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怎么,瞧不起种田? 作者:伶裳 文案 路漫漫穿成书中一个后宫打杂的小宫女。在这个果蔬珍稀的世界,她开局自带种植系统,然而,她必须要通过小皇帝褚熙给的试点考察才能继续任务。 身为开了金手指的主角,她不仅完成日常种田任务,还拳打流言碎语,脚踢智斗黑暗势力,一路打怪升级成了行业王者,靠着种田把国民带飞了。 一开始,她亲力亲为开启了种田先河,还激活了随身空间。在都城试点后—— 众人:果蔬是上天的馈赠,人为操控是逆天而行,种田biss!外邦:种田?褚国人真是low爆了。 后来,荒地耕耘出来了,果实长出来了,种植培训机构在各地开起来了……一批又一批人哭着喊着求带飞! 再后来,她开拓市场并向邻国带货,曾经不屑一顾的外邦使节纷纷排着队求接见。 某天,据说小皇帝答应了外邦的求亲,将她五花大绑塞入花轿。洞房花烛夜,盖头被掀起那一刻,她看到的却是褚熙的脸。 “愿以江山为聘,嫁我可好?”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种田文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漫漫,褚熙 ┃ 配角: ┃ 其它:预收文《我方唯一指定女主(快穿)》,专栏可见 一句话简介:谁?还有谁! 立意:劳动创造美好未来 第一章 夏日炎炎,正午的天气有些燥热,路漫漫“叮叮当当”地敲着碗筷。 南瓜,豆角,玉米粥…… “哎……”看着桌上几碟寡淡无味的小菜,她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趴着。 本打算远离城市喧嚣好好给自己放个假,回归田园,也好陪陪姥姥。可才回乡下老家不过一个月,无肉不欢的路漫漫已经开始想念起美食城的“老伙计们”了。 “油炸小肉丸、糖醋里脊、蒜蓉小龙虾、麻辣火锅……”想着念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日暮黄昏,她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姥姥在门外喊:“漫漫,来吃刚摘的李子了。” 路漫漫迷迷糊糊睁开眼,睡意顿时消了大半:这哪儿有姥姥? 眼前是一间陈设古朴而简陋的小屋子,再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着装俨然已是古装的样式。 “我这是……穿越了?” 想到这,路漫漫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愣在原地。 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之后,她环视一圈,没有找到镜子,就索性出门看看哪里有水能照照自己现在,也就是原主的样子,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关于原主的线索。 屋外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也少有绿植,除了中间的石桌凳外几乎空荡荡的。好在还有两间相似的屋子,只是门被关着,看起来好像没人,也不知道是谁在居住。 她的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里一口井上,便走过去,探头看时,已将小半个身子映在水里。 路漫漫眨了眨眼睛,井中倒映出来的赫然是一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庞,而原主的记忆也开始慢慢在她脑海里浮现。 巧了,原主名字也叫做路漫漫,而她所在的这个国家被称为褚国,这里是褚国的皇宫,原来的那个路漫漫随着家乡逃荒的人群辗转来到了都城,为了生存便应召进宫成为了新来的宫女。旁边两间小屋正是和她同一批进宫的姐妹,她们三个被分到了后宫。 “呼——”路漫漫忽然松了一口气,这个设定怎么看也不过是普通NPC,只要不作妖,至少活下去是不成问题的。 “漫漫,你在井边做什么呢?”身后远远传来的一道清脆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人正是她的后宫小姐妹之一,云秀。旁边一同回来的温温柔柔的女孩子便是君月了。 在原主的回忆中,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褚国是一段流传已久的佳话。据传,先帝驾崩当日,太后亦薨。由于新帝登基不久,以至于后宫到现在一直空着,平常也就只有她们三个和几个小太监在打理着杂务,虽不如前殿繁华热闹,倒也落个清静自在。 看着眼前两个年纪相仿的NPC,路漫漫莫名升起了一种亲切感,穿越到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几个NPC相互抱团取暖又有什么不好呢? 两人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云秀终于忍不住开口:“漫漫你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 路漫漫还来不及开口,肚子就抢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连忙捂住肚子,尴尬地笑了笑。 君月掩面轻笑,随即朝她招手道:“漫漫快来,我们刚刚煮了些吃的。” “噢,来啦!”路漫漫一甩方才的尴尬,快步跟了上去,毕竟此刻没有什么事能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了! 三人围坐在院中的小石桌旁,几个瓷盘里满满当当都是肉食。 “哇——”路漫漫两眼放光,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不愧是皇宫啊,宫女的伙食这么给力的吗?” “嗷呜嗷呜”扒了几口后,路漫漫一抬头就撞上云秀和君月正盯着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君月小心翼翼地问道:“漫漫,你……很饿吗?” “对呀,饿死了。”路漫漫咬下一口鸡腿,囫囵回着,又小声嘀咕:“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就穿过来了……” 接过话茬,一旁的云秀打趣道:“可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吃肉嘛,每次都只吃一点点,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狼吞虎咽呢。” 路漫漫一愣,原主不喜欢吃肉吗?那自己岂不是崩人设了!会不会有系统惩罚? 想了想还是又摇摇头,看来自己平时真是小说看多了,哪儿有那么多系统可以绑定的?更何况自己只是个被遗忘的NPC,又不是主角,哪儿会有那么多金手指可开的。 “等等,好像少了点什么?”路漫漫忽然停下,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另外两人脸上尽是疑惑,“怎么了?” 只见她迅速扫过桌上一片狼藉,弱弱开了口:“那个……没有米饭吗?唔,也没有蔬菜吗?” 路漫漫眼睁睁看着对面两人的表情瞬间从疑惑变为惊奇,两双充满问号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云秀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戳了戳她的脑袋:“路漫漫我看你是睡傻了吧!” “哎呦,疼……”路漫漫委屈地捂着脑袋。 这时候,原主的记忆又一次跳了出来。 原来,这个世界的人呢,基本上在日常生活中是只吃肉的。因为他们并没有种植的概念和技术。那些少得可怜的靠着自然环境生长起来的蔬菜和果子,只有贵族才享用得起,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美味。 可是对于路漫漫这样的肉食主义者来说,世界上哪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呢?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些无滋无味的青菜叶子了,自己从此就可以过上每天大口吃肉的幸福生活。 吃完晚饭后三个人躺在屋顶,看着满天的星星谈天说笑。夏夜的风,清凉而温柔。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起了自己的家乡,甚至小时候那些美好的事情。 路漫漫回忆起自己小的时候,也是在老家的屋顶这样躺着。姥姥总是会贴心地抱来一个凉井里冰好的大西瓜,解暑又解馋。 “嗯……好想吃西瓜……”路漫漫在心里如是想着。 想法一旦有了,却又得不到满足,于是就开始在脑子里生根发芽,那思绪就像瓜藤一样,一串接着一串,根本停不下来。 冰西瓜,水蜜桃,水果沙拉……简直不要太馋人!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路漫漫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常言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路漫漫心想:既然这里没有,那不如就自己种吧。反正种地这件事对于从小在农村长大的路漫漫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 等酸甜可口的果子种出来了,还能给两个小伙伴一个好大惊喜呢! 说干就干。 “云秀,君月我们去逛一逛吗?”路漫漫忽然开口问道。 “去哪呀?这样躺着不挺好的吗?”云秀不想理她,懒洋洋地应着。 路漫漫拉了拉云秀的袖子,撒娇般道:“哎呀,你没听人说吗?‘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哦。” 只见云秀回了他一个鬼脸,“这是什么歪理?没听说过。叫君月陪你去吧,我要回去睡觉了。”说完打着呵欠便回到屋子里去了。 君月眨的眨眼睛看着他:“那漫漫我们走吧,我也正想去走走呢。” 路漫漫扑上去蹭了蹭:“君月你真好!” 君月有些不自在地把她推了推,“漫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路漫漫也没有正面回应,随口打着哈哈就应付过去了。 偌大的皇宫里,到处都是精巧的建筑物,古典而奢华。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没有生气,压抑而沉闷。 和君月走了好大一圈,路漫漫也没有发现什么适合耕种的地方,终于,在最后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在后宫一处落魄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这里的屋子因为年久失修,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大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链紧锁着。 路漫漫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里多年前曾是冷宫,但是后来因为很久没有人住过,也没有人打理,久而久之也就落败了。 “围墙倒是修得很高。”路漫漫忍不住吐槽道。她走近去将门推了一条小缝。透过门缝看见里面有一个块荒废着的土地,里面已经长满了杂草。 “真是天助我也!”!路漫漫兴奋地拍了拍君月。 “嗯?”君月歪着头,不明所以。 “君月,你听我说。这里面有一块荒地,等收拾收拾开垦出来,我们可以在上面自己种果子吃啦!” 闻言,君月睁大了眼睛:“种果子?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这么想过,也没有人这么做过,我们真的能行吗?” 君月没有直接否决,这给了路漫漫极大的鼓励,更激起了她的斗志:“那我们就种来看一看!君月,你想吃什么?” 君月愣了愣,不确定地问道:“苹……苹果?”又瞅了一眼深院高墙,叹了口气:“可是我们要怎么进去呢?” 路漫漫早已摩拳擦掌:“小菜一碟,看我的!”。正说着就三步两步爬上了墙头。 “君月看我看我。我先进去探探,再想办法帮你进来。”她在墙上朝下面的人比了个“耶”的手势。 “噢好,那你小……” 君月话还没说完,只见路漫漫脚下一滑,就摔下去了…… “心。” 君月吐完最后一个字,连忙跑到门边透过缝隙查看里面的情况,却没看到摔过去的路漫漫。 而这边路漫漫被摔得七荤八素,脑子一阵迷糊。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听到周围一阵阵机械电音。 [宿主生命值检测中……][系统功能开始匹配……][数据初始化启动……][系统绑定成功,欢迎使用!]“什……什么鬼……” 路漫漫揉了揉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宿主您好,这是您的专属随身种植空间,可为您提供丰富的种子储存和自主种植,更可随心调配环境土壤等参数以及作物生长速度。][我是系统将0250,竭诚为您服务!]“呃……” 看着这个来历不明却极力自我推销的系统,路漫漫一时竟不知道从哪开始吐槽。 “三分钟以内,我要一棵结满成熟果子的苹果树!”路漫漫仰起头说道。 算了,管它那么多呢,反正试试又不吃亏。 正想着,一块沃土就呈现在眼前,迷宫一般的抽屉里,那个贴着“苹果”标签的抽屉自动弹了出来。 路漫漫从抽屉里取了些种子,撒在土壤上,种子就在土壤里汲取养分,开始生根、发芽、成长,肉眼可见的从一棵幼苗长成大树,并结出了满树红彤彤的苹果,用时刚好三分钟。 路漫漫摘下苹果后咬了一口,思索中她又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第二章 开了金手指的路漫漫仿佛看到了财富密码,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凭着自己种出来的蔬果筹够赎身出宫的钱。而到了外面,也将有一个更大更广阔的市场在等着她。 “原来我拿了主角剧本?” “啊啊啊啊啊啊啊——”路漫漫抑制不住地在原地飞腾转圈圈。 [检测到宿主行为异常,为保证安全,系统将在三秒后自动关闭。][三、二、一][哔——]…… 就挺突然的。 随着系统忽然掉线,路漫漫也清醒了些。 周边环境又恢复到了它本来的样子,还是那个破败的冷宫,荒地上快齐人腰的杂草在风中微微摇晃着。 “漫漫你还好吗?刚刚去哪儿了?”君月终于找到她,焦急地上前来查看情况。 “我没事,正打算出去找你呢。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闻言,君月松了口气,往身后指了指:“后院有个小门没有上锁。” 路漫漫拿着手上的苹果在君月眼前晃了晃,君月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苹果,眼前一亮。 “君月你看,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是我确实能很快种出东西来了。” 君月脸上却没有太多惊喜,反而有些欲言又止,几番踌躇后,终于鼓起勇气握住路漫漫的手问道:“你不是漫漫,对吗?” 路漫漫几分无奈又几分释然地笑笑:“我是路漫漫,但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一开始就发现了,但我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那……那个漫漫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和我互换了吧,去了我那个世界。” 路漫漫抱了抱她安慰道:“我知道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放心吧,那个世界也很好,会有人向爱着我一样爱她。” “是你的亲人吗?” “是啊。” 君月看着她,神情复杂。 路漫漫挽过她的手,软糯糯地问道:“那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吗?” “嗯!” 没有人注意到,小门后面,暗处躲藏着的那道身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翌日,路漫漫一大清早的又不见了人影。 “0250!”路漫漫找了个僻静处喊道。 [系统0250竭诚为您服务。请问宿主有什么需要?]她四处瞅了瞅,看到了昨天种出来的果树。 “哇,原来不会清零吗?我还以为又要重新种了。” [是的,如无指令,系统不会对您的成果做任何处理。]路漫漫将树上的果子尽数摘了下来,满满一筐,香气诱人。 果子被抬到了小石桌上,在阳光下闪着光,红得发亮。 “君月,云秀,快来!”她朝着屋里招招手喊道。 两人闻声围了过来。 “这、这、这……”云秀看着路漫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路漫漫拍拍篮子:“我种的,快尝尝!” 云秀一口气吃了好几个,边吃边夸赞道:“好好吃啊,又甜又脆!” 君月抱着苹果,眉眼弯弯:“小时候有幸吃到过一次,和那个味道一模一样,真令人怀念。” 路漫漫揽过两人的肩,将脑袋凑到一起,左右看了看,郑重其事地说:“那不如我们卖苹果吧!” 云秀想了想,还是反问道:“可是货源怎么保证?” “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路漫漫神秘一笑。 不多时,三人便合力写完了招牌并挂在了院子大门上,搓手等待着顾客上门。 然而,一直到夜幕降临,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也没有一个愿意进来看看。 “问题出在哪里了呢?”路漫漫敲桌子反思着。 云秀和君月互相看看,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一时也拿不出个主意来。 “有了!”路漫漫忽然一拍桌子,“既然他们不上门来,那我们就主动送上门去。一个一个敲门推销,总有人会买的。只要有哪怕一个人买,就一定有第二个、第三个……” “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云秀这筐苹果一分为三,拿上其中的一份就出发了。 路漫漫和君月对视一眼,也分别开始了行动。 “咚咚咚。”路漫漫敲响了第一扇门,一道尖细的声音随着开门的“吱嘎”声传入耳朵。 “哎呦谁呀?” 路漫漫带着甜甜的笑,捧着苹果出现在门口:“小薛公公,是我呀,路漫漫。” 看清来人后,他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 “原来是你呀,这么晚了来找咱家所为何事啊?” “哟哟哟——”话音刚落,小薛公公眼神定在了她手里捧着那些苹果上,“这苹果是怎么回事?” 见鱼上钩,路漫漫见机开始准备收杆了。 “小薛公公好眼力,这是我们前些日子种的苹果,今天摘下来,带给小薛公公尝尝鲜呐。” 小薛公公捻起一枚果子,闭上眼凑近鼻尖闻了闻,深深吸了一口气,啧啧称赞:“香啊,真是香!” 转而看向路漫漫问道:“你打算卖多少银两?” 路漫漫笑笑:“初次买卖,多少全凭公公心意,就当交个朋友。日后还得靠小薛公公多多光顾呢。”说着便热情递上了果子。 小薛公公接过果子,取下钱袋交到她手上,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如法炮制,路漫漫很快销完了手中的果子,躺在床上美滋滋地数着小钱钱。虽然数量不多,但总归是个好的开始。 估摸着云秀和君月那边也应该差不多了,是时候再去种植下一批果子,以保证货源的供应。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褚熙还在挑灯批阅奏折,内侍阿盛在一旁研磨。 值班的小太监端上来一盘果子,阿盛让人退下后,将果子轻轻放在书案侧,弯腰轻声道:“陛下歇歇罢,吃点东西,龙体要紧。” 褚熙揉了揉眉心,停了笔。 此间阿盛在褚熙耳边又吹起了八卦:“陛下,奴才近日听说,这后宫可有些动静。” “哦?你倒说说看。” 阿盛往近凑了凑,低声道:“奴才听闻,有人在后宫售卖苹果。还有宫女平白无故消失了,可到了晚上,嘶……” “晚上怎样,你倒是快说啊?”听到这儿,褚熙忽然来了兴趣。 阿盛接着神神秘秘地说叙述着:“到了晚上啊,这人又好好的回来了,还带着一筐苹果。这会不会是偷……” 褚熙摆摆手,示意他停下,自言自语道:“朕倒想看看,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又转头吩咐道:“阿盛,你去给朕找一身太监的衣服来,朕要亲自去探个究竟。” “嗻。”阿盛服侍褚熙这么些年,深知他的脾性。不管他说什么,照做就是了,别多管,也不要多问,否则会变得不幸。 褚熙扮上小太监一路提着灯笼来到后宫,不知不觉便停在了冷宫门口。 “别来无恙。”他看着破壁残垣喃喃自语,转身打算离开时,却在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踏空了,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和路漫漫之前一样,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环境已经彻底变了个样。但不同的是,褚熙看到的不再是一片空白,而是迷宫一样的储物柜,让人眼花缭乱的农具,还有一排排郁郁葱葱的果树…… 一个锄头不知从哪儿飞过来,褚熙警觉,后退一步,随着“哐当”一声,那锄头就直挺挺的落在他面前。还好他闪得快,不然被砸到的说不定就是脑袋了。 褚熙弯腰捡起锄头,往它飞过来的方向看去,正和刚锄完地转身擦汗的路漫漫四目相对。 既身处这样一个未知空间,又见对方一身宫女装束,褚熙心下了然。 “你就是那个偷吃果子还玩儿消失的小宫女?” 路漫漫不紧不慢地放下袖子,回道:“你就是那个满口胡诌吃里爬外的小太监?” 白了对方一眼后,路漫漫坐下来,顺手摘下旁边一串葡萄,边吃边说:“我辛辛苦苦种果子给大家吃,你们就是这样诋毁我的?” 褚熙歉意笑笑:“我不是这意思,更何况我是亲眼见着了这等奇迹。只是外面在这么传,提醒你一下,人心难测,当心。” 他干脆也坐在路漫漫旁边,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专属私人空间,平时呢我就是在这里种果子。” “好厉害,那你叫什么名字?” “路漫漫。等等,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又是谁?” “我?我是新来的陛下的近侍,呃,齐……齐修远。” “哦?陛下的……近侍?还齐修远?”路漫漫挑眉盯着他,不明意味地笑着。 能进得这个空间,这八成就是男主无疑了。那番说辞更让资深小说迷路漫漫坚信,按套路来说,眼前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小太监,而就是小皇帝褚熙本人了。 褚熙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那感觉,就像……被大灰狼盯着的小兔子,遂移开了视线。 “你看什么?” 路漫漫又摘下一串葡萄递给他,随口答道:“看你好看呗。” 褚熙低头接过葡萄,只感觉自己脸上一点点在发烫。 “谢……谢谢啊,其实,你,你也好看。” “噗。”路漫漫终于绷不住了。 这小皇帝这么纯情的吗?作为撩人无数却依然母单的现代人,路漫漫忽然觉得像是自己在欺负人了,但这小皇帝又实在好玩得紧。 [宿主,我不明白。]0250不合时宜地突然出现,但是只有路漫漫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你又作什么妖?”路漫漫表示不想理它。 [在空间内作物可以实现全自动生长,你为什么要亲自耕种呢?]“这个嘛……”路漫漫狡黠一笑,“要是哪天系统和空间崩了呢?” [……] “再说,我自己不学会,拿什么教给别人呢?”路漫漫抬头看着远方,也许这个世界会因这些小小的种子而改变呢。 路漫漫和褚熙算是一见如故,两人一直聊到很晚。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路漫漫还在赖床。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她,随后君月的焦急的声音如警笛般传来:“漫漫,出事了。后宫总管带着人朝这边来了!” 第三章 路漫漫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果然如小皇帝所说,有人在背后造谣害她。 她起身开了门,君月进来后又立马将门抵上。 “云秀呢?没和你在一起吗?”见只有君月一人,路漫漫皱起了眉头。 “云秀她……被抓了。” “砰——” 君月话音刚落,门就被人砸开了。为首的老太监,也就是后宫总管阴测测冷笑后对左右下令道:“抓起来。” “慢着。”路漫漫将君月挡在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老太监。 “不知奴婢所犯何事,竟惊动常公公亲自前来拿人。” “放肆!”老太监一声怒喝,摆出一副十足的架势和威严。 “大胆宫女路漫漫,联合同伙盗取贡果,在后宫秘密兜售。现就将你们捉拿候审。” 路漫漫上前,仰起头直视老太监,笑了笑:“哼,说我们盗窃,那敢问宫中贡果可有少了?无凭无据,单听某些人一句话,公公就可以随便抓人吗?” “啪——” 旁边一名跟在老太监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将一册书狠狠甩她脸上,刮出了一道血痕。 老太监轻飘飘瞟了路漫漫一眼,“咱家可是亲自带人核对了贡果数量,其中少了的苹果和你卖出去的刚好对上了。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路漫漫眼神黯了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无话可说。” “好,来人呐,给我带走。” 阿盛快步进到御书房,凑到褚熙耳边小声道:“果然如陛下所料,有人开始对路漫漫下手了。” 褚熙点点头,并没有太多表情,只吩咐道:“不管背后是谁,你先把人给朕完好无损地带过来。” 阿盛会意:“奴才明白。” 路漫漫被蒙上双眼,单独带到了一间地下室里。 “进去!”守卫在她背后将人往前一推,锁上了门。 路漫漫扯下蒙着眼睛的布条,但其实和蒙着没什么区别。地下室里暗淡无光,伸手不见五指。角落里好像还渗水,偶尔能听到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霉潮味。 不多时,一阵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从通道里轻轻向这边靠近,路漫漫警觉起来。 微弱的烛光在墙上投出个人影,路漫漫屏息盯着入口处,渐渐看清一张熟悉的脸。 “漫漫,你没事吧?”云秀轻手轻脚地放下烛盏,关心地轻声问道,生怕惊动了守卫。 路漫漫眨眨眼,有些懵:“君月说你也被抓了,怎么会来这里了?” 云秀警惕地四周环视一圈,确定没别人后才开口道:“我逃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他们押着你往这边走,就偷偷跟过来了。” “对不起云秀。”路漫漫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了你们,趁着还没人发现,你赶快离开吧。” 云秀用力摇着头,坚定地说:“不行不行,我要就这么自己走了,那你们怎么办呀?” 路漫漫在她肩上拍了拍,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放心吧,我有秘密武器。” 闻言,云秀一愣:“你还有什么秘密武器?” “主角光环。” “……” 云秀皱着眉摇了摇路漫漫:“好了漫漫,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闹了。听我说,我逃出来之后偶然间从常公公那里偷听到,这次发难是为了想从你口里得知果子的秘密。依我看,你不妨就先交给他,要知道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眼下先保住小命要紧啊。” “果然。”路漫漫却显得很平静,“且先不说眼下我技术尚未成熟,还有待调试。就算成了那也应该是上交国家,为千万生民计,而兴我大褚之农。又岂能交给他区区一介阉狗来垄断发财?” “呵呵呵呵呵呵呵……”又是那老太监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在墙壁间回荡,如附骨之蛆驱之不去。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好来硬的了。” 话音刚落,四下火光渐起,照亮了整个地下室。路漫漫这才完全看清,原来这是一间刑室! “哼。”云秀冷哼一声,淡漠起身,站到了老太监身边,“干爹,这丫头着实死鸭子嘴硬。” “那咱家就好好看看,她的骨头能不能比得过嘴硬。” 两人正说着,路漫漫就被老太监的手下绑在了椅子上。 路漫漫歪了歪头,问道:“所以其实贡果是你们偷了,就是为了栽赃嫁祸于我,对吗?” 云秀抄着手,也懒得再避讳:“不错,谁让你那么蠢,把一切都毫不掩饰的在我面前展示呢?你卖了多少吃了多少我可是了如指掌。” “哦。”路漫漫淡淡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那君月呢?你们的目标是我,有什么冲我来,就别牵连无辜了,她知道的也不比你多。” “呵,她?”云秀翻了个朝天的白眼,“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去管别人?你还是想想怎么把东西交代清楚吧,包括那晚在冷宫莫名消失,你是动用了什么妖法?” “原来从那晚你就在跟踪我。” “你以为连君月都看得出来你不是路漫漫,我会看不出来?你到底是谁?” 路漫漫吐了吐舌头:“我就是路漫漫,至于别的,无可奉告。” “好,好得很!”云秀怒极反笑,将皮鞭在桶里过了一遍水后,慢慢向她靠近。 “是祸还是躲不过啊……”路漫漫闭上眼睛,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只祈祷自己能撑过去。 挥鞭的声音凌空响起,而疼痛却并没有如意想般落到身上。 路漫漫睁开眼,一道陌生的瘦削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右手紧紧握住了皮鞭。 “传陛下口谕,将宫女路漫漫带至御书房由陛下亲自审问。” 阿盛言罢,将皮鞭一甩,云秀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他转身解开路漫漫身上的捆绑,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带着人便走了。和常公公擦肩时,阿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路漫漫跟在阿盛身后,嘀咕了一句:“原来主角光环真的管用。”松了一口气后又跟上去,“诶小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而阿盛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该问的别多问。” 到了御书房门口,阿盛道:“你自己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着,我还有事。” 路漫漫笑道:“好嘞,小哥你忙。哦对啦,谢谢你,没让我挨那一鞭子。” 阿盛一怔,点点头便迅速离开了。 路漫漫却在门口犯了难,就这么进去,会不会有点尴尬啊? 就在她团团转不知所措的时候,门里传来这位陛下不耐烦的声音:“进来!” 路漫漫吓一跳,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又正好装上褚熙那一双眸子,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好在她脑子还清醒着,连忙跪道:“奴婢路漫漫参见陛下。” 褚熙摆摆手:“行了,起来。我问你,我早就提醒你让你当心些,怎么还弄成这幅样子?” 路漫漫挠挠头:“我这不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顺便清理清理卧底嘛。” “那你钓到了吗?你钓得完吗?你知道这其中的水深利害关系吗?就以身试险?要不是我派暗卫盯着,你还回得来吗你?” 小皇帝吃火药了吗?路漫漫只得低着头乖乖挨训:“是,奴婢思虑不周,劳陛下费心了。” 一番认错服软,谁知小皇帝不但没消气,反而又炸了:“我都没称朕,你又自称什么奴婢?” ??? “咳咳,陛下。我现在举报后宫总管常公公同其义女云秀,偷盗贡果、栽赃嫁祸、滥用私刑,还妄图垄断种植技术从中发财。” “可有证据?” “有啊。”说着便呈上了手机,按下播放键,“里面录有他们亲口说的话。” 褚熙端详着手机,听完录音后点点头,抬眸问道:“这是何物?” “此物名为手机,如陛下所见,可以录下人声,还可以录下人像。”说完又调出以往的自拍递给他看。 “有意思,你不仅人有意思,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有意思。”褚熙笑道。 随即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几个侍卫进来,等候命令。 “你们随路漫漫去捉拿常青和云秀,投入天牢候审。” 转而又看向路漫漫,嘱咐道:“记得回来复命。” 路漫漫虽有疑惑,还是规规矩矩应道:“是。” 总管别院门口,老太监常青挟持着君月威胁道:“你们再敢往前一步,咱家就结果了她!” 路漫漫骤然停住脚步,看着君月衣服上渗着血,不禁皱了眉。冷静下来后,她看了看左右侍卫,对着常青道:“常公公,我劝你还是自觉点,把人放了,不然挟持人质可是罪加一等。” “你当咱家傻了?还在乎多这一条罪?我告诉你,就是死,咱家也要拉她垫背!” 路漫漫摇摇头,对常青笑道:“既然这样,那常公公你看看我。” 常青刚抬头,就被手机闪光灯闪了个正着,双目随即陷入短暂的黑暗中。 侍卫趁机将君月救下,同时拿下了他。 此时的常青一脸生如死灰,仰天闭上了眼睛。 云秀见状,跪着爬过来,拉着路漫漫的衣角哭诉道:“漫漫,这些都是他逼我的,我绝不是有意害你的啊!看在姐妹一场,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路漫漫甩开她,只冷冷丢下一句:“带走。”便搀着受伤的君月离开了。 安顿好君月,事了后,路漫漫回到御书房复命。 褚熙正悠然斜靠在椅子上,见她来了,递上一杯茶,谈道:“你曾说兴农耕将改变这个国家。” 本低头喝茶的路漫漫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她抬眸望着褚熙,他身上似乎照进了光亮:“嗯!陛下不妨在都城先行试点啊!” 第四章 御书房的气氛如外面的天气一样沉闷着,褚熙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书案,路漫漫的心绪也随着叩响声上下起伏。 “好,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为期一年,我要看到都城的成绩。”褚熙浅浅一笑看着她,眼神却凌厉起来,“但若是搞砸了——”。 路漫漫深吸一口气,举起三指起誓:“若是搞砸了,漫漫自是万死难辞其咎,唯愿尽我所能弥补过错,再当众谢罪!” 再抬头时,褚熙一如往常平静,随即问道:“说说吧,对于此事具体的实施,你是怎么想的。” 路漫漫对此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上前一步谈道:“陛下,请给我一些时日,漫漫下去做一份具体的计划书,再交由陛下过目。” “有意思,好,准了。我倒要看看,你将玩出什么花样来。” “谢陛下!时间紧迫,漫漫就先告辞了。” 看着路漫漫离开的背影,褚熙手指轻轻摩挲着书案,自言自语道:“路漫漫,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出了御书房,路漫漫顿觉一身轻松自在,和褚熙在一起,总让她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气,不怒自威?”她有的没的胡思乱想着,一路蹦蹦跳跳地哼着曲儿回到了住处。 “君月君月,你伤好些了吗?”一进门,她就先蹦跶着去看君月。 而此时君月正在换药,猝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手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嘶……” “啊对不起对不起。”路漫漫顿感愧疚,拿过君月手里的药瓶道:“我来帮你吧。” 君月看着她一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的样子,反过来安慰道:“没关系的,那就麻烦你啦。” “不麻烦不麻烦!” 小心翼翼地上完药后,路漫漫忽然凑过来,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君月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做一件大事?” 闻言,君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噗——”路漫漫自己却先绷不住笑了,只觉得自己好中二。随即又正色道:“我想让那些荒芜已久的土地重新苏醒;让种子在这片国土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让普通人家也能吃上新鲜的果子和蔬菜。” 君月也听得动容,更想起曾经那些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日子,不禁抱了抱路漫漫道:“这些事情曾经是我不敢想,更不敢去做的。但是你来了,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 路漫漫垂眸,粲然一笑。 “谢谢你,君月。” 窗外日渐西斜,路漫漫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平添几分踌躇纠结。 君月看出她的忧虑,一问究竟。 她说:“本来是想出宫去实地考察一番,可看现在也不早了,就怕晚上来不及返回……” 君月想了想,上前拍拍她的肩提议道:“既如此,那不如我们今晚早些休息,待明日一大早便出发。” “嗯!”路漫漫一颗焦躁的心算是稍稍安定下来了。 夜晚,路漫漫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深知自己将要走的这条路上必是困难重重,甚至可能为此丢了小命,可若要就此放弃,她不甘心。 翌日,黎明刚破晓,两人便已经离了宫门。 都城的早市上得也勤,路上已有人烟,远远近近的吆喝声响过大街小巷,更有小摊食肆飘起的缕缕炊烟。 穿越过来的路漫漫还是第一次出宫见到真正的都城景象,忽然觉得自己像刚进城的土包子,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 君月看出了路漫漫的心思,拉起她的手道:“我带你逛逛吧,都城可好玩儿了。” 路漫漫却回头扮了个鬼脸:“略略略,是你自己想玩儿吧!” 君月无奈,摇着路漫漫的手恳求道:“是是是,是我想玩儿,求求你,陪陪我?” 路漫漫破防,低头笑着,“好说好说。” 城里向来多热闹,走在街上,路漫漫忽然觉得逛街手里不捧着一杯奶茶简直没有灵魂。嗯,仿佛又发现了一个新商机。 两人逛着逛着,从城区渐渐走到了远郊。一阵凉风拂过面庞,吹起二人发梢,就连空气也变得清新,其中还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她们不约而同地闭着眼睛深深呼吸着,仿佛要与自然融为一体。 “这么好的土地,就这么荒废着,真是可惜了。”路漫漫叹道。 君月和她对视一眼,张开了双臂,仿佛在与风来一场拥抱。“所以我们来了,不是吗?” 路漫漫点点头,兴奋道:“对,日后,这里会长出好多好多的粮食或者果子,风一吹,一大片‘哗啦啦’的,就像海一样。” “对了,我听说——”君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搭在额前,远远眺望着。 “嗯?”路漫漫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君月看了路漫漫一眼,接着说:“听宫里负责送货的老头说,远郊五里外有一座山,山上常年树木茂密,郁郁葱葱。上面结了不少果子,还有很多蘑菇和野菜。” “那还等什么?”路漫漫拉着人便往那边去了。 “诶等——你慢点。”君月苦笑着摇摇头,只得加快步伐跟上她。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进去后两排的树木枝繁叶茂,高低错落着遮挡了太阳,不见天日。 两人踩过落叶和细枝“沙沙”作响,越往深处走越是清幽。 路漫漫不停地低头搜寻着蘑菇和野菜的踪影,一边用手机将它们拍下来。 君月在后面戳了戳她,四处看看,小声道:“漫漫,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嗯……有点冷。”路漫漫也没在意,随口回应道。 “不是。”君月拽了拽她的袖子,“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就在什么地方一直盯着我们。” 这话让路漫漫听得心里直发毛,握紧了手机:“你别吓我……” 君月皱了皱眉,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我没吓你,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好。”路漫漫知道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更何况这种人迹罕至又充满未知的地方,鬼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就在两人转身打算原路返回时,就看到一双眼睛在暗处就像发着光,正死死地盯着她们。两人握紧了对方的手,也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熹微的光亮斜斜地拉长了它的影子,它的身影拨开灌木丛从阴影里走出来,仿佛浑身透着渗人的寒气。 “狼!”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两人握着手在微微颤抖。 那家伙却正在一步步慢慢地向她们靠近,两人也敛息屏气一步步退着。 而就在某人稍分神的这一瞬间,那匹狼突然加速,“噌”地一跃而起扑了过来。 路漫漫当即带着君月卧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躲开了这次攻击。却不幸遇见斜坡,两人被迫顺着斜坡翻滚着,狼就在后面奔跑着一直追一直追。 地上的尖石,丛生的枝桠撕破了她们的衣衫,划破了她们的皮肤,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直引来了更多狼,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0250!”路漫漫紧急在脑海里召唤着系统,却没有回应。“0250!0250!0250!!!” 随着一次次召唤,系统却安静异常,没有半分回应。 …… 好嘛。 路漫漫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漫漫,漫漫你怎么了?”君月以为她受伤昏迷了,拼命摇晃着她,“漫漫你快醒醒啊!这时候要是睡过去,可就醒不过来了!漫漫!” 路漫漫勉强将眼皮撑起两条缝,沉声道:“身上有火吗?什么能点着的都行。” “有。”君月慌慌张张从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递给了她。 路漫漫点着了手中一根粗的木棍,翻身站了起来,将点着了火的木棍紧紧握在手里。 见她手里有了火,狼群多了几分忌惮,脚步也放慢下来,一步步包围着。 但总有不怕死的。 身后一匹狼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漫漫小心!” 路漫漫迅速转身,对着它狠狠地来了一下。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一阵惨叫划破了这里的宁静,惊飞了附近的鸟群。 群狼见状连连后退几步,沉寂几秒后,又几只不怕死的接二连三的蹿上来,比之前更凶悍异常。路漫漫咬着牙狠挥着火棍,连续伤亡几只后,火被扑灭了。 群狼一拥而上。 “嗖——” 伴着又一声哀嚎,滚烫的血液飞溅到路漫漫的脸上。她睁开眼,只见扑向自己的那匹狼已中箭倒地。 随后几支箭羽连续不断,百发百中,头狼亦在此中被一发毙命,群狼见状,顿作鸟兽散。 路漫漫累极,身上绷紧的弦忽然放松下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好在君月接住了她。君月也是被吓怕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背着箭的年轻男子从高处跳下来,身手矫健。只见他穿着兽皮,身上皮肤呈古铜色,脸如刀削斧刻般干净利落,眼神却平静而温和。 他朝两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在这山上有个落脚处,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先随我过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第五章 半山腰,一间小小的茅草屋掩映在树林深处,四周围了一圈栅栏,颇有些田家小院的感觉。 青年领着两人进了屋,里面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 “随便坐。”简单交代后他便放下弓箭,进屋去了。 路漫漫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噗——咳咳咳……” “慢点喝。”君月见状,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路漫漫束着的头发散了下来,整个人却看不出半点落魄和颓丧,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就知道,主角光环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她趴在桌上笑起来,身体随着笑声在微微颤抖。以前在电视小说里见到和现在自己亲身体验过一番到底是不一样的。 青年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过来几瓶药放在桌上,自己则顺便坐下来。 “还是第一次见被狼群追还能笑得那么开心的。”他的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温和。 “我叫宋泽,两位怎么称呼?” 路漫漫抬头,依然挂着笑容:“叫我漫漫就好。” 君月起身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礼:“小女君月,谢过恩公搭救。”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天也快黑了,等处理完伤口我送你们回去?”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路漫漫在悄悄打量他一番后,道出心中疑虑:“整座山上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宋泽走到院子里,路漫漫也跟了出来。 “看见上面那些寨子了吗?”说着他便往那个方向指了指,“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 路漫漫踮脚看过去,高处寨子在山间云雾中隐隐绰绰,别有一番景象。 “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土匪。” 路漫漫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双手扑棱着勉强维持了平衡才又重新站稳。 “穷凶极恶那种?” “不至于。” “那你和他们熟吗?” “挺熟的。” 路漫漫望着山寨,又看了看宋泽,眼珠滴溜转了几转,心中顿觉峰回路转。这时,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山下五里外那片荒地……” “也是他们的地盘。这山上山下方圆十里,无一不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路漫漫心花怒放打了个响指,“不怀好意”地戳了戳宋泽胳膊。 宋泽“啧”一声嫌弃地看她一眼。 “你想做什么?” 路漫漫勾了勾手指,宋泽侧耳过来,她勾唇轻声道:“想要你,带、我、上、山、寨!” “我不。” 宋泽顺手一把糊在她脸上,将人往外推了推。 路漫漫抿着唇,毕竟是有求于人,语气遂又放软了几分:“宋哥,泽哥,好哥哥,你都跟他们那么熟了,你就再去一趟,串串门,联络联络感情嘛。” 这甜腻腻的语气磨得宋泽心里直发毛,路漫漫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咬牙切齿地说:“行,你可别、后、悔。” 最初只有那条曲折的羊肠小道,现在越往上山路便越错综复杂,纵横交错,曲折回环。高处更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也难怪那么些年这伙山匪非但没被剿灭,势力反而遍布愈广。 前方不到百米便是山寨入口,两侧天然的石壁如向内敞开的大门,顶部挂着满受侵蚀痕迹的木制牌匾,连字迹也有些模糊了,路漫漫抬头,只见匾上书:“天狼寨”。 路漫漫刚要抬脚再往前走一步,上一个台阶,四面崖壁上就探出一排排黑压压的人头,随即跳出来张弓搭箭地对着他们。 “嗯?” 路漫漫扭头看着宋泽。还未待他开口,里面就走出几个粗壮的大汉,不由分说,便将二人绑了去。 “唔……” 路漫漫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脖子被人打了一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和知觉。 再醒来时,她和宋泽正背靠背地被绑在一起,脖子还有些酸痛。 “你方才既然说和他们挺熟,为什么现在我们却被绑在这里呢?” 路漫漫边说着边活动了一下脖子,却又不小心将脑袋和宋泽撞了一下。 “哎呦。”这回她总算清醒些了。 宋泽轻轻叹了口气:“我经常在这一带打猎,触了他们霉头,起了冲突,他们就放狼对付我,却又被我射杀了不少,你说熟不熟?” …… 要不是被绑着,悔恨不已的路漫漫直想用脑袋哐哐撞大墙,“你不早说。” “你非要来。” ……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宋泽突然说:“喂。按照常理此时不是应该大叫救命或者喊一声‘有没有人啊’这样子的吗?” 听到这通瞎扯,这要不是古代,路漫漫简直要怀疑这货是哪路脑残剧粉了。于是乎也跟着瞎扯道:“我有主角光环护体,怕什么?” “哦……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活该,救不了,等死吧。” 又是一阵沉默。 宋泽微不可闻地笑了笑,随后轻吸了一口气,喊道:“救命啊,有没有人呐!” 路漫漫睁大了眼睛,玩儿真的? 果不其然,门开了。 来人进门便破口骂道:“你俩找死啊?瞎嚷嚷什么?” 路漫漫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吧无辜躺枪。 宋泽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悠悠道:“我就是看一下有没有人,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嘿!你丫的……” 来人抄起拳头就要冲过去,却被另一人拦下,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便匆匆拉着人出去了。 “他说了什么?” 人前脚出去后脚路漫漫就追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听见他们说话的内容了?” “因为你笑了。” “是吗?”宋泽算是服了。 “他说算了,别打死了,最近寨子气运不济,等明天宰了咱两祭天。” 半晌,路漫漫转过头来,一脸幽怨。 “不至于穷凶极恶,哦?” 几番折腾下来,宋泽干脆解开绳子站了起来,活动着筋骨。路漫漫也坐不住了,手脚被捆得开始发麻,一动作,发现自己身上的捆绑也已经被松开了。 “嘘……” 宋泽转身捂住她的嘴,附在耳边低声道:“一会儿我解决掉门口那两个人,我们溜出去。我怎么也算山寨的常客了,守卫和地形还是摸得清的,记得跟紧我,丢了我可不负责。” 直到路漫漫点点头,他才松开了手。 靠近门口,宋泽吹了两声口哨,门又被“哐当”一声砸开。即使宋泽早已退了几步远也能感受到当中的怒气。 “他娘的,吵吵吵——”可惜进来的守卫话还没说完就被放倒了。两人趁夜色摸着出了门。 有宋泽的经验加持,两人顺利躲过几波守卫后终于来到寨子的另一条小路出口。 路漫漫前脚刚要踏出去,两排沉寂已久的烛火却“噌”地亮了,两人背靠背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黑夜深处的寨子,逐渐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在向他们移动着靠近,为首的那个在众人火光的簇拥下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跑啊,接着跑。怎么不跑了?嗯?” 他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漫漫和宋泽,一如他手下驯养的群狼一般,那种赏玩着猎物的眼神,直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又是你小子?”他盯着宋泽,仿佛恨不能在他身上剜出几个血洞来,“咱们的账可该好好算算了,跑不掉的。” 宋泽将路漫漫护在身后,上前一步拱手道:“大当家的说笑了,寨子防守严密如斯,我们哪儿跑得了?只不过小姑娘害怕,故带她出来耍耍。” 宋泽抬眸,正和这位大当家目光相撞,两人形成一场无形的气压,在他人看来一切风平浪静,除了周围逐渐冷却的空气,而彼此之间早已波涛汹涌的暗中较量却是一点即燃、一触即发。 “都愣着做什么,给我把他们杀了,祭天。” 大当家气场上强压不过,只好在别处寻找一些平衡。至少他还有这么多手下,亲自带了那么久,可不是白养的。而那小子却只有两个人,孰强孰弱,高低立判。 大当家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围了上来,这些人多是亡命之徒,出起手来更是阴毒狠辣,招招致命。宋泽叹了口气,抽出随身的软剑,一边护着路漫漫一边迎战。 懂事一点的手下搬来软榻,大当家则斜躺着在旁观战,他喜欢极了这种对于任何他所不喜的人的猎杀场面,精彩,又不失痛快。 “好!”阶下场面愈发混乱,他却忍不住站起来拍手叫好,欢呼助阵。 再厉害的人终归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身后还有一个人要护着。 宋泽受了伤,渐渐体力不支被擒拿下,扔到大当家的脚下。 “你现在可真像一条狗啊,就只配趴在我的脚下。”他用鞋尖挑起宋泽的下巴,蔑视一笑。 宋泽直起身,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冷说道:“玩儿够了吗?玩儿够了的话现在该我了。” 此时全场鸦雀无声,甚至能听见血液从宋泽指尖滴落到地上的声音。眨眼间的功夫却又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大笑,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路漫漫,都只觉得他疯了。 第六章 “何事如此热闹?” 来人使着轻功从高处稳稳落地,这时混乱的匪众纷纷退让,从中间让开了一条道。 大当家见状,连连起身相迎:“不知什么风把护法吹来了?” 来人正是天狼寨总寨护法毕霄。传说寨主一向神出鬼没,行踪飘忽不定,总寨与各分寨大部分事务都是这位护法在打理。这些年,毕霄行事一贯雷厉风行,从来对事不对人,出了名的霸道无情,却也正因此治得各部服服帖帖。 此处正是天狼寨分寨之一,大部分人只闻其名便已自觉退避三舍,更别说现在本人就在他们面前,一个个战战兢兢夹紧了尾巴。 毕霄随手在身旁火焰上点了杆烟,吸了两口,吐出几圈烟雾,敲了敲烟杆喝道:“胡令,滚下来。” 分寨大当家胡令闻声一颤,弯腰低头应了一声后,一路小跑着下了台阶,小心翼翼地跪在毕霄面前,大气不敢出半点。 “你听清我说什么了吗?我是让你‘滚’——下来。” 胡令心下大惊,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活祖宗,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咬牙应下:“哎。” 就这样跪着一点点往身后转,他深知毕霄是铁了心故意找茬,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于是干脆心一横,双手狠狠撑在地面上,在上百人的注视下,爬着回去。 周围打手喽啰见状,生怕受到牵连,纷纷低头跪下。 毕霄似是满意些了,脸上的表情也稍稍有所缓和。 从阶下到软榻前,短短几十步路,却让胡令觉得仿佛爬完了一生。滚下来,从高处坠落,他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得好像不知道痛了。 毕霄这才把烟杆往地上一扔,那烟杆落地却敲碎了地皮,硬生生砸出个坑来。众人见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个瘟神! 毕霄拂了衣摆,往高台处走去。明明没有做什么,却偏偏让人生出此人所过之处,当寸草不生的压迫感来。 软塌前,一身血污站着的宋泽这时显得如此扎眼。 “护法毕霄参见寨主!” 在宋泽面前,毕霄收敛了全部锋芒,低头行礼。 “天狼寨分寨新部参见寨主!” 在场的匪众皆调头表明立场。胡令总算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心如死灰。 宋泽这才露出一丝倦意,闭着眼躺在软榻上,像睡着了。这时才有了点夜的样子,万籁俱静,火光轻轻地晃动着,亦没有人敢去惊动他。 “路漫漫,你说怎么处理?”躺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皱了皱眉,懒懒地问道。 路漫漫也慢慢平复了心态,直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让他们跟我去种田吧。” “嘁……哼。”宋泽笑了笑,“这就是你来山寨的目的?” “是。” …… “随便吧。”说着,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侧头看了看下面的人:“你们,听清楚了?” 众人齐应:“听清楚了!” “滚。” 闻令,众人迅速悄悄退去,生怕惊扰了他。 他们给路漫漫重新安排了一个房间。 [系统连接成功,已重启,欢迎使用!]熟悉的机械电音再次响起,路漫漫顿喜,回到空间里,之前的满腹牢骚随之烟消云散,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第二天一早,路漫漫就吩咐胡令带着人取农具,跟着她下山除草,开垦荒地。 由于人手充足,不足半月,荒地便焕然一新。路漫漫很有成就感地看着眼前的成果,但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 这日,君月从宫里给她带来一些点心,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草帽农民打扮的人,帽檐被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待人走近,路漫漫歪头一看,脱口而出:“陛……” 那人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 “齐修远!怎么是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褚熙说着便拉着她进了屋,关上房门。 “陛下?你怎么亲自来啦?” 褚熙黑着脸,好半天才理她一下说:“你还好意思问我?大半个月都过去了,你的计划书呢?” “哦对!对不起……”路漫漫一拍脑袋,难怪之前总觉得忘了什么,没想到却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抛之脑后了。 看着小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路漫漫暗戳戳地想,难道小皇帝这些日子就一天天眼巴巴的等着她的计划书? 这就超出她的想象范围之外了,总之,画面应该挺美的? “不过陛下,计划书虽未做出来,但是具体过程却已经落到实处了,你刚刚不也看到了嘛。” 路漫漫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路漫漫,那些种子——” 宋泽推门进来,话还没说完,见状,脚就在门口定住了,路漫漫和褚熙齐刷刷往那边看去,三人面面相觑。 “什么种子?那些种子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褚熙对着人就是一连三问。 宋泽见多出个人,本就有些尴尬,却又被这般连击,更是一脸莫名其妙:“我跟你说话了吗?你哪儿来的?这有你什么事?”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番顶撞,褚熙站起来,正要教那小子做人,却被路漫漫一把又拉过来,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你——” 他回过头,正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宫女,却见路漫漫双手撑着下巴正对着她笑道:“和气生财。” “好啦,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是不打不相识好吧。” 路漫漫朝宋泽招招手,“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齐修远,种田项目背后的大老板。很大很大那种哦!” 随后又示意褚熙道:“这位呢,是此次都城种植实验项目的……”她看了看宋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来描述,只临时想到一个词张了张口:“呃,包工头?” “噗——” 宋泽刚喝进去的水被一口喷出来,只见他脸上表情负杂道:“路漫漫你有没有心!还有,包工头是什么?” 路漫漫低头偷偷笑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安啦安啦,是什么不要紧,反正既然我们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战友,大家要学会团结!” 宋泽又喝了口水,继续道:“行了,说回正题。那些种子方才已安排人手全部种下去了。” “哇,效率这么高,不愧是你!”说着朝他竖了两个大拇指。 路漫漫一高兴的时候眼睛总是亮闪闪的,就像闪烁着数不清的小星星一样。也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褚熙却看着忘了移开眼睛。 “喂,你老盯着人家看做什么?”宋泽伸手在褚熙眼前晃了晃,调侃道。 褚熙回过神,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添了几分嘲讽道:“我想把她脑瓜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你,你为什么帮她,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宋泽就笑笑不说话。 路漫漫朝褚熙吐了吐舌头表示抗议,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放桌上,往宋泽那边推了推,递到他面前。 “接下来的操作和各项用量都在这张图纸上,按照它来一般就没什么问题。至于别的意外情况,咱们就见机解决。” 宋泽收好图纸,向两人点头示意告辞后出了门。 宋泽离开后,褚熙有些心不在焉地敲击着桌面。 “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许了宋泽什么好处?,还有,照你们这么种,要种到什么时候?” 路漫漫耸耸肩:“不过就是利益分成呗。他得利我图益,各取所需。” 而对于后面一个问题,她则耐心解释道:“人和动物成长也要几年到几十年的时间,你怎么就不肯给植物一点点时间呢?如果一昧求快,违反了自然规律,这样的揠苗助长反而得不偿失。” “是我着急了。”褚熙诚恳道:“我决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亲眼看看它们是怎么从一粒种子破土发芽的。” 路漫漫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劝道:“我的陛下,还有那么多国家大事等着你处理呢。这里有我,你就放心吧!别忘了当日我可是发过誓的,我可还没活够呢,怎么敢搞砸呢?” 她想了想,跑到门口,回头说了句“等我一下”便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褚熙一个人,气氛骤然冷清下来,他看着路漫漫消失的背影,怅然若失。 不多时,路漫漫抱着一个精巧可爱的小花盆回来了。 她兴冲冲地把花盆摆到褚熙眼前,褚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花盆里已经装了微微湿润的泥土,又不明所以地转头看着路漫漫。 她笑笑,像对待小孩子般哄道:“这里面我埋下了一颗种子,你把它放在有阳光的地方,每天给它浇水,陪它说话,就能看到它破土发芽,长高开花的全过程啦!” 褚熙轻轻捧着花盆,扬起了嘴角。 “好。”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路漫漫和褚熙同时看过去,就听见胡令抑制不住激动的声音:“路姑娘,城中赵老板求见,说是有笔大买卖要与你相谈。” 第七章 “早就听闻都城这些商人鼻子都是灵巧得很,却没想到这么快,这才闻着点味儿就迫不及待寻过来了。”路漫漫打趣道。 闻言,胡令一愣,有些琢磨不懂她的意思,这到底是要接受还是拒绝,打什么哑谜,就不能给句准话? “老胡,劳烦你领客人至前厅相见,我收拾一下,这就过去。” “哎,知道了。”有了肯定回复,老胡心中一喜,迈着大步就回去答复客人了。 安排下去后,路漫漫却不着急去前厅,而是先来到了君月的房间,开门见山问道:“君月,关于方才上门的这位赵老板,你了解多少?” “略有耳闻。”君月想了想,平常没怎么关注,但是既然路漫漫问起,她脑子里关于这个人的资料慢慢又浮现出来。 “此人是都城土著的巨贾,产业却已遍及全国各地,并且在各行业均有所涉猎。他做生意的确有一套,然而品行不端。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欺压劳工,恶意竞争等手段也没少明着暗着使,故人送外号‘赵扒皮’。” 路漫漫沉默思索着,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步入正厅,见老胡陪着来人已在等候,路漫漫切换上标准商业微笑上前打招呼:“久等了,赵老板!” 赵老板起身相迎,寒暄道:“哪里哪里,鄙人才是久仰路老板大名了。” “赵老板,坐。” “路老板,请。” 赵老板悠悠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知道路老板是个聪明人,那我也不卖关子,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 路漫漫点头:“赵老板但说无妨。” 可谁知这赵老板却并未开口,反而朝外面使了个眼色,门外侯着的人立马会意,拍了拍手,不多时见又几个人推车几口大箱子进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院内。 路漫漫随之看过去,那些人便打开了箱子,里面尽是金锭,一片光彩夺目。 赵老板笑了笑,这才继续开口道:“相信路老板也看到了我的诚意。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想买断路老板的种子和技术,以后由我庄独家全权代理。当然,这些只是小小心意,不足挂齿。相信路老板也清楚我有能力帮助路老板将项目推广到全国,到时候咱们五五分成,你看如何?” “要买种子农具甚至技术都可以,但是买断不行。”路漫漫也懒得跟他弯弯绕,直截了当地亮出态度,口气就是没得商量。 赵老板不屑一笑,满脸惋惜地摇着头:“若与我四海庄作对,路老板可有想过后果?别说将项目做大了,我敢保证,就是在都城,你的果子蔬菜一颗也卖不出去,只能烂在地里。” 路漫漫拍拍衣服站起来,回应道:“这点小本经营,怎么敢与堂堂四海庄作对?大家都是生意人,这生意你四海庄做得,那别人也做得,自然是公平竞争,价高者得。赵老板所提的买断,岂非断我财路,我又如何能答应呢?” 赵老板一听这口气,莫非这背后还有更大的财主?于是对此忽来了兴趣,追问道:“听路老板的意思,看来是有人抢先一步,而且出价更高了?” “没错,但如果赵老板肯继续出价,我至少可以保证,赵老板第一个拿到你所想要的东西的商家。谁先抢占了市场,谁就赢了,不是吗?一口价的买卖可比后期无限制的分红划算多了,您说是吗?凭赵老板的手段和影响力,难道害怕竞争不过别家不成?” 赵老板捋捋胡须,眯着眼似在思索和考虑着,还以为有什么比他还阔绰约大财主,看来不过是她在虚张声势罢了,便大手一挥道:“路老板精明如此,那我也不再强求。就按您说的,至于价格嘛,屋外这些,再翻十倍,您看如何?” “赵老板果然爽快人,有魄力!这一场豪赌,成则开天辟地,换一朝荣耀加身,名利双收。”路漫漫慷慨激昂地说着,仿佛成功已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那咱们,合作愉快。”赵老板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再回过头时,嘴角在暗处勾了勾。 次日,到了交易时间,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收到大笔金锭的路漫漫早已提前找好地方,建立起了储备用的第一个小金库。 与此同时,在四海庄的密室里。赵老板和他的管家正在密谋着什么。两个人堪影映在暗黄的石壁上,几盏烛火微微摇晃着。 “祝贺老爷又喜添新绩!”管家佝偻着腰,连道恭喜。 赵老板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隐隐透着杀机,一只手拍在陈旧的桌面上。 火焰忽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管家摸索着重新将它们点燃。 “老爷大可放心,我早已经派人把一切都安排下去了。只要路漫漫没了,那市场便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别人就再无机会插手。” 处理完那边的事,路漫漫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又很快找到宋泽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我们的产品需要提前上市了。”她说。 宋泽不明所以,“可是还没成熟,怎么上市?” 路漫漫从特意提来的篮子里一件又一件将东西往外拿,全是各种各样已经成熟的果子和蔬菜。 她直言:“我自有快速成熟的办法。” 宋泽看着桌上诱人的蔬果,忽觉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像一场笑话:“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是在耍着我们好玩?” 路漫漫叹了口气,看着宋泽,耐心解释道:“是,我甚至可以让种子落地就结出果实,但别人呢?这个世界千千万万的人终究是要靠天吃饭的,如果不牢牢掌握住规律和技术,一步一脚印走过来,又如何谈未来?” “那为何又突然要提前上市?之前你和赵仁财都谈了些什么?” “我买了些种子农具给他,还有相关的种植方法。所以我们得赶在他之前上市,才有机会把握先机,抢占主导权。” “你是说他意图垄断市场?” “没错,所以接下来,我们又有一场恶战要打了。” 这时,老胡又来敲门了:“路姑娘,你那位姓齐的朋友托我请你过去一趟。” “好的知道啦,这就来。”她朝着门口答道,又歉意地看了看宋泽道:“那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叙。” “请便。” 路漫漫跟着胡令走出一段距离,开始发现不对劲。 “我那朋友在哪里?” 胡令闻声突然停住,回头冷笑,“你见不到他了,因为,你就快死了。”说完,朝天吹响了口哨。 几十个黑衣蒙面人从四面八方的树枝上草丛中现身,手中拿着刀,朝路漫漫冲过来。而胡令早已脚底抹油开溜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不见了人影。 一柄亮闪闪的剑迎头就向她刺过来,已来不及躲闪,危急中,路漫漫正准备召唤系统,却发现剑在距离自己一寸之外的地方偏离了方向,眼前只闪过一支似曾相识的箭羽。 想起来了,是宋泽! 宋泽站在一处高石上张弓搭箭,射向那些黑衣人。一支支箭羽流星一般纷涌而至,箭无虚发。 “小心后面!”路漫漫冲宋泽喊道。 宋泽转身,扔下弓箭,和偷袭者来了一场近战。可惜那家伙拳脚虽厉害,却始终不是宋泽的对手,不到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还没等路漫漫和宋泽二人问话,那人就咬破藏在齿缝间的毒珠自尽了。 “不用问了。”路漫漫跑过来,看着满地的尸体,“我知道是谁指使的。” 宋泽会意,捡起弓箭往回走。 路漫漫快步跟上,问道:“你怎么会跟过来的?” “我一早就怀疑胡令了,这种人本就留不得。” 路漫漫才想起来他已经跑了,然而没走几步,却远远的看见了胡令的尸体。一剑封喉,干净利落,路漫漫看向宋泽腰间的佩剑。 “谢谢你,又一次救我狗命。”路漫漫跑到他前面,深深地鞠了个躬。 “你别这样,我不习惯。”宋泽淡淡道,“就算我不来,我也相信你自己会有办法解决掉这些意料之中的麻烦。再不济,你不还有所谓的‘主角光环’护体么。” 路漫漫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宋泽平视着前方,神情忽然严肃起来。路漫漫朝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上空浓烟滚滚,火花迸溅。 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往那边赶过去。越靠近火源地越能清晰地听见火花炸裂的声音。 一群人脚步匆匆以至混乱,时不时有人大呼:“救火!快救火!这些都是大家的心血呐,不能就这么毁了!”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到达现场,着火的正是他们的田地和仓库,视线所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付之一炬,更有甚者跪在地上崩溃大哭着。 路漫漫蹲下身,轻捻着烧焦的叶子,似有似无地叹息着。 宋泽也蹲下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问她:“你后悔吗?” “不后悔。从我做决定开始,我早就想好了后果和退路,所以,我依然有补救的办法和退路,为什么要后悔。” “那你可曾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或者说,你从来就不在意?你只关心自己的想法,只在乎既定的计划。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自然之道,殊不知,人也是这自然的一份子,是大家一起努力在创造着、改变着,这些却都你做了垫脚石、做筹码,随时可以抛弃。” 宋泽伸手指了指,“你看看他们,他们脸上、身上沾满了尘土,手上磨出了老茧,脚上长出了水泡,虔诚地期待着第一次大丰收。现在,却只剩下眼泪。” 路漫漫愣愣地坐在地上,眼睛里只是一幕幕图像在活动,耳边的“噼里啪啦”毫无节奏的混响,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我错了吗?”她问自己。一阵风吹过,吹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衣裳,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上竟多了一件披风。 第八章 “陛下……” 路漫漫回过头,见褚熙正站在后面看着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嗯。”褚熙应了一声,坐到她身边来。 一个人的时候还好,情绪绷着,就怕突然的关心,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声叹息,紧绷着的那根弦就断了。 一时间,所有的迷惘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路漫漫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索性将头埋在膝间小声啜泣着。 褚熙始终安静着,只把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我真的错了吗?”路漫漫似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褚熙。 褚熙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平静地说:“事情未了,还不到论对错的时候。你若认为自己是对的,那就坚持下去,让大家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可你要觉得自己错了,既然已经无法回头,不妨就一条道走到黑。总之,先把它完成。” 路漫漫哭累了,迅速擦干眼泪,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就这么看着褚熙,也不说话。眼眶红红的,活像一只迷了路委屈巴巴的小兔子。 认识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路漫漫,褚熙只觉心里悄悄萌生出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受。 “我知道了,谢谢你。”路漫漫和他对视了几秒,破涕为笑。一转身迎着风向田间跑去,渐渐消失在褚熙的视野中。 从昨夜开始,四海庄却到处人心惶惶。 “老爷!”管家尚来不及擦干净沾了灰的脸,连忙赶到书房报信,由于太过着急,在进门时却被门槛绊了一跤。他顾不上疼痛,赶紧爬起来关好门,才松了一口气。 “何事慌慌至此?”赵仁财放下手中账本,回头瞥人一眼,只见管家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散了大半下来,再仔细一看更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见此,即使镇定如赵仁财也为之一惊。 想管家跟了他快二十年,期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从来没搞成过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赵仁财预感大事不妙,他的心也随着为之一紧。 “老爷,我们在都城城郊几十处仓库全被烧了,值守的弟兄一个活口也不剩。先前警觉了的皆是为利刃所杀,而后面的那些人几乎都是直接葬身火海!” “什么?我平日派了多少人日夜把守,怎么还能发生这种事?简直岂有此理!你们都是一群废物吗?这种酒囊饭袋,就是死光了也不够抵我的损失!” 赵仁财气极,拍案而起,震碎了上面的茶杯,茶水从桌上流下来,洒了一地。 管家见状,连忙跪地,头在地上磕得“咚咚”直响:“老爷息怒,莫气坏了身子。现在关键是要找出真凶,以绝后患呐!” 赵仁财一把揪起管家衣领,恶狠狠地问:“什么人干的,现在可有线索了?查到哪儿了?给我说!” 管家的帽子掉了下来,他被勒得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 “唉!”赵仁财一把丢开他。 管家跌坐在地上,喘了口气,瞟了一眼赵仁财后,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这伙人手段老练,下手更是狠辣而又不失干净利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所以现场就是连条看门的狗都没能留下活口,暂时无从查起。” “无从查起?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赵仁财盯着他,身体却慢慢蹲下来,和他平视着:“你知道的,我四海庄从来不养废物。” 管家战战兢兢点头,接着说:“不过我怀疑,这一切只怕是路漫漫的打击报复。我之前就观察过,她手下那些庄稼汉,个顶个的都是练家子,只怕来路不一般啊。” 听完,赵仁财从地上捡起帽子,拍了拍,细致而温和地戴回管家头上,完了将他拉起来。 赵仁财看向窗外,捋捋胡须思索着,“嘶……” 他好像想起了些什么:“我记得,路漫漫现种的远郊那块地,二十年前就是属于天狼寨的地盘了。” 管家接过话头:“也就是说,她现在手下种田的那批人,极有可能就是天狼寨的人。可自从老寨主死后,天狼寨已经避世很久了,二十年间更与外界无往来,怎么会和她搅在一起了?” “那路漫漫虽是一介女流,但绝不是省油的灯啊!她必须死!”赵仁财举起手,做了个“杀”的动作,眼神晦暗如深。 “喂,吃饭了。” 宋泽提着篮子走在田埂上,朝着前面喊了一声。 路漫漫扔了锄头,用袖子随意擦了把汗,跑过来,打开篮子就“啊呜啊呜”大口大口把食物往嘴里塞。 “慢点,饿死鬼投胎啊?”宋泽伸手轻轻弹向她的脑门。 路漫漫白他一眼,囫囵道:“今天这么好心给我送饭?” 宋泽眼睛看着她吃饭,心里却一直在走神,不以为然地敷衍道:“我向来好心。” 看她吃得这么香,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岔道:“我还要好心地提醒你一句,这次虽然让赵仁财得逞了,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看他的最终目标在你,这会儿啊说不定正和那管家躲在哪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处心积虑地想取你的小命。” 路漫漫咽下口中的食物,轻描淡写道:“那就让他来吧。我知道,他一心想独霸市场,只要有我在,他的目的就不可能达成。” “你不怕?” “怕。但我如果因为害怕就躲起来,那就等于主动认输了,而我身后还有无数人等着我,所以,这场比试,我必须赢!” 宋泽笑笑:“好,很好。可惜,他来不了了。” 路漫漫停下手中筷子,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入夜,赵府墙头火光通明,带火的箭如雨点般密集地飞过来。 墙头,站满了人用盾牌拼死抵挡着,可外面攻势太猛,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簇又一簇火越过防守点燃了屋子。 “不是说报官了吗?人呢!”赵仁财吼道。 报信人缩着脖子,结结巴巴地说:“官……官府本来是派……派人来了,见见见……见这阵仗,就……又找借口跑跑跑……了。我只听他们说……说什么天狼狼狼……寨。” “滚!” 报信人如获大赦般麻溜滚了。 “老爷,这里守不住了,快走吧!” 管家冒着火雨过来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滚!你也给我滚!”赵仁财红了眼,发疯一样在翻箱倒柜寻找着什么。 管家上前,痛哭道:“老爷是在找调动护家队的令牌吗?不用找了,他们已经被那群土匪杀光了!就连兵器都全部搬空了!” 他抹了一把涕泪,又斗胆拉着赵仁财:“老爷,眼下咱先赶紧跑吧。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啊!老爷子尚在时,曾命人在家里修了条暗道,以便日后若发生意外能在紧急关头逃出生天。这个秘密当时只有我和他知道,连修筑暗道的人都全部被处理了,所以,那里很安全,也是眼下唯一的保命机会了,老爷快跟我来。” 赵仁财到底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周围的房子由于大火已陆续倒塌,一阵阵轰隆声和火花迸溅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击溃着他的心理防线。 至此,赵仁财终于妥协,带着一家老小跟着管家偷偷去往了暗道。 暗道狭小而逼仄,只容单人爬行着通过。一行人噤声敛息,一个接一个地排着队慢慢摸索着往前移动,管家在前面开路,他一只手举着灯而另一只手则帮助身体继续往前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尽,手脚开始不听使唤的时候,管家在暗道渐宽处突然停了下来。他将烛盏插在壁上,慢慢移动着将身体找到支撑以便坐起来,随后举着双手在壁顶摸索着,听到“咔哒”一声后便往上一推,一缕月光透了进来。 第九章 月色清寒,冷冷地照在人脸上。他们从暗道中爬出来,神情慌张,脸色死白,就像从地底逃出来的鬼。 管家朝车夫招呼了一声,便在不远处牵过来早已备好的马车,叮嘱道:“此地不宜久留,大家快上车,到了地方,自会有人接应。” “那你呢?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赵仁财进车厢前,刚撩起帘子,又停下手上的动作,皱着眉回头问他。 管家凄然一笑,指了指旁边另一辆马车,闭眼道:“想必路上还有追兵,老爷放心去吧,我则乘这辆马车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护老爷周全。” 赵仁财最后看了他一眼,钻进了马车,车夫“吁”声起,扬鞭而去。 管家背着手定定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点点消失在黑暗深处后,仰面望着月亮,宛如雕塑,两肩仿佛落满了霜。 “该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来人戴着黑纱斗笠,隐藏了面容。 管家木然转身,简略应了声:“走吧。” 赵仁财所乘那辆马车趁着夜色,一路顺利到了管家所说的暂避之处。待人全部下车后,车夫道:“各位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待城门开了就送大家出城。” 前面是一间废弃已久的农家小院,赵仁财记得他年轻时候曾路过这里,却起了歹心,当时主人外出已久,遂命人杀害了主人家眷后将此据为己有。至于后来,后来这里很快就被他遗忘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就像一个逃不出去的圈。 是报应吗?他想。 可他赵仁财从不相信报应,嚣张跋扈久了,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天,所作所为看作是理所当然。而今落魄至此,也只怪自己时运不济,一心想着借这些年伸到全国各地的积蓄和财势,他日必当回到都城东山再起。 安顿好一家老小后,赵仁财独身来到过去居住过的那间屋前。屋子的小门积了厚厚一层灰,他凑近,轻轻一吹,灰尘扑面而来。他微微往后一退,而后,一脚踢开了门。 屋内闪烁着微弱的烛光,沁人心脾的茶香悠悠飘来,他抬眼望过去,见其中那人身侧烧着小炉,正专心泡着茶。他擦了擦眼睛,不知道是他老眼昏花还是光线暗了,却依然看不清那人面容,而那人却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 那人也不说话,只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便倒上一杯茶,放到了对面。 赵仁财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这才看清了那人相貌。 “果然是你,毕霄。”赵仁财咂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淡淡如清风拂面,问候着多年的好友。 见毕霄没反应,他接着说:“四海庄几十年来素与天狼寨交好,这些年更是没少了贵寨的好处,两方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何故如今却要赶尽杀绝?” 毕霄给他续上茶,道:“我是与你无冤无仇,只不过寄身他人麾下奉命办事而已。至于你做了什么,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应当清楚,也问不着我。” 赵仁财心下了然,“没想到路漫漫与天狼寨关系密切至此,怪我走了眼,只觉此人心思通透但非险恶之辈,没成想她亦是如此心狠手辣之徒。” “若是这样想,那你才是真的看走眼了。路漫漫此时正忙着收拾你留给她的烂摊子,哪儿有功夫理你?倒是你身边朝夕共处的人日夜处心积虑要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毕霄把玩着手中茶杯,随后将杯中茶倾斜着一点点洒在了地上。 “是管家……” 赵仁财低头叹了口气,环顾四周,他明白了:“他将我引到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二十年前死在这屋里的,正是他的妻儿!难怪后来我寻了当时外出的正主多年却杳无音讯,没想到,他不但提前得到消息躲了起来,还混到了我身边这么久!” 管家带着人通过层层机关和密室来到了四海庄的金库,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却空空如也。货架上、地面上、抽屉里只散落着凌乱的冥币,就像是赵仁财的预判对他进行着□□裸的嘲讽。 “呵呵呵……”赵仁财低头闷笑着,“我纵横商海多年,岂会那么轻易相信一个人?我从来只信自己。” 他抬起头,无不嘲讽又可怜地看着毕霄:“他现在一定带着你们的人去金库了吧?就是不知道我给他们准备的厚礼他们可还喜欢?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他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掩面倒下,笑声渐息,若不是还有呼吸,简直就像死了一样。 金库里,那人见此情景明显一愣,摘了斗笠便低声骂道:“晦气!”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管家拉着他就往外跑,喊道:“走!” “什——”话音还未落,两人身后已传来阵阵爆炸声,连续不断的爆炸一环扣着一环,死死地在他们后面追赶着。 长长的通道里两人跑得昏天黑地,前方接近出口了,眼前渐渐透出一丝光亮。 近了!近了!三步两步一步—— 就在最后一步时,大门就要合上,管家狠狠咬着牙,闭眼将人奋力往外一推,“轰隆”一声,眼前的光亮消失了,四周是无尽的火光…… 那人从昏迷中醒来,地面上尽是爆炸后的裂土和余烬,而金库所在的那一片,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 他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管家推他出来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沉默着离开了。 赵仁财睁开了眼,盯着房顶一眨不眨看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我自知今日在劫难逃,唯愿以新金库地图和钥匙奉上,换我家人平安。” “好啊。”毕霄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见他答应下来,赵仁财接着说:“我要你亲自护送他们出城。” 毕霄眼睛也不眨地点头:“好。” 此时天色已微亮,毕霄驾着马车载人出了城,安置在城外四海庄的别苑处。 在废墟的旧金库旁,赵仁财挖出了一个精美木雕的匣子,呈到毕霄面前。毕霄看了一眼,却并不伸手去接,只说:“打开。” 赵仁财摇头苦笑,按照要求打开了匣子,里面安静卧着一册泛黄的羊皮卷的一把钥匙。毕霄点了点头,带上手套取出地图和钥匙后便径直离开了。 赵仁财也不再去管他,在旁边找了块大石头,背靠着坐下。他的脸上越来越难看,只因身中匣上剧毒,再无药可解。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终于双手无力地垂下,匣子便滚落下来。 四海庄别苑内弥漫着沉沉的血腥味,酒坛砸得到处都是,乌鸦在屋檐上空低低盘旋。 “殊不知,斩草应除根啊,赵老板。” 毕霄高高站在阁楼顶上,说着吐了一口烟圈,轻轻抖落了火星子。 路漫漫望向宋泽,等一个回答。 “我什么意思?”宋泽冷哼一声,将到手的密报漫不经心地在她眼前晃了晃,随后展开读出来:“四海庄昨日惨遭夜行衣洗劫,全庄上下,无一生还。” 夜行衣是近年来最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团伙,在各地犯下不少大案,被他们盯上的,皆惨遭灭门,鸡犬不留。官府派出大量捕快,也聘请过民间各路高手,却始终未能将其捉拿归案。 路漫漫神色忽变:“他们,来都城了?” 第十章 “是的吧,谁知道?”宋泽想了想,将手中的密报捏成了灰烬,随风散去。随后揉了揉路漫漫的脑袋。 “放心吧,我可不会让我的摇钱树这么快凉了的。” 路漫漫反驳道:“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等你赚够钱我就可以凉了?” “看心情。” “滚吧!”路漫漫随手扔了个草团往他身上砸过去。宋泽无辜地耸耸肩,悠哉悠哉地走了,看起来心情大好。 经过几天的努力,路漫漫补种的种子已经恢复到被烧之前的程度,她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 “总算一切都回到正轨了。”君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田里,伸着懒腰。 “君月!”路漫漫跑上去,一把抱住她。 “好啦好啦。” 寨子里,毕霄将羊皮卷和钥匙朝宋泽一扔,算是交了差。 宋泽却看也不看,原封扔回去,嘱咐下去:“你负责去接管赵仁财在全国的产业。” “那你呢?” 宋泽松了松筋骨,懒懒道:“我留下来收拾夜行衣。只有他们团灭了,才能将一切顺理成章地推到他们头上去,到时候就是死无对证。” “真是没有半分当老板的觉悟。”毕霄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不老老实实在将营待着发号施令,偏偏越危险的地方你却越起劲。” “哼。”宋泽转过头,不再理他。 “诶,要不……”毕霄舔着脸凑过来,“要不你把寨主之位让给我吧!我来坐镇指挥,你负责冲锋陷阵,咱们各取其所。” “好,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天狼寨寨主了。”宋泽说完便一把将他推回去。 毕霄一头载回椅子上,又爬起来,幽幽道:“别,寨主大人,我开玩笑的。”说完装好东西麻利地滚出去了,留宋泽一个人在原处待着。 宋泽长长地叹了口气,仰面躺了下去。 “报——” 探子来报,宋泽翻身坐了起来。 “报寨主,发现夜行衣的踪迹,往赵仁财旧金库方向去了。” 宋泽挥挥手,退了探子,不觉勾起了唇角。 子夜,月上树梢,夜行衣一伙,代号“昼”、“夜”、“午”三人悄悄潜入四海庄旧金库,一阵翻找后,却一无所获。 “老子早就说这里就算有好东西也早让先到的人掏完了,哪儿还轮得到后来的?”午抱怨道。 昼环视一圈,看着满地废墟,突然发现一个暗格,边走过去,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正是那个木雕匣子。 她伸手正要去捡,却被夜喝止住。 “慢着,别动!”幸而夜及时发现,制止了他。 “怎么了?”昼不解,“难道你想独吞?” 夜随手捉了只蚊子,放上去,蚊子扑棱几下,还没飞起来,就不动了。 见状,昼忙不迭退后了几步。再低头一看,发现匣子依然被人打开过,里面空空如也。 “这儿有具尸体。” 昼又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发现了巨石背后已经凉透了的赵仁财。她将火把照向赵仁财,在他全身上下扫视一圈,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难道就是寻宝的前一批人,却因为碰了匣子误打误撞中毒身亡?” 从他坐着的姿势来看,生前应该是抱着匣子的,故昼得出她的猜想。 “别瞎猜了。”夜走过来,借着昼的灯火看了个清楚,说道:“这就是四海庄的庄主赵仁财,我曾在踩盘的时候和他打过一次照面。却没想到,我们还没动手,他自己却先弄得个这样的下场。” “原来他就是赵仁财。”昼蹲下来,翻起他的脸左右看看。 “近日都城中盛传,是我们夜行衣灭了他满门,劫了他宝库。” “他娘的!”午听完这话就炸了,“哪个鳖孙栽赃嫁祸到老子们头上?搞了半天好处没捞着,还白白被人扣了那么大个屎盆子!” “等等,你们看。”夜招呼两人过来,“这里有记号。”昼和午顺着夜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个用鲜血写成的小字:“枫”。 “枫?”昼抬头望了望天,回忆道:“我记得,城北处有一片枫树林,由于地处偏远,所以一直人迹罕至。更有传言道,里面有会吃人的妖怪,枫树林是有进无出。” “那还真是个藏宝贝的好地方。”夜托腮点了点头,“立即动身前往枫树林,希望还来得及。” 毕霄顺着羊皮地图指引进到了枫树林深处。 这里落叶铺了满地,人踩上去便发出“沙沙”的声响,清静而寂寥。 慢慢走了不出十步,毕霄忽然停住脚步,闭着眼驻足倾听,果然听到了一丝异动。 一张巨大的渔网从天而降,毕霄早有准备,抽出佩剑便凌空而起,三五下将渔网斩了个稀碎。 见陷阱落空,伏兵拔刀直接从树上,地下,四面包围着冲了出来,挥刀砍向毕霄,一招一式都直取命门。 “哼,雕虫小技。”毕霄勾了勾手指,众伏兵相互对视一眼,一拥而上,随即变换了队形,用熟练的阵法将他围困其中,毕霄竟被缠上,一时脱身不得。 随着时间被越拖越长,毕霄渐处劣势。 “好了,就陪你们玩到这儿吧。” 说完便一招一个干脆利落地解决掉,速度快得让人竟看不清他的移动和招式,不一会儿伏兵团灭,皆是一剑封喉。 收剑。他拍拍手,一掀衣摆,径直走进陵园。陵园的中心,正是宝库所在。 “看来已经有人替我们解决了麻烦。”夜行衣三人刚好赶上并目睹了方才的打斗,他们悄悄地跟着毕霄。 “就是这小杂毛让老子们背锅吧?我这就去宰了他!”午说着就要冲出去,却被夜拦下。 “慢着,先别冲动。人什么时候都可以杀,咱们先静观其变,看看前面还有些什么名堂。” “成,就让他再多活一会儿。”午狠狠一拳砸在树干上。 陵园门口,毕霄再次驻足,头也不回地喊道:“出来!” 三人从树后出来,午终于忍不住,冲上来就揪起毕霄面衣领,厉声质问道:“是不是你小子将四海庄灭门脏水破老子们头上?” 毕霄笑笑:“是啊。而且只要你们乖乖去给赵仁财陪葬,来个死无对证,那这顶帽子你们是扣定了。” “我去你的!” 午一拳狠狠揍在毕霄脸上,他被打出几米远,毫不在意地抬手擦了擦嘴角血迹。 “行了,没工夫陪你们玩。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夜朝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冲了上去。 没成想,在三人联手攻势下,毕霄终不敌,最后被夜一掌震出几十米后倒地,而后竟呕了一滩血,染红了衣服。 午捏着拳头上前,指节掰得“咔咔”作响,“小子,爷爷现在就送你上西天。下辈子把招子放亮着点,别招惹你惹不起的人。”说着就要挥拳朝他头上砸下去。 午的拳头还没触及毕霄分毫,就被硬生生地截在了半空,动弹不得。又听得“咔咔”几声脆响,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午的喉咙里传出。 “啊啊啊啊啊——” 他收回拳头,手骨却已经全碎了。 “借你们狗胆,敢动我的人。”宋泽仰起头,看死人一般看着那三人。 三人与之对视,心里竟不由一颤。他们走南闯北多年,第一次遇见如此凶残又深不可测的人。 “撤。”夜掩护这旁边两人后退了几步,终于下令。三人同时运起轻功就往回跑。 宋泽依然背手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他们落荒而逃。 “咳咳咳……噗哇——”毕霄没忍住,又一大口血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 宋泽回头看了一眼,猫捉老鼠的心思瞬间被掐灭了,他现在只想让那三人——死! 三人终于跑出了枫树林,影子被月光照着斜斜地映在地上,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一眼,宋泽没有追上来,太好了! 而再转过头正打算离开时,却看见宋泽正背对着他们,浑身透着冷冽的杀气。 “奶奶的,跟他拼了!”午不顾夜的阻拦,直接冲了上去,拳头还未能碰到宋泽半分,就被捏碎了头盖骨,双目怒瞪着倒在了地面上。 宋泽回头看了眼剩下两人,脸上还是一贯的平和,而此时却让人不寒而栗。 夜从怀中掏出烟.雾.弹,趁着浓烟带着昼逃跑。 宋泽撕下衣角布条,蒙上眼睛,拉开弓搭上两只箭朝二人逃跑的方向放了出去,两人俱一箭穿心,双双毙命。 他面无表情地再回到陵园,扶着毕霄走了进去。 第十一章 “怎么样?”宋泽侧过脸来看着他,有些担忧地问道。而毕霄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宋泽皱了皱眉,将他扶到旁边坐下,开始诊脉。“已经损伤了心脉,我先带你回去医治,否则你小命难保。” 毕霄还是摇摇头,拒绝道:“既然都已经到这儿了,先把东西找到,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行啊,你就在这儿先休息一下,死了可别怪我。” “我说寨主大人,小的哪儿敢怪你啊!” 宋泽起身要离开,毕霄突然叫住他,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说你可快点儿,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凉了。” “好。” 直到确定看不见宋泽的影子后,毕霄才呕出了堵在心口的血。 都城的作物不日即将收获,一群人在这天晚上摆了几大桌筵席打算好好庆贺一番,也顺便慰劳大家几个月以来的辛勤耕耘。 “开饭啦!”路漫漫端上来最后一道菜说道。 “好!”随着一阵阵掌声响起,各桌热闹起来,推杯换盏,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 这时候,庭院的大门开了,褚熙悠然迈步进来,“这里好生热闹啊!” 众人随声望去,褚熙点头微笑,落座在路漫漫对面。 路漫漫斟满一杯酒,递到他面前:“请!” 褚熙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脱口而出:“好酒!真好酒!” 邻桌大叔闻言,嘿嘿一笑道:“这可是俺们自己种的粮食酿的酒,好着哩!” “明天就可以安排人手收割了。”路漫漫看着褚熙正色道。 褚熙把玩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勾了勾唇角,“我很期待。” 半夜,雷声大作,狂风怒号,暴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大地似乎都在随着雷声震动着,闪电照得房间通明,路漫漫从睡梦中惊醒,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连鞋都来不及穿,匆匆推开窗户,一时间风吹雨劈头盖脸地朝她打来,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窗户抵上,霎时大脑一片空白。 “路漫漫,路漫漫!”褚熙冒着雨从外面冲进来,额前发丝还滴着水,衣服也湿透了。还顾不上擦干,却看到路漫漫像是在发呆,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大活人。 “路漫漫!”他又唤了一声。 路漫漫看着他,不解地问道:“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 褚熙这才坐下来擦了擦头发,回道:“我方才去地里看了看,只怕都保不住了。” “你是不是傻?”路漫漫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隔壁房间,抱回来一套衣服扔给他。 “宋泽的衣服,你先换上。” 褚熙瞥了一眼,满脸嫌弃,推回去:“我不要,我什么时候穿过别人的衣服?” 路漫漫想了想,他觉得褚熙和宋泽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不对付,也算情有可原吧。 “那……”她歪头盯着褚熙,似笑非笑地说:“你要是想穿女装也可以,我有的是,而且还没人穿过,全新的哦。” …… 就这样,褚熙生平第一次穿上了女装。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杀了眼前这个挑唆且知道她穿女装的女人灭口。 第十二章 “喵呜。”对面屋子一声猫叫穿透风雨声传了过来,两人相对视一眼,褚熙抢先一步道:“你就在这儿待着,我过去看看。路漫漫也不想争什么,就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一下。”正要开门时,路漫漫忽然叫住了他。 褚熙回过头:“怎么了?” 路漫漫从墙上取下一件蓑衣递给他,“诺,也不知道这么大雨能不能顶得住,但穿上总好一些。” 褚熙披上雨衣快跑着冲进了对面房间,屋子里漆黑一片。 他轻手轻脚地点上灯,生怕惊了那小家伙。在暖暖的烛火下,整个房间渐渐亮了起来,果然,在靠墙一个架子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只毛色花白的小猫。 这猫儿见了他非但不躲,反而歪着头看着他,又“喵喵”了几声。褚熙心下一喜,张了张手臂,它就跳下来,稳稳地落在了褚熙的怀里,还用脑袋蹭了蹭。 路漫漫在对面走廊边,抄着手斜倚着柱子看到这一幕,不觉笑了笑。 褚熙一抬头就看见了她,路漫漫朝他招招手,也披了一件蓑衣冲了过来。 “好可爱啊。”路漫漫从褚熙怀里接过猫咪,忍不住感叹道。 她还来不及吸几口猫,庄上就有人冒着雨跑过来喊:“河里涨水了,就要淹过来了,快跑!” ! 两人对视一眼,褚熙从她怀里抱过猫,小心翼翼地藏在怀里蓑衣下,拉着路漫漫就跑。 憋着一口气跑出好远好远,路漫漫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那铺天盖地的雨水直往嘴里灌,她差点呛了水。 褚熙回过头来看看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缓过劲来,路漫漫抬头一看,眼前河水已经快漫过堤岸,照这样的大雨,要是一直不停地下,用不了多久,就会淹掉她们之前住的地方。 好在河上还有一个独木桥在苦苦支撑,连接着两岸。低处一岸的人排着队陆续快速地过桥向对岸高处跑去。 走到桥边,看着下面浑黄湍急的河流,路漫漫吞了吞口水,不自觉抓紧了袖口。 褚熙拍了拍怀里小猫,以示安抚,便走到路漫漫前面上了桥,回头向她伸出了手。 这时候路漫漫才把缩着的脖子稍稍伸出来点儿,紧紧抓着那只手。 好在后面已经没人了,褚熙便牵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不过如此……”路漫漫在心里在心里想着给自己鼓劲,紧张情绪慢慢也有所缓解。 河水一阵阵不停地冲刷着小木桥,在两人快到桥中心时,木桥断裂了—— 直到路漫漫失去意识之前,褚熙一直紧紧地抓着她。 路漫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现在在哪儿,她就平躺在地上,混身湿漉漉的,但是却能感受到身旁的温暖,那堆火堆暖洋洋的,还有两个人围着火坐着在小声聊天。 他们在聊些什么,她听不清楚,现在脑子就跟进了水一样,浑浑噩噩的。 “醒啦?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其中一个男子见她醒来,起身将她慢慢扶了起来。 “宋泽?”她看清了人,又望了望旁边脸色惨白的毕霄,回问道:“他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和夜行衣对上了,不过那伙人现在已经被解决了。他心脉受损,我暂时用药和真气能帮他稳住一时,至于完全恢复,还需后期好生调养。”宋泽看看外面,有些焦灼。 路漫漫一双眼睛在四周找了好几圈,不免着急起来:“你们只发现了我,没有发现另一个人吗?我那个朋友,齐修远,和我一起掉进河里的。” 宋泽摇摇头,“我去找药的时候只看见一个人在里面,就顺手捞上来了。你先别急,等水退一些,我多安排人手一起去找。” 路漫漫只好点点头,亦无计可施。若是现在不管不顾冲出去,只怕人找不到,自己小命还得搭上。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衣服也快烤干了,路漫漫撑着下巴不住地打盹,又不敢睡,生怕错过一丝丝的消息。 宋泽往里添了些柴火,又看了看她:“先睡吧,有什么我会叫你的。” 一旁的毕霄已经沉沉睡去,无休无止的雨声下,篝火燃烧得噼啪作响。路漫漫固执地不肯睡,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迷迷糊糊之间,路漫漫感觉到有人靠近,本能地往旁边挪了挪,却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忽然惊醒,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看着那人。 那人也抬头静静地望着她,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开口。 宋泽不动声色地低着头扒拉着柴火,好了,不用废人力去找了。 就等着天亮吧,等天亮,眼前的困难一定还会有新的转机。他打了个呵欠,靠着墙闭眼休息。 第十三章 天光破晓,几束阳关穿过纸窗小孔斜映进来,温柔地扫过每个人的脸。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积水也在慢慢地退去。 路漫漫伸了个懒腰,拍拍屁股站起来,透过指缝眯着眼睛看了眼外面。 她回头看一眼,毕霄的脸色也好多了,稍稍有了点血色。 “走吧。”宋泽扶起毕霄,对大家说道,“我回去加派人手,安排下一步工作。” 说罢,回头看了眼路漫漫,“能解决吗?” 路漫漫点点头,“放心吧,肯定没问题的。” “行”,宋泽扶着毕霄走到门口,回头道:“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你们尽快过来。” “知道了,路上小心。” 看着人离去的背影,褚熙转头看向路漫漫,“你要怎么解决?” 路漫漫苦笑道:“你忘了,我们还有系统啊!” “那之前废了这么多人力时间,又是在折腾什么呢?” “什么也不是……”路漫漫垂眸,“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还害大家一起来陪我折腾,其实哪儿有那么麻烦,直接推行开来就好了呀。” 褚熙想了想,“也是我思虑不周,这样吧,宋泽那边也不用麻烦了,由官方安排人手负责上市供应。” “可是那么多人怎么安排,难道要过河拆桥?” 闻言,褚熙一怔,随机笑笑,揉揉她的脑袋道:“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那些简单的劳力活儿就不用他们去做了,我们这边找人,至于销售我们也会找专门的人去负责。我想,他们要做的事,就是开起学堂,把种植的经验和技术传授下去,这样大家之前的努力不会白费,而我们也能顺利达到原先的目的,岂不是事半功倍?” “嗯!” 当天下午,都城的第一个菜市就开始动工筹建,引得一大批过路群众围观。不多时,关于明天开业的告示也张贴出来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更有甚者听说后跑了几条街特意过来亲眼瞧一瞧。 “诶,听说了吗?咱们都城在修建菜市了,明天就要开业呢!” “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刚刚才特意跑过去看了,那修得叫一个热火朝天。连官府的告示都贴出来了。” “不是,他们哪儿来的菜啊?” “听说……是专门雇人种的。” “嘁,种菜?我看他们是吃饱了撑的。我看啊,前些日子下的大雨,就是他们逆天而行,触怒了神灵,才降下的惩罚!” 旁边的人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道:“这话咱们自己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让官家的人听了去。” 这些话偏偏让路漫漫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她开口道:“种菜怎么了?就是你口中的神明早晚也会感激的,不信啊,就走着瞧吧。” 翌日清晨,新鲜的蔬果准时上市,各个摊位前排起了早早来蹲点的长龙队。 连续多日,销量一路飙升以至于开始供不应求。 连续观察了几天的行情后,路漫漫笑了笑,“我有意控制了供应量,在供不应求的条件下,势必有人愿意加入这个行业来分一杯羹,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公布第二则告示开始‘招兵买马’了。” 果不其然,招生公告贴出来后,宋泽安排的招生办门口挤满了人。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也能成为别人的老师。”山寨下来种田的那一批人脸上满是骄傲,一天下来更是不知疲倦,干劲十足。 路漫漫凑过来,接过话茬说道:“这还只是个开始呢,以后我们的学校会开到全国、开到外国去。” 有人一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在都城做生意那些外国人是怎么议论我们的,他们说我们瞎搞、没品。” “哦?这样吗?”路漫漫却不以为意,“我倒要看看等他们回来求我们的时候是怎么装孙子的。” 都城的势头不消几月,一路席卷到全国各地,先前各种质疑的声音慢慢消失了,整个种田行业正在快速起飞。 大殿外,外国使节顶着大太阳坐立不安地等候接见。 “看吧,我就说,会有他们当孙子求人的这天。” 路漫漫和褚熙相视一笑。 当夜,君月来到路漫漫房间,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路漫漫抬头看她一眼,便把她拉过来坐下,倒了杯茶。 “今天听当值的太监说,陛下答应了外国使节的求亲,明天就要把你嫁过去!” 路漫漫脑子忽地一片空白,“他怎么不跟我说……” 她顾不得多想,夺门而出就直奔御书房,却见阿盛早早地就在门口守着,像是特意在等她。 “让开!” “你进去也没用,陛下不在里面,他知道你要来,特意吩咐我在这里等你,给你带句话。” “不听!”说完,转头就走。 回到房间,君月无不担心地看着她。 “君月,我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她抱了抱君月,开始收拾行李。 君月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她太了解路漫漫了,是非走不可的,多说无益。就这样,一直目送着她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走了不知道多久,路漫漫又累又困,便靠在天桥下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迷迷糊糊还推了人一把。 “你还想跑哪儿去啊?”很熟悉的声音,这是……褚熙?!她正想找他呢! “你为什么?”她醒来,第一句话就直接问道。 褚熙轻笑一声,将她揽在怀里,呢喃道:“傻瓜,逗你玩呢。我怎么舍得?” “乖,回家,明日嫁我可好?” “好。”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撒花!!!感谢一路追更留言的小天使们,爱你们~啵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