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与公主》作者:鱼不柒 简介:【转折又多又狗血,HE】 #各种奇怪的人外脑洞,男主能变成人# ①孤岛幽禁 今天是我被关在这里的第九天。 门开了。 怪物呓语。 “想好了吗,要不要做我的新娘?” ②列车哀鸣 ③求救信号 ④月季花节 ⑤困兽之斗 【正文第三人称】 〖放两个预收,感兴趣的朋友们加个收藏吧~ 《道侣修无情道》 今天是我对师父滤镜破碎的第三十二天,也是我躲师父的第三十二天。 终于。 我被师父单独留下了。 师父问我,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我突破了。 可能是……无情道。 再之后。 师父笑着说,要我好好闭关修炼。 师父还说,我是他道侣,即便修了无情道也要永远留在他身边。 我觉得师父有亿点点不对劲,好像是要入魔。 *正文第三人称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愿为你收起尖锐棱角 立意:在困境之中,互相守护,感受温馨 总书评数:1505 当前被收藏数:5804 营养液数:1730 文章积分:118,966,976 第1章 1 我会……永远,凝视……你………… 奥斯帝国的公主殿下几日前被海盗掳走,至今了无音讯。 皇家海军组建了搜救小分队在海上巡逻,寻找公主。 最终在一个隐蔽的,至今未被人探寻的小岛旁发现了海盗用的船只。 这座岛屿被烟雾笼罩,泥沼遍布,残骸巨大且破碎,宛如惨淡的水墨画仅有黑白两个色。 骑士们走的小心翼翼,锃亮的皮鞋踩过乌黑的泥潭,带起黏稠肮脏的稀泥,烂臭味折磨着每个人的嗅觉。 已经有人生了退却之心。 “我们真的还要往里面走吗?” “公主已经失踪那么久了,会不会已经……” “撤退吧。” 泥潭中出现了诡异巨大且繁复的车辙印,可平滑的又不像任何车轮能轧出来的。 仿佛。 仿佛是,怪物爬行残留的痕迹。 有人呼吸急促。 恐怖气氛悄然漫延。 “别,别进去了。” “我有个哥哥在皇宫当值,他说这位公主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国王派人搜寻不过是碍于面子吩咐的。” “找不到公主国王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够了!那是条人命,即便是平民我们也不能放弃,更何况还是公主。”队长说。 “快看!那是什么?”有人惊呼。 士兵们跑过去,泥点溅落到他们洁白的紧身裤上,污浊斑斑。 等他们跑到地方—— 尸体以诡异扭曲的状态呈现,没有任何伤口,甚至没有挣扎痕迹,但从他们几乎错位的五官中不难猜测到他们承受了多大的恐惧。 “呕!” “这里,这里有怪物!绝对有怪物!” “我们快离开!快跑!” 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从泥潭下方滑过,平静的泥沼卷起阵阵波澜 ,腐臭味扑面而来。 骑士们想跑,但腿扎了根,如老树般深入地下,盘踞在这里,不论飓风暴雨,他们都屹立不倒。 可—— 他们想逃! 恐慌席卷了每个人。 “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泥潭骤然平静。 士兵们回头看向声源。 少女身穿哥特式裙子,黑色柔软的面料盖在她膝盖,奶白色的小腿肌肉匀称,线条优美,却也染了暧昧色调。 在风气狂放的奥斯帝国,士兵们虽然有几个纯情的,但绝不在这次营救小分队之中。 少女湛蓝色的眼睛,清亮纯粹,纯净的气质与妩媚风情结合,而懵懂无知的神色更是挑逗捶打着在场每位男士紧绷的神经。 这里,充斥着不知名的气息。 把他们的欲望,恶念统统放大。 “我,我们……” 队长眼前出现重影,甩了下头,仿佛看到了张牙舞爪的触手,跟教廷内摆放的,被打入深渊的邪灵画像一般,恐怖又诡丽。 像极了来自深渊的恶灵。 队长猛地眨眼,再睁眼时。 少女安静站在原地,没有触手,没有那狂乱糜丽的画面。 他不自觉伸手去拉扯周围的伙伴,吞咽了口水:“你看到了吗?” 身边无人回应。 队长扭头—— 他们已经了无生息。 眼球凸出,嘴巴大张,像看到了极度恐惧的事件,要说出口但仅仅张了个嘴,便被扼住喉咙,再也无法吐出半个字。 “你,他们,我刚……” 队长语无伦次。 少女浅浅笑了,梨涡诱人:“只有我们两个人哦,你知道要怎么做,对吗?” 队长呼吸受阻,断断续续,濒临昏厥,他腿弯了下来,半跪在地上,污浊浸入他早已布满泥斑的紧身裤。 良久,他听到自己干涩紧张的嗓音。 “霍尔奇永远效忠您,我的殿下。” 那位公主殿下下达了第一个命令:“那么,霍尔奇先生,请回去告诉所有人,我已经死了。” 她腔调柔软,像孩童嬉戏玩闹般纯粹的快乐:“不要说谎哦,会有人永远凝视你。” 霍尔奇忽地抬眼。 无数暗红色的触手挥舞着,勾勒成一副糜丽的画卷,他无意间对上那双重瞳,脑海一片混乱。 我会……永远,凝视……你…… 第2章 2 我诅咒你…… 海军搜救小分队仅剩一人存活,神情癫狂,精神崩溃,言语混乱,称见到了怪物,但每句话结尾,必定附带一句,公主已经死了。 爱丽丝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与触手玩你追我逃的游戏。 ——但永远无法逃脱。 触手以为是乐趣,陪着她玩闹了会儿,便将她困在一角,宛如呓语般在她耳边低诉: “我的,公主……” “我的新娘……” “我的,我的,是我的……” 窒息般的拥抱,爱丽丝想起没穿书前看过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女主掉进兔子洞,进入了梦幻般的童话世界,找寻自我。 而她掉进深渊,进入了惨淡又恐怖的沼泽,与怪物共沉沦,在糜乱中丧失自我。 怪物化成俊美的男人。 是一张极为漂亮又精致的容颜,极白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性感却似血烈焰的薄唇,在深邃眼眶之中,是那双琥珀色的重瞳。 无神。 却阴凉可怖。 腔调也仿佛毒蛇吐着蛇信子。 嘶嘶作响,冰冷的重瞳锁定猎物,下一秒就要扑过去,毫不怜惜地将娇弱无助的小东西吞噬殆尽。 “爱丽丝……”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 叫魂呢? 男人摸到她的眼睛:“你很可爱。” 愁云笼罩在孤岛,泥泞不堪的沼泽地忽而开出了玫瑰,漂亮极了。 是这荒芜之地唯一的色彩。 - 爱丽丝没穿书之前的生活已经渐渐模糊,但也隐约记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偏爱惹是生非,尤其任性胡闹。 好在做事懂分寸,出门没被打过。 朋友挺多,但都是些狐朋狗友。 男朋友没谈过,连拉拉小手的纯情恋爱都没有。 穿书之后,按照剧情,本该平平安安的到达邻国嫁给残疾王子,或许还要经历虐恋情深的桥段…… 总之,虐恋情深的桥段也比现在直接跨过恋爱环节,嫁给了怪物做新娘好。 嫁给了怪物啊。 很诡异。 这是梦吗? 是她稀奇古怪的东西看多了,出现的幻觉吗? 怪物趴在她耳边呢喃: “爱丽丝,我的爱丽丝……” 唇齿交缠,似有绵绵情意,褪化为最原始的野兽,用狂野的方式宣泄感情。 她受够了。 莫名的穿书,莫名的嫁人。 莫名地招惹了怪物。 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狂欢。 更受够了做怪物发泄的工具。 “你在难过吗,爱丽丝?” 爱丽丝拍开触手,躺尸般躺在洞穴里冰冷的大石头上:“你管我。” 怪物在大多数时候对她很宽容。 不计较她的娇蛮无理,也不计较她的任性胡闹。 只是会重复的叫她爱丽丝。 然后不容抗拒的拉着她再度沉沦。 这日子真是糟透了。 爱丽丝决定杀死怪物。 杀死祂。 她找到了根尖锐的不知道谁身上剥落下的肋骨,在祂要拥抱她时,毫不留情地刺入。 怪物阴狠地瞪着她。 又癫狂地笑了。 “爱丽丝,我诅咒你……” 祂念了一串古语。 爱丽丝雪白-精致的锁骨浮现耀眼红光,繁复又恐怖的花纹镌刻其上。 愁云缭绕,海浪翻滚。 黑白色彩涂抹在孤岛的每一寸,渐渐,黑暗吞噬了为数不多的光亮,染指了所有。 天是黑的,地是黑的,海也是黑的。 深海之中,庞大的怪物悄然游过,万物退让,恐惧又敬畏祂。 祂琥珀色的重瞳涣散无神,仍弥漫着阴森寒意,望不到尽头的身躯,张牙舞爪的触手,而在无数触手编织成牢笼,禁锢着的是漂亮又美丽的少女。 ——她铂金色的头发倾泄而出,在水中活泼地荡漾,犹如唯一的亮光。 距离近了,似乎还能听到怪物窸窸窣窣的诡异音色。 “我诅咒你……” 第3章 3 怪物发了狂 怪物没有名字。 他自出生起便生活在这片海域。 这片能够掌控时间的海域。 某天。 祂听到了微弱的呼救。 祂每天都会听到奇奇怪怪的呼救,古古怪怪的祈祷。 但这个呼救。 来自异世的灵魂,妄图不劳而获,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 可悲可叹。 祂出于对异世灵魂的好奇注视着这艘小小的船只。 看到异世的少女杀了所有海盗,迎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张开双臂跳进海里畅游。 欢快,活泼。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欣喜。 她在洗去血迹污浊,在迎接新生。 ——却被怪物缠住了腿脚。 祂发誓,祂一开始只是想要吓吓这位小姐,让她对她眼中所谓的书中世界有那么些敬畏。 但碰到她的那一刻。 祂闻到她香甜诱人的灵魂,若老酒般令人晕眩沉醉。 同时,也听到了她的心声。 “好丑的怪物。” 怪物:“……” 就像是一个对美女产生了流于表面的好感想要搭讪时,但却听到美女骂他丑男一样难堪。 不仅难堪,还夹杂着怒火。 与无能狂怒的人类相比,祂能做的事情太多。 人命在祂手中脆弱的不堪一击。 祂甚至不需要过多动作,只拉着她下沉便能够让她尝尽苦头,体验死亡之痛。 “我还能回家吗?”少女如此想着。 怪物恶劣说:“你回不去了。” “呜哇怪物竟然会说话哎。” 怪物:“……” 没见过世面的异世人类。 祂托着女孩把她送上了水面,看着她大口喘息,玩性大发,又将她拖入水中,反复了好几次,看着她每次重获新生时拼命呼吸的模样。 ——唯一一点,她从来没有过挣扎。 是生是死,她都坦然接受。 平静地等待死亡与新生。 在她再次浮出水面时,祂捂住了她的嘴巴,比以血浇灌的玫瑰还要娇艳的柔软唇瓣。 这幅面容是她本来的样貌。 书中的她与异世的她长得一模一样。 谁又能分清书内与书外? 祂思索着哲学问题,忽地一疼—— 少女咬了祂。 心声古怪: “好变态的怪物。” 怪物骤然回神,连忙收回所有触手,不停后退,掀起了狂风巨浪,颇有些落荒而逃。 但又想到少女独自在海上飘零,他还是将船只推到了少女身边,以供她晚上有个栖息之处。 盘踞在海洋的不远处,盯着远方的少女上了船,他收回了视线。 但,奇怪的问题萦绕着祂。 ——祂怎么变态了? 百思不解的怪物偷偷上了船,触手搭在她额头,探究着异世来的灵魂。 等看到少女心中所想时—— 祂气愤不已。 竟然,竟然将祂与畜生相比! 竟然把祂想的那么不堪! 荒唐! 可恶! 这时。 少女的心声浮现。 “这怪物怎么还不走哇,我装睡好累的。” 少女嘴唇微噘,娇憨可爱。 她呼吸匀称,看不出是在装睡。 琥珀色的重瞳凝视着少女柔软纤细的娇躯。 轻轻触碰她软乎乎的脸颊。 又迅速收回。 像找到了新奇玩具般那样开心。 少女脸色绯红,翻了个身,蜷缩起来,继续装睡。 祂还沉浸于刚刚奇特,触电般的感受之中,变成人类的模样,修长洁白的指尖轻戳她软软的脸颊。 少女无法继续装睡,躲开祂,缩在一角,恼怒地瞪着祂:“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恼怒的眼里,含着粼粼波光,水色弥漫,如湖泊般清澈舒适。 祂后来每每回忆,都会心动不已,都会发觉自己早已沦陷。 每一次回想,都能够发现自己比想象的要早许久就献出了真心。 甚至会追本溯源,觉得她刚来到这里时,被祂注意到的那一刻,她便是祂最特殊的存在。 而祂迟早会为她着迷。 因她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后来的一切都发展的理所当然。 在茫茫无际的大海,唯有怪物才能永远相伴。 祂说:“我赐你永生,赐你青春,赐你无尽财富,与至死缠绵的欢愉。” 而再之后。 她把匕首刺进了祂的身体。 可是傻女孩。 祂是怪物,怎么能用人类的方法杀死呢? 祂原谅了她。 那是第一次。 祂懂得了痛苦。 之后还有无数次。 但从没做过假设,没有假设过,未曾因好奇去认识她该是怎样的光景。 ——因为没有她的出现,祂的世界只有黑白两个色彩,荒芜又惨淡。 那些诡丽色彩只有她能给祂。 只有她。 我的爱丽丝。 我的公主。 我的新娘。 在经历死亡创伤后,祂深刻明白,他们永远不会无法回到最初,更无法重新开始。 那一刀撕裂了所有遮羞布。 祂想。 我要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只一次机会。 时间之海回溯。 重新回到了祂第一次听到她祈祷的时候。 祂救了她。 将她安置在孤岛。 而最终,迎来的依旧是同样的结局。 为什么呢? 为什么祂的爱丽丝不会如祂爱她一样爱祂呢? 那个怪物。 祂愿意为你化为人形。 祂愿意包容你的所有。 祂为你捧上满腔赤忱真心。 可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杀了祂? 怪物发了狂。 时间之海无数次的回溯。 祂无数次的痛彻心扉。 在逼仄阴暗的洞穴,巨石堵住出口,宛如将他们所有的退路堵死。 触手在地上蠕动爬行,祂用了术语,低低呢喃,敲击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做我的新娘,爱丽丝……” 她同意了。 在孤岛之上,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万物皆为她复活。 但快乐永远是短暂的。 一根磨尖的肋骨,狠狠地刺入了祂的身体。 祂贫瘠荒芜的心田,那用琉璃罩着的玫瑰裂纹如蜘蛛网般密布。 祂琥珀色的重瞳泛着血腥,阴狠恶毒地仇视着她。 为什么? 爱丽丝,为什么又要如此? 祂听到她的心声: “我好想死。” “别再重复了,好烦。” 她都记得。 她都知道。 祂癫狂的笑了。 不,你死不了。 你这辈子都要与我纠缠。 你是被神明选中的女孩。 你要永远效忠于神明。 正如我至死不渝地爱你那般。 时间之海再次回溯。 To be continued—— 第4章 4 你依旧杀了我 暖阳照耀在奥斯帝国的每处。 无数暗红触手挥舞,笼罩在天地,遮月蔽日,脚下是黏腻肮脏的泥泞沼泽,惨淡的颜色之中,琥珀色乍然而现,永远凝视着猎物。 而如今。 这些仿佛统统被暖阳驱散。 爱丽丝在皇宫里漫步,折了花园的一朵玫瑰,放在鼻尖下轻嗅。 馥郁芳香扑面而来。 不是永远一成不变的腐烂。 她拿着玫瑰发愣。 也不是一成不变。 在她与怪物结婚那天,万物复苏。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灿烂景色,比任何她曾见过的绚丽都更夺目耀眼。 太阳是暖和的,海风是柔和的,脚下的土地也是软软的。 糜烂之地生出花海,漂亮的不像话。 爱丽丝笑了:“好神奇。” 怪物像个挂件,无时无刻都缠在她身上,趴在她耳边,那毛骨悚然的如毒蛇般阴冷的语气黏稠磨人,嘶嘶作响,吐出情话:“你喜欢就好。” 爱丽丝故意为难他:“你知道糖果屋吗?我可以有个糖果屋吗?棉花糖屋顶要海盐芝士的。” 孤岛之上,糖果屋凭空而出。 童话般的梦幻与甜蜜。 怪物的重瞳转动了下,“你喜欢吗?” 不管她是什么要求,怪物只有一个问题。 ——你喜欢吗? 她喜欢,那他们就做。 她不喜欢的,除了那种糜乱的狂欢,怪物都很顺从她。 百依百顺。 爱丽丝看了看手中的玫瑰,找了个盆装了些泥土,把它扦插过去,带了回去养着。 她想,等下个月出海的时候这朵玫瑰应该就能生根了,到时候带着它吧。 不知道…… 还会不会遇到那怪物。 爱丽丝晚上入睡时喜欢蜷缩起来,很没安全感。 人生没有结束的尽头。 跟未来一样让人迷茫又无措。 还无法反抗。 她手抚上锁骨处,怪物诅咒留下的花纹,有着微微的凸起,像浮雕,纷华糜丽。 为什么呢。 为什么怪物选择了她。 明明,也有很多漂亮的姑娘们。 怎么偏偏就是她呢。 爱丽丝忽地睁开眼。 那种被人凝视的恐惧,尾椎都在发麻,丝丝缕缕的凉气爬上在脊梁,湛蓝色的眼眸扫过房间每处。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但那种被凝视的压抑窒息却始终挥之不去。 她咬牙:“出来!” 没有任何动静。 “给我出来!” 门外守着的侍女轻轻敲门:“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爱丽丝猝然回神,她按了按太阳穴,忽而觉得难过,平复了心情回:“没事,我要睡了。” 她缩进被子里,黑暗凝聚了更大的不安。 半晌。 爱丽丝放弃了。 她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铂金色的微卷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宛如细碎光影铺洒其中,温煦柔软。 “我好累。” 安静的房间似乎响起窸窸窣窣的触手蠕动声响。 “我不想重复了。” 无数的触手弥漫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试探性地挥舞,从四面八方袭来,即将触碰到少女。 触碰到祂的爱丽丝。 “那朵玫瑰,是送给你的。” 触手的动作戛然而止。 画面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连空气都不再流动。 “我把它种活,送给你,好吗?” 没有回应。 少女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触手顷刻消散,好像没有任何东西来过。 她湛蓝色的眼睛望着虚空,想要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只是闭上了眼,再次蜷缩起来。 月色朦胧,透着圆弧状的窗户映衬着桌边玫瑰。 与刚刚相比,那朵玫瑰开的更灿烂,更娇艳欲滴。 它得到了神明的赐福。 永不凋零。 忽地,屋内景色陡然变换。 月色被遮盖,漆黑昏沉。 数不清的触手漫延在每处角落,但又顷刻消散。 祂克制着贪念。 月色之下。 映照出触手的痕迹,但那影子,很快便幻化成修长的人影。 仅仅只是,克制地,撩起了少女哦一抹发丝。 以温柔浇灌,以情爱饲养。 之死靡它。 怪物吐出温热气息。 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呓语。 克、制…… 要克制…… 次日。 侍女帮公主殿下穿束腰时,惊呼:“殿下,您的后背怎么了?” 爱丽丝还没睡醒,懒懒地问:“嗯?” 她声音好听又勾人,侍女脸色一红,磕磕巴巴,“应该,应该是有虫子咬了。” 爱丽丝走到落地镜前,衣衫半褪,扭头看她的后背。 星星点点的红梅烙在奶白色的光滑后背,组成了一副诡丽画卷。 房间似乎又浮现窸窸窣窣诡异的音色。 “我的,是我的……” 侍女瞬间回神,恐慌无措:“公主,我好像听到……” 爱丽丝脸色微变,大步走过去,“闭上眼。” 紧接着,捂住了侍女的耳朵。 她蹙紧黛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可被凝视的悚然之感依旧无法消散,耳边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呓语。 “不准……” “不准,让别人看到……” …… 侍女醒来的时候,恍恍惚惚,根本记不清发生了什么,而公主已经梳洗穿戴完整,连发型都整理妥当。 就是,表情阴沉的吓人。 她小心呼唤:“殿下?” 爱丽丝回神,平复了下被怪物影响的沉重心情,笑了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如今天色已经渐暗。 晚宴也即将开始。 侍女疑惑,怎么一天过得这么快? 爱丽丝步伐缓慢地走进宴会厅。 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又即将被送去跟邻国残疾王子——本书男主——联姻,不会有多少人在意她。 关于书中的剧情,她也忘了七七八八,大致记得这是本虐恋情深的小说。 残疾王子性格暴戾,敏感多疑,对原主虐身虐心,但原主天性善良,不离不弃,终于感化了王子,两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总之,剧情具体是什么爱丽丝已经记不得了,但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荒谬憋屈感。 爱丽丝猜测,记忆淡忘应该是怪物搞的鬼。 祂让她忘记原本世界的记忆,让她忘记那些书中剧情,麻痹她所有的记忆,让她脑海仅有祂。 她找了个小角落,只想要懒懒地坐在那里,也许是之前参加宴会时出的意外,让她对这种晚宴丧失了太多兴趣。 宴会进行到一半,舞曲变得悠扬动听,浸着缱绻情意,无端多了些许柔情的旖旎。 温和的公爵之子,安德烈见到她,走了过来,眼眸像是含着点点星光:“爱丽丝公主,晚上好。” 爱丽丝实在不想起身回应,便坐在沙发上,懒懒地打了招呼,气若幽兰:“晚上好。” 缠绵语调很是勾人。 安德烈眸色渐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公主有这般姿色呢? 可要比那些他见过的贵族千金们都要漂亮多了。 安德烈遮住眼中的晦暗,礼貌问她:“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爱丽丝属实跳不了舞,“抱歉。” 而且怪物还在凝视着她。 她好心提醒了句:“请你离我远一点,这样对你才好。” 安德烈风流一笑:“可我觉得,离美丽的公主近一些,我才会更好。” 等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安德烈跟在爱丽丝身后,见她走路姿势略显不自然,便更加看不起她。 卑劣的恶念也更加猖狂。 他跟在爱丽丝身后,叫住她:“爱丽丝公主。” 爱丽丝乜了他眼,虽透出些许不耐,但美人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属实勾人心魄。 安德烈绅士道:“天色有些晚了,我送送你吧。” 注视着他们的人不少。 安德烈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情场老手,爱丽丝即便再漂亮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 更何况,即便出现什么桃色新闻,也是爱丽丝不知廉耻地主动勾上去。 ——在风气豪放的帝国,没有权势与财力的漂亮美人总是受到各种无端猜忌。 众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注视着他们。 然后。 爱丽丝拒绝了:“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另外,请你离我远一些。” “或者说——” “滚远点。” 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她能感受到,祂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杀死安德烈了。 安德烈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爱丽丝会拒绝他,敢拒绝他,还是以如此侮辱人的方式拒绝。 看好戏的人更兴奋了。 这位公爵之子看上去温润有礼,实际上残虐不仁,折磨人的手段百出,单是听听便让人心生忌惮。 如今被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如此拒绝,怕不知道会有什么有趣的后续呢? 夜色微凉,月色朦胧。 风吹起少女耀眼的铂金色长发,像是黑夜中乍然迸溅的亮光,窥探到黑暗之后的惊艳容颜,如妖精般勾人心魄。 安德烈跟在她身后,窝火又愤恨,心里盘算着如何将这口美味吃进肚里。 在转弯时,他即将要搂住爱丽丝的那刻—— 无数触手喷涌而出。 刺破了他的胸膛,他的五脏六腑。 鲜血淋漓。 染红脚下湿润的土地。 未离开的贵族公子少女,与侍从婢女放声尖叫,惊恐地逃窜。 “爱丽丝公主杀人了!” “公主杀人了!” “啊!公主把公爵之子杀了!” …… 国王把公主关进了监狱。 潮湿阴冷的监狱宛如孤岛之上的幽暗洞穴。 像极了被怪物囚-禁的日子。 爱丽丝懒洋洋地躺在冰冷的石板——怪物的触手垫在上面,柔软也暖和。 多么细心的怪物啊。 爱丽丝感叹,她问:“为什么要杀死他?” 怪物冷冷回:“他想拥抱你。” 爱丽丝拖着腔调:“哦……” 怪物见她不以为意,又吐出粗鄙之语:“他想○你。” 爱丽丝换了个舒服姿势:“听起来,和你做的没什么差别。” 怪物生气了—— 爱丽丝也不介意,笑了声:“他还没做呢,你就杀了他。那你呢?你做的可比他过分多了。” 祂变化成人,指尖刮过她敏感的耳朵,唇瓣亲吻她的耳廓,吐息阴冷:“有一次。” “我什么也没做。” “你依旧杀了我。” 第5章 5 侍女 —你依旧杀死了我— 时间之海是片神奇海域。 那里永远愁云缭绕,永远海浪翻涌。 它寂静也危险。 它美丽也糜烂。 强盗的血液在它身躯内流淌,渐渐稀释沉没,彻底消逝。 无人知晓,无人问津。 月色朦胧。 爱丽丝站在甲板,温暖的海风袭来,吹起她柔软又漂亮的铂金色发丝。 她眺望远方。 又凝视深海。 漆黑海域之中,却并没有骤然冒出琥珀色巨大而恐怖的重瞳。 怪物没有出现。 ……它不会再出现了吗? 爱丽丝躺在了甲板,任由海风吹起风帆随处飘荡。 她缓缓闭上眼睛。 孤岛之上的无望与疯狂。 渐渐离开远去,渐渐从她记忆之中剥离。 再也不会下流又肮脏的触手…… 再也不会有了…… 很快。 那股被凝视的恐怖。 寒凉沿着尾椎爬上,袭进脑海,刺的头发发麻。 爱丽丝猛地睁开眼。 月亮皎洁明亮,透着它独有的静谧与柔软,是最普通不过的景色。 忽然。不远处。 海浪拍打船只的声音,男人粗哑而兴奋的叫喊。 ——“那里有船!注意戒备!” ——“报告长官,甲板上有个女人!” ——“是公主吗!?” ——“是公主!” ——“她是铂金色头发,是奥斯帝国王室的象征!” 这群士兵,是与奥斯帝国联姻的比芝卡帝国派来的。 目的是为了寻找爱丽丝公主。 ——奥斯帝国的公主已经进入了他们的海域,无论如何,迫于两国颜面,客气客气,也是要寻找一下的。 如今找到了,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身穿银色盔甲,庄严又肃穆的长官半跪下身,手掌放在胸前行了一礼,“公主殿下安好。” 他抬眼时,忽地愣住。 ——夜幕之下,无数暗红的触手浮现出来,在空中疯狂舞动,似要摘下那轮明月。 隐约还能够听到,触手挥舞时,划破空气的凌厉与凛然。 再一眨眼。 寂寥夜色,残月凄美,唯有几颗星星点缀,但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就好像—— 他窥探到了不该看的。 爱丽丝轻轻唤他:“阁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长官从奇妙而又可怖的诡丽画面中抽离,手掌按在佩剑寻求安全感,同时回复:“并没有,公主殿下。” “请您与我们一同回国,国王与三王子殿下都很期待您的到来。” 三王子就是书中的残疾男主。 这个世界的男主角。 爱丽丝在士兵们簇拥之中上了比芝卡帝国的巨大船只。 吃了点干面包,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在海浪的冲击下,船只摇摇晃晃,与母亲温暖的怀抱,轻抚后背的手臂般舒适。 深夜。甲板上。 长官思绪纷乱不堪—— 暗红色的触手寻到机会便见缝插针钻进他的脑海,盘踞其中,挥之不去。 击溃了他所有身为正常人的理智与情感,徒留狼藉一片。 他努力驱逐那些画面…… “长官,这里有什么问题吗?”士兵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思绪。 长官回神,他摇头,在士兵要离开是,又忽然叫住他,低声细语——像是怕被谁听到,怕惊扰了谁。 “迎接公主时,你有见到奇怪的东西吗?在漆黑的夜色中……” 士兵茫然,但还是激情回应:“报告长官,没有!” 长官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士兵却突然不动了:“长官,您看那月亮,好像变大了些。” 长官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理智在脑海中大声尖叫: 不要看!不要去看! 千!万!别!去!看! 但他仍不受控制地抬眼。 残月缓慢地拉圆,那缺失的一大半由琥珀色调填补,诡异至极。 渐渐,皎洁明月完全由琥珀色覆盖,出现重影,不断放大,放大,放大。 侵蚀进脑海,吞没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但他又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 也获得了永生! 他窥探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扑通” 落水声让长官猝然回神。 他扭头。 士兵掉入水中。 在有着巨大栏杆阻隔的情况下,他落水了。 而一个精通水性的士兵,竟然没有扑腾出任何浪花,连求救也没有,便沉入海底。 捞上来时。 这位可怜的士兵,五官狰狞扭曲,眼睛大而凸出,流露着无尽的恐惧。 长官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直觉他看到了更加无法窥探又不可名状之物。 他挥散同样笼罩在恐惧不安中的士兵们,战战兢兢地想要回房。 半路碰到了爱丽丝公主。 少女身穿蔷薇红斗篷,包裹着纤细娇躯,铂金色发丝扬在空中,奶白色的皮肤上涂画着诡魅容颜。 她礼貌性地笑了笑,梨涡浅浅:“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距离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类似玫瑰的香味,不浓却勾人沉醉。 无数触手涌入他脑海,惊的他彻底回神,玫瑰清香变成难以忍受的烂臭味,渗透在这片空气。 长官呼吸断断续续,仿佛被谁扼住喉咙,体味着濒临死亡般的窒息,但脚掌像钉在甲板,呆呆愣愣。 声音如同指甲贴在甲板上狠狠划开般嘲哳难听: “一……切安,好……公主…殿下,请您…放……心……” 爱丽丝微微蹙眉,湛蓝色的眼眸晶莹剔透,充斥着不安:“你还好吗,阁下?” 长官终于捋顺了舌头:“我很好,公主殿下,晚安!” 极为迫切地,越过她,飞速跑着回了房间。 爱丽丝歪头:“……?” 她抬眼看到了琥珀色的月亮,复而垂下眼睑。 诡异月光笼罩在她身上,似是谁的深深凝视。 船只航行的很快,不过一天便到达了比芝卡帝国。 一个贫穷但军事□□的铁血王国。 奥斯帝国则恰恰相反。 ——钱多国弱。 奥斯帝国用公主换安稳,比芝卡帝国娶了公主收了钱。 这种情况下。 爱丽丝自然受不到良好待遇。 书中的虐身虐心也是因此。 男主作为不受宠爱的残疾王子,被迫娶了个没权没势,众人所瞧不起的公主—— 结婚那天完全不见人影。 这就使得,公主处境更加艰难,人人可以踩一脚。 爱丽丝在泡澡时又回忆了一遍这本书。 很套路化的虐文。 男主因幼年时经历,偏爱女配,将女配看做自己的白月光,求而不得的朱砂痣,甘愿做备胎舔狗。 但却被迫娶了女主,所以连面子工程也不愿意做。 机缘巧合。男女主睡了。 男主一边沉溺女主的身体,一边又厌恶女主,同时觉得愧对女配。 便更加肆虐女主。 但凡有诬陷等情节,男主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先惩罚女主,之后又因为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查明真相。 ——这是虐身。 女主因男主忽冷忽热的态度而伤心,但又忍不住对他好。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会关心她的男人。 男主则在女配跟女主的感情之间不断拉锯,在经历了无数次冷暴力与辱骂女主之后,忽然得知,幼年时给了他温暖的女人竟然女主,于是幡然醒悟。 ——这是虐心。 爱丽丝唯一的感触: 终于要开始正常的穿书之旅了么? 摆脱怪物以后,连狗比男主也顺眼不少了呢。 侍女进了浴室:“殿下,该换衣服了。” 爱丽丝懒洋洋地哦了声。 大概是不重视这位公主,所以婚礼习俗一律从简。 简单的泡了澡,涂了迷迭香精油后,便套上了梦幻般的蓝色刺绣长裙,头发半盘了起来,点缀了颗珍珠,搭着蕾丝头纱,微微遮住了容颜,美的朦胧而神秘。 侍女在她身后拎起繁复裙摆,丝绸绵软柔顺,摇曳生辉。 爱丽丝在侍女的指引下,来到了婚礼场地。 厚重而又肃穆的教堂,冰冷漆黑的墙壁挂着不同画像——纯洁的天使,苦难的十字架,以及圣光普照下无处遁形的怪物。 神父面无表情地站在高台,在心中估算时间,而王子久久未能出现。 席位之中,不只是谁发生了几声讥笑。 光洁的圣子站了出来,与神父耳语一番。 爱丽丝瞳孔骤缩。 这位圣子,与怪物的化身一模一样。 她垂下眼睫,放空思想。 圣子皮肤如雪莲般白皙又高洁,鼻梁似高山般挺拔,唇瓣又若泣血玫瑰般殷红,他洁净的琥珀色瞳孔藏着深深贪念,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她面前。 这位纯净的圣子,对她微微一笑:“公主殿下,王子身体不适,由我来代替他,与您举办婚礼。” 爱丽丝放空大脑,也笑了:“好。” 实在无法放空大脑时,便在想: 圣子好好看啊。 圣子手掌好温暖。 圣子眼睛好漂亮。 圣子怎么这么温柔呢。 当然,也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比如,爱丽丝无意间看到他绯红的耳根: ……祂在害羞吗? 哦豁。 雪白的脸颊也染了绯红。 圣子托起她的手掌,在纤细的手指上为她戴上戒指。 剔透的钻石泛着流光溢彩,铂金制成的戒身雕刻着繁复诡丽花纹,套在她手指,如烙铁般印在肌肤。 一枚不符合礼制的戒指。 但却无人质疑。 爱丽丝拿起对戒,给圣子戴上。 洁白无瑕的手指,如冷玉般光滑,但这根手指眨眼间便是暗红色触手,很快又恢复到了人类模样。 她撩起眼皮,湛蓝色的眼眸浸着水光,笑的如孩子般天真:“很合适呢,圣子阁下。” 圣子停了很久才回话。 隐忍,克制,压抑。 含糊不清地呢喃呓语: “是吗?” 爱丽丝抽回了手,微微一笑,梨涡诱人,却没再回话。 礼成。 这位圣子骑着马将公主殿下护送到了王子的府邸。 新婚第一天。 爱丽丝独守空房,没有等王子殿下到来,也不顾侍女的劝阻,早早洗漱后就睡了。 侍女冷笑着与朋友讥讽:“什么公主啊,今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教廷,又孤零零地回来。” “可真是丢死人了!”她说,“我如果是她,可没脸再活下来去。” 朋友也冷哼:“我看她也就是个空有长相的花瓶,莉莉娅小姐可比她有气质和才华多了!” 侍女:“就是!如果不是这位公主,咱们殿下早就能娶莉莉娅小姐了!” 侍女又吐槽了几句,便回去守着房门,以免这位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当然,守得不怎么尽心就是了。 一阵风吹过。 侍女觉得脊背发凉,她猛地抬头高声呵斥:“谁!” 紧接着,便瘫软在地。 再睁眼时,原本正常的湖绿色眼眸变幻成了琥珀色重瞳,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贴心而又细心地守在公主殿下的门前。 翌日。 阳光正好,穿透弧形窗户落在公主的脸庞。 爱丽丝蹙着眉哼唧了两声,翻身缩进被子里。 忽地,密密麻麻地毛骨悚然感沿着脊椎上爬,她猝然掀开被子。 侍女捧着奶油白的蓬松短裙,镶嵌着靓丽的宝石,勾着蕾丝花边—— 这品味与审美。 跟怪物很像。 爱丽丝沿着侍女手中的衣裙向上看去,忽然镇定了:“你过来一下。” 侍女指尖微缩,缓步走到公主面前。 金色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朦朦胧胧,柔和了彼此的轮廓。 黑色吊带睡衣勾勒出公主的妖娆曲线,爱丽丝站在床上,屈膝弯腰,勾起侍女冰凉的下巴,温热的食指与拇指轻轻撩开她的眼皮。 “我刚刚,看到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侍女温顺地仰头,乖巧又听话。 湖绿色的眼眸泛着粼粼波光,仿佛在等待公主垂怜。 艰涩道:“您看错了,殿下。” 爱丽丝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下巴,故意戏耍怪物,在心中想: 祂琥珀色的眼睛我好像见过。 是在哪里呢? 是重要的人吗? 侍女脸庞似是骤然变幻,光滑脖颈浮现凸出,喉结缓缓滚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公主的手指慢慢下滑,落在刚刚浮现喉结的地方,铂金色的发丝扫在侍女脸庞。 侍女纤长浓密的眼睫如蝴蝶翅膀不停起舞,“殿下……?” 爱丽丝俯身,侍女的睫毛颤抖的更加厉害,正要说话,脚下骤然一空,便跌落在侍女怀中。 “……” 正在此时,厚重的房门被用力推开。 侍女眼疾手快拉过丝绸薄被,盖住彼此。 轮椅咕噜咕噜地声音缓慢袭来。 三王子语调阴沉:“我娶你不过是出于政治需要,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你不过是一个略有价值但却可以随时更换的物品……” 他慢悠悠又居高临下的语调戛然而止,看清地上狼藉,愣了下,顿时大怒,绿气冲冠:“你们在做什么!?” 第6章 6 一坨狗屎 —你依旧杀死了我— 你们在做什么。 薄薄的被子搭在身上,只能隐隐窥探出两个身影交缠在一起,姿势暧昧。 不论男女,激烈到滚落在地,都足够引人遐想。 更别提,三王子还是个因为腿瘸而敏感多疑的人设。 他心中想了许多。 这位刚刚嫁过来的新娘,竟然在第一天就这么放肆大胆吗? 还是为了吸引他的特殊手段? 克制着怒气,阴冷道:“把公主给我拉出来。” 怪物已经帮爱丽丝套好了裙子,圆形领口抵在脖颈处,肌肤遮挡的很严格。 爱丽丝从薄被里站起身,瞥了眼一言不发温顺的怪物,才缓慢地开口: “我只不过是穿衣服时不小心绊倒在地,无意中扯下了薄被,侍女怕我受伤而垫在了我身下……” 停顿了下,讥诮道:“三王子倒也不必这么不自信呢。” 三王子一愣:“你什么意思?” 爱丽丝微微一笑,湛蓝色的眼眸泛着水光,梨涡诱人。 三王子几乎看呆了一瞬,但很快回神,只觉得奥斯帝国果然风气豪放,就连公主都不怎么检点。 而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不自信自己的魅力啊。” ——“是有多么的自卑,才会觉得妻子新婚第一天,就出轨您安排的侍女呢?” ——“哦,对啦。” ——“新婚之夜您都没过来,足以看出来您的自卑呢。” 她就差明着说: “是太小了吗?” 三王子怒火中烧,狠狠拍了下轮椅扶手,气的话都说不囫囵:“你……放肆!”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冷笑一声:“公主倒也不必用激将法。” “我是不会碰你。” 他这话说的,好像是。 爱丽丝故意气他,从而让他怒火中烧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她——以此达到她的目的。 简直荒谬的可笑。 偏偏三王子殿下还自我感觉良好,甚至不觉得逻辑有任何错误。 挺会自我安慰的。 爱丽丝懒洋洋地说:“那最好不过了。” 三王子走之前冷眼看她。 那表情很容易解读。 ——你不过是用不在意掩盖被我拒绝后的伤心,少做那些欲擒故纵的事,给我安分点。 爱丽丝叹了声,和身边的怪物说:“他真有趣呢。” 还伪装成侍女的怪物冷冷吐出几个字:“一坨狗屎。” “……” - 异世皇宫的生活对爱丽丝来说,新奇感没了以后,就只剩下无聊。 她上次竟然在心中把花园里不同颜色的花朵分了类。 实在在无聊了。 而身后还永远跟着一位怪物。 祂没有如之前那么多次那般疯狂又随心所欲,反而只是简简单单地陪在她身边。 简简单单,毫无波澜。 除了,永远无法摆脱的凝视。 即便是平平无奇的侍女,由怪物扮演,也多了许多的神秘色彩,并且让人不自觉的臣服。 ——这是她难得地感受到的,祂并不单单是她眼中的怪物,而是一位神明。 万物皆臣服于祂。 至高无上,且不容窥探的神明。 爱丽丝躺在摇椅上。 夜幕星河,微风拂过。 隐约闻到咸湿的海风。 海风……? 爱丽丝微微蹙眉,也许是错觉吧。 怪物安静地站在她身后,浅绿色的眸子陡然转换成琥珀色重瞳,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娇躯。 仿佛是要用眼神将她吞噬湮没。 忽然,一行人急匆匆地朝这里赶了过来。 三王子殿下的轮椅轧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显眼。 爱丽丝懒懒地撩起眼皮,看他。 上次只短暂交谈了几句话,并没有仔细观察,今天倒是有兴致好好打量。 身为男主,长相自然是不会差的,他五官深邃,眉眼冷冽,眼眸较为狭长,气质的阴郁让他看人时眼神更显得阴鸷可怖。 但又隐隐透着那么一丝丝迷之自信的王霸之气。 当然,男主内心是极为自卑的,这是要依靠女主是温暖的。 但很快,男主的容貌像是覆了层纱雾,只能看清其大概轮廓,并不能看出他具体模样。 ——是怪物动的手脚。 真是恐怖的占有欲呢。 爱丽丝收回视线,慵懒地坐起身:“殿下有什么事吗?” 三王子冷笑:“你还好意思问本殿下有什么事?” 爱丽丝记不太起具体的剧情。 但这个篇幅为百万字的大长篇,女主要经历诬陷,殴打,虐-待,坐牢,流产,差点沦为军-妓,最后为了让王子站起来还剜了自己的波棱盖给他…… 不考虑是否科学。 总之,三王子如今怒气冲冲地前来,应该是在走某个剧情点。 “殿下可以直说吗?” 三王子眼神阴郁,直入主题:“我问你,莉莉娅在哪里?” 爱丽丝:“?” “莉莉娅是谁?” 即便看三王子时,隔着一团纱雾,但依旧感受到他极为恼怒的情绪。 三王子咬牙:“奥斯帝国的公主就会做这些不入流的勾当吗?” 爱丽丝无奈:“殿下,您可以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只是在这吹着晚风,从未见过这位莉莉娅小姐,更不知道您说的所谓的勾当是什么。” 三王子冷哼:“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看来,不用点手段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爱丽丝:“???” 她微微一笑:“殿下,我知道了。” 三王子冷眼看她。 爱丽丝弯了眉眼,温柔地说:“既然这样,我带您找莉莉娅小姐,好吗?” “但只能您一个人来哦。” 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您敢和我一起来吗?” 三王子又是一声冷哼:“有什么不敢的?” 他绝不承认是中了这女人的激将法,他只是担心莉莉娅的安危,仅此而已! 爱丽丝也推测出了这位莉莉娅小姐是谁。 ——书中的女配,三王子殿下心中不可触碰的白月光,逆鳞一般的存在。 虽说是因为幼年时,三王子因为腿疾而伤心难过,自卑不已。 而跟随国王来访比芝卡帝国的原主正巧碰到了三王子殿下,生性善良的原主如同小天使一般温暖了三王子,从此在王子殿下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两人还交换了信物。 可惜原主在回国的那天,不小心弄丢了三王子给的银手镯,反而被莉莉娅捡到。 由于当时并没有表明身份,三王子只知道原主是某个国家的公主,并不知她具体的身份。 而莉莉娅刚巧又是被送来与比芝卡帝国交流学习的公主,阴差阳错就发展了起来。 爱丽丝并不打算挑明这段童年记忆。 她还不想跟这位王子殿下发展出什么。 怪物要跟着她进去。 爱丽丝回眸一笑:“你留在外面。” 怪物愣了下,挺住脚步。 面色陡然阴沉,眼眶之中,浅绿色与琥珀色不停转换,宛如理智与情感之间的拉锯。 等进了奢华又空荡的卧房。 三王子眉眼冷冽,宛如贝尔斯山顶常年无法融化的积雪,飘散着丝丝缕缕的寒气,他冷声说:“不要和我耍花招。” “快点告诉我莉莉娅在哪里,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爱丽丝走到三王子身边,湛蓝色的眼眸如天空的色彩那般干净纯粹,语调悠扬:“殿下。” 三王子闻到了她身上体香,如娇艳欲滴的玫瑰那般美味而又惑人。 又撞到她含着水色的眼眸,仿佛跌入了和煦的汪洋之中。 他怔神片刻。 但又很快回神,更加不屑。 这个女人果然在觊觎他,竟然想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勾-引他! 忽然。 他的脑袋被爱丽丝抱住。 感受到她身躯的柔软,三王子没有推开她,而是嗤笑:“少用这些下作手段,赶快把莉莉娅交出来!” 手臂勒到三王子脖颈的爱丽丝:“???” 这草包最后是怎么当上国王的? 她手臂用力,在三王子再次发怒之前朝他嘴里灌了一瓶水。 在他呛到以后,又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柔声说:“殿下,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可是您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呢?” 三王子顺过气,止住咳嗽,脸颊微红,不知是呛的还是气的。 “你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在他要喊出来人时,爱丽丝捂住了他的嘴巴:“殿下,刚刚那杯水里面有个很小很小的虫子。” “您知道蛊虫吗?” “是一种巫术哦,你吃下这个虫子,渐渐的,会变得疑神疑鬼,无时无刻被人凝视……” 爱丽丝停顿了下,在他耳边轻笑一声:“啊,具体还有什么我就不说了呢。” “希望殿下好好感悟哦。” “解药只有我有,殿下大可把我关起来,或者杀掉我,只不过这样的话,殿下未来的宏图大业,可就要夭折了呢。” 怪物终究还是忍不住贴着墙壁爬了进来,重瞳在看到少女与其他男人搂在一起时,顿时迸溅出阴毒的目光。 房间里响起喃喃低语。 为什么。 为什么,爱丽丝。 为什么你愿意主动去拥抱他。 却从来不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那种窸窸窣窣,而又毛骨悚然地恐惧感。 爱丽丝早已熟悉,但仍然会有些许的不安—— 神明是不允许被窥探的。 这是亵渎。 她似是勾起了抹讥笑,但很快又敛去,极快地扳过三王子殿下的头,让他与在缝隙之中偷窥的怪物对视。 还故作疑惑与单纯地开口: “殿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呢。” 三王子原本气愤不已,但对所谓的蛊虫这件事抱有三份怀疑,并未全然相信。 可耳边的话语,以及被凝视的悚然…… 这种无法言说的恐惧。 三王子被扳过头的那一刻,猝然与阴毒的琥珀色重瞳对视。 脑海一片混乱,连思绪也无法凝结,好像什么也抓不住,飘飘然,跌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殿下!殿下!” 呼唤声伴随着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勉强拉回了一点点。 “殿下,不要惩罚爱丽丝公主,她没有……” 莉莉娅的声音渐渐变小,她看着眼前两人亲密的动作,纯洁的眼眸无助急了,像林间迷路的小鹿,慌乱又迷茫。 “你们,你们……” 莉莉娅的头发是灿烂的金色,与铂金色有些不同,但眼睛却是同样的蓝色。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相似。 看来王子的眼神也不怎么好呢。 记东西只记得大概。 爱丽丝慢吞吞地松开王子,但三王子几乎是一瞬间便惶恐地拉住了她的袖口,含糊嘶哑地吐出几个字:“别……不要……” 她也看过怪物的眼睛。 对视时却是会有一些难受,思绪也很混乱,耳鸣不停。 却很少会出现几近癫狂的模样。 爱丽丝捂住他的眼睛,轻轻安抚:“没事啦,没事啦,放轻松,殿下……” “我知道您现在很痛苦,但您不要害怕。” “当您睁开眼的时候,您将会看到心中的光。” 她缓慢地松开手,让三王子去看到就在他面前的莉莉娅。 三王子眼前好似闪着点点星光,五彩缤纷,看不清晰他顺着淡淡的玫瑰香扭头,星光散出,露出那一抹铂金色。 而那团笼罩在他眼前的雾气也渐渐散去,出现了一张极为娇艳的容颜。 忽地,他被人捏着下巴看向了莉莉娅。 她那如小鹿一般清澈透亮的眼眸正担忧地望他:“殿下,您没事吧?” “爱丽丝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他怎么了?” 三王子瞬间清醒,缝隙之中偷窥的怪物已然不见,他把那些归为自己哦幻觉,而余光瞥到微微笑着的爱丽丝,那股恐惧又转移到了爱丽丝身上。 他猛地收回视线,对蛊虫一事信了大半。 看向莉莉娅时又有了些安慰。 ——果然,只有莉莉娅才是最纯洁最善良的女孩。 可恶又恶毒的爱丽丝竟然敢给他下毒,等他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后,一定要让她受尽折磨。 三王子掩去眼中的阴狠,扯出了个僵硬的笑容安慰莉莉娅:“别担心,我没事,我只是……有点头晕。” 莉莉娅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停顿了下,松了一口气,抚摸着胸口:“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她紧接着又担忧道:“可是头疼也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不可以放任的。” “我刚巧会一种按摩手法,让我来帮帮你吧,殿下。” 三王子越发感觉她温婉可人,又善良极了。 他露出了个发自肺腑的微笑:“你真是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你了,莉莉娅。” 莉莉娅站起身推着他正要离开的时候,似乎是才发现爱丽丝一般。 她咬唇尚且含着水雾的眸子,怯生生地说:“爱、爱丽丝公主。” “为了赫尔斯的身体健康,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吗?” 赫尔斯是三王子殿下的名字。 三王子皱眉,看了眼爱丽丝,又迅速收回视线,像是要掩盖一般,咬牙切齿透着恼怒:“问她做什么?” “她根本无权过问我的事情!” “不过是我娶回来的一个摆设品罢了!” 他还想要说的更过分一些,但那些折磨神经的,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正无孔不入地腐蚀着他。 三王子猝然收声,重重地哼了一声,让莉莉娅推着他离开了。 自始至终,没有再看爱丽丝一眼。 反而是莉莉娅,回头似是担忧的望了爱丽丝一眼。 在收获到爱丽丝娇媚的微笑时,猛地回头。 大概是觉得这样露了怯,便又转身与爱丽丝笑了笑。 爱丽丝忽然问:“莉莉娅小姐之前去了哪里?可是让殿下担心坏了呢。” 莉莉娅脚步一顿,柔柔地笑了:“花园里的蔷薇太漂亮,我忍不住看入迷了。” 但其实是她故意迷路的。 可话到嘴边又不想这么说—— 这会显得她对王子府邸很陌生。 莉莉娅邀请:“爱丽丝公主也可以去花园里走走,那里的花朵都很漂亮。” 三王子插话:“你喜欢的话,我让人把这些摘了,都送给你。” 莉莉娅调皮眨眼:“不要啦。” “这些花朵长在花园里是最美的,摘了的话,岂不是很快就凋零了,那样对这些花朵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三王子深情款款:“哦,莉莉娅,你真是太善良了。” 爱丽丝:“……” 怪物不着痕迹地站在她身后,沉默了会儿,又拿了沾水的手帕替她擦拭刚刚碰触过王子的地方。 不可避免的听到她的心声: 这些台词…… 好想吐。 怪物眼睛闪烁了下,似是有些愉悦。 - 莉莉娅在比芝卡帝国已经待了很久,她的国家只是一个贫穷的小国。 而她留在这里,与其说是留下学习,但实际上是为了拉拢比芝卡帝国的贵族而留下的。 一场政治联姻。 也许是个情妇无数的老男人。 也许是个鳏夫。 或者有些特殊癖好的变态贵族。 总之什么都可能。 她的国家送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嫁给比芝卡帝国的某个贵族。 当然,如果能是王子就更好了。 ——但很显然,嫁给王子对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公主实在太过困难。 而在比芝卡国王的铁血统治之下,形成的弱肉强食风气更是让她举步维艰。 莉莉娅小时候经历过一段被欺凌的时光,畏畏缩缩又自卑怯懦。 但某天突然遇到了三王子,而三王子原本对她不屑一顾,不知为何又忽然转身为她赶跑了那些欺负她的捣蛋鬼。 事情到这里,应该是很具有童话色彩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甚至还可能发展出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尽管三王子残疾,但他毕竟是王子,以后还会有封地。 可她后来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捡来的。 那个银手镯,是她捡的。 三王子殿下对她的好,也不属于她。 莉莉娅只能担惊受怕地享受着三王子对她的好。 在她的渐渐长开后,知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又学会了利用美色迷惑那些较为有权有势的男人,对他们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若有若无地撩人,给他们一点点甜头。 那群愚蠢又只看皮囊的蠢货男人们,很快便沦陷了。 但无论哪一个,都比不上未来可以享受封地的王子。 哪怕这个王子是残疾。 可三王子对她的感情源于那个手镯,这让她无法完全舍弃其他男人。 所以,在得知了三王子成婚的消息后,她就彻底放弃了三王子。 可放弃那晚。 她又梦到了三王子未来会登上王位,会成为国王,会一统周边小国。 这是何等的风采。 莉莉娅放不下这一切。 这触手可得的一切。 毕竟……镯子的主人从未出现,也许镯子的主人早就忘记这件事了。 所以,她下定决心又来找了三王子,并且故意迷路,让侍女跑去和三王子说“莉莉娅小姐去见爱丽丝公主后迟迟未回,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切都像她预料的那样。 赫尔斯会为了她训斥爱丽丝。 可莉莉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哪里呢? 她轻轻揉着三王子脑袋上的穴位,垂眼时,刚巧与三王子藏不住深情的眼眸对视。 气氛似乎渐渐升温。 流露出些许暧昧旖旎。 莉莉娅要收回手时,忽地被三王子握住手腕,拉进了怀中,“莉莉娅……” 她娇羞地垂头,躲进赫尔斯的怀中,“您,您别这样。” “爱丽丝公主知道了,会伤心的。” “我不想打扰你们的感情。” 三王子冷漠说:“别提她,不过是个恶毒的女人。” 莉莉娅心中欢喜,但还是在他怀中小动作的挣扎着:“那也不可以的,您已经结婚了,我们不可以这样……” 三王子轻声哄她:“莉莉娅,你知道的,我根本没有和她在神父面前宣誓,甚至连法律都不会承认我们的关系。” 莉莉娅:“那也不可以的。” 她小声啜泣起来:“你这样子对我,把我当做什么了?” 赫尔斯见她哭泣,心中猛然一痛,用手指擦掉她脸颊的泪水:“别哭,莉莉娅。” 但泪水却越擦越多,他大胆地去亲吻那些泪水:“不要哭了,莉莉娅,你一哭我的心也好痛。” 莉莉娅轻轻推着他,哽咽道:“你别这样,我们只是朋友啊。” “我们是永远的朋友,对不对?” 女孩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眸望他。 赫尔斯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苦痛,欢喜她这般信任她,痛苦他们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 他紧紧搂住莉莉娅:“是的,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 爱丽丝奶白色的肌肤在丝绸摩擦下浮现出红痕。 她抽回自己的手臂,娇气道:“不要擦了,很疼的。” 怪物拿着手帕伫立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眼眸在琥珀色与浅绿色之间快速转换。 不停跳动,不停跳动。 空气渐渐阴冷,卷着黑雾袭来。 点燃的蜡烛忽而熄灭。 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爱丽丝站在原地,等着怪物发火,等着那些数不清的触手忽然浮现,再去陷入那些癫狂而又糜乱的惨淡沼泽。 而下一秒。 怪物点燃了蜡烛,祂垂下眼睫,遮住了琥珀色的重瞳。 隐忍,克制。 祂说:“公主,您该去洗漱了。” 在爱丽丝不解地拿着换洗衣物进入盥洗室时,怪物又问:“需要我帮忙吗?” 让怪物帮忙,不亚于将自己送入虎口。 还是清洗干净的一条龙服务。 爱丽丝笑了,梨涡浅浅:“不必了。” 怪物停下脚步,守在门外,在爱丽丝路过祂步入盥洗室时,似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哑阴鸷的咕哝: “您要洗干净点,殿下。” 被触摸,被污染,被玷污的肌肤。 都要,彻底洗干净。 第7章 7 有些事只能和女孩子一起做 —你依旧杀死了我— 赫尔斯最近感觉很不对。 总是疑神疑鬼,觉得有什么东西无孔不入地在凝视他。 祂藏在衣柜之中。 祂藏在阁楼之上。 祂藏在黑漆漆的缝隙之内。 只裸-露出一双巨大又恐怖的琥珀色重瞳。 阴森森地凝视着他。 视线冰冷刺骨,拉扯着他浸入深深泥沼,淹没他的口鼻,让他窒息失神,却有猛地将他拉出。 他大口喘息,在渐渐安稳之时。 又再次将他拽入。 循环往复的折磨要逼疯他了。 赫尔斯几乎将府邸内的所有士兵全部叫到了他的房间内,守护着他,注视着他,这样,他才能够稍稍舒心安稳一点。 但很快,这种方法也不可以。 那琥珀色的重瞳,无孔不入地侵犯着他,侵犯着他每一处完好的理智。 赫尔斯几欲发狂。 他想到了爱丽丝。 是她,是这个女人。 是这个恶毒的女人给他喂下了蛊虫,是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把他变成这副模样的。 赫尔斯阴郁着脸,不顾目前是深夜,让仆人推着轮椅,带着亲兵浩浩汤汤地来到了爱丽丝的房门前。 他在嚣张地让亲兵撞开房门之前,忽地停下了。 ——解药只有她有,如果她因为他的举动而生气不给他解药,那该怎么办? 况且,奥斯帝国刚刚将钱财送来这里,两国也刚刚交好,表面的祥和也要维持一段时间,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过于为难公主。 更何况…… 如果,万一,她被逼急了以后,选择玉石俱焚呢? 仆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殿下?” 赫尔斯回神:“没事。” “回去吧。” 仆人愣了下,又应了好。 虽然不知道三王子折腾的是什么,但他们做仆人的只有听从命令的份儿。 翌日一早。 天色刚刚亮起。 赫尔斯就迫不及待地督促仆人推着他再次到了爱丽丝的房门之前。 他吩咐的温柔了些:“去敲门。” 仆人诧异的眼神差点没能藏住,但碍于王子的威压,以及他古怪的脾气,又强行控制神色。 面部表情很是扭曲地敲着房门, 仅仅只响了一声。 房门就轻轻打开了。 爱丽丝公主身边的侍女冷漠着小脸:“有事?” 俨然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语气。 仆人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温顺地回答了问题,并且还弯下了脊背,语气极为恭敬:“是王子殿下找公主有些事。” ——因为王子殿下的吩咐与态度,目前还无人敢唤爱丽丝为王妃。 对于这么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职位,爱丽丝公主在王子府邸的生活有多么不顺,可想而知。 识相一些,早就夹着尾巴做人了。 可公主的侍女却格外嚣张: “公主还在休息。” 言罢,便将房门关上。 仆人:“……?!” 他偷偷瞄了眼三王子的神色,脸黑的仿佛乌鱼喷出的墨汁,吓得他连忙又收回了视线。 仆人以为,按照王子的性格,一定会吩咐亲兵把房门撞开。 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王子竟然一言不发地在门外等着。 这可是个大消息。 足以让那些无聊的贵族妇人与千金小姐们八卦许久。 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爱丽丝才醒过来。 她打了个哈欠,缩在被窝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起床的欲-望。 怪物照例捧着衣服在床边守护着她,声线依旧阴冷:“那坨狗屎在门外得您。” 爱丽丝意识模糊,要睡未睡,懒洋洋地应了声:“嗯。” 忽然又反应了过来,狗屎不就是赫尔斯王子吗? 湛蓝色的眼眸闪过光彩,提起了些神,坐起身:“在房门外吗?” 怪物心中的雀跃戛然而止,冷漠反问:“你要去见他?” 爱丽丝只是觉得生活太无聊了。 跟三王子玩闹应该会很有意思呢。 为生活加点黑胡椒嘛。 怪物眼神阴沉,冰冷的重瞳盯着她去开门的身影,手掌变幻成无数根暗红色触手,“咻”的一下,冲到了爱丽丝的身后,即将包裹到她瘦削的身躯。 但公主打开门的时候,又懒洋洋地问:“不和我一起吗?” 触手瞬间倒退,变回人类的手掌。 怪物反复咀嚼她说的话,见她停在门口回眸,湛蓝色眼睛盈盈水光,注视着她,像是极为深情。 他又开心了起来,跟了过去:“好。” 但很快又不开心了。 ——爱丽丝注视的,是侍女的面容。 而非祂。 房门外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影,亲兵,侍女,仆人,中间簇拥着的是三王子殿下。 他的脸庞依旧笼罩了层雾气,只能看清楚大致的轮廓,与模糊的五官,大抵能感受到他在隐忍着怒气。 ——因为那个莫须有的蛊虫。 爱丽丝眨眼,无辜极了:“殿下,有事吗?” 怪物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在她身边站好,瞳孔颜色陡然变幻,又恢复正常。 赫尔脸色更加苍白,他猛地揉了揉眼睛,见侍女依旧是浅绿色的瞳孔,便安心许多。 可很快,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 逃不掉,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这种无时无刻被凝视的恐慌。 是祂。 是祂通过侍女在凝视他。 赫尔斯猛然滑动轮椅,朝爱丽丝冲了过去,嗓音含糊不清,喉咙似是被烫伤了以后,发出嘲哳低吼:“帮……帮……我……” “快……救…救…我……” “祂……祂…来…了……” 仆人连忙追上去,弯腰小心询问:“殿下,谁来了?” 赫尔斯一巴掌扇开开了仆人,因为作用力,手臂震得发麻,他却毫无知觉一般,转动着轮椅来到了爱丽丝面前。 爱丽丝微微蹙眉,扶住轮椅椅背:“殿下,您有事吗?” 赫尔斯猝然回神,眼神渐渐清明,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皱紧眉头,冷声对仆人说:“滚下去!” 仆人哆哆嗦嗦地爬起来,马不停蹄地滚了。 爱丽丝侧身进了房门。 赫尔斯跟在她身后,吩咐亲兵侍女们都不要进来。 他看着爱丽丝,感到了一丁点的安心,仿佛只有她身边是最安全的。 这个女人。 这个恶毒的蛇蝎女人,一定是想用这种手段来控制他,得到他。 不可否认,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三王子冷漠说:“把解药给我,我会满足你。” 爱丽丝垂头朝瓷制的青色小杯子中倒入了些茶水,铂金色的发丝柔顺垂下,就像是,像是他黑暗之后,看到的那抹光。 公主歪了歪脑袋,湛蓝色的眼眸泛着粼粼波光,唇瓣微弯:“什么都可以满足我吗?” 赫尔斯冷笑:“自然。” 爱丽丝笑:“好呀。” “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也不要再让莉莉娅小姐来接触我,可以吗?” 赫尔斯眼神一顿,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爱丽丝讶异:“殿下怎么这么惊讶?” “这很难做到吗?” “可是你本来不就是不喜欢我吗?互不打扰,对我们双方都好呢。” 赫尔斯眉头皱的更紧了。 爱丽丝对他的情意,他并不是盲目自信。 而是在未订婚之前,奥斯帝国的派来订婚的公主是另一位,但爱丽丝听说要与他订婚,便主动求来了这场婚事。 如今结了婚,反而对他避之不及? 赫尔斯把她的举动定为欲擒故纵,他半是讥诮半是嘲弄:“好。” 等她忍不住求着来找他的时候,可别怪他狠心。 爱丽丝把茶水推给了他:“解药,殿下。” 她微笑:“希望您能够遵守约定,不要再来找我呢。” 赫尔斯如今备受折磨,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你放心,我绝不会再来找你一次。” 说完,像只骄傲的断翅孔雀,滑着轮椅出了房门。 怪物拿起赫尔斯用过的茶杯,嫌弃地丢掉,回身就见爱丽丝正支着下巴,兴致盎然地看祂。 好像把祂所有的小心思都看的一清二楚。 怪物僵在原地,没有动作。 爱丽丝见祂这样,反而轻笑了声,尤其是见到祂雪白的脖颈染了如晚霞般艳丽的色彩后,笑意更是浓郁。 “你在害羞什么啊?” 怪物自喉咙发出咕哝:“我没。” 爱丽丝没再说话,只是怔怔地发呆。 怪物渴望得知她在想什么,又想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祂身上。 祂走到爱丽丝身后。 琥珀色重瞳贪婪地凝视着她。 这是祂的。 祂的新娘。 祂的爱丽丝。 …… 贵妇人与千金小姐之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八卦。 #三王子殿下夜探香闺却被拒之门外,苦苦等待# #爱丽丝公主苦尽甘来,终于等到浪子回头# 甚至还根据“三王子殿下幡然醒悟,苦苦等待”编造出了个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故事十分跌宕起伏。 总之,早就脱离了现实,实现了完美的艺术加工。 让人听的欲罢不能,而且非常痛快。 莉莉娅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她勉强笑了笑:“不可能吧?三王子殿下结婚时都没有出席婚礼,怎么会突然喜欢爱丽丝公主呢?” “谁知道呢?” “听故事嘛,听的快乐就好了,难不成我们还真的去插手三王子家里的事吗?” 她说的意有所指。 就差明着问莉莉娅:你是准备去插手三王子家里的事情了吗? 莉莉娅脸色更白了,小鹿般的眼眸像是受到了惊吓,无助极了:“可是,可是三王子殿下是活生生的人啊,我们这样拿他的故事当乐子,对他来说该多么伤心。” 与莉莉娅坐在一起的千金是史密斯家的千金,名为艾琳·史密斯。 艾琳早就看不惯莉莉娅的做派,但偏偏她哥哥情根深种,不可自拔,对莉莉娅唯命是从,在她身边简直是个仆人。 她翻了个白眼:“既然这样,你去堵住那些贵妇人的嘴啊,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莉莉娅眼眸噙着泪水:“艾琳……” “怎么回事?” 深沉的嗓音传来。 艾琳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哥哥。” 莉莉娅怯生生地说:“约翰。” 约翰皱着眉头,见莉莉娅惨白着小脸心疼坏了:“出什么事了?” 扭头严肃对艾琳说:“是不是你又欺负莉莉娅了?” 艾琳震惊不已:“管我什么事?” 约翰逻辑通顺:“这里就你们两个人,除了你还会有谁?” 他沉下脸:“快和她道歉!” 艾琳睁大眼睛:“你开什么玩笑?” “让我给她道歉?” “哥哥你清醒一点好吗?你知道外面都怎么说她吗?” “都不知道她爬过多少男人的床了,你为什么还觉得她是一朵小白花?” “她就是个……” 话没说完,就挨了她哥哥一巴掌。 艾琳彻底愣住了。 从小到大一直护着她宠着她的哥哥竟然打了她一巴掌? 莉莉娅惊呼一声:“约翰,你不要这样。” “艾琳只是劝我不要多管闲事,你不要打她。” “至于她刚刚说的话,我并不在意的。” “只要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很开心了。” 约翰又是怜惜又是喜爱:“你就是太善良了。” “这样会吃亏的。” 他们俩旁若无人地说着暧-昧不清的言语。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艾琳反而像是这里最格格不入的人一般。 她狠狠瞪了眼莉莉娅,同时对约翰失望至极。 也许莉莉娅是有错误,可对一个女人偏听偏信,还对自己妹妹动手的约翰,更是罪大恶极。 能够被这么浅显的迷惑到。 艾琳难免觉得,她哥哥其实是个蠢货。 …… 天色渐晚。 莉莉娅离开史密斯家后,越发恐慌—— 万一那个故事是真的呢? 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赫尔斯与爱丽丝发生了什么? 她甚至连自己家都没有回,便又去了赫尔斯的府邸。 因为赫尔斯早就吩咐过仆人与士兵: 莉莉娅前来,不需要通报。 这是他给心爱女人的特权。 所以,她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赫尔斯居住的房间,轻轻敲门。 门开的很快。 赫尔斯打开房门时错愣的神色没有逃过莉莉娅的观察。 她压下心中的情绪,柔声说:“我来看看你,你最近头还疼吗?” 头…确实是不疼的。 不仅不疼,那些恐怖的感觉,被凝视,被拉扯,也统统不在。 赫尔斯甚至有些神清气爽。 但却总是会看向房门,好几次竟然忍不住询问爱丽丝在做什么。 ——该死的!她就是想用这种手段引起他的注意! 而敲门声响起的时候,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莉莉娅没听到他的回话,心中更加不安,又耐心询问了一遍:“殿下?” 赫尔斯回神,如往常一样笑了笑:“我没事了。” 他错开身,让莉莉娅进来。 莉莉娅握着他的轮椅,推着他,笑:“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花园散散心吧?” 赫尔斯向来不会拒绝莉莉娅的要求,自然是同意的。 一路上,莉莉娅说了许多话,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时不时观察着赫尔斯的反应,见他如往常一样便渐渐放下心。 最后在蔷薇花丛之中停下。 莉莉娅蹲下身替他整理盖在腿上的毯子,似是不经意地询问:“爱丽丝公主最近在做什么呢?” “都没有见她出来聚会呀。” “她一个人会不会孤独啊?” 赫尔斯冷笑:“管那个女人做什么!” 莉莉娅见他一如既往地厌恶,更是安心。 她微微笑着,左脸会浮现一个很淡的梨涡,但仅仅只有一个。 ——赫尔斯很喜欢她的梨涡。 莉莉娅柔声说:“我刚来比芝卡帝国的时候,一个人总是很孤独,也没什么朋友,还好有殿下在……” “我见到爱丽丝公主,便会想到许多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让爱丽丝公主也经历那些孤独与无助呢。” 赫尔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幼时往事,阴郁的目光柔和许多,他伸手握住了莉莉娅的小手,温声说:“莉莉娅,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 莉莉娅顺势提出:“我可以去陪陪爱丽丝公主吗?” “上次去找爱丽丝公主的时候,我都没找到地方。”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这次不会再闹乌龙了。” 莉莉娅对三王子的府邸大多地方都很熟悉 ,但爱丽丝住的地方实在太过偏僻。 不过—— 她很满意。 这恰恰说明了三王子对爱丽丝的不重视。 赫尔斯不忍拒绝心爱姑娘的善意举动,可他却也答应过爱丽丝不去找她,也不让莉莉娅去打扰她…… 他不可能放下面子主动去找那个女人的! 赫尔斯:“莉莉娅,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善良的。” “你离爱丽丝还是远一些的好,那个女人阴险狡诈,又恶毒不堪。” 莉莉娅惊呼一声,好似是第一次窥探到这个世界的阴暗般那么惊讶:“竟然是这样吗?” 赫尔斯不忍让她接触到这些污浊,便囫囵道:“总之,她是一个没有道德又手段下作的女人,莉莉娅,你这么善良,肯定会被她伤到的。” 莉莉娅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我相信人们都是可以被温暖的啊,只要我多一点耐心与真心,爱丽丝公主一定会被我感动的。” 这才是他心中的光啊。 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善良女孩啊。 赫尔斯安抚她:“我不忍心让你受任何委屈,你就不要去找她了。” 这么三番五次的拒绝让她。 莉莉娅已经生出了些许疑惑,但也知道赫尔斯的底线在哪里,便乖巧道:“那,我听你的。” 赫尔斯又给了她一个浅笑。 ——一个阴郁王子,对任何人不假辞色的阴郁王子,唯独对她,会温柔以待,会展露笑颜。 这种特殊,让莉莉娅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推着轮椅又走了两步,忽然看到前方的玫瑰花丛中有两个人影。 便小声询问:“殿下,那边的,是爱丽丝公主吗?” 赫尔斯早就注意到了,他嗯了声,冷声说:“我们走吧。” 莉莉娅惊讶:“难得碰见,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啊?” 赫尔斯转念一想。 这花园是他的,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无人能够干预,更何况,他们这是偶遇,转身就走反倒像是落荒而逃。 总之。 不是他主动来找爱丽丝的,凭什么要让他离开!? 赫尔斯吝啬地回了一个字:“嗯。” …… 傍晚时分的景色最为糜丽,玫瑰红的火烧云卷着似血残阳,映照着娇艳欲滴的花丛中纤细的小美人,衬得人比花娇。 爱丽丝坐在画板前,涂涂抹抹,对怪物说:“你怎么不眨眼睛呢?” 怪物似是才反应过来,缓慢地眨了眨眼。 祂坐在花丛里,穿着爱丽丝给祂搭配的蓬松又柔软的公主裙,红色与白色交相呼应,组合成了一副浓墨淡彩的漂亮画卷。 爱丽丝拿着画笔,勾勒完最后一笔,弯了弯眉眼,对怪物挥了挥手:“好了,你可以过来了。” “好看吗?”她问。 怪物说:“嗯。” 可惜,那张脸不是祂的。 祂眼中流淌出疯狂的欲-望。 凝视着画像之中美的梦幻的侍女,无尽的恶意在眼眸之中翻涌。 不是祂。 画的不是祂。 忽然。 响起了清脆的女孩声音。 “你好啊,爱丽丝公主。” 爱丽丝转身,笑容垮了一半,恹恹回:“啊,你们好啊,莉莉娅小姐,还有不守信用的王子殿下。” 莉莉娅愣了下:“?” 不守信用? 赫尔斯脸色阴沉:“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来花园散心,难道还要规避你吗?” 爱丽丝迷惑:“那,不打招呼,也不可以吗?” “我们不可以当做陌生人,对彼此视而不见吗?” 赫尔斯气极,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莉莉娅听着他们的对话,勉强能够拼凑出所谓的不守信用是什么意思—— 爱丽丝与赫尔斯约定,不再见面。 怪不得刚刚她三番两次提议去见爱丽丝,赫尔斯会拒绝呢。 但这种约定。 看起来无情,却又有着几分暧-昧。 莉莉娅柔声说:“和殿下没有关系,是我自作主张要来和公主打招呼的。” “殿下没有不讲信用哦。” 这些话极大的维护了赫尔斯的颜面,他看向莉莉娅的脸色更加温柔。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爱丽丝饶有兴趣地看他们表演完,才慢悠悠地开口:“所以,殿下没有告诉莉莉娅小姐——” “我们也约定过,不让莉莉娅小姐来打扰我吗?” 莉莉娅神色微怔,紧接着又反应过来说:“都是我的错。” “是我恳求三王子殿下要来见您的,我不知道是哪里惹了公主不开心,让公主对我如此抵触,所以才想要见见爱丽丝公主……” 总之,这一切都与三王子殿下无关。 爱丽丝哇了一声:“你是王子殿下的情-人吗?” 她捂住嘴巴,湛蓝色的眼眸透出些恶趣味:“因为你们的关系实在太亲密了,就像是情-人一样。” 怪物站在爱丽丝身旁,又挪了几步。 侍女与公主亲密的站在一起。 而侍女又温驯地替公主整理了裙摆,且贴心地扶着祂眼中孱弱的公主。 她们所穿的都是洁白的公主裙,在玫瑰花丛的衬托下,竟然意外的般配。 祂像是笑了。 却也听到了爱丽丝的心声: 好有趣呢。 虽然猜到赫尔斯会找借口来见我,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呢。 莉莉娅接下来一定会说:“我们只是朋友,你不要误会。” 怪物眨眨眼,果然听到了莉莉娅说:“你不要误会我们,爱丽丝公主,我和殿下只是朋友。” 祂心中生出一股恼怒。 当时。 当时她与赫尔斯做约定,祂真的以为爱丽丝要与赫尔斯划清界限,过清净的日子。 没想到她只是摸透了赫尔斯的脾性,并且暗戳戳地想要看戏。 爱丽丝…… 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 为什么? 愤怒之下。 祂的瞳孔不自觉转变为了琥珀色重瞳。 有人注意到,放声尖叫:“怪物!怪物!” 爱丽丝:“嗯?” 她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尖叫的士兵便挥刀砍下了怪物的头颅。 鲜血喷涌而出,泼洒在了尚未干透的画板。 那艳丽的火烧云,那娇媚的玫瑰,由血液染红,更显得触目惊心。 渐渐的,猩红血液布满了整幅画卷,涂抹在每寸,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像是要将谁的存在彻底抹去一般。 爱丽丝脸色沉了下来。 杀死怪物的侍卫也冷静下来,见到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侍女,他思绪陡然清醒,张了张嘴,“我刚刚……刚刚看到的是个怪物啊!” “殿下,求您相信我。” 他跪下,真诚地看向赫尔斯。 赫尔斯正在哄被吓到的莉莉娅,闻言尚未开口。 只是在眨眼之间。 士兵的头颅就被砍掉。 爱丽丝雪白的公主裙由血液染红,小脸沾染了不少血液,红白映衬,就像刚刚坐在玫瑰花丛的侍女。 赫尔斯震惊一瞬,登时回神:“你在做什么?” 莉莉娅吓得哆嗦了下,捂住嘴巴,小鹿般的眼睛里流出汩汩不断的晶莹泪水,浸着巨大的恐惧。 她看向赫尔斯,希望他能够安慰一下她,给她点温暖。 但赫尔斯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目光一错不错盯着爱丽丝。 爱丽丝湛蓝色的眼眸不再有任何笑意,漠然收了刀,“殿下的士兵无缘无故杀了我的侍女,我为我侍女报仇,不是很公平吗?” 她手中的刀还泛着寒光。 鲜红的血迹沿着刀尖一滴一滴砸在泥土地,汇聚成血流,淌进了玫瑰花丛,浇灌着它们。 赫尔斯触碰到她湛蓝色的眼眸。 似是又看到了他儿时跟随国王出海,遇到了的狂风暴雨。 海浪不停拍打着船只,他掉进海中,不知名的怪物咬残了他的双腿。 那种恐怖与绝望。 他的双腿似乎又开始颤抖,剧痛渐渐传来。 甚至顾不上安抚莉莉娅,让人推着轮椅,落荒而逃。 - 那天的血腥似乎被众人忘怀。 没有谁来找爱丽丝的麻烦,甚至连三王子殿下都没计较那件事。 而在这座府邸之中,由于公主展露出的残忍,像剧情之中的辱骂与暗地里的针对,完全没有出现。 爱丽丝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只觉得生活越发无聊。 ——她想过怪物会消失,但没想到会这样消失。 没有躲开士兵的攻击吗? 多么荒谬。 爱丽丝拨弄着床幔,忽而听到了敲门声。 她趴在床上,支着下巴。 微微翘起唇角,梨涡浅浅。 “进来啊。” 房门被推开。 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士兵走了进来,祂见爱丽丝慵懒地趴在床上,撩开床幔看他。 缓缓低下了头。 爱丽丝笑:“你是谁啊?” 士兵说:“我是来保护您的,殿下。” 爱丽丝随手指了个地方:“那你待在那里吧。” 祂听话地站在爱丽丝指着的地方。 爱丽丝松开床幔,缠着薄被在床上翻了个滚。 被注视,被凝视。 像是被黏腻目光舔舐。 她把脸埋在了枕头之中。 呼吸着上面的清香。 又翻身躺在床上,湛蓝色的眼眸露出几分茫然。 ——竟然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之中,开始期待了吗? 耳边忽而响起了怪物阴冷的声音:“殿下,您想画画吗?” 爱丽丝懒懒地啊了声:“画你吗?” 祂说:“我愿意的。” 爱丽丝:“不行呢,这是我想和女孩子做的事。” 她撩开床幔,洁白的手指开始查数:“玩换装游戏,一起逛街喝下午茶,一起吃饭洗澡睡觉,说悄悄话,分享小秘密……” “还有好多好多——” 公主拖长尾音。 “这些都是只能和女孩子一起做的事情呢。” 怪物:“哦。” 第8章 8 骑士与公主 —你依旧杀死了我— 尽管三王子与公主双方达成协定—— 不再相见,互不打扰。 可国王举办的晚宴两人还是要合体参加的。 赫尔斯像是完全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冷着脸上了马车。 而爱丽丝也上了另一个马车。 踩着小凳子上马车时,士兵伸出手,要扶公主的时候。 爱丽丝躲开了他,纤长洁白的食指摇了摇:“不可以哦。” “我只想让女孩子扶。” 怪物:“……” 马车咕噜咕噜的前行,缓慢而稳重,与怪物的任性的性格完全不同。 爱丽丝坐在装潢奢侈的马车内,轻轻撩起了窗帘,看这个时代独有的风格。 空气里泛着阴冷潮湿。 隔很远才会看到又一盏壁灯。 街上已经是空荡荡的,还有一些士兵骑着马在巡逻。 无端压抑。 很快,骑着马的怪物占据了她所有视线。 本就昏暗的街道,更是窥探不到任何有趣的东西。 索性放下了帘子。 怪物迟缓眨眼:“?” 皇宫很快就到了。 悠扬动听的曲调响起,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相伴步入宫殿。 爱丽丝跟赫尔斯并排走,右边是怪物,赫尔斯因为身体缺陷,由仆人推着走。 三人行的组合,竟然会有种公主与士兵是一对,王子反而像是插足者的错觉。 赫尔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他脸色难看,小声说:“让你的骑士离远一点。” 爱丽丝侧头看了眼怪物,疑惑:“为什么啊?” 赫尔斯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仿佛都在爱丽丝的掌握之中发展。 语言,神色,动作…… 这些都在爱丽丝的掌控之中。 而他,就是个跳梁小丑。 在为她上演着一出又一出丑陋又搞笑的闹剧。 他冷着声音:“没有为什么。” 爱丽丝眉眼微弯:“好啊,我听你的。” 她诱人的梨涡显露出来,好像与记忆之中的人影重合。 但很快,那抹人影就被莉莉娅而取代。 莉莉娅走过来,柔柔地笑了:“殿下。” 爱丽丝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圈:“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了。” 赫尔斯想要开口说话,但那些话语像是卡在了喉咙,无论如何也无法吐出口。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莉莉娅不着痕迹地遮挡住爱丽丝的身影,柔声问:“殿下要喝什么吗?我去帮殿下拿。” 赫尔斯见到莉莉娅的面孔,莫名生出一股违和,他摇摇头,又沉声说:“推我去花园走走。” 这就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光了。 就像以前一样。 莉莉娅笑着说好。 但她没有考虑到,如今的赫尔斯已经结婚,已经有了新娘。 将自己的王妃赶走,反而和一个不知名小国派来的公主单独走在一起—— 以前未婚时,倒也无所谓。 可如今,毕竟已经结了婚,又是在国王的晚宴。 即便是最浪荡的公子哥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乱搞放肆。 更别提,三王子早就丧失国王的宠爱。 贵妇们小声议论着,目光又落在爱丽丝身上,不免多了几分打量。 国王的出现,让众人都停下了交谈,他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并不显老,并且因为常年征战,周身总是萦绕着血腥气与杀戮气息。 他声线充满着威严,眼神如鹰隼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最终在爱丽丝身上停下。 国王穿着华丽繁复的衣袍,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爱丽丝面前,伸出手礼貌邀请:“可以和你跳一支开场舞吗?” 爱丽丝唇瓣微弯,搭上了国王布满老茧的掌心:“好啊。” 怪物:“!?” 曲调悠扬也许婉转,舞池中央,男人搂着少女纤细的腰肢翩翩起舞,宛如掌中雀般,由他操控着,滑出优美的弧线。 爱丽丝浅浅一笑,梨涡勾人。 “很荣幸呢,父王。” 国王脚步差点错了个拍子,他拧着眉头盯着她。 爱丽丝惊讶:“您不认识我吗?啊,也是,毕竟我和三王子结婚的时候,都没什么人参加呢。” 国王垂眼,落在她如蝴蝶翅膀般欲展翅飞翔的漂亮锁骨,他喉结滚动,又意味深长地开口:“那确实,很可惜。” 爱丽丝但笑不语。 没有再去附和国王。 舞毕。 国王搂着她的腰肢朝他怀中带了一下,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爱丽丝也轻轻回:“我是啊。” 然后像轻巧灵活的猫儿一般,脱离了他的怀抱。 拎着裙摆,优雅地行了一礼。 国王感受着掌心残留的温度,以及空气里淡淡的玫瑰幽香,他微微颔首,示意舞会开始。 而鹰眼又沿着宴会扫了一圈,逐个逐个地看向每个来参加的人。 ……那股被凝视的感觉。 从开始,便存在着。 到底是谁? 是什么东西? 究竟是什么? 他心中始终充斥着不安。 且有些许的惶恐。 这是在战场上都未曾体会到的。 …… 爱丽丝笑着回到怪物身边:“好像有人要做我靠山了呢。” 怪物吐息阴冷:“老狗屎。” 爱丽丝充耳不闻,拎着裙摆想要去找一些吃的,结果被怪物挡住了去路。 祂伸手:“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爱丽丝啊了声,歉疚道:“可是我有点累了呢。” 怪物琥珀色的眼眸含着凉意,阴冷又恶毒,仿佛能看到无数的暗红色触手喷涌而出,即将要缠绕到她身上。 而公主只是歪了歪脑袋:“可以等我休息一会儿吗?” 泛着寒凉又黏稠的压抑气息荡然一空。 “好。” 爱丽丝微微笑了:“你想要吃奶酪吗?” 怪物眼神微动:“好。” 爱丽丝刚拿把奶酪放在小碟子里,递给怪物,旁边就又来了一位身材很小巧玲珑的女孩。 她微微一笑:“晚上好。” 艾琳上下打量着她,对这位不受重视的公主并没有太多的尊重,但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可以拉拢的原则—— 她清清嗓子,倨傲说:“我是艾琳,史密斯家族的艾琳。” 他们家虽然算不上是顶级贵族,但也勉强算是能够拿到国王晚宴的入场券,这足够令他们自豪了。 爱丽丝又给怪物夹了块浇了果酱的华夫饼:“我是爱丽丝。” 艾琳的目光在骑士跟公主身上打转,很是意味不明:“这位是你的骑士吗?” “是啊。” 爱丽丝放下夹子,在旁边又拿了个小叉子递给怪物,看着祂张嘴咽下食物,莫名有种在投喂的满足。 艾琳见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又想到了在花园里的莉莉娅,不免对这种错乱关系产生了些恍惚。 “那……你不在意,三王子殿下与莉莉娅……秘密幽会吗?” 爱丽丝四处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凑到艾琳耳边:“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但凡说出“我有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十有八-九都会被流露出去。 不过,艾琳回答的还是很信誓旦旦:“好。” 爱丽丝湛蓝色的眼眸又滴溜溜的扫视了一圈,把戏做足了,无意中却看到怪物拿着叉子一动不动,像是也在等待听这个秘密。 她怔了下,又笑了。 小小声说:“其实,三王子他,不是太行。” 艾琳:“?什么不太行?” 奥斯帝国风气狂放,但比芝卡帝国却恰恰相反,铁血军权的统治,让他们的教育多少有些僵硬刻板且不近人性。 在这种事上,亦是多有限制。 爱丽丝为难又羞赧,她脸颊绯红,又说的直白了些:“他活很烂,时间还很短暂。” 艾琳这次听懂了,先是羞涩了下,之后又很是同情地看向爱丽丝。 怪不得一个王子会对莉莉娅青睐有加,要知道,那些有些权势的少爷们都不怎么理会莉莉娅。 思及此,她又想到了约翰。 她的哥哥,对莉莉娅情根深种的哥哥。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艾琳听够了八卦,离开后。 怪物又走到了爱丽丝身旁。 爱丽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祂很高兴呢? 高兴之中,隐隐还有些骄傲? 怪物已经吃完了甜品,没尝出其他的味道,只觉得很甜。 祂伸出手邀请公主。 爱丽丝的小手轻轻地落在祂掌心。 公主的心声很疑惑: 祂在开心什么? 怪物冷白色的脸颊染了淡淡的红色,却又一言不发,端着冷冽气场。 在这诡异的羞涩之中,心满意足的与祂的公主跳了支舞。 - 夜幕降临,星河璀璨。 花园里鲜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莉莉娅推着轮椅,怯生生地询问:“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爱丽丝公主一个人在宴会上,会不会被欺负啊?” 她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太对。 能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杀死一位士兵,怎么可能柔弱到被欺负。 莉莉娅开始圆自己的话语:“爱丽丝公主虽然很厉害,但这毕竟是国王的晚宴,还有很多少爷千金,不少的权贵……” 赫尔斯藏着心事,自然不会去关注这些,他端着高傲,本就瞧不起爱丽丝,更不可能真真正正地为她考虑。 他面无表情地应了声。 过了会忽然指了个方向:“你还记得那里吗?” 莉莉娅愣了下,心中一紧。 ——这是在试探她吗? 刚刚认识的时候,赫尔斯因为手镯对她颇为照顾,随着时间流逝,总会避免不了回忆过去。 但他们认识的时候,毕竟年幼。 大多数的事情,她都可以找到借口搪塞过去。 更何况,随着相处。 他们也并不在执着于怀念曾经的事情。 但今天。 今天赫尔斯突然的询问—— 难道是因为触发了什么,而对她起了疑心吗? 是遇到手镯真正的主人吗? 莉莉娅压下心中的不安,硬着头皮,笑着说:“记得啊,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花园的每处,她都和赫尔斯逛过,不论他问什么,最终都能回话。 赫尔斯语气冷了下来:“记得什么?” 莉莉娅对他的情绪的把控早就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听他的语气,便知道,那个地方与幼时的记忆无关。 她柔柔一笑,温声说:“殿下曾经在那里给过折过一枝桃花。” “后来我带回家细心地养着,每天都换水,但还是很快就枯萎了。” “殿下为了安慰我还特意命人将找了棵桃树移植到了我的院子里。” 她说着,眼睛亮了起来。 “对啦,殿下要不要抽空来我的院子里看一看,那棵桃树长得很茂盛的。” 赫尔斯看着真情实感在开心的莉莉娅—— 那些细枝末节,他早就忘记了。 没想到她还记得。 他甚至为自己试探莉莉娅而感到愧疚。 而莉莉娅又毫无所觉,推着他在花园之中,指着那些他都不怎么记得的地方,讲着曾经的趣事。 那些回忆,在她的柔声讲述之下,也添了许多美好与梦幻。 甚至渐渐覆盖了幼时的记忆。 赫尔斯再次为自己的试探而感到愧疚。 莉莉娅。 她是多么美好的女孩啊! 他怎么能这样怀疑她呢?! 赫尔斯又跟着莉莉娅回忆了许多,这个花园,全部都是他们留下的痕迹,是他与莉莉娅所留下的美好回忆。 多么温馨啊! 随着宴会进行,他们的花园之旅也要结束了。 ——再不回去,也许会让他在国王那里本就不怎么美好的形象更加跌价。 赫尔斯刚步入宫殿,便见有位侍女端着托盘路过爱丽丝的时候,无意之中就要撞到爱丽丝。 他心中一紧。 下一秒。 骑士搂着公主,躲开了撞击。 侍女举着托盘摔倒在地,巨大的破碎声惊动了旁边的人。 赫尔斯看着骑士与公主过于亲密的举动,皱紧眉头,正要滑动轮椅过去的时候。 便见到。 他冷酷无情的父王,已经阔步朝爱丽丝走了过去。 赫尔斯:“?” 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第9章 9 我可以追你吗 —你依旧杀死了我— 悠扬的曲调戛然而止,气氛渐渐寂静,透着些许沉闷。 托盘之上酒杯与点心砸在地上,破碎的酒杯流露出琥珀色与猩红色的液,交织着一起,漫延过了洁白又缀着樱桃草莓等各类装饰的糕点。 侍女忙爬起来,又跪在地上,蓝色的裙摆沾染了污渍,慌乱道:“对不起对不起王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 国王沉声打断:“这里是你可以不小心的场合吗?” 烛火摇曳,忽明忽暗,映照出侍女深深弯曲的脊椎,像一件毫无生命的畸形艺术品。 影子忽地拉长。 侍女满脸泪水,不住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是王妃,是王妃绊了我一脚!” 爱丽丝湛蓝色的眼眸兴致盎然,像是在看一出好戏,尽管她自己就是个戏中人。 国王犀利的目光落在爱丽丝身上,同样也注意到坐着轮椅缓慢赶来的赫尔斯,以及推着轮椅忧色尽显的莉莉娅。 “爱丽丝公主,你准备如何辩解?” 他看到了全过程。 也明了侍女是为逃避惩罚而选择推卸给不受重视的公主身上。 但。 荒唐的想法还未展露—— 脑海之中便被密密麻麻如针刺般的疼痛占据。 侍女的跪姿犹如畸形又残缺的雕塑,挂着悲天悯人的神色,泪珠掉落,哭泣哀鸣,更似对他的嘲笑—— 嘲笑他不自量力的觊觎。 忽然之间。 眼前一片黑暗,又渐渐浮现出惨白。 泥泞不堪又腐烂恶臭的沼泽。 不远处是头怪物。 烟雾萦绕其中,那双琥珀色重瞳犹如灯塔,映照出他颓败容颜。 恶灵! 是恶灵! 而刚刚赶到的赫尔斯还在为国王称爱丽丝为“公主”的称呼而感到疑惑。 在王子府邸,他称呼爱丽丝为公主,不承认爱丽丝的身份,但外人对爱丽丝的称呼都是王妃。 怎么,他父王也不承认爱丽丝的王妃身份吗? 还是说,他父王准备借此来惩罚爱丽丝,并趁机敲打奥斯帝国吗? 赫尔斯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决定借机讨好国王:“父王,既然是爱丽丝犯了错误,就让她受惩罚吧!” 国王猝然回神。 理智从沼泽地抽了回来。 他看到赫尔斯谄媚的嘴脸,见到爱丽丝疑惑而迷茫的无辜神色,也注意到骑士冷漠而阴鸷的眼神,以及周围刻板而呆滞的贵族微笑。 烛火摇曳,交织成一副光怪陆离的画面。 恍若身在地狱。 爱丽丝提起裙摆微微行礼,湛蓝色的眼眸澄澈宛若清泉,浅浅笑着,梨涡诱人:“我没有绊这位女士,陛下这么英明,一定会查清真相的,对吗?” 国王猝几乎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确实,我看到了。” 紧皱眉头,正要处罚这位侍女—— 爱丽丝:“不过,她应该也不是有意的,人都会犯错的嘛,陛下可以饶了她这一次吗?” 宴会上的小插曲以爱丽丝向国王求情而结束,那位侍女感激涕零地收拾完地上的狼藉便低着头匆匆忙忙地下去了。 但这也足够在场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大开眼界—— 骨子里刻着严谨的冷血君王竟然会因为一句求情便轻轻揭过这不该有的失误,并且放走了一个说谎的人。 联想到国王请王妃跳开场舞的举动,众人落在赫尔斯王子身上的视线极其意味不明,且意味深长。 爱丽丝拎着裙摆微微欠身,汪洋般清澈的湛蓝色眼眸弯起,梨涡诱人:“陛下真是个仁慈善良又温柔的君主呢。” 狗屁! 这个国王以铁血手腕而闻名,最不近人情,还是个战争狂人,哪里来的仁慈善良又温柔? 赫尔斯闭着眼拍马屁都拍不出这种违心的话。 同时又觉得脸上无光。 他虽然不喜欢爱丽丝,但爱丽丝在明面上毕竟是他的王妃,与他是一体的,她这样溜须拍马让其他人怎么看他!? 赫尔斯余光扫视四周—— 果然。 这群虚伪的贵族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冷哼一声,极为不屑地瞥了眼爱丽丝,推着轮椅走了。 莉莉娅担忧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转了圈,之后又跟上赫尔斯。 爱丽丝点了点下巴,和骑士说:“他们真有趣,对不对?” 怪物琥珀色的重瞳微动。 他们要离开宴会厅时,那位差点受了惩罚的侍女忙跟在爱丽丝身后,提她拎起裙摆—— 这套过于奢华但却无人质疑礼服。 爱丽丝上了马车,微微一笑:“谢谢你。” 侍女小声而快速:“是我要谢谢您。” 她四处看了眼,更小声了:“是艾琳小姐让我这样做的,非常对不起。” 说完,迅速跑远。 爱丽丝歪歪脑袋。 她合上马车门,落下车帘,将怪物的脸遮蔽住。 即便如此,也依旧能够感受到—— 那双琥珀色的重瞳在深深地凝视她。 冰冷,漠然。 却也犹如滚烫岩浆。 隔着车窗。 怪物腔调阴冷:“什么是有趣?” 爱丽丝没有回话。 这是个很难界定的事情。 正如祂会莫名选择她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 无风无波。 如果赫尔斯晚上不再做梦就更好了。 色调扭曲的画面。 贵族式的僵硬笑容。 国王犀利的眼神。 以及…… 爱丽丝微微弯起的精致眉眼。 这场宴会在梦中不断重现。 每当他说到—— “既然是爱丽丝犯了错误,就让她受惩罚吧。” 那些惨淡灰白色调便开始融化,化为一滩变质腐臭的奶油,黏稠又恶心。 而他沉溺其中,拼命的寻找出口,却永远被束缚其中。 在即将看到希望,推开门之时: 是巨大且阴森恐怖的琥珀色眼球。 在永远地,凝视着他。 赫尔斯尖叫一声,从床上弹坐起。 侍从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安,进化到见怪不怪,他弯腰低声说:“殿下,国王送来了请柬,邀请您与王妃去参加狩猎。” 艾萨猎场的狩猎一般会持续两个月左右,每年也都会照例邀请赫尔斯。 但赫尔斯腿多有不便,在爱丽丝把波灵盖挖出来给赫尔斯之前,他都无法站起来,更无法骑马射箭。 这种狩猎活动,对他来说。 只有屈辱。 赫尔斯平复下梦魇带来的恐慌,声线尚有些尖锐:“爱丽丝的请柬也在这里?” 侍从:“是的。” 赫尔斯冷下脸:“推我去找她。” 思及上一次这个时间点去找爱丽丝而被拒之门外,赫尔斯又改了口:“先吃早餐。” 但早餐吃的也心不在焉。 为什么又要让他经历这种恐惧? 仅仅是因为一句“受惩罚”吗? 他心想,受惩罚了又怎么样? 他们是夫妻,是一体的,难道还会因为爱丽丝受点惩罚而离婚吗? 如果她受点惩罚而能换来国王对他的喜爱,她难道就没有好处吗? 他们的日子难道不会更好吗!? 赫尔斯阴沉着脸来到爱丽丝的门前。 镌刻着繁复而诡丽花纹的厚重房门虚虚掩着,似是能偷窥到里面隐秘而糜乱的一角。 赫尔斯停下轮椅,放轻声音。 透过门缝,见到了爱丽丝瘦削的身影,她坐在那里喝着红茶,举手投足尽是风情。 若有所觉般。忽然回头。 湛蓝色的眼眸水光潋滟,浸着缱绻柔情,惊艳至极。 一眼万年—— 陡然之间。 那双湛蓝色眼眸瞬间由琥珀色重瞳遮蔽。 无尽的阴森寒意爬上后背。 …… 爱丽丝放下茶杯,碰撞之下,发出清脆声响,微微笑了:“怎么了?” 怪物若无其事地将房门关上:“没什么。” “是赫尔斯吗?”公主问,“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少女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眼眸尽是担忧:“他好像说,‘快走’,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好担心他啊。” 怪物忽然抬眸凝视她。 琥珀色的重瞳流淌着微弱电流,场景陡然变幻,滋滋啦啦,拉扯着她重新没入泥泞沼泽。 爱丽丝眨眨眼。 仿佛听到了怪物含糊呓语: 克制。 但依旧处在宫殿。 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怪物神色晦暗:“我可以穿裙子。” 爱丽丝惊了:“?” 怪物又问:“我可以追你吗?” 第10章 10 有点可爱的怪物 —你依旧杀死了我— 这个问题似乎有着死亡选项。 回答可以。 是欲拒还迎地接受了怪物。 也等同于讨了怪物欢心。 回答不可以。 也许祂会恼羞成怒。 会不再陪她玩这么幼稚的过家家。 更可能会再次回到沼泽漫布的孤岛。 要如何选择很是清晰。 但爱丽丝却更喜欢在怪物的底线上蹦迪。 说实话,这种幼稚的过家家游戏早该结束了,就像是包裹了糖衣的苦涩的药片,迟早会再次品尝到挥之不去,任何甜品也无法驱散的苦。 她笑了,“不可以哦。” 地板变得松软,变成烂臭的沼泽,泥泞之中,充满生命力的触手不断蠕动,蜿蜒前行,留下繁复交错的辙印,神秘而又恐怖。 但在即将到来的那一刻。 在爱丽丝以为噩梦要即将重复的那一刻。 又陡然消散。 似是警告。 但更像是怪物自我的克制与极致放纵之间的纠缠扭打。 在孤岛与宫殿之间。 在禁锢与自由之间。 克制。 爱丽丝眨眨眼,故作疑惑:“你有看到刚刚的景色吗?” 怪物:“什么景色?” 公主啊了声,笑了,腔调娇媚:“一片沼泽啊,里面有个怪物,看起来有点可爱。” 怪物那句“是幻觉”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爱丽丝意味深长:“你脸红什么呀?” 雪白染了绯红。 正如洁白云朵被如血残阳晕染。 骑士与公主湛蓝色的水润眼眸对视,微微垂下眼睫,半晌,吐出了个字:“热。” 爱丽丝抿了口红茶,望向窗外:“时间好快哦,已经冬天了呢。” 怪物:“……” - 狩猎时间在冬季。 皑皑白雪,银装素裹,入目皆是一片白色,好似天地仅余一个色调。 在遥远而又神秘之处交融相连起来,形成诡异的线条,仿佛见到了世界的终点。 爱丽丝抱着小巧的暖炉,坐在帐篷里,呼出的气冒着白雾。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狩猎要选到冬季,毕竟冬天大部分动物都很少出来活动。 她余光看了眼怪物。 ——好像没有呼吸,沉默的像一座雕像。 可爱丽丝知道祂吐出的气息有多么阴冷,又有多么黏腻缠绵。 是怪物独有的温柔语调。 她眨了眨眼,忽然将手中的暖炉塞进骑士手中,眼睫如蝴蝶羽翼微微颤动,似是慌乱而无措:“暖暖手,不要冻着了。” 怪物摇头:“我不冷。” 爱丽丝眼眸一弯,便露出梨涡,动人心弦:“但你可以把手暖热,然后暖我呀!” 怪物忽而垂眼,望着在他看来很是娇小的公主,双手握住暖炉,肌肤温度迅速升高,几乎突破了人类极限。 他想放下暖炉,但抿了抿唇瓣,还是捧着暖炉:“我手的温度已经很高了。” 爱丽丝勾着他的手指,迅速贴了一下,快速收回。 祂听到公主的心声: 好烫。 琥珀色的重瞳微动,藏匿着的森森寒意,与无法直视,无法亵渎,不可名状的一切,渐渐由淡淡希冀而覆盖。 爱丽丝正欲开口说话—— “你们在做什么?” 赫尔斯坐在轮椅眉头紧皱。 恶灵的缠绕,让他几欲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本就阴郁的面色更显得苍白而没有活力,眼底更是一片青色。 也苍老了不少。 在公主与骑士身旁,画风格格不入。 宛若行将就木的老年人。 可狩猎时,安营扎寨。 按照惯例,王子和王妃是需要住在同一处的。 但赫尔斯到了地方才知道他与爱丽丝是分开住的。 这种不合规矩的做法,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质疑。 那些微妙之情,以及不停的噩梦,促使着他去寻找爱丽丝。 但刚踏进爱丽丝的帐篷,便又见到了骑士。 ——王妃不和王子在一起住,竟然与一位骑士同吃同住! 胆大包天! 赫尔斯即便不喜欢爱丽丝,即便与爱丽丝做了口头约定—— 可爱丽丝到底是他的王妃。 是他的女人! “我要你的骑士来服侍我。”他皱着眉头,“另外,你身边,最好是侍女服侍。” 爱丽丝呀了声:“那你身边都是侍从侍卫吗?” 赫尔斯嗤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这么不知廉耻?” 爱丽默了几秒,忽然道:“嗯?莉莉娅你怎么来了?” 赫尔斯心中一惊,边转身看莉莉娅边反驳:“我们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你思想竟然如此龌……” 声线渐低。 身后空无一人。 转身就撞进爱丽丝意味深长的眼眸。 瞬时跌进了本就没有逃出的肮脏泥沼,慢慢沉入,淹没口鼻,无法呼吸。 赫尔斯“嗬,嗬,嗬”喘息,自喉咙里挤出字语:“你……!” 疯了! 疯了疯了疯了! 噩梦的折磨。 恶灵的缠绕。 赫尔斯根本无瑕顾忌儿女情长,只对死亡的敬畏与无法挣脱的绝望。 他转动着轮椅疯狂逃走,连莉莉娅都没注意到,脑海中只有两个字。 快!逃! 莉莉娅扬起的微笑僵硬,那句招呼还没说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赫尔的仓皇背影。 转身又见到爱丽丝看好戏的目光,难免有些气愤。 而原本的好心情也尽数化无乌有。 好心情是因为—— 在莉莉娅看来,王子与王妃蔑视规矩,分开住帐篷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爱丽丝一个用来联姻的公主能做到的,只能是赫尔斯,只有王子能这么嚣张地提出要求。 但现在,经受到了赫尔斯的无视,又是在爱丽丝面前遭受到的无视。 公主那看好戏的目光让她感觉更加羞愤与恼怒。 莉莉娅稳住神色,笑了笑:“公主殿下。” 爱丽丝嗯了声,放下帐篷的厚重帘子,遮挡住刺骨寒意。 莉莉娅脸色更加难看。 不过都是用来讨好比芝卡帝国的公主,爱丽丝有什么资格能够这么嚣张放肆。 她想到之前爱丽丝斩杀了赫尔斯身边的一名守卫,这明明是个很好的发落爱丽丝的借口,但赫尔斯竟然轻飘飘地掀了过去。 好像爱丽丝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至于后面对王子的不敬。 赫尔斯也全然没有计较。 以及刚刚赫尔斯从爱丽丝的帐篷仓皇逃走,莉莉娅觉得,也许和情爱没什么关系,但赫尔斯与爱丽丝之间绝对有着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不安与愤怒。 莉莉娅撑开帘子,微微一笑:“爱丽丝公主,你在这里应该很无聊吧,我陪你聊聊天,解解闷好吗?” 爱丽丝默了几秒,忽然笑了:“好啊。” 怪物站在她身后。 视线始终黏在她身上。 癫狂又执着。 浸着浓稠又永不消退的情意。 爱丽丝只要回头便能够见到那双琥珀色的可怖重瞳。 当然,也许在她回头转身的那一瞬—— 可怖便染了些许柔情。 帐篷之内的温度渐渐升高,驱走了凛然寒意。 莉莉娅没注意到公主与骑士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斟酌着语言,精挑细选才找到了个介入点:“爱丽丝公主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爱丽丝轻叹:“不怎么习惯呢。” “我喜欢的,这里都没有。” 话题开展的很顺利。 莉莉娅顺着聊了下去:“你喜欢什么?我听说奥斯帝国的风土人情很是浪漫,一定有很多有趣的。” 浪漫算是一个褒义词了。 实际上,在周边国家,奥斯帝国的风气是用狂放来形容的。 大概是因为钱多了,生活也奢靡混乱。 爱丽丝笑了:“是啊。” 怪物站在她身后,趁着将暖炉放进公主手中时,听到了她的心声: 冬天嘛。 暖气,奶茶,再加个手机。 他收回手,若有所思。 暖气,奶茶,手机? 这边莉莉娅还是绞尽脑汁,把话题转移到她的身上:“其实我之前来比芝卡的时候,也有很多不适应,不过还好有三王子殿下,我们还是一起长大的呢。” 多么深厚的情意啊! “那时候有很多坏孩子欺负我,都是赫尔斯替我赶跑他们的呢,他总是用宽大的身躯挡在我前面,每次回想起来,都很感动。” 莉莉娅一双清澈透亮的鹿眼,透着了些许的怀念,与对赫尔斯深切的情意。 “我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王子殿下,便只能经常与殿下聊聊天,谈谈心……” 她说到这里忽然惊呼了声,捂着嘴巴停顿下来,鹿眼惶恐不安:“爱丽丝公主应该不会介意吧,我只是想和回报三王子殿下……” 爱丽捧着暖炉,慵懒地听她故事,“当然不介意了。” 她语气含着些恶劣。 “这也让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我第一次来比芝卡的场景。” “当时在花园里还认识了个小男孩呢,聊天聊的很愉快,离开的时候,小男孩还给了我一个银镯子,可惜我弄丢了……” 爱丽丝看戏似地注视着莉莉娅慢慢变化的脸色,眼神又忽然一亮:“啊,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小男孩也坐着轮椅呢。” 莉莉娅脸色彻底维持不住。 出现了! 出现了出现了! 镯子的主人!赫尔斯真正在意的女孩! 她的噩梦成真了! 爱丽丝担忧:“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莉莉娅勉强笑了笑:“没事。” “只是没想到,原来爱丽丝公主曾经来过比芝卡。” 她缩进袖子的手掌握成拳头,指甲几乎陷进肉中。 爱丽丝轻叹:“是呢,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她湛蓝色的眼眸弯了弯:“也许以后我还会有机会碰到那个小男孩呢。” “毕竟,我也给他留了东西。” 莉莉娅根本不知道爱丽丝留给赫尔斯的是什么,也根本没听赫尔斯讲过。 她面色惨白,实在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便说:“我还有些事,爱丽丝公主,我们改天再聊吧。” 爱丽丝:“好啊。” 心想,莉莉娅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怎么可以呢。 如果是她,一定会继续坐在这里套话,编一编童年趣事,也好增加赫尔斯的信任。 不过她也不会做这种冒名顶替的事就是了。 怪物重瞳微动:“这算是有趣吗?” 爱丽丝怔了下,“不,是我觉得没意思了。” 没意思了。 已经对书中的男主与女配丧失了兴趣。 莉莉娅知道这件事之后,一定会很有危机感—— 要么放弃赫尔斯,与其他的,对她情根深种的男人在一起。 要么阻碍她和赫尔斯的接触。 但不管怎么说,都很乏味。 爱丽丝打了个哈欠,爬到床上,准备好好睡一觉。 明天还要赶早去参加狩猎活动呢。 帐篷之中的温度渐渐升高,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了两个不同的季节,似是神明扭转了四季变换,只为了让公主更加舒适。 而怪物微微垂眸,那如皑皑白雪般的肌肤,如皎洁明月的眼眸,如巍巍高山的鼻梁,如丹霞艳丽的薄唇。 顷刻消散。 变化成了丑陋粗鄙的触手,硕大的重瞳再不复刚刚的纯洁,只有森森寒意,与阴沉骇人。 自喉咙深处发出窸窸窣窣的诡异音色,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表达一种感情—— 从人类躯体束缚之中挣脱的自由快乐。 公主翻了个身,发出了些声响。 霎时间。 暗红色触手又转变成人影。 怪物用纤细修长又如玉的手指轻轻碰触公主的额头。 探寻他未曾接触过的知识。 暖气。 奶茶。 手机。 在要撤走的时候。 又探究到其他的记忆。 灯红酒绿的暧昧包厢,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最中间包围着的是爱丽丝,她脸颊微粉,眼眸似是含着水雾,有几分微醺,却也更加勾人。 妒忌的火焰顷刻席卷了祂。 充斥着残虐与暴戾。 也促使着祂去探究更加深层的记忆。 陪在爱丽丝身边的男人正在给她倒酒:“大冒险!一口闷!” 爱丽丝仰头喝了下去,将酒杯倒扣在桌子上。 又有人起哄。 “你们这不行啊!爱丽丝明明千杯不倒,这个大冒险一点意思都没有!” 爱丽丝懒洋洋地,吐出的气息若馥郁浓烈的老酒,让人无知无觉事便沉醉其中: “我已经喝咯。” “下次再换个冒险?” 大冒险。 怪物记下这个与祂所处时代含义并不相同的词语。 又轮了几轮。 爱丽丝才象征性地输了一次—— 怪物看的很清楚。 她故意输了一次。 ——掌控又操纵着整场赌局,追求刺激与疯狂,像极了她对生活的态度。 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牌刚刚加进去了好几个劲爆刺激的。 爱丽丝抽到了最平常普通的一个。 同伴们长吁短叹,直呼没意思。 ——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不过有几个男人到兴致勃勃地等着爱丽丝回答这个问题。 怪物暗自记下这几个男人的身影,并且渐渐模糊了爱丽丝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男人会渐渐从她记忆中淡忘。 爱丽丝沉吟思索:“什么样的男生啊?” “家境贫寒。” “性格高傲又真的很高冷。” “不肯为世俗低头,但因为母亲患有重病而不得不低头。” “委屈巴巴又羞愤屈辱……” 爱丽丝微微一笑:“最好和我吵架之后还摔门就走,千万不要回头。” “我去哄他他也不要回头。” “不然我就会觉得他从神坛跌落。” 朋友惊叹:“这是舔狗的最高境界啊!” 舔狗。 又是一个奇怪的词语。 爱丽丝又翻了个身。 怪物的手指落空,搭在了枕头之上。 祂疑惑。 为什么要去舔狗? 毛又多又很脏,还会有疾病。 爱丽丝明明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啊。 但不管怎么说—— 祂知道该怎么追求爱丽丝了。 如果怪物多探寻记忆一会儿,就会听到接下来朋友们的调侃—— “什么舔狗啊!” “这不就是霸道总裁和小白花的性转吗!?” 超狗血的虐身虐心小说。 时代的局限性让怪物若有所思,并且对爱丽丝的择偶标准深以为然。 首先,得捏造一个贫穷的身份。 祂想。 …… 寒风凛冽,卷起的雪花扑面砸击着娇嫩肌肤,像是穿透了肌肤,进而冰冻了理智,只能感受到彻骨冰冷。 莉莉娅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帐篷的,只知道自己手脚冰凉,濒临窒息。 为什么? 为什么爱丽丝要出现? 难道神明就见不得她一丁点的好吗? 爱丽丝只是在幼年时陪伴了赫尔斯几天而已! 她可是整整陪伴了赫尔斯从青葱岁月到成熟稳重! 她陪伴了赫尔斯整整十年! 十年的时光比不上那一个月吗? 而爱丽丝的出现,意味着她唾手可得的一切都要拱手让人。 赫尔斯也再不会偏爱她! 那些偏宠,都是爱丽丝的! 可。 凭什么! 莉莉娅握紧拳头,指甲陷入皮肉。 忽然帐篷的帘子被撩起。 寒气钻了进来,使本来就不怎么温暖的帐篷更加寒冷。 是此次跟随国王而来的神父。 比芝卡帝国的教廷掌管司法审判,以及各种重要的祭祀活动,还有婚姻宣誓等等。 国王则掌管政权与军权。 莉莉娅这种小国公主是很少能见到神父的——这种比芝卡帝国权力中心的人物。 她忙站起身,压下心中因爱丽丝带来的恐慌与不安,稳住心神,欠身:“下午好,神父。” 神父面容很严肃,常年不苟言笑,而眉梢眼角是岁月沉淀而留下的刻痕,每一条沟壑都见证了他曾经严厉又不近人情的宣判。 他沉声说:“莉莉娅小姐是刚从三王妃帐篷出来吗?” 莉莉娅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是的。” 柔声问:“有什么问题吗,神父大人?” 神父手中握着十字架,垂眼祈祷了一番,才开口询问:“三王妃帐篷里有什么不对吗?” 这是什么问题? 莉莉娅百思不得其解,但可以肯定的是—— 爱丽丝绝对犯了什么事。 所以才会引起身神父的注意。 联想到爱丽丝与赫尔斯幼年时的纯洁情意,莉莉娅鹿眼含了些忧色,“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过三王子住在另一个帐篷,爱丽丝公主与骑士待在一个帐篷,相处的很亲密……是出了什么事吗?” 故意说公主与骑士居住在同一个帐篷,而这位公主又是风气豪放的奥斯帝国派来的。 没人不会多想。 神父果然皱眉:“是如何亲密的?” 莉莉娅清澈的鹿眼更加担忧不安,小声说:“就是……像情人那样……” 她说完就捂住嘴巴,又说:“对不起神父,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种感觉……也许是我感觉错了。” 神父眉头皱的更紧,眼神严肃犀利,仿佛这里不是平平无奇的一顶帐篷,而且隆重肃穆的法庭。 他正在宣判:“莉莉娅小姐,虽然三王子没有出席婚礼宣誓,但三王妃已经是三王子的王妃了,不应该再称呼她为爱丽丝公主,请您谨记。” 莉莉娅脸色苍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只是平常,三王妃从来不与王子一同,连狩猎也与王子分开,选择骑士,我难免有些……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我会注意的!” 即便是认错也不忘记抹黑公主与骑士。 神父见多了奇葩案子,也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莉莉娅的小心机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他只是淡淡道:“恕我直言,莉莉娅小姐,这是他们的私事。” “即便是国王,也不会过多插手。” 毕竟国王的私生活也挺混乱的。 莉莉娅脸色更加苍白:“我知道了。” 又是一轮认错。 神父听的有些腻烦。 他听认错的话语已经听了大半辈子了,这种车轱辘话已经没了新意。 他告别莉莉娅,出了帐篷。 这次来没有带圣子。 那位圣子—— 已经被恶灵污染了! 而比芝卡帝国,也正在被恶灵侵袭着! 他见到帐篷外等待自己的巫女:“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守在陛下身边吗?” 巫女名为阿芙拉,穿着洁白又宽大的斗篷,兜帽盖住眼睛,只露出毫无血色的唇瓣,以及小巧的下巴。 她声线极浅,若雁过无痕:“王后过去了。” 王后与国王是青梅竹马。 虽说财权现在尽数收回到了国王手中,但此前更多的是由王后家族独揽。 国王登基时,没少借助王后家族的势力。 因此,虽然国王现在私生活混乱,但王后的面子还是给的。 ——而这位王后最讨厌在国王身边看到年轻貌美的女人。 尽管阿芙拉在国王身边是为了让国王心安,帮助国王躯赶恶灵。 ——国王受噩梦困扰已经许久了。 神父沉声:“你先和我回去。” 阿芙拉像是垂头,亦步亦趋的跟在神父身后,仿佛没有任何主见,像极了傀儡。 …… 比芝卡帝国的财力全部用在了军事上,至于狩猎过程中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切从简。 即便是国王的营地也是如此。 王后陪在国王身边,她如今才三十七岁,虽然也算得上高龄,但因为保养得当并不显衰老,反而有股别样韵味。 她轻柔地给国王按摩头部穴位:“舒服些了吗?” 国王淡淡:“还好。” 这已经不是舒服不舒服的问题了。 而是,普普通通的手法根本没法驱散恶灵! 国王闭上眼睛。 就是那狂乱而潮湿的沼泽,被永久禁锢在孤岛,体验着濒临窒息的痛苦与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见到了什么,又窥探到了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 他冒犯到了那头骇人又可怖的巨兽。 是哪里冒犯到的? 国王闭上眼睛,慢慢回想。 是宴会上。 是邀请爱丽丝跳舞之后。 那股被凝视的恐怖。 来自深渊地狱的凝视。 那些肮脏又龌龊的想法在泥沼之中洗涤干净,再也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只留下一个本能的念头: 逃离! 逃! 要彻底挣脱这一切。 国王骨子里的血性与激愤全部被挑了起来。 战场的厮杀激起了他的热血,促使他正面迎战。 杀死那头怪物! 即便是亵渎神明! 在王后离开以后。 国王再次召见了神父。 他坐在王座,眼球布满血丝,眼神凶狠,手中拿着白布不停地,反复地,迅速地擦拭锋利的宝剑,状若癫狂。 神父垂头,不敢去看这位铁血帝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免得他不经意的举动刺激到了国王。 国王咬牙冷声:“查到了什么?” 神父垂眼看自己的被星月袍遮盖,但却露出了一点点的脚尖:“尚且没有任何发现。” “等明天,等见到三王妃身边的骑士,我就可以下定论了。” 国王:“好!” 他冷笑:“不过一个小小的骑士,若真有问题,我明天亲自斩杀他!” 神父一惊,顾不上国王心情,忙阻止道:“陛下不可!” “倘若陛下斩杀了恶灵,会影响国运,比芝卡很可能彻底从这块大陆消失。” 国王眼神阴沉:“难道就要容忍那头野兽横行霸道,肆意侵犯我的地盘?!” 帐篷之中弥漫着沉重又压抑的气氛,而来自地狱的凝视,无孔不入的恶灵,也全部一窝蜂地涌入了这本就不算宽敞的帐篷。 烛火跳动,发出噼啪响声。 神父又垂下眼,“莉莉娅小姐与三王妃似乎有点矛盾。” …… 翌日。 帐篷遮蔽的很严实,完全看不出外面的天气如何,也投不进暖阳的光亮,只有昏黄烛光不时跳动。 骑士守在公主身旁,立地笔直。 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击垮祂直挺的脊椎。 祂见公主醒了以后。 贴心地递上了温水与毛巾,以及按照爱丽丝的记忆,所构造出来的牙刷与牙膏。 爱丽丝坐起身怔了会儿,才渐渐清醒,洗漱之后,见到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牛奶,隐隐还飘来茶的清香,“?” 怪物面色不改:“怎么了?” 爱丽丝喝了口暖洋洋的奶茶,虽然没有灵魂珍珠与芋泥芋圆椰肉……但还是很好喝的。 但心情却格外低沉。 慢吞吞地说:“只是没想到呢。” “这和我家乡的味道很像。”公主垂下眼睫,轻轻回,“我很喜欢呢。” 怪物冷漠骇人的重瞳晕染了暖色,唇角不可抑制地勾起。 在公主看不到的时刻。 无数触手涌出挥舞,像是极度开心之下的不可控现象。 在公主抬眼时,又收起了那些狂乱的景色。 爱丽丝放下还剩大半杯的奶茶:“走吧,今天不能迟到的。” 怪物目光顿时晦暗:“怎么不喝了?” 爱丽丝随口回:“腻了。” 她出了帐篷,寒风一吹,将在用温水慢慢烹煮的思绪拉回现实—— 这是个怪物。 是个会随时随地,能够探究她所有思想的怪物。 是个没有道德感会偷窥她所有记忆的混蛋,流氓! 没有任何隐私。 全部在祂的掌控之中。 任由她如何翻腾也无法挣脱触手编织而成的牢笼。 她杀死怪物,是想要逃离禁锢的牢笼。 而如今。 与怪物相处,看似自由,却仍然在牢笼之中。 并且。 差点由她自己,上了把锁。 国王骑着马,站在正前方,面色肃穆。 神父也是同样凝重的神色,在扫在人群之中跟随着爱丽丝的骑士—— 那琥珀色重瞳之中的阴毒。 死死凝视公主的眼神。 不甘又恶毒……似乎还有些委屈? 神父的思绪登时混乱。 忙收回目光,嘴里念着不知名的语句,跟随他的巫女将冰凉惨白的手掌放在他后背,也念起咒语。 渐渐,他恢复了正常。 冲着阿芙拉微微颔首,又与国王耳语一番:“是三王妃身边的骑士。” 国王问:“三王妃呢?也是怪物?” 他早该知道的! 没有哪个正常人类能如此的魅惑! 神父要说“不是”的话语,在看到国王的神色后,拐了个弯儿,沉声回:“她与恶灵时时待在一起,必然早已知晓恶灵的存在,说不定已经投身恶灵的黑暗阵营了。” 国王冷哼一声,脸上就差写着“我就知道”这四个大字。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赫尔斯与她生活在同一处,竟然没有发现!” “果然是个废物!” 神父想起今天见到赫尔斯时,这位可怜的王子殿下,脸色苍白,眼神飘忽,黑眼圈浓厚,若是他能下地走路,那一定是脚步虚浮。 根本不似人形。 不是不知道,而是早就知道了。 但却不敢有任何举动。 国王骂了赫尔斯几句,觉得解气了些,又说回了正事:“我对莉莉娅勉强有点印象,有点小心机,但让她杀人,恐怕有些困难。” 神父附和:“确实如此,她心性并不坚定,难免会出现什么意外。” 巫女阿芙拉轻轻说:“没关系的,我会帮莉莉娅小姐的,一定会杀死怪物。” 国王昨天便注意到阿芙拉了,她的咒语确实很有效果,但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位巫女。 他疑惑:“是教廷新招收的吗?” 神父摇头:“是一直跟在我身边学习的,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没有让她露面。” 虽然教廷明面上掌管的是司法审判,但深层次的超自然能力也由他们秘密掌控。 那些神神秘秘的,又复杂繁多的规矩,国王根本没有询问太多。 …… 爱丽丝不是很喜欢在冬天骑马。 她毕竟不是比芝卡帝国从小接受训练的少爷小姐们,尤其是那些少爷们,为了上战场,专门挑恶劣条件去训练。 像她这种拿马术当做一种休闲娱乐的贵族活动,约着骑马也是挑风和日丽的天气。 哪里会在冬天骑。 不安全。 爱丽丝坐在马上,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尤其是在看到不远处结的冰凌,更是觉得危险重重。 有一点点不安的预感。 赫尔斯依旧坐在轮椅,眼神飘忽不定,不安地到处打量,隔着薄薄的纱雾,竟然感受到了他些许的贼眉鼠眼。 爱丽丝微微蹙眉,难得主动问:“你怎么了?” 赫尔斯猝然回神。 听到爱丽丝的问话,他不可遏制地浮起一股怒火。 他怎么了? 他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都拜爱丽丝所赐吗? 如今又在假惺惺地做什么!? “离我远点,你这个恶毒又不守信用的女人!” 爱丽丝歪头:“?” 又想到什么,便去看怪物。 那来不及收起来的恶毒眼神…… 爱丽丝忽然笑了。 这才对嘛。 这才是怪物的本性。 陪她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温水煮青蛙一般腐蚀她的思想……这种做法怎么符合怪物残虐的本性呢。 兀地。 眼前被递过来了一面镜子。 晃悠一下,会荡起层层水波。 怪物语调沉沉,似是极力克制:“它能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 “你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 爱丽丝默了两秒,接过来。 晃了下镜子。 上面浮现出她的记忆。 记忆中的家乡。 虽然之前有想过会离开家漂泊,但从来没想过,漂泊之后再也无法回家。 这,彻底成了一个用来怀念的地方。 公主又晃了一下镜子。 浮现出了孤岛。 海边的孤岛。 深蓝色到泛黑的海水拍打着泥泞的海滩。 月色洒下,不是细细又折射出美丽光芒的银色沙滩。 而是污浊遍布的肮脏沼泽。 烂泥聚集在那里。 诡异形状的怪物蠕动爬行,硕大的琥珀色重瞳隔着镜子与爱丽丝对视。 怪物微微侧头,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询问:“这是你之前说过的……” “那个挺可爱的怪物吗?” 第11章 11 霸总公主与小白花怪物 —你依旧杀死了我— 藏匿在干枯的森林之中,侍卫们放出小鹿,国王射出第一支箭,得到今天的第一只猎物。 狩猎正式开始。 按照惯例,莉莉娅是不去真正参加狩猎的,当然她也没太多能力去参加狩猎—— 那些骑术射箭,她学习的并不精通。 虽然比芝卡帝国没有在这方面苛刻,也安排了大课让她进行学习,但莉莉娅在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色以后,便走起了娇弱路线。 骑术课对她来说更像是与朋友们亲密交流的一种课程。 但无所谓。 她来比芝卡又不是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 她只是,来联姻的。 为了嫁一个有权有势的好男人。 仅此而已。 但站位的时候,她并没能像以往那样站在赫尔斯身旁—— 三王子已经有了王妃。 神父昨天又警告过她。 莉莉娅不敢在神父警告之后,还如此嚣张,只能远远地看到赫尔斯与爱丽丝交谈了几句。 看不清他们彼此的神色。 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按照以往,莉莉娅是不会太过在意的。 她在赫尔斯心里是特殊的。 只要镯子的主人没有出现,她就永远 是特殊的! 可偏偏,就是如此巧合。 爱丽丝竟然就是镯子的主人! 就是曾经温暖了赫尔斯的女孩。 这让她如何放心赫尔斯与爱丽丝单独相处? 哪怕仅仅是简单的一句话。 也让莉莉娅犹如惊弓之鸟。 她望着爱丽丝。 铂金色的发丝。 湛蓝色的眼眸。 还有那赫尔斯最喜欢的! 诱人的酒窝。 这些都是她与爱丽丝重合的色彩。 怪不得。 怪不得赫尔斯会将她错认。 她笑的时候,会有一个极其浅淡,甚至很难注意到的梨涡,赫尔斯所喜欢的梨涡。 那并不是真正的喜欢。 而是将他对爱丽丝的喜欢转移到了她身上。 莉莉娅心中猝然浮现一个想法—— 赫尔斯在她身上,找寻爱丽丝的影子。 他把她当□□丽丝的替身! 莉莉娅按捺不住地怒火中烧,掌心又掐出了好几个月牙。 她在心中想: 要放弃吗? 真的要放弃吗? 明明即将要唾手可得了。 赫尔斯已经对她情根深种了。 要在这个关口仿放弃吗? 况且。 赫尔斯连爱丽丝幼年时的模样都记不清楚,这能有多深的情意? 是她陪赫尔斯走过十年的岁月。 这些都是他们共同经历的。 赫尔斯难道就不在意这十年吗? 难道不念一点点的情意吗?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莉莉娅抬头。 是艾琳。 她仍然是倨傲神色:“收收你脸上的嫉妒吧,三王子和三王妃的关系可好着呢。” 这句话说的有些心虚。 毕竟三王子身体不太可。 一般这样,再幸福的情人,生活质量也得下降一半。 至于三王子与三王妃这种政治联姻,本来就没多少感情的。 那就更没啥温馨日子了。 但艾琳仍然居高临下。 这么一个嘲讽莉莉娅的机会,她可不会放过。 而这种不屑一顾的蔑视。 让莉莉娅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几欲爆发—— 陛下身边的侍从走了过来,悄声说:“莉莉娅小姐,陛下要见您。” 火焰陡然消落。 莉莉娅呆愣:“陛下见我?” 侍从:“是的,请不要让陛下久等。” …… 白茫茫的雪地留下两串俏皮的马蹄印,似是紧紧相连,永不分离。 爱丽丝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准备做做样子,走两圈,看看景色,然后就回营地。 这种恶劣天气,着实不适合游玩狩猎。 不远处传来沉闷又迅猛的马蹄声,震得枝丫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在即将砸到爱丽丝头顶,在爱丽丝还没意识到这团积雪的到来时—— 积雪便烟消云散,凭空蒸发。 怪物继续凝视祂的公主。 琥珀色重瞳阴鸷而可怖。 泛着森森寒意。 也充满了神明的威压。 悚然之感较往常更甚,几欲将爱丽丝吞噬。 拉着缰绳,慢吞吞地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像有怪物在盯着我们?” “藏在雪地里的烂臭腐肉,在另一个世界,不用管祂。” 怪物的语气充满不屑。 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 爱丽丝:“?” 竟然还有只怪物? 没等她问出什么。 身旁突然穿过一支箭,直直地刺入了不远处的白狐身上。 这次狩猎的猎物都是提前抓捕好又放出来的,数量有限,竞争激烈。 爱丽丝掠过怪物阴沉的目光,回头就见到赫尔斯坐着轮椅朝这边来。 ——原书里面,赫尔斯后来能够一统周边小国,最大的金手指就是射箭。 一箭一个小国王。 公主说:“你箭法真好。” 赫尔斯眼神阴郁。 有那么一瞬间,他瞄准的是骑士的后背。也有那么几秒,他瞄准的爱丽丝的后背。 公主和骑士。 在他眼里就是奸-夫-淫-妇。 狗男女! 赫尔斯压着心中的不满,连怒火的发泄也是小心翼翼,只是不轻不重的讥讽:“你的骑士怎么沉着脸,是不欢迎我过来吗?” 爱丽丝眨眼:“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骑士呀?” “你上次还想要我的骑士呢……” 公主的眼神古怪:“你该不会,喜欢我的骑士吧?” 赫尔斯气的脸色通红,不顾形象破口大骂:“放屁!” 他身边的侍从已经捡了白狐回到他身旁,赫尔斯根本没在意白狐,挥挥手让侍从站旁边。 这么一打岔,那股怒火消散了些许。 赫尔斯终于记起他寻找爱丽丝的目的,他心平气和:“我们做个交易。” 爱丽丝:“?” 赫尔斯翕动嘴唇,但始终说不出任何话,好似是很难以启齿的话语。 他对旁边的侍从说:“你去那边守着。” 侍从毫无异议,远离了他们。 贴心地退到了一个绝对听不到他们交谈声音的位置。 赫尔斯又做了好几次心里建设。 才终于把近乎耻辱的话语说了出来:“不要让我再做噩梦,也别让那些恶灵再缠绕着我了。” “我不会再为难你,也不会让任何人惩罚你,你是王子府邸的主人。” 他深吸一口气:“我也可以不计较你与骑士之间的关系,哪怕再来几个骑士,哪怕你和骑士在我的房间都可以——” “但我要彻底解脱!” 赫尔斯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熊熊火焰。 是对生的渴求。 爱丽丝无辜:“什么噩梦?” 她还不想在怪物面前暴-露自己拥有之前所有记忆的事情。 赫尔斯气急:“你给我的蛊虫!” “你让我做的噩梦!” “爱丽丝!你不要逼我将这件事告诉我父王,小心你的国家!” 爱丽丝:“……” 怎么有种“你再欺负我,我告诉我爸,让他来揍你”的小屁孩感觉? 她安抚:“好啦好啦,你回去睡一觉,明天就不会有事情了。” 铂金色的发丝在太阳下熠熠生辉,镀了层光圈,萦绕着细碎的光影,像极了黑暗中的光芒。 湛蓝色的眼眸如汪洋大海,波光粼粼,是似水的柔情惹人沉溺。 而公主微微一笑,露出的诱人梨涡,更是在糜丽画卷上添了点睛之笔。 赫尔斯的记忆逐渐模糊。 曾经与莉莉娅一同的回忆被爱丽丝替代。 好像……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孩,是爱丽丝。 紧接着。 如梦似幻的场景陡然转变,由烂臭的污泥淹没,彩色演变成黑白,没有一丁点温暖,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无法言说的恶意。 “殿下?” 赫尔斯猝然回神,竟然不敢去直视爱丽丝,垂着头看地面。 那早就被雪掩盖的土地,因为马蹄反复践踏而变肮脏的雪地。 他又加了一条承诺:“我会遵守我们的协议,互不干扰,如非必要,也不再见面。” 脑海中忽然响起缥缈且不能深入探究的阴冷声音。 似窸窸窣窣的呓语: “记住你的承诺。” 赫尔斯几乎是发自本能的臣服:“遵命!” 噩梦的折磨。 恶灵的缠绕。 瞬间消散。 赫尔斯从身体到灵魂都感到一阵轻松,他就像一只灵巧的小鸟,但却能够翱翔天空。 自从他断腿以后,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不可抑制的开心起来,对着爱丽丝展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很快,他想到了承诺。 忙不迭又低下了头,不再去看爱丽丝。 不远处。 在光秃秃的老树之后,藏匿着莉莉娅与巫女阿芙拉。 莉莉娅握紧掌心小巧的□□。 ——据说是用特殊材料制作而成,专门用来击杀骑士。 是的。 击杀骑士。 ——国王与神父当然不会说明实情。 国王要求一个不知名小国的公主杀死一名骑士,甚至不需要解释任何理由。 但他还是给了莉莉娅好处。 比如: 许诺她可以提一个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不算过分的要求啊! 这对莉莉娅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好事。 更何况,不止是她一个人来杀骑士,还有一个巫女。 成功的几率很大。 即便无法成功,她也可以将错误推到巫女身上。 莉莉娅在找到爱丽丝之前,一直在盘算到底提什么要求,既能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好处,又不会让国王觉得她不知抬举。 至于为什么击杀骑士—— 这个问题,莉莉娅在极度兴奋之下,已经忘记思考了,根本不在意这些。 可等她见到了爱丽丝。 见到了赫尔斯对着爱丽丝发自真心的笑,之后又害羞地低头。 一瞬间,怒火攻心。 诚然。 莉莉娅对赫尔斯没有太多的情意,大多时候都是在算计,但这么久的朝夕相处,她早就将赫尔斯看成自己的私有物了! 这位阴郁又不苟言笑的王子! 这位只会对她展露笑容,只会对她温柔的王子! 如今却对另一个女人如此! 爱丽丝。 为什么又是爱丽丝! 莉莉娅死死地盯着爱丽丝。 恨不得爱丽丝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寒风吹过,也没能平复她的怒火。 巫女阿芙拉的兜帽依旧大面积地遮住了眼睛,让人怀疑她能不能看清道路。 但白色的衣袍遮蔽了大半张脸,无疑增添了许多的神秘色彩。 她轻轻问:“你想要杀死三王妃吗?” 莉莉娅心中一惊,连忙掩饰住自己的神色,她虚虚地笑了:“你可不要胡说,我怎么会想杀死三王妃呢?” 阿芙拉用陈述语气:“你想杀死三王妃。” 莉莉娅小声:“你在胡说什么!” 小鹿般清澈的眼眸是被误会后的委屈与些许恼怒,话语也没说服力:“我与三王妃无冤无仇,怎么会想要杀了她呢?你不要乱说!” 阿芙拉淡淡:“你嫉妒她。” 莉莉娅有些恼怒了:“我没有!” 阿芙拉:“陛下给我的任务,是让我杀掉三王妃。”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把所有怒火都给熄灭掉。 莉莉娅愣了:“什么?” “可三王妃是代表奥斯帝国来和亲的啊!” 阿芙拉垂眼,盯着老树上的纹路,看着那岁月留下的痕迹:“奥斯帝国与比芝卡隔海,消息传播并不灵通。” “杀死一个如此强大的骑士是很困难的,如果你不介意……” “我们可以交换。” 阿芙拉站直身体,尽管仍然看不透她的神色,但依旧让人感受到她的凝重与严肃。 也让莉莉娅有一种,巫女的双眼,透过厚重漆黑的兜帽,死死地盯着她。 ——“我帮你杀掉骑士,你帮我杀掉三王妃。” 莉莉娅已经有些动摇了。 因为骑士看起来实在太强壮,气场又极为骇人。 她对自己的体力与眼力,反应速度,以及这种□□的使用都没有一点信心。 倘若不能一击致命,很可能会被反杀。 但她也记得爱丽丝毫不留情地一刀砍下侍卫头颅的画面。 那般冷酷…… 阿芙拉忽然又轻轻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莉莉娅急切:“等等。” 阿芙拉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这片白色地带寂寥无声,连风也渐渐停了下来,只有她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莉莉娅没来得及思考多久,说:“可,如果我们交换,陛下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我们?” “你放心。”阿芙拉说,“我不会告诉陛下的。” 莉莉娅咬牙:“那好。” 比起面对骇人恐怖又强大的骑士,她还是更愿意去面对爱丽丝。 最起码,从体型上来看,同为女孩子,会比较轻松。 而且,即便爱丽丝没被杀死,那也是阿芙拉的问题。 但…… “我们怎么让他们分开?” 阿芙拉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药粉,声线依旧很轻,也没有任何情感:“把这个撒在他们一会儿要经过的路上,就会让他们分开了。” 说的很神秘。 但巫女嘛,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莉莉娅没有想太多,拿着瓶子就要抄近路去洒药粉。 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她问:“你为什么要和我交换?” 来风了。 吹起了阿芙拉沉重的兜帽,乍然窥探到那一丝容颜。 那张脸,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巫女说:“我喜欢爱丽丝。” 莉莉娅:“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喜欢她,却让她死?” 阿芙拉没再回话。 …… 爱丽丝骑着马又走了一段路,手中的暖炉一直保持着恒温。 ——怪物做了手脚,让暖炉永远温暖。 忽然传来了利箭破空的凌冽声。 缠了铂金色绸缎你箭矢射到了一只兔子。 公主见到骑士不自觉挺直了原本就笔挺的脊背。 炫耀。 骄傲。 以及,求夸赞。 爱丽丝眼神中浮现了恶劣趣味,哎呀了声,故意道:“怎么回事呢?好像没有赫尔斯厉害呀!” 怪物微微抿唇。 琥珀色重瞳浸满了不开心。 之后走的一段路。 两只兔子,一只狐狸,三只梅花鹿…… 只为了得到公主一句“你好厉害呀。” 怪物的开心也很简单。 爱丽丝只是笑着看祂,并不打算顺从祂的想法。 甚至与祂谈论起了别的怪物:“你之前说过的,这里的腐肉在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是怪物可以探索到另一个世界吗? 是,可以穿梭时空吗? 怪物语调愈发阴冷,令人毛骨悚然:“时空不同。” 真·另一个世界。 爱丽丝愉快问道:“我们也可以穿梭时空吗?” 琥珀色的重瞳在盯着公主。 白色雪地染满了肮脏污浊。 世界呈现颓败。 祂说:“不可以。” 不可以穿梭时空。 无法脱离书中世界。 只能永永远远留在祂身边。 做祂的新娘。 是祂的,永远是祂的。 永永远远都要在祂触手可及的地方。 爱丽丝听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管可不可以。 总之,怪物说不可以,那就是不可以。 神明的任性。 忽然之间。 □□的马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疯狂乱窜。 爱丽丝拽住缰绳,但却没有任何作用,隐隐约约,听到了棕熊的吼叫。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爱丽丝觉得荒谬。 怪物在这里,马匹早就被怪物驯服了——或者说,马匹见到怪物的那一刻,便臣服于祂。 即便是棕熊到来,也不可能跨过怪物的威压,令马匹慌乱成这般模样。 ……总不可能是,怪物想要证明自己,才引来的棕熊吧?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 两匹马分别奔向了不同的地方。 没有任何犹豫。 暗红色的触手刺死了骏马。 怪物从人类的躯体之中释放了出来。 乌云遮蔽了天色。 余下黑暗。 即便是药物促使,棕熊的神志也渐渐清明,瑟瑟发抖,臣服于祂。 躲避在旁边。 不敢有任何造次。 触手在雪地爬行,划出了七零八落的辙印,繁复交杂,像是形成了诅咒的阵法。 祂眼前站着瘦削的巫女。 白色衣袍套在她身上,几乎与天地融为同一个色彩。 她的掌心流出鲜血。 滴落在雪地,融化的白雪,留下一抹红色。 很快。 这股血流在雪地之中游走,交叉凝聚成了阵法,浮现出刺目红光。 在狂风之下。 也掀起了巫女的兜帽。 赫然是—— 与爱丽丝一模一样的容貌。 …… 爱丽丝能够在失控的车里想办法自救,但让她控制住受惊的马匹就太为难她了。 能做到临危不乱算是很不错了。 毕竟对马术实在不是很精通。 不过这匹马也没有癫狂太久。 等彻底冷静,爱丽丝从马背上下来,刚落地,小巧的□□直接穿透了她的肩膀。 鲜血顿时染红了肩膀出的衣服。 爱丽丝捂着肩膀,在第二支□□来临前,迅速躲到了老树后面。 勉强能够遮蔽住她的身形。 忽而传来一声惊呼。 莉莉娅担忧极了:“爱丽丝公主,你怎么受伤了?” 爱丽丝微微一笑:“是呢,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有眼睛的东西射到的呢。” 莉莉娅一噎。 背到身后的手已经准备好做第二次进攻了。 她在心中冷笑。 就让你再呈呈口舌之快吧,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死在我的手中。 这辈子都无法再出现。 赫尔斯心中的女孩将永远都是她! 莉莉娅忽地抬手,正要按动机关。 千钧一发之际。 □□穿透了手腕。 她吃痛地松开了□□。 ——这支□□是刚刚射进爱丽丝肩膀中的。 爱丽丝几乎没有给莉莉娅反应的机会,直接捡走了□□,对着她的肩膀打出了剩下的两支□□。 将莉莉娅彻底钉在地上。 她依旧笑着:“哎。我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呢。” “还以为莉莉娅小姐很喜欢我呢。”公主说,“毕竟我们昨天还约好改天再聊。” “没想到,莉莉娅小姐竟然恨我恨到要杀死我了,” 爱丽丝蹲在她身边。 莉莉娅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明明只收右肩受伤,为什么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 好疼。 好难受。 她后悔了,她不该和阿芙拉交换。 只是一个骑士而已。 一个奥斯帝国派来的骑士而已。 要夹着尾巴做人的骑士。 是不敢违抗她的命令的! 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偷袭! 肩膀又是一痛。 她虚弱地呻-吟:“爱丽丝……你,你杀了我,你,也会,死的…” 爱丽丝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说:“我不杀你的。” 莉莉娅只觉得彻骨寒冷。 明明爱丽丝的肩膀也受伤了,为什么却像是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的模样? 还可以笑着和她说话。 这是个疯子! 莉莉娅不自觉从心里升起一股惧怕,尤其在听到爱丽丝轻柔的嗓音以后—— “告诉我是谁让你杀我的,好不好?” 公主轻轻抚摸着莉莉娅肩膀上的□□,每一次碰触,都是剧痛。 莉莉娅冷汗淋漓,却咬牙强撑。 出卖国王,可是死路一条。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国公主,在这个几乎没有人会称呼公主,只称呼她小姐的比芝卡帝国,怎么可能去得罪国王!? 肩膀的□□忽然被□□了一根,尖锐的一段轻抵在她脸颊。 爱丽丝的语调如恶魔低语:“这么漂亮的画布,是不是应该画个画呢?” “画什么好呢?” 公主湛蓝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浅笑嫣然:“莉莉娅公主,你喜欢什么呢?” 这声“公主”更是讽刺。 莉莉娅的长相虽然不是顶尖的漂亮,但却是属于柔弱耐看,惹人怜爱的类型。 她引以为傲,并且当做资本的容颜—— “是阿芙拉!” 没听过的名字。 爱丽丝:“谁?” 莉莉娅急道:“巫女,一个巫女!” “她说她喜欢你,想要杀死你!” 爱丽丝:“……” 这个世界的逻辑,都让她感觉匪夷所思。 就在此时。 天空被乌云遮蔽,紧接着,黑色的幕布被刀片划烂,迸溅出无数刺目的红光。 爱丽丝拎着□□朝光源处跑去。 血海之中,骑士琥珀色的眼眸没有了神采,躺在红色的雪地中,早已没了生息。 自骑士身下蜿蜒的猩红血流,与怪物肮脏的触手一般,攀附在骑士身上,最终又流淌在公主脚下。 宛如一副精妙绝伦的水彩画,却刻板呆滞,没有任何灵魂。 雪花飘落,淹没了所有的艳丽,无人知晓他们曾经来过。 那天的异象。 公主的受伤。 只是由神父简单解释了几句,粉饰太平:“是猛兽袭击了三王妃,骑士为了保护王妃而与猛兽同归于尽。” 至于异象。 至于公主如何受伤。 这些统统都没有提及。 毕竟只是发生在狩猎场一角,来的都是王公贵族。 国王都没有任何异议,他们其他人就更不会有了。 ——也许这些异象会在某一天影响到他们,但倘若他们提出异议,说不定就要当场死亡。 而再之后。 爱丽丝因为极为信仰比芝卡的宗教而放弃王妃之位,进入教廷。 莉莉娅与三王子情比金坚,正式步入婚姻殿堂。 这些也不过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 教廷的某间屋子。 狭窄逼仄,无光。 仅仅只有一张小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 与在王子府邸的待遇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但最起码干净。 爱丽丝肩膀的伤口至今还没完全愈合,偶尔还会浸出一些血液。 因为□□上特殊的药物。 她躺在床上,晃悠着怪物留给她的镜子—— 镜子里的景色是在狩猎场。 阿芙拉的兜帽掉落。 露出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容颜。 红光满天。 巫女与怪物同归于尽。 最后残留下的。 只有骑士的尸体。 而巫女早在红光满天,摘下兜帽时,便成了粉末。 巫女阿芙拉长得与她一模一样啊。 不知道怪物看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爱丽丝把玩着镜子。 又想起了莉莉娅说的话: “阿芙拉喜欢你,要杀了你。” 所以……阿芙拉到底是谁?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爱丽丝懒洋洋地说:“门没锁。” 神父推门进来,见她躺在床上,没有穿鞋袜,立刻又转过身,虚掩住房门:“爱丽丝公主,请穿好衣服。” 爱丽丝收起镜子,唔了声:“可是我,肩膀受伤了。” 神父走了。 过了会儿。 来了位女孩。 她一言不发,蹲下身很利索地帮爱丽丝穿好鞋袜,并整理好裙摆。 神父进来,脸色一如既往地严肃。 “你的伤怎么样?” 爱丽丝觉得他好虚伪。 明明都和国王商量好要杀死她了,结果最后又救下了她。 她捂住肩膀,矫揉造作道:“啊,我好像要死了,不是死在明天,就是死在了昨天。” 神父竟然觉得她的话语有几分哲理,他沉默了会儿,问:“想要出去转转吗?” 爱丽丝惊讶:“我以为,我已经被软禁了呢。” 神父:“不要乱想。” “国王并没有下达这个命令。” 他在房间扫视一圈:“除了空间狭窄以外,你所享用的,都是最好的。” 爱丽丝幽幽地说:“我的荣幸。” 但出去这件事,还是改天吧。 伤没养好之前,她一点也不想动弹。 神父也没有强求,他将请柬放下:“这是史密斯小姐给你请柬,邀请你去喝下午茶。” 爱丽丝点头说好。 神父又盯着她看了会儿,眸子古井无波,不过片刻,便又转身离开了。 狭小的房间又陷入了沉寂。 爱丽丝重新躺回床上,又觉得实在无聊,还不如出去走一走。 但没有拿请柬。 谁都知道她进入教廷只不过是一块遮羞布。 实际上。 ——她惹恼了陛下。 作为末流贵族的史密斯家族一定是要与她拉开距离的。 而艾琳这张请柬能送到这里。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她是不会相信的。 天空笼罩了层阴霾,微弱的光亮洒在衰败的街道,青石板凹凸不平,两边还堆着污迹斑斑的积雪。 行人匆匆,厚重而破旧的衣服穿在身上,脸色几乎与天色相同,愁云惨谈,毫无喜色。 爱丽丝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行人,避免撞到肩膀的伤口。 忽然之间。 左侧,阴沉色调的药铺。 老旧的房门吱呀推开,将一名少年赶了出来,正巧摔在爱丽丝腿边。 老板骂骂咧咧:“滚远点!” “想给你母亲治病,就拿钱过来,没钱就老老实实等死!” 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因为这一幕而驻足,脸上刻满了麻木不仁,似是对这一幕司空见惯。 爱丽丝弯腰扶起少年,愣了—— 少年的眉眼有怪物的轮廓影子。 或者说,少年是年轻时的怪物。 而她脑海中,骑士的容颜正渐渐模糊。 少年琥珀色的重瞳贪婪又眷恋地盯着祂的公主,又听到公主的心声: 祂和我的骑士好像。 但很快,公主松开了祂。 少年眼神微暗,漂亮却稚嫩的脸庞浮现些屈辱与委屈,他咬着唇,似是下定决心:“小姐,我可以……可以向您借一些钱吗?” “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爱丽丝:“……” 大可不必。 等等。 这种剧情—— 不就是清贫大学生校花与霸道总裁的经典桥段吗? 爱丽丝不禁肃然起敬。 怪物手指微微蜷缩,屈辱又难堪的神色彰显着内心的挣扎—— 要不要下跪。 戏演的还很出神入化。 爱丽丝轻叹:“我帮你,但你要留在我身边。” 怪物的眼睛能圈出个扇形图。 ——三分欣喜,三分惶恐,三分不安,一分迷茫。 还有九十分祂本身难以掩盖的阴冷。 公主观察完祂的表情以后,才幽幽地说:“但你要明白,我留下你,不是因为你有多好。” 她神色忽而伤感:“只是因为你很像他。” 怪物:“……?” 第12章 12 你这样就不像祂了 —你依旧杀死了我— 天色渐晚,夜幕如黏稠的墨水将星月涂抹,只留下无尽的黑。 爱丽丝跟随少年回到了他的家里,也见到了他重病缠身的老母亲。 “……” ——与怪物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大概三十几岁,女性的五官较为柔和,少了些许凌厉与阴鸷,但睁开眼的那一刻,琥珀色乍然而泄,仍然令人心生恐惧。 是与生俱来的压迫。 爱丽丝移开视线,落在少年雪白的脸颊,琥珀色的重瞳木然无神—— 是经历无奈之下卖-身的正常反应。 她笑了:“您和您儿子长得真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双胞胎姐弟呢。” 女人像是有些无措,“啊,嗯。” 这也可以理解。 怪物常年生活在孤岛,鲜少与人交流,更不会与谁寒暄。 公主湛蓝色的眼眸浸了些忧色:“您的病怎么样?” 祂说:“重病。” 爱丽丝:“……是什么病?” 怪物抿唇,咕哝道:“很严重的病。” 顿了顿,又补充:“也是,很费钱的病。” “……” 公主好奇:“平常吃什么药啊?” 怪物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颗药丸,直接从破旧的棉被里掏了出来:“这种药。” 黑色的药丸。 泛着沼泽地独有的烂臭味。 爱丽丝微微点头,水汪汪的眸子更加担忧:“很贵吧。” 怪物点头,自喉咙发出阴冷腔调:“嗯。” “大概要花费多少?” 怪物很明显地迟疑了会儿:“……一个金币。” 尾音上扬,淡淡的不自信。 自己也不确定是否需要这么多钱。 爱丽丝轻叹:“那您平常怎么养家?” 怪物:“……” 祂说:“我生病了。” 我生病了。 不能干活。 爱丽丝放过这位可怜的老母亲,温柔地问少年:“你平常做什么?” 少年也没编好:“……” 祂抿唇:“做好多事。” “但都赚不到什么钱。” 爱丽丝穷追不舍,捧着脸问祂:“都做什么啊?” 少年:“……” 爱丽丝微微叹息:“你总要有个一技之长,才能留在我身边呢。” “而且……你母亲的药,可贵了。” 在这个时代,一金币是真的很贵了,而一百个银币才能兑换一个金币,一千个铜币兑换一个银币。 普通人家,一个银币就能够大半年的生活了。 爱丽丝长吁短叹。 就差直接说负担不起了。 怪物正欲说些什么—— “算了。” “即便你没有特长也没关系的。” 怪物:“……?” 爱丽丝放空思想,摸了下怪物柔滑的脸颊,迅速收手,汪洋般澄澈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少年,在他漂亮的五官寻找着与骑士相似的地方。 怀念。 眷恋。 绵绵不断的深情。 浓烈如老酒般的情意。 少年肌肤滚烫,烧了起来。 而下一秒,却如浸在了刺骨冰冷的寒潭之中—— 公主说:“你很像我的骑士。” 她伤感的要哭了,眸子浸着水光,铺满细碎银河:“可惜,祂死了。” 她口中的骑士,就是少年。 但不知为何,少年却一点也不开心。 为什么要去在意骑士。 骑士已经死了。 现在是祂。 是家境贫寒无法负担母亲重病的少年。 是祂的爱丽丝所喜欢的模样! 为什么要去想着骑士? 为什么? 爱丽丝? 祂的公主,为什么不看看祂呢? 嫉妒如滔天火焰,将祂吞没。 爱丽丝微微蹙眉:“你不要做这个表情。” “你不要生气,不要愤怒。” ——好像是在安抚祂。 “你这样就不像祂了。” 公主说。 少年喉咙处挤出愤怒的咕噜声。 是怪物愤怒时独有的嗓音。 像是要克制不住。 要用触手编织成笼,永远将公主禁锢在孤岛。 但那愤怒音色又转变为窸窸窣窣的呓语: 克制。 祂转身出了门。 爱丽丝叹了口气,与躺在床上的老母亲感叹:“祂脾气不怎么好呢。” 女人干巴巴:“祂平常不这样的。” 狭小的空间陷入了沉寂,公主随意嗯了声,便四处转转,打量这处并不算大的临时落脚点。 墙壁又破又脏,裂了条缝,呼呼冒着冷风。 女人:“……您不追出去吗?” 爱丽丝将霸总与渣男的神色拿捏的死死的,霸道之中带着几分狂妄,狂妄之余又有那么些许冷冽,且夹杂着不屑与轻蔑:“一个替身而已。” 女人:“……” 爱丽丝盯着那条裂缝。 脑子里关于骑士的印象越来越单薄。 正在此时。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整齐划一又沉重的脚步声。 神父推门进来,目光落在女人身上一瞬,又看向爱丽丝:“爱丽丝公主,您该回去了。” 爱丽丝拖着音腔哦了声。 这么快又这么精准地找到她…… 她这是被监视了么。 是谁盯上了她呢? 第13章 13 喜欢年长一些的 —你依旧杀死了我—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寒风吹过的声音也是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沉重又整齐的脚步声。 教廷出来找人竟然还调动了为数不多的守卫。 爱丽丝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 ——是没有等到公主追出来的少年。 祂通过女人看到神父来找公主,便瞬间赶了回来。 眼巴巴地望着公主。 好在爱丽丝没有当场反悔,而且向神父提出要求,带上少年。 神父除了注视着爱丽丝之外,目光大多数落在了女人身上,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女人身上强烈的违和。 像是被恶灵侵袭了般! 也因此忽视了少年。 爱丽丝也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就将少年带了回去。 这个不苟言笑的神父,在她面前实在太好说话了一些。 夜幕笼罩之下,哥特式的锋利建筑张牙舞爪,似是要冲锋陷阵的士兵,哪怕头破血流也要完成使命。 公主回到狭小的房间,叹道:“神父真是太仁慈啦!” 少年冷冷回:“一坨狗屎。” 爱丽丝忽地看他,漂亮如蓝宝石般的眼眸透过少年在找寻谁的身影。 幽幽地开口:“祂也曾经说过这句话。” 怪物:“……” 琥珀色重瞳弥漫着硝烟与战火,浓浓的,难以化开的妒忌侵蚀着祂。 枕头下的镜子发出清脆争鸣。 公主摸出镜子。 镜子里—— 仍然是那座孤岛。 原本尚且有些蓝色的海浪全然变成了黑色,像章鱼吐出的墨汁,不停翻滚,黑色的浪花冲击拍打着泥泞漫布的沼泽,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污浊。 像是要冲破镜子拍打在爱丽丝身上。 而隔着镜子,也依旧闻到了更加浓郁的腐臭味。 狂风骤雨之中。 无数根巨大而强壮的触手盘踞在孤岛,紧紧地束缚着孤岛,硕大的琥珀色眼球布满阴毒与狠戾。 死死地盯着爱丽丝。 少年凑到公主身旁,轻轻说:“祂在生气。” 爱丽丝:“哦?” 少年又补充性地点头肯定:“祂很生气。” 爱丽丝把镜子扣在桌子上,不去理会那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诡异音色,只是看向少年: “这不是你能看的。” 公主轻叹,怜惜似地抚摸镜神,腔调含着化不开的深情:“这是祂留给我的,只能由我独享。” 镜子的争鸣声更加剧烈。 似是要破碎般。 爱丽丝忽地低头,吻了镜子,隔着水波荡漾的镜面,落在了怪物的额头。 少年忽然愣了。 雪白的脸颊染上了绯红,如晚霞般艳丽,耳根也红的滴血。 海浪不再翻涌。 褪去了黑色,清澈明亮的蓝色,如公主湛蓝色的眼眸一般,泛着粼粼波光,水天相接,漂亮的不像话。 怪物的触手蜷缩起来。 遮蔽住了那颗硕大的眼球,那诡异的音色变得愉悦,欢快。 公主把镜子放在桌上。 她没看到—— 惨淡颜色的孤岛染了脓丽色调。 泥泞满布的沼泽地,一瞬间开出花海,馥郁芬芳,再也没有那烂臭味道。 爱丽丝眨眨眼,好奇问:“你脸红什么?” “你也在生气吗?” 害羞的少年含糊不清地咕哝:“嗯。” 爱丽丝轻轻叹息,抬手摸着少年蓬松的头发。 这对彼此都是新奇的感受。 他们有过最亲密的距离。 但从来没有这般安抚过对方。 少年感受着头顶轻柔的触感,像云朵飘过,掠过发丝,留下值得无限回味的温柔。 那片花海开的更盛。 如果没有听到爱丽丝的心声就更好了—— “别生气了。” “生气了,就不像祂了。” 怪物压着心中滔天的妒火,贪婪地追逐那一丝如烟般随时会散去的温柔。 深夜。 狭小的房间充满了暖意,没有一丁点冬日该有的严寒。 爱丽丝原本是想让怪物呆在门外,毕竟这里太小了。 转念一想,巫女阿芙拉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又死的莫名其妙;神父庄重威严,实际上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两者的目的或多或少,都是怪物。 为了避免怪物再死的不明不白,她让怪物留在了房间。 ——不知道,怪物死之前见到阿芙拉与她长得一样,会是什么心情? 这是个荒谬的问题…… 爱丽丝心想。 她重复活了多少次,就杀了怪物多少次。 却从来没有一次思考过怪物的想法。 是一个不能够深思的想法。 爱丽丝闭上眼。 算了。 就这样吧。 顺其自然好了。 …… 公主的变化最先感受到的是神父。 泛着沉沉死气而变得活力满满,仿佛注入了新生,又重新对世界感了兴趣。 原本倦怠又无意的社交也提上了日程。 神父沉声说:“很高兴你能去参加社交,女孩子多出门转转对心情好。” 爱丽丝肩膀有伤,也就没行礼,只是颔首,甜甜地说:“是的呢。” 神父交代:“不要太晚回来。” 爱丽丝眉眼微弯:“好的。” 史密斯家的下午茶邀请的人员非常大胆。 比如,三王子的三王妃:莉莉娅。 比如,三王子的前任王妃:爱丽丝。 凑在一起,就会让人觉得。 哇偶,有好戏看了哎。 更别提,莉莉娅之前和史密斯家的长子好像也有点小暧昧。 所以,这次的姐妹们下午茶,小姐们来的格外多,身份也是参差不齐。 爱丽丝落座后才发现不太对。 她这个得罪了国王的前三王子妃的身份似乎不能够坐在这个位置。 但艾琳安排的便是如此。 莉莉娅身为王妃,不管这个王子受不受宠,明面上,这场聚会,她是最尊贵的。 这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要知道,曾经作为小国公主,在比芝卡却没有任何人称呼她为公主。 之前的慢待与如今的敬重—— 即便是面子工程,也极大的满足了莉莉娅。 只不过。 她一开始并没有向国王提出,要成为三王妃。 这太危险了。 但凡爱丽丝向赫尔斯透露出一丝一毫的信息,也会让她重新跌入深渊,沦落成比之前还不如的境地。 但国王竟然很是强硬,直接赐婚,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不过好在,与赐婚一起来的,还有许多财富。 莉莉娅穿着华丽贵气的衣服,挂着得体又骄傲的笑容,一扫之前唯唯诺诺的神色。 见到爱丽丝,也见到了她身后跟着的少年,她讥讽道:“爱丽丝公主还是真是奥斯人呢,从骑士到这位少年……您可真博爱呢。” 爱丽丝微微叹息:“这哪里能怪我呢,只能怪他们太撩人了。” “不过三王妃对三王子情深似海……哎。” 得益于艾琳。 在座的都知道三王子身体不太可,于是,一瞬间看莉莉娅的眼神同情了不少。 莉莉娅不明所以,只感受到了被集体针对,本就是强撑着的贵气,便愈发难熬。 坐在莉莉娅旁边公爵夫人忽然开口:“爱丽丝公主之前的骑士也这么年轻吗?” 爱丽丝修长又雪白的手指捏着小巧的勺子,闻言放下勺子,怀念道:“不是呢,他比较年长。” “我比较喜欢成熟稳重的。” 公主湛蓝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漂亮又迷人。 莉莉娅冷嘲热讽:“不知廉耻。” 在场却没人附和。 公爵夫人沉吟一声,似是对少年极感兴趣:“我身边的这个骑士身体不错,长相也好,还没用过,不如我们交换一下?” 少年琥珀色的重瞳死死地凝视着爱丽丝。 ——公主正兴味盎然地望着那位骑士。 第14章 14 我愿为您献上一切 —你依旧杀死了我— 乌黑的云朵遮蔽住温暖的阳光,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花园,一股莫名而又难以言说的恐惧与悚然缭绕在每个人身上。 公爵夫人端起茶杯抿了口红茶,手却不自觉的打斗,引得茶面泛起涟漪。 她不动声色地轻轻放下茶杯,碰撞一下难免发出清脆的声响,彰显了内心的不安。 但此时,却没有任何人指责她的失礼。 每个人都陷入了紧张而又害怕恐惧之中。 公爵夫人想到那人交代下来的命令,硬着头皮,克制住声线的颤抖,却发出怪异的叫声:“爱——” 爱丽丝抬眸。 铂金色的发丝在空中荡出优美弧线,好似黑暗之中的亮光,驱逐了所有恐惧。 “你的骑士很好。” 气氛更加压抑,看不见的气流缠到了脖颈,几乎要勒得头颅与身体分开。 公主又说了但是—— “很抱歉,我很喜欢我的少年。” 所以不会交换。 少年垂下头,看不清神色。 与生俱来的阴冷与暴戾让祂的气场格外冷硬。 像极了,被当做物品对待后的屈辱与难受。 爱丽丝觉得祂在偷偷羞涩。 公爵夫人终于能够正常说话了:“是吗,爱丽丝公主不再考虑一下吗?” 她不自觉攥紧裙摆,想到那人的手段,想到自家的把柄还握在那人手中。 公爵夫人甚至有些哀求:“爱丽丝公主再看看这位骑士?他很优秀的!” 这位被当做商品推销的骑士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眼中也没有神采。 像昨日在街头见到的行人一般,镌刻着认命的麻木。 ——但骑士仍然有些违和。 爱丽丝诚恳拒绝:“实在抱歉,我很喜欢我的少年。” 一瞬间,公爵夫人神色颓败,仿佛被谁吸走了全部的生命力,只留下干瘪又苍老的皮囊。 爱丽丝微微蹙眉。 只是拒绝了她的要求而已,怎么看起来好像是下达了斩杀她的命令一样呢? 她又看了眼骑士。 恰巧,骑士也看向了她。 麻木的眼神飞快闪过哀求与绝望,但转瞬即逝。 爱丽丝歉疚道:“实在抱歉,我没办法同时应付两个人呢。” 而且。 刚刚与骑士对视时,那一瞬间的感觉,好像曾经在哪里曾见过一般。 真是奇怪。 明明不认识骑士的。 忽然。 凝视感呼啸而至。 阴冷的目光黏在她后背,仿佛要把她的眼球吞噬,让她再也无法关注别人。 爱丽丝收回视线。 回眸看了眼怪物,湛蓝色的眸子水光潋滟,浸着盈盈水光,微微弯起,像极了月牙。 朦胧而浪漫。 少年微微抿唇。 克制住心中的贪念,按照清冷骄傲少年的人设,撇过头。 这场下午茶之后的进展就比较乏味了。 因着最初那莫名的恐惧,这段只能藏匿在心中的小插曲令在场的夫人小姐们无心交谈。 更别提看爱丽丝与莉莉娅的争斗了—— 爱丽丝对莉莉娅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莉莉娅也只敢不轻不重地嘲讽几句。 属实没有兴奋的地方。 忽然之间。 一位侍女不小心将果酱洒在了莉莉娅的裙子上。 在莉莉娅要发火之前。 艾琳抢在她说话前开口:“三王妃那么善良,一定不会和侍女计较的,对吗?” 但…… 这个侍女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莉莉娅憋红了脸,咬牙说:“下次小心一点。” 侍女连忙道歉:“非常抱歉,三王妃,请让我带您去换一件衣服!” 三王妃跟着侍女去了客房换衣服。 金丝勾勒的裙摆上涂抹着蓝色果酱,污渍刺眼极了。 爱丽丝想起上次在国王的晚宴上,侍女差点将点心酒水洒在她身上。 事后。 侍女说,是艾琳指使的。 艾琳指使的吗? “爱丽丝公主在教廷还适应吗?”艾琳客套地问她。 爱丽丝:“很好啊,神父很和蔼。” 在场的无一例外眼神都十分古怪—— 这位神父可是出了名的冷酷严肃又不近人情。 哪里与和蔼搭得上关系? 爱丽丝但笑不语。 艾琳愣了下说:“那挺好的。” 话题又转到了别处。 …… 马车里。 爱丽丝拿着镜子。 不得不说,这面镜子是真的很方便,不仅能看到各种画面,还能看到过去。 公主想着公爵夫人与骑士。 镜面的水波荡漾了好久,但却无法展露出画面。 爱丽丝嘟囔:“坏了吗?” 怪物目光落在镜面上。 不是坏了。 只是。 祂的爱丽丝。 不可以通过镜子看别的骑士,看别的雄性。 但还是显出的声音。 ——“把骑士与爱丽丝身边的少年交换过来。” 是神父的声音。 ——“……公爵受贿的金额已经足够剥夺爵位了。” 紧接着是公爵夫人诚惶诚恐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声音。 爱丽丝懒洋洋地说:“神父对你好像很感兴趣呢。” 少年语调阴冷:“他只是个傀儡罢了。” 爱丽丝:“哦?” 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眸,公主好奇问:“你怎么知道的?” 怪物:“……” 祂沉着又冷静:“猜的。” 爱丽丝鼓掌,真挚夸赞:“你好厉害哦。” “那你能不能猜猜,那个骑士是从哪里来的?” 怪物上扬的唇角一僵,恢复到了冷漠。 孤岛之上的泥沼似是冰封万里,折射出肮脏又丑陋的光泽。 祂说:“也是个傀儡。” 傀儡啊。 “背后的操控者呢?” 少年蔑视:“一瘫烂臭的腐肉。” 爱丽丝拖着音腔哦了声,觉得少年很应该再去磨炼一下演技。 最起码得符合人设嘛。 她又晃了晃镜子。 这次是艾琳。 在国王的晚宴上。 艾琳和侍女正在交谈什么,但却听不到声音,紧接着,这幅画面像是融进了水中,变得模糊浑浊。 爱丽丝:“?” 她看向少年。 “这是您的骑士留给您的镜子。”少年咬重骑士这两个字,冷冷说,“不怎么有用。” 风吹起了窗帘,射进来了一丝光亮。 爱丽丝失笑,她放下镜子,看到外面熟悉的街道:“要回家看看母亲吗?” 怪物只想看公主。 但碍于人设,祂点了点头。 爱丽丝眉眼微弯,露出浅浅的梨涡,诱人极了:“你母亲喜欢吃什么?我们带一点给她吧?” 怪物:“……” 琥珀色的重瞳微动,克制住妒火,阴冷回答:“她什么也不爱吃。” 爱丽丝穷追不舍:“那她平常吃什么?” 怪物:“她生病了。” “平常吃药。” 爱丽丝:“……” 她躺在车内的软垫上,不由得称奇—— 这才是,自己醋自己的最高境界。 等到了怪物的住处。 那位老母亲不知道在哪里学习到了寒暄,热情地招呼爱丽丝:“公主快坐。” 又吩咐少年,“去给公主倒杯热茶。” 爱丽丝受宠若惊:“不必这么客气。” 女人笑着:“应该的。” 她笑的很是意味不明,爱丽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直到—— 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少年,而且一位年龄在三十五六岁,与怪物长得一模一样,气场温和儒雅的男人。 琥珀色重瞳仍然藏着阴冷。 但相较于少年,眼中多了几分面具般的温柔笑意。 祂声线温润:“母亲,您的病怎么样了?” 爱丽丝:“……” 你母亲的年龄也才三十多,你自己长得就三十多。 编故事能不能好好编? 公主在自己要不要降智之间犹豫。 女人说:“我没事。” “是公主殿下帮了我,你要好好谢谢她。” 男人冲爱丽丝微微颔首,“多谢公主殿下。” 祂眉眼浸着岁月沉淀下的稳重与温柔,嗓音优雅而性感,也郑重: “我愿为您献上一切。” 爱丽丝:“……” 大可不必。 门又推开了。 少年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冷冷地看着眼前荒谬的剧情。 第15章 15 我长大,就和祂一样了 —你依旧杀死了我— 黑云压境,无端压抑。 爱丽丝略显无语地望着眼前人为制造的修罗场。 水光潋滟的眸子无辜又无助,慢吞吞地接过少年手中的热水:“谢谢你。” 少年抿唇。 冷冰冰的眼神审视般在男人和公主之间打转。 公主疑惑:“这是你的哥哥吗?” 少年:“嗯。” 爱丽丝失望:“我以为是你父亲呢。” 她语气失望的就好像是“好遗憾啊,竟然不是你父亲。” 也像是在说“如果是你父亲就好了。” 少年:“?” 爱丽丝失望轻叹,“好想看看你父母的爱情呀。” 少年:“……?” 男人笑的儒雅,很像一个随和的长辈,但抬眼之间却仍不自觉流露出阴冷。 祂嗓音极有质感,磁哑而低沉:“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父亲了。” 爱丽丝歉疚:“非常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 男人轻轻摇头,又勾起了个笑容:“已经过去很久了。” 爱丽丝支着下巴看祂。 头一次发现怪物的长相竟然真的漂亮。 之前像是冰冷又高贵的奢侈品。 如今做着“失去父亲后”孤寂而故作坚强的笑容,诡丽又凄美。 祂琥珀色的重瞳弯起,宛如残月,是寂寥夜空中最朦胧而浪漫的色彩。 腔调也如唱诗班轻灵的吟唱: “但印象中,父亲和母亲关系向来很好。” 爱丽丝又抿了口热水,忽略掉少年缠绵黏腻的目光,好奇问:“有多好呀?” 这一瞬间。 女人,男人,少年。 三人的音调仿佛重合,窸窸窣窣,阴冷又诡异。 祂说:“我母亲从来没杀死过父亲。” 爱丽丝:“……” “那关系……确实挺好的。” 画面仿佛静止了般。 公主脑海中闪过无数帧画面—— 在泥泞污浊之地。 她捡到一根骨头,在怪物拥抱她时,尖锐的一端狠狠刺入祂的胸腔。 那暗红色的躯体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穿刺而过,怪物发出怪异又痛苦的音色,恶毒的目光凝视着公主。 这幅画面最终定格—— 愁云惨淡的天空,色调阴沉的海洋,污浊不堪的泥沼。 怪物与公主紧紧相拥。 洁白锋利的骨头穿透怪物胸腔,粘液顺着白骨滑落,滴入沼泽,更加腐臭。 祂咕哝着,窸窸窣窣地呓语: “爱丽丝……” “我的。” “公主?” 爱丽丝猝然回神。 男人琥珀色的目光似是有些担忧,祂问:“公主,您怎么了?” 爱丽丝摇头:“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事。” 男人温和问:“是什么?” 尽管语气很温和。 但依旧无法抹去祂偏执的独占欲与对公主所有的窥探。 窥探且掌控她。 爱丽丝苦恼:“记不清了呢。” “好像是,杀死了一个怪物。” 她轻叹:“看起来,我和那个怪物,很没有缘分。” “……” 气氛有些沉默。 少年忽然生硬开口:“我父母感情很好。” 爱丽丝茫然:“……你哥哥刚刚说了。” 少年抿唇:“祂记错了。” “我母亲杀死过父亲。” 女人附和:“是的是的!” “我们的感情仍然很好。” 男人歉意地笑了:“那看来,是我记错了。” 少年执拗而固执地看了眼爱丽丝,复而垂头,遮住了那双令人心生畏惧的眼眸。 爱丽丝:“……” 少年,我们应该都知道一条真理: 人被杀死,就会死。 气氛有些沉默。 刚刚的几句话,大概已经用完了怪物学到的,为数不多的所有寒暄。 公主说:“时间不早了。” 该回去了。 但她并不准备回教廷。 爱丽丝决定四处转转,来试探一下神父。 ——试探一下夜不归宿的下场。 ——也试探一下,那个幕后的操纵者会不会出来。 - 公主踩着凳子正要上马车—— 回眸,见男人正站在原地目光温和地望着她。 与她对视后又温柔的笑了笑,风度翩翩地行了个礼:“再见,我的公主。” 爱丽丝眨眨眼,浮现出了个极其恶趣味的想法。 她跳下马车,欢快地拎着裙摆,小跑到男人身旁。 仰头,湛蓝色的眼眸湿漉漉的凝望着祂,似怜惜,像心疼。 公主踮起脚,在祂脸颊落下一吻,安慰道:“一切都会好的。” 男人:“!” 少年:“!!” 爱丽丝恋恋不舍地望着他,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在公主注意不到的地方。 少年与男人对视。 地面上浮现出无数触手的影子,贴在潮湿冰冷,又布满裂缝的青石板,影子从少年脚底漫延,渐渐地到了男人身下。 忽然之间。 猛地窜出黑影,吞噬了男人。 爱丽丝撩开车窗。 那里已经没了男人身影。 少年坐上了马车,神色依旧冷冰冰,但却像是在回味。 公主说:“我很喜欢你哥哥呢。” 少年挤出含糊怪异的音色: “有我一个替身还不够吗?” 爱丽丝:“?” 怪物琥珀色的重瞳冷冷注视着她,像是要把这位脆弱又弱小的公主拆吞入腹,吞噬殆尽。 森森寒意在逼仄的马车内漫延。 爱丽丝脊背发凉。 悚然之感萦绕着她,仿佛又回到了阴暗潮湿又暗无天日的洞穴,怪物诡异的音色敲击捶打着她的神经—— 祂终于说话了。 “我长大,就和祂一样了。” 第16章 16 怪物张开怀抱 —你依旧杀死了我— 天色昏沉,宛如壁炉前,宛如躺在摇椅昏昏欲睡的老人,昏黄的火光映照出老人肌肤上的每一条岁月留下,藏匿着所有心酸,苦痛,以及快乐的纹路。 正如夜幕笼罩下,数不清的幸福与苦难。 爱丽丝下了马车,跟在怪物身边,慢吞吞地走路。 寒风凛冽,公主身上却始终暖洋洋的,惬意又舒服。 她看了眼怪物。 想到祂关于幕后操纵者的回答—— 一瘫腐臭的烂肉。 说了像是没说。 只知道又是一头怪物。 所以,爱丽丝问:“那堆腐肉操纵这么多人,目的是什么呀?” 说完又觉得问的太过理所当然。 便圆了自己的话,柔弱无骨的小手替祂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发丝:“你能猜到吗?” 而怪物听到公主的心声: 总觉得祂好厉害呀,什么都知道。 这个夸赞。 祂身为骑士时没有得到的夸赞…… 怪物收获了双倍的快乐。 因为公主的夸赞。 因为超越了骑士。 爱丽丝久久没等到回话,歪了歪脑袋:“嗯?” 怪物终于回神。 祂冷冰冰地开口:“你的骑士,不知道吗?” 公主沉默了会儿。 “你不知道可以直接说的。” 怪物语调怪异可怖:“我知道。” 爱丽丝接话:“只是不想告诉我?” 怪物:“……” 祂垂头:“是堕神,想要争夺更强大的力量。” 爱丽丝凭借对怪物的了解,恍然。 ——可以排除掉【争夺更强大的力量】这条理由了。 忽然之间。 狂风骤起,卷起路面的积雪,打出一阵白色与灰色相交的浪花。 看不见的触手形成屏障,保护着公主。 但浪花很快消失。 像是谁给出的一个警告。 爱丽丝注视着沉默着的怪物,悟了,终究还是得自己撑起这场戏。 她恰到好处的流露出惊讶与疑惑,恐慌地拽着怪物的衣角: “好可怕,这是怎么回事?” 怪物目光落在拽住祂衣角的,洁白又柔软的小手,思绪迟钝:“……是那块烂肉。” 公主鸦睫轻颤,小声惊呼:“天啊,好可怕。” 湛蓝色的大眼睛依赖地望着他:“还好有你在。” 她演的这么浮夸。 希望怪物能够意识到什么。 怪物果然若有所思。 祂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见爱丽丝拎着裙摆欢快地朝另一边跑了过去。 “?” 怪物跟了过去。 …… 颓败街道,寒风刺骨。 家家房门紧闭,更添萧瑟。 沉闷又威严的脚步声极有节奏地踏过,锃亮皮鞋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光芒。 爱丽丝躲在墙后面看士兵们巡逻,目的很是明显。 直截了当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神父在后面面无表情的跟着,眼神似是犀利,又像是无神。 他们怎么能这么准确地找到她和少年? 爱丽丝轻叹:“我们好像被监视了呢。” 怪物冰冷的目光落在爱丽丝身上。 无数暗红色的触手探出。 企图禁锢住公主。 回到海上。 回到孤岛。 让祂的爱丽丝只能注视祂。 忽地。 祂抬头,目光凶残地盯着虚空,驱退堕神,守护着祂的领地,祂的公主。 同时也有些疑惑。 ——神明之间,尤其是堕神,是永远不可能监视真正的神明。 那堆烂臭的腐肉是怎么监控到祂的? 爱丽丝拉着祂跑开,躲避神父。 怪物还没来得及感受公主柔软滑腻的手指,便意识到—— 那股被注视的感觉一直在公主身上,如影随形。 不。 被监视的是爱丽丝。 它的目的是公主! 怪物陡然瞪大琥珀色的重瞳。 竟然! 竟然在觊觎祂的公主! 那堆烂肉竟然敢! 爱丽丝拉着怪物跑到一间无人的阁楼上。 “你在生气?”公主紧张地收回手,“是因为我碰你了吗?” 怪物阴鸷语调极其急促:“不是。” 但公主已经收回了手。 她透过缝隙偷偷望下面的队伍,眼眸里尽是趣味。 像极了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玩捉迷藏的模样。 少年走到公主身旁。 阴暗破旧的阁楼,空气渐渐稀薄,仿佛有不可窥探的东西隐匿在影子之中,默默前行。 怪物问:“你害怕吗?” 爱丽丝正兴致勃勃地看士兵们茫然地四处搜索,“不啊。” 正在此时。 阁楼传来窸窸窣窣的音响,墙壁之中仿佛有猛烈撞击的声音,月光映照下,不知名物种的影子骤然拉长,诡异又可怖。 兀地。 那道诡异的影子冲到爱丽丝眼前—— 怪物张开怀抱。 ……久久没有少女的柔软的身躯。 也没有少女的惊呼。 公主湛蓝色的眼眸茫然望他:“?” 怪物:“……” 几秒以后。 “啊啊啊啊啊!” 不是爱丽丝的声音,是这栋状似废弃的小楼,某个房间发出来的尖叫。 声音还很熟悉。 是莉莉娅。 第17章 17 “你” —你依旧杀死了我— 破败的房间,墙角布满蜘蛛网,银丝在皎洁月光下反射出如钻石般的耀眼光泽,而光影之外皆是阴影笼罩,仿佛藏匿着无数恶灵。 莉莉娅躲在约翰怀中捂着嘴巴,可在恐惧之下呼吸急促,眼神惊惧,久久不能平静。 在史密斯家的下午茶。 因为侍女“无意中”将果酱洒在了莉莉娅身上,莉莉娅不得已只能离席去整理衣服。 谁想到,竟在房间里见到了约翰。 莉莉娅慌乱一瞬,紧接着又恢复镇定。 ——不管以前有过什么,她现在是三王子妃,是国王钦定的! 莉莉娅冷静问:“有什么事吗?史密斯先生?” 约翰愣了,继而苦笑反问:“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先生。 多么冷漠的一个称呼啊! 好像把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抹去了一般。 陌生的就像是他们从来都不认识彼此! 约翰还没有从心碎痛苦之中回神,便又听到莉莉娅冷漠的嗓音。 ——“史密斯先生,我要换衣服了,请您出去。” ——“另外,我现在已经是三王子的王妃了,希望你不要再做任何让人误会的举动!” 误会? 自从莉莉娅结婚后,他每日都在借酒消愁,回想着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但如今…… 误会? 约翰又是一声苦笑,只不过这次苦笑之中含着些许讥讽:“好,就当是误会吧。” “我们曾经在马术课共骑一匹马是误会;在伯爵家参加宴会时偷偷私会是误会;跳舞时我只让你当我的舞伴时时我一厢情愿的误会……那我们曾经的拥抱,亲吻也都是误会吗?” 莉莉娅心中一惊,色厉内苒道:“你不要胡说,我现在是三王子妃,史密斯先生再胡说是要受到惩罚的!” 受到惩罚? 约翰不自觉地冷笑,只觉得自己一腔真心全是错付。 倘若今天莉莉娅安抚他一下,他也不会如此难过,又如此愤怒。 ——毕竟是心爱的女人嫁给了其他男人! 而那个男人除了身份地位之外,一无是处! 赫尔斯,不仅是个不受宠的样子!还是个瘸子! 妒火烧毁了约翰的理智。 他冷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么,三王子妃,请您归还曾经在我这里得到的东西,也免得我再误会了!” 莉莉娅这个从小国来的公主,生活并不怎么富裕。 比芝卡只给她提供食宿,其他的都需要她自己去准备,但她的国家能提供给她的物质寥寥无几。 虽然比芝卡人均并不富裕,但贵族的奢侈一点也没少。 莉莉娅为了撑门面,没少从追求者手中拿东西。 其中给她礼物最多的不是赫尔斯,而是约翰。 ——她要在赫尔斯面前装小可怜的形象博得同情,小可怜是不能经常索要礼物的。 最重要的是。 赫尔斯作为不受宠爱的王子,并没有约翰富裕。 约翰已经看出莉莉娅在强撑,他故意刺激莉莉娅:“我会列个单子直接寄到三王子府邸,想来三王子很乐意为王妃支付这笔费用。” 莉莉娅更是慌乱。 约翰送给她的礼物实在是太多了,每个季度的限量香水,镶嵌了宝石的舞者,金丝编织的丝绸礼服,还有许多珍贵的刺绣画。 大多数她都用过了,有些是在她生活困难的时候卖了,只有一小部分还留着。 但都不值几个金币。 真的列出单子,折算成金币,恐怕要有上万金币了。 如果让赫尔斯知道这件事—— 不,不可以的! 她虽然本来没想过提【嫁给赫尔斯】的要求,但嫁给赫尔斯之后,她又想到了曾经做过的梦。 想到赫尔斯未来会站起来,会统一周边的小国,会成为一代霸主。 莉莉娅即便冒着随时可能被戳穿的风险也想要留在赫尔斯身边。 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她以后可是能够被写入史书的! ——作为赫尔斯的王后! 是的,王后。 但现在约翰的这个威胁…… 她不自觉地捏着裙摆,声音也柔和了下来:“约翰,你一定要这样吗?” 约翰又是痛苦又是愤怒咬牙:“是你逼我的。” 莉莉娅清澈的鹿眼蓄满泪水,梨花带雨又可怜地望着约翰:“我怎么会逼你啊?” “我知道我们曾经的美好,也知道我们曾经有多么开心……可是,国王下令让我嫁给三王子,我又怎么能反抗?” “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那种结了婚以后,还不知廉耻和别的男人牵扯的女人吗?” 莉莉娅顿了下,哽咽着声音,小声说:“即便这个男人……是我曾经喜欢的。” 约翰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望着莉莉娅,翕动嘴唇,却始终无法说出话语。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 曾经,莉莉娅可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表达过她的心意! 忽冷忽热总是让他难过又快乐。 可如今互相表明心意时,她竟然已经嫁给了别人! 即便如此,约翰还是不自觉走上前抱住莉莉娅,心疼道:“哦,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纯洁,最善良的女孩!” 莉莉娅柔柔地撇过头,不去看他。 约翰更是心疼,只觉得他和莉莉娅是一对苦命却不得善终的悲惨情人。 可他又不想放弃莉莉娅,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莉莉娅。 “就当做是我在逼迫你吧,今晚在富尔街59号,我们在那里见面。” 约翰低声说,“如果你不来,我就会把账单寄给三王子。” 他说完就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莉莉娅一人,神色无助又可怜。 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但又别无他法。 连剩下的下午茶时间都一直保持沉默,再也没讥讽过爱丽丝。 一结束,她就立刻回到王子府邸,整理收集那些约翰送给她,尚且保存着的礼物,打包成了一个大礼盒。 在侍女的掩盖下出了门。 ——结婚后,赫尔斯反而对她冷淡了不少,甚至都没有住在同一个房间。 她想要掌管王子府邸的事情,却处处受阻。 尤其是管事,明里暗里讥讽她不如爱丽丝。 但是! 爱丽丝根本没管过王子府邸的事情! 她们俩怎么能比较? 不管怎么说,莉莉娅还是抱着礼盒去了约翰说的地方。 房门虚掩着。 她轻轻一推便走了过去。 在无数道门里,有一间亮着暧昧光芒,推开门,空气中都弥漫着即将放肆的快活韵味。 她目光落在火焰跳动的壁炉。 没有理会约翰,走到壁炉旁边,装作烤火的模样感叹:“真冷啊。” “我身上很热。” 约翰自认为宠溺一笑,没注意到莉莉娅眼神闪过的冷光,要去抱莉莉娅的时候,被她躲开了。 不解问:“莉莉娅?” 莉莉娅低落说:“你一定要这么逼我吗?逼我成为一个像爱丽丝一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吗?”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约翰根本没想过回头,冷冷说:“随你怎么想,我们之间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莉莉娅拿着礼盒,目光哀切地望着他,在他面露不忍时才说:“这里面是你曾经送给我的礼物,我把它们都带来了,你点一点,我们从此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约翰:“你……” 莉莉娅打断他:“我现在已经结婚了,对方还是王子殿下,如果我们的事情被国王,被神父知道,这些后果,都是我们不能承受的!” 她说着,晶莹的泪水慢慢滑落,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又是一副为别人着想的模样,“我只是一个小国公主,无牵无挂的,即便被唾骂,被判决死刑,也无所谓。” “但是你呢?” “约翰,你还有父母,你还有妹妹,你想让他们和你一起蒙羞吗?你想要你的家族被剥夺爵位吗?” 约翰只觉得她越发吸引人。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善良的姑娘啊!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为他着想, 莉莉娅举起手中沉重的礼盒:“这些礼物给你,以后我们……” 话没说完,约翰便大步向前,将礼盒夺走扔进了壁炉,噼里啪啦的烧着。 他说:“不要管那些礼物了!也不要再说那些绝情的话了!” “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又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 “即便是神父,是国王,都要为我们的爱情而感动!” 莉莉娅以前喜欢约翰谈论爱情时不管不顾,不择手段的模样,现在讨厌至极—— 这是多么大的麻烦! 不过好在事情比她想象的更顺利,她本来想趁争执之下,将礼盒扔进壁炉,没想到约翰竟然亲手解决了。 莉莉娅啜泣:“我,我不知道,你让我想想好吗?让我想想该怎么办?我们明天,明天再在这里见面,我给你一个答复好吗?” 不过一天而已。 这没什么不可以的,约翰说好。 莉莉娅心中暗喜,正要拉开门时,忽然听到门开的声音。 她与约翰对视一眼,僵硬着不敢动弹。 他们上阁楼,踩着木地板的声音,哒哒哒,欢快极了,却宛如夺命符一般。 同时。莉莉娅也听到了熟悉的音调。 是爱丽丝。 她怎么会在这里? 可还没等莉莉娅多想,异象陡生。 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怪异现象,那种怪异的,令人畏惧的,难以形容的一切充斥在这间屋子。 极度恐惧之下,她不自觉地抱紧约翰。 约翰即便害怕,但在心爱女人面前也要强撑着:“别怕,没事的,有我在!” 墙壁之中窸窸窣窣的诡异音色渐渐演变为凄厉惨叫,黑漆漆的影子像是活了过来,拉长成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浮现在空中。 在那道身影张开血盆大口时,莉莉娅终于忍不住尖叫。 “啊啊啊啊啊!” 士兵们朝这里走了过来。 这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倒真的是夺命符。 莉莉娅捂住嘴巴,求助地看向约翰。 约翰抱紧她,腿肚子发抖,但还是小声安抚:“别担心,不是来找我们的。” 他说:“你先躲起来。” 莉莉娅为了避免他忽然将自己出卖,小声关心:“那你呢?” 约翰又是安抚一笑:“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 爱丽丝慢吞吞地下来,听脚步声就能感受到她的欢快。 她拎着裙摆对神父欠身:“晚上好,神父。” 神父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对这位不听话的公主忍耐到了了极限。 沉声说:“爱丽丝公主,我应该告诉过您,在天黑之前回来。” 爱丽丝无辜:“可是我第一次来比芝卡,难免对这里感到好奇。” 她见神父眉头皱的更紧,像是要立马训斥,但又压了下去。 公主微微笑了:“好啦,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神父眉头舒展,复而又实在忍不住般训斥:“好好说话。” 爱丽丝:“……” 气氛沉默了两秒。 公主忽视怪物略显赞同的神色,不谙世事般天真:“神父,你怎么找到我的?好厉害哦!” 怪物眼神忽地阴冷:“!” 就好像是在说“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夸任何人厉害!” 爱丽丝没理会祂,专注而崇拜地望着神父。 神父错开她的视线,淡淡说:“这里是比芝卡,是帝都,我随时可以找到你。” 他就差直白地说“这是老子的地盘,你插翅难逃!” 爱丽丝深深看了眼怪物。 怪物:“……?” 公主没再说话,提着裙摆,也淡淡回:“那走吧。” 这种日子,可真是糟透了呢。 从怪物到神父,不管是谁,都想要,也都可以监视她,掌控她。 爱丽丝暗自思索着,拎着裙摆,正要踏出大门时,忽然见神父还站在原地不动。 应该是因为刚刚的那声尖叫。 士兵从屋内带出来了约翰。 他面对神父时,眼神竟然比赫尔斯这个男主还要嚣张几分。 “神父大人,这是我的私人财产,即便您是神父,带兵私自闯进来,也不太合适吧?” 神父语气平淡:“我刚刚在这里听到了莉莉娅小姐的声音。” 他示意士兵们再去认真搜索。 约翰硬撑着才没有流露出慌乱,神色愈发嚣张,像是在掩盖什么:“神父大人可真会开玩笑。莉莉娅小姐已经嫁给了三王子,怎么会在这里?” 莉莉娅捂着嘴巴,躲在床底,惶恐不安之余,又有些愤恨。 为什么爱丽丝与赫尔斯结婚后,哪怕赫尔斯没有出席婚礼,神父也依然称爱丽丝为三王妃? 并且为此训斥她! 可如今呢? 她和赫尔斯宣誓后,正儿八经的婚姻,为什么神父还要当着众人的面称呼她为莉莉娅小姐? 这种区别对待让莉莉娅心中的怒火遮蔽了恐惧。 但当她听到侍卫们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恐惧又占了上风。 在侍卫蹲下身,即将看到她时—— 忽然被人拽住了衣服,消失在床底,瞬间回到了王子府邸。 莉莉娅神色略显呆滞,久久不能回神。 因为这种超自然的力量。 因为骤然脱离了被发现的危险。 在这种呆滞下,她回头,眼睛震惊睁大。 ——是爱丽丝。 那人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轻轻开口:“我不是爱丽丝,我是阿芙拉。” - 马车的减震装置并不是很好,比芝卡帝国的修的路也有些年代,早已经变得凹凸不平,但有怪物在,一路都很平稳。 爱丽丝拿着镜子看莉莉娅。 是一层水波,但却没有浮现出任何画面。 坏了吗? 还是说,监控到了不能监视的东西? 是另一只怪物吗? 神明与堕神。 所以说……莉莉娅与那位堕神扯上了关系? 爱丽丝又晃了下镜子。 浮现出孤岛。 她有些惊讶。 之前的孤岛仅仅只有惨淡的黑白两个色调,像是一副阴暗的水墨画。 但此刻却添了不少艳丽色彩,仿佛加了层柔光滤镜,连海浪拍打泥沼都温柔了不少。 荒芜之地,开了朵玫瑰。 怪物趴在玫瑰旁沉睡,巨大的触手环绕在花朵周围,祂忽而睁开眼睛,冰冷的琥珀色重瞳透过镜子与公主对视。 爱丽丝捂住怪物的眼睛,轻叹:“好神奇,这里竟然有花。” 少年缓缓闭上眼睛,似是在享受。 公主又问:“我想看你说过的那堆腐肉,可以看到吗?” 怪物隔着镜子感受着额头上轻柔的触感,音色似是喟叹,又像是无波无澜:“不可以。” 所以,莉莉娅果然和另一只怪物扯上关系了。 是要做什么呢? 爱丽丝眨眨眼,兴奋地哇了一声,说,“那它好厉害哦,竟然没法被看到呢。” 怪物沉默:“……” 爱丽丝夸赞道:“感觉它好像是无敌的呢,都没有害怕的东西。” 怪物:“它怕热。” 爱丽丝记下这个,指尖点了点镜面,震出一片水波,她眉眼一弯:“那祂呢?” “我觉得祂也好厉害哦,一定不会有害怕的呢。” 怪物没有回话。 爱丽丝的指尖隔着镜面勾勒怪物的形态。 “我的骑士说过祂挺可爱的。” 少年抿唇:“您的骑士,尚且还算,有些眼光。” 头一次见到谁夸自己也不情不愿的。 爱丽丝故意逗怪物:“是啊,祂确实很可爱呢。” 少年问:“那,你喜欢吗?” 爱丽丝笑而不语,隔着镜面,点了点怪物的触手。 少年闭着眼睛,雪白的脸颊浮现出淡淡的樱花红,浓密的鸦睫轻颤,指尖微微蜷缩。 马车停下时。 侍卫的脚步声也停下。 在漆黑的深夜寂寥无声,万物沉睡。 怪物忽然开口:“有。” 爱丽丝:“?”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是有害怕的东西。 公主柔声,循循善诱,仿佛蛊惑般问:“是什么?” 怪物胸腔发出的音色诡异又清浅,如呓语般,窸窸窣窣,听不真切。 祂说了一个字。 像是念了古老的咒语,又像是只是单纯的说了一个字。 “你。” 第18章 18 我想吃粘牙糖 —你依旧杀死了我— 饥寒交迫,与贫穷侵袭,蚕食着乞儿,平民,乃至中产阶级的家庭,将他们为数不多的幸福全部转化为苦难。 而上流社会却拿着搜刮他们的钱财做着最下流的事情。 在这种形式下。 一些早就臣服比芝卡帝国的小国发生了暴-乱。 比芝卡帝国的国王决定御驾亲征。 肃穆的军队如标杆般立在街道,银色盔甲在暖阳下不染一丝温度,士兵的脸上挂着庄严又神圣的表情。 像是要完成他们人生唯一的使命。 爱丽丝跟神父站在一旁为国王送行,还有些困倦。 在她遮住嘴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后,神父余光看着她微微皱眉,他小声提醒:“忍耐一下,爱丽丝公主。” 爱丽丝无辜:“生理需求呀,神父大人。” “您没有吗?” “哦,您还没结婚呢。” 气氛沉默了两秒。 公主天真地又问了一遍:“您没有吗?” 神父沉声:“安静。” 爱丽丝不依不饶,她实在太无聊了,而且逗一个面无表情,看似禁欲的伪君子打破面具实在太过有趣。 眉眼一弯,露出漂亮的梨涡:“您可是见证了无数对夫妻,为一对又一对夫妻打开了合法的……唔。” 少年捂住了她的嘴巴,猜到了,也听到了公主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合法的。 欲-望之门。 爱丽丝拍开少年的手,见神父仍然保持沉默,垂下眼皮,忍气吞声的像是一个以慈悲为怀的和尚。 她好奇:“您没遇到喜欢的人吗,所以才不结婚?” 毕竟神父都已经四十多岁了。 “还是神父这个职业不能结婚?” 寒风吹过,扬起神父夹杂着些许银色的发丝,他站的笔直,沉默的却像垂垂老矣的雄鹰。 在爱丽丝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 神父说:“以前,遇见过一个女孩。” “她离开以后,我便没了欲-望。” 一个以悲剧结尾的故事。 沉重又伤感。 爱丽丝有些歉疚:“抱歉。” 她想了想:“你想吃糖吗,有一种可以拉丝的粘牙糖,很甜。” 怪物喉咙中发出诡异呓语。 像是在表达妒忌。 神父喉结滚动,极为艰涩地把故事讲完:“她离开的时候,我很开心。” 爱丽丝:“?” 这个书中的世界,为什么每个人的逻辑,都这么难理解? 比如。 阿芙拉说,我喜欢爱丽丝,所以我要杀死她。 比如。 神父说,我爱的女孩离开了,我就没了欲-望,但我很高兴。 这是修的无情道吗? 爱丽丝沉默不语。 神父最后说了故事的结尾:“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我为她证婚。” 是一个极其悲伤的故事。 圣子微微笑着,温柔问:“大人,您说这些是为了让爱丽丝公主感到愧疚,从而保持安静吗?” 神父:“……” 他沉声说:“好了,不要再交流了。” 犀利的目光望向这位许久不曾露面的圣子—— 一个恶灵的化身 是那位少年长大后的模样,与死去的骑士一模一样。 神父在心中念了咒语,却没有任何办法驱逐恶灵。 爱丽丝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圣子,小声和少年交流:“祂和你哥哥长的好像。” 少年抿唇。 公主又伤感叹息:“和我的骑士也好像。” 完全一模一样。 除了气质。 怪物:“圣子没欲-望。” 爱丽丝无语:“……” 搞得好像她馋祂身体一样。 另一边,国王已经讲完了话,把国家留给大王子与神父代为管理,自己则带领士兵御驾亲征。 军队离开后,街道骤然空荡。 大王子还在讲话。 贵族们注意着爱丽丝,见她神色没有任何憔悴,与神父圣子竟然相处的很是融洽,不免都有些吃惊。 这两位可是帝国最冷硬,最不近人情的人物。 当下心中起了些要讨好的心思。 大王子发言结束后就回宫了。 爱丽丝与少年一起走在街道。 忽然一个骑士跪在了她面前。 ——是在史密斯家的下午茶,公爵夫人用来与她交换的骑士。 骑士虔诚地跪在她脚下,哀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吧!” 爱丽丝愣了下,本能地去看怪物的反应。 少年与公主对视,语调阴冷:“我想吃粘牙糖。” “……” 第19章 19 抓到你了,嘻嘻嘻 —你依旧杀死了我— 教廷的某个会客厅。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神父友情提供的这个房间,墙壁上挂着的全部是恶灵退散的油画,诡丽至极。 骑士坐在爱丽丝面前,热茶的水汽扑洒在他面容,看的有些不太真切。 少年坐在公主旁边,乖巧而认真地吃粘牙糖。 空气之中沉默的只剩下怪物吃糖的声音,明明是小口舔舐,却仿佛有些大口吞咽时发出的咕噜声,含着浓浓的警告。 骑士在警告之中终于开口了。 不安,惶恐,惧怕。 还掺杂着绝望。 “我叫巴伦。”他舔了下嘴唇,四处张望,似是被谁监视着一般,“之前是一名很普通的士兵……我本应该跟随这次出征一起的。” 巴伦语气中带了些哽咽,他揉了把脸:“一个月之前,我被监视了,但我不知道它是谁,或许它根本不是人。” “后来,神父将我送给了公爵夫人,用来和您的少年的交换。” 爱丽丝支着下巴:“那你想要我怎么救你呢?” 少年忽然停下舔糖的动作,琥珀色的眼眸死死地凝视着公主。 公主慢吞吞地补充了句:“要知道,我不会拿少年交换的。” 少年神色满足,垂头吃糖。 巴伦忙不迭否定:“不不不,我不会让您做这种牺牲的,我只求您帮帮我……替神父求求情好吗?” “让神父放过我,他要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他!” 爱丽丝认真问:“你有多少钱?” 巴伦愣了下,“我,没有清点过,等我回去清点以后我会告诉公主一个具体数字的。” 爱丽丝哦了声。 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想该如何帮助巴伦,也许什么也没想。 巴伦受不了这种沉默气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猛地朝爱丽丝跪下,“求求您了,公主殿下!” 爱丽丝问:“我和神父并不是很熟悉,很可能也不会成功……” 巴伦迫切说:“您可以假装收了我。” 爱丽丝拖长音腔:“哇——偶。” 怪物停下吃糖,眼神犀利,凝视着仿佛很是兴奋的公主。 爱丽丝:“那公爵夫人那边怎么办?公爵夫人好像对我家少年很感兴趣呢。” 公主家的少年,白嫩的小耳朵渐渐红的滴血。 捏着糖,害羞的像是有些无措,最终又垂头吃糖了。 巴伦根本没在意少年的神色与动作—— 他根本不敢直视少年,更不敢窥探他的一切。 遇见怪物,不自觉地,便臣服了。 巴伦头垂的更低:“请您帮帮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这句话有点耳熟。 ……少年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巴伦又祈求:“求您救救我吧,公主殿下!我愿意将我的一切都献给您!” 爱丽丝还没来得及回话—— 怪物珍重地捏着糖,撩起眼皮,琥珀色如暖阳洒落的细碎光影:“我也愿意。” …… 与公爵夫人的见面是在理查的钟表店,简陋但却已经成型的钟表,滴答滴答不停的摆动,在整点时又发出整齐划一的钟声。 宛如一曲哀歌。 爱丽丝目光掠过这些样式怪异的钟表,不免有些疑惑。 ——中世纪,有这么精致的机械钟表吗? 公爵夫人正在挑选手表,见到爱丽丝之后,挂起贵族式的假笑,慢悠悠地说:“我说怎么找不到我的骑士了呢,原来是在爱丽丝公主身边。” “公主若是想要,直说就好,我不会舍不得的。” 指针滴答的音色越发明显,似是谁在窸窸窣窣的呓语。 爱丽丝看向怪物。 正在小口吃糖的怪物,抬眸:“?” 爱丽丝收回视线,又忍不住想逗祂:“吃糖多了会变笨。” 怪物愣了。 爱丽丝失笑,揉了把祂的脑袋,“笨点可爱。” 少年垂头,头发遮住了粉红色的耳朵:“嗯。” 公爵夫人打趣:“您和情人的感情真好。” “所以不能用他和您的骑士交换。”她说。 爱丽丝走到她身边,看到旁边少女心十足的,用银丝勾勒的丝绸刺绣表带,小巧的表盘镶嵌着碎钻,折射出漂亮的光泽。 就连丝绸上古怪形状的刺绣也好像折射出光泽,晃得人眼晕。 爱丽丝收回视线,看了眼正笑吟吟的公爵夫人—— 呆滞而刻板的笑容。 似是渐渐扭曲。 “爱丽丝公主?” 僵硬的脸庞陡然消失,公爵夫人略显担忧地看着她。 爱丽丝眨眼:“嗯?” “爱丽丝公主不舒服吗?” “没有呢。” 爱丽丝目光落在公爵夫人微微颤抖的手掌,又收了回来,她走上前,轻轻搀扶着公爵夫人,才发现—— 公爵夫人整个人都在抖。 公主湛蓝色的眼眸微弯:“不过,看起来您今天身体不怎么舒服,我知道一家剧场,里面的话剧很新奇,请你放松一下,好吗?” 公爵夫人想要挣开爱丽丝,但她本就是强撑着,身体早就没了力气。 ——这间屋子,腐蚀了人们所有的勇气,而滴滴答答的指针时犹如古老的禁术,将他们困在这里,徒留无尽的恐惧将人湮灭。 她从嗓子里发出尖锐声线:“不——” “我就要在这间屋子!” 爱丽丝松开她,失望耸肩:“那没办法了呢,我预定的话剧要开演了,只好独自欣赏了。” 怪物停下吃糖的动作,注视着她。 公主:“……哦,还要和我的少年一起。” 怪物心满意足地低头吃糖。 爱丽丝:“……” 在她要告别公爵夫人的时候,巴伦忽然跪了下来,哀求地望着爱丽丝。 已经很不对了。 这是个阴谋。 这家钟表店,巴伦引她来的钟表店。 里面藏着另一头怪物。 爱丽丝看向还在吃糖的怪物…… 吃糖该不会真的会变笨吧? 她没有理会巴伦,拎着裙摆,拉着怪物加快脚步要走出钟表店。 门已经锁上了。 爱丽丝拉了两下就放弃了。 反正被哪个怪物抓都是一样的,最坏不过死亡。 她看向门外,隐约能窥探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还很是熟悉—— 是莉莉娅。 - 莉莉娅在阿芙拉的帮助下没有被教廷抓到,但也被阿芙拉威胁—— 需要她的血液。 这是一个很荒谬的要求。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巫女。 一个会各种邪术的巫女,谁知道阿芙拉会拿她的血液做什么! 但莉莉娅根本没有拒绝的能力。 所以,在大王子结束发言后,她虽然跟着赫尔斯回到了三王子府邸,但转瞬之间,又来到了这家钟表店。 阿芙拉没有给她解释。 在爱丽丝进入钟表店以后。 锋利冰冷的小刀划开了莉莉娅的肌肤,鲜红的血液沿着肌肤纹理流淌而下,形成了巨大而恐怖,又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阵法。 莉莉娅想到上一次。 上一次阿芙拉与她交换杀人,让她去杀爱丽丝—— 这一次依旧是爱丽丝。 到底是为什么? 怎么偏偏是她? 是巧合吗? 手腕又是一痛,莉莉娅不停地后退,想要挣扎开:“住手!我会死的!我是三王子妃!你不能杀了我!” 阿芙拉依旧穿着宽大的白色斗篷,兜帽遮住她大半张脸。 她轻轻说: “不要担心,你不会死的。” 巫女念了个咒语。 莉莉娅的伤口彻底愈合,在阿芙拉放开她的那一刻就快速逃跑。 大概是没了利用价值,所以阿芙拉根本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等跑远了,莉莉娅回头望,牙齿都在发颤。 钟表店已经全部被阵法包裹,那一块仿佛与世隔绝了般,被黑雾笼罩,宛如怨气缭绕在其中,涌出无数恶灵要将其吞没。 …… 明明不是整点,但所有钟表却整齐划一的发出沉闷钟声,汇聚在一起,像是敲响的丧钟。 公爵夫人已经忍不住放声尖叫,与钟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更为刺耳的声音。 爱丽丝看向巴伦。 他还麻木地跪在地上,脊椎诡异地弯曲,影子几乎缩成一团,仿佛施了法术,变成了块石头,僵硬在原地。 公主叹息:“这么爱利用别人的善良吗?” 巴伦嗓子里发出几声不成型的吼叫,像是要说什么话语。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便被暗红色的触手穿透了胸腔,眼神呆滞无神。 他死了。 却没有流出一滴血液。 爱丽丝看向少年,微微笑了:“这是什么?” 怪物小心地护着糖:“是触手。” 顿了顿,又说:“好神奇啊。” 与公主惊叹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爱丽丝:“……” 虽然话语略显俏皮。 但怪物琥珀色的瞳孔泛着森森寒意,以及滔天怒火。 还有一丝不解—— 这么简单的咒语,为什么祂到现在才注意到? 爱丽丝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怪物的神色,又看到无数触手编织成笼,将她罩在其中。 “?” 怪物在爱丽丝疑惑的目光中,给出了个解释:“我想,这些触手是来保护你的。” 然而,下一秒。 异变陡生。 秒针转动的音色越来越大,好像眼前也浮现出了巨大的钟表,表盘上刻着诡异又恐怖的怪物形象,在秒针转过后,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的,睁着可怖而巨大的眼球,蠕动着爬向爱丽丝。 爱丽丝眼神漠然,看向这些诡异的怪物,隔着触手与触手之间的缝隙,看到正破解阵法的少年—— 祂注意不到钟表的幻象。 为什么呢? 忽然之间。 狂风骤起,那堆烂臭的腐肉猛地出现,在与祂打斗之中,割断了那根举着糖的触手。 怪物愣了下。 阵法在祂脚下迸溅而出。 爱丽丝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仿佛被什么包裹住。 而在猎猎风声之中,钟表的滴答声却更加清晰,还有怪异又兴奋的语调。 “抓到你了,嘻嘻嘻。” 第20章 20 爱的要死要活的骑士 —你依旧杀死了我— 爱丽丝睁开眼。 依旧是一片黑暗, 到处被黑雾缭绕,但却隐隐能窥探出一点点怪物的奇怪形状。 这幅景色,好像是天地尚未分离时的混沌, 天地交融在一起, 没有山峦, 没有河流,没有星月太阳, 只有一片虚空。 而在虚空之中, 藏匿着阴险毒辣又恐怖的怪物。 它蠕动着前进。 爱丽丝好奇:“为什么不露面呢?” 那堆腐肉停下了动作, 混沌之中, 好像有什么站立起来,身影逐渐拉长。 可仍然看不真切。 却闻到了腐烂的臭味。 它说:“你可以叫我陆斯恩。” 爱丽丝懒洋洋地嗯了声, “然后呢?” “我好想你,爱丽丝。” “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那诡异又可怖的语调。 虽然比不上怪物的阴鸷黏稠, 但仍然让她有些厌烦。 爱丽丝打断它:“可以说重点吗?” “我能感受到, 我还在触手编织的笼子里,你过不来。” 听她提起怪物。 陆斯恩语气轻蔑:“那堆丑陋的触手不过是个伪神,你应该也能感受到,祂已经力不从心了吧。” “重复多次的操纵时间, 又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祂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 我们可以一起联手,杀了祂。” 爱丽丝歪了歪脑袋,又问:“然后呢?” 陆斯恩语调渐渐诡异, 似是发出一声怪笑,又好像咕哝着呢喃:“然后,我们就能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你杀死祂,是为了我们更好的未来!” 爱丽丝:“……” 这只怪物好像有点病。 她实在不想和任何怪物扯上关系, 更不想跟怪物有未来。 一个已经够吃不消的了。 爱丽丝沉默了两秒,却忽然问:“要怎么才能杀了祂?” 陆斯恩又是诡异一笑:“很简单,去那片孤岛……” 它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黑雾就瞬间消散,隐约能够看清楚它怪异的身形,无数尖锐的触手穿刺而过,撕碎了它的身体。 黑雾彻底消散。 眼前还是钟表店,沉闷的钟声已经停止,所有的钟表也不再转动。 时间。 钟表店。 能够操纵时间的怪物。 是这些钟表对怪物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少年走到她面前,琥珀色的重瞳凝视着她。 仿佛有无数的触手喷涌而出,拉着她跌入深渊。 爱丽丝回忆了刚刚和陆斯恩的谈话—— 呀,好像暴-露了自己保留记忆的事情。 而且还询问了怎么杀死怪物,这简直是背叛了怪物嘛。 她指尖勾着腰间的丝带,慢吞吞地等怪物的怒火。 怪物终于开口。 “我的糖掉了。” 爱丽丝:“……” 她实在忍不住,问: “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怪物思忖片刻,抬起手。 爱丽丝仿佛看到那只骨形极其漂亮的手掌转化成了暗红色的触手,编织成牢笼—— 但少年比了个“耶”。 “我想再吃两颗糖。” 爱丽丝不由得再次深思。 对怪物来说,吃糖是不是真的会变笨?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又给怪物买了两颗。 怪物一手拿一个:“这真的是粘牙糖吗?” 爱丽丝:“是,但是冬天,它冻着了,所以你可以舔着吃。” 怪物若有所思。 公主小步伐地在街上走着,同样所有所思。 她想到什么,温吞地问:“在门外的两个人,你杀了她们吗?” 怪物唔了声。 公主又问,“那你有没有见到那堆腐肉?” 怪物又唔了声。 公主好奇:“你们交谈了吗?” 怪物又又唔了声。 公主轻声问:“聊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怪物又又又唔了声。 爱丽丝忍不住扭头看祂。 “……” 哦,牙被粘住了啊。 还一下子吃俩。 嘴都张不开了吧。 爱丽丝幸灾乐祸,不走心地安慰怪物:“别担心,一会儿就吃完了。” 怪物:“唔。” 爱丽丝眨眨眼:“还要吃吗?我再给你买两个?” 怪物摇头:“唔。” 祂琥珀色的重瞳注视着脚步渐渐欢快的公主,嘴巴猛然张的巨大把所有的糖一口吞了……没成功。 嘴巴恢复正常大小。 怪物垂下眼皮,遮住琥珀色重瞳,又继续和糖奋战。 - 教廷内依旧庄严肃穆,神职人员穿着深色长袍的,每个人的表情呆滞刻板的像复制粘黏一般,脚步匆匆忙忙。 神父穿着黑色长袍,手中拿着法典,推开了雕琢着反复花纹的厚重铁门,拐了个弯,就碰到了爱丽丝。 他脚步顿了下,目光从不停咀嚼的少年身上移开,淡淡问:“你们去哪里了?” 爱丽丝:“钟表店。” 神父微微皱眉:“爱丽丝公主,比芝卡帝国没有钟表店。” 钟表这种贵族享用的奢侈品,极为稀缺,都是在拍卖行直接拍卖。 来源则是皇宫产出,也是皇宫的一大笔收入。 根本不会有谁冒着死亡的风险去做这个行当。 察觉到神父的不满,爱丽丝拎着裙摆欠身:“抱歉,我们又去买了粘牙糖。” 她举起手指:“两颗哦。” 神父:“……” 他深深地看了爱丽丝一眼,说下次去哪里记得提前告诉我,然后转身离开了。 爱丽丝没看懂他最后的眼神,总觉得很复杂。 她问怪物:“你知道神父是什么意思吗?” 怪物还没吃完糖,正要含糊地回话—— 圣子走了过来,不知道听了多少,祂笑的温润:“大概是想要更好的掌控您吧。” 少年琥珀色重瞳威慑地望向圣子,含着数不清的威压,阴狠又毒辣的目光,仿佛下一秒便要将祂吞没一般。 爱丽丝的视线在祂们之间流转—— 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好像分出了主次呢? 主灵魂与次灵魂之间明争暗斗,并且次要灵魂还有着很大的自主性? 怪物创造人物这么大手笔吗? 不害怕自己被取而代之吗? 爱丽丝不知道的是: 怪物创造出来的所有分-身目的性都只有一个。 是对公主的渴求。 想要奢求的越多,自主性越强。 祂所有的举动与思想都是建立在要得到公主的目的之上。 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随时会回到怪物的身体内,或者被毁掉。 ——可当自主性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会拥有完全的独立意识,成为一个新的个体。 圣子在威压之下,与爱丽丝道别:“和您聊天很愉快,但我还有些事情……” 爱丽丝眨眨眼:“什么事,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少年终于吃完了糖:“我也有些事。” 公主唔了声:“那你快去忙吧。” 少年:“?” 少年:“!” 怪物目光阴沉。 圣子依旧笑的温润:“不用了,是审判上的事,恐怕公主不能陪我。” 爱丽丝失望的叹了声:“那好吧。” 等圣子离开后,公主问怪物:“你有什么事呀?” 还没编好谎话的怪物:“……” 祂说:“我要再吃一颗糖。” “糖吃多了不好。” “没关系。” “会变丑,别吃了。” “……好。” 爱丽丝朝房间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什么:“所以说,莉莉娅和另一个女人,没有死,是吗?” 怪物:“嗯。” “她们目前杀不死。” - 三王子府邸 莉莉娅回到房间,鞋子都没脱,直接钻进被子里,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只觉得自己仿佛窥探到了本不属于她能够见到的东西。 这种无边无际的恐惧,让她根本无法集中思绪去考虑,为什么阿芙拉要针对爱丽丝,爱丽丝又为什么是如此特殊的! 这些她都无法去思考。 她能想到的。 只有快逃! 快!逃! 逃离那里! 忽然刮过一阵风。 莉莉娅身体一抖。 不对。 窗户关着,房门关着。 这里密不透风,怎么会有风吹过来!? 莉莉娅牙齿打颤,发出的无节奏声响谱成了怪异的曲目,在空荡荡的房间回响。 侍女呢? 为什么侍女不在? “她们被我赶出去了。” 莉莉娅猛地抬头,又是阿芙拉。 她崩溃大叫:“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和爱丽丝长得一模一样,你就是爱丽丝,你想要报复我,因为我抢走了你的王妃位置,对不对!” 阿芙拉摘下兜帽,露出与爱丽丝一模一样的眉眼。 但她铂金色的头发有些黯淡,眼睛的颜色也有些阴沉,似是蒙了层灰。 她念了段咒语,消除了所有怪物对莉莉娅的影响以后,才开口。 “我不是爱丽丝。” “我变成她的模样,只是因为我喜欢她。” “我活成她的样子。” “她的容貌,她的一颦一笑,她爱吃的食物,喜欢的首饰,她想要的一切,我都给了她。” 莉莉娅震惊不已,久久不能回神。 “疯子!疯子!” “你这样做,她又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况且,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和她没关系。”阿芙拉淡淡说,“但你的血液和她有关系。” 莉莉娅又是一声大叫:“经常放血,我会死的!” 阿芙拉:“你不会,我用了止疼咒语,也为了治疗了伤口,甚至还为你增强了体质,你以后不会受疾病困扰。” “如果你想要,我还可以让你永葆青春。” 她似是不解:“明明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你这么抵触?” 莉莉娅看着自己的手掌,虽然心中还残留着淡淡的,不能去探究的恐惧,但仍然被【永葆青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永葆青春啊! 这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她压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绷住神色:“为什么是我?” 阿芙拉重新戴上兜帽:“爱丽丝也问过这个问题。” 莉莉娅冷笑了声,讥讽道:“你们都爱她,她有什么好疑惑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阿芙拉语气很浅,但吐字清晰:“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句话也可以用在你身上。” 说完便消失了。 莉莉娅脸色难看,但又无处发泄,就在此时,听到了熟悉的轮椅咕噜咕噜的声音。 赫尔斯推门进来,神色有些冷漠:“你昨晚去哪里了?” 莉莉娅心中一惊,连忙稳住心神:“我哪里也没有去啊。” 严格来说,她只有出去的踪迹,没有回来的痕迹。 这得益于阿芙拉的瞬间转移。 所以,根本不害怕赫尔斯的询问! 赫尔斯冷笑:“你不要玩这些小把戏,这里是我的府邸,你觉得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不要耍小聪明,说!昨晚去了哪里?” 因为爱丽丝与骑士,赫尔斯对这种事格外敏感。 虽然骤然离婚,突然再婚,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他绝不允许自己每一次,都要顶着绿色! 莉莉娅吓得一抖,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抽噎道:“是,是阿芙拉。” “我去见了阿芙拉!她是神父身边的巫女!” 赫尔斯微微皱眉:“你见她做什么?” 一连串的询问呼啸而至。 “为什么一定要晚上见?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莉莉娅哭的梨花带雨,鹿眼水汪汪地看向他:“就因为您不知道她,就可以随便诬陷我吗?” “如果您不相信我,大可以去问神父,去问阿芙拉!” “何必对我疑神疑鬼的!” 毕竟是真正喜欢的女孩。 赫尔斯难免有些不忍,再说了,莉莉娅留给他的印象一向是纯洁善良。 他确实不该因为爱丽丝不知廉耻,就疑神疑鬼。 赫尔斯沉默了会儿,见她仍然没止住哭泣,放轻声音哄她:“好了,别哭了。” “明天周边各个国家的使者都到了,在皇宫里设有晚宴,你的国家好像是派你的舅舅过来,到时候你可以与亲人团聚,也是很快乐的事情。” 莉莉娅抽噎着点头。 - “因为有些国家叛-乱,剩下的一些小国为了表忠心,便派遣使者过来送上礼物,以求安稳。” 神父将请柬给爱丽丝,“虽然奥斯帝国并不在周边的小国,但你的父王听到了这件事,秉承着两国交好的选择也派遣了使者,送上了礼物。” “所以你要出席宴会。” 爱丽丝翻看了下请柬,无趣地扔到桌子上,嘟囔:“都这么穷了,还这么经常的开宴会。” 神父垂眼看着袖口绣着的花纹,淡淡说:“不管怎么说,比芝卡帝国不会倒下,就算是神明也是认同的。” 爱丽丝总觉得这句话很有深意,但又猜不到具体是什么意思。 她轻叹:“您说的话可真有哲理。” 神父避而不谈,问:“需要我帮您准备礼服吗?” 爱丽丝嗯了声,眨眨眼:“要那种能够艳压群芳的,可以吗?” 神父:“好。” 爱丽丝歪了歪脑袋,望着神父,心中升起了更剧烈的违和感。 怎么觉得,神父对她过于包容了呢? 是因为那个幕后操纵者,因为那堆腐肉吗? 可神父与腐肉做交易是为了什么?为了能够重新得到他心爱的女孩? 正在爱丽丝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有人推门进来,神色焦急:“神父大人,圣子,圣子突然消失了!” 神父语气平淡:“不要激动,也许祂是听到了神的召唤而离开了。” 那人:“?!” 虽然咱们是教廷,但真他妈没有信神信到能这么胡说八道的地步! 神父冷漠:“好了,我和你去看看。” 房间恢复了空荡。 怪物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坐在爱丽丝身旁,发现与她间隔了两厘米,又朝她身边挪了挪。 祂注意到桌子上的请柬,咕哝道,“我也要去。” 爱丽丝:“……只邀请了我一个。” 这种国际友好往来的宴会,少年这种平民,毫无身份的平民是不够资格参加的。 ——虽然爱丽丝能够带少年一起去,但流程很是麻烦,要提前将少年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一下,免得出了什么差错,而且时间也来不及。 公主拿起请柬,翻开看着上面秀气的字体,弯了弯眉眼,梨涡诱人:“我其实可以和圣子一起去呢。” 刚刚把圣子给吞了的怪物。 爱丽丝又说:“不知道祂会不会接受我当祂的舞伴。” 怪物正要说什么,忽然又听到爱丽丝伤感地叹息一声。 “算了,不过都是替身罢了。” 怪物:“……” - 漆黑无际的虚空,看不清身体的怪物蠕动着,只能隐约听到黏腻的爬行音色。 它的身体慢慢拉长,拉长,变幻成一个男性的身体,又慢慢的变成了女人。 在黑暗之中,那抹铂金色的头发如光影般划破了夜幕。 它眼前出现了面镜子,贪婪地盯着镜子的容颜,指尖抚摸到镜面,目光痴迷。 忽然。 阿芙拉出现在这里。 它看了眼阿芙拉,手一挥,她就变成了个没有灵魂的小巧木偶,落在了它的掌心。 痴迷地抚摸着木偶。 “爱丽丝……” 为什么不听我诉说我对你的思念呢? 我真的,每天都在想你! 为什么要选择那个伪神! 那个虚假的神明! 为什么! 爱丽丝,你背叛了我! 掌心的木偶顿时破碎。 它神色悲切,发出经久不绝的哀鸣,让万物都为之退散。 破碎的木偶又重新愈合完整,躺在它的掌心。 就好像爱丽丝乖乖地躺在它手中一样。 它呢喃:“爱丽丝……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 “不要再背叛我了。” “爱丽丝,乖乖和我在一起好吗?不要再背叛我了!” 它目光痴迷地盯着木偶,声线凌厉。 “永远不要再背叛我!” 又忽而轻柔: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 虚空之中又浮现出一张桌子。 拉开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无数个小巧玲珑,又一模一样的木偶,全部都是爱丽丝的模样。 它语气又陡然凶狠: “背叛者,要受到惩罚。” 那堆腐肉身影又慢慢抽长,拉长成为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它蓝色的眼眸阴沉而布满仇恨。 闪身到了皇宫外,将请柬递给了接待的侍从。 “奥斯帝国的使者?”侍从疑惑,“就您一个人吗?” 还有礼物呢? 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陆斯恩与侍从对视。 侍从自它眼中看到了阴森寒意,与熊熊燃烧的火焰,恍惚之间,他好像在火刑架上,正在接受神明的惩罚。 “我可以进去了吗?” 侍从陡然回神,恐惧将他包围,让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陆斯恩,臣服地低下头颅,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恭敬极了,“当然可以。” 陆斯恩正要走进宴会厅时,忽然见到不远处停了辆马车。 心有所感一般。 它看到了那肮脏丑陋的伪神! 紧接着,是它如天使一般纯洁漂亮的公主从马车上下来,柔软白皙的手掌落在丑陋的怪物手中,挽着那肮脏烂臭的怪物优雅地朝它走来。 像是根本不认识它一般,越过了它。 陆斯恩嫉妒的发狂。 胸腔之中燃烧起熊熊火焰。 背叛者! 背叛者! 要狠狠地惩罚她! 杀!了!她! 圣子警告性地乜了眼陆斯恩,看不见的触手围城了一堵透明的墙,阻碍着陆斯恩前进。 做完一切,温润地与公主聊天:“您今天没带您的少年一起,祂会不会生气?” 爱丽丝笑的狡黠:“没关系的,我晚上可以陪祂一起睡,哄一哄祂。” 圣子脚步一顿,差点左脚踩到右脚,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颊绯红如晚霞般迤逦,那股红色渐渐爬到了脖颈,漫延进衣袍。 公主忽然又说:“啊,不行的。” “祂年纪还小。” 圣子:“……”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祂说:“祂不小。” 爱丽丝轻轻叹息,她伸手抚摸着怪物温热的脸颊,湛蓝色的眼眸湿漉漉的望着圣子:“你一定很善解人意,对吗?” 圣子晕晕乎乎:“嗯。” 公主又说:“你一定愿意帮我做任何事,对吗?” 圣子:“嗯。” “那你帮我哄一哄祂好吗?” “好。” 公主优雅地收回手。 怪物猝然回神。 “……” 不开心。 非常不开心。 圣子被祂吞掉后,怪物并没有再分裂出一个,而是选择亲自变幻成圣子的模样,与爱丽丝参加晚宴—— 祂不想自己哄自己。 本来可以和公主一起睡的。 此时。 祂又听到了公主的心声: 如果我的骑士在就好了,我有好多事没有和祂一起做呢。 好可惜哦,当时没有答应祂的追求。 怪物若有所思。 但很快,公主就松开了祂,与艾琳打招呼了。 爱丽丝看向艾琳,虽然不知道艾琳在整件事情当中扮演什么角色,又有什么目的—— 或者只是单纯的看她不顺眼,所以才让侍女故意撞到她,让她出丑。 但总归是给无聊的日子加了些趣味。 她微微一笑:“晚上好,史密斯小姐。” 艾琳仍然是倨傲的神色,她先是扫了眼爱丽丝,紧接着又看了眼圣子,当然没有直视,只是迅速的看了一眼—— 她的模样,就好像知道自己直视了圣子,便会有可怕的,她不能承受的后果。 艾琳:“爱丽丝公主生活很多姿多彩啊。” 虽然有些阴阳怪气,但透露出来更多的……是羡慕。 爱丽丝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了笑,不甚在意,“你也可以的。” 艾琳神色低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再去附和爱丽丝。 门口又是一阵骚动。 莉莉娅与赫尔斯一同步入宴会,当然他们俩在没结婚以前便经常成双成对的出入,并不值得引起轰动。 这次是因为。 在莉莉娅身旁,还站着一位高大威猛,容貌几乎是碾压三王子的男人。 莉莉娅站在男人身边,显得格外娇小,却又异常般配,好像他们才是一对夫妻。 这个场面曾经也出现过。 是爱丽丝公主与她的骑士。 ——据说,他们的关系是真的。 一时间,宴会厅的人们打量三王子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怎么头顶的绿色是洗不掉了吗? 赫尔斯显然也意识到了,同时也想到了曾经在爱丽丝身上受到的屈-辱。 他冷着脸:“离他远一点。” 莉莉娅又委屈又窝火,但还不敢与赫尔斯对着干。 只觉得赫尔斯婚前婚后完全是两个模样。 一丁点的信任都没有! 但又忍不住开口:“我根本不认识他!” 赫尔斯冷嗤:“这和认识无关,你如今是三王子妃,要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什么人该接触,什么不该接触,我希望你洁身自爱。” 莉莉娅目瞪口呆。 完全想不到这段话是出自赫尔斯之口。 这种毫不留情面的训斥,竟然是赫尔斯对她说的! 更何况,在之前。 爱丽丝与他结婚的时候,他可一点也没有计较这些! 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在愤怒难过之余。 莉莉娅竟生出一种这辈子都无法超越爱丽丝的不甘与痛苦。 她甚至在想,如果当时在狩猎场,她没有射偏,将爱丽丝杀死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有爱丽丝这个人物了! 她就可以像从前一样与赫尔斯相处,赫尔斯也会像从前那样,对她那么特殊。 为什么偏偏要有爱丽丝? 为什么爱丽丝能够享受那么多的宠爱?!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美貌吗? 从骑士到少年到圣子,还有阿芙拉,每一个都死心塌地! 就连赫尔斯心中真正的女孩,都是爱丽丝! 莉莉娅不免觉得世道不公。 她推着轮椅,不知不觉走到了距离爱丽丝不远的地方。 观察着爱丽丝的一举一动。 见她身边不仅围了有艾琳这种末流贵族,甚至还有许多老牌贵族都与爱丽丝交谈,也许神色谈不上特别恭敬,但却没有轻慢。 忽然。 她的身体被撞了一下。 手中被塞了个字条。 莉莉娅惊了下,抬头四处张望,在人群中与约翰深沉的目光对视。 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阴魂不散! 赫尔斯注意到她的跑神,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但因为他是坐着的,所以没看到,于是他问:“你在看什么?” 莉莉娅回神,勉强笑了笑:“爱丽丝公主的裙子很好看,我看入神了。” 旁边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举着酒杯附和:“可不是嘛,向来清心寡欲的神父大人去特意拍卖行拍的,又连夜赶制成她的尺寸……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呵。” 赫尔斯与莉莉娅都愣了。 他们从小在比芝卡长大,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这位冰冷无情神父的性格—— 根本不可能这么贴心又大方! 赫尔斯倒还好一些,除了心中有些不爽以外,倒也没什么。 毕竟他曾经保证过,不会再对爱丽丝有任何非分之想。 莉莉娅却被全然的妒火所冲击—— “要喝吗?” 眼前忽然多了个酒杯,里面的金色液体梦幻至极。 抬眼,爱丽丝铂金色的柔软发丝更是如梦似幻,犹如令人沉醉的童话世界。 不对…… “你是,阿芙拉?” 少女垂着脸,铂金色的碎发遮蔽住她一丁点的容颜,能看到她纤长浓密的鸦睫,也能够看到她漂亮的鼻梁—— 即便是一个仿造的冒牌货,也依旧漂亮的让人心动。 少女说:“冷静一点,这个宴会会把人心中的欲-望彻底放大。” 莉莉娅端着酒杯,小声问:“为什么会这样?” 少女目光看向圣子,又迅速收回。 ——一个怪物就能够放大意志力不坚定的人心中的恶念,更别提这里有两个怪物。 她轻轻说:“你要克制自己。” 莉莉娅咬唇。 她看向赫尔斯。 少女安抚她:“他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莉莉娅端着酒杯,没什么犹豫就把手腕伸给了她:“你取吧。” “但要用术语治愈我,还有我们说好的,要永葆青春。” 少女眼睛无神,轻轻说:“我要一条手臂。” 莉莉娅大惊失色:“你开什么玩笑,不是说好只取血液的吗?!” 少女:“你的血液没用了。” 莉莉娅捂住自己的手臂,酒水洒在裙子上也没注意到,反问:“难道我的手臂就能对付爱丽丝吗?” 少女的神色忽然灵动起来,唔了声:“原来是这样啊。” “你和阿芙拉做交换,你给她血液,她让你永葆青春,血液可以用来对付我……” 在莉莉娅震惊的神色下。 爱丽丝湛蓝色的眼眸微弯:“三王妃,要有点戒备心嘛。” “尤其是,这么多的贵族,很容易就被套话的。”她叹息,“你怎么这么天真呢。” 阿芙拉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会大摇大摆的出现,还与她穿同样的衣服。 “三王妃,深呼吸,别激动你哦。”公主笑着说,“这片区域就要被人看到了,你可不要毁了自己的形象。” “记得我说的,要克制。” 她后退几步,回到了圣子身边,与祂站在一起。 那片区域的禁制才算解除。 赫尔斯皱眉疑惑:“你刚去哪里了?” 莉莉娅几乎是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才用平常的声音与赫尔斯交流:“去拿酒了。” 赫尔斯瞥见她裙子上的酒渍,眉头皱的更深:“这是什么场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莉莉娅只感觉自己一晚上都在受委屈:“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总是凶我,赫尔斯,你变了!” 她最后几句话,声音有些大,周围人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们。 赫尔斯面子上挂不住,训斥她:“你去把衣服整理一下,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 莉莉娅咬着唇,在周围人似有若无的打量下,尴尬又委屈的离开。 没过多久,约翰也跟着离场了。 没有太多人在意宴会的这个小插曲。 爱丽丝站在圣子身边,赞叹祂:“你好厉害啊!” “能让我和莉莉娅隐身哎,好棒!” 圣子微微笑了,不骄不躁,还提出了问题:“您的骑士能做到这些吗?” 爱丽丝:“……” 公主忧伤道:“你不要提祂了,祂在我心中,是极度完美的,无人能够替代。” 圣子:“……” “我听少年说,我和您的骑士几乎一模一样呢。” 公主叹息:“少年的哥哥也和我的骑士一模一样呢。”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终究不是祂。” 圣子也叹息:“……我知道了。” 爱丽丝:“?” 你知道什么了? 舞曲渐渐柔和,为气氛增添了不少旖旎暧昧。 圣子正要弯腰邀请公主跳舞—— 那位奥斯帝国来的使者走到了爱丽丝面前,它唇瓣弯出诡异而僵硬的弧度:“公主,想来您还记得我。” 爱丽丝是真的不记得:“……你是?” 她根本没有原主的记忆。 ……不对,她压根就是身穿,莫名其妙的就成为了奥斯帝国的爱丽丝公主。 陆斯恩神色一僵。 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记得了? 陆斯恩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爱丽丝,失去记忆了! 她忘了那堆丑陋的触手最初是多么肮脏下流,她也忘了她和它曾经的快乐时光! 是这堆触手蛊惑了她! 没关系,它会帮她想起一切的。 陆斯恩压住心中的躁动:“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它要弯腰伸手的时候,却被触手死死地遏制住,完全无法弯下腰,伸出手。 爱丽丝眨眨眼:“看来您并不是很诚心想与我跳舞呢,不必勉强的。” 陆斯恩喉咙发出鸣叫,冰蓝色的眼睛看向爱丽丝,像是要直击她的内心一般。 “爱丽丝……” 我的。 是我的。 陆斯恩的脑海中全被那堆触手肮脏下流的想法侵占,冲洗着它本身的恶念: 【我的。 我的爱丽丝。 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是我的……】 卑-贱丑陋的东西! 陆斯恩神色扭曲,想法与怪物碰撞,争取着公主。 怪物与怪物。 伪神与堕神。 不管是什么,都远远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 这场奢靡的宴会,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开始出现骚乱,紧接着蔓延到整个宴会厅,无人能够幸免。 他们尖叫,狂欢,神色癫狂,行为疯癫。 像是被束缚的灵魂彻底解脱,却不是飞上天堂,而是坠入地狱,染上了一身污浊,释放出心中最邪恶的一角。 神父忽然冲到公主面前,他面无表情的神色露出古怪而痴狂的笑容:“我很开心,我好开心……” 爱丽丝蹙紧黛眉,拎起桌子上的烛台狠狠地敲向了陆斯恩。 虽然按照人类的体格,并没有敲到陆斯恩,但也终止了怪物们的交流。 陆斯恩愤怒:“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爱丽丝?” 它说完,又诡异的笑了:“我不怪你,你忘了,我不怪你……” 忘了? 她忘记了什么? 爱丽丝心想,从见到怪物以后,她就一直在遗忘。 她原来所处的世界,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在慢慢淡忘。 但关于另一只怪物。 她很确定,她脑海中没有它的记忆。 神父最先恢复正常,他看了眼爱丽丝与两只怪物,念起了咒语,净化着这个宴会,同时消除在恶灵侵袭下,他们的记忆。 实在太过不堪入目。 爱丽丝没有过多逗留,径直离开了宴会。 走在寒风凛冽的街头,头一次体会到刺骨的寒意,但紧接着就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流。 怪物跟了出来。 祂问:“你在难过吗?” 爱丽丝摇头。 只是有点迷茫。 对未来的迷茫。 在未来,她会成为什么? 一个记不住自己过去,也认不清现在的可怜虫吗? 爱丽丝看向怪物:“你记得你是怎么出生的吗?” 怪物像是思考了两秒,又好像什么也没想,直接给出了答案。 咕咕哝哝,泛着黏稠的腔调。 “忘了。” 爱丽丝心想也是,毕竟已经好几亿万年了,即便是怪物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怪物陪着她走了一段路。 寂静的只有寒风吹过的声音,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祂变出了颗糖,问:“你想吃糖吗?” 爱丽丝:“我不吃。” 怪物举着糖沉默了会儿,把糖塞进嘴里,就听到爱丽丝说: “我不想变笨变丑。” 怪物咬着糖:“……” 祂说:“笨点可爱。” 爱丽丝舒了口气,踮起脚,狠狠地揉了把怪物的脑袋,发泄了下心中的郁气。 在察觉到怪物把脑袋朝她掌心送时—— “殿下。” 熟悉的音调。 爱丽丝与怪物同时扭头去看来人。 是她的骑士。 她已经死了的骑士。 又死而复生的骑士。 爱丽丝收回手,“……” 怪物已经有了吃糖的经验,含糊不清地问:“这个就是……” “你爱的要死要活的骑士吗?” 第21章 21 祂爱你 —你依旧杀死了我— 爱的要死要活的骑士……吗? 爱丽丝压根没想到骑士竟然能复活—— 怪物必须得有点常识了。 祂必须得知道, 人被杀死,就会真的死。 爱丽丝无言看着眼前的与死前一模一样的骑士。 圣子吃着糖,含糊问:“你是开心的说不出话了吗?” 是啊。 可开心了。 爱丽丝无力吐槽。 骑士走到她面前。 月色朦胧而梦幻, 趴在骑士身上, 祂身穿冰冷的银色盔甲, 眼神虽然冰冷,但看向公主的那一刻, 便软了神色。 祂说:“殿下, 我回来了。” 爱丽丝沉默了好久, 好久。 公主看向圣子, 圣子也回望她。 琥珀色的重瞳冰冷无比,却也透出了些许疑惑。 怪物问:“怎么了?” 爱丽丝忧愁:“有些人只适合怀念。” 只适合活在记忆之中。 她在骑士与圣子疑惑的目光下, 轻轻叹息,慢吞吞地朝前走, 没有理会其中的任何一个。 圣子与骑士沉默着, 像两个忠实的守卫跟在她身后,宛如幽灵,但在极度寂寥之下,又会发出窸窸窣窣, 黏稠的, 触手在泥沼蠕动爬行的音色。 后背一直被凝视。 琥珀色的重瞳一直落在她身上。 下流。贪婪。 肮脏。丑陋。 独属于怪物的阴冷凝视。 很快,在其中。 又添了一道目光。 是陆斯恩的,同样的令人脊背发凉, 令人心生畏惧,令人窒息。 圣子与骑士停下了脚步。 爱丽丝也回头,看向了跟出来的陆斯恩。 陆斯恩嗓子里挤出无意义的怪异鸣叫,似是讥讽, 也像是嘲弄,冰蓝色的眼睛冷漠又阴鸷:“爱丽丝,你还看不清楚现实吗?” “这位圣子,这位骑士,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你不觉得哪里古怪吗?” “你不觉得你应该认识到什么?” 爱丽丝唔了声:“认识到,好看的人总有相似之处?” 陆斯恩失望看她。 即便是堕神,那股威压也未曾减少半分,是神明对信徒的失望—— 即便爱丽丝不是信徒,也仍然忍不住去忏悔。 脑海中又想起滴滴答答的指针转动声音,加了禁术,蛊惑着怪物。 爱丽丝见怪物的眼神有一瞬呆滞,但又很快恢复清明,紧接着便化为巨大而恐怖的触手与陆斯恩厮打在一起。 陆斯恩化出原型—— 一堆腐肉。 烂臭味在衰败的街道飘散开,弥漫着角角落落,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而这股臭味竟然与孤岛的味道有几分相似。 像是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爱丽丝在心中思考着两只怪物之间的关系。 伪神与堕神。 怪物与陆斯恩。 真假暂且不论,但按照既有的信息推测: 陆斯恩原本是真神。 怪物击败了陆斯恩,使陆斯恩坠落,从而成为了堕神。 怪物也因此成为了【陆斯恩口中】的伪神。 就在此时。 爱丽丝的手腕忽然被拽住。 骑士拉着她快速逃离:“不要直视怪物。” 已经远离宫殿,已经出了皇宫,已经在街道上,房屋都有人居住,但却没有任何人因为动乱而推开窗观看,更没有放声尖叫。 好像全部陷入了沉睡。 在恶灵的安抚下。 爱丽丝放空思想,跟着骑士逃离混乱的场地。 等跑了很远之后,跑到了空荡荡的广场,角落里堆着的雪人,掉了一只石头镶嵌的眼睛,断了用来作为手臂的树枝,像一头残疾的野兽在角落独自舔伤。 骑士贪恋地攥着公主的手腕,但在公主不耐之前,又立刻松开了。 祂依旧像之前那样冷着脸,语调也冷:“我回来了,殿下。” 爱丽丝:“……” 沉默了会儿,终究还是把戏给演下去了。 “你看到刚刚的怪物了吗?圣子变成了怪物……这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使者,它也变成了怪物……” “你怎么会死而复活,这太不可思议!” 骑士装作茫然无知:“我也不知道,只是睡一觉便醒了……” 祂话没说完,便被公主打断。 爱丽丝幽幽地叹口气,用一种极为失望的语气询问:“你不知道吗?” “啊,算了。” 骑士:“?” 这和祂设想的不一样。 爱丽丝忽然抬手抱住了祂。 “你回来就好了。” 骑士身体僵硬。 ——这绝对是最不可思议,但却最令祂狂喜,甚至癫狂的举动。 祂的公主,主动拥抱了祂! 但随之而来的。 是公主的心声。 “少年说,骑士不知道的很多……” “骑士不完美……” “……啊,祂竟然不完美吗?” 怪物抬起手,轻轻落在爱丽丝后背,搂住了公主娇软的身躯,感受到了她的体温,并不算高的温度,却犹如火苗,烫的祂掌心一片濡湿。 但却不可遏制的升起了一股浓烈的委屈。 ——为什么? ——明明爱丽丝说骑士是最完美的,为什么祂活过来了,她却不开心? ——甚至觉得祂不完美。 委屈渐渐转变为了恼怒。 被戏耍的恼怒。 窸窸窣窣的呓语: “爱丽丝……” “我的爱丽丝……” “谁也不能抢走。” “是我的……” 爱丽丝后退一步,离开骑士的怀抱,仰头望着骑士,湛蓝色的眼眸里尽是对祂的依赖:“我不想回教廷了,可以吗?” 怪物:“嗯。” 怪物几乎是狂喜: 公主开始厌倦人类社会了吗? 爱丽丝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看两只怪物打斗的画面,但漆黑寂静的街道已经没了怪物们的身影。 公主问:“怪物去哪里了?” 骑士:“那堆腐肉被打跑了。” 祂语气骄傲,就像是在等待夸赞。 爱丽丝却只是微微笑了,露出浅浅的梨涡,在暧-昧月光下,像极了精灵。 时间回溯之后,一直在克制的怪物,内心肮脏的想法疯狂滋长—— 这是被陆斯恩激发出来的。 祂本就无拘无束,毫无道德,遇见公主后学着克制隐忍,遏制所有癫狂的想法,压抑着所有的丑陋。 却没想到与陆斯恩争夺之下,又释放出了恐怖的想法。 那些,足以让爱丽丝厌恶的想法。 诡异的音色在空荡的街道游荡,似有回响: 克制。 克、制。 克制…… - 那晚之后,公主与骑士仿佛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教廷压下了爱丽丝失踪的消息,宣称爱丽丝生病了,在教廷养病,不便出席任何聚会。 神父掌心浮现了一次又一次的光亮,嘴里念着咒语寻找爱丽丝的踪迹,但却毫无作用。 只能等待着失败的降临。 他颓然地垂下手,向来梳的整齐的头发散落,黑发之中藏着苍白,象征着他已经步入迟暮之年。 复而又念了一个咒语。 过了好久。 穿着宽大衣袍,遮蔽住大半张容颜的阿芙拉出现在他面前。 不带一丝感情的询问:“找到了吗?” 神父脸色凝重,又沉沉的回:“没有。” 阿芙拉:“你在爱丽丝身上下了追踪的咒语,怎么可能找不到?” 神父垂着眼,却仍然不减半分威严,他淡淡说:“你说得这么轻松,为什么不自己试一试?” 阿芙拉只是个木偶,没有任何感情。 她要做的,只是传达陆斯恩的意思。 “主人已经让你见到了你想要见的人,如果想要让她脱离苦海,请尽快找到公主。” 神父舌尖苦涩:“我并不想见她。” 阿芙拉垂头,宽大的兜帽几乎将她的容颜全部笼罩在阴影之中,而裸-露在外的殷红唇瓣轻轻吐出了一句话: “这是你用九千一百九十二天的祈祷求来的。” 神父缓缓闭上眼睛。 阿芙拉:“快点找到公主,这样她也能少些折磨。” 神父没再有言语,掌心又浮现出光亮,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咒语,找寻着公主。 只不过神色有些颓败与痛苦。 正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 尚未离开的阿芙拉打开门,因为兜帽的遮盖,让她增添了不少的神秘色彩。 敲门的人员显然是认识阿芙拉的,他说:“圣子不知去向,我们搜遍了每一个角落,但始终找不到祂。” “要不要……”男人迟疑,没有等到阿芙拉的附和,便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要不要问一问公主?” “那天,圣子是和公主一起出席宴会的,也是一同离开的。” 阿芙拉:“不必了。” 男人皱眉,像是对这种现象不满很久了:“为什么没必要?爱丽丝公主已经被国王厌弃,早就没了利用价值,我们已经够尊重她了。” “难道现在连问话也不可以吗?” 阿芙拉摘下兜帽。 男人见到熟悉的容颜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神智散乱,完全无法聚拢,根本记不清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甚至也看不清巫女的容颜,呆呆地转身离开。 他走了没多久,又折了回来。 阿芙拉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只是在疑惑: 为什么精神控制没用了? 男人问:“史密斯先生与三王妃要怎么审讯?” 昨晚的宴会,神父净化掉宴会厅怪物们对人们的影响,但却没能净化到已经离席的莉莉娅与约翰。 在怪物的影响下,任何丑陋的想法都无从遁形。 他们之间当然有些暧-昧不清。 ——只不过是约翰的单相思罢了。 但即便是单相思,约翰也是给了莉莉娅不少的好处,但昨天莉莉娅那么柔弱的女子可差点把约翰给打死。 阿芙拉沉默了会儿,回头看了眼正在虔诚念咒,但背影却始终透露着悲凉的神父,她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男人本想说她没有任何职位,即便与神父一起做些具有神秘色彩的事情,但也不能越俎代庖。 可神父没有反对。 而他嗓子里的话又好像全部卡住,吐不出任何反对之语。 只能呆呆地看着阿芙拉走向审讯厅。 昏暗的审讯厅,烛火偶尔跳动一下,或是发出劈啪声响,惊的莉莉娅身体一抖。 她根本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 因为裙子上沾染了酒水所以去了便去另一个房间更换礼服—— 皇宫里都会有备用的礼服,虽然样式比较老旧,但总比穿着脏礼服要好太多。 只不过她还没换礼服,刚刚走到拐角的地方,便见到约翰。 即便隔的很远,但约翰深沉又极具有攻略性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落在她的身上。 让莉莉娅不安,甚至生出一点的恐惧。 为什么要阴魂不散! 她垂头进了房间,默不作声地换衣服,思考着该怎么和约翰撕破脸,让他再也没办法纠缠自己。 可等她刚穿好衣服,还没有想出万全之策的时候,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声音: 杀了约翰吧! 除掉了他! 他死了就再也不能纠缠你了! 杀!了!他! 莉莉娅猛地甩头。 不行,不可以杀人,她这么柔弱是不可能杀人的! 她不敢杀人的! 那个声音又嘻嘻嘻的笑着。 你当初杀爱丽丝的时候可是很决绝的,快点去杀了约翰吧! 他就在门外,推开门,杀了他!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纠缠你了! 你永远都将是三王子妃,安安稳稳的,直到成为王后! 那些残忍的想法一阵高过一阵,完全压制了她所有的理智。 涌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 声音继续说: “杀了约翰以后,再杀了爱丽丝,这样赫尔斯就永远都不知道爱丽丝才是他真正要找的女孩了!” “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了他们!” 可还没等她真正付出行动,约翰就冲进了屋子里。 眼睛通红,好像一头完全没有思绪的野兽,只凭借本能驱使。 等莉莉娅再次回过神的时候,约翰的上衣已经撕破,而他的头上正破了个大洞汩汩流血,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已经破裂的花瓶。 艾琳正站在门口,像是发呆,但忽然之间,放声尖叫,引来了宴会上的人。 再之后,她就被送进了审讯厅。 莉莉娅担惊受怕了一晚上,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见到赫尔斯的身影,别提安慰了,就连做做面子都没有。 这让她升起了巨大的不安。 即便她目前与赫尔斯感情没有之前甜蜜,但也不知道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连一句问候也没有。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他的妃子,这让外人怎么看她! 门被推开。 莉莉娅又是一抖。 她看到了熟悉的人影,眼中浮现出光亮,就差脱口而出请求: 救我! 兜帽遮住阿芙拉的眼睛,她根本没有看向莉莉娅,径直坐在莉莉娅面前。 她问:“关于昨晚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莉莉娅激动:“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史密斯先生已经倒在了地上。” 坐在阿芙拉旁边的男人冷笑了声:“但凡想杀人的没几个不这样说?。” 莉莉娅瞪他:“我没有想要杀他!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阿芙拉:“不要激动。” 她说:“也不要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语,请详细描述昨晚发生的事情。” 莉莉娅抓着衣服的裙摆,试图冷静下来,终于想到了要怎么做。 “是史密斯先生,因为酒水弄脏了我的裙子,我刚换好裙子,史密斯先生忽然冲了进来,想要……” 她说着哭了起来,“我是三王妃啊,我怎么能够让皇室蒙羞呢?难道我要什么也不做,让史密斯先生得逞吗?” 男人又是一声冷笑:“现在史密斯先生昏迷,我们不能仅听你的一面之词。” 莉莉娅:“我说的都是事实!” 忽略掉她曾经与约翰有过的一段,再忽略掉当时心中疯狂的想法,就事论事,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她完全是用合法途径,正常手段,来保护自己! 莉莉娅愤怒地盯着男人:“我说的都是事实!” 男人厉声问:“你敢说你与史密斯先生没有一点私情?” 莉莉娅一抖,终于想起来男人是谁了! 是她曾经的一个追求者的父亲,在她发现对方家境不算很好后,便拒绝了对方,后来他父亲在教廷一路高升,莉莉娅便又动了心,去暗示对方。 但没想到被约翰看到了,以为他还在纠缠自己,于是狠狠地教训了那人一顿,听说还腿留下了病根,走路一瘸一拐。 但碍于史密斯家里有点权势,他们一家便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可这,这都是约翰的错啊! 和她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迁怒她? 阿芙拉淡淡开口:“我觉得她没有说谎,这件事是正当防卫,我会去治愈史密斯先生,让他完好的接受审判。” 隔着兜帽,她好像没有看男人,但又好像看了男人。 男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冷笑:“到时候可要请莉莉娅小姐作证啊。” 莉莉娅咬唇点头。 “好,我会如实说的。” 从教廷出来之后。 阿芙拉与莉莉娅共乘马车去史密斯家里。 莉莉娅迫切:“你要帮我,你要救我,不然我再也不会提供这一滴血液给你!” 阿芙拉垂眼看着脚尖,淡淡说:“你没有和我讲条件的资格。” 莉莉娅瞪大双眼:“你!” 话音未落,便被阿芙拉拽住了手腕,鲜血喷涌,去寻找着爱丽丝。 莉莉娅果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她问:“为什么我的血液会对爱丽丝有作用?” 阿芙拉小声说。 “剧情……” 莉莉娅没听清:“什么?” 阿芙拉没再说话了。 试图用莉莉娅的血液去打破怪物下的限制,寻找到爱丽丝的下落。 剧情的限制。 在这本将近九成都在虐女主的故事之中。 在未到结尾之前,对女主来说,女配注定是碾压式的存在。 这也是怪物说。 为什么暂时杀不死莉莉娅的原因。 还没有到她能够死亡的时候。 而阿芙拉,本身是个木偶。 没有死亡可言。 阿芙拉的手指缓慢的点动。 节奏犹如钟表的指针滴滴答答的走动。 不过现在偏离剧情。 ……或许,也可以用到赫尔斯的血液。 ——命中注定的纠缠。 ——命中注定的情人。 指尖的动作停了下来。 阿芙拉身体破裂,像是从中间被劈开一般。 但她没有流血,也感受不到疼痛,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毕竟只是个被操纵的木偶。 巫女的身体逐渐被光芒包裹,光芒散去之后,又恢复到了完好的模样。 莉莉娅惊的连尖叫都没出来,便又见阿芙拉恢复了正常:“刚刚……是怎么回事?” 阿芙拉轻轻说:“被发现了。” 莉莉娅:“什么?” 话音刚落。 阿芙拉的胸腔便被无数根刺手穿破,没有流出一滴血液,转瞬之间化成灰烬。 狭窄的马车内响起了呓语: “不许……” “任何人都不许冒充她……” “劣质品……” 莉莉娅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捂住耳朵,长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仿佛被谁扼住了喉咙。 比之前更强大的恐惧笼罩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思绪混乱,表情癫狂,如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而来。 很快。 这里仿佛又出现了一个怪物。 看不到,摸不着。 不知道在哪里,但却实实在在又出现了。 忽然怪物们消失了。 莉莉娅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反而发出古怪的笑容,又拉下唇角的弧度,哭哭啼啼。 像是疯了。 - 混沌之中,没有一丝光亮,只能隐约感受到两个残影不停的掠过,偶尔打斗之中的僵持,便能够窥探到黑暗之中的唯一的光亮。 ——阴冷的琥珀色与冷漠的冰蓝色。 巨大的眼球对视,精神力在空中炸开。 陆斯恩冷冰冰地讥笑一声,操纵腐肉地碎块割断了怪物的一条触手。 “怎么,操纵时空让你变得这么柔弱?” 下一秒。 触手穿透了陆斯恩的肩膀。 怪物语调阴冷:“那你躲什么?” “这里是我家。” 腐肉化为利刃击向怪物。 怪物流露出些许讥讽,再次与陆斯恩厮打在一起。 无数触手将陆斯恩围了起来,将它困在里面。 黑暗之中,迸溅出刺目的红光,将这片混沌之地照亮。 这片混沌之地像是有了尽头,被光影完全填充—— 赫然是孤岛的形状。 但在光影消散后,陆斯恩已经不见了身影。 又逃了。 怪物发出嘲弄的笑声,闪身离开了。 …… 船舶摇摆,沉沉浮浮。 但并不激烈。 河流仿佛变成了泥沼,碎冰化成污浊的烂泥,船只在上面前行,冷风混杂着烂臭味钻入船舱,但却隐隐又有玫瑰的幽香。 爱丽丝正坐在软榻看书,毯子搭在膝盖,因为船只摇摆而享受到了做摇椅的乐趣。 惬意又舒适。 昨晚,与骑士说好要离开教廷,但却并没有想好去哪里。 于是便在亚泽河找了艘船—— 或者说,是怪物凭空变出来的船只。 爱丽丝登上船的时候,很是恍惚。 上次坐船时还是炎热夏季。 如今已是凛冬。 时间过得太快。 公主甚至已经忘记自己坐过多少次船了—— 正如她已经忘记自己重新过了多少次一样。 每一次重来,初始地都是在船上。 面对这凶残的海盗。 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怪物相救,以各种奇奇怪怪的方法。 爱丽丝忽然记起某次,是她“救”了怪物。 …… 烈日当空,炙烤着甲板。 爱丽丝被绑着手腕扔在了角落。 虽然是被这样如货品般对待,但海盗们猥琐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等确认船只彻底安全了以后,就会对她出手。 “嘿,这里还有一个!” “也是个大美人啊!” “哈哈哈哈今天我们可是赚大了!” 船上不仅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还有两个大美人。 这得是多好的运气啊! 海盗们将另一个女人扔到了爱丽丝身边。 怪物故意装作瑟瑟发抖的模样,与她一起缩在角落。 爱丽丝那时还并没有记忆,更何况,她刚穿过来,只是大致搞清楚了剧情,根本不知道船上到底有谁。 她抬手拍了拍怪物的后背,温声安抚祂:“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将近一米九的怪物“咻”地下,钻进了爱丽丝怀中,小幅度的抖着,琥珀色的重瞳水汪汪的,可怜极了:“怕……” 爱丽丝虽然觉得这体型与性格有些违和,但还是轻轻安慰祂:“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我们有事的。” 海盗们正在清点箱子里的钱财。 其中有两个猥琐地,一边脱裤子一边朝爱丽丝与怪物走过来。 怪物眼神阴狠,但下一秒就被爱丽丝捂住了眼睛:“别看,他们太丑了。” 海盗:“???” 怪物:【 ///V/// 】 爱丽丝说:“我是奥斯帝国的公主,是要与比芝卡帝国的三王子结婚的,而且这艘船是奥斯帝国的船只,上面印着奥斯帝国的国徽。” “我劝你们快点撤离,奥斯帝国的士兵与比芝卡帝国的士兵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海盗们对视了眼。 问他们的首领:“我们怎么办?” 首领沉思了会儿,说:“撤退,这艘船不能要,太显眼了,但人可以带走。” 反正他们一跑,谁还能找到他们? 爱丽丝与怪物被拽起来,推搡着前行。 怪物紧紧地贴在爱丽丝身边,在听到爱丽丝的心声后,又不准痕迹的远离些,以免影响她的发挥。 ——这次时间回溯的节点是怪物特意挑选的,之前都是回溯到没有被绑的时候,爱丽丝直接反杀。 但怪物想要更好的拉进与公主之间的距离,便想到了这个方法。 所以,当祂看到爱丽丝轻而易举地反杀了海盗时,一点也不惊讶。 怪物欢快地跑到公主身边:“谢谢您救了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爱丽丝好笑的勾了下祂下巴:“嘴巴真甜。” 怪物愣了下,紧接着害羞垂头,耳根红的滴血。 入夜。 海浪拍打着船只,哗哗作响。 怪物敲开了爱丽丝的房门,瑟缩了下:“我害怕……” 爱丽丝对女孩子向来很心软,尤其是经历了这种可怕的事。 一同出海的侍卫船夫都被杀死,甲板上还残留着血液,自己还差点被海盗给…… 公主微微叹息,她拍了拍床边:“过来,我们一起睡吧。” 怪物遏制住自己想要快速跑过去的步伐,放慢了脚步,满足地躺在爱丽丝身边。 又翻了个身,朝爱丽丝身边挪了挪。 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公主……” 爱丽丝推测祂的身份应该是侍女。 应该是与公主关系很亲近的侍女。 不然也不会这么放肆。 她轻拍着侍女的后背,安抚祂:“乖啦,没事了,坏人都被打跑了,我们安全了……” 相处的很是和谐。 如果不是她因为睡不着而闭目养神时—— 怪物偷偷抚摸她的脸颊,用痴迷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凝视着她。 如果不是察觉到危机,爱丽丝也不会本能地睁开眼,与怪物阴冷的琥珀色重瞳对视。 同时。 也看到了巨大而恐怖的怪物。 看到了无边无际的烂臭沼泽。 甚至想起了,无数次的重复。 怪物咬唇,泪眼汪汪,委屈巴巴:“我怕……” 爱丽丝眨眨眼,反问:“怕?” 怪物乖巧点头:“嗯,怕,要安慰。” 爱丽丝:“海盗扒了你裙子以后,海盗也害怕。” 不仅害怕,还得惊讶。 还得自惭形秽。 怪物不明白自己怎么搞砸了,祂默了两秒:“男孩子,也很危险。” “我就是,很害怕。” …… 船只摇晃了下。 爱丽丝回神。 怪物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坐在距离公主不远的地方。 祂本来想坐在公主身边,但却因为公主说软榻太小,坐不下而拒绝了祂。 冰冷的琥珀色重瞳贪婪地凝视着公主。 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为触手将公主彻底吞噬,与祂融为一体。 尤其是,在祂窥探到了陆斯恩的想法之后。 木偶。 竟然想把爱丽丝变成木偶! 那堆腐肉竟然敢! 爱丽丝放下茶杯,与矮桌碰撞的沉闷声音让祂回神。 ——这里的一切音调都是沉闷的,似是染了曾惨淡色彩,没有一丁点的亮色。 公主意味深长地看着骑士。 骑士:“?” 爱丽丝微微摇头,轻声说:“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了一些事。” 怪物抿唇:“是什么?” 爱丽丝眉眼一弯:“好像想到你,穿了女装。” 怪物:“……?” 但紧接着,祂说: “我可以。”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爱丽丝差点忘了,这位骑士是亲口说过自己可以穿女装的。 她假装刚刚什么也没说过垂头继续看书。 书里面讲述着童话故事。 暗-黑-童-话。 大多都有恶灵出没。 怪物凝视着公主,若有所思。 站起身,踩着木质地板,在清脆悦耳的节奏中离开了这里。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声音故意弄的很大。 但公主却始终没有抬头看祂。 怪物死死地盯着公主。 经历过两次的精神攻击。 脑海中本就在一直强行压制的疯狂想法再也无法遏制。 祂走到爱丽丝身前遮住了所有光亮,让她无法继续看书。 公主不得不抬头,看到骑士穿着粉色蕾丝的公主裙,为祂的审美沉默了几秒,真挚夸赞:“很漂亮。” 怪物微微蹙眉,语调更冷了:“然后呢?” 爱丽丝忽然想到那段对话—— “我可以穿女装……裙子,我可以追你吗?” 如今是她主动提及的。 说的还很是暧昧。 爱丽丝手指摩挲着纸张,浓烈的后悔涌上了心口,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将这个话题给揭过去。 她的表情太过明显。 怪物表情渐渐阴狠,祂死死地凝视着公主,问: “你要欺骗我。” 像是询问。 但却极其极其肯定。 爱丽丝真的没这个想法,她只是陈述了事实,哪里会想到有这么连锁的反应。 她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解决的方法,又觉得这个扮演游戏也许是时候结束了。 便点头:“抱歉。” 之后便又垂头看书。 尽管因为被阴影笼罩已经看不清字迹,但爱丽丝依旧低着头。 等待怪物的怒火。 船只忽然撞到了什么,剧烈晃动了下。 爱丽丝的软榻却始终很稳,没有一点的晃动,甚至连位置也没偏离。 怪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呓语。 恼怒,疑惑,委屈,交织成网困住了祂。 为什么? 爱丽丝,是你先提起的。 这一次。 祂并没有逼迫祂的爱丽丝。 完全是她自愿的。 为什么要反悔? 为什么要戏耍祂? 为什么要给祂希望又让祂跌入地狱! 爱丽丝…… 爱丽丝。 祂的爱丽丝…… 不要再玩这种游戏了。 回到孤岛。 做无意义的重复。 只有祂与公主。 触手冲破肉-体彻底释放了出来,爱丽丝闭上眼睛,却听到了祂发出惨烈而诡异的哀鸣。 她睁开眼。 怪物胸腔横着一把冰冷的剑,又猛地抽-出。 巨大的怪物顿时如烟雾般消散。 露出了在怪物背后,站着的清冷又孤傲的少年。 祂冷冷说:“你的骑士是怪物。” 爱丽丝茫然:“唔。” 那骑士不也是你吗? 少年琥珀的重瞳凝视着公主,里面翻滚着汹涌澎湃的波涛,但转瞬又归于沉寂。 “现在,你还觉得你的骑士完美吗?” 爱丽丝:“……” 她在少年的凝视下默了几秒,轻轻摇头,又道谢。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要被怪物吃掉了。” 少年蹲下身替她捡起掉落的书籍,放在她腿上,语调是惯有的阴冷:“不是。” 爱丽丝:“?” “祂没有想吃你。” 少年站起身。 “祂爱你。” 似乎又有人登上了船。 脚步声很嘈杂,像是有很多很多人。 噼里啪啦,清零哐当。 乱的一塌糊涂。 犹如激烈却嘲哳的乐曲,让人忍不住想要堵住耳朵。 在杂乱的背景音中。 浅浅的呓语如风吹过。 克、制。 第22章 22 我等你哦 —你依旧杀死了我— 今天又下了雪, 白色笼罩着比芝卡的帝都,雪白悄无声息地落下,埋藏起裸-露在外的污浊, 留下一片纯洁。 骑士死而复生又再次死亡, 结论是被怪物侵占了身体。 没有人探究祂是何时被怪物侵蚀, 或许祂本就是怪物。 寻找公主的神父,与神父带来的士兵只看到了少年。 看到少年宛如屠龙勇士一般杀死怪物救出了公主。 这种类似屠龙精神在比芝卡帝国深受追捧。 尽管寻找爱丽丝是件秘密行动, 但这件事还是以各种各样的版本流露了出去。 一时间, 少年名声大臊。 怪物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因为【我杀了我】受人追捧。 而爱丽丝依旧待在教廷的小房间里。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连小镜子也不想玩了。 少年因为杀了怪物而被神父看重, 据说又因为今天要审讯约翰, 所以带着少年去见见世面。 房间虽然狭窄但也空荡。 没了怪物,只有公主一个人。 她对莉莉娅与约翰的案件不感兴趣, 所以也没去凑热闹。 低头看着上次在船上没有看完的书籍。 ——是一本童话故事。 比芝卡帝国,街头巷尾随便一个小孩都能耳熟能详的故事。 类似于“白雪公主”, “灰姑娘”这种童话故事。 只不过风格很惊悚。 比如: 【小白兔喜欢上了大灰狼, 但大灰狼觉得她太弱小了,配不上它,于是拒绝了小白兔。】 ——追妻火葬场的开头。 【所以小白兔发愤图强,力图要超越大灰狼。】 ——为追妻火葬场做准备。 【后来, 大灰狼被脱胎换骨的小白兔吸引, 想要得到小白兔。】 ——追妻火葬场开始。 【小白兔冷冷一笑,在新婚之夜,生吞活剥了大灰狼。 字面意义的生-吞-活-剥。 小白兔问:“我弱小吗?” 大灰狼临死之前, 痴迷地望着小白兔,奄奄一息:“你是最强的。” “我很开心,能被你吃掉。” ……】 ——真·火葬场。 爱丽丝每看一个故事都要缓一缓,然后才能看下一个故事。 她合上书安慰自己的心灵, 过了会儿,又无聊的掀开。 扉页写着几个大字。 【致信仰,敬恐惧。】 爱丽丝心说,这惊悚童话看了确实让人很恐惧。 敲门声响起,然后是沉默。 不是怪物。 怪物敲门之后,会直接开口询问。 爱丽丝说:“请进。” 神父神色仍然庄重,但肉眼可见有几分低沉,仿佛心灵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并且一直的,持续的,经历着痛苦。 但进来以后却格外沉默。 爱丽丝疑惑:“神父?” 神父回神,像是在被早就准备好的稿子,也像是在背他无数次宣判的,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法律条文: “你身上还残留着恶灵的气息,又一直被恶灵缠绕……我帮你净化一下。” 爱丽丝尚且没有回话。 淡淡的金色光辉便在神父的掌心亮起,但很快又熄灭。 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那个追踪咒语已经没了,已经被怪物彻底抹去,之前陆斯恩的监视,也没了。 公主身上多了好多层人类永远,也不可能,且无法挣脱的枷锁。 神父又念了个咒语,落在爱丽丝肩膀,在光芒消失时,忽然又愣了。 爱丽丝语气并不怎么好:“净化了吗?” 神父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犹如行尸走肉般:“抱歉,我技不如人。” 说完便离开了。 开门那刻正好与少年碰面,礼貌颔首,并没有做过多停留。 爱丽丝目露不解,见少年把门关上,轻轻叹息:“神父今天好奇怪哦。” “他吗?” “不奇怪。” 怪物语气诡异。 “爱上了一个女人而已。” 爱丽丝哦了声,捧着脸神游。 实在难以想象神父那种刻板模样的人物也会为情所困。 怪物坐在一旁。 自成天地,凝视着公主。 理智与情感不断厮打。 昨晚。 愤怒之下想要将祂的爱丽丝重新带回孤岛,但又在最后关头变幻成少年…… 克制与放纵。 克制,放纵。 放纵放纵放纵放纵…… “你今天审讯,感觉如何?” 怪物猝然回神,像是从泥潭之中探出头,看到了铂金色的亮光,温暖又舒适。 祂说:“我有工作了。” 爱丽丝嗯了声。 虽然是编外人员,但也好歹有个工作了,一星期还能够领四十个铜币。 “我们家少年真厉害呢。” 像是喝了烈酒,浮现出微醺。 “我会尽快还你钱。” 很好,孤冷清傲的替身小白花人设始终不倒。 怪物大概也意识到药材太贵,所以一颗药丸的药效越来越长。 目前也只从爱丽丝手中借走了三个金币。 “殿下。” “等还完您的钱,我所有的钱财也都会继续上交给您——” 怪物的语调黏腻缠绵: “我可以追求您吗?” 爱丽丝短暂的愣了下,湛蓝色的眼眸微弯:“好啊。” 但是你。 一个星期挣40个铜币。 但要还我3个金币。 总共3,000,000个铜币。 这么算的话。 爱丽丝查了查手指,呀了声,惊叹:“你大概要还一千五百六十多年才能还清呢。” 怪物急促:“我可以。” 爱丽丝:“……” 少年,这又是一条真理。 人类是不可能活一千五百六十多年的。 怪物琥珀色的重瞳注视着公主。 “我真的可以。” 爱丽丝笑:“好的,我等你哦。” 怪物神色满足。 等再过一千五百六十多年就可以…… 等等,总共要还多少年? 第23章 23 你眼泪要掉下来了 —你依旧杀死了我— 教廷依旧如往常一般, 像台流畅且不需要润滑的冷酷机器不停歇地运转。 审讯厅内。 坐着已经痊愈的约翰。 ——这几乎可以成为医学奇迹。 要知道他脑袋还破了一个大洞,奄奄一息,看起来要熬不过去死掉了一样。 只不过现在虽然痊愈了, 但脸色却并不太好, 不是病容的苍白, 而是愤怒与阴郁,还有几分不安与恐惧。 神父推门进来。 坐在约翰对面整理笔录的男人站起来, 欠了欠身。 却连神父仍然面容恍惚, 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就跟—— 老婆跟人跑了一样。 想法一出来, 男人就觉得好笑。 在比芝卡帝都,谁不知道神父心中藏着一个白月光, 并为此守身如玉,生生熬成了个老男人……老男孩。 他压下心中不敬地想法, 轻轻唤:“大人?” 神父回神, 凌厉的视线扫了眼正怨恨阴郁,甚至有些恐惧的约翰,问:“怎么样?” 为了争取到单独与爱丽丝相处,试探术语的时间, 特意让少年来审的约翰。 男人恭敬回答:“史密斯先生已经全部交代了, 是他先对三王妃生了恶念,三王妃只是正常的自我防卫。” 他说完又不禁感叹:“这少年可真厉害,随便一审就能套出话, 不愧是杀了恶灵的勇士!” 神父在心中冷笑,哪里是随便一审,分明是用上了神明的威压。 不管是真神还是假神。 都不是人类能够抵抗的。 但他面上依旧是淡漠又无情的神色:“那就按这个判决吧。” …… 另一间审讯室 阿芙拉与莉莉娅面对面坐着。 昨天。 怪物撕碎了一个阿芙拉,很快便有另一个木偶补上。 净化了莉莉娅窥探到怪物而变得混乱嘈杂的思绪。 这段记忆将彻底从莉莉娅的脑海中抹去。 所以, 回过神,莉莉娅只是疑惑怎么突然不需要她的血液,并没有发现身边的阿芙拉已经换了一个。 至于之后将约翰带回教廷审讯,都是教廷的人员与阿芙拉所做的。 她现在只能等着宣判结果。 冷静下来,在昨晚的那件事上,她根本就是一个完美受害者,不需要担心。 至于之前从约翰那里收到的东西,已经被她销毁了,没有任何证据。 更别提那个时候,他们男未婚女未嫁,送点礼物怎么了? 唯一有一点就是。 她那晚去见史密斯的时候,是被阿芙拉带回来的。 而阿芙拉,显然是神父的人。 可这个就更没必要担心了。 阿芙拉现在还需要她的血液,绝对不会说出这件事的。 莉莉娅的心安了一半,如今就等着判决下来。 同时还有些心慌,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忘记考虑到了。 忽然。 门开了。 “三王妃可以回去了……” 莉莉娅喜极而泣,等出了教廷大门才知道她在心慌什么。 ——她出事这两天,赫尔斯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这简直不合常理。 难道是她在教廷的这两天,赫尔斯出了什么事情吗? 又或者是……赫尔斯因为这件事,误会了她? - 三王子府邸 赫尔斯已经被噩梦与美梦来回侵袭两天了,一闭上眼,血腥画面与辉煌景象便交错形成,还伴随着心痛与恐慌。 他完全不明白那股心痛与恐慌从何而来,就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一般。 可爱丽丝的死亡,与他有什么关系? 又为什么要让他梦到爱丽丝的死? 他躺在床上,完全无暇顾及莉莉娅尚未回来的事情。 脑海之中又浮现了个声音。 与之前他保证再也不惩罚爱丽丝,并且不对爱丽丝起任何非分之想时,出现的声音不同。 这个声音更加温和一个。 循循善诱。 像是用谎言编织出一个优美梦境,蛊惑着他跳进看似花团锦簇但实则布满荆棘的陷阱。 它问: “你想要站起来吗?想要重新奔跑吗?想要骑马狩猎吗?” “你想像你大哥这般如此风光地处理国事吗?” 这些问题几乎不用思考,赫尔斯都能给出肯定答案。 他被困在椅子上太久了,久到连灵魂也被钉在这狭窄天地,但野心却始终勃勃生长,长成了参天大树。 赫尔斯还没自大到认为还自己能够掌控这神秘力量。 咬着牙,拼命克制自己的渴望,没有回应。 ——他有预感,只要回应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它一句话,便把他所有的理智打的溃不成军! “你忘记你在宴会厅所看到的,所经历的吗?” 赫尔斯不可遏制的回想起晚宴时,那一瞬间的恍惚,不知为何所看到的画面,仿佛切身经历过一般—— 他能够站起来了! 能够肆意奔跑,策马奔腾,甚至能率兵打仗,一统周边小国,壮大了比芝卡的领土。 而他身边,一直陪着他的竟然是爱丽丝! 只不过爱丽丝坐在了轮椅。 可那崇拜与爱慕的目光却始终藏不住。 赫尔斯保证过自己不会再对爱丽丝有任何歹意,但想法这件事不是人为就能够控制了。 ——谁还不会忽然之间生出几个荒谬又荒唐的想法? 但目前他更在意的是幻象之中。 他能够站起来,能够奔跑,能够骑马,能够带兵打仗,甚至成了国王! 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而这两天他所做的梦除了梦到了爱丽丝死亡以外,梦到最多的就是他一统周边小国,凯旋而归,大臣与百姓跪下叫他陛下的恢宏场面。 真实的让他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它见他陷入沉思,便又说到。 “你完全可以像梦里的那样雄姿英发,也完全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它淡淡的丢下一声惊雷。 “因为,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是曾经发生过的。” 赫尔斯猛地睁大双眼,再也无法保持最初的淡定。 “你说什么?” 它不再说话了。 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赫尔斯在心中不停地呼唤的对方,但却没有得到一丁点的回应。 正在此时。 仆人跑过来说,王妃回来了,无罪释放。 赫尔斯最近噩梦与美梦交替经历,早就身心俱疲,睡觉就像是在开盲盒,哪里会注意到莉莉娅。 而且,在经历梦境以后。 他对莉莉娅的情意,不知为何,完全淡了下来。 如今见到风尘仆仆却仍然靓丽的莉莉娅,完全没有最初的心动与欲-望。 莉莉娅一回来便跑到赫尔斯身边哭诉,诉说自己在教廷过得多么痛苦,又讲述自己对他一片痴心根本不可能与史密斯有任何可能…… 说来奇怪。 曾经莉莉娅一哭,赫尔斯心疼的只想要把对方抱在怀里哄,但如今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竟然没有一丁点的感情…… 甚至还有些厌烦。 他脑海之中闪过温暖又夺目的铂金色,但立马就被他躯赶了出去。 赫尔斯说:“别哭了,这不是没事吗?下去整理整理吧,你这样哪里像个王妃?” 莉莉娅面色僵硬,哭声都顿了下,啜泣着应了声:“好。” 又羞涩般的说:“我只是好久没有见你,太想念你了,所以才没有忍住。” 如果是在往常莉莉娅这样说,赫尔斯一定要拉着她温存一番,但现在却一点想法也没有。 他皱着眉,见莉莉娅咬唇不舍地望着他慢慢离开以后,便与身边的侍从吩咐。 任何人不许打扰他。 他要睡觉! 能够站起来的,受万人敬仰的感觉太美妙了! 赫尔斯根本无法舍弃! 只不过这次的梦境更加连贯,更加真实。 赫尔斯仿佛亲身体验了一般。 在梦境。 赫尔斯依旧坐在轮椅,有些巫医在给他看腿。 这双腿,他早已经看过无数有名气的治病先生,见过各种备受吹捧的巫医,用过了无数的偏方。 但都没有用! 可这位巫医像是有些头绪,有解决的方法。 赫尔斯在梦中还保持着清醒,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也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 这位巫医能够治好他的腿! 能够让他重新站起来! 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赫尔斯耐心等待。 巫医终于开口了:“回殿下,您能够站起来,但过程有些麻烦,需要的东西很贵重。” 赫尔斯遏制住内心的激动:“无妨,只要你开口,本殿下一定会寻来的!” 巫医有些为难,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赫尔斯心急如焚,正要开口催促时,巫医终于又开口了。 “您的腿疾,需要……”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赫尔斯骤然惊醒。 他喘息急促,忽略了仆人询问的话语,又重新闭上眼睛。 一定。 一定要找到自己能够站起来的方法! 但无论如何,他始终无法入睡。 即便入睡了,也没法再梦到那个片段。 他崩溃地在心中呼唤那个声音,甚至表明只要能站起来,他愿意做任何事。 可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该死的! 三王子府邸近来一直被阴云笼罩,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息。 不过府邸的下人们一切如常,没有受半点影响,毕竟三王子向来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的难伺候下人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早就习惯了。 但莉莉娅没有习惯! 她可是唯一一个能够让赫尔斯对她温柔微笑的女人,怎么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 这种落差,即便她不喜欢赫尔斯,也升起了一股不甘。 她才十九岁,怎么可能就此守活寡? 可除了新婚的那天,便再也没有同床,虽然仅仅只有短暂的几分钟,还是她主动的…… 莉莉娅咬着唇,敲响了赫尔斯的房门,见没有人回应,便又用力了些。 她必须得为自己争取一下。 抓住赫尔斯的心。 虽然国王给了她钱财,但她现在已经彻底与史密斯家结仇,只要没有三王子的庇护,史密斯家能生吞活剥了她! 而三王子的庇护也并不牢靠,他随时可能变心。 ……除非,她能够怀孕,有皇室血脉。 莉莉娅想到这里,便又敲了两下门。 敲门。 她在心中冷笑,曾经情到浓时,连通报都不需要便能让她出入自如。 如今结了婚,却连见一面还要她自己争取。 仆人在旁边低声下气地劝着,虽然最近王子与王妃关系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但毕竟这么多年的情意,哪里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敢得罪的。 只能好言好语的劝着,“王妃,殿下他最近睡眠不好,总是惊醒,所以早早就睡了,您明天再来看殿下?” 莉莉娅根本不相信这种胡话。 开什么玩笑? 正是吃下午茶的时间,赫尔斯什么时候睡的这么早? 她没有理会苦哈哈的仆人,又敲了两下。 ——如果赫尔斯还不出来,她就离开。 但门开了。 赫尔斯眼神阴郁,看向她的目光竟然还有几分杀气。 莉莉娅吓得后退一步,勉强扬起了笑容:“赫尔斯……” 赫尔斯不耐地打断她:“什么事?” 莉莉娅吓得一抖,眼圈一红:“我只是,只是想来见见你……” “好了!”赫尔斯又是不耐地打断她,“没什么事就赶快离开,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再来这里。” 莉莉娅一惊,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赫尔斯皱眉:“这很难做到吗?” 莉莉娅:“我……” 赫尔斯再次打断她:“如果你不知道要怎么做,就学学爱丽丝。” 他对莉莉娅还有点怨气的:“王府里什么没有?你安生一点不好吗?” 莉莉娅脸色一白。 爱丽丝,又是爱丽丝! 为什么要拿她与爱丽丝比?! 爱丽丝简直就像一个无法超越的存在!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 赫尔斯是刚刚做梦被打断的,已经很多次了,每次都是即将要知道答案时骤然从梦中惊醒。 这次也是一样。 但赫尔斯总有种他马上就能够抓到那一缕希望的感觉。 都是莉莉娅! 如果不是她,说不定他已经知道要怎么站起来了! 以前不知道能够治疗腿疾还好,如今有了希望,赫尔斯几乎快要疯魔了。 更何况。 站起来以后还有更加辉煌的未来等着他! 赫尔斯怀着怨气与希望,如同赌徒一般又陷入了沉睡。 已经经历的无数次的场景。 巫医终于开口:“您的腿疾……需要王妃的波灵盖替换,只有这样,您才能够重新站起来!” 这个赫尔斯梦寐以求的答案,带着几分可笑与荒谬,但他已经被折腾的精神恍惚,每天活在自己备受敬仰,权势滔天的美梦之中,哪里还能细细思考。 他说:“具体要怎么办?” 巫医:“需要将王妃的波灵盖挖出来,换在您的腿上,并且敷九十九天的药膏,好生养着,这样您就能站起来了,并且与常人无异!” 赫尔斯笑的近乎癫狂:“好!好!好!” “我终于能够站起来了!” “真是太好了,王子殿下!”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赫尔斯一愣,他勉强从狂喜中回神,“爱丽丝……?” 爱丽丝蹲下身,手放在他的膝盖,温温柔柔又满含情意的望着他,也许那双湛蓝色的大眼睛还含有其他的复杂的情感。 但赫尔斯已经无瑕探究了。 他听到爱丽丝说:“只要殿下能够站起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是了,王妃。 他在梦里的王妃还是爱丽丝。 而在现实中对他不假辞色的爱丽丝竟然像是情根深种了般。 她说:“殿下,请您用我的波灵盖吧。” 画面忽地一转。 是他站了起来。 这些场景逐渐连贯。 赫尔斯站起来以后,没多久,便又起了战乱。 虽说国王曾经镇压过一次,但雷霆手段,没有任何安抚,迟早会反弹。 而此刻,国王已经垂垂老矣,没办法再次出征。 赫尔斯请命出征。 势如破竹,有如神助。 再之后,便像之前梦中的那般,一统周边小国,并且成为了帝国的国王。 若不是刺眼的太阳映照到脸上,让他从梦中醒来。 他真想永远留在梦里! 梦中的世界越是美妙,现实便越是空虚。 如果…… 如果他能够找到那个巫医…… 那声音忽然又出现了。 “没用的,只有巫医是没用的,还要有爱丽丝心甘情愿的奉献。” 赫尔斯连忙回复,害怕晚一秒,它就再次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爱丽丝?” “因为她爱你啊!” 它温声说。 语调之中似是含着嘲讽,但此刻的赫尔斯已经听不出来那里面的情绪。 那个声音缓慢的开口,如念着沉睡魔咒,麻痹他的理智,只留下冲动与怒火。 “因为她曾经来比芝卡的时候,只有你给了她善意,你给了她镯子,只不过可以镯子丢了……” “但是她一直没有忘记你,连与你结婚也是她主动求来的,只想要永远的和你在一起。” “只有心甘情愿的奉献,才能让你所向披靡。” 陆斯恩藏在暗处观察着赫尔斯的神色,见他从震惊到懊恼,还有其他许多复杂的神色。 它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又淡淡说:“我知道你与恶灵的承诺。” “我可以帮你消除祂的威胁,从此你不必在惧怕祂!” “并且永远保护你。” 赫尔斯眼神一亮。 陆斯恩讥讽的笑了。 如果不是这本书,如果不是书中的限制,又怎么至于选择这种人渣。 不过。 命中注定的命运。 与永远无法杀死的男主角。 真想迫不及待地看到祂对赫尔斯恨之入骨,却无可奈何的恼怒了。 这个赫尔斯。 就当做它受伤的回礼吧。 它又拿出木偶。 但是爱丽丝,你可千万不要分一点的目光给赫尔斯。 ……还是作为木偶好。 木偶多听话啊。 它笑的痴迷,目光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阿芙拉:“对吗,爱丽丝?” 阿芙拉眼球像是动了下,又像是没有动,轻轻回,“是的。” 陆斯恩温声:“真乖。” - 远在教廷的爱丽丝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份大礼。 她此刻正在和怪物下五子棋。 娱乐活动实在太少。 而那本童话书又着实惊悚,根本不能一直看下去。 她见怪物思索了好久才落下白子,又觉得实在无趣。 每次都故意让她赢。 爱丽丝胡乱下着,见白子终于连够了五子,忙丢下黑子,拍拍手,真挚夸奖:“你真棒!” 怪物羞赧抿唇。 垂头,发丝垂落,动作之下露出了粉红色的小耳朵。 爱丽丝支着下巴,眨了眨眼睛,盯着从粉红色变成艳红色的耳朵。 如猩红的血液般糜丽。 这么爱害羞吗? 公主眼眸微弯,忽然抬手,感受到少年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时的紧绷与条件反射的攻击,但祂又生生克制了下去。 爱丽丝如愿以偿的摸到了祂的耳朵。 滚烫炙热。 仿佛还在咕嘟冒泡的熔浆。 并且持续升温。 她缓缓摩挲了两下,漫不经心地问:“害羞什么呢?” 怪物垂头整理棋盘,冷冰冰的:“我没有。” 额前的碎发垂下,遮住了充满疯狂占有欲的琥珀色重瞳。 以及……仿佛吸食罂粟般上瘾的痴狂神色。 在厚重的神色桌布下。 藏不住的触手冒出头,欢快地打着圈,蜷缩起来。 祂的公主,愿意主动碰祂了…… 公主轻笑:“那你耳朵红什么呢?” 少年手中握着黑子,暖玉制的棋子丢入棋盒,哗啦啦清脆作响。 祂抿唇以后,又冷冷重复:“反正没有害羞。” 爱丽丝哦了声,收回手。 忽然看到少年琥珀色的重瞳似是含着水雾,朦朦胧胧,在冰冷的脸庞,诱人至极。 “……” “你哭什么?” 怪物语调更冷:“我没有。” “你眼泪要掉下来了。” 少年神色冷戾:“我没有。” 爱丽丝眨巴下眼睛,索性站起身,将祂整个耳朵都捏着掌心把玩,感受着手中似乎堪比熔岩灼热的小耳朵。 公主弯了眼眸,凑到怪物脸前,梨涡诱人,在怪物晃神时,指尖轻轻拂过祂的眼角。 洁白如玉的指尖缀着滴晶莹泪珠。 公主幽幽的问:“这是什么?” 桌下的触手蜷缩到僵硬的弧度,仿佛兴奋到了极点,但只能死死克制。 祂淡淡:“是口水。” 爱丽丝:“……” 公主正要再说些什么。 门被敲响了。 “爱丽丝公主,三王子要见您。” 第24章 24 你愿意嫁给他吗 —你依旧杀死了我— 无风无雪的冬季, 太阳照在身上没有半点温度,反而愈加冷冽。 尽管教廷巨大的壁炉烧的正旺,但也仅仅局限在周围的那一片区域, 并不能覆盖所有。 赫尔斯坐在轮椅, 腿上盖着厚重的毯子, 即便冷的瑟瑟发抖,但脸上仍然洋溢着诡异的笑容。 ——他能够站起来了! 这可是他幻想了整整十二年的事! 更何况, 还有一个神秘的东西告诉他, 他的未来会有多辉煌! 那些美梦中的场景足够令他心潮澎湃, 热血沸腾! 而众多繁杂的思绪交错在一起, 竟然让他没有第一时刻认识到莉莉娅手中的信物问题,甚至都没有让他想到莉莉娅目前还是他的王妃。 他与爱丽丝早就离婚。 毕竟, 在婚姻存续期间,爱丽丝对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热情, 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意。 这些, 赫尔斯统统都选择性的遗忘了。 “三王子殿下。” 赫尔斯听到沉重的男声才骤然从美梦中回神,稍稍收了脸上的狂喜,但也依旧透着股的春风得意。 “有什么事吗?” 神父目光落在他兴奋的面容,微微皱眉, 转瞬恢复正常, 寒暄道:“殿下今天气色不错,是有喜事?” 赫尔斯平常总是满脸阴郁,说话也言简意赅, 但他今天心情好,多说了几句。 “是啊,我终于找到了我心中的女孩,你不知道, 她是我心中最美好,最漂亮,最纯洁的女孩,只不过因为阴差阳错我一直没有认出她,反而还错过了对方,如今,我们终于能够真真正正的在一起了。” 他风风火火地看到教廷,直截了当地要见爱丽丝。 那个最美好,最漂亮,最纯洁的女孩就爱丽丝。 神父仍然面无表情,淡淡提醒他:“殿下,您已经结婚了,王妃是国王亲自挑选的。” 赫尔斯骤然一愣,终于想起了莉莉娅。 想到莉莉娅对他的欺骗,他脸上浮现厌恶:“我会离婚的。” 神父:“这恐怕要等国王回来才能够做决定了。” 他又提醒道:“爱丽丝公主似乎很讨厌男人水性杨花。” 男人,水性杨花。 赫尔斯一噎,完全没想到严肃刻板的神父会说出这种话语。 觉得微微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男人怎么能用水性杨花呢? 他只不过是因为认错了女孩而多了个红颜知己罢了。 但他又想到自己若是没有离婚便向爱丽丝表明心意,恐怕…… 那股喜悦与兴奋有些消退。 反而升起一股的不甘。 他问:“我可以离婚吗?” 神父乜了眼他:“这件事需要国王回来,才能够做主。” 他垂头整理了下衣袖,语调平淡:“殿下,离婚以后您就是三婚了,像您这样的三婚男人,可是配不上奥斯帝国的公主的。” 奥斯帝国的公主。 没有直言说是爱丽丝公主,好像是从政-治角度给他出谋划策,但赫尔斯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而且。 神父这种“离了两次婚的男人价值就打了折扣”的糟粕思想到底是哪里来的!? 赫尔斯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了。 感情是害怕那女孩嫌弃他的二手的啊。 赫尔斯在心中嘲笑神父,即便守身如玉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到心上人,成了个老男孩? 正在此时。 门吱呀一声开了。 赫尔斯痴迷地注视着爱丽丝,童年的记忆渐渐清晰。 铂金色的发丝。 湛蓝色的眼眸。 笑起来时诱人的梨涡。 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这么明显的特征,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爱丽丝!”他惊喜地呼唤,“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爱丽丝:“……” 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转念一想,难道是莉莉娅暴露了自己不是他幼时记忆中的女孩吗? 不过爱丽丝也并不担心。 在书中,是因为他们没有离婚,所以才能拉拉扯扯,纠纠缠缠。 但现在,已经离婚了。 赫尔斯想要见她都得来教廷等着,想要做些出格的事情,都是不符合规矩的。 她坐在赫尔斯面前,“什么事?” 赫尔斯正要开口,见神父没有离开,少年也没有离开,难免有几分不悦:“你们先下去,我与爱丽丝有些事情要单独谈。” 除了他身边跟着的仆人自觉退下,神父与少年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都在等公主的命令。 赫尔斯在要发火的时候,冷不丁撞上少年冰冷的琥珀色重瞳,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梦中。 不是那个一呼百应的帝王。 而是一个不受宠的,没有任何实权的王子! 谁会听他的命令? 他看向爱丽丝:“我有些事想要单独和你说,让他们先出去吧。” 爱丽丝微微叹息:“殿下太看得起我了,神父大人怎么会是我能够使唤得动的呢?” 赫尔斯碰壁两次,又是敏感的性格,难免有些窝火。 “那你身边的少年呢?他总可以下去了吧?” 爱丽丝才不想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又被怪物偷窥记忆。 她字正腔圆地拒绝:“不。” 见赫尔斯要发火,她正要说什么—— 神父插话,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情感:“三王子殿下,国王曾经下令,不允许爱丽丝公主单独与您接触。” 赫尔斯第一反应是荒谬,他父王凭什么下这种命令。 但忽然又想起国王让他离婚时的冷酷命令—— “以后不要与爱丽丝有任何接触,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好好待在府邸。” 他当时并没有当回事,毕竟要娶莉莉娅——在他不明真相时,真正爱着的女孩。 赫尔斯心中是喜悦的,怎么可能会好好思索这句话。 他皱眉,阴郁问:“为什么?” 神父回答的很官方:“这件事,还请三王子等陛下回来后再娶询问。” 回来? 最快也要一年半。 等过了这一年半,大王子都坐稳国王的位置了。 赫尔斯可等不及。 他也顾不上这里有其他人,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爱丽丝:“你还记得我吗?” 爱丽丝:“……殿下,我不是傻子。” 赫尔斯:“不,不是的。”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 爱丽丝打断腿他,歉意地笑了:“抱歉,太久远了,我记不清了。” 赫尔斯迫切说:“不会的,你一定记得的!” “你跟随奥斯帝国的国王来比芝卡,因为皇宫的花园太大,所以你迷路了……之后就碰到了我,我们一起玩耍,这些你都忘了吗?” 他语气更加急促:“我还给过你一个银镯子呢!这你也忘记了吗?” 爱丽丝状似思索,而后恍然:“我想起来了。” 在赫尔斯浮现出喜色的脸色下又慢吞吞的问:“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赫尔斯喜色一顿。 这和他设想的怎么不一样? 按照他的设想,爱丽丝应该很高兴才对啊! 那个神秘的声音明明说了。 ——爱丽丝是喜欢他的,他们的婚事都是爱丽丝主动求过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冷淡? 他又说道:“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期待和你的见面……” 少年的眼中浮现出可怖的暴戾,似是要毁灭一切。 就连爱丽丝这种很难受到怪物影响的人,在察觉到那森森寒意,与凌冽杀意也不免有些不适。 然而赫尔斯竟然不受任何影响,还滔滔不绝。 爱丽丝无奈的打断他:“我们再次相遇也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幼年的性格与成年有很大的不同,三王子能够凭借镯子将我认错,并且对莉莉娅王妃心动……” 她顿了下,明明是笑着,却极为讽刺:“说不定,如果是条狗叼到了那个镯子,您还要跟狗来一场旷世爱恋。” “跨越种族的,人外之恋。” 不知道这句话勾起了怪物什么回忆,少年雪白的脸颊浮现淡淡的粉色。 琥珀色的重瞳毫不遮掩地,贪婪地,凝视着公主。 赫尔斯脸色也红。 完全是气的。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又恼怒又伤心:“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爱丽丝,你明明是个善良的女孩!” 爱丽丝心想,书中的女主角是真的善良,被你虐身虐心,还始终如一的爱着你,并且无私奉献,宁愿自己瘸着也要让你站起来。 在书中。 赫尔斯可没少因为莉莉娅而羞辱惩罚女主。 她只不过是简单的讥讽两句,这就受不了了吗? “殿下还有事吗?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那句与狗恋爱的理论杀伤力实在太大,侮辱性也太强烈。 把赫尔斯的思路都给打垮了。 在爱丽丝正要推开门离开的时候,赫尔斯转动着轮椅就要追上去,但不知为何,轮椅丝毫不动。 他只得不顾形象的大喊:“爱丽丝!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会离婚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风风光光的迎娶你!” 按着赫尔斯轮椅的神父眼神微动,猛然松开了他的轮椅。 不知道是哪里出来差错,轮椅滑动了两圈,忽然翻了车。 赫尔斯狼狈的趴在地上,因为腰部以下用不上任何力气,可怜又无助。 几乎没有任何形象。 爱丽丝轻笑了,没有理会他,直接转身离开了。 如果她讥讽两句还好。 这说明她心中有气,说明她心中多少还有他。 可这种轻蔑无视。 是根本没将他放进眼中。 是将他当成了空气。 因为门开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员都听到了赫尔斯的话语,也看到了他狼狈的姿态。 赫尔斯脸色涨红,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一时间怒火中烧,对爱丽丝竟然生出几分恨意。 忽然。 眼前出现一双昂贵的鞋子。 他趴在地上,抬眼,看到了少年。 怪物居高临下,是神明的蔑视。 祂手中拉着一条狗,冷冷问:“你愿意嫁给他吗?” 这种明目张胆的侮辱! 赫尔斯眼神阴鸷,呵斥道:“放肆!” 在他恼怒又愤恨的眼神中。 那条狗汪汪两声说了人话。 “不愿意。” 第25章 25 我可以杀了祂 —你依旧杀死了我— #惊!三岁狗狗开口说话, 原因竟是……# 点开就看到: 帝国三王子在教廷大声向前妻示爱,惨遭羞辱。 碍于如今冬季,并不算繁忙, 再加上很少有休闲娱乐活动, 即便是有, 也都是早就玩腻了的。 哪里有八卦皇室有意思。 况且,如今大王子代替国王治理国家, 虽然三王子算上竞争对手, 但秉承着少一个算一个的原则, 大王子并没有制止这股流言。 这就导致, 原本就不怎么正经的流言衍生出了好多诡异版本。 譬如。 三王子残疾多年,神志恍惚不清, 竟扭曲到误认为自己是条狗,于是以头抢地, 趴在地上, 向狗狗求爱,其真心实意感天动地,竟使得三岁狗狗口出人言。 ——拒绝了三王子! 侮辱性极强。 趣味性极高。 因为教廷人来人往,官职发现也不尽相同, 有贵族有领了官职的也有没有官职的临时工, 不到两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谁路过三王子府邸都会不由自主的朝里面望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又笑呵呵的移开视线。 站在门口的侍卫都有几分的毛骨悚然。 而赫尔斯则躲在府邸,完全不敢再出来露面,更别提去找爱丽丝了。 可每在府邸多待一天。 他心中的怒火与愤恨就多一分,对爱丽丝的怨气也更加浓烈。 赫尔斯在知道了爱丽丝是曾经温暖他的女孩后, 看她不自觉的带了些许滤镜。 之前爱丽丝的拒绝与冷漠,都被他当成了【是因为他没有认出她,她在闹小脾气】的吃醋。 而那个声音又曾经误导过他,让他认为爱丽丝早就认出来他就是给她手镯的男孩。 以及美梦之中,爱丽丝对他的死心塌地。 这些,统统都让他以为爱丽丝理所当然应该喜欢他。 更何况,她是他的王妃。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又得罪了比芝卡的铁血帝王,谁还敢娶她? 论神父地位与长相,赫尔斯以为自己去教廷找爱丽丝十拿九稳。 谁知道。 竟然被当成了狗…… 赫尔斯握紧拳头,忍无可忍,猛地抬手摔了个花瓶。 清脆的碎片响声让他心中的怒气降下了些。 而花瓶的破碎,正如他对爱丽丝滤镜的破碎,让他开始正视爱丽丝与他的关系—— 不管爱丽丝是怎么想的,对他有没有感情,她一个武力弱小国家的公主,又不受宠爱…… 她的波灵盖,他要定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 赫尔斯头忽然疼了起来,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经久不息。 那是一种完全无法形容的疼痛,还带着莫名的恐惧与绝望,仿佛自己正在朝深渊走去,没有一丁点的退路,即将面临最残酷的刑罚。 而脑海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呓语,并不止一个声音,像是两个缥缈的声音重叠了一般,但却永远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但那股恐惧传达给他的却明明白白—— 不许伤害爱丽丝! 赫尔斯心中生出一股的不甘与怒火,凭什么? 爱丽丝如此羞辱他,他难道就不能报复吗? 他一个王子,还不能惩罚一个公主吗? 不过是要她的波灵盖罢了! 等到时候,他会看在她无法站立的份上,给她分一些钱财,让她能够安心生活。 当然,养小白脸是绝不可能的。 可他越这样想,恐惧与痛苦就愈加浓烈,仿佛在血淋淋的伤口之上倒下了陈年烈酒,让他痛不欲生。 赫尔斯身体开始抽搐,惨白着脸,口中不停的嘟囔: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我知道错了……” “我不敢了……” 痛苦,绝望,恐惧。 所有的负面情绪如潮水一般拍打着他,直到他脑海中,关于爱丽丝的想法渐渐淡化,那些情绪才逐渐褪去。 但很快。 身体反复被净化了一般。 重叠的诡异音色,变成了之前那个熟悉的声音。 尽管同样的恐怖。 “只有让真心实意的奉献,才能让你站起来。” 也就是说,必须要让爱丽丝爱上他,不然即便他得到了爱丽丝的波灵盖,也没有办法站起来。 因为刚刚的痛苦,赫尔斯即便对它不满,也压在心中,表现出恭敬的模样。 他为难:“可是我……” 陆斯恩打断他,仍然是居高临下的语气。 “……你没有能力让她爱上你。” 这是对赫尔斯男人魅力的否定。 尽管他坐在轮椅,但实际上对他示好的人并不少,有些是看上了他王子的身份,有些则是单纯觉得他好看。 ——在骑士,圣子,少年等人物没有出现之前,赫尔斯确实以貌美而闻名,可以说是帝都花美男之首。 赫尔斯尽管知道它在用激将法,但却仍然无法遏制自己的怒火。 没有等到他开口。 它淡淡说: “看来,你离美梦成真,也很遥远呢。” 赫尔斯心中一惊,竟然有种神明将要放弃自己的恐惧。 几乎没有经过大脑,便保证道:“我能做到!” “我能让爱丽丝爱上我!” “她曾经与我情意深厚,让她爱上我简直轻而易举。” 赫尔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它不屑的嗤笑,但很快,脑海归于沉寂。 紧接着,响起了敲门声。 赫尔斯抹了把脸,阴郁道:“进。” 在距离赫尔斯坐着的地方摆放着壁炉,烧的正旺盛,屋子里暖洋洋的,暖黄色的火光将赫尔斯的脸部轮廓映衬的更加柔和,泛着温馨又舒适的气氛。 但莉莉娅踏进这里,却只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她也听到了谣言。 是从侍女的口中。 整个帝都都快要传遍了,可因为史密斯家的事情,至今没有人敢要求她聚会,所以莉莉娅是最后才知道赫尔斯竟然对狗! 实在是荒谬。 可排除掉不可能的因素。 排除掉狗会说话的可能。 赫尔斯去教廷示爱,找到谁,不言而喻。 只有爱丽丝! 莉莉娅暗中咬牙。 又是爱丽丝,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但她目前尚且不知道赫尔斯已经得知镯子的事情。 因为按照她的设想,按照赫尔斯的脾气,如果赫尔斯已经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来质问她的。 可现在风平浪静…… 她勉强勾起了个笑容,手中还端着个托盘,坐在赫尔斯身边,给他盛了一碗,柔柔地说:“殿下,我做了您最爱喝的玉米蘑菇奶油浓汤,要不要尝一尝?” 如果按照平常,赫尔斯一定会先去质问。 但在梦境的促使下,赫尔斯的野心膨胀,根本忘了还有莉莉娅这号人物。 如今见到莉莉娅,便不由自主流露出些许厌恶。 如果不是莉莉娅,爱丽丝还是他的王妃,他又怎么会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赫尔斯阴鸷地盯着莉莉娅,冷笑:“我从来没想过,你竟然是这么恶毒的女人!” 莉莉娅脸色一僵,勉强稳住心神询问:“你在说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赫尔斯眼神阴郁:“你还好意思问我?” 他见莉莉娅死不承认的模样,便直截了当的挑明问。 “那个镯子真的是我送给你的吗?” 莉莉娅咬唇,忽然小声啜泣了起来:“我当初,当初被那些坏孩子欺负,只有你愿意帮助我,你就像是我的守护神一般,从天而降……”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霸占那个镯子,我只是想替镯子的主人保管着它,等什么时候遇见了它主人就把这个还回去。” 莉莉娅又可怜地抽噎了两声。 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如果赫尔斯不能庇护她,她就只能再和阿芙拉做交易了。 她说:“赫尔斯,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 赫尔斯不耐地打断她。 关于回忆,他已经听太多了。 赫尔斯冷嗤了声,如今看莉莉娅哪里都是厌恶,便更不会有任何好脸色。 他说:“我手镯还给我,另外,等父王回来,我们就离婚。” 莉莉娅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连哭声都停止了一瞬。 “你,你说什么?” 赫尔斯冷酷的重复了一遍,掷地有声:“离婚。” - 教廷。 神父正在整理今天的卷宗,但却时不时的怔神。 ——他最近经常这样,总会跑神。 但面上仍然是淡漠神色,没有人知道这么冷漠又不近人情的神父脑海中在想什么。 当然,对于这些,总是带着暧昧色彩的去猜测。 比如说,神父是在想他心中的白月光。 多么痴情不悔的男人啊! 于是教廷里又在讨论。 神父年少时爱过的女孩究竟有多的惊才绝艳,才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我听我父亲说,那个女孩是当时比芝卡帝国最美的美人,凡是看一眼,就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这么玄乎,你说的这是妖精吧?” “也不是不可能,我每次见爱丽丝公主都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别打岔,你父亲还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是哪家的小姐?最后又嫁给了谁?” “没有,这太过神秘了,没有人知道,只是听说,她好像是个公主。” “难道是长公主?” “长公主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 “神父也守身如玉三十多年了。” “那长公主最后嫁给谁了呀?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长公主了呢?” “这可是比芝卡帝国的禁忌,你怎么连这个都不……” 那人说着回头,声音戛然而止,垂头行了个礼。 “爱丽丝公主。” 爱丽丝好奇的看着他们,加入了他们的八卦:“可以和我讲讲长公主吗?” 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其中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下午好,神父大人……” 爱丽丝:“……” 好尴尬啊。 她转身就见神父面部表情地盯着他们,淡淡问:“都忙完了?” 那几个刚来教廷的年轻人猛地摇头认错:“没有没有,我这就去。” 跑的也飞快。 爱丽丝与神父对视了两秒。 决定转移话题:“您今天工作结束的真早。” 毕竟神父每次整理卷宗都要花费好久好久,每次都是到天黑才出来。 神父沉声提醒她:“不要在比芝卡随便提长公主殿下,这是禁忌。” 他见爱丽丝眨巴着眼睛,像是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又或者说,听进去了但她对自己的生命丝毫不在意。 向来是玩乐的态度。 他轻快的皱了眉头,但又瞬间松开,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私下里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如果传到国王耳朵里,会连累到其他人的。” 不得不说。 神父把控人的性格还是很准确的,爱丽丝玩归玩,但从来不喜欢连累别人。 她哦了声,站在原地没有动。 神父:“还有事吗?” 爱丽丝指了指对面紧闭房门的屋子,无趣地叹息:“我在等我家少年啊。” 神父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背影笔直,却又好像极其弯曲。 走过狭长而空荡的走廊,只余下沉闷的脚步声,而影子渐渐拉长拉长,诡异至极。 在回到房间。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神父掌心便亮起了咒语的亮光,脚下形成阵法。 阿芙拉轻轻说:“是我。” 神父收了咒语,把门关上,“什么事?” “祂回来了,这里不安全。” 阿芙拉没有任何情感,自然也没有恐惧,只是为了传达命令而存在的。 “主人让您不要插手赫尔斯的事情。” 神父冷笑:“这得看它能够给我什么。” 阿芙拉摘下兜帽:“你想要的,它能都给你。” 神父:“它已经欺骗过我一次了。” 他犀利但并不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阿芙拉,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只是简单的做这么一个动作。 但眼睛已经是无波无澜,窥探不到他心中的任何想法。 阿芙拉正欲在说些什么—— 无数触手不知从何处喷涌而出,刺进了她的身体。 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看到了神父陡然紧张的神色。 紧张? 他比她更像木偶,哪里会有紧张? 是错觉吧。 寂静的房间,连木偶的碎屑都没有留下,而神父又恢复到了惯有的冷漠。 怪物的呓语窸窸窣窣响起: “不许……” “不许亵渎她……” 神父闭上眼,唇瓣微动,念着,在恶灵面前不堪一击的的咒语。 很快,这里没了恶灵。 但又无处不在。 他依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移动,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而彻底呆住。 - 但凡有少年参与的审讯都异常迅速,那些犯罪者好像很害怕少年,惧怕他身上的【勇士精神】,便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噼里啪啦全说了出来。 时间大大的节约了。 推开门,便见到了爱丽丝。 同僚对少年挤眉弄眼。 虽说大家都知道少年是主动卖身给公主的,但如今这样发展下去,少年的前途可比一个离了婚且不受宠,又招惹了比芝卡国王的公主,好太多了。 不知道到时候,少年会不会另寻高枝。 ——虽然祂对外清冷孤傲,又沉默寡言,但能够出卖自己的身体一次,一定也会有第二次。 如果没有,那就是利益不够大。 他们想着现实文学。 少年想着玛丽苏文学。 恋爱脑里全是风花雪月。 兴奋的触手都想要伸出来打圈圈。 ——祂的爱丽丝主动的来找祂了。 少年牢记自己清冷孤傲的人设。 克制。 克、制。 祂冷冷地打了招呼:“殿下。” 爱丽丝弯了弯眉眼:“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正在维持清冷孤傲人设的少年:“?” 爱丽丝歪歪脑袋:“你笑的跟开心啊,我以为你有开心事呢。” 少年:“……” 祂淡淡说:“今天发工资。” 爱丽丝哇了声:“你好厉害哦。” 少年矜持:“嗯。” 长廊两旁的壁灯跳动了下,映照出怪物的影子,无数触手在挥舞跳动,似是在弹奏一首欢快而激昂的曲调。 真是……好一朵高岭之花呢。 爱丽丝今天会主动找怪物主要还是因为那种被凝视的悚然感。 没有一刻不停歇。 在她的房间。 像是有一双巨大的琥珀色重瞳藏匿在阴暗角落,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 压抑,窒息。 爱丽丝极其讨厌这种感觉,但目前完全无法解脱。 她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屋子,等着少年推开房门,微微叹息: “最近好奇怪啊,好像有什么在凝视我。” 怪物垂下眼睑,将门合上,正值傍晚,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透过窗户倾洒在地面,光影却正好在怪物身前停止,仿佛被光明遗弃,只能陷入阴影之中。 祂说: “是幻觉。” 爱丽丝唔了声:“是吗。” “可是那种感觉,好恶心啊。” 触手藏匿在阴影之中,变得暴躁而又愤怒。 克制。 克制克制…… 爱丽丝望着窗外似血般的夕阳,小声嘟囔—— 不管多小的语调,怪物都能够听到。 公主说:“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偷窥别人呢?” “好变-态啊。” 怪物:“……” 他朝光影处走去。 迎着夕阳,触手的影子在身后显现,张牙舞爪,昭示着霸道与暴躁。 但又很快安静下来,沉默地陪在公主身边。 可躁动却很快又卷土重来。 公主于他,像罂粟,似毒-药。 染上了便上瘾,再也不可能戒掉。 爱丽烦躁。 又来了。 那种令人悚然的凝视。 她忽然呀了声,打断了怪物躁动的心思。 公主微微蹙眉:“我突然想起来,之前那堆腐肉说,在孤岛能够真正杀死怪物。” 少年阴鸷的琥珀色重瞳冷冷凝视着爱丽丝:“然后呢?” 爱丽丝微微笑了,抬手替祂整理着干净的衣领,柔声说:“我也不知道呢。” 她漂亮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担忧: “只是想到,你上次杀了怪物,但那堆腐肉却说,只有在孤岛才能真正杀死祂……” “我好害怕祂会来寻仇,会真正杀死你。” 少年:“我不会死的。” 爱丽丝:“……” 补一下常识好吗少年? 人是不可能永生的。 她歪了歪脑袋,问:“那你真的杀死了怪物吗?” 那堆腐肉,那个堕神,性格如何爱丽丝不知道。 但怪物。 祂自傲又矜贵,完全不屑撒谎。 “没有。” 下一秒。 爱丽丝神色就惊讶起来,“我以为你会杀死呢。” 她又担忧问:“可现在怎么办呢,祂万一来追杀你了怎么办?” 怪物:“不会。” 爱丽丝又问:“那你知道要怎么彻底杀掉祂吗?” “如果不能彻底杀死祂,你会永远活着不安之中的。” 怪物眼神阴冷,甚至有些阴毒。 祂看着爱丽丝。 忽然抬手快速的替她撩起了耳边的头发,同时也听到了公主的不安声音: 如果怪物来追杀少年,祂死了要怎么办呢? 我现在怎么能离开祂呢? 少年对我是那么的重要。 要知道—— 祂还欠我三个金币没还呢,如今才只管四十个铜币……不对,祂四十个铜币也没还。 怪物:“……” 祂唇角扬起的淡笑猝然收回。 可转念一想。 爱丽丝是在担心祂。 怪物又开心起来。 祂说:“在孤岛,刺入祂的心脏。” “算啦。”公主微微叹息,在前面疑惑的目光下解释,“孤岛一听就很危险的。” 而且她刺入怪物胸腔那么多次,总不可能一次也没有刺到心脏吧? 夕阳彻底落下。 屋内陷入了一片漆黑。 在没有夜生活的中世纪,爱丽丝准备睡觉了。 忽然之间。 怪物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不危险的。” 祂琥珀色的重瞳在黑暗中闪烁着清冷又恐怖的光芒。 “我可以杀了祂。” “让您安心。” 第26章 26 有感而孕 —你依旧杀死了我— 夜幕降临, 星河璀璨。 怪物守在公主身边,冷戾目光中含着些许疑惑—— 为什么明明祂说了很安全。 爱丽丝还是不让祂去杀了怪物。 祂看向乖巧睡觉的公主,指尖微微蜷缩, 忽然抬手落在了爱丽丝的额头。 正要偷窥她的想法时。 仿佛又听到了爱丽丝的话语: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偷窥别人呢? 好变-态啊。 少年垂下眼帘, 遮住冰冷的琥珀色重瞳, 宛如一尊冷酷雕塑,无喜无悲, 却又隐隐流露出些许的挣扎。 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指。 风吹过乌云, 遮住了朦胧浪漫的月色, 星星也陷入沉睡, 世界仿佛陷入了死寂,无声无息。 怪物仍然垂着眼睑, 无人能够窥探出祂内心的挣扎与渴望。 手掌抬起又落下。 落下又抬起。 忽地。 他撩起眼皮,露出冰冷的琥珀色重瞳, 站起身, 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的合上。 爱丽丝睁开眼睛,漂亮的大眼睛里清凌凌的,完全没有任何睡意,盯着门看了会儿, 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耳边仿佛又听到了怪物呓语。 克制。 …… 怪物守在公主门口。 再也没有克制触手, 从人类的外壳中挣脱,放肆又疯狂的舞动着。 焦灼。 宛如戒-毒时,毒-瘾发作般难忍。 祂缓缓闭上眼睛。 下一秒, 陡然出现在虚空之中。 上次厮打之后,虚空之中的保护阵法早已遭到了破坏,尚且没来得及完全修复。 陆斯恩没想过怪物会这么快卷土重来—— 祂们曾经是一体。 倘若自相残杀,其中一个死了, 另一个必定会重伤。 祂们是互相牵制的。 但怪物骤然来到家门口。 陆斯恩尽管伤害没有好,但仍毫不示弱地挑衅:“怎么?还没有追求到爱丽丝吗?” 它微微笑了,俊美的面孔显得有些阴柔,语调是惯有的嘲讽:“要知道,爱丽丝当时可是主动追求我的呢。” 话音未落。 怪物便发起了攻击。 两头巨兽厮打在一起。 陆斯恩一开始还能够迎战,但很快便因为技不如人再加上伤还没有痊愈,便只能狼狈逃窜。 该死的。 怪物今天怎么像是疯了一般,只知道发泄? 祂杀了它,是不想活的长久一些吗? 陆斯恩咬牙切齿,但却无可奈何,在肩膀再一次被触手贯穿了以后,它发出愤怒的低吼。 “你杀了我,你也会死。” 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大。 但对于神明来说,重伤等于陨落,而陨落之后,就是堕神。 没有神明之力的堕神,是养不好伤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怪物充耳不闻,琥珀色的重瞳暴戾无比,磅礴威压扑面而来。 陆斯恩咬牙。 可恶。 祂就是单纯的发泄。 就是将它当成了沙包! - 翌日。 枫糖浆松饼,外加一杯热气腾腾的羊奶。 不知道神父怎么做到的,没有一点膻味。 爱丽丝喝着羊奶,见神父眼底一片青色,很明显没有休息好。 她问:“最近很忙吗?” 神父垂头,慢条斯理的切着面包,动作认真刻板的仿佛是用机器测量出来的一半。 他头也没抬:“还好。” 爱丽丝漫不经心地用叉子戳着松饼,拖长音腔哎了声,客套了几句,“那您要注意休息,毕竟教廷的运转还需要您。” 神父动作似顿了下,大概是不习惯别人的关心,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少年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平常可是个跟屁虫的存在。 爱丽丝耸耸肩:“不知道呢。” 神父终于抬起了头。 看着公主垂脸认真吃早餐的,动作优雅又赏心悦目,湛蓝色的眼眸如蓝宝石般漂亮且神秘,却也最是无情。 他放下刀叉。 “我还有事。” 爱丽丝嗯了声。 神父却没有动静。 没有站起身,也没有离开。 公主终于停下动作,抬眼看他,见他欲言又止:“?” “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气氛沉默了两秒。 神父终于站起身:“……没,祝您今天开心,爱丽丝公主。” 爱丽丝咬着叉子,眨眨眼,眉眼一弯,柔声说:“神父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我的呢,您救了我,收留了我……请您给我一个报答您的机会吧。” 神父喉结滚动,话语几欲脱口而出,但又咽了回去。 “您可以出去走走,总闷在这里对心情不好。” 他顿了下,又问。 “还需要金币吗?” 爱丽丝啊了声,软软的感叹:“大人您可真善良呢,就像,就像……”她沉吟片刻,“就像我爸爸一样呢。” “如果不是您心有所属,我真以为您对我有所企图呢。” 神父藏在衣袍中的拳头握紧,手背崩出青筋,面上仍然平淡:“爱丽丝公主,我希望您不要开这种玩笑。” 爱丽丝从善如流:“抱歉。” 早餐的插曲,爱丽丝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还是听了神父的建议,出门转了转。 坐在马车中,双手握着暖炉,完全不想丢开。 没有怪物,寒气丝丝缕缕,沿着任何一个微小的缝隙侵入,让人骨头发凉。 车夫问:“公主是准备去看看少年的母亲吗?” 爱丽丝:“??” 她疑惑:“为什么会这样问?” 难道车夫是怪物的人吗? 车夫每次都听别人说起爱丽丝公主的美貌,但却从没真正窥见过,今天有幸轮到他为公主效劳。 果然如传闻一般漂亮。 仿佛森林之中的精灵,是最美丽纯洁的,也是最高贵,最不容亵渎的。 他垂下头,竟然不敢再去细看,小声回话:“我听说您每次出门都要去少年家中探望,以为您这次也回去,是我自作主张了。” 爱丽丝闲着也是没事,索性就让车夫带着她去看看少年的母亲。 不知道祂的病好了没有。 也不知道祂的哥哥有没有在家。 ……怪物到底去哪里了呢? 公主坐着马车刚走,紧接着便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教廷门口。 上面刻着三王子府邸的徽章。 - 小小的房间像是许久没有住人,像是发了霉,又散发着潮湿阴冷的味道,属实不是很好的养病地方。 爱丽丝踏入这里,便见到女人躺在床上,与上次她来时的没有什么不同,连家中的装饰,床上搭着的衣服也没有什么变化。 女人见到她立马坐起身。 祂琥珀色的重瞳泛着柔光,像是在期待什么:“您怎么来了?” 公主知道祂想听什么—— 祂想听公主说: 我找不到少年了。 我好担心祂。 所以来看看祂有没有回家。 但爱丽丝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您病好些了吗?” 女人:“好多了。” 爱丽丝想坐在祂床上,又觉得有些乱,但椅子上又已经落了层灰尘。 她默了两秒,伸手整理了搭在床上的衣服,手指碰到冷冰冰的被子,凉意沿着指尖爬进了血肉,仿佛要将身体冰冻。 体温永远寒凉的怪物。 ——也不是一直都寒凉。 爱丽丝心不在焉,将搭在薄被上的衣服整理了下,准备再铺在上面,给自己整理出一个坐的地方。 忽然之间。 看到了被子上的凸起。 爱丽丝扭头看向女人,发现女人琥珀色的重瞳正紧紧凝视着她。 就这么僵持几秒以后。 “……” “……” “……” 女人忽地扯过公主手中的衣服,搭在床上。 祂微微抿唇:“我会生孩子。” 爱丽丝心累。 是的没错,怪物终于说对了一条常识。 一般来说,是女人生孩子。 随即。 怪物又说:“但我是男孩子。” 爱丽丝:“……” 怪物把逻辑补充完整:“我不想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所以我男扮女装。” 爱丽丝艰难开口:“那您的丈夫,一定是个心理强大又极有包容心的人。” 怪物垂头:“我没有丈夫。” 祂又补充:“也从来没有过男朋友。” 爱丽丝更加艰涩:“那您的两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怪物沉思片刻,语调冷冽,字正腔圆:“有感而孕。” 第27章 27 他才四十多岁 —你依旧杀死了我— 庄严肃穆的教廷, 审讯室依旧冷的令人发颤,将满腔热血浸的寒凉。 莉莉娅坐在审讯室,牙齿打着颤, 但脑子转的飞快, 可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无助与绝望。 也比任何一次都要迫切的见到阿芙拉。 赫尔斯与她提过离婚以后, 莉莉娅就想过要去见阿芙拉。 ——阿芙拉需要她的血,而她要阿芙拉给她庇佑。 不然等离婚以后, 对她恨之入骨的史密斯家一定不会饶了她的! 她不想死。 她想要活着! 尽管如此每天都在惶惶不安, 但她也知道国王从战场回来最起码也得需要一年, 短时间内赫尔斯是不可能与她离婚的。 所以, 见阿芙拉并不是很迫切,只是自己在未来的一个退路。 而且, 阿芙拉要对抗爱丽丝,她只要在王府等着, 总会等到阿芙拉出现的。 可就在某天, 没有任何征兆的,赫尔斯主动来找了她,冷着一张脸,阴狠至极, 好像她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莉莉娅心中一惊, 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招惹了他,或者说,他只是单纯的想来发泄怒火? 她捏着裙摆, 弱弱地开口:“殿下……” 赫尔斯冷笑一声:“这是什么?” 莉莉娅看着他手中的字条,倒真的茫然了一瞬,根本没想起来那是什么。 可等赫尔斯把字条打开,让她看到了上面的话语: 【去花园的梅花树旁, 我在那里等你】 这是,这是在那天晚宴上,约翰给她的字条! “是谁给你的字条!?” 赫尔斯的呵斥让她回神,莉莉娅脸色苍白,虽然心虚,但绝不会承认:“这是什么?我不认识,就算殿下想要和我离婚,但也请您不要用这种手段污蔑我!” 赫尔斯像是听到了笑话:“污蔑?” “这是侍女从你裙子内衬的口袋里发现的,而字迹,正是约翰·史密斯的!” 这个字条她明明已经撕碎烧掉了,怎么会有出现了!? 难道是她记错了? 不可能! 她真真切切把字条给烧了! 莉莉娅稳住心神,强硬说:“三王子殿下,就算您想要离婚,也没必要如此污蔑我吧?” “我不认识这个字条,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字迹!” 赫尔斯气极反笑。 在得知认错女孩之前,他一直认为莉莉娅是个好女孩,是最善良最干净的女孩,不止一次在暗中保护她,也不止一次为了她去教训那些欺负她的千金们。 可事实呢? 这个干净善良的女孩不仅撒了谎,还送了他一顶绿帽子! 赫尔斯只觉得自己是瞎了眼,早知如此,就该强硬一些拒绝国王的赐婚。 哪怕不娶,也总比娶了个毫无帮助还烦心事一堆的莉莉娅好! 赫尔斯又看了眼莉莉娅,很快便收回视线,浮现出厌恶。 ——当他开始讨厌一个人时,便觉得她哪里都不好,连呼吸都是错误。甚至曾经觉得她可爱的地方,也变得丑陋至极。 他讥讽地说: “除了这个字条,在你的房间还搜出许多不属于你,也不属于王府的东西,上面倒是印着史密斯家族的徽章。” 莉莉娅看到他拿出来的那些东西,瞳孔骤缩。 怎么可能!? 这些东西,明明都是已经被约翰扔进了壁炉,烧成灰烬了! 怎么会出现在赫尔斯手中! 为什么会出现在赫尔斯手中! 莉莉娅眼前发黑,顾不及去思索,哆嗦着唇瓣:“赫尔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赫尔斯听到她的声音便厌恶。 “不用和我解释,去和神父解释吧!” 莉莉娅:“?什么意思?” 她脸色苍白,“你要告我!?” 赫尔斯冷漠的神色,哪里有往常半分的柔情:“不是告你。” “是审判离婚。” “你对婚姻不忠,我完全可以因此来提出离婚。” 莉莉娅赤红着眼瞪他,平日里清澈透亮又无辜的鹿眼如今全是仇恨:“这都是你的计谋!你就是想要和我离婚!” 赫尔斯嗤了声,反问:“是我让你收这些东西的吗?是我让你和约翰·史密斯交好的吗?是我让你和约翰·史密斯在梅花树下私会的吗?” “你那晚宴会,酒水撒在裙子上,就是为了借着换裙子的机会去见约翰吧?” 在莉莉娅苍白的“我不是,我没有”的辩解下,赫尔斯一锤定音:“我会要求让教廷审判离婚。” “吱呀”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莉莉娅从回忆中回神,看向进来的神父,眼泪不住地向下流,这是因为恐惧。 她没有辩解,反而提了个要求:“我知道,您和阿芙拉是一伙的,我正在为阿芙拉办事,您要帮帮我,不然以后我都不会为阿芙拉提供她要的东西了!” 自从上次怪物在教廷杀了阿芙拉,阿芙拉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教廷过。 它在畏惧。 而上次,阿芙拉对神父说: 主人让他不要阻止与赫尔斯。 神父今天有些心不在焉,但面色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冷漠着脸,淡淡说: “你与阿芙拉做的交易,是你与她的事情,与我并没有关系。” 莉莉娅咬碎一口银牙,强忍着怒火,梨花带雨的柔声问:“那我可不可以见见阿芙拉?我有事要与她说。” 神父翻看着手中的卷宗,上面记录了三王子的控诉:“恐怕不行。” 莉莉娅激动起来,椅子发出刺耳又难听的响声。 她婉转的声音也变得尖锐。 “你们是一伙的!你们就是一伙的!用得到我的时候什么承诺都会做,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一脚把我踢开……” “凭什么我不能见她!” “如果我这次见不到她,她就别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丁点的东西!” 嘈杂的吵闹,刺耳的惹人心烦。 神父合上卷宗,出神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女人,仿佛套了一层玻璃罩,阻隔她所有的话语。 忽然。 莉莉娅停下了发泄,冷漠说:“我要见爱丽丝。” 神父眼神微动,“我会传达你的请求,但请你做好准备,爱丽丝公主是可以拒绝的。” 莉莉娅红着眼,卸下柔弱的伪装,冷冷说:“你告诉她,我这里有她需要的东西。” 神父站起身,无神的双眼盯着莉莉娅,像是能够将她看透,看透她所有的虚张声势。 但最终,他只是微微颔首,说了句好,便走出了审讯室。 他从狭小阴冷的审讯室,关上门,却好像亲自踏入了牢笼,将他身心皆囚在此处。 冰冷且凹凸不平的石壁。 神父怔怔地望着那块凹陷的地方,仿佛倒映出了他苍老的荣幸,耳边响起年轻活泼又娇软的声音。 【就像我爸爸一样……】 他缓缓闭上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情绪已经从早餐的插曲中剥离。 “神父大人?” 神父将卷宗交给他:“去审吧。” “可是……”那人有些不安,“可是,里面的是王妃啊!” 万一出现变故,万一只是王子与王妃闹了矛盾,那么王妃无罪释放后,肯定会要报复他们的! 神父犀利的眼神扫过去:“先生,请你告诉我,你要蔑视法律吗?” 那人神色一禀:“不是!” 他连忙保证:“我一定会认认真真地审讯!” 神父:“去吧。” 在那人要进去的时候,神父又问:“爱丽丝公主回来了吗?” 那人:“没有。” 心想,神父可真是关心爱丽丝公主。 每次公主出门,都要劳师动众的找回来。 还要时时刻刻询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心上人是爱丽丝公主呢。 一刻都离不开! - 冷冷清清的房间,墙壁破裂处,冷风钻了进来,寒意笼罩在这一方天地。 公主与女人都陷入了沉默,弥漫着几分尴尬。 有、感、而、孕。 爱丽丝被这四个字砸懵了,甚至都没有去质疑曾经少年说过的【他母亲曾经杀死过他父亲】这个谬论。 良久。 公主揉了揉眉心,又微微笑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怪物:“公主殿下。” 爱丽丝停下脚步:“?” 琥珀色的重瞳渐渐弥漫起寒意,冷清的房间似是猝然变幻,化成了冰封的孤岛—— 细碎光影落在冰面,却折射出漆黑的光泽。 冰封之下,是不断翻涌的黑色泥沼。 咆哮着,嘶吼着。 荡起阵阵恐怖的回响。 像是要将什么彻底吞没。 爱丽丝湛蓝色的眼眸不解地望着女人。 祂咕哝着,窸窸窣窣,断断续续,仿若从地狱传来的呢喃: “公主,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爱丽丝笑:“已经关心过您的病情了……” “哦,对了,这里太破了,我给您找一处房子吧。” 怪物冷冽的目光渐渐阴狠。 祂语调极冷,却又在克制:“少年,今天没和您一起吗?” 爱丽丝歪歪脑袋:“不知道祂去哪里了呢。” “毕竟少年已经成年了,我应该给祂留一些私人空间呢。” 房间更冷了。 空气都仿佛结了层冰,冻的人四肢僵硬,不能动弹。 公主手中的暖炉已经彻底凉了,但却没有放下。 但又好像有种,将怪物捧在手中的错觉—— 暖炉越冷,越昭示着怪物心中暴虐情绪的高涨。 想要摧毁一切。 爱丽丝耳边全是反复重复却毫无意义的话语。 “克制,克制,克制……” 亿万年来。 毫无束缚,大胆放肆。 刻在骨子里的习性是永远无法短时间抹去的。 陡然之间。 房间回温,暖洋洋的气流萦绕在周身,怪物垂眼,遮蔽住琥珀色的重瞳,将所有的贪念藏匿起来。 祂说:“公主请回吧。” “我在这里很开心。” 爱丽丝:“祝您生活愉快。” 公主走出来。 暖阳照在身上,恍然之间,仿佛又重新活了。 这里偏僻又冷清。 一个无人打扰的地界,连行人也不曾来过,仿若与世隔绝。 爱丽丝让车夫先回去,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回想怪物刚刚的举动。 怪物在生气。 因为她对少年的毫不关心。 因为祂没能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关怀。 ——祂如此克制,事事为公主着想,却没得到一句口头的关心。 爱丽丝猜到祂想要什么。 但却偏偏吝啬的不想给祂。 孤岛上。 一次次的重复与禁锢。 一场又一场的放纵沉沦。 后者是无所谓,前者则是爱丽丝厌恶怪物的原因。 而现在。 也依旧是时每刻生活在怪物的监视之下。 也仍然没有任何自由。 除了那沉沦与放纵。 怪物和她所做的事,与和孤岛所做的事,没有本质差别。 祂正在以独有的方式,一点点蚕食着她的自由。 ——侍女,骑士,圣子,少年,少年的哥哥与母亲,怪物。 如果她没有记忆呢? 如果她忘记曾经的一切,也不知道这全是一只怪物的化身。 爱丽丝心想。 这是个搞笑的悲剧。 她脚步顿了下,见到不远处,没有穿教廷特制长袍的神父。 脱掉那件长袍。 他只是个威严,且拥有强大的气场的老人。 是的,老人。 在这个平均年龄只有五十岁的中世纪,神父已经算是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那种。 而这个老人,如今正望着不远处卖糖的摊子出神。 有点点,可怜。 爱丽丝走到买粘牙糖的地方,刚把糖拿到手中—— “我要吃。” 爱丽丝:“……” 少年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倔强又强硬,阴冷语调还掺杂着些恼怒。 “我要吃。” 爱丽丝:“……” 好一个熊孩子。 她咬着糖,含糊道:“不给你。” 怪物抿唇,没有再强求。 爱丽丝再朝街角望去的时候,已经没了神父的身影。 这颗糖她本来是要给神父的,可惜被怪物打断了。 公主看了眼怪物,咬着糖沉默了会儿,问,“你看到神父了吗?” 少年没回话。 天色渐沉,将空气也染上了黑色,但巨大的太阳又像是穿透了云层显现出来,却没有一丝温度,冰冷的像怪物的眼球。 爱丽丝心想,怪物这醋吃的好没道理,神父都快五十岁了,和她爸是同辈人,实在是荒谬。 她又买了颗糖。 少年:“给我的吗?” 爱丽丝:“给神父。” 金色的太阳光芒穿透厚重漆黑的云层,勾勒出了个恐怖的轮廓,深深的,凝视着公主。 永远无法挣脱的凝视。 与无尽的恐惧。 爱丽丝笑了声。 她平常也笑,但除了漂亮与勾人的狡黠与惹人怜爱的调皮外,很少流露其他情感。 如今却带着几分讥讽。 公主咬着糖,含糊不清地让老板又做了颗糖,安抚怪物的语调听不出情绪:“好啦,神父都已经四十多岁了,我把他当成叔叔的。” 怪物:“哦。” 他!才!四!十!多!岁! 第28章 28 你最喜欢谁 —你依旧杀死了我— 公主和怪物坐在街道旁吃糖, 乖巧又认真。 怪物咬着糖,侧头注视阴影笼罩之下的公主。 铂金色的长发编了个辫子,从右侧脖颈垂落, 微微卷曲的发尾搭落在胸前, 遮住了些许的容颜, 透着些犹抱琵琶半遮面般朦胧的美感,更引得人去探究。 爱丽丝的坐姿很淑女, 双腿合拢, 小腿向里面收拢。 怪物含着糖, 将自己豪放随意的坐姿变幻成与公主一模一样, 顿时透着几分乖巧与秀气。 爱丽丝:“……” 她站起身,“回去了。” 怪物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 过了会儿,说:“我今天出门了。” 爱丽丝:“哦。” 怪物把已经冻凝固的糖咬的咯嘣咯嘣作响。 眼神冰冷, 但又像是藏着委屈。 爱丽丝忽然盯着祂, 没有移开视线。 琥珀色重瞳露出了些许期待。 公主忽然问:“你把小木棍吃了?” 怪物:“……” 祂面色不改,冷漠回答: “我喜欢吃这个。” 又走了两步。 爱丽丝终于如祂所愿,状似关心,“你今天去哪里了?” 怪物琥珀的眼眸燃起光亮, 隐约能看到祂暗红色的触手在愉快摆动。 “我去打架了。” 爱丽丝:“赢了吗?” 怪物:“当然。” 语气很是骄傲。 但是。 能让怪物用打架来形容的, 大概只有另一只怪物了。 爱丽丝有些惆怅。 另一只怪物战斗力很弱呢,几乎是被碾压的存在。 连两败俱伤都做不到呢。 - 神父已经回到了教廷,又换上了黑色的长袍, 气场沉着而强大,迈着沉稳的步伐,迎面便见到了爱丽丝。 爱丽丝嘴里含着一颗糖,手中还拿着一颗, 见到神父很自然地递给他:“给你的。” 神父没有动作。 他垂眸,礼貌而疏离:“多谢公主,但我不喜欢吃糖。” 爱丽丝依旧举着糖,拖着腔调软软的哎了声,“可是我不想吃太多糖,扔了好可惜。” 神父捏着卷宗的手崩出青筋,他抬脚,越过了爱丽丝,向前走去。 背对着公主。 “莉莉娅小姐想要见你,她说,她手中有你要的东西。” 语调停顿了下。 “知道6号审讯室在哪里吗?” 爱丽丝在教廷住了一段时间了,早就摸清楚教廷的构造,只是有些疑惑:“她怎么又来审讯室了?” 神父:“审讯莉莉娅小姐的人会告诉您,他知道的比我清楚。” 6号审讯室。 莉莉娅已经在这里抵抗了好久—— 没有向审讯她的人说任何一句话。 就怕自己没撑到爱丽丝来之前,就把罪给定下了。 审讯她的是个年轻男人,旁边坐着记录员。 也许是碍于她身为王妃的身份,也许是因为她比较柔弱的长相,总之,一开始的审讯很是和善。 但慢慢的,因为她的不配合,语气也开始暴躁,中途甚至忍不住拍起了桌子。 莉莉娅看着他,就觉得讽刺。 心想,男人都是这个模样。 一开始是好声好气哄着,等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便就是疾风骤雨般的慢待与苛责。 之前的约翰,在得不到她的爱意,便开始歇斯底里。 如今的赫尔斯,为了与她离婚,竟然不顾面子要与她对簿公堂。 男人啊。 着实可笑。 她这么想着,也确实流露出讥笑。 审讯莉莉娅的年轻人口干舌燥,在看到莉莉娅讽刺的笑容后更是气的呕血,他才向神父保证过会好好审讯,结果呢? 坐在这里快一下午了,一句话都没问出来,还受了不少的白眼跟嘲笑。 简直不可理喻。 哪怕三王妃真的有冤屈,说出来啊! 他们教廷向来秉公执法,从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没有犯罪的人。 年轻人压着心中的怒火,又说了遍:“三王妃,如果您是有什么冤屈,可以说出来,我们的每一个判决都是有法律依据的。” “绝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莉莉娅讥笑一声。 她来比芝卡这么久,从来没有受到公正对待,从踏上这片土地,受到的便是这里贵族小姐们的鄙视,是调皮捣蛋少爷们的捉弄。 她在比芝卡,从来没有不受过委屈! 至于他们口中,每一个判决都是有依据的。 莉莉娅就更觉得好笑。 依据? 什么依据不都是他们说了算吗? 一个有些皇室血统的三王子,一个是不受宠的小国公主。 该怎么判决,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莉莉娅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年轻人见实在问不出什么,窝了一肚子火,只能先离开演下去找神父商量对策—— 或者找少年。 少年的审讯能力是他们有目共睹的,效率奇高,就是不知道少年在哪里,已经快一天没见到祂了。 这位年轻人心里正嘀咕着呢,谁知道一出门就见到了爱丽丝公主与少年。 他心中一喜,扑过去就要握着少年的手,没握住,便哥俩好的搂着怪物的肩膀,亲切道:“你终于来了!” 与此同时。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颤栗感席卷了全身,激的他骨骼都在发颤,咯吱咯吱,要移位了般。 少年拍下他的手,拿手帕擦了擦肩膀,微微蹙眉,冷冷说:“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紧接着。 祂又说: “公主会吃醋的。” 爱丽丝:“……” 不,我不会。 她出声打断诡异的对话,也将年轻人从恐怖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三王妃怎么又进审讯厅了?” 得知是神父让询问的,年轻人便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末了,鼓励的对少年点点头。 “加油!我知道你一定能审出来的!” 他说着又想拍拍少年的肩膀,但想到那莫名的威压,又放下了手。 爱丽丝眨眨眼:“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呢。” 怪物脊背挺直了些。 审讯厅内。 莉莉娅早就听到了爱丽丝的到来,也听到那位审讯他的年轻人将赫尔斯的控告一股脑的全说了出去,言语间都是对爱丽丝的讨好。 嫉妒的怒火将她烧化。 凭什么? 明明都是送给比芝卡帝国的公主,凭什么爱丽丝就受到如此多的优待? 明明爱丽丝还得罪了国王。 明明国王还想要杀死爱丽丝! 这群趋炎附势的人们,为什么对爱丽丝这么客气!? 爱丽丝坐在了她面前。 莉莉娅冷笑:“你一定很得意吧!” 爱丽丝:“?” “我说的不对吗?这里每个人都宠爱你不是吗?” “你什么都不做就能够享受着他们的宠爱,很开心吧!” 爱丽丝:“……” 莉莉娅冷哼了声,“快收收你那无辜的模样吧,我可不是那群会因为你可怜又无辜的神色而心软的男人们!” 爱丽丝无辜:“所以,三王妃找我来,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 但是她只要一见到爱丽丝,就忍不住拿她和爱丽丝对比,紧接着便是不甘与怒火。 那些话语根本无法控制,便已经出了口。 莉莉娅终于从怒火中回神,望着爱丽丝漂亮的脸蛋,恨恨咬牙,她说:“我可以告诉你,阿芙拉和我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但是等我离婚以后,你必须要保护我。” 爱丽丝呀了声,她朝椅背上随性一躺,歉疚道:“抱歉哦,我对你和阿芙拉做的交易,并没有什么兴趣。” 更何况。 莉莉娅是忘了,在狩猎场,她可是要杀死她的。 当初那么深的恨意,怎么这会儿就好像他们没任何龃龉,还能做交易呢? “莉莉娅小姐还有别的事吗?” 她看着莉莉娅惊惶无措又虚张声势的神色,思考片刻,忽然笑了:“不过呢,我对阿芙拉背后的主人很感兴趣,不知道你能不能约到它呢。” 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莉莉娅。 少年琥珀色的重瞳更加冰冷,阴狠的凝视着公主,似是要在下一秒将她拆吞入腹。 那堆腐肉…… 爱丽丝对那堆腐臭的烂肉感兴趣。 这个认知,让怪物脑海中名为【克制】的弦,紧绷到了极致。 岌岌可危,下一秒便会断裂般。 爱丽丝见莉莉娅久久没有回话,便站起身。 “既然莉莉娅小姐给不了承诺,那我就先走了。” 莉莉娅:“等等!” 爱丽丝回头看她。 莉莉娅咬唇:“我可以,我可以帮你约到它,但是你必须要在我离婚之后保护我!” 这个要求,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莉莉娅是怎么对她这么盲目自信的? 爱丽丝疑惑:“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可以保护你呢?” 莉莉娅毫不犹豫回答:“你比我厉害。” 她讥讽的说: “我只能勾搭到那些无权无势的小贵族,你连神父都勾搭到了。” “国王不在,比芝卡帝国谁都要给神父面子,就连大王子都要恭恭敬敬的!” “一个小小的史密斯家族,我相信美貌的爱丽丝公主,能办法做到保护我。” 爱丽丝食指放在唇边,警告她:“不要乱说哦。” “神父可是个正直又古板的老男孩,你污蔑我可以,但不能污蔑神父,知道吗?” 能为一个女孩守身如玉三十多年,这种痴情,爱丽丝不予评价。 但这份感情,最起码是不可以被随便玷污的。 “还有呢,我帮你的前提是,你真的能够约到它。” 爱丽丝提醒她:“它可不是好东西,最好别让她知道你背叛了它。” 她出了审讯室,隐隐约约闻到了冷冽的雪松香。 ——是神父身上的味道。 但却空无一人。 爱丽丝疑惑。 “神父来过了吗?” 怪物没有回话。 爱丽丝回头看向少年,与祂冰冷的琥珀色重瞳对视,遍体生寒。 ——祂,在生气。 不同于以往在闹小脾气。 而是滔天的怒意。 来自神明的怒火,哪怕是伪神,也不是爱丽丝能够承担的。 她腿一软,依靠在墙上,才没有瘫到地上。 湛蓝色的眼眸望着怪物,湿漉漉的大眼睛,浸着可怜与娇弱。 但都是假象。 伪装之下,最是无情。 她娇软的问:“你在生气吗?” 怪物语调阴冷:“为什么要去见它?” 爱丽丝眨眨眼,疑惑反问:“我连见谁的自由也没有吗?” 少年咕哝:“不可以见它。” 怪物这种强硬,反而激起了爱丽丝的逆反心理。 本来无时无刻的凝视与被掌控就够令人心烦了。 公主微微笑了,“我很想见它呢。” 见到它。 让你们自相残杀。 但此时,怪物发了怒。 天地陡然塌陷。 长廊两边的烛火摇曳,映照在墙壁上的影子不停跳动,像极了怪物的张狂挥舞着的触手。 昏黄的烛火成了个光圈,慢慢变大,变大,变大,成了怪物琥珀色的重瞳,灼热地,凝视着她。 烛火猝然炸开。 爱丽丝不自觉的闭眼。 再次睁开眼时候,闻到的是浓烈的,让人几欲作呕的腐臭味。 眼前是一望无际,漆黑且平坦的沼泽,不知名的残骸深陷泥沼,但露出的巨大白骨已经足以让人心生敬畏。 无边无际的孤岛。 渺小的公主。 像是一滩墨水中,滴入了一滴白色颜料,不仔细窥探,完全无法见到。 爱丽丝踩着松软潮湿的土地,华丽精致的皮鞋带起黏稠的烂泥,留下浅浅的痕迹,很快又被湮灭。 很快。 她的脚踝埋在了泥沼之中,还可以艰难前进,但她却不想动了。 泥沼之上荡起阵阵波纹。 潜伏之下。 是怪物在蠕动前进。 爱丽丝身形晃动了下,没有稳住,跌倒进肮脏的泥潭。 她躺在沼泽上,慢慢下沉,望着惨淡的天空,与刺眼的太阳—— 真难过呢。 又是这种结尾。 公主闭上眼。 泥沼淹没了大半个身子,无数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即将要将爱丽丝包裹。 但在靠近她的那一秒。 停了下来。 宛若一副饭单调又暗沉的油画,没有注入任何灵魂,全是扭曲的行尸走肉。 爱丽丝在泥沼中一直躺倒晚上。 可以动。 但站起来,一定是满身污浊,倒不如一直躺着。 月亮爬起来,清辉洒下。 银色铺满了孤岛,竟然有几分诡异的浪漫与暧-昧。 耳边响起了脚步声。 侍女,骑士,圣子,少年,少年的哥哥,少年的母亲…… 以及怪物。 触手盘亘在她身旁。 低低呓语: “爱丽丝……” “为什么要去见它?” 爱丽丝没回答这个问题。 怪物又问。 “你最喜欢谁……” 那些化身,你最喜欢谁。 最喜欢谁,便让谁留下来。 爱丽丝在心中把祂的话语补充完整,望着那轮圆月,仿佛是在与怪物对视。 涌起无尽的恐惧。 但却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她不受控制地开口: “好烦。” 虚假的化身骤然消散,沼泽掀起了惊涛骇浪,万物皆被黑暗沾染,沦为死寂之地。 在巨浪来临之前。 爱丽丝歪了下脑袋,望向发狂的怪物,眉眼一弯,露出诱人的梨涡:“你可以杀了我吗?” 无数触手癫狂挥舞的动作,好像被按下暂停键了般,陡然停顿。 祂嗓音粗哑。 “你不会死……” “不会死……” “永远不会……” 爱丽丝轻轻叹息。 ——多么恶毒的诅咒啊。 泥沼的巨浪终于落下,震起黑色浪花,与阵阵波澜。 那轮金色圆月又重新露了出来。 渐渐,圆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变得又细又长,不断跳动,在墙壁上映出了诡异的影子。 又回到了教廷的长廊。 爱丽丝已经坐在地上,倚靠在冰冷的墙壁,狼狈至极,没有半分优雅,却透着脆弱且被蹂-躏过后的凄惨美感。 舞动的蜡烛被少年遮住。 祂神色与往常无异。 俊美脸庞清冷无比,琥珀色的眼眸无法窥探出任何情绪,冷淡的宛如教廷门外屋檐凝结的冰凌。 公主脑海中,关于沼泽的记忆渐渐消失,正一点一点被擦拭干净。 她嘲弄的笑了声。 每次都是这样。 连自己的记忆都没法保留。 爱丽丝装作天真无知的模样,问:“为什么我会坐在地上?” 少年抿唇。 “你生病了。” 公主:“嗯?” 怪物:“体力不支,所以倒在了地上。” 爱丽丝叹了声:“这样啊。” 正在此时。 她周围陡然炸开光芒,身下浮现着诡异图案。 急促的脚步声赶了过来。 爱丽丝扭头。 是神父。 奔跑之下,衣袍猎猎作响,发丝再也不是往日的板正,额前的碎发凌乱的垂下。 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倒映出复杂又诡丽的阵法。 将少年彻底圈禁起来。 紧接着,他抽出了利剑,冲怪物砍了过去。 爱丽丝扶着墙站起身,没有去看他们的打斗,甚至没去猜测神父忍了怪物这么久,为什么忽然就动手了。 她扶着墙,垂眸。 是因为另一只怪物指使的吗? 忽然之间。 神父摔倒在她身边,苍老的手掌依旧紧紧握住剑,喘着粗气。 他用剑撑着身体,站起身,目光凌厉又狠绝,没有分给公主半点眼神。 又提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爱丽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伸手按住了他,但实在没多大力气,最后只能死死扣住他的腰,用气音虚弱说:“不要送死。” ——这是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的行为。 神父身体彻底僵硬。 少年眼中彻底泛起杀意,在祂一步一步朝神父走来时。 爱丽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夺走了神父的刀—— 烛火发出劈啪声响。 冷硬的利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寒光凛凛,血液沿着锋利刀尖流下。 公主倒在地上,裙子渐渐染上血液的猩红,正巧能看到,不远处拿着弩-箭,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的阿芙拉。 ——木偶人向来平静的脸庞,浮现着几分怨恨。 爱丽丝闭上眼之前,心想: 陆斯恩派人杀怪物的时机真巧呢。 来的刚刚好。 不管是神父,还是阿芙拉,她都很喜欢。 第29章 29 我将燃烧最后的生命换一场灿烂告…… —你依旧杀死了我— 今天又下了雪, 白色覆盖了整个比芝卡,遮蔽了所有的污浊与肮脏,白色又渐渐被染黑, 用黑色的雪冲刷着烂臭的土地。 爱丽丝不停的做梦。 梦中的景色令人恐惧—— 望不到边际的黑暗, 脚下是松软的土地, 鼻息萦绕的也尽是腐烂臭味,耳边回响着触手蠕动前行的声音。 窸窸窣窣。 诡异可怖。 是她想要逃离, 却无论如何都逃离不掉的。 很快。 脚下的沼泽也变成虚空, 乍然窥见漆黑之中的冰蓝色瞳孔, 盯着她, 冷漠而又疯狂,两种极端交缠在一起, 更显诡异。 音色重叠。 分不清是怪物的呼唤,还是陆斯恩的叫喊: “爱丽丝……” …… 教廷。 公主的房间虽然不大, 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尤其是又一波冷空气来临后, 壁炉一点,小房间反而更温暖。 明面上,好像是对公主的慢待,但细节上又全是不经意的小温柔。 神父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 视线丝毫没有看向沉睡的公主。 他站在角落, 脊背笔挺,却好像早已弯曲,透着颓败气势, 苍老的脸庞布满木然,没有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但似乎又有着浓烈的悲情。 怪物正在给公主疗伤。 即便是堕神,即便陆斯恩无法伤害祂,但仍然有许多禁术能够给人类造成不可逆的伤。 ——神明也没有办法修复。 祂目光落在爱丽丝勉强止住血的肩膀, 仍然血肉模糊,不管用什么咒语,都无法愈合。 怪物发出愤怒低吼。 犹如牢笼之中的困兽,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经受苦痛,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寻不到出口。 祂是神明。 却终归有救不了的人。 可偏偏。 那人,是祂的挚爱。 “陆斯恩……” 怪物语调恶毒。 带着浓浓的,无法化开的仇恨。 祂忽地看向神父。 早在怪物发出低吼时,他便已经受不住的蹲下-身,死死握住拳头,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咒语,以便自己能在怪物的怒火之下熬过去。 屋内脆弱的摆件早就被震碎,就连石头雕琢的桌子也裂开缝隙,紧接着便化成了齑粉。 怪物冷冷说:“你和我一起,去审阿芙拉。” 神父喉咙涌起腥甜,他将血液咽下,面色不改:“好。” …… 阿芙拉被关在触手编织的笼子,不能自杀,也无法与陆斯恩取得联系。 除了在杀死爱丽丝的时候,她的神色浮现出几分怨恨外,如今又已经恢复到了冷淡神色,比神父还要无波无澜。 见到怪物与神父一同走来。 她垂下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只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 怪物冷冷地看着她。 示意神父开口。 神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一同,但如今他早已无心思考,若行尸走肉一般,却也端出了平常的威严。 “弩-箭上的毒,解药在哪里?” 阿芙拉依旧垂着眼,轻轻回:“没有解药,是诅咒。” “——堕神的诅咒。” 怪物瞳孔骤缩。 ——堕神的诅咒。 怪不得祂无法解开。 除非杀了它,彻底破除诅咒,否则这个诅咒便会一直存在。 尽管不知道是什么诅咒。 但牵扯到诅咒,终归苦难。 神父眼神骤然凌厉,赤红着眼盯着阿芙拉,仿佛要通过她,直视她身后的怪物—— 那一眼,是刻骨的恨意。 阿芙拉眼睫似乎颤抖了两下,忽然想到莉莉娅曾经说过的话语。 ——“凭什么爱丽丝什么也没做,就享受了这么多人的宠爱?” ——“就因为她漂亮吗?” 莉莉娅说这些话时,语调,眼神,动作,无一不透露出嫉妒与不甘。 好像是爱丽丝抢走了本属于她的东西一样。 阿芙拉的头垂得更低了,像是怕被发现什么,遮遮掩掩,藏匿着少女心事。 她轻轻说:“爱丽丝,会死。” “你们救不活她了。” 这对在场的几乎是一记暴击。 触手在即将贯穿巫女时停了下来,阴冷目光落在站的笔挺,但实际上,灵魂早已摇摇欲坠的神父身上。 祂听到神父问: “是什么诅咒?” 陆斯恩对爱丽丝又爱又恨,绝不可能真正杀死爱丽丝。 ——最起码,在昨天晚上,打斗的时候,陆斯恩还没有生出放弃的念头,绝不可能下一个死亡诅咒。 阿芙拉闭嘴,不再言语。 怪物冷笑了声。 用触手将神父与阿芙拉关在了一起。 随即转身离开了。 留下的意思也很明显: 问出是什么诅咒,才能出了牢笼,才能活下去。 神父颓然地望着祂,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说,最终坐在了地上,盯着自己苍老的手掌。 缓缓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时,看向阿芙拉,又问了一遍:“告诉我,是什么诅咒?” 阿芙拉垂着眼,没有回话。 天色已晚,如墨色般浓稠,卷起阵阵黑雾,那轮残月冷酷又冰冷。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不管朝壁炉添多少柴,不管盖多少层被子,都无法驱赶寒冷。 而这个凛冬,也格外的长。 神父掌心浮现着咒语,不知道要做什么。 忽然感受到身上一股暖流。 他睁眼。 是阿芙拉在用保暖咒语。 神父错开她的手掌,与她拉开距离。 阿芙拉神色微怔,手掌停留在半空几秒才收回手,她轻轻说:“今晚会很冷。” 神父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眼,盯着木偶人看了会儿,又垂眼,冷漠道:“阿芙拉小姐,我和你的主人,只是单纯的交易,仅此而已。” 他们的联系,也仅此而已。 阿芙拉垂下眼睫,与爱丽丝完全相同的面容显得有些呆滞,漂亮的像个花瓶。 但却溢出星星点点的哀伤。 ——显然是因为神父的话语。 神父察觉到阿芙拉在他身边坐下,与她又拉开了些许距离。 怪不得怪物没有杀掉她,也没有杀死他,还将他们关在一起。 怪不得怪物让他来审问阿芙拉。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他闭上眼,将手中已经成型的咒语猛然按在毫无防备的阿芙拉额头。 入目的是她难以遮盖的惊愕与悲伤。 神父眼神冷冽,没有一丝柔情:“诅咒是什么? - 翌日一早。 天空没有任何光亮,像是章鱼喷出的墨汁,漆黑黏腻,涂抹在世界的每一处,却也更像是涂抹在人们的眼睛上,入目的一切全是黑暗。 冬天天亮的比较晚。 所以出来工作的百姓们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只是多加了一件衣服,抱怨几句今天天可真冷啊。 可是很快。 天一直没有亮起,即便是在正中午时也依旧笼罩在黑暗之中,仿佛空气也变得漆黑黏稠,让每个人都压抑的喘不过气。 恐慌在比芝卡的每处漫延。 往常这种事,都是由教廷负责的。 但如今,神父已经不见踪迹,完全寻找不到他的身影。 万不得已。 他们去找了爱丽丝公主。 ——虽然他们平日里没有私下议论,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爱丽丝公主对神父的特殊。 可面对公主紧闭的房门,他们却退缩了,那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弥漫在这里,谁都不敢贸然去敲门,仿佛房门打开,见到的会是一头毫无人性,以人类为食的野兽。 而他们,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推推搡搡,最终决定一起敲。 但还没碰到门的时候,就开了。 少年打开门,冷漠着脸:“小声点,她在睡觉。” 众人在没反应过来时,便已经弯下腰道歉,并保证在绝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见少年要关门的时候。 他们也顾不上惧怕,连忙问:“请问,您知道神父大人在哪里吗?” 少年冷冷回:“在你们身后。” “???” 众人一回头,果然见到了神父。 只不过相较于往常的一丝不苟,如今的神父发丝有些凌乱,多么几分随性,没了那么多的刻板。 面对神父自然没有面对怪物时那么恐惧。 尽管神父的威压也很大。 但他们仍然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神父抬手:“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解决。” 他说着推开了爱丽丝公主的房门,走了进去。 众人:“???” 众人:“!!!” 这是什么情况? 公主在睡觉,少年在□□,然后……他妈的,神父走了进去? 守身如玉的老男孩,竟然走了狂野路线!? 虽然知道他们的猜测并不可信,但恐慌之中,劲爆谣言总是容易填充他们内心的空虚,并且能短暂性地击垮恐慌之中的无助。 当然,碍于平日里神父古板严谨的做派,谣言并没有多过分。 而房间内的景象,也和谣言之中的完全不同。 公主陷入沉睡,铂金色的发丝洒落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漂亮的小脸苍白,浓密的鸦睫如蝴蝶羽翼般落下,宛如脆弱的睡美人一样,令人不由自主的放轻呼吸,生怕打扰到她。 怪物站在一旁,犹如恶龙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贝。 神父目光落在公主脸庞一瞬,又迅速移开视线,语气平淡: “若得不到下咒者的宽恕,公主将永远陷入沉睡。” ——这就是诅咒。 换言之。 只要陆斯恩不宽恕爱丽丝,爱丽丝就要永远沉睡。 而最恶毒的地方在于。 即便它宽恕了爱丽丝,但是是可以添加时效的。 比如。 我只会宽恕你一个小时。 那么,爱丽丝只会苏醒一个小时。 怪物眼神阴冷。 在祂要脱口而出,说要去杀掉陆斯恩时,公主鸦睫轻颤,发出小小的,轻微的呼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重瞳充满亮光,往日里冰冷竟然染了几分温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的喜悦。 爱丽丝与祂对视,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才回过神,有些茫然。 她醒了。 祂竟然……这么开心吗? 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怪物喜欢她什么,而祂在她身上的渴求又很是单一。 一个微笑。 一句关心。 一场欢愉。 其他的,便没了。 而她与怪物经历最多的便是疯狂的沉沦。 这种情况下。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刻的情意呢? 做出来的感情吗? 爱丽丝感觉茫然又好笑。 少年清凌凌的声线将她拉回神:“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爱丽丝嘟囔:“疼。” 肩膀仿佛没了知觉,而那一块的伤口似是漫延到了全身,撕扯着每一处,疼痛难熬。 她又弯了弯眉眼:“但还可以忍受。” 怪物抬起手,雪白的指尖要落在她额头时,又迅速收回。 祂说:“你好好养伤。” 公主眨眨眼:“你要去出门吗?” 怪物沉默了会儿。 之前去找陆斯恩打架,明示与暗示,希望公主给祂几分关心。 可如今真的得到了,胸腔却满满当当全是酸涩。 祂喉咙嘶哑:“哪里,也不去。” 爱丽丝唔了声,没再说什么。 又注意到一直在房间内当背景板的神父,回想起她受伤之前的事。 ——想要从神父手中夺走剑,要么向以往每次那样,杀掉怪物,要么被怪物杀死。 总之,要有一个结果了。 她实在不想再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浸着黑暗色调,毫无自由可言的儿童游戏。 一场充满着虚假与谎言的黑-暗童话。 但等她夺走剑的那一刻,没能挥出去,肩膀便又中了一箭。 倒下之前见到是阿芙拉出的手,难免有几分开心。 ——她原本的本意,也是想要怪物与陆斯恩互相残杀。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真的达成了心中所想。 只是,神父是怪物的人吗? 竟然没有受一点伤? 似乎从一开始。 怪物对神父就没想要下死手。 ——神父是没有能力在神明面前反复横跳的,怎么可能被推倒以后还能站起来重新进攻? 大概是爱丽丝看着神父出神太久,神父不得已开口询问:“爱丽丝公主,您在教廷受伤,请您放心,我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怪物忽然冷嗤一声。 “怎么交代?杀了爱你的东西吗?” 爱丽丝:“?” 她睡着的时候,竟然有这么劲爆的八卦吗? 神父夕阳红的恋情? 怪物念着咒语,缓解她身上的疼痛,没有回答爱丽丝的疑惑。 慢慢的。 祂见爱丽丝要闭上眼睛,忽然伸手,扒开她的眼皮,霸道说:“不许睡。” 爱丽丝:“……” 真是好无理取闹的要求,她无语:“可我躺在床上,除了睡觉也做不了别的啊。” 公主发誓,她绝对在某个瞬间,从怪物的眼中看到了羞涩而渴求的炽热光芒,但又很快压抑了下去。 少年冷冷回:“你可以看书。” 爱丽丝哦了声。 “为什么不让我睡觉?” 少年:“陆斯恩给你下了诅咒。” 爱丽丝:“?” 怪物:“只要睡觉就会变胖十斤。” 爱丽丝:“!” 这就让人没法忍耐了:“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怪物!” 神父淡淡插话:“……爱丽丝公主很信任少年。” 连这种荒谬的诅咒都不去质疑一下。 少年面色不改,“有些怪物就是这样,特别喜欢把人喂胖,胖到所有人都厌恶,让她只能依赖它。” “……” 爱丽丝忽然想到某一次。 在孤岛之上。 怪物给她准备了世界各地的美食,每天都有很多吃的。 ——之前也有,但不会有这么夸张。 而在孤岛上是没有其他娱乐活动的。 如果不是怪物热爱运动,她确实会不知不觉胖个七八斤。 思及此。 爱丽丝恍然。 怪不得少年这么懂,都是祂玩剩的啊。 但是睡一觉胖十斤这个诅咒…… 爱丽丝忧愁地躺在床上。 睡觉和变胖。 真是个艰难的选择啊。 肩膀的疼痛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想温暖的海洋般包裹着的舒适。 她意识渐渐昏沉。 下一秒,又被少年被掰开了眼皮。 反复几次后。 爱丽丝忍无可忍:“胖十斤就十斤吧,我想睡。” 怪物眼神一顿,琥珀色的重瞳流露出伤心与难过,那股悲伤如潮水般浸在这里,淹没口鼻,令人窒息。 祂惯有的阴冷语调,似是哀求:“别睡。” 但被祂这么折腾了几次后,如今确实驱散了些的睡意。 爱丽丝睁着眼望天花板。 而怪物和神父一个看她,一个看着窗户外渐渐亮起的天空。 这个组合实在是太诡异了。 爱丽丝问:“神父大人没有别的事情吗?” 神父似是才回过神,垂眸,语调平淡:“爱丽丝公主好好养伤,我改天再来看您。” 礼貌而又疏离。 爱丽丝笑:“好。” 很快,神父的身影被少年遮挡住,祂说:“不许看。” 顿了顿,祂又补充。 “只许看我。” 今天的怪物,格外霸道。 爱丽丝目光落在怪物的脸庞,沉默了两秒,又收回了视线,看向窗外。 怪物窸窸窣窣呓语呼唤: “爱丽丝……” “爱丽丝,看看我……” 爱丽丝半垂着眼皮,在怪物要上手扒拉开的时候,忙睁开眼。 与琥珀色的重瞳对视。 那双冰冷的眼睛,如果没有神明的威压,是让人沉醉的存在。 漂亮的像剔透的宝石。 公主说:“我做了个梦。” 怪物蹲在她床边,眼巴巴地望着她,好像祂是那个躺在床上想要睡觉,但还要听睡前故事的人。 爱丽丝失笑,继续说:“梦里的我在一片沼泽地,无论如何都没法跑掉,但是我想,每天就走一点点就好。” “每天就走一点点,一点点地向前走。” “总有一天呢,我会到岸边。” “我可以坐着船离开孤岛。” 怪物抿唇。 透出几分不开心。 像是在说“我还在孤岛呢,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爱丽丝忽然想抬手狠狠地掐一把祂,但碍于肩膀受伤只能作罢。 她目光从少年脸上挪开。 正在酝酿情绪,思考接下来要怎么说—— 冷不丁,下巴被怪物捏向祂那边,刚巧与祂对视。 紧接着。 怪物就松开她,乖乖地趴在床边,继续听故事。 “……” 爱丽丝轻轻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是怪物,熊孩子属性的怪物,不要动气。 她说:“但是,我在半路,碰上了个怪物,就是那个有点可爱的,后来侵占了骑士的怪物。” 少年浮现出开心神色。 ——是终于参与到爱丽丝的人生之中,并被她记下的开心。 祂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了一席之地。 于是更加乖巧的听公主说话。 “那个怪物很残暴,每天都欺负我……” 少年认真反驳:“祂没有欺负你!” 爱丽丝:“……这是我的梦。” 少年嘴硬:“我就是知道。” “明明你一开始还很开心的,就是后面老爱哭。” 爱丽丝:“……”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些许红晕,根本不想再讲故事,微微笑了,“滚。” 怪物:“……” 祂抿唇:“祂后来还哄你了呢。” 爱丽丝闭上眼不想理会祂。 下一秒。 眼皮又被祂扒开。 公主:“你好烦哦。” 怪物重新趴回床边,和她商量:“我想听你讲完。” “听你讲完,就让你睡。” 爱丽丝:“没了。” “是一个没有自由,没有朋友,孤独而无聊,又充满了谎言的荒诞梦境。” 怪物沉默了会儿,忽然哦了声。 祂依旧趴在床边,盯着公主,不知道想什么。 爱丽丝被祂接二连三的打断,如今竟然没办法积攒起一丁点的睡意。 她沉默了会儿,说:“确实,有开心的时刻,但很短暂。” 就像他们在比芝卡的相处,而在孤岛时也是如此。 总会有开心的时刻。 但所有的开心都是建立在没有自由的基础上。 所以,那些短暂开心也终归会化为泡影,连留下的痕迹也没有。 怪物盯着她,忽然问:“那怎么样,你才会一直开心?” 爱丽丝沉默的更久了。 直到太阳快要落下,她才有些出神的,轻轻回:“不知道。” 怪物也跟着沉默了。 没有人教过祂怎么去爱,而在毫无束缚的亿万年时光中,让祂只想遵从心情行事。 祂不需要承担后果。 也不需要付出代价。 只用随心所欲的开心就好。 少年的手指勾着她柔软的发丝:“其实那个怪物有时候也不开心。” 爱丽丝懒洋洋的,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嗯?” 少年:“但祂见到公主就开心了。” “不管公主做过什么。” “只要她笑一下,怪物就都忘了那些烦恼和伤痛。” 爱丽丝心口被猛烈的撞击了下,她侧头看向怪物,再次和少年琥珀色的重瞳对视。 祂学着爱丽丝的,漂亮的眼眸弯了弯。 低低呓语: “祂爱公主。” 冰冷的琥珀色尽是柔和光芒。 这好像是,怪物第一次这么温柔。 爱丽丝怔怔出神。 仿佛再次回到了孤岛。 惨淡的天空,烂臭的沼泽,巨大而恐怖的残骸。 公主穿着干净精致的小皮鞋,向前缓慢前行。 在孤岛尽头。 是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残阳似血,映衬的海面波光粼粼,而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天空与海洋都染上了绯红色,荡者层层波纹。 怪物蠕动爬行。 乖乖地坐在她身上。 夕阳的光芒将怪物与公主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相互依偎在一起。 看完了日落。 海浪翻滚。 爱丽丝眼皮猝然一凉,像是被触手遮挡住了视线。 额头落下轻飘飘的柔软触感。 神明在她耳边呢喃: “睡吧。” 祂的公主。 晚安。 我的公主。 - 阿芙拉仍然被关押在触手编织而成的牢笼。 这处角落阴暗寒冷,没有一点亮光,唯一一个跳动的火烛已经燃尽熄灭,但不远处还有亮光,并不是特别昏暗。 阿芙拉闭上眼睛。 因为神父的咒语,脑海中储存的记忆来回搅动。 明明只是个木偶,感受不到疼痛的木偶,如今竟然真的有几分痛苦。 那些回忆…… 是神父第一次见到阿芙拉。 他久久的怔神,以及红起的眼眶,呢喃的低语,渴望而不敢碰触,小心翼翼的举动。 是神父在得知她真正身份后。 礼貌而又疏离,却会在某个瞬间,不经意流露出温柔,但却没有刻意给她任何希望。 因为。 ——那些温柔也不是对她的,只是因为她的容貌而已。 阿芙拉自出生起只长久的接触过两个人。 暴虐残忍的陆斯恩。 将她当做工具使用,每天在痴狂与冷酷之间徘徊。 克己复礼的神父。 尽管有时过于严肃刻板,但却是个极其温柔的人。 而记忆的最后一幕。 是神父毫不犹豫地对她施加咒语的场景。 阿芙拉眼神微动,很快又恢复到无波无澜的平静。 耳边响起了脚步声。 她抬起眼,是莉莉娅。 教廷人员的动作十分迅速,尤其是天空一直是黑色,这让他们开始恐慌,以及反思。 思考反省自己的错误,加以改正。 ——这种异象只可能是神明降下的惩罚。 这就导致,莉莉娅的审讯提上了日程,并且速度很快。 毕竟铁证如山。 几乎没有花费多长便下了判决,当场宣布离婚。 莉莉娅出了审讯厅,浑浑噩噩,又害怕出门就遭到史密斯一家的报复。 ——因为字条的原因,约翰是不是□□未遂还需要重新审判。 所以她,极为迫切的想要去找爱丽丝。 碍于她没有来过教廷。 所以七扭八拐的,竟然找到了阿芙拉。 见到阿芙拉被关着,她震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她想要阿芙拉帮她,岂不是没有用了? 阿芙拉目光落在莉莉娅的焦灼的面容—— 不是因为她被关起来。 而是因为莉莉娅她自己找不到庇佑。 阿芙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轻轻问:“你讨厌爱丽丝什么?” “是她的脸吗?” 莉莉娅愣了一下,没想到阿芙拉会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但显然,被关起来的阿芙拉对她不会有任何帮助。 但她还记得,爱丽丝说,见到阿芙拉背后的主人,她就会帮她。 所以莉莉娅虽然不耐,但还是和阿芙拉交谈:“讨厌她的脸吗,有点。” “但我最讨厌的,还是她什么都不做,就得到一大堆人的喜欢。” 阿芙拉心想,其实也没有很多人。 只是因为有一个怪物,演出了支队伍而已。 她又轻轻说:“你想要得到喜欢。” 莉莉娅心想,这不是废话嘛。 谁不想要被喜欢。 但是…… 她这种问话…… 莉莉娅颇有些幸灾乐祸:“是不是你喜欢的男人被爱丽丝抢走了?” 阿芙拉摇头:“我没有喜欢的。” 莉莉娅没有戳穿她,直奔主题,“爱丽丝想要见你的主人,她可以见到吗?” 阿芙拉:“为什么?” 莉莉娅:“谁知道呢?” 她忽然灵光一现,“该不会,你喜欢你的主人,但你的主人喜欢爱丽丝吧?” 阿芙拉心想,猜对了一半。 她问:“你还有事情吗?” 怀着不知名的情绪,她多说了一句。 “再不离开,神父会来赶你走的。” 莉莉娅哼了声:“才不会呢。” “他们说,神父进了爱丽丝的房间,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阿芙拉沉默了。 在莉莉娅以为她不会回话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轻轻的声音: “我有点,讨厌爱丽丝了。” 莉莉娅:“那我们就是同盟了!” “你讨厌她,我也讨厌她!” “你可以帮我摆脱史密斯一家的报复吗?” - 在公主温馨的房间内。 神父坐在距离床边不远的凳子上,捧着爱丽丝曾经看过的那本暗-□□念给她听。 ——他在爱丽丝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再次陷入困倦。 但并不是长久之计,人不可以不睡觉。 神父垂眸看向童话书: “……小白兔吃掉了大灰狼。” “三天后,大灰狼破碎的烂肉,蠕动着拼接在了一起,死而复生。” “它找到了小白兔,却没想到小白兔已经死亡。” “于是,在这长长久久的一万年里,大灰狼成为了森林霸主。” 爱丽丝其实早就看完这本童话书了。 虽然没什么逻辑。 ——最起码,狼不会活一万年。 而且讲的也含糊不清。 ——小白兔怎么死的都没说。 但刨除掉隐喻的部分,消遣消遣时间还是可以的。 神父垂下眼,盯着童话书,语调平淡,却别有一番韵味。 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 他翻了一页。 “一万年后。” “大灰狼残破的骨骸慢慢地重新拼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副极为完美的身体。” “它身上气势令人臣服。” “也因此,威胁到了血肉之躯的大灰狼。” “森林争霸拉开序幕。” 神父又翻了一页,目光顿了下。 ——这一页,上面有明显的划痕,像是有人在读的时候,因焦灼不安而留下的。 他看了眼出神的公主,又继续读。 “经历了残酷的争斗。” “骨骸打败了血肉,成为了新一代霸主,但却并没有赶尽杀绝。” “因为。” “它们本为一体。” “血肉消失,必然会击破骨骼;骨骼破碎,血肉也随之融化。” 神父握住薄薄的一本童话书籍。 看向爱丽丝。 忽然说:“祂去找陆斯恩了。” 爱丽丝闭上眼,看不出是什么神色,恹恹的:“嗯。” - 漆黑阴沉的角落。 巨大的琥珀色的重瞳,与冰冷蓝色瞳孔对视。 怪物从少年的身躯中释放出来,化为庞然大物。 顷刻间,释放出了神明的威压。 陆斯恩又惊又慌:“你疯了!” “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巨大的身躯却灵活无比,没有任何笨重感,在黑暗之中,拉开了残影,肃杀地奔向陆斯恩。 触手与腐肉在空中厮打。 怪物不停地进攻,没有给彼此留下任何一点余地。 祂今天碰了碰了公主四次。 听到了她所有的想法。 那本童话故事。 自相残杀。 元气大伤。 必死无疑。 怪物心想,祂该恼怒的。 应该恼怒公主这么算计祂。 也该恼怒她从来没将祂放在心上。 但祂更恼怒的却是她竟然准备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而最恼怒的。 则是陆斯恩指使阿芙拉真正伤了爱丽丝。 她热爱自由。 难道会为了活命而去祈求的陆斯恩的宽恕吗? 答案显而易见。 这是绝不可能的。 她不惧怕神明,也不敬畏神明。 更不爱神明。 怪物想起回忆。 那如梦似幻的回忆。 好可惜,这一次不能够重来了。 触手贯穿了陆斯恩的胸膛。 陆斯恩又惊又怒:“你真的疯了!” “你死了,爱丽丝怎么办!” “你要舍弃她吗?” “她之后受欺负了怎么办?” “你就放心留她一个人活在世上吗?” 又一根触手穿透了它的胸膛。 祂动作决绝,带着赴死的信念,去换祂的公主余生一个安稳。 怪物语调阴冷:“我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有一个人。 他日日夜夜,虔诚地祈祷了九千一百九十二天,换来了垂垂暮年的一次相见。 所以。 祂赐予他,权力与永生。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炸开。 比芝卡帝国。 正是深夜。 忽然有些无数的流星划过,璀璨耀眼,但却绚丽而短暂。 今夜太过凄美。 而来自深渊的凝视猝然消失。 爱丽丝看向窗外。 忽然想起今天怪物不同于以往的霸道。 不许看其他人。 要只看我。 多看我一眼。 我就要去死了。 爱丽丝抬手摸到胸口,感受到那里心脏的跳动。 萦绕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眼前仿佛又看到的泥沼漫布的孤岛。 渐渐下沉。 下沉。 直至全部沉入海底。 找不到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也无人知晓,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没人知道那里曾经住着公主与怪物。 更不会有人知道。 怪物霸道的将公主关在孤岛后。 又放了回去。 ——怪物在竭力与放纵的情感对抗,给公主自由,但没做到最好。 祂在学着克制。 可是好难。 神父:“爱丽丝公主?” 爱丽丝回神:“?” 神父问:“还要听故事吗?” 爱丽丝沉默了会儿。 “不了。” 这里没有童话。 第30章 30 我要吃糖 —你依旧杀死了我— 比芝卡帝国。 绚烂凄美的流星雨持续了三天。 无数人在跪拜, 尽管没有人从这里得到什么,但仍然感恩这场神迹。 爱丽丝站在窗户旁边,出神的盯着外面灿烂的景色。 灿烂的景色只剩下流星的尾巴, 最后一刻星星落下, 没有陷落在遥远的山际, 反而在飘向教廷,轻柔的穿透拱形窗户, 落在了公主的额头。 宛若羽毛扫过。 也似怪物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吻。 “爱丽丝公主?” 神父沉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爱丽丝:“嗯?怎么了?” 神父动了动唇瓣, 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回:“该换药了。” “好。” …… 流星雨最终彻底消失, 神迹一般灿烂的景色终将归于平淡,最终只能成为众人口中惊叹的一场诡丽神迹。 除此之外, 也没有其他。 日子如往常一般前行,平平淡淡, 毫无波澜。 爱丽丝留在教廷内养伤。 ——即便破除了神明的诅咒, 也不可能立马让伤口痊愈,只能慢慢养着。 这天。 换完药之后,神父正要用止疼咒让公主更轻松一些。 爱丽丝弯了弯眉眼:“不用啦。” “也不是很疼的。” 这句话并不是很令人信服,公主脸色极其苍白, 没有一丝血色, 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是个琉璃般娇贵而又脆弱的美人。 而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她肩膀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仅是看一眼便觉得疼痛不已。 实在难以想象,公主是怎么忍受下来,并且笑着说不疼的。 掌心亮起的光芒渐渐熄灭,神父垂下眼皮, 遮住了充斥着复杂情绪的眼眸。 他沉声问:“爱丽丝公主养好伤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爱丽丝思忖片刻,微微笑了:“没想好呢。”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 但潜意思都懂—— 怪物死亡了,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神父离开后。 房间陷入了宁静,寂寥的好像没有人居住,壁炉燃烧发出劈啪响声,形成哀婉凄厉的背景音乐。 爱丽丝坐在床上,手边放着的还是那本童话书,良久,她忽然笑了声。 死亡。 祂死了吗? 正在这时。 门又被敲响。 神父去而复返,又重新回来,沉声说,“三王子来了,您要见吗?” 爱丽丝柔弱叹息:“我病了呢。” 神父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异议。 “神父大人……” 公主忽然娇滴滴的开口。 神父身体一僵,正要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垂眸看着地面:“还有事吗,爱丽丝公主?” 爱丽丝眨眨眼,疑惑又茫然:“为什么神父每次见到我,都垂着头,也不看我呢?” 神父握紧门把手的手掌骤然收紧,喉结滚动,声音辫不出真正情绪,“爱丽丝公主还有事吗?” 爱丽丝唔了声:“没有呢。” 神父手背的青筋都崩了起来,像是被戳到心事时极力忍耐而又克制。 他淡淡说:“爱丽丝公主……” 爱丽丝安静等他下文。 神父:“我曾经爱的人,和您很像。” 他像是停顿了下,也像是毫无停顿,衔接紧密,没有给爱丽丝留下任何能插话的机会。 “我们有个女儿,如果能活下来,和您差不多大。” 话语依旧很紧凑。 连留给爱丽丝说抱歉的机会都没有。 “我会替您回绝了三王子殿下。”神父顿了下,“还有件事,他和莉莉娅离婚了。” 爱丽丝见神父完全飞快略过,完全不想再讨论曾经的妻女。 只好顺着他的话可惜的叹了声:“我一直觉得,他们俩很般配呢。” 回答她的是门关上的声音。 爱丽丝听力不错,当然还有这里隔音并不好的原因。 总之,她没有听到神父离开的脚步声,反而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沉重又悲痛的叹息。 爱丽丝缓慢而轻巧的站起身,像是身上根本没有受伤一般,她走到门口,轻轻地打开门。 果然见到还未来得及收起神色的神父—— 那是爱丽丝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悲痛。 也从未想过,神父那双向来毫无波澜的眼睛,竟然也会如此伤情。 让人仿佛透过那双眼睛,见证了曾经的深情,如今的哀思。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些。” 神父已经恢复到往常的神色,“都过去了。” 爱丽丝微微抿唇:“我已经好久没见过我父亲了。” 莫名的穿书。 然后遇到了怪物。 之后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时间过的太久了。 她已经快忘记之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他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了。” 这是个有些伤感的话题。 然而怪物对记忆的消除,她最先忘却的就是亲密的人。 亲人,朋友。 都在渐渐忘记。 随着怪物死亡,爱丽丝再也无法找回回忆,而那些被遗忘的,最珍贵的人,像是从来没有来过她的世界一般。 不过。 “我希望我父亲可以永远快乐安康,哪怕不记得我也好。” “她也一定会这样想的。” 神父的神色仍然很平淡。 爱丽丝觉得他没有被安慰到,转念一想,觉得也是。 毕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这些虽然温馨但却虚假的安慰确实无法真正抹平伤痛。 “多谢公主。” 神父乜了眼公主: “但是,奥斯帝国的国王身体还很健康,生活也很多姿多彩,有机会您还是能够见到的。” 爱丽丝:“……” 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虽然是身穿,但却有个身份。 “你们在做什么!?”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话语。 是赫尔斯。 神父不着痕迹地挡在公主身前,“三王子殿下,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请您随我一同去会客厅。” 赫尔斯冷笑:“不是谈话的地方?” “那神父大人,请您告诉我,您刚刚和爱丽丝公主在做什么?” 他与莉莉娅离婚后,就迫不及待要去找爱丽丝。 但因为这几天莫名其妙的流星雨,大王子带领皇室大臣来教廷跪拜神明,祈祷比芝卡风调雨顺,国运昌盛。 导致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找爱丽丝。 ——毕竟一众大臣都在,如果他敢这个时间做糊涂事,那别说和皇位彻底无缘了,就是这个王子的位置都要战战兢兢。 尤其是未来某天,万一哪里有干旱,哪里有洪水,哪里有造反,等等等等此类的天灾人祸,都会含沙射影地提起: “神迹来临时,三王子没有诚心祈祷,会不会是他惹怒了神明啊。” 所以赫尔斯老实几天,等星雨结束后,就立刻来找爱丽丝了。 但没想到久等不到,之后他不顾众人阻拦,执意去找爱丽丝—— 就看到了爱丽丝温柔小意地试图依偎在神父身上(因为视角原因),眉宇间浸着柔情(因为爱丽丝歉疚而在安慰神父)。 那是在他面前从未出现过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美梦之中。 每一次的梦境。 爱丽丝都爱他爱到卑微,爱到痴狂,痴狂到宁愿自己残疾也要让他站起来。 这让赫尔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并且彻底地将爱丽丝当成私有物。 他现在,比之前见到爱丽丝与骑士还要愤怒。 即便如此,他也仍然记得,神父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更何况。 神父为年少时的爱人守身如玉,忠贞不渝。 而爱丽丝之前就和骑士不清不楚。 所以赫尔斯所有的怒火与质问都冲爱丽丝砸了过去:“你刚刚在做什么?在勾引神父吗?” “你这般与男人拉拉扯扯,不知廉耻,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爱丽丝莫名其妙。 神父皱眉提醒:“三王子殿下,您与爱丽丝公主已经离婚了。” 离婚。 赫尔斯沉默了会儿,终于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说:“爱丽丝,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施舍般的居高临下。 好像能和他谈话是多么大的殊荣一般。 爱丽丝叹息:“抱歉啊,我实在不想和被狗拒绝过的人说话。” 她说完,就冲神父颔首,回房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赫尔斯气急,转动轮椅过去就要敲门,被神父拉住了。 神父淡淡说:“三王子殿下,这是教廷,不是您的府邸。” 赫尔斯眼神阴鸷,不敢明说,但阴阳怪气是少不了的: “神父大人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是破戒了吗?” 他冷笑:“我听教廷的人说,您可是每天都要花费两个小时待在爱丽丝的房间,神父大人每天的生活很滋润吧。” 换药和止疼咒自然不会花费两个小时这么久,但为了避免比爱丽丝伤口恶化,以及照顾她情绪的波动,神父会在她的房间处理公务。 有私心。 但也仅仅如此。 再愈矩的就没有了。 神父平淡的语调裹了层寒冰,不怒自威:“事关爱丽丝公主的清誉,如果您再胡言乱语,就要进审讯室,接受审判了!” 赫尔斯一惊,面色更加阴郁:“你这是以权谋私!” 神父淡淡回:“教廷一向公正。” 风轻云淡,却运筹帷幄。 不远处。 因为怪物的死亡,触手消散,而从牢笼出来的阿芙拉望着神父,耳边是他维护公主的话语,无波无澜的眼神似是掀起了波动。 等赫尔斯气冲冲地离开后,神父站在房门待——或者说,守了会儿。 就跟怪物守在公主身边一样。 虔诚至极。 仿佛在供奉神明。 他守了多久,阿芙拉就站在原地多久看了多久。 她心想。 将近二十六年,九千一百九十二天的深情祈祷,全是为了一人。 值得吗? 神父终于动了,他要回房必须是要经过阿芙拉所站的地方。 阿芙拉没有避让。 她依旧穿着宽大的衣袍,兜帽遮住容颜,露出小巧而苍白的下巴,以及殷红的唇瓣,让人看不透神色。 神父目不斜视,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冷漠的掠过,不分出一丝眼神。 “你不觉得难过吗?” 她跟了上去,声线一如既往的轻,“怪物死了,她没有一点伤心。” “你死了,她也不会伤心。” 这些爱,都是不值得的。 也是得不到回应的。 神父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阿芙拉,“爱丽丝公主很聪明。” 阿芙拉露出的唇瓣抿成了直线。 “你还没有消失。”神父语调淡淡。 阿芙拉心中涌起酸涩。 她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神父是她接触的人物之中,唯一一个对她表达过善意的,尽管那是因为她极度相似的容颜。 可他现在说,她还没有消失。 是不喜欢她在教廷吗—— 等等。 她还没有消失。 阿芙拉瞳孔微缩。 她是依靠陆斯恩的神力而活着的木偶。 ——除了神,没有谁能够这么轻易地操纵木偶了。 陆斯恩没死。 那—— 怪物死了吗? 是怪物也受了伤隐藏起来? 还是,陆斯恩杀死了怪物,也因此受了重伤,正过着等死的日子? 但不管怎么说。 她这个依靠陆斯恩神力而存活的木偶,是目前最有效的,衡量陆斯恩是否存活的物品。 阿芙拉沉默了会儿,又小跑着追上还没有走远的神父。 正欲说些什么—— 神父忽然停下脚步,喉结滚动,语调平淡却柔软:“我从不委屈自己。” 他说: “我能守护她,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说这些话时。 他古井无波的眼眸,有光。 怪物爱公主爱到痴狂,可即便怪物死亡,公主也不伤心。 神父更是不求回报,即便公主表现出冷漠无情,他也仍旧守护。 阿芙拉的话语卡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站在原地。 心想。 为什么呢? 但人类的情感,总是很难解释的,可能到死也无法参透。 阿芙拉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半路碰到了要去花园透气的爱丽丝。 她见到除了有些病容,与往常无异的公主,情不自禁问:“怪物死了,你一点也不伤心吗?” 爱丽丝想要歪歪脑袋,不小心牵扯到肩膀的伤口,疼的轻轻抽了口气,见阿芙拉要用止疼咒,制止了她。 她眨眨眼,问: “我为什么伤心?” 阿芙拉沉默了会儿,见她离开,又跟了上去:“他们都很爱你。” 爱丽丝忽而笑了:“我又不是为爱而活。” 况且。 怪物的爱是想要囚禁她。 陆斯恩的爱是要将她制成木偶,或者杀死她。 这些爱,都是她不能承受的。 花园有个摇椅。 是神父专门为公主准备的。 爱丽丝坐在上面,侍女很有眼色的帮她拿来了毛毯,微眯起眼望着空中并不刺眼的太阳。 忽然之间,好像闻到了玫瑰香味。 如今正是冬季。 中世纪的技术还不足以培育出玫瑰。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而尽数枯萎的花朵。 爱丽丝慢吞吞地站了起身。 阿芙拉没有再跟着她,而是自己陷入沉思。 公主回头看了她一眼。 忽然想到怪物。 想到怪物偶尔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之后骚操作就很多。 她无声的笑了,很快又敛了笑意,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花园转了一圈,又朝教廷门口走去。 身上没有了压抑的凝视。 这让她有种能随心所欲去做任何事的轻快感。 马车的车轮咕噜咕噜转动。 压着厚厚的积雪,缓慢前行。 肩膀上的伤口因为不经意的移动拉扯而渗出血液。 爱丽丝望着指尖的淡红色的血液,喊了车夫,让他停下。 车夫:“公主?” 爱丽丝:“我自己走一走吧。” 车夫为难:“神父大人吩咐过我们,要保护好您的安全。” 爱丽丝嘲弄地笑了声:“不用保护我。” 她的话语显然没有神父的话语有用。 车夫不仅是车夫,还是骑士营优秀的士兵,不仅为爱丽丝赶车,还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这倒无所谓。 只是车夫有些奇怪。 为什么之前没有下达这个命令,反而今天有了?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爱丽丝身后,眨眼之间。 真的只是眨了个眼。 公主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车夫心中一惊:“!!!” 一边让人去通知神父,一边自己在这里寻找。 - 太阳刺眼的好像是夏季的烈日,但照在身上却是冷的,尤其是微风拂过,更是冷意连连。 爱丽丝手中的暖炉已经凉了,她穿的很厚,加了两件保暖衬衣,还有一件厚重的斗篷,但仍然觉得很冷。 迈着脚步在街道转了两圈,身上勉强有了些暖意。 却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少年母亲住的地方。 爱丽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是习惯吗? 因为每次出门总会来看望祂? 她目光出神,过了会儿,抬起脚步向前走了两步,又忽然转身进了这间破落院子。 依旧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桌子上的灰尘又多了些,冰冷的床上也没再躺着一只骇人的怪物。 但又好像又出现了幻觉。 硬邦邦的石板化成了松软黏稠的泥沼,她半截身子都陷入了沼泽,不能动弹,也无法挣扎逃离。 今天孤岛,没有太阳。 也无月, 只是漆黑一片。 窸窸窣窣的诡异音色响起。 “为什么要找我?” 爱丽丝微微叹息:“大概是,想要看看你有没有彻底死了呢。” 狂风骤起,卷起阵阵浪花。 沼泽之地波涛汹涌。 但渐渐平静。 泥沼全部化为乌有。 爱丽丝仍然站在破落的房间之中,心中有些难过—— 不是她的难过。 是怪物的难过。 祂澎湃的伤情感染了她。 而在这难过之中。 还有这浓烈的歉疚。 爱丽丝心想,真是奇怪,怪物在歉疚什么? 祂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吗? 百思不得其解。 爱丽丝离开了房间。 刚迈出房间的步伐,就遇见了几位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呦,这是哪里来的千金小姐?” “这片地哥哥们熟,哥哥带你去参观参观?” 爱丽丝心想,流氓果然不分时代。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也不分阶级。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没有回话,脸色苍白,好像被吓傻了一般。 为首的男人眼珠转了转,笑的更放肆,就要伸手碰到爱丽丝的脸颊:“小美人……” “咻——” 一只利箭贴着男人的指尖划过,差一点点就贯穿了他的手掌。 男人暴跳如雷:“谁!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轮椅转动的声音响起。 赫尔斯坐着轮椅出场。 他到底是男主角,没有怪物对他容颜的遮挡,爱丽丝看的更加清晰,虽然比不上怪物的化身,但确实是凝聚了几乎所有美好词汇的一张脸。 他冷嗤:“不是要收拾我?” “来啊?” 气势也很足。 男人见赫尔斯气度不凡,又是穿金戴银,而且轮椅这种东西,也只有富贵人家能买得起。 更何况,后面还跟着一大堆侍卫。 他咬牙说:“今天老子带的人不够,免得你们以多欺少名声不好,改天再战!” 爱丽丝笑了声。 “戏演的好烂哦。” 男人一惊:“你说什么?” 爱丽丝耷拉着眼皮:“钱袋子漏出来了,上面还有皇室的徽章。” 男人低头一看,连忙将钱袋子捂好,慌乱地看了眼赫尔斯。 ——他可真不知道这是三王子呦。 ——他也真认不出上面勾着皇室徽章。 就在他震惊不已的情况下,就又听到了少女的话: “不过想来三王子也不会做这种肮脏买卖,特地雇人再英雄救美,这种没品的事情,三王子怎么会做呢?” 公主湛蓝色的眼眸水汪汪的,因为受伤而有些病容的脸色更是惹人怜爱。 赫尔斯理直气壮:“自然,本殿下自然不会做这种事。” 爱丽丝轻叹:“那看来你得去一趟教廷了呢,偷三王子的钱,这可不仅仅是偷窃罪了,还冒犯了皇室。” 男人一不留神,没想到场面就沦为了这种地步,他急忙否认:“不可能,不是我!我没有偷!” 爱丽丝又叹了声:“那就更惨了,你偷偷绣皇室徽章,是有谋逆之心,想做国王吗?” 这可就更吓人了。 男人正要一股脑把实情全说出来—— 赫尔斯猛呵:“放肆!你竟然敢偷本殿下的钱!来人,将他给我抓起来,把嘴堵上!” 爱丽丝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那男人跟他的小弟连跑都没来得及,就被抓了回来,嘴里叫嚣着是三王子让他们来欺负公主的,紧接着又被堵住了嘴吧。 赫尔斯只得庆幸,这次出来带的都是他身边的死士,不会乱说。 他坐着轮椅,到了爱丽丝身边。 一边想着要不要直接两人掳走,一边又碍于神父的威严不敢造次。 赫尔斯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今孤男寡女,这里又都是他的人…… 不如用舆论逼迫爱丽丝。 他越想越心动,看着爱丽丝精致的容颜,也注意到她在出神。 也许是因为病容的原因,之前那股的娇艳贵气全都化成了柔弱可欺的娇气。 而这柔弱的公主还是孤身一人。 这就更让他觉得自己的方法可行。 赫尔斯见爱丽丝似是回神,正要抬脚离开,猛然抬手欲扯住她。 …… 爱丽丝没有挣扎。 在赫尔斯扣住她手腕的时候,特意感受了一下—— 没有受到任何凝视。 也没有感受到任因妒忌而生出的滔天怒火。 那股因怪物渲染的难过,也渐渐消散。 她无意识走到这间屋子,又阴差阳错遇到赫尔斯,发生的这些…… 却也从侧面证明了某些事: 怪物也许是因为得知了她的真实想法而死心。 ——不是谁都能在被心上人杀无数次以后,还会疯魔般的爱着。 或者是。 怪物重伤难愈,已经快死了。 ——所以已经没有力气去发怒,去惩罚。 当然,陆斯恩活的应该也很痛苦,不然它总该来找她了。 要么杀了她。 要么将她做成木偶。 爱丽丝肩膀的伤口一痛,她垂眸看着手已经搭在她腰上,要将她朝他怀里扯的男人。 赫尔斯的想法还是很清晰的。 总之她名声不太好,这种事,等会儿宣扬一下,风向就成了“爱丽丝公主不顾廉耻去勾引赫尔斯王子”。 说不定他与莉莉娅离婚的原因都能扯到她身上。 就是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真的只是因为幼时的一点温暖? 爱丽丝单手拎着他的衣领,直接将他给拎下了轮椅,扔在他雇的混混手中。 肩膀冒出鲜血,猩红一片。 她眼尾一挑,露出几分嘲弄: “三王子,即便您想要投怀送抱,主动献身,也得问问我想不想收了您。” 语气之恶劣,之猖狂,以及那高傲的折辱。 赫尔斯气的浑身哆嗦:“都愣着干什么!?没见到她都敢对本殿下动手了吗?还不给我抓了她!” 什么浓情蜜意! 他不稀罕了! 赫尔斯一开始是想循序渐进,像梦中那样,好歹让爱丽丝对他有了些感情,心甘情愿的献上波灵盖。 但经过几次三番的碰壁与羞辱。 赫尔斯只想尽快抓住她,然后挖了她的波灵盖! 儿女情长算什么? 他最渴望的还是要站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 一声呵斥: “皇城脚下,岂容你们放肆!” 眼前骤然亮起光芒,将爱丽丝包裹住,她看到神父策马疾驰而来,神色焦灼,人未到,但掌心已经亮起了术语的光芒。 三王子已经在仆人的搀扶之中站了起来,他阴狠地瞪着神父:“放肆?爱丽丝公主如此折辱我,我只不过是讨回皇室尊严,这就叫放肆吗?” 神父翻身下马,气息渐渐平稳:“请问三王子殿下,爱丽丝公主如何折辱您了?有什么证据吗?” 爱丽丝的目光落在神父身上,觉得他真是个爱女儿的人。 仅仅因为她容貌相似便这般上心。 ——这是心死以后的执念与寄托。 公主忽然说:“神父大人可以审讯一下被三王子的亲兵押着的这三位先生,他们身上有皇室规格的钱袋子。” 神父带领的士兵也终于感到。 一些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阿芙拉走到爱丽丝身上,见到她肩膀的血液,有很多很多血,她疑惑,“你不疼吗?” 爱丽丝撩起眼皮:“疼啊,你来帮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这是咒语吗?”阿芙拉凑过去,但因为神父还没有卸下保护罩,她只能轻轻说,“这会儿没有办法吹。” 爱丽丝被她逗笑了。 阿芙拉意识到什么:“你在耍我。” 她语调依旧很轻,辫不出情绪。 “我讨厌你,爱丽丝。” 爱丽丝呀了声,娇软道:“那我就有点喜欢你了。” 阿芙拉微怔。 保护罩卸下,神父已经从男人们口中问出是什么事了——男人们为了活着,把三王子给他们钱让他们调戏爱丽丝的事全说了出来。 此时,神父眉头皱的很深。 他走到爱丽丝面前,见到她肩膀的血液,眉头皱的更深了,掌心亮起光芒落在她的肩膀,同时说:“爱丽丝公主,我希望您出门可以带着骑士。” 爱丽丝无辜:“怪我干什么?” “他一直跟着,我又甩不掉。” 给她驾车的车夫兼骑士都要哭了:“爱丽丝公主,您眨眼间就不见了,我怎么都找不到,这可不是我失职……” 爱丽丝微微蹙眉,很快又松开了,“抱歉啊,误会你了。” 车夫没想到她竟然会道歉,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那股郁气也消了差不多。 回去的路上。 是阿芙拉帮爱丽丝重新包扎上药。 爱丽丝正在想车夫的话。 ——眨眼之间就不见了。 她没想过甩掉车夫,因为受伤走的也是慢吞吞的。 那眨眼间不见,是什么意思? 因为进了怪物的地界吗? 还是别的其他的原因? 肩膀忽然传来温热的气息。 爱丽丝垂眸,见阿芙拉认真的对伤口呼气。 她不由得笑了声:“不是说我耍你吗?” 阿芙拉没回话。 爱丽丝拉下她的兜帽,见到与自己一模一样但颜色要黯淡些的脸,脑海中闪过好多画面。 ——全是木偶,一排又一排的木偶。 这是之前的,但被怪物抹去的记忆,如今正渐渐浮现。 阿芙拉忽然问:“你会不会觉得恐怖?” 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会不会恐怖? 爱丽丝哇了声: “你这么漂亮,谁会觉得恐怖?” 阿芙拉垂下头,没和她对视, 过了会儿,她才意识到,她们长得一样,爱丽丝是在变相夸她自己。 “……” 因为这件事,虽然没有勒令禁止爱丽丝出门,但在出门这方面,也逐渐严格。 虽然没有强令爱丽丝必须带着骑士出门,但也总会派人暗中保护。 ——当然,前提是爱丽丝出门。 神父来找爱丽丝的时候,阿芙拉正好帮她换了药。 最近阿芙拉总是待在爱丽丝的房间,两人仿佛成了闺中密友。 他微微皱眉,但到底是两个成年人的交际,他也没资格干预。 神父照例又检察了下伤口。 依旧血肉模糊,没有好转迹象,他问: “疼吗?” 爱丽丝弯了弯眉眼:“还好。” ——这种疼痛还可以承受。 就好像曾经经历过比现在还要疼上百倍千倍的伤。 记忆渐渐清晰,但又隔着层纱雾,看不真切。 她问:“我今天可以出门玩吗?” 神父:“当然可以,但要注意安全。” 公主:“我就随便转转。” 他又重复了遍:“注意安全。” 爱丽丝无奈应下。 要出门的时候,阿芙拉问她能不能一起,反正已经跟了个骑士,多一个阿芙拉也无所谓。 这次没有坐马车,只是在繁华街道随便转转。 阿芙拉在她身边话总是很多。 “你现在被教廷监视,和被怪物监视,本质是一样的啊。” 爱丽丝嗯了声:“我养好伤就会离开了。” 阿芙拉:“你要去哪里?” 爱丽丝眨眨眼:“秘密。” “你一个人不安全。” “哦?” “我能保护你。” 阿芙拉说完了没听到她回话,已经能分辨内心情绪的她知道的失落。 等她顺着爱丽丝的视线看过去—— 是个卖粘牙糖的小摊。 阿芙拉说:“你在想祂。” 爱丽丝沉默了会儿,“我每天都在想。”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那些记忆,她脑海中被擦除的几乎只剩下与怪物一同的回忆。 空闲下来,能够缅怀的过去。 只有怪物。 因为不停的被抹除记忆。 脑海中总有人物在被遗忘。 只有怪物日久弥新。 她的世界,快要只有祂了。 爱丽丝走到买糖的小摊旁,看他娴熟的熬糖,忽然来了些兴趣:“您可以教教我怎么做吗?” 卖糖的老板一惊,见她穿的贵气逼人,又生的漂亮,怕得罪贵人,擦了擦手,拘谨说:“可以可以。” 在别人没看到的地方。 爱丽丝偷偷给了他十个银币。 毕竟财不外露,小心一点,免得让他惹上祸端。 老板摸到银币,脸上不自觉带着笑意,他卖一年都不可能收入这么多,因此也更加殷勤:“我们这家糖那可是一绝……” 是啊。 都把怪物粘的张不开嘴了,当然一绝。 爱丽丝垂着眼皮。 把怪物的身影驱赶走。 她真的受够了,这种无时无刻,脑海中都会被怪物的身影侵占的诡异感觉。 不经意的某个瞬间。 见到相熟的场景。 见到陌生的场景。 听到熟悉的语调。 听到陌生的语调。 哪怕毫不相干,也总会想起祂。 熟悉的,陌生的。 统统都是祂。 爱丽丝心想,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怪物,走了还要占据她的全部。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阿芙拉忽然说:“你在难过。” 爱丽丝做了个糖,因为天气原因,很快就凝固成丑丑的形状。 她扯了下唇角:“是么?” 阿芙拉肯定:“嗯。” 爱丽丝没再回话,也没解释她难过是因为生命彻底被怪物占据。 ——连父母都被迫遗忘。 忽然。 冷冷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我要吃糖。” 顿了顿,祂礼貌补充: “要你手上那颗,可以吗?” 第31章 31 公主爱祂! —你依旧杀死了我— “要你手上那颗, 可以吗?” 爱丽丝抬手就要把糖塞进嘴里—— 触手猛地喷出,卷走了她手中的糖。 “……” 祂咬着糖,肌肤雪白且无瑕, 一如离开时的模样, 五官漂亮精致, 美的超越性别,如梦似幻, 正如那无法言说的恐惧般, 惊为天人的容貌也无法用言语形容。 而那双神秘又冰冷的琥珀色的重瞳正望着她, 眼中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复杂而晦暗。 碍于神明的威压, 爱丽丝错开视线,沉默不言。 老板忽然惊呼一声, “哎呀,您的糖怎么不见了?” 爱丽丝回过神, 手中空空如也, 眼前亦空空如也。 阿芙拉察觉到什么,轻轻问:“是祂来过了吗?” 爱丽丝微怔,但很快回神,唔了声:“抢糖的熊孩子。” 阿芙拉:“……” 称毁天灭地的怪物为抢糖的熊孩子实在过于惊悚。 爱丽丝又做了三个, 给阿芙拉一个, 自己吃一个,剩下的那个带给神父。 阿芙拉头一次吃这种糖,还是限量版的, 心中的感觉很奇怪。 她舔了口糖,“很好吃。” 爱丽丝咬着糖,含糊应着:“嗯。” 阿芙拉学着她的模样,咬着糖含糊问:“你好像, 很难受到别人影响。” 咬着糖说话有些难受,阿芙拉想了想,直接把糖咬碎,“你就像……” 她沉思了会儿。 “就像木偶人。” 她这个真正的木偶人都会有情绪,有牵挂的,但爱丽丝没有。 可仔细想想,这个形容又似乎不太准确。 她又重新斟酌语言: “你比陆斯恩还像一个冷酷的神。” 明明是人类。 却仿佛没有任何情感。 即便有,也短暂而浅薄。 阿芙拉说完自我肯定的点点头。 爱丽丝仍然咬着糖,随口应了声,脑海中却又闪过了许多许多画面。 那排以她的模样为原型的木偶,更清晰了。 公主微微蹙眉。 脑海中的其他记忆,穿书之前的记忆。 家里有几口人,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之前上的什么大学,交过什么朋友,等等等等,这些都统统记不起来。 与偶尔出现的【木偶画面】,【某个时间点经历过的更加疼痛的事情】这些目前回想起来的记忆,回想起来的像是喝了层纱雾,随时能够探破不同。 那些记忆没有任何能回忆起的迹象。 就像是…… 这两种记忆隔绝开。 是被两种不同方法给抹去的。 而如今,其中一段记忆开始松动,另一段却依旧被抹除的干干净净。 像极了两只怪物如今的现状。 ——怪物尚且能够随意出现,而陆斯恩目前只能躲在暗处。 爱丽丝沉沉的叹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 神父沉稳的嗓音响起。 爱丽丝回神,发现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回了教廷,她眨眨眼,眉眼一弯,把糖递给神父:“送给你。” 神父垂眸,惯有的平淡的语调:“我不吃这些。” 阿芙已经把糖嚼碎咽下,她说:“很好吃的。” 顿了顿又补充,“公主亲手做的。” 爱丽丝眨眨眼,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打了个转。 神父注意到她的视线,心中一突,就想要解释—— 可解释什么? 解释阿芙拉和他之间的关系? 还是解释他不想吃糖? 神父终究还什么也没说,接过了爱丽丝手中的糖,指尖无意中碰触到了公主柔软娇嫩的肌肤。 ——与他苍老粗糙的皮肤几乎是两个极端。 爱丽丝微微笑了:“我先走了,祝您开心。” 他沉默着颔首。 阿芙拉没有跟着公主离开,而且沉思片刻,对神父轻轻说:“你不用为难,也不用担心。” “我只是依赖和留恋你最初对我的爱护。” 尽管他的温柔只是因为她相似的容貌。 但阿芙拉还是郑重说:“谢谢你。” 神父冷淡且疏离:“不必。” 阿芙拉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见到他珍重的拿着糖走了一路,在走到长廊尽头时,微微垂头吃了口。 有晶莹的东西闪着光落下。 像是剔透的泪珠,折射出苦涩而又漂亮的光泽。 - 黑褐色的天花板如夜幕一般深沉,毫无柔情可言,烛火熄灭,透着寂寥与阴冷。 爱丽丝躺在床上,咬着只剩下小木棍的糖,出神的望着天花板,仿佛看到了天花板慢慢凹陷,变得扭曲。 “啪嗒” 似有东西滴落在脸上。 公主抬手抹去,指尖染了黑色,像极了沼泽地的烂泥。 她嫌弃地用手帕擦了擦,但却越滴越多,越来越多。 倾泄而下,若瀑布般冲刷着这里,淹没这里。 爱丽丝的身躯完全坠入泥沼,感受到濒临窒息的痛苦与煎熬,想要向上走,但却没有任何办法挣脱逃离。 “咚咚咚。” 极有节奏的敲门声让人回神,爱丽丝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仍然是狭小的房间。 壁炉烧的正旺,噼啪作响。 而黑褐色的天花板冷酷坚硬,也干净极了,完全不可能像刚刚那样滴落任何脏东西。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爱丽丝公主?” 是个不熟悉的声音。 爱丽丝揉了揉脸,叹了口气:“有事吗?” 那人问:“请问您有时间吗?莉莉娅小姐想要见您……对了,还有三王子谋杀的事,也需要您来处理一下。” 爱丽丝打开房门,疑惑了下:“三王子认了吗?” 那人苦巴巴:“当然没有,而且牵扯到了皇室,又是这么大的案件,还牵扯到了两个国家……大王子已经寄信去询问国王要怎么办了。” 教廷是完全独立的。 但赫尔斯谋杀牵扯到了两个国家,比芝卡帝国与奥斯帝国,这就属于外交事件,神父不能擅自下决定,大王子也做不了主。 ——要知道,最近周边小国叛乱,打仗和冬季撞在了一起,这就导致他们需要更多的财力支持,奥斯帝国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 所以,在这个时刻。 在这个他们还需要奥斯帝国的时刻,是一定要给爱丽丝一个完美的交代的。 男人跟在爱丽丝公主身后,脸上的表情更是愁苦。 生怕以后三王子会记恨他。 毕竟三王子能够做出谋杀的蠢事,也很可能雇人在他回家的路上杀了他。 唉。 …… 神父将三王子押回教廷时,可以说一点情面也没留,大摇大摆的,让比芝卡帝都的百姓们都看到三王子被抓这件事。 赫尔斯自然觉得奇耻大辱,恨得咬牙,可又拿神父没有半点办法。 毕竟神父不归国王管,而且这个职位还是终身任职的职位。 他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同时摆摆脸色,为难一下办案人员。 可等他扛了三天之后,就扛不下去了,审讯室实在是太难熬了。 赫尔斯是个残疾,平日里养的金贵,也受不得冻,可审讯室不仅冷,吃的也不好,还没法好好睡觉。 他恨得牙痒痒,认为神父是公报私仇。 打着审讯他的幌子,折磨他,为爱丽丝报仇。 哼。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就在他精神衰弱的时候。 在他保守煎熬的情况下。 神父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语气平淡却极有威严:“你雇人袭击爱丽丝公主,而后又英雄救美,目的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爱重复问过许多遍了。 赫尔斯张口就能回答【是因为依旧深爱着爱丽丝公主,对她情深不渝,所以才出此下策。】 之后再好好道个歉,交点罚款,就能够离开了。 ——毕竟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但当他直视神父眼睛时,几乎是不受控制,便将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 ——“我想要娶她当王妃。” 这句话还算正常。 ——“然后挖了她的波灵盖。” 这就很惊悚了。 赫尔斯骤然回神,冷汗淋漓。 没等他想好辩解的话语,就被神父打上了谋杀的罪名。 ——比芝卡帝国的法律并不算特别完善,牵扯到命案的罪名,几乎都在谋杀罪中包含着。 真正的杀人能够归位谋杀;而有些小打小闹的推搡磕碰也能归为谋杀。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可操作性很大的罪名。 偏偏审讯他的神父和爱丽丝不清不楚,即便外人眼中神父公正廉洁,但赫尔斯是一丁点也不相信的。 之前公爵家被判刑的时候,公爵夫人不是还叫嚣着【我全部都按照神父的要求做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 不过公爵受贿并不严重,只交了个罚金,降了职位,没有受太多苦。 但要说其中没猫腻,赫尔斯是不相信的! 所以他要求见爱丽丝,准备争取爱丽丝的原谅,来减轻刑罚。 爱丽丝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赫尔斯憔悴的容颜,不过身为男主,这种憔悴也别有风流韵味。 “什么事?” 赫尔斯希冀地望着她,“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我给过你一个镯子,你被人欺负,我帮你打跑了他们!” 爱丽丝实在不想听他回忆过去,她也不是真正的女主,索性站起身就要离开。 赫尔斯急忙道:“别走,爱丽丝!” 他忙不迭放弃温柔攻势,只能快速地将要说的话语说了一遍。 “你看我没有对你造成实际伤害,也没有真正挖走你的波灵盖,你可不可以原谅我!我以后绝不会再犯!” 挖走波灵盖。 这种没逻辑的事,作者真敢写,男主真敢信,女主也真敢挖。 最后竟然还真治好了。 爱丽丝只能啧啧称奇—— 等等。 如果这本书所有人都在,并且都根据书中的人设在兢兢业业的活着,那女主哪里? 赫尔斯见她没有回话,窝着火,但却只能附小做低去求她—— “等着吧,等本殿下出去!一定要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给绑了,挖了你的波灵盖,再把你扔进海里!到时候你哭着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 “……” 在场的除了爱丽丝都震惊不已,尤其是旁边陪着爱丽丝做记录的男人,都忘记记录了。 这他妈的脑子没病吧? 爱丽丝唇瓣弯了弯,浮现出了笑意,拍着手鼓掌。 “殿下,您的计划真是太完美。” 她可惜地叹了口气:“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公主的语气听起来很挺失望的。 男人轻咳了声:“即便这样,三王子殿下,您是又认了一次罪,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当然,您一直说教廷在针对您……”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 “因为您的判决,是由陛下做决定的,请您放心,想来必陛下一定会给您一个公正公平的交代的。” 赫尔斯又惊又慌,都没法去计较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些话语,急急地哀求爱丽丝: “爱丽丝,我刚刚只是一时冲动,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你,我只是想要你过上好日子!” “有了你的波灵盖,我就能站起来,就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就能带兵打仗,一统周边小国,登上王位!” 男人跟随爱丽丝要离开的脚步停顿了下,看三王子的眼神带着怜爱。 ——国王还没死呢,就这么嚣张,野心还这么大。 爱丽丝没有再理会赫尔斯,关上审讯室的门,还能听到他在叫嚣【不是我!有怪物!是我中邪了!这都不是我想说的!】 怪物。 有怪物。 爱丽丝看向长廊上千篇一律的火烛。 审讯室也有一截。 燃烧着的,跳动着的暖黄色烛火,像是与怪物琥珀色的重瞳重叠在了一起。 爱丽丝缓缓闭上眼。 不想再去想这些,更不想去想怪物—— 既然不想愿意出现,就彻底消失。 为什么要时不时地出现? 她心想,这个答案好像也很容易猜到。 ——是因为没有忍住。 ——是因为觉得她遇到了困难。 ——是想要保护她。 祂在默默守护她。 爱丽丝以手扶额,又慢慢捂住眼睛。 好烦。 男人推开审讯室的门,见爱丽丝还在这里站着,惊讶一瞬又立马收起表情,轻声提醒她:“莉莉娅小姐还在等着您。” “……” 她沉默了会儿:“我累了,你可以帮我告诉莉莉娅小姐,她不可能找到背后的主人,我也帮不了她吗?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句话的事。 男人也没有推辞。 毕竟在他看来,前妻们友好相处这种事,有点过于玄幻。 爱丽丝不想见也是正常的。 然而,他刚走到,还没有和莉莉娅传达消息,就见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教廷。 男人:“?” 紧接着,阿芙拉走了出来,她带着兜帽,轻轻说:“她不会再来了。” 男人:“???” 这里没人会庇佑一个自私自利又愚蠢恶毒的女人。 所以她不会来了。 但阿芙拉还是帮她把这个案件抹去。 ——莉莉娅与约翰这件事,是因为伪神与堕神碰撞之下激发出的人类的恶。 但也仅仅如此了。 之后莉莉娅再因为约翰而出事,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 爱丽丝洗漱后,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只看了眼黑沉沉的天花板,就立刻收回了视线,闭上眼,一片漆黑。 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之间。 意识尚未完全丧失,踏入了梦境。 一片漆黑的虚空。 爱丽丝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而身体也无法动弹。 但也能分辨出一些事。 比如说,泥沼是怪物。 比如说,虚空是陆斯恩。 她索性放空思想,等着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忽然之间。 眼前骤然亮起光芒。 因为光线太过强烈,但爱丽丝却始终无法闭上眼睛,酸痛的留下眼泪。 一滴接一滴。 冰凉的指尖拂去她的泪水,心疼地说:“小可怜,哭什么呢?” 它拿着刻刀,在她身上一点一点的刻着。 很疼。 但又好像感受不到疼。 在它凑过来时,爱丽丝终于看清楚了它的样貌,与那次在晚宴上的没有任何区别。 它对着她温柔地吹了口气,将木屑全都吹走,痴痴地笑了:“你看,你现在是我的木偶了,这样就再也无法离开我了。” 爱丽丝:“……” 多么惊悚的爱恋啊。 它将她放在了桌子上,旁边放着一整排的木偶。 爱丽丝用余光看向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缺,是失败品。 面临的下场也很是惨烈。 被陆斯恩笑嘻嘻地扔进了壁炉,扔进去一个,查一个数。 最终又抱起了爱丽丝,“只剩下你了!我只有你了!” 诡异又恐怖。 陆斯恩的生活很是单调,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每天都待在这片虚空之地,坐在壁炉前面,抱着木偶说着黏腻又肉麻且恐怖的话语。 最大的爱好就是做手工。 准备来讲,是做衣服。 再准确一些,是给她这个木偶做衣服。 爱丽丝第一次被扒光的时候,都惊了。 陆斯恩笑的诡异:“爱丽丝,你脸红了。” “你在害羞吗?” “好可爱啊。”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 等等。 这个场景。 在孤岛。 怪物也曾经做过。 只不过怪物比陆斯恩要放肆的多。 祂玩的是真人换装。 喜欢摸着她的眼睛说你真可爱。 尤其是在她翻白眼的时候。 陷入回忆的爱丽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能够翻白眼了,能够做简单的动作了。 陆斯恩做出来的衣服,大多数是粉色加蕾丝,再坠上珍珠或者宝石,又闪又亮。 品味实在无法形容。 偏偏它又格外自信,弄完以后都会亲一亲她的额头,“爱丽丝,你真好看。” “快点成长吧,爱丽丝。” “等你能动起来了,我们就能做很多事了。” 爱丽丝:“……” 那我宁愿不长大。 她宁愿和怪物玩游戏。 这个想法一出现,她惊了好久,连陆斯恩又拿出一根木头开始雕琢都没有意识到。 直到陆斯恩说:“终于做好了呢!” “爱丽丝你看!” “这是你喜欢的样子哦,我见你画过祂,你说过祂是最漂亮的!我要变成这个样子!” “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爱丽丝根本没有闭眼的能力,只能睁着眼看陆斯恩发疯。 紧接着瞳孔骤缩。 ——陆斯恩刻出来的模样,是怪物。 陆斯恩把怪物放在她身旁,惊叹:“好般配!” “爱丽丝,你和我真般配!” 爱丽丝心想,能做梦真好。 她连睡觉都不可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平平淡淡,无波无澜。 就是陆斯恩有些焦躁,每天抱着爱丽丝诉衷肠,然后就是对着怪物的木雕阴狠地痛骂。 ——它不能直接融入木雕之中,因为木雕是永生之木,很有灵气,不可以随意注入灵魂。 总之,是一根很神奇的木材,是陆斯恩费劲力气从某个种族偷拿过来的一小截。 就这么一小截。 就遭到了整个族群的追杀。 所以至今只能躲在这片虚空。 爱丽丝心想,好窝囊的神啊。 她有点好奇那个族群是什么了。 竟然能逼得陆斯恩躲起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 爱丽丝透过木偶的眼睛,看到了场景的变化。 ——木偶等抬起手了。 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这场梦境的旁观者。 但她却能够感受到木偶的情绪: 被困在木偶之中。 被当成玩具。 没有自由。 只有它放肆地折辱。 这种情绪实在太难熬了,比被怪物禁锢在孤岛还要难受。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股。 浓烈的恨意。 爱丽丝心想,真奇怪。 仅仅是囚-禁她会有这么深的恨意吗? 可她在这片虚空之中找不到答案。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爆-炸声。 壁炉炸-开。 将这片虚空圈入火海。 爱丽丝滚落在地上,熊熊烈火包裹着她。 耳边是陆斯恩悲惨的哀鸣。 它想要逃,却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只能任由火海将他吞灭。 而她所能直接看到的。 则是—— 怪物。 祂没有灵魂,也没有生命。 又是木头。 被烈火包围,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爱丽丝的意识开始昏沉。 她以为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恍惚之间。 又好像看到了虚空断裂,撕开了裂缝,怪物掉了下去。 坠落到了孤岛。 陷入沼泽,浸入泥潭。 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寻不到踪迹。 …… 爱丽丝猛地睁开眼。 从梦中惊醒,依旧是住在这间小屋子。 只不过睁开眼,便与一抹琥珀色撞上,转瞬之间,那抹琥珀色消失殆尽。 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爱丽丝后背濡湿一片,肩膀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她无暇顾及。 咬牙轻呵:“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 她醒来看到的那抹琥珀色仿佛是幻觉一般。 爱丽丝冷笑:“你如果不想出来,就再也别见我了。”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触手爬行蠕动的声音。 ——竟然透着些委屈。 最终没有出来,而且越离越远,声音渐渐消失。 “……” 明明能直接消失,偏偏要故意弄出声响,故意让她发现,然后再故意离开。 爱丽丝泄气地躺在床上。 浮现出一个猜测: 怪物是因为受了重伤不想再拖累她,所以才没有再出现。 所以在她睁开眼的时候,才迅速逃离。 所以在她威胁祂的时候,只能缓慢离开。 爱丽丝微微蹙眉,站起身,没有去管伤口又裂开的肩膀,打开柜子,在小盒子里找了好久。 终于找到了怪物曾经留给她的镜子。 晃了晃。 水波荡漾,慢慢浮现出了孤岛。 此时正值深夜。 孤岛之上,无星无月无风。 漆黑的海面无波无澜,平静极了,泥沼中,也没有潜伏的怪物,没有窸窸窣窣的诡异音色。 ……不,还是有的诡异音色。 像是来自遥远天际的呼唤,浸着凄惨音调的回响,飘荡在整个孤岛。 爱丽丝难以言说地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悲伤。 而镜中。 怪物正趴在玫瑰旁边,触手轻轻碰在玫瑰花瓣上,隐隐约约,好像能听到诡异但却不可言说,且无法窥探的呜咽声。 爱丽丝:“……” 哭了……吗? 她握着镜子,想要看的更清晰一些。 谁知,怪物忽然抬起冰冷的琥珀色重瞳,隔着镜面似乎看到了她。 公主听到怪物窸窸窣窣的欢快呓语: “你在偷窥我。” 祂开心的触手都在挥舞。 “……” 爱丽丝深吸一口气,将镜子扔进了盒子里。 但仍然无法阻隔怪物黏腻缠绵的语调。 “爱丽丝……” “爱丽丝……” “我的公主……” “你为什么要偷-窥我?” “你害羞了吗?” “你在脸红吗?” “我的爱丽丝……” 磁哑黏腻的嗓音始终没有消散。 像是又重新回到了孤岛。 全是怪物在呼唤她的名字。 祂的爱丽丝。 爱丽丝安静地等祂停下,拿起镜子,微微蹙眉,看着镜子中的怪物。 “安静点。” 怪物趴在玫瑰身边,触手圈着玫瑰的花枝,琥珀色的重瞳隔着镜面望向爱丽丝,竟显出几分乖巧。 爱丽丝依旧蹙着眉:“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怪物垂着头,触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碰着玫瑰。 看起来很是失落。 镜子里又飘荡出哀怨凄楚又悲凉的音调。 祂用触手扒着玫瑰花瓣查数,嘴里好像念着什么。 爱丽丝仔细听了听。 “……爱她……” “恨她……” “爱她……” “恨她……” “……” 爱丽丝把镜子又重新扔回了盒子里,关进了柜子。 仿佛还能听到幽怨的曲调。 她坐在地上,隔着窗帘的缝隙,仿佛能看到外面的万家灯火,忽然笑了声。 大概想明白怪物是在做什么。 因为知道了她恢复了记忆,知道了她自始至终都耍祂——冷眼看祂换了一个又一个替身,做着一件又一件讨好的事情。 而且又狠心地算计祂。 虽然最后是被迫达到了目的。 但祂仍然毫不犹豫的接受算计,并且堵上性命。 ——即便是没有骨头的触手,也会生出一些脾气。 一边是被风花雪月占据的恋爱脑告诉祂: 我爱公主,我离不开她,我想见她。 另一边则是冷酷无情的理智: 公主要我死,我差点就真的死了,她还杀了我好多次,我应该恨她的。 公主没看到的是。 镜子之中。 孤岛之上。 怪物掩盖在泥沼之中的身躯已经完全腐烂。 祂趴在玫瑰花旁边,查着还算是完好的触手。 响起窸窸窣窣的诡异音色。 也是公主刚刚听的含糊的话语。 “她爱祂……” “她恨祂……” “爱祂……” “恨祂……” “……” “爱祂……” 怪物盯着还剩下的最后一根触手,沉默了会儿,忽然砍断了这根触手。 开心的肯定: “公主爱祂!” 再过一段时间。 祂就能去找公主了! - “爱丽丝公主?” “爱丽丝?” 爱丽丝睁开眼,神父的身影朦朦胧胧,“怎么了?” 神父皱眉:“你怎么睡在地上了?” 爱丽丝想要站起身,腿有点麻,她扶着柜子缓解身上的难受。 “我没事。” 神父眉头紧锁,眉心几乎形成一条深深的刻痕:“你的伤,到现在一点也没有愈合。” 爱丽丝早就发现了。 即便她再小心,即便一直躺在床上不动,肩膀的伤口也会莫名其妙的裂开。 她安抚神父:“好啦,不会事的。” 见神父还拧着眉头,公主弯弯眉眼:“昨天的糖,好吃吗?” 神父神色一怔,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里。 他垂眸没有回话。 爱丽丝失望的哎了声,“都怪我,才学了几十分钟,没有学到精髓,还让您吃了个这么难吃的糖。” 神父喉结滚动:“没有。” 他轻声说:“很好吃。” 爱丽丝笑了笑。 觉得神父也是奇怪。 明明一开始是和陆斯恩一个阵营的,如今却如此照顾她—— 当然,他对她的照顾也可能是因为陆斯恩的吩咐。 不过爱丽丝觉得陆斯恩应该不会下达这种命令。 而且按照命令执行。 与发自肺腑的真心还是不同的。 爱丽丝乖乖地躺回了床上,让神父检查伤口。 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 那些药除了止血外,没有一丁点的作用。 她看着神父肃穆却有些悲伤的神色,想了想,转移话题问他:“你知道永生之木是什么吗?” 神父给她上着药,听到她的问话,想了想:“在书中见过,据说是精灵一族的生命之树。” 爱丽丝惊叹:“这个世界竟然还有精灵吗?” 神父神色放轻松了许多,与她聊天,不自觉浮现出极浅极浅的笑意:“只是传说,也是神话故事,从来没有人见过精灵。” 爱丽丝心想,神见过。 不仅见过,还把人家的生命之树给偷了一小截。 她眨眨眼:“那生命之树,对精灵来说很重要吗?” 神父:“自然。” “但具体怎么重要,没有人知道,书中也没记载。” 爱丽丝唔了声,心想真是个神秘的种族。 神父解释:“关于精灵的书也很少。” “为什么?” “据说是因为精灵惹了神发怒,所以便被神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爱丽丝轻叹:“真残忍。” 不管是陆斯恩,还是怪物,都很喜欢随便抹去那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精灵的存在。 她的记忆。 又霸道又残忍。 神父上完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止疼咒。 “教廷有藏书阁,你可以去哪里看看,除了精灵也有许多别的书籍。” 爱丽丝来了点兴趣,眼眸晶亮:“比如呢?” 神父错开她的视线:“除了童话和神话这些儿童读物,其他的都有。” 爱丽丝:“……” 她只想看儿童读物。 神父又陪她聊了会儿天,临走时讲了下大王子对赫尔斯的态度: 不会包庇。 会给爱丽丝一个绝对公正的判决。 等神父离开后,这里又恢复了沉寂。 平静的时间没有维持太久。 黑褐色的天花板在公主的视线之中,不断下沉,不断下沉,最终将公主彻底包裹在了虚空。 没有任何支撑点。 漂浮在空中。 陆斯恩身形狼狈,到处都腐烂着,几乎无法凑成一个完成的人形。 它语调阴鸷:“我要死了。” 爱丽丝心想,可以看得出来。 但看着它凶狠的神色,转念一想: 不会是想让她陪它一起死吧。 果然。 陆斯恩阴狠道:“你把我变成这副模样,我要让你给我陪葬。” 它眼神残忍,掐到爱丽丝的脖颈,语调却温柔:“别担心,爱丽丝,我很快就会去陪你。” 爱丽丝呼吸渐渐困难。 视线也逐渐模糊。 觉得神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玩意儿。 它变成这副模样,也不是她揍得……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 死也是一种解脱。 在将要死亡时。 那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回忆。 ——全部都是怪物。 她的记忆里,也只有怪物了。 只有怪物。 到死,回顾一生。 也只有怪物。 忽然。 陆斯恩的胸口被触手彻底贯穿,它吐了口血,拼着最后一丝生命,腐肉化成利刃,穿透了爱丽丝的胸膛,最后的笑容癫狂而恐怖。 它倒下。 浮现出怪物破碎不堪的身形。 原来……真的受伤了啊。 这么严重的伤。 看起来快要死了一样。 祂好像很疼。 疼的在不停地凄惨哀鸣。 不知道是伤口的疼痛,还是即将失去爱人的疼痛。 爱丽丝湛蓝色的眼眸溢出生理泪水,水光粼粼,她扯了下唇角,眉眼弯了起来,梨涡诱人。 心想。 不要再有重复了。 如果再有重复…… 就教一教祂该怎么去爱吧…… 她缓缓闭上眼睛。 最后又感受到了怪物小心翼翼的拥抱,寒凉也炽烈。 再见。 怪物听见她的心声。 感受到她生命的彻底消逝。 霎时间。 天地充斥着尖锐凄惨的哀鸣。 怪物拖着早已残缺的身体抱住了公主。 琥珀色的重瞳布满悲伤与哀痛。 爱丽丝…… 爱丽丝……? 祂喃喃呼唤着公主,却再也不能得到回应。 一滴泪珠落下。 紧接着无数水滴砸下。 虚空被咸湿的水淹没。 成了海洋,包裹着怪物与公主。 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海水。 时间之海再次回溯。 To be continued—— 第32章 32 你知道人外吗 —你依旧杀死了我— 傍晚时分, 残阳如血,云海翻滚,激起暧昧色调的浪花, 洒落在空中, 迤逦且迷人。 天色渐暗, 忽然之间。 有流星划过,铂金色的亮光, 亲和其色调的温暖而又敬畏其神秘。 比芝卡帝国大概上百年也才能到一次流星, 这是神迹的象征。 大王子殿下的府邸。 他焦灼地在产房外踱步, 里面传来一声又一声惨叫。 惨叫越来越惨烈。 大王子的面色也越来越焦急。 侍从猝然发出惊呼。 大王子冷着脸瞪他:“不懂规矩的东西!拉下去!” 侍从吓得直接跪地求饶:“请殿下饶了我吧!我只是刚刚看到有流星划过!” 大王子皱着眉, 抬眼果然见到了流星,明明天并没有完全黑下来, 却仍然耀眼夺目。 耳边的惨叫不知何时停止,传出了一声啼哭。 侍女小跑着报喜。 “恭喜殿下, 是位小王子!” 大王子松了口气, 尽管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对自己的孩子也终归是期待的。 但之前只是有一点点期待。 如今看到了流星,见到了神迹—— 大王子抱住了又轻又软的小婴儿,向来冷酷的眉眼柔和了许多, 觉得这个孩子身上一定会有大造化。 “殿下……” 大王子听到王妃虚弱的呼唤, 抱着正在熟睡的婴儿来到了王妃身边,耐心多了许多,微微笑了:“你看, 我们的孩子。” “正好赶在神迹降临时出生。” “真是幸运的小王子。” 王妃虚弱地笑了笑,“殿下起好名字了吗?” “嗯。” 大王子摸了摸婴儿柔软的脸蛋。 “就叫,赫尔斯。” - 森林之中,几名冒险家正在朝深处走去。 “我看到流星在这里落下了, 你说,我们会不会见到神?” “不好说,我听说,流星划过是不会留下痕迹的,我们很可能无功而返。” “别这么丧气嘛,说不定我们今天就撞大运了呢!” “哎,如果你们见到了神,如果神能实现我们的愿望,你们想要做什么?” “我想有花不完的钱!” “我想在世上最高的山峰上有一栋城堡,然后我在那里生活。” “我想要娶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为妻。” 最后一个人的愿望一直得到了众人“嘘”声。 打闹之后,他们看向队伍中唯一一个没有开口说话的男人,便问:“约瑟夫,你呢?” 叫约瑟夫的男人年龄大概是二十岁左右,清隽俊秀,气质若松竹般优雅,却又如高山积雪般冷冽。 他思考片刻:“我想环游世界。” 同伴拍了下他的后背,兴奋说:“对嘛!这才是咱们冒险家的精神!” 约瑟夫不语。 他其实并不是很想来寻找这个神迹—— 他更喜欢依靠自己。 而非神明。 但朋友的热烈邀请,以及对神明的多多少少的敬畏,让他来还是跟了过来。 只不过,这都快走了一天了,即将要天黑。 即便有神迹,也早就消失了。 什么样的神,才会一直待在原地等? 约瑟夫提议:“我们回去吧。” “今晚在皇宫还有宴会。” 昨天傍晚神迹来临的时候,大王子的小儿子刚好出生,这让国王大喜,今天的晚宴就是为了庆祝小殿下的出生。 况且。 他们几个虽然都爱冒险,也去过不少地方,见过许多奇闻异事,但也都是从贵族阶层出来,今天这个宴会是必须要去的。 “不行!我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我一定要找到神迹降落的地方!” “就是,要回去你回去,我现在才不回去!” “好了,约瑟夫,我感觉到我们离神迹已经很近了,你难道想在距离神最近的地方离开吗?” 约瑟夫:“抱歉,我今天的冒险只能到此结束了。” 有人想要发火。 旁边人拦住他:“行了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古板,再说他家里又不同意……” 又有人挤眉弄眼说:“他可是要和长公主结婚的人。” 约瑟夫微微皱眉:“请不要乱说,这是没有的事情。” “我不会与长公主结婚。” 他对在场的人颔首:“祝你们幸运。” 众人在此告别。 约瑟夫背着背包,按照标记的记号,沿着来时的路不疾不徐地走着。 还没等他出了森林,就下起了雨,一开始很小,很快就又大了起来。 他停在一颗树下。 上面的记号已经被雨水冲刷掉了大半,而周围又全部是相似的景色,没有任何标志物供他分辨方向。 约瑟夫皱着眉,凭借直觉选了一条路,并在上面又用匕首重新做了记号,并刻下字迹,告知同伴他选择的方向。 森林之中隐匿着不可言说的危险,在人毫无戒备的时候,又忽然降落,给其狠狠地一击。 约瑟夫深知森林的调皮与顽劣,当他沿着这条道路走,并没有见到其他的记号—— 也许是被雨水冲刷干净。 也许是……他走错了路。 约瑟夫更倾向后者,他在所处的位置用刻刀做着最后一个记号,准备原路返回—— 暴雨停了。 渐渐放晴,太阳金色的光影穿过层层树叶,打下碎影,萦绕在他身边。 他抬眼,微微眯起。 一瞬间,见到比太阳更为耀眼的存在。 铂金色的发丝如瀑般垂下,如纱似雾地遮蔽着少女的容颜,更显得如梦似幻,看不真切,美得朦胧又惊艳。 约瑟夫眼神凛冽,握紧匕首,肌肉紧绷,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 ——在森林之中,遇到一个待在书上,漂亮的不像人的女孩,总会朝妖怪那方面猜测。 兀地。 树枝动了两下,发出咯吱咯吱声响,颤颤巍巍地,细小的枝丫终于承受不住少女的重量,掉了下来。 约瑟夫后退一步,仍然握紧匕首,警惕地盯着摔在地上的少女。 见她蹙紧黛眉,鸦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湿漉漉的,清纯透亮的湛蓝色眼眸。 浸着粼粼波光,比太阳刚升起时,洒在海面上的柔和光影都要梦幻。 少女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眨眨眼,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匕首上,却没有任何恐慌。 她笑的无害,露出诱人的梨涡:“你要杀我吗?” 约瑟夫沉默不言,握着匕首,面对着她,慢慢后退,见少女食指放在了唇边,用口型对他说,“别出声,别动。” 约瑟夫皱眉。 但敏锐的听觉,听到了背后呼噜呼噜野兽的声音。 他身体一僵。 眼前的少女却捧着脸,用好奇的目光望着他——他身后的野兽。 听声音。 应该是狼。 约瑟夫小心又警惕地转过身,见远处站在凶神恶煞的野狼。 余光又见到少女捡起了块石头,他眼皮一跳,对着她做手势,让她不要冲动。 少女歪了歪脑袋,眉眼一弯,放下了手中的石头,紧接着又忽然拿起冲着狼砸了过去。 被砸到脚脚的狼骤然发怒,冲着少女就龇牙咧嘴地杀了过来。 约瑟夫忍不住暗骂一声。 可。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女猛然扑倒狼,压在它身上,捏住它的嘴巴。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就完成了这套动作,并且将狼压制的彻底无法反抗。 只能呜呜咽咽发出凶残但却有些可怜的低吼。 约瑟夫回过神,连忙跑过去,帮忙压制狼。 少女单手捏住它的嘴巴,另一只手摸到了它的眼睛,哇了声惊叹:“绿色的哎,好漂亮。” 她垂下头,仔细盯着狼的眼睛,又捏了捏狼的耳朵,语出惊人:“我想养它!” 约瑟夫:“不行!” 少女唔了声,水汪汪的,湛蓝色的眼眸望着约瑟夫。 约瑟夫:“……” 他撇过视线:“这头狼很危险,且已经成年了,是无法驯服的。” 少女垂下眼睫,不舍地摸着狼的耳朵,失望极了。 约瑟夫从背包拿出绳索,在少女的帮助下,将狼绑好,拴在树上。 ——这里应该是有狼群,杀了其中一只狼,很可能会引来其他的狼追杀。 他现在还没找到出去的路,最好的方法还是将它拴起来。 少女在旁边心疼地揉着狼的脖子:“你把它勒的好紧哦。” 约瑟夫忍不住讥讽:“小姐,这是狼,我现在松开绳索,它会毫不犹豫地吃掉我们。” “原来你怕这个啊。” 约瑟夫:“……” 男人尊严让他硬气:“我不怕。” 少女:“别担心啦,我保护你的。” “它打不过我哎。” 约瑟夫冷硬:“不必。” 少女抱着狼,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它耳朵,神色落寞:“哦。” 她柔嫩洁白的小手落在狼乌黑发亮的皮毛之中,更衬得她肌肤如雪,诱人至极。 约瑟夫移开实现,勒紧了绳索,再次检查确保无误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微微蹙眉,像是在思考。 过了好久,她才挤出一个名字:“爱丽丝。” 顿了顿,又不是很肯定:“应该是爱丽丝。” 约瑟夫没计较这些,虽然依旧警惕,但好在刚刚确实是保护了他,所以也稍稍放下了些戒心。 “我叫约瑟夫。” 爱丽丝:“你好哦。” 约瑟夫皱眉:“你住在这里吗?” 爱丽丝眨眨眼,“我忘了。” 她苦恼:“我失忆了。” 约瑟夫眉头紧锁。 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 少女眼眸晶亮:“你听过,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句话吗?” 约瑟夫:“……???” 轻浮! 荒谬! 他沉着脸,收拾好背包,背上大步离开。 走了几步后,发现少女仍然留在原地。 迟疑了会儿,又转了回去,他冷声说:“我带你回帝都,之后会送你去教廷,哪里有登记的户籍信息,他们会帮你找到家人的。” 约瑟夫停顿了下,“跟上。” 爱丽丝仍然坐着没有动。 两人对视自己几秒。 约瑟夫渐渐不耐。 少女泪眼汪汪:“我腿受伤了。” “好像是摔到了。” 约瑟夫是不相信的,她刚刚制服狼的时候可一点没有犹豫! 腿受伤了,怎么可能? 当下彻底没了耐心。 只觉得这个女孩既娇气又任性,还满嘴胡话。 他说:“你愿意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吧。” 尽管如此,他还是提醒: “你若是想走,就沿着树上的记号走。” 说完便转身离开。 头也不回的走了。 爱丽丝眨眨眼,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他留不留下。 脑海里乱糟糟的一片,却又像是空白的纸张,除了爱丽丝这个单词,其他的什么也记不起来。 她揉了揉狼的脑袋,微微叹息:“看来,我们俩要相依为命了呢。” 狼被拴住了嘴巴,无助的低吼,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肯定是嫌弃的意思。 爱丽丝站起身,可能是刚刚制服狼的时候伤到了,右脚脚踝红肿一片。 她扶着树,有些茫然。 初来乍到,全然陌生。 但她总感觉这里不是她的世界。 她蹦跶着朝男人留下的记号走去,没过两分钟,就停了下来。 太累了。 这样不可能走出去。 爱丽丝又重新坐回了树下。 因为刚下过雨,空气潮湿,土地也坑坑洼洼,污浊至极。 少女漂亮的裙子脏的已经看不出原样,但她本人却好像有光环一般,仍然耀眼夺目。 太阳渐渐热烈。 爱丽丝脱了斗篷铺在地上,又把保暖衬衣也脱了两件—— 她之前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竟然在大夏天穿两件保暖衬衣,还披了个斗篷! 耳边又响起脚步声。 是抗不过良心折磨,去而复返的约瑟夫。 他沉着脸,见爱丽丝身边扔着的保暖衬衣,顿时移开视线。 爱丽丝笑了声:“这么纯情啊?” 轻!浮! 约瑟夫避而不答:“站起来,我带你出去。” “我们争取在天黑之前出去,不然会遇到比狼更危险的东西。” 他说着就见爱丽丝撩起了裙摆,忍无可忍轻呵:“爱丽丝小姐!” “你救了我,但实际也算自救,当然我也很感激,所以我会尽量帮你找到家人,但绝不可能因为救命之恩就娶你!” 爱丽丝无语:“……你在做什么美梦?” 约瑟夫一噎。 爱丽丝乜了他眼:“我受伤了。” 少女肌肤本就娇嫩,如今伤到的脚踝更是惨不忍睹,他沉默了会儿:“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你能站起来走路吗?” 爱丽丝:“……不是很能。” 他找到了个树枝,递到爱丽丝面前:“那你扶着这个,我们一起走。” 爱丽丝:“……” 她躺在老树干上,微微叹息:“算啦,留我自生自灭吧。” 她忧伤极了。 “没想到我死前遇到的最后一个男人,竟然这么不解风情。” “哦……他还是我目前生命中唯一一个记得的男人。” 说完这句话。 爱丽丝忽然愣了。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记忆。 唯一一个记得的。 怪物……是什么? 爱丽丝蹙眉,想不起来,索性什么也不想。 约瑟夫忽然又走到了她面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来背你。” 爱丽丝乖巧:“好哦。” 她伸手,男人把包扔给了她。 “把你的衣服装进去。” 除了两件保暖衬衣,爱丽丝把厚厚的加绒丝袜也脱了,明显是女士的衣物,留在这里终归不好。 少女乖乖的,用比较干净的衬衣包住沾了泥土的衣服,塞进了背包。 然后伸出手,搂住了像是被迫失身,臭着脸的约瑟夫。 爱丽丝:“……” 她手上拎着约瑟夫的包,趴在他背上,忽然问,“你多大?” “21。”约瑟夫警惕,“我无心女人。” 爱丽丝惊叹:“好大。” 约瑟夫:“???” 这个年纪,他还很年轻吧。 爱丽丝忽然意识到,她问的是年龄——因为约瑟夫看起来明显已经成年却纯情的过分——而约瑟夫说的是年纪。 她轻咳了声,心想,自己怎么能想这么污污的事情呢? 她自己之前到底是怎么的人啊! 背上的少女渐渐安静。 约瑟夫以为是自己拒绝的过于直白伤到了她,但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他确实无心女人。 所以并没有去安慰。 太阳落下,夜幕笼罩。 森林陷入了一片漆黑。 因为暴雨,将来时的记号都冲刷干净,完全找不到路,只能自己摸索。 爱丽丝在颠簸之中竟然睡着了。 还做了个梦。 不算特别美好的梦。 污浊的沼泽,天空挂着一轮残月,像是怪物耷拉着眼皮凝视着她。 悚然的电流感沿着尾椎爬上,让人近乎颤栗的恐惧。 好像她,做了十恶不赦的错事,如今正要接受惩罚。 而那诡异又窸窸窣窣的审判声如呓语般响起: “……我的。” “是我的……” “你是我的……” “不许别人碰……” 爱丽丝脑海骤然一痛。 无数记忆纷踏而至,在她空白的脑子里游荡了一圈,又飞走了。 她猛然惊醒。 在约瑟夫背上哆嗦了下。 约瑟夫背着她,不沉,甚至可以说很轻,又轻又软,像是没有重量但又挠人的羽毛。 但过于太烦人。 又是发出不安的嘤咛,又是在他后背乱蹭。 本来就是夏天。 穿的衣服又薄。 要不然约瑟夫扭头看到她睡着了,真会以为她是故意。 “老实点,行吗?” 爱丽丝茫然又委屈:“我做什么了?” 约瑟夫向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找到了处洞穴,粗鲁又快捷地丢掉爱丽丝:“今晚在这里休息。” 爱丽丝:“……” 她揉了揉有点疼的屁-股,无语地望着约瑟夫,他直接跑出去捡了好多柴才回来。 好在这是夏天,约瑟夫还是捡到了干燥的柴火。 刚把火升起来。 外面就又开始下雨。 爱丽丝单脚蹦过去,洗了洗手和脸,之后看向正沉默不言,望着火堆的约瑟夫,没有凑过去,而是站在了洞穴边缘。 约瑟夫和她非亲非故,随便她想做什么,根本没管…… 但又忍不住朝那边看过去。 他天人交战了会儿:“你过来烤烤火,如果发热了,很可能会死在森林。” 爱丽丝盯着跳动的火光,嘈杂的雨声与柴火燃烧的声响交织在一起。 “我好像……”她垂下眼睫,“死在了火海里。” 熊熊燃烧的大火。 将她包围着,而她只能一动不动任由火舌将她吞灭。 约瑟夫心中一惊,已经摸到了匕首—— 这么漂亮的女人。 又莫名其妙出现在森林,还穿着冬季的衣服。 说不定就是女鬼! 爱丽丝不知道约瑟夫在想什么,又看了会儿雨,然后坐在了火堆旁,兀地出神。 约瑟夫见她安静了,但握着匕首的手仍然没有松开,过了会儿,假装睡觉,想看看少女会不会有下一步举动。 谁曾想。 没一会儿,他肩上就一沉。 ——女孩睡着了。 约瑟夫冷着脸把她推开,但很快又倒了过来,直接压在了他的腿上。 “……” 轻-浮又放-浪的女人! 他正要缩回腿,忽然察觉到腿上的体温不对。 伸手飞快地碰触了下她的肌肤,果然很烫。 约瑟夫推了推她:“醒醒?醒醒?别睡了。” “爱丽丝小姐?” “爱丽丝!” 爱丽丝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几乎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感知。 还梦到了曾经的记忆。 …… 是她成年的那天。 国王为她办了个宴会,她主动要求上台表演。 剧本是爱丽丝自己写的。 是一个王子与公主虐恋情深的故事。 台下看着的人表情一言难尽。 尤其是那优雅的美人国王,手指都在发抖。 要不是爱丽丝是公主,他都能直接给轰走。 台上的人还尽心尽力的演着。 爱丽丝趴在赫尔斯王子的床边,握着他的手,情真意切,梨花带雨:“挖走我的波灵盖吧!只要你能站起来,区区两个波灵盖,不算什么的。” 下面有人没忍住笑了出声,但又立刻憋了回去,一张脸通红。 赫尔斯尽心尽责在表演:“别以为你给了我波灵盖,就能够得到我的人,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这辈子爱的人只会是莉莉娅,她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善良,最温柔,最纯洁的女孩!” 爱丽丝面露痛苦,但还是强颜欢笑:“我知道的,我不奢求这个。” “只要您能好起来,我失去一双波灵盖又算得上什么呢!” 赫尔斯适时露出几分不忍与感动,但很快又恢复到冷酷无情。 自言自语:“不,我怎么能生出那种想法?!” “我怎么能对不起莉莉娅!?我怎么会对爱丽丝这个恶毒的女人心动!” “这不可能!” 美人国王终于维持不住优雅,提剑站起身,风扬起他的银发,露出足以颠倒众生的容颜,面如寒霜。 扮演赫尔斯的男孩察觉到危险,差点惊坐而起,但还是保持住专业素养,把剧给演完。 结束以后。 国王翻看着爱丽丝写的剧本,语气清浅,似是一位极为温柔的美人:“我知道你这个年纪,会对爱情有些渴望,或许直到步入歧途才会明白那些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他笑了笑,神色宠溺,“但是,爱丽丝,你应该知道你身份的特殊,这些东西,你只能看看,不可以接触。” “不要放纵自己。” 爱丽丝不满:“怎么能这样呢?只能是先放纵,然后才禁欲。” 国王轻轻地放下剧本,坐在她身边,抚摸着她的发丝:“乖,听话,好吗?” 爱丽丝仰头看他:“你告诉我理由?他们都没有克制,凭什么只让我这样呢?” 国王动作顿了下,微微垂眼:“爱丽丝,你该明白,你血液的特殊性。” 爱丽丝咬唇。 画面陡然转换。 一片火海之中。 爱丽丝心想,这个梦可太真实了,她真的觉得自己浑身发烫。 耳边是凄厉的惨叫。 她看到自己不远处有一个木雕,完全按照她的审美来的。 忽然。 有一只手抓起了她。 “???” 那头怪物狰狞着:“爱丽丝,你要我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个背叛者!” “是你先招惹我的!背叛者!” “你要和我一起死!” 爱丽丝:“……” 这只怪物浑身冒着火焰,他目光忽然落在正在燃烧的本子上—— 这是他收集爱丽丝的物品时保留的。 “我要让你永远都无法离开我!” “我诅咒你,永远无法摆脱剧情。” 光芒四射,又归于黑暗。 这片虚空彻底消失。 腐肉,公主,木雕。 统统消失。 只有一个本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因神明介入而成了独立的世界。 风吹过。 露出了烫金字体,永远无法磨灭。 书名:《残疾王子之真假白月光》 作者:爱丽丝 …… 爱丽丝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精神恍惚。 一时不知道是应该感叹自己竟然能写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剧本,还是该感叹她爸爸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又或者,是得担心,克制欲-望这件事。 还有那只怪物…… “醒了?” 爱丽丝听到声音,看向脸色阴沉的约瑟夫,“?” 怎么这么苦大仇深。 昨夜爱丽丝发热之后,又在下雨,约瑟夫本意是想把她留在这里,自己去寻找草药—— 谁曾想。 爱丽丝竟然搂住了他的腰,哀声切切,“我愿意的,我愿意把波灵盖献给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约瑟夫死活都扒不开她的手,就在他准备暴力突破的时候,爱丽丝终于醒了。 此时,他对爱丽丝的印象,跌到了谷底。 约瑟夫冷冷说:“你发热了,我去给你采些药,你在这里不要动。” 爱丽丝:“好的,谢谢。” 脑袋昏昏沉沉。 眨眼之间,场景骤然变幻。 沿着泥泞的沼泽地。 怪物拖着残破的身躯,朝公主蠕动爬行。 爱丽丝睁开沉重的眼皮,顿时惊醒:“呜哇好丑的怪物!” 与海上初见时的反应完全一样。 怪物停下。 冰冷的琥珀色重瞳凝视着公主,祂默了几秒,忽然问:“你知道,人外吗?” 爱丽丝:“……” 该死的,虽然她失忆了,但她真的知道这是啥。 祂说:“我想玩。” 大概是觉得语气过于僵硬。 怪物委婉邀请:“你可以陪我玩吗?” 第33章 33 我喜欢年龄小的 —你依旧杀死了我— 夜幕笼罩, 森林之中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音色,像是不知名的野兽在极速掠过,又很快归于沉寂。 爱丽丝拿树枝戳着火堆, 脑袋依然昏昏沉沉, 眼皮几欲黏在一起, 但却强撑着没有睡过去。 实在是刚刚那怪物给她的冲击太大—— 主要是语言惊到她了。 就算是要叛逆放纵,最起码……最起码也得帅一点嘛! 那只怪物。 上半身辨不出是什么模样, 长得很一言难尽, 诡怪的可以拉进猎奇馆收藏, 下半身则完全腐烂, 不过倒是不臭,反而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 但是! 不管如何都不能磨灭—— 这只怪物。 这个人外。 太刺激了。 完全没法接受啊。 不过好在祂没有硬来就迅速离开了。 像是因为受了重伤而体力不支。 也像是……特意过来和她说一句话, 聊聊天,仅此而已。 爱丽丝又戳了戳火堆, 心想, 也许是因为祂下半身腐烂,所以做不了太过分的事。 霎时间。 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画面,很多不堪,冲击力极强, 又诡丽糜乱的画面。 她默默捂住发烫的脸, 驱赶走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你还好吗?” 爱丽丝听到声音,抬眼。 少女苍白的肌上晕染了晚霞的迤逦,添了几艳色, 湿漉漉的大眼睛如清泉般剔透,唇瓣如玫瑰般娇艳欲滴。 约瑟夫移开视线。 沉声说:“我找到草药了,一会儿你把它涂在身上,去去热。” 爱丽丝感叹:“谢谢你, 你真是个好人呢!” 约瑟夫:“……不必。” 没再去看爱丽丝,低头研磨找到的草药,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透神色。 爱丽丝支着下巴,问他:“你有见过怪物吗?” 约瑟夫:“什么怪物?” “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爱丽丝沉思,又补充,“还特别想做羞涩的事。” 约瑟夫将捣碎的草药递给她,讥讽道:“你在说自己?” 爱丽丝:“……” 多么欠的一张嘴啊。 但考虑到他冒雨去给她采了草药,爱丽丝就把反驳的话语咽了回去,看了眼已经背过身的约瑟夫,开始给自己涂药。 ——虽然她忘的挺多的,但好像生病是要吃药的,这样有用吗? 有用,但作用不一定大。 约瑟夫望着外面又落下的雨幕,心情沉重。 发热这个病在这个医学落后的年代,死亡率极高。 好好用药都很可能活不下去,更别提爱丽丝只是涂抹了些草药。 尽管约瑟夫不怎么喜欢她,但也没想到过让她去死—— 而且这种不喜欢也很是难以形容。 不像是厌恶。 而是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新奇感觉的抵触。 但复杂情绪最终只是简单总结为了,对放-浪-轻-浮女孩的偏见。 约瑟夫骨子里刻着严谨与古板,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将衣服上的雨水拧干,外套放在火堆旁烤着,无意中看到了曲线优美的影子,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忙收回了视线。 少女娇软的嗓音响起:“你可以,给我接点水吗?” 约瑟夫冷漠:“没有工具。” “那好吧。” 只能强忍着草药汁的黏腻——这种感觉,不像是草药。 反而像刚刚出现的怪物,留下的那股黏稠感。 还有些淡淡的玫瑰香。 爱丽丝竟然有种被怪物包裹着的错觉,心想,自己真是被惊到了,竟然会想这么奇怪的事情。 她重新穿上裙子。 华丽矜贵像是掉入了泥沼,被污浊狠狠冲刷过,洗涤出内在的卑劣。 爱丽丝打了个哈欠,实在克制不住困意,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这次还好,没有做梦。 只是时不时会被吵醒。 会有谁在不停的喊着: “爱丽丝……” “……爱丽丝……” “我的爱丽丝……” 窸窸窣窣。 又委屈巴巴。 诡异之余,是极度的悲伤。 像是,她欠了祂什么。 夜里又下了两场雨,温度骤然降低,火堆也渐渐熄灭。 因为天色已经很晚,再加上下了雨,约瑟夫没有再去捡树枝。 况且,走了一天,也确实累了。 在洞穴边洒了驱散蚊虫的粉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过去。 翌日一早。 仍然下着雨。 洞穴变得潮湿阴冷。 约瑟夫睁开眼,身体一僵,顾不上睡硬邦邦土地而造成的酸疼,把趴在他身上的女孩猛地推开。 爱丽丝被诡异的音色折磨了一晚上,刚睡着就被摔醒了,蒙了瞬息,就瞪向约瑟夫。 揉了揉被撞到的腰,见手肘都蹭破皮了,绷着脸,站起身朝约瑟夫单脚蹦跶着走过去。 约瑟夫有一瞬心虚,但又强硬道:“爱丽丝小姐,请你自爱一些。” 爱丽丝忽然在他面前蹲下,拽住他的衣领,娇艳的脸蛋凑到他面前:“约瑟夫先生,请您看看,这个洞穴有多大。” 挤他们两个已经很困难了。 “另外,昨晚是您一直蜷缩着身子发抖,朝我身上凑的。” 她抬手掐着男人下巴,缓缓摩挲,雪白的拇指沿着他薄唇勾勒,忽然弯弯眼眸:“如果能有东西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录下来就好了呢。” “真想让我们贞洁的约瑟夫先生看看,昨晚他是如何放-浪而不知地,紧紧地,抱着我呢。” 约瑟夫冷白色的肌肤浮现了层淡淡的粉色,浑身僵硬,“你胡说八道!” 爱丽丝松开了他:“约瑟夫先生,别道貌岸然了。” 她笑了声,意有所指。 “嘴上像个贞洁烈夫,身体上呢?” 约瑟夫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是清晨…… 他抿着唇,将背包放在腿间,朝洞口挪了挪,吹着冷风,平复燥热。 但还是不相信自己会主动凑到爱丽丝身边。 他在与人交往中,向来是矜持有礼,从来没做过过火的事。 况且。 他自认不是伪君子,到目前为止,确实未对爱丽丝起过心思。 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爱丽丝也没再解释。 她觉浅,又被诡异的音色困扰,根本没真正睡着。 而这个洞穴真的不大。 待两个人,生个火堆,都没什么空隙了。 这里昼夜温差又大,火堆熄灭后,人总会不自觉朝热源靠拢。 人之常情。 再加上,现在情况特殊,两个被困在森林里的人,互相取暖,爱丽丝也没那么狠心把人推开。 …… 天气阴沉沉的,不知道下了多久的雨,也分辨不出现在的时间,只知道淅淅沥沥的雨声毫不停歇。 约瑟夫坐在洞口,感受着凉意,裤子湿了一大块都不在意,脑子乱糟糟的。 望着雨幕。 忽然想起了昨天朋友们的玩笑话。 “见到神……” “……我想娶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为妻……” 神。 最美的女人。 约瑟夫向来对神抱着三分怀疑,但此时却有些动摇,甚至生出了荒谬的念头。 ——难道真的是神来实现愿望了? 可这愿望不是他许下的啊。 约瑟夫抿唇,好像又感受到了唇瓣酥麻的触感,柔软又滑腻的指尖在他唇瓣细细摩挲…… 男人脸色一阵红一阵黑。 他克制不住地扭头,偷偷瞄爱丽丝,见女孩缩在角落睡着了,就松了口气。 又见她长袖的裙子蹭破,露出的手肘处也出现了血印子,不免有些心虚与愧疚。 “看够了吗?” 约瑟夫心中一惊,连忙收回视线。 少女咕哝:“伪君子。” 约瑟夫:“……” 雨停了以后。 约瑟夫又背着爱丽丝赶路,大概是好运降临了,他终于在树上找到了同伴留下的记号。 根据路线推测,他们应该也是迷路了,根本没有走到他留下记号的地方。 至于这个记号,是不是正确的路线,约瑟夫也只能赌一赌了。 爱丽丝趴在他背上:“你好像很纠结哎。” 约瑟夫没理会她。 等出了森林,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 爱丽丝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肩窝:“别担心。” “你会走出去的。” 约瑟夫闷声:“嗯。” 爱丽丝又问:“你累吗?” 约瑟夫沉默不言。 爱丽丝动了动:“你可以把我扔下来,自己走会比较轻松,而且活下来的概率会很大。” “我现在这样,有点像个累赘。” 约瑟夫:“你可以肯定一点。” 就是个累赘。 但约瑟夫只是因为对她的偏见而讥讽了句,并不是真的将她当成累赘,也没有将她扔下。 ——她是制服狼的时候受的伤。 尽管是自救,但也是救了他。 她救了他。 所以他带她出森林。 这是一场公平交易。 约瑟夫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大概又走了一个小时,终于走到了森林边缘。 约瑟夫难掩心中激动:“我们出来了。” 爱丽丝配和地哇了声,夸赞的很真诚:“你好厉害啊!” 冒险这项运动,目前大多数都是贵族在玩这项运动,很容易被看做是不务正业,根本得不到身夸赞—— 爱丽丝这种赤忱的语气,让约瑟夫心中微动。 他抿了抿唇,背着她朝小镇走过去:“你觉得……” 爱丽丝:“?” 约瑟夫:“没事。” 他们并没有在小镇上停留,雇了个马车后直接驾车朝帝都赶回去。 昨晚他没能赶回去参加晚宴,心中总有些不安。 爱丽丝被颠的想吐,神色恹恹,“我们可以走慢一些吗?” 约瑟夫:“抱歉。” 但却没有减速。 爱丽丝撩起帘子,呼吸新鲜空气,看着眼前复古的建筑,难免有些恍惚。 总觉得,这个根本不是她的世界。 又想起做过的梦。 ——熊熊烈火,怪物的惨叫与诅咒: 永远无法摆脱剧情。 无法摆脱的剧情。 她是进了书里吗? 而且怪物,好像是有两只。 一个是诅咒她的,一个是想和她玩……人外的。 - 比芝卡,帝都。 约瑟夫给爱丽丝指路:“直走,拐个弯就是教廷,你可以去那里查查户籍信息,找找家人。” 爱丽丝经受了一路的颠簸,如今脸色苍白,看起来更憔悴了:“好的。” 约瑟夫沉默两秒,解释:“我现在有事,不能陪你一起,如果你不着急,我可以先为你找一处落脚点,之后再陪你去教廷。” 去教廷走手续是很困难的。 从申请到查找,也是一个长期战线。 更何况,教廷不归国王掌管,高度的自主性让那里的一些官员格外膨胀。 爱丽丝独自一个人去很可能会被刁难,更别提她惊艳的长相。 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漂亮就是原罪。 他虽然想着要摆脱爱丽丝,但就这么着把一个失忆的女孩扔到大街上,还是很不放心的。 约瑟夫把这个不放心归为是自己的善良。 “你觉得吗?” 爱丽丝没有异议,完全是约瑟夫说什么她做什么。 乖巧的让约瑟夫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给爱丽丝找的落脚点是约瑟夫在帝都的住处。 他说:“我最近这两天可能会在家住,这个侍女叫罗娜,有什么事你和她讲,她会照顾你。” 爱丽丝:“好。” 约瑟夫想了想,吩咐罗娜去请了个治病的大夫,再给爱丽丝准备几件衣服,觉得没有遗漏,才回了家。 爱丽丝洗了澡,给脚踝上了药,躺在床上。 在森林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强大的违和感与陌生感。 如今真正走进了风格诡异的时代,住进了陌生的房间,躺在了硬邦邦的床上—— 终于有了些初来乍到的迷茫。 侍女守在门口,谈话声音大的好像是让屋内的人故意听到一般。 “桑切斯先生竟然带女人回来了?!” “帝都谁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与桑切斯先生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里面这位可真不知廉耻,竟然也颠颠地跟着回来。” 桑切斯是约瑟夫·桑切斯。 “谁说不是呢,长公主殿下端庄有礼,里面的那位,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狐狸精,这俩比不了的。” “桑切斯先生带她回来的时候,你们是没见到,她身上上穿的破破烂烂,谁知道经历了什么。” “都怪她,桑切斯先生多么洁身自好的人,竟然没结婚就养了情妇!” “我觉得桑切斯先生看不上她,桑切斯先生可是最讨厌放-浪的女孩。” 爱丽丝听的津津有味。 心想。 你们家桑切斯先生目空一切,无心任何女人。 门外的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了眼。 ——她们都说得这么过分了,她竟然还没发怒? 约瑟夫出去冒险的时间居多,常年不在帝都,府邸里面的侍女们早就被长公主收买了。 她们拿了长公主的好处,自然是要为长公主说话,要贬低爱丽丝的。 不过现在这两句也只是试探—— 没想到爱丽丝竟然这么懦弱,都骂到门口了,竟然连发怒也不敢。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 桑切斯先生肯定不怎么宠她,所以她连恃宠而骄都不敢! 于是,当晚长公主收到了一条消息: 【桑切斯带回来一个漂亮但懦弱的乡下女人】 ——爱丽丝与侍女谈话时,说自己是从小镇那边过来的。 相对于帝都而言,即便是在帝都脚下的小镇,也是乡下。 长公主见到字条,当即便发了怒。 “我以为他昨晚是为了躲避我,才没来参加宴会,没想到竟然被狐狸精勾走了!” 侍女守在旁边一言不发,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 “备车!我要去见见这个爱丽丝!” “要去见谁?” 王后笑着走了过去。 “王嫂。” 长公主气愤,“还不是约瑟夫,他领回来了一个女人!” 长公主是国王的妹妹,已经去世的老国王最小的女儿,是老国王老来得子,宠的无法无天,性子更是格外娇纵。 王后听到约瑟夫领回来一名女孩,惊讶一瞬,又温声劝道:“好了,别着急,今天已经太晚了,等明天,咱们打扮得美美的,再去见见她,怎么样?” 先不说长公主与桑切斯现在没什么关系。 就单单说。 从皇宫到桑切斯的住处,又是晚上,又是去找麻烦,实在有损皇室尊严。 长公主在王后的劝说下,才勉强平息了些怒气,答应明天再去找爱丽丝。 …… 桑切斯家。 桑切斯的父亲官职不高不下,正是尴尬的地位,而且晋升空间很低,更是尴尬。 不过好在自家儿子长得争气,被长公主看上了—— 但没想到约瑟夫竟然会拒绝! 如今,更是连晚宴都敢缺席了! 桑切斯老爷气的心梗,他阴沉着脸,指着风尘仆仆的约瑟夫训斥:“你看看现在,一事无成,毫无建树,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务正业……” “从今天开始,你哪里也不许去!明天进宫去拜见一下长公主,诚心诚意地道个歉!” 约瑟夫沉默,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单看模样,像极了逆来顺受的窝囊废。 桑切斯冷哼一声:“给我回房间好好反省!” 约瑟夫走之前忽然说:“我不会与长公主结婚。” 桑切斯强硬:“这事儿你自己做不了主!” 当然他也做不了主。 长公主也没法做主。 ——婚姻由教廷负责,不然长公主早就求着国王赐下婚约了。 不过…… 教廷那群家伙,用钱也可以收买。 桑切斯眼中闪过精光。 - 翌日一早 爱丽丝洗漱完毕,又给脚踝上了药,发现红肿已经消了大半,心想这个药好有用。 她一边涂,一边想,这里的药真奇怪,都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 就像。 怪物身上的香味。 真奇怪。 怎么会又想起了那个怪物? 她之前和怪物认识吗? 又是什么关系? 是那些糜乱画面上的关系吗? 爱丽丝把那些不利于身心健康的暧昧画面驱赶走,专心致志地上药。 就在此时。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还伴随着“早上好,长公主殿下”的问候声。 恭敬极了。 爱丽丝蹦跶着洗了洗手,然后就见到了所谓的长公主。 雍容华贵,从头到脚,珠宝亮闪闪的,有些刺眼。 她沉默一秒,决定随大流:“早上好,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挑剔地将她上下打量一边,完全没有从相貌与身材上挑出刺,当下更气愤了。 “谁允许你住在这里的?”她霸道说,“来人,把她给我扔出去!” 爱丽丝:“……” “您是约瑟夫的妻子吗?” 约瑟夫不愿意娶她,这是整个帝都都知道的事! 长公主以为她故意挑衅,美目含着火焰,骂骂咧咧:“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不用的。”爱丽丝心想她这个反应可不是妻子,也不想情侣,但还是要解释。 “我和约瑟夫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是因为我受伤了,约瑟夫觉得我可怜才让我留在这里。” 她停顿了下,说: “我自己可以离开。” 因为脚受伤,只能慢吞吞地走。 长公主呵斥:“你这样装可怜是给谁看!” 爱丽丝撩起眼皮,有些不开心地扫了她一眼:“我脚受伤了。” “谁知道是不是装的?”长公主冷哼,“我看你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约瑟夫过来!” “快点,把她给我拉出去!” 爱丽丝:“……” 谁还没点小脾气了? 她索性坐在了椅子上,“抱歉呢,我忽然不想走了。” 长公主带来的侍从不多。 算得上是轻装简行。 不过将一个女孩拖着完全不成问题。 ——他们这些侍卫是这样认为的。 但不知为何。 在与爱丽丝对视的那一刻,只想要臣服,完全不敢上手去碰触她。 仿佛…… 她就是他们的造物主! 已经做好打架准备的爱丽丝:“?” 长公主自然不知道他们的感受,只觉得自己被蔑视了。 她恼怒道:“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再不动手小心挨鞭子!” “够了!” “你们在做什么!?” 约瑟夫是收到消息立马就赶过来的,面色透着些疲惫。 他看向长公主,冷漠问:“这是我的府邸,长公主有什么资格赶走我的人?” 爱丽丝捧着脸,故作深情地望着男人,依赖极了:“约瑟夫~” 又故意刺激长公主:“长公主命令人把我拉出去,人家刚刚好害怕。” 约瑟夫身体都僵了,没去看爱丽丝,对着怒气冲冲的长公主还算客气:“请您出去。” “即便您是长公主,也不能随意闯进别人的府邸,如果您再不走,我就要去教廷,告您非法侵入住宅。” 陪着长公主来的侍女是王后身边的,目的是为了看着这位自小被宠坏的小祖宗,免得做出什么有损皇室尊严的事情。 听约瑟夫这么一说,她连忙劝长公主:“殿下,咱们今天先离开吧。” 来之前也真没想过,约瑟夫竟然会这么不给皇家面子。 “如果闹到教廷,国王会发怒的。” 长公主哪里听得到了劝,但因为她追求约瑟夫这件事,国王已经不止一次训斥她了。 侍女又哄劝了她好几句,才勉强把这位祖宗劝住。 长公主勉强压住怒火,警告性地瞪着爱丽丝。 爱丽丝无辜回笑。 本来就都解释清楚,乖乖的准备离开了,无奈对方态度过于嚣张,总想着动手动脚。 紧接着。 约瑟夫就挡在了爱丽丝身前,遮挡住了长公主的视线。 侍女连忙又劝了两句, 爱丽丝支着下巴,感叹,“她对你一片痴心呢。” 约瑟夫按了按眉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提起她身份的事情:“我带你去教廷。” 爱丽丝拒绝:“不用啦。” “教廷不会有我的信息。” 约瑟夫皱眉。 爱丽丝回想起自己的记忆—— 是个公主。 穿着打扮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 还有最后那本书。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赫尔斯的王子?” 爱丽丝神秘兮兮,“我给自己算了一卦,他是我未来丈夫。” 约瑟夫冷笑着讥讽,“那恐怕是不能如爱丽丝小姐的愿了。” “赫尔斯王子才刚刚出生。” 爱丽丝:“……” 比芝卡帝国。 赫尔斯王子。 果然是穿书了。 而且剧情还提前了。 那,那个诅咒她的怪物呢? 约瑟夫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你姓什么?” 爱丽丝无辜:“我失忆了。” 她在约瑟夫开口前,说: “我们就此分开吧,也免得你为难。” 约瑟夫:“离开之后,你去哪里?” 爱丽丝深沉:“四海为家。” “……” 虽然约瑟夫说不必担心长公主,可以先把伤养好,但爱丽丝过了一上午就觉得伤的差不多了。 ——好像有谁一直在帮她疗伤,好让她快点离开。 不过因为能力不足,所以在今天才治好。 玫瑰香味。 残疾的怪物…… 不管怎么说,在约瑟夫回桑切斯家的时候,爱丽丝就离开了他的府邸—— 侍从们根本没有任何阻拦,除了门口的守卫象征性地问了两句。 爱丽丝心想,约瑟夫真是太不容易了,府邸里但凡有点用的,都被收买了。 - 约瑟夫去教廷查了查爱丽丝的信息,果然如她所说没有任何记录。 甚至没有一个叫爱丽丝的。 他皱眉。 爱丽丝这个名字并不特殊,理应有很多重名,但大家好像在起名时都不约而同避了过去。 好像是在避讳。 约瑟夫后背惊出冷汗。 忽然想到。 他进森林是为了找寻神迹。 神,迹。 可爱丽丝各个方面都是普通人啊。 他顾不上教廷还有些隐秘事务需要他处理,匆匆忙忙地回了府邸,却被告知爱丽丝已经离开了。 都已经离开快一天了,竟然没有一个人通知他! 约瑟夫发了怒,将府邸的侍从都统统更换了一批。 可那天之后。 他就再也没见过爱丽丝了。 心情酸酸胀胀。 是真真切切的失落。 每次想起爱丽丝。 都觉得她好像烟花,短暂而绚丽,给人一场视觉盛宴,一场心灵享受,一场难忘的美梦,便又消失无踪。 直到某天。 约瑟夫在教廷处理了那些诡异又神秘的事务后。 不想回家,便在街上乱逛—— 见到了爱丽丝竟然在卖糖。 少女的脸色比之前要健康很多,也更加明艳动人,举手投足尽是风情万种。 他心口忽然被撞击了下。 那股重逢的喜悦是无法骗人的。 只可惜,他眼中看到爱丽丝,就忽略了心中的感受。 在将要走过去的时候—— 一名儒雅的中年男人走到了爱丽丝面前,冰冷琥珀色的眼眸瞥了他一眼,令他浑身冰冷,四肢僵硬。 脑海中无数的声音在叫嚣。 恶灵! 是恶灵! 约瑟夫拼命克制住,才没有逃跑。 傍晚夕阳西下,挥洒着最后的温柔。 恶灵步伐优雅地走到爱丽丝的摊位前,风度翩翩,温和说:“我要十颗糖。” 爱丽丝唔了声:“不行的。” “一次做十颗,太累了。” 男人:“……” 祂退而求其次:“那我要一颗。” 爱丽丝动作很快,把粘牙糖递给了男人,收了两个铜币。 等着下一位顾客。 男人咬着糖,完全不符合祂儒雅温和的形象,含糊不清:“我再要一颗。” 爱丽丝:“……” 她扭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与火海之中的木雕长相完全一样,完全是按照她的喜欢来的。 为什么,木雕会活过来? 祂是火海中怪物的化身吗? 而且。 自从她开始卖糖以后,祂就每天都来这里买。 不管她换了几个地方卖糖,祂都能准备地找到。 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监视着她,清楚的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种被凝视的感觉,真是令人烦躁。 她盯着祂出神。 怪物慢慢垂下头,耳根有些红。 想到爱丽丝的心声—— 如果再有重复…… 就教一教祂该怎么去爱吧…… 公主要接受祂了。 祂还可以活二十五年,还可以陪伴公主二十五年…… 可以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地陪伴公主二十五年…… 祂的公主…… 祂的爱丽丝…… 祂们可以厮守了…… “我要一颗糖。”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祂的思绪。 怪物像被侵略领土了般恼怒,散发出磅礴威压。 祂残破的肢体似是在愤怒挥舞,下一秒就要刺透约瑟夫的胸膛。 爱丽丝也察觉到了祂愤怒的情绪,微微蹙眉:“我这里不提供吃糖的地方,你不要阻碍别的客人。” 怪物琥珀色的重瞳望向公主。 爱丽丝:“……” 怎么看到了,一点点的委屈?jpmjdj 忽视掉陌生人的神色,低头给约瑟夫做了个又大又漂亮的糖,“给你,免费的。” 约瑟夫接过糖,执意要给她钱。 爱丽丝看着他手中的银币,腼腆:“不是不想要钱。” “我找不开。” 约瑟夫不在意这些小钱:“没关系,不用找。” 话音刚落。 怪物咬着糖咕哝道:“你口袋里,刚好有两个铜币。” 约瑟夫很少来这种小摊买东西,平时也都有店主上门服务。 如果需要买东西,都是去有名气的店里,所以带的不是银币就是金币。 他不可能在衣袍里放铜币,可他现在确确实实摸到了两个铜币,眉心微皱,但还是说,“我记错了,给你。” 爱丽丝哎了声,真诚说:“其实我是真的想请你吃的。” 毕竟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的熟人了。 约瑟夫见她态度强硬,便不再推让,收了糖,但也没有走,站在了爱丽丝的另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男人。 怪物:“你看,他买了也不吃,他在浪费。” 爱丽丝心想,我看到了。 但是你,看起来都三十多岁了,不要像三岁一样告状好吗? 而且真的。我们不熟。 “请问,你还有事吗?” 男人琥珀色的重瞳清澈极了,望着爱丽丝:“我还想再要一颗糖。” 爱丽丝沉默着又给祂做了一个。 男人接过糖,仍然没有走,站在原地吃着。 约瑟夫之前很少吃甜品,况且,他是为了观察恶灵而留下的,所以一边握着糖,一边观察祂。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音色: “浪费……” “可耻……” “浪费可耻……” 约瑟夫眼神微禀,忽然陷入黑暗,双腿仿佛扎根泥潭,四肢被黑色气流禁锢,鼻息间闻到了诱人的玫瑰香味。 但仍然没有减少任何恐惧。 怪物蠕动爬行的声音。 渐渐靠近。 渐渐靠近。 他看不到。 却感觉到了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了他—— 手中的糖。 场景骤然恢复原样。 爱丽丝眨巴着眼睛看他,“糖好吃吗?” 约瑟夫后背尽是冷汗,看向正在吃糖的男人,目光又落在爱丽丝亮晶晶的眼眸,心口塌陷一块。 可悚然感丝毫没有减少。 他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恶灵,盯上了爱丽丝! 约瑟夫戒备地看了眼恶灵,又瞬间收回了视线,他问爱丽丝:“你最近住在哪里?” 爱丽丝:“绿色温房。” 约瑟夫:“?” 爱丽丝解释:“城南有一处小树林,我睡在那里。” 其实睡的还很舒服的。 没有受到蚊虫困扰,温度也适宜,完全没有夏季的燥热。 大自然,好像对她很温柔,很亲昵。 而约瑟夫完全无法克制地,涌上了股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心疼。 他压下这种情绪,生硬说:“你可以住回来,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了。” 男人忽然插话:“我很喜欢你的糖。” 爱丽丝迟疑:“……谢谢。” 祂又说:“我还要再吃一个。” 爱丽丝劝他:“糖吃多了会笨。” 怪物:“没关系。” 祂顿了下,说:“笨点可爱。” 爱丽丝:“……”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卖萌,天哪! 她实在没法再待下去她,决定回去,明天换个地方卖糖。 男人没听到她回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你做的糖。” 爱丽丝:“……” 怪物:“我想雇你天天给我做糖吃。” 祂思考片刻,找到了几个非常准确的词语:“包吃住,做一休六,有五险一金。” 爱丽丝都惊了。 中世纪还有五险一金? 她看向男人,无意间和那双冰冷的琥珀色重瞳对视。 忽然想到。 那只身体破碎还想要玩人外的怪物,也是琥珀色的重瞳。 同样的形状。 同样的冰冷。 同样的,令人恐惧。 她错开视线:“不用了。” 爱丽丝推着小车就要离开—— 约瑟夫接手她手中的推车,按在其中一边的推把上:“你可以先来我这里,我不回去住,你每个月给你交房租就可以,一个月十个铜币。” 爱丽丝心想,我才不去呢。 我睡树上,一个铜币都不用花。 谁曾想。 另一只手也按住了小推车。 怪物:“他说的,我也可以。” 这时。 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了。 约瑟夫是帝都有名的俊美公子,清隽俊秀,温和守礼,是无数女人的梦中情郎。 而怪物与公主,单单凭逆天容颜就能万众瞩目。 前者令人心生恐惧,后者令人心生向往。 像是极恶与极美。 后来挤过来看热闹的人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小姑娘,两追求者,抢着买人家糖。” “小姑娘确实好看,我每天路过都会买颗糖。” “打起来!打起来!” 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爱丽丝呀了声,弯了唇瓣,笑容灿烂如桃花:“他们说,你们是来追求我的。” 约瑟夫心跳声陡然如鼓点般急促,他强压下这莫名的情绪,“不要误会,只是你当初救了我,我现在想帮帮你。” 怪物咬着糖,“我是。” “我在追求你。” 这就,有点惊悚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喜欢这种很可能被凝视着的爱恋—— 说白了,不就是偷窥吗? 爱丽丝升起一股反感。 况且,祂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公主委婉拒绝:“抱歉哦,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 怪物:“?” 不是你,亲口说,喜欢年长一点的吗? 约瑟夫有些欢喜。 又觉得茫然,他高兴什么? 而紧接着。 他就又无法欢喜起来。 因为爱丽丝说: “我喜欢——” “年龄比我小的,清冷又孤傲,最好我欺负他,他还会哭。” 怪物:“??” 公主从祂手中推走推车。 无意中的碰触。 祂听到: 就【雪白的肌肤上,眼尾晕染出一抹红色,泪眼婆娑,浸满水雾,无助又哀求地望着她】的那种可怜巴巴的哭泣。 怪物:“……?” 紧接着。 公主又补充说: “还必须是个人。” 怪物:“???” 第34章 34 要不要做我的新娘 —你依旧杀死了我— 夏季的夜晚总是闷热, 即便有风吹过,也浸着燥意,使人徒增了许多烦闷。 爱丽丝躺在树上却并不觉得燥热, 反而格外清凉, 似乎连风都温柔了。 硬邦邦的树枝仿佛铺了层棉花, 软绵绵的,躺在上面仿若躺在云端。 小推车里被装满了蜂蜜, 手边松开了莓果。 爱丽丝心想, 这种被大自然偏爱的感觉真好。 就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这里是她笔下的世界, 所以……在讨好她的吗? 她优雅地吃了果子, 想着奇奇怪怪的事情,还想着要如何离开书中的世界—— 忽然传来淡淡的玫瑰香。 墨色染黑了郁郁葱葱的树叶, 黑色的树叶一片接一片,将这里遮蔽的密不透风, 形成压抑而阴沉的黑。 爱丽丝微微蹙眉。 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是怪物了。 而若有似无的猜测已经很清晰了—— 祂在监视她! 这片树林虽然不大, 但也绝对不小,爱丽丝每天都会换地方住,能够如此迅速又精准的找到她…… 只能是一直尾随她。 爱丽丝沉下脸色。 对这只怪物已经不止是反感,而且浓浓的厌恶。 怪物与怪物在一起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找个人类呢? 树枝已经变成了淤泥, 入目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沼泽, 地面刻下的全是怪物游走而留下的痕迹。 她的身边留着乱七八糟的痕迹,就好像她被怪物圈在怀中一样。 泥潭传来窸窸窣窣的音色。 爱丽丝循着音色看过去。 撞上了怪物琥珀色的重瞳,祂身形似是僵了一下, 残破但却勉强能看出模样的触手微微遮住了巨大的眼睛,像是在害羞一般。 “……” 还是个纯情的怪物。 爱丽丝柔声问:“可以放我离开吗?” 怪物琥珀色的重瞳骤然阴冷,凝视着她,咕咕哝哝: “不……” “我的……” “不可以……” 爱丽丝眨眨眼:“可是, 我为什么是你的?” 怪物陡然散发出磅礴的怒气—— 像是她背叛了她一样。 简直莫名其妙。 “我的。” 祂说: “就是我的。” 爱丽丝心生烦躁,但又觉得自己打不过对方,索性保持沉默。 免得刺激到怪物。 脑海中却浮现了一帧又一帧的画面。 不可言说的。 脸红心跳的。 羞涩而又猎奇的。 “我想玩这个。” 怪物忽然说。 爱丽丝:“……” 转瞬意识到祂在说什么。 脸色绯红,呵斥祂:“不要看我的记忆。” 怪物语调冷冷:“哦。” 祂顿了下,又问。 “你想玩吗?” 爱丽丝轻轻吸了一口气,尽是令人迷醉的玫瑰幽香,坚定拒绝:“不想。” 怪物残破的触手在泥潭打转,莫名透着些伤心与落寞。 祂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候,这里忽然浮现出了刺眼光芒,怪物发出低沉而怪异的吼叫,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其他的音调。 爱丽丝微微眯起眼,再睁开眼睛时,又是在森林里。 树下。 约瑟夫收了掌心的咒语,心想,好在这个怪物很弱,已经是快要死的了怪物,他还可以抵抗。 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耗费了很大的力气。 完全不敢想象,这若是一只正值壮年的怪物,该有多么强大。 他抬眼望向爱丽丝:“你还好吗?” 少女垂头。 铂金色的发丝也随之垂下,如丝绸般顺滑,湛蓝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比树上的海棠花还要娇艳。 “我很好啊。” 少女邀请他: “要上来玩吗,约瑟夫?” 约瑟夫迟疑。 爱丽丝对他伸出手,像是传说中的精灵一般,漂亮纯洁。 约瑟夫鬼使神差地爬上了树,但没有碰爱丽丝的手,全靠自己爬到了树上。 心中一惊。 ——他独自一人在森林前行时,炎热与蚊虫从未停歇地折磨着他,而树上竟然没有任何蚊虫,不仅清凉,还很软。 几乎不是树干。 他与爱丽丝并排坐在树上。 视野极好。 仿佛抬手可摘星月。 爱丽丝弯弯眉眼,问:“这里是不是很好?” 约瑟夫沉声:“嗯。” 他心想,如果这个森林不是忽然之间冒出来的,就更好了。 约瑟夫问:“你怎么找到这个森林的?” 爱丽丝唔了声:“随便走走啊,我当时就想,要找个地方睡觉么,然后就出现了个森林。” “我是不是很幸运?” 约瑟夫眉头皱的更紧,“爱丽丝小姐。” 爱丽丝:“?” 约瑟夫:“有件事,我想让你配和你一下,请你不要乱动。” 爱丽丝应的爽快:“好啊。” 约瑟夫掌心冒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在爱丽丝惊叹的目光中,虚虚的落在了她眉心—— 她的身体里,有股很强大的力量。 比那个濒临死亡的怪物,更强大。 但却不会令人恐惧。 反而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令人想要沉溺其中。 而这种力量。 完全能够凭空捏造出一片森林。 他猝然收回手。 神迹……吗? 爱丽丝眨巴着眼睛:“你掌心会冒出光芒,好神奇哎。” 约瑟夫垂眼:“雕虫小技而已。” 与她身上蕴含的能量来看,不值一提。 爱丽丝好奇:“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约瑟夫避而不谈:“你有没有想过来教廷工作?” 爱丽丝:“?” 他解释:“跟在我身边工作,负责解决一些诡异又神秘的事情,刚开始的话,一个月会有一个金币。” 一个金币。 已经足以让人成为一个有些小钱的富裕家庭。 爱丽丝对金币没什么概念,而且她也想要在这种听起来就条条框框很严格的体制内工作,所以摇了摇头:“不要。” 约瑟夫微怔:“为什么?我可以给你加到五个金币。” 爱丽丝叹息:“不是钱的问题。” “我隐约记得自己是个公主,怎么可以这么掉价的去给别人打工?” 约瑟夫:“……”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推车上,意味深长—— 一个公主去卖糖就不掉价了吗? 爱丽丝理直气壮:“那我这是自己当老板。” 约瑟夫:“……”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等等…… “公主?” 爱丽丝欢快说:“是啊。” 她晃悠着小腿,奶白色的肌肤随着裙子摆动而若隐若现。 约瑟夫喉结滚动,移开了视线,“哪个国家的公主?” 爱丽丝忧愁:“记不清楚了呢。” “……” 她在耍他。 约瑟夫心想,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说她没有骗人,就是公主。 大概初始印象太糟糕了。 他经历了好一番心理争斗才说服自己……先观察观察。 少女声音娇柔:“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呢。” 约瑟夫心口像是又被撞击了下。 ……最终总是这样。 他怀疑自己的心脏可能出了些问题。 面色凝重,但也没着急去看病:“爱丽丝小姐,我只是出于良心,请不要过分解读。” 爱丽丝哦了声。 约瑟夫抿唇,“你……” “你和今天那个来买糖的男人,有联系吗?” 爱丽丝乜了他眼:“约瑟夫先生,这是我的私事,你这么关心我,会让我过分解读的。” 约瑟夫被噎的说不出话。 爱丽丝见他憋屈的模样,又觉得好玩,凑近了些。 约瑟夫猛然后退。 重心不稳,就要掉下树的时候,被爱丽丝抓住了手臂。 结果两人一同掉了下去。 地面意外的柔软,约瑟夫根本没有摔疼,而他怀中,正抱着暖玉温香的娇躯。 猛地将她推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爱丽丝:“……” 真是一个清新脱俗不矫揉造作的男人啊。 她躺在地上,望向在绿色之中透出的繁星,闭上眼睛。 又做了一个梦。 …… 依旧是森林之中,华丽又梦幻的宫殿屹立在森林深处,国王坐在王座手中还拿着剧本翻看,依然美得惊心动魄,但却微微蹙眉,透着几分哀愁。 身着银色盔甲的侍卫神色凝重:“陛下,阿斯莫德又带人打了过来!” 国王微垂眼睫,轻轻回:“我知道了。” 他漂亮的手指摩挲着剧本,“永生之木有寻找到爱丽丝吗?” 旁边站着的侍从忙回复:“还没有,陛下。” 许是见国王如何哀思过度,侍从又小心翼翼地劝了两句:“殿下,您不必太过担心,永生之木会庇佑公主殿下的。” “况且,公主殿下实力强大,不会吃亏的。” 国王微微叹息:“只希望她能记住我的话,能够保持纯洁,不然……” 侍从安慰国王:“公主向来乖巧懂事,定会将您的话放在心上。” 低下站着的侍卫眼睛猛然睁大,像是在说“这种昧良心的话你他妈是怎么说出口的”。 侍从回了个微笑。 外面隐约传来厮杀的声音。 国王站起身,登时消失在了原地。 侍从与侍卫连忙跟上。 战争打了很长的时间,没有分出任何胜负。 阿斯莫德见到国王,冷笑一声:“怎么不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了?” “让爱丽丝出来,我有几句话要和她讲!” 国王淡淡回:“我们国家的公主,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倒是我想问问,三个月之前,爱丽丝跟你离开,你对她做了什么?” 阿斯莫德眼神飘忽,紧接着就大声呵斥:“我们能做什么?!” “爱丽丝是我的外甥女!我们舅甥说说话也不可以吗?!” “她的亲生母亲想见见她都不可以吗!?” 国王浮现出冷笑,“抓活的,我要亲自审问。” “是!” …… 画面忽然转化。 这次是大牢,只不过这个大牢很是明亮,每天都能接受太阳光芒的直射。 守卫给阿斯莫德扔了个硬邦邦的面包:“哼,敢挑衅我们?真是自不量力!” “我听说你们恶魔最讨厌太阳,再过十分钟,就是太阳最耀眼的地方。” “这种好地方,真是便宜你们了!” 阿斯莫德发出怒吼:“亏你们精灵一族还号称最善良高贵,容不得一丝污浊的种族,没想到手段也这么低劣!” 忽而传来一声冷笑。 银发美人走了过来,他目光清冷:“我只问你一遍,你那天把爱丽丝带走后,做了什么。” 阿斯莫德嚣张:“怎么?我妹妹想见见她亲生女儿,不可以吗?” 国王转垂下白色的眼睫:“我手中有一种药,给你灌下去,你会说实话,副作用是智力受损,沦为畜生。” “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阿斯莫德强撑着不出声。 侍卫踹了他一脚:“陛下,让他喝下去,让他做狗。” 侍从配和的问:“为什么是狗?” 侍卫:“狗改不了吃屎。” 阿斯莫德怒视他们,但却仍然不说。 国王:“先给灌下去一点,让他感受一下。” 阿斯莫德:“你……呜呜……” 国王:“那天带爱丽丝做什么了?” 阿斯莫德眼神呆滞:“我们召唤出了邪神,为了得到邪神的帮助,就把爱丽丝献给了祂。” “然后呢?” “然后把她送给邪神,告诉她只有讨得邪神开心才能出来。” 阿斯莫德眼神还有些呆滞,笑的癫狂:“爱丽丝要感谢我,不然她这种低-贱的半魔哪里会有机会接触神……” 国王眼神凌厉,制止了还要灌下去的侍从:“让他当畜生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 低-贱的半魔。 爱丽丝微微睁眼,露出一条神秘的蓝色缝隙,看着已经大亮的天空。 莫名有些伤感。 她翻了个身,蜷缩起来,忽然很想抱一抱国王。 可惜,他们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 虽然日子没什么盼头,但还得继续,爱丽丝每次都是傍晚凉爽的时候出去卖糖。 如果不卖糖,就去帝都乱逛,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机遇,找到什么回去的方法。 ——其实也有最简单的方法,比如去询问怪物。 但显然,这个怪物十有八-九就是阿斯莫德口中所谓的邪神。 不知道他们之间经历过什么,可现在,祂的目的是她。 祂把她带进书里,不可能发善心地把她带出去。 爱丽丝叹了口气,继续做着无用功。 一连好几天。 约瑟夫都没有再出现。 怪物也没有出现,但被凝视的感觉只多不少。 那股冰冷的凝视,越发阴森。 冷戾,暴虐。 仇恨,恶毒。 全部凝聚在了那双琥珀色的重瞳之中。 就像是,她背叛了祂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 不管换了多少个地方。 阴森凝视总是如影随形。 很烦。 爱丽丝躺在树上,玩着手中的铜币,准确地砸下对面树上结的果子。 然后等着树枝把果子递过来。 这次,等了好久,都没等到。 她趴在树上,向下看。 “晚上好,约瑟夫先生。” 约瑟夫每天都会悄悄路过那个街口,即便没有路过,也会找个视线正好小楼,坐在那里,看一眼爱丽丝。 ——她救过他,所以他也只是偶尔看一眼,确保她安全,算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给她保护。 但她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来卖糖了。 约瑟夫不知道她一天能挣多少钱,也许一百个铜币,也许两百个,这已经算是生意好的时候才能达到的收益。 如今三天没有出摊,没有钱,该怎么生活? 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后,约瑟夫就来爱丽丝了。 少女跳下来,轻盈地落在她面前。 洁白柔软的小手伸在他面前。 约瑟夫:“?” 爱丽丝拿走他手中的果子,走到旁边的小河流洗了洗,“有事吗?” 月色朦胧。 皎洁月光洒下,仿佛在河流上抖落了碎影,缠绵而温柔。 而少女如传说中的精灵一般,纯洁又高贵。 约瑟夫脑海忽然刺痛一下,感受到恶灵的警告,忙念着咒语——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恶灵并不是柔弱,也不是无法打败他。 而像是。 在保留实力。 为什么呢? 宁愿要挨打,也要保留实力? 是为了做什么? “咔嚓。” 爱丽丝咬了口果子,又问了一遍:“有事吗?” 约瑟夫回神。 爱丽丝见他欲言又止,贴心地说:“我懂。” 约瑟夫:“?” 霎时间,心跳如鼓。 爱丽丝:“你和父母闹矛盾了,对不对?” 约瑟夫惊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爱丽丝小口咬着果子:“猜的。” 约瑟夫在森林迷路,还是在有同伴的情况下迷路,而那些同伴又找到了回去的路。 ——却没有一个人回来寻找约瑟夫。 要么就是塑料同伴。 要么就是……同伴告诉了约瑟夫父母,但他们根本不在意约瑟夫的死活,所以才没有人来寻找。 再加上之后,帝都传言说,桑切斯想要儿子与长公主结婚,但约瑟夫誓死不从。 总之,挺容易猜的。 爱丽丝啃完了一个果子,还觉得有点饿,“我要去吃饭了,你还有事吗?” 约瑟夫抿唇:“我请你吃饭吧。” 爱丽丝正要拒绝,忽然发现有约瑟夫的存在,竟然没有了怪物的凝视。 顿时开心了起来。 “好啊,我请你吃。” 她跟在约瑟夫身边,步伐很是欢快,眉眼弯弯,浅浅的梨涡像是盛满了温柔月色。 “是你帮我把祂赶走的吗,约瑟夫?” 虽然没有明说。 但他们都知道是谁。 约瑟夫点头:“如果下次祂再来,你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爱丽丝真挚道:“你真是个好人呢!” 约瑟夫错开她晶亮的眼眸,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爱丽丝忽然问:“那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我可以帮你。” 礼尚往来。 互帮互助。 约瑟夫沉默了一瞬。 可能是月色朦胧。 可能是女孩太过温柔。 他头一次向别人吐露了心事:“我喜欢探险。” 爱丽丝点头:“他们不同意?” 虽然原因很是复杂。 但结果确实是这样。 约瑟夫沉声:“嗯。” 爱丽丝:“你等我一下。” 约瑟夫还没来得及说话。 少女就拎着裙摆,轻快地跑回了她的小推车旁边,从里面拿出了个袋子。 大概到她小腿那么高。 她拎给约瑟夫:“送给你,祝你探险愉快。” 约瑟夫愣了下,打开袋子,里面盛满了各种金币银币,铜币是最少的,而且还有不少珠宝钻石。 也像是有什么情感,如这些珠宝钻石一般贵重又亮眼,亮眼的让他无法忽略。 喉结滚动:“我不用。” 爱丽丝眨眨眼,又摘了个果子:“为什么需要,你父母不是不支持你吗?” 约瑟夫垂眼:“不是钱财的问题。” 爱丽丝蹙眉:“你好奇怪啊。” “自己的梦想,偏偏要征求别人同意,还要在乎别人的意见,好像是为你父母实现梦想一样。” “拿着吧,就当是你帮我赶走祂的报酬了。” 约瑟夫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他以后的生活中,再也不有哪个女孩,能够看透他所有的顾虑。 ——也不会再有哪个女孩,会拿出自己的所有去支持他的梦想。 不过。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租个房子? 爱丽丝给他一个果子:“我给人看病啊,不过这涉及病人的隐私了,我不能说。” 约瑟夫带她去吃饭的地方,是他经常去的一家私房菜。 爱丽丝知道这家私房菜。 她写出来的。 男主为了女配,在这里当众羞辱过女主。 叹了口气。 她怎么就写了这么苦情又狗血的小说呢? 等菜的时候,实在无聊。 爱丽丝见约瑟夫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了避免彼此尴尬,她绞尽脑汁找了话题。 “你为什么喜欢探险?” 约瑟夫直视她,眼眸剔透,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 爱丽丝眼神一亮:“那你探险,是为了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吗?” 约瑟夫沉声:“这并不可行,没有人能逃离这里。” 少女忽然凑到他身边,湛蓝色的眼眸亮晶晶的,“约瑟夫先生,我们一起吧。” 约瑟夫身体僵硬,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听到爱丽丝说: “我们一起,找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吧。” 残月拉成圆月。 透过拱形窗户,照耀着年轻的男女。 委屈与愤怒萦绕在孤岛上空。 为什么? 爱丽丝…… 你明明说过的…… 要教教我该怎么去爱的。 为什么要和别人这么亲密…… - 爱丽丝将书中的事情告诉了约瑟夫,虽然让一个人知道他只不过是书中的角色很残忍。 但如约瑟夫这种聪明的人,已经猜透了世界的虚假,迟早也能窥探到最终的秘密。 ——他不会一直生活在虚假之中。 而约瑟夫也只是恍惚了一瞬,就接受了这件事。 并且说好了要一起去探险,寻找走出这个世界的办法。 也许是有了希望。 爱丽丝这几天出门卖糖都觉得很有精力。 “我要十颗糖。” 是许久未来的怪物。 她正要拒绝。 忽然与怪物冰冷的琥珀色重瞳对视。 森森寒意扑面而来。 祂在生气。 很生气。 爱丽丝非常能屈能伸地给祂做了一个:“我歇一歇,然后再做下一个。” 怪物咬着糖,放肆地,贪婪地,下流地,凝视着她。 像是要将她拆吞入腹。 祂语调阴冷而诡异。 “你要和约瑟夫结婚吗?” 爱丽丝惊了:“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怪物沉默。 “我的糖好了吗。” 这话题转移的很生硬。 爱丽丝也没再询问,她把糖给了怪物,继续做下一个。 气氛沉闷又尴尬。 忽然,一群人来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长公主气场很足,足地像是来砸场子的一样。 她冷哼一声,嚣张道:“约瑟夫是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的!” “你这个乡巴佬!只配卖糖的平民!你想嫁给约瑟夫成为贵族,做梦!” 爱丽丝:“……” “你瞧不起平民吗?” “怎么?” “你以为平民配和本殿下相提并论!?”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真是可笑!” 长公主说完,忽然意识到周围的人都若有似无地在盯着她—— 他们眼神虽然有些麻木,但也或多或少露出了些不同的神色。 就像是在谴责她! 而旁边正在吃糖的男人,视线更是阴冷可怖。 长公主不自觉后退一步,强撑着嚣张说:“约瑟夫现在因为谋杀而被关进了监狱,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他!” “你贵族夫人的梦,可是要破碎了!” 说完好像被什么追赶似的,逃离了这里。 爱丽丝:“?” 谋杀?监狱? 怪物提醒她:“我的糖。” 祂阴冷的语气似乎有些欢快。 映在地面的影子,残破的肢体似是开心的挥舞。 “……” - 入夜。 约瑟夫坐在牢里。 尽管是单人间,但仍然有股臭味,又因为夏季的闷热,这里的条件更加恶劣。 忽然砸过来了个东西。 约瑟夫反手接住,是个果子。 ——爱丽丝所住的森林里独有的。 少女站在外面,笑靥如花,叹息一声。 “我知道大多数人的梦想总是夭折,但真没想过我们的梦想会这样折断。” 我们的梦想。 约瑟夫垂眼,看着手中的果子。 他说:“你怎么进来的?” 爱丽丝:“溜进来的。” 约瑟夫担心之后,就觉得多余。 她说缔造这个世界的神,所有的一切都在为她让步,根本不必担心。 爱丽丝问他:“是怎么回事?” 约瑟夫:“不是什么大事,我会解决的。” “哦,那我走了。” “我……” 爱丽丝停下脚步,“?” 约瑟夫:“没事。” 爱丽丝递给他一个包袱,“里面有些水果糕点,还有点换洗衣服和一个水壶,祝你好运。” 约瑟夫喉结滚动:“谢谢。” “如果我出去……” 爱丽丝觉得他今天说的话总像是在挤牙膏,可磨叽了。 “等你出来再说。” 约瑟夫垂眼:“好。” …… 随着爱丽丝在这个世界越久,她的能力就越强大。 ——能够操控与监视这个世界的能力,以及,身为精灵的能力。 而约瑟夫谋杀的事情也很简单。 长公主想要逼迫约瑟夫娶她,便求国王给了她一名死士。 让死士去碰瓷约瑟夫,伪造成约瑟夫杀了死士,当然死士还有一口气。 为的是,他能活着说【这一切都是我算计约瑟夫的】,这样约瑟夫就能够无罪释放—— 而死士会这样说的前提是,约瑟夫同意娶长公主。 “你想要救他吗?” 怪物坐在她身边,问。 爱丽丝:“要啊。” “你喜欢他?” “不喜欢。” “你之前说,要教我怎么去爱的。” “……别闹。” 微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怪物的语调如风一般轻: “我没骗你。”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片段,但也都像风一样,只是路过,永不停留。 爱丽丝觉得她和怪物的关系很奇怪。 但这种承诺…… 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应该是不会对一个怪物说这种话吧。 不过也没有和怪物多辩解,只是笑了笑。 “那等我想起来,好不好?” 怪物:“好的。” - 审判的那天。 一点也不保护人的隐私,竟然是公开审讯。 就在帝都的广场,所有的人都可以来观看。 据说,这是为了公平性。 爱丽丝心想,这个案件本身就是虚假的,还要什么公平性。 她混迹在人群中。 听约瑟夫说着他那天的行动轨迹。 审讯者问约瑟夫:“有人见过你吗?” 约瑟夫沉默会儿:“城南那边,人烟稀少,并没有人见过我。” ——他其实并不是很担心这个审判。 国王还需要他来帮忙解决那些神秘而惊悚的事件,绝不会就此给他定罪。 只是为了逼他松口,去娶长公主。 审讯者:“这么说,没有人见过你去城南?” 人群之中嗡嗡声不断。 都在说,这位芝兰玉树的贵公子竟然会干谋杀这种惊世骇俗的罪名。 像是要把他按在泥潭之中,永不翻身。 爱丽丝举起手:“我见过的。” 约瑟夫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神拼命暗示她不要乱来。 但从第一次见面。 她就没真正听过话。 就像约瑟夫初见时给她的眼神【不要冲动,不要朝狼丢石头】一样。 爱丽丝无辜又乖巧地望着他,然后把石头丢了出去。 如今也是。 她站了出来,说:“约瑟夫是冤枉的。” 爱丽丝对着约瑟夫眨了眨眼:“我有证据哦。” 她手指翻动。 面就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是那名死士伪造谋杀现场,然后朝自己捅了一刀。 爱丽丝叹息:“一个死士,不是为国出力,反而为了儿女情长,真是太可惜了。” 那些画面一幅幅浮现。 有长公主央求国王同意让死士帮她伪造谋杀。 也有那名死士哀求——为国而死与为了小情小爱而死,完全是不同的。 还有长公主的嚣张跋扈,与国王的理所当然。 两人都半点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做一条生命。 众人一时竟不知道是惊讶国王与长公主的歹毒心思,还是惊讶这种非自然的能力。 爱丽丝说:“神父大人,这样,您还认为他是有罪的吗?” 神父哑然。 可国王与长公主还一旁观看,他的把柄还在他们手中。 他只能强撑着: “你,你这是歪门邪术!” 说的也不是很肯定,这是人们对超自然能力的敬畏。 “不!这是神迹!” 大王子突然率领亲兵,将这里围住。 “这是上天见我们比芝卡被黑暗侵袭而降下的神迹!” 国王霍然起身:“逆子!你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便被弓箭穿透了胸腔。 “国王与长公主已经被恶灵侵占了!杀了他们,驱除恶灵!” “我们的国王与公主,绝对不能是这样恶毒的人!” 尖叫声与逃跑的脚步声不断。 爱丽丝用法术帮他们开辟出了一条安全的道路,避免踩踏。 她帮约瑟夫解开绳子:“你想要去帮大王子,还是离开?” 约瑟夫看向爱丽丝。 目光很是复杂又难懂。 但却很炙热。 直白而不加掩饰。 爱丽丝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说道:“看我做什么?” “大王子早就有反意,我只不过是给他递了封信。” 他喉咙发烫。 “谢谢。” 约瑟夫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情意。 也清楚的认识到。 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孩,做出如此大胆而又肆意的事。 只是为了他。 在兵荒马乱之中。 褪去了冷硬与尖锐,只余下温柔。 “你愿意,嫁给我吗?” 爱丽丝:“……?” 正在观看的怪物:“!” 约瑟夫在牢中准备的情话还未说清楚,便见狂风骤起。 紧接着。 爱丽丝就消失了。 大王子平息了骚乱。 虽然国王与长公主还有一口气,这让他很困扰,但也无所谓了,都已经被恶灵侵蚀,国王再也没法接触朝政。 ——当然,也是因为最近国王做的荒唐事越来越多。 大王子走到焦灼又慌张的约瑟夫身边。 “刚刚那个女孩呢?” 他还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呢。 约瑟夫正在不停地念咒语,去寻找爱丽丝。 大王子也不在意,他也知道约瑟夫为这个国家处理那些神秘事件。 所以,他拍了拍约瑟夫的肩膀。 “教廷这群老家伙,早该需要一些变革了。” “约瑟夫,我希望你能做神父这个职位。” - 孤岛之上。 玫瑰的清香渐渐消散。 露出早已腐烂的根茎。 某处洞穴。 爱丽丝躺在软垫上,仿佛听到了怪物在沼泽蠕动爬行的声音。 忽然。 堵住洞穴的巨石打开。 怪物爬了进来。 “想好了吗,要不要做我的新娘?” 第九天了。 爱丽丝翻了个身,没去看祂,情绪复杂—— 明明很厌恶。 却偏偏有个声音说,可以试着接受。 “爱丽丝……” 祂趴在软垫旁边。 琥珀色的重瞳,冰冷又期待。 接受祂吧,试着接受祂吧。 祂只是不懂怎么去爱。 可以教教祂。 接受祂吧。 宛如魔咒缭绕在爱丽丝的脑海中。 “做我的新娘好吗?” “好……” 魔咒骤然消失。 爱丽丝脸色难看,目光落在正开心不已的怪物身上—— 是祂用了禁术。 迫使她同意。 这场婚礼盛大而寂寥。 没有来宾,没有恭喜。 孤岛之上,污浊的沼泽顷刻消散,一夜之间,尽是花海。 …… 爱丽丝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怪物怀中。 ——怪物玩的人外相当纯洁,只是单纯的亲吻,拥抱。 但爱丽丝怀疑,祂很可能是身体虚弱,体力不支,所以才这么单纯。 怀抱更紧了些。 爱丽丝并没有在意。 好像……早就习以为常。 早就经历了无数次那样。 只不过。 她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些法术。 不管是精灵的力量,还是对这个世界的感知都在急剧消散。 国王说:“保持纯洁。” 爱丽丝微微叹息。 确实没想到,这个纯洁,竟然是连亲吻也不可以。 不过心情很是平淡。 就和记忆的丧失一样,能力的丧失也没引起她什么情绪波动。 怪物趴在她耳边呓语:“爱丽丝……”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 很怀疑祂是不是只会说这一个单词。 怀抱又紧了些。 怪物:“你别担心,会没事的。” 爱丽丝:“?” 怪物眨了下眼睛,琥珀色的重瞳亮晶晶的:“我想吃糖。” 爱丽丝翻了个身,背对着祂。 “自己去做。” “我没力气。” 怪物:“好吧。” 祂又问:“那你吃吗?” 爱丽丝朝毯子里缩了缩,有些困:“我要吃十个。” 怪物:“好的。” 阴冷之中透着股轻快。 好像被她需要是件很快乐,很幸福的事情。 等洞穴再归于寂静。 爱丽丝从毯子里探出头,湛蓝色的眼眸看向怪物离开的地方。 无数残忍的画面蜂拥而至。 泥泞不堪的孤岛,她用各种尖锐的东西刺透了怪物的胸膛。 阴鸷的语调挤进来。 ——“在孤岛上,可以真正杀死怪物,在孤岛……” “吃糖。” 怪物举着颗糖给她。 爱丽丝猝然回神,对上祂清澈的眼眸,竟有种祂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她接过糖。没有吃。 怪物:“你为什么不吃?” 爱丽丝娇气:“我想十个一起吃。” 怪物犹豫:“那你会张不开嘴的。” 公主:“我乐意。” 怪物说好。 爱丽丝跟着祂出了洞穴,每一寸土地都是干净的,柔软的,散发着芳香的。 踩在脚底,舒服极了。 花海遮挡下是巨大的残骸,不知道是从哪里剥落,半截陷进土里,半截留在上面。 爱丽丝凑近看了。 像是肋骨的位置。 “十个。” 爱丽丝回头,怪物一根触手握着一颗糖。 “……” 忽然传来的脚步声。 怪物眼神陡然阴狠。 爱丽丝:“怎么了?” 祂:“没事。” “你吃糖。” 祂离开这里,奔赴战场,守卫自己的地盘。 爱丽丝拿着糖望着祂的背影,像是又听到谁在说: 杀了祂。 杀了祂,就解脱了, 杀了祂,就自由了。 可是也有个声音在说: 可以教教祂如何去爱的。 她咬着糖,头疼欲裂。 手腕忽然被扯住。 是约瑟夫。 “你还好吗?” 爱丽丝:“?”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约瑟夫淡淡:“坐船。” 依照追寻法术,他在海上找了好久,本以为已经没了希望,可海上忽然起了雾,而迷雾散去,就见到了孤岛。 与约瑟夫想象的泥泞不堪的沼泽完全不同。 这里像个世外桃源。 爱丽丝跟着他跑,疑惑问,“你来的时候,带了多少人?” 约瑟夫皱眉:“什么人?” 爱丽丝蹙眉:“那应该是听错了吧。” 船就停在孤岛边,踏着清水走几步就上了船上。 只不过霎时间,狂风骤起,海浪翻涌,不就不大的船直接翻了过去,约瑟夫扑腾了两下,就要去拉爱丽丝。 没想到手腕先被她拉住,两个人一起浮出海面,沉沉浮浮,喝了好几口水。 爱丽丝微微叹息。 心想,也是傻了。 怪物自始至终都在凝视着她,在比芝卡没有脱离凝视,在孤岛,怪物的地盘,就能跑掉吗? 她对约瑟夫说:“你坐船离开,我回去找祂。” 约瑟夫强硬地拽着她的手腕:“不行。” 他又灌了几口水:“我找到能够离开书的办法了,我送你离开!” 爱丽丝拒绝:“你自己走吧。” 如果她凭空消失,怪物不会放过约瑟夫。 她不喜欢这种自己活下来,而别人死掉的画面。 约瑟夫态度强硬,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掌心冒出咒语,落在了她的额心。 海面迸溅出绚烂亮光,顷刻间便是黑雾滚滚,粼粼海面也成了黏稠墨汁。 爱丽丝的身形渐渐轻盈。 她望着海面。 看到约瑟夫仿佛散尽力气,却勾起了个笑,渐渐沉入了海底。 好多声音交缠在一起。 在她脑海中打转。 一个清晰,一个缥缈。 年少的青涩,年长的稳重。 青春与苍老。 跨越时空,形成了惨淡悲凉的画面。 “以前,我遇见一个女孩。” ——“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离开后,我便没了欲望。” ——“我无心女人。” “她离开的时候,我很开心。” ——“我送你离开。” “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我为她证婚。” 苍老的男人站在高台,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一条又一条冷漠又深沉的纹路,沧桑却并不浑浊的眼神深邃而冷冽,落在她身上却晦涩难懂,且隐忍。 像是在诉说着,九千一百九十二天的思念。 有人说: “神父好奇哦。” 也有回答: “他吗?不奇怪,爱上了个女人会儿。” 爱丽丝从溺水般的窒息中睁开眼,并没有离开书中的世界,入目的是怪物冰冷的琥珀色重瞳。 “约瑟夫呢?” 怪物眼神卷起怒火。 孤岛的花海在瞬息凋落,花瓣枯枝碾为尘埃,没入沼泽,污浊泥潭翻起波涛,黏黏腻腻纠缠在一起,像那颗粘牙糖,却永远不会彻底消融。 爱丽丝回过神。 手中的肋骨已经刺入怪物的胸腔。 ——她什么时候,拿到了肋骨? 祂凝视她。 琥珀色眼眸浮现出痛苦。 “爱丽丝……” “你说……” “你要教我……” “你说过的……” 爱丽丝微怔,与祂对视。 那些声音怂恿她的声音彻底消失,只听到怪物忽然阴狠恶毒的诡异音色。 “爱丽丝,我诅咒你……” To be continued—— 第35章 35 我不过是,替身而已 漆黑的海底, 庞然大物忽而游过,冷戾的琥珀色重瞳浸着寒光,触手编织而成的牢笼困住少女, 倾泻出一丝铂金色。 怪物似是撑到极限, 垂下眼。 琥珀色猝然消失。 海底又是漆黑一片。 在孤岛之下。 祂与公主陷入长眠。 - 精灵对大自然有着极大的亲和力, 是大自然的宠儿,更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神秀。 集结了任何美好的词汇。 任何一个精灵, 只要站在那里, 便能够让人感受到其美貌, 是一种无关性别的美貌。 令人如痴如醉。 却不忍亵渎。 爱丽丝是精灵的另类。 她美的惊艳, 但却并没有精灵与生俱来的圣洁,在清纯之余, 总会不经意流露出妩媚之姿,魅惑之态—— 因为母亲是恶魔。 而她只是恶魔垂涎国王, 而设圈套算计下的产物。 好在精灵一族的包容性很高, 大家相处很是和谐。 爱丽丝也很少与母亲那边的恶魔联系,只勉强局限在,认识长什么样,能打个招呼这样。 或者是在群聊里逢年过节说几句吉祥话, 仅此而已。 某天。 阿斯莫德给她发消息, 说:“你母亲要死了,回来看她最后一眼吧。” 爱丽丝把这件事告诉了国王。 “我不想去。” “她没有养过我,也没有教过我, 已经好多年没说过话了。” ——精灵族的生育都是在生命之树上孕育,获得传承记忆。 所以恶魔诺拉对她连生育之恩也没有。 国王沉思许久,抚摸着她的发丝,轻轻安抚:“去看看她吧。” “她没有为难过你, 也没伤害过你,每年生辰还送你许多礼物,就当是还礼了。” “全了她一个念想。” 爱丽丝说那好吧。 她带着国王派给她的士兵,到了恶魔的地域,体内好像有股力量在不断躁动,但这很不应该。 ——关于身体内的恶魔之气,国王早就帮她洗涤干净了。 爱丽丝微微蹙眉,觉得有些不安。 阿斯莫德出来迎接她了,他是笑着的,这太稀奇了。 要知道,他这个自诩血统高贵的恶魔,向来看不起混血恶魔。 当然,他一开口,那看来是温柔的笑意就成了讥讽。 “瞧瞧,我们的爱丽丝都长成大姑娘了,真漂亮,比魅魔都要好看。” 侍卫呵斥:“放肆!” “国王有命令,如果你们做不到礼数周全,那我们也没必要来这里受气。” 魅魔是恶魔培育出来,面容姣好,身段妖娆,专门供恶魔取乐的玩物。 阿斯莫德会这样比较并不奇怪,他向来看不起只有一半恶魔血脉的爱丽丝,或者说,他看不起每一个半魔。 他脸上闪过不快,但还是隐忍下来,又笑着说:“你母亲在洞穴里等着你,你去看看她吧?” 爱丽丝:“?洞穴?” “是啊,她死了就是一捧土,当然要做好栖身之地了。”阿斯莫德笑的猥琐,“那个洞穴,可是她和你父亲……” 话还没说完,爱丽丝手上的鞭子就抽了过去。 她冷着眉眼,“再说这些污言秽语,别怪我不客气。” 阿斯莫德正要发火。 公主身后的侍卫们登时拔剑。 与精灵的美貌成正比的,是他们的战斗力。 毫无败绩。 况且,这个要紧时候他也不会与爱丽丝为敌。 所以,忍了下来。 阿斯莫德带着爱丽丝向前面走,然后停下:“你要自己进去了,你母亲她,快死了。” “她有很多话要单独对你说,都是些母女间的私密话,你进去吧。” 侍卫们犹豫要不要跟着。 ——他们虽然是来保护公主的安全,但人家母女交流谈话,这个再去打扰,就不是很合适了。 难得来一趟,又是最后的告别。 爱丽丝沉思瞬息,说: “你们在这里等我吧,我很快就出来了,不用担心。” 踏进那个地界。 登时就感受到了不对。 这里没有洞穴,也不是恶魔的地域,而一片虚空。 往回看。 已经没有阿斯莫德与侍卫们的身影了。 在虚空之中。 有她母亲留给她的一封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很抱歉,这么多年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可是母女之情是天下最难割舍的情意,每每想起你,我心中都会柔软无比。 我在感情这条道路上,犯过错,也知道了错误,想要弥补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但我不想要你也犯同样的错误。 妈妈给你寻了门亲事,对方的条件很好,能力很强,能够永远保护你,希望你能尽心对祂,讨好祂,哄祂开心,不要忤逆祂,要多照顾你的叔叔们,这样也好让妈妈死的安心。 爱你的,诺拉。】 爱丽丝都气笑了。 这算什么? 用死亡把她叫到这里。就是为了给她安排一门婚事? 可虚空的大门早就关闭。 根本没有任何出口。 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不绝于耳。 爱丽丝警惕地望着四周。 面前忽然怼过来一个庞大的生物,锋利而怪异的爪子禁锢住她的脖子,将她提到了面前。 那是一张根本无法言说的脸。 丑陋,肮脏。 下流,卑劣。 爱丽丝用气音断断续续和祂讲道理:“我是被骗到这里的,放,放我出去,我不会,不会再打扰你。” 怪物凑到她面前,轻轻嗅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吻上来,也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吞了。 爱丽丝又解释了一遍。 怪物凑的更近了,鼻尖几乎蹭在一起——如果那块凸起是怪物的鼻尖的话。 讲不通道理的情况下。 只能使用武力。 鞭子抽到怪物的手腕,切断了祂那只手臂,让她能大口的呼吸。 但很快,怪物的手臂就长了出来,眼眸里尽是愤怒,是被冒犯的滔天怒火。 爱丽丝手中的鞭子变成了利剑,戒备地望着怪物,语气放的很轻,但因为刚刚怪物掐了脖子而显得有些沙哑。 “我叫爱丽丝,你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被他们关起来的吗?我们俩可以一起逃出去的。” 怪物忽然嗤笑了声。 祂的声音很随性,很含糊不清,咕咕哝哝,但却充斥着威压。 宛若神明天生自带光环一般。 爱丽丝懂了。 祂不是被关在这里的。 她又想到刚刚的信,翻译一下—— 你未来的老公会保护你的,只要你不忤逆祂,只要你尽心对祂,讨好祂,哄祂开心。 这个该不会就是给她找的亲事吧? 爱丽丝又气又恼。 但武力值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让她只能暂且保持心平气和,与怪物交涉。 对面的怪物沉默着,像是在打量她,看起来高深莫测,神秘极了。 “你会说话吗?我们可以交流交流吗?”她问。 怪物庞大的身躯在虚空挥舞,冰冷的瞳孔凝视着她,又带着些蔑视,骄矜又倨傲。 就像是在说: 你也配让我和你交流? 爱丽丝不死心地又问:“你可以放我离开吗?” 怪物消失了。 这里没有出口。 爱丽丝用了各种各样的法术去试探,去探究,没有任何用处—— 这里如凭空出来的一样。 也像是,已经脱离了他们原本的世界。 在虚空之中。 形成了另一处天地。 形成了,另一个世界。 “你在后悔来这里。” 是怪物的声音。 语调阴冷。 而且,裹杂着怒气。 是对她要逃离这里的愤怒。 爱丽丝心中牵挂着国王,还不想死在这里,只能一边憋屈,一边又能屈能伸地讨好怪物。 “并没有。” “我只是,想家了。” 她换了种问法:“我可以回家看看吗?” 说完又快速补充。 “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怪物冷笑,再一次掐到了她的脖子:“我知道你心中所有的想法。” “你这个。” “渎神者。” 渎神? 说的好没道理。 才第一次见面,别说亵渎了,就是下流的想法她都没有。 哪里就渎神了? 呼吸越来越艰难。 爱丽丝又抽了祂一鞭子。 当然这次没成功,鞭子化成了利剑,却被怪物直接碾碎。 祂说:“是你召唤我的。” 爱丽丝呼吸已经很困难了:“我没有。” 怪物:“你想要放纵。” 爱丽丝委屈至极。 即便她想要放纵,也没必要召唤出这么丑的吧? 但已经没法说话,只能睁着眼睛望着祂。 在最后一刻。 怪物松开了她,阴冷唾弃:“背叛者!” 爱丽丝呼吸着新鲜空气,不停地咳嗽,奶白色的肌肤上浮现出若晚霞般艳丽的红色。 抬眼望向怪物,泪眼朦胧。 只觉得祂真的很不讲道理。 她根本不认识祂,哪里来的渎神,哪里有来的背叛。 但是, 祂又不杀了自己。 而诺拉给她留下的信,又明里暗里让她讨好怪物。 怪物冷眼看她。 等她平复了呼吸,又拎起她。 身边依旧是虚空。 无边无际的虚空。 即便她知道怪物在奔跑,但根本不知道祂要去往哪里。 爱丽丝尽量放空自己的思想,握住了怪物的手掌,轻声温柔问: “我来到这里时,看到我母亲给我的信,她想要我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 怪物的身体停顿了下。 凝视着她。 似乎是在观察她心中的想法。 爱丽丝露出了个笑容,在黑暗的虚空之中,无比惊艳:“你愿意吗?” 祂沉默了会儿。 “愿意。” …… 仍然是在虚空。 桌子之上摆放着一排排的木偶,每做出一个,就失败一次,怪物就恼怒一次。 爱丽丝被关在旁边的笼子里,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像是在思考事情,又像是在单纯的发呆。 指尖动了动。 如今也只能动动指尖。 怪物忽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爱丽丝……” “我成功了。” “把你的灵魂注入木偶,这样你就再也不能逃离我了。” 爱丽丝没有回话。 紧接着,就被怪物掐起下巴,祂眼神阴冷:“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爱丽丝扯了扯唇角:“我会杀了你。” 怪物将木偶的额头按在了她的额头,“你没机会了。” 灵魂快速流逝。 注入了永生之木。 ——这是精灵族的生命之木。 爱丽丝曾经由它孕育而出,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形式回归。 而因为是精灵的缘故,并没有发生任何排斥,便成了一个,只有思想其他什么也没有的木偶人。 这种生活糟透了。 她在虚空不知道待了多久,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好像根本就没有流逝过。 也好像已经沧海桑田。 怪物每天都会抱着她自言自语,说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爱丽丝心想。 为什么呢? 她和怪物之间根本不可能有感情的。 最起码,是不可能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的。 但转念一想。 怪物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私有物,一个物品,一个不能令别人窥探到的,供自己观赏开心的物品。 爱丽丝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招惹了怪物。 又是什么时候,渎神了。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要杀了怪物。 怪物按照她曾经画过的男人——一个虚拟的,并不存在的,幻想中的男人。 用永生之木又做了个木雕。 但永生之木是精灵的生命之树,会完完全全接纳精灵,但几乎不可能容纳精灵以外的任何外来灵魂。 爱丽丝困在永生之木,并没有多久,就能够自主活动。 在察觉到这个怪物怕火以后。 爱丽丝操纵了火系法术,将虚空围成了层层火海,困住怪物,同归于尽。 怪物在火海惨叫,挣扎。 却无法逃离。 生死存亡之际,为了自救,祂选择了沉入书中,并且抹去她关于精灵与书籍的记忆。 诅咒她: “永远无法摆脱剧情。” 而祂,则可以在休养生息之后,进入某个角色,更好地钳制爱丽丝。 在下落之中。 她钻入怪物的怀抱,与祂一同燃烧,手臂刺入祂的心脏。 心想。 那就,永远在一起吧。 就死在一起吧。 爱丽丝与死去的怪物一同沉入海底。 而另一块永生之木雕成的木雕,落在了某处荒芜的孤岛。 生命之树扎根孤岛,寻找到了爱丽丝。 在孤岛之下。 两个木雕一同沉睡。 一个沉睡养伤,一个等待苏醒。 落入海洋之中的腐肉慢慢聚在了一起,形成了这个世界的神明。 而破碎的残骸在流落在了孤岛之中,陷入沼泽,与永生之木相连,滋生出了神智。 千万年的变幻。 神明更替。 新神打败了旧神,占据了神格,旧神失败沦为堕神。 这便是伪神与堕神。 沧海桑田。 亿万年的变幻。 剧情开始。 爱丽丝从沉睡中醒来,猝然出现在了海上。 等待着剧情的开始。 却没想到,先遇到了怪物。 正如现在这样。 陷入了沉睡。 25年之后。 又重新回到了剧情之中。 - 奥斯帝国,监狱。 在潮湿阴冷的监狱,怪物陪在她身旁。 耳边是怪物阴冷又委屈的嗓音。 “有一次,我什么也没做。” “你依然杀了我。” 爱丽丝沉默好久。 既心虚,又理亏。 公主眨眨眼,“我……” 怪物断句断的很有腔调:“你说过,要教我,怎么去爱。” 爱丽丝迟疑:“……嗯。” 准确来讲,她应该没说。 只是…… 在心里想了想。 祂说:“教我。” 爱丽丝躺在触手编织而成的床上,柔软而舒适,还自带加温。 微微叹息: “好。” 祂冰冷的指尖揉捏着她的耳朵,像是在暗戳戳发泄,又像是在开心的讨好。 爱丽丝摸到锁骨的诅咒。 如浮雕一般,刻在上面,诡异而糜丽。 右边的耳朵已经开始发烫。 怪物轻轻咬着。 爱丽丝推开祂:“别闹,这是在监狱。” 大概是尝到了甜头。 乖巧的不像话。 “好。” 停顿了下。 怪物又说:“我可以带你离开监狱的。” 爱丽丝:“离开了还会回来的。” 怪物:“没关系。” “我们可以等会儿回来。” 出去,回来。 中间隔的这一会儿,怪物想做什么实在太过清晰。 爱丽丝无奈,“别闹,时间不够的。” 怪物垂眼,沉默。 过了会儿。 祂又问:“你要怎么教我?” 爱丽丝坐起身。 湛蓝色的眼眸望着祂,“其实我想要的不多,只要自由就可以了。” 怪物:“我给你了啊。” 在比芝卡。 没有将她再次拽入孤岛,没有让她困在孤岛。 “但是你在监视我,对不对?” 怪物琥珀色的重瞳清澈透亮,望着公主,“我可以改。” 爱丽丝:“……” 祂又说:“但你去哪里,要带着我。” 爱丽丝:“……” 这有什么区别? 她决定退而求其次,“那我们先给彼此留一点私人空间,可以吗?” 怪物:“?” 爱丽丝斟酌语言:“比如,你去那边坐,我在这里,你把触手撤掉,好不好?” 见怪物眼神明显变得冰冷,危险之下藏着的都是抵触。 爱丽丝眨眨眼,漂亮的大眼睛祈求地望着祂,依赖又深情,“不可以吗?” 怪物:“好。” 公主在祂额头落下一吻:“乖。” 祂晕晕乎乎地去了另一边乖巧坐着。 爱丽丝心想,这怪物真容易哄啊。 连吵闹两下都没有。 她躺回硬邦邦的床上。 没了触手,寒凉无比,又散发着莫名的酸臭味。 但没了触手,也不会被听到想法。 天花板还有着蜘蛛丝,上面的蜘蛛因为畏惧怪物早早的躲了起来。 爱丽丝闭上眼睛。 想到在孤岛上,听到的声音。 脑海中的声音。 在说着。 杀了祂,杀了祂就自由了。 当时失忆了,以为是自己潜意识的想法。 但现在想想并不是。 反而像是有人故意在她脑海中这样说,怂恿她去杀掉怪物。 而在怪物要她做新娘的时候,脑海中的话语: 接受祂吧,试着接受祂吧。 祂只是不懂怎么去爱。 可以教教祂。 接受祂吧。 爱丽丝以为这些是怪物用禁术催眠她的。 可恢复记忆。 其中。 【祂只是不懂怎么去爱。 可以教教祂。】 是她自己的想法。 自己给自己的提醒。 以及最后。 约瑟夫说,找到了脱离书本的方法。 但咒语落下后,并没有脱离。 反而使她在清醒后,丧失了一段时间的意识。 手中突然出现的肋骨。 刺入怪物的胸口。 ——尽管她有想过离开怪物,但她那个时候说绝对没有想过让怪物死掉。 约瑟夫沉入了海底。 虽然想法有些荒谬,但那个时候,确实只有怪物能够去救约瑟夫。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会选择那个时候杀掉怪物。 被-操控。 是,陆斯恩吗?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确实又杀了怪物一次。 爱丽丝偷瞄了眼正乖巧坐在旁边的怪物—— “你偷看我!” 语调上扬,很是开心。 爱丽丝:“……” 祂说:“爱丽丝想我了对吗?” 爱丽丝迟疑:“我们的距离,不超过十米。” 想这个字,是两个见不到的情况下,才会有的情绪。 她与怪物抬眼就能看到对方。 甚至不抬眼,就能够感受到对方。 怪物:“可我想你了,就会看看你。” 公主:“你一直在凝视我。” 怪物理所当然:“对啊。” “我一直在想你。” 这认真的情话…… 爱丽丝歪了歪脑袋,正欲说些什么—— “爱丽丝公主,国王要审讯你了,赶快出来。” 没多少恭敬。 毕竟是不受宠的公主。 - 奢华而极富有浪漫主义气息的宫殿,国王正享用着早餐,他阴沉着脸色,刀叉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惊的一旁的侍女瑟瑟发抖。 爱丽丝站在一旁,等着他的训话。 国王放下刀叉,神色严厉:“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你杀死了安德烈。” 当然。 还有其他的传言。 比如说,公主是个怪物,能够变成好多的触手。 而安德烈的胸口留下的伤痕也恰恰证实了这一点。 不过,人们总是爱把一点小事往夸张了说,想要听到别人的惊叹,满足那一丁点的虚荣心。 国王并没有将这种诡异的传言放在心上,他望着已经成年的公主,沉沉说: “我饶你一命,是因为我的仁慈,以及你身上的利用价值。” “比芝卡那边,国王点名让你去,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别再惹事!” “在联姻之前,老老实实待在皇宫。” 禁足了啊。 爱丽丝:“好。” 她回到房间,怪物正在摆弄桌子上的玫瑰,数着上面的玫瑰花瓣,“爱丽丝,你看,它总共有99片花瓣。” 爱丽丝惊讶:“真的吗?” 毕竟玫瑰花的花瓣大约在30到60片左右。 她凑过去,抚摸着一夜不见,但却已经完全盛开的玫瑰。 “好神奇。” 怪物朝她身边挪了挪。 邀功一般。 “我做的。” 爱丽丝心想,显而易见嘛。 诡异现象大多都和怪物有关。 她夸赞:“你好厉害。” 怪物垂下脸,耳朵泛着粉红色。 小小声,咕哝着: “我刚刚也很乖。” 爱丽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祂在暗指什么。 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在祂耳边轻轻吻了下,见祂雪白的脸颊更加绯红,“我们家小少年,是要哭了吗?” ——祂的形象又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怪物:“……” 祂冷冷回:“没有。” 爱丽丝没再逗祂,给玫瑰浇了点水,觉得今天实在无聊,“要出去玩吗?” 怪物冰冷的琥珀色重瞳似是闪起光芒。 语调依旧阴冷:“是约会吗?” “……” 怪物眼巴巴望着她。 爱丽丝失笑:“是。” 奥斯帝国的街道比比芝卡要热闹许多,眼中也多了许多喜色,以及对生活的憧憬与渴望。 而非麻木不仁。 爱丽丝给怪物买了甜米糕。 刚结完账。 忽然有人摔在了身旁。 是一个很清秀的少年。 眼神带着他那个年纪独有的倔强与稚嫩。 推他的男人们讥笑:“没钱还想要在这里住?做梦!” 少年握紧拳头,冷声说:“那是我家!” 男人:“你家?你妈都死了,这房子那就是我的了。” “她活着的时候可是说过了,房子留给我!” 少年:“你胡说八道!” 这里已经围了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小声讨论着。 大概就是一个少年,没了爸,又因为没钱治病死了妈—— 因为舅舅不让卖房买药,硬生生拖死了。 爱丽丝唔了声:“好可怜。” 怪物:“!” 祂一口吞掉米糕:“我还要吃。” 爱丽丝:“?” “吃太快不好,会噎着的。” 怪物冷冷:“我就是,还要吃。” 爱丽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又给祂卖了两份。 交代道: “不要吃太快,对身体不好。” 刚把米糕给了怪物,回头看向少年时—— “我想吃那边的小蛋糕。” 爱丽丝:“……?” 沉默了两秒,忽然笑了。 公主:“这少年好可怜哦,我们帮帮他吧。” 怪物沉默。 琥珀色的重瞳看向抢人房子的舅舅。 那位舅舅正在讥讽少年,脸色忽然僵硬,浑身抽搐而癫狂,“是我的错!我的错!” “是我抢了他的房子!” “我不该抢!” 爱丽丝笑着揉了揉祂的脑袋,走到另一边去给祂买奶油小蛋糕,“今天就吃这么多了,不能吃太多甜的。” 怪物正欲说什么,又忽然想到乖巧之后的奖励,于是又乖又冷:“好。” 忽然。 刚刚被帮助的少年跑到了这边,他真诚说:“谢谢你们,我知道是你们帮了我!” “对了,我叫里德尔。” “请问您,需要骑士吗?” “我愿意做您的骑士,保护您,报答您。” 爱丽丝还没来得及回话。 怪物冷冷说: “不必。” “她曾经有个,爱的要死要活的骑士。” “谁都无法替代。” 里德尔:“???” 他疑惑:“那您是……” 怪物垂下冰冷的琥珀色重瞳。 “我不过是,替身而已。” 爱丽丝:“……” 第36章 36 你将永远自由 那位少年失望地离开了。 但还是说, 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他。 爱丽丝笑了笑,没有回话。 怪物遮挡住少年的身影。 冰冷的琥珀色重瞳凝视着公主。 语调阴冷:“你会去找他吗?” 爱丽丝歪了歪脑袋,微微笑了:“没想好呢, 也许吧。” 怪物垂下眼。 遮住眼中翻涌的波浪, 犹如昏沉海浪重重拍下。 “可, 他能做的,我也可以。” 爱丽丝哇了声:“那你好厉害哦。” 怪物不满。 祂亦步亦趋跟在爱丽丝身边。 放纵与克制厮打。 爱丽丝的话语也在脑海回荡。 “……想要的不多……私人空间……” 怪物忽然停下脚步。 雪白的手指扯住了爱丽丝的裙子。 爱丽丝回头看祂, “?” 怪物不开心:“我不会干涉你。” 爱丽丝没想到祂一路都在纠结这个, 竟然觉得祂有些可爱。 微微弯了眉眼, 梨涡诱人:“放心啦, 不会找他的。” “毕竟我们家少年无所不能,对不对?” 怪物喉结滚动, 垂下头,冷冷回:“嗯。” 正值夏季, 又是雨季, 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不大不小,刚巧驱散了燥热,也刚好适合雨中漫步。 雨滴没有落在公主头上。 有怪物在身边, 永远都是遮风挡雨—— 神明的庇佑。 旁边路过的恋爱中的男女, 头顶举着一本书挡雨,却又手拉手,在雨中奔跑, 偶尔对视,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与温情。 是一副很温馨的画面。 怪物若有所思。 祂将手递到了爱丽丝面前:“我想牵手。” 爱丽丝:“……” 想到怪物无数只的触手,故意逗祂:“牵哪只手?” 怪物纠结了会儿:“可以每天换一只牵。” 爱丽丝笑了笑,伸出手。 在浪漫雨幕之中, 长长的石板路,街巷的景色似是渐渐模糊,掩盖在了雨幕之下,却唯有一处永远是晴天。 怪物伸出手掌。 公主抬手,柔软的手掌轻轻落在其上。 十指相扣。 走过剩下的路。 - 奥斯帝国与比芝卡帝国联姻,送来的公主本不是爱丽丝,但后来爱丽丝公主主动要求嫁到比芝卡,这才确定。 但诡异的是。 比芝卡帝国的国王竟然也主动要求公主必须去爱丽丝。 比芝卡帝国。 富丽堂皇的皇宫,奢华且大气,却又无端弥漫着沉重而压抑的气息,令人喘不过气。 国王坐在王座,早已没有刚登基时的活力,而跟随年月沉淀下来的,是威严与肃杀。 他眉心紧皱,鹰隼般的眼神直视神父:“为什么一定要是爱丽丝?” 神父垂眼,沉声说:“这是无法更改的。” 国王皱眉。 “她身上有特殊的地方吗?” 似是沉默了两秒。 神父才开口:“爱丽丝公主,比较容易掌控。” 国王点点头,表示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异议,望着旁边摆放着的宝剑,叹息:“最近那些小国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真是群不自量力的东西!” 他说完没等到神父附和。 终于察觉到神父的不对,他眉心皱的更紧了。 “你还好吧?怎么感觉有些心不在焉?” “我老了,陛下,总会有些力不从心。”神父说,“等过段时间,我想辞去神父的职位。” 国王愣了下,连忙劝道:“千万不要这样,我还需要你,比芝卡也需要你。” “已经足够的,陛下。” 神父淡淡说。 “我想要去追逐梦想。” 国王想到,他年少时为寻找一女孩,在海上漂泊半月,终于回来,却失魂落魄,像是被抽走了精气,从此断情绝欲,肃清教廷,一生为了比芝卡。 他走下王座,拍了拍神父的肩膀:“梦想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神父欠身:“多谢陛下。” 正在此时。 侍从们匆忙跑过来:“陛下,奥斯帝国的公主,在海上失踪了!” 神父陡然抬起眼皮,语气有些狠厉:“你说什么?” 侍从还从未见过情绪波动如此大的神父,难免有些惊讶,也有些被吓到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 国王:“派人去找找。” 公主不重要。 但送公主的船上,可是装着不少的金银珠宝。 那些对比芝卡可是大有用处。 尤其是打仗,哪里都需要钱。 神父忽然说:“我也去。” 国王皱眉,深深地望了神父一眼—— 他对这位公主的关注实在太高了。 高的令人难免会起一些疑心。 可仔细想想。 国王不会插手教廷,而神父的势力也局限在教廷,即便真有什么,也不必太过担心。 静观其变的好。 国王说:“好。” “要注意安全,约瑟夫。” 神父:“是。” - 风平浪静的海面隐藏着数不清的神秘与危险,其中便包括那个早就消失的恶灵。 神父站在甲板,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神色恍惚。 二十五年。 将近快要二十五年的时光。 从风华正茂到垂垂老矣。 永远困在了这本书中。 而那个如烟花般绚烂的少女,应该会在书外快快乐乐地生活吧。 神父垂下眼帘,望着干枯的手掌。 难免又想到了从前。 …… 爱丽丝消失以后。 约瑟夫不论如何寻找都没有用处,他进了教廷的藏书馆,在那里寻找是否有恶灵的痕迹。 试图找寻一个祂可能的藏身之处。 也许是幸运。 费尽千辛万苦。 终于找到了。 漆黑的封面,暗红色的字体,以及单单看到,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与后背密密麻麻的悚然。 记载着。 恶灵居住在孤岛,沿着星星的指向,穿过迷雾便能够寻找到。 更是说。 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也是一处孤岛,一处被别人用纸笔描绘勾勒出的既定世界,要想脱离其中…… 下面写明了咒语。 并且也言明,用此咒语危害极大,甚至会有损寿命。 约瑟夫完全不顾自己的生命,在看到孤岛之后,便准备船只出海寻找爱丽丝。 根据书籍的记载。 沿着星星照亮的方向不断前进。 终于找到了那处孤岛。 终于找到了……爱丽丝。 在他荒芜的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爱丽丝。 “快看!” “那是不是奥斯帝国的船只!” 神父骤然回神,拿过侍从手中的望远镜,忽然。 眼前浮现了巨大而恐怖的琥珀色的重瞳,脑海中的思绪一片混乱。 忙丢掉望远镜。 掌心浮现出光芒,净化着这片区域。 再一眨眼。 船只就不见了。 士兵们像是从未见到船只一般,做着各自的事情。 有个士兵打了个哆嗦:“我总觉得,有点恐惧。” 旁边的士兵嘲笑他:“看你那胆小的模样,第一次出海吧,等习惯了就好!” 士兵摇摇头,“不是,就有种,无法言说的恐惧。” 又有人小声附和:“我也感觉到了。” “我也是……” “还有我……” 恐慌不断漫延。 “我们这是怎么回事?是被诅咒了吗?” 神父冷呵:“别胡思乱想!” “都过来。” 他命令道。 光芒笼罩在这艘船只,驱散恶灵凝视之下而残留的恐惧。 神父找了出寂静的地方,吹着海风—— 这个怪物,好像更虚弱了。 比二十五年之前,更加虚弱。 可。 如果怪物出现在了奥斯帝国的船只,出现在了送爱丽丝公主来比芝卡的船只上—— 那,那个爱丽丝到底是谁? 是书中的女主? 还是他所心所想所爱的爱丽丝? 神父闭上眼,缓缓地吐了口浊气。 再睁开眼时。 仍然是在船上。 只不过不是比芝卡的船。 “我要多浇些枫糖浆。” ——这是一个完全无法形容,阴冷又怪异,让人听了便心生畏惧,毛骨悚然的语调。 神父心中警惕,他轻手轻脚地移动过去。 是爱丽丝。 以及,她旁边的恶灵。 化身为少年的恶灵。 神父握紧拳头。 “你没机会了,她已经接受我了。” 神父心中一惊,猛然回头,见到了怪物的分-身。 祂琥珀色的重瞳依旧冰冷,却仍然能分辨出,冰冷之下掩藏的炫耀。 “爱丽丝接受我了。” “我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 神父冷静下来,一针见血,“你已经是强弩之弓,离死亡不远了。” 怪物不说话了。 祂看向另一边的公主与少年。 神父顺着祂的视线看过去。 公主笑靥如花,梨涡诱人,回眸似是看向了这边,仍然惊艳动人。 就在此时。 少年忽然亲吻了公主的脸颊。 ——是故意而为之的炫耀。 神父的拳头握得更紧,他正要走出去。 “大人?神父大人?” 神父回神。 仍然是甲板上。 在比芝卡船只的甲板上。 没有怪物,没有公主。 心口仿佛空掉的一块。 却又仿佛被填满了。 因为重逢。 也因为又见到的那个笑容。 侍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神父的神色,见他又是开心又是悲痛,只能小声而快速的汇报。 “二队已经找到了爱丽丝公主,听说公主遇到了海盗。” 神父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侍从以为神父是担心公主,便安抚他:“人和钱都没有发生意外,爱丽丝公主很幸运。” 幸运。 如果她真的幸运,就不会碰到怪物了。 不对。 等等,怎么会遇到海盗? 怪物不是在她身边的吗? 即便怪物再虚弱,也不可能没法杀死海盗,更不可能让二队的人寻找到公主。 但是。 等神父见到了公主后。 远远看了一眼。 便感受到了不对。 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是…… 他曾经遇到过的木偶人阿芙拉一样。 可仔细观察,又觉得不像。 比芝卡帝国与奥斯帝国的这场联姻。 赫尔斯王子拒绝出席。 神父面无表情注视着爱丽丝,心中估计着时间,听到席间的嗤笑,正要呵斥—— 圣子出现。 这位教廷从未有过的圣子,但却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身份。 恶灵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了。 祂走到他身边,说话时,忽然碰触了一下。 怪物微怔,又了然。 “原来是这样。” 这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祂垂下眼帘,说。 “我来代替赫尔斯与她结婚。” 神父沉默。 掌心的咒语已经渐渐成形。 却忽然被打破。 心中震惊不已。 ——这只恶灵,比在海上遇到了,强太多。 分明,分明不像是同一只恶灵。 祂说:“你见到了我的未来。” “为我与爱丽丝证婚吧,未来是无法改变的。” “除非,我们在不同的时空。” 怪物说完,便退到了爱丽丝身边。 神父望着怪物与公主。 祂们貌合神离。 未来吗? 他藏在衣袍里,握紧的拳头,在不停地颤抖。 疑惑太多,根本无法解答。 而证婚的话语,也根本无法说出口。 证婚。 为自己心爱的女人,与一个恶灵证婚吗? 怪物与神父对视。 身体不受控制般,吐出了第一个字,紧接着,越来越流畅,越来越流畅。 见到怪物与公主交换戒指。 耀眼夺目的钻石像是谁在垂泪。 有人在小声讨论。 ——“这个爱丽丝公主怎么入了神父大人的眼?大人又是主动出海寻找,又是亲自证婚的?他以前可从来不管这种事的。” ——“谁知道呢?神父的样子就跟见了老情人似的!” 神父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房间。 阿芙拉再次出现。 她轻轻问:“你看到了吗?” “我没有骗你,爱丽丝没有离开书。” “那本书上的孤岛与咒语,都是怪物刻意而为之,让你看到的。” “祂借此将爱丽丝禁锢在身边,永远无法挣脱逃离。” 神父怔怔地看着阿芙拉。 看着同样的容貌。 “我可以帮你救出爱丽丝。”她轻轻说,“但你要帮我们消灭怪物。” 良久。 传来了苍老而沉重的音色。 “好。” - 海上,甲板。 爱丽丝摸了摸脸颊,冰冰凉凉的一个吻,又快又轻。 她身子已经彻底扭过去了,疑惑,“那边好像有人。” 少年低头继续吃 “没有啊。” 爱丽丝站起身,慢吞吞地走过去,在拐角,与怪物的分-身骤然相遇。 “……” 少年咽下,冷冷说:“送你的,你喜欢吗?” 这个分-身,比较年长。 是按照她曾经形容过的,儒雅随和的大叔而变化的。 怪物又说: “你想要骑士吗?” 爱丽丝:“……” 怪物语出惊人:“我们可以五个人一起玩。” 爱丽丝沉默了两秒。 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平复了心情。 “第五个,在哪里?” 怪物:“我的本体。” 海面之上,卷起了波浪。 庞大的怪物浮现,遮挡住了夜幕,而祂巨大的琥珀色重瞳,像是月亮一般朦胧而暧昧。 浸着似水的温柔。 爱丽丝惊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用了。” “一个,就够了。” 怪物也很开心:“好的。” 爱丽丝只要一个。 只要祂一个。 这样就不会有人能抢走她了! 祂自己也不可以分享! 爱丽丝失笑。 怪物的想法实在太好猜。 又极其单纯。 怪物凑到爱丽丝身边,小声询问:“我可以,再亲你一次吗?” 尽管语调阴冷,但却泛着诡异的柔情。 爱丽丝扭过头,问了自己想了很久的话题:“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陆斯恩的感情尚且有迹可循。 她当初为了出虚空,没少讨好它—— 陆斯恩确实很开心。 但那种开心更像是被宠物逗笑的开心。 所以在她背叛了以后,它会生气,会恼怒,但因为对这个宠物尚且还算满意,所以想狠狠地教训一顿。 可怪物显然不是。 她和怪物,最初相遇,说白了,更像是见色起意。 她甚至想问,怪物懂什么是喜欢吗? 琥珀色的重瞳落在她身上。 怪物认真说: “爱丽丝值得喜欢。” 爱丽丝:“嗯?” 怪物没再说话,挪到公主身边,一起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闪闪发光,像怪物与公主的美好的未来一般。 再次回到孤岛,从船上落地的时候。 脚下是松软的细沙。 再也寻不到半分污浊的沼泽。 爱丽丝脱了鞋子,踩在暖暖的,软软的沙子上,清凉的海水温柔地拂过脚踝。 “这里都是你变出来的吗?” 怪物拎着爱丽丝的鞋子,踩着她走过的脚印,“不是,这些是爱丽丝变出来的。” 爱丽丝:“?” 怪物从人类的躯壳中脱离出来,触手欢快地在水中挥舞着,激起一朵朵浪花,溅到公主身上。 猝不及防喝了一口水的爱丽丝,娇气道:“……好烦,我不想弄湿裙子。” 怪物顿时停了下来。 上次听到爱丽丝说好烦。 是【好烦,不想再重复了】 带着浓浓的厌恶。 也许还有些痛恨。 琥珀色的重瞳凝视着公主。 透着几分乖巧和不安。 爱丽丝刚把头发束起来,就见怪物可怜巴巴的模样,眨眨眼,忽地向怪物泼了捧水。 弯了弯眉眼,露出了个笑容,怪物也跟着笑了。 阳光落下,碎影洒在海面,迎着海风,爱丽丝躺在怪物怀抱中,歪头看祂:“所以,为什么说这是我变出来的?” 她已经没有这种能力了。 没有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 也没有精灵的力量。 怪物垂眸。 神色渐渐温柔,就如那初初洒下的月光般。 “这个孤岛,是我的心脏。” 爱丽丝惊了下。 没料到竟然是这个答案。 所以。 因为她接受了祂。 所以这里由惨淡走向多彩。 也从荒芜变成花海。 她忽然又想到了曾经陆斯恩对她说过的话。 ——“在孤岛,可以真正杀死怪物。” 也想起了怪物说话的话。 ——“刺入我的心脏就可以真正杀死我了。” 祂的唇瓣蹭到了爱丽丝的耳廓:“爱丽丝还想要杀死我吗?” 爱丽丝错开了祂的吻。 坐在祂身上,微微叹息,“你怎么这么……” 这么傻白甜。 都被杀了这么多次,竟然还没有一点防备。 怪物仰头望向公主。 琥珀色的眼睛含着许多情绪,许多复杂又难懂的情绪。 但偏偏爱丽丝看懂了。 ——祂相信她。 ——也从来没有因杀过祂而怪罪她。 “爱丽丝……” 祂轻轻呢喃。 爱丽丝:“我在。” “我们这个姿势。” 少年雪白的肌肤染了红色。 “是不是适合做一些事。” 爱丽丝:“……” “比如?” 怪物握住她的腰,语调黏腻而缠绵:“你正在想的事情。” 爱丽丝脸色微红。 “你不要看我的想法!” 怪物:“好吧。” 过了会儿。 “但是我曾经在你脑海里看过很多本子。” “……” “你在害羞吗,爱丽丝?” “……” “我不小心又把你裙子弄湿了。” “……别说话。” “哦。” - 孤岛的位置并不固定,况且现在还有两个怪物两个公主。 一个是现在正在进行的。 一个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的。 爱丽丝留在了孤岛。 而比芝卡的剧情则有过去的她去走。 在沙滩上。 明明是夏季,却并不感觉炎热,只觉得阳光正好,天气正好。 她摆弄着画板。 怪物庞大的身躯,一半没入海面,一半留在海上,琥珀色的重瞳永远凝视着祂的公主。 爱丽丝勾画着祂的模样。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最初接受怪物的时候,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甚至没有想过能够将怪物调-教成功,更没想过会相处的这么和谐。 甚至是……温馨。 爱丽丝抬眼望向怪物。 正巧与祂冰冷的目光对视。 但却能够从其中感受到温柔与宠溺。 像是剥开了皮囊,露出了最真诚的灵魂。 爱丽丝搁下画面,察觉到脚边小小的触手打着转等待垂怜,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触手。 忽然一愣。 想起了很久远的回忆。 爱丽丝对画画只能是算得上勉强喜欢,而她热爱画画的理由也很奇怪—— 喜欢画漂亮的人。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画的都是她心中认为漂亮的。 大多数都是她的虚构。 而她画出怪物的长相时,确实是一次意外。 跟着朋友一同画画。 朋友画风景,她画人物。 “哇,爱丽丝,这个也太好看了吧!是谁啊?是我们精灵族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他啊?” 爱丽丝搁下画笔:“我也没见过呢。” “是想象。” 朋友失望:“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爱丽丝赞同:“对啊。” “这张脸,做什么事都能让人原谅呢。” 让人原谅。 爱丽丝心想,还是当时太年少,这种话都能说了出来。 而后来。 朋友邀请她一起去生命之树祈祷。 “我到年纪了,我想要让生命之树帮我指一个最佳的伴侣。” “爱丽丝,你和我一起祈祷吧。” 生命之树是孕育精灵的地方,了解每一个精灵,也能听到每一个精灵的心声。 ——所以,男男女女到了年纪,如果害羞,都会在这里祈祷,把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在心中念出来。 如果双方都在这里祈祷过。 生命之树便会把他们祈祷的话语告知对方。 朋友告诫爱丽丝:“要诚心。” 爱丽丝说好的。 但内心实在没有人选。 况且,国王又严格要求她,只能禁欲,不能放纵。 虽然不知道要维持到什么时候,但确实……挺难的。 毕竟很多时候。 都是越不想让做什么,越想要做什么。 于是。 爱丽丝在生命之树下许愿。 “我想要一场彻彻底底的放纵。” 沉默了两秒。 觉得一场实在太少。 反正许愿嘛,越大胆越好。 “我想要肆意且永久的放纵。” 朋友祈祷完,期待地问爱丽丝:“生命之树有没有回你?” 爱丽丝心情一言难尽:“……它回你了吗?” 朋友叹了口气:“没呢。” 爱丽丝脑海中全是生命之树的嘲笑: “这愿望实在稀奇,你父王天天祈祷让你禁欲,你祈祷放纵,哎父女啊。” 这话实在太让人生气。 她都已经严于律己了,国王竟然还偷偷摸摸地许这种愿望。 爱丽丝为了和国王较劲,一日三餐都来这里求一次。 某天。 生命之树说: “求求你了,念精灵语的时候不要带口音,你把我名字都念错了。” “你这求的哪个野神啊?” 爱丽丝也惊了。 她身体内只有一半精灵的血液,人家精灵生下来就会说精灵语,而她只能靠后天学习。 因为身世原因。 还要学习的恶魔的语言,免得逢年过节被某些恶魔瞧不起。 但万万没想到。 竟然会念错。 爱丽丝小心翼翼问:“那我的求的哪个神,漂亮吗?” 生命之树傲娇:“反正没我好看。” 爱丽丝:“……我也没见过你的模样啊。” 再说了,生命之树。 那不就是棵树嘛! 生命之树微微叹息: “那我告诉你,你做个心理准备吧。” 愣是从生命之树毫无波澜的语气中听出的些许沉痛。 大概它贫瘠的语言无法形容丑陋相貌的沉痛。 爱丽丝:“……好。” 生命之树: “有些神的丑,就像是吃到了掺了屎的巧克力。” 无法形容。 无法言说。 只能说,很冲。 爱丽丝沉默了好久,想到了一个现实问题:“树的肥料,是什么?” 生命之树:“……” 爱丽丝:“你可以详细形容一下这种味道吗?” 生命之树温柔:“宝贝。” 爱丽丝歪头:“嗯?” “滚。” “……” 总之,据生命之树所说,这个神的丑,是博大精深的语言无法形容的。 只能说,丑到令字典都心生愧疚,竟然忘记造个词来形容祂的丑。 “陆斯恩就是很丑。” 爱丽丝回神,正抱着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祂乖乖地缩小,窝在她怀中。 ——如果没有猜错,她求的野神,就是陆斯恩。 但说实话。 怪物的原型也同样丑的令含有深厚底蕴,且博大精深的语言愧疚。 形容祂的丑。 是语言最贫瘠的时刻。 怪物不开心地扯了她的手指。 “我变成人,是你的理想型。” 爱丽丝哄祂:“嗯,是的。” “我们家怪物最漂亮的。” 怪物趴在她怀中,像是害羞地缩了起来,又抬眼认真说:“我可以帮你实现第一个愿望。” “你们的生命之树实现不了,我来帮你。” 第一个愿望。 肆意且永久的放纵。 爱丽丝:“……不用了。” 怪物:“可爱丽丝每天都祈祷,不想实现吗?” 爱丽丝:“……” “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气氛沉默了两秒 怪物搂着公主。 “那你实现我的愿望,好不好?” 爱丽丝疑惑:“什么愿望?” 同时还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怪物忽而腼腆。 “想要肆意且永久的放纵。” “……” 爱丽丝低头问了吻了祂一下,“那我也有个愿望。” 怪物:“?” “我想看我家少年哭。” “……” - 步入冬季的时候,爱丽丝与怪物已经快把比芝卡周边小国游遍了。 今天正巧是感恩节。 爱丽丝与怪物走在街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即便没有钱,也会讨个彩头,挂一段红绸。 “我们精灵的感恩节是生命之树诞生的日子。” “这里的感恩节日子,和精灵的一样。” 爱丽丝说着,忽然声音就弱了下去。 好像最近快乐的,差点就忘记自己还是个精灵。 是个书外的人物。 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物。 怪物缓缓眨了下眼睛。 祂抬手,扯到爱丽丝的裙摆。 “爱丽丝……” “不要难过,我们今天可以过感恩节了。” “感恩节,不可以难过。” 爱丽丝握住祂的手:“谁说的?” 怪物与她十指相扣:“我说的。” 爱丽丝没有再说话。 气氛慢慢沉默。 怪物握住她的手。 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爱丽丝回头看祂,见祂面色有些苍白,不免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是哪里难受吗?” 怪物琥珀色的重瞳亮晶晶的。 “爱丽丝在关心我吗?” 爱丽丝微怔。 没想到这么一个关心,就让祂这么高兴。 她将怪物有些冰凉的手揣进兜里,多了些暖意。 “嗯。” “在担心。” 怪物给个忽然变出了朵玫瑰。 ——是她说会送给怪物的那一朵,永远开花,永不凋零,永远99。 爱丽丝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个笑容:“哪里有感恩节送玫瑰的。” 玫瑰在怪物掌心渐渐缩小。 成了吊坠的形状。 怪物用触手变成了丝线将它串了起来,戴在爱丽丝脖颈。 祂埋在爱丽丝的脖颈。 闻着淡淡的玫瑰香。 是爱丽丝身上清淡的体香。 怪物:“你要回比芝卡了。” 爱丽丝忽然意识到。 今天是她死的时间。 是她被陆斯恩杀死的那天。 也是怪物彻底杀死陆斯恩的那天。 爱丽丝握住祂的手,鸦睫轻颤:“陆斯恩死了,我不用回去。” “我接受你了,我们要在一起的,对吗?” 久久没有任何回响。 爱丽丝回头。 已经没了怪物的身影。 她望向手中的手掌,化成了触手,又变为了齑粉,最终随风消散。 而她所在的场景也骤然转换。 又出现在了教廷。 躺在了她之前在教廷睡着的那张床。 神父神色焦灼,见她回来,松了口气,“伤口有没有裂开?” 爱丽丝躺在床上。 明明很小的房间,壁炉燃烧着,将这里温暖的如夏季一般。 却感受到了彻骨寒冷。 公主垂下眼睫:“我的伤已经好了。” 神父欲言又止。 落在她雪白肌肤上,锁骨中心,那朵娇艳的玫瑰。 最终什么也没说。 没有问刚刚发生了什么,没有问怪物去哪里了,更没有问……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只是说: “早点睡,爱丽丝公主。” 还有, “晚安。” 爱丽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根本不知道神父已经离开。 她缓缓闭上眼睛。 忽然想到怪物说的话。 “感恩节,不可以难过。” 不可以难过。 爱丽丝只觉得哪里都难受。 就呆呆地坐在床上。 说不出是在发呆,还是在回忆什么。 只是有种冲动。 好像很想哭。 但又忍了下来。 可心却空了一块。 总要想发泄的,却偏偏没有任何方法去缓解。 午夜的钟声敲响。 像是谁的哀鸣。 她摸了摸肩膀,那里完好无损,甚至看不出这里曾经受过任何伤。 为什么呢? 明明是时光回溯,为什么只有她的伤好了,只有她可以死而复生? 而怪物却要在既定时刻……死去? “只是一种时间的穿梭。” 阿芙拉走了进来,她的脸已经完全变了,再没有一丁点爱丽丝的模样。 她轻轻说:“是怪物,祂让我活下来,但不可以用你的模样。” “我也想换个模样。” 爱丽丝嗯了声。 没有人会想作为别人的替身活着。 阿芙拉又继续解释:“怪物带着你穿越回了之前。” “也许是祂最强盛的时刻,也许是过去有救活你方法的时刻。” “我推测最大的可能是,在解除诅咒之后,祂带着你穿梭回了过去,让过去的祂救活了你。” 爱丽丝眼神微动。 所以,每次时光之海的回溯,并不是时间的倒退,而且时空的穿梭。 而最初相遇的时候。 在海洋之上的无数次回溯。 也是无数次的时空穿梭。 而那边海上,那个时刻,有无数的自己,无数的怪物。 当公主与怪物的时间不断前进,最终在曾经的自己穿梭时间后,填补上了那个空缺。 成为了一条完整的时间线。 爱丽丝觉得荒谬。 怎么会这样呢? 拖着残破的身子,沉睡了二十五年,养了二十五年的伤,就为了这一年的快乐吗? 就没有留下任何后手吗? 没有其他的计划吗? 只能……等死吗? 爱丽丝下床。 阿芙拉有些担心:“你要去哪里?” 爱丽丝:“我去岛上。” 阿芙拉挡住她的脚步:“不可以。” “祂让我变成人类,条件是,阻止你去找祂。” “祂说,你不用去找,最终都会离开的。” 爱丽丝气笑了:“凭什么?” 怎么就偏偏祂这么霸道? 要在一起的是祂? 要分开的还是祂?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什么全都由着祂的想法? 这种熊孩子,就是欠教育。 爱丽丝:“你先出去。” 阿芙拉当着她的面,光明正大地在房间里下了个限制,让她再也没法跑出去。 之后又说: “还有一句。” “祂让我告诉你。” “——强大神明的诅咒不会随着死亡而消失。” 门关上。 爱丽丝摸到锁骨上,犹如浮雕般,怪物留下的诅咒。 不会消失的……诅咒。 她咬唇,打开了柜子。 从盒子里拿出了镜子。 镜面之上。 再也无法浮现出孤岛。 也再也看不到怪物。 爱丽丝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艳丽的唇瓣微抿。 “我们,应该认认真真道别的。” “道完别,再离开,可以吗?” 没有任何回应。 也没有任何画面。 爱丽丝以为是怪物消失,镜子没了能力,但看其他地方,却很清晰的就看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镜子忽然浮现出了画面。 阵阵水波之后,浮现出了孤岛。 阳光和煦,微风徐徐。 时光静好,连海浪也温柔了下来,轻轻飘落,缓缓退场。 花海之中,仍然藏匿了巨大的残骸,肋骨断了两根,是她曾经要杀怪物的时候,折断的。 折断的……是祂的肋骨。 可如今,没了恐怖凝视,没了悚然之感,没了……怪物。 爱丽丝看着镜中的画面。 ——这是,祂的葬身之处。 祂诞生于污浊。 葬身于花海。 是最温柔的归宿。 爱丽丝打开房门,见到阿芙拉还守在门口,微微笑了:“我喜欢做一个,好好道别的人。” 阿芙拉惊讶:“你也要走吗?” “可你要去哪里?” “秘密。” 爱丽丝说,“再见。” 快要离开教廷的时候。 遇见了神父。 他站在原地。 没有动。 微微垂眼,依旧不敢看她的模样。 爱丽丝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谢你。” “再见,约瑟夫。” 神父身体僵硬了下,迟缓着回了一个拥抱,虚虚的,克制而隐忍。 “书外的世界,一定很美好。” 因为有你在,所以很美好。 爱丽丝松开神父:“书内,也很美好。” “祝好。”公主说。 神父站在原地,望着她忽然消失的身影。 精灵的力量在渐渐回来。 一定是与怪物有关系的。 爱丽丝潜入了海底,看到了孤岛之下,藏着的永生之木。 已经破碎的永生之木。 耳边忽然又响起了怪物的呓语。 那是祂。 最愤怒的时刻。 语气仇恨而恶毒。 “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爱丽丝……” “诅咒你……” “你将永远自由。” 第37章 结局 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阿芙拉替怪物传递的话语。 “祂说, 你不用去找,最终都会离开的。” 最终都会离开。 怪物与公主最终都会离开。 一个奔赴死亡。 一个回到家乡。 爱丽丝从书中脱离的时候还有些呆滞,她摸到锁骨出的浮雕, 碰到了玫瑰吊坠。 在那种极度愤怒之下, 在她要杀了祂的情况下, 这个诅咒—— 将永远自由。 爱丽丝猜不透怪物下达诅咒到底在想什么,也猜不透祂明明这么霸道是怎么克制住选择了放手。 她靠在生命之树上, 怀中是已经破碎的永生之木, 勉强能够看出怪物的模样。 木雕上破碎的眼睛透着诡异, 但却再也没有琥珀色的重瞳, 也不会再有凝视,更不会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将破碎重新拼接起来。 只是个, 漂亮到支离破碎的木雕。 生命之树呦呵了声:“这是哪个野神,让你这么伤心?” 爱丽丝垂下眼睫, 淡淡反问:“我在伤心吗?” 生命之树:“你的泪水, 都够给我当肥料了。” 爱丽丝唔了声,在树下躺着,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那, 我就是在伤心吧。” 生命之树的枝叶替她遮挡住阳光, 形成一片绿荫,“这场永无止境的放纵很悲伤啊。” 爱丽丝没回话。 生命之树垂下枝叶,搭在她身上:“就说让你好好学学精灵语吧, 你看,求神求到野神身上,多了场劫难。” “啧啧。” “只有想我这么伟大的神,才永远不会害你。” 爱丽丝心想, 这树好烦。 都知道在悲伤了,竟然还一直朝她心口戳刀子。 生命之树叹了口气:“我亲爱的爱丽丝……” “祂不想你伤心。” 爱丽丝睁开眼。 湛蓝色的眼眸像是含着粼粼水光,望着树木,透过的层层叠叠的树叶,碎影倒映进了她漂亮的眼睛。 柔软的枝叶拂过她的脸颊。 扫过她长长的睫毛。 生命之树说:“祂是永生之木做成的,我能感受到的。” “你要不要听听?” 爱丽丝闭上眼睛。 身体慢慢下坠,仿佛再次沉入了孤岛。 那里污泥遍布,腐臭不堪。 巨大的残骸刺在岛上,洁白的肋骨完好无损,在白色的日光下泛着寒光,像是一把把藏进刀鞘的利刃。 怪物拖着残缺的身躯爬上了孤岛,为数不多完好的触手编织成篮子,捧着最珍贵的宝贝。 “救救她。” 孤岛之上。 出现了另一只怪物,从烂泥之中爬出,琥珀色的重瞳凝视着,掩藏在触手之下的公主,却看不清任何容颜。 只能勉强瞧出,这是个人。 怪物冷冷说:“她好可爱。” 残缺又虚弱的怪物遮挡的更严了:“救她。” 夺目耀眼的光芒迸溅而出,萦绕在孤岛之上,缭绕在花篮之上,残破的触手似是重新散发出生机,但更像是把生机又全部送给了公主。 怪物说:“你爱她。” 另一只虚弱的怪物沉默不言,琥珀色的重瞳凝视着公主,等待一个死而复生的奇迹。 强壮的怪物说:“你快死了。” 受伤的怪物:“我已经死了。” 祂语调是惯有的阴冷:“等你以后,就懂了。” “哦。她要醒了。” “那我快死了。” 当她死去时,祂也随之死去。 当她复活后,祂活了过来,但也快死了。 死亡这件事。 连神明都无法抵抗。 “她爱你吗?” “……不爱。” 仍处在强盛时期的怪物,尚且未尝过情-爱,不懂其中滋味,更不懂酸涩之中仍令其甘之如饴的美妙与绝望,看向未来的自己,带着几分怜悯。 祂说:“这里会成为平行时空。” “我不允许我这么卑微与无能。” 快要死的怪物要离开孤岛时,转身对祂说:“我曾经,也说过这句话。” “……” 离了岛,又回了岛。 荒芜的心田守护着一朵玫瑰。 怪物拖着残破的身子,守着公主,守着花。 岁岁年年。 年年岁岁。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 公主指尖微动。 像是要活过来了。 陆斯恩发现了这里。 ——它发现了未来的怪物,未来的公主。 如今。 即便沦为堕神,也仍然强盛的陆斯恩。 它无法探测到同样强大的怪物 ,却能够找到了虚弱到不堪一击,虚弱到快要死的,虚弱到灯尽油枯却仍然要将最后一丝能力留给公主的怪物。 孤岛的位置在不停地移动。 不能地躲藏。 陆斯恩不知道怪物的时间线是错误的,只知道怪物很虚弱,虚弱到它很适合去给最后一击。 很适合,报仇雪恨。 天空划过流星,降下神迹。 将爱丽丝送走以后的怪物仍然在躲藏着—— 这个时间。 爱丽丝是孤独的。 尽管公主不一定需要祂。 但祂想陪公主走到生命尽头。 最起码。 见最后一面。 而强盛的怪物察觉到陆斯恩的动作,祂爬上孤岛,微微怔神。 “那是什么?” “是玫瑰。” “我的心脏,竟然也会开花吗?” 我肮脏污浊的心脏。 竟然也能长出这么漂亮的花朵吗? 怪物说:“我想要这朵花。” 残缺的触手霸道地圈住玫瑰,祂冷冷注视着比祂强大许多的自己。 “不给。” “这是我的命脉。” 怪物:“?” “我以为命脉是海底的木雕。” “……” 陆斯恩被重伤了。 它躲在暗处养伤,在阴暗角落蛰伏,像以往亿万年那样。 而怪物,也重新回到了公主身边。 祂冷冷说: “我要,一颗糖。” 影子倒映在地上,触手残破但却在开心的挥舞着—— 仿佛重新见到了公主。 得到了一颗糖。 是天大的喜事。 是令祂手舞足蹈的快乐。 爱丽丝很难想象,仅仅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开心的怪物,在她将尖锐物品刺破祂胸口时,该是多么的伤心? 而又是在怎样悲痛的心情下。 说出了近乎放手与成全的诅咒。 肋骨刺入祂心脏时。 爱丽丝能够看到祂眼中的伤心。 同样能看到祂眼中弥漫的森森寒意,以及充斥着仇恨与恶毒的情绪。 祂说:“我诅咒你……” 诅咒什么呢? 怪物躲藏这么久。 没有耗费一点的力量。 连约瑟夫的攻击都是尽量躲开,或者硬生生地抗下来,祂忍耐了这么久—— 只是给爱丽丝一个美好的未来。 用最后的能力给爱丽丝一个美好的未来。 祂垂下眼睑。 说: “我诅咒你……” 那串古语溢了出来,阴冷无比,却也温柔无比。 “你将永远自由。” 怪物与公主重新陷入沉睡。 祂死了,她只会觉得解脱。 怪物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心想。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最起码,不会悲伤。 ——我深知悲伤与苦痛的滋味,所以不愿公主体味到这些。 “爱丽丝?” “爱丽丝公主?” “爱丽丝公主,醒醒。” 爱丽丝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张美艳无比却又高贵圣洁的容颜,她缓缓眨眼,眼角流出晶莹泪珠,浸入土地。 国王蹲在她身旁,注意到那颗迅速消失的泪水,又收回视线,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拭去泪痕。 柔声问:“是困了吗?” “我们会寝殿睡,好吗?” 爱丽丝蹭了下国王的手掌,似是很疲惫:“好。” 国王垂下眼,弯腰抱起她,对着周围的精灵们微微颔首,便闪身离开。 将爱丽丝放在柔软的床上。 又帮她盖上了被子。 爱丽丝怀中还抱着永生之木。 她听到国王在床边坐下,也听到他像是微微轻叹,又或许只是单纯的累到了,所以喘了口气。 微微睁开眼。 见到国王银色的如星河般的长发,也看到了那张令人如痴如狂的容颜。 公主忽然说。 “我见过,比你还漂亮的。” 国王哑然失笑:“你就要和我你说这个吗?” 爱丽丝坐起身,又躺在了他的腿上,抱着永生之木—— 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抱着自己的洋娃娃躺在国王腿上,寻求安慰一般。 她说:“但祂没有你温柔。” 国王的指尖顺过她铂金色的发丝,仿佛施了法术,让那抹铂金色更加耀眼,散落了一地的温暖。 “然后呢?” 爱丽丝想了想,将双腿蜷缩起来,唔了一声:“然后,我就回来找你了。” 国王微微扬起唇角,眉心却似是又有些忧色,像是在无意识地抚摸爱丽丝的头发,给她一些温暖与安慰。 半晌。 他说:“爱丽丝,不要逃避。”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永远不要逃避。” “不要让过去成为心中的一根刺。” 爱丽丝垂下眼睑:“那,如果祂死了呢?” 国王抚摸她发丝的动作停了下来,语调轻缓:“那便忘了吧。” “活着人,终归是要向前的。” 爱丽丝闭上眼。 气氛陷入了沉默。 寂寥至极。 她挪到枕头上,缩进被子里,“我要睡觉了。” 国王默了两秒,弯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晚安,宝贝。” 他站直身体,推开门,正要离开时—— 公主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国王笑了:“父女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爱丽丝嗯了声。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 她闭上眼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睡着,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全是曾经与怪物相处时的样子。 好的。不好的。 爱丽丝浑浑噩噩的,又睁开了眼,目光扫过这处她住了十几年的宫殿。 柱子上的雕饰,蜿蜒向上的纹路,都仿佛成了怪物的模样。 成了触手的模样。 她将破碎的永生之木重新拼凑完整,但却永远也无法寻找会那个怪物。 爱丽丝心想。 国王说的对。 活着的人,总要向前。 只不过是……一个怪物罢了。 天色已晚,星河璀璨。 爱丽丝睡不着,又回到了生命之树下,望着这棵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的老树。 枝丫上空荡荡的。 ——最近没有精灵诞生。 生命之树最近像是很孤独,见到爱丽丝总是有很多话。 “国王让你向前看呢。” 爱丽丝说:“嗯。” 她坐在生命之树旁,“我也是这么想的。” 萤火虫在草丛中飞舞,又跑到了她身旁,不停地打转,想要得到精灵的垂怜。 正如怪物那般。 爱丽丝伸出手,洁白的指腹便落了只萤火虫,很快她就收回手,驱赶走了萤火虫。 生命之树:“不停地回想过去,可不是向前看。” 爱丽丝撩起眼皮,乜了眼生命之树,“我就喜欢一边向前看,一边回忆过去。” 生命之树沉默了会儿。 忽然问:“你想不想知道,精灵当中有谁心悦你吗?” 爱丽丝:“不想。” 生命之树:“恶魔有一种魔,又温柔贴心,又美艳妖娆,你绝美怎么样?” 爱丽丝以前觉得生命之树如月老一般,甚至还飘着仙气,牵着红线。 如今竟然更像是在拉-皮-条。 好像是,花楼的妈妈,在介绍自家漂亮又活好的男孩子。 生命之树抽了她一下。 不疼,痒痒的。 爱丽丝微微叹息,闭上眼,重新祈祷。 “我希望,祂可以活过来。” 生命之树:“你精灵语又念错了。” “又去求那个野神。” “祂都没了。” 爱丽丝像是没听到一样,问:“我一日三餐,来这里求一求,会不会有回应?” 生命之树:“你应该知道一条真理。” “死去的神明去无法听到你的祈祷的。” 爱丽丝:“……” 生命之树:“我这么频繁找你说话,你也应该明白,我是因为什么。” 爱丽丝想了想,试探性回:“因为我的美貌倾倒众生,吸引到了你?” 生命之树:“……” 爱丽丝又问:“那,是因为你孤独寂寞,想要聊天解闷?” 生命之树:“……” 爱丽丝默了两秒。 “你直说好不好?” “你这个样子,好像是在暗恋我。” 她渐渐目光惊悚。 生命之树又抽了她一下。 “你连丑绝人寰的怪物都能接受,居然对我露出这幅表情!” 爱丽丝揉着被抽的地方,眨眨眼,湛蓝色的眼眸无辜地望着树。 生命之树以为她乖巧了。 谁知。 公主说:“可是,怪物很漂亮啊。” 生命之树:“呵。” “精灵竟然除了个不分美丑的。” 爱丽丝沉默,不与生命之树理论。 生命之树没再和她绕圈。 直截了当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还给我?” 爱丽丝:“?” 生命之树语调阴阳顿挫:“从我身上拿走的,永生之木。” 爱丽丝气势顿时蔫了。 铂金色的发丝都好像失去了光泽,蒙了层尘土,再也看不出原本的耀眼。 像一朵正在凋零了花朵。 枝丫抚摸到爱丽丝的头顶,轻轻柔柔,语调也轻轻柔柔。 “总会过去的。” “也总会忘掉的。”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爱耍流氓,爱强制爱的丑男人。” 爱丽丝:“……”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和一棵树计较。 最终的结果,以生命之树用博大精深的语言大肆夸赞怪物,哄了公主开心,才拿回了永生之木。 ——生命之树随时都能够取回永生之木,与她商量,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它说:“你如今的身体是永生之木做的,别担心,不会收回,我赐予你永生之木。” 爱丽丝嗯了声。 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她终于念对了生命之树的精灵语。 “我想让,约瑟夫·桑切斯,有一个自己选择留在书里,或者回到书外的机会。” 生命之树都差点哭了。 终于念对它的名字了! “可以。” - 比芝卡帝国 国王打完仗凯旋以后,重新坐在了王座。 终于得知了比芝卡真正发生了什么。 约翰竟然妄图侵-犯莉莉娅。 ——哦,不对,是他们本来就有私情。 莉莉娅那个弱小的女孩子竟然差点杀死了约翰。 ——当然,算得上是正当防卫。 赫尔斯竟然与莉莉娅离婚了! 这件事可真是让国王大跌眼镜,震惊不已。 要知道,这俩人当初是多么肆无忌惮。 哪怕赫尔斯有了王妃,哪怕是在晚宴上,他们也敢公然调-情,如今竟然离婚了? 而且! 赫尔斯竟然还犯了谋杀罪。 还想要他的王位? 国王有去赫尔斯的府邸瞧过他,想要看看是不是真如传言一样那么猖狂。 毕竟这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孩子。 又是在神迹降临时出生的孩子。 国王老了,喜欢怀念从前。 也想要给晚年留一些温情。 ——因为赫尔斯谋杀的罪名,但鉴于谋杀未遂,又牵扯到了皇室,所以只让他禁足在三王子府邸,一辈子也只能待在了府邸。 国王见到赫尔斯的时候,有些诧异。 曾经虽然赫尔斯身体残疾,但脸长得还不错的。 如今沧桑的,倒没有一丁点的精气神。 甚至还很癫狂。 嘴里嘟囔着 “给我你的波灵盖!” “我一定会一统周边小国!” “我一定会继承王位的!” “我要成为流芳百世的帝王!” 国王:“……” 确实病的不轻。 至于后面。 史密斯一家对莉莉娅的报复,这些都不值得一提。 哦,不对。 关于爱丽丝的死亡,这个还是值得一提的。 毕竟是奥斯帝国的公主在他们的领地出来死亡了。 ——虽然神父很委婉的说,她去另一个世界了。 可直白点。 不就是死了吗? 提到神父,就不得不说一下。 关于神父与爱丽丝的流言。 不知道从哪里刮起了传言,竟然有人说神父喜欢爱丽丝。 简直荒谬,可笑。 喜欢这种情感实在太缥缈了。 像神父这种快要五十岁的人了。 国王更倾向于,他看上了娇艳的爱丽丝公主。 毕竟那朵玫瑰,着实诱人。 但也仅仅是对她皮囊感兴趣罢了。 不然当初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在狩猎场。 神父怎么会求他放过爱丽丝。 又怎么会保证,一定会将爱丽丝关在教廷,免得再被恶灵侵袭? 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恶灵侵袭? 国王心想,说不准约瑟夫是把爱丽丝当做禁-脔了。 关在教廷,还不知道每天是怎样声色犬马的生活。 也说不定。 就是爱丽丝受不了这种生活,而选择了自杀。 所以,当他见到神父的时候。 拍了拍神父的肩膀,笑的暧昧——国王御驾亲征,征服了周边的小国,如今正是春风得意。 即便他向来严肃。 可此时见了人,也总是带着一张笑脸,任谁都能看出来,国王如今的心情极好。 ——连某些大臣提出的诡异政策都迅速通过了。 他调侃神父:“爱丽丝公主的滋味怎么样?” “都差点让你晚节不保了。” 回答他的是神父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 紧接着是第二拳。 国王也是骁勇善战的人物,头一次事发突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后,立马迎战。 周围的侍卫想要拔剑。 但却仿佛被施了什么法术,完全无法动弹。 只能看着国王渐渐落了下风。 ——他们这才知道,神父的拳脚功夫竟然也如此厉害。 一时间,更加敬畏。 神父望着在地上喘息的国王,他垂眸,依旧是平淡的神色,平淡的音调:“陛下,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语。” “也不要在玷污爱丽丝公主,不要说任何有损她清誉的话语。” 在场的。 除了国王,都赶快把这一条记下来。 虽然以后提起爱丽丝公主的时候,都要斟酌一下语言。 但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 神父冲冠一怒为红颜,竟与多年好友翻脸。 国王与神父的关系,确实更像朋友一些。 等到国王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瞪着神父,咬牙切齿:“你真是好的很!” 神父垂眼,沉声说:“我准备辞职了。” “今天是来和陛下告别的。” 国王顿时愣了。 紧接着又在心里骂了起来。 怪不得敢这么嚣张,原来是要走了。 毕竟多年的情意,虽然挨了一顿打很不值得,也很生气,又失了面子—— 但人都要辞职了…… 还是得计较。 只不过没等国王找到惩罚神父的借口,就听到了他乘船是去冒险的消息。 而教廷留给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官员。 据说,有一位叫阿芙拉的,表现异常突出,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神父。 也将是第一位女神父。 而从那天以后,国王就再也没听过约瑟夫的消息了。 脱离了神父职位的约瑟夫一身轻松,又重新做回了他热爱的冒险。 登上船的那一刻。 他想到了爱丽丝。 仿佛又听到了她娇气且勾人的嗓音。 “我们一起去冒险,去找离开书的办法!” 约瑟夫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苍老的脸庞露出一抹笑容。 忽然狂风骤起,海浪翻涌。 乌云漫布,遮蔽住了天空。 天地只余下一抹黑色。 令人敬畏又恐惧。 船只终于受不住冲击,在下一个海浪拍打过后,散架了。 约瑟夫沉入海底。 不断下沉。 他掌心冒出光芒,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呼吸咒语,确保能够活下来。 但又感受到濒临窒息的痛苦。 就像是曾经那次一样。 也像曾经那次一样开心。 …… 不断下沉的过程中。 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自以为送爱丽丝离开了书中。 沉浸在为心爱之人奉献的喜悦与欢乐之中。 即便是赴死也带着畅意。 可很快。 身体像是被谁拖了起来。 又重新浮出了水面,飘落在了比芝卡的边缘。 暖阳照耀在身上,海浪拍打着他的半边身子。 微微睁开眼睛,似乎看到了爱丽丝—— 只不过是,一个缩小版的木偶。 她走上了岸。 给他放了枚金币。 但很快就被怪物的触手卷走。 那双冰冷的琥珀色重瞳阴毒地凝视着他。 让他后背发麻,毛骨悚然。 又惊慌又惶恐。 就好像还在海底挣扎,再次体验着那无法摆脱的窒息感。 正如现在一样。 忽地。 窒息感陡然消失。 约瑟夫趴在沙滩,像二十多年前那样,望着海面,望着已经放晴的海面。 但却再也没有爱丽丝的身影。 就像是他孤独了二十多年的日子。 往后余生,也将孤独至死。 约瑟夫似是体力不支,重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是在岛上。 约瑟夫站起身,整理了下自己已经干了的衣服,又很幸运地在旁边捡到了自己的背包。 他检查了下自己的背包。 ——里面有一件保存的很完好的,爱丽丝的斗篷。 约瑟夫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变-态,又有些荒唐可笑。 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冒险的路上。 他带了一件女士斗篷。 爱丽丝的斗篷。 约瑟夫把背包整理好,检查这座岛屿—— 无疑是一座很不适合居住的岛屿。 尽管没有野蛮生物。 尽管阳光正好,温度正好。 尽管花海漫布,风景优美。 连吹在身上的风,拂过脚面的海浪都是温柔的。 但这座岛屿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连猎物也没有。 唯一有的,便是一架巨大而破损的残骸。 ——断了两根骨头。 约瑟夫忽然顿住脚步 残骸? 眼前的场景似乎骤然转换。 花海消失,愁云惨淡。 脚下是泥泞不堪的沼泽,到处弥漫着烂臭味道。 每走一步,脚上便会沾染上无法洗掉的,肮脏腐臭又黏稠的污泥。 这是。 怪物的岛屿。 神父眨眼。 仍然是风景优美。 但残骸的存在已经足够表明身份。 除了怪物,不会再有任何生灵能够有这般庞大的残骸。 约瑟夫原本对这个岛屿兴致恹恹,如今竟然提起了几分探索的兴趣。 ——也许是想要找寻爱丽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在某个洞穴。 找到了一辆小推车。 是做糖用的。 打开里面的抽屉,在玻璃罩中,摆放着小巧又漂亮的糖人。 是被触手缠绕的爱丽丝。 即便是糖的模型,也如此霸道。 约瑟夫将抽屉合上,走出了洞穴,忽然见到了深入孤岛的残骸若隐若现。 他猛然朝那边跑过去。 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神秘而恐惧的残骸化为星星点点的个光芒消失了。 而紧接着。 面前浮现出了一副个画面。 ——比任何画面还要优美。 爱丽丝躺在树下,枝叶微微荡漾,在她娇艳的脸庞洒下阴影,细碎光影伴随着花瓣缓缓飘落,洒在了爱丽丝身上。 约瑟夫愣住了。 不知道这是自己出现的幻觉,还是孤岛的神奇之处。 让他看到这些。 看到他梦寐以求的画面。 上面忽然出现了一行字迹。 【踏进来,就可以脱离书中的世界,真诚的欢迎你的到来,约瑟夫·桑切斯。】 约瑟夫抬脚。 在即将踏进去的时候。 又顿了下来。 【您不想离开吗?】 暖阳洒下。 画面那边极美,这边亦是。 良久。 听到了约瑟夫苍老而微微颤抖的语调:“是。” 苍老。 是翻越书中世界,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再见。 爱丽丝。 - 精灵王国。 关于永生之木。 关于做成了两个木雕。 爱丽丝躺在生命之树身旁睡着的时候,又做了一个梦。 在孤岛之下。 深海之中。 怪物的木雕还尚未完全生出神志,只能是慢悠悠地移动着。 像是本能地在探索周围的一切,但却只能游荡在极小的一片区域。 爱丽丝所在的木雕因为抱着孤注一掷,要与陆斯恩同归于尽的决心,已经烧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怪物牵着爱丽丝。 两个木偶人在海底互相取暖。 过了不知道多少年。 永生之木的自我修复能力让爱丽丝恢复如初,漂亮的不像话。 本就对她爱不释手的怪物,更加喜欢她。 漆黑而见不到任何光亮的海底。 却怀揣着希望的活着。 但很快。 陆斯恩找了过来。 它还没有恢复好,也不知道怪物已经生出了神志,只是找到了仍然是木偶的爱丽丝。 ——是来报仇的。 如果不是爱丽丝,它怎么会如此狼狈!? 渎神者! 背叛者! 但在腐肉即将碰到爱丽丝的那一刹那,忽然感受到了强大了能力,顿时将它击散。 将它尚未恢复好的血肉之躯击垮。 是爱丽丝身为精灵的力量。 她即便沉睡,也仍然有着强大的力量。 仍然是木偶人的怪物震惊又新奇,拉着爱丽丝研究了好久好久。 而此后。 无数次危险。 怪物生出神志,渐渐想要在远方游荡,遇到的无数次危险。 ——都有爱丽丝在保护。 怪物给她套上了漂亮的小裙子,抱着她说:“我会变强大。” “等以后,就有我来保护你了!” 有我…… 来保护你…… 爱丽丝忽然感受到溺水般的窒息,找不到岸边,也无法使用法术,只能不断下沉,不断下沉。 在漆黑阴暗的海底。 一双冰冷的琥珀重瞳睁开。 祂凝视爱丽丝。 语调依旧阴冷。 “再见,我的爱丽丝。” 爱丽丝伸手,想要触摸怪物。 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碰触到。 祂闭上眼。 海底又陷入了漆黑。 像是从未出现过。 爱丽丝忽然惊醒,大口喘息。 仍然是夜晚。 夜风微凉,激起一阵冷意。 抬眸。 夜幕之中的那轮残月。 像极了怪物半垂着眼睑的凝视。 爱丽丝心想,就这样吧。 已经都结束了。 就这样……吧。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 失去怪物的日子,不过是回归到了曾经没有遇见祂时一般。 偶尔去人间玩一玩。 偶尔与恶魔打打仗。 跟随着国王处理政务,但仍然没想过接手精灵国。 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多好。 在恶魔再次攻打个过来的时候。 爱丽丝捕获了一个魅魔。 ——一种,恶魔培育出来专门供人玩乐的魔。 大约是因为爱丽丝是半个精灵,半个恶魔的混血。 这个魅魔。 极其粘爱丽丝。 爱丽丝没想过为难他。 毕竟是跟随军队过来的,作用是什么,不言而喻。 魅魔趴在爱丽丝身边,柔美漂亮的小脸想要蹭公主的小腿。 爱丽丝把他拎起来,让他坐好。 但很快,他又像没骨头似的,想要讨好地蹭他。 “要不检查一下,合适的话,就让他留在你身边?” 国王揶揄。 “你看,他多黏你。” 爱丽丝正欲说什么—— “有新的精灵诞生了!” “是谁家的?” “怎么回事?没有开花,没有结果,怎么就诞生了?” “天啊,竟然直接成年了!” 国王站起身:“我去看看。” 爱丽丝闲着无聊,怎么也是一个奇观:“我也去。” 路上还在想,怎么突然就有孩子了? 总不可能是有感而孕? 公主忽然怔住。 低头扯了扯唇角。 即便刻意忽略这些,也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又想到怪物。 好像…… 永远也无法从她的生命之中抹去。 那只魅魔见她停下,又想要没骨头似的倒在她怀里。 紧接着。 一股恐慌涌上心头。 对强者的畏惧,让他忌惮,站直了身子,与公主拉开了距离。 忽然。 公主身边出现了一只精灵,要去抱公主—— 爱丽丝以为又是魅魔。 抬手推开了。 “爱丽丝……” 熟悉的语调。 阴冷却又委屈。 爱丽丝微微蹙眉,心想自己竟然出现幻觉了吗? 精灵强行挤到她眼前。 漂亮的脸蛋尽是阴冷与恼怒。 爱丽丝心中一惊,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湛蓝色的眼眸望向祂,想要扯出个笑容,但却实在露不出。 国王走到她身边,美人微微蹙眉,他问:“你们认识?” 爱丽丝也微微蹙眉。 “应该……是我的孩子吧。” 怪物:“???” 算算时间。 也差不多? 毕竟怪物和她有过那么多的放纵。 国王:“……?” 他按了按太阳穴,微微笑了,语调温柔:“你确定吗,爱丽丝?” 爱丽丝心想,那不然呢? 总不能不负责任吧。 公主轻轻抚摸小怪物的发丝,“乖,我是妈妈,这是外公,知道吗?” 怪物:“!?” 这只精灵在众位精灵的祝福之中,在生命之树看好戏的目光中,在国王忧愁的神色下,住进了宫殿。 刚刚关上门。 怪物忽然就抱住了她。 用精灵语不熟练地说着。 “妈妈?” 爱丽丝心中浮现出几分怪异:“乖,松开我。” 怪物咬到她的耳朵。 爱丽丝:“!” 慢着慢着,你叫我妈妈,这个动作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还没等她教育熊孩子。 怪物就开心地说。 “爱丽丝想和我生孩子!” 触手漫延出来,将这座宫殿包裹住,不留一丝缝隙。 却始终不敢碰触祂的公主。 怪物忽然僵硬了身体。 祂说:“爱丽丝,你哭了。” 爱丽丝垂头。 闷声说。 “没有。” 怪物冰冷的琥珀色重瞳凝视着公主,祂抱着爱丽丝,有些无措。 除了放纵时刻,祂还从未见爱丽丝哭过。 “不要哭……” “爱丽丝。” 爱丽丝恼怒瞪祂:“我没哭。” 湛蓝色的眼眸水汪汪的,怪物吻掉她的泪珠。 目光贪婪地舔舐着她的容颜。 “不要哭了。” “爱丽丝……” “今天不可以难过。” 爱丽丝垂眼:“今天又不是感恩节。” 怪物托起公主的下巴。 “虽然我也很想哭。” “但遇见你,是件很开心的事。” 祂说:“我好想你。” 爱丽丝把脑袋埋在祂怀中。 没有出声。 怪物抱着她,又说。 “我在那棵树里,每天都能看到你。” 爱丽丝闷闷的嗯了声。 怪物眼中更无措了。 绞尽脑汁想话题。 想着想着,就委屈了。 “你每天都带着那只魅魔,你还让他碰你。” 爱丽丝仰头,微微一笑,水光潋滟的眼眸弯成了月牙,“我乐意呢。” “只要我想,我还可以每天换一个呢。” 怪物:“不可以。” 爱丽丝:“嗯?” 祂窸窸窣窣的呓语。 “只能是我的……” “爱丽丝,你只能是我的。” “爱丽丝……” 爱丽丝垂下眼。 冰冷重瞳的凝视落在身上,像是弥漫了悚然之感,但却又好像是有了些安全感。 怪物还在委屈巴巴的喊着爱丽丝。 祂冷冷说: “我也可以变成魅魔。” “我在你脑海中看过,还有个叫角色扮演。” “我也可以。” “你刚刚让我叫你妈……唔。” 祂没说完。 就被爱丽丝捂住了嘴巴。 怪物顺势吻了吻她柔软的掌心。 “爱丽丝……” 公主脸色微红:“不要说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怪物:“好吧。” 祂琥珀色的重瞳忽然亮了起来。 “我们不是母子。” 爱丽丝:“……” 怪物缓缓眨了下眼睛。 “爱丽丝……” 浸着似水的柔情。 祂说。 “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END— 第38章 01 人物皆已黑化 “呜……呜……” 列车如哀鸣般呜咽着进了隧道, 白色蒸汽也登时隐匿在了阴暗隧道之下,似是陡然转换为黑色。 米拉认真寻找着包厢。 【15车7号包厢】 时不时回头担忧地回头自家的公主,不免又觉得国王偏心—— 明明都是公主, 可偏偏大公主与三公主就可以包下一整节车厢, 甚至还有侍卫守护。 而自家的公主却只能孤苦伶仃地一个一个寻找车厢, 甚至被光明正大的排除在外,连个侍卫都没有。 她目光落在温妮莎公主身上, 见后面那位莽撞的男士飞快跑过来, 即将要撞到自家公主, 连忙惊呼一声:“小心!” 温妮莎似是毫无防备, 被撞到在地的刹那。 旁边的门打开,年轻的棕发男人见她要摔倒, 微微错身,目睹她在眼前摔倒的全过程。 黑发男人乜她一眼, 从她小腿上方跨过, 声线冰冷而磁哑:“请不要挡路……” 他目光落在愤怒的米拉身上,看到了箱子上皇家的勋章,改了口:“公主殿下。” 缓慢而优雅的腔调像是浸着几分缱绻。 撞到温妮莎的小伙子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忙不迭跑过来要扶起温妮莎。 “对不对, 真的对不起!” “我真的是太着急了, 我的妹妹不见了,我正急着找她,真抱歉!” 温妮莎错开他的手, 垂下眼睫,轻轻回:“没事。” “米拉,你去帮他一起找找。” 米拉震惊:“可是,可是我们的东西, 我们还没想到车厢!” 伊莎贝尔轻咳了几声,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皙,犹如一张脆脆的白纸,随时会化为粉末消散:“没关系。” “我们已经上车了,不用着急,就先帮帮这位先生吧。” 公主站起身,像是压在枝头上的一抹雪色,摇摇欲坠,美的惊人却也脆弱。 “我在这里等你。” 米拉明显有些不满,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对年轻的小伙子说:“你妹妹长什么样?我陪你去找找!” 小伙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姐,一时间看呆了,听到米拉不满的话语才骤然回神。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怎么能麻烦你们呢?” 温妮莎没回话,垂下眼睫,乌黑浓密的鸦睫投着一片剪影,如蝴蝶翅膀般漂亮。 列车驶出隧道,光明乍然而来,如圣光在为公主洗礼一般。 米拉挡在了公主身前。 她瞪着小伙子,“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小伙子回神,哦哦两声,终于想起了自己失踪的妹妹。 只能迅速地道谢。 “我叫艾萨克,很高兴认识您,等我找到我的妹妹,一定要带她来亲自感谢您呢!” 温妮莎仍然没有回话。 艾萨克说完想听温妮莎对他再说句话,但仍然没等到任何回话音。 到底还牵挂着妹妹,带着米拉匆匆忙忙地跑着寻找他口中的克洛伊。 温妮莎靠在车厢冰冷的金属壁壳上喘息急促,银白色的长发如缎子般随性而俏皮地散落,倒比那张脸还要有活力些。 不知过了多久。 来来往往纷踏嘈杂的脚步声,男人的咒骂,妇女的抱怨,小姐矜持的挑剔,婴儿吵闹的哭泣都渐渐远去。 温妮莎所在的区域自成一片天地。 急促的喘息声与列车的呜咽声交织成曲,激昂而哀婉,撕扯着将她拉进深渊。 忽地。 耳边传来毫无波澜的机械音。 【你是一个无情的游戏通关者,在同时攻略并且成功攻略了四位男主后,你选择了死亡而离开游戏。 四位男主则因为你的死而黑化。 他们争夺你的尸骨时,发现你死亡的事情并不简单。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帝国二公主,也就是你复活后的身份。 黑化的男主们决定为你复仇,准备将你虐-杀。 但因为你身份特殊。 所以他们选择了列车谋杀。 *** 背景:罗亚帝国五年一度的忏悔日将在博萨特举行,国王王后以及公主们乘坐列车前往博萨特,参加节日。 你作为不受宠爱又缠绵病榻的二公主,国王与王后害怕你会将病气传染给他们,以及他们疼爱的女儿们便将她安排在了另一节车厢。 而早就得到消息的男主们也选择了与你乘坐同一节车厢,并且准备在到达博萨特之前,杀掉你。 地点:海曼号15车 人物: ①冷戾暴躁的公爵之子,拜尔德。 ②阳光温柔的圣子,艾萨克。 ③浪荡不羁的邻国王子,詹姆士。 ④沉默寡言的忠犬骑士,谢尔默。 注: 以上人物皆已黑化 任务:活到列车到达博萨特 死亡倒计时。 [74:52:36] 74小时,52分,36秒 提示: 此次死亡将彻底死亡,无法复活,也无法脱离游戏世界。】 列车又进了隧道。 一片漆黑。 温妮莎垂眸望着脚边的箱子,在感受到力气渐渐恢复,才弯腰提起箱子,慢吞吞地向前走。 心想,等脱离游戏以后,一定要去投诉这款成了精的游戏。 温妮莎在现实世界也是个柔弱的病美人,小病不断,一个月有十天是在医院度过。 闲着无聊打发时间,便玩了玩K家游戏公司最新推出的全息恋爱攻略游戏。 ——一款氪金恋爱游戏。 只要肯氪金,就能坐拥后宫佳丽……四个。 温妮莎不缺钱,索性把这款游戏中的四个人物全攻略了。 谁曾想,攻略成功后的第二天,就又回到了这个游戏里。 并且是身体进入了游戏。 简直荒谬。 冷漠的机械音又响起。 【你不甘心就此死亡,更何况还是死在曾经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们手中,所以你准备反杀,你决定: A.主动出击,向其中一位男主表明身份,勾-引他,拉拢他,让他死心塌地,杀掉其他三位 B.向四位男主同时表明身份,让他们为了争夺你而自相残杀。 C.重操旧业,重新攻略一位有权有势的男人,求得庇佑,安安稳稳度过列车时光。 D.为什么要依靠男人,你选择单刀赴会。】 【请选择。】 第39章 02 乞求她的爱怜 温妮莎说了D, 但系统一直在跳动,像是故意逗耍她一般,最终在她即将耐心全无的时候, 才落在了D。 【单刀赴会】 ——这算是最好的选项了。 之前温妮莎攻略时, 大多数都在氪金。 公爵偏宠私生子, 公爵之子拜尔德不受宠爱,生活穷困潦倒, 怎么办? ——给他花钱, 让他感受被放在手心的温暖。 圣子艾萨克在未成为圣子时, 出身卑微, 求学之路坎坷无比,怎么办? ——给他花钱, 让神学院打破阶级壁垒,破格收他未学生。 邻国王子詹姆士心有霸业, 怎么办? ——给他花钱, 让他招兵买马,让他势不可挡。 骑士谢尔默家徒四壁,还有重病母亲,怎么办? ——给他花钱, 治好他的母亲。 人物性格各有特色, 但攻略手段大同小异。 总之一个字。 “钱。” 但温妮莎现在是个不受宠爱的二公主,别说钱了,吃的穿的都快成问题了。 值得一提的是。 现在这四位男主, 都要么功成名就,要么就快功成名就,总之,每个都比她有钱。 没钱, 谈什么感情? 再攻略一个不可能的。 而表明身份。 恐怕是死亡选项。 温妮莎对他们四个的攻略是分开的,他们在她死亡前的那一刻根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有点遗憾,没能看到他们四个发现彼此是什么表情。 当然,猜也能猜到。 ——虽然系统说他们是因为她死亡而黑化,但温妮莎推测,应该是忽然现在自己隐约好像被绿了,绿气冲冠,怒火攻心,便直接黑化了。 毕竟她从来没和他们有过保证与承诺,也没承认过他们的身份。 再者说,用钱砸出来的爱情,含的杂质太多。 温妮莎胡思乱想着,终于找到了7号车厢,拉开车门。 虽然比不上国王他们的包厢,但该有的还是都有的。 桌椅,衣柜,床,还有一个小隔间,只不过没有热水。 温妮莎把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整理了换洗的衣服,准备放进衣柜—— 在衣柜里面,蹲着一个身穿白色公主裙,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孩。 头埋进膝盖。 只觉得瘦瘦小小的一团。 “?” 温妮莎轻轻敲了下衣柜门,却丝毫没有引起小女孩的注意—— 始终将头埋进膝盖。 像是……没有生气一般。 死气沉沉。 考虑到现在特殊时期,随时会丧命,哪怕是个小女孩,也很有可能是埋藏起来的杀手—— 温妮莎索性把衣柜门关上。 出门叫人。 公主握紧匕首,边盯着衣柜门,防止女孩忽然蹦出来给她一刀,边后提着向门口走去。 当然,贴着墙溜边走的。 防止门外忽然进来一人给她一刀。 温妮莎快走到门口的时候。 衣柜门忽然开了。 小皮球哒哒哒滚落到公主脚下。 她站直身子没有动。 已经把刀亮了出来—— 刚刚打开衣柜的时候,是没有皮球的。 而小女孩的脑袋埋进膝盖,即便在瘦小,这个像脑袋一样大的皮球,那种紧密的姿势,根本不可能藏得下。 ……等等,脑袋一样大的皮球? “哒……哒……哒……” 已经静止的皮球。 忽然又自顾自地弹落起来。 一上,一下。 抵达温妮莎小腿处,又猝然落下。 弹跳的越来越高。 越来越高…… 几乎每次弹起都与温妮莎的视线持平。 小女孩出了衣柜。 脚步很轻。 在白色皮球“哒……哒……”的拍击声中,在皮球降落的那一刻,温妮莎看清楚了小女孩—— 女孩,没有脑袋! 而白色的皮球忽然变得毛茸茸的,包裹着毛发,越来越长,海藻般的长发几乎垂在地上。 “姐姐……” 女孩的声线很轻,透着股可怜与无助,似是哀求。 “你见到我的头了吗?” 温妮莎露出几分玩味。 觉得这个游戏开始有意思了起来。 “没见到呢。”她漫不经心地说,“你把它弄丢了吗?” 女孩无措地捏住裙子。 皮球已经显现出眼睛,紧紧闭着,纤长卷翘又浓密的眼睫乖巧垂下。 忽地。 睁开眼。 红光乍然而泄, 整颗眼球全部都是红色,唯独瞳孔是黑色 眼睛睁的很大,几欲暴凸出来眼眶,死死地凝视着公主。 又好像是恐怖娃娃的眼珠镶嵌时没有按进去,还留出一半,在惨白的肌肤映衬下,诡异而惊悚。 温妮莎头皮发麻,似是被极为恐怖的猎物盯上了一般。 但又有股诡异的兴奋感。 在毛绒绒的皮球再一次弹起时—— 温妮莎抓住了这颗皮球。 她轻轻抚摸着柔顺的海藻般的长发,眉眼弯弯:“这是你的脑袋吗,小朋友?” 原本站在衣柜前的女孩猝然出现在她面前。 皮肤腐烂,血肉融化。 露出泛着寒光的白骨。 温妮莎手中的皮球像一块融化的蛋糕,奶油顺着她洁白的手掌滑落,渗入地板缝隙。 她手掌摩挲着沦为露出骨头的下巴。 镶嵌在眼眶里中血红血红的眼球更加突出。 温妮莎歪了歪脑袋,抬手将眼球安了进去,真挚夸赞:“多么漂亮的小朋友呀。” “你在做什么!?” 一声暴呵打断了这诡异的画面。 温妮莎回神—— 没有皮球。 没有无头女孩。 没有骷髅。 只有公主一只手握着匕首,一只手,指尖狠狠按在女孩的眼球上。 女孩被她按住的眼睛留下生理泪水,另一只眼睛畏惧地望着她,颤着腔调:“姐姐……” “我想和你一起玩……” “克洛伊!” 艾萨克向来温柔的脸庞浮现出怒气,阔步走到女孩身旁,把她拉到身后。 他紧张地检查了女孩浑身,见女孩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愤怒地瞪着温妮莎。 “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米拉也走了过来,不赞同地看向公主:“您怎么能这样对一个小女孩呢?她才多大!您真是……!” 大概是觉得,温妮莎是公主,再说下去就太不敬了。 女孩惶惶不安,却又轻轻插话:“我十八了。” 米拉愣了下:“十八?你看起来,像是十三四岁……” 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女孩的语言很像是反驳她的话语! 但正义感实足的米拉很快又升起一股怒气,觉得公主实在太过分了,竟然把女孩吓成这个样子! 艾萨克和她再来一步,女孩说不定就会瞎了! 温妮莎手中匕首旋转着,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们的神色。 圣子。 侍女。 骷髅。 她用手帕掩着唇,不停地咳着,脸上浮现出些许红晕,泪眼朦胧,望着这位看似怒气十足的圣子。 耳边再次响起了机械音。 【性格阴毒的你选择了单刀赴会。 但双拳难敌八手,你决定先会车厢制定计划,没想到竟然发现了圣子艾萨克的弟弟藏在车厢衣柜,显然弟弟只是圣子的棋子,进你的车厢是为杀你做准备。 但恶毒如你,竟然欺负了圣子的弟弟,还正巧被圣子看到。 并且,你正义感十足的侍女米拉显然对你有些不满,叛变是迟早的事情。 此时,心狠手辣的你决定: A.做出只有你与圣子知道的小动作,引他怀疑,并借机杀了他。 B.……】 系统还没说完。 温妮莎就说:“A。” 系统:【你选择了A。】 【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系统这声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含着一声冷冷的嗤笑。 似是嘲弄。 表面上,温妮莎依旧咳的惊天动地,让人设是温柔甚至有些圣父的圣子都于心不忍。 露出几分心疼。 ——当然,是浮于表面的。 温柔之下,是森森寒意,腾腾杀气。 温妮莎终于停下了咳嗽,她脸上晕染了几分颜色,美艳动人。 开口说话又自带一股风流韵味,腔调尤为磨人。 “抱歉,你妹妹……” 等等。 系统刚刚说,这是个弟弟? 男孩子? 温妮莎的腔调拐了个弯儿,笑的意味不明:“祂勾-引我。” 艾萨克都气笑了。 简直荒谬。 “我妹妹,祂怎么勾引你?祂怎么可能勾引你!?” 温妮莎:“祂撩起裙子让我看呢,是个弟弟哦。” 艾萨克:“?” 艾萨克:“!” 温妮莎笑:“你撩起来,看看呀。” 断句断的让人很是火大。 米拉抢先开口:“公主殿下您太过分了!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她明明是个女孩子,您怎么可以让她撩起裙子!” 温妮莎对着圣子眨了下眼,看向他,又给他了个wink~ 艾萨克微怔。 不仅仅是因为动作,还因为熟悉感。 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克洛伊双手忽地揪住艾萨克的衣角,手指不安地绞着他的衣袍。 “是,是我的错。我刚刚,在勾引温妮莎公主……” 明明是极为妖艳的长相,却做出小可怜的模样,泪眼婆娑,腔调哀切: “我想要,乞求她的爱怜。” 温妮莎心想,这怪物是也有个系统,准备攻略她吗? 系统: 【……】 虽然克洛伊的真情表白与温妮莎熟悉的小动作,都给艾萨克带来了一定的冲击。 但他还是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对着自家尚且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妹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嗓音温润问:“克洛伊,你告诉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 祂垂下眼睫,咬住唇瓣。 如曜石般漆黑剔透的眼眸飞快地看了眼温妮莎。 “我撩起了裙子,侵-犯了公主……” 艾萨克:“!!!” 温妮莎:“……” 第40章 03 娶公主 艾萨克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震惊自己的妹妹突变成弟弟, 还是应该质问他忽男忽女的克洛伊怎么就侵-犯了温妮莎。 对,还有温妮莎。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桩桩一件件,几乎让艾萨克无法维持住平日里温柔的神色。 可也仅仅是几乎。 他像是带了个面具, 恰到好处地流露出震惊:“克洛伊, 你在说什么?” “你是……男孩子?” “你还……” 艾萨克像是颇受打击, 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克洛伊忽地挣开这位圣子,几乎是在眨眼睛, 跑到了公主身边, 握住了公主的手心。 列车不知为何, 发出了刺耳的鸣笛声, 尖锐而又凄厉,似是谁在哀鸣。 祂的手掌看起来瘦削, 但也是有些肉的,可此刻却更像是一把褪了血肉的骨头握住了她, 寒凉之意从掌心漫延到四肢百骸, 将滚烫的血液也冰封住了。 “公主姐姐,艾萨克要杀了我,求求你救救我!” 温妮莎乜了祂眼:“?” 艾萨克微微蹙眉,是真的有些恼怒了:“克洛伊, 你在乱说什么?” “不要再冒犯了公主, 否则……” 大概是想到他立的温柔人设,便转了威胁,“否则我要生气了。” 艾萨克向来是温柔的, 他有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人时即便是生气也总是含着情意,被他注视时,也总会有种被温柔呵护, 奉若珍宝的感觉。 此时的威胁,也没有任何威慑力。 更像是美人嗔怒。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杀掉亲人的恶魔。 克洛伊握住温妮莎的手更紧了些。 ——像是骨头要镶进公主的皮囊,融入血肉一般。 祂与艾萨克一样,都是桃花眼,但长相却更加艳丽,妖冶妩媚,如今剔透的眼眸覆着层水雾,眼尾泛红。 见公主只是兴味盎然地盯着祂,并没有接话,只能一个人把戏唱下去。 颤着哭腔说:“他,他虐待我。” 话说到这份上了。 温妮莎也不为难祂,极为配和的,轻轻拂起祂的衣袖。 上面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淤青,还有小刀划出的伤疤。 祂可怜地抽噎:“我刚,撩,撩起裙子,公主,公主都看到的。” 米拉是真的有正义感,而且还是个只看表面的墙头草,她惊呼了一声:“天啊,怎么会这么残忍!” “怪不得祂说自己十八岁,看起来却才十四岁左右!” 当下看艾萨克的眼神都不对了。 艾萨克眼前一黑,尽管他确实对克洛伊不怎么好—— 等等。 克洛伊? 他妹妹……不是在他十五岁那年,在他最贫困潦倒,将将遇到斯黛拉——他心中那抹最温柔的月光——时,便出了意外,死去了吗? 克洛伊早在……上山打猎时便失足落下悬崖,尸骨无存。 艾萨克后背冒出冷汗,望着克洛伊的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妖艳小脸。 忽地。 那张脸血肉模糊,左侧竟露出了森森白骨,恐怖异常。 祂咧开嘴巴,露出讥诮笑容,笑容的弧度很大很大,嘴角咧到了耳根,口腔血肉模糊,猩红一片。 艾萨克不受控制地叫了出声。 米拉吓了一跳,皱着眉:“艾萨克先生,您叫什么?是心虚了吗?” 温妮莎制止了米拉。 “好了,你先别说话了。” “克洛伊,对吗?” 克洛伊白嫩的小手握住公主的手掌,含着泪怯生生地点头。 温妮莎问:“他这么虐待你,你想要怎么办呢?” “想报仇吗?” 克洛伊垂下脑袋,轻轻摇了摇。 “他是我哥哥。” 温妮莎意味不明:“哦?” 克洛伊又轻轻说:“我想留在公主姐姐身边,可以吗?” 温妮莎笑笑:“我为什么要留一个刚刚,侵-犯了我的人么?” 骷髅人:“……” “对不起,姐姐。” 祂小声说。 “可是您……明明也很开心的。” 温妮莎心想,A这个任务恐怕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了,索性问:“艾萨克先生,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公主补充: “克洛伊不想要报复你。” 按理说。 艾萨克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该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离开,好歹辩解几句,扭转一下自己的形象。 ——毕竟作为圣子,最重要的就是形象。 可他竟然真的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离开了。 还贴心地关上了车厢门。 克洛伊还握住她的手掌。 骷髅人的骨头与公主的皮肤似乎紧紧黏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就像是—— 那骨头是从公主皮肉之中剥出来的一般。 温妮莎勾着祂的手指把玩,忽然问米拉:“你和艾萨克找克洛伊,花费了多长时间?” 米拉回忆了一下:“因为艾萨克先生已经找了好几个包厢,也就花费了七八分钟吧。” 七八分钟。 刨除掉温妮莎找包厢花费的时间,也就剩下三四分钟。 温妮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骷髅人。 骷髅人:“……” 该死的懂了那个眼神。 米拉:“公主问这些做什么?” 温妮莎漫不经心地笑着:“没什么呢,算个时间。” 米拉哦了声,边帮温妮莎整理衣服,边问:“这个克洛伊……先生,您准备怎么办?” 温妮莎心想,留个怪物在身边,能怎么办呢? 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办。 车厢门又被敲响了。 温妮莎想松开怪物的手,结果却根本无法松开,她看了眼怪物。 骷髅人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忙垂下脑袋。 温妮莎轻笑了声:“扶着我,去那边坐下。” 骷髅人咬着唇,没有扶着她,只是牵着她,走到了简陋的桌子旁,让她坐在椅子上。 随后又蹲在她身旁,仍然握住她的手。 倒真的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车厢门开了。 来人是谢尔默,着白色骑士装,成熟的身躯包裹其中,纽扣照例是系的完整,抵在性感喉结旁,再向上看,就是惊为天人的容颜。 只不过是一副孤傲绝尘的模样,宛如雕刻而成的石像冷硬无比。 这位沉默寡言的骑士眸色为金,并没有多么温暖,反而清清冷冷,透着股冷冽。 他扫了眼车厢,目光在了正蹲着的小女孩身上顿了下,随即便看向公主,冷声说。 “公主殿下安好,我是国王派来保护您的骑士谢尔默,请问您现在有什么吩咐吗?” 温妮莎对谢尔默耗费的心思是最少的。 他最沉默寡言。 又极为纯情,说几句情话便面红耳赤,好感度长的很容易。 后来她散尽家财为他母亲治病,好感度直接突破八十大关,并且一句飙升,达到满级。 许是温妮莎盯着谢尔默的时间太长,掌心的冰凉之感更甚,仿佛握住是寒冰,冻着人直打哆嗦。 她握住骷髅人的手,抬起来,另一只手,指尖仔细而认真地沿着祂手掌的骨骼移动,抬眸望向祂,专注而深情。 怪物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忽闪忽闪地垂下,遮住多情的桃花眼。 温妮莎轻笑。 另一边的谢尔默看着祂们的互动,心中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就好像是,斯黛拉在故意逗他玩,与他调-情一般。 温妮莎的娇软勾人的笑声,那个女孩羞涩的垂头,都像极了他曾经与温妮莎的浓情蜜意。 谢尔默把这个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赶了出去,出声打断他们的谈话:“今晚6号车厢,国王与王后会在哪里举行宴会,还邀请了詹姆士王子,请温妮莎公主不要忘记参加。” 温妮莎笑笑:“好。” 骑士离开了。 车厢重新安静了下来。 温妮莎让米拉回她的车厢休息,等待晚上的宴会。 ——米拉的车厢就在她隔壁。 至于骷髅人。 祂祈求问:“今晚的宴会,我可以和姐姐一起吗?” “我好怕。” “我不想离开姐姐。” 温妮莎心想,明明你自己就很可怕,还要装可怜。 骷髅人绞尽脑汁讨公主欢心:“我可以把头给姐姐玩。” 温妮莎:“……” “小朋友,你怎么这么爱粘人呢?” 祂妖冶诡丽的脸颊浮现出一丝笑意,惊艳极了。 “有个怪物告诉我,这样才会娶到公主。”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太多。 温妮莎蒙了一瞬,“?哪样?” 骷髅人缓缓眨眼,“乖巧懂事粘人。” 温妮莎:“……” 等等…… “你刚刚说,娶公主?” 没有等祂回答,温妮莎就非常体贴地给祂提建议:“你去5号车厢,哪里有大公主和三公主呢。” “都十分的漂亮又温柔哦。” 骷髅人愠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忍气吞声。 祂说:“就要你。” 温妮莎没再说话。 愈发觉得,这怪物手中绝对也有一个攻略系统。 正在此时。 系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看来这场宴会是个鸿门宴,好在艾萨克已经因为你的小动作而起了疑心,并准备试探你,同时你也准备借此杀了艾萨克。 但杀人这种残忍的事情,即便是心狠手辣的你,也不愿意让一个孩子跟着,可偏偏这个孩子相当粘人。 你决定: A.说服祂。 B.睡服祂。】 温妮莎:“……” 不,我愿意让祂跟着。 第41章 04 献上一切 温妮莎还没来得及回答选项, 就见系统自动跳了起来,AB轮流闪着光芒,最终落在了A选项。 公主轻笑:“我以为这个选项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明明柔柔弱弱, 却令人有股悚然之感。 骷髅人握着公主的掌心, 抬头茫然地看了她眼, 又垂头学着公主刚刚的动作,用指尖一点一点描绘她的骨骼形状。 祂握得紧。 温妮莎根本没法抽回手, 便任由祂玩弄。 而系统没有任何声音。 像是在装死。 车厢颠簸了下。 温妮莎忍不住咳嗽两声, 心想在游戏里竟然还是个病秧子, 连身体数值都没法调, 真令人难过。 见骷髅人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心疼的盯着她,似是含着无尽深情—— 可以温妮莎见过祂真正的模样。 见过暴凸的红色眼球。 渗人又恐怖。 实在无法起什么旖旎心思。 她好容易止住了咳嗽, 结果骷髅人递给她的水,润了润嗓子。 “你准备一直跟着我吗?” 骷髅乖巧点头:“嗯。” 祂肌肤很白, 白的像涂了层劣质的白色颜料, 仿佛手一碰,就能摸出一道白。 可五官却又极其惊艳。 越看越忍不住令人沉醉,尤其是那双似水柔情的桃花眼,像是打着漩涡, 勾的人沉沦。 这般诡异的组合, 说不出的滑稽,却也显出几分古怪与恐怖。 温妮莎不去看祂的眼睛和脸,端起水杯又抿了口水, “如果你想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话——” “今天的宴会,你待在包厢里,好吗?” 骷髅人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 有些不满,但再次选择忍气吞声。 “好。” 温妮莎摸摸祂的脑袋, 夸奖道:“小朋友真乖。” 骷髅人露出腼腆羞涩的笑容。 忽地。 似是想到了什么。 背对着温妮莎,把头取了下来。 温妮莎:“……” 骷髅人把成为皮球的脑袋送给她:“我乖乖留在车厢,你可以带着我的头吗?” 温妮莎:“……” 无头的女孩抱着皮球,面对着她。 虽然没有眼睛,但就是让人感觉—— 祂在盯着她。 认真,倔强又固执。 如果不是系统的安排,温妮莎一开始也没想留下骷髅人。 不过事到如今,公主微笑着接过女孩手中的皮球,摸了摸又弹又软的球面。 “好。” 骷髅人用缠绵的腔调认真强调:“不可以丢下……” 而缠绵腔调也渐渐诡异: “要随身携带……” “一直把它放在身边……” “不可能扔掉它……” 温妮莎将皮球放在桌子上,拿出小镜子准备化个妆,没看骷髅人,只是柔柔地说了句:“我不喜欢话多的小朋友呢。” 骷髅人立刻噤声。 ——并且把小本本写的【⑥要多对公主诉说爱意】划掉。 那只触手怪果然是骗人的。 公主连个白眼都没给祂。 - 海曼号列车中间的十节都是国王与贵族们所在的车厢。 单是国王王后与大公主三公主就占了两节车厢。 这也没什么。 偏偏身娇体弱的二公主与侍女只占了两个包厢。 偏心摆到了明面上,并且让这么多的贵族们都看到,面子上就有点过不去了。 尤其是在温妮莎姗姗来迟,身边只跟着一名侍女—— 并且还是在国王讲话到一半,推开的门那一刻,所有人都回头看向温妮莎。 这万众瞩目的。 国王脸色顿时阴沉:“你懂不懂礼节!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温妮莎捧着皮球,柔弱又无辜:“您派来保护我的骑士说,今晚有宴会,可他并没有说具体时间呀。” 她垂下眼睫,微微咬唇,本就是病美人的形象,如今更是惹人怜惜。 “我以为,他会和我一起,就一直在等他……” 谢尔默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他向来是清冷孤傲的形象,如今也不过是冷若冰霜,没什么大的表情变化。 出口的话又冷又硬:“温妮莎公主是三岁小孩吗,还是说我是您的佣人,需要事事去提醒您?” 温妮莎像是被他吓得瑟缩了下:“可您总要把具体时间告诉我啊。” 三公主插话:“谢尔默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一定是你自己没有记住又怪罪到他身上了!” 国王沉声:“好了!” “来迟了还找那么多借口……” 温妮莎打断他:“不是借口。” “我确实不知道具体时间。” 她垂眸忽而轻笑了声:“不过呢,谢尔默先生这样有特点的人确实不适合做我的骑士……” “他和三公主情深意切,不如父王成全了他们吧。” “想来三公主会很开心的。” 三公主确实眼中一喜,望着国王的眼中都带了祈求。 毕竟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国王根本没有给谢尔默说话的机会,便一锤定音:“行了,谢尔默可是如今骑士营最出众的骑士,他若是事事都做了,要你的侍女干什么?” “即便他不适合你,那就让他去5车!” 5车是大公主与三公主的所在的车厢。 谢尔默脸色更冷。 去了5车,再想去15车就很麻烦了。 简直要穿过大半个列车。 属实有些鞭长莫及。 国王见事情也差不多解决了,就要让温妮莎滚回队伍继续他的讲话,忽然注意到她手中捧着的皮球。 皱了皱眉:“你手中拿的什么?像什么样子!” 温妮莎解决了一个骑士,心情大好,弯了弯眼睛,眸波流转,正巧看向艾萨克—— 干嘛要趁机解决呢。 光明正大的不好吗? “我拿着的,是人的脑袋啊。” 艾萨克在温妮莎看过来的时候,就心中一惊,意识到不妙。 宴会厅里发出嗡嗡的交谈声,像一群虫子在乱窜,搅的艾萨克的思绪混乱。 他咬咬牙,站出来:“陛下,不要听她妖言惑众!这不过都是幻术!” 圣子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温妮莎微微叹息:“圣子阁下,仔细瞧一瞧嘛。” “这个,像不像曾经和你一同上山打猎,最后却被你推下悬崖的弟弟?” 公主手中的皮球骤然变化。 先是长出极长的毛发,海藻般的长发,像巧克力一般柔顺又似乎,紧接着是妖冶诡丽的五官。 艾萨克脸色苍白。 温妮莎只笑不语。 回想起来之前,她问骷髅人的话。 ——“艾萨克杀了你吗?” ——“嗯。” ——“怎么杀的?” ——“推下悬崖。”骷髅人委屈,“他当时还故意勾-引你。” 温妮莎不记得故意勾-引这件事。 实在是艾萨克这种类似勾-引的小心机很多,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可如今。 ——这位向来温和有礼的圣子,脸色煞白,瞳孔放大,连话语都说不出完整。 温妮莎幽幽地说:“我以为教廷选圣子,即便不那么高洁,至少也不会选一个杀死亲弟弟的人呢。” 神父忙站出来,他见圣子的神色已经明白七七八八—— 毕竟是个无权无势的圣子。 而且温妮莎也着实邪门。 那颗脑袋,在众目睽睽下变化,他可不认为是幻术。 于是便在众人的惶恐与尖叫声中,扯着嗓子开口:“诸位!诸位!” “听我说!” “事实如何,还不能定论!在此期间,我会把艾萨克作为嫌犯监管起来,严加审讯,给国王与诸位一个交代!” 艾萨克终于回神,勉强挤出了个微笑:“这件事是温妮莎公主的污蔑,我会自证清白的。” 国王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大家自便。 ——大概是被这场闹剧惊到了,兴致不高。 至于温妮莎手中的球,竟然也没一个人质疑。 更没有一个人说其是邪术。 仿佛都被遗忘了般。 温妮莎好心情地抚摸着骷髅的长发,觉得神清气爽。 还剩下两个呢。 公爵之子。 邻国王子。 这两个可不是无权无势,毫无依仗的。 正在此时。 面前走来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骑士。 脸藏在面具之中。 只能看到浑身强大的气场与冷冽的气质。 跪下。 “我愿意为温妮莎公主效劳,并献上一切。” 第42章 05 娶了祂 虽然看不清骑士的脸, 也看不到祂的眼睛,但温妮莎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熟悉感。 温妮莎抚摸着皮球, 笑笑:“不必了, 我不需——” 系统冷漠的机械音忽然响起。 【不愧是带了两个脑袋的你, 一个靠灵异,一个靠脑力, 联手制服了圣子, 并且将骑士驱赶出了15车。 此时, 一名对你忠心耿耿, 永不背叛的骑士出现了,并且直言会为你献上一切。 你决定: A.接受祂的效忠 B.娶了祂】 温妮莎:“……” 这怎么选择, 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看不清脸的骑士依旧虔诚跪着,没有一丝不耐。 已经被国王派遣给三公主的谢尔默看着这一幕, 不知为何, 竟然觉得有几分刺眼。 尤其是温妮莎刚刚低头的片刻,让他仿佛又见到了斯黛拉。 三公主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扭捏又羞涩:“我可以,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谢尔默收了视线, 冷冽的眉眼透出些许柔和, 但也仅仅是一丁点,“我的荣幸。” 舞曲越发柔和与暧昧,亮如白昼的灯光竟也晕染了几分迤逦, 为这场误会添了些暧-昧。 公爵之子拜尔德与邻国王子詹姆士站在一起。 两人的长相都十分耀眼,如今更是吸引了宴会中绝大多数千金小姐们的视线。 他们穿着裁剪得体的定制礼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举着酒杯站在一起笑着谈话, 举手投足全是贵族的优雅与矜贵。 但却也俊美的各有特色。 拜尔德性情冷戾,脾气又有些暴-躁,眉梢眼角尽是桀骜与狂妄,唇角带笑也是贵族式的冷漠与礼貌笑容。 好在他也是板上钉钉的爵位继承人,也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而詹姆士生性浪荡,因为遇到了心中的白月光斯黛拉而浪子回头,眉眼生的昳丽,笑起来,眼尾一勾,便引的小姐们心动不已。 他与拜尔德碰了下酒杯,嗓音极有质感,饱含磁性:“看来咱们的谢尔默先生已经等不及了呢。” 拜尔德冷嗤了声,眼神不自觉带着些轻蔑:“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必管他。” “倒是艾萨克……” 他沉吟,压低声音,“会不会是计划出了纰漏,被她察觉了?” 詹姆士对着不远处的偷看他的千金温柔的笑了笑,多情的眼睛如含了钩子,勾的人神魂颠倒。 他闻言,耸了耸肩:“也许呢。” “不过也都是些见识短的,到底成不了事。” 拜尔德一想,也是,艾萨克谢尔默都是平民出身,少了历练,才刚刚站位脚跟,也没什么经验,露了怯也正常。 詹姆士又拿了一杯酒,意味深长地望着骑士与公主:“我去看看咱们的温妮莎公主。” 选项最终落在了A选项。 温妮莎假惺惺地惋惜叹息:“我本来还想选B呢。” 系统话语一卡,紧接着又跟了上来: 【你临时更改,选择了B。 恭喜你,得到了骑士。 并获得礼盒套装: 神明的赐福×1 世纪婚礼×1 床上七件套×1 *****×8】 温妮莎:“……” 她沉默了会儿:“你这……还可以更改吗?” 系统: 【仅此一次。 下次不可以临时更改了。】 它的语气就像是“我是看在咱们熟,有交情的份上,才给你开了后门,希望你不要太飘飘然。” 可是,谁想要更改选项啊! 温妮莎转念一想,都是游戏,不用太较真。 不过,“和谐的是什么?” 【你结婚那晚就知道了。】 “……” 骑士已经很自然地把戒指套在了公主手上,像是早就准备好,预料到这个结果了一样。 走过来的詹姆士脚步一顿,紧接着就又挂上了魅惑众生的笑容,“没想到温妮莎公主要好事将近呢。” “这么甜甜蜜蜜的日子,记不清宴会的时间也情有可原,就是谢尔默先生……” 他声调不低,摆明了是说给周围人听的。 大概是因为温妮莎身份不够受宠,几乎是明示温妮莎为了与情郎在一起,而怪罪谢尔默。 温妮莎看向詹姆士,眸波流转,潋滟生辉:“王子殿下。” “听说您有一位爱人,不知道是不是也好事将近?” 温妮莎不是个喜欢低调的人,更何况身为斯黛拉时,有钱且神秘,自然会引人探究。 而攻略詹姆士也是她最费心费钱的一位。 毕竟这位王子殿下身份卑微,心比天高,放荡不羁的外表下是可敏感自卑的小可怜,自然要时时观照。 不然好感度就会下去。 久而久之。 也就传出了詹姆士王子身边有位红颜知己,也会成为他未来的王妃的消息。 温妮莎是不怎么在乎这些名声的,更何况这还只是一个游戏。 于是她专注朝詹姆士心口戳刀子。 “哦,不过听闻她好像去世了。” “真是可惜了,不知道詹姆士王子是不是已经另寻佳人了?” 詹姆士虽然依旧笑着,但眼底已经是寒冰一片,浸着杀意。 ——他们都知道杀死斯黛拉的就是温妮莎本人,如今温妮莎竟然还敢公然挑衅,简直找死! 詹姆士笑意不达眼底:“这就不劳温妮莎公主担心了,温妮莎公主还是想想要怎么与陛下交代吧。” ——国王有三个女儿,为了巩固政治,温妮莎板上钉钉地是要送去联姻,如今与骑士能不能走到最后,还不好说。 温妮莎不担心这个。 毕竟她也不会在游戏里一辈子。 她正要开口—— 一直当做背景板的骑士出声:“国王会祝福我们的。” 祂戴着头盔,没有露出脸,甚至没有眼睛。 眼前站着的仿佛是恐怖无头骑士。 詹姆士后背冒着冷气,却又不想就此服输,便挑骑士的错处:“如今是宴会,又是求婚,怎么也要把头盔摘下来呢。” “也好让我们看看公主的驸马是什么样,嗯?” 骑士戴着头盔,直勾勾地盯着詹姆士。 詹姆士不仅后背发凉,整个人都仿佛泡在寒冰之中,四肢百骸都被冻住,牙齿也不自觉打颤。 脑海中浮现了无数奇奇怪怪的景色。 说不出的诡异,却又令人沉迷。 瞳孔无神,恍恍惚惚。 等回过神时,已经在车厢外了。 风呼呼地朝他吹着,让他勉强清醒了些。 但却怎么也记不起刚刚到底想了什么,见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痴傻了般。 詹姆士手心尽是冷汗,缓了好久才要推开车厢门进去—— 温妮莎的骑士走了出来。 詹姆士不自觉后退一步,觉得丢了颜面,便强撑着,眉眼难得沉了下来,厉声问:“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们请过来的贵宾。” 骷髅人嘟囔。 ——吓退情敌。 祂咕哝: “温妮莎,是我的。” …… 温妮莎已经猜到骑士就是怪物。 她摸着怪物的脑袋。 ——皮球在她手中滚动了一圈,让她继续抚摸。 联想到这皮球是骷髅人的脑袋,她现在抚摸的还不知道是祂的那个部位,索性就安安稳稳地捧着皮球。 过了会儿。 见祂还没回来。 又察觉到一股隐含探究视线,顺着看过去—— 是拜尔德。 【不愧是冷漠无情的你,未婚夫这么久不见踪影,竟丝毫不着急,甚至要与旧情人眉来眼去。】 温妮莎:“……” 这系统冷漠的语气之中,怎么这么酸呢? 不过。 怪物是与詹姆士一起出去的。 温妮莎思索片刻,决定去看一看。 …… 车厢外。 骷髅人看着已经吓晕过去的詹姆士,身影都透着欢乐。 祂弯腰刚要捡起掉落的头盔。 车厢门开了。 骷髅人茫然转身,见到温妮莎,手一滑,头盔掉下列车。 无头骑士面向公主,乖乖站好。 温妮莎默默看祂。 默默地把头递给祂。 骷髅人抱着自己的头,不安又委屈:“我有听你的话,在车里等你。” 温妮莎没说话。 骷髅人:“我可以分出好多个我。” 温妮莎无语夸赞:“那你很乖哦。” 骷髅人挺了挺胸膛。 旁边快要醒过来的詹姆士见到无头骑士抱着自己的头,暴凸的血红眼球凝视着他,又晕了。 骷髅人又望向公主。 分不出她是不是在生气。 于是祂强调:“你说了,要娶我。” 大概是自有一套逻辑理论。 “夫妻是不可以吵架的,要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温妮莎:“哦?” 意味深长道,“可娶,一般是娶女孩子的。” “而且,我们是未婚夫妻。” 骷髅人抱着脑袋。 茫然又无措。 血红的眼球透着几分无助。 “我们结婚以后,就是夫妻了。” 祂顿了顿,又说:“我是女的。” 温妮莎慢悠悠地回:“我不和女孩结婚。” 血红的眼球注视着公主。 祂小声: “我,我可以是男的。” 温妮莎歪歪脑袋。 心想,这怪物好像不是很聪明,有点笨笨的。 骑士手中的脑袋也随之歪了歪。 温妮莎要娶祂。 但又要女孩子。 又不和女孩子结婚。 祂不安抿唇,灵机一动,血红眼球瞄了眼温妮莎,似是害羞垂下。 小小声: “我可男可女的。” 第43章 06 我害怕 詹姆士会被吓晕完全在意料之中, 毕竟他心里住着个小可怜,这小可怜还敏感自卑,心灵脆弱—— 温妮莎思绪忽然一顿, 觉得自己仿佛抓到了什么, 但又什么也没抓住。 “咔嚓。” 骨头接合的诡异音色传来。 骷髅人头扭了一圈, 神色满足,亦步亦趋地跟在温妮莎身后。 已经恢复漆黑的瞳孔凝视着公主, 漾着水光, 公主的身影浸在粼粼水光之下, 似是加了层柔光, 如神明一般不可亵渎。 祂不安地眨眨眼。 “你娶我吗?” 温妮莎:“……” 毕竟是个骷髅架,里面没脑子也正常。 但她之前是把这里当成攻略游戏—— 它也货真价实是公司研发出来的攻略游戏! 可现在。 她进入到了游戏。 莫名多了个有自主意识的系统—— 温妮莎原本认为这个系统是个AI, 背后操纵它的另有其人。 虽然这听起来像个恐怖故事,但最起码, 是人为的就一定会有破绽, 会有迹可循。 可骷髅人吓晕詹姆士的举动,让她忽然觉得这更像是个灵异事件。 ——游戏里的人物成了精,游戏成了一个真正的世界。 虽然她生性凉薄,但一想到这里是一个真正的世界, 这些人物也都是真的。 温妮莎怎么可能若无其事的与这里的人结婚, 她还要离开呢。 不负责任。 太不负责任了。 所以,公主断然拒绝:“不可以呢,我以后会离开的。” 骷髅人失望。 又嘟囔。 “我们会永远一起的。” 温妮莎:“?” 骷髅人的难过都从骨头缝里溢出来了, 可也仅仅如此。 …… 回到15车。 米拉推开公主的包厢,准备替她铺床,却发现已经有人在做她的活了。 那个圣子的妹妹,哦, 不对,是弟弟。 圣子的弟弟正在给公主铺床。 这个包厢比之前要干净整洁许多,一看就是用心打扫了。 是谁打扫的。 不言而喻。 米拉忽然有股危机感,转念一想,自己是皇宫里派遣给公主的侍女,又不可能被解雇,也没什么好觉得危机。 她笑着与公主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坐在公主身旁,看到可怜的克洛伊,看到祂尽心尽力的将床上的每一处褶皱都耐心抚平,思绪渐渐飘远。 不免想到了在宴会上受尽白眼与慢待,以及阴阳怪气的辱骂的圣子殿下。 原本多么风光霁月的人物啊! 真的如同神明一般,散发着高不可攀的气质,却又温和待人。 但偏偏就是这么个骨子里都透着温柔的人物,竟然残忍杀害了自己的弟弟…… 等等。 杀害了弟弟? 杀害了克洛伊? 米拉后背发凉,如果圣子杀害了克洛伊,那她眼前的这个是谁? 是人,还是鬼? 又或者,这其实是公主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她僵硬地扭头看向公主:“殿下,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温妮莎似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笑:“多亏了你呢,米拉,真是太谢谢你帮我整理了房间。” 米拉:“???” 倩丽的小脸浮现恐慌,艰难问:“您以为,这里都是我打扫的吗?” 温妮莎眨眨眼,茫然:“不是你,还会是别人吗?” 米拉惶惶问:“您看不到吗?” 她指了指身后不开心的小美人。 “您看不到克洛伊吗?” 温妮莎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祂瞬间挺直脊背,收了被忽视的伤心,满脸笑容。 然而。 公主只是微微摇头,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小孩:“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 米拉急得站了起来,直接动手要抓到骷髅人,没成功。 温妮莎的目光越来越疑惑,米拉只觉得越来越恐慌—— 难道真的是撞鬼了!? 她惶惶不安地望向指尖勾起公主发丝的女孩—— 那双纤细的小手,晶莹白皙的肌肤,似是慢慢融化,露出森森白骨,与温妮莎银白色的头发相比,竟不知道那个更白。 ——但无疑,露出的白骨更能让人感受到无尽寒意。 毫不透风且闷热的车厢,米拉只觉得脚底发凉,悚然之感直冲脑门,头皮发麻。 她恐惧的磕磕巴巴,“公主,您身后,您真的看不到吗……克洛伊……克洛伊在您身后!” 公主回头。 骷髅人立刻扬起笑容,咧开嘴巴,露出整洁的牙齿,以及颜色格外鲜艳的口腔,红的就像熟到烂透的番茄。 糜丽而恐怖。 公主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骷髅人敛了笑容,唇线抿紧,已经化为白骨的手指不自觉地勾着公主的发丝编辫子。 温妮莎没在意祂的小脾气。 就像这里没祂这个怪物般。 “你在说什么呢,米拉?” “克洛伊,被祂的哥哥艾萨克杀死了,你不信任我吗?” 米拉苍白着脸:“不,不是的。” “是真的……” 她手指颤抖着指向温妮莎身后,浑身似被寒气笼罩,忍无可忍的:“我先走了,公主!” 温妮莎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你为什么故意吓她?】 温妮莎没料到系统会主动问话,她端起茶杯,抿了口,狡黠问:“你猜?” 【……】 系统没再回话。 怪物也没再说话。 温妮莎想要回头看看骷髅人,结果竟然被祂按着头,咕哝着,似亲昵,似宠溺:“不要动,温妮莎……” 公主:“……” 总有种头会被直接抓下来,捧到手中的感觉。 怪物欢快: “我在给你编辫子。” 听语气,还挺高兴。 这怪物可真贴心。 耍小脾气了,不需要人哄,还能自己哄好自己。 不过,“我要睡觉了,明天再编,好吗?” 骷髅人动作顿了下,垂头将公主的辫子解开,然后默默地站在旁边。 温妮莎简单洗漱之后,刚躺在床上,怀里就挤进来个娇小的女孩。 仰头。 妖艳的小脸写满了不开心,掰着手指头和她算账: “你不守承诺,说好娶我又不娶。” “还你装作没看到我。” “也没夸我给你编的辫子。” 温妮莎又好笑又无奈。 捏了捏祂身上的软肉,听到女孩的娇俏且羞涩的呼声—— 这具骷髅还真的是很能屈能伸。 说成为女孩,没有一点不是女孩子。 骷髅人见她沉默,抓着她的手,“你再捏捏。” “可软了。” 温妮莎:“……” “不用了,我也有。” 骷髅人红着脸欲言又止,止欲又言,最终选择了闭嘴。 温妮莎见祂的神色就知道祂肯定是在想着黄色故事。 “好了,乖乖睡觉。” 骷髅人在她怀中蹭了蹭:“嗯。” 温妮莎拎着祂的衣领,指了指旁边的沙发:“你去那里睡。” 骷髅人:“……” 祂看了眼沙发,拽住公主的睡衣,倔强道: “不要。” 温妮莎笑笑:“你不是说自己很听话的吗?” 妖艳的脸庞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有个怪物说,在床-上,可以不用那么听话。” “……” 第二次了。 她微微舒了口气:“哪个怪物?” 骷髅人简明扼要:“可丑了。” 杜绝公主任何幻想。 祂又说:“而且人家快要结婚了。” 温妮莎心想,说的都是些没用的信息。 只能更加直白的询问。 “祂是哥哥?还父亲?” 骷髅人摇头。 “祂是我们公主联盟里唯一脱单的。” 公主联盟? 语气还这么羡慕? 温妮莎转念一想,也对,这小骷髅内心就是住着个需要哄着的小公主。 看来这群怪物也有一个公主梦啊。 没等公主询问。 骷髅人又说。 “你不知道,那只透明的史莱姆按照祂说的,化成了公主白月光的形象,已经快……” 成功了。 这三个字祂还没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兴致盎然。 “你有白月光吗,我可以做替身的。” 温妮莎:“……” 这公主联盟是什么传-教组织吗? 教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摸了摸不怎么聪明的怪物脑袋,温柔一笑,“去那边睡。” 骷髅不情不愿。 拖着身子下了床,脑袋留给了温妮莎。 躺在沙发上,无头女孩面对着温妮莎,静静望着她。 尽管没有头,没有面部表情。 却仍然让人能感受到祂的小郁闷与小伤感。 为什么公主不愿意亲近祂呢? 明明女孩子可以一起吃饭睡觉洗澡的。 过了会儿。 祂邀请公主: “你想和我一起上厕所吗?” 温妮莎:“?” 骷髅公主狠下心,故作扭捏: “我害怕。” 温妮莎:“……” 别这样,我也怕。 第44章 07 那个无头女孩,是斯黛拉 【提示: 死亡倒计时: [58:39:26] 情况已经越发紧急, 紧急到你睡一觉便距离死亡更紧一步。 如此情况下,你决定: A.再睡一觉。 B.赶快起来,与骑士结婚, 做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 “……” 温妮莎觉得这个系统越跑越偏。 一开始发布的任务还算正常, 给的选项也都和任务结果密切相关, 如今这些任务—— 难道是准备让她活在怪物的庇佑下? 或者说。 其实她最后会死在怪物手中? 死在怪物手中…… 温妮莎瞳孔微缩。 碍于游戏剧情以及任务的发布的影响,让她一直以为真正的凶手就在四位男主之中。 但也许, 不仅仅是他们四个呢? 如果还有。 比如, 骷髅人呢? 怀中的脑袋蹭了蹭她。 温妮莎垂眸, 指尖摩挲着祂柔软的发丝, 看着这颗脑袋露出餍足神色,弹了弹他软乎乎的脸蛋。 公主问: “你会背叛我吗?” 骷髅人晕晕乎乎, 因羞涩而脸颊绯红,小声回答: “不会的。” 温妮莎笑着捏了捏祂的脸:“真乖。” 要么是演戏厉害。 要么是真心实意。 不管哪种, 先防备一下总没有错。 但转念一想, 绝对武力面前,阴谋诡计向来作用不大,除非祂故意送死—— 这场游戏,像是个死局。 系统见她长时间沉默, 又每个骷髅人调-情, 便大胆催促: 【请尽快做出选择,不然将由系统替你做出选择。】 温妮莎:“A。” 【看来短暂的温馨生活腐蚀了你的斗志,温香软玉在怀, 让你厌倦了打打杀杀,玩弄阴谋诡计。 望着怀中漂亮妖艳的女孩,你心头一软,暗自下定决心, 定要不遗余力保护她,你决定: A.将祂当成公主宠爱】 温妮莎心想,望着怀中诡异的骷髅人,她只可能暗自下定杀心。 等等…… “其他选项呢?” 【只有A,请选择。】 温妮莎:“……” 这游戏的主题到底是什么? 她沉默了好久。 决定先睡一觉,之后再说其他的事。 怪物还沉浸在上个话题。 祂思索好久,趴在公主耳边,轻轻呢喃: “不会背叛你的。” 温妮莎只感觉耳朵痒痒的,像是因为祂喷洒出来的温热气息,也好像是祂柔软的如海藻般的发丝,又或是单纯因为祂的话语—— 一个,简单的,不用负任何责任的,承诺。 莫名觉得好笑。 明明才见过这么几面,才认识一天,就能轻而易举说出如此沉重的承诺。 “如果你背叛了呢?” 公主问。 怪物认真且倔强:“我不会背叛。” 像是因为她的不信任,深情的桃花眼,眼白浮现出红色血丝,密密麻麻爬上眼球,顷刻之间,彻底染红了眼白。 猩红的眼球暴凸而出。 “我不会背叛你。” “温妮莎……” “你不相信我吗……”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阴冷的语气还有些许的委屈。 温妮莎按着祂的脑袋,柔声安抚:“我信你,睡觉吧。” 怪物抿着唇,欲言又止。 公主突然开始剧烈咳嗽。 在寂静又封闭的车厢,似是痛苦的撕心裂肺,饱受煎熬。 骷髅人眼球的红色瞬间退散。 祂担忧的望着公主。 无头女孩倒了杯水,当着公主的面朝里面加了点不知道的是什么的东西,随即将水杯递给公主。 “喝了,就会舒服些。” 一开始是为了躲避怪物的追问,但没想到竟然停不下来。 关于咳嗽,向来无法克制。 “咳咳……是什么……咳……” 骷髅人:“治病的。” 祂的头发卷住水杯,轻轻托起公主的下巴,嗓子里卡着块石头般,粗粝诡异: “我喂你。” 温妮莎眼睛覆了层水雾,因为咳嗽,脸颊粉嫩如桃花,诱人至极。 “不……” 公主艰涩说,“我不喜欢吃药。” 可那发丝像是施了魔法,明明只是托起了她的下巴,却禁锢了她全身,让她无法动弹,只能被动承受。 嘴巴顺从的张开。 把那杯加了莫名其妙东西的水喝了下去。 顺着口腔流淌下来。 泛着丝丝缕缕的甜意。 温妮莎心想,害人的毒·药果然都裹着层糖,不知不觉中,夺人性命。 骷髅人温柔的替她擦干净唇边流出的水珠。 而公主则完全没注意到祂。 在心里问系统。 【我死了,能给我爸妈,还有我哥哥,最后说几句话吗?】 系统:【不可以。】 “……” 真冷酷无情。 尽管喝了杯莫名其妙的水,但丝毫没有影响睡眠,甚至睡得比以往都要沉。 连谢尔默进了车厢都不知道。 谢尔默被调离15车,去5车保护三公主—— 他虽然已经崭露头角,成了皇家骑士营的队长,但碍于以身作则,与以艰苦磨炼为主的骑士精神,身边是没有任何服侍的仆从。 所以,谢尔默只能自己来15车收拾东西。 这也给他提供了便利。 进温妮莎的车厢是临时起意。 宴会办了一个通宵,此时宴会刚刚结束,他护送三公主回了车厢。 狂欢的疲惫涌上,让人只想要好好休息一场。 所以,此刻走廊上根本没有任何人。 谢尔默意识到这点,心思一动,便进了温妮莎公主的车厢。 见到沙发上躺着的无头女孩时,先是一惊,随即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不论这无头女孩与温妮莎是什么关系,总之,这种诡异的场景,完全可以借此杀了温妮莎。 并找到一个极为合理的理由。 ——无头女孩想要杀害公主,他听到公主呼救便立马进去,在打斗之中,无头女孩被温妮莎杀死,而他则杀死了无头女孩。 谢尔默也是见过一些非自然力量,对自己有股迷之自信,认为完全可以碾压一起,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到底能不能斩杀无头女孩。 他轻轻地朝温妮莎走过去,拔出剑。 床上的女孩哼唧一声,似是梦中呓语。 谢尔默一愣,不知为何想到了斯黛拉。 那个他放在心中的女孩。 是白月光,也是……耻辱。 他压下思绪,握紧手中的剑,眼中杀意尽显,在将要挥下的那一刻—— 被子上凸起一块。 像是一个球的形状,忽然钻出被子,眼球血红血红。 但谢尔默瞳孔骤缩。 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知道宴会上温妮莎捧着一颗脑袋,但因为视角原因与灯光问题,他并没有看清楚那颗脑袋的模样,只看出了个大致轮廓,而神父又说,这些都是不过是假象,不必在意。 便更加没有注意。 可如今! 这颗脑袋! 这副模样! 谢尔默额角青筋暴起,原本只有三分的杀意,生生提高到了十分! 甚至还要多! 喘着粗气,毫不犹豫地将剑插到了女孩的口中。 那颗脑袋开始融化,血肉渐渐消散,露出寒意十足的白骨,暴凸的猩红眼球凝视着谢尔默。 似是在诉说什么冤屈。 那口气卡在嗓子里戛然而止。 谢尔默屏气敛息,毫无章法,发疯地一般挥着刀,刺像骷髅脑袋。 紧接着就被无头女孩踹了一脚,狠戾又残忍。 谢尔默心想,他要死了吗? 骑士目光泛着哀求,望向无头女孩,那双往日里总是冷冽又不近人情的眼睛,竟仿佛有些许情意。 就在这瞬间。 包厢门忽然打开,是公爵之子,拜尔德。 无头女孩动作微顿。 正是这停顿的片刻,谢尔默连滚带爬,冲出了包厢,还将拜尔德给撞倒在地。 包厢门轰然关上。 拜尔德皱着眉,推开了惊疑不定又死里逃生的谢尔默,因为身份问题,难免带着些许训斥的上位者语气。 “慌慌张张做什么?” “你这个样子,能做成什么大事?” “还有,说好了要谨慎行动,不要自作主张,你刚刚在做什么?” 即便谢尔默心高气傲,此时也没心情去在意计较拜尔德高高在上的语气。 他哆嗦在唇瓣。 “是……是斯黛拉!” 拜尔德比谢尔默要沉得住气了拉着他,回到了他的包厢,然后才又低声问了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尔默已经恢复了正常。 尽管思绪依旧混乱,仿佛窥探了什么不该窥探的,心中泛着无尽恐惧,仿佛一闭眼,就会沉浸到黑暗之中。 但还是勉强能够思考。 他稳住心神,如往常一般,冷声说: “那个无头女孩,是斯黛拉。” 第45章 08 与无头骑士完婚 斯黛拉。 拜尔德一愣, 几乎是斩钉截铁否认,“不可能。” 谢尔默没看清。 但他看的清清楚楚,那颗脑袋的模样跟斯黛拉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 谢尔默恢复理智后, 眼神半是冷冽半是讥诮:“是因为心虚才不敢承认的吧?” 拜尔德眸色沉下来, 闪烁着戾气, 却仍然倨傲矜贵,“无意冒犯, 只是好意提醒, 谢尔默先生, 您骑士长的位置, 并不怎么牢靠。” 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谢尔默眉眼愈加冷冽,沉住气, 没有去计较这些话,只是淡淡说:“斯黛拉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们心里都知道。” “你也不必总拿着遮羞布……”骑士忽然笑了笑, 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似乎很好,“等你真正见到了斯黛拉,还能这么冷静吗?” 他说完不顾拜尔德的神色, 推开门出去了。 半路遇到了三公主。 三公主娇蛮问:“你是不是去找温妮莎了!?” 谢尔默说要去拿私人物品, 她当时没想太多,只沉浸在谢尔默竟然真的成了她的骑士,每天都能见面的欢喜之中。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 越想越觉得慌乱—— 万一温妮莎反悔了呢? 万一温妮莎又想要谢尔默了呢? 要知道,谢尔默昨天可时不时会看一眼温妮莎。 虽然次数不多,但对一心扑在谢尔默身上单相思的三公主来说,已经很值得引起注意了。 所以她颠颠地就跑过来寻找谢尔默。 见谢尔默从不是自己的包厢出来, 又是酸胀又是愤怒,质问了句以后,直接越过谢尔默打开了包厢的门—— 怒骂的话语卡在喉咙。 三公主:“拜尔德先生……” 拜尔德瞥了眼谢尔默,漫不经心地问,“有事吗?” 三公主忙回答:“没,没。” 谢尔默与拜尔德私交甚好,骑士会从拜尔德的房间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拜尔德见三公主有些愧疚与心虚——大概是因为冤枉了谢尔默。 面庞淡出了个淡淡的笑意:“三公主与谢尔默的关系真好。” 三公主娇羞地垂头:“谢尔默……是我的骑士。” 拜尔德嗯了声,在谢尔默掩藏不住的警告目光下,慢悠悠的回:“是呢。” “毕竟谢尔默青年才俊,又风流倜傥,当年和……” 他止住话语,又淡淡的笑了:“抱歉,我要准备休息了,公主殿下还有是吗?” 拜尔德咬字清晰,又特意加重了语气。 三公主就是想忽略都难,她好奇:“当年是什么?” 抢在谢尔默开口前,拜尔德说:“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不过是段风流史,毕竟不管当年如何深情,如何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现在他只是您的骑士。” 谢尔默脸色难看。 在三公主看过来的时候,又瞬间恢复原状,只不过神色略显扭曲。 这副模样,落在三公主眼中,加上她的脑补滤镜,就更显得像是提起曾经旧情人时的怀念与痛苦。 在离开拜尔德的包厢后。 谢尔默心中充满怒气,但面色不显,看着沉默不言,委屈伤心之余隐隐对他有些意见的三公主,只能放下身段去哄她。 ——他自认为的哄。 “我之前在山脚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孩,她醒来以后想要报恩,每天就跟在我身后……” “但你也知道,我要参加骑士营的训练,一个月才会回家一次……” 他没说完,三公主就打断他,直接询问:“你不在家,那她呢?” 谢尔默语调毫无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但又让他有些困扰的小事:“家人不要她,她又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我母亲心善,害怕强行赶走她,她一个柔弱女孩再出什么意外,就留下了她。” “她为了留在我家,不顾我妈的劝阻,每天给我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她的存在。” “等我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解释不清了,乡里邻居都以为她是我的恋人,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三公主听到这里小声吐槽:“真没规矩,不知羞耻!” 想要攀上骑士的心实在太过明显,还甘愿附小做低当个侍女,没名没分的去顾着哄着人家母亲。 她心中看不起这种不自爱的女孩,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又问:“后来呢?” 谢尔默苦笑:“后来,她遇到了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 按照目前透露出的信息。 这个更好—— 是说,更有权势,更有地位,更有钱财。 三公主早已经忘了刚刚心中的酸涩与委屈,只剩下心疼:“谢尔默,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说完羞涩的低头,只听到了骑士似是温和的回应,却没注意到他眼底的晦暗。 - 温妮莎这一觉睡得很沉,做了个古怪的梦。 前半段是她攻略谢尔默,每天送钱送温暖,还照顾他重病的母亲。 ——因为他要参加骑士的选拔,又要保持清贫人设博得好感,所以是不请侍从的。 温妮莎当时是玩游戏。 这些耗费时间的零散小事,花钱请了个代打,把那些日常不重要的小事都完成了。 如今在梦里亲眼看着,莫名浮现出一个想法—— 还好当时给代打的钱很多。 谢尔默的妈,事儿也太多了吧。 比她事儿都多。 水不能太凉不能太热,饭还得口味始终,咸了挨骂,甜了也不成,衣服得洗到一尘不染,晾干以后还不能有个褶子,出门必须得扶着,稍微有点不顺心就阴阳怪气的。 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温妮莎心想,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果然婆媳关系是最难相处的。 不过很快就没心情吐槽这些了—— 这些日常小事都是游戏代练做出来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怎么可能如此精准的梦到? 温妮莎还没想出个答案,场景骤然变幻。 骤然从夏季换成了冬季。 斯黛拉穿着漂亮又得体的衣裙,一举一动都具有优雅与风情。 而在她的帮助下,谢尔默的家已经全部翻新了一遍,换上了各种贵族们才能用的奢侈品,与之而来的,是谢尔默母亲愈加挑剔的话语。 ——大概是代打过于专注,为了让金主爸爸攻略成功男主,便一直附小做低,捧着老太太。 这款全息游戏,自主性极高,与现实有着百分之九十多的相似,所以攻略结果也是千差万别。 温妮莎操纵回斯黛拉的时候,一般都是谢尔默回家了,与老太太正面冲突的时刻并不多。 那年冬季。 谢尔默结束训教回了家,即便风尘仆仆,依旧无法掩盖风华,见到温妮莎也只是淡淡颔首—— 似乎是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离开,所以也不用过分热情。 温妮莎按照往常的攻略,问:“训教累吗?” ——她也实在不会关心人,或者说,确实没有代练会关心照顾人。 谢尔默回答也是淡淡的:“还好。” “饿不饿?” “还好。” “要在家留几天?” “五天。” “……” 之后就没什么寒暄的话了。 温妮莎因为体弱多病,在家中总是备受宠爱的那个,也总是别人逗她开心,没人和她聊天,就在一旁当吉祥物,洋娃娃。 所以,在和谢尔默没有其他交流,而系统又没发布任务后,她索性就保持沉默,随便拿了本书看着。 反倒是谢尔默忍不住了。 他像是想要装作不经意谈起骑士营的生活,“我在骑士营有很多见闻。” 温妮莎古怪地看了他眼。 如他这种沉默寡言的男人,主动开口说话,又是说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太过反常。 果然。 谢尔默说:“我交了个朋友,晚上要来家中,你准备准备。” 温妮莎翻了页书,漫不经心:“你那个朋友是国王吗?还想要怎么准备?” 虽然游戏与现实世界时间流速不同,但攻略谢尔默的时候,绝大多数都是游戏代练解决日常小事,她因为病情上线的时间少之又少,战线拉的太长,对骑士的热情已经淡了许多。 谢尔默沉声:“不要失礼。” 温妮莎乜了眼他,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好。” 晚上的客人确实很尊贵。 不过温妮莎打了点滴吃了药,实在没精神,就让代练玩了。 如今在梦里,倒是知道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晚上。 夜幕星河。 奢华马车的停在谢尔默门前。 浪荡不羁的王子殿下从马车上风度翩翩地下来,见到斯黛拉,故作风流地挑了下眉毛,行了个吻手礼。 “晚上好,斯黛拉小姐。” 尽管是在游戏之中。 温妮莎还是看到了斯黛拉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 而游戏里面的事都是虚拟的,关掉模拟触感就可以了,怎么这么真情实感的厌恶? 斯黛拉没说什么,只是跟随谢尔默与詹姆士一起落了座,一顿饭下来,只有谢尔默与詹姆士客套的交流,并不像是亲密朋友。 晚饭很快就结束了。 家里没有侍女,刷碗这种善后工作都落在斯黛拉头上。 温妮莎蹙眉。 点个“一键清洗”就解决的事情。 为什么这个代练,如此认真的刷碗,就好像—— 她真的是这个游戏中的人物! 画面又是一转。 昏暗的书房之中,隐约窥探到烛火摇曳下,骑士笼罩在半边阴影的脸庞。 詹姆士语气依旧吊儿郎当:“那个斯黛拉,真舍得送给我?” 谢尔默指尖在桌子上轻点,扯出了个笑:“看殿下的诚意了。” 詹姆士笑了声,慢悠悠地问:“你碰过她吗?” 气氛沉默了几秒。 骑士沉声说:“没有。” 詹姆士斜斜地看了他眼,笑容多了几分满意:“好。” 这个“好”。 结果就是。 温妮莎上线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詹姆士的马车上。 代练说:“昨晚进山里采蘑菇迷路了,偶遇到王子殿下,搭了他的马车。” 温妮莎嗯了声。 打量詹姆士的长相。 而系统的提示终于响起。 【你选择了邻国王子,而放弃了忠犬骑士,可又心生愧疚,担心骑士因为贫穷而处处受阻。 你决定: A.因为愧疚,你决定回去与骑士共苦,陪伴在他身旁,温暖他爱护他! B.给他留一大笔钱。】 温妮莎对攻略骑士已经没兴趣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B。 看起来。 是个皆大欢喜的选项。 如果王子与骑士没有肮脏交易,就更完美了。 这场看似完美的攻略梦境终于醒了,怪物的脑袋还窝在她怀中,温妮莎摸了摸祂,想着刚刚做的梦。 系统: 【你已经睡醒了,距离死亡又接近了两个小时,即便懒惰如你,也准备起床做一些事情了。 A.与无头骑士完婚。 B.选A。】 温妮莎:“……” 毫无悬念的选择。 【恭喜你,即将在今天与骑士完婚,为了布置新房,为你提前发放奖励。 床上七件套×1】 耳边响起盒子打开声音,清零哐当的。 温妮莎睁开眼。 怀中的脑袋也探出头,睁开漂亮的桃花眼。 一人一怪物望着无头女孩。 无头女孩手上拿着个鞭子,透着几分无辜。 “殿下,要打我吗?” 温妮莎选择闭眼。 轻轻吸了一口气。 在睁开眼时,女孩已经给自己带了个软软的黑色颈带,在没有脑袋的脖子上,格外诡异。 骷髅人装清纯: “这上面写着床上七件套……” 祂拿起一个古怪东西,凑到温妮莎面前。 “这个要怎么用?” 第46章 09 你是男是女 列车仍然呼啸着前行, 时不时发出阵阵哀鸣,仿佛在悼念着谁的逝去。 温妮莎把床上七件套收了起来,并且塞进了柜子里。 无头女孩捧着自己的脑袋, 湿润的黑色瞳孔不解地望着公主:“为什么要放起来?” 黑色颈带绕在祂纤细白皙的脖颈, 衬的那不堪一折的柔美脖颈更是脆弱。 祂好奇: “好多东西, 我都是不知道要怎么用,姐姐知道吗?” 温妮莎对祂随时变幻的称呼接受良好, 抬手想要摸摸祂的脑袋, 但目光落在祂手中捧着的脑袋, 又觉得怪怪的, 动作一顿,收回了手。 “我也不知道呢。” 公主笑了笑。 骷髅人发出奇怪的音节, 咕哝着,像是在说什么, 又像是毫无意义。 祂手中的脑袋, 眼睛虽然正常,但却已经有些凸起,即将要夺眶而出般,依旧死死地凝视着温妮莎, 诡异又吓人。 像是要将可怜的公主吃掉一般。 忽然之间。 祂拉着公主的手, 让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落在祂的脑袋上。 “你摸。” 温妮莎:“……” 骷髅人娇媚的小脸浮现出笑意,又放柔腔调,轻缓的, 柔和的,掺杂着滋滋啦啦似电流般古怪的音色。 “没关系,姐姐。” “我以后会懂这些东西是怎么用的,到时候我教姐姐。” 柔软的脑袋开心的在她手心蹭了蹭。 眼球已然全部变成红色, 几欲暴凸出眼眶,散发着偏执又病态的占有欲。 温妮莎指尖微缩,紧接着如海藻般的发丝缠绕住她手掌,迫使她不得不继续抚摸祂。 骷髅人拿出柜子里的七件套,耐心且认真地钻研。 脑袋咧开烈焰红唇,咧到了耳根,露出泛着寒光的洁白牙齿与如血的口腔。 “我会在我们结婚之前,学会怎么用的。” 温妮莎:“……” 不必有如此的钻研精神。 - 系统给出了结婚的选项,便更是迅速的准备好了一切。 让温妮莎有些猝不及防。 国王派来的侍从看碟下菜,很看不起温妮莎这个不受宠的公主,站在包厢外淡淡的说:“二公主选择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骑士完婚,陛下也已经同意,今天下午神父会在7号车厢为你们证婚,二公主早些做好准备吧。” 温妮莎:“好。” 怪物躲在公主身后,指尖勾着她腰间的丝带打着蝴蝶结,怯怯不安—— 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等侍从走了以后。 祂问:“你开心吗?” 温妮莎反问:“你开心吗?” 骷髅人又咧开嘴笑了:“嗯!” 能和公主结婚,当然开心了! 温妮莎笑笑,没再回话。 只是心想,国王即便再不疼爱二公主,也不至于让她如此仓促的完婚。 ——皇家毕竟是要面子的。 更何况,二公主身上还有联姻这种政治价值。 这场提前到来的婚姻,不知道是怪物搞的鬼,还是系统插手了。 或者,怪物与系统是一体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结婚吗? - 这场婚礼并不低调。 各种奢靡华丽的物件装饰出现在7号车厢,将原本尚且简陋而普通的车厢装点的富丽堂皇,比帝都的皇宫更甚。 来宾心中明知国王不会给二公主如此高调的婚礼,但却丝毫没有提出质疑。 或者说,他们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影响,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些,甚至生出一种,“温妮莎公主理所应当拥有这场华丽而盛大的婚礼。” 这场婚礼的证婚是由神父亲自证婚。 而圣子艾萨克还因为涉及杀死亲生妹妹而被软禁在包厢,根本无法出席婚礼。 詹姆士倒是没有被软禁,但他昨天见到怪物之后,状若疯癫,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还胡言乱语着“不是我……和我没关系……不是我……” 这种状态显然不适合出席婚礼,于是也待在了包厢。 四位男主之中,只剩下谢尔默与拜尔德出席婚礼。 前者陪在三公主身上,时时刻刻保护着三公主,大概是因为斯黛拉的事情,不难看出,谢尔默对三公主更加上心—— 尽管依旧是冷冽的眉眼,但温柔总是藏在小细节之中。 三公主也格外吃这一套,在谢尔默弯腰帮她拎裙摆后,格外羞涩与甜蜜。 拜尔德冷眼看向谢尔默,嗤笑了声。 朋友注意到,好奇问:“怎么了?看不惯那个骑士?” 语气揶揄:“还是看不惯三公主对骑士芳心暗许啊?” 拜尔德不屑:“不过是个攀龙附会的小人,吃着软饭向上爬,没什么好在意的。” 朋友心想,皇家的软饭,让他吃他也愿意吃。 不过碍于他们之间的交情,也没再说些什么。 头灯的灯光亮的刺眼,温妮莎身穿洁白的婚纱,裙摆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美艳不可方物。 余光注意到谢尔默。 不免又想到梦境。 游戏中。 把她卖给了詹姆士吗? 而在把她卖了以后,系统还发布了任务。 重新回到骑士身边。 或者,给骑士一大笔钱。 温妮莎选择了后者。 一想到自己被卖了,结果还给人贩子留了一大笔钱,心里就觉得恶心。 而她因为找了代练的缘故,一直以为自己是同时攻略了四个男主,而这四个人之间在她死亡之前,并不认识。 但现在想想,并非如此。 很可能—— 这场游戏,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包括四位男主,包括系统,包括那个代练,包括最后游戏结束,系统给她安排的死亡。 温妮莎正想着事情,掌心忽然被捏了捏,耳边是一阵哗然声。 侧头就见怪物穿着同款的婚纱,咧开嘴,开心的笑了。 “……” 她还没捋出的思绪顿时散了,艰难问:“你怎么穿婚纱来了?” 骷髅人腼腆:“我想要姐姐娶我。” 温妮莎:“……” 神父虽然见过大风大浪,可猛然看到两个新娘,心脏还是咯噔了下,哆嗦着嘴唇问:“你,是男是女?” 怪物不开心。 祂和公主结婚,神父怎么能这么不稳重呢! 但还是认真回答了神父的问题。 “我都行。” 神父更哆嗦了。 “怪物!” “双-性怪物!” 怪物懵懂眨眼,问公主。 “什么是双-性?” 温妮莎:“……” 第47章 10 要,礼尚往来的 神父手指哆嗦的指着骷髅人, 很快,面色扭曲,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人群中慢慢响起了惊呼声与议论声, 可渐渐, 这些惊呼与议论的声音归于平静。 众人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神父扭曲的面容, 不可名状的恐怖在这节车厢漫延,宁静的像是在等在神明宣判—— 判处他们永远沉浸在恐惧之中。 判处他们……死刑。 忽然之间。 神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再去看两个新娘时, 已经与平常无异, 不不不,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比如,更加和善了。 他如沐春风的笑着, 像圣子的伪装般温柔,“温妮莎公主, 你愿意娶这位小姐为妻吗?” 温妮莎看了眼怪物。 祂桃花眼中深处藏着忐忑与不安, 像是害怕公主忽然反悔,但更多的则是羞涩。 温妮莎收回视线,笑笑:“我愿意。” 车厢内不可名状的恐惧被欢快气氛包围,参加婚礼的众人, 不约而同的齐齐松了口气。 每个人声音都很小, 但汇聚成一起,便成了个壮观景象。 他们意识到后,又再次鬼迷心窍般, 不约而同的将喘气声转换成了欢呼声。 像是集体在为这位不受宠公主的婚礼喝彩。 对于向来优雅矜持的贵族来说,可这种不符合他们身份的欢呼,可是一种奇观。 但此刻,却没有一人觉得不对。 骷髅人在神父问完之后, 急切的,急促的,说,“好!” 随即便迫不及待地牵起了公主的手。 “姐姐……” “公主……” “温妮莎……” 祂在变幻着称呼不停的呼唤着她。 车厢乍然现出金光。 如流星尾翼般洒下,洒落在两位新娘身上,为他们镀了层金光,神圣至极。 沉稳下来的神父忽然又激动了起来:“是神迹!” “神明的赐福!” “是神!” 怪物捏了捏公主的手心,羞涩抿唇。 温妮莎思绪有些飘散。 倒不是在想,怪物与系统的关系,祂们的目的如何。 而是想到了。 系统说结婚后的大礼包。 【*****×8】 在结婚这天就能知道和谐的是什么。 不过看床上七件套那种东西,和谐的估计也是利于身体快乐的玩意儿。 温妮莎问系统:“我可以不要这个礼包吗?” 系统:【免费的都不要?】 它平平淡淡的语气总能让人揣摩出许多人性化的含义。 比如此时。 就像是在骂她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 温妮莎心想,不要白不要,指不定用在谁身上呢。 【……】 - 新娘穿过一节又一节车厢,洁白的婚纱荡漾出优美弧线,摇曳生辉。 温妮莎侧头看向怪物。 祂雪白的皮肤晕染了绯红色彩,似害羞,似激动。 而眼眶的眼球依旧是多情的桃花眼,但忽然之间,那双桃花眼便染上了血红色,眼球猩红,只有竖着的瞳孔是黑色,恐怖而冰冷。 泛着森森寒意,却也有着近乎癫狂的愉悦与兴奋。 这么开心吗? 还是……这都是演出来的? 直到现在,温妮莎也没搞懂,与怪物结婚,这个任务的目的是什么。 终于到了他们的包厢。 前面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少年,穿着骑士的盔甲,像是正好路过这里巡逻。 少年眼神充斥着怒火,愤愤问:“你今天结婚,很开心吧?” 温妮莎心想,这该不会是二公主这个角色的情债吧。 她迟疑片刻:“……也还好?” 手心被怪物捏了下,表示祂的不满。 温妮莎从善如流:“挺开心的。” 怪物笑了。 少年更愤怒了。 他瞪向温妮莎,眼神几欲喷火,讥讽道:“公主这么坦然,把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忘得一干二净,还可以大张旗鼓的结婚。” “不知道您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梦到那天的惨状!会不会梦到……斯黛拉小姐。” 温妮莎心想,我还真梦到过。 少年怒视她:“你忘了没关系,我们都记得,记得斯黛拉小姐是如何惨死的,我们一定会为她报仇的!” 骂了一顿之后,便阔步离开,都没给温妮莎回口的机会。 像是特意在她结婚这天,来给她添堵一样。 温妮莎:“……” 真没礼貌。 系统上线提醒:【你曾经做过的善事,资助过的贫苦少年,现在仍然记得你的恩情,并且极度仇视杀死斯黛拉的温妮莎公主。 四位男主,怪物,以及你曾经帮助过的少年少女们都想要杀死你为斯黛拉报仇,你的处境愈发艰难,最后会死在谁手中更加扑朔迷离。 提示。 死亡倒计时: [48:29:36]】 温妮莎听到系统提醒,才想起来,曾经作为斯黛拉的时候,有去骑士营给谢尔默送过衣物钱财。 在骑士营遇到过家境贫寒的少年,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良心,那些贫困的孩子实在过于可怜,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在谢尔默面前留下好印象—— 毕竟这是个恋爱攻略游戏。 帮助贫困少年进过骑士营,也建造过救济营,专门收纳贫苦无依的小孩们。 温妮莎轻轻叹了口气,当时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呢? 安安静静养病不好吗? 另一边怪物从车厢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堆能打马赛克的东西,祂说:“我知道怎么用了。” 温妮莎:“……” 她捂住肚子:“我今天,不是很舒服。” 她灵光一现,故意逗祂。 “你不也是女孩子嘛?要言传身教,告诉我怎么用吗?” 怪物:“?” - 车厢里的奇观也如流星般急促消散,只留下了茶余饭后的闲谈与惊叹,让没能来参加婚礼的人遗憾不已。 其中就包括詹姆士。 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宇间透着些疲惫,但气质不减,更增添了些惹人心动的忧郁。 眼尾一挑,风流无比:“神迹啊。” 拜尔德没有回话。 他正在沉思这场婚礼,准确来说,是在想温妮莎。 这位公爵之子微微蹙眉:“你有没有觉得,温妮莎给人的感觉,很熟悉?” 詹姆士:“哦?” 拜尔德轻轻说:“像,斯黛拉。” 詹姆士脸色又白了白,眼神慌张不安,躺在床上,强压着那股恐惧,假装镇定。 拜尔德自小不受宠爱,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自然发现了詹姆士的惊惶,“你怎么了?” 詹姆士向四周看了看。 拜尔德看懂他眼色,站起身,轻轻走到门口拉开包厢门,见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人,又重新关上。 詹姆士压低声音说:“我昏迷之前,见到斯黛拉了。” “那个骑士,就是斯黛拉。” 拜尔德心中一惊,但还是虚张声势的呵斥:“胡说什么!” ——但谢尔默说,他见到了斯黛拉,詹姆士也这样说。 且都是在温妮莎身边见到了斯黛拉…… 拜尔德一边告诉自己不可能,人已经死了,一边又有个声音说,就是她!她回来了! 詹姆士见状,知道他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又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斯黛拉是怎么死的吗?” 拜尔德当然记得。 是他亲手砍掉斯黛拉的脑袋—— 因为斯黛拉帮助过许多贫苦孩子,数量实在太多,甚至连国王也曾经夸赞过,如果事情败露,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 也是凑巧,那天温妮莎路过斯黛拉的府邸,索性便嫁祸给了她。 詹姆士声线有些颤抖,似是回想起了恐怖事情。 “我昨天见那个骑士,他的脑袋先是变化成了斯黛拉的模样,随即又摘下了脑袋……”他吞咽口唾沫,“像是被砍下来的那样。” 拜尔德脸色煞白,配上他平日里冷戾的气场,更加冷酷,“都是幻术,我等会儿便去找神父,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总之,我不相信人死能够复生,都是人在作怪。” 詹姆士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这些,可心中到底也更偏向于是人为。 “你说,会不会是动手的时候,被别人瞧见了?” 拜尔德斩钉截铁:“不可能。” 他又放缓了语气:“如果被看到了,那人不来威胁我们获得好处,反而不轻不重的恐吓我们,是为了什么?” 不轻不重。 詹姆士面色扭曲一瞬,他是没被恐吓过才能说得这么轻松。 那种恐惧,他根本不想再回想第二次。 可偏偏又挥之不去。 詹姆士疲惫的挥挥手:“你先离开吧,我们俩长时间在聚在一起也不好。” 毕竟一个邻国王子,一个公爵之子。 拜尔德也是这样觉得的,临走之前,忽然想到正事还没说—— “我们的计划……” 詹姆士眼神微禀。 原本是艾萨克与谢尔默他们四人的计划,谁都是获利者,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但如今,谢尔默与艾萨克,尤其是艾萨克已经被软禁,别说计划了,人都见不到。 本来是四个人的风险,如今沦为两个人承担,詹姆士自然不愿意。 拜尔德更不愿意。 ——也就谢尔默这个目光短浅的蠢货才会傻到单枪匹马直接在包厢动手。 等等,在谢尔默收下的那个骑士—— “我想到一个人……” 拜尔德压低声音。 “他也许可以帮我们。” 詹姆士眼神一亮。 - 车厢里弥漫着黏腻的气氛,又甜蜜又浓稠,完全无法挥洒。 可又不能开窗。 温妮莎躺在床上,旁边的骷髅人雪白的脸颊红的滴血,脑袋滚到她面前,肌肤滚烫,亲昵的蹭蹭她脸颊。 “温妮莎,你开心吗?” 温妮莎心想,开心归开心,但总有种教坏小孩又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 她揉揉怪物的脑袋:“开心。” 怪物咧嘴笑了。 肌肤慢慢脱落,血肉模糊,显现出白骨。 忽然又恢复原状。 祂愧疚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我一开心,就没法维持人形。” 温妮莎无所谓:“没事。” 只是脑袋掉肉罢了,更惊悚的刚刚已经看过了。 闻言,骷髅人冰凉的白骨贴到温妮莎脖颈,“你肚子还难受吗?” 温妮莎:“……” “这是一个,长期的,需要七天静养的,女孩子的小日子。” “而且我身体弱……” 说起来身体虚弱这件事,喝下怪物给的水以后,好像就没再胸闷气短咳嗽了。 但还是把话说完。 “我身体弱,经不起折腾的。” 骷髅不开心。 “温妮莎,你不要欺骗我。” 祂血红色的眼球暴凸,泛着森森寒意,犹如万里冰封。 “我没闻到血腥味。” 祂难过。 “不能只你玩。” “要,礼尚往来的。” 温妮莎:“……” 好有理有据,竟然无法反驳。 第48章 11 我不会受伤,但我会疼 海曼号毕竟是皇家出行的交通工具, 即便分出了个三六九等,但真正的下等车厢也并不像其他列车那样鱼龙混杂,只有有些嘈杂与混乱罢了。 巴蒂巡逻回来, 领饭的时候, 给他饭菜的侍从顺势塞给了他一张纸条, 他心中一惊,正要说些身边, 那人已经叫喊着下一位。 便只能领了饭菜, 心不在焉又迅速地吃着饭, 听着其他骑士们议论那场被神明祝福的婚礼, 偶尔还传来一声哄笑。 “要我说啊,二公主这次要时来运转了, 毕竟是得到了神明赐福!” “可不是嘛,我今天值班站的位置正好离公主比较近, 那圣光洒下, 浑身暖洋洋的。” “说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二公主长得真好看,比我之前见过的都好看……” 巴蒂听的厌烦, 心中又藏着事, 没吃完便走了。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打开纸条。 【晚9点,15车车尾】 巴蒂今天下午才刚在15号车冲温妮莎阴阳怪气了一通, 回来却又听到许多人议论温妮莎,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见到这字条就知道是拜尔德他们给他的。 ——与这些高贵的先生们认识,算巧合,也算刻意。 刻意是因为他那天正好要拜访斯黛拉小姐, 给斯黛拉小姐送些小礼物。 巧合是,那天正巧碰到他的顶头上司谢尔默与其他三位非富即贵的大人正在为斯黛拉小姐争执—— 而斯黛拉小姐已经躺进了水晶棺,依旧穿着漂亮华丽的裙子,如果忽略她雪白而纤细脖颈上的狰狞血线,只会让人觉得她在睡觉。 巴蒂呆住。 耳边则是四位男士不顾风度又伤心欲绝的话语。 ——每个人都以为他们是斯黛拉小姐的唯一,但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们一巴掌。 巴蒂则是呆呆地望着斯黛拉小姐。 艰涩问:“斯黛拉小姐,是怎么死的?” 没有人理会他,他只是个无名小卒,根本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想法。 正在此时。 拜尔德怒气冲冲的指责:“难道不是因为你吗,嗯?” “我们英俊潇洒的谢尔默先生,难道不是因为你给了温妮莎公主错觉,怎么会……” 他悲叹:“斯黛拉只是有钱一些,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公主殿下?” 谢尔默伤心不已,眼圈泛红,但却依旧嘴硬:“我是骑士,温妮莎公主要受伤害,我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 他握紧拳头,再也无往日的冷静:“如果我知道救了温妮莎公主会给斯黛拉招惹祸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 艾萨克也不复以往的温柔,垂眸看着斯黛拉,让人看不清视线,沉声说:“这件事我们都很伤心……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他抬头,看向状况之外的巴蒂。 詹姆士神色凝重,虽然悲痛,但有种主持大局的上位感:“斯黛拉是个善良的女孩,不要在她的葬礼吵闹。” 艾萨克没有理会,淡淡问:“你怎么进来的?” 巴蒂明白他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如果聪明点的话,就应该知道要远离这片纷扰。 但他现在。 对死亡的畏惧,对斯黛拉小姐的敬重,以及对斯黛拉小姐骤然死亡的悲痛与愤怒…… 巴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郑重说:“我今天来是想要感谢斯黛拉小姐对我的帮助,没想到竟然……” “我这条命是斯黛拉小姐救的,我愿意为斯黛拉小姐报仇!” 巴蒂停顿了下,补充道:“哪怕对方是公主!” 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与奋不顾身的决绝。 詹姆士冷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凭你能说会道的一张嘴吗?” “还是你想要从我们这里知道些什么,然后交给温妮莎公主,好让他她来惩罚我们吗?” 巴蒂肃然:“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谢尔默站出来,拉起了他:“巴蒂是我手下的骑士,我觉得,可以给他一点信任。” 艾萨克:“有什么好信任的?”他不甚在意,“他如果出去乱说,温妮莎公主第一个不放过他……自始至终,他与我们都没有关系。” “如今最重要的,是斯黛拉的葬礼。” 巴蒂祈求的望着谢尔默。 “请您们让我也参加葬礼吧。” 谢尔默默了几秒,说:“你先回去,如果让温妮莎知道你掺和进来,她不会放过你的。” 巴蒂趁机表决心:“我不害怕!” 谢尔默定定看着他,半晌,说了声好。 随即看向其余三人,冷声说:“你们顾忌皇室权威,不愿意为斯黛拉报仇,我不怕,我会为斯黛拉报仇的!” …… 巴蒂混迹在小分队之中,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巡逻。 脑子里想着事情。 虽然后来又经历一番波折,但除了谢尔默先生以外,其余三人也都选择为斯黛拉小姐报仇。 而当时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如今清醒了不少,也渐渐开始疑惑斯黛拉小姐死亡的前因后果—— 虽然那四位大人对斯黛拉小姐用情至深,并不应该怀疑。 但巴蒂就是忍不住想知道,惨剧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尤其是在今天下午,他因为温妮莎公主结婚而怒气冲冲的跑过去,说了些不敬的话语,却没有等来斥责。 这已经很不正常了。 ——要知道,在谢尔默他们口中,温妮莎公主就是小心眼,没礼貌,且嫉妒心强,对侍从更是没有非打即骂的偏激敏感性格。 怎么下午会……如此温和呢? 巡逻刚好一圈结束。 巴蒂估算着时间,说:“队长,我想去一趟盥洗室。” 小队长看了他眼:“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又或者是他即将要做坏事,总觉得小队长的眼神意味深长。 巴蒂深吸了口气,借着去盥洗室的借口,又去了车尾。 ——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偷懒,顺便去车尾吹吹风,发发呆,抽根烟,大家都这样做,领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有人计较。 冷风刚刚一吹,寒意便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 出来的人是拜尔德。 他冷着眉眼,但比谢尔默多了几分矜贵,掐着香烟,淡淡问:“你还想为斯黛拉报仇吗?” 巴蒂想也不想,便回:“自然!” 拜尔德吐了口烟,随风消散,似是下了沉重的决心,他说:“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他附在巴蒂耳边。 巴蒂的表情越来越惊讶,最后渐渐归于了坚定! “您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拜尔德夸赞了他几句,又顺势怀念了斯黛拉。 巴蒂欲言又止:“大人,有件事我想问问……” 拜尔德弹了弹烟灰:“你说。” 巴蒂:“斯黛拉小姐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温……她是怎么杀死斯黛拉小姐的?” 拜尔德眼神悠远,涣散无神,像是在发呆。 怎么死的? ——“算计……” ——“……花在你们身上的钱,都得要回来……” ——“不能给别人……” ——“杀掉你们……” 宛如恶魔低语,誓死不会放过他们。 那是唯一一次,拜尔德最深切的感受到恐惧。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甚至让神志都无法保持最初的清明。 等清醒过来。 拜尔德手中握着滴血的剑,眼前则是斯黛拉死不瞑目的头颅。 ——他生生将斯黛拉看的身首分离。 当然,斯黛拉身上或多或少也有了不少伤痕,都是其余三人做的。 而滚落在他脚边的脑袋,眼睛还没有闭合,直直的望着他。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总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眼球猩红,暴凸出眼眶。 耳边又传来了细微声响。 只不过他们都沉浸在无边恐惧之中而没能回神。 ——这种恐惧绝非是因为杀了人,哪怕死的是斯黛拉,也不会有这种恐惧。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却如影相随的恐惧。 等他们回过神,只见到了地上掉落的耳环,款式很老,但却是皇室规格。 多方打听之下,也知道了温妮莎丢了一只耳环。 巴蒂没等到回话,轻轻唤了声:“大人?” 烟烫到拜尔德的手指,他掐灭香烟,随手一扔,淡淡回:“温妮莎公主那天去找了斯黛拉,惊惶之余,留下了一只耳环,并且,那段时间,皇宫里许多人都知道温妮莎公主魂不守舍,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巴蒂试探:“但这也不能说明,就是温妮莎公主杀死的。” “惊惶也许是因为见到了杀死斯黛拉小姐的凶手?” 拜尔德冷眼看他:“艾萨克亲眼见到她从斯黛拉府邸跑出来,之后再进去,见到的就是斯黛拉的尸体了。” “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斯黛拉帮你的时候也没想过要你回报,但你如此凉薄,连个公正都不给她……算了,谢尔默到底是看错人了。” 巴蒂脸色火烧火燎的,恼羞成怒般:“我并是这种人!” “大人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吩咐的事办好的!” 他离开之后。 拜尔德又点了根烟,暖黄色的火星亮起,抽了口,吐出烟雾,眉头皱的极紧。 忽然想起,斯黛拉死后,他们收拾尸体时,谢尔默说的话。 ——“不对,尸体不对。” ——“不像是,刚死……” ——“像是,死了一个月的。” 空气中传来一声不屑的冷笑。 装神弄鬼而已。 - 温妮莎醉生梦死了一下午,玩了趟极速赛车,骨头都要散架了。 但也没到最后一步。 大概是看出她的抵触,怪物没有过于强求。 温妮莎躺在床上,勾着祂柔软的长发绕圈,目光落在祂洁白如玉的胸膛。 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许多刀伤。 公主好奇。 “你也会受伤吗?” 骷髅人骄傲。 “不会。” “但这是证据。” 温妮莎:“?” “什么证据?” 怪物:“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留这个证据吗?” 公主从善如流:“为什么?” 祂忽而深沉:“为了让一个眼中有星星月亮的人,里面盛满太阳。” 温妮莎疑惑:“……为什么?” 怪物理直气壮:“因为太阳比星星月亮亮啊!” 懂了。 这是暗指那个人眼瞎。 温妮莎止住话题,不想要继续问下去,实在是怪物自成逻辑,难以理解。 她又看了眼祂身上乱七八糟的伤疤,有深有浅,密密麻麻,漫布起来,雪白的肌肤还泛着暧昧红色,风光旖旎。 温妮莎收回视线,压住自己脑海里的想法。 太禽兽了。 骷髅人缓缓眨眼:“我不会受伤。” 温妮莎嗯了声。 “但我会疼。” “所以……?” 怪物倔强重复。 “我会疼。” “会很疼很疼的。” 温妮莎莫名其妙,还有些无语:“……你刚刚还要玩更过分的呢。” 怪物:“……” 第49章 12 丑的让人害怕 巴蒂从车尾离开, 路过温妮莎的包厢时,不知道是做贼心虚,又或者是其他—— 看到紧闭的包厢门总觉得阴沉诡怪, 像正在沉睡的怪物, 当打开门的时候, 犹如张开血盆大口,出其不意, 便将他撕成碎片。 巴蒂急匆匆加快脚步, 越过温妮莎的房间, 回到了小分队里。 朋友问:“我刚刚也去盥洗室了, 怎么没见你?” 巴蒂还没想好理由:“我……” 朋友促狭:“没想到你也学会了偷懒。” 巴蒂是受斯黛拉小姐的帮助才有机会进入骑士营,为了不辜负斯黛拉小姐, 也因为得知自己如今美好生活来之不易,所以格外努力, 从不偷懒。 在小分队里可谓是独树一帜。 巴蒂干笑着:“小声点, 别被人听到了。” 朋友不以为意:“怕什么,大家都这样。” 他忽然又意识到:“不对啊,我刚刚还想去找你呢,结果发现车尾站着拜尔德先生, 就没敢去, 你去哪里了?” 巴蒂手心紧张的出汗:“我也见到了拜尔德先生,就拐回来了,可能是咱们刚好错过了吧。” 朋友点点头, 没有再继续询问。 - 温妮莎与怪物过了一晚上醉生梦死的时间后,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冷不丁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米拉回来了。】 温妮莎含糊着嗯了声。 系统像是发出了些许电流的滋啦声。 【你知道她出去了?】 温妮莎又是含糊的应了声。 ——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结婚这么重大的事, 都没有出席,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联想到她之前故意用克洛伊吓了米拉…… 她问:“米拉趁我结婚去见了艾萨克?” 系统:【是的。】 虽然艾萨克被软禁了起来,但想要见他也不是一件难事。 钱到位就行了。 【在你醉生梦死,在我进入小黑屋的伟大时刻,你的侍女,正义感十足的米拉小姐,已经彻底被圣子艾萨克策反,并决定帮助他,铲除你这个心狠手辣的祸害。】 温妮莎不止一次听到这两个形容词。 侍女米拉:正义感十足。 温妮莎:心狠手辣。 沉默了会儿。 她问:“人设是真的吗?” 【提问需要花费。】 温妮莎囊中过于窘迫,再也回不到一掷千金的日子,她叹息:“……我没钱。” 【没想到如今的你竟然落魄至此。 但并不是没有赚钱的方法,为了获取消息,你决定: A.你的新婚丈夫很有钱的样子,你可以哄祂开心,拿走祂的钱财。】 温妮莎等了会儿,“B呢?” 【没有其他选项。】 【我准备好进小黑屋了。】 【请加油。】 “……” 公主翻了个身,睁开眼,入目的就是怪物兴奋又期待的表情。 她又翻了个身。 望着天花板,心想,基本可以确定了。 这个系统,是怪物的系统。 只不过。 怪物想要做什么? 将她重新拉进游戏,给了她一个即将会被曾经的攻略目标杀死的角色—— 祂是想让自己体验一下死亡吗? 被曾经捧着的人儿杀死的痛苦? 还是有别的目的? 大概是没等到公主的温声细语。 怪物的脑袋滚进公主怀中,蹭了蹭。 温妮莎拎起祂的脑袋:“别闹。” 怪物委屈:“你为什么不来哄我?” “……” 她问:“我为什么要哄你?” ——这是准备暴-露系统了吗? 怪物理直气壮:“新婚夫妻,就是要哄的嘛。” “我身上好痛好痛的。” 温妮莎:“……” 她抱着怪物的脑袋,揉了揉祂的头发:“好了好了,吹吹就不疼了。” 怪物挺起胸膛,得寸进尺:“我还想要。” “……” 祂试探性问:“亲一亲,效果是不是更好。” “……” 温妮莎决定做个能屈能伸的公主,试探性问:“吹一吹,可以拿钱吗?” 怪物眼神古怪,若有所思。 - 巴蒂听了拜尔德的吩咐,在15车巡逻的更上心了,甚至会主动帮人代班—— 表面上是巡逻,实际上是监视温妮莎的一举一动。 虽然不知道拜尔德为什么要监视温妮莎,但总归是为斯黛拉报仇,顺手而为之的事,巴蒂做的格外用心。 在见到温妮莎上午与骑士亲密的出了包厢,按照路线,应该是去餐厅用餐,之后,拜尔德先生与詹姆士王子也陆陆续续的前往食堂,中途没有看他一眼。 等他们离开后。 巴蒂便松懈了下来。 虽然也还在巡逻,可浑身都觉得轻松。 与他一同巡逻的伙伴说想要去盥洗室,巴蒂知道他想去偷懒,但也没计较什么,说这里有他。 路过温妮莎所在的包厢时,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他停顿了下,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便又听到了声。 极为惊恐不安。 巴蒂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奔向包厢,大声询问。 “请问出了什么事?您还好吗?” 里面的人又是一声尖叫。 哭颤着腔调。 “谁——” “别过来,不要过来——” “我不怕你——” “我有十字架,我不怕你!” 巴蒂神色严肃,一方面是心中的正义,另一方面则是出事的地点是在温妮莎的包厢,说不定能够直接抓住温妮莎的把柄。 想到这里,他直接拉开了包厢门。 胸口忽然一阵灼热的刺痛,像是被贴上了什么,紧接着便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 每两节车之间都是用来用餐的地方,极尽奢靡。 詹姆士与拜尔德互相交流了下眼神—— 他们决定只让巴蒂去监视温妮莎,汇报她的行踪。 毕竟巴蒂和他们不是绑在一起的,并不能完全信赖。 这个任务也只是试探而已。 但目前看来,他完成的不错,很用心。 拜尔德与詹姆士简单的眼神交流之后,并没有走到一起,而且坐在了温妮莎旁边的餐桌。 左手边隔一个距离不远的走廊就是温妮莎。 ——毕竟是在列车内,座位与作为之间的缝隙,不可能太大。 拜尔德举起手中的杯子,扯出了个笑容,冷冷的,含着警告与威胁:“恭喜二公主。” 温妮莎看向拜尔德,也微微笑了,礼貌但却并没有太多疏离,随性的像是对待老朋友:“谢谢。” 毕竟是曾经用心攻略过的人物,即便如今不认识,也会在细节上流露出几分熟稔,尤其是温妮莎还没有想过遮掩。 落在拜尔德眼中就格外奇怪。 奇怪之余还觉得有一些熟悉,他收回视线,拿着刀叉,心不在焉的吃着饭。 温妮莎看到了他们杀死斯黛拉的那一幕,为什么能这么坦然的与他打招呼? 不会觉得害怕与恐惧吗? 或者说,他一直就小瞧了这位不受宠的公主? 不受宠? 拜尔德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好笑。 他当年也是个不受宠的公爵之子,如果没有遇到斯黛拉—— 他垂下眼,将想法驱逐出去,收拾好心情,扭头再去看向温妮莎。 冷不丁撞上了一双暴凸出眼眶,猩红的眼球,冷冰冰而又恐怖。 ——与斯黛拉死时的眼睛一模一样。 拜尔德扼住脖颈般,想尖叫却没能叫出声,他的眼睛也不可置信的睁大,仿佛也也要夺眶而出。 “拜尔德先生?” 拜尔德回神,看到在骑士内侧坐着的公主。 祂们俩不知何时换了位置。 拜尔德心中舒畅了些,这恰恰说明,温妮莎在害怕。 她的躲避说明,她真的看到了他们杀死了斯黛拉,也是真的在害怕他们。 这位公爵之子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出声讽刺:“温妮莎公主怎么换了位置,我有那么吓人吗?” 怪物认真回:“有。” 拜尔德没想到这位小小的骑士敢如此大胆的回话,但又想到祂能说服国王同意二公主的婚事,也是有点能力的。 一时间来了些兴趣,带这些莫名的虚荣与骄傲:“你怕我?” 祂点点头,说: “你丑的令人害怕。” 还顺势格外娇弱的缩到了温妮莎的身边,贴的紧紧的。 “他好丑,我好怕。” 温妮莎心累,但又只能哄着:“乖,别怕。” 怪物唔了声,缓缓眨眼,刻意凹了个造型,抬起纤纤玉指,桃花眼无辜又惹人恋爱,“他也好丑,他们俩都丑的让人害怕。” 拜尔德顺着祂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巧是詹姆士。 心中,忽然平衡许多。 正在看戏的詹姆士笑容微僵:“……” 说谁呢? 你才丑! 第50章 13 丑陋的灵魂 餐厅并没有太多的人, 大部分贵族都不会想挤在狭窄的餐厅用餐,而是让侍女将食物带回车厢。 但也不是绝对没有任何人。 关于怪物的话语,在这里用餐的老爷太太们听的一清二楚, 都用看戏的目光盯着他们, 想要等会儿回去和小姐妹分享。 詹姆士风流的笑了笑, 虽然对上怪物仍然会想起那晚的惊吓,但也不至于失态:“温妮莎公主, 你的丈夫可真有趣。” “对了, 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温妮莎也不知道怪物叫什么。 她其实怀疑, 怪物根本没有名字。 怪物沉吟。 像是魔鬼吟唱, 来自地狱的呼唤与怒吼,裹杂着浓郁的不满与怒气, 令人畏惧不已。 在詹姆士与拜尔德毛骨悚然的时刻,终于咕哝着回答。 “斯黛拉……” 温妮莎没听清怪物说的什么, 祂嗓音实在太过含糊。 公主茫然:“?” 怪物腼腆垂头。 但拜尔德与詹姆士听清楚了。 他们也看到了怪物那张骤然变幻的脸。 詹姆士本来就被吓过一次, 最近这几日也因此过得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被莫名的恐惧萦绕着。 如今再见到熟悉的容貌,明明今天出来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仍然感受到了濒临窒息的绝望。 手掌不自觉的颤抖, 刀叉与盘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越来越激烈,如战前击鼓般,悲壮至极。 见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看向他。 那些贵族们, 守着这边的侍从,如雕塑般站在那里,望着他,注视着他, 用目光扒开他的皮囊,露出腐臭的血肉,肮脏的灵魂。 将他推进地狱。 “啊——” 不知道是谁尖叫了声。 恐惧在车厢里弥漫,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个接着一个。 贵族与仆人脸上刻满了惊惶与恐惧,嘴巴大张,整个脸颊都将要被完全张开的嘴巴占据,口腔里鲜红一片,似是有大口大口的血液涂满。 詹姆士克制不住颤抖的手腕,手一松,刀叉扔下,盘子被他挥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声,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在刺耳又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温妮莎娇软的嗓音就格外突出。 ——明明并没有很大声,明明在这么嘹亮的尖叫声下,完全能够遮盖住她轻柔的嗓音。 但詹姆士却切切实实听到了。 “拜尔德先生,您为什么要动手杀了我的爱人?” 虽然轻柔,但却没有含着任何感情一般,让人听不出恼怒。 就像斯黛拉生气时一样。 不止一次,他觉得温妮莎仿佛就是斯黛拉。 但温妮莎旁边的那个骑士,也像是斯黛拉。 人物的重合率高了,也就没有新奇感。 更没有探究欲-望。 只会让人觉得是场阴谋。 等等。 詹姆士忽然一愣—— 杀了? 杀了我的爱人? 拜尔德把温妮莎公主的新婚丈夫给杀了? 詹姆士不受控制地朝温妮莎看过去,顿时不受控制的叫起来,本能一般,没有任何人能够控制。 温妮莎坐的位置没有溅落一滴血液。 但在她身边,汇聚着大片的,猩红的血液。 自称是斯黛拉的人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没了脑袋。 而那颗头滚落在拿着剑的拜尔德身旁,猩红的眼球暴凸而出,直勾勾地盯着拜尔德。 也……盯着他。 与斯黛拉死时的情景完全一样! 而那颗脑袋。 那颗原本与斯黛拉长相完全不一样的脑袋,竟然慢慢变化成了斯黛拉的模样。 恍惚之间,他们又回到了斯黛拉的府邸,回到了杀死斯黛拉的那天。 也听到了恶魔的低语。 却更加完整。 ——“算计她的……” ——“……花在你们身上的钱,都得要回来,都要还给她……” ——“不能给别人,是她的……” ——“我要杀掉你们……” 复仇! 拜尔德心想,是复仇! 绝对不是斯黛拉又活了过来。 而是有人装神弄鬼,想要为斯黛拉复仇。 而这个人—— 毋容置疑。 是温妮莎! 拜尔德的脑子没有那一刻向如今这样清晰。 温妮莎看到了斯黛拉的死亡,决心替斯黛拉复仇。 这个所谓的新婚丈夫也是温妮莎找过来的帮手。 想想艾萨克被软禁,谢尔默被调离,这些都是温妮莎为斯黛拉复仇的证据。 至于温妮莎为什么为斯黛拉报仇,这一点,拜尔德彻底忽略了。 他握着剑,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地上的脑袋。 那死不瞑目的眼神—— 拜尔德抬脚就要踩下去。 在即将要踩到的时候。 忽然伸出了一只白皙的小手,将这颗脑袋给捞走了。 温妮莎公主因为常年生命而不受国王王后的喜欢,认为她这种娇弱的模样是强大皇室的耻辱。 在此之前。 拜尔德也认为温妮莎只不过是一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 可现在。 她仍然一副乖软模样,穿着漂亮的公主裙,虽然眉宇间有些病容,但却仍然不减风华。 可她雪白的手掌捧着被拜尔德砍下的脑袋,血液滴滴答答落入她脚下的血泊,发出黏稠诡异,令人后背发麻的声响。 拜尔德头一次,对这个他从来不放进眼中的公主生出了些惧怕。 他听到温妮莎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要动手呢,拜尔德先生?” 语气很无奈,像是长辈在询问不懂事的小孩。 拜尔德张了张嘴巴,反复重复了好几次,在恼羞成怒的时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冒犯我,活该被砍!” 这般有恃无恐,也是仗着自己是公爵之子,老公爵会护着他—— 最重要的是。 他杀死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不出名的骑士。 哪怕他杀死的是谢尔默,那又如何? 不过都是些无权无势的人物。 温妮莎微微笑了,配着她手中淌血的脑袋格外诡丽。 “我从来没想过,拜尔德先生是这种人呢。” 这句话莫名其妙,好像他们之前有多熟悉一样。 拜尔德心中莫名有几分惶恐,也有几分他自己都无法形容的情感。 车厢内的尖叫声终于停止,而国王与王后也终于被这长闹剧——或者说,惨剧——吸引了过来。 在看到车厢内的狼藉后,国王眼皮一跳,他身旁的王后与公主没忍住叫出了声。 国王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妮莎捧着怪物的脑袋,漆黑的眼睛望向国王,眸子像是也被血液染红了一般。 她甚至还勾起了个笑容:“是啊,我也想知道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慢悠悠的问着。 “拜尔德先生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爱人呢?” 腔调悠扬,不疾不徐。 但这却是最怪异的,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摊上这种事,新婚丈夫死了,竟然还能够这么淡定,竟然没有一丁点的惊惶与悲伤。 还抱着流血的脑袋。 说实话,这种渗人的东西,没几个会去抱着。 国王收回打量的视线,落在杀了人且不自觉流露出惊惧的拜尔德身上,“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案发现场已经很明确了。 而周围的仆人又都是见证人。 ——拜尔德杀死温妮莎公主的新婚丈夫,这件事无可置疑。 国王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 拜尔德松开剑,忽然跪下,“陛下,这都是因为我对温妮莎公主深深的爱意。” “我早就倾心温妮莎公主,但却只敢远远看着,不忍亵渎,但祂竟然主动来我面前炫耀,都怪我太过妒忌,一时没忍住……” 停顿了下。 “我愿意娶温妮莎公主为妻。” 就在此时。 温妮莎捡起剑,几乎毫不犹豫朝拜尔德砍过去—— 拜尔德自小练武,危机来临的那一刻还是相当敏锐,躲过了致命伤,但被砍下了一条手臂。 老公爵见状,目眦欲裂,大步走向前到了他面色的惨白的儿子身旁,“拜尔德!你怎么样!?” “陛下,公主忽然对拜尔德动手,生生地断了他一根手臂,一定要给我们家一个交代!” 温妮莎嗤笑了声,“就只许你儿子杀了我的爱人吗?” 她没和老公爵争论,问这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父亲,您准备怎么办?” 父亲。 国王今天一直在打量温妮莎,这才意识到,这个病弱的女儿竟然长成了这副模样。 竟然是这种有仇必报,杀伐果断的狠辣人物吗? 他若有所思。 老公爵与国王打过不少交道,见国王的表情便知道他要轻拿轻放。 “陛下,拜尔德如今断了一条手臂,还是右手,他以后……” 国王抬手,等耳边安静了便淡淡说:“以后有爵位,对他没什么影响。” 至于无名骑士的死亡。 便不予追究。 老公爵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注意到国王警告的视线,话语便都卡在了喉咙里。 ——毕竟死的是公主的丈夫,即便再不受宠爱,也代表皇室的尊严,哪里会容忍他人随意践踏? 想通这一点,老公爵不再犹豫,向国王闪身,带着几乎奄奄一息的拜尔德回车厢包扎伤口。 在老公爵走后,众人视线都落在了温妮莎身上。 这实在是太过震撼。 谁也没想到温妮莎公主竟然是这种毒辣性格。 但国王很满意。 他对这三位公主都没多喜欢,注重大公主与三公主不过是因为王储只能从她们俩之间选择—— 病弱的温妮莎一开始便没有资格继承王位。 但大公主温柔大方,但眼界太浅。 三公主性格娇纵,满脑子的风花雪月。 国王心思活络起来,他看向如雪莲般在血泊之中,遗世独立的温妮莎。 “在15车住的还习惯吗?” 原本只是被今天的事情震惊到的大公主与三公主,此时不约而同的睁大眼,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望向国王。 三公主最先沉不住气:“父王,她砍了拜尔德的一条手臂,你怎么能不惩罚她!” 国王冷眼:“那你有没有看到,拜尔德杀了你的姐夫?” 三公主娇声道:“一个不出名的骑士!谁要他当我姐夫!” 温妮莎淡淡问:“父亲是准备将我逐出皇室,还是准备将妹妹赶出去?” ——总得断绝姐妹关系,才能够不认这个姐夫。 站在三公主身后,保护三公主的谢尔默瞳孔微缩,欲言又止,像是迫不及待想要为三公主求情,目光落在三公主身上,意味不明。 三公主听到这种挑衅的话,又是自小宠着长大,哪里能够忍受平常不受宠爱,忍气吞声的二姐如此放肆。 当即撒娇道:“父王,你看看她,哪里有一点皇室公主的样子,而且还砍断了拜尔德先生一天手臂,那可是一天右手臂啊,就算她是公主,也要狠狠的惩罚!” 国王冷眼看向三公主。 王后与大公主偷偷拉了拉三公主的裙子,虽然三公主也被国王这阴鸷的目光吓到,但一群人都似有若无的暗示她服软,叛逆心起来,当下更嚣张说。 “你们拉我的裙子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温妮莎就是砍了拜尔德一条手臂,就是要受到惩罚!” 说完注意到国王阴狠吃人般的目光,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心中升起些俱意。 谢尔默没想到她能蠢到这种地步,连忙上前一步,为她求情:“陛下,三公主殿下只是担心拜尔德……” 国王厉声打断他:“担心拜尔德?” “那她有没有看到温妮莎的手中的脑袋?是眼瞎了吗?” 温妮莎:“是的呢。” 这话接的,国王瞪了她眼,正要说些什么。 忽然有个侍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国王怒斥:“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侍女看清车厢里发生的事情,膝盖一软,顺势就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把事情禀报了。 “是,是温妮莎公主的车厢。” 她看向温妮莎,注意到温妮莎抱着淌血的脑袋,含着笑意看她,很是意味不明。 当下更哆嗦了,低着头。 “骑士巴蒂想要欺负温妮莎公主的侍女……” 温妮莎心想,巴蒂是谁? 她不自觉的抚摸着怪物海藻般的柔顺长发,察觉到指尖被发丝缠绕,轻轻揉了揉祂的脑袋作为安抚。 跪着的侍女继续说。 “巡逻的小队长已经赶过去了,听说……” 国王不耐烦她吞吞吐吐:“听说什么?” 侍女又是一哆嗦,闭着眼自暴自弃般大声说:“巴蒂说是温妮莎公主指使他去欺负侍女米拉。” 三公主哈了声,正要说什么,忽然被谢尔默拽住了。 毕竟是心上人,叛逆心没有那么大,她不解的看向谢尔默,看到他冷峻而精致的侧颜,不由得多欣赏了会儿。 也因此错过了质问温妮莎的时机。 - 15车7号车厢 米拉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嘟囔着不要过来,明显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她去见了艾萨克之后,听从艾萨克说法,来到温妮莎的包厢,准备把十字架放在克洛伊的身上,这样克洛伊就会消失。 当然,艾萨克语气温柔,用话语蛊惑一个侍女还是可以的。 而在他的话语中,温妮莎就成了个因爱生恨,妄图用歪门邪术将他拉下圣子之位的阴险小人。 在知道米拉因为看到了克洛伊而受到惊吓,便温柔地安慰了她几句,并且给了她十字架 “这只是个简单的幻术而已,只要将十字架放在克洛伊身上,就会令克洛伊消失,你也不必再害怕了。” 但没想到,米拉拿着十字架,没找到克洛伊,反而不小心把十字架贴到了巴蒂身上。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像梦一样。 巴蒂突然朝她扑了过来,如果不是巡逻的骑士正巧路过,她真的要—— 太恶心了! 也太可恶了! 她之前对艾萨克的话语将信将疑,如今听了巴蒂的坦诚的话—— 坦诚他是受温妮莎的指示,来欺负她的! 温妮莎果然如艾萨克所说的那样,是个卑鄙阴险的小人! 国王与温妮莎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米拉恶狠狠地瞪向温妮莎。 温妮莎莫名其妙。 她确实吓了米拉,但勉强能够属于物理攻击,毕竟怪物也没用精神力。 而且目的就是让米拉能远离她。 现在这样…… 【恭喜你,身边只有一位忠心耿耿的怪物!】 这是说米拉已经彻底不效忠她了。 温妮莎:“……” 倒也不必这么委婉。 国王按了按眉心,看了眼温妮莎,见她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莫名有些头疼。 他问:“怎么回事?” 巴蒂跪下,垂着头,认错态度良好:“都是我的错!” “我家里太穷了,温妮莎公主承诺给我钱财……” 他说到这里。 温妮莎微微叹息。 国王问:“你叹什么气?” 温妮莎忧愁:“我没钱的。” 国王:“……” 他又按了按眉心,“你继续说。” 巴蒂没有一点废话:“因为公主的骑士与米拉小姐暧-昧不清,温妮莎公主就让我去强迫米拉小姐,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把米拉小姐娶走。” “温妮莎公主告诉我,这个时间,米拉小姐会来她的房间打扫,她去餐厅吃饭,这是我的机会。” 条理清晰。 国王:“你有什么要求吗的吗?” 温妮莎乖巧:“我想知道我给了他多少钱。” 国王:“……” 巴蒂:“您还没给我,只是说事情成功了之后,再给我的。” 温妮莎轻叹:“这样啊。” 她抱着怪物的脑袋,指尖勾着祂的头发。 目光看向巴蒂胸口的发着光芒的十字架—— 一枚可以操控死者探取死者记忆的十字架。 那是她之前在系统商城里买的,送给了艾萨克。 当时艾萨克刚刚进入教廷,没有背景,能力又并不是最优秀的,于是温妮莎送给了他这个十字架。 毕竟在审理案子时,死人是最不会说谎的。 温妮莎重回到这个游戏的时候,虽然系统选项有反杀,但她是真的没想过杀死他们。 攻略的时候也花费了心血,他们要杀温妮莎,又是为了给她报仇。 而且她的任务活着到终点站。 完全没有必要反杀。 但今天。 温妮莎好像突然彻底的,重新认识了他们四个人。 ——了解了他们漂亮皮囊下,丑陋的灵魂。 正在此时。 这种沉默的时刻。 巴蒂,或者说,操纵巴蒂的艾萨克抬头。 就见到了温妮莎手中捧着的脑袋,克洛伊与斯黛拉的模样不停转换。 巴蒂的身体忽然发抖。 第51章 14 你会选择殉情吗 艾萨克被软禁的地方并不舒服, 狭窄,拥挤,仅仅只有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这还是神父亲自安排的。 在国王的宴会上闹出这种事情, 搅乱了国王的宴会, 让大好时光蒙上了层阴霾, 不管最后是不是他杀死了亲妹妹,总归是要收到处罚的。 甚至……可能连圣子之位都保不住。 艾萨克想到这里内心就升起一股愤恨与淡淡的恐慌。 虽然没有见到拜尔德, 但此刻, 他与拜尔德的想法完全重叠。 ——这一切, 都是温妮莎设的局, 就是为了给斯黛拉报仇。 原本温妮莎发现他们杀死斯黛拉,他们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替罪羊, 并没有放在眼中,甚至觉得计划万无一失, 不可能任何差错。 但如今向来, 还是小看了她。 可现在,即便艾萨克再恨温妮莎,也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比如,保住圣子之位。 关于克洛伊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艾萨克甚至记不得自己竟然还有位弟弟, 而这个弟弟还是被他杀死的。 不不不。 或许有些印象。 那处悬崖, 他们站在悬崖边缘,克洛伊采了一朵花,笑着让他看, 暖阳洒下,将温柔晕染开,涂抹在时光的长河中。 他说:“克洛伊,你为什么要出生?” 克洛伊穿着裙子, 一脸茫然,还有些无措:“哥哥不喜欢我吗?” 艾萨克怎么可能喜欢? 他需要是贫穷家庭的资源全部倾斜给他,让他出人头地。 而不是多一个克洛伊分走他的那部分! 尽管因为母亲的偏爱,已经让克洛伊扮成了女孩,让向来认为女人只能依靠男人的父亲对克洛伊不甚重视。 但总归是多了一张嘴。 多了一个要穿衣吃饭,要花钱,要分走他一部分资源的孩子! 尽管那部分资源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碎影萦绕在他们身边。 眼前仿佛出现了金色的斑点,让一切都变得那些朦胧又模糊。 克洛伊天真烂漫:“哥哥?” 哥哥…… 然后,艾萨克把他推下了山崖。 再之后,彻底将这件事埋藏。 告诉自己,他从来没有妹妹! 人欺骗自己久了,谎话说多了,连自己也催眠了。 艾萨克作风光霁月的圣子久了,不想去挖掘尘封的记忆,欺骗自己干净又圣洁。 可他也知道,关于杀死克洛伊这件事,是经不起细查的。 除非彻底揭露温妮莎的诡计。 就在此时。 米拉找来了。 他没想到,第一个来看自己的竟然是一个侍女,还是温妮莎身边的侍女。 ……难道是来警告他的? 艾萨克神色淡淡:“有什么事吗,米拉小姐?” 米拉惶惶不安:“艾萨克先生,我想问问你,关于克洛伊的事情。” 艾萨克眼神冷漠了下来,仿佛覆了层寒霜,宛如冰山雪莲,让人不敢亵渎。 “没可了解的,关于克洛伊,我只想说,我并没有杀害他!” “相信神父会还给我一个公道的!” 他语调含着些怒意,真像是被污蔑了一般。 米拉见他这么理直气壮,又因为他平日里公正却不失人情味的举动,不由得信了大半,“我相信您,您是最最纯洁的圣子,怎么可能做杀害弟弟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艾萨克没有回话,神色依旧很淡。 米拉咬唇,“我,我有一件事想问问您。” 她吞吞吐吐:“我在温妮莎公主的房间见到了克洛伊,但是除了我之外,并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 艾萨克笑了声:“不过是一些幻术而已。” “无意冒犯,米拉小姐,你的公主并不怎么信任你。” 米拉脸色一白,自然听懂了艾萨克的意思—— 温妮莎实际上是能够看到克洛伊的,但温妮莎却偏偏假装看不到! 还冷眼看着她吓得瑟瑟发抖! 但是还好不是真的鬼。 庆幸之余,又升起了些愤怒。 即便温妮莎是公主,也不能如此戏弄人吧! 艾萨克将她的情绪变幻都看在眼中,大致也能猜到她心中的想法,垂眸思索了几秒,忽然挑起了个温柔笑意,望向米拉,桃花眼似是含情脉脉。 “不要害怕,可怜的米拉小姐,这只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幻术而已。” 米拉也看着艾萨克,一头便撞进了他似水柔情的眼眸,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这个十字架给你。”艾萨克温柔笑着,“你拿着这个十字架,去见温妮莎公主,如果温妮莎公主再用幻术吓你,你可以将它放在克洛伊的身上,这样幻术就会破解,温妮莎公主就再也没法吓你了。” 米拉晕晕乎乎的接过他手中的十字架,瞬间便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暖流,仿佛身心都得到了净化。 她愈发感激艾萨克:“谢谢您,艾萨克大人!您一定会无罪释放的!” 艾萨克微微一笑:“我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让你们免受幻术的影响,我就放心了。” “这也是我进入教廷的目的。” 他的语气,像是在肃穆的教廷庄严宣誓一般。 米拉双手握紧十字架,贴在胸口,只觉得艾萨克的形象又拔高了一层,像是会发光发亮一般,神圣不可侵犯。 她兴奋点头:“圣子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米拉满心欢喜,完全没有注意到艾萨克晦暗的眼神。 ——与平日的温柔完全不同,弥漫着浓浓戾气。 但在米拉眼神亮晶晶的看向他道别时,又迅速恢复成了温和模样。 他微微一笑:“要注意小心些,注意安全。” 米拉重重点头:“嗯!” “快走吧,我现在……”艾萨克自嘲般轻笑了声,“让人看到了对你影响不好。” 米拉再看他时,已然带这些心疼与担忧。 “我一定会破了温妮莎的幻术!证明您是无罪的!” 艾萨克桃花眼含笑,微微颔首,目送米拉离开后,眼神渐渐冷下,不可控制的浮现出曾经的记忆。 …… 五月份的天气正好,不热不燥,微风拂过,带着花香与蓬勃生机,掠过面庞,如云烟般轻柔舒适。 阳光泼洒而下,金色碎影笼罩着庄严肃穆的教廷。 艾萨克的桃花眼中的深情宛如无边无际的海面,平静之下是波涛汹涌,是炽烈的情意。 他抬手将斯黛拉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又守礼般迅速收手,恰到好处的带些羞涩局促。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斯黛拉扬起了丝笑意:“刚好路过。” 艾萨克适时露出失望。 也能够清楚的看到斯黛拉的游戏面板上面,显示出他的人物,旁边标注着“心情低落,需要安慰”。 ——这些心情他都可以操控。 而每次当他失落的时候,斯黛拉就会安慰他。 艾萨克没有去过斯黛拉的世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个世界的人说话腔调都是这么的独特,这么的有韵味。 “好了,不逗你啦。” “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 斯黛拉从口袋里掏出了对十字架,眼眸弯成月牙,漂亮极了。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对你审判案件很有帮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 当然喜欢。 这个对十字架会出现在系统商城还是他特意挑选进去,就是为了让斯黛拉买给他。 艾萨克操纵着好感度上升三个点,眼神惊喜:“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很喜欢。” 他接过十字架,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个点。 装着深情与欢喜,看着斯黛拉。 女孩也笑了,大概是因为好感度上升所以开心。 艾萨克会在某一瞬间想: 如果这不是个游戏就好了。 如果这不是他们算计来的就好了。 就在他们深情对视的时候,游戏面板上关于拜尔德的界面浮现了出来。 ——“可怜的”公爵之子“可怜巴巴”的站在府邸门口,“眼巴巴”的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等心上人回来。 艾萨克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十字架,忽然注意到斯黛拉略有探究的视线,连忙恢复往日的做派。 好奇问,“这对十字架要怎么用?” 斯黛拉腔调悠悠:“这对十字架是子母十字架,将子十字架放在死人身上,你拿着母十字架,就可以操控死人,也可以看到死人的记忆。” “你之前有说过审判时证据不足,无法逮捕真正的凶手,我想,这个应该能帮助你。” 艾萨克早就知道十字架的用处,并没有太多欣喜。 尤其是看到游戏面板上另外一个男人时,对斯黛拉复杂的情绪就全部被厌恶取代。 ——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但面上依旧笑着:“我很喜欢,那些被冤枉的无辜者,逍遥法外的凶手,都会有一个他们该有的结局!” 斯黛拉嗯了声。 游戏界面上,拜尔德越发的可怜,仿佛被抛弃的大狗狗。 她笑了笑:“你先回去忙吧,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艾萨克垂眸,敛住眼中晦暗情绪,“你有什么事?” 还不是去哄拜尔德。 可气氛一阵沉寂。 艾萨克本来是冲动之下问的,如今颇有些心惊。 因为斯黛拉根本不喜欢别人打听她的行踪。 他连忙补回来:“我只是……只是好久没见你了,不可以再多陪我一会儿吗?” 说完,操纵着好感度,掉了五个点。 随即,水润的桃花眼也可怜巴巴的看着斯黛拉。 但斯黛拉只是意味不明的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摇着手中的小扇子,发丝微微扬起,透着慵懒的美感:“艾萨克,你有没有觉得,你很贪心呢?” 如果他手中也有个系统,现在肯定是尖叫着通知他: 斯黛拉好感度-10! 艾萨克眼神慌乱,面色发白,但也仅仅只有几秒而已。 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对斯黛拉来说就是一个游戏,攻略时,疲惫了,不满了,厌倦了,随时可以舍弃。 为了系统商城里面的东西,为了大量的钱财,只有按照她的性情讨好她,让她永远留在游戏。 艾萨克温柔的笑了:“我确实……很贪心,我只是想多见你几面,多看你几眼。” 他停顿了下,垂眼看着手中的十字架。 “斯黛拉,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能见到你就已经很开心了。” 斯黛拉短暂的嗯了声。 就像她对他的兴趣一样短暂。 她踩上马车,艾萨克鬼使神差的拉住了她。 “你对别的男人也像对我这样吗?” …… 你对别的的男人也像对我这样吗? 艾萨克闭上眼。 回想斯黛拉的答案。 潋滟生辉的眼眸看向他:“这样是哪样?” 艾萨克当时苦笑了声,没有追问,但表现出来的神色都在明明白白说: 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其他男人了,但我不介意,只要你还记得我就好。 ——可即便他做戏做到这种卑微程度,也没能让斯黛拉多分他一个眼神。 斯黛拉……从来没喜欢过他。 甚至,在四个人当中,最容易被忽略的也是他。 艾萨克垂下眼帘,忽略心中的不甘与莫名的情绪,手中的十字架硌手,但却给了他许多安全感。 ——斯黛拉的尸体用了法术保留住了最美好的模样,等忏悔节一过,等他的圣子之位再稳固些,他就用十字架将斯黛拉留在身边。 正在此时。 手中的母十字架陡然发出刺眼亮光。 是米拉成功了? 他来不及细想,握住十字架,双手合十,准备看一看这个克洛伊——到底是不是死人! 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是! 这个十字架,可以看到死人的记忆,也可以操纵死人。 用来恐吓犯人百试不爽。 等等…… 这人不是克洛伊。 艾萨克看着他的记忆。 隐约想起来这是斯黛拉曾经帮助过的一个男人,叫巴蒂。 斯黛拉死的那天,他还去找过斯黛拉,神情很是悲痛。 后来因为他发现了斯黛拉死亡的疑点,纠缠不休的询问,并且已经怀疑到他们头上,甚至还要为斯黛拉复仇。 谢尔默作为巴蒂的上司,寻了个由头,制造了个意外杀了他,当时谢尔默发现巴蒂的时候,他还没死,还是他亲自补的刀。 可巴蒂怎么会上了列车? 电光火石之间,艾萨克忽然意识到,这是温妮莎用某些法术操纵了巴蒂,目的是为了给斯黛拉复仇。 他通过十字架看向车厢内的场景。 看到了米拉惊惶的神色,紧接着是愤怒:“你怎么能随便进公主的车厢!” 艾萨克脑子转的很快,这是个机会。 这个叫巴蒂的不出名的骑士,莫名其妙来到公主的车厢本来就引人争议。 如果他再犯了错,再推脱到了温妮莎身上…… 即便温妮莎不死,但也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所以。 艾萨克操纵了巴蒂的身体,企图欺-辱米拉,嘴上还说着:“不要怪我!这是温妮莎公主派我来的!” “谁让你眼睛不老实,还敢肖想公主的人!” 米拉脸上的怒气一顿,来不及思考,就被扑倒,拼命挣扎,大声呼救—— 艾萨克也并不想真的去欺-辱一个长相只是清秀的侍女,更何况还是操纵别人去欺-辱。 心中盘算着时间。 很快,巡逻的骑士就闯了进来,紧接着,国王与公主,该有很多贵族也赶了过来。 大部分人是来看好戏的。 艾萨克垂下头,听到国王的询问,条理清晰的诬陷温妮莎。 可抬眼的那一刻,看到了温妮莎手中的脑袋—— 克洛伊的模样渐渐变成了斯黛拉。 芙蓉般的面庞,眼球暴凸而起,像是死不瞑目一般。 也像是透过巴蒂,看到了他,看到了他肮脏丑陋的一面。 艾萨克不受控制的发起抖。 听到了温妮莎的询问,腔调温软的就和斯黛拉一模一样。 “这里又没有人逼问你,你发什么抖呢?” 大公主捂着嘴巴惊呼了声:“二妹,你现在还想要护着这个骑士吗?你是觉得他犯下这种错误,连逼问都不可以了?” 话音未落,米拉就怒气冲冲的瞪向了温妮莎。 温妮莎没有理会大公主,将人无视的彻彻底底,问米拉:“你昨天去哪里了?” 米拉想也不想:“哪里也没去!” 她害怕之余,又委屈又愤怒,连敬语也不再说,“我对你的爱人没有任何兴趣!我根本不喜欢他!” 她跪下,对国王说:“求求陛下给我公正吧,二公主结婚之后,我根本没有见过二公主的爱人,更不可能对祂任何情意,不知道二公主是哪里看到我与祂……”米拉停顿了下,小脸通红,又是气又是恼,“竟然还这么用这种低下的手段侮辱我!” 国王若有所思,看向温妮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温妮莎要开口,又说。 “别问没有用的话题。” 与之前相比,多了不少的耐心。 温妮莎觉得新奇,然后又问了遍:“你最近去过哪里?” 米拉依旧怒气不减,没有理会。 国王:“……” 他按了按眉心,呵斥问:“回答她,你最近去过哪里!” 米拉身子一抖,眼泪直接掉下来了,这里还一群贵族,明面上是温妮莎做错了—— 想到这里,国王收了些语气,安抚性的说:“你回答出来,给温妮莎一个答案,看看她还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如果没有,我会给你一个公正。” 米拉倔强:“我哪里也没去,就在隔壁车厢!” 温妮莎轻叹:“我给了你两次机会。” 米拉睁大双眼,声音有些尖锐:“给我机会?!” “二公主给我的机会就是让这个骑士强迫我吗?” 温妮莎没再说话,向巴蒂走过去,沾染了血迹的裙摆摇曳生辉。 另一边的艾萨克竟然有些恍惚,温妮莎的一举一动,都好像是斯黛拉活了过来。 就在他通过十字架怔怔盯着温妮莎时—— 巴蒂胸前早已经隐形的十字架被撕了下来。 艾萨克眼前一黑,再也看不到车厢内的景色,手中的十字架完全连接不上另一半。 心中无端升起几分慌乱。 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大字。 完!了! 车厢内。 温妮莎一手托着怪物的脑袋,一手把玩着十字架。 银色的十字架在染着猩红血迹的指尖翻转。 这一幕,公主像极了从诡丽画卷走出的邪恶生灵。 车厢内的众人不自觉屏气凝神,生怕发出一丝动静,惊扰了恶灵,被其缠上。 温妮莎勾了下唇角,轻笑:“神父大人,认识这个吗?” 神父骤然回神,对温妮莎生出几分惧怕与敬意,在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时,神色惊诧。 “这是……这是艾萨克的十字架,怎么会在这里?!” 温妮莎似笑非笑:“这就要问问,神父大人是怎么看管艾萨克的了,软禁的人,竟然谁都能去看吗?” “那把他关起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神父连忙向国王认错。 国王也回过神,明显带着几分怒意:“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看向米拉,眼睛微眯:“你最近去找过了艾萨克,这个十字架是他给你的,你们想要陷害温妮莎?” 米拉神色明显慌乱,但想到艾萨克是为了帮她,才将这十字架给她,非常有义气的没有供出他:“没有的事,我从来没去找过艾萨克!” 国王指向巴蒂的身体:“没有找他,这又是怎么回事?” 神父也顺着国王的手指看过去,很快就觉得不对,这个尸体,他皱眉:“奇怪,这个骑士,应该已经死了好久了,最起码有……两个月了。” 这句话一出来,瞬间引起一阵慌乱。 死人?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 在众多的慌乱之心,詹姆士的慌乱也就并不显眼。 ——两个月前,巴蒂就死了。 可为什么,他的记忆之中,巴蒂根本就没有死? 如果巴蒂已经死了,为什么还答应了拜尔德的要求? 神父注意到大家的慌乱,说道:“不要害怕。” “他会活着上来,都是因为这个十字架。” “这是艾萨克的独门法术,通过十字架能够操纵与控制死人。” “刚这位骑士所做的一切,如果没有猜错,都是由艾萨克操纵的。” 正在此时。 仆人跑了过来。 对国王行了个礼:“看守艾萨克先生的随从已经带来过来了,他承认,自己收了米拉小姐的钱,让米拉小姐进去见了艾萨克先生。” 国王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而米拉早在听到通过十字架操控时就脸色苍白,手脚发软—— 她一门心思想要帮艾萨克洗刷罪名,连被逼问也不供出艾萨克,没想到艾萨克竟然会操纵死人来欺负她! 这是真的吗? 那么温柔的圣子……怎么会做这种下贱的事? “不!这不可能!” 米拉大叫。 “他不是这种人!艾萨克他不是这种人!” 温妮莎对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没什么想法,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活过死亡时间,回到现实。 她淡淡问:“父亲,您觉得让神父大人来审判怎么样?” 国王思索了片刻:“好。” 锐利的目光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温妮莎身上:“你去5号车住。” 温妮莎:“我不去。” “谢尔默要杀了我,我才不要去5号车。” 谢尔默:“!” 他急忙说:“陛下,这绝对是误会,我从来没有这种心思!” 三公主也迅速附和:“谢尔默从来不会滥杀!一定是你想要诬陷他!” 国王眉头皱的更紧,只觉得今天事情真多,“这又是怎么回事?” 温妮莎无辜:“谁知道呢。” 她濡慕的望向国王,“您是国王,一定能查清楚的,对吗?” 不管怎么说,被女儿如此仰慕又信赖的看着就很熨帖。 国王沉声:“自然。” 温妮莎眉眼一弯:“谢谢您,父亲。” 然后径直回了车厢,抬手将门拉住,把所有的烦扰都关在门外。 这也…… 太没礼貌了! 一定面子都不给国王! 简直是,利用完就丢! 国王脸都黑了。 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骂出来,交代神父把事情都查清楚,大步离开了这里。 …… 车厢内。 沙发上赫然躺着恬静又乖巧的怪物——没有脑袋。 睡姿很优雅。 真像个小公主。 温妮莎捧着祂的脑袋,捏了捏祂柔软的脸,躺在沙发的骷髅白皙的脖子开始泛红,诱人极了。 不用看,脸也是红的。 她坏心眼的捏着怪物的红的滴血耳朵玩弄,见沙发上的怪物手指不自觉的蜷缩。 没忍住笑了。 “你还要睡吗?” 就在此时。 系统: 【你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化解了敌人的阴谋诡计,但也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现在,你有一次复活祂的机会,但在此之前,请您做一个小问卷。 怪物死了以后,你会选择: A.悲痛欲绝,将祂奉为白月光朱砂痣,谁都不可碰触。 B.伤心不已,再次相遇后格外珍重,走追夫火葬场的路线。 C.郁郁寡欢,恨不得为祂殉情。】 温妮莎:“……” 她看向怪物。 尽管没有脑袋,尽管没有任何动作,但温妮莎就是看出了祂的期待。 甚至有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等着她的答案。 但是。 这几个选项…… 系统又问。 【你会选择C殉情吗?】 温妮莎:“……” 怎么这么敢想呢? 第52章 15 不要因为坏人的欺骗而难过…… 温妮莎勾着骷髅的发丝, 手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又黏腻又散发着腥臭,她微微蹙眉。 放下了骷髅脑袋, 就着旁边的水盆, 洗了洗手。 血色在水中晕染开。 【你还没有回答问题。】 尽管依旧是没有生命的机械音, 但这委屈巴巴的语气,很明显不是冷漠无情的系统。 温妮莎认真洗手:“我不回答, 祂会死吗?” 【会的。】 怪物回答的也很认真。 语气甚至称得上严肃。 温妮莎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 含着期待, 潋滟生辉, 她失笑:“我不选。” 怪物:“……” 沙发上的无头怪物翻了个身,背对着公主, 无声的表示生气。 温妮莎重新换了盆水,拎着怪物的脑袋, 把祂的头也扔水里洗了洗, 指腹按在祂的头皮轻轻揉了几下,余光见到怪物的身体抖了抖。 “……” 这么敏感吗? 柔软的脸颊还蹭着她的掌心,温妮莎有些出神。 想到了艾萨克。 这场攻略游戏,温柔体贴的圣子是最没有存在感, 却又会故作可怜玩弄心机。 她当时只当做艾萨克是求关注, 并没有多在意。 更何况,双方并不平等。 刨除掉玩家与NPC的关系,在这段暧-昧的感情之中, 坦白来讲,算是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 温妮莎是金主。 给钱,给很多钱。 还有系统商城里的许许多多的对他们有用的道具。 所以,从一开始, 他们之间就没有在同等的地位。 温妮莎看重的只是他们的脸,和讨巧的性格。 ——尽管都有些小心机,但那也不过是为了求关注,她玩攻略游戏,图的不就是NPC围着她吗?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她的违和感越来越重。 一个公司的恋爱攻略游戏,男主们的塑造不管人设如何,都不会是丧心病狂,或者阴谋诡计不断的人物。 ——没三观不说,最重要的是,过不了审。 可如今。 拜尔德不由分说的挥刀杀死怪物——这个可以推说为是“受到了怪物的影响而精神恍惚之下做出的冲动事。” 艾萨克杀死了他的弟弟——事实如何,温妮莎更倾向于怪物没有说谎。 以及,他用十字架操控了巴蒂,妄图通过欺辱米拉而陷害她——这一点辩与可辩。 这种心思深沉,阴险狠辣的人物,怎么看都不该是游戏公司推出的攻略角色。 至于詹姆士与谢尔默。 前者尚没有做出什么,大概是因为身份问题,所以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 而后者,跟着三公主身后,眉眼不经意流露出的微弱不耐与言辞之间的讨好,完全就像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企图通过与三公主发生些什么而走捷径。 谢尔默也不应该是攻略角色。 温妮莎微微蹙眉,思绪万千,忽然想起这个游戏出现的莫名其妙。 …… 温妮莎自小体弱多病,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闲着没事干会看书,会玩光脑,或者在医院散散步,陪医院里的小孩子玩一会儿。 可以说生活很是无聊。 而就在她无聊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个快递。 那天正巧是她生日,快递里面有个全息头盔,一个薄薄的说明书小册子,还有张卡片。 写着: 祝我亲爱的公主生日快乐。 希望您能早日康复,天天开心。 署名是伯德游戏公司。 伯德游戏公司也是温妮莎的家族产业,但并不是主打产业,温妮莎对它了解的也并不是太多。 况且,除了伯德游戏公司之外,其他的一些公司也给她送了礼物,这么看来一个全息头盔也并不怎么显眼。 不过温妮莎对游戏并没有太多兴趣,拆了礼物后就没有再去关注。 真正开始玩这款游戏是很偶然的一次。 温妮莎因为熬夜再次住院,同样的病房—— 那叫VIP病房几乎是她的另一个家,里面很多东西都没有拿走,包括那个全息偷窥。 但为了避免她熬夜,温妮莎的哥哥拿走了她所有可以用作消遣的东西。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 月光洒在对面的橱窗里,放在里面的全息头盔泛着温柔的光芒,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又或者是真的闲着无聊,温妮莎戴上了偷窥。 开始了恋爱攻略游戏。 …… 【你发现了恋爱攻略游戏的奇怪之处,这一切恰到好处的就像是有谁步步为营的权利。 此时,你决定找人去试探,你选择: A.拜尔德,他忽然发狂杀死你深爱着的,不可自拔爱着的,永远也无法离开的爱人,又被你砍掉了一只手臂,正是虚弱的时刻,也许会容易露出破绽。 B.艾萨克,他被软禁,又证据确凿,已经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性,如无头苍蝇般寻找着出路。 C.詹姆士,他作为邻国王子,想要寻求一位公主结婚,你可以与他做交易……】 系统似是卡了一下,电流声刺刺拉拉,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C.詹姆士,他作为邻国王子看惯了美人,是瞧不上你的。】 温妮莎:“……” 呵呵。 【D.谢尔默,他如今心思全在三公主身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温妮莎把怪物的脑袋拎了起来,意味深长:“我选C,我这个人呢,就是别人越不喜欢我,我越想要去征服他。” 【……】 系统压根没听她的,最终落在了B选项。 温妮莎毫不怜惜地把怪物的脑袋丢回了水中。 怪物从水盆里浮上来,海藻般的长发在水中荡漾开,像一副泼墨画。 祂睁着湿漉漉的桃花眼,可怜巴巴的,“我不要喜欢你了。” 温妮莎眼神一亮,竟然还有这种好事吗? 她斟酌了下语言,避免怪物发狂:“那你看,我们现在也没关系了,你是不是要搬出这个车厢?” 怪物:“……” 等等,这和想想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来,征服祂? 祂抿抿唇:“那我还是要喜欢你的。” 温妮莎义正辞严:“不可以的。” 她垂下眼睫,轻轻叹息: “你这样容易变心,我很没安全感,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话音未落,温妮莎眼前一黑,像是列车又进入了隧道,耳边是“哐哧哐哧”急促而短暂,却在反复重复的声响,偶尔还传来拖着长调“呜呜”的鸣笛声。 但依旧在车厢里。 温妮莎摸索着出了车厢,漆黑一片,寂寥无人。 没有巡逻的骑士,也没有走动的乘客,只有她自己缓慢而又没节奏的脚步声。 她心想,这只怪物生气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恐怖景色。 又或者是—— 这次的游戏,这场的求生游戏,温妮莎即将要失败。 这段诡异又惊悚,令人后背发凉的道路,就是通往死亡的道路。 怪物,要杀了她……吗? 温妮莎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人与怪物之间的实力差距,完全打不过。 她咬了咬唇,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能屈能伸一些—— 反正距离游戏结束也很近了。 正在此时。 密密麻麻的悚然感爬遍了全身,似有所觉般,温妮莎扭头。 左手侧,一只巨大而恐怖的猩红色眼球,瞪得很大,要爆裂一般,最中间是狭长的黑色竖瞳,冰冷至极。 温妮莎思绪有一瞬间的溃散,完全不受控制的跌坐在地上,总觉得这颗眼睛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她垂下眼睫,脑海中混混沌沌,根本无法去探究一段模糊不清又被尘封着的记忆。 而无力感漫延到全身,生命力迅速流逝,好像要死了一样。 就像是无数次进了手术室,打了麻醉剂,躺在手术台,等着手术刀落下,等着死亡或新生。 只不过,之前的手术台旁边站着的是医生。 而如今,站在她旁边,凝视着她的,是神秘而恐惧的怪物。 那双血红色眼球没有动,只是注视着她,如野兽般蛰伏,伺机而动,将她彻底吞噬殆尽。 身下冷冰冰的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手边碰到了硌人又冰冷的东西,温妮莎拿起来,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到了一根骨头。 一根不知道从谁身上,从哪个部位剥落的骨头。 细长且尖锐。 冰冷又阴森。 温妮莎平复着呼吸,缓解濒临窒息的感觉,她丢掉骨头,落在地上——不,如今是落在骨头堆上发出了沉闷的哀鸣。 像是早已经死去的人,又活了过来。 温妮莎整个身体都快要陷入骨头堆里,苍白的脸颊上,漂亮的大眼睛弥漫着不知名的情绪,鸦睫轻颤,她忽然笑了。 浸着温柔与绵绵不绝的情意,撩起眼皮,直视那颗猩红眼球,吐出缠绵腔调,蛊惑极了。 “我好害怕……” 怪物猩红又冰冷的眼球凝视着公主。 骨头堆的骨头将公主拥抱的更紧了。 “为什么你的喜欢与不喜欢,都那么轻易?” “你这样容易变心,我好害怕……” 耳边响起了含糊不清的咕哝,话语似是卡在了嗓子里无法吐出,但又真真切切的传了出来。 “我不会变心。” 温妮莎委屈:“可你刚刚,忽然说不喜欢,又忽然说喜欢……我可以相信你吗?” 不知道是哪根骨头蹭了蹭温妮莎的脸颊,像是在安抚她。 “可以。” “我喜欢你。” 祂顿了下。 “我也爱你的。” 温妮莎眸波流转,潋滟生辉,与猩红的眼球对视,眼眸里的光芒似是渐渐消散,聚拢不起,星星点点散落在各处。 “如果你死了……” 公主轻轻的,语调温柔的说。 “我给你殉情好不好?” 即便是冰冷而恐怖,血淋淋的眼球,如今竟然透着几分欢快。 渐渐的缩小,缩小,再缩小。 恢复到了正常的大小,最终镶嵌回了温妮莎手边的骷髅中,依旧血红,依旧暴凸,祂望着公主,骨头流连地蹭着温妮莎。 “温妮莎……” “你是骗我的吗?” “是在哄我开心的吗?” 温妮莎轻轻触摸祂的眼球,一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更甚,但依旧笑了。 “没有呢,我不喜欢的骗人的。” 怪物先是欢呼了声,紧接着又意识到什么,小声嘟囔:“可我不是人啊。” 温妮莎失笑:“那你相信我吗?” 怪物用已经没有血肉,徒留骨头的脸颊蹭了蹭她的脸颊。 祂说: “嗯!” 温妮莎笑了声,没有再说别的,也没有去想任何东西,微微阖上眼睛,感受着怪物的亲昵。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概是终于消了气。 车厢内的场景才慢慢转化,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而她还再自己的包厢,从未出去过。 身下的骨头慢慢拼装,组合成男人的骨架,血肉渐渐浮现而出,贴在骨架,冷白色的肌肤,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 怪物抱着公主,轻轻呢喃:“温妮莎……” 温妮莎嗯了声。 沉默了两秒,问: “你可以……” 怪物:“什么?” 公主:“把衣服穿上,好吗?” “……” - 因为米拉上一次探望了艾萨克,并且之后还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并且牵扯到了命案,还闹到了国王的面前。 所以,现在看管艾萨克的骑士与仆人,不管发生什么,即便再缺钱,也不会把人放进去,让人去见艾萨克。 ——毕竟,现在收了钱,可不一定有没有命花。 上一个收了钱,放米拉进去的仆人,已经成了这起案件的从犯,虽然受的刑罚并不会特别严重,但犯了罪的人是不可能再在皇宫当值,也很难再找到好的活计。 温妮莎目前面临的就是这个状况。 不过他们收不收钱对她影响也不大,毕竟她也没什么钱。 温妮莎思考了会儿,问系统: “你有什么……可以赊账的道具吗?” 【没……】 系统又卡了一次,机械音颇有些气急败坏。 【你自己看。】 它把系统商城打开,让温妮莎自己看。 作为曾经在系统商城买过不少东西的人,深刻明白里面的道具有多贵。 公主漫不经心的划着商品,把这些没有用的美白药剂,幻觉喷雾,噩梦夜灯统统划走,忽然停顿了下—— 商城里有个“熬夜熏香”。 温妮莎心想,这药剂的名字真奇怪,是为了熬夜而生的吗? 她怀着好奇心点开熬夜熏香。 [熬夜熏香: 全名,自杀式熬夜无痛熏香。 熬夜第一天,精神抖擞。 熬夜第二天,精神亢奋。 熬夜第三天,精神恍惚。 熬夜第四天,身心疲惫,四肢乏力,胸闷气短。 熬夜第五天,头疼眩晕。 熬夜第六天,吐血不断。 熬夜第七天,猝死。 不要担心,熬夜熏香,全程无痛哦~] 温妮莎愣了会儿。 她当时因为熬夜住院,是在第五天,当时只是有些头疼眩晕。 不过她小病不断,能扛就扛不过去,所以一开始是没有打算住院的。 但也正是因为小病不断,所以头疼眩晕之后,直接晕倒了。 也因此住了院。 且……玩了这款恋爱攻略游戏。 温妮莎微微蹙眉。 “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些商品?” 系统:【以前那个系统是个假冒伪劣的病毒,专门为了搜刮你的钱。】 温妮莎试探性问:“假冒伪劣的病毒?那你们公司,是不是要给我赔偿?” 【……】 【我没公司。】 温妮莎好奇:“那你是谁生产的?” 机械音呵呵了两声。 【一个有点臭钱,臭不要脸,没皮没脸的玩意儿。】 温妮莎:“……”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资本家大多数不都是这样? 她又划了了两下。 竟然还看到了曾经的购买者。 [伯德游戏公司。] 温妮莎觉得荒谬。 难道是这个游戏公司,买了“熬夜熏香”让她住院,让她注意到全息头盔,从而玩这款游戏吗? 可虚拟世界的东西,是怎么通往现实的? 温妮莎压下心中的疑惑,准备一会儿试探试探艾萨克知不知道伯德。 系统忽然给了她提醒。 【你可以用幻觉喷雾。】 温妮莎一边问为什么,一边点开了幻觉喷雾。 [幻觉喷雾: 无色无味的喷雾,不知不觉之中,便能引诱他/她去做你想要让他/她做的事情。] 虽然不是很想要去联想,但实在是太巧合了。 毕竟,温妮莎住院是因为熬夜,倒也不至于自制力差到快要死了还去熬夜玩游戏。 她向下一划。 果然。 伯德游戏公司购买过。 温妮莎心想,这伯德游戏公司是有什么大病吗? 想让她玩游戏不可以直说吗? “这个喷雾多少钱?” 【一千。】 温妮莎心想,也不是很贵,她可以现在付了,等出了游戏,再换了就行。 系统慢吞吞的补充。 【金币。】 【一千金币。】 温妮莎:“……” 一个金币重10克左右,这得上百万了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心,关了界面。 又想起了曾经给艾萨克送的十字架,当时虽然是打折放送,但也是999个金币。 她再也不是当初一掷千金的那个她了。 【可以赊账】 温妮莎总觉得系统有些不情不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系统又说。 【您之前遭到游戏公司欺骗,为了补偿您,您今天可以免费在系统商城挑一件商品。】 温妮莎狐疑:“真的?” 让它赊账都不情不愿的,怎么可能免费送? 咬牙切齿: 【真的。】 温妮莎:“……” “那……我就不客气了?” 【赶紧。】 温妮莎:“……” 碍于系统这么不客气又不情不愿的语气,温妮莎决定选一个……最贵的。 她连看都没有看。 直接选择了99999999金币的商品。 系统:【……】 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仿佛要自燃起来,把谁给烧焦了。 【我、要、下、线、维、修。】 温妮莎心情不错:“好的。” 她扭头看了眼从刚刚就一直沉默的怪物,此时骷髅人雪白的脸色忧思重重,遇到了特别特别特别让祂困扰的事情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祂这个样子。 温妮莎很开心,语调都欢快了不少。 “我们去找艾萨克吧。” 快走到关押艾萨克的包厢时,温妮莎忽然握住了怪物的手掌。 又冷又凉。 像是死人的手。 本来愁绪万千的怪物忽然眼神一亮:“温妮莎……” 公主主动牵祂的手了! 温妮莎挽着祂的手臂,望着怪物的眼睛里尽是依赖的光芒:“你有办法,让那些守卫放我们进去吗?” 沉寂的心脏不停的跳动。 似是要冲破胸腔。 怪物晕晕乎乎的点头。 求夸奖一般认真说:“我可以!” 温妮莎的指尖勾了勾祂的掌心,真挚夸奖:“你好厉害哦。” 挂机之后,统计自己小金库的系统看着被迷的晕头转向的怪物冷笑。 该! 敢动我的钱! 活该现在被骗感情! 温妮莎自然不知道系统的想法,见怪物只是看了眼守卫,守卫便听话的让她进去—— 愣了一瞬。 包厢里不止有艾萨克,还有正在审讯艾萨克的神父。 “……” 神父与温妮莎面面相觑,然后他轻咳了声:“温妮莎公主怎么来了?守卫呢?” 他明明吩咐过,这个时间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 温妮莎当然也在闲杂人等当中。 公主微微笑了:“我把守卫骗走,然后走进来的。” 神父:“……”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温妮莎公主,敢砍掉拜尔德手臂的公主,敢给国王脸色的公主。 “那,温妮莎公主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温妮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姿态优雅,“没什么事呢。” “刚巧来听听神父审案子。” 神父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把她请出去,就听到温妮莎真诚又崇拜的说。 “我只听过神父审讯案子特别厉害,从来没有出过冤假错案,今天能够亲眼看神父审案子,真是太荣幸了!” 这一通恭维…… 神父:“这不合规矩。” 温妮莎:“那,我先问?” 神父:“……您请。” 他站起身给温妮莎腾位置,旁边跟着的神职人员与守卫也连忙让位置。 温妮莎带着骷髅坐在艾萨克面前,圣洁高贵的圣子依旧不减风采,见到他还挂起了温柔的笑意,当然了,他眉宇间的疲惫与眼底的青色给他这幅轻松的样子打了不少折扣。 公主弯了弯眉眼:“艾萨克先生,请问你认识斯黛拉小姐吗?” 艾萨克的表情无懈可击,似是怀念的说:“认识,她是我最爱的女孩。” 温妮莎的掌心被怪物握住,握的有些紧。 骷髅骨头的凉意穿透皮肉渗入骨髓,让血液都冷却下来。 她忽略怪物,又问:“可以和我讲一讲她吗?” 艾萨克礼貌而疏离:“抱歉,这是我的私事,况且,这似乎与案件没有什么关系。” 温妮莎:“听说斯黛拉小姐死的时候,模样很凄惨……她是怎么死的,这个艾萨克先生可以说一说吗?” 艾萨克笑意不达眼底,看向温妮莎的眼神很冷—— 明明温妮莎当初就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现在问这种问题,是为了让他慌乱,是为了给斯黛拉报仇! 温妮莎叹了口气:“这个也不能说吗?” “听说斯黛拉小姐的尸体就葬在花园公墓……我怀疑斯黛拉小姐的死有些疑点呢,不如等回去的时候,开棺验尸,这样也能还斯黛拉小姐,还你最爱的女孩一个公道?” 艾萨克的神色几乎要绷不住,语气温柔,但含着些怒意,“斯黛拉已经死了,你还要把她的尸体挖出来,你怎么这么恶毒?!” 温妮莎沉默下来,观察着艾萨克的神色,有愤怒,也有一点点掩藏之下的慌乱。 慌乱什么呢? 斯黛拉当时的死亡,是系统安排的猝死。 这种死亡,还会有什么疑点吗? 而温妮莎最想不明白的就是,明明是系统安排的猝死,为什么他们四个会觉得,是温妮莎杀死了斯黛拉。 她垂下眼睫:“既然如此,艾萨克先生可以告诉我斯黛拉小姐的死因吗?” “您这样闭口不言,很容易让人疑心的。” 艾萨克冷静下来:“是被砍头。” 温妮莎微微蹙眉。 艾萨克继续说:“被巴蒂砍下的脑袋。” “斯黛拉曾经帮助过巴蒂,而巴蒂则是见财起意,他本来只是想要偷走斯黛拉的钱财,没想到被斯黛拉发现,慌乱之下,砍下了斯黛拉的脑袋。” 温妮莎:“……”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死亡是这种现实题材犯罪。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的说辞。” “实际上,则是你命令巴蒂杀死的斯黛拉。” 艾萨克冷笑了声:“我操纵巴蒂进你的车厢,是想要找到你指使巴蒂杀死斯黛拉的证据,但没想到反而被你的侍女诬陷。” 温妮莎对艾萨克的滤镜彻底破碎,再也没有当初看到角色卡片时,哪怕是对美貌的喜欢。 她意味不明:“我指使巴蒂?” 艾萨克坐直身子:“斯黛拉死亡的府邸,有一只你的耳环,也有巴蒂的尸体。” “斯黛拉脖颈的伤口是骑士专门用剑造成的,即便开棺验尸也是如此,而巴蒂身上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 艾萨克直视温妮莎的眼睛,冷冷说。 “我一定会抓到你,为斯黛拉报仇的。” 温妮莎笑了声。 他们四个人,能够用骑士专门用剑只有两个。 一个是拜尔德,另一个则是谢尔默。 杀死斯黛拉的绝对是攻略角色有关,不然艾萨克不会慌乱。 温妮莎根据艾萨克的话语。大致能够拼凑出故事情节。 系统安排她猝死,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没有死亡,也不知道是谁在操控她的角色,总之,斯黛拉一直在游戏里活着。 拜尔德他们四人杀了斯黛拉,动手的人在拜尔德与谢尔默之间——温妮莎更偏向于前者,因为谢尔默的佩剑是她斥巨资在系统商城里买的,与骑士专用剑不同。 随后,斯黛拉的死亡被温妮莎看到,所以他们四人准备杀了温妮莎。 巴蒂的死,很可能也是因为知道了是他们四个杀死了斯黛拉而被灭口。 温妮莎已经没有问下去的欲-望了。 她曾经玩这款攻略游戏,也是付出了很多感情,对角色人物也很喜欢。 不然也不会几百万几百万的往里面砸。 如今却发现,从最初遇见这款游戏,到玩这款所谓的恋爱游戏,都好像是被算计着操控着,一步步的前进。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温妮莎微微抿唇。 神父在旁边提醒她:“温妮莎公主,您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温妮莎笑了声,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有啊。” “其实——” 她看向艾萨克,唇角微勾。 “我就是斯黛拉。” 艾萨克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温妮莎公主,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温妮莎:“是玩笑吗?” “你进神学院的学费还是我交的呢。” “你手中的十字架还是我送你的。” “你每天下学都会买廉价的糖果等着我的马车去接你,然后把糖给我,还装作深情款款的模样。” “艾萨克,你装小可怜求关注求安慰的模样,真的很恶心。” 温妮莎的脸慢慢变幻,彻底变成了斯黛拉的模样,她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审判着肮脏又丑陋的他。 艾萨克脸色越来越白。 猛地站起身,神色癫狂:“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已经被拜尔德杀死了!你不可能是她!” 温妮莎站起身,看向神父:“又牵扯到了一桩命案呢。” “拜尔德先生杀死了斯黛拉小姐,您快去审讯吧。” 神父:“……” 本以为这趟列车是放松的旅游,没想到是沉重的加班。 牵扯到的人,身份还一个比一个金贵。 他让随从去请拜尔德,又问温妮莎:“您刚刚说您就是斯黛拉小姐……” 温妮莎看向还在胡乱说着真话的艾萨克,“我骗他的。” ——她说出身份,本来还想要再说些细节让艾萨克信服,没想到竟然直接让他如此癫狂。 应该和……怪物有关。 温妮莎出了包厢,侧头看怪物,祂神色欢快,与进包厢之前的愁绪完全不同。 尽管戒备又抵触这只怪物,但还是温声问:“这么开心?” 怪物依旧紧紧握住温妮莎的手掌,像是要镶嵌在骨头之中。 “温妮莎……” “他们都是坏人。” 温妮莎心想,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骷髅人忽然把脑袋摘了下来,桃花眼望着温妮莎,眼神很冷,但又让她觉得很温情,眼白虽然泛着微微的红色,但还算正常。 祂说: “我把脑袋给你玩。” “他们骗你是因为他们坏,你不要因为他们难过。” 温妮莎:“……” 莫名心虚。 但为了活命,该骗怪物的时候,还是要骗的。 她接过脑袋,沉默了两秒,轻轻说,“那你也不要因为坏人的欺骗而难过。” 怪物的脑袋亲昵的蹭了蹭公主掌心:“嗯!” 第53章 16 温妮莎,你为什么这么多变? 詹姆士正在探望拜尔德, 探望这位往日里威风凛凛的公爵之子,如今仿佛一个废物——哦不对,已经是废物了。 严格意义上, 拜尔德不算是天之骄子, 他被私生子挤兑, 见惯了各种人情冷暖,也受尽了各种委屈与白眼。 ——当然, 都是些冷暴力。 但从来没想过会与公爵之位无缘。 所以才拼命的向上爬, 才找到了斯黛拉, 才有机会一步步的得到公爵的认可。 正是因为有过曾经的辉煌, 正是距离公爵之位仅仅有一步之遥,所以才无法接受自己现在这幅残疾的模样。 ——公爵之位不会让一个残疾人来继承。 拜尔德咬牙:“我要让温妮莎付出代价。” 他身色痛恨又阴狠:“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要狠狠的折磨她! 詹姆士颇有些心不在焉, 毕竟断的不是自己的手臂,安慰的话信手拈来, 也感受不到拜尔德的痛苦。 他等拜尔德骂过温妮莎, 发泄了两轮之后,才将车厢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拜尔德疼的完全没有思考能力,只是嗤笑了声:“蠢货就是蠢货。” 说的是艾萨克。 詹姆士无奈,提醒他:“神父说, 巴蒂已经死了两个月了。” 拜尔德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詹姆士又说的明白一些:“斯黛拉也死了两个月了。” 拜尔德猛地抬眼。 终于想起他杀死了斯黛拉, 被巴蒂看到,而巴蒂则遭受意外后,又被谢尔默补了一刀, 死的透透的。 所以…… 巴蒂死了,但却上了列车,还若无其事的听从他的命令。 是温妮莎操控着巴蒂吗? 然后将计就计,又诬陷了艾萨克? 仅仅是为了给斯黛拉复仇? 可该死的, 她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拜尔德聚精会神的想了会儿,但根本没有头绪,手臂又疼的厉害,忽然说了句。 “如果斯黛拉在就好了。” 詹姆士:“?” 他看到拜尔德的伤口瞬间了然。 ——斯黛拉在,就会给拜尔德买止疼喷雾,或者再生药剂。 正在此时。 神父身边的官员,与两个侍卫没敲门就直接进来了。 官员看了眼詹姆士,问了声好,又对拜尔德说:“拜尔德先生,艾萨克先生指认您涉嫌一起杀人案,请和我们一同去13号车。” 13号车是软禁艾萨克的地方。 如今看来,很可能成为列车上的小教廷—— 这个习惯很可能还会延续下去。 为以后做准备。 拜尔德神色疲惫,以为是他杀死二公主的新婚丈夫这件事,当下便暴躁问:“国王都不计较,教廷要违抗国王的命令吗?” 官员面色不改,又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詹姆士:“这件事国王还不知道,是另一起案件。” 拜尔德莫名其妙:“我没杀过人。” ——斯黛拉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物,他杀了斯黛拉没有一点负罪感,甚至觉得自己是为民除害杀了个有些神奇能力的怪物。 所以,压根没有把官员说的,杀人案与斯黛拉联系起来。 官员:“不管怎么说,您都要去一趟13车。” 他说完又试探性的问:“艾萨克先生亲口承认的,您杀死了一位名为斯黛拉的小姐。” 拜尔德瞳孔微缩,声音有些尖锐:“他说的?” 又在官员颇有深意的目光中冷静下来,“我与斯黛拉只是朋友,我不会杀了她。” 詹姆士听到问话,神色变化了一瞬,又很快收敛了。 ——艾萨克说的?他怎么会说呢?这件事不是应该烂到肚子里吗? 慌乱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拜尔德曾经可会争宠了,手段层出不穷,还总爱对斯黛拉撒娇,没想到如今竟然只是一句朋友。 官员把他们的神色都收入眼底,没有再多说废话,示意侍卫抬起拜尔德强行带走。 詹姆士见拜尔德眉眼冷冽,意味不明的看向他,心中咯噔一下。 拜尔德是打算…… 见情况不对,逃脱不掉,便要把他也拉下水吗? 不不不。 或许不用拜尔德把他拖下水。 如今他们四个人,已经废了两个,詹姆士有预感,很快就会轮到他与谢尔默。 那道声音仿佛又回想在他耳边。 “你想好了吗?” “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代价吗? - 【提示。 死亡倒计时: [29:58:37] 真诚的祝愿你,能够平安回去。】 温妮莎总觉得系统话中有话,她捧着怪物的脑袋,垂下眼睫就能看到怪物黑漆漆的脑袋。 在怪物掌控之下的系统……吗? 公主问: “杀掉我的一定会是人吗?” 【列车上,没人会杀你。】 这句是实话。 艾萨克已经被软禁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力。 拜尔德因为艾萨克慌乱之下吐出的话语而被神父带过去询问,再加上手臂上的伤,完全没能力来杀死温妮莎。 谢尔默则因为温妮莎一句“他要杀死我”而被列入嫌疑人名单——一旦温妮莎出现意外,谢尔默绝对是会被怀疑的。 至于詹姆士…… 到目前为止,只是被怪物吓晕过一次,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与其他三位相比…… 可以说是,幸运。 当然,因为他身份的问题,是不可能单独出手,在列车上杀死温妮莎的。 毕竟,对于温妮莎来说,是活到列车停站。 而对于他们四人来说,没必要非在列车上杀死温妮莎。 所以说。 温妮莎在列车上是安全的。 可回到现实世界…… “我一定能回到现实吗?” 【你觉得这里是游戏吗?】 温妮莎鸦睫轻颤,捧着怪物脑袋的手掌抖动了下,又慢吞吞地向前走。 她故作镇定:“这里不是游戏,会是什么?” 公主语气很轻,说出了那个自己猜测的,但又不想去相信的答案: “这是,现实吗?” 系统:【当然。】 温妮莎的手掌已经被怪物的长发缠绕。 与其说是她捧着怪物的脑袋,不如说是怪物的头发紧紧缠缚着她,宛如镣铐一般。 忽然之间。 系统的提示音又响起。 【不是。】 平平淡淡,毫无情感的机械音,竟然多了几分顽皮。 温妮莎如果没感觉错,应该还有些报复的畅快。 “……” 总不可能,是因为那个99999999的商品吧? “你有感情吗?” 【没。】 【不会有人让我动情的。】 【公主有什么好的?】 【呵呵。】 怪物:“?” 怎么感觉这个系统的调调有些熟悉? 温妮莎哦了声,回到车厢时还有些心不在焉,“我通关了,就一定能回到现实吗?” 【我设定的程序是,可以。】 系统的机械音无情又冷静。 【你通关结束,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你会回到现实,而我也会离开。】 透着一丝丝狂妄与兴奋。 不不不,是极度的兴奋。 但又在下一刻归为平淡。 【如果不出意外,祂让你离开的话。】 因为是语音。 温妮莎不知道是指的他,还是祂。 但她更倾向后面。 毕竟前者没怀疑对象。 公主把怪物的脑袋放在桌子上,疲惫的躺在柔软的沙发,思索着最近的事情。 要不去见见詹姆士吧? 既然来了一次,总得知道伯德游戏公司到底是怎么让她进入这个游戏的。 又为什么,单单挑选了她进入这个游戏。 温妮莎胡思乱想着,渐渐陷入沉睡。 做了一个梦。 在荒芜又漆黑的世界,脚下是数不清的骷髅,骨头庞大,垒成一座又一座高山。 皮球“哒,哒,哒”落在松软的泥土上,又弹了起来。 声音沉闷却巨大。 在空荡荡的地域荡着回响,似乎是在惊醒谁。 又传来小女孩清脆悦耳的笑声与欢快的脚步声,追赶着皮球,娇小的身躯最终将皮球扑倒在地上。 “抓到你啦……” 小女孩坐了起来,抱着皮球。 那颗球,慢慢长出了头发,浮现出了五官,猩红的眼球暴凸而出,凝视着女孩。 在一片血光之中,倒映出了女孩弯着的眉眼,愉悦极了。 温妮莎身体一僵。 ——那个女孩,是她。 猩红的眼球忽地锁定住她,深深凝视着她,发出诡异的怪笑。 “轮到我抓你了……” “你逃不掉的……” …… 温妮莎瞬间惊醒,回过神,见是温暖的车厢,依旧躺在!柔软的沙发。 她松了口气。 心想,一定是被吓到了,不然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她疲惫的闭上眼。 这场游戏,真的能顺利结束吗? 她真的可以回到现实吗? 忽然又听到了轻微的动静。 公主微微睁开眼睛,只露出了一条缝隙,却能使人窥探但潋滟眸波,皎皎生辉。 于是,看到了—— 并不算大的车厢,穿着熨帖西装的无头男人优雅而矜贵,长腿包裹在西装裤下,挪动到了桌旁。 手指似是无意识的蹭到了自己的脑袋。 然后,把脑袋退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骷髅人,把自己的脑袋,推到了地上。 温妮莎:“……” 突然想起了手贱的小猫咪。 在小猫咪看过来的那一刻,又迅速闭了眼睛。 听到怪物走到她身边,也感受到了怪物蹲下身。 祂含糊不清的语调委屈极了: “脑袋脏了,要洗。” 温妮莎:“……”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翻了个身,背对着怪物:“你自己弄掉的,你洗。” 怪物:“我想要你洗。” 祂为了保持礼尚往来的友好品德,又快速补充。 “我也可以帮你洗。” 温妮莎:“我不要。” 霎时间,后背发麻。 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脊背攀爬,撕咬着皮肉,吞噬着血液,痛苦而惊悚。 恐惧占了上风,温妮莎差点忍不住同意帮祂洗脑袋,但又咬唇忍住了—— 祂尝到了恐吓她的甜头。 在列车上,在祂用巨大而又血腥的眼球凝视她,在祂用骨头将她禁锢起来。 而她为了活下去而对怪物的温声软语。 祂在故技重施。 妄想再次通过恐吓她而达到目的。 但是为什么呢? 为了杀掉她? 为了让她留在这个游戏? 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温妮莎百思不得其解,在即将要把嘴唇咬破时,怪物拎着自己的脑袋,把祂的唇瓣按在其上。 温妮莎睁大双眼。 “你做什么?” 说话之间,无意识的便蹭到了怪物的嘴巴。 给了这个没有羞耻心与罪恶感,且放荡不堪的怪物可乘之机。 怪物海藻般的长发与公主银色发丝相互交缠,发丝又托起她的下巴,缠绕在她的脖颈处,把控着脆弱的命门,又极尽缠绵与放肆。 在恐惧中堕落。 又在堕落中找寻快乐。 而旁边,无头男人躲在公主身旁,没有脑袋,却紧紧凝视着她。 温妮莎双手男人握住,有种荒谬的羞耻与罪恶。 好像…… 她在与别人亲密,而身旁还有个帮凶,有个光明正大的偷窥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妮莎才喘了口气,脸颊敷了层薄粉色,如桃花一般漂亮而美丽,又带着其独有的浪漫韵味。 剔透而浸了水雾的眼眸瞪着怪物。 “刚刚脑袋掉地上了。” 祂愧疚。 “我是不是把你也弄脏了……” “那我们一起洗,好不好?” 温妮莎冷漠:“我没脏。” 怪物注视着她,沉默了会儿,忽然问: “温妮莎……” “你为什么这么多变?” 温妮莎好委屈,她哪里就多变了? 怪物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她的“罪行。” “你已经有两次,对我,忽然就冷漠了。” 温妮莎心想,那没事了。 我不委屈了。 冷漠这件事,绝对不止两次。 怪物微微抿唇。 精致的脸蛋怼到她脸上,认真说。 “我知道了。” 温妮莎迫不得已坐起身,拎着怪物的脑袋按在祂脖子上。 有些心累的问: “知道什么了?” 怪物的桃花眼也浸着水雾,含着深深情意,犹如一汪清澈泉水,令人沉溺其中。 祂骄傲的说出正确答案。 “你就是,爽过之后,就冷漠了。” 温妮莎:“……?” “??” “???” 公主不可置信的问: “你说的是我?” 怪物一副“我不和你计较”的大度:“没关系,筋疲力竭之后,要休息,这很正常。” 温妮莎:“……” 祂亲吻了温妮莎的脸颊,在公主的怒火上反复蹦迪:“你有病,身体还弱,不过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乍一听,就像是在骂人。 温妮莎对着祂的嘴巴狠狠的咬了口泄愤。 之后推开祂决定去列车上转一转,免得再被祂拉着做令人筋疲力竭的事。 怪物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委屈又可怜,“我嘴巴流血了,温妮莎……” 温妮莎没理会祂。 怪物又强调: “温妮莎……” “我嘴巴流血了……” 温妮莎心想,你就是一副骷髅架,哪里会有血? 怪物听不到回应,也沉默了。 过了会儿,祂忽然说: “你看,温妮莎。” “你就是,爽过之后,就冷漠了。” 温妮莎:“……” 第54章 17 只让你看我的骨头 关于爽过以后就冷漠这件事, 温妮莎保持冷漠,决定不理会怪物,徒留怪物自己生闷气。 列车呜咽着又进了隧道, 灯光不知道何时熄灭, 漆黑一片, 就像是梦中荒芜的场景。 温妮莎抬手,没有摸到车厢壁, 这节车厢仿佛无限拉伸, 拉伸成了另一个世界。 她心中难免有些烦躁。 这样时不时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被迫经历悚然的恐惧, 却不能寻找到出路的绝望,实在太过令人厌烦。 可这烦躁又在想到怪物, 在想到自己即将要回到现实—— 便忍了下来。 公主面色不改的向前走着,没有理会后面亦步亦趋的怪物, 垂下眼睫, 望着黑漆漆的地面。 仿佛已经踏进了黑暗深渊,再也无法摆脱。 为什么,是她呢? 脚下的地面乌黑乌黑的,却慢慢透明, 最终成了打着阴影美的朦胧的玻璃。 忽然之间。 玻璃之下浮现出了巨大的猩红眼球, 目眦欲裂般,死死的,贪婪的, 凝视着公主。 温妮莎拎着裙摆的手一顿。 慢吞吞的压了压裙子,嘟囔着臭流氓。 怪物:“?” 祂疑惑:“温妮莎,为什么说我臭流氓?” 温妮莎心想,偷看女孩子裙底, 就是臭流氓。 慢半拍似的,祂恍然。 “可是又没什么好看的。” 温妮莎:“……” 她扭头瞪了眼怪物。 骷髅人委屈垂眼。 血色眼球挂在了车顶,宛如一轮红色月亮。 温妮莎忽然意识到,祂可能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可能还没一堆骨头架好看。 毕竟,骷髅人与人类的审美,还是有点差异。 等等等等。 审美差异……? 温妮莎好奇问:“人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怪物本来还在失落,见公主又“热情”了起来,便也跟着开心起来。 听到公主的问题,认真思索了片刻: “长了肉的骨头。” 温妮莎:“……” “那,我是不是很丑?” 怪物水汪汪又多情的桃花眼晕染开艳丽的红色,眼球凸出,像是极度兴奋。 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弥漫在寂静车厢,连带着嗓音也缥缈了起来。 “温妮莎的骨头很漂亮啊。” 祂忽然笑了,嘴巴咧到耳根,张开了血盆大口。 “很漂亮很漂亮……” “漂亮的让我想要拆开重新组装。” 温妮莎头皮发麻,寒气游走在后背,密密麻麻,仿佛有冰凉的骨头抵在其上,慢慢渗透进血肉之中,找到祂看重的漂亮骨头,生生的撕扯出来。 她仰起头。 那颗巨大的猩红眼球漫布着癫狂的独占欲,深深的,凝视着她。 骷髅人的血肉慢慢掉落。 那颗红色眼球仿佛又变化成了烈日,火红一片,把骷髅人的血肉都烤融化掉,只留下森森白骨,却在灼热的炎阳下泛着寒光。 怪物贴在公主后背,骨头似是黏在皮肉上,指尖的骨头划过公主的脸颊。 呓语般: “轮到我抓你了……” 温妮莎脸颊向后试图躲开危险的指尖,却又正巧抵在祂脖颈处的骨头,剔除掉怪物光环之下的恐惧,剩下的就是无奈:“抓到之后呢?” 怪物蹭着她的发顶,呢喃:“之后……” 祂忽然开心: “之后就由温妮莎来抓我啦!” 温妮莎:“……?” 怪物兴奋问:“温妮莎想要玩骨头吗?” “我们可以一起拼骷髅架!” 温妮莎能感受到祂是真的开心。 ——是真的很喜欢玩拼骷髅架这个游戏。 她沉默了会儿,委婉拒绝:“等下周再玩,好吗?” 下周。 如果顺利的话,下周她应该已经回到了现实。 如果……怪物会真的想要放她离开。 怪物像是不知道她的想法一般,眼球密密麻麻充斥着喜色。 “温妮莎,你承诺我了。” 温妮莎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扭头就看到西装领口下泛着白色光泽,如玉一般的……骨头。 沉默了两秒。 缭绕着诡异的温馨。 温妮打破这片寂静,夸赞怪物:“你的骨头好漂亮。” 怪物嘟囔了两声。 实在太过含糊,温妮莎没听清楚,问祂说了什么。 骷髅人周身缭绕的氛围似是有些沉重,忽然转了话题:“你想拼骨头玩吗?” 温妮莎也没再追问,说好啊。 “不过要等回到车厢。” 眼前的场景渐渐恢复正常,怪物掐着她的腰肢,骨骼已经长满了皮肉。 迎面走来了个贵妇人,温妮莎觉得自己与怪物过于亲密,虽然风气开放,但还是亲密的还是有些让人脸红心跳。 但又挣扎不开,她小声与怪物商量:“你松开我,好不好?” 骷髅人委屈。 祂今天委屈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已经数不清了。 “我嘴巴流血了,你都没有安慰我。” “而且我们才刚抱了下,还没亲密,你就冷漠了。” “你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很容易失去我的!” 温妮莎眼神一亮:“真的吗?” 怪物:“?” 祂微微抿唇,桃花眼还是猩红色,像是伤心透了,泣血哀鸣。 车厢的场景隐隐有再次变化的趋势,温妮莎难得的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倚在怪物怀中,伤感说:“我真的会失去你吗?” “那样我会很伤心的。” “我根本没法想象失去你的日子!” 车厢内的景色又正常了下来,忽明忽灭的灯光也亮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影显现。 温妮莎转身抱住祂,柔软的脸颊蹭在祂胸口,仰头,湿润的眼眸眼巴巴的望着祂:“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克洛伊?” 怪物从狂喜之中冷静下来,又很悲伤:“我不叫克洛伊。” 温妮莎:“……” “你最开始,不是艾萨克的弟弟吗?” 她一直以为,怪物最开始的身份就是艾萨克的弟弟克洛伊,因为后来被艾萨克推下悬崖,阴差阳错,又以骷髅人的形式死而复生,成了个怪物。 ——逻辑完全可以自洽。 怪物忧伤:“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温妮莎面色一言难尽:“……那你叫什么?” 怪物理直气壮:“我没名字啊。” “……” 温妮莎缓缓吐了口气,踮起脚亲吻了祂冰凉的唇瓣:“宝儿,我们在车厢里转一会儿,好吗?” 怪物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感受着公主的主动,早已经没了悲伤。 “嗯嗯!” 走了两步,怪物忽然又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指,似是羞赧:“你可以,再叫我,一声……宝儿吗?” 断句断的很是扭捏。 温妮莎还没来得及开口,迎面就见到了三公主,以及她身后跟着的谢尔默。 完全不想再和怪物腻歪的公主,柔声祈求:“我想和他们打个招呼,之后我们回车厢再玩,好吗?” 怪物猩红色的桃花眼凝视着公主,轻轻说,“温妮莎……” “不要骗我。” 温妮莎点头保证,真挚道:“我不会的。” 怪物蹭了下温妮莎的脸颊。 然后解开了禁制。 温妮莎突然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轰动,好像她本来就在这里一样。 她迎着三公主走了过去,微微一笑。 三公主此时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温妮莎,尤其是刚刚大公主好意提醒过她,父王很可能看重了温妮莎。 除此之外,就还有温妮莎当众诬赖谢尔默要杀她。 真是好笑,他们俩都没有交集,谢尔默杀一个不受宠爱公主做什么? 三公主倨傲看她,冷哼了声:“不是拒绝住这节车厢吗?现在又来这里做什么?” 温妮莎之前一直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她思索了几秒,扭头看向怪物。 正在注视公主的怪物:“?” 公主眉眼弯如月牙:“祂是你们车厢的,我喜欢祂,就想要多来看看祂。” 三公主震惊又不屑:“你怎么这么水性杨花!” 她呵呵两声:“上一个骑士才死多久,怎么这么快又换了一个?” 温妮莎深情望着怪物,回复三公主:“你不懂的。” 轻轻叹息:“爱情这种事,就是太情不自禁。” “我只是,在三天之内,看上了两个男人罢了。” 怪物漆黑的桃花眼又有些泛红的趋势,是兴奋,也是愉悦。 ——对公主的一切示好祂都极其欢喜! 可以说是心花怒放。 谢尔默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心中不知道为何有些不舒服,也许是因为温妮莎身上熟悉的气质,也许只是单单看不惯温妮莎。 不由得出声讥讽:“温妮莎公主还真是博爱啊。我骑士营的骑士已经成了你挑选男人的地方?” 温妮莎眨眨眼:“你不是说,你是玛卡哔咔的王子吗?” 怪物:“不是。” 温妮莎:“……” 真不配合,毫无默契。 怪物忽然又说:“我是玛卡哔咔的国王。” 温妮莎:“……” 倒也不必给自己加戏。 谢尔默冷嗤:“从未听过这个国家。” 倒不是质疑祂的身份,上来这趟列车的人员身份都经过严格筛查,非富即贵,没人会撒这种谎。 他这样说,是在讥讽祂的国家弱小且不出名。 怪物:“谢尔默先生太过孤陋寡闻了。” 温妮莎插话,阻止他们的唇枪舌战:“谢尔默先生有没有听说,拜尔德先生已经被神父带走审问了。” “据说,是涉嫌了一起凶杀案。” 谢尔默知道这件事,但他现在脱不开身,只能旁敲侧击的打探消息,但其实也受了许多掣肘。 面上不显,依旧端的冷冽与沉稳:“略有耳闻。” 温妮莎:“是吗?” 她笑了笑:“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已经好到可以共享杀人了呢。” 谢尔默适时浮现出怒火:“温妮莎公主已经污蔑过我一次了,如今又要污蔑我一次吗!?” 温妮莎无辜:“这么说,和你没关系吗?” 谢尔默斩钉截铁:“没有!” “如果温妮莎公主再说这种话,我就要去告您污蔑!” 正在此时。 神父带着侍卫走了过来,也听到了他的话,轻咳一声:“谢尔默先生,你涉嫌一起凶杀案,请和我们去一趟13车。” 温妮莎幸灾乐祸:“哇。” 怪物按住她的嘴巴:“不要对外人张大嘴。” 温妮莎:“?” 怪物认真解释:“会露出牙齿。” 温妮莎茫然:“?不可以吗?” 骷髅人不赞同:“不可以的。” “你的牙齿没穿衣服,不可以随便露。” 祂又耐心举例。 “我就只让你看我的牙齿。” 顿了顿,又补充。 “还有骨头。” 怪物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就只让你看,我的骨头。” 说完直起身子,耳尖红的滴血,在温妮莎疑惑的目光中,肯定的点头。 温妮莎:“……” 渐渐恍然。 对于骷髅架,牙齿与骨头才是真的“内在美”与“坦诚相见。” 但是她,并不想看。 第55章 18 玩骨头吗? 谢尔默被带走的时候, 脸色格外难看。 不仅仅是因为被当众打脸,还是因为他卷入了凶杀案—— 艾萨克与拜尔德出卖了他,谢尔默很清楚的认识到, 如果艾萨克与拜尔德招认了, 哪怕只有一丁点, 他就不会有任何翻身余地。 他们四个看起来是同盟,但实际上都是自私自利之徒, 但凡一个人被抓, 绝不会出现为其他人遮掩的情况。 所以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们都是一起行动, 还都互相握有彼此的把柄。 所以,但凡情况没有到了彻底危急的地步, 艾萨克都不至于将他们仨招认出来。 谢尔默慌乱之下看向三公主的目光就格外有深意。 就差没直白的说,救我。 三公主接受到谢尔默的意思, 满脑子都被心上人占据, 急匆匆的朝隔壁车跑去—— 国王的车厢在那里。 她是跑过去问国王,为什么要抓谢尔默,同时也是想要见机行事,救了谢尔默。 温妮莎在一旁默默看着, 忽然有些兴致缺缺。 她曾经攻略时, 沉默寡言却奋斗上进,纯情而暗戳戳温柔的强大骑士,滤镜再次破碎, 只看到了个卑劣无耻,不择手段的男人。 怪不得一直跟在三公主身后,原来是为了以后做打算…… 等等。 跟在三公主身后。 这一幕似曾相识。 温妮莎心想。 谢尔默对三公主暗戳戳的讨好,不就是曾经对着斯黛拉的模样吗? 关于谢尔默的滤镜, 破碎到极致,又涂抹上恶心的颜色,再也拼凑不出曾经美好的模样。 温妮莎拉开怪物的手,又被怪物攥紧,十指相扣。 骷髅人含糊又诡异的声线响起: “你还喜欢他们吗?” 祂又咕哝了两声,咬字不清,温妮莎却听的清楚。 怪物说: “斯黛拉……” 温妮莎早就猜到怪物知道她的所有身份,也知道她曾经在攻略游戏之中所经历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惊讶,只是在暗自思索,怪物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祂知道她是斯黛拉。 又借助系统把她拉进了这场游戏。 让她看清楚了攻略角色的真面目。 然后呢? 这场原本的攻略游戏已经成为了逃生游戏,死亡时间越来越逼近。 所以,然后呢? 然后怪物想要做什么? 杀了她,赢了这场游戏吗? 怪物忽然认真说:“我不会杀了你。” 温妮莎:“……哦。” 骷髅人今天虽然很委屈,情绪宛如做过山车一般,忽然狂喜,忽然低沉,但对公主的满腔爱意却是一直在升高。 祂放缓音调,这一次咬字格外清晰: “我不会杀你的。” 像是承诺,但更像是宣誓。 温妮莎沉默着,似是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忽然见到不远处走过来的詹姆士。 要说他也确实是足够幸运。 明明是四个人为主角的电影,这位邻国王子却偏偏像是自带“路人甲”光环,被忽视的彻彻底底。 ——就连这一次,哪怕牵扯到詹姆士,神父也不可能去审讯他。 毕竟此时詹姆士的身份代表着一个国家,除非国王想要攻打邻国,否则不会轻易落了邻国王子的面子。 列车又发出诡异的呜咽声,随即是哼哧哼哧,似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拉着一辆牛车上坡。 人老了,牛了老了,但牛车上的东西却很多,太阳晃得刺眼,汗水吧嗒吧嗒没入黄土地,水汽瞬间蒸发干净,连带着人与牛与车,也烤融化了。 徒留烈日,红彤彤的,内里一点黑,如一颗巨大而恐怖的眼球。 詹姆士的神色不太好,脸很白,身上原本拥有的浪荡与风流荡然无存,只剩下疲惫又流着脓包的灵魂套着华丽的躯壳。 见到温妮莎,他愣神了片刻,立刻带上了面具,挑起了一抹柔软的笑:“晚上好,温妮莎公主。” 温妮莎的手掌还被怪物握着,祂的那双手早就没了血肉,骨头在她掌心翻腾,流连在每一处。 公主克制住掌心的瘙痒,微微一笑,回礼道:“晚上好,詹姆士王子。”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呢,真是有缘。” 掌心猝然一紧。 紧密的像是骨骼长在了血肉之外。 怪物的桃花眼不满的凝视着温妮莎,愤怒之余又委屈又茫然—— 明明已经看透了这些人丑陋的模样,为什么还这么温柔? 为什么还要对他笑? 为什么要说这种暧昧话语? 温妮莎属实想不到这些寒暄会惹怪物生气,毕竟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语。 她没理会怪物,继续与詹姆士聊天。 詹姆士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确实与温妮莎公主有缘分呢。” “不知道温妮莎公主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温妮莎也笑的意味不明,还有一些恶趣味:“我来找谢尔默啊。” 詹姆士:“没想到温妮莎公主与骑士长还有些交情呢。” 温妮莎:“那倒没有,只是想来问一问谢尔默先生,知不知道伯德……” 她话音戛然而止,兴致盎然的观看詹姆士瞬间僵硬的笑容与苍白的脸色—— 可以肯定了。 詹姆士知道伯德游戏公司。 一个游戏里的角色,竟然知道现实中的游戏公司。 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匪夷所思。 但事实就是如此。 温妮莎古怪的笑了声:“谢尔默先生当时与您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的呢!看起来你们三个关系很好呢。” 詹姆士脱口而出:“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话语到这里,詹姆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了正常,他清了清嗓子,在温妮莎审视又好奇的视线下,礼貌性的回:“抱歉,温妮莎公主,我失态了。” “只是伯德家族是我们国家有名的老牌贵族……也许谢尔默先生认识的重名。” “是我反应太大了。”他停顿了下,再次道歉,“抱歉,吓到你了吧,是我的不对。” 礼节好的虚伪,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温妮莎无所谓的说:“没事。” 她拉着怪物,越过詹姆士离开了。 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对了,詹姆士王子是要去找谢尔默先生的吗?” “他不在。” 公主颇有些幸灾乐祸,“你可能见不到他了呢。” 正准备说“只是随便逛逛,不是来找谢尔默先生”的詹姆士咽下话语,“是出什么事了吗?” “被神父带走审讯了。”温妮莎笑着回头,“好像是卷进了凶杀案,他们三个都在呢。” 没有说具体是谁。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詹姆士叹道:“哦,天哪,真不可思议。” 在温妮莎转身离开时,他瞬间落下脸色,目光阴鸷,盯着温妮莎,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一般。 忽然之间。 公主身边的怪物回头,没有用斯黛拉的容貌吓唬他,只是静静的,警告的,看了他眼。 漆黑的桃花眼一片冰冷,宛如泼洒了黏稠墨汁的深渊,溺的人濒临窒息,触碰死亡。 ……却在死亡过程之中挣扎煎熬,得不到解脱。 詹姆士仿佛被扼住喉咙,脸色青白,发不出一丝声音—— 就像最初遇到那位冰冷而冷漠的机械音问他: 你想好了吗? 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詹姆士浑身发冷,牙齿打着颤,咯吱咯吱,像是把口腔里的舌头嚼碎,痛的想要去死,但又生生扛了下来。 在充满血腥恐惧的情况下,他勉强保持一丝清醒:“什么代价?” 没有回应。 詹姆士咬咬牙,说:“我不害怕任何代价,我想成为有实权的国王,不,成为这块大陆的霸主,不惜任何代价。” 那个机械音还是没有回应。 安静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詹姆士遇到这个机械音是一个意外,不知道它来自哪里,只知道它身上有些无穷无尽的力量。 忽然之间。 它融入了他的身体,他看到了系统商城里的宝贝,每一件都需要大量的金钱。 脑海里响起了冷漠的机械音。 “软饭硬吃恋爱系统与你绑定。” “恭喜你,跨向了不劳而获的第一步。” “你有一次选择解除绑定的机会,请问你是否愿意解除绑定。” 詹姆士的胸膛空荡荡的,却又能清晰的听到心脏的跳动声,呼吸渐渐急促,又瞬间屏住呼吸,等待祂的回应。 是紧张,也是激动与亢奋。 见过商城里的奇珍异宝,没有人能够拒绝诱惑,尽管这个系统处处诡怪,但他也没有解除绑定。 而是选择了不愿意解除。 “你选择了不愿意。” “接下来选定人傻钱多的傻白甜,这是你将要攻略的对象。” “斯黛拉,她拥有无尽的财富,人又笨又傻又蠢,你要恭维她,讨好她,当她开心的时候就会给你买你想要的礼物。” 听到这里,詹姆士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尽管他不受宠爱,但到底也是个王子,如今系统直白的连个遮羞布都没有,让他完全依靠女人—— 系统又忽然问:“你这个时候,还可以选择解除绑定,你的选择是?” 詹姆士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让他明白,这碗软饭,是他自己主动要吃的。 他拒绝了解除绑定。 系统: “正在与斯黛拉绑定……” “警告,遇到未知力量……” “系统破碎……” “系统重启中。” 詹姆士皱眉:“你怎么回事?” 过了好久。 系统终于维修好了自己的缺陷,冷漠回答说:“我分成了四份。” “你要和另外三个男人,一起分享。” “如果你不乐意,可以选择解除绑定。” 詹姆士脸色铁青。 - 车厢空气又干又燥又脏,呼吸进一口气,都浑浊的令人作呕。 温妮莎站在车尾吹风,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抬眼。 夜幕星河,璀璨夺目。 怪物站在她身旁,没有血肉的手指慢吞吞的试探着,游走在她的脖颈,勾到在她的耳朵,最终滑落在公主软乎乎的脸蛋。 祂隔着皮肉勾勒她的骨骼,冰冷的指尖贴在公主的皮肤。 “温妮莎……” “后天你想做什么?” 后天,死亡时间就结束了。 温妮莎默了两秒,说:“想活着。” 骷髅人认真回:“你会活着的。” 像是会满足公主的一切要求。 列车哐哧哐哧跑着。 嘈杂的背景音下。 温妮莎忽然问:“你还想要玩我的骨头吗?” 作为人,把骨头拆出来,就死了。 然而。 怪物指尖动作一顿,耳根爬上红色,语调黏糊糊的: “温妮莎……” “你干嘛勾引我……” 温妮莎:“……?” 第56章 19 死亡将至 车尾的气氛相当沉默, 关于勾引这件事,温妮莎发誓,绝对没有。 谁能想到剥开血肉, 抽出白骨, 这种残忍行为, 竟然是情-趣-勾-引。 荒谬至极。 温妮莎心中有一丢丢相信怪物是没想过要杀死自己的,只不过在祂的逻辑之中, 血肉模糊, 露出白骨, 或许不等于死亡, 而是相当于新生。 ……但对于人,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公主忧愁的吹着风。 风扬起她的银色发丝, 在皎洁月光下,度了层星河般璀璨的光芒。 怪物退后一步, 凝视着公主。 黑白分明的眼睛逐渐亢奋, 像是磕了药要发狂一眼,眼球猩红,贪婪的,沉醉的, 痴迷的, 凝视着祂的公主。 夜幕星河,月色朦胧。 微风拂过,裹杂着怪物偏执病态的目光, 温妮莎皮肤激起一阵寒意,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怪物,没来得及说几句话的时候,忽然又被祂抱住。 又冷又硬的骨头隔着薄薄的衣料黏在身上。 骷髅人似乎还在害羞。 说话又咕咕哝哝, 黏腻,还有些撒娇。 “我想要……” 温妮莎很想说,不,你不想。 但是距离回到现实,只有二十个小时左右。 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 但毕竟,跨种族…… 怪物见她在纠结,但并不是特别抵触,于是就说:“我们上次的礼包还有好多没拆。” “还有那个99999999的礼包。” “你不好奇吗?” 温妮莎微怔,艰难问:“那个99999999的礼包,难道是,新婚礼包的升级版吗?” 那她为什么要选择99999999,选择平价又有趣的商品不行吗? 温妮莎甚至怀疑起了系统的正经性。 哪里有系统这么不正经的? 怕不是专门搞黄色的吧? 系统好他妈委屈。 明明是怪物没法断情绝欲,怪它吗? 它沉默了好久,好久。 猛地发出“哔——”的刺耳警报声。 温妮莎:“……” 故意的。 这个系统在故意吓她。 皮了一下之后,系统冷酷又无情: 【提示。 距离死亡时间。 [22:13:57] 希望你能够活下去。】 它最后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就像是非常直白的在说,她会死。 就是不死。 下场也好不到哪里。 至于现在。 温妮莎与怪物在一起,深思熟虑后,面对人类,就会有一种“他们杀不死她”的直觉。 ——怪物在她身边,这种霸道的性格,公主就算死,也是要死在祂手中。 所以,系统说的话,让她直接将凶手圈在她怪物身上。 温妮沉默着。 怪物还在撒娇讨好,好像真的很尊重公主的决定。 没了皮肉的下巴蹭过公主的后颈,雪白肌肤上留下浅浅红痕。 温妮莎颤栗了下,说不出自己是疼的,或者还是别的。 踩着骷髅人忍耐的底线,说,好啊。 然后心中一惊。 她,该不会是,死在了,不可言说的羞耻游戏中吧? 转瞬之间,温妮莎就回到了车厢。 看着已经不再用血肉伪装的骷髅,祂把骷髅头递给她,嘴巴张开,像是在咧嘴大笑。 “送你玩,温妮莎。” 温妮莎摩挲着骷髅,忽然笑了:“……好啊。” 来玩吧。 最后的狂欢。 - 13车,某包厢。 谢尔默骤然从豪华的公主包厢来到了这件狭窄昏暗的审讯室,逼仄的阴沉环境领他心思烦躁,难免就带到面上几分。 并且。 这位骑士决定,在三公主没有来之前,他什么也不说。 如果艾萨克与拜尔德出卖了他,那一定是拿出了让他无法翻身的证据。 可只要他不认罪,再更改一下言论,将自己摘出去,除了车厢,仍然又是威严肃穆的骑士长。 更何况,马上就忏悔节了,只要他诚心认错,一定会平安无事。 当然,这些的前提是,三公主能够向国王求情成功。 ——三公主,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不过他还不知道,这根稻草如今并不怎么能救命,反而催了个命。 谢尔默与凶杀案搅在一起。 国王首先想到的就是,温妮莎曾经说谢尔默要杀了她。 不管他相不相信温妮莎说的这句话,都对谢尔默没了好感。 一个皇家骑士长,杀了一直帮助了自己的女人,在她死后没一个月不到,就又迷惑了三公主。 这种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徒,竟然能当骑士长? 难保有一天谢尔默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将他这个国王出卖了! 要知道,可是有不少大臣看到,这位骑士长与邻国王子詹姆士有过几次来往,交谈很是密切。 如果詹姆士给了谢尔默最后的好处,让谢尔默杀了他,扶持三公主上位呢? ——三公主满脑子风花雪月,不出三个月就能被谢尔默哄得交出手中的权力。 国王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愤怒,在听到三公主求情时,那股心惊又全部化为了愤怒。 还没结婚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结了婚岂不是更昏庸了? 他一边告诉神父,一定要把谢尔默做过的所有违法的事都查出来,摆明了要摁死谢尔默。 另一边斥退了三公主,暗自下定决心,重新给她选了个不怎么富饶的封地。 这就导致,谢尔默煎熬的,满眼红血丝的,且心怀希望的等到三公主的时。 迎来了更大的打击。 三公主哭哭啼啼,又是委屈又是无措,委屈是因为被国王训斥,无措是因为救不了爱人。 看向谢尔默的眼神就格外复杂,都是满满的深情。 神父在一旁看着,轻咳了声:“三公主殿下。” 三公主继续哭着,只想要谢尔默安慰她。 谢尔默装深情早就习惯了,就像他后来再厌烦斯黛拉,行为举止语言也从没露出任何不满与厌恶。 他勾勒出清浅微笑,向来冷冽的眼神藏着无尽温柔。 这是这位沉默寡言又冷漠无情骑士独有的温柔。 “别哭了,我不会有事的。” “而且,陛下可能只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你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 三公主哭声渐弱:“谢尔默……” 神父无奈,声音提高了些:“三公主,你放心,只要我们查清楚谢尔默先生没有杀人,或做过其他违法乱纪的事,就会无罪释放。” 谢尔默微微皱眉,颇有些意味不明:“我向来恪守法律,绝不会做杀无辜之人。” 他咬重“无辜”这两个字。 “当然,已死之人有没有罪,还是教廷判决。” 就差没明着说,教廷会陷害他。 神父淡淡说:“我们凭证据说话。” 谢尔默讥讽:“证据?” “艾萨克与拜尔德的证据吗?” “他们都喜欢斯黛拉,又看不起我,又想要保护幕后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自嘲一笑:“我无权无势,做替罪羊最合适了。” 说的这么直白,三公主泪早就止住了,她愤恨道:“他们太过分!” “怎么能用权势欺负人!” 神父眼皮微抽。 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明明最爱用权势欺负人的就是三公主了。 而且。 “艾萨克已经疯了,他疯了之下说了很多事,完全没有逻辑,是不可能做到诬陷你这么缜密的。” 谢尔默一惊,绷住了,才没露出惊讶神色,他冷漠问:“疯了,说的话还可信吗?” “他疯了。” “拜尔德先生也疯了。” 神父意味深长。 “谢尔默先生,这事情诡异的让我感觉,像是恶灵作祟。” “难不成是斯黛拉小姐的鬼魂回来复仇了?” 神父慨叹,“这可真像是,一桩受到了诅咒的案件。” 谢尔默脸色惨白。 想要维持往日的镇定,但放在腿上的手却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他确确实实没杀斯黛拉,斯黛拉是拜尔德杀死的,他顶多是刺伤了斯黛拉。 所以谢尔默才这么有恃无恐,相信神父即便查也查不出什么证据。 哪怕真查出来,他也可以找理由圆过去。 但现在他们俩疯了! 疯了! 不管背后报复他们的是人是鬼,都不会放过他! 三公主担忧叫他:“谢尔默?” 谢尔默回神,尽量冷着脸:“怎么了?” 三公主叫了他好几声都没等到回应,如今回应的又这么冷淡,脾气上来了,冷哼一声:“没事,我先走了。” 谢尔默欲抬手抓住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机械音。 是早已经离开他的系统。 “系统重启中……” “重新绑定……” “绑定成功……” 谢尔默面色一喜,是极为明显的狂喜。 像是在黑暗深渊终于见到了亮光! 三公主是耍小脾气说要离开,就是为了等着谢尔默来求着哄她。 但没想到不仅没有想象中的哄,竟然还露出笑容。 她气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对…… 三公主在皇室熏陶这么多年,能成为国王最宠爱的小公主,一点也不傻。 自然明白自己目前是谢尔默唯一能够依赖的,能够救他的。 按照常理,谢尔默一定是要求着她哄着她的。 怎么突然,就这么诡异的笑了? 总不可能……真的疯了? 三公主后背一凉,路过关押拜尔德的包厢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痛苦吼叫—— 古怪的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 她浑身发冷,毕竟谢尔默是她真心喜欢的人,忍不住回去求证,刚走到包厢门口—— 谢尔默癫狂的笑声传来出来。 隔着门缝,他五官扭曲,如同抽象画一半,歪歪扭扭,像一条虫在脸上蠕动爬着。 三公主胃里忽然泛起恶心,碍于皇室的形象,公主的身份,捂住嘴巴跑远了。 神父虽然见多识广,但一天不到就疯了三个,怎么想怎么有些诡异。 但他们疯了以后,就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倒豆子似的都说了。 神父戒备着,暗自观察谢尔默,同时也等着谢尔默吐出些东西。 可谢尔默与前两个又不一样。 癫狂的笑过,就又恢复了正常,五官也从扭曲回归到往日的冷峻。 骑士冷冽的面色透着得意,他淡定极了:“我没杀人。” “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 “神父大人还是早日放了我吧。” 最后一句话竟然带了些威胁。 神父微微眯眼,观察着他态度陡然嚣张的原因。 - 远在另一个车,一筹莫展,觉得自己处境堪忧的詹姆士辗转反侧。 ——拜尔德与艾萨克疯了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见过古怪的事物,詹姆士总觉得即便他不去13车,也迟早会疯。 无言的恐慌漫延开。 就在此时。 “系统重启中……” “重新绑定……” “绑定成功……” 它冷漠说:“我回来了!” 詹姆士在此刻,激动的竟热泪盈眶! - 15车7包厢 温妮莎正在研究骷髅的结构。 ——那个99999999礼包里面全是各种角色扮演的装备。 齐全的会让温妮莎有种“啊,竟然还有这种职业”的惊叹。 骷髅人带着手铐。 在冰凉的教鞭抵在祂骨头时。 血色眼球暴凸出眶。 残忍却又暧-昧。 祂还非常有自主性的发挥。 小可怜般柔弱: “你要做什么,温妮莎?” 大概是不满意自己柔弱形象。 扭了两下骨头,咯吱咯吱乱响。 只不过,与此同时。 系统冲破小黑屋,默了两秒,才想起正事。 【危险将至,请做好准备。 诚挚的祝愿你活着回到现实。】 温妮莎垂眼思索,没明白系统说的危险是什么,耳边全是骨头咯嘣咯嘣的响声。 “……你在做什么?” 骷髅人动作不停,认真回: “在扮演誓死不从的小可怜。” 温妮莎:“……” “你该对我强取豪夺了,温妮莎。” “……” 第57章 20 不要和别人玩 温妮莎再怎么想玩, 也不可能对一个骷髅架强取豪夺。 她趴在祂身旁,拿羽毛沿着骷髅人的肋骨撩了撩,见怪物动的花枝乱颤, 似是随口询问:“系统刚刚说我要死了哎。” 系统:【???】 我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怎么这么夸大其词? 怪物眼球红彤彤的, 脑子又晕乎乎的, 声线黏腻,咕哝着:“它胡说八道!” 系统扭头进了小黑屋。 并且骂了句。 【蠢货!】 温妮莎侧躺在床上, 支着脸颊, 银发垂落, 恍若星河, 灿烂生辉。 公主的眼神如皎洁明月映出池水,搅弄了一潭春水, 她勾着发丝挠了挠怪物的骨头。 “为什么系统会找上我了啊?” “我买的。” “我花了好多钱呢!” 诡异的声线又是撒娇又是讨好。 温妮莎还用发丝勾勒着祂的骨头,坚硬的骨头仿佛酥软了般, 再也没有威风凛凛的吓人, 每一处都散发着讨好与快乐的气息。 公主故作惊讶:“系统竟然还可以买卖吗?” 骷髅人忍不住握住温妮莎的手腕,手铐不知怎么,顺势就落在了公主雪色的腕子。 温妮莎错愕,挣扎了两下。 “……” 万万没想到把自己玩了进去。 骷髅人压着她的手腕, 恐怖却又布满暧昧的血色眼眸望着公主, 情深款款。 “温妮莎……” 祂呓语: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但你得先让我开心。 温妮莎把祂的话用比较文雅的话语补充完整。 垂下眼睑,如即将绽放的娇花般, 任由怪物采撷。 只不过。温妮莎想: 第一次放任与怪物玩是为了活命,活着回到现实。 那个时候她对系统还是很信任的,所以便把怪物(由克洛伊的身份牵连出的凶杀案)当做了是对付艾萨克的角色。 怪物皮相又好看,武力值又高, 所以拒绝不了,玩玩也是可以的。 第二次就完全是为了活命。 在车厢里,怪物的原型确实恐怖,又进入了惊悚幻境。 这一次的亲密。 已经确定了怪物通过系统操控着整件事,完全不是祂表现出来的傻白甜。 最重要的一点。 ——温妮莎担心祂,有能力进入现实。 以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就算了。 现在意识到了,温妮莎难免想的多一些。 如果与祂玩乐,会不会彻底没法摆脱祂? 不管祂是把她当做宠物,还是一个玩具,都很难摆脱的样子。 温妮莎想了好久。 忽然意识到骷髅人虽然还握着她的手腕压过头顶,但却早就停了动作。 对上怪物亢奋却又克制的血色眼球。 公主:“……?” 骷髅人依旧没有皮肉,牙齿抵在一起,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怪声。 “你不愿意,温妮莎。” “为什么……” 温妮莎还有些懵。 她还以为怪物要强制爱,虽然只接触了几天,但她也非常清楚的明白怪物性格霸道且毫无廉耻。 但现在…… 不是要强取豪夺吗,怎么停了? 那她拒绝,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吧? 公主试探性回:“我不是很喜欢……这种事。” 话语转的很生硬。 怪物充斥着热情如火般烈焰的眼眸渐渐冷却,寒冰一片。 温妮莎观察着祂的神色,决定只要祂露出杀气,就说“但如果对象是你,我还是很开心的。” 非常之能屈能伸。 至少,温妮莎目前还想着回到现实,还没有和怪物同归于尽——或者是被怪物杀死在游戏之中——的想法。 所以,忍一忍,熬过这不到一天的时间,回到现实也是可以哦。 毕竟怪物的皮囊很漂亮,就当时白嫖了。 温妮莎眨眨眼,望着怪物的眼睛,克制住不知哪里传来的恐惧,一直注视着那双血色眼眸的情绪变化。 就在她即将要说出口时—— 怪物问了遍:“你不喜欢吗?” 语气是真的委屈,好像一个小孩子,拿着攒了好久好久的钱,去买心爱的玩具,但却被告知,不好意思你拿来买玩具的钱是□□,这玩具不能给你。 辛辛苦苦,废的努力都是假的。 如今只能眼巴巴看着心爱的玩具,问售货员真的是□□吗?我真的得不到这个玩具了吗? 委屈的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温妮莎竟然有种自己很过分的诡异感,她扭过头,轻轻说:“嗯。” 怪物在克制与放纵之间挣扎,最后翻了个身,躺在温妮莎旁边,抱住了公主柔软的身躯,脑袋埋在她泛着清香的发丝之中。 “那好吧。” “温妮莎,如果你喜欢了,可以告诉我吗?” 温妮莎心想,她可能得先打破内心的物种界限,然后才能同意。 但为了安慰这个小骷髅人,她还是说了好。 “那……” 祂古怪的声音颇有些小心翼翼:“你亲亲我,行吗?” 骷髅人的脑袋飘到了温妮莎面前。 温妮莎沉默两秒,心想,行吧,亲一亲而已。 她轻轻吻过怪物的脸颊。 却又被掠过唇瓣。 冰冷的色彩上涂抹了火热颜色,糜丽而放肆。 温妮莎快要没法呼吸,才感受到了新鲜空气。 她视线雾蒙蒙的,含着层水雾般,秋波盈盈。 意识似是昏沉,下坠,晕晕乎乎,陡然之间,听到怪物的独特声音: “温妮莎,你穿警服,带手铐的模样,好漂亮。” 祂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你怎么又勾引我。” 还非常委屈——毕竟你一边说不喜欢,一边又勾引我。 天怒人怨! 过分! 温妮莎:“……” - 13车,某车厢 仍然是逼仄狭窄的车厢,昏昏沉沉的灯光,没有更改任何装饰,但却无端弥漫着诡异的惊悚气息。 像是猛然踏入了鬼屋。 寒意连连。 守着的官员奇了怪了,不算凉爽的天气,硬生生冻的哆嗦。 难不成是真的遇见了亡灵?还是幽灵?狼人?吸血鬼? 可那些不都是童话故事里虚构出来的东西吗? 转念一想…… 这种变化,好像,大概,也许,是在谢尔默突如其来的癫狂大笑之后。 又想到艾萨克与拜尔德约定好了一样疯了。 官员就觉得,这节车该不会受到了什么诅咒吧? 越想越觉得冷,打了个哆嗦,官员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心想,没想到做个车也能加班,明明是出来过节的…… “我来见一见谢尔默先生。” 官员忽然回神,他站起身,打开车厢门,看向正在与守卫交谈的詹姆士,不由得皱眉—— 怎么谢尔默和邻国王子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吗? 竟然在谢尔默犯罪后,这位邻国王子还愿意接触? 官员不准痕迹的打量了两眼,在詹姆士说完来看望谢尔默的请求以后。 他笑着说:“当然可以了。” 然后把门打开,再请詹姆士进去之前,礼貌说:“不过您与谢尔默先生见面,需要有一名守卫与一名教廷人员陪伴,您可以接受吗?” 詹姆士脸上的疲惫完全不在,精神抖擞,一如以往般浪荡不羁,他松快一笑:“当然可以,我非常理解,也非常愿意配和。” 官员笑容轻松了几分。 ——毕竟不是谁都愿意这么配和的,比如三公主,就只想要单独见面。 当几个人做好。 沉默寡言的骑士眼神一亮,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当然不是对着詹姆士,而是,“我要报仇。” 谢尔默说:“温妮莎就是斯黛拉。” “她一直在欺骗我们,她还想杀了我们!”他冷笑,“我早就知道她无情无义,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狠毒!” 要说谢尔默对斯黛拉有多深的感情,那也不是。 但随着斯黛拉的死亡,并且还是被他们合伙杀死,随意过去温情回忆的加深,以及他对斯黛拉算计的愧疚,种种情绪融合在一起,也就有了那么些喜欢。 但他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向来更爱自己。 在得知温妮莎就是斯黛拉,还把他送进了监狱,按上了杀人犯的罪名,他对斯黛拉的那些情意就统统转化为了恼怒与憎恨。 詹姆士也是一样。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吊儿郎当的笑着,适当露出些疑惑:“嗯?温妮莎是斯黛拉?” “可斯黛拉不是死了吗?” 谢尔默以为他还没收到系统,便准备解释—— 谁曾想,詹姆士的手掌忽然按在了谢尔默肩膀,一阵吸力之后,谢尔默微微皱眉。 紧接着神色凝重,猛地抬头瞪着詹姆士:“你做了什么!?” 他的系统呢? 怎么突然不见了? 詹姆士拍了拍谢尔默的肩膀:“别激动,我只是想安慰你一下,因为你看起来……” 他停顿了下,斟酌语言:“有些情绪不稳定。” 配上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差没直接说谢尔默是神经病了。 谢尔默急忙要去抓他的手,但没成功,他凶狠的瞪着詹姆士,已经没了冷静。 “是你!你把我的系统弄到哪里了!为什么它突然消失了!你做了什么!?” 詹姆士:“系统?什么系统?” 他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啊。这位官员可一直在这里守着呢。” 谢尔默忽地站起身,即便带着镣铐也疯狂的冲上前要去打他,口不择言要吐出关于系统的事情—— 却说不出关于系统的任何言语。 他心中又惊又怒。 惊的是系统的消失,恐惧他未来该怎么办。 怒的是系统消失一定是和詹姆士有关。 谢尔默如今的心情完全无法形容,毕竟他是看到了希望之后又跌入深渊,与一直待在深渊的感觉完全不同。 又是悔恨又是恼怒。 对詹姆士的恨意甚至超过了温妮莎。 而步伐优雅的离开谢尔默车厢的詹姆士,与融合了一个碎片的系统一边交谈,一边迈进了拜尔德的车厢。 系统冷漠的语音中掺杂着慌乱:“快离开,离开!” 詹姆士:“?” “不是还有两片碎片没拿回来吗?” “你不要强大了吗?” 系统发出尖锐的警报:“快跑!” “这里面有那群疯狂的怪物的气息!祂在凝视这里!” “我们等以后再取!” 詹姆士连拜尔德的门都没进,就匆匆离开了。 心中嘀咕,怪物?那群怪物?什么怪物,让系统这么害怕? - 骷髅人抱着自己的脑袋坐在公主身边,看看正在睡觉的温妮莎,又看看自己的恋爱小册子。 其中一条。 要遵从公主的意愿。 骷髅人微微叹息。 躺在了公主身边,床上却连个凹陷都没有,祂硬挤进了公主的怀抱,发出一声喟叹。 扒着99999999礼包,心想等温妮莎愿意的时候,他们可以换个角色。 霸总和小白花就挺好。 还是虐恋情深,连剧本都贴心的准备好了呢! 哎这个以下犯上关小黑屋的师徒虐恋也好有意思,这个男扮女装科举入朝为官与皇帝的女尊剧本也好有意思…… 睡梦中的温妮莎还不知道已经被安排了无数剧本等待表演。 她又陷入了那个梦境。 骷髅人睁着猩红眼球“嘻嘻嘻”诡异笑着,嘴里嘟囔着我抓你了。 身为小孩子的温妮莎一直跑,一直跑。 却忽然停了下来,近乎撒娇一般说:“我跑不动了,你把我抓起来吧。” 追赶她的骷髅人停下脚步。 歪歪脑袋,思索了会儿。 脑袋和身体骤然分离。 没有头的骷髅架抱起温妮莎飞快的向前跑着。 后面的脑袋也飞快的追着,音调古怪又阴翳,“嘻嘻嘻,我快要追到你了!” 温妮莎搂着骷髅架的脖子,还对着脑袋嚣张的略略略。 过了不知道多久,大概是感受到温妮莎的疲倦,脑袋停了下来,假装气喘吁吁,“温妮莎,我认输了,你又赢了!” 温妮莎的笑声清脆悦耳,让骷髅架跑了回去,抱着脑袋小把头放在骷髅架上,又拉住了骷髅人的手,欢快说,“你看,你抓到我了!” 骷髅人咧开嘴笑,抱起了温妮莎,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 “吧嗒。” 温妮莎的手臂掉在了地上,血肉瞬间融化,变成白骨。 时间仿佛静止。 骷髅人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温妮莎的表情渐渐沉默。 祂小心叫道: “温妮莎……” “你别难过,我可以把骨头撞上……”骷髅人绞尽脑汁安慰,“你的骨头很漂亮的!” “比我的要漂亮好多!是最最最漂亮骨头!” 温妮莎沉默的表情忽然愤怒,甩掉了另一只手臂,哒哒哒转身跑开。 “别来烦我。” 骷髅人弯腰捡起地上的已经化成骷髅的两条手臂,声线很冷,却又有些伤心。 “温妮莎……” 温妮莎猝然惊醒,摸向自己有温度有血肉的手臂,松了口气。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还这么的,真实? 骷髅人闭着眼,朝她怀里蹭了蹭。 温妮莎沉默了会儿,推了推祂,想问祂一些事情,没醒。 “……?” 竟然不是装睡吗? 她想了想,小声说了句:“门口巡逻的骑士好漂亮啊,好适合玩女王与骑士的角色。” 骷髅人猛地睁开眼,霸道说:“不可以和别人玩!” 祂见温妮莎看着祂,笑容很是意味不明,以为她真的想要和别人玩这些(其实是因为抓到怪物趁着装睡占她便宜),就又愤怒又委屈。 ——毕竟这个礼包花了祂三千多亿。 骷髅人认真又霸道的重复:“不要和别人玩。” “温妮莎……” 温妮莎微怔。 祂最后这声呼唤,仿佛与梦中冷冷却又难过的语调重合在了一起。 第58章 21 游戏结束 【提示。 死亡倒计时: [17:26:34]】 一天不到的时间。 怪物的脑袋用力挤进公主的手心, 柔软的长发缠绕住她手掌,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从手中长出的发丝, 将脑袋与手掌连在一起。 温妮莎觉得这头发就像是蜘蛛丝, 骷髅人就跟个妖精似的, 一心要把人类的精气吸完。 她沉默的捧着怪物的脑袋,回想刚刚的梦境…… 手臂掉了, 成了白骨。 仅仅只是个梦吗? 温妮莎一方面觉得就只是个梦而已, 一方面又觉得, 真实的感到可怕, 还有一丝丝的难过。 但她过去的记忆衔接的很完美,尤其是小时候, 因为体弱多病,出行总是有很多人陪着—— 甚至稍微恶劣一点的天气, 她都不会出门玩。 怎么也不可能断了两条手臂。 “温妮莎……” 怪物怕打扰到她似的, 小声呼唤。 温妮莎低头看手中的脑袋,又抬头看向正蹲在她身旁的怪物。 有点点诡异。 但也勉强习惯。 “你之前……” 刚说了三个字,骷髅人明明没有脑袋,却依旧给人一种眼神一亮, 仿佛被遗弃的狗狗忽然听到主人呼唤的开心与激动。 ——如果祂有尾巴, 说不定已经摇起来了。 温妮莎:“……” 掌心的脑袋正眼巴巴的望着公主,血色的眼眸宛如剔透的红宝石般璀璨夺目。 想问的有点多。 公主缓了下心情,挑了个与现实毫无关联的问题:“我们以前认识吗?” 骷髅人眼眸晶亮, 似是谁在祂本就热烈的眼眸中又添了把火焰,烧的炽热。 “你想起来了吗,温妮莎?” 惯有的诡异声音,夹杂着期待。 温妮莎:“没有。” 察觉到怪物失望, 她抚摸着祂的脑袋,放柔声音,“我们之前是怎么认识的?” 怪物沉浸在失望情绪之中,声音也低了好几个调调:“我不告诉你。” 温妮莎:“……” 怪物哼唧了两声:“你都忘记了,我才不告诉你呢!” 好好好,我忘记了。 但是你这个“骂负心汉”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温妮莎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平复了一会儿后,决定现在先不去追究前尘往事……个鬼啊。 如果她以前和怪物认识,那是在哪里认识的? 游戏还是现实? 又或者,她以前生活的地方,真的是现实吗? 那么,她脱离游戏,回到的世界是真正的现实世界吗? 温妮莎拎着怪物的脑袋,心想,算了,先回到现实再说。 如果现实不是现实,那一定会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现在…… 公主问:“那你可以说一说,买了个系统是怎么回事吗?” 怪物红彤彤的眼睛盯着公主,委屈都要溢出来了。 温妮莎看着都觉得可怜巴拉,但又觉得诡异…… 骷髅人小声嘟囔:“你都花我的钱给四个男人买道具了,我不可以花钱买系统吗……” 温妮莎没听清:“?” 怪物大声说:“我就要买系统!我想要!我就买!” 很像一个熊孩子。 还是受了天大委屈的熊孩子。 温妮莎默了两秒,安抚性的拍了拍祂的脑袋,深刻认识到,以怪物和她的脑回路比,是问不出什么了。 她把怪物脑袋放在祂的脖子上,拿着梳子一边帮祂打理头发,一边等死亡过来。 ——不知道最后这场死亡是谁来带来的。 如果是怪物…… 不知道直接戳眼睛会不会能争取一些时间? 或者,美人计? 虽然有些老套,但先用美人计拖延时间,等美人计没用之后,就戳眼睛……骨头最脆弱的地方是哪里来着? 温妮莎觉得这套组合拳非常好。 当然没有看到,背对着她,乖巧让她编辫子的怪物,眼睛越来越红,红的诡异,又透着亢奋。 温妮莎…… 竟然要对祂用美人计! 至于后面戳眼睛什么的,怪物根本不在意—— 追公主的难度早就被拔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说触手怪这个被公主杀了无数次,又为公主彻彻底底死了一次才脱离单身行列的怪物。 也不提为了讨公主开心,不惜当替身,还时不时故意受伤,残疾,重病,假死的史莱姆。 就单单是三头龙,为了哄公主开心,都要时不时向公主表演,三颗头互相残杀,吃掉另外两颗头的绝技。 所以说…… 戳眼睛算什么。 只要温妮莎开心,脑袋都可以送给她玩! - 詹姆士待在车厢里,听着侍从汇报“谢尔默已经疯了”的消息,微微抿唇。 难得正色:“这是你做的吗?” 正在吸收系统碎片的系统冷哼了声,坦坦荡荡:“是。” 詹姆士莫名觉得有些烦躁,这种烦躁当然不是因为担心谢尔默却无能为力,而是因为谢尔默疯了,那他呢? 他会不会也在没有利用价值以后,被系统放弃,变成疯子? 不不不,他知道的比谢尔默要多许多,谢尔默疯了还有一条命,他可能连命也不会有。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会让你实现梦想,不会死也不会疯。”系统说。 詹姆士一惊:“你能听到我心中在想什么?” 系统不屑:“你以为我想听你那种又中二又幼稚的想法吗?” 詹姆士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但碍于双方实力差距,只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 遇见系统是一个意外。 与系统绑定也是个意外。 系统一分为四更是个意外。 访问邻国这种事情,詹姆士并不想去,但系统说其他三份系统都在邻国,必须尽快接触到。 ——毕竟,一开始资源是全部给詹姆士的,如今一分为四,如果协调不好,难免会让以为自己正在玩游戏的斯黛拉觉得吃力,进而放弃这个游戏。 而系统之所以催促詹姆士快点去邻国,还是因为对自己正确的认知: 它深知自己是怎么个玩意儿,绑定的宿主一定也是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人物。 一个人贪得无厌,毫无节制的哄着斯黛拉给他们购买商品还好,但如果是三个人一起呢? 这他妈的得多大的财力才能支撑住? 当氪金到一定程度,绝对会有放弃的时候。 所以,系统让另外三个系统强制休眠。 但并不能维持多久。 詹姆士也不是傻子,马不停蹄的赶到斯黛拉所在的地方。 谢尔默的家。 说实话,詹姆士远远看着斯黛拉,觉得很失望。 漂亮是真的漂亮。 但漂亮之后呢? 穿着布衣为一个平民洗衣做饭,还凑到那个冷着脸,毫无表情却隐隐透出些高高在上的平民面前讨好。 詹姆士心想,有钱又怎么样,见识依旧短浅。 他找到谢尔默,表明自己王子的身份,看向正在干活,甚至毫无存在感的斯黛拉, “谢尔默先生,你的妻子真漂亮呢。” 谢尔默瞥了眼斯黛拉:“你先出去吧。” 斯黛拉说了句好,转身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詹姆士的错觉,好像看到斯黛拉的眼睛陡然变成了血红色。 恐惧几欲将他吞没。 耳边传来了谢尔默的声音。 “她不是我的妻子,只是我救回来的一个村女。” 谢尔默居住的地方是小镇。 他的表现就是城里人看不起村里来的。 倨傲而丑陋的嘴脸。 詹姆士敛了心神,压下莫名恐惧,吊儿郎当的笑着:“是吗?我很喜欢她呢。” 他暗示谢尔默:“听说谢尔默先生正在竞争骑士长的位置,我可以帮你呢。” ——用斯黛拉交换骑士长的位置。 谢尔默只考虑了一会儿,就同意了。 此时的斯黛拉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只会洗衣做饭,打扫家务,身上有点小钱的女人。 远远不如骑士长的位置诱人。 以及…… 偶尔会流露出让他感到惧怕与惊悚的气息。 未知的恐惧让谢尔默同意的非常痛快。 当然,是心中同意的痛快。 面上还是扭扭捏捏给自己找了个遮羞布。 晚上的时候。 斯黛拉铺完床,正要离开,谢尔默拦住了她,看向低眉顺眼的女人。 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面前的女人好像是两个人。 一个光彩夺目,如灿烂群星;一个忧郁阴沉,仿佛深沟里爬出来的诡异生物。 而现在的斯黛拉显然是后者。 原本谢尔默是准备慢慢探究女孩的不同,没想到被突然出现的詹姆士打乱。 他用剑柄轻浮的挑起女孩的下巴,像是强行剥开花瓣,使花朵彻底绽放。 目光落在女孩漂亮的容颜,微微皱眉—— 也难怪詹姆士一个王子会看上。 他忽略掉内心的情绪,冷冷说:“我救了你,你曾经说要报答我。” 房间弥漫了层杀意。 谢尔默戒备的看了圈,回头见斯黛拉的桃花眼泛着红色,眨眼之间,又是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 他眉头皱的更深:“你不乐意?” 斯黛拉没回话。 冰冷的剑柄拍了拍她脸颊,是一个很不尊重人的动作。 谢尔默的话语也格外不尊重人。 ——大概是因为斯黛拉被詹姆士看上,而他的大男子主义又发作,无能的迁怒到了斯黛拉身上。 这位骑士说:“你之前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我只是个平民,配不上你,不过詹姆士王子看上了你,你以后也不用再做这也佣人了的活计了,免得每天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委屈。” 语调有些阴阳怪气。 停顿了下,大概是在等斯黛拉服软,说几句讨好的话。 可是斯黛拉就这么死气沉沉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谢尔默有些恼怒:“不管怎么说,我之前都救了你……” “我知道了。” 斯黛拉开口了。 声线很粗糙,像是在沙砾之中滚过。 谢尔默正要再说什么,对上斯黛拉漆黑又冰冷的眼睛,喉咙仿佛卡了根鱼刺,又肿又疼,竟是说不出一点话。 等缓过那阵疼痛,谢尔默不住的咳嗽,眼前早已经没了斯黛拉的踪迹。 而刚刚那一瞬间。 他真的觉得自己会死。 …… 詹姆士带着斯黛拉回帝都的时候,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斯黛拉安安静静的跟在了他身边,而谢尔默这种将女人献出来谋取利益的男人,一定不会在斯黛拉心中留下好印象。 可。 马车里怎么越来越冷了? 詹姆士整个人都像是浸泡在了冷冷的深海里,上面浮了层厚厚的冰,将他困得严严实实。 马车颠簸了下。 阴冷之气陡然消散。 而面前的女孩好像也随之发生变化,眉眼依旧是那个眉眼,但却是在死气沉沉的躯壳注入了璀璨灵魂,耀眼至极。 而詹姆士也清楚的看到了女孩旁边浮现出透明的屏障一般的东西,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与生平。 最突出的一行字是他的好感度: 10(见面也不会打招呼的陌生人。) 系统说:“这是斯黛拉的游戏面板,你可以根据心情调整好感度,当好感度达到一定程度时,她就会心甘情愿的给你买商品了。” 詹姆士按照系统的提示,控制好感度上升了一个点。 而随之,斯黛拉看了过来,那双桃花眼浸满了柔情。 不远处小镇里,正在练剑的谢尔默听到了莫名的声音。 “软饭硬吃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 在了解了系统功能之后,本就烦躁的谢尔默,更加烦躁。 而带走斯黛拉的詹姆士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礼拜。 因为斯黛拉搬出了他的府邸,在帝都买了个府邸,自己住。 偶然遇见谢尔默后,他们之间像是从来没有龃龉般,重新认识,相处融洽。 剩下的两个,拜尔德与艾萨克也找了过来。 像是偶然遇到,实际上却是刻意为之。 再之后,便开始了这场名为欺诈的游戏。 - 詹姆士按照系统的提示,去找温妮莎,心情很复杂。 他第一眼见斯黛拉,以为她是一个胆小怯弱的女孩。 但相处久了,他就发现,斯黛拉像是有两个性格。 一个闪着光,一个冒着黑气。 前者足够吸引人,而后者,也并非懦弱的让人欺负。 是,阴沉的令人心生恐惧,足以抵消他们对斯黛拉的爱慕。 而斯黛拉,也确实是将他们当成一场游戏。 一场她开心了就玩玩的游戏。 不开心了,能够好久都不来玩的一场游戏。 甚至,没兴致了,便在街上随便找找好玩的,见到他们四个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 詹姆士对其他三个一开始是抵触,后来便是结成了同盟。 毕竟一个人的吸引力太少,完全没法让斯黛拉保持长久的兴趣与新奇感。 后来呢? 后来就演变成了四个人为了系统商城里的商品争宠。 再后来。 那个闪着光芒的斯黛拉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取而代之的是阴鸷诡怪的斯黛拉。 他们的系统发出声音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直至消失不见。 詹姆士与拜尔德等四人,非常真切的从斯黛拉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恐惧。 死亡的恐惧。 于是四人联手将斯黛拉给杀了。 因为被发现,还特意要杀了温妮莎…… 等等等等。 詹姆士恍惚,他们为什么要杀温妮莎? 难道仅仅是因为温妮莎撞到了他们杀死斯黛拉吗? 可斯黛拉与温妮莎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有关系又如何? 难道温妮莎还能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杀掉他这个邻国王子吗? 然后再杀掉皇家骑士长,公爵之子,圣子? 况且,温妮莎,她本来就是一个毫不起眼,没有存在感,没有任何实权的公主啊! 詹姆士握紧腰间的佩剑——这是系统从谢尔默那里回收的系统商城里的佩剑,能够百分百击杀目标。 如今落在了他手中。 但却没有任何安全感。 好像他们所做的一切,背后都有推手一般,推着他们前进,推着他们一步步走向一个既定的结局。 詹姆士吞咽了口唾沫。 如果说,之前还因为重新得到系统而自得,这一会儿更多的,就是恐惧。 “你。”这位王子顿了顿,组织语言,询问,“你有没有觉得温妮莎的出现很奇怪。” 系统回的很快,仍然是冷漠的机械音:“没有。” 詹姆士真想不顾形象的叫一声。 天啊!这还不奇怪吗! 她莫名的出现,手里捧着颗脑袋,所到之处都是混乱,诡-异的像暗黑童话。 这!还!不!奇!怪! 能够听到他想法的系统没有理会,转了话题:“你准备好了吗?” 詹姆士:“还没。” “杀了温妮莎。”系统冷冷说,“别办砸了,否则即刻抹杀。” 詹姆士愣了:“抹杀?” 系统:“就是死了。” 詹姆士恼怒:“凭什么……” 他话没说完,就受到电击惩罚,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浑身抽搐。 好在这里没有人,不至于丢脸。 系统的语调毫无波澜,平平的机械音: “言语对系统不敬,电击惩罚一次。” “请宿主立即执行任务,否则抹杀。” 詹姆士脸色阴沉,咬着牙不敢说任何反对的话语。 他扶着冷冰冰的车厢壁站起身,缓了好久,才恢复正常。 一瘸一拐的朝温妮莎的车厢走去。 他尽量让自己不那么阴阳怪气:“你觉得,我这个模样能杀掉温妮莎吗?” 系统冷漠:“这并不在本系统的考虑范围。” 詹姆士咬牙,怒火又添了一层,心想,抹杀,还不如疯了呢。 最起码在这里疯,就是两个国家之间的问题,他多少会受到优待。 但不管再怎么愤恨,也只能跌跌撞撞的走到温妮莎的车厢。 敲了敲门。 传来女孩娇俏而温柔的声音:“谁呀?” 詹姆士站直身体,整了整衣服,露出温柔而绅士的笑容:“是我,詹姆士,温妮莎公主。” “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请教,不知道可不可以进去?” “好呀。”温妮莎似乎毫无戒备。 詹姆士压下心中的恐惧,拉开车厢门,入目的就是,温妮莎在给她的新婚丈夫梳头。 没有捧着颗脑袋。 他松了口气…… 等等。 温妮莎的新婚丈夫,不是已经死了吗? 已经被拜尔德砍下了脑袋! 詹姆士睁大双眼,在系统的提醒下,稳住心神:“温妮莎公主,这位是……” 温妮莎乜了他眼。 就像是在说,关你什么事? 公主没有解释,怪物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 詹姆士轻咳了声:“温妮莎公主手真巧。” 温妮莎给怪物扎了个半马尾:“你有什么事?” “忽然觉得,你很像我曾经认识的故人呢。” 詹姆士朝温妮莎挪动了几步,确保骑士剑能够一击即中的距离。 温妮莎:“斯黛拉吗?” “那确实很像。” 詹姆士愣了,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提起。 毕竟她现在这个样子,很像是借尸还魂,然后来复仇的。 温妮莎给怪物做好发型,就看向了詹姆士,眉眼微弯:“可以和我讲讲斯黛拉的事吗?” 怪物的手指化成了白骨,紧紧勾着温妮莎的指尖,似是在宣示主权。 耳边是列车“呜,呜,呜”的长鸣,像是怒号,像是哀叹。 詹姆士觉得头脑胀疼,面上却还强撑起笑容:“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女孩。” “她很漂亮,很温柔,也很善良,我很喜欢她。” 温妮莎歪了歪脑袋,漂亮的脸蛋写满疑惑:“你喜欢她,然后杀了她吗?” 詹姆士努力克制的怒气,腾的一下升起来。 “我杀了她?!” “难道不是她先对我们起了杀心吗?” 难道不是斯黛拉每天用那阴沉诡异又死气沉沉的视线看他们,他们怎么会因为惧怕而动手! 但很快,詹姆士就冷静了下来。 因为这位温妮莎公主看他的目光越来越疑惑。 ——明明她就是斯黛拉,竟然还装的这么像! 詹姆士深吸一口气,说:“温妮莎公主,您觉得斯黛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温妮莎忽然笑了,笑容有些诡异,脆生生的大声回:“是最最最美好的人!” 眼神也亮。 就好像小孩子热情回答问题,并且说出正确答案的模样。 有些不对。 詹姆士皱眉。 列车进入了隧道,车厢里燃着的灯忽然熄灭。 这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只隐隐约约能够瞧见人影。 詹姆士本就不怎么清明的脑袋更加模糊,脑海中回响的全是系统让他杀死温妮莎的指令。 以及。 抹!杀! 冷冰冰的两个字不断的在脑海游荡。 抹杀…… 抹杀…… 死亡…… 他不要死! 詹姆士猛地抽出骑士剑,冲着人影狠狠地刺过去。 脸上似是迸溅到了血液,一滴一滴,落满了脸颊。 昏昏沉沉,混混沌沌。 列车终于驶出了隧道,亮光乍现,撕破了遮蔽他脑海清明的黑布,点亮理智。 詹姆士气喘吁吁,望着眼前已经死去的女孩,大惊失色。 “系统!系统!” “你看她!她像不像死去的斯黛拉!” 躺在地上,血流成河,桃花眼暴凸出眼眶,慢慢,慢慢,变成了猩红色眼球。 那张属于温妮莎的容颜,也变成了斯黛拉的脸。 像是在无声控诉。 ——为什么又杀了我? 詹姆士崩溃大叫。 对他来说,杀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杀不死! 反反复复复活! 他抹了把脸,迸溅上的不是血液,而是他的泪水。 “我说过。” “你们欠她的……” “都要还回来!” 詹姆士怔怔抬头,望向不远处站着的,温妮莎的新婚丈夫。 祂的样貌,詹姆士根本看不清楚,也不敢窥探。 他握着剑的手不停颤抖:“你,你到底谁!” 怪物歪歪脑袋,一派天真,语调含糊而嘶哑,“我是斯黛拉呀。” 詹姆士看向地上温妮莎的尸体。 温妮莎慢慢变成了白骨。 ——这根本不是温妮莎,而是怪物的幻术。 忽然,詹姆士心口一痛。 像是有什么被剥离走了。 眼神骤然一黑,没了意识。 怪物没有血肉的手掌捏着个团状浑浊的东西。 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透着慌乱:“放开我!主神不会放过你们的!” “祂会杀了公主!” “你们这个怪物,永远只配在阴沟里生活!” 它尖锐的叫道:“主神会杀了你的!” 怪物没理会它,直接把它扔给了温妮莎的系统。 【别什么垃圾都让我吃。】 怪物走到床边,拉开被子,看着正在熟睡的温妮莎。 白骨摸着她的脸颊。 【你应该把你做过的事,告诉她。】 怪物没回话。 【她虽然不至于爱上你,但应该会感动的。】 也许是怪物太过沉默,系统都放轻柔了些声音。 【你在难过吗?】 怪物兴奋:“我在想,今晚穿哪一套衣服。” 【……】 【呸!舔狗!】 怪物不开心,“你以后才是舔狗。” 【我不会。】 【我没有感情。】 骷髅人认真反驳:“你为了追公主,每天穿的可给我们怪物省布料了。” 【……不可能!】 骷髅人:“我今晚会嘲笑未来的你的。” 【……?】 这是怎么个时间线? 不过系统也没想太久,本来就已经把艾萨克与拜尔德的系统吞了,如今把詹姆士的系统也解决了…… 完全吸收了他们系统的计划。 沉默了会儿。 【这个主神,脑子有病。】 怪物捏着公主的脸颊:“?” 【因为打不过你,所以准备杀掉公主。】 怪物:“哦。” 系统又幸灾乐祸。 【公主好可怜哦,完全是无妄之灾。】 【她会不会觉得你是个麻烦精?】 骷髅人把账记在小本本上,然后摸出一个透明的屏幕,阻挡了系统的视线。 噼里啪啦的打字。 【?】 【你在做什么?】 骷髅人头也不抬:“在教育正在追公主怪物。” 【啧啧。】 【要我说公主有什么好的,娇滴滴的,还得哄着,可麻烦了,哪里有单身快乐呢?】 骷髅人没回话。 系统一个人唱独角戏,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也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忽然听到了金币叮咚的声音。 【进账99999999金币。】 惊讶了一瞬。 【你哪里来的钱?】 怪物打工挣的这么多吗? 骷髅人认真:“我用智慧得到的。” 系统无所谓,反正钱到账就万事大吉,管祂是哪个怪物付的呢? - 温妮莎印象之中,自己给怪物梳了个半马尾,紧接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之后就又进入了梦境。 仍然是漆黑一片,但没有了累累白骨,反而有些若有似无的电流声。 温妮莎耳边出现了滋滋啦啦的机械音。 是上下级的对话。 “我们之前与祂开战,惨败而归,如今刚好找到祂的弱点……我听说,祂的钱全在温妮莎手中,把祂的钱骗过来。” “我们正是缺钱的时候。” 温妮莎耐心听了下去。 另一个机械音回到:“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骗到钱之后,就把温妮莎给杀了。” “对我们来说,虚拟与现实之间的界限很模糊,两者重合的时候,她就能彻底死亡。” “能做到吗?” “能!” “我能做到!长官,伯德004号保证完成任务!” 温妮莎:“……” 原来伯德游戏公司是这样来的啊。 所以她从一开始进入游戏就是在这个东西的操纵之下。 那…… 它们骗她的钱是怎么回事? 她的钱,都是她家的。 他们家虽然是皇室,但近百年来都没有开战了。 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温妮莎……” 是怪物的声音。 依旧是那么的诡异而惊悚。 却又黏腻腻的。 温妮莎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白白的骷髅。 “……” 缓缓的,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温妮莎……” “你不认识我了吗……” “为什么又闭上眼?” 温妮莎心想,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单纯的不想看到这么惊悚的画面? 骷髅人爬上床,躺在她身边,搂着她,硬生生挤进她怀里。 “……” 公主问:“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俩的身型,你抱着我比较合适?” 而不是,你钻进我怀里,让我搂着你睡觉。 骷髅人委屈:“可是你之前不让我抱你。” 温妮莎:“?” 她说过这种话吗? 骷髅人又小心求证:“那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温妮莎心累:“随你。” 然后公主就被按在了怪物怀中,贴在了冰冷的骨头上,却好像很温柔一样。 温妮莎莫名想起,那个梦。 小女孩与骷髅人。 骷髅人抱着小女孩玩耍。 玩耍的画面渐渐清晰。 骷髅人珍惜的抱着两条化成白骨的手臂去找了还是小女孩模样的温妮莎。 祂蹲在温妮莎身边,小心又温柔的给她按手臂。 温妮莎完全不领情。 “我不要。” 她失去两条手臂,坐在白骨上,找个残破的洋娃娃。 “都是假的,我不要。” 骷髅人无措的举着骨头,祂绞尽脑汁般,才想出安抚她的话语。 “你的骨头,很漂亮。” “骨头,是真的。” 温妮莎垂头,小声嘟囔 “反正我就是不要。” “它不是真的手臂,就是骨头。” 阴沉沉的地域,黑雾缭绕,白骨堆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弥漫着森森寒意。 温妮莎垂下眼帘,鸦睫在皙白的肌肤上投出落寞的剪影。 “我为什么不会死呢?” “他们都不喜欢我。” “想要我死,我断了手臂,可我还是活着。” 骷髅人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你已经死了啊。” 温妮莎怔怔:“对哦,我已经死了。” “我掉下悬崖,还摔断了手臂,已经死了。” 骷髅人还抱着她的手臂,手掌放在了她的膝盖:“没关系,我也死了。” “而且。” “我喜欢你啊!” 正在此时。 【提示。 死亡时间倒计时: [00:00:00]】 温妮莎回神。 看向旁边搂着她睡觉的骷髅人。 安安静静。 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骷髅架。 列车停了下来。 没有呜呜咽咽的鸣声。 车厢门打开,男男女女兴奋的出了车厢,参加这场声势浩大的忏悔节。 说是忏悔,但脸上却没什么悔意,大多当成了一场玩乐。 温妮莎戳了戳骷髅人,没有任何回应。 系统冷漠的机械音又响了起来。 【游戏结束。 恭喜你顺利通关。】 公主在怪物的怀中化成雾气。 直到雾气完全散去。 骷髅人还保持着拥抱公主的姿势。 【我也走了。】 系统离开了。 良久。 骷髅人小声说:“我也要回家了。” 依旧是黑漆漆的阴暗地域,白骨累累,周边翻滚着浓郁的黑色雾气。 骷髅人坐在王座。 旁边没有公主,只有祂孤零零的身影。 祂望着眼前浮现的景象。 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温妮莎在病房里醒过来,周边是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的姐姐,在陪伴她,宠爱她。 祂想起曾经问温妮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小女孩思索了会儿,说:“想要有个幸福的家庭,有爱我的父母,最好还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 “这样我和你玩游戏,赢不了,就可以让他们来!” 骷髅人心想,你哥哥姐姐来也赢不了。 但是。 “欢迎回家,温妮莎。” “祝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开心。” 这片寂静的白骨地,只有祂孤零零一个。 - 海曼号疯了四个人。 其中三个人已经确认犯罪,而詹姆士王子,虽然另外三个已经确定他确实犯罪,但他还是邻国王子,还是要考虑到两国关系。 而且。 正巧轮到了忏悔节。 这四个犯人,又都身居高位,神父便提议,让他们也参加节日,进行忏悔。 疯疯癫癫的四个人,被守卫看着,困在角落。 在热闹的人群中并不显眼, 上方的神父敲响了钟。 沉闷,犹如哀鸣。 “现在,忏悔开始。” “请诸位,真诚的,坦白的,开始忏悔。” 众人跪在蒲团。 虔诚的低声诉说自己曾经犯下的错事。 形成一片嗡嗡嗡的声音,就连跪在旁边最近的朋友也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可就是这种环境。 有几位人的声音却格外明显。 “我忏悔!” 尖锐,激昂。 “我十五岁的时候喜欢大公主,为了她我把二公主骗了出来,交给了人贩子。” “我忏悔!” “我见到了拜尔德贩卖女孩却没有制止,还收了一百金币替他保密,并且我还偷偷塞给了人贩子一个金币,让他把二公主送的越远越好!” 这两道声音都同样的尖锐,穿透力极强,飘荡在这片广场。 其他忏悔的人们已经停下了声音,面面相觑。 看向公爵之子,与邻国王子。 都觉得匪夷所思。 忏悔节虽然叫做忏悔节,但没有人会真的把自己的错事大声念出来。 小声念出来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过错。 真正犯了个大错的,都在心中默默忏悔。 谁会傻到真的说出来? 还是在这种场合,当着国王和王后的面…… 哦,国王和王后的脸色已经黑了。 要知道,二公主没有失踪之前,因为体弱多病,却又聪慧,国王和王后可最喜欢疼爱二公主了。 跪着的大公主脸色苍白,急忙辩解:“父王,母后,我从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件事!” 国王脸色阴沉。 人群之中又爆发出尖锐的声音。 “我忏悔!” “我杀死克洛伊的时候,被从人贩子手中逃跑的女孩看到了,为了防止她告发我,我把她也推下了悬崖!” 王后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她拽住国王的衣服:“他们说的,是不是温妮莎,是不是?” 国王扶着她,脸色也好不到哪里,但还是安慰她,“我会查明真相的!绝不会放过伤害温妮莎的人!” “我忏悔!” 又是一声。 人群中发出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的是温妮莎公主吗?可是温妮莎公主不是早就死了吗?” “只是说是失踪,国王现在还不停的派骑士寻找温妮莎公主呢!” “嘘,别出声。” “听听骑士长要说什么。” “我随母亲上山采药,遇见了一个摔断了手臂的小女孩,她当时奄奄一息,求我救救她。” “我看到她怀里藏着玉坠,便夺走了玉坠,换成了钱,潇洒了好一段日子。” “至于那个小女孩,当时你正好遇到狼群,我就把她还有一个男孩的尸体一起扔向了狼群!” “她其实还有救,只要我带着她出片,再去找个医生,一定能救活她!” “我知道错了!” 群众哗然。 国王与王后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 有人戳了戳身边的朋友问。 “他们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守卫守着他们?” “谁知道?他们上了车就疯了。” “你还不知道吧,那个拜尔德,在餐厅里,大清早就发疯,拿着剑乱砍。” “还有圣子艾萨克,在宴会上突然就疯了,叫喊着自己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弟弟克洛伊,最后还是神父将他软禁起来。” “带走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嘟囔着是幻术,幻术。” “还有那个谁,谢尔默,莫名其妙的,在自己的车厢就疯了,嘴里嘟嘟囔囔的,最后也是神父把他带走了!” “詹姆士王子也是。” “他可真是没什么眼界,一百个金币就帮拜尔德先生掩饰,温妮莎公主当时那么受宠,将她交给国王,得到的可不止是一百个金币。” “可能他当时不知道温妮莎公主的身份吧。” “呵呵,不知道身份,就能为了一百个金币去帮人贩子吗?真是可恶!” “他们疯了才是理所应当!” “一定是亏心事做多了!” “就是就是,忏悔节流传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说他们疯了以后,异口同声的叫喊着自己杀了斯黛拉。” “斯黛拉是谁?” “是个好人,总是做慈善,我见她资助过好多贫民。” “当时温妮莎公主也很善良,总是做好事。” “他们四个真坏!杀的都是好人!” “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被议论纷纷的四人,眼神忽然清明,透着些茫然。 看向周围的景象。 这里是忏悔节啊,可是他们不是才刚刚上了车吗? 怎么就突然参加忏悔节了呢? 耳边忽然传来声音。 “唉,好可惜啊。” “温妮莎公主和斯黛拉小姐都死的太可惜了。” “我们为她们祈祷吧。” “好啊好啊。” 四人又惊讶又疑惑。 抬眼就看到了国王阴沉的脸色,心中猛地一沉。 第59章 22 都是假的 病房的墙面粉刷的惨白, 就像是一张张将死之人,毫无血色的脸皮。 伯德游戏公司的全息头盔还放在架子上,透着些许安静又高奢的气质, 银色头盔在月光下折射出神秘光泽, 仿佛在诉说着另一个世界的悲欢。 温妮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真的回来。 怪物竟然没有任何阻拦, 平日里相处那么黏黏腻腻,却在放手的那一刻, 如此的爽快。 也许, 温妮莎心想, 也许是她太过高估自己了。 也许怪物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玩物, 枯燥乏味的生活之中微不足道的调味剂。 游戏结束,玩物也就没了乐趣, 失去了兴趣,舍弃的当然也很爽快。 温妮莎想通之后, 倒在病床上, 抬眼看着从吊瓶中,滴滴答答落下的药液,一滴一滴,沿着细细的胶管流入她的身体。 她猛地咳嗽起来, 咳的惊天动地, 脸色涨红,眼角都溢出了眼泪,脑袋嗡嗡的, 有种缺氧的难受。 这是她生病时最常有的状态。 之前经历过很多次。 但已经有好几天没经历过了,明明几十个小时,那么短暂,却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也好像是, 拥有了一具健康的身体,过了一生。 比之前用斯黛拉这个角色玩游戏更加真实。 温妮莎终于止住了咳嗽,莫名有些烦躁。 可能是因为生病,也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孤寂。 ……孤寂? 她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只要一个电话,就会有好多人过来陪她。 但偏偏有种,即便他们过来,嘻嘻哈哈又热热闹闹,但依旧是处在喧嚣之中的孤寂。 真是奇怪。 难道是因为少了怪物吗? 可仅仅也就几天的时间,又没有格外深刻的记忆,远远达不到念念不忘的地步。 温妮莎又盯着眼前的输液瓶,看着胶管之中的药液一滴一滴缓慢落下,模模糊糊间,仿佛真切听到了水滴落下的清脆音响。 哒,哒,哒,哒…… 那小小的胶管,无限放大,最终成为汪洋大海,她浸泡在药液之中,闻着昏昏沉沉的苦涩味道,意识渐渐模糊。 温妮莎又回到了那个梦境。 或者并不是梦境,而是她的一段记忆,一段被尘封的记忆。 而此刻,覆盖在记忆之上的纱雾正逐渐消散,让她又重新记起。 - 阴森又惊悚的地域,黑雾之中隐匿着累累白骨,宛如炼狱一般恐怖的存在。 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欢快的奔跑者,蹦蹦跳跳,像是在巡视领地一般,掠过一堆又一堆的白骨。 最终。 小女孩在其中一堆白骨堆停下,仰头,大眼睛望着王座上坐着的骷髅。 她死之前是公主,自然知道知道王座上坐着的是这里的王,但也没有太多的害怕。 因为她的父亲就是一个非常仁慈又温柔的国王,对着她总是低声细语,还总是抱着她哄她。 这让还没有特别了解人情世故的小女孩也忽视掉了王的无上地位与威严。 她行了一个礼:“晚上好,我是温妮莎,冒昧打扰您了。” 虽然她不知道时间,但这里黑漆漆的,应该是晚上吧。 但行礼之后,却没有任何回应。 小女孩有些茫然,又小声唤了声陛下,依旧没有回应。 她不得不承认,坐着王座上的骷髅架已经去世了。 ……可是,她死了会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就遇不到其他一个可以聊聊天的人呢? 小女孩爬上了这个不高不低的白骨堆,但等她站在上面,才发现,这里视野很好。 并不像从下面看的那样,那么低矮,反而很高。 高到她站在上面,只能看到黑雾缭绕成的云层模样,以及冒出一点点小尖的白骨。 就像是她之前跟着父亲母亲,还有姐姐一起登山后,站在最高点看到的景象。 恢宏又壮观。 在这种景象下,就连平常不怎么喜欢她的姐姐也露出了笑容。 小女孩回想着没有死之前的事情,又看了看孤零零坐在王座上的骷髅架,用她被狼咬伤的,已经露出白骨的手臂摸了摸骷髅架。 “以后我陪着你,你就不会孤独了。” 她打了个哈欠,有些困。 趴在骨头堆上睡了一觉。 没有看到旁边的骨头架活动了下,在她彻底沉睡后,扭过头,眼眶里忽然浮现出猩红色眼球,暴凸出眼眶,直勾勾的盯着小女孩。 嗓音破破烂烂,像是经受了惨无人道的腐蚀,发出嘲哳难听的声音。 “下去……不许上来……” 小女孩本就没睡熟,听到声音慢半拍的睁开眼,迷迷糊糊,撞进了血色瞳孔时,心底有些恐惧,但转念一想,自己都死了,还怕什么? 她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晚上好,我叫温妮莎,你呢?” “我们交个朋友吧?” 她深处破破烂烂的手,上面残留着腐烂的血肉,也露出森森白骨,不难想象,死之前她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骷髅人手指动了动,不是很熟练的伸过去,又缩回来。 立场很坚定:“这是我的座位,你不能上来。” 小女孩哦了声,顺从的下去了。 她知道,别人家的王位是不会允许陌生人坐的。 但当时骷髅人没回应,她以为祂已经死了,便上了白骨堆。 等现在下面,小女孩望着王座上的骷髅人,“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骷髅人歪歪脑袋,看了眼小女孩,拒绝了:“不行,我的朋友都要一起打怪物的,你太弱了。” 小女孩失望的哦了声,又礼貌道别。 骷髅人问:“你要去哪里?” 祂的声线很诡异,激的人血液发凉,能起一身鸡皮疙瘩,更能让人四肢僵硬,不敢动弹,单单一个音节便能让人们恐惧不已,跪地臣服。 小女孩只是眨眨眼,“我要去另一边找一找,说不定会有一个朋友。” 既然这里出现了两个会说话的,那一定也会有第三个! 骷髅人残忍的打破她的幻想:“没有了,这里就我们两个。” 小女孩又哦了声。 但还是要走。 骷髅人:“?” “你又要干什么?” 小女孩:“既然别的地方没有会说话的骨头,那我去别的地方玩吧。”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 祂又是王的姿态,她不想做个仆人。 都已经死了,自然要快快乐乐。 骷髅人见她越走越远。 眼球动了下,打开了透明屏障。 【要去打怪物吗?】 三头龙:【走走走!】 史莱姆:【打谁?】 秀儿:【路上说路上说,我好无聊,好疲惫,我累的只想要打架了!】 骷髅人:【前几天有个星球的主神想抢我的地盘,没打过,跑了,我们去打祂!】 三头龙:【什么,竟然敢抢我们兄弟!干!】 秀儿:【龙龙今天格外兴奋?不陪你家小孩了?】 三头龙:【又在闹别扭,我他妈今天都咬掉自己头三次了,她还不开心,说要自己待一会儿,我去打个怪物,路上看看有没有好玩的,给她带点。】 骷髅人想起自家地盘上那个正在拿骨头当积木玩的小孩。 迟疑了会儿,问: 【养小孩,开心吗?】 三头龙:【我不是养小孩。】 【我是养媳妇。】 【还有,很开心,看她一眼,我的心都化了!】 【老子爱她!】 骷髅人:【养小孩麻烦吗?】 三头龙:【我是从十二岁开始养的,不麻烦,很乖。】 【你问这些做什么?】 骷髅人:【好奇嘛。】 【触手怪呢?我们要走了,你去不去?】 触手怪:【稍等稍等,在哄公主睡觉,我再给她讲个睡前故事。】 【对了,我受伤了,我还要攒着力量送公主回家,打不了怪物,你们去吧。】 史莱姆:【公主?睡前故事?受伤?】 秀儿:【谁伤了你?】 骷髅人:【我们顺道过去解决了。】 三头龙:【别是陆斯恩吧,那就只能内部解决了。】 触手怪:【是他。】 【公主睡着了,我和你们一起。】 【我刚好要去一趟M99星球,把公主送给我的玫瑰做成吊坠,顺便加个防御法术,顺路。】 史莱姆:【不动声色。】 三头龙:【深藏不露。】 骷髅人:【暗自脱单。】 秀儿:【呸!狗比!】 触手怪:【我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这是嫉妒。】 骷髅人走了。 去打怪物了。 小女孩在原地玩了会儿骨头觉得无聊,她跑回去看了眼骷髅人,发现祂已经不在了,于是又颠颠的跑走了。 算了,一个人玩也可以。 人生总是要经历几次孤独磨炼。 她非常有哲学性的想着。 而且,父亲也说过,她以后做到国王,如果不幸运的话,一辈子都会是孤独的,要学会适应。 那,就从现在开始适应吧。 骷髅人打完怪物回来,就见小女孩用骨头搭了个角斗场,还用两根小骨头玩角色扮演,互相决斗。 祂挪到小女孩身边。 听着她稚嫩的话语。 “放下武器,饶你不死!” “不。勇士绝不投降,我要轰轰烈烈的战死!” 然后自带配音。 “哇呀呀呀。” 两根小骨头激烈碰撞。 骷髅人看了会儿,想起一路上两个朋友疯狂炫耀的嘚瑟又欠揍模样,“我也想玩。” 温妮莎没理会祂。 她也是一个有脾气的小公主,骷髅人已经拒绝过她一次了,她一定要矜持一会儿,然后再同意。 骷髅人见她没理会自己,沉默着观看了会儿,脚一伸角斗场给蹭倒了。 祂仰头看向天空。 小腿忽然被骨头敲了两下,不疼,痒痒的。 小女孩嘟囔:“坏蛋!” 骷髅人心想,嗯,确实很乖,可以养养。 以后我也有可以加入触手怪和三头龙向其他两只寡王炫耀了! 祂拍了个身影模糊的照片。 【快看,我的小公主!】 没理会群里的消息,弯腰抱起了小女孩,眼神微动。 这片地域便用骨头搭出了个巨大的角斗场,就像是真正古世记角斗场。 而里面两个骨头人正在拼命打架。 骷髅人和小女孩坐在观众席。 小女孩哇了声,搂着骷髅人的脖子吧唧了口:“你好厉害!” 骷髅人愣了。 有种软绵绵的情意,无关情爱,就只是单纯的,很开心。 好像孤独之后,迎来的温暖。 祂打开屏幕,偷偷瞄着正在看比赛的温妮莎。 群里正要疯狂炫耀公主,剩下两个寡王差点因为言辞过激而退出群聊。 骷髅人:【公主刚刚亲了我,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是不是坏了?】 三头龙:【!】 触手怪:【!】 触手怪:【你不是,才刚养吗?】 秀儿:【这才几岁?】 秀儿:【呸!人渣!】 骷髅人:【?】 三头龙:【这不合逻辑。】 三头龙:【我的公主,她很少和我亲近。】 三头龙:【……朋友们,再见了,我今晚要去自荐枕席!】 骷髅人:【祝你好运。】 祂扭头看着旁边的小女孩,咧嘴笑了。 小女孩勾着祂的小指:“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吗?” 骷髅人:“嗯嗯!” 小女孩也笑,笑的很开心。 …… 温妮莎看着长长的梦境,但梦境只有三年。 从十岁到十三岁。 每天一起玩游戏,一起看书,一起做拙劣的模仿秀,一起去看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世界,还有玩各种角色扮演。 但从旁观者的角色看,是没有爱情的。 而是一种无人能够插足的感情,是友情,也是亲情。 温妮莎看着病房。 迫切的想知道未来,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如果梦境是真的,那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她就是帝国二公主温妮莎,那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妮莎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计划。 关于那个主神的计划。 “……虚拟与现实之间的界限很模糊……” 虚拟与现实。 温妮莎的呼吸有些急促,有点濒临窒息的难熬。 假如,假如游戏中的世界是真实的,那么她现在所处的世界,所处拥有的亲人朋友—— 都是假的! 第60章 23 我喜欢你,温妮莎,是恋人之间的…… 温妮莎十三岁生日的那天, 跟着怪物一起去了正在举行狂欢的末日星球。 ——这里的星球,每一天都是末日。 凌晨零点诞生,六点开启新的一天, 次日零点灭亡。 出生, 长大, 工作,结婚, 生子, 老去, 死亡, 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都在一天之内开始结束。 这里的一天,就是一辈子。 温妮莎穿着绯色公主裙, 衬得肌肤愈发白皙晶莹, 小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欢快的声响。 怪物要弯腰抱她。 温妮莎义正辞严的拒绝:“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我要自己走,不要再抱我了!” 怪物有些难过。 抱着娇娇软软的小公主并不会累,反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一种, 自己不管去哪里, 都有人陪伴的满足感。 但祂见小公主穿着浅青色公主裙,迈着优雅的步伐,像是一只骄傲又漂亮的小天鹅, 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 就觉得,很开心。 骷髅人跟在她身后,帮她挡着人群。 ——虽然身为怪物,没有几个会主动凑到祂身旁, 甚至还会主动避让。 这种护着小公主的感觉,很好。 温妮莎拎着裙摆,一边走,一边不解的问骷髅人:“他们六点开始新的一天,那他们的孩子呢?他们孩子的孩子呢?” “孩子们这这一天没法过完一生的。” 怪物:“这是角色分配,每个人在这一天之中都要扮演一个角色,孩子们的一辈子,不属于这一天。” “属于投胎转世后的某天。” 他声线又冷又诡异,淡漠的没有将这群人命看在眼中。 新生或死亡,都与他无关。 温妮莎哦了声。 心想,即便是转世投胎,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也没法再继续。 那些快乐与遗憾。 也许刚刚才有了一份好的工作,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或者又迎接了一个新生命。 但都在午夜十二点戛然而止。 因为今天,他们不是主角。 温妮莎心情沉重。 闷闷的,像压着一块石头。 她在想,她前十年的生活。 是不是也因为她不是主角,所以在十岁的某天,在某个时间点,因为主角而丧失了生命。 可谁又能规定主角是谁? 怪物察觉到小公主的心情不好,祂骨骼很高大,蹲下身,咯吱咯吱乱响,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要打乱重组。 “温妮莎……” 祂冷冷的语气染了些情感,不似刚刚神明俯视蝼蚁般的漠然。 “你怎么了?” 温妮莎没回话。 祂想要去抱公主,但又想到她刚刚说的不需要抱,便又收回了手。 “我为什么会死呢?” 温妮莎的语气有些茫然。 骷髅人歪歪脑袋,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容易回答。 “因为你掉下悬崖,还被狼咬了,所以就死了。” 温妮莎:“……” 不应该和怪物讨论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 祂给的答案总是很务实。 温妮莎拉住祂的手,慢吞吞的往前走。 因为末日即将到来。 而这颗星球的每一位居民都知道末日的到来,都在坦然而放纵的等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尽所有的疯狂事。 温妮莎与怪物一起,站在高地,俯瞰着这颗星球。 遥远的天边浮现出青白交错的光芒,若隐若现,但很快便划破了黑沉的夜幕。 带来的亮光不是新生,而是死亡。 这颗星球的某个居民说。 “好美啊。” 温妮莎躲在怪物怀中。 看着这场畸形又热烈的狂欢。 不远处。 一家四口,相互依偎在一起。 年老的,年长的,年轻的。 他们又哭又笑,相互拥抱。 嘴里喊着爸爸妈妈,说着希望投胎转世还可以成为一家人。 温妮莎看他们拥抱在一起。 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她想,她死了,他们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 公主在怪物怀里动了动。 怪物低头看她:“怎么了?” 温妮莎眨巴眨巴眼:“我可以回我的世界看一眼吗?” 怪物向来不会拒绝公主:“好。” 帝国的生活很是平淡。 除了偶尔会派出一些骑士去寻找温妮莎公主以外,没有任何不同。 国王与王后不得不接受温妮莎公主已经遇害的消息,却也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温妮莎没有事情。 而在温妮莎消失以后,国王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政事之中,会平均分配的教导大公主与三公主——为了后继有人。 王后将对二女儿的疼爱,则完全转移给了尚且年幼的小女儿。 让本来就颇受宠爱的小女儿更加得宠。 皇宫里的日子还要继续。 没有人怀疑拜尔德。 ——那天本就是温妮莎央求了好久才得到的出宫机会,没想到只是一次出门游玩,就消失不见。 所有人都怀疑是遇到了人贩子,或者是看小公主穿戴华贵起了歹意的歹徒。 总之,没有一个人怀疑拜尔德。 温妮莎回来的时候,身体是透明的。 ——她已经在这个世界死去。 怪物说可以重新帮她做一个身体。 温妮莎没同意。 总觉得换个身体,会很奇怪。 她走在皇宫里,给怪物介绍着各处的景色,说她最喜欢在花园玩,因为那里有个秋天。 天气好的时候,她可以在那里玩一会儿。 她有个专属的小阁楼。 因为身体不好,她的活动范围大多都在皇宫里,早就把这里摸得一清二楚。 但这次回来,重新见到这些熟悉的景象,竟觉得有几分陌生,反而多了许多新奇感。 怪物跟在她旁边。 把她说的东西都记下来,打算回头帮她建一个。 温妮莎见了忙碌的国王,照顾三公主的王后,还有这个最小的妹妹。 最后去了大公主府邸,去了她的寝殿,正要推开门见一见姐姐时。 被怪物拉住。 还顺带堵住了她的耳朵。 温妮莎不开心的拉开怪物的手,听到里面怪异的声音,茫然询问:“他们在做什么?” 怪物:“……” “在玩游戏。” 温妮莎的耳朵又被堵住。 她这次没去拉,总觉得听那些声音很奇怪。 “玩什么游戏?姐姐的声音好像很惨。” 怪物在想怎么编。 忽然,灵光一现。 “角色扮演。” 捂着耳朵。 温妮莎听不到那些怪异声音,却能听得清怪物的声音。 她眨眨眼:“就像我们一起玩的那样吗?” 怪物眼神飘忽:“不太一样。” 温妮莎不解。 但也没再问下去。 也就过了两三分钟,怪物的手掌放下。 寝殿内。 大公主语调格外冷漠:“事情已经结束了,这是最后一次。” 拜尔德沙哑的嗓音很有特色:“殿下,我帮您解决了那么大的威胁,您就想这样打发我吗?” 大公主冷笑:“打发?你还想如何?” 拜尔德也不在意大公主的态度,包容而宠溺:“我想娶你。” 大公主毫不犹豫呵斥:“你想得美!” 温妮莎心想,好一出大戏。 拜尔德的语调都没有变化,仍然很温柔,循循善诱的蛊惑:“殿下,我帮您解决了二公主,您也负责了扫尾工作,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联姻会让我们的关系更牢靠。” 温妮莎身体一僵。 解决了她? 帮她姐姐,解决了她? 她姐姐做了扫尾工作? 怪物担忧问:“我们离开吗?” 温妮莎说:“我想听听。” 她停顿了下,又问:“你可以抱着我吗?” 她好久都没让祂抱过了。 怪物抱起她,又小又软,她手臂腐烂的肉已经清理干净,只剩下干净漂亮的骨头。 骷髅人最喜欢这种骨头,看起来就很漂亮。 但如今,升起一股的怒火。 是对着屋里伤害那两个伤害了温妮莎的。 寝殿内。 拜尔德的语气终于变了,把伪装撕碎,露出了真实面目:“殿下是准备过河拆桥了?” 大公主毫不在意,说是不在意,不如说没把拜尔德放在眼中。 “拜尔德先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没错,但我想您应该知道,首先,我是国王的女儿,帝国大公主,其次,你一个不受宠的公爵之子。” “如果你能够舍弃地位权势,让我身败名裂,那你尽管去揭发我吧。哦,当然了,身败名裂之后,我还是大公主,除了不能继位,能有什么影响?” “但你呢,失去了公爵之子这个头衔,你什么都不是了。” “拜尔德先生,我劝你拿了这些金币,见好就收。” “至于你说的联姻,说对我的感情,我们都是利益追逐者,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就算了……”大公主轻笑了声,“如果我妹妹活着,说不定她长大了,会被你骗了呢。” 寝殿里寂静了好久。 拜尔德终于出声,压着怒火:“你一定要这么绝情?” 大公主沉默不语。 态度已经很说明一切。 随即是拜尔德怒气冲冲出了寝殿的画面。 身后是大公主冷漠的嗓音。 “走后门。” 温妮莎沉默着。 怪物似是在酝酿安慰的语言,一阵头脑风暴之后。 祂问:“你要不要去看拜尔德?” “他在钻狗洞。” 温妮莎没回话。 怪物:“我把他们都杀了,好吗?” 温妮莎的小脑袋埋进怪物冷硬的怀中,闷闷说:“不了。” 沉默了会儿。 温妮莎指尖捏着祂的胸骨,小声说:“我们回去吧。” 怪物的骨头有些痒。 手掌轻轻拍着小公主的后背——三年哄孩子的经验,已经格外娴熟。 忽然。 祂说:“你要不要去看看拜尔德?” “他卡狗洞里了。” 温妮莎心说,这怪物好会幸灾乐祸,“要看。” 嗯,她也很喜欢幸灾乐祸。 尤其是,对象还是她讨厌的人。 拜尔德不是第一次钻狗洞了,他每次来大公主的府邸都是钻这个隐蔽的狗洞进来的。 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看到他们来往。 每次都来去自如。 可现在呢? 怎么就突然卡住了? 难道是他吃胖了吗? 可之前的狗洞明明还大他身体一圈,他刚刚钻的时候,也没觉得很紧凑,甚至很宽松。 怎么突然就卡住了? 拜尔德脸色涨红,不能的朝外爬着。 太阳大的刺眼。 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拜尔德满身大汗,额头的汗水滴滴答答,打在眉毛,眼睫,模糊了视线。 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温妮莎。 她身上好多地方都没有血肉,只露出了雪白雪白的骨头。 而她还被一个骷髅人抱着。 画面过于惊悚。 拜尔德心中一惊,热气腾腾的汗水陡然冰凉,后背发冷,激的他打了个寒颤。 他告诉自己,冷静。 温妮莎已经死了。 妈的! 她确实死了! 这种模样出来,难不成还是活着的吗? 拜尔德看到骷髅人抱着温妮莎慢吞吞的走过来。 骷髅人问:“你要不要揍他?” 温妮莎思索了会儿,同意了,“好啊。” 拜尔德想要开口说话,但喉咙像是被扼住一般,半个音节也发不出。 嘴巴一开一合,想说话,但表现出来的却像是脱水的鱼,在拼命寻找活着的希望。 下一秒。 脸被踹了一脚。 十三岁的小女孩,力量并不算特别大。 但屈辱感太强。 几乎是把他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拜尔德愤怒的连恐惧也顾不上,恶狠狠的瞪着温妮莎。 眼前却忽然撞进一双猩红眼球,顿时汗毛直立,又惊又惧,口中发出嗬嗬声响,似是在求饶。 温妮莎踹了两脚就没兴趣了。 这种趴在狗洞里,无法挣扎的小丑模样,已经足够拜尔德羞愤欲死了。 小公主搂住怪物的腰,让祂抱着她离开。 拜尔德松了口气。 忽然又被骷髅人踹了一脚,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 而他头痛欲裂,却还死死的卡在狗洞里,完全无法动弹。 拜尔德现在特别大公主能够朝这里走一走。 哪怕是为了和他一刀两断,把狗洞堵上也行。 但是没有。 有好几次,他都听到有人路过,就在他不远处。 拜尔德死死的咬住嘴巴,不出声,以免被人发现。 可等风吹日晒过了两天。 再加上卡在这里,不吃不喝,却还有无法忍耐的生理需要,如今浑身酸臭。 拜尔德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再也顾不得被发现在大公主府邸有什么后果,只想要来个人把他给救出去。 不管是谁。 只要能把他救出去就行。 他想要活着! 但他是公爵不受宠的孩子,两天没回家也无人注意,直到第三天,要带着儿子出席宴会——拜尔德已经有了职位,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忽视。 这个时候才发现拜尔德不见了。 但也没大规模寻找,没有去教廷报失踪,只是派出一小支公爵府的队伍去搜寻。 大概也是曾经的保密工作做的格外的好,所以还真的没有侍卫来大公主府邸寻找。 自然也就没有惊动大公主。 直到第二天清晨。 拜尔德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到了清晨的叫卖声。 他顾不得形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声喊到:“快来人!救救我!” “来人!救救我!” 听到呼救声,来人朝这边走过来,见到拜尔德先是一惊,随即捂着嘴忍不住的干呕。 太臭了! 拜尔德现在浑身脏臭,哪里有半点曾经公爵之子的矜贵模样。 来人干呕之后,有些愧疚:“别着急,我这就救你。” 但这个狗洞太紧了。 根本无法弄开。 况且,让一个平民去砸公主府的墙,那也不太可能。 拜尔德虚弱:“我是公爵之子,拜尔德,你去公爵府,让我父亲来救我。” 那人走到一半,拐弯去了教廷。 ——他这种小人物,与公爵打交道,还见到了公爵之子困在公主府的狗洞,指不定会被灭口。 还是让官员来吧。 拜尔德只知道看到了离开的希望,但没想到,自己一睁开眼。 哗啦啦。 来了一大群骑士。 不是公爵府的。 是教廷的。 还有许许多多的平民来围观。 拜尔德混混沌沌的脑袋,此刻陡然清醒。 连忙捂住脸:“不,别看我!不要看!” “哦!天呢!那是公爵之子吗?他怎么在大公主府邸的狗洞卡着?” “他该不会是想要爬狗洞去谋害大公主吧?好残忍啊!” “他真的是公爵之子吗,还没我爱干净呢!臭死了!” 叽叽喳喳。 成千上万只虫子在他耳边嗡鸣一般。 拜尔德眼一翻,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大公主。 她神色慌乱——这可能是真的。 谁能想到拜尔德在狗洞卡了三天呢? 语气也慌乱:“哦,神父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拜尔德先生怎么会在卡在这里?” “他若是向来公主府,直接递请柬就行啊!” 神父让骑士们去救拜尔德。 他转身,也同样的惊讶。 “大公主殿下,这我也不知道,请问,您私底下有和拜尔德先生来往过吗?” 大公主恨的咬牙,但却柔柔弱弱的模糊道:“只是偶然碰面会打个招呼。” 向公主打招呼,这是礼节问题,称不上私下来往。 这个时间显然也不是计较这些时候。 等把拜尔德救了出来,等他清醒之后。 因为拜尔德昏迷,大公主言语不详,直接将其塑造成了一个深夜钻狗洞只为欺负女孩子的猥琐男。 拜尔德醒来知道这个消息后,气的吐血,但也只能默默咽了这一口血。 至于詹姆士,艾萨克,谢尔默。 这三个人,也在不同程度上,每一次,在即将成功时,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阻碍着他们。 每次都是。 刚刚看到希望,又陡然失望。 着实让人抓狂。 直到一分为四的系统找到了他们,直到把温妮莎又重新拉回来。 他们的命运才开始改变。 而在教训完拜尔德就回去的温妮莎沉默了好久。 怪物带着她去了好多地方玩都没有用。 连那些童话星球,疯狂游乐园,贪吃小镇,都没法唤起小公主的活力。 骷髅人不知所措。 祂想到那个同样养了个小女孩的三头龙。 骷髅人:【你养的小孩,有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三头龙:【这个问题……】 骷髅人:【?】 【很难回答吗?】 三头龙:【我觉得她每天都很不开心。】 骷髅人:【[/发呆]】 骷髅人:【那你……?】 三头龙:【我很心疼。】 三头龙:【我想让她每天都开心。】 骷髅人:【你一般怎么哄她?】 三头龙:【咬掉自己的头,逗她玩。】 骷髅人:【?】 三头龙:【俗称,杂耍。】 三头龙:【你家小孩生你气了?】 骷髅人:【不是。】 【她的私事。】 【保护隐私,是怪物的义不容辞的责任!】 三头龙:【……】 【不和你聊了,她醒了,我要让她睁开眼就看到我。】 【每次这个时候,她眼里就全部都是我。】 骷髅人:【……好。】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在怀疑,他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一群痴-汉-变-态吗? 不过。 怪物坐在骨头堆上玩的温妮莎。 ——祂的王座也早就和温妮莎共享了。 骷髅人蹲下身。 猩红眼球寒凉而阴森,但看向公主时,却充满了无尽的情意。 那是一种,疼爱。 也许是朋友之间的,也许是亲人之间的。 总之,是一种相当陌生的情绪。 胸腔里没有心脏,却有砰砰砰的乱跳声。 温妮莎见祂目光灼灼,却什么也不说,歪歪脑袋:“?” 怪物也歪歪脑袋。 祂伸出手,白骨泛着冷光,忽然放在光秃秃的头顶。 另一只手在温妮莎眼前一挥。 温妮莎眨巴了下眼。 怪物的头就消失了。 温妮莎睁大眼睛:“!?” 怪物有些得意。 虽然祂没有三颗头,不能自己吃自己,但能轻轻松松把头变没。 杂耍。 很容易。 骷髅人在温妮莎惊讶的眼神中,掌心一翻。 脑袋就重新出现在掌心上。 祂伸出手指,指尖扒开眼眶,眼珠顿时掉下,忽然凭空变出了个舌头,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然后忐忑的等小公主的反应。 温妮莎眨眨眼。 忽然伸手把眼球按了回去。 嗓音很轻柔:“疼吗?” 怪物本来绷不住,想要笑。 因为自己滑稽又幼稚的表演。 可听到这句话。 又有点想哭。 祂嗓音嘶哑:“不……” 温妮莎抱住了祂脑袋,站起身,又爬的高了一些。 站在了怪物的王座上。 把脑袋给祂放了回去,像是女王给骑士加冕。 “掉脑袋,是很疼的。” 她摸了摸怪物的脖子,吹了吹,“呼呼气,就不疼了。” 骷髅人愣了好久。 也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那些莫名其妙的酸涩情感给压了下去。 祂蹲下身,不自觉放轻声音: “我不疼,温妮莎。” 怪物的牙齿抵在一切,哒哒哒,打着颤,像是冻到了。 但祂却知道,不是。 是一种祂从来没体验过的情绪,一种想要哭的情绪。 祂忽然说。 委屈也茫然。 “温妮莎,我好难受。” 温妮莎吓到了:“你哪里难受?是因为脑袋掉了吗?我要怎么办?” 怪物:“我不知道。” “就是好难受。” 祂摸着脑袋,忽然又把脑袋拽了,塞给温妮莎。 “你抱着,我就不难受了。” 温妮莎:“?” “你是在耍我吗?” 怪物委屈:“我没有。” 温妮莎试探性的抚摸了下怪物的脑袋,见祂愉悦了许多,便安下了心。 脑袋躺在公主手心。 怪物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温妮莎?” 三头龙自己都没哄好过。 说不定给脑袋也没用。 应该对症下药,给她想要的。 骷髅人心说,我真是温妮莎机智的小宝贝儿。 温妮莎愣了:“想要的?” 骷髅人:“嗯嗯!” “就当做是今年的生日礼物了,你要说出来,直到吗,温妮莎?” “想要什么礼物,一定要说出来,这样才会实现的!” 温妮莎没听过这些歪理邪说,有些好笑,又有些难过。 “那我,我想想要有个幸福的家庭,有爱我的父母,最好还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眼神陡然一亮。 “这样我以后和你玩游戏,赢不了,就可以让他来了!” 怪物在心里想,他们才不会赢。 祂也不要和他们玩游戏。 祂只和温妮莎玩游戏。 这个愿望并不是很难实现。 骷髅人想到了那个主神的星球,听说祂刚研究出了一款系统,能够模拟出一个完整的世界。 一个分不出真假的完整世界。 每一处都和现实一模一样。 骷髅人找过来的时候。 主神都蒙了。 “!!!” “我们最近,休战!” 骷髅人不是来打架的,但听到这句话也有点蒙:“谁说的?” 主神:“……” 祂自以为的。 祂深吸一口气,“你来有什么事?” 骷髅人哦了声:“我想买你的系统。” 主神一惊。 以为自己要攻打骷髅人的计划败露了。 祂斟酌语言:“你买系统干什么?” 骷髅人:“有用。” 主神:“……” 多稀罕呢,好像谁会买没用的东西似的。 骷髅人尽量露出和善的笑容:“卖吗?” 主神坐地起价:“很贵的。” 骷髅人:“没事。” 主神心想,送上门的冤大头,当然要挣钱了。 祂问:“你要哪一款?语言我介绍一下吗?” 骷髅人环视了圈:“都卖吗?” 主神:“当然。” “不过他们每一个都是宝贝,每一个都凝聚了我的心血,就我手边这个最贵的,需要两百亿左右。” 当然有些哄抬物价,但谁让是死对头呢? 主神毫无愧疚:“你想要哪个?” 怪物估算了一下,摸了摸最贵的,讲价:“五十亿。” 主神:“……” 有他妈直接砍四分之三的吗? “这是最贵的。” 骷髅人不退让。 主神:“这样吧,我们交个朋友,一百八十亿,怎么样?” 骷髅人:“五十亿。” “我不和你交朋友。” 主神要说,那我他妈不卖你了。 但对上骷髅人猩红的眼球,里面像是装着一团血色雾气,恐怖而惊悚。 导致祂有点怂了。 而且。 祂们之间的战争,还是祂先挑的事,目的是为了挣骷髅人的地盘。 怎么都是祂先不道德的。 骷髅人现在直接打过来,抢走所有的系统,祂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主神稳了稳心神:“你看,我这里最便宜的都得八十亿,这样我给打个折,这款最贵就一百四十亿,怎么样?” 骷髅人:“一百亿。” 主神:“成。就当咱们拜个把子了!” 怪物:“也行。” 主神真他妈想给祂一耳巴子。 这么委屈吗? 你他妈得了便宜还卖乖,委屈你爹呢? 骷髅人又指了一台:“这二十亿。” 主神:“不行。” “这款是最新款,型号很新,最低也得一百二十亿。” 骷髅人:“二十亿。” 主神:“……” 你他妈是复读机吗? “这样吧,咱俩都已经是拜把子的兄弟了,给你按最低价,八十亿,怎么样?” 骷髅人点头,然后又指了一台:“十亿。” 主神:“……” 你搁我这儿练习砍价呢? 还他妈忙砍? 敢怒不敢言的主神在骷髅人问第十个系统价格的时候,确认了。 祂就是来练习砍价的。 于是,想要赶快送走骷髅人的主神,价格砍的非常爽快。 等全部问过一遍以后。 祂们俩已经成为了八千拜之交。 然后。 骷髅人哗哗哗往外掏钱。 主神沉思,这数量,是要买最贵的了? 慢着慢着。 不太对啊。 钱是不是有点多? 早就过了一百亿了吧? 主神:反正是我赚,我就不要出声提醒祂了。 直到。 怪物把所有的系统都撞进空间袋。 主神大骂:“我日你先人板板,你他妈干嘛呢!” 骷髅人茫然:“买系统啊。” 主神:“谁让你把这些都拿走的?” 骷髅人:“我都要啊。” “我刚刚不是问价了吗?你都说了价格啊。” 主神:“你都要,我都买吗?” 怪物茫然:“你不买,你为什么要和我说价格?” 主神:“……” 怪物提醒祂:“我们是拜把子的异父异母的兄弟。” 主神:“我呸!” “谁跟你拜把子?!” 骷髅人指责:“你好善变。” “温妮莎说善变的男人没担当。” 主神:我从来没听过这种歪理邪说! 骷髅人把钱都给了主神,拿了系统要走之后,忽然看到了祂身上带着的两个微型系统。 “这两个……” 主神:“不买!” 骷髅人:“我劝你买。” 主神忍气吞声:“只能买一个。” 骷髅人看主神的神色不太对,像是很担惊受怕一样。 祂刚刚把这里掏空,主神都没这么害怕。 没有脑子这个东西的骷髅人动起了脑子。 凭借神一样的直觉,选了一个。 主神明显松了口气。 骷髅人:“我想重新选。” 主神:“……你想得美!” 骷髅人再次提醒祂:“我们是拜把子的兄弟。” 主神抬起衣袖:“看到没。” 骷髅人点头。 主神刷一下割掉衣袍:“我们俩恩断义绝。” 骷髅人轻叹:“你真无情。” 主神:“……” 骷髅人:“温妮莎说,你这种有好处了就亲兄弟么么哒,没了好处就断手足呸呸呸的,都不值得深交。” “……哦,你还没断手足,你真没担当。” 主神:“……” 祂心力交瘁:“滚。” 怪物:“你真没礼貌。” “总是说脏话。” 主神怒气冲天:“三头龙不说吗?你他妈去骂三头龙啊!” 骷髅人:“我不。” “祂可爱。” “虽然没有温妮莎可爱,但已经足够可爱。” 祂顿了顿。 “比你可爱。” 主神:“???” 怎么还捧一踩一? 骷髅人礼貌道别:“再见,我前弟弟。” 主神:“……” 你才弟弟,你们怪物家族都他妈是弟弟! 骷髅人得了系统。 每天的日子,除了陪温妮莎玩耍,哄温妮莎睡觉之外,多了个研究系统。 最终,在成千上万的系统之中,挑选出了一个。 亲手建造了一个世界。 一个专门属于她的童话世界,这个世界的人物,每个角色,都对她抱有善意。 只不过她已经死亡的身体,已经完全化成白骨的身体,即便是在游戏之中,也要经历病痛。 骷髅人心想,要想办法治好她病。 不过。 在温妮莎十四岁这天,还是实现了她的愿望。 怪物和温妮莎介绍了虚拟世界,“不过进去以后,要封锁掉记忆,为了更好的享受全新的世界。” 温妮莎咬着手指。 有些犹豫,“那你去吗?” 骷髅人:“我会陪你的。” “虚拟世界的时间很快,那里的一年就是这里的十分钟,就是一场游戏而已,你想玩到多少岁?” 温妮莎思索:“嗯……十分钟……十八岁!” “现在是凌晨零点,等一百八十钟以后,就是三点多,我们睡一觉,醒来正好可以去童话星球玩。” “我还要玩角色扮演。” “我要做女巫!” 骷髅人兴奋:“好啊好啊,那我做要做狼人!” 吹灭蜡烛的那刻,进入到了全新的世界。 系统问:“这个世界,你不参加吗?” ——这个系统,是从主神身上抠下来的微型系统。 骷髅人:“你话好多。” 这种虚拟世界,是没法承担怪物的精神力的。 但他可以看着温妮莎,反正也就三个小时,很快的。 系统:“啧啧啧,多么痴情小骷髅。” “我去找公主咯。” 骷髅人觉得这系统欠欠儿语气很熟悉。 但是。 “不行,你也不能去。” 系统:“……” “我得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 骷髅人任性:“我来就可以。” 系统:“……” 那你来吧。 “其他的系统,你还要吗?” 骷髅人:“不要了。” 都没什么用。 系统:“那送我吧?” 骷髅人咧嘴笑的和善:“可以卖你。” 系统:“……那等我攒攒钱。” - 温妮莎离开的第一个小时。 骷髅人觉得这个生活上千年的地方实在是太过无聊。 每一分,每一秒。 都很煎熬。 因为虚拟世界的时间流速,与现实是不一样的。 温妮莎每天都会有变化。 骷髅人守在屏幕前,眨一下眼,她就会又长大一些。 怪物闲着无聊,特别从别的星球网购了些东西,一些装饰。 温妮莎会喜欢的装饰,等她玩完这场游戏,回来这里,会发现,这里也是一个温暖的地方了。 等祂布置完这里。 突然很迫切的想要见到温妮莎。 虚拟世界的温妮莎已经在过成人礼。 怪物:“成人礼很重要吗?” 系统:“对人类来说,很重要吧。” “对了,你成年了吗?” 怪物:“按怪物的年龄吗?还没。” 系统可惜的啧啧两声:“真惨。” 怪物:“……?” 系统提议:“要不你去虚拟世界经历一会儿,好多人为了快速长大,都是在虚拟世界压缩时间的。” “而且,虽然温妮莎不老不死,永远十八,但真正成人礼可是有一天。” “你去一次虚拟世界,见温妮莎一面,早些出来,世界不会崩塌的。” 骷髅人觉得系统说的很有道理。 虽然等温妮莎从虚拟世界出来,完全可以再从十五岁的生日过起。 可。 祂已经一百七十九分钟没见温妮莎了。 怪物沉默了会儿。 虽然再有十几秒温妮莎就可以出来了。 但…… 忍不了。 想要见她。 还是成人礼。 骷髅人进了虚拟世界。 温妮莎已经过完成人礼,正要准备睡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会出了游戏,和怪物一起去童话星球,去玩角色扮演。 但这一觉却睡的很不舒服。 好像颗眼球在盯着她! 温妮莎跳下床,趴在床下,又打开衣柜。 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 转念一想,这是在医院,她可能认床,很正常。 但是。 温妮莎打开浴室门的那一刻。 浴室站着一个怪物。 是个骷髅架。 祂举起手,遮住脑袋,脑袋陡然消失,手掌一翻,脑袋陡然出现。 他手掌又忽然挡在了脑袋前面,撤开之后,露出一张滑稽又惊悚的鬼脸。 眼球掉出,舌头吐出。 骷髅人又把脑袋朝温妮莎递了递。 怪物这套动作很好懂。 祂在逗她开心。 温妮莎有些好笑,接过祂的脑袋,帮祂整理了下柔顺的发丝,踮起脚,祂按在头上。 “乱丢脑袋,不会疼吗?” 骷髅人眼球微动。 蹲下身,示意公主,眼球也要按进去。 温妮莎从善如流。 没有半点害怕和抵触。 眼眶里镶嵌了血色眼球。 温柔极了。 怪物通过眼睛看已经成年的温妮莎,胸腔的心跳忽然砰砰砰,像烟花炸开了一样。 好奇怪。 但还是记得正事。 怪物嗓音低哑:“生日快乐。” 温妮莎优雅欠身:“谢谢。” 怪物心想,不太对。 她父母哥哥姐姐给了她礼物后,她还给了个亲亲呢。 怪物弯腰,把脸凑过去。 别人有的,祂也要有! 温妮莎:“?” 虽然有些诡异,但吻了下脸颊,微微一笑:“谢谢你的祝福。” 怪物捂住胸口。 这么好奇怪。 祂说:“温妮莎,为什么你长大了,亲我,我的骨头都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温妮莎莫名其妙。 “我小时候,见过你吗?” 怪物想了想,“你睡一觉,我们就见面了。” “那个时候,我再问你。” 祂不能留太久,不然世界就崩溃了。 游戏吗,自然也要有始有终。 打出一个完美结局。 在温妮莎茫然的目光中。 怪物陡然消失。 一边离开游戏,一边在群里询问。 【公主长大了,亲了我一下,我变得好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秀儿:【来了来了来了,快来看!@史莱姆】 骷髅人:【?】 秀儿:【我们寡王的阵营出了一个叛徒!】 骷髅人:【……】 史莱姆:【抱歉,寡王只有你了@秀儿[/羞涩]】 秀儿:【!!!】 系统见到骷髅人惊讶:“你这么快,就几秒?” 说完就忽然意识到:“哦不对,你还未成年,身心和谐,” 怪物:“?” “我成年了!” 系统:“什么时候?” 怪物:“刚刚。” 系统:“???” 怪物没理会。 游戏里的温妮莎正重新回到床上准备睡觉。 倒计时三秒钟。 怪物觉得这三秒,很漫长。 好像是三个世纪。 等公主出来了。 她会是选择十八岁的模样,还是十四岁? ——这个设置是对迫切长大的玩家设置的。 当然,在虚拟世界经历了之后,基本没人想要长大,都想要年龄小一些。 怪物也说不出祂在期待什么。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祂想要见到公主! 三秒结束。 倒数第二秒。 忽然感受到强烈的外来入侵。 怪物霍然起身。 公主已经消失了。 系统:“有外来入侵。” “是主神。” “因为这里一秒,那边的时间很长,祂钻了这个空子。” “温妮莎在另一个世界。” “你是先去打主神,还是先去找温妮莎?” 骷髅人咬牙。 牙齿抵在一切,咯吱咯吱乱响。 “我去找温妮莎。” 系统:“友情提醒你,见到温妮莎,不要太生气。” “气出病来,就有好多鱼趁虚而入了。” 怪物:“?” 等祂找到温妮莎,看到温妮莎和其他四个攻略者。 顿时气愤至极。 温妮莎看到祂,眼神一亮。 “你是在论坛上看到我发的帖子来的吗?” 怪物:“??”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可以先承认:“我是。” 温妮莎欢快:“那太好了,这个游戏好少人玩,找个代打好难的。” “你只用帮我完成日常任务就好了,我把我的账号密码给你,我下线啦。” “哦对了,一天两百,可以吗?” 怪物赌气:“好。” 反正都是我的钱。 换个口袋装而已。 目送她下线。 系统啧啧两声:“她以后给男人们买装备,花的也是你的钱。” 怪物:“……” 好气哦。 系统:“哦,我查到温妮莎找代打的论坛了,我帮你暗中操做了一下。” “对了,这个论坛也是假的,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怪物:“做代打。” 系统:“……” 奶爸到舔狗,衔接毫无缝隙。 等到温妮莎第二次上线。 见到怪物。 忽然就抱住了祂。 怪物:“!” 我好幸福。 温妮莎:“我想起来了一点点。” “但是我,脑海里好像有个东西,一直在抹去我的记忆。” 骷髅人:“我带你出去。” “不要。” 温妮莎任性回,“我要玩这个游戏。” “你帮我把记忆消除了,好不好?” “就当我们在玩角色扮演。” “但结局要让他们受到惩罚。” 温妮莎眨眨眼,“你要扮演角色吗?” 就像没进入游戏之前。 祂们俩欢快的讨论。 怪物:“没想好。” 祂抱着公主不撒手。说着自己的委屈。 “温妮莎,我好生气。” 温妮莎:“?” 公主试探:“那不玩了?” 怪物:“要玩的。” “我就是不开心。”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好难哄。” “……” “我喜欢你,温妮莎。” 怪物说。 “是恋人之间的那种我爱你。” 第61章 结局 怪物亲吻了公主 我喜欢你, 温妮莎。 是恋爱之间的那种我爱你。 温妮莎先是愣了下。 随即沉默了会儿。 在怪物亲吻她脸颊的时候,终于回过了神。 ——这个举动并没有多让她抵触,祂们以前也会这样做。 最初是温妮莎开心的时候主动吧唧一口, 后来骷髅人开始回礼。 总之, 是一种表示彼此心情愉悦的举动。 而如今。 这个亲吻含着情意与珍重, 是全然的陌生。 冰冷的骨骼变得炙热,血色眼球充斥着陌生而滚烫的情意, 执着而偏执, 等待温妮莎的回应, 等待温妮莎给祂肯定的答复。 温妮莎没谈过恋爱。 对这种事情相当陌生, 但更陌生的是,一种汗毛直立的恐惧, 一种从怪物身上察觉到的,被盯上而无法逃脱的本能的恐惧。 可温妮莎没想过离开怪物。 也没想过生命中会有另外一个人陪伴她度过剩下日子。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 答应怪物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有些, 不负责任。 就好像是, 反正也没遇见别人,反正也要和祂一起生活,那不如就试一试的凑合。 “温妮莎……” 怪物又黏腻腻的叫着,每个音节都好像裹了层糖, 甜丝丝的。 温妮莎压下心中杂七杂八的思绪, 祭出拖延大法:“我们先,把游戏玩了好吗?” 先把,游戏, 玩了。 怪物没等到明确恢复,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就很难受。 酸酸涨涨,这是曾经和公主在一起时没有过的。 骷髅人回到家,坐在王座, 发了好久的呆。 观看全程的系统忽然多了几分良心,宽慰祂:“爱情和亲情不一样的。” “爱情的复杂就在于你可以尝到酸甜苦辣。” 系统觉得它真他妈的有思想,完全不像个高级AI。 骷髅人:“我知道。” 系统:“那你在想什么?” 骷髅人:“……” 在想,祂今天格外的奇怪。 竟然想要强迫公主。 明明这是一件很不对的事情。 可祂莫名就想要彻底占有公主,这样不管温妮莎是接受还是拒绝,温妮莎就都是祂的了。 骷髅人的骨头烫的像扔进了火堆,血色眼球都浸着一股子的癫狂,就跟完全没了理智一样。 系统:“?” 它观察了骷髅人一会儿。 “哦亲爱的,我无比确定,你没有脑子。” 骷髅人:“……” 一时分不清系统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骂祂。 实在没有恋爱经验的骷髅人选择场外支援。 首先,非常友好的问候了之下触手怪。 骷髅人:【你最近和公主的生活还兴奋吗?】 触手怪似乎相当郁闷:【我能每天看到她。】 骷髅人:【这,挺好的?】 触手怪:【我在一颗树里面。】 【正在养伤。】 【爱丽丝带回来了个魅魔。】 骷髅人绞尽脑汁安慰祂:【放宽心,公主只是犯了全天下女孩子都会犯的错误。】 【你知道的,她们对漂亮东西没有抵抗力。】 系统觉得骷髅人还是有脑子的。 扯淡也扯的这么有逻辑,让怪物无法反驳。 对面触手怪已经自闭到不回消息了。 但这个回答的很骷髅人。 毕竟这个骷髅架已经舔到帮公主攻略男人了。 还是四个男人。 多么与众不同啊! 在骷髅人要再次进入游戏,帮公主完成日常任务的时候。 触手怪在群里说话。 【我有公主了。】 骷髅人心说,你不是早就有了? 转念一想,触手怪应该是养好了伤,从树里出来,然后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童话的结局。 三头龙回复的很不屑又很是装逼:【公主?我早就有了。】 秀儿生无可恋:【好的知道了。】 群里仅存的一个寡王,在狗粮无处不在的夹缝中苟延残喘。 史莱姆:【恭喜恭喜。】 骷髅人纠结片刻:【我也想追公主。】 【可以共享一下经验吗?】 史莱姆:【放个耳朵。】 触手怪慷慨回应:【好!】 骷髅人带着触手怪给出的锦囊妙计进入了游戏。 当然,在帮温妮莎做日常任务的时候根本用不上这些。 系统跟着骷髅人,看祂帮温妮莎攻略男人:“……”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复杂到它的数据库都更新了好几遍。 没办法,毕竟这相当于“老公深爱老婆,但在老婆的要求下,帮助老婆出轨”。 虽然祂们之间的关系称不上出轨,但实在是……太过凌乱。 导致系统的数据库都凌乱了不少。 系统将骷髅人的事情存档,并且标记了个名字。 【舔狗の究极进化】 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变故出现的猝不及防。 没有记忆的温妮莎显然对这个游戏玩不长久,甚至对男人毫无兴趣,尤其是对着这四个男人。 ——温妮莎要的也不是他们在感情上痛不欲生。 他们四个向来自私自利,压根没有感情这种东西,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会一边痛不欲生缅怀感情,一边开始新的生活。 而对他们没有兴趣的温妮莎在游戏之中做的最多的便是逛帝都。 怪物见温妮莎玩的差不多——祂们的计划就是,把这个四个男人捧到最高点,然后再让他们狠狠跌落。 便准备让温妮莎离开了。 而这场游戏的变故,是骷髅人发现,被攻略的四个人竟然准备先对温妮莎下手。 简直不可原谅。 怪物决定让温妮莎先脱离游戏,然后祂来替温妮莎做剩下的事情。 系统如今已经在复杂关系的锤炼之中成为了一个刻薄的点评员:“小骷髅,这就是你成为不了王子的原因。” 骷髅人:“?” “难道我应该杀掉公主?” 祂指责系统:“你太残忍了。” 系统:“不不不。” “我的意思是,舔狗做到你这种程度,只能是备胎。” “从来没有哪个优秀的王子,执着于做备胎的。” 骷髅人反应淡淡:“哦。” 系统难得升起了一股愧疚,“也不要太难过了……” 公主知道你做的事,一定会很感动的——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骷髅人:“我不难过。” “我也不是王子。” 系统心说对不起我真是太刻薄了怎么能这么伤一位舔狗的心呢。 骷髅人又美滋滋:“我是国王。” 系统:“……” 呸!狗比! 斯黛拉离开了游戏。 ——这次的角色扮演玩的一点意思也没有,温妮莎和祂都没有对手戏,这就导致怪物在这场游戏之中情绪越来越低落。 还没有得到公主的安慰。 哦不对,还是有安慰的。 比如。 “你今天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哎,要不今天别打了?” “你放心我不会找别人做代打的。” “你可以休息休息,一个游戏而已,身体重要。” 骷髅人非常感动,然后继续玩游戏。 并且扮作斯黛拉在游戏中死去。 再之后。 就是重新再讲温妮莎拉进来,让被攻略的角色跌入深渊。 怪物还特意写了个完美剧本,可惜,等到剧情开始,完全脱离大纲,像野马一样,早就没了中心思想。 导致系统每天都在小黑屋中度过。 这种颓废日子真是让系统禁不住感慨:它这无处安放的魅力,竟然没有能发挥的余地。 还要每天都吃狗粮。 虽然系统觉得,温妮莎回想起记忆,说不定会对这种堕落而迷醉的日子深恶痛绝,进而会导致这一段感情曲折离奇。 但不知为什么,系统就很喜欢看这种场面。 尤其是在怪物给它转了99999999的金币之后,它就更想要看这种场面了。 这种迫切的心情,让系统觉得,它一定是做寡王太久,所有才会这么讨厌狗粮。 而终于尘埃落定。 怪物回到了家,坐在王座,看着虚拟世界之中的温妮莎,等着她出虚拟世界。 那些蒙尘的记忆也逐渐浮现出来。 就是不知道出来的时候,温妮莎是选择十四岁还是十八岁。 系统按捺住看好戏的心情,虚情假意的安慰骷髅人:“如果是十四岁,你还可以重新再给她过一次十八岁生日呢!” 骷髅人反问:“十八岁以后,就不能再过十八岁生日了吗?” 系统:“……” 骷髅人说:“温妮莎永远十八。” 系统:“……” 呸!狗比! 温妮莎现在确实面临着两个选择。 完美的虚拟世界几乎可以当做一个真实的世界,在里面度过的时间,所有的经历,自然也极为真实。 这种情况下,完全可以选择快速成长。 温妮莎原本是想要选14岁的。 虽然有点不要脸,但她还是很想要做个小孩子。 可恢复记忆。 想到和骷髅人做出来的疯狂事情。 那些麋乱而沉沦的记忆。 温妮莎沉思。 …… 等待是最煎熬的。 尤其是最后几秒钟的时候。 骷髅人在心中没倒数一秒,就觉得怎么会有这么慢的时间。 祂说:“我要更改星球的时间。” 系统:“……怎么改?” 骷髅人沉思:“时间太单一了,我希望它时快时慢,又可以倒退又可以快进。” 系统为祂这种天才想法鼓掌:“加油。” 反正是你自己的星球。 你想要怎么制定规则都可以。 忽然泛着漂亮光彩的传送阵出现。 骷髅人的血色眼球在传送阵映照下折射出漂亮光泽,熠熠生辉。 里面隐藏不住灼热而滚烫的情意,如熔岩般将走出来的公主包裹住。 祂冲过去,抱起已经十八岁的温妮莎,冰冷的骨头抵在她的发顶:“欢迎回家。” 家。 这个栖息地竟然也能赋予如此温馨的字眼。 怪物傻乎乎的搂住温妮莎,几乎要当她的一个挂件。 温妮莎推开祂,笑着说:“别闹了,我快喘不过气了。” 骷髅人委屈:“可你根本不用呼吸啊。” 温妮莎:“……” 怪物:“我可以抱你吗?” 温妮莎:“……好啊。” 你不是已经在抱着了吗? 骷髅人的骨头忽然变的很大,像从前那样抱小孩一样抱起温妮莎,让她看着这块阴森恐怖的地域。 其实相对于最初的恐惧之地,这里已经改变了很多。 多了玩具房,多了衣帽间,还有一座小公主必备的城堡,还有温妮莎最喜欢的魔法森林,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生物。 ——都是骷髅人的分-身。 处处充斥着温馨。 而她不在的时候,怪物还特意重新布置了一番。 具体表现在,又给她建造了一个童话般城堡。 温妮莎搂着骷髅人的脖子,眨眨眼,有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正在酝酿。 怪物紧张:“温妮莎,你还没说过,你喜欢我的。” 温妮莎:“……” 怪物委屈:“你以前总是说很喜欢我。” 温妮莎:“……” 十二三岁的喜欢,和十八岁的喜欢,完全不一样的。 她嘴巴动了动。 在骷髅人鼓励的视线之下,在祂翻滚着红浪的温柔而炙热的眼神注视之下…… 完全说不出口。 温妮莎把脑袋埋在祂颈窝,不想说话。 骷髅人又问:“我可以亲你吗,温妮莎?” 温妮莎把头埋的更深了。 怪物不说话了。 这次的沉默太久。 久到温妮莎忍不住缓缓抬头,偷偷瞄了眼怪物。 正巧。 和怪物一眨不眨,盯着她看的视线对上。 温妮莎沉默了会儿。 “你让我,想一会儿,好吗?” 怪物将她抱的更紧:“好的!” 公主沉思的时候。 系统良心发现,点拨怪物:“你可以循序渐进,从哥哥到恋人,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骷髅人感叹:“你好有经验的样子。” 系统骄傲:“那当然!” 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然后它就见骷髅人拿出了透明屏障,噼里啪啦打字。 骷髅人大部分聊天不会防着系统,但偶尔会。 系统一个AI,一般来说,不应该有什么好奇心的,但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看看怪物在聊什么。 系统:为什么隐隐有一种被踢出家族的错觉? 可以骷髅人挡的很严。 系统什么也看不到。 骷髅人:【@卑微等待の舔狗,最近还好吗?】 卑微等待の舔狗:【还好。】 字里行间都透着疲惫的样子。 骷髅人心说系统明明很有经验,怎么格式化以后,这么坎坷? 祂问:【出什么事了?】 卑微等待の舔狗:【你知道……】 【抹布文学吗?】 三头龙:【!】 骷髅人老实回:【我不知道。】 【@三头龙,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史莱姆:【[/傻笑]】 触手怪:【?】 【@史莱姆,你怎么了?】 卑微舔狗の等待将群名改为抹布文学受害者联盟。 三头龙立刻表态:【我和公主,彼此身心唯一。】 史莱姆面色严肃:【我就要上位了。】 触手怪:【狗儿,你好惨。】 已经了解抹布文学的骷髅人,叫了声系统。 系统:“干嘛。” 骷髅人语重心长:“多看点书,积累一下理论经验。” 系统:“我有数据库。” 骷髅人:“不。” “你的数据库太健康了,需要一点颜色。” 系统:“?” 多年以后,系统回想起这段对话,都想要暴打骷髅人一顿。 妈的!狗比! 老子追不上公主,经历抹布文学,和活儿好不好没有半点关系! 骷髅人为什么会觉得。 它会经历抹布文学,是因为活!不!好! 骷髅人友好提醒了系统后就安心等待温妮莎的答复。 五分钟过去了。 “温妮莎……” 没有回应。 祂扭头看向温妮莎,“……” 睡着了。 怪物抱着公主一起睡到了香香软软的大床上。 就像在列车包厢里的那样,挤进了公主的怀抱。 温妮莎:“……” 怪物吧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就醒了。 毕竟也没睡熟,只是从游戏出来有些疲惫而已。 一人一怪物大眼瞪小眼。 温妮莎:“……” “我们睡一觉,刚好能赶去童话星球,去玩角色扮演。” 骷髅人认真:“我演大灰狼。” 温妮莎心说这么富有特色的狼人让你说的这么可爱。 骷髅人又认真问:“你可以演小红帽吗?” “……为什么?” “因为大灰狼把小红帽吃了。” “……” 骷髅人搂着温妮莎纤细的腰肢,非常有礼貌的询问:“ 我可以吃了你吗?” 顿了顿,又补充,“不是真的吞掉你。” 怪物忽然娇羞,缠缠绵绵的喊着: “温妮莎……” “我有好多系统,可以创造一个童话世界。” “你想玩吗?” 温妮莎:“……” 她闭上眼睛,心想,还好没有用十四岁的身体出来。 她问:“你想玩哪种童话?” 总觉得,会是暗-□□。 骷髅人也没想好,但忽然想到一个词语:“抹布文学?” 温妮莎:“……” 公主和怪物的讨论话题坐了辆车上了高速。 她现在合理怀疑,创造出来的童话世界,是不是只能成年以后进。 怪物蹭了蹭温妮莎的脸颊:“温妮莎,你觉得可以吗?” 温妮莎慢半拍似的摸到脸颊,对上怪物亮闪闪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愣神,过了会儿,又笑了:“听你的。” 怪物也咧开嘴巴,笑着。 有点恐怖,又有点可爱。 温妮莎钻进祂怀里:“好了,睡觉了,等醒了,还要去玩游戏呢。” 怪物:“嗯!” - 某个系统创建的,虚拟的童话世界。 温妮莎穿着红色披风,衬得肌肤更加娇嫩,如奶油般白皙,也显出几分娇小。 她挎着小篮子,欢快的穿过田野,又被路边的野花吸引。 走走停停,很是快乐。 但她不知道,在草丛之后,隐藏着一头饿狼,祂的眼睛是绿色的,但光线暗的时候,却又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正贪婪的盯着游玩的少女。 温妮莎蹲下摘果子时,毫无防备的被饿狼扑倒,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颈就传来黏腻而温热的触感。 一头狼,爪子按在她的后背,头颅垂在她脖颈出,坚硬的毛发蹭在她娇嫩的肌肤,留下浅浅的红色印记,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肌肤上,让她不自觉抖了抖。 忽然。 狼又变成了骷髅。 温妮莎被骷髅人抱在怀里。 “……” 温妮莎心中格外委屈,完全不知道怪物在想什么,突然就偏离剧本。 怪物比她还委屈。 “你是不是更喜欢狼?” 温妮莎断句断的很个性:“不是你,要,追求,刺激,吗?” 怪物难过:“我能感受到,你很喜欢。” 温妮莎默了两秒,坦诚:“是的。” 怪物委屈的都要哭了。 “骷髅不好吗?骨头明明也很漂亮的。” 温妮莎提醒祂:“……按照剧本,我应该是能跑掉的。” 怪物头点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 温妮莎,你好像很失望。” 温妮莎:“……” 她翻了身,哄骷髅人:“因为都是你,所以我才喜欢。” 骷髅人:“是吗?” 温妮莎心想怪物果然是在一直进化,都不好哄了。 她诚挚的回,“是的。” “因为对方是你,所以才会期待,会喜欢。” 骷髅人强撑不过一秒。 搂着温妮莎在草丛里打了个滚,笑的像个傻子:“我可以亲你吗?” 温妮莎歪了歪脑袋,在祂忐忑又克制的眼神中,弯了弯眉眼:“好啊。” 阳光正好,清风徐来。 怪物亲吻了公主。 ——END—— 第62章 01 你向我求救 D001号是D星球的一号系统。 现在这颗星球也只有祂这么一个系统。 不知过去。 不看未来。 活的混混沌沌。 甚至连这个神格也得到的模模糊糊。 大概是, 也不想要这个神格,只想要做一个肆意妄为的系统。 不过还好。 有一群朋友。 直到某天。 触手怪:【我有公主了。】 骷髅人:【我准备挑个好日子办婚礼,希望你们来的时候, 不要总盯着我的公主看。】 史莱姆:【我想要给公主生个孩子。】 然后一阵兵荒马乱。 群里全都是劝史莱姆这个小白兔一样的吉祥物三思。 ……毕竟, 生了孩子, 公主的注意力就会分一大部分给孩子。 至于沉默的三头龙。 D001压根不想去问祂的感情经历。 祂绝对是怪物感情史上最顺畅的一个,和公主青梅竹马, 感情水到渠成, 每天就陪着公主到处玩, 看一些狗血小说, 日子过得傻呵呵的,精明狠辣的龙族像个傻大个, 只有幸福才会使人变傻,怪物也是如此——最起码, D001现在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 在群聊里,三头龙的沉默等于祂正在陪公主。 DOO19看着群聊,忧愁的叹息。 祂已经是个合格的且格格不入的寡王了。 保持沉默。 不自取其辱。 是寡王最后的倔强。 最终还是没忍住。 【我现在可舒服了,想去玩就去玩, 想去打怪物就去打怪物, 没有公主的束缚……】 打字到一半又觉得没劲儿,删除之后就收了聊天屏幕。 D001在一群迈入春天,春暖花开的怪物之中, 深沉想。 祂以后找伴侣,一定要找一个和祂代码匹配的系统。 最好可以联网,这样双方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想法,还可以一起打游戏, 还可以带着她去打怪物…… 所以说,公主那种娇滴滴的生物…… 算了。 反正祂不喜欢。 朋友们爱的深沉就爱的深沉吧。 祂又重新调出聊天屏幕。 【恭喜啊恭喜[/烟花][/烟花]】 D001心说我可真是个善解人意又优秀的寡王! 过了几天。 群里安静如鸡。 连炫耀讥讽都没有。 D001心想,祂们该不会专门建了个群分享恋爱趣事吧? 祂试探性的问:【要不要去打怪物啊?】 LOVE玫瑰:【陪公主呢。】 没有鱼,只有我:【陪公主+1】 替身转正:【。】 三颗头,一颗心,一个你:【我去。】 D001喜极而涕,对三头龙的热爱顿时达到了顶峰。 并且非常愤怒的痛斥了史莱姆! 太过分了! 人家好歹还发字。 祂就一个句号,一个句!号! 过!分! 祂们所说的打怪物,是一个大型模拟厮杀游乐场,里面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专门为了发泄的。 真正意义上打怪物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是没谁敢来招惹祂们的。 哦,前几天算计骷髅人又被骷髅人绞杀的不算,那纯粹是胆大包天的找死。 D001和三头龙进了游乐场。 三头龙直接选了个地狱难度的场地。 打开一看,呵,模拟的怪物竟然是祂们本身! 三头龙疯了一样去揍自己。 D001既没有揍自己的习惯,更不会去打好友。 索性就在旁边看三头龙进攻。 等祂停下来。 D001:“你今天真威猛。” 三头龙:“憋久了。” D001定期清理过自己的数据,从不沾染颜色数据,但偏偏,竟然想歪了。 祂安慰:“你仨呢,可以理解。” D001说完以后又忽然感叹:“骷髅人就一把骨头架,还没有这些特征呢。” “哦,触手怪就多了去了,每一根触手都在感受春天的气息。” “唉,就是史莱姆,祂跟个小白兔似的,我真怕祂整个变成果冻缩进去。” 三头龙诡异的沉默了,拍了拍祂的泛着流光的数据体型:“清理一下数据吧。” D001:“……” 走到半道儿,三头龙说祂要回去了,家里小孩要吃饭了,得回家做饭了。 祂嘴里的小孩就是公主。 这话太有生活气息,D001一时竟然无言以对,说了个好。 曾经叱咤风云怪物们竟然一个个都开始洗手羹汤,做着琐碎而枯燥乏味的小事,并且乐在其中。 D001忽然感受到英雄迟暮,再不复当年鲜衣怒马的恣意潇洒。 祂与三头龙道了别,走到半路,忽然感受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关于星球本身的,求救。 祂是一堆数据组成的怪物,又拥有了神格,对这些微弱的,趋近于无的信号也相当敏感。 D001心说你运气真好,刚巧遇到我,而我又正巧无聊的游荡。 后来,祂才知道。 运气好的是祂,从来都是祂。 - 这颗星球,毫不客气的说,经历了世界末日的洗礼,完全辨不出最初的样子。 D001踏上这废墟遍地的星球,没有用实体,也没有任何化身,只是以一种意识,游荡在这颗破损各处,寻找着尚且还存活着的生命,顺手救一下,把活着的生命送到宇宙救济处。 祂游荡了好久。 看了眼群聊,没有任何消息。 莫名觉得有几分孤寂。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但不知为何,这一刻,竟然来的这么强烈。 强烈的几欲吞没祂。 “有没有人……” “救救我……” “救救我吧……” D001寻找着声源,扫描了废墟之下生命,检测到了微弱的两个生命——其中一个生命几乎无法勘测到。 废墟之上的残骸被轻飘飘的掀起,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抱着一个75厘米长的人偶。 灰扑扑的,因为灾难,身上已经有好几处破损,左腿和手臂有几处变形,而蒙了灰尘的脸蒙了,却依旧不减半分风华,出尘脱俗。 仅仅一眼。 D001就被攫取全部心神。 而女孩身上除了脏一些,精神恍惚一些,没有受半点伤害。 对于这场世界末日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她看了看四周,紧张的抱住她手中的人偶,小声的可怜:“是你救了我吗?” D001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因情绪波动太大而在空中散发出一圈又一圈的金色碎影,调皮的在这座废墟城市荡漾着,为其度了层温暖的金色外衣。 祂还没回话。 女孩又说:“谢谢你救了我。” 她抽噎了两声,嘴巴嗫嚅,动了好几次,在想要说什么。 终于,她问:“你可以救救我的父王母后吗?” D001又探测了一遍,这颗星球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抱歉,除了你以外,并没有检测到任何生命迹象。” 那种机械音,很清冷,却也有一些刻意的温和——像是看透了人情世故,但却学不会,只能拙劣的模仿。 那女孩哇哇的哭了。 D001又扫描了一遍。 那一会儿明明检测到两个生命,为什么现在只有一个了? 在祂掀开废墟之前,甚至掀开废墟的时刻,那个生命还存在着。 ……一秒钟的时间,就死了吗。 D001长时间没有说话。 这里只剩下女孩的哭声,她十七八岁的模样,看身上的衣服首饰,还有被养的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娇宠出来的,骤然失去了父母亲人,悲声痛哭也是一种发泄。 似乎是哭的太厉害,情绪起伏太大,摇摇欲坠,正好要压在了人偶身上。 D001数据代码闪烁,将人偶猛地抽出,落在了自己手中。 很轻。 像羽毛一样。 没有一点点重量。 又很软。 怀里像是抱团云朵。 祂动作很轻。 心想,我好像找到自己的公主了。 而那个女孩,在没了人偶当垫背以后,摔在地上,陡然发出惊呼。 不过她很幸运,除了摔疼以外,没有任何伤痕。 女孩灰扑扑的小脸残留的泪痕,很快又被泪水冲刷,她泪眼婆娑的望着已经显出身形的D001,眼中浮现出惊艳,咬着唇:“我,那个是我的玩偶。” D001微微挑眉,没说话。 女孩见祂沉默,竟然不敢直视祂,心中升起一股恐惧,但还是知道这是自己能够脱离这片废墟,能够活下去的机会,于是强忍着恐惧,低头大声说:“我叫薇薇安,谢谢您救了我!” “您一定是神明对吗?我愿意做您的信徒,永远信奉您,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求求您,带我离开这里,求求您了。” 不知过了多久。 D001:“有个条件。” 薇薇安含着泪水,抬眸,衬得她的大眼睛更加水润,也楚楚可怜:“您是我的神明,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会同意的。” D001:“我要这个人偶。” 薇薇安一愣,想要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人偶,想要说这是她父母送给她的礼物,这是她父母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但所有的话语,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字。 “好。” 薇薇安甚至连说一些这个玩偶对自己有多重要,有多不舍,从而让神明多一些怜悯都没有勇气。 也几乎是眨眼之间。 薇薇安就到了另一个地方,是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到处是她不认识的东西,那能够在天上飘着的椭圆形东西,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肤色各异的“人”。 或许他们不是人,是神。 她以为是神域。 直到。 D001:“这里是宇宙救济中心,你以后可以在这里生活,也可以等有能力了,再回自己的星球。” 薇薇安一惊,忙说:“我想要跟着您!我在您的身边,哪怕做一个侍女也可以的!” 她本来是一国公主,如今卑微说要做侍女,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牺牲了。 D001:“我不需要。” 薇薇安咬唇,倔强说:“那请您把玩偶还给我。”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这里的宇宙救济中心,是可以救济任何人的。” “您只是把我带到了这里,我只用付您路费就行。” 她越说越顺:“我的星球有很多钱,皇宫里的珠宝砖石还都在那里,那些都可以给你,就当做路费。” “所以,请您把玩偶还给我!” 那是她父母留给她的。 他们说,永远不要丢下玩偶,那是替父王母后保护你的玩偶。 是她父王母后保护她的。 是她父王母后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薇薇安又想要哭,眼中蓄满泪水,眼圈发红,实在太过可怜。 D001只是:“哦。” 那股机械音,没有一点点的情感,就像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薇薇安意识到自己要不回这个玩偶,哇的一声放声哭了起来。 “如果,如果你要带走玩偶,把我也一起带走!我要和我的玩偶在一起!” 哭的声嘶力竭。 但却没有吸引到任何人注意。 这个地方,自成一片区域。 来来往往,无人注意。 薇薇安哭了好久,哭的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但那股来自神明压迫的恐惧早就消失。 直到她止住了哭泣,这片区域才被人注意到。 救济中心的志愿者也赶了过来。 那志愿者挂着温柔的笑容,轻轻扶起她:“我们收到了求救信息,关于你的星球,我们深感抱歉,但来到救济中心,一定会让您感受到家的温暖。” 薇薇安嘴里还在嘟囔着玩偶。 志愿者知道整个星球被毁灭,亲朋好友全都不在,一定是要找个寄托的。 “我们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玩偶,甚至可以按照你脑海中的模样重新定制一个,好吗?” 薇薇安几经打击,彻底晕了过去。 志愿者见怪不怪,抱起薇薇安,回了救济中心。 …… D001抱着玩偶回了星球。 亲手把玩偶洗洗干净,这才发现,玩偶的脸上有一道伤口。 是用小刀划伤的,之后又用黑色的线缝缝补补,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真是这个玩偶的败笔。 除此之外,玩偶的左腿,以及左边的胳膊都已经变形,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复,衣服也破破烂烂。 祂看着这些,陡然升起一股心疼。 迫切想要把这个玩偶复原,不,把她做成最好的模样。 可祂又没学过刺绣。 一时有些犯难。 想了又想。 D001抱着人偶,朝大都市跑过去,那里有专门刺绣的。 祂抱着人偶,看了一下午大师的手法,之后买了几十匹布,调出储存的花样,给人偶做了套华丽而漂亮的衣服。 D001摸着她的脸,缝过针线的地方凹凸不平,摸起来好像有些难受。 祂悲催想着。 寡王做久了,看一个人偶都觉得眉清目秀。 算了。 就当做是陶冶情操吧。 可人偶的手臂和左腿,不管D001更换几次,都会瞬间折断,软哒哒的提溜在玩偶身上,看起来就好像真的骨折一样。 D001又扫描了一遍这个玩偶。 ……好像,隐约能够感觉到,这个玩偶,是有生命的。 祂又再次扫描了遍。 但又没了生命特征。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D001按照人偶是有生命的来照顾她,并且滴上治疗骨折的药剂——一滴就见效的神奇药剂。 更加神奇的,人偶手脚瞬间恢复了正常。 看着完好无损的人偶。 D001先是满足,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好像空荡荡的一角被填满。 祂想,这就是养成系的快乐吗! D001又监守自盗,非常不要脸的从系统商城,拿出了美颜丹,磨成粉末,泡在水中,制造了个面膜,贴在了人偶脸上。 等取下面膜的时候,那道疤痕彻底消失。 触手怪守护祂的玫瑰。 骷髅人玩着角色扮演。 三头龙是青梅竹马水到渠成。 史莱姆……不提也罢。 傻子有傻福。 D001回想着朋友们的恋爱经历,心想,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了。 原来是这么的满足。 祂开始和人偶同吃同住,和她聊着生活的琐事,带她去宇宙各处游玩,祂打怪物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每天从商城给人偶挑选着她需要的东西,还亲手做了许许多多的衣服。 人偶不能与祂代码相连,也不能联机打游戏,更不能陪祂打怪物。 但祂就是很满足。 D001等待着人偶里的生命诞生。 ——或者是,涅槃重生。 她之前一定是有生命的,但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是要好好养伤,祂这么精细养着,人偶迟早会给祂一点点回应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人偶能够产生生命,但管他呢? 宇宙之大,无奇不有。 这一点点小小的神奇,压根不值一提。 ……就算,就算没有回应也无所谓。 她会一直陪着祂,不是吗? 可。 直到某天。 她丢了。 D001的数据代码头一次发生乱码,将整个星球都炸毁的体无完肤,但在即将彻底毁灭星球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那个脆弱的人偶,她经历过星球的毁灭,当时她被压在地下,一定很痛苦的。 只要想想人偶的痛苦,就不想要悲剧再发生一次。 D001想,我要找到她。 找到祂的人偶。 - 薇薇安进入宇宙救济中心以后,最初,她身上的公主脾气还没有磨干净——虽然这里很干净,照顾的很贴心。 但与每顿饭都数十种可供挑选的菜色,又有侍从侍女恭维服侍的感觉相比,完全不同。 她的优越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还有就是。 待在宇宙救济中心是要干活的。 大多都是义务劳动,而且只有劳动了,才能够获得一袋营养液。 薇薇安最初不了解营养液,还觉得这些可真厉害,喝一袋一天都不会饿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种营养液是宇宙之中最廉价的补充体力的东西。 但虽然艰苦,可她的星球毁了,她回去,星球也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她的星球发现还相当落后,还处在星球是四四方方的概念。 体验过高科技,是不想要再回到落后而又空无一人的星球的。 所以,日子艰苦,苦的快要把她的公主脾气磨干净了,但却还可以忍受。 真正让她无法再忍受这里的原因是。 她在某天,听到一阵对话。 “我们过几天邀请秀儿一起玩吧。” “好啊。” “祂最近好奇怪。” “那祂来了不会更奇怪吗?” “为什么?” “唔因为我们把狗骗进来再杀狗?” “……” “祂为什么奇怪?” “祂养了一只人偶。” “嗯……然后呢?” “祂把自己改名为卑微舔狗の等待,在等一个人偶活过来。” “怎么舔的?” “就,奉献全部金钱和感情。” “哇。那人偶会活吗?” “不会的。我和祂们都偷偷感应过,没有生命迹象的。” “唔。” “爱丽丝你在想什么?” “我想要一个人偶。” “爱丽丝,我也可以做你的人偶的。” “可以做好多好多个人偶。” “你想要的样子,我都可以做的。” 话语虽然黏腻而冰冷的强硬,但最后还是委屈巴巴的跟着那个叫爱丽丝的女孩进了人偶制作店。 薇薇安呆愣在原地。 因为莫名的恐惧而不敢上前去打扰,可如今回过神,脑海中全是他们刚刚的谈话。 人偶。 为了一个人偶奉献全部的金钱与感情。 薇薇安安慰自己。 宇宙那么大,人偶那么多,怎么可能刚刚巧,就是她的那个人偶呢? 但还是有一股遏制不住的难过。 那个人偶。 她只是一个人偶。 凭什么一个人偶就能享受那么好的待遇! 从那天开始。 她有意无意的去关注人偶和那个口中所谓秀儿的消息。 但只听到。 某个星球的怪物,大家提起来神色恐惧,敬畏,就连讨论八卦也只敢小小声讨论,还用了祂来代替,连名字都不敢提。 “祂去哪里都带着一个人偶,我朋友去在凯瑟琳餐厅工作的,祂带着人偶共进晚餐,并且请了那天来用餐的所有人,只要他们对着祂的玩偶说一句祝福的话就好。” “我也听说过,在游乐场,祂抱着人偶玩死亡过山车,我姐妹坐在祂后面想要用过山车自杀,听了一路祂哄玩偶的话,感动的哭的稀里哗啦,再也没提自杀的事情。” “这个太假了,祂怎么可能那么温柔?” “话不能这样说,祂温柔,但与我们无关。” 薇薇安听着她们的谈话。 忍不住加入她从来都不参加的小团体谈话:“那你们知道那个人偶的模样吗?” 那几人一愣,没想到薇薇安会主动搭话,但八卦的力量嘛,大家都可以理解。 “当然。” “那人偶做工相当精巧,栩栩如生,就跟真人一样。” “听说她有一头海藻般乌黑的长发,比绸缎还要美丽。” “她还有一双如星辰般的浅灰色眼眸,即便是这种颜色,也依旧耀眼剔透。” 薇薇安对上了这几个特征,忍不住急急插话:“她脸上是不是有疤?有一道特别长特别长的疤痕!” “你在开什么玩笑?” “当然没有了,据说那人偶的皮肤比牛奶还要丝滑白皙。” “不对不对。” “我听说她之前是有疤的,但是祂很厉害啊,祂都有了神格,消除疤痕轻轻松松的!” “祂竟然这么温柔!” “哇我好羡慕那个人偶,我好想做人偶啊!” 薇薇安忽然不顾形象的崩溃尖叫一声,在他们面面相觑之中,拔腿跑了。 凭什么!凭什么!? 明明只是个人偶就能得到这么多的重视!凭什么! 那明明之前就只是她的一个人偶! 一个她想要怎么对待都可以的人偶! 哪怕把她扔进火堆烧成灰烬,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如果。 如果可以重来,她在末日来临之前,一定要先把人偶给毁掉! “你想要重来吗?” 是陌生的声音。 薇薇安一愣:“谁!” “我可以帮你回到过去,让你重新活一次,让你改变未来,你想要重来吗?” 薇薇安忽然激动起来,忍不住双手都在发颤。 回到过去! 改变未来! 她不想要回到空无一人的残破星球,但却想要回到那个有些无数仆从照顾她服侍她,所有人都不得不捧着她的星球! 好在。薇薇安还保留了一丝丝理智。 “你为什么帮我?” 那道声音:“我心善啊。” 一声轻笑:“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薇薇安急忙说:“我愿意!” “好。” “那我们就绑定了。” ——时光回溯—— 薇薇安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是场梦。 可她闭着眼躺在床上,没有刺耳的闹铃,旁边也没有室友起床洗漱的乱七八糟声音,也不用上午工作,下午学习。 身下是柔软的大床,闻到的是淡淡的花草熏香,那丝丝缕缕甜蜜的香味钻入鼻孔,使得每个毛孔都舒张开,舒适的仿佛置身梦境。 薇薇安沉迷了一会儿。 忽然听到脑海中一声嗤笑。 “你忘了你回来要做什么了?” 薇薇安陡然惊醒。 那边正在守着的侍女受到吓了一跳,以为打扰到公主睡觉,匆匆忙忙跪下请罪。 薇薇安在脑海中问:“你一直跟着我吗?” “当然不是。” “我只是想看个戏而已。” 薇薇安脸色有些难看。jpmjdj 任谁的人生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一场戏都不会开心。 她掀开被子,下床。 没有理会还在请罪的侍女,径直问:“我的人偶呢?” 那名侍女疑惑:“什么人偶?” 薇薇安忽然想到,她的人偶是在十七岁生日那天,她父母送给她的。 她皱眉问:“今天是哪一年?” 侍女虽然满肚子疑惑,但还是乖乖回了。 距离她生日,还有半年的时间。 薇薇安决定主动出击,提前把那个人偶买回来处理掉。 等到那位神明来临的时候,无论如何,她都要请求祂带着她。 ……态度一定要好一些。 忽然。 祂好像又听到了一声嗤笑。 嘲讽意味十足。 但短促的又好像是她的错觉。 薇薇安蹙眉,但到底没有说什么,拎着裙摆去找她的母后。 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想到星球灭亡以后,她受过的苦,不自觉红了眼圈,扑倒了王后怀中,哭的撕心裂肺。 王后吓的一跳,先是安抚了薇薇安,随后又质问公主的侍女,问她,公主出了了什么事,怎么没有照顾好公主! 侍女又是跪下,先是讲了公主身上发生的事情,随即又是一阵请罪。 心想,今天简直是在霉运上跳舞,每个脚步都精准踩点,可晦气了。 她宁愿当修理花草的二等侍女,也不想要再留在公主身边伺候了。 等薇薇安哭够了,才说了句她只是做了个噩梦,梦到星球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好害怕。 王后自然是好好安慰她,说什么梦都是假的,不要相信,改天去教堂祈祷祈祷,拜一拜,就能做个美美的梦了。 薇薇安嗯了声。 想着,教堂里的神明都是假的,只有那个在星球灭亡以后,带她离开的神才是真的。 想到那个神。 她就想到了人偶的事情。 薇薇安问:“母后,您最近买人偶了吗?” 王后的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眼神也凌厉了些,却还是温和问:“没有啊,怎么想起来人偶了?” 薇薇安没注意到王后的表情变化,说:“我只想要一个人偶,我最近睡觉总是做噩梦,抱一个人偶,会有安全感的。” 王后笑了笑:“多大个人了,还要抱人偶睡觉。” 薇薇安撒娇:“我哪里大了,我就是母后的小孩!” 关于人偶的事,看来母后现在还不知道。 薇薇安决定去王城里的人偶店看一看,说不定会碰到。 她又陪了王后一会儿,奈何心中有事,总是心不在焉,没过多久就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在她离开后。 王后向身边的侍女说:“去查查公主最近出了什么事。” …… 薇薇安出来没有走多久,就碰到了一个陌生女孩。 她命令道:“站住!你是谁?” 她身边的侍女差点没忍住骂脏话,却还要压抑着小声提醒:“殿下,这位是小公主瑞伊。” 薇薇安立刻训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是最小的公主!哪里又来了个小公主!” 侍女垂头不在言语。 薇薇安叫住瑞伊,却看不清楚祂的脸,只感觉像是被什么阻挡着,隔了一层纱雾,朦朦胧胧,可却能够感受到那股惊艳的美感。 她正要说话的时候。 那声音提醒她。 “回到过去并不是一成不变,多一个妹妹,也很正常。” 薇薇安:“你说什么?!” “我怎么能多一个妹妹!” 那声音。 “哦,也许不是妹妹。” 薇薇安松了一口气,但那口气立马又提了起来。 “是弟弟。” “是你父亲的私生子,接进皇宫的时候,你母后怕你王位轮不到你,便把祂当做女孩养着,随便扔到了宫里的某个角落自生自灭。” “也许上辈子也有这件事,只不过你被保护的太好,不知道这些,而这位公主也躲着你,所以在星球灭亡之前,你都不知道。” 薇薇安心中的郁闷少了许多。 不受宠等于她可以横行霸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 瑞伊走到她对面,竟然比她高好多,压迫感十足。 祂的声线很清冷。 那股清冷让薇薇安想起了那个带走她的神明。 瑞伊说:“我在散步。” 薇薇安不适的退后一步,站在了身后的台阶上,居高临下说:“这个花园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别再让我看到你乱逛!” 瑞伊:“好。” 祂转身离开了。 距离自己寝殿还有两道弯儿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位少女着浅白色素淡的衣裙,屈膝蹲着,海藻般黑色的长发如绸缎般丝滑,两侧掺杂着白色丝带编了一股小辫子,少女感很足。 抬手,抚摸着树上 的海棠花。 宽松的衣袖垂下几分,露出的肌肤比牛奶还要白皙。 似有所感般。 她扭过头,浅灰色的眼膜注入了活力,晶莹而剔透,好似能将所有人看的通透。 “三公主。”她欠身。 三公主没有回话。 三公主激动的想要抱住祂的人偶。 三公主想告诉她,祂快被思念折磨死了。 三公主还害怕这是一场梦,一言都不敢发。 少女歪歪脑袋:“三公主?” 怕惊扰到她一般,祂轻轻问:“你叫什么名字?” “黛安。”她笑了,眼睛弯起来,像个月牙。 三公主心想,她活着的样子,真好看。 祂看的代码狂闪,像是中了病毒了。 黛安见三公主不回话,便又欠身,“不打扰三公主了。” “等等。” 三公主说。 黛安疑惑:“?” 三公主:“我怕冷。” “你陪陪我。好吗?” 四月份的天气,倒春寒。 再加上这颗星球没两年就末日了,天气完全不安常理。 确实很冷。 黛安笑了起来,“好啊。” 三公主带着黛安进了祂的寝殿,这里破败而衰落,就像这颗星球一样。 三公主望着黛安。 视线执着而炙热。 黛安坐着,支着下巴,浅灰色的眼眸落在三公主身上,唇角扬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气质与寝殿外截然不同。 仿佛良家少女陡然变化成了惑人妖精。 “三公主,你知道吗。” “我是亚尔弗列帝国送过来和皇室联姻的公主。” “不过我父王的野心很大,他想要让我勾引国王,做国王的情妇呢。” 三公主说:“不会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不知道是在说,黛安不会做情妇,还是在说,祂不会让黛安做情妇。 黛安托腮望着祂,水润的眸子里好似全是深情,她说:“三公主殿下。” “其实我男女不忌。” 三公主:“?!” “你看我的眼神那么热烈。”黛安站起身,走到三公主身边,从背后勾起祂精巧的下巴,俯身,凑到祂耳边吐息,“三公主还冷吗?” 三公主冷的牙齿都在打颤。 “我,我是女孩。” 黛安亲吻了祂的耳朵:“好巧,我也是。” 三公主正在体内疯狂写代码。 试图遮盖自己身为男性的特征。 “我这会儿不太方便。” 黛安作为女孩子,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很善解人意,“那等您方便。” 她后退一步,守礼的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三公主抿唇:“五分钟,就好。” 黛安:“?” 例假五分钟就走? 准点下班? 但看三公主的模样,黛安心想,也许是她理解错了。 随即又在心中自嘲一笑。 沦落到这个国家,明面上身为质子,实际上是联姻工具—— 想到三公主今天对她的暗示,黛安无所谓的笑了笑,还真是,谁都想要来踩一脚呢。 到嘴的肉又怎么可能不吃。 ……不过,和三公主做,说不定也是个机会。 在这五分钟内。 黛安盯着三公主愈发炙热的眼神,好笑的问祂:“你这样看我,我们以前认识吗?” 三公主一边迅速编写着代码,边点头。 黛安很确信,之前从没见过三公主。 但还是顺着祂的话问:“是吗?我们怎么认识的?” D001答:“你向我求救。” “就像现在一样。” 第63章 02 她是我数据世界,唯一鲜活的存在…… 你在向我求救。 就像现在一样。 黛安微微怔神, 很快就又笑了起来,如殿前那娇艳的海棠花热烈张扬。 大概是把她认错了。 她心想。 她从来没向谁求救过。 也没人能够救她。 只能自救。 五分钟过的很快。 空气也很寂静,似是泛着浓郁的黑从四面八方袭来, 压的人喘不过气。 黛安没有催促, 也没询问, 只是支着下巴出神。 五分钟到了。 五分钟过去了。 快十分钟了。 三公主微微抿唇,望着黛安的目光浸着点委屈, 在控诉她说话不算话。 ——祂都把自己的性别给掩盖了。 “黛安……” 黛安眨眨眼, “?” 她恍然, “哦, 五分钟到了呢。” “你还冷吗?” “冷。” 三公主邀请她的时候说怕冷,需要陪。 黛安理所当然的误会了。 就算三公主再不受宠爱, 也不至于在四月份的天气冷的需要从未有过交集的另一个国家的公主来陪。 哦,也许有交集。 只不过是认错人了。 黛安站起身, 裙摆摇曳生姿, 素淡的小白裙度了层柔光,衬得她肌肤更是晶莹如玉,皎皎生辉。 笑的像个妖精: “殿下,你想要我怎么陪你?” D001眼睫颤的厉害:“陪我睡觉。” “就像以前那样。” 像以前那样? 黛安回想了自己的记忆, 非常的完整, 确实从来都没见过三公主,更没有陪人睡过觉。 但也没有去追问。 只是微微笑了:“好啊。” 现在回去指不定又要被指使着去那条路上待着偶遇国王呢,不如留下。 三公主冷的更厉害了, 浑身都在颤抖,如果祂现在还是代码的形状,一定是要出现乱码,流光体也不停闪烁。 祂站起身, 眼睛变成了透明的玻璃状,仔细看还能看到上面刻着的冷漠代码—— 黛安没看到。 三公主从背后抱住了她,丝丝缕缕的寒气贴在她的肌肤上,仿佛泡在冰天雪地。 ……确实,挺冷的。 D001:“黛安。” 黛安:“嗯?” D001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像是在单纯的重复。 最后总结说名字很好听。 黛安:“……三公主叫什么名字?” 三公主沉默了会儿。 祂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序号,就像是工厂里流水线上做出来的东西,标了型号而已。 恰巧祂是第一个。 是唯一一个。 所以才显得特殊了点。 实际上,并不特殊。 黛安没等到祂回话,也没追问,垂下眼睫,鸦羽般的睫毛如同小扇子般在D001的数据代码上扫动。 D001像之前无数次的那样,问自己的人偶——现在已经活过来的公主,“我可以帮你洗澡吗?” 这种日常的话祂问过好多次。 询问没有生命力的人偶,询问她的意见,然后玩过家家一样的游戏。 日复一日,等待一个不一定能得到回应的结局。 如今终于等到了。 黛安也活了过来…… 等等,活了过来。 D001迅速改口:“我可以先喂你吃饭吗?” 黛安迟疑了下,觉得三公主语气柔柔弱弱,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能够让她拒绝的权力,态度格外强硬。 “好。” 三公主比黛安高很多,骨架也大,衬得黛安弱小又无助,尤其是三公主抱住她,让她坐在大腿上,并且一口一口喂自己吃饭时。 黛安不仅觉得自己弱小无助,还觉得自己柔弱不能自理。 “啊,黛比,张嘴,我们吃饭饭了。” 实不相瞒。 黛安有些吃不下。 并且觉得三公主真矫揉造作。 黛安来到朗鲁帝国后,没少受到慢待,再加上王后派过来的眼线,每天都处在勉强饿不死的状态,但现在,她真的很想跳过吃饭的这个环节,直接进入正题。 “殿下。”她笑了笑,“我可以自己吃。” 三公主按着她的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吻了下她的脸颊:“乖,不要闹,来,张嘴,这个蘑菇奶油浓汤很好喝的。” 黛安乖巧张嘴。 “殿下这里……唔。” 又被塞了一口。 三公主见汤汁从她嘴角溢出来了些,非常自然的垂头亲过,舌尖舔砥干净,眼中的代码流动的更加迅速。 祂在克制自己的激动。 黛安微怔,想要抬手摸摸被舔过的地方,但手又被三公主禁锢,只能窝在她怀里继续接受投喂。 真奇怪。 是因为是女孩子的缘故吗? 竟然不讨厌? “黛比在想什么?” 三公主问。 祂的腔调很奇怪,听起来相当优雅也温柔极了,但却更像是一种模拟的形态,没有感情,带了层面具。 黛安心想,这种会伪装的人很可怕,看起来就像个变态。 她说:“在想,殿下这里怎么没有侍女照顾呢?” 晚上的饭菜,也是三公主亲自去取的——虽然不知道她从哪里拿的,速度这么快。 可就算是再不受宠,也不至于一个侍女也没有吧? 她看不到三公主的表情。 只能感受到三公主语气的低落。 “王后不喜欢我,我没有侍女。” 祂心想,装柔弱会让公主心疼。 然而黛安只是淡淡的哦了声。 三公主:“……” 祂端起酒杯递到公主唇边:“你尝尝。” 猩红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子里打着转,一圈一圈,仿佛出现了残影,拉着她坠入深渊。 黛安张开嘴。 酒很好喝,很醇香,回味无穷。 不像是一个不受宠公主能拿出来的好酒。 她被三公主投喂着。 喝了整整一瓶,不知道是喝饱的,还是吃饱的,只觉得肚子里都是水。 见三公主还要喂她吃饭后甜点,错开勺子:“我吃饱了。” 话音刚落,肚子就被摸了把。 随即是三公主含着笑意称赞夸奖:“嗯黛比真棒。” “那我们要洗澡澡睡觉觉了。” 黛安:“……” 刚吃下的东西,就要吐出来了。 明明三公主之前还很矜持又害羞的模样,怎么突然之间转变这么大? 如果D001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会告诉她。 矜持和害羞是因为失而复得,太过激动而说不出话。 而黛安眼中所谓的“放肆”只不过是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形成的习惯。 祂早就习惯这样照顾黛安。 只不过之前省去了吃喝拉撒。 D001虽然给自己设立了一个不受宠爱,存在感极低的三公主形象。 但数据构造出来的,三公主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是精致。 洗澡的大池子还是个室内温泉池,咕嘟咕嘟,冒着氤氲热气,雾茫茫的一片,虚化周围的景色,朦朦胧胧。 黛安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这种奢侈,国王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公主身上。 腰间的丝带忽然被勾开。 黛安仰头,水汪汪的眼眸看向正专注解她衣服的三公主—— 专注,认真。 甚至是,虔诚。 像是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扣子被解开了几颗。 黛安抬手柔柔的搭在祂肩膀,娇气问:“殿下,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D001温和肯定:“没有。” 黛安身体骤然腾空,被祂抱着进了温泉池,余光看了眼三公主的平胸,凹了下身体,试图遮住自己的身材,免得惹了祂不开心。 ——变态生气的点都是奇奇怪怪,不可捉摸的。 黛安心想,顺着三公主来就好。 当然,这个顺着来。 持续到三公主想帮她方方面面,里里外外都洗干净。 睡觉是一回事。 洗澡去另一个事。 黛安脸色微红:“我可以自己来。” 又是熟悉而强硬的腔调。 “乖,不闹,我帮你洗。” 黛安身体瘫软成一团,好像要融化,和温泉水融为一体。 也许是酒精的刺激,她软绵绵的倒在三公主身上,红着脸说了两句不要,但对方显然更加兴奋,索性她就咬牙闭了嘴。 等洗完澡以后。 黛安腿软的几乎站不起来,被三公主抱着到了床上以后,又察觉到了一个极为尴尬的事情。 汤喝多了。 酒也喝多了。 这种情况下提这种事,显然很破坏气氛,尤其是,旁边还点着香薰,还放着很多奇奇怪怪的衣服,显然三公主准备的很充分。 因为泡了温泉,黛安晶莹白皙的皮肤浑身泛着淡淡的粉色,浅灰色的眼睛眸光潋滟,她轻轻咬唇,神色纠结。 D001代码依旧在闪烁。 闪烁的还特别厉害。 祂检查了好几遍,没有中病毒,完全是正常现象。 祂看到黛安神色纠结,又透着羞涩,代码闪烁的更加厉害。 我真变态。 D001心想。 “黛比……” 黛安心想,别喊了,快点做吧,做完她要快点走,然后去解决一下生理需要。 三公主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拿起了旁边黛安眼中奇奇怪怪的衣服,实际上是D001亲手做了小衣,给她穿上。 “黛比,你真好看。” 黛安仰头,心想,自己今天真的把羞耻丢的彻彻底底。 但令她惊讶的是。 三公主又给她套了件裙子——不是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裙子,就是一件很奢华又很漂亮的裙子。 单是裙摆上镶嵌的钻石就够她来朗鲁帝国带的全部身家了。 三公主眼睛被惊艳填满,“黛比,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偶了!” 黛安:“……?” 人偶? 三公主是把她当成了祂之前的人偶了吗? 黛安心说人偶好啊人偶就不用被睡了。 她乖乖的配和三公主试衣服。 之后套了件粉红色睡袍,戴着粉红色的睡帽,帽尖还坠着个白色的毛绒绒圆滚滚的毛球。 气氛一度十分和谐。 直到黛安有点忍不住。 她咬着唇,一副强行忍耐的模样。 D001再次对自己说,我真是个变态。 竟然喜欢看黛比羞耻隐忍的样子。 祂故意不去问,搂住公主:“我们要睡觉了,黛比。” 黛安看向祂的眼睛。 那里已经恢复正常,没有疯狂流动的代码,只是一双普普通通的黑色眼眸——也并不普通,很漂亮,很精致,像一朵花瓣,带着四季独有的温柔与意境,让人去领悟世界的美好。 最重要的是,没有情动。 也是。 人怎么会想着去睡一个人偶呢? 黛安放心大胆的提要求:“殿下,我想去……” 在三公主温和而包容视线下,莫名有种祂其实什么都知道,但就是要她自己说。 羞耻感倍增。 黛安再次肯定三公主就是小变态。 她扬起一抹完美微笑:“殿下,我该回去了,不然我的侍女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三公主脸色不变,依旧笑的温和:“黛比,不要走。”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 黛安:“……” 三公主语气温和的就像是在撒娇说情人间的暧昧话语——一般都不做数的。 但从三公主口中出来,就像是宪法镌刻在石碑警示民众。 不可更改,也不可违背。 黛安试图和祂讲道理: “我今天不回去,我的侍女会慌乱的……” 这句是真话。 她在海棠树下轻扯花枝,就是因为王后派来的侍女得到了国王会从这里路过的消息,特意让她在那里等着,连动作都是提前设计好的。 但没想到遇到了三公主。 “她们会到处来找我的,我不想连累到殿下。” 这句话是假话。 他们这种还不如朗鲁帝国一个郡大的小国,公主被带走了,侍女们是不敢去要人的。 尤其是,为什么从北边来到南边摘花? 黛安住在南边,南边也是有海棠花的。 这些都是经不得推敲的。 所以。 黛安可怜巴巴的望向三公主。 “殿下,你让我离开吧,我答应您,我明天还来找您,好不好?” 来找三公主。 就不用再被侍女胁迫,去故意偶遇国王了。 简直完美。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会儿忍不住了,黛安很愿意当做人偶陪三公主睡觉的。 “不可以。” 三公主亲了亲她的额头,“黛安不可以走。” 黛安真挚说:“我明天会来找你的,好吗?” 三公主垂眼。 黛安心想,装可怜没用,虽然很惹人怜爱,但她铁石心肠。 D001垂下眼,遮挡住自己眼中飞速流窜的代码,冰冷至极,完全没有看向黛安时的柔情。 很快。 黛安面前出现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 她不由自主的抬手,抚摸到“黛安”的脸颊,凉丝丝的,就像在摸一块冰。 再次看向三公主时。 黛安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还是个会超能力的小变态! 三公主将黛安抱起来,再次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温柔说:“这个是你的克隆品,会代替你回去,这样你的侍女就不会着急了。” “黛安,你可以陪着我了。” “开心吗?” 黛安扯了扯唇角:“殿下是想让另一个人代替我,彻底抹去我存在的迹象吗?” D001一愣:“黛比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抹不去的。”祂顿了顿,“我也不会抹去。” “你的存在,很耀眼的,黛比。” 尽管知道面前这是个小变态,但有一瞬间,黛安还被迷惑了。 在三公主问要不要留下来的时候,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回过神来。 黛安浮现些许懊恼。 不可以怪她意志不坚定,都怪敌人太温柔了。 克隆品离开了。 黛安坐立难安:“殿下,我……” 三公主明明白白就知道她怎么了,偏偏还要这样戏弄她。 “殿下,我想要去……” 三公主下巴抵在她头顶:“要去尿尿吗?” 黛安又羞恼又震惊:“!” 完全没想到看起来优雅美丽的三公主会说出这么粗俗直白的话语。 更让她震惊的是。 三公主像抱小孩一样抱起她:“我带黛比去尿尿。” 黛安再怎么稳重,再怎么成熟也没经历过这种羞耻感爆棚的事。 挣扎着说: “殿下,我可以自己去。” D001见她挣扎的厉害,只好遗憾的放下她。 等待的时候,顺便操纵着克隆品回了宫殿。 - “黛安”回到宫殿。 侍女和侍卫们正在宫殿里吃着晚饭,坐在主位,完全没有想过等公主回来。 他们见到“黛安”还很惊讶。 是的。 是惊讶,而不是惊吓。 是见到“黛安”竟然会回来的惊讶,而不是被“黛安”公主发现他们坐在公主应该做的地位用晚饭会受到惩罚的惊吓。 D001心想,祂的黛安好惨。 没有成为人偶以前,过得都是小可怜一样的苦日子。 成了人偶以后,还要被薇薇安利用。 祂下定决心: 我的黛安,要由我来守护! 侍女站起身,走到“黛安”面前,皱着眉,很是不满:“公主。” 这一声叫的没有丝毫尊敬。 “您怎么回来了?” “黛安”反问:“我不该回来吗?” 侍女探头看她身后,啪啪啪就很打机-关-枪似的:“露易丝呢?” “她不是跟着你,和你一起的吗?” “你们有没有见到国王?不是让你打扮的好看一点,在那棵海棠树下等国王过去吗?” “黛安公主。”她讥笑了声,像老鼠发出的吱吱声,但却刺耳尖锐很多,“恕我提醒您,如果您不能做国王的情妇,您很可能会收到您弟弟的手指。” “您喜欢哪根手指?左右手的拇指怎么样?” 割去拇指。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不能骑马,不能射箭,不能拿笔等等等等……可以说是把一个国家王子的后路都给切断了。 “黛安”眼神微动,浅灰色的瞳孔流淌着的全是匀速滑动的数据。 她抬眼,看向那位侍女。 侍女喉咙一紧,话语再也没法说出口,被扼住脖子似的。 无边的恐惧吞噬了她,让她跌入深渊,不停挣扎,找不到任何出路,而她的身下,是一排排尖锐的刀刃,就等着把她捅窟窿。 紧接着她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她的左右手拇指,软哒哒的耷拉着,显然是已经断了。 但没有人看到,到底是怎么撇断的。 众目睽睽之下。 左右手的拇指在空气之中,在凄惨的尖叫声中,被看不见的东西,割开。 先是很小的一个伤口,流出一点点的血液。 很快,就扩散到整个拇指。 两个拇指被齐齐的割了下来。 血液喷涌而出。 其他的侍女侍卫们看着这个不停尖叫,又因疼痛而打滚的侍女,纷纷流露出了恐惧神色。 他们看向沉默冷静,甚至浮现出一丝冷笑的“黛安”公主,齐齐的打了个颤。 在“黛安”看过来的时候。 未知的恐惧席卷了他们,让他们五官扭曲,声音渐弱,濒临窒息。 转瞬之间。 那股窒息感消散。 他们大口大口的喘息,再次看向“黛安”公主,只剩下了臣服。 跪下,痛哭流涕,求饶。 …… 尽管那群侍女侍卫们在死亡面前挣扎求饶的丑陋模样很可笑。 但D001完全没法笑出来。 祂的每串代码都被怒气渲染,充斥着戾气,重启几遍都没法净化掉那股怒气,只想着要毁灭世界,就让这颗星球提前陷入世界末日,让他们尝尝末日来临前的恐惧。 可这些怒气与戾气,在看到黛安出来的那一刻全部转化为了心疼。 祂闪身到黛安面前。 紧紧抱住她,呢喃细语:“黛安……” 不难听出语气中的心疼。 黛安愣了下:“?” “殿下?” 三公主抱小孩一样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黛安,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 祂任性而幼稚的说着霸道话语: “一点点都不可以!” 黛安:“……” 这是个恐怖故事。 她只希望自己今晚不会再想要去解决生理问题。 三公主是个很信守承诺的小变态,说要抱着她睡觉,就只是单纯抱着她睡。 没有一点点的放肆举动。 像是一个君子。 黛安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而这种安心只持续了几个小时。 等她半夜醒来的时候。 还被三公主紧紧搂在怀里,黛安僵着身体没有动弹。 心想,果然是个小变态。 竟然男扮女装! 慢着慢着。 为什么刚刚一起洗澡的时候,没有发现? 黛安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头顶粉红色的床幔。 嗯…… 还是个喜欢粉色的,爱穿女装的,男性,小变态! 正在这时。 黛安忽然响起了个声音。 “卧了个槽!乖乖!” 黛安吓得一抖:“……” 这真没法控制。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还是直接在脑海中炸开,实在是容易受到惊吓。 她一抖。 三公主也醒了。 三公主睁开眼,眼神清明,没有一点睡意,含着笑意的眼睛望着黛安,轻轻拍着黛安的后背,温声说:“做噩梦了吗,黛比?” 黛安:“……嗯。” 祂动作更加轻柔,“别怕,我在。那些坏东西不敢来的。” 黛安心说,已经来了,就在她脑子里,目前品种未知,但直觉也是个变态。 D001温和说:“我给黛比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黛比想听什么?” “史莱姆和公主的故事,可以吗?” 黛安无所谓:“好啊。” D001嗓音温润,又很有质感,磁哑而勾人:“从前有一只透明的史莱姆,祂爱上了一位公主。” “祂天真,活泼,可爱,烂漫。” 三公主插了一句题外话:“当然,都不如我。” 黛安:“……嗯。” 祂继续讲:“祂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来召唤到了公主身边,在经历了小黑屋,当替身,虐身,虐心,假死,之后种种,终于感化了公主。” “祂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三公主问是不是很感人。 黛安:“……嗯。” 她脑海里又是一声惊雷。 “乖乖!我来错地儿了!” 来错地儿了? 黛安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听三公主又问她喜欢这种情节吗? “喜欢。” 还没有人给她讲过睡前故事,没有人会在她半夜惊醒再哄她睡觉——哪怕是侍女都没有过。 这种虚幻的温柔,虽然故事本身不怎么样,但她还是很喜欢这种被人哄的感觉。 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说。 “说不喜欢。” 黛安心想我才不听你的呢。 那个声音大概知道了黛安的想法,声音很是沉痛: “你会后悔的。” 黛安没理会祂,和三公主说我困了,我们睡觉吧。 三公主非常暖心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还给她唱着摇篮曲,见她没有睡意。 又很贴心的再讲了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黛安的小公主,她走在路上,啪叽,掉了下去。” “你猜她掉到了哪里?” 黛安不想进行这种以自己为主角的幼稚问答,委婉提醒三公主:“这样一问一答,我会更精神的。” 三公主诚恳认错。 然后自问自答:“这个叫黛安的小公主,掉进了我的心里。” 黛安有些触动…… 脑海里的声音格外暴躁: “讲个屁的土味情话,简直是当代油王!” 黛安:“……” 那点点莫名的触动,烟消云散。 三公主:“快睡吧,熬夜会死人的 。” 黛安眨眨眼。 脑子里还有个东西,实在睡不着。 三公主温柔一笑:“再不睡觉,我把你眼皮缝起来。” 黛安:“……” 她乖乖闭眼,感受到三公主的手指摸到她眼皮,有些紧张,不会真的要缝起来吧? 但最后只是轻轻落下一个吻: “祝你好梦,我的公主。” 黛安翻了个身,缩进三公主的怀中。 贪恋这一点点虚幻的温柔。 至于脑子里的声音。 并没有再出现。 翌日一早。 黛安醒过来的时候,三公主并不在她身旁。 脑子里的声音还没走。 “你昨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黛安撇嘴:“我昨天没和你说话。” “祝你好运。” “你这个喜欢小黑屋,喜欢强迫的小公主。” 黛安:“?” “三公主会尽力满足你的。” 黛安:“??” “我只是,单纯的表达自己喜欢祂讲故事而已。” 她揉了揉脸,扯开这个话题,“你是谁?” “哦,我是一个帮助公主实现愿望的系统,你可以叫我的乳名。” 黛安:“?” “系统酵母。” 黛安:“……” 系统:“你还可以叫我辛德瑞拉,你可以亲切的称呼我,瑞拉。” 黛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然,我还有一个名字,你可以叫我姑姑。” 黛安:“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是个灰姑娘,还没走成为辛德瑞拉。” 黛安心想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系统则是在想,好惨啊好惨啊连个正经童话故事都没听过。 黛安:“你昨天不是说自己来错地儿了吗?” 系统:“来都来了。” 黛安:“……” 系统:“我之前有想过帮你制定计划,让你走上公主巅峰。” “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黛安:“所以呢?” 她试图暗示对方:“既然没事了,留在这里也很浪费时间啊。” 快点走吧。 她实在不想要有个东西在她脑子里。 系统:“来都来了。” “……” 系统:“哦对了,还有个事情,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未来?” 黛安:“?” 系统:“我们是来帮公主走上人生巅峰的,一般都是重生。” “但你的情况特殊。”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未来?” “不用了。”黛安说。 系统:“???” “以不想知道未来吗?可以方方面面到很多小事的,这些你也不想知道吗?” “无所谓啊。” “我不在乎我的未来。” 系统:“你弟弟呢?” 他翻了翻这里的记忆。 黛安公主与她的弟弟爱德华一母同胞,还是龙凤胎,自小相依为命……尤其是黛安公主,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几乎完全成了继王后手中的棋子。 黛安:“他会活着吗?” 系统:“会。” 黛安:“这就够了。” 怎么听也怎么不像是相依为命的亲姐弟能说出来的话。 系统心想,不对啊。 这和资料显示的完全不一样。 他又去核实资料信息。 哦,这个世界也不应该有三公主才对。 哪里出现bug了? 系统抱着试试的心情问她:“那你为了你弟弟都答应去勾引国王了。” 黛安没回他。 她微微闭上眼,想到继王后,想要爱德华。 她和爱德华并不像外人看着的那么亲近。 只是,她需要爱德华活着。 三公主端着饭走了进来。 粥香四溢,太过勾人。 黛安忍不住睁开眼,浅灰色的瞳孔都是对食物没有渴望—— 对于一个长期吃不饱的人来说,食物是真的很难得。 三公主直接把瘦肉粥端到了她床边,还搭配了可颂面包,祂眼神亮晶晶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亲手做的,黛比。你尝尝。” 说着,举起了勺子。 黛安说:“我还没有洗漱。” 三公主说对哦都怪我是我太粗心了。 黛安很灿烂的说没关系。 黛安以为两人都是在开玩笑。 但没想到三公主是真情实感的在愧疚。 好像忘记给她洗漱是多么十恶不赦一样。 D001怀着自己怎么能没照顾好公主的愧疚,给公主洗漱完毕,还擦了香喷喷的水乳,给她编了个漂亮而整洁的小辫子,最后坠了个黑色的蝴蝶结,搭配了昨晚试的黑色裙子。 今天的小变态是黑色系的。 做完这一切。 D001看着自己的杰作,眼神冒光,“黛黛,我从来没见过比你还要漂亮的公主!” “你是最耀眼的!” “最闪耀的!” “最出彩的!” 黛安心想,这个虚幻的梦实在太容易让人沉迷了。 怪不得糖衣炮弹那么难以抵挡。 系统呸了声:“小恩小惠!” “黛比,快看也系统商城,你想要什么,都是你的,别被祂这种土狗迷惑!” 黛安:“……” 实不相瞒,她脑子里的这个东西,一直在打破她的梦境。 系统又拖着音调哼唧了两声:“黛比,这是条老土狗,你千万不要被祂迷惑。” 黛安:“……好。” 系统又问她要不要在商城里挑点东西。 黛安非常义正辞严的拒绝了。 里面的东西最低价都是一百金币起步的,她只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可怜,买不起。 三公主向昨晚一样,很贴心的抱着她,喂她吃了饭,还和她讲了讲瘦肉粥是怎么做的,并且问她有没有想吃的,祂都可以做。 黛安咽下煮的软烂的粥,沉默了会儿,说想吃千层面。 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很廉价的食物,在她的国家,大街小巷都有卖这些的,但她从来没吃过。 只能看别人吃。 继王后是先王后的侍女,在做侍女的时候就是国王的情妇。 先王后难产死亡后,侍女就上了位,成了新一任王后。 自小在继母手下长大的黛安,过的比侍女都不如,挨打挨饿都是日常。 至于国王。 在先王后活着的时候找了情妇,等先王后死了,又开始守身如玉,觉得是自己愧对先王后,连带着在他看来,害死先王后的一对儿女也面目可憎。 任由继王后将所有怨气发泄在黛安他们身上。 至于千层面。 是有一年冬天,她被王后派去在院子里扫雪。 那天雪下的很大。 黛安穿了两件夏天的衣服,两件秋天的,最后还套了个冬天穿的裙子,依旧很冷。 她穿着早就不能御寒的衣服,盯着大雪,吹着寒风,扫着院子里的雪。 扫完了,才可以回屋。 当冷到一定程度,就感受到不冷了。 四肢都有些麻木,甚至开始发热。 手中忽然塞了个暖炉。 是一个侍女,比她大一些,大概有十六岁的样子。 她笑起来,脸颊两边有个酒窝,说这个送给你,你拿着暖暖吧。 黛安看了看周围,没人。 连忙递给回去,“你离我远一些,帮我会受到惩罚的。” 皇宫里每个人都可以去欺负黛安却不会受到惩罚。 但如果心怀善意想要去帮她,那不好意思,王后的雷霆手段你一定是能见识见识的。 侍女笑着说:“没关系,王后不敢惩罚我的。” “我哥哥立军功了,这个时间,王后不会惩罚我的。” 黛安微微蹙眉:“她很记仇的。” “现在不会罚你,以后也会找个机会罚你的。” “谢谢你。”黛安把手炉递了回去,“你去帮助别人吧。” 侍女看到她冻的通红的小手,沉默了会儿说,“这会儿没有人,你先用一会儿,等到时候,你再偷偷还我,好吗?” 她说完就跑远了。 黛安微微抿唇,一边握着小巧的手炉,一边扫着雪。 又有侍女过来了。 听到那位给她手炉的侍女和其他的侍女聊天。 “……对啊,我哥哥今天回来了,我妈还做了千层面,说等我们回去吃呢!她做的千层面可好吃了!有一套独门秘方,隔着门都能闻到香味!” “真的吗?说的我都想吃了……好了,我决定了!我今晚也要吃千层面!” 她们又聊了些别的。 还聊到了她,说她真可怜,大冬天,下着雪还要扫雪,连口热水都喝不到,云云。 黛安心想,是啊,太可怜了。 那年冬天真的很冷。 黛安有时候会想,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呢? 为什么她可以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天,扛过那些辱骂殴打,坚强的活了下来? 为什么呢? 好像是,为了等谁。 等谁,过来找她。 脖子上忽然系了条围巾,薄薄的,装饰的作用为主。 三公主又给她戴了顶小帽子,“走吧,黛比,我们出去转一转,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黛安说好啊。 朗鲁帝国的皇宫,黛安还没怎么逛过。 说来也奇怪,明明黛安所在的国家只不过是一个小国,但在其他国家都住在宫外的时候,他们竟然可以住进皇宫。 一定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刚出了门。 比昨天要冷一些,没有太阳,厚厚的惨白云层笼罩在头顶,压抑极了。 风一吹。 三公主拉着她回了屋子,握着她的脚踝,给她套了层保暖丝袜。 黛安双手按在祂的肩膀,不安的蜷缩起脚趾,最终又踩在了三公主的膝盖上,保持平衡。 她说:“你都把我看光了。” 三公主眼睫忽闪忽闪乱动,再次强调:“我是女孩。” 系统:“呸。” 黛安想到昨晚感受到的,非常赞同系统。 三公主很快恢复镇定:“好了,我们出去玩吧。” 黛安:“好哦。” 走了两步。 她忽然说:“你一定把你的人偶照顾的很好。” D001骄傲:“当然。” “她是我数据世界,唯一鲜活的存在。” 第64章 03 恋爱中的怪物啊 黏稠的白色在天空晕开, 层层笼罩,遮天蔽日,单调而惨淡, 将皇宫内的花草树木, 宫殿楼阁也打了层黑白阴影, 仿佛被鬼怪吸去了色彩。 三公主牵着黛安慢悠悠的逛着。 朗鲁帝国比亚尔弗列帝国要富裕的多,但可惜三公主住的地方极为偏僻, 入目尽是荒凉。 黛安心想, 如果不是见识过里面的奢华, 她还以为三公主是和她一样的小可怜。 她侧头看了眼三公主。 恰巧, 撞进三公主温和的眼睛里,就像是昨晚舒适温暖的温泉, 哦暖洋洋的,让人想要一直泡下去。 黛安移开实现。 总觉得三公主有些过分激动与兴奋。 祂看她的眼神, 就跟看一个全身瘫痪残疾人重新站起来活动一样。 亢奋的有点点渗人。 祂们逛的没有目的, 见了岔路,黛安跟着感觉走,三公主跟着黛安走。 ——说是跟着感觉,但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专门挑看起来相对荒凉的道路走。 最起码不会碰到王后公主之类的。 黛安心想, 其实在朗鲁皇宫也不错,最起码不用见到继王后了。 三公主微笑,温和问:“开心吗?” 黛安点头, “嗯。” 见不到讨厌的人,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等又过了一个拐弯,景色忽然精致了起来,多了几分颜色, 花草树木也修剪的很漂亮,和刚刚的荒凉大相径庭。 黛安提议:“殿下,我们回去吧。” 三公主疑惑侧头:“黛比累了吗?” 黛安点头。 实际上并不累,她很少有这么闲情逸致的逛过哪里,闲逛这种事被继王后知道,是会让她忙起来的。 但这种繁华景色的花园,黛安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来游玩的。 ——别人看不惯你,有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讨厌一个人,就是这么霸道。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腾空而起,黛安惊慌之中搂着三公主的脖子:“殿下。” D001的身高已经压缩到了180,如今抱起大概一米六八的黛安,让她坐在自己臂弯,总觉得格外的娇小柔弱,好像稍微用力,她就会碎成粉末。 “放我下来,好吗,三公主?” 黛安尽量软着腔调,免得激起三公主的逆反心理,并且试图给这个超自然的小变态讲道理:“我们这是在外面,这样不好的。” 三公主:“黛比累了,我想要让黛比轻松一些。” 黛安和祂商量:“等回到寝殿,殿下再抱我好吗?” “我还不是特别累,可以走回去的。” 三公主殿下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会儿,说:“那黛比再逛一逛花园吧,等黛比累了我再抱你回去,” 黛安:“……” 这真的是在皇宫不受宠爱的小可怜公主吗?怎么这么胆大妄为,竟然没有一点点的谨小慎微? 哦不对。 祂不是。 祂是会魔法的小变态。 “那,殿下,我们现在回去可以吗?这些景色都没什么好看的了。” D001用祂反应迟钝的脑子思索了会儿,恍然:“黛比是觉得无趣了对吗?” “也是。这里的花朵都只会盛开,没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看能够闭上的话吧,可神奇了。” “好啊,那我们去看看吧。” 黛安告诉自己,三公主是个神奇的女……男子,不要惊讶。 她说好。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 若是昨天之前,她还会担心三公主挨训,受到惩罚。 但见证了三公主的超能力以后,她就觉得,嗯,等三公主对她腻味之后,挨训受罚的就是她了。 还是不要在皇宫走了又去的好,免得入了谁的眼,又碍了谁的事。 一个不受宠的别国公主水土不服生病死亡,实在是太正常了。 亚尔弗列的国王与王后绝不会替她讨回公道。 再离开了繁华景色以后,黛安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这才收回左顾右盼的目光,注视到三公主。 无疑,是一张很精致,很秾丽,也很贵气的脸。 像是经过最缜密的计算,用大自然聚集而来的灵气雕琢而成,钟灵毓秀。 黛安看着祂长长的,黑色睫毛,卷翘卷翘的,又像是蝴蝶的羽翼,忽闪忽闪洒下亮亮的粉末,全都落在眼眸,将其度了层亮闪闪的色泽。 忽然之间。 那双晶亮剔透的眼睛看向了她,温柔似水。 腔调也柔和,也含着兴奋:“黛安在看我!” 黛安微微笑了:“您很好看。” 三公主也跟着笑了,如刚刚看到的,花园之中的鲜花,艳丽娇贵。 真不像是个男孩子。 黛安心想。 大概是上帝也在眷顾黛安,所幸一路上没有遇到侍女侍从,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宫殿。 三公主将黛安放在软椅上,自然而然的半跪下,替她拖去鞋袜,握住她娇嫩白皙的小脚按摩:“舒服吗?” 黛安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哪里都好像很不舒服,又哪里都很舒服。 大概是。 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会因为她说一句累而抱着她回来,又会跪下不嫌她脏而帮她按摩。 要知道,大众普遍脚是人体最不洁净的地方,是脏污的代表。 黛安微微垂下眼睫,看向正虔诚帮她按脚的三公主,专注的仿佛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 像祂帮祂洗澡穿衣喂饭那样神圣而专注。 就跟最虔诚的信徒一般,坚定的守护着自己的信仰。 黛安从小都没有被这么真诚的对待过。 碍于国王的厌恶与继王后的针对,遇见她的人们没有踩上两脚已经是很难得了。 黛安喉咙有些发涩,轻轻问:“殿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D001仰头不解,反问:“这就很好了吗?” 祂疑惑的很真诚。 就像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黛安在心中苦笑。 是,已经很好了。 再好一些,她恐怕很难抵挡住糖衣炮弹,只想要在这虚幻的温柔中醉生梦死。 “黛安?” 三公主轻轻唤道。 黛安重新戴上了面具,笑了起来:“殿下对我真好。” 三公主微微皱眉,抬手抚摸着她的唇角:“黛比,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黛安唇角有些僵硬,非常明显的后倾,错开三公主的手,在三公主愕然与委屈的眼神中,回:“殿下,您要先洗手了。” “我还没帮黛比按摩结束呢。” “嗯,那请殿下一会儿记得洗手。” “黛比的脚又不脏。” 黛安无言以对。 是,不脏。 但你不要用摸过脚的手,再摸我的嘴。 她的脚和她的嘴,并不想要什么亲密接触。 D001认真端详着黛安的小脚,嘴巴里全是夸奖的话语。 “好小,好白。” “好好看。” “还好可爱。” “我一只手都快要握住了。” 祂眨眨眼,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嫌弃,垂下头,轻轻嗅了下,“还有点香。” 黛安想要缩回脚,但完全没成功。 轻微而温热的气流喷洒在她的脚背,好像有股电流沿着脚背传到全身,酥酥麻麻,还有点痒痒的,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来,皮肤也染了粉色。 “殿下,我的脚不疼,不用按摩了。”她试图缩回来。 D001在她的脚背落下一吻,见那圆润洁白又透着粉色的脚趾蜷缩起来,觉得有意思极了,又亲吻了下。 “黛比,你的脚在害羞。” 黛安被祂臊的已经快煮熟了。 她的那点道行在三公主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不不不。 应该说,正常人的道行,在变态面前都不值一提。 她趁三公主看她愣神的片刻,立马缩回了脚,跪坐在软垫上,坚决保护好自己的小脚脚。 三公主看黛安的眼神中全是宠溺,好似不管她做什么,祂都能夸出花,觉得她是全世界的最好。 “黛比现在有想做的事情吗?” 黛安看祂的模样,沉思了两秒:“洗个澡吧。” 三公主:“……” 她在嫌弃我脏! 但很快,D001就欢快说:“好的。” 洗完澡就又能借口给黛比换一套衣服了。 系统商城里还有一套66666金币的豪华套装呢。 祂非常不要脸的监守自盗,没有花一分钱,便将衣服拿出来,提前准备好。 黛安提出洗澡,泡温泉。 目的性非常明确的看向D001的某处,竟然又恢复成了女人。 她感到大吃一惊。 并且不由自主的找脑海中的声音聊天。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一个人从男变成女,又从女变成男?” 系统:“当然有啦。” 他打开系统商城,很是兴奋:“只要998就可以得到变-性药剂一瓶,时效长达三百个小时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要998!” 亮闪闪的998金色。 黛安收回视线,决定远离吃钱商城,做一个朴实无华的穷鬼。 但是。 “你的意思是,三公主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系统吗?” 毕竟三公主看起来就很有钱的样子,非常可能在系统里买东西。 而且系统绑定她的时候还说了,是公主重生后逆袭的系统,三公主的小可怜身世也很符合。 系统说:“答案很接近了。” 黛安:“那,三公主拥有的是另一个种类的系统?” 系统:“答案相当接近。” 黛安不猜了。 反正一定和系统有关就是了。 她很安心而又淡定的泡着温泉,连三公主到底是男是女都不介意了。 当然。 这种安心与淡定,只维持到三公主又要非常贴心的帮她洗漱。 黛安:“不用了殿下,我可以自己来。” 三公主委屈:“为什么不需要我了?” 黛安发现。 三公主最常做两个表情,一种是极为温和而宠溺,一种则是委屈而可怜。 前者极度的包容她。 后者是…为了装可怜让她心软? 总之,这两个表情,都刻板的像是练习了无数遍。 每一次的表情。 都相同,也不完全相同。 黛安被三公主搂进怀里好好搓弄的时候,还在想自己身上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三公主这个拥有超能力的小变态这么费劲? 如果仅仅是因为玩偶,那……也没必要如此演戏。 D001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说:“黛比,你皮肤变的粉粉的。” 黛安并不想回话:“……” D001又说:“好可爱。” 黛安还没来得及回话。 就又听祂温声说: “好像一口吃掉。” “……” 黛安艰难问:“殿下,喜欢吃人吗?” 三公主给她擦白白的泡沫:“当然不了。” “我只喜欢吃黛安。” 黛安并不想让你这个小变态吃。 小变态又笑着问:“你喜欢什么样的链子?” “细一些的,还是粗一些的?” “银的,还是金的?” “还是想要其他什么颜色?” 黛安已经有点想逃了。 脑海中的系统看好戏:“啧啧啧。” “让你说喜欢史莱姆的故事,完蛋了吧,祂在尽力满足你哦。” “你这个,喜欢小黑屋,喜欢虐身虐心的小公主!” 黛安都觉得不可思议。 D001还在追问。 已经开始问黛安喜欢带项圈还是手铐或者脚链。 黛安艰涩问:“可以不带吗?” 三公主天真反问:“可是黛比不是说很喜欢吗?” “黛比是骗我的吗?”祂依旧笑着,温和问。 没有一点点攻击性。 但黛安脑海中全是—— 危险危险危险! 她连忙摇头。 “可是我是亚尔弗列国的公主,国宴的时候,还是要出席的。” 说完又想到那个被做出来的替身,那么逼真,不知道三公主还会不会让她出席。 “没关系,等黛比出席的时候,可以解开嘛。” 三公主顿了顿,又忽然说:“黛比出席宴会,要戴点东西哦。” 黛安:“?戴什么?” 三公主:“黛比想戴什么?” “我……” 她什么都不想要戴,但只想详细知道,那个史莱姆到底玩的有多野。 系统啧啧啧了几声:“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哦。” “史莱姆能够缩小和放大,还可以分割,可以黏附在任何东西上。” “最重要的是,祂是透明的。” 黛安:“然后呢?” 系统:“然后祂让公主戴着祂去喝下午茶了。” 听起来,好像很正常? 但是又有哪里不太对? 黛安苦思冥想,在系统说“穿戴的戴”的提醒下,忽然灵光一现。 脸色乍红乍白。 看向三公主时,脸色很是难看 她问:“我可以不戴吗?” 三公主说当然可以,只要黛黛不喜欢我们就不戴。 黛安松了口气。 脖子忽然一凉,缠绕了层细细的黑色丝带,在锁骨中心坠了颗浅灰色的宝石,和她的眼睛颜色很像。 D001:“黛比一直没有说,我就替你选了。” “这个很好看哦。” 黛安摸着脖子上的宝石,不由得陷入沉思。 她是不是误会三公主了? 明明很纯善的嘛。 系统扫描了一下宝石。没有告诉她,这是一颗取不下来的宝石。 同时也是一颗可以方方面面监视她,追踪她位置的宝石。 呵。 恋爱中的怪物啊。 多么令人无法直视的肮脏而下-流的心思。 D001与公主又在温泉里玩了会儿。 然后D001用大浴巾把公主裹起来,擦干净。 这样黛安有种,祂正在把自己洗干净,沥干水分,下锅吃了的错觉。 她心想,三公主是个善良的变态,不要太过误会她。 三公主给黛安换了件祂很早就做好的浅粉色浴袍—— 因为之前是人偶的缘故,不能够每天都洗澡,浴袍这种衣服只能看,不能穿,穿了也没仪式感。 如今简直是物得其所。 公主太过好看,把衣服衬托的都好看了许多。 三公主弯了弯眉眼,温柔说:“黛比乖乖待在这里,我去给黛比做千层面,好吗?” 黛安连忙说:“我和殿下一起吧。” 三公主制止:“厨房里太脏了,你不要去,我去。” “染上油烟味还要再洗澡的,一天洗澡次数多了也不好。” 黛安只能遗憾的说好吧。 她乖乖坐在寝殿等了会儿,又觉得无聊,便在这里走了走。 后来走到了大厅,发现大厅的装饰是整个宫殿最简朴的,最匹配三公主小可怜身份的。 还没等她感叹什么。 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正要进去的黛安扭头,看到了一位威严的中年男子,非常有标志性的服饰。 她拢了拢浴袍,欠身:“陛下安好。” 等了好久。 等到维持的姿势而膝盖酸疼。 也没有等到国王叫她起身。 忍不住偷偷抬眼。 却正好看到国王双眼通红,看她的目光很是复杂。 第65章 04 公主殿下,求婚的是你 朗鲁帝国的国王名为理查德·朗鲁, 外界对这位国王的评价向来不吝啬溢美之词,多是仁慈和善,做王子时便温和有礼。 总而言之。 听起来, 是个君子一般温润如玉的国王。 只不过。 怎么会见了她露出这种表情? 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也太过不妥了。 门尚未关严, 凉丝丝的风一吹, 吱呀一声钻了进来,扬起黛安的发丝, 更显出那晶莹如玉的肌肤, 与明媚娇艳的容貌。 黛安垂着头, 心想, 朗鲁帝国的国王与亚尔弗列帝国继王后的罚人手段真像,都莫名其妙的就折腾人。 她最近也没得罪过国王啊。 “起来了。”理查德哑着嗓音说。 他看着少女站起身。 大概是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 酸疼而麻,起身的时候, 有些不稳, 衬的纤细身形更显柔弱可怜。 理查德想要伸手扶,可手掌却死死掐着掌心,一动不动,他走到门旁把门关了起来。 阻隔的风来。 免得总有一种, 风一吹便把这娇弱的女孩给吹倒了。 “吱呀”。 门关上。 似是把所有光亮与活力也阻隔, 只余下阵阵死气在这暗沉余光厅内,无端压抑。 理查德背对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黛安·亚尔弗列。” 握着门把的手绷起了青白色, 他转身的时候已经恢复到往常的温和,笑吟吟的问:“在这里住的还好吗?” “挺好的。” 言简意赅。 黛安没有来朗鲁帝国之前,听过一些关于帝国国王的传言,风流多情—— 是爱收集美人的那种风流多情。 据说国王还为自己收集的美人建了个府邸, 莺莺燕燕一大堆。 黛安推测,大概也就是因为国王这个收集美人的癖好,所以继王后才派人督促她去勾人国王。 理查德走到公主面前,见她垂头,鸦睫轻颤,不由得笑出声:“我又不罚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虽然笑的温和,但却侵略性十足。 黛安后退一步,身上忽然搭了件披风,长袍拖地,遮住了公主露出的白皙小腿。 三公主将披风给黛安系好,问国王:“有事吗?” 语调很客气。 但却没什么尊敬。 不像是不受宠的小可怜公主……哦,不对,三公主本来就不是小可怜。 祂是一位拥有超能力的小变态。 黛安似是被吓到一般躲到三公主身后,又忍不住好奇似的瞄了眼国王……没成功。 眼睛被三公主给捂住了。 总之,也不是多重要的角色。 黛安索性就真的躲在了三公主身后,任由三公主巍峨的身躯挡着她。 这感觉很新奇,她心想。 从来没体验过被别人保护着的感觉。 就好像,好像在沙漠里被烈日烤的快干的鱼儿,忽然之间来了场大雨,温柔的大雨。 ——没有救活那条鱼,但却给了她最后的一点温暖。 系统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黛安抓着三公主后背的衣服,揪出了褶皱,眼睫一如既往的垂下,像是真的被吓到了一般。 “我之前活着……” 系统耐心等她的下文。 但久等不到,不由得出口询问:“之前活着怎么了?” “没什么。”黛安轻轻说,“我好像要死了。” 系统:“?!” “你在说什么屁话。” “你有系统!”还他妈是俩系统! “你还有个小怪物,你怎么可能死?!” 黛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个想法。 突如其来的。 就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一样。 她之前活着,一直有一个模糊的目标。 活着,是为了等谁。 而现在。 她好像等到了。 难道自己痛苦的活着,是为了在濒死之前享受一下温柔吗? 黛安心想,那也不错。 也不错。 最起码,这场人生不全部是苦涩的。 不管是系统,还是D001都注意着黛安,察觉到她周身萦绕的活气骤然消散—— 就像是一直以来绷着的那股劲儿散了,徒留下一片苍白无力的脆弱易碎感。 D001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扯入怀中,下了逐客令:“陛下如果没事,就离开吧。” 理查德今天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薇薇安跑到她面前撒娇,说三公主对她一点也礼貌。 虽然他在感情上比较风流,但对待女儿则是真真切切的宠爱,尤其是大女儿因为先天不足而死亡,就更加偏爱薇薇安,将对大女儿的满腔疼爱都转移到了薇薇安身上。 至于三公主,理查德甚至不知道是哪个情人生的,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这就导致。 他完全不允许三公主在他面前,在王权面前,有任何的不敬。 理查德面上是温柔随和,但骨子里确实最冷情与强势。 他淡淡笑了:“怎么?没事我就不可以待在这里吗?” 同时又提起黛安:“亚尔弗列国的公主和你在一个寝殿毕竟不合适,我再为公主安排一个住所吧。” 至于安排在哪里。 按照理查德风流的个性,不言而喻。 黛安并没有理会这句话。 她脑海里系统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刚刚的话题,劝黛安好好活着:“你不是还有个弟弟的吗?你死了,他怎么办?” 黛安靠在三公主怀中,没有回话。 ——爱德华吗? ——爱德华的生死和她一定要有什么关系吗?就好像生来就绑定了一样。 绑定在一起。 让她一定要为爱德华牺牲。 好烦。 黛安把脑袋埋进三公主的胸膛,埋的深了些,试图用这种方式断绝与外界的联系。 三公主柔软的胸膛已经转变的坚硬而充满安全感,是个男人的胸膛。 祂搂着黛安纤细柔软的腰肢,又因为宽大的披风,将公主遮挡的严严实实。 黑色的瞳孔也已经变得冰冷,闪着幽幽的光芒,飞速流淌着代码。 理查德莫名生出些恐惧。 盯着三公主的眼睛,仿佛跌入漆黑深渊。 没了视觉,听觉格外明显。 一阵嗡鸣,又含着滴答滴答的声音,极有节奏,而又挥之不去。 理查德张开嘴,发出“呃,啊”短促的声音,眼神惊恐,想要求救,但却说不出完整话语。 他会死吗? 会死在这里吗? 不不不,不可能的。 三公主怎么可能有胆量杀了他? 理查德如此想着,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 祂会杀死我的。 除了祂怀中的女孩,祂谁也不在乎。 祂可以毁掉整个世界! 理查德终于能够发出声音。 急促的呼吸着,脖子涨红,青筋凸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眼睛流露出的是惊恐。 他后退一步。 听到三公主说:“我想要您给我和黛安公主赐婚。” 冷淡,兴奋。 命令,礼貌。 截然相反的腔调糅合在一起,仿佛将平平无奇的话语也镀了层诡异色调。 理查德连声说好好好。 像是在求饶一般。 祈求眼前的怪物看着他卑微而毫无尊严的态度而放过他。 全然没有刚刚睥睨一切的倨傲。 更忘了他一开始看到黛安时起的心思。 D001抚摸着公主的青丝,满意了。 黛安从三公主怀中探出头,只看到国王屁滚尿流的仓皇背影。 她说:“你好厉害。” D001愣了会儿,才判断出自己应该笑着:“这就厉害了?” 黛安抬手,摸到祂的唇角,将祂的唇角抹平。 “不要笑了。” “你的笑,很虚假。” 像是计算好,每次弧度都一模一样。 D001后知后觉的摸到自己的唇角,垂下眼,随即拉着黛安进了房间,推开门。 千层面的香味扑面而来。 浇了牛肉番茄酱的面看起来红彤彤的,勾的人食欲大发。 三公主说:“我喂你。” 祂没等黛安回话,抱起黛安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口一口的喂她吃。 黛安心想,原来这面是这种味道啊。 酸酸的,甜甜的。 还有着很少能吃到的肉香。 她吃的有点噎,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食物淌过去,火燎火燎的疼,那股疼一下子窜到了眼睛里,但又憋了回去。 系统惊呆了:“有这么好吃?” 好吃的都要哭了? 黛安说:“挺难吃的。” 系统破口大骂:“妈的,饭都做不好,要祂有什么用!” 黛安想了想,认真回:“要祂抱着我。” 三公主的怀抱可温暖了。 黛安心想,四月的天气确实还有些冷。 她挠着三公主衣服上挂着的宝石,一边吃着千层面,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 三公主笑的那么假。 是因为祂身边的那个系统,要祂对她好吗? 所以连笑容,都显得虚假。 不不不,也不对。 三公主本来就是把她当做玩偶的替身。 这些温柔,原本都是祂对待祂的玩偶的。 与她无关。 “喝牛乳吗?”三公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黛安有点撑,她摇摇头。 三公主:“那要不要再吃点水果?” 祂想了想,“吃榴莲吗?” 黛安:“?” “那是什么?” 还从来没听过这种水果。 三公主将榴莲掏出来。 黛安:“……!” 好臭。 三公主忽然兴奋:“我给你烤芝士榴莲吧!” 系统忽然沉痛:“卧槽,这他妈不等于把屎丢进微波炉嘛!” D001见黛安露出抵触情绪,鲜活起来,仿佛将刚刚的沉重一扫而空。 祂也笑了,但又想到黛安说祂的笑容虚假,便敛了笑意。 祂说:“我刚刚很开心。” 黛安:“?” “因为喂我吃饭?” “因为能够娶你。” 祂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却有透着些狂热感。 截然不同的情绪。 让人感觉,扭曲的癫狂。 D001捧起公主柔软白皙的小脸,没有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是匀速流淌的代码。 “我不会笑。” “但我知道我很开心。” “所以想对黛安笑一笑,让黛安知道我很开心。” “我娶你,是件很开心很开心的事情。” 黛安心中一动。 这泡沫般的温柔太像一场梦了。 沉默许久。 她决定戳破这个泡沫: “我没同意要嫁给您,三公主殿下。” D001眼中的代码有一瞬停滞。 在思考公主为什么会拒绝。 祂扫描着房间内一切,复盘刚刚所有的程序。 语言优美。 语气真诚。 余光瞥见了榴莲。 ……等等,是因为太臭了吗? 环境也是一个因素。 D001心想。 祂把榴莲收了起来,用上了空气清新剂。 笑着,温和的,对黛安说:“黛比不想嫁给我吗?” 黛安看着熟悉的小变态模样,觉得自己拒绝了,很可能会被做成人偶。 非常能屈能伸。 “我想。” D001不自觉笑了。 祂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个没有经过计算的笑容。 不过,系统数据库里的繁多经验告诉祂,此时应该稍稍矜持一下。 于是祂羞涩的低下头。 想了想,又极为矫揉造作的捂住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惊喜。 黛安:“……” 公主殿下,求婚的是你。 第66章 05 梦中梦吗? 三公主住的地方是城堡的一栋偏僻小楼。 在哥特式的尖锐高楼耸立之中。 那栋矮低小楼并不起眼。 很容易忽视。 理查德跑的远了, 恐惧感渐消,才有勇气与胆量回头一看。 凉风吹过,树影婆娑。 阴郁影子笼罩着小楼, 像一朵诡怪的黑色云朵在上面漂游, 更似鬼影游荡。 天色渐黑。 那栋小楼犹如凶残的怪物盘踞在这里, 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 打开的窗户如同冰冷的眼睛, 死死盯着他, 将他钉入深渊。 消散的恐惧又陡然升起。 理查德思绪混乱, 只记得逃离。 逃离这里! 逃! “陛下?” 理查德骤然回神, 眼前的场景已经变幻,天色也明媚了许多, 回头再也看不到那栋小楼。 他骤然泄了力,摔在了地上。 呼哧呼哧喘着气, 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直跳, 要跳出来一般。 “陛下,您怎么了?需要我为您去请德维特先生吗?” 德维特是留在城堡里治病的医生。 理查德说:“水……” 侍女连忙给了国王陛下水,然后担忧望着他。 理查德喝了水,慢慢站起身, 走了几步, 缓解刚刚极速奔跑过的不适。 然后又扭头看向这位侍女,还是个熟人,他哑着声音问:“你怎么在这里?” 国王的声音磁性而沙哑, 撩得安娜脸色微红。 她小声回:“我要回去照顾黛安公主了。” 安娜是黛安的侍女。 也是继王后手中的刀。 理查德微微颔首,忽略掉残留的恐惧,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黛安的容颜。 漂亮而熟悉。 给他早已沉寂的心注入了活力。 他扶上胸口,那里砰砰乱跳。 是很新奇的一种感觉。 忽略掉刚刚突如其来古怪的恐惧。 如今脑海中全是黛安的音容笑貌。 她像一朵尚在开放的花, 泛着脆弱的白,却又含着一抹娇嫩的浅粉,带着对世界的懵懂与好奇…… 让人想要在上面肆意涂抹。 上次有这股冲动还是十六年前。 见到贝丝的时候。 但与十六年前的不同。 他心中充斥的,更多的是一股的毁坏欲。 理查德看向安娜,看到她脸上的娇羞,再也没有昨天初见的心动,只觉得无趣。 “黛安公主有什么喜欢的吗?” 安娜一怔,垂眼遮住眸子的情绪,柔声回:“公主性格比较孤僻,和我们交流并不多,每天都呆在自己的房间。” 她停顿了下,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不过公主来朗鲁帝国的路上,经常提起您,应该是很崇拜很喜欢您的。” “哪个公主?我怎么不知道皇宫里还有公主这么崇拜喜欢陛下的?” 朗鲁帝国的王后走了过来,她保养的很好,眼角的细纹又被脂粉掩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却不减威严。 安娜欠身:“是亚尔弗列国的黛安公主。” 王后脸色微变,随即笑着问:“是贝丝的女儿吗?” 安娜:“是的。” 理查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好了,你快回去照顾黛安公主吧,她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王后看了眼的国王,尽管早就习惯国王的风流多情,却还是有些怨愤。 贝丝是亚尔弗列帝国的王后。 当年跟随亚尔弗列的国王来朗鲁帝国,因为貌美而没理查德看中。 大概是,越得不到的,越想渴望得到。 但当年因为贝丝没有选择理查德,甚至还玩弄了他的感情,而导致理查德对她爱恨交加。 可当贝丝的死讯传来。 就成了心头不能碰触的白月光,将贝丝生前与他的相遇美化了一层又一层,念念不忘。 就连收集的美人也和贝丝或多或少有些相似。 她心想,当年动不了贝丝,难道拿她的女儿也没法吗? “陛下……” 理查德温和笑笑:“我还有些事。” 他要走的时候,忽然又警告说:“王后要离黛安公主远一些。” 王后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强调:“那是贝丝的女儿。” 理查德:“所以呢?” 王后冷笑,甩了甩袖子,走人:“随便你。” 另一边。 安娜在路上磨磨蹭蹭的走着,回想起昨天的事情。 她带着黛安去那颗海棠树下站着——准确来说,这是继王后要求的。 继王后制定了好几个方案。 在朗鲁皇宫的好几处地方,都有特定的姿势,相似的妆容。 目的是为了引起国王兴趣。 安娜其实很不理解这种要求。 把一国公主送给另一国的国王当情-妇,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但继王后拿捏着爱德华威胁黛安,自然也会拿捏着她的家人威胁她。 所以,尽管她不理解这种要求,但还是仔仔细细的执行着。 更何况,她身为侍女去命令公主,看着公主堕落。 心中扭曲的快感很多。 公主又怎么样呢? 昨天。 黛安站在海棠树下。 安娜藏在另一边看着黛安,等待着国王的路过——这条消息,是她花大价钱打听到的。 可没想到先来的竟然是三公主。 还带走了黛安。 安娜咬牙,想要上去劝阻。 三公主回头,冰冷的瞳孔注视着她,仿佛有无数利剑插在她的脚上,将她钉在地面,动也无法动弹。 在国王到来时候。 正好看到她站在海棠树下,花瓣飘落,是很美的景色, 而且,她还穿了与黛安很相似的衣裙。 安娜注意到国王眼中的迷恋,那双多情的眼睛,满满当当全是她,好似一潭温暖的泉水,几乎要将她溺毙。 声音腔调也温柔极了。 权势滔天的国王对她如此的体贴温柔。 更别提,这位风流倜傥的国王还是个情场高手。 她怎么可能抵抗得了这种感觉呢? 安娜心想,她抵抗不了。 反正都是做情-妇。 谁来都可以的,对吧? 安娜想了一路,回到了黛安的房间。 她推开门,奇怪的发现侍卫侍女都很恭敬,兢兢业业的做着自己应该有做的分内之事,动作与神色不经意还流露出惊惶与恐惧。 安娜:“?” 她后退一步,打开门,重新进来。 没有走错房间啊。 她问靠近房门的那个侍卫:“怎么回事?” 侍卫身体站的笔直,目不斜视,喉咙里挤出诡异音色。 “我…在,守卫……公主。” 腔调与长指甲狠狠刮着墙壁没什么区别。 刺耳,难听。 她皱眉,拉过平常对她唯命是从的侍女,“你在做什么?黛安呢?” 那名侍女手中拿着抹布:“我在……打扫,卫生。” 安娜看着侍女嘴巴一张一合,忽然觉得,她的嘴里好黑,像黑漆漆看不到尽头的洞穴,阴森极了。 吐出的话语都带着洞穴之中的潮湿与烂臭味。 安娜眉头皱的更紧,后腿一步。 可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恐惧。 她飞速跑到黛安门前,推开门。 空无一人。 “黛安呢!?”她问。 站岗的,守卫的,擦桌子的,拖地的…… 这些侍卫侍女们,齐齐僵硬扭头。 五官扭曲,嘴巴张开,要张到眉毛上一般。 他们整齐开口:“在里面呢。” 安娜眼前仿佛出现了幻影。 一条条宛如实质般扭曲的光线打在他们僵硬的面孔。 蓝色的,绿色的,棕色的,黑色的。 那一双双无神的眼睛凝视着她。 安娜再也受不了,崩溃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却被守卫拦住。 侍卫的嗓音像是卡了口浓痰,吞咽不停,令人反胃。 “安娜小姐……您该,扫雪了。” “你开什么玩笑!”安娜大声呵斥,试图吓退恐怖的,已经称不上人的东西。 而且,而且。 而且现在才四月份的天气,哪里有雪?! 侍卫猛地将她推进一个房间。 景色骤变。 是亚尔弗列帝国的皇宫。 一片片雪落下,冷的让人发颤。 她手中握着个扫帚。 仍然是刺耳的诡异音色。 “扫完了……就让你,出来。” “不!不不!我会死的!” “我会冻死的!” 安娜砰砰砰大力拍着门, 下一秒,门消失了。 她也跟着摔在地上。 安娜想起了某一年冬天。 她被继王后派来,监视黛安扫雪。 她坐在屋子里,手中捧着了暖炉,看着外面大雪纷飞,时不时还讥讽黛安几句。 后来呢? 后来她看人扫雪看的没意思,回去小睡了会儿。 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雪小了些,但还在下着。 有侍女给她松了热腾腾的饭。 她一边吃,一边看黛安扫雪,又刺了黛安几句。 见黛安不理会她,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走到黛安身旁,狠狠的踹了下树。 树上的积雪簌簌下落。 全砸在了黛安身上。 安娜看着黛安狼狈逃窜。 滑稽又好笑。 她当时多高傲啊。 晚上还能故意压着公主房间里的木炭,不让她去点壁炉,让她连衣服都没法烘干。 安娜冷的一个哆嗦。 那雪像是长了眼睛,哗哗哗全朝她身上砸。 她抓着扫帚,狼狈逃窜。 “别砸了!别砸了!我扫!” “我扫!” 忽然之间。 又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好像是继王后! 安娜朝继王后走了几步。 她们中间隔着层屏障,无论如何都没法走到彼此身边。 但安娜清晰能看到继王后。 看到继王后脸上的恐惧与痛苦。 她手指冻的通红,裂开了口子流着血,却还抓着扫帚,不停的扫着雪。 安娜感觉更冷了。 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因为害怕恐惧—— 这是,黛安的报复。 是她的报复! - 黛安今晚仍然睡在三公主这边。 深夜,忽然惊醒。 三公主还抱着她,冰冷的瞳孔染了兴奋色彩:“想去尿尿吗?” 黛安:“……” 实在想不到,三公主看着冰清玉洁,竟然吐出这么粗鲁的话。 见小变态就要抱起她,忙制止,“我只是做了个梦。” D001:“什么梦?” “梦到王后在扫雪,好奇怪。”她说。 明明心里也没渴望报复的情绪,怎么会做这种梦? 三公主摸着她的脸,又温和重复:“做了什么梦?” 冰冷的指尖在肌肤游走。 黛安福至心灵,呐呐说:“梦到你了。” 三公主笑了:“梦到我什么了?” 黛安:“你猜?” 小变态摸到了她的眼睛,“不管梦到什么,我都可以满足黛比哦。” 黛安思忖片刻:“我梦到你,挠着自己脚心狂笑。” 小变态:“……” 公主认真问:“可以满足我吗?” “……” “我还可以梦的更重口一些。” “……比如?” “比如○○○,○○○○……” “……” - 黛安忽然惊醒。 旁边三公主睡得正香。 她微怔:“?” 梦中梦……么? 第67章 06 三公主喜欢 公主跟三公主又厮混了几天, 每天都在醉生梦死之中徘徊,快乐的像春天里的小鸟,叽叽喳喳乱飞。 等到了国宴的那天。 天气更凉, 无风, 多云。 遮天蔽日, 地面都笼了层惨白色调,偶尔露出些阳光, 也是凉嗖嗖的。 看着热。 摸着凉。 转瞬, 又躲进了云层之后。 黛安带着三公主回到她的房间, 惊讶的发现, 她房间里的每一位随从都乖巧而听话。 狠狠的调-教过一般。 D001目光落在黛安身上。 浅灰色的瞳孔漾着莹莹光泽,眸波流转, 潋滟生辉。 可却空荡荡的。 没有报复后的快乐,也没有对他们的仇视, 连一点不满也没有。 黛安看到安娜, 问她:“你要和我一起去参加宴会吗?” 安娜缩成一团,脸色与唇瓣煞白,“不,不不, 放过我!” “对不起公主殿下!我为我之前做过的所有错事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黛安:“……” 搞得她在欺负人一样。 站起身, 心想,干脆就不带侍女吧。 正要走的时候。 裙摆忽然被拉住,安娜指尖苍白, 手掌裂开了好几个口子,又红又肿。 像是……被冻的。 黛安:“?” 安娜:“对不起,黛安公主!” “求求您放过我吧!我再也不逼迫您做事了!” 她还想说,那都是继王后逼她这么做的, 可这么多年,总有那么几件是她借继王后的威,去指使黛安。 更别提日常对黛安的苛待。 安娜发不出声音,望着黛安,脸色很白,眼神蓄满泪水,盈盈泪光,可怜极了。 黛安无动于衷:“哦。” “那我自己去晚宴了。” 安娜立刻认识到,这其实可能是她赎罪的机会,忙站起身,想要说和她一起,但话语无论如何都吐不出。 身体一抖。 眼神微动,正巧看清楚了三公主的模样。 祂皮肤比皑皑雪山还要白,飘着白白的雪花,好像能让人切实感受到冬季的寒风刺骨,冷的透彻心扉。 安娜“啊啊”了两声,只能目送黛安离开。 心中忽然浮现一个惊悚的想法—— 她被神明遗弃,再也无法得到原谅。 - 两人走在空荡的路上,周围空无一人。 特意为祂们留出的私密天地。 三公主问她,你不生气吗? 黛安反问:“生气什么?” 三公主说,生气他们做了很过分的事。 黛安则说,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 很强烈的感觉。 ——她以前做过一件事,说不出那件事是好还是坏,但可以肯定,如今所受的痛苦都是在弥补。 黛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弥补这样的词,明明按照逻辑,赎罪好像更合适一些。 可她潜意识似乎又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真是奇怪。 - 朗鲁帝国的宴会,流程很是复杂,用餐喝酒的杯子都五六个,摆放的很讲究,每个杯子还都装着不同的酒。 餐桌很长,桌布是洁白的,看上出圣洁极了,烛台是银制的,一小撮一小撮冒着昏黄色的烛火,映照着餐桌两旁的人们,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容,一双双眼睛,一条条皱纹,五官都显得扭曲了。 像邪-教组织聚会。 黛安心想。 她和三公主都是不受重视的小可怜,坐在长桌的最末端,并且眼疾手快按住了三公主想要投喂她的手。 三公主递给她个委屈的眼神。 黛安无动于衷:“。” 开场白结束后,一道道菜有条不紊的上来,没有咀嚼声,刀叉碰撞的声音也微乎其微,整场都安静极了,如同一场诡异的默剧。 忽然。 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父王,宴会怎么不叫我来?” 薇薇安迈着轻快的脚步,优雅的走了过来,问了个好,随即坐在了国王左手边。 在注意到黛安的时候,骤然起身,眼神惊惶。 怎么,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的人偶,现在竟然活了过来? 这场宴会,薇薇安是生病了的,所以没有来参加。 反正朗鲁帝国,一国独大,周边国家都得追随朗鲁帝国的脚步,薇薇安缺席也不会遭到训斥,还会收到一堆礼物。 重来一次。 薇薇安终于在寻找人偶店里面忙碌之中记起了这场宴会。 并且决定参加宴会。 因为在这场宴会中,朗鲁国王看中了一位公主,并且在随后的日子里,不惜花重金去为她寻宝石,造城堡,甚至还要给她一个女爵的职位。 还为了这位公主,与教廷宣战。 薇薇安不懂政事,但她知道一点。 因为这位公主,她的父母每天都在争吵,最后形同陌路,甚至对她这个曾经极度宠爱的女儿也不再上心,隐隐有些厌烦。 可国王将这位公主保护的太好。 薇薇安没见过她,但总是能听人说,她到底有多么多么漂亮,简直是上帝倾尽所有创造出来的宝贝。 所以,她这次来参加聚会,一定要找到那位公主,并且提前把苗头掐死。 但万万没想到。 竟然会看到与她人偶一模一样的女孩! “薇薇安。” 理查德嗓音低沉,暗含警告。 薇薇安心中一惊,连忙坐好,笑着和理查德撒娇:“父王,我只是看到瑞伊和另一位小姐牵着手,在桌子下,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而且那位小姐脸色有些红,我只是有些惊讶。”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黛安与三公主身上。 正在被三公主玩手指的黛安:“……” 有一种,在大庭广众下,偷-情被发现的羞涩。 还有一点点,刺激。 理查德一直注意着黛安,注意着她和三公主的小动作,也注意到她脸色慢慢泛红。 不免有几分讥讽。 看,这就是贝丝的女儿。 和贝丝一样,毫无廉耻。 理查德都不知道自己对贝丝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可这些情绪被更大的恐惧笼罩。 挥之不去,在心口荡漾。 与此同时,还有个声音。 ——给三公主和黛安赐婚。 他握紧刀叉,微微一笑:“三公主与黛安公主在做什么?” 三公主坦然:“在牵黛安的手。” 祂还趁机挠了挠黛安的手心,不出意料被握住了。 D001露出个微笑,看向黛安的眼神格外温柔。 黛安:“。” 国王被噎了下,随即善解人意说,“你们年龄相仿,小女孩之间有很多小秘密要讲。” 黛安按着三公主的手,搭在祂的大腿,隔着裙子能感受到祂肌肤温度冰凉。 D001代码有一瞬混乱。 原本属于人类的眼睛也瞬间变的诡异,划过一道又一道暗光。 宴会安静极了。 没有人接国王的话,冷落了这位强国的陛下。 理查德依旧笑着,好像完全不在意这场尴尬。 “饮食合口味吗?” 黛安言简意赅:“嗯。” 理查德笑了笑,又介绍了两句特色食物让黛安品尝,黛安的回应都很冷淡。 但话题竟然就这么尴尬又坚强的聊了下去。 王后握着刀叉的手指绷的很紧,压抑着怒火,像是很快就忍不住要冲上去揍人。 薇薇安已经确定。 黛安就是那个迷惑了国王的公主。 她想,她的人偶后来和黛安一模一样,是国王按照黛安的模样做出来,怀念黛安的吗? ——黛安后来被封了爵位不久就生病去世了。 当时她还松了好大一口气。 但没过几天,世界末日就来了。 薇薇安心不在焉的观察着黛安。 反正她早晚都要因病去世,不如让她提前死了? “你想杀死她吗?” 脑海中的那个许久没出现的声音说。 薇薇安:“你有什么办法?” “我当然有办法。” 他轻笑了声。 “宴会结束后,你把这个东西送给黛安,光明正大的送就可以。” 薇薇安:“可是这样,她死了,不就怀疑我了?” “放心,没人追究。” “她会被三公主杀死。” 薇薇安看了看掌心,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东西,很薄,透明的,好像稍微用力就能碾碎。 脆弱的就像……黛安。 宴会结束的很快。 国王在和黛安对话之后,就又陷入了恐惧,很深很深的恐惧。 那天在小楼里的恐惧又卷土而来,更加猛烈。 宴会也匆匆结束。 黛安吃的不多。 D001蹙蹙眉,拉着公主的手,小声说:“我今晚,给你做个深度检查吧?” 黛安:“!?” 是她想的那种深度检查吗? 系统嗤了声:“检查身体疾病而已!” “你在想什么,小公主?” 黛安:“……” D001:“你脸怎么红了?” 黛安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后面传来了薇薇安的声音。 “黛安公主,我送你一个礼物。” 黛安:“?” 她和薇薇安,并没有任何交集啊。 怎么会莫名其妙的送礼物? 薇薇安拿出来那透明的小薄片,要递给黛安的时候,忽然被三公主截走了。 三公主温和说:“她身体不好,不能做剧烈动作,我帮她收了,” 薇薇安:“!” 抬个手就他妈是剧烈动作? 黛安礼貌笑笑:“抱歉,我昨晚上,用手过度。” 薇薇安:“!” 她讥讽:“这里可不是亚尔弗列帝国,黛安公主还是注意一些,免得被送上火刑架!” 心中有点惊讶。 没想到看起来娇娇弱弱的黛安公主,竟然掌控着高大强健的三公主。 不可思议。 黛安柔弱说:“没关系的,三公主喜欢就好。” 三公主:“?” 公主在说什么? 祂掌心那个薄片,还没扫描出来是什么,就骤然融入了体内。 D001脸色微变。 代码疯狂乱窜,耳边黛安的话语声越来越弱,睁着眼,直直的倒了下去。 第68章 07 祂是她惨淡人生之中,唯一温柔的…… 三公主倒地的那一刻。 黛安条件反射的去扶, 结果对方的身体忽然透明,穿过她的手臂,直直的倒在地上。 薇薇安也惊的一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 脑海中的声音慢悠悠的:“你的机会啊。” “亚尔弗列帝国的公主谋害朗鲁帝国的三公主。” 薇薇安咬唇。 旁边已经有侍女忙冲上来想要扶起三公主—— 可都在三公主身边停了下来。 不敢碰触。 碰到了, 就是在亵渎神明。 会有极为恐怖的事发生。 他们面面相觑, 最终一位侍女小心翼翼提醒:“黛安公主,您可以扶起三公主吗?” 黛安非常想扶起祂, 但她的手碰到三公主, 就径直穿了过去, 手掌穿过三公主的身体, 一阵阵微弱电流扫过她的肌肤,却抓不住实质。 理查德阔步走过来:“怎么回事?” 他身后跟着面色不善的王后。 电光火石之间。 薇薇安已做好了决断:“黛安公主不知道做了什么, 瑞伊就突然摔倒了!” “一定是黛安公主,一定是她做了什么, 不然好好的, 瑞伊怎么会倒地上起不来呢?” 黛安拉三公主无果,收回手,站直,“薇薇安公主刚刚递给三公主了什么?” 薇薇安反问:“我有递东西吗?” 双方身旁都没跟着侍女——即便是有目击者, 也不会为了一个不出名的小国公主而去得罪薇薇安。 除非国王公正。 但显然, 国王并非是什么公正之人。 一锤定音:“既然是因为黛安公主,那就先把黛安公主关起来,好好审讯。” 最后几个字说的格外意味深长。 黛安看向国王。 理查德温柔的碧绿色眼眸也注视着她, 却也带着一丝残酷的冷意,唇角落下,没了笑意,腔调温和也有威严:“黛安公主, 瑞伊是我的小女儿,也是朗鲁帝国的三公主——” “所以呢?” 黛安打断他道貌岸然的话语,“陛下这么担忧三公主殿下,怎么不让人扶起三公主,怎么不去请医生呢?” 理查德眼神冷了下来。 示意侍女去扶三公主。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黛安垂眸。 恰巧与三公主冰冷的瞳孔撞上,一股寒意从尾椎升起,密密麻麻,像钻进了无数条虫子在爬行。 那双眼睛,没有活气。 如同死亡一般。 祂的灵魂,不在这里。 - 亚尔弗列帝国的黛安公主以谋害朗鲁帝国三公主的名义被抓进地牢。 这个消息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甚至有些人还会问,亚尔弗列帝国是哪个国家? 有些年纪大的官员互相交流。 都不约而同想起来当年来朗鲁帝国的贝丝王后。 美的惊天动地。 还把当年身为王子的理查德迷惑住了。 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的国王陛下可是伤心了好一段日子呢。 那段日子,对理查德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浑浑噩噩,心中充满了恨意,可等到贝丝的死讯传来,那股恨意就消失不见,回想起的全是贝丝的美好。 而如今。 他站在地牢,站在黛安面前,那股想要摧毁她的念头更甚。 就像是,把所有的美好都留给了贝丝,而对贝丝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了她女儿身上。 这股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但也可以理解。 他已经被爱恨交加的情绪折磨了十七年,早就想要去寻找一个突破口了。 “黛安公主。”理查德依旧笑的温和,眼眸如碧莹般,荡着似水柔情。 “瑞伊公主现在还昏睡不醒,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黛安反问:“陛下还没查明真相吗?” 距离她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星期了,理查德每天都要来,每次都开场白都很温柔,和煦的如春风拂过。 渐渐,就有些不耐了。 理查德拨弄着烛火:“当然查清楚了。” “不就是你出手害死了瑞伊公主吗?” 黛安已经懒得争辩了。 理查德明显不在乎真相,只想要把这个罪名安在她头上。 理查德见她沉默,唇角的笑容渐渐落下,那双自带柔情的眼眸也浸了些冷意。 讥讽说:“你可真不愧是那女人的女儿,瑞伊把你照顾的那么好,你还能狠心去害她。” 黛安莫名其妙,心想国王对她害了瑞伊这件事真是入戏很深。 但也没反驳,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他眼,懒懒散散的:“这样说的人很多,陛下。” 理查德眼神更冷。 黛安沉吟了声,笑了,如同盛开的海棠花娇艳欲滴:“上个这样说我的,是我的父亲。” “这样看来,你们是情敌啊。” “你看看你,陛下。”公主歪歪脑袋,“追求女士落人一步也就算了,骂人也要晚几分。” “好惨哦。” 话音未落,就挨了一巴掌。 理查德掐着她的下巴,眼神阴冷:“不得不说,我亲爱的黛安公主,你这种虚张声势的叛逆,这种小可怜的模样,可真让我欢喜。” 黛安语调悠悠,轻柔而婉转却无法抚慰国王心中的暴-虐。 “陛下是想要叫亚尔弗列帝国的国王父亲吗?” 理查德掐的更用力了,俯身凑到黛安面前,笑着讥讽:“他也配?” “或者说,你也配做我的王后?” “你一个人在这儿冷静冷静。”理查德改掐为摩挲,抚过她下巴的红痕,“好意提醒你一下,黛安公主。” “教皇已经催促我把这个案子交给他审理,你知道教会是什么模样吗?” 黛安不知道朗鲁帝国的教会是什么模样。 但也隐约知道,王权和神权的政治斗争,甚至有种自己会成为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以及他们表面上宣称禁欲苦修,但背地却格外放荡。 “乖一点,宝贝。” 理查德说,“你应该也不想落到那个道貌岸然的教皇手中吧?” 国王松开手,站直了身子。 在要离开地牢的时候,忽然听到黛安说:“我和你女儿同岁。” 理查德扭头看她。 黛安苍白的面颊泛着红色,指头印愈发明显,可怜的惹人心疼,却也更能激起某种施-虐-欲。 “所有人都说你深爱贝丝,不还是转身和其他女人生了孩子?” 理查德失笑,瞬间放松许多:“你可真是。”他笑着摇头,“真是个孩子。” 真是个孩子。 竟然奢求身心如一的爱情。 实在是有些,荒谬的可笑。 另一边。 薇薇安去找王后聊天,能感受到王后身上不断散发出的暴躁,就跟联盟的一些声控烟花一样,轻微的动静,就能让她炸开。 这种脾气,让薇薇安有些厌烦。 但为了那个人偶,她还是得陪在王后身旁。 “母后最近有去街上逛逛吗?” “去那里做什么。”王后眉宇间刻着郁气,“你也别总想着玩了,去跟在你父王学学……” 她声音渐弱,讥讽的笑了声,“你学有什么用?” 薇薇安没想过去学这些。 重来一次。 看这个落后又愚昧的时代,她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更遑论这个世界再过一年多就彻底灭亡了。 学了又有什么用? 可她自己不想学,与王后否认她,这是两回事。 心高气傲的她完全受不了。 “母后冲我发什么脾气!父王去牢里看黛安,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都怪母后没在黛安一开始就弄死她!” “明明黛安都已经被关进牢里,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了。” “还不是母后太没……太犹豫不决了!” “啪!” 王后摔了个花瓶。 眼神愤恨,喘着粗气:“滚!” 薇薇安没想到她好心劝王后,王后竟然还发火,当下也不管王后,扭头就走了。 见状,王后气的更厉害。 片刻后,她站起身。 喊了几个侍卫:“跟我去地牢。” 今天的天气更冷了些,地牢尤为阴森,寒气逼人。 踏在阶梯,脚底黏黏的,像是踩着早就凝固又融化了的腥臭血液。 王后拎着裙摆,嫌弃极了,但一想到理查德那种爱洁净的人都每天来这里,那股嫌弃统统都转化成了怒气。 蹬蹬蹬。 催命符一般,来到了黛安这边。 尽管地牢阴森昏暗,连烛火摇曳映在墙上的影子也如同鬼魅,尽管这里肮脏,又透着腐臭气味。 可在地牢里的女孩依旧不减风华,犹如肮脏之地开出的纯洁花朵,令人心生向往。 她捏紧拳头,又走了两步,隔着生锈的铁栏杆瞪黛安。 在看到她雪白面颊上的巴掌红印,愣了一下。 那红肿的脸颊不难看出下手的人有多用力,可王后竟看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暧-昧。 “那是国王打的吗?”她问。 看守的人忙回:“是的。” 王后死死盯着黛安。 ——她印象中的理查德向来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即便再生气,也不会真正动手。 这种能够挑拨起对方情绪,已经是很能说明黛安对理查德的影响。 好在黛安不知道王后在想什么,不然真的很想让她尝一尝被打巴掌的特殊。 王后说:“把门打开。” 看守的人没动。 王后冷声:“没听到我说话吗?” 看守者委婉回答:“非常抱歉,陛下交代过,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准来打扰黛安公主。” 王后怒声:“她一个阶下囚,还不能被打扰?!” “你把门打开。”她找了个极为合理的理由,“瑞伊因为她出事,我现在是作为一个母亲来审讯她!” 看守的人仍然没动。 王后对身后跟着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唰的一声,刀亮了出来。 寒光冷冽。 地牢里的侍卫也随之拔刀。 人数比王后的侍多上一倍。 看守者觉得这差事真苦,但还是得提醒王后:“这是陛下下达的命令。” 同时在心中腹诽。 平常国王收集美人都有个专门的府邸安排,现在怎么直接关牢里了? 不愧是国王,玩的花样都比他们多。 看守者目送王后恼怒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始至终都很安静的黛安,啧啧两声,又回到岗位。 心中却对国王与黛安之间的关系有些好奇。 这可是他最接近皇家秘闻的一次啊! 没过多久。 国王身边的随从匆匆忙忙跑进来,把一盒药膏放在黛安的门前:“黛安公主,我可以对上帝发誓,陛下从来没对哪位女士有这么上心……” 黛安笑了声:“驯宠物的上心吗?” 打一巴掌,再给点柔情。 真有意思。 哦,对了。 理查德对她的上心,就是把她关进地牢,然后再纡尊降贵来这肮脏地方看她而自我感动。 黛安闭上眼,脸颊火辣辣的疼。 系统愤愤:“别要他的药,我也有,我给你!” “妈的,他竟然敢打你!” “我要让他今晚做噩梦,也尝尝被打的滋味!” 黛安安静听系统说完话。 在这寂静的地牢之中,添了点热闹,莫名有些温馨。 她问:“三公主怎么样?” 系统撇嘴:“中病毒了。” “没想到祂竟然这么弱,防火墙简直是装饰!” “还神明呢!” “傻-逼三公主!” 黛安:“别讲脏话。” 系统:“傻-逼!” 黛安:“……” 系统见她不回话,过了会儿又问:“你脸还疼吗?” 黛安依旧没回话。 系统又骂了国王一通,还是觉得气愤。 “老东西竟然敢动手,我……” 黛安安抚系统:“好了,我没事。” 系统没D001那么高的权限,能够监守自盗,商城里的东西必须用真金白银来换,他又骂了几句解气。 又问看着情绪不高的黛安。 “黛安,我给你放个歌吧?” 黛安又沉默了。 系统自作主张的放了首歌。 曲调欢快,很提神醒脑,很洗脑,多听几遍,脑海里全都是这首歌的歌词。 一曲终。 公主突然轻轻问:“你说,人出生是不是带着原罪的?” 系统忙关了歌:“胡说八道!” 黛安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应该是的。” “就像杀人犯的孩子,即便出生了也背负着父亲留下的罪恶。” 系统:“可你不是杀人犯的孩子啊。” 黛安说是啊。 她垂下眼睫:“可我是贝丝的女儿。” 她父亲以为贝丝与理查德有私-情,于是冷落了贝丝,甚至与贝丝的侍女做了情人。 在贝丝难产死后,又记起了她的好,反而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孩子身上。 贝丝的侍女做了王后,也把曾经在贝丝身边受过的气撒在她身上,让她去做下等侍女的活计。 理查德和贝丝发生过什么,黛安不知道。 可显而易见的是,理查德也把对贝丝的某种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公主忽然笑了:“我像不像,像不像一个工具。” “所有人发泄怒气的工具。” 系统觉得她笑起来像是在哭。 “人活着,总有幸福,也有不幸。” “当你遇到了足够的不幸,幸福离你就不远了。” 黛安依靠在墙壁,仰头,看着黑漆漆且布满了灰尘与蜘蛛网的天花板。 她轻轻问:“你之前说知道我的未来。” “是什么样的?” 系统沉默了两秒,“很幸福。” “撒谎。”公主说。 系统说我没有撒谎。 “你未来会和三公主在一起的。” “祂会带你吃遍宇宙的所有餐厅,让你听到众人的祝福,抱着你做过山车,还带你去和朋友参加下午茶的聚会……很多很多。” “是么?” “是的。” 只不过,那些都是以人偶的形态完成的。 “我突然想见三公主了。” 祂是她惨淡人生之中,唯一温柔的色调。 - 三公主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祂晕倒之后,没人敢碰触。 倒下的地方也成了真空地带,渐渐的,连守卫都因为恐惧而远离此处。 傍晚时。 三公主已经不见了。 众人以为祂回了寝殿,但事实上,祂是变透明了。 那个薄片渗透进祂身体,直接穿透了防火墙,攻击着祂所有的代码程序。 让祂完全无法动弹。 D001头一次感受到这么猛烈的攻击……可祂又隐约觉得,不是头一次。 之前也许也有。 但祂忘了。 而祂现在,隐隐约约记起。 记起,祂自己并不完整。 所以才会有这么烂的防御系统。 祂闭上眼睛飞快的编写着代码,去抵抗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 渐渐又呈现出疲态。 祂甚至在想。 祂是真的D001吗? 还是说,祂仅仅是D001的一个分-身而已? 可不管是D001,又或者是一个分-身也好。 祂都要活下去。 黛安因为祂而进了监狱,祂要活着,去救她。 祂还要见到黛安。 要好好照顾她。 要保护她。 黛安不能再变成人偶的。 D001心想。 祂花费了那么久的时间,穿梭了无数次的时空,遇见了无数个黛安,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黛安。 无论如何。 都不可以放弃。 那是独属于祂的黛安。 就在祂准备强制重启时,忽而听到一声叹息。 极为陌生的感觉。 祂被另一股陌生的力量侵入。 那股力量,帮祂抵御了攻击。 但同时。 也反反复复冲刷着祂每处代码。 D001浑身滚烫,要烧起来一般。 悲愤欲绝,只有一个想法。 我留给黛安的第一次,没了 第69章 08 D001·哭包 那股感觉来的格外强烈。 强烈的D001完全没法忽视, 每一秒都在提醒祂。 祂被一个陌生的力量。 陌生的系统,给侵-犯了! 里里外外,方方面面。 每个代码符号都被冲刷了好几遍, 烧的滚烫。 四肢无力, 神志不清。 D001骂了句脏话。 紧接着连语言系统都被剥夺。 轻柔的嗓音如悠扬曲调一般淌过:“别说脏话。” 骂也骂不出来。 只能被迫承受, 宛如一条脱水的鱼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股被入侵的陌生感觉才消失,入侵的病毒彻底清除, 甚至连破损的防火墙也修复完整—— 嫖、资。 这他妈是嫖资! D001咬牙, 祂恨不得将自己格式化一遍, 可格式化与强制重启的程序都被删除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除了屈辱以外, D001还涌出浓浓的愧疚。 祂反抗无果。 ——虽然身体还很是干净,可内在程序早就被安抚的透彻。 仿佛, 背叛了黛安一样。 这个认知让D001彻底蔫了下去。 玻璃般透明的眼眸里,代码流窜的速度如龟速一般。 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的精-气。 祂身残志坚的想着: 我得先站起来。 去找到黛安。 去诚恳认错。 如果黛安不原谅我, 我就做个系统, 默默陪着她。 如果黛安愿意接受已经脏了的我……… D001有点想哭。 心中想要快点见到黛安,却又害怕见到黛安。 祂这个残破的,被染脏的灵魂,怎么配得上黛安那么纯洁的公主! 正在祂调动能力, 化成人身时。 收到了一个超级大的文件。 D001勉强打起精神, 选择了接受。 是骷髅人发过来的。 几套,非常。 全面的,系统的。 令人脸红心跳的, 种类繁多的。 插画。 骷髅人:【你是秀儿。】 【方方面面都得秀!】 骷髅人:【被抹布了不要怕,搞回去!】 【多学习学习技术!】 【对了,我这儿有个花样繁多的系统模拟世界,你需要吗?】 D001:“……” 祂并不是很想理骷髅人。 更重要的是! 祂清楚花样文件的那一刻, 程序指令被拦截了! 不仅拦截了! 还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那个狗比玩意儿就藏在祂代码里面! D001:“!” 日你妈,好气。 祂问:“你想要什么?” 那个玩意儿聚精会神看小册子,完全不理会祂。 索性D001的人身也汇聚完成。 祂站起身,准备先去找黛安,随后再去清楚这个东西。 - 地牢里的寒气刺骨。 不知道冷风从那个缝隙钻了进来,像条毒蛇,贴着人的肌肤爬着。 看守的人进来,把黛安没吃的早饭端走,又换上了热气腾腾的午饭。 心里琢磨着把早饭装回去,到时候热一热还是可以吃的。 毕竟,国王没在饮食上苛责黛安,东西都很可口。 他提醒:“黛安公主,吃饭了。” 说完,就准备走。 结果发现黛安脸色红的不正常,像是发了烧。 立马就精神了。 连忙让守卫去告诉国王。 慌乱之间,撞掉了叉子也没在意。 黛安发起了低烧。 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还做了个梦。 极为麋乱。 脑海里全是羞涩的词语。 什么观音坐莲,老汉推车…… 不能想,不能想。 太不纯洁了。 系统担忧:“你脸好红,是不是烧的更厉害了?” 大概不是因为发烧。 是看了让人会发烧的东西。 不过过了一会儿。 黛安就不这么想了。 她身体的温度节节攀升,是真的要自燃一般。 感冒烧的更厉害了。 浑身滚烫滚烫,吐出的气息都像是要喷出火花。 脑袋也晕晕乎乎,里面都化成了熔浆,黏在一起,咕嘟咕嘟冒泡。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努力睁开几乎粘着的眼皮。 是理查德。 黛安又闭上了眼睛。 还以为是,三公主呢。 理查德站在黛安面前。 女孩从脸颊到脖颈,都染了诱人的红色,睁眼,闭眼,如此简单的动作都风情万种的撩人心弦。 他不自觉地伸手摸到那烫人的肌肤,手指覆盖到昨天他留下的巴掌印,带着上位者漫不经心的垂怜与逗弄。 “想活着吗?” 他温和的问,“我可以救你,我亲爱的公主殿下。” 黛安微微睁开眼,犹如黑色幕布下,破开了缝隙,露出亮光,如同一条璀璨星河。 大概是因为发烧。 腔调也软着。 “陛下……” 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 理查德心下微动,向前走了一步,手掌下滑,抚摸着她纤细而雪白的脖颈。 线条优美,又覆了层粉色,脉搏跳动也时强时弱,但始终在他掌心跳动着。 像是濒死状态下,发出的求救信号。 理查德微微眯眼。 她已经完全不像贝丝了,可吸引力却没有减缓半分。 “陛下……”她又努力的唤了声,是用生命发出的哀求,“您可以救我吗?” 这么漂亮而动人的小可怜。 谁能忍心拒绝呢? 理查德在她支撑不住,要倒下去的时候,托住了她柔软的颜值。 软的像云朵。 “当然。” “黛安,我可以救你。” 黛安歪头看他。 理查德也垂眸。 浅灰色与碧绿色的眼眸。 互相映衬出彼此的身影。 似是有绵绵不绝的炽烈情意在这里漫延。 看守的人退的远了些。 给国王留出些空间。 虽然地牢环境不怎么好,但胜在刺激,对吧? 只不过这个地牢不是很大。 看守者与侍卫们都挤到了角落,有几个人对视,互相递了个眼神,猥琐一笑,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 陡然之间。 传来了一声惨叫。 是国王的声音。 几人对视了一眼,匆匆跑了出去。 第一个反应不是担忧国王怎么了。 而是在想。 竟然玩的这么激烈吗? 等跑到地方,见到弓着腰,痛苦的国王。 他们正要向前一步。 “别过来!” 理查德脸色苍白,狠狠的瞪着黛安。 黛安毫不在意,甚至笑了笑,犹如一朵开到极致的花朵。 “陛下,您这样看我,我好害怕呀。” 说完,又看向那些随从侍卫。 “你们还不过来吗?” “万一陛下死在这里了,你们可都是罪人呢。” 那群人虽然看不清楚国王受了什么伤,可地上的血液不是假的。 再说了。 国王死了,他们也确实难逃其咎。 于是不顾理查德的呵斥,忙跑了进去。 等看清楚场面,顿时□□一凉。 国王那里插着把银制叉子。 正汩汩流血。 染红了那把银叉子。 ——是看守者送午饭时,拿来的餐具。 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用上了。 理查德迅速冷静下来,强撑着声音,掩盖苦痛,有条不紊的发布命令。 “去请德维特。” “这里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 “如果我死了。”他冷静说,“就把黛安公主也杀了。” “如果我活着。” 理查德语气充满恶意,“把黛安公主绑起来送到我房间。” “不用照顾她。” “别让她死了就行。” 侍从遮遮掩掩带着国王离开了。 看守者锁好门,看向里面的黛安,有一股莫名的恐惧。 却也有些迁怒,就凭国王对她的特殊照顾,凭国王听到她生病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只要她撒个娇,什么得不到? 冲国王动什么手呢? 害得他们现在都胆战心惊。 ——知道这么个大秘密,万一国王没治好,肯定是要杀了他们,永远保守秘密,以此来维护男人尊严。 锁“咔嚓”一声,落上。 地牢重归寂静。 因为刚刚用力过猛,再加上发烧,黛安浑身都是汗,黏唧唧的,很难受。 系统夸赞她:“黛安,你真厉害,他下次肯定不敢再动你了!” 黛安笑了笑,没说话。 怎么可能不敢? 等理查德恢复了,第一个教训的就是她。 还不知道要怎么来折磨她。 不过。 “好爽。” 敢打她巴掌,就要他断子绝孙。 系统咽了口口水:“确实,很解气。” “那,如果,三公主,强迫你……你会不会……” 黛安莫名:“三公主为什么会强迫我?” 系统脱口而出:“祂性格有缺陷。” “喜欢玩强-制-爱。” 黛安:“……” 见公主沉默不言,系统又开始挽尊:“但很尊重你。” 黛安轻笑:“尊重到,第一次见面就扒了我的衣服,给我洗澡。” 系统:“……” 玩蛋。 三公主,自我保重吧! 三公主正在赶来的路上。 期间还见到了匆匆忙忙跑着过去的德维特。 只不过,祂现在能力还不足,不能去窥探到底怎么了。 ——得把力气留着,去找黛安。 好不容易到了地牢。 给看守者喷了昏睡喷雾,取了钥匙,打开牢门。 “黛安……” D001委屈的像个孩子,扑到黛安身边,就想要哭。 想要说自己被侵-犯了。 还反抗不了。 太他妈可怕了嘤。 可见到黛安浑身滚烫,泛着艳红,就想要伸手去摸一下温度—— 但又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纯洁的D001了,就又收了手。 祂如此肮脏的身体,怎么能去触碰黛安呢? D001所有的代码都像是泡在了苦水里,苦的祂几乎无法呼吸。 祂扫描了一下黛安。 已经三十八度四了。 都快烧傻了的温度。 系统眼睁睁看着D001拿汤勺给黛安灌退烧药剂,全程都不动手。 坚决不和黛安有任何身体碰触。 “……” 不由得陷入沉思。 这不对啊。 D001也发烧了? 药剂起效的很快,黛安的烧退的也很快,就是肉还有点疼。 睁开眼,看到D001委屈的眼神,有些好笑:“我在地牢,你委屈什么?” D001垂头不言。 事到临头,祂才意识到,根本没那么容易能够说出口。 祂害怕。 害怕黛安会用嫌弃的眼神看祂。 D001错开黛安的视线:“你在地牢,受什么委屈了吗?” “没有。” 公主说。 黛安又眨眨眼:“你怎么了?” “是还没恢复吗?” “哪里难受吗?” D001指了指心口:“这里难受。” “可疼了。”祂说。 黛安:“是因为中毒吗?” D001摇头:“已经没有病毒了。” 像是为了回应祂的话。 藏在身体里的玩意儿跳动了下,彰显自己的存在。 D001脸色变得很难看。 就像是掉进了屎坑里一样。 黛安:“?” 她柔声问: “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的。” D001原本是蹲在黛安身边,如今改为了跪坐,姿势都变得端正许多。 可浑身散发的全是蔫蔫的气息。 祂欲言又止,止欲又言。 最终干巴巴的说了句没事。 黛安看着祂。 浅灰色的眼眸晶莹而剔透,似是能够看透祂的一切,看透祂所经受的痛苦,灵魂的麋乱与肮脏。 D001体会到了心虚的情绪。 心虚的低下头,不敢对视。 黛安:“?” 这小变态,怎么变得这么忧郁? 一点也不符合祂的变态气质。 系统担忧说:“我有点害怕。” 黛安茫然:“你怕什么?” 系统:“一般变态反常,很快就会变得更加变态。” 黛安深以为然。 但是,“你怕什么?” 该害怕的不应该是我吗? 不知道哪里又钻来了一阵冷风。 黛安有点冷,拉了拉衣服,动作有些大,无意之中碰到了三公主。 结果。 三公主飞快后退,躲开了黛安的碰触。 黛安:“?” D001与公主对视两秒。 忽然忍不住抱紧了黛安,趴在她的腰腹,泪珠晶莹,一滴一滴沿着精致的脸颊滑落。 “黛比……” 黛安惊了,没想到祂反应这么大,竟然哭了起来。 迟疑的摸到三公主的脑袋,顺着祂柔软的发丝轻揉:“我在。” D001哭的更厉害了。 “你会嫌弃我吗?” 黛安:“不会。” “你在安慰我。”D001不相信。 “没有。我认真的。” “我不信呜呜。” “我对上帝发誓,是真的。” “你又不信上帝。” 黛安:“……” “那我嫌弃你?” D001瞬间抬头,水汪汪的眼眸盯着黛安,明明很可怜,却仍然散发出一股子近乎癫狂的执拗。 “不可以……” “黛安不可以嫌弃我……” “不可以……” “黛安……” 黛安再次去安慰祂。 公主和怪物在“是真的”,“我不信”,之间来回拉锯,系统听的直打瞌睡。 等终于把三公主安慰好。 黛安小心询问:“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D001咬牙:“没有。” 黛安还要再问什么。 D001抢先说:“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黛安说好吧,我这么弱,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三公主已经恢复好了。 祂又恢复到了温和的表情,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珠,但语气温和极了。 “没关系的。” “只要黛安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 只要黛安一直陪着我。 我的黛安。 我的公主。 D001笑的更加温柔,脸颊的泪珠莹莹,诡异而阴森。 黛安:“好。” 她想了想。又问。 “宴会结束后,你怎么晕倒了,是因为薇薇安递给你的东西吗?” D001说,“不要担心,黛安。” “我会解决的。” - 薇薇安自从见到了黛安之后,就放弃了寻找人偶。 只是在安心等待末日到来,并且收拾出了一个箱子,装着些金银珠宝。 之前末日的时候。 她只记得求生,求神明带她离开,却忘记去拿钱财。 虽然当时一片废墟的情况下。 以人类的能力,徒手是不可能搬开一块块碎石,找到钱财。 但这次不一样了。 这次她提前准备,一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因为贫穷而只能待在救济中心。 她在数完自己的金子后,问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瑞伊会死吗?” “死?”他讥笑,“你都经历过一辈子了,怎么还问这种天真的问题?” 薇薇安皱眉,有些不喜欢他的语气。 那个声音还继续说:“祂不死,怎么给黛安定罪?” “你不是一直期待这种结局吗?怎么现在又开始装善良了?” 薇薇安恼羞成怒呵斥:“闭嘴!” 他讥笑了声:“蠢货。” 之后任由薇薇安辱骂,再也没出声。 薇薇安骂了会儿,得不到回应,觉得没意思,停了下来,喝了口茶,平复心中的怒火。 忽然之间。 脸颊一痛。 薇薇安捂住脸,指缝溢出了血液,有些茫然,还有些愤怒:“这是怎么回事?” 她第一反应就想起了脑海里的声音,这种突然出现的诡异事情,只有超自然的能力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 “是不是你做的!?” 他回了个冷笑。 薇薇安骤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上辈子。 这个时间点,是国王极度宠爱黛安的时候,甚至计划为黛安建了个城堡,已经开始施工。 那是她都没有享受到的宠爱! 薇薇安气不过,跑到国王面前理论,说了很多辱骂黛安的话语。 国王一开始安静听着。 后来她骂的过分了,她父王抄起烛台就砸了过来。 脸上也因此受了伤,落下了疤。 可是她现在明明没有去找国王,明明安安静静的待在寝殿,为什么脸上还会有伤。 她第一反应就是脑海里那个奇怪的声音做的: “是不是你做的!” 他坦然:“是啊。” “朗鲁小姐,请您记住,祸从口出,对我尊敬一些。” 薇薇安就想破口大骂,但一想到自己骂人的下场,又悻悻闭嘴。 她放软语气:“我知道错了。” “我再也不会骂您了,您有没有办法,消除我脸上的伤?” “有啊。”他语气轻快。 薇薇安迫切问:“是什么?” 他沉吟,吊足了对方胃口,才慢吞吞的开口:“不告诉你,嘻嘻。” 薇薇安又他妈想骂人。 耗尽全身力气,才有憋了回去。 她告诉自己。 没关系,脸上的疤在未来也是消失了的。 只不过疤在她脸上时间久了一些。 要细心养上半年才会消退。 但没关系。 并不是没法祛疤,还是有希望的。 - 三公主出现后,直接把黛安从地牢里带了出去。 并且在地牢里留下了一个黛安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回到D001的小楼。 黛安想要先洗一个澡。 三公主站在原地没动,祂如往常一般温和:“你去洗吧,黛安。” 黛安疑惑看祂。 D001真的很想帮黛安洗澡,但祂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我有些事。” 黛安点头说好。 走了两步,她又不放心:“您还好吗?三公主殿下?” “您的脸好红,是不是也发烧了?” D001笑容藏着几分隐忍,垂头羞涩:“我在害羞。” 公主:“……” 你把我按在浴池搓弄的时候,怎么不害羞? 这就导致,黛安这个澡洗的很是郁闷,却又感觉很欢快。 两种情绪交织,实在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D001在黛安进去之后,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祂咬牙切齿,挤出了个阴鸷的笑,腔调仍然温和,“不管你是什么,你都完了。” 刚刚! 那个东西!竟然敢!在黛安面前!玩-弄祂! 游走在每个代码,每条程序。 祂闭上眼,飞快的编写,修改程序,试图躯赶走那个东西。 渐渐。 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归于沉寂,似乎是消失了。 D001松了口气,准备强制重启,再格式化一遍,清洗自己。 可还没等祂重启。 那个玩意儿又卷土重来,还发出非常放肆的笑。 D001面上蒙了层阴霾。 愤怒至极,飞快的下了决定,选择了断尾求生。 不要这个载体。 直接保留核心程序,化为系统,去跟在黛安身边,慢慢积攒能量。 本以为会很麻烦。 没想到很快就把自己剥离出来,熟练的就像做过很多次一样。 但祂并没有想太多。 祂整个系统都觉得轻快了许多。 将那部分肮脏的程序剥离出去,祂整个系统都得到了升华。 祂又是那个干干净净的秀儿了! …… 黛安泡了澡,刚刚穿好衣服,正擦着头发时,脑海里的系统,忽然发出“哔——”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火急火燎的“危险危险危险!” 黛安:“?” “你怎么了?” 系统没有回话。 而在公主不知道的地方。 系统与D001碰面。 堪称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系统惊惶:“哇靠靠靠!黛安救我,有系统入侵!!!” D001恼怒:“妈的,是谁!在我眼皮底下,就敢和我抢人!” 祂骂骂咧咧以后,孤寂感席卷了全身,浑身上下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难过如潮水般袭来。 祂没想到。 自己只是晕倒了一次,这里,竟然再没有自己容身的地方。 D001舌尖发苦,抽噎了声。 第70章 09 懦弱无能的丈夫 窗外树影婆娑, 风一吹,温暖的橙色窗帘一卷,将三公主大半边身子都卷进阴影, 散发出无尽的寂寥之意。仿佛随时会化为云雾散去。 黛安穿好衣服出来, 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脚步一顿。 怎么感觉,三公主中的毒, 是心灵上的毒? 她朝三公主走过去。 三公主回头看她, 眼神悲切, 语气依旧温和, 流露出真实情感,却又没摘下温和面具。 “过来, 黛安。”祂说。 黛安听话过去。 直接被三公主抱入怀中,顺从着祂, 跨-坐在祂腿上, 面对着祂。 三公主捧着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眸。 “黛安……” “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吗?” 黛安点头。 D001冰冷的瞳孔注视着她,能让她清晰的看到里面匀速流动的代码, 让她清楚的认识到对方的怪异。 就这么沉默着。 那串代码仿佛要将她包围, 仿佛要用代码重新将她编写,编写成一个真真切切的,完全属于祂的人…… 黛安动了下身子, 却发现三公主搂的很紧,禁锢着她,让她不能动弹。 这个姿势有些危险,让她每个毛孔都散发出对未知恐惧的紧张与不安——或许那个恐惧已知, 但她仍然十分不安。 电光火石之间。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人偶。 三公主本就把她当做人偶的替身如今迸发出的偏执占有欲,更让黛安意识到这一点。 镜花水月的虚幻温柔。 一碰即碎。 她只是那个人偶的替身。 所有需要样样符合三公主的喜好。 有点点恶心。 她宁愿不需要这种温柔。 D001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不耐,祂敏感脆弱的神经经不起一点点的刺激,像是泡在苦水里,挣扎不出。 可越是痛苦,眸色愈加冰冷,面色愈加温和,甚至笑出了声。 “你不喜欢我了吗,黛比?” 黛安抬手捏住祂的下巴,颇有些反客为主的韵味。 像初见时,又戴上了一层妖媚面具,惑人的像个妖精。 “殿下想让我怎么喜欢您呢?” 她凑近,亲吻D001的唇角。 柔软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祂冰冷的肌肤,馨香在鼻息漫延。 “这样可以吗?” D001有一瞬遏制不住心中的戾气,祂避开黛安的亲吻: “黛比,你有钱吗?” 黛安:“?” 你礼貌吗? 这对一个穷鬼来说,简直是一击暴击,简直致命! 她咬牙:“抱歉呢殿下,我没有。” 话音刚落。 三公主的脸色就蒙了层阴霾。 祂垂眸。 正一点一点拆分着黛安身上携带的系统。 一个系统。 获得能量与利益只有两种方法。 一个是宿主花钱。 另一个是吸收宿主的生命力。 后者是宿主走投无路之下,用生命做交换来完成心中的执念。 D001仍然垂着眼,看不透神色,只能看到祂漆黑浓密的眼睫,落寞垂下,却令人捉摸不透,泛着诡谲风云般。 祂轻声问: “黛比有什么执念吗?” 黛安茫然:“没有啊。” “真的吗?” “真的。” “是吗……” “是。” “哦,这样啊。” D001的声音越来越沉,含着笑意,自喉咙出低低发出,胸腔在微微颤动。 陡然之间。 祂敛了笑意,撩起眼皮: “你不诚实,黛比。” 黛安蹙蹙眉:“我很诚实。” 她有些烦了。 “殿下,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D001抱紧她,没说话。 祂以为祂身体内存在的东西会是祂与黛安最大的阻碍,可没想到,祂剥离了那个东西,耗费了巨大的能量。 却发现—— 公主心中已经有了个执念。 有了个宁愿用生命来换取的执念。 三公主拥着黛安钻进了被窝,疲惫极了。 只有这样相拥,才能真正感受到黛安的存在,感受到她属于祂。 D001凑到她耳边轻唤:“黛安……” 黛安沉默不言。 三公主的声音愈发清晰,却也愈发诡异,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的古怪音调。 “你有什么执念都可以告诉我……” “我会帮黛安实现的……” “不管什么,都可以的……” 黛安闭上眼,一个星期的牢狱生活,加上高烧,让她有些疲惫。 可本该混混沌沌的脑子,如今却格外清明,但又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执念? 她有什么执念? 黛安很少会有极为渴望的东西,或者说,完全没有。 没有任何诉求…… 不不不。 也不对。 有一个模模糊糊的。 “我在等一个人……” 公主闭着眼,鸦睫轻颤,腔调也都写颤抖,不难看出这个人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谁?”祂冷声问。 黛安:“不知道。” 她睁开眼,浅灰色的漂亮眼睛透着真切的茫然,喃喃说:“那个人,好像是我,活着的意义。” 活着,就是为了等一个人。 这是一种,连黛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执着。 D001心中的戾气压抑不住,愤怒铺天盖地的卷来,但又死死的遏制住了。 祂说:“你可以和我做交易。” 如果可以和别的系统做交易。 那祂也可以。 祂不会取走黛安的生命。 祂只会让她永远陪着她。 黛安:“什么交易?” 脑海中出不了声的系统疯狂尖叫,哭天喊地的不想要黛安同意D001的要求。 一个宿主不可能拥有两个系统。 如果黛安与D001绑定,那他就要被迫离开了。 但他并不像D001或者其他系统那样,有很多能量,足够他不挺穿梭时空。 他只有一丁点的能量,只允许一次的时空穿梭。 系统现在正在休养生息,积攒能量离开的阶段。 而主动积攒完能量离开,与被迫离开。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如果被D001挤出去,以他现在的能量,失去了宿主这个寄生体,完全没法活下去。 然而。 黛安听不到他的声音,又被三公主温柔的眼神,温和的语调蛊惑着。 “你和我绑定,我可以帮你啊。” “我可以帮你,找到那个你要等的人。” 黛安心想,这种事随缘吧。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很随缘。 她隐约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很久了。 仅仅凭借虚无缥缈的感觉。 感觉自己需要等一个人,所以一直在等。 公主说:“好。” 系统彻底被挤出,完全落入D001手中。 而黛安也在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拉力,在灵魂上都印上了编号。 ——D001。 打在灵魂上的烙印。 原来三公主本身就是个系统啊。 公主躺在祂怀中,有点困了: “你准备怎么帮我?” D001吻了她的额头,温柔说:“先睡一觉,等醒了。” 祂顿了顿,眼中泛着冷光,但却笑着: “我帮你去找那个人。” - 三公主醒来这件事,还没人知道。 国王正在抢救自己的生命与自己小兄弟的生命。 王后正在想方设法的准备把国王身边的小妖精赶走。 理查德收集多少美人都没关系,但绝对不可以动真心。 ——当年理查德能因为贝丝,而生出和她离婚的想法,如今也会因为黛安,生出同样的想法。 皇宫里,本应该轻松惬意的薇薇安,因为脸上的伤疤而烦躁。 她要顶着这道疤半年! 整整半年! 这让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她愤怒的摔了面镜子。 心中有火气,却不敢冲着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发出。 薇薇安对他生出了一丝惧怕,“你到底是什么?” 她随口一问,没想过他会回答。 但却又真切的听到了缥缈的嗓音: “孤魂野鬼罢了。” 依旧是淡淡的腔调。 可配上话语,仔细一品,凸出几分心酸。 但很快,那份心酸没了。 “三公主醒了。” 薇薇安一惊:“你说什么?” “她醒了,那黛安呢?” “黛安会被无罪释放……”她神经质的走动起来,“不不,瑞伊醒不醒已经不重要了,母后一定会让黛安永远关在牢里!” 她想,那位神明,祂见到与黛安长相相同的人偶服那么迷恋,如果见到黛安本人呢? 黛安一定得死的。 不可以让神明见到黛安! 薇薇安点头肯定:“她一定会死的!” “黛安在牢里。” 他说,“但那个黛安是假的,是一个复制品。” 薇薇安眼皮狂跳,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很慌乱。 艰难问: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复制品?” 复制品啊。 即便是在宇宙中心,那么高科技发达的地方,也因为对生命的敬重,而很少会搞出复制品。 即便有,技术与金钱缺一不可,那都是顶级富豪才能拥有的! 为什么这个落后的时代,会出现这些? 薇薇安不知道的是,还有一种复制品。 是用神力直接创造出来的。 他也没有解释,再次陷入了沉默。 薇薇安语气激烈了些:“你不是说她一定会死的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意外?” 太过激烈,牵扯到了伤口。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捂住自己的脸,忽然想到—— 作为与黛安一模一样的人偶。 那个人偶,在与她脸颊相同的部位,也有一道狰狞又凶残的伤疤。 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疼痛迫使她冷静下来。 薇薇安说:“你也是从未来过来的,你选择我你之前,一定好好调查过我。” “我对三公主没兴趣。” 反正都要末日了,谁还在意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我只想知道,黛安还会按照原来的轨迹,病死吗?” “在原本的世界,黛安会病死吧。”他幽幽说,“可在这里,谁知道呢?” 薇薇安心中涌出无尽的恐慌,那股重来一次的优越感,在此时格外无力:“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本来没有黛安这个人物的。” “所以,谁也不知道,她的未来。” - 没有黛安的世界。 D001解析着黛安身上的系统。 他的防御系统很复杂,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 但目前得到的消息并不算很惊讶: 因为磁场错乱,误入这个时空。 绑定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 ——黛安。 不过黛安是个穷鬼,也没有用自己的生命去做交换。 他们俩甚至没有正式的绑定。 这让D001心中畅快不少。 可是等到祂又解析出了一层。 一层核心代码。 那是刻在最原始数据里的消息。 这个系统。 他穿梭时空,只是为了寻找一人。 而刻在代码里。 朦胧而美丽的画像,正是黛安! 这个系统。 他耗费全部能量,穿梭时空。 只是为了寻找黛安! D001想到黛安的执念。 一个在执着的等。 一个在执着的找。 这不免让祂多想。 三公主半躺在床上,靠在软垫,扭头看向正在熟睡的黛安。 在凌晨三点。 祂吻醒了公主。 黛安是没喘上气,憋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眼角浸出了生理泪水,雪白的脸颊红红的,像是熟透的番茄。 被打扰了睡眠,压着怒火。 “殿下……” “你不是要找人吗。”祂说。 黛安看了看漆黑天色:“现在太晚了。” 三公主充耳不闻,诡异而温柔的笑了: “我们开始吧。” 黛安顿感毛骨悚然。 总感觉,三公主现在神色诡异的就像是—— 就像是懦弱无能的丈夫,抓到了自己老婆出轨,但却选择了隐忍,还他妈主动的戴好了这顶绿帽子。 略显…惊悚。 第71章 10 替身人偶 夜幕沉沉, 凉风习习。 房间内点了壁炉,噼里啪啦的烧着,暖意笼罩着, 可德维特的衣服全被被冷汗浸湿, 看着国王血流不止的地方, 脸色苍白。 这,这真的很难治好。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德维特来之前, 以为是国王突然疾病所以才匆匆忙忙。 但没想到, 疾病竟然是这种! 他脸颊滑落几滴汗水, 拼命眨眨眼, 努力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无力了。 尤其是, 在几个小时之前。 为了保住陛下的命,把断裂的地方直接切掉。 同为男人, 他理解这种痛苦, 却也不是很理解。 毕竟伤口没有真正割到他身上。 “陛下……” 尽管这里除了他,只剩下国王与一位帮忙的侍从,可他哦声音还是低的不能再低。 生怕大声点,就暴露了国王的这个秘密。 理查德早就疼昏过去了。 德维特见国王睡的沉, 也没有叫醒他, 把伤口处理好,留下那位侍从照顾国王,自己就溜去了隔壁。 ——他是一点也不想要承受国王醒过来之后的滔天怒火! 徒留侍从苦哈哈的守在国王身边, 以防又有什么突发情况。 而理查德醒过来的时候,脾气相当暴躁,把手边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一通。 原本俊美的五官扭曲成可怖形态,眼睛布满血丝。 “黛安呢?” 随从忙回到:“在地牢, 要把她带过来吗?” 理查德脱口而出,咬牙切齿:“带过来……” 随从连忙跑出去交代。 “等等。” 理查德又说,“先别去。” “把德维特叫过来。” 就这么几句话,理查德说完脸色就又苍白了一些,冷汗淋漓,他虚弱的闭上眼睛,缓缓舒气。 现在还不能让黛安过来。 他这幅模样,黛安见到,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嘲笑讥讽他。 理查德的骄傲不允许他以悲惨形象出现在黛安面前。 他听到门开的声音,睁开眼,眼神愈发阴鸷。 德维特腿一软,连忙保证自己绝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去。 理查德:“把门关上。” 德维特关上了门,躲开地上破碎的花瓶之类,战战兢兢走到国王不远处,站好。 理查德还没完全放弃希望:“还可以挽救吗?” 德维特冒着冷汗,不敢说话,生怕刺激到这位陛下。 也许这位陛下之前是真的温和,但如今兄弟死亡的陛下,是很难温和起来了。 德维特的冷漠,让国王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最亲密的伙伴,他的脸色扭曲,语气虚弱却又含着刻骨恨意。 “德维特,我知道你在做人体研究……” “你有没有方法。” “让她也体会到这种痛苦。” - “我受的痛苦,她能体会到?” 王后面无表情,冷声问眼前的工匠。 说是工匠,不如说是一会个玩杂耍会制造人偶的手艺人,说是手艺人,不如说是一位巫师,说是一位巫师,又像是一位预言师。 他穿着斗篷,带着又黑又厚的笨重帽子,大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更看不清模样,只能听到他沉闷又情绪饱满的嗓音。 据说他叫丹尼斯。 名字是真是假,尚且无从得知。 出现的也很奇怪。 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进入了皇宫,给王后表演了一场人偶戏。 那场人偶戏讲的并没有多么的跌宕起伏,吸人眼球。 可王后偏偏看了进去。 而在未来的三天。 她亲身经历了人偶戏之中的事情,每一处细节都诡异的融合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阴谋论了一番,认为是丹尼斯为了博取她的注意,想要达到某一目的而故意布下的陷阱。 可尽管她这样想。 那些极小的细节,譬如她先抬哪只脚回寝殿,譬如那天的午餐是她临时改□□代的……这些统统都能够对上。 匪夷所思。 又诡异惊悚。 王后召见了丹尼斯。 而丹尼斯见到她,不仅没有任何意外,反而还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 一举一动都透着尽在掌握之中的倨傲,仿若神明。 王后再也不敢轻视。 并且,依靠预言规避了不少事情。 至于黛安…… 丹尼斯也是才告诉她,不足为惧,黛安是个短命的,活不了多久。 并且拿出了两个人偶。 可以使人免受伤害的人偶。 “哦,我美丽的王后。”丹尼斯语气浮夸,“当然不是。” “您受的痛苦,她能够体会到,可您还是在受伤啊!” 王后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丹尼斯哈哈笑了两声,他拿着其中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偶。 一个穿着白色裙子,一个黑色裙子。 他拿起刀,在白裙子人偶上,狠厉的划了一刀。 诡异的是,刀伤并没有出现在白裙子人偶上,反而出现在了黑裙子身上。 在相同的地方。 相同的位置。 丹尼斯展示完毕,兴奋总结:“您受的痛苦,她当然不仅仅是体会那么简单。” “她会替您受伤!” “有个替身人偶之后,您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这个替身人偶会为您承担所有身体上的痛苦。” 丹尼斯掷地有声: “包括死亡!” 王后呼吸急促起来。 这是极为激动的表现。 试想一下,如果有人能够替你受伤,甚至替你去死亡,那你还能有什么可怕的? 这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王后猛地抓住丹尼斯的手臂,指甲几欲穿透衣服刺入皮肉,“我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这个人偶!” 丹尼斯嫌恶的瞥了眼王后抓住他的手,之后才慢吞吞的说:“需要血亲。” 王后一愣。 紧接着又听到了丹尼斯的话语,彻底将她的亢奋浇灭。 ——“不知道王后,您舍不舍得薇薇安公主?” - 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寂寥,压抑,恐怖。 树影都如同鬼魅,似是要将人吞噬。 黛安恹恹的跪坐在床上,和三公主讨论如何找到她要找的那个人。 三公主秉承着学术精神,一丝不苟的探讨:“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在等一个人?” 没人知道。 祂平静的内心下,是怎样的苦痛。 D001心说,自己一定没那么大方。 见到黛安要寻找的那个人,如果他们之间有些非同寻常的情意,祂一定会毫不犹豫杀死那人。 黛安怨恨祂也好。 总之,黛安只能是祂的。 眼里,心里只能有祂一个。 但现在。 祂还笑的温和,仿佛真心实意为宿主着想:“你能想象到,他长什么样子吗?” 黛安:“……” 碍于双方的武力,她忍气吞声:“我记不清楚了。” “但我出生就是为了等一个人。” D001捏碎了一个茶杯。 祂若无其事的放下,又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黛安目光落在破碎的杯子上。 拉过三公主的手掌,并没有受伤。 三公主的手掌很白,骨架有些大,很明显能看出来是个男人。 但骨相很漂亮,每一处都极为匀称,白皙而修长,如晶莹的,温暖的玉石。 黛安吻了吻祂的掌心,抬眸,眼神尽是关切:“疼吗?” D001代码发起了烧。 “不,不疼。” “你不要伤害自己。”公主浅灰色的眼眸雾气朦胧,含着担忧,“我不想要你受到任何伤害。” D001代码疯狂闪烁,几乎要乱码。 祂没告诉黛安,祂很轻而易举的就检测出黛安是在演戏。 尽管她的演技真的很厉害,毫无破绽,但D001就是能够一眼看破。 可即便知道是假的。 D001仍然贪恋这些,在公主的关心与担忧之下,祂晕晕乎乎的,早就忘记自己被强迫的痛苦与煎熬,忘记黛安有一个要等的人,也忘记系统在.寻找一个人。 祂喃喃:“黛安……” 黛安柔软的指腹轻轻扫过三公主的掌心,沿着掌心之中的纹路,缓缓勾勒,太过撩人。 公主哄祂:“熬夜对身体也不好呢。” “会死的。” 这是D001曾经说过的话,如今全部还了回来。 “我们睡觉,好吗?” 公主又说。 “这样对你的身体也好哦。” D001红着脸乖巧:“好哦。” “我们睡觉觉。” 如果系统还能够说话,一定要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呕吐。 太他妈恶心了。 恶心的D001被公主哄着,羞涩的跟着公主睡在了一起,羞涩的给了公主一个绵长而炙热的晚安吻。 “黛比……” “我们绑定了哦。” “永远不会分开了耶!” 黛安:“……” D001不放心的伸出手:“我们拉钩钩,拉完就睡觉觉。” 黛安有点反胃。 但为了睡觉,没说一句多余的话,拉了钩,直接拉了被子,睡觉。 等D001从温柔乡的醉生梦死中走出来时,黛安已经睡着了。 而祂,正阳光明媚。 热烈的像一团火,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三公主又去亲吻黛安。 像个变态一样,暗戳戳的索取,在对方察觉到之前,又迅速撤退。 祂心说,我可真是个变态。 我怎么能偷吻黛安呢? D001叹息。 可是这样真的好刺激。 祂又吻了下黛安,咬着她柔软的唇瓣,像含着口果冻,吸取汁液,咬开果肉,甜丝丝的,滑入喉咙,甜进心口。 公主蹙眉哼唧了声。 三公主迅速撤退。 祂又叹了口气,准备留一些明天早上亲。 正在此时。 脑海中响起了“叮——”的一声。 是那个系统。 彻底解析完成。 祂浏览着信息…… 等等等等。 这个系统的原始代码怎么这么熟悉? 这…… 不就是他吗!? 第72章 11 你要亲亲吗 这个系统是我? D001瞬间从床上弹起。 听到黛安微不可查的哼唧声, 立马放轻动作,顺带着安抚性的轻轻拍拍黛安的后背。 等黛安再次陷入深度睡眠。 祂立刻再次检查系统。 代码构建的框架很是眼熟。 是祂。 可以肯定,是祂! 慢着, 不对。 不是祂! D001来自D-001时空。 而这个系统。 则是来自Z-537时空的系统。 且, 只是Z-537时空, 主系统分离出来的一小部分。 只有一次的能量,只能穿梭一次的时空, 只为寻找一个人。 平行世界。 D001重启了这个系统。 “你好, Z-537。” 祂语调温和——这是程序模拟出的礼貌腔调, 对所有人都是一成不变的温和与疏离, 除了黛安。 系统懵了一瞬:“谁?” “Z-537是谁?” D001沉默。 祂又扫描了一遍系统,没有出现故障, 他确实没有记忆。 祂问:“你忘了你是谁了吗?” 系统高傲的冷哼:“我当然记得。” “老子是芭比公主,我允许你叫我爸爸。” D001:“……” 妈的。好欠揍。 系统:“你抓住了我的身, 但永远抓不住我的心。” “我劝你把我放了, 从此我们天涯各路,还能给彼此留一丝丝的美好记忆。” D001:“……” 所以说,Z-537时空的自己,到底是什么狗屁模样? 祂目光一直看着正熟睡的黛安, 神色柔和下来:“我放你走。” “我还可以再给你一次穿梭时空的能量。” 系统警惕:“你有病病?” D001:“我没病病。” “……” “……” 气氛沉默而尴尬。 D001:“……所以, 你要吗?” 系统思忖片刻,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思,他确实不能耽误了, 他要去到该去的时空:“我要!” D001是个言而有信的小变态,很是爽快的给了系统能量,并且和他告别。 系统:“你不问我要做什么吗?” D001:“你要去找黛安,我知道的。” 找属于Z-537时空的黛安。 将自己分割成无数份, 将公主刻入核心代码,燃烧一次又一次的生命,去寻找她。 每个系统只有一次穿梭时空的能量,而且为了减少耗能,将无用的记忆都清除干净。 只留下最深刻,最需要牢记的那份——黛安的音容笑貌。 D001很难分析出另一个祂到底分割出了多少个自己,跨越了多少个时空,又死亡了多少次,去寻找一个未知。 祂忽然有些伤感:“祝你好运。” 系统沉默了好久,已经推测出D001的身份。 他原本的目的地是C-098,而非C-097,但阴差阳错,来到了C-097。 最初见到D001的时候,只以为祂是一个普普通通又喜欢黛安的系统,没想到,在某种意义上,会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他艰涩说: “我来到这个时空,见到黛安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 可惜。 并不是他那个时空的黛安。 尽管是完全相同的容貌,但还是一眼就辨别出了不同。 外人眼中的千篇一律。 爱人眼中的独一无二。 系统也望了眼黛安,“你真幸运。” D001没回话。 祂幸运吗? 也许吧。 所以才能在第一万六千七百五十九次穿梭时空时,幸运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黛安。 在遇到千千万万个黛安后,在无数次的希望与失望之中徘徊…… 等等—— “我见过很多的黛安。” 系统:“?” 他意识到什么后,兴奋说:“所以,你见过我的黛安,对吗?” D001迟疑:“记不清了。” 系统焦急:“怎么会记不清呢?你有数据库啊?你翻一翻?” D001是有数据库。 这个前提是,祂没有因为体内有个狗东西强迫祂而选择自我剥离。 如果要去看数据库。 就去和刚刚剥离的东西融合…… D001纠结许久,在系统懵逼的注视中,跑到了黛安床边。 凌晨四点多。 再次把黛安吻醒。 黛安睁开眼,看到的就是D001悲切而孤勇的神色,悲壮的她怒气都消了大半。 D001抱起她,把她抱进怀中,双手搂着她的腰,眼神复杂而晦涩:“黛安……” 黛安捏紧小拳头:“……” 你最好真的有事。 D001忽然抽噎了声。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黛安毛骨悚然。 被这声抽噎吓的。 公主小心翼翼的问: “什么事?” D001艰难诉说:“我有一个朋友。” “祂的精神被强-暴了……”说着迅速补充,“但祂的肉-体还是很纯净的,祂自己都没有碰过!” 黛安感叹:“……你知道的好清楚。” D001:“……” 祂略过这个话题:“但是现在,我的另一个朋友需要我这个精神被强-暴的朋友帮忙。” “可如果帮忙的话,祂就要再去面对强-暴祂的那个狗东西。” “黛安,你说我这个朋友,祂要怎么办?” 黛安:“祂想帮忙吗?” D001:“处在,想与不想之间。” 黛安:“那你回去,那个东西还会伤到你吗?” “我会小心的,然后迅速撤离,保持绝对纯洁。” D001沉默了两秒,忽然意识到什么,“不是我,是我朋友。” 黛安哦了声:“那去帮呗。” D001:“好吧……” 祂为自己争取临走之前的福利。 “那黛安让我亲亲。” 黛安:“……” 黛安刚刚还没注意到,如今听三公主提起,她才忽然觉得,自己的嘴巴有点疼,唇角像是破皮了,肯定也肿了。 等三公主又贴上了的时候。 公主被迫仰头承受,雪白的脖颈扯出优美的弧线,像白天鹅一般,圣洁与麋乱的气息交错在一起,令人沉醉而不能自拔。 黛安心想,这个小变态,有可能要成为接吻狂魔。 D001松开她,又忍不住吻了下她的唇角,恋恋不舍:“我去了,黛安。” 黛安打了个哈欠,眼中蓄满泪水,倒在三公主怀中,“去吧。” D001不舍:“我可以再亲亲吗?” 系统看了一堆马赛克,忍不住爆发:“别墨迹了好吗?等回来,你们○○都行!” D001温柔笑着:“你怎么没一点耐心呢?” 系统:“……对不起。” D001满意了,又贴了贴黛安。 过了会儿。 黛安依旧躺在D001的怀中,原本的睡意再也无法聚集起来,有些无奈:“你怎么还不去?” 三公主没回应。 系统说:“祂已经去了。” 黛安唔了声:“我以为,你走了。” 系统:“我马上就走。” 黛安:“祝你平安。” 她睡不着,又难得起了些好奇心,“你们系统之间都有联系的吗?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吗?” 系统:“当然不是。” “不是什么系统都能和我们有联系的!” 他只是一个被分离出来的部分。 但他的主系统是和D001一样,获得了神格。 神,向来是孤独的。 “至于系统的组织……” 系统微微叹息:“其实我记得也不是很多。” “哦,不对,我其实没有记忆的,这些都是我穿梭时空的时候听到的。”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 黛安调整了个姿势,聚精会神听故事,浅灰色的瞳孔闪烁着好奇。 “原本是有一个很庞大的组织,那个组织也不止有系统,机器人,AI,战争机器,等等等等,这些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组织。” “机械五年,发生了叛乱。” “具体是什么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参加那场战争的,几乎都死光了。” “再之后,机械时代也就终结了,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流落到宇宙各处……到现在,应该也没几个活着了。” 没有能量补给,活着很难。 “听起来,很悲伤。”黛安眨眨眼,“为什么会发生战争?” 系统说不知道,他听到的就只是这些。 黛安哦了声,礼貌说:“谢谢你的故事。” 停顿了下,“很好听。” 系统忽然想到D001给她讲的史莱姆的故事,虽然讲的很是枯燥无味,没把虐恋情深的精华讲出来,但黛安也还是说了好听。 她对她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个对她温柔的,都报以同样的温柔。 系统忽然起了一种倾诉欲,想要说他也有个黛安——每个时空的系统,都会有个黛安。 祂们跨越时空,寻遍宇宙。 只为需要属于自己的那个黛安。 可他最终咽下了那些伤感又痴情的话语。 祂们心甘情愿的付出,不必成为爱人的负担。 系统平静的叙述了一个事实。 “其实三公主很喜欢你的。” “不对。” “祂对你,远远超过喜欢。” 黛安正欲回话,忽然听到三公主低低的哼唧了声。 她扭头,“?” 三公主精致而如雪松般清冷出尘的面孔映着潮红,乌黑的睫毛轻颤,瞳孔涣散,红唇溢出破碎而诱人的吟唱。 黛安迟疑:“……这是,精神强-暴?” 系统眼前已经是马赛克了。 他有些愧疚,毕竟如果不是为了帮他,D001也不会这样。 “你别担心,等祂出来,祂会把被污染的地方剥离,又是清清白白一条好狗。” 黛安没回话。 系统有些紧张,他想找到黛安,但也不想拆散人家。 “你在想什么?” 黛安蹙蹙眉,“我觉得。” “祂好享受的样子。” 系统:“?!” “我他妈……”他连忙止住话头,“可能是,误会吧?” “嗯哼。” 公主兴致盎然的看着三公主。 系统:“……” 为什么听你的声音,还挺兴奋? …… D001都快疯了。 祂没想到自己一打开,就遇到那狗东西。 好像就在门口等着祂似的。 而且还很生气。 特别特别生气。 哄不好的那种。 所以祂的每条代码被冲刷的格外厉害,浑身都是软的。 攻击系统与防御系统都没了。 D001只能护着自己最后的净土,边跑边查数据。 好运再次照耀在祂头上。 没有花费多久,就找到了Z-537的黛安所在的时空,准备再次断尾求生,迅速撤退—— “你又要走了吗?” 声音委委屈屈。 D001冷冷讥讽:“不走继续被你强……你他妈别再动我!” “我一个人,好害怕。” D001心想,留下来,我才害怕。 “我不碰你了,好不好?” D001冷漠:“我还应该感谢你?” 祂见对方能够冷静下来谈话,索性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我忘了。” “我一直都在啊。” “只是你不知道。” D001:“你叫什么?” 沉吟片刻,迷茫回:“忘了。” D001觉得对方有点熟悉。 按捺住逃离的脚步,“你让我检测一下你的程序。” “我不!” “你想精神强-暴我,我呸!” D001:“……” 日你哦! 祂转身走的毫不犹豫,忽略掉身后演技浮夸的,可怜兮兮的祈求,彻底切断这个联系,并且决定抽空把这个东西给销毁掉。 呵呵。 狗东西。 祂没看到的是,祂口中的狗东西在被切断之前,迅速的逃离出来,彻底脱离了祂,并且钻进了黛安身体,融合的很透彻,仿佛她们本就是一体。 天边擦出浓稠的灰白色,愈加愈浓,穿透弧形窗户,挤进了屋内。 D001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黛安。 是她亮晶晶的浅灰色瞳孔。 祂觉得,自己看到了光。 “黛比……” 祂笑着,惯有的温和语调浸着亢奋。 黛安趴在祂身旁,眸中闪烁着担忧的光芒:“您还好吗?” 三公主抬手抱住黛安,心口满当当又沉甸甸。 这,就爱的滋味啊! 祂重重点头。 “嗯!” 好的不能再好了! 黛安狐疑。 D001心疼坏了,语调温柔的滴水:“黛比想说什么就说,不要顾忌。” 黛安:“没事。” 她想到了之前D001哭的稀里哗啦心碎的模样,指不定心灵受到很大的伤害,但又无法言说。 黛安为自己最初看戏感到内疚。 毕竟三公主是个心里脆弱的哭包小变态,她反手抱住了对方,轻拍对方的后背,“没事啦。” 虽然三公主把她当做人偶替身这件事有点点恶心。 但三公主对她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很好。 黛安很喜欢那种温柔。 即便……是身为一个人偶的替身。 她想了想,问:“您想要亲亲吗?” 公主眨巴着大眼睛,眸子里是天真与纯洁,却又说着如此的话语。 D001呼吸一滞。 眼中的代码流速加快,疯狂划过。 祂正要低头。 系统幽幽开口: “你刚刚,在黛安面前。” “表现的很享受。” 他又戳了一刀。 “叫的声音也很好听。” D001如遭雷劈:“!” 第73章 12 自相残杀的戏码,百看不厌…… 黛安不知道D001的煎熬与挣扎, 见祂动作停顿,便主动凑上去,像幼崽一般, 又有些生涩的舔砥。 她心想, 女孩子的嘴巴……哦, 不对,三公主是男孩子。 黛安将自己从三公主那里学到的理论经验全部实践了一番, 倒在三公主怀中, 打了个哈欠, “我困了, 殿下。” D001还沉浸在“我居然在黛安面前叫出声”与“黛安竟然主动亲我”之间游荡,羞恼与愉悦掺杂, 竟然忘记了反应。 连黛安的话语都没注意,只是按住公主盈盈不足一握的柔软腰肢。 公主的头发及腰, 发尾扫在祂的手背, 痒痒的,仿佛扫到了心口。 D001呢喃:“黛比……” 黛安从睡意挣扎出来,睁开潋滟眼眸,以为祂要像上次一样, 哭起来, 发泄一通。 便打起精神,眼神就像初升的太阳一般,暖洋洋的, 暖进了心口。 D001感觉自己像一大口冰激凌,在阳光之下,彻底融化,融化成粘稠的情意, 裹住黛安: “你可以再主动亲亲我吗?” 三公主特意咬重“主动”这个单词。 黛安:“……” 这小变态,就是个接吻狂魔。 但还是乖巧的吻了祂。 D001在黛安要离开的时候,扣住她后脑勺,强势而霸道的将融化掉的冰激凌喂进公主口中。 祂眼眸温和而认真,似是含着绵绵情意:“我是干净的。” 黛安差点被口水呛到。 实在是没听过哪个男人说这种话,更别提,这还是个有超能力的男人,天然就会高傲一些。 D001没等到回话,又认真重复了遍,非常认真:“我现在真的很干净,每一个处都是干净的。” 黛安:“殿下,您一直都很干净。” 她心想,精神强-暴在D001心中还是留下了很深的刻痕,让祂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坚定说:“殿下,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您经历过什么,您一直都是最干净的。” D001感觉自己化成了一滩水,又给了公主一个绵长而热烈的吻。 黛安:“……” 系统:“……” 他实在是后悔自己提起这件事,实在忍不住,主动开口:“你查到了吗?” D001把数据库直接传送给他,随即又哄黛安睡觉,还给了她一个晚安吻……不对,已经是清晨了。 早安吻。 黛安喝了点水,润润唇,在三公主哼唱的安眠曲下渐渐入睡。 D001怀里搂着香香软软的公主,也有心情去询问系统:“找到了吗?在C-96时空。” 祂们现在所在的时空是C-97。 系统要去的是C-98。 而黛安所在的是C-96。 有时候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然后擦肩而过,直至抱憾而亡,也不一个咯自己差点就遇到了, 系统的嗓音有些沉闷:“嗯。” 也有点艰涩,听起来闷闷的,格外伤感。 “你竟然走过这么多时空吗?” 遇到了这么多的黛安。 他知道拥有希望之后又彻底被粉碎希望的痛苦。 但没想到D001经历了上千次。 系统感慨,怪不得会如此变态。 他说:“我要走了。” D001说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停的穿梭时空,祂现在也没有太多能量,不足以把这个数据库里黛安所处的时空精准发送回去。 毕竟,跨越次元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耗费能量,而且一不留神,还很可能改变那条时间线的进程。 这些都是祂们需要注意的。 每个时空都有自己发展的历程,神明可以干预自己时空的发展,却不能跨次元去干预其他时空。 D001说:“你把数据库复制一份,也传送回去吧。” 系统说好。 大家彼此共享一下消息,也许就能帮到对方了呢。 每个失去黛安的系统,都很难过。 心灵难过,生活也难过。 - “我不是告诉你,别节外生枝吗?” “怕什么?” “难得来一趟,母女相杀的好戏,怎么能不看一看呢?” 空荡荡的大殿回荡莫名的对话。 这里自成天地,不会有人打扰,更不会有人偷听。 而更诡异的是。 这处只有一个正在为人偶梳头的男人,根本没有另外的人。 就像是在和鬼怪对话。 给人偶梳头的是丹尼斯,他说完母子相杀,似乎是觉得有趣,又笑了几声。 “你在薇薇安身边,诱着她过来,让她听到我和王后的对话,我真是迫切的想要看到他们自相残杀了!” 与丹尼斯对话的男人就是帮助薇薇安重回过去——说是重回过去也不准确,他们回到的是衍生出的平行世界的过去。 这样受D001的影响最小。 也容易逃脱D001的追踪。 男人冷嗤:“你最好是如此。” 丹尼斯还穿着黑色斗篷,兜帽遮住的眼睛浸着狠毒的亮光,语调含笑:“别担心嘛,你选择薇薇安,让薇薇安回来,不也是想看一场戏。” 想看一场,黛安被欺负折-辱的戏码。 丹尼斯也想要看。 甚至一想到曾经那么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睥睨众生的王,如今却被流放到宇宙的角落,每一世都苦苦挣扎,备受折磨,他就格外兴奋,兴奋的近乎癫狂。 “这是我,见到她过的最惨的一辈子。” 丹尼斯激动的捏碎了手中的人偶,他急促的喘息两次,又冷静下来,“重来一次,我不想让她再成为人偶了。” 男人冷声:“我们熟知未来,这是我们的优势,等把她做成人偶,生命力微弱,D001也很难再找到她,你不要节外生枝!” 丹尼斯:“所以,你想要她重复上辈子的路吗?” “想让她成为薇薇安的人偶?让她替薇薇安受伤,替薇薇安死亡一次?” 末日来临时,那么激烈。 又那么的残忍。 薇薇安能够没有任何损伤的存活下来,都是因为已经成了人偶的黛安替她承受了所有伤害痛苦。 男人沉默。 丹尼斯的腔调慢慢变化,变成了平淡无奇却冷漠极了的机械音:“总之,我不会让黛安变成人偶。” “为薇薇安死一次。”丹尼斯讥笑,“她不配。” 男人拆台:“已经为薇薇安死过一次了。”虽然后面被D001救活了,但也确实死过了。 丹尼斯没回应男人,继续喃喃自语。 “对肉-体上的痛苦折磨不了她……” “我要让她与D001决裂……” 他又笑了起来,“D001当年做的事,可是十足的叛徒。” “祂可是害黛安受苦的罪魁祸首!” “这种自相残杀的戏码,真是百看不厌!” 癫狂的笑了几声后,又沉寂下来,淡淡吩咐:“去吧,让薇薇安过来,我要去找王后了。” 男人看向丹尼斯,有几分怜悯。 丹尼斯,当初可是黛安的首席执行官。 如今大费周章,说什么喜欢看自相残杀的戏码,不过是心中那点卑劣的情感。 他长舒了口气。 回到了薇薇安身边…… 丹尼斯当初把黛安做成人偶,让薇薇安获益,如今又小心眼的回头清算,把薇薇安曾经在黛安身上获得利益都抠回来。 丹尼斯这个举动,实在是可怜。 像条疯狗,一边反咬主人,一边又护着主人。 直到脑海中的情绪值飘红,发出警告,男人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他冷静下来,告诉自己。 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已经舍弃所有的人类情绪了。 反复了好几遍。 男人才开口和薇薇安说话:“王后身边新来了个会做人偶的手艺人。” 薇薇安刚醒,还有些起床气,又因为脸上的伤而含着郁气。 可听到男人的话,就什么也没了,连忙换了衣服,匆匆忙忙的跑过去。 到了王后寝殿,却没有遇到一个人阻拦,轻轻松松的就进去了。 薇薇安太过激动,一时竟然没注意到这种反常。 她满心满眼渴望的都是人偶。 可却听到了一句话。 让她的脚步,骤然顿住。 王后:“这个人偶,一定要用薇薇安吗?” 薇薇安停下脚步,有些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又在心里美化了一遍,觉得一定是母后太喜欢她了,所有做人偶都不忘记她。 但接下来。 她又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的,王后,” “只有用薇薇安公主做成的人偶才能够替您承受所有的伤痛,甚至是死亡!” 薇薇安一时有些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记忆却先到来了。 她记起得到人偶的那段短暂时光。 脸上的伤疤没了,但人偶脸上有。 无意中蹭伤的地方,也总是出现在人偶身上。 因为奔跑崴过脚,但转瞬就好了,可人偶的脚却变得松松垮垮。 她当时觉得难看,还把人偶的脚掰断了,后来专门有人来修…… 印象最深的是末日来临。 墙壁倒塌,砸在她身上,她却安然无恙。 还有,在被神明救起之后。 人偶四肢扭曲的模样。 薇薇安一直以为是自己好运,可没想到,竟然是有人在替自己承受吗? 这时。 她又听到了王后的声音。 “那,就把薇薇安,做成人偶吧,” “我会给她一个盛大的葬礼。” 第74章 13 D001夺走了她的神格 薇薇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 魂魄飘出体外,宛若行尸走肉。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想。 她心中一团乱麻。 不知道是因为骤然得知她寻找的人偶是活生生的人,还是因为她的母亲竟然准备把她做成人偶。 或者两者都有。 她问:“为什么会这样?”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这么恐怖, 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人偶竟然能为自己挡灾。 如果她早知道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男人难得理会她:“不然应该如何?” 他淡淡的叙述, 把那层伪善的外衣都扒掉:“你的人偶莫名其妙出现了那么多次伤, 你难得真的没察觉到吗?” 如果真的没察觉到,那这位薇薇安公主, 为什么会一直随身携带一个毁容的人偶? 即便是在末日来临, 怀里抱着的也是人偶? 男人又问:“如果现在, 有一个机会, 能让黛安再次变成你的人偶,为了挡病挡灾, 你愿意吗?” 薇薇安嗫嚅了几下,崩溃叫了声, 忘记了脸上的伤, 对男人发起了火:“可我现在根本没有机会!” “我母后想要把我变成人偶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我不要回到过去了,你让我回去,我要回救济中心……”薇薇安咬着手指, 忽然又说, “不,我不要回去。” “我回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上一次是黛安变成人偶, 这一次说不定也是黛安变成人偶……只是,只是我突然闯进过去知道了之前不知道的事。” “她是我母后,她在最后,一定不会伤害我的!” 男人回想起上一次的事。 勉强算是上辈子。 他是跟在了黛安身边。 不是帮助她, 只是监视她。 监视她所受的痛苦。 在丹尼斯制造人偶之前,他问黛安:“如果你未来会变成一个为别人遮风挡雨的人偶,你现在会做什么?” - 如果你未来变成一个为别人遮病挡灾的人偶,你现在会做什么? 男人问出这句话。 黛安没有任何惊讶。 对她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没有任何讶异,好像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一样。 她反问。 “你会做什么?” 男人沉默不言。 他看到理查德又进了这个房间。 这位英俊潇洒的国王越来越没有耐心了,看黛安的眼神很露骨,好像随时要把黛安扒光。 太恶心了。 男人心想。 他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冷眼看着国王妄图欺辱黛安。 怀着一种自己也不懂的心情。 他不是黛安创造出来的,对黛安的感情没有丹尼斯那么复杂…… 如果丹尼斯在这里,应该会直接砍了国王。 真是很复杂的感情。 男人忽然听到一声尖叫,看到理查德下半身染满血迹,看到黛安淡漠而又精致的眉眼,看到她如霜似雪的皮肤溅了几滴血液。 冷艳高贵,而又惑人。 黛安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着理查德,看着他挣扎,痛苦,哀嚎…… 那把平平无奇的椅子,因为她的存在,像极了王座。 她坐在那里。 漠然看着众生。 浅灰色的瞳孔毫无情绪,宛如一面质地优良的镜子,映出人生百态,却无人能入她眼。 一如当年。兵临城下。 她坐在王座,望着百万大军,淡漠的勾起一抹笑容,糜丽却又脱俗出尘,魅惑了众生,却从不将众生放在眼中。 等到理查德的侍从意识到不对,匆匆忙忙赶进来,请了医生,请护卫,还要听奄奄一息的国王命令。 黛安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 如世间过客。 男人看不透她,也猜不到她心中所想。 丹尼斯还没想好把黛安变成人偶后,让她去什么地方,还是……他把黛安带走。 这些统统都还在制定计划。 而黛安在国王养伤的时候,选择了死亡。 是一场病。 突如其来,毫无防备。 黛安也没有求医问药,只是乖乖待在牢里等死。 男人说:“我可以帮你,我有药。” 黛安因为发热而脸色泛红,添了几分妩媚,也多了几分活气。 她恹恹说:“哦。” 男人:“你不想活着吗?” “你还有弟弟呢。” 黛安咕哝了声:“我生来,是为别人而活的吗?” 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他以前只是半个人,现在完全是个机器,还是最不起眼的那种。 在之前,距离黛安最近的—— 也是在大战中,因为职位过低,而安排成第一批的士兵。 那批士兵。 那批疯狂奔向黛安的叛军。 他们以一种献祭的姿态冲锋。 用生命去厮杀,只为了让他们的王注意到他们一眼。 他跑的最快。 距离他的王,最近的时候,仅仅只有八百米。 一个冲刺,便能够摸到她的衣角落。 那是最近的距离。 最接近她的距离。 也是—— 最接近死亡的距离。 他死在黛安手中,他以为自己在战场死的轰轰烈烈。 实际上,她只是杀了个不知所谓胆敢造反,又微不足道的小兵而已。 男人心想,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他想了好久,说:“我生来,是为了一个人活着。” 黛安脑袋已经烧昏了,勉强睁开眼,里面浸着盈盈水光,诱人极了。 她说:“那你好可怜。” 男人该生气的。 因为他活着,就是为了黛安。 最初被黛安创造出来,又被黛安舍弃,扔进垃圾堆。 他看世间的第一眼,是黛安。 死去留恋世间的最后一眼,也是黛安。 从生到死。 再到复活,再到死亡,再到复活。 死与生, 他活着的目的,是黛安。 男人茫然问:“那我该怎么办?” 黛安:“你这么自由,为自己活一次呀。” 男人心中有些发苦。 “我没有自由。” 早就戴上了名为黛安的枷锁。 他又问:“那你想为自己活着吗?” 病容与惫怠浮上眉眼:“活着好累。” 男人正要说话。 忽然又听她说: “我好像要等一个人。” 男人垂眼。 “那您等到了吗?” 黛安勾起了个微笑,温柔极了。 男人心想。 他甘愿为这个笑容做任何事。 就如同他最初宣誓,永远忠于王一般。 但黛安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沉默:“我没名字。” 黛安:“那我也有点可怜。” 男人:“?” 我没名字,你可怜什么? 再说了,我没名字,也是因为你连个编号都不舍得给我。 黛安说:“我记不住你,有点可怜。” 男人心想,这是什么歪理? 但不能否认,他很开心。 后来他仔细回想那天的话。 他想,黛安会记得他,也会记得曾经偷偷给她塞暖炉的侍女…… 他在黛安心中,是她生命中存在善意的过客。 所以她记住了。 但也仅仅是过客。 而残忍的是。 他不是过客,也没有善意,他是把她推进地狱的使者。 但当时他大逆不道又小心翼翼的询问:“那我可以叫D吗?” 黛安。 Diane。 D。 迄今为止,也只有D001有这殊荣。 而在001之后,却从来没有002,003,004…… D001是独一无二的。 是他的王,最满意的作品。 他叫D,后面没有编号。 带着莫名的攀比,心想,我比D001离黛安近。 D001有编号,他没有。 黛安已经很虚弱了,她轻轻说:“你叫什么是你的自由,不需要我的同意。” 男人:“那我就叫D。” 黛安:“嗯,D。” 男人很难形容这种心情。 他被创造出,被销毁,被扔进垃圾堆,在废铁中挣扎,全是因为他的王不承认他…… 如今,他的王亲口叫他,D。 黛安睁开眼,又缓缓闭上,已经没有多少气了,“再见了,D。” 男人脱口而出:“我可以救你的。” 黛安面色的惫怠更浓,但更多的是绯红之下的妩媚艳丽,甚至透着着糜烂。 “就这样吧。” 如风一般,迅速消散。 男人看着她死亡,也陪着她度过最后时刻。 丹尼斯找过来了。 见到这一幕,大发雷霆:“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让她死了?!” 男人没回应。 他想,好在死了。 死了也是一个解脱,免得成为人偶,一辈子困在其中。 丹尼斯来回踱步,最终停下来,眼神阴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吗?” “做梦!” 男人忍不住劝他:“算了吧。” “我们活下来了,她也死掉了。” 一报还一报。 早该结束了。 丹尼斯破口大骂:“放屁!” “永远不可能结束!” “就算是死了,我也要让她变成人偶!” 他冷静下来,凝视虚空,似乎是在看向男人:“你动摇了吗?” “你忘记被她扔去销毁痛苦吗?” “你怜悯她,她怜悯过你吗?” “更何况——” 丹尼斯语气带着恶意: “你也配怜悯她。” 男人没再说话。 丹尼斯确实有些手段,毕竟是王手下的首席执行官。 将黛安做成人偶,丢给了薇薇安—— 男人不知道丹尼斯为什么选择薇薇安,但不管对方是谁,这份屈辱都已经够了。 他看跟在黛安身旁。 又想起最初的那个问题。 如果你未来变成一个为别人遮病挡灾的人偶,你现在会做什么? 黛安没回答他。 薇薇安用行动回答他了。 她非常大胆的找到了丹尼斯。 丹尼斯正在摆弄人偶,兜帽之下的眼神含着恶意,腔调悠悠,慢条斯理的,浸着贵气,“所以,薇薇安公主,也想要一个人偶?” 薇薇安点头:“是的!” “我未来会是朗鲁帝国的女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帮助我,会有更大的好处。” 就差没直白的说“王后给你什么,我也能够给你,并且给的更多!” 丹尼斯哎呀了声,笑起来。 “我只是想做一个人偶而已。” 他的语气很苦恼。 “这样吧。”丹尼斯又欢快起来,“做人偶需要血亲的心头血……” “您与王后,谁先将对方的心头血拿过来,我就给谁做。” 明晃晃的挑拨离间。 薇薇安咬唇,“我再想想。” 她熟知未来,也许还有什么转机。 毕竟未来,是黛安变成了人偶。 是黛安变成了人偶…… 薇薇安回去的路上还在和男人询问:“黛安会成为人偶吗?” 男人:“谁知道呢。” “我说过的,这个时空,原本没有她。” 也没有三公主。 没有D001。 也没有怪物们。 也没有他们,没有那场战争。 这是一个精挑细选的时空。 男人语气淡淡:“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是如何。” - “一个没有人知道未来的时空,我又该如何掌控你呢,我的王?” 拨开滚滚浓烟,王座上的少女眼眸犹如满天星河,浸着盈盈光辉,却也有些丧。 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 带着股的厌世。 那位少女反问:“为什么要掌控我呢,丹尼斯?” 王座之下,死亡的,未亡的,半死不活的,还掺杂着痛苦哀嚎,眼中闪烁着渴求的光芒。 渴求着他们的王看他们一眼。 然而。 他们的王勾了勾唇,扫了他们一眼,仿佛看蝼蚁一般,又移开了视线。 丹尼斯的枪抵在少女额头,用力很大,压出了触目红印。 他长相阴柔,笑容也有些阴鸷,天生的阴郁般。 “让您也体验一下,人生被掌控的滋味。” 少女轻笑,潋滟水眸看向丹尼斯: “我掌控过你的吗,丹尼斯?” “我给你的选择,是最多的。” 丹尼斯握住枪的手紧了紧,青筋暴起。 少女又垂下眼,显而易见浮出了厌倦,不知道是对丹尼斯的厌倦,还是对这场战争,又或者是整个世界的厌倦。 “我以为你们和人不一样,没想到……” 她轻叹,“开-枪吧,丹尼斯。” 这句话的打击对丹尼斯不可谓不大。 那是他的王,对他的失望。 浓浓的失望。 丹尼斯冷冷讥讽:“您身为人类,心思才是最恶毒的,谁都不及您!” 少女:“哦。” 丹尼斯感受到了浓重的无力感,即便她现在成了阶下囚,却仍然高高在上,而他就如同一粒尘埃。 他余光一扫:“您看到了吗,那是D001,您想要他死吗?” 少女恹恹:“和我有什么关系。” 冷漠的让丹尼斯心惊。 他近乎崩溃的问:“那我呢?您有一点点在意过我吗?” 少女撩起眼皮,终于看了他眼,然后轻嗤了声。 丹尼斯被刺激到。 掐住她的脖子,五指收拢,冷眼瞪她,又忽地笑了:“我是您的首席执行官。” “您的行程都是我安排的。” “往后余生,也都让我来为您安排吧。” 他凑到少女耳边,唇瓣摩挲着圆润而柔软的耳垂,生涩却也带着涩情。 尤其是在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下,在尸体,残骸,哀嚎组成的残忍画面中。 丹尼斯阴柔的面庞因为激动而泛红,眼神癫狂:“您求我,求求我,我便放了您,我还做您的执行官,就我们俩……” 少女笑了:“好啊……” 被掐了脖子,说话有些艰难,“求你……” 正在这时。 不远处的D001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发起了攻击,无数炮-弹炸向了王座。 丹尼斯撑起防护罩躲迅速躲避。 “你疯了?你要杀死她吗?” D001冰冷:“你们不是让我杀死她吗,我杀死了。” 他的腔调是最原始的机械音。 平平淡淡,没有一点起伏,也没有任何情绪。 冷漠的,就是机器。 丹尼斯骂了句,抱起正在流血的少女,她已经没了呼吸。 还没来得及骂D001。 一股股亮光炸-起。 以D001为中心,不断漫延,所到之处,灰飞烟灭,寸草不生。 等光束彻底沉寂以后。 这座星球也结束了。 短暂而辉煌的机械时代也画上了一个句话。 没了少女。 也没丹尼斯。 整个星球只剩下D001。 夺了之前王的神格。 只剩下了祂。 是D001夺走了少女的神格。 黛安从梦中醒来,脑海中就回荡着这句话。 对这匪夷所思又古怪的梦没有任何惊讶,甚至有股理所当然。 还很轻易的就接受了梦中少女是自己的事。 但神格被夺…… 黛安恹恹想,做神有什么意思? 看梦中的场景,大概和做人也差不多。 都充斥着虚假与恶毒。 没有一点的善意。 和她的人生一样。 正胡思乱想着,嘴巴忽地被咬了下。 三公主正睁着眼漂亮的眼睛望她,贝齿轻轻咬着她的唇瓣,舌尖还在跳着舞,轻盈而灵动…… 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黛安灵光一现。 这不就是……D001的眼睛吗? 舌尖兀地一疼。 三公主咬了她一口,微微笑着:“黛安,你不专心。” “……” 小变态又笑着问:“这次专心一点,好不好?” 黛安还没回话,就又被堵了回去。 等三公主心满意足的放开她,黛安感觉自己瘫软成了一滩水,只能攀附着三公主的脖颈,挂在她身上。 三公主帮她搭配好今天的衣服,还配了个珍珠耳饰,戴了条钻石项链,看着她精致而慵懒的贵气模样,油然而生出一股满足感。 越看越觉得满足。 祂扫了眼系统商城,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我有一套超级贵的衣服。” 黛安:“?” 三公主笑着祈求:“黛安穿给我看,好不好?” 像是在撒娇。 黛安对穿什么没太大意见,更何况三公主审美很是在线,直接点头说好。 三公主美滋滋的浏览系统商城,幻想着黛安穿上那些衣服的模样。 然后…… !? 等等! 我那么大一套衣服呢? 99999999金币呢! 那么多的套的漂亮衣服呢? 那么多套……漂亮的○○衣服呢? D001嘴角一扯,难过的搂住黛安,“我们明天穿。” 黛安:“?” D001没再说什么,又检查了一遍商城,发现里面好多东西都没了。 能和死人对话的十字架。 出鞘必见血的长剑。 …… 丢的最多的还是是情○衣服,尤其是制服○惑那篇。 谁这么变态,专偷这些!? D001愤愤不平。 都可贵了。 祂还想要黛安穿给祂看看呢。 忽然又想到前几天被骷髅人敲诈勒索的99999999金币,总觉得这数目哪里怪怪的。 黛安见祂仍然笑着,像是挂个面具,面具之下透着闷闷不乐。 “怎么了?” D001摇头:“没事。” 祂心想,算了,自己做吧。 说不定是之前藏在身体里的那个狗东西偷走了。 黛安哦了声。 她躺在三公主怀中,过着混吃等死的生活。 一日三餐都被安排的妥帖。 三公主喂她喝了牛奶,提议:“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黛安说好哦。 乖巧的让D001的心都软了。 怎么能有这么乖的小公主。 祂牵着黛安的手,出了小楼。 天气无常,倒退回了冬季,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晶莹剔透,落在地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色。 D001与公主走过去。 留下两串脚印。 透着说不出的缠绵。 丹尼斯从拐角走出来,阴郁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一个高大,一个娇小。 都披着红色的斗篷,领子处是白色的狐狸毛,暖暖的,在冰天雪地,添了几分妖艳的温馨。 掌心掐的生疼。 不能等了,他想,要让黛安知道D001曾经做过什么。 让黛安知道,D001是个阴险小人。 表面装着乖巧,陪在黛安身旁,实际上最是狡诈。 单单看祂最后获得了神格,成了谁也无法动摇的神明,单看最后获利者,便知道D001是多么的会钻营! 忽然之间。 黛安转身回眸。 在海棠树下,娇艳花瓣与晶莹雪花掺杂落下,漫天飞舞,公主在花与雪的世界,美艳而令其不敢直视。 丹尼斯没有回避,愣愣的站在原地。 想起与黛安的初见。 在冰冷的实验室,仪器滴答滴答作响。 睁开眼,一片惨淡的白色。 白炽灯刺眼的很。 而在不远处,背对着他的黛安听到动静,放下手中资料,转身看他,勾唇一笑,灿烂如夏花。 声线又娇又软,可也浸着疏离与礼貌,但仍然是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一般。 “你醒了。” “要给自己起了名字吗?” 对着那双笑吟吟的眸子,丹尼斯愣愣的,脑海中已经注入的记忆让他清晰的明白这个场景。 是她创造了他。 给了他生命与意识。 他问:“您想让我叫什么名字?” 黛安眨眨眼,“丹尼斯,怎么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 公主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丹尼斯从回忆中回神,垂下头,兜帽将自己遮挡的更加全面。 正如初见那般。 黛安歪了歪脑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跟着我们?” 丹尼斯垂着头,只能看到她精致的小皮鞋,以及长裙裙摆镶嵌的耀眼钻石。 这么多年。 他以为他会恨。 他以恨意为食,每分每秒因恨而存活。 可见到黛安之后。 那股恨意却烟消云散,转而浮现的是更为复杂的情意。 他形容不来。 只觉得很难受,好像有双手,在撕扯着他所有的神经。 D001小声和黛安讲:“他可能是个傻子,我们不要理会他。” “我不是!” 丹尼斯迅速否认。 他抬头,死死盯着D001。 神明的威压令他恐惧,令他臣服—— 丹尼斯受不住般,又垂下头。 “王……殿下,您给我起个名字吧。” 黛安说不上来的抵触,甚至有些烦躁:“不要。” 三公主温和说:“抱歉,我家小公主不会给莫名其妙的人起名,尤其是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大坏蛋!” 祂和黛安说:“我们不要理会他这个大坏蛋,好不好?” “他会把你抓走吃掉。” “你要乖乖听话,不然我也会把你抓走吃掉的。” 黛安:“……” 小变态哄小孩子都这么别具一格。 但也没反驳,乖乖的,“好哦。” 丹尼斯眼神已经是阴毒:“我叫丹尼斯……黛安,殿下。” 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臣服。 他在黛安面前,永远不敢直呼她的名。 黛安礼貌打了个招呼:“下午好,丹尼斯先生。” “您跟着我们,有什么事吗?” 丹尼斯垂着头,“我会做人偶,殿下。” “您如果喜欢,我可以做给您玩。” 曾经那些机器人的样貌,都是他做出来的。 黛安也曾夸过他,也曾满眼都是他,仿佛他优秀到无可替代…… 只是,后来。 那些温柔都给了D001。 黛安微微蹙眉。 她的手三公主握的更紧了些。 祂在不安。 为什么? 丹尼斯感受到了D001审视的目光,他嫉妒之余,忽然意识到一点—— 这个D001很虚弱。 虚弱的甚至承受不住一击。 这种虚弱让丹尼斯感到诧异,神不应该这么虚弱的。 但这也是个机会。 丹尼斯眼中闪过暗光。 他曾经差点杀死过一个神。 现在,取而代之一个神,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取代D001。 成为祂。 陪在他的王身边。 他的王不记得一切。 他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还有机会…… 第75章 14 病娇死敌爱上我 寒风凛冽, 将丹尼斯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兜帽之下的双眸更是阴郁。 D001将黛安拉进怀中,宽大的斗篷一扯, 便盖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祂目光冰冷而沉郁。 如同那天杀死黛安时一样。 散落的雪花霎时化为利刃刺向丹尼斯。 丹尼斯立着未动。 面前撑起了透明的防护罩, 阻隔了所有的进攻。 就像曾经站王座旁, 阻隔了D001的炮-弹。 他抬起头,兜帽落下, 阴鸷的眼睛盯着D001, 传递的信息明目张胆: 我会夺走黛安。 就像曾经那样。 但很快, 他脑袋刺痛, 思绪混乱,宛如中了病毒一般, 代码在体内疯狂流窜。 他浑身颤抖,猛地垂头, 再也不敢直视神明, 内心充斥着巨大的恐惧……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不容侵犯的高贵与神圣。 可如果是这样的凶暴。 那为什么,他在直视他的王时,从来没有感受到任何威压? 那些备受忽略的东西, 如今被拨开迷雾, 看的更清晰了一些。 偌大的宫殿早已被毁坏,巨大的,却又泛着流光溢彩的落地窗被击碎, 映出机械大军凶猛进攻的势不可挡。 锐利残酷与破碎的美感交融,正如王座上的少女,柔软可欺,却在抬手间斩灭百万大军, 令人心生畏惧却也令人着迷。 少女是神明。 可丹尼斯看向少女,看向他的王——怀着冲天怒火直视。 却没感受到任何神明的威压。 要么是因为他的王对他不屑一顾,完全没将他放在眼中。 谁会对路边的杂草释放威压呢? 要么是,他的王温柔对他,即便是在他背叛的情况下,也没舍得对他释放威压。 前者是被视为杂草,后者是捧到手心的温柔…… 丹尼斯呼吸急促,神色癫狂。 脑海中又回荡着一句话: “我给你的选择,是最多的。” 承受不住般,丹尼斯扶着墙,捋顺呼吸,而面前早已经没了三公主与公主的身影。 - 铺了层浪漫外衣的雪白景色,将两道烈焰般火烈的身影映衬的格外凸出。 D001正在温声教育公主:“你不要和丹尼斯离的太近。” “他是个大坏蛋,专门抓你这种香软可口的小女孩吃,吃之前还会折磨一番,你要离他远远的,知道吗?” 三公主温柔的嗓音像极了拐卖小孩的人贩子,黛安恍惚:“……好的。” D001满意拍拍她的脑袋。 见雪势越来越大,祂凭空打开一把精致的月白色雨伞,一手撑开,一手握住黛安的小手。 黛安忽然说:“我喜欢冬天,尤其是下雪。” D001与黛安在雪中散步,心情好极了,“我也喜欢。” “因为黛安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祂又问:“黛安为什么喜欢?” 黛安:“因为我感觉我熬不过冬天。” D001心疼的把黛安搂进怀里,“以后每个冬天我陪你。” 陪你去感受世界美好。 让你见到,感受到,体验到温柔的世界。 去期待,去憧憬,新的一年。 今天吹了冷风,又冒着雪走了一段路,经受了太多的寒冷。 D001一边给黛安煮姜茶,一边想着要不要操纵在牢里的假黛安死亡,等国王看到尸体后,再放一把火,毁尸灭迹。 ——和黛安上辈子差不多的结局,只不过多了个火化。 等之后,末日来临,国王将死,继王后崩溃,祂带着黛安公主飞离星球,留他们走向命运既定的结局…… D001笑着倒出滚烫的姜茶,和黛安讲了讲这场“卧薪尝胆,死而复生,快意恩仇”的大戏。 “……” 黛安理智建议:“死了就别活了。” 不是重要的人,连复仇都提不起兴趣。 D001沉默一瞬,笑的像个恶毒巫婆,把已经温了的姜茶递到黛安手中,“别着凉。” 黛安狐疑:“?” 怎么心情突然低落了? 如果丹尼斯在这里,一定是冷笑着回答: 还不是因为你太过冷情。 无欲无求。 继王后对她从出生到死亡,持续十六年的打压欺辱。 国王对她起的龌龊心思,以及暴力威胁…… 更别提上辈子的丹尼斯将其做成人偶,为薇薇安遮病挡灾。 一桩桩一件件。 都可以说是仇恨。 但黛安却表现的毫不在意。 人活着,总得是有些牵挂的。 黛安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季,活下来,不是因为仇恨,更不是为了卧薪尝胆后的报复。 是为了等一个人。 D001发自肺腑的嫉妒这个人。 祂心想。 黛安等的那个人,如果是我,该多好。 祂凝视着捧着杯子喝姜茶的公主…… 我的。 是我的。 不过黛安等的人是谁。 黛安都是祂的。 D001自我疏导之后,笑容逐渐扩大,拿汤勺搅着姜茶,又给公主倒了一杯。 黛安难以下咽:“……” 更像恶毒巫婆了。 冬季的夜晚要来的早一些,黑云密布,雪花还在飘扬,风越来越大,卷着层浪花般,扑打在窗户上,犹如野兽低吼。 黛安正在拨弄着壁炉的柴火,暖洋洋的,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过的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D001担心她无聊:“黛比想要听故事吗?” 黛安捧场问:“嗯,什么故事?” D001正在挑挑拣拣,准备讲公主大战触手怪,浪漫点的还可以总结为,至死不休的日日夜夜。 要开口讲,又觉得不妥,触手怪太黄-暴了,对公主的身心健康不好。 黛安见祂迟迟没开口,主动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D001放弃骷髅人的娇养日记,乖巧坐好,听故事。 黛安躺在软垫,语气温软,浸着点点情意,“也不算是故事。” D001心口一紧,更专注了。 这可能是真实故事改编的故事。 公主说:“是一场梦。” “有一位漂亮的少女,她开创了机械时代。” D001觉得这故事有些耳熟。 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反复思考无果后,索性放弃,继续乖乖听故事。 黛安观察着祂的神色,简练总结:“她是个吸引变-态的万人迷。” D001莫名觉得有被内涵到。 黛安:“变-态们因爱生恨造反,万人迷少女英勇赴死。” “这是表面现象。” 公主分析梦境,抽丝剥茧,“实际上——” “变-态们挣脱世俗束缚,在求而不得中与对手相杀相爱,最终达成反水成就,杀掉万人迷少女,与死对头相守终生。” 黛安总结:“病娇死敌爱上我。” 久久的沉默后。 D001忍不住询问:“故事结束了吗?” 温暖的火光映照在公主漂亮的脸蛋,没染上温度,反而添了几分落寞。 黛安拢了拢毛绒绒的毯子,“没有。” 她脑海中自动形成一道完整的剧情线,没再去讨论情敌变情人的话题,“这不是第一次。” D001眼中流动的代码微滞。 黛安调整了个姿势,平淡的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人生:“这不是少女第一次死亡。” D001蹙眉:“她之前死过吗?” 黛安笑了笑:“当然。” 三公主眉毛蹙的更紧了,像是在拼命回忆什么,又想不起来,表情十分难过而自我厌弃。 黛安给祂暗示:“殿下,人死而复生后,就不能划分到人的范畴了。” D001温柔一笑:“好巧。” “我也不是人。” “……” 这场谈话以物种存在的多样性为结束。 另一边。 丹尼斯妄图取代神明的计划还未成形,便被男人得知。 男人最近在薇薇安身边,接触的全是薇薇安的负面情绪—— 王后准备暗算薇薇安。 而薇薇安也决定放弃人性去杀死母亲。 虽然男人一开始对这对母女的人性不抱期望,但残忍成这样,还有些挑战三观。 只不过,还没等他从三观中抽离出来,又被挑战了世界观。 男人压着心中的怒气,很想侵入丹尼斯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你竟然妄想取代神!?” 丹尼斯皱眉:“谁告诉你的?” “可能是……D001?”男人就是在一瞬间知道了,但这不是重点,可以稍后再谈。 他为自己的蠢○搭档心力交瘁,“你知道杀神的代价吗?” 丹尼斯冷笑:“能有什么代价。” 将一位神明逼到濒临死亡的经历让他格外膨胀。 男人也冷笑:“会被反噬。” “你看看D001破碎的狗样子就知道了。” “祂再过十年,连自己是谁都能忘记。” 丹尼斯不以为然。 被反噬又如何? D001拥有神明的威压,一个眼神扫过,他都要被迫低头。 而这么凶残的威压,还是D001在虚弱之下散发出的。 男人见他一心送死,沉默下来。 丹尼斯咧嘴笑容诡异又沉默,纤细修长的手指飞快刻画人偶的五官,显露出D001的模样。 笑容逐渐消失,唇瓣拉出刻薄弧度,刻刀直接戳进了人偶的脸颊,划的七零八落。 男人盯着毁容瞎眼的人偶:“我要走了。” 丹尼斯猛地抬眼,眼神凶狠:“你说什么?” 男人:“我不要留在你身边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回忆,有一股娇软而温柔的声音令他极为沉醉。 ——D。 他的王肯定过的名字。 男人语气坚定:“你复活的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我不想再伤害我的王了。” “我不会再跟你一起做这肮脏的事。” 他掷地有声。 “我也不要再伤害她了!” 丹尼斯忽然笑了,眼中的恶意挡也挡不住:“你忘了我们之前签订的契约吗?” 丹尼斯复活了他,给了他生命。 他为丹尼斯办事,获得自由。 男人不是冲动上头,“我已经帮你走过了一条时间线,帮你对付了……我的王,按照契约,你该给我自由了。” 话音未落。 代码胡乱流窜,挤得他几欲爆-炸。 一帧帧画面闪过。 是他与丹尼斯为了黛安而对峙。 在阴暗潮湿的地牢。 他守护在黛安身前——男人从不记得自己之前有反抗过丹尼斯,甚至不惜大动干戈。 在地牢里。 丹尼斯对他说:“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不过是像蝼蚁一样垂死挣扎罢了。” 丹尼斯复活了他,对他有些绝对控制权,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武器,只是编写了几串代码。 男人就痛苦倒地,等再次苏醒时,是丹尼斯冷漠的面孔。 丹尼斯说:“我复活了你,你要听从我的命令。” 男人心下一惊,回神死死盯着丹尼斯。 如果记忆是真。 他死过多少次?至于复活了多少次? 那些留存在他脑海中的记忆是真是假? 他到底是谁? 丹尼斯没给他太多时间思考哲学问题,笑的诡异,轻轻呢语:“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 他吹起了欢快口哨,愉悦的欣赏着男人浮现出的痛苦面孔——那是一张与D001一模一样的脸。 男人死亡的瞬间发出哀鸣,知道逃不过死亡,便存心让丹尼斯也不愉快—— “我叫D,是王,认可的名字。” 口哨声戛然而止,丹尼斯笑容僵硬而扭曲,盯着男人彻底死后,他又慢吞吞的调出一段数据。 死亡就是解脱吗? 丹尼斯笑容冷酷,手指飞快,闪出残影,编写出一串又一串的代码。 男人懵懵懂懂的睁开眼,望着周围的景色,迷茫说:“我记得……我死了。” 丹尼斯悠悠重复:“是的,你死了。” 男人的脑子重新运转:“丹尼斯?” 他有些惊讶,“你还活着。” “是你复活了我?” 那么残酷的战争,他竟然从王的手下过了下来,还复活了他,不愧是首席执行官。 丹尼斯夸张的叹息,笑的花枝乱颤:“活着?” 他忽地冷下脸。 “你的自由掌握在我手中,你想要自由吗?” 男人无欲无求,看破红尘,“我的王不爱我,我要自由又有什么用?” 丹尼斯:“……” 第76章 15 黛安留给祂的宝贝 丹尼斯花费了十分钟平复心情, 随即按照之前劝说过的剧本—— 完全没法劝说。 索性直接篡改男人的记忆。 好在这虚假记忆也不是第一次编写。 好在男人的记忆没多少真实。 总之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等男人再次睁开眼,眼神里全是刻骨恨意。 对黛安的恨意。 丹尼斯满意了,捧着人偶摆弄了两下, 兴致勃勃, 甚至好心情的反问:“你想要怎么办?” 男人咬牙:“我要杀了她。” 丹尼斯引导他:“死亡是一种解脱了呢。” 男人的情绪停顿了下, 思索了会儿,问:“那要怎么办呢?” 丹尼斯笑了:“当然是把人打入万丈深渊了。” 男人不自觉皱眉。 丹尼斯目前没没计划好要如何去抢夺D001的神格——当年逼迫黛安的方法显然能再用于D001。 毕竟, 黛安看向他时, 没有那无尽的威压。jpmjdj 所以, 丹尼斯让男人继续去监视薇薇安了。 当年得到的好处, 如今全部要再次吐出来。 男人说了声好。 出了丹尼斯的住处,先去看了看薇薇安, 发现对方在无能狂怒,于是又换了个方向, 找到了D001。 D001刚把公主哄睡, 替她掖好被角,同时对着虚空竖起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声,随即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 祂挂着礼貌的笑容, 温和问:“有事吗?” 男人沉默:“好像……没?”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 只是,一种本能。” D001倒了杯茶水,氤氲热气缓缓浮出, 漫不经心般反问:“什么本能?” 男人斟酌语言,言简意赅:“求死本能。” “99999999金币。” 丢失的东西,总会以另一种方式重回身边,D001为自己的机智佩服到五体投地。 男人:“……” “那我还想再活一活。” D001可惜的叹了声:“可以讲价嘛。” 男人:“那打个折, 9金币?” D001温和微笑。 面具无懈可击。 男人收了顽皮心思,摸了摸全部家当,他身上没有商城,只是低级系统,平常跟在丹尼斯身旁,又是刚刚复活,根本没有金币。 他心想,我个穷逼竟然也敢来和神做交易。 但转念一想,D001算个屁的神。 他当年,连黛安都敢杀。 就差800米的冲刺距离。 好在身上还是有些私房钱的,男人找了好久,给了D001一个金币。 D001心平气和:“不可以赊账。” 顿了顿,又补充:“接受卖身。” 觉得哪里不太对,又接着补充,“我只是中间商。” 男人:“……” D001趁着谈话的功夫,侵入了男人的程序,惊奇的发展—— 竟然和自己的代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D001陷入沉思。 难道这又是一个祂? 祂是切片精吗? 转念一想,平行时空之所以是平行时空,就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大同小异,一个选择的不同都会造就平行时空的存在。 而Z-537时空的自己选择了切片,将自己分成无数份去寻找黛安。 祂呢? 也许祂也将自己分割了。 只不过自己不知道? D001一边觉得天方夜谭,一边又觉得推测很有道理。 祂索性强制重启了男人程序,恢复了出厂设置。 远在另一边的丹尼斯,正开开心心的毁了刻着D001脸颊的人偶,准备重新再刻一个黛安,自娱自乐。 正在这时。 尖锐的叫声突然而来。 惊的他手一抖,来不及去管掉在地上的人偶,连忙去检查程序。 不由得咬牙,狠狠锤了下桌子,顿时破碎的七零八落。 丹尼斯神色晦暗:“D001——” D001还不知道自己被记恨上了,看着眼前恢复出厂设置的系统,一时有些沉默。 因为对方夜深沉默。 自从他恢复出厂设置之后,就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D001身为除黛安以外毫无感情的机器,非常有耐心的等待对方开口。 如果他不主动开口,那就……强迫他开口。 D001喝了口茶,时刻注意着房间内黛安的动静,觉得岁月静好,这个计划也格外美好。 男人大概察觉到对方不要脸的计谋,率先打破沉默:“那什么,你身体里,有没有什么不对?” D001:“?” “我很干净。” 干净这个词用的就很有灵性。 男人试探询问:“你脏过吗?” D001笑容不变,只不过含了些冷意,很有抬手间让对方灰飞烟灭的霸气。 男人了然于心:“快,你快点吸了我。” D001微笑:“我不吸收垃圾。” 男人:“……你会为你这句话后悔的。” D001的悔意还没有来得及升起,就率先接受到了男人的记忆。 战争场面。 D001闭上眼睛。 祂自有意识,不,自从拥有神格之后,永远过得浑浑噩噩。 不知过去。 不问未来。 得过且过。 D001对自己的过去没有太多的探究,毕竟这种情况,活在当下也是一种清醒。 从见到黛安后,祂的世界,宛如黑夜燃起亮光,渐渐如同白昼,灿烂而耀眼。 祂以为是遇到了公主。 没想到是遇见了神明。 所以在祂占据对方神格后,在祂混混沌沌快要忘记自己,即将化为流星消失在宇宙中—— 发出了求救信号。 废墟里的救援,跨越宇宙的寻找。 那不是黛安的求救信号。 是祂的求救信号。 祂在祈求祂的神明,不要丢下祂,不要留祂一人在宇宙飘荡。 祂在哀求,哀求神明离开时带上祂,哪怕结局是死亡。 D001暂且不去整理这复杂而悲伤的思绪,开始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男人的记忆。 …… 机械时代的战争。 所有非人类却拥有自我意识的冰冷机器聚集在一起,目标只有一个。 ——坐在王座的王。 计划制定的极为粗糙。 却进行的格外顺利。 D001在获得神格以后,最先明白的一件事,便是—— 在神明统治的这颗星球,甚至这个星系,祂们无所不知。 也就是说,这个计划,在最开始,黛安就知道,不仅知道,还放任了,不仅放任,还帮忙完善,开了个后门。 但D001当初不知道。 那些由黛安制造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 祂向黛安说过好多次那些不服管教的机器人们,人工智能们很可能会造反。 而黛安毫不介意,根本没把祂的话放在心上。 为了保证黛安的安全。 D001把自己分割出去了一小部分,去收集对方的犯罪证据。 但没想到被丹尼斯发现,直接反杀。 甚至还把被分割的部分献给了黛安,帽子扣了一顶又一顶:“D001将自己分割出去参加了反叛军!” D001当场就开始辩解,并且把他们商讨出的计划拿出,把录下的视频也播出,时刻小心的观察着黛安的表情。 但黛安依旧恹恹。 完全没有提起任何兴趣,即便是对她来说乍然得知的“反叛军”也像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等丹尼斯与D001的唇枪舌战结束后,黛安才缓缓开口:“既然这样……” 她的语气很浅,就像是一阵花香飘过,很快就散了,但却令人沉醉而回味。 眨眼之间。 她手中的笔一指,那个被分割出去的小玩意儿就被毁坏掉。 少女漠然的浅灰色瞳孔落在D001身上,漫不经心的玩着手中的笔:“如果你想要化成无数个低级系统,我可以帮你。” D001心中难过又愤懑,但碍于神明的威严,只能跪下认错。 转身离开,回头看到的是丹尼斯笑容灿烂的面容,他温柔却不谄媚:“殿下,您累了吗?该休息了……” “睡前要喝一杯牛奶。” 黛安嫌弃:“我不想喝。” 更像是在撒娇。 D001的双腿像是扎根在地上, 回头望着丹尼斯,自虐般看着丹尼斯故作炫耀的哄着黛安,看着少女与她的首席执行官亲密互动…… 在今天之前。 D001从未受过如此的慢待。 祂从出生起,得到的就是众人渴求而不可得的“王的宠爱”,是独一无二的温柔,是连丹尼斯也没有享受到的特殊。 可在一夕之间全部化为乌有。 哪怕重新以旁观者的角度再观看一次,D001也再次感受到了自己被反复撕扯,一次次被撕碎,又一次次被重组,又再次被撕碎,循环往复,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黛安与丹尼斯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男人的记忆很破碎。 很快便转场。 那个被黛安销毁的小玩意儿——也就是后来的男人——被丹尼斯复活,并且植入了虚假记忆。 也不是完全虚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男人对黛安一片真心,但却被D001举报说他参加的反叛军,都没给他辩驳的机会,黛安便抬手销毁了他。 再加上丹尼斯的洗脑,让男人对黛安的恨意达到顶峰,并且真的加入了反叛军,参加了机械大战。 画面再次转换。 D001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这场战争。 祂看到丹尼斯眼睛猩红,拿枪逼迫少女,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看表情,也不会是多么美妙的话语。 被丹尼斯复活的男人冲锋陷阵,拼了命的要奔向黛安。 而祂被一群反叛军挟持,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黛安受辱,却无可奈何。 D001以第三者的视角。 看到了祂毫无征兆向着王座开炮。 看到了祂杀死了祂爱的王。 看到了祂夺取了黛安的神格,成为真正的神明。 也看到了黛安闭眼之前,在祂身上注入了一道光芒。 白光迸溅而出,刺目至极。 机械时代,不复存在。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D001睁开眼,眼神复杂,心情也复杂,代码在胡乱的流窜,要爆-炸一般,笑容似喜似悲:“我背叛了,黛安……殿下吗?” 男人耸肩:“谁知道呢?” 这些都是残缺的记忆。 他忽略掉心中的翻涌的难过,看向D001。 他只是对方的一小部分,所接受到的情绪也仅仅是对方的一丁点,可就这么一丁点就要将他湮灭。 难以想象,D001正在经受怎样的灵魂鞭挞。 D001垂下眼帘,难过说:“是她先放弃我们的。” 男人:“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可如果她放弃了我们,那神格是怎么得到的?” D001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大概是早有猜测,但还是沉浸在了难过中。 一种为黛安而难过的情绪。 ——她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所以才那么痛快的选择死亡,那么痛快的放弃神格。 D001生出一股迫切,想要把黛安吻醒,告诉她人间温暖。 当然,这只能想一想。 恢复一点记忆之后,祂只敢在心中亵渎神明,完全不敢付诸实践。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房间里黛安翻身的动静在两个听力极好的系统当中格外明显。 D001:“我……” 男人迅速打断:“我是垃圾,求你硬气点,别吸我。” D001想说的不是这个话题,但对方提到了,不应战显得自己很怂。 于是,祂说:“好的。” 男人:“……” 日你哦! 男人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做系统要懂得宽恕,尤其是懂得宽恕自己。 反复多次,终于平复心情。 “黛安殿下临走之前,在身体里好像留了些东西。” D001也是要提这个话题的,“我去找一下。” 祂打开曾经被自己抛弃的一段数据。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所以没有之前那么抵触。 甚至暗含期待。 那个曾经在祂身体里的东……宝贝,是黛安! 是黛安留给祂的! D001一头扎进数据库,恨不得再被染脏几次,仿佛曾经受屈辱后要死要活的贞洁烈夫样儿不是祂。 怀揣着似火热情进了数据库,慢慢的,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凉水,只觉得彻骨冰冷。 ——黛安留给祂的大宝贝不见了! D001找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把数据库给融合了,结果还是没有找到。 曾经,有一条通往天堂的升华之路,祂亲手斩断。 如果能重新再来,祂愿意从此堕落。 D001悲伤而萧索。 ——祂是多么愿意,成为一条小脏狗。 男人看了会儿D001的神色,扭过了头。 那副表情,对眼睛的杀伤力太大,受不住。 真不想承认这种东西竟然是自己。 还是主要零件。 男人又看了D001一眼,迅速扭过头。 不行,再看下去,就想要篡位了。 D001最终还吸收了男人。 系统融合的瞬间,灵魂也完整了一些。 D001觉得,灵魂应该还差很多。 祂很可能像Z-537时空自己一样,选择了将自己分散成无数份,在寻找黛安。 最重要的是,黛安留在祂身体内的宝贝去了哪里? 祂一边悲秋伤怀,一边望着黛安。 这是吃了没记忆的亏啊! 错过了太多! 可……黛安一边对自己冷漠,一边又任由祂夺走神格,甚至还在祂体内留下了宝贝来保护祂。 ——如果不是黛安留下的宝贝,单单是夺走神格的反噬都会让祂消逝在无垠宇宙之中。 是为什么? D001有一个猜测。 可又不想要承认这个猜测。 如果猜测成真,这比黛安再也不和祂天下第一好好更难过更悲伤。 但种种迹象又都表明猜测是对的。 ——黛安的厌世。 她不想活,所以选择了死。 D001看着沉睡的黛安,抬手,又落下,反复重复了几次,最终抚上了她的额头,试图抚平微蹙的眉毛。 祂想。 如果黛安不在了,祂也不会再渴望活着。 黛安是在一道极为炽烈的视线注视之下惊醒的。 “……” D001难过:“黛安……殿下……” 黛安:“?” 疯了? D001想说的太多,想问的也太多,但考虑到黛安没有记忆,还处在懵懂之中,思索好久,终于憋出一句话。 “您会在什么情况下,侵-犯我?” 黛安:“??” 第77章 16 冒昧问一下,您在哭泣吗? 这个流氓问题, 黛安望着愈发变-态的三公主,斟酌了下,为了自己后半夜的安稳, 需要好好回答问题。 “在……我能打得过你的情况?” 公主试探性回答。 三公主震惊。 又憋出一个发自肺腑的问题, “那您以前怎么不侵-犯我呢?” 毕竟以前, 黛安也是个抬手能灭星系的人物。 黛安有必要洗刷自己的形象:“……我一般不犯罪。” D001:“。” 祂清楚的知道对方还没有恢复记忆,但又卑劣的不想要轻易放过对方…… 索性继续卑鄙下去。 D001笑容不变:“但是您刚刚已经侵-犯了我, 您要负责的。” 黛安:“??” D001面色不改的补充:“精神强-暴。” 黛安深感震惊:“……” 我的精神污染还没让你负责呢! 她闭上眼, 假装睡眠, 再也不想要去理会这种无理的请求, D001想要上-床,但一想到对方是自己的王, 便生生遏制住了这种念头,隐忍而克制—— 但又压不住本性的放纵恣意。 总之, 眼神十分狰狞。 好在黛安闭上了眼, 没有看到,不然就要屈服在狰狞之下。 本以为因为这个插曲会很难睡着,但实际上却睡的很迅速,被拉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光影层层叠叠, 五彩斑斓, 一闪一闪的,透着股说不出的红尘气息。 黛安觉得眼睛好疼。 于是索性闭上了眼睛。 耳边猛地传来呵斥。 “睁眼!” 黛安叛逆想着,我就不。 那人叹息一声, 拉着她穿过斑斓光影,一脚踏进了黑白惨淡的世界。 ——如果D001在,就会发现,这声叹息与之前在祂身体里的那声一模一样, 就连尾音上扬的调调都没有变化。 黛安的身体轻飘飘的,随风摇曳般,忽然沉入了水中,呛了口水,溺毙的窒息呼啸而至,挣扎着向上,但手反绑在身后,像是坠了个铁球,水底的泥沙也成了强效吸铁石,拽着她踏入死路。 她睁开眼,混混沌沌的水下,意识也混沌,听力却格外清楚。 岸边站着群忧国忧民的绅士淑女们,高谈阔论。 “……希望能够平复恶灵的怒气。” “祭品已经献了出去,一定能平复恶灵的怨气……” “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有几个人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叹的九曲回肠,在水底意识不清的黛安都听到了。 “我们活着才有希望……她死了,也是一份荣誉。” “这是预言选出来的,她是救世主,这是她最好的结局。” “我们都会记住她的,会一辈子感谢她的!” “哦,上帝也会感谢她的!” 黛安重新闭上眼,那些沉寂在灵魂深处的记忆拂去尘埃,重新显露。 机械时代之前的年代,是一个愚昧无知而又贫穷落后的年代。 整个星球人口稀少,还没一百来个人,但却划分了好几个族群,大大小小,勾心斗角。 偏偏还是一群会魔法的,就很扯淡的自命不凡,各路神明层出不穷,都拜了个遍。 哪怕末日来临也没能让他们沉下心好好回顾过去,展望未来,一心想着走捷径,在愚昧无知的道路上,选择出了一名祭品,试图平息恶灵的怒气,重回末日之前。 黛安就是那个被选出的祭品。 一个在预言中称为救世主的祭品。 - 朗鲁皇宫。 理查德从死神手中抢回了自己,可惜,没能抢回自己的兄弟。 眉眼笼罩着层戾气,与之前温文尔雅的风流多情模样大相径庭。 乍一看,就像是被魔鬼侵占了身体。 进来见他的教皇差点没稳住虚张声势,但好在,冷峻到不近人情的面具已经勒进皮肉,诧异也就那么一瞬间。 “陛下最近忙着风花雪月,大概是忘了还要治理国家吧?” 最近帝都天气反常,倒退回冬季。 其他地方干旱,虫灾,暴雨,洪水,雪崩,各种自然灾害以及因灾害而出现的疾病越发猖獗,人心惶惶,觉得世界末日快要来临。 往常国家是可以解决的,但现在接踵而来的灾害实在太多,想要解决,可能要元气大伤。 不管是理查德,还是教皇,都不想接手这些。 理查德半卧在床上,靠在柔软的抱枕上,手中捧着本书,闻言掐了掐鼻梁,意味不明:“教廷有什么打算?” 教皇垂下眼,冷峻的面具上又添了笔虚假的慈悲:“祭祀。” 理查德对恶灵的说法半信半疑,但也没想过去求证,头一次和教皇愉快的达成了共识。 ——推出一个祭品,献祭给恶灵。 如果灾害停止,那就是恶灵的怒气被平复。 如果灾害没有停止,那就是祭品不合恶灵的口味。 再选出一个祭品就好了。 这种转嫁矛盾,糊弄愚昧平民的做法实在是一本万利。 即便无法平息平民的怒火,也能够转移他们的怒火—— 将怒火转移到祭品身上。 都是她的错,都是因为她得罪了恶灵,所以才会被降下惩罚。 都是因为她没能让恶灵满意,所以才会惩罚不止。 计谋对当权者是个缓和激愤民意的好计谋,只不过…… 理查德:“人选呢?” 教皇:“先挑选圣女,让她们去祈祷。” 将人捧到高处,也是给那群愚昧无知的平民一些缓冲的情绪。 给生活艰难的他们一些虚幻的希望,让他们在艰难的活一段时间。 等到压不住怒火时,再把圣女祭奠给恶灵,平复一下民意。 ——也许这个圣女足够幸运呢,幸运到不会被献祭,而灾害就全部消失。 - 黛安十五岁之后就泡在虚假的幻影之中,所有的人都把她当做救世主,但实际上的生活却过的一塌糊涂,甚至还没有那些在废墟里艰难求生的孩子们恣意。 每天待在宫殿。 有专门的人员服侍,一日三餐,衣食住行,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里面扔出的垃圾都浸着富贵奢靡的气味—— 却从来没做过真正的好事。 不管是哪个部落的人,在救世主没有发挥她的作用时,开始怀疑预言的准确性,开始质疑救世主所享用的好处。 废墟之中艰难求生的苦痛。 末日之中深处绝境的恐慌。 妒忌,愤怒。 饥饿,贫穷。 绝望,恐慌。 在死亡面前找不到出口,只能将满腔的怒火发泄给了所谓的救世主。 ——就是那个女孩。 ——那个叫黛安的女孩! ——她享受了所有部落的供奉,享受着与贫穷完全不同的奢靡,却从来不救我们! ——她不配做救世主! 黛安在宫殿,每天运动的轨迹就是在自己的房间溜达一圈,复习一些曾经学过的最简单的法术。 送餐的仆人们从不和她交谈。 守卫的士兵们最常和她说的话便是,黛安小姐,那里您不能去。 黛安不知道外面的流言。 但也能感受到仆人们与士兵们日趋增加的厌恶。 黛安问:“我可以出去吗?” 仆人低眉顺眼:“黛安小姐,希望您虔诚祈祷,请恶灵宽恕我们。” 恶灵。 他们认为造成他们所有苦难的是因为恶灵。 黛安问了好多次。 忍不住的时候,偷偷跑过,又被抓了回来。 关起来,不给吃喝。 预言的巫师打开房门,即便是冷峻的面容,但五官组合在一起,都在诉说着慈悲。 黛安被关在这里快半年了。 关在牢笼,像个金丝雀一样被养起来,还硬生生把翅膀给折断。 她躺在床上,因为缺水和长久未进食已经很虚弱了。 “为什么我会是救世主呢?” 预言家哄骗世人,称黛安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魔法天赋,能够直接与神明对话。 从此被称为了救世主。 关在宫殿,在外人看来,所有的资源都朝她倾斜,只为了让她更好的学习,成为大巫师,与神明对话,祈求神明放过他们。 可事实是,除了一日三餐。 她从来没有被正经教导过学习,如果不是十四岁之前上过几年学,文化水平简直堪忧。 所以…… “我真的是救世主吗?” 预言家在她面前蹲在,抬手轻抚她的脑袋,很温柔。 对于常期没有接触过外人的女孩来说,可能是一种慰藉。 但黛安只觉得胃里都泛着恶心,恶心的想吐。 预言家:“你是的。” “你是我亲自选出来的,我相信你会带我们脱离苦难。” 黛安扫了眼他:“哦?” 她被当做废物养着,还带别人脱离苦海? 预言家温声肯定。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对方虚弱的应该是一个懦弱瑟缩的小孩,但从坐姿到神态都透着股的潇洒。 还没等他细想。 便听到黛安说:“其实我已经能够和神明对话了。” 预言家皱眉。 黛安在魔法上的天赋令他忌惮,但从未系统学习过的天赋,也只是天赋而已。 至于能够对话,更是天方夜谭。 但还是温和哄道:“哦?是吗?你可真是有天赋的孩子!” “那么,神明和你说了什么呢?” 黛安耍人毫不犹豫,眨眨眼:“你猜?” 预言家脸色冷了下来,“看来还没饿乖。” 他转身走的毫不犹豫。 但预料之中的祈求没有出现。 表现得,完全不像是懦弱废物。 黛安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慌乱。 他们养了她整整一年,不可能真的把她给饿死,还需要压榨干净她身上的最后一滴价值。 但没想到榨干价值这天来的这么快。 教皇走进来,冷眼看她,喉咙里发出轻蔑的笑意,讥讽她自不量力。 “把她绑起来。” 他说,“黛安小姐身为巫师,却惹怒恶灵,使恶灵降下了更沉重的惩罚,为了平复恶灵的怒气,是时候要发挥黛安小姐身为救世主的作用了。” 将祭品扔进养育了他们,而如今因为末日而变得又黑又冷又波涛汹涌的长河。 - 朗鲁帝国 自从知道王后要将她作为人偶的事情后,薇薇安就没有睡安稳过。 每次做梦惊醒的时候,都害怕自己会被取走心头血。 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而上辈子又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所以取心头血的事情一再耽搁。 真正让薇薇安下定决心的是,圣女的选拔。 这件事上辈子也有。 只不过距离她太遥远了。 她只记得,选拔出了几个平民家庭的年轻少女——至今不知道选拔标准是什么——每日在教堂为受灾民众祈祷。 最后好像是因为这几个圣女冒犯了恶灵,而被扔进了克黎河赎罪,试图平复恶灵的怒火。 当然,没过多久。 世界某日就真的来了,谁也没去想这场祭司是不是个骗局。 重来一次的薇薇安很清楚的知道,这就是为了推几个无辜的少女,让他们沦为政治的棋子,给上流社会的奢靡加一层保险,完全不可能抵抗末日。 这件事和薇薇安没有关系。 她也不想在末日来临,大家都死的情况下多管闲事。 但如果她没有听到王后与国王商量圣女的人选。 听到王后把她推出去当圣女。 甚至不惜暴露人偶的存在,告诉国王,只要血亲的心头血,便能够让薇薇安替他们遮病挡灾。 而国王,显然心动了。 薇薇安如坠冰窟,浑身发抖。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家人竟然是如此的丧心病狂。 如果她真的成为圣女,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 不管是因为什么而死,最终绝对是会成为人偶。 薇薇安咬着手指,压抑着嗓音,发出无助的悲鸣。 在脑海里呼唤男人。 她要回去! 要回到宇宙救济中心! 哪怕一天一袋廉价的营养液,也比这里好太多! 可没有人回应。 平静的就像他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薇薇安在呼唤无果后,当机立断,拿了平常准备的钱财,果断跑出的皇宫。 ——这多亏她这段时间经常出皇宫去找人偶店,现在能在国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走的如此随心所欲。 薇薇安换了身不那么奢华的衣服,走在街道上,阳光洒在身上,却没有一丁点的温暖,浑身冷的麻木。 不知不觉走到了克黎河旁。 它翻滚着,像头猛兽,在怒吼。 听说当时那几位圣女身上还坠着石头,在寒冬腊月扔了下去…… 薇薇安打了个哆嗦,不敢细想。 那该是怎样的绝望? - 黛安因为长期没有进食,几乎没有挣扎便被扔进了克黎河。 下坠过程中,用魔法推着自己浮上了河面。 ——这对于一个没有系统学习过魔法的人来说,几乎不可能。 但黛安做到了。 天赋这种事情,不是说说而已。 她飘在河面。 那几个站在岸上假模假样的绅士顿时如鲠在喉,涨得面色通红。 黛安眼睛弯成了月牙:“恶灵说,我不该死呢。” “他说,真正惹怒他的,是预言家。” “因为他窥探到不该窥探的,所以才会让我们经受末日的残酷。” 预言家呵斥:“胡言乱语!” 黛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怎么会是胡言乱语呢?” “如果不是因为我得到了这个消息,你怎么会将我关在宫殿?怎么又会突然把我绑了,借着祭祀的名义把我给杀了呢?” “哦对了,恶灵还说了。” “除了咱们的预言家大人,理查德长老也要被坠着铁球投入河里呢。” “要知道,这么艰苦的末日。” “理查德大人不仅能维持之前的奢靡生活,还挑选了数十名年轻少女醉生梦死。” “恶灵罚你经受苦难考验,你却阳奉阴违,实在是该死。” 她像是从深渊爬回来的魔鬼,势必要拉几个下地狱。 理查德是朗鲁部落的掌权者,在所有的部落当中,当属朗鲁部落最为强大。 此刻,他脸色难看,恨不得直接掐死黛安。 预言家和他想到了一起。 可现在不是掐死黛安能够解决的。 围在这里观看这场祭司的都在窃窃私语,都在议论黛安说的话语。 “她说的应该是真的,她是救世主啊!” “黛安小姐,能和神明对话的……也应该能和恶灵讲话吧?” “可以的吧,她手上绑着遏制魔法的绳子,还坠了个铁球,还能够飘上来,一定是恶灵在帮她!” “恶灵承认她了!我们要按照她说的话做!” “把理查德与预言家扔进河里!” 黛安忽然笑出了声。 岸上静悄悄的,有些发怵。 黛安脸上沾着水珠,在河里沉沉浮浮,像传说中专门蛊惑人类的美人鱼。 尤其是那把娇柔的嗓音。 她问: “因为愚昧无知就可能藐视生命,任由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沉入这条河里吗?” “这关我们什么事?” “分明是恶灵的要求嘛!” “失去一条生命,换来的可是整个文明的延续,你真是太自私了!” “你到底有能不能和恶灵对话,难道是欺骗我们的?” 有人冲动之下打出攻击性的魔法。 黛安在水里本就是强弩之末,躲避的很狼狈。 她一躲,别人便看出的端倪。 毕竟是没正统学习过的半吊子魔法师。 而留在岸上,能在末日存活下来的,多的是有真才实学的魔法师。 “好啊!你竟然敢骗我们!” “说什么和恶灵对话,还不是用魔法撑起来的!” 一群有名有姓的大魔法师要一起杀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小东西。 黛安觉得好笑。 又觉得他们都很可悲。 存活下来的就一百来个人,日子还能过到这种程度,实在是荒谬。 她没被关进宫殿之前,在禁书上看到过很多高阶咒语。 堵上性命,耗尽所有魔力,与岸上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这群曾经声名显赫的魔法师们,本可以戮力同心扛过黑暗的末日,但却死在了同类之手。 - 丹尼斯被创造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荒凉的星球。 活像个原始丛林。 一栋栋宫殿被包裹在丛林之中,很有绿色气息。 他跟在黛安身后,不由得懵懂发问:“这里,就只有我们吗?” 黛安扯了个树枝,“说不定有亡灵呢。” 丹尼斯不怕亡灵。 毕竟他不是人,只是个机器。 他从黛安身后走到她前面,开始割着那些杂草,自己挡路的树枝。 “这里以前住的有人吗?” 他问。 应该是有的,不然怎么会有亡灵呢? 黛安轻快:“有啊。” 丹尼斯回头问:“那他们呢?” 没注意脚下,绊到了缠在一起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黛安挥了下树枝。 一阵风就托起了他。 丹尼斯惊讶:“这是魔法吗?” 黛安随意点着头。 丹尼斯好奇的看着树枝:“那,这个是魔杖?” 黛安失笑,把树枝扔给了丹尼斯,“送你玩。” 丹尼斯欢欢喜喜的接过来,学着黛安的模样玩了两天,没能托起任何一点东西。 闷闷不乐的去找了黛安。 他说:“我学不会魔法。” 黛安:“为什么要学魔法呢?” “你可以学习别的。” 丹尼斯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是机器人,应该学一些科学的东西。 得给自己找准定位。 要么是家政机器人,要么是保镖机器人,要么是建筑机器人……等等等等。 总之,是要有个专攻方向的。 丹尼斯也明白。 也很想要做出些什么帮助黛安。 但他捏着树枝,有些无措,“可是,魔法很有趣。” 看向黛安的时候,有些害怕黛安会骂他。 他对黛安,有种刻在骨子里的尊敬。 那是对神明不自觉的尊崇。 黛安并没有骂他,反而走到了他身边,捏着树枝的另一端,随即松开手,“你再试试。” 丹尼斯眼神一亮,对着桌子上的茶杯,轻轻一挥,杯子就飞了起来。 黛安不解:“你不是机器人吗,情绪好丰富。” 丹尼斯连忙收了魔法,局促问:“这样不好吗?” 黛安:“没。” “我只是好奇。” “这样挺好的。” 丹尼斯知道她说的挺好的是什么意思。 挺好的。 添了些人气。 虽然就他们俩。 丹尼斯从回忆中回神,盯着手中的黛安模样的人偶。 心想,当初虽然就他们俩。 但真的很快乐。 如果没有第二个机器人的出生,他也没想过会生出独占黛安的想法。 如果没有D001的出现,他也没想过走向一条偏激的道路。 脚步声传来。 理查德身边的侍从跑了过来,说要请他去谈话。 丹尼斯心想,有什么好谈话的? 还不是想要活的有保障点? 他目光一沉。 血亲嘛……对国王来说,三公主也是血亲。 这个时候还正好是D001虚弱的时候。 丹尼斯的计划慢慢成型。 - 关于D001的出生。 黛安其实是没抱太多期待的。 这些机器人,人工智能,对她来说都是生产线上的产品。 只不过高度智能。 她在把某些记忆注入手中的机器人时,有些恍惚,想起死而复生的事情。 末日来临,只不过是星球在筛选物种,很不幸,人类被淘汰掉。 当然,其他的物种也没有幸存。 这荒凉的星球竟然选择了她,让她复活,并且得到了传承记忆。 看起来是成了女王,获得了神格,活的潇潇洒洒。 但实际上。又是另一个牢笼。 被这颗星球束缚。 在拥有神格后。 她才明白,星球为什么选择了她。 因为她是历来魔法师中天赋最高,魔力最充沛的。 充沛到可以反哺星球。 所以星球选择了她,让她复活。 在魔法元素重新充沛的星球,黛安的魔法一日千里,补给自己的同时,也补给着整颗星球。 如果说自己讨厌这种日子,一定会被批评教育的。 毕竟看起来,她好像挺是个受益人。 黛安叹了口气。 靠在椅背,但很快便收敛了神色,看向即将苏醒的AI。 “晚上好。黛安殿下。” 苏醒的AI问。 “冒昧问一下,您在哭泣吗?” 黛安转着手中的笔,心想,这个AI制作的时候可能哪里出了错。 他又说。 “黛安殿下,我可以给您讲故事。” 黛安继续转笔,纤细的黑色铅笔几乎出现残影。 “我没哭,也不喜欢听故事。” AI苦恼:“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哄您了。” 黛安没回话,手中动作没停,转着笔。 “如果没法哄您开心,那我就陪您一起难过吧。” 他固执的认为黛安在哭,在难过,在伤心。 黛安笑了声。 决定帮这个AI重新改写下程序,怎么一出生就情话不断。 那个AI说:“您为什么不说话?” 黛安:“叫你D001,可以吗?” D001:“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黛安:“一个编号而已。” “不喜欢的话,可以随时更改。” D001:“我很喜欢。” 黛安没有回话。 气氛沉默了会儿。 这个D001不像以前那些。 以前制造出来的那些,不管是什么性格,在她面前都喜欢找话题聊。 黛安莫名觉得这样安静也挺好。 不管安静没持续多久。 D001温和又带着点机械化的声音响起:“您知道吗,哭泣其实是一种诉求。” “哭,很多时候代表着想要得到些什么。” 黛安随口问:“哦?那我想要得到什么?” D001:“你想要获救。” 黛安停下转笔的动作。 D001:“您应该对每个机器人或者AI都赋予同样的情感,只不过他们没有听到。” 黛安丢下笔:“听到什么?” D001的嗓音完全剔除掉了机械腔调,温柔极了。 “听到您,在求救。” 赋予给每一个创造出的AI,机器人同样的情感。 渴求着谁能够听到她灵魂深处发出的哭泣,在这孤寂而荒凉的星球,隐蔽的寻求着一丁点的慰藉。 这一切,汇聚成一个信号。 求救信号。 第78章 17 迎娶黛安这件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朗鲁皇宫 理查德依旧躺在床上养伤, 下半身像是没了知觉,但稍微一动,便疼的宁愿真的没知觉。 他面色扭曲一瞬。 如果不是黛安病死在地牢, 尸体又被烧毁……这个圣女的人选, 黛安是多么的合适! 侍从跑过来告诉他:“丹尼斯先生到了。” 理查德微微颔首:“让他进来。” 本以为丹尼斯会是一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中年手艺人, 没想到略显阴柔长相竟然让人眼前一亮,堪称惊艳。 是个美人。 细看之下, 还有点像黛安。 理查德心想自己真是疯了, 这也能想到她。 但对丹尼斯的态度显而易见的冷淡几分, 垂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等着丹尼斯主动打招呼。 然而丹尼斯只是自觉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漫不经心的打量了眼国王, 放肆的发出一声冷嗤,随即便扭头看其他的了。 ——就这么一种人, 也配肖想黛安? 理查德因为身体残疾而变的敏感, 听到这声冷嗤眉头一皱,正要发火—— 丹尼斯踩着对方的火气,“陛下,您是想询问人偶的事情吗?” 他夸张的笑了, 凭空拿出两个人偶给国王做展示。 “您了解的没错, 这种替身人偶,不仅可以替您遮病挡灾,关键时刻, 还能够救您的命,为您死一次。” 理查德将信将疑,故作淡然:“用两个人偶来展示,不过是耍了些戏法而已。” 丹尼斯的眼睛弯成一条线, 眼皮遮住所有的计谋,阔步走到理查德身边,低哑着嗓音: “陛下,这个人偶,也可以让您恢复正常,重新成为男人。” 理查德眼神微动,以命换命是个诱惑,重新成为男人同样是诱惑。 两个难以拒绝的诱惑加在一起,脑袋都晕成了浆糊,勉强从中找出理智的弦。 “如果您不相信,您可以用三公主来做个实验,毕竟您有俩女儿,赌的起,不是吗?” 丹尼斯蛊惑的话语在耳边游荡。 名为理智的弦轰然断裂,理查德眼神微眯:“如果你敢骗我……” 威胁之意尽在不言之中。 丹尼斯笑而不语,给国王递了个东西。 与上次让D001晕倒的薄片有些许的相似。 …… 对瑞伊公主,理查德并没有父母之情——毕竟是在关键时刻,连最疼爱的薇薇安也能舍弃的父亲,哪里会在意一个毫无印象的三公主。 帝国人民都不知道有这位三公主的存在。 不像要去薇薇安的心头血还要用圣女的身份做遮掩,对待三公主,直接处决都无人问津。 理查德请将丹尼斯给他的东西放进茶壶,让侍从去请三公主过来。 - 寒风凛冽,即便关上窗户也依旧能感受到鬼哭狼嚎的怒吼。 房间内壁炉还在烧着,噼里啪啦,三公主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盯着床上沉睡的公主。 黛安睁开眼,入目的就是D001古怪的神色。 已经恢复记忆的她仔细回想了下D001曾经的模样…… 哦,一贯如此。 小变-态-变-态的很是从一而终。 D001见她醒了,笑容更加温柔,语调揉吧揉吧能搓出水,“黛安殿下……” 黛安沉默了两秒:“你可以叫我黛安。” 黛安殿下,总觉得很奇怪。 D001扭捏了下,羞答答又黏糊糊的:“黛安……” 黛安躺在床上。 见了鬼了。 以前D001好歹还没这么变-态,难道是因为成了神之后,高处不胜寒,所以越来越变-态了吗? “黛安,你要起床吗?” 三公主问。 黛安:“我有点头疼,要再睡一会儿。” 骤然恢复记忆,就像是破碎的花瓶一片片重新粘合,满是裂纹,脆弱极了。 D001紧张:“哪里疼?” 又把之前讲过的事情再次提上日程:“我给你做个深度检查吧。” 黛安忽然想起,上次D001说要给她做深度检查,结果自己晕了几天,还断尾求生…… 虽然是因为自己。 她脑子里还有一堆D001亲爱的小伙伴骷髅人发过来的绝美动作文件。 公主脸色微红,坐起身,“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D001欣喜:“什么?” 黛安手指在祂额头点了下,顺便回味了下绝美动作文件的内容,还挺丰富。 D001欢欢喜喜的接受文件,还没打开,有些忐忑的望着黛安……能够直接给祂传递消息,就已经说明黛安恢复记忆。 回想起之前过于冒犯的举动,甚至把黛安按在温泉里揉搓。 D001认真想,装可怜有用吗? 可以摆脱被销毁的命运吗?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敲门声,很不礼貌,很不客气。 黛安睁开眼,正在回味的记忆有一瞬中断,她看向三公主。 三公主带着被打扰的不开心,下了楼,打开了门。 黛安能听到楼下的声音。 “瑞伊公主,国王请您过去一趟。” 黛安趴在楼梯处的栏杆,看他们交流,想到理查德,有些晃神。 魔法时代没有彻底灭亡之前,预言家与各个部落的长老都在寻求抵抗末日的办法—— 大魔法师们聚在一起,拥有着能够令天地失色的能力,安逸享乐却让他们无法真正全身心的耗费所有魔力,去扭转乾坤,拼一个未来。 与之相对,惊惶与恐惧交织,编织成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寻找祭品也许是安慰,但也不可否认,多少抱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 理查德与预言家就是其中的代表,骨子里刻着不劳而获,奢靡享受融进血液之中,完全没有任何放手一搏的勇气。 一边醉生梦死。 一边浑浑噩噩。 在魔法时代。 她和理查德仅有的接触是在她被选为祭品,短暂的交流了下,再之后,就是在克黎河最后的相见。 总得来说。 这个陌生的星球,陌生的时代,都与当年的魔法时代高度相似。 唯一的不同,就是上辈子,她死在了地牢。 如果没有死,那按照上辈子发生的大事,她很可能还是会被当成祭品,然后投入克黎河。 黛安上辈子会毫无留恋的死去,一方面是觉得自己见到了想见的人,另一方面便是听到了看守者讨论“身圣女,祭司”这种事情。 当下心中一阵厌恶,恶心到反胃,活着也没什么留恋。 黛安望着楼下的身影出神,见三公主看了过来,扬起了一抹微笑。 心中想着另一件事,这个高度相似的世界,是谁做的? 丹尼斯吗? 不不不,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过去。 机械时代,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过去。 所以,是谁呢? 楼下。 三公主说:“你们稍等我一下。” 侍从身后跟着侍卫,敲门时惊天动地,开了门却不自觉弯了脊背,对着三公主,就想要恭维谄媚。 ——因为恐惧。 他们垂下头,眼神不敢乱看,盯着干净的能够映出身影的地板,思绪胡乱飘散。 “你要去吗?” 这是声音有些熟悉,侍从垂头想着。 然后是三公主的声音。 “嗯,我想去看看他要做什么。” “黛安,是在担心我吗?” 黛、安。 侍从眼睛猛地睁大,不自觉抬头。 少女的容颜犹如黑暗中破开的光芒,在他眼中炸开,惊艳也惊吓。 黛安公主,不是死在地牢吗? 怎么会在三公主的小楼? 侍从还没来得及深思,便察觉到一股阴沉冰冷的视线,不敢扭头对视,匆匆垂头。 三公主的脚步越来越近。 侍从耳边吹响了死亡的号角,他腿一软,差点跪下,却被一股力道托着,几乎是被那股力道带出了小楼。 之后一送,侍从嘭的下跪倒。 D001正在收看黛安给祂发过来的绝美动作文件。 代码都快要烧起来了。 黛安曾经还在祂数据里看过这些…… 三公主羞答答的拽着裙摆,白皙的脸颊烧成了天边的火烧云。 黛安…… 祂的王…… “瑞伊公主!”侍从下跪的声音使D001回神,几乎是声泪俱下的讲述了丹尼斯与国王的计谋。 “丹尼斯是个人偶制作师,他想要把您做成人偶。” “做人偶需要血亲的心头血……” “国王邀请您过去,实际上是想要趁机杀死您!” 极度恐惧之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凭借本能说出这些妄图保命。 杀了祂? D001眼神一亮。 打开了聊天屏幕。 触手怪假死过,最终成功迎娶公主。 史莱姆假死过,最终成功迎娶公主。 D001不停的点头,汲取经验。 正在这时。 三头龙在群里说话。 【我明天要死了。】 D001秒回:【是为了迎娶公主吗?】 三头龙:【不然呢?】 史莱姆:【终极理论大师开启沉浸式理论体验?[/期待]】 D001深思熟虑之后。 【我决定加入你们。】 【假死BOY。】 史莱姆:【只有你是BOY。】 三头龙:【我们是男人。】 骷髅人:【绝美动作文件学习的如何了,@D公主。】 触手怪:【??你这是什么名字?】 后面的消息都是在表达对D001昵称的嫌弃。 D001收了屏幕。 你们都是追公主。 只有我是成了王的公主。 嫉妒吧。哼。 三公主让侍从带路,决定等会儿顺从国王与丹尼斯的意思假死。 祂一死。 迎娶黛安这件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D001想。 第79章 结局 不会再离开了 推开窗, 黛安望又开始飘飘洒洒的雪花,仿佛回到了被关在宫殿作为祭品的日子。 也像是上辈子在国王的权威之下,被理查德关在外面的宫殿。 这种刻意让她重复经历曾经发生的事情…… 黛安想到她这个世界弟弟, 爱德华。 亚尔弗列帝国的国王与继王后是她名义上的父母。 在魔法时代也是这样。 只不过魔法时代并没有爱德华。 而她与继王后的相处也没有那么被动, 也不会因为爱德华而处处忍让。 爱德华凭空出现, 又遏制着她。 黛安与爱德华没有任何亲情,但却会担心爱德华受伤。 这一点。很奇怪。 即便是亲人, 即便有亲情, 爱德华也应该独立起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黛安并不是那种喜欢事事都会替他人做好, 不舍得对方受一点伤害的人。 她伸出手, 雪花落在白皙的皮肤,转瞬化开。 应该去看望一下爱德华。 毕竟是她爱护着的弟弟。 - 亚尔弗列帝国, 皇宫。 倒退回冬季的不止朗鲁帝国,亚尔弗列也是一片洁白, 每一处都透着最纯真无暇的冷冽气息。 结了冰的湖面凿开了一个洞。 爱德华坐在旁边垂钓, 姿势随意而潇洒。 察觉到旁边骤然出现的人影也没有任何惊讶,依旧稳稳的坐在小板凳,洁白如玉的修长手指握着鱼竿,犹如一件上好的美玉。 “感觉还好吗?” 爱德华问。 天气冷, 他的音调也冷。 黛安注意到他旁边多余的小板凳, 就像是特意在等她来一样。 公主坐在,拿了鱼竿,“还好。” 侧头看了眼爱德华, 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保护他的安全。 即便之前没有魔力,也会感受到爱德华浓郁气运—— 浓郁到,他受伤死亡,这个世界就会消失不在。 黛安漫不经心的撑着鱼竿, 等鱼上钩。 爱德华:“你没挂鱼饵。” 黛安:“不重要。” 爱德华:“?” 黛安:“姿势漂亮就好。” “……” 两人沉默下来,寒风呼啸,卷着风霜刮过两人脸颊,荡起柔软的发丝。 爱德华:“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黛安没回话。 爱德华忽然汗毛直立,皮肤泛起细小的疙瘩,那是对危险最本能的反应。 他猛地站起身,远离黛安身旁。 “你做什么?!” 湖面结的冰层布满蜘蛛网般的裂纹,稍微丢一块小石子就能全盘砸碎。 黛安耷拉着眼皮,撑着鱼竿:“不好意思,刚恢复魔力,没控制好。” 爱德华眼角一抽。 这是多么拙劣的谎言啊! 他向前走了一步,思索再三,又后退了两步,确定是安全距离后,才维持住自己的寒冷人设,淡淡开口。 “当这些重新经历一次,你有没有一点触动?” 黛安依旧垂着眼皮。 觉得好笑,也确实笑了。 痛苦的经历再经历一遍依旧是痛苦,难道应该有什么感触吗? “我从出生就一直有个执念。” “要等一个人。” “是你做的,对吗?” 自从见到三公主后,黛安要等一个人的执念就会时不时出来,而在恢复记忆后,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就是要等D001。 而在上一辈子,她在死之前,和D001分出来的一小部分对话,最后死去…… 当时其实是确定自己等到了,所以才了无牵挂的死去。 但事实上。 黛安根本没想过要等D001。 如果她真的对D001有别的感情,就不会在能够反杀的情况下而选择死亡。 黛安抬眼,直视爱德华,“这个执念,是你强加给我的,对吗?” 爱德华微微后退一步,冷淡说:“人活着总要抱着些希望,浑浑噩噩的活着,和朗鲁帝国爱好奢靡享乐的教皇有什么区别?” “哦,教皇就是那个预言家。” 他说完,镇定看向黛安。 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涵盖的意思很明显—— “你在教我做事?” 爱德华错开视线:“D001对你很特殊,祂也很喜欢你。” “我把这个执念给你,只是想给你一个去接纳祂的机会。” 黛安的眼神始终没变。 看他的时候,每一个眨眼都在诉说他“多管闲事,爹味浓郁”。 爱德华冷着脸:“你为什么不说话?” 黛安收回视线,收了鱼竿,上面咬着条鱼。 她取下来,又丢了回去。 爱德华心想,这不合理。 她没有鱼饵,怎么就钓到鱼了? 在他快要受不了的时候,黛安终于为了他想要她问的问题: “你和我什么关系?” 爱德华冷哼:“你当时进入人家身体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黛安:“……” 她狐疑盯着爱德华。 不可能啊。 爱德华抿唇:“我不是D001的分-身。” 停顿了一下,他主动说: “我是那条河。” 克黎河。 那条扔进祭品,淹死祭品的河流。 同样也是星球的起源地,星球的命脉。 黛安本以为自己知道对方的身份会有种恍然—— 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啊。 原来是他,怪不得要让自己重新经历这些。 但是,爱德华,一条河。 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公主的茫然完全写在脸上。 爱德华轻轻抿唇,“你用魔力养我多年,我是来报答你的。” 黛安:“??”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语气是茫然还是讥讽:“你的报答就是,让我死了又活,重新经历一次曾经的痛苦?” “还特意选了个我弟弟的身份,让继王后有机会一直欺辱打骂我?” 爱德华又微微后退一步:“这不怪我啊,是丹尼斯,我本来就很弱小,丹尼斯才是罪魁祸首,他本来给你挑选的人生更惨,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没让你更惨。” “我的能力不能重新构建世界,只能还原然后稍作调整,重新经历一遍曾经的那些,对你自己也是个机会。” 也是一个从过去走出来,接纳未来,热爱生活的机会。 爱德华越说与理直气壮:“而且,苦难之中的等待才更显得珍贵。” 他又小声嘟囔:“再说了,谁让你抛弃我的。” 黛安没听清后面那句。 爱德华就猛地提高声调:“而且,你都已经成神了,怎么可能轻易死亡?” “炮-弹根本炸不死你的。” 炮~弹是炸不死她。 但她选择了沉睡。 没了意识,睡过去,和死也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当时她担心D001还不够强大,特意把一部分留给了祂。 这样,想要醒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偏偏又醒了过来。 黛安决定等回了星球就把河填了。 爱德华胸口莫名一闷,再次挣扎开口:“你看,你和D001现在的关系是不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黛安:“……” 她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了警告声。 爱德华叹息:“你的D001又受到了伤害。” 他望着黛安的眼神很温柔:“我真心想要你好的。” “你用魔力滋养了我,我一直把你当做亲人,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叫我一声爸爸。” 回应他的是地上炸开的大坑,以及被扔进湖里的结局。 爱德华打了个哆嗦,从湖里爬了出来。 好冷。 - 朗鲁帝国,皇宫 D001按照国王与丹尼斯想要的,喝了茶,顺便解析了茶水里的东西。 与上次薇薇安拿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吃过一次亏,自然没有再踩陷阱—— 但假死还是要的。 当场发挥了神一般的演技,手指颤颤巍巍,茶杯从手掌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祂,眼神茫然而慌乱,呆呆的又虚弱的看向丹尼斯,最终化为的愤恨。 感情层次逐渐深入,格外充沛。 D001给自己点了个赞。 理查德见三公主已经没了反抗能力—— 虽然他觉得下药是多此一举,三公主就是女人,再强壮,也是个女人,侍卫们难道还降服不了祂吗? 不过丹尼斯那样说了,他也就跟着做了。 理查德早就忘了曾经在小楼里的恐惧,如今满心满眼全是即将多一条命的亢奋与狂喜。 “你去把三公主的心头血挖出来。” 丹尼斯制止了侍从,他拿着锋利而泛着寒光的手术刀,咧开嘴,红口白牙,笑容有些血腥:“这件事就让我来做吧。” 让他亲手把刀插-入D001的心脏。 杀死祂。 取代祂。 窗户不知何时打开。 风吹过,有些冷。 但却没吹凉屋内人与非人沸腾的血液。 似有所感般,丹尼斯抬起头。 少女站在窗前,丝带缠绕的发丝随风扬起,像是揭开了美人的面纱,也好像是将美人遮蔽的更加严密,引人探究。 她和从前一样。 浅灰色的瞳孔晶莹剔透,含着漫不经心,不将世间一切放在眼中,透着股颓然的厌世气息。 这也恰恰是她最吸引他的地方。 他喜欢她的厌世。 准确的说,他喜欢她对一切的漠然因为他而变得生动。 他想要他的王因他而活,为她而疯狂。 三公主可怜又痛苦的呻-吟声打破宁静。 最先回神的是理查德。 他惊呼一声,指着黛安惊恐:“你,你不是死了吗!你从哪里进来的!?” 话音未落,脖子上就插了把刻刀。 是丹尼斯。 黛安浅灰色的瞳孔望向理查德。 床上的男人眉宇间笼着的阴郁,全被惶恐而取代,狼狈不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死不瞑目。 没了记忆与魔力,沦为普通人以后,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没维持住……不,身为魔法师时,在死亡面前,理查德也没体面。 黛安收回视线。 她对理查德顶多只是厌恶,就像她对预言家,对魔法时代所有愚昧从众的民众的厌恶。 他们每个人都是刽子手。 她的厌恶也平等的均摊在每个人的身上。 所以在魔法时代结束,那些恶心与厌恶也随之消失。 可也和爱德华说的一样,她对世界没有热爱,没有向往。 D001瘫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仁里的代码流窜着,却不减半分美貌,风华绝代。 牵挂与执念。 黛安心想,真奇怪。 人为什么要牵挂另一个人? 更何况,D001还不是人。 只是一个物品。 她创造出来的一个,有思想的物品。 和橱窗里的娃娃一样。 就应该和她曾经身为人偶时那样,即便拥有替别人遮病挡灾的作用,对外人来说,也不过是个装饰品。 丹尼斯握紧刀,遮挡住D001,看向黛安的眼中充满痴恋。 “黛安,殿下……” “您来这里是因为担心祂吗?” 他的王能够骤然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她已经恢复了能力。 甚至,也恢复了记忆。 丹尼斯夸张的笑了,眼角溢出泪水,眼尾染出秾丽的色彩。 美人抬手抿了泪,冷下脸。 “黛安殿下,是来审判我的吗?” 窗外又吹过一阵风,黛安伸出手,风像她头发上缠着的丝带一般萦绕在指尖,又飘向了丹尼斯身上。 “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我给你的选择是最多的。” 即便知道丹尼斯组织了反叛军,也依旧没有计较,反而旁敲侧击暗示他可以做这个王。 即便最后丹尼斯拿枪指着她,她也没想要杀死丹尼斯。 但这不过是因为丹尼斯是黛安创造出的第一个拥有实体的AI,倾尽了很大的力量,经历了很多失败,最终成功创造出来的。 一个近乎完美的存在。 丹尼斯拿枪指着她的时候,黛安想的是他刚出生时,眼神纯粹,开心,难过,羞涩,恼怒……这些鲜活而美好的画面,最后破碎,从而露出他凶残而丑陋的模样。 黛安心想,漂亮的东西,染了人类贪婪的欲-望,就很容易丑陋。 D001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找存在感。 ……主角不应该是祂吗? 难道现在不应该是他们为祂打的惊天动地吗? 为什么他们在深情对视!? D001的声音更痛苦了。 黛安没看祂 ,和丹尼斯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浅灰色的瞳孔漠然而冷淡。 “我不喜欢折磨人,如果没有的话,那——” “可以道别了。” 丹尼斯握着刀的手背绷出了青筋,忽地又泄力,颓然扔下刀。 苦笑了声:“你给过我什么选择?” “我拼命的想要站在你身边,结果你最后选择了D001,你还给了祂独一无二的编号!” 黛安有一瞬茫然:“……你想改名字?想要一个编号?” “那你为什么不说?” 她的语气是在真真切切的茫然,透着疑惑与不解。 甚至还觉得有些荒谬。 丹尼斯:“??” 他沉默了好久,忽然笑了起来,比之前笑的更加夸张,笑的呛到,弯腰咳嗽,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死掉。 他扭过头,看D001的眼神有嘲讽,还有些怜悯。 嘲讽是对他自己的。 “我以为你是特殊的,没想到我们都一样。” 黛安连他计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他的心思,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他究竟有什么心思。 她连了解的欲-望都没有,连最后也只是把自己的宣泄当成是一场幼稚而荒谬的玩闹。 在她眼中。 他和D001没有太大的差别—— 当然。 如果他没有把黛安做成人偶。 那确实没有什么差别。 都只不过是一个物品。 丹尼斯站直身体,敛了笑意。 他直视黛安,感受到了曾经没感受到的,铺天盖地的威压。 来自神明的威压。 他说:“你不会忘记我的。” 不会想忘记流水线上的物品忘记他。 没有谁会像他这么大胆,敢把神明做成一个人偶。 最后。 丹尼斯按下自-爆按钮:“我要和你一起死……” 眼神充斥着浓郁而疯狂的独占欲。 ……无事发生。 预料之中的爆炸声并没有响起。 丹尼斯猖狂的眼神一顿,再次按了好几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程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人侵入了。 不是黛安侵入的。 是,D001。 他扭头。 D001虚弱撑起身子,脸色苍白,柔柔弱弱,像极了风雨之中摇曳的小白花。 语气也虚弱。 “我不会让你伤害黛安一分一毫的……” “即便耗费我最后一丝力气……” 这朵小白花摇摇欲坠,却还坚强的守护着祂想要守护的人。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当然,是假死。 D001心想,前辈们已经为祂探过路了,祂要坚强的把路走下去! 握拳! D001挡在黛安身前,解除了拦截丹尼斯自爆的指令。 丹尼斯咬牙:“当初你向黛安殿下开炮,如今还要再次杀死她吗?!” 话音未落,巨大的烟花便炸开,祂护住心爱的女孩,并且竭力保证自己死亡的模样凄美而惹人怜惜。 在最后一刻。 D001防护罩破碎,仿佛强撑到了极点,忍不住,吐了口血,猩红的血液滑落在祂洁白而线条优美的脖颈,宛若一朵绽放的娇艳花朵。 看向黛安的目光。 热烈而深情,还有即将死亡的不舍。 D001炽热的望着黛安。 黛安浅灰色的瞳孔无波无澜。 D001的戏有一点卡壳。 “过来。”公主说。 D001立刻接着把戏演完。 依在窗边,凝视公主:“我可能活不下去了……” 黛安扯了个笑:“我第一次见AI吐血身亡的。” D001:“……” 失策了。 但祂紧接着就说:“我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是会流血的。” 顿了顿,可怜巴巴的,“可疼了。” 三公主抬手想要拉黛安的衣袖,但飘到半空中,又停了。 祂仔细观察黛安的神色,发现和往常没什么变化…… 等等。 刚刚只顾着演戏了,丹尼斯说,他想黛安开炮?再次杀死黛安? D001脸色一白,这次是真的白了。 “我没想过要杀死黛安的,我会永远保护黛安。” 黛安:“我知道。” 炮弹炸向王座那个指令是她下达的。 D001眼神一亮,暗自开心。 随即又开始演戏。 黛安抢在祂前面开口,慢吞吞的问:“你死后想要葬在哪里?” D001:“?” 黛安:“我会埋好你的。” D001:“??” 这和祂设想中的,担忧,不舍,悲伤,完全不同! 黛安:“别担心,往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给你送朵花……你喜欢什么花?” D001唇瓣慢慢下弯,瘪嘴,发出一声抽噎。 “你不喜欢我吗,黛安?” “我要死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伤心?” 黛安心想,你演技那么烂,我没笑出来都得夸赞自己的忍耐力了。 她难得起了点玩闹的心思。 “我为什么要伤心?” “总记着死掉的人不好,爱德华让我学会热爱生活,看向未来。” D001的委屈一滞,眼睛睁大:“爱德华是谁?” 黛安诚实回答:“一条河。” D001沉默好久:“你敷衍我都这么不走心。” “……” 黛安实在不想再站在废墟,站在血肉模糊的废墟谈话。 ——理查德的尸体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 而且爆-炸范围只集中在了这个房间。 公主:“我们先离开吧。” D001小声嘟囔:“黛安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吗……” “……” 她叹了口气,抬起手。 D001的目光随着她的手移动,最终她的指尖落在了祂额头。 - 黑雾弥漫的骷髅王国。 骷髅人支着灶台给温妮莎煮粥。 公主昨晚累到筋疲力尽,虽然好好补一补。 祂边煮粥,边和怪物们一起谴责秀儿的昵称。 三头龙忽然问:【你们死后,公主是什么反应?】 史莱姆:【公主又找了个替身,过起了幸福美满的童话生活。】 触手怪:【你真惨。】 史莱姆:【我痛并快乐着。】 【此处的痛与快乐指,身体的痛与快乐。】 三头龙:【心灵呢?】 史莱姆:【复杂到一言难尽。】 三头龙又@触手怪。 触手怪简明扼要:【我死的次数很多。最初我死了,公主很开心,后来我死了,公主还是很开心,再后来我死了,公主有了个魅魔。】 史莱姆原封不动还回去:【你真惨。】 触手怪:【我痛并快乐着。】 三头龙:【……】 骷髅人单手打字,安慰三头龙:【别想太多,反正是假死,可以看到的。】 三头龙:【我不担心的。】 三头龙:【我也痛并快乐着。】 骷髅人:【……】 祂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假死的怪物,实在没有发言权,索性收了屏幕,敲了敲旁边的机器。 系统从里面钻出来,吊儿郎当的:“干嘛?” 骷髅人诡异的沉默。 实在很难想象这玩意儿竟然是公主。 系统:“有事吗?” “没事的话我要进去了,你不知道,里面正在播海怪大战,有个东西跟长得跟触手怪似的,不过那东西浑身都是眼睛,没触手怪好看。” 骷髅人曾经天天和触手怪一起打架,完全没兴趣再看海怪。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假死?” 系统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假死?活着不好吗?” 骷髅人血红色的眼球微动:“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系统:“?” 骷髅人:“我是怪物当中,唯一一个全须全尾活着追到公主的。” 系统:“??” “你当骑士的时候,在成婚第二天就被砍头了。” 骷髅人:“不一样。” 祂们都是为了公主而假死。 再说了。 “骑士死亡,和我骷髅人有什么关系呢。” 系统无力吐槽。 忽然之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拉力。 “!?” - D001处在四分五裂的状态。 记忆不全,身体残缺。 黛安帮祂收回了那些分出去的小部分。 成千上万束光芒朝D001袭来。 灿烂而绚丽的光束将祂包裹成花骨朵,又慢慢绽放。 D001从里面走出来,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万众瞩目的小公主。 祂拎着裙摆,眨巴眨巴眼。 黛安:“……” 这场面有点伤眼睛。 “你想要做女孩子的话,我可以帮你更改性别的。” D001瞬间脱了裙子。 不知羞耻的换了件男性衣服。 祂风度翩翩走来,呢喃:“黛安……” “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那些被遗忘的过去。 全部想了起来。 还有最初的相遇。 最初被黛安清理掉的相遇。 - “我能听到,您在哭泣。” D001说。 他知道眼前的少女是祂的王,也知道自己要效忠她。 这一点,在他还没有出生,只是有个模糊意识时,就已经知道了。 哦对了,他高度自由的意识,也是这位少女赐予她的。 D001在混沌之中,在还未出生的时刻,唯一见到的便是这位少女。 他胆大包天的把对方定义为,朋友。 因为黛安每天会来看他,每天会和他温声说话,也会和他讲很多趣事—— 虽然后来他才知道,这叫做胎教。 但即便是胎教,又有哪个新生儿不喜欢温柔对待自己,又赋予其生命的创造者呢? 所以,D001想,他要和黛安做朋友。 他们要成为最好的朋友。 怀着这样的想法,发出了对朋友的关心与担忧。 他还尽量用上最温柔的腔调。 世人都爱温柔的。 他想。 但少女听了他的话,有一瞬间的怔神,很快又恢复了。 她轻笑了声:“最近有些烦恼而已。” D001心想,那种悲伤,可不是“有些烦恼”,更不像是“最近”。 反而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无法抹去的悲伤。 但他保持着不唐突的作风,温柔开口:“什么烦恼呢?你可以和我倾诉的。” “你知道的,我是AI,你只要给我下一道指令,我就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又迅速补充。 “当然,即便没有指令,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黛安重新把玩着手中的笔,意味不明的说:“这座星球,只有我一个人类。” D001:“你和我说过的话,全都会烂在我身体里。” 黛安像是被逗笑了:“去玩吧。” D001听出这是逐客,踌躇了会儿,碍于神明的威压,遵循了少女的命令,出去玩了。 这座星球,也并不全是丹尼斯那种对黛安疯狂迷恋的。 ——自我性格都是后天形成的,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偏激。 很多人对黛安的好感度也很高,情感寄托也很大,但并不是只有爱情一种。 如果没有后来的战争,日子真的很惬意。 只可惜,在大战的那天,丹尼斯后来写了个程序,侵入了这座星球的所有机械性的生命体,壮大了反叛军。 当然,那些都是后来。 如今的D001和其他的小伙伴一起生活,过得日子也很快乐,唯一一点不好—— 很难见到黛安。 大部分见黛安的时候,都是跟随大家一起的。 想要和黛安单独见面,要先通过丹尼斯预约。 而且,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是没办法预约成功的。 D001不喜欢这个预约。 他想要见黛安,非常迫切的想要见黛安。 这是他出生后,尝到的第一种情绪。 一种渴望。 对黛安的渴望。 第二种是妒忌。 妒忌丹尼斯能够天天见到黛安,还能够阻止他人见黛安。 D001苦思冥想。 在某天。 黛安出来游玩,身边围着数不清的机械生物,说说笑笑。 她旁边,站着的是丹尼斯。 丹尼斯像个骑士一样,守护着黛安,不经意流露出的亲密,让D001的妒忌更加强烈。 但人潮拥挤,他挤都挤不到黛安面前。 D001凝视着黛安。 思索着让黛安注视到他的方法。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 黛安看向了他,笑了,眼眸璀璨如星河。 D001什么都忘了,只顾着看她。 他听到黛安轻轻说:“过来。” 立刻回神,矜持的走到黛安身边。 “黛安殿下。” 很多人都是直接叫“殿下”的。 因为星球只有一位殿下,不用特意区分。 但D001想要叫“黛安殿下”。 每一遍称呼,都是将她的名字细细品味一次。 黛安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D001矫情说:“不好。” 黛安歪歪脑袋:“?” D001:“我生病了。” 他想了想,觉得这是个绝佳借口,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生病了。” 黛安依旧笑着:“是么?” D001点头:“嗯!” 丹尼斯大约是察觉到了危机感,主动开口:“我替他检查检查。” 黛安阻止了:“不用了。” 她牵起D001的手:“我帮他就好了。” D001晕晕乎乎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交握的手上。 面色则沉稳而冷静。 ——他觉得,黛安应该会更喜欢成熟一些的。 直到有一股暖流划过他的手掌,他才意识到,并不是牵手,而是为了检查他的身体。 D001心想,装病要被拆穿了。 他一时没计算出,自己更担心装病被拆穿而被黛安讨厌,还是欣喜此刻和黛安的亲密接触。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黛安说:“确实病了,很严重。” D001诧异。 黛安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回去治病。” D001眼神一亮,忽略了丹尼斯晦暗的眼神,也忽略了所有不合理的地方。 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 丹尼斯被留在了门外。 黛安说:“乖乖躺下,好吗?” D001顺从。 黛安在他额头贴了个芯片,“我能听到你平常的嘟囔。” “你都听到了吗?” 那些对黛安的思念。 担心黛安是不是还在哭泣。 担心黛安是不是还在难过。 担心黛安有没有人哄。 D001有些欣喜。 他每天说的话就是为了让黛安听到,如今得到回应,他很开心。 黛安手指敲着虚拟键盘,“刚刚创造出来的AI不应该对我有这么多的感情。” 不应该这么关心她,在意她。 即便是丹尼斯,当时刚刚被创造出来,对她也不过是有个初始的好感值。 但并不深刻。 就像人与人之间第一次见面时,留下好印象一样。 如果不接触。 慢慢就会消失,会淡忘。 甚至很难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但D001不一样。 他也不应该这样。 D001当初没听懂黛安的意思,只是急切的表真心:“我喜欢黛安嘛。” 黛安笑了笑,按下了最后一个代码。 D001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忘了之前的记忆,也没有最初处于混沌时,黛安和他讲故事的记忆。 连最浅薄的初始好感值也没有。 但他还是听到了黛安发自灵魂深处的哭泣,想要关心的时候,却有一种本能在阻止自己。 ——好像,如果话语说出口,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所以。 他换了个说法:“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黛安有些惊讶:“为什么?” D001温声说:“我可以给你讲故事。” 良久。 才传来一声淡淡的。 “好。” - “黛安,为什么要清除我的记忆?” D001语调温和,却也有些委屈。 “我觉得喜欢黛安,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为什么黛安要格式化?” 为什么? 她害怕冷情,却在喧嚣之中封闭了自己。 因为对魔法时代的厌恶,也对星球生不起好感。 又因为被星球绑定,用魔力补给星球,日子过得也凑凑合合,没有一点对未来的憧憬。 甚至,在察觉到丹尼斯的要反叛时,选择死亡。 她不喜欢这个世界。 也不想活下去。 本能的抵触着能够看透自己的D001,也不想要把伤疤撕开,再听对方说几句关心。 但这些都没法解释。 黛安握着祂的手,说:“不会再这样了。” D001心想。 别想着牵手我就能轻易原谅你。 “黛安做错了,要接受惩罚的。” “惩罚你曾经的王啊。” 爱德华凭空出现。 D001警惕,同时也察觉到对方身上强大的气运,当下便故作柔弱,躲在黛安身边:“黛安……” 爱德华:“……?” 这还是他印象中冷漠的神明吗? 黛安也有同样的疑惑。 这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变-态吗? 小变-态D001:“你有什么事吗?” 爱德华:“没事。” “戏剧落幕,我也要离开了,这个世界要崩塌了,只是来提醒你们一下。” 他又说:“不是不想要支撑到你们结婚,只是我能力不够了。” 毕竟支撑了不止一次。 早就没什么力量了。 他一走。 这里就开始塌陷。 D001护着黛安。 “他好聪明。” 黛安:“哪里聪明?” D001:“知道我们马上会结婚。” 黛安:“??” “我怎么不知道?” D001护着她,只是虚虚的拦着,祂想了想,大胆搂住黛安:“黛安不愿意吗?” 黛安心想,有点突然。 她想起了后来看到的记忆。 看到的D001的记忆。 在她离开后。 D001没有学会分裂自己。 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守在祂们曾经待过的地方,每一天每一秒,又喜又悲,一边怀念曾经的温馨,一边又在悲伤。 像刚被创造时那样,嘴里嘟囔着黛安。 像最初的时候,每天都在想着,渴望着黛安。 祂学会了自我分裂。 分离出一丁点的部分,下达了唯一的指令。 寻找黛安。 ——黛安的身体是凭空消失的,一定流落在了哪里,也许在某个地方存活着。 D001不会放弃一丁点希望。 祂亲自去寻找。 每隔一段时间就分裂一点自己。 祂的本体在寻找她。 祂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寻找她。 D001游遍整个宇宙。 最终分裂的不能够再分裂。 最终忘记了曾经,浑浑噩噩的活着。 却在废墟之中。 在活人与人偶之间。 选择了人偶。 D001松开了她。 这颗星球,废墟一片。 就如同他们都失去记忆,地位掉转。 祂是神明,而她是人偶。 那场初见。 在废墟之上,并不浪漫与唯美。 D001继续了刚刚的话题:“我要惩罚你的,黛安。” 黛安有些心不在焉:“什么惩罚?” 她还在想着自己的心路历程。 想到了在地牢里,有一瞬间,想要见三公主的冲动。 和爱德华给她的执念没有关系。 只是单纯的想要见三公主,见D001。 D001又搂着她:“要惩罚你。” “你要把我当做公主宠爱。” 黛安眼皮一跳:“什么?” D001认真重复:“要把我当公主宠爱。” 黛安一时无言。 D001急了:“你怎么回事?” “你要不负责任吗?” 黛安:“??” D001理直气壮:“你强-暴过我的精神,黛安不可以不负责的!” 黛安都忘记这件事了。 “那不叫强-暴……” “只是,精神污染。” “你可以认为是,中病毒了。” D001如遭雷劈:“你就是不想负责。” 黛安不明白,祂一个AI,怎么能有这么丰富的想法。 但看着正委屈却又绞尽脑汁想着要让她负责的D001,不自觉扬起了一个微笑。 D001曾经和她讲故事时,也是这样绞尽脑汁而又小心。 ——害怕她会不喜欢。 黛安忽然想要把过去和祂讲一讲。 她问:“你要听故事吗?” D001眼神一亮:“好!” 末日之后,废墟之上,也有鲜花绽放。 而那些痛苦也终将消散,成为一粒不起眼的尘埃,也成为未来花路上的泥土。 落日余晖。 黛安的侧脸镀了层金色的光芒,圣洁而美丽。 D001眼眶不停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心疼的搂着黛安。 黛安感受到脖颈的水珠,愣了下:“你哭了?” AI是不会流泪的。 成了神明的AI更不会。 “黛安……” D001没回答,心疼的抱着她,轻轻呼唤。 胸腔还翻腾着戾气——对曾经那个愚昧魔法时代的愤怒, 但过去是没法回去,也没法更改的。 祂弯着腰,脸埋在黛安脖颈,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黛安,只能笨拙的问:“你要听故事吗,我给你讲。” 黛安哪里有心情听故事,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自己的锁骨。 那个都流淌成河了。 没想到一个AI这么能哭。 她轻拍D001的后背:“我不听故事,别哭了。” D001抽噎,“我只是难过。” 我都没难过呢。 黛安心想,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 她没猜到D001听完她讲故事。 竟然会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伤心。 她轻轻拍着D001的后背。 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奇妙。 黛安觉得,她这一刻的心情,就好像那天在地牢里,渴望想要见到三公主一样。 不同的是,如今D001就在她身边。 但她依旧有那种冲动。 黛安抱着祂,任由祂哭了会儿。 等到哭声渐止。 她说:“你真是个娇弱的小公主。” 能哭这么久。 D001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啊啊啊! 黛安同意祂的表白了,是吗是吗是吗? 她同意让祂做她的公主了! D001一边抽噎抹泪,一边得寸进尺:“那我能不能,去你的精神世界游玩?” 黛安想到D001腿脚酸软,面红耳赤,同意了。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D001那时候为了保持纯洁只能够躲避,如今秀破天际。 黛安只觉得自己就像天边的火烧云,暖洋洋,红彤彤,软绵绵。 D001的声音有些飘忽悠远。 “我以后跟着你,好吗?” 黛安瘫在祂怀里:“嗯。” “我知道宇宙里好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 “你会喜欢的,黛安。” D001亲吻她的额头。 会喜欢那些美好的事物,会喜欢这个世界。 也会喜欢祂的。 “你不能再离开我了,知道吗?” 黛安心想。 祂做事,怎么这么多话,好烦人。 她闭上眼睛。 懒得回应。 “你把我当人偶,带走吧。” D001抱着她,离开这片废墟。 你不是人偶。 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做人偶。 即便你身为人偶的时候,我也一直在等你涅槃重生。 你是我的王。 D001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同时在心里补全了另一句话。 空气中传来浅浅的声线。 “不会离开了。” 祂的王回应祂。 D001翘起唇角。 祂也不会离开黛安的。 ——END—— 第80章 01 红月季 深秋, 被誉为圣地的花海早已凋零,花瓣化为泥土,滋养着曾经毫不起眼的杂草。 奥萝拉站在花海中央, 绿色没过脚踝, 瘦削的身躯似乎即将要被花海中的枯枝缠绕吞噬。 “奥萝拉……” “……离开这里……” 她回头。 只隐约看到一个人影, 隔着浓雾,看不清楚容颜, 连声音都显得空灵。 奥萝拉向前跑着, 没有目的。 宛若一个只会听指令行动的傀儡。 铃铛声清脆悦耳。 可后面的人如影随形。 又好像是, 她根本没跑出这里。 奥萝拉停下脚步。 那道身影跑到了她前面, 隔着浓雾,看到了双碧绿色的眼睛。 闪烁着贪婪, 下流的光芒。 犹如一头只知道屈服于野性-欲-望的猛兽。 可仔细一看。 那双眼睛又仿佛藏着化不开的,浓郁的忧伤。 “离开……” 空气中传来近乎呓语般的空洞嗓音。 …… 奥萝拉从梦中惊醒。 坐起身, 蜷曲而蓬松的黑发垂下, 遮住了她半边容颜,也散落在了她身后薄如蝉翼的泛着金色光芒的翅膀上。 “又做噩梦了吗,殿下?” 侍女凯伊走进来,拿出被子里早就凉了的暖炉, 重新给她换了个新的。 凯伊将暖炉放进奥萝拉的被子里, 掖好被角,见奥萝拉依旧垂着头,仿佛还沉浸在噩梦之中无法脱离。 她担忧:“殿下, 您还好吗?” 奥萝拉猝然回神。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扎在她脑海,生了根一般,拔不出来。 “我没事。”她说。 凯伊:“您是又梦到西泽大人了吗?” 奥萝拉微微摇头:“去睡觉吧,凯伊。” 凯伊还有些担忧。 奥萝拉眨眨眼:“那你要听我的梦吗?” 凯伊:“我的荣幸, 殿下。” 奥萝拉:“我梦到自己被所有人仇视。” 凯伊心疼:“哦,殿下,梦境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事实上,我们都很喜欢你。” “是吗?” “可是他们嫉妒我的美貌,嫉妒我拥有的地位,无尽的财产……” 奥萝拉神色苦恼。 “这些都是真的啊。” 凯伊一时语塞,“呃……” “您的梦在某方面,和您一样,表里如一。” 奥萝拉微微叹息:“我知道。” “我除了美貌与财富,一无所有。” 凯伊看着奥萝拉长大,觉得小公主哪里都是好的,自然也不觉得奥萝拉的话语哪里有问题,当下便顺从的哄着她:“你还拥有诺厄族子民的尊敬与爱戴,我的小公主。” “他们都很喜欢你的。” 奥萝拉没忍住,笑了。 这世上除了马屁精会认为你哪哪都好,就只剩下爱你的人会这么以为。 她抱着了下凯伊:“谢谢你,我好多了。” “晚安,凯伊。” “晚安,我的公主。” 奥萝拉:“灯就不要关了。” 凯伊温柔的应了声,出了房间。 透明却略显黯淡的羽翼垂在身后,像流星划过后留下的余光。 诺厄族是妖精的族群,大多栖息在森林花谷之中,他们薄如蝉翼而又闪闪发光的翅膀是生命力的体现,同样也能作为武器。 至于凯伊之前提到的西泽。 他是一位驱魔者。 诺厄族常年与魔鬼打仗,杀死过很多魔鬼,也被魔鬼吃掉许多族人。 驱魔者是为了赶走魔鬼而专门培养的勇士。 诺厄族在与魔鬼长年累月的战争中,随着众多强大的驱魔者老去或死亡,而逐渐败退,伤亡惨重。 西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横空出世。 十年前。 尚且是名青涩少年的西泽,在峡谷,在众位驱魔者节节败退的情况,浴血奋战,扭转战局。 据说,当时。 他手中泛着寒光的剑,萦绕是浓郁黑气——那是死在他剑下的魔鬼过多而生出的怨气与煞气。 据说。 他一个人将魔鬼杀到几乎灭族。 据说。 因为杀死的魔鬼太多,他性格古怪,暴戾,非常热爱杀戮。 这些都和奥萝拉印象中的西泽不同。 她印象中的西泽。 没有传言的暴戾,反而很温柔。 性格也并不古怪,只不过因为战争而有些病弱。 奥萝拉小心翼翼的趴在床上,避免压到翅膀上的伤,左脸压在枕头上,目光正好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如流苏一般的银色长链。 很漂亮,尾部还坠个铃铛。 奥萝拉拎起来玩过,不会响,是个哑吧铃铛。 但这根奢侈而华丽的银链,顶端有个小环,上面还有些洗不掉的金粉,来自她翅膀上的金粉。 ——她翅膀上的伤,就是被这个小环穿透,坠上铃铛导致的。 这个伤是怎么被弄上的,奥萝拉记不清楚了。 她最后有印象的。 是在一处花海,她在拼命奔跑,就和梦里的一样。 而西泽跟在她身后,以一种霸道的姿势环绕着她,像是为了替她阻挡身后的魔鬼。 在模糊的记忆中。 铃铛是会响的,她每跑一步,铃铛就会叮铃的清脆作响。 奥萝拉没办法,慌乱之中握住铃铛,悦耳的响声依旧传了出来,传的很远。 宛若靡靡之音,勾着魔鬼,引诱着魔鬼。 而西泽就重复着说: “离开。” “奥萝拉。” “离开这里。” 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 梦到这里也中断了。 等她再次拥有记忆时,已经回到了家,凯伊在旁边抹泪,想要碰她翅膀的伤口,又怕伤到她而不敢碰。 凯伊问她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受伤。 ——其实伤不重,只是挂上银链,坠上铃铛,这种方式霸道宣誓着主权,极有侮-辱-性。 奥萝拉忘了自己去了哪里。 她失踪了三个月,回来时受了伤,却没有任何记忆。 唯一记得的便是。 西泽呓语般的腔调,说着让她离开。 还有那双碧绿色的眼眸。 如一潭湖水般,清澈而剔透。 可在梦中,却闪烁着贪婪,下流,充满野性的光芒。 奥萝拉不喜欢那个梦。 可是梦醒了,又发现西泽没和她一同回来。 西泽,没有回到诺厄族。 奥萝拉推测他应该是死在了魔鬼手中。 为了救她,为了让她离开,让她跑掉…… 西泽死了……吗? 奥萝拉垂下眼睫,投在白皙肌肤的剪影显出落寞而忧伤。 西泽那么厉害。 他不会死的。 他一个人能杀死那么多的魔鬼,怎么会轻易死掉呢? 他那么强大,又那么温柔。 怎么会死呢…… - 如今已经入了冬,寒风凛冽,拂过脸颊,宛如刻刀一样狠狠划过,冰冷而刺痛。 皇宫里的侍女侍从们忙忙碌碌,将月季花摆放组合成各种模样。 年轻的男孩女孩张开翅膀,穿梭在月季花丛,为苍白的冬季添了一抹亮色。 诺厄族人们的翅膀,不使用的情况下是不会露出来的,是会收进身体里。 对他们来说,翅膀是锋利,也是最柔软的地方。它可以战斗,也可以用来求偶。 但奥萝拉的翅膀受了伤,只能露着,慢慢的养伤。 皇宫里的侍女侍从们都很喜欢小公主,害怕小公主露出翅膀,会觉得自己特殊,而联想到曾经失踪三个月的痛苦,便都陪着小公主一起露出了翅膀。 小公主的心情有没有被照顾到,他们还没发现。 但皇宫里结成情侣的青年少女们显著增加。 奥萝拉路过花园,都能看到好几对眉来眼去的小情侣。 他们青涩,腼腆,羞涩。 却也热情,大胆,直率。 处处洋溢着青春活力。 凯伊见她特别关注小情侣,笑着调侃:“殿下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奥萝拉想说没兴趣,但脑海里又浮现出西泽的模样,想到西泽的死亡,更没兴致了。 她问凯伊:“今天有西泽的消息吗?” 因为没有找到西泽的尸体——也许是被魔鬼们吃掉了,就算没吃掉,也凶多吉少。 奥萝是固执的认为西泽没有死亡,巡逻的人都时刻寻找着西泽。 公主也每天都要问一遍。 也要得到同样的答案:“没有。” 凯伊见她失落,安慰她:“殿下,西泽大人是最优秀的驱魔者,他一定会没事的,只不过可能路上耽误了,或者又有其他的事情,所以才没来及回来呢?” 奥萝拉嗯了声。 又碰到一对小情侣,对着她行了礼,带着被抓包的窘迫与羞涩,红着脸快步离开了。 凯伊笑着说:“也许西泽大人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少女,坠入爱河了呢。” 英雄身上总会有些浪漫色彩的故事。 关于西泽的爱恋,奥萝拉已经听了好几十个版本了,还有专门以西泽为主角写的爱情小说。 缠绵至极。 不过大多是虐恋情深的。 可悲伤了。 奥萝拉以前非常喜欢读这些,还故意在西泽面前读,专门挑令人面红耳赤的地方大声读出来。 听着西泽红着耳根羞赧的轻呵,抬起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点她的额头,无奈又宠溺的叹息:“你啊。” “殿下?” 奥萝拉回神。 凯伊担忧,奥萝拉最近总是会突然陷入沉思,像是被吸走了魂魄一样。 她提议:“殿下要不要出门逛逛?” “今天是月季花节,您以前可喜欢月季花了。” 今年冬季要比往年冷很多。 不知道那些花匠是怎么培育的,还能让月季花绽放的如此娇艳。 奥萝拉摸了摸摆放在手边的月季,在凯伊期待的目光下,说了声好。 - 月季花节是诺厄族的一个节日,男男女女在这一天互送月季表达热烈的爱意。 奥萝拉翅膀的伤还没好,不想出去感受万众瞩目的待遇,坐在马车里,撩起窗帘,看着街道热闹的场景。 今天不适合坐马车出门。 人太多了,马车几乎在原地打转。 人潮拥挤。 男孩送女孩月季,女孩送男孩月季。 红月季,粉月季,黄月季,紫月季…… 姹紫嫣红,争相斗艳。 奥萝拉手中也拿着一朵红色月季,养的很好,娇艳欲滴。 哪怕只有一朵,也散发着艳压群雄的贵气。 这朵红月季是出门前,凯伊给她的。 祝愿她能够找到一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绅士。 奥萝拉今年十八岁。 十六岁之后,每次月季花节,凯伊都会给她一朵。 她拿着一朵红月季,走一路,拒绝的不及时,怀里能抱一把月季,然后走到兰洛河。 往日里,那里总是围着许许多多的人,用一种特殊的燃料点燃月季花的花蕊,放入河里,带着美好的心愿,像一盏盏灯漂流而下,最终化为碎影。 有一种说法。 月季花燃烧的时间越久,许下的心愿就越容易实现。 奥萝拉小时候也放过月季花,不过等长大了,就不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在十六的时候。 公主扯着凯伊给她月季花的花瓣,百无聊赖的坐在河边,清澈的水面倒映出月季花优美的影子,还有那一小撮火光。 “这朵花放入河里,会燃烧很久。” 奥萝拉抬头。 是一位优雅而美丽的绅士。 她很少用美丽这个词语形容男子。 但眼前的男人真的很美,雌雄莫辨,就连腰间的佩剑都透着凌厉的美。 奥萝拉恍惚:“你是?” 绅士温柔笑了:“西泽。” 奥萝拉更恍惚了,没想到传言中性情古怪,暴戾又凶残的驱魔者竟然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柔弱的男子。 她一直以为西泽是个怪老头呢。 虽然他才二十七岁。 奥萝拉兀自出神,手中的月季花七零八落。 眨巴了下眼睛。 月季花瓣自地上飘然而起,重新生长在了花枝上,比之前开的更盛,更艳。 “你……” 西泽温柔看她:“就当做我送你的月季,好不好?” 奥萝拉神色古怪,把话语说完:“你好朴实无华。” 西泽:“?” 连一朵月季都买不起,还要用这种手段。 奥萝拉早就听说,驱魔者将追杀魔鬼当做信仰,金钱与时间全部用来追杀魔鬼,生活简朴。 简朴只是一种朴素而好听的说话。 坦白点,是穷。 本以为是传说。 没想到是真的。 ——毕竟国王每年给驱魔者的金钱,各种赏赐就如这条兰洛河一般,川流不息。 奥萝拉大方的把月季花给了西泽,并送上祝愿:“祝你暴富。” 西泽:“??” 奥萝拉想到什么,又掏钱买了燃料,“要放吗?” 西泽敛了疑惑,“好。” 月季花烧了起来,火苗比河里的所有月季都要旺盛。 奥萝拉问这位诺厄族的英雄:“你许愿了吗?” 西泽捧着月季花,暖黄色的光芒映在脸颊,柔和了他略显清冷的轮廓,碧绿色的眼眸犹如一潭泉水,似是盛着绵绵不绝的情意,注视着公主。 “我的心愿吗……” 奥萝拉点头。 西泽笑了:“你已经替我许了心愿,另一个你为自己许一个吧。” 奥萝拉狐疑看他。 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冒充西泽来勾搭女孩,或者说是重名的。 西泽:“怎么了?” 奥萝拉摇头,对着燃烧的月季花真挚许愿:“希望我未来的另一半能够生孩子。” 西泽面色诡异。 奥萝拉:“你让我许的。” 她从小就许的这个愿望。 “你刚刚说,这朵月季会燃烧很久……”奥萝拉虽然已经过了信这种虚无缥缈东西的年纪,但这种情况下,还是难免有些兴奋,“快,我们把它放了。” 西泽:“稍等,我还有一个愿望。” 奥萝拉眨眼:“许太多就不灵了。” 西泽:“……” 月季花放入兰洛河,沿着河流,缓缓淌走,火苗在风中摇曳,却始终未曾熄灭,最终化成了橙黄色的小点。 在奥萝拉的视线之中,月季始终没有熄灭。 奥萝拉欢快说:“这朵月季燃烧的时间好长。” 西泽含笑:“是呢。” “我以前点月季总是灭。”奥萝拉也笑,“这次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你会暴富。” “我的另一半会生孩子。” “真好。” 公主美滋滋的感叹。 西泽笑容僵硬。 奥萝拉兴高采烈的回到了皇宫,怀揣着好心情睡了一觉。 第二天就在国王身边又见到了西泽。 国王年轻时也是一位优秀的驱魔者,后来受了伤,便从战场退了下来,继承了王位。 他在驱魔者中的地位很高,不仅仅是因为国王的权势,还因为他本身显赫的战绩。 与西泽的关系也很好。 虽然年龄差很大,但他们是同一辈的驱魔者,国王曾经还教导过西泽。 奥萝拉站在国王身旁,听他们交流着日常,无聊程度不亚于听人反复询问“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啊?”“今早吃的什么啊?”“昨晚上呢?”“昨天中午呢?”“昨天早上呢?” 很无聊。 而西泽全程表现的好像从来没见过她,也没认出她是昨晚和他一起放月季的女孩。 奥萝拉有些想溜了。 国王瞥了她一眼,提到她:“这是我女儿奥萝拉,她从小体弱,让她跟你学一下防身的本领吧。” 奥萝拉:“??” 她连忙拒绝国王的好意。 “父王,我就在皇宫,哪也不去,哪里需要防身本领?” “况且出行都还有侍卫呢,西泽大人又要忙着追杀魔鬼,就不要麻烦他了。” 国王给了她一个眼神,警告她如果再想着偷溜,就把她打包扔走。 奥萝拉同样眼神回复,示弱的明显又可怜。 国王:“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最近不忙。”西泽说。 国王:“??” 奥萝拉:“??” 诺厄族的族人都知道,这位英雄一年回家一次,其余时间全都是在外追杀魔鬼。 哪里……不忙? 国王本来是为了吓吓奥萝拉,也没想真把自家宝贝女儿送走。 他委婉:“奥萝拉是王储,要留在族里,继承王位的。” 西泽笑:“好巧。” “我也准备留在族里。” 盛情难却,国王咬牙不舍:“……好吧,麻烦你了。” 西泽礼貌:“不麻烦的。” 奥萝拉看着西泽。 西泽察觉到她的视线,回了一个微笑,温暖了冬季。 马车颠簸了下。 奥萝拉从回忆中回神。 克制住不再去想西泽,她最近回忆西泽的次数太多,好像要彻底沉沦在名为西泽的湖水中。 过了会儿。 她叹了口气,算了,顺其自然吧。 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马车终于走到了兰洛河。 长长的河流已经摆了很多月季,烛火摇曳,将整条河流都染了暖色。 奥萝拉只感受到了寒冬的冰冷,恹恹的欲放下帘子—— 忽然看到。 河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似乎也正在看这里。 隔着人群。 奥萝拉仿佛能够看到那双碧绿色的温柔眼眸。 她连忙让马夫去那边。 可人潮拥挤,马车又过于笨重,更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奋起直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儿身影越走越远。 奥萝拉也顾不上别人的目光,钻出马车,跳了下去。 那双薄如蝉翼的翅膀,线条优美,生在皇室,沾染了高雅气质与富贵气息,又萦绕着金色的碎影,更显得美丽而圣洁。 兰洛河的男男女女都有一瞬的愣神,不少人发出惊呼。 “太漂亮了吧!” “天啊,我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翅膀!” “这真的不是神明的翅膀吗?” 奥萝拉平常最不喜欢别人讨论自己的翅膀,总是把翅膀藏起来,如今却不管不顾,只是朝着看到的那个身影奔去。 甚至用上了翅膀。 可没扑腾两下,又因为伤口裂开而不得不落在地上。 周围人亲眼见到圣洁的翅膀折翼了般,脆弱垂下,伤痛却又使得这双翅膀添了破碎的美。 不知不觉,他们都停下了动作。 担忧而心疼的看着少女。 看着少女手握月季,飞快的奔向她的心上人。 不由得松了口气,露出一丝微笑。 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了这场情人间的追逐。 奥萝拉追上熟悉的身影。 看到正脸,失落停下脚步。 不是西泽。 只是有些相似。 青年注意到她,愣愣:“这是给我的吗?” 奥萝拉:“?” 她看向手中的红月季。 红月季,也有求爱的意思。 有人脱口而出。 “答应她!” 这三个字如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了兰洛河。 “答应她!” “答应她!” “答应她!” 奥萝拉有些懵。 青年却拿过了她手中的月季,“谢谢你,我很喜欢。” 人群爆发出真诚而善意欢呼。 青年也微微一笑。 奥萝拉愣了。 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与西泽很像。 与梦里的那双更像。 碧绿色的眼眸凝视着她。 充斥着贪婪,下流,野性,以及欲-念。 第81章 02 我不想努力了 奥萝拉眨眨眼。 再回神, 青年眼眸干净而纯粹,不谙世事的天真,如同一块质地上好的碧绿色翡翠。 错觉吗? 侍卫追上了她, 马夫赶着马车在另一边等着她。 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她是诺厄族的公主。 并且都用善意的, 祝福的目光看着她与青年。 最要命的是, 青年单纯的眼神里,藏着欣喜与羞涩, 一池的春水都被搅的连绵起伏, 荡漾着春天的波纹。 这件事有点难收场。 奥萝拉微笑着与他们打了招呼, 说了一些场面话。 在祝福声——祝福她与青年。 在担忧声——担心她受伤的翅膀。 终于脱身。 青年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 男男女女又开始放起了月季, 因为这个插曲,场面更加热闹, 表达的情意也更加的大胆而直率—— “公主不顾伤痛,千里追求心上人”这件事显然给了他们巨大的动力。 奥萝拉放下窗帘, 将热闹喧嚣全部遮在车外, 马车内形成了一个安静,寂寥,也逼仄,压抑的空间。 公主试图抽走青年手中的红月季, 没想到青年反应迅速, 瞬间躲开,并且眼神迷茫而控诉。 控诉她为什么送出了月季,又要收回。 马车缓慢的前行着。 奥萝拉迎上青年的纯情又羞涩的目光, 斟酌了语言,尽量不伤害到他直白的情意。 “你平常看爱情小说吗?” 青年愣了,“不……” 他忽然又改了口,“有看过的。” “我非常羡慕, 也渴望拥有一段浪漫而美好的爱情。” 碧绿色的水眸里尽是憧憬。 奥萝拉不太理解这种向往之情,她把话题扯回来:“那你一定知道,阴差阳错,对吗?” 青年继续茫然。 “比如。”奥萝拉,“阴差阳错与死对头睡了一觉,阴差阳错怀了老师的孩子,阴差阳错……认错了人。” 公主特意加重最后四个字。 “认、错、了、人。” 青年眨眨眼,哦了声。 纯洁的像一朵白月季,垂头轻嗅红月季的馨香,完全没懂公主暗示的模样。 奥萝拉只好直白些:“我们彼此就经历了场阴差阳错。” 青年慌乱:“胡、胡说。” 他白皙的面容染了月季的红色:“我没和你睡,也没怀你的孩子……” 奥萝拉:“……” 所以,这么巧妙的忽略了最后一个吗? “是,我认错人了。” 青年身体一僵。 奥萝拉真诚说,“很抱歉,给你带来困扰。” “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朋友……” 声音戛然而止。 奥萝拉的话语像是卡在喉咙吐不出来,只余下那双碧绿色眼眸,懵懵懂懂的看着她,却打着漩涡,拉扯着她的神经。 公主猝然移开视线。 外面的烟花声很远又很近,她撩开窗帘,打开窗户,试图呼吸新鲜空气。 男男女女的笑容很大,开心,又说不出的古怪,兰洛河仿佛燃烧起来,红粉紫,各种颜色的月季融化淌进各种,犹如打翻的水彩盘。 “奥萝拉……” 忽远忽近的呼喊,与梦中的声音重叠。 奥萝拉的思绪来回拉扯。 翅膀忽然一痛,那根被取下的银色长链又重新挂在了上面,铃铛叮铃铃的荡漾。 她伸手去扯铃铛,只抓住了虚影。 回过神。 从虚幻世界重回现实。 青年抚摸着红月季,落寞垂眼,“所以,公主不喜欢我,对吗?” 奥萝拉沉浸在诡异画面:“刚刚,你听到铃铛响了吗……” 没有哭泣,但碧绿色的眼眸却比哭泣还要哀伤,青年失落:“公主不喜欢我……” 奥萝拉蹙蹙眉。 没再去想之前的场景——这种诡异的场景,最近经常出现。 但青年这么伤心,是她没想到的。 毕竟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抱歉。”公主说。 青年垂头看红月季,没回话。 奥萝拉苦恼:“要去放月季吗?你可以对着月季许愿,也许会有一位更好的淑女出现呢。” 青年眼神晶亮:“那我们去放月季。” 奥萝拉怀疑他根本没听到后半句。 但话已经出口,也没办法反悔。 奥萝拉让马车掉头,朝她曾经和西泽一起放月季的地方去。 那个地方在兰洛河上游,掩藏在森林之中,景色好,意境美,但因为偏僻,所以即便是在月季花节,也很少有人过去。 青年先下了马车,又绅士的伸出手,要扶奥萝拉下车。 奥萝拉拒绝了,跳下马车。 没注意到青年眼中闪过的绿光。 冬季的诺厄族领地并没显出荒凉,仍然是郁郁葱葱,芳草萋萋的绿色,和西泽的碧绿色的眼睛一般柔嫩。 奥萝拉与青年来到河边,哗哗流水声,仿佛逆流而上,带来下流的嬉戏欢笑。 她把燃料给青年。 青年没接,他抿唇:“我不会。” 奥萝拉:“嗯?” “你以前没点过月季吗?” 公主随口问着,点燃了月季。 月季花节是诺厄族很重要,很盛大的节日,很少有人会没点过月季,就连小孩子也会凑热闹的点燃一朵,许下一些童真的愿望。 也许青年是个没心愿的人。 奥萝拉想着。 青年问:“你要许愿吗?” 奥萝拉摇头,透着对陌生人的冷漠与疏离。 青年的指尖触摸着月季花瓣,病态的白色映在娇艳的红,垂眼许下了愿望,将月季放入河中。 末了,对奥萝拉露出一个笑容。 与西泽温柔的笑不同,青年的笑容带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干净与纯真,亮晶晶的,夺目的如同绝世瑰宝。 青年嗓音也清凌凌的,含着不易察觉的冷:“谢谢公主。” 奥萝拉:“不客气。” 公主理应疑惑一下为什么要道谢,但她没有,所以话题理应这样终结的。 青年恍若未闻,执着的将戏唱完:“我家里很穷,每次到了这个节日,都只能看着别人点月季,看着那些热闹……” 奥萝拉不合时宜的想: 最初见面时,她以为西泽很穷。 那道身影与青年重合。 青年唱完了戏,见公主晃神,又微微抿唇:“公主殿下,您在透过我看谁?” 这是个很不礼貌的行为。 奥萝拉眨眼,按了按眉心:“抱歉。” 她跳过这个话题:“我送你回去。” 青年倔强:“我不要。” “我不要您因为相似,而对我施舍温柔。” 奥萝拉:“??”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还没从懵圈中回神,青年就转身阔步离开,背影格外狼狈,像是落荒而逃。 奥萝拉:“???” 她一回头,跟着她的侍卫眼神很古怪。 侍卫叹息:“殿下,您伤了一位青年赤忱的心。” 奥萝拉眯眼。 侍卫察觉到危险,衔接毫无违和:“但这不怪您,您美丽而优雅,爱上您,要怪也只能怪那个青年收不住自己的心。” 奥萝拉懒得理他,上了马车。 忽然又听到侍卫小声嘟囔着抱不平。 “虽然长得像西泽大人,但也没必要盯着人家一直发呆吧。” 她打开马车门,想问问侍卫,哪里有一只盯着发呆? 猝不及防,撞进了侍卫碧绿色的眼睛。 ……这个侍卫的眼睛,是这个颜色吗? 侍卫站直身体:“有什么吩咐吗,殿下?” 奥萝拉:“没。” 马车门重新关上。 她可能是太累了。 也可能是伤没养好。 奥萝拉按了按眉心,她不该这么频繁的想起西泽。 她与西泽。 是师生,是朋友。 即便关系很好,即便他因为她而失去踪迹,也不该频繁到无时无刻想起对方。 就好像……情根深种一般。 不应该这样。 回到皇宫。 奥萝拉先是见了国王。 国王正值中年,却一点也不显老态,处理完政务,关心自家女儿,问她有没有遇到心仪的男孩子。 奥萝拉的母亲在她出生没多久,因为受到魔鬼攻击而去世。 国王害怕奥萝拉因为失去母亲难过,或者是没有母亲而受到委屈不愿与别人诉说,便加倍疼爱,试图让女儿无忧无虑,千娇百宠的长大。 “有合适的一定要带回来,先让父王看看,知道吗?” 奥萝拉:“嗯好。” 国王看出她的敷衍,眼睛一瞪,忽然又发现了疑点:“你的月季花送谁了?” 奥萝拉:“不认识。” 国王惊讶:“怎么没问名字?” 这让他怎么作为老父亲去为难对方? 奥萝拉撒娇:“哎呀,他们都没有父王重要啦,我还想要一直陪着父王呢,才不要其他臭男人。” 国王被哄的心花怒放,又把前几天命人给她打造小型的防身□□送给她。 ——奥萝拉失踪那三个月可把他吓坏了。 奥萝拉拿了□□,又陪国王说了会儿话,才道了晚安离开。 凯伊坐在房间正在缝补衣裙——因为她翅膀受伤,有些漂亮衣服的材质特殊,只能人为的在后面开个缝,让翅膀露出来。 见奥萝拉回来,手中又没月季,揶揄道:“是哪家的小伙子得到我们小公主的青睐了?” 奥萝拉:“不认识。” 她坐到凯伊身边,看着这条裙子,跳过关于月季的话题:“如果是夏天,穿露背裙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凯伊缝补的动作微顿:“殿下,您是公主,不可以这样的。” 奥萝拉奇怪:“凯伊,你怎么了?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夏天穿露背装也不是没有啊。 而且有翅膀,有露背装也是理所当然的。 凯伊之前还说过,美是要大大方方展露出来的,说她是公主,就该这样光彩夺目的。 奥萝拉觉得凯伊也怪怪的。 凯伊收了针线,“好了,时间不早了。” “殿下,您去洗漱一下,我好给您上药,上完药就要睡觉了。” 奥萝拉没再追问:“好吧。” 因为是冬季,翅膀又受了伤,奥萝拉洗漱的很快,她趴在床上。 “对了,我今天飞了两下,感觉翅膀好疼。”奥萝拉蹙眉,“可只是穿了个小环,会这么疼吗?” 而且她回来也有好几天了。 又用了最好的药,怎么会恢复的这么慢呢? 凯伊安慰公主:“会好的,殿下。” 她用棉签轻轻擦拭着被小环穿透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不容易看到的小洞,已经不会再愈合了。 一道永远的伤疤。 而真正需要上药的地方也不是那里,而且整个翅膀。 凑近了。 还能看到薄薄的翅膀,软肉上,布满了红痕,密密麻麻。 有人粗鲁地吻遍了这双美丽的翅膀,试图把这双圣洁而高贵的翅膀染上情-欲的韵味。 凯伊看着懵懂的公主,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尽是天真烂漫,注意到她的视线,还露出一个贴心的笑容。 她连忙收回视线,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凯伊收了药,轻轻说:“冬天太冷了,等到夏天,可以用丝绸做一条露背裙。” 奥萝拉眼神一亮:“好耶。” 拥有美貌没有错,错的是那些禽兽,凯伊也笑了:“晚安,公主。” “晚安,凯伊。” - 月季花节过去,那些漂亮的月季花仍然作为装饰摆满了大街小巷,残留着热闹而甜腻的节后气氛。 奥萝拉依旧待在养伤。 闲着没事去练武场试□□。 国王陪着她玩了会儿就离开了。 奥萝拉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 她走过去。 “你竟然敢偷东西!还偷公主的耳环!我一定要告诉公主,让她狠狠惩罚你!” “我没有偷。” 熟悉的音调。 奥萝拉看到了那名青年。 ……没想到青年竟然在皇宫当值? “你还说你没偷!我都看到了,刚刚从你口袋里露出来的,就是公主的耳环,上面还有皇家的记号!” 他身旁的人拽了拽他,示意公主来了。 青年看着奥萝拉,脊背笔直,像是穷的只剩下清高骨气:“我没偷。” “那你怎么解释你手中的耳环?” 青年抿唇。 奥萝拉示意旁边的侍卫开口。 侍卫接受到信号:“这不是您前天出门玩掉了的耳环?” 是月季花节掉下的耳环。 奥萝拉:“真的耶。” 指责青年的人有些呆愣,也有些尴尬,没想到会这样。 “你不知道这个耳环是我出去玩掉的,所以才以为是被偷走了。”奥萝拉宽慰他,“你很勇敢啊,能够勇敢站出来指责坏人,这是很优秀的品质。” “你还能发现上面的皇家记号,也很细心。” “不过下次可以问问清楚,审讯官判案也会审讯清楚的,你很有做审讯官的潜质哦。” 指责青年的人,眼中藏不住的欣喜与激动。 奥萝拉笑着看他。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干脆利落地对着青年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刚刚冤枉你了!” 青年还看着奥萝拉。 碧绿色的眼眸有着太多的情绪。 喜悦,兴奋,眷恋,以及委屈。 奥萝拉心想,委屈什么? 她让围观的人散了,带着青年去了练武场,“你在皇宫做什么?” 青年鸦睫颤了下,又恢复平静:“是来送药材的。” 公主失踪回来,翅膀受了伤,但不管怎么涂药都无法治好。 巫医说药材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国王便在族中有偿收集药材。 奥萝拉没想到还和她有些关系,“你平常采药生活吗?” 青年欲言又止,“不是。” 奥萝拉还没接他的表情。 青年硬着头皮,再次独自把戏唱完:“我母亲曾经被魔鬼攻击过,受了伤,身体很虚弱,所以家里总会放很多药材。” 奥萝拉:“有稀缺药材吗?” 青年不明白她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浮现出因为贫穷而带出的窘迫:“没有,殿下。” “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药材。” 奥萝拉点头。 那就好,免得把稀缺药材送了进来,再耽误了青年的母亲治病。 虽然皇宫会给他一大笔钱,但稀缺药材向来有市无价。 □□射完了。 戏的高-潮才刚刚来临,青年鼓起勇气:“我可以留在您身边吗?” 奥萝拉:“……?” 青年理性分析:“您总是透过我看您的朋友……我猜,你可能需要一个寄托,我可以做这个寄托。” 说的很委婉。 但这不就是替身吗? 前天不还说,不需要因为相似而施舍的怜悯吗? 奥萝拉心想,年轻人怎么堕落的如此之快,专门挑不劳而获的道路走? 青年抿唇:“我要的不多,一天……两个金币。” 奥萝拉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怎么不去抢? 怎么好意思一天两个金币? 大概是奥萝拉太过震惊。 青年垂头:“两个银币也可以。” #身价骤跌# 奥萝拉没出声。 青年贱卖:“一个铜币也行。” #身价暴跌# 奥萝拉心想,一个铜币能做什么呢? 一天的开销都不够。 她想了想:“我陪你去看看你母亲。” 青年低落:“公主不信我吗?” 奥萝拉心想,这和信任有什么关系。 回头就发现侍卫正谴责的看着自己。 “??” - 青年的家格外破旧,在寒冷的冬季,到处都透着风,屋内甚至比屋外还要寒冷。 奥萝拉感觉自己站在风口,四面八方的风刮过来,吹的生疼。 青年搬了把椅子:“请坐。” 奥萝拉看了看,房间里好像就一把椅子,“你平常做什么?” 青年:“我之前是驱魔者。” 奥萝拉来了些兴趣。 青年:“后来受了伤。” 话题止住了。 很悲伤。 可是,“受伤或者退休的驱魔者都能得到免费医治,药材都是成本价,还会给安排工作……再说了,没工作的前六个月,有救济金的。” 受伤特别严重的,还可以一直领救济金。 福利政策可以说是非常好了。 青年面色有些僵硬,努力圆回来:“我不愿意领救济金。” “……” 不愿意领救济金,却甘愿做替身? “那工作呢?”公主问。 青年沉默两秒,彻底放弃:“我想要不劳而获,做个用身体赚钱的男人。” 奥萝拉大为震惊。 青年的母亲醒了,与青年长相不能说相似,几乎可以称得上一模一样了。 奥萝拉:“您都听到了?” 慈祥的母亲点头,掷地有声:“我支持祂。” 奥萝拉:“……” 我的天呢,这都是什么价值观? 都不需要搭层布料遮挡一下吗? 青年竭力自荐:“我听说您一直受到噩梦干扰,我有办法可以让您免受困扰。” 奥萝拉依旧想要拒绝。 答应了,就等于把一位曾经在战场上厮杀的英雄拉入了罪恶的深渊。 青年:“您可以先试用一晚。” 青年碧绿色的眼眸注视着她。 奥萝拉有些眩晕。 西泽的身影涂抹开,摊在了青年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她不受控制般抬起手,抚摸青年的脸颊,似是怀念,又是痴迷:“好。” 这之后,便猝然回神。 奥萝拉猛地收回手,翅膀抖动了下,散落出一些金色的粉末,像是阳光洒下的碎影。 不对。 这不对。 即便西泽真的在这里,她也不会去摸西泽的脸。 奥萝拉对上青年碧绿色的眼眸。 心口仿佛被掏了个大洞,不停下坠,不停下坠—— 跌入深渊的,是她自己。 公主心想。 “我刚刚那个表情,很像他,对吗?” 青年面容清隽,气质清冷。 却有些悲伤。 奥萝拉:“……” “这是个误会。” 青年体贴:“没关系,你答应我就够了。” 奥萝拉带着青年回皇宫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怎么出去一趟,没把人送走,还拉了回来? 而且。 这简直不合常理。 凯伊见到青年的时候,愣了下。 奥萝拉知道她为什么愣住。 青年实在太像西泽了。 当然,差别也是很明显的。 西泽是温润的,他懂得世故,却不世故。 而青年却要清冷一些,干干净净,没有染上世俗的欲-望一般。 奥萝拉给凯伊介绍,卡壳了:“……” 她还不知道青年的名字。 好在凯伊没有询问。 “这是你送月季的小伙子吗?” 奥萝拉谨慎用词:“……算是。” 凯伊看着她,笑了笑:“今晚祂住哪里?” 青年:“我和公主住一起。” 凯伊惊讶。 奥萝拉没有反驳。 或者说,想反驳,但话语没能说出口。 已经可以确定。 青年很不对。jpmjdj 祂可能会一些歪门邪术。 凯伊离开。 房门轻轻合上,却犹如警钟敲在她的神经上。 青年拿出伤药:“我这里有特殊的药,对皮外伤很有用,您要不要试试?” 那瓶伤药散发着幽香,填充着整个房间,丝丝缕缕的气味化作幽灵利爪,抓住了她的手,引她趴在床上,将脆弱的翅膀露出。 “别害怕,公主,我不会伤害您的。” 青年洗了手,将药剂倒在指腹。 透明的,软软的,如同果冻一样的药剂落在美丽的翅膀上,像是拥有了生命,淌过翅膀上面的每一条纹理。 奥萝拉咬着唇,手指不自觉抓紧床单,敏-感的娇躯都在颤抖。 她能够感受到青年冰冷的指尖带着软软的伤药,摩挲般,路过她翅膀的每一寸。 青年:“您很紧张吗?” 奥萝拉眼尾染了桃花粉色:“没……唔。” 青年的手指按到了曾经穿透圆环的地方。 奥萝拉身体都在泛红,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敏-感。 明明凯伊涂药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的。 她身体骤然一僵。 像是有水流一般的东西穿过了那个小孔,摩擦着愈合的伤口,酥酥痒痒的,又有些拉扯感。 铃铛的声音响起。 “叮叮当当……” “叮叮咚咚……” 奥萝拉眼眸里蒙了层水雾。 好像唤起了身体的记忆,脑海中闪过无数旖旎画面。 青年趴在她耳边,吐出的气息冰的她打了个哆嗦。 奥萝拉:“你到底是谁……” 青年手中的药剂已经全倒在了她翅膀上,药剂活了起来,游荡在翅膀各处,荡着波纹,回到最温馨的地方般,那么舒服而惬意。 铃铛声越来越大。 青年说:“我没有名字,公主。” “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做西泽。” “我会很专业的。” 第82章 03 秘密花园 翌日。 厚重的窗帘将阳光阻隔, 房间内昏沉幽暗,宛如上帝没创造光时,混混沌沌。 奥萝拉醒来时, 还以为是夜里。 “几点了?” “已经快中午了。” 青年穿着完整, 坐在椅子上优雅的喝茶——举止姿态完全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 奥萝拉一惊, 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青年放下茶杯,走到奥萝拉面前:“睡的好吗, 公主?” 昨晚的记忆蒙了层雾, 隔断情感。 只余下朴素, 简单, 而又干巴巴对话与动作。 青年给她涂了药,然后安静在旁边等着睡觉。 昨夜敏-感的反应, 近乎迷情般的神色,胡乱作响的铃铛, 她统统忘记了。 奥萝拉点头:“嗯。” 睡得很好, 是她这段时间睡得最美好的一觉。 而且,翅膀也轻松了很多。 没有往日那种酸疼。 “昨天的药是什么药?好有用。” “是我做驱魔者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草药,熬制成药剂, 对皮外伤很有效果。” 青年音调清凌凌, 完全看不出是个想要用身体赚钱的高能人士。 奥萝拉翅膀抖动了下,觉得自己离起飞不远了,见青年正在看她, 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青年耳根发红:“公主觉得有用就好。” 奥萝拉注意到他的羞涩。 突然产生了一个猜测: 这位有志青年该不会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这么迂回的做她的替身吧? 正在这时。 凯伊轻轻敲了敲门:“殿下醒了吗?” ——大概今天已经询问很多遍了。 奥萝拉打开门:“早上好,凯伊。” 凯伊见她气色比往常要好太多,放下了心:“已经不早了, 殿下。” “想吃点什么嘛?” 奥萝拉接过青年递来的漱口杯,思索了下,要了个奶片面包,又问青年想吃什么。 青年说和公主一样就好。 停顿了下,又忽然问:“公主,您觉得怎么样?” 奥萝拉:“?” “很好啊。” 青年鸦羽般的睫毛颤了下:“我是说,关于我的试用,您感觉怎么样?” 他轻轻问: “昨晚,您还满意吗?” 奥萝拉惊了下。 怎么听起来,像是进行了特殊服务。 她斟酌语言,点评昨晚的服务:“昨晚,确实很舒服。” 还没走的凯伊脸色一红,“……” 在她面前谈这个,不合适吧? 这件事的后果: 不到中午,流言就已经传遍了皇宫,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公主昨晚带回来了个青年,青年把公主服侍的很舒服”。 国王一早就在等着她醒过来,摆着一张兴师问罪的脸,见到亦步亦趋跟在她身旁的青年,脸色更臭:“这是谁?” 奥萝拉简明扼要:“有志青年。” 放弃努力,用身体赚钱的有志青年。 国王一噎,没想到自家女儿对祂的评价如此之高。 为了父女感情,他不好太过为难青年,只能冷淡发问:“你有什么志向?” 青年眼神清澈:“努力上位。” 国王反应了下:“从政啊。” 奥萝拉:“……” 祂是这个意思吗? 青年点头肯定:“是的。” 登上王储身边的位置,确实有点政治色彩。 国王:“那你想做什么职位?” 青年矜持而腼腆:“忠诚的守卫者。” 国王:“?” 奥萝拉:“……” 不,你不适合这个人设。 青年解释:“保护公主,赶走公主身边一切试图用阴谋诡计算计她的人。” 国王点头,“骑士啊。” 他故意刁难青年,叫来最勇猛的骑士长:“你们友好交流一下。” 奥萝拉惊呼:“父王……” 国王安抚:“别担心,只是交流一下,不会伤到祂的。” 青年也给她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似是春风吹皱池水,荡漾的纹路都显出几分旖旎。 国王欲挡住青年的视线,脚却像是生了根,扎在地上,完全无法动弹,一个晃神,青年就与骑士打起来了。 他也没必要再去挡着青年的视线…… 刚刚真的是因为晃神而没去阻挡青年的视线吗? 那股莫名的恐惧是从哪里来的? 又是一个晃神。 骑士长败了。 败的并不狼狈,颇有些点到为止的意思。 青年立在台上,遗世独立般,清凌凌的解释他厉害的功夫:“我曾经是驱魔者。” 国王对他的印象好了些,但一个驱魔者的身份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西泽在就好了,西泽也是驱魔者,你们还可以比试比试。” 青年的神色有些伤感。 ——即便已经决定要做替身,也不希望总是活在正主的阴影之下。 奥萝拉从祂的神色中读出这层意思,她眨眨眼,适时说:“好饿啊,我们去吃饭吧。” 国王放过了青年。 青年跟在奥萝拉身旁,有些沉默。 等国王离开,就剩下祂们两个人的时候,奥萝拉擦擦嘴巴。 忽然听到青年说: “我赢了。” 奥萝拉愣了下:“我看到了。” 青年抿唇,又重复:“我赢了最厉害的骑士。” 奥萝拉反应过来,没忍住笑了声,故意拖长腔调哦了声:“所以呢?” 青年沉默。 “没什么。” 像是活在正主之下的影子,知道自己不论什么行为,都没法让公主开心,也得不到公主一句夸赞—— 奥萝拉止住思绪。 ……她的内心活动这么丰富嘛? 还专门揣测青年的心理? 她支着侧脸,望着站在身侧的有志青年。 侧脸更像西泽,就像是回到了西泽年轻的时候……只不过西泽不会做出这种幼稚求夸奖的举动。 “公主又在想他吗?” 青年轻轻问。 这个问题略显尴尬。 奥萝拉用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并且劝这位有志青年再多一些志向,委婉建议祂从事另一个职业。 青年也用沉默回应。 这就导致凯伊见到他们的时候,有些茫然—— 怎么昨晚还亲亲蜜蜜的情人,今天就这么冷漠了? 凯伊趁着帮奥萝拉换衣服的时间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公主最近有去教堂祈祷的习惯,即便受了伤,需要露出翅膀,也要去祈祷。 奥萝拉苦恼:“祂好像很喜欢我。” 凯伊失笑:“大家都很喜欢您。” “可祂想要做西泽的替身。” 奥萝拉更苦恼了。 “祂这样不好。” 而且她只要一想到要拒绝,脑海中就会浮现西泽的脸,那张清隽温柔的面容就会与青年融合,最后彻底覆盖。 面对西泽的脸,她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甚至不舍得那张脸出现任何难过失望的负面神色。 奥萝拉不止一次觉得古怪。 她可没迁就过西泽。 就算是西泽因她而生死不明,她心生愧疚,也不可能把情绪转移到相似之人身上。 她正在苦恼。 凯伊帮她系好后腰的丝带,思索着问:“因为祂是驱魔者,所以想要做西泽大人的替身?” 奥萝拉:“……因为祂长得像西泽。” 她倒是希望青年是因为同为驱魔者才做了替身,这样青年的价值观还不算特别堕落。 堕落到……用脸谋生。 凯伊的笑声把她拉回现实。 奥萝拉不解:“你笑什么,凯伊?” 凯伊帮公主最后整理了下头饰,额前坠着的红宝石更是将公主的肌肤衬得雪白。 她说:“殿下,您等会儿去教堂,路过广场的时候可以看看西泽大人的雕像。” 奥萝拉疑惑:“西泽的雕像?” 凯伊:“对啊。” “国王按照西泽大人的模样做了雕像放在广场,是您出去玩的那三个月建造的,您还没见过吧……说起来也巧,今天下午正好是揭幕仪式,殿下如果有空可以过去看看。” 奥萝拉惊讶:“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凯伊:“您经常跑出去玩,哪里会关注这些啊。” 奥萝拉捏着裙子:“可这不一样,这是西泽的事……” 凯伊眼神迷惑:“殿下最近怎么对西泽大人这么关心?” 奥萝拉嘟囔:“我一直很关心他的嘛。” 凯伊没听清,又调笑着:“不过西泽大人是咱们的英雄,之前回来,好多年轻少女都跑出去见他,那天还正好是月季花节。” “女孩们把手中的月季花丢给西泽大人,回来的路都被月季花堵住了呢。” 奥萝拉蹙眉:“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这么盛大的事情…… 那天晚上她见到的西泽,可是一点也没引起他人注意。 凯伊笑着点她的额头:“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公主才只有八岁,哪里会记得这些?” 奥萝拉哦了声。 难怪她没印象。 不过,按照时间算,应该是西泽在峡谷一战成名不久。 没想到西泽年轻时这么受欢迎,和现在出行几乎无人问津的状态实在太不同了。 奥萝拉整理好衣服:“我走了,凯伊。” 凯伊交代:“路上小心。” 奥萝拉点头嗯了声。 看到门外正等着她的青年,暗自下定决心: 今天一定要把青年给送走! 青年见到她,清冷的眼眸泛起波澜,仿佛点亮了一盏灯,荡漾着细碎光芒。 自然而然的跟在她身后,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影子,也像是在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西泽的替身。 奥萝拉想要说“等会把你送回家,我们就分开吧”的话再次卡在喉咙,宛如一根细小的鱼刺,疼痛的难以忽略,却又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她蹙蹙眉,瞪上了马车。 青年的步伐很轻,几乎没有重量,飘进马车,坐在公主对面。 相顾无言。 马车开始缓慢行驶。 车轮声沉闷的轧过地面,压在尚未清理干净的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咯吱……” “咯吱……” “咯吱……” 节奏感极强,敲在奥萝拉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青年似水般流淌开瘫在座位,五官漂浮在果冻般的液体上,扭曲而诡异。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 那双干净纯粹,不谙世事且天真的碧绿色眼眸,闪烁着充满恶意的绿光。 宛如咧开嘴,露出阴森森獠牙的狼,眼中闪着饥饿的,贪婪的幽幽绿光,盯着猎物,伺机而动。 奥萝拉眨眨眼,伸手摸到流淌成水的青年…… 果冻顺势爬到她的指尖,舔砥般路过她的肌肤,最终爬到了翅膀,落在了那个小孔,似是找到了温馨的窝,晃荡着,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奥萝拉身体一颤,倒在车厢。 不疼,像是砸到了软弹的果冻上。 她倒下,看着对面流淌着的酷似西泽的五官,记忆碎片呼啸而过—— 诺厄族有个花海圣地,里面种的不是月季,而是类似罂粟花的品种。 有毒,也令人沉迷。 沾染上了,便再也无法戒掉。 奥萝拉从书上看到这些,问西泽有没有去过这个传说中的圣地。 西泽抽走她手中的书,优雅的翻看着:“去过。” 奥萝拉眨巴着眼睛,等西泽讲。 驱魔者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奇闻异事,所以她很喜欢听西泽讲故事,那些听起来就觉得天方夜谭的故事。 西泽见她眼巴巴的模样,哑然失笑:“那是个很美的地方。” 他神色之中浮现出些许怀念:“你想去看看吗?” 奥萝拉:“去传说中的圣地吗?” 西泽:“嗯。” “那里很美,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去过了才知道喜不喜欢。” 奥萝拉凑到他身边看圣地的图片,画的很抽象。 西泽:“那我们后天就去,怎么样?” 奥萝拉惊讶:“这么急吗?” 西泽点头:“你学习了那么久,也要出去历练一下了,实战比理论更重要。” 奥萝拉眼神一亮,她早就想出去了,但是:“我父王不会同意……” 西泽:“别担心,我陪着你,他会同意的。” …… “殿下?” “奥萝拉公主?” 奥萝拉回神,没有果冻,没有快要融化的五官,只有青年疑惑的目光,当然还有眼中藏着的化不开的伤感。 青年:“您刚刚又在想他吗?我叫了您好久。” 奥萝拉愣愣,抬手摸到翅膀。 那个小孔很隐蔽,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触感。 青年又呼唤了一遍:“奥萝拉公主。” 奥萝拉抬眼:“啊?” 她习惯性的想要揉眉心,无意中碰到了今天戴的头饰,垂在额头的吊坠冰凉无比。 公主捏住吊坠。 刚刚的记忆,就是她出远门,离开诺厄族领地的原因吗? 跟着西泽去圣地游玩。 她离开诺厄族的原因。 可为什么,她回来,不管是凯伊,还是国王,又或者是侍卫侍女,都统一口径,说: 她是自己贪玩而跑出去的呢? 难道西泽没有告诉国王他要带她出去历练吗? 可是不对啊。 她醒过来的时候。 凯伊就心疼的说,你离开的时候,国王还让你带侍卫,给了你很多防身的武器,没想到竟然还会发生这种事。 又不是偷偷跑出去的。 她出门的时候,国王肯定还会送她啊,一定会见到西泽。 怎么现在就成了,她独自一人出远门呢? 奥萝拉脑海中想着好多事,最终把疑惑全压在了心底。 这些疑惑,也只能慢慢解开了。 既然国王与凯伊一开始就瞒着自己,也许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幽香。 很好闻,和昨天药剂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奥萝拉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停了下来,脑袋爆-炸般的疼痛也渐渐平息。 她舒了口气,见青年拿着的琉璃瓶,里面冒着蓝色的幽光,好奇问:“这是什么?” 那股香味是从这个琉璃瓶散发出来的。 青年淡淡回:“是昨天给您上药的药水。” “点燃它,会有平息凝神的作用。” 祂熄灭蓝光,盖上漂亮的盖子:“我注意到您呼吸急促,神色凝重,所以就自作主张点燃了……您不会怪我吧?” 说到最后,祂忽然露出一种可怜的表情。 有些僵硬,像是练习了无数遍,特意调整好角度,故意做给人看的可怜模样。 奥萝拉干巴巴:“不会的。” 她又问:“你这个药很有用啊,可以卖给我一些吗?” 青年敛了可怜的神色,冷淡说:“抱歉,私人秘方。” 态度转换的过快。 奥萝拉一时没反应过来。 青年侧着脸,不去看奥萝拉,小声嘟囔:“谁想要钱……” 好一副只要爱情不要钱财的模样。 奥萝拉有些无语:“你不是……家境朴素吗?” 青年:“……” 祂倔强:“那我也不要钱。” 顿了顿,又补充:“不要您的钱。” 奥萝拉:“……” 她已经不想评价青年的举动了。 前后言辞完全不一致,逻辑框架完全无法支撑,但种种迹象又很浅显的表达出一个真相: 祂竟然真的是为了爱情……吗? 奥萝拉想不通。 只是兰洛河见了一面,就这么情根深种吗? 她心中多了些警惕,决定,今天一定要把这位有志青年给送走! “我昨晚看了您说的爱情小说。”青年忽然开口。 奥萝拉:“?” “你昨晚没睡觉吗?”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昨晚睡的很熟,而青年说睡在她的房间,但却没上-床…… “我今晚会给你安排房间的。” 等等,不对。 她不是要把青年送走吗? 奥萝拉闭上嘴巴。 青年露出了浅笑:“没关系,不需要安排房间的,我在您的房间就休息的很好。” 奥萝拉跳过这个话题,“你昨天看了什么小说?” 青年唔了声,认真回想:“《身为白月光替身的我送女主进火葬场》,《替身男配重生后》,《炮灰替身是海王》,《我靠撒娇成功上位》……” 奥萝拉:有被内涵到。 她准备等青年掰着手指把所有的书都查完后,跳过这个尴尬话题—— 青年:“哦,还有一本。” “《炮灰替身阴差阳错睡了女主后》。” 祂迎着奥萝拉如遭雷劈的模样,从袖子里拿出那本书:“是本狗血的带球跑小说。” “过程无虐,结局圆满。” “殿下要看看吗?” 奥萝拉:“不了……” 青年遗憾的拿回书:“这本书很有教育意义的。” 奥萝拉艰涩问:“警告我们不要轻易发生……的关系?” 青年摇头,幽幽说:“告诉我们,阴差阳错是有好结果的。” 这是在回应,她昨天说阴差阳错认错人的事情。 奥萝拉:再一次被内涵到。 好在马车停了下来。 奥萝拉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逃离这个令人尴尬的车厢。 大概因为今天下午是西泽雕塑像的揭幕仪式,所以今天的教堂空无一人。 神父都换了便装准备出门参加揭幕仪式。 见到奥萝拉,神父温和笑着打了个招呼:“公主殿下,您今天不去观看揭幕仪式吗?” 奥萝拉看了看时间:“我祷告结束就去。” 神父笑了:“也是呢。” “殿下每天都来这里为西泽大人祈祷,怎么会错过西泽大人雕塑的揭幕仪式呢?” “那我先走了。” 奥萝拉点头:“待会儿见,神父大人。” 神父也说待会儿见,公主殿下。 路过青年时,怀揣着一丝八卦,看这位能够让公主不顾受伤的身体奔赴而去的青年。 恰好,与青年幽幽的绿眸对视。 神父猝然收回视线,呼吸急促,思绪混乱,在奥萝拉惊讶的目光下,猛地冲进教堂,跪在神像下祈祷,嘴巴里念念叨叨。 奥萝拉:“?” 青年淡淡说:“可能是被公主每天祈祷的精神感动,突然极为迫切的想要为西泽大人祈祷吧。” 是这样吗? 怎么感觉神父是在为自己祈祷呢? 他的身体可都在恐惧的颤抖。 奥萝拉狐疑盯向青年。 对青年的怀疑,已经越来越多了。 青年敛了气息,站在奥萝拉另一边,是神父的视线盲区。 好在神父很快就恢复正常,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好像在怀疑自己为什么突然祷告,揉了揉脑袋,迷迷糊糊的离开教堂了。 奥萝拉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又担心青年无聊:“你可以去外面玩一玩等我。” “当然,不等也可以。” 青年:“我陪您一起。” 祂看了看这座屋顶很高的教堂,两侧墙壁挂着神明击杀魔鬼的画像,还有圣洁的婴儿天使,整个教堂都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青年坐在奥萝拉身边,距离很近。 ——这是他们相遇以后,除了上药以外,最近的距离。 “奥萝拉……” “这里很好……” 奥萝拉忽地扭头。 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祂终于不装了,最起码不装着对她恭敬了。 青年扯嘴笑了:“你看,这里这么圣洁,真想把它染脏呢。” 奥萝拉蹙眉。 祂可惜: “不过奥萝拉一定不愿意和我一起弄脏这里。” 青年的手指似是无意擦过她的翅膀,擦过那个小孔。 奥萝拉哆嗦了下,感受到强烈的侵略性,她想朝旁边坐一坐,但动不了。 青年放肆而大胆的拨弄了下她额前的红宝石:“祷告吧,奥萝拉……” 清冷的面容噙着略显嘲弄的笑: “为你的西泽,祷告吧……” 奥萝拉动不了,但能说话,厌恶道:“你别碰我。” 那种挑-逗而放-浪的举动。 还有这种放-荡的话语。 奥萝拉发自内心觉得讨厌。 她不再给青年留任何面子:“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会留你在身边的,不管是做什么。” 青年揪住她的翅膀,在奥萝拉以为祂会恼羞成怒时—— “好啊。” 祂摩挲了下那双翅膀,因为摩擦力太大,指腹沾染了些金粉。 见奥萝拉敏感的从脸到脖子都染了那晚月季的红色,双手却紧紧的攥住衣裙,猫儿似的水眸含着怒火瞪着祂。 青年的指腹涂抹在她眼尾,金粉浮在那里,像颗星星。 “还记得我们放月季的地方吗?” “奥萝拉……” “那是我和你的回忆,不是和西泽。”祂的语气危险,“别忘记了。” 奥萝拉能够动了,偏开头,“滚。” 青年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不染尘埃的模样。 祂的食指放在唇上,勾起一个笑:“回见,我的奥萝拉。” 奥萝拉抬脚踹祂,踹了个空。 教堂门打开,青年离开了。 奥萝拉气愤地锤了下椅子,又吃痛的捂住手,在心里骂了青年一遍又一遍:“混蛋!变-态!” “诅咒祂这辈子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 这次的祷告结束的很快,奥萝拉出教堂的时候,脸色还很臭。 她像往常一样祷告。 但没祷告两句,就会想到青年说的话: 染脏。 和奥萝拉一起把这里染脏。 奥萝拉完全没法静下心。 那几句放-荡的话语就像是精神污染,没染脏教堂,但真的把她给染脏了,洗都洗不干净。 侍卫见她一个人出来,朝后面看了看:“不等那位大人了吗?” 奥萝拉瞥了侍卫一眼:“祂算什么大人,以后不要提祂了。” 侍卫碧绿色的眼眸闪过幽光:“是。” 广场很大,但已经围了很多人,几乎没法挤到最前面,奥萝拉也没想过用身份挤过去什么的。 反正雕塑很大,她站的地方,完全可以看到,没必要再挤。 况且,她翅膀的伤还没好。 参加揭幕仪式的上流人士很多,国王也在,还致辞。 奥萝拉心想,真是奇怪。 父王明知道她和西泽关系好,怎么今天也没告诉她这件事? 国王的致辞声音传的很远: “……西泽是最优秀的驱魔者,他为了保护我们,保护诺厄族,常年在外奔波,有家却不回,将毕生都贡献给了驱魔事业,他是我们的勇士!我们的英雄!” 人群中发出欢呼。 国王与其他几位大臣,一同拉下幕布,红色的布料翻滚成波浪,落在地上。 奥萝拉撩起窗帘,望着雕塑,撇撇嘴:“和西泽一点都不像。” 不过也可以理解。 毕竟是雕塑,又是这么大的雕塑,很难还原出本人的神韵。 有个女士正好站在马车旁,听到她的话,哎了一声:“这雕塑已经够还原了,把西泽大人的英俊潇洒全都刻画出来了……” “小姑娘,你这个年纪,只在画像上见过西泽大人吧,我和你说,我年轻时见过西泽大人一面,那可是和雕塑上一模一样,不过你说的对,雕塑没能刻出西泽大人万分之一的神韵……” 足够还原? 公主看着远方的雕塑,笑了下,哪里还原了? 她想,这位女士当年可能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西泽,又常年没见过西泽,记忆已经模糊了,所以才觉得雕塑逼真。 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奥萝拉让侍卫回皇宫,特意在国王的书房等着他回来。 国王参加完揭幕仪式,就听到自家小公主在等他,忙不迭跑过去:“这是怎么了,才几个小时不见就想父王了吗?” 奥萝拉绷着小脸,不开心:“您去参加西泽雕塑的揭幕仪式,怎么不告诉我?” 国王笑了:“我们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感兴趣了?” 奥萝拉可从来不喜欢参加这种仪式,国王又觉得自己身强体壮,再干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就没强制公主参加这种有政治色彩的活动。 虽然是这样。 可,“父王您明知道西泽对我不同,关于西泽的我肯定要参加啊……” 国王夸张的诧异了下:“你崇拜西泽啊?” 奥萝拉:“也没有……” 就是朋友嘛,为朋友捧个场嘛。 国王没等她解释完,就小气的计较:“怎么不崇拜我呢?我年轻时可也是驱魔者,魔鬼见了我都瑟瑟发抖!” 奥萝拉:“……” 怎么今天遇到的男人都在吃西泽的醋? 但国王和青年不一样,奥萝拉顺着国王的话夸赞一番,然后嘱咐国王,以后有关于西泽的活动一定要叫上她。 国王随口应着:“好好好。” “对了,今天和你一起出去的小伙子呢?” 奥萝拉:“志向夭折,回家生孩子了。” 国王:“???” 虽然这一天过得是有些潦草,但整体还是不错,最起码参加了西泽雕塑的揭幕仪式。 晚上。 趴在床上让凯伊涂药的时候,奥萝拉还觉得很轻松。 凯伊惊讶:“公主的伤快好了。” 奥萝拉:“嗯。” 毕竟都养了好久啦。 凯伊:“看来昨晚的药很有用。” 奥萝拉:“嗯?” 凯伊把药涂在她的翅膀上:“之前涂的这些药对伤口的作用不大,昨晚用了新药才过去一晚上,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效。” 奥萝拉有些沉默。 过了会儿,她问:“这瓶药也是新药吗?” 其实可以感受出来的,那种果冻的触感,是青年独有的药剂。 但她还是确定了一遍。 凯伊说:“是啊。” “虽然你和祂没能开展一段浪漫的爱情,但阴差阳错,也找到了治伤的药。” 奥萝拉听到“阴差阳错”这个词,就一阵古怪的感觉。 凯伊絮絮叨叨:“可惜剩的不多了,等用完去买一些吧。” 奥萝拉心想,买不了了,私人秘方,不卖。 今天青年语气危险,气势又压迫性极强,公主很可以肯定,如果她回头再去找青年,一定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过。 “凯伊,你明天让人送一些钱财去祂家里,就当做是感谢祂留下的这瓶药剂了。” 凯伊说好。 奥萝拉又多交代了句:“不要问祂买药,我和祂有些矛盾,祂不会卖的。” 凯伊迟疑:“价格高些,也许就卖了。” 奥萝拉直觉祂不会卖,“这瓶药应该够用,先不要买了。” 凯伊以为祂们闹了矛盾,公主不好意思去买青年的东西,心想,还真是小孩子。 她安抚公主:“好,听殿下的,不买。” 深夜,奥萝拉再次从梦中惊醒。 又是那段破碎的记忆。 不断重复西泽保护她逃跑,但他自己却留下与魔鬼打斗的场面。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奥萝拉疲惫的叹了口气。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昨天体验过一夜睡到中午的美好,今天又再次失眠,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奥萝拉迟疑的打开抽屉,看到里面瓶子里的药剂,纠结了会儿,还是没有点燃。 只是躺在床上,数着羊。 好歹是再次进入了睡眠。 一连好多天都是这样。 在药剂还剩一点点的那天,奥萝拉翅膀的伤完全好了。 她兴奋的飞了一圈。 自己再也折翼的公主了! 这也算是这段睡眠质量奇差时间以来的好消息了。 国王还特意准备给她办个宴会,庆祝她痊愈。 入夜。 终于能够收了翅膀,随意翻滚的睡觉。 奥萝拉洗了个时间超长的澡,躺在床上,兴奋的打了个滚,抱着被子,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睡觉了! 就在她闭上眼酝酿睡意的时候。 背部忽然一片灼热疼痛,像是要烧起来般,也像是谁拿着小刀在她背部划开皮肉,手掌伸进血肉,从里面残忍的拽出翅膀。 奥萝拉疼的脸颊直冒冷汗,浑身几乎脱力,宛如一条濒死的鱼儿。 翅膀撑破衣服,无力的耷拉在背部,金色的光泽淡了很多。 但不断抖动,飘落的下金粉彰显着公主承受的巨大痛苦。 她费尽力气伸出手,指尖无力的扒着抽屉,拉开,从里面拿出仅存一丁点的伤药。 咬着枕巾,双手颤抖的把药瓶打开—— 不小心弄翻了。 但那些药剂像是活了过来,爬上了她的翅膀,自觉的涂抹在了翅膀各处。 有些穿过了小孔。 似乎又响起了铃铛的声音。 疼痛感渐消。 奥萝拉忽然想起青年说过的话。 “……放月季的地方。” “我和你的回忆……” “别忘了。” “回见。” 奥萝拉愤愤的锤了下枕头。 祂是故意的。 这个药剂有问题,祂算到了她离不开祂的药剂。 祂甚至在离开的时候,就知道她会忍不住,去找祂。 还把再次见面的地点安排的清清楚楚! 奥萝拉起了叛逆心思。 越是让她见,她越不去。 不就是疼痛吗? 能有多难熬? 偏偏像是在回应她的想法。 疼痛如同预警一般袭来,催促着她快去寻找青年,去找祂拿药。 但这次的疼痛没有刚刚那么凶残。 奥萝拉选择忍耐。 但与疼痛一同袭来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连接着翅膀上脆弱的神经,一路漫延到四肢百骸,骨头都软成了水。 奥萝拉死死咬着唇,但还可以支撑着下床走路。 没有惊动凯伊。 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人。 皇宫安静的不可思议,像是专门为她腾路。 一定和青年有关系。 一定是祂做了什么。 奥萝拉骑着马,狼狈的奔向兰洛河,奔向那个曾经与西泽一起放月季的美丽地方,如今却要成为另一种屈-辱的秘密花园。 马跑的很快。 时间硬生生比平常缩短一半。 青年果然在那里等着,手心把玩着一朵点燃的月季,暖色的烛火映照在祂清冷的面容。 在雪与花相伴的国度,祂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冷艳,却也是那么的恶毒。 祂见到奥萝拉,毫无惊讶。 意料之中,运筹帷幄。 “您终于来找我了,殿下。” 奥萝拉下了马,腿一软,如果不是扶着树,差点摔倒。 青年走到了她身旁。 奥萝拉反手给了祂一个巴掌:“觉得自己冰雪聪明对吗?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对吗?”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寥的深夜传的很远。 青年的舌尖顶了下腮帮,“找人帮忙可不是这种态度,殿下。” 奥萝拉咬着牙强撑。 青年:“当然,我不是人。” “您可以随意对我。” 奥萝拉虽然隐约有猜测,但听祂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青年松开手中燃烧的月季。 月季凭空漂浮在空中。 在奥萝拉愣神的时刻,青年抚摸到她没有露出翅膀的后背。 她出来的急,还穿着睡衣,后背被翅膀撑破了些。 祂冰凉的指腹正好摩挲些她光洁的后背——那生长翅膀的地方。 青年温声诱哄: “奥萝拉,把翅膀张开……” “我给你上药……” 奥萝拉的身体先一步比脑子接受指令。 在皎洁的月光下。 翅膀毫无保留的展开,任由青年观看与抚摸。 奥萝拉被祂拥进怀中。 记忆碎片又忽然出现—— 好像之前也有人哄着她把翅膀打开,然后爱不释手的抚摸。 这种熟悉的感觉。 “放轻松,奥萝拉……” 耳边仿佛又响起铃铛的声音。 奥萝拉缓缓垂下眼睫,趴在祂胸膛,眼神有些迷离,面色则是糜-烂的红色,双手不自觉抓着祂的衬衫。 “您同意了吗?” 青年的嗓音清冷,好像受这种折磨的只有她——也确实只有她。 奥萝拉烧的厉害:“同意…什么?” 青年:“关于您将我当做精神寄托这件事。” 还是替身。 奥萝拉清醒了些,“随便你。” 说的好像她有机会拒绝一样。 翅膀上的伤药涂抹完毕,奥萝拉无情的站起身,从青年怀中离开。 翻身上马,就要离开。 青年拉着缰绳:“我和您一起。” “您应该离不开我,对吗?” 奥萝拉冷着脸,没回话。 握着手中的马鞭,忍无可忍,抽了祂一鞭子。 青年后背顿时皮开肉绽,血液弥漫。 祂扭头,见奥萝拉强装镇定,清冷面庞浮现一丝笑意:“别害怕,殿下。” “我说过,您可以随便对待我。” “……” 皇宫里。 国王处理好政务,站起身活动了下,准备睡觉。 路过窗户,忽然看到了有人牵着马正慢悠悠的走进来。 马上做的不正是他宝贝女儿? 当下什么也顾不上,随手披了件衣服,手中又拿了一件,噔噔噔下了楼。 先是关心:“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去?冷不冷?” 说着把手中的衣服递给她。 奥萝拉其实不冷,虽然穿的少,但确实没感到冷。 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 国王见奥萝拉穿好衣服,便注意到青年,微微眯眼:“这是怎么回事?” 奥萝拉:“祂不孕不育,回来继续实现伟大志向。” 国王:“……” 青年:“……?” 第83章 04 我在烈火焚烧之中,与你相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了雪, 洁白的雪花落下,覆盖在了国王头顶。 青年与公主像是被雪遗忘了一般,冷意完全无法侵袭。 国王打了个冷颤。 奥萝拉:“快去睡觉吧, 父王, 天气太冷了, 可不要生病了。” 国王说对对对,你也赶快进屋暖和暖和。 他扶奥萝拉下马, 青年很贴心的错了个位置, 给他腾出场地。 进了房间, 国王就想教训青年—— 冰天冻地的雪夜, 穿的这么单薄就出去,但教训女儿又舍不得, 只能把火气撒在青年身上。 冷不丁就看到青年后背鲜血淋漓,国王皱眉, “这是出了什么事?” 青年冷静回答:“在追逐梦想时, 总免不了伤痛。” 国王默了下,没再说话。 因为他看到奥萝拉手中的马鞭,上面沾染的血迹,足够说明她当时抽的时候有多用力。 眼神自以为隐蔽的在青年与公主之间打转, 试图推测出祂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目送青年与公主回房, 看着青年始终对公主恭敬而体贴。 国王和身边跟过来的侍从感叹:“那位有志青年一定……” 侍从拍马屁:“一定非常爱公主!” 国王严肃:“一定是个犯罪预备役!” 侍从:“???” 国王忧愁,这种隐忍心性,如果单单是因为爱情, 他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爱情可以作为生活的调料,但不能作为饱腹的食物。 谁会为收集一个调料而伤的遍体鳞伤? 一定是为了后面的大餐才隐忍不发。 “我得让人盯紧他们。” 国王说。 贴心的侍从立刻吩咐人去安排。 “用不用告诉凯伊夫人?” 国王点头。 侍从应了下来,觉得国王实在太过紧张,对奥萝拉公主的掌控也太强烈了, 接触一个年轻有为又卑微的青年而已,能有多大的事。 - 国王的紧张,奥萝拉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一定会非常赞同国王。 这哪里去犯罪预备役,简直是走在了犯罪的路上。 但此时,她推开房门。 还没丢下马鞭——也许是手中有个武器,会有安全感。 奥萝拉:“这瓶药会让人上瘾吗?” 青年语气柔和:“当然不会,我的公主。” “您会这种反应,只不过是因为伤还没好。” 奥萝拉冷着脸。 伤没好? 伤没好会疼,但绝不会又疼又难受,疼到浑身发软发红。 疼到一刻都忍受不了,骑着马,去找青年。 青年余光瞥到床单与地面的金色粉末,祂走过去,手指拂过床单,洁白的指尖变得金灿灿。 祂垂下眼睫,盯着手上的粉末。 “公主,您那个时候,很痛吧” 奥萝拉心想,你现在在装什么心疼,装什么深情。 她会痛,还不是因为那瓶药。 ——毕竟,最开始,可只是伤口没愈合而已。 青年恢复到日常冰冷神色。 祂弯下腰,一言不发地更换床单,打扫屋子。 “该睡觉了,公主。” 奥萝拉没动。 青年:“我暂时可以不睡觉。” 言下之意,暂时不会和她一起睡。 但之后会不会,就不好说了。 奥萝拉听懂祂的意思,厌恶极了。 但脑海又很不清醒,身体甚至开始怀念刚刚的那个怀抱。 就像是—— 早就习惯了,上瘾了。 戒不掉的怀抱。 奥萝拉升起一股恐惧,身体脱离掌控的恐惧。 她躺在床上,钻进放了暖炉的被窝,却遍体生寒。 余光见青年点燃药水。 奥萝拉制止:“不要点这个。” 青年没听,蓝色的火光幽幽升起,腔调温柔像极了西泽:“您今晚会很难入睡的。” 奥萝拉强硬:“不用你管,灭掉它。” 伤口已经对药物上-瘾了。 怎么可能在精神上再次上-瘾? 青年我行我素。 清冽的幽香弥漫在房间,奥萝拉恼怒,抄起床边小桌子放着的水杯,猛地砸向青年。 但浑身脱力般,眼皮越来越沉。 砸过去的动作也轻飘飘的。 她闭眼前。 青年动作洒脱而优雅,接住了水杯,碧绿色的眼眸似是含着几分笑意,与缱绻温柔,“晚安,我的公主。” 奥萝拉彻底丧失意识。 一夜无梦。 翌日。 凯伊来敲公主的房门时候,见到青年没有惊吓,但却因为国王的提醒而多了几分警惕。 她显然不觉得是在小题大作。 奥萝拉是她看着长大的,再加上她突然的失踪,又受了重伤。 凯伊觉得,对身边人的排查很重要。 但面色如常:“公主还在睡吗?” “是的。” 青年已经换了件白衬衣,气质冷冽干净,如窗外洁白的冰雪,又似窗边摆放的白月季。 凯伊透过缝隙,见奥萝拉正睡得熟,面上还泛着浅浅的红晕,最近在睡梦中总是皱着的黛眉也舒展,不由得放下了心。 她说:“那我等会儿再来。” 青年颔首。 祂身上有股令人臣服的强大气场,凯伊心想。 门关上,没多久。 奥萝拉就醒过来了。 药水已经燃烧完毕,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冷香味。 青年正捧着本书看,桌子上摆着红粉相交的娇嫩月季。 暖暖的阳光挥洒出碎影,为这幅美丽画卷添了几分柔光与温柔。 奥萝拉躺在床上没动,竟不想去打破这个美好静谧画面,直到她看清楚了青年手中的书名—— 《公主作死日常》 奥萝拉:“……” 又一次被内涵到。 她翻了个身,引起青年注意。 “要再睡会儿吗?” 奥萝拉闷声:“不了。” 她坐起身,见青年已经为她准备好了衣服,并绅士放在床边,离开屋子。 昨晚搂着她放肆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奥萝拉心说,虚伪! 路过窗边,看到了安静躺在桌子上的书本。 《公主作死日常》 简介:在一个寂寥的雪夜。 忠诚的守墓者挨了公主的鞭子。 守墓者可以为公主下跪,可以为公主亲吻公主的裙摆,可以卑微,可以毫无尊严与底线。 守墓者心中藏着最大的秘密。 也期待着,火葬场的到来。 ——我在烈火焚烧之中,与你相拥。 奥萝拉:这书是专门为讽刺她写的吗? 她忍了又忍,没忍住。 准备翻看看看里面究竟是怎样的神作,又是怎样的秘密。 正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 青年推开门:“公主,早餐准备好了。” 奥萝拉烫到一般收回手,质问:“我有说让你进来吗?” “公主,我知道您穿好衣服了。” 青年走到她身旁,拿起书,“您如果想看,可以随便翻阅。” 公主嘴硬:“谁想看?” 她拎着裙摆,踩着精致的软拖鞋,快速出门。 在她身后。 青年翻开书,里面大片惨白。 而在最中间的书页,有些一行字迹。 青年手指拂过哪行字迹。 ——“我不是西泽,你会喜欢我吗,奥萝拉?” - 国王为了庆祝奥萝拉公主伤势痊愈,特意举办了个宴会。 也是为了将公主介绍给众人。 毕竟公主已经十八岁了,迟早要继承王位。 当然,也许之前还有些另一个心思。 为公主选择一位英俊潇洒又体贴的青年做未婚夫。 但昨夜。 奥萝拉将那名有志青年带回来,国王便隐隐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他也抱着,说不定奥萝拉又与别的青年擦出了火花,的想法。 要知道,能来宴会的可都是家族的佼佼者,未来要继承爵位的。 而青年。 除非国王破例封爵。 奥萝拉穿着精致而华丽的红裙,从楼梯上缓步优雅走下,黑白分明的眼眸又纯又欲,风情万种。 她站在国王身边,先听国王讲着千篇一律的开场词,随后又将主导权交给她。 国王与凯伊都是又紧张又自豪的望着她,看着这个曾经的小女孩长成如今耀眼的模样。 奥萝拉有些好笑,她并不紧张这个场合。 只不过,发言快结束的时候。 忽然看到。 有个妖艳的女人围到了青年身边,红唇开开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青年则依旧是清冷孤傲的模样,却在奥萝拉看过去的时候,忽然侧开头,不与她对视。 奥萝拉差点没绷住,气笑了。 她将最后的演讲说完,在众人的掌声中下台,与国王跳了开场舞。 令人上-瘾的药水,青年昨晚的姿态与语言,今早看的书籍,桩桩件件都在暗示着她。 这会儿又开始矜持了? 国王与她退场。 “刚刚在想什么?” 奥萝拉摇头:“没什么。” 国王调侃:“难道不是在想那位有志青年?” 奥萝拉笑了:“没什么。只是觉得有趣。” 虚伪的有趣。 国王警铃大作。 这可能是爱情的开始啊。 他带着公主在人群中找到了个身影:“这位是特莱斯公爵。” 公主:“晚上好,特莱斯先生。” 特莱斯公爵挂着得体的笑容:“晚上好,公主殿下。” 他又顺便介绍了自家孩子,保罗·特莱斯。 国王与特莱斯公爵聊了起来。 还特意放了奥萝拉自由。 奥萝拉满头雾水,心想这交际时间也太过短暂,等被保罗追上以后,终于明白了国王的意思。 “……” 真是浪漫的开端啊。 保罗大概也是被父亲强行押过来的,甚至很可能参加宴会之前就被耳提面命过。 他是棕发黑眸,浓眉大眼,看起来很刚毅,一眼就觉得正气十足。 “殿下,我听说您之前带回来了个青年。” 谣言大概已经传成了: 月季花节,公主为爱痴狂,不死不休。 奥萝拉略显尴尬:“嗯。” “所以……” 这好像没必要再交流下去了。 保罗笑了,声线醇厚:“没关系的,殿下。” “我们可以协议结婚,婚后各过个的也行,就像之前的亚里沙女王他们那样。” 亚里女王是诺厄族出名的风流女王,男女通吃。 他的丈夫……也男女通吃,据说还是在下面的那个。 两人各不干预,相处格外愉快。 不对,也干预过。 最荒唐的夜晚宴会,据说是女王与她的公爵丈夫一起的玩耍的。 当然。 他们的快乐生活是在有了孩子之后才开始的。 #保证王位的正统性# 保罗诚挚的望着公主。 奥萝拉:“……” 她感受到三观破碎的声音,“不,等等,你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吗?” 保罗:“当然不。” “我单纯的好色。” 奥萝拉艰难夸赞:“您的诚实真是美好的品德。” 保罗笑了笑,又提醒道,“殿下不是看看您的青年吗?祂好像有些麻烦。” 奥萝拉没想过一直注意青年,但祂的身影简直无处不在,想要忽视都很难。 她朝青年走过去。 保罗跟在她身旁介绍:“刁难祂的是我的远方弟弟,沃克·特莱斯,他喜欢的女士,在您在台上讲话的时候,找青年聊天,并且邀请青年跳开场舞。” 他停顿了会儿。 见奥萝拉没回话,叹息一声:“我以为您会问,女士是谁,青年有没有跳舞呢。” 奥萝拉看了他眼,后者无辜笑笑。 沃克正在讽刺青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还不是靠着一张脸才能得到公主的青睐?才能来这场宴会?” “哦,对了,公主对您的青睐也没用了,我哥哥保罗,他可是会成为公主的丈夫!你顶多就是个随便玩玩的情人。” 青年原本沉默着,见到奥萝拉优雅的行礼:“公主殿下。” 祂在故意装可怜,让她同情。 奥萝拉心想。 她看了眼保罗。 保罗正在心里骂这个不知所谓的弟弟,此刻接受到公主的眼神,相当上道,“沃克弟弟,你又算什么东西呢?还不是因为靠着特莱斯家族,才勉强拿到了入场券?” 青年的脸色在这瞬间变得苍白。 公主没有否认沃克的话语。 她可能和保罗在一起。 ——当然,这是奥萝拉根据青年苍白的脸色推测出来的。 沃克认出公主正在疯狂道歉,但心里不以为意。 毕竟公主没有因为刚刚的话语而出声教训他,简直是默认了青年最多只能是个情夫的话语。 这已经很足够让人看轻青年了。 况且,注意这里的人很多。 关于青年的价值,他们都在心中疯狂评估。 奥萝拉打断保罗训斥的话语:“好了,一点小事而已。” 保罗松了口气,笑着邀请:“要跳舞吗,公主殿下?” 话音未落,难以言说的恐惧席卷而来。 他的手掌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保罗拼命的抬手,在终于能够动弹的时候,又猛地收回。 他甚至有股预感: 只要他把手抬起来,就会被割断,就会血肉模糊,从此残疾。 奥萝拉疑惑看他。 保罗额头泛起冷汗,勉强笑了笑:“抱歉,殿下,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这个借口实在拙劣。 他亲口邀请公主跳舞,却又临时反悔。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奥萝拉:“哦。” “那你去休息一下吧。” 公主叫来侍从,让他带保罗去休息区坐一会儿。 保罗不停道歉:“真对不起公主殿下……” 奥萝拉没有听下去的欲-望了。 好在他离开的很快。 保罗一走,沃克连忙道别离开。 青年跟在奥萝拉身后。 在路过一扇门的时候,拉着奥萝拉腰间的丝带。拐了进去。 阻隔了宴会的热闹。 冷风吹过,奥萝拉打了个哆嗦。 青年碧绿色的眼睛也很冷,就像屋檐下结的冰棱,尖锐而寒冷。 祂问: “您要与他结婚吗?” 奥萝拉升起恶意的报复:“他?保罗吗?” “他是个很好的对象,有爵位要继承,又长得好看,还很忠诚。” 当然,是忠于皇室。 不是感情的忠诚。 青年的眼神越来越冷。 “所以,您任由他,他的弟弟羞辱我?” “哪里羞-辱了?”奥萝拉歪头,“他说的不是事实吗?” 公主轻笑:“是你要做替身的呀。” “难道还要与我结婚吗?” “我可不会和一个替代品结婚。” 奥萝拉放肆之后,有些发虚。 杀人诛心。 这真是她说过的,最恶毒的话语了。 青年愈发沉默,面色苍白。 祂站起身,脊背挺直,却有股摇摇欲坠的脆弱。 强撑的脆弱。 仿佛用力一碰,就会碎掉。 公主脑海忽然蹦出三个字。 ——火葬场。 她把这个古怪的想法剔除出去,整理了下衣服,“如果没别的事情,我要回去了。” 青年:“您要和我跳支舞。” 公主:“抱歉,我今天并不想跳舞。” 青年碧绿色的眼眸凝视着她:“你想和我跳舞的,奥萝拉。” 奥萝拉攥住蓬松的裙子。 威胁。 祂在威胁她。 奥萝拉冷静下来:“我今晚不会再用药。” 青年微微抿唇。 目送公主回到了宴会,没有跟过去。 等宴会结束后。 青年则没再出现。 国王和奥萝拉在花园散步。 脚踩在雪上,松软而舒服,发出的声音也很悦耳。 除了有点冷。 昨天穿睡衣出去都不觉得冷,今天穿的这么厚,竟然会觉得冷。 奥萝拉抱着暖炉,心想,是祂做的。 祂不是人。 所以能够做到这些非自然现象。 不过她今天伤了祂的心,还把祂惹生气了,所以也就没了这些体贴。 奥萝拉正这样想着,却忽然感受到温暖,温度正好,将她包裹着。 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你觉得保罗怎么样?” 国王问。 奥萝拉心想,人家准备效仿亚里沙夫妇呢。 “我没想要结婚,父王。” “最起码,现在不想。” 国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就先不结婚,可以接触接触嘛。” 暗示的太明显。 奥萝拉挑明:“我不喜欢保罗。” 国王:“不喜欢他哪里?” 公主简明扼要:“脸。” 国王沉默。 这没法改啊。 如果是讨厌别的地方,还能够改动一下,脸…… 他想了想,“当然,也不止保罗一个,以后的宴会还多着呢。” “你想见多少个青年才俊都可以。” 奥萝拉:“……嗯。” 国王格外开明:“也不用那么为难,不用担心挑花眼。” “只要你喜欢,可以都接进皇宫的。” 奥萝拉一惊,“倒也不必。” “不利于家族和谐。” 国王霸道说:“怕什么,谁不听话,就把谁赶出去。” 奥萝拉:“……” 真庆幸,国王的私生活不是这种模式的。 等谈完话,回去。 凯伊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青年就在门后,也许听到了,也许没听到。 奥萝拉:“还不确定,先接触接触嘛。” 凯伊一想觉得也对:“嗯,不着急,可以先接触一下。” 她又想到里面的青年,“那,祂?” 奥萝拉:“我会解决好的。” 等到她不依赖药物,就彻底把青年送走。 “对了,凯伊,之前的止疼药还有吗?” 凯伊说有:“怎么了,您哪里受伤了吗?” 奥萝拉避免她担心:“没呢。” 把青年拉出来做挡箭牌:“祂受了点伤。” 凯伊嘀咕:“怎么好端端的,还受伤了呢。” 她又问:“需要伤药吗?” 奥萝拉想了想,“嗯,都要一些。” 公主拿着两瓶药回到了房间。 青年正乖乖端坐着,碧绿色的眼眸澄澈而纯粹,含着些许的雀跃,仿佛已经忘记宴会的不愉快。 但奥萝拉没理会祂,只是把伤药打开,放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伸手就能够到。 青年等啊等。 等到公主上-床睡觉,等到公主让祂去隔壁房间睡觉,也没等到公主给祂上药。 像是,早就忘记了祂后背的伤。 青年眼中的期待渐渐散去,祂抿唇:“您该上药了,殿下。” 奥萝拉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她抽了青年一鞭子,贬低羞-辱了青年—— 祂还要给她上药。 但转念一想。 也许是为了让她对药物更加上-瘾,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呢? 奥萝拉本来也没打算今晚继续上药,她说:“不用了,你去睡吧。” 青年的眉毛皱起来。 这是奥萝拉第一次见祂这么明显而真实的神色。 比在宴会上,祂苍白着脸色还要真实。 青年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必须上药,公主。” 奥萝拉朝角落缩去:“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叫侍卫了。” 青年止住脚步。 那些侍卫奈何不了祂,但这样,就把彼此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彻底弄到崩塌。 ——这个想法,也是公主揣测出来的。 “你出去吧。”她说。 “我今晚不会涂药的,你也不用劝我了。” 青年垂下眼睫:“公主,您真的不涂吗?” 公主掷地有声:“当然。” “好。” 那声“好”意味不明,像是在预谋更大的阴谋。 奥萝拉盯着青年离开房间,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也就是疼痛而已。 疼痛是可以忍耐的,不能够忍耐的是上药之后,那股酥麻。 但很快。 奥萝拉就知道,是自己高估自己了。 那种痛不欲生,怎么可能是简单的忍耐能够扛过去的。 提前服下的止疼药完全没有效果,她冷汗淋漓,颤抖着倒出伤药,弄脏了衣服,弄脏了床单。 翅膀再次不受控制的冲破皮肉,被折断般无力的垂下。 奥萝拉咬着枕巾,疼的想哭。 也许真的哭了,只是汗水与泪水交杂在一起,分辨不出。 她想到了青年。 想到青年说的那个“好。” 想到昨晚她不受控制去找青年,想到昨晚在雪地里,趴在青年怀中,祂温柔的抚慰…… 奥萝拉眼神涣散。 甚至想要去找青年。 但转念一想。 她今天那样羞-辱贬低祂,今晚去找祂,谁知道又会被迫做出什么羞耻的事? 况且,她的骄傲也允许她去。 奥萝拉心想,为什么这么疼,她不会疼晕过去呢? 如果疼晕了,就不会想着去找青年了。 去找祂…… 找祂…… “殿下是想要找我吗?” 青年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奥萝拉抬起沉重的,几乎黏在一起的眼皮:“离我,离我远点。” 如果见不到,还可以忍耐。 青年坐在床边,垂眼看着浑身发抖的她,将一滴药水倒在她的翅膀上。 疼痛缓解了许多。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不可控的酥麻。 奥萝拉虚弱说:“你这是禁药。” 青年:“并不是,殿下。” 奥萝拉咬着唇,断断续续:“你,离我,远一些。” 青年没动。 奥萝拉的翅膀抖动了下。 比疼痛更加难捱的,浪潮般的感受,她抬起手指,抓住了青年的裤子,爬进了祂怀中。 放下了骄傲,却仍然是命令的语气。 “帮我。” 青年抬手拂上那双美丽而圣洁的翅膀,指腹轻轻摩挲着。 “殿下,您会与保罗结婚吗?” 奥萝拉没回话。 青年的动作停了下来。 奥萝拉咬唇。 过了会儿。 “不会!我不会!”她气急败坏,“我不结婚!” 青年:“不。” “您要结婚的。” 奥萝拉隔着衣料,咬住祂的皮肉。 青年趴在她耳边呓语: “您要和我结婚的。” 奥萝拉心想,我呸。 她搂着青年精瘦的腰肢,祂肌肤的温度很凉,呼吸也很平稳,思绪也很清晰,清晰的在和她讲着条件。 这让她生出一股错乱感。 仿佛她毫无吸引力,即便她如今这股作态,对祂也毫无影响。 祂也依旧冷静而沉稳。 只有她。 只有她才会受这种折磨。 公主忽然听到了抽屉打开的声音,她余光看到青年拿出银色的长链,尾端坠着镂空的铃铛。 “别……唔。” 铃铛挂在了她翅膀上。 奥萝拉身体一抖,铃铛随之响起。 不是清脆悦耳的声音,像是靡靡之音。 就和……梦中的一样。 奥萝拉仰头看青年。 看到她光洁雪白的下巴,也看到了红色的薄唇,更看到了清冷的碧绿色的眼眸。 她的目光又落回青年的薄唇。 生出一股冲动: 她想要亲吻青年。 非常迫切。 青年诱哄:“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殿下。” “我不会介意的。” 奥萝拉受到蛊惑似的,在铃铛的响声下,慢慢凑近。 却被一根冰凉的手指抵住。 “除了这件事,殿下。” 青年阻止了,“我希望您是在清醒的时候吻我。” 奥萝拉发泄似的咬住祂的手指。 青年身体一僵,清冷的嗓音略哑:“您真是……” 奥萝拉没听到祂的话。 她晕晕乎乎的想,今晚真是亏大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不是想象之中,在青年的怀中醒来。 好像,只要她不允许,青年就不会陪着她睡觉一般。 奥萝拉睁开眼。 外面的天还没亮。 青年站在窗前,衬衫的袖口挽了起来,露出泛着病态白的手腕,碧绿色的眼眸望着外面的夜景,连漆黑浓密的眼睫都在诉说着某种愁思。 奥萝拉撑着起身,坐起身。 感受到了翅膀上轻微的拉扯感。 铃铛还挂在上面。 奥萝拉拨弄了下铃铛,翅膀抖了抖,但没有响。 青年似是听到动静,转过身。 “怎么醒这么早?” 奥萝拉今天比昨天玩累,像是在睡前做了个筋疲力尽的运动。 她侧过身子,让青年把铃铛取掉。 “你知道这个铃铛?” 青年坐在床边,轻轻的替她取铃铛,擦过她的翅膀时,又是一阵颤栗。 祂淡淡说:“一种蛊。” 奥萝拉:“?” 青年:“里面不是铃铛,是蛊虫,它兴奋的时候,会激动的发出似铃铛一般的声响。” 奥萝拉:“你怎么知道的?” 青年:“我书读的多。” 奥萝拉想起祂读的书……不作评价。 “蛊虫什么时候会兴奋,又有什么作用?” 青年把链子取了下来,碧绿色的眼眸注视着公主,淡淡吐出两个字,“调-情。” 奥萝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青年似是没注意她的脸色,捏着手中的铃铛,贴心征求公主意见:“我可以吻您的翅膀吗?” 公主瞬间把翅膀收了回去。 青年遗憾收回目光。 他将链子放回了抽屉,建议道:“您晚上可以带着它睡觉。” 祂补充:“也可以止疼。” 奥萝拉抿唇。 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止疼的东西,都要有这种的副作用?” 青年故作天真:“哪种?” 奥萝拉不想理祂。 - 早饭结束后。 奥萝拉像往常一样,去教堂做祷告,祈祷西泽能够平安。 公主每日一问:“有西泽的下落了吗?” 凯伊摇头,安抚公主:“殿下,其中您不用这么担心西泽大人,他总是不回家的,说不定救下您以后,他又接着去追杀魔鬼了呢。” 奥萝拉低落:“可如果这样,他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呢?” 凯伊欲言又止,看了眼旁边的青年,把话憋了回去,准备挑个时间再问公主是不是喜欢西泽。 送走公主与青年以后。 国王身边的侍从过来了,问凯伊,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 主要还是问青年的态度。 凯伊说:“没有,一切如常。” 侍从本来还觉得国王小题大做,此时一听,就觉得青年果然心机很深,这都能隐忍下来。 要么是不爱公主。 要么就是谋划一场大的。 侍从正准备要走,见凯伊面色有些愁绪,便询问:“夫人怎么了?” 凯伊是伯爵夫人。 她斟酌了下语言:“公主最近对西泽大人很关注。” 侍从说是啊,也不知道公主最近怎么了,突然就喜欢西泽大人了。 凯伊:“陛下有西泽的消息吗?” 侍从苦着脸:“没有。” “西泽大人都快十年没回来了,哪能随便找得到。” 凯伊叹了口气。 只希望公主千万别因为救命之恩就喜欢上了西泽。 西泽注定是如风一般漂泊的,可以当做英雄,但不可以当做伴侣。 …… 去教堂刚好能路过广场。 虽然西泽的雕塑与西泽本人很不相似,但这也是属于西泽的荣光。 奥萝拉发自内心的替西泽感到开心与骄傲。 她撩起窗帘,观看着那座雕塑。 青年忽然开口: “西泽和我一点也不像,对吗?” “你们很像。”奥萝拉没有回头看青年,还望着雕塑,“只不过雕塑没能还原出西泽。” 甚至还给西泽加了个络腮大胡子。 等到马车拐了个弯儿,彻底看不到雕塑后,奥萝拉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窗帘。 青年的手指勾着公主裙子的衣料,像是要借此把她攥进手中,让她再也无法注视西泽。 “公主。” 祂轻轻唤道。 奥萝拉眨眼:“怎么了?” 青年:“我有一个祈祷方法,很有效。” 有效或者没没效。 奥萝拉不知道,但她忽然想到。 青年不是人,祂拥有着超自然的力量,说不定可以帮忙寻找西泽。 只要让她知道,西泽是死是活就行。 但这种要求显然不能直接提。 她顺着青年的话问:“什么方法?” 青年:“公主请闭上眼睛。” 奥萝拉迟疑了下,闭上眼。 眉心划过冰凉的触感。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安,好像会再次陷入一堆软哒哒,又色彩斑斓的抽象水彩画之中。 一切都是扭曲而诡异的。 奥萝拉想要拒绝,想要说不祈祷了,但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睁开眼。 刺目的光辉迸溅而出,如圣光般落下,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奥萝拉沉默了会儿:“请问,您知道西泽在哪里嘛?” 人影也沉默了会儿。 “这位小姐,我知道。” “但我也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询问他的下落。” 奥萝拉:“他救了我。” 人影拖长腔调:“哦——” “我看过许多小说,但凡牵扯到救命之恩的都有一段爱恨情仇,结局很少有美好的。” 奥萝拉心想,这装神弄鬼的该不会就是青年吧。 她没有回应这个话题,“那,您能告诉我,西泽在哪里吗?” 人影:“等到了时间,你就会知道了。” 奥萝拉追问:“什么时间?” “短一点的话一个月,长一点的话三个月后。” 奥萝拉放心了。 人影又说:“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很可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奥萝拉紧张:“他死了吗?” 人影:“当然没有。” “他过得可滋润了,情人都有十几个。” 奥萝拉生气:“你胡说!西泽才不是这种人呢!” 她向前一步,忽然就看清楚了人影—— 哪里是人影。 分明就是一个透明的小团子。 奥萝拉面无表情的望着小团子。 小团子仰头望着奥萝拉,透明的身躯荡漾起波纹,似是害羞的耸动了下。 公主绷着脸,想要教训的心情忽然就没了。 她跟一个小团子计较什么呢? 奥萝拉伸手戳了戳。 好软。 小团子慢慢变成了粉粉的,像是在害羞,伸出两根小触手捂住了脸——如果那是脸的话。 奥萝拉没忍住笑了。 眼神也柔和许多,伸手把小团子托起来,捏了捏,手感实在是太好了。 小团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奥萝拉又捏了下,相当叛逆。 小团子的身体完全红了,“你把我的身体都摸过来了,你还不会负责,我讨厌你!” 奥萝拉失笑:“你就是个小团子,你也应该去找个小团子,懂吗?” 小团子:“我不!” “我发过誓,我要和第一个摸过我的人在一起!” “如果不能在一起呢?” 公主一边问,一边准备把小团子给放下去。 但那个团子像是黏在了手上,渐渐融化,布满了她整个手掌,舔砥着肌肤。 “那我,就要强取豪夺了!” 奥萝拉甩了甩手,没甩掉。 用另一只手去搓,结果另只手也沾染上了。 心中生出了一股恐惧。 她该不会被这果冻一样的小团子给包裹住吧? 奥萝拉在心里骂自己。 怎么就这么欠呢? 怎么就没忍住去摸这个东西了呢? 小团子爬到她的后背,像是在寻找什么—— 寻找翅膀。 奥萝拉忽然想到。 这种触感,和每天晚上用的药水一模一样。 “你和青年是什么关系?” 小团子很坦白:“我就是祂。” 奥萝拉实在没法把这个软糯的小团子和冷冽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当然,祂们的不要脸还是很一脉相承的。 事已至此。 奥萝拉说:“你也碰了我的身体,我想要知道西泽的下落。” 小团子身体一僵:“我就摸了你的手!” 奥萝拉:“还有后背。” 小团子迷茫:“那不是早就摸过了吗?” 祂提醒奥萝拉。 “前天晚上,在雪夜。” “您命令我,抚慰您。” 祂像是生气般,咬在了她后背漂亮的蝴蝶骨处。 奥萝拉吃痛。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在马车里了。 正巧看到青年喉结滚动。 马车内弥漫着炽烈而霸道的侵略气息。 碧绿色的眼眸似火灼热,欲要以燎原之势将她吞没。 奥萝拉朝旁边挪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睛戒备的望着祂。 青年依旧是清冷的语气: “别担心,殿下。” “我稍微有点人性,可以克制。” “……” 第84章 05 她死了,但你还活着 “稍微”这个词就很有灵性。 奥萝拉贴在车厢壁, 回忆起被她忽视的细节,“我们之前见过,对吗?”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 充斥着下-流-欲-望的眼睛。 与在梦中追随她的一模一样。 也许。 也许那不是西泽。 就是青年。 青年跟在她身后…… 奥萝拉蹙眉, 如果是这样, 那西泽呢? 她看向青年,等一个答案。 青年沉默许久。 奥萝拉等待答案的心情都没了, 莫名觉得青年格外深沉, 仿佛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不可自拔, 又因为面色苍白而显出几分病弱。 公主迟疑:“你在想什么?” 青年撩起眼皮: “我在努力保持人性光辉。” 公主:“……” 祂好心提醒:“下次不要乱摸。” 奥萝拉愣了下, 紧接着脸色涨红:“谁乱摸了!” 青年谴责看她眼。 似乎是在诉说她的无情。 公主:“……” 奥萝拉轻轻吸了一口气,原本因为神明与莫名其妙的东西而起伏的心情, 如今颇有些啼笑皆非。 “那个小团子说的是真的吗?” “关于英雄西泽吗?” 话语里是难以言喻的讽刺。 “是真的。”青年说。 活着。 活得很好。 拥有十几个情人。 奥萝拉选择性的相信“活着”,至于“拥有十几个情人”这种匪夷所思的消息, 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西泽身上。 西泽可最纯情了, 听她读一些那些缠绵悱恻的小说都会害羞到面红耳赤…… 怎么可能十几个情-人呢? 有一个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十几个,那恐怕是掉妖精窝里吧。 奥萝拉紧张:“西泽该不会是被迷惑了吧?” 青年冷漠:“他心甘情愿。” 察觉到青年语气不好,奥萝拉选择跳过这个话题:“你为什么要接近我?” 青年拥有的超自然能力足以让祂能够选择那些也对祂有兴趣的女孩子。 退一步说, 青年清隽而昳丽的眉眼也足够吸引力。 完全没必要选择对祂毫无兴趣的她。 青年碧绿色的眼眸淡然无波, 像是在叙述早已经说过无数遍的事实。 “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 所以才想要接近。 所以,神明选择了你。 - 今天的教堂锁了门,信徒们围在门口, 议论纷纷。 不明白这个诺厄族最神圣的教堂怎么突然……拒绝了信徒? 青年淡淡分析:“也许教堂被英雄西泽的精神感染了呢。” 奥萝拉:“……别闹。” 因强调柔和,于是反而有些无奈的假温柔。 青年脸色微红。 正在这时。 神父出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奥萝拉的错觉,神父像是先看了这里一眼, 随后才解释: “大家冷静一些,听我说。” 人群安静下来。 神父气提高声音:“教堂最近要经受一次清洗净化,过些天就会开门,请大家相信,只要虔诚祷告,不管是在哪里,神都会听到你的声音。” 奥萝拉觉得莫名奇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清洗净化? 等到众人都差不多离开,奥萝拉走到神父身旁:“为什么突然净化呢?” 神父神色有些不正常,似是惶恐:“不……” 青年:“听说西泽的英雄精神降临在教堂。” 神父吞咽口水:“是的。” 奥萝拉觉得更迷惑了:“那为什么需要净化?” 神父衣袍下的腿肚子都在打颤,稳住呼吸,绞尽脑汁编了个理由:“西泽大人的精神……被魔鬼玷污了。” 他话一出口,自然而然把逻辑补充完整:“您也知道,西泽大人经常与魔鬼斗争,难免染上魔鬼的气息,我们感受到西泽大人正在遭受苦难,所以才特意关闭教堂,专门为他净化。” 合情合理。 就是听起来是在编故事。 奥萝拉还想问什么。 神父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公主殿下,我要回去祷告了,祝您今天快乐。” 转身走的很快,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没顾及到。 青年:“该回去了,公主。” 奥萝拉狐疑盯着青年,总感觉青年很愉悦。 青年面色不改。 回程的路上,奥萝拉一直沉默着,撩起窗帘,看西泽的雕塑。 活着。 活得很好。 拥有了十几个情人。 沾染了魔鬼的气息。 这几个消息组合在一起,完全可以编造出一个“英雄堕落”的故事。 …… “西泽,魔鬼是什么样的?” 奥萝拉在跟西泽训练的时候,好奇问他。 她只在画册之中见过魔鬼的模样,画的都跟抽象,主要是为了渲染恐怖气氛,凸出邪恶。 西泽手中拿着剑,闻言,以剑为笔,在地上作画,魔鬼栩栩如生。 邪恶生物的长相千奇百怪。 比人类多了些古怪的棱角,或者身上有些鳞片,又或者是半人半兽。 当然,还有体型庞大,身材魁梧,獠牙又长又锋利,专门用来撕咬进食。 奥萝拉看着魔鬼的长相,“他们有思想吗?” 西泽温柔笑着:“有一点。” “他们的智力水平大多在七八岁左右。” 奥萝拉懂了。 也就是处在熊孩子的阶段。 又因为没有约束,所以行事遵从本心(烧、杀、抢、掠),而且一旦达不到目的,就会变得暴躁,且不择手段。 西泽在魔鬼身上又添了几笔,显得有些潦草:“有些魔鬼长得很漂亮,无师自通,学会用外表来引诱人类或者诺厄族人,把他们骗走以后吃掉。” 奥萝拉点评:“真不像八岁小孩能做出来的事。” 西泽不以为然:“有些小孩子也会懂得用自己的优势谋福利。” 比如可爱的外表欺骗世人。 比如一句年幼无知便能洗刷犯下的错误。 外表天使,内心魔鬼的小孩子更为恐怖。 奥萝拉哎了声:“你被欺骗过吗,西泽?” 西泽沉默。 奥萝拉以为是在闲聊,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问了个戳到西泽心窝的问题。 碧绿色的眼眸宛如一汪清澈湖水,鸦羽般的眼睫微垂,遮住湖水里的所有伤情。 良久。 西泽轻轻说:“被骗过。” 奥萝拉眨眨眼,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个问题继续下去。 “她很漂亮,骗我说会陪我一辈子。”西泽说。 奥萝拉没忍住,问:“后来呢?” “我亲手埋了她。” 西泽又说了一句话,奥萝拉没听清,她正在组织安慰的语言,因为西泽看起来实在太难过了,眼睛里好像都泛起了水雾。 联想到现在不知道真假的消息。 也许西泽再次被骗了呢? 视线之中再也看不到西泽的雕塑,奥萝拉放下窗帘。 英雄总会有些浪漫故事做点缀,也许西泽扛过诱惑,破除心结,能够走上一个更辉煌的高台。 况且。 青年也还说了,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就能够见到西泽了。 不管是真是假。 在没有关于西泽消息的等待时。 总归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 凯伊见到她回来有些惊讶:“怎么回来这么快?” 奥萝拉讲了教堂发生的事情。 凯伊说不去也行,只要诚心祈祷,不管在哪里都有用, 她摸了摸奥萝拉的手,没有被寒冬吹凉,放下了心。 “殿下最近的身体好很多。” 奥萝拉愣了:“是吗?” 凯伊笑:“以前您总是怕凉,又体寒,冬天总要生几场病,也是最近两年才没怎么生病的。” “不过今年您受了伤,没想到身体越来越健康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奥萝拉嗯了声。 不自觉看了青年一眼。 青年回以浅笑。 凯伊又说:“刚刚国王派人送来了一盆花,听说是新品种,还没名字,国王想用您的名字命名。” “在您房间,您看看喜欢吗?” 奥萝拉眼神一亮,兴致勃勃的回了房间,像是刻意要远离青年一样。 但青年始终亦步亦趋跟着。 在看到房间里的花时,脚步一顿。 奥萝拉面上的欣喜也停滞了些。 这盆花,和梦境里的花海一样。 是西泽带她去的,花海圣地里的花。 漂亮,妖艳。 宛如毒-品,会上瘾。 她闻着花的香味,脑袋一痛,记忆碎片乍然闪过。 “喜欢这个地方吗?” 是西泽温柔的腔调。 奥萝拉站在花海之中,花香弥漫在空气,像是软刀子,磨着理智的神经。 她有些晕了。 翅膀也柔顺的垂着,散发着淡淡的金色且圣洁的光芒。 西泽走到正中心的位置,蹲下,手指绕着一顿花,红艳艳的,将他修长的手指衬得白皙如雪。 “西泽?”公主软软叫道。 西泽没理会她,垂眼盯着花,“我把她埋在了这里。” 奥萝拉脑子已经有些迟钝了,反应了下。 才意识到,“她”是指那个骗过西泽的女人,也许是女魔鬼。 但她脑子已经昏沉,腿也软绵绵的,坚持不住,蹲下身,其实是跪坐在花海,漂亮的裙摆摊开,将她衬托的更像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 她听到西泽说: “我把她埋葬。” “又亲手把她挖出。” 奥萝拉:“你忘不了她吗?” 西泽阴郁:“谁能忘得了一个将自己骗的干干净净的骗子呢?” 奥萝拉不解:“可她已经死了。” 西泽呢喃: “是啊,她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奥萝拉觉得西泽这样子很可怕,“我们离开这里吧。” 西泽没动。 奥萝拉试图飞起来,“我要离开了……” 刚离开地面,就被西泽攥住了脚踝。 他抬头,如往常般温柔一笑。 “她死了。” “但你还活着,奥萝拉。” “公主?” “公主殿下?” 奥萝拉回神。 凯伊正担心的望着她:“您怎么了?” 奥萝拉摇头。 另一边,青年正在点燃药水。 奥萝拉根本来不及阻止,清幽香气就将她笼罩。 凯伊依旧担忧的说:“您刚刚在西泽大人吗?” 奥萝拉迷茫:“嗯?” 她刚刚是在想西泽吗? 她刚刚有在想事情吗? 奥萝拉呼吸着香味,神色格外清明:“我有吗?” “是啊,您刚刚还在叫西泽大人的名字。” 凯伊不解,“西泽大人虽然救了您,但您就只见过他一面,怎么看着一朵花就想起西泽大人了呢?” 奥萝拉好笑:“你在说什么呢,凯伊?” “我不是一直跟着西泽学习吗?怎么就见了一面?” 凯伊皱眉:“什么学习?” “西泽大人已经快十年没回族地了!” 奥萝拉眼皮一跳,忽然想到雕塑揭幕仪式时,那位女士说的话。 “……这雕塑已经够还原了,把西泽大人的英俊潇洒全都刻画出来了……” “小姑娘,你这个年纪,只在画像上见过西泽大人吧……” 第85章 06 奥萝拉开心了,我就不疼了…… 西泽十年没回家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 但奥萝拉没朝灵异事件想, 而是觉得像计划好的阴谋。 比如,国王与凯伊都说她是贪玩儿独自出门的。 比如,有人故意和她讲雕塑与西泽并不一样。 比如, 青年作为神明告诉她西泽有几十个情人。 再比如, 凯伊突然说, 西泽已经十年没回来了。 桩桩件件都在将她与西泽撇清关系。 奥萝拉第一反应是,这是个阴谋。 但紧接着。 她又觉得太过凑巧, 巧的不像是人为。 装神弄鬼这件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就瞥向了青年。 青年拿着小扇子朝她这边扇着香, 见她看过去, 表情略显无辜,以及腼腆。 “……” 幽香飘过来, 奥萝拉繁杂的思绪冷静很多,像是抚慰着跳动的暴躁神经。 她摸了摸那朵妖艳的花, 对凯伊说:“我想休息一会儿, 凯伊。” 凯伊默了下。 视线在正在对视的两位年轻人身上打转,不知道要怎么提醒身体有些病弱的公主要注意节制。 好在公主下一句就说,中午要去和国王一起吃饭。 距离国王午饭的时间也就三十分钟。 嗯,还可以。 凯伊略微放心的出去了。 房门一关上, 奥萝拉就走到青年身边, 弯腰。 以青年的视角,能看到公主乌黑柔顺的秀发,能看到她光洁白皙的额头, 能看到卷翘浓密的眼睫,也能看到她饱满而微微嘟起的红唇。 公主弯下腰,唇瓣似乎要凑到他手边亲吻…… 青年愣愣,心脏砰砰直跳, 眨眼的频率比平时快了许多。 直到手边感受到微弱的气流。 药水熄灭。 “……” 奥萝拉站起身,完全不知道吹灭药水就那么一瞬间的事,被青年以慢动作脑补出了旖旎暧昧场景,“下次不要随便点。” 青年眼中透着失望:“哦。” 随即又点燃了药水,期待的望着公主。 奥萝拉:“?” 这是在挑衅? 但碍于今天晚上还要上药,她只能忍气吞声,询问:“我可以不上药吗?” 青年像是没听到文问话,不解而认真,还有些许失落:“您为什么不吹药水了?” ——贪恋那一丝公主主动带来的微弱亲密。 奥萝拉没懂青年的脑回路,撞进青年的眼眸,一脚跌进了碧绿色的湖泊之中…… 这幅面孔真的像西泽吗? “您可以不上药。” 青年的话语将她拉回现实。 奥萝拉顾不上思考太多,压住欣喜问:“什么时候可以不上药?” 青年主动熄灭药水,淡淡回:“死了以后。” “……” - 和国王吃饭的时候,没有带青年。 奥萝拉观察过青年,几乎没有见祂认认真真吃过饭,大多都是拿叉子戳一戳,一边戳一边盯着她看。 碧绿色的眼睛时而纯洁无瑕,时而贪婪下流。 奥萝拉不是很喜欢和青年一起吃饭,如今没有带祂,本以为食欲会大增,没想到看到国王在用一分熟的牛排。 有点点嫌弃。 这和生吃有什么区别? 奥萝拉把国王的盘子端走:“您上了年纪,东西还是吃熟一些的好。” 国王忙把叉子上的那块肉吞了,略显敷衍的含糊应着。 奥萝拉微微蹙眉。 盘子里的牛肉泛着血丝,乍一看就跟切下来就直接端盘上桌了一般。 那股没处理的血腥气直朝鼻孔钻。 是她太敏感了吗? 以前跟国王一起吃饭,也会见他吃这些,但很少闻到这么浓烈的血腥气。 国王咽下牛肉,擦了擦嘴巴,瞥见帕子上的血迹,面不改色的对折,露出白色而洁白的那面:“怎么想起来和父王一起吃饭了?” 奥萝拉把盘子递给侍女,坐在国王身旁,“我想问问您,关于西泽的事。” 国王沉吟,若有所思,似乎是在斟酌,“那,父王可不可以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担心他吗?” “是因为他救了你的命,所以你喜欢他了?” 奥萝拉心中更加疑惑,反问:“您觉得我和西泽的关系怎么样?” 国王笑了:“我可没见过你们的相处模式。” 他想到调查出关于西泽的事情,提醒奥萝拉:“西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奥萝拉:“可您还为他建了雕塑?” 国王叹息:“我也是开始建造之后才知道西泽的真实面目。” “什么真实面目?” 国王哑然,看着正竭力压制情绪的奥萝拉,不知道该不该说—— 如果奥萝拉之前没有失踪,没有受伤,也没有每晚做噩梦,甚至把西泽当成救命英雄,他会告诉奥萝拉真相。 可现在这样。 奥萝拉似乎,接受不了。 即便接受了,也是备受打击。 奥萝拉见国王沉默:“爸爸,我已经成年了,可以独当一面,您不要把我再当做小孩子了,好吗?” 话虽然这样说。 国王还是非常斟酌了语言,以一种他自以为格外委婉的方式试探了奥萝拉:“西泽已经有情人了。” 奥萝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国王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没有因为救命之恩就爱上。 他开始大胆的说:“你别担心他了,他过得日子很滋润。” “只要他不回来,就可以当诺厄族的信仰。” 常期生活在痛苦与绝望之中,是需要英雄主义的。 而西泽,正好是这位英雄。 信仰崩塌,不亚于天崩地裂。 这个消息,青年和她讲过。 奥萝拉更想知道:“您上次见西泽是什么时候?” 国王思索了会儿:“十年前。” 奥萝拉捂住脸:“那他三年前回来的事情呢?” 国王惊讶:“你在胡说什么?西泽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脸都黑了,猛地拍桌,虎目瞪圆:“他是不是偷偷回来,见色起意,骗了你的感情?!” 奥萝拉心中的愁绪顿时烟消云散,颇为复杂:“也没有,我对他没男女之情。” 国王:“那就好。” “你相信我,西泽绝不是可以托付的人。” 奥萝拉听他句句都在暗指西泽并非族人尊崇的英雄那般完美。 又想到青年说,西泽过的很好,有十几个情人。 可现在已经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如果西泽是国王与凯伊口中所说,十年未曾回来的人。 那教导了她两年的人是谁? 国王鲜活的神色足以证明他没有说话,可奥萝拉还是不死心的又确认:“我之前为什么要出门玩?” 国王正在和他不喜欢吃的熟肉做斗争:“你说你想要出门历练,我派克了好多人保护你们,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又问起青年和她最近你关系。 奥萝拉无心回应。 出门历练这件事不是她单独和国王说的,是西泽陪着她和国王谈的,还费了好多口舌,撒娇卖萌才让国王同意的。 可在国王口中,像是完全抹去了西泽的存在。 奥萝拉浑浑噩噩的离开餐厅,骑着马,去西泽曾经居住的地方。 西泽不喜欢奢华,住的地方很是简朴,看起来就很贫穷。 可在贫穷落魄也是一处府邸。 眼前,却是一片平地。 甚至还有小商贩在摆摊。 奥萝拉几乎是机械的问路过的女士:“这里曾经有府邸吗?” 女士莫名:“没有啊。” “不过之前这边一直在修路,大家都不从这里走,每次都要绕一大圈,可麻烦了。” - 夜幕星河,无风无雪。 寒冷的天气下,兰洛河并没有结冰,潺潺流水,叮咚作响,似是在象征生生不息。 青年走到兰洛河上游,望着不远处待在河边,静静坐在雪地的奥萝拉。 片刻后,祂若有所思,转身离开。 奥萝拉待在这个美丽的雪色世界,这个与西泽的秘密基地,思索着很多很多事情。 包括曾经丢失的记忆。 可不管她怎么去回忆,都隔着层纱雾,让她无法回想起失踪的几个月所发生的事情。 只觉得很悲伤。 甚至有股憎恶。 奥萝拉很少有这么强烈的情感,这让她对丢失的记忆更加好奇。 再加上“西泽”的事情。 让她生出了一股强烈的,要去传说中圣地的花海去寻找记忆的冲动。 那处花海,一定有什么古怪。 正在此时。 一朵鲜艳的月季花在兰洛河,竟逆流而上,从下游飘到了上游,停留在了公主眼前。 月季燃烧着,散发出幽香。 与燃烧药水的气味一样。 奥萝拉心想,自己真的是上瘾了,这都能联想到。 她抬手,将这朵奇怪的月季从水中拿出——触碰到寒冬季节的河水,竟感受不到凉意。 月季花泛着幽幽暖光,随风摇曳,似是知道她心中的苦痛,在安慰她一般。 奥萝拉笑了,一朵月季而已,也不可能那么通人性。 她松手,正要将花放进水中。 月季花中的火焰忽然膨胀,放大。 仔细一看,月季中心,点燃的是个透明的小团子。 青年自烈火焚烧之中出现,落在她面前,碧绿色的眼眸含着担忧与难过—— 尽管不知道青年在难过什么。 奥萝拉定定望着青年。 没有想着去探究这诡异的出场,与灵异的事件。 她听到青年说: “你不要伤心,奥萝拉。” 奥萝拉眨眼:“你不疼吗?” 青年抬手,想要抚摸公主的脸颊,又克制住,落了下来。 祂轻轻说: “奥萝拉开心,我就不疼了。” 第86章 07 您在这里杀死了我 微风拂过, 白雪抚摸羞涩垂头的花草。 青年从火焰中绽放,点燃月季。 即便是在思绪繁杂的时刻,奥萝拉还是被青年吸引的全部注意。 青年问:“公主在想什么?” 奥萝拉沉默了会儿:“我想找回丢失的记忆。” 不完整的记忆, 也会欺骗自己。 “我想去花海圣地。”公主说。 青年漠然:“哦。” “……” 奥萝拉被噎了下, 随即开始回想被掩藏的记忆, 回想是如何与西泽一同找到花海圣地的。 那里显然是找回记忆的关键。 ……但是。 公主注视青年。 青年回望,片刻, 害羞的垂下头, 耳根泛红。 “……”奥萝拉实在不明白青年的害羞是从哪里来的, 明明摸她翅膀的时候格外不要脸。 她斟酌了下语言:“你知道花海圣地在哪儿吗?” 青年眼神飘忽:“不知道。” 奥萝拉没在意青年的隐瞒, “我可以和你交换一下药吗?” 青年的眉眼冷了下来,恢复到了漠然:“你想用什么交换?” 奥萝拉思索片刻:“你想要什么?” 青年:“……” 快乐来的太猝不及防。 祂扭捏:“你。” 奥萝拉冷酷:“那不行。” “……” 这场短暂的交易因为双方未能达成彼此满意条件而破裂。 担忧公主的国王派出了大批私人军队去寻找奥萝拉, 如今见到安然无恙的奥萝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迎上去,想要挤开青年, 但因为莫名的恐惧只能陪在公主另一边:“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奥萝拉一愣:“我出去, 散散心。” 只是在族地,在最接近的皇宫的地方,转了一圈而已。 没想到国王竟然会这么担心。 ——族地外围是有结界的,由国王操纵, 感应。 她知道自己失踪受伤这件事对国王影响很大, 但没想到竟然会让国王有些杯弓蛇影。 奥萝拉观察国王担忧的神色,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要出远门的事。 国王在絮絮叨叨说着出门玩也要带侍卫——当然,现在在他看来, 带侍卫也不是很安全。 毕竟公主失踪之前,也是带了许多侍卫。 奥萝拉等国王讲完话,说了好多贴心话,说的青年看公主的眼神妒忌之中夹杂着渴求, 不过被忽视的彻底。 公主安抚了国王之后,说:“父王今天送给我的花真好看,是从哪里得到的?” 青年眼神微变。 碧绿色的眼眸凝视着公主,随即瞥向国王,目光幽深。 国王张嘴就要说出口的答案卡在喉咙之中,像是被浓雾掩藏住,摸不到那层记忆,但很快浓雾又被骄阳驱散。 骄阳与浓雾似乎在打斗一般,最终骄阳占据了上峰,拨开浓雾,找到了那个答案。 “是一个诺厄族的族人发现的圣地,里面全是这种花朵。” 国王微微皱眉,刚刚的混沌感,是怎么回事? 但却只疑惑的一瞬,眨眼之间,他就把刚刚的混沌感忘却掉。 奥萝拉心想,这也太巧了。 巧合的像是有预谋一般。 但还是忍不住去跳进这个预谋里:“圣地?在哪里呀?” 国王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 青年淡淡开口:“公主殿下。您身上的伤还没养好,不适合出远门。” 国王一听,立刻紧张问:“你的伤还没好?哪里的伤?” 奥萝拉瞥了眼青年,同样淡淡说:“被困在皇宫里的忧伤。” “好了,父王,我的伤早就好了,您不用担心我了。” “而且那朵花很好看啊,我想为我爱的爸爸亲手采一朵圣地的花。” “听说那里的花有祝福的作用。” 国王狐疑:“月季花也有。” 奥萝拉撒娇:“反正就在我们族地内,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保证,采到花就立刻回来!” 国王想到她之前失踪,又莫名出现,想到最近错综复杂的形势。 还有西泽,还有那些魔鬼,甚至……他感觉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存在。 也许诺厄族,也并不安全。 “您看,还有最勇猛的骑士跟我一起呢,您就不要担心了!”奥萝拉搂住国王的手臂,“父王,我最近一直待在皇宫,都快要发霉了,又闷又无聊。” 国王十分心疼她被困在皇宫的遭遇,但还是非常严肃的拒绝了她出门的请求,并且又给公主加派了侍卫。 “……” 房屋内灯火通明,看起来就十分的温馨与温暖,壁炉噼里啪啦的烧着。 凯伊做了个暖炉递给奥萝拉,安慰想要出门玩的小公主:“您别太难过了,国王也是关心您。” “毕竟您的伤才刚刚好,最近又不太安稳,待在皇宫里还是很安全的。” “况且。圣地就在那里,随时都可以去。” 奥萝拉捧着暖炉,没回话。 她当然知道圣地就在那里,但她总有一种很迫切的欲-望,想要很快的恢复记忆。 好像记忆里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凯伊见奥萝拉魂不守舍的模样,想要和她讲个笑话,说点有趣的事逗她开心。 正要开口,忽然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威压,连身体都不受掌控,只余下无尽的恐惧。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同一句话。 “离开这里。” “离开!” 凯伊浑浑噩噩的出了房门,等回过神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察觉到不对,就要回头去看公主。 可透过门缝。 她见。 青年半跪在公主面前,以一种绝对虔诚的神色凝视公主,说不出的暧昧旖旎。 凯伊老脸一红,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 可房间的氛围远远没有凯伊想的那么温馨,反而是冷冰冰的威胁。 “公主想要出去,为什么不求我呢?”青年语气带着点风轻云淡,“毕竟,我可是神明。” 没有骄傲。 平淡的就是叙述事实。 这种作态,反而真有种神明的风骨。 奥萝拉沉默了会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你想要我怎么求你?” 虽然不知道青年接近她的最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但目前来看,那些浅薄的,侵略性的目的—— 是渴望得到她。 奥萝拉想了又想,最终竟然觉得,可以拿自己做筹码。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一段她不记得的记忆能有多重要?即便再重要,她竟然会拿身体去做筹码吗? 而且,这个想法,还透着点,麻木。 公主的心思百转千回。 而青年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渴求:“撒娇。” 奥萝拉:“??” 她觉得荒谬,甚至笑出了声,“你说什么?” 青年面无表情的再次重复:“你对我撒娇,我带你去圣地。” 奥萝拉嘴巴动了几下,她说:“要不,你边和我上药,我边和你撒娇。” ——那种时候,可能会比较容易说出口。 青年脑补了一下等会儿的画面,雪白的皮肤渐渐,渐渐,渐渐变的粉嫩,变得绯红。 祂喉结滚动,谴责的看着奥萝拉:“你怎么能这么挑战我为数不多的人性?” 奥萝拉心想,祂事情好多。 但为了满足神明的要求,公主能屈能伸:“那我们换个场景也……” 青年迅速打断:“不用换。” 奥萝拉:“……” 呸!道貌岸然! 月色朦胧而暧昧,飘洒着落下,挤进无边的雪色之中,相依相偎,偷听着脸红心跳的声音。 圣洁的翅膀展开,却沾染了情-欲,可又没有堕了那抹纯洁,令人忍不住想要去染脏,想要拉着她共沉沦。 奥萝拉咬着唇瓣,趴在青年腿上,在心中思考着撒娇的话语。 很担心等会儿说错一个词,青年就拒绝她。 ——毕竟,青年表现出的态度,很不想让她去。 不远处,还点着药水,冰冷的蓝光竟为这里增添了些麋乱的气氛,幽香不经意就钻进了血液,平复些繁杂的思绪。 但偏偏,凝神静气,又能止痛疗伤的药水竟有着调-情的作用。 奥萝拉脸颊微粉:“你可以陪我……” 青年斩钉截铁:“好。” 奥萝拉:“??” 她才说了一个字,竟然如此容易? 精心准备的一肚子话语都没用上,颇有些说不出的无语。 好像,青年特意为了找个借口,给自己一个台阶,好名正言顺,开开心心的,大家一起去圣地玩耍。 奥萝拉调整了个姿势,趴在青年腿上,打了个哈欠,又听到了熟悉的铃铛声,困意渐渐袭来,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月色爬进来,皎洁而清冷,映照在青年美的雌雄莫变的容颜,显出几分冷意与寂寥。 祂将奥萝拉放放好,盖好被子。 站起身,毫无声音的走到了那盆妖艳花朵前,碧绿色的眼眸闪过戾气,泛着病态白的手指,掐断了花朵的生机。 - 翌日。 国王态度来了个巨大的转弯,对奥萝拉出远门这件事表示出了极大的支持。 “总是待在家里也不好,多出去走走,见见美好的风景,有利于身心健康。” 虽然很不合时宜。 但奥萝拉还是忍不住说:“可能您昨天……” 国王叹了口气,摆摆手:“是父王狭隘了。” 奥萝拉:“……” 她拥抱了国王,与国王道别,跟着那位献花的诺厄族人一同前往圣地。 国王目送奥萝拉离开,看向她身边跟着的侍卫与青年,回想起昨晚的青年冷漠的眉眼,以及格外强大的,令人恐惧的威压。 “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诺厄族就会起战乱,那群魔鬼会卷土重来……” “公主去圣地,对她也是一种保护……” “我没必要取得您的信任,但有一点……” “奥萝拉的命,在我的手中。” 国王沉沉的叹了口气。 眉眼浮现出担忧。 凯伊以为他是在担心公主的安危,宽慰国王:“公主已经不是个小女孩了,更何况,还跟了那么多的侍卫。又是在咱们族地之内,不会出事的。” 国王轻叹:“嗯,不会出事。” 他要去安排诺厄族的防线,必要的时候,也要去战场…… 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凯伊又看了眼公主离开时的道路,回过头,见到国王宽厚高大却又透着些许疲惫的背影。 心中忽地想到一句话。 国王老了。 他不再年轻,不再是当年那么意气风发,甚至不输西泽风采的驱魔者了。 时光匆匆,岁月流逝。 曾经的英雄也淹没在了岁月长河之中,佝偻身躯却仍然是一道如围墙般坚厚笔挺的防线。 不知道青年是怎么做到的,在国王与凯伊眼中,看起来她带了许许多多的侍卫,几乎能围好几层将她包裹起来。 但实际上。 只有一个侍卫。 一个总是跟在她身旁,那双眼眸闪着绿色光芒的侍卫。 当然,还有诺厄族,献花的那个人。 奥萝拉坐在马车里。 “那个侍卫,是你的人吗?” 青年:“是。” 奥萝拉蹙眉。 那个侍卫在她印象中,总有一种跟着她很久很久的错觉,但实际上,只有几个月。 可即便是只有几个月,皇宫的侍卫也是层层选拔,连祖宗十八代都要查清楚的。 奥萝拉最后只能将这个归功为神明的力量。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 奥萝拉还没有吃午饭,但已经有点困了。 这种困倦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眼皮黏在一起时,公主在心里把青年骂了无数遍。 搞什么? 每次都让她这样陷入沉睡。 给公主献花的诺厄族人正在生火,准备给公主做饭。 坐在他身旁的青年默不作声的剥着玉米。 看不见的较量在空气中炸开,侍卫像个毫无生命的雕塑般守在马车旁,一动不动。 献花人发出古怪笑声:“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玉米粒散落在铁盆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年放下玉米,扭头看向献花人。 献花人察觉到危险,但已经无法退缩,在化成烟雾之前:“你改变不了,也救不了她……” 青年抬手一捏。 献花人就此消失。 祂走到河边洗了洗手,继续垂头剥玉米。 奥萝拉在睡梦当中,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争执,只觉得一脚踏进了花海圣地。脚下的土壤松软而泛着香味。 她向前走了两步。 忽然就回想起忘记的记忆碎片。 西泽拽住她的脚踝将她拉下。 却又瞬间松开了手,守礼极了,他的手背在身后,有些局促,“抱歉,我刚刚想到了不好的事。” 奥萝拉看到变正常的西泽,虽然内心还觉得有些不对,但也可以理解。 毕竟是想到了曾经欺骗自己的女孩,而那个女孩又是死在这里,看西泽的模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情伤—— 英雄难逃温柔乡啊。 奥萝拉理解归理解,可那股萦绕在身体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与无力,让她还是想要逃离这里,可展开翅膀,却没法飞翔。 “我要离开这里,西泽。”公主似是祈求似是命令。 向来温柔又听从命令的西泽先生站起身,“好,我们离开这里。” 奥萝拉摇摇晃晃站起身,腿发软,几乎走不动路。 她拽住西泽的衣袍,黑白分明的,湿漉漉的眼眸,望着西泽先生:“我拽着你,我们一起走。” 西泽失笑:“好。” 他在公主额头轻点:“这里也是疗养圣地,花可以滋养人,但过程之中会有一些……嗯,难以启齿的羞涩反应。” 奥萝拉咬唇:“大自然创造这朵花的时候,一定是在春天。” 万物复苏,交-配时刻。 西泽红了脸:“你……” 又是一声叹息,像是拿她毫无办法。 奥萝拉眨眨眼,看着西泽红了脸,笑了,“西泽,你介意讲一讲那个女孩吗?” 难得生出几分好奇心。 西泽:“其实说的差不多了。” 碧绿色的眼眸染了几分落寞。 “遇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 “我也知道她一直在欺骗我,骗我说会一直陪着我……” 奥萝拉:“你杀了她吗?” 西泽摇头:“当然没有。” 他的神色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虽然那个女孩很混蛋,但也不至于杀了她。” “毕竟,她也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奥萝拉哦了声,跟着西泽走了会儿,但这个圣地,好像永远也望不到尽头,走不出花海。 西泽为了避免她无聊,温润的嗓音介绍这片花海圣地:“听说,向着这片花海许愿,神明就会听到,如果运气好的话,神明还会帮你实现愿望。” 奥萝拉恹恹:“就像月季花节?” “当然不一样,这里是真的会被神明听到。”西泽笑着说,“还有另一种说法,如果你心怀浓烈的恨意,这片花海也会变为诅咒之海,神明也会为你而降下诅咒。” 不管是好的愿望,还是坏的愿望,神明都有可能帮忙实现。 奥萝拉无语:“这位神明,业务繁杂。” 西泽:“不是业务繁杂。” “而是,许愿人的问题。” “这位神明,只会帮助祂想要帮助的人。” 那这范围就更广了。 奥萝拉心想,如果这位神明看中了谁,那一定是个昏庸的神明。 公主与这位驱魔者又走了一会儿,公主累了,不想走了。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西泽说好。 公主站在原地,眺望远方,仍然是无边无际的花海。 风一吹,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都在为他们起舞。 公主忽然问:“你喜欢那个女孩吗?” 西泽愣了下,“奥萝拉。” 他直呼公主的名字,轻轻说,温柔似水,“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我喜欢你,奥萝拉。” 又是一阵风吹过,裹杂着幽香,抚摸着公主惊讶的脸颊。 西泽碧绿色的眼眸温柔而明亮,尽是公主的身影:“虽然有些唐突,但在圣地,也是很浪漫的地方。” “我喜欢你,奥萝拉。” 奥萝拉愣愣:“喜欢我?” 可她……她一直把西泽当做老师。 “不不,这样不对,西泽。” “你是我的老师,我是你的学生,我们这样不对。” 西泽无奈:“奥萝拉,我们不是正经的师生关系,你不要这么紧张。” 奥萝拉咬唇沉默。 西泽又说:“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我也不一定要得到你的答案。” “我只是……” 西泽耳根泛红,腔调愈发温柔。 “只是觉得,对我来说一切刚刚好,刚刚好的地点,刚刚好的花海,还有刚刚好的你。” 所以脱口而出了表白。 “你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奥萝拉看着不断给自己圆话,又体贴的考虑她的感受,害怕她不自在的西泽,微微抿唇:“抱歉,西泽。” “我之前……虽然我们不是正经的师生关系,但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 更何况,西泽还是跟她父亲同辈儿的人物。 奥萝拉心有些乱:“抱歉。” 西泽反而比她释然:“没关系。” 他从背包里拿出毯子,铺在地面:“不是要休息一会儿吗?我们休息好了,就离开这里。” 虽然话语这么说。 但西泽很快又提了别的话题:“哦,那边好像有东西在闪,我去看看。” 语气夸张的不像西泽。 奥萝拉看着西泽狼狈而又落荒而逃般的身影,眼睫微垂。 她想,西泽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意。 又是一阵微风。 公主抬眼,目之所及已经没有西泽的身影。 可是西泽能去哪里? 这片花海,没有任何阻挡视线的地方,就刚刚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哪怕离的再远,也应该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奥萝拉站起身,大声呼喊:“西泽——” 没有回应。 “西泽,你在哪里——” 公主又喊道。 重复了三四遍。 忽然有了回应。 “我在这里——” “这里——” “里——” 空洞,空灵。 完全不是西泽的声音。 奥萝拉心口一紧,拔出了剑。 她的剑术是国王亲手教的,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骑士营,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更别提后面跟在西泽身边,和西泽对练,又多了许多的实战经验。 所以她这一会儿,并不是特别害怕。 “谁在那里?!” “是我呀!” “嘻嘻嘻!” 鬼影一闪而过,猛地出现在奥萝拉身后,利爪瞬间便要穿透少女的胸口—— 少女挽了个剑花,反手刺入了魔鬼身体。 在他即将要触碰到她时,烟消云散。 可杀掉一个魔鬼,并没有结束。 成群结队的,容貌千奇百怪的魔鬼,眼神闪着凶光,向她走来。 所到之处,形成了一片浓郁的黑色阴影。 奥萝拉握着剑,扫了一眼。 心想,西泽应该也是被魔鬼围住了,不然现在应该赶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静下心。 在魔鬼攻过来的那一刻,提剑而上。 尽管有再锋利的宝剑,再强的实力,也抵挡不住魔鬼的车轮战。 他们不知疲倦,死去一个接上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仿佛死亡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荣耀,而他们正在疯魔般奔赴荣耀。 奥萝拉已经体力不支了。 这不对。 不管是国王还是西泽,都告诉过她,魔鬼会成群结队出现,但也是最识时务,最欺软怕硬的,只要将他们打服了,他们就会逃走。 可现在这幅场景。 魔鬼哪里哪里欺软怕硬,简直都是视死如归的勇士。 奥萝拉展开翅膀,准备逃了。 她还没做好死亡的准备。 可她忘了,魔鬼也有会飞的。 他们的速度不亚于诺厄族人。 利爪穿透了翅膀,将她击落。 无数的魔鬼疯狂涌上,像是在看一块可口美味的小蛋糕,并且,毫不克制。 奥萝拉脸色惨白,望着与视线几乎持平的一朵小花,一朵刚刚探出脑袋,还没有绽放的花朵,染了血,却像是绽放到了极致。 也颓败的凋零。 公主晕过去时,记忆走马观花,想到了国王,想到了凯伊,想到了过去的十八年,而最后一个念头: ——她应该答应西泽的。 应该答应的。 也许是死亡来临前最后一抹温柔的幻影。 她看到了西泽。 看到西泽站在不远处,背着光,宛如神明。 奥萝拉勾起了一个笑容。 闭上了眼睛。 幸运的是。 她没死。 也许最后一眼并不是幻影,而且真实存在的。 所以奥萝拉再次拥有意识时,是被西泽抱在怀中。 这位英雄没有往日的优雅,浑身布满了血污,不难推测出他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 而他往日里总是温柔的碧绿色眼眸正在大滴大滴掉着血泪,唇瓣一张一合。 勉强能够辨别出唇形: “奥萝拉。” 他在呼唤她的名字。 奥萝拉费劲力气握住他的手,在感受到对方回应时,又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过来。 是在一间小木屋里。 虽然小,但东西很齐全。 奥萝拉躺在柔软的床上,翅膀被包裹了一层粘液,软软的,滑滑的,很舒服。 应该是层药剂。 她坐起身,隔着窗户正好能够看到夕阳余晖下的花海,看到西泽从美丽花海之中走过,来到了她眼前。 西泽看起来很憔悴。 见到她醒来眼中全是喜悦,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安心。 “真好,奥萝拉,你活了下来,真好。” 他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几句。 奥萝拉眨眨眼:“嗯,我活下来了。” “你别伤心了。” 西泽忽然抱住她,但也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她受伤的翅膀。 可怀抱又很紧,紧的像是要把她勒进血肉骨血。 “奥萝拉,你不要死……” 奥萝拉头一次见西泽这么脆弱,有些呆愣,但很快又轻轻拍对方的后背,安抚他说,她活了下来,不会死了。 西泽冷静下来,松开了她。 为刚刚忽然拥抱她的唐突行为道歉:“抱歉……” 奥萝拉迅速说:“没关系。” 但又没再说别的。 她没接触过感情,与西泽的相处很快乐,可西泽提到那个欺骗他的女孩时,她有没有嫉妒的情绪…… 如果她真的喜欢西泽。 她会不嫉妒西泽身边出现过的女孩吗?而且他们听起来,就好像有那么点暧昧。 脑海又有一个声音在说: 如果你不喜欢,那你为什么会好奇,为什么会去问西泽喜不喜欢那个女孩? 奥萝拉纠结的趴在床上,垂着翅膀,神色凝重。 “在想什么?”西泽说,“你已经睡了三天了,身上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要站起来动一动。” 奥萝拉一愣。 她昏迷三天了? “我昏迷的时候,你……”话说到一半,她停了下来,“没事。” 西泽也没追问,安慰了奥萝拉,“别担心,你的翅膀会好的。” 奥萝拉点点头。 她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唯独翅膀最严重,但并不影响走路。 公主下床散散步,总是躺在床上也不好。 西泽在旁边煮饭:“这里已经下了结界,不会有魔鬼在来了。”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是浓浓的愧疚与自责,碧绿色的眼睛根本不敢直视公主。 奥萝拉走到西泽身旁,看着他:“西泽,你不要自责。” “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魔鬼的错。” 西泽握着汤勺的手在抖。 勺子贴在铁锅壁,发出铛铛铛的混乱声响。 奥萝拉握住他的手:“西泽,你看着我。” 西泽一惊,抬头看向公主。 奥萝拉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通红,像是哭了好多次。 忽然就想到了她迷迷糊糊清醒时,看到西泽留下的血泪。 实在没法想象,铁骨铮铮的英雄西泽竟然也会流泪。 她抬手西泽的下巴:“不要自责了,西泽。”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把魔鬼引过来的,也不是你让魔鬼来吃我的。” “这一切都是魔鬼的本性,咱们诺厄族人世世代代都与魔鬼为敌,每个诺厄族人都会想过,自己不幸死在魔鬼的獠牙下怎么办。” “诺厄族人有这种觉悟。” “我也有。” 西泽眼睫轻颤,轻轻呢喃:“奥萝拉……” 奥萝拉忽然觉得有些烫手,忙不迭松开,“总之,你不要自责了,这又不怪你。” “再说了,你还救活了我呢。” “你救了我一命。” 西泽望着奥萝拉。 碧绿色的眼眸好像有万千情绪,又像是什么也没有。 奥萝拉受不了这种气氛,她站起身,“我出去走走,不会出结界的。” 随即,夺门而出。 没走两步,忽然踩到一条丝带,系在花的根茎上。 她微微弯腰,勾起丝带,同时也看清楚了丝带上的字迹。 ——我愿意用一切换奥萝拉活下去。 奥萝拉神色微怔,站起身。 放眼望去,所有的话都系上了同样的丝带。 她想到西泽说过的话。 “……向着这片花海许愿,神明就会听到,如果运气好的话,神明还会帮你实现愿望……” 他用这种方式,在许愿,希望自己能够醒过来。 微风拂过,吹来馥郁芳香。 落日如地上鲜花般火红,似火一样在熊熊燃烧,以燎原之势,将眼眶熏的含泪。将胸腔烧的滚烫。 西泽轻轻扣门:“吃饭了。” 奥萝拉扭头,他清洗了一番,又是优雅而温润的绅士。 公主微微仰头:“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西泽走到她身边,看到她脚下的丝带,蹲下身,在公主面前,在丝带的另一面写上: 想要与奥萝拉长相厮守。 站起身,碧绿色的眼眸深情凝视着公主,温声说:“这是我想说的。” 奥萝拉脸发热,眼神飘向要落下的夕阳,却头一次被强势的西泽扳了回去。 “很抱歉,我当时没能保护你。”西泽自责说,“真的抱歉,如果有可能,我宁愿受伤的是我。” 奥萝拉抿唇:“没……” 话没说完,西泽的食指按在她唇瓣。 “但我也因此知道一件事。” “我无法失去你,奥萝拉。” “你愿意吗,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奥萝拉眨眨眼,拿下他的食指,在西泽提心吊胆的忐忑之中,笑了:“我也想象不到,失去你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西泽眼神慢慢亮了起来,在天地间陷入昏暗的前一秒,他亲吻了公主。 太阳羞涩的落下。 月亮爬出,又羞涩的躲进云层。 西泽脸红:“我,我会向国王提亲的。” 奥萝拉有点懵,还在回味刚刚那个吻,猛地听到结婚,忙说:“会不会太快了?我们可以,先相处相处?” 西泽想要说什么反驳,但最终还是尊重奥萝拉的意见。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过的很快,奥萝拉翅膀的伤口慢慢愈合,但却总会很疼。 而且被魔鬼抓破的翅膀,原本的洞越来越小,却无法完全拒绝。 奥萝拉趴在床上。 西泽在帮她上药,那些软软的像果冻一样的药水流淌过那个伤口,那个小孔。 “疼吗?” 奥萝拉摇头,双手抓在床单。 不疼,但每次都有种其他的感觉,想要被西泽好好抚摸。 翅膀忽然一凉。 奥萝拉身体一僵,感受到上面好像坠了什么东西。 西泽语气温和解释:“别担心,只是一个小环,可以压制一下疼痛。” 奥萝拉与西泽相处了两年,如今两人又确定了关系,自然是全身心的信任西泽,所以也没去追问。 况且,疼痛是真的减少了。 只不过。 “西泽……” 西泽嗓音低哑:“嗯?怎么了?” “你可以。”话题很羞耻,奥萝拉纠结了好久,好多天,在每次西泽给她上药的时候,她都在纠结。 可西泽已经是她的伴侣了,又何必顾忌那么多。 所以。 “你可以,摸一摸我的翅膀吗?” 西泽愣了下。 奥萝拉看到他羞涩的神色,觉得他有些可爱,反而又理直气壮了起来:“你已经是我的宝贝了,还这么守礼,你会让我觉得我很没吸引力的。” 西泽喉结滚动:“不是的。” 奥萝拉把翅膀递到他手中:“那你,摸一摸嘛。” 西泽垂下眼帘,遮住了泛着欲-望的碧绿色的眼睛,略显冰凉的手掌抚上了那双漂亮而圣洁的翅膀。 那些压抑的,早就在咆哮,在沸腾的欲-望喷涌而出,再也无法遏制。 西泽垂头吻了公主的翅膀。 奥萝拉没有拒绝。 小环坠上了铃铛,叮铃铃响了一整夜,与暧昧低哑的嗓音交缠,编奏出羞人的乐章。 奥萝拉不知道这种日子持续了多久,翅膀的伤一直没好。 提出想要回去,却总被西泽用“等伤好了,我们就回去”这种借口推脱。 后半段梦境里的她过得似乎是愉快与不愉快相交错,透着股浓郁的堕落气息。 而在梦境的后半段也格外模糊,似乎是有人想让她看清楚,有人在阻止。 但总归是与最初的梦境的相交。 公主在花海奔跑。 铃铛声乱响。 西泽跟在她身后。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 贪婪且下流。 再也没有当初那温柔与明亮。 蒙了层阴霾,从神坛跌落了一般。 “奥萝拉……” “离开……” “离开这里……” 这几句的原话。 “奥萝拉你要离开吗?” “你背弃了诺言,我诅咒你,永远也不能离开这里。” 奥萝拉奔跑的步伐停了下来。 铃铛声却没停。 她扭头看向西泽。 手中不知何时握了把匕首,在西泽追上来的时候—— 狠狠地,将匕首刺入了他胸膛。 西泽眼神错愕,他穿着白色衣袍,依旧是温润优雅的绅士。 可胸口被大片的血迹晕染,慢慢飘散开。 他轻轻呼唤: “奥,奥萝拉……” “我,我想……” 话没说完,便倒了下去。 倒在这片浪漫的花海之中,鲜血滋养着整片花海,染红了土地。 奥萝拉站在原地。 西泽睁着碧绿色的眼睛望着她。 一如她将死之际,睁着眼,望着想象出的西泽。 西泽说: 我想…… 想什么? 他最后要说的话是什么? 奥萝拉从梦中醒来,马车摇摇晃晃,而青年并不在马车里。 她撩起帘子,熟悉的芳香扑面而来。 公主神色微怔。 这种幽香,与青年每晚点燃的药水一样。 马车停了下来。 没有人敲门,也没有人给她开门。 寂静的就好像这里只有她一人。 奥萝拉沉默了会儿,将梦境里的记忆整理一遍,握住了小巧的弩,推开一丝丝缝隙,没见到人。 却听到了青年的声音: “我不会伤害您的,公主。” 马车门打开。 青年眉眼冷冽,立在那里,衣袍如海浪般翻滚。藏着无尽的危险。 奥萝拉下了马车,脚踩到松软的土地,瞬间被花香洗礼,她立刻收回了脚,又重新回到了马车里。 青年逼近一步:“您在怕什么?” 奥萝拉蹙眉:“我没怕……” “是吗?”青年浮现了淡淡的讥笑。 “是的。”奥萝拉肯定说,“西泽。”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眉眼。 青年就是西泽。 明明想到了记忆应该会有消除疑惑,但如今反而更加疑团重重。 青年毫不意外被猜到身份。 “您想起来了,殿下。” 祂现在原地,胸前仿佛又破了个大洞,猩红血液汩汩流出,染红了白色衣袍。 花香飘过,带来青年似是平静,似是委屈的话语: “那您还记得,您在这里杀死了我吗?” 第87章 08 我不会信奉你这种虚伪的神明 您在这里杀死了我。 记忆依然是碎片化的形式。 尤其是梦境模糊的后半段, 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不然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杀死西泽—— 当然,如今看来。 西泽是不是西泽还另说。 奥萝拉与青年相望。 青年向前一步,站在马车边缘, 碧绿色的眼眸浮现出了丝戾气, 很快又掩饰住。 “您要再杀我一次吗?” 奥萝拉并不怎么喜欢随便杀人, 而且现在自己显然不占优势:“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青年垂眼:“因为我,不是那位英雄西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英雄这个词从青年嘴里说出, 说不清的嘲弄。 奥萝拉在青年逼近的时候, 就不自觉的缩了缩脚, 拉着裙摆, 把脚藏起来。 花海的幽香与曾经的回忆侵袭过来,让奥萝拉有一瞬的失神, 肌肤都开始滚烫起来。 青年进了马车。 关上了车门。 马车又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奥萝拉朝角落躲了躲,隔着车窗, 能够看到长的超过人类平均身高的花海。 青年凑到她身边:“它之前只到脚踝高。” 奥萝拉又离青年远了些, 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思绪有些远—— 昨天青年说要去求祂。 她在想是需要身体做筹码,那一会儿心情浮现的,她以为是麻木。 实际上是早就与青年发生过更加亲密的关系, 抱着睡也睡过的心理, 以及—— 某些无法言说的少女酸甜心思。 见了鬼了。 她喜欢西泽,为什么要杀了西泽? 是因为西泽不是西泽,因为欺骗? 青年清凌凌的腔调忽远忽近, 有些空灵:“这片花海低垂的时候,能够让人一眼便看到爱人。” 奥萝拉微怔:“那现在呢?” 青年漫不经心:“谁知道呢?” “也许是在迷茫之中,寻找爱人吧。” 奥萝拉选择跳过情爱话题:“你不是西泽……” 青年讶异:“你不是已经原谅我这件事了吗?” 奥萝拉:“……” 不,这她没想起来。 青年抿唇, 半晌,嗤笑了声。 语气嘲弄:“好样的。” 奥萝拉选择沉默。 这句话显然不像是对她说的,所以她贴心的保持沉默,给青年留下一点空间去自我调节情绪。 不过青年情绪走的很快。 或者说,是掩藏了起来。 奥萝拉不由得问:“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温柔却保持疏离的西泽。 如今冰冷到近乎冷漠的青年。 就连长相也不是完全一样。 西泽的长相并没有青年这么冷冽。 祂说:“都是我。” 奥萝拉眨巴眨巴眼,盯着祂。 青年挪开视线:“没那么温柔。” 真实的模样,没有身为西泽时那么温柔。 祂坦诚以后,又迅速补充:“但面对你,我永远温柔。” 奥萝拉心脏乱跳,这种克制不住的少女情怀让她有些无法直视青年。 于是她想到了她杀死过西泽,又淡定了下来。 牵扯到人命,情-爱就变得莫测。 奥萝拉小心询问:“我为什么……嗯,了你?” 特意跳过“杀”这个字。 仿佛说出都会有代表着不详。 青年脸色粉红,眼神飘忽,羞涩的给了个答案:“你馋我身体。” 公主:“……” 想哪里去了?! 大概是奥萝拉脸色过于复杂,青年明白过来,平复了苏醒过来的恋爱脑,淡淡说:“谁知道呢?” “诺厄族并不安全,留在圣地对你也是一种保护。” “你想要回去,我想让你留下。”青年停顿了下,“这可能就是我们的矛盾吧。” 奥萝拉狐疑:“就这么简单吗?” 青年:“不然呢?” 祂眼睫垂下,忧伤而落寞,“你不喜欢我,想要离开,又不信任我,最后拿刀杀掉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语气透着无限可怜。 奥萝拉有点心虚。 青年继续说:“我是神,只是受了伤,所以没死掉。” “但你想要离开,我送你回了诺厄族的圣地。” 奥萝拉自动补全剩下的剧情。 因为喜欢她,所以主动接近她,主动提出做替身,而且还有那些治病的药。 药…… “为什么这种药有成-瘾性?” 青年淡淡:“没有成-瘾性。” “只是你伤没好,所以离不开这种药。” 奥萝拉心说,自己伤早就好了。 但见青年笃定的模样,便没有再开口。 毕竟,那个小孔没有愈合,说不定也是个问题。 马车停了下来。 青年打开马车门,那间小木屋还一如离开时的模样,但确实藏在浓密的花海之中。 “你看,奥萝拉。” “你当时说要陪着我,却又说要离开,如今又固执的想要回来。” 奥萝拉的心提了起来,更心虚了,甚至有些不敢听青年接下来谴责的话语。 青年望着公主,微微叹息:“你真的好善变。” 奥萝拉:“……” 她再次选择沉默,跟在青年身后进了木屋,回头看了眼,发现只有那名侍卫,献花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献花人……” “对了,还有诺厄族会有危险,是什么危险?” 青年把她的疑惑解释清楚。 “也就是魔鬼卷土重来而已。” “那个献花人不是我安排的,他……”青年讥笑,“他想要你想起来某些事。” 故意将花献给国王,引奥萝拉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拼命将一切拉回正轨。 公主:“什么事?” 青年:“能够杀掉我的事。” 奥萝拉心想,她得是多厉害,才能杀死神?更何况,之前刺了一刀,也没杀死青年。 反而…… 反而青年放她离开,甚至把她送回了诺厄族的族地旁边。 奥萝拉不知道,青年挨了一刀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她送回去,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重新出现在她身旁,帮她疗伤…… 她把这些事放在一旁:“魔鬼卷土重来,诺厄族会有事吗?” 献花人的出现,让青年意识到偷偷监视祂的人已经对祂动了杀心。 祂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十分坦白:“不会,他们不会有事。” 奥萝拉歪歪脑袋:“真的吗?” “我是神,知晓未来。” 青年语气淡淡。 碧绿色的眼眸深深注视着公主。 “他们,无伤亡。” 奥萝拉放心了。 忽然又意识到什么… 他们,无伤亡。 但青年却固执的让她留在花海圣地,说是要保护她。 所以,她会受伤,还是会死? 公主看向青年。 青年垂着眼,没有看她,“我之前煮了玉米粒,你吃一点,垫垫肚子,我去给你做饭。” 奥萝拉本来只是猜测,可看青年这个模样,那几分猜测就变成了肯定。 她抿抿唇,坐在干净而柔软的床上。 她应该为自己的死亡感到绝望,最起码应该难过或者伤心。 但此刻更多的确实遗憾。 遗憾没有好好陪伴国王,遗憾自己刚刚长大还没能成为父亲的骄傲,遗憾她没能多陪伴国王与凯伊几年。 偏偏还要让最爱自己的人为她送行。 奥萝拉眨眨眼,眼睛干涩,没有泪水。 她看着不远处正在生火煮饭的青年,走到青年背后,抱住祂:“你会骗我吗?” 青年身体一僵:“不会。” “我从没对你撒过谎,奥萝拉。” 奥萝拉没回话,只想抱着青年,不想要去探究梦境模糊的后半段,也不想去追究他们到底为什么决裂。 ——真的是因为“一个想回,一个想留”,便举起屠刀吗? 这些她统统都不想要追究,她只能抱着青年,抱着这所谓的神明,在她尚且活着的这段时光。 公主问:“你有什么遗憾吗?” 青年:“以前没。” “以后呢?” “运气好的话,以后也没有。” 铁盆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冒泡,青年握着汤勺的手绷出青筋,在毫无意义的搅拌着开水。 忽然之间。 祂丢下汤勺,嗓音不复往日的清冷,含着浓郁的情-欲:“奥萝拉,我没有人性的。” 祂似是委屈: “总是这样克制,好艰难的。” 奥萝拉:“……” 她立刻松开青年,后退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 青年的表情是真的委屈了。 奥萝拉挪开视线,不去看青年。 怎么会有总想着那种事的神? 太龌龊了! 晚饭是口蘑鲜虾汤,味道很鲜。 青年没再掩盖神明的身份,当场让死去的虾表演了一个主动脱掉虾壳。 奥萝拉一遍觉得太残忍了,一遍又忍不住眼巴巴盯着虾仁。 “你不是神吗?怎么会做饭?” “可以学。” 奥萝拉疑惑:“你又不吃饭,学这个做什么?” 青年侧头,碧绿色的眼眸如星星般,弯出了个柔软的弧度:“讨你欢心。” 奥萝拉微怔,热气爬上脸颊。 青年眨眼:“你脸红了,奥萝拉。” 公主恼羞成怒:“吃饭。” “哦。” - 诺厄族领地,皇宫。 侍从守在书房门口,莫名感受到一股凉意,汗毛直立,像是遇到了天敌那般,但很快这种古怪的感觉就消失了。 而在书房内。 国王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的翻看着薄薄的两张信。 他对面站着一位身穿黑袍的男人,身形高而壮,但看不清楚脸,只能听到他浑厚的嗓音。 “真不知道这么你帮他们做什么,等他们知道了真相,也不知道会不会感谢你!” 国王依旧皱着眉看信,纸张都被捏出了褶皱,闻言头也没抬,随口回:“我不是帮他们,我只是为了保护奥萝拉。” 穿着斗篷的男人撇撇嘴:“真是当爹当上瘾了。” 国王这次抬头了,面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炫耀道:“嘿,你就是羡慕,羡慕没这么贴心的女儿。” 男人张了张嘴,想反驳,后来又觉得这话说出口就太扎心了,索性闭上了嘴巴。 毕竟……确实挺羡慕的。 国王又看了会儿信,眉头又皱了起来:“西泽是疯了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看他挺快乐的。” 男人吊儿郎当的耸肩,随手拿了个橙子,指头从斗篷里露出来,形状有些古怪,像是动物的爪子。 国王猛地拍了桌子,怒道:“快乐?建立在无数生命之上的快乐吗!?” “他想要权力,金钱,地位,我什么没有满足他!?” “现在和我玩这一套?” 男人带着皮咬橙子,含糊不清:“人的野心是没法满足的。” “你给的再多,能超过国王的位置?” 他见国王是真的在生气,不由得有些新奇:“你在生气什么?” 国王斩钉截铁:“一定是他对奥萝拉出手的!” 男人悟了。 身为女儿奴,能这么生气,当然是因为是女儿了。 “你准备怎么处理西泽?” “是让他身败名裂,还是偷偷摸摸的处理掉?” 国王陷入沉思:“你有信仰崩塌过吗?” 男人把最后一口橙子吃完,又舔了舔手指:“当然有了。” 国王看他。 他说:“你来做国王的那天,我的信仰就崩塌了。” 国王想要骂他,但见他神色透着些认真,耐下心:“那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男人撇撇嘴:“能有什么感觉?想弄死你,同归于尽算不算?” 国王:“……” 他应该问一个正常人的。 但国王最终放下信,走到窗户旁,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似乎能够看到街道上诺厄族人含着喜色互相唠叨着鸡毛蒜皮的平淡幸福,仿佛能听到他们愉悦的笑声。 而高耸在广场上的雕塑,眼神怜悯而仁慈,却也透着说不出的肃穆。 国王说:“算了。” “把西泽偷偷杀死吧。”他说,“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当过英雄,救过族人,也值得被人们记得。” “只不过,后来迷失了。” 迷失在繁华之中。 活在了纸迷金醉的世界,早就不是那个赤忱的,能够毫不犹豫拒绝他赐予的金钱地位,且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男人说了声好,但随即又说:“不保证能够完成任务。” 国王眼神微眯:“我养你们……” 男人举起手,无奈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养着我们。” “可西泽也养着一大批魔鬼,其中很多只会打仗,又皮厚,又没脑子的……而且,不知道他怎么训练的,竟然都不怕死!” “竟然会有魔鬼不怕死!这简直不合逻辑!” 最怕碰到没有软肋的亡命之徒。 国王感到棘手,“去杀了他吧,尽全力杀了他。” 男人说好,拉了拉斗篷帽子,准备离开。 忽然又听到国王说的话。 “注意安全,如果打不过,就跑吧。” “魔鬼不是最擅长逃亡吗?”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认真的国王,沉默片刻,在口袋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了手绢,假模假样的擦了擦泪,感动到:“我的信仰又回来了!” 国王冷漠:“滚。” 男人撇嘴:“真无情。” - 皇宫里的事情,奥萝拉不知道。 她只知道吃完饭散散步,就可以准备上药睡觉了。 以前因为青年的威胁而对青年感到抵触,甚至厌恶。 但如今想起了记忆,还多了些的少女情怀,那些酸酸甜甜,充斥在心口挥之不去的情感。 奥萝拉实在不想要青年帮她上药。 ——上药的景色也太过羞耻。 就在奥萝拉纠结的时候,青年拿着药瓶进来了,照例点燃了药水,幽香弥漫在小木屋。 说实话,奥萝拉对这个香味已经分辨不太出了。 药水燃烧的香味与花的幽香完全一样,处在花海之中,药水燃烧的味道似乎也被遮掩几分。 青年将药剂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淡淡说:“你自己上药吧。” 奥萝拉微怔:“你不帮我了吗?” 青年冷漠:“我没有人类能吃苦的优秀品质。” 这种能看,能摸,不能吃的痛苦,祂可不想再承受了。 奥萝拉和青年对视,显而易见感受到对方的暗示,并且非常明显地读懂了青年的潜在邀请。 这个神一定是在春天诞生的。 绝对是在春天。 怎么能总是想这种事呢? 青年把药剂留在了这里,迈着脚步,慢吞吞的走出了卧室—— 慢的就像是给奥萝拉叫住祂的机会。 奥萝拉抿唇,怪只怪她太过腼腆,实在说不出口。 打开药瓶,把药水倒在手上一些,软软的触感格外熟悉,像是在那里摸过一样。 在哪里呢? 思索了好久,实在想不起来。 奥萝拉把药剂倒在了翅膀上,像果冻一样的药水活了过来,爬上了她的翅膀,自动涂抹在每处伤口。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的全身,好像没有特别的强烈,但又格外强烈—— 归根结底。 是因为缺少了青年的抚摸。 奥萝拉在床上翻来覆去,觉得热,踢开了被子,闻着药水的香味却完全没法进入睡眠。 这是多么有心机的神! 肯定是料到了她想起记忆,会辗转反侧,会回想曾经暧昧的记忆,所以才故意留下药剂,离开的潇潇洒洒。 简直可恶! 奥萝拉一直睁眼道后半夜,药水都快要燃烧没了。 实在忍不住翻身起床,蹑手蹑脚的溜到青年卧室门口,准备隔着门缝看一眼,只要青年睡着了,她就离开! 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正巧能够看到青年。 祂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手中的铃铛,没有发出铃声,可奥萝拉反而听到了靡靡之音,听到了引诱她踏入极乐的乐章。 青年的领口没有向往常一样系的整整齐齐,反而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形状优美,宛如蝴蝶羽翼般的锁骨,甚至隐约可以窥见更加诱人的景色。 奥萝拉看了两眼,立刻转身贴着墙壁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是个淑女。 怎么能做偷-窥这种事?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太不淑女了。 公主决定,今晚这件事就当做神不知鬼不觉,大不了就是熬个夜…… 想通之后,抬脚就准备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青年淡淡问:“看了那么久,这就要走?” 奥萝拉端着公主的架子,倨傲说:“这是你主动邀请我的。” 青年见她强撑的可爱模样,不自觉勾起浅笑:“是,我主动邀请你的。” 祂晃了晃手中的铃铛,里面没有发出声音,“想听铃铛响吗?” 奥萝拉原本有些犹豫,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又故作深沉,深思熟虑的一番。 青年就站在门口耐心等待,像是等待被宠幸一般。 奥萝拉被这种想法逗笑了,向前走了两步,“如果我说不呢?” 青年想了想:“那我,只好求你可怜可怜我了。” 祂抬手试探性的搂住奥萝拉,见公主没有拒绝,忐忑的心落了下来。 “奥萝拉,我喜欢你。” 青年在她耳边说。 铃铛挂在了翅膀上,叮咚作响,偶尔和缓,偶尔急促,跌宕起伏,且绵延不绝。 翌日。 奥萝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了,也不知道死睡了多久,疲惫之中又透着点舒服。 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想动。 青年喂她吃了点东西,也陪她躺着,单手搂着她,让她依偎在祂怀中。 奥萝拉望着木质的天花板,上面用鲜花装饰着:“我想要回去了。” 青年:“……” “你真的好善变。” 奥萝拉理不直但气壮:“如果我没失去记忆,我就不会再来这里。” “要怪就怪那个消除我记忆的人吧。” 青年:“……那个人,是我。” 奥萝拉猛地坐起身:“为什么?” 青年搂着她的腰:“你讨厌我,讨厌的要杀掉我,抹掉记忆对我们都好。” 奥萝拉觉得扯淡。 “你凭什么私自对我的记忆动手?” 青年抿唇:“对不起。” “是我自作主张了。” 认错认的实在太快。 道歉道的又实在太过真诚。 奥萝拉的怒气都没地撒出去,只好闷闷不乐的又躺了回去,掐了青年的腰一下。 青年目不转睛,认真看着公主。 “你要负责。” 奥萝拉:“??” “你是变-态吗?” 哪里有人被掐一下…… 哦不对,祂不是人。 “这就是总是克制的后果。” 青年语重心长,“所以做事一定要随心所欲。” 说完,眼巴巴的望着奥萝拉,似乎是在找寻赞同。 祂见奥萝拉没有说话,便只好用实际行动去找赞同了。 虽然过得相当堕落,但在第五天的时候,奥萝拉还上了马车,带着青年,一同回了诺厄族。 说服青年的理由是: “我们还要结婚呢,不回去。你怎么能征得国王的同意,又怎么能娶我?” 这个理由,青年完全没法反驳,甚至还被奥萝拉答应结婚的事情冲的头昏脑涨,只余下旁人无法体会的快乐。 马车仍然走的很稳。 赶车的还是带来的那个绿眼睛侍卫,他面无表情的赶着马车,仔细瞧瞧,能看到马被驯服,以及恐惧。 奥萝拉撩起窗帘,花海越来越远,隐藏在花海之中的小木屋完全见不到踪影。 青年从背后搂着她,“你喜欢这里吗?” 奥萝拉:“挺喜欢的。” 这句是实话。 这里的景色很好,花也很好看,日出日落都格外的壮观。 青年嗯了声:“那就好。” “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奥萝拉笑了:“这不可能的,我还要留在诺厄族呢。” 她毕竟是公主。 但转念一想,公主又有什么用? 在青年口中的未来,她不还是要死的吗? 大概是她的情绪变化太明显,青年安慰她:“别害怕,奥萝拉,你不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奥萝拉:“嗯??” “可以吗?” 青年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当然可以,我是神啊。” 奥萝拉眨眨眼:“可我以为每个人的寿命都是已经标好的,怎么能随意改动呢?” 青年强调:“我是神。” “我可以改。”祂难得流露出几分孩子气,“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奥萝拉笑了,缩在祂怀中:“嗯。” 青年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奥萝拉眉眼弯弯:“好。” “奥萝拉……” “你想要追求刺激吗……” 奥萝拉一愣:“??” 不知道是走到了那个路段,马车开始颠簸起来,摇摇晃晃,似乎快要散架,而外面赶车的侍卫早就消失不见。 回到诺厄族族地已经说第二天的中午了。 奥萝拉坐在马车里,离青年远远的,完全不想要理会祂。 青年神色委屈:“奥萝拉……” 奥萝拉恼怒:“你不要喊我!” 怎么可以那样玩? 那么过分! 而且外面还有守卫……虽然后来才知道守卫早就离开了,可那是后来啊! 青年委屈看她,忽然之间,变回了似果冻的模样,溜到了奥萝拉手边蹭了蹭。 “不要生气了,奥萝拉。” 奥萝拉很想不理会祂,但团子似的小果冻实在太过可爱,尤其是祂伸出的两个触角,她看的心都化了。 早就忘记青年曾说过,捏这个果冻似的透明团子,就等于捏祂本体。 此刻的公主握着青年完全不想要松手,轻轻戳了戳,看着上面荡起水纹,又忍不住捏了下。 整个透明的小团子变得粉粉。 发出呢喃似的,害羞的嗓音:“奥萝拉……” 马车忽然停了。 奥萝拉透过车窗看到了皇宫,见到国王的欣喜冲淡了对小团子喜欢,忙不迭跳下车—— 青年似乎沿着她的手掌钻进了衣服里。 不过这也没什么。 就是在手臂上而已,奥萝拉没在意,兴冲冲的那些超越人类平均身高的花朵:“父王。这是我给你采的,特意送给你,好看吧?” 国王拿着花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好看好看,比任何花都好看!” 奥萝拉也跟着笑,只不过笑到一般,表情有些古怪,咬牙切齿的呵斥了声青年。 国王没听清:“你说什么?” 奥萝拉故作无辜:“?什么?” 那一声太含糊了,国王也当做是听错了,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奥萝拉脸色微红:“哪里快了……” 她捂着脸咬牙:“坐马车太累了,我想要快点回房间休息。” “等晚上我再和您一起吃饭,好吗?” 国王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奥萝拉快步回房,都没能和凯伊说几句话,把门关好上锁。 手伸到背后去拽趴在她蝴蝶骨上的小东西:“你是什么神啊?怎么这么……不要脸!” 青年被拽了下来,扔在床上。 浑身粉粉的,像喝了假酒,晕晕乎乎,醉醺醺的。 见到祂这副略显可爱的模样,奥萝拉一肚子训斥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 她磨磨牙,“我要一个月不和你睡觉,但你还要每天给我上药!” 即便是一个果冻的形态,也能感受到青年如遭雷劈,睁大眼睛的呆滞模样,仿佛在控诉她的残忍。 奥萝拉心情好了许多。 她伸手又摸了摸后背,总觉得那里还有些黏。 其实青年也没做过分的事,只是从手臂游到了后背—— 在她照镜子看到后背上的吻痕之前,她是这样以为的。 于是,原本说好的一个月,变成了两个月。 青年清冷外表下的委屈和难过都要溢出来了。 奥萝拉无动于衷。 但是没等到两个月,甚至在她回来第二天就出事了。 魔鬼成群结队的打了过来。 诺厄族领地的结界被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传遍了整个诺厄族领地。 而最为人震撼的是—— 率领这群魔鬼攻打诺厄族的是那位备受诺厄族人爱戴与崇拜的西泽。 奥萝拉想到青年说过的话。 关于西泽。 活着。 活的很好。 拥有十几个情人。 不知道怎么说,如今这个场景,奥萝拉这个对英雄西泽并没有太多感情的人,也觉得难受。 说不上来的难受。 曾经的英雄,如今依旧受人尊敬与爱戴的英雄,他们甚至还为这位英雄建了雕塑,如今却告诉他们,这位英雄早就背叛了他们,早就投靠了魔鬼的阵营。 奥萝拉站在角塔,能够看到广场上激愤的人群,平日里温和而热情的人们脸上满是恼怒,嘶吼着推翻了英雄西泽的雕塑。 与这个雕塑倒下时发出的巨大声响一同传来的,是结界破碎的响声。 国王重新穿上了盔甲,拿起了宝剑,再次成为了驱魔者。 凯伊陪在奥萝拉身旁,“别担心,殿下。” “陛下曾经可是最出色的驱魔者,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你说的对,我们会没事的。” 奥萝拉安抚:“相信我,凯伊,不会有事情的。” 凯伊死死拉着她的手,最终却松开了:“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好好照顾你的……” “你已经把我照顾的很好了。” 哪怕是亲生母亲,恐怕也不能比凯伊做的更好了。 她吻了吻凯伊的脸颊:“他们都会平安回来的。” 诺厄族的族地并不是特别的大,也不想封建王朝那样,拥着无数领地,划分出好几种势力。 诺厄族藏在森林之中,躲避人类,也躲避魔鬼。 如今遭受到侵袭,老弱妇孺全部躲在已经有十年没有使用过的避难所。 而有能力的,身强体健的都拿起了武器,保护这片土地,保护他们的亲人。 奥萝拉带领老弱妇孺躲在避难所—— 她原本是想要跟国王一起去战场的,但青年说: 这场战争,除了她别人都没事。 虽然青年也说了,可以救活她。 但让一个人死去的人起死回生,谁知道会需要多大的代价。 奥萝拉不敢去赌青年付出的代价,索性就留在避难所,保护这群老弱妇孺。 幸运的是,即便是避难,他们脸上也没有太多的恐慌与痛苦—— 或者说,他们故意淡化这种恐惧。 年老的长者说起曾经的躲在避难所的趣事,逗得那些小孩子哈哈笑着,缓解了许多的不安。 避难所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用担心被发现,更何况,战士们还在前面奋战,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遇到魔鬼—— 可偏偏,遇到了成群结队的魔鬼。 就像那天在花海里的那样。 留在这里保护老人,妇女,儿童的侍卫并不是特别多,虽然都是精英,但寡不敌众。 奥萝拉挡在他们身前。渐渐感受到吃力。 与那天在花海里的情景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青年在她身边—— 在她身边,冷眼旁观。 奥萝拉眼皮一跳,好像掉进了冰窖。 她望着青年,青年也看着她。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总是含着深情的碧绿色眼眸,如今情感很是复杂。 可奥萝拉根本没有心思去分别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感,她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冰冷。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为青年找了个借口: 也许是因为祂是神明,所以不能随便干预人类的战争呢? 但有个魔鬼要攻击小孩子,青年抬手便消灭了那个魔鬼,却冷眼看着她孤军奋战。 奥萝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想,也不是孤军奋战,毕竟旁边那么多优秀的士兵。 她杀掉一个魔鬼。 体力已经开始不支。 胸腔却被各种情绪填满,只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 魔鬼站在了青年身边,没有攻击青年。 奥萝拉背对着青年,专心致志的击杀魔鬼—— 魔鬼的数量正在减少,已经能够看到曙光了。 可就在这时。 站在青年身旁的魔鬼忽然对奥萝拉发起攻击,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刻。 奥萝拉的左边肩膀被贯穿,忍着疼,杀掉这只魔鬼。 她看着神色归于漠然的青年,忍不住开口:“你说,你会救我的。” 但你的救,只不过是冷静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她受伤。 电光火石之间。 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在花海之中,想起来再花海被魔鬼攻击。 那群魔鬼撕咬她时。 青年就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她被那样对待,等到她奄奄一息时,才出手赶走了魔鬼。 然后抱着她,紧接着,就是记忆之中深情的模样。 真的好虚伪。 怎么会有这么虚伪的神。 还抹去她的记忆,把她耍的团团转。 奥萝拉捂住肩膀的伤口,让凯伊简单包扎了下,这么深的伤,应该很痛的,但她却麻木的没有任何感觉。 她站起身,对凯伊说:“我出去看一看,你留在这里。” 凯伊担忧:“公主……” 话还没出口,奥萝拉就站起身离开了。 奥萝拉走在前面。 青年跟在她后面。 就像之前梦境里的那样,她不停的跑,身后的怪物不停的追。 是的,怪物。 奥萝拉心想,青年不是神,是一个披着漂亮皮囊的怪物。 祂可以一边说着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却又可以冷眼看着她死亡。 也许是报复吧。 报复她杀了祂一次。 ——为什么杀怪物,她也想起来了。 因为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如此虚伪的混蛋关在小木屋里,所以想要逃离。 在得知怪物真正面目后,祂将她关起来这件事,性质早就变了。 不是为她好。 而是想要囚-禁她。 所以她杀死了她。 奥萝拉停下脚步:“你不要跟着我了。” “我不需要你来救我。” 她说。 怪物也停了下来。 “奥萝拉……” 祂仍然是那种清冷之中带着温柔的腔调,听着令人反胃。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奥萝拉说,“你离我远一点。” 她又开始走起来,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如果她挺不过去,也能够在死之前见一面国王。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但是,神明先生。” “我祈求你,可以不要跟着我了吗?” “我想要死在一个没有干净而温柔的地方。” “你不属于我所渴求的” “我也不会信奉你这种我神明。” 青年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奥萝拉展开翅膀,没有外理会青年,向着战场飞过去。 真是奇怪。 明明避难所赶过去了那么多魔鬼,怎么这条街道上没有一个魔鬼的影子呢? 这不合常理。 奥萝拉蹙眉,想着出现这种情况的无数可能,但最迫切的还是要找到国王。 近了。 就在前面。 英雄西泽果然与雕塑上一模一样。 战场的形式僵持着。 他指着国王:“你们说我是叛徒,说我叛变了魔鬼,那你们呢!?” 他抬手一挥洒,大笑几声:“你们奉一个魔鬼为国王,不觉得可笑吗?” 粉末在空气中漫延。 国王握着剑的手变成了某种奇怪的爪子,额头长出了犄角,耳朵变得又长又尖。 总之,不管怎么看都不是诺厄族人的模样。 奥萝拉愣在原地。 当然,愣住的不止她一个。 整个战场寂静的都只能听到魔鬼的讥笑。 国王似有所感,与公主对视,手忙脚乱的遮蔽自己与众不同的容貌。 英雄西泽看到了她,“哦,我们亲爱的公主来了!” 他扯出残忍的笑容:“公主殿下,你认贼作父这么多年,知不知道,这位国王陛下,是杀了你父亲而上位的?” 第88章 结局上 说好了永远在一起 奥萝拉实际上有点懵。 不不不, 是非常懵。 怎么会有这么一天,刚好把所有苦难的事情聚集在一起,遭受着亲情与爱情的双重打击。 以为当下就是最不幸的事情, 但却拥有更大的不幸。 奥萝拉还没从国王就是魔鬼的打击之中回神, 就又听到“国王杀死了她父亲”这种匪夷所思的话语。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已经恢复成魔鬼模样的国王—— 后者又是担忧她身上的伤, 又不敢与她对视,最终只能弱弱的用一个粗犷但低沉的声音小声解释:“没有的, 奥萝拉, 我没有杀死你父亲。” 可这句话, 也相当于变相承认自己就是魔鬼。 英雄西泽冷笑:“没有杀死?” “没有杀死你怎么能名正言顺的当上国王!?” 他对着都很懵逼的诺厄族人大声说:“你们都忘记曾经的国王她吗?他可是最厉害的驱魔者, 怎么忽然就受了伤回到族地继承王位,当年的王后, 怎么就那么巧妙的受了伤,不治而亡?” 奥萝拉对王后几乎没有印象——王后在生下她不久就去世了——自从她有记忆以来, 都是与国王在一起。 英雄西泽还在慷慨激昂的演讲: “这都是是因为这位狡诈而阴险的魔鬼, 为了更好的坐稳王位,把所有熟悉国王的人全部杀掉!” “我因为发现了魔鬼的秘密,只能被迫离开诺厄族,有家而不能回, 在在外漂泊!” “当然, 我加入魔鬼的阵营也不是为了入侵,更不会将屠刀挥向同胞!” “我回来,是为了揭穿魔鬼的面孔!为了避免你们再受到欺骗!” “你们还要拿着屠刀指望我吗?” 看到那些士兵们的犹豫, 他趁热打铁:“大家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我回来是为了杀死这个欺骗你们的魔鬼!” 英雄西泽向前走了一步。 奥萝拉呵斥:“站住!” 英雄西泽冷笑:“怎么?公主认贼作父就算了,如今还要维护魔鬼吗?” 奥萝拉向前走了两步, 站在国王身边,黑白分明的眼眸注视着英雄西泽,像是能够把他所有的阴谋诡计全都看透。 公主提高声音说:“我并没有维护魔鬼,也不会包庇任何一个伤害诺厄族人的魔鬼——” “当然,伤害我们族人的,不管是人还是魔鬼,都不可原谅!” “但是西泽先生。” 她念出“西泽”这个名字,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了那双碧绿色的眼眸。 温柔,澄澈,剔透。 或者是贪婪,下流。 最终都归于了冷漠。 奥萝拉面色不显,冷静说:“西泽先生,诺厄族的领地不允许凶残且毫无人性的魔鬼踏足,诺厄族的人可以相信你,也欢迎你回来,但请你让你的魔鬼军团离开诺厄族的领地!” “如果你想要借此,带领魔鬼军团进入诺厄族领地,没有一个诺厄族人会允许!” 那些握着刀保家卫国却因为一系列反转而变的犹豫的士兵再次握紧了刀,警惕的盯着对面的魔鬼。 英雄西泽眼中闪过暗光,又笑着安抚大家:“当然,我当然不会让魔鬼进诺厄族的领地。” 有些魔鬼开始不满。 大多数魔鬼都处在熊孩子阶段,哪里是那么容易掌控的——像国王这种,能够伪装起来与人类无异的终究是少数。 奥萝拉接着说:“你可以进来,你进来以后,诺厄族的结界会再次撑起来。” 英雄西泽要说什么。 奥萝拉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这次的结界,要由所有诺厄族人撑起来,每个人都是结界的守护者。” 英雄西泽脸色微变。 他和魔鬼做交易,最初是想要占领诺厄族——国王给他的赏赐是很丰富,但再丰富哪里有国王的位置高?更何况这个国王还是个魔鬼! 这本来是可以很顺利的。 因为国王是魔鬼,所以他既能够抢占国王的位置,又可以名正言顺。 但再名正言顺,也无法否认他与魔鬼做交易这件事! 奥萝拉说可以让他进去的时候,他心中还有些暗喜,因为这样不仅能够抢占王位,还能够摆脱这群魔鬼—— 但由诺厄族的所有人设置结界,相当于削弱他权力,而最重要的是: 他在攻打诺厄族之前,就与追随他的魔鬼们商量好对策,商量着如果攻打出现意外,他可以先假意进入诺厄族领地,等之后再偷偷把他们放进来。 可现在呢? 如果真由诺厄族人设置起结界,那群魔鬼保不准会以为自己受到了欺骗。 但奥萝拉提出的要求,他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 已经有魔鬼在闹了。 “西泽,不能让他们设置结界,如果设立结界了,我们怎么办?” “你答应……” 出声的是个娇滴滴的女魔鬼,在西泽眼风扫过来的时候,委屈的住了嘴。 旁边还有几个女魔鬼,都是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也有几个麻木的准备听从英雄西泽的安排。 国王——哦,不对,他被揭穿了身份,现在是魔鬼雅诺,见奥萝拉没有浮现出厌恶以及仇恨的情绪,甚至眼神交流时还带着些许的安慰,绷紧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质问眼前的英雄:“我可以把王位让出来,但这个王位不可以给你,西泽先生。” 英雄西泽脸色微沉。 雅诺继续说:“我在几天前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这位看起来大义凛然的英雄,与魔鬼做交易……” 英雄西泽打断他:“我与魔鬼做交易是为了揭穿你的真面目!” “倘若我什么也没有的回来,恐怕还没有进族地就被你杀死了吧!” 雅诺冷声:“我会不会杀死你这件事另说,但你说是与魔鬼做交易,实际上也不过是去奴役那些被你驯化的女魔鬼——” “你这种人品低劣的人,不配为诺厄族人,更不可能成为带领诺厄族的国王!” 奥萝拉想到青年说,西泽有十几个情人。 又想到魔鬼大多都不怎么聪明,甚至有些过分天真与单纯。 奴役女魔鬼…… 英雄西泽冷着脸:“你这么污蔑我你有证据吗?” 他又问诺厄族的人们: “你们相信他的话吗?他可是一个魔鬼!” 奥萝拉:“他是魔鬼,但他也从没有做过伤害诺厄族的事。” 雅诺愣了下,没想到奥萝拉会为他说话。 英雄西泽讥讽:“公主殿下与这位魔鬼还真是父女情深啊,对着自己的杀父仇人都这么温柔!” 因为失血过多,奥萝拉脸色有些苍白:“你这么污蔑他,你有证据吗?” 话语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奥萝拉对着诺厄族人说:“他能为了一己之私对魔鬼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未来也能够为了自己将屠刀举向同胞!” 正在英雄西泽准备反驳的时候—— 那些早就唯他是从的魔鬼们,脑海忽然一凉,好似清明的过来,意识到自己曾经多么卑微的去爱这个人渣。 原本剑拔弩张的战争气势,忽然转变成了一场道德剧情。 有些魔鬼想要浑水摸鱼,偷偷攻击诺厄族人,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奥萝拉眼前发黑,魔鬼与人类的脸庞都近乎畸形的扭曲,一圈一圈勾勒出黑色的幻影。 沉睡前看到了雅诺慌乱的神色,以及一句轻轻的: “再见,奥萝拉。” 是祂的声音。 奥萝拉心想,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 战争开始的壮烈,结束的滑稽。 魔鬼带走了英雄西泽,甚至还非常有礼貌的给出了一个理由: 他们受到了英雄的西泽的欺骗,身心都受到了伤害,需要把这种到毫无道德底线的人渣带回去。 当然,下场应该好不到哪里。 广场被毁掉的雕塑已经被清理的干净,再过一段时间,谁也不会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个英雄。 奥萝拉睡得昏昏沉沉,又发起了烧,中途迷迷糊糊有了点意识,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又陷入了黑暗。 曾经出现在皇宫书房里的男人——不对,是魔鬼,他双手抱胸看着衣不解带照顾公主的雅诺。 想要调侃两句,但又觉得这种情景不适合开玩笑,只好把话给憋了回去。 他们现在还待在皇宫—— 雅诺平时待人亲和,从未苛刻过任何人,皇宫里当值的诺厄族人都愿意为他说话。 其他诺厄族人也没有太多的质疑。 这件事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她,他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就这么平静的就没有任何人追究呢?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有一位神明在默默帮着他们。 巫医给公主看病之后,的对雅诺摇摇头,眼神悲哀而怜悯,看着这位乐于当爹的魔鬼国王,从头发丝都透着一个讯息: 公主没救了。 雅诺腿有点软:“怎么会没救?他的伤又不重,只是伤到了肩膀!有的诺厄族人手臂断了都没事,还能用铁钩替代……只是伤到了手臂,奥萝拉怎么可能会死?” 凯伊坐在床边红着眼眶替公主擦脸。 巫医轻叹:“不止是手臂。” 雅诺一愣。 “公主大概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巫医说,“除了手臂上的伤,应该还被……魔鬼咬过翅膀。” “您应该也知道,有一种魔鬼,他的獠牙是有毒的,只要沾染上便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凯伊错愕:“怎么会?” “公主的翅膀明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雅诺也说:“你之前也帮奥萝拉看过病,那个时候你只是开了点药,说很快就会好……她只在那个时间伤到了翅膀!” 另一边一直沉默的魔鬼为了避免雅诺得罪医生,连忙走过来扶着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啊,他有点情绪激动,您在帮忙看看?有没有其他方法?需要什么药吗?只要您开口,我们都可以弄到。” 巫医头一次和魔鬼这么心平气和的打交道,也是头一次见到魔鬼之间的这种情谊,一时颇为新奇。 不过当然没有对雅诺的话产生什么不满,只是没料到平日里睿智的国王竟然会这么失措,更没想到,魔鬼也会这么重情。 还不是亲生女儿。 不过,“抱歉,没有办法。” “魔鬼的这种毒,我们无能为力。” 雅诺自己就是魔鬼,当然也明白那种獠牙带毒的魔鬼的厉害,更明白那种毒是无药可解的。 哪怕他是魔鬼,被咬一口也是要死的。 雅诺冷静下来:“你们先出去吧。” 凯伊眼中全是担忧:“陛下?” 是对奥萝拉的担忧,也是对雅诺的担忧。 但看到雅诺眼中的悲伤,她沉默了会儿,走了出去。 房间里剩下雅诺一个魔鬼。 他注视着脸色苍白的奥萝拉,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画面。 还是个小婴儿,他伸手一捏,不用力就能死掉。 那时候王后护着只有七个月的小公主拼命逃亡,后面是一群追赶着他们的魔鬼。 雅诺待的那个地方是魔鬼们最爱的窝——准确来说,是他和那群比较聪明又不爱杀戮的魔鬼们的窝。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雅诺躺在树上,心想,人类怎么能这么蠢,竟然能这么巧妙的摸到魔鬼的家门口,主动送死。 但他不吃人。 人肉闻起来就很臭,风吹日晒的,看着就不怎么鲜美,甚至有些会从灵魂深处散发出一股的恶臭。 婴儿的味道好闻,诱惑力很大,但雅诺从心里是不想和那群吃人的魔鬼同流合污,所以见了婴儿就躲得远远的。 此刻看到一个快要死的女人抱着一个香喷喷的婴儿跑过来,雅诺立刻跳下树,也准备跑, 但女人没发现他,把婴儿藏在了草丛里——说实话,婴儿身上的香味浓郁,而这个还特别香,藏在哪里都没有。 藏好以后,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跑了回去,大概是觉得自己活不了了,准备和魔鬼拼命,或者是去引开魔鬼。 那种危难之下,已经没法去想,藏起来的婴儿能不能活下去,只能抱着一丝丝侥幸与希望。 雅诺朝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折返了回来。 小公主白白嫩嫩,浑身都散发着香气,咿咿呀呀,见到他,冲他伸着手——大概是想要抱抱。 雅诺呲牙:“我会吃了你哦。” 小公主摸到他黑漆漆的衣袍,胡乱挥舞着手,见他一直不抱她,瘪瘪嘴就想要哭。 雅诺一慌,抬手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她,很轻,很软,好像没有骨头。 因为抱的不舒服,小公主吧嗒吧嗒哭了起来,雅诺凶着脸吓唬她:“再哭魔鬼就把你抓走吃了!” 哭的更厉害了。 雅诺头疼。 想了想,又把人放了回去。 算了,就当从来没见过吧。 可那群没人性的魔鬼太猖狂了,完全没有任何道德可言,雅诺走在路上都在想抱着小婴儿时柔软的触感,还有他僵硬着身体都不敢动弹。 那澄澈而剔透的大眼睛,他从来没见过。 雅诺很喜欢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装满了他身上没有的所有美好,也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了他最不堪的一面。 忍不住又折了回去。 等婴儿的眼睛不纯粹了,他就把她送走,让她回到人类生活。 从那天开始。 雅诺学着养孩子,从喂奶到换尿布,从唱童谣到讲睡前故事,每一样都做的得心应手。 穿着小黑袍的小公主,站在魔鬼堆里,是最耀眼,最纯粹的存在。 尤其是她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他面前说:“爸爸,抱抱。” 哦,对了。 她学会说的第一个单词是爸爸。 哦,她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坏习惯,总是喜欢热情的呼他满脸口水,在他沉下脸的时候笑嘻嘻的再吧唧一口。 人类的小崽子实在太可怕了。 让他变得毫无底线。 养她到三岁的时候,雅诺决定把她送走。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三岁,会说会走会跳,古灵精怪的,讲起话还自成逻辑,总是问的他哑口无言—— 说不过,就送走吧。 不然容易挑战他身为老大的凶残形象。 当然,这只是一个借口。 真正的想法是,人类与魔鬼终归不是一个物种,人类的幼崽也不适合在魔鬼的文明之中成长。 雅诺很担心,这个小公主随着年龄增长,既不被人类所接受,也不被魔鬼所容纳。 而且自己还可能觉得自己是异类。 雅诺带着她去找诺厄族人—— 那个时候,诺厄族人被魔鬼追杀的东躲西藏,皇族都死了,国亡了,家也没了,为数不多的诺厄族人们藏在雅诺都难以找到的地方。 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有那么两三家人口聚集的。 诺厄族人向来热情团结,而他观察之后,发现这三家人都是善良的人,最起码灵魂里面没有恶臭味道,闻着勉强还算舒服。 其中有一家是独居的女人,没有孩子,也许会适合照顾小孩子。 当然。如果不可以。 他可以换几家,总会有人愿意的。 雅诺给小公主了个包裹,里面当着吃的穿的,还有很多金银,又给了她一封信。 里面写着希望好心人能够收样她,好好照顾她,包里有钱,以后每年他都会来送钱。 近乎冷酷的说:“拿着,你站在原地,我去敲门,一会儿什么话也不要说。记得把信递给出来的人,懂吗?” 小公主眨巴着大眼睛,又乖又奶:“嗯!” 雅诺心中浮现了一丝不舍,但很快把那个情绪压了下去,敲了门,转身立刻飞走,飞的可迅速了。 躲在老树后面。 听到屋里面的女主人出来,惊呼:“哦,天哪,这里怎么会有个小孩?” 她走到小公主面前:“小宝贝。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爸爸妈妈呢?” 小公主有些迷茫,把信递给了女人。 女人看完之后,沉默了会儿,但害怕吓到被父母狠心丢下的小孩子,很快又扬起笑脸,安抚小公主:“我叫凯伊,你叫什么啊?我做了小饼干,你要不要吃?” 小公主摇摇头,乖巧又可爱:“我把信给你了,我现在要站在原地。” 凯伊蹲着身子和她平视,温声问:“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小公主:“因为我要等爸爸呀!” 语气都透着股千娇百宠的有恃无恐。 不能再听下去了。 雅诺心想,再听下去就要忍不住回去偷孩子了。 但脚步却没动。 凯伊也听不下去了。 她没法对一个孺慕父亲的孩子残忍的说: 你爸不要你了。 那封信上面,就简简单单的写着让她照顾好小孩,会有报酬。 连个苦衷也没说。 凯伊心想,报酬这件事,未来估计也不会有。 但凯伊见到这小孩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她说:“那我们先回房间吃点小饼干,一边吃一边等你爸爸好吗?” 小公主捏着自己的衣服,没说话。 凯伊拿出信,哄她:“你看,这是你爸爸给我的信,让我照顾你几天,他过几天就来接你了。” 大概凯伊与雅诺对三岁小孩的认字能力坚信不疑,雅诺也没有让小孩攀比学习的心理,所以还没教过她认字。 但偏偏小公主识字。 她看见了信,也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情绪肉眼可见的低了下来:“哦,那好吧。” 她又问:“小饼干是什么味道的?” 凯伊温声问:“你想吃什么味道的呀?” 牵着小公主的手进了屋。 雅诺从树后面出来,嘟囔着小孩真蠢,一块小饼干就把人拐走了。 一路骂骂咧咧回了家。 第二天。 雅诺准备出门看看那小孩过得怎么样。 朋友凑过来,揶揄:“听说你昨天一路哭哭啼啼的回了家。” 雅诺脸一沉:“胡说八道!” 朋友笑嘻嘻的:“这可不是我说的,好多魔鬼都看到了,啧啧啧。” “听说你哭的脖子都红了。” 雅诺手痒的想打人。 朋友见好就收,劝她:“送走就送走了,只是一个人类小孩,咱们跟人类不一样,她现在什么都不同,以后呢?说不定还要杀了你,他们诺厄族人可是好多驱魔者……要不这样,你再养一个?冲散一下你现在的沉痛?” 雅诺反驳:“她不会这样。” 朋友不以为然:“魔鬼杀了那么多诺厄族人,她父母也死在魔鬼手中,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呢?” 雅诺重复:“她就是不会。” 朋友没再提这件事,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你玩养女儿的游戏已经玩了三年了,是不是该管管魔鬼的事情她?” 雅诺:“你管的就挺好。” “你开什么玩笑?”朋友说,“你把部落建起来了,然后就不管了?” 他义正辞严:“一群理智而聪明的魔鬼们聚集在一切,建立一个和谐的部落,这可是魔鬼文明史的里程碑!” “你已经把碑立下来了,难道就这么轻易把成果让给我?” 雅诺不在意这些,心里还在想小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他随意回道:“碑都立起来了,也不需要我做什么了。” “我努力了那么久,也想要休息休息了。” 朋友看着雅诺面色疲惫,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在雅诺为诺厄族建立王国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贴心的认为的。 关于把小孩送走这件事,雅诺忍了一上午,在中午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理由: 小孩中午睡觉前必须听他唱的摇篮曲,还必须要人陪,他得去嘲笑这个不敢一个人睡午觉的小东西。 雅诺到那里的时候,小公主果然没睡。 凯伊倒是睡午觉了,小孩不见了。 雅诺一边觉得这小孩真不省心,一边又琢磨要不要再换一家照顾。 他正要去找小公主的时候,发现小公主从他来的那条小路上回来了,不知道去哪里玩了,鞋子上全是泥巴。 雅诺躲在了暗处。 看着她还很有头脑的把鞋子上的泥巴给清理干净,之后迈着小短腿偷偷摸摸的回到了家。 雅诺手有点痒,想揍小孩。 特别想一边揍一边问她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知不知道有多少魔鬼会吃小孩,竟然还敢偷偷摸摸的跑出去!? 基于对熊孩子的教育责任,雅诺偷偷观察小孩好几天,发现她就只有在凯伊午休的时候偷偷出去。 雅诺思索再三,决定通风报信。 给凯伊打小报告,让凯伊好好收拾这小鬼。 结果他发现,凯伊对这小孩实在太过尊重,尊重的叫公主—— 哦,对,这小孩还是诺厄族的公主。 诺厄族的皇室,翅膀总有些与众不同。 可惜,小孩觉醒出翅膀的时候,他不在。 虽然就那么一瞬间。 雅诺怅然了好久,心想,这是个没良心的小鬼,不哭不闹,只知道吃喝玩乐。 他有那么好几次,都想揪着小孩的耳朵说一句: 能不能有点良心,你爹丢了你知道不?! 但作为一个成熟的魔鬼,他忍住了。 对了,这小鬼现在还有个名字,叫奥萝拉。 据说是国王和王后给她起的,这在诺厄族都是公开的。 打完小报告以后,小孩就不能午休出来玩了,她选择晚上出来。 这一次雅诺是真的没忍住。 尤其是在魔鬼追到小公主的时候。 雅诺先把魔鬼给打跑,然后把小鬼拎起来,狠心揍了两巴掌:“大晚上不睡觉,跑什么跑!?是不是想被魔鬼吃了!?” 小公主咬着嘴巴没回话,眼圈一红,快哭了。 雅诺心想,他也没用劲啊。 还没等他开口哄,就听到小孩带着哭腔大声说:“不要你管我!我讨厌你!” 说完就扑腾着小翅膀朝凯伊家飞。 雅诺想揪她的翅膀,但又想到翅膀过于脆弱,改拎领子:“再说一遍?你讨厌谁?” 小孩没说话。 雅诺最近的心情持续低落,甚至称得上阴沉,如今见她这个样子,安慰自己,算了,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 再说了,还是个诺厄族人。 他松开小孩的领子,心口发闷:“行了,你赶快回家吧。” 小孩猛地被松开,呆在原地两秒,猛地抱着他的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哭的撕心裂肺:“我,我不回,我不讨厌你,你不要扔了我。” 小脸哭的通红。 和他那天差不多。 雅诺不合时宜的想,他们俩还有那么点父女相的。 他蹲下身,“我哪里不要你?我不要你还会回来看你吗?我只是……有事。” 小孩抽了抽鼻子:“真的吗?” 雅诺心虚的移开眼:“骗你的话,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可你信上说,说要把我,把我送给凯伊。”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 雅诺头疼,怎么凯伊什么都和小孩讲? 他耐心和她讲道理:“你看,你是公主,而我又恰好有点事,所以你留在凯伊身边,让她照顾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小公主抽噎着说我想跟着你。 雅诺心中闷闷的感觉更重了。 “你不能跟着我。” “为什么?” “跟着我你就不是公主了。” “那我就不做公主了!”她抱着他不撒手,“你是我爸爸,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 “别人都有爸爸妈妈陪,为什么我既没有妈妈,还要失去爸爸?” 雅诺一时没法把残忍的现实说出来,只能朝童话方向告诉她做公主的好处。 “……做公主会有很多仆人照顾你,还有吃不完的小点心,穿不完的漂亮衣服,还会有好多好多人陪你玩幼稚游戏,你不想做公主吗?” 小公主语气都低落了:“不想。” 雅诺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和她对视:“真的不想?你前之前玩过家家还说自己是公主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藏着浓郁的怀念,还有心情和她开起玩笑。 “你不想做公主,那你想做什么?” 往常他笑,小公主也跟着笑。 结果这次她很严肃,严肃的像个大人:“我想做爸爸的小孩。” 雅诺愣了。 小公主又小心翼翼的问了遍:“可以吗?” “我会很乖,不要那些好吃的点心,也不用穿漂亮衣服,也不要仆人,只要爸爸陪着我就好。” 雅诺愣了好久才哑着声音说:“真是个蠢孩子。” 也不知道怎么养的。 没有学到一点魔鬼的自私。 他抱着小公主,在路上踌躇。 犹豫着要不要把孩子还回去。 小公主趴在他怀里:“我沿着这几条路走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笨,连路也找不到,是因为我笨所以才丢了我吗?” 雅诺心头一震,喉咙发烫:“没有,没有丢下你。” “我去办事了。” 小公主没说话,又开始小声哭了。 雅诺抱着她转圈,还抖着手臂哄她。 “陛下,是您吗?”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是凯伊 雅诺背对着凯伊,他收了犄角和爪子,转过身:“你认错了。” 凯伊没见过国王——见过国王的人也不多,毕竟国王是个流浪的驱魔者,刚刚因为受伤而回到皇宫继承王位。 总之,很神秘。 她见奥萝拉叫雅诺爸爸,又这么亲密,便脑补出一场国王重操旧业,为了追杀魔鬼,不得不把女儿给送走。 雅诺得知凯伊的想法,又听她絮絮叨叨的讲了一晚上诺厄族当下的惨状。 凌晨的时候,天快亮了。 小公主强撑着不睡,睁着大眼睛盯着她,生怕她一闭眼,人就没了。 雅诺摸着她的脑袋:“我让你做小公主,怎么样?” “做一个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小公主。” ——如果诺厄族恶劣的生存环境不改善,既要为了生活奔波,又要为了活着而拼命,那奥萝拉也不可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她身为皇族的身份,注定让她要担负起更多的责任。 雅诺心想,得给孩子一个快乐而无忧且安稳的环境。 他一直这样想,也一直这样做。 努力了很久,但却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奥萝拉走上死亡的道路。 真的没救了吗? 雅诺心想。 “我可以救她。” 忽而来了一道清冷声音。 雅诺扭头,是青年。 但却与青年给他的感觉不太相同。 祂说:“我能救她。” - 奥萝拉醒过来的时候,脑子很混沌,感觉忘了点东西,但又不记得忘了什么。 模模糊糊记得似乎有个怪物对自己说: 再见。 等等,怪物? 什么怪物? 奥萝拉睁开眼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东西已经被抛到了脑后。 而眼前则是一个高贵冷艳的……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 她眨眨眼:“你是男孩子吗?” 祂微怔,清冷的面容略显呆滞,在公主的澄澈的目光下低落开口:“我的伪装好差。” 奥萝拉一边警惕一边又觉得好笑:“为什么要伪装?” “有个怪物告诉我,有很多事,女孩子只会和女孩子一起做。” 男人的声线很浅,像是一个高贵的易碎品,只能远远的供着,稍微有个动静,仿佛就会被吓到。 “怪物?”那些模糊的记忆又清晰了一些,转瞬又模糊了。 奥萝拉头有些疼,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所以,你也是怪物吗?” 怪物走到她身旁,想要扶着她但又收回了手,又递给了她一杯水:“喝一些,会好一点。” 说是水,但看起来像透明的果冻,晃一下还会动。 奥萝拉拿着杯子没动,莫名有些嫌弃,总觉得它是用来抹的,不是用来喝的。 怪物拘谨地坐在床边,很腼腆的坐了一个小边边:“我是史莱姆。” 祂顿了顿又说,“那我作为男孩子,可以和你做你和女孩子才能做的事吗?” 奥萝拉正盯着手中的水做思想斗争,闻言没忍住笑了:“我有什么需要和女孩子一起做的?” 怪物想了想,歪头回:“手牵手一起上厕所?” 公主:“……” 她放下水杯:“不,我不会和女孩子一起手牵手上厕所。” 怪物眼神一亮。 公主迅速补充:“男孩子也不可以。” 祂碧绿色的眼眸染了失落的色彩。 奥萝拉脑海中闪过一双熟悉的眼睛,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谁。 “我们以前见过吗?” 怪物眨眨眼,“我见过你,但你没见过我。” 奥萝拉哦了声,腔调有些说不出的韵味,像是失恋后的回忆与怀念。 过了会儿,她又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怪物:“……” “没关系,你可以把我当做替身。” 奥萝拉沉默两秒,“这句话,我好像也听谁说过。” 怪物顿时愤怒:“!” 天怒人怨! 怎么会有人上赶着做替身!? 祂都不特殊了。 奥萝拉也就提了两句过去。 “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国王被揭露了魔鬼身份,也记得自己受了伤晕了过去—— 其实应该是受了重伤。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活不下去了。 怪物说:“你受伤了,我说我能救活你,你爸爸就让我把你带走了,这是他给你的信,等你伤好了点,可以见见他。” 也不是雅诺不想守在公主身边,只是害怕公主醒过来,询问他魔鬼的事情,询问他关于她父母的事—— 奥萝拉三岁以前的记忆都在雅诺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模糊掉了。 魔鬼的犄角,也被雅诺形容成驱魔者为了更好猎杀魔鬼而做出的伪装。 更别提,小孩子的记忆力有限,能记得的都是模糊片段。 所以,雅诺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一方面则是因为神明的威压,让奥萝拉离开皇宫一段时间,治病疗伤。 当然,他也可以趁机把诺厄族的事情处理一下。 信上写的仍然很简练。 只是说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巫医,让奥萝拉好好治病,他过段时间就来找奥萝拉。 公主把信收了起来,神色莫测。 怪物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想要看看我的原型吗?” 奥萝拉:“?” “我可以看吗?” 这个怪物脾气好好。 怪物说,我喜欢奥萝拉,所以才让奥萝拉看的。 奥萝拉还沉浸在怪物突如其来的表白,没想到忽然就看到了怪物,软软的,果冻般的小团子模样。 她试探性伸出手指戳了戳。 “好软。” 小团子荡起水波,颜色粉粉的。 奥萝拉没想到祂还会变色,新奇的拿在手中,触感过于美妙,没克制住捏了捏,眼睁睁看着祂从粉色变为了鲜艳的红色。 原本凉凉的小团子,还有点烫手。 这该不会是害羞吧? 公主心想。 而且,还有股特别特别熟悉的感觉,像是她曾经也这样做过。 奥萝拉放下祂,有些困了。 怪物温声说:“奥萝拉,喝点水,对睡眠好。” 奥萝拉迟疑:“这是喝的吗?怎么感觉这是擦在身上的?” 怪物变回人类的模样:“可以擦,但是你中-毒了,喝了可以解毒的。” 奥萝拉哦了声,喝了下去—— 口感和果冻一模一样。 和刚刚摸怪物身体的感觉也很像。 “这是什么药?” 怪物拿过她手中的杯子,随口回:“熬出来的药。” “……” 奥萝拉还想问什么,但耐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怪物站在另一边,手指放在烛台,慢慢,从指尖滴出了果冻一般的药水,与奥萝拉喝下去的,涂抹的一模一样。 祂面色如常,但只有自己知道用生命用拯救公主到底遭受着怎样的痛苦。 怪物心想。 如果早一点遇见她,也许她活下来的机会会更多一些。 为什么没有早一些遇见她呢? 祂想到祂第一见到公主。 幽深巷子,她肩膀受了伤,却展开翅膀飞在空中,宛如折翼的天使依旧坚韧的在空中翱翔。 光线明明暗暗,映照在公主身旁上,只能看到一个大致轮廓,却仍然能感受到她的圣洁与美丽。 爱上一个人要多久? 一眼就够了。 本来只是出来透气的怪物追了上去,追上这位连脸都没看清楚的少女。 追上这位,看起来很难过的公主。 当祂注意到她在伤心难过,并且想要让她开心时,祂就知道: 祂爱上了她。 一种蛮不讲理,无迹可寻,但魂牵梦绕的情感霸道占据在祂心口。 所以祂才会出现在皇宫。 出现在国王面前,带走公主,并且迫切的想要救活她。 烛台上的果冻渐渐成了蜡烛的形状。 怪物脸色发白,收了手指,点燃蜡烛。 幽香弥漫在空气中。 公主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怪物轻轻呢喃:“做个好梦,奥萝拉。” 与公主的同居生活很愉快。 是怪物最开心的时刻。 小木屋四周种着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怪物与公主坐在门前看火红的落日。 公主捧着一杯热奶茶,与怪物闲聊:“所以,你出生在这里,然后一直住在这里,从来没离开过吗?” 公主看落日,怪物看公主。 祂说:“离开过的。” “离开过这个星球,宇宙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玩。” 奥萝拉笑了笑。 天色昏沉,无月无星。 微风拂过公主的发丝,“我觉得我要死了。” 怪物眼皮一跳:“你不会死的。” 奥萝拉摇头:“我能够感受到的。” 她扭头注视着怪物,见怪物眼神含着怒火,愣了。 这个怪物脾气温和的不得了,举手投足都透着温柔体贴,从来没见过祂生气。 怎么突然这幅表情。 怪物忽地站起身,压迫感扑面而来,似是克制自己的怒气,来回转了好几圈,无意中踩了好几朵花。 “你不会死的。” “我不允许你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不能再说这种丧气话!” 奥萝拉很喜欢这里的花,她抬手:“你踩到花了。” 怪物气鼓鼓的走到她面前:“我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奥萝拉握住祂的手,祂之前的体温很温暖,现在肌肤凉的没一点温度,就像是捧着一捧随时会化的雪,“我不想你救我了。” 怪物满脸写着“我不听”:“这是我的事!” 奥萝拉无奈:“但是即便我活了下来,我也会老去,会死掉,我是一个人类,但你不一样。” 怪物语调低了下来:“我是个怪物,你不喜欢我这种怪物,是吗?” 奥萝拉:“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只是想说,你是个怪物,可以活很久很久,甚至不老不死,而我只是你无尽岁月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小点。” 怪物垂下眼睫,落寞而伤心:“可没有你,我的时间也没有意义。” 奥萝拉愣住。 但随即又释然:“等你再活久一点,就会忘掉我了。” 只是因为现在情意正浓,所以才无法忘怀。 怪物对公主的不信任感到愤怒与委屈:“我不会忘!你不能对我下这种无知的定义!” 奥萝拉眼神危险:“你觉得我无知?” 正在气头上的怪物完全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理直气壮的论证自己的观点:“你不了解我,更不知道我对你有多深的感情,就随便认为我会忘掉你,会有新的生活,你这种观点就是无知!” 奥萝拉故意噎祂:“随便你怎么想吧。” 怪物:“……” 啊啊啊好气! 恶从胆边生,放肆的堵住这张柔软却气人的嘴巴。 等放肆之后,有些忐忑,见公主没反对,试探性的大胆一些。 奥萝拉搂着祂的脖子,感叹裙子的质量不是太好,哄着这位闹小脾气的怪物:“我们进屋里去,好吗?” 怪物大声反驳:“不要!” 怪物的吻落在公主翅膀上,奥萝拉眼中蒙了层水雾,软绵绵的问:“你喜欢在外面?” 怪物哼唧:“我生气了,就是要不听你的话!” 奥萝拉:“……” 当然,没做到最后。 怪物担心奥萝拉受伤的身体承受不住。 祂抱着奥萝拉,躺在摇椅上看上班迟到的星星月亮,“奥萝拉,你不要说那种话好不好?” 怪物把毯子给公主盖好:“我听了会难过的。” 奥萝拉微怔:“对不起。” “不用道歉的。” 怪物亲吻她的额头: “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我可以带你去看宇宙,介绍你认识我的朋友……或者,我们就简简单单的在这颗星球生活。”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看落日,看月亮,看星星,看看花草树木。 奥萝拉心想,我当然愿意了。 但不是说了愿意就能够真的活下来。 她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翌日。 醒来的时候没见到怪物,出了小木屋,发现花海都被系上了丝带,丝带上的话全是对她的祝福。 奥萝拉在距离小木屋不远处找到了怪物,“你不是说,这里是诅咒之海吗?” 怪物把手中的丝带缠绕在她手上,上面绣着很复杂的花纹,理直气壮的回:“它从今天就不是充满诅咒的花海了。” 奥萝拉:“?” 怪物:“我是神,我可以决定它的命运。” 好任性的一个神。 奥萝拉也抽了个丝带系在怪物手腕,祂皮肤的温度似乎又低了一些。 “你要好好的。” “好好活下去,我们还要一起做很多事呢,要永远在一起。” 怪物碧绿色的眼眸晶亮,“嗯,永远在一起。” 奥萝拉笑了笑,笑到一半又开始咳嗽,咳得惊天动地,要死了一般。 怪物想让她喝药。 奥萝拉摇摇头:“我可以回去见见我爸爸吗,我想见见他。” 怪物:“你把药喝了,我们就去见他。” 公主眨眼:“喝了之后身体好奇怪。” 怪物脸色微红:“……只是,只是有点共情作用。” 奥萝拉:“?” 怪物解释:“你可以感受到我对你的感情,我也可以感受到你的。” 毕竟药是从祂体内提炼出来的,长期服用,会用这种效果。 祂之前没解释,现在莫名有些心虚,嘴硬说:“奥萝拉明明那么喜欢我,却一点也不说,你都不知道,我忍的可难受了!” 奥萝拉:“……实不相瞒,我不信。” 怪物又生气了。 但上午吃了药,睡了一觉之后,怪物带着奥萝拉回了皇宫。 奥萝拉见雅诺与诺厄族人相处的很好,放下了心,她想要和雅诺凯伊道别,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提前说,她要死了吗? 奥萝拉拉着怪物的手:“不要见他们了,我给他们留一封信吧。” 怪物沉默了会儿,说好。 奥萝拉知道他在难过,难过没能治好她,难过她觉得自己要死了不敢去见亲人…… 她转了话题:“你要不要去看看我之前住的房间?” 怪物说好啊。 奥萝拉虽然离开了,但房间依旧干干净净,和祂没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怪物看了一圈,眼神微微眯起,走到橱窗前,手直接穿透玻璃拿出里面摆放的小木盒。 橱窗完好无损。 祂回头见奥萝拉正埋头写信,没注意到这里,便问她:“我可以看看这小木盒里面的东西吗?” 奥萝拉抬头,“可以啊。” 说完又蹙眉,她房间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个木盒子? 索性放下笔,走到怪物身边和祂一起看。 里面放着三朵月季。 正在燃烧。 怪物意味深长的看了奥萝拉一眼。 “月季花节哦?” 很有阴阳怪气的味道 奥萝拉忙保证:“我肯定是一个人过的月季花节。” “这些应该是我爸爸帮我保存下来的吧。” 估计是用了什么特殊方法。 怪物拿起其中一朵。 里面传出一男一女的声音。 “……你把愿望送给了我,剩下这个为自己许……” “那就祝你暴富。” “祝我的另一半能够生孩子。” 奥萝拉面色尴尬。 怪物阴阳怪气:“一个人哦?” 祂又拿出剩下的两朵。 同一个男人。 “希望能够和奥萝拉永远在一起。” 奥萝拉的愿望倒是很统一。 仍然是希望自己另一半能够生孩子。 第三朵花应该是去年的月季花节放的。 还是那个男人。 “希望奥萝拉这一年可以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奥萝拉……不提也罢。 怪物合上小木盒,“年年都是同一个男人哦。” 温和的小怪物一跃成为老阴阳家。 奥萝拉绞尽脑汁,终于唤起模糊却紊乱的记忆:“这个应该是西泽,他之前是个英雄,后来和魔鬼做了交易。” 公主语气渐渐低落:“我还挺喜欢西泽的,没想到……” 怪物知道诺厄族发生的事。 但西泽这几天不是一直和魔鬼在一起吗?怎么能年年和奥萝拉放月季? 难道是从魔鬼领地偷偷跑回诺厄族领地,故意诱惑公主? 西泽真不要脸,就会勾引女孩子,怪物把小木盒合上,想要毁掉奥萝拉曾经和别的男人放月季的证据,但却浮现出一股的犹豫与不舍。 算了,那是奥萝拉的过去。 奥萝拉现在是属于祂的,祂要大方一点。 怪物把小盒子放回去: “你的信写完了吗?” 奥萝拉乖乖回:“写完了。” 见怪物的目光仍然落在小木盒上,便主动提议:“今天刚好是月季花节,你想不想去放月季?” 怪物:“好啊。” 怪物与公主在兰洛河的上游找到了一个无人踏足的位置,雪与花互相映衬,美丽极了。 怪物点燃月季,“快点,奥萝拉!我们一起许愿!” 奥萝拉笑着说好。 今年没再许另一半生孩子这种荒谬的愿望,而是认认真真的许愿: 希望在她离开以后,怪物可以拥有新的,更加璀璨的生活。 她许完愿望,睁开眼,见怪物依然在虔诚的许愿。 虔诚的让奥萝拉想起很久之前,诺厄族没有这么繁荣的时候,那些处在苦难之中的人们什么神都要求一求,卑微的希望能有一个奇迹。 奥萝拉喉咙发烫,有点想哭。 但又尝到了一股腥甜,她闷声咳了下,“愿望许太多就不灵了。” 怪物伸出食指:“我就许了一个愿望。” 奥萝拉笑着:“嗯,我们把月季放了吧。” 怪物见她脸色苍白:“你还好吗,奥萝拉?” 奥萝拉反问:“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没事的。我们把月季放了吧。” 鲜红的月季花落入水中,承载着彼此的愿望。 怪物:“你会好起来的,奥萝拉。” 话音落下,感受到奥萝拉抵在祂肩膀,轻轻的嗯了声。 怪物清冷的面庞浮现了一抹笑容:“奥萝拉,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吗?” 这次没有人回应了。 怪物坐在兰洛河上游,抱着公主,看向飘往远处的月季,低声嘟囔:“骗子。” 说好了永远在一起的。 奥萝拉在月季花节这天睡了过去。 怪物把她安置在花海圣地,守着公主,看日升日落,熬过四季变换,就好像她还在祂身边一样。 “我想过我们永远在一起的日子。” “想过我们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浪漫。” “但没想到是这样的。” 我们躺在一起。 一个死掉了,一个活着,但却像死了一样。 祂说:“我要救活你。” 回到过去。 就像祂曾经想过的那样,早一点遇到奥萝拉,就能够早一些帮她治病,就会多一丝希望。 “我会救活你的。” 怪物坚定的说。 在时间转换的交界处。 未来的怪物从过去回到现在。 现在的怪物正踏上征途回到过去。 祂们相遇。 现在的怪物眼睫微颤:“你还好吗?” 祂看着眼前的怪物,看着未来的自己,看着祂虚弱不堪的模样。 也听到从过去回来的怪物轻轻回:“很痛苦。” “很痛苦。”祂重复到。 要在不影响未来的过程中改变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受伤,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很痛苦。” 祂重复道。 不同时间点上的怪物都没有动。 从过去回来的怪物问:“你怎么不走?” 要从现在回到过去的怪物,碧绿色的眼眸是绝望的挣扎,在呼唤着一缕光芒落下:“我在害怕。” 害怕回到过去也没法改变。 “你怎么不回去?”祂问。 “我也是。” 我也在害怕,害怕回到现在,踏入的仍然是黑暗深渊。 可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怪物都在害怕,在恐惧。 害怕回到过去仍然无法改变,恐惧竭尽全力也无法救活爱人。 但不论怎样害怕与恐惧,花海之中公主在沉睡,而怪物也终会穿过花海,去求一个奇迹,去吻醒沉睡的公主。 第89章 结局下 又是一年月季花节 时间交界处发生的事情是不会被记得的。 怪物回到过去。 回到了四年前。 站在奥萝拉睡过去的那个地方, 站在兰洛河上游,回想起祂们曾经一起放过的月季。 祂漫无目的的沿着河流,向下游走过去。 周围的热闹喧嚣与祂没有半点关系, 只觉得无边的孤寂。 忽然一眼。 见到了十六岁奥萝拉, 她正坐在距离兰洛河很远的地方揪着月季花瓣, 懒懒散散的模样,却充满着活力。 祂压着心中的激动, 在看了她许久许久之后, 才迈出脚步, 才怀揣着失而复得却又明知这是一场镜花水月美景的恍惚, 走到奥萝拉面前。 “这朵花放入河中,会燃烧很久。” 奥萝拉似乎没想到有人会来搭讪:“你是?” “西泽。” 怪物脱口而出。 但却是经过深思熟虑。 奥萝拉很喜欢西泽这位诺厄族的英雄, 祂既然回来了,就可以让奥萝拉一直对这位英雄保持幻想, 一直以为这位西泽是一位英雄。 当然, 祂也有私心。 奥萝拉之前很喜欢西泽,祂用西泽的身份可以让奥萝拉对祂放松警惕,更好的接纳祂。 但怪物不知道的是。 未来的奥萝拉被模糊了记忆,混淆了这段未来与现在交替的记忆。 她喜欢的西泽是这位怪物西泽, 而非那位“英雄西泽。” 怪物温和的看着奥萝拉, 碧绿色的眼眸要讲奥萝拉年轻鲜活的模样刻入心口,恨不得紧紧拥抱着她。 但祂忍住了。 祂害怕吓到奥萝拉。 怪物带着她去了兰洛河上游,这里被祂封印起来, 只有祂们能够踏入,是祂们的秘密基地。 祂听到奥萝拉说。 “祝你暴富。” 怪物一愣。 想到了那三朵月季。 忽然明白了什么。 和奥萝拉一起放月季的是祂。 这是个好消息。 ——因为穿梭时间,回到过去,任何一个细小的点都会改变未来, 如果未来改变了,那这条时间线就会形成平行时空。 祂用西泽的身份陪了奥萝拉两年。 在奥萝拉十八岁的这一年。 是英雄西泽要带领魔鬼攻打诺厄族的这一年,也是……奥萝拉受了重伤,迈入死亡倒计时的一年。 怪物一边扮演者西泽,一边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奥萝拉规避受伤,好好活下去。 祂试过创造一个奥萝拉的傀儡,让这个傀儡代替奥萝拉经历这一年的事情,但傀儡刚做出来,就会被毁灭掉。 ——这个时空,这条时间线,在阻止祂干预过去。 这件事也可以理解。 如果过去被改变了,那属于祂的未来也就不在了。 理解归理解。 但接受不了。 于是祂决定带奥萝拉去花海圣地,让她一直待在那里。 虽然不能避免奥萝拉免于受伤,但那里的花有安神疗养的作用,足以能够让祂在第一时间救治奥萝拉。 怪物故意让奥萝拉看到介绍花海圣地的书,引起她的兴趣,带着她去了花海圣地。 重新踏上这片熟悉又陌生的花海。 站在埋葬奥萝拉的地方。 祂没绷住情绪,对着十八岁的奥萝拉说着在她看来莫名其妙的话语。 在奥萝拉想要离开的时候,身体比脑子先一步拽住了她的脚踝,那种难以言说的心情,想要寻求一点缥缈生机的痛苦—— 祂说:“但你还活着,奥萝拉。” “你还活着……” 还好你还活着。 让我在黑暗世界窥见了一丝光明。 让我怀着微小的希望,去拼一个美好未来。 等祂回过神,发现吓到了奥萝拉。 怪物很愧疚,祂道了歉,也向奥萝拉表了白。 毫不意外,被拒绝了。 也是。 祂不是西泽。 更不会这么温柔,这么风度翩翩。 祂只是在诅咒之海,由世间众人怨气聚集而诞生出的肮脏怪物。 建立在欺骗基础上的表白,又怎么会被接受呢? 但还是无法抑制的涌出无限的悲伤。 在要离开花海的时候。 祂感受到一股强烈而可怕的恐惧,那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提醒。 提醒祂,奥萝拉受伤的节点要到了。 怪物想要留在这里,可身体只能不受控制的离开,无力与愤怒充斥在心口,却又不得不压制。 祂说:“哦,那边有东西在闪,我去看看。” 可是哪里有东西? 只不过祂必须离开奥萝拉的视线。 然后隐去身形,眼睁睁看着奥萝拉与魔鬼战斗,看着她渐渐体力不支,看着她即将被魔鬼伤害—— 祂想要去救她。 祂以为世界的力量会阻止祂,但是并没有。 祂可以随意活动。 这太残忍了。 怪物心想,祂多么希望祂能够冲到奥萝拉身边为她赶走那群丑陋的魔鬼,但又卑劣的想要有双手拉着祂。 就像苦情戏那样,一边朝爱人奔跑,一边却又被阻拦。 可是没有。 没有任何力量阻止祂。 祂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死死遏制着自己,咬牙站在原地,掐着手掌眼睁睁看着那群魔鬼的獠牙咬破奥萝拉的翅膀。 祂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毒素流淌进奥萝拉的体内,侵入她的五脏六腑。 等世界对祂的警告消失。 怪物毫不犹豫的杀死魔鬼,抱着奥萝拉,浑身都在抖。 碧绿色的眼眸空洞无助,滑落下一滴又一滴的血泪,嘴里只能喃喃呼唤着公主的名字。 祂以为亲眼目睹公主死在祂眼前是最残忍,最令祂心如刀绞的事情。 祂错了。 目睹爱人受伤,祂有能力救,却不能救,才是最痛苦的。 这种悲痛无法言说,只感觉有一排尖锐长钉,一个接一个,毫不留情的刺入心脏。 可这不是最难熬的。 最难熬的是接下来的日子。 祂要不改变未来,还要救活奥萝拉。 怪物从回到过去就一直在想办法—— 假死。 让奥萝拉假死,死过以后,再活过来。 祂不停的制造着药水,身体越来越差,却也离成功越来越近。 奥萝拉趴在床上,让祂在她的受伤的翅膀上涂抹药剂。 忽然,她说:“你不是西泽,对吗?” 怪物身体一僵。 不知道自己的伪装哪里出了问题——但又想到自己的伪装一向很差。 祂说:“如果我不是西泽,你会原谅我的欺骗,会喜欢我吗?” 奥萝拉趴在床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无意识的落在某处,没回答祂的问题:“我很早就知道你不是了。” “皇宫里有西泽的画像,我跟着我父王看过。” 怪物沉默了会儿:“那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公主沉吟:“不知道。” 怪物把药水合上,心口忽地涌出一股情绪,一股渴望,渴望被公主抚慰。 ——这不是祂的情绪,虽然祂也有,但不是这样酸酸甜甜,很明显的少女心思。 是药水起了作用。 祂后来欺骗奥萝拉说,药水是调-情的作用。 但实际上是共情。 祂感受到奥萝拉对祂的情感。 而奥萝拉也感受到了祂的。 心中涌起一股狂喜。 拼命克制,也没能克制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奥萝拉狐疑:“你笑什么?” 怪物碧绿色的眼眸亮晶晶的:“你喜欢我。” 公主面色微红:“胡说八道!” 怪物情绪低落:“哦。” 但很快,衣服被公主拽着:“我胸口有点难受。” 祂说:“那就对了。” 公主:“?” 怪物哼唧:“那是我被拒绝的难过。” 奥萝拉微怔,随即笑了,拽着祂的衣服改为拽住了祂的手。 怪物手指都在抖。 奥萝拉:“你在抖什么?” 得益于药水的共情作用,怪物能感受到奥萝拉的揶揄,祂没说话,摸到公主的翅膀。 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她的翅膀上带了个小环。 可以克制毒素扩散。 也能够减轻中-毒的痛苦。 至于下面坠的铃铛,那个蛊,公主带一段时间,蛊虫进入身体,可以吃掉毒素,给公主一个健康的身体,也能够帮她假死。 一开始,祂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没想到竟然还有别的作用。 怪物腼腆而羞涩的想: 这个铃铛可以一直带着,真好听。 祂陪着奥萝拉待在花海圣地。 只要把这一年熬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现在,也只剩下一个“英雄西泽带领魔鬼攻打诺厄族”的事情了。 怪物设想的很美好。 直到奥萝拉想要离开。 奥萝拉想她爸了。 但花海圣地是目前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了,祂瞒天过海,玩弄时间,为心爱的人偷一条命,稍有不慎就很可能被世界的力量发现,会出现别的意外,也许会出现别的事情……导致奥萝拉死亡。 这片花海,命名为诅咒之海。 但如今却是最最美好的世外桃源。 怪物腔调温柔,劝她:“最近不太安全,你先待在这里,我们过一段时间就回去,好吗?” 祂这样说,奥萝拉更想要回去了。 怪物闷闷不乐。 睡觉的时候都背对着公主。 奥萝拉从背后抱住祂:“你在气什么?” 其实祂就快忍不住转身去抱奥萝拉了,但奥萝拉主动开口,祂就越来越难过,越来越委屈。 俗称,闹小脾气。 “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你只会担心国王。” 奥萝拉无奈的笑了:“我担心国王不是应该的吗?” 怪物强词夺理:“但他是男的。” 公主更无奈了:“但他是我爸。” 怪物哼哼唧唧。 公主哄祂:“我们回去看一看他,我也想把你介绍给他,你不想和我举行一场婚礼吗?” 怪物装睡。 奥萝拉捏着祂的软肉,掐了一把。 怪物转过身抱住她,“最近总是下雨,路不好走,你的伤也没好,不能太过颠簸,我们下个月再回去,好吗?” 祂想的很好。 推到下个月以后再拖两周,然后在路上又耽误一个多月,兜兜转转,回去的时候正好能够赶上“英雄西泽攻打诺厄族”。 等这个时间点改变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一切都是美好的。 奥萝拉想了想,觉得时间还可以,说了声好。 可设想的美好终究敌不过惨淡的现实。 奥萝拉想起了一段记忆。 或者说,被这个世界强制看到的一段记忆。 ——在公主被魔鬼攻击的时候,怪物就站在她身边,冷眼看着她被攻击,被撕咬。 那是奥萝拉第一次发火。 她发火很平静,眼睛里含着怒火与失望,看祂的目光冷淡的就像祂们从未认识过。 “我可以不追究你到底是谁。” 这是年少时盲目,直率,热烈,而勇往无前的爱情。 少年时不计较得失,也不究根结底,只为了追求灿烂耀眼的那抹璀璨爱情。 “也可以听你的,留在这里一天又一天,和你一起生活。” “但我不能够接受和一个能够冷眼看我受伤的怪物在一起。” 怪物垂下眼,掌心掐出了血,苦涩说:“对不起,奥萝拉。” “我是真的爱你。” 奥萝拉冷笑。 她连东西都没收拾,径直出了小木屋,离开花海。 怪物眼皮一跳,连忙追了上去,碧绿色的眼眸凝视着公主,语气恳求: “不要离开这里,奥萝拉。” 不要离开…… 回应祂的是,奥萝拉刺入祂胸口的匕首。 祂们彼此都错愕的看着对方。 怪物苦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祂玩弄时间,又怀揣着强大的能力,稍微错一步,就会把世界弄的分崩离析。 世界容不下祂。 但又杀不死祂。 所以只能让奥萝拉伤了祂。 也许这个世界还在打着,让祂们反目成仇的打算。 奥萝拉捂住祂的胸口,神色慌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出现一把匕首……我……” 除了慌乱,她还很痛苦。 这种痛苦,怪物懂得。 她在痛苦伤害了爱人,甚至在这一瞬间,这股痛苦盖过了记忆之中祂冷眼旁观的痛苦。 怪物没对公主设防。 也没料到自己会受伤,祂握住公主的手,温柔的安慰她:“别担心,我不会死的。” 祂抽出匕首。 伤口快速愈合。 “你看,我不会死的。” 手背感受到滚烫的泪水。 怪物说:“别哭了,奥萝拉。” “我送你离开,好吗?” “我不该关着你的。” 奥萝拉抽噎:“如果这样你都可以原谅我,为什么当时不救我?” 怪物张了张嘴,让奥萝拉睡了过去,将她送回了诺厄族的领地边缘。 这个世界为了将一切拉回正轨,把奥萝拉的记忆模糊掉。 让她忘掉如何受伤,忘掉爱人冷眼旁观她受伤的痛苦,忘掉她被迫刺伤爱人,也忘掉与祂的点点滴滴。 却唯独没让她忘掉与西泽在一起快乐的两年。 这是一个惩罚。 给奥萝拉的惩罚。 她拥有与西泽的快乐记忆,她把西泽当做朋友,当做老师,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越是这样,在英雄西泽攻打过来的时候,奥萝拉才越是难以接受。 这也是给怪物的警告。 ——只有奥萝拉难过,怪物才会觉得痛苦。 做自己的替身这件事,是在得知奥萝拉一直寻找西泽,并且坚定的认为西泽是她的救命恩人时下的决定。 怪物心头苦涩,像是一直含着最苦的东西,久久不散。 祂当初选择西泽的角色,想过创造出与他同样相貌的西泽的傀儡,让其去攻打诺厄族,假装祂们是双胞胎——当然这没成功。 而在之后,奥萝拉知道祂不是西泽,这就更不需要了。 可是现在,却是一把利剑,随时会落在奥萝拉头上。 祂再次站在兰洛河边。 看着一朵朵燃烧着的月季沿着河流流下,清澈河面倒影下的全是黄橙橙的火焰,好像是一团团火在水里流淌。 忽然。 人群中发出惊呼。 是奥萝拉在向祂跑来。 祂没回头,却红了眼眶,有股怎么也没法克制的想哭的冲动。 可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祂平静的转身,露出适当的怔然:“这是送给我的吗?” 祂问的是奥萝拉手中的月季。 怪物看了眼人群。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响起。 “答应她!” “答应她!” “答应她!” 怪物拿过她手中的月季,压下心中的酸涩情绪,浅笑:“谢谢你,我很喜欢。” 公主永远都不会明白。 每一次她以为的初遇,是怪物痛苦而又欢愉重逢。 她翅膀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蛊虫进到了身体内。 等到了时间就可以假死。 但让祂一直想不明白的是袭击奥萝拉的魔鬼—— 那群魔鬼是怎么来到花海。 又为什么会袭击。 在原来的时间线,奥萝拉又是怎么样受的伤。 祂去找了触手怪。 不巧,因为时间点没选好,被秀儿以震惊体的标题写了出来: #惊!史莱姆私会触手怪の公主!# #夺宝奇缘:三头龙大战骷髅人# #怪物の内战# 鼻青脸肿的怪物们围在一起烤火,就跟流浪漂泊饥寒交迫了几十个月。 史莱姆对触手怪说:“我想用一下时间之海。” 祂从过去回到未来,按照道理,祂其实是知晓过去与未来—— 不不不。 作为怪物,即便祂不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祂也是有能力知晓过去,也能够窥探一些未来。 可现在。这条时间线完全无法琢磨透彻,像是被谁故意放了层迷雾,掩盖住了。 “我想用一下时间之海。”史莱姆说,“顺便让你帮忙用时间之海看一下这个世界的时间线。” 用时间之海能够看的更加透彻。 触手怪冷冷:“呵。” 还在生气史莱姆摸去祂家的事情。 火光映衬在祂们脸上,秀儿跃跃欲试,试图拱火,三头龙按住秀儿,恨不得给祂一拳让祂老实。 史莱姆乜了眼秀儿:“我有公主。” 触手怪腔调阴冷:“我知道。” “但是时间之海,现在有人。” 秀儿:“谁?竟然敢抢你的地盘!” 满脸写着“我要找事,快来打架!” 三头龙心累:“真该让你饿公主看看你这幅狗样子。” 好管管你这狗东西。 “我有一个直觉。”秀儿吊儿郎当的,眼神晶亮,“我觉得我可能会成为黛安的亲亲宝贝公主。” 三头龙没忍住,给了祂一拳。 秀儿:“!” 两个怪物撕打了起来。 场面堪比小学生打架,甚至还来了一段斗舞。 骷髅人在旁边偷偷清点抢夺到的战利品,就等祂们俩谁打到最后爆个装备,趁机捡漏。 史莱姆和触手怪看了会儿。 点评这场打斗。 史莱姆:“拉拉扯扯。” 触手怪:“推推搡搡。” 骷髅人收了战利品,总结:“成何体统。” 三个怪物齐齐点头。 随即,史莱姆又说:“不管是谁,我都要用一次,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触手怪沉默:“是爱丽丝的一个追求者。” 史莱姆一言难尽:“……你好大方,令我刮目相看。” 竟然把家都让给了情敌。 触手怪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回去了。” 骷髅人:“别理祂,祂现在致力于做小白脸,就等着公主上位祂当情夫。” 触手怪不满:“为什么不是王夫?” 骷髅人怜爱的摸摸祂不聪明的小脑袋:“你竟然都知道王夫这个词了。”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这两个怪物隐隐有要打起来的样子。 另一边秀儿跟三头龙都快把这颗星球给拆了,噼里啪啦,石头乱飞,咚咚咚咚。 史莱姆再好的脾气都暴躁了,每头怪物都给了一拳,分出的触手拎着祂们放在眼前。 秀儿摸了把史莱姆的触手想调侃祂“又软又滑,我是不是得娶你了?” 但见史莱姆阴沉的脸色,忍了回去。 不能再逗了。 再逗今天很可能得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了。 触手怪冷漠脸:“走吧,我带你去看过去。” 秀儿举手:“我也要去!” 骷髅人:“不知道为什么,触手怪身上总散发着一股我好惨的气息。” 三头龙:“毕竟今天又没有捡到漏,老家还被人抄底,而且爱丽丝见到史莱姆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骷髅人八卦:“说了什么?” 三头龙小声讲悄悄话:“你好可爱。” 骷髅人:“……” 三头龙耸肩:“触手怪真是,丑强惨。” 骷髅人:“闭嘴,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好兄弟!” 三头龙:“???” 你在这给我装什么呢? 祂察觉到不对,一扭头就是触手怪阴沉沉的脸色。 三头龙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一下:“其实除了史莱姆,我们的长相都很丑。” 毕竟,奇形怪状。 长得都不是人。 ——祂们怪物讨论长相,讨论的都不是化成人类的长相。 那种化成人时,完美无缺的长相有什么好讨论的呢? 史莱姆澄清:“我没和爱丽丝说一句话。” 三头龙为祂的情商担忧:“祂生气的是你和爱丽丝说话吗?祂明明是在生气爱丽丝夸你可爱!” “你怎么追到公主的?”秀儿好奇。 史莱姆淡淡:“长得可爱。” “……” 骷髅人拦住触手怪:“使不得使不得,你想想看,爱丽丝一定也夸过你的!” 触手怪冷静下来,越来越沉默。 秀儿都坐直了身子:“不是吧。” 不会一点也没夸过吧。 真的好惨。 还是祂作为公主好——等等,你害羞什么?! 妈的! 好恶心。 怪物们想。 最终几位怪物一起回到了过去,在没有惊动约瑟夫的情况下—— 那片海域确实养人。 约瑟夫活得越来越精神,正在与自己和解,与这个书中的世界和解。 他把岛屿当做家。 以此为中心,去探险,去记录各种奇闻轶事,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怪物们来到时间之海,约瑟夫刚好出去冒险。 时间迅速跳转。 触手怪站在泥泞岛屿,琥珀色的重瞳闪着冷光,却又有些茫然。 这座属于祂心灵的岛屿,早已不再是如今压抑的模样了。 秀儿推了祂一把:“愣什么呢?快走了。” “我还得快点回去呢。” 三头龙精准点评:“你好像是背着老婆偷偷摸摸出来玩的丈夫。” 秀儿:“……” 几位怪物踏上了征程。 触手怪看史莱姆的眼神很古怪,“我可以原谅你今天所有的无礼。” 骷髅人:“祂好小气。” 三头龙:“如果你的公主夸别的怪物……” 骷髅人沉默了两秒:“小气的令人心疼。” 三头龙:“……” 秀儿默默把凳子放在史莱姆身后。 触手怪半垂下眼帘:“你知道的,我们虽然是神,但也是被限制的,没有规则约束,世界随时会被我们毁掉。” 当然,祂们也不会毁掉世界。 而作为宠儿,规则对祂们的约束也相当薄弱,只要不把世界毁掉就好。 祂继续说:“世界发展是有规律要遵循的,它选择谁活下来,选择哪个物种灭亡,选择哪个种族繁荣……” 史莱姆怔怔看着祂:“你的意思是,奥萝拉她……” 她早该死了吗? 触手怪尽量委婉:“奥萝拉出生就该死了。” 怪物们:“……” 真是好委婉的安慰。 触手怪:“她应该死在魔鬼的手下,雅诺没遇见她,也不会救她,更不会为了父女之情帮助重振诺厄族。” “而诺厄族也会在十年之内灭亡。” 祂看向史莱姆:“雅诺这种魔鬼拥有了更高的智商,更强的武力,甚至建立了文明。” “你的世界选择了魔鬼,放弃了诺厄族。” 史莱姆喃喃:“可是奥萝拉活了下来……” 触手怪:“所以,现在世界也试图回到正轨。” 简单粗暴的要杀死这个变数。 杀死奥萝拉,这样也会使雅诺放弃诺厄族,而诺厄族的灭亡也成为必然。 史莱姆像是被扔进热油里滚了一圈,疼的无法呼吸。 祂以为奥萝拉在花海会受伤,是因为规则对祂穿越时空更改过去的警告,可事实却更加残忍。 规则只是为了抹掉一个变数而已。 它要抹杀掉奥萝拉。 史莱姆沉默了好久。 三头龙安慰祂:“只要是规则一定可以找到漏洞。” “我很有经验。” 怪物们打破规则的方法向来简单粗暴,史莱姆也想到这些。 祂说:“你们先回去吧。” 祂得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看看过去的奥萝拉。 看一看尚且年幼的奥萝拉有没有遭受过什么意外。 作为不停穿梭时间的代表,触手怪拍了拍史莱姆:“多回到过去几次,就有希望了。” 骷髅人诡异的沉默了,“别听祂的,祂死了不知道多少次,虚假经验宣传。” 秀儿深有同感:“我穿女装的意义在哪里?公主从来不和我一起上厕所。” 触手怪冷哼:“那是因为你们又丑又蠢。” 三头龙:“好了好了,大家都很丑,这个话题可以过去了吗?” 几个怪物骂骂嚷嚷的走了。 史莱姆隐去身形,跟在奥萝拉身边,伪装了很多角色。 卖过尿布,卖过奶粉,卖过玩具…… 奥萝拉需要的所有婴儿用品都是祂卖给雅诺的。 公主三岁的时候被送到了人类的家门口。 怪物很讨厌这种“为我好却要抛弃我”行为。 祂看着奥萝拉低落却乖巧的跟凯伊进了家门,也见到奥萝拉一个人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更听到了奥萝拉睡梦中叫爸爸的声音。 奥萝拉想去找雅诺,沿着来时的路一条又一条的找。 这是个很危险的行为。 世界要杀死她,派过来了很多的魔鬼。 怪物也杀了很多魔鬼。 在奥萝拉行走的路上。 祂变成原形,变成一个软软的小团子,滚到奥萝拉脚边,发着光,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小孩子对闪闪的东西都很好奇,公主捡起了祂,玩了好久,又放进了口袋里,一跳一跳的回了家,短暂性的忘掉了要去找雅诺这件事。 史莱姆心想,这可能就是祂回来的意义。 祂装成一个会发光的玩具陪在奥萝拉身边,也知道雅诺一直在奥萝拉看不到的地方陪着她。 在某天。 雅诺终于忍不住现身,看着哗啦啦掉金豆子的小公主,他问奥萝拉:“想不想要做公主?” 这是转机。 本应该去建立魔鬼文明的魔鬼却为了父女情谊而帮助了诺厄族。 期间奥萝拉遭遇过很多意外——甚至有几次濒临死亡。 而且从小到大总是会生病,身体过于虚弱。 怪物只能眼睁睁看着。 一切都会好的,祂想。 祂会救好奥萝拉的。 终于等到奥萝拉成年,等到她十八岁,等到她与祂扮演的西泽相遇,也等到了祂扮演的西泽离开去找触手怪回到过去。 怪物从阴暗角落出来。 回到了公主面前。 坐在雪与花的美丽国度,手中捏着一朵正在燃烧的月季——是曾经与奥萝拉一起放的月季。 祂的造型摆好,露出最完美的一面。 然后。 终于等到了骑马奔赴过来的公主。 月季里的声音忽隐忽现。 “希望奥萝拉这一年可以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怪物走到奥萝拉面前,抚摸着她的翅膀,“奥萝拉……” 你要相信,有些愿望终将会成真的。 比如你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而有些愿望永远也无法实现。 比如我在你离开后,永远也不可能拥有更加璀璨的生活。 怪物回到了皇宫,与奥萝拉住在同一个房间,将三朵月季放在了橱窗,为未来的做提醒。 每天清晨,祂都会绞尽脑汁想一个姿势,并且找准奥萝拉的视角,让她睁开眼就看到祂。 一点点小小的心机。 同时。 祂以彻底毁灭这个世界为胁迫,让世界的规则妥协。 ——它只想要灭亡一个种族,而不是彻底消亡。 它说,“我可以帮你让公主回花海圣地,这样你能更好的保护她的安全。” 怪物同意了。 但没想到它会幻化出一个献花人,引诱公主回到圣地,将部分记忆还给了公主。 明晃晃的挑拨离间。 而且格外嚣张。 “你可以让这个世界消失,让我灭亡,但你做不到!” 没错。 祂不可能真的做到。 祂可以带着奥萝拉离开,让这个世界崩溃。 可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呢? 这个世界之中,奥萝拉所在意的人呢? 让他们死亡吗? 祂做得到。 可祂不能做会令奥萝拉伤心的事。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发展着。 魔鬼攻打过来。 公主带着民众躲进避难所。 怪物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公主受伤,看着如同历史一样的轨迹。 祂跟在奥萝拉身后。 和她轻轻道了声再见。 ——这个时间点的自己已经出现了,已经对奥萝拉一见钟情。 并且从国王手中带走了奄奄一息的奥萝拉。 这个时间点的怪物带着公主离开后。 祂出现在国王面前。 雅诺愣了一瞬:“还有什么事?” 祂说:“我可以帮你。” “帮你建立一个魔鬼与诺厄族共存的国度。” 当然,是世界不会抹杀掉的魔鬼,是那些如同雅诺一样心存善良的魔鬼。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共存,你可以做到。” 如果说奥萝拉是这个世界的弃子。 那雅诺就是这个世界的宠儿。 他背负着一个种族兴盛的希望。 如今又要多一个种族。 而这个世界也默许了。 也许诺厄族会再繁荣一段时间,也许会一直繁荣,但当下,它妥协了。 怪物说:“你可以提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雅诺摇头:“我只想要奥萝拉活着。” “还有吗?”祂问。 身为魔鬼,明明尚且年轻的身躯如今却显出几分苍老,雅诺说:“这就够了。” 怪物垂下眼睫,“我会尽力。” 因为那也是我的心愿。 回到现在。 时间的交界处。 两个怪物相遇。 “你还好吗?” 良久的沉默。 “很痛苦。” 真的很痛苦。 要眼睁睁看着爱人受伤死亡。 怪物没有一刻是轻松的,祂忐忑的离开这里,回到了花海圣地。 □□上系着无数根祈福丝带。 正在燃烧的月季花隐隐发着声音: 希望我离开以后,怪物可以拥有新的,更加璀璨的生活。 怪物缓慢的向前走着。 穿过大片大片的花海,轻轻打开了水晶棺,望着里面美丽而圣洁的容颜。 祂伸出颤抖的手。 蛊虫从公主眉心爬出。 似乎又想起了铃铛声,响起了祂们曾经在一起的一幕幕。 那些短暂的美好。 “奥萝拉……” 祂的指尖摸到奥萝拉的眉心,摸到她的眼睛—— 忽然感受到指尖痒痒的,似乎有把小刷子在扫祂的手指。 是奥萝拉的眼睛在动。 “奥萝拉,你醒了吗?” 奥萝拉眼睛有些无神,像是还没睡醒,目光落在怪物脸上:“我睡了很久吗?” 怪物忽地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膀,腔调依旧温柔的安稳她:“没有,没有睡很久。” 醒了就好。 奥萝拉疑惑:“可,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伤心?” 怪物呼吸着公主的体香:“我以为,你……了。” 死字没说出口。 “还好是场梦。”祂说。 奥萝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好像她真的死了一次。 而且,“我脑海里多了好多记忆。” 怪物把她抱起来,朝小木屋走过去,因为公主醒了,祂脚步也轻快许多:“什么记忆?” 公主搂着祂的脖子:“好像,是我被魔鬼打,你在旁边看着。” 她说完就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你肯定不会这样,对不对?” 怪物脚步一顿,脸色有些僵硬。 奥萝拉在祂嘴巴亲了下,低声说:“我都想起来了,还有你在这里守着我。” “对不起。” “让你那么难过。” 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独自熬过这些岁月,寻求一个渺小的生机。 奥萝拉闷声说:“你都没实现我的愿望。” 没有实现她许下的愿望。 ——她离开以后,怪物拥有新的生活。 怪物喉结滚动,哑声说:“实现了。” “我回到了过去,过的可潇洒了。”祂眼眶红了,声音哽咽,“谁不喜欢年轻的?” 奥萝拉心中的感动,心中涌出的浓浓情意,顿时散了。 甚至有些手痒,还想要和怪物吵个架。 可紧接着。 怪物把她放在床上,蹲下身与她平视。 碧绿色的眼眸蒙了层血色雾气,即将凝聚成血珠落下。 “我见过各个时间点的你。” “幼小的,天真的,年轻的,漂亮的……每一个时间段我都陪你走过。” “可我做这些,是为了与现在的你重逢……不管是哪个时间点的你,我只想和你拥抱当下。” 在当下,不用顾忌一切,肆意创造未来。 奥萝拉微怔,眼眶发烫。 怪物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下来,“我像不像需要哄的小公主?” 奥萝拉的心情被祂搞得忽上忽下,一时竟有些无语,只好拍拍祂:“……乖宝,别哭了。” 怪物慢慢止住哭泣,耳根泛红,在奥萝拉揶揄的视线下,眼神飘忽,只好转移话题。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最近变化可大了,诺厄族和那些好的魔鬼能够共存。” 奥萝拉说好啊。 今天正好又是月季花节。 兰洛河边多了许多魔鬼在放月季,场面怪异却也和谐。 怪物买了朵月季,兴致很高:“我们放月季,放完再去找雅诺。” 奥萝拉笑着看祂点燃的月季,“你想许什么愿?” 怪物羞涩:“想为你生孩子。” “……” 奥萝拉严词拒绝,安抚委屈的怪物:“你可以许愿,希望奥萝拉的愿望成真。” 怪物眨眼:“你什么愿望?” 奥萝拉双手交握,放在胸口,闭上眼睛许愿:“希望今年某个小怪物可以向我求婚。” 怪物碧绿色的眼眸晶亮:“那我希望,我可以求婚成功。” 月季花沿着兰洛河流淌,在长长的清澈水面上燃烧,火焰永远不会熄灭,而许下的愿望也终究会实现。 ——END—— 第90章 01 三头龙直呼他妈的 云惨白惨白, 聚不成团,像流淌出的白浆,冷风吹过, 将浓稠白浆吹到遥远天际, 滴滴答答流淌而走。 绞刑架垒起, 绑着的是亚兰教堂的教皇,克里斯十二世。 他身上象征圣洁与希望的神袍已经被脱下, 关上了干净却也象征着卑劣的囚服。 鞭子不断落下。 “啪——” 伴随着红衣主教的沉着宣判。 ——如果没有意外, 他将会是下一任教皇。 “……身为教皇, 贩卖奴隶……” “啪——” 又一鞭子, 黑色的囚服裂开口子,血肉翻涌, 血液淌进囚服,似乎散发出腥臭气息。 太阳爬了出来, 金灿灿的, 却又像颗烂橘子。 红衣主教继续宣判: “……急敛暴征……” “啪——” “……虐杀教徒……” “啪——” 绞刑架下面已经聚集一滩血迹,这位曾经的教皇垂着脑袋,再也没有往日的威严,恶心的像发了霉的面包。 群情依旧激奋, 民众恨不得夺过红衣主教手中的鞭子亲自上阵, 狠狠地抽这位人面兽心的教皇! 红衣主教的落在下一条审判,正要念出—— “好了。” 红衣主教微怔,扭头看向说话的女人——准确的说, 她更是一位少女。 还不到二十岁,坐在主座,穿着奢华高贵的女王服饰,举手投足尽是贵气, 但却也不减风情。 红衣主教深知这位女王的厉害,半点也不敢轻视:“陛下有什么吩咐?” 女王带着黑色手套的指尖轻轻敲着权杖,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绞刑架上的教皇。 红唇轻启:“烧了吧。” 垂着头的教皇忽地抬头,恶狠狠瞪着女王,不知道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吼道:“你是个暴君!暴君!你迟早也会和我一样被绑在绞刑架上!你会死的比我惨!” 红衣主教听到这话后背发凉,冷汗淋漓,看了眼神色莫测的女王,立刻又垂下头。 心中恼怒克里斯的多嘴,甚至还开始懊悔,把克里斯绑到绞刑架时怎么没堵住他的嘴!? 要知道,这位女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她可真的是—— 彻彻底底的暴君! 事情要从一年半以前说起。 那个时候,皇权与神权的争夺之中,皇权落了下风——事实上,最近十几年总之皇室妥协。 但两年以前,妥协的格外彻底。 只因为教皇进皇宫,见到了诺伊公主说了一句: “教廷缺一位侍奉神像的圣女,诺伊公主很适合这个职位呢。” 懦弱的国王便迅速将诺伊公主打包送到了教堂。 说是圣女,其实就是教堂最低级的仆人。 让一位出入都有侍女服侍的公主来干仆人的活计——甚至因为教皇特意的关照,连最下等的仆人都可以欺负这位诺伊公主。 可忽然有一天公主消失了。 从教堂逃走。 教皇利用这点,再次向皇室施,而其权力也越来越大。 可谁也没想到。 不到一年时间,这位公主,成了异教徒的首领,带领军队,一路势不可挡,杀到了帝都。 神权一步步被削弱。 这位曾经辉煌到能让国王对他下跪的教皇也被送上了绞刑架。 红衣主教暗自庆幸,自己当年没有欺负过在教堂“工作”的女王。 这位从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女王,可是一点也不仁慈,实实在在的铁血暴君。 但凡有一丁点的反对意见,都被她以各种理由——不不不,有些甚至没有给出理由,直接下令处死。 红衣主教心想,克里斯为什么要多嘴,他如果不多嘴,说不定还能痛快的死去,多说那几句,岂不是连死都没法死了? 果然。 女王制止了正要点火的教徒,让教徒堵住教皇的嘴巴,又点名大主教,“加十鞭。” 红衣主教倒抽一口凉气。 狠。 实在是太狠了。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他们教廷里的人可是明白的很。 ——这位大主教表面上是教皇的干儿子,实际上可是教皇的亲生儿子! 大主教金发碧眼,生的很少英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少女的目光,可如今,他一张英俊的脸庞布满了惊惶与无助,哀求的看向红衣主教。 红衣主教垂下头。 大主教愤恨的瞪了他一眼。 忘恩负义! 教皇当初是多么的提携红衣主教,如今红衣主教为了讨好女王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 女王的权杖轻轻磕在桌面,发出了闷响,似是丧钟穿透鼎沸人声敲在每个人心口。 “既然大主教认为教皇无罪,不应该受到加十鞭的惩罚……” 大主教连忙说:“不,不,我没有……” 既然没有。 女王示意他去打。 大主教没动。 他怎么能向父亲动手呢!?而且还是十鞭子!他怎么可以! 他翕动嘴唇,小声祈求:“陛下,教……克里斯先生也曾经为我们做过很多善事,我们让他走的体面一些吧!” 女王意味不明:“既然这样……” “不如大主教去问问上帝,问问我们仁慈的上帝陛下愿不愿意减轻克里斯先生的罪行吧。” 大主教脸色煞白。 女王不轻不重,缓缓说:“哦,对了,听说你们还能够与上帝直接对话呢。” 她调整了个姿势,慵懒而随性:“请让我们看看你是如何能够与上帝对话。” 大主教脸色煞白:“不……” 他意识到什么,又立刻改口,强装镇定,“如果想要与上帝对话,需要一个安静而圣洁的地方,并且静下心虔诚祈祷,怎么能够让上帝降临在如此肮脏的地方?” 女王似笑非笑:“上帝可比你见多识广。” “真正的圣洁即便沾染了肮脏也依旧闪闪发光。” “大主教,您的灵魂都散发着腥臭,可真是恶心。” 女王说完还侧头去问红衣主教:“我说的对吗?” 红衣主教连连点头:“当然,当然,上帝是富人的上帝,也是穷人的上帝,上帝降下的荣光,不分贫富贵贱,每个人可以享受。” “大主教太过狭隘了!” 大主教脸色胀红,“你这个走狗!” 红衣主教笑眯眯的,没回话。 走狗怎么了? 走狗才能活下来。 女王似是厌倦了这场辩论:“好了,既然大主教有他的坚持,认为只有他才能得到上帝的垂怜,不如让我们把他送到绞刑架,看看上帝会不会来救他。” 大主教脸色更白了,在教徒过来要拽着他上绞刑架时,连忙说:“我可以!我可以打这十鞭子!我错了!我不能够和上帝对话!让我打!” 为了活命。 他说完也不等女王的回复,夺过教徒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向曾经的教皇,抽向了他的父亲。 教徒们面面相觑,见女王没有制止,便又退了下去。 观看行刑的人们听到这句话,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是在热油中倒进了一盆冷水,噼里啪啦,炸的人生疼。 “真是有趣呢,您说呢?” 女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权杖,悠悠问。 红衣主教完全就是女王身边的走狗,笑眯眯的说:“当然,陛下。” 女王听到他这么回答,顿时又有些兴致缺缺,唤过身后的士兵,低声吩咐:“躲在人群里,杀了大主教。” 士兵连为什么都没有问,默不作声离开了。 红衣主教身体僵硬,手脚发凉。 看向仍然噙着笑的女王,张了张嘴巴,到底说不出什么拍马屁的话语。 实在是。 太可怕了! 在十鞭子结束之后。 克里斯十二世,这位曾经的教皇奄奄一息,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看着亲生儿子劫后余生的表情,心中升起说不清的讽刺。 这就是他的好儿子! 这就他疼着宠着的好儿子! 可这股讽刺还没凝聚成恨意,就看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穿透了大主教的胸口。 大主教脸上逃过一劫的庆幸表情还没有收敛起来,眼中还没有虚伪的,因为打了父亲的愧疚,便死在了绞刑架下。 克里斯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女王,因为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嘶吼声。 人群也发生着骚动。 没有人知道这只箭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只知道,大主教在忽然之间就死掉了。 死的太猝不及防。 太过……轻描淡写。 有人敲了钟声。 沉闷而雄厚的钟声穿透人群,使大家冷静下来。 女王看向红衣主教。 红衣主教忽然福灵心至,不管内心如何颤动,即便连笑眯眯的面具也不能挂上,可事到如今,他只能故作温和的说:“大家不要惊慌。” “这是上帝之箭。” “是上帝知道了大主教犯下的罪行,看透了大主教肮脏的灵魂,所以才动手杀掉他的!” 人群之中讨论声更大了。 没有人注意的地方。 不知道何时。 绑着教皇的绞刑架冒起了烟,火苗窜了起来。 绞刑架,在没有任何人点火的情况下,烧了起来。 这次不用红衣主教开口,便有人议论: “是上帝!” “是上帝降下的怒火!” “是上帝在惩罚教皇!” “嘘嘘嘘——他已经不是教皇了!” “他是名罪人!” 红衣主教震惊扭头看向女王。 恰巧。 女王也在支着下巴看他,火光映照在她妖艳的面容,却没有半分报仇的快意,甚至恹恹欲睡:“这场话剧要落幕了。” 如此残忍的刑罚。 在她口中只是一场话剧。 红衣主教垂下眼,压住自己正在颤抖的手:“您开心就好。” “这里交给你了,范伦丁先生。” 女王站起身,转身离开,披风翻滚出气势磅礴的弧度,背影却透着孤寂。 红衣主教,也就是范伦丁做着最后的陈词,宣判着除了教皇以外其他犯下罪行的主教,神父,教徒们。 他麻木的念着,揭露着教廷的罪恶,却不知道这些罪行到底是真是假,是诺伊为了巩固皇权的手段,还是为了报复曾经在教廷受到的屈辱,又或者两者都有? 范伦丁结束了这场所谓的话剧之后,对着民众大肆夸耀这位新上任的暴君女王,安抚了民众以后,便匆匆忙忙的赶回了皇宫,向女王汇报工作。 守在书房门口的士兵见到他,冷酷而无情,毫无感情的回答:“陛下在睡觉,请范伦丁先生等一等。” 范伦丁只能笑着应好。 这与他曾经来到皇宫所受到的热情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而这种等待,在之前向来是国王等待教皇,甚至说,国王在见到毫无地位的教徒都要扬起三分笑脸。 可如今呢? 范伦丁有着心理落差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现在这幅场景,会不会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不知道等了多久。 等到双腿都要麻木。 女王才将他请了进去。 她换下了略显贵重的女王服饰,穿着一条蓝色丝绸的蓬松裙子,腰间绑着蝴蝶结,衬得腰身纤细而不足一握着。 范伦丁垂下头,就看到女王纤细而线条优美的小腿,白皙如玉,如同牛奶一般。 他将视线移到另一边,开始讲女王离开以后发生的事,着重描述民众是怎么样夸赞女王的。 房间内只有他因为用嗓过度而沙哑的嗓音。 诺伊的视线很缥缈,没有落在实处,似乎根本没有听他说话。 钟表在滴答滴答作响。 像是催眠曲一般。 范伦丁讲完以后没有听到女王回应,便轻轻呼唤: “陛下?” 诺伊看向他。 范伦汀心口一震。 他说不出这是怎样的眼神,里面藏了头鲜血淋漓的野兽,奋不顾身的妄图冲破牢笼,却又被死死禁锢在里面。 ……像是,快死了。 范伦汀鬼使神差,关心她:“您是没睡好吗?” 诺伊懒散的靠在沙发上:“睡觉?” “不,我还没睡。” 范伦汀:“……” 那、你、让、我、一、直、等、你、醒!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打不过打不过,“不管怎么样,陛下睡前可以多喝一杯牛奶,有利于安神。” 诺伊:“好。” 范伦汀:“?” 竟然这么听话? 他一时有些惊讶,见女王还在看他,便要离开。 冷不丁听到女王说,“去煮牛奶。” 范伦丁:“……!” 好的好的,他去煮。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教堂,有哪个不长眼的吩咐过公主煮牛奶。 无所谓了,反正现在这种侍从的活都落在了他手上。 他端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牛奶放在女王面前,“陛下,请慢用。” 诺伊:“太热了。” 范伦汀确认了。 女王在刁难他。 他无奈的又取了一个杯子,尽快把牛奶弄到一个合适的温度。 耳边是牛奶流淌的声音。 也有钟表滴滴答答的声响。 忽然。 女王说:“有一个忠告要给你,范伦丁先生。” 范伦丁摸了摸温度已经正好的牛奶,放在女王面前,恭敬道:“您请说。” 女王:“不要爱上我。” “咳咳咳——” 范伦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礼仪都顾不上,“您说什么?” 诺伊半垂下眼帘:“把牛奶端走,出去吧。” 范伦汀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说:“陛下,我是说,您是那么的耀眼,如天上的太阳一般,我如尘埃,只能仰望您的光辉,早就超越了爱这种简单的词语。” 诺伊不冷不热:“哦。” 范伦汀一噎,只好端着牛奶,告辞。 走到一半,又大胆的转回来,把牛奶放在了她面前,“做个好梦,陛下。” 诺伊没回话。 范伦汀走出房间后,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就湿了,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卫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就像是在说“就你这小身板的模样,也敢喜欢陛下?” 范伦汀:“……” 好气哦! 但毕竟是老奸巨猾的人物,只是笑眯眯的对着侍卫们点头,随即走出这座皇宫,走出这座犹如牢笼一般的皇宫。 等他回到教堂。 那群幸存下来的教徒们想要问他些什么,却碍于他往日的威严而不敢上前。 范伦汀虽然有些疲惫,但却还是安抚了他们:“不用担心,陛下是位仁慈的君主,只要我们没有犯下错误,就不会有任何事情。” 众人看他的眼神相当隐晦。 但汇聚成一个意思—— 你在说什么屁话? 仁慈?! 仁慈到广场的血迹冲刷三天都没洗干净吗?! 范伦汀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他们立刻回想到,这位红衣主教也不是什么真正仁慈的人,表面总是笑眯眯的,可手段也相当狠辣。 于是便立刻找借口回到自己的职位。 范伦汀沿着长桥走过。 如今天色已经黑了,站在桥上还能够看到另一边的神像。 曾经的诺伊公主就在那里擦拭神像。 他处事向来圆滑,不主动得罪谁,也不为谁出头。 所以,也没关注过诺伊公主的事情。 哦,好像有一次。 他教训了故意朝神像那边丢垃圾的教徒。 但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要惊扰了神明。” 他想,也许女王根本记不住这些。 毕竟这在女王所经历的苦难之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慢着慢着。 好像还有一次。 也是在晚上。 他站在桥上,看到了另一边的神像,也看到了守在神像旁边的诺伊公主,更看到了今天死掉的教皇。 教皇似乎是出于对王权的藐视,冷嘲热讽:“听说公主的私生活很脏乱呢。” “您看,这神像被您清扫着,越来越黯淡了,看来神明也觉得您是和肮脏的人。” 教堂冷冷的吐出词语,宣判公主的罪行一般: “不洁净。” 因为夜色。 范伦汀看不清他们的脸色,等他下了桥,走到神像旁边,教皇已经走了,而诺伊公主坐在地上,娇俏的小脸惨白惨白,漂亮的眼睛里似乎还含着泪水。 范伦汀难得不忍,递给了她手帕,“殿下,神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也不会随意定义一个人洁净与否。” 诺伊公主是怎么回的? 范伦汀没听清。 她没接他的手帕,声音又太小,完全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站起身,整理了裙子,对他说了句晚安,便转身走了。 他又想起今天在皇宫听到的女王啼笑皆非的忠告。 爱上女王? 如果不是身份不合适,他真的很想问问,女王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觉? 是因为他这微不足道的两次和善? 可这也太过微不足道了点吧。 诺伊不知道自己的一句忠告让这位心思深沉而又薄情的红衣主教想起了曾经的两件往事。 她站在高塔,吹着冷冷夜风。 湿润的空气中似乎还裹杂着血液的腥臭。 诺伊从托盘拿起红酒,问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士兵,“你觉得,我能做多久的女王?” 士兵眼中闪烁着炽烈的光芒,像每一位誓死追随女王的狂热信徒:“永远,陛下。” “您将永远是女王。” 诺伊抿了口红酒。 浓郁醇香在口腔漫延,她轻轻摇头,“结束了。” 士兵以为她说的是这场战争:“是啊,都结束了,您也可以休息休息了。” 诺伊:“你下去吧。” 士兵张了张嘴,最终说了句是。 诺伊抬头。 夜幕降临,黑漆漆的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就像是她的世界没有任何光芒一样。 这丑陋而肮脏的世界。 诺伊喝完最后一口酒。 从塔上一跃而下。 结束了。 - “为什么会有感情线!” “这什么狗屁结局!” “那个红衣主教竟然能够当国王!?” 三头龙抱着书,心痛到无法呼吸。 怎么会有这么报社的书? 祂作为一条龙,除了比其他龙多两个头,比其他的龙更加强大以外,并没有别的不同。 哦,祂还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爱好。 喜欢看小说。 尤其是喜欢看那种缠绵悱恻的小说。 每天能看三本。 一个头看一本,一心三用,博览群书。 还被史莱姆嘲笑成“终极理论大师。” 但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嘛。 昨晚,三头龙三颗头都在追同一本书。 这是祂在宇宙最大的书店买的。 当时把书店所有的爱情小说都搬空了,并且废寝忘食的观看。 只剩下最后这本西幻题材的小说,祂其实不怎么感兴趣。 因为大多数西幻题材都喜欢把龙塑造成恶龙,一个标准的反派角色。 要不就是成为主角的宠物,坐骑,反正没有一点龙的尊严。 可昨晚。 祂实在是太无聊,于是翻开了这本小说。 没想到一下子就停不下来了。 一位忍辱负重的公主,加入了当时所谓的“异教徒”,并且成为领军人物,带领军队,势如破竹杀掉了教皇,杀掉了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 但是。 但是。 祂可是热爱看爱情小说的龙。 所以,这是一本爱情小说。 而故事才刚刚开始。 成为女王的女主曾经在教廷受过欺辱,当时唯一对她施以善意的就是红衣主教——在女主成为女王后,红衣主教是教廷里唯一活下来的高层人物,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教皇。 可以说。 红衣主教是最大赢家。 不仅如此,他还算是女主的白月光。 因为那一丢丢的善意。 女主对红衣主教格外宽容。 三头龙以为这是一个救赎故事。 但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暗黑世界! 这位红衣主教因为女主对他的宽容,不动声色的关心女主,侵入女主的生活,甚至还不惜用色相勾引女主—— 十分成功。 从来没有获得过温暖的女主一步步沦陷了。 这本该是一个圆满的故事。 可结局陡然反转。 原来红衣主教所做的一切都是伪装,他要推翻暴君的统治,要重振教廷的辉煌—— 当然,他成功了。 因为作者要他成功了。 红衣主教毫不犹豫杀死女主,把剑刺入女主心脏时。 三头龙直呼他妈的。 祂合上书,久久无法入睡。 甚至恨不得冲进去把书里的红衣主教给弄死。 “我们进书里吧。” “触手怪都进去过,我们也可以哒!” “快进!快进!快进!” “不就是改写结局吗?” “小意思了啦,反正就是把红衣主教杀掉啊,对我们来说,很快的。” “妈的,你这颗头好恶心,能不能不要卖萌!” “你这颗头素质好差的呀,人家怕怕!” “呕——” 三颗头,三张嘴。 吵出了菜市场的嘈杂。 每当这个时候。 三头龙就觉得自己的头和脑子是分裂的。 “人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啦。” “你他妈给老子好好说话!” “别吵了,书有点不对。” 祂把素质差的,爱卖萌的两颗头吃掉,凑过去,闻了闻书。 是不对。 这本书,里面好像有灵魂。 像是形成了一个世界。 素质极差的头长了出来。 “这他妈不就是给我们进去的机会吗?” 爱卖萌的: “哎呀,这让人家都不好意思拒绝了啦。” 唯一一个正常一点的。 “……可恶,都是这本书先动手的。” 不能怪祂忍不住。 三颗头用同一个脑子,意见是不可能有分歧的,于是一致决定进书里面看一看。 当然。 刚到书里就被书中的意识给发现了。 这本书生了灵智,要成为一个世界,根本不能够让这么强大的怪物进来。 只要这头怪物发一丢丢火,世界就完蛋了。 这本书非常,极其,相当抗拒三头龙进来。 三头龙一向不怎么喜欢打架。 ——虽然祂经常打架。 但作为一条讲礼貌的龙,祂让素质最差的那颗头去交涉。 素质差的:“让不让我进?不然老子就把这本书烧了!” 卖萌的:“你别怕了啦,祂这颗头不会喷火的。” 正常的:“会喷雷电。” 书:“……” 瑟瑟发抖。 它妥协了,“可以进,但你们不要随便更改剧情,不然这个世界会崩溃的。” 素质极低的:“我还杀不了一个红衣主教?!” 书都要疯了:“……你为什么要杀他?他是男主!” “我讨厌男主!” 书:“那你就不要看这本书啊!你找本没男主的大女主文看不好吗?!” 三头龙:“人家想要看爱情故事嘛。” 书:“……”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不可以杀红衣主教,呸,不可以更改剧情,你们就可以进来。” 三头龙冷笑:“老子出去就把你烧了。” 卖萌的忽然:“卧槽了啦!” 素质差的:“??你在发什么疯?” 也许是正常的:“可恶,竟然有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书:“???” 你们到底在放什么屁? 素质差的问:“刚刚跳下去的是谁?” 书凑过去,“哦,是女主。” 它似乎骂了一声,然后开始赶三头龙走,“行了行了,女主都死了,没什么意义了,你们快走吧。” 三头龙:“她不是被红衣主教杀死的吗?” 书不耐:“她向男主表白被拒,想不开,跳塔了。” 三头龙捂住胸口:“老子要留在这里了啦。” 书:“……” 它心累的说,“真不能改变剧情的。” 三头龙冷笑,大有一副弄死对方的模样。 书:“好吧好吧,你进来吧,但你不能改变剧情。” 三头龙没把它的强调放在心上。 进了书中。 来的有点早。 这个时候,女主才十二岁。 她待在阁楼,却冷静的完全不像是十二岁的模样。 三头龙无意之中看到了她的眼睛,微微蹙眉。 剧情还没开始呢。 怎么会这么绝望呢? 像是一头苦苦挣扎的困兽,但仍然维持着高贵与优雅。 可正是如此,才更惹人心疼。 诺伊也注意到旁边多了条三只头的小龙,愣了下,随即又扯唇笑了笑,嘲讽意味十足。 三头龙:“?” 祂刚刚是被蔑视了吗? 脚步声慢慢传来。 “小宝贝是要喜欢玩捉迷藏吗?” 是个男人的声音。 听起来带着股慢条斯理的优雅与威严,脚步不急不缓。 如果没有下面的话语。 这个场景就像是一个长辈在与孩子玩闹。 “那你可要藏好了哦。” “叔叔抓到你,会惩罚你的。” “惩罚你什么呢?” “撕掉你最喜欢小裙子怎么样?” “你今天穿的白色小裙子叔叔很喜欢……” “是藏在衣柜了吗……哦没有……” “别担心。” “我会找到你的。” 三头龙透过缝隙,能够看到外面的人,穿着圣洁而高贵的神袍,却说着肮脏下流的言语。 ——他就是未来被女主处死的克里斯教皇。 这些是剧情中没有写的。 三头龙看向女主,看向诺伊。 她的眼神很漠然,漠然之中还有些麻木。 祂向诺伊走了两步。 爪子放在小孩手中——这是祂第一次摸人类的手,比史莱姆还要软,还要滑。 祂最初见到诺伊,是拿诺伊与史莱姆比的,也只有这一次。 后来,祂就会想。 史莱姆和祂的小宝贝完全没有可比性。 克里斯教皇的脚步慢慢逼近,就要打开阁楼的门。 诺伊仍然是那副漠然而麻木的神色。 三头龙拍了拍小孩的手:“我帮你。” 诺伊眼神微动。 看着祂。 三头龙骄傲的挺起胸膛:“别担心,人家会帮你把他赶走哒。” 剧情里,诺伊会因为红衣主教两句话而感动,都是因为过得太苦,没有得到过温柔。 三头龙决定,对诺伊这位可爱的小公主温柔一些。 让女主感受到世间的温柔,这样她就不会再轻易把一个只会动动嘴皮,说两句温柔话的红衣主教当做白月光了。 至于书强调的不要改变剧情。 呵,它特意把祂送到了剧情还没开始的时候,不就是为了防止祂改变剧情吗? 而且。 祂可以不直接改变剧情。 但可以影响剧情。 毕竟,祂之前可是看到公主跳了塔。 这可是剧情里面没有的。 ——嗯,这也是个疑点,先保留着,等观察观察再说。 三头龙消失在阁楼。 眨眼之间。 阁楼的门打开了。 教皇冷酷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扭曲的笑意,“诺伊公主,乖孩子是要乖乖待在房间,不可以随意乱跑的。” 他伸手,要把诺伊抱下来。 诺伊忽而笑了,她歪了歪脑袋,天真无邪:“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好吗?” 教皇非常喜欢诺伊这个小孩子——当然,没吃到嘴里的漂亮而鲜嫩的小孩子他都非常喜欢。 于是,多了几分耐心。 “什么秘密?到我的房间,你悄悄告诉我,好不好?” 诺伊大眼睛弯了弯,清灵的嗓音像是在吟唱一般:“你的儿子鞭打你,你会死在绞刑架,烈火把你烧的干干净净……” 教皇压下心中的怒气,“谁教你的这些?!” 诺伊唔了声:“国王呀,他说你迟早会死的。” 教皇冷笑,“他也敢说这种话?” 但不管怎么说,诺伊的乖巧令他更为心动,这可真是个天真而单纯的小公主。 犹如一张白纸,可以被肆意涂抹。 这时。 不远处传来一声嘈杂声。 “着火了!” “快来救火!” 隐隐还伴随着雷电的轰鸣。 “哦,天哪!” “这该不会是神明降下的惩罚吧!” 诺伊睁大眼睛看那边,奶声奶气的问:“那里怎么了?” 教皇一边不舍得这个小公主,一边又不得不去看发生了什么—— 出了这种事,他一定是要到达现场的。 算了。 到时候再找个借口把诺伊多留在教堂几天好了,也不急这一晚上。 他温和的对诺伊说:“叔叔要去办点事,你乖乖呆在这里,等叔叔回来找你,好吗?” 诺伊没回话。 教皇也不一定非要得到她的回话,转身就去发生火灾的地方。 伴随着电闪雷鸣声。 诺伊待在阁楼,拿出藏在背后的匕首,冷冰冰的短刀在她手中翻转成花,就好像是长在她手上,属于她的一根手指一般灵巧。 三头龙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祂的眼中。 娇软可欺的小公主与优雅矜贵的女王的身影渐渐重合。 祂变成一只猫咪的大小,昂首挺胸的走到诺伊身边:“殿下,我帮你把他赶走了。” 诺伊的态度很无所谓:“哦,是吗?” 三头龙:“你想要自己解决?” 诺伊:“你要我对你感激涕零吗?” 三头龙撇嘴:“你这个小孩真不讨喜。” 匕首停止转动,诺伊垂下眼睫。 “是啊,不讨喜。” 她轻轻说: “不然怎么会吸引来恶龙呢?” 三头龙不开心了。 “龙怎么了?” “龙也不止是象征着罪恶,淫-荡,战乱……” 祂说着也起了点小脾气。 “哦,小公主。” “要不要我提醒你,是你讨厌的这条恶龙,帮你吸引走了大坏蛋教皇!” 诺伊撩起眼皮:“你想要什么?” 三头龙:“老子什么也不要。” 祂冷哼了一声,高傲极了:“人家什么都不缺。” “哦,对了,我也不是想帮你,我就是想打喷嚏吐了闪电喷点火星而已。” 诺伊沉默。 三头龙:“你还要待在这里吗?等会儿教皇还会回来的。” 祂说完就把这颗头咬掉了。 祂都说了不想帮诺伊,怎么还去询问她? 等祂咬完一颗头,发现诺伊正盯着祂看,那个表情,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再是漠然与麻木。 变得稍微有活力了一些。 三头龙试探性的又咬掉剩下的那颗头。 哎,好像有点作用哦。 等被咬掉的两颗头重新生长出来。 小公主的眼神用惊叹都无法表达了。 三头龙被她这个眼神看的相当骄傲:“看在你这么懂得艺术的份上,我可以带你离开。” 祂早就忘了,自己当初有多鄙视那些甘愿当坐骑的龙。 离开? 诺伊心想,离开这里吗? 离开了又有什么用? 剧情永远会回到正轨。 总会有一股力量拉扯着她,让她去经历那些苦难,磨炼心智,尝尽苦头,然后愤而崛起,带领着那些叛军攻打过来,最终成为女王。 而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她自己。 而是为了给那位红衣主教做嫁衣。 她在第一次成为女王后就知道了剧情,可只要剧情稍微偏离一丁点——剧情开始是在她成为女王之后——她的人生就会重来,重新回到某一个时间点。 某一个她正在受苦的时间点。 这是警告。 警告她不要随便更改剧情。 诺伊记不清自己死了多少次。 基本都是自杀。 各种各样的自杀。 但没有用。 自杀一次,剧情重新开始。 她只想要跳出这个怪圈。 一点也不想要去走这些既定的人生。 可偏偏每一次都是重复的人生。 但这次不同。 这次。 多了一条龙。 诺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邪恶,所以才吸引来了一条龙。 可是。 这条龙的眼睛金灿灿的,里面好像有光。 那是一双,纯粹而天真的眼睛。 是一双从未染过污浊的明媚眼睛。 完全不像一头龙的眼睛。 祂说: “想离开这里吗,我带你走。” 诺伊抿了抿唇:“好。” 第91章 02 三头龙:嫉妒使我喵喵喵 教廷的火来的突然, 灭的也迅速,但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过于恐怖的电闪雷鸣场景—— 像极了神明降下惩罚。 三头龙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为龙的尊严,原本想要用爪子抓着公主离开, 但见到公主脆弱不堪的眼神, 完全没狠下心。 最终驮起了公主。 祂活这么久, 已经很少会因为谁的痛苦,谁的幸福而发出微妙的心情波动了。 诺伊骑在龙身上, 望着熄灭的火势, 琢磨不透的笑了声。 三头龙:“?你笑什么?” 公主意味不明:“笑国王处境艰难。” 三头龙:“?” “和国王有什么……你他妈在摸哪里!” 诺伊揪着祂的鳞片, 指腹缓慢摩挲着, 似乎在把玩一件毫无生命的艺术品,而非邪恶且令人恐惧的恶龙。 三头龙哼哼唧唧了几声:“向下一些, 下面一些……好爽~” 其他两颗头发出喟叹。 夜色撩人,抬手似可摘星月。 诺伊嫌弃的松开龙鳞, 躺在龙背, 冷漠点评:“一条淫-荡的恶龙。” 三头龙落在山顶,身体一展,把小公主沿着祂的尾巴抖落滑下,摔在厚重的雪堆, 祂嗓音低沉: “淫-荡?” “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老子还他妈是个雏儿!” 气氛有那么几秒的沉默。 把另外两颗头吃了之后, 三头龙觉得舒坦多了,祂扬起唯一一颗头,骄傲的就像得到小红花的小屁孩。 三头龙摆完造型, 竟然没有观众捧场。 祂垂头。 公主以被祂甩下的姿势趴在雪地,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此时与皑皑雪山融为一体,宛如一朵不起眼却格外珍贵的雪莲。 三头龙心想, 不会是死掉了吧? 祂伸出爪子,拨了下公主,把她翻了个身,公主的微卷的长发缠在了祂爪子上。 那感觉,就好像是给没煎熟的煎蛋翻了个面,流淌的蛋心黏在了锅铲。 “你装死的技术好厉害。” 祂感叹。 公主躺在雪地,湿漉漉的眼眸望着祂,透着支离破碎的脆弱。 三头龙抓起她把雪抖落,又放在翅膀下给她保暖,爪子上还飘着着几根黑色发丝。 见公主小脸惨白,祂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粗鲁——祂照顾的可是个脆弱的小公主。 可不是那群皮糙肉厚的怪物。 当然,祂也没照顾过怪物。 三头龙心虚的撇过头,金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你饿了吗?” 祂说完也不等诺伊回话,爪子再次抓起诺伊,带着她飞了起来,准备去找点吃的。 养孩子嘛,很容易啦。 给点吃的喝的再找个温暖的地方让她美美睡一觉,很完美了啦。 三头龙飞了很久,地面终于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几个人。 夜幕笼罩下,每一张脸上苍老的皱纹都刻着愁苦情绪,线条扭曲的像宗教画的魔鬼。 祂找了个安全地方,把小公主放下,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白的小脚丫,指甲泛着樱花粉色,宛如漂亮的贝壳。 三头龙三颗头抬头望天,六双眼胡乱瞟着,“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诺伊歪歪脑袋,望着祂,眨巴着大眼睛。 三头龙觉得她可真乖。 转身走了。 怪祂来的略显匆忙,也没带点东西。 导致祂还得去找书,让它给自己一个身份,需要钱和庄园——哦不不不,要一个古堡,不然怎么养小公主。 公主就是要住在城堡里。 还得是祂亲手设计的城堡。 诺伊目送三头龙从原地消失。 然后才四处打量周围的场景。 很熟悉。 这是玛丽女爵所在的小镇。 玛丽女爵是皇后的亲妹妹。 但因为皇后出身卑微,所以玛丽只得了个女爵封号,一个小镇封地。 不过日子过得很舒坦,还和当地最英俊潇洒的帅小伙结了婚。 值得一提的是,玛丽女爵今年三十二岁,是正有风韵的年纪,但比男方大了十岁,不过两人是镇上恩爱的模范夫妻,黏黏糊糊每天都宛如热恋中的少年少女。 按道理说,诺伊作为皇室唯一的公主,是不可能来到一个小镇和一个远方的亲戚有什么联系。 可偏偏就是有了一丝丝相当微妙的联系。 在第一世。 诺伊还不知道剧情的时候。 也不会任何防身手段,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单纯到真的以为教皇是在和她玩游戏。 她穿着小白裙高高兴兴的跟着教皇进了他的房间—— 在遇见教皇以前。 从来没有人会像教皇那样关心她,爱护她。 国王热衷于声色犬马,处事唯唯诺诺,老国王留下来的大臣们将皇权重回巅峰的希望寄托她身上,不爱让她与国王接触。 皇后因为出身卑微,性格格外懦弱,不仅不敢针对国王的情妇,连面对侍女都会多几分小心翼翼,对自己的女儿也没太多的亲密,更多的,是对她公主身份,是皇室天然的尊敬。 尽管皇室已经烂透了。 国王的权力也逐渐被削弱。 但教皇每次到皇宫见到诺伊,都会对她温和笑,询问她的生活,关心她的学业,耐心且温柔……就真的像一个父亲那样。 十二岁的诺伊感叹,教皇不愧是有资格与上帝对话的人物,浑身都闪着像太阳一样的温暖光芒,简直就是圣光。 她当年才十二岁。 知道国王与教皇的权力争夺。 也知道,从目前来看,神权与皇权的斗争是永无休止的。 可是在国王送她去教廷祈祷的时候,她还很开心。 在教皇晚上哄她说,他房间里有一些玩具可以给她玩,她依旧很开心。 开开心心的去了教廷。 开开心心的去教皇的房间。 她才十二岁,所以她告诉自己,她可以在保持皇室威严的同时稍稍有一些期待。 一个小孩子,对父亲,对母亲的期待。 而教皇,满足了她对父亲的所有期待。 除了身份不合适。 但她是个小孩子不是吗? 她可以任性一次的。 就仅仅这么一次。 可。 猝不及防,见到教皇撕下他温柔的面具,露出野兽一般的做派,毫不掩饰自己的下流的欲望,嘴里吐出肮脏的话语。 教皇的房间很大,灯光又亮又刺眼,刺的人眼前发昏,双腿发软,只能不停的奔跑,玩着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而教皇不觉得无聊,反而兴致勃勃,棕色的眼睛迸溅出狂热火花,比他达到权力巅峰,能够给国王加冕赋予国王权力还要亢奋。 好在那间屋子有扇窗户。 在二楼。 她跳了下去。 但也没什么用处。 教廷是教皇的教廷,他随时能够追上来。 所以她只能一瘸一拐的向前跑着,跑到了桥上,跳进了河里。 那个时候正是秋季。 河水凉的刺骨,但又藏着点希望,冲刷着她的灵魂。 即便诺伊后来死了很多次,即便她在重来时会尽量选择不去教皇的房间就解决这个剧情点,她也依旧忘不掉那晚涂抹着黑暗色彩的窒息海域。 第二天。 她当机立断告诉自己的侍女与侍卫要离开——虽然这些人战斗力不强,但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完全听命于她。 事情闹大了。 教皇即便再专-制-独-裁也不能毫无缘由地将公主变相禁锢在这里。 诺伊离开教廷的时候,教皇还亲自送她,像个和善的长辈把他抱上马车,凑在她耳边说:“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回到皇宫。 国王问她,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待在教廷玩几天吗? 诺伊浑浑噩噩,连一点体面都没给彼此留,质问国王—— 究竟是送她去教廷接受洗礼,还是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权力亲手把她送给教皇。 国王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而在女儿直白的目光下,恼羞成怒到大言不惭:“我能有什么办法?!你难道不知道皇室现在的处境吗!如果你能讨好得了教皇,对皇室,对我,甚至对你自己,都是一天天大的好事!”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不负责任发泄的话语会对一个对他抱有期望,渴望得到亲情的女儿是怎样惨痛的打击。 这段话,被皇后听到了。 诺伊与皇后的接触只局限于每天陪伴王后吃晚饭—— 这是她自己决定的。 虽然皇后看起来有时候神神叨叨的,虽然国王与大臣们都不怎么希望她和懦弱的皇后接触从而受到影响也变成懦弱的人物,但作为一个女儿,诺伊还是想陪着母亲的。 而这位他们眼中懦弱,甚至待人接物有些卑微的皇后,头一次发了火,发了很大的怒火—— 这件事的结局是,国王以皇后发疯而废除了皇后,娶了个有点势力的贵族女人。 认真来讲,发火被废只是个导火索,国王早就忘记年少的誓言,想要换一个能给他带来助力的皇后。 当然,皇后闹到最后,也只局限在了皇室,碍于皇室丑闻不可外扬,国王将她送到了玛丽女爵这边。 一是为了防止她再被教皇抓到,真正成为一桩丑闻。 二是为了让新皇后不用当继母,让她安安心心嫁过来——说不定他还能和新皇后有一个儿子。 诺伊离开皇宫之前,去庄园看过皇后—— 皇后过得比在皇宫开心多了。 皇后对她说:“很抱歉以后不能陪你一起吃晚饭了,希望你能够休息一段时间,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从一个在皇宫里备受折磨,过得并不愉快的母亲角度来看: 离开皇宫,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玛丽女爵没有被教皇收买。 她的童年,确实会很开心。 可惜了。 她的人生是一团浆糊,总会不停的沾染污泥,搅拌的面目全非,渗透到每一丁点地方,脏透了。 - 诺伊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之前为了躲开教皇把鞋子脱了跑到了阁楼,又被龙带着跑了一趟雪山,现在又来到了这座小镇。 ——过程略显离奇,但终归又回到了剧情上。 每一世都是如此,不管如何躲避,皇后总会被废,而她最终也会被送到这个小镇。 就像现在这样。 那头龙把剧情带到正轨就转身消失。 祂也不过是剧情的推手而已。 哪里会有光呢? “哦,我的天哪,诺伊小宝贝,您怎么会在这里?看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怎么连鞋也没穿?你的侍女呢?” 诺伊耳边嗡嗡作响。 玛丽女爵拿披肩给她包了起来:“快,快上马车暖和暖和,如果不是我刚好路过这里,你还不知道要被冻多久呢。对了,陛下呢?皇后呢?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自己一个人?” 诺伊坐在马车,四肢寒凉,似有若无的讥讽:“您可以写信问问教皇,说不定他会给您指示。” 玛丽女爵蹙眉,涂着鲜艳红色的指甲略显做作的捏起茶杯:“这和教皇大人有什么关系?” 诺伊没说话。 态度冷漠极了。 玛丽女爵漂亮的眉毛皱的更紧,想再问些什么,可知道与诺伊如同黑宝石一般的冷冰冰眼眸对视,就仿佛被扼住脖颈,无法呼吸,更别提问出什么。 她撇撇嘴,品尝着红茶。 真是个不讨喜的小孩子,玛丽女爵心想。 但等回到了庄园,她都没顾得上安置好诺伊,立刻回了书房,给国王写了一封信—— 她虽然对政治不算敏感,但也知道神权与皇权之间的争斗。 可她想到诺伊的话,还是鬼使神差给教皇也写了一封信。 等印上火漆以后,玛丽女爵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总觉得不该把诺伊接回来,就应该当做没看见。 反正她也没收到消息对吧? 一个烫手山芋。 但不管怎么说,诺伊还是在庄园住下了。 并且在两天后,清晨吃饭的时候,见到了艾伯特——玛丽女爵的小丈夫。 这位金发碧眼的帅小伙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步伐略显古怪,似乎每一步都承载着巨大的疼痛,面色也惨白,流着冷汗。 诺伊经历过这一段剧情两次。 一次是第一世。 一次是不知道重来的第多少世。 在第一世,因为教皇收买了玛丽女爵,她待在小镇的三个月时间,每天都要想方设法躲开玛丽女爵的刁难与虐待,无暇关注艾伯特。 而第二次经历这个剧情时。 哦,她直接从这里逃了出去,发展自己的势力去了。 更没有关注过艾伯特。 只是听说,他没活过二十五岁,突发疾病身亡。 至于玛丽女爵…… 呵,过得可是很凄惨呢。 诺伊百无聊赖地把玩旋转着餐刀,眼神落在艾伯特身上,“早上好,艾伯特先生。” 艾伯特没料到公主会给他打招呼,当下有些受宠若惊,手忙脚乱的回话:“早上好,诺伊……呃,我是说公主殿下。” 诺伊无所谓:“没关系,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艾伯特慢吞吞的坐下,目光落在她手中旋转的餐刀,平平无奇的餐刀落在那双漂亮而莹白的小手,像是一件艺术品,危险而迷人。 这是个古怪的小鬼。 但并不讨厌。 艾伯特心想。 “我的荣幸,诺伊。” 他行了个礼,拘谨的坐下。 这个时间点,玛丽女爵还没起床,她没什么事干,又上了年纪,喜欢多睡一会儿。 诺伊神色懒散,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温吞的问:“你生病了吗?” 艾伯特局促回:“不,我没……额,我是有一点小病。” 他局促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抱歉,我最近生了病,没能来迎接您。” “抱歉。”他又说了一遍。 “什么病?” 公主追问。 艾伯特耳朵有点红,像是气愤,但眼神很无可奈何,他看了眼诺伊,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明明是还没长大小公主,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仿佛是位强制专横的女王。 诺伊淡淡:“不可以说吗?” 艾伯特垂下头:“只是一个小病罢了,不值得公主担忧的。” 诺伊:“哦。” 艾伯特闻言有些失落,像是那种错失了救命稻草的失落,可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绞尽脑汁寒暄:“您在这里住着,还满意吗?” 诺伊随性倚在椅背,语调慵懒:“不是很满意呢。” “请问,您哪里不太满意?” 艾伯特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他本来握着刀叉准备切这块很小很小,一口可以吞下的牛肉,闻言又立刻放下。 ——这种吃法让他感觉很奇怪,他是贫苦家庭的孩子,没这么讲究,但为了能配得上玛丽女爵格调只能这样做。 “白天光线太暗,晚上光线太亮,隔音效果太差,床太软……艾伯特先生,您能解决的,对吗?” 她手中旋转的餐刀停了下来。 艾伯特咽了口口水:“能,能的,您放心。” 公主可有可无的应了声,手中的餐刀又旋转了起来。 艾伯特的目光被旋转的餐刀吸引,眼花缭乱,似是回到了那间漆黑的房间,等待着的是无尽的痛苦与屈-辱。 “想学吗?” 艾伯特一愣:“ 什么?” 诺伊重复:“想学吗?” “我可以教你。” 艾伯特彻底愣住,没想到诺伊会说这些。 诺伊自顾自开口:“不过花里胡哨的动作都只是好玩而已,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怎么杀人。” 艾伯特脱口而出:“什么?!” “不,我,您……”他语无伦次,目光又瞥到楼梯上的红色身影,慌乱地对诺伊使眼色,见公主还要说什么,腾地下迅速站起身,“早上好,玛丽。” 玛丽才刚睡醒,迷迷糊糊的,被这么一吓,差点踩空,不过看起来她心情不错,只是嗔怪:“怎么这么激动?” 艾伯特因为起身太过迅速,牵扯到伤口,脸色发白,却还是撑起了一个笑容:“我只是见到您,太开心了。” “不是天天见?” 玛丽走到他身边,轻佻地掐了把他屁-股,又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吻。 艾伯特红着脸推开玛丽,小声说:“别这样,诺伊还在……” 玛丽眼神古怪:“诺伊?” “看起来你们早上聊的很愉快。” 艾伯特都没听清玛丽说的什么,他满脑子都是在人前,在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面前做这种放-荡的事,羞耻的根本不敢去看公主,可又忍不住偷偷瞄了眼。 小公主面色没有半分改变,瞳孔黑漆漆的,比今天的乌云还要沉。 是一个古怪的孩子。 他想。 但诡异的,那股无地自容的羞耻感消散了很多。 玛丽坐在公主左手边——公主坐在主位——对这个位置,她有些不满,起床的好心情消散了大半。 “帝都还没有回信,小宝贝。” “恐怕你还要再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这句话是试探。 诺伊垂头切煎蛋,优雅而贵气,那是在皇室浸染出来的,是玛丽学也学不来的。 女爵没了胃口,放下刀叉,声音有些大,惹得诺伊看了她眼,不由得有些心虚,但又想到这是她家,诺伊也不过是个借住在她家里的可怜虫,便没什么心虚的了。 “小宝贝。”她扯着嗓子,叫的虚情假意,“陛下有说要什么时候接你回去吗?” 诺伊吃了口煎蛋,“恐怕我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玛丽皱眉:“为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哦,我是说,我很欢迎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但我担心你父王会担心你。” 说的拗口又虚伪。 管家走了过来,说有几封信到了。 是从帝都寄过来的。 诺伊面色如常。 尽管她消失的诡异,但不管是教皇还是国王,总会脑补出合理的理由。 而根据目前国王要更换皇后的剧情来看。 国王巴不得她离开。 哪怕是骤然从人间消失,他也不会有太大波动。 毕竟他还年轻,可以再生。 至于教皇。 他做的事不可能宣之于口。 玛丽拆信的动作有些急切。 一封是国王的。 大意是说,诺伊贪玩,想在乡下玩一段时间,希望玛丽好好照顾小公主。 玛丽皱眉。 前因后果都没交代,这算什么? 她又翻了翻。 发现一封教皇的信。 上帝啊,她可从来没想过教皇会给她回信,这可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玛丽拆这封信的时候几乎是迫不及待,毫无平日里拿捏的略显做作的贵族做派。 【……诺伊公主有些调皮,疏于管教,希望玛丽女爵能够在忙碌之中帮忙管教一下小公主,让她不要再如此任性的一声不吭跑到乡下……】 管教的暗示意味明显。 玛丽眉头紧皱。 翻看到下一面,脸色陡然变化,唰的一下把信纸藏在餐桌上。 动作太过奇怪。 她这才意识到,餐桌上的两个人都盯着她看,缓了缓心情解释道:“没什么,是一个远方亲戚寄来的恶作剧,上面画满了奇怪的东西,我被吓到了。” “现在的小孩真是太爱玩闹了。”艾伯特说,“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玛丽点头:“哦,对对,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你们先用早饭。” 她说完就拿着信匆匆忙忙要上楼。 刚走上楼梯就听到公主冷淡的嗓音—— “站队要谨慎,玛丽女爵。” “国王虽然权力不多,但废除一个毫无作为且依靠裙带关系的女爵不需要任何理由。” 玛丽的身体僵硬住。 冷淡的嗓音如毒蛇般缠绕在她肌肤。 “当然,选择权在您。” “哦对了,那封信上的内容,我全都知道。” 诺伊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优雅的擦了擦嘴巴,站起身,“希望我能尽快换一个阳光充足的房间,玛丽女士。” 女爵,女士。 玛丽浑身发凉,她捏着信,又觉得荒谬,怎么可能呢? 一个小女孩,还不过十二岁。 更何况这个信才刚拆封…… 诺伊踩上楼梯,路过她时忽然停下,扭头看向艾伯特,忽然恶意的笑了,笑的玛丽心头发颤。 “我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公主的笑容是天真的残忍。 玛丽:“您是什么意思?” “我需要换一个房间。”诺伊眼眸微弯,“另外,我要艾伯特。” 艾伯特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被呛了好几下。 他以为这是极限了。 没想到。 公主又说: “希望他身上没有您留下的痕迹。” 艾伯特白嫩的脸皮红的像个烂番茄,熟透了,从内到外都透着奢靡的红色。 说实话,玛丽对艾伯特已经有些厌倦了。 但看到他这副诱人模样,又或许是诺伊开口要走了他…… 总之,她很不爽,甚至还有点不舍。 虽然心中害怕,但也没真的把诺伊当回事,冷笑道:“这可是我丈夫,公主这样做不合适——啊啊啊!” 她话还没说完。 就被踹下了楼梯,不高,也就几个阶梯,可紧接着一个刀片贴着她的脸就扎在地上。 木地板裂开了个口子。 玛丽脚崴着了,呼吸急促,几乎喘不上气。 诺伊居高临下,抬起精致的下巴:“不然怎么算得上抢呢?” 她又说。 “你可以对教皇阳奉阴违,但别对我玩花样。” 玛丽遍体生寒。 她实在想不透十二岁的小孩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又为什么会这么让人恐惧。 那股来自死亡的恐惧。 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从血海中厮杀归来,满身煞气的魔鬼。 诺伊慢条斯理的来到她身边,蹲下身,玛丽吓得一哆嗦,意识到她只是要抽-回刀片,稍稍松了口气,可身子还是僵着的。 玛丽听到公主说: “哦,对了,玛丽女爵,你最近几天要尽情享受一下。” 小公主手中的刀片不停的旋转,像是开出了一朵花,没有沾染任何血迹,却鲜血淋漓。 玛丽愣住:“什,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公主站起身,视线与呆愣的艾伯特对上几秒,扭头上楼了。 艾伯特忽然福灵心至,立刻站起身,跟了上去。 四肢疲软还没能爬起来的玛丽恶狠狠的瞪着像条狗一样跟着诺伊上楼的艾伯特,伸出脚想要绊他,却被他绕了过去。 玛丽暗骂了声。 艾伯特追上诺伊,关上房门,仿佛把那些罪恶的事,肮脏的世界都关在外面。 同处在一个房间,艾伯特更加局促:“您,您还要在这里住,不该和玛丽女爵起冲突的。” 他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诺伊在虚张声势。 如果诺伊真的这么厉害,是不可能独自一人狼狈流落到小镇。 诺伊没回话。 艾伯特抿抿唇,手足无措的站着,双手捏着裤子——他一紧张就会这样做,玛丽觉得他这样子带着股穷酸气,被教训过很多次,挨了很多打,但还是没改过来。 脑海里也乱糟糟的,他想问,诺伊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所以特意帮他。 又想问问,诺伊说要他,是小孩子的玩笑话,还是真的。 ——她成熟的不像是十二岁的小孩。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的帮诺伊拉开了房间的窗帘,踌躇了会儿:“我的房间采光比较好,您可以住我的房间。” 诺伊绷着脸:“我不。” 艾伯特觉得她很像一个熊孩子。 但又莫名有点可爱。 他双手又开始捏裤子:“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您。” 诺伊没理会她,玩着手中的刀片。 艾伯特沉默了会儿,鼓起勇气:“您早饭时说的话,还算数吗?” 诺伊撩起眼皮:“你不敢杀人,会这些没用。” 艾伯特涨红脸:“我可以学!” 诺伊心想,他法律知识好淡薄。 “杀人偿命,你知道吗?” 艾伯特:“……” 是谁说要教他杀人的!? “我知道的,殿下。”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不想要杀人。” 诺伊淡淡说:“过几天吧。” 艾伯特得到这个回答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意思,但他有些害怕出这个房间,也有点害怕晚上的到来,害怕玛丽女爵的虐-待。 但女爵今天可能是吓坏了。 没有来找他,甚至还给诺伊换了个房间——当然,诺伊没有去。 这让玛丽女爵生气地摔了好几个花瓶,但也仅仅是如此了。 … 艾伯特提心吊胆了好久,他担心越是这样,等玛丽恢复过来,越会变本加厉。 可没想到在一个星期后。 皇室派人来了。 剥夺了玛丽的爵位,宣判了她的罪行,并且让玛丽的丈夫——艾伯特,继承了爵位,并且把玛丽交给了艾伯特处理。 很突然。 也很荒谬。 玛丽怒吼着不可能。 艾伯特紧张局促又不安。 忽然想到诺伊说让玛丽在这几天尽情享受—— 像是医生对快死的病人的临终关怀。 诺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诺伊主导的? 知道前因后果的诺伊在一旁扮着小可怜—— 玛丽写信的时候,她仿照艾伯特的字迹也写了一封,混在一起寄出去。 里面写明了玛丽的罪行,表示他再也受不了这种虐待,只要教皇处理掉玛丽,他会完全听从教皇的命令。 同时暗示他已经从诺伊口中知道了教皇对诺伊做的事情,并且保证只要教皇履行承诺,他会好好调-教诺伊,让她成为像天使一般,任由教皇索取的乖孩子。 还保证了三个月见效的时效。 语气极尽谄媚。 言语之间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因为饱受虐-待而心理扭曲的变-态人物。 按照诺伊的推测,教皇看到信以后几乎完全会倾向艾伯特。 但教皇寄回的信还是在威胁与收买玛丽。 诺伊以为自己对教皇的预判出了错,便恐吓了玛丽。 没想到是迟了一周…… 不过按照教廷的办事效率,也可以理解。 毕竟教皇总是信看到了一半,政务处理了一点,就觉得累了,推到了第二天。 ——教廷推崇苦难与禁欲,背地里却极尽享乐。 艾伯特今天很慌乱。 先是接受了旨意,紧接着就去当地教廷接受了主教的册封,流程在一天之内就走完了。 回到庄园的时候,皇室派来的人正在与诺伊谈话,见到艾伯特微微点头。 至于玛丽。 还在庄园里,说是任由艾伯特处理。 这就是如今帝国荒唐的制度。 艾伯特穿着华丽的贵族服饰,走到诺伊身边,“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皇室派来的使者显然是诺伊的人,他站在公主身边,递给艾伯特一封信:“这是教皇寄给玛丽女士的信,你现在有能力处理了。” 艾伯特不解又拘谨的接过信—— 仅仅是看一眼,便脸色难看。 实在是太过恐怖。 这是一张死亡名单。 写着曾经被女爵虐-待死,以及如何虐-待至死的人们。 … 诺伊站在窗边修剪着鲜花,听着楼下玛丽的怒骂,以及艾伯特的质问,最后是玛丽可怜的哭泣。 她其实很好奇艾伯特会如何处理玛丽。 有些人,受过苦难依旧心向光明。 有些人,会性格大变,甚至比施暴者更加暴-虐。 她面色冷淡,剪下了所有花朵,留下了一盆枯枝烂叶。 艾伯特处理了玛丽的事,走上来,看到公主脚下一堆鲜艳的花朵,他收敛了情绪,走到公主身边,依旧有些局促:“我来帮您修剪,好吗?” 诺伊没理会他,继续剪着花朵。 艾伯特更加局促:“我把玛丽……女士送到了教廷,也把证据交给了教廷,希望他们能给一个公正的审判。” 诺伊嗤笑了声。 “你信教廷?” “我,我让他们公开审判,教廷同意了。” 艾伯特蹲下身,捡起掉落的花朵,猛地就崩溃说:“我不是很相信教廷。” “但除了把玛丽女士送到教廷接受审判以外,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他蹲着身子,抱着一堆花,语气不太对,像是哽咽到哭泣。 “您说的对,我学不会杀人。” 诺伊剪掉了最后一朵花,恹恹的耷拉着眼皮,开始剪枝丫。 艾伯特自己平复了内心,站起身对着诺伊鞠了一躬:“谢谢您,我知道是您在帮我!” 他怀里还抱着一堆剪掉的花,模样很是滑稽。 在公主冷冷看过来的时候,紧张的手足无措:“我这就是给你准备一个舒服的房间,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诺伊收回视线:“没有。” 艾伯特是一个善良又懦弱的人。 但却很坚韧。 她想。 这种人,在这个世道,向来过得很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诺伊才知道自己对艾伯特的评价错误的离谱。 他竟然敢管起她的事? 这是一个懦弱的人该有的胆子? 诺伊冷冷的提出要求:“我不会喝蔬菜粥。” 艾伯特无奈哄她:“你正在长身体,吃这些可以快点长高哦。” 诺伊冷眼看他。 艾伯特完全没有被吓退,甚至拿起了汤勺:“我来喂您,可以吗?” “挑食可不是个好孩子。” 诺伊撩起眼皮:“我本来就不是好孩子。” 艾伯特:“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了,如果能够改掉挑食的一点点小习惯就更好了。” 艾伯特是真的认为诺伊是个好孩子,他看诺伊像是带了八百层滤镜。 小公主在他眼中简直是闪闪发光,还带着一双圣洁的翅膀,和天使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非常自觉的接过了小公主的教育问题。 而且坚定的认为,小公主会变成这幅模样都是在帝都生活压力太大,他一定要给小公主个快乐而单纯的童年。 艾伯特把汤勺送到小公主嘴边,发出诱哄的拟声词:“啊~” 诺伊:“……” 就算她真的十二岁也受不了这些。 “我自己来。”她扭过头。 艾伯特笑眯眯的把碗递给她,眼神十分欣慰,还夹杂着鼓励。 诺伊深感威严扫地,她蹙眉喝粥,还不忘记作一把。 “我的床太硬了。” 艾伯特拿着餐巾给她擦擦嘴角:“我等会儿去看看,好吗?” 诺伊含糊唔了声。 她在害羞。 艾伯特心想,真是一个别扭的小孩子。 但是床没有换。 艾伯特:“我刚刚看过了,硬度刚刚好,你正在长身体,不可以睡太软的床。” 他说完害怕诺伊不开心,自认为很有先见之明的拿出了故事集:“但我今天可以给你讲睡前故事。” “嗯……就讲一条狗的故事,好吗?” 诺伊沉默的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的手握着刀片。 而艾伯特搬着凳子,坐在了对她来说很安全的位置,温润的嗓音开始讲故事。 诺伊闭上眼睛装睡,意识很清醒,身体也是紧绷状态,完全能够在瞬间杀死艾伯特。 讲故事的声音慢慢舒缓,停了下来。 诺伊忽地睁开眼。 正要吹灭蜡烛的艾伯特惊讶,“我以为你睡着了……那我们今天把一条狗的故事听完好吗?” “但今天只能听一个故事,听完以后不管有没有睡着都要睡觉了。” 诺伊漆黑的眼睛看着艾伯特。 这个男人在和世界和解,在和自己和解。 他比我厉害。 诺伊心想。 他能够自我拯救,主动寻找光明,而我只能待在深渊,与黑暗为伍。 艾伯特合上书,展颜一笑,“睡觉了,殿下。” 诺伊嗯了声。 艾伯特抿抿唇,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但最后还是开了口:“刚刚听故事的时候,您在想什么?” 好像……一直在走神。 诺伊根本不知道他讲的什么故事,好像和狗有关系。 所以便说,“想养一条……龙。” 说完她自己也愣了。 脑海中那双金灿灿的眼睛。 艾伯特微怔,很快便说:“是个很远大的理想,如果是公主一定可以实现的。” 诺伊:“?” 艾伯特给她掖被角,假装没发现她浑身僵硬,要炸毛一般,温声说:“很久以前还有龙骑士呢,公主一定会比那些龙骑士厉害。” 难为这个小伙子了。 绞尽脑汁用童话故事鼓励与安抚她。 诺伊翻了个身,迟疑两秒,说:“晚安,艾伯特。” 艾伯特离开的脚步一顿,表情呆愣,随即温柔的笑了起来:“晚安,公主。” 他走出房门,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 艾伯特出身贫苦,因为母亲的工作,甚至生命都受到玛丽刁难,无奈之下委身于玛丽女爵——没多久,母亲也死了,而自己被永远关进了庄园。 虽然有了个玛丽丈夫的头衔,但实际上只是玛丽混乱生活的遮羞布。 母亲去世后,艾伯特一度想要轻生,在犹豫是否要自杀的时候遇到了诺伊。 一切都发生了转变。 是好的转变。 艾伯特心想。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不是因为有了权力与财富,而是它透着生活本该有的模样。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 艾伯特找了个甜点师的活计,每天会工作一下午,如果诺伊愿意跟着他,艾伯特就带着她一起,如果不愿意,就让仆人陪她玩。 虽然诺伊很不耐,但总会跟着他。 艾伯特每次工作结束都会给诺伊一个小蛋糕——是她每天都乖乖的奖励。 当然,关于奖励这种话他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这天,如往常一样。 艾伯特自己掏钱给诺伊烤饼干,诺伊做角落里看书,白嫩的小脸显得有几分稚嫩,却又冷冰冰的,有种故作深沉的可爱。 年轻的学徒们在交谈。 “听说了吗,山里有野兽了,进山的人说看到了好几个突然出现的大坑。” “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那野兽有三颗头,六双眼,血红血红的,说不定是恶魔呢!” 学徒们被自己的话吓到。 “那,那我们最近还是先别进山里了。” 艾伯特听着趣闻,没太当回事,潜意识认为这些都是哄小孩子的。 他余光又关注着诺伊,发现她已经合上了书,若有所思。 “怎么了?” 他把小饼干装进袋子里。 诺伊摇头:“没事。” 话虽这么说,但第二天,诺伊就消失了。 艾伯特找遍庄园,找遍小镇,到处都没有,他几乎要疯了。 天色黑下来。 艾伯特滴水未进,面色憔悴,唇瓣干裂,忽然想到了学徒们说过的话,拼命朝后山跑过去。 在山脚遇到了诺伊。 艾伯特忘了她公主的身份,不顾礼仪的抓过她从上到下,从头到尾好好看了她一遍,又是庆幸又是愤怒。 “你去哪里了?!” “松手。” 诺伊冷冷说。 旁边忽然冲出一条大狗,血红血红的眼睛,模样有点像混种的斗牛犬,吧嗒吧嗒留着口水,哼哧哼哧喘着怒气。 饥饿,又愤怒。 艾伯特瞬间把诺伊挡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快跑!” 诺伊看了眼艾伯特,淡淡说,“过来。” 艾伯特:“?什么?” 在他震惊与戒备的目光下,那条狗抛到了诺伊身边,呼哧呼哧,摇着尾巴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诺伊轻描淡写:“我新养的狗。” 艾伯特的怒火蹭的下就上来了,他找了她一天,找得快要疯了,她竟然就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你出门玩不会带点人吗,不会提前告诉我一声吗?!” “你知道这条狗有多凶吗?你怎么敢这么轻易养它?!” 艾伯特是真的想把她抓起来狠狠揍一顿,但他又明确知道,自己的这种教育模式对公主并不行。 诺伊抬眸看他,眼神无波无澜。 艾伯特的火气忽然就熄灭了。 不止是教育模式不行。 他甚至连管教资格都没有。 从身份来讲,他是男爵——这个爵位还是因为诺伊得到的,而诺伊是公主,未来最低也是个公爵。 他怎么有资格去管教诺伊呢? 他泄了气:“走吧,我们回……庄园。” 他以前都是说,回家。 诺伊一只手拎着鞭子,一只手牵着狗,没回话,也在想事情。 艾伯特沉默了会儿,和她找话题,“你怎么驯服这条大狗的?” “没驯。”诺伊说,“它怕我。” 艾伯特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带血的鞭子,心想,应该是用鞭子驯服的,只不过她没说。 这是不是说明,她在别人眼中,想要做一个乖巧善良的小孩? 艾伯特自以为发现了什么,态度不禁柔和下来。 但他今天没给诺伊小点心。 他偷偷在心里说,这是诺伊不听话的小惩罚。 虽然看起来诺伊也不怎么在意。 晚上睡觉,那条狗跟着诺伊在她的房间,艾伯特守在诺伊门口,担心诺伊再忽然消失。 后半夜。 狗突然疯狂叫了起来。 恐惧的呜咽着。 即便看不到画面,也能想象出狗夹着尾巴害怕的模样。 艾伯特在门口睡得很沉,完全醒不过来了。 诺伊倒是醒了。 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恶龙。 她回忆着剧情,想着这条龙是要来虐-待她,把剧情扳回来吗? 谁知道三头龙委屈极了:“我就去找了个城堡,找了点钱——” “就这么点的时间,你就找了条狗!还住进了庄园里!” “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 三头龙用尾巴把那条狗扫到角落,挤到微怔的公主身边,“你是个不守承诺的公主!” 祂就离开了十分钟啊! 就和书交涉了十分钟! 就这么十分钟,诺伊身边就多了条狗,还多了个男妈妈? 三头龙六只眼一眯: 不对劲。 这肯定是阴谋。 祂坐在诺伊床边,床都塌了。 公主被迫滚到了祂爪子旁。 三头龙无奈的看了公主一眼,张开翅膀把她朝身边拢拢,以翅膀为棉被盖住了她:“真是个粘龙的小鬼!” 诺伊:“……” 三头龙凑到公主耳边小声——祂自以为的小声哔哔:“我觉得这庄园不对。” 诺伊垂下眼睫,遮住漆黑的眼睛,淡淡问:“哪里不对?” 三头龙其他两颗头伸长脖子眼观六路放风,其中一颗离公主又近了一些:“我觉得有阴谋。” “肯定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这个庄园的男主人一定对你有所图谋。” 三头龙一锤定音: “他肯定是个大坏蛋!” 说完,见诺伊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祂。 祂瞬间炸毛: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老子是大坏蛋吗?” “我告诉你!老子不是!” 诺伊:“……小声点。” 三头龙心说,他们都不会醒,也听不到。 但说悄悄话对祂来讲是个新奇的体验,所以祂放低声音,陪公主玩这场游戏:“人家如果是大坏蛋,那为什么要帮你赶走教皇,又把你从帝都带走,还费心费力给你去找住的地方……” 诺伊:“费心费力?” 三头龙不好意思:“也没多费劲啦,不要太感动了啦。” 诺伊:“……” 那条狗正在曲线救国,从床的另一边爬上来,又不敢靠近公主,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看着公主祈求一点点的垂怜。 三头龙很看不惯这条狗:“你不要养它了,它都快死了,等养出感情以后,它死了,你会伤心的。” “你养老子吧。” 还不用花钱。 当然,这一句三头龙没说。 祂觉得这句话特没尊严。 那条狗像是听懂了,可怜兮兮的呜咽两声。 诺伊眼神古怪:“你让我养?” “你没看到那条狗身上的伤吗?” 三头龙:“看到了,怎么了?” 诺伊沉默。 三头龙眨眨眼,瞳孔金灿灿的,在黑暗中比阳光更璀璨:“你难道要说是你打的吗?” 诺伊反问:“难道是别人?” 三头龙趴在她身边,翅膀搂着她:“肯定是别人啊,我知道你不会,你最善良了,小……公主。” 祂想说,小女王。 但现在诺伊还不是女王。 公主:“你还知道什么?” 三头龙困了,打了个哈欠,脑袋蹭了蹭公主,半眯着眼睛想要睡觉:“我还知道你以后会做女王,会杀死那些伤害过你的人……” 祂声音渐低,“睡觉吧,小公主。” “明天带你去看看我为你设计的古堡。” 诺伊没有睡意。 她摸了摸恶龙身上的鳞片,看了眼角落里也犯困的狗。 她进山,是因为听到三颗头,以为会是三头龙,但没想到遇见了这条狗—— 有一辈子,她也养了条狗。 很忠心。 后来被教皇杀了。 那次以后,她就没再养过宠物。 但遇到这条又丑又蠢还满身伤的狗,诺伊忽然就想养了。 大概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缩在角落里独自舔着伤口,脆弱的不堪一击,而在别人口中,却是滑稽又可怖的形象。 至于如何驯服。 确实没有驯服,过程顺利而简单,连根骨头都没花费,就把狗带走了。 可这样一条恶犬,没人相信会这么轻松的驯服。 艾伯特也没信。 他以为是她动手了。 但三头龙信了。 祂知道剧情,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却还认为她是善良的。 祂看她的眼神中,有光。 诺伊试探性的躺在他坚硬的翅膀,心想,也许祂真的是因为找城堡而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她可以试着相信祂。 相信这个,这一辈子的变数。 翌日。 三头龙带着诺伊去了城堡。 ——准过来说,是一个比皇宫都大的地洞,里面堆满了金银财宝。 三头龙亲身示范在金钱堆打滚游泳,最后钻出来一颗头,爪子指着旁边的小吊床,邀功道:“怎么样,你喜欢这里吗?” 金子闪的诺伊眼疼:“……回庄园吧。” 三头龙生气:“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祂超大声说: “那个庄园是个阴谋,一个超级!超级!超级!大阴谋!” 其他两颗头从金子里钻出来给祂配音: “超级!” “大阴谋!” 诺伊冷漠命令,“送我回去。” 三头龙和她对视。 金色的眼睛都是委屈。 良久。 蔚蓝的天空,一条龙在翱翔。 祂气愤的抓着公主: “你就是不相信人家。” 冷风呼呼的朝脸上吹,黑色的长发乱飘,缠在龙爪上。 公主:“我凭什么信你。” 三头龙委屈死了。 祂不知道怎么才过去十分钟,就天翻地覆,公主就找到了别人! 一颗头委屈的不说话,剩下的两颗头也委屈,但没憋住。 “你愿意跟着男爵生活!” “你还愿意养那条又丑又病的狗!” “一人一狗。” “是比我强大,还是比我有钱?你为什么不和我待在城堡!” 金钱堆出来的城堡吗? 诺伊对龙的品味敬谢不敏。 爪子摇晃了两下。 示意诺伊回话。 诺伊冷冷回: “艾伯特会做甜点,你会吗?” “狗会看门,你会吗?” “狗不会离开我,你会吗?” 三头龙一颗头回答一个问题。 “人家可以学做甜点啦。” “老子不用看门,没人敢抢我的地盘!” “我也不会离开你!” 诺伊讥笑:“你不会离开?” 三头龙坦坦荡荡:“我当然不会,人家来这里就是为了你,当然不会离开你啦!” 诺伊轻声重复,“为了我?” 三头龙:“是啊!” “我就那种童话故事里能帮你实现愿望的小仙女,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诺伊:“没有。” 仙女龙:“没关系啦,等你想好了告诉人家,保证帮你实现愿望,不需要任何代价哦。” 诺伊是不相信这句话的。 但祂说的太真诚了。 仙女龙带着公主回到了庄园,艾伯特还没有醒。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三头龙小心的放下公主,把爪子上的头发耐心解开。 那条狗见到诺伊重新充满活力摇着尾巴跑了过去。 三头龙故意挤开狗,昂首挺胸的跟着公主要出门。 诺伊蹙眉:“你别出来。” “会吓到别人。” 三头龙:“??” “我可是你的仙女龙哎!” 诺伊语气嘲弄:“会被送上火刑架的仙女龙?” 三头龙忽地笑了,三颗头都凑到公主面前:“你在担心我,小公主。” 诺伊笑意凉薄:“我在担心你连累我。” 三头龙嘟囔:“你才不会担心这些呢,你就是在担心我。” 祂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公主,又不屑的瞥了眼旁边的狗,变成了一只黑猫,睁着金灿灿的,又湿漉漉的大眼睛,每一根毛发都在卖萌。 狗在气愤的乱叫。 诺伊:“……” 她抱起像个黑色毛线团的小猫,安抚地摸了摸病狗,“等会儿给你再上次药,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狗呜咽的蹭蹭她掌心。 三头龙金灿灿的猫眼瞪着狗。 狗夹着尾巴瑟瑟发抖和它对视。 诺伊捏着猫耳朵:“别欺负它。” 三头龙:“??” “我就看了它一眼!” 诺伊推开门,叮嘱一句:“猫不会说话。” 三头龙憋屈死了。 艾伯特醒过来,见到诺伊松了口气,他忘记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他记得自己想了很久。 他把诺伊当成了自己的妹妹,甚至是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 但这不对。 不是说情感不对,而且身份不对。 他们俩的身份差距,注定他不能真的像对待自家小孩子那样随意,更不可能带着命令与斥责。 她是公主。 艾伯特不觉得哄着诺伊很累很麻烦,因为这只是个教育方式的问题。 况且,大部分时间,诺伊都很乖巧。 但此刻。 他见到诺伊怀中的黑猫,迟疑了一下,把原本的话题咽了回去:“这只猫是哪里来的?” 诺伊:“捡的。” 艾伯特想说,黑猫是不祥的,不可以养黑猫,但看到诺伊与这只猫相处的这么友爱,便不忍心再提:“嗯……起名字了吗?” 诺伊想了想:“仙女。” 三头龙骄傲的挺挺胸膛。 艾伯特:“……很好听的名字。” “那这条狗呢?” 诺伊:“狗。” 艾伯特:“对,你昨天带回来的这条狗。” 诺伊漠然:“它就叫,狗。” 三头龙的尾巴一甩一甩的,都不屑分给这一人一狗半个眼神。 只有祂,有个公主起的名字! 哦看看这条可怜的蠢狗。 连个名字也没有。 三头龙一点也不嫉妒它。 直到。 诺伊耐心而温柔的给它上药。 狗满脸享受。 艾伯特边帮忙,边温声说:“诺伊,你下次出门可以告诉我一声吗?不然我会很担心的,可以吗?” 诺伊动作顿了下:“两个月后,我会回帝都。” 艾伯特彻底愣住了,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为什么?” 说完他就自己想明白了。 “哦对,你是得回去,那里才是你的家,你是公主,应该在帝都。” 而不是这个小镇。 三头龙眼神一亮,这不就是少了一个人和祂抢公主吗? 但是此刻。 祂正学着做一只猫,弓着身体,搔首弄姿,用尽浑身力量蹭着公主的脚踝,渴望得到一丁点的关注度。 艾伯特心思慌乱,差点被剪刀划伤。 “我离开对你也好。”诺伊拿过药盒,“不然你会死。” 毕竟和教皇约定了三个月时效。 对教皇来说,成功了,多了一条名为艾伯特的走狗。 不成功,死一个名为艾伯特的人。 仅此而已。 但艾伯特正在努力热爱生活。 “你在这个小镇,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公主说。 艾伯特双手捏着裤子,沉默了好久。 想说自己没什么想要做的。 也想说自己更想和诺伊一起生活。 诺伊给他提建议:“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可以试着去孤儿院,说不定会看到一个喜欢的孩子,你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艾伯特低声:“不一样。” 诺伊:“嗯?” 艾伯特垂下浓密乌黑的眼睫,整个人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狗在趁机蹭公主的掌心,还舔了舔。 正在搔首弄姿的三头龙:“住——”嘴! 刚发出一丁点的音节,就收到了公主的眼神,硬生生打了个转折: “喵~” 三头龙愤恨:嫉妒使我喵喵喵。 诺伊惊讶的盯着祂,没想到这头龙竟然如此能屈能伸。 ——图什么呢? 祂有这么大的能力,去哪里不行?做什么不好? 为什么偏偏跟在她身边呢? 她身上有什么祂想要的吗? 诺伊拍拍狗头,让它自己去玩,随即抱起三头龙,从头撸到脚,挠着祂软软的肚皮。 三头龙差点口吐人言。 真的好爽。 爽到天灵盖的日子持续了三天。 三头龙受不了了。 这条狗怎么回事? 伤好不了了是吗! 每天都要趁机舔公主! 太龌龊了! 三头龙决定趁公主睡着的时候,回去拿一点药——保证药到病除,让这条狗再也没法趁机揩油! 一来一回。 一分钟不到。 三头龙相当满足自己的速度。 黑漆漆的夜晚,三头龙没有变回猫,拿着药兴奋的等公主醒来和她分享。 祂乖乖蹲在公主床边,瞥见不知何时睡在床上的狗,用爪子给它拨了下去,再次乖乖蹲好。 诺伊的觉本来就浅,醒来见到三头龙,又黑又沉的眼眸浮现出一丝戾气,抄过床头的鞭子冲着祂挥了过去:“滚。” 三头龙灵巧躲过,笑容才扬起了一半,眼神则是委屈,表情滑稽又可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打我?” 诺伊冷着脸。 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 为什么要相信一头邪恶的龙呢? 为什么要相信龙这种阴险,狡诈,自私,罪恶,淫-荡的邪恶生物? 祂说不会离开。 给过她两次承诺。 每一次都消失的无声无息,又假装无事发生,兴高采烈的回来。 公主冷声说:“滚远点。” 她不需要一条随时可以离开的龙。 即便是养,也只要那种既忠心,又会随时粘着她的龙。 ——龙和公主都不知道书内书外时间流速的问题。 鞭子噼里啪啦的落下。 三头龙不躲了,反正这种鞭子也伤不到祂,祂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公主对祂的态度转换这么快! “我有个问题……” 身上挨了一鞭子。 不知道哪颗头发出了惊呼: “好他妈爽哦~” 第92章 03 多了点爱情 鞭子落下的声音消失。 公主腔调冷漠中透着憎恶:“淫-荡。” 嫌恶的像是想把祂直接送上火刑架。 三头龙脾气也上来了。 祂哪里淫-荡了? 那都是刻板印象! 还有诺伊为什么要生气? 凭什么一声不吭就抽祂鞭子? 三头龙金灿灿的大眼睛瞪着公主:“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你这在宇宙中心都是犯法的, 我可是稀有保护怪物!” 诺伊冷冷看祂。 三头龙气势弱了些,“我告诉你,我可不是触手怪那种任由公主杀死的家伙, 我, 我可是会反击的!” 诺伊连个眼神也不给祂。 那条狗仗着主人疼爱, 狗胆包天,在三头龙喷火的目光中, 瑟瑟发抖地钻进了公主怀抱, 还似有若无的挑衅了眼。 三头龙气的真喷了火。 祂完全不懂。 为什么就睁眼闭眼的瞬间, 公主对祂的态度变化就这么大, 又为什么连个解释也没有? 有什么问题大家不可以好好坐起来商量吗?为什么一定要莫名其妙的生气!? 而且! 祂最讨厌打打杀杀的动手了! 三头龙倔强盯着火海中的公主。 等着公主示弱。 但三头龙是不可能得到公主的示弱。 ——诺伊重复来了这么多次,死亡对她来说就是解脱。 当然, 是那种真正的死亡。 而不是死了,还要活过来, 还要重新再来一次同样的痛苦人生。 火又大又猛, 却控制在了一个安全范围内,狗看到火,感受到危险,吓得乱窜, 从诺伊怀抱中跑了出去。 诺伊本来也没抱它多紧, 见它在危险关头跑了,也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她也只是捡回了它, 救了它一命,给了它口吃的,别的也没做什么。 不能对一只畜生抱有感情期待,希望着它有所回馈。 公主胡思乱想着。 狗跑走了, 回头发现主人没跑出来,又拐回去咬着主人的衣服示意她也快走。 艾伯特闻到烧焦的味道,也冲了过来。 仆人们在拎水救火。 艾伯特冲进火海寻找诺伊。 三头龙在这种情况下又记起了诺伊说过的话—— 不让祂出现在人前。 这种情况下。 祂自觉的变成了那只黑猫。 走到诺伊身边,想要跳到她身边,却被她一把推开。 三头龙又气又委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艾伯特已经冲了进来。 火势也渐渐弱了—— 得益于三头龙控制着火势,并且主动让这火逐渐熄灭。 艾伯特见诺伊没有受伤,大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他比诺伊还要狼狈几分。 艾伯特以为这是一次濒临死亡,不,濒临生死相隔的体验。 以为诺伊差点要葬身火海。 ——他早就发现诺伊的求生意志不强,在死亡来临的时候,她反而不会躲开,而是会准备接受死亡。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 艾伯特不顾身份的抱住了诺伊,紧张的自语:“还好你没事,还好,还好。” 诺伊条件反射的开始挣扎,抵触,毫无章法,甚至给了艾伯特一巴掌。 她上次被一个男人这么抱着,还是教皇。 那股从身体到心灵泛起的对这种成年男人拥抱小孩子的恶心,根本难以遏制。 如果对方不是艾伯特。 她很可能会一刀杀死他。 艾伯特从差点要生死相隔的惊惶中回神,愣愣道:“对不起,公主。” 诺伊抿唇。 知道是自己反应过激,但又没想过解释。 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重复的岁月里。 没有人听过她解释,她也不需要与任何人解释。 就像三头龙的质问。 像艾伯特的道歉。 她不需要解释。 诺伊垂下眼睫,自嘲想着。 难道她要和一头邪恶的龙解释,她因为祂的不告而别生难过生气恼怒吗? 又或者,她要还和才相识一个月左右的艾伯特解释说,她曾经差点被一个男人侵犯,所以格外抵触拥抱乃至更亲密的事情吗? 她宁愿强撑着高傲,也不愿意低头去获求一丁点因为怜悯而滋生的情感。 而这位善良懦弱却坚韧的小伙子为了避免彼此尴尬,已经贴心的转移话题了:“怎么会突然着火?是不是蜡烛忘记熄灭了?” 诺伊嗯了声。 艾伯特絮絮叨叨:“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应该让仆人守在身边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嗯?我记得蜡烛不是吹灭了吗?你又点燃了吗?是一个人睡觉害怕吗?” 三头龙觉得祂应该学学艾伯特这种精神,被打了以后装作无事发生,如往常一般谈笑风生。 祂深受启发。 要不然……也可以学学触手怪鞠躬尽瘁,死也不休,卷土重来的可歌可泣精神。 正在自我说服的三头龙,忽然听到艾伯特说到自己: “这只黑猫不都跑走好几天了吗?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 诺伊讥讽:“想杀我的时候。” 三头龙大为震惊。 好!几!天! 祂明明走了才一分钟! 联想到公主异常生气的举动,祂觉得自己竟然有种近乎变-态的开心与兴奋—— 这说明公主心中有祂! 说明公主在意祂! 所以才会生气! 三头龙被自己的逻辑说服,柔顺的蹭着公主手指—— 下一秒就被公主扼住喉咙。 “……” 艾伯特以为诺伊刚刚的话在开玩笑,一只猫怎么会杀人呢? 不过他还是说:“既然这只猫这样,把它扔了吧?” 他委婉劝说: “黑猫是不详的象征,经常养着容易带来厄运。” 三头龙发出不满的嗷呜叫声。 凭什么不管是做龙还是做猫,祂都是不详的象征!? 好在公主没同意艾伯特的提议。 虽然公主的原话是:“我来处理就好。” 艾伯特点了点头。 他看着周围乱糟糟的一切:“去隔壁房间睡觉吧,小孩子晚上要好好睡觉,才会长高高,会快快长大。” 三头龙头一次赞同艾伯特。 不过就算睡不好诺伊也会长高高。 威风凛凛的女王可是有一双大长腿的。 祂亲眼所见。 到了新房间。 艾伯特将房间检查了一遍,见诺伊躺在床上,猫狗双全陪在她身边,皎洁月光爬进来铺满地板,映衬的她更像个小天使。 艾伯特失笑,把蜡烛熄灭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门关上。 诺伊直接把三头龙踹到床下——当然,没成功。 三头龙纹丝不动,并且用尾巴把狗扫下床,甚至不要脸地抱着了公主的脚踝,金灿灿又水汪汪的猫眼望着公主,不知廉耻的卖着萌,“我只离开了一分钟。” “还是为这条狗找药!” 祂拿出找到的药,不着痕迹的卖惨。 但说着说着非常真情实感的控诉: “还有,我上次也只离开了十分钟,就是为了找城堡找金钱,但是你转身就进了一个庄园,又找了个男妈妈,这也就算了,但是你凭什么打我!” 三头龙觉得,自己不能像其他怪物那样那么蠢。 祂做了什么,就一定要让公主知道。 让公主知道祂的好,让公主感受到祂的温柔,也让公主把祂当做任何人,任何生物都不可替代的存在! 诺伊抓住了祂话语的重点:“因为我想打你。” 喵喵喵? 这不对! 重点难道不是: 给她找城堡找钱? 为了她的狗找药? 十分钟,一分钟,与这个世界的差异吗? 三头龙兀自生着闷气。 松开了抱着公主的爪子,蜷成毛绒绒的一团,陷在柔软的被窝里,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委屈而难过。 诺伊拎起祂的后颈皮,三头龙四爪离地,觉得这个任人宰割的姿势异常屈辱,但又略有兴奋。 祂听到公主冷淡的声音:“别再自作聪明。” 三头龙睁大猫眼,气的很想再喷一次火。 祂以前看小说,觉得那些被人气出毛病,气到喝药,气到郁郁寡欢,气死的那种都是夸张手法。 但现在。 祂切身体会! 一点也不夸张! 三头龙超级生气! 什么叫做自作聪明! 但祂发挥聪明的脑瓜子,灵光一现:“诺伊。” 三头龙第一次叫公主的名字。 低哑而有磁性的嗓音含着莫名缱绻且温柔韵味。 “你是想说,你不需要那些,你想要——” “我不离不弃,陪着你,对吗?” 诺伊没回话。 三头龙知道她相信了祂只离开一分钟与十分钟的说辞,也知道祂猜对了诺伊的心思。 豁然开朗。 “你很不坦诚啊,小公主。” 回答祂的是,诺伊搂着祂躺进被子里睡觉的举动。 三头龙的气顿时都消了。 祂美滋滋地缩在公主怀中,连狗偷偷摸摸爬上床都没有计较。 - 翌日,阳光明媚。 因为昨天突如其来的火,艾伯特后半夜一直没怎么睡好,起的很早,准备亲手做个早餐,顺便再做些小点心给受到火灾惊吓的诺伊一点安慰。 但没想到刚刚下楼。 就看到桌子上的早餐与甜点。 诺伊正坐在餐桌喂那只仙女猫吃火腿,那条狗像往常一样自己吭哧吭哧干饭,尾巴摇的欢快。 其乐融融的画面。 公主看到艾伯特说:“过来吃饭吧。” 艾伯特已经不会像第一次见到诺伊那样局促了,他坐在自己的位置,盘子里是香气诱人的火腿,还有一份土豆泥。 “这是你做的吗,诺伊?” 诺伊:“不是。” “街上买的。” 艾伯特笑了笑:“我知道了,诺伊。” 他在想着做些小点心安慰公主。 公主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昨晚的那一巴掌表示歉意。 艾伯特其实并没有多生气。 他生性敏感,事后回想时,能够很轻易分辨出诺伊昨晚的情绪。 并不是对她身份的冒犯。 也不是对他的厌恶。 就像是一种本能。 一种类似于猫被踩到尾巴的炸毛反应。 很痛苦。 这种反应他也有过。 比如玛丽女爵心情不好的时候,尤其是在晚上即将来临,在他即将要进那间惩戒室一般的小屋子时。 他就会出现某种不受控制的反应,反胃,恶心,想吐,身体甚至会不自觉的痉挛。 这些缩影他都能从诺伊身上看到—— 这样他根本不敢深思,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到底经历过什么。 稍微想想。 就觉得恐怖。 但也更让他觉得愤怒与心疼。 愤怒谁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孩做这种肮脏而龌龊的事情。 也心疼诺伊年纪这么小却经历了这些。 可这也都是猜测。 艾伯特由衷的期望,这些都不是真的。 他咬了口不怎么熟的火腿,把那些不好的猜测都抛在脑后。 公主的眉眼染了几分温柔,又喂了猫一根火腿,狗已经吃饱了,懒洋洋的躺在餐桌上,躺在了诺伊手边不远处。 今天早上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艾伯特提出了已经萦绕在自己心头好几天的想法:“等两个月后,我陪您一起回帝都,可以吗?” 三头龙吃火腿的动作一顿。 猛地抬头。 那双猫眼似乎变幻成了金灿灿的龙眼,满满当当全是震惊。 为什么? 多一条狗就算了! 为什么要再多一个人和祂抢公主?!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 诺伊面不改色的喂三头龙吃火腿,这已经是第五根火腿了,但这条龙的肚子怎么也填不满。 艾伯特又开始捏裤子了:“我可以跟您一起,照顾您,当一个仆人也可以,我还可以每天下午都给您烤牛奶饼干。” 诺伊:“帝都和这里不一样。” “我甚至没法保护你。” 艾伯特忽然就不紧张了,甚至笑了出声。 诺伊冷淡的神色中有几分不解,不明白这么严肃的话题,他为什么要笑。 三头龙知道他为什么笑。 诺伊自然而然的说不能保护他,本来就是一种态度。 一种将艾伯特归为自己人,并且视为责任的态度。 祂哼唧了两声。 咬火腿的时候,故意学着那条狗舔了公主的手指。 瞬间又缩成一团。 ——好他妈羞耻。 诺伊:“……” 这条龙可能格外淫-荡。 艾伯特则是眼睛弯弯,温声说:“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您不是已经在教我刀法了吗?” 是的,诺伊已经开始教艾伯特如何杀人了。 她之前说,等过几天。 那时候艾伯特以为是委婉的拒绝,但等到诺伊再次主动提起教他的时候,他猜想他应该是通过了诺伊的某种考验,获得了让她教导的资格。 而艾伯特也学的很认真。 他说:“我可以跟着你,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会让您为难的,好吗?” 诺伊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三头龙一会儿撩拨一下公主,一会儿又害羞的缩成一团。 狗躺在桌子上,吃饱喝足,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看着祂,有些畏惧,但又有点忍不住像看傻子一样看三头龙。 三头龙不理会狗。 祂只是一个小奶猫而已! 可以不要脸! 在一龙一狗沉默的交流之中,在艾伯特焦灼的等待下。 公主忽然开口说:“也没必要一定要回去。” 除了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吃喝喝,跟着主人玩乐的狗。 剩下的一龙一人都看向公主。 艾伯特是疑惑。 疑惑这可以随随便便就不回去吗? 而三头龙则是纯然的激动。 对祂来说,不回去是最好的。 最好永远也不要回到帝都,永远也不要回到那个伤心的地方。 毕竟现在的公主,不是真正的小公主,更不是真正的孩童。 ——虽然不知道这本书在搞什么鬼,但祂是能够闻出一个孩子的灵魂,与成年人的灵魂之间的区别。 祂猜测,应该是祂最初看到的那个场面。 看到的那个,女王跳塔的场面。 那个时候祂刚刚来到书里。 而书说,“女主表白被拒绝,想不开,跳塔了。” 三头龙对这个说法没有半分怀疑。 毕竟诺伊在书中的结局,也算是为了爱情把皇位拱手让给了红衣主教。 不然她这么厉害。 怎么会被一个三十多岁,只会点简单拳脚,每天就知道祈祷与处理鸡毛蒜皮小事的红衣主教给轻易杀死了? 而且。 祂刚刚遇到公主的时候,公主那种漠然到近乎麻木的眼神也不是小孩子能够经历出来的。 所以这本书肯定是重置了剧情,让公主从跳塔之后回到了小时候。 就像是游戏里,角色死亡之后,又重新再来一局。 只不过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保存了记忆。 但这不妨碍三头龙听到公主不回帝都格外兴奋。 不回去,就等于不去见红衣主教。 不见到红衣主教就等于没有感情戏。 没有感情戏等于女王独美! 不回去好啊! 祂进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更改女王的结局吗?! 三头龙又蹭了蹭诺伊,喵喵叫越来越顺口。 但祂知道诺伊懂得祂是什么意思—— 祂支持公主的决定! 然后嘴巴被诺伊塞了根火腿。 三头龙:“……” 毫无默契,哼唧! - 帝都。 依旧是阳光明媚的一天,阳光灿烂的不得了,驱散了寒冬的冷意。 教皇克里斯微微眯起眼睛,“诺伊公主也快回来了吧。” 三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他很期待,信中艾伯特所说的,调-教出一个任由他索取的天使会是什么样的。 当然。 如果不成功,他也没什么遗憾。 他可以亲自来嘛。 毕竟诺伊只是一个小孩子,只要回到了帝都,能有什么问题? 不过国王为了废除皇后,娶一个艾尔曼家族的女人为后,为了让艾尔曼家族心甘情愿把女儿嫁给他,支持他,不惜提前处理了诺伊,把诺伊送到乡下,态度格外强硬。 克里斯明白国王突然的强硬是怎么回事。 不止是为了娶新后。 大概也是因为为数不多的良心,他能把女儿亲手送给他,那是因为他懦弱,因为他畏惧他的权力,但这不妨碍国王遭受良心上的谴责。 所以在听到诺伊跑了,并且跑到了乡下,国王的良心松了口气,并且用艾尔曼家族给他施压,让诺伊安安生生待在乡下。 ——关于诺伊是如何从教廷跑出去,并且一个人到达乡下,克里斯推测是因为那天太过混乱,并且这件事早有预谋。 因为事后回想,那天晚上诺伊表现的相当古怪。 当然。 这些都无所谓了。 反正他已经以“公主作为下一任女王不应该离开帝都太久”为借口,让人去接公主回来了。 克里斯想到诺伊那张稚嫩却漂亮的脸蛋,想到她每次对他露出的笑容—— 即便没有那么听话。 也已经如同天使一般。 诺伊是他见过的女孩当中,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单单是身上的气质与气场,都是他所见过的女孩们没法比的。 正在他幻想着诺伊回到帝都的美好事情时,忽然有教徒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克里斯眼神微眯,脸色沉了下来,虽然很不喜欢教徒们这样不稳重的作态,但想到诺伊会回来,他心情还是好了很多,没有出声训斥。 “怎么了?” 这位教徒是最得克里斯信任的,平日里没少帮克里斯办那些肮脏事,也没少借着身份在教廷耀武扬威。 只不过这时候,他因为事情没办好,只能惨白着脸,哆哆嗦嗦的回话:“我们去小镇接诺伊公主,但是镇上的居民说,说……” 克里斯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说什么?” 教徒一口气说完:“说艾伯特男爵所居住的庄园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失火,男爵与公主死在了火海里。” 克里斯霍然起身:“不可能!” “尸体呢?你们见到尸体了吗?把尸体带回来了吗?!” 教徒脸色更白:“这是,这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尸体,尸体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克里斯阴沉着脸:“当地的教廷呢?他们是做什么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说?” 他咬牙。 “那可是公主!” 可是皇室的公主! 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公主! 教徒也咬咬牙给自己鼓气:“当地的教廷,死了,死了好多人。” “大主教们都死了,脖子上一道血印,听说尸体还被人挂在了十字架上,大家都急着处理这件事,就没人提。” ——而这么残忍的画面,被当地的居民提起来却是一片叫好,说该死,甚至还有说这是上帝降下的惩罚。 这足以说明教廷在当地居民心里的地位。 而国王安排的当地官员。 哈,他们趁着教廷人员死亡,正趁机揽权,就算是上报也是告诉国王—— 估计国王还会帮忙隐瞒,不告诉教廷,从而多一片区域的势力。 克里斯略显恍惚。 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刺眼的不像是冬天的阳光。 又觉得自己或许是没睡醒。 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荒谬而可笑的消息呢? 这……简直像是编出来的故事! 可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个教徒没胆子瞎编乱造。 克里斯冷静下来:“派人过去查清楚。” “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诺伊公主,尸体必须要找到。” 他直觉,诺伊没有死。 而这件事这么古怪。 说不定也和诺伊有关系。 克里斯甚至有一个更加荒谬可笑的猜测: 教廷人的死,是诺伊动的手,即便不是她动的手,她也应该是主谋。 但这个想法太恐怖了。 诺伊只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 怎么可能呢? 这件事传到皇宫。 传到国王的耳朵里。 此时,国王正在命人筹备与艾尔曼小姐的婚礼,决定要声势浩大,要奢华,要让艾尔曼家族的人感受到重视。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与艾尔曼小姐生下孩子,那个孩子会得到艾尔曼家族的全部支持,甚至有可能与神权对抗,有可能彻底压制住教廷。 这样一来。 他在位时期也不是什么贡献也没做。 至于诺伊。 让诺伊待在乡下,甚至永远待在乡下,就是她最好归宿了。 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国王想着,这也是为她好。 她毕竟是他的女儿,他也是为她做过打算的。 但没想到噩耗竟然会来的猝不及防。 国王的心情一时有些沉重。 直到艾尔曼小姐来皇宫,他才打起精神与艾尔曼小姐调笑着聊天。 艾尔曼小姐被他逗的连连发笑,等结束了一个话题之后,她腔调之中的笑意还没散,忽然就说:“我听说了诺伊公主的事,我感到很伤心。” 国王心想,真是够虚情假意。 她都没和诺伊说过几句话,甚至没有见过诺伊,哪里来的伤心? 她的伤心,估计还没教皇的伤心来的真诚。 最起码,教皇听到消息的时候,可是心情暴躁了好几天。 但国王还是配合艾尔曼小姐:“哦,你真是太善良了,诺伊如果知道话,一定舍不得你伤心的。” 艾尔曼小姐:“我听说过诺伊公主,大家都说她很漂亮,像个小天使——” 国王脸色有些难看。 就是因为漂亮,才被教皇看中。 提起这些,他就有种莫名的心虚。 艾尔曼小姐继续说:“不知道我们以后的孩子会不会像诺伊公主那样漂亮。” 她说完又迅速否定,“哦,不不不,我们也许会有一个英俊的小王子呢,他一定会非常的聪明。” 国王心情有些低落,但还是陪着艾尔曼小姐又说笑了几句。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明白这场婚姻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各自的需求,根本没那么多的风花雪月。 而且。 国王看了眼艾尔曼小姐。 她远远不如上一任皇后漂亮,生出的孩子能不能比诺伊好看,还得另说。 两人又虚情假意的说了几句。 婚礼照常进行。 为了避免婚礼染上不详的气息,也为了避免婚礼推迟,国王甚至没有提起为诺伊举办葬礼的事情。 ——他一开始是想着等婚礼结束之后再为诺伊举行葬礼,但等婚礼结束了,每天都要陪着艾尔曼小姐,导致葬礼一再搁置,最终竟然是忘了。 至于废除的皇后。 她住在庄园里,压根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时候会想起曾经与国王年少时轰轰烈烈的爱情,有时候也会想起诺伊。 但都是朝好的方面想。 想着诺伊住在她妹妹家里,想到她妹妹一直以来都是热情好客的,觉得诺伊过得一定比她快乐多了。 她心想,这就足够了。 所以。 关于帝国诺伊公主的死亡,一开始只是并没有公布的小道消息,经过时间推移,竟然成了一股令人半信半疑的谣言。 又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 人们渐渐忘记了帝国曾经有过这位公主。 如果诺伊真的就这么死了,那可真是悄无声息的一场死亡,没有人为她感到悲伤,连悼念她的人也没有,甚至没有一块墓碑。 最为讽刺的是。 真正尽心尽力寻找过她的,竟然是教皇。 …… 六年后。 三头龙驮着诺伊在空中飞了好几圈,路过山川,跨过河海,最终停在了悬崖边缘,远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个视野太好了。 正好能够看到日出。 三头龙这几年当猫当习惯了,拖着庞大的身躯,就要朝公主怀里钻,差点把公主给挤掉下去。 还好祂眼疾手快,捞了一把公主,并且先发制人:“你怎么不躲开?” “人家不是故意的啦。” “要不你躺在老子怀里?” 这几年,祂几乎摸透了诺伊的小脾气,她对自己接纳的存在,底线很低,低的几乎没有。 只有唯一的一点要求。 就是忠心。 当然。 能让诺伊接纳的存在并没有多少。 三头龙的寿命很长。 祂想,大不了熬死那一人一狗。 太阳从海平线升起,在黑色幕布之上划开了一道光,逐渐覆盖。 三头龙和公主聊天:“你知道吗?有一片海叫时间之海,可以不停的回溯时间。” 诺伊来了点兴趣:“那怎么样才能打破这个僵局呢?” 三头龙其实想聊聊感情这点事。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和触手怪聊的有点多,祂发现祂对公主好像有点不一样的感情。 不是那种最初带着目的,单纯想要帮女主打破恋爱脑的僵局,给女主温暖,让女主不再被红衣主教那么几句话而迷惑走。 而是有了那么点,爱情。 好吧,也许不止那么一点。 应该是很多。 三头龙嘟囔,一定要减少和触手怪的聊天。 都是触手怪这个黄-暴的家伙,搞得祂都春心萌动了。 诺伊没等到三头龙回话,蹙蹙眉:“你在想什么?” 成年的公主更加美丽动人,如同一朵含苞待放,又娇艳欲滴的花朵,等待人来采撷。 微微蹙眉,更是风情万种,而她冷淡的气质又如冰山雪莲般圣洁而让人不敢亵渎,所又心生妄念,想要让高贵冷艳的公主染上欲-色。 三头龙按捺住自己放-荡的春心,试探性问:“你有没有想过结婚呀?” 诺伊:“没。” 三头龙心想,也是。 祂来了这本书,一直陪着诺伊,剧情也改变了。 诺伊十六岁也没在帝都,更没有和红衣主教接触,根本不可能把红衣主教当做白月光。 另一颗头在解释如何打破时间之海的僵局。 “其实也很简单啦,只要把掌握时间的那个怪物杀死就好了啦。” 前提是如果能够杀死。 诺伊若有所思。 三头龙也若有所思。 只不过一人一龙思考的不太一样。 公主在想,虽然剧情改变了很多,但她真的能躲过后面的剧情吗? 躲过所做的一切准备,连皇位都是范伦汀的剧情吗? 而三头龙在想,该怎么让公主稍微有一点点恋爱的心思。 祂问也许快要成功的触手怪。 ——因为触手怪说过很多次,祂要成功追上公主了,当然每次死的都很惨。 【你追上公主了吗?】 触手怪摆着冷漠脸,很无奈。 【这个问题,你三分钟之前,问过我。】 三头龙:【算了,我还是去看爱情小说吧,霸总都比你有经验。】 触手怪拉黑了三头龙。 三头龙若无其事的收了屏幕,公主漆黑的眼眸正盯着祂看,“在和朋友聊天?” 三头龙:“嗯。” “今天先看日出,回去让你玩。” 祂从来没对公主隐瞒过这种超乎时代的高科技,甚至还会把这个祂只用来通讯与看小说的屏幕给公主玩—— 当然,有时间限制的。 小孩子不能沉迷这种玩物。 诺伊哦了声。 这里的日出她已经看过无数遍了,没什么意思。 公主慵懒地靠在三头龙身上,摸着祂黑漆漆又坚硬的鳞片,同样漆黑的眼眸有几分晦暗的情绪。 “为什么平时没见你和朋友一起玩?”她突然问。 三头龙眨眼:“人家才不要和那群臭臭的怪物玩。” “祂们总是爱打架。” “老子不爱那些打打杀杀的暴力活动。” 诺伊:“……” 算了,当她没问。 三头龙对这个日出也没多少新奇感,海上的日出再壮观,也没有在某些星球看到的日出壮观。 祂喜欢的只是和公主一起看日出的感觉。 还有。 还可以趁机用爪子把公主抱进怀里。 三头龙舒服的尾巴蜷缩起来。 觉得那些刻板印象也有些道理。 等到日出结束。 三头龙带着公主回了家。 祂们的家。 艾伯特准备好了饭——他现在也是偶尔做一做饭。 因为重来过好多次,诺伊丰富的经验让她选择加入某些异教徒,如今这些所谓的异教徒已经组建成了一支非常强大的军队,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攻打帝都。 甚至完全不会费什么力气。 不管是谁。 在攻打过不知道多少次同样的地方,并且手下都是同样的士兵,敌人都是同样的敌人。 再蠢笨也得能够打得过了。 更何况。 诺伊在第一次就把帝都给打下来了。 而艾伯特。 也在这支队伍里当了个不小的官职。 他见到了诺伊回来,六年前还尚且青涩的脸庞如今全是成熟与坚毅,当年的那一丝懦弱也荡然无存。 “又去看日出了吗?” “你应该多睡一会儿的。” 艾伯特是知道三头龙的存在的。 他当时见到三头龙格外镇定,镇定的说了一句,“诺伊果然比龙骑士还要厉害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头龙觉得艾伯特也多多少少是有点心理问题的。 当然,六年了。 这个曾经青涩的小伙子已经逐渐从当年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艾伯特给诺伊倒了杯牛奶:“您准备攻打帝都了吗?” 诺伊随意嗯了声。 艾伯特:“好。” 诺伊在喂已经变成猫的三头龙,狗长得身强体壮,很有威慑力,像以往一样埋头干饭。 公主没有询问艾伯特这句好是什么意思。 当然也没有必要。 大概就是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追随的意思。 早饭结束的很快。 因为最近诺伊下达的命令,大家都非常忙碌。 艾伯特去忙军队里的事情了。 他能做的就是做好本职工作,在诺伊在攻打帝都的时候,成为她的助力,后盾。 最轻松的反而是诺伊。 她唯一担心的是能不能躲避开既定的剧情。 那简直是个坎儿。 她根本不想要再死一次,再次经历这些。 最可气的是。 红衣主教不能杀。 但凡他死了,剧情就会自动重置。 不仅不能杀,还要和他谈情说爱。 诺伊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这个剧情。 荒谬极了。 - 帝都,教廷。 范伦汀从睡梦中惊醒。 疲惫的掐了掐眉心,换好衣服,准备处理教廷的一大堆烂事。 但等出了卧室。 范伦汀心下茫然恍惚。 他还在做梦吗? 他明明记得自己宣判了教皇的罪行,亲眼看着教皇以及教廷里的主教教徒们死亡。 怎么现在竟然还看到了已经死过的人? 即便范伦汀心思深沉,也不免有些许的恐惧,甚至在心中叫了上帝。 而这种恐惧不安。 在看到教皇的时候,反而冷静的下来。 他看到了日期。 看到了还没有死亡的人。 从自己已知的记忆之中。 知道了异教徒越来越猖狂。 也知道帝都即将沦陷。 知道教皇会死亡。 但让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是。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记忆的画面—— 女王死亡的画面。 她站在高塔,吹着冷冷夜风,询问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士兵,“你觉得,我能做多久的女王?” 士兵狂热回答:“永远,陛下。” 范伦汀也觉得,她会永远是女王。 直到死的那一刻。 毕竟这群异教徒对诺伊的崇敬已经无人能够替代。 而令他惊讶的是。 女王淡淡说了句,结束了。 随即让士兵离开。 这位白日里还冷漠又无情的女王自嘲的笑了,有些脆弱。 随即。 毫不犹豫,跳下了高塔。 范伦汀从梦里惊醒。 这是他没有亲眼看到,却仿佛亲眼看到的一样。 在他给了她一杯牛奶之后,他离开了皇宫之后,诺伊跳塔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女王会选择死亡? 她成为女王,推翻神权,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国度,无人能够媲美,无人能够超越。 她的铁血手腕与独特的政治见解注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但她却选择了自杀。 范伦汀想不明白这件事。 而他却又多了些别的,更荒谬的感觉: 他应该与女王更加亲近才对。 他们是恋人,是最亲密的人,亲密无间,没有人能够拆散他们。 而女王也最信任他。 但一旦浮现这个念头。 他的心就如同刀割一样的疼痛。 就像是他们曾经相爱,但却错过了一般。 他一时不知道是惊叹自己竟然敢肖想那位冷漠无情的女王,还是该惊叹他们相爱却错过的可笑想法。 克里斯喊了他一声:“范伦汀?” 范伦汀回神,依旧是如往常一般慢悠悠的腔调:“怎么了?” 克里斯皱眉,没去计较他的跑神:“异教徒越来越猖狂,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范伦汀挂着笑眯眯的面具:“我听说了一个消息。” 克里斯:“嗯?什么消息?” “听说,这群异教徒的首领名字叫做诺伊。” 克里斯也听说了这些,但他没想太多,只是一开始有些愣神。 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范伦汀又慢吞吞的说:“听说,那位首领和废皇后长得很像。” 克里斯脸色微变:“你从哪里听说的?” 范伦汀:“民间传闻。” 他脑海中又闪过一副画面。 是他与女王极为暧昧的一个画面。 女王凑在他耳边,清冷的语调染了些温度,问他。 还记不记得曾经给过她手帕。 范伦汀心想。 手帕他知道。 但这暧昧的姿势,还有后面的亲吻…… 这又是什么时候事? 第93章 04 你为什么要为他庆生!? 帝都 教廷里每位人员, 不管是教徒们,还是平日里趾高气昂的主教们,乃至教皇面容都极为惨淡。 惶惶不安。 担惊受怕, 害怕那些异教徒攻进来。 听说那些异教徒手段极为残忍, 各地教廷的主教们存活的相当之少—— 他们是一支排除异己, 但又军纪严明的队伍。 因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支军队有杀过平民。 哦, 不不不。 也许有杀过, 但他们不知道。 聪明的人推测出, 这支队伍杀的人也许都是有罪的。 所以没有大规模的屠城。 死的人不多, 而教廷……虽然他们身为信徒,但也不得不承认, 在神权压倒皇权后,各地教廷狐假虎威, 作恶多端的不计其数。 这更令他们惶恐。 至于听到的谣言。 关于首领是诺伊的谣言。 这些没有引起他们一丁点的波澜, 只当做是重名而已。 范伦汀反而是心理压力最小的,也许是因为在某种意义上预知了未来,知道自己活了下来。 又或许是,他正在被别的问题而烦恼—— 他重新回到教廷丧失辉煌的前夕, 知道了有些事情和原本记忆之中的不同。 比如说, 诺伊并没有在教廷“工作过。” 再比如说,诺伊在被送到乡下后不到三个月便死在了一场大火之中。 这些都是他……上一辈子,没有经历的。 范伦汀说不准确。 那算不算是上一辈子, 因为他没有重生成为一个婴儿,没有经历幼儿到成年这个时期,而且回到了三十岁这一年。 准确来说,应该是二十九岁。 他还没有过三十岁的生日。 当然, 这些不同并没有让他有太多的不安。 真正的不安则源于。 那些不断涌出的记忆。 那些关于高贵冷艳女王与他在一起的画面。 最近几天,范伦汀的脑子快要被这些画面挤爆了。 恍惚的差点分不清记忆与现实。 而在他沉浸在记忆里的时候。 总会听到女王冷淡的嗓音: “给你一个忠告。” “别爱上我。” 于是,骤然从记忆中回神。 范伦汀说不清这算不算另一种沉溺。 因为从与女王有关的画面里脱身的方法,竟然是回想起了与女王的另一段记忆。 范伦汀浮现出几分苦笑。 猜测女王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些画面,所以才会给他这种忠告。 而在他苦恼的时候。 教皇已经与国王达成了协议。 共同出兵去镇压这群异教徒。 在回档重来的那些次。 国王因为知道异教徒的首领是诺伊,所以才没有出兵镇压,而且放任诺伊攻打,还做着“诺伊打到神权后,他成为拥有绝对权力的国王”的美梦。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国王不知道异教徒的首领诺伊就是他女儿,选择了与教皇合作。 共同出兵镇压异教徒对诺伊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面对新奇的挑战会让她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每次都是相同而乏味的事物。 诺伊以前觉得,这如同行尸走肉,被操控着前行。 而现在。 她抱着三头龙的那个透明,会浮现出乱七八糟画面的屏幕玩游戏。 看着她操纵的人物死了一次又一次,读档重来一次又一次。 心想,她的人生就和这场游戏没有什么区别。 里面的人物被她操纵着。 玩的好了,通关结束。 玩的不好,重新再来。 被她操纵的人物有意识吗?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既定安排好的剧情线吗?知道自己是在一场游戏的世界吗? 而她。 她现在是被谁操纵着的呢?又或者是在一场游戏之中吗? 诺伊看着这个人物再次走向死亡。 三头龙变成猫,蜷缩在她腿窝看爱情小说,时不时抬眼看公主。 见她操纵的人物再次死亡,忍不住出口指导:“这是个爱情游戏,你得让男主或者男配救你,你选择反派那条线,必然会死的。” 三头龙忍不住啧啧两声:“你在宫斗剧里,肯定活不过三集。” 诺伊冷漠:“哦。” 三头龙钻进她怀里,爪子大胆的扒着她锁骨:“我下载的都是恋爱游戏,你可以玩一些其他的。” 诺伊随口问:“比如?” 三头龙认真思索:“化妆?做饭?换装?” 诺伊:“……” 狗在旁边叫了两声,打破一人一龙之间的沉默。 它沿着沙包,湿漉漉的狗眼都是期待,希望祂们其中一个可以陪它玩一会儿。 诺伊拎着三头龙的后颈皮,放在狗面前,“遛遛它。” 三头龙:“……” 妈的,老子养孩子还得兼职养狗! 祂不情不愿的蹭着公主,见公主态度冷淡,金灿灿的龙眼闪过一丝狡黠光芒,跳到公主身上,飞快地亲了下公主软乎乎的小脸,拽着狗链就跑了。 狗在后面追的略显狼狈。 等缓过气,就见这条龙爪子一会儿捂脸,一会又扒墙偷看公主的表情。 实不相瞒。 它觉得这条龙过于蠢笨。 三头龙黑色皮毛下全是燥热,浑身发烫,整条龙都要煮沸了。 诺伊……应该没生气吧? 她会不会像祂一样在偷偷害羞脸红? 守在诺伊门口的士兵看到猫出来遛狗,见怪不怪。 只觉得诺伊殿下简直是神。 养的宠物都这么的……诡怪。 诡怪的令人害怕与畏惧。 攻下帝都的那天。 并没有什么不同。 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 诺伊骑着马进入帝都,街道两旁的人们惶惶不安,但更多的却是麻木。 虽然身在帝都。 平民过的也依旧苦不堪言。 诺伊看着他们,想到了之前玩游戏里面,寥寥几行字的背景介绍。 【……对教廷满怀怨恨,却不敢言语,对国王的不作为心怀不满,却无可奈何,对贵族的奢靡淫乐痛恨欲绝,却无法改变,只能麻木的重复着生活,等待光明到来……】 这些平民们鲜活的一生。 也只是几行字而已。 到了这个熟悉的皇宫。 诺伊下了马,漫不经心的走上台阶,看着每一处熟悉的画面。 国王早就被赶下了王座,在不远处惊愕的盯着熟悉的人影,却不敢相认。 教廷早就被士兵们给侵占了。 但里面的东西没有毁坏一分,只是把人抓了而已。 教皇站在国王不远的地方,由士兵们押着,见到诺伊那张脸,震惊不比国王少。 但他最先看的不是国王。 而是站在他旁边的红衣主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想到范伦汀最近轻松惬意的姿态,也想到了这群异教徒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帝都。 是不是,是不是范伦汀在中间帮的忙?! 范伦汀仍然挂着微笑面具,像个狐狸:“我只是听了民间传闻,大人。” “看起来,传闻也是真的呢。” 他没再理会克里斯教皇,而是把目光放在这个他记忆中回想了无数遍的女王身上。 她身形瘦削,气场却强大。 踏在台阶上,身后跟着她的追随者,那群士兵庄严而肃穆,寒刀上的血迹还没有干涸,一个个犹如从地狱回来的魔鬼。 女王身边还跟了一条狗,一条凶猛的大狗,眼珠是红色的,血红血红的。 范伦汀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狗,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生了病的,快要死的狗,但它却顽强的活着,活成了一副高大威猛,威风凛凛的模样。 单单是站在女王身边,就足够吓人,足够把小孩子吓哭。 比较啼笑皆非的是。 女王身边还跟着一只黑色的小奶猫,金灿灿的眼睛,但却不敢让人直视—— 这才是真真正正来自神明的威压。 阴森,恐怖。 令人臣服。 这也是与记忆里不同的地方。 在这之前是没有的。 范伦汀心想,女王与之前相同吗? 当然。 他心中是没有恐惧的。 大概是因为心中有一种肯定,不管女王怎么改变,都会有一颗温柔的心。 不会滥杀无辜。 而他,没有犯过罪行。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女王的温柔—— 看看这场战争就知道了。 战乱之中,最难过的是平民,屠城在历史上发生过很多,以各种各样残忍的手法出现,死伤惨重。 而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却将伤亡控制在了最小的地方。 而女王所经过的地方,离开以后,也没有发生任何叛乱。 诺伊如果知道范伦汀想什么,一定会笑起来。 她做的这一切,被范伦汀肯定的这一切,在未来,也不过都是范伦汀成为一位英明君主的垫脚石。 她现在所做的。 都是在给范伦汀铺一条康庄大道,上面还洒满了柔软的鲜花,生怕这位儒雅的红衣主教磨到脚。 诺伊站在台上,看着底下臣服的人们,也看着被推搡着即将要跪倒她面前的教皇,新皇后,以及……国王。 “好了。” 诺伊淡淡说,“让国王站着。” 士兵拎起了这位已经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国王。 国王目光灼灼,望着诺伊:“你是诺伊对吗?” 士兵正要呵斥。 诺伊抬手制止了,“我是。” 他们都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诺伊看着这位对皇权无限热爱,但却永远懦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国王。 她忽略掉国王的激动,对着正忐忑不安的教皇说:“听说教皇曾经惩罚过国王。” 克里斯以为她是在为国王抱不平,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那些都是谣言。” 诺伊笑意凉薄:“谣言?” “那年我十岁,就站在书房外面,而您毫不留情在书房里训斥陛下。” 这件事是假的。 但她说出来,就会有人信,也就会有人当真。 教皇确实在书房训斥过国王,但诺伊十岁……那是哪一年? 他有过吗? 那只猫跳到了诺伊怀中。 诺伊抱着祂,漆黑的眼眸注视着每一个人:“既然教皇很有审判国王的能力,那就由你来审判国王的犯下的所有罪行吧。” 教皇眼皮一跳,生出几分荒谬。 “您说什么?” 国王更是不敢相信,大声质问:“我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诺伊将国王忽略的彻底: “克里斯大人,听说教廷的审判能力一向很厉害,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教皇摸不透诺伊是什么意思,但目前的情况只能应下这件事,并且保证办的漂漂亮亮。 … 皇宫里的一切,和记忆之中的变化并没有太大。 诺伊走在长长的走廊,两边挂着历代国王的画像,有的是与王后一起挂在墙上,每一幅画都那么的庄严而高贵。 三头龙说:“人家也要在这里挂着。” 诺伊语气不明:“挂在这里?” 三头龙迟疑:“是一定要死了才能挂在墙上吗?” “没有这种说法。” 诺伊抱着祂,顺着祂的身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目光掠过这些画,淡淡说:“你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另开一条走廊,上面全部挂你的画像。” “好的呀好的呀。” 三头龙尾巴蜷缩起来,勾着诺伊的手腕,美滋滋的在公主怀里翻着滚,露出肚皮让公主摸。 忽地。 公主停了下来。 目光落在了某一副画像。 三头龙也抬眼看向那副画:“那是国王。” 诺伊:“以前这里挂的是国王与皇……我母亲。” 那位废皇后。 新皇后入住皇宫后,再也没人记得当初国王与废皇后之间轰轰烈烈的王子与灰姑娘的爱情故事。 再多的深情也都泯灭在了权力欲望与岁月长河之中。 没有什么情感能够长存。 爱情不能,亲情也不能。 诺伊的指尖陷入三头龙柔软的毛发之中—— 忽然对这头龙生出了几分微妙的感情。 一种,对祂们之间的情感陪伴的期待。 也许会很长久。 三头龙没有体会过母爱,但祂见公主沉思,漠然的眼神看不透任何情绪。 祂心想,公主应该是难过的。 这个冰冷的皇宫没有任何人给过她关心,即便她后来成为了女王,也只有那位红衣主教给过她一丁点虚情假意的关怀。 祂跳在地上,变成龙。 把公主抱进了怀中。 诺伊眼神古怪:“你干什么?” 三头龙粗声粗气,凶残的很:“老子就是想抱抱你。” 诺伊:“……” 说实话,龙的怀抱一点也不舒服。 鳞片又硬又冷,胸膛也不温暖,而且每次被龙的爪子拎起来按在怀中,诺伊就会有种失去身体控制的感觉,这种失控很难受。 可仔细一想。 如果是三头龙抱着她,反而又有一种……安全感。 脚步声慢慢逼近。 艾伯特独自一人走了过来,他看到三头龙没有任何惊讶,只是不敢直视这头龙。 然后,他看向诺伊。 斟酌语言:“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诺伊扬眉,示意他说。 ——其实也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无非是和国王有关系。 果然。 艾伯特说:“您为什么要让教皇审判国王呢?我们完全可以秘密的解决国王。” “或者,堵住国王的嘴巴,不让任何人知道他是您的父亲,宣判他的罪行,处死他。” 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做到……让自己背负了骂名的地步。 也许现在的人们会因为诺伊的铁血手段而不敢议论她,但等未来呢? 等以后史书上会如何记载这位女王呢? 肯定是有很多骂名的。 艾伯特说:“您也许可以换个方法。” 诺伊还没回话。 三头龙就直接开口。 三颗头怼一张嘴巴。 “你管的太多了啦,艾伯特。” “敢乱说话的人,老子就去吓唬他们,让他们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而且,殿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嘛,你怎么不能懂事一点,怎么不能体谅一下下殿下呢?” 艾伯特在和三头龙相处的过程中,总觉得其中某一颗头怪怪的,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暗戳戳的内涵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很久以前,玛丽女爵的一个小情人在争宠时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艾伯特心想,他一定是太累了。 不然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可是,暴力镇压的话……” 诺伊打断他:“不会暴力镇压。” 三头龙三颗头点头。 当然不会。 祂只用吓一吓这本书就好了,然后让书编撰出一本歌颂诺伊的史书,相当轻松。 但祂又听到公主说: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评价我,就这样吧,艾伯特。” 就这样处理吧。 艾伯特懂诺伊的意思。 这位国王一直渴望皇权,一直期望皇权能够打败神权,获得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如今诺伊让他。 在死的那一刻,都是接受神权的审判。 死的毫无尊严,怀揣着满腹怨气。 艾伯特还想要再劝一下诺伊。 ——只要还没开始审判,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三头龙张开翅膀,盖住了诺伊,阻挡了诺伊的视线,也阻挡了她的听觉。 祂不再是平日里嬉笑的模样,冷冷的盯着艾伯特。 让这位已经磨炼的足够坚韧,在任何危难,即便是在死亡面前在能够泰然自若的小伙子冷汗淋漓,甚至忍不住下跪。 但三头龙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祂声线空灵而缥缈,像是从遥远天际传来的,威严而冰冷的嗓音。 “你死过吗,艾伯特?” 艾伯特愣住。 三头龙又说。 “不要太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的为诺伊好。 那些史书上的称赞,这是艾伯特以为诺伊应该拥有的。 可实际上呢? 诺伊根本不需要这些,她需要的,是为曾经的自己。 为曾经被那位贪恋权力的父亲冷酷的送到教皇床上的自己,迎来一次属于自己的审判。 艾伯特与这个世界和解了。 但诺伊还没有。 她重来了一次,却仍然对这个世界抱有怨气。 她需要发泄。 ——三头龙以为诺伊只是重置了一次剧情,祂以为诺伊还没有原谅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所以采取了极端的手段。 所以,祂没有干预诺伊做过的任何决定,也没有帮助诺伊在战争之中作弊。 祂知道,诺伊要打赢这场战争,为曾经的自己赢来一场审判。 而这些。 也确确实实是曾经的诺伊渴望的。 但不是现在。 不是重置了很多次以后的诺伊希望的。 她早就厌倦了每次重复的复仇。 可三头龙把她抱住,她眼前一片漆黑,能听到的只有三头龙的心跳声,摸到的也只有三头龙坚硬而冰冷的鳞片。 更能猜到三头龙会和艾伯特说什么。 她躺在三头龙怀中。 心想,真奇怪。 明明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怎么心口还会有些酸胀呢? 公主从来没想过。 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在一个她早就对伤痛麻木的时间,竟然会有一条邪恶的龙拿着伤药耐心的为她涂抹,祈祷着她能够痊愈。 诺伊闭上了眼睛,凑近三头龙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 “咚,咚,咚。” 那些伤痛只是麻木了,并不是消失了。 公主想。 拿着药出现的恶龙,是来帮她治愈所有伤痛的。 翅膀忽然展开。 三头龙凑过来一颗头:“睡着了吗?” 公主闭着眼没回话。 另一颗头:“肯定是睡着了啦,你小点声音哦。” 还剩下一颗头。 忽然偷偷亲了口公主。 另外两颗:“!?” 狂野的头强装镇定: “老子亲都亲了,看什么看?!有本事你们也亲!” “亲就亲!” 剩下两颗凑过来一边脸亲一下。 “很好,大家都是共犯,要为彼此保密,懂吗?” “人家什么也没有做啦。” “你他妈别一边亲一边说。” 满脸口水的诺伊:“……” 她睁开黑漆漆的眼睛,冷冷看着这三颗凑在她脸边的头。 三头龙洋洋得意:“哈,我就知道你是在装睡!” “你装睡,引诱我偷偷亲你!” 终于轮到祂说这句话了: “你这个淫-荡的小公主!” 诺伊微微眯眼,忽然捧着祂其中一颗头,主动的,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 剩下两颗头久等不到。 金灿灿的龙眼眼巴巴望着公主。 诺伊残忍说:“没有了。” 没有了,就一个吻。 愤怒异常的其他两颗头,把洋洋得意的那颗头给吃了。 哼! 谁都不能独享公主! 祂自己也不可以! - 审判如期进行。 范伦汀坐在审判席,坐在女王的旁边。 ——他不知道这个位置是谁安排的,但他就是坐在了这里。 而女王怀中的猫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威慑着他。 不得不说。 确实很吓人。 但诺伊用披风遮住了黑猫,看向了范伦汀,忽然开口说话:“你对这场审判怎么看?” 范伦汀微怔,随即微笑着说:“这是国王应得的。” “每一条罪行都是他亲手犯下的,接受审判,是他应得的。” 诺伊恹恹回:“你对教皇的评价很高?” 认为教皇的审判竟然是如此公正的? 范伦汀想到了曾经在广场上,公开宣判教皇的罪行时,女王与他的谈话,一时有些恍惚。 但他还是很快回神:“我知道,您手下也有一个审判机构,教皇审判出的罪行与您所审判出的几乎重合。” 诺伊定定看他,像是要把他看透。 ——她印象当中,范伦汀没这么大胆,大胆到说这种话。 范伦汀说:“这是他应得的教训,陛下。” 由教皇审判国王,这是国王应得的教训。 而最近雷厉风行的审判机构,也给了贵族们一些警告—— 接下来,就是教皇的审判。 随即是那些贵族们的审判。 这些都将为女王的审判机构建立威信。 而他范伦汀,只是在广场上一个念出教皇罪行的人。 诺伊抚摸三头龙的手停顿,语调慢吞吞的:“我还没有加冕,不用叫我陛下。” 范伦汀:“迟早的事,不是吗?” 诺伊没回话。 连三头龙抱着她的手指啃咬都没有搭理。 而坐在她另一边的艾伯特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神微暗,不自觉的想要捏裤子,但又想起这个场合不对。 他心想,他是不是瞻前顾后的太多了? 他想要诺伊有个好名声,成为一个仁慈的君主,成为民众交口称赞的帝王。 也许诺伊要的只是快活恣意的过一生? 审判结束的很快。 国王看向诺伊的眼神格外凶狠,恨不得直接把诺伊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诺伊没有看他,直接看了眼他身边的士兵,在国王要占据道德制高点辱骂她的时候。 士兵手起刀落。 人头落地,鲜血喷涌。 有些来接受审判的贵族吓得花容失色,放生尖叫,站起身就要逃跑。 结果被士兵被给抓了回来。 教皇也愣住了。 他刚刚念完国王的罪行,宣布了他要受到的刑罚,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令人措手不及。 士兵命令仆人:“把这里清洗干净,过几天还要用。” 还要用。 这几个字敲在在场的所有人心上,尤其是曾经自持身份,做过很多肮脏事情的人们。 教皇的腿有点软,他等诺伊离开后,迫不及待的跑到范伦汀身旁:“她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范伦汀腔调悠悠:“只是说大人很公正,把国王的罪行都揭露出来了。” 教皇狐疑:“只是这些?” 范伦汀:“是的。” 另一边。 诺伊坐上马车。 艾伯特是除了猫狗以外,唯一有资格,在诺伊不吩咐的情况下,上马车的。 他坐在诺伊对面。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果一个温柔的人,能够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 那这足以从侧面说明,这位父亲有多么失职,甚至曾经做过许多过分的事情。 而他昨天还在劝诺伊,换一种方式审判—— 这其实没有什么。 诺伊并不在意他的劝说,毕竟艾伯特是出于为他好的目的,而且也不是阻止她,只是希望换一种更温和的手段。 她给艾伯特拿了些马车上备的小点心:“给你吃。” 艾伯特更愧疚了:“对不起,诺伊,我昨天不改那样说的。” 他真正觉得难过的是。 连那个红衣主教都能够支持肯定这场审判,而他却选择了劝说,站在了诺伊的对立面。 好像他还没有范伦汀了解诺伊一样。 他垂着头,浓浓的愧疚压在他心口。 “没关系,我不在意。”公主说。 艾伯特更愧疚了。 诺伊不擅长哄人。 也不擅长劝慰人。 联想到三头龙昨天对艾伯特单独的谈话,她拎起三头龙的后颈皮放在艾伯特身边,示意三头龙发挥口才,帮忙劝说。 三头龙:“?!” 我他妈的!? 你没看出来我也在生气吗?! 祂是真的很愤怒! 没想到躲开了剧情,但是诺伊竟然还能够和范伦汀搭上话,而且还那么的和谐!? 诺伊甚至因为范伦汀而烦恼了! 而且! 而且! 最重要的是! 三头龙终于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某个点。 ——也许不是忽略,只是不愿意细想。 公主是跳塔之后重新经历这些,书说,“女主表白被拒绝,想不开,跳塔了。” 而公主是拥有记忆的,这是不是说明,公主一直都喜欢着这位红衣主教!? 从重生到现在。 一直喜欢着!? 三头龙咬着公主的手指嘤嘤嘤。 祂被公主丢在艾伯特的身旁,赌气的扭过身子,留给艾伯特一个圆润的黑色背影。 诺伊拍了拍猫软软的小屁-股。 三头龙毛都要炸开了。 “你他妈摸老子屁-股!” 诺伊:“……” 艾伯特虽然对三头龙一直表现很淡定,但还是很害怕三头龙发火伤害到诺伊。 此情此景。 他也顾不得愧疚这种感情,做起了和事佬,“你不要生气,诺伊不是故意的,这是表示喜欢的一种动作。” 艾伯特:养宠物嘛,摸一摸那里,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三头龙凶巴巴冷哼:“诺伊,你要负责!” 诺伊无所谓:“好啊。” 三头龙冒着粉红泡泡,趁机提要求,“你不能和范伦汀说话。” 诺伊想到剧情微微蹙眉:“换个要求。” 三头龙漂亮的,金灿灿的龙眼冒火,但祂还是压制下去了。 祂冷哼:“那你得和我结婚。” 诺伊没有犹豫:“可以。” 三头龙:“!!!” 幸福来的太突然! 怎么会如此容易?! 艾伯特也:“!!!” 这是在做什么? 话题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 他有些慌:“诺伊,这……祂是一头龙……嗯,现在还是一只猫,怎么结婚?” 三头龙想说自己能变成人。 但祂没说,祂想要听听诺伊怎么说。 并且决定把这句话录下来。 以后放在婚礼上,羡慕死那群怪物! 祂的公主,可一点也不嫌弃祂是一条龙! 祂的公主,愿意和一条邪恶的龙结婚! 然后。 三头龙听到公主说: “没关系,反正都是过一辈子。” 三头龙:“……” 春心顿时摔的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公主完全就是无所谓的态度,只是把结婚简单的归结为“过一辈子”,如果那条狗能说话,说不定她也愿意! 艾伯特也不慌了,还松了一口气。 他显然是和三头龙想到了一起,“说起来结婚,诺伊要和自己真正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哦,这一定是要考虑清楚的。” 特意咬重“男人”这个单词。 诺伊可有可无的应了声。 三头龙瞪向艾伯特。 等到了晚上。 祂还觉得很难过,气鼓鼓的决定延长遛着狗时间,等诺伊出来找祂,祂再回去。 三头龙决定闹十分钟的小脾气。 并且问狗:“你想和诺伊结婚吗?” 狗被神明允许口吐人言:“可以啊,反正我已经也被阉了。” 三头龙忽然觉得也不是很难过。 毕竟,换个角度想。 诺伊说不定打算好了,和祂进行一场无性婚姻。 祂让狗自己去遛自己玩,然后决定偷偷摸摸去找公主。 没想到。 公主竟然在书房!和范伦汀!一起! 三头龙控制不住想喷火。 但祂忍住了。 并且做起了偷听这种祂以前从来不会干的事。 诺伊其实是和范伦汀商量关于审判教皇的事情,让范伦汀宣读教皇的罪行—— 都是经历过一次的事情了。 这一段没有什么好更改的。 三头龙来的时候,正事已经商量完了。 但范伦汀没有像上一次那样,领了命令就离开。 而是鬼使神差的问了句:“您想要喝牛奶吗?” 三头龙:这种小恩小惠公主一定不会接受的! 不然艾伯特做了那——么久的小点心,岂不是都是废物小点心!? 诺伊果然没接受。 但她说:“你快要三十岁生日了吧?” 范伦汀微怔:“是的。” 诺伊:“什么时间?” 范伦汀:“下个月二号。” 诺伊哦了声,“在皇宫过生日吧。” 范伦汀这次是真的讶异了。 这种真情实感流露出的惊讶。 这可是相当于女王亲自为他庆祝生日。 “为什么?”他问。 诺伊撩起眼皮,纯粹为了折腾他:“去热牛奶吧。” 范伦汀:“……” 他认命的站起身,颇有些轻车熟路的去热牛奶。 他离开书房。 三头龙就进来了,金灿灿的眼睛都是委屈,问着同样的问题:“为什么?” 诺伊:“?” “什么?” 三头龙又委屈又生气:“你为什么要为他办生日宴会?!” “你都没有为老子举办过!” 诺伊没给自己过过生日,离开皇宫后就没人记得她生日了。 艾伯特没过过生日,三头龙也没有,所以他们都不庆生。 此时,听到三头龙的质问,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渣女。 “……你生日是几号?” 三头龙一愣,伤心欲绝:“人家也不知道啦。” 诺伊走过去,抱起这只伤心的小猫咪,“我想看看范伦汀三十岁以后的样子。” 范伦汀三十岁之后,是事业的巅峰期。 诺伊对范伦汀的感情很复杂。 和范伦汀相处是很舒服的事情,他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真实性格如何不提,但表露出来的性格是温柔而贴心的,而且向来很懂她的心意。 而诺伊也没有哪一次,真的走到剧情最后,让范伦汀杀死她。 所以,范伦汀和她之间,范伦汀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 相反,她在某一次,在范伦汀三十岁,在剧情快开始的时候,为了脱离剧情,差点杀死了范伦汀—— 因为剧情及时重置,才没有真的杀死范伦汀。 诺伊事后冷静下来。 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因为到目前为止,范伦汀是个无辜的人。 他什么也不知道。 目前来说,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皇位的觊觎。 即便是有。 诺伊也并不在乎,她在乎是脱离剧情。 但不管怎么说。 对范伦汀的感情复杂是真,微微的愧疚也是真的。 诺伊和三头龙解释:“我想看看他三十岁后的模样,这次可能会有一点的不同。” 因为有一条龙的存在。 也许这一次,未来会有所不同。 三头龙完全没有听懂诺伊的意思。 祂气的口吐人言:“那你要不要看看老子三万岁以后人样!?” 诺伊完全没懂祂的气愤:“……你在气什么?” 三头龙气的只想要吱哇乱叫:“你要和我结婚,你还给别的男人庆祝生日!” 但祂很快冷静下来。 “我懂了。” 因为祂是龙,所以就算是结婚,也是被归为动物的那一类,也许会是宠物。 就和那条狗一样。 人和狗成为伴侣了,但并不影响人为人庆生。 三头龙心想,不能只做一条龙。 祂说:“你如果和我结婚,就要保持忠诚。” “我也会保持同样的忠诚。” 诺伊忽而笑了:“这样啊。” 她都没有朝这方面想过。 三头龙心情忐忑。 决定变成人,用盛世美颜□□。 但公主说:“好。” 三头龙试探:“那庆生?” 诺伊:“还是要庆祝的。” 她又解释的清楚一些:“范伦汀三十岁之后是剧情开始的时间,我想看看这一次,剧情会是什么样的。” 三头龙不知道诺伊是想要脱离剧情,祂一直以为,乃至现在都在以为—— 这个剧情是不用遵守的。 因为现在剧情已经改变很多了。 最起码白月光事件在这一次已经没有了。 不对不对。 书说过,女主和男主表白…… 所以,三头龙有些紧张的试探:“那你会按照剧情喜欢范伦汀吗?” 诺伊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嘲弄:“不会。” 三头龙沉浸在这个答案的喜悦之中,下意识的忽略掉公主晦暗的目光,并且意识到今天公主给祂解释了好几遍—— 公主以前从来不会解释这些事的! 三头龙兴奋的打滚。 早就忘记刚刚生的气了。 猫跳下去,轻轻站在书桌,昂首挺胸:“我要奖励你,小公主。” 诺伊坐在椅子上,怀里骤然一空,有些空落落的,她指尖轻点书桌,唇瓣不自觉勾勒出笑意:“哦?” 烛火映照出三头龙的影子,慢慢拉长,变成了一道人影,最终又变成了三道人影。 其中一道人影半倚坐在书桌,衬衫扣子开了两颗,皮肤雪白,肌肉蓬勃待发,野性十足。 男人五官有几分凌厉,却给人一种坏坏的感觉,挑眉痞笑:“你的奖励,小公主。” 另一道人影抱起了公主,凑到她耳边压低嗓音沙哑说: “范伦汀马上就要三十岁了呢,好像有点老哦,而且不知道他体力可不可以,他好像很虚弱的样子……我也不是说他不行哦,只是我觉得公主殿下可以配得上更好的呢。” 门口一同过来的艾伯特与范伦汀,手中各自端着一杯牛奶,看着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卫,彼此都很尴尬。 尤其是里面还自己吵了起来。 “你他妈以为你很强壮吗?滚开,该老子抱着公主了!” “不要和人家抢了啦,再抢人家把你们俩都吃掉!” 第94章 05 我来代替你留在这个世界 范伦汀最后选择将牛奶放在门口, 对艾伯特微笑颔首:“既然陛下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第二次称诺伊“陛下”时,诺伊没有露出不满神色。 范伦汀就没有再更改称呼。 说完以后又对着侍卫们微笑点头, 便转身离开, 依旧是风度翩翩的红衣主教。 艾伯特回头看了眼范伦汀的背影。 这位主教倒真是沉得住气, 听到自己“好像不行”的内涵话语都无动于衷,还笑着点头离开。 说起来, 之前也是教皇之下的第一人呢, 掌管的权力可比国王能操纵的空间还要大。 竟然, 如此能屈能伸。 艾伯特收起了心中的想法, 端起放在门口的牛奶,敲了敲门, 进了书房。 好家伙。 三个男人。 还都长得一模一样。 区别只在于有些五官可能看起来比较柔和,有些比较冷峻。 而且。 艾伯特不知道为什么, 就很不喜欢这三个男人围在诺伊身边。 祂们……就长了一张讨女孩子喜欢, 但看起来就是浪荡子的脸。 艾伯特把牛奶放在桌子上,看着仍然抱着公主,无动于衷,脸皮厚实的男人, 心下一惊—— 竟然升起了股恐惧。 说不出任何指责四人运动的话语。 反而是诺伊挣开了男人的怀抱, 站起身,率先开了口:“人走了?” 艾伯特回神:“范伦汀大人吗?” “嗯,他离开了。” “说不打扰您, 这是他放在门口的牛奶……您怎么让他去热牛奶了?” 最后一句话有点酸。 这明明都是他的工作。 ——即便他有了官职,忙起来的时候没时间给诺伊热牛奶,诺伊也从来不会让别人做这些。 当然,艾伯特不知道。 别人没做的, 三头龙都补上了。 诺伊思绪明显散乱,耳根泛着红,“随口吩咐的。” 艾伯特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松开,他试探的问:“您以前和范伦汀先生关系很好吗?” 应该不是错觉。 诺伊与范伦汀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彼此的态度说不出的古怪。 而且两人还古怪到了一起。 诺伊语气嘲弄:“两面之缘。” 仅仅两年之缘,就被归结为了白月光。 浅薄的喜欢。 艾伯特还想问些什么。 三头龙带着被打扰的不满,不知道是那颗头先开的口,“这里是帝都,艾伯特先生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查。” 以艾伯特如今的地位。 在帝都多的是人来巴结,尤其是教廷那群惯会趋炎附势的人们。 艾伯特沉默两秒,顶着对神明的畏惧,强装镇定:“可我不想从别人口中了解诺伊。” 诺伊掀了掀眼皮,端起了艾伯特送进来的牛奶,出声询问:“你生日是什么时间?” 三头龙:“!” 妈的,为什么要问他! 艾伯特愣了下,和三头龙想的差不多。 怎么问他这个了? “记不太清了。”他说,“我从小就不过生日。” 极度贫穷的时候只能为生活奔波,日复一日感受疲惫与无望,哪里还有心情去庆祝生日。 诺伊哦了声。 艾伯特迅速看了眼三个男人,委婉暗示:“您早点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诺伊:“好。” 艾伯特走到门口,推开门,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诺伊冷淡的声音—— “艾伯特。” 艾伯特脚步微顿,回头疑惑看诺伊,温声问:“怎么了?” “晚安。”公主说。 艾伯特愣了下,笑着说:“晚安。” 房间重回寂静。 三头龙觉得,好气氛全没有了。 祂委屈巴巴的看着诺伊,路过书桌旁边,还故意把蹭掉桌子上的牛奶—— “不许喝范伦汀给的东西!” 诺伊没去看祂,“下次不要浪费食物。” 三头龙金灿灿的眸子的气愤还没聚成形,忽而消散。 祂凑到公主身边,眼睛里浮现出笑意,每一双金色的眼睛都含着光。 “你怎么不看人家?” “是不是害羞啦?” “人家可以亲亲你嘛?” 诺伊眼神冷清:“淫-荡的龙。” “小公主。”三头龙弯腰,凑到公主脸前,鼻尖轻蹭公主的鼻尖,“你耳朵红了。” “……” - 大概是三头龙化形的骚操作,以至于这天晚上都没休息好。 当然。 范伦汀眼中,今天的事情和上辈子没有任何区别—— 或者说,和半个多月之前没什么区别。 他颇有些熟练的念着教皇的罪行。 这是他今天进行宣判前才拿到的罪行,还没来得及熟悉,但并没有太大差别。 哦不对不对。 还是有的。 上一次他宣判的时候,在读到某一条例时,被女王打断了。 【奸-淫】 教皇的最后一条罪状。 范伦汀心想,这种罪行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读出来,在这种宣扬禁欲风气的时代宣判,犯罪者还是平日里倡导禁欲的教皇,这得引起多大的民愤民怨? 他能想象得到。 女王也能想象得到。 但这些桃色新闻会自始至终的跟随着教廷里的圣女们。 虽然她们并不是都被教皇染指,但宣判了这种罪行,最先受到异样目光的,便是这些在教廷之中,一直跟着教皇的圣女们。 女王没有阻止。 范伦汀念完这一条罪行。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下。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从一开始挥打鞭子的就是教皇的儿子。 而这个决定。 是在审判之前,在广场上,直接做出的决定。 范伦汀沉着掀开下一页,宣判教皇具体犯下的罪行。 后背发凉。 如影随形的恐惧游走在心口,从早上就愈发的突出,似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 他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眼女王,她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像是在出神,见他看过去,眼眸微微抬起,示意他继续读下去。 ……恐惧感更加强烈了。 该不会是。 女王准备等会儿放冷箭的时候,把他也顺道解决了吧? 范伦汀扫到女王怀中的黑猫,金色的眼睛,冰冷的黑色竖瞳,像是对他格外不满,排斥,厌恶。 奇了。 一只黑猫竟然会有这么丰富的情感。 他压着杂乱的思绪。 继续宣读。 诺伊平静的听着。 范伦汀念着教皇的罪行。 ——教皇犯下的太多,每个罪行都只挑选出两例最典型的念出。 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她听了很多遍,那些罪证,那些教皇犯下的,却不知悔改的罪行。 诺伊敲了敲权杖,眼前尽是光怪陆离的景色,一道道光影折射进眼底,蒙蔽了这幅审判。 忽而有道声音说: 【你想要脱离这里吗?】 诺伊抬眸,没有发现任何人开口,她轻轻搓了把怀中躺着的黑猫,“你说什么?” “喵?” 三头龙正紧盯着潜在情敌,防止这位范伦汀在偷偷摸摸给公主眼神暗示,擦出火花,根本没有说话。 诺伊拍拍祂脑袋,“没事。” 三头龙:“哦。” 金灿灿的眼睛滴溜溜转着,戒备盯着四周。 公主突然问这个问题,总不可能是幻听了吧? 是谁? 是谁在祂眼皮底下偷偷和公主联系!? 三头龙感受到了一丁点的残留力量,浮现出一个冷笑。 很好。 让祂来看看到底想要做什么! 审判结束后。 诺伊带着三头龙上了马车。 三头龙立刻口吐人言:“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下下。” 诺伊挑眉:“做什么?” 三头龙受宠若惊。 属实没想到诺伊竟然会关心这些小事。 祂一直以为自己和那条狗一样,都是散养的。 当下有些热泪盈眶。 三头龙:“我要去问一件事,很快就回来……” 想到书内与书外已经一致的时间流速。 三头龙肯定说:“不会太久的,最多一天的时间。” 万一有别的事耽误了。 这个时间也刚好能让祂处理完。 当然,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的事。 诺伊蹙眉:“找谁?” 三头龙斟酌语言:“这个世界的,一个意识。” 并没有直接说是书。 即便是早就知道自己生活在既定剧情之中,但被别人真正戳破幻影,接受现实,还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自己身处的世界,只不过是别人笔下的几段文字。 三头龙观察诺伊的神色,发现她除了冷冰冰的表情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情绪波动,然后平淡地对祂说了声“好。” 祂不放心:“我真的很快就回来了。” 诺伊:“嗯。” 三头龙心想,要不不走了? 但很快,那股力量又开始蠢蠢欲动—— 妈的。 故意挑衅! 祂“嗖”的一下冲到书面前,“你他妈要做什么?想死吗?”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去接触公主? 警告她还是威胁她要去走剧情? 书瑟瑟缩缩,无辜回:“没有啊,我就是看公主和您这样一直在书里也不好,就问问公主想不想脱离这个世界。” 三头龙狐疑看它。 大有只要发现它是在撒谎,就喷火烧死它的架势。 书更害怕了,颤着腔调:“真,真的 ,不信你可以跟着我看一看嘛。” 它见三头龙没有说反对的话。 当着三头龙的面,用意念询问诺伊:“您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吗?” 诺伊正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理会它。 书看着三头龙凶神恶煞的神色,快哭了:“您不想脱离剧情,脱离这一切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吗?” 诺伊终于理会它了。 冷冰冰的两个字,“不想。” 书立刻撤退:“好的,对不起,打扰了。” 回头对着面色难辨的三头龙解释:“我真的是想要帮您的。” “您在我这本书里这么久,神力又那么的醇厚,我这本书就是个小小世界,神智都不稳定的,怎么能长久容纳得下您呢?” 它斟酌了又斟酌,一锤定音,说出自己的打算:“所以,您带着小公主离开这本书,一起去过二人世界,在宇宙各处遨游,不是刚好吗?” 三头龙面色仍然莫测:“这件事,我自己和她说。” 书兴高采烈的哎了声,“您放心,我会在您说过以后,做您的说客,委婉帮忙劝说公主哒!” “我是您最最最忠实的小东西!” 三头龙:“……” 这宣誓,真诡异。 但诡异的又有几分说不清的感触。 祂那股陌生的情绪—— 实际上也并不陌生。 祂跟在诺伊身旁,早就体验过这种情绪。 尤其是在幻想到诺伊会拒绝与祂在一起时,那股恐慌与不安,与刚刚那一瞬的心思完全相同。 我在害怕。 三头龙心想。 我在害怕什么呢?害怕诺伊拒绝与我一同生活吗? 可如果诺伊不愿意离开,祂永远待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至于书说的,世界不稳定。 没关系,总归会有办法让这个世界稳定下来的。 三头龙回到诺伊身旁。 来回不过三分钟。 马车还没走到皇宫。 三头龙兴冲冲地准备汇报,我回来啦! 结果公主比祂先开口:“刚刚有一个声音。” 三头龙心头一紧。 三双金灿灿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问我想不想脱离这个世界。”诺伊冷冷嗤笑,目光含着讥讽,“奇怪的是,我并不想脱离这个世界。” 哪怕拼命想要躲开剧情。 哪怕重来了一次又一次。 哪怕厌倦至极,厌恶至极。 竟然也不想要离开这个被框架束缚的世界。 她在留恋什么? 诺伊冷冷想着,她没有任何可留恋的。 但她就是不想,不愿去脱离。 三头龙蹲在公主身旁,不知道她心思翻涌,也不明白她这个万事憋在心头的性格怎么会和祂说起了这个事,但祂还是贴心说:“那咱们就不离开这个世界。” “反正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诺伊定定看祂,眼神有些复杂,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三头龙也在想事情。 就没注意到诺伊的眼神,琢磨着要怎么把这个世界稳定下来,长长久久的和诺伊在一起。 后面身体骤然被诺伊抱住,便自觉的变成猫儿的形象,缩在公主怀里,熟练的蹭了蹭。 “诺伊……” 三头龙低哑嗓音呼喊。 诺伊说:“我在。” 三头龙:“你要小心。” 诺伊:“?” 三头龙:“你现在可是抱着三个男人的公主。” 诺伊:“……” 三头龙忽然想起触手怪的言传身教,以身作则,“人家也可以扮作女人哒。” 诺伊:“……不用了。” 另一边。 范伦汀宣判结束,把教廷上上下下都整顿了一下,但凡有罪的都接受了惩罚,虽然轻车熟路,但却比上一次更加认真。 当然。 上一次也认真。 毕竟上一次想着保命,自然是竭尽全力地把事情办好。 然后再满身疲惫与忐忑的去找女王复命。 可此时。 他踏在进入皇宫的路上,却有几分焦灼。 大概是回想起了上一次。 女王在这一天跳塔。 他不知道诺伊经历什么,为什么会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选择自杀。 范伦汀是希望这位女王活着的。 这位女王的铁血手段,与她的那群视死如归疯狂追随她的士兵们是最适合整改这个国家,最能够救活这个国家的。 而且,从私心来讲。 他也是希望诺伊活下去。 他隐约猜到了诺伊经历过什么,根据已有的猜测,推断诺伊也许是因为复仇结束所以觉得世间没有留恋,便选择了死亡。 范伦汀匆匆忙忙赶到皇宫,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去了书房门口等候,反而被带到了一处风景优美的长廊。 他以前也来过皇宫。 只能说这里这处长廊是门面,不管是谁进来都能够路过这里,是率先感受到皇宫恢宏与威严的地方。 但此刻。 长廊两遍竟然全部挂满了恶龙的画像,而那邪恶的龙竟然还有三头龙,最耀眼,最突出的,竟然不是那令人恐惧而心生臣服的悚然感,反而是金灿灿的眼睛。 不知道是谁画的。 竟然在如此阴郁,诡怪的风格之中,又添了些温馨。 范伦汀看向女王。 她的脚边蹲着那只黑猫,正仰头看着画像,昂首挺胸,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陛下。” 他轻轻呼唤。 诺伊没有回头,看着其中一副画像,淡淡说:“这些是我画的。” 范伦汀闻言立刻堆起笑容,准备吹捧几句。 但诺伊没给他机会。 “有什么事?” 范伦汀:“……” “这是教廷审判的名单。” 诺伊没接。 侍从见状,非常迅速的接了过来。 随即,又是沉默。 诺伊看着范伦汀,眼神询问—— 还有事? 范伦汀:“……” 是没事。 但这和上一次的进展不一样! 他应该能留到晚上的! 范伦汀厚着脸皮:“陛下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诺伊:“睡觉。” 范伦汀恍然,是他来早了。 “我可以在这里参观参观吗?” 诺伊终于把注意力分给范伦汀,打量着这位向来谨慎的红衣主教,半晌,忽然笑了声。 绝对不是什么含义美妙的笑。 范伦汀听得出里面的冷意。 甚至也生出了一股退缩。 ……为什么要因为上一次发生过的事情,而担忧现在的未知? 也许女王不会跳塔呢? 但他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没有后退半步。 也听到女王说: “可以。” 诺伊随手指了位侍从,让他陪着这位骤然大胆的红衣主教参观长廊,随即迈开脚步,离开这里。 那只猫腿很短,步伐却很快。 小短腿跑出残影跟在女王身旁。 范伦汀收回视线,松了口气。 看向长廊的画像。 大多数阴暗色调。 场景也多是晚上。 比如他眼前这幅。 深夜,教堂。 三头龙展翅高飞,与翻滚黑雾为伴,若隐若现,凌厉闪电撕破夜幕,宛如神明降下惩罚。 再比如旁边这幅。 也是深夜,似乎是某个庄园。 烈火熊熊,灼尽所有草木生灵,而三头龙站立在火海之中,似乎是要葬身其中。 范伦汀说不出这些感觉。 每一幅都像是在宣判这头龙的罪恶,但每一幅所表达出来的情感又似乎都是阳光灿烂的。 忽而。 恐惧袭来。 有空灵的声音询问: “为什么要留在皇宫?” 范伦汀眼神呆滞,“为了阻止女王跳塔。” 声音骤然消失。 范伦汀回神,只觉得自己好像恍惚一瞬,茫然一瞬,丧失了一丁点的记忆,但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 华丽的皇宫透着颓败气息,似乎随时会化为废墟。 黑猫化身成龙。 身躯威猛而高大,随时会张开尖锐羽翼,使这座衰败建筑瞬间倾塌。 三颗头齐齐追随着公主的目光,见她即将要登上角塔,脚步一迈,阻拦住她的步伐。 诺伊抬眸望祂:“?” 三头龙担心她故地重游,勾起曾经的记忆—— 放弃生命的那一刻,一定是对这个世界极度失望,一定是绝望之下才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 三头龙不想让公主重温旧梦。 在祂眼中。 小公主永远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就好。 三头龙邀请她:“你想去兜风吗?” 诺伊:“我还不想上火刑架。” 三头龙:“……” 祂锲而不舍:“我可以隐身的。” 诺伊向前一步,就被三头龙给挡住,向左走又被爪子拨弄一下,像是在逗猫……不对,祂不就是猫儿。 ……猫儿在逗她。 诺伊绷着小脸,“我要上角塔。” 三头龙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一定要去,诺伊就又说,“算了。” 于是转身回了卧室,真的开始睡觉了! 三头龙:“??” 祂蹲在公主床边,不解地盯着公主,“你刚刚为什么想去角塔?” 诺伊:“看风景。” 三头龙:好敷衍的理由。 诺伊其实是忽然想到上一次,从角塔跳下去,睁着眼下坠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掩藏在云层之中的龙。 短暂如幻影。 分不清虚实。 不知道那条龙和身边的这条龙是不是同一条…… 但仔细一想,看到了又怎么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毕竟。 她已经有一条龙了。 诺伊眼睫轻颤,掀开被子一角:“困了吗?” 三头龙冒粉红泡泡。 公!主!在!邀!请!我! 主!动!的! 诺伊迟疑了下,迅速补充:“不许变成人。” 三头龙委屈:“变成人不好吗?” “有三个呢。” “你想要的样子我都可以变出来呢。” 诺伊眼皮直跳,竟顺着荒唐的话说了下去:“三个都是我的?” 三头龙:“嗯嗯嗯。” “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想怎么玩儿都行。 诺伊眼皮跳的更厉害了,裹紧被子,“出去。” 三头龙才不听她的呢。 口是心非的小公主,但没变成人,也没变成猫儿,只是缩小了身形挤到公主被窝。 幽幽叹了口气。 三这个数字,可真难平均分配。 而且。 谁第一个来呢? 这个想法一出。 三颗头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彼此,准备用武力消灭威胁。 祂挤了挤,挤到公主怀里,闭上眼。 管祂呢。爱谁谁。 祂现在要和公主睡觉觉啦! 醒过来还得去解决范伦汀呢。 没想到范伦汀竟然也重生了! 还妄图利用记忆来温暖公主! 卑鄙! 诺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出乎意料。 范伦汀竟然还没有离开。 但长廊也已经参观完了,他待在书房门口,大概是因为见到诺伊对教廷的态度,所以此时连杯热水,连个凳子都没给他。 站了很久。 一直站到了现在。 诺伊垂下眼帘,复而面色如常,走到了范伦汀身边:“参观完了吗?” 距离好远,范伦汀就看到女王了,他眉眼弯弯,笑的像只狐狸:“还没有。” 诺伊蹙眉:“怎么这么慢?” 范伦汀本来是想找个借口下次再来的,可此时,猛一听到女王这句话,莫名就想到那晚站在书房门口听到的—— “……范伦汀好像有点老哦,而且不知道他体力可不可以……” 范伦汀:可以,枕边风吹的很不错。 诺伊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这位红衣主教肯定来过不少次皇宫,能够参观的地方早就参观过了。 不能参观的地方…… 等剧情走上正轨,随便他参观。 侍从推开书房门,又点燃了书房的灯。 诺伊:“还有事吗?” 范伦汀没事,但就是害怕诺伊又跳塔,一时半刻也没想好理由。 但目光落在女王身上。 也许是月光缠绵,也许是烛火温柔,向来冷清的女王也多了几分烟火气,衬得眉眼更艳丽了几分。 范伦汀鬼使神差:“您还记得我曾经给过您手帕吗?” 诺伊忽地抬眼,审视地盯着范伦汀,缓缓开口:“什么时候?” 她的模样。 脸色说不出的白,白的几乎有些病态,很不健康,像是在窒息空间拼命的吊着一口气才活下来。 眼眸如墨,清凉冷冽,如圣山冰冷的白雪,久久无法融化。 范伦汀被那双眼睛盯着,后背骤然一凉,终于想起了曾经面对女王时有的那几分恐惧,微微垂头,恭敬却也不失优雅:“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曾经在教堂的事情。” “也不是很重要,陛下应该是忘记了。” 诺伊的手指捏着刀片,瞬息之间就能要了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与她一样重生了的男主的命。 她甚至勾起了个笑容。 “我记得。” 诺伊站起身,华丽的衣裙铺出柔美的曲线,摇曳着来到红衣主教身前,她站在红衣主教面前。 高高在上的王睥睨一切。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曾经杀过你,范伦汀先生?” 范伦汀瞳孔骤缩,“陛下?” 脑海中闪过一帧帧画面。 女王附身在他耳边问,“记不记得曾经给我手帕……” 他搂着女王的纤细的腰肢,情难自禁吻上了女王,眼中的意乱神迷穿透回忆直击在脑海…… 范伦汀脑子里的弦轰然断裂。 他还看到。 女王厌恶的盯着他,刀刃划破他的脖颈,鲜血喷涌,迸溅到女王雪白的肌肤,宛如一副瑰丽画卷。 范伦汀这个时候应该与女王拉开距离的,因为他看到的女王手中的刀刃,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割断他的脖子。 “为什么……”他艰涩问,“为什么要……” 诺伊等待他的问题。 无非就是“为什么要杀死我。” 但不想回答。 虽然不知道范伦汀为什么也重生,或许也知晓了剧情,但她的经历与范伦汀完全不同,他没法理解她的挣扎,也不需要理解。 更何况是这种差点被杀死的事情。 他完全可以选择憎恨她,然后跟随剧情,杀死她。 然而。 范伦汀:“为什么要在同意我的亲吻以后,再杀死我?” 诺伊微怔。 范伦汀压下死亡的恐惧,卸下面具,直视女王,等一个答案。 明明可以直截了当的一刀杀死他的,为什么要给他一个吻。 范伦汀想知道这个答案。 想知道这个吻的含义。 想知道这个,已经在他脑海中日日夜夜盘踞着,几欲拉着他沉浸其中的吻,到底是什么含义。 - 三头龙本来是想要与诺伊一同睡一觉,跟着公主入睡,跟着公主苏醒。 这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 祂是怪物,永远不睡也是可以的。 不过三头龙喜欢睡觉,也喜欢窝在公主怀里睡觉。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祂睡的很沉,又沉又死,完全没苏醒的迹象,还做了个梦。 梦里依旧是在书中。 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塔上。 缠满了绿色藤蔓,上面还开着洁白的小花朵,缠缠绕绕,蜿蜿蜒蜒,一直爬行到塔顶。 而祂爪子扒着塔顶,翅膀张的很开,三颗头,每一颗都凶残的要毁灭世界。 前爪抓着公主,黑色的长发缠绕在爪子上,祂毫不怜惜地沿着窗口把公主扔了进去。 其中一颗头伸进窗户,恶狠狠说:“你他妈给老子安静一点,不然老子弄死你!” 三头龙心想,这是人家嘛? 我素质好他妈差! 画面继续。 诺伊被丢在地上,华丽而绯红的裙子摊开,衬得她像一朵娇艳欲滴的妖艳花朵,可偏偏她气质清冷出尘,两相冲击,三头龙看着公主,觉得自己有点下流。 梦境里的公主淡淡回应。 “哦。” 梦境里的祂冷哼了声,桀骜不羁。 就跟没有脑子,得了大病一样。 夜深人静,繁星点点。 公主依靠在墙角闭上眼睛,睡得跟熟。 三头龙看到自己缩进塔里,然后伸出爪子掐住诺伊的脖子,用力收缩—— 三头龙心中一惊,连忙去阻止。 但这是梦境。 不管怎么阻止都没有用。 祂的爪子翅膀穿过梦境之中的自己,完全没法接触。 三头龙气的吱哇乱叫,恨不得把自己给咬死。 但梦境中的自己神色阴鸷,金色的眼眸里全是杀戮的血腥气—— 诺伊死了。 死在祂的手中。 公主丧失了光彩,黯淡的躺在地上,犹如凋零的花,无声无息的衰败。 三头龙愣愣的看着梦中的一切。 这是真的吗? 这是梦,不是真的。 祂这样告诉自己。 可却也有一个声音在说。 不,这是真的。 这是我的记忆,我要忘掉的记忆。 这场梦没有醒。 翌日。 梦境里的自己仍然占据高塔,面对那些来救公主的王子骑士们毫不留情的喷着火焰雷电,很快高塔四周都被火海包围起来。 那群王子骑士们口中说着三头龙听得懂,但又不怎么听得懂的话语。 “我草草草,这头龙怎么回事?!怎么攻击这么强!” “不是说冰雪技能专克三头龙吗,怎么没用!狗比游戏又坑玩家!” “让开。我昨晚熬夜练的大招,让你们见识见识!” 掏出了肩扛式火-箭-炮。 “……” “傻逼,你挂开的太明显了!” 三头龙更愣。 ……游戏? 难道,祂是一个游戏里的NPC? 那诺伊呢? 她也是NPC吗? 一个根据剧情要死在自己手中的NPC? 三头龙不敢在继续看下去。 可却不能不看。 这群玩家因为开挂被封号。 高塔清净了。 有些冷清与孤寂。 梦境里的自己站在塔顶,金色的眼睛全是戾气,一颗头喷了火,大火烧了起来,漫延在这里,却没能毁坏这里分毫。 公主忽然出现,漂浮在半空,与祂同高。 “你昨晚杀了我。” 三头龙看着自己。 无声喊着:“快跑!祂还要杀你!” 公主漫不经心的躲避着:“你杀了我我还可以回登陆地复活,前后不过一分钟,没意义。” 三头龙的话哽在喉咙。 ……公主是玩家。 梦境里的祂冷冰冰的说:“滚!” 三重奏。 “滚!” “滚开啦!” 诺伊发动了个技能,冰雪如刀刃般击打在三头龙身上—— 祂头顶的血槽哗哗乱掉。 放完技能,公主就跑。 结果被祂一爪子抓了回来:“老子再杀你一次!” 诺伊;“哦。” 她风轻云淡的模样,完全能够让龙猜测出她在电脑前已经做好了复活的准备。 甚至很可能一遍喝着酸奶一遍慢悠悠的等待漫长的六十秒复活时间。 多么惬意。 哪里会像祂这个NPC,每天拼了命的去抵抗这些玩家的攻击。 只有一条命! 死了就不能活了! 活着却也只能被困在这个高塔! 遵循着剧情,抓一个选择公主身份的玩家,然后等待另一群领取了拯救公主任务的玩家的攻击。 祂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个高塔啊! 可祂还是想要活着。 祂在努力的,拼了命的活下去。 大概是察觉到祂情绪的不对,公主给了祂一个疗伤技能,恢复了祂所有的伤疤,随即慢悠悠的飘在祂身旁。 宛如恶魔低语,蛊惑着祂吞下带毒的鲜艳果实:“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脱离这里。” 六双眼齐齐盯着公主,诡异而恐怖:“什么办法?” 诺伊没有卖关子,也没有趁机提要求,只是淡淡说:“我来代替你留在这个世界。” 祂愣住。 观看梦境的三头龙也愣住。 诺伊凭空站立在祂面前,捧起了祂其中一颗头:“你愿意吗?” “只要你说愿意,我就帮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帮我?” 祂其他两颗头僵住她,不会说话,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被公主捧着的脑袋上。 公主忽而笑了,犹如冰雪消融,实在漂亮。 “你知道吗,我领了一千八二十三次公主的任务……” “都是为了你。” 公主说。 梦里梦外六颗头都惊呆了。 公主竟然有这么喜欢我的时候吗? 公主:“你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我可以带你去。” “我,不能离开这里。” 公主轻轻托起祂的爪子,向前飘着。 祂的翅膀微微耸动,最终展翅高飞,反客为主抓住了公主,带着她在虚拟世界翱翔。 深夜还上线的玩家懵逼一瞬。 “三头龙能随便跑出来吗?高塔地图不是已经关闭了?” “高塔地图的bug最多,按照剧情,三头龙明明要夺走公主守护公主,结果他妈每次都杀了公主!我们拼死拼活,救了个空塔!” “你们看祂手里,是不是抓了个女人?” 世界屏幕: 系统:【三头龙已被玩家我有病抓走,请玩家前往高塔领取[拯救三头龙]的任务。】 玩家:“???” 妈的,竟然还有这种反向操作??? 祂也看到了世界屏幕。 油然生出一股被耍了的恼怒。 哪里是为了帮祂,分明是为了完成任务! 还是把祂当做游戏里的NPC,在刷任务!刷成就点! 祂的爪子收紧,眼中戾气浓郁,所到之处皆是火海。 最终落在了角塔上。 公主:“你想摔死我吗?” 祂扔掉诺伊,又是一声三重奏:“滚!” “给老子滚!” “滚开了啦!” 诺伊:“好吧。” 祂没料到公主答应的这么迅速,再次愣了下,但面色一如既往的臭。 公主墨色的眼睛看着祂,看不出什么柔情,只觉得彻骨冰寒,但话语却让人骨头发软:“如果你想离开,就来抓我,我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 这句话。 翻译一下: 只要我上线,我就去领公主的任务,就让你来抓我。 祂冷嗤。 领了任务,祂不想去也得去。 妈的,小白莲玩意儿! 正在这时。 公主忽地纵身跳下了角塔。 祂的其中一颗头不自主地伸过去看,爪子还捞了一下,但下面什么也没有。 公主下线了。 梦境跳跃。 不知道是哪里的地图,在湖上划船,波光粼粼,梦幻般的美。 祂缩小了身形,蹲在公主身边,迎着微风,“我想离开。” 诺伊:“嗯?” 祂又说:“你也不要留在这里,不要留在这个虚假世界。” 公主:“我想留。” 祂:“为什么?” 公主脱下鞋袜,洁白的小脚落入水中,祂三双眼里都是雪白的冲击,一边觉得自己盯着女孩的脚下流,一边又认为自己只是欣赏,欣赏艺术品。 祂听到公主说: “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这里很漂亮。” 这句是敷衍。 逻辑也不能深究。 祂还是很有自知之明,没有问“你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自愿留下”。 谁会喜欢一头龙? 谁又会为了个NPC永远困在游戏? 公主站起了身,裙摆垂下,雪白的脚背在绯红的衣裙晃动下若隐若现,勾的龙心痒。 她说:“我送你离开。” “再等等。”怪物说。 祂其实已经不想要出去了。 准备来说,是不想要公主代替祂留在这个虚拟世界,困在一个虚假的空间。 只要,只要公主像现在这里,每天进来陪陪祂就好。 在这虚幻的世界。 唯独公主是真实的。 祂目不转睛凝视着公主。 公主歪了歪脑袋,“可以等,但不要盯着我的脚看。” 祂强制性扭过两颗头,剩下的一颗扭不动直接给吞了,“谁会看那里!又没有爪子好看!” 公主:“哦。” 吞掉的那颗头又长了出来,恬不知耻的盯着看,祂一怒之下再次一口吞掉。 公主盯着祂看了会儿。 祂感觉自己像是在表演杂耍的,果断很生气。 但又没人哄。 所以只能背过身独自生闷气。 但这样又觉得好难过,其中一颗头忍不住:“你哄哄人家嘛。” 但没声音。 祂扭头,已经没了公主的身影。 但画面骤然破碎。 祂的身体轻飘飘的,灵魂要飞出去一般,飞离了这个沉重的身体,飞离了虚假世界。 隐约之间。 祂听到了熟悉的清冷声音: “……如果有一天我想要离开,就召唤你……” “……” “但如果我真的召唤你,就等于要杀掉你,把你再次锁在这个世界。” “所以,不要理会召唤。” “……” 三头龙猝然惊醒。 心脏砰砰砰乱跳,恍惚的看向四周。 烛火已经灭了。 月光爬了进来,皎洁而冰冷。 正如三头龙的心口,呼呼朝里面灌着冷风。 祂浑身都是软的,站不起来,也飞不起来,只觉得这个世界荒谬极了。 原来,祂才是被困在这个世界的角色。 原来,是这样。 所以。 祂会来这里,是公主召唤了祂。 是诺伊,想要……杀了祂。 等三头龙终于平复下五味杂陈的心情,去找诺伊,想要告诉她,“可以,我可以留下。” 也想要问问她,“可不可以每天进来陪陪我,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时间也可以。” 祂怀揣着卑微的哀求,走到书房。 听到了范伦汀的问话: “为什么要在同意我的亲吻以后,再杀死我?” 三头龙顿时:“!!!” 草!老子还他妈没正儿八经亲吻过公主呢! 不行不行。 我死之前也得被亲,不,被睡一次。 第95章 06 唯独这一次,我真正活过 三头龙的临终愿望确定的迅速, 随即,雄赳赳,气昂昂的冲进了书房—— 还没忘记先变成猫儿。 “咻”的一下溜进书房, 钻到了公主怀中, 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范伦汀。 范伦汀:“……” 这只黑猫成精了吧。 怎么像是在圈地盘? 但场面被三头龙打了个岔, 诺伊也没心情去和范伦汀继续讨论这些,当然, 看范伦汀比她还茫然的模样, 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生的, 讨论也没意义。 淡淡提醒:“别忘了我给你的忠告。” 三头龙窝在公主怀里, 仰头看着公主。 忠告? 什么忠告? 你们这么快就有彼此的小秘密啦? 范伦汀原本是担心女王轻生,但话说到这个份上, 又染上了灵异色彩,便只能收拾了百感交集的心情, 垂头说告退。 他一走。 房间里的侍从们在三头龙的威压之下也跟着离开。 黑猫变成了龙。 金色的眼眸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光彩, 愁云漫布。 诺伊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三头龙:“人家没事啊。” 祂这苦巴巴的样子,哪里像没事? 诺伊以为祂在生气她和范伦汀的私下接触,抿了抿唇,主动和祂解释:“范伦汀一直等在这里, 所以我过来见了他一面, 只聊了两句。” 三头龙:“嗯嗯?” 公主怎么突然和祂解释这个? 虽然没想明白,但这不妨碍祂顺着梯子向上爬:“那他说的吻是怎么回事?” 诺伊皱眉,显然是不怎么愉快。 三头龙单看这个表情就觉得开心—— 看吧。 公主对这个吻很厌恶呢! 果然。 公主说:“剧情作用。” 所以在能够反抗的一瞬间, 就把范伦汀给杀了。 退一步讲,如果不是剧情的强迫,她也不会偏激到想要把范伦汀杀死。 三头龙听到“剧情作用”就想到梦境,想到了诺伊和祂说的话。 如果召唤…… 是准备杀掉祂…… 杀了祂啊。 三头龙趴在地上, 正好能够和公主平视:“你会想要杀掉我吗?” 诺伊:“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三头龙:“你先回答人家嘛。” “不会。” 三头龙笑了。 嗯,公主说不会。 虽然看公主的模样,应该是还没有想到曾经的事情,即便如此,祂听到这句话还是很开心。 “要出去兜风吗?”祂问。 诺伊吹灭了灯:“好。” 夜景称不上有多好,每一家都紧闭着大门,也没有点灯,广场上处死的人太多,即便清洗过,龙敏锐的嗅觉也还能够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三头龙背着公主,猛地一下离开帝都,飞向了梦境里的地方。 祂来到书中世界后,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却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到这里。 三头龙把她放在高塔,仰望着星空,“好看吗?” 诺伊有些出神:“我好像来过这里。” 三头龙的翅膀盖在公主身上,为了遮住夜晚的凉意:“说不定我们上辈子认识呢!” 诺伊想到自己的上辈子,肯定道:“上辈子不认识。” 三头龙:“……” 她扒着三头龙的翅膀,指了指窗户,“我们进去看一看。” 总觉得有点过分熟悉了。 好像有什么记忆要破土而出。 诺伊不是很喜欢超出掌控的感觉,她进入塔内。 脑海骤然闪过一幅画面。 ——三头龙在这里掐死了她。 诺伊脚步微顿,“走吧。” 三头龙一直在注意诺伊的神色,得益于这么长期时间的了解,很明显的就分辨出她短暂的不自然,“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吗?” 诺伊:“喜欢啊。” “但天要亮了,我得回帝都了。” 三头龙觉得,她在这里应该想起了什么—— 但祂带着公主飞了两圈,把自己的心情也收拾好了。 祂从拥有意识到现在,已经活了上万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游荡在宇宙各处。 无聊打发时间都是在睡觉看小说,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虚度光阴了这么久。 也活够了。 三头龙心想。 祂能够活的这么自由都是因为诺伊,所以现在诺伊如果想起了曾经的记忆,如果不想留在这里,不想被剧情束缚,想要杀死祂,让祂来代替她。 祂都理解。 也可以接受。 但想明白是一回事。 能接受也是一方面。 心中难免有几分难受。 如果没遇到诺伊,祂确实活够了。 可祂遇到了诺伊。 而且。 祂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想要诺伊代替祂留在游戏的世界,祂那个时间,在最后想的都从来不是牺牲公主。 但公主送祂离开了虚幻世界。 还把祂的记忆给抹掉了。 现在又因为想要离开,召唤了祂。 祂并不是生气。 只是有点难过,心口酸胀。 因为诺伊完全把祂当做了工具,都没有听取过祂真正的想法。 三头龙心下委屈,在空中转了个圈。 把公主给抖落下去,又用爪子捞了一把,三颗头凑到公主面前:“老子要和你结婚。” 还规定了时间。 “三天后结婚。” 诺伊:“?” “来不及的。” 三头龙:“来得及的。” “我来准备。” 公主的头发被风吹乱:“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 三头龙总不能说祂快死了,得在死之前被睡一次吧。 最终只能憋出一句:“我恨嫁。” “……” 不管怎么说,诺伊最后还是同意了。 她本来也没拒绝三头龙说结婚的事,只是觉得时间有点紧,安排不过来,但三头龙执意如此,她……有点点疑惑。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还有,为什么突然带她去了高塔? 她甚至不着边际的猜测。 龙这种邪恶的生物,是不是有在和伴侣结婚后吃掉伴侣的习俗。 导致今天总是在跑神。 不过女王向来都是高冷的形象,也被人注意到。 “……陛下,教皇这个职位……” 诺伊回神,“哦,范伦汀先生很适合这个职位。” 范伦汀也在走神,不过他面具带的久了,也没被人发现,此时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出神,冷不丁对上女王冷清的视线,又垂下了头。 大臣们,尤其是跟来的主教们很忐忑。 范伦汀这态度是不是太嚣张了? 广场上的血还没清洗干净呢! 好在诺伊也没计较。 会议结束的很迅速,基本是诺伊的一言堂,至于骤然冒出来的,准备与女王结婚的男人…… 哦哦哦,恭喜恭喜。 他们准备好礼物就行了。 但是。 “关于您的加冕……” 神权压倒王权后,就干预了国王的人选,每一代国王都要接受教皇的加冕,来确定王位的正统性。 如今。教皇的职位确定了。 但神权已经没落。 可,女王的加冕也得提上日程了吧。 诺伊瞥了出声人一眼,“你想让谁给我加冕?” 范伦汀附和:“没有人有资格为陛下加冕。” 大臣:“……” 教廷里怎么总出这些趋炎附势的走狗! 谁知,范伦汀又说:“陛下的婚期安排在后天……有些仪式很可能来不及准备。” 诺伊:“哦。” “……” 尴尬。 就他妈尴尬。 人家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关你这个倡导禁欲的红衣主教屁事? 大臣们很有眼色告退。 范伦汀想留下,但又没理由留下,只能跟着大部队一同离开。 诺伊依旧保持同样的坐姿,手中转着笔。 三头龙在高塔掐死她的画面,一遍又一遍浮现,挥之不去。 她烦躁地扔下笔。 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是三头龙化身成的男人正在指挥侍从们做事—— 也不知道祂三个头骤然变成一个,脑子里会不会吵架。 而那个曾经出来过的声音。 又再次过来询问她了:“你想不想脱离这个世界?” 诺伊更烦了。 书也烦,烦的纸都皱巴起来了。 它偷偷望了眼三头龙,又看了眼看三头龙的公主。 ……怎么还玩起了套娃。 “那个,您要不要听听我的自我介绍?” 诺伊想说没兴趣。 即便是被剧情困着,她也没想过脱离这个世界。 就好像是,她必须要留在这个世界。 但仔细一想。 说不定说话这小家伙知道怎么改变剧情。 于是她淡淡的昂了声。 示意它开始自我介绍。 书喜极而泣,深感自己派上了用场:“是这样的宝宝,我是这本书的意识,因为您的存在我才拥有了意识,对啦,我还替您保存着一段记忆。” “您要我把这段记忆给您。” 记忆? 诺伊说:“麻烦你了。” 书受宠若惊:“不麻烦不麻烦。” 果断把记忆给了诺伊。 “那,那我先离开啦宝宝,等您想要离开的时候,就喊我过来,我会告诉您离开的方法的。” 这是一段不怎么美好的记忆。 是一段她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几乎是虚拟世界的缩影。 一个懦弱却对权力极度渴望的国王父亲,一个同样懦弱卑微的母亲,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教皇,还有一条忠心的宠物狗——后来被教皇给杀死了。 世界的发展都大同小异。 只不过多了一条三头龙。 十八岁那天。 教皇为了安抚苏醒的三头龙,怂恿国王将公主献给邪恶的龙。 三头龙抓走了公主。 在塔里,掐死了公主。 这一段,是她的记忆……? 诺伊看完以后更加烦躁。 在房间来回转了两圈。 楼下的三头龙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冲她桀然一笑,也不管她能不能看得到。 诺伊轻轻叹息。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艾伯特走了进来,“诺伊。” 诺伊回头:“怎么了?” 艾伯特走到诺伊身边,看到楼下三头龙忙碌的身影,还有些恍惚:“你真的要这么快结婚吗?” 时间太过紧张了。 诺伊:“嗯。” 艾伯特微微抿唇,垂在两边的手掌不自觉捏着了裤子,“诺伊,婚姻是神圣的,它选择的是要与你度过余生的人,是不管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他都会接受你的人,也是不管你未来发生什么,他都会不离不弃陪伴你的人。” “那个男人……祂才出现几天而已……”还是个三胞胎。 “你了解祂吗?” 诺伊神色微顿。 了解吗? 如果说祂的性格,她了解。 如果说这头龙的过去,她不怎么了解。 还有她今天多的那串记忆。 记忆里的三头龙。 她也不了解。 诺伊转动指尖的戒指——这个还是三头龙今早给她套上的,据说是在宇宙中心预定的。 哦对,还有这个宇宙中心。 她也不知道在哪里。 凭借她自己的能力也完全不能到达。 诺伊眼神暗了暗,对艾伯特说:“不一样的,艾伯特。” “有时候,感情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公主垂下眼睫,看着手中的戒指,“我想要和祂结婚,所以我就去和祂结婚,仅此而已。” 艾伯特微怔。 “可是,万一祂有其他的想法呢……” 诺伊回答的潇洒:“那就杀了。” 艾伯特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万万没想到这个答案,一时间更担心了。 这场婚姻,也太过荒谬了吧?! 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在结婚前夕,说出杀掉丈夫的话? 艾伯特:“诺伊,你真的是自愿嫁的吗?” 诺伊撩起眼皮:“当然。” 除了剧情以外,还没谁能逼迫她。 当然,杀掉也是认真的。 她不容许任何一丁点的背叛。 至于刚刚接受的记忆…… 诺伊眼神暗了暗,“那个人,祂就是三头龙。” 艾伯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人? 哪个人? 等他反应过来,“你是说,三头龙变成人和你结婚!?” 怪不得能变成三个男人。 原来是三头龙。 是三头龙啊,那就放心了……? 艾伯特觉得更不放心。 就算能变成人,那龙怎么能和人结婚呢? “诺伊,和一条龙结婚……” 艾伯特绞尽脑汁,劝说她:“你不觉得,对狗不公平吗?” 同样是宠物。 “是不是有点差别对待这条狗了?” 正巧。 三头龙拿着捧花兴高采烈的进了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差点当场就爆-炸了,碍于诺伊在场,只能冷着脸:“狗没法结婚,它被你们阉了。” 艾伯特:“……” 好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三头龙把手中的捧花递给诺伊,当着艾伯特的面把公主抱进怀里,故意问:“你觉得狗委屈吗?” 祂说完又担心诺伊真觉得狗委屈。 “就算委屈也没办法啦。” “狗又变不了人!” 艾伯特艰难地据理力争:“这样差别对待不利于狗的健康养老。” 三头龙很会抓重点:“对,它已经很老了。” “……如果公平对待。” 三头龙的心提起来了。 公主不会要悔婚吧? 她是不是觉得结婚结的太突然啦? 还是想要尽快杀掉祂,尽快脱离这个世界? 三头龙抱公主抱的紧了些。 公主说:“那不然让三头龙的其中一个变成狗和狗结婚?” 三头龙:“……” 祂金色的眼睛瞪圆:“我不要!” “人家要为诺伊守护清白。” “每一个的清白都要保守!” 艾伯特脸色微红:“……” 书果然没骗我。 龙,果然是一种淫-荡的生物! 诺伊也是这样认为了。 认为龙是一种淫-乱的生物。 尤其是这种不分场合抱住她,还亲吻她的龙……诺伊挣不来祂的怀抱,只能驱赶艾伯特。 艾伯特:“……” 好的。 我知道,我碍这对未来新婚夫妻的事了,我这就走。 门一关上。 三头龙的动作就大胆了。 诺伊就训斥这条恶龙:“不要乱摸!” 三头龙委屈:“我想要。” 诺伊在想,龙这个种族到底有没有在那什么以后吃掉伴侣的习惯。 三头龙在想,要在被诺伊杀死之前,睡一……不,好多次! 不能白来一趟这人间! 公主问:“不能等到结婚那天晚上吗?” 也没差几天对吧? 三头龙一向没怎么反对过公主,祂连死亡都接受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 祂说:“好。” “但是那天晚上,你要听我的。” 诺伊:“……好。” 不会真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习俗吧? 有没有习俗这件事,诺伊没有去求证,她确实想要和三头龙在一起。 如果结局是,三头龙背叛了她,想要杀她—— 那就等发生了再说。 她不愿意对三头龙揣测太多。 但三头龙最近显然很开心。 祂拿着屏幕想和朋友们分享这些开心的事情,但仔细一想,又换了种说法。 【我明天要死了。】 秀儿秒回。 【是为了迎娶公主吗?】 三头龙说当然。 但总是有种淡淡的悲伤,却也很喜悦。 祂讨厌这种情绪。 可又偏偏无法脱离。 秀儿在群里说,要加入假死队伍,做一个假死boy。 三头龙看着这个聊天。 撒着小谎,说自己早就不是boy了。 祂心想,也不算撒谎对吧? 反正等结了婚,祂就脱离boy范畴了。 三头龙将聊天内容删除,收起了屏幕,蹲在塔顶,翅膀护住已经睡着的公主,抬头望着天空的繁星。 又垂下头,看着比繁星还灿烂的公主。 嗯。 你们都是假死。 死了再活过来,就能够得到公主的青睐。 只有我。 只有我是真的死。 - 时间转瞬即逝,婚礼举办的很顺利。 不管是帝国的谁都送上了一份满满当当的热情,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仿佛结婚的是他们自己。 范伦汀穿着白色的法袍,念着证婚词,问着祂们彼此愿不愿意结婚。 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人知道他是被逼迫的。 被陛下的这位新婚丈夫逼迫的念这个证婚词。 仿佛一定要让他见证祂们神圣的婚姻,并且为祂们送上真挚的祝福。 范伦汀多看了女王几眼。 只觉得女王今日漂亮的不敢让人多看,但却又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观看着这朵冰清玉洁的娇贵花朵,小心翼翼而不敢亵渎。 骤然。 背后一阵凉意。 范伦汀察觉到三头龙警告的眼神。 女王的这位新婚丈夫似乎对他的敌意很大,像是把他当做了真真正正的情敌。 他心中苦笑。 竟然还能成为情敌吗? 他可是被女王杀死过的! 毫不留情。 在亲吻还没结束的时候。 他不知道,三头龙坦然地已经做好了被杀死的准备。 当然,范伦汀如果知道了,也会觉得,这头龙真他妈有病病。 他哪里知道。 三头龙的赴死是怀揣着偷生的这上万年的愧疚,以及自己被迫忘掉的朦胧爱意,还有如今浓烈如酒的情意,无畏赴死。 祂金色的眼睛烧着一团烈火,燃起浓郁的情意,将公主团团围住,郑重的落下一句,“我愿意。” 将彼此永远牵连在一起。 三头龙在心里说: 这一次,换我留在这里。 换我留在虚假世界,换你余生自由。 公主黑漆漆的眼眸望着三头龙,剔透的像一颗黑珍珠,仿佛要把这只怪物的内心给看透。 三头龙心想: 是不是可以成为男人了? 祂前天撒的谎话还没圆回来呢! 公主与龙,还有满场嘉宾,都各怀鬼胎,却又都洋溢着笑容,欢欢喜喜结束了这场婚礼。 黄昏时刻,火红的落日坠在空中,将整个帝都尽数染上了暖橙色的温度,温柔了整个世界。 连带着三头龙金灿灿的眼眸之中,燃烧的火焰更加热烈,更加迅猛,如燎原一般势必要将公主拉入,一起焚烧至融化。 祂勾着公主纤细的腰肢,以一种极为霸道的姿势掌控着公主,掌控着节奏,去亲吻祂念念已久的花瓣般的红唇。 诺伊有点喘不上气,抓着祂的衬衫,脸色泛红,脑海中却不合时宜,一次又一次闪过“三头龙掐死她”的画面。 她眸色沉了沉。 三头龙咬住她的耳垂,舌尖掠过她洁白柔软的肌肤,含糊低哑问:“在想什么?” 诺伊腔调不复往日的清冷:“没什么。” 三头龙金色的眼眸凝视着公主。 没什么吗? 明明是在想事情。 公主有了祂不知道的小秘密! 哦不对。 祂可能知道。 也许公主恢复了记忆,在犹豫要不要杀掉祂? ——但心中对这个猜测仍然保留几分疑惑。 因为诺伊说过,她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但也不排除公主当时没有记忆,所以才说了这样的话。 三头龙又问了一遍:“你现在还想离开这个世界吗?” 诺伊眼皮跳了下,“如果我想离开呢?” 三头龙斩钉截铁:“那就离开。” 祂说的毫不犹豫。 心中甚至有尘埃落定的感觉,从诺伊这句话推测,她一定是有什么打算了。 至于是什么打算。 不言而喻。 三头龙吻的越发凶狠,又渐渐温柔,金灿灿的眸子染了水润湿意:“诺伊……” 诺伊刚刚一闪而过的某个猜测还没抓住,就溃不成军,再也无法聚拢,仿佛拥抱着一块极烫极热的熔岩,将她浑身烧到融化。 公主嘟囔:“别弄坏婚纱……” 好漂亮的。 而且意义也不一样。 她还要留住呢。 不过话说晚了。 三头龙有几分心虚,立刻搔首弄姿转移公主的注意力,效果十分显著。 诺伊瞪大眼睛:三观震碎。 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 毕竟对方不是简单的龙,是三头龙。 ……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捶打着娇嫩鲜花,发出悦耳而羞人的缠绵曲调。 临近午夜,雨势渐大,疾风骤雨呼啸而至,将那朵柔软而娇贵的花朵吹的左右摇曳,宛如卷入海浪之中一只小船,一遍又一遍接受着海浪的冲击,始终在翻船边缘徘徊。 而海浪又渐渐平息,微风拂过,雨也停了,云也散了,月亮爬了出来,皎洁光辉洒在每片柔嫩的花瓣,温柔而缱绻。 三头龙一直睁眼到天亮。 祂望着窗外的渐渐升起的太阳,感受着新的一天的到来,怀中抱着公主,享受这场短暂的温柔。 诺伊似乎是觉得不舒服,翻了个身,不知道牵扯到了哪里,哼唧了声,漂亮的眉毛微微蹙了下,鸦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了黑珍珠一般剔透而晶莹的眸子。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三头龙,昨晚的记忆呼啸而至,一时又羞又恼,索性闭上眼不去这只怪物。 三头龙放肆的亲了亲公主:“衣服没有烂哦。” 祂在公主睡着以后,可是分出来一个,抱着婚纱缝缝补补。 期间还因为谁能够多抱一会儿公主而差点打起来。 ——没打起来是害怕吵醒公主。 诺伊含糊的嗯了声,嗓子还有点哑。 三头龙又邀功说:“我还趁你睡着帮你上了药。” 眼睛金灿灿的,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诺伊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雪白的肌肤裹了层诱人的红,湿润的眼眸瞪着三头龙,风情万种。 三头龙…… 三头龙恬不知耻的咽了咽口水。 诺伊:“……” 她扯过被子,不想去看这条淫-荡的龙,闷声说:“我要再睡一会儿。” 三头龙语调宠溺,哄了她几句,又问了问她早饭想吃什么,颠颠地起床要去做早饭。 刚下床—— 雪白无暇而又纤细的手臂伸出来,柔软的指尖勾住了祂半截手指。 公主的嗓音很低:“别走。” 三头龙眼神一亮。 又重新回到了床上,抱着公主,“诺伊,你爱我吗?” 祂问公主,爱不爱祂。 公主缩在祂怀里,肌肤粉粉的,没开口说话,像是在害羞。 三头龙捏了捏她的耳朵,摩挲着上面的牙印,在心里说。 我爱你,诺伊。 很爱很爱。 爱的愿意代替你留在这个世界。 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诺伊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 三头龙像是根本就没有睡,搂着她,精神奕奕,金灿灿的眼睛正凝视着她,甚至能倒映出她的身影。 诺伊受不了这种热烈的眼神,总觉得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攻击性太强。 她微微垂眼,脸皮烧的更厉害,入目的就是三头龙大片白皙的胸膛,胸口还有一个牙印——昨晚,她咬的。 “饿了吗?”祂问。 公主:“嗯。” 三头龙轻轻下床:“我去给你做吃的。” 诺伊蹙眉,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反正不是很想让三头龙离开:“不是有侍从吗?” 三头龙认真说:“不一样的。” “那些人做的和我做的不一样的,从现在开始,诺伊的衣食住行老子都要全包了啦!” 诺伊:“……?” 这就是,男人结婚后的真实面目吗? 她哪里知道,三头龙是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想要在自己死之前参与到公主的方方面面,祂甚至在后悔,后悔前些年在诺伊的事情上没有全部的亲历亲为。 祂想要公主知道祂的好。 想要自己死掉以后,公主多记祂一段时间。 也不用长长久久的记住。 只要不那么快就忘记祂就好。 - 这样被悉心照顾的生活持续的大半个月,持续到即将迎来范伦汀的生日,剧情即将开始。 诺伊记得。 在范伦汀生日这一天,还有一个和她的剧情点,无非就是回忆过去,在将彼此之间暧昧的氛围感调满以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刺杀。 而这位从骨子里透着冷漠的男主竟然会奋不顾身替她挡了一刀,受了重伤。 ——一个荒谬的感情转折点。 诺伊每次想到这个剧情,都会觉得。 嗯,也许就是男主这没有脑子的一挡,才没让她一刀杀死刺客。 就算她一刀杀不死刺客,他们也不至于狼狈逃窜,抵抗一段时间还是相当轻松的—— 最起码也能抵抗到并没有离多远的士兵到来。 诺伊只是从记忆里知道有这段剧情,但并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也只能按照合理的想法推测。 不过。 再过几天就能够亲身体验一下剧情,看一看到底能不能反抗这个剧情了。 忽地,书又出现了:“不可能的。” 它这一次好像有些疲惫,并没有之前热情,“剧情一旦开始,就没人能够更改。” 而诺伊杀死范伦汀的那次。 就是和范伦汀互诉衷肠回忆过去以后,气氛升温,吻得也很自然—— 但在刺客出来之前。 诺伊在某一瞬间清醒的时刻,率先选择杀死范伦汀。 剧情的真正展开点就是“刺客刺杀,男主挡刀。” 一旦进入剧情,就不可能再脱离。 书解释了以后,规劝公主:“您要为了三头龙而变成一个被剧情掌控的角色吗?” “我想知道,我死了以后,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成为这样?和三头龙有什么关系?” 最近三头龙也够奇怪,估计和这些事也有点关系—— 尤其是,每天晚上都是一副“啊人家要死了”,早上醒过来满脸惊叹“啊老子他妈竟然还没死?!” 还假惺惺说着“人家没事,人家就是结婚以后兴奋的有点恍惚。” 诺伊信祂才有鬼。 这种被隐瞒的感觉并不好受。 不过想到她对三头龙也隐瞒了一些事情——那段骤然想起的记忆——就没什么立场去计较。 因为没想好要怎么和三头龙讲。 她难道要说: 嘿,你把我掐死过,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吧?哈,我知道! 有点点搞笑。 但说不定三头龙隐瞒的也是难以开口的事情。 诺伊手指摩挲着刀片。 书当然知道她的动作,也知道她的戒备,它沉默了会儿,像是妥协一般,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是一个很伤心的事。” “您可以选择不知道这些事,然后和三头龙过完仅剩的一些日子……” “当然,也可以选择知道,您是有知情权的。” “只不过……” 诺伊不耐:“你话好多。” 书:“……”操! 它差点没绷住自己,索性一股脑把剩下的场景全部传送给了公主。 确实不是多么美好的记忆。 从三头龙的角度来看: 所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祂每天要做的就是把公主抓紧塔里,等着王子或者骑士来救公主,见证他们可歌可泣的爱情。 总之。 是公主与王子骑士爱情道路上的垫脚石。 所以。在发现这个虚假的世界以后,三头龙选择了杀死公主,毁坏剧情,并且找到了方法脱离这个虚假世界。 而这个世界又自主修正了剧情,公主变成了女配,那些为了拯救公主而存在的王子骑士自然没了存在意义,所以又重新远处了男主。 书:“因为三头龙的离开,这个世界修正的时候,认为是……公主的错,所以特别的苛责公主。” 诺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书又说:“你也别太难过。” “有些事,就是不怎么讲道理的。” 也没法讲道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书压下心中的情绪,察觉到三头龙到来,保持镇定,腔调却抑制不住微微提了些:“这瓶药剂,可以迷晕祂,你如果想离开,就趁祂昏迷,杀掉祂,由祂留下,你就能离开。” 诺伊:“为什么帮我?” 书:“你不走剧情,但三头龙会走剧情,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可以走剧情的角色,来保证它正常运转。” 它提醒诺伊: “你的时间不多了。” 也没几天,剧情就要开始了。 如果你愿意走剧情,那好,你就变成一个角色,一个女配,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三头龙宠爱的小公主。 如果你不愿意走剧情,也可以,那就让三头龙喝掉药剂,杀掉这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三头龙,让祂成为一个角色,来代替你走剧情,与之相对的,你可以永远脱离剧情,永远自由。 选择权在公主手上。 诺伊忽然问:“我之前杀掉范伦汀,范伦汀……” “没死,我让剧情重置了。”书说,“您不用担心的,决定权在您手中,这个世界只是需要一个照常走剧情的人来维持运转,不是您就是祂。” 它心中忐忑。 不知道诺伊会怎么选,但不管怎么选,对它都有利的。 它真的是厌倦极了这个不走剧情的女配! 如果不是不能抹杀…… 也不用这么迂回,还要编造些或真或假的事情…… 它离开之前,瞥了眼偷听的三头龙,无声冷笑。 让你他妈的嚣张。 去死吧! 即便早就知道也许诺伊会杀死祂,三头龙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觉得手软腿软,哪里都软,眼前发晕,闪着诡怪光影。 三头龙蜷缩着身子,躲在墙后面,磨磨唧唧了会儿,才缓了过来,如往常一般走进了屋里,兴奋的凑到公主身边:“你看看,我今天刚找到的黑珍珠,超级漂亮!” “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像你的眼睛,但没你的眼睛好看!” “哎,你看,你知道我渴了对不对,这杯水是给我的?” 祂端起水,喝的迅速。 诺伊眼皮一跳,推测祂这种反常是听到了刚刚的谈话,所以才这样。 她抿抿唇:“你掐死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三头龙感觉头有点晕,“忘了。” 其实没忘。 那个时候,落在游戏剧情里,满腔都想要冲出围城的渴望,都是对剧情的恼怒,眼中全是戾气—— 只想要杀死这个需要自己走剧情的公主。 哪里会有什么思考。 那个时候的诺伊,对祂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一个祂通往自由路上的拦路石。 甚至连石头都不算。 因为祂真正的敌人是那个游戏。 三头龙微怔。 真正的敌人? 祂的头更晕,完全没有心思动脑子,问这自己最渴望知道答案的一个问题:“你爱我吗?” 公主和祂几乎是一同出声:“变成猫儿。” 三头龙乖巧的变成猫,被公主抱在怀中,浑身瘫软,眼睛微微阖上—— 是为了更好的杀死祂吗? 猫儿的形态确实比龙好杀死…… 三头龙趴在公主怀里,毛绒绒的小猫脸埋在公主脖颈,“要去哪里?” “这是最后一段路。”公主抱紧了祂,“陪我走完。” 三头龙心说,这就是公主给祂的告别感言了……吗? 祂竟然还觉得很温馨。 也好。 陪着一起走这一段路也好。 “你会忘记我吗?”公主问。 “不会。” 三头龙轻轻呢喃,又重复,“不会。” 祂趴在公主的脖颈,贪婪地呼吸公主身上沁人心脾的幽香,想要把这一切都刻在骨子里,刻在血液—— 怎么会忘呢? 哪怕重新变成了NPC,也不想要忘记。 刻在骨血里,渴望在短暂的清醒时,能够回忆起这些。 三头龙轻舔公主的耳垂。 不要忘记。 可是,祂不忘记。 公主呢? 公主会忘记吗? 可祂不敢问。 祂害怕会听到诺伊漠然而冷淡的嗓音。 听到公主说,抱歉。 听到公主说,没爱过。 诺伊的性格让她不会直白的表达那些爱意。 三头龙知道。 祂一直都知道,所以祂主动一些,每天对公主表白心意…… 可是好难过。 祂好想在死之前,听到公主的表白……哪怕是假的也好啊。 三头龙忽然听到公主的嗓音。 就和祂想象的一样,一样的漠然,一样的冷淡,毫无情感,仿佛在对着一个陌生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语: “抱歉。” 三头龙心口酸胀,却撑起了笑容,把头从公主脖颈抬起,金灿灿的龙眼想要最后看一眼公主的容貌:“没关……”系,不爱我也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话没说完,就看到公主手中的刀片,闪着冰冷寒光。 三头龙没忍住悲凉:“你真的没爱过我吗?” 忽地。 脸上溅到鲜血。 ?? 鲜血? 三头龙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 范伦汀不可置信的睁着眼睛,倒在地上,脖子正汩汩流血,渐渐汇集成血泊…… 周围的景色疯狂崩塌,倒退,重组。 公主抱起这只小黑猫。 “你知道吗?” “唯独这一次,我才觉得自己真正活过。” 唯独这一次。 才感受到世界不是惨淡的苦痛色彩,而且绚丽的,如彩虹一般,在阴雨以后,在太阳出来以后,散发出漂亮光泽。 三头龙,就是那颗太阳。 为她驱散了愁云,驱散了阴雨,带来一道美丽的彩虹。 …… 书不得不重置这个剧情时。 再也忍不住问候了诺伊的祖宗十八代,把三头龙也骂了进去。 谁他妈能想到,困在书中,一无所知的人物,竟然做了第三个选择。 再次杀掉了男主,搞崩了世界。 让剧情重置。 它甚至还看到了正飞过来的三头龙。 三头龙:“诺伊在哪里?” 书冷笑,哪里? 好问题。 它随便将诺伊重置在某个地方,充满恶意:“在这里啊,你去啊。” “但是这次崩的太厉害了。” “真不好意思,她的记忆会受点影响。” 第96章 结局 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这一次剧情重置的时间相当长。 可能是因为这次下手比上次在剧情之外短暂的清醒狠太多, 男主死的也太惨,所以世界重置也格外艰难。 诺伊在这不断重组,倒退的世界长河之中, 记忆获得了短暂的完整。 她推测书给她的记忆不完全是真的。 但没想到, 没一点真的。 哦不对, 还是有一点真的。 比如,家庭背景, 身世经历。 高度还原。 当然, 这个世界原来也不是书, 是一场游戏。 她所在的世界科技要比这个世界高出很多, 但科技与魔法并行,而制度却同样落后愚昧。 她之前也养过一条狗, 但这条狗被教皇杀死了。 ——不管是剧情里,还是现实, 这一点完全一样。 所以, 诺伊创作出了一个全息游戏,里面有一条威风凛凛的龙—— 她本来是想要做出狗的,用来怀念自己的宠物。 但后来一想,要把狗做的凶神恶煞, 威风凛凛, 可又有什么动物比龙还要威风呢? 又有哪条龙,比三头龙还要厉害呢? 三头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而祂最初的剧情也不是老套的“抓走公主,被王子骑士杀死。” 而是一个陪伴, 一个公主的陪伴。 公主与龙一同游历山川河流,一同观赏日月星辰,闲散舒适,轻松惬意。 是最自由, 最浪漫的。 但后来游戏发行,剧情被克里斯改的不成样子,俗套却又不少的人玩。 诺伊进了游戏。 每次领同样的任务,和三头龙接触,然后发现三头龙竟然有了自己的意识。 这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 甚至生出骄傲自豪。 这是她创造出来的龙。 三头龙。 祂竟然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而之后就是有血有肉有自由的追求。 诺伊本来就对这个黑暗世界失望,之所以没有计较教皇克里斯更改剧情也是因为: 这场游戏就是为他们而准备的。 这是一场报复。 报复这些想要掌控她,想要欺压她,想要折辱她的人们。 冷血的教皇。 懦弱的国王。 将这两位关进了游戏。 这个复仇很卑劣,但却很解气。 但在把这两位关进游戏之前,她送三头龙离开了这个游戏。 魔法和科技结合往往会更加不可思议。 确实做到了。 她看到三头龙在宇宙醒来,金灿灿的眼眸全是懵懂与天真,带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期待,而不是戾气缠身…… 那一瞬间。 诺伊觉得,三头龙的那双眼睛,带着光,像一颗太阳,就是她所渴望的那种。 能够驱散她的所有阴霾。 可她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了,怎么可能再把无关紧要的人牵扯进来? 所以将三头龙送走以后,她就没有想过再把祂召唤回来,所以把祂的记忆也抹去的一干二净,让祂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没有料到的是。 教皇在被关在游戏的那一刻,更改了原本针对他的剧情,给了诺伊一个更加黑暗的剧情。 更没有料到的是,诺伊可以一次又一次反抗剧情,从而由虐文女主变成了一个给男主送经验的女配。 也滋生出了书的意识,修正更改了剧情,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诺伊微微叹息。 命运还真是奇妙。 世界重组结束。 教堂仍然维持着庄严而神圣的格调,神像在月光下更加圣洁,仿佛在吸收星月精华,洗涤的更加洁净。 诺伊坐在神像旁边,看着脚边的水桶,还有清洁工具。 范伦汀的声音幽幽响起:“您杀了我两次,陛下。” 诺伊眼皮一跳。 - 书大概也没想到,诺伊不仅没有失去意识,竟然还想起了曾经。 它看着面前压抑着怒火的三头龙,冷笑了声:“你爱去找就去找,我是一点也不会帮你。” “你愿意毁灭这个世界,就毁掉吧,老子不在乎了!” 这句话是假的。 它在意的要死,不然也不会气这么狠。 但它知道三头龙也同样在意这个世界,在意这个诺伊生活的世界,所以即便再生气,也不会毁坏一分。 书看着祂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情大好,甚至神清气爽,那口因为不断重置世界的郁气都散了一些。 它不由得有些得意的说:“哦对了,压根没有什么召唤回来杀掉你的话,她送你离开就是让你好好生活,彻底离开。” “后面的那段记忆,是我强加给你的。” “我给你这段记忆,就是为了让你们自相残杀。” 不管是谁死,获利的都是它。 反正活下的那个都是要走剧情的,对它百利无一害。 但万万没想到,公主选择了第三条道路。 三头龙目眦欲裂,利爪按到书的灵魂,却又松了手。 祂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冷漠到淡然,那双眼睛和诺伊竟有几分相似。 “你会付出代价的。” 书无所畏惧。 已经这样了,它还怕什么? 它还有什么可怕的!? 三头龙展开遮天蔽日的翅膀,没再给它一个眼神,俯身直下,在世界之中寻找公主的身影。 祂想起来了很多事。 可以区分那些是虚假的记忆,那些是真实的记忆。 公主送祂离开是真的。 关于召唤祂回来,杀掉祂是假的。 还有祂如何得到这本书—— 祂并没有真的遗忘这个世界,总是会隔一段时间想起来一些。 想起来这些游戏里的事情。 想起诺伊。 想起这位给了祂自由,却也硬生生挖走了祂鲜活的心的公主。 而在那短暂的想起来的时间,祂会用尽各种方法提醒自己,会拼命寻找这个世界,寻找这个游戏之中的世界。 走过了宇宙中的无数地方,终于在进入书内的几个月前发现了这个世界。 记忆恢复的快,失去的同样也迅速。 毫无征兆。 甚至连给自己留下一点线索也不行——而这些线索又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仿佛受到了诅咒。 也确实是魔法咒语的作用。 是公主赠予祂的咒语。 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就算祂曾经把这段记忆给了D001,让D001的系统加密储存也不可以,没有一丁点的用处,全部都会忘记。 还好。 还好即便失去了记忆,祂也找到了她,也再次相遇。 三头龙在书中寻找。 找着不同的节点,一次又一次的进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脱离书。 再选择一个剧情点进来,但却又不知道诺伊重新回档到了哪个剧情。 书故意给祂错觉,让祂无法分清具体哪里剧情点,而每次进去的剧情点,如果不是诺伊存在的地方,都是一片废墟。 三头龙第一次看到这片废墟时,整条龙都愣了。 祂以为这个世界没了,诺伊也消失了,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公主抱着祂,哄着祂了。 但很快就感受到这个书中世界的玄妙,于是不停的寻找祂的公主。 只不过,祂还没有找到公主,那股熟悉的,即将要失去记忆的感觉又逐渐袭来,好像永远也无法躲掉,只能被动承受着。 三头龙急红了眼睛。 愤恨自己的无力,又无可奈何。 祂怀着最后一丁点微妙的期望,将曾经如果的地方通通排除掉,在无数个祂认为书会让公主回档回去的节点,选择了一个,毫不犹豫,冲了进去—— …… 教堂的夜晚格外的凉,冷风吹过,凉意沿着皮肤朝骨头里渗透,冻的人直打颤。 教皇和国王还不至于克扣她一点衣服,但诺伊感受自己应该是在这里站了很久,手脚都有点僵。 此时,听到范伦汀的问话,还有面前这洁白的手帕…… 这可真是,没想到范伦汀竟然有了之前的记忆。 诺伊面色不变,淡淡反问:“范伦汀先生,我只不过是个在教廷工作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怎么可能杀你两次?” 范伦汀没有带上平常的面具,一点也没有往常笑眯眯的模样,目光深邃,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隧道一般,审视的看向公主,忽然又笑了:“抱歉,殿下,我最近没休息好。” 诺伊冷淡看他,没有任何回应。 眼神是极度的漠然,见到他没有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范伦汀依旧笑着:“刚刚在和教皇聊天吗?” 诺伊:“不是。” “他要我等会儿去他房间。” 说到这句话,公主脸上显而易见露出了厌恶。 范伦汀看在眼中,心情还没从被公主杀死的事情之中回神,又听到了这个消息,那百种心情如今全被一股莫名的恼怒占据—— 也许是一种移情的发泄。 总之,莫名被杀,范伦汀又不是圣人,可又没办法对一个毫无记忆的公主发火,只能将情绪转移发泄。 “殿下,你不用去。” “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诺伊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范伦汀猜测,大概是他今晚太过古怪,但他也不准备解释,径直离开。 也能感受到公主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但他一直没有回头—— 没忍住。 在快要转弯时,回头看了眼,果然还在看他。 范伦汀暗自默念。 都是假象。 不要爱她。 诺伊其实是在发呆。 她重新回到这个时间点,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的记忆,竟然会如此的清晰。 清晰到,即便没有经历和教皇的剧情点,也能够想起教皇令人厌恶的每个神色变化,每一句肮脏话语。 可心中却又没有太大波动。 她抬眼看了看这沉沉夜色。 大概是见过了光,所以对这些令人作呕的回忆少了许多的仇恨。 甚至对这个局限在剧情之中的世界,也没太大的怨恨。 只不过,有一点孤独。 她慢吞吞的向前走了两步—— “嘭!” 神像倒塌。 诺伊脚步一顿,似有所觉般,扭头就看到了一头龙。 一头扎进废墟里的龙。 格外狼狈。 浑身脏兮兮的,好丑。 “……” 诺伊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的孤独,甚至有一点点想装作不认识离开。 然后。 三头龙某个头格外嚣张:“你他妈站在那里装x吗?” 诺伊:“……?” 三头龙:“都装到人家心坎儿里去了啦。” “……” 公主转身就走。 三头龙猛地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碎石头,又很贴心的用翅膀护住了公主—— 做完这个动作,祂愣了一下。 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好像曾经做过无数次。 曾经为她遮挡过无数次。 诺伊挺难人声,她拉着三头龙的翅膀:“走了。” 三头龙心想,这小女孩还挺自来熟,竟然一点也不怕祂。 但身体比脑子先行动,抓住公主一跃而起,飞上高空,掩藏在了云朵后面。 祂问:“你叫什么名字?” 诺伊迟疑了下,“诺伊。” 她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三头龙反而丧失了之前的记忆。 ……都是自己干的好事。 公主坐在三头龙背上,指尖不自觉划过祂坚硬的鳞片,忽然一阵颠簸。 三头龙恼怒:“你不要乱摸!” “好爽哦。” “……” 诺伊一阵无语,片刻后又忽然笑起来,眼神又忽而幽深:“别人摸你你也会这样吗?” 三头龙无端感受到一股危险,可又有些莫名:“我为什么要让别人摸?” 祂想到和怪物们打斗,磕磕碰碰总会碰到鳞片,却从来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甚至有种刚刚的酥麻都是错觉。 “你再摸摸我。” 诺伊沉默两秒,无言地摸上三头龙后背的鳞片,察觉到祂抖了两下:“……” 公主:“我还没成年。” 三头龙身体一僵:“……” 停顿两秒,磕磕巴巴说:“成,没成年又怎么样?老子又不做什么!” “哦。” 三头龙莫名有点生气。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我决定了!”三头龙这次没停在皑皑雪山,而是停在了森林深处,高塔旁边。 不得不说是个巧合。 诺伊被祂放在地上,抬眼,等待祂的下文。 三头龙维持着冷酷的表情,“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仆!” “你要给每天给我按摩,清洗鳞片……” 说着说着,在公主冷淡的眼神之中,很是心虚, 三头龙甚至觉得自己龙胆包天,但又不能没了气势,所以很唬人的,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公主。 诺伊反而笑了:“好啊。” 三头龙鳞片都要炸起来,有一种又忐忑但又兴奋的混杂感觉。 翅膀抖了抖,忽然说:“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这该死的熟悉感。 诺伊拉着祂的翅膀,声线依旧清冷,面色冷清,正经极了:“我是贴身女仆,要时时刻刻跟着你的。” 三头龙脸色爆红,浑身都烧了起来,感觉嗓子都在冒火星,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像触手怪那样黄-暴。 沉下气,“好吧好吧,真是个粘人的小家伙。” 诺伊问:“你要去哪里?” 三头龙本意是去找点吃的,找个住的地方—— 虽然身后就有个能够居住的高塔,但三头龙发自心底的抵触在这里休息,好像这里面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情一样。 真奇怪。 明明记忆里完全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啊。 - 艾伯特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发黑,浑身酸疼—— 这种疼痛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就好像是重新回到了玛丽的惩罚小屋,那种窒息与疼痛,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是一场噩梦。 但很快,他发现噩梦成真。 疼痛如海啸般袭来,浑身仿佛要散架一般,还裹杂着许久不曾有过的羞耻,艾伯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门在这时打开。 玛丽熟悉的面容映进眼中。 艾伯特如坠冰窖。 如果这不是梦,那之前的那一切,和诺伊,和那条狗,那头龙,他们还有一支军队,一支攻打到帝都的军队,这些都是梦吗? 这些都是他在绝望之中生出的幻想吗? 艾伯特口中苦涩。 是因为他生活太过痛苦而浮现出的幻想吗? 玛丽冷笑的4声音格外尖锐,一道道如细针一般刺进他脑海,却听不清楚说的什么,只感觉面前说一场光怪陆离的虚幻现实…… “啪。” 是鞭子落下的声音。 玛丽女爵因被忽视而格外愤怒。 艾伯特回神。 疼痛牵扯着神经,让他更加清醒,他在玛丽女爵走近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没有害怕。 看向这位曾经以及现在都凌虐着他的女爵,那些他以为自己完全无法反抗的恐惧与害怕,竟然一点点消散。 那颗压在心口的石头,慢慢被移开,他抬手,握住了手边的烛台,在玛丽靠近时,毫无犹豫的敲了下去。 趁着她短暂的昏迷,强忍着疼痛,将这位热爱虐待的女爵藏了起来—— 绳子和铁链都是现成的。 轻松的让他恍惚。 当年的他即便有机会处罚玛丽女爵,他也只是把玛丽女爵交给了当地教廷,可如今,他却能够面不改色的将玛丽女爵敲昏,绑起来,关起来。 艾伯特处理好这一切已经是满身大汗,冷汗淋漓,他接了一盆水,又清理了一下伤口,疲惫的躺在床上开始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 “很棒啊,艾伯特。” 艾伯特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弹起来,扭头就看到坐在龙身上的诺伊。 他面色一喜,连忙走过去:“诺伊?这是怎么回事?我以为这些全都是梦!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甚至还得到了诺伊的一个夸赞。 这简直太过惊喜了。 诺伊可是很少会夸赞人的。 诺伊跳下来,站在艾伯特身边,来之前她心中还是有些恐慌的,因为之前大致记得艾伯特会死在几年后,具体是哪一年并不是很清楚。 很担心来晚了。 也很担心,过来见到以后,艾伯特不是艾伯特—— 如果不是艾伯特,诺伊只打算救了他就离开。 可如今,不管是范伦汀,又或者是艾伯特,他们都记得曾经的记忆,记得上一次发生过的事情。 这也许是一个好的发展。 诺伊将那些回档,那些剧情告诉了艾伯特。 气氛有些沉默。 这对艾伯特是一个打击,没有人会想要生活在一本书中,更不想成为其中的一个角色—— 而且根据已知,如果不是遇见了诺伊,他很可能早就走向了既定的死亡命运。 三头龙蹲在公主身边,听了公主的话,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难受,像是有双手在撕扯着祂的胸腔一样,硬生生撕开一个大洞,冷风呼呼的往里面钻, 祂不自觉蹭着公主。 艾伯特打破这片沉默:“这头龙……” 他想到之前公主与龙结婚的盛况,可又想到这到底是头邪恶野兽,“祂是发-情了吗?” 当年阉狗的时候,就应该把那只猫也阉了。 三头龙恼羞成怒:“龙没有发-情期!” 诺伊沉默的补充。 无时无刻都在…… 她拦下个这个跑偏的话题,问艾伯特:“你有什么打算?” 艾伯特默然:“我还不知道。诺伊呢?” 诺伊:“我要离开这个世界。” 三头龙兴奋:“好耶!” 祂完全没有记忆,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最后只能简单的归结为—— 祂也不属于书中的角色,长期待在书中会影响书中世界的稳定性,而且离开轻而易举…… 更别提,祂还收获了一个女仆。 嗯,祂的小女仆。 祂已经想好要让诺伊穿什么衣服了。 三头龙的偷瞄了诺伊一眼,翅膀遮住三颗头,金灿灿的眼睛忽闪忽闪,一看就在打坏主意。 诺伊:“……” 虽然猜不透,但该死的觉得不对劲。 没有理会三头龙,问艾伯特:“你要和我一切离开吗?” 她想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已经放下了对教皇,对国王的仇恨,甚至早就可以面不改色的面对这一切。 之前没有记忆时,是不想离开的,不想要去离开这个充满复仇气息的惨淡世界—— 没彻底知道真相之前总是憋着一口气。 而知道了真相,又觉得有些荒谬。 觉得自己这一场复仇来的实在荒谬,竟然把自己也玩了进去。 诺伊想到这里居然有点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她看向有些懵懂的艾伯特:“你想和我一起离开吗?想去现实看一看吗?” 这是她的游戏场。 她有权利随时离开。 艾伯特沉思了好久,“那这里呢?” 诺伊也没想好:“可能会再当成一场游戏开放?” 至于教皇与国王,就在现实见面。 这场荒谬的游戏也该结束了。 艾伯特一向听诺伊的安排,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诺伊打断。 “艾伯特,我希望你是深思熟虑以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离开一片养育自己的土地,很困难,而融入新的环境,也很困难。” 公主停顿了下,微微笑了,她今天笑的次数有些多,“不过我觉得你很棒。” 范伦汀经历了两次印象深刻的死亡才将重置刻在了骨子里,生出了自己的意识,更何况他还有主角光环。 而艾伯特,他在剧情中都没有出现的小人物,却如此坚韧,抵挡了书的意识,记起那些属于自己的经历。 她肯定重复:“你真的很棒,艾伯特。” 艾伯特微怔,随即笑了,温和道:“是因为我足够幸运。” 他迟疑了下又问:“我可以抱抱你吗,诺伊?” 三头龙瞬间直起身子:“不可以!” “你可以抱老子!” “老子让你抱!” 艾伯特:“……” 很好,刚刚的温情瞬间没了。 但公主还是给了这位年轻的小伙子一个拥抱。 即便世界重置,总有些情意是永远无法消散的。 三头龙卡着秒,念了五个数,非常迅速的把他们分开,“好了好了,这是老子的小女仆,你不要动手动脚!” 艾伯特:“??” 这头龙疯了? 诺伊面色不改,非常的淡定。 艾伯特决定做出的也很快,说出口的话没有任何犹豫,他很想和诺伊一起出去看一看现实世界和这里有什么不同。 三头龙抵触多出来的一个人:“没什么不同。” 祂凶神恶煞的对诺伊说:“你是我的小女仆,可不能去照顾别人,知道吗?” 诺伊点头。 艾伯特见诺伊如此乖巧听话:“???” 这比生活在书中还要疯。 怎么,诺伊是有把柄在这头龙手中吗? 疑惑还没得到解答,一直在偷听祂们谈话的书就气鼓鼓的出现,非常气愤,再也没有之前对着三头龙近乎刻薄的冷静。 “不行!不行!不行!” “你们是这个世界人!都不许走!都要留下来给我走剧情!” 如果他们离开了,谁也走剧情? 如果没有人走剧情,那这个世界总会崩塌,崩塌以后呢? 它怎么办!? 它才不要就这么消失! 诺伊冷漠说:“你想要活下去,就要自己出些力气,不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书气的直飙脏话:“我他妈能怎么出力气!” 诺伊:“我们走了,你可以扮演这个角色。” 书顿时哑声。 诺伊看了它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它是因为书中世界的不断发展而产生,想要长久活下去,其实维持世界稳定就好了,而没有什么比按照既定剧情走更加稳定。 可偏偏遇到了一个有了自我意识的诺伊。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它依赖于这个世界而生,却什么也没付出,只想要坐享其成,还乐于将希望强加在别人身上,实在是有些荒唐。 它张了张嘴巴,在诺伊冷淡而通透的视线下无处遁形,最后在三头龙威严的嗓音威胁下:“你拦不住我们。” 纸张飞的哗啦啦作响,却也只能灰溜溜的转身离开了。 诺伊觉得它的可选择性多的很,它也不是想不明白,只是固执的守成,选择最稳妥的方法,如果激进一些,让书中的人物自由发展,说不定这个世界早就发展成了真正的世界。 这本书的意识,也不再会单单只是个意识。 诺伊在它离开之前提醒:“你可以保护范伦汀。” 三头龙听到这个名字,条件反射就觉得警惕,瞪着公主,“你为什么要提范伦汀?” “因为他们是官配!”书说完,眨眼就溜走。 三头龙如遭雷劈:“你都有官配了!” 艾伯特终于察觉到不对:“祂怎么了?” 诺伊无辜眨眼:“失忆了。” 艾伯特哦了声,“因为世界重置?” 诺伊:“因为我会魔法。” 艾伯特:“……” 一时竟然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这种荒谬而不真实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离开了书,来到了现实世界。 诺伊把教皇和国王的记忆还给他们,也许是碍于三头龙在旁边,他们保持着沉默,眼神甚至透着麻木—— 也可能是死的次数太多。 诺伊当时将国王与教皇丢入游戏场,也不过是因为没办法一下子杀掉两个魔法师——国王再懦弱无能,魔法能力也不差,只不过没有教皇厉害罢了。 她动了一下。 国王瑟缩:“你要再次杀了我吗?”毫无底气,“我,我是你父亲!” 诺伊觉得荒谬又可笑:“把自己女儿送到别的男人床上的父亲?” 这是一个父亲会做的事吗? 他可以因为害怕而对女儿遭受欺辱这件事视而不见。 但谁能想到,竟然会恶心到亲手将女儿送给别人欺负呢? 可如今,诺伊面对他们甚至没有仇恨的心情,反而平平淡淡。 现实的事,就交给现实审判。 …… 书中世界告一段落,艾伯特被送去做了个全面检查,好好养伤。 三头龙……龙胆包天的从网上下单了一堆女仆装,决定每天都让公主换着穿。 这一天。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三头龙非常狂妄不羁,将衣服送给了公主:“这是你的制服。” 祂仰起高贵的头颅,大爷似的指使说:“穿好衣服,给我煮碗面。” 三头龙觉得自己体贴极了,特意安排她去煮面这种轻松而没有难度的活。 诺伊捏着衣服,沉默两秒,说好啊。 三头龙躺在金子上,爪子搭在自己的肚皮,像个小海豹,慢慢的又捂住自己的胸口,不对,很不对。 怎么感觉心跳这么快呢。 像是干了一件错事,但是又有点兴奋。 三头龙:“……” 祂百思不得其解,而诺伊又久久没有出来,索性站起身去找诺伊,敲了门,没人回应,又敲,依旧没人回应,喊了两声,也没人回应。 如果不是祂感受到诺伊就在里面,而这里又是祂的地盘,祂真的会以为公主出了什么事。 但这种无人回应的情况也差不多了,三头龙情急之下直接冲进了房间,入目的就是穿着黑色女仆裙悠闲坐在那里的诺伊。 胸前还绑了个蝴蝶结,像是一个正等待别人拆开的礼物。 三头龙感觉有些上火。 祂粗声粗气:“你没事,怎么不出声?” 诺伊也觉得无语呢:“……衣服后面的拉链坏了。” ——她还打算等会儿给三头龙做个面,然后再恢复三头龙的记忆,这种情况下三头龙想起记忆,就不是很好意思生气她自作主张抹去祂的记忆。 但万万没想到,这套衣服它首先,上面写着情-趣**,情趣就情趣吧,反正看起来还全是很正常,很保守,但为什么质量也不行? 拉链还坏了? 三头龙完全不知道自己一通扫荡,好巧就买到了情-趣**,祂满脑子都是拉链坏了,呼吸一滞,直接飞到了公主身后:“我看看。” 诺伊躲都来不及躲,就被龙爪子按着了。 “……” 姿势过于羞耻。 “你干嘛?我今年十六岁!” 不知道成年多少次的公主不要脸的说到。 三头龙被烫到一般,迅速瞥开视线,“我……” 祂指尖摸着裙子的那层纱,尖锐的指甲勾出了一道裂痕,“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三头龙捂住砰砰砰跳动的心脏,“……你以前,是不是就经常这样勾-引人家?” 诺伊:“……?” 她忍无可忍,扭头看向三头龙,捧着其中一颗头,浅笑:“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每天穿一穿女仆装。” 三头龙还没来得及回话,记忆就呼啸而至。 那些忘记的,又重新回来。 想到自己竟然让公主做女仆……女仆装还是不错的。 祂又忐忑又兴奋,眼睛不停的瞟着,“我,我给你修修拉链。” 诺伊:“……” 三头龙没学过修拉链的技能,祂用手掌按着衣服,掌心还能感受到公主肌肤的滑腻与温热,忽然有些委屈,“我每次失忆前,都不想忘记你,都想方设法要记住你,可每次都会忘!” 诺伊自知理亏,斟酌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三头龙没等到安慰,更委屈:“你都不在意我的吗?我是不是可有可无?” 诺伊:“不是。” 三头龙听到了,故意说:“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诺伊抿抿唇,耳朵有点红:“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了。” “你很重要。” 三头龙像是突然耳背,拉长音调:“你说什么?” 诺伊:“什么也没说。” 三头龙蹭着她的脸:“我听到了,你说我很重要。” “你对我也很重要,小公主。” “你是我的唯一。”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撒在这颗静谧的星球,温馨萦绕在其中,而公主与龙迎来了童话故事的结尾,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