上最绝顶美味的食物。 身处的也不是杂乱无章的乡村小厨房,而是装修典雅的五星级酒店餐厅。 整个人仿佛都游离在环境之外,看似吃的认真,实则心不在焉,根本不是在享受,更像是强逼自己吃。 让人于心不忍。 孩子们闹别扭,李奶奶作为长辈,也插不上手,将豆角放进锅里炖着后,就去打扫院子了。 面前破瓷盆里的木炭烧得旺盛,林沅却感觉自己有点儿冷。他捧着碗,下意识弯腰,将身体朝炭火盆靠近过去。 脊背刚躬出一点儿弧度,便被炎霆从身后伸来的手臂圈住了。 一件厚实的风衣披在他肩膀上,还残留着炎霆的体温和气息,将他密密地包裹起来,驱散了冷意。 林沅怔怔地发呆,紧握着手中的筷子,攥得指尖发白。 他张了张口,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喃喃道:“我为什么会怀孕啊?” 像是在质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是一个寻不到答案的问题,连医术精湛,经验丰富的医生,都给不出准确的解释。 林沅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莫名其妙穿进书里,现在又打破性别障碍,破天荒的怀孕。 以后呢,还会发生什么怪事? 是不是,不管出现各种状况,他都得接受。 无法提前预知,更无力改变。 当初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林沅心里出现强烈的念头,要打掉它! 堕胎药也是他让医生开的。 但后来,在即将将药丸呑进肚子里的那一秒,林沅放弃了。 他要生下这个孩子。 决定是自己做的,哪怕因为一时冲动。后面所有存在的苦果,林沅都一直独自忍耐着。 他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偏僻的乡镇里,悄悄地生下孩子。 若是以后有人问起来,就说孩子他妈妈跑掉了。 他有手有脚,做单亲爸爸也没那么可怕。 但就在他都已经做好准备,独自一个人经历怀胎十月的苦时,炎霆又出现了。 那颗被坚硬的生铁围困起来的心脏,面对炎霆的温柔,再一次悸动。 人一旦经历善意,拥有温暖,享受过爱,就再也舍不得放开。 被男人从身后抱进怀里,林沅没有躲,低头看着碗里冷掉变坨的面条,细微地皱了皱眉。 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贴上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半截脖颈,动作很亲,一触即分。 林沅知道,是炎霆在亲他。 这个男人,好像也没看上去那么无情。 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条,林沅没了继续吃的欲望。 冷面的汤水表面漂浮一层凝固的油渍,腻得人犯呕。 胃里一阵不舒服的翻腾,在吐出来之前,他急忙俯身将碗搁在旁边的小桌板上,别开眼,不再看它。 热时酸酸甜甜,可口的番茄鸡蛋汤,一旦冷掉,就没了那种鲜明的色泽,和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林沅突然觉得和自己很像,怀孕的他,在炎霆眼中,会不会就像是冷掉的饭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更何况,他肚子里还揣着个令炎霆厌恶的东西。 鸦羽般纤密的睫毛颤动着,林沅垂下薄薄的眼皮,虚摸了下自己的腹部,小声呢喃:“卫医生说,你不喜欢婴儿。” 炎霆平整的眉头倏尔皱起,“他给老子瞎几把乱说。” 一向沉稳精英范儿的男人突然爆粗口,惊得林沅猛地抬起眼皮,偏头讶异地看向他。 两片被自己咬出牙印的唇瓣张成了O型,“你刚说什么?” 身为父亲,怎么能在崽子面前说脏话,炎霆抿了下嘴角,决定不承认 只要他不承认,就不会在小家伙面前形象崩塌。 炎霆板着脸,严肃道:“卫铭那人就喜欢夸大其词,没那么严重。我只是不喜欢婴儿,尤其是那种满地乱爬,只知道哭的。” “……”林沅愣愣神,“我生出来的,也会满地乱爬,也许还会满床乱尿。” 你这个大人,也太没有风度了,竟然如此歧视小婴儿。 炎霆原本是想小家伙安心,没想到当场被反驳,不仅没哄好,还起了反作用,眼神有些慌,面上保持镇定继续解释道:“我的孩子,会比其他都聪明懂事。” “哦。”林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眉一挑,“难道你小时候,没有满地乱爬过?” 炎霆:“……” 我的小祖宗欸,你的嘴皮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利索了? 一定是跟着秦冕学坏了。 千里之外,正被压在沙发上使劲怼的秦冕,趴着也中.枪。 这人没哄好,还没连续两次揭短,天是聊不下去了。 炎霆选择投降,将身体一直在抖的林沅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他。 温热的大掌覆上他柔软的衣物,包裹住微隆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 每一个来回都格外小心翼翼,不敢太用力。 林沅低头看着男人的手背,感觉他不像是在摸自己肚子,更像是在揉面团。 揉吧揉吧,捏出荠子,擀成面皮,还能包饺子吃。 怀孕的肚子,手感和普通的腹部不太一样。 炎霆平常每天都会抽时间锻炼,腹肌明显,硬邦邦的。 而林沅以前肚子上只有一层淡薄的肌肉,偶尔吃太饱,微微凸起的肚子是软的。 而现在,腹部的皮肤被一个正在不断成长的小生命撑得鼓起来,那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炎霆在林沅隆起的腹部上,隔着衣服来回打算摸了会儿,突然兴奋道:“我儿子在动。” 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的男人,突然当爸,都年轻了那么一二三……二十几岁,活像个穿开裆裤的三岁小孩儿。 林沅撇嘴,嫌弃道:“那是我肚子在叫。” “嗯?”炎霆不信。 “饿……饿的。”林沅抬手摸了摸鼻子,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吃了一碗面皮,半碗面条,都还饿,感觉自己像猪。 炎霆沉默了,手掌搭在林沅肚子上半天没动。 可能是觉得自己沉稳的形象崩塌了,正在重新找回来。 很没面子的。 林沅是真的还没吃饱,闻着锅里的豆角炖腊排骨香味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至于生孩子的问题,吃饱了再讨论。 午饭的餐桌上,炎霆看着小家伙一个人吃了一,二,三……五碗饭,表情沉默又严肃,端着自己的饭,半天没动筷子。 林沅感觉他在嫌弃自己像饭桶,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 孕期的孕夫,情绪波动大,易怒又敏感。 有了之前在院子里怒吼的前车之鉴,林沅也不想忍,边往自己碗里添第六碗饭,边说:“看到我的饭量怕了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见他明明觉得很委屈,但偏不说的倔强模样,炎霆乐了,将自己碗里没动过的米饭推到他面前,“我不吃没关系,不能饿着我的小阿沅。 林沅:“……” 你这个人,怎么这个亚子? 看我哭,你就高兴了是吧? 林沅很感动,但没哭,还把炎霆碗里的米饭一起吃光光了。 午后,阳光灿烂,整个乡村都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中。 有鸟雀在枝头歌唱。 虽然林沅不知道它们唱的都是啥玩意儿,但听得还是很开心的。 中午饭吃太饱了,撑得慌,需要消食。 他便指挥炎霆将堂屋里的躺椅,搬到了院子里。 十分悠闲惬意的,边晒太阳,边等着胃里的食物,一点一点儿慢慢消化。 从两人摊牌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林沅激动的情绪,也平复得彻彻底底。 但他一直没敢问那个问题,关于炎霆会不会接受孩子。 没有听到炎霆亲口说出准确的答案,他就永远也不会完全放下心。 那把悬在心里的铡刀,一直摇摇欲坠。 林沅总觉得,会在某一天,突然咔嚓一声掉下来,斩断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可他不敢问。 怕听到,那个害怕听到的答案。 胃里的饱腹感,会引起人身体的困倦。午饭之后,是一天中最适合睡午觉的时光。 林沅卧在躺椅里,身上盖着绒毯,手里还抱着一只粉色小猪猪。 这是之前在炎霆家客卧的衣柜里翻到的,管家说是先生朋友送的礼物,已经放了很久。 林沅还挺喜欢,走的时候就一起给抱走了。 时间一久,他越看越觉得炎霆和这只猪长得像。 都很蠢。 林沅睡午觉的时候,炎霆一直守在不远处,看着金黄的阳光映照在小家伙漂亮的眉眼上,给白皙的皮肤笼上一层光晕,像刚出锅的豆腐般,滑嫩可口。 心念波动,炎霆放轻脚步,在躺椅边蹲下,俯身过去,在眼前白嫩的脸蛋儿上,落下一个轻吻。 炎霆温柔的目光扫过林沅的眉眼,还有睡梦中都紧抿着充满防备的嘴角,落在被绒毯遮盖住,已经看不出隆起的腹部。 嘴角勾起的弧度,一寸一寸慢慢地消失了。 冷峭的眉峰皱起,眼眸里出现一瞬间的迷茫,又很快被黑色吞噬。 锋锐的下颌骨线紧绷着,透着淡漠和冷淡。 刚在林沅面前装出来的欢喜和期待,已经全然不见,继而被烦躁取代。 炎霆不喜欢孩子。 哪怕是他自己的孩子,还揣在林沅肚子里,也得不到一丝一毫父亲宽容的怜爱。 为了不让小家伙起疑和伤心,炎霆一直在装,在忍。 卫铭说的没错,炎霆对刚出生的小婴儿,有沉重的心理障碍。 哪怕花了五六年的时间,他用尽了毕生所学,也没有让情况有所改变。 来自童年的阴影,被深深篆刻在内心深处最灰暗的角落,如附骨之蛆,杀不死,灭不掉。 在时间的流逝里,不断啃噬着血肉。 最终,鲜血淋漓,伤人又伤已。 南方的秋天,天气诡谲。半个小时前,还风和日丽,阳光茂盛。 转眼,乌云笼罩,冷风肆掠。 轰隆一声雷响,林沅猛地被惊醒。 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炎霆低柔的轻哄声,“乖,继续睡吧,没事的。” 林沅迷迷糊糊歪着脑袋靠在炎霆的肩膀上,感觉到自己被抱上楼,放在卧室的床上。 半梦半醒间,他下意识抓住被角,把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又继续睡了。 炎霆刚将躺椅搬进堂屋,天空便下起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屋顶的瓦片上,汇集成雨水,从廊檐处坠落,形成一扇扇优美的水幕。 雷声早就没了,但雨一直下个不停,像是要把未来一个月的雨水全部下完似的。 屋内光线昏暗,林沅蜷成一团,抱着被子睡得香甜。 不远处,炎霆靠在窗台上,背着光,刚毅的面庞半明半暗,身形隐匿在暗处。 骨节凸起的指间夹着根细长的烟,没有点燃,也没有往嘴巴里放。 被他握在手里的电话,屏幕突然亮起,弹出条信息。 叮得一声,打破寂静,凝重又很快卷土重来。 “听说你回国了,记得来我这儿复诊,超过时间了,不能再拖,否则容易出问题,要尽快。” 信息,来自卫铭。 第32章 (二更) 卫铭等了很久, 都没收到回复。 他有些着急。 炎霆在国外的时候,他就打电话强调过, 回国一定要立马来找他。 但炎霆不仅没这么做,甚至还连回国都不告诉他。 这位大佬,简直不把自己的病情放在心上啊。 办公室里, 卫铭焦躁地踱步徘徊了几圈, 还是没得到回信, 干脆直接把电话拨过去。 手机嘟得响了一声, 他还没来得及喂, 就被挂掉了。 作为医生, 遇到不听医嘱的病人,卫铭平常都会很有耐心地劝。 但这次情况不一样,已经超过复诊时间半个月,炎霆还没主动来找他, 也没叫他上门。 精神方面的疾病, 完全拖不得。 一个不小心, 就容易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电话被挂掉之后,卫铭锲而不舍地连续又拨了好几回,直到第五遍, 才被接通。 炎霆低沉的声音, 透过电流声传来。 几乎在第一秒, 卫铭就从中听出了疲惫, 以及对方在故意压着嗓子说话。 “你在哪儿?”他问。 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 炎霆在公司开会。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时候如此勤奋刻苦,努力工作了? 公司的事务会忙到来找他复诊的时间都没有?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卫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炎霆没有明说,敷衍道:“在外地。” 伴随着他压低的嗓音,卫铭还听见了雨声。 但现在,C市没有下雨。 卫铭一个星期前在刷微博时,无意间看见了有人用林沅的照片当头像,他当时挺激动,还以为网上冲浪遇见朋友。 结果把私信发过去,才发现对方并不是林沅本人,而是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姑娘。 小姑娘特别激动,不仅大夸特夸他有眼光,懂得欣赏自己的新任男神,还分享了林沅直播间的链接。 阴差阳错,卫铭碰巧知道林沅现在身处何地。 他打开天气软件,搜索出地名。 果然,那个地方在下雨。 炎霆明显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卫铭直接拆穿了他,“你还敢去找林沅,就不怕出事儿?” 如果在昨天,炎霆会毫不犹豫的肯定,不会出事。 可现在,他自己都无法掌控。 炎霆良久的沉默,让卫铭脸上戏谑的笑容渐渐凝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别吓我,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还没有。” 卫铭松了口气,但紧张的神经并没有放松。 能让炎霆情绪变得如此低沉,那情况肯定很棘手。 卫铭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道:“明天必须回来,不然我直接去找你。” 很长时间的沉寂后,卫铭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嗯。 再问,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暴雨终于停歇,雨过天晴。 远山架起一道彩虹,绚丽且色彩斑斓。 下雨的时候,林沅睡得香甜。雨停后,反倒醒了。 卧室里光线太昏暗了,他坐在床上,抱着被角发了好一会儿呆,都没搞清楚现在到底是早上天没亮,还是傍晚天没黑。 窗户关的严丝合缝,没有一缕冷风漏进来。 窗帘却微微掀开了一角,透出些许微光。 林沅揉揉眼睛,往那边扫视两眼,看见一支没点燃的烟,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无人问津。 在这栋房子里,抽烟的只有一人。 但现在那人不在卧室里。 林沅穿上鞋,拖拖沓沓地挪过去,才发现那根看似完整的烟,已经断成了好几截。 有一半里面是空的,烟丝都没了。 看上去,有些诡异。也像是无聊时候,用来打发时间乱玩儿的。 每天的午觉,林沅睡得时间都比较长。 从中午两点,能一直睡到下午五点。 他今天还醒早了半个小时,现在才四点半。 林沅去卫生间里嘘嘘完,从镜子前路过时,不经意瞥见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太对劲。 肚子那块儿,皱巴得厉害,像是被手指用力抓过似的。 看了两眼,他拍拍衣服,也没多想,觉得应该是自己睡觉不老实,翻来滚去给压皱的。 吃饱睡足,该去和炎霆谈谈小崽子的事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要早点儿说清楚,早了事。 可林沅下楼之后,转遍所有屋子,都没看到炎霆的身影。 唯一有响动的,是旁边的小厨房。 林沅穿着毛绒绒的拖鞋,两只手抓着过长的睡衣裤脚,跨过院子里的积水,小跑着过去。 可厨房里只有李奶奶在烧柴火,狭窄简陋的空间里,一眼从头望到尾,没看到第二个人的身影。 “快进来,外面暖和,别感冒了。”李奶奶朝在门口发呆的林沅招招手,见他转着脑袋到处找人,即使不忍心,还是说了,“小炎他家里有急事,回城里去了,明天就回来。” “哦。”林沅点点头。 回去都不打声招呼,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听见炎霆明天还回来,林沅情绪倒不是很失落。 既希望明天能够快点儿到来,又想让时间过的慢些。 给炎霆多点儿时间考虑,要不要接受他肚子里的崽。 如果接受,自己就跟他回家。 如果不接受,那就说拜拜。 下午睡太多,都已经半夜十一点,林沅还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打算刷微博消遣时间,顺便酝酿睡意。 可今晚微博热搜的话题都很枯燥,引不起任何兴趣。 林沅抱着被子翻滚好几圈后,握着手机打开和炎霆的聊天页面。 上一条消息,停留在一个半月前,是他和炎霆请假去公司谈解约的文字阐述。 再往下,是一片空白。 他拎着小皮箱逃跑之后,就再没和炎霆发过消息。 而炎霆也没有和他联系过,两个人就像是当对方不存在似的。 林沅想,自己一定要矜持,千万不能主动和姓炎的联系。 越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能轻易被抛弃。 他得稳住! 五分钟后,林沅发送出去一个表情:【小猪猪偷看jpg.】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没有任何回复。 林沅想,刚才他已经忍不住了,这次一定要忍住! 三十秒后,他再次发出去一个兔子表情包,长耳朵一晃一晃的,【捂脸害羞jpg.】 还是没有回复。 事不过三,林沅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这次的表情包简单又粗暴:【狗头微笑】(配字:嘴上笑嘻嘻,心里mmp) 依旧没有人理。 算了算了,恐怕那个姓炎的早就睡着了,才不会管自己这个深夜失眠的可怜孕夫呢。 我也不是很想和他聊天。 林沅将手机往枕头下一塞,嘴巴里嘀咕着,以后再也不给炎霆发消息了,谁发谁就是狗。 半分钟后,手机叮得一声,他迅速睁开眼睛。 炎霆:【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我不在,宝贝儿睡不着?】 林沅嘴巴里骂骂咧咧,谁是你的宝贝儿。 我是你沅哥:【汪!】 炎霆:【?】 我是你沅哥:【别管,无聊学狗叫。】 过了将近一分钟,炎霆才继续回复:【怎么还不睡?】 林沅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像一条咸鱼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心脏里有一面鼓,在砰砰砰的响。 我完了,我竟然想和姓炎的说,我想你想的睡不着。 啊……太不自持了。 不应该,不应该。 我是你沅哥:【我也没想你,只是在想你别墅卧室里的大床。】 这个暗示,应该足够明显了吧? 的确很明显,炎霆要是听不出来,那就离智障不远了。 很快,他回复:【那我明天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我是你沅哥:【不好!】 对方正在输入…… 林沅抢在炎霆前面,又快速道:【明天上午不行,下午吧。】 炎霆:【好,快睡觉。】 我是你沅哥:【好的吧,爱你哟。】 “哎,你坐起来干什么?快躺下!”白炽灯光照亮的屋子里,卫铭被炎霆吓一跳,低吼出声,手里捏着细长的银针,扎也不是,不扎也不是。 炎霆没理他,指尖在手机上敲动着。 “我也……”爱你两个字还没有打出来,屏幕显示: 我是你沅哥撤回一条消息。 林沅不知道老男人有没有看到,下巴埋进被窝里,红着耳朵装作冷漠的样子,又发了一条。 我是你沅哥:【睡了。】 我是你沅哥:【别回,再会我打你。】 十分冷酷。 炎霆无奈,只能默默将我也爱你几个字删掉了。 深夜,万籁俱寂。 整座城市,逐渐被黑色笼罩。 城中,卫铭的公寓里,却灯火通明。 炎霆躺在客卧的床上,闭着眼睛,等着卫铭给他治疗。 卫铭踟蹰犹豫很久,将手里的银针包往旁边一扔,打起退堂鼓,“不扎了,我怕把你扎死了。” 瞅着那比手指还要长的银针,他伸脚踢远,“你要出什么事,林沅还不得找我麻烦?别看他年轻,可凶了。” 是啊,他的小阿沅可凶了,不仅敢揍人,还敢撩他,撩完就跑。 “我们还是用最保险的治疗方法,慢慢来,总能治愈的。”卫铭将地上的银针包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这是他在书上看到的一个偏方,给脑袋上扎针,说是什么神经疗法,可以让人忘却某段记忆。 还是算了吧,万一给整傻了,赔不起啊。 “我没有时间了。”炎霆曲膝坐在床边,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灯光,却依旧幽深又晦暗, 卫铭浑身一震,“你得了绝症?” 炎霆突然勾唇笑了,宛如春风化雪,言语间透着激动与骄傲,“我要做爸爸了。” “啊?”卫铭往后退了两步,震惊无比,“你,你,你瞒着林沅,在国外都干了什么?” 林小沅同学也被骗得太惨了。 老板突然变成渣男怎么办?我要不要辞职? 短短一分钟里,卫铭都已经想好要去微博找大V博主投稿了。 炎霆眉宇间的冷寒被暖意覆盖,说话的语气格外温柔,“是沅沅怀孕了。” “哦,是媛媛……”卫铭点点头,心里在想这个媛媛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是赵媛,李媛,还是林……林沅!? “林沅怀孕了?”卫铭惊诧低吼出声,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个啥玩意儿。 “嗯。”炎霆微微颔首,脸上笑意更盛。 可卫铭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林沅怀孕了,炎霆一定会要那个孩子。那么,治愈心理障碍,的确迫在眉睫。 两人从客卧转移到了卫铭在家里设置的治疗室。 炎霆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耳边传来卫铭那宛如来自亘古的声音,“告诉我,在你十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有哭声,有大喊,还有怎么也洗不干净的鲜血。 第33章 早晨,天色才刚灰蒙蒙亮, 林沅抛弃了睡懒觉, 从床上爬起来,钻进柜子里拎出自己的小皮箱, 在房间里悉悉索索地收拾东西。 吃过早饭后,他坐在堂屋门前的廊檐下, 抱着本书假装在看, 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往院门口瞥。 表面看似平静淡然, 可那小眼神儿却将内心的欢呼雀跃暴露无遗。 李奶奶每当从旁边路过,便会笑着逗他:“是不是在等小炎来接你啊?” “不是。”林沅立马收回自己偷看的小眼神儿, 语调平平道:“我也不是很想他来。” 从中午等到下午,从白日等到夜幕降临…… 炎霆都没有出现。 说好了来接他的, 竟然说话不算话! 林沅气得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第二日, 林沅将椅子搬到院子门口,探头往外张望着, 只要一有车辆出现,他就能立马看到。 可从早晨到傍晚,夜色四合, 也没有等到炎霆的身影。 他发送出去的短信,也宛如石沉大海般, 没有任何回音,连浪花都没有激起一朵。 电话也打不通。 炎霆这个人, 像是从人世间消失了似的。 不接受小崽子就直说呗, 搞什么落跑的桥段, 难道我还能紧扒着你不放? 林沅气得把手里解闷儿的书给扔了。 接连晴了两天,半夜时分,天空下起秋季的暴雨,还伴随着雷声轰鸣。 林沅坐在窗台上,偏头望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听见冷风刮过山峦的呼啸,心里拔凉拔凉的。 手机里静悄悄,连条垃圾短信都没有。 深夜,凉风肆虐,也是一天中最容易多愁善感的时刻。 林沅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窗玻璃,撅起的嘴角能挂住一瓶酱油。 那个老狗逼,无耻又没有责任心。 还不讲信用! 我是智障了才等他这么多天。 林沅气鼓鼓地钻进被窝里,闷闷不乐地睡了。 淅淅沥沥的夜雨在天光破晓时停歇,远山升起一轮太阳,晨光璀璨。 又是新的一天,人们踏着朝阳,步履匆匆。 洋姜刚踏教室,就发现男神竟然开播了。 现在才早上七点半。 而往常这个时候,林.新晋佛系主播·王子·沅应该正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大睡。 收到开播提醒的粉丝们都很震惊,疑惑地点进去,率先看见的是今日直播主题。 【别的小朋友小朋友都回家啦,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每个字,都透着满腹委屈,心酸又可怜。 妈妈粉们看的心一揪,立马放下手里的事,去安慰她们可怜的沅崽。 可当直播画面跳出来之后,却发现画风不太对劲。 镜头里,林沅正抱着根煮玉米,像小仓鼠一样,咔嚓咔嚓地啃着。 眨眼间,就啃了大半根。 【???沅宝啊,你慢点儿啃,没人和你抢。】 【崽崽啊,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啊?这大早上的,是梦游不?】 林沅也不看弹幕,啃完一根又一根。 不像是在填饱肚子,更像是在泄愤。 手里抓的也不是玉米,而是仇人。 粉丝们从他没有抬动过的眼睛里,看出了熊熊怒火。 【沅崽啊,谁惹你了,你和我们说,妈妈们帮你报仇!】 【你快别吃了,再吃得撑坏了。】 林沅扔掉啃完的第五根玉米棒,举起一把菜刀,朝着青绿色的黄瓜砍下去。 咔嚓…… 黄瓜断成两截。 弹幕安静了那么一瞬,有人小声议论。 【我怎么觉得他砍的不是黄瓜……】 【砍的像是男人的小唧唧。】 【前面的别开车,封号了。(小声哔哔:我也觉得沅崽像是要阉了谁。】 粉丝们还没讨论出结果,就听见他们都佛系主播崽,冷漠地吐出两个字:“下播。” 屏幕瞬间变黑。 无情。 昨晚秦冕去参加酒会,一时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带着满身酒气,醉醺醺地回到家。 刚跨过门槛,就被黑暗中的人影拽进屋,按在了墙壁上。 等了一晚上,差点儿去警察局报失踪人口,楚子阔眼神阴鸷,带着满身的戾气,直接在玄关处把人给办了。 秦冕可遭大罪了,一觉醒来,骨头酸疼的快要散架,浑身上下都是青紫。 楚子阔像狼狗圈地盘一样,一处也没放过。 醒来,床上只剩他一个人,罪魁祸首回学校上课去了。 秦冕抓着楼梯扶手,颤巍巍的下楼,正想打电话过去把楚子阔痛骂一顿,门铃突然响起。 他也没管自己身上的痕迹有多暧昧,浴袍松散着也懒得整理,大敞着领口就去开门。 “谁啊?” 秦冕语气很不耐烦,知不知道你秦爷我今天心情不好? 他一把拉开门,看清外面那人长相的瞬间,随即把粗口吞进了肚子里。 是炎霆的人,骂不得。 林沅拎着小皮箱站在门外,视线刚好落在秦冕敞开的睡衣领口处。 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见了。 面红耳赤的别开眼,林沅低下头,小声提醒道:“秦先生,您能把衣服穿好吗?” 我知道您昨夜过的很激烈,但没必要。 太狂放了。 我还是个宝宝。 刚还不以为意的秦冕,被他这么一说,也有点儿尴尬。 将睡袍一抓,转身往楼上跑,“我去换件衣服。” 说完,拖鞋一滑,啪叽摔了个狗吃屎,还好地毯够厚。 十分钟后,客厅。 秦冕穿着整齐,又恢复了平常示人的精英范儿。腰板挺直地坐在沙发上,鼻梁处还架着副金丝边眼镜。 但没镜片。 逼装得很不错。 可坐在他对面的人,却无意欣赏。 林沅抓着个苹果,几下就啃了大半。 “炎霆这是不给你吃饱吗?瞧你这孩子饿的,慢慢吃,不够还有。”秦冕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将果盘挪到他面前。 就这吃相,起码三天没吃饭了吧。 一路舟车劳顿,坐在大巴车上晃晃悠悠了几个小时,林沅是真的饿了,脸颊塞得鼓鼓的,囫囵道:“我找不到炎霆了。” 秦冕张着嘴巴,手里的苹果啪叽掉在地上。 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炎霆这是把人给甩了? 不应该啊,林小沅同学的颜值还没垮,皮肤也嫩嫩的能掐出水,咋就被抛弃了呢? 秦冕想不通。 如果是在昨天,他一定接盘。 但现在不行,屁股还在痛。 炎霆把人给甩了,所以林沅就找到他这儿来了。 很好。 那个老狗逼,终于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了。 秦冕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捡起地上的苹果,咔嚓啃下去。 林沅看的目瞪口呆。 这人咋那么不讲究?那苹果上……还有只蚂蚁……哦,现在没有了。 秦冕对此毫无所知,就是觉得今天的苹果,似乎有肉的味道。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去找过孙轻没?” 林沅点点头,视线落在他的嘴巴上,心想那只蚂蚁真倒霉,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别人美味儿的午餐。 “没找到是吧?”秦冕心里得意地笑笑,口嗨的毛病又犯了,“那肯定是在卫铭哪儿。你不知道,炎霆和卫铭的关系,可不一般了。以前炎霆老是去卫铭哪儿过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应该不用我说吧。” 林沅啃苹果的动作慢慢停下来…… 眼见自己的瞎说八道还真有人信,秦冕越说越激动,“我一度以为他俩是那种坦诚相见的关系,没想到卫铭竟然结婚了。不过也不影响,多半是为了给家里交代,形婚呢。” 秦冕第一次骗到人,有点儿上瘾,“我猜炎霆现在肯定在卫铭呢,那对狗男男,说不定正昏天黑地,走走走,我带你去。” 捉奸这么刺激的事,怎么能少得了你秦爷呢。 林沅嘴巴里还叼着半个苹果,就被秦冕兴冲冲地拽出了门。 一路区别疾驰,很快到达目的地。 卫铭的住所外,秦冕摩拳擦掌,眼睛里迸射出两道精光,握着手机,随时准备好抓拍精彩画面。 不远处,作为本次捉奸行动的主角之一,林沅正靠在墙壁上,啃着刚在路边买的煎饼果子。 边吃边拍自己的肚子,告诫才三个月大的崽,要少吃点儿。 再这样吃下去,他迟早得带着崽去天桥乞讨。 要懂得可持续发展啊! 秦冕抬起手臂准备敲门,一回头却看见林沅无动于衷,炎霆仿佛还没他手里那个五块钱的饼重要。 这小屁孩儿,还是太单纯。 炎霆竟然把人给甩了,实在是罪恶啊。 叹息着,秦冕敲响门板。 十几秒后,防盗门咔嚓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卫铭身上穿着件背心,头发湿漉漉,浑身都是汗,明显刚做完一场剧烈运动,站在门内和握着手机偷拍的秦冕四目相对。 林沅走过去,刚好瞥见卫铭肩膀上,那几道用指甲抓出来的瘀痕。 眉头缓缓皱起。 气氛有些尴尬。 关于炎霆和卫铭有一腿的事,秦冕只是瞎编乱造的。 未曾想,一语成谶,还真给他说对了。 林沅没有说话,浑身气压很低。推开卫铭,大步走进屋子。 瞥见被他捏扁的煎饼,秦冕什么也没说。总觉得,接下来要被捏扁的,将是炎霆的脑袋。 客厅。 炎霆正卧在沙发里闭目养神,身上的衣服很皱,扣子还掉了几颗。 一向冷锐的眉宇间,满是精神被消耗过度的疲惫。 袖子挽起,露出半截小手臂,上面还残留着一个牙印。 茶几旁的垃圾桶里,扔了不少揉成团的纸巾。 地板上,滴落白色的不明液体,还没来得及清理。 这明晃晃,是一个事后现场。 主张来捉奸的秦冕,完全没料到,来看见的会是这样一幕。 炎霆和卫铭,两人藏得很深啊。 秦冕有点儿心疼林沅,还这么年轻,就被玩弄了。 他抬脚上前,想给林沅一个安慰性的拥抱,却被炎霆睨了个冷眼。 威胁之意浓重,很凶。 秦冕默默收回手臂。 都出轨了,还吃独食,没品。 林沅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随手将没吃完的煎饼扔进垃圾桶。 他很冷静。 冷静的从衣兜里摸出把水果刀…… “别啊!” “林沅!” 秦冕和卫铭的惊叫声同时响起,林沅扔掉水果刀,茫然地看向他们,“叫我?” 两人:“……没有。” 林沅转过身体,眼神冷冰冰,一步一步朝着炎霆走过去。 秦冕想,完了,炎霆今天怕是要被掐死在这儿了。 卫铭想,完了,炎总的秘密怕是要被发现了。 林沅在炎霆面前站定,目光冷冽,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几乎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炎霆很累,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他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幻觉,小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炎霆用尽浑身仅有的力气,想要摸摸那张稚嫩的脸庞,告诉小家伙,再等等,自己马上就去接他回家。 炎霆想哄哄林沅,让他不要生气,都是自己不好。 手臂才刚刚抬起一寸,又无力地垂落下去,干涸苍白的嘴唇微动,艰难地发出微弱的气音,很轻,很轻,是在叫林沅的名字,“沅……沅……” 林沅弯下腰,吻上他的唇。 第34章 炎霆体虚气弱, 林沅怒火上头, 正是反攻的好时候。 把人压在沙发上, 直接扒掉裤子,然后酱酱酿酿…… 这是秦冕内心的憧憬。 他多么希望, 林小沅同学能够奋起反攻啊。 想当初,他和炎霆两个人,并称MAX酒吧的“猛1双雄”, 往两人身边扑的骚0不计其数。 秦爷的名号, 可谓是轰动整条街。 可现在, 他竟然只能屈居人下, 被压得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而且, 楚子阔那个傻逼还不给他反攻的机会! 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不得嘲笑死他。如果,炎霆也被压了,那…… 看着沙发上亲的难分难舍的两个人, 秦冕眼睛发亮, 拳头微微蓄力,伸长了脖子,看的津津有味, 就差为林沅欢呼呐喊。 耳边响起卫铭善意的提醒, “秦总, 您知道非礼勿视吗?” 秦冕压低声音, 故作深沉, “知道。” 但我想看,谁也甭想拦我! 林沅上啊,抓住炎霆的手臂,抵住他的膝盖,推翻他,压倒他,再…… 眼前突然一黑。 卫铭幽幽道:“秦总,为了您的脑袋着想,还是避嫌为好。” 黑着脸扒掉脸上罩的墨镜,秦冕剜他一眼,“我看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脑袋。” 卫铭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眼罩,一本正经,“我什么都没看到。” 避嫌,我是专业的。 卫铭看不见,只听到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响。 秦冕倒是看的十分专注,沙发上的两人滚成一团,黏黏糊糊,没完没了。 就在他甚至怀疑他俩能在这儿干一发的时候,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声线很沉,又哑,听起来虚弱无力。 是炎霆叫的。 秦冕:“???” 刚不是还连衣服都没脱吗?这么快就…… 他激动的一个箭步上前,眼睛像黑暗里的猫,迸射出两道绿光。 突突的。 哈哈哈,炎霆这个老东西也有今天。 不仅一把年纪铁树开花,还顺便菊花开。 林小沅同学,干的漂亮! 秦冕兴奋上头,跑得比谁都快,几乎要拍手称快。 可跨过茶几,看清眼前的画面后,秦冕笑不出来了。 事情和他想象中根本不一样! 炎霆叫那么惨,是因为林沅把他咬了。对准手臂上残留的那个牙印,直接咬下去。 咬得又狠又深,几乎破皮。 林沅松开牙齿时,嘴里尝到血腥味儿。一股铁的生锈感,不怎么舒服。 他刚咬得那么用力,但效果似乎不佳。 原来的牙印太大了,自己的牙齿未能完全覆盖。 林沅皱起眉头,有点儿烦躁。 卫铭不知何时揭了眼罩,按耐不住好奇走过来,看见炎霆手臂上血肉模糊的牙印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好狠。 还是我老婆好,温柔又贤惠,从来不咬我。 卫铭正暗自庆幸,突然见林沅满脸不耐烦地瞅了自己两眼,手指掐在炎总胳膊上,像是要揪下一块儿肉来。 他心里咯噔一声,后知后觉,说话声像是烫嘴似的,又快又急,“那牙印是炎总自己咬的。” 真的不关我事! 卫铭心里求生欲爆棚,后退的同时,抬手摸了摸自己瘦弱的脖子。 林同学的眼神,好凶。 平整的眉头皱起,又倏而松开。笼罩在林沅周身的阴霾散去,室内瞬间像春暖花开般恢复温暖。 卫铭还感觉有点儿热,准备落跑。 处理家事的时候,别人不宜在场,否则容易被波及,他很担心自己脆弱的脖子。 林沅松开手指,炎霆的胳膊上不仅有渗血的牙印,还有很深的掐痕。 而他整个人,眼神比刚才清明多了。 明显感觉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在生气,是那种随时都能拔刀砍人的愤怒。 像只小喷火龙。 看见卫铭摸自己脖子,他也感觉后颈凉飕飕的。 薄薄的眼皮虚搭着,炎霆假装自己在昏迷中。 不敢动,一点儿也不敢动。 “地上那是什么?”林沅开口,声音冷冰冰的,像是淬了冰渣子。 卫铭转过身的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坐在沙发上的哪里是什么林沅,分明是炎总,而且还是年轻缩小版的。 两人严肃板着脸的模样,相似度百分之八十。 冷酷又凶戾。 卫铭顺着林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怔了一瞬,道:“洗手液。” 他的声音有些抖,像是在隐瞒什么。 闻言,一直坐在旁边看好戏的秦冕,才后知后觉屋内的气味儿不太对劲,太香了。 但是……谁家洗手液会出现在客厅里啊? 堂堂心理医生,骗人还这么不讲究,你当我们傻? 秦冕冷哼一声,昳丽的桃花眼挑起,“你说是洗手液,就是洗手液?” 卫铭:“……” 我该怎么说,刚才炎总不仅咬自己,而且还坐碎了我放在茶几抽屉里未开封的洗手液? 而且,他裤子上还沾着不少呢。 卫铭张了张口。 炎霆偷偷睁开眼睛,甩过去一个凌厉眼刀。 三十岁精英霸总的威严气度是不能被破坏的,尤其是在小家伙面前。 不然,他以后还怎么建立威信? 卫铭默默闭紧嘴巴。 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为了世界和平,为了宇宙正义,为了保住炎总岌岌可危的面子。 我是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家庭医生。 雇主叫我不说,我就…… 可我忍不住啊。 林沅感觉卫铭的表情不太对劲,唰得偏过头,看见炎霆还歪着脑袋靠在沙发上,也没动静。 “喂,你不会死了吧?”林沅抓住男人的肩膀摇了摇,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呼吸正常。 但炎霆的脸色着实苍白的厉害,林沅怪心疼的,打算将他扶起来,送到医院去。 林沅刚伸出手,炎霆突然屁股一撅。 在场所有人:“……” “你躲什么?”林沅嘀咕着,手臂继续往前。 炎霆躲闪不及,林沅摸到一手黏腻。 “这是什么?” 林沅摊开的手掌上,覆了一层黏糊糊的液体。 秦冕凑过去用力闻了下,拍拍林沅的肩膀,“经我鉴定,是你的Omega发情了。” 在场,鸦雀无声。 在这沉寂的安静里,炎霆突然哼唧了一声。 还挺勾人,带着满身甜腻的香味儿。 所有人:“……” 霸总突然变O。 —— 炎霆最终被送去了医院,几天几夜没合眼,身体根本撑不住,急需休整。 给他办好入院手续后,林沅就走了,再没去探望过。 林沅没回炎霆的别墅,也没回那个偏僻的小镇。 而是住到了卫铭家里。 把炎霆那个气得呀,差点儿找辆坦克把卫铭的公寓给轰炸了。 可以,但没必要。 小家伙揣着小小兔崽子,还住在里面呢。 炎霆想去找人,但医生不让出院,林沅也下了死命令,如果他敢偷跑出医院,自己就敢揣着崽,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医院的病房,秦冕成了常客,每天都要来晃一圈。 每次来也不空手,今天拎两根黄瓜,明天提溜把西兰花,后天再抱一个西瓜。 大后天,带来一大袋蔬菜。 炎霆看着那绿油油的一片,直闹心。 秦冕玩儿的挺上瘾,慵懒地倚在窗台上,边鼓捣手里刚买的绿帽子,边说:“我听说卫铭的老婆出差去了,家里就他一人。林沅都在他那儿住了好几天了,孤男寡男,夜深人静,干柴烈火,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可全都……” 他说着,一抬头,眼前一道残影掠过。 床上已经空了。 “啧……”秦冕哂道:“跑那么快干嘛,我这绿帽子还没送出去呢。” 小区里,卫铭家楼下。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很是低调。 过了会儿,卫铭穿着背心和花裤衩子,踩着拖鞋从单元楼门口出来,哼着小调将垃圾袋扔进桶里,又转身上了楼。 车里,气压极低。 看着脸色漆黑的总裁,孙轻小声问:“炎总,我们真的要去翻垃圾袋吗?” 怎么感觉那么变态呢? 别人家的总裁助理,都每天西装笔挺地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喝着咖啡。 他倒好,大白天跟着老板来刨垃圾桶。 以前炎总挺正常的啊,最近怎么…… 炎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口罩,帽子戴上,将自己的脸遮得爹妈都不认识,才推开下车,快速朝垃圾桶前进。 垃圾桶半个小时前才被清理过,但气味儿依旧很难闻。 孙轻左手掩着鼻子,右手颤巍巍地伸向垃圾袋。 他觉得以后自己失业了,还可以去当环卫工人。 毕竟,刨垃圾,他可是有经验的。 还好,卫铭刚扔的那袋垃圾里,没什么特别恶心的东西,就是一些外卖饭盒,水果皮,还有……套套。 用过的。 孙轻的动作一下僵住,没敢转头去看总裁的脸色。 他知道,卫医生家里只有两个人。 卫医生本人,还有林沅。 这是…… 孙轻悄悄抬起眼角,扫了眼旁边的炎总,觉得他脸色绿的发青, 和头上的青青草原,相辅相成。 林沅果然够厉害! “炎……炎总,我们还要继续翻吗?”孙轻胆战心惊地问。 周围的气温下降飞快,像是眨眼间就进入了冬天。 孙轻也没管翻了垃圾袋的手脏不脏,赶忙裹紧自己的外套。 炎霆没说话,脸色黑如锅底灰。 孙轻小心翼翼地问:“炎总,我们要上去吗?” 现在上去,说不定还能…… “不上,回医院。”炎霆转身坐进车里。 孙轻:“……” 孙轻钻进驾驶室,还没启动车子,看见卫医生和林沅有说有笑的走出单元楼。 啊,总裁头上更绿了。 孙轻很想赋诗一首,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 重点是绿水。 卫铭往前走了段距离,没听见林沅的声音,回头,见他突然停下脚步,往后退去。 炎霆正摸自己的头发,车窗玻璃被敲响了。 孙轻手快,把车窗降了下去。 车内,窗外。 炎霆与林沅四目相对。 林沅微微一笑,“不知,炎总对自己头上的绿帽子还满意吗?” 第35章 卫铭家的客厅里, 几个人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排排坐, 手里还都捧着一个苹果, 已削皮的。 但唯独炎霆没有。 卫铭夫妇和助理孙轻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开吃。 林沅还在继续削苹果, 锋利的水果刀被他灵活的使用着,流畅地削落一大截苹果皮。 “说吧,为什么要从医院跑出来?”林沅咬了一口苹果, 秀气的眉头皱起。 好甜, 一点儿都不好吃。 林沅嫌弃地将苹果塞进炎霆手里, 又剥了颗陈皮话梅糖塞进嘴巴里, 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明明他肚子里的崽已经三个多月, 过了最初的早孕反胃期, 可最近孕吐又卷土重来,折磨人。 这几天,林沅其实都没住卫铭家,而是住附近的酒店。 卫铭的妻子也没有出差, 还每天给他做好吃的来着。 林沅是故意让秦冕去那么说的, 就是想气气炎霆,谁叫这个老男人不遵守诺言,去接自己回家的。 害得自己胡思乱想, 以为真要做单亲爸爸了。 林沅从小就是跟着自己妈妈长大的, 他还记得, 自己上小学的时候, 有不少同学说他是没有爸爸的野种, 不跟他玩儿,还往他课桌抽屉里扔垃圾。 每当课本被弄脏,或是从桌肚里扒拉出死虫子的时候,林沅就会想,他以后一定会给自己孩子完整的家庭。 嘴巴上说着自己养崽也没关系,可心里却希望,炎霆能够接受小崽子,做他的父亲。 就算不给抚养费,只要能时不时来看看孩子,让崽崽知道,自己也是有父亲和爸爸的。 这样,就好。 炎霆说要接他回家那一刻,林沅开心的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要不是当时还天黑,他恨不得让炎霆立马就出发。 可炎霆食言了,还迟到了三天。 在那三天里,林沅无数次的想,原来自己努力长大,奋力养活自己,逃离曾经被人指指点点的环境,却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单亲家庭的命运。 他的孩子,以后可能会重蹈自己的覆辙…… 绝不能那样! 林沅拎着小皮箱回来了。 他想,还好自己回来了。不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炎霆的童年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富人家的生活,其实也没那么好过。 炎霆很珍惜的将苹果捧在手里,没舍得吃,深邃的眼神看着那张故作凶巴巴的小脸儿,温柔地开口:“沅沅,我想你了。” 一瞬间,林沅什么气都没了。 这个老东西,有什么事说出来两个人一起扛不好吗? 他又不是真的三岁小孩儿,凭什么不告诉他,还自己一个人躲起来治疗。 还想让卫铭用针扎,万一扎傻了,谁能赔我一个高智商还会赚钱的男朋友? 林沅什么都知道了。 炎霆的假装,隐忍,与痛苦。 知道的越多,心脏揪得越紧。 看似刚毅强大的男人,原来内心也会害怕。 害怕被他知道真相后会恐惧,会远离…… 林沅想不通,自己到底是表现出了什么,让炎霆觉得他是个扛不住大事的人。 咔嚓一声咬碎嘴巴里的话梅糖,林沅潋滟的清眸挑起,突然就笑了,“看在你这么想我的份上,我就跟你回家吧。不过,我累了,你得背我下楼。” 别说背下楼,哪怕就是背着穿过整座C市走回家,炎霆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炎霆太想念林沅了。 想得要命,要得心里发疼。 控制不住迫切地想要与他亲近。 林沅趴在炎霆的背上,手指从肩膀处垂落下去,摸着他的衬衫扣子,软软地说:“你还能再背我两个月,等肚子大起来,就不能再背了。” 烦躁了一个星期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平静又安宁。 炎霆抛弃了电梯,背着小家伙从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下走,丝毫没觉得下十六层楼有多累。 “等不能背了,就改为抱。宝贝儿想去哪里,我都抱着你去。”炎霆下着楼梯,还像哄小孩儿一样,时不时将后背上的小家伙颠颠。 林沅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默许了他这样幼稚的行为。 老男人有时候也需要哄的,我得哄他。 林沅如是想。 细长的手指没闲着,一会儿抠抠炎霆的衬衫扣子,一会儿摸摸他的喉结。 炎霆体力再好,下完十六楼的台阶,还是有点儿气喘吁吁。 林沅很无情地拒绝了他要背着自己走回家的提议,快速爬进车里。 回家的路上,林沅窝在炎霆的怀抱里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柔软的头发不断蹭过炎霆的下巴,勾得人心痒难耐。 喜欢的人在怀里,又乖又软,炎霆太想对林沅做些什么了。 想亲他,想做点儿晋江文学城不允许的事。 想的肾脏梆硬,像是要爆炸了。 但他不能。 林沅肚子里还揣着崽,车厢狭窄,不是个好地方。 况且车上还有司机…… 炎霆舍不得自己小家伙被别人看去了。 林沅昏昏欲睡,感觉脸颊一痒,毫不留情地挥出爪子一挠。 偷香的老男人被准确命中,帅气的脸留下一道抓痕。 “你好烦啊。”林沅嘟嘟囔囔,将脑袋埋进炎霆的风衣外套里,藏了起来。 林沅睡了一路,在车辆缓缓驶入院子的时候,醒了过来。 他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被炎霆连人带毯子的抱在怀里,带进屋, 林沅抓着手机,躲着炎霆的视线和人发消息。 炎霆试图偷看,还被瞪了一眼。 小家伙竟然背着自己有秘密了。 炎霆觉得自己这个监护人当的很没有威严,打算好好树立家风。 让林沅知道,什么都不能瞒着自己。 林沅被放在沙发上,依旧抱着电话不撒手。 炎霆很生气,准备建立自己的威信!把小家伙按在怀里,好好打一顿屁股,让他知道,家里是谁做主。 计划还没实行,就被林沅瞬间瓦解了。 他刚睡醒,眼神还有些迷糊,呆呆地伸手扯了扯炎霆的衣袖,撒娇道:“我饿了。” 什么建立威信,什么当家做主,瞬间全被炎霆抛到脑后了。 世界上还有比喂饱小家伙更重要的事? 没有! 炎霆亲自下厨做了碗林沅最爱吃的番茄鸡蛋面,端到餐桌上,目光热切地看着小孩儿吃。 林沅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吐了。 “好难吃。”他嫌弃地扔掉筷子,不愿意再吃。 炎霆那颗期待的心,咔嚓一声碎成渣渣。 刚才端上桌之前,他自己先尝过的,味道还行。 而且他以前也是这么做的,小家伙明明每次都吃得很开心。 “乖宝,那你先吃点儿水果,我再去重新给你做。”炎霆把面端回厨房,倒进了垃圾桶。 餐桌旁,林沅嘴里嚼着酸梅片,眯着眼睛和卫铭发消息。 “卫医生,你放心,我一定谨遵医嘱,努力帮他度过难关,消灭心理障碍。” 炎霆怕的是已出生的孩子,对于还揣在肚子里的,没那么排斥。 林沅和卫铭决定,趁着这段时间,让炎霆明白,做爸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 也许等他经历了,习惯了,内心的排斥就会一点点减少。 要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这一晚,林沅把炎霆折腾得不轻,吵着闹着要吃面条,还只吃炎霆亲手煮的。 等炎霆煮出来,他又觉得不好吃。 一碗接一碗,等炎霆做出第十八碗面的时候,林沅说自己吃饱了。 前面的每碗面他都吃了一筷子,加起来有一大碗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原本还想做点儿睡前运动的炎霆,什么也不想了。 他只想睡觉。 怀孕的小家伙,也太折腾人了。 炎霆煮面煮的筋疲力竭,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厨房,林沅倒是生龙活虎,精气神十足。 哼着歌儿从浴室出来,还晃着两条大白腿。 他爬上床,跪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笑眯眯地看着瘫在床上的男人,从睡袍的兜里摸出一个颜色鲜亮的小盒子,开心地晃晃,“听说最近出了个榴莲味儿的,我今天去买了盒,要试试吗?” 炎霆最怕吃榴莲了,刚听到就萎了。 “宝贝儿,我们能换个口味儿吗?”他商量道。 “也行。”林沅十分好说话,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要不试试番茄味儿的?” “呕。”炎霆吐了。 今晚他做了十八碗番茄鸡蛋面,听见番茄就害怕。 炎霆弯腰在洗手池前簌口,林沅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嫌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怀孕的是你呢。” “算了算了,还是睡觉吧。”林沅挥挥手,长叹一口气,“谁能想到,我年纪轻轻,就没了X生活呢。再这样下去,水帘洞怕是也要变蜘蛛网咯。” 炎霆很想满足唉声叹气的小家伙。 但……面对榴莲味儿和番茄味儿的套子,他选择睡觉。 炎霆躺在床上。 旁边的林沅翻来覆去,每翻一次身,就要叹一口气。年纪轻轻,就变成了小老头儿。 炎霆假装没听到,冷酷地闭着眼睛装睡。 林沅睡不着,拿出手机,点开聊天页面,开始吐槽:“我告诉你们,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年轻体力好的,不然人家是深夜床摇地响,我只能空虚寂寞冷,哎……我想考虑换个男朋友了。” 刚说完,手机就被抢了。 林沅心里一喜,哇,接下来时不时要霸总的床咚,然后强制爱了。 然后再进行一翻激烈的深入交流。 林沅没有反抗,乖顺地被男人抱进怀里,期待着炎霆在自己耳边说:“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一切都如他所想地发展着。 炎霆亲了亲他的脸,薄唇凑近耳边,调情地吹了口热气,哑声道:“睡觉。” 林沅:“诶??” 第36章 林沅最近有些忧郁, 因为姓炎的不和他睡觉了。 就是普通的,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觉, 炎霆都不愿意。 这肯定是不爱他的表现。 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懂得珍惜。 林沅穿着毛绒绒的睡衣, 盘腿坐在后院的石桌中间, 手掌托着脑袋, 唉声叹气。 冷风一吹, 小脸儿冻得通红。 他哈口热气, 搓搓手, 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 沉思这个关乎人生幸福的大事。 秀气的眉头蹙着,嘴角撅得老高,长而密的睫毛微垂,遮住琥珀色的眸子。 阳光直射而下,在柔嫩的眼睑处映出一片阴影,睫毛根根分明。 孕期激素的作用,林沅的皮肤变得比之前更白皙了,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但他不喜欢, 觉得很娘炮,一点儿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黝黑的古铜色肌肤, 才应该是男人的标配。 林沅觉得炎霆最近不碰自己,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每当太阳升起, 他就会像一棵精神饱满的向日葵,迎着阳光而坐,让自己的脸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 希望晒得越黑越好。 可效果不佳,接连晒了两天,林沅发现自己的皮肤不仅没有黑的迹象,好像还更白了。 他成了个忧郁小王子,每隔三分钟就叹口气。 太阳一晒,气温升高,林沅穿得厚实,额头上渗出一片晶莹的细汗。 他抬手胡乱地抹了把,盯着手机屏幕,发出羡慕的叹息。 朋友圈里,秦冕刚发了张自拍。 面容俊朗帅气,剑眉星目,英姿勃发。 吸引林沅视线的,是秦冕微敞开的衬衫领口处,那一片层叠的吻痕和牙印。 看上去,好激烈啊。 林沅羡慕极了。 都是有对象的,他和秦冕的生活咋就差点那么大呢? 旱死的旱死,涝死的涝死。 林沅想到炎霆三十岁的而立之年,和楚子阔二十岁的青春激昂,陷入忧愁。 炎霆从拿着外套从楼上下来,准备去公司。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佣人的提示下,在后花园里找到小家伙。 刚靠近,就听见他长长叹了口气,不满意地嘀咕,“听卫医生说,姓炎的老东西最近在吃药,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影响了兴致。” 林沅碎碎念,“这一天两天的,我可以接受。这要是长期下去,谁能忍得了啊?也不是我每天都想搞黄色,一个星期总该来那么一二三四五六回才正常吧,毕竟我才十八岁啊,十八岁的时候不搞,难道要等到六十八岁吗?” 林沅自言自语:“再说,我找男朋友就是为了搞黄色啊。炎老狗逼以前挺厉害的,谁知道打桩机突然就萎了呢?” 小家伙郁闷又气怒的嘀咕声传进耳朵,炎霆停下脚步,默默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十分钟后,正在家里和妻子看电视的卫铭,收到来自炎霆的信息。 “你怀孕的老婆,是不是每天都想把你榨干?” 卫铭:“……”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瞧瞧,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冷漠冻人的炎总吗? 卫铭的老婆没有把他榨干,但他知道自己的雇主怕是快要被家里那个榨干了。 想起林沅那张青涩稚嫩的脸,卫铭惊讶地挑了挑眉。 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小朋友,没想到那么…… 啧啧啧! 卫铭幸灾乐祸,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抱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 顺便还和秦总分享了这个消息。 炎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卫铭的回复。沉了沉眸子,一脚踩下油门儿。 黑色的玛莎拉蒂疾驰过街拐角,又倒了回去。 在偏僻的位置,开着一家成人用品商店。 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戴着墨镜,迈出两条大长腿,疾步走进去。 一个胖大婶儿正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睁开自己的眯缝眼儿,随口道:“想要什么,自己选。” 炎霆人高马大地站在那里,冷眸扫过货架,神情严肃,不像是来买成人用品,更像是来巡查的。 胖大婶儿被他的气势吓到,还以为他是来巡街的警察,连忙颤巍巍道:“小伙子,我们这儿是正经生意啊。” “嗯。”炎霆指了指右边的货架,“那个,给我装起来。” 原来真是来买东西的,穿得就跟黑社会似的,大白天戴什么墨镜啊。 胖大婶儿松了口气,从柜台里走出来,麻溜将客人要的东西装起来。 边装还边偷看这个身材高大的顾客,心想谁做他媳妇儿,一定很享福。 胖大婶儿不仅卖东西,还提供售后讲解,也不管对方乐不乐意听,嘴皮子很快,“小伙子,你知道这个怎么用吧?用之前要记得清洗,使用过后也要消毒干燥放置。对了,还有这个遥控器,跟着说明书使用就行。” 和一个中年女性讨论成人用品的使用步骤,哪怕是在商界横扫千军万马的炎总,都有些尴尬。 还好皮肤颜色够深,脸色才看不出变化,墨镜又将眼睛遮挡得严严实实。他挺拔的身形现在那里,把店铺入口处的光都挡没了。 炎霆付完钱,拎着袋子离开店铺,走在太阳底下,红着的耳朵才暴露无遗。 坐进车里,将袋子放在副驾驶位上,盯着那根探出纸袋的兔子尾巴,炎霆心猿意马,比起去公司处理事务,更想转身开车回家。 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将会议全部推到下午,返回家中,却落了个空。 二十分钟前,林沅出门了。 深秋的天气渐冷,温度寒凉。 林沅穿了件宽大的毛衣,将肚子隆起的弧度遮挡住,从外面完全看不出异样。 他走进咖啡馆,赵晴已经等在那里。 “小沅沅,这是你这个月的奖金。”赵晴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 信封胀鼓鼓的,一看就不少钱。 但打开之后,林沅还是被吓到了。 竟然有一万块。 直播一个月,每天爬山下河,挖挖草,抓抓螃蟹,就能赚这么多钱。 林沅想回小乡镇了。 一个月一万块,一年有十几万呢,巨款! “怎么样?还满意吧?” “满意,满意。”林沅点头如捣蒜,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只要公司不倒闭,他就能干一辈子。 赵晴端起咖啡喝了口,问道:“你现在回C市了,接下来直播什么内容?” 美滋滋数钱的动作一顿,林沅迷茫地抬头。 城里没有山,也没有河,炎霆的别墅里倒有一个游泳池,可里面没有鱼啊。 我好像要失业了。 林沅抿了下唇,脑袋里嗡嗡响,没任何思绪。 他张了张口,想说自己考虑下,不远处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吸引住两人的视线。 “前段时间,炎韩两家联姻失败,韩家长女不知所踪,炎老先生今早向媒体求助,想要公开为幺子征婚。并许如下承诺,一旦有人怀上炎三少爷的孩子,便能获得五百万的奖励金。” 这是什么野鸡新闻播报? 生孩子就能获得五百万,当女孩儿是生育机器啊,也太不尊重女性了。 林沅撇撇嘴,收回视线。 两秒后,端杯子的动作一顿。 刚说的是谁?炎家……幺子,那不就是炎霆吗? 啊,我愿意做那个生育机器。 林沅眼睛一亮。 事业的第二春,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赵晴被他瞬间阴转晴的表情惊了下,听见他问:“我可以直播给豪门生孩子吗?” 赵晴:“……???” 这孩子,脑子都不清醒了。 虽然五百万和豪门媳妇儿的诱惑力极其巨大,我昨晚还做梦躺在金山银山上玩耍,但是小沅沅,你要记住自己的性别啊! 赵晴嘴巴张成O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林沅很淡定,气定神闲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晴姐,我说真的,你信吗?” 我信。 信你个鬼! 赵晴踩着高跟鞋赶回公司上班了,林沅坐在椅子上,委屈地揉揉自己被敲的额头。 他真的没说谎啊,咋就不信呢? 林沅捧着牛奶正小口小口地啜,看见赵晴又走了回来。 没等他问,赵晴主动解释,“看门口,都是说怀了炎三少的孩子,去要奖励金的。” 林沅惊讶地偏头,看见好几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挤在门口,谁也不让谁,都快打起来了。 他瞅瞅她们像揣了个西瓜一样都大肚子,又低头看看自己完全没弧度的腹部。 刚还眉飞色舞的小脸儿,瞬间就垮了。 没竞争优势,这可咋办? 林沅刚走出咖啡馆,就看见了停在路边那辆熟悉的黑色玛莎拉蒂。 直到坐上副驾驶,他还处于郁郁寡欢的状态。 炎霆倾身帮他系好安全带,温柔地揉揉他的头,“怎么不高兴?” 林沅叹了口气。 炎霆突然绷紧了肩背,生怕下一秒听见小家伙质问,“你为什么不碰我!” 不是他不想碰,是以林沅现在的状况,他根本就不敢碰啊。 万一伤着,动了胎气…… 林沅年纪小,不懂得分寸。 但炎霆不行,他必须得把所有未知的风险都考虑到。 还好,林沅现在没心思搞黄色,恹恹地说:“我想要五百万。” 炎霆默默松了口气,将自己钱包递过去,“要多少,自己拿。” “不要。”林沅摇摇头,“我想要的是你炎家给的五百万。” 那个炎老爷子怎么回事,上辈子是当媒婆的啊,怎么老是想着要给炎霆找对象呢。 不行,我必须得去会会他。 不过得等我先准备好。 林沅如是想着,回过神来,发现炎霆开车走的不是回别墅的路,疑惑地问:“你要去哪儿?” “带你回家拿五百万。” 林沅:“!!!” 哎,我乱说的啊。咋什么都没准备,就要见家长呢! 林沅怂了,怂得彻彻底底。 但来不及了。 第37章 “我不舒服, 就不下去了, 你自己去吧。”林沅抱着车座不撒手,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无辜, 嘴巴一瘪,“你儿子说他现在想睡觉了, 所以我也该休息了。” 玛莎拉蒂停在炎家老宅的院外,林沅说啥也不下车。 炎霆从后座拿过一条小毯子给他盖上,嘴角噙笑道:“那我去帮你把五百万拿出来?” 林沅正有此意,小脑袋点的飞快,“好, 你快去, 我在车里等你回来。” 下车前,炎霆前后检查了一遍, 确定车辆停在此处不会有危险, 这才放心进入院子。 炎老爷子一生风流, 娶过不少妻子。三个儿子, 一个女儿,都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如今, 拥有炎夫人身份的是一个比炎霆还要小两岁的年轻女人,进炎家三年, 未有子嗣。 炎霆是家里年纪最小的。 大哥早年成家,儿女都已长大。二哥多年前与父亲意见不合, 去国外后再没回来。 炎老爷子便将子孙满堂的念想, 全部押在了炎霆身上, 希望他能够快些成家,像大哥一样生个一儿半女,延续香火。 而炎霆的母亲虽多年前就与丈夫离了婚,但豪门之家,利益牵扯不清。 为了让儿子能够继承更多的财产,吴筠与前夫沆瀣一气,使劲手段想让儿子结婚生孩子。 院子里闹哄哄的,炎霆避开那些人,从后门进入家中。 这次回来,不仅是为了满足小家伙,拿到五百万。更重要的,炎霆想向父亲表明自己的想法,让他不要再插手自己的婚姻大事。 以前炎霆没打算结婚,也未曾喜欢过谁,所以父母做什么,他都懒得去管,任由他们闹。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身边有了人,而且还是个小醋包,炎霆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让林沅安心。 林沅扒在窗户上,目送着炎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又探头往那边闹哄哄的院子里张望了几下。 刚好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进入半开的大铁门。 他正疑惑,另一辆出租车上,又下来一个孕妇,也跟着进入了院门。 不会都是来拿五百万的吧? 林沅蹙起眉头,拔掉钥匙跳下车,好奇地靠近过去。 炎家老宅的院子很宽敞,到处都是绿植覆盖,几个秋天的花品种开的正艳,颇有豪门之风。 空处放着好几把椅子,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坐在上面。 趁没人注意到这边,林沅好奇地偷偷溜进去。 院子里人有点儿多,不少孕妇聚集在一起,场面颇为震撼。 林沅容貌清俊,衣着打扮简约却不贵气。 孕妇们以为他是炎家的小少爷,见他背着手,在周围晃悠,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尊敬。 林沅转了一圈,见没人管自己,愈发大胆起来。盯着其中一个孕妇挺着的大肚子看了半晌,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又低头瞥向自己的腹部,小脑袋瓜里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林沅偏头,恰好看见一个形似老管家的人拿着本子在记东西,便站在他身后,踮起脚尖偷看了几眼。 是孕妇们的个人信息。 林沅注意到那行孕期字样,最多有八个月大的,最少有三周的。 管家记完,拿着本子走了。 林沅坐到那个肚子看起来像八个月大的孕妇旁边,弯眸笑道:“您好。” 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脸颊凹陷出一个小酒窝,眉眼清秀,白白净净,格外讨人喜欢。 孕妇呼吸漏了一瞬,是心动的感觉。 她想,富人家的小少爷长得真好看。 林沅羞赫地搓了搓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 “可以啊。”孕妇被他娇矜的模样晃了眼,心想要是以后自己儿子也长这么漂亮该多好啊。 林沅伸手轻轻碰了碰,又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两下。 孕妇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小少爷,你不会怀孕的。” 谁说的,我会! 林沅比划的动作顿住,抬头含蓄地笑笑,问道:“你怀的真是炎三少的孩子吗?” “哪能啊,我一个普通人,连炎三少的面都没见过。”孕妇捧着自己沉重的肚子,开始吐槽自己那个蛮不讲理,还黑心眼的婆婆,“我老公他妈简直有病,说什么让我来碰碰运气,万一孩子DNA和炎三少的符合,那她孙子以后就是有钱人了。” 孕妇越骂越起劲,暴脾气道:“我可去他妈的吧,就他儿子那个鬼样子,还妄图基因和炎三少一样,做白日梦呢。” 林沅眨眨眼,异常沉默。 世界上竟然还能有这种想法的人? 果然是他见识太少了。 “小少爷,我给你说,你以后嫁人一定要两只眼睛睁大咯,图什么都千万别图男人对你好。谁知道在你面前人模狗样的男人,在他妈面前怂得比狗都不如。”孕妇噼里啪啦地说完,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劲。 盯着林沅的脸看了几秒,连忙赔笑道:“哎呀,你看我都气昏头了,小少爷你是娶媳妇儿,不是嫁人。” 林沅抿着唇没说话。 我要是把炎霆当媳妇儿娶了,不知道会不会挨打? 林沅脑洞大到没边,不由开始脑补炎霆穿白婚纱的样子,越想越觉得格外辣眼睛。 算了,谁也别娶谁,就这么凑合过吧。 管家上楼去向老爷子汇报情况,听见书房里传出三少爷和老爷子的争吵,在门外站了会儿,始终不敢打扰,又拿着手里的名单返回院子。 却发现刚才那些孕妇都不见了。 排列在院子里的椅子空荡荡,正中央坐着个年轻男孩儿,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痞里痞气的,活脱脱一副二世祖相。 周围其他人家的少爷们,管家都认识,没见过这张生面孔。 但看穿着打扮和样貌,又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管家在炎家做事多年,分寸把握得极好,他没敢冒犯,走过去恭敬询问:“请问您是?” 林沅嘎嘣咬碎嘴里的棒棒糖,“你不是应该先问我,那些孕妇去哪儿了吗?” 下意识往周围扫视一眼,管家问:“她们都去……” 林沅靠着椅背,手臂懒懒散散地搭着,清亮的桃花眼微眯,又痞又酷,“我分别给了她们一百块钱,就都走了。” 管家:“……” 管家哑口无言。 一百块钱就能打发的,肚子里肯定不是三少爷的种。 刚才他还耗费精力的记录,还没一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孩子聪明,管家觉得有点儿丢面。 但好歹是炎家的管家,什么情况没见过,他表现得极为淡定,“多谢您帮忙,不知小少爷前来所为何事?老爷和三少爷在忙,请您移步客厅。” “那就不必了。”林沅摆摆手站起来,“我就是随便来看看。” 皮归皮,林沅可不想现在去见炎霆的爸爸。 小说里对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头子进行过详细的描写,一大把年纪,身体都半截埋黄土了还控制欲极强。 就连拥有万人迷主角光环的林戚,都没逃脱他的毒手,不仅差点儿被安排,还大雨天在炎家老宅门外跪了十几个小时。 以前看书的时候,林沅没什么感觉。现在仔细想想,这都是什么苦情剧的片段。 大雨天,下跪,这不是后宫戏的经典桥段吗? 跪是不可能跪的,大不了不进炎家的门呗。 林沅格外洒脱,他只想让自己的崽有两个爸爸,可不想多一个脾气古怪的爷爷。 林沅转身往院门口走,一步三回头。快要走到铁门处,停下脚步,侧过身,用留恋的眼神望向目送自己的管家,哀怨道:“你怎么不留我呢?” 已经五十岁的管家:“……” 这位小少爷,您未免戏太多。 “算了,你不拦着我,那我留自己吧。”林沅几个大步走到管家面前,伸手揪了揪他脸上的胡子,发现不是假的,悻悻然收回手,神神秘秘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哈,其实我怀了炎霆的孩子,五百万在哪儿领呢?需要登记什么吗?” 管家:“……” 虽然我年纪大,但也不是好糊弄的。 “这位小少爷,请你别开玩笑。”管家板着脸,严肃道:“这是炎家的私事,不是你胡为的地方。” 看吧,果然谁都不相信男人能够怀孕。 林沅抿了下唇,又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幽声道:“你们的主子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炎正禀,好像年纪挺大了吧?我建议你们带他去医院看看。” 林沅理了理管家的领结,后退一步,微笑道:“我觉得他得老年痴呆了,而且还病的不轻。” 嘴上笑嘻嘻,心里mmp。 之前炎家人让炎霆和韩家大小姐订婚,林沅忍了。毕竟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没资格说什么。 但这次,公开征婚,而且很多孕妇挺着大肚子找上门,管家竟然还在认真登记。 咋滴,还真以为她们怀的是炎霆的孩子啊? 把炎霆那么个大活人当什么?配种的母猪? 是不是只要有孩子,能够延续香火,炎霆的死活都不重要! 林沅很气愤。 不是吃醋,而是替炎霆抱不平。 这些脑子有病的家人,有与没有,都没什么区别。 一群垃圾! 管家没想到看起来温润纯良的年轻人,说话如此夹枪带棒,还公然辱骂老先生有病,胡子都气歪了,怒道:“你瞎说什么?哪家教出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教养?那也要看对方配不配! 林沅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打算走了,嘲讽道:“原来这就是炎家的待客之道,连杯水都不给。还说我没教养,我堂堂秦家少爷,岂能受得了这种委屈。不行,我要告诉我哥。” 正在A大校园里晃悠的秦冕,阿嚏打了个打喷嚏。 秦字一出口,管家脸色骤变,连忙赔笑道:“秦……小少爷,是我冒犯您了……” 秦家与炎家,是A市两个势均力敌的大家族。这几年,秦家风头更是胜过炎家,管家哪敢得罪。 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的林沅,挑了下眉。 这秦家的名号真好用,改天一定要和秦先生打好关系,顺便再向他讨教几个比较隐私的问题。 虽然秦冕比林沅大不少,但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狐假虎威这种事,林沅也是第一次干,没想到这么成功。 “道歉就不用了。”林沅大气地摆摆手,重新揣好手机,闻见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饭菜香味儿,嘴巴里口水直冒,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 “那个啥,这是你们在准备午饭吗?不知道我能吃点儿不?” 管家:“……” 还以为是来捣乱的,没想到是来蹭饭的。 炎霆和炎老爷子的谈判不是很顺利,在别墅里做事的佣人们,时不时听见楼上书房里传来的怒骂和摔东西声,吓得走路都战战兢兢。 晌午,阳光正好。 炎霆看了看时间,怕把在车里等的小家伙饿坏,也没心思继续和父亲争吵,扫了眼满地狼藉,没管骂累了正瘫在椅子上喘气的老爷子,转身走了。 他前脚跨出门槛,身后传来父亲的怒吼:“你这个不肖子,走了就别回来,当我炎家没你这个人!” 如此,正是炎霆所想。 这些年,他一直羡慕二哥,脱离了父亲的掌控,一个人在国外生活。 即使背井离乡,也比他现在的处境好多了。 炎霆大步从楼上下来,跨过大门的那一刻,才终于明白,当年二哥为了喜欢的人,甘愿与父亲断绝关系,舍弃炎家的一切,是怎么样一种决然与洒脱。 还有幸福。 一想到小家伙正在车里等自己,炎霆嘴角勾起一抹笑弧度,加快了步子。 他从后门出去,却发现车里是空的。 那个信誓旦旦答应在车里等自己的小调皮,不知所踪。 这边小区的住户不多,每栋别墅的占地面积广阔,也没哪儿可去的。 炎霆拧起眉头,打算去调大门外的监控看看。 刚从正门进入,脚步一顿。 院子里,林沅抱着鸡腿啃得满嘴是油,一抬头,刚好对上炎霆的视线。 啊,我装了这么长时间的优雅形象全没了。 都怪鸡腿! 第38章 林沅想哭, 但哭不出来。 他装模作样的抬手抹了把眼睛, 结果糊得满脸是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刚才抓过鸡腿,呆滞又懵逼。 靠!这下不仅形象没了, 连智商也没了。 都这样了,不如先把鸡腿吃完。 炎霆终究还是没比过林沅手里的鸡腿, 被无视得彻彻底底。 管家看见三少爷走进来,立马挺直腰背,摆出一张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的死人脸。 管家今年五十多岁,已经跟在炎正禀身边三十多年,炎家上上下下所有佣人, 都敬他三分。 就连平时经常在老宅出入的炎家后辈, 比如炎琅这一辈,和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人呐, 一旦被人戴了高帽子, 久而久之就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炎霆走过来, 管家只是微微颔首, “三少爷。”脊背没弯一分。 炎霆以往回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很少和这位管家接触, 此刻注意力全在吃得满脸是油的小家伙身上,也没管他的态度。 听到是秦家小少爷后, 势利眼的管家,倒没亏待林沅, 从厨房搬来了不少吃的。 炎家的厨师都是专门请的大厨, 味道比五星级酒店做的还好, 林沅吃红了眼,边吃边打如意小算盘。 不知道要多少钱,才能把厨师挖走。 年薪五百万,能成吗? 五百万还没拿到手,林沅已经想好怎么花了。 见小家伙吃的狼吞虎咽,炎霆很是后悔,刚才不应该和父亲争吵那么长时间,应该早点儿带他去吃饭。 “慢点儿吃,别噎着了。”炎霆蹲下身,伸手去帮林沅擦脸上的油渍。 林沅塞得两颊鼓鼓,晃身躲开,“你先别碰我,等我吃完。” 咬了两口鸡腿,见炎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林沅后知后觉一个人吃独食好像不太好。 可碗都空了,也没什么好分享的,唯一剩下的就是他手里半根鸡腿。 林沅犹犹豫豫,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这是崽他亲爹,不是别人,咬紧牙关,不情不愿地将手里的鸡腿递过去,嘟囔道:“给你吃吧。” 鸡腿上不仅缺了一大块儿,还残留着浅浅的牙印,当然还有口水。 站在旁边的管家,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位秦家少爷是什么毛病,拿自己吃过的东西给别人,炎家又不是缺这一个鸡腿。 他阴阳怪气道:“小少爷,难道没人教导过你,吃过的东西有细菌,给别人是很不礼貌的事?我们炎家好歹也是大富大贵之家,你给我们三少爷吃剩鸡腿,是看不起谁?” 你可闭嘴吧!我给我崽他爹吃东西,什么时候都轮到你这个狗腿子来说三道四了。 刚才管家对炎霆的态度,林沅可看的清清楚楚。 而且说话还一口一个我们炎家……说的好像自己真姓炎似的。 林沅表面看起来纯良无害,但实际上他超记仇! 林沅刚准备怼回去,手里突然一沉。 炎霆什么都没说,俯身凑过去就着林沅的手,咬了口鸡腿,吃得很开心,“真香。” 惊讶瞬间爬满了管家整张脸。 林沅挑衅地斜他一眼,指桑骂槐,“我以前养过一条狗,养久了他就忘记自己是一条狗了。” 准确被戳中痛处,管家脸色铁青。但碍着炎霆在场,他又不敢说什么。 再怎么资历深,后台强,他也只是炎家的一条狗而已。 林沅将鸡腿喂给炎霆吃完,小眼神儿非常不满,各种挤眉弄眼。 像是在说,你就不打算怀疑点儿什么吗?你父亲那么会作,说不定就有这位管家的功劳啊。 比如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宦官,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位管家,和那些简直太监不相上下。 管家是什么人,那可是把炎正禀那位脾气古怪的老爷子都哄得妥妥贴贴的人精,哪里看不出林沅对自己不满。 是的,林沅在针对他,而且是故意的。 书里,最终继承炎家公司和大部分财产的人,并不是炎霆。 因为他一辈子没结婚,也未有子嗣。 而炎琅和林戚去国外领证结婚之后不久,就花钱代孕了一个儿子。 炎老爷子极其开心,当即立下遗嘱,将自己名下所有财产都归给了炎琅。 其中包括炎霆打理这么多年,开拓海外市场,不断发展壮大的公司。 刚才啃鸡腿的时候,林沅才突然想起这段剧情。 而且书里炎老爷子身体状态不佳,每况愈下那段时间,都是管家在身边照料。 而管家的儿子,是炎琅的司机。 看书的时候,林沅未曾注意,但当他现在身临其境的细想,将每件小事串连起来,那可就不得了了。 将炎霆赶出炎家,失去继承权,这位管家应该没少出力。 可是林沅知道的这些,暂时还未发生,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所变故,他在犹豫是该直接告诉炎霆,还是先观察观察情况。 “沅沅。” “诶?”林沅回过神,手掌和脸上沾到的油渍都已经被炎霆用湿巾擦干净了。 他眨眨眼,感觉膀胱一胀。 怀孕就是这点不好,尿意说来就来。 林沅唰得站起来,“你们家一楼卫生间在哪儿啊?” 炎霆还没回答,林沅已经像离弦的弓箭一样冲了出去。 还好,卫生间不难找到,他随便在客厅里抓个佣人就问到了。 解决完尿意,林沅在里面洗手,听见门外有佣人在说话。 “你知道吗,听说三少爷在外面有一个儿子,今年都六岁了。” “不会吧。” “哪里不会,这豪门的水深着嘞。肯定是孩子他妈的身份平庸,配不上三少爷,所以才没能进炎家的门。” “你在哪里听到的啊?” “外面的大报小报都在传啊。” 林沅慢悠悠地洗着手,一字不落地将她们的议论声收入耳朵,心说这下半年野鸡营销号们的业绩是不是不达标啊? 连炎霆这种深居简出,娱乐公司大老板都成了他们造谣的对象。 是不是在他们眼里,豪门没一两个私生子,都不正常? 林沅甩干净手上的水,刚准备出去,手指搭在门把上,听见外面有人轻咳了声,还是个熟悉的声音。 是炎琅。 林沅握住门把的手指一松,外面炎琅的声音很清晰,“谁让你们议论我小叔的,还想不想干了。” 被训斥的佣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立刻夹着尾巴跑了。 卫生间的玻璃是磨砂的,从林沅的角度,能看见一个人影在外面站着没动。 半分钟后,炎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是在打电话,“我让你查的事儿,查清楚了吗?” 林沅后背贴在墙壁上,两只耳朵竖起来。 心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是你自己站外面让我听的。 “真的!” 门外,炎琅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他很快像是意识到自己太大声了,音量迅速小下去,几乎是捂着手机的收音筒在说话,“我小叔真有个儿子啊?而且,我小叔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那这就好办了! 千万不能让小叔和爷爷知道。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炎琅挂掉电话,转身上了楼。 脚步声凌乱又急促,明显是跑的,很迫不及待。 卫生间里,林沅像一只壁虎般贴在墙壁上,仰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仔细回忆书里到底有没有描写炎霆有儿子。 他记得没有啊。 作为配角,描写炎霆的笔触并不多。只知道年轻时候很风光,后来炎琅继承炎家,掌控大部分资产后,炎霆就出国了。 再后面,好像就是炎琅出国参加小叔的葬礼。 葬礼!? 是什么时候? 林沅心里咯噔一声,越急越回忆不起来那段剧情具体发生的时间。 但肯定不是特别久远,应该是在炎琅取得继承权的一两年之后。 甚至更早。 林沅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后悔怎么没有早点儿想起来。 炎霆今年才三十岁,过几年也最多三十五,那么年轻就去世了,是意外还是生病? 脑子里一团乱麻,林沅头晕目眩,感觉肚子一坠一坠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脏器。 冷汗从苍白的脸颊上渗透出来,沾湿了鬓角。 外面悄无声息,林沅捂着肚子,吃力地去够门把。还没碰到,身体撑不住地顺着墙壁滑落下去。 卫生间的地板很凉,又冷又潮湿。 林沅刚坐下去,就感觉到一股浓重的寒意渗透进裤子里,直击灵魂。 肚子的疼痛程度瞬间加重,他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 砰! 门板被撞开,模糊的视线里出现高大的身影。 下一秒,林沅被抱了起来。 被炎霆熟悉又强大的气息裹狭着,林沅的疼痛减轻了几分。 他耗尽仅剩的力气,抱住炎霆的脖子,浑浑噩噩的不断呢喃,“你要答应我,不能早死。” 你要是敢死,等你死了,我都不会放过你,我要把你拉出来鞭尸! 你怎么能死呢,你死了,我就真的成单亲爸爸了。 前往医院的一路上,林沅缩在炎霆的怀里,抓着炎霆的手指不放,嘴巴里一直嘀嘀咕咕,听不清在嘟囔什么。 炎霆以为他在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不断在他耳边安抚,说宝宝没事。 可林沅依旧处于非常不安的状态,没有半点儿情绪的平复。 直到进了医院,被注射镇定剂,昏迷中的林沅才平静地沉睡过去。 孕夫情绪波动太大,有轻微先兆性流产的迹象。 还好送医及时,暂时没什么大碍。 炎霆很后悔,小孩儿去找卫生间的时候,自己应该立马跟进去的,而不是中途接了个电话。 如果自己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家伙就不会出事了。 林沅从急诊室推入病房,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炎霆一直守着,滴水未尽。 中途卫铭收到消息来看过,劝他吃点儿饭,见没什么作用,也就没再说。 如果借着这次机会,能把他的心理障碍消弭些,也算因祸得福。 林沅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有路灯幽暗的光洒落在病房的地板上。 他睁开眼睛,看见床边躬着脊背的身影,听着那浅到几乎不可闻的呼吸,虚弱地唤了一声,“炎霆……” “宝贝儿,我在。”炎霆握紧了他的手。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死了,不要我们了。”林沅微弱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 炎霆以为小家伙醒来的第一时间,会责备自己没照顾好他,或者是焦急地询问孩子的状况,可是统统都没有。 炎霆怔了一瞬,林沅已经起身扑进怀里,将他抱住,并在他耳边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以前的林沅已经亡了,现在是钮祜禄·林沅,谁想要害死崽的亲爹,那还得先过他这一关! 第39章 秦冕抱着一束玫瑰花, 拎着几盒补品和水果进入病房,看到只有林沅靠在床头翻书, 未见炎霆的身影。 不应该啊,听卫铭说那棵老铁树担心的食不下咽,怎么没守在病房里? “炎霆呢?”秦冕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顺势瞥了眼林沅手里的书, “你在看什么?” “《基督山伯爵》。”林沅言简意赅地回答, “他去楼下做检查了。” “嗯?”秦冕一头雾水, “生病的不是你吗?难不成,你真把他给榨干了?” 林沅翻书的手腕一抖, 猛地抬起头,面露惊恐:“谁告诉你……” 他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我做什么就把炎霆榨干了?他连睡觉都不和我睡一张床, 自己跑去客房睡。我倒是想,可连机会都找不到。” 反正大家都是下面那个,说话可以色.情点儿。 林沅把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发泄出来, 又十分淡定地低下头看书, 像刚才控诉的人不是自己。 秦冕呆滞片刻, 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觉得有些瘆得慌。 这以前可可爱爱的林小沅同学,咋变成了这副模样? 欲.求.不满, 果然事件很可怕的事。 秦冕活了这些年, 还没尝试过这种干涸的滋味儿。想起自己小男朋友的公.狗腰, 他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要不,我让楚子阔帮你介绍个他同学,都是学体育的,八块腹肌腱子肉,比比皆是。” 一早上空腹,滴米未进,又楼上楼下各个检查室的折腾,炎霆剩着最后一口气推开病房的门,刚好听见处了十几年的兄弟,在撬自己的墙角,差点儿直接断气。 开门声不小,林沅和秦冕听到,几乎同时抬头看过去。 炎霆青黑交错的脸,就那么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抬手摸摸鼻子,秦冕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偏头往窗外看去。 啧……老铁树的眼神好凶。果然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 林沅掀掉被子,踩着拖鞋跑过去。炎霆想,还是自己养的小孩儿好,懂得心疼人,这不就过来抱自己了。 他笑着张开手臂,可想象中的投怀送抱并没有如期到来。 林沅只是捏住他的手指,目光落在他还残留着针眼的手背上,满意地点了点脑袋,“其他检查做了吗?单子呢,给我看看。” 炎霆:“……” 宝贝儿,我觉得你不爱我了,你只是爱我的肾。 今早,炎霆一睁眼,便看见小家伙坐在自己身上,小脸儿严肃,语气也很紧张,一口咬定他会早死。 炎霆还迷糊着,就被强行推去做了全套体检。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手指甲都没有放过。 但炎霆总觉得,其他地方的体检都是幌子,林沅就是想检查他的肾。 因为这几天,他没有满足小孩儿的兴致,便遭受了如此强迫性的对待。 炎霆越想越觉得肾脏隐隐作痛。 他抬手揉了揉肾的位置,被林沅的目光捕捉到,又佯装不经意地放开,生怕被发现端倪。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这次,炎霆可想岔了。 林沅只是担心他的身体有隐藏疾病,以及想要确认书里他早亡的原因是什么。 刚坐下,准备用食物填饱自己空虚的胃,炎霆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床头柜上的玫瑰花,冷眸一沉,“你送的?” 秦冕正低着头和自己小男友发短信,突然感觉像有一把冰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冻得身体一缩,疑惑地抬眸,恰好对上好友冷戾的眼神。 怔愣一瞬,秦冕嘴角扬起,笑的十分妖孽,“我这不是想提醒林沅,天底下有钱的帅哥多得很,用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秦爷的怀抱永远为他敞开,这每一朵花都代表着我对他的爱。” “再说了,林小沅同学长得这么好看。别的花都配不上他,太俗气了。还是玫瑰花适合,娇艳又浓烈。” 秦冕夸张地称赞完,还故意朝林沅抛了个媚眼,上挑的桃花眼极具风情,搭配风流倜傥的气质,足够迷惑人心。 他朝着林沅张开双臂,等着小美人投怀送抱。 炎霆冷眼看着,很想把他的手砍了。 然而,从前百战不败的秦大少,这回惨遭失手。 林沅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又无动于衷地继续翻书去了。 秦冕:“……” 被爱情蒙蔽双眼的人,果然没有正常审美。 人间不值得。 炎霆很满意,心花怒放地想要将小家伙抱进怀里揉一揉。 体检的每项结果都很正常,炎霆浑身上下健健康康,没病没灾。 林沅顺利排除病故这个原因。 那就只剩下两点,一是意外,二是谋害。 原书里,炎琅是主角攻,集智慧,帅气,富有于一身,专一又痴情,最后还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但林沅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当太子成年开始亲政之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是铲除曾经辅佐自己,把持朝政的摄政王。 而对炎琅来说,小叔炎霆就是摄政王般的存在,怎么会允许这样强大的威胁留存在世上。 对待□□,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让其尽快消失。 林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听见房门一响,急忙穿着拖鞋跑出去,刚好看见炎霆从卧室里出来,身上穿得整整齐齐。 胎相稳定后,只需静养。 在医院住了一天,林沅就被炎霆抱回家了。 “你要去哪儿啊?”林沅扒在书房的门框上,探出半个脑袋。 炎霆走过去,张开双臂将人裹进自己大衣里,低头亲亲他的脸,“今天是我大哥的生日,我二哥也回来了,我们准备聚聚。” 大哥,那不就是炎琅他爸? 最近这几天老是想太多,一想到炎琅,林沅不自觉开始紧张。 他抓住炎霆的衣角搓了搓,又踮起脚尖主动在男人嘴角亲了一口,小声说:“我可以去吗?” 小家伙如此撒娇,放在以前,炎霆会溺爱地答应任何事。 但此刻,他犹豫了。 削薄的唇线绷直,眼神微冷,半晌没有出声。 炎霆想带林沅见二哥,让兄长们知道他的存在。可此行是去大哥家,侄子炎琅也会在。 从开始至今,炎霆什么都没有说过,但男人的独占欲作祟,他心里很不乐意林沅与炎琅见面。 可又不愿直说,哪怕心里老陈醋坛子打翻一地,他也憋忍着,生怕林沅觉得他小肚鸡肠,没有男子汉宽容大度的气概。 林沅仰头望着他,浅茶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灯光,亮晶晶的,眼前里充满了希翼。 等待半晌,脖子都酸了,也没听见任何回应。 眼睛里的亮光逐渐黯淡,林沅失落地耷拉下眼角,唇瓣倔强地抿着,坚韧的不愿表现出难过。 “原来之前还说要好好哄我,都是假的。”林沅垮着小脸儿,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小截,自言自语道:“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满足我,我真的好伤心。” 林沅扁着嘴角,像拍西瓜似的拍拍自己肚子,“崽啊,事实告诉我们,什么承诺都听不得。以后,你可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要像爸爸一样,未婚先孕,被骗惨了。” “哎……”他哀叹一口气,“这个家,早晚容不下我们父子俩,爸爸带你走。” 林沅转过身,故意挺起肚子,右手插在腰间,笨拙地往前挪动。 那架势,活脱脱一个怀胎八个月的孕妇,还是被抛弃的。 背影极为凄凉,又孤独。 炎霆站在原地,无奈地扶额,“跟我一起去。” 林沅停下脚步,情绪瞬间阴转晴,眼里的悲伤褪去,笑的格外灿烂,“好嘞,我马上去换衣服。” 戏精,我是专业的。 炎霆在卧室门外等了五分钟,看见从里面走出一个全身被黑色包裹严实的小保镖。 黑衣黑裤,黑墨镜,黑帽子,还有黑色皮手套。 乍一看去,还以为在拍摄007呢。 林沅觉得自己这身酷毙了,而且还能够隐藏在暗处,偷偷观察炎琅父子的举动。 但炎霆并不这么觉得,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委婉地提醒道:“沅沅,我们是去给大哥过生日,不是拍电影。” 林沅:“……” 呵,直男,不懂得欣赏。 林沅翻了个小白眼儿,又去重新换了身衣服。 卫衣,休闲裤,运动鞋,清爽又有活力,很符合他这个年纪的风格。 但林沅觉得一点儿个性都没有,从卧室出来,一直到上车,嘴巴都撅得老高,一句话都不想和炎霆说。 副驾驶里,林沅裹着小毯子睡觉。 一会儿去炎琅家,肯定会有场大战,他得提前养精蓄锐。 孕期嗜睡是正常现象,炎霆询问过医生后,便放下心来,在每个地方都备有羊绒毯,以防林沅睡着后着凉。 车子平稳地向炎大哥家驶去。 车厢里安安静静的,回荡着林沅浅浅的呼吸声。 黑云笼罩夜空,波涛诡谲。 空旷的广场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急冲冲地往大殿跑去。 林沅挥了挥手里的拂尘。 诶,哪来的拂尘? 不管了,先跑。 “摄政王,大事不好了,太子他逼宫了,快逃啊。” 金銮殿,穿着金丝黑袍的摄政王高坐龙椅之上,俨然是炎霆那张清俊冷酷的脸。 林沅掀起长袍,扑通一声跪地。 “小沅子,何时如此惊慌?” “王爷,太子坐骑已到宫门外,他要毒死您啊。” “哈哈哈。”炎·摄政王·霆猛地一拍龙椅,“荒谬,我叔侄之事,岂容你这个太监插手。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身穿生铁戎装的士兵,齐冲而入,举起锋利的大刀,朝着林沅的脑袋挥下去。 “啊!我不是太监,我是摄政王妃!” 林沅大喊着,猛地惊醒过来。 炎霆正弯腰帮他解安全带,两人四目相对。 林沅眨眨眼,意识还未清醒,红着眼睛委屈地小声嘟囔,“我真的摄政王妃,不是太监。” 炎霆:“?” 炎霆有些慌,不知道小家伙这是唱的哪出戏,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接。 他沉吟片刻,稳重道:“本王准了。” 第40章 两人对下车前发生的事很默契的只字不提, 林沅被炎霆牵着手,穿过宽敞的院子, 亦步亦趋地往屋里走。 他脑袋埋得低低的,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炎霆心里一定觉得他是神经病,但碍于他的自尊,选择不说。 林沅也觉得自己像神经病。 做梦就算了, 为什么还说梦话? 说梦话就算了, 还喊着自己要当摄政王妃。 咦……好不要脸。 林沅嘟嘟囔囔, 没太注意面前的路,上台阶的时候, 脚下突然一滑,身体猛地往前倾倒下去,转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接着, 头顶传来炎霆戏谑地调侃,“爱妃这是在向本王投怀送抱?” 林沅:“……” 你可给我闭嘴吧! 炎大哥家的房子比起炎霆的别墅来说,只大不小。光从进门到客厅的玄关, 都有很长一段路。 炎霆怕走路不看脚下的小家伙摔着, 伸出手, 作势要抱着他走。 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脸皮薄的林沅哪会同意, 不仅无情地拨开了老男人的手, 还忿忿踩了他一脚。 炎大哥已经在客厅里等着, 穿的很精神, 发型是一丝不苟的大背头,露出帅气且不怒自威的脸盘子。 他平时保养得不错,一点儿也看不出已经四十多岁。 炎霆和大哥聊天时,林沅就坐在旁边磕瓜子,安安静静的,很乖。 在陌生的环境里,哪怕炎霆在身边,他还是有些拘谨。 炎霆怕小孩儿不适应,眼角余光一直观察着他的举动,还时不时剥几瓣橘子,削半个苹果投喂。 过了将近半小时,炎家二哥来了,带着自己的妻子。 那是个气质温婉的女人,一颦一笑之间都格外温柔。 林沅不由多看了两眼,眼前突然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嘴巴里就被塞入一瓣酸酸的橘子。 他还感觉自己仿佛闻到了醋味儿。 三兄弟好久未见,没有半分生疏,只有说不完的话。 林沅也听不懂,觉得有些吵,自觉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后院门口的花架前,好奇地摆弄那些花花草草。 他正盯着一盆紫色兰花看的入迷,眼前突然伸来一只手,指间端着杯水,杯口还在冒着热气。 林沅偏头,见来人是炎霆的二嫂,那个温婉漂亮的女人,扬起唇瓣礼貌地笑笑。 他伸手去接水杯,程汐却躲了下。 林沅愣住,蜷了蜷手指,有些尴尬。 程汐并没有把杯子给他,而是自己喝了口,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说话也柔柔的,“你是阿霆捡回去的小乞丐?” 林沅:“?” “我没别的意思。”程汐抱歉地笑了笑,眉眼依旧很温柔,“看你长的瘦瘦小小的,是不是没有父母好好照顾你。” 林沅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一丝怪异。 程汐穿着一条米色的针织群,长发披散在肩头,脸上化着精致妆容,眉眼柔和,笑容很让人亲近。 是那种很有气质和教养,令人喜欢的名媛大姐姐。 但林沅觉得她说出来的话怪怪的,没有出声,只是又笑了笑,便低头继续摆弄自己好奇的那盆兰花。 程汐站在旁边,肩膀靠在墙壁上,微笑地看着他,“你年纪很小吧?” 想到对方是炎霆二哥的妻子,林沅点点头,礼貌性回答:“十八。” “真的很小呢。”程汐的语气颇为感慨,“我十八岁的时候,还在和阿霆一起上下学。那个时候高三,大家都忙着高考,但阿霆不一样,他很聪明,随便考考都能够得很高的分数,全校的女生都很崇拜他。” 程汐像是想到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微微低头,眉眼间都是羞涩,“也包括我。” 林沅轻轻抚弄着兰草的叶子,小眼神很认真,脸上的表情未见丝毫变化,随口附和道:“优秀的人,谁不喜欢呢。” 他总算知道,自己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面前这个女人提起炎霆的名字时,语气根本不像是嫂子对小叔子的关爱,而是那种崇拜的爱慕。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慕。 如果换做别人,林沅会觉得很正常。 他当初之所以想要和炎霆保持炮.友关系,多睡几觉,也是看中了炎霆那张帅脸。 炎霆的追求者和爱慕者应该很多,林沅即使没见过,也能猜测得到。 可此刻,故意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感情的,不是别人,是炎霆的嫂子。 这就很让人无话可说了。 林沅本来觉得自己很不要脸,没想到竟然遇见比他还不要脸的人。 抚平一片卷曲的叶子,林沅不动声色,问道:“您和炎二哥结婚多久了?” 听到他如此亲近的跟着炎霆叫二哥,程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有些不高兴,敷衍道:“挺久的,五六年了吧。” 你都结婚五六年了,还想对小叔子伸出魔爪? 脸皮恐怕比城墙还厚。 对自己的婚姻,程汐明显不想多提,故意转移话题道:“炎家家风森严,长辈思想传统,可能接受不了儿孙和同性搅和在一起。” 她的语气和刚才一样温柔,但言辞间已显露出刻薄的痕迹。 字里行间像是在替林沅担心,实则是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别做无妄的白日梦。 是个高手。 林沅也不是啥小白花,直男或许对这类温柔的绿茶婊识别不清,但他是gay啊。 将兰花的花盆往架子里推了推,他收回手臂,浅笑道:“姐姐要来杯绿茶吗?” 程汐表情一变。 林沅像是没看到,又道:“听说绿茶挺养人的。” “姐姐皮肤这么好,平常应该没少喝绿茶吧?” 握住杯子的手指收紧,指尖泛白,程汐忍住怒意,保持着温柔的假面,“弟弟说笑了,我平时都喝白开水,干净。” 林沅笑着耸了耸肩膀,“喝白开水多没营养,我太瘦了,为了把我养得胖些,炎霆每天都亲自帮我热牛奶,还给我煲汤的。” 炎霆少年时期有你又怎么样,他现在身边的人是我。 不就是炫耀吗,好像谁不会似的,气死你! 林沅心里的醋坛子打翻了,心里酸酸涩涩,连刚才得他青睐的兰花,都被打入冷宫。 他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侧身往客厅的方向看过去。 炎家三兄弟在边聊天边喝酒,一年难得聚一次,都很高兴。 “阿霆年纪最小,大哥二哥都让着他。这么多年,一直没变。”程汐戴着温柔的假面,字字句句却夹枪带棒,“我还记得,初中那时候,我和他二哥一起出去郊游没带他,结果他赌气一个星期都没和我说话,还是我和我妈妈学着烤了个蛋糕给他吃,他才原谅我。” 你就胡编吧,炎霆根本就不喜欢吃甜食。 蛋糕?你换成烤鸭,说不定我还会信。 “对了,阿霆他不吃辣,你平时注意着点儿。”程汐的语气不像是提醒,更像是在炫耀。 炫耀自己比谁都了解炎霆。 林沅挑了下眉梢,笑道:“你搞错了吧,他挺能吃辣的啊,我每次吃,他都能跟着我吃好多。” 喜欢一个人,就是纵着他,陪着他,为他改变口味。 程汐听得哑口无言,表情很是一言难尽,眼中闪过激愤,又很快压制下去。 带了多年的温婉假面,紧紧粘在她脸上。每每有破碎的迹象,都能被她迅速掩盖。 “可能口味变了吧。”程汐不甘心道:“阿霆不会为了谁改变什么的,他那个人很内敛,什么都藏在心里,外表总是冷酷,谁也亲近不了。” 炎霆抬头,见小家伙在盯着自己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林沅刚听‘炎·绿茶婊·二嫂’说完话,一转头,看到炎霆正朝这边走来。 刀削斧刻般的眉眼的确很冷,分外疏离,全身裹狭一层厚厚的坚冰,像是谁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程汐说,谁也得不到他的温柔。 林沅觉得这句是屁话。 自己没见过,就说谁也得不到。 炎霆带着一身酒气走过来,黑眸清明,没有丝毫醉意,眼神格外冷酷,像是在生气。 程汐率先迎上去,伸手想要扶他,语态温柔至极,“阿霆,好久不见。” 眉头骤然拧起,炎霆侧身躲开她,语气不耐,“别碰我。” 林沅愣着,觉得这人状况好像不太对劲。 程汐没料到,许久未见,炎霆对自己的态度如此不佳,僵硬地笑笑,又熟敛地调侃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女孩子冷漠又无情,小心没人喜欢你。” 闻言,炎霆定眸看向她,眼神温柔了许多。 程汐心里一喜。 炎霆道:“你错了,有人喜欢我。” 瞬间,程汐心脏漏跳了一拍,表白差点儿脱口而出。 她喜不自禁地说:“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阿霆,你听我解释,当年我和你二哥结婚,都是因为……” 话还未说完,炎霆突然绕过她,往前迈出几步,站在林沅面前,勾唇笑起来。 笑得还有点儿傻。 林沅抬手在他面前晃晃,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我还没见过你笑这么蠢嘞。 好像……似乎……还有那么一丢丢可爱。 林沅正在心里嘀咕着。 炎霆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抱住。 脑袋埋入他的颈窝,像只温顺的大金毛般来回蹭了蹭,骄傲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委屈,“乖宝,她说没有人喜欢我。你大声告诉她,你喜欢我,好不好?” 林沅:“???” 人家喝醉都是撒酒疯,你咋不按常理出牌啊? 炎霆素来冷酷,因为他的温柔只会给一个人。 那个人,叫林沅。 世界上,唯一的,林沅。 第41章 喝醉的人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的。 炎霆眼神清明, 走路平稳,看不出丝毫醉态, 还开心要和两位兄长继续喝酒。 但他又牵住林沅的手不让走,非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还时不时从桌上拿两颗花生递过去。 原本英俊冷酷的面容,翘起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看林沅的眼神又憨又傻。 像一条摇着尾巴的金毛大狗狗。 炎大哥也有些醉态了, 脸和脖子通红, 话也变多了,拉着自己三弟非要和他拼酒。 唯一没醉的炎二哥, 便充当起劝人的角色,被喝醉的大哥和三弟搞得头大。 客厅里闹哄哄的,林沅安静地坐在炎霆身边, 右手被他紧扣着,只能用左手拿东西吃。 每当炎霆将剥了壳的花生米喂过来,他便会张开嘴巴, 乖乖地吃掉, 婴儿肥的腮帮子随着咀嚼的动作, 一鼓一鼓的,片刻也没有停歇过。 程汐坐的很远,一直看着这边, 却没过来, 好似很宽容大度的妻子, 在外面给足丈夫面子, 不插手他喝酒与否。 她坐在花架旁,身边是绽放灿烂的兰花,以及青翠欲滴的草叶,柔和的光晕打在她温婉的脸庞,像一副中世纪的画卷,连头发丝都透着温柔。 如果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林沅也会喜欢这样一位娴淑柔润的嫂子。 程汐真的很会演,将所有出格的,肮脏的,阴险的思想,都完美地掩藏在漂亮的皮相之下。 欺骗了所有人。 林沅嚼着花生,偶尔会抬眸看她一眼,心里想若是自己枕边有这样一个女人,怕不是得半夜做噩梦吓死。 也不知道,炎霆的二哥清不清楚自己妻子有两副面孔。 倒是炎大哥的妻子,来唠叨过好几次,让自己丈夫少喝点儿。 炎大嫂今年四十出头,是一副典型的豪门阔太太形象。形体微胖,手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大拇指甲盖那么大的蓝宝石项链。 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像是恨不得在脑门儿写上我很有钱四个字。 胖胖的脸却丝毫不显和蔼,反而有几分刻薄,傲慢和势利全都写在了脸上。 和温婉文静的程汐比起来,炎大嫂着实不是让人亲近的长相。 她来回劝了几次自己的丈夫别喝太多酒后,干脆一屁股坐在林沅旁边的沙发上。 两人之间相隔一米远,她刚坐下,林沅就闻到了浓郁的香水味儿,猝不及防灌入鼻腔,瞬间被熏得皱眉。 怀崽之后,林沅对气味格外敏感。 炎大嫂身上的味道也说不上难闻,就是太浓了。 落座后,她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着林沅,眼神里的瞧不起丝毫不遮掩,隐约间又透着几分喜悦。 身为长嫂,她觉得林沅的身份根本配不上自己小叔子,目光也愈发傲慢。 但炎霆若喜欢的是男人,这辈子有子嗣的几率便会减小很多。 而如此一来,整个炎家的资产,最有可能由长房继承。 炎霆哪怕喝醉了,气场依旧很足,手臂搭在林沅身后的沙发上,将人霸道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占有欲十足。 炎大嫂也不敢轻举妄动,打量了林沅一会儿,一个字都没搭话,又起身走了。 她似乎也有些瞧不上文艺温柔的妯娌,只是斜斜地看程汐几眼,便上了楼。 林沅还挺好奇,炎霆的二哥为什么会娶这样一个女人。 而且,她明显是喜欢炎霆的,又怎么会嫁给炎家二哥? 但这是人家的私事,林沅觉得自己不应该管太多,可又实在是好奇的很,心里都快憋死了。 兄弟三人的聚会,最后以炎家大哥彻底喝趴下为结束。 炎霆也醉得不轻,走路都是晃的。 他身形太过高大,浑身都是腱子肉,林沅根本扶不住,差点儿被压扁。 还好,被炎二哥及时出手拯救了。 “小沅,阿霆他醉得不轻,去楼上客房休息会儿,等他清醒些,你再带他回家,可以吗?” 炎二哥长相随母亲,与炎霆棱角分明充满侵略性的容貌不同,英气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润杂糅,行为举止极为绅士。 林沅还是第一次和这种儒雅的人相处,局促地点点头,心里对炎二哥的好感默默增加了几分。 觉得他像一个很让人想要亲近的大哥哥。 就是眼神儿不怎么好,娶了一位绿茶婊女士。 炎二哥将弟弟扶进客房之后,就避嫌地离开了。期间也少有去看林沅,格外礼貌。 喝醉的炎霆卧在床上睡得很沉,冷冽的黑眸被薄薄的眼皮覆盖,凶戾之气暂时收敛起来。 但哪怕睡着了,少了侵略性,却依旧让人觉得他是头打盹儿的老虎,充满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他的獠牙咔嚓掉脖子。 林沅用毛巾给他擦了手和脸,又将他的衬衫扣子解开几颗,让他能够睡得更舒服些。 很少有人能够看见炎霆喝醉的样子,哪怕是已经跟在他身边工作好几年的助理孙轻,也一次没见过。 炎霆平常应酬,都很懂得把握量,在身体感觉到醉意时,便会停下。 只有极为放松和开心时,才会多喝几杯。 比如今天。 兄弟三人多年未见,这是炎二哥出国之后,第二次回来。 小时候,炎霆最亲近的就是二哥。 他今日着实高兴,一不小心就喝醉了。 林沅也有些困了,疲乏地打着哈欠钻进被窝里,打算睡会儿,迷迷糊糊间,听见耳边吵吵闹闹的,还没反应过来,脸颊被咬了一口。 他瞬间惊醒,蹭得坐起来。 像狗一样乱咬人的罪魁祸首,却眼睛都没睁开,英挺的眉头紧拧着,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林沅生气想要挠人的爪子缩回去,掌心搓了搓自己被咬的脸颊,耳朵凑近炎霆嘴边,去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水,想喝水。” 林沅:“……” 看把你能的,喝醉了还要人伺·候。 林沅气鼓鼓地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翻身下床,出门倒水去。 客卧在二楼,厨房在一楼。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林沅小跑而过的脚步声回放。 厨房里也没有人,热水还得自己烧。 林沅将饮用水灌进壶里,又将壶放在底座上,觉得应该要等好几分钟,水才能烧开,决定去客厅的茶几上拿个苹果吃。 一转身,被站在厨房门口的人影吓一跳。 程汐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身上穿得还是那套温柔的针织长裙,但好像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后退一步,林沅稳住呼吸,靠在琉璃台上,看向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平整的眉头倏尔蹙起,又很快松开了。 程汐身上的长裙很皱,长发也有些凌乱,不像是睡出来的,而更像是刚和人撕打过。 此时,四处无人,程汐自行撕破面具,不再装作温婉的模样,讥诮和嘲讽在她脸上来回变换,冷笑道:“我早应该回来的,我早点儿回来,就不会被你这个贱人钻了空子。” 拜托,请你尊重我的性别好吗? 虽然撕逼的时候,骂贱人是常规操作,但我还是觉得不太符合我本人的气质。 林沅抬眸瞥了她一眼,目光冷淡,气定神闲,幽声道:“打破别人的白日梦的确不好,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不管你提前几年回来,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算抢破头,也不会是你的。” “十年前,你与炎霆青梅竹马,但他没有喜欢你,你觉得十年后,他就会喜欢你了?”林沅摊摊手,很淡地笑了一下,“当然,青梅竹马是你自己说的,具体情况怎么样,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林沅着实不太喜欢和人撕逼,有得费那劲,不如撸起袖子打一架。 可现在面前是个女人,好男不好女斗,他又不能动手。 哎,找茬的女人就是麻烦。 林沅突然觉得,那位面相刻薄的炎大嫂,还更可爱些。这位装模作样的,实在烦的很。 这番话,一下子戳中了程汐的痛处,面容变得更狰狞了些, 原本温婉的五官扭曲起来,眼里喷出火。 林沅以为她要撒泼,都已经做好防御准备,却见程汐怒极反笑,“你以为自己能待多久?炎家要的是子嗣,你能生吗?” 恭喜你,说对了。 我还真的能。 虽然不是我主观意愿,但还真的就是怀孕了。 轻轻扯动嘴角,林沅沉默不语,什么都没说。 程汐笑得更大声了,“我能啊!我能给炎家生孩子,而且已经生了。” “???”林沅懵逼地眨眨眼。 心说你还真的有病啊,都已经生了自己丈夫的孩子,还又企图染指小叔子。 咋滴,想要让炎家兄弟三个,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林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有些恶心。 中午吃太多花生,胃里翻腾得厉害,恶心感来得太过猛烈,林沅顾不得烧着的开水,捂着嘴巴推开堵门的女人,快步冲向卫生间。 三个多月,按理来说,已经过了孕吐期。 可肚子里的崽偏偏不消停,把林沅折腾得厉害。 吐半天,才止住那种反胃感。 洗手,漱口,清理完自己后,林沅双腿发软地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稍作休息。 程汐扯了扯身上的羊绒披肩,眉眼带笑地看着他,“觉得我恶心啊?” 得,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林沅未做回答,程汐笑容更盛,“恶心的不是我,是他们炎家人。要不是炎董当年从中作梗,我早就和阿霆在一起了。” 林沅皱眉,摸摸自己的肚子,试图安抚闹腾的小崽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阿霆的二哥结婚吗?”程汐掩唇笑了两声,“因为我怀孕了。” 林沅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42章 林沅屏息凝神地听着。 如果这个女人说生的是炎霆的孩子, 甭管是真是假,他一定会立马去打爆炎霆的狗头! 艹! 我跟来是为了警防炎琅一家对炎霆下手,现在炎琅没看到, 莫名其妙出来个挑衅的女人。 林沅十分怀疑, 自己当初看的是不是一本豪门狗血小说。 也是啊,男人都能怀孕了,还有什么狗血是不能撒的。 林沅靠在门框上,眼神微冷, 肚子里闹腾的小崽子,像是也感觉到爸爸不高兴,安静了许多。 身体的不适感渐微散去,他苍白的脸庞恢复血色。 距离两米开外的程汐还在笑,像个疯子。 拨弄着自己一头垂顺的黑发, 她往前迈出一步, 坐在沙发垫扶手上,又理了理皱起的长裙,才继续笑着说:“我和阿霆的二哥结婚时,肚子很大了,穿上婚纱都不漂亮。不过也没关系,我这辈子还会再穿一次婚纱的,为了阿霆。” 二十七八岁女人的脸上露出娇嗔的表情, 羞涩地低下头, 温柔地摸摸自己肚子, 眼里充满了母爱的柔情。 林沅看得心跳恍惚。 不是气的, 而是吓的。 一开始,程汐表现得只像个心里深沉,拥有两副面孔的心机婊。 可此刻,眼神的画面,格外诡异,看起来令人瘆得慌。 程汐摸着自己的肚子,嘴角勾出诡谲的弧度,嘴巴里还念念有词,“宝宝不怕,妈妈带你回来找爸爸了。” 疯子! 这是林沅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后背发凉,冷汗直冒,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手指扣紧门框。 精神疾病。 这是林沅的第二个念头。 五六年前就怀了孕,现在早就生了吧。就算是哪吒,也只怀了三年啊。 林沅越想越心慌,脚底板阵阵发凉。 还好这是大白天,到处都亮亮堂堂的,不然得被吓死。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趁着女人没注意到这边,悄咪咪地往楼梯口挪。 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厉喝:“站住!” 林沅浑身一抖。 “跑什么跑,过来,站好,听我说完。”程汐命令道。 林沅:“???” 这是什么奇怪的剧情发展? 他僵硬着脊背,抿了下唇,缓缓转身,“听你说什么?” “你紧张什么?”程汐像是又恢复了正常,脸上诡异的笑容消失,只剩下从容,她优雅地翘起二郎腿,长腿交叠,轻声道:“想知道我怀的孩子的爸爸是谁吗?我告诉你,是……” “哎,你站住!别动,就站哪里!”突然响起的呼喊声打断程汐的话,林沅早就没看她了,注意力全在楼梯口的炎霆身上,又急又紧张。 喝醉了还到处乱跑,万一从楼梯上摔下来怎么办? 我可不想要一个断手断脚,残废的崽他爹! 炎霆突然被吼,手足无措地站在楼梯口,眼神无辜地看着小家伙朝自己跑来,下意识想要去迎接。 刚伸出脚,又被吼了。 “我让你别动!” 炎霆委屈地收回脚,不敢再乱动。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缩着身体,委委屈屈,可怜极了。 但林沅一点儿都没有怜香惜玉,蹬蹬蹬冲上楼,抓着炎霆的衣袖,就开始教训人。 “谁让你到处乱跑的?不能听话地睡觉吗?” 林沅凶巴巴,炎霆缩手缩脚,明显还醉着呢,想要去牵小家伙的手又不敢,很小声地说:“我找不到你。” “我这不是给你倒水去了吗?”林沅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我的水啊,还烧着呢,要是水滚满出来,会不会漏电? 林沅拔腿就想往楼下跑,在迈出之前,又回头叮嘱道:“你就站这儿,不准乱动,我马上回来。” “好。”炎霆点点头,后背贴着墙壁不动了。 林沅飞快地跑下楼,冲进厨房。 还好,水是开了,但自己想象中的漏电和火灾都没有发生。 林沅拔掉电源插头,倒了杯热水,捧着走出厨房,刚好看见程汐正在上楼。 心里不舒服地皱了下眉,一抬头,看见炎霆正站在栏杆处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傻傻憨憨的,又什么气都没了。 他加快脚步,抢在女人前面上楼,站在平地处,朝炎霆招招手,“过来。” 醉酒状态的男人,格外听话,很快走到他面前。 像是觉得小家伙仰着头和自己说话会不舒服,膝盖一弯蹲在地上。 林沅:“……” 你别这样,我感觉自己像在喂狗。 林沅干脆也蹲了下去,低头将杯子里的热水稍微吹凉,才捧着递过去,“小心烫。” 两人面对面蹲着,林沅喂水喂得格外小心。 炎霆喝醉了,很可能连水烫不烫都不知道。 林沅倾斜杯子的弧度掌握得很好,生怕烫到这个大傻子。 程汐站在楼梯口,面色阴冷,与这温馨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心有不甘,钻着空子都要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说完,“我当初怀的是阿霆的孩子!” 程汐几乎是怒吼出声的。 但没人理他,林沅缓慢小心地喂炎霆喝完水,又慢条斯理地戳戳他的肩膀,“喂,她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不是。”炎霆摇摇头,温柔的目光锁定在林沅脸上,一秒都没有离开,表情严肃道:“她是二嫂。” 炎霆哪怕喝醉了,都还敬重她是二嫂,又怎么可能会发生别的关系。 林沅都替她感到羞愧。 这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 程汐没因炎霆的回答有任何的生气,她撩了撩自己耳边的头发,“你以为我想做你二嫂吗?要不是当初我怀了你哥的孩子,不然怎么可能会嫁给他。” 林沅:“……” 好吧,是我把剧情想的过于狗血了。 不是,你怀了自己丈夫的孩子,和我说干什么? 关我屁事啊!还吓我一跳。 林沅撇撇嘴,突然觉得不仅豪门水深,连豪门里的人,也极其深不可测。 说不定哪个时候,就发病了。 程汐一个人站在那里喋喋不休,一口一个阿霆,格外亲密,但炎霆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傻乎乎地冲着林沅笑,“我还要喝。” “先等一会儿,我把水吹凉。”林沅自己尝了一口,确定水不是很烫后,才将杯子再次捧到他面前,“自己拿着。” “不,我要宝贝儿喂我。”炎霆也不伸手,只低头,非要就着林沅的手喝。 哟,还学会撒娇了? 但壮汉撒娇,画面不是太美。 林沅嘴巴里嘟嘟囔囔,直翻白眼,但双手还是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喂炎霆。 刀子嘴豆腐心。 耳边,传来程汐喋喋不休的话语,林沅当做伴奏。 吵是吵了点儿,但是…… 欸,怎么没声了? 林沅疑惑地偏头,见程汐脸色惨白地望着前方,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他好奇地转头看过去,走廊的中部,三米开外的位置,炎家二哥站在一扇门的外面。 他的身后,应该是刚才休息的客卧, 距离不远,程汐之前说的话,很可能一字不落地全被他听见了。 林沅默默收回好奇的目光,勾勾炎霆的手指,小声道:“我们走吧。” 醉酒的炎霆很迟钝,完全没意识到周围的气氛有多尴尬,但他很听话,笑着点头,“好。” 说着,顺势将小家伙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 林沅什么都没说,带着炎霆跑了。进屋后,他迅速关上门,又将耳边贴在门板上,想听听外面的动静。 也不知道,那两人会不会打起来。 炎霆也学着他的动作,趴在门板上听,块头太大,门又窄,差点儿把林沅挤出去。 林沅身体歪了下,被炎霆一把抱进怀里,下巴在他的脑袋顶上蹭蹭,双手也不老实。 “喂,你干嘛?” “给我拿开!” “你不是喝醉了吗!” 偷听是偷听不成了,林沅扒掉炎霆在自己身上乱碰的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塞进被窝里,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炎霆被裹成一个木乃伊,漆黑深邃的眸子望着林沅,面露委屈。 林沅凶巴巴地瞪他一眼,“闭眼睡觉,不然我把你的大唧唧剁了。” 思绪很迟钝,炎霆半天才眨了下眼皮,像是在努力思考林沅话语的意思。 林沅生怕他下一秒会问自己大唧唧是什么,赶忙用手掌捂住他的嘴巴,“你别说话,听我说。” “我好累啊,想睡觉,你别折腾了,好不好?”林沅跪趴在床上,困得没力气,“等我睡醒,随你怎么折腾。” 林沅说完,感觉后背突然一沉。 刚被他裹住的男人,不知何时挣开了。 炎霆将被子盖在小家伙身上,又将他拢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轻哄,“睡吧。” 林沅眨眨眼,恍惚间觉得炎霆好像酒醒了。 刚准备问,嘴角就被亲了一口。 炎霆亲得又快又急,轻轻一啄就离开了,像是害怕被骂。 “……” 这哪里像是酒醒的样子,分明还醉着呢。 林沅什么也没说,打着哈欠钻进炎霆怀里,也不嫌弃他浑身酒味儿,闭上眼睛很快睡着。 炎霆没睡,一会儿扯扯林沅的头发,一会儿捏捏他的耳朵,亲亲他的脸蛋儿,玩的不亦乐乎。 真的特别傻,完全没有平时叱咤商界的精英总裁样。 林沅半梦半醒间,感觉肚子热乎乎的,又有些发痒,想要翻身,却发现翻不动。 没睡着的炎霆,还在折腾,他隔着衣服,温柔地亲吻林沅的肚子,还在小声地说话。 “儿子啊,我是你父亲,是你最伟大,最帅气的父亲。你要听我的话,别调皮,否则我打你屁股。” 林沅正睡得香,腹部突然被轻拍了下。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炎霆抬起的手掌,对准他的肚子还没落下去。 第43章 “你干嘛?”林沅揉揉自己惺忪的眼睛, 带着睡意的声音黏糊又软糯。 炎霆举起的手掌在半空中停留片刻,准确拍在他微隆的肚子上,还一本正经道:“我在教训儿子。” 林沅:“?” 你咋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林沅眨眨眼, 心想还是算了, 我们俩糙老爷们儿养什么女儿,还是皮实的小子好养。 “哦,那你继续。”林沅困倦地打着哈欠,依赖地抓住炎霆的衣角, 又继续闭上眼睡了。 炎霆没有再动,整个人像被点了穴道般,低头看着那几根拽住自己衣服的细白手指,刚才还精神十足的双眸,突然安静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侧躺而下, 动作极其轻柔, 生怕吵醒身边睡着的小家伙。 林沅本就没有睡着,仅在闭目养神,许久没听见动静,缓缓将眼睛抬起一条缝隙,想看看发酒疯的男人又在干什么。 却发现炎霆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安静地看着自己,那双平时幽深冷戾的眼睛, 此刻却温柔的不得了。 明明处在黑暗中, 却像是装载满天辰星, 熠熠生辉。 林沅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 身体往下缩了缩, 半张小脸儿埋在被子里,喃喃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这大半夜,我会想入非非的。 炎霆没有说话,沉默且安静。 林沅抿着了下唇角,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指尖轻轻在他掌心抠了抠,小声道:“睡觉啊。” 窗帘遮住光亮,屋内光线昏暗,静得仿佛能够听见两人的心跳声。 炎霆就那样认真地看着林沅,身体往前挪动几分,像说悄悄话般,压低声音说:“沅宝,我想亲亲你。” “嗯?”林沅怔住,疑惑道:“你怎么也叫我沅宝啊?你从哪里听来的称呼?你……唔……” 炎霆凑过去,亲上小家伙絮絮叨叨的嘴。 温热的呼吸交织勾缠,屋内的空气逐渐升温。 炎霆很温柔的轻轻啄吻着,一下又一下,深情又宠溺,无关情.欲。 只剩下黏黏糊糊的爱意,像一汪温热的泉水,绵密地将林沅包裹起来。 耳边,是男人炙热的呼吸。若有似无的冷调松木香,萦绕在鼻尖。 林沅身体本能的抗拒,在升腾而起的瞬间,又全然卸下,消融于无形。 他乖巧地卧在炎霆怀里,毫无防备地向对方敞开温软的肚皮。 炎霆的啄吻,细密落在他的嘴角。 林沅平躺在床上,轻轻摸了摸炎霆刚剃不久,还有些扎手的头发,内心格外平静,身体里有暖意激荡。 这是第一次在被炎霆亲的时候,他脑袋里没有搞黄色。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感觉格外满足。 不是那种强烈兴奋后的虚脱无力,而是发自内心的充实感。 很像……老夫老夫的晚年生活? 林沅呆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长而密的睫毛微垂,眼神做沉思状,心说自己这是什么破比喻。 明明他们俩都还年轻着呢,老什么老。 提前进入老年生活?平平淡淡,可以接受。但禁欲,他不能接受。 他才十八岁啊,正是需要被浇灌滋润的时候。 林沅把自己给想脸红了,心说自己的思想可真是越来越污,黄不拉几的。 要是被炎霆知道他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会不会被吓跑? 林沅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乱想着,老男人还在亲他,像是亲不够似的。 但除了亲,又没有做别的事。甚至连亲吻都以脖子为边限,只亲他的脸,连颈窝都不碰一下。 林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儿想笑。 抬手在男人的后脑勺拍了拍,哼哼唧唧:“你上辈子属狗的啊?” “不对,狗都不会像你这样亲个没完没了。” 正说着,炎霆张口含住他的耳垂,还用力啜了下。 林沅的呼吸瞬间乱了,“哎,你别……” “宝贝儿,你想……”炎霆蹭着他的脸颊低语。 林沅精准狙击,打断他的话,“不,你不想。” 将小家伙微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里,轻轻揉搓着,炎霆试图借酒逞凶,“我想……” 林沅侧身捂住他的嘴,眼神凶巴巴,“你可以想,但别说出来。” “……”炎霆顺势亲了下他的手心,眼巴巴地望着他,身后的无形的大尾巴摆个不停,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林沅很无情,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做咸鱼装摊平在床上,生无可恋道:“我告诉你,作为新时代的社会接班人。我们要遵纪守法,爱护和平,倡导清心寡.欲,有啥都憋着……” 叹息着,林沅歪了下脑袋,耷拉眼尾看向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真是太难了。 一不小心,就得被…… 炎霆幽深漆黑的眼眸看着他,迟钝的大脑也听不懂小家伙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絮絮叨叨的模样很可爱,心里痒得不行,太想对他进行更多的触碰了。 被眼巴巴地望着,林沅哪能硬得起心肠。 他还没见过炎霆这般可怜的模样呢,像是被自己欺负惨了。 壮汉撒娇,谁能忍得了呢? 林沅凑到炎霆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舌尖顶了下小虎牙,笑嘻嘻地钻进被窝里。 炎霆愣愣地看了片刻,迟钝的大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掀开被子藏进去。 宽敞的大床上,蓬松的羽绒被遮挡了所有。 黄昏,一道晚霞染红大片天际,像烈火燎原,很快灼烧一切。 客卧里,两人折腾累了,皆沉沉睡去。 楼下的客厅里,气氛凝重。 炎瑞坐在沙发上,一向挺拔的脊背,此刻颓然塌陷下去,哪怕心里憋着火,依旧保持着绅士儒雅。 坐在对面的程汐,低头盯着脚下的地板,沉默不语。 她没有任何歉疚,也没有悔意,甚至连句对不起都没有说。 当年,得知程汐怀孕时,炎瑞很开心,哪怕与父亲决裂,舍弃炎二少的身份,也要对她负责。 未曾想,六年的婚姻,换来的却是背叛。 良久,炎瑞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喜欢阿霆的?” 程汐笑了笑,语气凉薄,“都这样了,什么时候还重要吗?” 出轨的人不仅没有悔意,反而高高在上地指责道:“炎瑞,你就是个懦夫!我不信你这么多年没产生过怀疑,那我现在告诉你,庆庆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 炎瑞抱着脑袋,脊背完全塌陷下去,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 没有怒吼,没有叫骂,更没有动手。 所有的情感,都在悄无声息之间,快速崩塌。 程汐站起身,拨了拨自己的长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蔑道:“我最看不起你这样,懦弱又无能。” 晚霞透过窗户,洒进客厅里。 一缕霞光落在炎二哥身上,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决然力量,“离婚吧,庆庆归我。” 程汐浑身一震,惊诧爬满脸庞,瞳孔骤然放大,声音怒急,“什么?你耳朵聋了啊,我刚说了,庆庆他根本就不是你儿子!” 炎二哥平静地纠正她,“庆庆是我的儿子,我养了他五年。” 没人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先天的血缘和后天的亲情,哪个更重要。 怀胎十月生下孩子的母亲,却丝毫没有留恋,“行,我可以把庆庆给你,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程汐语气简单的像是在讨论一个可以随便售卖的货物,“你给我五千万,儿子归你。” 略尖锐的声音回荡在空间内,很快消融在霞光中。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客厅里恢复寂静。 林沅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浑身快要散架的酸痛感,令他蜷在被窝里不愿动弹。 炎霆已经醒了,倚靠在床头,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 扁扁嘴,林沅觉得这动作想是在摸一条狗,故意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掌,气呼呼地说:“拿开你的手,不然我要咬人了。” 说话间,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炎霆。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谁也没提之前的事。 一个是觉得醉酒时的模样,和平时的自己太大相径庭,威严都没了。 而林沅认为自己趁着炎霆酒醉,还勾.引他做羞羞的事,有点儿太不矜持。 反正,就当做无事发生嘛,谁也不许提! 林沅蜷了蜷身体,将自己团成一个球,又觉得不太舒服,翻身趴在床上,撒娇般的哼哼唧唧,“你帮我揉揉腰吧。” 深秋的天气寒凉,炎霆担心小东西会感冒,先将被子给他盖好,才隔着蓬松的羽绒被帮他揉捏酸软的腰。 林沅趴在枕头上,白皙的脸颊被压得扁扁的,清亮的眸子微微眯起,表情十分享受。 嘴巴也没闲着,说话含糊不清,还非要贫嘴,“你以后要是破产了,还可以去开一个按摩馆,肯定能成为业内领军人物,名震大江南北。要不,就叫霆霆按摩房吧。” 林沅也不害怕炎霆把自己怎么样,他要是敢对自己的腰用大力,那可是谋杀亲子。 “哎,对了,你大哥过生日,他儿子炎琅怎么没回来啊?” 林沅疑惑地想了想,按照剧情节点,这个时候炎琅应该已经和家人和好了啊。 嘀咕着,他转了下脑袋,将整张脸埋进枕头里蹭了蹭,没注意到身后炎霆快速阴沉的脸色。 三十岁的老男人也会嫉妒,但身为长辈,他又不能嫉妒的太明显,得端着,淡声回:“不知道。” 林沅大大咧咧,硬是没听出其中酸溜溜的语气,又问道:“你说,炎琅和他父母关系好不好啊?” 之所以这么问,林沅只是想判断判断,炎大哥夫妇会不会是帮凶,帮着儿子一起铲除隐形威胁。 但吃醋的男人是领悟不到的,还容易多想。 炎霆脸色黑沉沉,眼色比外面的夜空还要浓稠,俯身凑近小家伙的耳边,冷声道:“在我床上,还想别的男人?” 第44章 林沅的半张脸还埋在枕头里, 任由老男人亲吻自己的脸颊,嘴巴里嘟嘟囔囔地纠正他,“你错了, 这不是你的床, 理论上算起来,这应该是你大哥家的床。” “那不一定。”炎霆翻过身,平躺在小家伙身边,揉捏着他软嫩的脸蛋儿, “只要我想,就能立马将它变成我的。” 瞧瞧,这是什么霸道总裁的语气? 而且,还是个脑袋有毛病的霸总,要什么不好, 还想搬床? 这事儿, 说不定炎霆还真能做出来。 实在太沙雕了,林沅一点儿也不想事情发生,翻身趴在他身上,不老实地蹬蹬他的腿,“你不如把我搬回家呗,比起劳师动众的搬床,搬我可简单多了。” 炎霆身上睡着实在太舒服, 林沅爬上来后就不想下去, 脑袋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听着胸口下方传来的心跳声, 抿着的嘴角下意识咧开,笑得傻乎乎的。 连林沅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反正就是开心。 他像摊大饼一样,张开双臂,将身体摊在炎霆身上,脑袋灵活地蹭来蹭去,好几次都撞到炎霆的下巴,玩儿的不亦乐乎。 林沅今年才十八岁,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心性,平时在别人面前,总是装作成熟的模样,是一种本能保护自己的姿态。 但与炎霆相处久了,他的身体和内心,都已经自动认证,面前这个人的气息是安全的,所有的警惕和防备都休假了。 林沅玩的太嗨,一不小心差点儿摔到床下,还好炎霆及时抱住了他。 从男人的胳膊肘里探出脑袋,林沅抓了抓自己头发,后知后觉好像没吃晚饭,将炎霆的手掌抓来放在自己空落落的肚子上,软声道:“我饿了。” 他刚说完,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沅一愣,连忙从炎霆怀里挣脱出来,钻进被窝里。 他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炎霆的衬衫,松松垮垮的,什么也遮不住。 身上那些红痕,层层叠叠,暧昧至极,还都是新鲜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之前在这屋里发生过什么。 林沅没那么厚脸皮,他还要脸。 都怪这个老流氓,非要招他! 试问,那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能够把持得住? 林沅麻利地把自己裹好,才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脚丫子去踹炎霆,并小声催促道:“快去开门,不准让人进来。” 多半是来叫他们俩吃晚饭的,见小家伙眼中残留的惊慌,炎霆也不忍心吓他,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这才将睡袍穿好,起身去打开门。 门外,炎琅看到炎霆身上的睡袍愣了愣神,才道:“小叔,晚饭做好了。” 刚才,他听母亲说,小叔这回来还带了个人,看样子还挺宠,炎琅很好奇,到底是何方人物。 他蠢蠢欲动想偷偷往屋里看,但炎霆高大的身形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瞧不到,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炎琅试图拖延时间,站在门外没有丝毫打算离开的意思。 炎霆没管他,只是冷冷地嗯了声,就把门关了。 距离隔得不远,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的林沅,听出了来人是谁,不由变得紧张起来。 他此行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防备炎琅搞小动作。 而现在,目标人物出现,得投入战斗状态了。 炎霆一转过身,恰好看见小家伙瞪圆眼睛,竖着耳朵偷听的认真模样,心里那股不久前刚压下去的酸意,又迅速翻涌上来。 他很嫉妒。 妒忌是炎琅先遇着小家伙。 而在那段时间里,毫无自己的身影。 炎霆快步走过去,将占有欲化作实质,捧起林沅的小脸儿,低头亲下去。 林沅眨巴着双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牙关就被撬开了。 将近二十分钟之后,炎霆才穿戴整齐的从客卧离开,只有他一个人。 被弄得狼藉皱巴的大床上空无一人,虚掩房门的卫生间里,传出骂骂咧咧的声响。 林沅已经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卫衣领口很高,把锁骨以下的位置全都遮住了。 但却盖不住脖子。 炎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亲他的时候,还故意在他脖子上啜了几口,痕迹异常明显。 这让他怎么出去见人啊?不要脸的老东西! 餐厅里,其他人都已落座。见炎霆一个人下楼,很是疑惑。 表面功夫做得还算好的炎大嫂开口关心道:“阿霆,你怎么一个人?” “他身体不舒服,不方便下楼。”炎霆礼貌应声,不愿多说。 大家都没有继续追问,炎大嫂刚叫佣人准备一些饭菜给楼上那位送去,炎霆已经挽起袖子,接过佣人手中的碗,亲自动手了。 桌上的每样菜,他都夹了一筷子,除了口味儿重的。遇到肉类,便会多夹点儿。 不一会儿,就盛了满满一碗。 炎大嫂又叫来佣人准备送,炎霆道:“不用,我自己去。” 炎大嫂和自己丈夫对视一眼,神色格外意味深长。 “你们先吃,不用等我。”炎霆端着饭菜,转身上了楼。 餐厅里比刚才更安静了,谁都没有动筷子。 炎琅瞧瞧自己爸妈,又看看一言不发的二叔和二婶,好奇道:“小叔是要娶那个人吗?” 刚才炎琅的母亲也没和他说清楚,炎霆带来的人是男是女,他还以为是个女的,在家里随便惯了,说话也没注意分寸,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小叔对那个人也太好了吧,饭都亲自送到房间里。不过那女的挺作的,就楼梯这么几步路都不愿意走,还以为自己是豌豆公主啊。” 炎琅边吐槽边握着筷子开吃,炎大嫂瞪自己儿子一眼,训斥道:“别背着人说三道四的,我和你爸平时怎么教你的?” 咔嚓一声咬碎拌黄瓜,炎琅心说,你们俩平时整天见不到人影,教我啥了? 再说了,二叔和二婶也不算外人啊。 炎琅吃了几口,才发现大家都没动筷子,热情道:“二叔,二婶,你们别管我妈,快吃啊。她就是更年期到了,一天不训人就闲得慌。” 炎瑞和程汐都没有胃口,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他俩忍着心头的不舒服,暂时保持着表面的和平。 炎霆本来想陪着小家伙吃饭,结果没待几分钟,就被林沅无情地撵出了房间,让他下楼吃饭去。 别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烦人。 炎霆返回餐厅落座后,原本寂静的餐桌更加沉默了。 他也没问原因,只是端着自己的碗吃饭。 林沅觉得自己很饿,但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将碗往床头柜上一搁,走到阳台,趴在栏杆上往花园里看。 夜风徐徐吹来,凉意十足,还挺舒服的。 花园面积特别大,但秋天没什么好看的花,林沅发了会儿呆,不知道自己拒绝去楼下和大家一起吃饭是对还是错。 万一炎琅在这个时候动手怎么办? 比如下□□啊…… 林沅抬手拍拍脑门儿,觉得自己想太多,这又不是古代,也不是狗血电视剧,哪来的□□。 就算是下,也很容易被发现。 豪门中的有钱人,最起码应该半年就体检一次吧? 未免自己越想越离谱,林沅搓搓自己脖子,转身离开阳台,出了屋子。 他在走廊里转悠一圈后,发现还有另外一个楼梯可以下去,是直通后面花园的,不用从前厅路过。 应该遇不到什么人,也不会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吻痕。 花园里亮着灯,光芒幽暗,不是特别明亮。 有小飞蛾聚集在灯下盘旋着,一次又一次撞在滚烫的灯罩上。 林沅仰头看了会儿,蹲在游泳池边玩儿水。 炎霆的别墅里也有游泳池,但他一次也没游过就检查出怀孕了。 怀孕早期又不能游泳,他再想下水,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一转眼,就到了秋天。 水冰凉冰凉的,炎霆更加不会同意他游泳了。 “哎……”林沅叹口气,戳戳自己肚子,“都怪你,爸爸为了你,可付出太多了。” 炎琅吃完饭,像往常一样去花园里散步消失,见一坨人影蹲在游泳池边,还以为是家里的佣人偷懒,刚准备训斥,却发现不太对劲。 那人身上穿的并不是佣人制服。 小小的一团蹲在游泳池边,手指在水里来回搅动着,像是在嬉戏玩耍。 园子里光线昏暗,再加上那人是背对着的,炎琅一时间没认出是谁,疑惑地加快脚步走过去。 林沅正在用心灵语言和自己肚子里的崽对话,注意到脚步声的时候,身后那人已经很近了。 “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谁让你来我家的?”炎琅一连三问,语调十分不客气,带着瞧不起人的傲慢。 不用回头,林沅都能准确猜出来人是谁。 他最近不仅饭量大,睡得多,而且脾气还爆,完全不想忍,甩甩手上的水站起身,转过头去。 炎琅看清他的脸,脸上震惊了一瞬,“怎么是你?” “你没看错,就是我。”林沅往旁边挪出一步,远离不怎么安全的游泳池边,“我来找你爸妈还钱啊,你之前花了我那么多钱,一分都没有还,不会以为就那么算了吧?” 本来林沅是没打算要的,毕竟那是原主的钱,也不是他的。 但炎琅的态度实在令人不爽,一分钱也不想白给。 闻言,炎琅的脸上闪过慌乱,转瞬即逝,似乎不太想让爸妈知道自己之前在外面的所作所为。 片刻后,面露凶光,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敢!” 还真是令人好怕怕哦。 林沅翻了个白眼,“那你就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我到底敢不敢。” 暴脾气上头,林沅连自己脖子上还有吻痕都忘了,转身就往屋子走。 炎琅哪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父母面前揭自己的短,猛地冲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往前推了一把。 扑通…… 冰凉的池水里,水花四溅。 林沅站在岸边,稳住身形,懵逼地眨眨眼。 欸?? 自己什么都没做,这人怎么就掉下去了? 第45章 炎琅像一条落水狗班在游泳池里扑腾, 还故意把声音搞得很大,冰凉的池水溅得到处都是,池边积了一大摊水渍。 林沅一时没注意,裤腿被溅湿,连忙退到一米开外, 懵逼地看着他。 这池水一米五深,顶多到脖子,闹腾啥呢? 这边动静太大,很快引来不少佣人。 见落水的是少爷,有几个修剪花枝的帮工, 将大剪刀一扔,接连跳进水里, 急急忙忙把炎琅捞起来。 炎琅浑身都湿了,白色的衬衫贴在身上,透出肉色和胸肌轮廓的起伏。 引得围过来的女佣们, 害羞地转头捂脸。 林沅津津有味地看着, 心说真不愧是主角攻的配置,蜂腰长腿,肌肉纵生,身材好到没边啊。 怪不得,拥有万人迷光环的林戚最终会选中他。毕竟, 有钱又长得帅的, 在这个世界上还真不多。 林沅的眼睛一点儿也没闲着, 趁机把炎琅打量了个遍。手伸进兜里, 准备拿手机偷拍几张照片。 可惜,他的动作不够快,佣人很快哪来浴巾将炎琅裹住了。 “哎……”林沅遗憾地叹气,默默将手机揣回去。 经过这番折腾,花园里的灯全部被打开,将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 炎琅裹着浴巾,冻得哆哆嗦嗦,宛如一只落汤鸡。打湿的头发贴在脑门儿上,不断往下滴水。 丑态毕现,可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还故意迎着灯光站立,有棱有角的下颌骨微抬,隔着空气与林沅对视,缓缓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林沅,你求爱不成,就想置我于死地,可真够恶毒的。” 卧槽!吓得我瓜子都掉了。 林沅目瞪口呆。 见过戏精的,没见过这么戏精的。 林沅淡淡一笑,不躲不闪,不卑不亢地反唇相讥,“我还能更恶毒,你要不要试试?” 他这样的回答,炎琅十分满意。目的达到一半,便有些得意忘形了,试图继续激怒对方,“之前你说要帮我,我走投无路就信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是想让我和你睡觉!” 林沅:“???” 这是什么苦情女主的台词?强行给我安排恶毒男炮灰的角色? 那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出现一个帅气男主,深情款款而来,解救女主于水火之中? 所以……男主呢?在哪儿,快出来让我康康。 炎琅甩锅的技能比较生疏,台词也太过矫揉造作,引得围观的佣人们纷纷低头捂嘴憋笑。 他试图趁机将自己的同性性取向,甩锅林沅。 让大家认定,正是由于林沅的逼迫,自己才会喜欢男的。 这样一来,他就成为了受害者。不仅可以掩盖自己之前骗钱的行为,还能趁机向父母公开自己的性取向,为以后带林戚回家做铺垫。 只可惜,演技太low,台词功底太差,起了相反的效果。不仅没有让众人指责林沅这个施暴者,还将自己搞成了笑柄。 佣人们还拿着雇主家的工资,也不敢笑的太过明目张胆。 林沅就不同了,他一点儿也没委屈自己,直接笑出眼泪。 “喂,那个啥,你的演技是在哪个学校进修的啊,麻烦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去劝街坊邻居们,千万不要让孩子考这个学校。” 这是什么垃圾学校,也太危害祖国的花朵了。 林沅笑的肚子疼,站不住,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炎琅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表演欲太过了,冷冷地扫向旁边憋笑的佣人们,愤而怒吼:“都给我滚!” 众人做鸟兽状四散。 秋天的夜晚天气寒凉,冷风一吹,浑身湿透的炎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狼狈至极。 刚才怒吼的气势,一瞬间散了,又恢复成落汤鸡的哆嗦模样。 一计不成,他又心生一计。 炎琅用毛巾擦了擦脸,笑道:“你不是想要钱吗?你过来,我给你钱。” 林沅看了看他身后的游泳池,没动。 我是很想游泳,但并不想被人推下去。你这个演技也太拙劣了。 信你就是脑子有坑。 林沅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幽声道:“那不如你过来啊,我过来我就可以给你的欠债打个九点九折。” 炎琅:“……” 太久没见过林沅,他都忘了林沅和曾经不一样了,不再是听之任之,而变得伶牙俐齿。 炎琅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溢出眼眶的阴毒思想,又很快被他自己掩盖,咬牙切齿道:“你行!但你别忘了我是谁,捏死你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林沅觉得自己当初看小说的时候,一定是看漏标签了。这根本就不是一本豪门斗争苏爽文,而是一本狗血沙雕文。 其中,主角攻炎琅就是沙雕人物的典型代表。 林沅想笑,但又觉得实在不太符合现在的气氛。 他露出严肃的表情,特意清了清嗓子,“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炎琅脸色一沉。 林沅笑嘻嘻,“是被我气死的。” 眉头倏然皱起,炎琅没听懂,但觉得自己被戏耍了,露出阴戾的眼神,刚准备骂人,突然看见林沅捂着肚子蹲下身。 他不解,“你干什么?” 林沅嘻笑着朝他眨了下眼睛,下一秒,痛苦的哼唧从嘴角溢出,越来越大声,“我肚子好疼啊。” 远处,听到佣人们报备,赶来查看情况的炎霆,大惊失色,快步而来。 “沅沅。”素来漠然的面庞染上惊色,他伸手将痛呼的小家伙从地上抱起来,方寸大乱,慌忙急呼:“叫医生!” 整个别墅都乱了。 这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夜晚。 林沅团着身体蜷在炎霆怀里,呈现出一副病弱模样,仿佛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炎霆抱着他穿过人群,疾步往客卧走。 上楼时,趁着其他人的视线被炎霆宽厚的后背遮挡,林沅悄悄扯了下他的衣扣,那双刚还孱弱无力的眼睛,闪过一瞬间的笑意。 炎霆冷峭的眉峰蹙起,眼中的凝重依旧聚集。 见他没懂,林沅有些急,无声道:“我没事,装的。” “嗯。”炎霆轻不可闻的低应着,脚下的步伐并没有减缓。 很快将他抱进房间,又砰得关上门,将身后跟来的其他人全都隔绝在了门外。 这下,炎霆眉宇间笼罩的阴霾才散去,眼中的担忧消融,覆上几分笑意。 将林沅轻轻放在床上,又没好气地敲了下他的脑门儿,“下次不许再这么吓人。” 活了这么多年,刚才那一瞬,炎霆第一次感受到天塌下来的感觉。 还好,只是装的,没真出事。 炎霆庆幸又无奈,往床边一坐,板着脸问训,“为什么要骗人?” “因为炎琅欺负我。”林沅委委屈屈,空口白话,甩锅甩的无比自然。 他低垂脑袋,绞着手指,像一个被欺负惨了,但碍于对方身份,害怕被报复的小可怜,结结巴巴道:“他借了我的钱不还,还说是我主动送给他用的。” 林沅低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到最后几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他委屈地扁着嘴角,下意识揉眼睛。 胳膊刚刚抬起,腕部陡然一紧,被炎霆拽住,“别碰,有细菌,脏。” 林沅抿抿唇,幼小、无助、又可怜。 炎霆很冷静,竟然没哄他,只是低声问:“炎琅欠了你多少钱?” “十万。”林沅感觉不太对劲,悄悄偷看炎霆的表情,眼角刚抬起,恰好被抓个正着。 炎霆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别装了,看你这小可怜样,是不是想心疼死我?” 才怪! 我都没在你脸上看到任何心疼。 林沅拍掉男人的手,也装不下去了,噗嗤笑出声,“你咋知道我是装的?” “光打雷,不下雨。”炎霆很宠的笑了下,夸赞道:“我的沅沅学会告状了,不错,再接再励。” 可拉倒吧!我告状,也没见你帮我啊。 “说说你的诉求吧。”炎霆伸手将他圈在怀里,见他裤腿是湿的,眉头拧起,声音突然变冷,“怎么弄的?” 林沅觉得机会来了,立马添油加醋将刚才炎琅碰瓷和发神经的事情阐述了一遍,说的眉飞色舞,兴致勃勃,根本就没被欺负的可怜样,反而更像是欺负别人的。 “他为了不还我钱,竟然造谣我勾引他。我男朋友比他帅一千倍,不对,是比他帅一万倍,我又没眼瞎,干嘛要勾引他?” 在贬低炎琅的同时,林沅明里暗里的将炎霆夸了一遍。 炎霆何等精明,怎么可能听不出他在故意讨好自己。可非但不生气,心里还美滋滋。 男人在吃醋和嫉妒的时候,都是蛮不讲理的。 “他真的很不要脸!”林沅跺跺脚,将心里那个叫做炎琅的小人儿踩的稀碎,“我骂又骂不过他,打又打不过他,思来想去,就想找个外援帮我把钱要回来。” “嗯。”炎霆眉眼带笑的点了下头。 林沅偏头,朝他挤眉弄眼,目光期待地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可是炎霆什么都没说。 林沅眼神黯淡,垂头丧气,“算了,也没人帮我,我还是用自己单薄的小身板,去面对恶势力吧。如果我万一挂了,明年的今天,你一定要记得帮我祭拜几只烧鸡,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作势要起身往外走,眼角的余光又忍不住朝炎霆脸上偷瞄,等他拦住自己。 但没有。 炎霆无动于衷,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呵……男人。 男朋友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林沅怒急,假戏真做,从床上跳下去。 眼见小家伙真的生气了,炎霆伸手一把将他捞进怀里,“好好好,我帮你把钱要回来。” 林沅脸色变得飞快,立即眉开眼笑地强调,“要十万。” 第46章 五分钟后, 炎霆从客卧出来, 神情严肃, 脸上未见半分笑意。 家庭医生拎着药箱匆忙赶来, 却没让进。 众人疑惑不解, 炎霆什么也没解释, 只是反手将房门关上了, 隔绝一众想要窥探的心思。 “没大碍, 大哥大嫂不必担忧。”炎霆淡声道。 炎大嫂随即松了口气,还好没什么事。当时游泳池边只有他儿子一个人, 若是有什么,那他儿子肯定解释不清。 如今,炎家兄弟三人感情甚笃。 哪怕存了争夺家产的心思,炎大嫂也不想这么快搬到台面上, 撕破脸皮。 炎霆在老爷子面前风头正盛,聪明之人最应该做的便是避其锋芒。 比起什么情绪都浮于表面, 急功近利想要证明自己, 取得成就的炎琅, 他的母亲可谓心思深沉。 以不动声色, 而攻于心计。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炎大嫂笑了笑, 面上颇为担心地问, “三弟, 要不还是让医生看看, 这样你也更放心。” 她假装很担心林沅, 进而拉拢丈夫与小叔子之间的兄弟情。 现在兄弟有多情深,以后背后插刀就有多容易。 “不用了,他年纪小,害怕看医生。”炎霆拒绝了大嫂的好意,又道:“我们去客厅说吧,让他休息会儿。” 几人颔首,一起下了楼。 已经换掉湿衣服的炎琅跟在身后,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好几次张口想说话,都没逮着机会。 他磨磨蹭蹭走在最后面,见爸妈他们都下了楼,快速转身返回刚才的位置,站在紧闭的客卧门外,手指虚握成拳头抬起,几欲想要敲门。 刚才,小叔竟然纡尊降贵地把林沅抱上了楼。 而且,还让大家别打扰他休息。 林沅这个蠢货,真以为勾搭上小叔,就能够与他并驾齐驱了? 横竖不过是一个谁都可以欺负的白痴罢了,再怎么扑腾,也飞不上枝头做凤凰。 炎琅阴郁地在门外站了会儿,最终还是没敲门,转身走了。 他做事急功近利,但也不是真的蠢。林沅现在似乎深受小叔的宠爱,他要真做点儿什么,岂不是挖坑埋自己。 炎琅没下楼,而是回了三楼自己的卧室。 “小戚,你上次不是说看见你哥出去卖了吗?有没有照片?有的话发给我。” 过了好几分钟,炎琅才收到回信,他靠在床头,右腿微曲着,一脚将虚掩的床头柜门踹上,这才划开屏幕。 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林沅,你在我小叔面前装的再像,我都会撕开你的面具。 想攀附上我炎家,做梦吧。 炎琅保存好照片,正盘算着该怎么让小叔看见,房门被突然敲响。 “小琅,你在里面吗?” 炎琅还没应声,母亲已经推门进入,他急急忙忙将手机塞进被子里,直起身体,疑惑道:“妈,你找我?” “是你小叔找你。”让自己儿子下楼之前,她再三询问有没有在后院与炎霆带来的人发生肢体冲突。 炎琅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母亲才放心让他下楼去。 夜色已深,整个别墅都静悄悄的。 客厅的沙发上,只坐着炎霆一个人。 寂静的环境,气氛有些凝重,令人不由得心生恐惧。 炎琅走路的步伐逐渐变得僵硬,在侧对面的椅子上落座时,紧张都写在了脸上。 他的声音发抖,“小叔,你找我?” 炎霆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面露疲惫,平常笼罩在周身的冷寒之气减弱了很多,但给人的压迫力依旧十足。 “你和林沅,以前是怎么回事?” 闻言,炎琅的肩膀颤了一下,面色有一瞬间的慌乱,又很快恢复正常,故作镇定道:“小叔,我和林沅没什么,仅仅就是认识而已。” 炎霆抬眸扫了他一眼,眼神微冷。 “而且,我喜欢的人是他弟弟,不可能和他有啥的。”炎琅心里有些慌,急忙补充道。 炎琅拿不准小叔对那个林沅有多在乎,决定什么都不承认。 只要不承认,那就没人知晓他曾经那段狼狈时光,以及靠林沅养的事。 炎琅极其要面子,要是被朋友知道了,肯定会嘲笑他是小白脸的。 他堂堂炎家少爷,丢不起那个脸。 “在林戚之前,你是不是还交过一个男朋友?”炎霆倚靠在沙发背上,眼神黑沉深邃,声音很冷。 炎琅心里咯噔一声,立马反驳道:“不是林沅。” 以前炎霆从来不关心小辈的事,生性淡漠,但这次却像是变了个人,又道:“我有次在商场看见你和一个男生,那人是谁?” 炎琅双手并拢,插在膝盖之间,脊背因紧张而打的笔直,被小叔看的汗毛直竖,凉意从脚底板直升天灵盖。 “不是,小叔,你听我解释。我以前和林沅的确是情侣关系,但我们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炎琅战战兢兢地解释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抓住点儿什么。 这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吗?让小叔看清林沅到底是一个怎样不干不净,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 炎琅调出照片,双手捧着手机递到炎霆面前,“小叔,你看这个。这是我之前意外碰上,顺手拍的。” 照片的背景是在一个酒吧里,光影交错,静态中仿佛还能够听见喧嚣的靡靡之音。 画面中,长相神似林沅的年轻男孩儿靠在吧台上,旁边有一壮硕的中年男人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明显是在占便宜。 第二张照片,中年男人半拖半抱的将醉酒的年轻男孩儿带出酒吧。 接下来,两人要去干嘛,一目了然。 环境昏暗,拍照的人似乎技术不怎么好。每张照片都只拍到了侧脸,而且还模糊不清。 从身高,体型,发色,还有模糊的侧脸轮廓来看,那人的确很像林沅。 但炎霆知道,并不是。 他养着的小孩儿,叛逆是叛逆了点儿,但并不会乱来。在某些事情上面,是很乖很有分寸的。 炎霆眼神沉冷,视线从照片上挪开,唇角微微陷下去,像是生气了,声音寒戾,“上面的人,是林沅?” “就是他。”炎琅忙不迭点头,又恰如其分地为自己开脱,“我也是不经意拍到的,没想到林沅竟然是这种人。” 炎琅没有明说,但给人留有遐想空间的力量更大。 “林沅长着一张无辜的脸,看起来单纯。但谁知道他私底下的生活有多混乱,而且他特别缺钱,为了钱……啥事儿干不出来啊。”炎琅隐晦的添油加醋道:“小叔,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嗯。”炎霆什么都没说,面容冷酷,惜字如金,并没有表现出炎琅期待中的震怒。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随手递给炎琅。 字体苍劲有力,笔锋流畅霸气,带着极其跋扈的个人气场。 炎琅疑惑不解,连忙伸手借过。 看见借条两个字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了几下。 “签了吧。”炎霆将钢笔往桌上一扔,看样子是借给炎琅用之后,就不打算要了。 视线往下,仔细浏览过每个字,看清数字的瞬间,炎琅惊了,“小叔,我没有借过林沅一百万!他那个穷鬼,哪来这么多钱?” 炎琅叫喊着,激动地站起身。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又一屁股坐回去。 “其中十万是本金,九十万是利息。”炎霆说话时,不怒自威。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淡声道:“你还不起,可以让你爸妈帮你还。” 这就是炎琅最不愿看见的事,要是被爸妈以及其他人知道,他之前被林沅养着,当小白脸的事,面子还往哪里搁。 但炎霆亲自发话,炎琅又不敢直接拒绝。他万万没想到,拿出林沅在外面乱搞的照片,竟然还产生了反作用。 他觉得小叔肯定因为照片生气了,顺势就把气撒在了他身上。 他就是个倒霉的无辜背锅侠。 不行,在酒吧里乱搞的人是林沅,凭什么让他来承受怒火。 炎琅忍不了。 “小叔,我可以还林沅的钱,但是我得亲自还他,我现在去把他叫下来。”炎琅急切地站起身,迫不及待想要将林沅叫来,当着小叔的面,撕破他的伪装。 炎琅刚迈出两步,就被叫住了,“你坐下。” 炎琅不情不愿地坐回去,“小叔,那个林沅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要帮他。他就是一个外人,指不定在靠卖自己,赚了多少恶心的钱呢。” 一生气,炎琅连最基本的观察能力都没了,没注意到炎霆的脸色越来越黑,还在不断往林沅身上泼脏水。 骂着,骂着,他感觉不太对劲,一抬头,被那双冷戾猩红的眸子吓住。 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小……小叔……”炎琅从未见过小叔这般生气的模样,眼神凶得像是要杀人。 “签了。”炎霆的声音很沉,冷得让人不容置喙。 炎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哆哆嗦嗦捡起桌上的钢笔,在欠条上签写好自己的名字。 签完,他抬起眼睛,才发现自己还没把手机拿回来。 但来不及了,炎霆已经从他手机里,知道了照片的来源。 “小叔,这真的是我拍的,不管小戚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炎琅挺有责任心,哪怕自己怕的要命,还在努力保护林戚。 炎霆未发一言,将手机扔回给他,“去把你爸妈叫来,欠条也该落实成账款了。林戚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先处理你的。” 一瞬间,炎琅张着嘴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想,他完了。 他不该惹林沅。 第47章 深夜的客厅里很安静, 静得仿佛能听见针落地的声响。 炎琅的父母并排坐在沙发上, 面露忧色。 炎二哥靠在不远处的落地窗边, 单手插兜, 左腿微曲, 正低头和人发信息, 明显不想参与其中。 一屋子人里, 最狼狈的当属炎琅, 他蹲在角落里,头发被手抓得凌乱不堪, 丝毫没有平时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当属炎家少爷的傲倨。 他一直捂着,不愿被人所知的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暴露在父母面前, 面子和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三弟啊,阿琅他在外面做的事, 我和他爸爸都不太清楚。这小子从小就爱仗势欺人, 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炎大嫂深明大义, 丝毫没为犯错的是自己儿子找补, 赔笑道:“这钱该还,我马上让你大哥开支票。” 说完, 她在桌子底下踢了脚丈夫。 靠在沙发上打瞌睡的炎大哥清醒过来, 抬手抹了把脸, 昏昏沉沉地随声附和, “还, 该还。” 支票开好,炎大嫂歉疚地笑着递过去,“三弟,你看,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让阿琅当面和林沅道歉。若还有其他要求,阿琅也一定会办到的。” 炎琅蹲在角落面壁思过,闻言,激动地想要反驳。 母亲狠狠瞪他一眼。 炎琅又立马像泄气的气球一样瘪下去,满腔的怨念都憋在心里,不情不愿。 当初,他和林沅是情侣关系。他作为男朋友,花点儿林沅的钱不应该吗? 未免欺人太甚。 他倒要看看,林沅能够搭上他小叔多久。 炎琅愤恨地一脚踹向墙壁,咬牙切齿,面露狰狞。 “不必。”炎霆接过支票,淡声道:“小琅年纪不小了,希望大嫂能够多花时间管顾。爸很看重炎家的声誉,若是长此以往,酿成祸端,你们在爸面前也不好交待。” “是是是,三弟你说得对,小琅这孩子就是缺管教,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育他的。”炎大嫂忙不迭点头,颇有大义灭亲的意味。 竖着耳朵偷听,炎琅气得差点儿咬碎一口牙齿。 深得爷爷喜欢很了不起吗? 我才是炎家少爷,那个林沅算什么东西! 炎霆什么都没再说,冷眸扫过蹲在角落的炎琅,拿着支票转身上了楼。 道歉就不必了,他不愿意小家伙和侄子再有任何的接触。 若林沅有其他要求,他可以代为转达。 让他俩见面,想都不要想。 皮鞋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渐渐消融在夜色中。 余光瞥见小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炎琅愤怒地站起身,狠狠一脚踹向旁边的柜子,嘴巴里骂骂咧咧,怨愤滔天。 炎大嫂顿时红了眼眶,十分心疼儿子。 她刚才一直在赔礼道歉,但此刻却一点儿也不想责备儿子,反而疼惜儿子之前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回来后还要被家里人欺负。 那个炎霆真不是好东西,帮着外人欺辱自己的亲侄子。 若不是有老爷子撑腰,他哪敢如此嚣张。 搭在腿上的手指攥紧,指甲陷进掌心,炎大嫂的眼睛里迸发出几分怨毒。 就让炎霆再猖狂一阵子,这整个炎家,最终势必是小琅的。 从头到尾,炎大哥都不怎么管事,靠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客卧里,林沅也已经睡着了。 睡姿十分高难度,半个身子悬在床边,一只脚丫子踩在地上,大半的羽绒被都掉在了地上。 炎霆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将他抱起来。 这小孩儿平时张牙舞爪,连睡觉也不老实。 炎霆将他轻轻放在床上,又脱掉自己的外套,钻进被窝揽他入怀。 整个过程,林沅都没有醒。 迷迷糊糊间,像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像八爪鱼一样扒在炎霆身上,咂咂嘴,不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第二天清晨,林沅醒的很早。 他睁开眼,旁边的炎霆还在睡。 遮光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屋子里光线昏暗,一时恍惚,林沅还以为是半夜。 他揉揉眼睛坐起来,从炎霆的身上爬过去,趿着拖鞋去了厕所。 解决完生理问题,林沅返回床边,准备像刚才一样,从炎霆身上爬进床内侧。 爬到一半,视线被床头柜上的支票吸引住。林沅疑惑着,俯身拿过支票。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直接一屁股坐下去。 炎霆醒了,是被活活坐醒的。 一大清早,就遭受重创。 林沅愧疚地靠在浴室门外,耳边还回荡着刚才炎霆的惨叫声,感觉自己某个地方也隐隐作痛。 卫生间里透出暗黄的灯光,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声音。 林沅等了会儿,担心地敲敲门,“你没事吧?要不,去医院看看?” 万一那玩意儿断了,不知道及时接上,会不会影响以后的使用。 林沅小声嘀咕着,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问卫医生。 他还没思考出结果,一只手突然从门后伸出,将他拽了进去。 十分钟后,林沅扔掉纸巾。 炎霆站在洗漱台前,拧开水龙头,温声道:“过来,把手洗干净。” 林沅低头闻了闻自己手上的味道,皱巴着小脸儿走过去,从胳膊底下钻进他怀里,“洗吧。” “你多大了,洗手还要别人帮你?”炎霆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挤出洗手液,温柔地将泡泡涂满小家伙的手,又仔仔细细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搓干净。 “谁弄脏我的手,谁就帮我洗。”林沅理直气壮,眼皮恹恹地耷拉着,一副还没睡醒的迷糊样。 一大早,就被迫提供双手服务,简直不考虑他还是个孕夫。 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林沅侧过身,脑袋埋进炎霆怀里,撒娇似的蹭蹭,软绵绵地呢喃,“床头柜上那张支票是你的吗?” 他刚才数了,一共六个零,好多钱啊。 唔……好想拥有。 林沅美滋滋地做着一夜暴富的梦,没想到,梦想成真来的那么快。 下一秒,炎霆说:“那是你的钱,炎琅还给你的。” “嗯?”林沅还以为自己听岔了,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困倦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谁的,我的?” “嗯,你的。”炎霆低声应着,调好水温,帮他将手上的泡泡冲掉。 耳边,水流哗哗的响,林沅在嘴巴里嘀嘀咕咕重复了三遍我的,才反应过来,倏然睁开眼睛,声音又惊又喜,“我的?” 还激动地差点儿蹦起来。 炎霆将他禁锢在怀里,嘴角噙着笑意,无奈道:“别乱动,把衣服弄湿了。” 一夜暴富,梦想成真,林沅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很不真实。 他抬手用力捏了把自己的脸,立马痛的皱眉。 我靠,是真的! 林沅深吸一口气,没惊呼,没尖叫,绷着白皙的小脸儿,安安静静地靠在炎霆怀里,乖乖地伸着双手,等他拿毛巾给自己擦干。 作为一个有钱人,要保持高冷和镇定,不能一惊一乍的,否则不符合有钱人的气质。 小家伙突然的淡定,炎霆有些不适应,笑问:“被吓着了?” 林沅掀起眼皮,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故作平静地说:“区区一百万,有什么好吓到的。” “嗯,不错,不愧是我的人,连一百万都不看在眼里了。”炎霆挑了下眉骨,戏谑地调侃道,“不知这一百万,你打算怎么用?” 还能怎么用,买买买啊! 林沅的游戏账号里,还躺着好几套限量款装备呢,就等着有一天暴富,全部卖下来。 但打游戏氪金这件事,不太符合有钱人的身份,他要找一个更高大上的说法。 蹙眉思索片刻后,林沅回道:“投资。” “投资什么?”炎霆将毛巾挂回架子上,转身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嘴角勾起笑意,明显是在哄小孩儿。 林沅故作深沉,摸了摸下巴,“最新崛起的电竞行业。” 他要把那套价值三千块的限量款,闪瞎眼的皮肤买了。 穿在身上金光四射,绝对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尊为大佬的。 有钱的生活,真爽! “行,那支票放我这儿,我找专业人士帮你投资。” 炎霆刚说完,只听见砰得一声,门板撞在墙壁上,卫生间里已经没了林沅的身影。 一墙之隔的床边,传来林沅的低吼,“你做梦!” 一百万,他都还没捂热,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拿走,休想! 炎琅像是被禁足了,从吃早饭,到离开炎霆大哥家的别墅,林沅都没看见他。 看不看见也无所谓了,反正债款已经追回来了。 直到填饱肚子,坐进车里,林沅才后知后觉收回的账务额度,比自己要求的多了十倍。 林沅拿着支票,左看右看,研究一会儿后,又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揣进衣兜里。 “为啥多了九十万啊?这九十万是你给我的吗?”他疑惑地问。 手臂圈上他的腰,炎霆两人搂进怀里,“不是,是他给你的利息。” 林沅沉默了。 良久,才说:“如果我把这一百万借给炎琅,他过两个月,会不会还我一千万?” 这个买卖,有点儿划算啊。 炎霆:“……” 回到家,林沅抱着支票钻进卧室。 炎霆下午还要去公司开会,出发前,特意监督林沅好好吃了多午饭。 不准挑食,不能只吃肉,要搭配蔬菜,营养均衡。 林沅嚼着菜叶子,感觉自己像只兔子。 心里痛苦呐喊,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绿色蔬菜的存在? 肉那么好吃,多吃点儿肉不好吗? 午饭后,炎霆拿上外套,去了公司。 林沅坐在沙发上,非常乖巧地朝他挥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小家伙只要一乖,定是在蓄谋什么。 果然,炎霆前脚刚走,司机都还没把车驶出小区外的那条街道,就收到管家的消息,说沅少爷出门了。 林沅倒不是想跑,他只是发现支票不提取出来,就没法用啊。 离开别墅后,他打车去了银行,将一百万转到自己银行卡里。又将银行卡揣进衣兜里,美滋滋地拍拍兜,准备请晴姐吃顿大餐。 当初若不是赵晴,一个人跑去偏僻小镇生活的林沅,也不会有在网上直播赚钱的机会。 赵晴今天还要上班,中午时间不多,两人约在她公司楼下。 打车到达目的地后,林沅刚推开餐厅的玻璃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 他拿出手机一看,脸色骤变。 很快,还在公司的赵晴收到信息,“晴姐,我今天有事,我们改天再约吧。” 秋天的中午,阳光灿烂。 繁华的闹市区,车来人往。 林沅到的时候,林戚已经坐在咖啡馆角落的卡座里,等了好一会儿。 林沅刚坐下,林戚微微一笑,“哥哥,好久不见。” 林沅没理。 林戚倒也不生气,又笑着道:“听说你现在过的很好?我就知道,哥哥肯定不是一般人。哪怕我把琅学长抢走了,你也能找到更好的。” 说话间,林戚端起咖啡喝了几口,一身得体的小西装,将他衬得温润如玉,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富家公子的衿傲。 谁也不知道,在十五岁之前,他还跟着母亲住在整座城市最偏僻、最破败,像垃圾场一样的群租房里。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林家少爷,连手上戴的表都价值十几万。 林沅垂眸看了眼自己面前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指尖摩挲着瓷白的杯壁,淡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你想知道你妈当年是怎么死的吗?”林戚放下杯子,脸上挂着笑,中指上戴着枚银戒格外醒目。 见他整理衣袖,林沅下意识看了眼。 林戚立马炫耀道:“这是琅学长送我的,戒指是一对,另外一只在他手上。” 废话好多。 林沅抿了下唇,心说这书里的主角攻受段位都不高啊,到底是怎么当上主角的? 可能,主角光环真的是个好东西。 “我妈怎么死的……”林沅扫他一眼,漠然道:“你管那么多,难道是你杀的?” 林戚脸色一变,瞬间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有那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不如好好去抓住你的琅学长啊。”林沅敲了敲桌面,“看在你喊我哥哥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以炎琅的身份,想和他沾上关系的人可不少,你要看牢了。” 林沅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过去,话不多说,起身走了。 林戚的注意力全在照片里,搂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面色因震惊而变得苍白,根本没空拦他。 走出咖啡馆,林沅站在暖融融的阳光底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就是P图嘛,搞得谁不会似的。 林沅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站在路边准备拦车,不经意抬头,瞥见街对面熟悉的人影,一下子愣住。 炎琅连斑马线都懒得找,直接从路中间的围栏跃过,横穿马路,大步而来。 几乎同一时间,一辆大红色的跑车停在林沅面前。 第48章 车窗降下, 露出韩淼那张明艳的脸, 她高兴地朝林沅挥挥手, “嗨,小帅哥, 这么巧,竟然在这儿看见了你。” 上次逃婚之后,韩淼一直在国外东躲西藏, 结果还是被父母抓回来了。 她以为自己还得绞尽脑汁再逃一次, 没想到炎家三少爷不娶了。 韩淼开心的差点儿当场祭拜炎霆。 林沅愣了愣神,礼貌地微微一笑,“韩小姐好。” “你别叫我韩小姐, 多生疏啊,我们可是一起逃过婚的关系, 叫我淼淼姐啊。”韩淼推开车门,发现林沅的表情有些紧张, 疑惑道:“你怎么……” 砰! 车门撞上了什么东西。 刚气势汹汹冲过来的炎琅,捂着裆.部缓缓蹲下去,连惨叫声都无力发出。 画面太过惨烈, 林沅不忍直视, 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片刻后,又张开两根手指,好奇地偷瞄。 车门最上面的棱角, 几乎刚好撞在跨上台阶的炎琅那个地方。 不是一般的惨。 韩淼有点儿被吓到了, 不知自己车门旁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个人, 双手扒在车门最上面,踮起脚尖往地上看,“你没事吧?” 炎琅缓缓抬起自己因疼痛而变得扭曲的脸,肤色惨白如纸,咬牙切齿,“你撞撞试试看?” “不好意思,我没那么蠢。”韩淼妩媚地拨了拨自己一头大波浪卷发,别以为她刚才没看见,这人是冲着小帅哥来找茬的。 撞废了活该! 欸,不对,这人的长相咋那么熟悉呢? 韩淼定睛盯着炎琅青白交错,还抽搐不止的脸看了几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是炎瑞的侄子。 “哎呀呀,原来是大侄子啊。”韩淼表情转变飞快,立马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炎琅气得想骂人,别他妈乱认亲戚,老子没你这么年轻的婶婶。 但某个部位疼得厉害,他骂不出来,连吸口气都痛。 韩淼丝毫不在乎他磨牙似乎想要杀人的表情,继续像撸狗一样拍拍他的头,“大侄子啊,断了也没关系,我去买个假的给你接上,应该也不贵,大概百八十万吧,这钱我还是有的。” 韩家大小姐性格爽朗,处事雷厉风行,好恶也格外明显,经常凭借第一感觉做事。 她第一眼就不喜欢炎瑞这位侄子,不过想着自己以后可能会嫁进炎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当然,随便做做就可以了,谁让他自己来撞车门的。 韩淼收回手,砰得一声把车门关上,又笑嘻嘻地转头看向林沅,“小帅哥,我问你个问题哈,你那天逃婚,逃的是谁的婚啊?” 对此,韩大小姐表示非常好奇。以至于,还捂着□□蹲在地上的炎琅就这么被他遗忘了。 “这儿太阳好晒啊,走走走,我们进去说。”韩淼抓住林沅的胳膊,拽着他准备进咖啡馆。 两人一转身,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人吓一跳。 林戚双眼泛红,阴测测地盯着两人,眼神实在渗人。 韩淼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往林沅身后藏了藏。 又觉得不对劲,自己比较年长,大两三岁也是大,应该保护小弟弟。 她迈出一步,挡在林沅面前,抿抿唇,刚准备说话。 林戚突然冲过去,往炎琅身上踹了两脚。 林沅:“额……”你进攻的对象是不是找错了。 炎琅:“!!?”我是你男朋友啊! 韩淼:“……”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快说出来让我听听。 韩淼搓搓手,一双眼睛亮晶晶,充满了八卦欲。 看这鸦雀无声的氛围,她已经嗅到狗血的气息。 “你这个骗子,去死吧,我眼瞎了才会看上你。”林戚突然发狂,揪着炎琅的衣服,对他一阵连踢带踹,嘴巴里还念念有词,“骗子,你竟然骗我……” 翻来覆去的骗子两个字,听得人耳朵起茧。韩淼偏头,用眼神向林沅示意:这与你无关吧? 林沅抬头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韩大小姐瞬间秒懂,也不知道她懂了啥,还称赞似的超林沅竖起大拇指,无声道:干的漂亮! “嗯?”林沅迷茫地眨眨眼,没接收到她的频道,一头雾水。 韩淼也不管,兴致勃勃地看着地上互殴的两人,还拿出手机拍照片。 炎瑞的侄子看起来高高大大的,但外强中干,不怎么行啊。 还有这位小年轻,怎么肥事,打人不打脸的江湖规矩,竟然不遵守。 刚莫名其妙被人差点儿撞废,接着又被占辈分便宜和讽刺,炎琅憋了一肚子火。 结果,男朋友还二话不说就当街揍自己。 这么丢面子的事,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一开始的单方面揍人,很快就变成互殴。 林沅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变得这么奇葩? 炎琅和林戚不是感情深厚,你侬我侬吗? 眼前这是……爱你,你就揍揍我? 林戚一点儿也没有手下留情,对着炎琅的脸连抠带抓。不一会儿,那张还算帅气的脸,就变得惨不忍睹,面目全非。 论近身打架,炎琅根本不是林戚的对手,再加上之前已经残血,很快被揍得抱头鼠窜。 林沅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看热闹,耳边不断响起韩淼拍照的快门声。 韩大小姐很兴奋,恨不得当场设立赌庄,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当街互殴这种令人震撼的场面了。 上一次,她记得还是在菜市场看两个大妈为了一棵白菜打架。 路过驻足的围观人数越来越多,把一条街道的交通都堵塞了。 大家指指点点,却没一人上前劝架。 人群里有人报了警,十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 林沅和韩淼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的退出人群,不掺合这趟混水。 “小帅哥,喝咖啡吗?姐姐请你啊。”韩淼将手机揣进随身的包里,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一个肩宽腿长的大帅哥正朝这边走来。 她立马理了理自己的长发,抬头看去。媚眼还没抛出,就歇菜了。 怎么是炎三少啊,不敢撩不敢撩。 韩淼正犹豫着是打招呼,还是装作没看见,炎霆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 这下,不打招呼都不行了。 她扯出一抹笑容,嗨字还没出口,炎霆已经伸手将站在她旁边的林沅拉到自己身边,手臂强势圈上林沅的腰,占有欲十足。 韩淼感觉自己当场被喂了一嘴狗粮。 打个屁招呼,这是在挑衅她这个单身狗! 韩淼一点儿也没刚才看打架时的激动神情,整个人受到暴击,像被太阳晒卷曲的叶子一样,耷拉下去,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介绍,我不想听。” “我本来就没想介绍。”炎霆一如既往的冷酷,手臂从林沅腰间滑落下去,与他十指相扣,仿佛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韩淼觉得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你们俩快走,别在我面前晃。”韩淼别开眼,不想看他俩秀恩爱。 对此,炎霆喜闻乐见,他本来就不想看见小家伙单独与韩家的人相处。 尤其是这位圈内公认的,极其富有魅力的韩家大小姐。 他牵着林沅往停在路边的车走,又沉声说:“我二哥正在办理离婚手续。” 韩淼:“……” 韩淼:“!!!” “哎,你们俩等等我。”她连自己停在路边的红色跑车都不要了,连忙提着裙摆追上去。 炎霆的黑色兰博基尼里,韩淼坐在副驾驶,三番五次回头往后座看,迫不及待想要询问关于炎瑞的事。 但每次她张口要说话,就会收到炎霆一个寒戾的眼刀。韩淼只能默默闭嘴,再把嘴巴用拉链拉上。 林沅窝在炎霆温暖宽阔的怀抱里,盖着沾满他气息的外套,睡得正香。 睡着睡着,还打起了鼾。 原来长得好看的人也会打鼾啊? 韩淼如是想着,回忆自己以前有没有在别人面前睡过觉。 好像……是没有的。 很好,她漂亮大美人的形象没有被破坏。 不过,这位小帅哥打鼾还挺可爱,像猫叫,软萌软萌的。 韩淼侧过身,将视线落在林沅脸上,看见他白皙的脸颊上残留几道红痕。 像是被压的,更像是……啜出来的? 还没想清楚,挡板突然降落,隔绝了她的视线。 韩淼:“……”我就看一下都不行吗?小气! 陷入热恋的男人一定都有神经病。 司机把车开的很稳,一点儿颠簸都没有,害得韩淼也想睡觉了。 她靠在椅背上,脑袋一歪,又瞬间惊醒过来。 不能睡,不能睡,万一打鼾怎么办? 她可是要给炎霆做二嫂的,被两个小辈听见她鼾声四起,那还要不要活了。 韩淼按着自己太阳穴默默思考,等林沅醒了之后,一定要向他讨教讨教,怎么才能打出这么软萌的鼾声。 若是林沅知道自己不仅在炎霆怀里打起了鼾,而且还被别人仔细地探听研究,一定会当场自闭的。 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司机慢悠悠的晃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别墅。 炎霆用衣服裹着怀里还在睡的林沅,小心翼翼将他抱下车,大步往别墅里走,像是完全忘了车里还有别人。 被无视的彻彻底底,韩淼翻了个白眼,自行推门下车,快速跟上去。 走在前面的炎霆突然停下脚步,小跑而行的韩淼差点儿来不及刹车,直接撞上去。 “哎,你怎么回事。不让我当你嫂子就算了,还想撞塌我的鼻子。”韩淼挡着脸愤愤然,絮絮叨叨地说完,才看见别墅门口站着个抱小孩儿的女人。 她立马感觉气氛不对劲,闭紧了嘴巴。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小三带着私生子找上门来了? 韩淼生在豪门,再摊上一个花心浪子亲爹,这种场面见得太多了。 下车时,林沅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被韩淼的吐槽声吵到,又清醒了几分。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门口的女人。 他愣了愣神,拍拍炎霆的肩膀,小声说:“我要下去。” 林沅的双脚刚着地,韩淼已经偷偷摸摸蹭到了他身边,用自己34C的大胸,给这位可可爱爱的小弟弟做坚实的后盾。 带着凉意的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两方对峙,仿佛火花四溅。 韩淼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凝固的气氛一下就散了。 程汐将儿子放在地上,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庆庆乖,快去找爸爸。” 完蛋了,还真是私生子上门。 哪怕韩淼觉得自己见过世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小弟弟了。 冷风一吹,林沅才彻底清醒过来。 炎霆伸出手,帮他将披着的外套理好,温柔道:“冷吗?” “还好。”林沅摇摇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残留着睡痕的小脸儿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生气。 但垂落在身侧的小指,又轻轻勾住炎霆的手指。 佛系少年也会吃醋的,而且不傻。这个女人前来的目的多半是挑拨离间,他不会轻易上当的。 林沅抿了下唇,微微下压的嘴角透着几分暴躁。 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儿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一双大眼睛黑溜溜的,分外乖巧。 听见妈妈的话后,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走两步又停下来看看像座山一样伫立在对面的男人。 庆庆捏紧了手里的小皮球,迈着小短腿一晃一晃地往前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妈妈,像是在害怕。 程汐不断用眼神鼓励着自己儿子,“去吧,庆庆,爸爸会喜欢你的。” 小庆庆扁扁嘴,委屈地想哭。他抹了把自己的眼睛,含着泪包倔强地往前走。 韩淼看得心都快化了,这么可爱的小孩子,竟然被逼着做这种事,他妈妈不配当人! 小庆庆紧张又害怕,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走到炎霆面前。 他抬起哭花的胖嘟嘟小脸儿,仰着脖子看面前很凶的男人,眼泪顿时流得更厉害了。 小庆庆的身体微微抖着,又往前迈出一步。他委屈地吸吸鼻子,突然改变方向,冲过去抱住林沅的腿,嚎啕大哭起来,“爸爸。” 林沅:“……???” 虽然我长的比较好看,但我真的不是你爸爸呀。 原来…… 韩淼眨眨眼,默默看向炎霆,感觉他一脑袋的头发都变绿了。 庆庆哭得太过凄惨,让人于心不忍。 林沅弯腰想要抱他,炎霆及时阻止林沅的动作,将哭得一抖一抖的小男孩儿拎起来,扔进惊得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来的韩淼怀里。 韩淼赶忙抱住,手足无措地哄他,“乖,不哭不哭了。你妈妈就是大灰狼,我们不理她。” 计谋彻底失败,程汐蹲在地上,双目紧紧盯着林沅,怒极反笑,“很好,你赢了。” “呵……”林沅冷笑一声,整个人变得明朗且张扬起来,一点儿也没有之前好欺负的模样,语气凉薄:“我从来就没和你比过。” 因为你不配。 第49章 炎霆在场, 程汐深知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占不到任何便宜。 她将儿子带来, 就是想恶心林沅。 一旦炎霆与林沅之间的感情不牢固,没有做到百分之百的信任, 也许就会因为庆庆的一声爸爸, 而产生裂纹, 从此一有风吹草动, 就无限扩大。 程汐自己得不到的人, 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炎霆将林沅护在怀里的动作, 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狞笑着, 缓缓站起身。死死盯着林沅的脸, 眼里渗出毫不掩饰的怨毒。 片刻后,程汐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孩子都没要。 风轻轻吹过树梢, 天气更加寒凉了。 别墅里,空调呼呼吹着暖风,驱散冷意。 五岁的小庆庆做在沙发上,一双小短腿打的笔直,脚上还穿着爸爸给他买的黑色小皮鞋。 胖嘟嘟的脸哭成花猫, 一进屋就谁也不理,自己爬上沙发,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小皮球, 撅着嘴巴生闷气。 炎霆给门卫打好招呼, 下次不能再随便放人进来后, 返回客厅, 见林沅和韩淼都站在沙发边,谁都没有坐下。 “怎么了?”炎霆走过去,往沙发上一坐,再顺手将林沅带进怀里。 无人问津,还被秀了一脸的韩淼:“……” 你们俩能不能别当着孩子的面动手动脚,简直为老不尊。 炎霆什么过分的事都没做,林沅的屁股挨到沙发后,他就把手臂收回去了。 从茶几的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炎霆的视线落在橘皮上,以贯常冷硬的口气说:“我让你爸来接你回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谁也没看,韩淼还以为是对自己说的,刚准备怒怼,我这么大人了,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拿我爸说事儿。 她还没张口,一句奶声奶气的声音抢先响起,“叔叔,你好无情。” 林沅:“……” 韩淼:“……”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庆庆今年才五岁,但人小鬼大,大人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但实际上他懂的可多了。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和这个很凶的小叔见面,以前爸爸就带他见过一次。 但他不喜欢这个小叔叔,他摔倒趴在地上哭得很伤心,小叔叔都不抱他起来,还给他说:男子汉要坚强,不能随随便便哭。 他才五岁啊,他为什么不能哭。 小庆庆心里委屈,但他不说。 炎霆把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一半给林沅,一半递给小侄子。 “我不要。”庆庆委屈地扁着嘴巴,眼含泪包,奶声道:“我不吃你的橘子,你会毒死我的。” “不要就算了。”炎霆冷言冷语,将手里的橘子一起塞给了林沅。 庆庆抬头看向他,哇得一声哭出来。 哭得十分可怜。 韩淼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内心母性使然,哪里忍得了这种场面,心疼的想要去哄他。 手臂刚伸出,嚎啕大哭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好像刚才都是错觉。 小庆庆揉揉自己泪汪汪的眼睛,撅着嘴巴从沙发跳下,迈着小短腿跑到林沅面前,指指他手里的橘子,“哥哥,我要吃这个。” 炎霆差点儿气得半死。 我给你你不要,现在又跑我的人手里抢。 “橘子有毒,会毒死的。”炎霆凉凉道,故意用他刚才说的话,吓唬他。 “才不会。”小庆庆伸手抱住林沅的腿,还故意在他膝盖上蹭了蹭,歪着脑袋朝炎霆吐舌头,“哥哥长得比你好看。” 炎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小萝卜头嫌丑。 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憋着。和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上纲上线,显得太过幼稚且不大度。 炎霆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恐怕会忍不住动手替二哥教训儿子,干脆黑着脸起身打电话去了。 半个小时后,炎二哥赶到。 炎霆和五岁的小炎熠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炎霆看小侄子,凉薄得像是在看一只能够随手捏死的小蚂蚁。 炎熠看叔叔,像是在看一只凶恶的大怪物。气鼓鼓地双手叉腰,瞪圆了眼睛,虽然斗不赢,但是不服输。 韩淼和林沅都不在客厅里,而是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 双手扒在栏杆上,韩淼探头探脑地往下看,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 林沅坐在楼梯上,抱着手机最近痴迷的一个小游戏。细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这儿戳一下,那儿点一下。 手机里时不时发出啾~的声音。 韩淼往客厅里偷瞄着,嘴巴里念念有词。 “没以前那么帅了。” “老了。” “沧桑了。” “我想移情别恋了。” 嘀嘀咕咕一阵后,韩淼的声音停顿片刻,又自言自语道:“他比我大十岁,而且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我嫁过去就要当后妈,好像不是很划算啊。” “哎,小弟弟,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啊?” 林沅刚结束一局游戏,肩膀被戳了戳,茫然地抬头,“你问我啊?” “嗯。”韩淼在他旁边坐下,手掌托着下巴,愁眉苦脸。 “说实话,我没想过。我今年才十八岁,不可能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林沅诚实地说。 韩淼:“……” 韩淼:“你闭嘴吧!” 年纪小了不起啊。 我今年才二十五岁,也不可能有一个五岁大……好吧,还是有可能的。 韩淼长叹一口气,更加忧郁了。 林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但对她喜欢炎二哥这件事比较好奇。 好奇归好奇,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也不好问,继续低头打游戏。 韩淼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心里迫切地想要和别人诉说点儿什么,自言自语道:“我十七岁那年,对炎瑞一见钟情,可惜那时候他把我当小妹妹。” “后来,他和喜欢的人一起出国,还结婚了,我也再没见过他。我吧,虽然整天嘴巴上说着要嫁给他,但其实没抱啥希望的,我都已经将近七年没见过他了。” 林沅打游戏的手渐渐停住,惊讶溢出眸子,内心有些震撼。 一见钟情后,便一直存着那份喜欢,延续了八年。哪怕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七年没见过,跨越千山万水,大洋彼岸,那份感情也没有消失。 或许,在时间的发酵里,还越来越浓厚。 韩淼已经记不清,她当初为什么喜欢炎瑞。但心里那份爱意,已经根深蒂固。 忘不了,也拔不掉。 但炎瑞根本不知道她还喜欢着他…… 听起来挺令人唏嘘的。 “淼淼姐,你这些年过得苦吗?”林沅轻声问。 韩淼摇摇头,还冲他笑了笑,“不苦,想着他家庭幸福,我其实挺高兴的。” 脸上是笑着的,可韩淼的眼角却溢出了泪,声音也逐渐变得哽咽,“你说,他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有人不珍惜呢。” 在韩淼心里,炎瑞是白月光,是她放在心底珍藏着,永远无法触碰,谁也不能玷污的存在。 林沅还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不太懂这种感情。 他沉默地想,如果让自己和炎霆分开七年不见面,他还会像如今这样喜欢吗? 这是个得不到答案的设想,非亲生经历所能体会。 “你看,我跟你一个小弟弟说这些干啥。”韩淼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水,笑道:“你可千万别学我,暗恋不好玩儿,真的。” 她拍拍林沅的肩膀,站起身,快步上了楼。 林沅望着她单薄落寞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无助地想,不知道这份已经存在八年的情谊,会不会开花结果。 感情这方面的事,谁能说的清呢。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炎霆送走二哥,上楼就看见小家伙坐在地上,表情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地板那么凉,也不放个垫子。 炎霆有些生气,加快脚步,一把将人抱起来。 打是没舍得打,训也不舍得训。 林沅伸手勾住他脖子,歪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整个人乖得不行。 炎霆更加不忍心说重话了。 “你说,二哥会喜欢淼淼姐吗?” 炎霆心想多半是不会的,但他没有说出来,不想让林沅难过,似是而非道:“看他们的缘分吧。”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忍,不是所有喜欢都能得到回应。 对一个人来说视若珍宝的东西,另一个人却能弃之如敝。 炎霆想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年纪尚小的林沅心中最后一份纯真。 其实林沅明白的,就像小时候他喜欢楼下一只三花流浪猫,每天都省着自己的食物去喂它。 但他再喜欢,也不敢抱回家养。害怕妈妈生气,会伤害小猫。 后来,小猫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能被别人抱走了,又或许…… 林沅在炎霆的肩膀上蹭了蹭,沉默不语,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有些事,哪怕追根究底,也不会得到标准答案。 晚上,炎霆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到很晚,才回到卧室。 房间里灯光暗淡,静悄悄的。 他以为林沅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地上床,刚躺好,怀里滚进温热的一团。 林沅蜷在他的臂弯里,蹭着他的脖颈呢喃,“我好喜欢你,虽然不知道这份喜欢能够持续多久,但我会努力的。” 努力每天都多喜欢你一点,一直到两鬓斑白,还能和你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 “我才十八岁,比你足足小了十岁。”林沅喃喃低语,“你十八岁到三十岁的人生里没有我,我很遗憾。但不怕,我十八到三十的人生里,会每一天都有你。我们没有错过,真好。” 林沅刚睡醒,音调软糯,黏黏糊糊,像温泉里咕咚咕咚冒起的泡泡,一颗一颗击碎在炎霆的心脏上。 满身夜晚的寒凉,被林沅温暖的体温捂热,炎霆心软的一塌糊涂,三十岁的男人在夜色里红了眼眶。 “沅沅。” “嗯?” “我也好喜欢你。” “我知道啊。” 林沅毛茸茸的脑袋在炎霆怀里蹭蹭,突然翻身坐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嘴角笑嘻嘻,“但喜欢还不够哦。” 炎霆伸手按亮床头灯,才发现林沅穿的不是睡衣,而是他的衬衫。 一头栗色褪去,长出黑色的头发乱蓬蓬的,又几缕垂搭在白净的额头上,衬得眉眼愈发秀气。 林沅琥珀的眼眸里倒映着灯光,比星辰还要耀眼。属于十八岁的青春鲜活,透着肆意与张扬。 他还年轻,可以任性妄为。还能够去体验错的,或对的。让人生更加跌宕起伏,浓墨重彩。 他也可以像同龄人一样,在这个繁杂的世界里跌跌撞撞,经历一段又一段旗鼓相当的感情,亲自体味人性的复杂与黑暗。 或许,会一次又一次跌倒后,变得成熟坚强。也可能,会伤痕累累,从此一蹶不振。 但在遇见炎霆的那一刻,这一切的可能性在还未发生时便已戛然而止。 炎霆向他敞开怀抱,为他阻挡住一切未知的危险。 炎霆三十岁了,走过的路比林沅要长,看过的风景比林沅要多。 林沅喜欢的东西,追求的爱好,甚至是固执的思想,在他眼中可能都是幼稚的。 相差十二岁的年龄,注定了他们不可能真正的心灵相通。想要长久的走下去,更多的其实是舍弃和包容。 以往,林沅从未深想过。 他觉得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应该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真的只爱一个人。 但今天韩淼的一番话,给了林沅很大的刺激。 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两个人互相喜欢的几率太小太小了。 更何况,还像是他和炎霆这种年龄相差不小的。 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已唾手可得。 过去,是炎霆一直在主动,在包容他。哪怕老男人的感情深沉内敛,很少把喜欢挂在嘴边。 但细细想来,炎霆对他的喜欢,几乎遍布每一个细节。 以往那些他厌烦的唠叨,还有霸道的管束,其实都覆盖着层层深情,渗透进他的生活里,逐渐绕满全部。 那些缱绻的爱意,肉麻的低语,既然老男人说不出口,以后就让他来说吧。 他还小,他可以不要脸皮,他也不害羞。 林沅俯下身,微凉的手掌捧住炎霆的脸,撅起嘴巴一下又一下亲上他的嘴角,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每亲一下,就说一句:“我好喜欢你。” “我还会更喜欢你的。”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而且你只能喜欢我一个。” “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 林沅絮絮叨叨,亲得炎霆满脸口水,又笑嘻嘻地给他蹭掉。 炎霆任由小家伙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一双深眸比月色还要温柔。 林沅每说一句,他都会在心里默念:“宝贝儿,我爱你。” 爱你的所有。 更爱你, 喜欢我的样子。 第50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破开天色的阴霾, 宛如轻纱般洒落。 卧室里,空调呼呼吹着热风。 林沅是被热醒的。 屋内温度太高,他出了一身热汗, 睡衣黏黏地粘在皮肤上,脸颊也红扑扑的。 林沅像摊大饼一样躺在床上,自暴自弃地蹬腿踹掉厚实的羽绒被, 眼皮困倦地耷拉着, 想再睡个回笼觉。 但随着汗液蒸发, 凉意袭来, 他怕睡感冒, 只能又将被子拽回去。 这么折腾一番, 林沅睡不着了。从床上爬起来, 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走进浴室。 林沅将汗湿的睡衣扔进旁边的脏衣篓里, 赤着脚站在防滑垫上,埋头捏捏自己隆起的腹部。 他的肚子比之前又大了一圈,白皙的皮肤被撑起, 触感光滑。薄薄的皮肤下, 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时至今日, 林沅感觉还是有些奇怪。 这段时间, 他都尽量不去想自己怀孕的事实。一想,心里便有种奇异的古怪感。 林沅嘴角垂着, 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戳戳隆起的肚子, 又止不住地思考, 这是自己和炎霆的孩子。 而他们俩是互相喜欢着的,这样一来,肚子里的崽好像也没那么不能让人接受。 洗完澡,林沅撅着屁股从衣柜里扒拉着干净的衣服,刚换好,站在床边扒拉了几下自己脑袋上翘着的头发。 房门突然被推开,炎霆快步走进来,神情和动作都有些急。 林沅被吓了一跳,轻声问:“怎么了?” “我爸出事了,我要回家一趟。”炎霆站在衣柜前,利落地脱掉身上的家居服。 林沅一时间连眼神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红着脸低下头,局促地绞了绞手指。 虽然他和炎霆早就多次坦诚相待,但这当着面换衣服,还是怪令人不知道该看哪儿的。 林沅白皙圆润的脚趾抓了抓厚实的地毯,悄悄抬起眼角,打算偷瞄几眼,饱饱眼福。 可映入视线的却是一件挺括的黑色衬衫,炎霆已经把衣服换好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两枚袖扣戴好,又穿上黑色西装外套,宽阔的后背霎时被衬得更加坚实,充满爆棚的荷尔蒙和力量。 林沅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两眼,脑子里的思绪不由自主飘了。 如果,炎霆能就这么穿着正装把他按在门板上,然后…… 光想想,林沅都觉得腿软。 炎霆系好领带,转头看见小家伙脸色红的不太正常,深黑的眼底浮现出几分担忧,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不舒服?” “没……没有,我很好。”林沅心虚得不行,有种搞黄色当场被抓包的羞耻感,连声音都磕巴了,“只……只是太热了。” “谁让你晚上睡觉不老实,这么大人了,还踢被子。”炎霆曲起手指敲了下他的额头,低沉的声音格外温柔,没有丝毫生气的训斥,剩下的只有宠溺。 林沅吐了吐舌头,心说我都睡着了,身体它想要干啥,那可不关我的事。 炎霆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厚实的外套给他穿上,半哄半骗地说:“沅沅,跟我一起回老宅,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以前都一直在家啊,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沅还没反驳,听见炎霆又道:“每次我回老宅,心情都比较郁闷。你在我身边,我会比较轻松,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林沅抿了下嘴角,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乖乖地抬起手穿衣服,点头应声:“好吧。” 你都说的这么可怜了,我要再不答应,显得我好无情哦。 直到坐进车里,林沅喝完手里的热牛奶,将空盒子塞进垃圾桶,大脑运转起来,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炎霆骗了。 老宅是他家啊,而且他是回去处理正事的,又不是去度假的,还要什么心情好啊。 林沅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才会这么容易心软。 在炎霆这个老狐狸面前,他就像一只小鸡仔。甭管怎么撒欢,都逃不脱被老狐狸的利爪。 哎,令人头秃。 林沅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开始上网搜索吃什么比较补脑,能够快速变聪明。 搜着搜着,他突然瞄到几个字。 一个类似于问答的那种,有人问一孕傻三年是真的吗?她怀孕八个月,感觉脑子不够用了,经常前一秒才放好的东西,下一秒就找不到。 林沅从这一串黑体字里,准备捕捉到五个字:一孕傻三年。 顿觉五雷轰顶,耳朵里嗡嗡不断,大脑一片空白。 这也太吓人了! 怀孕就算了,竟然还要傻三年…… 林沅瞅着那几个字,越看越生气,用力将手机屏幕摁灭,偏头瞪向闭着眼睛假寐的罪魁祸首。 炎霆眸眼微阖,正在想事情,突然感觉双腿一沉。睁开眼,刚好与小家伙黑溜溜的眼睛对上。 “嗯?”炎霆勾唇轻笑,手掌在林沅后背上轻抚着,低声问:“是不是困了?” 困个屁,这才刚起床多久啊,我又不是猪。 林沅翻了个白眼,很快恢复严肃的表情,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可能以后会变得更傻,你要记住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多给我买补脑的东西吃。” 他停顿两秒,似乎重新把词汇组装了一遍,又道:“但你放心,我不管傻到什么地步,都不会忘记喜欢你的。” 刚说完,他腰间的软肉突然被捏了一把,令人猝不及防。 林沅低呼出声,挺直的脊背塌软下去,倒进面前温热的怀里。 炎霆掐住他的下巴,低头吻上去。 前座的司机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主动封闭五官,更加认真地观察路况,力致做到一点儿异样都不表现出来。 否则,太容易丢工作。 从市中心的别墅到老宅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窗外不断闪过街边的建筑。 林沅躺在炎霆怀里,摸了摸自己微肿的唇瓣,有些不太高兴地说:“你下次亲我的时候,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嗯,那我还能再亲一口吗?”炎霆揉着他脸上的嫩肉,低笑着问。 “不能,滚!”林沅极其无情地拒绝了他。 再亲,一会儿就无法见人了。 堂堂三十岁的老男人,能不能克制点儿? 回到老宅时,已临近中午。 林沅上次来时,院子里有不少人,热热闹闹的。但这次回来,目之所及之处,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整栋别墅像是笼了一件看不见的玻璃罩,连正午璀璨的阳光都照不进去。 屋子里,阴霾更甚。 炎家两兄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分外沉默。 离婚后,便从老宅搬出,再也没回来过的炎霆母亲,也出现在了客厅里。 穿着一身白色的套裙,透着贵气与优雅。可常年保养得当的脸上,此时却蒙上层灰雾。与前几日所见,苍老了很多。 大家的心情似乎都很沉重。 炎霆牵着林沅的手进去,朝客厅里的几人微微颔首。 吴筠抬眸看了眼自己儿子,淡淡地说:“上去吧,你爸在卧室里。” 微冷的目光扫视过客厅里的众人,炎霆没有将林沅一个人放在下面,而是带他一起上了楼。 两人拐过进三楼走廊时,刚好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拎着药箱从屋里出来。 “炎总。”医生见炎霆过来,小声向他汇报情况,“炎老先生今早下楼时摔了一觉,有中风的迹象,我建议转到医院里进行详细的检查。目前来看,情况如果能够控制住,不是很严重。” 炎霆点头,沉声道:“为什么不直接送去医院?” “老爷子他不愿意去,谁劝都不听。”遇到如此不配合的病人,医生也很无奈,“炎总,你进去劝劝吧,最好还是去医院。” 炎霆应下,牵着林沅进了卧室。 林沅刚跨过门槛,一股强烈的药膏味儿灌入鼻腔。他脸色骤变,抬手捂住口鼻。 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炎霆揽进怀里,带出了房间。 年迈之人的卧室里,哪怕每天都有人打扫和开窗通风,还是会有一股死沉之气。 林沅肚子里揣着崽,孕育着新的生命,对那股气息更加敏感。 炎霆衣服上淡淡的松香味,很快驱散了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气味,林沅呼吸平复,脸色又恢复了红润。 “我带你去我房间。”炎霆不忍再看林沅难受,想先带他去自己从前的卧室休息,却被拒绝了。 “我没事。”林沅摇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我刚才是没做好准备,现在好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有婴儿降生,也有老人离世。 里面是炎霆的父亲,炎霆一个人去看,肯定会难过的,林沅想陪在他身边。 林沅眼睛里闪着亮光,充满坚韧和倔强,脸上的笑容很温暖,令炎霆很想将他揉进怀里好好疼爱。 “要是难受,别逞强。”炎霆指腹轻蹭着他娇嫩的眼角,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轻吻。 两人再次进了卧室。 林沅还是有些不适,但他掩藏着没有表现出来。 屋内的窗帘半拉着,遮挡了外面灿烂的阳光。 炎霆朝床边走,林沅则快步走向窗边,一把将窗帘拉开,任由耀眼又生机勃勃的阳光照进屋子里。 炎老爷子躺在床上,轻微的中风症状致使他脸上的五官有些抽搐,脸色呈现灰败之气。 病来如山倒,无论过往再怎么强势,眼下都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 “爸。”炎霆在床边坐下,轻唤了他一声。 炎正禀这三个字,曾经在A市的商界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代表着过人的手段,和超群的经商能力。 如今,却渐渐湮没在岁月的风霜里,被后辈的名字所取代。 炎老爷子没有理自己从前抱有无数期望的小儿子,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林沅身上。 他的眼神很浑浊,再也没了之前训斥儿孙的强硬。 炎霆侧了侧身体,挡住他的视线,“爸,我之前说的很明确。如果你忘记,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林沅没过去,而是站在窗边,偷偷将窗户推开了一点儿缝隙。 这间卧室很宽敞,从阳台到床的距离不算近,林沅听不见他们父子在说些什么。 虽然炎老先生正病着,但这也算是他第一次见家长,不免有些紧张,也不敢抬头去看炎霆的父亲,垂下眸子假装抠手指玩儿。 林沅有些焦虑,哪怕他知道无论炎家人喜不喜欢他,都不会影响他和炎霆的关系。 可他其实还是蛮希望,能够得到长辈的认可。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思想。 林沅垂眸胡思乱想着,情绪变得焦灼,连自己把手指掐红了,都没意识到。 直到眼前一道阴影笼罩下来,炎霆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手。 林沅什么都没有说,炎霆却像是看穿了一切,张开双臂将他抱进怀里,尽量学着林沅平时说话时的语气,低哄道:“我的沅沅平时那么聪明,肯定能搞定我爸那个顽固老头子的。” 炎霆轻轻抚摸着他薄削的后背,声音极尽温柔,以状似他同龄人的口气说:“搞不定也没关系,有我在,我帮你一起搞定他。” 林沅愣了愣神,噗嗤笑出声。所有的紧张和焦虑,顷刻间散去,“那我要是搞不定,你要和我一起私奔吗?” “行啊。”炎霆摸摸他的头,爱意涌现,音色低沉的动人,“我的沅沅想去哪儿,我都跟着。” 所以,我的宝贝儿不用怕。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需抓紧我的手就好。 第51章 没有人知道炎霆到底对父亲说了什么, 一直坚持不去医院的顽固老头子,突然改变注意。还催促家人要快点儿将他送医, 并决定在病愈之前都住在医院里。 除了林沅。 他是除当事人之外,房间里的第三人。 对屋子里发生的一切,模模糊糊,不重要的一个字也没听见, 重要的听的清清楚楚。 炎霆对父亲说, 只要他同意进医院治病, 自己就答应结婚生子。并且, 在一年之内,让他抱上孙子。 林沅站在一旁,扁扁嘴, 默默地想:你这个大骗子。 炎老爷子被骗到了, 立马激动地改口同意去医院。 林沅觉得炎霆太聪明了, 连他亲生父亲都能轻而易举的骗过, 哪怕自己没有一孕傻三年,小脑袋瓜肯定也不是他的对手。 自己以后若是经常黏在他身边,近朱者赤,也不知道会不会变得更智慧些。 林沅稀里糊涂地想着, 房门被打开,涌入了很多人。 他被炎霆带进怀里, 安顿到角落的沙发里坐着, 以防被人撞到。 老爷子改变主意后, 老宅里上上下下全部忙碌起来。 家庭医生立马联系医院的急救车, 平时伺候老爷子的佣人们,也急急忙忙开始收拾东西,生怕落下什么,力致让老先生能够在医院里住的舒适。 炎正禀上了年纪后,脾气秉性变得古怪起来,经常一件事不顺心意,就会大发雷霆。 佣人们都尽量做的事无巨细,舒服妥帖,以保住这份活计轻松且报酬丰厚的工作。 原本死气沉沉的卧室里,不少人进进出出,很快流动起生机和活力。 作为炎正禀最疼爱的小儿子,炎霆帮医生将父亲从屋里挪出,送进车里,凡事都亲力亲为。 林沅悄悄离开沙发,挪过去站在窗边,丝丝缕缕的清风从他悄悄推开的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泥土的气息。 老宅里的佣人们都忌惮着炎霆的脾气,即使好奇,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他。 待所有人都簇拥着老爷子离开房间后,林沅才跟着往外走。跨过门槛时,他低头装作不经意地摸了把自己的肚子,在心里默念道:“崽啊,你都还没出生,你亲爹就开始利用你,太可怜了。” 炎正禀一生精明,却不料想,老了后竟被自己儿子算计了。 炎霆只是答应结婚生子,其他一概含糊不清。 进医院后,医生安排老爷子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又将其送进病房。 林沅不太喜欢吵吵嚷嚷的环境,退出病房,准备找扇窗户透口气。 一转身,恰好看见炎琅迎面而来。 他鼻青脸肿的,是之前与林戚在街边互殴留下的惨烈伤痕。 林沅脚步顿住,视线从炎琅脸上掠过,心想林戚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动起手来这么狠。 炎琅整张脸,包括暴露在空气中的脖子,几乎都被抓烂了,结痂的疤痕遍布,看起来很是狰狞。 他似乎没料到会在医院碰上林沅,眉头紧紧皱起,眼底透出几分暴虐,但片刻后又散去,恢复平静。 炎琅扯了扯口罩,遮住大半张脸,阴测测地看向林沅,又什么都没说,加快脚步绕过他,进入病房。 林沅眉心轻蹙,仔细回想一遍自己记忆里,仅剩的关于这部小说里的片段。 没写林戚和炎琅干架啊。 难道,是因为他穿进书里,改变了自己沦为炮灰的结局,从而改变了整个故事的走向? 林沅脑仁疼,懒得去细想。 他穿过走廊,刚靠在窗边吹了会儿风,兜里突然震动了一下。 林沅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来自秦冕的信息。 内容简洁,只有几个字。 “你是不是有一个叫林戚的弟弟啊?” 林沅愣了愣神,回复道:“有的。” 之后,秦冕再没有发信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沅正握着手机发呆,突然感觉肩膀一沉,一件还残留着体温的衣服被披到他身上。 从身后将人拥入怀里,炎霆低头亲了亲他的脸,温声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沅摇摇头,抓住炎霆覆盖在自己腹部的手掌,捏着他的手指玩儿,音色清润,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柔软,“我很好,不舒服会告诉你的。” “沅沅,我们去做个检查吧。”炎霆隔着衣服,轻轻抚摸他腹部隆起的小山包,眉目温柔。 林沅微扬起下巴,深秋的阳光暖融融地映照在他的脸庞,原本琥珀色的眸子被点亮,似有水光在晃动。 他似乎心情很好,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你之前在你爸的卧室里,对我欲言又止,就是想说这个啊?” 自从知道怀孕,到如今胎儿四个月,林沅还没有做过一次正正经经的检查。 差点儿流产那次,他是昏迷着的,医生做检查,他也全无知觉。 林沅从未直接表明过,可炎霆却像是比他还了解自己,对他平常生活里表现出来,那些细枝末节的紧张和抗拒,都看在眼里。 从前,林沅不愿做检查,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 他总觉得,自己不刻意去想,事情就不存在。 可炎霆放在他肚子里那颗小种子,不会因为他不接受,就停止生长。 炎霆说话的声音很沉,又很温柔,浸满了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心疼。 有太多的事,非亲生经历所不能明白。 作为男生却突然怀孕,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古怪且充满压力的事。 何况,林沅才十八岁。 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就要准备诞下另一个婴儿。 炎霆很疼惜他,甚至很后悔之前没有做防护措施。 也许是见到之前在电视里精神矍铄,还整天幺蛾子不断的炎老爷子,一夕之间,被病痛折弯了脊背。 林沅从心底里对生命产生敬畏,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肚子里的小崽子生下来。 “好啊,我们去做检查。”林沅抠抠炎霆的掌心,清亮的眼眸里似撒了一层细碎的星光,笑嘻嘻地说:“但做完检查,你得请我吃火锅。” 小家伙好不容易提出一次要求,炎霆只能无奈的暂时将之前医生制定的营养食谱锁上,纵容地答应他的要求,“好,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我想吃的那可就多了,得一点一点慢慢来。怕一次吃太多,把你吃破产了。 医院是私立的,炎家拥有一大半的股份。 炎霆事先打了电话,最权威的妇产科医生已经提前在检查室里等候。 医生是位五十出头的男性,长得慈眉善目的,见跟在炎霆身后的是一个年轻男孩儿,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林沅躺在检查室的小床上,无意识地抓紧了炎霆的手。 见医生拿起仪器,他紧张地往后缩了缩,本能的抗拒想要将身体蜷成一团。 炎霆低头亲吻他的脸颊,轻哄低语,“沅沅乖,没事的。” “你抱抱我,好不好?”林沅难得的温顺,眼巴巴望着炎霆,怯懦地抿着唇。脸色有些苍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孤零零地蜷在草丛里,哀戚的嘶鸣。 他不想害怕的,可是控制不住。 B超检查没什么可怕的,不会痛。 可当胎儿的影像呈现在屏幕上时,就意味着他怀孕这件事完全的板上钉钉。 一直在躲避的林沅,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有点儿恐慌,迫切地想要寻求炎霆的安抚。 哪怕在场还有第三个人,林沅依旧不管不顾地扑进炎霆怀里,抛弃所有的羞赫,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像只小鹌鹑般将自己藏起来。 林沅弯腰的动作,让背后蝴蝶骨的凸起更加明显,身形单薄的令人怜惜。 炎霆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的将他紧抱进怀里,手掌缓慢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有时候,无声的安抚,比语言的力量更为强大。 炎霆温暖的怀抱,以及强大和令人安心的气息,对林沅来说,便是最能够平复心情的良药。 男子怀孕本就危险。 检查是必须做的,不仅是查看胎儿的现状,也是为了掌握林沅的身体状况。 哪怕炎霆心里再揪得疼,也只能表现出镇定和冷血。 五分钟后,他轻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腰,低哄道:“沅沅,该做检查了。” “嗯。”林沅瓮声瓮气地应着,毛绒绒的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 林沅没有动,明显在抗拒。 炎霆心疼得不行,好几次“不做检查了,我们回家”这句话冲到嘴边,又被他生生憋回去。 “沅沅……” “我听到啦,你好吵哦。”林沅翻过身,往他腿上一躺,拍拍自己的肚子,用一种壮士断腕的语气对医生说:“来吧。” 我准备好了,麻溜的。 林沅花了五分钟时间,来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 炎霆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脸,刚准备出声,林沅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你别说话,别破坏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 行医经验丰富的妇产科大夫,对比他们这两个新生爸爸,显得稳重多了,适时开口道:“炎先生,麻烦将你爱人的衣服掀起来。” 突然被医生叫到,炎霆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慌张,下意识伸手去解林沅衣领处的扣子。 但林沅穿的是套头卫衣,他没摸到扣子,这才反应过来,将手伸过去抓住林沅的衣摆。 炎霆只是装的沉稳冷静,实则内心的紧张和慌乱,一点儿也不比林沅少。 只不过,他隐藏得很好。用强者的姿态,细致地呵护着年纪尚小的男孩儿。 在一个家庭里,总有一个人,得每时每刻都承担保护者的责任。 医生将冰凉的耦合剂抹到林沅的肚子上,他缩了下身体,很快被炎霆按住。 林沅没敢看显示屏,而是掀起眼皮,盯着炎霆凌厉的下巴弧度,笑问:“你是不是在紧张啊?” 炎霆能承认吗?当然不能! 要是承认了,他还怎么做那座保护小家伙的大山。 “沅沅,快看。”炎霆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出图像了。” 在对医生说来吧的那一刻,林沅便已经做好了大半的准备。听到炎霆的声音,他偏头看过去。 屏幕上,显示出黑黑白白的一团,辨别不出是什么,细微地有个轮廓。 医生一一指给他们看,哪处是小手,哪处是小脚。 小崽崽在林沅的肚子里动了动,就安静下来,似乎遗传了爸爸的懒惰,不爱运动。 顺着医生的手指辨别出崽崽的肢体,林沅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出,自己肚子里揣的不是一颗种子,不是一株豆芽,而是一个已经长出小手和小脚的婴儿。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有酸涩,有高兴,更多的是震撼。 他真的孕育了一个生命。 这也是炎霆第一次透过B超看见四个多月大的胎儿模样,他以为自己会排斥,会手心冒汗,会像之前每一次看见小孩子时那样如困兽般焦躁。 但是没有。 炎霆心里没有产生任何的负面情绪。 反而很平静,平静得像每次事后的贤者时间,躁动的心平复下去,静得像一汪死水。 唯一的念头,就是把林沅抱进怀里揉一揉,亲一亲。 他现在也是这种感觉,太想将躺在检查床上的林沅抱进怀里了。 但如果炎霆那么做了,一定会被医生打出去。 林沅自己也紧张得不行,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生怕漏过关于自己崽崽的任何一点儿小细节,一时间也忘记去观察炎霆的表情 两人就那么无声地看着,各自感叹生命的奇迹。 直到医生检查完,炎霆手里被塞入几张纸,他这才回过神来,听见医生说:“你帮他把肚子擦干净。” 医生关掉仪器,起身往外走,前去打印B超图像。 炎霆捏着纸巾,手指停在林沅软软的肚皮上空,半天都没动作。 “哎,你快擦啊,好冷的。”林沅等不及,坐起身来,从他手里抢过纸巾,自己快速擦掉湿哒哒的耦合剂。 一抬头,发现炎霆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像被人点了穴似的。 林沅猛然想起他心理障碍的事,瞬间有些慌,“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早知道你会犯病,我就不让你陪我一起做检查了。 啊啊啊,现在该怎么办。 林沅还没从看见自己崽的震撼情绪中脱离出来,一时间慌得不行,哆哆嗦嗦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想给卫医生打电话。 拨号键还没按出去,他的手被握住了。 炎霆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漆黑的深眸里翻涌着浓重的情绪,克制不住地俯身亲下去。 林沅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半天忘记眨眼。 内心充满疑惑:诶?亲我能治病吗? 第52章 两人在检查室里磨磨蹭蹭半天才出去, 林沅跟在炎霆身后,脑袋埋得低低的, 额头时不时往他背上磕,一副气急败坏,但又羞于见人的模样。 老流氓亲起来没完没了……时间一长,他的嘴巴就肿了。 林沅感觉臊得慌, 脸皮滚烫滚烫的。 他跟在炎霆身后跨出门槛, 听见说话的人声, 霎时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妇产科的护士长在向医生汇报今日的查房详情, 候在一旁刚入职不久的小护士,见屋里走出来个大帅哥,眼睛一下子就看直了。 炎霆容貌出众, 长身如玉, 五官俊朗, 尤其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深邃黑沉,充满了神秘感。 对刚入社会的小姑娘来说,这种浑身都充满成熟魅力的男人,该死的迷人。 不仅是女孩子, 林沅当初也是被炎霆这种稳重的气质所吸引。本来只想约个炮,却不曾想是给挖了坑, 把自己陷进去了。 炎霆突然停下脚步, 林沅没注意到, 脑袋撞上他的后背, 身体由于惯性往后弹了一下。 “哎。”林沅下意识低呼出声,一抬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捂着刚被撞到的额头,迷茫地眨眨眼,“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林沅张合的唇瓣还湿润着,微微红肿,仿佛泛着水光,长而密的睫毛轻颤,一副刚刚疼爱过的样子。 短暂的寂静,被炎霆的声音打破。 他冷着脸轻咳一声,浑身的压迫力暴涨。几人迅速从林沅脸上挪开目光,继续刚才的事。 后知后觉别人为什么看自己,林沅面红耳赤,从耳后一直红到脖子根。更加不敢抬头了,沉默地躲在炎霆身后当鹌鹑。 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不能同意老流氓在外面亲自己。 简直丢死人。 林沅舌尖抵着牙齿握了握拳,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旁边,刚好捕捉到小护士的眼神。 他以为小护士在看自己,目光下意识躲了下。 两秒后,又偷偷抬眸去瞄,才发现那个小护士看的不是自己,而是炎霆。 小护士手里拿着电话,似乎想偷拍。 林沅皱了皱眉,一瞬间心生不爽。有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偷窥的感觉。 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占有欲,在这一刻迅速生根发芽,磅礴滋长。眨眼间便长成参天大树,侵占了他所有的思考。 林沅往前迈出一步,站在炎霆身侧,将手指伸入男人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他也不别别扭扭地躲了,而是微扬着下巴立在炎霆身边,嘴角弯起来,大大方方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这个男人,是他的。 镜头里突然出现的男生让小护士一愣,她惊讶地抬头,刚好对上林沅弯弯的眸子。 他嗓音温润,令人如沐春风,“小妹妹,偷拍是不好的哦。你是护士,更不应该偷拍病人,要遵守职责道德呀。” 话语还未落下,林沅已经走到小护士身边,轻轻拿过她的手机,删掉里面偷拍的照片。 林沅笑着将手机递还回去,还冲她眨了下眼睛,“以后不要偷怕啦。” 他眸眼弯弯的俊俏模样,像从天而降的星辰,击中小护士的心脏。 一瞬间,小护士感觉自己身体里有只小鹿在乱撞,哐哐哐的,又像是有人在抡大锤。 她呆呆地看着,内心天人交战,在问微信号和不问之间天人交战。 等回过神来,清秀的小哥哥没有了,成熟的大叔也不见了。 林沅边走边拿着B超图像看,视线里只有黑白的一团,啥也看不出来。 炎霆生怕他摔着,走得很慢。目光落在他头顶的发旋上,深黑的眸子里一片温和,隐隐有柔光在浮动。 “你刚才和那个护士说了什么?”炎霆突然问。 林沅小心翼翼地将影像图塞进文件袋里,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告诉她,我的男朋友只有我能拍照,其他人都不行。” 他将袋子边缘封好,又慢吞吞地说:“而且我觉得拥有一个帅气的男朋友似乎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还得时刻提防被抢走。” 林沅抬起头,将纸袋塞进炎霆手里,眨巴着又大又圆的眼睛,严肃地说:“我想换一个稍微丑点儿的男朋友。要不,你去整个容吧。” 说完,他又立马自行否决了,“哎,不行,万一以后小猪崽子问我,自己为什么长得和爸爸不像,那我就回答不出来了。” 林沅摆摆手,趁着这边偏僻,周围没有人。猛地一下跳起来,双腿圈住炎霆的腰,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笑嘻嘻地说:“我只能勉为其难接受你这帅气的长相了。” “嗯,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炎霆托住他的身体,突然往上掂了掂。 林沅惊呼一声,紧抱住他的脖子,小嘴里骂骂咧咧,“你要是把我吓到了,可是要赔的。” 说罢,一口咬上炎霆的脖子,用力吧唧吸出一个吮痕,絮絮叨叨:“吓坏崽不要紧,要是吓坏了我……” 正蜷在爸爸腔囊里吐泡泡的崽:“???” 炎正禀在医院里安顿好之后,大部分人都回了老宅。 炎霆推开病房的门,看见里面只有父亲和二哥,两人刚才似乎在聊什么,被他打断了。 他怔了一秒,后退两步,重新关上门。 “怎么不进去啊?”林沅刚把装着B超影像的纸袋寄存在护士站,小跑着跟过来,刚好看见炎霆退出房间。 炎霆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解释:“二哥在里面。” “哦。”林沅点点头,对炎家的事不熟,也不知道为什么炎二哥在里面,他们就不进去了。 大概,可能有什么隐秘的要事商量吧。 林沅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二点半,到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那我们要不先去吃饭吧。”林沅勾勾炎霆的手指,又软又乖地撒娇,“你的宝贝儿说他饿了,想吃火锅。” 这阵仗,谁能把持得住? 反正炎霆是不能的,只要小孩儿一撒娇,就想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他。 医院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大部分都是油烟味儿重的快餐。火锅也是那种,环境闹哄哄的普通连锁自助火锅店。 炎霆虽然答应林沅,同意他吃顿火锅。但具体吃什么火锅,用什么食材,还是得精挑细选。 车子在路上开了将近半小时,林沅感觉自己肚子都已经饿扁的时候,两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五分钟后,林沅坐在环境优雅,风格清幽,高山流水,还伴随着筝声琴音的包厢里,浑身石化,宛如一尊雕像。 这哪里是吃火锅的氛围啊?这像极了那种吃生不拉叽,份量还跟喂猫似的生鱼片的日料店。 林沅正准备控诉,服务员端上来一盆锅底,放在桌子中央的炉火上,咕噜咕噜沸腾着。 的的确确是红油火锅底料汤,上面还飘着很多辣椒。 林沅目瞪口呆地看着,默默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心说有钱人的生活果然过的精致,连吃顿火锅都这么讲究。 还好,菜单上的食材,和普通火锅店是一样的。 林沅毛肚、鸭肠点了一大堆,把整张桌子都堆满后,还感觉意犹未尽,想再点一桌。 当然,浪费粮食是不好的行为,他决定吃完再加。 林沅夹起一片毛肚扔进锅里涮了涮,看见炎霆起身,下意识问:“你要去哪儿啊?” 炎霆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我去趟洗手间,你蘸料碗里别放太多辣椒。” “好。”他乖乖地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的毛肚片。 似乎,崽他爹还没有一片毛肚重要。 炎霆冷冷扫了眼锅里,决定要让这道菜消失在菜单上。 他前脚刚离开包间,林沅就挖了一大坨辣椒到自己碗里,混合着葱姜蒜和香菜搅拌均匀,美滋滋地吃掉烫熟的毛肚片。 炎霆之后一直没有回来,待林沅把自己点的菜吃了大半,才发觉那人好像去卫生间太久了,不会掉进坑里被水冲走了吧? 吃掉最后一块牛肉,林沅起身走出包厢,准备去卫生间里瞅瞅炎霆,顺便一会儿再叫服务员多点几道菜。 他刚走到卫生间外,还没进去,就听见了说话声。 “你真打算那么做?不会后悔?” “不会。” “M国那么远,你能放心?” 另外那人没应声。 问话那人又道:“我真是搞不懂你,现在不挺好的吗?非要把事情弄那么复杂。不是我不想帮你,重点是你家那位我不一定能搞的定啊。”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混合着说话声,门外不太能听清楚。 林沅愣了愣,心想人家在里面商量事情,自己贸然闯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蹙眉犹豫片刻,他轻手轻脚的往后退了一段距离,靠在墙壁上,拿出手机拨打了炎霆的号码。 很快,电话被接通。 炎霆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电流声传出,“沅沅,我马上回来。” 几乎同一时刻,面前不远处那道虚掩的木门被打开。炎霆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拉开门,快步往外走。 林沅什么都没说,拿着手机的胳膊慢慢垂落,目视着炎霆走到自己面前,浅棕色的瞳眸里流泻着冷光。 他冷静地问:“你们在商量什么?为什么要搞定我?” 从那道门里走出第二个人,顶着一张林沅熟悉的面孔,是秦冕。 刚才水声混淆了音色,所以他才没听出来。 林沅歪头看过去。 秦冕连忙摆手,“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恰好碰见的。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问你老公。” 站直脊背,重新将视线落在炎霆脸上,林沅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明明看起来像是在压抑怒意,可说话的声音却又软又娇:“所以,我亲爱的老公,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炎霆眼色一沉,声音低沉得吓人,“你再问一遍。” “是让我……”林沅向前一步,踮起脚,嘴巴凑近他的耳朵,软软地说:“叔叔,你要把我送去国外啊?你说,我找个金发碧眼的欧洲人,叫他老公,行不行呀?” 第53章 林沅被按到了墙壁上, 脑袋顺着惯性往后面仰去,撞在炎霆温热的掌心里。 面前的男人脸色阴沉,深眸里涌动着隐隐的怒火。 林沅却弯唇笑了, 笑容十分无辜,“怎么就生气了?不是你给我机会,让我红杏出墙的吗?” 林沅眨眨眼, 从炎霆的侧边探出头去,语调轻快地问:“秦先生,你以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秦冕闻到了战火硝烟的味道,正在考虑溜走,突然被叫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解地抬眸。 恰好看见炎霆的怀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林沅唇瓣轻启, 语气中透着几分郁郁和怨念, “就是你以前说怀抱永远为我敞开啊。” “哦, 那个啊,当然……” 炎霆黑着脸转过头。 “当然不算数。”秦冕话锋转变飞快, “你还是好好跟着炎霆吧, 除了他, 没人要你了。” “那可不一定。”林沅嘴角微微翘起,笑着将脑袋缩回去。 炎霆的身形比他大了一个号, 宽厚的肩背将他整个人罩在怀里, 挡得严严实实。 从秦冕的角度, 只能看见几撮翘起的头发在炎霆的肩膀处晃动,看不清两人在做什么。 后背抵着墙壁,林沅拉过炎霆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腹部,嘴角的笑意已经收敛,眼神异常平静。 像冬季的一汪湖水,寒冷的天气里结了一层薄冰,风吹过,湖面上不起丝毫涟漪。 林沅沉静的与炎霆对视着,灯光从头顶洒落,眼下倒映出阴翳。 他觉得炎霆是在报复自己,因为自己当初隐瞒怀孕的事实,还不辞而别。 所以,现在不管出什么事,炎霆都不告诉他。 浅色的眼底闪过一次自嘲,林沅拽着炎霆的手,强迫他抚摸自己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出孕相的肚子,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夫妻之间,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说完,他没给炎霆留任何回答的时间,自言自语道:“是信任。” 林沅嘴角挂上嘲讽的弧度,突然低笑出声,“不过也对,我们俩仅仅只是男男朋友而已,没上升到婚姻关系,也用不着讲究那么多。” “沅沅。”炎霆素来沉着冷静的眼睛里,浮现出几丝慌乱,他伸出手想摸小家伙的脸。 林沅歪头躲开,动作太急,不甚撞在墙壁上,发出砰得一声闷响。 下一秒,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炎霆带进了怀里。 手掌抚摸着他刚才被撞的部位,动作又轻又温柔。 这个狗东西就是这样,每次自己无论多生气,他都沉默不语,只是很温柔地哄自己。 可哄了又怎么样,情况还是没解决。 林沅想大吵一架。 但炎霆情绪深沉且克制,根本吵不起来。 他们俩一个是火山,一个是冰山。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冰火相撞,不是冰融就是火灭。 “沅沅,不疼,不疼,摸摸就不疼了。”炎霆将林沅的脑袋按进怀里,嘴巴里念念叨叨,像极了在哄小孩子。 林沅很想生气,但气不起来。 冲撞在胸腔里的怒火,在听见炎霆这几句笨拙的哄话时,瞬间像漏气的气球般,扑扑几声瘪了。 林沅面无表情地靠在他胸膛上,故意夸张地说:“你捂错地方了,我疼的不是脑袋,是心。男朋友不要我了,我整颗心都拔凉拔凉的。” 他刚幽幽地嘀咕完,额头被亲了一下。 “别乱说,我没有不要你。”炎霆不知道哪根筋脉突然被打通了,说情话的技能点蹿得飞快,“我疼宝贝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林沅斜他一个白眼,“你见过有把宝贝儿交给别人带出去的吗?你知不知道值钱的宝贝儿很容易丢。尤其是像我这种,长得好看又听话的。” 话匣子一打开,林沅夸起自己来简直不要脸,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揪着炎霆的衣领,不依不饶地质问他,“说,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 “嗯,是。”炎霆眼神格外温柔。 “那我是不是最乖的?”林沅蹬鼻子上脸。 “是,宝贝儿最乖。”炎霆眼里满是纵容。 “那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铺垫那么多,林沅终于说出自己最终的目的。 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嘴瓢,而是突然沉默了。 炎霆五官硬朗,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光论这几点,是很深情长相。 谁若与之对视一眼,很容易耽溺于其中。 可两片嘴唇却很薄,平常微抿的弧度,像一柄闪过寒光的匕首,锋锐又冷漠。 这也就注定了,炎霆生性薄情。世界上没什么事情,能够入他的眼。 若一旦有人撬开他的心,那么待遇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薄情掩盖下的深情,会全部倾付给那人。 而现在,林沅就是那仅有的一人。 “沅沅,那你得先保证,我告诉你之后,你不能情绪过激,更不能做傻事。”炎霆之所以选择隐瞒,是觉得小孩儿心性不定,容易情绪化,进而影响到身体健康。 上次出现轻微流产症状之后,医生就叮嘱过,孕夫一定要保持心境良好,切莫易怒易冲动。 “你好啰嗦啊。”林沅扁扁嘴,仰头望着他,眼睛里满满都是嫌弃。 你才三十岁,不是六十,更不是七十,简直比老头儿还叨唠。 林沅觉得自己明明是个很成熟稳重的人,怎么在炎霆的嘴巴里就变成了上蹿下跳的山猴子。 炎霆抱着他没说话。 “行行行,我答应你。”林沅皱皱鼻子,不情不愿地妥协。 高跟鞋磕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回荡在走廊里,冲进两人的耳朵。 林沅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卫生间门口,赶忙放开炎霆的衣领,弯腰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头也不回地往包厢走。 林沅前脚跨过门槛,反身准备关门,炎霆高大的身形挤进来,拽住他的手腕,将人拖进怀里。 门被关上的下一秒,林沅的后背抵在门板上,面前是男人结实的胸膛。 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几乎没有一点儿缝隙。 炎霆灼热的呼吸萦绕在林沅的头顶,有些许扑洒在额头,带起一片滚烫。 林沅红着脸,推了推炎霆肩膀,“你干嘛?离我远点儿。” “你刚才说,要喊谁老公?”炎霆骨节分明的手指钳住小孩儿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秋后算账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不知是不是包厢里弥漫的火锅味儿太过熏人,林沅的眼睛湿漉漉的,怯生生又楚楚可怜。 他扁着嘴角,倔强又不服输,“反正不是喊你。” “再说一遍,喊谁?”炎霆俯身而下,微凉的薄唇轻刮过他的鼻骨。捏住林沅下巴的手指不仅没松开,还用上了力。 林沅瞬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炸毛低吼,“你就知道欺负我,都把我欺负哭了!” 他使劲挤挤眼睛,却挤不出泪。 炎霆心都化了,再冷硬的心肠也抵不住这般撩拨。 嘴角勾起,乐道:“你怎么这么可爱?” “啥?” 林沅茫然地抬头,唇瓣扫过炎霆的下巴,刚好印上他的唇。 “你放屁!”林沅没挪,贴着他的嘴巴,咬牙切齿道:“男生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要说帅气。” “我知道我帅,不用你夸……唔……” 炎霆没给小孩儿自吹自擂的机会,捧住他的后脑勺,发动猛烈的攻势,加深了这个吻。 林沅脸颊红润,眼色迷离,腿软地站不住。身体顺着门板滑落下去,又被炎霆捞进怀里。 咚咚两声。 前来加菜的服务员,拿着菜单敲响包厢门。 但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动静。 她又敲了敲门,问道:“先生,您还需要点菜吗?”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出软乎乎的声音,“不,不用了。” 服务员没听清楚,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又问了一遍,“先生,您说什么?” “我说不用了。”林沅咬着唇,手指曲起扣住门板,瘦削的脊背弯起来,声音软糯发颤,“不点菜了。” “好的,先生。”服务员没觉察到其中的异样,转身离开。 十分钟后,炎霆打开包厢的门,去柜台结账。 林沅整个人瘫在软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空气中漫开的黏腻气味儿,被浓雾的火锅味儿所掩盖。 他扭动身体,提了提裤子。眼睛偷偷往门板上瞄,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生怕留下痕迹。 炎霆返回包厢时,林沅已经衣着整齐地抱着个苹果,像小仓鼠似的咔嚓咔嚓啃着。 脸颊还红扑扑的,从耳后烧到脖子根。 林沅咬了一大口果肉,将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将剩下的塞进炎霆手里。 炎霆也没嫌弃,接过就放到嘴巴里,帮眼大肚皮小的小家伙收拾烂摊子。 等他把那个被咬的残缺不全的苹果吃完,林沅也终于缓过神来,没提刚才两人在门边做的事儿,睁着大眼睛瞪他,“别以为你那样做了,就不用告诉我真相。” 林沅从桌上抓起一个没用过的叉子,在自己肚子前比划了两下,很有骨气地说:“你要是再转移话题,我就戳死你的崽。” 叉子不算锋利,伤不到人。炎霆便没有去夺,任由他瞎玩儿。 细嚼慢咽吞下嘴巴里的苹果,又将核扔进垃圾桶,这才温声道:“我们一会儿去车上说。” “行吧。”林沅也觉得这满屋子的火锅味儿不太适合谈正事儿,勉强同意。 他将叉子往桌上一扔,起身抬脚就走。 可忘记了刚才被炎霆用口舌折腾过,身体根本使不上力气。 没站稳,身体晃了一下,一头栽进男人怀里。 林沅脑袋蹭着他的胸膛,嘟嘟囔囔,“都怪你!” 炎霆也不辩驳,笑着道:“嗯,都怪我。” 他亲了亲林沅的额头,将人打横抱起来,故意调戏道:“那宝贝儿舒服吗?” 林沅抿抿唇,抓着他的衣扣,不说话了。 舒服是舒服,但你也太浪了! 第54章 午后的街道里车流涌动, 风里氤氲着几分燥热。 林沅怕晒,一跨出餐厅的大门,就将卫衣的帽子罩在了头上。 他的脸本来就小, 眼睛被遮了大半,只露出挺立的鼻子和被他自己舔得湿润的嘴巴。 林沅双手插进衣兜,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身形高大的炎霆跟在后面, 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秒也没有离开过。 两人一出餐厅,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快门声顺着清风飘进耳朵,林沅偏头,看见有两个小姑娘在偷拍,弯起唇角冲她们笑了笑。 下一秒, 身后响起炎霆严厉的声音, “好好走路, 别东张西望的。” 就跟教训不听话的三岁小屁孩儿似的。 林沅隐隐约约嗅到醋味儿, 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将戴在头上的帽子掀掉,弯腰钻进车里。 炎霆绕过车头, 坐进驾驶室时, 他已经自觉乖乖地将安全带系好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如果你再找借口……”林沅双手搭在膝盖上,抬起眼角轻飘飘地瞥他, 漫不经心地威胁道:“我就重新去酒吧猎艳一个新的男朋友。”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 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别胡说。”炎霆板着脸, 刚毅的轮廓看起来很凶戾。他将车钥匙插进锁孔里,缓声道:“情况比较复杂,三言两句也说不清。” “那你就用十言八语。”林沅咔嚓一声解掉身上的安全带,细白的手指抓着车门把手,作势要推门,“你要是不想说,那就自己回去吧。” 林沅的脾气一旦倔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 炎霆单手撑着方向盘,侧过身体,嘴角轻勾,眼底浮过无奈,“沅沅,很多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就是嫌我蠢呗。”林沅抬眸对上他幽深的视线,心里比结了冰的湖面还有平静,“虽然我比你小了十几岁,但真没你想的那么承受力差。” 林沅很冷静的和他摆事实讲道理,“你所以为的对我好,其实不一定真的是对我好的。情侣之间,不就应该坦诚相待吗?” 过往,林沅时常任性,撒娇。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心气儿高,脾气倔。 让人很容易觉得他承受力弱,留下做事鲁莽浮躁的印象。 但抛开十八岁这个让人觉得他还未长大的年纪,遇到大事的时候,林沅都是很沉着冷静,从容应对的。 炎霆还是太小看他了。 被男朋友看清,林沅有点儿生气。 三十岁的老男人的确懂很多,但也狂妄自大。 林沅说完,觉得自己太哆嗦了,索性一锤定音,“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养的小屁孩儿,希望你能够明白这点。” 我的肩膀虽然没有你的宽厚结实,但依旧能与你共同分担和承受。 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我不会瑟瑟发抖地躲在你的羽翼之下,我会坚强勇敢地站在你身旁。 “说真的,你没必要一直护着我。”林沅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窗外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车辆,眼神有些茫然。他轻声说:“你护不住的,你能护我一时,能护我一辈子吗?” 林沅的声音很低,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了。 却像一击重锤般,狠狠敲打在炎霆的心脏上。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收紧,手背青筋浮出,炎霆的眼神变得很复杂。 有那么一瞬间,眼底闪过难以掩盖的悲伤,又很快消融下去。 那么简单的道理,林沅都懂了,他却一直没有看清。 炎霆觉得,自己为小家伙铺平往后的道路,为他清除一切障碍,就可以永远保留他的纯真,让他活的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烦恼。 但炎霆忘了一件事,不论是谁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也总该长大的。 没有谁能够护住谁一辈子。 林沅偏头,刚好扫见炎霆青筋毕露的手背。他皱起眉头,俯身过去拍拍他的手,“松开。” 耳边响起少年清朗的声线,炎霆恍惚回过神来。 他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林沅侧过脑袋,亲上他的嘴角,“你要给我空间长大啊,我总不能一直躲在你创造出来的安全舒适区里吧。” “我倒是挺想的,可以后你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呐?”他蹭着炎霆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完,张嘴用力咬下去。 “嘶……”炎霆痛的深吸一口凉气。 林沅嗖得一下缩回副驾驶椅子里,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意。 红润的唇瓣上沾染着鲜血,林沅伸出舌尖舔了舔,尝到腥甜的味道。 炎霆的嘴角被咬破了皮,他抬手摸了摸,看见指腹残留的血迹,宠溺的笑意漫入眼底,“怎么那么爱咬人?” “因为我属狗的啊。”林沅得意洋洋,抱着膝盖绻在座椅里,笑的没心没肺,“属于你的小狗,要吗?” 如果此刻不是在车里,车没有停在繁华的闹市。如果不是车窗外不断有人路过,炎霆一定不会压抑自己心中的悸动,直接将人圈在怀里办了。 这小东西,净知道撩拨人。 炎霆眼色深沉,忍得发疼。 他深吸几口气,克制住蓬勃滋生的念想,靠在椅背上,指节轻点方向盘,想让情绪平复下去。 可偏偏林沅却不放过他,笑意盈盈的眸子挑起,探身凑上前,恶劣地贴近他耳朵,“喂,你反应好明显啊。” 下一秒,林沅整个人被炎霆带进怀里。 油门被踩下,黑色的玛莎拉蒂疾驰而出,汇入车流。 偏僻的小巷子里,周围都是房屋拆迁的废墟,残砖断瓦散落一地。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角落里,车窗全部关得严严实实,让人无法窥探。 有几个背着包采风的学生路过,好奇地探头往巷子里看了看,又说笑着走远。 林沅趴在炎霆身上,浑身都是汗,眼睛又红又湿,嘴唇残留着被他自己咬着出的印记,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模样。 单薄的脊背起伏着,呼吸急促,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待巷子口路过的人走远,林沅才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家的情况好复杂啊。” 他被折腾得有点儿惨,不过也终于把炎霆要送走他的原因搞清楚了。 大致就是每个豪门里必出现的争权夺势罢了,又刺激又狗血。 林沅胸脯起伏地喘息着,沾满汗水的脸颊在炎霆的肩膀上蹭蹭,把白衬衫蹭得皱皱巴巴,浸出湿痕。 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又换了边脸颊继续蹭,边蹭边软软地说:“你爸爸生病了,你大嫂联合娘家势力蠢蠢欲动。还有你爸爸现在那个比你还小几岁的妻子,也对财产虎视眈眈。” 林沅重复着老男人刚才告诉自己的情况,越念叨越觉得狗血。 唐代有玄武门之变,清朝有九子夺嫡。果然不管到了哪朝哪代,权势之争都不会少。 林沅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竟然还会引经据典,举一反三。 炎霆竟然还想瞒着他,简直就是不识货! 林沅正在心理碎碎念,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咔嚓声,吓得浑身一震。 炎霆闷哼出声,迅速将人往上抱了抱,“乖,别怕,是只野猫。” “吓死我了。”林沅这才放松了身体。 炎霆紧拧的眉头松开,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逗弄道:“怕被人发现?” “……”林沅神情郁郁,不想理他。薄薄的眼皮垂下,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他身上盖着炎霆的外套,肩膀以下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和半截白皙的脖颈。 小腿以下的部位,暴露在空气中,细白的脚踝处,满是红痕和指印。 “我困了,想睡觉。”林沅蹭蹭炎霆的肩膀,身体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嗓音懒洋洋的,“你能……” “嗯,好。” 停在角落里的轿车突然响了下喇叭,把正在路边伸懒腰的大肥橘吓一跳。 喵呜一声,竖起大尾巴,快速蹿出去跑掉了。 黑色的玛莎拉蒂驶出小巷子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炎霆冷峻的眉宇间皆是餍足,但身上的衣服着实不太雅观。 衬衫皱巴巴的,被林沅不安分的手指蹂‘躏得很惨。 而作为罪魁祸首,他盖着炎霆的西装外套,绻在座椅里睡得很香甜,身上的衣服穿的整整齐齐。 能看的,不能看的痕迹,全部都遮住了。 比起他收拾的干净妥贴,炎霆着实有些狼狈。不仅衣服皱了,嘴角破了。而且,脖子两侧还残留着明显的抓痕。 是林沅两个星期没剪的指甲给挠出来的。 林沅一点儿都没有心虚,睡得很沉,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巴,又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 两人在外面乱来一番,车里都是味道,不可能直接去医院。 炎霆把车开回了自己的别墅,又将睡觉不老实的林沅抱下车。 林沅是被水流声吵醒的,一睁眼,被浴室里的灯光晃了下。紧接着,身体被放进温热的水里。 他彻底清醒过来,后知后觉感到害臊,结结巴巴地将炎霆往外赶,“你先出去,我自己洗就行。” “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炎霆宠溺地摸摸他的头,转身离开浴室。也没走远,就靠在门边的墙壁上,一有什么事就能第一时间进去。 林沅泡在水里,手掌在自己腹部按了几下,确定没有任何异样感,这才放下心。 想起一个小时前自己和炎霆都干了啥,林沅觉得有点儿对不住崽。 嗯,他们俩都不是好爸爸。下次,一定得注意了。 林沅洗完澡,被炎霆裹进厚实的毯子里,抱到床上,圈进怀里,拿着吹风机给他吹一头小卷毛。 热风呼呼地吹着,林沅撑不住,眼皮耷拉下去,不一会儿就睡沉了。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卧室里只有他一人。 林沅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听见肚子饿得咕咕叫,这才掀开被子起床,准备下楼觅食。 客厅里灯光很亮,驱散冷清的夜色。 沙发里坐了一个人,手里端着杯咖啡,正在儒雅矜贵地品尝。 不是炎霆。 是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炎琅。 他们俩的下颌骨弧线都遗传了炎老爷子,锋锐又冷冽。不笑的时候,很能唬人。 但炎琅脸上的疤痕还没有痊愈,倒映着璀璨的灯光,着实有些渗人。 林沅走下最后一层台阶,候在沙发旁的管家转头看过来,恭敬道:“沅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您要现在用餐吗?先生去医院了,一会儿就回来。” “现在吃吧,我饿了。”林沅点头,径直朝着餐厅走去,将沙发上的炎琅无视的彻底。 第55章 林沅在餐桌旁坐下,佣人很快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每一道菜都是医生指定的营养餐, 闻起来香喷喷, 但吃起来没什么味道。 兴趣缺缺, 林沅食欲不佳,随便吃了两口。 炎琅不请自来, 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果然是不一样了。”没有嘲讽,没有瞧不起, 炎琅很平静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探究的眼神在林沅脸上流转一番,轻哂道:“小叔真的把你养挺好,比以前好看不少。” 林沅面无表情地摸了把自己的脸,心说你要觉得我长胖了就直说。 好看又怎么样,好看又不是你的。 林沅没有应声, 小口小口吞咽着碗里的白米饭。 炎琅也没再说什么, 沉默地看着他吃饭。那双素来浸满傲倨的眼睛,此刻却一点儿高高在上的自傲都没有表现出来, 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玩味儿和兴趣。 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 林沅既没有紧张的如坐针毡,也没有扯着嗓子骂人,坦然地任由他看,直接当对面那人不存在。 营养餐实在太难吃了, 与中午的火锅相比, 简直天差地别。林沅勉强塞入几口, 就吃不下去了。 炎琅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有如实质, 像一把刀试图破开自己的皮囊, 窥探更深层次的秘密,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林沅往嘴巴里刨了几粒白米饭,烦躁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扔,不耐地挑起秀气的眉峰,“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不去抱着你的小戚亲亲我我,跑到我这里来找什么存在感? 炎琅搭在桌沿的手指敲动着,扬唇笑了笑,“我现在才明白,你比你弟长得更好。” 林沅眉头一蹙。被渣男夸赞,不仅没分毫高兴,胃里还泛起恶心的感觉。 有点儿想吐。 忌惮着这儿是小叔的家,炎琅也没敢说的太过分。 餐厅里不止有他们两人,管家一直候在旁边没走,时刻观察着他的举动。 先生出门前交代过,一定要把沅少爷看好,切莫出什么差子,管家很尽职尽责,两只眼睛把炎琅盯得死死的。 被当成监视的对象,炎琅心里很不爽,但他十分克制隐忍,所有真实情绪都憋着,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 林沅端起手边的热牛奶喝了两口,咂咂嘴,突然觉得好难喝。 他放下杯子,缓缓站起身。 炎琅开口叫住他,“小沅,我们找个清静点儿的地方谈谈吧。” “谈什么?”林沅拍了拍自己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视线扫过他抓痕结痂还未愈合的脸,翘了翘嘴角,“谈你怎么和林戚暗度陈仓,一边勾勾搭搭,一边骗我的钱吗?” “不是,小沅,你误会我了。”炎琅情绪变得激动,猛地站起身。 椅子被撞得往后滑去,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砰得撞在墙壁上。 炎琅攥着拳头,嘴唇紧抿着拉出一条直线。喉结滚动两下,欲言又止。片刻后,隐忍道:“小沅,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经不住诱惑,着了你弟弟的道。我现在看明白了,你才是最好的。” “……”林沅露出惊恐的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我靠!出门撞坏脑袋了?还是……浪子回头? 林沅受到了惊吓。 “小沅,你要相信我说的话。我喜欢的还是你,希望你能再给我个机会。”炎琅深情的表白道。 刚说完,他猛地往前跨了两步。 林沅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攥住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脚步声从玄关处传来,炎霆行色匆匆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里。 “你们在干什么?”冷冽低沉的低喝破空而来,冲进两人的耳朵。 炎琅被吓得浑身一震,更加攥紧了林沅的手。 林沅迷茫地转头看过去,被炎霆的突然出现吓到,神色有些张惶,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怎么回来了。” 站在角落里的管家,眉头一皱,急忙想帮林沅解释。 沅少爷,你这语气,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身冷气的炎霆已经快步走过去,将林沅拽紧了自己怀里。 林沅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脑袋就被炎霆按在胸膛上,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成熟的松木气味。 “唔……你……”林沅下意识挣扎,脑袋才刚微微抬起,又被炎霆按了回去。 傍晚,屋外的气温稍低。 炎霆出门时穿了件厚实的黑色长风衣,将冷峭的眉眼衬得格外肃杀。再加之此刻英挺的眉头拧起,面上像是覆了层冰霜,戾气加重。 他扯开风衣,将怀里的林沅罩住。浑身爆发的占有欲,达到空前的强盛,对炎琅一点儿也不客气,冷声质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压迫力十足。 炎琅往后退了两步,内心一片凄然。目光落在林沅冒出的半个毛茸茸脑袋上,想要做点儿什么,却又不敢。 垂在身侧地拳头悄无声息地攥紧,他咬牙道:“小叔,小沅他是个人,不是个宠物,希望你能尊重他。” 林沅整个人都笼罩在炎霆的气息里,脸颊贴着他滚烫的胸膛,大脑空白片刻,恰好听清炎琅的话。 随后,一脸懵逼。 我男朋友抱我,怎么就不尊重我了?你管太多了吧? 林沅皱皱鼻子,用力挣扎了一下,想要转身和炎琅理论。 但炎霆禁锢着他,丝毫没给他挣脱的机会。 “我怎么对他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炎霆脸色黑的几乎要滴出水来,深眸里仿佛淬了冰。 炎琅只与他对视两秒,就顶不住压力别开眼。 被按在怀里的林沅感觉到气氛不对劲,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老男人是吃醋了。 他顿时一点儿也不想和炎琅争论了,柔软的脸颊贴在炎霆起伏的胸膛上,缓缓抬起刚才被炎琅抓过的那只手,瓮声瓮气地喃喃,“疼。” 炎霆心脏一颤,还以为是自己把他勒疼了,下意识松开手臂。 紧张地低头,刚好对上林沅可怜巴巴的眼神。 “有点儿疼,你要帮我揉揉吗?”林沅眼里泛起一层水汽,雾蒙蒙的,像一个委屈的小可怜。 炎霆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被捏出来的红痕。 林沅皮肤很白,很容易留下痕迹。平常他随便在哪儿轻轻磕碰一下,都会出现红印。 刚才炎琅一时惊慌,手上的力气没个把控,在林沅细白的腕部攥出一圈印记。 看起来触目惊心,但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不过,林沅装作很痛的样子,委屈地望着炎霆,扁扁嘴,“你不在家,都有人来欺负我了。” 炎琅:“……???” 炎琅被林沅的空口白话给惊到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变成欺负了? 他辩解道:“小沅,你误会了,我没有……” “你闭嘴!”林沅转头瞪他一眼,嫌弃道:“能不能别影响我演技的发挥?” 在场所有人:“……” 淦,我和我男朋友撒个娇,有你啥事儿啊?唧唧歪歪,我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就这么被你给破坏了! 林沅厌恶挑他一眼,无情地收回视线,目光困在炎霆英俊的面庞上,又咧嘴笑起来。 他踮了下脚,抬手勾住炎霆的脖子,怨念道:“我才发现,你是我每天的下饭菜。你不在,我连饭都吃不下去。” 一直沉默地管家适时说道,“先生,沅少爷他刚才就吃了两口菜。现在时间不早了,再这样饿下去,沅少爷的肚子会饿坏的。” 管家刚说完,林沅还没来得及补充自己明明还吃了好几口白米饭,腰间陡然一紧,身体猛地悬空。 炎霆抱着他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喂他吃饭。 林沅坐在男人的腿上有些懵,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不觉得这个喂饭的姿势,不太适合我这个成年人吗?” “没有。”炎霆板着脸,回答得理直气壮,“我觉得很适合。” 林沅:“……” 你见过哪个十八岁的人,还被抱在怀里喂饭的? “啊,张嘴。”炎霆不仅要将他抱着,连哄吃饭的语气,都和哄几岁的小屁孩儿一模一样。 林沅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要放在以前,他一定立马炸毛,撸起袖子和炎霆打一架。 但…… 林沅瞥了眼站在旁边当围观群众的炎琅,索性塌软下身体,靠在炎霆怀里,微眯着眼睛,惬意地张嘴吞掉筷子上的鸡肉。 又像指使佣人一样,指使炎霆道:“我要吃喝那个酸萝卜老鸭汤。” 很快,酸爽可口,温度适宜的热汤就被递到他嘴边。 炎霆怕把他烫着,还细致地吹了吹。 炎琅沉默地看着,觉得他的小叔变了。 若不是身材长相都还是与从前一样,他甚至会怀疑小叔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刚才还对他冷言冷语,极端凶恶,现在竟然…… 炎琅不声不响地观察着,无数个计谋在心里浮现,又被他悄然掩藏起来。 本来上次和林戚当街互殴,回家又被父母教训一顿之后,炎琅才慢慢醒悟过来,回忆起林沅的好。 当初林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听话又懂事,从来没有那么多破事儿,也用不着他三番两次地去哄,更不会恃宠而骄地骑到他头上来。 炎琅后悔了。 后悔当初甩掉林沅,选择了林戚。 他决定重新把林沅追回来。 没想到,此行却发现了小叔的软肋。 一个从前无坚不摧的人突然有了软肋,那就好对付多了。 炎琅观察几分钟后,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悄悄地转身往外走,打算回去把刚才的发现告诉母亲。 他刚转过身,大门砰得被人撞开。 接着,好几个身材壮硕的保镖冲进屋。 眨眼间,炎琅就被按倒在了地板上。 双手被反剪到身后,嘴里塞进毛巾,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第56章 林沅瞠目结舌,连嘴巴里的白米饭都忘记嚼了。 他怔愣地看了好一会儿, 才艰难地咽下米饭, 瞪圆着眼睛小声嘟囔,“啥情况?” 这些保镖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刚才还以为是打家劫舍的, 吓得灵魂都快出壳了。 不过,这应该是别墅里配置的保镖吧,之前好像见过。 林沅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眉头轻蹙,眼尾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变得闷闷不乐, 连幸灾乐祸都没兴趣了。 炎霆很快觉察到林沅的情绪不对劲,心里咯噔一声。以为他被吓到, 匆忙用手掌挡住他的视线,“宝……” “你是不是利用我?”林沅郁郁地嘟囔着,偏头看向旁边的管家, 闷声道:“你们俩事先串通好, 把我当诱饵吗?” 从炎霆进来到现在, 没打过电话, 也没吩咐管家做过什么。 可眼前的情况, 那些保镖明显是早已经安排好的。 “没有。”炎霆心里一揪,捧起林沅郁郁寡欢的脸蛋,看着他的眼睛, 认真地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 炎霆没料到炎琅敢厚脸皮地跑到家里来, 疏忽地忘记了给他设置门禁。 炎琅一路畅通地进入小区,碰巧打扫院子的工人忘记关院门,他不请自来。 待管家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屋。 管家立马给炎霆打了电话。 炎霆那时刚走进医院大门,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回赶,同时让管家在客厅里盯着,并让保镖就位,一旦炎琅有过激行为,就动手。 还好,炎琅的胆子还没大到翻天的地步,只敢过过嘴瘾。 至于抓他,也是炎霆刚做的决定。 与其让他三番两次地在林沅面前晃,不如一劳永逸地解决。 听见炎霆的辩驳,林沅仰头望着他,乖乖地听他解释。 炎霆的瞳色很深,几乎接近漆黑。面无表情的时候,眼神会令人不由自主的恐惧。 平时,很少有人敢和他对视。 深眸里渗透出来的压迫感,会让人内心无端产生恐惧。 但此刻,林沅眼睛不眨地与他对视着,从那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无限的温柔。 炎霆没有骗他。 林沅垂下眼尾,软绵绵地靠在炎霆的肩膀上,像是在和别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好像想错了,是不是?” 他发觉自己最近似乎变敏感了许多,一件简简单单的事,都很容易被他想复杂。 刚才误以为炎霆利用他做诱饵的瞬间,甚至还产生炎霆是不是不要他了的念头,内心无比恐慌。 林沅情绪变得复杂。 即便已经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还是没能恢复刚才的高兴。 整个人都蔫蔫的,像是一株被霜打过的茄子。 炎霆抱着他,耐心又细致的轻哄,“这样很好。你会怀疑,会质问,还有多想,都是喜欢我的表现。你想的越多,就说明越喜欢我。” 林沅:“???” 我怎么感觉,你还挺骄傲的? 林沅敷衍地哦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趁机给我洗脑,给我灌输我很喜欢你的念头。” “虽然我傻,但我不蠢。”林沅揪揪他一头短发,贴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我多想都是肚子里的崽作祟,关你个老萝卜什么事?” 继老流氓,老男人,老东西,老狗逼之后,炎霆又获得了第五个称谓——老萝卜。 虽然炎霆并不知道,自己和萝卜之间有什么联系。 但既然小家伙想这么喊就随他喊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炎霆笑着拍了拍小孩儿的后背,“你这不傻啊,挺聪明的。” “……不是,我说我傻,是我自己说着玩儿的,是谦虚的表现。”林沅气鼓鼓地故意用脑袋撞他,骂骂咧咧,“你还真以为我傻啊?” 炎霆:“……” 养媳妇儿,真难。 做为一个虽然性取向为男,在某些方面却可谓堪称直男的男人,炎霆被小孩儿的铁头功撞疼了,也只能忍着,谁叫他刚才说错话了。 为了不把人给气跑咯,炎霆低声下气地哄道:“不傻,不傻,我的沅沅是最聪明的。” “呵……”林沅并没有满意,白眼儿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吐槽着,他捏着拳头哐哐往炎霆的胸口来了两下,边砸边说:“你问问你的小心心,它信吗?” 炎霆差点儿被砸吐血。 说多错多,他索性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了。 这哪里是养了个媳妇儿,这分明就是养了个祖宗。 客厅与餐厅的连接隔断处,穿着黑色运动套装的保镖们,押着被五花大绑的炎琅,等候炎总的下一步指令。 但炎总正忙着和沅少爷打情骂俏,似乎没功夫理他们。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兜里拿出墨镜戴上,两脚并拢,双手背到身后,站得如同高山上的松树般笔直。 并且深入贯彻非礼勿视的规章制度,一副极其训练有素的样子。 但实际上,每个保镖都正透过黑色半透明的墨镜片,津津有味儿地看着老板和未来的老板夫人调情。 林沅要是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很严肃认真地纠正:这不是打情骂俏,这是夫夫日常吵架! 轻则撞脑袋揪头发,重则拳打脚踢跪搓衣板。 炎琅嘴巴里被塞了毛巾,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丧失了所有行动力,简直比菜市场里卖的大闸蟹还不如。 他看着林沅和炎霆亲昵,心里都快酸死了。 像是坐在高高的柠檬山上,只能靠吃柠檬苟命。 会脸红,会撒娇,还会要抱抱的林沅,本来应该是他的!可现在却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 炎琅气得咬牙切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不远处的餐桌旁,两人像是隔绝了一切。 林沅朝炎霆翻了好几个白眼,又故意将男人的头发揉得一团乱,心情才好了些许。 他转过身,准备继续吃饭,视线不经意从旁边扫过,身形一顿,整个人瞬间愣住。 下一秒,只听见砰得闷响。 餐椅被推倒,砸在灰白色的地板上。 一道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残影掠过,刚还乖乖坐在炎霆腿上的人,已经蹿到了桌子递上。 几位保镖以及管家目睹一切,站的笔直,脸上的肌肉都没有动一下,内心却升起震撼。 尤其是几位保镖都在心里想,就凭沅少爷这身手,要是来他们保镖界,一定能够混出名头的。 保镖队长默默看了看一脸冷酷的炎总,又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和炎总抢人? 不敢,不敢。 林沅抱着膝盖蹲在餐桌地上,脸颊臊得通红。 他刚才竟然忘记屋里还有其他人了,竟然对炎霆这样又那样。 天啦,他的个人形象啊,全毁了。 林沅气得不行,使劲拍了两下自己肚子。 都怪这个崽,害他脑袋不清醒。 炎霆刚蹲下身,就看见他捶打自己肚子的动作,吓得心脏都差点儿跳出来,“我的小祖宗,你想揍谁都行,别拿自己撒气。” 闻言,管家默默后退了一步。 保镖们推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也悄悄往后退出一步。同时,将五花大绑的炎琅往前推了推。 林沅也不傻,他捶自己肚子的动作看起来凶,实际上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见炎霆为自己担心,他也就收了手,但依旧倔脾气地蹲在餐桌下面不愿出来。 “你让他们都走。”林沅脑袋埋进臂弯里,瓮声瓮气地提出要求。 被柔软头发半遮住的耳朵,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炎霆辨别出他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在害羞,心里的担忧散去,嘴角勾起弧度,朝屋里其他人挥挥手。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又很快远离。 直到听不到一点儿声响,林沅才探头探脑地问:“都走了?” “嗯,走了。”炎霆点头,笑着道:“出来吧。” 林沅抱着膝盖,慢吞吞地往外挪。 “你就这么怕在别人面前和我亲近?”炎霆挑了挑眉梢,深眸里闪过几分受伤。 他们俩都已经同居这么久,别墅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已经将林沅当做他炎霆的夫人了。 可小家伙似乎一直很排斥在其他人面前和他亲昵,炎霆有些郁卒。 但他又忍心说什么责备的话,决定借着这个契机,好好谈谈。 “不是啊。”林沅摇摇头,挪到他面前,发现身高的优势并不是那么容易压倒的。 就连蹲着,炎霆都比他高。 “但刚才人也太多了。”林沅光想想刚才的画面,都还想再钻进桌子地下去。 好几个保镖排排站,盯着你和另一半接吻,然后那个啥……不萎才怪! 虽然他刚才也没和炎霆接吻,更没那个啥,但都差不多啦。 林沅说完,才发觉炎霆脸上的表情不对劲。 一向板着张冷酷脸的男人,此刻的眼神里竟然似乎出现了怨念。 林沅惊讶地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不会有暴露癖吧?喜欢当着别人的面……那个啥?”林沅艰难地说完,又往桌子底下缩了缩,摆手道:“那我可不行。” 他刚拒绝完,可怜的额头就被敲了下。 炎霆实在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急需为自己正名,“我没那癖好。” “那就好,那就好。”林沅松了口气,往外探了探毛茸茸的脑袋,翘起嘴角道:“那我现在可以继续吃饭了吗?” 炎霆:“……” 行吧,什么问题都没有喂饱媳妇儿重要。 林沅一直没问炎霆为什么要把炎琅抓起来,也没问他会把炎琅怎么样。 吃过晚饭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掌托着脑袋,作沉思状。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过于不关注炎霆的精神世界了。 老男人也是需要爱,和需要安慰的。 比如,之前两人蹲在地上的时候,炎霆明明是想理说点儿什么,自己竟然没明白。 不过,他到底想说点儿什么呢? 林沅皱眉沉思着。 晚上九点多,炎霆坐在餐桌的一角,两条长腿微曲着,正向管家吩咐明天的事。 林沅探头探脑,晃晃悠悠地走进去。在男人身边停住脚步,“我先打断一下。” 炎霆还以为他有什么要说的,偏头看过去。 林沅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炎霆的脸上亲了一口,又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然后,很淡定地朝他挥挥手,“我的事做完了,你继续。” 被迫吃了一肚子狗粮的管家:“……???”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沅少爷! 林沅背着双手,摇摇晃晃地走出餐厅。 炎霆面无表情地又朝管家吩咐了几句,还没说完,脸色就绷不下去了,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来。 第57章 晚上十点一刻, 林沅洗漱完从浴室出来, 没精打采地钻进被窝里, 把身体蜷成一团。 片刻后, 又从被子里伸出手,关掉卧室内的灯。 窗帘是完全避光的,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绵软厚实的羽绒被中间,隆起一个小山包, 时不时还抖几下。 每天十点,是炎霆给林沅规定的睡觉时间。 林沅很听话,一到点就自觉地爬上床。但好几次, 炎霆处理完事务回房, 都能抓到他躲在被窝里偷玩儿手机。 刷了会儿微博,没发现什么有趣的。林沅准备切换页面, 掉进视频软件, 手机里突然跳出来一条信息。 林沅顺势点开,才发现是林戚发来的。 林戚:【原来你是个怪物!不男不女, 令人恶心。】 林戚:【图片】 林沅眸光凛了下,放大图片之后, 发现是他当初在小诊所的检查报告。 不是医生给他那份, 而是医院留底那份,不知道林戚是怎么弄到的。 林沅蜷在被窝里,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异常沉默。 屏幕上散发出的亮光, 照的他脸色发白。薄薄的眼皮微垂着, 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翳。 琥珀色的眸子,逐渐变冷。 返回聊天页面,林沅发现又多了两张图片。 应该是小诊所门口的监控摄像头拍下的视频截图,分别是他进入和走出诊所的画面。 图片的清晰度不高,但依稀能够辨别出模样和他很像,再加上病历的私人信息。 简直百分之百能够证明,那个被检查出怀孕的男人,就是他! 林沅从未料到,自己当初一念之差,没敢去大医院做检查,竟然留下隐形炸·弹。 保持同一个姿势时间太长,被身体压住的手臂传来麻痹感,他翻了个身,扒拉着从被子里爬出来。 坐起身,林沅靠在床头,也没开灯。置身于黑暗中,面无表情地打字。 我是你沅哥:【你想做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复。 林戚:【怪不得爸不喜欢你,我总算是找到原因了。】 在林戚和他妈来到林家之前,林沅是林家唯一的小少爷,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就算经常好几天见不到父亲,但他至少能够得到保姆的照顾,生活富足。 可一切,都在林戚他妈嫁进林家之后就变了。 林沅之所以不得父亲的宠爱,更多的原因在于林戚和他妈从中作梗,不断造谣,诋毁,和污蔑。 久而久之,林父听信她们母子两人的鬼话,认为大儿子愚蠢又败坏门风,根本不配当他儿子,父子之情荡然无存。 而现在,林戚竟然把自己背地里做的那些烂事和诡计,摘的干干净净。 将林沅被父亲嫌弃和厌恶的原因,归咎于他能够怀孕的身体。 见过贼喊捉贼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林沅觉得十分可笑。 手机屏幕上,林戚发来的信息,接连不断地跳出。 林戚:【我要是把这份检查报告公布,你肯定能够立马爆火。】 林戚:【说不定,会迎来世界各地参观的人。】 林戚:【动物园要是把你关在笼子里供人观看,卖出的门票都能够翻好几倍吧。】 林戚:【……】 手机不断震动着,除了第一条之外,后面的林沅都没看。 嘴巴里啃了粪的人,说话太脏了,他怕污染自己的眼睛。 换做以前,林沅一定会立马化身成一只战斗的小公鸡,和林戚理论一番,骂他个狗血喷头,哑口无言。 但现在时间有些晚了,困意上头,林沅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只想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 可惜,有些人脑子进水了,不让他如意。 林戚恶言恶语地说了一长串,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就像是鼓足了劲挥出去的铁拳,却打在棉花上,丝毫没有讽刺对方的爽感。 他气急败坏一脚踢在桌腿上,寂静的空间里发出撞击声,回荡在空荡的房子里。 两个小时前,发送给炎琅的信息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自从那天在街上将炎琅暴揍之后,回到家林戚就后悔了。但又抹不开面子,觉得炎琅要是喜欢他的话,就应该主动和他道歉。 可一连等了几天,都没见炎琅给自己发消息,林戚慢慢慌了。也管不了自己的骄傲,主动联系炎琅。 但打电话没人接,发出去的短信也宛如石沉大海般。 林戚心里憋着怒火,又恰好知道了林沅怀孕的事情,便上赶着找他麻烦,试图拿他撒气。 没想到,不能没能发泄,反而还又憋了一肚子火。 林戚像个狂躁的精神病人,暴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还将桌面的东西全扔到了地板上。 另一边,与之截然相反的事,林沅的情绪很平静。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走出卧室。 炎霆正在书房里处理邮件,听到敲门声,抬眸看去,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外探出来。 林沅一头黑色的发软趴趴地搭在白净的额前,头顶有几搓翘起来,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那双浅茶色的眼睛很漂亮,倒映着灯光,像闪烁着一颗一颗的小星星。 炎霆严肃的表情很快变得柔和起来,朝他招招手,“过来。”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电脑屏幕上也是邮箱页面。 林沅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走过去,主动坐进炎霆怀里。双腿晃悠两下,踢掉脚上的拖鞋。 他有个毛病,就是在有地毯的屋子里,就不想穿鞋,喜欢光着脚到处乱跑。 但天气越来越冷,炎霆怕他冻着,只要见他光脚,就黑脸。 一来二去,林沅被吓得不轻,生怕把炎霆真惹毛了,把自己提溜起来扔出去。 书房里空调温度开得不低,空气很暖和,炎霆拧了下眉,弯腰摸摸他的脚,暖乎乎的,倒是不冷。 “你别管我脱不脱鞋了,我要给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林沅侧过身体,跨过在他膝盖上。脚背弯起来,勾住他的小腿,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有人挑衅你的宝贝,也就是我,你会怎么办?” 炎霆第一次唤他宝贝儿的时候,林沅还觉得这个称呼肉麻兮兮的,一点儿也不符合自己的硬汉形象。 但三天前,炎霆从早到晚,一整天都没有喊他宝贝儿。晚上睡觉的时候,炎霆刚爬上床,就听见被窝里传来啜泣声。 揭开被子,看见小家伙眼角含泪,还委屈巴巴地问自己,“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宝贝,所以不要他了。” 当时,炎霆疼得心都快碎了,急忙喊二三十遍宝贝才把人哄好。 然后发现,林沅眼角流出来的根本不是泪水,而是眼药水。 作为戏精,一天不飙演技,林沅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炎霆很配合,收敛脸上的笑容,凛起眸子,沉声道:“宝贝儿,你让我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我让你挖了他的舌头,戳瞎他的眼睛,再割掉他的耳朵……” “我要是这么做,你以后就得守活寡,去监狱里探望我了。”炎霆也戏精上身,十分配合演出,“不过,既然这样,还是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炎家的秘密。” 林沅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 炎霆继续道:“其实,炎家的产业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干净,还有经营着一条神秘且不为人知的黑道链。” “……”林沅嘴角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我在录音。” 炎霆:“?” “你戏真多。”林沅嫌弃地撇撇嘴,删掉刚才两人沙雕对话的录音。 随后,又将和林戚的聊天页面调出来,递到炎霆面前,“你看看这个吧,作为黑道帝王,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和崽。毕竟,我肚子这个,可是你唯一的血脉,你炎家的小太子,你黑道产业的继承人。” 林沅说完,还骄傲地故意挺了挺自己的肚子。 炎霆:“……” 干不过,干不过。 一目十行,炎霆很快了解事情的全部过程。 他没有将手机还给林沅,而是放进了衣兜里, 林沅也没有去抢,知道他是怕自己看到那些不干不净的话,会影响心情。 “时间不早了,黑道帝王夫人是不是该睡觉了?”炎霆托着林沅的腰,也没管邮件处没处理完,关掉电脑,起身往外走。 林沅晃晃自己悬空的腿,脑袋在他肩膀上蹭蹭,嘟囔道:“你儿子说,作为黑道小太子,就要有小太子的排面。他明天早上,要吃十八钟早餐。” “那要不要他的黑道帝王父亲,亲自下厨给他做?”炎霆拍拍小家伙胡乱扭动的屁屁,把人往上托了托。 “那就不必了。”林沅拒绝的飞快,“黑道小太子说,他的黑道帝王爸爸还是去卖军·火吧,厨房尽量少进。” 炎霆没想到,自己上次被折腾得一晚上煮了十八碗面,竟然还被嫌弃难吃。怪不得,之后小家伙再也没说过要吃他做的东西。 被窝还是暖的,林沅钻进去,拉过被子盖好。 “乖,好好睡觉。”炎霆温柔地亲亲他的额头,准备去浴室冲个澡。 刚侧过身体,胳膊就被拽住了。 林沅小巧的下巴埋进被子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嗫喏道:“小崽子说,他的父亲今天忘记做一件事了。” “什么事?”炎霆疑惑道,觉得小家伙今天似乎异常黏人。 林沅抿抿嘴巴,霎时委屈的红了眼眶,“你忘记亲我了,每天睡觉前,你不是都要亲亲我的吗?” 一瞬间,炎霆的心脏被击中。软得一塌糊涂,像泡在青梅酒里,又酸又涩。 片刻后,炎霆将小家伙的脑袋从被窝里挖出来,俯身吻上他的唇。 远处,夜晚的钟声敲响。 炎霆的嘴巴被狠狠咬了下,罪魁祸首钻进被子里,笑得身体都在抖。 哈哈,竟然和我飙演技,活该! 第58章 林沅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半梦半醒, 迷迷糊糊地在床头柜上抓了几把。摸到方块儿状的手机, 也没看是谁的, 贴在耳边喂了两声,“谁啊?” 这大早上的,扰人清梦是不道德的行为。 扰孕夫的睡眠更是应该被谴责的! 刚说完,电话里传来呵斥和质问, “你是谁?这是炎霆的手机,谁让你接的?他昨天才答应我, 要好好管理公司,转头就去鬼混了?” 对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大脑被瞌睡虫占据,意识还未清醒, 林沅一个字都没听懂, 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道:“没出去鬼混啊,他在我床上呢。”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良久,似乎没料到他竟然说的这么直白。仅仅是床上两个字, 就能令人浮想联翩。 贴在耳朵边的手机没动静, 林沅咂咂嘴又睡过去了。 刚睡着,听筒里骤然传出一声怒斥,“你这个年轻人, 说话能不能文雅点儿!” “啊?”林沅身体猛地一颤, 再次被吵醒, 睁开眼睛茫然道:“我哪里不文雅了, 不说床上, 难道说炕上吗?污者见污,是你思想不纯洁,才会听什么都是黄色的……” 他老学究上身,一通辩驳,说完又道:“对了,你谁啊?卖保险还是卖商铺的啊,大清早打我电话……” “我是他爸!”炎正禀气得七窍生烟。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你骗人也骗得真实点儿吧。我爸早死了……” 林沅被吵醒,起床气有些大,骂骂咧咧地说着说着,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刚还理直气壮的声音,逐渐减弱,最后小的几乎听不见。 等等……刚才那人说什么? 他爸,炎霆的老父亲? 也就是……我的岳父? 这大清早的,有点儿刺激啊。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格外安静,林沅抿着唇没敢再出声,轻手轻脚地翻过身,将手机贴到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耳朵上。 炎霆还闭眼睡着,似乎没有被吵醒。 林沅恶作剧地捏住他的鼻子,活生生把人给憋醒喽。 睁开眼,便见小家伙瞪圆了眸子看着自己。 炎霆刚醒,那双平素冷冽的眸子,残留几分刚睡醒的惺忪。低沉的声音也略沙哑,“怎么了?” “你的电话。”林沅眨巴着清亮的眼眸提醒道。 炎霆接过他贴在自己耳边的手机,又温柔地亲了亲小家伙的脸颊,才道:“喂,您好。” 林沅收回手臂,默默往后挪。 刚挪出两厘米,隔着空气都能听见那电话里传出的怒吼。 啧,吓人! 林沅蹭得一下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就往外跑,“我去洗手间。” 话音还未消散,他已经嗖得跑没影儿了。 留下炎霆茫然地承受老爷子的怒火,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卫生间里,林沅坐在马桶盖上唉声叹气。 他都还没进炎家呢,就把岳父给得罪了。 看来,这以后他能娶炎霆过门儿的路还长着呢。 清晨的饭桌上,林沅咬着白瓷勺,乖乖张嘴将炎霆递过来的面包片吃掉,小脸儿皱巴着,欲言又止地纠结半晌,才小声问:“你的老父亲,没对你说什么吧?” 炎霆抬眸看他,眼神漆黑深邃,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林沅:“……” 完蛋了! 林沅捧起杯子,咕咚咕咚将里面的大半杯牛奶喝掉,霸气地一抹嘴巴,宣布道:“他要是敢把我从这房子里撵出去,我就让我的崽抢他家产!” 林沅气鼓鼓,膨胀的像条河豚。 “没事,我爸什么也没说。”炎霆舀起一勺粥,喂到他嘴边,笑着调侃:“宝贝儿,你挺厉害的,能把我爸气成那样。” 林沅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结结巴巴:“我……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竟然说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年人思想污,恐怕炎霆他爸连污这个字是什么意思,都听不懂。 看来,这三岁一个代沟,也不一定都是弊端嘛。 很好,他要多学点儿网络词汇,以后方便和炎霆他爸battle。 让他给炎霆征婚,让他逼炎霆订婚,气死他! 林沅在心里叽里呱啦想了一堆,等回过神来,桌上的食物都被他吃完了。 炎霆要去医院探望老爷子,准备带林沅一起去。 早上才发生了那么一出,林沅觉得现在去,自己就是送上门讨打,非常果断地拒绝了。 “那你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别乱跑。”炎霆换好衣服,再三叮嘱道。 林沅身形瘦削,五个月大的肚子看起来不是很明显。穿件厚实宽松的外套一遮,什么异样都看不出来。 正因为如此,炎霆担心闲不住的他,会趁着自己不在,偷跑出家门。 外面人多,车子多,万一不小心被撞倒,发生意外…… 随着林沅肚子里孩子月份增大,炎霆管得越来越多,也愈发啰嗦了。 林沅站在后面,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嫌弃道:“我觉得你现在不像我男朋友,像我爸。你再这么啰嗦下去,一定会未老先衰的。等到那时候,我就把你踹掉,再拿着你的钱,去找一个小鲜肉。” “你还挺能想。”炎霆侧过身,将他抱起来放在鞋柜上,趁机掐了把他的腰,薄唇凑近嬉皮笑脸的男孩儿耳边,凛声道:“要不是你肚子里那个,你信不信我能把你干死在这儿!” 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简直为老不尊! 林沅抿抿唇,两只耳朵都红透了, 见小家伙被自己逗得满脸发红,羞赫地低着头不说话,炎霆摸摸他的头,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前脚出家门,刚坐进车里,收到条短信。 炎霆拿出手机一看,气血瞬间涌上脑门儿! “你可以当崽不存在啊,我身体可棒着呢,陪你大战三百回合不是问题。玄关,客厅,厨房,花园,你随便挑啊。” 这特么还去什么医院!? 炎霆只想回去将人教训一顿。 尺度挺大哈,连花园都敢了! 炎霆最终还是去了医院,他怕自己返回去,真忍不住把人干死在床上。 色心大起的撩完人之后,林沅将手机往兜里一塞,丝毫没管炎霆回没回复,就开心地冲到客厅里,打开电视机玩儿游戏去了。 炎霆在家的时候,不准他长时间接触电子产品。这人一走,他就可以撒欢地玩儿。 为了肚子里的崽着想,林沅也没敢玩儿太久。一个半小时之后,就很主动地关闭电视机,裹上厚外套,去花园里散步。 别墅里的佣人不多,除了两个做饭的厨娘,一个管家之外,还有两个打扫卫生的佣人,以及两个打理花园的工人。 除了每天按时到打扫时间,平常他们都不会出现在主人家的视线里。 林沅闲得无聊,带着崽进行完半个小时的光合作用后,就搬着小板凳,避开管家的注意,偷偷默默进入地下室。 地下室是个杂物间,里面摆放着各种旧家具和旧电器,平常很少有人来。 林沅一打开门,浓郁的灰尘和霉味儿扑面而来,呛得他直咳嗽。 里面黑漆漆的,阴暗又潮湿,像是阿飘们很喜欢的地方。 林沅捂着鼻子,探头往里瞅了两眼后,跟着缩回试探的jio,小声喊道:“喂,里面有人吗?” 杂物间里很安静,静得不像是有人的地方。 林沅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撇撇嘴,搬起地上的小板凳,准备离开。 他刚转过身,漆黑的屋子里飘来几句挣扎的呜咽声。 很轻。 林沅顿住脚步,犹豫纠结了一会儿,狠狠一咬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往杂物间里走。 跨过门槛,在旁边墙壁上摸到开关,毫不犹豫地按下去。 一盏白炽灯在天花板上亮起,光线微弱,还兹啦闪了两下。 林沅僵硬着身体,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很想拔腿就跑。 但来都来了,啥都没有就跑,也太怂了。 他深吸一口气,抱紧怀里的小板凳,缓缓转过身去。 堆满了破旧家具的角落里,炎琅坐在一把破椅子上,浑身被捆得严严实实。 林沅看见的瞬间,脑海里不由闪过菜市场里贩卖的大闸蟹,立马啥恐惧感都没有了。 炎琅嘴巴里还塞着毛巾,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睛死死盯着林沅,一副目眦尽裂的凶恶模样。 可惜,林沅也不是被吓大的。 他淡定地往前迈出两步,将小板凳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去。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放在膝盖处。 “没想到吧,你竟然会落到我手上。”林沅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的抖抖脚,很嚣张。 炎琅气得浑身发抖,可却完全没有任何行动力。 此刻,他就像被放在砧板上的一条鱼,还是已经翻了白眼的那种,只能任人宰割。 “让我来看看,到底该怎么处置你呢。”林沅翻开自己的小本本儿,字正腔圆地念道:“王爷,王妃已经吊在城门上暴晒三天了……你觉得,这个暴晒的方法怎么样?” 刚说完,林沅自己又反驳了,“不行,A市也没有城门,得换别的方法。 他翻开小本本儿的下一页,继续念道:“少爷,夫人已经挂在风扇上高速旋转三个小时了。” “嗯,这个好,风扇也比较好准备。”林沅自言自语地点点头,“就是不知道,你能坚持多久。” “如果你能坚持下去的话,不如再把你卖给隔壁墨少吧,听说他有一个白月光初恋女友得了白血病,需要换肾。”林沅合上小本本儿,弯唇笑嘻嘻地看向炎琅,“等换了肾,再把你的血抽干,然后扔到沙漠里,变成一座沙雕。” 林沅用手掌托着脑袋,嬉皮笑脸地问:“你觉得怎么样?这些方法都是我从微博上学来的,就大方的让你做一个尝试者吧。” 炎琅:“……” 他气得想杀人,却最终只能像被扼住命运喉咙的死狗一样,蹬蹬腿儿。 第59章 杂物间里环境实在不好, 墙壁潮湿发霉, 长满了黑色的霉点。 角落里,还有小蜘蛛在结网。 空气污浊,呛人又刺鼻, 林沅才待十几分钟, 就忍不下去了, 搬着小板凳挪到门口。 要是把他关在这屋子里一天一夜,恐怕能够一尸两命。 炎琅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乌青乌青的。乱得像鸡窝的脑袋上, 还挂着一张蜘蛛网。 从被绑着关进来, 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没吃过一口饭, 也没喝过一口水。 吃喝无望, 拉撒也没那个条件,只能全憋着,憋的脸色都青了。 嘴唇枯涸干裂, 衣着狼狈不堪, 一点儿也不复平常趾高气扬的贵公子形象。 把他拉到大街上,说他是捡垃圾的乞丐, 也一定会有人信。 林沅只是觉得无趣, 才跑到这儿来嘲笑他,也没打算真的做什么。 自从怀孕后, 林沅的智商虽然经常欠费, 但偶尔也在线的。比如, 关于炎琅被关起来这件事,除了与他上门来纠缠自己之外,一定会还有其他原因。 炎家家大业大,表面看起来风头正盛,光鲜亮丽。内里的阴谋诡计,权势斗争,是别人觉察不到的。 林沅坐在杂物间门口发呆,炎琅在角落里激烈挣扎,不断发出呜咽声,还把旁边的破桌子撞倒了。 动静实在太大,林沅怕被管家发现,收拾好自己的小本子,搬上小板凳溜了。 跑路前,也没忘记把杂物间的房门带上。 杂物间是地下室,与地面一层之间有楼梯通行。 林沅慢吞吞地爬上去,边爬还在边想,炎琅不见了,他的父母会不会找他。 而现在炎霆将他关起来,是否已经知道炎琅连同他的母亲,试图暗中耍手段的事。 林沅乱七八糟地想着,跨上最后一层台阶,伸手推开门,被眼前地板上拉长的影子吓一跳。 猛地抬起头,发现管家正微微鞠躬,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看他。 林沅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是炎霆呢。” “沅少爷,先生走之前交待过,不能让您去地下室。”管家微笑着提醒。 “好吧。”林沅将手里的抱着的小板凳递给他,“那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行。”管家接过木板凳,“只要沅少爷您刚才什么都没做,先生就不会知道。” “我就是吓唬吓唬他而已。”林沅弯腰拍拍自己裤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沾到的灰尘,“你记得给他送点儿吃的,别把人饿死了。” 那到时候,自己还真的得去监狱里探望炎霆了。 炎霆出家门前,和林沅说过,会回来陪他吃午饭。 可一直等到十二点半,炎霆都没出现。 林沅饿得不行,觉得可能是医院那边出什么问题了。便和炎霆发消息,自己先开吃了。 直到他吃完午饭,炎霆都没有回复。 第六感告诉林沅,情况不太对劲。他把电话拨过去,显示无人接听状态。 林沅坐在沙发上沉思将近十分钟后,上楼换了件厚实的外套,避开房子里所有人的视线,从后门偷偷溜出去了。 他刚走不久,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院门外,徘徊几圈后,按响门铃。 男子身形与他相差无几,甚至连穿着打扮的风格都是类似的。 小别墅群位于市中心,交通方便。 林沅打车前往医院。 一路上,他接连给炎霆打了好几个电话,依旧没人接。 半小时后,林沅抵达炎正禀所在的私人医院。 从出租车上下来,他进入路边一家奶茶店,寻了个角落坐下。 今天是周末,医院的人流量很大,这家环境简陋的奶茶店也很拥挤,大多数都是附近那所中学的学生。 林沅的长相显小,加上穿着打扮也比较嫩,挤在一群中学生堆里,没有丝毫异样感。 刚坐下,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 林沅犹豫片刻,按下接听键。 电话里很快传来秦冕的声音,“你在家里别乱跑,我马上来接你。” 秦冕的语速很快,语气略显焦急。 周围是高中生们吵吵嚷嚷的聊天声,林沅握住手机的指节收紧,一针见血地问:“炎霆是不是出事了?” 他很淡定,比秦冕想象中平静太多。 秦冕一时间被他的语气震住,过了好几秒才回答道:“是,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电话里霎时安静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 “你也别太担心了,应该没什么事的。”秦冕推门下车,顺口安慰了他几句,“你那边好像很吵,你不是在家吗?” 秦冕边讲电话,边按响炎霆别墅的门铃。 “我进你家了,你从楼上下来吧。哦,你在客厅里啊,我看见你了。” 嘟嘟嘟…… 电话里传来忙音,嘈杂的奶茶店里,林沅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许久没动。 直到,店员将一杯热奶茶放到他面前。 满是香精的甜腻味道冲进鼻腔,林沅猛地回过神来。 刚才秦冕说在客厅里看见他了,那他明明不在家里…… 秦冕看见的是谁? 此时此刻,林沅最应该做的是快速赶回去一探究竟,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没动,平静地捧起手边的热奶茶,低头啜了几口。 温热香浓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身体里冷意。 不远处的医院门口,人流涌动。 这本是平常的一天,可在不知名的时间节点,一切都改变了。 在书里,炎琅和母亲要在两年后才会对炎霆动手。 但自林沅穿进书里,改变他这具身体炮灰的命运之后,其他的一切也都跟着改变了。 炎正禀的摔倒住院,炎琅上家里的纠缠…… 或许,并不是单独存在的事件,而是能够由某种隐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契机所串联起来。 甚至,包括他一个小时前离开家门时,轻而易举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也可能处在算计中的一环。 角落里,林沅捧着玻璃杯的手指忍不住发抖。 杯底撞在桌沿,发出一声闷响。 旁边正在和小姐妹说话的女生转头看过去,好心地询问道:“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林沅轻轻放下杯子,两只手并在一起搓了搓,“有点儿冷。” 女生疑惑地抬头看了眼右上角空调显示的温度,疑惑嘀咕:“29度,不冷啊。” 她转回头,林沅刚才坐的位置已经空了,只剩下半杯没有喝完的奶茶。 女生愣了愣神,小声和闺蜜八卦道:“刚才坐这儿的男生长得还挺帅,不知道是哪个班的。我们学校竟然有这么好看的人,比昨天选出来的那个校草帅多了。” 拥挤的奶茶店里依旧吵吵嚷嚷,有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壮汉推门而入,凶神恶煞的。 店里的客人们瞬间安静下来,刚和林沅说过话的那个女生,警惕地看了他们几眼,自言自语地嘀咕,“这是在演古惑仔吗?” 几个壮汉环视店内一圈,仔细辨别每个客人的脸,没找到人,又快速离开了。 街对面的蛋糕店里,林沅将那一幕清晰收进眼里。 片刻后,林沅转身离开,很快上了公交车。 秦冕没有再联系他。 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林沅也不敢贸然主动联系秦冕。 甚至,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秦冕算什么身份。 当初,炎霆说秦冕是他的朋友,林沅也没有多问,书里也没有关于秦冕的任何描述。 林沅坐在公交车里,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乌云聚集,黑压压的一片,快要下雨了。 或许在下一刻,或许是在下一个小时,暴雨终将到来。 别墅里,秦冕将手机揣进兜里,走进客厅,发现林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 “你生病了啊?”秦冕在他对面坐下。 “感冒了。”林沅的嗓子很哑,说完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秦冕脸色变了变,“你病成这样,要是我带你走的过程中出点儿什么事,炎霆不会杀了我吧?” 炎霆和秦冕相识将近十年,虽然脾气性格完全不一样,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极爱口嗨,但在某些方面,却是出奇的一致。 比如,极其护短。 如果谁要是敢动他的人,秦冕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沅止住咳嗽,摇摇头,“没事,走吧。” 话音落下,未等秦冕出声,他已经起身往外走。 “你真没事吧?”秦冕跟上去,“要不我把卫铭叫上,感觉比较保险。” “真的不用。”林沅语气有些不耐烦,“现在这情况,人越多越麻烦。” “也对。”秦冕点点头,心说不愧是炎霆的人,看得还挺通透。 两人一前一后坐进车里,秦冕发动汽车,缓缓驶离小区。 客厅的窗边,管家目视着车尾巴消失在视线里,转身去了地下室。 在他人面前,秦冕一向是高冷的精英范儿。但在熟人面前,他会习惯性贫嘴。 见林沅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便调侃道:“要是不知道你感冒了,我还以为是炎霆太强,把你给玩儿坏了。” 后座里,林沅抬手压了压帽檐,没接这话,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秦冕把车拐了个弯儿,停在一家咖啡馆前面,“昨晚没睡好,太困了,我去买杯咖啡。” 下车后,秦冕顺手将车门锁了。 十分钟过去,他拎着两杯热咖啡返回车里,递给后座的林沅一杯,“喝点儿热的,暖暖身体。” 林沅接过,捧在手里没喝。 秦冕也没多说什么,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过了会儿,他通过后视镜,看见后座的人将口罩往上推了推,将吸管塞进嘴巴里喝了几口咖啡,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 之前,炎霆给了他一份注意事项。特别强调林沅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咖啡,便是林沅必须得忌口的。 而后座的人,喝得很自然。 这个人,不是林沅。 第60章 秦冕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淡定的把车开回了家。 “到了。” 他推门下车,假扮林沅的人后脚跟上。 冷风吹来, 那人抬手压了压帽檐。 秦冕用眼间余光瞥见, 仍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轻声道:“快进去吧, 外面冷。” 两人穿过地下停车场, 走进电梯。 秦冕的男朋友楚子阔是讲A大的学生,他俩在一起后,秦冕就在A大附近买了套房子。 房子是一套复式公寓, 位于高层第十七楼。 泛着冷光的电梯壁倒映出两人的身影,假冒林沅的人站在秦冕身后,一直低着头, 把五官遮得严严实实。 秦冕不露声色, 泰然观察着他的状态。 几秒后, 又从兜里拿出手机,装作看时间,快速发送出一条信息。 “你在哪儿?” 手机震动之际, 林沅刚从公交车下来,他往四周张望一遍,确定没奇怪的人, 才低头回复,“市中心。” 人流量越大的地方越安全, 现在联系不上炎霆, 别墅里那些人也无法确定是好是坏, 他不敢贸然回去。 林沅很清楚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千万不能被人抓住,来威胁炎霆。 “嗯。”为了防备手机被监控的可能性,秦冕没有再多问。 电梯门打开,他抬脚迈出去,“走吧。” 两层的复式公寓,平时秦冕和楚子阔都很少来住,只有简单的家具摆设,显得空空荡荡的。 秦冕带着假林沅走进客厅,向他指了指沙发,“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假林沅扯了扯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眼睛提防的四处环视一圈,才警惕的在沙发坐下。 今天周日,楚子阔刚好在家。 他穿着家居服从楼上下来,见沙发里坐着个陌生人,惊讶了一瞬。 秦冕端着杯水走出厨房,偏头看过去,笑道:“怎么,认不出来了?这是林沅。” “哦。”楚子阔从沙发里那人身上挪开视线,弯腰从茶几上拿起香蕉,剥开皮咬了一口。 “喝点儿热水,暖暖身体。”秦冕将杯子递给假林沅。 假林沅没说话,双手捧着水杯,脑袋一直埋得低低的, 站在茶几前的楚子阔将香蕉皮扔进垃圾桶,下意识往身侧的人看过去。 几乎同一时刻,秦冕也偏头看他,两人的眼神极其默契。 一秒钟的对视后,楚子阔转身去了卫生间。 秦冕在沙发坐下,主动道:“你要不试着给炎霆打个电话,别人的号码恐怕他不接,你的应该会接。” 他刚说完,假林沅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 “你还说不严重,都咳成这样了,快喝点儿热水。”秦冕俯身过去,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 下手一点儿也不轻,手掌贴着脊背,拍得啪啪响。 楚子阔端着杯刚煮好的热咖啡,斜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戏谑地挑了挑眉。 公寓楼下的小区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驾驶室的玻璃虚开一条缝隙。 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靠着椅背吞云吐雾,时刻监视楼上的动静 闹市区。 林沅穿梭在市中心最大的菜市场里,挤在一堆买菜做饭的大爷大妈中,跟着看看蔬菜,挑挑水果。 这边人流量很大,如果有人跟踪他,也能够很快甩掉。 慢慢悠悠在菜市场转了好几圈,林沅才从一个小门儿出入,警惕地前后眺望着,坐上公交车。 他出门的时候手机只剩下一半的电,没料到会在外面待这么久,电量见底。 林沅走进城中四通八达的老城区,找了个不需要查看身份证的小旅店,用现金开房住进去。 小旅店的环境并不大,房间狭窄,还没有窗户,灯光暗淡,显得阴森森的。 林沅将手机充好电,靠在床头发呆,手掌搭在微隆的腹部轻轻抚摸着。 肚子的崽,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这样让林沅觉得安心。 只要孩子安然无恙地待在肚子里,他就不会慌乱,不会觉得自己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 林沅头脑放空地盯着天花板,想象现在炎霆该是怎样一种情况。 被炎琅的母亲联合娘家人一起控制住了,还是经过一番抵抗和打斗之后,逃离医院躲起来了? 林沅深思熟虑,仔细想了想,觉得很大可能是前者。 如果是后面的情况,炎霆不会不联系自己。 被乌云笼罩的天空,终是下起雨来。 噼里啪啦砸在路边上,积起一汪一汪的污水。 深秋的雨落的很沉闷,没有电闪,也没有雷鸣,像是无声的恸哭。 天黑前,雨势停歇。 一辆出租车趟过积水,停在小旅店前。 林沅坐进车里。 司机见他是一个人,年纪轻轻的,像个高中生,便不免多问了几句,“小伙子,这大晚上的,去学校做什么啊?” “去上晚自习。”林沅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了两口气。 司机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些。 “上高几啊?” “高三。” “那是得好好学。” 两人一路闲聊到目的地,林沅下车后,将手揣在兜里,慢吞吞地往校门口走。 司机没有做停留,很快将车开走了。 发动机的声音消失在夜色里,林沅拐了个弯,疾步往私人医院所在的位置走去。 他没有直接让出租车开到医院门口,是为了防备有人监视,从学校这边过去的,大多数不会被特别注意。 在进医院前,林沅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事先准备好的假发帽戴上。 就是那种假发和帽子一体的,戴上之后,几乎看不出丝毫破绽。 女式冬装和男式冬装看不出什么差别,再加上林沅眉眼精致,唇红齿白,稍微一打扮,将眉宇间的英气遮盖住,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别。 进入医院前,林沅犹豫着要不要戴口罩。 思前想后,他最后决定不戴。裹得越严实,越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大大方方的,反而不那么明显。 林沅靠近医院大门,就看见有几个穿着普通衣物的男人在门口晃悠,假装在等人的样子。 一会儿徘徊两步,一会儿又蹲下,明显是在监视什么。 林沅理了理披散在肩膀处的栗色卷发,将衣服拉链敞开,露出自己微隆的肚皮。 觉得好像不太够,他又故意将腰部往前挺了挺,然后淡定地走过去。 几人见是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随便晃了两眼,就注意其他人去了。 林沅顺利进入医院,没引起一点儿怀疑。 他感觉不用隐藏自己的肚子,明目张胆地在众人面前晃,还挺爽的。 林沅穿过大堂的人群,拍拍自己肚子,在心里念叨几句,“崽啊,你再努力努力,一定能够顺利把你亲爹救出来的。” “要是救不出来,我就成寡夫,你就没爹了。” “救出来之后,你的老父亲不把黑道事业传给你,都对不起你这么晚还辛苦为他奔波。” “我什么都不要,只有你能让爸爸我每天躺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就行。” 林沅嘀嘀咕咕半天,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儿,身体僵硬地像块石头。 靠,不会被发现了吧? 林沅脸色发白,手心冒汗。在他转身拔腿就跑之前,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小姑娘,你的肚子几个月啦?” “……”林沅眨眨眼,松了口气。 偏头,看见一位阿姨热情洋溢的笑脸。眼睛盯着他鼓起的肚子,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林沅用手护住肚皮,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 阿姨愣了一瞬,才意识到面前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把她当成坏人了,摆手解释道:“小姑娘啊,看你年纪轻轻的,就怀上了宝宝,真好。我女儿和她老公都结婚四五年了,怎么也怀不上,愁死我了。你能给我说说,怎样才能快速怀上,我回去教教我女儿。” 林沅:“?” 怀孕这种事,还能教的? 就……让多多那个啥?那个啥的时候,多用力用力? 额……这让人怎么说得出口。 林沅眨眨眸子,看向陌生阿姨,眼神无辜地摇摇头。 拿出手机,在便签板上输入几个字,递过去。 “你不能说话啊?”阿姨面露惋惜,“这漂漂亮亮的姑娘,怎么就……” 电梯门在这个时候打开,阿姨抬脚跨进去,又朝林沅招招手,“小姑娘,快进来啊。” 很碰巧,阿姨按的电梯楼层,和林沅要去的楼层一模一样。 炎正禀的病房在七楼骨科的VIP区域,病人家属只有做登记之后才能进入。 在电梯上升的途中,林沅急中生智,快速编了个故事,并打成文字递给阿姨看。 故事里,“她”和男朋友谈了两年恋爱,男方父母却不愿意让她进门,还把他们儿子关了起来。 “她”打听到男朋友生病住在这家医院里,便想来看看,但如果被男方父母发现,一定会把“她”撵走,“她”只能偷偷来。 看完“她”的故事后,多愁善感的阿姨都开始抹眼泪了。 一个不会说话还怀着孕的小姑娘,多不容易啊。阿姨激动地抓住林沅的手,向“她”保证一定会帮“她”见到男朋友。 见阿姨义愤填膺,想要为自己做主,去找男方家人理论,林沅心虚地阻止了她。 同时,也有些愧疚,毕竟都是假的。 但情况紧急,他不得不这么做。 “一会儿,你就假装是我的儿媳妇,我带着你进去,一定不会发现的。”阿姨亲昵地抓着林沅的手走出电梯。 林沅下意识张了张口,谢谢两个字冲到嘴边,又被他及时咽回去。 穿着打扮可以装女生,但声音很容易露馅儿。 不知道是不是做登记的护士也被收买了,阿姨填写表格时,林沅站在她身后,发现台子后面的护士,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肚子看。 林沅被盯得不舒服,产生下意识保护崽崽的动作,扯过衣服遮了遮肚子。 他这个动作立马引起护士的注意,绕过台子走出来,“您肚子不舒服吗?我帮你看看吧。” 护士的动作很快,林沅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已经贴到了他的肚子上。 孕肚是真是假,经验丰富的护士一摸就摸出来了。 护士收回手,见林沅在瞪她,尴尬地扯扯嘴角,“不好意思,我之前在妇产科,养成习惯了。若是冒犯您了,还请您见谅。” 私人医院的VIP病房,一天的花费是四位数。住得起的病人非富即贵,护士也不敢得罪。 林沅没出声,肉眼可见的脸色不太好。 护士知道自己怀疑错了,灰溜溜地返回台子后面。 阿姨拉着林沅的手,带着他往里走,边走还边大声嘀咕,“囡囡啊,这医院每天医药费那么高,也不知道请几个有素质的护士。未经同意就对孕妇动手动脚,我孙子要是出什么事,我一定要闹医院领导那儿去。” 护士清晰地听见这番话,额头上冷汗直冒,脸色都白了。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几盏灯散发着亮光。 阿姨是来给自己丈夫送饭的,病房在最里面。 两人缓步往前走着,路过炎正禀房间的时候,林沅停下脚步。 “囡囡啊,怎么了?”阿姨疑惑回头。 林沅指了指自己的鞋带,蹲下身去系。 指尖刚触碰到鞋带,旁边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 手指细微地颤了一下,林沅没敢抬头,系鞋带的动作变得缓慢。 开门的人没走出病房,只是站在门口,视线从蹲在走廊中央的林沅身上掠过,转头对阿姨说:“您好,请问你手里的饭是在医院食堂买的吗?” 林沅抓着鞋带的手指,剧烈颤了一下。 炎霆的声音,他太熟悉了。 林沅一时间,连系鞋带的动作都忘记了。微微侧头,见病房门口只有一双脚,这才缓缓抬头看过去。 浅瞳对上深眸。 炎霆嘴角浅淡地勾了勾。 林沅处在担忧状态的一颗心,瞬间落回实处。 还好,都没事。 第61章 “你在做什么?”炎琅的母亲从病房里出来, 高跟鞋在地板上磕得噔噔响。 她姓许,全名许茗伊, 出生于富贵人家,从小锦衣玉食, 被父母精心培养为名媛淑女。 许家, 在A市也算是名门望族, 不过与传承屹立百年的炎家相比,还是逊色了些。 当年, 许茗伊嫁入炎家, 也算是门当户对。 炎家三兄弟里, 性格最窝囊,最一事无成的当属炎大哥。 他身为长子, 才干和能力却跟不上。刚满二十岁,连领取结婚证的年纪都还没达到, 就沦为了豪门联姻的牺牲品。 当初,许家大小姐性格以温婉文静著称, 深得长辈们的喜爱。可实际上, 她强势霸道,野心勃勃, 一副好皮囊藏匿了所有的阴险。 在丈夫与儿子面前,经常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面孔。 霸道, 强势, 尖酸, 刻薄, 得理不饶人。 这么些年,炎大哥被她管教得服服帖帖,心里有苦说不出。家庭内部的事,也不足为外人道。 十年前,炎二哥与家里断绝关系,带着女朋友愤而出国,一方面是因为年轻气盛,另一方面也与许茗伊的从中教唆扯不开关系。 炎二哥一走,就少了一人争夺继承权。 本来许茗伊以为自己丈夫能够顺利继承炎家大部分产业,可没料到,年纪最小的炎霆却异军突起。 不仅深得父辈的青睐和看重,还接过了公司的管理职位。 炎霆的警惕心比淡泊名利的炎瑞高太多,这些年,许茗伊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和部署。 如今,老爷子突然摔伤,便成了她行动的契机。 “你最好安分点儿,否则林沅能活多久,就要看我心情了。”许茗伊穿着黑色套裙,刻薄的吊梢眉挑起,警惕地暼向蹲地上系鞋带的人。 见是个女人,她眼里的警觉散了几分,又继续对炎霆威胁道:“林沅在我手里,你只要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绝不会对他怎么样。” 许茗伊扣了扣自己昨天刚做的指甲,轻嗤,“林沅也是倒霉,如果不是和你扯上关系,现在也不会连生命都受到威胁。” “三弟啊,在爸眼里,你聪明懂事有才干。”许茗伊笑了笑,讽刺道:“再聪明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给我儿子让位。” 林沅漫不经心地系鞋带,悄无声息地将许茗伊的说话声全部收进耳朵里。 狂妄和自大像是与生俱来刻在人的骨子里,只是有的人,意识到它们不好,便用谦逊将其压制在角落。 但有的人,却骄傲自满将其发扬光大,在一脚踏入成功的领域之后,便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 另外一只还在门外的脚,或许,永远也踏不进去了。 林沅系好鞋带,又理了理自己的裤脚,才缓缓站起身。 感觉到有一束尖刻和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特意将外套往旁边拨了拨,露出自己的孕肚。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怀着孕的人,会是男性。 炎霆倚靠在门框上,嘴角噙起淡淡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像是镀了一层寒光。 冰寒和冷戾融入他压低的说话声里,“我原是太低估你了。” 许茗伊愣了愣神,嗤笑道:“炎总以前,何曾把谁放进过眼里。现在后悔?晚了。” 手臂环在胸前,炎霆朝病房内看了看,语气凉薄,“晚不晚的,那还是得看爸什么时候咽气。” 许茗伊没料到炎霆竟然也会盼着自己亲爸死,惊讶一瞬后,眉头紧紧皱起。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林沅没敢再继续偷听,跟着阿姨去了她丈夫的病房。 “小姑娘,你身子重,别站着,快坐下休息休息。”阿姨给林沅搬了把椅子,看着他坐好,才放心地去喂自己丈夫吃饭。 阿姨的女儿也在,正站在窗边给花盆浇水。听见老妈在路上遇见了个境遇可怜的小姑娘,好奇地看了两眼。 看着看着,目光就像是黏在了林沅脸上似的,没有再挪开。 女孩儿放下手里的小铁壶,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小妹妹,你长得和我男神好像啊。” 林沅握着杯子喝水的手指一紧。 女孩儿叹气道:“沅崽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挂了个请长假的条子,就再也没直播过,我们都觉得他肯定是跑国外生娃去了。” 噗…… 林沅差点儿把没来得及咽下的水喷出来。 不是,请长假怎么就和国外生娃联系起来了呢? “哎,我们也就是这么调侃调侃,沅崽他是个男的,肯定不会生娃。”女孩儿站在床边,帮爸爸将衣服叠好,脸上表情垮垮的,“作为妈妈粉,崽消失这么长时间,谁能不担心啊。” “沅崽他才十八岁,我们就是怕他被人给骗了,现在世界上的渣男那么多,谁要欺负我们的崽,我们就诅咒他出门被车撞。”女孩儿义愤填膺,刺啦几声撕碎废纸。 林沅捧着一次性纸杯的手微微颤抖。 他很想纠正面前这位妈妈粉,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挺有道理。 麻麻粉说的真的没错,社会太复杂,骗子太多,他当初就是被炎霆骗了! 林沅偷偷地抬眸看了看不知怎么就开始气氛磨牙的女孩儿,默默低下头,小口小口喝着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一杯水快见底的时候,刚还在几米开外的声音,突然在半米之内响起,“小妹妹啊,你听姐姐一句劝,你男朋友就是个渣男,连他爸妈都搞不定,凭什么让你给他生孩子。” 林沅眼皮一跳。 感觉她骂得不是自己杜撰故事里的男朋友,而透过现象看本质,骂的是炎霆。 炎霆的确没搞定他家里人。 林沅埋着头没说话,帽子和头发遮住他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你也别太难过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女孩儿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伤心事,急忙懊悔地补救道:“姐姐给你出了注意,你把你男朋友甩了,重新找个比他帅的,气死他!” 额…… 林沅眨眨眼,觉得阿姨这个女儿似乎不太靠谱。 “哎,妈,你干嘛打我?”女孩儿捂着自己被敲的脑袋,面露惊讶。 “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这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阿姨恨铁不成钢地教训自己女儿,“别教坏人家小姑娘。” “妈,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林沅往后挪了挪椅子,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直播软件,登录自己的账号,准备去把之前挂的那个请假条内容改改,让粉丝们不要担心,他很好,就是日常生活比较忙 两只手捧着手机打字,打到一半,屏幕突然被挡了光,头顶传来幽幽的声音,“崽啊,抓住你了。” 林沅:“!!!” “实话实说,你到底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 “……”林沅不想说话。 夜色渐深,白天喧闹的医院渐渐沉寂下来。 空旷的七楼走廊里,一扇门轻轻被推开,女孩儿猫着身体跨过门槛,往前挪了几步,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冲屁股后面招了招手,“沅崽,快跟上。” 林沅双手插在衣兜里,大摇大摆地跨过门槛。 “崽,你怎么肥事,躲着点儿啊,会被发现的。”女孩儿操碎了一颗心,紧张地东张西望,生怕有人出现。 林沅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假发帽,精致的眉宇微微蹙起,感觉有点儿不太爽。 都是炎霆惹的祸,为了他自己连女装都扮了! “哦,对了,你现在是女的。”女孩儿一点儿都不担心了,打直后背,还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朝他竖起大拇指,“你对你男朋友果然是真爱!” “不,我就是馋他的钱。”林沅撇撇嘴,语气格外嫌弃,“他要是没钱,我才不会来找他。” 女孩儿:“……” 请不要屠狗,谢谢:) 炎老爷子所在的病房,大门紧闭着,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林沅和女孩儿站在门外,两人一点儿深夜偷偷摸摸干坏事儿的样子都没有,大摇大摆地立在哪里,还悠闲地讨论谁敲门。 “你来,还是我来?” “算了,还是我来吧,我忘记你不会说话了。” 女孩儿抬起自己的手臂,深吸一口气,像极了武林高手在出招之前的运功。 在动手之前,她还后腿两步,打了个太极拳。 林沅冒出一脑袋问号。 突然想到一句话,粉随正主。 是不是他平时直播的时候太逗比,传染给粉丝,粉丝也变得沙雕了。 看来,以后他得端着点儿。做一个高冷的美少女……啊呸,美少男。 “崽,我要敲门了,你退后,我怕吓着你。”女孩儿抓住林沅的衣袖,把她往自己身后拽了拽,站在紧闭的门前,缓缓抬起手臂。 林沅眯了眯眼睛,生怕她把门板给拍碎了,刚准备开口提醒,女孩儿已经把手掌推了出去。 几乎同一时刻,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女孩儿的巴掌,准确无误地拍到那人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响,鼻子都给压扁了。 林沅:“……” 敲门变成敲人的女孩儿:“……” 不幸被敲的许茗伊:“……” 气氛有点儿尴尬。 在许茗伊发怒之前,林沅上前一把将女孩儿拽到自己身后,挺了挺自己的孕肚,将一张纸怼到她面前。 纸上写着几个清晰的大字。 “我怀孕了,孩子是炎琅的。”炎霆出现在许茗伊身后,冷着脸念出这句话。 林沅的手臂一抖,纸咔嚓被扯成了两半。 第62章 炎老爷子所在的病房很宽敞, 是一个两间的套房,里面是病房, 外面是小客厅。 病房的里间,老爷子已经睡了。 小客厅的沙发里,林沅大喇喇地坐着。直到膝盖被撞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叉开腿的动作太过豪爽,不太符合女性的坐姿。 林沅气定神闲地并拢双腿, 还故意挺了挺肚子,淡定自若道:“怀了孕,这样坐比较舒服。” 闻言, 许茗伊挑刺的话堵在喉咙, 对方肚子里怀的可是自己儿子的娃,说出来就显得尖酸刻薄了。 脸色变了变, 许茗伊冷言冷语道:“你说怀了我儿的孩子,有什么证据?以我儿的眼光, 可不是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看得上的。” 嘴巴上说的强硬, 但她心里是虚的。 面前这个女孩子长的着实漂亮, 哪怕头发和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依旧盖不住青春靓丽, 我见犹怜的姿色。 宽大的外套下, 即使怀了孕,腰肢依旧纤细, 隆起的只有肚子, 其他部位都白白瘦瘦的, 除了胸好像有点儿过于平坦外。 许茗伊打量着他,没产生任何怀疑。身材太过瘦削,胸小也很正常。 还有,声音好像有点儿粗。 林沅本来想继续装哑巴的,但不能说话太麻烦,还憋得慌。 反正孕肚是真的,正常人怎么都不可能觉得一个大男人会怀孕。 他干脆放开了胆,说话前刻意提了提嗓子,尽量让音色偏细弱些,“证据我没留,你可以把你儿子叫过来问。就你儿子脱裤子时那急赤白咧的样子……” 后面的话,林沅没敢直接说。 坐在旁边的炎霆,两束深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都快把他的身体戳出洞了。 作为一个母亲,许茗伊很了解自己儿子。听见别人这么评价,她心里很不爽,但说的都是事实,她又没什么辩驳的。 只能憋着火,黑着一张脸道:“我儿子不在国内,用不着他来证明,我更相信医学。” “我不同意。”林沅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拉过衣服盖住自己的肚子,气场全开地反驳:“胚胎期就取DNA化验,对我的孩子很不利,如果造成后遗症,你能赔我个健康的孩子吗?” 刚才,许茗伊看见林沅的第一时间,认为这是个柔柔弱弱,很好掌控的女人。 可此刻,林沅凌厉果决的语气,让她不得不推翻了第一印象。 许茗伊看了看他的肚子,不敢把话说的太过分。 如果真的是自己儿子的孩子,那么来得正是时候。一方面可以用新生命的诞生来给老爷子冲喜,讨老爷子开心。 另一方面,还可以借此机会,让炎霆彻底失去老爷子的信任,将他击垮。 短短几分钟内,许茗伊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重要性。尽量压住内心的火气,装作温和的豪门贵夫人形象。 殊不知,她所想的,林沅早就清楚明白了。而且还挖了一个大坑,等着她来跳。 炎氏,家大业大,正需要一个后代来继承家业。 见自己说话的语气那么冲,炎琅的母亲都没发怒,似乎在为了他肚子的孩子忍气吞声,突然觉得无论是哪个男的最终和炎琅在一起,都挺可悲的。 指不定,会被这位许女士怎么讽刺和挤兑,是个不下蛋的鸭呢。 传宗接代,真的那么重要? 林沅很想把许女士的脑袋敲开,往里倒一堆豆渣。但现在不行,陷阱里还没掉进猎物呢。 林沅和许茗伊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太极,关于胎儿亲子鉴定的事,谁也不让步。 旁边,炎霆默不作声的听着,感觉自己头上的绿帽子戴了一顶又一顶,都快把天花板戳漏了。 脑袋上的青青草原格外茂盛,养一群羊和牛都不成问题。 更为严重的是,小家伙给他戴绿帽子似乎还戴的挺开心,言语间满满都是戏,说话还很笃定。 炎霆感觉自己快要压不住心底的暴戾了,内心里的黑暗因子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要将小家伙关起来,严刑拷打,让他说一千遍孩子亲爸叫什么名字。 要是不从,那就干得他说实话为止。 炎霆浮想联翩,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出林沅衣衫不整,挺着大肚子被绑在床上,纤细的四肢都戴着镣铐的模样。 若是不想点儿有的没的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炎霆怕自己控制不住占有欲,当场破坏小家伙的计划。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个计划有什么可实施的必要,但既然沅沅玩儿的开心,那他就纵着。 有什么事比让他养的小宝贝儿开心更重要的吗? 没有! 许茗伊提了很多给胎儿做DNA鉴定的建议,甚至再三保证,他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会出问题。 林沅从头到尾,都只有两个字,“不行。” “你不做亲子鉴定,怎么能够确定是我儿子的种?”许茗伊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心里的怒意像被点燃的山火,烧的茂盛,气急败坏一拍沙发,“不做鉴定就给我滚!” “滚是滚不了,我又不是个球。”林沅站起身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不想承认这是炎家的孩子就算了,现在娱乐媒体那么发达,想必应该很多记者愿意报道我这个情况的。” 说完,林沅转身就走,干脆利落且不拖泥带水。 “站住!”许茗伊再也装不下去,撕破伪善的面孔,怒声低吼:“你想要多少钱,开个价吧。” 林沅像是就等着这一刻,毫不犹豫地转身,抬手比出五根手指,“一口价,五千万。” “你以为自己怀的是什么宝贝金疙瘩啊?还五千万……”许茗伊被气笑了,同时心里松了口气。既然这人是来要钱的,那一切就好办多了,“一千万,多了没有。” 哇……有钱人就是大方。 林沅都想给她鼓鼓掌,五千万直接砍价到一千万,厉害厉害。 “行,一千万,成交。”林沅拍拍自己的肚子,转过身大大方方地往沙发上一坐,“我要现金。” “……”许茗伊差点儿气得当场背过气去。 一千万的现金,这哪个银行不提前预约能够拿出来? “只有支票,现金你自己去提。”许茗伊从包里拿出支票本,填完数字,正准备签名,陡然愣住,反口道:“这个钱现在不能给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来骗钱的,得先把孩子生下来。” 从头到尾,林沅都没怎么抬头,许女士看不清他的全貌,也没认出来他是谁。 只是觉得这女人长得挺漂亮,但声音却和容貌不相符,没有丝毫柔美的气息。 林沅缄默不言,皱眉深思着。片刻后,轻声道:“可以,但我要见炎琅。” “没可能。”许茗伊否决地快速,“他出国上学去了,短期内不会回来。” 没经过思考的回答,明显是在掩饰着什么。 看样子,炎琅多半还下落不明,这位许女士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哪儿。 林沅搭在腹部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搓了搓衣服,“卫生间在哪儿?我想上个厕所。” 许茗伊被他一个接一个的要求搞得头都大了,不耐烦地随便指了个方向。 站起身,林沅迈动步子前,回头看了眼。 许女士正靠在沙发上,精神不济地按压自己太阳穴。 林沅嘴角弯了弯,眼底滑过得逞的笑意。 卫生间里,林沅解决完个人生理问题,站在池子前洗手。 一抹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他身后,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炎霆捏捏小家伙软嫩的脸颊,揶揄道:“玩儿够了?” 林沅将自己手上残留的水珠,全擦在他昂贵的西装上,兴致缺缺,“我发现事情好像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有人能够进入别墅,假装成他,然后骗过秦冕,就说明别墅里肯定有内应。 别墅里人很多,林沅暂时不知道该怀疑谁。但既然有内应,那按理来说,应该会把炎琅放出来啊。 一通操作之后,林沅才恍然发觉,事情并没有自己盘算中那么简单。 他没明说,炎霆却听明白了。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垂在他肩膀处的假发,炎霆耐心温和地说:“你应该只猜对了一半,安插在我别墅里的,不是许茗伊的人,是我大哥的人。” 林沅:“???” 林沅觉得自己脑子又不够用了。 他皱眉反问:“有什么区别吗?他们不是一家人?” “表面上看是一家人。”炎霆轻笑一声,眼底闪过嘲弄,“都是千年的狐狸谈聊斋罢了。” 有钱人不愧是有钱人,实在太深奥了。 夫妻两人,说翻脸就翻脸的。 林沅面露茫然,“那……你大哥和你,是一伙的?” “不是。”炎霆揉揉他的鼻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呵……我的智商都被你儿子瓜分了,能想这么多,已经够好了。 林沅傲娇地翻了个白眼。 在衣兜里扒拉半天,林沅翻出一顶手掌那么大,用绿色的纸张叠的帽子,捧在手里,非常虔诚地给炎霆戴上。 “从现在开始,我玩儿我的,你做你的,不准拆穿,也不准破坏我的计划。”林沅掂了掂脚,摸摸他头上扎手的短发,威胁道:“不然,我就把这顶绿帽子变成真的。” “……”炎霆额头青筋抽动,太阳穴突突直跳,“带着我的种,还想找谁?” “那可就多着呢。”林沅皮得不行,愉快口嗨,“首当其冲就是炎琅啊,他给我戴绿帽子,我让他做接盘侠。” 刚说完,炎霆将人推倒了墙壁上。 长腿曲起挤开林沅的膝盖,温热的手掌掐住他的腰,语气郁郁,咬牙道:“胆子挺大啊。” “那可不!”林沅下巴微扬,一脸骄傲,“我的胆子比你那玩意儿大多了。” “呵……”炎霆发出一声冷哼,解开自己的皮带,“不比怎么知道谁大谁小?” 林沅:“……比就比,谁怕谁。” 林沅掀起自己的衣服。 虚掩的卫生间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许茗伊站在门外,嘴巴张着,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两秒后,响起一声气急败坏的尖叫:“你们在干什么?” 林沅气定神闲地帮炎霆扣好皮带,偏头,漫不经心道:“你没看见吗?我们在给你儿子戴绿帽子啊。” 许茗伊:“???” 第63章 许茗伊活了三四十年, 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给别人戴绿帽子,还如此明目张胆。 下贱! 她气得牙关发抖,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个不要脸的贱丕子两巴掌,竟然敢搞她儿子。 勾引的还是炎霆! 在老爷子的病房里, 做这些上不台面的事。 “你给我出来!”许茗伊怒声道。 林沅慢吞吞整理好衣服, 推开抱住自己的炎霆, 淡定自若地走过去,“有事?” 他没再低头, 眉梢轻轻挑起,直面许女士的怒瞪。 唇红齿白的五官露出来,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又黑又亮, 像是镀了一层星光。 许茗伊一时晃了眼,盯着他的脸打量好几秒,被这熟悉的眉眼惊住,诧异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见过的应该是我哥。”林沅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语气散漫, “我哥叫林沅, 我和他长得挺像的。” “……”许茗伊的三观再一次受到暴击,连话都说不齐整了。抬手指着炎霆, 厉声呵斥,“你知不知道你哥和他有上不得台面的关系?” 林沅无语地轻哂道:“正常的男男朋友, 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不过, 大婶儿, 你年纪大,思维跟不上年轻人也正常。” 许茗伊一向保养得当,快四十岁的人,看起来也才三十出头的样子。哪次出门,别人不都夸她年轻漂亮,一点儿也不像有个二十岁儿子的人。 这还是第一次被骂年纪大,怒火从身体里蔓延到面部,涂着厚厚粉底的脸庞扭曲起来,胸腔剧烈起伏着。 林沅倚在门框上,姿态慵懒,挑起眼尾睨她,把不拿正眼看人的高傲,演绎得淋漓尽致。 谁被他这么看,都会被气得不像样。 许茗伊还算比较顽强的,暂时没被气背过气去。 “大婶儿,要论上不得台面。我怀着你儿子的娃,跑去勾引你儿子的小叔,也就是我哥哥的男朋友,这难道不更劲爆吗?”林沅嘴角挂着痞里痞气的笑,漫不经心道。 这整件事听起来极其败坏三观,丧失伦理道德,可他状似一点儿都不在意,完全没有羞耻感。 他越表现的这样,知道内情的炎霆就越觉得震撼刺激,鸡儿梆硬。 这小东西,还真是什么都敢乱说。以前多腼腆羞赫一小孩儿啊,现在牙尖嘴利的,气人的功夫炉火纯青,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林沅还真不是被谁教坏的,只是以前比较克制,现在有靠山之后就放飞了。 毕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你真不要脸!”许茗伊嘴角抽搐,顾念着还有其他人在场,咬牙维持着自己的豪门贵妇人形象,没像在家里训斥老公和儿子那般泼辣。 不屑的目光打量林沅隆起的肚子,她轻嗤一声,“我看你肚子里这个是谁的野种还说不一定呢。”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崽他爸是谁,我还是清楚明白的。”林沅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收起不以为意的散漫,弯唇笑的凉薄,“你儿子那个人渣,还没资格和我宝宝扯上关系。” 许茗伊面露吃惊,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青,“你竟然敢骗我?” 林沅挑了挑眉,没理她。侧过身,勾住炎霆的脖子,踮脚亲上去。 许茗伊差点儿当场气绝身亡。 搞了这么半天,她竟然被耍了!敢情这个女人和炎霆早就串通好了,故意骗她玩儿? 许茗伊感到屈辱,像是自尊被人扔在地上狠狠践踏。 见面前两人你侬我侬,亲亲我我,她眯了眯眼睛,把怒火憋在心里,拿出手机准备拍照。 快门声响起的一瞬,紧闭的房间门突然被人踹开。 砰得一声巨响,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甚至连整层楼都能听见。 手机被吓得掉在地板上,许茗伊惊讶地转过头去。 炎大哥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身材魁梧的保镖。 看到来人是自己老公,许茗伊没一点儿惧意,摆出一贯高高在上的姿态,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炎裕看了眼自己的妻子,脸上没有过往那般唯唯诺诺的神色,冷笑一声,“我来探望我爸,还需要和你报备?” 许茗伊立马意识到丈夫的不对劲,面前这个男人,似乎已经不再是被她管制服帖的枕边人。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被镇压得太久,总是会引起反抗的。 她心里变得慌乱,面上强装镇定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许茗伊千防万防,所有计划都制定的妥帖严密。完全没预料到,在成功的临门一脚前,和她同床共枕几十年的丈夫竟然会背叛。 “炎裕,你别乱来,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我们儿子。”许茗伊拖延着时间,从地上捡起手机,准备通知自己的人,却发现没信号。 “许茗伊,你不会真以为,凭你就能掌控我们炎家吧?”炎裕哈哈笑了两声,语气极为讽刺。 接受到他手势指令的保镖们,几个箭步冲进屋,眨眼间就把许茗伊制服。 她甚至连挣扎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捂住嘴巴带走了。 “有什么话,对警察说去吧。”炎裕没念一点儿夫妻旧情,一眼都不愿意多看这个泼辣狠毒的女人。 面前的局势转变的太快,林沅站在卫生间门口,面露茫然,惊讶的连眼睛都忘记眨了。 心里警铃大作的同时,他深深觉得自己刚才那些捉弄都太小儿科的。 如果他是炎家的一员,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姓炎的每个都隐藏太深了,看起来最老实憨厚的炎大哥,竟然是最后的大Boss? 脑筋极速转动着,林沅后退一步,脊背贴着炎霆的胸膛,如临大敌。高度警觉地盯着正跨过门槛进屋的炎大哥,小声问身后的男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不会两个都会被关起来吧? 战败的俘虏是什么待遇来着?关在潮湿昏暗的牢房里,不给吃不给喝,活活饿死。 简直惨绝人寰。 林沅抿着唇,心想要是和炎霆死在一起,那也还好,至少黄泉路上不会孤孤单单的。 只是可惜,他肚子里的崽没有机会来看一眼这个世界了。 林沅有点儿不甘心,准备和炎大哥商量商量,能不能等他生下孩子再死。 短短的几秒钟里,林沅的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各种最凄惨的结局。 身后,响起炎霆温润的嗓音,“回家。” 对啊,岂不就是回老家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道能不能给他放一箱金块儿陪葬啊。 林沅想要和最后的胜利者炎大哥打了商量,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出声,突然被打横抱了起来。 下意识勾住炎霆的脖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快速往前移动,茫然道:“去哪儿啊?” 呜呜……能不能不要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我还没有活够呢。 林沅有点儿害怕,但觉得把炎霆一个人丢下不太仗义,抿着唇往他怀里钻了钻,坦然接受最后的命运。 炎霆往前迈出几步,察觉到怀中小家伙的颤栗,停下脚步,忧心忡忡地拍拍他的背,“宝贝儿,怎么了?” 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林沅咬咬牙,含糊不清道:“别问,快走。” 不然我要是后悔,你就只能一个人去走黄泉路了。 炎霆还以为他被刚才的阵仗吓到,加快了步子。 林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平移,然后听见叮得一声,猛地抬起头来,发现身处在电梯里。 除了他俩,没别人。 林沅一头雾水。 直到被放进车里的副驾驶,大脑都还处于空白状态,后知后觉炎霆说的回家,还真的就是字面意思。 炎霆感觉小家伙的情绪不对劲,细致地帮他系好安全带后,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低声问:“怎么了?” 林沅无措地咬咬唇,语调平平地回答:“没事啊。” 他总不能说刚才以为自己要英年早逝,一尸两命了吧? 太智障了,绝对不能承认。 确定他无碍,炎霆这才坐上车。 林沅沉默地低着头揪自己的衣摆玩儿,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你大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啊?” “我们是亲兄弟,作妖的都是许茗伊。”炎霆操控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偏头朝他投去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别担心,大哥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林沅从没有过关系很好的血缘兄弟,也不知道血亲兄弟之间的关系是否真的牢不可破。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些慌,没有任何来由。 质疑别人的兄弟情,似乎太小肚鸡肠了。林沅几番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抿抿唇,垂埋着脑袋,手掌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时,林沅正在和肚子里的崽说话。 耳朵骤然轰鸣,还没等他抬头,已经被护进温暖的怀抱。 炎霆身上冷冽的松香还没完全侵占他的感觉,就已被浓烈的汽油味儿覆盖。 有腥黏的液体滴落在他脸上,像是血。 可他被男人紧紧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连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异常艰难。 林沅耳朵里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听不到。 只有漫天遍野的撞击声,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歇。 深夜的十字路口,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被侧面冲出来的大货车撞上,前挡风玻璃全部碎裂。 浓烟伴随着刺鼻呛人的汽油味儿升腾而起。 救护车到的时候,车里的两人已经没了意识。 身形高大的男人,后背的衣服被碎玻璃划破,一片血肉模糊。 他紧紧将身下的人护在怀里,双手搂得格外严实,抢救的医生护士掰了很久才分开两人。 被他护着的人,浑身是血,却没有一点儿伤痕。 所有人都被震撼到,加快了急救的动作。 寒凉的凌晨,救护车疾驰而去。 大货车司机紧跟着被交警带走,损毁的车辆也被拖离,交通在天明之前恢复正常。 十字路口又恢复了安宁,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所有肮脏的算计,都被掩藏在了浓黑的夜色里。 第64章 这是林沅醒来的第三天。 除了医生护士之外, 他只见过管家。 管家穿着那套绅士的西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将一份入学手册和学籍证送到他面前。 入冬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从天空飘落。 林沅坐在病床里, 歪头看着窗户上倒映出一张苍白瘦弱的脸,差点儿没认出那是自己。 管家身着一袭黑衣,站在床边, 没有多余的字眼, 平铺直叙道:“沅少爷, 这是先生之前托人帮你办理的入学证明,学校那边也打点好了。本来是准备下一学年才让您去的, 我看您这段时间也没事可做,医院也不是个好地方, 便自作主张把入学时间给您提前了,您就当去散散心了。” 三天时间, 一共72小时,4320分钟,没人告诉林沅,炎霆怎么样了, 到底在哪儿。 无论他问谁, 得到的都是缄默不言。 这还是三天之中,他第一次从别人嘴巴里听到关于炎霆的话。 林沅薄薄的眼皮微垂,看着管家手中红色的学生证,对上面贴着的那张自己的照片感到陌生。 那时候, 他朝气蓬勃,脸圆圆的。 而现在,被炎霆好不容易养胖的脸颊,又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宽松的病号服遮住他隆起的腹部,林沅扯动苍白的唇,声音空洞,“如果我答应去上学,你能告诉我炎霆在哪儿吗?” “抱歉。”管家摇摇头。 林沅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有轻微脑震荡。被送到医院的当天就醒了,之后也没有任何不舒服。 医院对健康的身体来说,的确不是好地方。蔓延的病气,会令人心情低落。 林沅靠在床头,盯着管家手里举着的学生证发了会儿呆,又垂下眼皮,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小声问:“我的情况,适合去上学吗?” “请您放心,一切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任何差错的。”管家颔首,劝慰道:“学校里人气足,您多交几个朋友,心情也会舒畅些。” 继续去上学的确在林沅的计划中,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在他怀着五个月的身孕时,走进了大学校园。 国内的大学都是每年九月份开学的,几乎没有新生会在十二月份才去。 林沅这张生面孔走进教室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做着自己的事,没有显露出任何惊讶和好奇。 林沅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旁边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偏过头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周绪,你要是有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千万别忍着。” “嗯?”林沅觉得奇怪,投去狐疑的眼神。 周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冒失了,讪讪抓了抓自己后脑勺,连忙解释:“你来之前,辅导员都提醒过我们了,说你身体不太好,让我们大家好好照顾你。” “谢谢。”林沅冲他微微一笑,礼貌打过招呼后,又很快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从醒来的当天,林沅就一直都在尝试着给秦冕打电话,可没次都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发出去的消息也宛如石沉大海。 没有人告诉他,炎霆到底怎么样了,身在何方,他谁也联系不上。 虽然金融学方面的课程偏文科,但做为迟到的插班生,上午三节课,林沅还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这几天瘦了些,脸色显出病态的苍白,坐在座位安静沉默,像一个忧郁的小王子。 长的好看,不管到哪儿都是受欢迎的。 三节课结束后,林沅桌上多了两块儿巧克力,三颗牛奶糖,还有一个苹果。 大家对他分外关照,连和他说话都刻意放轻声音,像是害怕一大声,会给他孱弱的身体造成负担,引发不舒服。 林沅倒是没他们想象中那么病弱,只是皮肤本来就白,再加上这几天有些精神不济,就显出了虚弱的样子。 上午课程结束,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教室。 林沅正盯着一直毫无动静的手机发呆,肩膀突然被很轻很轻地拍了下。 偏头,对上周绪的笑脸。 “林沅,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食堂哪家最好吃,带你去。”周绪很自来熟,一点儿都不生分,习惯性像对待好兄弟那样去揽林沅的肩膀。 手臂刚伸到半空中,不知想到什么,他又默默将胳膊将收回去,尴尬地摸了摸自己鼻子, 林沅捕捉到他奇怪的动作,露出疑惑,“怎么了?” “没事,没事。”周绪豪爽地笑笑,“我这不是怕把你压坏了吗?你和我们寝室那帮糙老爷们儿可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林沅被他这话搞得怪怪的,决定好生纠正他的想法,“我身体很好,没病没痛的。除了暂时不能做剧烈运动,其他都行,不必把我当区别对待的。” 林沅可不想一直被当做易碎的瓷娃娃,也不愿被过分关注,只想过个普普通通的校园生活。 “那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周绪没刚才那么拘束,揽着林沅的肩膀往外走,“你有啥忌口的没,羊肉这些吃不?” 学校里,个个都朝气蓬勃的。 班上都是同龄人,共同话题很多,林沅还挺喜欢这种生活。 食堂的饭菜也不错,有人一起吃饭,他不知不觉也能多吃几口。 下午不上课,林沅从辅导员那里拿到钥匙,进入自己寝室,发现情况比想象中好太多了。 整个宿舍,只住他一个人。 床不是学校里的上床下桌,是和家里差不多的单人床,铺着乳胶床垫和羽绒被,很暖和。 另外还有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 见睡觉的时候,不用爬上爬下,林沅松了口气。 现在他的肚子不大,行动虽不成问题,但爬高处总归还是有些危险。 管家送他到学校,将事先准备好的饭卡和银行卡交给他之后,便离开了,什么都没有说。 夜深人静,林沅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谁能想到,一个星期前,他还窝在炎霆的怀里睡觉。一个星期后,就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学校宿舍里。 炎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哪怕今天从早到晚,都没有歇息过,林沅还是睡不着。 他蜷在被窝里,意兴阑珊地刷着学校论坛。 看见别人都在下面哈哈哈的帖子,他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心里空空荡荡的,像被钻了一个大洞,冷风呜啦啦往里灌,将浑身的血液冻住。 宿舍里的空调里呼呼吹着热汽,林沅却感觉很冷,浑身冰凉。 入学一个星期后,林沅的生活并没有像管家所希望的那样,交很多朋友,心情变好。 他一直独来独往,也不怎么笑。 每次上课,那个叫周绪的男生都会坐在林沅身边,一开始假装偶然,后来害怕被发现端倪,他便改变策略,主动上前询问林沅身边的空位有没有人。 中午吃饭,也会带着林沅一起去食堂,还介绍自己的室友和他认识。 按理来说,大家都是同龄人,应该会相处融洽。可每个人都发现了,这位新来的林沅同学,虽然性格温和,待人接物都很温润,礼貌大方,但却给人一种很强烈的疏离感。 他浑身像是包裹了一层厚厚的膜,将自己禁锢起来,谁也接近不了。 就很清冷,宛如山尖儿的白雪,分明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周末,本市的同学们大多都回家了。 林沅靠在阳台栏杆上,望着那些人背着包穿过广场,兴高采烈往家里赶,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心脏所在的地方。 胸口像是被剜了一块儿,钝钝地疼。 林沅蹲在地上,细白的手指抓着栏杆,以往明艳的眉眼此刻完全失去色彩,变得晦暗。 他心里酸涩地想,炎霆什么时候能够来带自己回家呢? 他不喜欢上学,也不喜欢一个人住宿舍,更不喜欢像现在这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在阳台上发呆到天色黑尽,林沅才回过神来,拖着麻痹的双腿和冻僵的身体返回屋里。 手机还是没有动静,炎霆的号码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距离车祸已经过去近半个月,他甚至连炎霆伤势如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肚子里的小崽子,在一天天长大。哪怕爸爸每天进食不多,身体日渐消瘦下去,他还是在努力顽强的汲取养分。 林沅瘦了一大圈,又恢复到初见炎霆时的瘦削状态。 身体一瘦,隆起的肚子愈发明显。还好现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厚,能够完全遮住。 谁也不知道,林沅瘦弱的身体里,正在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外面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叫,蜷在床角发呆的林沅恍然回过神,才发现停电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丝光亮都没有。 空调停止运作,温暖的空气很快冷却下去,凉意通过袖口渗入。 林沅被冻得哆嗦了一下。 他刚准备钻进被窝里取暖,房门骤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周绪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板传进来,“林沅,你在里面吗?” 林沅穿上外套,遮住隆起的肚子,走过去打开门。 “停电了,宿舍里冷得很。图书馆没停电,那边有空调。反正也睡不着,你跟我们一起去玩儿吧。”周绪热情地邀请道。 林沅不好拒绝,他想,如果炎霆在身边的话,也一定希望自己多交朋友,活的开心些。 “好,我跟你去。”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到处都黑漆漆一片。留在学校的人,大部分都裹得严严实实,走出宿舍,去没有停电的图书馆取暖。 林沅跟在周绪身后,听着他和室友们说说笑笑,原本低落的情绪被他们的大笑声感染,渐渐扬起来。 “哎,林沅,你怎么一个人住一间宿舍,多孤单啊。”走着,走着,周绪的一个室友,轻轻撞了他一下,面露好奇地说出心中的疑问。 林沅也想和其他同学住在一起,享受普普通通的大学四人间,但他的身体状况显然不允许。 被猛不丁这么问,林沅愣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怀孕的事,不愿被当做怪物 刚还在和别人聊天,周绪突然转过身来,拍了一把室友的肩膀,“你管这么多干嘛,想让林沅跟你住一个宿舍,被你三十天不洗的袜子臭死啊?” “滚滚滚!我明明才穿二十天就洗了,哪儿来的三十天,你别污蔑我。” 室友被周绪推了一掌,骂骂咧咧往前走。 周绪和林沅并排着,抬手摸了摸鼻子,似乎不知道该进行什么话题。 林沅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是谁拜托你照顾我的啊?” 近来的一星期,他虽然每天都过得心不在焉,但有些情况还是觉察到了的。 比如,周绪比其他人更为关照他。 “被你发现了。”周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是我表哥让我照顾你的。” “你表哥……” “他叫秦冕。” 果然! 林沅没再继续往下追问,轻声道:“谢谢。” “没事没事,就算没有表哥,我也会照顾你的。”夜色里,周绪的脸色微红,悄悄地垂眸偷看林沅一眼,又很快挪开视线,特别小声地问:“你……有男朋友吗?” “喂,你们俩干啥呢,快点儿呀。”走在前面的室友突然嚎了一嗓子,把周绪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问出的话淹没的彻彻底底。 “来了。”林沅回应着,加快脚步跟上去。 周绪讪讪地抓了抓后脑勺,没有勇气再问第二遍。 整个学校里,所有建筑都被夜色吞没,只有图书馆灯火通明。 林沅站在最上面一层台阶,转身去人群里寻找周绪的身影,视线不经意掠过路对面树影处的一辆轿车,表情瞬间愣住。 黑色的兰博基尼,车牌号隐隐约约看不清全貌。 但能看见最后三位已经足够,林沅一眼就认出那是炎霆的车。 他恍了恍神。 周绪爬上台阶,停在林沅身边,刚准备说话,面前的人突然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林沅三步并作两步,挤进人群里,冲向那辆黑色的车。 身后,传来周绪的喊叫声,他充耳不闻。 林沅用手护着肚子,加快步伐,整个眉眼变得明媚起来。 视线落在那辆车上,面上的喜悦完全掩盖不住。 崽啊,你大爸爸终于来接我们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声]应该不算虐吧……[心虚jpg·] 第65章 夜色黑沉,像抹不开的浓墨。 林沅冲到停在路边兰博基尼旁, 趴在窗户上看了好一会儿, 才确定里面没人。 他那颗欢呼雀跃的心,咔嚓几声碎了。 绕到车头前, 见那串车牌号的确是自己熟悉的, 林沅又跌跌撞撞地将自己摔碎的心从地上捡起来, 忍着痛缝缝补补。 周绪拾级而下, 疾步跑到他身边, 担忧地问:“怎么了?你认识这个车子?” 林沅抿抿唇,没说话。 周绪疑惑不解,不知出于什么念头,伸手去摸车前盖。 “你别碰!”林沅突然吼了他一句。 周绪立马吓得抽回胳膊,手足无措道:“不碰, 我不碰。” 他想不通, 这不就是一辆普通的车吗?摸两把又没事, 林沅怎么变得这么凶。 周绪还在疑惑,林沅已经转身上了台阶。 瘦削的身躯穿梭在人群里, 宽大厚重的衣服, 将他单薄的身影衬得更显伶仃。 倾斜而下的灯光, 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孤单又委屈。 一阵寒风吹来, 林沅吸了吸鼻子, 拢紧身上的衣服。 图书馆透明的玻璃门, 将门内门外划分为两个世界。 门外, 寒冬凛冽。 门内,温暖如春。 周绪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抬脚追上来。 林沅将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哈了两口气,随便搓了搓,便按耐不住地将手机拿出来。 手太冷了,动作也不灵活,他笨拙地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成功翻出通讯录。 刚准备拨号,听见旁边周绪的喊声,“表哥,你怎么来了?” 林沅的手一抖,急切地抬头。 秦冕被他眼底迸发的喜悦晃了眼,心底瞬间被懊悔侵占,手臂往前伸了伸,又不敢碰他,缓声道:“你别急,听我说。” 出声的同时,秦冕忍不住去瞄他的肚子。 你真的怀孕了?几个字冲到嘴边,又顾忌在场还有这么多人,克制着没直接问。 两个小时前,秦冕才从炎霆口中之后林沅怀孕的事。 起初是震惊,继而又被浓郁的悔意覆盖。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男人竟然会怀孕。而且,他还间接将怀着五个月身孕的林沅,扔到了学校里。 “林沅,对不起,我不知道。”秦冕愧疚地道着歉,却发现一切的语言在事实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炎霆昏迷的这半个月,是他自作主张隐瞒真实情况,甚至在管家提出安排林沅去上学的建议时,也没多做考虑的同意了。 近些年,一直是炎霆掌管着炎家的企业。如果他车祸重伤的消息传出去,必定会影响公司的股价。 而与炎家合作最多的是秦家,百分之九十五的合作项目,都是秦冕促成和管理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商人来说,没什么比利益更重要。 秦冕其实不太相信林沅,觉得他年纪小,根本担不住事儿。 在从医生处得知,林沅身体并无大碍后,就单方面切断了一切联系方式。 他觉得林沅那么大个人了,学校里还有不少同龄人,上上课,交交朋友,应该能照顾好自己的。 可没想到…… 秦冕口中突如其来的对不起三个字,一下子把林沅打懵了。 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唇瓣哆嗦着,结结巴巴地问:“你……为什么……要说……” 是炎霆出事了吗?他不要我了吗? 短短几秒钟,林沅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性,但一个都不敢说出来。 他怕一语成谶,他怕自己这半个月来一直没敢想的事变成现实。 林沅的反应太大,秦冕怔了半分钟,才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忙不迭解释,“不是,你别多想,炎霆他没事。” 这句话,林沅一个字也没注意听,注意力全在远处那抹高大的身影上。 前一秒,他还在想,炎霆怎么能够就这么不要他了,怎么能留下他一个人做单亲爸爸。下一秒,熟悉的背影闯入视线。 秦冕刚说完,突然见林沅弯唇笑了。 那浑身的清冷与疏离,顷刻间消融。灰暗的双眸,陡然迸发出光彩。 一缕阳光,洒进白雪皑皑的冰川里。 图书馆大厅走廊的入口处,炎霆正背对着大门和系主任打听消息,有人从身后突然抱住了他。 后背被用力撞了下,炎霆眉心拧起,细汗很快从额角渗出。 林沅软软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好想你。” 俊朗的眉峰缓缓舒展开,炎霆握住他冰凉的手,放到唇边细细地亲吻着,低声耳语,“沅沅,我也想你。” 炎霆的声音中气不足,不似从前的沉稳,还有些强撑的微颤。 只一瞬,林沅就听出了异样。 他急急忙忙抽回自己的手,绕到炎霆面前。 炎霆瘦了,眼窝比以前更为深邃,凌白的灯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眉宇间,镀上一层寒霜,侵略性尤甚。 他脸色苍白,唇色浅淡,显出明显的病态。 林沅心脏狠狠地揪了下,焦急地伸手去扒他的衣服,声音发软发颤,“快让我看看,到底伤在哪儿了。” 半月前,车祸发生的那一瞬,林沅感受到了强烈的撞击力。那冲进鼻腔的血腥味儿,直到今日都还让他心有余悸。 但他没有受伤,连手指都没有划破一点儿。 当时不断涌出的鲜血,是炎霆的。 这半个月,林沅一次都不敢回想,想起就心惊胆颤,无限后怕。 他心急如焚地想要查看男人的伤势,手指刚解开西装的扣子,就被握住了。 炎霆嘴角噙着笑意,低声提醒,“宝贝儿,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别这么热情。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再慢慢脱好不好?” 林沅仰头望过去,才发现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竟红了眼眶。 林沅立马急了,“是不是哪里疼?” “乖,我没事。”炎霆眼眶泛着红,深眸里溢满心疼。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林沅消瘦的脸,俯身温柔地蹭了蹭他的额头,几近哽咽,“怎么瘦了这么多?” 炎霆不说,林沅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瘦了。他用手提了提裤腰,喃喃道:“我就说裤子怎么老往下掉,还以为是裤子大了呢。”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听得人揪心。每一个字都像柄锋利的刀,狠狠扎在炎霆的心脏上。 身体伤口的疼,相比之下,根本算不了什么。 林沅嘀咕完,才后知后觉炎霆的眼眶是为自己红的。他主动蹭蹭男人的脸颊,弯眸笑着道:“我一直想减肥,现在这么瘦了还挺好的,瘦了更好看。” 他都憔悴成这样了,还试图安慰别人。 “不好看。”炎霆捏捏他的脸,心疼不已,“瘦的都没肉了,还是胖点儿好看。” 看见炎霆眼眶发红,林沅也想哭。 但图书馆大厅里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也太没面子了。 林沅咬唇忍着翻涌上来的情绪,踮起脚尖将脑袋往炎霆的肩膀处埋了埋,将泛出的湿意悉数蹭在他的衣服上,倔强地嘟囔道:“你好烦啊。” 炎霆轻轻拍着他的背,“宝贝儿,我们去车上好不好?去车上再抱。” 炎霆快站不住了,后背的衬衫已被湿意浸透,不知是汗还是血。 大厅里灯光太亮,所有的痕迹都无所遁形,他不想让小家伙发觉。 秦冕及时觉察到了炎霆身形的晃动,快步走上前去,用一贯开玩笑的语气说:“这人也太多了,有什么去车里再聊吧。” 林沅点点头。 秦冕又道:“林沅,你先跟我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林沅面露疑惑,下意识偏头去看身旁的炎霆。 炎霆摸摸他的头,低声道:“去吧。” 得到首肯,林沅这才小跑着跟上秦冕的步子。 秦冕从表弟旁边走过的时候,以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提了一句,“你扶着点儿炎霆,他的身体可能撑不住了。” 林沅被秦冕支走,先行上了车,一直没发现炎霆的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刚坐进驾驶室,秦冕就拿起香水瓶一阵狂喷,边喷还边说:“这车里的味道也太难闻了,得多喷点儿。” 林沅深吸了一口气,除了香水味儿,什么味道都没闻见,还被呛得连打好几个喷嚏。 过了好一会儿,炎霆和周绪才分别坐进后座和副驾驶。 一上车,炎霆就往后靠在椅背上,减少林沅触碰到他后背的可能性。 林沅偏头看着他,一方面因为车里有其他人,另一方面又顾忌着炎霆身上可能有伤,不敢往他怀里扑。 秦冕发动车子,驶离学校。 窗外,不断掠过夜晚璀璨的霓虹灯。 车厢里很安静,弥漫着浓郁的香水味儿,半天散不掉。 林沅乖乖地坐在座位上,怯怯地勾住炎霆的手指,抿着唇,低头不语。 昏暗的光线掩盖住炎霆不断褪去血色的脸,他强撑着,一点儿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 炎霆忍着后背的疼,用力握住林沅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他手背处的软肉,低沉的声音里蕴藏了无尽的温柔,“宝贝儿,怎么了?”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林沅的声音细如纹呐,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怕把你弄丢了。” 他担心会像之前那样,一觉醒来,炎霆就不见了。 林沅害怕这是一场梦,如果是梦,他也希望能够一直做下去。 霎那间,像是整颗心被扔进梅子酒里,被腌得酸涩,咕噜噜冒着气泡。炎霆强忍着内心的悸动,竭力克制着,才按耐住了想要将小家伙拥进怀里的冲动。 如果此刻他一抱,林沅必定会发现他后背上都是血。 炎霆怕吓着他。 “乖,丢不了,我会一直在的。”炎霆微凉的薄唇覆上林沅的嘴角,握住他的手掌轻轻放在自己心口,“你看,我的心脏还是跳动的,永远都不会离开宝贝儿的。” “你别骗我。”林沅触摸着炎霆的心跳,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还活着,他回来了,他没有抛下自己。 以后,自己还会有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第66章 周绪坐在副驾驶位置里, 偏头看向后座的林沅,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林沅微仰着头, 在冲身旁的男人笑。 那双过往暗淡清冷的眸子, 此刻汇聚了星光,神采奕奕。 过去的半月, 林沅一直以清冷示人,那两片唇即使偶尔弯起弧度, 也会很快回落, 抿成一条冷冰冰的直线。 原来,清冷美人也会笑。 他此刻弯起眉眼, 笑的毫无防备,是周绪从未见过的乖巧模样。 林沅抬起大眼睛, 安静地观察了前座的两人片刻。见他们都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放下心大胆地往炎霆身边挪了挪, 直到两人左右腿的膝盖磕碰在一起,才停下。 炎霆低头, 薄唇微微陷出弧度,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做小动作。如墨般深沉的瞳孔里,倒映出小家伙闪烁着欣喜的亮眸。 林沅解开外衣的拉链,拽过男人的手掌放在自己肚子上, 小声说:“你要摸摸崽崽吗?” 五个月之后, 小崽子长得飞快, 才短短半个月, 他的肚子就已经大了一圈。 炎霆感受着手掌里传来的温热, 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好好照顾林沅和孩子,却三番两次的食言。 炎霆不知道,自己昏迷不醒的这段时日,林沅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不仅瘦了一圈,甚至连他的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说话的语气怯生生的,没了以前张牙舞爪的傲娇模样。 就好像一只被主人家抛弃过的小猫,再次被捡回去后,缩着尾巴,垂着耳朵,生怕再次被丢掉,不敢放肆。 炎霆心中如刀割般钝痛,懊悔没有提前预知到所有危险和可能性,替林沅做好安排。 让他漂在外面,独自一人承受苦难。 可再后悔也没有用,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再改变。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今后的日子好好补偿,避免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 哪怕人生充满未知,他不能每时每刻都将林沅护在羽翼之下。也要竭尽全力,让小家伙足够坚韧,能够独挡一面。 炎霆隔着衣服温柔地抚摸着林沅的孕肚,原本凌厉的眉眼变得柔软起来,“还会难受吗?” “不会啊。”林沅摇摇头,咧开的嘴角笑容灿烂,“他很乖的,已经很久没闹过我了。” 小崽崽像是感觉到了爸爸心情不好,这段时间都乖乖的,一次都没有折腾过。 林沅原本耷拉着的眼尾,在见到炎霆之后,就一直处于兴奋扬起的状态,眼瞳亮晶晶的,不仅恢复了昔日的光彩,也像是有了底气般,整个人都变得明朗起来。 连他都没有觉察到,自己看炎霆的眼神里夹杂了多少珍惜的眷恋,还有掩盖在笑容下的惶然。 前座还有其他人,林沅不太好意思,没多谈关于小崽子的话题,又怕炎霆会闲自己吵,安静地抓着他的手,又软又乖。 秦冕将车子停下后,林沅抬头看见窗外的医院大楼,愣了愣神。 他以为是炎霆想要带自己做检查,刚准备开口说不用,炎霆那边的车门被秦冕一把拉开。 “下车。”秦冕的语气有些冲,像是在憋着火。 炎霆解安全带的时候,手臂稳不住,一直在抖。 “我帮你吧。”林沅伸出手。 一辆车从旁边驶过,车前的大灯晃过停在路边的兰博基尼。 借着一闪而过的光,林沅不经意瞥见炎霆后背衣服的颜色,发现似乎加深了许多。 清隽的眉头倏而皱起,他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看着炎霆下车后,自己才推门从另一边出去。 “沅沅,过来。”炎霆站在车边,温柔朝他招手。 林沅忍耐着没有再往他的后背看一眼,快步过去,抱住了他的手臂。 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林沅主动扶住几乎已经站不住,还在强撑着,不想让他发现异样的男人。 他没有问来医院做什么,沉默地让炎霆靠着自己往里走。 炎霆不敢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孱弱的小家伙身上,避过他朝秦冕使了个眼色。 秦冕刚准备找借口来扶炎霆,林沅在这个时候突然恼怒道:“你真是我见过最傻的大傻子。” “我他妈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凭啥不能做你的支柱!”林沅又气又恼,一出声却带着哭腔,“以前都是你护着我,这次就不能让我来护你吗?” “沅沅……”炎霆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林沅倔强地没有抬头看他。 周围的气压像是一瞬间降了下来,秦冕和周绪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出声。 “你就知道强撑,撑个屁!我要的又不是一个钢筋铁骨的巨人!你就不能也依赖我一次吗?”林沅絮絮叨叨,吼得很有气势,可眼睛却是湿的,扁嘴的小模样又骄又傲。 炎霆被他吼的完全没了脾气,剩下的只有绵延不绝的心疼,还有几分冒出尖儿的喜悦。 他养的那个会露爪子挠人,傲娇又任性的小家伙终于回来了。 炎霆低笑着,缓缓将身体的重量全压在了林沅的肩膀上,还揶揄道:“我就知道,我的宝贝儿很厉害。” 厉害个屁! 你他妈整天把我当个易碎的瓷娃娃,把我的力量都埋没了。 林沅扶了炎霆一路。 直到进入病房,医生护士围成一团,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物和工具拿出来,准备帮炎霆处理伤口时。他才发现,这个男人后背的衣服全被渗出的鲜血浸透了。 外套是黑色的,看不太明显。 脱掉外套后,里面的白衬衫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画面触目惊心。 林沅站在人群外围,平静地看着护士脱掉炎霆的衬衫,露出他疤痕交错,沾满了鲜血的后背。 林沅不蠢,他能够猜出那伤口为什么会裂开。多半是因为自己从身后抱炎霆的时候,突然撞上去的冲击力。 可这个大傻子,竟然一直忍耐着,都不告诉他! 林沅有点儿生气,不知是在气炎霆,还是在气自己。 炎霆坐在床边让医生上药,又担心小家伙看到自己后背的伤势会吓人,想要让秦冕先带他出去。 一抬头,手突然被抓住了。 林沅站在炎霆面前,青稚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眸里不起丝毫波澜,异常平静。 片刻后,他像炎霆从前安慰自己那样,轻轻摸了摸炎霆的头,音色黏稠柔软,“疼吗?” “不疼。”炎霆的唇色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浅淡,原本极具侵略性的面庞憔悴了许多。 “嗯。”林沅忍着涌上眼眶的酸楚,抓紧了他的手,咧开嘴角笑着道:“你多看看我,就不疼了。” 不疼是假的,炎霆整个后背全是伤痕,深浅不一。 当初车子的前挡风玻璃碎裂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林沅紧紧护在了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迫使飞溅的碎玻璃渣,几乎全部扎进了他的后背。 光是清理玻璃碎片的手术,就做了五个小时。 车祸发生时,炎霆一秒都没有犹豫,直接朝副驾驶座里的林沅扑过去。如果他慢一步,那么受伤的便会是林沅和肚子里的孩子。 炎霆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哪怕付出他的生命。 处理伤口的过程,病房里的气氛沉重又压抑。 结束后,护士端着满满一托盘染血的棉花和纱布离开。医生看了林沅一眼,像是想说点儿什么,却被炎霆打断了,“沅沅,你去帮我洗几颗葡萄。” “啊?”林沅家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侧身从床头柜上拎起装着葡萄的袋子往外走。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炎霆抬眸冷冷地看了医生一眼,“他身体不好,什么都别给他说,你最好保密,不要多事。” 作为炎霆的主治医生,陈述无奈极了。 他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不配合治疗的病人。 一个星期前,才出重症监护室。昨天晚上才苏醒,结果今天竟然擅自偷跑出医院。 简直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而现在还威胁他,不让他把实情告诉家属,陈述很想撂挑子不干,但这位病人是他学长的朋友,他还不能说撂就撂。 陈述将笔往白大褂的前兜里一插,什么都不想说,黑着脸往外走, 病人不惜命,他说什么也白搭。 左脚刚跨过门槛,陈述的身形明显顿了下,但炎霆正被后背的疼痛折磨着,没注意到。 林沅靠在门边的墙壁上,举起手指朝医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陈述立马心领神会,走出病房后,还反手将门带上了。 “本来病人的病历,医生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但我觉得你是家属,有知情权。” 办公室里,陈述将炎霆的病历本递给林沅。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明了炎霆车祸后,在医院治疗的全过程。 林沅醒来的那天,炎霆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躺了十个小时。 林沅出院那日,炎霆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浑身插满管子与死神做斗争。 林沅躺在学校的宿舍里,难过炎霆为什么不要自己了的时候,炎霆正躺在医院的病房上昏迷不醒。 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翻看着,林沅捏着病历本的手指缓缓收紧,又慢慢松开。 他严肃地小脸儿上,表情格外凝重。 陈医生看着,本想说些安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林沅脸上的表情又突然恢复了正常。 他平静地合上病历本,弯了弯唇,像是在笑。 无论过往发生过什么,一切都不重要了。 炎霆还活着,就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谢谢医生。”林沅看完,捧着病历本递过去。 陈述被他脸上的笑容晃了眼,心里五味杂陈,好一会儿才从嘴巴里挤出几个字,“你是我见过性格最开朗的家属。” 陈医生怀疑刚才在他脸上看到的难过和凝重,都是自己的错觉。 “他还活着,我为什么要难过呢。”林沅笑容比刚才又灿烂了几分。 陈述怔住。 从未料想,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竟然比他这个见惯了生死的医生,还要活的通透。 陈述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林沅没在医生办公室停留多久,就提溜着那袋葡萄离开了。 他返回病房里。 炎霆吃了两颗葡萄,就说不想吃了。 林沅开心地把剩下的葡萄塞进了自己肚子里。 炎霆以为林沅不知道,之前见他没注意到病房里就有盥洗室,拎着葡萄往病房外走的时候,自己是故意没有提醒的。 炎霆也不知道,林沅是故意装作没发觉旁边就走盥洗室,扭头就往外走的。 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终究还是被演技高超的小狐狸成功骗到了一次。 后背的伤口实在疼的厉害,哪怕炎霆已经竭力不表现出来,眉头还是皱着的,怎么努力也舒展不开。 林沅擦干净吃葡萄时手上残留的水渍,踢掉鞋子爬上床,曲着腿坐在炎霆身边,眨巴着黑亮的眸子问:“是不是很疼啊?” 炎霆下意识就想说不疼,但又记起小家伙半小时前在医院大厅里发的火,没再刻意忍耐,点头道:“嗯,挺疼的。” “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不疼,要不要试试?” 眉眼明媚又漂亮的林沅,像一只勾人的小妖精,不断勾缠着炎霆贪婪的欲·念。 他几乎没做任何思考,便已说出答案,“好。” “那你要听话,不能动,别让伤口再崩开了。”林沅板着脸。很认真地强调道。 “嗯,我不动。”炎霆温柔地注视着他。 “那你先闭上眼睛。” 炎霆很听话地合上眼眸,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一点儿也不稳重。 “我要来了哦。”林沅俯身凑过去,轻轻在他嘴角亲了亲,软软地问:“还疼吗?” “疼,需要宝贝儿再多亲几口。”炎霆很后悔,早知道喊疼竟然能有这么好的福利,他应该从一开始就喊。 “好吧,看在你是个伤患的份儿上,满足你。”林沅再一次吻上去。 他的唇瓣很轻,很柔,很暖。 带着对炎霆虔诚又深沉的爱意。 第67章 止痛药里带有安眠成分, 炎霆睡着的时候, 药液还没有输完。 林沅趴在床边, 手臂枕着脑袋,歪头看着他,眸眼弯弯,肆意的笑着。 病房里很安静, 暖黄的灯光倾泻而下, 驱散一室的黑暗。 林沅抓着炎霆的手指, 长而密的睫毛轻轻煽动着,嘴角挂着满足的笑, 缓缓阖上清眸。 不一会儿,响起绵长又浅浅的呼吸声。 走廊里,周绪透过虚掩的房门看着这一幕,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抓了抓裤缝,又很快松开。 他心里刚探出头,名为喜欢的小芽儿,在还接触到阳光前,就又不得不缩回去, 埋进土里。 年少时的欢喜, 来时让人心若擂鼓,走时令人落寞苍凉。 周绪以前喜欢的都是女生,初恋也是女生, 他不知道自己对林沅的感情, 到底源于爱情初端的喜欢, 还是被他清冷气质吸引的怜悯。 他在某一瞬间的悸动后,喜悦地伸出试探的枝桠。却还没触碰到那份朦胧的情意,就发现林沅身边已经有了人。 如果是别人,周绪或许还会放手一搏,和对方进行竞争一番。 可那人是炎霆,他曾经远远见过几面,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以及室友崇拜偶像名单里神一样的人物。 而他却仅仅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两人对比,相形见绌,他毫无胜算的可能性。 周绪及时抽回自己还未定性的感情,悄无声息地藏匿起来。 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周绪正发着呆,不经意转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瞳孔猛地收缩,被吓一跳。 秦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嘘,动静小点儿。” “表哥,你不打算进去看看?”周绪靠在墙壁上,放松地微曲着腿,随口问了句。 秦冕垂眸敛目,叹息着摇了摇头。 在周绪的记忆里,秦冕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像此刻这般落寞的表情。 就好像被谁抛弃了般。 周绪怔了怔,心里突然滋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他藏不住事儿,大胆地问出声,“表哥,你不会喜欢炎总吧?” 秦冕:“???” “你小子瞎想什么?你哥我的品位有那么差吗?”秦冕骂骂咧咧,抬手给他一阵爆锤。 周绪委屈地抱着头,蹲在地上,心说谁叫你露出那副被抛弃了的落寞表情,不被人怀疑就怪了! 揍了一顿自己不成器的表弟,秦冕也累了,侧身靠在墙壁上,脸上没了以前时常露出的痞里痞气的笑,表情凝重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存在胜过一切的爱情。” “那当然有了!”周绪缩在角落里,委委屈屈地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表哥,你就是书读的太少了。” “滚!”秦冕黑着脸一脚踹过去,“你们这些小年轻,光知道每天儿女情长,爱情有个屁用。” 周绪没有屈服于表哥的淫威之下,护着头辩解道:“爱情是没有屁用,可是它能让我开心,能让我为了它放弃一切。表哥,你是不是赚钱赚傻了?怪不得你这么多年都是单身狗。” “……” 秦冕想说,自己从十八岁起,床上就没缺过人。 早上睡一个,晚上再睡一个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要不是被楚子阔那骗子给肛了后,他不想继续做“1”了,否则还能多睡十个八个的。 但这话秦冕不敢说,怕被小姨知道教坏她儿子,来把自己的腿打断。 “表哥,我觉得你就是单身太久,所以不相信爱情了。要不,我给你推荐几部年度爱情大剧,你多看看,说不定就……” “你给我闭嘴!”秦冕一脑袋瓢削过去,有种被说中后的气急败坏,“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滚回学校去。” 秦冕嘴巴上凶得很,边骂边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准备给表弟做路费。 一张照片跟着钱被带出来,掉落在地板上。 周绪的动作比他快,嗖得弯腰捡起照片,刚打算开口调侃,看清上面的人脸后却愣住了。 “这不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楚学长吗?表哥,你认识他啊?” “你管太多了。”秦冕一把抢过照片,重新塞进钱包里。 周绪没什么眼力见儿,话从嘴巴里蹦出来的速度比大脑思考更快,“我听说楚学长是这届的优秀学生代表,要去M国做交换生了,学校里他的那些迷妹们已经在论坛里哀嚎好几天了。” 他就是随便说说,也没太在意。 秦冕塞照片的动作顿了顿,低头沉默不语。 “表哥,那我先走了。”周绪没感知到气氛不对劲,拿着车费挥挥手转身离开。 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走廊里恢复寂静。过了会儿,护士推着小推车从旁边路过,秦冕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手里的钱包被他用力捏的折弯起来,灯光倒映在照片上,楚子阔那张剑眉星目的脸,英俊又帅气。 今晚的夜色黑沉,仅有的几颗星星也被乌云遮盖了。 凉风刮过,吹落枝头的黄叶。 初冬的景,寂寥又萧索。 林沅早上醒来,一睁眼,看见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呆愣一瞬后,才反应过来是下雪了。 之前也下过雪,但没堆起来,稀稀疏疏地落在地上就融化了。 昨晚的雪下得很大,在草丛、树冠、还有屋顶积了厚厚一层。 林沅喜上眉梢,开心地从床上爬起来,扒在窗户上往外看。 楼下的空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玩雪了。 他内心蠢蠢欲动,想去雪地里撒欢。 A市地处南北交界处,每年下雪的日子不多,能堆这么厚雪的几率更是少有。 林沅开心的不得了。 扒在窗户上看了会儿,他转身准备去穿外套下楼。看见炎霆病殃殃靠在床头,又改变了主意。 他压下心头的激动,重新爬上床,钻进被窝里。 “宝贝儿,怎么不高兴了?”炎霆很早就醒了,医生已经来给他换过药。此刻,手背里扎着针头,正在输消炎药。 行动不太方便,炎霆艰难地侧了侧身,手掌覆在小家伙白净的脸上摸了摸。 “我没不高兴啊。”林沅摇摇头,脸颊蹭在枕头上,被压扁了些许。 刚睡醒不久,一双清亮的眼睛还有惺忪,声音翁翁的,“你躺好,别乱动,” 他嘟囔着,抓住男人乱揉自己头发的手塞进被窝里。那微撅的嘴角,以及下垂的眼角,满脸都写着闷闷不乐。 炎霆故意装看不见,没再和他说话,阖上眼眸闭目养神。 林沅侧躺着,蜷在被窝里蹬了蹬腿儿,心里嘀咕,事情的发展怎么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这个姓炎的以前不是挺聪明的吗?这次怎么没接受到他的脑电波呢? 难道,他脸上的表情还不够明显吗? 还是,出车祸把脑子给撞傻了? 林沅一头雾水,脑袋里冒出一个接一个问号。 等了会儿,也没见炎霆有反应,好像真的睡着了。 扁扁嘴,蹭得一下坐起来。 羽绒被被他的动作掀开,冷风灌进被窝里。 闭目小憩的炎霆睁开眼,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嘴角勾勒浅淡的笑意,没说话。 看见男人笑,林沅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眼神一凛,怒视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炎霆好久都没这么逗过林沅了,见他眉眼鲜活的炸毛样,感觉自己后背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但逗弄有个度,真惹急了,心疼的又会是自己。炎霆将这个度把握得很好,轻哄道:“我叫人陪你去楼下玩雪,好不好?” 好!当然好了! 这就是林沅想要的啊。 内心激动不已,表面上却装作很犹豫的模样,他迟疑着,小声嘟囔,“我要去玩雪了,你一个人在房间里会不会很孤单啊?” “不会。”炎霆还没说完话,后半句的你可以早点儿回来陪我还没说出口,林沅已经像撒欢的麋鹿,按耐不住激动地心情,蹦蹦哒哒地下了床。 穿上鞋,抓着外套就往外跑,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忧心他一个人孤单的模样。 炎霆讪讪地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小祖宗开心就好,他真的不要紧。 心里这么想,但还是有些郁闷的。生病之际,钢铁人都会变得脆弱。 看着小家伙穿好外套,戴好围巾,炎霆下意识朝他挥挥手。 然而,林沅兴高采烈地冲向门口,唰得一下就跑没影儿了。 留给炎霆一抹残影,还有被关上的冷冰冰的门板。 “哎……”炎霆叹着气,放下手臂。 心里自我安慰着,小家伙开心他就开心了,哪怕连句招呼都没有,也没关系。 都是他宠出来的,除了继续宠着,还能怎么办? 炎霆郁郁寡欢,偏头望向外面苍茫的雪地,心里默念着,都三十岁了,玩雪是很没面子的。 小家伙想要撒欢,就让他尽情的去撒吧。 “哎……”炎霆唉声叹气。 咔嚓——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颗小脑袋从门后探出来,“忘记和你说拜拜啦,我会很快回来的,你一个人在房间里要乖乖的哦。” 林沅笑得眉眼弯弯,声音又甜又软,朝炎霆发送一个爱的wink,又嗖得一下缩回脑袋,消失不见了。 被自家宝贝儿可爱到,炎霆心里的郁卒瞬间消融散去,因怅然而拉直的寡淡薄唇,完全压不住的翘起来。 世界上还有比他的小宝贝儿更可爱的人吗? 没有!也不准有。 在雪地里撒欢的人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小孩子,大人都比较矜持和好面子,即使内心无比欢呼雀跃,为了保持在孩子心目中的威严形象,气定神闲地站在边缘。 等孩子没注意到的时候,才快速从地上抓起一团雪,藏在身后细细把玩。 当然,与林沅年纪相仿,或者大几岁的人,玩儿雪的也不少。三五成群地在雪地里追逐,大笑着打雪仗。 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的,林沅不敢如此放肆,只能艳羡地望着他们,嘟囔着蹲在雪地的一角铲雪。 挖一坨,就闷声骂炎霆一句。 人类的本质是甩锅,虽然怀孕这件事两个人的责任,但既然有锅可以甩,不甩白不甩。 但甩了也白甩,小崽子很顽强的在爸爸肚子里生长着,蜷缩着小手小脚,咕噜噜地吐泡泡。 林沅挖了会儿雪,手就被冻僵了。 他搓搓手,觉得自己应该戴双手套的。不然,两只爪子怕是会被冻掉。 朝手掌里哈了口热气,林沅缓缓站起身,跺跺脚,往前迈出一步。 不知感觉到了什么,青隽的眉头倏然皱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宽大羽绒服遮住的孕肚,诧异和震惊在眼里交错闪过。 五分钟后,病床上,炎霆正因为药物作用昏昏欲睡,房门骤然被人一脚踹开。 砰得一声,炎霆瞬间被惊醒。 刚睁开眼,手掌被人抓出去,放在一个温热的物体上。 林沅欢呼雀跃的声音,紧接着在他耳边响起,“动了,动了,你快摸摸。” 第68章 一个新的、幼小的生命, 敲响这个世界的第一扇门便是胎动。 对小宝宝来说, 可能只是在温暖又舒适的腔囊里,轻轻蹬了蹬小脚丫子。 而揣着他的人, 在第一次感受到后,便欣喜若狂。 林沅那张青春肆意的脸庞上, 收敛了一切的张狂和傲娇,只剩下无尽的喜悦和按耐不住的激动。 他拽着炎霆胳膊的手都在抖,大眼睛瞪得滚圆,说话结巴着,“宝宝刚才踢了我一脚!” 炎霆清醒得很快, 手掌贴着小家伙柔软的肚皮, 深黑色的瞳眸里倒映出他兴奋的小脸儿, 心情被他叽叽喳喳的叫喊声感染,也跟着扬起来。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儿,以及身体病痛的折磨,总是让人情绪失落。 炎霆不是很喜欢医院, 如非必要, 他不会在医院住很久。但林沅总是像个随时发光发热的小太阳,驱散他心里潜藏起来的阴郁, 照亮那些幽暗的角落。 作为父亲, 时至今日,炎霆着实算不上是一个好爸爸。他对宝宝的降生,期待感并不强烈。 但只要是林沅喜欢的,他都愿意纵着。 比如宝宝的降临。 这是小家伙给他孕育的礼物, 他也会一并疼爱。 刚在肚子里翻了个身的小崽崽,像是被爸爸一路狂奔上楼,心花路放的情绪吓到了。 一分钟,两分钟……直到五分钟过去,还是毫无动静。 林沅上扬的嘴角逐渐耷拉下去,扁扁嘴,委委屈屈声音很低很认真地说,“我刚才真的感受到了。” “乖,不难过,宝宝可能睡着了。”炎霆隔着绵软的毛衣,轻轻抚摸着他鼓鼓的肚皮,动作温柔且小心。 林沅依旧扁着嘴,脑袋埋得低低的,不怎么高兴,糯糯的嘟囔,“臭崽子,一点都不乖。” 感受到胎动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炎霆分享这份奇妙的感觉,一路狂奔上楼,连铲雪的工具都被他无情地扔掉了。 可宝宝一点儿也不配合,再没了动静。 林沅没来由的有些难过。 炎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孩儿那份细腻的敏感和突如其来的感伤,不是他这个几乎没什么共情能力的三十岁老男人能够察觉到的。 但林沅因刚才跑得太快,红扑扑的脸蛋儿上,明晰地写着我不高兴了。 不高兴了,就得被哄。 而这份哄人的任务,是他的。 炎霆侧头看了眼架子上悬挂的药瓶,里面的液体已经快见底了。 少输一些也没关系,他打算拔掉针头,去抱委屈难过的小家伙。 炎霆计划着,手掌从林沅隆起的肚皮上微微脱离。 刚还毫无动静的崽崽,像是感受到了父亲的远离,照着他掌心还触碰到地方,用力来了一脚。 炎霆切身实际地感觉到了,抽手的动作一顿。 宝宝这一脚踹得有些狠,林沅痛得下意识皱眉。抬头,对上炎霆那双写满震惊的眼睛,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动了?”林沅难以置信。 炎霆点头,抽离一半的手掌重新贴近林沅圆滚滚的肚皮。 这一次,崽崽没刚才那么高冷了。像是觉察到父亲要和自己互动,又伸着懒腰,照着他掌心地位置踢了踢。 很轻,不疼,只有一些酥酥麻麻,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林沅惊喜地呆愣着,不知该做何反应。 从知道林沅怀孕伊始,自己即将成为父亲这个念头,在炎霆脑海里是很虚如飘渺的概念。 好似漂在大海上的浮萍,找不到落点。 父亲两个字,是很空泛的。让人觉得很神圣,却又抓不住那种遥远的感觉。 而现在,炎霆仿佛在瞬间就明白了。 他震惊地看着林沅。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胸腔里冲撞的情绪。 饱胀的,酸涩的,愉悦的,充盈的,又有些措手不及,惶惶不安。它们交织缠绕着,裹狭着跳动的心脏,让人血液沸腾,指尖发烫。 等林沅反应过来时,炎霆已经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紧紧抱住他,将耳朵贴在了他鼓鼓的肚皮上。 炎霆呼出的气息,钻进毛衣的孔洞,令他有些痒。 “你做什么呀?宝宝又不会说话,说话你也听不见啊。”林沅想要往后挪挪,却被男人的手臂箍紧了。 “我听见了。”炎霆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声音沙哑。 “嗯?你骗人,我怎么没听见。”林沅拍拍他的头,嘴巴上这么说,眼睛却笑得弯起来,白净的小脸儿上写满了开心。 炎霆低声回答,“我听见他叫我爸爸了。” “才不是,叫的肯定是我。”林沅明知道男人说的是假的,还是忍不住嫉妒。 这个小兔崽子,怀你的明明是我。果然随了你爸,才五个多月大,就懂得拉拢人,小没良心的。 炎霆耳朵贴在林沅的肚皮上,抱着他好一会儿都没松手,也没出声。 林沅细白纤长的手指,抓了抓男人太久没有修理,长的有些长了的头发,喃喃道:“宝宝还没和你说完话吗?” 这说的时间也太长了些,怕不是在肚子里背《出师表》啊。 “没有,现在是我在和他讲话。”炎霆应道。 “你们在讲什么?”林沅扯了扯他的头发,觉得炎霆可能真的被车祸撞坏了脑子。 五个月大的胎儿,心肺器官都还没长全,能说话就怪了。 林沅心想,我虽然读书少,但还是没那么好骗的。 “这是个秘密。”炎霆掀起小家伙的衣服,虔诚地在莹白的肚皮上落下一吻。 林沅准备骂他流氓的话还没酝酿好,就见他快速帮自己把衣服整理好了,孕肚被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一点儿都没有冷到。 看着男人小心翼翼的动作,林沅张了张口,哑然熄火。 刚才炎霆拔针头的时候太急,也没有进行后续的按压伤口止血,血珠凝结在手背上,皮肤都青了一块儿,看起来有些吓人。 林沅板着脸,用棉花蘸水帮他把干涸的血渍清理干净,嘴巴里唠唠叨叨,吐槽他这么大个人,做事还冒冒失失,一点儿都不稳重。 炎霆勾唇笑着,任由小家伙训斥。另一只手的五指轻捻着,像是在回味刚才触碰到宝宝的细节。 那是一种很奇妙,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 将要做父亲的责任感,在那一刻被篆刻进骨子里。 炎霆也开始期待了, 期盼着,林沅为他孕育的小生命,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炎霆的变化很大,大到林沅难以忽视。 无论他在做什么,这个男人都喜欢从身后将他圈进怀里,用手掌轻抚他的肚子。 刚开始,他还乖乖地任由炎霆抱。 但时间一长,次数一多,林沅就不愿意了。 一直抱着,他干什么都不方便啊。 而且,这儿是医院,查房的医生和护士随时都会来。被接连撞见好几次,炎霆将他抱在怀里揉肚子之后,林沅就不干了! 炎霆一伸手,他就怒目而视,“你是菟丝花吗?自己不能好好坐着吗?” 被这么一吼,炎霆的手臂在空中停驻半秒,缓慢地收回去,沉默着不说话了。 林沅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点儿太凶,悄悄抬起眼尾打量炎霆,见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敲着,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幽暗深邃,似乎没生气,平静认真地工作着。 观察了会儿,林沅没怎么在意,继续低头翻看手里的育儿手册。 翻了两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周围的气氛太寂静了,静得令人心慌。 林沅合上书页,偏头盯着炎霆看了会儿,发现他一直在敲键盘,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林沅很快委屈起来。 可刚才先吼人的是自己,现在要是主动蹭过去的话,又有点儿太厚脸皮。 林沅心里七上八下,越想越觉得炎霆小肚鸡肠,以前多大度啊,现在都开始闹别扭了。 而且,还搞冷战! 扒拉几下盖在腿上的毛毯,林沅屈膝跪在床边,蹬掉脚上的拖鞋,塌着腰朝床头爬过去。 他以为炎霆在处理公司事务,跨坐在男人的膝盖上,歪头往电脑屏幕瞄了瞄,瞥见几个熟悉的字眼。 炎霆在看的根本不是电子邮件,而是浏览器搜索页面,最显眼的一句话是:孕激素会影响到丈夫吗? 第一眼,林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把身体往前探了探,详细地过每个字,发现一个字都没变,就是丈夫。 不是,揣崽的是他。身体分泌孕激素的也是他,怎么会影响到别人呢? 姓炎的这是什么脑回路? 林沅看不懂,清秀的眉头皱起来。 “宝贝儿。”炎霆没躲没避,大大方方地任由小家伙看清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后,伸手将他带进怀里,嗓音低沉,丝毫没有攻击性,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大金毛,语气有些自责,“我最近是不是太黏人了?” 他这么一说,林沅宛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这段时间的反常,是可以用黏人两个字来形容的。 愣愣地思索了两秒,林沅才点点头,“好像是有点儿。” 炎霆温热的手掌轻抚着他鼓鼓的肚子,脸贴着脸说:“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 动作幅度太大的话,容易牵拉到背后的伤口,炎霆刮胡子没那么勤快了。冒出下巴的胡茬,扫过林沅白皙的皮肤,刺刺的,勾起轻痒的酥麻感。 林沅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倒有些喜欢,主动蹭了蹭男人的脸颊,嘟哝道:“没有啊,我不困扰。” 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林沅很喜欢被炎霆抱着,依赖他的怀抱,眷恋他的气息。 只是,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表现的太过亲密。 两个人在一起,是磨平棱角的过程。如果两人都很傲气,谁也不退一步,那只会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林沅低着头捏了捏手指,心想自己好像真的太少关心崽崽他爹的内心情绪了。 大男人,也需要情感纾解的。 嘀咕着,林沅偏过头,在炎霆还有些憔悴的脸上亲了一口,特别善解人意地问,“你想和我聊聊吗?” 在这个雪后初霁的下午,林沅乖乖地窝在炎霆怀里,听他说了很多。 原来,表面宛如钢铁般坚毅的男人,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牢不可摧。 只是,平常习惯性封闭自己,不愿和任何人诉说罢了。 经过一下午的畅谈,炎霆依旧没改,总是喜欢将手掌放在林沅的肚子上摸。 隔着厚厚的衣服,就算胎动也不会很明显,也不知道他在摸什么。 两人的角色像是互换了,以前是炎霆纵着小家伙,现在是林沅大度地任由炎霆亲亲抱抱。 惬意温馨的夫夫二人生活,在周一到来时被打破了。 早上七点,清晨第一缕阳光刚洒落进屋子不久,护士惯常地推开门来给病人换药。 前两天她来的时候,林沅都还在睡着,红扑扑的脸颊埋在绵软的被子,脑袋上翘起几撮头发,一眼看上去就很乖。 第一天,护士只是多看了两眼,就发现坐在床边等她换药的病人黑了脸。 从那以后,她就不敢再看了。 可今天,护士一推开门,就感觉到病房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前两天这个时候还蜷在被窝里睡懒觉的林沅,已经起床,并且穿戴整齐,挺直腰板站在屋子中央,像是正在和坐在床边的炎霆对峙。 房间里的气氛剑拔弩张,暗潮汹涌。 推着小推车的护士站在门口,紧张兮兮,不敢再跨进一步,她感觉两人似乎要打起来了。 小推车的轱辘声很明显,林沅回头见护士立在门边,转身朝附带的卫生间走。 即将跨过门槛时,又回过头和护士说,“麻烦您给他换药的时候轻点儿,他怕疼。” 护士惊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位炎先生明明是所有她经手过的病人里最不怕痛的了,哪怕疼得脸上直冒冷汗,血色全无,也从来都不会叫一声。 但家属没给她询问的机会,已经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炎霆背后的伤势不轻,一部分比较浅的伤口已经结痂,剩下那些玻璃扎得比较深的,还在渗血水。 整个清理伤口的过程,炎霆都一动不动,咬紧牙关忍着疼,非常配合。护士的动作也很麻利,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搞定一切,推着小推车走了。 车轱辘的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门外。 林沅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了许久,才开门出来。 空气中残留的浓郁的药味儿,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儿,还未散去。 炎霆刚经历了换药的折磨,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林沅一张口,不自觉降低了音量,不像是在吵架,更像是在撒娇,“明明安排我去上学的是你,现在不让我去学校的也是你,你咋这么多变呢?你是孙悟空转世,会七十二变啊?” 作者有话要说:崽啊,你是在吵架,不是在秀恩爱啊! 感谢在2020-01-02 23:34:11~2020-01-03 23:0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水墨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林沅觉得炎霆这个人特别擅长打自己的脸, 每次做的决定以及安排的事, 要不了多久又被他自己给推翻了。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人也太说话不算话。 肚子隆起的弧度太大,林沅蹲不下去,犹豫着, 不情不愿的一屁股坐在床沿。 坐下后, 又别扭朝着远离炎霆的位置挪了挪,垂着脑袋, 撅着嘴巴闷闷不乐。 熹微晨光洒落在他细白地脖颈上,露出的那截皮肤,像雪一样白, 黑色的头发软趴趴的盖着, 泾渭分明。 视觉冲击力很大,炎霆沉黑的眼睛里滑过几抹欲色,被勾得燃起热意, 胸腔里激荡着滚烫。 但男人面上是冷的, 像是覆了一层冬日清晨里,树叶表皮凝结的冰霜, 太阳升起,融化成雪淞似的雾气。 炎霆有心想解释,让他这个时候去上学,不是自己的本意,是秦冕趁自己昏迷时, 做出的愚蠢决定。 如果他当时有意识,一定不会同意。 可无论如何,一切的根源还是起于他没有向其他人宣告,小家伙是他心里,谁也不可触碰的逆鳞。 推卸责任着实不是男人行径,炎霆喉结滚动了几下,终是什么都没解释。 背后刚换过药的伤口,疼痛感依旧明显,炎霆刚抬起手臂,不幸拉扯到肌肉,痛得闷哼一声。 林沅惊然仰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立马就慌了,“你别乱动啊,快趴床上去。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消停,你比我还不听话。” 他内心知道自己要求回学校去上课,是很不听话的行为,一时着急,张口就给说了出来。 看着小家伙惊慌失措来扶自己,一张白净的小脸儿上写满担忧的模样,炎霆觉得后背一点儿也不疼了,只想把他抱进怀里揉一揉。 林沅当然是不会同意的,咋咋呼呼地叫喊着,强行让炎霆趴在床上,还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凶巴巴地训斥不让他乱动。 伤口在后背,只有趴着比较不刺激患处,但这个姿势狼狈得很。炎霆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被人摁在砧板上的鱼,或者是趴在地面上晒太阳的狗,实在有损形象。 他包袱很重,不太喜欢,之前也是尽量侧着睡。此刻,小家伙凶得很,张牙舞爪地露出尖利的小爪子,像是他敢不听话,就咬死他。 嘴角挂着笑,炎霆无奈地妥协,趴在床上,摊成一张大饼,不再乱动。 林沅满意了,翘着孕中期变得不怎么灵活的腿,顺带还弯起眸子薅了把男人的头发,趁机报复他以前老摸自己脑袋的行为。 在炎霆抬起薄薄的眼皮睨过来之前,林沅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说:“你自己待着反省反省,我出去转转。” 话毕,他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的晃悠着走了。 离开病房的时候,林沅的尾巴是耷拉着的,像一条忧郁的小狗狗,漫上水雾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泛着委屈,别别扭扭地闹小脾气。 医院的走廊里随处都是监控和走动的医生护士,炎霆倒是不怕他走丢了。 去上学这件事,炎霆心里像是横了根杠,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但他又看不得小家伙委屈,那一扁嘴,一蹙眉的动作,都像是针扎在他心头似的,刺刺地痛。 炎霆趴在床上思虑着,等人溜达完回来,自己一定得压住火气,好好地和小朋友商量。 过往,林沅闹脾气,一跑出去就会消失好几个小时。 破天荒的,他今天散心很快。还没半个小时,自己就回来了。 而且,原本耷拉着的尾巴翘得高高的,水润的眼睛眨巴着,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他护着自己的肚子,一蹦一跳地蹭到床边,身体往后一仰,开心地倒在炎霆身上,脑袋枕着他肌肉紧实的大腿,语调轻快地说:“我刚发现一件事儿。” 炎霆嘴角勾起,认真地倾听着,还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闹着脾气又很乖很甜地说情话。 比如,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你,看在我那么喜欢你的份儿上,我就勉强答应你不去学校了。 林沅一句话开口,炎霆才发现是自己想太多。 “我刚才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护士,她的肚子都已经好大了,还在医院里继续工作。”林沅咕哝着,朝炎霆眨眨眼,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无声地在说,你明白的意思吗? 炎霆当然是明白的,觉得有些好笑。 小朋友的聪明劲儿都用在这种地方了,那扬起下巴的傲气像一只骄矜的小猫,身后无形的尾巴翘得高高的,在等着被夸奖。 在宠林沅这方面,炎霆从不吝啬。坐起身来,捏了捏他的耳朵,沉缓道:“你还是想去学校?” 林沅像招财猫一样快速点头,“嗯嗯嗯!” “做事就得有始有终,虽然宝宝还没出生,但他还是懂得。作为爸爸,我有责任要为他良好的榜样。”林沅挺起身板儿,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说的天花乱坠,一套一套的。 如果炎霆还不答应,他能在继续侃侃而谈半小时。 听完他的话,炎霆没应声,寡淡的薄唇微抿着,勾勒出冷厉的弧线。 林沅心虚虚地偷瞄,辨不出他的情绪是开心还是不悦。一时间,也没敢再叽里呱啦。 屋内安静下来,窗外清风吹过,带起一片沙沙的树叶声。 来送药的护士轻轻敲响房门,打破气氛的沉寂。 “进来。” 炎霆低沉的声音响起,护士推门而入。 正在心里默默组织词汇的林沅,看见来人的一瞬间,眼睛像点燃的烛火,蹭得一下亮起来。 进来的刚好是他几分钟前提到过的,怀着身孕还坚守在工作岗位的护士。 护士的肚子很大,胎儿有八个月了。 她走过去将配好的药片给病人放在床头柜上,林沅站在护士身后,朝炎霆挤眉弄眼。两片湿润的唇瓣翕动着,显得很激动。 护士转身的瞬间,林沅嗖得一下将手臂背在身后,温顺地笑着,露出乖巧的模样。 小朋友都已经如此努力了,炎霆也不忍心浇灭他的热切,最终还是同意他继续去学校上课。 但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一旦有不舒服的症状,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 二是不能住学校宿舍,司机会每天接送,晚上回医院来睡觉。 对此,林沅毫无异议,开开心心地答应了。 就算炎霆不作要求,他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宿舍,还是男朋友的怀里睡的比较舒服。 林沅对去上学有种迷样的憧憬,之前那半个月,每天占据他所有思绪的事是担心炎霆的安危,上课也在想,吃饭也在想,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想的不得了。 那段日子,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景,林沅都一概不在意,根本没好好体验大学生活。 现在,心里没了包袱,迟到半个月的新奇感终于涌上心头。 一大早,林沅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哼着小调,洗漱、换衣服和吃早饭。 等司机来接人的时候,他都已经等了十多分钟了。 出发前,林沅也没管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兴高采烈地在炎霆脸上亲了一口,“我放学就回来,你要听医生的话,不准乱动,好好养伤。” 在一旁等候的司机别开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 林沅唠唠叨叨,好几次即将跨出病房,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的退回去,又把叮嘱炎霆要好好养伤的话重复一遍。 一来二去,司机听了七八遍相同的话语,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炎霆面上一点儿烦躁都没有,耐心地应下林沅每一遍的唠叨,温柔的不得了。 果不其然,林沅华丽丽地迟到了。 第一节 课结束后,他躬着肩背偷偷摸摸从后门进入,在角落里坐下。 屁股还没坐热,旁边的空位上多了一个人。 一觉睡到早上九点才惊醒,周绪也迟到了。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将书往桌上一摊,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偏头,才发现右边坐的人竟是林沅。 周绪面露惊讶,“我还以为你之后都不会来了。” 不知道老师讲到哪一页了,林沅随便翻了翻自己崭新的课本,回答道:“我不仅明天会来,我下学期也会来。” 林沅笑起来,眉眼弯弯,浅色的眼瞳里像是泅了一汪清泉,很是漂亮。 周绪发现林沅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眼睛还是那双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但给人的感觉不再是疏离的清冷美人儿,坠入凡尘染了烟火气,更容易接近了。 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跋山涉水,重归而来。好似在心湖里丢入一块石子,荡起圈圈涟漪。 在周绪想要抓住些什么的时候,那种感觉又散了。 林沅抱着浑浑噩噩听了一上午,却连该在哪里做笔记都不知道的书往教室外走。 周绪起身跟上去,“要一起吃午饭吗?二食堂昨天新开了家盖浇饭,味道还不错。” “好啊。”林沅应着声,被走廊里吵吵嚷嚷的喧闹声吸引住视线。 有间教室门口围满了人,都是打扮俏丽的女生。中央有一男生很高,鹤立鸡群。穿着白衬衫,剑眉星目,俊朗帅气。 林沅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是张熟面孔。 他没想到楚子阔也是这所大学的,不由多看了几眼。身后响起周绪不急不缓的解说,“这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楚学长,今年好像大三,已经连续三年蝉联校草榜第一,被喻为女生们最想交往的对象。” 林沅惊讶于他竟然了解这么多,眼神崇拜地转头,见周绪晃了晃手机,憨笑道:“我刚照着论坛里的帖子念的。” “……”林沅扯扯嘴角,心说还好是照着念的。不然,一个男生对另一个男生了解这么多,那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唉唉唉,学长过来了。”周绪拍拍林沅的肩膀,朝他挤了挤眼睛。 林沅回过身,楚子阔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隽朗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好久不见。” 自上次一起打过游戏之后,林沅和楚子阔的关系迅速拉近。虽然平时也不联系,但面对面交流也不会显得生疏。 两人闲聊了会儿,楚子阔邀请林沅明晚去参加自己的欢送会。 林沅还没仔细问,楚子阔就被同学叫走了。 中午吃饭的间隙,他才从周绪口中得知,楚子阔即将要做为交换留学生,去国外留学了。 林沅有些羡慕。 连午睡的时候,都做了关于留学的梦。他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的检票口和炎霆挥手告别。 一转眼,画面切换到他放假回家,一推开门,看见炎霆的床上躺着其他人。 林沅瞬间被吓醒了。 睁眼,是学校宿舍的布景,他松了口气。 闹钟猝然响起,林沅肩膀抖了下,拿起手机,碰巧看见楚子阔发来的消息。 【小沅,欢送会的事别告诉秦冕。】 林沅刚醒,脑袋还有些迷糊,肢体动作快于大脑,等反应过来时,消息已经发了出去,【你们俩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手忙脚乱想要撤回,楚子阔的回复跳出来,很简洁的两个字。 【前任。】 林沅大脑嗡的一声。 放学后,林沅直接回了医院,连车子路过蛋糕店,空气中飘散浓郁的奶油香味儿,都没有诱惑到他。 林沅推开门,炎霆正靠在床头小憩。处理了一天的公司邮件,有些乏了。 蹬掉鞋子爬上床,林沅伸手黏黏糊糊地抱住炎霆的脖子,湿润的唇瓣蹭过他耳后那处微凉的皮肤,惴惴不安地问:“你会和我分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炎总:上一天学回来就问我会不会分手?这学校还能去去?感谢在2020-01-03 23:00:36~2020-01-04 23:3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彼岸花开、水墨柠檬香、芬迪卡侬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寒冷的冬日, 雪花伴随着夜幕的降临漫天飘落。 林沅下车之后走得急,围巾和帽子都落在车座上, 一路穿过凛冽的寒风, 裹狭着冷意冲进满屋的温暖里, 耳朵和鼻子都冻得通红, 脸颊冰冰凉凉的,被炎霆圈进怀里,用体温捂热。 “不, 你不会和我分手的。”林沅刚问过,又自行否决了,连回答的机会都没给炎霆,黏黏糊糊地将脑袋埋进男人的颈窝里,瓮声瓮气地咕哝道:“别人分手和我们没关系的,我们是我们, 别人是别人。” 孕夫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扑进喜欢的人怀里,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 林沅心里那股被吓出来的焦躁情绪, 如雨雾般散去, 飘落无踪。 一颗心落回实处,林沅担心会触碰到炎霆后背的伤口, 松开手, 弓起脊背往后拱了拱, 漂亮的肩胛骨顶起白毛衣凸出来,像是落入凡尘的精灵,翕动着脆弱的翅膀。 羽绒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隆起的孕肚半遮半掩,林沅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小脸儿通红,微张着嘴巴呼气的模样有多么诱人,还在认真和卡住的拉链做斗争。 炎霆黑沉的眼底闪过欲色,终还是内心的蠢蠢欲动强行压了下去。 无论是他,还是小家伙目前的情况,都不太适合做剧烈运动。 忍得身体发疼,视线落在拉不开羽绒服的拉链,急得不停扭动着屁股的小朋友身上,炎霆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声问:“谁分手了?” “啊?”林沅烦了,像脱毛衣一样,将外套往上一推,毛茸茸的脑袋钻出来,“是楚学长和秦先生。” 闻言,炎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脸上的表情一贯沉稳,似乎早就料到了如此结局。 林沅将羽绒服往旁边的椅子里一扔,又从床头柜的果盘里抓起一个苹果,边啃边囫囵道:“你怎么不惊讶啊?” “楚子阔能在秦冕身边这么久,挺出乎我意料的。”炎霆升高空调的温度,将他润白的脚丫子塞进被窝里。 “很久吗?”林沅蹙眉思索了一下,觉得现实情况似乎和久这个字不相符,最多也就半年吧。 如果半年就算久了,那一辈子岂不是像天涯海角一样望不到头。 炎霆眼窝很深,鼻梁是类似欧洲人的高挺,两片唇似刀削过一般薄。 这种长相,一般是寡情的象征。可此刻,冷淡的眸子染上温柔,连嗓音也是刻意压低后的惑人,“自从我认识秦冕以来,他保持最长的纪录,是一个星期换人。” 脑袋上冒出一连串的问号,林沅被哽住,抿着唇不说话了。 “宝贝儿,我和秦冕不一样。”炎霆看穿了小朋友的敏感,手掌轻抚过他白净的脸颊,笃定地保证道。 林沅靠过去,下巴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这样的话,楚学长好惨啊。” 炎霆挑了挑眉峰,没接这话。他虽和楚子阔接触不多,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有时候,强者之间的气场,是别人感觉不到的。 炎霆不觉得,在与秦冕维持关系的感情里,楚子阔是吃亏的。 不愿在自家宝贝儿的嘴巴里再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炎霆没再多说此事,轻轻拍着林沅的背,安抚着他患得患失的敏感。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进屋子。 林沅是被胀醒的,酥麻感顺着尾椎骨攀爬而上,传遍四肢百骸。 脸颊逐渐染上酡红,被窝里脚趾蜷了蜷,他抬起惺忪的眼皮,小猫般哼哼唧唧,“不,不要碰我。” 炎霆温热的吻,细密落在他的耳畔,“小沅乖。” 炎霆呼出的热气,烫得林沅颤栗了一下,迷糊间,无意识地往床边爬去。 刚爬出五厘米,又被身后的男人掐着腰拖回去,箍在怀里。 林沅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半陷入柔软的枕头里,头发被汗水浸透,软趴趴地垂搭在湿漉漉的眼尾。 “宝贝儿,今天要去上课吗?”炎霆的声音克制且沙哑,烫着热意。 “要~啊。”林沅咬着唇,哼唧声又甜又腻,比香甜的雪媚娘还要软糯。 他刚说完,脖子突然一痛。 雪白的皮肤被男人用力吮吸,烙印下一个玫瑰色的吻痕,显得淫靡而艳丽。 炎霆满意地在周围轻轻啄吻着,嗓音磁性又惑人,“那宝贝儿要迟到了。” “你滚啊!”林沅浑身发软地瘫倒在被子里,大口大口喘息着。 肺部需要的空气还没吸入足够,嘴巴被男人从身后捂住。他的胸膛起伏着,浑身的肌肉因缺氧而剧烈收缩。 炎霆闷哼了一声,呼吸随即愈发粗沉。 林沅呜咽着,张口咬住他掌心的肉,细碎的哼唧声,从男人骨节分明的指间溢出。 “宝贝儿乖,迟到也没关系,落下的课我找老师给你补,好不好?”炎霆温柔地织出一张网,将猎物关进去,只为他一人所有。 林沅浑身湿透,瘫软在男人怀里,力气被消耗殆尽,一点儿也不想回应。 阳光融化了昨夜堆积的雪,屋檐上的雪水化作珠子坠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司机到的时候,病房里所有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两扇窗户大开着,窗帘被风吹得飘起来。 林沅正在吃早饭,手里握着个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咬着。 视线扫过,司机感觉画面有些奇怪,定神多看了两眼,才发现他是闭着眼睛的,吃饭都在打瞌睡。 司机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上午十点了。睡懒觉的人都该起了,怎么还这么困? 与小瞌睡虫截然不同的是,炎霆整个人神清气爽,英俊的眉眼间都是餍足,丝毫不顾忌后背的伤口,妥协地伺候着小祖宗进食。 两个人的精神状态差别太大了,司机陷入迷惑,想了半天也没思考出这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林沅抱着书包,倦意十足地低着头从他身前走过。 白皙脖颈上烙印的玫瑰色吻痕实在太明显了,让人想忽视都不太可能。 目光处理到的瞬间,司机眼皮一跳,连忙别开眼,心里的疑惑尽数解开。 用身为男性,他怎么会不懂,男人什么时候最精神奕奕,当然是吃饱喝足的时候。 林沅就比较可怜了,虽然炎霆一直很温柔,但他的小身板却受不了那么长时间的缓慢掠夺,持续性的绵绵细雨比快速地暴风骤雨还要令人招架不住。 从医院到学校,一路上他都是睡过去的。 之后的一整天,也不怎么情绪,思绪迟钝得不行,别人和他说话,林沅要好几十秒才能反应过来,又要好几十秒才能措辞回答。 周绪没忍住,开玩笑地说他是老年痴呆提前了。 林沅很生气,生炎霆的气。 下午放学后,散漫地给炎霆发了条短信,说自己要去参加楚学长的欢送会,就避开来接他的司机跑掉了。 炎霆打电话过来,他也不接,任性地发着脾气。 欢送会是在一家叫“名爵”的KTV举行的,其他人林沅也不认识了,跨进包厢不久就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把周绪一起拉来的,至少还有个说话的人。 林沅坐在角落里,捧着杯橙汁慢慢喝。手机放在膝盖上,炎霆发来的信息不断跳出来。 男人查岗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甚至连聚会上有多少男生和女生都问出来了,林沅觉得有些好笑。 在炎霆眼中,他好像是一个香饽饽,随时随地都能被人叼走似的。 事实好的确也是这样,期间不少人过来找林沅搭话,男的女的都有,他兴致缺缺,又有些困乏,别人说十几句话,他才慢吞吞地回一句。 看出他没那个意思,其他人也不自讨没趣,没坐几秒就走了。 林沅杯子里的橙汁快见底的时候,楚子阔带着一身酒气坐在了他旁边,像是喝醉了,说话颠三倒四的,令人听不懂。 “小沅,我真的很羡慕你。在这世界上,能两情相悦的人不多。”楚子阔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端着酒杯咕咚咕咚往嘴巴里灌。 林沅看着,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一段感情的结束,总是令人惆怅的。 欢送会接近尾声时,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林沅提前给炎霆打了电话,发送了自己的位置,让司机来接。 一行人走出包厢,站在大堂里,等着结完账一起走。 秦冕和朋友从大门进来的时候,林沅正靠着墙壁发呆,一道阴影猝不及防笼罩,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壁咚了。 林沅被吓一跳,眼皮惊惶抬起。手臂撑在右侧的楚子阔,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出声,帮我个忙。” 两人所在的位置比较靠里,是墙壁的拐角处,从秦冕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楚子阔高挑精干的后背,怀里圈着一个人,像是在接吻。 那人的脸被挡住,看不清样貌,秦冕只能看见他身上穿的白色羽绒服,宽松蓬大,像只小企鹅。 脖子上还戴着条红围巾,鲜艳漂亮。 秦冕的脸色随即沉下去,还未发作,就被朋友拉走了。 这只是一个插曲,林沅刚准备问什么忙,楚子阔就放开了他,温和地笑着和他说了句谢谢。 林沅一头雾水,随后懵懵懂懂地坐进车里,被司机接回了医院。 周四上午没课,林沅舒舒服服睡了个懒觉。 秦冕来医院探望炎霆之际,他刚好拎着包准备去学校。 一推门,两人差点儿撞上。 林沅赶时间,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独留秦冕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身上的白色羽绒服和红围巾发愣。 刚到学校不久,绵绵细雨突然降下,林沅坐在教室里,手撑着脑袋发呆,心里猜想炎霆此刻在做什么。 医院病房里,炎霆和秦冕分别靠在窗户两侧的墙壁上,聆听着外面细细的雨声。 两人沉缓的交流响起,先是秦冕的声音。 “你头上有点儿绿。” “你也是。” 第71章 冬日的绵绵细雨并不长久, 在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雨滴也跟着停歇。 地上湿漉漉的, 积了一滩又一滩的水。 周绪像变魔术似的,从桌肚里抱出一个篮球,邀请林沅一起去球场。 林沅觉得他有点儿憨,地面湿成那样, 都没浇灭他打篮球的热情, 揶揄几句之后拒绝了。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林沅在座位上坐了会儿, 才起身收拾书本。 医院里无聊得很,这两天姓炎的男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总是喜欢抱着他亲, 亲的他一脖子都是痕迹, 还消不掉。 害得他连上课都还裹着厚厚的围巾,不敢摘下,生怕被别人发现端倪。 许是天气寒凉, 又临近期末,教学楼里冷冷清清的, 大家都一窝蜂去有空调的图书馆复习去了。 林沅拎着本书, 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 走廊里有几个人在打闹, 推搡间不经意撞掉了他手里的书。 快六个月的孕肚, 已经隆起明显, 像是在毛衣里藏了个打满气的皮球, 又被蓬松的羽绒服遮盖住, 不显丝毫痕迹。 除此之外,林沅其他部位依旧纤细,看不出孕像。两条腿又细又长,被黑色的休闲裤包裹住。 撞掉他书的人和朋友打打闹闹地走远了,林沅试了几次,都未能弯下腰。 他想了个办法,准备侧身蹲下去捡,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突然在视线里,抢在他面前捡起了书。 林沅膝盖刚曲到一半,扶着墙壁站起来。 “你过的还挺好,胖得都弯不下腰了?”林戚笑着把书递过去,眼含深意地看了他的腹部一眼,“你穿这么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衣服里藏了个什么大宝贝儿呢。” 垂搭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林沅抑制住抬手去护肚子的冲动,靠着墙壁没动。 若不是林戚突然出现,他都快忘记有这么个人了。 林戚现在的模样,与以前不太一样,像是遭受过残酷的折磨,整个人瘦脱了相。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眼球呈现颓败的灰色,头发乱糟糟的。 一身陈旧的衣裳,像是挂在身上的破布。仿佛布料之下的不是有血有肉的躯体,而是一具骷髅。 林沅后背贴着墙体,心中骇然,警惕地看着他。 骨瘦嶙峋的脸透着可怕,笑起来更是渗人。林戚像是丝毫没觉得自己有多难看,嘴角咧得越来越大,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其实我也不想来找你的,但我不来找你,我就活不了。”林戚桀桀笑了两声,表情古怪至极,他手里还抓着刚捡起来的课本,往面前递了递,“你的书,不要了?” 林沅觉得他精神失常了,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眼神,都很不像正常人。 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林沅悄然观察着,如果打起来,他不一定会输。但前提是,林戚身上没有致命的武器。 见他仿佛没听到自己话似的无动于衷,林戚抽回手,翻了翻书,突然笑了,“可我现在才明白,就算来找了你,我也活不了,他们都不会放过我的。” 林沅压了压眉头,镇定地问道:“他们是谁?” 说话时,林沅眼间余光扫过不远处的窗户,盘算着,自己要以多快的速度,才能顺利翻窗而出。 这里是一楼,窗户外面是花台。草坪里的泥土已经被雨水浇灌得松软,危险性大大减弱。 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采取如此行动。稍有差池,也容易伤到肚子里的宝宝。 林戚脸上渗人的笑突然凝固了,宛如戴上去的陶土面具,一寸寸龟裂,露出临近死亡气息的绝望。 “炎琅母亲,那个恶毒的女人,不会让我活着的。”林戚攥紧了手指,眼睛里迸射出怨毒,“需要用到我的时候,还向我保证一定会成全我和他儿子。利用完,就一脚把我踢开。” 林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隐隐约约觉得和之前有人假扮自己有关。 他们俩同父异母,眉眼间多多少少是有些相似的。再经过故意的乔装,的确能够骗过不熟悉的人。 自从炎霆出车祸的那天起,林沅就再也没去想过那件事。后面又发生过什么,他一概不知。 看林戚消瘦颓然的模样,这段时间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 但林沅并不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更不愿再搅进任何浑水里。 眉头往下压了压,看着林戚仿若下一秒就要癫狂的样子,他不动声色道:“我不清楚你来找我做什么,是想让我帮你,还是觉得能用我来要挟炎霆。” 林沅淡定自若,语气不疾不徐,“如果是前者,那我无能为力。若是后者,你倒是未免太看得起我。炎霆是什么身份,你觉得他会为了我,放弃报复差点儿要他命的人?” 闻言,目的性被揭穿,林戚的脸色突变,青白交错,眼神也更加颓败了。他瞪着林沅,一言不发,似乎在计算所言是否属实。 “如果我对炎霆来说真的很重要,他又怎么会打发我来学校?此举无非就是想把我甩掉罢了。”林沅后腿一步,靠在墙壁的拐角处,脸上透露出几分被抛弃的悲伤。 “这个社会里,权势大的人多着呢。我们不过就是他们消遣时找的乐子而已,一旦厌倦,便弃之如敝。”林沅凉薄地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林戚对这一番话深有同感,注意力一直在林沅身上。直到被人一脚踹倒在地,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右脚踩在他的后背上,楚子阔迅速搜了一遍身,确定他没带任何武器,才松懈下来,语气轻佻道:“我还以为秦冕那么着急的求我,是让我来帮他解决哪任小情儿呢。但见你长这样,应该不是他能看上的啊。” 楚子阔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侧身看向林沅,挑起嘴角轻笑道:“你说错了,你家那位是真的很在乎你,不然你也不会有那么多跟屁虫。” “我也才刚知道的。”林沅直起身体,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他刚才还以为要自己动手打架呢,但往后靠的时候,眼角余光却不经意扫见了隐藏在不远处角落里的保镖。 那些保镖都在林戚背后,蓄势待发。相比之下,林戚根本没什么威胁力。 趴在地上的林戚没挣扎,只是歪着脑袋,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林沅,疯癫地笑,“哈哈哈,你比我幸运。” 林沅没有否决他的话,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世界总是有那么些人,拿着一手好牌,却打得稀烂。 归根究底,还是源于不知足。 林沅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从衣兜里拿出手机。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与炎霆的通话界面,时长已经过去十多分钟。 从林戚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拨通了电话。 以前,每次一遇到事,林沅总想的是自己解决,无论大事小事,都不想麻烦别人。 现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性去依赖炎霆,不再一个人逞强。 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在挂掉电话之前,林沅将手机贴在了耳朵边,轻声道:“我马上回来。” “在原地等我,别动。”炎霆沉冷的声音透过电流传递,霸道得令人不容置喙。 从他冷硬的语气里,林沅几乎第一时间就听出了潜藏之下的恐惧。 埋藏得很深,压抑又克制。 林沅握紧了手机,重新靠回墙壁上,弯了弯嘴角。 他不知从何时起成了炎霆的软肋,连死亡都不怕的男人,却害怕他遇到危险。 这一刻,林沅突然觉得,其实林戚说的没错,他真的很幸运。 遇见炎霆,就是一件幸运得冒泡的事。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嗒嗒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林沅抬头,看见身形高大的男人逆光而来。细碎的光芒洒落在他的肩头,刀削般凌厉的轮廓若隐若现。 他走得很快,脚下似在生风,每一步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裹挟着隐隐约约的焦急。 林沅靠在墙壁上没有动,歪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有水光在流动,倒映着男人不断靠近的俊拔身影。 保镖们都撤了,除了炎霆,没人能够看见他的宝贝儿乖巧等待的模样。 心头悸动,还隐隐残存着后怕。林沅还在笑,被带着满身风雪的男人拥进怀里,用力地紧抱着,像是要将其嵌入骨血中。 林沅被勒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掂了掂脚,整个人攀附在炎霆身上,脑袋从他肩膀处探出来,没心没肺地笑,“我又没事,你不要这么担心嘛。” 天色逐渐暗下来,冷风徐徐。 路灯渐次亮起,折射在高楼大厦间。 昏暗的房间里,两个身影在窗帘后相拥,隐隐绰绰。 林沅的手掌按在窗户上,冷意激得他身体猛地一个颤栗。 缠在脚踝上的铃铛,随着动作晃动,叮铃铃,清脆又悦耳。 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块儿黑布,什么都看不见,听觉和感官变得灵敏起来。 身后的男人在亲他,温柔又缠绵。 林沅站不住,双腿软了软。下一秒,被炎霆抱进怀里。 屋内的空调温度很高,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质地柔软,摇摇欲坠地挂在肩膀上。 隆起的孕肚,在松散的扣子间若隐若现,细腻的皮肤像雪一样白,散发着圣洁的光。 炎霆温柔地俯身,虔诚的在他像小山包似的孕肚上落下一吻。 林沅仰躺在床上,罩着眼睛的黑布被他扯掉,男人满是汗水都脸庞倒映进他湿润的眸子里。 他稍微缓过神来,摸索着抓住炎霆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声音沙沙的,又软又糯,“你别伤到宝宝了。” 炎霆今天很急切,不复上次的温柔。 林沅没有抵抗,很乖地任由他抱自己。 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在害怕。 不管再怎么强大的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不再坚不可摧。 他愿意被禁锢,被占有,成为炎霆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第72章 炎霆昨天偷跑出医院, 和林沅在酒店里浪了一晚。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回到医院后,被主治医生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昨晚被折腾得厉害, 林沅整个人都倦倦的, 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脑袋一点一点打盹。 好几次都被医生恼怒的训斥声吵醒,茫然地望向炎霆, 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后,又低着头幸灾乐祸嗤嗤地笑个不停。 按照辈分来说,年纪已经临近退休的主治医生算是炎霆的远房舅舅辈。不顾护士的阻拦偷跑出医院, 又把伤口搞裂开了,本就是他的错,无论被怎么训斥,他都沉默地受着。 主治医生训了会儿, 走之前看见角落里的林沅笑得一抖一抖的, 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都不明白现在的小年轻都在想什么了。 为了方便护士上药,炎霆脱掉衬衫,露出疤痕盘横交错的后背。最深的几处伤口微微裂开,有少量的血水渗透出来, 倒不是很严重。 除此之外, 炎霆的肩膀上存在着好几道抓痕异常清晰且新鲜, 一看就是在二十四小时内造成的。 护士刚结婚不久, 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怎么抓出来的, 当即红了脸。 上药结束后,炎霆被裹成了木乃伊,纱布在上半身绕了好几圈,活脱脱一个病重的伤患样,脸色发白地靠在床头,汗水把垂搭在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 刚才护士没轻没重的,他遭了不少罪,但林沅一点儿也不心疼。径自爬上床,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 谁叫他昨晚没完没了地弄自己,活该! 冬季的寒冷总是令人离不开温暖的被窝,能躺着就绝不坐着,出门溜达更加是不可能的。 但林沅还要去学校上课,而且还要考试。 上课倒是没什么,听不懂就胡乱听听,一到考试就头疼。 好几次,他都想要不干脆休学算了,等下一学年重新再战。 可想到每年九月,才会开始新学年,又觉得时间太长了。 临近12月末的时候,林沅肚子里的宝宝已经六个月了。之前瘦掉的肉,也被重新养得长了回来。 由于孕激素的作用,皮肤也肉眼可见变得白皙细腻,像果冻一样软滑。 上课的时候,周绪坐在旁边,就总盯着他的脸看,甚至还蠢蠢欲动,想上手摸一摸。 “小沅。” “嗯?”林沅正在纠结老师刚才划的考试重点也太多了,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满脸惆怅。 “你身上好像有点儿香。”周绪用力嗅了嗅,闻到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香味儿,很好闻。 “啊?”林沅回过神来,鼻子埋进衣袖里吸了几口气,什么都没闻到,“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 周绪又用力闻了闻,一锤定音,“是奶糖的味道,还挺甜。” 林沅瞪大眼睛看着他,脸颊红扑扑的,“我看你是想吃奶糖了吧?” 周绪:“……”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那么小姑娘气的东西,我怎么会吃。 午休的时候,林沅先回寝室休息去了。周绪特意绕了一大圈,去超市买了包旺仔牛奶糖。 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这么爷们儿的人竟然吃奶糖,还专门买了几瓶簌口水,方便嚼完糖之后毁尸灭迹。 断裂的肋骨逐渐长好,伤势没那么严重后,炎霆提前办理出院回了家。 积压了一个月的公司事务,把他的邮箱塞得满满当当,连垃圾广告都没了见缝插针的空间。办公室的桌上,还有一摞等着他签字的文件堆积着。炎霆早上八点到公司,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家。 林沅已经仰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睡着了,空调呼呼地吹着,他似乎感觉到热,脚丫子从被子里伸出来,垂搭在床边。 雪白的脚踝处还残留着一圈红痕,是炎霆昨晚没控制好力气,不小心勒出来的。 细腻的皮肤上,透着淫·靡的粉。 炎霆单手扯掉领带,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胸膛上交错的抓痕和齿印。弯腰握住小家伙的脚丫子,轻轻塞进被窝里。 被惊扰到睡觉,林沅小猫似地哼唧着,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的眸子,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如墨般黑沉的眼睛里。 他黏人地抓住男人一根手指,懒洋洋地咂咂嘴,“你回来了啊。” 炎霆低笑着,温柔地亲了亲他的眼角,“乖,我去洗澡,你先睡。”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林沅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空调温度开的太高,他刚出了一身热汗,睡衣黏黏地粘在身上,不怎么舒服。 困倦地打着哈欠,林沅低着头踢了踢地上的毛拖鞋,光着脚丫子站在地毯上。 炎霆洗完澡出来,看见小家伙爬得高高地坐在平常摆放茶具的桌上,睡衣下摆掀起来,露出雪白的肚皮,正对着敞开的窗户。 “不要把肚子对着冷风吹,会感冒。”炎霆根本顾不得身体起的反应,大脑先于生理,像个唠叨的老父亲,快速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林沅扁扁嘴,不情不愿地放下衣服遮住肚子,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你儿子说要吹风,我不满足,他就踢我。”林沅甩锅甩的极其熟练,孩子都还没出生,就已经帮不靠谱的爸爸背了好几口大黑锅。 炎霆隔着衣服摸摸他的肚子,“我来教训他。” 刚说完,心口就被踹了一脚。 林沅莹白的脚踩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肤色差异明显,画面诱惑又暧昧。 男人的眼色逐渐加深,握住纤细的脚踝,声音磁哑:“宝贝儿。” 林沅有恃无恐,大大咧咧地翘了翘另一只脚,软糯的声音却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医生说,那种事切勿太频繁,不然会伤到孩子的。” 刚还火热的心潮,瞬间偃旗息鼓,炎霆一颗心拔凉拔凉的,神情郁郁,“宝贝儿,撩我好玩儿吗?” “好玩呀。”林沅咧着嘴角,笑嘻嘻地看着他,一口瓷白的牙齿露了大半,每一颗都整齐好看。 炎霆一点儿也没委屈自己,流氓似的凑过去,强行吻住了他的唇,双手也没闲着,吃了个半饱。 睡着前,林沅闷闷地想,像炎霆这种体力强盛的人是撩不得了,最后受罪的人还是自己。 他大腿的皮肉娇嫩,火辣辣的疼。擦了清凉药膏之后,才好了许多。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课。 林沅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填饱肚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出要和炎霆分房睡,直到宝宝生下来。 炎霆怎么可能会同意,他现在已经处于吃不饱的状态了。两人同床共枕,他还能想着法子占便宜。 这一旦分床,连搂抱着睡觉的机会都没了。 林沅抱着枕头从卧室出来,被炎霆拦在。一向沉默寡言,精英高冷的男人却耍起了无赖。英俊挺拔的身形把门口全然堵住,不让出去。 “我不同意分房睡。”炎霆冷酷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林沅掀起眼皮,气闷地飞过去一个嫌弃的眼刀,“你能管住自己?” 炎霆理不直气也壮,“不能。” “呵。”林沅嘲弄地冷笑一声,觉得这老男人太不要脸了。 硬得不行,炎霆打算来软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小朋友。 嘴巴上装凶,实则最容易心软了。 炎霆决定采取迂回政策,温声缓和道:“乖宝,客卧的床很窄,床垫也很硬。很长时间没人睡过了,肯定不够暖,你睡着不舒服的,肚子里的孩子也可能会闹。” 林沅什么都能不讲究,但最在乎肚子里的宝宝了。关联到崽崽的事,他总是小心又谨慎,容不得一点儿马虎。 以为这么说,就能打消他分床的念头。炎霆见小家伙沉默地纠结着,都准备摇起胜利的旗帜了,手里突然被塞入一个枕头。 林沅开心地露出两颗小虎牙,声音清脆,“对啊,我也考虑到了,所以客卧你去睡,我还是睡主卧。” 怔愣地抱着枕头,炎霆被自家小宝贝儿无情地推出了房门。 晚上,炎霆试图进入主卧,却发现房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分床第一天,炎霆没睡着,失眠一整夜,睁眼到天亮。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公司,把秘书们吓一跳,纷纷窃窃私语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看把总裁愁的。 林沅其实睡得也不好,习惯性睡懒觉的他,一大早就醒了,之后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他烦躁地抱着枕头去客卧找炎霆,却发现床是空的,人不在。 林沅嘟嘟囔囔,又返回了主卧。 然后他发现自己午觉也睡不安稳了,在床上从一点滚到两点。明明眼皮沉沉的,身体也乏倦,可闭上眼之后,却睡不着。 孕期情绪不稳,因为睡眠不足,林沅的情绪肉眼可见变得焦躁。 他把床上的被子蹬成一团,又闷闷不乐地从床上爬起来,皱着眉头去浴室的衣篓里翻炎霆穿过的衣服。 但衣篓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衣物都已经被拿去洗干净了。 衣柜里挂着清洗干净的一排排衬衫,林沅挨个嗅了一遍,都是清新的洗衣液残留,没有炎霆的气息。 他不悦地用力关上柜门。 A市今年冬天格外的冷,自从下了第一场雪之后,便隔三差五地落下点儿雪花。 林沅穿着厚厚的毛衣和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一只笨拙的小企鹅,出现在公司一楼大厅里。 前台看见他身后跟着总裁的司机,好奇地猜测着这个年轻男孩儿的身份,忘记了拦人。 有司机在,林沅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炎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秘书们都不在,像是开会去了。 林沅推开紧闭的门,探出一颗脑袋往里看了看。办公室里是空的,炎霆也不在。 他慢吞吞地挪进去,抓起炎霆搭在椅子上,今天穿着出门的外套,裹在自己身上,绻着沙发上很快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林沅发现自己已经从沙发上,被挪到了温暖的怀抱里。 炎霆一只手圈着他,另一只手在翻阅着文件。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林沅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位,突然抱住男人的脖子亲上去。 炎霆还未有所行动,就被亲了满脸口水,娇憨的小家伙,还黏黏糊糊在他肩膀上轻蹭着。 “想要来一场办公室play吗?”撒娇的声音软糯,听得人抓心挠肺。 炎霆平素强悍的自制力,在他面前几乎为零。眼里暗欲涌动,将手里的文件一扔,直接将人掼在沙发上,伸手扒掉了他的外裤。 黑色的外裤被剥下,露出里面一条厚实的、大红色的秋裤。颜色鲜艳又刺目,似乎还透着点儿乡土气息的时尚感。 炎霆:“……” 林沅:“……” 第73章 林沅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抓了抓红秋裤, 鼻头泛着红, 不知是热的, 还是羞的。 见炎霆突然停下动作后, 像是凝固了般, 半晌没反应, 他疑惑道:“还来吗?” 炎霆瞧了瞧他身上的红秋裤,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某个部位, 一言难尽, 略心梗,“怎么穿这条裤子。” “唔……”林沅眨眨眼睛, 思虑片刻,说出了个让挑不出毛病的答案,“它最厚。” 他怕冷,还未入冬,就已经毛衣绒裤往上套了。在保暖面前,好不好看完全不在考量范围内。 下午出门前, 林沅打开衣柜门扒拉半天, 在一众黑白灰的秋裤里,相中了这条最厚的。 至于颜色,反正是穿在最里面的,丑不丑他也不在乎。 而且, 林沅真没觉得这条裤子有多丑, 大红色多喜庆啊。 炎霆哑然, 看着他无辜的眼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屋内沉寂下来,陡然升起几缕尴尬。 炎霆的手还抓着他黑色的外裤,但没继续往下脱。 自己扒拉了几下红秋裤,林沅没明白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脑回路七拐八拐的,捡起其中一个猜测问,“难道这不是你给我买的裤子吗?” 炎霆更沉默了。 有一部分衣物不是他亲手置办,是吩咐助理去购买的。但买回来后,全部都经过他的手,才被送去别墅,清洗过后放入卧室的衣柜里。 但炎霆清清楚楚地记得,之前没见过这条红秋裤啊。 这么艳红的颜色,绝对不会逃过他的眼,问题多半是出在采购衣物的助理身上。 为了一条秋裤,把人叫过来询问,又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在办公室里扒了小家伙裤子的事,炎霆也不想声张。他在外人眼中,一向是成熟稳重的。像毛头小子一样忍不住在办公室就开干的事,实在有损形象。 炎霆脸色微沉,太阳穴抽动了两下,觉得此刻的情况分外棘手。中止的话,会伤了小家伙的心。若要继续,他又实在继续不下去。 刚还精神百倍的物件,在看见红秋裤的那一刻就痿了,蔫头耷脑的,提不起兴致。 炎霆抓着林沅外裤的手,脱也不是,放也不是,局势有些焦灼。 刚睡醒,林沅的思绪不太能跟上大脑,被眼前的状况搞迷惑了。 他自己把红秋裤往下扒拉了一截,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皮肤。再想继续脱,手被男人按住。 “嗯?”林沅茫然地抬头。 炎霆已经帮他把裤子穿好了,松紧腰的黑色运动裤,连皮带都不用系,就已经整理得严丝合缝,一点儿都看不出刚才差点儿开展的激烈运动。 炎霆身上的衣服都平整熨帖,黑色的衬衫包裹着结实的胸膛,黑曜石纽扣扣到最上面一个,冷漠又禁欲。 大脑偏向迟钝,林沅仍然没明白这是什么回事。他瞪着澄澈的眸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穿好的裤子,无辜地眨着眼,突然委屈起来,“你是不是对我石更不起来了啊?” 林沅扁着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话有多么的大胆,又含着多少求·欢的骄矜。 长而密的睫毛轻颤着,像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雀儿,难过的不得了。 炎霆宠溺地摸摸他的头,没拐弯抹角地糊弄,也没重振旗鼓,大展雄风,而是实话实话,“宝贝儿,我对着你的红秋裤实在是……下次还是穿条黑的吧。” 林沅呆住了。 片刻的沉寂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林沅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要不是肚子里的宝宝突然踢他,他还能再笑五分钟,“你怎么能嫌弃红色呢,多喜庆啊。一条红秋裤你都受不了,本命年的时候我还要穿红内裤呢。” 红内裤,炎霆能够接受,哪怕穿一整年都行。 但红秋裤……挑战性着实有些太大了。 办公室Play最终还是没继续下去,林沅觉得自己要是强迫炎霆,万一他以后都硬不起来,那后果可就大发了。 炎霆认真处理事务,林沅就趴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往外看。他一直很喜欢这儿的视角,不过公司人员众多,若是来的太频繁,定然会被议论的,他不喜欢太高调。 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开得不低,热汽蒸腾着。林沅脱掉了厚实的羽绒服,穿着白色的毛衣四处晃悠。 毛衣的衣领开得有些大,精致的锁骨一览无遗,上面还残留着几个吻痕。已经是几天前留下的了,起初啜出来的玫瑰色褪了些,变成淡淡的粉。 若隐若现,像是从雪白的肌肤里透出来,颇为诱人。 炎霆刚被红秋裤惊灭的火气又重新燃烧起来,激荡在胸膛里,深沉的黑眸里欲色加重。 在情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炎霆把欲念强行压制了下去。 半个小时前,他刚预约了今天的孕检,准备下班后就带林沅去。现在要是真做点儿什么,检查的医生一定会发现的。 炎霆不想小家伙尴尬,只能选择委屈自己。 对此,林沅一无所知。大喇喇地挺着孕肚,在绵软的羊毛地毯上玩儿的不亦乐乎。 不知道是不是揣着崽久了,心里的排斥感已经完全消弭。比起上次孕检时的紧张与不知所措,林沅这会放松多了。 进了检查室后,大大方方地往诊床上一躺,丝毫不扭捏的掀起自己的衣服,露出白白鼓鼓的肚皮。 炎霆比他紧张多了,站在一遍握住林沅的手,像是在安抚他,实则是在悄无声息地缓和自己无端焦灼的情绪。 宝宝长得很好,软软地一团蜷在爸爸的肚子里,B超照出来的时候,还在啃手指。 之前那么脆弱的一颗小豆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长成了这么大一个,林沅觉得很神奇,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眼神热切。 好奇地问了医生很多问题,比如自己接下来的饮食,还有杂七杂八地注意事项等等。 医生一一做了详细地解答,林沅三分钟热度,听得时候脑袋点得飞快,转头就忘了,一条也没记住。 走出医院,就吵着要吃冰淇淋。 怀孕的人口味甚是奇怪,什么都想吃。想吃冰淇淋的欲望来得猛烈,折磨着他的味觉。 这大冬天的,炎霆每天都想着法儿让他保暖,甚至在冒着风雪出门时,忍不住想要将他揣进兜里,怎么可能会同意让他吃那么冰凉的东西。 被拒绝之后,林沅委屈地扁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扒着医院的玻璃大门不走了。 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俩。 林沅面上的不高兴百分之八十都是装出来的,自从发现炎霆面对自己总是面硬心软之后,这招便成了他撒娇时惯用的招术,屡试不爽。 炎霆总是拿他没办法,训又舍不得,打又下不了手。 林沅容貌清秀,眉目昳丽,带着大毛领的羽绒服帽子罩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喉结也被衣服挡住,几乎只露出个小巧的下巴。 他扒着门,像小猫似的哼哼唧唧。圆滚滚的肚子抵在玻璃上,弧度明显。 过往的路人看炎霆的眼神很快就不对劲了,觉得他是小气又抠门儿的男人。 一个怀着八个月身孕的准妈妈看不下去,托着自己的肚子指责道:“你媳妇儿身子重,正是馋嘴的时候,想吃什么就给他吃啊,又花不了几个钱。” 炎霆成了众人讨伐的对象,无语扶额。怪他平时太宠了,这小不省心的净知道惹事。 他上前牵住自家馋嘴宝贝儿的手,语气无奈又宠溺,“行,给你买。” 林沅立马就开心了。摸摸自己的孕肚,小跑着跟上炎霆的步伐,得寸进尺地喊道:“我要吃两个。” 最终只吃到了一个冰淇淋,而且还不是免费的,他不仅割了地,还赔了款。 割地就是晚上不准分房睡,至于赔款……林沅的小心脏忐忑不已,又有点儿小期待。 可炎霆回家后,就把这事儿忘了。林沅也没主动提,不然显得他好不矜持。 直到过了几天的晚上,炎霆才想起这茬。他洗完澡,穿着浴袍靠在床头,一条大长腿慵懒地微曲着,朝刚泡完澡,正在晾脚丫子的林沅招招手,“宝宝,过来,是不是应该履行你前天答应我的事了?” 淡淡地瞥他一眼,林沅脸上的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回答:“今天周三,不行。” 炎霆一愣,没明白周三和其他日子有什么不同。未几,问道:“你明天考试?” 但就算考试也没什么关系,小家伙之前答应的是用唇舌伺·候他,影响不大。 “不是。”林沅摇摇头,神秘兮兮地说:“古人云,周三得禁欲。” 说完,他穿上拖鞋,也不倒洗脚水,飞快地跑出卧室,下楼吃宵夜去了。 炎霆叹了口气,起身帮他把泡脚搞出来的狼藉收拾好。 日子像是又恢复了平静,炎家内部的勾心斗角逐渐远离了生活。 林沅不知道那些斗争是真的平息了,还是炎霆将所有的暗潮汹涌都挡在了外面,没再侵袭到他身边。 他也没问,每天舒舒服服地过着。 如果,残酷的期末考试不存在的话,那生活一定更惬意。 林沅完全不理解,他一个金融学的,为什么要学高数。 做为一个半途去的插班生,他上课时听得一脑袋浆糊,高数的期末考试却并没有因为他上的课时少而迟到。 一月初,元旦节过后,各科期末考试陆陆续续地到来。 林沅看书看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晚上八点,别墅的书房里灯光通明。林沅趴在桌上郁郁寡欢,撅起的嘴巴都能挂上个小油壶了。 高数书上的各种公式脱离书本飘起来,围在他身边,铸成一个囚笼,绕得他头晕眼花,脑袋发懵。 炎霆接完电话进来,便见小孕夫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浮动着水光,漂亮的眼尾耷拉着,都快哭了。 他疾步走过去,将人抱进怀里,温热的手掌在隆起的孕肚上轻轻抚摸着,声音温润,“哪里不懂?”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看不明白。”林沅一连指了好几处。两页书共五个知识点,就有三个不懂的。这要是去考试,怕是连拿二十分都难。 炎霆虽已离开学校多年,但这等简单的高数题也难不倒他。 如果此刻,林沅知道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把折磨了自己好几天,就差食不下,寝不安的高数归为简单的话,一定会当场气吐血。 “我可以教你。”炎霆的手指在书页上敲了敲,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但我有个条件。” 林沅偏头瞪他一眼,总觉得看见了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而自己就是他的猎物。 “什么条件?”林沅支支吾吾地问。 “我做出一道,你就亲我一下。” 第74章 林沅觉得这男人十分不要脸,讲个高数题还要亲亲, 为人所不耻! 心里嘀咕着, 倒是答应的飞快,“可以, 没问题。” 在令人头秃的高数题面前, 别说亲吻了,更流氓的行径他都能毫不犹豫的同意。 倒不是被逼的, 林沅脸上表现出隐忍, 心里却早就开心地转圈圈了。 这几日,他不知自己到底怎么回事,身体总是出现空虚的症状,迫切地想要被填满。 可炎霆顾忌着他的身体,每次都只进行边缘行为。 林沅想要更进一步,但又不愿直说。主动求·欢什么的, 也太骚·浪了。 左手圈着怀里的人儿,炎霆单手做题, 速度很快。林沅打个瞌睡的两三分钟里,再睁眼, 纸上已经写满了公式。 林沅瞪大眼睛仔细看了会儿。 一个也没看懂。 炎霆写完一道题, 停下笔,细致地开始讲解。 在家里,他的声音少了几分在外面时的凌厉, 慵懒沉缓, 比古时奏响的钟罄还要悦耳, 听得人半边身子酥麻。 林沅不知不觉寻着他胸腔起伏的共鸣而去,仰着白嫩的脸庞,盯着他翕动的薄唇出神。 “懂了吗?”炎霆讲解完最后一个步骤,低头才发现小孕夫根本没认真听,睁着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看得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 “让你好好学习,你就是这么开小差的?”炎霆拿起笔,严厉地敲了下他的额头,像极了冷酷无情的班主任。 林沅悬空的两只□□叠在一起蹭了蹭脚背,声音心虚轻软,“我听了,真的。” “行,那你给我说说什么叫极限?”炎霆掰过他的脑袋,让他看桌上的书。 刚一直在偷懒,一个字都没记住。林沅揉揉眼睛,看着本子上那一连串公式,眉间一片愁云惨淡,结结巴巴道:“我,我又忘了,你能再讲一遍吗?” “可以。”炎霆捏了捏他的手,确定是暖的,又耐心地重新仔细讲解了一遍。 林沅这回听得很认真,盯着笔尖在纸上划动,写出遒劲有力的字体,眼睛都不眨一下。 字如其人,炎霆的字写得很漂亮,笔锋凌厉流畅,又不潦草,比书上的印刷体还好看。 林沅一边羡慕,一边认真地记住他讲的每个重要点。之后,一个人磕磕绊绊的把一道类似的题做出来了。 “宝宝很聪明。”炎霆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一点儿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林沅被夸得不太好意思,红着脸缩了缩脖子,咕哝道:“我们来做下一题吧。” 说完,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炎霆出声,疑惑地偏头,见男人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宝贝儿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林沅没忘记,做完一道要亲一下。但他现在不想亲…… “可以攒着最后一起亲吗?” “行,那先攒着。”炎霆回答完,见小家伙明显松了口气,眉峰微拧了下,又很快舒展开。 金融学的高数不难,林沅之前没听懂,是因为前半学期根本没去上课,落下的基础太多,赶不上进度。 炎霆从头到尾给他细细讲了一遍,不仅巩固了基础,还逐步加深了难度。 林沅学得很快,到后面越来越得心应手。十道题做完,才晚上十点。 他来了兴致,翻开书的下一页还准备继续。笔尖还没挨打纸,就被抽走了。 “今天时间不早了,急于求成不可行,要一步一步来,明天再继续。”炎霆合上课本,抱起他往外走。 林沅不情不愿地靠在他肩膀上嘟囔了几句。 “宝宝说什么?”炎霆跨出门槛,顺手关掉书房的灯。 林沅抱紧他的脖子,摇头,“我没说你专·制,也没说你霸道,更没说你强势。” 这变着法儿的控诉,听得炎霆好笑,手掌在他最近长了肉的屁股上拍了拍,“不喜欢?” “喜欢啊。”林沅黏人地蹭蹭男人的下巴,“要是再温柔一点儿就更好了。” 他不过随口一说,炎霆却没有随便一听。 深冬的夜色朦胧,黑暗了许久的天空,挂上了一轮皎洁的明月。 清冷的月光似雾,遮上一层轻纱。 卧室,宽敞的大床里。 林沅坐在炎霆怀里,勾住他的脖子缠缠绵绵的亲吻。 暖黄的壁灯微光落在他脸上,抹上一层光晕,柔和了眼角的媚意。 本来一开始,只是遵守诺言地补上在书房答应的亲亲,但亲着亲着局势就有点儿控制不住了。 暧昧的呜咽声四起,林沅脸颊染上绯色,从耳垂一路红到脖子根。 两片唇瓣泛着湿意,被他自己抿得发红,像挂在枝头的水蜜桃,咬一口汁水四溢。 炎霆慵懒地靠在床头,薄薄的眼皮微垂着,似在打盹儿,对小家伙的乱亲乱蹭不为所动。 神情冷淡的男人,透着清冷的禁欲。身上还穿着衬衫,西装笔挺。 林沅的视线顺着深蓝色的领带往上,停驻于凸起的性感喉结,咕咚咽下口水。 房间里很安静,吞咽口水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飘进炎霆的耳朵里,淡漠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林沅没注意到他已经睁开了眼眸,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随着呼吸起伏的喉结,很想亲密的和它打声招呼。 微凉的夜风浮动着窗帘,树影婆娑。 林沅细微地往前凑了凑,长而密的睫毛轻轻煽动着,鼻尖逐渐靠近过去,仅差一毫米即将碰触到诱人的喉结,炎霆伸手推开了他。 “宝贝儿先睡,我去洗澡。”炎霆音色冷淡,仿佛一点儿也没有被刚才的亲密影响到,气定神闲地翻身下床,朝着浴室走去。 被推开来得很突然,林沅坐在床上,微张着嘴呆呆地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消失在视线里,大脑有些宕机,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林沅挪动屁股在床单上蹭了蹭,从花洒里喷出的水流像是灌进了他的身体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听着炎霆洗澡的水声,他有些心猿意马,晕晕乎乎的从床上爬起来。刚一动,感觉屁股凉飕飕的。 他低头往下看去,发现刚才自己坐着的地方濡湿了一小块儿。 林沅身体一僵。 片刻后,喊叫声惊飞了窗外书上的鸟雀。 “啊,我好像失禁了!” 林沅着急忙慌,光着脚丫子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浴室。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月亮仿佛被惊到,缩回脑袋躲进了云层里。 别墅里一片寂静,灯光却未熄灭,从二楼的主卧里一路延伸到一楼的餐厅。 林沅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椅子上,正埋头认认真真啜面条。 身上套着件毛绒绒的睡衣,露出一届光裸的脖颈。从深层肌肤里透出的绯色还未褪去,白里透着粉。 想起一小时前自己哭着喊着说失禁的画面,林沅尴尬地将藏在拖鞋里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他没有失禁,裤子湿了是因为…… 林沅羞于启齿,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送完医生回来,炎霆一进屋就看见林沅像鸵鸟似的钻在沙发垫靠垫里,屁股还撅得高高的。 炎霆笑着走过去拍了下,听见一声极轻的呜咽, “乖宝贝儿,哭了?”炎霆挖开一个个靠垫,将人从里面抱出来。 林沅脸上羞耻的红晕还没褪去,眼角干燥,没有泪痕。 他没哭,就是不好意思。 身体里莫名其妙渗出黏糊糊的液体就算了,他还惊慌地以为自己得了绝症,马上就要死了,抓着炎霆的衣袖,求他一定要让宝宝活下来,以后也不准给宝宝找后妈。 重点是,炎霆还答应了。 林沅当时慌张又害怕,现在细细回想,炎霆答应的时候是笑着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担忧的意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林沅气不过,揪着炎霆的衣领,凶狠地质问道,“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真不知道。”炎霆温和地拍拍他的背,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不过,之前医生提醒过我,你的身体不管出现什么异样,都是正常的。” 林沅:“……” 正常个屁! 谁屁股里会渗出黏糊糊的液体啊!? 林沅气成河豚,低着头一言不发。 “医生说只是偶尔,不会很频繁。宝宝乖,不生气,现在已经没事了。”相处久了,炎霆哄人的技术都娴熟了许多,刻意压低的声音磁性又温柔,林沅根本招架不住。 “那医生有没有说,这个偶尔到底是什么时候?”林沅羞恼不已,万一哪天他走在街上,突然流水,那不是……他想撞墙。 “有。”炎霆回答。 林沅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摸着下巴,炎霆沉默不语,故意卖了个关子。 林沅急得不行,横眉冷对,“快说!” “就是……”炎霆淡淡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你想羞羞的事……” 炎霆还没说完,林沅已经恼羞成怒地捂住了他的嘴,“不准说!”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林沅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地毯上来回转悠着,倒是没多少焦躁的情绪,就是不想回房去睡觉。 “不会一直都这样吧?” 炎霆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转,把茶几上他啃了几口就不要的苹果吃掉,淡声道:“等你生完孩子,就不会了。” 那就好。 林沅松了口气,没注意到男人言语间的惋惜。 “宝贝儿。” “干嘛?”林沅甩过去一个眼刀,但他脸长得嫩,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透着点儿嗔怪的娇憨。 “你不觉得这样挺好的?”炎霆慵懒地倚在沙发上,指了指桌上那管没用完的润滑剂,戏谑道:“这玩意儿还挺贵的。” 第75章 林沅弯腰往前探了探身子, 才看清炎霆手指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绯色迅速蹿上脸颊, 一直红到耳朵根, 又羞又恼, 说话都在抖,“这东西,你怎么能乱放?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白天的时候, 这别墅里人多眼杂的, 打扫卫生的人会里里外外都整理一遍, 角落也不会残留一点儿灰尘。 林沅根本不知道客厅茶几的抽屉里竟然有一管润滑剂, 而且还是用过的! 就这么放在抽屉里, 岂不是打扫的人每天都能看见?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怕控制不住洪荒之力把姓炎的揍死在这里。 林沅深吸了两口气, 单薄的胸脯起伏着,心中默念要善良, 要大度,不能和没脸没皮的老不羞一般见识。 炎霆没想到小孩儿这么大反应, 一管润滑剂而已,又不是拆开用过的套,刚准备解释,被狠狠瞪了一眼。 “以后这东西只能放卧室!”林沅恼怒着,气鼓鼓地冲过去将润滑剂扒拉进了垃圾桶里。 躺在明面上不太雅观, 他撕了些纸巾盖上, 这才满意地一屁股坐在炎霆的怀里, 还伸手在他大腿外侧掐了两把。 林沅脸上凶, 下手却没多大力气,炎霆就当他在挠痒。还恬不知耻,厚脸皮地捏捏他白软的脸颊,“害羞了?” “才没有。”林沅傲娇地辩驳,眼睛不断往茶几下面都垃圾桶瞥,总感觉扔在里面也不保险。 说不定,明天倒垃圾的人还会看到。 林沅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像遛马似的拍拍炎霆的腿,命令道:“你快把垃圾拎出去扔了。” 这大晚上的,小区里大多数人都睡了。 在商界挥斥方遒的男人,回到家,还要被媳妇儿连拖带拽地撵去倒垃圾。 还没领证,炎霆已经提早过上了已婚男人的生活。 在玄关处换好鞋,他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沅随便往脖子上裹了条围巾,担心这么晚他一个人出门不安全,蹬蹬蹬跑过去,“我跟你一起。” 刚林沅吃了一大碗面,就这么睡觉,肚子可能会撑得慌,出去散步消消食也挺好的。 炎霆没有阻止,上楼拿了件长羽绒服给小家伙穿上,又给他戴了顶有护耳的帽子,这才牵着他暖和的手出门。 羽绒服很长,将林沅从脖子罩到脚踝,整个人都被裹成了一个粽子。大半夜出门,若是抬起手跳着走,说不定还能去鬼屋兼职,扮演一个僵尸。 就是他长的太精致了,容易被捏脸。 衣服太长了,林沅的腿迈不开,走路的速度提不上去。 炎霆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提着垃圾袋,缓慢地走着。 黑色的垃圾袋里,只装着一管用了两次的润滑剂,和林沅刚才羞恼时塞进去的纸巾。 垃圾桶在小区的入口处,走过去要五六分钟。 冬日的深夜,气温下降的厉害。林沅缩着脖子,慢吞吞地挪着,像一只在冰天雪地里散步的小企鹅。 他和炎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没有烦恼地手牵着手一起散步了。 林沅下巴尖儿埋进厚实的围巾里,偷偷抠了抠男人的手心,小声问:“你们家还好吗?” 他虽然总是告诉自己,炎霆能够解决一切,自己只要乖乖听话就行,但还是免不了担心。 权势是最能检验人心的东西,能让兄弟相隙,手足相残。 还有那场车祸,林沅当时被炎霆护在怀里,晕得很快,未能看见全貌。 可他总觉得,那不是意外。 炎霆握紧了林沅的手,细致地没让他吹冷风,缓慢地往前迈着步子,连语速都跟着变缓了, “沅沅,你觉得财富和权势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本心吗?” 突然听到这么深奥的问题,林沅愣了愣神,停下脚步,抬眸望过去,点点头,“能。” 从古至今,多少例子摆在面前。 炎霆很淡地笑了下,伸手帮小家伙将松散开的围巾系好,低沉的声音混着夜色,显得有些苍凉,“我从前以为,我们兄弟三人的感情能够一如既往,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因为外物改变。” 抓着炎霆的手,林沅没说话,心里想怪不得书里最后你的结局是英年早逝。 太看重感情,终究伤的是自己。 林沅虽然才十八岁,但关于亲情,却看得比谁都透。 从前,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母亲未婚先孕,被人瞧不起,周围的邻居都指指点点。 他那时候才刚出生一个月,就和母亲一起被外公外婆赶出了家门。 母亲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却在十六岁那年,把他卖给了一个有□□的男人。 林沅想方设法地逃了,脱离魔爪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皮肉。 那个变态男人嫌他年纪大,没有弄他,只是将他当成了暴力情绪的发泄对象,每天会拿鞭子抽他好几次。 逃走之后,林沅没有再回家,一个人在外面流浪。桥洞,公交站,还有地下通道他都睡过。 两年后,他再次见到母亲是在一家商场门口。当初被丈夫打得遍体凌伤,狠心把自己亲儿子卖了的女人,挺着大肚子正在卖东西。 脸上是笑着的,抚摸自己孕肚时的神情也很温柔。 林沅那时候没有多看,很快转身走了。 他想,已经没必要再去念想什么了,那个女人恐怕早已忘记自己曾经有个儿子。 后来,他莫名其妙地穿书,遇上的是一个听信继妻继子造谣,把亲生儿子撵出家门的父亲。 至此,他对亲情再没了奢望。 那份早年间对情感的渴望,不知不觉转移到了炎霆身上。有时候,连林沅都没发觉自己是喜欢被炎霆管束的。 在他的内心深处,总觉得有人管束的孩子,才是被爱着的。 回忆没给林沅带来多少感伤,他掂了掂脚,学着炎霆以前哄自己的模样,轻轻摸了摸男人耳边扎手的短发,温吞道:“或许,他们根本就不配做你兄弟啊。” 踮脚有些累,林沅放弃了摸头的安慰方式,张开双臂给了炎霆一个大大的拥抱,继续道:“其实吧,在他们眼中,你可能也不配做他们的兄弟。”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各自看待事物的出发点,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说三观不一致,为人处事的方法不一样。 但林沅不希望炎霆在亲情方面优柔寡断,最终容易害了自己。 可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说,也不能直接怂恿炎霆对亲哥哥动手,这样听起来好像很不近人情且凶残。 林沅犹豫不决,害怕自己说出来会被厌恶。 没谁会喜欢自私自利的小怪物,大家都喜欢善良美好的事物。 炎霆顺势将人揽进怀里,准备像以前一样,单手把人抱起来,但一用力,却发现没抱动。 有点儿尴尬。 林沅没明白炎霆要干什么,疑惑地抬头看他,“你是要抱我吗?” “嗯。”炎霆低应了一声,没说出抱不动三个字,但自信心还是有些受挫,心里暗自决定从明晚开始,举铁的时候要加码。 “抱我干什么,快去把你手里的垃圾丢了。”林沅拽着男人的胳膊,小跑着往垃圾桶跑。 他在前面跑得哼哧哼哧,炎霆在身后轻松地大步跟上,步伐只加快儿了一点儿。 羽绒服太长了,林沅跑起来只能迈小碎步,跑了好一会儿,把自己累够呛,一回头发现距离刚才出发时旁边那棵树,最多五米远。 他自闭了,他不想走了,他想原地蹲下。 可高估了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顶得慌,他根本蹲不下。 林沅弯曲膝盖,撅起屁股,蹲到一半才发现行动艰难,自己现在的动作像极了在蹲马桶。 实在太有损形象了,万一被别人看见,还以为他在随地大小便呢。 林沅抓着炎霆的胳膊,缓缓直起身体,“我累了,不想走了,你去丢吧。” 这破崽子,让他的体力比以前也差太多了。 怀孕初期,林沅一米七八的身高,不到一百一十斤,是偏瘦削的身材。 长年累月锻炼的炎霆,抱他就根抱小孩儿似的,单手就能抱走,也不吃力。 而这段时间,林沅一天能吃五顿饭,除了早中晚餐之外,还有下午茶和宵夜。肚子里的崽快速长大,他的脸颊也日渐圆润起来。 如今,他早已不是曾经一百一十斤的小瘦子,而是一百四五的大胖子。 炎霆再想单手抱他,也没那么轻松了。 这处距离小区门口的垃圾桶不远,小区里的安保也很好,不会有任何危险,但炎霆还是不愿让小家伙一个人在这儿等,更不愿让他受累再继续往前走。 索性将手里干净的垃圾袋,连带里面的润滑剂和纸巾团吧团吧,塞进了林沅羽绒服的帽子里。 “哎,你干嘛?这是我的帽子,不是垃圾桶。”林沅控诉地剁着脚,想要把袋子抖出来。 炎霆说:“这管润滑剂两百三十,用了两次,还剩一百八。” 林沅不抖也不闹了,默默放下手臂,让昂贵的物品好好待在自己帽子里。 他记得那两次是同一天晚上用的,那个晚上一共doi了三次。 也就是说,平均一次十七块,好像似乎……也还行? 林沅把自己被冷风吹凉的手塞进炎霆的胸膛前的衣服里,让他给自己暖热,嘴巴里还嘀嘀咕咕,“下次买五十块的就行,这玩意儿也太贵了。” 很久之后,炎霆恨不得穿越回来把刚才自己的嘴巴捂住,别说出价格。 不然,小家伙也不会在他们俩doi的时候,他每动一次,就念叨一句十七块。 是个男人,都得萎。 第76章 散完步回去, 林沅睡得格外香甜。 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 睁开眼, 发现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还好,期末考试前都没课。 七个月的肚子有些笨重, 林沅深吸一口气,缓缓爬起来。 洗漱完,下楼后,他发现炎霆不在,可能是去公司了。 林沅没问,在冰箱里偷了块儿面包,边塞进嘴巴里边搬起客厅角落里的花盆往外走。 花盆很小,不重,他平时搬来搬去, 也可以适当锻炼身体。 泥土里长着一根绿色的树苗, 冬天还枝叶繁茂,是两个月前,林沅心血来潮想种点儿东西的时候, 炎霆给他找来的。 是植物所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一年四季都不会枯萎, 据说花期在冬季。 可养了这么久, 一个花骨朵都没见着。 林沅当初的三分钟热度已经散了, 偶尔闲得无聊才会管它。 今日天气晴朗, 他想带树苗出去晒晒太阳。 刚跨出通往后院的玻璃门, 林沅愣住。 不远处已经枯萎的葡萄架下面, 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不是炎霆,背影很陌生。 林沅警惕地皱了皱眉,还没出声,那人已经转过头来。 林沅看清了他的脸。 不是别人,是炎霆的大哥。 林沅隐隐约约记得,他的全名好像叫炎裕。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林沅心里惊疑,面上不显,将手里抱着的花盆往下挪了挪,挡住隆起的肚子。 别墅的房间很多,每天打扫卫生的阿姨就好几个。他不习惯让别人知道自己怀孕了,只要走出卧室,都快套上件宽大的衣服。 不熟悉的人一眼看过来,不会往怀孕那方面想,只会以为他长胖了。 炎裕只是看了眼他胖到突出的肚子,就将视线挪到了他脸上,从前温润和善的面庞,不知何时起已经变得凶狠。 “小琅说的没错,你对阿霆来说,确实挺重要的。为了你,他连兄弟手足之情都不要了,你好手段。”炎裕刚才被夺权,心里憋了火,此刻见到林沅,迫不及待地全发泄了出来。 挑拨离间之意如此明显,林沅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人在说什么屁话? 手足之情?呵……故意安排车祸,要人性命的兄弟情? 这种亲情,不要也罢。 林沅拨了拨花盆里的绿叶,又听见他说:“同样身为炎家人,阿霆喜欢男的,就能光明正大地带出去给人看。而我,只能把人偷偷摸摸地养在别处,生怕被人知道。” 一阵凉风吹过,枯黄的树叶飘落在脚边,炎裕自嘲地笑了笑,“我喜欢男的,却要被迫和女人结婚生子,窝窝囊囊活了这么多年。如今,还被亲弟弟拿捏住把柄威胁交出公司股份,可真凄凉啊。” 林沅不起丝毫波澜的心,在听见他说出喜欢男人的字眼时,猛地跳了一下。 这特么不是骗婚吗? 被逼两个字说的冠冕堂皇,试图以此掩盖自己所有的过错。 林沅抬了抬眼皮,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你真的比不上炎霆,用不着忿忿不平,你失败的根源在于自己。” “我做了那么多,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黄毛小子来教训?”炎裕怒目圆瞪,作势要上前教训他,刚迈出一步,又转身夹着尾巴跑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林沅弯了弯唇,抱着花盆去了院子。 炎霆走过来,还拿了双手套,“戴上,别冻着了。” “你帮我戴吧。”林沅拍拍掌心的泥土,乖乖地伸出手。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林沅提着一个绿色的塑料壶给树苗浇水,炎霆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看着,“小心点,别把水倒身上了。” “知道啦。”林沅给自己种的草浇完水之后,又顺便给旁边花台里那些已经枯了的树木浇了点儿。 他犹犹豫豫着,好几次张口想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炎霆的视线落在小家伙身上,一秒也没离开过,将一切收入眼底,温声说:“大哥是来签署股权转让书的,他之前有百分之十的股份,现在都没了。” “他说你抓住了他的把柄,是什么啊?”林沅慢吞吞地浇着水,假装不经意地问,两只耳朵却竖起来,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个字也舍不得漏掉。 “他男朋友。”炎霆挽起衬衫的袖子,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在林沅手中的水壶掉落时,一把接住,同时将人圈进了怀里,“他们俩在一起挺久的,有十五年了吧。” 林沅低头看了看他腕部的手表,抿紧了唇角,没有说话。 十五年的爱,挺痴情,也很长情。如果,没有炎琅和他母亲的存在,也是一段令人羡慕的感情呢。 可是,没有如果。 都结婚生子了,还在外面养了个外室,骗婚的人渣石锤了。 林沅自己也喜欢男人,但却一点儿都不羡慕这段感情,只感到恶心。 “他愿意舍弃股份?”林沅缓和了会儿情绪,才继续轻声问:“那些股份,若是在你大哥手里,以后是会给炎琅继承的吧。” “嗯。”炎霆不太喜欢自己的小家伙提到炎琅的名字,心里醋意大发,脸色沉了沉,“但现在都是我的了,他百分之零点一都没有了。” “……”林沅嘴角抽了抽,觉得炎琅好像惨的过分了。 亲生父亲为一个养在外面的男人,舍弃了一切,丝毫没有为他这个亲儿子考虑 这样想来,他母亲的黑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被欺瞒当了这么多年同妻,也是个可怜人。 自己下次若是再见到炎裕,一定要送他一句活该。 林沅不难过,就是有些感慨。 还没感慨完,期末考试就猛不丁如期而至。 考试前一个星期,林沅被炎霆手把手地带着,突击了所有科目。 铃声打响,起身去交卷之前,林沅大概估算了分数,差不多能够有五十分,再加上平时分。 他要求不高,及格就行。 交完卷,林沅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周绪快步跟上去,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遍后,惊叹道:“你最近吃的是啥?胖了好大一圈。” 林沅刚迈出的右脚缩回去,侧过身,盯着周绪的眼睛,严肃地问:“我真的胖了?” “嗯。”周绪点点头,用手臂画了一个圆,“胖了这么多。” 林沅:“……” “唉,你去哪儿,不跟我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啊?”周绪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笔,快步追出去,看见林沅上了一辆车。 他满脸愁容地站在教学楼门外的台阶上叹了口气,“有对象就是好,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吃饭。” 但想起最近每天都把自己喝得烂醉,吐的满屋子都是的表哥,他又一点儿不想找对象了。 下午的考试三点开始,现在才十一点,有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林沅原本打算饱餐一顿,才好好睡个午觉。 但在得知自己胖成了个球的这个噩耗后,他想拒绝吃午饭。 林沅最近是胖了,一天五顿饭增加到七顿饭,还有各种滋补的汤水随时供应。 他几乎从早上醒来,一直吃到晚上睡觉。炎霆觉得他太瘦了,养胖点儿比较好,在吃东西这方面也没特别管束。 半个月的时间,林沅不仅肚子长大了,身体其他部位也像皮球一样膨胀起来,增重了二十斤。 清秀小帅哥,转眼就变成了白嫩小胖墩儿。 抱起来的手感的确比以前好了,身上长了肉,捏起来软软的。 怪不得这段时间,炎霆那么喜欢捏他,从脚到屁股,每天能揉捏好几遍。 林沅越想越觉得是炎霆故意把自己养胖的,因为胖了更好rua。 他抿着嘴巴,窝在后座里生闷气。 炎霆问了他好几遍冷不冷,渴不渴,他都不回答。 那张白净圆润脸上的不高兴异常明显,炎霆像以前哄人那样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宝贝儿,考试考砸了没关系,下学期开学还有补考,寒假还有时间查漏补缺。” 林沅躲开炎霆的手,嗔怪地瞪他一眼,“不吃饭了,我要回家午睡。” 他刚气呼呼地说完,肚子非常没眼力见儿的叫起来,咕咕几声回荡在狭窄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炎霆薄唇轻勾,似笑非笑地逗他,“真的不吃?” “不吃。”林沅十分有骨气,“回家!” 再吃,他就从皮球胖成热气球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原本定好的餐厅外面。 炎霆解开安全带,慢条斯理道:“宝贝儿,如果你中午不吃饱,下午就没力气思考,考试补及格的几率会增加,真的不吃?” “你别诱惑我。”林沅抓着扣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不松手。 他本来思想就不坚定,听到这番话,思想动摇得更厉害了。 一切仿佛都在炎霆的掌控里,他胸有成竹地推开车门,迈出一条腿,“那我自己去吃,菜都点了,不吃也浪费。我今天还特意让人空运了海胆,烤得香喷喷……” “你闭嘴!”他的话还没说完,被踹了一脚,黑色的西装裤上留下白色的脚印。 林沅已经快速解开安全带,下车前还自我安慰了一句,“考试最重要,明天再减肥。” 嘴巴上说着要减肥,身体却很诚实。 一顿饭下来,林沅吃了比炎霆两倍还多的食物,撑得肚子鼓鼓的靠在椅子里消食,心里充满了罪恶感。 心里暗自发誓,明天中午一定不能再吃了。 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最后一门科目考试结束后,林沅晃晃悠悠往外走,考虑着今晚是喝白粥,还是和南瓜粥,突然听见突然有人叫他。 “小沅,你等一下。” 林沅回过头,看见楚学长快步朝自己走过来。 他的注意力都在前面,没注意到旁边有人搬着桌椅路过。 走廊狭窄,坚硬地桌角在即将撞上他肚子的前一秒,楚子阔及时拽了他一把。 林沅稳不住身形,倒进楚子阔的怀里。 抬头,猝不及防看见秦冕和炎霆出现走廊的拐角处。 第77章 看见炎霆的瞬间, 林沅的眼睛一亮, 手指抓着楚子阔的胳膊,一时间忘记了松开。 楚子阔未料到秦冕会出现在这里, 诧异地怔愣住,两人心思坦然, 都没发觉动作有何暧昧之处。 最先急的是秦冕, 他阴测测地冷笑了一声, “楚子阔,你他妈和我分手, 去招惹别人就算了。林沅就一脑子不灵光的蠢蛋,你良心被狗吃了,去招惹他?” 林沅:“???” 啥玩意儿?我怎么就蠢了? 无缘白故得了这么一个评价,林沅顶着满脑袋问号,瞪圆了眼睛。 他是个记仇的,又被炎霆宠惯了, 现在一点儿也不想隐忍,磨了磨后槽牙, 故意拔高声音道:“学长, 我觉得你分的好。老男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身体也又老又糙,还不如找个比你小的, 嫩得能掐出水的。” 闻言, 楚子阔笑了笑,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小弟弟嘴这么欠。 以前林沅嘴皮子也伶俐, 不过从小被欺负惯了,该忍的大多都忍了。 只是在遇见炎霆后,发现这个男人不仅不会欺负自己,还会宠着惯着自己,逐渐伸出爪子,东挠挠,西抓抓,时间一久就养娇了。 现下,一点儿气都受不得。 秦冕平时讲究的很,三十岁的脸上没有一条褶子,眉眼英俊又明朗,西装往身上一套,头发随便抓一抓,就能诱得男男女女都拜倒在他裤腿之下。 哪怕近期收敛了许多,很少再去那些娱乐场所浪荡,但每次出门依旧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 连最近整天酗酒喝得烂醉,也没在他脸上见到一根胡茬。 他最讨厌,也最怕的,就是听见别人说他老。 林沅这一番话,恰如其分地命中了这点。 秦冕立马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红着眼睛跳了起来,“你放屁!我哪里老了?你男人才是个老王八蛋。” “才不是!他才不老!你要是眼瞎,我可以请卫医生给你看看眼睛!”林沅迅速炸起了浑身的刺猬毛,冲动地想当场撸起袖子和这瞎几把说话的傻逼打一架。 “我看眼瞎的是你,就炎霆那个老混球,也就你当个宝,送给秦爷我也不要。”秦冕平常看起来像个成熟稳重的精英,什么都会,就吵架不会。一开口,骂人的词汇量连个小学生都不如,哪里还有三十岁的模样,情商起码倒退十年。 “你做梦吧,我凭什么要把他给你。就你那老黄花菜的样子,没人看得上。”一听到他骂炎霆是老混球,林沅也被彻底激怒了,一个劲儿往他的最讨厌的点上踩。 炎霆是他的,除了他,谁都不能骂。 怒气直往脑袋里冲,氧气跟不上,林沅头有些晕,身体站不住,下意识把杵在旁边的楚子阔当成了柱子扶着。 楚子阔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怀孕的事,惊讶过后,下意识在心里将他当成了瓷娃娃。怕自己不让他扶,摔出个好歹来。 同时,他也想气气秦冕。分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但根源却在秦冕身上。 楚子阔没真想分手,只是想趁此机会挫挫秦冕的锐气,让他改改风流浪荡的习惯。 眼见着秦冕被气得双眼发红,肩膀都在抖。楚子阔压下心疼,抬起手臂环上林沅的后腰,将他扶得稳稳的。 楚子阔也是个有分寸的,知道做什么都得有个度,更何况炎霆还在场,他的手臂从林沅后腰伸过去,悬空的垂着,假装出搂抱的姿势,实际上连林沅的衣服都没有碰到。 但秦冕已经气疯了,根本没发现。 “好,很好!”他气得捏紧了拳头,鼓起的青筋从手背一路蔓延到脖子和额角,咬牙切齿,“楚子阔,你喜欢年轻的是吧?你喜欢接盘是吧?你行,你牛逼!” 秦冕气得脑袋都不清醒了,说话语无伦次。 骂骂咧咧地吼完,他转过身,红着眼睛看向炎霆,伸出手比划道:“你看见了吗?你头顶上的绿帽子都已经那么高了,你竟然还无动于衷?” “你就是个孬种,我要是你,我就把人抓回去,关起来,绑在床上,干死他,干到他流泪,干到他求饶!”秦冕胸腔剧烈起伏着,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啥话都敢往外说。 他背对着楚子阔,没看见楚子阔听到他这几句话后,突然挑了下眉,嘴角露出个浅淡的笑,像是学到了什么。 如果,秦冕能够预料到,自己刚说的,在不久后全都在自己身上应验,一定不会口不择言。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为时已晚。 从头到尾,炎霆都未发一言,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在秦冕吼完那几句话后,挑了挑比山棱还要冷峭的眉峰,冷声道:“我觉得你这个提议不错。” 林沅没骂几句就累了。在教室里考试坐太久,出来后又一直站着。刚动了气,肚子里的崽也不消停,调皮地踹了他两脚。 看着炎霆和秦冕挨得很近在说话,林沅心里蔓延起些许不爽。松开抓住楚子阔胳膊的手指,板着脸走到他们俩旁边,伸手戳了戳秦冕的腰,占有欲十足地强调道:“你走开,他是我的。” 委屈又倔强的语气,就根小孩子抢糖吃似的。 秦冕在气头上,抬手作势就要打人。 手臂刚抬起,就被钳住了。 炎霆的眼神很冷,像是淬了一层寒冰,“欺负小孩,好像不是秦总的行径。” “小个屁,人小鬼大,骂起人来,比谁都凶。”秦冕气归气,倒也不会跟谁一般见识,更何况还是个怀着孩子的孕夫。 “你先骂我的。”有靠山在,林沅一点儿也不怂,扁着嘴角辩驳道:“你不骂我,我也不会怼你。” “你还有理了是吧?别以为仗着怀孕,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秦冕磨了磨后槽牙,眼中盛着怒意,头顶快要冒烟了。 他秦家大少的身份摆在那儿,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毕恭毕敬地尊着。 这炎霆养的小屁孩儿倒是好,竟然还敢顶嘴。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讨喜吗?”林沅没像刚才那样炸毛成小刺猬,淡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秦冕眉头往下压了压,阴沉着脸,“你不会告诉我,是因为我不会怀孩子。” “那倒不是。”林沅心平气和地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因为你不乖,不乖的人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林沅说得很认真,秦冕听得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去。 乖!?他堂堂秦爷,什么时候需要用乖这个词汇来形容了? “不需要。”炎霆心生烦躁,“你要乖就自己乖,别拉我下水。” 林沅没应这话,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两秒,侧过身仰头望向黑着脸的炎霆,怯怯地问:“你生气了吗?” 说不生气是假的,以前小孩儿看见自己都会很开心地跑过来,刚才却竟然没看自己一眼,忙着和别人对骂。而且,还抓了别的男人的手臂。 炎霆心里的醋坛子早就打翻了,但听到小家伙和秦冕对骂的内容竟然是维护自己,又很快将心底的暴戾压制了下去。 “嗯。”炎霆没刻意忍耐,承认地大大方方。 林沅点点头,“是因为我骂人了?” “不是。”炎霆否决道。 林沅思索了两秒,又问:“是因为我刚才没理你?” “是。”炎霆回答的坦然。 林沅说:“那我明白了。” 围观群众秦冕听得一头雾水,连两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放过,也没听出是什么意思。 他正想开口问,见林沅突然垫了垫脚,勾住炎霆的脖子亲上去。 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没有丝毫黏黏糊糊的劲儿,更不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深吻。 两人的唇瓣一触即分。 勾住炎霆脖子的手臂放下后,林沅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仰着脸小声问:“你现在还生气吗?” “不怎么生气了。”炎霆回答,刚黑沉的脸色的确平和了许多。 林沅又亲了他一下。 “那现在还生气吗?”声音又软又乖,可爱得不像话。 炎霆心里有再多气,都被他软乎乎的乖巧模样给融化了。 炎霆抬手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道:“不气了。” 浑身的低气压,也随之全部消散。 无端被迫吃了一大碗狗粮,秦冕骂骂咧咧,“你们俩他妈到底还有完没完,要亲回家亲去。” 炎霆相互对视了一眼,十指相扣,默契地偏头,异口同声,“懂了吗?” 被询问到的秦冕:“……懂……懂什么?” 这亲就亲了,咋亲完,还问别人要观后感呢?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秦冕觉得这两人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拿起电话就准备拨打精神病院的号码。 林沅抬手捂住他的手机屏幕,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真的很不聪明。” “我操!仗着有炎霆给你撑腰,你就随便骂人是吧?”秦冕想揍他,但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还是算了,只是怼了句:“你没以前可爱了。” 林沅抬了抬眼皮,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你看,我不可爱,炎霆都很喜欢我,你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想。”秦冕生怕他再说出一句你不乖的话来。 这人油盐不进,林沅有点儿不想管他了,扶着肚子,往炎霆的怀里靠了靠。 但话说到一半,不继续往下教,就全部前功尽弃了。 林沅的脑袋靠在炎霆的胸膛上蹭了蹭,抓着他的手指把玩着,决定最后再多说一句,“那你想知道,为什么楚学长会和你分手吗?”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事儿,秦冕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憋屈得很。 他也不是不愿让楚子阔去国外留学,追求更高的学历和理想是对的,但为什么要撇清关系? 国外又不远,他随便坐趟飞机就过去了。 秦冕沉默着,没回答这个问题,也没像刚才那样利落地说不想知道。 林沅抓起炎霆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整个人窝进他怀里,往他的臂弯里钻了钻,才说:“因为你不会撒娇,你撒撒娇,服服软,他就不会坚持要分手了。” “就这么简单?”秦冕脱口而出。 林沅从炎霆的臂弯下面探出半个脑袋看他,“简单,你怎么不做。” 秦冕又不说话了。 “还有,你别乱说,我没有给炎霆戴绿帽子,你所说的事永远也不会发生。”林沅抓着炎霆的手臂圈住自己,眸眼弯弯地笑着,“其他人我都看不上,我只喜欢他,也最爱他了。” 表白完,林沅仰起脸蛋儿,软乎乎地去亲炎霆的下巴,乖巧极了,“你最爱的人,也是我吗?” “是。”炎霆温柔地打横抱起他,转身往外走,“我也只爱宝贝儿一个人。” 两人逐渐远去,秦冕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撒娇……好像真的能行? 第78章 回家的路上, 炎霆一直很沉默。 他平常素来寡言,一般人分辨不出, 但林沅不会觉察不到异样。 林沅歪着脑袋盯着炎霆的侧脸看了会儿, 见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一直都没理自己,便伸出手抓了抓他的衣袖,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连炎霆都从未发觉到,自己情绪不虞时,眼神总是清冷寡淡的, 浑身那种强势的压迫力会不知不觉泄露出来, 笼罩在周身, 令人望而却步, 不敢近身。 前座的司机对此感知明显, 抓着方向盘的手心早就被吓出了一层冷汗,还得强撑着, 打起十二分精神将车行驶平稳。 若不是工资高, 炎霆身边的工作岗位是没多少人敢接的。 司机已经工作了好几年,也没适应老板情绪冷淡时的低气压。 林沅说话的音量很小, 几乎只有后座的他们俩能够听到, 很快被吞没进发动机的声响里。 “沅沅, 别多想。”炎霆握着林沅的手,轻轻摩挲着他近来长了些肉的手背, 动作很温柔, 但周身的低气压却一点儿没有缓解。 不知他是因为什么而心情不好, 林沅没有贸然猜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轻叹一口气道:“还有两个多月,崽崽就要出生了。” 林沅只是随口一感慨,说完后,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两个多月,六七十天,说长却也不长,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过了。 手臂圈在小孩儿的腰间,将人搂抱进怀里,炎霆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乖,不害怕。” 林沅想像以前一样,倔强地反驳自己才不怕呢,不久是生孩子嘛,肚子上划一道口,就取出来……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生孩子三个字听起来简单,可连从诞生就拥有孕育小生命器官的女性,生孩子时都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更何况,林沅是个男生。 男人的身体,天生就不适合孕育。怀孕期间,便已经有无数连医生都无法预料的危险。 更何况,是生育的那一天,危险也不知道会翻多少倍。 林沅性格大大咧咧,倒没考虑这么多。 他是怕疼。 平常走路时,不小心踢到石头,他都能疼得龇牙咧嘴,红了眼眶。 在肚子上划拉一道口子的疼痛,并不是他能够想象出来的。 林沅抓着炎霆关节比自己粗的手指捏了捏,赶忙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咕哝道:“那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总觉得,炎霆这一路的沉默寡言与自己有关。 而林沅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出错几率极少。 “沅沅。”炎霆压低的嗓音很沉,像是染上了几分夜色里的浓雾,裹挟着厚重的水汽,说不出的冷寂,“你会不会觉得学校里更好玩儿?” 斟酌再三,炎霆还是选择了一个很委婉的表述。他其实最想问的,是会不会觉得和同龄人在一起更开心。 这几天,都是炎霆亲自开车送林沅去学校,又准时接他回家。 每次炎霆都会提前十几分钟到达,把车停在教学楼外面等着。 他坐在驾驶室里,诱惑茶褐色的车窗玻璃,看见小孩儿和同龄人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心里总是会无端升起恐慌。 活了三十多岁,叱咤商界的炎总,别人眼中雷厉风行,处事果决狠辣的炎总,人生的字典里终于出现了自惭形秽和自我否决两个词语。 看多了林沅和同龄人在一起灿烂的欢声笑语,他总是控制不住的一遍一遍问自己,靠着孩子把小家伙绑在自己身边是正确的吗? 林沅以后的路还长,见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炎霆不敢肯定地说,其中不会有比自己更好的。 偶尔,他想着想着,内心就会出现一个疯狂暴戾的小人,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只要把人关在别墅里,锁在身边,就永远也不会离开。 每当炎霆压不住心底的暴戾,想做点儿出格的事时,林沅温软的气息,又会将他从摇摇欲坠的边缘拽回来。 炎霆舍不得放手,更舍不得自私地断了小孩儿未来所有可能的人生道路。 这几日,他一直在挣扎。陷在占有欲和纵容的泥潭里,焦灼地拉扯着。 在他泄露出一点点儿情绪时,林沅很细心地发现了他的异样,但只是默默观察着,没有直言拆穿。 老男人也是需要隐私空间的,可不能直白地伤了他的自尊心。 林沅如是想着,垂眸盘算该怎么让老男人把心里想的事主动说出来。 “还好啦,也不好玩儿,学习好累哦,早起也好累哦。”林沅嘟囔地吐槽着,恹恹地伸了个懒腰,毛茸茸的脑袋黏糊的在炎霆颈窝里蹭了蹭,才继续道:“考试也好累,我更喜欢窝在家里晒太阳,不想去学校,家里多舒服啊。” 林沅不太喜欢社交,和别人说话总是得顾虑很多。不像在炎霆面前,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不用深思熟虑,也没有顾忌。 反正,就算他说错话,炎霆也不会生气。换成别人可就不一样了,不仔细斟酌就讲话,很容易得罪人的。 闻言,炎霆漆黑的深眸里闪过一丝惊讶,沉稳的视线落在小孩儿脸上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他脸上没有分毫的不情愿,嘴角这才往上提了提。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也浮出了几分笑意,“宝贝儿更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当然啊。”林沅侧身抱住男人的脖子,笨重的身子全压在了他身上,还一点儿罪恶感都没有,心情甚好,语调轻快地说:“别人也不会这样抱我啊,而且我也不喜欢别人靠近,还是你身上的味道最好闻了。” 林沅边说话边将脑袋埋进他的颈边用力吸了几下,也不知闻到了什么,满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像一只吃饱喝足后,亮出白白软软的肚皮躺着睡觉的小奶猫。 刚认识时,炎霆平常穿着的衣服上都会有淡淡男士香水冷冽的松木香味儿。 后来,得知林沅怀孕,将他接回家后,炎霆担心会影响到林沅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再也没有用过香水。 现在,浑身上下除了衣物里残留的洗衣液味道,再没其他气味儿,可林沅还是觉得很好闻,时不时就要埋进男人的颈窝里嗅嗅,就跟上瘾了似的。 炎霆抱着小孩儿,手掌轻抚他的孕肚,眼底的阴郁逐渐散去。 浓郁被破开,璀璨的阳光洒落。 林沅又一次将炎霆拖拽了回来。 两人十指相扣,谁也不会轻易放手。 期末考试结束,不管成绩好与否,林沅都像是被关了许久的鸭子似的,开始了肆意撒欢的生活。 比如,早上都要一觉睡到十一点起。 一次两次还没关系,但天天如此,错过了早饭,炎霆生怕小孩儿把自己而出毛病。 特意将去公司的时间推迟到九点半以后,就是为了让林沅睡饱,然后强行将他从叫醒吃早饭。 可是,心里坚定要赖床的人是叫不醒的,抓着床单就是不动,装睡不睁眼睛。 炎霆没办法,只得把早饭端到卧室里,再将小孩儿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他吃。 吃完后,林沅继续滚进被窝里呼呼大睡。 伺候完小祖宗的炎霆,还得换衣服去公司上班,赚钱给嘴馋的媳妇儿买零食,给即将出生的儿子买奶粉。 炎家三兄弟,在一场又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里分崩离析。 炎霆以前从未想过要争什么家产,他孤家寡人一个,钱财要再多也没用。 但自林沅出现后,炎霆就改变主意,开始筹谋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发现从前疼爱自己的大哥,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了。 表面兄弟情深,暗地里却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 炎霆不想死,他舍不得让林沅一个人留在世上,经历所有的风雨和苦难。 被他护着宠着的宝贝儿,怎么能够孤零零的去扛一切。 相对于林沅,率先斩断兄弟情谊的大哥,对炎霆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夺走大哥手里的股份,收到了自己名下。 摔倒住院的老爷子,不知是不是提前预料到了自己亲儿子们的手足相残,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却肉眼可见地苍老下去。 也没再像从前那般老顽固,每次炎霆去医院里探望他,他都很少说话。 只是每当炎霆离开的时候,会叮嘱一句:要好好的。 老爷子没有再强迫炎霆结婚生子,甚至连炎霆之前答应的要让他抱孙子,他都只字未提。 不知是对儿子失去了期盼,还是意识到自己错了。 无论老爷子过去再怎么冥顽不灵,他终究还是炎霆的父亲。血脉传承,不是那么容易割舍掉的。 炎霆计划着,找个机会,把小家伙带去见见老爷子。 他怕林沅不同意,便一直未提。 直到某个天气晴朗,林沅心情很好,午饭都多吃了一碗的日子。 饭后,炎霆牵着他在花园里散步,才终于说出口。 林沅答应得很爽快,一点儿也没有排斥,脸上洋溢的笑容也没有因此褪下去,炎霆心中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答应之后,林沅一整天都很平静。 晚饭后,却肉眼可见变得紧张和焦虑起来。 八个月的肚子隆起弧度已经明显到遮不住了,就跟驼了个二十斤的大西瓜似的,导致他的行动变得笨拙而迟缓。 林沅费了好半天劲,才将自己大部分的衣物从柜子里扒拉出来,一件一件地挑选,明天该穿什么去医院。 选了好几套,他都没满意的,便将魔爪伸向了衣柜里炎霆的衣服。 他对炎霆那一堆的衬衫,可心水太久了。 不仅穿起来舒服,而且还帅气禁欲。当然,这是炎霆穿起来的效果,似乎和现在大肚子的他没什么关系。 翻找了好一会儿,林沅也没挑出一件合身的,倒是从最下面的柜子里,扒拉出了一个漂亮的雕花木盒子。 盒子真的很好看,像来自中世纪的古董。 林沅很喜欢,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走到床边坐下,才缓缓打开了盖子。 他原本以为里面装着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打开后却发现里面有两个项圈。 一个是金属的,泛着音色的冷光。 一个是皮质的,散发着淡淡的皮革气味。 表面没什么花纹,光滑简洁,内里都刻着两个字母:YT。 几乎在看清的一瞬间,林沅就明白了这两个字母的含义,是炎霆名字的缩写。 林沅握着两个项圈仔细研究了会儿,把黑色皮革的放下,打开银色金属项圈的扣就往脖子上套。 炎霆走上楼,打开卧室门的刹那,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一直想圈禁的宝贝儿,正拿着篆刻了他名字的项圈往脖子上套。 一但套上,那就意味着,林沅是他炎霆的所有物,再也逃不掉。 瞬间,炎霆心底压制的占有欲陡然暴涨,吞没了所有意识。眼角翻腾着欲念,泛出猩红。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他迈开大步,走进卧室。 第79章 “哎, 你干啥,放开我。” “小心宝宝啊!” “呜呜……” 下了一夜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原本约好的第二天去医院探望老爷子, 林沅去不了了。 在别墅里打扫的佣人们, 一整天都未见沅少爷出过卧室。早中晚三顿饭都是先生亲自送到二楼去的。 孙助理一大早就来了别墅,准备接总裁去酒店参加一个有政界人士出席的会议。 一直等到会议即将开始的半小时前,才看见炎霆从楼上下来, 身上还穿着浴袍。 腰带系的紧实,但脖子上那一圈被啃出来的牙印,明显的令人无法忽视。 “炎总,您……” “会议让赵副总去。” 孙轻还未应声, 就看见总裁端着杯热牛奶又转身上了楼。 一看,就知道定是沅少爷渴了。 夜雨在将近天明时停歇,破晓的晨光映照在露珠上, 折射微光。 闭目的阳光被厚重的遮光窗帘全都拦在了外面, 一丝都没有泄露进去。 二楼走廊尽头的主卧里,光线昏暗。宽敞的大床中间, 拱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林沅抱着孕肚, 蜷成小小的一团,安安静静地睡得香甜。 吱呀…… 推门声惊扰了回荡的清浅呼吸, 又很快被空调里吹出的暖风吞没。 炎霆反身关好门, 端着热牛奶, 轻手轻脚的朝大床走过去。 他刚落座, 微微下陷的床垫像是惊扰到小家伙的安眠。 被子中间隆起的一团轻轻动了动, 发出几声细软的哼唧。 炎霆的手掌隔着羽绒被温柔地拍了拍,“宝宝,你不是渴了吗?” 轻柔压低的哄声消融在热流里,过了好一会儿,被窝里才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林沅刚刚睡醒,含糊不清地嘟嘟囔囔,细软的黑色头发乱蓬蓬的,额前的几缕软趴趴的盖着,很是可爱。 也很可怜。 眼皮是肿的,嘴唇是肿的,连脸颊上都残留着被啜出来的红痕。 更别说,脖颈间更是完全没有一块儿好皮肉。 昨晚炎霆就跟发了疯似的,把他折腾惨了。 林沅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稍有闪失便会酿成大祸。炎霆再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分寸还是有的。 无法很快发泄出的情绪,他克制着一点一点释放。 林沅被细细的磨了一晚上,直到天光破晓时才得已沉沉睡去。 地毯已经湿了一大片,全都是从他身体渗出的液体。 两人紧紧相拥时,炎霆身上的衣服也全都被弄脏浸透了。 靡靡气味被暖风蒸腾,直到现在都还未散去,不断钻进鼻尖。 林沅困极了,不想睁开眼睛。伸出细白的胳膊,往前摸索着,鼻音软糯,娇衿的令人心疼,“我渴。” 他昨晚喊叫的时间过长,嗓子哑得厉害,软得不像话。 “乖,水在这里。”炎霆扣住他光滑的皓腕,将人抱进怀里。 杯沿贴近唇边,林沅启开牙齿,小口小口地吞咽着。 有几滴白色的奶渍从他湿润的嘴角渗出,被炎霆用温软的指腹轻轻拭去。 林沅脖子上还戴着那个银色的项圈,虽然已经被打磨的圆润,但终究是金属,柔软度不够。 颈间白嫩的皮肤已经被磨出了一圈细细的红痕,叠在炎霆昨晚难耐时啜出来的吻痕上,分外淫·靡。 银色额金属泛着冷光,把林沅白嫩的皮肤衬得更加滑腻。他小小的喉结因吞咽的动作起伏着,看的炎霆口干舌燥,手指不知不觉抚上他的后颈,轻轻揉捏着。 “呜……”突如其来的触碰令林沅的肩膀颤了下,来不及吞咽的牛奶顺着嘴角滑落。 炎霆俯身,将溢出的牛奶啜进自己的嘴里。 “宝宝,好甜。” 林沅抬起琥珀色的眸子,迷迷瞪瞪地看他,“你别……那是……” “宝贝儿喝过的,都甜。”炎霆笑着在他湿润的唇瓣上啜了一口,手掌托住杯底,宠溺地轻哄,“乖,喝完。” 林沅咬着唇摇摇头,澄澈的眼睛湿漉漉的,“不喝了,涨。” 炎霆见他是真的不想了,沙哑的嗓子也比刚才清润了许多,仰头将剩下的小半杯牛奶喝尽。 金属本是冰凉的,贴近肌肤,染上体温。 林沅窝在男人怀里,抬手摸了摸颈部的项圈,轻抿的嘴角缓缓扬起来。 他还挺喜欢这个装饰物的,戴着也不难受,而且上面还有炎霆名字的缩写。 林沅低头间,后脖颈项圈下的肌肤露出来,炎霆捕捉到那圈被磨出来的红痕,眼神暗了暗。 “沅沅,我们把这个摘了。” 炎霆伸出手,被林沅抓住,“这不是你送给我的吗?送出的东西,怎么还有收回的?” “不是收回,先取下来,等以后再戴。”炎霆耐声轻哄着,没料到小孩儿似乎还挺喜欢这个。 “我现在就想戴。”林沅捂着脖子不让动手。 他扁扁嘴,一抬头,正好瞧见炎霆正眸色深沉的看着自己,惑然眨眨眼,“不行吗?” 怎会不行。 炎霆控制欲和占有欲强,平时都有特意控制和压制,还怕把人吓着。 可现在看来,小孩儿似乎也挺喜欢。 林沅等了会儿,没听见炎霆的回答,还以为他不同意,想要再商量商量。 一偏头,嘴巴就被攫住了。 炎霆亲的又急又痕,不像个吻,更像是在啃咬。 结束后,林沅的嘴巴更肿了。 这下,也更加不能出门见人了。 他戴着项圈,满足的在床上睡了一天。 第二天早上醒来,林沅迷迷糊糊间,还未睁眼就抬头去摸脖子上的项圈,像是害怕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偷了似的。 项圈还好好地戴在脖子上,但材质不一样了,摸起来是软的。 林沅抓了抓,抽回收手凑近鼻尖轻嗅,闻到了皮革的气味。 金属是硬的,戴时间长了终归是不舒服的。炎霆趁着他睡着,换成了那条黑色皮质的。 这条,林沅也喜欢。 摸完之后,往面前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嗅着属于炎霆身上独特的气息,再次沉沉睡过去。 等再醒来,意识归拢感官,还没睁眼,林沅就感觉自己好像在移动。 耳边是汽车发动机的声响,也不吵。 他咂咂嘴,抱着炎霆的脖子蹭了蹭,懒洋洋地问:“我们要去哪儿啊?” “去医院。”炎霆擦了擦他嘴角流出的口水。 “哦。”林沅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脑袋歪靠在崽崽父亲的肩膀上,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睡得还挺快,也不知道刚才听没听清。 林沅睡了一路,在汽车到达医院,停稳在路边的车位上时,恰好清醒过来。 睁开眼,被车窗外医院的标识吓一跳,“啊?这么快又要做检查了吗?” 他昨天那一身痕迹还没消退呢,可不能被医生看见了。 和炎霆单独在房间里,不管怎么玩儿,林沅都放得开。但一旦到外面,他就脸皮薄,随便被炎霆撩几句,都能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根。 林沅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眼巴巴地望着炎霆,想让他推迟孕检预约。最起码得推到后天,不对,得到大后天。 张开嘴巴,林沅还没来得及出声,炎霆已经将他抱了起来,温和地解释,“今天不做检查,是去看我爸。” 林沅合上嘴巴不说话了。 在炎霆抱着他,进入医院大门到老爷子病房所在楼层的一路上,林沅默默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没有衣衫不整,也没有奇装异服。 围巾裹得很严实,应该把脖子上的吻痕和项圈全部都盖住了。 不错,他很满意自己这样的打扮。 以前林沅总是在嘴巴上说,要找个机会冲到老爷子面前,义正言辞地告诉他,炎霆已经有对象了,不需要他再插手。 说归说,真到了见家长的时候,林沅还是免不了怯场。 他检查完自己的穿着之后,就一直埋着脑袋没说话。到达七楼后,吵着闹着让炎霆把他放下来,他自己走。 双脚踩在地板上,站稳之后,林沅杵在原地不动了。裹着围巾的脖子微微缩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炎霆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沅沅,别害怕,我爸不会吃人。他老了,如果打起来,也打不过你。” “???”林沅嘴角抽了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老头儿和孕夫打架。一个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站都站不稳;一个挺着大肚子,走道都费劲。打起架来,场面一定很壮观。 姓炎的,你还真敢想。 腹诽着,林沅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一点儿也不紧张了。 老爷子住的病房很宽敞,窗明几净。但也正因为宽敞,而显得空空荡荡的。 他一生娶了四个老婆,生了三个儿子。年迈之后,还娶了个比自己小四十多岁的女人。 从前过的风风光光,可等摔倒住院后,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再拥有。 年轻漂亮的女人,之所以嫁给他,只是为了钱而已。再发现他所立的遗嘱里根本没有自己的份,就从老宅里搬出去了,一次也没来医院探望过他,更不必谈照顾了。 孑然一身的来,经历了繁华,掌控过权势,享受过风光,又形单影只的去。 所有的财富,无非都是泡影。 炎霆牵着林沅的手,推门走进病房时,老爷子靠在轮椅上,正在床边晒太阳。 照顾他的护工,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打盹儿。 房间内很安静,阳光暖融融的从窗户照进来,营造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假象。 平静下面掩盖的,都是孤寂的苍凉。 听到推门声,老爷子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了句:“你来了啊。” 这几日,时常来医院探望他这个老头子的,只有小儿子。 “嗯。”炎霆反手关上门,将寒冬的凛冽阻隔在了外面。 林沅抓着他的手,紧张又去而复返。 炎霆回握住小家伙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低声对父亲说:“我带着沅沅和孩子来看你了。” 第80章 炎老爷子佝偻的脊背颤了下, 滑动身下的轮椅缓缓转过身,眼皮迟缓地抬起,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近来,岁月苛待了他, 前些日子还精神矍铄的面容苍老了许多, 脸上沟壑纵生, 每一道都是时间流逝烙印下的风霜。 人都会老的。 以前,他不屑服老,试图掌控儿女们的人生来证明自己还有用。 如今,孩子们兄弟相隙,反目成仇,他却无力改变。 他终是承认自己老了。 林沅以前算不上与老爷子见过,这是第一次面对面。紧张地站在炎霆身后,探出头去看他。 老爷子没像以前那样勃然大怒, 也没有斥责林沅不配, 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林沅清秀的眉宇间透着稚气,一双澄澈的眼睛很亮, 也许在夜晚都能让满天繁星失去光彩。 他才十八岁, 浑身都透着灵气和活力。 那是一种没有被岁月磨砺过的纯真,存在于一颦一笑, 一举一动之间。那怕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动作,都氤氲着年轻的肆意。 老爷子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几十年前,他也有过这般年轻的模样。 那时候, 他意气风发,立志继承祖上的积业后,一定会将炎家发扬光大,囤下更多的财富。 几十年后的今天,当初立下的誓言,在脑海中却已经模糊不清了。 时间带走了意气,岁月磨平了棱角。 生命进入下半途的尾声,即将发展到最后的终结。 “你长大了,我也老了,管不了你了。以后的道路,你一个人决定吧,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也不拦你了。”老爷子叹息着,气力不足地挥挥手,“你们走吧。” 老爷子出生于一个思想不开放的年代,那时候,同性相爱还是犯罪,会被抓起来判流氓罪的。 如今,日新月异,社会发展,人们的思想也越来越开放。 思想被禁锢的老一辈,还是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 老爷子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要让他眼看着最为器重的小儿子带着和小男生在自己面前晃,说是他的儿媳,老爷子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 “以后,你也不必带他来了,你们自己好好过吧。”炎老爷子收回落在他们俩身上的视线,再次转过身,沉默地望向窗外。 院子里有棵参天大树,茂密的树冠延伸到了七楼窗外。夏季,枝繁叶茂,叶片葱绿。如今的深冬,枝叶枯黄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 最顶端的树枝上,还有几片黄叶摇摇欲坠。不知在哪一天,被风轻轻一吹,就落了。 老爷子每天都会盯着这棵树看好几个小时。他想,自己也和这棵树差不多,活不了多久了。 如今,捱过一天是一天吧。 林沅抓了抓炎霆的手指,耳边老爷子撵人的话散去,被回荡的暖风消融。 炎霆只是看在是自己父亲的份上,才带一大一小两个宝贝 来见面。 既然老爷子不领情,炎霆也不想委屈了自己平常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宝贝,扣紧林沅的手指,想要带他离开。 “沅沅,我们走。” 炎霆转过身,往前迈出一步,林沅抬手拽住他另一条胳膊,“等等,来都来了,坐坐再走呗。” “沅沅,我不想你受委屈。”炎霆漆黑的深眸里,倒映出少年清俊的眉眼,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黯然失色。 “我不委屈啊。”林沅咧了咧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自小到大,林沅都未曾感受过血浓于水的亲情。他还挺羡慕炎霆的,虽然老爸经常不干人事儿,掺合儿子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但还是爱儿子的。 至少,让他从小衣食无忧。 给了炎霆富饶锦衣的生活,给了炎霆令人尊敬的地位,给了炎霆风光无限的道路。 其中的父爱,无论是多是少,都是林沅曾经觊觎奢求的事。 因为得不到,所以是觊觎。 因为永远也无法得到,所以是奢求。 子欲养而亲不待。 林沅不想等失去之后,炎霆才懊悔当初。 他想试试,如果这个脾气臭的老头儿还像之前一样顽固不化,那就不伺候了。 林沅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沿,偏头盯着床头柜上放着的果盘几秒后,轻声问:“我能吃个苹果吗?” “想吃便吃,我炎家还不至于把人苛待到如此地步。”老爷子望着窗外的树,头也不回地说。 越老越有牛脾气,简短的一句话比刚才有精神多了。 林沅没客气,侧身过去挑了个最大最红的苹果,用纸巾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大口,把自己吃成了腮帮子鼓鼓的小仓鼠。 病房里很安静,显得吃苹果的声音格外响。 老爷子这段时间都没什么食欲,早饭吃的很少。听着林沅啃苹果的声音,嘴巴里的馋虫也探出头,勾得他口水直冒。 但做为长辈,是要面子的。在小辈面前,直接大口大口咬苹果,成何体统。 老爷子忍着口水直流的馋虫,硬脾气道:“吃完就走吧,病房不是什么好地方,待久了对身体不好。” 他就是嘴硬心软,说话的语调硬邦邦的,字眼却是在关心人。 如果遇上心眼儿小的,说不定就生气了。 林沅没介意,还歪头往老爷子脸上看了几眼,笑嘻嘻地说:“还行,我身体挺好的,病房里暖和,外面太冷了。” 咽下嘴巴里的苹果,林沅停顿了片刻,继续问道:“医院的伙食好吗?有糖醋鱼吗?我还挺想尝尝医院的饭菜。” 老爷子僵硬着嘴角,银白色的眉毛抖了抖,是一个脾气比花岗岩还要的老头儿。明明想和林沅说话,却摆着大架子,活生生将那些徘徊在嘴边的词汇又给咽下去了。 炎霆的容貌遗传了母亲百分之六十,但脾气却遗传了父亲百分之八十,同样也硬得不行。 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两人只要同处于一个空间,要不了多久就会吵起来。 林沅的脾气秉性都和他们俩不一样,被人欺负的时候,脾气硬得能揍翻一群人。平常佛系的很,懒得生气,懒得吵架。 老爷子的□□桶,遇到他也燃不起来。 但长辈就得有长辈的风范,老爷子腰背挺得笔直,说话的语气硬的像河里的硬石块儿,压着声音训斥道:“医院的饭有什么好吃的,要是饿了就让阿霆带你去酒店吃,我炎家养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可不一定,我饭量大,指不定哪天就把炎霆吃垮了。”林沅随口一说。 老爷子随耳一听,还认真了,“他垮了,你就来找我……” 话说到一半,声音突然小下去。过了会儿,又响起来,“你找我也没用,吃垮了你们俩就一起饿着吧。” “你不给我钱吃饭,总得让我的孩子吃饱吧,他可是你们炎家的人。”林沅啃着苹果,含糊不清道。 “什么孩子?”老爷子终究是没忍住馋意,滑动轮椅转过身,准备让少年递给自己一个苹果,还没出声,注意力被林沅隆起的肚子吸引,瞬间愣住。 老爷子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指有些抖,声音也发虚落不到实处,“你……你怎么了?” 短短转瞬即逝的几秒里,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严重病症的名字。 癌症,恶性肿瘤,肝硬化腹水……等很多病,都能导致腹部鼓掌。 这些病无疑都有个共通点,那就是都很严重,无法完全治愈。 林沅年纪尚小,老爷子再怎么脾气臭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慌慌张张的朝小儿子招手,“阿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带他去看病啊。” 这么凶险的病情,早一分钟治疗都会多一丝控制住的希望。 “我没事,没得病。”林沅啃了半个苹果就饱了,把剩下的不成样子的半个往炎霆手里一塞。 炎霆也不嫌弃,凑到嘴边就咬。同时在小家伙旁边坐下,伸出手臂将人圈进怀里。 “这不是病,我这是怀孕了,七个多月了。”林沅眨眨眼睛,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他已经花了很多时间来提示了,坐下之后就一直没遮自己肚子。 结果,老爷子还是没承受住。 听完他的话后,脑袋一歪,翻了白眼。 屋子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晕厥的炎老爷子被送进了急诊室。 林沅和炎霆候在急诊室门外,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急救。 时间流逝得缓慢,半个小时过去,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林沅有些急了,心里懊悔不已,“我要是不说的那么直白,你父亲是不是就不会吓成这样了?” 怕小孩儿站不住,炎霆特意让护士帮忙拿了架新的轮椅,把人安顿在上面坐着,俯身温柔地亲了亲面前柔嫩的脸颊,“不关你的事,别自责。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明显是赖上你了。” 林沅知道,炎霆这是在安慰他,希望他不要有心理负担。 心理负担倒是不重,就是觉得这脾气臭的老头儿,心里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怀孕的又不是他,竟然还能够被吓晕了。 衬托之下,显得自己当初格外勇敢。确定怀孕之后,还自己一个人坐了公交车回家。 老头儿不但不好惹,而且还玻璃心啊。 要不得。 自己以后老了一定不能这样。 他杂七杂八想了一堆,急症室的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一个护士,“请问哪位叫林沅?病人要见你。” 林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巴瞬间张成了O型,惊讶道:“你确定是要见我吗?” 怎么感觉脚底板有点儿发凉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4 22:29:17~2020-01-15 23:0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并列永存 10瓶;雪月梦之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A市的一大猛虎, 让商界所有人士谈之色变的那种。 那时候, 炎家风头正盛, 不仅为A市其他家族虎视眈眈, 上头也盯得紧。稍有行差踏错,累积百年的财富便会毁于一旦。 功高盖主, 盛极必衰。 老爷子在炎霆成年之后,逐渐放权, 让他来管理炎家的大部分产业。剩下的,便直接捐了。 炎家的势力被削弱, 秦家日渐崛起,拔得头筹。至此, 炎家不再是出头鸟, 形势才变得缓和。 在湍急河流里冲浪的水上王者, 怎么会舍得离开危机四伏,浪涛滚滚的大海。 可岁月无情, 所有从中趟过的人,都改不了老去的结局。 哪怕老爷子再怎么不舍,未来的世界还是年轻人的。 一辈子, □□十载光阴。 前半生,老爷子所有的精力与时间都奉献给了祖上的基业, 因而忽视了家庭亲情。 如今,半个身子入土,他才幡然醒悟, 想要弥补什么。 但恍然间却发现,儿子们都长大了,各有各的想法,再也用不着他这个父亲。 垂老之人,不愿承认自己对这个社会再无用。疯狂用最极端的方法。来证明自己还有能力,还想像从前在浪涛里冲浪般意气风发,雄心壮志。 然而,只会让一切变得更遭,也改变不了自己已经老去的事实。 听到林沅说自己怀孕了的那一刻,老爷子心中瞬间涌起五味杂陈的情绪。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懊悔,有自责……复杂的情绪交织冲撞着他机能已经衰退的心脏。 让这具曾经撑起A市经济半边天的了硬朗身躯,轰然倒塌。 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再怎么不服老,终究还是老了。 急症室外,炎霆不放心让林沅一个人去见父亲。被他护在掌心里的宝贝儿,容不得任何人欺负。 林沅笑着拍拍他的胳膊,“没事啦,你难道还怕你爸吃了我不成?” 炎霆还是不同意。 什么事他都能果断决策,哪怕当初卷入经济大案,被调查的警察戴上手铐,也从未畏惧过。 除了林沅。 与林沅有关的事,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他都会小心谨慎,容不得出一点儿错。甚至,连潜藏的危险也不允出现半分。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炎霆沉着一张脸,冷峭的眉峰拧起,削薄的唇紧拉成一条直线。面上煞气极重,看上去怪吓人的。 来传话的护士,低头静候着,被强大的压迫力吓到,未敢多发一言。 “可是……”林沅觉得老爷子只叫了自己一人,两个人一起进去,好像有点儿不给他面子。 都是老头儿了,万一钻进牛角尖想不通,给气死了怎么办。 “他是你爸啊,肯定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林沅抓住炎霆的手,摸了摸他腕部的手表,十分想要。 限量款百达翡丽,价值七位数,把一套房都戴在了手上,低调又奢华。 林沅对手表爱不释手,一点儿也没隐藏自己那点儿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心思,边取手表边悄声说:“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崽呢,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爸再怎么恶,也不至于对亲孙子动手吧。” 说完,林沅往自己的腕部套上手表,美滋滋的地欣赏了几眼,听见炎霆答:“我不信他。” ……这父亲可当的真是差劲极了!连儿子的信任都无法拥有,也怪可恶的。 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只顾外头不顾家的坏东西。 作为一个护夫狂魔,林沅绝不会认为是炎霆做错了。 就算错,也一定是别人的错。 “行吧,那你跟我一起进去。”就炎霆现在这种脸色黑沉黑沉的状态,林沅怕他留在外面会打人,还会把路过的小姑娘吓到。 手表戴在林沅腕上大了很多,而且表盘也格外宽,与他细白的手腕一点儿也不搭,稍微甩甩,就能掉出去。 一百多万的表,林沅珍惜的紧,害怕会摔坏了,犹豫着要不要还给炎霆。 犹豫着,犹豫着,就揣进了自己口袋里,十足一个只进不出的小貔貅样。 急症室里,老爷子已经醒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见进来的不是林沅一人,身后还跟着自己那高高大大的儿子,不悦地脸色一垮,“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昏厥前,炎霆还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儿子,一口一个阿霆叫的宠。 醒来后,却只有一个训斥口气的你。 老头儿这翻脸的速度简直比翻出还快,如果退休再就业,去茶馆里给别人表演变脸,说不定能赚一大笔钱。 待在这医院里,实在是太屈才了。 林沅在心里疯狂吐槽着,抓紧了炎霆的手,要给自己老公撑场子,板着脸,冷声道:“人就待在这儿,哪也不去。你有什么话就说,没有的话我们要去吃午饭了。” 刚才对病人进行急救的医生和护士还未离去,在旁边收拾器具。听见这话,握着工具的手颤了颤,内心翻滚起惊涛骇浪。 这长辈都还是急救室躺着,小辈不仅不担心,还要去吃晚饭。 豪门,果然水深。 老爷子刚才昏过去,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血气上涌,心跳加速造成的。缓过来就好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之所以还在急诊室里就要见林沅,便是为了避开自己儿子。 没想到,他那一向心高气傲,冷漠孤僻,谁也看不上的小儿子,竟然成了一个小男生的跟屁虫。 老爷子想不通,自己当初花大价钱培养的接班人,怎么就成了这样。 简直就是浪费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和栽培。 老爷子心里很不满意,如果林沅不在场,他一定会当场震怒,痛骂自己儿子一顿。 而林沅还在,他怕把人给吓着咯。 这细皮嫩肉,年纪轻轻的男孩儿,一看就是不经吓的。 老爷子抓住床边栏杆,瘦骨嶙峋,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颤抖着,强行将火气憋了回去。 他一言不发,看着林沅的肚子,苍老浑浊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眼角不知不觉变得湿润。 想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的孙子,突然出现,他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 若不是孙子,是个孙女儿也挺好。 古稀之年,儿孙绕膝,也是一件幸事。至于家族基业,就让后辈们去守吧。 进了一趟抢救室,老爷子突然就想通了。 “你过来。”老爷子朝着林沅招招手,从前虽浑浊但依旧凌厉的眼神,变得温和起来,连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讨厌了。 林沅往前挪了一步。 想了想,又往前挪了一步。 直到老头儿干瘪嶙峋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肚子才停下来。 年迈的老人,是衰老,是死亡。 年幼的胎儿,是活力,但降生。 一老一幼,是生命不断的延续。 林沅站了会儿,也没听见任何声音,低下脑袋刚准备问,碰巧看见老头儿用另一只手悄悄揩了下眼泪。 一愣,抿抿唇角,林沅默默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看不出这古板的老头儿,还挺要面子的。 “有什么话,我们回病房再说吧,在这儿待着干啥嘞,还影响人家医生的工作。”身子重,林沅站不住了,感觉双腿抽筋的迹象正在冒头,也顾不得安抚这个玻璃心的老头儿了,后退几步靠进炎霆怀里,小声说:“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为了自己的双腿不肿的跟大象一样,什么面子里子,害羞脸红,林沅全都抛了。 有人抱,干嘛还要自己走。 那不是遭罪吗。 刚还默默擦眼泪的老爷子,听到他这句话,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脸上的肌肉抽动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不成体统!” 林沅窝在炎霆怀里,歪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故意道:“你有体统,你没人抱。不如你多活几年,等我的崽长大了抱你。” 正扶着护士的手臂坐起来,老爷子起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角湿润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叹息着,“我哪能活到那时候啊。” 这以后的世界,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我们啊,也该退了。 将病人重新送回病房,又谨慎检察了一遍,医生护士离开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林沅现在的身体饿不得,平常都是十二点准时吃饭,今天整整迟了一个小时。 肚子饿的咕咕叫,情绪也跟着躁起来,他坐在窗边的轮椅里,抱着个苹果嘎嘣嘎嘣的啃。等老爷子在床上躺好,偏头看过去的时候,苹果已经被啃了大半。 “你就不能像阿霆学学,处事稳重些。苹果都没洗就吃,也不怕拉肚子。” 两颊鼓鼓,塞的像仓鼠,听到这话,林沅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盯着手里的苹果,一脸懵。 ……没洗?没洗你还放果盘里! 我都吃了,你还不如别告诉我呢。 臭着脸咽下苹果,林沅觉得这老头儿鬼精鬼精的,就是在故意膈应他。 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林沅实在饿得厉害,别说没洗的苹果,哪怕是掉地上,他都能在三秒内捡起来,再继续吃掉。 炎霆拎着从医院食堂买来的饭菜走进病房时,林沅手里还捏着半个橘子在吃,脚边的垃圾桶里一堆橘子皮和苹果核。 一眼看见,他的脸当场变黑。 疾步过去,抢走小孩儿手里的橘子塞进自己嘴里,没嚼几下就咽了。 食物突然被抢,林沅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入一把勺子。 “吃饭,以后吃饭前不准吃连七八糟的东西。” 自从怀孕后,林沅嘴馋的毛病不仅没改,还愈发加重了。家里只要是能吃的,他都往嘴巴里塞。 可肚子就那么大,零食吃多了,正餐就吃不下去了。 炎霆好不容易才把他在正餐前半小时吃别的东西的毛病掰正过来,没想到,自己去食堂买饭十几分钟的功夫里,这不听话的小祖宗就破戒了。 打不得,骂不得。 连说两句重话,炎霆都自己心疼。 林沅拿着勺子,眼巴巴等着炎霆揭开打盒包的盖子。一听这话,就知道他生气了。 这老流氓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肯定接下来的两天都不准自己吃零食了。 没有零食吃的生活,何其黑暗。 为了薯片,为了芝士蛋糕,为了草莓糖葫芦,林沅立马心生一计,怯怯地望着炎霆的侧脸,小声又委屈地说:“是你爸让我先吃这些填饱肚子的。” 甩锅甩的得心应手,且极为熟练。 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活了七十载,竟然还得为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背锅。 就算他死了,都能被气得当场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5 23:05:17~2020-01-16 23:1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小小泡芙、q、伪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吃太多水果的下场就是, 午饭只吃了几口,就感觉饱了。 肚子撑得慌,碗里还剩一大半,林沅吃饭的动作缓下来。汤饭不怎么需要嚼,温度也适中,一勺又一勺, 应该很快就能吃完。 但等老爷子和炎霆都吃完了,他碗里的还没减少。 林沅一勺吃半天,也不敢直说自己不想吃了。 收拾好自己和父亲的碗筷, 炎霆一回头,刚好见林沅正仰头看着自己, 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一层水光, 像是雨后初霁, 被雨水冲刷过的嫩叶, 颜色发亮, 亮的惊人。 林沅咬着勺子, 望着炎赢也不说话,眼神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看我也得吃, 最起码吃一半。”炎霆无情地板起脸, 言语冷硬,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哦。”林沅低下头, 继续吃碗里的汤饭, 心里涌起一阵委屈, 吸吸鼻子, 想哭。 在他变成小哭包之前,一只手伸到面前,端走了他的碗,“下不为例。” 林沅立马点头如捣蒜,信誓旦旦道:“下次我一定不会吃这么多水果了。” 吃着他剩下的东西,炎霆不予置否地发出一声轻哼,“呵……” “上次谁把薯片藏在被子里,洒了一床?” “之前谁把面包藏在酒柜里,遭了一窝老鼠?” “是谁把辣条塞进冰箱里,被厨师当成调料放了?” “又是谁磕巴子,把自己磕的满嘴是泡,痛的哼哼唧唧睡不着?” 面对从炎霆嘴里说出来的一桩桩“恶行”,林沅垂下脑袋,抓着自己的衣摆一言不发。 是我,是我,都是我。 可我这不都是谗的吗? 你不怀孕都不知道,嘴馋简直比饥饿更可怕啊。我能不睡觉,但是不能不吃! 倔强的在心里嘀嘀咕咕,等话到嘴边之后,林沅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他扁扁嘴,偏过脑袋不说话了。 炎霆嘴角噙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收拾餐具。 老爷子靠在床头看着,眼里显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的神色。 在记忆里,他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儿子笑了。对谁都冷冰冰的,嘴角像是被冰块冻僵了似的,永远也提不上去。尤其是那双眼睛,无论在何种场合,一直都是淡漠且疏离的。 没有感情,没有欲望,宛如死水的湖面,掀不起任何波澜。 年岁见长,身体机能下降,记忆衰退,老爷子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了。但他还记得,炎霆母亲和自己离婚,搬出家门那天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炎裕,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不是你喜新厌旧,对家庭坐视不理,而是你把我们儿子养成了一个不知悲喜的怪物!” 不悲不喜,不愁不怒,像个机器人一样活着。 那时候,老爷子没觉着这样有什么不对。越是冷情,越容易在商界闯出一片天地,守住炎家百年基业。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儿子笑起来这般好看,颇有他年轻时的风采。 人还年轻,是该多笑笑。不该老气横秋,整天板着个脸。 老爷子咂磨着,平常臭的跟石头一样的脸,也不自觉变温和了许多。 吃过饭不久后,林沅哈欠连天,眼睛都困红了。 老爷子看不下去,让炎霆带人回家睡觉,别再待在这儿吵自己。 两人走后,热闹了一上午的病房陡然安静下来。 墙还是那么白,窗外的那棵树还是光秃秃的,枝叶都落了。 一切像是照旧,又像是变了。 老爷子看着窗外光溜溜枝桠后面,挂在天空,被云层遮住,隐隐约约透出店儿轮廓的太阳,心里想着,能再多活几年,也挺好。 一月中旬,已临近春节。 阖家团圆的日子,让老爷子一个人在医院病房里度过,也实在不太孝顺。 鉴于上次去探望他,发现他已经没那么讨厌的份上,林沅决定让炎霆把老头儿接回家一起过年。 这样,多一个人也可以多购买一份年货。 林沅美滋滋地计划着,拉着炎霆一起去超市亲自置办。 他肚子里的崽八个月了,孕肚完全遮不住。穿着宽大厚实的羽绒服,像一个圆滚滚的球。 之前他四肢纤细,看起来稍微和谐些。但进入孕晚期,双腿水肿,之前的裤子都穿不上去了。 炎霆让人置办了新的。 有新衣服穿,林沅很开心。但脸上的笑容没持续几秒,就挂不住了。 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小胖子。腿胖,肚子里胖,脸也胖…… 林沅站在镜子前,不高兴地扁起嘴,差点儿直接嚎啕大哭。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怀孕会变丑啊? 一会儿功夫,林沅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十几种,把自己从头嫌弃到脚,还打算把毛衣脱掉。 在他准备行动时,一直笑着旁观的炎霆,上前将人带进了怀里。捏捏他胖乎乎的脸颊,宠溺道:“不丑,很可爱。” ……听听,这是什么彩虹屁? 为了哄我多吃饭,还真是啥话都说的出口。 林沅磨了磨后槽牙,狠狠剜他一眼,骂骂咧咧,“你就睁眼说瞎话吧。” 毛衣最后还是没脱成,在出门前,气温骤降,飘起了雪花。 林沅盘算半晌,在帅气和保暖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把自己裹成一只北极熊,扑进炎霆怀里,催促道:“我们快去超市,去晚了,东西都被人抢光啦。” 炎霆是自己开车去的,没有带司机,就他和林沅两个人。 下个雪,路面湿滑,小家伙身子笨重,容不得出半点儿差错,他不信任别人。 从别墅到超市接近两公里,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临近年关,超市里人流量很大。炎霆怕林沅被挤着,从后备箱里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轮椅,让他坐上去。 林沅一脸懵懂,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我能走路啊。” 坐轮椅什么的,也太不低调了吧。 “超市很大,要买的东西很多,你确定能够靠两条腿逛完?”许是被折腾久了,炎霆最近的脾气好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说话做事都霸道且强势,而是言语温和的和林沅商量。 他的话音刚落,林沅一屁股坐进轮椅里,两只脚一翘,六亲不认,指使道:“快推我上去,停车场太冷了。” 炎霆的考量没有错,见到是个坐轮椅的少年,人们纷纷避让,再用惋惜的眼神打量他几眼。 一开始,林沅被看的不自在,心虚虚的,总感觉自己是个骗取别人同情心的大骗子。 直到,他被炎霆推着在超市的货架间穿梭,看见迎面而来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也坐在轮椅上被老公推着走,立马就挺直腰板儿,一点也没不好意思了。 他虽然不瘸,但是真孕夫啊。 路过零食区时,林沅耳听四路,眼听八方。 塑料袋哗啦一声响,炎霆推轮椅的速度都还没慢下来,他已经抓了两袋薯片抱在怀里。手臂箍得紧紧的,甚至还想掀起衣服藏进去。 若是平常,炎霆一定会假装很凶的让放回去。但今天是出来办年货的,他无奈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春节一年就一次,既然喜欢,就让小家伙尽兴吧。 炎霆推着轮椅,林沅推着超市的小车。每拿一个东西扔进小车里,林沅都要回头看炎霆一眼,确定他脸色没变黑,眼里没动怒,这才伸手去拿第二件。 一圈逛下来,林沅的小车里全都是零食,薯片,辣条和可乐……垃圾食品堆成小山。 往收银台走的时候,林沅低着头在盘算,如果一会儿炎霆突然发难,让把这些全部都放回去,自己该怎么撒泼耍赖的全部留下。 直到收银员在一件件扫码,他心里想的事都没有发生。 林沅觉得今天的炎霆格外大方,特别帅气。如果以后每天都能这样,那就更帅了。 小车里的东西很多,收银员扫了将近五分钟的码才全部结算。炎霆付完款,一回头发现刚才在右边等自己的小朋友不见了。 轮椅在超市里穿行很明显,见到的人不少。 炎霆找到林沅的时候,他正在婴儿用品区看着一个小摇篮床发呆。 很漂亮的小床,纯木质的,雕花很漂亮,林沅看的出神,连有人靠近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手里被塞入一颗奶糖,他抬起头,见炎霆正站在自己身后,“都买好了吗?那我们走吧。” 剥掉糖纸,把买糖塞进嘴巴里,林沅用舌尖推着它在口腔里滚了一圈,也没感觉轮椅移动,疑惑地偏过头去,将奶糖推到左边的腮帮子里,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不走啊,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说是来置办年货,其实就是买了一堆零食,全都是林沅亲自挑选的自己爱吃的。 林沅拆糖纸的时候,炎霆一直在打量面前的木质小床。小小的一张床,连他的一条腿都放不下。 炎霆想象着,爱闹腾的小祖宗安静下来,趴在小床边,手里拿着本童话书,笑的眸眼弯弯将故事的画面,内心里一片柔软。 连眼前这张木质小床,也变得可爱起来。 见炎霆盯着小床,林沅抬起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喜欢这个啊?” “你喜欢吗?”炎霆的手掌搭在林沅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他出门前特意造型过的头发,眼神柔和的像泅了一汪温水。 “喜欢啊。”林沅刚才一眼就被这张小床吸引住了视线,过来挨进看了看,依旧很喜欢。 “那我们把它买了。” “啊?” 林沅怎么也没想到,出门逛趟超市,就置办了一件家具。 婴儿小床车里装不下,签单付款后,炎霆留下地址,让他们送货上门。 买了一堆零食,林沅开心的嘴角都合不拢了,还忍不住在车里当着炎霆的面,直接吃完了一袋薯片。 回到家,林沅走过玄关,连客厅都没跨进去,被眼前的画面吓一跳。 客厅里站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皆穿着正装。每个人手里都抱着本册子,见他进来,齐刷刷地转头冲他笑。 林沅吓得手里的瓜子都差点儿掉了,说话磕磕巴巴,“这……怎么回事?” 若不是沙发上坐着被从医院接回来的老爷子,林沅都以为他们是来要债的。 老爷子今天心情不错,很高兴,比得了一堆零食的林沅还要高兴,脸上乐乐呵呵的,比以前慈爱多了,但却看得林沅脚底板发凉,总感觉这和蔼的笑容,出现在脾气臭的像石头的老头儿脸上,非常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沅站在原地没动,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 老爷子笑容可掬地朝他招招手,“快过来。” 林沅警惕地像螃蟹一样横着挪动过去,在沙发上坐下,下意识抓起一颗瓜子往嘴里塞,还没来得及用门牙剥壳,听见老头儿说:“这都是我请来的婚庆公司策划,你和阿霆就在年前把婚订了吧。” 肩膀猛地一抖,林沅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 颤颤巍巍地抬头,林沅舌头都捋不顺了,震惊道:“订……订婚?” 第83章 老爷子还在介绍年前订婚事宜, 林沅盯着从自己手心掉落在地板上的瓜子, 抿着唇一言不发。 片刻后, 他突然蹭的一下站起, 转身就往楼上跑。 中途,还差点儿撞上拎着一大包零食进屋的炎霆。 “沅沅。”炎霆侧身避开,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林沅没有应,很快冲上了楼。 他把自己关进了卧室,炎霆放下东西, 上楼来查看情况, 拧了两下门板发现打不开, 门从里面反锁了。 “宝宝, 怎么了?你把门开开,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告诉我,我帮你解决好不好?”炎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试着温声软语的哄哄。 他想了想, 会不会是父亲欺负了林沅。念头从脑海中冒出的同时,被炎霆自己否决了。 以林沅的性格,不会被欺负之后躲起来哭鼻子, 这个闹腾的小祖宗会当场告状。 炎霆敲了好一会儿门, 各种软话说尽,卧室里却安安静静的, 没有任何声响。 管家上楼来, 双手捧着卧室的备用钥匙递过去, “先生,需不需要叫医生?” “暂时不用。”炎霆接过钥匙插进锁孔,“你先下去吧。”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咔嚓一声。 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推开,钥匙挂在门上晃动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炎霆一进屋,看见林沅搬个凳子坐在窗边,掀开衣服,正把肚子对着虚掩的窗户吹。 脸上没什么表情,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泛着湿润的水色。 “宝宝,在看什么?”炎霆关窗户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天上只有云,没有掠过的飞鸟,也没有下雪。 林沅没说话,也没动。 炎霆转过身,弯膝蹲在他面前,伸手轻轻地帮他把衣服理好,“热的话,就去院子里转转,别把肚子对着风口吹。” “分手吧。” “什么?”炎霆没听清楚,温声询问。 林沅又说了一遍,“我们可以分手吗?” 炎霆怎么也没想到,在距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在距离预产期还有四十多天的时候,小家伙竟然要跟他分手。 “但是,分手后你还是得继续养我们的崽崽。”林沅又补充了一句。 ‘也要继续养我’六个字徘徊在嘴边,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觉得好像有点儿不要脸,没有说出口。 林沅进屋就脱了外套,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衬的他脸色白皙,又因为温度高,透着点儿微粉。 唇瓣抿的很紧,肩膀绷着,像一只进入防御状态的猫。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刻一定是高高竖起的。 炎霆没有因为突然的分手而震怒,也没有丝毫责备之意,遮着柔软的毛衣轻轻抚摸着他圆鼓鼓的孕肚,放缓声音很温柔地问:“宝宝,分手是要一个理由的。你和我分手,缘由是什么?” 因为我不想和你订婚啊。 林沅犯了订婚前恐惧症,他想要给崽崽完整的父爱,却又觉得结婚两个字,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响恶兽。 一旦结婚,他和炎霆的关系就会变。 会变成什么样,林沅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说出分手两个字后,林沅就后悔了。 他已经习惯被炎霆抱着睡觉了,如果分手,那以后他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睡一张床。 若是晚上打雷,也没有捂住他的耳朵,哄他入睡了。 炎霆蹲在地上没有起身,得仰着头才能和坐在高脚凳上的小孩儿对视,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透着柔和,眼神虔诚,静静等待着答案。 手指扣着凳子边缘,林沅的胳膊逐渐用了力,指尖被按的发白。他心神不宁地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拖鞋,又抬起烟眼尾偷偷打量炎霆,唇瓣翕动着,声音发颤,“我们可以不分手吗?” “可以。”炎霆将他的手指从凳子边沿一根根掰开,握进掌心里。 “那……”林沅迟疑着,与他对视的眼神有些闪躲,“我们可以暂时不订婚吗?” “可以。”炎霆轻轻就摩挲着林沅手背上的嫩肉,嘴角勾出一丝淡笑,“宝宝,是因为不想和我结婚,才躲起来的?” 林沅没像以前那般傲娇嘴硬的反驳,而是微微点了点脑袋,“只是暂时的,得等我准备好。” “那要等多久?”炎霆观察着小家伙脸上的神色变化,见他对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才继续说:“多久我都会等,但宝贝儿你要给我一个期限,哪怕这个期限很长,需要一辈子,我也会一直等下去。” 他的话音刚落,林沅立马就急了,“没有一辈子,不会等很长的。” “那两年?”炎霆给这段不会很久敲定了一个日期。 林沅抿着唇,没有出声。 “那再增加一年。”炎霆温柔地笑了笑,“三年?” 林沅想了想,觉得三年好像太久了。他抠了抠男人的手心,在上面画了个数字,”两年吧。” 说清楚之后,林沅松了口气,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朝炎霆伸出手,“抱抱。” 两人在卧室里待了好一阵子才出门去,老爷子一直都在客厅里坐着。那些婚庆公司的人已经被他打发走了,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茶。 电视上播放着古玩鉴赏节目,老爷子边看边想,该找个时间去买点儿好东西送给林沅了。 抛去性别不谈,嫁入炎家的人都得风风光光的过门,不能怠慢了。 林沅也不知道炎霆怎么和自己父亲说的,之后他没再听老爷子提过订婚的事宜。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味儿也越来越浓,街头巷尾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放眼望去,一片喜气洋洋。 今年冬天比往年冷了许多,一连下了好几场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林沅一觉醒来已临近中午,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睡意惺忪的眼骤然亮起来,林沅拖鞋都没穿好,开心地往楼下跑。 管家正带着佣人们在院子里扫雪,他也想参加,铁锹都已经握在手里了,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炎霆给拦了。 “你不能去,路面湿滑,极易摔倒,让他们扫就行。” 林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铁锹被夺走,撅了撅嘴巴,有些不高兴。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行动不便,不应该去涉险,很懂事的没有坚持要去。 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憋屈的,阻拦的炎霆很不幸成了他发泄火气的对象。 “我可以不去扫雪,但我要堆雪人。”林沅气呼呼地给他出难题,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说一定要。 五分钟后,炎霆满足了他的愿望。 平常在厨房里用来洗菜的不锈钢盆子,被征用来装了满满一盆雪。 是炎霆亲自去雪地里挖的,也是他亲手雪送到了坐在客厅里嗑瓜子的林沅面前,脸上堆着笑,像是在哄小孩儿,“宝宝,快来堆雪人。” 客厅很暖和,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太阳烤火炉,林沅捏一两个小雪球,就侧过身去烤烤火,倒也不是很冷。 唯一的弊端就是,雪融化的太快,打湿了客厅的地板。 老爷子端着茶杯动二楼下来,看见两人在客厅里玩儿雪,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简直胡闹。”大年三十那天,林沅一大早就起床了,破天荒的没有赖床到太阳晒屁股。 炎霆提前预约了医生,带他去做年前的最后一次产检。 产检的结果不错,经常踢爸爸肚子的小兔崽子长的不错,胖了三十多斤的林沅也很健康,刚开始怀孕时的营养不良已经完全没有了。 两人离开医院前,医生还特意叮嘱,从现在到产前的这段时间,让林沅多吃点儿高蛋白低脂肪的食物。 若是太胖,会影响生产的。 听到这话的时候,林沅正扶着炎霆的胳膊往外走,步子踉跄了一下。 想当初,医生还说他太瘦了,要多吃点儿,现在又拐着弯说他太胖了。 呵……医生的嘴,骗人的鬼。 出了医院大门,坐进车里,林沅都板着脸,撅着嘴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不管炎霆怎么说他不胖,很可爱,很好看,很帅气,他都不听。 炎霆哄人的法子稀缺,又见不得小家伙难过,差点儿重新把车倒回去,让刚才那医生把他哄人的那些话重复一遍了。 还好,在他倒车前,林沅被一通电话吸引了注意力。 电话里不知是谁,林沅不仅没生撅着嘴巴生闷气,而是还笑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格外灿烂。 炎霆有些吃味儿。 这大过年的,竟然有人在他这只老虎头上动土。 林沅聊了半小时才挂电话,期间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褪下去过。 炎霆心里酸的不行,就像猛灌了两大瓶醋似的。但小孩儿该有自己的朋友,也该又隐私,他也不好多问。 一问,就显得小肚鸡肠。 心里憋着醋意,炎霆踩下油门儿,将车子开的飞快。 年三十,出门的行人和车辆都不多,喜庆的红灯笼挂满了街道两旁。 林沅将手机揣进兜里,漫不经心道:“谁家醋打翻了,好浓的酸味儿啊。” 知道他在揶揄自己,炎霆也不甘示弱,“你家的。” 林沅很满意这个回答,自觉坦白道:“是周绪给我打的电话,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是小时候的邻居,小学毕业后分开,现在又遇见了,他对人家一见钟情。” 清朗的声音里满满都是羡慕,林沅歪着脑袋憧憬着,“如果我要是也有一个青梅竹马该多好啊。” 炎霆的心思与他截然相反,酸溜溜地在心里想:就算有青梅竹马,我也一定不会让你们俩重逢。 林沅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嘴巴里嘀嘀咕咕,“哎,天降和竹马,真的好难选啊,我该选哪一个呢?” 第84章 这两年城市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过年的气氛都淡了许多。 回到家时已临近中午, 林沅刚跨过大门,嗅到一阵扑鼻的香味儿, 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小跑着冲进厨房。 保姆正在准备午饭, 炉火上炖着花胶鸡汤, 几个比拇指还大的海参在里面翻滚着。 自从林沅怀孕后, 所有的食谱都炎霆去询问过医生后, 又花大价钱从各地采购来的。 没忍住馋虫,林沅趁着保姆在洗菜没注意, 拿起勺子上偷偷尝了口汤, 味道鲜香浓郁, 但唯独缺少点儿盐。 林沅在琉璃台上寻了一圈,从角落里扒拉出食盐罐子, 刚准备往汤里加,保姆一声惊呼:“沅少爷,别啊!” 林沅被吓了一跳, 迷迷瞪瞪地望过去,“味儿太淡了。" “淡点儿好,咸了容易三高。沅少爷, 您先出去, 午饭很快就会好了。”保姆小心翼翼地夺走他手里的盐勺子, “这厨房里危险, 万一磕着碰着烫着, 我就要失业了。” 好不容易找了份工资高, 活儿又轻松的工作,保姆一点儿也不想在年末失业,恨不得朝林沅行叩拜之礼,求求他快别待在这儿了。 “好吧。”林沅也不愿保姆为难,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还回头上眼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汤里多加点儿盐啊,淡了不好喝。” 保姆忙不迭点点头,笑嘻嘻地送走整栋别墅里的小祖宗后,眼疾手快的将盐罐子藏了起来,藏到就算林沅再进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地方,这才放心地继续洗菜去了。 年夜饭一般是在晚上,午饭吃的比较简单。 林沅刚上桌,炎霆就盛了一碗花胶鸡汤放在他面前,还谨慎地叮嘱慢点儿喝,小心烫着。 林沅拿起勺子尝了尝。嗯,味儿淡,根本就没多加盐,美味程度大打折扣。 心里嫌弃着,他还是一勺一勺喝完了。 午饭过后,就闲了下来。 林沅在院子里转悠一圈,回到卧室,准备睡个午觉。 刚爬上床,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闹嚷声,好像有客人来了。 自从搬进这栋别墅后,林沅就没在这儿看到过什么人进出。炎霆的住所,好像很忌讳别人入侵。偶尔有助理来送文件,活动范围也止步于客厅。 听了会儿,吵嚷声还在。但距离太远,听不真切。 林沅从床上爬起来,披着外套出了卧室。也没直接下楼,而是扒在楼梯拐角处的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往下张望。 吵闹声是从进门的玄关处传来的,林沅好奇地望过去,率先看见的是满地的白瓷碎片,碎片上还有青色的描花纹路。 好像是鞋柜旁边的那个大花瓶被人给摔了。 那玩意儿足足有一米多高,还是林沅从花鸟市场买回来的,花了五十块钱。 摆在这价值一千多万,光装修都花了三百多万的房子里格格不入,显的过于寒酸。但林沅喜欢,炎霆也就随他去了。 没想到,五十块钱的大花瓶终究还是没有活过今年的最后一天。 林沅看清碎的是自己当初买的花瓶后,转身往楼下跑。 玄关处,一地的狼藉里,秦冕正靠在鞋柜上抽烟。 跑的太急,林沅没能及时停住步子,被呛了一口。 轻咳声响了两下,炎霆抬手捂住林沅的口鼻,侧身将他带进怀里,又冷冷地扫了秦冕一眼。 秦冕很快将剩下的半根烟扔在地板上踩灭了,抱歉道:“瘾犯了,没忍住。” 香烟里的尼古丁,在某种程度上具有麻痹作用。 秦冕简直上了瘾,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烟不离手。 炎霆抱起林沅,大步离开这处的云烟雾饶,去了比较通风的客厅里。 大门刚才一直没关,灌入室内的冷风,很快将烟味儿吹散了。 在门口处站了好几分钟,待身上的味道消散后,秦冕才转身进了客厅。 “不好意思,刚没注意把花瓶给撞倒了。炎霆说是你买的,多少钱,我赔给你。”秦冕从兜里拿出钱包,一打开,率先看见的是楚子阔的照片。 秦冕的动作迟疑了几秒,将照片抽出来,几下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炎霆和林沅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摔碎的花瓶多少钱。 年末的最后一天,几家欢喜几家愁。 许久没听到秦冕和楚子阔的消息,林沅还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是那样。 “哎,怎么都不说话?”秦冕还以为林沅是在客气,不好意思让赔,毕竟是朋友,主动掏出五百块递过去,“似乎好像不太够,要不我给你开个支票吧。” 按照炎霆过去的审美和喜好,那么大个花瓶多半是从哪个拍卖会里卖到的拍品,至少十几万,甚至还可能上百万。 秦冕在身上摸了半天,发现自己没带支票本。干脆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要不,花瓶多少钱,你自己去取。” 林沅没接,慢悠悠地说:“五十。” “哦,五十万。”秦冕有点儿肉疼,后悔自己刚才没长眼的乱靠。这么些钱,以前他从来不觉得多,带着人去开酒,一晚上能花掉上百万。 可最近秦家那些人老是找他的麻烦,秦冕都把钱拿出打点关系了。 “五十块。”林沅补充了一句。 秦冕握着银行卡的手一颤,难以置信,心情复杂。嘴唇抖动半天,最后憋出几个字,“挺好的。” 在这别墅里,恐怕连个放纸巾的盒子都不止五十块。 炎霆还真是宠人宠的紧,五十块的花瓶放门口,所有人一来就能看见…… 林沅觉得秦冕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事和炎霆谈,在客厅里坐多久,就打着哈欠说困了,要回房睡觉。 他刚起身,被秦冕叫住,“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瞬间,无数的冰刃裹挟至秦冕的周身,差点儿将他大卸八块。 在被炎霆的冷眼凌迟处死前,秦冕抖着唇急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一会儿再睡吗,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林沅一脑袋问号,投去疑惑的眼神。 秦冕又继续说:“找一个私密的地方,我们俩单独谈。” 在炎霆当场暴走,拿着扫帚将人打出去之前,林沅和秦冕一前一后进了二楼的书房。 林沅身子重,站不了太久。进屋后,就窝了炎霆之前专门给他准备好的小沙发里。 小沙发是个蛋壳的形状,三面挡风,人爬进去很暖和。 林沅坐下后可以靠着,腰也不会累。 反手关上书房的门,秦冕围着蛋壳沙发转了一圈,抱臂摸摸自己的下巴,“还挺好看,我回家也要买一个。” 算起来,林沅其实与楚子阔更熟,两人年纪相仿,又同在一个学校,共同的话题会更多。 而秦冕和炎霆一般大,俗话说三岁一条代沟。两人间的沟壑有点儿深,林沅每次和秦冕面对面,都有点儿犯怵的感觉。 “你要和我谈什么啊?”林沅拽过旁边的毯子盖住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了些。 秦冕拖过书桌后的椅子,坐在他面前,犹豫半晌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之前,说,撒娇,可以,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这,撒娇,到底该怎么,操作呢?” 林沅懵懂地眨眨眼,脑袋里嗡的一声,变成空白。 ……撒娇,不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吗? 秦冕这一本正经的问该怎么才能撒娇,林沅被搞懵了,茫然地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 书房内的气氛骤然安静下来,宛如一湖黏稠的水,空调还在呼呼地吹着。 将近一分钟后,林沅才磕磕巴巴道:“你,先等等,我查查。” 打开手机,快速在搜索框内输入撒娇两个字,他还没按下回车键,听见秦冕郁郁寡欢的声音,“网上没有的,我都搜过了。” 闻言,林沅戳屏幕的手指一顿。 这么高深莫测,值得深究的问题,他着实不太懂啊。 秦冕情绪一直不高,英俊的脸庞上肉眼可见地布满阴霾,眼底笼上一层阴翳。说话的语调微微下落,死气沉沉的,再也没有半分曾经开玩笑时嘴角上挑的笑模样。 哎……这大过年的。 林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着既然别人都来找自己了,自己多多少少也应该提供些帮助。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一种思考模式。 秀气的眉头轻微蹙起,又很快舒展开,林沅琥珀色的眸子闪烁几下,切换了手机页面。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林沅开口问:“秦总,你真的很喜欢楚学长吗?” 问完,他垂眸瞥了眼手机屏幕,通话瞬间还在继续计算着,电话没有挂断。 “不知道。”秦冕沉思了片刻,手掌搭在膝盖上来回摩擦着,掌心干燥灼热。 他一双精明的眸子里,少见地出现了几份茫然,似是而非地回答:“可能喜欢吧。” 秦冕可以和别人聊公司,聊项目,聊什么酒最好喝,哪个酒吧最好玩儿,但却很少和别人提及自己的私事。 一是不习惯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私生活,二十觉得很多事说出来和不说,都是一样的发展,一样的结局。 林沅手撑着下巴,像是在等待着他说下去。 秦冕犹豫了一阵子,才硬着头皮继续道:“他突然和我提分手,我就很生气。他去国外留学,也不事先和我商量……” 凛冬的午后,天空飘起雪花。在白茫茫的天际盘旋着,缓缓落在地上,很快融化消失无踪。 寒风凛冽,像刀子一样刮的脸生疼。 书房里再次响起脚步声时,已是半小时后。 秦冕一拉开门,被一直守在外面的炎霆抓住了衣领。他压着眉头,一双黑沉的眼溶进凉意,肉眼可见的烦躁,音色冷硬,“下不为例。” 炎霆的手指一用力,秦冕差点儿被勒断气,“我对你家这位真的没兴趣。” 林沅有些许累了,抱臂倚在门框上,唇角微微上挑,一双潋滟的杏眼泛着水光,懒懒道:“我渴了。” 放开手,炎霆转身快速下楼个小祖宗倒水去了。 秦冕整理着自己被揪皱的衣领,叹息道:“美色误人啊。” 林沅挑了挑眉,没接这话。被他揣进兜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从毛绒绒的睡衣布料中透出点儿微光。 通话时间,还在不断地拉长,将秦冕所有的话都传递到了另一人的耳朵里。 炎霆端着杯热水上来的时候,秦冕已经走了。 再不走,大醋坛子炎三少,怕是要让他褪成皮。 脚步声临近,林沅正靠在门框上笑,眼里水光晃动,闪着细碎的光。 炎霆以为他的笑容与秦冕有关,醋意瞬间汹涌,疾步而至。 头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林沅眼皮跳了一下,下巴就被捏住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林沅秀气白皙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炎霆那双黑如夜色,沉如深潭的眼睛,透出不容置喙的强势。他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道:“以后不准单独再和别的男人待在一个屋子里。” 林沅散漫地耸耸肩,语调松弛,“可他是你的朋友啊。” “从今往后不是了。”炎霆单方面宣布了与秦冕的绝交。 林沅抿唇笑着,轻啧道:“你真的好小气哦。” “……”英俊的眉头拧起,炎霆试图解释什么。 少年清冽的声线再次响起,“不过,我很喜欢。” 林沅笑了,笑容灿烂的像是晨间熹微的光,潋滟至极,深深撞进炎霆心里。 他踮起脚,吻上面前男人的薄唇。唇齿相贴,缱绻喃喃,带着骄傲,“我就喜欢你的小气。” 第85章 大年三十的晚上, 是一年一度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往年这个时候, 炎家人都聚在老宅,表面和谐,实则心思各异地吃完一顿年夜饭。 人倒是多,却一点儿都不热闹。 今年, 老宅里冷冷清清,炎家各兄弟分崩离析,连坐镇老宅的炎老爷子都没回去。 炎霆的别墅里倒是从未有过的热闹,林沅一个人的动静, 抵得上十个不闹腾的人。 别墅里的佣人们都很喜欢他,楼上楼下的遇见, 还会从兜里掏一两颗糖果递给他。 林沅吃的两颊鼓鼓,被炎霆当场抓包, 没收了全部。 傍晚天色逐渐暗下去, 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别墅一楼的各个房间里都灯火通明, 餐桌上摆满了冷拼盘, 保姆还在厨房里烹煮着热菜。 主卧,阳台上。 林沅裹着条毯子,扒在栏杆上向院子里张望着。 泳池旁边, 几树腊梅开的正灿烂, 花团锦簇, 像是点燃的一簇簇火苗,给这凄清的冬日染上几分生机。 院子里,其他枝叶掉落的树杈上, 挂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红灯笼,一眼望过去,喜气洋洋的。 林沅从小到大,都没好好体验过春节的热闹。 小时候,母亲被家里人扫地出门,带着他住在偏僻又破陋的出租屋里,大年三十晚上都还在外面做工,幼小的他一个人蜷在黑漆漆的角落里,听着外面接连响起的鞭炮声,恐惧又惊惶 等他渐渐长大,不再害怕鞭炮的时候,母亲嫁人了。 一家三口在一起经历的第一个春节,当跨年钟声敲响时,他正在被喝醉的继父毒打。 边打边骂他是野杂种,问他还怎么不去死。 后来的很多个春节,林沅都是在打工赚钱。 每当年初一的凌晨两点,他骑着破旧的自行车,穿梭过热闹散去,只残留着烟花爆竹碎片的街道,心里都羡慕极了。 这世界上,放烟花的地方很多,却没有一个是他的家。 再后来,林沅遇见了炎霆。 这是他遇见炎霆后,迎来的第一个春节。 终于,有人陪他一起吃年夜饭。 林沅陷进自己的思绪里,回忆的太专注,以至于没有听见开门声。 直到,炎霆从身后将他拢进怀里,“宝贝儿,在看什么?” 热气扑洒在耳畔,酥酥痒痒的感觉蔓延,林沅下意识歪着脑袋蹭了蹭,白净的小脸儿上随即笑开了,“你看,连泳池底部都贴了个大福字。” 别墅的后院面积还算比较大,当初装修的时候,是按照简约风格来的。 炎霆平时也不怎么管,都是工人们在打理,种了不少花花草草。 夏天不同品种花朵竞相开放,争奇斗艳,倒是挺好看的。一到冬天,大部分花花草草都枯了,显得过于萧索。 以前炎霆沅也不甚在意,让工人们把残枝落叶清理了就行。 今年,想着家里有喜事,小家伙也是个爱闹腾的,他便向搭理院子的工人们提了一句,弄得热闹些。 确实挺热闹的,各式各样的红灯笼和彩灯挂满了树枝,连花台的草丛里也放了不少色彩绚丽的地灯。 现在已是傍晚,彩灯全部打开了。 一眼望过去,还以为进了哪条旅游景点小吃街呢,花花绿绿的。 红绿相配,雅俗共赏。 炎霆觉得有点儿没眼看,林沅倒是听喜欢,歪过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愉悦地说:“等过了年,你一定要给装扮院子里人加工资啊。” 炎霆哭笑不得。 这话,他刚才在楼下已经听过一遍了,是父亲亲自叮嘱他的。 一个七十的古稀老人,一个十八岁的稚气少年,审美还挺相同。 果然应了那句话,大俗即大雅。 炎霆在想,既然小家伙如此喜欢这种风格,要不干脆把办公室也装成这样算了。 哪怕只有三个人吃饭,保姆还是做了不少。前菜,冷拼,热菜,整整齐齐地码了一桌子。 虽然人少,可老爷子却觉得这是他近些年来,过的最舒心的年。 林沅一人进食,供给两具身体的营养,吃的格外香。 炎霆坐在旁边,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时不时给他夹菜,或者盛汤。 饭桌上的另一个人,也就是老爷子被冷落了。换做是以前,他一定会震怒,当场拍桌教训成何体统。 但他今天不仅没发怒,反而也心情好的吃了不少。 比起一大家子面和心不和地坐在一起,没滋没味地吃着所谓的团圆饭,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真正的家人在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林沅从小到大都没收过压岁钱,晚饭后,当老爷子将一个胀鼓鼓的红包递到面前时,他受宠若惊的抬起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表情呆滞又懵懂,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给,给我的吗?” “给你的,阿霆那么大个人了,没人会给他发压岁钱。你还小,别人家孩子都有,我们家孩子不能没有。”老爷子将红包往前面递了递,脸虽然是板着的,眼睛里却透出掩盖不住的慈爱。 林沅紧张的在衣服抹了两把,才伸出手双手去接。 胳膊一直在抖,那双宛如被吓住的小兽般呆呆的眼神还懵着,浓密的睫毛倒映着灯光,小脸儿白皙又精致,漂亮的不得了。 每次看到他这般勾人不自知的俊俏模样,炎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但控制不住还得控制,这是年夜饭的饭桌上,旁边还坐着迂腐古板的老父亲。 如果换成是别人,炎霆此刻一定不会忍,会厚脸皮地凑过去抱住小家伙,就着头顶璀璨的风光,直接来一个深吻。 他若是真的这样做了,肯定会立刻被老爷子拿着扫帚打出去。 炎霆扯了把垂下桌布,遮住某个苏醒的地方,无奈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端起手边林沅喝剩下的半杯果汁一饮而尽,才堪堪压下去些火气。 晚上的菜肴还是太大补了,明天得让人换点儿清火的食材。 林沅注意力一直在手中的红包上,余光瞥见他偷喝自己的果汁也没太在意。 “我现在可以拆开吗?”林沅小心翼翼地捧着十八年来收到的第一个压岁钱红包,珍惜极了,那双好看的清眸已经不知何时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弧度,点缀着细碎的雀跃。 “给了你就是你的了,拆吧。”炎霆着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沉,薄唇微微上挑,“宝贝儿,给你提个醒,肯定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压岁钱,不就应该是钱吗? 林沅没懂他的意思,脑袋冒出两个问号,手上已经忍不住拆开了红包的封口,从里面倒出三块儿金条。 金灿灿的,在他纤长的手指间闪烁着耀目的金光。 ……林沅懵懂地眨了眨眼睛,还是第一次见人红包里装金条的。 作为一个小财迷,只要是值钱的,他就很欢喜,笑开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但心里却有些失落,林沅这是第一次收到压岁钱,他期盼的是能像小时候羡慕的同龄人那样,从红包里抽出纸币,偷偷揣进兜里藏起来。 等第二天天亮之后,去小卖部里买零食和鞭炮。 林沅将这份失落藏在了心里,拿着金条开心地和老爷子说了谢谢,还陪他在客厅里看了会儿春节联欢晚会。 看着看着,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老爷子用气音对炎霆说:“抱他回房去睡吧,这样睡着也不舒服。” 炎霆点头,起身轻手轻脚地将林沅抱起来。 睡眠有些被惊扰到,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林沅哼哼唧唧的往炎霆怀里钻了钻,咂咂嘴,又沉沉睡去。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城市中心广场上烟花四起,绚烂了整片天空。 林沅被惊醒,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卧室里的小壁灯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点亮,一个红包出现在他惺忪的视线里。 “沅沅,新年快乐。” 林沅懵懵懂懂的接过红包,随即被炎霆一把抱了起来。 阳台上。 令人伫立在夜色里,没穿拖鞋的林沅站在男人脚背上,仰头望向遥远的天际。 一簇又一簇绚烂的烟花还在继续绽放,照亮了夜空中的云朵。 新的一年,在噼里啪啦烟花声中来临了。 璀璨的烟火映在林沅俊俏标致的小脸儿上,眼睛里跳跃着细碎的光,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煽动着,他低下头,皓白的手腕转动,慢悠悠地打开红包。 接着,从里面抽出一摞钱,全部都是一百块的。 林沅之前藏在心里的小失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填补。 他真的拿到压岁钱了,而且好多好多。 “你为什么也给我压岁钱啊?”林沅勾起带着睡意的一个笑容,眼角好看地弯垂着,一点儿也不掩饰心中的喜悦。 “因为宝贝儿还小。”炎霆俯身,在他头顶的发旋落下一个轻吻,深沉的墨眸里浮动着丝丝缕缕的温柔。素来锋利的薄唇,挑起一抹宠溺的弧度,“明年,后年,都会给。宝宝在我心里一直是小孩儿,长不大的。喜欢吗?” “喜欢啊。”少年清冽的嗓音里,全都是藏不住的开心,语调比平常轻快了许多,悦耳又动听,一声声叩响男人的心弦。 林沅歪着脑袋,弯起比天际星辰还要漂亮的眸子,纤白的手指灵活的挪动着,高兴地数着钱。 一共是9900块钱,特别特别厚一摞,也亏得炎霆全部将它们塞进了红包里。 林沅数完钱,天际的烟花已经坠落停歇,大地逐渐恢复静寂。 外面天凉,冷风肆虐。 炎霆抱起已经钻进钱眼里的小财迷,转身进了屋子。 房间里很暖,像是提前来到的春天。 被放在床上后,林沅黏黏糊糊地往炎霆怀里蹭了蹭,仰着脖子望向他,抿起唇角歉疚道:“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你是小孩儿,小孩儿是不需要准备礼物的。”气场强大的男人,收敛了所有锋芒,一向宛如数九寒天那般冷漠深沉的眼睛,也浮动着似水的柔情,言语间宠溺极了。 林沅以前听得最多的话,就是你不是个小孩儿了,该懂事了。从五岁记事起,一直听到十八岁。 而炎霆现在却说,他还是小孩儿,还拥有小孩儿的特权。 林沅眨了下眼睛,眼尾泛出点点湿意,又倔强不想哭,吸了吸鼻子,咧嘴笑起来,声音却哽咽着,“那我以后做了错事,是不是也不会受罚啊?” 说话间,林沅默默在心里想,如果今晚下雪,他明天要光着脚去雪地里踩雪。 啪—— 屁股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打断他的妄想,“小孩儿犯错也是要罚的。” 林沅心中感动瞬间消弭无踪。老畜生还是那个老畜生,严厉又强势。 扁扁嘴,林沅负气地拽住炎霆的衣领,撑起身体,凑过去咬了他的嘴唇一口。 力气用的还挺大,直接给咬破皮了。 刚松口,还没来得及坐回床上,屁股又挨了一巴掌。 啪—— 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啊,轻点儿,疼!”林沅撒娇地叫了一声,抬眸瞪过去,“老流氓!” 想着这个时间点,二楼应该没人,林沅也没压低自己的音调,悦耳的少年音调拔高后,轻而易举破门而出,回荡在走廊里。 林沅像树袋熊一样攀在炎霆身上,打算在这新年第一天和他打一架。 手刚揪住炎霆的耳朵,卧室紧闭的房门突然被砸响。 老爷子震怒的吼声破空而来,“炎霆你个混小子,给我滚出来!” 林沅往炎霆耳朵上咬的动作一顿,茫然咕哝,“好像是你爸在叫你。”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 炎霆有些冒火,这大半夜的,老头子来捣什么乱。 脸色迅速阴沉下来,炎霆转身大步往门口走,打算好好和老父亲掰扯掰扯私人空间的概念。 他一打开门,率先看见的是老头子手里的鸡毛掸子。 左脚刚垮出门槛,老爷子二话没说,已经举着鸡毛掸子朝他身上招呼过来。 边打边骂:“你个混蛋犊子,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老爷子虽已年过古稀,但身手依旧灵活。炎霆来不及躲闪,小腿上挨了好几棍子。 老爷子打完,一抬头,看见炎霆被咬破的嘴唇,联想到刚才听到的屋内动静,更气了,举着鸡毛掸子,直往炎霆的裤·裆招呼。 “小沅那是什么身子,你多大人了,还管不住自己,净知道胡来。你管不住,我来帮你管!” 林沅踩着拖鞋从卧室里跑出来,刚好炎霆看见被父亲追着打的画面。 鸡毛掸子不断划破空气—— 场面何其惨烈。 看的林沅都缩起了脖子,准备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顺带嗑点儿瓜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9 22:26:09~2020-01-20 23:3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碎花儿 20瓶;馨星星星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老爷子气得很, 下手不轻。 炎霆不仅小腿上被打的青青紫紫,躲闪时, 连屁股也没能幸免, 可怜地挨了好几棍子。 三十岁的人了,还挨了一顿打, 这话说出去,一定会被别人嘲笑的。 炎霆不管走到何处, 都崩着一张脸, 冷酷又赫人, 大冬天的冰窟窿成精也不过如此。 别墅里的佣人一看到先生这副模样, 皆躲得远远的, 谁也不敢往跟前凑。 新年伊始,华夏几千年的习俗时去亲戚家拜年。按照炎霆在家族里的辈分, 不需要主动上谁家的门。往年都是旁支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去老宅里,给老爷子拜年。 好歹是过年, 人情往来少不了。老爷子大年初一就回了老宅,随行的还有家庭医生。 炎家和秦家关系不错,当年炎霆在国外留学时, 与秦冕认识后, 秦冕的母亲对他甚是喜欢,颇为关照,每次给自己儿子买东西,也会给他买一份,疼爱的很。 平时工作忙, 只有过年时才会稍微宽松些。 过去的几年,炎霆都会带着礼物亲自上门去看望顾姨。 今年也不例外,炎霆提前让人准备好了礼品,还把林沅一起带上了。 虽然小家伙暂时不想结婚,但炎霆想把他带给自己的亲人们认识认识,其实也是暗戳戳地想让其他人知道林沅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不让别人看轻。 是未来会成婚的爱人,也是相携一生的伴侣,更是他心里谁也不能触碰到逆鳞。 炎霆每年都会在大年初一上门,好像已经形成了约定似的。秦冕一大早就被母亲从床上叫了起来,眯着眼睛,半梦半醒地吃完早饭,靠在大门外的墙壁上,等着炎霆登门。 今年,炎霆似乎不太准时。 日上三竿,晴朗的天气里,太阳快要跃至正空,秦冕抽完第五支烟的时候,黑色的玛莎拉蒂终于从院门缓缓驶入。 秦冕扔掉烟蒂,拆掉薄荷糖的包装塞进嘴巴,用舌尖抵着在口腔里转了一圈,才抬脚迎上去。 司机没跟着,是炎霆自己开的车。 他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门,弯腰替林沅解开安全带,整个过程都没看秦冕一眼。 秦冕双手插兜的坐在车顶盖上,接连叹息了好几口气,调侃似的讽刺道:“以前常听说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我还不信,看来还是我太单纯了。” “少见多怪。”炎霆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低沉的声线里扎人都冰渣一点儿没少。 “啧——”秦冕轻啧了一声,痞笑着一点儿也不犹豫地插兄弟两刀,“就你这冰块儿样,亏得林沅还看得上你。” 林沅扶着炎霆的手臂从车里下来,笑嘻嘻地眨动眼睛,语气颇为骄傲地说:“冰块儿作用可多了,夏天还可以解暑,不像蜜蜂,只知道扑腾着两只翅膀飞。” 秦冕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林沅是在讽刺他是蜜蜂,专门在花丛里飞。 这伶牙俐齿的程度,比起炎霆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是一家人。 秦冕感觉有点儿心塞,手一撑从车顶盖跳下去,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走了,十分冷酷。 从后备箱里拿出礼盒,炎霆牵着林沅的手,缓缓往屋子里走。 秦家比起炎家,勾心斗角也不少。 秦冕的母亲近年来身体不太好,前几年做过一场大手术。自那以后,秦冕就把母亲安置在了郊区这座别院里修养身体,远离主宅的斗争。 这别院里,环境清幽,平常就住着秦冕母亲和照顾她的保姆,也没什么人多口杂的情况。 林沅的肚子已经无法完全遮住了,裹着宽大的羽绒服,依旧能够看出孕肚隆起的弧度。 平常除了炎霆外,就只有别墅里的人知道他怀孕的事。这是第一次跟着炎霆去见其他人,林沅有些紧张。 跨过大门的门槛后,放慢速度,落后炎霆一步,跟在他身后,心里怯怯的。 炎霆握紧了林沅的手,温柔地安抚他的情绪,“乖,别怕,顾姨人很好的,和秦冕不一样。” 被母亲撵出来帮忙拎东西的秦冕,刚绕过玄关,就听见这句话,差点儿呕血。 ……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就算了,现在还诋毁兄弟来取悦媳妇儿。 秦冕觉得自己可真他妈太难了,才被人甩了没多久,失恋的伤口都还没愈合,又被迫吃这么大一锅狗粮。 这两人今天根本就不是来给他妈妈拜年的,而是来膈应他的! 秦冕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抢过炎霆手里拎着的礼盒,蛮不讲理道:“你可以走了,我们家没准备你的饭,小沅跟我进来。” 说完,秦冕伸手去拽林沅的胳膊,还没碰到,炎霆已经黑着脸将林沅搂进了怀里,周身气场骤然乍开,锋芒逼人,“管好你的手。” “啧,小气。”秦冕慢条斯理地抽回手揣进大衣的兜里,挑起眉梢嘲笑地乜他,“至于吗?” 男人的占有欲一旦强盛起来,别说胳膊,哪怕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允许别人碰。 炎霆周身的气场没有收敛,墨色的眼底隐隐透出寒光,“手不想要,我可以帮你。” 林沅被炎霆大衣裹在怀里,扒拉着探出个毛绒绒的脑袋,视线在炎霆和秦冕之间来回流转几番后,无语地发出一声轻笑,“你们俩好幼稚啊,要打架就快点儿动手,瞪来瞪去,也不会分出胜负,还会把自己瞪成牛眼睛。” 闻言,炎霆和秦冕对视的目光定格几秒,同时朝相反的方向别开眼,同时发出一声不服气的冷哼。 场面宛如小学生赌气,幼稚石锤了。 “沅沅,我们走,不理他。” “滚滚滚,谁还想理你了。” 被炎霆半拖半抱带着往屋子里走的林沅:“……” 见过幼稚的,没见过这么幼稚的。 秦冕的母亲是书香世家,父辈都是老师,她毕业后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设计工作,进了一家大型外企工作。 与丈夫相识于一次公司年会上,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还以为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职员。 直到后来两人逐渐生情,到了见家长的阶段,她才知道了丈夫的身份,是秦家的次子。 两人是自由恋爱,门第相差很大。但她性格温婉,加上被丈夫宠爱着,过的倒也不是很艰难。 只可惜,有情之人却无法长相厮守,正值壮年的丈夫亡故于一场车祸。从那以后,她一个人带在儿子,在秦家的深宅大院里艰难度日。 岁月并没有磨掉她身上的书香气,面容柔和,缱绻着温婉的气质。 顾筠穿着件米色的旗袍,搭着同色系的披肩,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见脚步声,抬头露出一个婉约的笑容,朝着林沅招招手,声音温柔的像是裹着春日温暖的风,“是小沅吧,快过来坐。” 林沅抬眸,脑海中曾经期望的母亲形象,从一个模糊的轮廓,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肢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缓缓迈步过去。 手被握住的瞬间,林沅下意识缩了缩。 顾筠很柔和地拍拍他的手背,“坐下说话。” 林沅侧身坐下,顾筠很自然地摊开一张绒毯盖住他的肚子和双腿,仔细杜绝了所有着凉的可能性。 掖好毯子后,顾筠从茶几上端起一杯热牛奶递给他,柔婉道:“外面冷,喝了这个暖暖身子。阿霆也不知道让你穿厚点儿,都不知道他平时怎么照顾人的。” 炎霆从前来给顾姨被拜年的时候,总是被夸的那个,被训的总是秦冕。 而今年,炎霆也被训了。 秦冕幸灾乐祸地坐在旁边看戏,甚至还想鼓个掌。 炎霆刚进屋,一个字都还没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一时间愣住,连辩解都不知该怎么组织词汇。 “顾姨,衣服是我自己穿的,太厚了走路不方便。”林沅啜了口牛奶,解释道。 “你就护着他吧。”顾筠笑了笑,以过来人的眼神看穿了一切。 秦冕幸灾乐祸到一半,还没来得及添油加醋,就被母亲撵去修理院子了。 “小冕你别坐着,和阿霆一起去把后院的雨棚修修,前两天漏雨,把我养的兰花差点儿给淋了。”顾筠语气熟稔,一点儿没把炎霆当外人,边指使他们两个大男人去做事,边抓起一把开心果,细致地给林沅剥皮,“小沅啊,你别管他们俩,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来,顾姨给你剥坚果,多吃坚果营养好。” 这偏心的程度,可见一斑。 若不是秦冕早就过了叛逆争宠的年纪,否则都会怀疑自己和林沅到底谁才是母亲亲生的。 炎霆和秦冕去后院之后,顾筠拉着林沅说了很多体己话,还询问了他肚子里宝宝的情况,关切之意甚笃。 顾姨与林沅以前见过所有母亲形象都不同,说话温温柔柔的,像春风暖进人的心窝里。 第一次和这般气质温婉的长辈相处,林沅乖巧的不得了。顾姨问什么,他就乖乖地答什么,一点儿也没有保留。 两人聊到中途,顾筠拿出了个金吊坠送给林沅。她说自己当年买的是两个镯子,准备送给小冕和阿霆的媳妇儿。 前段时间得知阿霆喜欢的人是男孩子之后,顾筠就找了个时间,去店铺里把镯子熔了,重新打了个金吊坠。 镯子对于男孩子来说,也不方便带,吊坠会好很多。 剩下的那个金镯子,顾筠还继续放着,打算以后送给儿子的媳妇儿。 后院,炎霆和秦冕两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却因为谁爬梯子去修补顶棚而争执开了。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爬个梯子怎么了?我感冒了,使不上劲儿。”秦冕往后退了一步,说什么也不愿意爬梯子。 炎霆也不想,胳膊靠在栏杆上,手里还拎着个铁锤,“感冒不影响,看你的脸色,病的也不重。来,上!” “滚滚滚。”秦冕往后退着,下意识想要摸自己的屁股,手掌刚往后伸出一点儿,又躲闪似的抓了抓裤缝,“反正我身体不舒服,不爬。” “我身体也不舒服。”炎霆倚在不锈钢梯子上,大长腿微曲着,说的理直气壮。 他屁股上还留着昨晚挨打后的淤痕,不锈钢梯子硬的很。坐上去肯定会痛。 秦冕看了他两眼,惊讶地愣了好几秒。随后,眼睛缓缓眯起,似笑非笑道:“原来,你也是。我还以为……林沅他……看不出来啊,厉害!”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秦冕揶揄地挑唇,朝着炎霆挤眉弄眼道:“也对,以林沅的身子,肯定碰不得。那就只能他碰你了,怎么样,做下面那个舒服吗?要不,我们俩互相分享分享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0 23:35:35~2020-01-21 23:5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司匹林溶片 8瓶;住在山下的憨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分享经验?”炎霆摸着小铁锤的手指轻敲了两下, 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秦冕,嘴角勾起一抹兴致的弧度, 了然道:“原来如此。” 秦冕有点儿慌,他觉得炎霆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就好像自己刚暴露了什么似的。 秦冕的骨气和死鸭子的嘴一样硬,自己说漏嘴,也不会承认。 警惕地眯起眼睛, 他迎上炎霆一点儿也不遮掩的赤果视线,咬牙质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说话间,秦冕不自觉地后退一大步。奈何动作幅度太大, 不甚牵扯到了某个地方的擦伤, 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想错了,我拒绝爬梯子的理由和你不想爬的原因不一样。”炎霆看秦冕的眼神愈发揶揄了,剑眉微挑,兴味儿十足地说:“看你这情况,还是我来修吧。” “把钉子递给我。”炎霆跨在梯子的两旁,没敢坐。 秦冕夹着屁股挪动过去,冷着脸递出钉子, “要笑就笑。” “不笑。” “放屁!有本事别憋着!”秦冕烦躁地扒拉了把自己的头发,用威胁的口吻道:“等我哪天抓住你的把柄,看我笑不死你!” 炎霆手里握着铁钉, 挑了下眉。 “我现在非常同情你。”秦冕每次递钉子,都故意将尖的那一头朝着炎霆, 恨不得直接戳死他, 嘴巴里也没闲着, “我这儿事,你家的林沅早就知道了。他知道了也不告诉你,明摆着根本不信你。” 炎霆侧过身,秦冕故意投出一个挑衅的眼神,“情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说明他根本不爱你。” 秦冕向来是有仇必报的,见炎霆因为自己说的话,终于笑不出来了,舒心地将双手往兜里一插,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家宝贝儿不爱我,还能爱谁。”炎霆自言自语着,嘴角噙出一抹笑意,从不锈钢梯子顶部跃下,慢条斯理地拍掉衣服上沾染到的灰尘。 目光幽深地盯着秦冕远去的背影,墨色的眼底一团黑。片刻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出声。 林沅找到炎霆时,他正一个人在修雨棚。 四下望了望,没看见秦冕的身影,林沅连忙小跑过去帮忙扶住梯子,闷闷不悦道:“秦先生也太会躲懒了,顾姨让你们俩一起修,他人都不在。” 听见小家伙偏心自己,炎霆很高兴,连钉钉子的力气都加了不少,“宝贝儿,你早知道秦冕是0了?” “额……”林沅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愣了愣神,才诚实地点头,“那次在马场,楚学长给我说他不是,我就发散了一下思维。” 林沅抿抿唇,仰头望向炎霆,小声地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这是秦先生的隐私,我不能传播。” “知道。”炎霆俯身拉过林沅的手亲了亲,宠溺道:“宝贝儿做什么都对。” “……”林沅迷惘地眨眨眼,突然感觉自己像是祸国殃民的妲己,刚想开口纠正炎霆这是不正常的思想,又听见他说:“我就是比较惊讶,上一个觊觎秦冕后头的,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林沅霎时瞪圆了眼睛,“那楚学长挺危险,秦先生不会灭他的口吧?” “看样子不会。”炎霆修补好顶棚漏雨的聚拢,从梯子上下来。 林沅下意识去抓他的手,被躲开了。 “宝贝儿,我手上都是铁锈,等我先洗干净。” 炎霆蹲在地上收拾工具箱,林沅站在旁边看着,秀气的眉头在看见秦冕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不忿地皱成一团。 但他什么也没说,和秦冕错身而过。 秦冕和他打招呼,林沅没理。 “哎,小沅沅,你那儿是什么眼神,我哪儿得罪你啦?”秦冕扯着嗓子低吼了一句,肩膀陡然一沉。 炎霆一手拎着工具箱,一手打在他肩膀上,幽声道:“你没得罪他,但是你得罪了他老公。” 无端被迫吃狗粮,秦冕发出一声冷笑,“呵……你要脸?” 炎霆抽回手,“脸肯定是要的,我家宝贝儿最喜欢我这张英俊的脸了。” 秦冕被气得胸腔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还没等他尥蹶子,炎霆已经慢悠悠地走了。 他白色衬衫的肩膀处,留下一个暗红色的铁锈手印。 一件限量款手工缝制衬衫,被毁的彻彻底底。 炎霆和林沅不愧是一家人,连记仇和护短的脾性都一模一样。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年初七之后,炎霆就得回公司上班了,留下林沅一个人,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没事儿就楼上楼下闲溜达。 开学的日子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后,林沅肚子里的崽崽已经八个多月了,距离预产期只剩下一个月,他无法按时返校,只能暂时请了长假。 在家养胎的日子,无聊得很,林沅又开始重操旧业进行直播了。 炎霆严格给他规定了,每天最多只能直播一个小时。 林沅抗争无效,被迫妥协。 第一场直播的内容,就是编故事骂炎霆。 在林沅的故事里,炎霆变成了一毛不拔的上司,变成了走街串巷,拎着尼龙口袋收废品的废品站老板。还变成了娶不到媳妇儿,满嘴黄牙的屠夫。 粉丝们第二天点进直播间,发现主播把脖子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下巴都埋在围巾里没露出来。 问他怎么回事,林沅一直解释是被蚊子咬了。 可大冬天并没有蚊子,而且他的声音还是哑的。 随着气温的逐渐升高,别墅里开了一个冬季的中央空调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因为怀孕的原因,林沅的体温比一般人稍微要高些。被炎霆强行裹在厚厚羽绒被里睡觉的他,一到半夜就开始踹被子。 两条腿乱蹬,自己不醒,倒是把睡在旁边的炎霆给踹醒了。 每天深夜,炎霆都会被踹醒好几次,无奈地将闹腾的小家伙抱进怀里,重新裹好被子。 转眼,入了春,枝头抽出新芽儿。 林沅又多了个打发时间的爱好,站在卧室的阳台上,逗外面那棵大树上做窝的麻雀。 炎霆每次进屋,都会发现他不好好穿衣服,羊绒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半个肩膀。 肚皮的位置,衣服也往上翻了起来。 炎霆每次都很无奈,冷着脸过去帮他把衣服整理好。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只要这样,林沅就会知道他生气了,会立刻追上去撒娇道歉,保证会好好穿衣服。 卧室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林沅正扒在阳台栏杆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摇摇欲坠。 炎霆看得心惊肉跳,疾步过去,一把将他拽进怀里,声音极冷,“怎么这么不听话,那么危险的动作也敢做,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以往若是炎霆黑脸,林沅就会立马软软地道歉。但他今天没出声,脑袋埋在男人的胸膛上,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炎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急忙将他的小脸儿捞出去。 林沅咬着唇,脸上都是汗,脸色惨白惨白的,四肢虚弱无力的往炎霆身上倒去。 “宝贝儿。”炎霆立马就急了,一把将他抱起来。 林沅蜷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服,痛苦地呓语,“疼,老公我疼。” 炎霆身形一震,眼眶泛出猩红,压抑克制着汹涌的情绪,竭力温柔地安抚道:“宝宝乖,很快到医院就不疼了。” 距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林沅突发阵痛。 炎霆抱着他,几乎是跑下楼的,浑身的悍戾爆发。赶来的司机差点儿被这赫人的气势,吓得当场跪下。 司机忍着冷汗淋漓的恐惧,把普通轿车开出了越野车的架势,一路上闯了不少红灯。 肚子疼得厉害,林沅窝在炎霆怀里,难受极了。对抱着自己,不让自己乱动的男人又踢又打。 炎霆很快挂了彩,脸和脖子上都被挠出了血痕。他没有皱一下眉,依旧紧抱着怀里痛得蜷缩成一团的小家伙,恨不得把所有的疼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司机驾车抵达医院,刚刚停稳,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医生和护士立马冲上前,准备将孕夫放在担架上。 可林沅一直抱着炎霆的腰不放,谁也拽不开。 炎霆抱着林沅一路从医院大门冲到急诊室门口,又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很多安抚的话,林沅才渐渐松开自己攥得发白的手指。 林沅被推进了急诊室,冰冷的隔离门关上,炎霆被阻挡在了外面。 门上的刺目的红灯亮起,手术开始进行。 一个幼小的生命,正在拼劲儿的要脱离爸爸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 不知,还会闹腾多久,让林沅遭多少罪。 门外,同样第一次做父亲的炎霆,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第88章 一颗绿芽从泥地里破土而出,摆动着脆嫩的两瓣枝叶, 迎向清晨的第一缕朝阳。 病房里很安静, 落针可闻。 炎霆守在床边,一夜未免。胡茬从坚韧的下巴表皮里钻出来, 在英俊的面庞上耀武扬威着。 护士推门而入时, 炎霆保持着脊背半躬的姿势, 紧握着林沅的手, 像雕塑般连眼皮都未动一下。 嘴唇动了动, 护士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见家属的视线一直定格在病人脸上, 一秒也未曾挪开过, 终究还是将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什么都没说。 她往悬在半空的玻璃药瓶里添加完消炎药,放轻脚步, 如来时一般, 沉默地离开了。 林沅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他还不知道今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也不知道在他肚子里待了九个月的宝宝, 已经移入了医院的保温箱里。 也不知道,他爱的男人守在床边, 已经一夜未合眼。 秦冕是和卫铭一起到的医院,两人被拦在门外,不准进病房。 炎霆带着满脸的沧桑和疲惫出现在面前时, 两人都吓一跳。相识数十载, 他们从未见过炎霆如此颓废的模样。 “你去见过你们的孩子吗?”秦冕从盒子摸出一支烟递给他, “我刚和卫铭去见过了,长的挺可爱的。” 炎霆轻摇了下头,一夜未眠的嗓音很沙哑,像从砂纸表面摩擦而过,“沅沅不喜欢我抽烟。” 秦冕抽回手,已经明白了他的答案。 “毕竟是林沅冒着危险生下来的,你总该去看看的。”卫铭上前拍了拍炎霆的肩膀,一时间也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 “嗯,等沅沅醒了就去。”炎霆垂眸看了眼自己衬衫上的袖扣,深眸里聚起一片黑雾,翻涌着情绪。 琥珀色的袖扣,材质不算名贵,甚至配不上他这件奢品定制西装,但炎霆很喜欢,已经许久未换过了,因为这是林沅瞳孔的颜色,更是林沅第一个送他的礼物。 而如今,礼物尚还崭新,送礼物的人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不知何时才会醒。 听到炎霆的回答,卫铭和秦冕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再规劝什么。 他们都很清楚炎霆的性子,被他认定的事,想来是谁也劝不了的。 “那你好好照顾林沅,有什么事就和我们打电话。孩子那边,有护士在照顾,倒也还好。”秦冕没做过父亲,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爸爸都像炎霆这样,自孩子出生以来,一眼也没去看过的。 秦冕和卫铭走后,炎霆又在门外站了会儿,才推门进病房里。 林沅还安安静静地睡着,呼吸声很浅,特别乖。 他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铺尘开,随着呼吸颤动着,在白净的眼睑处映出淡影,柔软的晨光洒落在他漂亮的眉眼间,笼上一层轻柔的光晕。 炎霆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地掖好被子,将他微凉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摩挲着,薄唇微动,声音缱绻,“沅沅,我们的孩子很健康,医生和我说多少斤的时候,我也没仔细听,他现在在初生婴儿的保温箱里,我也不知道情况,你要早点儿醒过来,和我一起去看看我们的儿子吗?” 喃喃自语着,炎霆轻笑了一声,“不想早点儿醒来也没关系的,你好好地睡。等休息够了,再醒来和我说说话。” “沅沅,院子里你养的那株花都开了。花瓣是白色的,很好看。”炎霆握着手机,点开管家今早给自己发的照片,嘴角勾起抹淡笑,英俊的眉眼间已没了半分凌厉,只剩温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当初购买的时候,培育的人说是新品种,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株,你要醒来看看吗?” “我叫人拍了很多照片,等你睡醒,我们一起回家观赏,好不好?”炎霆俯下·身,轻轻蹭了蹭林沅白净的额头,微凉的薄唇落在他的脸颊上,亲吻的虔诚又克制。 林戚的身体输入了一千多毫升的血液,细胞正在适应,机能也在努力的恢复着。 很久都未醒。 中午,护士来病房给林沅量体温时,炎霆还保持着早晨的姿势,连脊背弯伏的弧度都没有改变一分。 直到护士量完体温,握着电子体温计往门口走,才听见炎霆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他还好吗?” “炎先生,您爱人的体温正常。”护士回答。 “谢谢。” 护士侧过身,见他又恢复了刚才一动不动的状态,在心里轻叹一口气,跨出门槛后,返身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三楼的初生婴儿房里,秦冕双手插兜,酷酷地打量了保温箱里啃手指的小宝宝半分钟后,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说他长得像炎霆,还是长的像林沅啊?” 楚子阔刚被秦冕连环call到医院里来,连气都还没喘匀,摇头道:“看不出来。” 刚出生的小婴儿都皱皱巴巴的,皮肤红的像小猴子,一时间还真看不出来像谁。 秦冕对他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像炎霆吧,炎霆小时候可能就这么丑。” 从两人身后路过的护士,脚步停了停,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俩一眼,“两位先生,要夸小宝宝可爱。” 秦冕张了张口,想起炎霆那张脸,实在说不出可爱两个字。他干脆换了个思路,让林沅的脸取而代之,才勉强点点头,“嗯,可爱。” 楚子阔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半杯秦冕没喝完的奶茶,听见他问护士,“每个孩子生出来都这么丑吗?为什么别的小宝宝那么漂亮?” 秦冕抬手指了指其他保温箱里呼呼大睡的小婴儿,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肯定还是和基因有关,爸爸丑,孩子就……唔唔……” 还没说完话,楚子阔已经将奶茶的吸管塞进了他嘴巴里,抱歉地冲护士笑了笑,“不好意思,他心情不好,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唔……话……唔,你放开……我……”秦冕的脑袋被楚子阔强行按在胸膛上,说话都含糊不清了,还在顽强的挣扎。 护士看了他俩几眼,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们俩要是喜欢孩子,以后可以经常来看的。现在的医学技术暂时还无法实现男性生子,不过可以去领养,很多小宝宝一出生就被家人遗弃了,但他们也都很可爱的。” 在医院的产科工作了几年,护士见过不少男性情侣来这边看小宝宝的。面前这两位,感情看起来很不错,她想给自己接生的那些被遗弃的孩子,寻找一个家。 “如果你们有这个想法,可以去孤儿院问问。”护士也不强求,只是想试试,剩下的就看缘分了。 护士走后,秦冕又盯着保温箱里,炎霆刚出生不久的儿子看了半晌,突然轻声问:“楚子阔,你说我们俩真的适合养孩子吗?要不,我们先拿炎霆的儿子试试手?” 在保温箱里啃手指的小炎燃:“……” 秦叔叔,您duck不必。 夜色吞噬了日光,一天过去,转眼夜幕降临。 林沅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白。凝神片刻,他歪了歪脑袋,才发现自己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用的留置针头,有点儿痛。 窗边站着个人,身形隐匿在夜色里,峻拔的脊背此刻却微微佝偻着,像是被负面情绪压弯了。 床头柜上放着管家送来的午饭,却直到天黑,饭盒的盖子都还没打开。 炎霆已经一天一夜未眠,并且一天没进食了。修长的手指搭在窗台上,紧扣着窗沿,攥得指尖发白。 他在努力隐忍着不断增长的负面情绪,锋芒凌厉的额角青筋爆起,懊悔已经侵蚀了内心。 这一天里,炎霆想的最多的便是,当初不应该把林沅肚子里的孩子留下,这样他的小家伙,就不会因为生孩子,而命悬一线,受尽苦难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现在还未醒过来。 怕林沅着凉,炎霆站在窗边,双眼阴沉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玻璃窗关的很牢,一丝缝隙都没有。 昏暗的夜色里,林沅眨了眨眼睛,适应室内微弱的光线后,望着炎霆的背影,很快就感受到了他压制不住的悲怆情绪,心里咯噔一声。 “我们的孩子,他还好吗?”林沅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像眨眼间就散在了夜色里。 炎霆捕捉到了些许声响,身形一震,倏而转过身来,恰巧对上林沅担忧的眸子,在夜色里依旧很亮。 “燃燃他……” “他没事,他很好。”炎霆握紧了林沅的手,不断啄吻着他的手背,一下又一下,温柔的不得了。 林沅有点儿害怕,把手往里缩了缩,刚一动,就被炎霆握紧了。 炎霆一天一夜滴水未食,嘴唇干涸的起皮,扎在林沅的手背上有些疼痒。 昏睡了一天,林沅的嘴唇依旧处于湿润的状态,脸上也清清爽爽的,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炎霆没有管自己,却按时每隔两个小时给林沅擦一次脸,每半个小时用沾湿棉签给他润润嘴唇。 “你怎么不喝水啊?”林沅低声疑惑着,伸手想去够旁边床头柜上的水杯。 炎霆飞快按住他的手,“宝贝儿,你别动,我自己来。” 端起杯子仰头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炎霆还笑着将水杯倒过来,给林沅检查,“宝宝,你看,我喝完了。” 林沅弯了弯唇角,眼睛亮的像星星,说话软乎乎的,“嗯,很乖。” “那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炎霆缓缓俯身,抵着林沅的额头,沙哑的声音发着颤,语气卑微地恳求道:“宝贝儿,可不可以不离开我,要陪我一辈子。一辈子八十年,一天都不能少。” 第89章  林沅的身体构造想要生下孩子, 只能进行剖腹产。剖的时候,医生给打了麻药,他躺在产房的床上, 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但等麻药过去, 伤口疼得厉害, 又不能吃止痛药。炎霆心疼极了,不准他下床,也不让护士抱孩子来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 林沅没和炎霆争论,因为腹部的伤口实在疼得厉害,吃东西很慢很慢, 喝完一碗鸡汤,便已疼得出了一头汗。 晚上睡觉也睡不安稳, 只能紧紧抓着炎霆的手指,在梦里都还皱着眉头。 炎霆抱着怀里脆弱的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敢动,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几乎睁眼到天明。 半夜, 怀里的林沅只要微微动弹一下,炎霆就会及时禁锢他,生怕他牵扯到自己的伤口。 整个夜里,炎霆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 直到天空亮起, 林沅醒来, 他才会稍微放松僵硬的身体。但那颗提起的心, 一直悬在半空,时时刻刻担忧着。 小炎燃见到两个爸爸, 已经是五天之后了。期间陪伴他的只有医院的护士阿姨,还有每天都站在玻璃窗外面,看着他指指点点的两个怪叔叔。 随着伤口的逐渐愈合,疼痛感减少了一些。林沅忍不住,想要见见自己生下来的崽崽,趁着炎霆出去买水果的时间,让护士把孩子抱到了病房里。 出生五天的宝宝,已经长开了些,皮肤也开始变白,不像刚出生时那么丑了。 但林沅盯着他看了半天,皱起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特别小声地问:“这真是我生的啊?” 他刚问完,前一秒还在护士怀里傻笑着啃手指的小崽崽,突然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洪亮,震天动地,几乎传遍了整个楼道,扯着嗓子哇哇大哭。 护士无论怎么哄,都没用。哭得满脸鼻涕口水,可怜极了,也令人头疼极了。 林沅肚子上的伤口还疼着,也不敢去抱,一脸懵逼地看着,清亮的眸子眨了眨,又眨了眨,苍白的唇瓣动了动,小声嘟哝着,“你好吵哦。” 怎么哄也哄不好,护士没办法,试探性的将小宝宝抱到林沅面前,指着林沅轻声哄道:“这是你爸爸。” 小炎燃像是哭累了,两只眼睛哭得红彤彤,还含着泪包,瘪着嘴巴,懵懵懂懂地看着林沅,凄凄惨惨地打着哭嗝。 林沅和他大眼瞪小眼,心想这孩子虽然长得不漂亮,但胖嘟嘟还挺可爱的。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胖乎乎的脸蛋儿。 下一秒,小炎燃哇得一声,哭得比刚才还伤心,眼泪鼻涕往外淌,哭得一抽一抽的。 林沅伸出手的手臂悬在半空,整个人都茫然了。 第一次做爸爸,他也不会哄孩子啊。 护士急忙抱着小宝宝,远离了手欠的爸爸,再也不敢靠近了。 这好不容易哄好的,咋又给整哭了。 这爸爸,比孩子还令人不省心。 刚出生不久的小宝宝,什么都不会,但哭这个技能可是极其持久的,整整哭了二十分钟,吵得人耳朵都疼了。 哭完后,便呼呼大睡,眼睛一闭,谁也不理。 护士抱着小炎燃站在床边给林沅看,可不敢再靠近这个手欠的爸爸。 林沅的胳膊刚一动,护士立马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林沅:“……” 林沅抬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对儿子不太好,干巴巴地扯动唇角笑了笑,“那个……” “嘘,会吵到小燃燃的。”护士又后退了一步,恨不得马上转身就跑,一点儿也不放心让这个手欠的爸爸接触小宝宝。 林沅闭紧了嘴巴,还抬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护士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病房门被推开,炎霆的右脚刚跨过门槛,就看见这么一幕,脸色极速阴沉下去,黑得像是刚去挖煤了。 听见脚步声,护士回头,看见是小燃燃的另一个爸爸,下意识把怀里的小宝宝往前递了递,“炎先生,您的……” “抱走。”炎霆神色冷漠,比林沅还无情。 护士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刚才是不是哭了?”炎霆斜眸瞥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儿子一眼,语露嫌弃,“他吵到我媳妇儿休息了,抱走。” 护士:“???” 护士惊愣着,转头看向林沅。 林沅朝她挥了挥手,弯眸笑着道:“抱走吧,再不抱走,我老公要生气了。” 护士:“???” 护士机械般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出病房。 她两只脚刚跨过门槛,身后的房门咔嚓一声被关上了。 忒无情。 护士懵逼地站在走廊里,低头看看怀里睡得香甜的孩子,又侧身盯着紧闭的病房门,大脑嗡嗡嗡的,完全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啥情况。 传说中的,夫夫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哎。”护士叹了口气,抱着怀里的小崽崽晃了晃,语重心长道:“燃燃小少爷啊,你以后的日子怕是很惨咯。” 未曾想,护士一语成谶。 身为很多人羡慕的炎家小少爷,上初中的炎燃,每天放学回家,都会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等管家爷爷叫吃饭,才会下楼。 然而,哪怕这样,他还是没法完全避开在门口玄关处拥吻的两个爸爸。 从幼儿园,到中学,他都已经记不清自己撞见多少次了。 哎,燃生艰难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才出生五天的小炎燃,还预料不到自己今后将会过着每天都会被强行喂狗粮的生活。 现在的他,是被两个爸爸同时嫌弃的小可怜。 病房里,林沅靠在床头,双手交叠搭在腹部,端端正正地坐着,青隽的脸上还挂着笑,笑容十分乖巧。 然而,效果似乎不太好。 炎霆将一兜子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苹果,清洗干净,削完皮后,切成小块儿,整齐地码在碗里。 之后,又拿起一个猕猴桃,重复上述动作,直到把碗装满,才停止。 期间,林沅说了两遍已经够了,他都没理。脸色阴沉得吓人,像是镀了一层寒霜。比寒冬腊月的冰天雪地,还要冻人。 林沅乖乖地坐着,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端着的碗。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他动。 “我饿了。”林沅伸出手扯了扯炎霆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你再不把苹果给我吃,它就氧化变黑了。” 林沅刚说完,炎霆叉起一块儿苹果,塞进了自己嘴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了两下,咕咚咽进肚子里。 林沅:“……” 小气,幼稚,老畜生! “我就是想见见他嘛,都生出来五天了,一面都没见过, 也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林沅委屈地揪着炎霆衣袖晃晃,软乎乎地解释,“我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我没有乱动,也没有抱他,只是看了看。” “嗯。”炎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很多,不黑也不沉了,用牙签叉起一块儿猕猴桃递到林沅嘴边,低哄道:“啊,张嘴。” 林沅乖乖地张开嘴巴,将猕猴桃吞掉。 “等你好了再抱他,现在还不行。”炎霆嘴上冷漠,实际上心软得很。林沅随便哄几句,他就生不气来了。 林沅嚼着苹果,塞得脸颊鼓鼓,含糊不清地问:“你之前去看过儿子吗?” “没有。”炎霆回答。 从林沅被推进急诊室,一直到现在,他整颗心都系在林沅身上,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儿子有护士照顾,你只有我。” 林沅张嘴吞水果的动作顿住,抬眸看了炎霆一眼,想说我也有护士照顾啊,但在撞入男人那双幽暗深邃,浸满温柔的眼睛之后,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心里热得厉害,像是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捂着。 原来,被人捧在心尖儿是这种感觉。 林沅一颗心砰砰跳着,小鹿乱撞得厉害。 至于被嫌弃的儿子,已经被他抛诸脑后了。 爸爸有父亲亲自买回来,又亲手洗干净削皮切好的水果吃,而无端被嫌弃的小炎燃,只有护士阿姨冲的奶粉。 咿咿呀呀地抱着奶瓶,咂着嘴巴咕咚咕咚地喝着,时不时还挥挥自己胖嘟嘟的小手。 窗户外面的两个怪叔叔又来了,还盯着他看个不停。 秦冕依旧摸着下巴,做沉思状,像是在问旁边的楚子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拿着小不点儿试手呢?他长得也太慢了。” 夜幕降临后,病房里安安静静的,炎霆侧身靠在床头,一只手搂着小家伙,一只手在笔记本电脑上处理公司邮件。 林沅靠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正抱着平板刷剧。 场面格外温馨。 秦冕推开看见这样感情深厚的画面,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将手里拎着的一兜车厘子放下,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你们俩,还记得有个儿子吗?” 林沅点点头,眼皮也没抬一下,漫不经心道:“没事,有护士照看着呢。” “……”秦冕无话可说,几度欲言又止,好半晌才从胸腔里憋出一句话,“既然你们俩也不管,不如把儿子送我算了。” “不可能,自己生。”林沅拒绝的干脆利落,还无情地补充道,“儿子是我们的,别想打他的注意。” 秦冕:“呵……” 我倒是想生,关键是我又生不出来。 人比人,气死人。 林沅和炎霆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没人理秦冕,他自己越想越气,蹭得一下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楚子阔接了个电话,刚走到病房门外,还没进去,就被冲出来的秦冕一把抓住了领带,拽着他往电梯走。 楚子阔被秦冕高半个头,只能半躬着身体供他拽,无奈地问:“去哪儿?” 秦冕很气,都快气成河豚了,脑袋蹭蹭蹭冒烟,语气很冲,也很有决心。 “回家!造娃!” 第90章 兵不可一日无将, 集团不可长期无主。 炎霆在医院里陪了林沅一星期, 返回公司坐镇时,办公室已经堆了满满一桌子的待签字文件。 他不在的时候, 公司由副总们运行。但关于核心项目,还是得需要炎霆拿主意。 林沅生产那晚,经历了大出血, 走了一回鬼门关,场面极度凶险。哪怕苏醒后,情况日渐好转, 没有再出现过任何并发症,炎霆还是不放心将人接回家。 而是联系了省内最好的月子中心,将林沅和小炎燃一起接了过去。 有医生和护士随时照看着, 炎霆也更加放心。 林沅每日所食用的药膳,都是炎霆特地派人去采买的,一车一车的细料往家里运, 花胶,海参,虫草全都是精挑细选。 保姆每天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处理食材, 小火慢炖上好几个小时,再用保温盒送到医院去。 中午,炎霆在公司有紧急会议,来不及赶回月子中心陪林沅吃饭。 一向不挑食的林沅突然没了胃口, 一小把虫草煨底的莲藕排骨汤, 被搅得变凉, 也没喝几勺。 保姆在旁边候着,见他食欲缺缺,以为做的不合口,边收拾餐具边说,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她回家马上做。 今年已有四十五岁,保姆过去也是生活孩子的,知道这刚生了孩子不久,天天吃些大补的食物,吃多便腻了。 想着询问询问,回家再多做几道可口的小菜。 “我不饿。”林沅摇摇头,用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多叮嘱了一句,“您回去的时候,路上注意安全。” “好嘞,少爷您好好休息。”保姆收拾好餐具离开,一出病房门,就立马打电话将林沅午饭几乎没吃几口的事报告给了炎霆。 保姆走后,林沅在窗边站了会儿,吹了一阵子清风。困意袭来,他刚爬上床,被子都还被盖好,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炎霆风尘仆仆而来,带着满身初春的凉意,手里还拎着一个起司小蛋糕。 林沅跪坐在床边,正伸长了手臂拉拽被子的动作一顿,仰头望向疾步而来的男人,“你怎么回来了?” 刚说完话,被炎霆抱了个满怀,裹狭进熟悉又安心的气场里。 “我不在,就不好好吃饭?”炎霆脱掉自己的外套,用酒精棉片擦了一遍手,才打开蛋糕的包装盒。 林沅蜷在他怀里,眼巴巴地看着蛋糕舔了舔嘴巴,咕哝道:“这么小的事,陈阿姨怎么都找你告状?” “不小。”炎霆亲自切了一小块儿蛋糕递到林沅嘴边,看着他弯起眸子满足地吃掉,也跟着勾了勾嘴角,“只要是你的事,在我这儿都不小。不好好吃饭,身体怎么能够恢复?” 林沅觉得炎霆喂的实在太慢了,伸出手把蛋糕抢到自己手里,脑袋埋过去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控诉道:“每天都吃那些,都吃腻了,我想吃火锅。” “嗯?”炎霆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反问:“你想吃什么?” 林沅咽下口里的蛋糕,刚准备重复,一抬头便看见炎霆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里发怵地缩了缩脖子,音量愈发小了,“火……” “嗯?” “我什么也不想吃。”林沅怕挨打,改口飞快,埋头认真吃蛋糕,嘴巴里嘟嘟囔囔,一看就是在骂人。 而做为很可能被骂的对象,炎霆一个字也没听清,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心肠当做自己没听到。 吃火锅这个要求,必定是不能满足的。 肚子上那么长一条伤口,才刚开始愈合,食物必须清淡。 起司蛋糕不大,林沅没一会儿就吃完了。吃完后,他看着手里空了的盒子,馋虫躁动,还想再来十个。 林沅捧着空盒子仰头眼巴巴地望着炎霆,两只大眼睛里闪着期翼的光,眼神软乎乎的,像一只饿了伸爪子向主人讨食的小猫。 而炎霆这个主人,一点儿也没有为此心软,十分不近人情,冷酷到底,拿走蛋糕的空盒子,往垃圾桶里一抛,“每天只能吃一个。” 眼瞳里亮起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林沅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嘴巴里自说自话地咕哝道:“哎,我可真是太惨了,肚子被划拉了那么长一条疤。” 林沅夸张地比划着,两只眼睛瞪得滚圆,“这么长啊,可疼可疼了,疼得晚上都睡不着觉,要多吃点儿甜的才能睡着。” “晚了。”炎霆被他夸张划拉的动作逗笑,俯身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这话,你一个星期前说比较有效。” 林沅脸上委屈的表情瞬间收敛,傲娇地翻了个大白眼,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成粽子,背对着炎霆,再也不想理他了。 “宝贝儿。”炎霆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沅嘴巴一瘪,蠕动着朝床边挪过去,“叫我干嘛?我认识你吗?” “这就不认识我了?”炎霆忍着没笑,心想自己的小家伙这么能这么可爱。 “不认识。”林沅扯过被子,往脑袋上一蒙,还故意蹬了两下腿,凶狠地威胁道:“你不给我吃蛋糕,我晚饭就不吃了。” “乖乖吃晚饭,吃了晚饭就给你吃蛋糕。”炎霆倚在床头,温热的手掌轻轻抚过被子里林沅肉肉的后背,故作不经意地说:“宝贝儿,你有没有发现你长胖了。” 林沅蜷在被窝里的明显抖了一下,什么都没回答。 下午六点,保姆准时送来了小火满熬的汤料。花胶剪碎,在凉水里泡软之后,放进砂锅里慢炖几个小时。再加几颗拇指大的海参,山药,一起炖得软烂,入口即化。 林沅乖乖喝完一碗汤,又拌着可口的小菜吃完了碗米饭。摸着自己鼓胀的肚皮,坐在床边晃腿,也没提要吃小蛋糕的事。 炎霆把他剩下的汤水全部吃了,刚放下碗筷,林沅幽幽的声音传来,“你也长胖了,而且胖了好多。” 得……还是那个气性大,还记仇的小孩儿。 林沅说的没错,炎霆是胖了,连肚子上的腹肌轮廓都没那么明显了。这半个月以来,林沅剩下的东西都进了他的胃里,那些名贵的细料实在大补得很,再加上没时间运动,肉就不知不觉地囤积起来了。 “胖了就不帅了,我还是喜欢帅的。”林沅射出一支利箭,嗖得扎进炎霆心里,还觉得不够似的,又补刀道:“我觉得每天来查房的杜医生就挺帅的,等他明早查房的时候,我问他要个电话。” “你敢!”炎霆立刻急了,几个大步跨到林沅面前,“你敢问他要电话,我就让他再也当不了医生。” 炎霆恼怒地威胁着,看架势差点儿就撸起袖子去打架了,哪里还有半分坐镇公司办公室时的成熟稳重。 幼稚得像个毛头小子,更像是打架争地盘的公狮子。 林沅仰头望着他,嘴角忍不住地越咧越大。又害怕牵扯到肚子上的伤口,不敢大笑,憋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伸出手指戳戳炎霆囤了肉的腹部,憋笑道:“我说啥你就听啥啊?没听出我是故意骗你的啊?” “听出来了。”炎霆俯身抵着他的额头,深黑的眼底全是林沅笑开的脸,除此之外,其他的再也装不下了,“宝贝儿喜欢这样玩儿,老公就陪你玩儿。” “不要脸。”林沅用额头磕了下他的脑袋,气鼓鼓道:“你竟然敢说我胖。” 炎霆理解力十级,哄人能力十二级,一秒没犹豫,开口就说:“你不胖,你胖也是可爱的胖,是帅气的胖。你全身上下每一块儿肉,每一根头发丝儿,老公都喜欢。” 第91章 林沅在床上躺了好多天, 身体都躺软了。 再加上这几天好吃好喝,细料补品堆着吃, 之前孕期变圆润的脸蛋儿, 在卸货之后,一点儿也没有清减下去的趋势。 盘腿坐在床上, 林沅百无聊赖地捏捏自己的胳膊,揉揉自己的肚子, 摸到的都是软肉,一点儿也没有之前那种肌理分明的柔韧手感。 林沅想起了之前在小区里见过好几次的一只大肥橘, 自己现在的模样, 怕是与那只屁股圆滚滚的大肥橘没什么两样了。 从人们口中的小帅哥, 变成了小胖子。 林沅唉声叹气,实在是怀念自己从前吃不胖的体质。 此时是白天,炎霆在公司给自己儿子赚奶粉钱, 给自己的宝贝儿赚零花钱。 林沅和炎霆还没结婚, 也没有对外公布。公司上上下下,都不知道总裁已经从单身变成了准爸爸,又从准爸爸正式晋升为爸爸。 不过这几天,所有与炎霆接触过的人, 都发现总裁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似乎心情好的不得了。连项目部副经理犯了错, 都没和从前一样被骂得狗血喷头,反而是听到炎总和和气气地让自己回去重新修改。 项目副经理抱着企划书浑浑噩噩的从顶楼办公室出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哪怕在梦里, 素有阎王之称的炎总也没这么和蔼过啊。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那些手里积压了需要签字文件的员工们,纷纷趁着总裁心情好,把文件递了上去。 从早到晚,除了上午开会的两小时,午休的一小时,炎霆手里握着的笔就没放下过。 下午五点,秘书敲响办公室的门,提着刚从蛋糕纺里取来的红丝绒雪顶蛋糕走进去,恭敬地提醒道:“炎总,到您让我提醒您的时间了,您要现在走吗?” 炎霆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视线落在秘书手里提着的蛋糕盒上,询问道:“是刚取的?” “是的,炎总,刚做好的,很新鲜。”秘书点头应道,心里十分好奇到底是谁,能让总裁如此惦念、小心且谨慎。 “你给我吧,帮我通知项目部,明早的会议推迟到下午。”炎霆穿上外套,接过蛋糕盒往外走,又提醒了一句,“我明天会晚些到公司,有什么事都让吴宥处理。” “好的,炎总。”秘书一路送炎霆到电梯口,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噔噔声回荡在走廊里,“炎总,您明天大约几点能到?” “十点。”炎霆低头看了眼手表,缓声道:“也可能更晚。” 秘书看出了总裁似乎在赶时间,但没敢多问,心里愈发好奇是谁能让炎总如此牵挂着,上下班都迟到早退。 炎霆跨步进电梯里,电梯门缓缓合上。秘书转身准备回岗位,还未迈出步子,眼角余光突然瞥见电梯又打开了。 她立马转过身,“炎总,您还有……” “一个月大的孩子,晚上是不是会哭闹?”炎霆问。 “啊?”秘书怔了一瞬,点头回答,“是的,经常会哭闹。” “嗯。”炎霆触了下按钮,电梯门再次合上。在完全紧闭的前一秒,秘书听见总裁的声音,“去让财务给你加20%的工资。” 秘书站在反射着银光的电梯壁前,整个人都是懵的,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之前请了产假,这才刚来上班,炎总不仅没有觉得她工作懈怠了,竟然还给加工资? 秘书拍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加工资想疯了。晃了下晕沉的脑袋,回到位置继续工作。 刚坐下,她便接到了财务打来的电话,让她去签字加工资。 秘书蹭得一下站起身,小跑着冲向财务部,并且决定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总裁的忠实拥护者了。 不过,炎总为什么会突然问一个月大的孩子哭不哭闹的问题? 炎霆前脚刚离开大楼,公司各部门的群里立马就像沸腾的水一样炸了锅。 【销售部甲:炎总真的结婚了?可他手上没戴婚戒啊。】 【秘书部A:结没结婚不知道,但肯定有孩子了,而且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才刚出生不久。】 【行政部丁:天啦!到底是谁这么勇敢,把炎总给收了?】 【项目部C:不管是谁,我要感谢!让我以后找炎总汇报工作,再也不用胆战心惊了。怪不得我今天去办公室交提案,炎总不仅没骂我,而且还冲我笑了。我当时还觉得炎总是不是吃错药了,现在回想起来,明明浑身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儿。】 【技术部丙:我也想康康恋爱的酸臭味儿!太想八卦炎总对象到底是谁了!】 【后勤部E:谁不想呢?但感觉炎总把人藏得可好了,非常金屋藏娇也不过如此。】 【……】 各个部门的员工,趁着等待下班的十分钟里,讨论的如火如荼,个个都恨不得去扒着炎总家的房门听墙角。 直到—— 被委以重任,明天还得帮炎霆干活的吴宥,吴副总出现在群里。 【吴宥:他谈恋爱,他结婚,他当爸,就把活儿全部甩给我干!?毫无人性!老子要辞职!】 刚才还沸腾喧嚣的群里,瞬间如死一般寂静,谁也没敢再发言。各自在心里同情着,被抓劳工的吴副总。 从前,集团高层里有两个黄金钻石单身狗。 以后,恐怕只有一个了。 炎霆背着吴宥退出单身狗行业,开启了媳妇儿儿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 在夜幕降临前,炎霆踏着晚霞的光晕走进了城南的月子中心。 手里拎着的红丝绒雪顶蛋糕,在透明的盒子里,展示着自己的鲜美可口。 炎霆快步走进电梯,就着反射着银光的电梯壁,整理了一下仪容,单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还闷骚地拨了拨头发,生怕小家伙嫌弃工作了一天的自己。 在电梯里整理了半天,可炎霆走进病房时,却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床是空的,房间也是空的。 林沅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手机还扔在枕头里,没带在身上。 炎霆放下蛋糕,没做任何停留,转身去外面找人。 夜幕降临的城市很美,街道上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华灯初上,朦胧着夜色。 林沅是个闲不住的,身体才刚刚恢复,就趁着炎霆不在,迫不及待的往外跑。 炎霆边找人边想,怪不得自己今早去公司前,小家伙一直缠着自己追问什么时候回来。炎霆还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现在看来,是恨不得自己能晚点儿回来。 亏得还每天变着法儿给他买甜食,这小没良心的。 月子中心的占地面积很广阔,房子是围湖而建的。建筑中央有一处很大的湖泊,水质清澈,养了不少鱼,湖面上还有天鹅。 四周是草坪和树木,散养着梅花鹿和羊驼等各种动作,堪比一个大型的野生动物园,四处绿意盎然,环境清幽。 当初挑选月子中心的时候,炎霆一眼就瞧中了这儿,觉得小家伙肯定会喜欢。 的确是喜欢的,好几天前就闹着要下楼去看看。炎霆顾忌着他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不敢放人,还被林沅又踢又打的揍了一通,第二天上班都是带着喉结处的牙印去的。 月子中心的中央公园面积太广阔了,想要找个人并不容易。炎霆向巡逻人员询问了梅花鹿和羊驼一般在养在哪里后,其他地方都没管,直接往那处去。 炎霆找到人时,林沅正撅着屁股,手里握着根胡萝卜喂羊驼。上半身穿着件宽大的衬衫,明显不是他的尺寸,纽扣也不好好扣,半个肩膀都暴露在空气中。 下半身穿着条运动裤,裤腿挽得高高的,露出常年不见阳光,皮肤白的发光的小腿。 看见他这样的打扮,炎霆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这才多久,就跑出来吹凉风,还不好好穿衣服。 羊驼似乎不喜欢林沅手里的胡萝卜,啃了两口就不吃了。炎霆靠近过去时,刚好听见小家伙正在唠唠叨叨的和羊驼讲道理,说胡萝卜维生素高,味道好,多吃能够保持身体健康。 炎霆站在他身后,冷着脸提醒,“胡萝卜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吃?” 前一秒还在唧唧歪歪的林沅,瞬间噤了声。 炎霆脱下外套,林沅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揽进怀里裹住了。 外套上还残留着炎霆的体温,散发着淡淡的松香,是那种林间风雪的气息,林沅最喜欢的味道。 炎霆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回走,黑着一张冷脸,连声音都冷气逼人,“下次要出来就多穿几件衣服,感冒了会传染给儿子。” 捏着胡萝卜的手指一紧,林沅撇撇嘴,“放心吧,不会传染给你儿子的,你儿子最宝贝了。” 啪—— 林沅刚咕哝完,屁股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不疼,就是声音有点儿响,不少在四周散步的人转头往这边看,看的林沅怪不好意思,脑袋直往炎霆怀里钻。 “在我心里,谁最宝贝,你不知道?”炎霆隔着衣服捏了两把林沅腰间的软肉,沉声讲道理,“我究竟是担心你感冒,还是担心你传染给儿子,你不清楚?” 林沅鼓起腮帮子吐了吐舌头,傲娇地反驳,“那可是你亲生儿子啊,谁知道呢。” 此话一出,炎霆立马被气笑了。 他之前还担心儿子出生后,小家伙就一心一意扑在儿子身上,不理自己了。之前他在公司里,听见一个副总这么抱怨过。 没想到现在的情况,不是他想办法和儿子争宠,而是小家伙吃儿子的醋。 炎霆很满意,嘴角勾了勾,“宝贝儿,你还是第一次为我吃醋。” 言语间,怨念夹杂着喜悦,毫不遮掩。 林沅在他胸膛上轻蹭着,红着脸嗡声道:“不是第一次。” “嗯?之前还有过?”炎霆很感兴趣,恨不得把怀中小脑袋瓜里瞒着自己的事,全部挖出来。 林沅斜了他一眼,傲娇地撇撇嘴,不说话了。 才不告诉你,我之前还怀疑过你和秦冕有一腿儿,和你们公司的那个吴副总也有一腿儿。 还在辛苦加班的劳工吴宥,无端打了个大喷嚏。 第92章 距离生下崽崽那个晚上, 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 林沅腹部的伤口从外面看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只是长长的一条伤疤很明显。 每每看见, 炎霆都会心疼, 回想起小家伙遭的罪,对待他愈发小心翼翼,连平常的搂抱都格外轻柔。 林沅感觉自己被当成了瓷娃娃, 像一碰就碎似的。为了摆脱在炎霆眼中病殃殃的样子, 证明自己皮实得很, 他连走路都是蹦的。 胳膊甩动间, 充满了孩子气。 炎霆缓步跟在他身后,视线落在他长长了不少,软趴趴盖住耳边的头发,嘴角往下陷了陷,勾出一抹宠溺的弧度。 为了显得自己成熟,林沅以前总喜欢将头发拨起来, 露出清秀又不失英气的额头。而如今, 头发好久没修理过,刘海搭在额前,模样看上去比以前更乖,也更显小了。 月子中心住着的都是刚生产完不久的妈妈,正是母性散发浓郁的时候。有些得知他也刚生完孩子, 起初的惊讶散去后,连连追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都拿出手机准备报警有人理侵害未成年。 林沅实在招架不住那些充满女性光辉的妈妈们的热情, 平常除了去楼下的草坪里喂羊驼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房间里睡觉。 睡得浑身发软,到晚上就睡不着了。 炎霆睡觉的时候,喜欢把林沅箍在怀里抱着睡。林沅一睡不着,就试图从炎霆怀里钻出去,一来二去,炎霆半夜总是会被吵醒好几次。 第二天一大早,炎霆不得不起床去公司,而晚上闹腾的罪魁祸首,却抱着他的衬衫睡得正香。 炎霆决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小屁孩儿。 从楼下花园回到病房,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出来溜达的新手妈妈们,还有来回巡查的护士,林沅咧着嘴角和她们打招呼,笑起来乖的不得了,让不少新手妈妈们都暗自期望着自己孩子以后也能长这么漂亮。 跟在他身后的炎霆,就没这么好的待遇。虽长着一张英俊的脸,但剑眉沉眸,不苟言笑的模样锋芒毕露,浑身气场强大,充满了无形的压迫力,让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比起林沅稚气未脱的鲜活,西装笔挺的炎霆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了。 长相是英俊,却像是生长在雪山之巅的高岭之花,令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炎霆扫视全场的眼神很冷,气势凌厉,但一落在自己养的小家伙身上,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变得柔和起来。 林沅一路蹦跶着回到房间,伸手推开门的刹那,热风迎面扑来,激得他脖子一缩,立马叫开了,“你怎么又把空调开了,这都四月份了,要热死我呀。” 咋咋呼呼冲进去,抓起遥控器关掉空调,林沅打开窗户,让外面的清风灌入屋子,又侧过身狠狠瞪炎霆一眼,“你下次再开空调,就回家睡觉去。” 炎霆反手关上门,慢条斯理地倒了杯热水,像哄宠物似的朝他招招手,“过来。” 闻言,前一秒还在炸毛的林沅,立马变得听话起来,挪动步子蹭过去,双手接过炎霆递来的杯子,咕咚几声喝完里面的水。 炎霆夸奖似的摸摸他的头,声音低沉而温和,“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啊。” 半小时后,林沅看着满桌子清淡的食物,十分后悔自己之前的随口一说。 他耷拉着脑袋,嘴巴里嫌弃地吐槽不已,身体却很诚实的把大部分食物都吃掉了。 吃完晚饭,才八点。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空里点缀着几颗稀稀疏疏的星星。 林沅跪坐在厚实的地毯上,双臂搭在木质的婴儿床边沿,探头往里瞅。眼神和动作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正睡得香甜的儿子。 炎霆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宝贝儿,深邃的黑眸里浮动着柔情,嘴角不自觉翘起压不住的弧度。 林沅和孩子,都不是他人生计划里的一环。可却在某天闯入他的生活之后,就安定了下来,成为了他从今往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父亲这两个字,代表着责任,他要用结实的肩膀,为儿子撑起一片天。 而丈夫这两个字,交扣着爱意,他要用宽阔的胸膛,庇护着看似勇敢坚强,但实则永远也长不大的林沅。 小炎燃还算听话,虽然每天与爸爸见面的时间不多,但不哭不闹,每天乖乖地睡在婴儿床里,自己啃手指玩儿。 林沅在入住月子中心一个星期之后,便发现自己儿子与别的婴儿好像不太一样,别的同龄宝宝都经常哭闹,可他们家崽崽听见别人说,还咯咯笑个不停,深得看护姐姐们的喜爱,每个人都抢着来照顾他。 身为爸爸,这是自己怀了十个月生下来的儿子,林沅的思想没那么乐观,在发现情况之后,立马就慌了。抓着炎霆的领带,焦急地说我们的崽会不会是个傻的。 万一要是个傻的,那可怎么办? 当夜,林沅急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炎霆联系的那些儿科权威专家,给小炎燃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才终于放了心。 过了两天,炎霆正在和下属通话,交待出国谈项目的事务,林沅抱着儿子,突然激动地扑进了炎霆怀里。 炎霆急忙伸出手来抱他,手机没能握住,掉在了地上,当场黑了屏。林沅没注意到,高兴地把儿子往他臂弯里塞,兴奋地口齿不清道:“我们的儿子是天才耶,是天才!他这么小竟然就会打架了,好棒啊!” 炎霆:“???” 我这怕不是养了个祖宗,而是养了个活宝。 被夸赞为天才的小炎燃,蜷在父亲臂弯里,蹬了蹬小短腿儿,骄傲地吐了个泡泡。 小小年纪,宠辱不惊。 月子中心里像林沅这样身体不怎么好的有很多,需要充足的睡眠来恢复健康,很多宝宝都由专门的看护照顾着。 为了不让一个哭闹的宝宝吵到其他宝宝,都是单独的房间。 林沅扒在婴儿床边观察了会儿自己酣睡的儿子,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胖嘟嘟的脸蛋儿。 白白净净的皮肉软绵绵的,手感甚好,林沅又戳了两下,嘴巴里念念有词,“崽啊,你以后脾气可千万别像你父亲,太难伺候了。” 闻言,炎霆挑了下眉,心说这小东西养久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现在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林沅还准备继续吐槽,脑袋突然被敲了下,炎霆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压下,“我惯得你?” “你不惯我,还能惯谁?”林沅撇撇嘴,清亮的眸子弯出浅淡的弧度,语气还挺骄傲的。 “还敢顶嘴了。”炎霆俯身捏了捏他的耳朵,“反正也不听话,我看这耳朵可以不留了。” 炎霆还没用力,林沅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起来疼得厉害。 炎霆心里一惊,立即松了手指,嘴里无奈道:“我还没用力。” “知道啊。”林沅偏过脑袋,狡黠地眨眨眼,“嘿嘿,我骗你呢,被我骗了吧。” 炎霆简直拿他没办法,这小东西被他娇惯的没个正形。 躺在婴儿床里的小炎燃不知何时醒了,睁着两只眼睛望向旁边的两个爸爸,抬起白嫩嫩的小短手在空中挥了挥。 见没人理他,张开还没长牙的嘴巴,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小炎燃的笑声清脆响亮,且傻里傻气,很快就吸引了两个爸爸的注意力。 林沅准备去抱他,手指刚伸过去,突然被抓住。 小崽崽像是饿了,抓着爸爸的手指就往嘴巴里塞,胖乎乎的脸蛋儿一动一动的,做出吮吸的动作。 被吓一跳,林沅急忙抽出自己的手,“你个小馋猫,怎么啥都往嘴巴里塞,很脏的,知不知道?看你这幅馋样,肯定遗传的是你父亲。” 身后,炎霆默默背了锅,也没打算纠正。 到底谁才是馋猫,两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没了吃的东西,像个白糯米团子的炎燃,嘴巴一瘪就要哭。他平时不爱哭,一旦哭起来,那可谓是惊天动地,天崩地裂,谁哄都不好,一哭就哭半小时。 林沅见他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含了泪包,吓得跳起来,转身直接给了炎霆一脚,“呀,还站着干什么,快去给儿子冲奶粉。” 在遇见林沅前,炎霆从未照顾过别人,更别说冲什么奶粉了。他被小家伙一踹,瞬间也慌了神,转身就往外走。迈出两步才想起来,自己连奶瓶在哪儿都不知道,立马出门去叫了照顾孩子的看护来。 林沅想着好歹是自己生下来的,以后也不可能一直住在月子中心,突然心血来潮地要跟着学冲奶粉。 冲奶粉需要大约十分钟,而这十分钟里,炎霆被赋予了一个艰难且必须完成的任务,那就是哄儿子。 他得努力让儿子在奶粉冲好前,不哭。 林沅一点儿也不犹豫的将儿子从小床里抱起来,接着往炎霆怀里一塞,转身就学冲奶粉去了。 小小的一个白团子,躺在炎霆的臂弯里,与爸爸七分像的大眼睛,和面容冷峻的父亲对视着,小小年纪,一点儿也不怵。 炎霆不仅手臂僵硬,连脊背都僵着,生怕把看起来脆弱极了的儿子给摔了。 不仅不敢动,连说话都不敢出声。 林沅听看护讲完奶粉和水的比例之后,一回头便看见高高大大的男人,僵立在原地,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 从前的炎霆,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哪会这般无措。林沅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赶忙跑过去抱走儿子,将他解救了。 同时,还故意调侃了两句,“我还以为炎总无所不能呢。” 炎霆恢复了冷淡的表情,像从前那般沉静自持道:“我还是比较喜欢抱你。” “……”无辜被撩的林沅,红着耳朵,暗骂了一句老东西。 小炎燃像是比较喜欢自己的父亲,不知何时拽住了炎霆的衣袖,胖短的手指紧紧抓着,怎么都不放。 人已经被林沅抱在怀里了,黑溜溜的眼睛却一直在往炎霆哪边瞟,嘴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沅觉得这崽好没良心,明明生他的是自己,每天陪他玩儿时间最长的也是自己,可他却更喜欢炎霆。 “喂,小兔崽子,你给我放手。”林沅抿了抿唇,没好气地咕哝道:“再不放手,爸爸我就不要你了,你和老畜生单过去吧。” 林沅说完,堵气地将儿子往炎霆怀里一塞。 岂料,炎小少爷真的很没良心,看都没看假装生气的爸爸一眼,咯咯笑着想要往父亲臂弯里钻。 林沅更生气了,“走走走,我以后没你这儿子。” 炎霆接过儿子,递给过来的看护。抬起左手捧住林沅的后脑勺,将他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俯身抵着他的额头,低声哄道:“祖宗,我只想和你过,其他谁也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7 23:03:29~2020-01-28 23:1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150889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看护冲好奶粉后,是林沅亲自喂的。 小燃燃一点儿都不挑食, 啜着奶嘴开心地吮吸着, 时不时还抓抓爸爸的衣服, 白白胖胖的脸蛋儿上尽是傻笑。 一个多月大的小宝宝, 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犯困。柔软的眼皮合起来, 安心地躺在爸爸怀里,睡着后还抓着林沅卫衣的绳子不放。 林沅让炎霆先回去休息,又在婴儿房里多陪了会儿崽崽, 等儿子睡熟之后, 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回到房间, 林沅把自己往床上一抛,打了两个滚儿, 才朝传出哗哗水声的浴室走。 炎霆已经洗完澡了, 腰间围着浴巾,肌理分明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腹肌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 跨过门槛,林沅一眼就看见了如此美色, 随即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嘴角。 炎霆刚擦掉下巴处的剃须泡泡, 突然被小家伙抱住了。 林沅温热的脸颊贴在他微凉的后背上,轻轻蹭了蹭,撒娇似的抱怨道:“ 为什么你胖了还有腹肌啊?” 嘟囔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卸货后已经平坦下去, 但依旧还有一圈软肉的肚子, 轻叹一口气, “从明天开始,我要减肥了。” 这话,在一个星期前林沅就说过了,以后也没见少吃。炎霆一开始还害怕他把身体搞坏,担心了好几天。然后发现,这小东西也就是过过嘴瘾而已。 “嗯,从明天开始,就不能再吃甜点了。”炎霆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转过身一把将林沅抱起来放在大理石台上,手指收着力捏了捏他的脸颊,“管住嘴,是减肥的第一步。” 林沅扁扁嘴,有点儿不情愿,“都怪你,要不是你天天把我当猪一样养,我怎么会长胖!” “胖点儿好,胖点儿抱起来软。”炎霆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嘴角,刚准备亲第二下,就被挠了一爪子。 林沅指甲修剪齐整,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轻轻拍在炎霆俊郎的脸上,顺着棱角分明的下巴滑落,搭在他的肩膀上。 浴室里朦胧着雾气,湿湿黏黏的,镜子上蒙了一层白雾,凝结成水珠滑落。 琥珀色的眸子里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水汽,林沅抬起眼皮望着炎霆的脸庞,瞳仁亮晶晶的,激荡着热切。 他抱着男人的脖子,主动凑过去吻上炎霆的薄唇。也不深入,就在嘴角轻轻的磨,黏黏糊糊的,偶尔发出几声小猫叫似的哼唧。 炎霆一手圈着林沅的腰,以防他从洗漱台上掉下来,一手隔着衣服像给宠物顺毛般轻抚他的后背,暗哑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克制,“宝贝儿,想我了?” 黏人地蹭他的脸,林沅也不说话,抿着的嘴巴不断滑过炎霆的面庞,最后停留在他的耳畔,用舌尖轻触了下他的耳垂,软乎乎地提出要求,“你帮我洗澡吧。” 炎霆一听就听出了小家伙的心思,自然是没有拒绝的,托着屁股一把将他抱起来,转身往莲蓬头下走,“医生说……” 才开口,林沅突然抬手捂住了炎霆的嘴巴,眼睛里蒙着湿漉漉的语气,娇嗔地控诉道:“我的身体都已经好了,真的。” “行,那我亲自检查检查。”炎霆踏进浴室,周深的气势乍然展开,像极了一头逮住猎物的雄狮。 后背贴在冰凉的瓷砖壁上,林沅冷的瑟缩了一下,还没喊出声,炎霆高大的倾覆而下,克制滚烫的啄吻不断落在他的脸上。 林沅腰身发软,下意识抬手去勾炎霆的脖子。旁边的开关不知被谁撞到了,哗啦啦的水声瞬间响起,凉水从淋蓬头里涌出,当头浇下。 后脖颈上溅到凉水,林沅无意识地叫了声。下一秒,炎霆反应迅速地一把将他箍进怀里,同时眼疾手快地关了水阀。 喷涌而出的冷水瞬间被截断,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脸颊贴着男人起伏的胸膛,林沅安静了会儿,咯咯笑了两声,像是在嘲笑炎霆活该被淋。 炎霆压下嘴角的弧度,惩罚似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身上。 狭窄的空间里,响是啪的一声—— 声音很脆,但实际上一点儿都不疼。 林沅这段时间长胖了些,不仅脸颊圆润了,身材也好不少。 巴掌打的是不疼,但有一些羞耻。 羞耻中又很刺激,林沅宛如一只小鹌鹑般埋在炎霆怀里,面红耳赤地咬着唇瓣。 但还是没忍住,小猫似的哼唧从嘴角溢了出来。 勾人的很。 炎霆克制着内心的躁动,压着唇角笑了笑。 他把力量掌控得恰到好处,隔着衣服造不成伤害,但能够让任难为情。 林沅羞得像煮熟的虾子,整张脸都红透了。 林沅身上衣服完整,衣袖被水打湿了一些,湿哒哒的沾在身上,有点儿不舒服。 红着耳朵蹭蹭男人的胸膛,他咬着唇嗫嚅道:“你太凶了,我不喜欢你了。” 炎霆哑着嗓子低笑了一声,手掌掐住他的腰,直接将人往上提了提,“嗯?真的不喜欢我了?” 林沅撇撇嘴,傲娇地不说话了。 哗哗的水声再次响起,雾气蒸腾,朦胧了整个浴室。 这水声一响,就响了一个多小时。 炎霆抱着林沅从浴室出来,两人又在床上厮混了许久。林沅整个人都虚脱了,浑身湿哒哒的像是在水里泡过。 窗外的夜空里,星辰璀璨。 林沅躺在炎霆怀里,眼皮疲倦地耷拉着,温热的呼吸全都扑洒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嗓子沙哑得厉害,“老公,抱我去洗澡。” 说完这几个字,他便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听着怀里传来的绵长呼吸声,满目餍足的炎霆勾了勾唇,抱起被自己折腾浑身没一块儿好肉的小家伙,进了浴室,细致地给他做了清理,又回到床上,抱着他睡了。 饱暖思□□,如果在古代,炎霆一定是个沉迷温柔乡,荒废朝政的昏君。 秘书记牢了总裁要十点才到公司,可一直等到十一点都没人。 她犹犹豫豫,在办公室门外来回徘徊了几圈,深呼吸着鼓足勇气把电话拨了过去。 岂料,接听的人并不是炎总。而是一个刚睡醒,鼻音浓重软糯糯的少年音,“喂,谁啊?” 秘书将手机拿到眼前,盯着看了几秒,仔细确认过自己没打错,才轻应道:“您好,我是炎总的秘书,请问炎总在吗?” 床上,林沅还没睡醒,迷迷糊糊间听到一个炎字,翻身趴在炎霆身上,把手机凑到他耳朵边,歪着脑袋嘟囔道:“老公,你的电话。”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但电话那头,秘书准确地捕捉到了老公两个字,吓得浑身一抖,动作先于大脑,迅速把电话挂了。 片刻后,秘书才后知后觉自己撞破了炎总的秘密,内心骤然升起惶恐,自觉工作不保。 秘书内心惴惴,也不敢再把电话打过去。连午饭都没吃几口,一直坐立不安。 炎霆下午两点到公司,刚进办公室,秘书就跟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将要签字的文件奉上,也不敢抬头去看总裁的脸色。 签完字,炎霆把文件递回去。 秘书接过,抱在手里,站在原地没有动。 炎霆拿出手机,给林沅发了条信息报平安,随即挑眉乜了秘书一眼,冷淡道:“还有事?” “没有,没有,您忙。”秘书发现总裁没有想要处置自己的意思,急忙踩着高跟鞋落荒而逃。 对于不经意间发现的秘密,秘书三缄其口,一个字也不敢乱说。 每当看见大家在群里八卦到底是哪个女妖精将总裁勾搭到手的时候,她就会在心里默默嘀咕,才不是女妖精,而是个男狐狸精。 而林沅,的确对得起男狐狸精这个称号。 不知道是不是素久了,突然开荤,上了瘾。又或者是发现月子中心房间的隔音效果特别好,不管他叫多大声,别人都听不见。 每天晚上洗完澡,林沅不好好穿自己的睡衣,只穿一件炎霆的衬衫,赤着两条白嫩嫩的腿,直往他怀里扑。 一天两天,炎霆还能满足他。时间一长,就不行了。 倒不是炎霆不行,而是他害怕如此高频率,总会有措施做不到位的时候。小家伙生孩子的时候,已经走过一次鬼门关了,炎霆不想再有第二次冒险。 在林沅再一次穿着衬衫扑进他怀里时,炎霆故意装作面无表情的拒绝了。冷漠地将人从怀里拎出来,塞进被窝里,铁青着脸命令道:“别闹,睡觉。” 林沅整个人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茫然地眨眨眼,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 他一露委屈,炎霆就心软,脸上的严肃也绷不住了,将人抱进怀里,低声解释道:“宝贝儿,你让我多休息休息,工作太累了。” 林沅靠在他怀里,呜呜地应了两声。又仰起脑袋,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之后也没继续闹,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了。 炎霆松了口气,在夜色里沉思片刻后,搂抱着他睡过去。 第二天下午,炎霆像往常一样早退,一路驱车从公司回月子中心陪小家伙吃晚饭,却发现自己的伙食变了。 之前他吃的东西都和林沅一样的,但今天不一样了。 他碗里的不是海参,而是鹿茸。而且还是山药,枸杞,芡实,板栗仁儿外加鹿茸炖了一锅。 炎霆搅了搅碗里的食材,只觉下腹一紧。每样都是壮阳的,这是要把他榨干的节奏啊。 “不喜欢吃吗?”林沅捧着碗,瞳仁亮晶晶地望着他,语气是关心的,但分明是在监工。 “还行。”炎霆喝了口汤,碗一放,站起身,“宝贝儿,我突然想起个急事儿,出去打个电话,你先吃。” 还没等林沅应声,炎霆已经转身疾步走了,背影多多少少还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沅偏头,撇撇嘴,轻轻啧了一声。 就,有些嫌弃。 老男人不仅耐力不行,而且还讳疾忌医! 第94章 林沅一个人乖乖地吃完饭, 等啊等, 等到山药鹿茸汤凉掉了, 炎霆也没回来。 打个电话, 把自己都打丢了。 林沅撇撇嘴, 刚准备出去寻人,看护突然抱着哭成小花猫的燃燃进了房间。 小燃燃刚哭了一场,满脸是泪, 可怜巴巴地抽噎着。 林沅看见儿子这样,心疼的不得了, 哪还能管得了其他,连忙接过来抱在怀里哄。 小燃燃很喜欢自己的爸爸,眼泪汪汪地抓着他的衣袖,连喝奶的时候也不撒手。 孩子没哭之后,看护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林沅和小炎燃。 林沅抱着崽崽坐在窗户前, 手里抓着个小黄鸭捏给儿子听,偶尔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 忍不住吐槽道:“崽啊,你大爸爸讳疾忌医,这该怎么办啊?” 小燃燃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听不懂, 但听得很认真, 时不时还咿咿呀呀地附和两句。 “哎, 你大爸爸以前也没肾亏的毛病啊, 怎么突然就不行了?”林沅唉声叹气,捏捏儿子胖嘟嘟的脸蛋儿,轻声说:“要不,我去找个专家来给他瞧瞧?” 炎霆推门而入,刚跨过门槛,就听到这么一句,吓得脚下一个趔趄,踉跄几步,差点儿摔趴在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昨晚拒绝了小家伙一次,就被安上了肾亏的病名。 听见脚步声,林沅偏过头施施然乜了炎霆一眼,又不甚在意的回过头继续捏着橡皮鸭逗儿子玩儿。 这小崽子在他肚子里的时候就闹腾得厉害,尤其是怀孕后期,每天都要踹他肚子两下。 生下来后倒是消停了许多,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胖得脸蛋儿圆滚滚,看不出到底像谁更多,更像是一头小猪崽。 林沅捏捏橡皮鸭,儿子就跟着咯咯笑一声,咧着没长牙的嘴巴,咬着自己又胖又短的手指,要多傻就有多傻。 林沅特别喜欢捏儿子的胖脸蛋玩儿,一时入了迷,趴在婴儿床沿的栏杆上,也跟着傻儿子笑。 返回房间的炎霆,被忽略的彻底。他在沙发上坐下,视线谨慎地环视了屋内一圈,发现碗碟全部都收走了。 他刚才只喝了口汤,就借着打电话的理由逃到了外面。后知后觉肚子空得很,饿得厉害。 但炎霆不敢说自己饿,怕说了之后,小家伙会像边魔术似的再把那盅大补的鹿茸汤变出来让他喝掉。 炎霆不仅那方面没问题,三十岁的男人精力旺盛得很,就算陪林沅闹腾个十天八天都不成问题。 可他得为了小家伙的健康着想,不能任由林沅胡来。昨晚小孩儿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衫扑进他怀里,炎霆几乎调动了自己所有的忍劲儿才堪堪克制住。 若再喝点儿大补的鹿茸汤,炎霆觉得自己肯定忍不住,所以绝对不能喝。 那个的时候,林沅不喜欢戴套,总是哼哼唧唧说不舒服。 林沅年纪小,贪欢得厉害,沉溺之后不管不顾。但炎霆不能不顾及,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小孩儿怀孕的原因是什么,更不清楚以后还会不会怀孕。 炎霆不想让林沅再冒险,只能无奈背下肾亏的黑锅。 半个小时过去,林沅一直在和崽崽玩儿,看都没看炎霆一眼,就好像当他不存在。 炎霆饿得厉害,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只是声音比较小,只有他自己听见。 燃燃伸手去抓橡皮鸭,林沅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消过毒没,不想让儿子碰,捏在手里背到身后藏起来。 一见橡皮鸭没了,燃燃瘪着嘴巴,眼泪汪汪的,作势就要哭。林沅没办法,晃了两下婴儿床,起身去浴室里冲洗橡皮鸭。 他没在卫生间里呆几分钟,很快就出来了,左脚跨过门槛的瞬间,一抬眼就看见炎霆站在婴儿床边,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奶瓶。 林沅还以为他要喂儿子喝奶。准备提醒刚刚才喂过,嘴巴张开还没出声,眼睁睁地看见炎霆把奶瓶凑到了自己嘴边,咬着奶嘴吸了两口。 刚还平整的眉头立马皱起来,面露嫌弃地把奶瓶放回原处,还不忘评价了句:“难喝。” 林沅翻了个大白眼,“这是婴儿奶粉,奶腥味儿重的很。你多大了,还给儿子抢食?” 炎霆没想到被林沅看见了,抬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找补道:“我尝尝烫不烫。” “来,崽,你自己抓着玩儿。”林沅把洗干净的橡皮鸭塞进儿子手里,又一屁股坐回了软凳上,并不想理这个偷喝奶粉,还嘴硬要面子的老男人。 炎霆靠在桌上,左腿微曲着,姿态慵懒,手里握着儿子的奶瓶把玩,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林沅身上,想哄哄生气的小家伙,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哄起。 “沅沅。”他压着嗓子唤了一声。 “干嘛?”林沅像只小刺猬,脾气倔得很。 被爱的人有恃无恐,他打心底里觉得炎霆不会抛弃自己,便愈发恃宠而骄了。 炎霆也惯常地纵着他,薄唇勾起的弧度加深,沉声道:“宝贝儿,咱们要节制,太频繁对身体不好。” 屁话还真多,像个古板的糟老头子。 林沅吐槽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哼。听不出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不过,晚上乖了许多,安安静静地蜷在炎霆怀里睡觉,也不闹腾了。 这一乖,就乖了半个月。 身体康复得差不多之后,炎霆就把林沅和儿子一起接回了家中,专门请了两个月嫂照料。 从月子中心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底了。林沅只是请了长假,没休学。 眼见着距离这学期的期末考试越来越紧,他没再家里呆两天,就回学校上课去了。 为了节约时间好好学习,不来回折腾,林沅一开始是决定周一至周五住校,周末回家的。 但他才再学校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午就抓心捞肺地跑回家看儿子去了。 之后,林沅就不住校了,课上完就回家,第二天早上再去学校。有司机接送,倒也不怎么累。 前半学期的课,林沅一节都没上过,完全跟不上老师的节奏。炎霆说给请个老师到家里补课,他拒绝了,兴致勃勃地说要自学。 林沅把时间规划得很好,每天晚上陪儿子玩儿一个半小时,然后再学两个小时。等学完,差不多都到晚上十一点了,他困得厉害,洗完澡就钻进被窝睡觉,一点儿时间都没分给炎霆,连说句话都难得,更别说过夫夫夜生活了。 之前老干部似的规劝要节制的炎霆,这下是真的不得不节制了,每晚都看得见,摸得着,但就是吃不到。 他一碰,林沅就嘟嘟囔囔,疲倦地说自己困,要睡觉。 炎霆哪里还舍得折腾宝贝儿,只得自己去卫生间里用两只手解决。 解决完后的贤者时间,炎霆坐在马桶盖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过瘾,盘算着这几天不行,周末学校放假没课,总该可以了吧。 这人一旦有了念想,时间就过得漫长起来。炎霆盼啊盼啊盼,好不容易盼到周五晚上。 林沅忙了一天的学习,洗漱完就往被窝里钻,连抬下眼皮都觉得累。 心疼自己的宝贝儿,炎霆只得忍了,决定先让他好好睡一觉。 翌日,清晨。 麻雀都还在枝头的窝里酣眠,林沅就醒了,还是被吻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眸子,对上炎霆翻涌着欲·望的眼睛。 林沅愣了愣神,拨开男人在自己身上作祟的手掌。身形灵活的从炎霆臂弯下钻出,光着脚丫子就溜了。 留下衣衫不整的炎霆一个人伏在床上,忍得额头青筋毕露,满脸是汗。 林沅推门跑出去前,还回过头故意冲男人眨了下眼睛,“你自己说要节制的,我一直都有乖乖听话哦。” 砰! 房门闭合,炎霆翻身仰躺在床上,结实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绸质的睡衣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 他无奈地喘息着,恨不得穿回去把当初拒绝小家伙的自己一巴掌拍死。 乱说话的下场就是,被迫禁欲。吃都吃不饱,更何谈要节制。 期末考试完,已经是七月份。 夏季的热风里总是带着汗涔涔的咸味儿,刮在脸上烧得厉害,随便在外面逛一圈,浑身就像是在海水里泡过似的。 林沅着实怕热,最后一门课考试结束,就急急忙忙往家里赶,钻进空调房里后就再也不愿出去了。 别墅里安装的是中央空调,一到夏天二十四小时开着,每个房间都很凉爽。 除了炎燃的婴儿房,温度调的稍微高些。 林沅这几个月一直在忙着学业,陪儿子玩耍的时间不多。不知不觉间,当初巴掌大的小团子,长大了不少,也重了不少,他抱起来都有些吃力。 陪儿子玩了会儿,待崽睡着之后,林沅去厨房的冰箱里翻出个冰淇淋,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惬意地边吃边看综艺节目。 电视机的哈哈声还时不时响起,他已经睡着了。 炎霆回到家,在玄关处换好鞋子,一走进客厅就看见小家伙躺在沙发上睡着。 薄薄的白T恤被压得皱皱巴巴,往上翻起,露出一截平坦又白皙的腰腹。 林沅瘦了,又恢复了之前单薄高挑的身材,皮肤像雪一样白得发光,漂亮得很。 炎霆眸色沉了沉,下腹一紧,心底压制了许久的念想翻涌而起,压都压不住。 距离炎霆说完节制以来,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了。 炎霆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可能不想。 沙发上,林沅不知梦见了什么,咂咂嘴,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两片殷红的唇瓣被他舔得湿漉漉的,要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炎霆要还能忍得住,那就不是男人。 睡梦里,林沅感觉身体猛地一腾空,吓得瞬间惊醒,还没叫出声,炎霆已经俯身封住了他的唇。 小别胜新婚,干柴又烈火。 开着空调的室内,比炎炎烈日的屋外还要火热。 林沅也是想的,假装矜持地推拒了几下,就软着腰从了。 两人玩儿的有些疯,从客厅、走廊,一路进到卧室。 冰凉的地板上,两人的衣服凌乱的绞在一起,大床上一片狼藉。 林沅力气损耗的厉害,趴在炎霆臂弯里不想动弹,整个人懒懒腻腻的,乖的很。 炎霆像是亲不够似的,一直在捧着他的脸亲。还有脖颈和锁骨,一处都没放过。 白皙的皮肤上,红痕指印层层叠叠,不明所以的人,乍一眼看过去,还会以为林沅遭受了虐待。 炎霆力气把控得很好,像小狗圈地盘般占有欲十足的留下了不少痕迹,但却是不疼的,林沅不讨厌,就是觉得他烦人。 炎霆捧着小家伙的脸蛋亲个没完,林沅眼皮耷拉着,伸出爪子挠他,“你不要碰我,我要睡觉。” “沅沅。”炎霆抱着他,薄唇轻蹭着他的耳朵,暗哑的声线里满是餍足,像一只吃饱喝足的雄狮打盹儿,呼吸粗沉,又热又烫。 林沅被亲得耳朵痒,刚准备推开他,耳边响起温柔缱绻的气音,“宝贝儿,我们订婚吧。” 第95章 七月末, 连街边吹过的风里都带着咸湿的汗味儿。 一入夏,林沅整个人就变得懒懒腻腻的, 眼角眉梢耷拉着, 像是日常睡不醒似的, 哪里有空调就往哪里钻。 听见炎霆提出订婚的建议,林沅犹犹豫豫, 不想答应。还是炎霆把人搂在怀里,耐心地轻哄,说订婚不等于结婚,订婚之后还是可以反悔的。 林沅咀嚼着可以反悔四个字,仔细思索了两天, 才敲板定砖的同意了。 订婚典礼的事宜全是炎霆在操办, 林沅稳坐小祖宗的位置,除了配合设计师量尺寸做衣服之外,其他都不用管,闲着没事就抱着儿子满别墅的玩儿。 五个月大的燃燃黏爸爸黏得厉害,大晚上的非要抓着爸爸的手指才能睡觉。林沅索性就搬到了婴儿房里,陪崽一起睡。 白天既要工作又要操办订婚典礼, 晚上还无法抱着自家宝贝儿睡觉,只能独守空床, 炎霆的生活岂是一个惨字能够形容的。 第一天,他忍了。 忍到半夜, 怀里空落落的睡不着, 炎霆翻身下床, 带着满身烦燥的戾气,偷摸进婴儿房里,把四仰八叉睡在地毯上的林沅给抱走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炎燃就醒了。醒来发现爸爸不在,扯着嗓子嗷嗷直哭。 哭得那叫一个惨,可把林沅心疼坏了。 被儿子的哭声吵醒之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皱着一张脸忿忿地一脚将睡在旁边的炎霆踹下了床。 第二天晚上,炎霆又独守空房了。他躺在床上,等着时钟指向“1”的位置,起身走出卧室,再次准备去婴儿房抱走林沅。 但这次他没有得手,婴儿房的门从里面反锁了,钥匙还不见了,门根本打不开。 偷媳妇儿计划,就此失败。 炎霆被抛弃的彻彻底底,独守空房了半个月,直到订婚典礼的前一个晚上。 他洗完澡,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刚已经去婴儿房里陪儿子睡觉的小家伙,正站在衣柜前照镜子,身上还穿着明天的礼服。 两人的礼服是由一家高奢西服店定制的,全手工,布料也全是金钱难求的限量款,设计师助理上门量体裁衣,每一寸都修整得恰好。 林沅皮肤细腻,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五官精致又漂亮。穿上白色的西装,更加衬得长身玉立,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西装很合身,包裹在林沅身上,把腰细腿长的特征突出的恰到好处。 炎霆的视线落在他挺翘的屁股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慵懒地靠着衣柜旁的墙壁,赤果的欣赏视线一点儿也不加掩饰,把林沅从头到脚穿透了个遍。 那目光太灼热,从他的皮肤上一寸寸滚过,林沅想忽视都不可能。 “干嘛这样看着我?不好看吗?”林沅扯了扯红色的丝绒领结,有点儿不太适应穿正装。 “好看。”炎霆抱臂倚在墙壁上,唇角往下陷了陷,嗓音很沉,“我的宝贝儿自然是最好看的。” 林沅乜了他一眼,眼尾微微扬起,带出几分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媚意。 下腹一紧,炎霆的呼吸瞬间变得沉浊起来,口干舌燥,脸上笑意不减,俯身靠近过去,贴着林沅的耳朵低喃,“宝贝不穿衣服更好。” “……日。” 林沅眼睛一眯,抬腿狠狠踩在他的脚背上,还故意用力碾压了几下,“光天化日就发情的老畜生!” “已经很晚了,春宵苦短,适合床笫之欢。”炎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称呼,并把老畜生三个字贯彻的彻底,一把将林沅抱起来,扔在床上,高大的身形接着覆下去。 “滚!衣服皱了啊!”林沅抬脚踩在他的胸膛上,慌乱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明天还要订婚呢,不准乱来!” 林沅很怕热,一到夏天就躲在空调房里,浑身上下都没被阳光舔舐出痕迹,到处的皮肤都很白。 尤其是一双脚,脚背的弧度恰到高处,清瘦柔韧,白得晃眼。圆润的脚趾微微蜷着,显得小巧可爱。 炎霆握住眼前细白的脚踝,胸膛剧烈起伏着,像痴汉似的吞咽了口口水。 挣扎中,林沅只觉脚背突然一凉,诧异地抬头便看见炎霆在自己脚背上亲了一下,而且还准备亲第二下。 林沅另一只脚毫不犹豫地踹过去,“你脏不脏!” “不脏。”炎霆握住他伸出来的另一只脚,低头亲了下细白的脚踝,把痴汉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宝贝浑身都是香的,不脏。” 被握在手里的脚瑟缩了一下,林沅觉得这男人有毛病,不脏就怪了。 “不脏你也不准亲。”林沅用力抽会自己的脚,红着耳朵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眼尾湿漉漉的,洇着水光,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凶人,更像是调情。 “那宝贝你亲亲我。”猛虎突然撒娇,山崩海啸。 林沅惊愣地眨眨眼,鼓着腮帮子反驳,“我才不亲你的脚,臭!” “不亲脚,亲别的地方。”炎霆说完,气势骤然炸开。浓郁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裹狭在周围,一下激的林沅呼吸急促起来。 炎霆抱起林沅圈在怀里,温热的指腹揉着他发红发烫的耳朵,说出的话流氓的厉害,“宝贝儿,你已经半个月没喂过我了。” 林沅被他委屈的语气给搞懵了,大眼睛眨啊眨,等回过头来,身上的西装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你给我滚啊,我的衣服!” 他挣扎着往床边爬,没爬出多远,就被炎霆粗暴地拽回去,强行禁锢在了身下。 …… …… 炎霆再畜生,还是有分寸的,没把人折腾得太过。 倒是苦了别墅里的佣人,大半夜还要清洗和熨烫衣服。 次日,林沅醒来的时候,炎霆已经收拾干净,精神饱满地端着杯热水坐在床边等他睁眼。 林沅困得厉害,一点儿也不想起床,蜷在被窝里恹恹地嘟囔,“我们的订婚延期吧。” “不行。”炎霆心肠硬得很,丝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一把将赖床的小祖宗薅出了被窝。 订婚典礼在秦家旗下的豪华酒店里举行,请的人也不多,大多都是与炎家有业务往来的其他集团高层。 炎霆此举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让更多人知道林沅是他的人,是他们炎家的一员,是他炎霆携手一生的伴侣。 也是他心底,谁也不可触碰的逆鳞。 来的宾客,林沅认识的人屈指可数。他不喜欢见生人,更不喜欢和那些满身铜臭味儿的商人们打交道,懒洋洋地趴在休息室的沙发里,盯着茶几上几盘点心,眼神怨念十足。 这套西装实在太合身了,一点儿空隙都没有,导致他连块儿点心都不敢吃,一吃就立马体现在肚子上。 虽说林沅平常对自己的形象不怎么在意,但今天好歹是订婚典礼,会有人拍照和录像的,他可不像留下丑丑的黑历史。 炎霆去酒店门口接老爷子去了,林沅不想去,在休息室里等得无聊,和茶几上的糕点大眼瞪小眼,正盘算着该怎么吃掉它们的时候,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 “林沅,你怎么就英年早婚了。你才十八岁啊,现在嫁人不觉得亏得慌吗?”周绪像是提前知道炎霆不在似的,一进屋就吐槽开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手往林沅的肩膀上揽,看见他的白西装后,又嗖得一下缩回头,憨憨地挠了挠自己后脑勺,“你穿白衣服真好看。” 林沅先纠正了他关于年纪的话,自己已经十九了,不是十八,又问道:“你女朋友呢?没来吗?” “来了,来了,和我妈在一起。”听见林沅说提自己女朋友,周绪肉眼可见的脸了,只不过皮肤太黑,掩盖了八分,林沅完全没看出来,又纠正了一遍自己只是订婚,不是结婚。 林沅朋友不多,周绪算是其中一个,两人在休息室里插科打诨地聊了会儿,周绪就出门去找自己女朋友了。 休息室里只剩下林沅一个人,他实在闲得无聊,趁着炎霆还没回来,偷偷溜了出去。 宾客们林沅大多都不认识,他们也没见过林沅,更不知道他就是今天的主角之一。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林沅穿梭在其间,逛了会儿,发觉不好玩儿,正准备去餐台偷吃两颗车厘子,一转头突然看见了炎琅。 太久没见过这人了,久到林沅都把他忘记了,视线触及的瞬间,那些遗忘的记忆才慢慢回笼。 炎琅是自己来的,他毕竟是炎家的血脉,年纪小,成不了事儿,炎霆也没把他怎么样。 即便如此,炎琅这段时间也过得不咋好。母亲突然被检查出癌症晚期,住进了医院。父亲不仅对他们母子俩不管不顾,还让人送来了离婚协议书,一分财产也没留,逼着炎琅的母亲净身出户了。 眼看着母亲失势,生命即将走向终点,以后也无法再庇佑他,炎琅想来和小叔道个歉,恢复从前那般养尊处优的生活。 炎琅聪明得紧,很会审时度势。 他昨个儿先去老宅见了爷爷,还见到了小叔刚出生的儿子。长得白白净净的,被养得很好。 炎琅有点儿嫉妒,他原本该和这个婴儿一样,都是炎家的少爷,现在却差点儿家破人亡。 嫉妒之余,炎琅想抱紧小叔的大腿,希望小叔能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儿上,对他这个侄子好点儿。 炎琅没吃早饭,正准备吃点儿东西填饱肚子,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人群里的林沅。 穿着白西装,打扮得人模狗样。而且春风满面,得意洋洋的。 炎琅这段时间来积攒在心里的郁闷,一下翻涌起来,侵占了脑海,让他忘记了这不是能闹事的地方,只想过去找林沅的麻烦。 “看什么看?这是我炎家的宴请,是你这种小乞丐该来的地方吗?”家里都成那样了,炎琅也没吸取到一丁点儿教训,几个大步冲到林沅面前,高傲地仰起头颅,便是一阵讥讽,“我小叔以前找你,就是玩玩儿而已。我小婶都给我小叔生儿子了。而且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你没戏了。” 炎琅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林沅的脸看,看得心跳加速,措辞也不自觉收敛了几分尖锐。 说实话,炎琅有点儿后悔。他想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林沅很好看,比周围其他人好看多了。站在灯光下,就跟一只白天鹅似的。 他打量着林沅,又觉得现在后悔还不算晚,反正小叔也要和女人结婚了,肯定不会再要林沅,那他可以勉为其难的接盘。 炎琅的心思,林沅是不知道的,他觉得些人脑子绝对有坑,冲到他面前,就是一阵怒吼,跟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没什么两样。 林沅本来想反怼两句,但又觉得跟一个神经病吵架没什么必要,还会引人围观。 他侧过身准备走,被炎琅伸手拦住,“我在跟你说话,你聋了啊?” 林沅无语地睥他一眼,冷漠道:“我没聋,但我不跟瞎子说话。” “你他妈竟然骂我!”炎琅像个炮仗,一下就被点燃了。 但还没等他动作,他突然看见站在面前的林沅,突然朝自己身后挥了挥手,还恬不知耻地喊了句:“老公,我在这儿。” “不要脸!”炎琅骂骂咧咧转过头,想看看林沅到底在喊哪个傻逼,肯定是那种腆着啤酒肚的肥胖秃头男。 秃头男没看见,他倒是一眼就看见了身姿挺拔,站在宾客里鹤立鸡群的小叔,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炎琅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后退两步,一把拽住了林沅的手。 林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搞懵了,还没反应过来,炎霆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林沅张开嘴巴准备喊老公,岂料炎琅却抢在他面前开口道:“小叔,祝你新婚快乐。你应该不要林沅了吧,我看他长得还行,以后就归我了。” 第96章 炎琅的话致使林沅感到恶心极了, 他是一个人,又不是物品,跟不跟谁, 是他自己的事儿, 凭什么由别人来做主。 这垃圾不仅脑子有坑,而且病入膏肓, 林沅眯了眯眼睛,冷着脸甩开了炎琅的手。 他垂眸看了眼被炎琅拽皱的衣服, 心里默默思量着, 回家后一定要拿消毒液泡上一天。 感觉到手被甩开, 炎琅诧异地回头,刚好看见林沅厌恶皱眉的动作,胸腔里瞬间火起,讥讽道:“别给脸不要脸, 要不是看你长得还行, 谁会要你。” 林沅抬起眼皮,素来清澈的眸子在霎那间凝结了一层寒霜, 冷得人心肝胆颤, 与他漂亮的眉眼不太相衬。 炎琅还没理清其中的违和感, 听见林沅凉飕飕地说:“我好久没打过人了, 今天手有点儿痒。” “什么?”炎琅没听清, 还低头把耳朵凑了过去。 蹦跶的野猪自己送上了门, 林沅怎么可能会放过机会, 嘴角向上提了提, 弯出一抹惑人的弧度。 炎琅正嘀咕以前怎么没发现林沅笑起来这么好看,脸上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疼痛瞬间席卷,嘴巴因惊讶张成了O型,“你竟然敢打我!” 从小娇生惯养,身为炎家少爷,炎琅没被人欺负过,却三番两次在林沅手上吃瘪,长期来憋屈在心里的火气爆发,疯狂怒吼着就要打回去。 手臂刚一抬起,就被人钳住了。 “我日!谁啊,放开老子!”炎琅骂骂咧咧,转头往身后看。 前一秒还盛气凌人,一副谁敢碰老子谁就死的嚣张,在触及到炎霆深冷双目的瞬间,一下就萎了,声音也变得磕巴起来,“小,小叔。对,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的订婚典礼上闹,我马上把林沅带出去教训,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炎霆一袭黑色西装,肃穆又深寒。他竭力在给林沅最好的,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摘下来捧到林沅面前,却没料到被他护着的宝贝儿,当着他的面被人侮辱。 那每一个辱人的字眼,化作一把把无形的尖刀扎进炎霆的心脏。 炎琅的话像是在提醒着炎霆,在遇见他之前,他的小孩儿就是这么被人践踏着长大的。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在无数污言秽语的欺凌里,顽强又坚韧地生活着。 剪裁精良的黑西装衬得炎霆那张英俊的脸更添了几分威严,眉宇间浮动着浓郁的阴霾,面目深刻又冷硬,墨色的眼里凌厉裹狭着冰寒,赫人至极。 在某一瞬间,林沅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杀意。避开他,充斥满整个空间。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林沅脑袋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炎琅完了。 彻彻底底的完了。 也许在明年的今天,炎琅的坟头草会有两米多高。 炎霆那双幽深黑瞳毫不掩藏的锋利,把炎琅压得浑身发疼,像被无数利刃撕裂,心脏和大脑同时被恐惧侵蚀,身体惊恐地剧烈颤抖起来。 还未等炎霆动手,他已经扑通跪在了地上,浑身的肌肉都在颤,嘴巴张开,却一个求饶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炎霆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浑身的杀气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遮天盖地的朝着炎琅压下去。 炎琅外强中干,所有的嚣张全都建立在姓炎这个基础上,抛去炎家的背景,他什么都算不上,根本承受不住不断压迫而来的凛然杀气,不算坚硬的脊背很快被压得塌下去,像一滩烂泥般匍匐在地上,身体抖个不停。 “过来。”炎霆朝站在不远处的小孩儿招招手,温柔的声音与面上的冷峻极不融洽,乍一听,像是割裂成了两个人。 但林沅都懂,这就是他喜欢的男人。不管对外多么锋芒尖锐,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永远都是温柔的。 炎霆用柔情蜜意编织成了一张网,将林沅罩进去,细致呵护起来,再也不用承受任何恶意,只用在他用爱意建造的城堡里,肆意放纵地生活着。 “我过来啦。”林沅站在炎霆身旁,和他并肩而立。垂落在身侧的手摸索着抓住男人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沅身上,惊讶的,打量的,艳羡的,讥讽的,不屑的……所有,他都照单全收,挺直脊背站立着,大大方方地回敬过去。 没有胆怯,没有逃避,只有坦然和淡定。站在炎霆身旁,林沅一点儿都不害怕,任凭宾客们打量着,甚至还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更加扣紧了炎霆的手。 像是在无声地宣布,看,你们觊觎并且得不到的男人已经是我的了。现在是我的,以后也是我的,这一辈子都是我的。 炎琅瘫软地趴在地上,视线中只能看见小叔的黑皮鞋。当视线中出现另一双尺码小几号的鞋子时,他的眼皮跳了跳。 微微抬起头,顺着白色的裤子往上看,看见白色的西装,暗红色得丝绒领结,还有林沅那张精致漂亮,挂着似笑非笑表情的脸。 炎琅像是被震惊的厉害,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几乎要弹起来,幅度大的令人无法忽视。两片唇惨白中泛出青灰色,颤个不停,瞪圆的眼珠子里布满了惊恐。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林沅见他吓得冷汗淋漓,皮笑肉不笑地翘了翘嘴角,“知道我是谁吗?” 林沅抬了抬脚,又像是怕把鞋弄脏似的缩了回去,清冽的声音里不含一丝一毫的温度,“来,叫句叔叔听听。” 停顿片刻,在炎琅震惊的眼神里,林沅不疾不徐地补充道:“乖侄子,叫婶婶也可以,都行。” 炎琅难以置信地与林沅对视着,几秒后,艰难地仰头看向炎霆,试图想从小叔脸上辨别出林沅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炎琅的承受力实在太弱了,还未能与炎霆对上视线,就被寒冽且不耐烦的训斥声吓得重新低下了头,“让你叫,你就叫,磨蹭什么。” 在此之前,炎霆还顾念着这是大哥的儿子,是炎家的一份子,未对炎琅下狠手,只是放着他自生自灭。 可没料到,却让林沅再次遭受到了欺辱。炎霆心里被懊悔和怒意充盈,满心满眼都是要替小孩儿撑腰,替他找回场子。 至于血脉亲情,有时候过于比利益建立起来的交情还不如,脆弱又肮脏不堪。 炎霆从前不喜欢拿自己的长辈身份压人,但现在他只想一脚将炎琅踩在烂泥里,让他给林沅磕头道歉。 震怒的小叔实在太恐怖了,炎琅吓得浑身发冷,心里拔凉拔凉的,膝盖像是黏在地板上似的,恐惧压不住地翻涌而出,颤颤巍巍地叫道:“婶,婶……” 他磕巴着,还未喊全,林沅已经抬腿一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微微抬起的肩膀再次踩到了地板上,幽幽发话,“你还是别叫了,我听着恶心。” 林沅的乖,林沅的软,林沅的甜,只会在炎霆面前展现。在欺负他的人面前,会瞬间竖起全身的刺,变得尖锐无比。 看着他的举动,炎霆没有阻止,没有插手,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巨峰伫立在林沅身后,用强大的气场给小孩儿当靠山。 无论小孩儿想做什么都没关系,他会收尾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开始被吸引视线时,大部分宾客都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林沅,觉得他配不上炎家三少。 但现在,众人被林沅浑身散发出来的尖锐冰冷,还有炎霆的态度给惊到了。 宾客们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犯了发错,无论这个少年配不配得上炎三少,都不是他们能够指手画脚的。 这个少爷是炎三少的所有物,是他们连议论都得藏着掖着,不能随意调侃的身份。 炎霆一个冷眼扫过去,围观的众人纷纷胆怯地挪开了视线。 林沅后背抵着炎霆的胸膛,左脚踩在炎琅的肩膀上,正考虑着该踢他身体哪个部位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哭喊声突然划破死寂的气氛,破空而来,冲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只一瞬间,林沅就辨别出了这是自己儿子的哭声,奶声奶气,委委屈屈。 他登时心疼了,收回脚侧过身体迎着哭声寻去。 保姆抱着炎燃急急忙忙跑过来,“先生,小少爷他哭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住。” 林沅哪里还能分心管还趴在地板上,差点儿吓得屁滚尿流,宛如一条死狗的炎琅,哄儿子都还来不及。 “乖,崽崽不哭,爸爸在呢。”林沅从保姆手中接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略显生疏地哄着。 炎霆让人拖走了吓得神志不清的炎琅,伸手将林沅和儿子一起圈在了怀里,薄唇动了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 哄林沅还行,哄儿子,炎霆目前还没练就这个技能。 见这男人靠不住,林沅眼波流转地乜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对儿子说:“小兔崽子,你再哭,我就把你丢给你亲爸一起跪榴莲去。” 林沅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刚好满足了那些小声议论者的好奇心。 看来,这孩子是炎家的血脉。无论是怎么来的,以后都会是这位少年和炎三少共同的孩子,其他人插不进去。 宾客们很快绝了议论,不敢再探头探脑地好奇。 林沅只不过随口一说,连跪榴莲都是随意蹦出来的,没想到还真起了作用。 小炎燃的哭声渐止,抽噎着,竟然还咯咯笑了起来,开始长牙的嘴巴里咧着咿咿呀呀叫了几声,像是在喊爸爸。蹬着胖胖的小短腿,想去抢炎霆衣服上的胸花, 这玩意儿是秦冕故意使坏给炎霆戴上去的,非说他戴着才像新郎,是那种十块钱一朵,俗气的塑料拉花。 见儿子想要,炎霆刚好乐见其成,利落地摘下来,拿掉曲别针,将拉花塞进了崽手里。 “唉唉唉,你们俩别在这里腻歪了,吉时要到了,快去后台准备准备。”自荐要当司仪的秦冕急急忙忙跑过来,看见林沅怀里抱着的婴儿,立马喜笑颜开道:“来来来,干儿子给我,你们快去准备。” 林沅顿时觉得,秦冕不是真的想当司仪,倒是真的想抢他们儿子。 抱着崽上台,的确也不太妥帖,林沅恋恋不舍地把儿子递到秦冕怀里。 秦冕刚接过,就被炎霆冷眼威胁了,“你要敢偷我儿子,我就把你灭了。” 不愧是夫夫,想法一模一样。 说完,炎霆牵着林沅的手走了。 留下秦冕抱着孩子,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无语地朝着两人翻了个白眼,气急败坏地怒吼,“我什么时候要偷你儿子了,你们俩回来给我说清楚,偷个屁啊,我又不是不能生!哎,不是,呸呸呸,我家又不是没有!” 第97章 林沅不喜欢吵吵嚷嚷, 到处是人的地方。也不想和那些满身铜臭味儿的商界人士打交道,总觉得他们连浮于表面的恭贺背后都盘算着利益的交换,看自己的眼神总带着虚假的恭维, 令人浑身都不舒服。 订婚仪式一结束, 林沅就跑到了酒店楼上的房间,一个人猫着打游戏。 这间套房是他和炎霆今晚的新房, 布置的喜庆又俗气,到处都洒满了带着露珠的玫瑰花瓣, 在地毯上, 被面上, 乃至所有角落里娇艳欲滴地绽放着。 天花板上还飘着气球,气球尾部还系着五颜六色卷曲的丝带,尤其是床头的位置,还贴着一个大红的喜字。 土到极致便是潮。 林沅盘腿坐在床上,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喜字看了许久, 嫌弃地撇撇嘴。清澈的眸子却弯起来,亮晶晶的绽放着喜悦。 丑是丑了点儿, 而且好像还有点儿隆重的过分了, 不过…… 心里升腾起小窃喜, 林沅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摸了摸泛着红光的剪纸, 胸膛里一片滚烫。 挺俗气的, 但有时候, 俗气还不错。 林沅溜了, 炎霆可就跑不掉了。 平常他都冷着一张脸, 锋利的眉眼淡漠又疏离,连朋友和他开玩笑都得掂量着点儿,怎么会放过今天这种能够借着由头好好灌他酒的机会。 那些与炎氏集团合作的其他公司高层,轮番上阵,连续不断像接力赛似的,说一句恭喜灌炎霆一杯酒,祝一声白头偕老灌炎霆一杯酒。 他们全都是来送祝福的,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炎霆还不能不喝,一杯又一杯,全部仰头一饮而尽,就跟喝白水似的。 之前兴致勃勃自荐要当司仪的秦冕,这个时候早就躲到角落里看热闹去了,并不打算帮自己交情过命的兄弟,甚至还化身损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想看炎霆被灌醉后,发酒疯出洋相的画面。 炎霆一向很克制,连关系最好的秦冕都从未见过他失态的样子,更遑论其他人。 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炎霆收敛了一身淡漠疏离,像是从雪山之巅下了凡,染上烟火气,亲和力增加了不少,嘴角勾起的弧度一直没压下去过。 他是真的高兴,连被灌酒都没任何不耐,一杯接一杯的和别人碰杯,愉悦地接受祝福。 每每听到有夸林沅的话,炎霆嘴角的笑意会更加明显,深刻的眉眼里总是会露出藏不住的骄傲。 林沅不仅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还是他宠在心尖上的小骄傲。 所有都只能夸,不准诋毁。谁敢乱说一句话,就拖出去乱棍打死。 炎霆喝了很多酒,可穿着西装的肩背依旧挺拔,深邃的眼睛保持着清明,一点儿醉态都没有。 要不是秦冕事先尝过他喝的的确都是酒,否则都会怀疑被人替换成了白水。 秦冕看热闹不成,讪讪地将准备偷拍的相机还给了摄像师,还不忘碎碎念的吐槽炎霆就是个酒桶,怎么喝都不醉。 他刚没说完这话多久,炎霆就醉了。而且还醉得不轻,靠着桌子都站不起来了。 素来目光如炬,不乏凌厉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眼神迷离,摸着手上的戒指傻笑。 见状,那些藏着坏心眼儿的人倒是没敢再继续灌他喝酒,点到即止,总不能把灌到不省人事,让另一位今晚独守空房吧。 若真是那样,恐怕炎总清醒后,是会依次找他们麻烦的。 老爷子今天也特别高兴,坐着电动轮椅,抱着小小一团的乖孙,满场和老朋友炫耀,乐乐呵呵的。之前住院时那种满脸沧桑的颓态,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春风满面。 炎燃虽然才五个多月大,但一点儿都不认生,乖乖卧在爷爷怀里,小胖手里握着一根磨牙棒啃,和爸爸极其相似的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么乖的小孩儿,深得老一辈们的喜爱,边逗孩子边在心里暗自决定,要回家让儿子快点儿多生几个,到时候再抱出来让大家称赞称赞。 年轻的时候,他们个个都是叱咤商界的雄狮。退休后,心态淡然了许多,但在某些事上,依旧较着劲儿。 炎燃被老爷子照顾着,两个爸爸倒是乐的轻松。 林沅正在套房里翘着腿悠闲的玩游戏,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还以为是有人来抓他偷懒的,林沅将手机往床上一扔,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拉开门,看见助理孙轻扶着炎霆站在外面。 “炎总他喝醉了,就交给您了。” 闻言,林沅下意识伸手扶住炎霆,张嘴想问他怎么喝这么多,一抬头,发现助理孙轻已经跑了,行为举止非常避嫌,像是害怕他误会似的。 林沅错愕地眨了眨眼睛,心说我看起来没那么吓人啊。 炎霆醉得厉害,站都站不稳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林沅身上。而且还特别不老实,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拱个不停,也不知道在嗅什么。 “喂,真醉了啊?”林沅拍拍男人的脸,见他微阖着眼睛没什么反应,无奈地叹了口气,忍着他对自己不安分的骚扰,艰难地侧过身,扶着炎霆进了屋。 跨过门槛,林沅刚反手关上门,腰部突然被按住。下一秒,整个身体被直接掼在了门板上,脑袋惯性地后仰,撞上的不是坚硬的木门,而是男人厚实温热的手掌。 炎霆将他抵在自己胸膛和门板间,俯身抵着林沅的额头,声音很沉地低喃,“宝,你今天真好看。” 他喝了不少酒,吞纳吐息之间,带着不少馥郁的酒气,熏得林沅昏昏沉沉,感觉自己都快醉了。 琥珀色的眸子里泛出水光,闪烁着亮晶晶的湿意,像是藏了无数的小星星。 林沅抬手推了推男人的肩膀,气息里染上轻喘,“你醉了就去床上躺着,别耍流氓。” “我没醉。”炎霆温柔地轻蹭着小孩儿微凉的鼻尖,十指相扣地将林沅的手按在门板上,灼热的呼吸扑洒在面前精致的脸上,惹得小孩儿白皙的皮肤逐渐透出绯红。 林沅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去看他,见炎霆英俊的脸上一点儿醉态都没了,墨色的瞳眸清明至极,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脸。 “你装醉?”林沅望着炎霆,觉得他的演技实在太高超了,竟然装的那么像。 炎霆啄吻着小孩儿的眼尾,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我要是不装醉,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宝贝儿,今晚可是我们俩的洞房花烛,可不能让他们毁了。” 洞房花烛四个字,从炎霆磁性的嗓音里发出来,听得林沅脸红心跳,脸皮滚烫,“你瞎说什么,我们是订婚,又不是结婚。” “那我们就有两次洞房花烛了,宝贝儿不喜欢吗?”炎霆一旦流氓起来,没脸没皮得很,什么都敢说,时常把林沅臊得面红耳赤,连呼吸都染上了热意。 “才不是。”林沅涨红了脸,咬着唇瞪他,语气却软乎乎的,像是在撒娇,“你都是当父亲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儿?” 刚说完,炎霆突然亲了他脸颊一口,啵唧一声,在这空荡的套房里格外响亮。 林沅的脸颊瞬间更红了,气鼓鼓地咕哝,“老畜生。” 炎霆这个人,脸皮厚得很,从不知害臊为何物,要不是占有欲强烈,不想小家伙被别人看了去,他能露天席地的压着林沅来一发。 更何况,现在还是在酒店的套房里,私密性极好,男人的劣根性作祟,他就更加为所欲为了。 林沅越脸红,炎霆越想逗他,各种荤话不过脑子的从嘴巴里蹦出来,“燃燃长大了,咱们该给他生个弟弟了。专家说,其他地方受孕率更高,比如就现在这儿。” “嗯?”林沅信以为真,还真以为他想要二胎,惊讶地抬头,想要解释自己也许怀不上了,嘴巴张开的瞬间,看见炎霆眼睛里跳跃着的火苗,以及那丝毫不压制的欲·念,登时福至心灵,瞬间就懂了。 这狗男人哪里是想要孩子,分明就是找借口想干那事儿。 林沅眯了眯眼睛,抬腿毫不犹豫地朝着炎霆的裆·部踹去。炎霆没拦截,淡笑地看着小家伙的膝盖贴上自己的裤子,眼神宠溺的不行,“宝,你可想清楚了,这可关乎到你后半生的幸福。” 动作看似狠,但林沅及时收了力,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撇撇嘴,放下了自己的腿,“我这辈子算是栽到你身上了。” 炎霆捏住小孩儿的下巴,一下一下地吻上去,墨瞳里满是虔诚和深沉的爱意,带着酒气的嗓音低沉惑人,“宝贝儿,我爱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爱你。” 林沅觉得这男人在说胡话,人活完这辈子,有没有轮回都不知道,哪还有什么生生世世。 心里这么想着,他抬手勾住炎霆的脖子,说出话却是口世心非,“如果有生生世世,我也只会爱你。” 在相遇的这一辈子,许诺下永生永世。 无论以后两人谁先离世,都会在奈何桥上等待重逢。 林沅被炎霆身上的酒气和荷尔蒙气息压得身体发软,整个人靠在男人怀里,手上的戒指,随着两人的动作轻轻磕碰着。 爱意随着交织的呼吸弥漫…… 林沅在汗水淋漓的迷茫里抬起头,勾住炎霆的脖子亲上去,举起戴着戒指的左手,对着璀璨的灯光晃了晃,软糯的声音像是糊了糖汁,一直甜到人心里。 “老公,我们去国外领证吧。” 炎霆呼吸一窒,下一秒瞬间箍紧了怀里的人,“好。” 被炎霆温柔深情的爱意包裹着,林沅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彻彻底底交付给了这个男人。 结婚,或许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戒指折射出银光,晃了林沅的眼,照亮他脸上灿烂绽放的笑容。 炎霆一把抱起怀里的小孩儿,朝着大床走去。 在被压进绵软被子里的瞬间,林沅咬着他的耳朵低喃,“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你要敢出轨,我就打断你的腿。 炎霆把人压在床上,吻着小孩儿的耳垂,着了迷似的一记深长呼吸,喘息着宣告:“沅沅,我是你的。” “啊——” 拉长的声音,宛如一碗浇上糖汁儿的嫩白豆腐,回荡在夜色里逐渐远去,穿越了时间与空间,飘向亘古。 两只肤色深浅,尺寸大小不一致的手,从床边垂落,戴着同款式的银戒,交扣在一起。 再也不会分离。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