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复苏》作者:望三山 文案 怪物复苏后,各大城市沦陷在恐惧之中,早已灭绝的诡异生物们层出不穷。 楼延长得好看,性格强势,无数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为他疯狂。他觉醒了不错的能力,跟着众人追随了被称为救世主的第一强者傅雪舟。 所有人都认为傅雪舟会带领他们结束怪物复苏。 但在傅雪舟登上王座后,他却毁掉了世界,打碎了所有人的希望。 楼延在绝望恨意中迎来了重生。 * 重生后,楼延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被傅雪舟毁灭了三次,也重来了三次。傅雪舟每一次都能从开头走到结尾,却在最后时刻笑着摧毁所有人对他的信任。 这里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游乐场。 楼延当即在怪物复苏的晚上和一个无比恐怖的怪物融合,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 漆黑眼睛染上红光,楼延淬着毒液,带着笑容,以截然不同的强硬姿态,站在了傅雪舟的面前。 你不是喜欢看别人绝望吗? ——那我也来让你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吧:) 1.全文架空,非现实世界; 2.有些Bug其实是伏笔; 3.请不要在别人文下提本文,也不要在本文下面提别的文呀; 4.祝看文愉快~wb@晋江望三山 ***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爽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楼延,傅雪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人类永不灭 立意: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vip强推奖章 怪物复苏后,各大城市沦陷在恐惧之中,诡异生物们层出不穷。楼延觉醒了不错的能力,追随了被称为救世主的傅雪舟,却没想到傅雪舟在最后关头毁灭了世界,还毁灭了不止一次。重生回来,楼延发誓要杀了傅雪舟和所有诡异。在诡异复苏的当晚,楼延融合了一个强大的诡异,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而他的改变也引起了不断重生的傅雪舟的注意…… 本文剧情流畅,环环相扣,伏笔众多。主角之间的感情刻骨铭心,有来有回,文笔平稳,值得一读。 第1章 “啪嗒”的火机声,香烟燃起。 楼延夹着烟靠近唇,深深吸了一口。 卧室的落地窗上倒映着他此刻的样子,满头冷汗,黑发凌乱,干裂的嘴唇发青,那张一向写满强势自信的漂亮面孔如今苍白一片。 他吐出一口烟雾,骨节分明的手指神经质地抖了抖烟灰。 楼延侧过头,与玻璃窗中满眼红血丝的自己对视。他扯扯唇,披着睡衣的倒影也跟着扯唇。香烟的味道很好地安抚了他过快的心跳,楼延的目光从自己的倒影上离开,看向了窗外华灯初上的城市。 小区里的人家零零散散地亮着灯,公路上的车辆堵成了长龙,喇叭声组成了交响乐。密集的商业地带晃着彩光,活像个跳醉汉舞的人类。 写完作业的小学生在楼下撒着欢的到处跑,哇哇鬼叫。几个老大爷老大妈跟在旁边看孩子散步,讨论超市里的打折产品。 没人知道,几个小时之后,这个和平宁静的世界将会迎来地狱一般恐怖的诡异复苏。 从今晚开始,各种恐怖的诡异生物们将会层出不穷的世界各地苏醒,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 在诡异复苏的前期,诡异生物们的力量弱小,加之数量不多,这一消息被官方牢牢封锁住,普通人并不知道世界的改变。网络上即使有流言传出也被老百姓们当成博人眼球的都市怪谈传说,谁都不相信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上会真的有鬼怪存在。 直到诡异复苏的越来越多,人死得越来越多,这残酷的事实才真正暴露在全部人类面前。 不幸的是,楼延知道今晚就会有一个诡异在他们的小区复苏。 幸运的是,被诡异力量波及在内的人类会有一定几率觉醒天赋能力。而楼延就会在今天晚上觉醒自己的天赋“危机感知”,这是个不错的天赋,让楼延在未来避开了很多生死危险。 而楼延之所以知道这些,只因为他是个刚刚在绝望中死去的重生者。 “砰。” 楼延面无表情的一拳打在了玻璃窗上,怒火在他的脸上燃烧,平静的面容骤然变得格外狰狞。加之他从梦中惊醒后满眼的红血丝,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牙齿快要被咬碎,手背上青筋暴起,楼延恨不得咬着某个人的血肉,裹着浓烈的恨意和血气,一字一顿道:“傅、雪、舟,我要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血液从拳头与玻璃窗的交集处滑落,拉出了一道惊悚的长痕。 上辈子,楼延在觉醒了“危机感知”的天赋后有惊无险地从小区离开找到了自己的好友李三新。两个人是第一批窥探到这个世界真相的人,他们密切关注各方消息,从细枝末节确定了诡异复苏的事实。 这个世界在暗处变得危机不断,谁都不知道诡异会突然出现在哪里。楼延和好友哪怕提高了警惕,但还是惊险连连,多次命悬一线。 一次次的生死危机让两个人万分疲惫,直到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两个人遇见了被称为救世主的最强者傅雪舟。 见到傅雪舟的第一眼,楼延的“危机感知”便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尖锐警告。感知震颤着,疯狂地发出想要逃离傅雪舟的颤鸣,让楼延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掌攥碎的痛苦,那股惊慌恐惧的情绪甚至让当时的楼延连续数天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楼延性格强势,习惯了上位者的角色,纵使诡异复苏后的困境磨去了他不少锋芒,他也从未屈居人下。但傅雪舟实在太强了,深不可测的强,楼延哪怕再不喜落于人下,也明智地向傅雪舟低了头,他和好友追随了这位最强者,这才获得了一时安稳。 楼延信任自己天赋的警告,他一直和傅雪舟保持着疏远的从属关系。但即便心中存着警惕,楼延也曾佩服过这个男人。 没有人不慕强,楼延认同傅雪舟的强悍,也同别人一样认为傅雪舟会带着他们结束诡异复苏。但在最后,在快要战胜诡异的最后,傅雪舟却毁灭了世界,打碎了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楼延到现在还记得上辈子死亡的最后一幕,剧烈的红光火焰以傅雪舟为中心,轰然向四周爆炸般地辐射。那股炙热的火焰燃烧了一切,树木、建筑和人类的尸体甚至挡不住几秒就会在滔天火焰中变成灰烬。超越人类认知的高温让楼延在一瞬间就被冲击得快要失去了意识,甚至连让“危机感知”发挥作用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楼延最后只残留了一个恍惚的想法:这样的火焰都快要比得上太阳了吧? 这个想法没有得到答案,在眼皮合上的最后一刻,楼延看到了火光之中唯一还站立着的傅雪舟。 那个男人微微低着头看着掌心,银色长发被火浪冲得恶鬼似的飞扬,身影在刺目的火焰之中剪影一般若隐若现。 但他在笑。 那个家伙,竟然在笑。 …… 一场大梦醒来,楼延就重生回到了诡异复苏之前。 死亡前的恐惧、绝望和愤怒都转变成了对傅雪舟强烈的恨意。尤其是楼延在梦中梦到,这已经不是傅雪舟第一次在最后时刻背叛人类毁灭世界了。 这是第三次,他妈的是第三次! 楼延的胸口剧烈起伏,鼻息之间喷出的气息让玻璃上浮起一层磨砂似的白雾。 白雾让倒影也变得隐约模糊。 疼痛从左手拳头上传来,楼延闭上了眼睛。 傅雪舟、傅雪舟…… 他要想办法。 要想办法杀了这个怪物。 再睁开眼时,楼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脱掉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的睡衣,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温水下,楼延的黑发遇水后微微发卷。他双手将散乱的发丝捋到脑后,热气蒸腾,心跳有力地一下下跳动着,提醒着他如今是无比真实地在活着。 活着。 多么美妙的一个词汇。 十分钟后,楼延裹着浴巾走到卧室衣柜旁。衣柜里绝大多数都是高定西装,楼延从角落里找出比较方便的休闲西装扔到床上。 衬衫上身,西装裤笔挺。楼延拉开衣柜旁边的抽屉,从一排手表当中抽出最耐摔坚硬的一个。 镜子里的男人身形修长,面无表情地扣着黑色皮质表带。约莫楼延的骨头都是刀子做的,从长相到气质都充斥着寒刀出鞘的危险与锋利。 收拾好自己,楼延拿起背包把家里能用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放了进去。一套换洗衣服、打火机和手电筒、救急药品、压缩饼干、充电器和手机、钱包以及家中能找到的实用工具……他没有带太多东西,毕竟负重太多也会影响逃命的速度,但必备的重要物品绝不能少带。 楼延装完东西后拎起包试了试重量,估摸着有二十斤左右。 还好他一直是健身房的常客,这点重量对他来说游刃有余。 晚上八点,窗外的公路不再堵车。 月亮冷冷地挂在空中。 楼延把两把水果刀藏在了身上,等一切准备好了之后,他坐在沙发上吃着刚煮好的速食水饺,静静等待着诡异复苏的降临。 如果只是想要逃,楼延大可以现在就离开这个小区。但楼延上辈子逃了那么久,现在想要的只是变强。 “危机感知”不是攻击类的天赋,这让楼延在面对某些危险时总是力不从心。想要在诡异复苏的世界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仅靠“危机感知”还不够。 尤其在上辈子被傅雪舟的大火波及死亡时,楼延才知道,当危机来得太快太强时,天赋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只有一个办法了。”楼延想。 上辈子,他曾经听说过一个禁忌传说。 这禁忌传说不知道从何时何人嘴中出现的,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听过,楼延也是凑巧从一个追求者口中得知。 据说曾有人和诡异融合,获得了诡异生物的力量。 据说……傅雪舟也曾和诡异融合过。 楼延不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出于好奇心,他还是问清楚了怎么才能和诡异“融合”。 上辈子他死的时候这个传说也没有被证实真假,但楼延想要亲身试一试。 如果成功,他能变得比现在强,那就有杀死傅雪舟的可能。如果失败,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傅雪舟在最后都会毁灭世界,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吗? 想到这,楼延冷冷一笑,心里根本没什么害怕的情绪。 “诡异复苏刚开始的时候,复苏的诡异实力并不强大,这是我除了‘危机感知’外最大的依仗,”楼延靠在沙发上思索接下来的计划,“如果在诡异复苏的初期我不能找到一个诡异生物融合,那等诡异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后,我就更没有机会能活着靠近它们,更不用说融合它们了。” 但这并不是全然有利于他的事。 即便因为某种因素,让这些复苏的诡异生物们在初期受到了力量限制,但并不是所有的诡异都适合融合,也并不是所有的诡异实力都平等。 楼延的目标很清楚:他要找出一个现在被限制了力量但以后会强大无比的诡异;这个诡异还要是他能活着靠近的极限存在,他至少要保住一条命才有融合诡异的机会;如果融合失败,他必须保证自己留有最后一丝理智能够结束自己的性命,不让自己再变成诡异来危害人类。 前两点不容易办到,但所幸楼延具有“危机感知”的天赋,他可以根据天赋对危机感知的强度判断诡异生物的实力强弱。 而第三点…… 楼延摸了摸身上的两把水果刀。 这正是他带了两把刀的原因。 一把给诡异,一把给自己。 即使是死,楼延也并不想让一把沾着诡异鲜血的刀子捅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是他作为人类最后的尊严。 “嗡、嗡、嗡。” 手机闹铃震动响起。 十点,时间到了。 与此同时,落地窗外忽然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灰雾,将整个小区包裹在内。 楼延走到窗边往外看去,远处的国道和商业中心的灯光变得模糊不清。 这一层是16层,可16层的高度也阻止不了这诡异的薄雾覆盖,转瞬就已经铺天盖地。 楼延心跳变得微微急促,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紧张还是兴奋,他耐心地站着,等待着稍后的天赋觉醒。 很快,楼延便感到了一阵眩晕。 脑子针扎似的疼,楼延扶着落地窗坐在地上,脑子持续疼了整整一分钟后,熟悉的天赋能力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危机感知觉醒了! 作者有话说: 阅读指南要重复一下: 1.全文架空架空架空,非现实世界; 2.不迷信不玄学,诡异/灵异/灵气复苏背景文里的一些设定都是大众设定~,本文也采用了一些通用设定; 3.暂定更新时间是晚上12点。 第2章 天赋觉醒后,有关天赋的信息也出现在了楼延的脑海里。 【天赋者:楼延】 【觉醒能力:危机感知。(天赋者可以隐约感知到一定范围内的危机,每次使用将会消耗5点精神力)】 【精神力:20/20】 上辈子的楼延得到天赋能力后进行过很多次实验,验证出来了现在的危机感知作用范围是100米以内。 楼延的目光放在精神力上,皱眉叹了口气,“差点忘了刚觉醒天赋的时候精神力只有20点。” 精神力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精神力越高,越能够抵御诡异生物带来的精神污染。一旦精神力降为0,那楼延不只会精神疲惫头脑胀痛发晕,在面对诡异生物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照面就会被诡异生物迷惑,然后乖乖地冲上去做诡异生物们的口粮。 “危机感知但凡发挥四次作用,我的精神力就会变成0。”楼延的危机感直线上升,他手指轻敲着手臂,思考怎么在最大范围内用这20点精神力给自己换取最高利益。 夜里比白天安静多了,但这个夜晚却太过安静。安静得没了鸟叫虫子叫,没有人群吵闹的声音。楼延往外看去,窗外的薄雾逐渐转浓,远处的灯光已经看不见了。 没多少时间了。 楼延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背上背包,将水果刀放进口袋里,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这是一栋新建的小区,每一层只有一户人家,打开门就是电梯和步梯通道。 诡异降临的时刻,谁也不知道电梯和步梯哪个更安全。楼延看了一眼电梯,再看了一下“16楼”的楼层标志,转身就走了楼梯。 如果电梯内真的发生了诡异现象,根本就没有楼延逃脱的空间和机会。他宁愿一层层从16楼走步梯下去,也不想在几秒内被摔成一摊肉泥。 现在已经很晚了,各层住户房门关得严严实实。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盘旋向下的台阶被吞没在黑暗里,逐渐收缩为一个小孔洞。 有晚风从楼底从下往上灌,吹起了楼延的西装外套和微长的额前发,楼延双眼黑沉得吓人,像是拿着画笔涂黑后的颜色,显得无比冷漠。 声控灯一层一层往下亮着,标着“安全通道”四个字的绿牌反着幽幽的光。 空旷的空间放大楼延的脚步声,楼延走得又快又稳,一路没有遇上什么异样。直到他的脚踏上4楼的那一刻,楼延瞬间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睛看向了住在4楼的这户人家。 【精神力:15/20】 危机感知发挥了作用,提醒他这里有危险。 而在上一秒钟,危机感知还没有任何异动。这说明4楼存在的这个危险要么是在眨眼之间从一百米外来到了这里,要么就是突然形成的东西。 这是只有诡异生物才拥有这样的诡异能力。 楼延摸了摸口袋里的水果刀,没犹豫几秒就下定了决心。 他需要一只诡异生物作为标准,以此对标诡异复苏初期时诡异们的实力。危机感知能让楼延隐隐约约感觉到4楼的这个诡异虽然能给他造成危险,但并不是没有逃脱的可能……这是一次中等程度的危机,是很好的机会。 在精神值仅有20的情况下,每一次危机感知的发挥都不能浪费。如果错过这一次,楼延还需要再去找另一个诡异生物来测试它们如今的实力强弱。 楼延脚步放轻地走到门边,上下观察这户人家的房门。在防盗门左侧的白墙上看到了一行无聊的涂鸦:“没带钥匙的次数记录QAQ。” 下面是一个大“正”字,代表着记录人已经忘带钥匙五次了。 厉害啊,家里钥匙都能忘带那么多次。 楼延对这个人的记性感到由衷赞叹,果断采用了这个理由当作借口,抬手敲响了房门。 半分钟后,防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面容俊秀,穿着大黄鸭卫衣,头戴闪着炫彩光芒的游戏耳机,头发盖住耳朵的男高中生问道:“来了,谁啊?……哎,是你。” 路好修呆萌地咽下嘴里果冻,他眼睛圆溜溜的,正稀奇地看着楼延,他在小区里见过楼延好几次,还记得楼延是楼上的邻居。 实际上,只要见过楼延的人,就很难不对楼延留下深刻印象。 张扬俊美的长相,高挑精瘦的身形,那架势简直让路好修不敢接近。同学跟路好修吹牛的时候说过名表、西装、火机是男人必备的三件宝,路好修以前还不觉得,直到有一次他在楼下看到下班后略显疲惫的邻居先生一身西装革履地靠在车旁懒洋洋地抽烟时,他才承认这句话完全是真理。 那股强大又性感自信的成熟男人的气质,简直让当时的路好修望着自己印着鸡腿腿图案的袜子陷入了沉默。 为数不多的碰面中,路好修还是第一次跟楼延说上话,面对这种成功人士,他忍不住挺直身板,板着脸装沉稳,压低声音尽量成熟地问:“你好,请问你有事吗?” 但他脸嫩,气质很学生,这么一学反而有种四不像的搞笑感。楼延笑道:“你好,我是楼上的住户,今天忘了带家里钥匙,请的工人得一个小时后才能上门,我能去你们家坐坐吗?” 这话漏洞很多,但楼延脸皮够厚,说得面不改色、理所当然。路好修一个高中生根本就没起什么疑心,听完之后特别感同身受地露出了痛苦面具,同情地道:“原来是忘了带钥匙啊,没事,这也是难免的事。老哥,你快进来吧,等给你开锁的工人到了再走,别客气。” 好嘛。 楼延顿时知道门口墙上的字是谁写的了。 他跟着路好修进了屋,路好修特别热情地邀请楼延坐下,还把电视遥控器硬塞到了楼延的手里。 “好修,是谁来了啊?” 主卧的房门打开,一对穿着睡衣的中年夫妻走了出来。男人手里拿着的手机正放着短视频,女人脸上敷着白泥面膜,都好奇地探头往客厅看来。 路好修道:“是楼上忘了带钥匙的邻居,他过来待一会。”说完,他又转头看向楼延,笑得满脸幸福,“这是我爸妈,人都特好相处。” 彼此介绍一番后,路好修一家人充分体现了他们的好客。母亲非要去厨房给楼延做宵夜,拦也拦不住。父亲则是跟楼延坐沙发上侃大山,路好修也不玩游戏了,一块坐在沙发上跟着他爸一起吹牛。一会吹吹楼延,一会吹吹他爸,忙得口干舌燥。 楼延眉头抽抽,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了路好修,让这家伙赶紧喝点水闭上嘴。 这一家人表现得再正常不过,楼延没看出什么不对,他专门借着去洗手间的空在屋内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诡异到底在哪里? 这种明知道危险就在这却发现不了的感觉让楼延的心情不是很美妙。然而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他不能表露出一丝异样被诡异发觉。 仔细想想,到底还有哪里没有发现问题? 客厅、书房、阳台、卫生间都被楼延简单看过了一遍,这所房子里唯一没看过的地方只有两个卧室和厨房。 “路好修,”楼延忽然开口,“能带我去你房间看看吗?” “好啊好啊,”路好修二话不说就带着楼延去了自己的卧室,进门前略有些不好意思,“房间有点乱,楼哥别嫌弃。” 楼延以为他是谦虚,走进去一看才发现还真不是,“你屋子乱成这样,你爸妈不打你?” 路好修嘴里说的“有点乱”就是大大的实话,何止是“有点”。屋里被子卷起,一半搭床上一半放地上,袜子内裤乱飞,衣服横七竖八,床头柜上还有擤了鼻涕忘了扔的卫生纸,床上还有几包零食袋和饮料瓶。 各种手办也是摆了一桌子,床上地上的角落里也有几个。还有一些没拆的快递正堆在门后,成小小一座山。 这是一间完全正常的男高中生的房间,连屋子里微妙的鞋臭味也正常得不行。楼延经过多次试探,包括触碰路好修确定他的脉搏、温度,已经八成确定路好修真的是个人,而不是诡异用来迷惑他的手段。 “我爸妈的卧室也很乱,”路好修心虚地挠挠脸,小动物似的哼哧哼哧辩解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也是遗传嘛。” “臭小子——”客厅传来怒吼,路好修他爸听到了,“你说的什么屁话呢!” 路好修哼哼一声,小声跟楼延道:“楼哥,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爸妈房间去,等你看了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了。” 这话正中楼延下怀,楼延的嘴角微微扬起,不动声色地道:“好,那我们悄悄过去,别让你爸妈知道,省得你挨揍。” 路好修觉得有道理,他偷偷探头去看父母的身影,趁着他们没注意,一溜烟带着楼延跑进了主卧。 主卧相比于次卧大了一些,还带有一个独立卫生间。然而一进门,楼延就踩到了一层薄薄积水。 他低头一看,一条细细的“溪流”从卫生间门缝底下已经流到了他的脚边。 “这怎么回事?” 路好修“卧槽”一声,惊讶地看着地上的水,转头就要喊爸妈过来,却被楼延一把捂住了嘴。 “先别出声,”楼延压低声音,双目闪烁着盯着卫生间的大门,“我去看看。” 楼延这谨慎的态度让路好修觉得奇怪。他看了一眼楼延的侧脸,又看了一眼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心中忽然升起一些不安。 这不安来得突然又猛烈,让路好修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楼延放开路好修,大步靠近卫生间,手握上了门把。 他在心中默数三声……猛地扭开门把推开了门! “哗啦啦——” 流水声音骤然变大,除了正在流水的水龙头,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 楼延失望的唇角往下压了压,又很快收起神情,回过头跟路好修说:“没事了。” 路好修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松了一口气,他从楼延身后走进卫生间里关上了水龙头,脚上的拖鞋瞬间被水没过,淌出一圈圈波纹,他唉声叹气道:“也不知道是我爸还是我妈干的好事,唉,这个月水费又要变贵了。” 旁边就有搞下水道的工具,路好修拿过来通下水道。下水道口有股腐败的臭水味道,路好修屏住呼吸,等不太熟练地从下水道口捞出几缕堵塞的头发时,他才犹豫着开口问道:“楼哥,你刚刚怎么那么紧张?” 楼延看了一眼路好修头上的发旋,没多说什么,“我以为你们家进了贼。” “吓我一跳,”楼延说什么路好修就信什么,路好修安了心,认认真真地给楼延解释,嘴里叭叭不停,“这小区安保还是很不错的,电梯要刷牌子才能上下。贼是进不来的,再说,我爸妈也不在主卧放贵重物品,贼进来也偷不到什么,而且主卧在最里头呢,你看……” 楼延在他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地走出卫生间来到了主卧的窗口处,专注地看着窗外。 路好修洗完手也跟着出来,好奇地跟着一起往外看,“楼哥,你在看什么?” “雾更浓了,”楼延若有所思道,“颜色也变了。” 路好修闻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哇了一声,“还真是……雾好像变红了。这什么古怪天气啊。” 先前的白雾中不知掺杂了什么东西,显出几缕若隐若存的血色,在这漆黑的夜中,在模糊的房内灯光照射下,带出几分令人不安的诡异色彩。 楼延鼻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转过头看向路好修,眼中闪着莫名的光,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好似裹着噩梦的毒液一般,“路好修,你闻到了吗?” 路好修茫然地跟着耸耸鼻子,“闻到什么?” 楼延道:“血的味道。” 第3章 楼延的话落下,路好修才后知后觉地闻到了空气中腥甜的味道。 确实是血的味道。 浓雾从窗口缝隙中缓缓往屋内渗透,路好修看着这奇怪的雾,喃喃地说:“难道是雾的味道吗?” “不是,”楼延却斩钉截铁地推翻这个猜测,“是屋里的味道。” 路好修更加迷茫了,他小狗似的眼睛有点害怕又有点可怜地看着楼延,极力想要寻求楼延的认同,“屋里的血味,难道是我妈来亲戚了?一定是的对吧!” 楼延瞥过路好修微微颤抖的手,知道他是感到害怕不安所以才故意装傻。一个才刚刚上高中的孩子,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不,或许路好修要比他还先一步闻到了房中的血腥味。 屋中的血味,窗外奇怪的雾,以及楼延不正常的举动,这都在刺激一个孩子稚嫩的心。楼延敢肯定路好修的脑海里已经产生了各种各样不妙的联想,年轻人活跃的思维往往会带来更强大的想象力。然而这“想象力”在路好修看来无疑是大脑的背叛,“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屋里什么都没有”“这都是一场乌龙而已!”,路好修的表情已经说出了他试图蒙骗自己的话语。 楼延没残忍到非要逼着路好修认清现实,他独自顺着空气中的血味试图找到源头。 绕过梳妆台和双人床,楼延一步步向衣柜靠近。衣柜是顶墙的封闭推拉门式,最好地隔绝了味道的传播。但再怎么隔绝,等靠近衣柜时,越来越重的血腥味还是闻得一清二楚。 楼延已经能够想象出衣柜中会是什么景象了,甚至知道了一直藏起来的诡异究竟在哪。这是一件好事,但楼延并没有太过高兴,因为他知道在这诡异复苏的当晚,又会有一个孩子陷入黑暗恐怖的地狱——就和曾经的他一样。 “等、等等!” 在楼延的手将要拉开衣柜的时候,路好修忽然大步上前接替了楼延的工作,露出勉强的笑容,却比哭着看起来还要惨兮兮,“楼哥,我来吧。” 说完,路好修沉默了几秒之后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衣柜门。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两个被剥了人皮的尸体像衣服一样被钩子挂在了衣柜里。红白黄的血肉、经脉和脂肪大刺刺地震颤着人的眼球,尸体没了脸皮的脸侧向着楼延和路好修的方向,黑黝黝空洞的眼眶好像还是活着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路好修瞳孔巨颤,即使没了人皮,他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恐怖的肉.棍是他的父母。 视觉神经将眼前这一幕传到了大脑里,大脑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了相应的情感。强烈的恐惧、绝望、愤怒一股子冲上了路好修的心头,让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喉间被痛苦堵住,咽咽不下去,出也出不出来,哽得发不出声音。大脑的自我保护情绪使过激的刺激都经过了顿感的处理,好几秒后,这些强烈的情绪才汇聚在路好修的胸口,化为一声苍白悲切的哀吼。 然而在哀吼没发出之前,一只手就紧紧捂住了路好修的嘴巴,让这无力的哀吼也变成了被迫吞下的苦痛。 “别出声。”楼延道。 “唔,唔。” 路好修眼睛瞪的极大,他抓着楼延的手,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瞬间,眼泪鼻涕稀里哗啦流下。 在梦中做梦梦到父母死去的场景都会骤然惊醒然后庆幸这只是一场梦的孩子,却在父母真正死亡时连声怒吼都发不出来。路好修大脑空白一片,只死死盯着父母的尸体,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又一次发挥了作用,让过度的痛苦和绝望变得麻木遥远,甚至让路好修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然后在这样的怀疑之中,路好修和楼延两个人同时听到了主卧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那冒充成路好修父亲的诡异声音不断靠近,明明是一样的声音语气,却在此刻听起来多了几分阴森,“儿子,你带着客人去哪儿了?宵夜快好了!” 路好修浑身僵硬,在楼延的控制下一动不敢动。楼延盯着房门,在路好修耳边飞快说着:“想活下去就别有异动。这玩意儿想扮成你父母的样子哄骗我们,我们最好不要揭穿它们的真面目。我知道你难受,但路好修,现在没有时间让你去收拾心情了,不想让你父母白死那就活着逃出去!现在我会放开你,你擦干净脸,装成和之前差不多的样子去糊弄住它们,什么都别多说,直接带我去你卧室里再商量下一步行动,明白了吗?” 路好修过了两秒,才慢慢点了头。 楼延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路好修埋头在楼延肩膀蹭了蹭,呜咽的委屈声响了几下,然后又强硬憋住,他身体都在颤抖,然后捞起身上的衣服擦干净了眼泪和鼻涕。又跑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把自己弄成湿漉漉的狼狈样子重新走出来,“楼哥,我好了。” 眼睛通红,鼻子也通红,像被人抛弃的小朋友孤零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透着股茫然劲儿,委委屈屈的,头发丝都打着蔫儿,但除了这些,路好修的情绪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 在生死危机摆在眼前的时候,更为急切的生存问题会激发人类本能的求生欲,求生欲会淡化悲伤,从某个方面来看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就是这样坚韧不拔的人类精神,才能让人类在诡异力量的侵蚀下存活了那么久。 楼延还想说什么,父亲的声音却从主卧门外传来,已经近在咫尺,“儿子,你带客人进我屋了?” 路好修浑身抖了一下,他看了楼延一眼,在楼延点头之后抽了抽鼻子,又使劲揉了把脸,然后打开了卧室门,用尽所有能力装成平时里的样子抱怨道:“爹啊,你看你屋成啥样了,水流了一地。到底是你还是我妈没关水龙头?我刚刚听到水声进来一看,连鞋子都湿了,还滑了一脚。为了把下水道通开,你看看我衣服都湿成啥样了。” 父亲一瞧路好修这样子,也吓了一跳,一把将路好修和楼延推了出去,“快去回屋换衣服去,这我来收拾,快点快点,别着凉了。唉,这可不是我弄的,指定是你妈洗脸的时候忘了关水龙头。” 这熟悉的语气与熟悉的动作让路好修一阵恍惚,鼻头顿时发酸,“爸……” 父亲转过头,笑出一口泛黄的牙,“儿子,咋了?” 楼延拍了拍路好修的肩膀,路好修瞬间被惊醒,他偏开眼睛,勉强笑道:“有点冷,我先去换个衣服。” 不等父亲回答,路好修就拽着楼延往自己的卧室走去。他不敢露出不对,却忍不住用余光瞥向背后父亲的身影。就见到父亲在身后一动不动,唯有眼珠子转动着跟着他们的身形移动。 “!” 路好修连忙低下了头。 他的卧室距离主卧不过三四米的距离,但这三四米在路好修看来却格外漫长。当他终于握上自己卧室的门把手的时候,路好修在心里猛地松了口气,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心已满是冷汗。 终于…… 然而他刚打开房门,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 楼延回头看去,就看到路好修的父亲一边盯着他们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接通,说了几句话后竟然朝楼延和路好修走了过来。 路好修下意识握住了楼延的手臂,楼延安抚地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将路好修护在身后,镇定自若地道:“陆叔,怎么了?” 父亲憨厚一笑,举起手机递给了楼延,“你爸打电话找你。” 我爸? 楼延皱起眉头,心中狐疑不已,我爸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但又一想,他爸平时就为人热情喜欢交朋友,楼延刚在这个小区买房子的时候,房里全程的装修都是他爸每天过来亲自监督的。以他爸的脾气,认识这栋楼里的人不难,更别说互换个手机号了。 这个鬼披着路好修父亲的人皮,拿的应该也是路好修父亲的手机。这么一说,这通电话很有可能真是他爸打过来的。 楼延想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这个看起来莫名眼熟的手机,将其谨慎地隔了一段距离放在了耳边,“喂?” “儿子,我是你爹!”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我今天炖了大鹅,想给你送点过来。刚刚在小区楼下没见你房里开灯,还好我认识你楼里的邻居,要不然都不知道你跑人家家里蹭饭去了。” 楼延确定了这就是他爸,眉头皱的死紧,“你别过来了,赶紧回去。” 老爸纳闷地道:“哪有你爹来了还赶你爹走的道理,我还带了两瓶酒呢!等着,我一会就上来找你们一块吃宵夜,哈哈。” “爸,回去吧,”楼延压下着急,耐心地劝道,“你听我的,现在就离开小区!” 老爸道:“你个臭小子,行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一会就到了!” 这句话说完,对方就挂断了手机。楼延听着忙音声,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楼哥?”路好修小声喊了楼延一声。 楼延深吸一口气,脸色恢复平静,他把手机还给了“路好修父亲”,跟着路好修进了卧室。 一关上卧室门,楼延就沉着脸坐在床边。 路好修抹抹眼泪,自己碎成八瓣的心还没收拾好,又关心且担忧蹲在楼延旁边,用湿漉漉的声音压低着问:“楼哥,怎么了?” “我爸一会也要过来,”楼延闭上眼睛,抿了抿干燥的薄唇,“我得想个办法让他回去。” 过了一会儿,楼延拿出手机开始给好友李三新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没等李三新说话,楼延就道:“三新,赶紧开车到我小区门口来接人。” 李三新应该是准备睡了,声音里带着困倦和懵逼:“大半夜的,你打算去哪啊?” “不是我,是我爸,”楼延按着眉头,无奈道,“他非要过来给我送吃的,但我这里不太安全,你先把他接到你那里去,我之后还要去其他地方。” 李三新听完这句话,却好一会儿没回声。 楼延蹙眉,觉得有些不对:“李三新?” 又过了好几秒,李三新迟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延子,是我听错了还是怎么回事。你爸……你爸不是在你高中时候就死了吗?” 第4章 楼延一动不动,只有冷汗顺着额角留下。 李三新担忧的话通过电波传来,有些失真,“延子,延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喝醉酒心里难受了?我这就去找你,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楼延张了张嘴,“……你别过来了。” 李三新那边传来穿衣服的窸窣声,“什么?” “我没事,你别过来了,”楼延闭了闭眼,道,“我之后会去找你,你哪里也别去,就在家等着我。” 说完,楼延主动挂了电话。 是啊,他爸早就死了,在他高中的时候就死了。根本就没有他买房时父亲监督全程的事情,更没有他爸认识他邻居的事情。 为什么他在那一瞬间如此自然地认为电话那端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甚至他都没有怀疑他爸为什么不打他的电话,而是打他邻居的电话来找他。 楼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那鬼竟然具有蛊惑他想法的能力? ……不,这不是那鬼的能力。 如果那两只鬼有这种能力,也不必去扒了路好修父母的皮披在自己身上佯装成人类模样了。 问题出在了哪里? 楼延的脑海中闪过“路好修父亲”拿着手机的画面。 他刚刚就觉得那手机瞧起来有些熟悉,现在回想起来,纯黑色外壳,背后一个鲜红的菱形标志……没错,就是这部手机。 楼延低骂一声,嘴角却冷冷地扬了起来,“很好,原来是它。” 路好修也听到了楼延和李三新的对话,其中大量的信息已经把他给冲晕了头,这熟悉的世界在短短片刻之间就变异成了路好修陌生的样子,充满着诡谲危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无措又紧张地看着楼延,“楼哥,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他下意识抓着楼延的衣服,手指发抖,再次开始害怕起来。 楼延却冷静极了,他甚至从路好修的零食堆里掏出了两瓶草莓牛奶,扔了一瓶给路好修,自己气定神闲地喝了一瓶,“诡异刚刚给我的那部手机,它并不是普通的手机,而是诡异之中的一种,代号叫做‘夺命手机’。” 路好修咽咽口水,“夺命手机?” 香甜的草莓牛奶滋润了楼延干燥的唇,也让他鼓噪的心跳平复了一些,楼延给路好修简单解释道:“‘夺命手机’,B级恐怖。拥有者可以用它来拨打任何自己想要杀死的目标人物的电话。一旦拨打,目标不管接不接通,所使用的的通讯工具不管关没关闭,铃声都会响起,并且会如影随形响个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之后,无论目标人物是逃往大洋彼岸还是隔绝网络的乡野,都会暴毙身亡。” 路好修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就是恐怖片里诅咒物的设定?” “差不多,”楼延短短笑了一下,“拥有者每用夺命手机杀死一个人,夺命手机的黑色外壳就会红上一分。等红到可以滴血的时候,夺命手机就会复苏夺走拥有者的生命,再伺机寻找下一个主人。” 路好修倒吸一口冷气,天马行空地道:“那拥有者卡着那条线用它来杀人,但又不让它红到滴血的程度,它是不是就一直不会复苏了?” 楼延还真点了点头,不过,“理论上是这样,但夺命手机有自主意识,它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就算是一个遵守法律的老实人拿到它,也会被它蛊惑到想要不断杀人。” 路好修愁得埋头苦思,狠狠扒拉了自己两下头发,把头发挠成了竖起的鸡毛掸子,“那不使用通讯工具是不是就没事了?” “确实,”楼延叹了口气,不等路好修高兴,他就继续道,“夺命手机只能依托于通讯杀人。除非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不接触任何网络,一辈子活在信号不覆盖的地方,没有自己的手机号、没有在网络上留下任何信息,这样才能躲得过夺命手机的电话。但现在是大数据时代,很少会有人为了避免一个有可能拨打给自己的夺命电话就一辈子活在深山野林里,至少我做不到,你能做到吗?” 路好修想都不用想就疯狂摇头:“我也做不到!” “除了杀人的能力,夺命手机据说还能跟笔仙一样回答拥有者的各种问题,同样是回答一个问题手机红上一分。正是因为夺命手机这个特质,才会被定义成B级别恐怖。” 夺命手机杀死一个人需要三天,按理来说杀人速度和数量远远比不上其他的B级恐怖,但夺命手机的电话却难以躲避,除非如楼延所说那样从出生就隔绝网络。但对生活在正常社会的人类来说,只要他们活着一天,就会平等地接到来自夺命手机的电话。 路好修的关注点有点偏移了,恍恍惚惚,眼泪横飞:“我操,你们竟然还给这些东西分了级?这东西竟然多到可以让你们分级??我的天……这个世界原来还藏着这样的真相……” 这样残酷的真相,让路好修觉得以往那副和平美好的回忆都跟着变得虚假漂浮了。这一刻,他想欺骗自己今晚的一切是场梦都不可以——因为人一旦触及到世界的真相,就无法再自欺欺人地活在虚伪的假象平静里。 楼延慢条斯理道:“就算现在没分级,以后也会分级。” 略过这一句让路好修有些不解的话,楼延看向了房门,声音轻得如果不是路好修全神贯注,几乎听不到了,“路好修,我需要拿到那个手机。” 路好修大惊失色:“拿什么?!” “别激动,”楼延回过头,又对他笑了一下,眸色暗了下来,“‘夺命手机’如果放任不管,会在以后害死无数的人。我们甚至也有一天可能会死在它突然响起的铃声下,这个东西现在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哪怕我死,我也得在死前毁掉它。” “……”路好修眼泪汪汪,突然说不出话了。 楼延却看懂了他眼里的感动,顿时拒绝道:“不,你别用看英雄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舍己为人的好人,我没好心到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去拯救别人的地步,但也没有坏到能眼睁睁放走一个会杀死无数人的诡异生物的地步。” 路好修抽抽鼻子,只觉得今天晚上流的眼泪简直比得过他过去十八年了,“呜呜呜但我觉得你好帅,就是一个好人。” 楼延好笑着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路好修头上的乱发,“不,我只是站在人类的角度上,做出了绝大部分人类都会做出的事情而已。” 这只手泛着冷意,修长,但却带给了路好修安心的感觉。路好修以往对楼延的憧憬仅仅是对于成功人士这一类人的羡慕,此时此刻,他却对楼延这个人有了更深刻的崇拜。 楼延收回手,话音一转道:“不妙的是,伪装成你‘父母’的两个诡异应该察觉出了我们发现了什么,准备对我们下手了。” 路好修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因为它们对你使用了夺命手机,这是它们察觉不对后在试探你!” “对,”楼延点头,眯起了双眼,“而冒充我父亲的东西,没准也是一个正在往这边赶来的诡异。等这个诡异来到,就没有我们能够逃脱的机会了。趁着它们还没有跟我们撕破脸皮的时候,我得去想办法将夺命手机拿来,应该不会太难……在我拿夺命手机的时候,你去拿我放在走道上的背包,包里有我们能用得上的工具。大门不能走了,门内两个诡异,门外说不定也会有一个诡异等着我们。我刚刚算了一下四楼到一楼的高度,用被单系成绳子甩下去,足够我们从窗户逃生到一楼。” 路好修认真地道:“我去拿手机吧?我至少是它们‘儿子’,它们应该不会太防备我。” 楼延冷酷无情道:“你演技不行。” 路好修:“……QAQ。” 他又想哭了,“那你小心啊。” 楼延淡淡道:“我没问题。” 平淡的语气遮掩不住他话里流露的自信,他并不是在安慰路好修,楼延是真的觉得他有极大的几率能将夺命手机拿到手。 因为在诡异们看来,他的认知已经被诡异力量所修改,还处在它们的掌控之中,楼延可以将计就计。 事不宜迟,楼延整理好一会要说的话,打开了房门径直往“路好修的父亲”走去。 中年男人已经坐回了客厅沙发上,发现他动静后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脸上扯开一个笑容——这笑容相比于先前天衣无缝的笑明显敷衍了很多,看样子诡异们的耐心也快要没了。 敷着面膜的女人也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幽幽地站在阴影之下,眼珠子跟着楼延转动。 在它们的注意力聚集到楼延身上的时候,路好修悄无声息地将走廊中的背包拎回了卧房。 楼延走得面不改色,脚步优雅又沉稳,正常得似乎没有发现丝毫不对,他走到沙发旁,低头看着中年男人,语气随意:“路叔,借你手机用一用?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中年男人静静地盯着他。近距离之下,楼延能够看到它所披的皮囊就像被吹鼓起的气球一样,表面饱满圆滑到了不自然的程度。甚至在光影的遮挡下,楼延还看到拇指盖大小的黑色虫子从它的耳洞里爬了出来,又顺着后脖子爬到了黑色的头发里面。 一股反胃上涌,又被楼延强行压下。楼延皱眉,再次道:“路叔?” 中年男人“呵呵”笑了两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了楼延,“打吧打吧,它也应该快到了。” 楼延道了谢,甚至不忘朝厨房门口站着的女人点点头,才回到路好修的房间里。 路好修看到他,惊喜的表情还没露出,就看到楼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快过来帮忙!”楼延飞速把门锁上,开始推衣柜抵住门,“它们要动手了!” 路好修:“我操操操!” 他三步并两步飞奔过去,帮着楼延把衣柜用力一堆,柜门刚刚抵住房门,房门就从外侧受到了一股大力冲击。 “砰!” 门框瞬间被震出了墙灰。 路好修父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阴冷诡异地笑着:“儿子啊,快开门。你妈妈做的宵夜好了,嘻嘻嘻,快开门吃宵夜了。” 母亲的声音也一起响起,其中间杂着掩饰不住的吞咽口水声,贪婪地道:“好修,妈妈饿了,快来和妈妈吃饭吧。” 路好修用背抵住衣柜,眼泪不知不觉间又泪流满面,他大声地喊着,这次终于可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和痛苦,“你们根本就不是我的爸妈,不要用我爸妈的声音来喊我,你们这群怪物!!!” 作者有话说: 小路今天的表情一直是哭哭TAT 第5章 诡异撞门的力度太强,每撞一下,衣柜都会大幅度地颤动一下。楼延和路好修死死抵住衣柜,都能感受到每一次撞击时从背部传来的巨大力道。 楼延转头跟路好修说话,即使在这种时刻他也冷静得不像话,“这样不行。再来几次它们就能撞开门冲进来,你继续抵住门给我争取时间,我把绳索弄好,我们从窗口逃走。” 路好修使劲抵着门,双脚分开再次扎稳下盘,狠狠点头,“好。” 楼延长腿一迈,拎着背包就跑到了窗旁。 他用水果刀快速将被单撕开并旋成麻花状,绑成他们需要的长度。每层楼高三米多,四楼的高度有十几米,被单长度十米足够。 手上动作不停,楼延嘴里问道:“你多重?” 路好修喊道:“136,能受得住吗?” 楼延眉头一松,“可以。” 很快,楼延就将被单绑好。毫不浪费时间,他从背包中拿出工具开始卸下窗户上的铁砂网。 失去了楼延帮忙抵抗的力量,路好修承受了更大的压力。门板震颤的一次比一次强烈,路好修使劲用背部抵住衣柜,脚步却被诡异的力量推得不断向后滑,像是海面上不断被波涛推着的小扁舟。 他出了一身的汗,但不知道是害怕恐惧的冷汗还是用力之后的汗水,汗水逐渐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把眼睛弄得很痒,但路好修连在肩膀蹭一下都不敢,就怕一个分神身后的鬼玩意儿就冲进来了。 “砰——!” 一声巨响传来,木质的门板终于承受不住力量的夹击,猛地从中间部位折断。 上半部分露出的洞口中,两个诡异嘻嘻笑着探头进来,青白鼓起的手臂试图从洞口探入抓到路好修。 “儿子,儿子,我看到你了……” “快出来吃饭啊,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宵夜,嘻嘻。” 它们的恶意不再掩饰,稠黏的口水从嘴里跟蛛丝一样垂落,互相挤着想要钻进来。两张人皮难以维持“人”的模样,不断有黑色的小虫子从它们的眼中、口中、耳洞、鼻子中钻出,飞速朝着路好修靠近。 “啊!” 看着这两张熟悉又狰狞的脸和飞速接近的虫子,路好修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一只虫子跳到路好修的身上,速度飞快地就要钻到路好修的耳朵里。路好修手忙脚乱地惊慌将虫子拍落,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靠靠靠这是什么东西!” 他连抵住衣柜都顾不上了,没了他的阻止,又是“砰”的一声,衣柜已经被推开了半个人的距离。 “草!”路好修咬牙,不妙! 关键时刻,楼延那边好了,他朝着门边喊道:“路好修!” 路好修精神一震,用力将衣柜再往前一推,转过身拔腿就往窗口边跑。楼延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工作,并顺着被单绳索爬到了窗外,催促路好修道:“快过来。” 路好修非常灵活地弯腰钻出了窗户,学着楼延的样子抱着绳子往下爬。在他们两个人刚刚离开窗口的一瞬间,衣柜彻底被诡异撞倒,两个诡异面无表情地走到了窗口,低头看着逃跑的两个人。 楼延抬头和它们对视一眼,当机立断道:“我们要加快速度,你好好看清我是怎么做的。” 说完,楼延便用力将绳子在手上缠绕了两圈,双手一上一下的保持稳定,随后一蹬墙壁,倏地往下飞速滑去。 他单绳下降的姿势不是很标准,但却行云流水,极为省力。这是在一次次生死危机关头练出来的求生本能,楼延不需要多么安全标准,他只需要够快就行。只要够快,就有活命机会。 不到几秒,楼延已经下降到了末端到了一楼,快得让路好修目瞪口呆。 路好修咽了咽口水,抬头看了看那两个鬼怪。鬼怪们似乎不知道楼延打的绳扣该怎么解开,但也没有选择这么轻易地放过两个人。黑色的小虫子从它们身体内部密密麻麻地爬出,顺着被单扭成的绳索快速靠近路好修。 它们一点点靠近,让路好修好像看到了一张阴森森的血盆大口在接近。 这一瞬间,路好修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刚刚楼延单绳下降的姿势。 人类的大脑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放在以前,路好修背一篇课文都要三四天的时间。可这短短片刻,他却记住了楼延表现出来的每一个要点。 他生疏地模仿着楼延,手指微微松开,失重感瞬间传来。 路好修整个人飞速下滑,不,这已经是飞速下坠了!楼延的声音清楚地穿过浓雾传来,严厉得像是要刺穿路好修的神经,“双手抓紧。” 路好修条件反射地立刻抓紧绳子,双臂顿时传来脱臼的痛苦,但他失控下坠的趋势也由此停住。 “……”路好修脸色苍白,头冒虚汗,咬着牙将痛呼忍了回去。 好痛。 还好他此时已经到了二楼下方一点,离地面不到三米高度。楼延直接让他放开了手,路好修在地上滚了几圈,卸掉冲击带来的力度。 接触地面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路好修心里油然而生了一股庆幸,他喘着粗气,就看见楼延直接拿出火机点燃了被单。 被单是纯棉材质,极易燃烧,那些跟着爬过来的小虫子看到炙热的火光,“吱吱吱”地发出了惨叫,飞速地往上逃离。 楼延扶起路好修,带着他往小区大门的方向离开,“怎么样?” “手臂好像脱臼了,”路好修疼得唇色发青,“不过没事,不影响走。” 楼延点点头,“好。” 走出一段距离后,路好修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浓雾遮挡了视线,但他依稀能够看到自己卧室的窗口旁站着两个黑色的身影正在盯着他们离开。 那熟悉的身形和目送路好修远去的姿态,让路好修再一次想起了目送自己上学的父母亲。 这可恶又可恨的浓雾忽然又有另外一层怜惜的含义了,它遮住了那两个诡异的狰狞和杀意,在模糊之中留给路好修最后的温柔,可以让路好修假装成那是来自父母温暖的最后一次送别。 路好修甚至能为它们配上父母的话语和声音。 【再见了我的孩子。】 【爸爸妈妈希望你好好活着。】 楼延忽然往路好修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路好修回过头,往手心里看去,那是两个款式简单的金戒指。 楼延看着前方的雾,淡淡地道:“在你去洗手间洗脸的时候,我在衣柜里找到了这两个戒指。你父母的尸体太大,不好带走。但这两个戒指至少能让你拿着带走,留个念想。” 路好修盯着这两个染着血色的戒指,一下子泣不成声,“谢谢你楼哥……” 路好修满心的感激却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从没哭得这么狼狈过,身上又疼又冷,但他紧紧攥着戒指,心里却安宁了下来。 他侧过头在肩膀上擦擦脸,哭到最后开始一抽一抽的,和小动物似地跟楼延诉说着自己的不安,“我想给我父母请个道士做做法事,我想让他们能走好。楼哥,我好怕他们被鬼杀死,就没法投胎转世了。” 楼延失笑,“你还信这个?” 路好修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心情复杂地说:“我以前是不信的,不过现在得信了。我就怕我爸妈被那两个鬼杀死以后都不得安生,也怕这样会对他们灵魂什么的也有伤害。恐怖片和小说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我没办法把他们的尸体收殓好,只希望能让他们死后好好地走。” 楼延解释道:“放心吧,你父母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受难了。我们今天遇到的诡异并没有形成诡域,所以即使被它们杀死,也不会成为它们的诡奴。” “诡域?诡奴?” “厉害的诡异生物会形成自己的诡异领域,人们将这个领域称为‘诡域’,”楼延道,“诡域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你可以将其理解为诡异生物的‘家’。在诡异生物的‘家’中,诡异生物是唯一的主人,它们能改变诡域覆盖范围内的一切,在诡域之中被诡异生物杀死的人要么会变成诡异的奴仆,要么会被诡异生物当做养料吸收掉。如果被卷进诡域,我们今天就不用想可以这么轻松的出来了。” 路好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盖住小区的浓雾算诡域吗?” 楼延直接否定道:“不算。正是因为藏在这个小区内的诡异无法形成自己的诡域,所以才会用浓雾来作为遮掩的手段。” “这个世界可真是危险啊……”路好修扯着难看的笑,努力振作精神,但他失败了,最后打着蔫儿地问,“那楼哥,拥有诡域的诡异生物多吗?” 楼延将口袋里的水果刀拿到手里去掉刀鞘,寒光在他俊美的眉眼上一扫而过,带着森森冷气,“不多。据我所知,只有A级恐怖才会形成自己的诡域。你不用太过担心,A级恐怖数量稀少,更不会在诡异复苏的初期存在,至少一段时间内,我们都不会遭遇带有诡域的诡异生物。” 路好修松了口气,但一看到楼延的动作,刚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楼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这只是我的习惯而已,还是新培养出来的习惯,”楼延嘴角勾起,那笑容分明好看极了,却像是淬了毒一样泛着戾气,“有个人在不久前刚刚教会了我,越是要到成功的时候,就越是不能放松警惕。谁知道会不会有个什么恶心东西突然跳出来,搅乱了本来的赢面?” 路好修总觉得他这话说的阴森森得令人毛骨悚然,且意有所指。但他不敢多问,就疯狂点头给楼延打call:“楼哥说得对!” 他也跟着提起精神提防周围,但没想到两步之后,路好修突然感到脑海中一阵刺痛,双腿顿时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 脑海中的痛苦剧烈袭来,竟然比刚刚的脱臼还要更胜一筹,路好修又晕又疼,整个人迷迷糊糊蜷缩起来,艰难地道:“呜呜呜楼哥,我脑子……疼!” 楼延差点以为他是被黑虫子给钻进了脑子里,但看清路好修的状态之后,楼延眉头一挑,反而笑了。 “恭喜啊,路好修,你要觉醒天赋了。” 第6章 一分钟很快过去,路好修大脑的疼痛也在慢慢消失。 他喘着粗气停止蜷缩,表情一片空白。 楼延屈膝蹲在旁边,低头看着地上的路好修,微卷的碎发在耳侧散落,“感觉怎么样?” 上辈子的楼延初觉醒天赋时,接受天赋和世界改变的事实花了不少时间,等出门的时候比这一次晚了有两个小时,眼前的路好修应该早就被那对诡异父母给吃了。所以上辈子的他从来没听过路好修这个名字,路好修当然也没可能像这辈子这样逃出来再觉醒天赋。 这是楼延重生后带来的第一个变化,楼延的感觉很奇妙,既愉悦又好奇。 “很奇妙,”路好修喃喃,“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面板属性一样的东西,上面有关于天赋能力的信息。天赋……这玩意就像是我DNA里的隐性基因变成了显性一样,我觉得这股力量已经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楼哥,我是变成超人了吗?” 楼延被逗得嘴角勾起,“超人,先别钻研你的天赋了,现在情况紧急,你因为天赋觉醒耗费了一分钟的时间,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路好修连连点头,紧紧跟着楼延往前走去。 所幸接下来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两个人顺利地离开了小区,逃离了浓雾的范围。 一出小区,两个人就像是从一个死亡危险的虚幻世界走进了鲜活安全的现实世界一样,各种各样的彩灯“腾”地冲入视野,市区吵闹的声音接二连三钻进耳朵。带着尘土气息的清风扑面而来,城市轰鸣声,远处的商店喇叭促销声,鸟雀的叽叽喳喳声……活着的气息一同扑面而来。 路好修如饥似渴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好美好啊! 真的,路好修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这乱糟糟的世界是这么的美好,美好得让他想好好找个地方呼呼大睡一觉,让他忍不住贪婪地看着每一个能看到的人类,恨不得冲上去对他们说“你好啊!要保重健康啊!”。 多么美妙的和平啊。 在楼延他们之前应该也逃出了几个人。他们俩一出来,就看到小区保安和一些人群聚在不远的地方面色犹疑对着小区指指点点,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小区的异常。 楼延带着路好修低调地走到一旁,转身看了丽水小区一眼。 在夜色的遮掩下,身处小区内部看起来无比诡异的浓雾,从外侧看起来倒是正常了许多。但即使再正常,当浓雾只聚集在一个小区里时也变得不正常了,无疑会引起人们的不安。 原来怪物复苏初期时的中等危机是这样的实力——甚至连外在的掩饰也无法做到。 楼延“哈”的轻笑一声,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他带着路好修走到了更远的地方,随便问一个陌生的路人借了手机报警。在路好修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楼延淡定地用“丽水小区看到有人投放生化武器,致使小区内部产生大量浓雾不散”的理由请警察全副武装过来封锁小区。 直到借手机的好心人离开,路好修才手动合上掉了的下巴,震惊又佩服地道:“楼哥,竟然可以这样?!” “怎么不可以?”楼延眉梢一挑,充满了社会老手的老练魅力,“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想让别人不靠近诡异生物白白丧命,说真相不会有人信的,小朋友。这样至少能保证他们会认真对待降临在我们小区的诡异,不会敷衍以待后,他们很快就能发现不对。” 路好修一副“学到了”的沉思表情。 楼延看着他无力垂在身侧的双臂,直接道:“我给你打个车,你去医院看看手臂。” 路好修迷茫抬头,水润润的小狗眼不安地看着楼延,“楼哥,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还有事要做,”楼延烟瘾犯了,低头从包里掏出一盒烟撕掉上面透明的塑料薄膜,抽出一根烟点燃放在嘴里,“你不跟着我比较安全。” 他还要去找诡异融合呢,带着个小朋友算什么事? 跳跃的火光在楼延脸上闪烁,长睫打下的阴影晃动,显出几分冷漠与锋利。烈火的光冲破黑暗,金色的光圈朦胧,烟雾从鼻息吐出,透着一股子寒刀悄然出鞘的危险迷人,也无一不彰显楼延从表情到话语已经决定好结果的果断。 路好修沉默了一会儿,耷拉着脑袋,头发也跟着软塌塌地垂了下来,“可是我想跟着你一起,楼哥……” 他忍不住依赖楼延,刚刚活下来的庆幸消失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茫然。他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今晚他能去哪里,明天又会去哪里。路好修下意识把楼延当成了救命稻草一样的倚靠,他想要跟着楼延。 不等楼延说话,路好修就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双眼亮晶晶地发光:“楼哥,我绝不给你拖后腿,我觉醒天赋了呀,我可以帮你啊!” 楼延夹着烟侧过头,“你觉醒了什么天赋?” “隔空取物!”路好修的眼睛比路灯还要亮,满是小动物邀宠的骄傲,“我可以隔空取物!” “隔空取物?” 路好修疯狂点头:“嗯嗯,只要我脑子里想着这个东西的特质,然后消耗五点精神力,并且这个东西存在于我的天赋作用范围之内,就有可能被我拿到!” 楼延眯起眼,加重音念道:“有可能?” 路好修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因为面板属性上面说‘时空具有不稳定性,天赋作用范围随空间变化而变化’。我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应该是指有失败的可能性吧。” 楼延思索片刻,直到烟过半截,他才缓缓道:“我从没听说过你这个天赋,也很少见到有人能觉醒关于空间之类的天赋……说实话,我对你的天赋也是一头雾水,但这个天赋如果能使用好应该会很了不起。我猜测这个‘空间变化’很有可能是指的鬼域,这意思或许是说当你出入鬼域时,你天赋能力的作用范围就会发生变化。比如在鬼域外,你隔空取物的范围只有一百米,但当你进入鬼域后没准可以将范围扩大到两百米,亦或者是缩小到五十米……这些都需要一遍遍实验去研究确定。” 路好修听明白了,连连点头:“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天赋发挥作用的范围是多少,要不我先试试用一下天赋吧,楼哥,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楼延半点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道:“有,我放在车库里的车。” 路好修尴尬地“呃”了一声,“求放过啊楼哥,我觉得那么大的东西,我搞不过来。” 楼延伴着香烟烟雾笑了一下,慢悠悠地换了一句话:“那就找个铁锤来吧,或者是其他铁质的结实家伙。” 路好修点点头,闭上眼睛开始使用天赋。 他的手指张开,脑子里面想着:“铁质且结实的东西……铁质的东西……” 手下的空气开始扭曲成一个掌心大小的黑洞,路好修的手伸入黑洞之中一模,本以为会摸到铁锤的形状,谁知道竟然摸到了全然不同于铁锤的……锁链。 路好修一怔,下意识轻轻一扯,“咣当、咣当”,锁链之间碰撞的厚重声音好像透过遥远的时间和空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锁链入手寒冷如冰,甚至有种铁如尸骨的感觉,令人心中冷意顿生,只觉得阴气森森。路好修心中一悸,本能地松开了手。 那是什么? 真的只是锁链吗? 他转头刚想和楼延说一下,但余光却捕捉到了天边一道金色的流星正飞速地划过夜空。 “卧槽,”路好修瞬间忘记刚刚的事,“楼哥,看流星!” 楼延跟着看去,确定真的是流星之后,他立即闭上了眼睛,非常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流星开始许愿。这是楼延小时候就有的习惯,他根本就不信什么教,但是每次遇到什么佛祖菩萨、道家雕像等能许愿的场合,他都会非常认真地拜一拜。别说流星,小时候他还扒拉了好几个四叶草、平安果跟着许愿,然后咔咔把苹果吞进肚子里。 楼延才不管这些有没有用灵不灵,他霸道地觉得只要我许愿了那这个愿望就必须被你们接收到,别管少爷我许了什么,这个愿望老子一定是要实现的。他许愿的目的与其说是寄托给别人实现,更像是一种嚣张的通知:告诉你们,老子有心愿了,这个心愿老子早晚会把它变成现实,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啊。 “保佑我成功杀死傅雪舟吧。” 楼延熟练地将这句话在心中反复念叨了三遍后才睁开了眼睛。 天边的流星早已消失不见,城市夜晚的灯光盖住了天上的星辰月亮,遥远的天幕上再次恢复了一片灰蒙蒙的黑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可能会以为刚刚那一抹金光只是错觉。 楼延的心情却好了一些,他转头问路好修:“怎么样,成功了吗?” “没有哎,”路好修唉声叹气地道,“我本来想摸个铁锤的,但是摸到了一把锁链。那锁链拽不动,我就松手了。” 楼延说了句正常,“天赋本来就是这样,多使用几次就熟悉了。” 路好修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一道轿车直直往他们这里奔来。车灯刺目,晃得人眼瞎。 “楼延?!”一道男人的声音在车灯之后响起。 楼延眯着眼睛看向车灯的方向,伸手在眼前挡了挡,迈步就往轿车走去,“李三新?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家里的吗?” 一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个子很高长相帅气的男人沉着脸下了车,“你给我打那么一通电话来我怎么还能待得住?我要是不来看你一眼,我都怕你做傻事。” 他走到楼延身边,确定楼延没事之后表情才好看了一些,“我刚刚去你们小区,结果看到小区被警察给围了起来,还搞了黄线不让人靠近,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你的那通电话,到底怎么回事?” “警察这么快就赶到了?”路好修大为震惊,“楼哥打完那通电话到现在还没十分钟吧。” 李三新看向路好修,“你是?哦,对了,你是楼延楼下的邻居吧。” 路好修受宠若惊道:“你认识我?” “在延子楼底下见过你几次,”李三新坏笑着朝路好修伸出手,“那几次你都蹲在墙角着急忙慌地抱着书包补作业。” 路好修:“……” 沃日。 但没等他解释自己手臂脱臼了,李三新就收回了手看向了路好修的手臂,“小兄弟,你的手臂看起来有点不自然,是脱臼了?” 路好修尴尬得想挠挠脸蛋,但是抬不起手,“嗯,是脱臼了。” 李三新摸摸下巴,忽然露出一抹热情的笑,“来,我给你看看,我可是个专业的医生。” 路好修“哇”了一声,顿时对李三新肃然起敬,老实地让李三新帮忙看看手臂。 楼延没告诉路好修李三新是个兽医,他问这个专业的兽医道:“怎么样?” 李三新道:“得尽快送医院了,关节都已经开始肿胀。接好后需要休息半个月,不是什么大问题。” 路好修松了口气。 “那你带他去医院,”楼延道,“你的车给我用,我还有事要做。我给他打的车快要到了,你们坐出租车去。等看完医生之后,你直接把他带回你家休息。” 李三新皱眉,不赞同的目光盯在楼延身上,“大晚上的你还准备去哪?” 楼延不说,直接朝他伸出手指弯了弯。 李三新无奈地把车钥匙交给了他,叹口气道:“早点回来。” 路好修也知道楼延是铁了心不带自己了,自己这会跟上也只会成为拖累。也不再强求,听话乖巧地道:“楼哥,一路小心。” 出租车到了,楼延点点头道:“知道了,车来了,你们走吧。” 目送两个人坐车远去,楼延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走到李三新的车旁,却没有坐上驾驶座,而是打开了后备箱的门。 李三新是个强迫症加完美主义者,后备箱里非常干净,楼延直接拉开了后备箱的底板。 车辆后备箱的底板下基本备有车辆配置的应急维修工具,李三新的车也并不意外。楼延在工具箱中找出了最适手的扳手,往空中甩了一甩,沉重的手感让他眉头微扬。 “找到工具了,接下来……” 楼延眼睛里含着恶劣笑意,他将口袋里的夺命手机拿了出来,对着夺命手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就是毁掉你了。” 作者有话说: 夺命手机:礼貌你吗 楼哥初高中的形象就是非常之嚣张霸道,穿着运动服打篮球看谁不爽就冷笑着砸谁,逃课跳墙,打架比赛,一非常张扬夺目但很混蛋的帅逼大少爷形象。现在成熟多啦 第7章 深夜。 路上没了多少行人,路灯亮着暖黄的光,萤火虫一般点缀着这神秘沉静的夜。 春夜的晚上刮着冷风,比白日里要冷得多,吹得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路灯下,楼延蹲在地上,经过惊险的数次奔波,他身上的休闲西服已经有了许多褶皱。这衣服的质感和正统西装不同,没有那般挺拔的下坠感,但胜在轻便舒适,倒让楼延看起来多了几分潇洒不羁。 但此刻楼延做的事,却和“潇洒”两字差了个天翻地覆。 楼延一句废话都懒得和夺命手机说,直接抡起扳手朝地上的夺命手机砸去。 呼啸的疾风带着毁灭的力量,屏幕一直黑着的夺命手机好似知道不妙,倏地亮起屏幕嗡嗡震动起来。 扳手险险停住,楼延眯着眼睛念着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的一句话:“别杀我,我可以帮你……” 楼延冰冰冷冷地笑了,幽白色的光照在他的眼里,里面没有一丝心动:“真可惜,我不需要。” 他知道夺命手机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从一开始就拿出了十分的精力去警惕夺命手机的每一句话。这句话也在他的意料之内,但楼延不准备再给夺命手机说下一句话的机会,夺命手机太邪乎了,谁知道他的下一句会不会动摇到楼延的心? 但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夺命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屏幕上的字又换了另一句:【我可以帮你找到最适合你融合的诡异生物!】 妈的,这玩意果然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楼延心中骂了一声,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心动,但他面上还是不变,重新举起了扳手。 夺命手机发出刺耳的铃声,好似尖叫一般,字眼又飞速转变:【你融合诡异的方法是错误的!没有我的帮助你只会被诡异吞噬!】 “咣当。” 扳手擦过夺命手机砸在了地上,尘土飞扬。 楼延面色阴晴不定,他沉沉地看着夺命手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的方法是错的?! 夺命手机的这两句话句句掐准着他的命脉,即使楼延再想要毁掉夺命手机,此刻也下不了手了。 如果只靠楼延自己,他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能找到适合自己融合的诡异生物。而如果连融合诡异的方法都是错的,这百分之一的几率也将荡然无存。 该怎么做?他该不该相信夺命手机的话? 如果夺命手机是在骗他呢?如果他融合诡异的方法本来是正确的,但夺命手机故意给他一个错误的方法怎么办? 但如果夺命手机说的是真话呢? 楼延的心神产生了剧烈的动摇,理智分为了两派不断拉扯。一面说不能被夺命手机引诱,他应该坚定自己的想法;另一面又说可以看看夺命手机会说些什么,这有可能是一线生机。楼延的额头冒出了丝丝冷汗,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这状态不行。 要冷静。 楼延深吸一口气,重新冷静下来审视夺命手机。 危险,这东西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危险。夺命手机太会把控人心,楼延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防备,但他还是小看了夺命手机的能力。 怪不得上辈子有那么多人死于夺命手机的把戏,夺命手机还能不断出现害人,也从来没有听过有人毁掉了夺命手机。 这不是因为夺命手机本身坚硬非常难以摧毁,而是因为夺命手机看透人心的力量太过恐怖。 楼延稳住心神,心下更加确定夺命手机真的不能留。 但现在,他需要知道夺命手机嘴里真正与诡异融合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但楼延面上却看不出信还是没信,手中的扳手更是轻一下重一下地敲着夺命手机,每一次都包含着威胁,不知道哪一下会真的将夺命手机敲碎,“融合诡异的方法是什么?” 夺命手机的屏幕闪了几下:【融合诡异生物,需要你找到一个诡异生物被其吞噬,在你即将被吞噬的时候,反向吞食诡异生物的血肉】 楼延看着这段话,面无表情,“血肉,诡异生物如果没有实体呢?” 夺命手机道:【强大的诡异生物都会有本体存在】 夺命手机给的这个方法和楼延听来的方法完全不一样,哪个真哪个假楼延不知道,但楼延知道夺命手机不会这么容易就把真正融合诡异生物的方法告诉一个想毁了它的人。 如果把夺命手机当成一个阴狠狡诈的人类看待,这句话大概率是一个半真半假的陷阱。 楼延冷笑一声,“你在骗我吧。” 他再次举起扳手,这次毫不留情就落在了夺命手机上。“咔嚓”一声,夺命手机屏幕上的一角如蛛纹般散开。那裂开的蛛纹并不像普通的手机一般,而是显出浓稠似血的红色。像是再砸一下,夺命手机就会从裂痕缝隙中渗出血来。 夺命手机疯狂闪烁了几下,还没等它说什么,扳手再次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它的身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 夺命手机害怕地再次响起“叮铃铃”的尖叫铃声。 楼延目光冰冷,在手机的幽光照射下,他看上去比厉鬼还要可怕,甚至还露出一个戾气满满的笑:“夺命手机,不要跟我耍小心思。我要是想毁了你,你马上就能碎成一堆废铁。我不知道单纯砸碎你能不能杀了你,但是放心,我还会把你送到熔炉里火烧,烧不化就分成好几堆零件撒海里去。你说,一堆破碎的零件在不同大海的不同位置撒下,能被海水冲到一起的几率有多少?” 夺命手机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小,像是不得不屈服的信号。很快,屏幕上方的字又变成了另一幅样子:【融合诡异生物,需要你找到一个诡异生物被其吞噬,在你即将被吞噬的时候,反向吞掉诡异生物的心脏】 两句话中,夺命手机把上一句话中的“血肉”变为了“心脏”。它果然是有所隐瞒,楼延心中冷笑,如果他刚刚真的相信了夺命手机的话去找诡异生物融合,最后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这句话,楼延也并没有完全相信。 楼延拿着夺命手机站起身,语气中的威胁几乎要具现化,“你最好明白,我敢去找诡异生物融合就代表我不怕死。如果你敢骗我,大不了我在死之前把你毁掉,我们一起同归于尽!” 楼延是这样说的,也是这么想的。夺命手机能看透人心,屏幕又晃了两下,但这一次手机上的字眼终于没有再变动了。 楼延眉眼下压冷笑了一声,很有压迫性地问道:“最适合我融合的诡异生物在哪?”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出了“叮铃铃”的电话铃声。 楼延循声看去,发现那铃声是从一家关了门的商铺中传出来的。 当他看过去后,另外一家更远的店铺内也传来了“叮铃铃”的响声。 这是夺命手机在给他引路。 楼延坐上车,跟随着夺命手机的铃声指引驶去。 周围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为小家小户,整齐平稳的水泥路也变为了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轿车颠簸着,被车灯扫过的路边杂草丛生,电线杆孤零零地支着电线,不知不觉间,楼延已经从城市中走到了野外。 冷月往东边移了移,等楼延到达目的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目的地是个废弃的工厂,灰色的水泥建筑伫立在杂草荒地之中,看上去毫无生气不说,还有点渗人。 寂静危险的深夜中,车灯是唯一的光源。然而即使车大灯已经打开,也照射不清废弃建筑中黑洞洞的内部。楼延下了车看着废弃工厂,神色格外严肃。 这个地方人迹稀少,从周围的环境和破旧的铁门上就能看出,废弃工厂最近都没有人踏入。 这样没有人的地方,真的会有强大的诡异生物在这里复苏吗? 诡异生物都喜欢杀人,这里可没有人。 楼延眉头紧皱,他在成江市待了那么多年,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废弃工厂的存在。 上一辈子,他也没有听说过或者查到过这里有诡异复苏的消息。 楼延开始怀疑夺命手机是不是在耍他玩了。 危机感知并没有发挥作用,代表着一百米之内并没有危险存在——但夺命手机并不会撒这么明显的谎言。 楼延带上夺命手机和工具包,打开手电筒迈步走进了废弃工厂。 这个废弃工厂挺大,楼延拿着手电筒扫视了一下,粗略估计大约有一个中学那般大小。 靠门最近的大楼是工厂里最高最大的一栋,应该是领导的办公楼。往后还有几栋建筑,但都离得很远,最高也不过三层楼。 楼延选择了最近的这栋办公楼作为目标,走到了这栋大楼的入口前。 大楼墙灰掉落,露出下方灰色的水泥颜色。墙角青苔和爬墙虎密密麻麻的长着,一些杂草顶部衰黄,从内到外透着腐败的气息。 入口内黑漆漆一片,大门应该被卸掉卖了,只剩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缺口。楼道内带着霉味的风吹到楼延的脸上,有股干燥又潮湿的臭味。 楼延听不到鸟雀昆虫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天晚了,动物也睡了。也或许是因为这片废弃工厂内,本来就没有生命存在。 楼延找出一个口罩带上,用手电筒往楼内扫了扫。 一楼的地面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发黄凌乱的纸张、大大小小的木头、堆在角落里的纸箱。单用眼睛看,楼延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他将身上的水果刀抽出握在手里,摆出防御的姿势,小心地踏入了大楼内。 几乎是在他双脚踏入大楼内的一瞬间,手电筒的灯光瞬间熄灭,楼延眼前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精神力10/20】 楼延瞳孔骤然一颤。 危机感知在大脑内发出惊声警告。 危险!!! 极度危险!!! 快逃!!! 第8章 快逃! 强烈的危机感袭上楼延的心头,楼延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肉,才在剧烈颤鸣的天赋能力中勉强稳住心神。 上辈子和这辈子加在一起,楼延的“危机感知”只有一次产生了那么剧烈的反应——那就是在楼延初见傅雪舟那次。 这一次“危机感知”到的危机,竟然和初见傅雪舟那次有了差不多的强度! 这代表着这栋楼里面藏着的诡异,至少也和傅雪舟一样拥有着足以灭世的力量。 这绝不是楼延能够对付的存在! 楼延后退两步,很果断地转身就准备离开大楼。然而在黑暗之中,刚刚就在他脚后的台阶现在却突然消失了。 楼延走了十几步都没找到路,慢慢停住了脚。 他将眼睛睁到极大,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努力向周围看去,却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楼延陷入了一片纯粹的黑暗之中。 这样的黑暗恐怕是比最漆黑的深夜还要更加纯粹,楼延甚至有一种自己的双眼已经失明的感觉。眼睛的作用被黑暗无情夺去,楼延完全不知道脚下的路在哪里,前后左右又是否藏着什么东西。 很快,楼延再次察觉到,自己失去的并不仅仅是视觉。 耳朵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先前吹来的带着霉味的夜风也像是昙花一现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觉,触觉随着视觉一起沉入黑暗,楼延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这黑暗不是无形的东西,而是潮水一般在缓慢地蚕食吞噬自己。 这样失去感知的状态,甚至让人分不出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楼延尝试着发出声音,“喂。” 庆幸的是,楼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这就代表着他还活着,只是走入了一个黑暗无形的空间而已。 “这是诡域……”楼延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这里竟然有诡域!” 明明在上辈子,大众总结出的结论是怪物复苏初期的诡异们根本不具备形成诡域的能力!!!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在诡异复苏的当晚就有诡异生物形成范围这么大的诡域! 楼延整个人好似坠入冰山之中,冷意遍布全身。他不知道他究竟踏入了什么样恐怖的诡异生物的地盘,但他知道自己一旦踏入诡域里,他就算想逃也逃不了了。 想起夺命手机说的鬼话,楼延怒火中烧,他咬牙切齿地着从口袋里将夺命手机拿出,冷笑连连,“这他妈就是你说的适合我融合的诡异生物?” 夺命手机的屏幕亮起,楼延本想借着手机的光驱散周围的黑暗,但他失望了。夺命手机的光只点亮了屏幕能让楼延看清上面的话,外散的光芒都被黑暗吞没,诡域里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夺命手机疯狂震动,像是在瑟瑟发抖:【这就是最适合你融合的诡异生物!】 说完,夺命手机的屏幕如同坏了一般快闪了几下,先前碎掉的缝隙中血色渐深,右上角显示电量的格子一瞬间从满格到亮红灯,在楼延没反应过来之间,夺命手机直接黑屏关机了。 眼前唯一的光亮再度消失。 楼延皱起眉,倒没有认为夺命手机是在耍他。夺命手机如今在他的手里,应该知道如果擅自关机随时都有被楼延毁掉的危险。相比于耍弄,楼延更偏向于夺命手机在诡域中受到了压制,它的诡异能力无法使用,所以才“被迫”关机装死。 楼延收起夺命手机,深呼吸几口气,平静下来过快跳动的心脏,开始思索现在该怎么办。 据楼延所知,如果踏入诡域,想要出来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诡异生物主动离开,诡域也会跟着主人远离。另一个则是解决掉拥有诡域的诡异生物。 前者更为安全,但楼延不会赌诡异生物主动离开的可能性。他在诡域里随时都有死去的风险,即便他不是被诡异杀死,也会活生生地被诡域困死。楼延想活着的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后者:试图解决掉这里的诡异生物。 但楼延知道,他和能够灭世的诡异相比,就如同浮萍与巨船、蚂蚁与大象。想要解决这样的诡异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楼延并非不是没有希望。 夺命手机说这个诡异生物是最适合他融合的诡异,楼延此时只能姑且相信它这话。如果能在最后时刻和这个诡异融合,楼延就能有一线生机。 “希望我能不被诡异侵蚀理智……”楼延自言自语,握紧手中的水果刀自嘲道,“灭世级恐怖,如果能活下去,这值得我写本自传了。” 楼延闭上了眼睛,主动使用了天赋。 【精神力5/20】 危机感知开启! 楼延需要确定诡域的主人在哪,但很快,他就面色凝重地睁开了眼。 感知不到。 这个诡域隔绝了他的天赋能力。 楼延最后的依仗竟然也无法使用了。 “没办法了……” 楼延脸色凝重地在脑海中回忆之前所看到过的大楼内部模样,循着脑海中的路线在黑暗中小心前行。 黑暗包裹着楼延,像是一直没有尽头。楼延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大概是一个小时,又或者是两个小时。他试图看清手表上的字数,但哪怕手表放在眼前也什么都看不到。身边的黑暗一直没有散去,楼延的意识逐渐开始变得恍惚。 路究竟在哪里?诡异生物究竟在哪里?时间过去多久了?我还活着吗? 诡异的力量不断污染楼延的精神,楼延脚步越来越沉重,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我真的可以走出诡域吗?” 寂静的空间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的问题。 楼延抽出水果刀在手指划了一刀,疼痛唤醒了他的神智,凭借着意志力,他又在黑暗之中走了许久。 这次他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又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楼延疲惫地停住了脚步。 他原地坐下,准备休息休息,好恢复不断下掉的精神力。如果再走下去,楼延觉得自己将会在黑暗中迷失自己。 包中还好带着食物和水,因为不知道要在诡域中滞留多久,楼延不敢吃太多。略微用了几口压缩饼干,再喝了几口水,楼延靠着背包,闭着眼睛假寐。 精神力只能通过休息恢复,因为诡域的精神力污染,楼延的精神力从5掉到了2,精神力越低越容易受到诡异力量的影响,楼延至少要等到精神力恢复到10才敢继续在黑暗中行走。 身处诡域之中,楼延哪怕是休息也不敢放松警惕,因此精神力恢复得很慢。大概一个半小时后,楼延的精神力才缓缓涨到了10。 楼延从地上起身,背着包继续行走在虚无的黑暗空间之中。 有了先前的经验,楼延这一次直接背起了各种东西。先背课文再背定理,背完了简单的东西就开始回忆公司里的策划案。楼延试图用这种方式维持自己的理智与清醒,庆幸的是效果还不错,他的精神在背诵之中一直维持着平稳的趋势。 “刘经理好像跟我提过一个新的市场营销策略……”楼延正在回忆时,忽然听到了有其他轻微的声音响起。 楼延的声音瞬间停止,他全身紧绷,紧紧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当眼睛看不见时,听觉会变得格外灵敏。很快,楼延再次听到了那道远处的微妙声音。 “啪嗒。” 这是脚步声! 楼延辨别好方向后,毫不犹豫就朝脚步声跑去! 无论这脚步声危不危险,此刻听在楼延的耳朵里都悦耳无比。楼延速度飞快,耳朵不断捕捉那细微的声音。 近了,越来越近了。 楼延即将靠近脚步声时,脚下忽然一拌,他踉跄地稳住身形。脚下试探地摸索着,不由笑出了声。 是楼梯。 他终于在这一成不变的黑暗中找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楼延收起笑,提高警惕迈上了楼梯。几乎在他踏上台阶的同一个瞬间,那道脚步声突然消失不见了。 眉头皱起,楼延更加谨慎。随着楼道的升高,眼前的黑暗像是加了水的墨一样逐渐变得稀薄。楼延的眼睛开始能看到东西模糊的轮廓,等到再次踩到平地时,黑暗已经变成普通的夜晚黑度了。 月光从窗户打进来,柔和地铺在地面上。 带着霉气的风再一次吹拂到了楼延的脸上,但除了霉味,楼延还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潮湿腥味。 楼延心神紧绷,从包里拿出了手电筒。 灯光打开,手电筒重新发挥了作用。但肉眼许久不见光亮,楼延被光刺的偏过头躲避。直到双眼适应了光亮,楼延才转过头,看向眼前的东西。 呼吸顿时一窒,手中的灯光剧烈晃动。 大脑猛地一阵刺痛眩晕,楼延眼前一片模糊,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向前看去,剧烈的精神冲击让他的精神值狂掉。 【精神力10/20……精神力8/20……精神力5/20】 【精神力3/20】 【精神力0/20】 ……那是……那是什么? 灯光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怪物。 空旷废弃的楼层内,浑身漆黑的肉瘤怪物好似雕塑一般靠坐在墙边一动不动。潮湿的黑水从它的身上一滴滴流下,在地面积起水洼。厚重的屋顶压迫着怪物的身形,怪物脊背弯曲着贴着天花板,像一摊肉泥一样占据了半个楼层。 数道巨大的触手如同手臂一样攀爬在墙上地上,无数白色的骨刺像花一般长在黑色肉瘤怪物的身上的每一个位置,密密麻麻,将这里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的老巢。 楼延站在它的面前,就像是一只脆弱的小鸟站在大象的面前。 这是一个彻底诡异化的,诡异生物。 作者有话说: “鬼域”改成了“诡域”,因为更合适一点~本章也200个红包包,求评论=3= 第9章 楼延大脑钝痛,仿佛有根长针在脑海中搅动,眩晕一阵强过一阵。他的意识在清醒与不清醒之间来回拉扯,大颗大颗的冷汗冒出,模糊了楼延的视线。 他的理智逐渐被诡异污染,楼延看着墙边那巨大可怖的怪物,心中产生了一股不应该升起的敬若神明的崇拜。 多么强大的诡异啊。 如果我能成为它的养料,成为它的一部分该多好…… 杀了我! 快杀了我! 楼延眼中爬上血丝,整个人显出一种不正常的狂热。他在眩晕中扔下手电筒,恍惚地靠近怪物,口中喃喃自语地道:“我愿意变成你的养料……杀了我吧……杀了我……” 他像是朝圣的信徒,不顾自身安危靠近怪物。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楼延一脚踩入了怪物身前堆积的黑水之中。 黑水飞溅,打在了楼延的脸上。 令人作呕的臭味让楼延下意识干呕了两下,意识得到了短暂地回笼,楼延脸色阴沉地拿出水果刀毫不犹豫给自己来了一下。 鲜血喷洒而出,剧痛让楼延更加清醒。 大腿上的鲜血呼呼往外冒,楼延忍痛拿出纱布匆匆将伤口包紧,处理好后,他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怪物,死死咬着牙。 腥气从喉中翻涌而上,血腥味和黑水的臭味令他胃部翻涌。楼延手指掐入了肉里,心中惊涛骇浪,后怕与庆幸的情绪交织在心中闪过,但他反而冷冷笑了。 “我怎么可能求你杀了我,”楼延脸上闪过狠意,他又拿着水果刀在手臂上拉出一道长痕,“我又不是诡异狂信徒那群变态。” 慢刀子割肉最疼,楼延就在用最疼的方法来伤害自己,用痛苦维持理智的清醒。他呼吸急促,强压下去不断升起的疯狂且火热的自我献祭的想法。 一道明明是楼延自己的声音,但分外诡谲的幻听在楼延的耳边响起。 “诡异生物多么强大啊,只要你能成为诡异,你也会变得这么强大,你就能杀死傅雪舟了。” 闭嘴。 老子不只要杀傅雪舟,也要杀了所有诡异,老子就算融合诡异,也绝不会变成诡异本身。 “但你不是向往这样的力量吗?别抗拒真实的你,让自己成为诡异的一份子吧,这样难道不好吗?” 滚! 楼延一步一步地靠近怪物。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拿来抵抗诡异带来的精神污染,残存的理智只记得夺命手机之前跟他说过的那句话,还有一句“我是人”。 【融合诡异生物,需要你找到一个诡异生物被其吞噬,在你即将被吞噬的时候,反向吞掉诡异生物的心脏】 脚下的黑水越来越深,逐渐漫过脚背,当楼延走到怪物的面前时,他的身上已经被自己的血液浸湿,失血太过的痛苦令他脸色苍白,眼神失去焦距。 楼延在混沌中抬起头,看着这个可怕的庞然大物。 庞然大物近处看起来更显得恐怖。 它就像一坨肉瘫在这里,分不清哪里是身躯,又哪里是四肢。白色的骨刺像是在它身上长出来的寄生虫,一簇簇地从到尾密布。乍然一看,像是一块黑色的山地上长满了白色的骨花,不觉美丽,只觉悚然。 “滴答、滴答。” 黑水从骨刺上滑落,一滴一滴地汇入到地面的“河流”之中。 楼延从下缓缓看到上方,终于找到了类似怪物五官的地方。 眼睛、鼻子、嘴巴。 即使不像人类,怪物也勉强有了一些人类雏形。它实在太大了,大得如果这家伙站起来,整栋楼都会跟着地动山摇。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怪物好似睡着了,它双眼紧闭,肉堆一起一伏,鼻息之间喷出带着腥气的呼吸。即便楼延走到它的面前,它也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半分没有苏醒的征兆。 楼延松了口气。 神思眼见着又要陷入混乱状态,楼延再次用刀子割开手臂上的伤痕。刚刚止血的手臂再一次流出了新鲜的血液,但这次,楼延竟然从自己的血液之中闻到了香甜诱人的味道。 他喉结不由上下滚动,鬼迷心窍地将水果刀送到唇前。舌尖伸出,从刀子上舔去殷红血液。 尝到血液的味道,楼延不由露出一个满足鬼魅的笑容。但下一刻,清醒过来的楼延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他看着刀子中倒映着的自己,沾着血迹的唇角猩红,双眼泛着妖异的红光,一副已经被诡异迷惑了的样子。 自残带来的清醒效果越来越弱了……楼延脸色难看地放下水果刀,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需要赶紧找到眼前这个怪物的心脏。 诡异生物的心脏没有固定位置。越强大的诡异越会将心脏转移到身体最安全的角落,但楼延已经没有时间和理智去思考眼前的怪物心脏究竟藏在哪里。他凭着本能做出了决定,整个人攀在怪物的身上往胸口的位置爬去。 怪物有着类人的五官,心脏也有可能在胸口的位置……楼延昏昏沉沉地想着,仅剩的理智支撑着他往上爬去。 怪物的皮肉像是泥潭一样,每踩一脚都会深陷到肉里,楼延手脚并用,不断拔出手脚又往上爬,等他爬到怪物胸口的位置时,全身已经没了力气。 快点…… 楼延费力地伸出双手,颤颤巍巍地插入怪物的血肉内,一下子插入了半条胳膊进去。怪物的黑肉如水纹一样晃荡着,楼延的双手在怪物体内搅动,试图找到怪物的心脏。因为不停乱动,楼延整个人加快速度下陷进怪物的体内。不过片刻,他的半个身子已经被怪物的血肉包裹。 楼延眼神空洞,四肢的动作逐渐变得麻木。他像是沉入泥潭中失去意识的人一样,四肢越动,陷得越快,很快,楼延整个人已经只剩下肩膀以上的身躯留在怪物的体外。 突然,肉山震颤,怪物突然动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动弹让楼延下意识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巨大的红眼睛。 怪物睁开了眼,静静地与楼延对视着。 “……!” 惊吓让楼延猛地从浑噩之中醒来,他的双手下意识想要挣脱开怪物血肉的束缚以自保,然而手一伸,楼延却摸到了一个滚烫的正在跳跃的肉块! 这是?! 楼延心跳骤然变快,他不可置信地握着那肉块,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猛得将其拽出怪物的体内。 血肉如泥点飞溅,楼延挣脱开束缚的手直直托举起一个巴掌大还在跳动的心脏。黑色血水从楼延的手臂上往下滑落,拉出一道道黏稠的血丝。 这是诡异生物的心脏! 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怪物竟然没有做其他动作,它只是安静地看着楼延的动作,然后张开了腥臭的大嘴,“唔,啊,咿……” 意味不明的呓语,像是在说着什么话。 楼延的精神力再次受到呓语的污染,他感到一阵致命的眩晕。肩膀开始下沉进怪物体内,先是脖颈,再是下巴,楼延勉强用最后的神智艰难又狼狈地快速吞吃手里的心脏,三两口咽了下去。 刚刚吃完,楼延的脑袋便陷入怪物的身体内,他直直宛如求救一般伸在外面的手臂最后在空中无力地挣扎两下,最后一根手指缓缓沉入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不甘啊。 楼延双眼紧闭,窒息感和昏迷感同时传来,他最后想到,我要死了吗? 重活一世,也没有改变什么啊……楼延。 空旷的楼层中,再次只剩下了肉泥一般的怪物。 怪物低垂着头,血红色的眼睛缓缓闭上,不明的呓语继续断断续续:“啊……咿……唔……” * 疼。 好疼。 楼延疼得不断翻滚,他死死咬着牙,双手紧紧抓着地面。哪怕是刚刚用刀子划伤自己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疼,这种疼好像连灵魂被人撕裂然后揉吧揉吧放进火堆里炙烤一样,楼延痛苦到甚至没有力气叫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的感觉终于慢慢消退。 楼延出了一身的汗,跟从水里刚出来一样。他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大口喘着粗气。 又过了几分钟,楼延终于撑着地面跌跌跄跄地站了起来,茫然地往四周看去。 被摔在地上的手电筒还亮着,灯光照射着怪物的方向,但刚刚靠墙坐着的怪物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满地黑色黏液。 “发生了什么?” 楼延茫然无比,他低头伸出手握了握拳,只觉得体内充斥着一股无比陌生但又极度危险的力量。这股力量和他的身体并不兼容却又强行融合在了一起,仿佛时刻等待着破土而出…… 这就是诡异的力量吗? 他成功了?! 楼延抬起头往周围看了一圈。 除了体内这股蠢蠢欲动的力量外,他的身体素质也有了明显的改变。五感比之前身为普通人的时候强了很多,他甚至能在这黑夜中看清自己手掌上的指纹、远处地面上缓缓流动的黑水……听觉也是如此,风声、水声,还有楼下废纸被风翻动的声音,竟然都能被他听见。 楼延忽然想起什么,撸起袖子一看,手臂上光滑劲瘦,完全没有任何伤口存在过的痕迹。 “难道……?” 楼延双眼闪烁,又检查了自己身上其他的伤口,发现除了自己刚刚疼得滚地蹭出来的小伤之外已经没了其他的伤。 那些自残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巨大的惊喜袭来,楼延直接笑出了声,“我真的和诡异融合成功了?哈哈哈哈。” 他往脑海中的面板上一看,发现面板信息也有了微小的改变。 【天赋者:楼延】 【觉醒能力:危机感知】 【精神力:10/50】 面板并没有显示出诡异的力量,但精神力直接翻了一倍还多,这无疑是一件意外之喜! 楼延死里逃生,愉悦的心情无语言表。他畅快地笑了一会儿,但笑声逐渐消失,他也面色复杂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心脏缓慢地跳动着,“噗通、噗通”,楼延闭上眼睛听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却想到了刚刚那颗被他吞吃了的诡异的心脏。 人的心脏会跳动,诡异的心脏也会跳动。那现在在他身体里跳动的心脏,还是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吗? 我……还是人类吗? 一股怪异的感觉突然升到了心头,楼延忍不住去想,去思考。 他和一个灭世级恐怖的诡异生物融合了,诡异的力量就藏在他的体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他异化成一个怪物。这样的他,还算是真正的人类吗? 还是半人半诡异一样的奇怪存在? 这样的他,似乎真的不能再称为“人”了。 楼延心里也知道,这样的思考没有用,但似乎就是这样的思考才代表着他还有身为“人”的思维。 在他漫天不着边际的乱想下,耳朵忽然动了一动。 “谁?” 楼延倏地睁开眼睛,神色锐利地往远处的水泥柱看去。 水泥柱周围一片寂静,无事发生。只有破旧发黄的纸张飞舞了几下,就像是楼延听错了一样。 楼延眯起眼睛,抬步向水泥柱靠近,步步危险十足:“我已经听到你的脚步声了,你还想要再躲下去吗?” “被发现了啊。” 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水泥柱后面走出来了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 男人大约有一米八左右,个子很高,他穿着灰扑扑的大衣,杂乱的头发长到肩膀,头上戴着一顶足以遮住半张脸的灰色帽子,看不出具体的长相,瞧着倒像个落魄的流浪汉。 楼延冷冷地问:“你是谁?” “我没有恶意,不用这么紧张,”男人举起双手呵呵笑了几声,声音嘶哑又难听,“我叫段泽歌,很高兴认识你,朋友。” 作者有话说: 采访:楼哥请问吃心脏的感觉怎么样? 楼哥:…… 哎哎哎,楼哥你怎么跑了,你怎么吐了! 下章预告:那个屑男人!那个楼哥念念不忘(bushi)的男人该出来溜溜了! 第10章 楼延平静地问:“你一直都在这里?” “的确,”神秘男人压了压帽檐,从容不迫地说,“我是一直都在这里,楼先生。”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神秘男人笑了,有些俏皮地道:“我偶尔也会看看财经报纸的。” 楼延呵呵笑了,步步朝神秘男人逼近,“刚刚引导我走出诡域的脚步声就是你的脚步声吧。” 楼延近两步,神秘男人就退两步,边退边说话,声带好似受损过一般磨着砂砾:“你很聪明,那确实是我的脚步声……原来那东西叫做诡域?那我也确实是为了帮你走出诡域。既然你猜出了是我,应该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还请不要再靠近我了,你现在对我来说,危险性不低于刚刚那个怪物。” 楼延停住脚步,审视着神秘男人:“我危险?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此刻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挺危险,一点儿也不体面,休闲西装早已被刀子划得破破烂烂,又被鲜血染红、黑水污黑。然而楼延丝毫不因这些而感到拘束与自卑,他的脊背挺直,长腿微微分开站立,气势十足。一张俊美到漂亮得浓墨重彩的脸上沾着鲜血脏污,唇上猩红点点,眼尾邪气上扬,在这怪诞奇异的怪物尸体的背景下,仿佛鬼魅一般危险。 神秘男人也顺势停住,态度很好地一一回答:“我亲眼看你吞了那个怪物的心脏,又从那个怪物体内滚了出来,能够杀了那么强大的怪物,你在我看来当然很危险。至于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想来看一看我未来追随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 楼延皱眉重复道:“未来追随的人?” “不错,”自称段泽歌的神秘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一副塔罗牌,双手娴熟刷着卡牌,“我觉醒了名为‘占卜’的天赋,觉醒了这个天赋后,因为好奇能力的作用,我立刻给自己占卜了一次未来。占卜结果告诉我我会在这里追随一个人,我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就见到了你。” 楼延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这听起来很合理,但他却没信:“你来到这里为什么没有和我一样陷入诡域?” 不仅没有陷入诡域,反而还游刃有余地给楼延以暗示,帮助楼延脱离了诡域。 哪怕是有上辈子经验的楼延都做不到这个程度,他的天赋和段泽歌的天赋都属于‘预知’类,但他的天赋都被诡域给屏蔽了,为什么段泽歌这个刚刚觉醒天赋的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实际上,”神秘男人的回答却再次出乎了楼延的意料,“我就住在这栋大楼里。” 楼延:“……你说你就住在这里?” 段泽歌点点头,甚至双手伸开,在楼延面前慢悠悠转了一圈,用疑惑楼延智商的语气说:“很明显,我是个流浪汉。” 楼延:“……” 神秘男人似乎被楼延的表情给愉悦到了,哈哈笑了几声,才正经下来道:“我没地方可去,这个废弃工厂就是个很好的能让流浪汉休息的地方。因为一楼二楼的窗户破了,所以我在楼上能挡风的地方睡觉。但没有想到今晚突然有怪物出现在了这里,还让我因祸得福觉醒了‘占卜’的天赋。” 他耸耸肩,“在你没来之前,我下楼去看过,怪物在二楼,你说的诡域是从一楼开始蔓延的,所以没有影响到楼上的我。等我看到你被困住的时候也好心帮了一把,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怪物刚出现的时候,那个诡域还只占据了一楼的三分之一,但等你来到这里的时候,诡域已经占据了整个一楼,我猜如果不是你及时阻止,那诡域恐怕要一层一层地扩大到整个大楼。这么说起来,我救你也是救了我自己。” 他解释的很诚恳很详细,不管楼延信没信,面上的表情都和缓了一些:“谢谢你帮我离开诡域。” “不谢,”段泽歌慢悠悠地强调道,“你可是我选择追随的人,那我帮你都是应该的。不过如果你非要感谢我,那不如把我给带走吧?你看我这个流浪汉没地方可去,也没有钱吃饭,日子过得可可怜怜,明天就吃不上饭了。” 楼延直接从包里掏出了钱包。等他想找出一张银行卡给段泽歌的时候,段泽歌却摇头拒绝道:“不,我不要钱,我只想跟着你一起。塔罗牌告诉我我们未来会成为相互信任同生共死的伙伴,我很好奇它预言的是真是假。你可以多信任我一点把我带走,我并不会伤害你,而且我的‘占卜’天赋对你来说也很有帮助不是吗?” 好家伙,原来这人不是奔钱来的,是奔他的“心”来的。 楼延直接笑了:“但我确实信不过你啊。你对我了解的不少,整个人神神秘秘的,但我对你除了一个名字外一无所知——我甚至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你带走?” 段泽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如果你看到了我的样子,就愿意带我走吗?” 楼延不置可否:“也许呢?” 神秘男人没说话,直接干净利落地摘下了灰黑帽子,撩起了杂乱如枯草一般的齐肩长发,露出了一张满是刀痕的狰狞面容。 段泽歌扯唇一笑,脸上蜈蚣似的刀痕也跟着动了动,“希望别吓着你,我长得丑。” 与其说是“长得丑”,不如说是“刀痕划得丑”。楼延不知道段泽歌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去,竟然能在脸上留下这么多深一道浅一道的疤痕,那疤凌乱交错,已经让人看不出段泽歌的五官如何长相如何,只能看出留下刀疤的人一定下了死手,完全是奔着毁容去的,丝毫不留情。 楼延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他此刻却莫名地有些心软,他啧了一声,心里头忽然不是滋味:“收拾收拾跟我走。” 段泽歌双眼一亮,笑吟吟地将帽子戴回头上:“好。” 但段泽歌一个流浪汉也没啥要收拾的东西,直接空手跟着楼延坐上了车。 楼延独身一人前来,却多带了一个人回去。等坐到车上的时候,楼延都忍不住感叹他这蝴蝶翅膀扇得够强。 上辈子他没有和诡异融合,也没有救下路好修,更没有一个叫段泽歌的人主动来找他。一切的一切,已经有了明显不同的走向。楼延不知道这改变是坏是好,但他觉得总归是好的。 因为只要改变一点,这个世界对傅雪舟来说就会陌生一点。 此时天色仍黑,楼延发动汽车的时候突然发觉不对,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无比惊愕道:“怎么只过去了一个小时?!” 明明他在诡域之中耗费的时间都最少也有五个小时了! 段泽歌坐在副驾驶上支着头道:“一个小时很奇怪吗?从我看到你踏入大楼开始,到我下去一楼帮你离开诡域,整个过程也不过两分钟而已。” 楼延猛地看向他:“你确定?” 段泽歌肯定地点点头,摸着下巴疑惑道:“你以为过去了多长时间?” 楼延揉了揉眉心,沉思了好几分钟才缓缓说道:“我以为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了。难道是假象?不……不,我还在诡域中吃了一顿饭,就算饱腹感也是假的,那我恢复的精神力又该怎么解释?我在诡域中休息的时候精神力从2涨到了10,这至少耗费了一个半小时。精神力不会骗人,我在诡域之中绝不可能只待了两分钟。” 段泽歌摇摇头道:“这也太奇怪了。” “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楼延张开手,看着自己的手心。 他吞噬的那个诡异的力量应该和时间有关,所以诡域才会具备不一样的时间流速。 楼延若有所思地握起手,不再多说,启动轿车往城市而去。 他得找个时间好好摸索一下.体内的诡异力量了。 * 深夜。 成江大学门前。 平日里学府气息浓厚的成江大学此刻却覆盖着一层阴云,阴森的冷风在校内吹过,卷起腥臭的血味四散。 一群学生家长围聚在学校门前,面带担忧恐惧地看着校内。已经有人忍不住抽泣大哭,哭声此起彼伏。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成江大学出现意外,教学楼和宿舍楼内发出了数道惨叫声,引来许多围观群众。他们亲眼见到许多学生老师疯狂往大门跑去,却统统惨死在校门之内。想要逃走的保安也像是着了魔一样“咚咚咚”地跪在墙边一下下撞死了自己,整个校园内瞬间便成了血腥地狱。 有着急想要进学校找人的家长们也在踏入学校的一瞬间被鬼附身一般,要么自己掐死了自己,要么一头撞死在了安保室墙上,走得最远的一个家长也不过走出了二十米的距离。 此时此刻,数道尸体躺在校门内的地上,从近到远到处都是,鲜血涓涓,每一具尸体都眼珠子暴突,死得怨恨又满面惊恐。 这太可怕了!!! 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 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尸体,没人再敢进校门送死。家长们或尖叫或发疯大喊、哭声震天,有个哭得腿软的中年女人忍不住了,一边喊着“大丫”一边往学校里冲,周围的人连忙拦住她:“你想死吗?!”“大姐你别冲动,我们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就好了”…… “可我大丫死了怎么办!”中年女人痛哭,“她死了怎么办!” 痛哭声又让别的家长情绪跟着崩了,悲伤和压抑的氛围越来越沉重,压得每个人直不起身子。 校门内的阴风呼啸着,像是死去的人悲凄的哭嚎。 突然,紧紧盯着教学楼的家长颤着声音不敢置信地喊着:“有人、有人出来了?!” 众人连忙抬头看去,就见一道穿着宽松外套的瘦削身影走出了教学楼,正往校门的方向走过来。 阴风迷眼,将这道身影在风沙之中挡得模模糊糊。众人远远殷切紧张地看着,只能看到大风将这个人的长发吹得张牙舞爪的飞舞,外套被吹向一侧飞起,带着危险且令人不安的气息。 阴云翻滚,似乎在朝他怒嚎,但这道人影却丝毫不受影响,平静地踏过满地鲜血,踏过残肢尸体,朝着校门越来越近。 校门外的人群一阵哗然,又惊又怕地朝后退了两步,“这是人是鬼啊?” 很快,阴风停歇了,阴云也逐渐消散,一切变得风平浪静。冷月居高临下地洒下惨白的光,照在这道年轻的身影上。 不似常人的怪异银发从暗色中暴露,高挺的鼻梁,骨相凉薄的下颔。 ……以及嘴角微微翘起的笑。 等走近了,众人才看到这人的一只手里竟然还攥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心脏。 那心脏竟然诡异地还在跳动着!血滴一滴一滴,从他手里滴在地上,拉出一条狰狞的红线。 “啊!” 许多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更加惊惧万分地往后一退再退。也有绝望的父母们被怒火和恨意冲上了头,双手握紧,恨不得冲上前大声质问。 “你是谁?!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鬼,一定是鬼,你一定是鬼!” 但下一刻就有人狂喜出声:“快看!学生们出来了!!!” 在这道身影的身后,一大群学生正小心翼翼、满脸惶恐地互相搀扶地走出了教学楼与宿舍楼。 家长们再也忍不住,齐齐往校门里跑去,大声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和孩子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被父母抱住的学生们一边和家人痛哭,一边难以掩饰畏惧地看向前方已经走出校门的人。 有父母问:“那是谁?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吗?” 学生咽咽口水,小声地道:“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好像叫……叫傅雪舟。” 第11章 傅雪舟离开学校,走进了一条偏僻无人的暗巷。突然,他停住脚步侧头看向身后。 银色长发在背后晃了晃,划出一道危险的弧度。 傅雪舟淡淡道:“出来。” 一个神情胆怯,穿着一身灰扑扑工地服的中年男人从墙后走了出来,他泪流满面地跑到傅雪舟面前重重跪在地上,用力地给傅雪舟磕着头:“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小兄弟!她也被鬼给抓走了,求求你救救她吧,她才十六岁,求求你了……” 傅雪舟低头看向他,神色平静。中年男人被看得心中害怕,却咬牙坚持,伸手抓着傅雪舟的裤脚,卑微恳求:“求求你,只要能救我女儿,让我干什么都行,就算拿走我的命也行!” “是么?”傅雪舟笑了,轻声道,“那你就去死吧。” 他弯下腰,苍白修长的手指在中年男人反应过来之前像刀子一样插入了男人的胸口,捏碎了那颗代表生命的心脏。 中年男人双眼猛地突起,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傅雪舟,嘴角血液缓缓留下,僵硬地倒在了地上。 傅雪舟将手上的碎肉血迹甩掉,再拿出纸巾擦干净剩余的脏东西。 他低着头,慢慢地从指腹擦到骨节,细致得不放过任何一处。擦完手后,傅雪舟转身往暗巷深处走去,并将另一只手里在学校得来的诡异生物的心脏递到唇边,猩红的鲜血糊在了他的唇上下巴上,傅雪舟将其一口一口吞食,像是品味美食那般,双眼逐渐泛起红光。 身后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中年男人的尸体迅速腐烂,化成了一摊诡异生物才有的肉泥形状。 幸福小区。 冷风萧瑟,公寓内已经没有多少人家亮着灯。小区门口保安室的大爷也趴在桌上打盹,鼾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傅雪舟脚步声轻松,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家门前,听到防盗门内传来的清晰的咀嚼声。 他站在门前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直到一阵冷风将他的银发吹打到了脸侧,他才推开家门,抬步走了进去。 * 楼延带着段泽歌回到李三新家里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还好这会儿是深更半夜,路上根本没有多少人,否则别人一看到楼延这满身是血的模样,非得报警不可。 李三新和路好修都吓了一大跳,差点要给楼延叫救护车。楼延给了他俩一个白眼,扔下段泽歌跟他们两个人解释,自己迫不及待跑进浴室洗澡换衣服。 作为一个吃穿用度处处精细高奢的有钱人,楼延能忍受着在黑水血腥里滚过后回到城市里已经是极限,他嫌弃地把身上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里,把水放到最大。 身上的大部分的血迹已经干涸,得被温水好好冲泡一会才能洗掉。楼延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再次确定身上的伤痕都已经全部愈合了。 忍不住再次啧啧感叹:“这就是和诡异融合后的效果啊。” 人和诡异融合后,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体内藏着一个诡异生物,相当于人也变成了半个诡异。楼延猜测他现在的体质接近于鬼怪,只要不是砍了他的头或者伤了他心脏这样的重伤,普通的伤势应该很难将他杀死。 楼延心念一动,将脱衣服时放在洗手台上的水果刀拿了过来,蠢蠢欲动地在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 细珠子似的血瞬间涌出,楼延盯着伤口数着数,等他数到二十的时候,这一道伤口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血结疤。 “果然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愈合速度了……” 楼延叹了口气喃喃道。他应该是感到高兴的,心里也确实很高兴,毕竟他拥有了上辈子没有拥有过的力量,这力量还强大无比。但楼延又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悲伤,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和诡异融合获得力量,这是一道铤而走险的道路。因为每使用一次诡异的力量,体内的诡异生物就会复苏一个程度。这就和夺命手机一样,等到楼延体内的诡异彻底复苏的那一刻,楼延就会化身为诡异彻底失去人类的理智。 楼延站在淋浴头下,却已经看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他要么是死于体内的诡异复苏,要么是在自己彻底诡异化前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这看似有两个选择可以选,但对楼延来说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在他决定和诡异融合的时候,他就已经选择了后者,然后给自己自由的生命加上了一个倒计时。 楼延也可惜、遗憾,但相比于死亡,楼延最怕的还是在危机面前手无寸铁、只能无助逃亡的感觉。 他宁愿用生命的代价来翻身做主,也不愿意做砧板上的鱼肉。 或许是因为疲惫了一夜之后久违了的放松时刻,楼延放任自己的思维跳跃。大脑在热水的冲击下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洗着洗着,楼延都有些昏昏欲睡。 李三新敲了敲浴室门:“楼延,我给你送睡衣,进来了啊。” 楼延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带着几分懒倦。 李三新打开门走了进来,顿时被热气糊了一脸。他熟练地把叠好的衣服和浴巾放在了洗手台上,往发小身上瞅了一眼,“我给你搓个澡?” 李三新是个正宗的北方男人,人长得高大帅气,手劲也大,让他给搓一搓澡,能活生生被他搓得痛哭流涕。 “搓个屁,”楼延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给我拿瓶冰啤等着,我一会就出去。” 李三新应了一声好,也不急着先出去。他将袖子撸到小臂处,利落地把楼延弄乱的洗手间好好收拾了一遍,水果刀收起,洗手台上被弄倒的各种瓶瓶罐罐一个个扶起排好,又将地面上的污泥拖了一遍,最后把楼延扔进垃圾袋里的脏衣服掏出来清洗,嘴里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下次丢脏衣服之前先洗一洗?” 楼延拖长音道:“麻烦。” 李三新拿出一个塑料盆泡上衣服,往里面洒了漂白剂和洗衣液,“如果是正常社会,这么脏的衣服你丢我也不说什么了,但现在的社会明显开始变危险了,你衣服上还沾着你的血迹,万一被其他诡异盯上了怎么办?” 他说得也对,楼延敷衍地嗯嗯几下:“我知道了。” “真知道了?” “……你好烦啊,李三新。” 李三新笑了几声,说了句“行行行不烦你了”就走了出去。 洗完澡,楼延走出来拿浴巾。李三新做事相当贴心,浴巾和衣服分别放置方便拿取,整齐叠放的睡衣上面是崭新的内裤。楼延清清爽爽地换好了睡衣离开洗澡间,面瘫着脸走到李三新面前,扯着睡衣问:“你为什么给我拿这一身?” 一身绿的睡衣上面还有数个大红花的图案,大红大绿,非常东北,非常高雅。李三新忍笑,无辜地道:“没办法啊,其他睡衣都给路好修和段泽歌用了,只有这一身留给你了。” 楼延呵呵冷笑:“你以为我信?” 李三新大着胆子用狗爪摸摸楼总的头,“这身最舒服,我妈亲手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看你今天太累了才拿给你穿,你就珍惜点穿着睡吧。” 楼延打落他的手,懒洋洋地走到沙发上瘫着,懒得和李三新计较。 客厅里,路好修和段泽歌正坐在一起聊天,李三新招呼道:“我点的宵夜刚到,大家伙吃完再补觉?” 四人于是移驾到了餐厅,大晚上的,李三新没点太油腻的东西,只一人一份馄饨和两大碗菌汤面条。他们聊着天,刻意避开了刚刚谈论的诡异复苏的话题,想在这快要睡觉的时刻给彼此留一个相较轻松的心情。 这群人中,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李三新。至少路好修和段泽歌都陪着楼延直面了诡异,还各自觉醒了天赋。唯独他这个楼延的青梅竹马却对此一无所知,只能从旁人的口中窥探到楼延所经历的一二风险。 他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但心情却有些沉重,他也不急着吃饭,就点了一根烟放手里夹着,带笑看着其他三人吃吃喝喝。 楼延看着面条,“你们都认识了吧。” 路好修乖乖点了点头,语气有点儿兴奋,“刚刚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李哥就去点了外卖。我好奇想知道吃的啥,段哥还专门给我算了一次塔罗牌,说是宵夜指定是馄饨和面条这种带汤的东西,结果还真是!” 这会轮到楼延无语地看向段泽歌:“你闲着没事竟然还算这种小事,精神力多得没地方用?” 楼延这话说得太直,李三新生怕段泽歌误会,抖了抖烟灰就面不改色地打着圆场道:“段兄弟,延子不会说话,他这意思就是……” 谁知段泽歌竟打断了李三新,“我知道。” 路好修真饿了,他一边扒着面条,一边看人说话。脑袋转来转去,谁说话他就跟着看谁。 段泽歌刚刚也洗了个澡,洗干净的头发仍然挡在了脸前,那顶又低又大的帽子重新被他戴了起来。在室内也戴帽子看起来奇怪极了,不过段泽歌自己似乎并不感觉奇怪,表现得相当自然。他语气带笑地打断李三新后,就极有耐心地和楼延解释:“马上都要睡了,睡一觉起来精神力就是满的,这会儿用用天赋也没什么。我既然决定加入你们,肯定要露一把实力给你们看看,也让你们对我的天赋有点了解。” 楼延觉得段泽歌说的也有道理,点了点头闷头吃宵夜。他没有夜里多吃的习惯,只吃了大半碗的馄饨就放下了筷子,吃饱喝足,困意再也抵挡不住。 四个人传染似地打了一圈哈欠,告别后各自回了屋睡觉。 睡觉之前,楼延特意去找了李三新,靠在门边说道:“那两个人暂时先跟我们住一段时间,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明天我就让他们离开。” 李三新躺在床上翘着腿,无所谓道:“住着呗,人多也热闹。” 楼延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离开之前,眼角瞥过李三新,慢悠悠地道:“别乱想,你当遇见诡异是什么好事吗?” 李三新一愣,再看去时楼延已经关上门离开了。他好笑一声,这货竟然会安慰人了。李三新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心情还真轻松了一点儿。 一回到房间,楼延就扑在了柔软舒适的床上,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洗衣液味,楼延的意识没过几秒就变得昏昏沉沉起来。辛苦了一夜之后,他终于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那些诡异、危险与傅雪舟,统统被他扔到了脑后。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 第12章 清晨的太阳透过窗帘照入室内,鸟雀叽叽喳喳得吵醒人的好梦。卧室里,青年把脑袋埋在被窝里,半裸的上半身一层薄薄的肌肉结实漂亮,半夜脱掉的大绿红花睡衣被塞到了床脚半掉不掉。 楼延拽着被子盖住耳朵,就听李三新敲响了他房门,一边敲一边喊:“延子,吃饭了!” 连敲好几下,楼延一脸低气压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炸毛,“知道了。” 昨晚睡的晚,大家伙起的也晚。楼延本来以为现在才早上八九点,一看手机,竟然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坐在床边缓了一会,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楼延是李三新家里的常客,洗手间里属于他的那一套牙刷、牙杯和毛巾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一起。 超强劲的薄荷牙膏一入口,楼延瞬间清醒了过来。洗漱好后,楼延出去一看,其他人都已经去厨房里帮忙端饭了。 李三新掌勺,早饭做得是皮蛋瘦肉粥、大肉包和独家酱菜,香得人口水直流,胃口全开。 路好修一看昨天夜里就偷偷哭过,眼睛肿得跟大红核桃一样,不过看起来精神还行,一直夸着李三新做饭香,从各种角度叭叭个不停:“李哥你怎么这么厉害,有空你就教教我呗?我啥都不会做就会煮个泡面,你这手艺都可以去开小摊了,绝对分分钟房子车子都能拿下,我都没见过能在家里做大肉包的人,连我妈也……” 突然,他停住了说个不停的嘴,面上闪过黯然。 其他人都当没有听见,李三新递给他一碗粥,笑了笑道:“好吃就使劲吃,先把粥端桌上去。” 路好修回过神,“好嘞!” 楼延慢悠悠走过去,往李三新旁边一站,低声道:“你找个机会给他做做心理辅导,我记得你不是学过心理学吗?” 李三新沉吟:“宠物心理学算吗?” “……宠物还有心理学?”楼延无语了,又道,“我爸当初死的时候你怎么安慰我的,就怎么安慰安慰他就行。” 李三新瞅了他一眼,没在楼延脸上看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就点头应道:“行吧。” “还有那个段泽歌,”楼延皱皱眉,他本能觉得段泽歌这人有些故事,不太简单,“暂时不要太信任他。” 李三新跟他咬耳朵,“我也觉得这人有点问题,放心吧,我先盯他几天看看。” 四个人吃完早餐,开始听楼延的话在网上搜集诡异复苏的消息。 楼延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占据了位置最舒服的书房电脑,掌控全局道:“诡异复苏的初期是最容易收集资料的时候,这会儿网络上还没乱,上面也来不及压消息,咱们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有多少消息就收集多少,多看看本地论坛和群,不管真假,先记上再说。” 路好修啃着一个肉包子,刷着手机举手道:“楼哥,我看到有人说他昨晚在路边遇到一个会放屁的玩偶,这种稀奇古怪的灵异现象也要记吗?” “……”楼延额角青筋跳了跳,皮笑肉不笑地问,“你说呢?” 路好修举棋不定:“记?不记?” 李三新忍笑,一本正经地建议:“那还是要记的,万一它跟那什么夺命手机一样,能通过放屁杀人呢?” 路好修竟然信了,一拍大腿眼睛一亮:“有道理啊。” 戴着帽子玩手机的段泽歌笑了一声,“这都要记的话,手都要记烂了吧。” 楼延本来就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听李三新说完之后顿时反应了过来,他脸色微变,低骂一声:“草。” 他差点忘了夺命手机的事了。 楼延当即要起身,但好巧不巧,电脑上打开的论坛页面正好跳出了一个消息,让楼延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成江大学昨晚闹了灵异事件,好像多亏了有这个人学生们才能活命,我说的是真话!成江大学真的闹鬼了!!!大家最近绝对不要靠近成江大学!有条件的赶紧跑,成江市也不安全了!!!】 下面配了一张图片,照片拍得很模糊,应该是在极度慌张的情况下拍摄的。 照片中的背景是一所阴森森的高校教学楼,尸体遍地,血腥淋淋。图片左下角偏僻的角落,有一个让楼延无比熟悉的身影。银色长发,修长身形,哪怕五官被拍得模糊不清,那一双冷血无情好似怪物一样的漆黑双眼还是一下子刺破相片冲到了楼延眼前,让楼延一下子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傅雪舟……” 楼延的手慢慢攥起,死死盯着这张照片。死前被背叛的绝望和愤怒再一次席卷心头,浓烈的感情让他的眼里此时此刻只有傅雪舟这道身影,心里全部想的都是杀人的念头。 体内的力量躁动起来,楼延心里沸腾的戾气越来越大,他不由自主地动用了那股危险而又不稳定的力量,一股炙热感忽然从全身传来,像是烧起来了一般。 【精神力40/50】 因为昨晚的休息而满值的精神力瞬间下去了五分之一。 楼延顿时从恨意之中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沙发上坐着的路好修忽然举起了手,“楼哥,我看到有人说他昨晚在路边遇到一个会放屁的玩偶,这种稀奇古怪的灵异现象也要记吗?” 楼延皱眉看向路好修,这句话路好修刚刚不是问过了吗? 他以为路好修在开玩笑,但李三新却好像第一次听路好修说这话一样,露出一副靠谱的表情开玩笑道:“那还是要记的,万一它跟那什么夺命手机一样,能通过放屁杀人呢?” 陆好修恍然大悟道:“有道理啊。” ……到底怎么回事。 重复的话语,重复的表情,这一幕和刚刚的一幕完全重叠。楼延太阳穴一突一突,一瞬间错乱极了,这一幕到底是已经经历过的事还是他的幻觉? 难道是…… 楼延立刻转头看向段泽歌,眼神锐利如刀。 如果这都是刚刚经历过的事情,那下一个就是段泽歌开口了。 段泽歌笑了一声,“这都要记的话,手都要记烂了吧……楼延,你怎么了?” 李三新和陆好修看向楼延,就看到楼延脸色不对的样子。李三新瞬间站起身快步走到楼延身边,“怎么回事,发烧了?脸怎么突然红了?” 楼延没回答他,双眼紧紧盯着电脑上的论坛页面。 过了几秒,论坛突然蹦出来一条图片外加一句话:【成江大学昨晚闹了灵异事件,好像多亏了……】 熟悉的照片出现在眼前,楼延立刻往右下角的时间看去,一分钟,从路好修说话到这张图片跳出,整整过去了一分钟的时间。 楼延脱力一样靠在了椅背上,鼻息滚烫,全身的炙热余韵还在提醒着他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 李三新眉头紧皱,伸手试了试楼延额头温度。 楼延仍由他看着,声音沙哑,“是不是很烫?” “嗯,”李三新的脸沉着,“你脸连着脖子都红了,等着,我去拿退烧药和退烧贴去。” 他旋风似地离开,楼延揉了揉额角,起身走到了洗手间的镜子前。 镜子中倒映着他的模样,一双上挑狭长的眼睛,不正常烧红着的唇,还有泛着微红的皮肤,活像是刚刚泡完热水澡的样子。楼延热得解开了衬衫纽扣,又用冷水洗了把脸和脖子,身上被火烧一样的感觉缓缓在下降,但楼延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 傅雪舟竟然是成江大学的学生。 原来这个时候的傅雪舟竟然就在成江市,就在他的身边。 脚步声匆匆从外面接近,李三新拿着药和水让楼延吞下,又拿出温度计要楼延量体温。 楼延量完温度后,身体上的不适已经彻底消失。李三新转着温度计,困惑得喃喃自语:“竟然没发烧……不应该啊,体温计难道坏了?” “体温计没问题,”楼延若有所思,“应该是我用了诡异的力量。” 而他刚刚感觉到的炙热就是使用诡异力量的代价。 时间倒流一分钟…… 楼延握了握拳。 他曾经说过关于时空的天赋太过稀少,路好修的“隔空取物”就很难得一见。能够时间倒流,这无疑是一种逆天恐怖的力量,但楼延却知道,这样的力量还不够杀死傅雪舟。 他所融合的强大到可以灭世的诡异,楼延不相信仅仅可以让时间倒退一分钟而已。 他对自己所融合的诡异了解得还是太少了,刚刚他试着在电脑上查了查有关废弃工厂的事,但什么也没查到。 他吞噬的诡异到底是什么东西?上辈子为什么没有听说过诡异复苏初期有这个诡异? 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诡异到底具有什么样的能力? 楼延有一肚子的疑问,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寻找答案。 不对…… 楼延看向了站在人群最后,双手插兜好似和他们隔绝开来的段泽歌。 他对神秘出现在废弃工厂的段泽歌还是抱着警惕之心,但不得不说,段泽歌的“占卜”天赋确实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段泽歌,你能帮我占卜占卜我昨天吞噬的那个诡异生物的情况吗?” “来吧,”段泽歌没有拒绝,他从口袋里拿出塔罗牌往客厅走去,“这也是我好奇的问题。” 段泽歌从塔罗牌中为楼延抽出了三张,看完牌面后,他沉默不语。 李三新右眼皮跳了两下,率先道:“怎么样?” “等一等啊,”段泽歌面不改色地掏出手机,上网花了三块钱买了一份塔罗牌电子解析,对照着解析看牌面,“我一下子忘了这三张牌的意思了。” 众人:“……” 楼延嘴角抽抽,开始怀疑段泽歌天赋能力到底靠不靠谱。 看完解析后,段泽歌的语气多了几分凝重,“从牌面来看不是很好,楼延,你昨晚融合的诡异很恐怖,非常恐怖。” 路好修小心翼翼地问:“有多恐怖?” 段泽歌认真看着牌面,沉声道:“它的力量很复杂,应该吞吃了许多其他的诡异,你看似只与一个诡异融合,实则融合了不知道多少个诡异。现在你所使用的诡异力量,其实也只是这个诡异所吞噬过的其中一个诡异生物的力量而已。” 楼延眉头下压,心不断下沉。 路好修有些没听懂:“这代表着什么?是好是坏?” “代表着他的体内,不止有一个诡异等待着复苏。” 段泽歌直视楼延,平静地说出了这句好似炸弹入海般可怕的话:“毫无疑问,坏多过于好,这代表着你诡异复苏的危险性远远大于其他人,诡异复苏的过程也会远远快于其他人。你体内的诡异力量现在正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结果会非常可怕。等到了最后,但凡有一个诡异复苏,你体内的所有诡异都会跟着复苏。” 李三新骂了一声操,“这相当于带了一群炸弹挂身上。” 楼延听明白了段泽歌的意思,他体内的力量太强大,所以不好控制。仅仅只是用了一个倒流一分钟的诡异力量,就让他的精神力瞬间下去了五分之一。如果楼延想要使用更多的诡异力量,那么只要动用一次这些诡异力量,他的精神力会瞬间消减变成0,然后诡异复苏,他一瞬间就会变身诡异。 “有什么办法能减慢我诡异复苏的速度吗?” 段泽歌道:“我不知道。但如果你可以减少使用诡异力量的次数,或许可以拖慢诡异复苏的脚步。” 楼延抿唇。 没有人不想活着,楼延也很想很想活下去。但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想要活下去,就不可能不动用非一般的力量。 这不是光靠逃避就能有用的。 更何况,一天不杀掉傅雪舟,这世界上的所有人早晚也都会死于他掀起的大火之中。 “一个炸弹也是炸,一群炸弹也是炸,”楼延道,“等到了需要使用的时候,我想不用都不行。” 李三新知道楼延的脾气,明白他这句话说出口就代表着他不容置疑的决心。李三新气得不行,想骂上楼延两句,但又无力地卸掉了力气。楼延说的没错,等需要用这份力量来活命的时候,难道还要因为畏惧以后的诡异复苏就不使用这份力量逃命了吗? “这狗日的世界,”李三新苦笑,“我还没见识过你们嘴里的诡异,已经感觉世界末日要到了。” 楼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你也会觉醒了不起的天赋的。” 李三新不相信,“真的?” 楼延朝他竖起大手指:“保真。” 说完,楼延就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重新回到了电脑桌前。 实际上,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一样平静。任谁知道自己的体内藏着不知道多少个诡异生物都得坐立不安,无法忽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明明已经做好了大不了去死的准备,但当知道计划中的去死和现实中的去死有了出入之后,还是会感到迷茫、害怕与不安。 我会变成那个诡异生物的样子吗? 楼延想起了废弃工厂里的那个诡异,感到一种由衷的排斥和可怕。 肥大漆黑的皮肉,长满全身的骨刺,看不出人性的模样,还有腥臭的黑水。 瘫坐在发霉拥挤的废弃大楼里,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像是一摊肉泥。 这太恐怖了。 对一向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楼延来说,这样的结局比死亡还要可怕。 但当他看到电脑页面上傅雪舟的照片后,这些迷茫、害怕和不安统统变为了坚定的杀意。 只要能把傅雪舟杀死,让傅雪舟体会到他死亡时的绝望,还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很现实的是,他如今的诡异力量也杀不了傅雪舟。 那还有什么能杀死傅雪舟? 楼延想杀死傅雪舟的心越来越激烈,他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杀死傅雪舟。 诡异复苏初期的这段时间也是傅雪舟实力最弱的时候,如果不能在这个时候杀死傅雪舟,那他妈的等到后期,楼延更杀不了傅雪舟。 楼延沉思着,就见论坛上关于傅雪舟的图片突然被删掉了,连同讨论成江大学闹鬼的话都被一起删除。 这应该是上面的人反应过来,开始压消息了。 楼延忽然想起什么,站起身离开书房,快步走回了卧室。 夺命手机! 第13章 夺命手机被楼延给放在了背包里,从昨晚都现在还没拿出来。 楼延到处翻了一遍却没找到背包,开口就喊男妈妈,“李三新,我包呢?” “给你洗了,”李三新从门外探头,指了指床头柜,“里面的东西我给你整理好放抽屉了。” 楼延打开抽屉一看,黑屏的夺命手机就放在里面,李三新将其擦得干干净净,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大小合适的保护膜贴在了夺命手机已经碎了的屏幕上,并且给夺命手机黑色不详的外壳套了一件画着小兔子啃五花肉的奇葩图案的手机壳。不能说夺命手机焕然一新,但确实和昨晚的凄惨样子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不是屏幕上的裂纹,楼延差点没认出来。 楼延拿起手机,冷笑一声:“还在装死?” 夺命手机凄凄惨惨地亮起了屏幕。 楼延坐在床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会儿夺命手机,最后将小兔子啃五花肉的手机壳摘掉,仔细观察着夺命手机的黑色外壳。 和昨天刚拿到手里时的纯黑色外壳相比,现在的夺命手机已经没有那么黑了,反而黑里发红,成了一种红到发黑的色泽。颜色的变化彰显着夺命手机正在慢慢复苏,哪怕夺命手机是在楼延的威胁下主动回答了“最适合楼延融合的诡异在哪”以及“怎么融合诡异”这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也不是白白得到答案的。 等到诡异手机红到滴血的时候,它就会复苏并夺走楼延的生命。 说实话,楼延对夺命手机的忌惮很深,他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让夺命手机成功复苏,否则即便他用尽手段也会死在夺命手机的诅咒中,暴毙结局无法避免。 他很想要毁掉夺命手机,但偏偏因为夺命手机的能力,他又不舍得直接毁掉夺命手机。 楼延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半靠在床头抽烟,眉目沉思。 烟雾袅袅,他今天穿得简单,衣服还是李三新的衣服,要比他的身形略大一些。宽松的白色休闲衣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小块的锁骨,楼延仰头吐出一口烟雾,懒洋洋的身影像是一副动起来的画。 “夺命手机,”但这画中人一开口,就裹着令人心惊的杀气,“帮我杀个人。” 夺命手机闪烁了几下,看起来很是激动。 楼延笑了一下,脑海中闪过傅雪舟的模样,笑容慢慢变得阴沉,“打给傅雪舟。” 楼延上辈子和傅雪舟相遇得晚,等遇见时,这个世界已经变得人心惶惶,诡异丛生。他并不知道傅雪舟在诡异复苏初期时的经历和消息,现在虽然知道了傅雪舟是成江大学的学生,但除此以外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没关系,夺命手机是诡异生物,不需要楼延提供电话号码,只要楼延说杀谁,它就能打给谁。 夺命手机的外壳又肉眼可见地红上了一分,它的屏幕突然跳到通话页面,电话正在拨打中。 “嘟……嘟……” 楼延捏着烟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将烟蒂捏出了两道指甲痕。他静静地听着这催命的铃声,本以为凭着傅雪舟一次次重生的丰富经验不会去接陌生电话,但响铃大概十几秒后,这电话竟然被接通了。 一道陌生又耳熟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猛地在楼延耳边炸起,低哑冷冽,“谁。” 仿佛恶魔低语。 楼延倏地坐起身,神经和身体瞬间绷紧。他死死地盯着夺命手机,仿佛能透过通话页面看到傅雪舟那张可恶的脸。傅雪舟的一个字就唤醒了他所有不美好的回忆,楼延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目光极度冰冷厌恶。 傅雪舟不知道在干什么,那头隐隐约约还有鬼哭狼嚎的惨叫。过了几秒,傅雪舟再次开口,声音冷静到没有起伏,“夺命手机?” 夺命手机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屏幕开始疯狂闪动,“叮”的一声主动挂了电话并黑了屏,瑟瑟发抖一样拼命颤抖。 “???废物。” 楼延脸色难看,这他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奸猾狡诈的夺命手机显然是在害怕傅雪舟,直接怂到黑屏了!这玩意儿真的能杀了傅雪舟吗?! “叮铃铃——” 夺命手机再次响起,但这次是别人拨来的电话。 楼延下意识看去,就见夺命手机的屏幕上全部都是一句战战兢兢的话:【是他打来的!是他打来的!是他打来的!!!】 楼延目光一暗,他稳稳地接通了这则电话放在了耳边,想看看傅雪舟会说些什么。 傅雪舟的声音透过电流,多了几分无机质的诡异,他淡淡地道:“夺命手机杀不了我。” “我会找到你。” 这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近在楼延耳边。楼延的心脏停跳一拍,就见夺命手机在他手里疯狂震动了几下,他将夺命手机拿到眼前一看,就见通话页面上闪过一排血红大字。 【他在靠近!他在靠近!他在靠近!!!】 【5.8公里,5.7公里,5.6公里……】 楼延心神一紧,咬牙再次动用了诡异的力量。 【精神力30/50】 被火烤一样的炙热感传来,时间倒流到了一分钟以前。 楼延浑身冒汗,他低头一看,手里的烟还没点燃,夺命手机的电话还没打出去。楼延狰狞笑了两下,扔掉烟,一把拿起什么都不知道的夺命手机将其狠狠砸向墙角,骂道:“垃圾,连个人都杀不死,你他妈到底有没有用!” 夺命手机:【???】 你有病哦! 楼延火大至极,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换了一张手机卡,拨打了一个老朋友的电话。 既然诡异的力量杀不了他,那他就用物理的力量去杀他。 他就不信了,这时候的傅雪舟能有多么变态。 电话拨打了足足一分钟,那头才有人接起。 喘息声和暧昧的呻.吟声杂乱地传来,一个男人尚带情.欲和异域口音的声音响起,“宝贝,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你上一次给我打的电话还是一年之前。” “贺明,”楼延擦过下巴滑落的汗,冷静无比地道,“给我搞个东西。” 贺明是他认识的一个混西南海的朋友,人脉很广,什么东西都能搞到。他和贺明谈好了要的东西还有价格,贺明最后承诺七天后给他送过来。 楼延挂断电话,微微带着寒意的冷风中吹掉身体余热,他看了一会儿外面人来人往的道路,又拨打了一个电话。 秦枫很快接通,“老板?” “秦秘书,”楼延道,“帮我找个私家侦探,我要查一个人的资料。” 秦枫道:“老板想查谁?” 楼延冷冷道:“成江大学一个叫傅雪舟的学生,钱不是问题,资料我要加急拿到。” 秦枫干脆利落道:“明白了。” * 李三新几个人看了一天的论坛贴吧,也不管是真是假,看到什么就往备忘录里记,最后统一提交给楼延审查。 楼延在里面划掉几个太过离谱的,类似于“放屁鬼”、“吃屎鬼”、“只爱听冷笑话鬼”等灵异小故事,在上辈子确定会诞生诡异的一些资料上标了重点,再给其他可疑的并不确定是真是假的资料上标上“进一步调查”的字眼,今天的工作就暂且告了一个段落。 听到可以结束后,路好修和李三新顿时瘫在了沙发上,累到抬不起脖子。 比起他们俩,段泽歌还精神奕奕,甚至还提议道:“要不要去逛逛超市?” 路好修顿时有了精神,“蹭”地一下坐了起来,积极道:“好啊好啊,我也想买一些生活用品。” 昨天逃出来的时候路好修浑身上下只带了一个钱包,钱包里没几百块钱,但还好装着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他的卡都是父母的副卡,只要有银行卡在,路好修父母卡里的钱就可以让他花。能和楼延住在同一个小区的路好修一家也是有钱人,路好修父母留在卡里的资金足够路好修好好活过一辈子。 昨天晚上,路好修就是在看到钱包时开始哭得稀里哗啦。 李三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厨房里的吃的也要进货了,延子,你说诡异复苏都开始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囤点吃的放家里?” 楼延从电脑后抬起头,点了点头,“是该囤一些。诡异复苏也是灾难的一种,虽然初期的时候影响并不大,但等诡异复苏得越来越多,社会也会变得不安定,米面油盐等生活用品的供给都会出现一定的波动。” 诡异复苏和洪涝、极热极寒等灾难不同,只在部分范围内爆发,并不会让全世界一下子陷入到无法生产各种资源的绝境。但诡异复苏带来的恐怖却绝不低于任何一种灾难,囤货不是活着的先决条件,但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李三新操了一声,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拿东西换衣服,“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进货啊。” 楼延还是一副淡定样子,“也不用太急。” 李三新速度飞快地换好了衣服,又去拿钱包和车钥匙,催着段泽歌和陆好修也动了起来,头也不回地道:“不急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急,早一天解决早一天安心,不行,我得去租几个仓库。” 楼延云淡风轻道:“我已经让人去收购百货超市了,光在成江市,我已经买下来了三个大型超市。” 正着急换鞋的李三新:“……” 震惊张大嘴巴的路好修:“……” 段泽歌沉默了几秒之后,积极地给楼延鼓掌并送上了赞美,态度肉眼可见的热烈了很多也狗腿了很多:“不愧是塔罗牌算出来的我决定追随的人,就是靠谱,爱了爱了!” 作者有话说: 拜托,这可是楼哥的钞能力, 第14章 但即使楼总有钞能力,今晚这趟超市也还是得去。 家里的米面粮油还有一些,不过菜和调味料都得补货。李三新家里没有给段泽歌和路好修备生活用品,这两人也得买毛巾、睡衣、内裤以及一些外出衣服。 李三新直接开了辆宽敞的SUV,在带着一行人直冲超市之前,先带着人来到了一家干净透亮的理发店前,转头跟段泽歌建议道:“段兄弟,你先理个发?” 段泽歌咸鱼一样瘫在座位上,嘴里还叼了一根吃了一半的火腿肠,乱糟糟的头发好多都剐蹭到了火腿肠,但段泽歌毫不在意,面不改色地将剩余的火腿肠给吞进了肚子里,然后拒绝道:“不用了,我这个发型挺好的。” 李三新眉头紧紧皱起,嘴角抽了又抽,恨不得现在就拿把锥子把段泽歌的头发给剃了,他尽量委婉地道:“马上就要夏天了,你这发型不热吗?” 段泽歌毫不在意,“还行,不热,可以坚持。” 李三新真诚道:“我觉得你挺热的。” 段泽歌道:“我觉得你觉得的是错的。” 李三新露出痛苦面具。 李三新和段泽歌真是两种极端的人,一个很自律并有强迫症,每天穿的衣服都是提前一天熨烫好平平整整不见皱褶,恨不得将眼中能看到的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见不得一点不干净不规矩的东西。 另一个说的好听点是随心所欲,说的难听点就是邋遢不修边幅,段泽歌初遇楼延时穿的那身衣服都不知道穿了多久,都开始发臭发酸了,上面还有各种不明污渍,段泽歌还能穿得面不改色,甚至洗完澡后还想接着再穿这身衣服继续睡觉。 昨晚看到这一幕的李三新差点没难受死,他硬是逼着段泽歌洗了第二遍澡,又找了一身自己从未穿过的崭新睡衣给了段泽歌。还好他们身高和体型都差不多,段泽歌虽不讲究但也不会拒绝更舒服干净的衣服,这才让李三新顺了口气。 李三新再次努力,“真不想换个发型?相信我,换个发型更适合你。” 路好修趴在椅背上,悄悄跟坐在副驾驶的楼延咬耳朵道:“怪不得从昨天晚上开始,李哥就时不时瞅段哥一眼,原来是想要段哥换个发型。” 楼延嗤笑一声,淡定看戏。 “不要,”段泽歌懒洋洋地拒绝,并且掀开了头发露出满面伤疤的脸,微微笑着说道,“我留着头发是因为我不想吓着别人。” 李三新和路好修这才看清段泽歌的脸,他们两个人都忍住了没有露出震惊同情的眼神。这个理由太无敌了,李三新沉默几秒,无话可说,直接举手投降,一脚油门下去带人来到了超市。 这个大型超市是距离李三新小区最近货也最全的超市,大到空调电视电脑,小到黑胡椒花椒苏打粉,各种东西应有尽有。虽然知道楼延已经收购了超市,但李三新为了安全感还是买了两袋米和一袋面,顺带油盐酱醋齐备,盐多卖了几袋囤着。家里毕竟四个大男人,粮食下得快,这些现吃现用的东西不可不买。 他们一人推着一辆小推车,结账出来时四个小车全堆满了。李三新又带着几个人去服装店一人买了两套换洗衣服,然后大包小包地拎到了车里,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 弄好之后,李三新擦擦手,颇为满足,“回家后再收拾收拾就差不多了,大家今天累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露一手。” “还能点菜吗?”路好修大为震惊,试探地道,“火锅行吗?” 李三新豪爽道:“没问题。” 路好修举起双手欢呼:“哥,你太好了哥!” 李三新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黑色细绳道:“来,把你藏口袋里的两个金戒指拿出来。” 路好修一愣,从口袋里掏出金戒指给他。李三新接过,把金戒指套在细绳上,再在戒指上缠绕打个结,免得戒指从绳子上滑落丢掉,“把这个戴你脖子上就不会丢了,省得你时不时拿出来偷看。” 李三新笑眯眯地把黑绳戒指放在了路好修手里,路好修呆了好一会儿才握紧手,“……谢谢,我都忘记买一个黑绳了。” “小事,”李三新道,看向段泽歌,眼皮忍不住又跳了跳,“你想吃什么?” 段泽歌诚恳地道:“只要能让我吃饱,我什么也不挑。” 李三新:“……挺好养活的,延子,你呢?” 楼延想了想,一时之间想吃的东西还真有点多。 上辈子到了诡异复苏中后期的时候,世界各地全乱了套,一瓶矿泉水卖出两万天价的也有,各种物资大幅度减少,即便想吃一些东西,也很难能找得到。 这么一回想,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李三新大展身手做的丰盛大餐了。 “饺子吧,”楼延神色柔和了一些,“想吃饺子了。” 李三新一琢磨,做这些菜的材料都有,于是大掌一挥,“走,回家做饭去!” 楼延坐上副驾驶,轿车从拥挤的超市门口缓缓往马路上行驶。楼延侧头看向窗外,这会儿是下午五点多,正是超市人多的时候。人群来来往往,不少都是老人牵着孩子来买东西,孩童蹦蹦跳跳的,笑笑闹闹。 他看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拿出手机,查看邮箱里有没有新消息。 【精神力25/50】 手指刚点入邮箱,危机感知猛地发出尖锐颤鸣。 楼延猛地弯下腰攥紧胸口,心脏被恐惧扼住的强烈痛苦再次传来,让他额角冷汗一瞬间泌出。感知疯狂地警告着他危险,这是无比熟悉的,楼延上辈子初遇傅雪舟时产生的危机强度—— 傅雪舟。 傅雪舟就在他附近一百米范围以内! 楼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手撑在前面的车台上紧紧握起,指节用力到微微发白,楼延头上豆大的汗水滴落,他抬起头撑起身,面色发狠地往车窗外看去。 人群拥挤,各色身影与轿车擦肩而过。楼延往外看的瞬间,就看到离他不足一米的近在咫尺的瘦削身影。 楼延瞳孔骤然放大。 这道身影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和简简单单洗到发白的牛仔裤,连帽衫的宽大帽子被他戴起,只有几缕被藏起来的细微银发弯曲的部位露在外侧。这道身影很高,身形单薄而挺拔,他的右手里拎着印有“某某超市欢迎您”的白色塑料袋,那只手看起来干净、修长,骨节分明,苍白手背上的青色筋脉根根凸起,就像是一只普通的男大学生的手,而不是血腥淋淋的杀人杀诡异的手。 车辆往前,人往后走。在错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傅雪舟似有所觉,侧头朝轿车看了一眼。 车窗贴了保护膜,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楼延隔着车窗和傅雪舟对视,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傅雪舟的脸,他明明知道傅雪舟看不到他,但还是呼吸一窒,双手猛地攥紧,指甲甚至掐入了肉里,像是掐住了外面这个人的脖颈。 下一秒,轿车就与傅雪舟彻底错开。 驾驶座上的李三新余光瞥到楼延,当即被楼延的状态吓了一跳,“延子,你怎么了?” 后座的路好修也紧张道:“楼哥你怎么了!” “楼延?楼延!” 楼延被叫了两三声才回过神,他放下攥住胸口的手,面无表情道:“没事。” “延子……” “真的没事,”楼延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你好好开车。” 心脏过快的跳动逐渐恢复正常,楼延脑海中的思考却越来越激烈。 傅雪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用夺命手机给傅雪舟打电话的时候,傅雪舟追着夺命手机来到了楼延5.6公里处。而这座超市就在李三新小区的5公里以外,这真的是巧合吗? 按理说他使用了时间倒流之后,所有人的时间都会倒流到一分钟之前,那傅雪舟应该不会有他接到夺命手机的记忆。不过楼延并不敢保证他的时间倒流对傅雪舟一定有用,毕竟傅雪舟可是一次次毁灭了世界又一次次带着记忆重回起点的人……傅雪舟很有可能也掌握着有关时空的力量,而掌握这种力量的傅雪舟,真的会不记得他时空倒流那一分钟的记忆吗? 如果真的有那一分钟的记忆,那么傅雪舟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他”……楼延冷静地想,但他使用时间倒流的时候很及时,所以傅雪舟如果真的在找“他”,也只能找到超市这里。 不过也并不排除傅雪舟并不记得那段记忆,来到这里只是单纯为了购物,他手上提着的袋子就是证据。 楼延手指轻敲着大腿,傅雪舟有没有那段记忆这件事还需要待查证,但可以确定的是,傅雪舟也会受到他时间倒流的影响。哪怕是心理不受影响,身体的状态也会回到一分钟之前。 这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倒流一分钟,时间还是太短了。楼延想,他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延长倒流时间…… …… 傅雪舟看着那辆黑色轿车远去,淡淡地收回视线。 他将嘴里的糖块推到脸颊右侧,拉了拉头上的帽子,微微低头,平静混入人群之中逐渐离去。 作者有话说: 不得不说,傅雪舟给我的心理压迫也是有亿点点的qaq 第15章 晚上,李三新果然做了一顿大餐。 火锅热气腾腾,饺子也包了一大碟。一顿饭吃吃喝喝,喝了几杯酒后就完全放开了。李三新搭着路好修的肩膀给他做心理治疗,他做这活熟练,没几句话就让路好修捧着啤酒哇哇大哭。 屋子又热又吵,楼延知道亲人去世的滋味,他静静听了路好修哭了一会儿,走去阳台上抽烟。 玻璃门一拉,屋内的热乎气和生活气息就被隔绝在了身后。 楼延身上的衣服也被熏上了火锅味道,他低头点燃了烟,回想起之前被自己忽略但现在却不得不思考的一个问题。 他吞噬了诡异后精神力直接涨了30点,这代表着和诡异融合可以提高人的精神力。 但楼延吞的那个诡异拥有灭世级恐怖的力量,这个诡异还吞噬过其他诡异,这样厉害的诡异应该不止会让他只涨30点精神力才对。 楼延若有所思地握了握手。 除非是他精神力的提高和体内诡异复苏的个数也有关……或许等他体内有其他诡异的力量觉醒后,他的精神力就会再次涨高一截。但这个结论现在无法证实,只能等着之后论证了。 楼延抖了抖烟灰,垂眸看着楼下昏黄的路灯。 良好的目力让他都能看清路灯下飞飞绕绕围着灯转悠的小虫子。 楼延一直觉得重回起点之后傅雪舟的实力也会跟着回到原点,今天的经历告诉他这个猜测是对的。 如果傅雪舟拥有诡异复苏中后期的实力,在他用夺命手机给傅雪舟打电话之后,他今天就别想躲过傅雪舟的追杀了。 但即便如此,今天他见到傅雪舟的那一刻,楼延还是从傅雪舟的身上感觉到了逼人的,甚至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这才诡异复苏第二天而已,傅雪舟就能够通过夺命手机找到他的位置,并且把夺命手机吓成那怂样,还能快速移动……傅雪舟的成长速度,太过恐怖了。 楼延以前不知道人和诡异可以融合,所以上辈子的他以为傅雪舟的强只是天赋带来的强而已。但从他知道人和诡异可以融合后,他就可以肯定傅雪舟绝对和诡异融合了,并且很有可能——傅雪舟融合了不止一个诡异。 因为在上辈子以及梦中梦到过的不甚清楚那两辈子的记忆之中,傅雪舟每一次重生都会不停歇地消灭诡异,而每一次杀了那些诡异之后,傅雪舟都会变得更加可怕。 这个男人绝对带着记忆一次次重生,所以才会那么快速且熟练地吞噬诡异,利用诡异的力量强大自己。 现在的傅雪舟到底吞噬了多少个诡异?他的精神力高到了什么地步?他又拥有着怎么样的力量? 楼延一概不知。 只要一想到他还没摸清自己吞噬的诡异是个什么东西,仇敌就开始以火箭的速度开始变强,楼延就忍不住有些焦虑和暴躁。他狠狠吸了一口香烟,咬着烟蒂道:“可恶……” 上辈子的楼延一直和傅雪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疏离关系,导致他对傅雪舟根本就不怎么了解。但还好,他不了解傅雪舟,傅雪舟也不了解他,这点上倒是谁也没占到便宜。 手机震动了一下,楼延打开一看,不由挑了挑眉。 秦秘书道:【老板,加急调查出来的资料已经发您邮箱了】 楼延在烟雾下眯了眯眼,将邮箱里的文件打开,入目就看到了一张照片。 标准的大学生拍证件照的一寸照,白色背景,上面的人正是穿着一身休闲衣的傅雪舟。黑色碎发凌乱,微微盖住眉眼。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淡淡笑意,傅雪舟的骨相实在优越,这么一笑,就带着让小女生面红耳热的帅气。真他妈帅啊,一眼看过去让人心脏都跳停一拍的帅。 楼延道:“竟然是黑发……” 傅雪舟那一头怪异不似常人的银发可是标志之一,楼延颇为惊奇地喃喃,傅雪舟原来还有过这样子的时期? 看起来虽然有点冷,有点不易于接近,但至少还是一副正常的大学生模样。该笑就笑,一脸的年轻青春。 然而现在的傅雪舟即使和照片上的傅雪舟有着一张一样的年轻的脸,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以前的样子看着倒挺无害的,”楼延嘲讽地笑了笑,拿着烟头烫在了照片人脸上的位置,“真会装啊,傅雪舟。” 如果不是诡异复苏降临,恐怕傅雪舟也没有暴露本性毁灭世界的机会。 能笑着一次次用大火焚烧整个世界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楼延从照片上移开目光,快速将下方私家侦探调查的东西看了一遍。 诡异复苏之前的东西都很好调查,傅雪舟出身小康家庭,从小到大都很聪明,除了成绩好和长得过于帅这两点外也没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点。但诡异复苏之后能查到的消息却寥寥无几,私家侦探甚至拍不到一张傅雪舟的私人照片。 而傅雪舟的父母,也像是突然蒸发一样在3.12日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3.12号,楼延的目光定在这个日期上,这正是诡异复苏来临的当晚。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眼睛上移,定在了傅雪舟居住的地址上。 “锦绣豪苑……” * 诡异虽然开始复苏,但日子也要一点点过。楼延不止打算收购成江市的超市,还打算在其他城市收购一些大型超市作为物资储备。 李三新有一家很是正规奢华的宠物医院店,店里还有很多生病了的“小客人”需要照顾,他即便是要关门也需要先把送来的宠物治好病才能关门。于是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之后,李三新就重新去上班了。 路好修办了休学,认真在家里收集资料和研究自己的天赋。楼延也没有浪费时间,试着增加时间倒流的时间,但他体内的那股诡异力量实在是太庞大也太杂乱了,导致楼延的进展不大。 但还好一直属于他的天赋能力【危机感知】是楼延所熟悉的东西,时间一日日过去,楼延成功将危机感知的作用范围由100米变为了200米。 一周后,楼延叫上无所事事的段泽歌出了门。 轿车在车流中穿梭,商场大厦人来人往,穿着漂亮的女孩子们在路边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卖糖葫芦和棉花糖的摊子前面围满了留着哈喇子的小朋友。 段泽歌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象,享受地靠在椅背上,“我们要去哪里?” 楼延嘴角扬起,神秘地道:“跟着我走就对了,今天让你开开眼。” 半个小时后,楼延带着段泽歌在一处偏僻的桥边停下。楼延让段泽歌站在轿车旁边望风,自己下车往桥洞底下走去。 没过两分钟,楼延就背了个长长的木盒子走了上来。 这木盒子最起码也有一米五长,应该装了什么乐器。段泽歌抬抬帽子上下看了看,“这是什么?” 楼延笑笑不说话,随意地把木盒子放在了后座上,再次坐上了驾驶座,“走吧。” 段泽歌的好奇心被勾到了最高,他安静地上了车,想看看楼延到底能带他去哪里。但段泽歌真没想到,楼延竟然带他来到了一个人声嘈杂、乌烟瘴气的网吧里。 段泽歌夸张地“哇哦”一声,“……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开开眼?” 楼延从后座里拿出木盒子重新背在身上,大大方方地带着段泽歌走进了网吧,“来呗,你是不是挺久没来网吧玩了?” “那倒是,”段泽歌拽下帽檐,自怜地道,“上一次有钱进网吧,那还是上一次的事情。” 这个网吧是个老网吧,但规模还挺大,店里的人也很多。一楼的电脑前坐满了人,烟雾泡面味冲天熏人,键盘噼里啪啦和骂人的话交织在一起,让菜市场的大爷大妈听了都头疼。 楼延却浑不在意这里的恶劣环境,跟网管要了个二楼靠窗的包间,就带着段泽歌上了二楼。 二楼的人也很多,声音闹腾腾的,少数几个包间藏在最角落里,附近就是厕所和热水器。 包厢里头正好是两个电脑,楼延打开一个电脑放了部外国电影,很没有素质的外放出了声。但他没看电脑,而是走到了窗边往外看了看。 段泽歌四处瞅瞅看看,最后走到他旁边也跟着往外看。这间网吧的地段很好,附近有许多居民楼和小吃街,人流量绝对不少。这个包厢窗户斜对面两三百米外,就正对着一个小区的大门。 楼延轻声道:“看到那个小区了吗?” 段泽歌看着小区上面写着的“锦绣豪苑”四个字,“这小区怎么了?” “前几天我请了私家侦探去查查我一个故人的行踪,结果查到了这里,”楼延眼中仿佛有东西燃烧着,他带着笑意,但语气中却夹杂着隐隐兴奋和冷意,“你去玩游戏,我在这里盯着他。等他出现之后,无论我做什么,希望你能配合我。” 楼延回过头,往后一靠依着窗框就对段泽歌笑了起来。背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把他衬得格外潇洒好看。 略长的短发凌乱的被吹风吹散,有一种专属于楼延的,风流又傲慢的自由生命力。 “段泽歌,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带你出来吗?” 段泽歌忍不住笑了,嘶哑声音问:“为什么?” “因为你比李三新要见多识广,也比路好修成熟机智,”楼延拍了拍段泽歌的肩膀,另有所指,“希望一会儿,你能好好表现。” 段泽歌眯起眼睛,“你把我说的都开始紧张了。”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段泽歌玩着游戏,楼延耐心十足地一直坐在窗户盯着小区。两个人还在中午很融入环境地吃了顿泡面配火腿,别说,这玩意放在网吧这个环境还真就莫名其妙地更好吃了。 时间一分一秒来到下午四点,春日的阳光被渲染得格外灿烂。人群在街道上来来往往,锦绣豪苑里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身形瘦削修长的青年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黑衣黑裤,黑色外套的连衣帽被戴起来掩住了他的面容。但楼延还是认出了他,像是慢放镜头一般,楼延明明离得那么远,却看清了兜帽下方属于傅雪舟的苍白冷硬的下颌和薄唇。 这是重生后,楼延第二次见到傅雪舟。但楼延却比自己想象之中更为冷静,他转过身将长盒拽到身前,干净利落地打开了长盒上的锁扣。 段泽歌饶有兴趣地走到旁边往木盒子里看去,顿时惊讶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面竟然装着一把狙击枪! 楼延面不改色地将狙击枪快速组装,架起两脚架放于窗口上。他一条大长腿撑在地上,另一条腿跪坐于椅子上,弯着脊背,转动枪口瞄准目标。 枪托上有防滑纹,还配备了紧凑高效的消音.器,不影响多少精准度。 倍镜放大着傅雪舟的身形,楼延闭上一只眼睛,无比精准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傅雪舟大脑的位置。 他的呼吸放得很轻,心脏的跳动更是出乎意料的平稳。从手臂到腿的形状绷成一道流畅完美的弧线,看起来就如同野林子里准备狩猎的猎豹一般,皮肉舒展得格外华丽而又危险。 下一刻,楼延的手指扣上了扳机。 第16章 今天是3.21日,诡异复苏之后的第九天。 天气晴,无风,万里无云。 楼延托着枪托的手很稳,眼神冷漠。 他玩过枪,还是某家射击俱乐部的会员,枪法称得上准,不说百发百中,十之八九也是有的。 唯一需要克服的就是杀人的心,但这对楼延来说是最不需要克服的事情。 因为只要楼延活着,傅雪舟就必须得死。 送你一颗子弹,傅雪舟。 ——去死吧。 大概是男人见枪都忍不住兴奋,眼见着楼延就要扣动扳机,段泽歌忍不住凑过来好奇道:“怎么样,能瞄准吗?” 他说话带出来的气息让楼延耳朵发痒,楼延眉头一皱,心神微微一分,下一瞬,他就从倍镜中看到傅雪舟忽地抬起了头,直直朝瞄准镜的方向看来。一双漆黑的双眼通过倍镜和楼延对视,仿佛能够透过倍镜看到楼延。 楼延的心一沉,手上下意识扣下扳机,子弹倏地狂风骤雨一般射了出去! 糟了。 子弹射出去后,楼延就觉得不好。果不其然,那颗本来瞄准着傅雪舟大脑的子弹最终只擦过傅雪舟的脸庞,在傅雪舟脸上拉出一道血痕后就直直射入了傅雪舟脚旁的地上。 楼延低骂一声,立刻使用了诡异力量倒退回一分钟之前。 【精神力40/50】 浑身被火烧一样的炙热传来。 “你他妈别过来打扰老子!”冲蠢蠢欲动的段泽歌吼完之后,楼延立刻重新瞄准傅雪舟所在的位置。但枪口移过去后,楼延却发现刚刚还在这里的傅雪舟竟然不见了踪影。 人呢? 楼延眉头死死皱起,只觉得一种不妙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他先前推测他的时间倒流会影响到傅雪舟的生理状态,但傅雪舟并不会失去倒流的记忆,而现在,这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精神力35/50】 危机感知猛地发出危机警告,楼延下意识看向了包间房门。下一秒,房门就被人敲了三下。 屋内两个人一动不动。 傅雪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诡异的平静:“里面既然有人,怎么不开门?” * 傅雪舟这句话说完,包厢内安静得没了任何人声。 他漆黑到仿若怪物的眼珠子动了动,伸手推开了这道薄薄的房门,包厢内,只有一个头发杂乱如枯草的人苟着背戴着耳机坐在电脑桌前玩游戏,整一副邋遢网瘾青年的模样。 似乎是才发觉有人进来,段泽歌摘下耳机往后看去,语气满是疑问:“你是?” 傅雪舟的眼睛在房内扫了一圈,最终重新定在段泽歌的脸上,“不是你。” 段泽歌演得非常逼真,头顶的问号都要具现化了:“什么?” 傅雪舟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走到了窗边往下看去。 这里是网吧二楼,窗外的对面就是一家宾馆,两个建筑之间留出了一条窄窄的暗巷。傅雪舟轻轻看了那么一眼,就抬手打开了窗户,好似一头黑豹般轻盈利落地跃上窗框,径直跳了下去。 段泽歌脸色大变,胸腔猛地一跳,瞬间跑到窗边往下看去。 下跃的疾风掀翻了傅雪舟戴在头上的兜帽,银发张牙舞爪仿佛活起来一般在空中晃动。二楼的距离对这人来说明显不足轻重,段泽歌看着他轻松得甚至没有什么声响地落在了网吧后门处的狭窄巷子里,又看着他目标明确地走出了巷子,那方向分明是楼延离开的方向。 “不好!”段泽歌转头跑下了楼。 傅雪舟走到了网吧前门的街道上。 街道上人群攘攘,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小吃街人口爆炸,各种香味勾得人流口水。偶尔从傅雪舟身边经过的人都会稀奇惊讶地看他几眼,又汇入人群河流之中。 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普普通通,但每一个都好似是刚刚试图狙击他却又失败逃走的杀人犯。 傅雪舟将外套上的帽子拉起重新盖住银发,剥了块糖放进嘴里,迈步走进了人群之中。帽檐的阴影盖住了他的眉眼,但并没有遮住他的视线,傅雪舟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很快,他就看到了一道背着长木盒,快要被人群掩埋的修长身影。 那个木盒的长度与宽度,完全装得下一把狙击枪。 傅雪舟双眼微眯,在人流之中一步步接近这道身影。 那道身影若有所觉,隔着大约两百米的距离侧头往后看了一眼。 人群来来往往,把这个人的半张脸给挡得模模糊糊。他应该也看到了追过来的傅雪舟,于是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讥讽嘲弄的笑容。笑完之后,这人回过头继续在人流中穿梭往前。 两百米的距离很短,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就像是隔着大山河流般不好靠近。 傅雪舟舌尖抵着糖块,轻声道:“有意思。” 他抬步追去,步伐不急不缓,明明看着速度不快,但与楼延之中的距离却肉眼可见地变短。 楼延在前方走得越来越快,他没有再回头去看傅雪舟,但没过多久,危机感知发挥了作用,提醒着他傅雪舟已经靠近他身边200米范围以内。 【精神力30/50】 楼延面无表情,大长腿迈得步步生风。他有技巧地利用人群推延傅雪舟追上来的速度,等走到下一道路口的时候,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冲过来在楼延身前猛地刹车,车窗飞速降下,段泽歌坐在驾驶座上,简单地道:“上车!” 楼延毫不犹豫,带上长木盒就上了后座,“走。” 段泽歌把方向盘打倒低,油门一踩,轿车冒着油烟“蹭”地一下拐弯开进了附近一个地下停车库,又在地下停车库左转右转,成功从另一道出口开上了车道。 这条路人少,车子一下子就跑了起来。楼延回头去看,没看到傅雪舟追上来的身影,他和段泽歌两个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你要杀的就是那个人?”段泽歌一针见血,“恕我直言,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我们两个人在他面前就是个小垃圾,加在一块也打不过。” 楼延道:“我知道。” 段泽歌声音提起,仿佛在震惊楼延竟然知道,“你知道还去杀他?” “敌人强不强和我想不想杀他有什么关系,”楼延面无表情地道,“现在不杀他,以后更难杀。” 段泽歌感觉自己和楼延说不通了,楼延明明是个聪明人,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固执。段泽歌头疼地问道:“你究竟和他有什么仇?冒险将枪运到国内也要去杀他。” 楼延嘴角挂着渗人的冷笑,什么也没说。 在杀傅雪舟之前,楼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知道自己能杀死傅雪舟的几率不高,但他不可能因为惧怕失败就不去动作。 虽然今天或许差一点那颗子弹就能贯穿傅雪舟的大脑,但楼延知道成功就是成功,失败就是失败,不必去找其他的借口。再差多少个一点,没杀掉就是没杀掉。 能不能杀死,不都要试试看才能知道吗? 楼延不怕危险,也不怕被傅雪舟记恨上。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做好了和傅雪舟为敌的准备。他这辈子只要出现在傅雪舟面前,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他也要不停试着去杀死傅雪舟。 如果他今天的举动能给傅雪舟带来一丝片刻的危机感,让傅雪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人脱离了他的掌控,从而让傅雪舟开始担心和忧虑,这就能让楼延睡觉都笑醒过来。 段泽歌知道他不想多说,转移话题问道:“你是怎么搞到这把狙的?” 楼延按下后车座的车窗,春日乍暖还寒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乱他微卷的短发。楼延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舒服地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道:“这枪是我找老朋友搞来的。” 段泽歌问:“安全吗?虽然诡异已经复苏,但现在的社会秩序可没有崩坏。” 楼延伸手在车窗外摸着风,手指也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那家伙在西南海那块混得风生水起,这种脏活累活找他很安全,不过为了把这个东西拿到手里,我也给了不少东西。” “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朋友,”段泽歌啧啧,“花了很多钱?” 一说起这个楼延就生气,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皮笑肉不笑道:“妈的,给了这个数,他还给老子抬价了。” 段泽歌笑了:“你们不是老朋友,为什么还会给你抬价?” “他想和我睡觉,跟我说只要睡一夜就免费给我做一年的‘送货上门’生意,”楼延漂亮到锋利的眉眼间露出讥讽笑意,毫不客气道,“狗东西,活得挺脏想得倒挺美,老子直接骂了个他狗血淋头。这家伙心眼小,不大不小坑了我一笔。” 段泽歌沉默了几秒钟,由衷感叹:“你们有钱人,玩得可真够野的。” 楼延眉头一挑,也没解释。他解开衬衫袖扣,再次往窗外看去时,却忽然看到天上一个黑点在跟随他们移动。 自从和诡异融合之后,楼延的目力、听觉、体力都有了明显地长进,此时此刻,他定睛看去,越看这黑点越像……一只老鹰。 一只绝不应该出现在城市里的老鹰。 楼延表情微变,他立刻往前一扑抓住段泽歌的驾驶座靠背,“右拐进前面隧道,不能直接回家!” 段泽歌疑惑:“为什么?” 楼延道:“右拐!” 段泽歌下意识转动方向盘往右转去,很快,车辆就进入了隧道,眼前瞬间灰暗了下来。 “怎么了?” “不能直接回去,”楼延脸色阴晴不定,隧道中的灯光在他脸上跑马一般闪过,“天上有个鹰在盯着我们,现在回去会直接暴露我们的位置。” 段泽歌以为自己听错了:“鹰?!你确定是鹰?你确定它盯的是我们???” 楼延沉沉应了一声,眼中怒火和凌厉交织,竟然扯出了一个泛着戾气的笑容,他就知道傅雪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我确定那是一个鹰,至于那只鹰是不是来盯我们的,看它跟不跟我们走就能知道……不过我知道傅雪舟驯过一只鹰。” “傅雪舟?”段泽歌脑子转的很快,“就是你刚刚打算杀的人?他还有鹰?不是吧,我们这里可是内陆平原地区,是大城市啊,他怎么能养得出来这样的猛禽?” “他就是个神经病。”楼延呵呵。 上辈子楼延就曾见过傅雪舟往天上一伸手臂,盘旋天上的老鹰低唳一声飞来擎在他手臂上的场景。楼延不知道傅雪舟以往的过去,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圈富家子弟玩个豪车游轮、枪械射击已经算是普通人眼中少见的娱乐,但他妈的傅雪舟直接玩上了老鹰。 不,傅雪舟不单单只玩鹰。楼延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傅雪舟就是个神经病,他曾经见过一头从动物园逃出来的雄狮跑进了他们的地盘,越是强大的、充满野性不屈服于人类的猛兽,傅雪舟越是喜欢将其驯服为自己的宠物,那头尚且年轻的雄狮也不例外。但当这些猛兽真正低头时,傅雪舟又完全不在意了。 仿佛傅雪舟真正喜欢的只有和猛兽对熬的这个过程,等成功之后,这个猛兽无论耗费了他多少精力,都不值得被他放在眼里。楼延还记得那头年轻雄狮最后的结局,被诡异的力量波及重伤后,雄狮瘫在地上血肉模糊地朝傅雪舟低鸣求救,傅雪舟却伸手召来老鹰,让天上的雄主来尝一尝草原之王的味道。 饥饿的老鹰凶猛地撕咬着狮子肉,那时的楼延看到这一幕后不由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傅雪舟。他看着傅雪舟那年轻的、俊美如神祇的平静面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眼前忽然一亮,唤醒了出神的楼延。 出隧道了。 楼延提起心神,警惕地再次往天上看去。 ——果然又看到了那紧盯他们不放的雄鹰。 “段泽歌,把车开到没人的地方去,”楼延冷静地打开长木盒,再次拿出那把锃亮反光的狙击枪,“等我把它打下来再回家。” 作者有话说: ps:保护动物人人有责(小修了一下~) 楼哥:老子马上就保护,把它从天上打下来之后再保护(核善的微笑) 第17章 黑色轿车出了隧道,刮起一道飞烟朝前冲去。 大路变为荒野,同行的车辆也逐渐消失不见,唯独天上的老鹰一直跟着黑色轿车的方向飞行。 终于,在一个没有人烟也没有监控的道路上,黑色轿车缓缓停了下来。 老鹰在空中展翅盘旋,冷冷的鹰眼盯着下方的车子。 车窗下探,一只黑黝黝的枪管探出窗户,上下移动,最终瞄准了盘旋飞翔的老鹰。 子弹“咻”地一下冲破空气,老鹰敏锐地察觉到子弹的危险,发出一声长而清脆的鸣叫,平衡不动的翅膀受惊地扇动了两下。子弹从它身前窜过,并没有击中这个猛禽,但老鹰却像是被激怒一般,竟猛扇两下翅膀,锐利的爪子张开,直冲黑色轿车而来。 “乖孩子……”楼延已经再次瞄准了它,轻轻呢喃道,“我就知道你会冲过来。” 老鹰能飞到数千米高空之上,已经超出了狙击枪的射程范围。但楼延知道这只老鹰的脾气,老鹰本就性情凶猛,傅雪舟的这只鹰更是鹰中猛男,阴狠戾气十足,如果受到攻击,它非但不会受惊逃跑,反而会暴怒地冒着危险想要消灭带给它威胁的人或动物。 果然,老鹰的反应就和楼延预料的一模一样。 高速飞来的鹰不好击中,楼延十分专注地盯着那个黑点,眨眼之间老鹰就进入到了楼延的射程范围之内。又是一发子弹朝老鹰射去,这次成功命中!老鹰尖锐地叫了一声,从高空直直坠落,掉入了一片林子里。 楼延眉头舒展收起了枪,干脆利落道:“走。” 段泽歌轻轻呼出一口气,短短一分钟的对峙而已,他就看得为楼延捏了一把汗,“要去看看那只鹰死没死吗?” “没必要,”楼延拒绝道,“别耽误时间,现在就走,尽量走人多的路段。” 段泽歌踩下油门跟着导航走,不懂就问:“那只鹰都被打下来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紧张?” 楼延时时看着后视镜注意后方的动静,简单道:“傅雪舟有快速追踪上来的能力。” 段泽歌明白了。那只鹰一直盯着他们在天上飞,没准傅雪舟就在后面跟着老鹰的方向在追。楼延这么忌惮傅雪舟,那么傅雪舟的速度一定不慢。说不定当看到老鹰从天上坠下之后,傅雪舟已经往这个方向加快速度赶来了。 这些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段泽歌立即稳住方向盘,几乎把油门踩到了底。 风景飞速往后逝去,段泽歌不忘提醒道:“这辆车的车牌照大概率被傅雪舟看到了,我们最好换一辆车再回家。” 楼延挑挑眉,没想到他还注意到了这种细节,“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换一辆车。” 说着,楼延就在导航上打下“盛行车行”四个字,“去这里换一辆车吧。” * 轿车转眼之间就离开了荒野。 三分钟后,傅雪舟出现在了这里。 马路无人,四下望去一片荒芜。傅雪舟在空气中闻到了非常细微的血腥味,也听到了老鹰有气无力的哀鸣。他跟着痕迹走到林子里,在一块干枯草地上看到了气息奄奄的老鹰。 老鹰浑身血迹斑斑,翅膀中弹,高空坠落后更是摔出了重伤。它一见到傅雪舟就使劲叫唤着,可怜兮兮的。 傅雪舟走过去蹲下,伸手摸了摸老鹰的头,老鹰虚弱地趴在地上,头微微动了动。 “他知道你是我养的鹰,”傅雪舟若有所思地道,“还拥有时间倒流这样的能力,知道我的速度很快,所以聪明的提前逃跑了,甚至都没来确认你是否死亡……用夺命手机拨给我的应该是他,前些天派人暗地里偷偷调查我的人应该也是他……” 傅雪舟收回手,苍白的指腹沾染了老鹰身上的血迹和灰尘,轻声道:“真是奇怪。” 在他数次重生之中从来没有过这样意外的开头,现在却有个脱离他掌控的人在暗地里恨意满满地想要杀死他。 “时间倒流……”傅雪舟站起身,抬眸看向远方,“他到底是谁。” 自然没有人能够告诉他答案。 除了呼呼风声和老鹰孱弱的呼吸声,这里安静得仿若没有生命。 傅雪舟静静站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打开网页,开始搜索那辆黑色轿车的信息。 只有执法机关才能查询车主信息,但傅雪舟只是简单操作了几下,页面就跳出来了车主人的半身照片和简单信息。 照片上的人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相普普通通,名字叫赵海,车辆显示抵押在了车行。 看到这些信息的第一眼,傅雪舟就笑了,“藏得真深啊。” 来杀他的人是一个聪明又谨慎的家伙,连车都用的是别人的车,生怕被他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这样的刺杀不会只有一次。 傅雪舟歪歪头,银发从肩上划过,他淡淡地想:没关系,下一次他会捉到他。 * 两个小时后,楼延和段泽歌来到了盛行车行,在这里顺利地换了一辆车后,两个人开始往家里驶去。 段泽歌意味深长地问道:“刚刚那辆车不是你的,是车行的?” “嗯,”楼延道,“傅雪舟是个很……” 他顿了顿,虽然很不想用这样的一个词去形容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学生,但除了这个词之外楼延也想不到别的更贴切的词:“……高深莫测的人,他会的东西很多。我不怕他发现我,但我也不介意多给我自己来层保护膜,能占据一点他在明我在暗的优势对我也有好处。” 段泽歌不会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也不会问他和傅雪舟到底有什么纠葛,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夸赞道:“不错。那个人确实可怕,我们能尽量晚暴露就晚暴露。” 楼延笑了,摸出打火机在手指里把玩,“你不担心我牵连到无辜人吗?比如你,比如我借的那辆车的原主人。” 段泽歌却非常冷漠地道:“我选择成为你同伴的时候就代表着做好了承担这样的结果,至于其他人?无所谓,他们死总比你和我死了好。” 楼延的手指被火撩了一下,忍不住有些惊讶地看了段泽歌一眼。这九天的相处下来,他大致看清了段泽歌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个人说话幽默,不拘小节,看似很好相处,实则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别人和他聊天他就说,别人不理他他就一个人待着。楼延觉得段泽歌虽然神秘不简单但不是个坏人,但段泽歌此时此刻冷漠的语气却真的有点出乎楼延的意料了。 段泽歌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楼延的表情,好笑道:“怎么了,你觉得我的话太自私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得这么直接,”楼延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命悬一线的时候,能选择让一个陌生人来替自己去死,那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选择自己活着让别人去死,你只不过是说的话太过真实直接了。” “百分之九十?”段泽歌低低笑了,“我觉得这个几率低了,应该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你真是……”楼延哑然失笑,“你的思想比我黑暗得多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慢慢点燃,缓缓地道:“不过话是这么说,那个车的原车主是不会被我连累的。至于你,只要你不对傅雪舟造成威胁,他也不会来杀你。就像是今天在网吧包厢里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算看到了你也没有杀你,而是直奔我而来。” 香烟燃起的白雾袅袅上升,楼延没抽,就放在手里夹着烟。他低头看着火光点点,目色变得复杂无比:“傅雪舟不会杀无辜者。” 傅雪舟不会杀普通人。 恰恰相反,他不仅不会杀,有时候还会顺手解决诡异救下那些普通人。 哪怕有人言语挑衅他,哪怕有人嫉恨想杀他,只要不妨碍傅雪舟的目的,傅雪舟就可以将其视作无物。哪怕那些人当面咒骂傅雪舟,傅雪舟也不会因为被骂就杀人。 当然,傅雪舟不是什么大善人,他也会冷漠地看着别人去死,会漠然地牺牲一部分人的生命而拯救大部分人。这在诡异复苏后的世界里,他就是难得可见的“好人”。 就是因为这样的表现,傅雪舟才会被称为末日中的“救世主”。 无数人追随他,无数人信任他,无数人推崇他。 无数人相信傅雪舟会带着他们结束诡异复苏带来的恐怖。 楼延曾经也是“无数人”之中的一个。 或许就是因为曾经深深地信任过那个男人,所以在被背叛、被大火焚烧、被傅雪舟毁灭世界的时候,楼延才会有那么深的恨意和绝望。 他不杀无辜者又有什么用呢?到了最后还不是他杀的人最多?都直接笑着毁灭世界把所有人都杀绝了。楼延一想到这就觉得很可笑,又觉得浑身冰冷,傅雪舟、傅雪舟……他怎么这么会装模作样。 他怎么那么会骗人。 一无所知的段泽歌倒是惊讶不已:“没有想到他还挺有原则。” 楼延直接嗤笑一声,点头道:“诡异复苏初期的时候,还是可以相信一下他的原则的。” 下午五点半,两个人到了家。 家里只有路好修在客厅里看电视,一看到他们两个人回来,路好修沉重的表情一松,连忙招手道:“楼哥段哥,快过来,出事了。” 楼延和段泽歌对视一眼,快步走到电视机前,电视机里正在循环播送一条本地新闻: 【尊敬的观众朋友们,今天我们接到了来自成江市大岩镇柳树村的紧急消息。据悉,该地区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化学污染事件,已经造成了严重的人员伤亡和环境破坏。】 【为了确保广大群众的健康安全,相关部门已经采取了紧急措施封锁了柳树村,现禁止任何非救援人员前往事发现场……同时,有关部门正在全力展开工作,努力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请广大群众保持冷静,切勿擅自前往现场,共同维护社会安定和谐……感谢您的收看。】 第18章 新闻循环完一遍之后,路好修又拿出手机给他们看:“我看到这条消息也上了本地热搜,不过还没冲上全国热搜。应该有人在压热度,似乎并不想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路好修非常认真地道:“我怀疑柳树村里有诡异复苏了,化学污染只是上面人在压消息的借口。” 段泽歌接过路好修的手机快速翻开了一眼热搜里面的讨论,“讨论得还很热烈……柳树村内部相关的污染图片都是很常见的场景,并不能确定是在柳树村内拍摄的照片。官方很有可能李代桃僵,拿其他地方化学污染的照片冒充柳树村的照片。” “对,”路好修点点头,又从照片里翻出一张放在一起对比的两张清澈河水被污染成塑料红的图片给他们看,“左边这张图片是我从柳树村的新闻稿里保存下来的,但我觉得这张图片很眼熟,上网搜了一下,发现去年某地也有化学污染的事件发生,也是河水被污染成了这种颜色,就是右边这张图片。我仔细对比这两张照片,从河水的流向、宽度、河边植物和它们的颜色……发现这两张照片中的地点一样,只有拍摄的角度并不一样。” 多亏了路好修是个快要高考的高中生,每天都要看很多时事,以免作文或者政治题会考到,他正好背过去年发生的化学污染事件,加上他这个年纪的记忆力又是最巅峰的时候,这才能将这两张照片联系起来。 段泽歌仔细看了一遍这张对比图,也点头认同了路好修的结论,略有些惊奇道:“确实是一个地点的两张图。小路,你今天在家也没闲着啊。” 路好修笑得露出小虎牙,不好意思道:“我现在能做的事也就是搜集资料了……楼哥,你觉得这是诡异复苏吗?” “是诡异复苏,”一直沉默的楼延给出了确定答案,“只有诡异复苏才会让他们这么做。” “那怎么办?”路好修露出担忧的表情,“一整个柳树村都被封锁起来了……这里复苏的诡异肯定很厉害。” 柳树村可要比他和楼延之前逃出来的丽水小区要大的多。 楼延再次看向了电视机。 电视上的新闻又重复播报了一遍之后就转而播起了广告,楼延沉思了一会,从遥远的记忆中挖出这件事,没错,在诡异复苏来临后的不久,他确实是在新闻上见到了有关柳树村的消息。 上辈子的他也跟路好修一样怀疑柳树村内有诡异复苏,不过那时的楼延刚刚经历过天赋觉醒和诡异降临的事实,整个人的三观都在崩塌重建,他知道柳树村有危险后第一反应就是逃避远离,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柳树村内部到底有什么诡异。 楼延努力回忆记忆中柳树村事件的结果……好像一个月后,有关机构就解封了柳树村。 应该是有人解决了柳树村内的诡异…… 不对,按照官方的个性,如果是一个月后就会解封柳树村,那诡异必定是很快就被解决了,剩余的时间还能让有关机构做出“柳树村发生了化学污染但已被抢救好”的假象。 想到这,楼延眼皮微微一跳。 诡异复苏初期就能危害到一个村子的诡异,大概率会成长为B级别恐怖以上的诡异。在诡异复苏的初期,就算有天赋者也是刚刚觉醒,能力普遍不会很强,那有谁能这么快就解决掉柳树村内的诡异?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傅雪舟。 傅雪舟想要快速变强就不会放过那么强大的诡异,而只有傅雪舟才会这么快就能消灭掉柳树村的诡异。 楼延顿时觉得心烦意乱起来。 “呦,这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谁又惹了咱们楼大少的眼了?” 大门响起,李三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将手里一大塑料袋的肉菜水果放在了地上,一边将薄款风衣脱下挂在衣架上,一边还不忘打趣着楼延。 楼延回头看他,表情微微舒展,“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很讨厌的人。” 李三新把东西提进厨房,新奇道:“你讨厌的人还少吗?哪天不得遇见一两个。” 楼延:“……” 李三新冲着楼延招招手:“别板着脸了,赶紧过来帮我整整东西。” 楼延臭着脸走过去。 李三新忍住笑跟主动凑过来帮忙的路好修道:“看看咱们楼大少,臭着脸都这么帅,让人看着心情就很好,我都想笑一笑了。” 路好修敬佩地看着李三新,狠人啊,这哥竟然敢这么调侃楼哥。 楼延阴嗖嗖地道:“李三新……” 李三新从袋子里眼疾手快地掏出一块雪糕塞进楼延的嘴里,“行了,别说了,快吃你的雪糕去。” 楼延咬着雪糕,又臭着脸走出了厨房。 厨房里,李三新撸起袖子,一样一样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了冰箱里。他也没让路好修帮忙,跟路好修说着闲话,也知道了柳树村有诡异复苏的事。 “柳树村啊……”李三新若有所思,“这地方盛产木材,卖家具、树苗、原料木头的很多,也有几个板皮场。我以前去过柳树村买过家具,那地方环境挺不错的,人也多。如果真有诡异在那里复苏,恐怕波及的人不会少。” 李三新的冰箱内非常之整洁,素菜整整齐齐放一格,肉则切好装在真空袋里放一格,简直和排积木一样一丝不苟,规规整整。 路好修每次看李三新整理冰箱都由衷对李三新的耐心感到佩服,“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诡异肯定会很厉害……李哥,你买了好多雪糕啊,现在就买是不是早了点?” 李三新将雪糕一块块摆在冰冻柜的抽屉里,闻言不由笑了笑,“别看这玩意小,就这么小小一块,能平息你楼哥的火气。” 路好修:“楼哥喜欢吃雪糕啊?” 李三新点了点头,把最后一块雪糕递给了路好修,悄咪咪道:“你楼哥就是小孩子脾气,看着吓人,其实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顺着毛哄准没事。” 小孩子脾气? 雷声大雨点小? 路好修嘴角抽抽,这说的真是楼哥?他怎么就不信呢。 路好修也没反驳,拆开雪糕美滋滋地塞进了嘴巴里,然后偷偷摸摸往客厅里瞅了一眼。 就见楼延正坐在沙发上吃着雪糕,面无表情好像在发呆。段泽歌则拿着把梳子对着镜子努力梳着头,试图把打结的杂草头发给梳开。 路好修心里一乐,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副画面就感觉心里暖融融的,因为得知又有诡异复苏而变得不安焦躁的心也平静安定了下来。 他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脖子上的金戒指,凑到李三新身边压低声音问:“哥,这些天怎么没看到楼哥的妈妈和你爸妈呀?” 李三新整理东西的手一顿,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延子父母在他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他妈妈去了国外生活。” 路好修震惊地睁大狗狗眼,手里的雪糕顿时就不甜了。 冰箱门发出过长时间没关门的警告声,李三新关上了门,突然谈兴大发,伸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那会儿的延子就有这么高了,还是个半大少年呢。他爸妈离婚的消息通知到他耳朵里的时候,正好是我们学校运动会,延子和我都是长跑队的主力,结果还没跑呢,一个电话打过来,延子眼都红了。” 李三新面露回忆,想起了那会儿的画面。 楼延从小性子霸道,人长得也好看,可谓是从小学开始就顺风顺水,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张扬、嚣张、耀眼,这些词都能放在楼延的身上,他什么都不怕,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欠揍样。学校里没人不认识他,不管男男女女,也没有多少人会不喜欢他。 李三新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他和楼延都穿着学校发的白色运动服,跑之前互相给对方别着背号。但等那一通只是告知而不是安慰的电话传来,李三新第一次看见楼延红了眼。 李三新站得近,听到电话那端楼延妈妈的声音,平静温和,但很决绝干脆:“妈妈已经在飞机场了,登机牌也取好了,没办法过去看你最后一眼了。你好好跟着爸爸生活吧,爸爸会照顾好你的。” 楼延不敢置信,“妈……” 楼延妈妈道:“妈妈昨晚没休息好,想先休息一会儿。儿子,妈妈先挂了。” 那之后,李三新陪着楼延一起逃出了学校,打车到了飞机场。他们随意买了两张飞机票,着急地跑进了候机室。 一路上,两个半大少年又急又无措,慌里慌张的,彼此商量着怎么挽留楼延妈妈。等找到楼延母亲的时候,楼延母亲正在过票上飞机。 李三新永远记得那一幕,他站在楼延的身后,看着稚嫩的、骄傲的楼延跪在飞机场洁白的瓷砖地面上嚎啕大哭着,白色运动服被汗水和灰尘浸湿染脏,黄色方块的背号掉了一角,在空中晃荡着飞起……楼延狼狈又期盼地想让妈妈回头,但那位穿着香槟长裙的夫人,却冷漠的,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通道。 想到这里,李三新就沉下了脸,他缓了缓,叮嘱路好修道:“以后别在你楼哥面前提这事。” 路好修脸都皱成了一团,连连点头,“我绝不在楼哥面前说这话!” 顿了顿,他又纠结地看向李三新,小心翼翼道:“李哥,那你……?” 李三新眉头一挑,干脆地道:“我父母也离婚了,现在各过各的。” “……”路好修窒息。 我真该死啊,我不是个人,路好修觉得今晚睡觉半夜都得起来扇自己一巴掌。 “没事,”李三新爽朗的笑了几声,“他们是和平离婚,现在的关系也挺好。说实话,我还挺开心能看到他们两个人离婚的。” 路好修眼泪汪汪,激动地握住李三新的手摇晃,疯狂点头赞同:“对对对,是是是,恭喜离婚,离婚快乐!” 太好了,他又能好好做人了! 第19章 听了楼延和李三新的事,路好修觉得自己好像更了解了这两个人。甚至因为自己的父母双亡,也对他们产生了奇奇怪怪的同病相怜的心疼……总之,路好修想,他似乎找到新的家人了。 他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楼哥和李哥,也要保护好时不时噎他一下但好像有着悲惨过去的段哥,但路好修刚刚在心底默默下定了决心,吃完饭后就听楼延说道:“我打算去柳树村解决那个诡异。” “?!”路好修震惊地水果都掉了,卧槽? 李三新掏了掏耳朵,冷静问:“你说什么?你要去哪?解决什么?” 楼延懒得再说一遍。 李三新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为什么要去?” 楼延冷静地道:“如果我不去解决那个诡异,有个很危险的人就会借助那个诡异变强,我不能允许这件事发生。” “很危险的人……”李三新重复念了一遍,眼神一沉,“我还没有问你今天和段泽歌去干什么了,你们俩今天做的事和这个人有没有关系?” 段泽歌看了楼延一眼,淡淡说道:“有关系,我们已经得罪了这个人了,这个人也盯上了楼延。” 李三新骂了一句脏话,站起身走来走去,忽然走到楼延身前双手撑住楼延身后的椅子,盯着楼延沉声道:“那个人是谁?他和你什么关系?能用钱解决这事吗?” 楼延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地道:“段泽歌曾经占卜过,有个叫傅雪舟的男人会给我们带来死亡,甚至毁灭掉整个世界。你们知道我的天赋能力是【危机感知】,当我见到傅雪舟的时候,本能就告诉我一定要杀了他,否则死的就是我。我和段泽歌今天去会会这个人了,他很强,非常强,如果不阻止他继续融合诡异,他只会变得越来越强……等他强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都会死。” 段泽歌又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驳,反而配合地点了点头,“没错。” 路好修惊呆了:“竟然……” 李三新表情变来变去,最终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站直身道:“什么时候去?我跟你一起去。” 路好修连忙举起手:“我也去。” 段泽歌道:“加我一个。” 其他人去楼延都没有意见,不过他却直接拒绝了李三新:“不行,你不能去。” 李三新太阳穴一跳一跳,耐着脾气问:“为什么?” 楼延的回答很戳心:“段泽歌和陆好修都觉醒了天赋也有面对诡异的经验,你有什么?” 李三新:“……”操啊,心口中了一箭。 李三新挣扎道:“你不是说我会觉醒很强的天赋吗?万一这次去了就能觉醒呢!” “万一的事都说不准,”楼延冷漠脸,“这次的诡异一看就很危险,你不能赌觉醒天赋的可能,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吧。” 楼延这么坚定的拒绝也是因为上辈子他和李三新根本就没去过柳树村,李三新觉醒天赋的时间也不是在这会儿。 一个什么力量都没有的普通人,碰到柳树村这样的诡异就是去送死。 李三新清楚楼延的脾气,知道他下定决定就绝不会更改。李三新眉头紧皱,强忍下焦躁担忧,再次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去?” 楼延看向段泽歌和陆好修:“明天收拾一下,后天一早就出发。你们觉得可以吗?” 两个人点了点头,都表示没有问题。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就开始忙碌起来,除了收拾生存用品和防身工具,都在尽可能地搜集更多的有关柳树村的消息。 楼延盯着柳树村的地图看,思考怎么才能在封锁下进去村子里。 正在翻帖子的路好修则看到了一个新帖子。 这个帖子是一个id叫“家具老王”的人发的,发的内容正是柳树村的事。 【家人们,我现在正在成江市大岩镇柳树村内,没错,就是新闻上说的发生化学污染的柳树村。其实吧,柳树村内部的情况真没有新闻上说得那么厉害,我有亲戚就在柳树村内卖家具,跟我说自从柳树村一封,村里卖家具的卖木材的全都苦着一张脸,他们就指着卖东西吃饭呢,这东西卖不出去可咋成啊,所以柳树村内的家居用品和木材树苗那是一个大降价!我过来一看,卧槽,这样一整套好木头做的衣柜才特么就200块钱,家人们,谁能不心动啊!】 下面配了好几张“家具老王”拍的照片,都是崭新又泛着光泽的电脑桌、老式椅子、床具和非常具有美感的一些木质家具。 图片上给p上了价格,看着特别贵的梳妆台和雕刻精美的桌子竟然都才一两百块钱,最贵的木制床也不过三百。 底下的评论都疯了: 【卧槽卧槽,这个价格是真实存在的吗?我好心动啊啊啊。】 【救命啊,这套桌子我曾经看过价格,最起码也得两千往上,现在你告诉我才两百???】 【这个椅子我好爱,雕刻得也太精美了,想买一个给老人……】 【楼主,你保证这是真的价格不骗人吗?你要是敢保证是真的我现在就开车过去批发!】 “家具老王”回复了最后这句话:【真的真的,我可以保证就是真的。要是你们来了买不到这个价格的家具,我直接赔你一套原价家具】 这个帖子逐渐热了起来,很多人都心动地询问“家具老王”还有没有其他家具。除了这些,也有人在犹豫柳树村内危不危险。 “家具老王”又发了二十几张柳树村内部环境的照片,照片上烟雨蒙蒙,红砖石瓦的村子沉静地没入一片脆嫩的柳树之中,看起来无比美丽,清净,安宁。 “家具老王”道:【这是柳树村内部环境图,本人亲身证明环境污染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污染的工地其实距离村子中心很远,真的波及不到人】 然后,“家具老王”详细写了怎么避开有关部门的封锁悄悄偷溜进柳树村的方法,还给那条小路拍了照片,内容相当简单,属于是七岁孩子也能看懂的类型。 而写了这些之后,“家具老王”就跟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在下方回过话。 评论中的人也没注意到这点,正在热烈讨论着去不去,然后又变为了互相约着一起结伴去。 路好修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将这个帖子收藏,又把怎么进入柳树村的方法给截图保存了下来,然后把这个帖子分享给了楼延和段泽歌。 “老哥们,你们看看这个帖子,”路好修道,“里面有进入柳树村的办法,但我总觉得这个楼主的发言有些奇怪。” 楼延打开帖子一看,脸色渐渐凝重,“这个‘家具老王’在故意引诱别人进柳树村。” 见过众多诡异的诡谲手段的楼延,一眼就能看出“家具老王”的不安好心。 他重复看了两遍“家具老王”的所有发言,万分笃定这个“家具老王”绝对不是人。就算曾经是个人,现在也不会是人了。 柳树村内的诡异不简单! 楼延再一次确定了这个事实。 他沉着脸摸向烟盒,想抽出一根烟吸,但烟盒直接空了。 路好修看见楼延站了起来,“楼哥,你要去哪?” “去买包烟,”楼延道,“你也想去?” “一起吧,”路好修也跟着站了起来,乐呵呵一笑,“我觉得我们准备的食物还不够,想再买一些辣条和真空包装的鸡腿肉。” 楼延挑挑眉:“也行,走吧。” 两个人留下段泽歌看家,直接去了附近的超市。这会儿是下午三点,又是工作日,超市里的人并不多。楼延和路好修各买各的东西,路好修推着一辆小推车,不知不觉走到了生活用品区。 “帐篷要买吗?万一在柳树村要过夜呢……但帐篷好像太大了,不好带,”路好修喃喃自语,“牙膏牙刷得新带吧,毛巾也是……不过这些好像李哥都给整理好了。” 路好修挠了挠头,最后就选中了一瓶花露水。刚想离开这片区域,就见一个穿着一身黑,戴着鸭舌帽的酷帅少年匆匆走了进来,两个人正好对视了一眼。 路好修一愣,对面的少年也一愣,那少年眉头微微一皱,“路好修?” “柯不言?” 路好修懵逼了,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同学,还是个不怎么熟悉的个性冷淡的前排学霸,他尬聊道:“你怎么没在学校上课啊?今天不是周四吗?” 柯不言眉头皱得更深,他没回答路好修的话,而是快步走到货架上往怀里拿着东西。路好修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见柯不言自顾自地扫货,就很有礼貌地告辞道:“那你先忙,我走啦。” “我休学了,”柯不言冷淡地道,然后几步走到路好修面前,眉头皱得更紧,说话的语速极快,“看在同学的份上,我友情提醒你一句赶紧离开成江市,成江市不安全了。” 说完,他也不在乎路好修的反应,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路好修拽住了他,试探地道,“柯不言,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 柯不言挥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神情变得戒备又警惕:“不关你的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路好修叹了口气,眼看着柯不言快要离开,他连忙报出了一段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需要帮助就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以你的记忆力能记住的!” 话音刚落,柯不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生活用品区。 “应该听到了吧,”路好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算了,随缘吧。” 几人一直忙忙碌碌到了晚上快六点的时候,楼延接到了李三新的电话。 楼延嘴角嚼着薄荷糖,一边看着电脑一边随意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三新的呼吸声却有些急促,他尽力平稳地道:“延子,我好像遇见诡异了。” “嘭”的一声巨响,楼延猛地站起带倒了椅子摔地,他脸色难看得可怕,“怎么回事!” 李三新快而简洁地跟楼延说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情。 下午五点多临近下班的时候,宠物医院里也没了需要看病的“小客人”,李三新就想继续搜一搜网上的消息,看能不能多发现几个诡异。在他一如往常地打开本地论坛时,就看到了一个新鲜出炉的怪谈故事。 那故事写得极短,但很恐怖,让李三新看完之后都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感觉后怕无比。 故事内容是一家私人诊所,主角也是一个医生。讲的是医生快要下班时,医院里突然来了一个穿着黑色雨衣浑身往下滴水的女人。女人让医生给她治病,医生要求女人脱下雨衣,但女人脱下雨衣后,却露出了没有人皮没有五官的身体! 医生恐惧地想逃,但办公室却被锁上了。当医生即将被女鬼杀死时,医院里的女护士打开门救出了医生。医生大喜过望,拽着女护士就逃到了电梯,想要赶紧离开医院。 但电梯门打开,外面却是诊所里不应该出现的冰冷的太平间,女护士露出诡异的笑,拽着医生来到了太平间。医生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诊所里的护士今天请了假没来,又怎么会有护士在这里! 最后的结局是医生活生生地被扒了皮,惨死在了自己诊所里。 “操,”李三新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心脏砰砰跳得很快,“这是专业写手吧,一个简单的鬼故事就能写得那么可怕。” 尤其是主角和他的职业也有关联,遇见鬼的地点都是在自家医院,这让李三新看的时候极其有代入感。 他甚至忍不住往窗外看一眼,窗外蓝天白云,落日灿烂,根本就没有下雨的征兆。 李三新莫名松了口气,察觉到自己的心理状态,他又好笑地骂了自己一声,李三新,你真是太怂了,看个鬼故事都能吓成这样。 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五点五十,该收拾收拾东西下班了。 李三新将桌子上的资料收起,把钱包和车钥匙放在一旁,正准备脱下身上白大褂的时候,护士小安走了进来,“医生,有客人来了,说是有动物需要急救。” 李三新将白大褂又给穿上,“让人进来吧,我看看宠物。” 小安应了一声出去,没过一分钟,就带了客人走了进来。李三新随意抬头一看,身体猛地僵硬,瞳孔放大,一动不动。 来人是个穿着黑色雨衣的女人,明明外面是艳阳天,这个女人却好像是从大雨中走过来的一样,浑身湿漉漉,黑色雨衣一直不断往下滴着水,在地上走出了一道水痕。 李三新只觉得呼吸都沉重了,他的心猛地被攥紧又猛地提起。穿着黑色雨衣的女人径直走到李三新桌前坐下,沉默不语。巨大的雨衣帽子遮挡住她的容颜,不露出一分一毫雨衣下的皮肤。 护士小安熟练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李三新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就和这个雨衣女人独处在了密闭空间里。 和鬼故事里的一模一样…… 李三新喉咙干哑,他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起来。他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还是一片干燥,根本就没有雨滴。 “哈哈哈,”李三新干笑着,试探道,“外面没有下雨,女士你怎么穿着湿雨衣?” 雨衣女人说道:“我怕晒,家里最防晒的就是这件黑色雨衣。路上遇见了洗车店,不小心被淋了一身的水,还好我穿着雨衣,这才没有被淋到。” “是吗?”李三新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个理由也能说得过去,没准这个女人真的就是个普通人呢? 但他心里还是发憷,李三新觉得自己只要不让女人脱掉雨衣应该就没事,反正他是给宠物看病,又不是给女人看病,应该能避开鬼故事里那样恐怖的一面。 他往女人身后看了一下,“对了,您的宠物呢?” 雨衣女人说道:“在我的怀里,雨衣的下面,你要看看吗?” 李三新一僵。 雨衣女人身上的水源源不断的,还在往下流着,她再次问道:“需要我脱了雨衣,把宠物拿出来给你看看吗?” 作者有话说: 李三新:救救 第20章 李三新张张嘴巴,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女人身上滴落的水迹顺着地板滑到了李三新脚前,李三新踩到这些水的瞬间,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寒意倏地从背后升起。他猛地站起身, 因为动作过于剧烈, 椅子都与地板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李三新笑容僵硬, 勉强维持住面上的表情不变,“女士, 我尿急,先去个卫生间哈。” 雨衣女人没有出声,李三新背靠着墙, 盯着她一步步挪到了门边, 打开门后直接退了出去。 还好门没被锁起来! 李三新松了一口气, 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些天一直在搜各种诡异故事把自己搞得太过神经敏感了。他直接跑到了卫生间里, 给楼延打了电话。 “……事情就是这样,”李三新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碰上了诡异, 但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女人给我的感觉有点渗人。我怀疑她雨衣下面没有宠物,什么宠物能这么乖的被雨衣盖着也不叫一声不动一下?除非是个死宠物。” 楼延爆了一声粗口,“你他妈赶紧跑, 别在宠物医院待了,我现在就去找你!” 说着, 楼延拿着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李三新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我真遇见诡异了?” “你遇到的诡异叫‘鬼故事’,”楼延的声音和风声呼呼传了过来, “该死, 你怎么会遇见‘鬼故事’, 明明不应该……‘鬼故事’也不该在这里出现……都怪我, 我不应该让你们去搜集灵异事件相关的信息。” “李三新!!!”楼延道, “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十分钟,最多十分钟我就会过去!” 鬼故事,C级恐怖诡异生物,能让看到鬼故事的读者像故事中的主角一样死去。在诡异复苏初期,人类对诡异没有防备的时候,鬼故事就用这个方法杀死了全国好几万人。 李三新上辈子明明没有碰到过“鬼故事”! 楼延也明明记得,“鬼故事”最初不应该出现在成江市! 楼延上了车,一脚油门踩到底,轿车漂移着驶出车库,直接上了马路。 限速不管了,红绿灯不管了,楼延面上闪过狠色,直接往李三新的宠物医院冲去。 李三新正想让楼延慢点来,注意安全,就听外面有人在喊他:“李医生?” 李三新当即挂断电话,安安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李医生?”护士小安道,“您好了吗?客人要等急了。” 李三新咳了咳,道:“我拉肚子了,让那位客人等一下……算了,你们不用说,我一会就出去。我看下班时间也到了,你和小刘先走吧。” 护士小安却道:“我留下来帮您吧,您一个人不好给宠物治疗呢。” 李三新正要拒绝,忽然想起鬼故事里的那个假护士,他头顶立刻冒出冷汗。 这个小安,是真的小安还是假的小安? 李三新这才想起来,好像昨天晚上确实有一个护士发消息跟他请了假…… 操啊…… 李三新打了一个哆嗦,翻开手机去找昨晚的聊天记录。 没翻几下就翻到了,看到请假的人是护士小雅之后,李三新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小安请的假。 那外面那个应该是人了吧? 李三新道:“不用你帮忙了,你赶紧走吧,再不走小心我扣你工资。” 护士小安嘟囔了几句,最终还是走了。听着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李三新也由衷放松了一些。这些护士都和他同事了很长时间,他也不愿意见到她们被诡异伤害。 等外面一切安静后,李三新悄悄打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他也不敢走电梯了,直接一鼓作气往楼梯口跑去,但还没到楼梯口,他就碰上了护士小安。 护士小安见他也是一愣,“李医生,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办公室是在那头啊?” 李三新头疼,“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护士小安拍了拍手里的包,奇怪道:“我刚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的,李医生,你也要走吗?” “我先下去拿个东西,”李三新随便找了个借口,“一会儿再上来。” 护士小安点了点头,就准备往电梯走去。李三新哪里敢让她走电梯,拽着她就往楼梯间跑去,“走电梯多慢,我们这也就二楼,走楼梯!” “哎……”护士小安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李医生,你今天好奇怪啊。” 李三新勉强笑笑,“我就是……” 一楼的楼梯口黑洞洞的,还冒着渗人的寒意。李三新猛地打了个冷颤,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鬼故事里的医生拽着女护士进了电梯逃跑,现实里的他拽着女护士走楼梯逃跑。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按着鬼故事里的剧情来了。 更重要的是…… 李三新握着女护士的手发冷,僵硬,他猛然意识到,他的医院只有两个护士。 护士小雅请假了,另一个护士小刘离开了,那他牵着的护士小安到底是谁…… 是鬼! 是鬼!!! 李三新猛地甩开护士小安的手,转身就往楼上跑去! 他不敢下去一楼了,因为鬼故事里的医生走出电梯的时候直接见到了太平间,然后被厉鬼拉进去扒了皮!李三新直觉告诉他,如果他走出一口的楼梯间,他同样会走进太平间! 跑,快跑! 李三新用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三两下就跑回了二楼,但他还没出楼梯,就看到二楼的楼梯口站着的雨衣女人。 雨衣女人身上的水滴更多了,在她的雨衣外层像是蜿蜒的小溪一般潺潺流下,她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对着李三新说道:“医生,你还要看我的宠物吗?” 李三新呼吸粗重,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 一双青白色的,如死尸一般的双手从后方攀到了李三新的胸前,护士小安的脸贴在李三新的肩头,露出诡异的笑容:“李医生,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李三新:“……” 护士小安一点点拖着他往下,李三新浑身的力气竟然使不出来分毫,他的脚一点点在楼梯上拖行,而上方的雨衣女人也跟着他们走下了楼梯。 李三新被拖出了一楼,而以往装满宠物粮食、玩具和用品的一楼竟然变成了寒冷惨白的太平间。 护士小安把李三新放在太平间正中间的铁床上,捏着李三新的脸让他侧过头,不怀好意笑着道:“李医生,快看看我们顾客的宠物吧。” 雨衣女人脱掉了雨衣…… * 楼延一路风驰电掣,用尽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楼底下。他车钥匙都来不及拔,直接往楼上冲去。 “李三新!” 楼内一个人也没有,李三新的办公室内也没有人。楼延呼吸急促,一拳头重重砸在办公桌上,“妈的……李三新!” 李三新的电脑还“嗡嗡”开着,上面正是怪谈故事的内容。楼延努力平静下来,快速地将故事看了一遍,“雨衣女人,假护士,一楼太平间……” 但他刚刚上来的时候可没看到一楼有什么太平间。 楼延迅速检查了一边办公室,很快发现了地上快要干了的水流痕迹,他顺着水流搜寻,一直搜到了楼梯口。楼延脸色一变,直奔而下,走出一楼的时候,一步踏入了太平间。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楼延看到了李三新,一个血肉模糊的,皮被剥了一半的李三新。 漂亮的女护士咧着嘴站在床边,双手正在剥着李三新的皮,另一个没有皮也没有五官的怪物则扯着李三新的皮往自己身上贴。 李三新的血从床上流到地上,已经生死不知。 “又来一个,又来一个,”护士看着楼延,嘻嘻笑了起来,“先生,你要看病吗?” “……” “…………” 楼延浑身颤抖着,轻声道:“李三新……?” 李三新没有回答。 楼延张开嘴,声音却发不出来。 他的重生,让李三新死了……?让李三新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接受这个结局! 汹涌的力量和灼热传遍楼延全身,楼延全身的皮肤瞬间通红起来,整个人犹如在火中烤炙,他的双眼烧红,犹带血丝地看着眼前的诡异,竟然比面前的诡异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精神力40/50】 时间倒流! 眼前的一幕瞬间后退,倒流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无数画面在楼延眼前飞逝,最终定在了五分钟之前。 时间倒流已到极限。 楼延浑身滚烫,他回到了李三新的医院底下。 下一秒,他就用最快的速度冲入了宠物医院。这样的速度甚至留下了残影,根本就不是人类可以发挥出来的速度。楼延用了几秒的时间大步跑到了二楼,这一次的他根本就没有浪费时间四处寻找李三新的踪迹,而是直接又从二楼风一般地冲下了一楼,踏入了冰冷的太平间。 太平间内。 雨衣女人脱掉了雨衣,露出了没有五官的躯体,它伸手抓如了李三新的手臂,护士小安也拿着手术刀碰上了李三新的身体……李三新手臂绷得很紧,青筋毕露,在他刚想要抗拒地闭上眼睛时,就看到了楼延的身影。 楼延面无表情着,浑身散发着高温热气,他抬起手快步走过来,对着面前的诡异抬起了手。 手掌中好似有什么活物滚动,一瞬后皮肤乍然皲裂,如枯树皮一样掉落裂开。从裂痕之中,白色的骨刺野蛮地、强势地穿破血肉,长出了楼延的手心。 第21章 白色的骨刺根根分明, 闪着冰冷的寒光,每一根都向内弯曲着,像是一丛合拢的骨花一样长在楼延的手心, 散发着可怖的、狰狞的气息。 【精神力30/50】 骨刺一出现, 雨衣女人和女护士就被那股恐怖的气息压得全身僵硬, 它们死死地盯着楼延掌心的骨刺,露出惊恐忌惮的表情。 楼延血红的双眼盯着诡异, 他往前走了一步。越靠近雨衣女人,骨花就慢慢从合拢变为绽开,气息变得越来越恐怖。雨衣女人没有五官的脸上发出一声惊叫, 想逃却被定在原地, 当骨花碰触到雨衣女人时, 就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碰上可口的猎物, 骨花倏地绽开到最大,疯狂吞噬着雨衣女人的身体。 它就像是一张长在楼延手心里的嘴巴,楼延甚至能听到不断吞咽吮吸的声音。光看外表, 骨刺看起来还有些美感,但再看此刻,它们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虽然是他的骨刺, 但楼延能感觉到,被吞噬的诡异的力量没有进入到他的身体而是成为了骨刺的养料。他并不知道骨刺如果一直吞噬诡异会变成什么样, 他现在也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只是阴冷地看着剥了李三新皮的护士小安,等骨刺吞完雨衣女人后, 就一步步逼近护士小安。 护士小安发出惊恐的尖叫, 但很快这刺耳的惨叫也被骨花所吞噬。 不到一分钟, 两个诡异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了诡异的气息, 骨花也很快缩回了楼延的掌心里。楼延碎裂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治愈, 转眼之间,一切都变得无比正常,就像刚刚那一幕碾压式的绝杀只是个幻觉一样。 李三新看得目瞪口呆,他刚刚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结果下一刻就危机解除,他都有点回不过神,“延子,不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这才刚过去五六分钟吧……而且你刚刚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就出现在这里,操,跟超人一样,简直……”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楼延一把抱住。李三新下意识回抱住楼延,就隔着衣服感觉到了楼延身上的炙热,“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李三新想起来楼延之前使用诡异力量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状态,有些了悟,“你是不是使用了时光倒流?” 而如果楼延使用了时间倒流,那应该就代表着他出了事…… 李三新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出什么事,但他现在并不在意,只是很关心楼延的状态,“你现在怎么样?我真的没事,别担心。” 楼延狠狠抱住他十几秒才松开手,表情已经平静,只是眼睛有些发红,“真没事?你站起来转一转给我看看。” 李三新又心疼又想笑,但到底是心疼占了上风,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在楼延面前转了一圈,安慰道:“还好你来得及时,我还没有受伤。” 楼延仔细看了一遍,李三新四肢健全,看不出什么明显伤痕。他充斥着戾气与躁动的心这才缓缓平息了下来,“先走吧。” 李三新去收拾了东西,又将店门关上,和楼延下楼走到了车旁,“刚刚你手里那个骨刺是怎么回事?” “突然觉醒的另外一个诡异力量,”楼延简单道,“回去之后再说。你有觉醒什么天赋吗?” 李三新耸耸肩:“没有,我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楼延若有所思,“大概是这两只诡异的力量太弱了,还不足够让你觉醒天赋。” 李三新苦笑:“这两只诡异的能力还弱?” “嗯,”楼延淡淡点点头,“能让你看到那个恐怖故事,再和鬼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死去是‘鬼故事’的能力,而‘鬼故事’不只有一个恐怖故事,每一个故事里的鬼怪都是‘鬼故事’的诡奴。我虽然把那两个诡异杀死了,但并不代表就杀死了‘鬼故事’。” 李三新皱眉:“那这个‘鬼故事’会不会再来找我?” 楼延冷厉地道:“来一个杀一个,看它到底有多少恐怖故事能经得起耗!” 李三新笑了,“楼总霸气。” 但笑着笑着,李三新忽然觉得被衣袖摩擦过的手臂传来了一股刺痛感,他卷起衣袖一看,就看到小臂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皮肤无比怪异地显露出青白的颜色,和其他地方的皮肤颜色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一块衣服上突兀地出现了补丁一样,这块皮肤的存在无比异样。 “……”李三新觉得不妙,“这是什么?” 楼延一看,脸色一瞬变得难看至极,他抓住李三新的手臂拉到眼前,目中隐隐烧起怒火。 李三新头疼:“这皮肤是不是有异常?” “这是雨衣女人的皮肤,”楼延眉头紧皱,“它竟然将它的皮缝在了你的身上。” “什么意思?” 楼延阴着脸没有说话,他的手指不断在这块青白皮肤周边摸索,似乎是想把这块皮给撕下来。 “意思是即便雨衣女人这个诡异被楼先生杀了,你也没有逃离‘鬼故事’的诅咒,只要‘鬼故事’不被杀死,这块人皮就会不断长满你的全身,直到把你也变成雨衣女人的模样。” 一道轻柔带着妩媚的女声突然响起,尾音优雅地拉长,带着几分令人耳朵发酥的笑意。 楼延眯着眼睛朝角落中的黑暗看去,“谁。” 几秒后,一道曼妙的身影从黑暗之中走出,缓缓踏入到了月光之中。 女人穿着黑色贴身的鱼鳞长裙,长裙一直蜿蜒至她的脚踝旁,婀娜的身姿毕露。外面套着宽松的白色皮草外套,外套搭在手肘上,末尾在她的腰前垂下,柔软昂贵的毛发贴在她的脸旁,给女人精致的面孔添了几分雍容华贵的高贵。 女人手里拿着一柄西方贵族象牙扇,轻轻挡着笑起来的殷红唇角。金色的头发被随意地盘起,几缕发丝从耳侧滑落,却又不失美感。 楼延眉头皱起,惊愕一瞬便不虞地道:“匿光者?” 来的正是上辈子在诡异复苏之后鼎鼎有名的诡异狂信徒头领之一——被称为“匿光者”的女人,温一安。 李三新也认出了这个女人,“大明星温一安?” 哪怕李三新并不关注娱乐圈也听过温一安的名字,两国混血的漂亮面孔,优雅的气质和神秘的外国背景,以及独具韵味的演戏手法,她被国内媒体评价为新一代年轻演员的领头人。 温一安的粉丝千千万万,和她那个同样有着一张混血儿英俊面孔的歌王弟弟温九一样,两个人都是娱乐圈里备受追捧的存在。 这大明星怎么会出现在这?李三新面色不变,略带审视地看着温一安。 而这个大明星,又为什么会说那样的一句话? 就像是她也知道李三新刚刚经历过了什么一样…… 女人细长的眉头微微一挑:“匿光者?看样子楼先生已经知道我的天赋能力了。” 她的天赋能力是悄然无声地融入黑暗,只要有黑暗存在,她就存在。这样的天赋可谓是杀人无痕,是同时具有攻击力和藏匿能力的强大天赋。 如今的温一安还没有被别人冠上“匿光者”这个代称,但品一品这个名字却和她的天赋能力极其符合。这倒是稀奇,她的天赋觉醒自己也不过刚刚熟悉而已,楼延又是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面对这么漂亮的女人,楼大少却神色不耐,嘲讽的话丝毫不懂风情,“狂信徒的狗来这里狂吠些什么?” 诡异狂信徒是诡异复苏后楼延最厌恶的一个邪.教,没有之一。 这群狂信徒疯狂地崇拜诡异生物,在他们眼里,诡异生物不是毁灭世界的灾难,而是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神明。他们把诡异复苏看作是一种针对人类的进化,而他们觉得自己支持诡异复苏就是在支持进化。为了得到诡异的力量,他们甘愿成为诡异生物的帮凶去戕害同胞,还会定期寻找一批同胞当作祭品献给诡异生物,想尽办法地帮助诡异生物变强变大。 在人类努力地和诡异复苏进行抗争的时候,这些狂信徒无异于卖国贼,哦不,是卖球贼。楼延恶心他们,毫无疑问。 直白一点说,他觉得狂信徒都是一群没有脑子的傻逼。 “楼先生知道的果然不少,”温一安轻轻笑了几下,染着红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握着象牙扇微微扇着风,选择性地忽略了楼延话语里的恶意,“楼先生不用这么紧张,我来这里只是想要和楼先生做个交易。” “第一,我没有紧张,”楼延的唇角掀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皮笑肉不笑地道,“第二,我不和狂信徒做生意。” 温一安慢条斯理道:“那楼先生大可放心了,我也不是以狂信徒的身份来找你做交易的。” 楼延反手指了指李三新:“你说的交易和他有关?” “没错,”温一安眼神闪烁,“如果不阻止的话,李先生早晚会被‘鬼故事’控制,变成雨衣女人的模样继续成为‘鬼故事’里的一员帮凶。但李先生当然不是非死不可……我这里就有让李先生活命的办法。” “不用了,”楼延却出乎意料地冷漠拒绝了,“我知道你要说的办法是什么。” 温一安微微一愣,随即好笑地道:“楼先生,我说的办法可不是什么杀了‘鬼故事’的蠢办法……” “和诡异融合,”楼延掀起眼皮直接打断了温一安的话,锐利的双目带着讥讽,“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温一安的笑容缓缓收起,她沉默几秒,“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楼延面无表情地道:“滚吧,我不需要和你交易。” 温一安抬手将耳边碎发撩到耳后,妩媚地笑了:“如果说,我还知道能拖慢楼先生体内诡异复苏的办法呢?” 第22章 楼延眼皮一跳。 他手心微微握紧。 在骨刺的力量觉醒后, 楼延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诡异更加一步地开始复苏了。 掌心中的骨头看似已经恢复,但其实还在蠢蠢欲动。楼延用指尖摸索着掌心,能隔着一层肉摸到微微突出的骨头。 这白色的诡异骨头, 正在他的皮肉下跃跃欲试地想要再次苏醒。 楼延需要能够放慢诡异复苏的方法, 并且还是很迫切的需要。但他怀疑温一安真的知道这个方法吗? 段泽歌之前给他占卜过, 也没占卜到拖慢诡异复苏的方法。楼延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再去问问夺命手机,但夺命手机终究是诡异, 而且能力看起来挺废物,他并不信任夺命手机会告诉他实话。 眼前的温一安说得是假话还是真话? 狂信徒和诡异有亲密的联系,要说最了解诡异的人肯定非狂信徒莫属…… 楼延重新打量着温一安, “你想和我交易什么?” 温一安将手中的扇子合起, 眼神冷了下去, “帮我杀死一个狂信徒。” 楼延挑眉, 没想到温一安这把尖刀竟然对准了同类,让他有种看到狗咬狗的愉悦,“你用自己的天赋杀人不是更方便?” “正因为我要杀的人也是狂信徒, 所以我才不能用自己的天赋杀人,”温一安重新笑了起来,“我的天赋在狂信徒内部不算秘密, 一旦杀了人,他们就会从这人的死状查到我的身上, 这对我可不好。楼先生应该能理解?” 楼延扯扯唇,冷不丁地道:“是你故意让李三新撞上‘鬼故事’的。” 他这话说得杀气浮现, 让温一安都不由微微握紧了扇子。 从温一安没有询问李三新的名字就精准地叫出“李先生”的时候, 楼延就知道今天这一出是温一安故意安排的了。上辈子的李三新也和他一起搜集了很多灵异事件, 但并没有在这个时候遇见过诡异, 他会出现和上辈子如此巨大的偏差, 无疑是因为楼延的改变吸引了温一安的注意。温一安无法拿捏住楼延,于是从李三新下手,这才有了今晚这守株待兔似的见面。 如果是生意场上,楼延会欣赏这样狠毒的女人。但温一安千不该万不该把手段用在了李三新的身上……楼延眸色一深。 李三新的命和拖慢诡异复苏的方法,这两个双管齐下,温一安确定楼延不会拒绝。 楼延确实不会拒绝,但这却不妨碍他想报复温一安的心。 如果他来的再慢一点,如果他没有时间倒流的能力……想到李三新被剥了皮的样子,楼延就觉得杀心上涌。 温一安坦然地点头承认,“不错,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过我并非想要害死李先生,如果楼先生没有及时出现,我也会救下李先生的。” 楼延冷笑:“是吗?” 你所说的救,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李三新被剥了半张皮? 李三新都被气笑了,“温小姐好手段。” 温一安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温一安的耐性确实好,哪怕看出了楼延和李三新的敌意,她的表情也没有变动分毫,就那么高贵而优雅地笑着。冷白的皮肤和金黄的长发,再加上淡色的眼眸,活像个假人一般,“楼先生,你考虑得怎么样?这个交易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双赢的生意。” 楼延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温一安。他的眼中还有缕缕血丝,温一安抬头和楼延对视着,几乎有种楼延会立即出手杀了她的错觉。 但片刻后,楼延却笑了,他嘴角扯起,轻轻地吐出四个字:“合作愉快。” 楼延的西装外套扔在了车子上,此时的上本身就穿了件黑色的修身衬衫,完美衬托他的好身材。经过刚刚的奔波,他的衣衫已经变得凌乱有褶皱,但这只不过给他多添了几分潇洒。 男士香水的味道清贵高雅,长腿笔直,腰间的皮带更是勒出了劲瘦而诱人的腰肢。毫无疑问,楼延是个迷人的男人。哪怕温一安在娱乐圈中见过许多优秀的男士,楼延也绝对能在里面排得上前一前二。 因为圈子里什么样的男人都有,但唯独缺少这样张扬的、傲慢又强势的男人,尤其是他的傲慢与强硬又并不引人讨厌,就像是一团烈火一般,让人无法不看见。 温一安满意地笑了,“合作愉快,楼先生。看在你如此迷人的份上,我友情赠送你一个消息。” 楼延双眼微眯,“什么。” “千万不要让我的弟弟看到你。”温一安露出了妩媚的笑容,她白皙如玉的手抚上了楼延的胸膛,又暧昧无比的顺着楼延的胸口缓缓往上,最终轻轻搭在了楼延的脖颈上,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楼延的喉结。 一旁的李三新“操”了一声,黑着脸都想上去把温一安的手给拽开。 楼延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再次问道:“为什么?” 温一安踮起双脚,在楼延的耳边含笑说道:“因为他啊,最喜欢毁掉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了。” 楼延眼中一闪。 温一安最后调情似地在楼延的耳侧落下一个鲜红而性感的唇印,随即笑着退开:“楼先生,我要杀的狂信徒叫蔡莫,你可以去柳树村找到他。当你成功杀了他后,我会来找你的。” 柳树村,又是柳树村。 楼延神色冷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耍我?” 温一安轻轻笑了,“你已经把我们的对话全部录下来了,不是吗?” 说完,她缓缓退到阴影里,最后朝楼延飞了一吻,殷红的嘴角被黑暗笼罩,“希望你能喜欢我的晚安吻,祝你今晚睡的安稳。楼先生,下次再见。” 月光倾洒,躲进阴影中的温一安已消失不见。 楼延领口衣衫凌乱,侧脸上靠近耳垂的地方一枚鲜红的唇印赤裸裸印在其上,让他此刻看起来像是刚刚经历过床事一般浪荡。 楼延静静站了几秒钟,才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正在录音的手机按下了暂停,带着李三新回到了车上。 李三新一直盯着他瞅,抽出张纸巾递给他,“赶紧把口红印擦擦。” 楼延应了一声,接过纸巾随意地擦着脸侧唇印,红色的唇印霎时间被擦成了一团红,放荡又奢靡。 李三新呵呵冷笑,看得非常透彻,“她就是想用美人计来迷惑你,延子,你可千万别上当。” “美人计?”楼延好笑,“她明明是在威胁我。” 李三新:“……你是怎么得出威胁你这个结论的?” “一个能在黑暗里悄然无声杀人的女人祝我今晚做个好梦,”楼延讥讽,“什么好梦?被她杀死时毫无察觉的好梦吗?这句话在我听来没有祝福,全是威胁。” “……”李三新说不出话了,直接给楼延竖了一个大拇指,表示佩服。 楼延很不喜欢温一安,他点了根烟,淡淡地道,“我会给你报仇的。” 李三新也问他要了一根烟,咬在嘴里让楼延帮忙点燃,闻言笑了一下,火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看起来倒是比楼延还要平和得多,“行,我记住了,不过我更喜欢自己报仇。”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前排,一起靠着椅背吞云吐雾。李三新长长叹了一口气,“唉,天赋能力,我什么时候才能觉醒啊。” “不急,”楼延慢悠悠地道,“你就是早晚的事。” 李三新疑惑:“你怎么就这么笃定?” 楼延笑眯眯地问:“要不要打赌?” “不打,”李三新干脆利落地拒绝,又突然笑了笑,烟雾下,他一下多了些感慨,“延子……” 楼延应了一声。 李三新无声叹了口气,“我总感觉你这些天有些变了。” 楼延抖抖烟灰没有说话。 李三新道:“变得体贴了,厉害了,更护短了,也更成熟了。这其实是好的变化,我有时候很欣慰看到你在变好,有时候又很担心。” 楼延道:“担心?” 李三新打开车窗透透气,眯着眼看着烟雾从车窗缝隙中飞出去。他猛吸几口烟才道:“担心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造了什么罪。” 楼延愣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笑,“没有,不过你就要遭罪了。” 李三新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正在诡异化,能解决你诡异化的方法只有两个,最符合现实的就是找一个诡异和你融合,”楼延冲李三新挑眉,戏谑地笑道,“恭喜啊,你不是想去柳树村的吗?现在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了。” 刚刚经历过生死危机的李三新嘴角抽搐:“……操。” 第23章 “怕了?”楼延打趣道。 李三新呵呵笑了, 直接掐灭烟,“走着!” 兄弟两个人闲聊了大半个小时,才慢悠悠地开着车往家里走。 家里, 自从楼延一句话没说就冲出去后, 段泽歌和路好修就一直在等他们回来。回家后又是解释又是关心, 忙忙碌碌等到收拾好李三新那部分行李后,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八点。 四个人匆匆吃了饭, 各自回房休息养精蓄锐。 楼延有些睡不着。 从上辈子诡异复苏开始后,他的睡眠质量就不怎么好,经常会在半夜惊醒, 然后怀疑身边有没有诡异突然降临。今晚见到李三新被剥皮的那一幕, 更是时不时闪现在楼延脑海里, 让楼延入睡更加困难。 楼延索性倒了一杯红酒助眠, 慢慢抿着微甜的酒水。 温一安、蔡莫…… 他心里有些疑问,上辈子的狂信徒有这么早就成立了吗? 不说温一安是个影响力遍布国内外的大明星,光蔡莫这个名字就让楼延感觉很耳熟, 好像是某个建材公司的老总名字。 楼延对狂信徒也挺了解,诡异狂信徒刚开始发展的时候,人手不多, 他们很迫切地需要高地位有资源有钱权的大人物成为自己的一份子。但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诡异复苏后短短不到半个月内就让温一安和蔡莫成为自己的信徒的? 楼延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没关系, 温一安知道。 楼延神色淡淡地转着酒杯,喝下最后一口红酒。 第二天一早八点, 四人拿着东西准备出门。 楼延站在床头柜前犹豫了很久, 最终拉开了抽屉拿出了里面的夺命手机。他不知道去柳树村后会遭遇些什么, 没准夺命手机能够成为一条后路……楼延还是将夺命手机放在了口袋里。 柳树村位于大岩镇, 车程有两个多小时。上午十点半的时候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柳树村果然被有关部门给封锁了起来。还远远没到柳树村呢,路就被锁住不让过。 路好修找出“家具老王”给的办法,给开车的段泽歌指着路,“段哥,走小路。” 小路在野林子里,还是由人脚走出来后形成的土路。宽度也就两米多一点,勉勉强强让轿车通行。路两旁的树枝刮着车窗车门,还好段泽歌车技不错,一路稳稳地开到了小路尽头。 小路尽头是山路,树木繁茂,树与树之间隔着一手臂的间距,杂草丛生。别说汽车,自行车都不好骑进去。 路好修仔细对比着照片,点头肯定道:“‘家具老王’说这里没法通车,只能步行过去。这山其实就是一个小坡,等翻过去就到柳树村了。” 李三新好笑:“步行?他说话真是不打草稿,真有人过来买家具的话,步行怎么把家具搬出来?” 路好修顿时“鹅鹅鹅”地笑起来,笑完又忧心忡忡地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上当,那个帖子我举报了,但到现在还没删……” 小山坡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走出了山路,看到了柳树村。 天上也逐渐下起了蒙蒙细雨,原本晴朗的天气也被一层层雨云笼罩。这雨很有三月春雨的特征,并不大,黏糊糊,将村子盖在一片烟雨之中。 柳树村之所以叫柳树村,就是因为柳树足够多。每一条路从头到尾都栽满了柳树,这会正好是柳树抽枝的季节,乍一看去柳树村好像沉没在一片绿意之中。 在看到柳树村的第一眼,危机感知就发挥了作用,提醒着楼延两百米以内有高度危险! 【精神力45/50】 楼延双脚停下,眯着眼看着柳树村,跟身边人道:“柳树村很危险,从现在开始提高警惕。” 几个人点了点头,李三新抹了把脸上细珠子似的雨水,“我们要去哪里?” “去找‘家具老王’,”楼延看了一圈柳树村的景色,直接道,“他的问题最大,先找到他再说。” 路好修将“家具老王”发过的图找出来,指着其中一张道:“‘家具老王’拍摄木制家具的时候拍到了这户人家的大门,大门旁边的墙上挂着写着‘老树家具’的牌子,李哥,你来过柳树村,你知道这个老树家具在哪吗?” 柳树村虽然很多人家都在卖家具、树苗、花艺,但大家都是在自家院子里做的生意。大门一关,除了门口挂着的牌子名字不一样,其他都大差不离。 李三新认真看了看图片上的环境,点头道:“我大概知道这在哪里了,走,我带路。” 他带着楼延三人走进柳树村。一进村子,就看到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一路都没见到什么人影。 走出两百米的范围之后,楼延的精神力再次扣掉5点,危机感知持续提醒楼延两百米内有危险。 楼延的眉头微微皱起。 难道柳树村里处处都有危险? 不久后,他们就走到了老树家具,却看到了另外两个正在敲门的人。这是一男一女组合,看起来是对年轻夫妻,男人脚上穿着白球鞋已经沾满了泥,满脸的不耐急躁,敲门敲得砰砰作响。女人则穿着黑色长裤长袖,打着一把黄色的雨伞在后面等着,也在不耐烦地玩着手机。 他们一看就不是柳树村本地人,白鞋男人一边敲门一边喊:“卖家具的!赶紧开门,我们过来买家具!” 李三新和楼延对视一眼,率先走过去道:“兄弟,你们也是来买家具的?” 男的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干脆点头道:“对啊,要不是为了买家具也不至于来这……你们也是偷偷过来的?” 李三新笑着道:“是啊,看到家具大降价就赶紧过来了。” “什么大降价啊,说不准就是骗人的……”玩手机的女人嘟囔了两句,“叫半天了还不开门,死人都能给叫醒了。” 话音刚落,紧闭的黑色木质大门“咯吱”一声打开,走出来的竟然是个八九岁大小的又瘦又黑的小姑娘,小姑娘绑着麻花辫,穿着红色碎花裙,嘴巴噘得能挂酱油,“你们是谁啊,为什么敲我们家的门?” 白鞋男人往门里面瞅瞅,急急躁躁地道:“小孩,你家里大人呢?告诉你家大人有人来买家具。这狗屎天气,我们得赶紧买完赶紧回去。” 小姑娘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回头喊着:“爸,爷爷,有人来买家具了!” 屋里很快走出来了一个三十多岁长相精明的中年男人,这男人鼻子上有一颗大黑痣,笑呵呵地小跑到门边,热情地道:“来来来,咱们去里面说。” 年轻夫妻和楼延四人都被请了进去,一进去,楼延就看到了一个大院子。院子角落里堆放着各种家具,椅子桌子博古架,垒的都有院墙高了,样样看起来都不错。 这户人家有两层楼,中年男人牵着小女孩带着他们走进了一楼中间的堂屋,给他们倒了一杯水,问他们想要啥样的家具。 楼延四个人都没急着开口,就听白鞋男人直接问道:“你认识‘家具老王’吗?” 中年男人嘿嘿一笑,搓着手道:“我就是我就是,你们叫我老王就行。” 这个人就是“家具老王”? 楼延四人暗中打量着他。 “你就是‘家具老王’啊,”女人惊讶地看着他,撇撇嘴,脸色有些不好看,“那你发的那个帖子不就是自卖自夸了,你不是在骗人吧?” 老王连忙解释道:“我那帖子说的都是实话,你看我们放在院子里的家具就是我拍的家具,每件最高不超过三百,你们看中哪件随便拿。” 年轻夫妻脸色一喜,冒雨就出去看了看,但很快就回来了,失望道:“你们的家具就只有这些吗?照片上的衣柜、床和梳妆台还有吗?” “有,我们一整个村都是卖家具的,只要你们想买,我能一家一家的带你们看过去,”老王道,“价格也差不多都是这个价,不会很贵……不过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啊。” 楼延插话问道:“为什么?” 老王无奈道:“这几天下雨下得太多了,树田都被淹了,大家这两天都在救田,我也是刚刚才从地里回来。你们要是想要更好更多的家具,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明天我们村的人才有时间带你们去看家具。” “啊?” 女人和白鞋男人对看一眼,不甘心这么就走,也不想麻烦地回去一趟明天再过来。 老王热心道:“要不你们今天留在我这住一晚?我这里的房间多,足够你们这么多人住的。等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去看家具。” 年轻夫妻想了想,这样确实可以,就点了点头:“那就住一夜吧!” 老王又看向了楼延四人,笑呵呵地道:“四位小兄弟,你们也在这住一夜吧?二楼有三个房间,你们两人一屋正好够住。” “也行,”楼延一锤定音,又从钱包里掏出几百块钱递给了老王,“我们不用两间房,一间就够了。劳烦你给我们一间大一点干净一点的房间,顺便管一管我们的三餐。” 老王立刻伸手把楼延手里的钱接了过来,“大兄弟放心,今晚就给你剁只鸡!” 年轻夫妻看到这一幕就当没看见,反正他们是不会掏钱给老王的。 李三新是个会聊天的,没一会儿就把气氛给弄熟了起来。一聊才知道年轻夫妻其实还没有结婚,男的叫刘成,女的叫黄心,不过他们已经买了婚房准备结婚了。 而他们之所以来柳树村,就是因为婚房缺家具,他们俩看到“家具老王”发的帖子的时候简直是久旱逢甘露,直接喜滋滋地赶到了柳树村,宁愿在这住一夜也要买齐家具。 “咳咳……” 聊得正好的时候,一个老人拄着拐杖从东屋走到了堂屋,边咳嗽边用苍老嘶哑的声音问:“龙啊,谁来了?” 老王连忙站起身跑过去扶住老人,“爹,是来买家具的客人。我看今天雨太大了,就留人在咱家住一夜。” 众人转头,看清老人的样子后,黄心就被吓地叫了一声:“啊!” 这个老人长得很是可怕,瘦得只剩下了薄薄一层耷拉着的发黄的皮,如皮包骨一样骇人。眼眶很大,眼睛浑浊,他的脸上、手上、脖子上都长着一块一块黑乎乎的老年斑,乱七八糟地分散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黑色的虫子在他身上到处乱爬,让人直犯恶心。最瘆人的还是这个老人没了嘴唇的嘴巴,牙齿掉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三四颗发黄的牙齿歪七扭八地露在外面,时不时有口水顺着他嘴边流出。 路好修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硬生生地被自己憋了回来。 老人家浑浊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抬起拐杖颤巍巍地指了黄心一下,“这女娃子叫什么呢?” 被指的黄心瑟瑟发抖,刘成连忙抱住她安慰。 老王尴尬笑了几下,忙转移话题道:“爹,你饿了不?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老人家慢慢地点点头,含糊道:“饿了……饿了……” 老王给几个客人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扶着他爸走进了厨房。 等他们两个人一走,堂屋的气氛立刻放松了起来。黄心直接在男朋友怀里哭了出来:“太可怕了呜呜呜,我都被吓了一跳。” 刘成拍拍她的背,面色纠结,“那要不我们回家去,不买了?” 黄心犹豫了十几秒,还是摇摇头,咬着牙道:“反正就一夜,先住着吧。等明天一早咱早点买完家具早点走,反正他爸是在一楼住的,又不在二楼和我们一起住。” 刘成说好好好,又安慰道:“别害怕,那就是一个长得丑点的老人,又没啥。” 他们在平息情绪的时候,楼延四个人却没说什么话,只给了彼此一个眼神。 在进柳树村之前,他们就约定过不要随意讨论有关于“诡异”的话题,即使有想说的话,也要等到只有四个人的安全时候再说。因为他们不知道谁是诡异,如果让诡异听到他们的话,或许会让诡异直接对他们动手。 堂屋里除了他们六个买家具的客人,老王的女儿小凌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双脚一晃一晃。哪怕他们刚刚说的话再多,这小丫头也没有抬头看他们一下。 楼延想了想,起身走到了小凌的身边,“小妹妹,你在做学校发的作业吗?” 小凌握着铅笔抬头,“是啊,这是我们老师布置的作业。” “柳树村都被封了,你们还要上学写作业?”楼延问。 小凌点了点头,不开心地道:“这两天树田被淹了,我们也放了两天假。但等明天,我们就又要去上学了。” 楼延笑了笑,循循善诱道:“那你爸爸这两天是不是很忙?” 小凌老实地点了点头。 楼延又问道:“树田被淹的这两天,你爸爸是不是很生气难过,他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 小凌眨了眨眼,没回答楼延这话,而是将作业本往前翻了两页,拿起来放在了楼延的面前,“哥哥,你帮我回答这个题,如果你回答对了,我就告诉你~” 楼延挑挑眉,低头往作业本上看去。 小凌说的题是这页的最后一题,题目讲了一个短小的小故事。 【娟娟今年五岁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妈妈帮她穿衣服,带她出去吃早餐。妈妈说:“娟娟,吃完这个鸡蛋去房间里背上你的书包吧,妈妈送你去学校”。娟娟听话地点点头,去房间里背书包。但刚刚进去房间,她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娟娟抬头看去,发现抓住她的竟然是妈妈!妈妈脸色凝重,对着娟娟道:“娟娟,外面那个是假妈妈,你一定不要出声,不能跟她出去。” 什么,竟然是假妈妈? 娟娟害怕地点点头,等妈妈松开她的嘴之后,她小声说:“妈妈,我不跟她出去。” 可是门外的声音却一步步逼近,外面的假妈妈说:“娟娟,你还没好吗?上学要迟到了。” 娟娟瑟瑟发抖地缩在妈妈怀里不说话,假妈妈又说了一遍:“娟娟,快出来吧,妈妈要送你上学了!” 娟娟全身发冷,在心里许愿假妈妈快离开。可是假妈妈没有离开,反而推开了她的房门,然后尖叫一声,惊慌恐惧地朝娟娟张开手喊道:“娟娟,快到妈妈怀里来,抱住你的是个假妈妈!你不要被她骗了!”】 楼延刚刚看完,就感觉肩上突然搭上来了一只手,“你猜,哪个才是真妈妈啊?” 作者有话说: 楼哥:…… 第24章 楼延转头, 就见老王站在他的身后,鼻子上的大黑痣一耸一耸,不好意思道:“这孩子的学校总是搞这种逻辑题, 我实在闹不明白。兄弟, 你能看懂吗?” 楼延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 假笑道:“真不好意思,我也弄不懂。” 这是一道经典的“真假妈妈”的恐怖故事, 可以说门外的是假妈妈,也可以说门内的是假妈妈,亦或者说两个都是假妈妈, 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 楼延觉得值得在意的并不是这则小故事, 而是这样略带恐怖的故事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学生的作业本上。 但看老王的样子, 似乎并没有对此感觉到奇怪。 不对劲, 果然不对劲。 楼延将作业本放下来,转移话题道:“老王,我们的房间在哪?” 老王道:“就在二楼中间, 我带你们去看看。” 去二楼的楼梯在东屋的边上,老王带着他们到了二楼,那对年轻夫妻也跟了过来。这对小情侣住在最靠近楼梯边上的房间, 楼延四个人则住在中间最大的一间卧室里。 卧室里有一张双人床,还有一个长沙发。老王又找出来了一个折叠床放在了空地上, 搓着手道:“这下四个人就能够睡了。” 老王把床褥被子都给搬了过来,做完这些就想离开, 但却被段泽歌拉住, “老王, 你们村子被封锁起来了之后, 有相关部门的人进来过吗?” 老王被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挠了挠脖子说道:“有倒是有,但我们都忙着也没去管他们,他们好像进来了又离开了,我也没怎么注意过。” 趁着段泽歌和老王聊天,楼延拉着李三新又回到了一楼院子里,小声跟李三新说:“我去外面看一看,你想办法看住那个做作业的小姑娘,让她别出去。” 李三新严肃地点点头,“交给我。” 楼延带着帽子,走进了烟雨朦胧中。 他的速度很快,一路上竟然也没碰到一个柳树村的人。等走出两百米的时候,楼延就听到危机感知再次发出了警告,提醒他周围两百米内有危险。 【精神力35/50】 楼延眉头紧皱,四下看了一圈,家家户户紧闭,柳树枝条飞舞,他硬是感觉不到诡异的大概位置到底是在哪里。 奇怪。危机感知又响了,但老王和小凌应该还在两百米范围外面的老树家具里,难道那对父女俩加上那个长相可怕的老人并不是诡异? 还是说,柳树村的诡异并不只有一个? 楼延直接给李三新打了电话,李三新很快接通:“喂,延子?” 楼延低声问:“你还在老树家具吗?有没有什么异常?” 李三新看了看一旁趴桌上写作业的小姑娘,摇了摇头道:“没有,我这里一片正常。” 挂掉电话后,楼延眉头皱得更深。他继续在柳树村内走着,每走出200米,危机感知持续提醒着危险,这样来回两三次,楼延就无奈地停住了脚步。 “不行,不能再浪费精神力了,”楼延心想,“精神力只剩下最后20点了。” 危机感知是预知类的能力,能提醒楼延身边的危险。既可以被动感知到危险后提醒楼延,也可以由楼延主动用出去查探身边有没有危险。 这个天赋能力其实很好,但有一个缺点就像是现在这样,只要危险的范围特别大,就会不断提醒楼延,导致精神力快速消耗。 上辈子的时候,楼延就被危机感知坑了好几次,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关掉危机感知的被动提醒,只留下楼延主动去使用危机感知时,天赋才能发挥作用。 这种时候,就得关掉危机感知的被动提醒了。 楼延叹了口气,心里有些犹豫。 一旦关掉被动提醒,危机感知就废了一半,如果有什么危险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楼延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但不关掉,楼延的精神力真的要被耗尽了。 犹豫了几分钟,楼延还是关掉了危机感知的被动提醒。 这次他走出两百米的范围后,仅剩的精神力终于没有再继续往下掉了。 楼延没了天赋能力的辅助,行走得更加小心。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柳树村走了个大半。 楼延的帽子和外衣都已经被小雨打湿了,他擦擦手表上的雾气,看了看时间:11点40。 他出来了快半个小时。 楼延打算把柳树村看完再回去,走着走着,楼延竟然找到了一片坟地。 坟地上杂草密密麻麻,在模糊不清的雨雾之中,看起来就像是晃来晃去的人影。 楼延提高警惕,慢慢地在坟地里面移动。突然,他听到了远方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 哭的人似乎是个男人,边哭边悲痛地喊着:“呜呜呜爹……呜呜呜娘……” 楼延悄无声息地借助柳树的遮掩走过去一看,就见一个身形发胖,长相憨厚,看着三十多岁的秃头男人抱着两瓶酒正颓废地靠在一个墓碑上喝着,他喝得满脸通红,呜呜咽咽,一副好不痛苦的模样。 楼延观察了他一会儿,这可是他在柳树村闲逛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他胆子很大地走了过去,“兄弟,你在哭什么?” 秃头男人抱着酒瓶半睡半醒地哭着,似乎没听见楼延的话。楼延踢了踢这个人的腿,这个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蹭”地一下直起身,看到楼延就惨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要跑:“啊啊啊鬼啊!” 楼延一把抓住他,差点被这个人身上的酒臭味给熏吐了,“站住,我他妈是人。” 秃头男人不听,还是哇哇大叫着要逃,楼延直接一腿扫过去,干净利落地让秃头男人摔了个狗吃屎。然后蹲在旁边,用膝盖狠狠压住这个男人的背部,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见我就喊鬼?你见过鬼?” 他的力气很大,压得秃头男就像是个翻了壳的乌龟,根本没法逃。但似乎经过这么一下,也让秃头男人认清楼延不是鬼了,挣扎也慢慢减弱了下来,秃头男虚弱地道:“大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快要把我压死了。” 楼延俊眉微微一挑,收了一点力度,但还是没有放开他:“我问你答。你叫什么,是柳树村的人吗?” 秃头男老老实实地道:“我叫刘康,是柳树村的人。” 楼延问:“其他人不都是去树田里救树了吗?怎么就你在坟地里哭。” 这个问题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刘康的伤心事,刘康又呜呜地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爹娘死了,我怎么就不能来坟地里哭坟了?” 楼延眼睛一眯,“你爸妈是什么时候死的?” 刘康道:“大前天……” 大前头,也就是三天前,正是楼延他们在新闻上看到柳树村发生化学污染的前一天。 楼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刘康,发现刘康虽然是个又高又壮的胖汉子,但力气却小得有点不对劲,就算是刚刚极力挣扎时也没有路好修的力气大。 刘康满身沾着都是泥,背后还有很多草根,浑身的味更是发臭。楼延又去看刘康刚刚丢出去的啤酒瓶,在坟墓旁边看到更多的空啤酒瓶和一些零食塑料袋。 如果是孝顺父母的孩子,那肯定不会把这些东西随意扔在父母坟前。但如果不是孝顺孩子,这个人也不至于哭得那么惨。 楼延若有所思道:“你在你父母坟前待多久了?” 刘康打了一个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算上今天,已经是第四个白天了。” 楼延惊讶,“晚上也在这里睡?” 刘康默默点了点头。 楼延放开了他,刘康有气无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脸色发黄,手脚发虚,明显这几天也折腾得不清。 楼延双臂环起,神色淡淡气势却很足:“你为什么孤身一人在坟地里待了那么久?” 刘康眼神发飘,不敢看楼延,嘴里逞能地道:“我我我,我舍不得我爹娘不行吗?!” 楼延呵呵一笑,冷酷无情地道:“你刚刚见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喊着有鬼然后屁滚尿流想逃,从这个反应就能看出你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胆子不大的你竟然能在坟地里住上这么久,肯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就是让你看到我后第一反应以为我是鬼的原因吧。” 刘康目瞪口呆,愣愣看了楼延一会儿,最终颓废地低头道:“我不敢回去,只敢待在这里。” 楼延走到刘康父母坟前,边观察着这两座坟边问道:“为什么?” 这坟确实是新坟,但奇怪的是坟前的墓碑上却是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刻上一个字。而这个坟包也比其他的坟包要矮小得多,似乎……里面并没有埋葬什么人一样。 楼延心里咯噔一下,余光瞥向刘康,全身肌肉看似放松,实则已经绷紧到随时可以一跃而起。 这个刘康,难道也是诡异? 但余光扫过去后,楼延就发现刘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一直在扭着脖子盯着他看。 “因为我的家里,”刘康幽幽地盯着楼延道,“正有一对假父母在。” 第25章 “什么意思?” 楼延站起身, 双腿微微分开站立,站得潇洒笔直,进可攻退可守, 时时刻刻注意着刘康的每一个动作。 假父母……这三个字让楼延想到了之前小凌作业本上的“真假妈妈”题。 他可以肯定, 那则“真假妈妈”题并不是“鬼故事”。“鬼故事”想要杀人, 就需要让观看故事的读者和恐怖故事中的主角有某种联系,就像是李三新看的那则恐怖故事里的主角也是医生, 死亡地点也在自己家的私人医院一样。除此之外,“鬼故事”还要写清楚故事内主人公的死亡结局,只有这样才能让看到“鬼故事”的读者也死于同样的结局。 这样的相同点到底是巧合?还是某种暗示? 楼延偏向于后者。 刘康从楼延身上移开目光, 将视线投到新坟上, “……这两个坟墓是我自己给弄起来的, 里面是衣冠冢, 根本就没埋人。我的父母还好好地待在家里,根本就没死。” “但我知道,”刘康表情变得惊恐后怕, 他紧张地抓住衣服,瞪大眼睛用气音道,“我知道我的爹娘已经死了!” 楼延眯着眼看刘康, 神色波澜不惊,过了几秒钟后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刘康的嘴巴因为喝的啤酒太多所以有些发粘, 他抿抿唇,又张开, 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四天前, 我们村子里突然下起了雨。河里的水涨高了一些, 然后从河里飘过来了一个红棺材。那个红棺材卡在了我们村子的河道上, 村里的人一起把它给捞了上来。我们本来以为这个红棺材是谁家倒霉蛋的坟被雨给冲开了流到了河里, 但仔细一看,这棺材还是个活棺。” 活棺,就是棺盖没被钉死的棺材。 刘康继续道:“村里的人把棺材打开一看,里面也没埋着人,就是个干干净净的新棺材。这棺材的木料真的好啊,是我这辈子少见的好,雕刻的也非常有艺术感,那花纹,那上面刻的字,好家伙,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巧夺天工啊,简直太美了。不仅仅是外观好用料好,这红棺材不知道在河里飘了多久,淋了多少水,但棺材却一点没被浸湿,防水效果也是一个牛字,哪怕是我们村里做棺材做家具做得最好的人家都没有这样的本事。” 说到这里,刘康叹了一口气,又后悔又惊魂未定地道:“大哥,你也知道我们村子里是靠木头为生的,几乎家家户户都做着跟木头有关的生意。见到这样的红棺材谁还能忍得住?咱们村的人把棺材拉到了祠堂里,老一辈说见棺发财,所以不少人都上去摸了一把红棺材,想要讨个吉利。我爹娘也上去摸了一把,我那会刚拉完屎,长辈们嫌我手脏就没让我去凑这个热闹,我那会还遗憾来着……但当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就在我家院子里看到了那个红棺材!” 楼延来了兴趣,“然后呢。” 刘康抖了抖,双手环住自己狗熊一般强壮的身体,“我被吓了一跳,可走出院子一看,根本就没发现什么红棺材,我以为是我眼花了,不过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我爹娘忽然变得很奇怪。” 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画面,刘康声音都发颤了:“我爹娘身上突然长了很多黑斑,饭桌上也不吃熟食,反倒端着没油没盐的半熟肉盯着我吃得津津有味,口水直流……他们明明是我爹娘的样子,却让我感觉瑟瑟发抖,浑身发寒。我忍着害怕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也不理我,反而要去祠堂看红棺材,我生气后直接拿出手机给管祠堂的大表叔打了电话,想让他把那个邪门的红棺材给毁了,但我爹娘听了我的话后直接发火了,他们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然后,然后……然后把手机塞到了我的肚子里!” “塞到了你的肚子里?”楼延一愣,目光直直看着刘康的肚子。 刘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说谎,他们真的把手机塞到了我的肚子里。” 楼延直接走到刘康面前蹲下,伸手在他肚子上四处按了按。很快,他还真的在刘康的肚子里按到了一个硬块,楼延顺着硬块摸了摸,竟然还真是手机的形状。 刘康眼泪横飞,又是委屈又是害怕,一张又胖又圆的大脸哭得格外凄惨,“就这下之后,我就知道他们不是我爹娘,一定是鬼呜呜呜,一定是鬼杀了我爹娘,然后附身在我爹娘的身上。我原本想把这件事告诉村里人的,但也看到村里其他人长了黑斑,他们可能也都不是人了,我不敢在家里继续待下去,就带着吃的喝的直接跑来了坟地里……因为整个柳树村,只有这里才没有人来,只有这里才最安全。” 确实,如果不是楼延有意将整个柳树村走一遍,也不会找到这处偏远的坟地。就算他找到了坟地,如果不是为了寻找诡异的线索,他也不会深入到坟地之中碰见刘康。 从这个角度来讲,这里确实比较安全。 楼延若有所思,想到了老王的父亲。 如果刘康说的话是真话,那老王的父亲是不是也已经不是人了呢? 那老王呢?小凌呢? 这个村子里还有多少人已经不正常了? 红棺材…… 楼延回忆着记忆里有关于诡异的资料,却没有在里面找到关于红棺材的相关信息。 但这也很正常,全世界的诡异数不胜数,楼延所知道的不过是诡异之中很少的一部分而已。更何况如果柳树村的诡异最终被傅雪舟解决,那这个红棺材也很有可能“活”不到他能搜集信息的时候。 小雨又细又密,楼延伸手拧了下帽子上的水,黑发遇水微微卷起,他擦了下脸,又把帽子戴回了头上。 “那个红棺材还在祠堂放着吗?”楼延问道。 一说到这话,刘康的情绪就变得很激动,脸上的神色又是畏惧又是愤恨,“不在了,它不在祠堂了!我逃出家里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把红棺材给烧了,但我去了祠堂之后发现红棺材已经不在祠堂了!” “这个村子里一定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红棺材的诡异,绝对还有其他人察觉到了村子里的变化!大哥,你要相信我说的话啊,我真的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话!你相信我啊!” 刘康好不容易才找到能倾诉的人,哭得号啕不止,还试图伸手抱住楼延的大腿,但被楼延敏锐地躲了过去。 “先别哭了,”楼延递给他一袋纸巾,很冷静地道,“你再仔细跟我描述一下那个红棺材的样子。” 刘康接过纸巾狠狠擤了下鼻涕,瓮声瓮气道:“我有那个红棺材的照片,就在我肚子里的手机上……唉,如果能把手机拿出来给你看看就好了。” 楼延挑挑眉,想了几秒后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刘康“啊”了一声,懵逼地抬头看他。 楼延却道:“跟我进村,我有办法把你肚子里的手机拿出来。” 听到前半句,刘康还不怎么愿意回去,但一听后半句,他直接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走走走!大哥,你可别糊弄我啊!” 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啊,刘康这几天在父母坟前哭得那么惨,除了哭父母也是在哭自己。他觉得自己肚子里被鬼塞了个手机,早晚也得死。 楼延冲他扬扬下巴,防备心一点不少,“你走前面,我走后面,目的地是老树家具。” 刘康抹把脸,带头走出了坟地。 柳树村的路都长得差不多,每一条路两旁都种满了柳树,很容易就会让不熟悉这里的人迷路。 回去的路上,楼延又一次将道路熟悉了一遍,把几个比较有识别度的地点都记在了脑子里。 柳树村东边最大也最古朴的一个建筑,就是柳树村的祠堂了。 有熟人带路,走得就是比楼延自己走得快。没到半个小时,两个人就到了老树家具的附近。 楼延本来打算打电话给路好修让他下来的,但远远的,他就看到老树家具外站了一道挺拔笔直的身影,是李三新。 他拿出手机给李三新拨了一个电话。然后看着李三新低头摸了摸口袋,拿出手机接了起来,“喂,你回来了吗?” “你在门口等什么呢,”楼延慢慢悠悠地道,“往你右边看。” 李三新转头往右一看,就看到了打着电话站在那儿的楼延,他不由笑了,“小子,有钱就能浪费电话费了啊?” 他关掉电话大步流星地朝楼延走来,解开的冲锋衣被微风细雨卷起了衣角,李三新手里还拿了把伞和一个口罩,等走到楼延面前之后,李三新正想说话,就看到了两米后的房子拐角处探头探脑,显得格外猥琐的刘康。 李三新皱起眉,上前就要捉刘康出来,“你是谁!” 楼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在李三新耳边道:“这是柳树村的村民,我带回来的,有用。” 李三新恍然大悟,面上的凌厉也变成了笑容,“这样啊,那要进去坐一坐吗?” “最好不要让其他人见到他,”楼延道,“你怎么下来了?” “等你呢,”李三新把伞和口罩塞他手里,压低声音道,“把这个戴上,再把伞拿着遮住脸。在你出去半个小时后,老树家具里又来了一批人,段泽歌算出来了为首的那个老板就是蔡莫。你是做生意的人,还那么有名,那个蔡莫难保不认识你,咱们如果要杀他,就不能被他认出来身份。” 楼延了然地点点头,将口罩戴上,帽子压低,“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还要让路好修下来帮个忙,等忙完了再进去。” 李三新余光瞥过刘康,拒绝了,“我在这里陪你们。” 楼延也无所谓,打电话让路好修下来,顺便让路好修多带点吃食。这食物主要是给刘康的,毕竟看刘康的样子,他也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很快,路好修就提着一袋吃的下来了,楼延搭着他的肩膀把人带到小巷子里,笑眯眯地道:“小路,你的【隔空取物】应该进步了不少了吧?” 路好修挺直胸膛,既懵逼又骄傲,“哥,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使【隔空取物】的我了。这次你要是要锤子,我铁定不给你搞扳手!” “好,”楼延欣慰地看着他,然后又看向了刘康,“那你把他肚子里的手机取出来吧。” 路好修:“……” 路好修掏了掏耳朵,满头问号:“哥,你说什么?什么肚子?取什么手机?” “从他肚子里,取一个手机,”楼延重复了一遍,然后冲着路好修露出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记得别把他肠子给取出来了。” 路好修:“???” 刘康:“???” 作者有话说: 那么问题来了,路好修和刘康谁更害怕呢? 路好修:“QAQ” 刘康:“TAT” 第26章 路好修想要说不敢, 但在楼延含笑的眼神下最终怂怂地走到了刘康的面前,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叔, 你别害怕, 我很快的。” 刘康双腿抖如筛糠, “小兄弟,你手别抖啊。” 路好修哭丧着脸说:“大叔,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李三新侧过头握拳抵住唇角,挡住泄露的笑意,咳了一声, “小路, 能拿得出来吗?” “我试试……”路好修也不敢把话说满。 他摸了摸刘康的肚子, 果然在肚子里摸到了一个手机形状的硬东西。路好修不由感慨, 诡异的手段真是不讲科学,但如果让诡异讲科学,诡异也就不是诡异了。 楼延问道:“可以吗?如果不行也别勉强自己。” 路好修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 眼神倏地坚定下来,他重重朝楼延点了点头,“我可以!” 不就是肚子里的手机?楼哥认为他能取, 他就一定可以取! 话音落下,路好修手下的空气慢慢扭曲, 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这黑洞就开在刘康的肚皮上,路好修全神贯注地将手伸进了黑洞中, 不忘叮嘱道:“大叔, 你可别动啊。” 刘康已经满头大汗, 连点头都不敢点头, 就使劲挤挤眼表示他一定不动。 一旁的楼延和李三新也不错眼地盯着这一幕, 他们虽然见识过很多次路好修练习使用“隔空取物”的场景,但还是第一次见路好修将这个能力运用在人体的身上。 如果这个方法真的能成功……楼延掩下笑意,说不准会成为大杀器。 路好修也很紧张,但手却很稳,没过几秒,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欣喜,将手从黑洞里面收了出来,“找到了!” 众人目光盯在他的手上,只见一个巴掌大小染着黏液和油脂的智能手机被他拿了出来。 刘康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劫后余生地傻笑起来,“太好了,我特么有救了哈哈哈!对对对,大哥,就是这个手机,红棺材的照片就在里面!” 楼延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透明手套戴上,修长的手指将每一寸手套都撑得格外服帖。他将手机从路好修手里接了过来,把那袋食物给了刘康,“你回坟地去吧,最好不要让人找到你。” 刘康连忙点头,拎起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楼延皱眉,拿出纸巾擦干净手机上的东西,想要开机的时候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顿时啧了一声,“走,先回去充个电。” 老树家具里多了几个年轻人,正打着伞跟着老王看院子里的家具。楼延在李三新和路好修的遮挡下平静地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那个蔡莫带着两个人住在了我们的隔壁,最靠里面的房间,他还带了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李三新指了指旁边的房间,低声道,“除了小女孩,他还带了几个公司员工来。那几个员工一看就是实习生,年龄都不大,看起来没有一点防备心,单纯地以为蔡莫带他们来是为了看木材。但我觉得那个蔡莫把他们带来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很可能拿着那些人给他当替死鬼的。” 楼延冷笑两声:“这是狂信徒能干出来的事。” 他找了个充电器给手机充上了电,几个人坐了下来,等待手机开机的时候,李三新摸着下巴纳闷着道:“狂信徒为什么会来这里?那个温一安又为什么想要杀了蔡莫?” 楼延中午没吃饭,现在正饿着,他扯过一袋面包打开,慢慢吃着,随意地回答:“我们是为了什么来的,他们可能就是为了什么来的。” 李三新若有所思,“他们也想要融合?” “要么是想融合,要么是想供奉,”楼延回忆起上辈子狂信徒的嚣张和疯狂,现在想一想,狂信徒里面的不少人都拥有了诡异的力量,“柳树村里的东西并不简单,我怀疑蔡莫那群人里头并不只有他一个狂信徒,他们也一定拥有对付那东西的能力。说不定,他们还有办法能找到那玩意……” 段泽歌一直在刷着塔罗牌,闻言突然笑了。楼延侧过头看他,喉结一滚咽下面包,又拿起旁边的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笑什么?” 段泽歌的手指很长,其上也布满着或大或小的伤口,还有一片狰狞的烧伤从手掌内部蔓延到手背的,但奇异的竟然没有影响他双手的灵活度。听到楼延的问话,他微笑着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阴阳怪气的话:“楼先生是忘了我还有个‘占卜’能力吗?我也可以找到那东西在哪。” 楼延眼尾挑起,哼笑,“当然没忘。” 他当然没忘,只不过楼延心里多少还对段泽歌有些防备,也并不想养成自己不动脑子只依赖段泽歌“占卜”的习惯,所以就没提过这事。不过段泽歌都主动说了,那么他也不客气了。 楼延伸手朝段泽歌勾了勾,“过来坐,帮我看看这玩意这会在哪里。” 段泽歌慢悠悠走到他身边坐下,楼延打开了手机,往相册里面一点,就看到为首第一张里红棺材的照片。 这照片是在红棺材刚从河里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拍的,一群人围在岸上泥地里,雨水薄薄,十来个壮汉拽着绑在红棺材上的绳子埋头拉棺材。在人群拥挤中,那红棺材半边着地,半边仍泡着水,颜色鲜艳地被围在人群之中,好似一抹深红忽然闯入了黑白灰的世界。 天下棺材七尺三,这棺材也如此长度,应有个两米三四。棺材通体鲜红,看不出这棺材多少年了,但四角方方正正,且又高又厚,既没有虫蚁啃噬的痕迹,也没有雨打风吹过的脱漆,像是才做好的一个新棺材。 楼延将棺材放大,看清了其上的花纹。那花纹并非传统棺材上会雕刻的青松翠柏、仙鹤牡丹,而是乱七八糟的,好像是小儿乱涂抹出来的画一样,看不出什么图案,但能看到中间雕刻的一个大大的“囍”字。 乍一看普普通通,但只要将这棺材纳入眼底,心底就会升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让人一看就觉得晦气和害怕。 段泽歌忽然伸手指了指棺材上的图案,圈起了其中一处,“你看这里像不像眼睛,这里像不像头颅?整个连起来,这个图案是不是有些像恶鬼?” 他轻轻比画了一下,楼延定睛一看,不由点头赞同。 青面獠牙,脸形扭曲,越看越像是一个鬼怪的模样。楼延用同样的眼光去看其他的图案,这些令人心底发寒,线条凌乱的图竟然也是其他模样狰狞的恶鬼。 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每一个鬼的面容都不相同,但都极尽可怖。而且越看,越觉得这些鬼怪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活过来了一样,就像是在动弹一样……那些线条开始晃动,鬼怪也逐渐转过脸来和楼延对视,它们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好像要从屏幕里钻出来贴到楼延的脸上! 一只手忽然盖住了照片上的红棺材,段泽歌轻声喊道:“楼延?” 楼延猛地回过神,他立刻去查看自己的精神力,才发现精神力不知不觉已经往下掉了3点。 “精神污染……” 楼延喃喃,让段泽歌将手拿开之后,他再次去看,却发现红棺材上的图案根本就没有动过,还是原来凌乱的样子。 隔着一张照片都能够污染到别人的精神,楼延在心中再一次提高了红棺材的危险度。而棺材上的那些厉鬼图案,也让楼延格外忌惮。 楼延问段泽歌:“你有感受到它带来的精神污染吗?” “有头发挡着,我没看清,”段泽歌拨了拨脸前的头发,“也没什么感觉。” 楼延抿唇笑了笑,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红棺材,我怀疑我对付不了。” 路好修和李三新也凑过来看红棺材的照片,但楼延只让他们看上一眼,省得他们也受到红棺材带来的精神污染。 他们没看清棺材的特殊,但听到楼延这句话后,李三新不由担心道:“如果实在危险那就算了,我们把那个蔡莫解决了就出去吧?” 楼延轻笑两声,“你不担心这里的村民遭殃吗?” 李三新是个好人,通俗意义上的好人。是个遇见老人摔倒了就去扶,遇见女士被欺负了就去帮,遇见未成年玩危险游戏也会上前呵斥让未成年回家的好人。 李三新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总比你死在这里好。” 他对那些村民做不到见死不救,但如果是让楼延冒死去解决那个红棺材,他宁愿楼延立刻就走。 “那你手上的皮呢?”楼延伸手拽过李三新的手臂,将他的衣袖撸起,只见李三新小臂上的那一块方方正正的皮肤竟然已经覆盖住了李三新的整个小臂,楼延盯着这些皮,眼神冰冷,他压住怒火,再次道,“如果不尽快融合诡异,你就要变成‘鬼故事’的诡奴了。” 不管是为了不让村子里的诡异被傅雪舟吞噬,还是为了李三新,抑或者是柳树村里还活着的村民,他都不能放着红棺材不管。 楼延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能不能杀死红棺材,总要试一试就知道。只要有三成的成功率,他就敢上去赌一赌。 “段泽歌,”楼延语气平静道,“帮我占卜一下红棺材会在哪里出现吧。” 段泽低着头洗着塔罗牌,最终从塔罗牌中抽出了三张牌。 “占卜告诉我的结果是今晚十二点,河流上,会有惊喜发现,”段泽歌意味深长道,“它还告诉我,最危险的地方说不定会有让你达成所愿的机会。” 楼延若有所思:“是吗?” 看样子今晚十二点,他必须要出去一趟了。 “深夜?”李三新皱眉,刚想要提出同去,就看到了楼延拒绝的眼神。 楼延看了他一会儿,又去看路好修。他的眼神实在是不容置疑,而楼延的意思也很清楚:他要自己去。 对付诡异,这里面没有人比他更有经验,更有能力。如果楼延都无法对付得了红棺材的话,这些人去了也不过是送死。 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 “我补个觉。” 精神力只剩下岌岌可危的17点了,楼延直接三两口吃完面包,往床上一扑准备补眠。 晚上说不定有场大战,他可要把精神力给恢复过来。 在他闭上眼睛后,段泽歌忽然道:“楼延,别让你的精神力低于5。” 楼延没有睁开眼,声音慵懒地问:“为什么?” “你的精神力为0时,你会立刻变身诡异,”段泽歌道,“但当你的精神力无限接近于0却不是0时,你会陷入一种狂暴状态。那时的你会失去人类的理智,会无限逼近于诡异化的状态,很有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楼延呼吸声轻轻,但段泽歌知道他还没有睡着,而是在安静地听着他的话。 段泽歌的目光从塔罗牌上移到了楼延的身上,“我算出,当你的精神力低于5时,很有可能会陷入狂暴状态。” 楼延的声音从枕头上传来,“嗯。” 他看起来还是很镇定,很沉稳,像是一切都掌握在手心之内:“我知道了。” * 晚上十一点,楼延被隔壁的声音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室内一片漆黑。段泽歌坐在桌子前正在写什么东西,路好修躺在沙发上,李三新则躺在床的另一侧,两个人的呼吸沉稳,都陷入了睡眠。 楼延抹了抹脸,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边微微掀起窗帘往外看去。不久后,就听到隔壁狂信徒的房间门声响起,三个成年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从他们门前经过,悄无声息地往楼梯走去。 领头的人不高不矮,瞧着四十多岁,梳着大背头,戴着眼镜,一副儒雅的中年教授模样,他应当就是蔡莫了。 楼延放缓着自己的呼吸声,听着这些人的脚步从二楼到了一楼,过了一会儿,楼下的房间也有了动静。 三个年轻实习生的声音响起,受宠若惊地道:“老板,我们这么晚还要去看木材吗?” 蔡莫笑呵呵的,语气很是温和,“正好有一批好木材到了,我看你们都没睡觉,正好去看看?我就怕晚了啊,那木材就没了。” 三个实习生直接满口答案:“好的老板,我们去拿个手电筒。” 没过一会儿,这些人就走出了老树家具。 楼延眉眼沉沉,几乎不用多想,他就能猜到这些实习生的结局。他对狂信徒的厌恶几乎要刻进骨子里,楼延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表,在月光下看了看时间,眼看还没到十二点,他打算跟上蔡莫去看看这些狂信徒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将防身武器一个个装在了身上,这些武器并不会对诡异有什么威胁,但对付人类就不一样了。 最后,楼延回头看了看屋内的三人,冲段泽歌比了个手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经过那对小情侣的房间时,楼延脚步一停,还是敲了敲他们的房门。 “谁啊,”刘成过来看门,看着楼延的眼神全是防备,“你找我们有事吗?” 楼延将帽檐一拉,淡淡说了句:“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你们两个人最好不要分开,明天一早尽早离开柳树村。” 说完,他也不看刘成的反应,直接快步走下了楼梯。 刘成皱眉看着他的背影,“神经病。” 一把关上了门。 过了几分钟,他的门又被敲响了。 黄心踢了踢男朋友,刘成暴躁地扔下手机,“麻蛋,又是谁啊?!” 打开门一看,就看到刚刚那个神经病的三个朋友站在了门口,把门堵得严严实实。 李三新和段泽歌的身形都称得上高大,路好修板着脸的时候瞧着也很能唬人。刘成被吓得倒退两步,心里发虚,“你们干、干什么啊?想打架?” 李三新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朋友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就要记着。今晚好好护住你的女朋友,你们两个人最好别分开,否则……” 他冷笑一声,含义深远,刘成顿时变得满脸惊恐,以为他是要对自己和自己的女朋友下手。 段泽歌也慢条斯理地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村子里的便宜家具,你以为是你们这样的普通人能占的吗?如果让我们明天看到你们没走,就不是今晚找你说几句话那么简单了。” 路好修也跟着冷哼了一声,装成十分凶恶的模样扬了扬拳头,“听到了没?落单就揍人!” 耍完威风,三个人转身离开,刘成一个人站在门口,擦了把虚汗,“操,一群神经病啊。” 但他到底是害怕了,赶紧退回屋里锁上了门,决定今晚谁来都不给开门了。 第27章 深夜, 柳树村的雨还没有停,反而越加寒冷。 过了不知道多久,老王从外面回来。他脸上还带着笑, 但笑却没有白天的友善和热情, 反而有些不怀好意地渗人。他走到一楼几个实习生的房间敲了敲门, “小伙子们,睡了吗?” 敲了好几下, 屋里都没人应声,老王转了转眼睛,趴到窗户上脸贴玻璃地往里面一看, 屋里已经没人了。 他的表情变得不满阴森, 但也没说什么, 沉着脸往二楼走去。但老王刚走到楼梯下面, 就看到小凌正坐在楼梯上,披了一件又丑又脏的黑大褂,举着一把留着铁锈半破的发黄旧伞, 直勾勾地看着老王。 老王阴沉沉地看着她:“你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去睡觉!” 小凌一句话不说,还是坐在楼梯上不动。 老王蹲下身,鼻子上的黑痣好像又变大了一圈, 都有点像黑斑的样子了,他和小凌平视着, 然后阴狠一笑,抓着小凌的手臂就粗暴地把她拎在了空中, 故作温柔地问:“小凌, 你告诉爹, 你书本上的‘真假妈妈’题是谁给你们写的啊?” 小凌还是不说话。 老王笑容更加可怕, “你不说我也知道, 是你们学校的林老师吧,她把这道题编进了你们小孩子的作业本里,就是想暗示你们什么东西……小凌,你们林老师疯了,她的话不能信,她写的故事也不能信,她就是疯子,她在骗你们!” 小凌突然流出了眼泪。 老王把脸贴在小凌脸上,连续吞咽了好几下口水,他抱着小凌双臂上的衣袖滑落,露出了衣服下面一块又一块爬虫似的黑斑。 “小凌,我的乖女儿,”老王语气森然,“你跟爹说,你今天为什么要把这道‘真假妈妈’题拿给家里的客人看?给一个人看还不够,你还让他们轮流看过去,小凌,你是想干什么?” 小凌终于害怕得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爸爸……” 老王口水都从嘴里流了出来,但听到小凌带着哭腔的喊声之后,他脸上的阴狠倏地变得扭曲起来,冷哼一声扔下小凌,开始往二楼走去,警告道:“小凌,爹和爷爷肚子饿了,你要是不想让爹和爷爷吃你,那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小凌被摔得浑身都很疼,她捂住嘴,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无声流着眼泪地看着老王的背影,突然,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离开家门跑进了漆黑的夜里。 老王也不在意,迫不及待地爬到二楼之后,他从最里面的房间一间间敲门贴脸,但连偷看两间屋,屋里都没有人。老王脸色越来越阴沉,但等来到最外面那对小情侣的房间时,他又喜滋滋地笑了。 “谁啊?” 今晚第三次被敲了门,刘成又烦躁又害怕,就怕是那群神经病又来找他们麻烦了。 “是我啊,”老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黏糊糊的好似包着口水一样,“我来看你们缺不缺东西,嘿嘿。” 刘成不耐烦地道:“我们什么都不缺,都准备睡觉了。” 但老王好像是没听懂这句赶客令一样,还是贴着房门道:“我这里有几件家具,可以给你们买一送一的优惠,就现在有,你们不来看看吗?嘿嘿。” 黄心一听就心动了,爬起床就要穿衣服出去,“买一送一,真的假的?” 刘成也心动,但他刚起身,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刚刚那群神经病对他的威胁,还有那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刘成有些犹豫,再一看,黄心都披上衣服准备开门了,他猛地一个激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心里一跳,连忙上去拽住了黄心,“别开门!” 黄心冲刘成翻了个白眼,“你干嘛啊。” 刘成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他吞吞吐吐说不出来话,最后直接拽着黄心上了床,把床头仅剩的小灯也关上了,低声跟女朋友道:“我们旁边那一屋住的不知道是啥人,很可能是混社会的,刚刚还警告我不要乱占便宜,他们可能想包圆柳树村的这些便宜家具,咱们争不过。” “凭什么啊,”黄心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恼怒男朋友这怂蛋样子,“这买卖不就讲究先到先得,老板都跟我们说可以买一送一了,我就不信我真买了他们还能怎么办!他们要是敢威胁我,我就报警!直接告他们!” 刘成苦着脸道:“你别冲动,就算今晚我们把家具买下来了,也没法带走啊……那群人可跟我说了,让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柳树村,我们就两个人,他们可是四个大男人,他们揍我就算了,你咋办?算了算了,这便宜不贪也没事。要是真被揍出了好歹,这里又没有监控,我们又是不占理偷溜进来的,真要出了什么事,根本就没法说理去,说不定咱们自己也得被罚钱。” 黄心恨得牙痒痒,使劲掐了他一把,但又无奈地承认刘成说的是对的,她嘟囔了好几句,到底不再说什么了,就当门外的老王不存在。 老王喊了好几声,态度从热情变得冷漠又变得阴森,但门内的小情侣就像是没听见一样,门还是锁得严严实实。 老王有房间的钥匙,但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强闯进去,只是阴毒地盯了房门好一会儿,才失望地离开了二楼。 * 楼延完全融入到了黑暗中。 他怀疑狂信徒里有和诡异融合五感变得不似常人的人,因此不敢大意,隔着四五百米的距离远远坠在他们的身后。 夜里阻碍了视线,一个个繁茂粗壮的柳树成了最好的遮掩,楼延几乎看不到前方那些人的身影。经过诡异的力量淬炼过的五感再强也有个极限,但楼延除了五感,还有上辈子一次次躲避追逐留下来的生死经验。 他将自己目力、听觉发挥到了极致,脑海中也死死刻着柳树村的地图,仔细察觉着空气中每一次传来的微妙波动,像只豹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行走在暗色之中。 风雨声遮掩住了他最后的一丝声响。 前方的蔡莫等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后还远远跟着另外一个人,他们时不时走走停停,竟逐渐往河流方向靠近了。 楼延若有所思,这些人果然也是来找红棺材的吧。 不久后,这群人竟然停住了。 楼延也跟着停住了脚步,他远眺着前方,屏息凝神,手轻轻放在腰间的武器上。 出了什么事? 刚刚这么想完,前面就出了一声惨叫:“啊——!” 楼延脸色一变,刚想上前,就发现有两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的方向逃跑。 为首的人正是抱着七八岁女孩的蔡莫,以及跟他住在同一个房间的另外两个男人之中的一个肥胖得宛若两个成年人的中年胖子。他们两个人的速度很快,非常快,几乎眨眼之间就跑了一百多米的距离,楼延甚至能从他们的表情之中看到惊疑不定的神色。 怎么了? 楼延一动不动地躲在柳树后。 那几个实习生呢?难道遇难了? 一身肥肉的男人看着沉重,跑起来却非常敏捷,地上的泥和雨点都打在了身上脸上,他神色狰狞地大声朝蔡莫喊着:“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一下子就能杀死了周田!” 蔡莫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斯文儒雅的虚伪面孔,他死死按着怀中一声不吭的小女孩,又怒又怕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回去之后就让教里的人查一查他!可恨周田刚刚融合了诡异,那个诡异可是教里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好好的一个诡异就这样被弄死了,真是浪费!” 楼延听清楚了这两句话,他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 理智在瞬息间就告诉了他这个“他”是谁。 是—— 冷风从后方袭来,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道身影已经静静地站在了蔡莫和肥胖男人的面前。 没有人看清他的速度,甚至没有人捕捉到他的身形。落下的雨水被细微地打乱了下落的弧线,当这个人影停下时,他身后随风扬起的银发才缓缓披落在他的肩头。 蔡莫和肥胖男人着急忙慌地停下跑动的双脚,因为急速而带起的泥点飞溅到了他们一身,在细雨之中,这两个人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脚步不由往后警惕地退了两步。 肥胖男人满脸湿漉漉,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被吓出的油脂,他抖着手指着银发男人,“你是怎么过来的,你怎么能比我们还快……” 傅雪舟还是那样普普通通的穿着,黑色卫衣,发白的牛仔裤。他没有戴帽子,满头的银发垂落在背后,蒙上了一层朦胧细珠的雨雾。 而在他的背后则背着一把由破布裹着的又长又窄的唐刀。 傅雪舟拔出背后的唐刀,银发微微晃动,“是你们的速度太慢了。” 唐刀被他斜斜握着,寒光闪烁,上方细细的血丝随着雨水滴滴落在了地上。面对着他的蔡莫和肥胖男人也看到了傅雪舟脸上的血,这是这个男人刚刚杀了周田的时候被溅上的血迹。 蔡莫勉强一笑,“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如果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们提就好,没必要打打杀杀。要钱还是要其他的都能谈……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两个人的身份不简单,你刚刚杀了的那个人身份也不简单,你杀了我们会得罪更可怕的人。这样吧,我们彼此各退一步,你刚刚杀了周田的事我们既往不咎,你想要什么也可以给你什么,只要你今晚能放过我们,你看这样行不行?” 在他说话的时候,肥胖男人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他身上的肥肉开始剧烈抖动,像是融化的冰淇淋一样滴落在了地上,油脂钻进了地里凝在了一起,然后从地下猛地朝傅雪舟靠近。 在即将来到傅雪舟身边的时候,傅雪舟却随手将唐刀插入了泥地里,一声惨叫袭来,他从泥地里挑出一个没有五官只有一团由人油组成的类似人形的鬼东西。 这个鬼东西被唐刀戳中胸口,肥胖男人也像是被戳中胸口一样发出惨叫,然后有气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 傅雪舟往前走了一步,靴子踩入泥地,“但我只想要你们的命。” 第28章 这个神秘人看着很年轻, 最多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但他带给蔡莫的压迫感却不可思议地强,蔡莫不认识他, 甚至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然而这个人的每一步的靠近都让蔡莫有种内心发寒的不妙预感。 谁!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连狂信徒都敢杀?! 蔡莫的心跳得非常快, 他余光扫过在地上不断呼痛的肥胖男人,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 甚至产生了一种今天真的会葬送在这里的感觉。 不行,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蔡莫狰狞着脸,强忍着怒火道:“看来你是真的打算撕破脸了, 我们可是狂信徒!是诡异的信徒!……好好好, 小兄弟, 就算让我死也要我死个明白吧, 你到底是谁?!” 傅雪舟已经走到了肥胖男人的身边,无视了蔡莫的话,一把将唐刀钉在了肥胖男人的心脏处。肥胖男人猛地喘了口气, 眼眶外突,扭曲的表情僵住,整个人很快没了呼吸。 但他死了, 他体内的诡异却没有死。他身上肥肉开始抖动软化,尚未复苏的诡异实力减弱了很多, 但还在努力从人类的尸体内分离出来。 傅雪舟垂眸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动了动唐刀, 唐刀上忽然燃起了明亮艳红的火焰, 肥胖男人的尸体似乎很容易就能被点着, 顷刻间, 尸体就被大火包围, 在雨雾下晃动摇曳照亮着周围的林子,炙热的高温让细雨还没落到火上就滋出了白烟。诡异在大火中疯狂挣扎着,但挣扎的动作很快就变得有气无力。 大火。 看着这火焰的楼延面色冷漠,放在树身上的手指却一点点缩起,指甲扣下来了一层树皮屑。 就是这样的火,燃烧了整个世界。 蔡莫的心无限下沉,他突然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一道细弱尖利的婴儿哭声:“哇哇哇……” 与此同时,他的肚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将衣服撑起了一个外突的弧度。这哭声无比刺耳,穿透力很强,还含着深深的怨恨阴森。 楼延的耳膜几乎瞬间就被哭声刺破,鲜血从他耳朵流出,顺着脖颈染脏了衣领,楼延死死压住了闷哼。 蔡莫融合的诡异竟然是鬼婴! 他强忍住耳朵内的剧痛,抗拒着脑内突然产生的强烈的自残、自杀等黑暗想法,稳住分毫未变的呼吸,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对峙的那两个人。 在鬼婴的哭声下,傅雪舟的双耳也流出了一缕血迹。但他却像是没有感受到疼痛一样,毫无波澜地抬头朝蔡莫看去。 蔡莫看似打算与傅雪舟拼命,实则在使出鬼婴的力量后,他已经用出了吃奶的速度拔腿就逃了。短短片刻,他就跑出了百米之外,但比他速度更快的是傅雪舟,傅雪舟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到了蔡莫的身前,他轻松地侧站着,身形线条微微倾斜,就这么随意地一只手握着唐刀抬起,蔡莫就因为跑得太快反而不能及时停下来,竟然像是主动送上来用胸口贯穿了傅雪舟的唐刀一样。 蔡莫瞳孔放大,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身体的唐刀,这个唐刀甚至没有伤到他抱着的小女孩,就擦着小女孩的腰部刺穿了他——熟练得就像是这一幕发生了无数次一样。 “怎么、怎么可能!” 蔡莫猛地咳出一口血,他一把扔下小女孩,捂住伤口无力地后退一步,再次张开嘴“哇哇”大哭起来。 本就鼓起来的肚子持续变大,不久后就犹如八月怀胎的妇人一样高高鼓起,崩坏了衣服纽扣,露出了圆溜溜的肚皮。这肚皮就像是从内到外腐烂的肉一样透着青里发黑的颜色,青紫色的血脉狰狞地在肚皮上交错,两只婴儿小手突然在肚皮上撑出两个凸起的掌印。 鬼婴快要复苏了! “哈哈哈哈,”宁愿拼着诡异复苏的危险也要用出最大的诡异力量的蔡莫哈哈大笑,恶狠狠地盯着傅雪舟,“你给我去死吧!” 在鬼婴的攻击下,傅雪舟已经恢复的耳膜再一次被刺破流出了鲜血。他动了动脚却没有抬起来,低头一看,地下冒出无数双细小如婴儿似的鬼手攀爬在他的双腿上,紧紧地攥住傅雪舟不动。 鬼手狰狞,发黑,每次摸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个黑色手印,手印穿过裤子印在傅雪舟的腿上,发出刺骨的阴冷寒意。这些鬼手不断向上,转瞬就爬到了傅雪舟的腰部,拼尽全力要把傅雪舟埋入进鬼手之中。 蔡莫笑容越发疯狂,鬼婴的双手也快速频繁地撑起他的肚皮,像是随时都会破肚而出。但很快,蔡莫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傅雪舟在鬼手的抓挠下竟然拔出了脚往前走了一步,就那么轻轻一步,鬼手就全被震没了。 “怎么可能?!”蔡莫的手发抖,惊恐地指着傅雪舟,“你到底是谁?!” 傅雪舟没说话,径直向蔡莫走来。蔡莫想逃却逃不了,他的肚子大得吓人,剧痛一阵阵传来,他的双腿甚至已经撑不住这样的肚子,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丝毫不要脸面地求饶道:“求求你别杀我,我可以买我的命!付出什么都行!只要你放过我,我愿意为你做什么事都行啊啊啊!” 月光下,傅雪舟眼神漠然,扬起手中的唐刀想要砍掉蔡莫的人头。 但在唐刀即将碰到蔡莫的脖颈时候,一颗从密林深处射出来的子弹却震开了唐刀。 傅雪舟眉头微挑,嘴角露出了笑,看起来比刚刚杀蔡莫和肥胖男人的时候多了几分兴趣,他看向一片暗色毫无异样的林中,轻轻道:“小老鼠出来了。” 蔡莫却大喜,拼命往后爬,边爬边大声喊着:“求求藏起来的朋友救我一命,只要你救了我,我愿意把家产给你!我有钱,很有钱!!!” 他看见了活着的希望,简直欣喜异常,但下一瞬,一颗从后方而来的子弹就猝不及防地贯穿了他的大脑,从他眉心开出了一个血洞。 蔡莫脸上的狂喜凝住,他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头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到死,他都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又为什么要杀自己。 不甘和绝望成了他最后的回忆。 “……”傅雪舟看着已经死了的蔡莫,又莫名笑了一下,“人头被抢了。” 他看向了子弹射来的方向,几秒之后,提着唐刀慢条斯理地走去。 细雨还在落着,颗颗晶莹的水珠落在他的发丝之上,又汇聚在一起从他发梢滴落。 肥胖男人的尸体还在燃烧着最后的火焰,傅雪舟踏过泥水,路过火焰,无比精准地走到一棵柳树背后。 柳树背后已经没人了。 但树上却有人用匕首轻轻划出了一句话,字字锋芒毕露,戾气深重:“那是我要杀死的人。” 傅雪舟眼睛微微眯起,忽然转头往蔡莫尸体的位置看去。刚刚被蔡莫扔在那儿的小女孩已经不见踪影,就连蔡莫高高鼓起的肚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破开,肠子流了一地,鬼婴已经消失不见。 傅雪舟这才皱起眉,为了捉到那只小老鼠,他忘了先把鬼婴杀死再过来了。 他重新走到蔡莫尸体旁边,蹲下身观察着蔡莫周围的痕迹。蔡莫的肚子就像是个过大的气球被戳漏气一样,肚皮松垮,在地上也垂了三层。细小的鬼婴手印从蔡莫的左手边一直蔓延到了左侧林子里,傅雪舟看向左边,但右侧一颗子弹却突然向他袭来,成功且精准地在傅雪舟的眉心穿了个洞。 鲜血从脑后脑前流下,哪怕是和诡异融合,人类也有着致死的部位,比如肥胖男人被唐刀刺穿的心脏,比如蔡莫被子弹打穿的脑子。 比如此刻的傅雪舟。 傅雪舟仍保持着看向左侧的单膝屈起的姿势,缓缓往后倒在了地上。 泥点溅起,打在他的身上和脸上。 不远处的火焰也逐渐烧到了最后,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炸响声。 林子里静寂无声。 风呼呼地吹着,细雨斜斜裹着寒意,两旁的柳树瑟瑟作响,宛如野兽咆哮。 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 子弹的主人极其富有耐心,直到观察傅雪舟半个小时,确定傅雪舟胸膛毫无起伏也毫无动静之后,楼延才谨慎地从林子里走出来,防备的一点点接近傅雪舟的尸体。 傅雪舟的尸体一动不动,楼延走到傅雪舟两米开外,仍双手持枪地对准着傅雪舟。 傅雪舟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他双目还在睁着,雨水打在他的睫毛上和漆黑的眼睛中,这具尸体也静静的没有任何变动。 这个人年轻俊美的脸上满是自己和其他人的鲜血和点点脏污泥点,这些都被大雨打得凌乱,分外狼狈地糊了他的半张脸,但仍然能从脏污中看出傅雪舟的好看,以及那脏污映衬下死人一般的苍白皮肤。 他虽然死了,但直勾勾睁开的双眼却还是透着危险而又诡异的气息,这一双眼睛真的不像是人类的双眼。 楼延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湿,黑发贴在脸上往下滴着水,但这些水珠却丝毫没有让他漂亮得好似尖刀似的面孔柔和上半分,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傅雪舟的尸体,抬手“砰砰”连续五发子弹全部打在了傅雪舟的胸膛、手臂和大腿上。 傅雪舟的尸体被打得破了好几个洞,血流哗哗往外流,即使是这样,这具尸体也丝毫未动,眼睫毛都没动弹一下。 “看样子是真死了,”楼延眼神闪烁了一下,蹲下身从傅雪舟的手里拿过那把又细又窄的唐刀,对着傅雪舟皮笑肉不笑道,“但我还是不放心,不如这样吧,我直接把你头给砍下来,我就不信你这样还能活。” 想到傅雪舟头断的愉悦画面,楼延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拿着唐刀站起身,正要动手,左侧忽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婴儿哭声。 楼延皱眉看向左侧,他听出了这是鬼婴的声音。 鬼婴复苏了,还就在这附近。 鬼婴是个很邪乎的诡异,哭声具有洗脑的作用,不能放任它逃离。但楼延分得清主次,即便鬼婴的能力有多可怕,他也得先彻底解决了傅雪舟再说。 楼延正想要侧过头,身后却突然贴上来了一具冰冷的身体。 这具身体竟比他高出半个头,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楼延浑身一僵,下一刻,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掌从后方鬼魅似的伸出覆盖了他的手,一点点将他握着唐刀的手指掰开,轻巧地将他手中的唐刀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几缕银发从身后垂落在了楼延的肩头,那道让楼延无数噩梦中惊醒过来的声音夹杂着寒雨夜风的冷冽,在楼延耳边地雷炸弹一般炸开,“抓到你了,小老鼠。” 第29章 楼延的背部和身后人的胸膛贴在一起, 不留缝隙。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身后人散发的如死尸一般的冰冷气息,以及从无到有,缓缓起伏的呼吸频率。 傅雪舟是在装死还是活过来了?他真的还是人吗? 楼延刚刚一共给了傅雪舟六发子弹, 分明命中了大脑、左胸心脏处, 甚至为了防止傅雪舟的心脏是少数的长在右边的可能, 楼延也给傅雪舟右侧胸膛补了一发子弹。 每一发都没浪费,楼延敢肯定自己杀死的不是幻象, 但人类怎么会在这样的攻击下活下来? 难道是替身? 楼延的余光扫过傅雪舟刚刚躺过的地方,只看了一摊血迹。 傅雪舟……他真的还属于人类的范畴吗? 楼延喉结滚动一下,下一刻, 傅雪舟另外一只手掌就从后方攥住了楼延的下颚和脖颈。他捏着楼延的脸侧过头, 垂眸, 在月色下看清了小老鼠的模样。 小老鼠的脸上抹了伪装用的油彩, 看样子他今晚是有所准备才会弄成这样不被人一眼认出的样子,傅雪舟的拇指擦过楼延脸上的油彩,拇指在雨水的加持下蹭了点油彩的微绿。 但即便被油彩所遮掩, 这个人的五官也能看出非一般的锋利张扬。即便是这样受限于傅雪舟的姿势,这个人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慌张表情,非但不慌张, 他还气定神闲地和傅雪舟对视着,眼中的情绪复杂莫名, 恶意满满,这人被雨水湿润后越发殷红的唇忽然高高勾起, “果然啊, 热武器已经杀不死你。” 傅雪舟身前的血染脏了楼延的一身, 楼延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和柳树青叶的味道传到傅雪舟的鼻尖——这是楼延打枪后和在柳树林中穿梭中留下的味道。 傅雪舟低着头, 目光一寸寸扫过楼延, 手掌加紧扼住了他的脖颈,更加强硬地抬起楼延的脸凑近,轻轻问道:“你是谁。” 楼延的笑变得讥讽,他轻飘飘地道:“你猜啊,傅雪舟。” 念出名字的时候,楼延的眸色猛地一沉,黑漆漆的眼中满是赤裸裸的恨意,仿佛要扒了傅雪舟的皮喝了他的血一样。 今天在出来跟踪狂信徒的时候,楼延有心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杀了蔡莫等狂信徒。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虽然和温一安做的交易是只杀蔡莫一个人,但来都来了,肯定是有几个狂信徒就杀几个,楼延才不会放过这些人。他也因此做了万全准备,不只是身上的武器,还在脸上做了伪装。 狂信徒是一群变态,杀了一个会引来一堆,跟蟑螂一样令人恶心。一旦被发现是楼延杀了狂信徒,这些狂信徒绝对会对楼延发起疯狂的报复。楼延不怕狂信徒,但要避免如果狂信徒奈何不了他,有可能会发疯地向他身边的人下手报复的可能。 上辈子杀狂信徒的时候,楼延也习惯做些伪装。其实他脸上的伪装也只能骗骗陌生人,对待熟悉他的人来说,轻而易举就能认出他这张脸。 ——但楼延觉得傅雪舟不会认出他。 他无比冷漠地确定这个事实,即便他已经追随了傅雪舟三个世界,即便他已经死在了傅雪舟手里整整三次,他还是无比确定,傅雪舟并不会认出他。 多么可笑的事实啊。 在傅雪舟的眼里,追捧他的人成千上万,他杀过的、救过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而一个和他关系不远不近的追随者,傅雪舟怎么会记住?楼延觉得自己对傅雪舟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不足以让他记住的小人物而已。 ——但谁说,小人物不能弑神? 更何况傅雪舟根本就不是什么救世的神。 楼延看起来明明处于弱势,但偏偏气势却丝毫不落。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敢挑衅傅雪舟,像是丝毫不怕激怒傅雪舟一样。傅雪舟审视地看着楼延,忽然扯扯唇,竟然笑了,“你让我感觉很熟悉……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个笑容和上辈子傅雪舟毁灭世界在大火中微笑的笑容一模一样,楼延只觉得恶心,他心中的戾气翻倍增加,甚至都想朝傅雪舟吐口口水了,冷冷地笑道:“呵呵。” 傅雪舟轻而易举地看出了楼延的拒绝与厌恶,他轻轻地呼吸着,睫毛低垂,长而黑的睫毛上,小小雨珠一个个滑落,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傅雪舟忽然用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将楼延抵到了一颗粗壮的柳树上。 “嘭!” 几乎是眨眼之间,楼延的背部就狠狠撞上了大树,他闷哼一声,下一瞬,楼延的两只手就被另一只瘦削有力的手攥着强硬地举起在头顶。楼延抬头看去,就见在月色雨雾下,傅雪舟距离极近地站在他的面前,身形几乎要遮挡住树林之中朦胧洁白的月色。他的银发垂落在背后身前,恍若月色化作的神明,就这么淡淡地低着头攥住他的手腕,又问了一次:“告诉我你的名字。” 楼延掀起眼皮,感到很好笑,他也真的笑出声来,“让你知道了我的名字,都是脏了我的名字了。” 傅雪舟什么都没说,而是直接拿起唐刀,干脆利落地穿透了楼延的双手,将楼延狠狠地钉在了柳树上。 楼延脸色微微扭曲,双眼似野兽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傅雪舟。 剧烈的疼痛从掌心中传到神经,血液滴滴答答顺着刀锋和楼延的手臂滑落,一些滴落在了楼延的头上,还有一些血迹滴到了楼延的额头,又从楼延的额头滑落到高挺的鼻梁,拉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血痕。 做完这件事的傅雪舟却像是随手摘了一朵花、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的轻松,他还是垂眸看着楼延,“叫什么?” “……”楼延呼吸声略微变得急促,还是一个字也不说。 傅雪舟又微微笑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碰上了楼延脸上的鲜血。 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过于苍白,其上还布着青紫色的脉络。这只手沾着楼延的血迹微微往下,划过楼延脸上的油彩,下巴,然后到了楼延的身上。 他一点点从上到下地摸索楼延身上佩戴的武器,从外套内部的口袋里找出了一把美工刀,外面的口袋里找出两把匕首,腰间的电击棒,两个小小的铆钉戒指,腿上口袋中的另外一把小刀,以及一小瓶喷雾剂——小腿上也绑了一把锋利的巴掌大的匕首。 还有那把手.枪和子弹。 这些武器都被傅雪舟扔在了一旁,最后竟然堆成了一座小山的形状。傅雪舟蹲下身,最后摸索着楼延的脚踝和鞋,他的手刚碰上楼延鞋面的时候,却猝不及防被楼延朝着心口狠狠踢了一脚。 傅雪舟被踢得摔倒在地,他抬起头,就看到楼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什么垃圾:“把你的脏手拿开。” 这一脚用了楼延的十分力气,如果对方是个普通人,现在只怕已经猝死过去了。傅雪舟却好似什么事都没有,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拿过从楼延身上搜来的手.枪和子弹,站起身后慢条斯理地将子弹放入手.枪内。 这是一支八发子弹的手.枪,是贺明在狙击.枪之后主动送给楼延的。 傅雪舟装完子弹,重新看向楼延,“武器都没了,也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楼延冷漠地看着他。 傅雪舟自言自语地道:“硬骨头。” 他将那把手.枪轻轻地放在了楼延的肩头,又笑了笑,“但我想起来了。” “你姓楼。” “嘭”的一声枪响,楼延肩头被破了个血洞。 傅雪舟极为固执的,歪歪头再次问道:“楼什么?” 作者有话说: 傅雪舟,你老婆没了 第30章 傅雪舟将手.枪从楼延的肩头移到了腹部。 冰冷的漆黑枪管抵着楼延, 枪管比雨水还要冷,但楼延的伤口却被子弹灼烧得炙热。 “……”楼延低着头大口呼吸着,喉结滚动, 修长脖颈上青筋凸起, 有豆大的水珠顺着他的脖子滑落, 不知道是因疼痛产生的冷汗还是单纯的雨珠。 鼻尖都是刺鼻的血味,嘴里也是铁锈味。楼延咽下一口血沫, 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越笑越大声,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傅雪舟抬起了他的头, 逼迫楼延和自己对视, 他没有去问楼延为什么要笑, 而是再次重复问道:“楼什么?” “傅雪舟, ”楼延咳了咳,古怪地笑了,“你就这么想知道我的名字?” 一阵冷风吹来, 柳树上蓄积的雨水随风散落,大部分都洒在了树下人的身上。傅雪舟额前的几缕银发已经黏在了脸上,他静静看着楼延, “嗯”了一声。 “那你求我啊,”楼延直勾勾地盯着傅雪舟, 双眼微眯,话里的压迫能把人贬到泥地里面去, “跪在地上求我, 磕几十个头求我, 把自己胳膊腿砍断了求我, 最好的就是……” 楼延忽略双手和肩部传来的痛苦, 抬起身体往前,凑到了傅雪舟的耳边。 傅雪舟湿漉漉的银发在楼延脸上划过,他一动不动,就像是笃定现在的楼延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一样。 楼延道:“……就是把你的心剖出来求我。说不定我看了,心里高兴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呢?” 这话无论谁来听都能听出来是侮辱,是嘲讽,傅雪舟当然也能听得出来。他微微侧头看着楼延的侧脸,眼珠子漆黑,笑了,“我会让你亲口说出你的名字。” “是吗?”楼延看着傅雪舟耳里因为鬼婴的哭声而流出的血迹,他眼神闪烁,忽然恶狠狠地扑上去,死死咬住了傅雪舟的耳朵。 鬼婴让他们两个人的耳膜都被刺破了,但因为他们都已经融合了诡异,导致这些不致命的伤很快就能痊愈。 热武器无法杀死傅雪舟。 还是需要用诡异的力量。 强大的诡异的力量。 锋利的牙齿瞬间咬出了血,又咬掉了肉。 楼延无比满意地嚼着口中傅雪舟的血肉,他在傅雪舟耳边用模糊不清的声音道:“傅雪舟,只有诡异才能对付诡异,对吗?” 话音刚落。 时间飞速倒流—— 【精神力40/50】 楼延现在对时间倒流的掌控已经由1分钟进化到了5分钟。5分钟内,他只需要消耗十点精神力就能回到任意的时间点,而这就是他面对傅雪舟的最大底牌。 就算傅雪舟会存有时间倒流的记忆又如何?他的状态不照样会跟着倒流。傅雪舟不会知道楼延选择什么时候使用时间倒流,也不会知道楼延会倒流到哪个时间点,即便傅雪舟知道楼延拥有时间倒流的能力,他也就是个睁眼瞎。 而这一次,楼延选择倒流到五分钟之前。 火烧一样的炙热感熟悉的再次传来,楼延此时正站在林中的泥路之中看着左侧林子,身后刚刚贴上来了一具冰冷的身体。楼延余光向下一看,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刚刚从后方伸出覆盖在他的手上,想要从他的手里拿走唐刀。 呵。 楼延没有浪费一秒钟,手背皮肤瞬间皲裂,尖锐的骨刺猛地从皮肤中探出,狠狠地刺入傅雪舟那只覆盖着楼延的右手。像花一样的骨刺一瞬收拢,贪婪地吞吃着傅雪舟的血肉。 【精神力30/50】 傅雪舟在楼延的身后闷哼了一声,有些意外地:“你竟然……” 鲜血再一次滴滴答答而下,但这次流出来的却不再是楼延手中的鲜血,而是傅雪舟手中的鲜血。楼延闻到了腥甜的血腥味,他眼中隐隐泛着红光,觉得这血味闻起来真的让他无比喜欢。 但这还不够。 楼延抽出骨刺,转身将傅雪舟推倒在地,连带自己也摔在了地上。 两具成年男性的身体重重砸下,溅起的雨点和泥无数,全砸在了他们的身上。 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去在意这点了。 楼延非常冷静,他眼也不眨地将唐刀对准傅雪舟被伤到的右手狠狠刺下,将傅雪舟的手深深钉在泥地之中。然后,楼延一手掐着傅雪舟的脖子,另一只手背上的骨花倏地变了位置从手心中钻了出来,闪着尖锐贪婪的寒光直直地被楼延朝傅雪舟的眼睛刺去。 每一个操作都在倒流之前的五分钟里在他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楼延虽然是第一次做,但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毫无滞涩,干净利落得令人惊讶。 在楼延将傅雪舟一枪“毙命”后,他已经随时做好了傅雪舟并没有死的准备。 在骨刺即将碰到傅雪舟的眼睛时,傅雪舟抬起苍白的、完好无损的左手握住了楼延的手腕,他的手看似没用多少力度,却让楼延无法再将骨刺往前推动一毫米。 “吓到我了,”傅雪舟睫毛微动,他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见过能给我带来危机的人了。” 骨刺上的鲜红流到尖端,然后滴到了傅雪舟的眼睛中,让傅雪舟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猩红。 “是吗?”楼延坐在傅雪舟的身上,皮笑肉不笑,“刚刚你朝我开枪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精神力20/50】 楼延掐着傅雪舟脖子的手在一瞬间皲裂开来,掌心又冒出了一个同样渗着恐怖气息的惨白骨刺。这一丛骨刺在傅雪舟完全没有意料到的时候,猛地刺入了傅雪舟的脖颈! “……” 傅雪舟扬着脖颈,眼睛睁大。血液从他的脖子上流到了雨地之中,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濒死的天鹅。 他的右手在唐刀之下微微颤动,似乎想要挣脱束缚抬起来。但显然骨刺带来的伤害比子弹要大得多,这只手看起来就像是废掉了一样。直到现在,傅雪舟的左手流血的速度还没有丝毫变慢。 这其中也要多亏了傅雪舟这把唐刀。 楼延上辈子见过无数次傅雪舟拿着唐刀杀人杀诡异的场面,他也很早就怀疑傅雪舟的唐刀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唐刀,而是类似夺命手机这样的诡异道具。 否则该怎么解释,热武器对诡异没用,冷兵器也伤害不了诡异,唯独傅雪舟的这把唐刀可以对诡异造成伤害? 刚刚被这把唐刀钉在树上时,楼延亲身证明了这把唐刀确实不简单。 那股阴冷入骨的寒意不是普通的刀具可以拥有的,更何况这把刀带来的伤口一直到楼延使用时间倒流之前也丝毫不见愈合,疼痛反而越来越重。而之后肩头所受的枪伤,都已经快要停止流血了。 两者对比,非常直白地让楼延感觉到了不同。 然而即便是被刺穿了脖颈,傅雪舟还是没有死。 …… 他为什么还不死! 楼延眼中的红光若隐若现地闪着,让手心里的骨刺更深地扎入傅雪舟的脖子。另一只手心的骨刺则转移到了手腕,手腕皮肤裂开,像张开一张嘴一样吐出了一丛尖锐骨刺,刺入了傅雪舟握住他的左手中。 骨花大口大口吞吃着傅雪舟的血肉,白色的骨刺染上了淡淡红色,傅雪舟的左手就跟右手一样转瞬就鲜血淋漓,但他还是紧紧攥着楼延的手腕,不让楼延往前一分一毫。 骨刺真的很好用,能在楼延身上的任意地方都能出现,是个让人无法预料的小惊喜。 唯一可惜的是,骨刺出现一次只能维持一分钟时间。 而现在,时间已经快到了。 傅雪舟的银发突然疯了一样胡乱飞舞着,数道长发诡异地伸长,拔出了插在傅雪舟右手的唐刀,疯狂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楼延敏锐地一跃而起,谨慎地看着傅雪舟。银发将傅雪舟周围十几米护得严丝合缝,地面都被拍打出一道道深痕。楼延无法靠近,他又后退几步,阴晴不定地看了一会,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12点了。 他想找的红棺材快要出现了。 应该去吗? 如果是平时的楼延,他根本想都不会想就会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毕竟他现在的精神力只有最后20点了,能干个什么? 但他现在的情绪有些不正常的兴奋,精神力快速的降低,以及连续两次使用诡异力量……这些让他的思维和理智也像是被诡异污染似的变得邪乎。 段泽歌既然和他说今晚12点有个惊喜,还有可能让他得偿所愿的机会。 那他就不能错过。 楼延最后看了一眼被发疯的银发围绕在中间的傅雪舟,又不舍地看了一眼被头发缠绕走的唐刀。 他还想把这把唐刀给顺走呢。 楼延转身走进了林子里,不忘回头嘲笑道:“你不是说会让我亲口告诉你我叫什么吗?傅雪舟。” 他的侧脸线条实在优越,也实在是冷漠,“下次别说大话了,不知道我叫什么,你也可以叫我爹。” “真可惜这样还杀不死你,”楼延淡淡地诅咒道,“但我真希望你现在就去死。” 但是很可惜的是,楼延知道,傅雪舟现在不会死。 想杀一个拥有灭世级力量的人不会这么简单。他今天能伤了傅雪舟,也是因为傅雪舟看轻了他的实力。 说完这句话,楼延像是丢垃圾一样,彻底把傅雪舟丢在了身后。 一进林子,楼延就加快了速度,有目的性的朝一个方向赶去。 身后。 傅雪舟捂住脖颈,从乱舞的银发中看着楼延渐远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勾唇笑了。 “真的吓到我了。”他又自言自语了一次。 作者有话说: 傅雪舟:吓到我了 楼延:……我看你并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第31章 楼延没走多久就在林子里遇到了一个女孩。 这个孩子七八岁大小, 穿着一条灰蓝色的裙子,微微发黄的长发披在背后,头发上还有几根杂草绿叶, 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她很瘦, 瘦得也就三四十斤左右。正蹲在一棵柳树下面抱着膝盖看着楼延, 一副等人的模样——她就是蔡莫死之前一直抱在怀里的女孩。 楼延停住了脚步,他双眼血色闪过, 皱着眉头:“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离开这里吗?” 刚刚在傅雪舟杀蔡莫的时候,楼延就趁机把被蔡莫扔在一旁的小女孩捡起拉到了林子里,并叮嘱小女孩赶紧跑, 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楼延以为她已经离开了这片林子, 没有想到她竟然就躲在了这附近。 这胆子也是够大。 蔡莫对他的实习生说这个女孩是他的女儿, 但楼延死都不信这屁话。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女孩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裙子都旧的,鞋子大小不合适,人也过于瘦弱, 神态看着远远比正常孩子还要早熟安静。能让蔡莫在深夜外出寻找红棺材时都要随身将这个小女孩带在身边,连逃跑时也紧紧抱在怀中不放……这个小女孩的身上一定有楼延不知道的秘密。 小女孩乖乖的,一动不动, 她黝黑清亮的双眼盯着楼延,没有说话。 楼延走过去蹲下身, 他和小女孩对视了一会儿,特意温柔下了声音, “你为什么不跑走?” 小女孩摇了摇头。 楼延挑了挑眉, 换了一个问题:“你和蔡莫是什么关系?那三个跟你们一起出来的实习生死了吗?” 小女孩先是摇了摇头, 又伸出两只双手给楼延比画起来。 楼延沉默几秒, “抱歉, 我看不懂手语,我不知道你不会说话。” 小女孩再次摇了摇头,这意思是“没有关系”。 楼延笑了笑,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小女孩头上的杂草绿叶给摘了下来。小女孩乖乖不动,等头上的东西摘完之后,她又跟楼延比画了一下双手。 楼延是真的看不懂,他试着猜测小女孩的意思,小女孩也知道他看不懂手语所以比画得很简单,倒是让他连猜带蒙地明白了意思:“桥,水里……?” 小女孩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又指了一下楼延身上的血迹。 血? 什么意思? 楼延忽然之间灵光一闪,“红色,红棺材……你的意思是,桥下的水里会有红棺材?” 小女孩重重点了点头。 整个柳树村里只有一个地方有桥,楼延若有所思,“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女孩指了指自己。 楼延毫不意外:“果然……” 蔡莫带这个小女孩来,就是因为这个小女孩能找到红棺材所在吧。 段泽歌能告诉楼延红棺材的地点是因为他有占卜能力,这个女孩难道也觉醒了类似预知类的能力吗? 楼延想到段泽歌,就不由想到了段泽歌跟他说的话。 “有达成所愿的机会……” 这句话从段泽歌告诉楼延开始,楼延就无比在意。尤其是刚刚那番操作也杀不死傅雪舟之后,楼延更加在意这句话了。 他已经思索了很多遍,这句话其实很好理解,楼延的愿望就是杀了傅雪舟,段泽歌占卜后的话翻译过来意思就是今晚12点出现的红棺材,很有可能会帮助楼延杀死傅雪舟,帮助楼延完成愿望。 楼延无法不心动,尤其是他刚刚才伤害到了傅雪舟,现在正处于无比激动兴奋的状态,只要想到如果可以借助红棺材杀死傅雪舟,楼延身体里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双手都激动得有些微微发抖。 他不在乎自己死不死,他现在只想让傅雪舟死。 楼延无声笑了起来,眼中的红光一闪一闪,他侧头看了看后方,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现在的傅雪舟伤势应该正在愈合,等恢复得差不多了,傅雪舟肯定会来追杀他。 楼延理智明白,自己最好趁傅雪舟还没好之前赶紧逃走,以躲避傅雪舟的报复。但楼延的情感却叫嚣着想来一次疯狂的冒险,他要引傅雪舟来追自己,然后带着傅雪舟去见红棺材。 想到这里,楼延也不着急走了。 他慢悠悠地跟小女孩说着话,耳朵随时关注着后方的动静。等到远远听到后方传来树木被折断的巨响声后,楼延眯起了眼,他往后一看,看到了雨雾朦胧之中、柳枝摇曳之后的一道瘦削身影。 这道身影背后的头发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好似活物毒蛇一般狰狞。 楼延的鼻息炙热,他非但不害怕,反而对即将到来的计划感到跃跃欲试。楼延当机立断地抱着小女孩飞速往前跑去。 等快要跑出柳树林的时候,楼延瞄准了一个粗壮且适合隐藏的柳树,三两下爬上树将小女孩放在了树上。他将手指在唇前比了比,“嘘”了一声,极力想要压下古怪的笑容,低低地道:“别怕,你就在这里待着别出声。” 他要用红棺材杀傅雪舟,这么危险的事情不适合带着一个小孩,楼延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小女孩暂时放在树上,然后引走这片柳树林里最危险的傅雪舟,这样才比较安全。 这棵树有很多分支,能够牢牢地承载着一个孩童的重量。楼延说完话就要下去,但小女孩却握住了楼延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不是很白,却很瘦弱,也很冰冷。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小女孩握住了楼延的手后,楼延眼中的红光开始一点点消失不见,久违的冷静重新回来,心中那些因为使用诡异力量而翻滚的戾气、想要看见血腥、看到别人绝望的负面情绪缓缓平复了下来。 但小女孩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了。 楼延按了按眉心,双目恢复了一贯的从容镇定,他深深地看了眼小女孩,“谢谢。” 女孩摇摇头,指了指楼延身上的鲜血,然后张开嘴使劲咬了几口,做出恶狠狠的咀嚼动作。 红棺材会吃人吗? 楼延笑了,“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他揉了揉小女孩的头,直接从树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一股气跑到了河边。 小女孩在树上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抱着膝盖,再次陷入了空白的发呆。 一路泥地混着水,一脚一个坑,时不时都能踩进一个水洼里。细雨还在下着,河面随着冷风晃动着微光。 楼延径直往桥的方向冲过去。 柳树村的桥就叫柳树桥,是一个建了十几年的木头桥,这座桥已经很老了,走在上面都有不堪承重的“咯吱”声。 楼延一直在看着手表上的时间,终于在23:59分的时候赶到了桥下。 他站在最靠近河的岸边,看着不断流淌的河水。这河他白天的时候看过,不浅,最起码也有三米的深度,比较容易发生溺水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时钟转到午夜12点的时候,河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红棺材。 这棺材并不是顺着河水流过来的,而是突然从河底破水而出的,水流从棺材表面哗啦啦地流下。那红棺材长七尺三,通体鲜红,棺材侧面刻着许多金线图案,正中还有一个大大的“囍”字。 水一晃一晃,棺材也一晃一晃,摇摇晃晃地往桥的方向飘来。 一看到这个棺材,楼延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浓重的恶寒。 这条河有十多米的宽度,棺材就在河流中央,楼延站在岸边是怎么也碰不到红棺材的,他也不敢冒然下水靠近红棺材。 楼延左右看看,在桥下角落里捉了一只老鼠后大步跑到了柳树桥上,等红棺材快要飘到桥下的时候,他将老鼠朝着红棺材扔去。 红棺材的棺材盖盖得严丝合缝,但当老鼠碰到棺材盖的那一瞬间,棺材盖忽然打开让老鼠进了棺材内,等“吞”了老鼠之后,棺材盖又倏地重新合上,不露缝隙。 那短短打开的一瞬,足够让楼延看清了红棺材的内部——里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 楼延喃喃自语。 “原来是哪样?” 后方一道声音传来。 来了。 楼延嘴角微微勾起,等转过身的时候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来的果然是傅雪舟。 他提着唐刀,慢慢地朝楼延走来。 他靠得越近,楼延心脏跳得越快,那是一种被怪物不断逼近所带来的的压迫反应。楼延强压下本能升起的提防和惊吓,余光扫了下桥下的红棺材。 还要再等一会儿,红棺材才能正好到桥下。 终于,傅雪舟走到了楼延的身前。 他的脖颈、手上被骨刺刺穿的部位已经不再流血,但失去的血肉却没有长回来。这些伤口血肉模糊,看着狰狞不已。 楼延发现傅雪舟的脸色也有些微微的发白。 傅雪舟看着实在年轻,但他的气势却不像是个年轻人,而是沉如大海一般高深莫测,让人无法捉摸,无法看透他的想法、他又会有什么举动。 但此刻受了伤的样子,倒让傅雪舟显得没有平时那么可怕了。 傅雪舟的嘴角一直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唇色淡得没有血色,“楼先生。” 他歪歪头,银发微微从肩头垂落,傅雪舟轻轻地道:“游戏还没有结束。” 楼延冷冷地看着他,但几秒钟过后,他反而朝着傅雪舟笑了,这笑容漂亮张扬至极,他还忽然伸手死死抓住了傅雪舟的衣领。 傅雪舟微微挑眉,垂眸看了看他握住自己衣服的手,下一瞬,楼延忽然拽着他往后倒去。 老旧的木质护栏支撑不住他们的重量,率先掉入了河里。而在楼延背后的河流中,一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红棺材正好飘到他们下方。 傅雪舟直直下坠,衣摆被风吹得摇摆。 ——但楼延却笑着,在带着傅雪舟后坠的最后一刻及时伸手抓住了桥上木板。 几乎一秒没到,傅雪舟已经碰到了红棺材的棺材盖。 楼延笑吟吟地低头往下看去,棺材盖头果然迫不及待地打开将傅雪舟吞了进去。傅雪舟仰面坠入棺材里,漆黑的双目和楼延对视,俊美的面上平静如死潭,没有丝毫表情。 棺材盖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合上,这一幕看在楼延眼里就像是个慢镜头一样,他眼睛都不眨,直勾勾地看着棺材盖一点点从左到右地遮掩住了傅雪舟的手臂、肩膀,和那双不似人的眼睛。 成功了! 楼延呼吸都激动地屏住,他嘴角的笑容高高扯起,心中畅快得都想让他直接大笑三声。 “楼延!!!” 李三新等人的声音从不远处焦急响起。楼延朝那边一看,就见他们表情焦急地看着他,正拼命朝他跑来。 楼延正想要回应的时候,一缕银发猛地从下方缠住了楼延的腰部。楼延瞳孔放大,下一瞬,这缕头发倏地也把他从最后的缝隙中扯进了棺材里。 几乎是楼延进去的下一刻,“嘭”的一声巨响,红木棺材彻底合上了盖子,并重新沉入了河里。 第32章 “不!!!” 李三新三个人用出了吃奶的劲跑到了桥上, 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楼延掉下了桥,又眼睁睁地看着那诡异的红棺材沉入了河里。 路好修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下意识往前伸手, “楼哥!” 李三新脸色难看, 眼都着急红了, 他扯掉外套、手表和手机,扔掉身上的重物就想要直接跳进河里去找红棺材。但段泽歌拉住了他, “别冲动。” 他盯着河面,声音同样很沉重,“河里有红棺材, 整条河都会变得很危险, 你现在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那就在这里看着吗!”李三新大吼, 想要甩开他的手, 脖子上青筋毕露,“棺材里的空气坚持不了多久,水也会灌进棺材里, 我们要是不救他,延子就死了!你别拦着我!” 段泽歌忽然提高声音道:“就你担心楼延吗?!你以为你现在跳下去就能救他?我之前就给他占卜过,他今晚就算有危险也不会死, 但你下去就不一定了!” 李三新喘着粗气抹了把脸,双目锐利地看着段泽歌:“你确定楼延不会出事?” 段泽歌没有说话, 而是直接掏出了口袋里的塔罗牌再次占卜了一次,看完牌面之后, 他看向李三新和路好修, “我确定他不会有事。” 路好修脱力的一屁股坐地上, 眼睛都被吓得红了一圈, 要哭不哭的, “呜呜呜太好了。” 李三新沉默一会,他将手机拿起来给楼延拨了一通电话,但电话那头长响了一会儿,并没有人接通。李三新焦躁地走来走去,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你刚刚带着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走错了一段路,段泽歌,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是真的迷路了还是故意走错了路?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让我们不能及时赶到救下楼延?” 路好修愣住。他们三个人出来老树家具的时候,楼延和蔡莫等人已经不见踪影,他们不知道路,但段泽歌说他知道,他们中间确实走错了一段路,不过路好修以为那就是单纯的因为柳树村的路都长得一模一样的原因,他根本就没想到这里面可能还有段泽歌故意的意思。 “段哥?”路好修不安地看着段泽歌。 这回轮到段泽歌沉默了。 他越沉默,李三新和路好修的心就越沉。路好修是真的把段泽歌看成了可以信任的家人,他不敢置信,执拗地盯着段泽歌,“段哥!” 段泽歌叹了一口气,他承认了,“好吧,是我故意带错了路。” 李三新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段泽歌一拳,“你他妈——” 段泽歌被打得偏过了头,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语气仍然很平静地道:“你们知道塔罗牌分为正位和逆位吗?” “那又怎么了?”李三新拽过段泽歌的领口,双眼黑沉沉地看着他,“段泽歌,如果你是为了你占卜中所谓的‘有可能达成所愿的机会’,所以故意让楼延被关红棺材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给我记着,命运他么的都是捉摸不定的东西,有关未来的走向当你真的预测到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了变化,我暂且相信你说的楼延不会出事的占卜,但如果你是抱着故意为之的想法在背后推着楼延按你的占卜去走,你他妈的就不适合待在楼延身边!不要以为掌控了未来走向就能掌控别人的命运,你别太自大了,段泽歌。” 他这会儿就像个被激怒的猛虎,暴怒的气息像随时会挥拳而出,抓着段泽歌的手臂肌肉紧绷凸起,甚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路好修看得心惊胆战,都怕李三新会和段泽歌干起来架。 段泽歌莫名笑出了声,在李三新又想一拳打过来的时候,他又忽然叹了口气:“你说得很好,李三新,我希望你也能记住你今天跟我说的话。” 李三新冷着脸道:“我说的话我当然会记住。” 段泽歌将他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挥开,转而看向了路好修,“小路,你是学生,应该对塔罗牌这些东西很了解吧。” 路好修复杂地点了点头,他不想看段泽歌,就低着头看着黑黝黝的河面,心里跟这黑沉沉的河面一样难受,“我玩过塔罗牌,每张牌都分为正位和逆位,也就是翻开牌之后的正反,好像是每张牌的正反位都会有不同的意思。” “不错,”段泽歌道,“其实我今天的占卜也有正反两种结果。” 路好修和李三新猛地看向段泽歌,路好修连忙问道:“什么意思!楼哥不会出事吧?!” 段泽歌:“我说过了,他不会有事……” 他走到护栏旁,低头看着河面,平铺直叙地道:“但另一种未来里,他虽然没事,你们就有事了。” 路好修一愣,李三新也皱起了眉:“我们?” 段泽歌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路好修说:“你会死。” 路好修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直愣愣地伸手指着自己,不知所措。 段泽歌又指了指李三新:“你会重伤。” 李三新脸色难看至极,为段泽歌说的话心惊肉跳。 他重伤,路好修会死?这是真的吗?!怎么会! 段泽歌直直看着李三新,又说了一句:“你虽然没死,但你的结局也不是很好。你身上雨衣女人的皮会被诡异刺激得加快速度成长,你还会遇见生平从来没见过的但极其恐怖的东西,你会九死一生,这一次的经历会成为你的阴影,变成你的恐怖源头,它会让你变得不再那么勇敢,让你开始逃避危险,开始畏惧可怕的诡异。” 李三新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段泽歌的双眼隐在杂乱发丝和帽子阴影中,但李三新却能感觉到他眼中沉重的、笃定的力量,就好像是他已经看过这样的未来一样,“李三新,没有什么不可能。” 李三新呼吸沉重,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段泽歌的话,但他的本能已经先一步信了。李三新闭了闭眼,“路好修会死?” 段泽歌道:“对,他会死,还会死得很惨。” 路好修没忍住问:“有多惨?” 段泽歌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不说。 路好修猜自己一定死的很惨了。 他挠了挠脸颊,虽然有点害怕,但这毕竟是没有发生的事,路好修很快就恢复过来,又担心地问:“那你呢段哥?你会不会有事啊?” 段泽歌揉了揉头,笑了,“我啊,我命大,也没事。” 路好修由衷为他们松了口气。 段泽歌道:“所以,如果我们及时赶到,不止不会救到楼延,还会跟着一起进红棺材里。你们会有什么结局你们现在也知道了,楼延不会出事,但我们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现在这样的局面,对他好,对我们也好。” 李三新很想抽根烟冷静冷静,但身边没有烟,“……你要和我保证,你今晚说的都是真话。” 段泽歌毫不犹豫地道:“我可以保证。” 李三新一字一顿地道:“段泽歌,我和你相处这么长的时间,我相信你的为人,这话我信了。” 顿了顿,李三新道:“但我们总不能干坐着等着吧……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段泽歌看向了远处的柳树林,眯起了眼睛,“红棺材有楼延对付,但并不代表我们就没用了。这个村子里还有其他的事等着我们解决,我们如果能处理好,也算是为楼延解决后顾之忧了。” 李三新和路好修精神一振,“什么事?” 段泽歌带着他们来到了柳树林,拐来拐去,竟然走到了一棵粗壮的柳树下。 “小朋友,”段泽歌抬头看着树,努力柔和着声音,但他破碎的声带还是很嘶哑吓人,“我们是来帮助你的人。” 草,树上有人? 路好修赶紧低头一看,还真看到了一个躲在树上的小女孩,“卧槽,哥,这女孩好像是蔡莫他们带在身边的那个女孩。” “就是那个女孩。”段泽歌说完,拍了拍路好修的肩膀,“我不会哄孩子,你负责把这个孩子哄下来。” 路好修还没答应,段泽歌和李三新两个单身汉就退后好几步给他让开了舞台,路好修绞尽脑汁开始哄小孩,又是夸这个小女孩长得可爱,又是用大灰狼吓唬小孩下来。但这个小孩一点儿反应都没用,最后还是他摸了摸身上,摸到了两个糖块,才把小女孩从树上抱了下来。 刚把小女孩抱到手,路好修就惊呼一声,“好轻!” 小女孩一手抓着糖块,一手紧紧抱着路好修的脖子。路好修心都软了,抱着小女孩让李三新帮忙把糖块剥了喂给小女孩吃。 李三新照做,小女孩“啊呜”一口将糖块含进了嘴里。李三新摸了摸她的头,笑了,“是个可爱的小公主啊,怎么躲在树上了?” 小女孩摇摇头不说话。 段泽歌冷不丁开口:“她不会说话。” 正欢快逗着小女孩说话的路好修“啊”了一声,李三新皱眉沉声问道:“是那群狂信徒做的吗?” 小女孩听懂了这句话,摇了摇头,伸手比划了一下。段泽歌翻译道:“她说是很早之前就不会说话了。” 看到段泽歌懂自己的意思,小女孩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李三新惊讶地道:“你还会看手语?” 段泽歌笑了笑,“行走江湖,什么都会一点很正常。” 他也不再多说,上前跟小女孩说:“小朋友,你叫什么?” 小女孩用手语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段泽歌“哦”了一声,转身跟另外两个盯着自己的人道:“她说她叫小雨。” “小雨呀,真是可爱的名字,”路好修嘿嘿傻笑着,吧唧亲了小女孩头顶一口,“正好今天下雨了,应景!” 段泽歌继续道:“小雨,刚刚是不是有一个个子高高的,长得很好看的叔叔把你放在了树上?他穿着一身黑,身上还带着很多武器。我们是他的朋友,请你相信我们没有恶意。” 小雨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瘦得比巴掌还要小的脸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又比划了起来。 段泽歌忍不住笑了,“哦,你是说把你放在树上的不是叔叔,是哥哥?” 小雨点了点头。 李三新和路好修也有点想笑,李三新使劲揉了一把小雨的头,“延子听到这话肯定高兴。” 小雨见他们笑了,歪歪头,有些疑惑。 段泽歌收起笑容,“小雨,我知道你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我也知道今晚的柳树村里多了一个诡异。你能带我们找到那个诡异吗?” 小雨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伸手指向了东边。 段泽歌往东边看去,黑夜细雨中,柳树晃动的姿态好像一个个鬼影,什么都看不清,他眯了眯眼,带头往东边走去,“走吧。” 第33章 楼延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以为自己会砸在傅雪舟的身上, 但身下却空空荡荡。楼延心里刚刚升起疑惑,下一瞬,河水便猛地呛住了他的口鼻, 胸口沉闷得喘不过气。楼延猝不及防灌入了一口河水, 他猛地睁开眼, 一个用力游出河面破水而出! 哗啦啦的水从他身上流下,月色洒在平静的河面上, 楼延脸色变来变去,他被水呛得使劲咳嗽,抹把脸上的水扫了下四周。 “……这里是哪?” 他正浮在一条宽大的河流里, 河流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山林。高大笔直的树木一根一根耸立着, 在阴暗的夜晚下, 看着让人心里不由凉飕飕。 楼延分明记得自己是被傅雪舟的头发给拉到了红棺材里, 怎么一睁眼过去,他就在另一个地方了? 这是红棺材的能力? 楼延下意识摸了摸腰部,没摸到傅雪舟的头发, 他又往周围看了看,也没看到傅雪舟那个狗屎玩意儿的人影。 河里很冷,楼延打了个冷颤, 打算先游上岸再说。 没过一会儿,楼延就感觉自己双脚已经踩在了地上。他一步步走到岸边, “哗啦啦”的水声随着荡开的涟漪从他身边一圈圈往外扩开。 楼延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湿了,黏糊糊地贴在了他的身上。裤子紧贴着大腿肌肉, 楼大少脸色沉着, 模样再怎么狼狈, 气势也丝毫不弱。 “傅雪舟, 狗东西, 你怎么不去死。”楼延脱掉外套,边拧着衣服上的水边阴着脸骂脏话,“他么的要死还拉着我,老子真恨不得掐死你。” 外套是防水的冲锋衣,一拧就差不多半干了。但身上的衣服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冷风一吹,楼延就打了两个大喷嚏,冻得瑟瑟发抖。 楼延脸色更难看,跟滴了墨似的,低声一字一顿,拳头上青筋绷紧:“傅雪舟——” 如果不是傅雪舟,他根本就不用受这个罪。 拧完外套上的水,楼延又把贴身穿的上衣给脱掉拧干水,修长劲瘦的上半身裸露,手臂一拧衣服,背后的肩胛骨也像蝴蝶似的一起一伏,翩翩欲飞。唯独腰间有一道鲜红勒痕,正是傅雪舟头发勒出来的痕迹。 楼延皱着眉,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眼。河水从他指缝里又流到了河中,楼延看着风平浪静的河面,烦躁地啧了一声。 他刚睁开眼的时候误吞了一口河水,那口河水把他给恶心的,得亏他之前忙着自救,才没有立即吐出来。 河水的味道很腥臭,带着一些腐烂的味道,极其刺激味蕾,现在想起来楼延都有些反胃。但很奇怪的是,站在岸边的楼延倒没有从河里闻到多重的臭味,就是刚从河里滚出来的他的身上,竟然也没啥腥臭味,只有一些河水里很正常的些微的鱼腥味。 楼延闻了闻外套,又闻了闻里面的衣服,最后再闻了闻自己,如果不是他极其相信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刚刚在水里吞下的那一口河水是他出现了错觉。 这条河和红棺材绝对有非常紧密的关系,楼延动动小指头都能猜到——这也是他想要赶紧上岸的原因,就怕这条河里藏着极其可怕的东西。 又一阵冷风吹来,楼延再次打了一个喷嚏,赶紧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然后将地上的枯草枯树枝给围在一起,摸摸口袋,掏出常用的打火机。 “啪嗒”一声,打火机亮起了火光,照亮了楼延略微发白的脸,让楼延的黑发渡上一层金黄的暖光。楼延笑了笑,用手围着火苗把柴火点着,“多亏你的质量好。” 白烟冒出,火光逐渐燃起,温暖随之而来,这才让楼延的寒冷微微退却。他烤了烤手脚,感觉大脑又能重新思考起来了。 楼延借助火光往林子里望去,却一眼望不到头。离他近的周围还能被火光照亮一些,但越远的地方,黑暗越是浓稠,稠得像是潮水一般吞没着森林尽头。 东南西北皆是如此,只有一条河流在林子里显得格外不一样。楼延猜测这里可能是红棺材营造的幻境,类似于鬼打墙这样的诡异手段,但他目前还没发现怎么脱离这个幻境。 火点了一会儿,周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楼延皱着眉头,五感提到极致,也没发现有其他的人在靠近。 按道理来说,他来到了这里,傅雪舟也会来到这里。他从河里出来,傅雪舟也应该从河里出来啊…… 为什么他的踪迹都这么明显了,周围还是没有异动? 楼延不怕傅雪舟正面出现,但怕傅雪舟藏起来玩阴的。他等身上的衣服不再滴水之后,就站起身往河流对岸的方向看了一眼。 什么都看不见。 楼延想着只能先把衣服烤干再做打算了,他一个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煞白煞白,两腮涂着胭脂红的男人脸。 这男人嘴巴血红,像个纸人一样穿着花花绿绿奇奇怪怪的衣服,他微笑着,笑容一直裂到了耳根,露出染着血丝的一口黄牙,看着极其阴森渗人,不怀好意:“请新娘子上轿吧。” 这个男人不止一个,还有其他三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男人。四个人一边两个抬着一台血红的棺材,却口称这是轿子,四个人直勾勾地盯着楼延,楼延甚至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楼延表情惊愕一瞬,快速后退两步,第一时间就把目光放在了血红棺材上。 但只要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个棺材并不是之前那个红棺材。 眼前的这个棺材虽然通体鲜红,但比之前的那个红棺材要单薄很多,也小了很多,且上方并没有刻着什么恶鬼图案,只有四面雕刻的一个更红的“囍”字。 但相同的是,这个棺材上面依旧散发着让楼延不舒服的阴冷气息。 危险! 楼延心里觉得不妙,又往后退两步,这四个鬼东西挂着诡异的微笑,再次说道:“请新娘子上轿吧。” 楼延刚冷静下来,又差点被气笑了,他皮笑肉不笑:“新娘子,我?看清楚了,老子是男人。” 这四个诡异眼睛随着楼延移动而移动,这一幕阴森至极,楼延都被它们盯得全身紧绷,余光不断看向两侧,寻找退路。 这些鬼东西叫他“新娘子”,他直觉和之前红棺材上的“囍”字脱不开关系,而眼前这个刻着“囍”字的另一个棺材也佐证了他的猜测。 这是囍棺。 楼延面无表情,心情十分糟糕。因为他想到自己是和傅雪舟一起躺进红棺材里面的。如果他是“新娘”,那么傅雪舟就是“新郎”? 真他么恶心。 除了恶心,楼延还觉得怒火熊熊,几乎烦躁地想要砸了眼前的囍棺:为什么他是新娘,傅雪舟是新郎??? 无论是在生意上还是在对待追求者的问题上,一向强势、永远习惯于掌控主动权的楼延完全想不到自己怎么会被看成“新娘”。即便他的长相好看到了漂亮的程度,但那也是充满着男士魅力的漂亮,是张扬的、锋利的,不带女气的漂亮——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被认成女人。 虽然楼延很厌恶傅雪舟,极其不想和傅雪舟成为囍棺中的主角。但如果非要分一个“新娘”与“新郎”,那“新娘”也应该是傅雪舟啊。 楼延有钱,他也有貌,他还有个健康的好身体。傅雪舟那头长发,不是比他更适合“新娘”的扮相? 但等楼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的表情微微扭曲。 ……他想这些干什么,难道他还真的准备跟这些鬼东西说的那样“上轿”吗? 楼延阴沉沉地看着面前的棺材和诡异,神色一时之间竟比眼前的东西更显得狰狞。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诡异明显很危险,他绝不可能进入眼前的棺材里跟着这些鬼东西离开。楼延现在的精神力所剩不多,唯一的活路就是逃,赶紧逃。 这片森林里到处都一样,只有那条河流并不一样。这些诡异能抬着棺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就证明它们的速度很快,很可能会瞬移。往森林里逃没有用,活路很可能就在河里。 诡异的扮相以及衣服都很像传统喜丧做成的纸人模样,哪怕它们看起来并不是纸做的人,楼延也想要试一试水是不是它们的弱点。 楼延问道:“为什么我是‘新娘’?” 他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知道答案,而是在拖延诡异们的时间。话音还没落,楼延就转身拼命地往河流跑去,用出了吃奶的力气。 被诡异改造后的身体速度很快,而楼延因为谨慎所以离河边也不远,几乎就在眨眼之后,楼延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河里。 有用吗? 楼延刚刚这么想完,正想整个人投入河里的时候,心口一阵剧痛。 他低着头,就看到自己胸口被一根舌头穿过。这条舌头卷走了他的心脏,楼延吐出一口血,无力往下摔入河里的时候,顺着舌头转头看去,就看到那四个一模一样画着可怖妆容的男人正在分食他的心脏,贪婪地流着口水,痴迷地使劲嚼着嘴巴,裂到耳根的大嘴里,肉碎和鲜血顺着牙缝滑落。 它们一边吃,一边嘲笑地看着楼延沉入河水里,古怪笑着:“死啦,死啦,我们去找下一个新娘!” 妈的…… 楼延闭上了眼睛。 时间倒流! 【精神力10/50】 作者有话说: 楼延:我有一百句脏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第34章 倒流的时间越长, 楼延身体所升起的灼烧温度越高。 这一次,楼延直接回溯到了五分钟之前。 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化,眨眼之间, 他已经坐在了刚刚点燃的火堆前, 正在烤着发冷的手脚。 身上的高温瞬间将湿漉漉的衣物直接蒸出了白雾, 楼延脸色浮现不正常的烫红,汗水代替了冷意。他使劲呼吸了几口冷空气平息体内难受的灼热。 这样的高温对现在的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至少让楼延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瞬间回温了过来,散发的余热也让衣服变得发烫。 抬着鲜红棺材的诡异还没有过来找到他,楼延缓过来了之后一脚将火堆扑灭, 赶紧离开这里, 靠着河流随意往一个方向跑走。 他低头看着时间, 刚抬起头, 面前就出现了熟悉的四个画着诡异妆容的男人和一台被它们抬着的鲜红棺材。 它们咧着大笑,黑得没有瞳孔的眼睛居心不良地盯着楼延。 楼延停住脚步,脸色凝着。 果然来了。 这些诡异这一次出现的时间和上一次出现的时间并不一样。但它们突然出现的两次都有一个共同点——似乎楼延只要转移视线, 它们就会立刻出现在楼延面前。 趁着这四个诡异还没说话,楼延当机立断地投入河水里,全身浸在水中只露出眼睛。 他没有跑到距离河岸太远的深水区, 因为楼延也同样担心河水里面也有他不知道的危险存在。 现在的距离则刚刚好,他甚至得屈膝弯腰才能让自己全身埋在水里。楼延屏住气息盯着这些诡异看, 只希望时间倒流前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些诡异会怕水, 从而不敢下水。 见到他下水, 四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诡异对视一眼, 裂到耳根的笑容不变。它们抬着轿子走到了河水边, 脚步恰好停在湿漉漉的水前, 语调阴森,不怀好意,“请新娘子上轿吧。” 它们没有要下水的意思,但也没有要放过楼延的意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楼延,似乎在等着楼延会怎么做。 拒绝?不,拒绝的结果就是上一次那样,楼延会被它们杀死。 目前看起来,躲在河水中不失为“接受”与“拒绝”外的第三种解法。楼延直觉自己最好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别做,看看这些诡异会不会自己离开。 他小心翼翼地在水中藏着自己,同时注意背后的河里会不会有异动,用行动表现什么叫“沉默是金”。 楼延和诡异就这样僵持住了。 很快,四个诡异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它们盯着楼延的眼神更为恶毒,语气更为森然:“请新娘子上轿。” 楼延能感觉到,这些诡异开始生气了。 他已经可以肯定,河水对这些诡异有一定的阻拦的效果。但楼延并不确定如果这些诡异被彻底激怒后,会不会有另外的方法来杀他。 他现在只剩下10点的精神力了,已经不能够再使用一次时间倒流来救命。但楼延本性里就不懂得屈服,至少现在还有东西能克制这些诡异的情况下,还没到他必须要憋屈低头的地步。楼延还想要看看这些诡异会被激怒到什么程度,于是继续沉默,就跟没听到这些诡异的话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个诡异男人裂到耳根的笑容已经变成了一道阴沉的直线,它们看着楼延的目光也怨毒至极,恨不得下一刻就把楼延吞吃入腹一样。随着它们的表情变化,鲜红的棺材颜色也变得更加浓稠,甚至有一滴滴红色的血珠从棺材上流下,滴到了泥地里,然后又从泥地中缓缓向河水里流去。 看着棺材的变化,楼延就是眼皮一跳。 四个诡异像是在下最后通牒一般,盯着楼延说出了第三遍:“请新娘子上轿!” 在说话之间,它们猩红的舌头已经伸出了嘴巴,低着稠黏的液体耷拉在了脖子上。 过往的经验告诉楼延,这些诡异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 而河水里的冷意,也彻底带走了【时间倒流】所附带的身体高温。楼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快速失温,如果再不离开河里,他很有可能会被冻得再也离不开了。 这就到了不得不低头的时候了…… 楼延面无表情地从河水里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诡异,随着他的靠近,四个诡异的眼珠子也跟着他转动。等楼延走到它们的面前时,诡异们已经开始贪婪地吸着口水,但垂在外面的舌头还是快速地往下滴着涎水。 楼延视而不见,锋利上扬的眉眼之中毫不掩饰不悦和压抑,“怎么上轿?” 这句话一说出来,鲜红棺材立刻停止了流血,四个诡异也恢复了裂到耳根的笑容,它们将抬起来的棺材放在地上,两个人打开了棺材盖,然后四双眼睛一起盯着楼延看。 楼延迈着大长腿走到棺材边,低头看了看。棺材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层黑红的绒毛毯子,楼延平静地躺了进去。 很巧的是,这个棺材恰好能够容纳住他这个成年男人的身形。 “嘻嘻嘻。” 诡异们笑嘻嘻地将棺材盖好,血红的嘴角笑容在棺材的最后缝隙中被掩盖在外,楼延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棺材被诡异抬起,楼延看不到外面的环境,五感更加敏感。他本以为诡异们会用瞬移的能力直接将他带到目的地,但出乎意料的是,棺材一晃一晃,明显是诡异们在一步步走着路。 这样也好,不是瞬移,就能多点时间给楼延做准备。 这个棺材很逼仄,逼仄到微微抬起头,楼延的脑袋就会碰到棺材盖子。他几乎没办法在棺材里翻身或者做其他大幅度的动作,只能小心的,用双脚双手来摸索这个棺材。 等摸索完一遍后,楼延并没有发生什么线索,但也没有发现可怕的东西。棺材内部也安安静静,似乎并没有要危害楼延的意思。 楼延琢磨着,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的这段时间,只要不发生意外,四个诡异和棺材应该不会要他的命。 楼延暂且放下了一部分心,他抓紧时间闭上眼睛休息,打算看看能不能趁现在恢复一点精神力。 就算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休息也没有办法了,楼延这个状态,一旦遇到危险的诡异,分分钟就会丧命。 棺材一摇一摆,真跟轿子似的让人头晕眼花。楼延半睡半醒地眯了一会儿,所幸抬棺材的路很长,等棺材落地之后,楼延的精神力已经缓缓恢复到了23点。 楼延睁开眼睛,绷紧神经听着外面的动静。 但外面很安静,非常安静。那几个诡异不知道为什么一声也不发,既没有催促楼延出来,也没有告诉楼延到没到目的地。 几分钟过去后,棺材还是安静地摆在原地。 红棺材内的世界在短短时间内就告诉了楼延这里很危险,楼延现在对外面一无所知,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样的安静是不是诡异的一场陷阱。 但棺材里的空气越发稀薄了。 楼延减缓呼吸的频率,不打算继续僵持下去,他打算离开棺材。 伸手推了推棺材盖,但那薄薄的一层棺材盖,现在竟然推不开了。 楼延脸色一变,力气瞬间增强,这一次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去推动棺材,但还是推不动。 棺材不仅是棺材盖一动没动,而且就像是突然发现内部还有个人类一样,棺材的上下左右四个面忽然开始向内挤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缩着楼延的生存空间! “草。” 楼延低骂一声,手臂肩膀被棺材板挤压得生疼,骨骼之间还传出了“咯咯”作响的声音。这样的力度完全无法让人阻挡,楼延知道如果不赶紧出去,他只会被棺材挤成一摊肉泥。 楼延快速调整姿势,一脚一个踩着两面棺材板,尽量给自己保留一个安全区域,从腿上拔出最锋利的那把匕首,插进缝隙里开始撬棺材盖。 棺材越来越挤,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楼延的脸庞上已经溢满了汗水,他的全身都被紧紧压缩着,双腿微微屈起,鼻梁甚至已经碰到了棺材盖。 狭小的空间不容易发力,尤其是窒息带来的眩晕胸闷更加难受。楼延的身体在压缩之间到处都开始疼痛,但他的双目紧紧盯着手上的动作,手里不断努力。 “咔嚓”,脚骨断了的声音响起。 楼延咬着牙,汗湿的头发贴在额上,他的双臂擦过紧紧挤过来的棺材板,猛地往下一压,咯吱一声,棺材盖终于被撬开了! 冷冽的空气汹涌地往棺材里灌来,楼延大口呼吸一口气,一把推开棺材盖,双手撑着棺材两边坐起了身。 原本一个还算合适的棺材,如今已经变得极为狭小。如果不是楼延身形修长瘦削,恐怕这个棺材已经能把他给挤死了。 楼延脚骨很疼,身上也多处被擦伤,但他现在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维持着坐在棺材边上的姿势,率先打量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卧房。 围着黄色、白色床幔、四四方方的木质古床,落了灰的梳妆台,深红色的衣柜和桌椅,看起来就像是五六十年前的老旧传统风格。 屋内没有人,那四个抬棺的诡异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楼延看了周围一圈,收回眼神摸了摸脚骨。 “嘶……” 很好,真的断了,不是脱臼了。 楼延面无表情地想,他现在是个废人了。 门外忽然有人敲响了门,是道女人的声音,“新娘子,我们来给你梳洗了。” 楼延摸着脚骨看去,纸糊做的门隐隐约约倒映着一个女人窈窕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 女人的身影陡然贴在了门上,一双眼睛从门缝里看向了楼延,女人古怪地笑了两声,“新娘子,听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楼总又遭罪了! 第35章 很显然, 门外女人也是一个诡异。从话里推断,门外的女人还不止一个。 楼延有种自己掉进蜘蛛洞的感觉。 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门外女人给他的感觉和抬棺的四个诡异一样,如果拒绝它们, 楼延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明明这道门对门外女人来说随手却能推开, 但她却不直接推门进来, 而是非要等着楼延开口让她进来她才会进来一样……但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想进来却没法进来,就不会做出窥探门缝这种令人害怕又戒备的举动, 因为这个举动一做出,普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她们进屋。 而拒绝诡异进屋,很可能是门外诡异想要达成的目的。 楼延开口道:“进来。” 门外女人沉默了一会儿, 不满地道:“新娘子怎么不给我们开门?” 楼延冷笑一声, 语气里的强硬比门外女人更甚, “怎么, 门没有锁,你们不会自己推门进来?” 似乎没有预料楼延会这么说话,门外女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推开进了卧房。 走进来的是两个漂亮的女人。不止漂亮, 还很性感。她们的上身只穿着红色的肚兜,露出大片白皙的胳膊、脖颈与背部,下身穿着黑色的宽松粗布裤子。又黑又亮的麻花辫垂在两侧肩头, 美丽的脸庞挂着如出一辙的微笑,一分不多, 一分不少,偏偏眼神眉头完全不像是笑起来的样子, 就显得那笑容格格不入, 就像是把其他人微笑的嘴巴挪到她们脸上似的。 这两个女人长得并不一样, 但她们的神态和装扮一模一样, 看起来就有八分相像了。 光看她们的外表, 怎么也不像是可怕狰狞的诡异。但她们越是这么艳丽勾人的长相,楼延的防备反而越深。 楼延垂着眼睛,并不直视两个女人,只用余光扫过她们的移动轨迹,时刻注意着她们的表情和身体变化。 两个女人娉娉袅袅地走到了楼延的身边,带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声音比在门外还要娇柔,“新娘子,我们伺候你梳洗吧,马上快要到吉时了。” 楼延目不斜视,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淡淡地应了一声。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站着,左边的女人嘻嘻笑了两声,柔弱无骨的手臂就搭在了楼延的肩膀上,“新娘子,我叫小花,她叫小玲,你怎么不看看我们呢?” 楼延侧头看了看这只手,这手无疑很美,手指细长指甲圆润,但这只手的皮肤却隐隐透着阴冷的青白色。 又来了。 危险真的是一个接一个。 不等楼延说话,小花直接巧笑着一屁股坐在了楼延的怀里,她双臂勾着楼延脖颈,轻盈得像是没有重量一般,媚眼如丝,吐气如兰,“新娘子,你说话啊。我们不好看吗?” 还好这个诡异不重,不至于进一步加重楼延的伤势。楼延维持住坐姿不动,尽量不让伤脚承受重量。面对诡异提出的问题,楼延直接选择转移话题,像是没看到小花的动作一样,“不是说要梳洗吗?” 小花嘻嘻笑开,伸手意味深长地勾住了楼延的衣领,“是要梳洗,新娘子的衣服也该脱下来换新的。” 另一双同样美丽也同样惨白得好似敷着一层面粉的双手从背后探到楼延的肩膀,又从肩膀暧昧地向下爬到胸口,小玲也笑着柔声道:“是啊新娘子,你不喜欢我们吗?” 又是一个问题,这两个诡异好喜欢问问题……楼延灵光一闪,抓住了这个细节。 这两个诡异从还没进门开始就问了各种问题,这是不是就是这两个诡异杀人的手段? 楼延因为谨慎和脾气问题,竟也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过她们的问题。楼延在脑海中快速将刚刚的对话捋了一遍,发现自己在对话之中也问了诡异两句话,而他询问过后,诡异要么沉默,要么老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原来如此。 楼延眯了眯眼,他有意想要试试自己有没有猜对,于是看着诡异问道:“吉时是什么时候?” 小玲微微皱眉,不怎么高兴地道:“吉时是夜里三点。” 楼延余光瞥过手表,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半。 还有半个小时就是吉时了。 但红棺材内的世界和外面的现实世界时间是一致的吗? 楼延不等两个诡异说话,再次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两个女人漂亮的面孔微微扭曲一些,她们看着楼延的目光变得有些冷,小花的笑容也变得诡谲起来,“新娘子,现在是半夜两点半。” 时间一致。 楼延若有所思,丝毫不在意她们难看的脸色,继续问道:“‘新郎’是谁?” 这问题问出去,两个诡异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她们恶意满满地看着楼延,眼里冒着青光,尖利的牙齿一瞬从微笑的嘴巴内龇出,美丽的脸庞变得狰狞可怕。 她们的双手指甲像狐狸指甲一般倏地变长变尖锐,指甲也由透明变为了殷红。小玲将手放在了楼延的胸口,小花则掐住了楼延的下巴,威胁地呲呲牙,冷笑着道:“新郎就是新郎啊。新娘子好多问题,我们回答了新娘子这么多问题,新娘子怎么不回答我们的问题?你说,我们俩谁好看?” 小玲也在楼延耳边暧昧笑着,吞咽口水的声音巨响无比,“是啊,新娘子,该轮到你回答我们的问题了,你说,我们到底谁更好看啊?” 她们直勾勾地盯着楼延,异口同声地问:“快回答!” “快回答!!!” 楼延知道,这两个诡异被他的态度惹怒,打算撕破脸皮了。 他如果回答这道问题,九成几率会被她们直接杀死;如果不回答,楼延估计会被暴怒的诡异折磨得生不如死。 楼延脚骨已经断了,哪怕他恢复能力不似常人也不能短时间内就恢复行动力。本来就是半个废人,要是再被这两个诡异折磨一番,楼延根本没法活着走出红棺材。 当务之急,是稳住眼前这两个诡异…… 楼延眼神闪了闪,气质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他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桃花眼微微上挑,眼中的冷漠与傲慢转眼变为了腻人的春水。楼延不再坐得那么充满防备,而是脊背微松,长腿微伸,全身舒展开来,修长的身姿完美展现着主人的绝佳比例,不显颓废,反而风流帅气,看得人脸红耳跳。 楼延脾气不好,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皮囊究竟有什么样的威力,他不喜欢讨好人,也从来没有特意用过皮囊去勾过谁,但这不代表楼延不清楚自己什么样才最有魅力,才会让人无法拒绝。 他很平静地缓缓执起小花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双目直视着小花的双眼,微微笑道:“姐姐们,你们并不会因为我的失礼就跟我生气,对吗?” 小花愣愣地看着他,嘴里的尖牙和眼里的青光缓缓消散。 楼延又握住小玲放在他胸口上的手,轻轻将小玲的手放在他的脸侧,楼延侧头,微微抬头看向后方站着的小玲,眼尾含着轻佻又晦暗暧昧的笑,“不要为难我,好不好?” 小玲喉结滚动,大口吞咽了一口口水。 “新娘子……”小花痴痴地看着他,支起上半身更为亲近地贴着楼延,她青白的手一下下摸着楼延棱角分明的好看脸蛋,嘻嘻笑着,“新娘子,你比新郎还要好看。” 这个意思是她们已经见过“新郎”了,也代表着“新郎”比他更快一步地来到了这里。 楼延没法不想到傅雪舟。 因为傅雪舟就是先他一步进入棺材的。 如果“新郎”“新娘”的身份是按照先后顺序分的话,那么傅雪舟先进入红棺材因为男性身份率先抢走了“新郎”的身份,也情有可原,且合情合理。 楼延压下心底的不爽,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借这个机会问一些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比如这个“新郎新娘”到底是什么,红棺材是什么,怎么出红棺材。 但这两个诡异回答问题的答案十分有弹性,发怒的时候就连“新郎就是新郎”这样的废话都算是答案,楼延不确定如果自己问了问题会不会也得到一堆废话,或者他问的问题是否犯忌讳从而再次激怒这两个诡异。 …… 不对。 有哪里不对。 楼延总觉得自己忘了哪个点……这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究竟是哪里…… 小花和小玲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脖颈锁骨,甚至脱掉了楼延的外套。她们的速度很慢,不像是要伺候楼延梳洗,反倒像是在和楼延慢悠悠的调情。 慢悠悠……对了,时间! 楼延立刻往手表上的时间看去。 02:45,还有15分钟就要到三点吉时。 这两个诡异嘴里说着不要误了吉时,但从出现开始的一举一动都在跟楼延拖延时间。她们想让楼延错过吉时? 楼延眼神一凝,他若无其事地抬起头,伸手按住了小花试图从他领口钻进去的手,嘴角笑容若隐若现,“如果我误了吉时会怎么样?” 小花道:“你当然会死啦。” 听到这句话,楼延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变成了面无表情,他甩掉两个诡异的手站起身,说道:“我要梳洗换衣服。” 小花和小玲捂着嘴笑道:“新娘子,不急……” “你们不怕耽误了吉时吗?”楼延一字一顿地道,“既然你们是来伺候我梳洗的,我说,我现在就要梳洗换衣服。” 两个诡异对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冷冷地道:“过来。” 她们带着楼延来到了木床旁的一扇门前,楼延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着这扇门紧紧皱起了眉。 很奇怪,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扇门? 诡异们打开门,门里面的摆设如同浴房。一个盛满着热水的木桶,放着衣物与毛巾的深红椅子,黯淡的昏黄灯光洒满整个屋。 两个诡异阴阳怪气地跟楼延道:“新娘子,你可要抓紧时间,等过了吉时你可就惨啦。” 楼延没说话,直接略过她们走进了浴室里,一把关上了门。 两个诡异阴沉沉地盯着门半晌,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浴室内。 楼延再次看了下时间,还剩13分钟。 他嘴角不虞地抿直,没有着急,而是先将整个浴室检查了一遍。 这里看起来没有诡异,唯一能藏匿诡异的地方就是木桶内。椅子上只有一个白色肥皂,和一套红色的简单长衫。 还好不是传统婚服,否则这点时间都不够楼延把婚服穿身上的。 观察完了后,楼延不再耽误时间,直接进了木桶里洗澡,一个肥皂从上到下非常迅速且仔细地洗了一遍。 身上在河里岸边滚的泥沙、鱼腥味随着水流洗净。 十分钟的时间,楼延干干净净地从木桶里走了出来。脚上的伤势拖延了他的速度,楼延做什么都不方便,但他还是用了两分钟的时间走到椅子旁不急不缓地将衣服换好、靴子穿好,再用十几秒拖着断了骨头的脚迅速地打开了浴室的房门走到了卧房之中。 他还有闲心扯了扯袖子上微微的褶皱,楼延瞥了一眼手表,很好,还有半分钟。 楼延眉目微松,抬起头,就看到黄白床幔缠绕的四四方方木床上,正背对着他坐着一个同样身穿红衫的男人背影。 男人坐姿挺拔,长至腰间的银发半干半湿,散漫地披散在肩后。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红盖头在随手把玩着,听到后方的动静。银发男人转过头,朝着楼延露出了一个似有若无的笑。 “你来了。” 傅雪舟轻笑一声,轻轻念道:“楼延。” 作者有话说: 楼总:(愤怒)(冷静)(变浪)(委屈)为了生计,出卖男色 第36章 傅雪舟叫出了楼延的名字。 楼延对傅雪舟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 这是他早已料到的事情。但当他的名字被傅雪舟带笑的,一字一顿地念出来时,楼延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缩了一下。 在红棺材合上之前, 李三新几个人着急地叫出了楼延的名字。显然, 这狗东西听到了那一声喊话。 楼延深深看了傅雪舟一眼, 随后移开了眼睛,扶着木床快而稳地走到了床边坐下, 坐在枕头旁边,与傅雪舟的位置隔了有一米左右。 无视傅雪舟已经是楼延能做到的极限。 他心中的杀意和恨意还在疯狂翻滚着,一见到傅雪舟就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但楼延理智明白, 现在根本不是对付傅雪舟的时间。 所以他冷静地坐着, 权当做傅雪舟是个陌生人。 傅雪舟全程都在饶有兴趣地看着楼延, 似乎很好奇楼延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楼延连余光都懒得给傅雪舟。整个人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地坐着,就像傅雪舟并不存在。 昏黄的房间, 老旧的家具,围着黄白床幔的古床,以及床上坐着的两个身穿喜庆、各有风采的男人。 环境阴暗, 人却穿着婚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 尤其床上的两个人表现更是古怪,看起来不像是要结婚的人, 更像是一对仇人。 楼延刚刚洗完澡, 整个人蒙着股雾蒙蒙的水汽。五官在水汽之下更为清爽, 但眼睛和眉还是浓黑, 唇色还是很红, 浓墨重彩得刺激眼球。他以前没穿过长衫,更别说这样鲜亮的红衫,此时整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傅雪舟也看清了他干干净净,没有油彩的脸,以及脸上对他的漠然无视。 傅雪舟微微挑眉,慢悠悠地把玩着手中的红盖头,在鲜红的盖头映衬下,他的手更是苍白得毫无血色,他慢条斯理地道:“你还少了一样东西。” 楼延立刻转头看他,几乎一眼就将目光定在了傅雪舟手里的红盖头上——这个红盖头显然是给“新娘”用的。 手表提醒楼延距离吉时只剩下十几秒的时间了。 操。 楼延毫不犹豫,直接整个人往傅雪舟扑去,伸手就去抢傅雪舟手里的红盖头。 他的动作猝不及防,一眨眼之间就拽住了红盖头的一角。但傅雪舟早有防备似地将红盖头拽得严严实实,楼延非但没有抢到红盖头,整个人还撞入了傅雪舟的双臂之间。 傅雪舟抬手按住了楼延的肩膀让他无法逃离,另一只手将红盖头拿远。这一切的动作发生在几秒之内,银发男人微微低头垂眸,笑着说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明明知道楼延的名字,却非要逼着楼延亲口告诉他—— 这是故意逼着楼延屈服! 楼延的面孔上顿时燃烧起了怒火,让这张脸更加漂亮得锋芒毕露。他沉着脸再度伸手试图去抢红盖头。 然而他的指尖和红盖头差了十厘米的距离,也就一个手指的长度,但傅雪舟的力量牢牢得压制着楼延,让这一根手指的距离仿佛天堑一般难以跨过。 楼延还未擦干的头发浸湿了傅雪舟身上的一小块布料,傅雪舟瞥过这块布料,又瞥过楼延的手表,更加恶劣地再次拿远了红盖头,微微笑道:“5、4、3……” 他在倒数吉时来临的时间。 “楼、延,”楼延面无表情,语速极快,“我的名字。” 话音刚落,红盖头就从空而落盖在了楼延的头上,楼延眼前立刻陷入了一片暗沉的红色。 下一秒,门“咯吱”一声响起,有什么东西走进来了。楼延的视线被红盖头挡住,他什么都看不到。楼延只能牢牢地透过帕子下方的空隙盯着眼前地面。 一阵脚步声传来,很快,楼延便看到了一双脚出现在了红盖头底下。 这双脚穿着深棕色的老人布鞋,脚尖着地,脚后跟抬起,就像是吊死的人自然下垂的双脚一般。 楼延眼也不眨,看着这双脚用脚尖走路的方式站在了他的面前。 “让我这个老婆子来检查检查新郎和新娘有没有好好梳洗过吧。”诡异的声音尖锐又刻薄,话音刚落,楼延就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这股冷意让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双枯干苍老的手隔着红盖头摸上了楼延的脑袋,楼延下意识地想要攻击回去,但他想到自己仅仅只有23点的精神力,硬是把所有动作给忍了回去。 这只手检查过了楼延的盖头,又去看楼延的衣服和裸露在外的皮肤。楼延不由庆幸自己洗澡洗得还算认真,足足一分钟之后,没检查出什么错误,这双手才收了回去,开始检查傅雪舟。 很快,诡异冷冷的声音响起:“新郎衣服上怎么湿了一块?” 楼延顿时漠不关心地看起来了戏,甚至想让诡异和傅雪舟赶紧打起来。 却没想到傅雪舟道:“新娘弄湿的。” 楼延:“……” 这里面怎么还有他的事? 诡异冷笑两声,阴森问道:“新娘子,你为什么要把新郎的衣服弄湿?” 楼延正在思索怎么回答,傅雪舟轻笑一声,又轻飘飘地回答道:“夫妻情趣。” 红盖头下,楼延冷笑不已。 去你的夫妻情趣。 但这话似乎让诡异接受了,诡异的声音突然从阴冷变得喜气洋洋,“那就请新郎掀开新娘的帕子吧!” 楼延眼前的红盖头倏地被掀开拿掉,入眼的就是傅雪舟俊美的面孔。楼延余光往周围扫去,见到了屋内中间站着的一个矮小的婆子。 这个老婆子不过一米多高,脸上的五官融化一样胡乱分布着,眼睛一上一下,嘴巴在下鼻子在上。它的双眼没有眼瞳,全是眼白,一米多长的双臂垂在身体两侧,刚刚好能碰到地面。 老婆子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露出满口的大黄牙,随着她说话,一股腐烂的臭味从她嘴里弥漫,“新郎新娘快上床啊。” 楼延一愣,上床? 是啊,新郎新娘怎么能不一起躺床上。 只不过,那个上床的对象是楼延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的傅雪舟罢了。 楼延没动,傅雪舟也没动。老婆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全是眼白的双眼瞪得越来越大,鲜血从她眼睛里流出,在狰狞皱褶的脸上蜿蜒而下,“新郎新娘怎么不听话?” 从鲜血从她眼睛里出来的开始,屋内的烛光就开始剧烈摇晃,整个屋子的光亮缓缓变成了红光。 “滴答,滴答。” 屋内的深红家具也开始往外渗出了血。 原本没有一点喜气,不怎么像婚房的房间转眼就冒出了很多应景的“红”。 不好。 楼延能感觉这个屋子开始变得危险了。 他侧头朝傅雪舟看去,傅雪舟察觉到后,也侧头看向了楼延。 银发男人懒懒地垂着眼皮,长睫落下一片暗色阴影,傅雪舟的脸上丝毫没有紧张之色,他甚至有些悠闲的还在把玩那个红盖头,和楼延对视之后,他还扯出一个淡淡的笑。 似乎毫不担心之后出现的一切,也毫不畏惧眼前的这个诡异。 对啊,他可是傅雪舟,他怎么会怕呢。 说不定这个场景他已经经历过了。 但楼延却不能不听诡异的话,谁让他现在精神力不多,自己又受了伤,根本无法应对这危险重重的世界呢? 所以…… 楼延忽然动了,他一把扯过傅雪舟的衣领,猛地将他扯倒摔在了床上。傅雪舟银发散乱地落在了红绸床面上,在他还没起身的时候,楼延也转瞬压在了傅雪舟的身上,利用身体的重量巧妙地压住了傅雪舟的四肢。 楼延笑意盈盈,声音温柔地道:“夜深了,我们也该睡觉了。” 但在衣物和身体的遮掩下,新娘子却握了把匕首怼在了新郎的小腹处。 这把匕首是楼延洗完澡后坐在床边时藏在枕头下面的,就为了关键时刻能用上。 诡异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狰狞的表情一瞬变回了正常,它又喜气洋洋地道:“祝福新郎新娘今晚睡个好觉!” 说完,它就颠着脚尖往外走去。 楼延余光扫着诡异逐渐走远的背影,面上的笑容不变,不忘微微张开嘴,用嘴型无声地告诫身下人,“别动。” 命令的表情和话语,带有危险性的一举一动,一切都和傅雪舟记忆中的楼延截然不同。傅雪舟无视了他的警告,微微歪着头道:“你想用这个来杀我?你知道它杀不死我。” “楼延,”傅雪舟又在舌尖上念出了这两个字,他轻声道,“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楼延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傅雪舟这是在问楼延这一世的表现为什么和前几世在他面前恭敬顺服的模样截然不同。 楼延拳头发痒,恨不得一拳砸在傅雪舟这张令人讨厌的脸上。但快走到门边的诡异却停住了脚步,阴森森地回头看着他们两个人,狐疑地观察他们的举动。 楼延非常冷静地将匕首往下移,来到了男人全身最脆弱的地点。 他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唇角挑起,被婚服映得气色十足。眉眼之间全是不怀好意的笑意,楼延低下头在傅雪舟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这样杀不死你,傅雪舟,但我这样会让你感觉很快乐。” 楼延低低笑了,他知道诡异能听到他的话,即使他的声音再小。 “我也知道你受了伤能很快恢复,不过我想,你不会喜欢这里缺一块的感觉吧。” 楼延的手往下压了压,匕首的尖端隔着衣服刺疼了傅雪舟的皮肤,“我的手重,不知道会不会弄疼你,但就算疼了,你也不会介意,对不对?” 傅雪舟微微皱眉,认真道:“我介意。” 诡异没有看出什么,笑呵呵地走出了房间。 门又响了一声,屋内只剩下了床上的两个人。 楼延皮笑肉不笑的,轻佻地拍了拍傅雪舟的脸,“那你就听话啊。小子,我说让你别动,你就他妈的一动别动,听清楚了吗?” 第37章 楼延都把傅雪舟苍白的脸给拍红了。 手里那把匕首还压制在傅雪舟的致命点。 傅雪舟皱眉, 双眼直勾勾盯着楼延,看不出里面藏着什么情绪。他似乎真的怕被楼延断子绝孙,竟然真的一动没动。 楼延被看得浑身发寒之余, 又爽得有些上瘾。他冷笑一声, 最后又挑衅地拍了一下傅雪舟的脸, 就打算点到为止地从傅雪舟身上下去,去看看房门有没有被锁。 然而楼延刚动, 他就被傅雪舟一个用力反压在了身下。银发男人微微弯着腰,用一只手扣住了楼延的两只手腕,银发从肩侧滑落到楼延的脸庞, 楼延只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块山给压住了一样, 毫无挣扎的空间。 他使劲挣了挣双手, 手腕都变得青紫也没有动弹分毫。 眨眼之间, 主导者和被主导者的位置就这么变换了。 楼延的双腿也被压得结结实实,他知道挣脱不开之后,索性也不浪费力气了, 冷漠地与傅雪舟对视。 傅雪舟的身形称不上强壮,但修长挺拔,还带着青春气息的单薄瘦削, 足以将楼延的身形完全掩盖在身下。 “威胁我?”傅雪舟道,“楼延, 你的胆子很大。” 银发层层叠叠地落在被面上,这些银发比金银丝线还要漂亮, 偶尔几缕发丝还碰到了楼延的侧脸和脖颈, 冰冰凉凉的, 好似丝绸。但楼延只觉得鸡皮疙瘩, 这些银发在他看来比有毒的蛇还要危险。 楼延偏过脸盯着傅雪舟的头发, 输人不输阵,呵呵冷笑,“比这还大胆的事我又不是没有做过,傅雪舟,你不会忘了之前谁在喊被吓到了的吧?” 傅雪舟双眼微眯,他掐住了楼延的下巴,强硬地逼迫楼延转过头和他对视,语气散漫中带着好奇,“楼延,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想杀我?你以前明明很尊敬我,一直都很听我的话。” 楼延的下巴和脖颈被抬成一道直线,他几乎要被气笑了,牙齿都碰撞出响声,“这不是要问你自己吗?!” “我?”傅雪舟微微低头,突然笑了,“果然,你记得不少不应该有的记忆。告诉我,你记得多少东西?” 楼延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傅雪舟,不敢置信,语气因为汹涌的怒火恨意而颤抖,“你只在乎我记得多少东西?” 傅雪舟歪歪头,漫不经心地反问:“那不然呢。” 提到过去,傅雪舟的情绪平静,甚至饶有兴趣,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毁灭了世界这一点,好像楼延这个记得上辈子记忆的人比他毁灭世界的结局更让他觉得有趣。 但当时死在那个大火中的不止楼延一个,被背叛的也不止他一个。无数的人在大火中灰飞烟灭,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一声。 这个罪魁祸首却毫不在意这些,就这么轻松地,带着笑地问楼延记得多少东西,脸上没有分毫愧疚。 怪物。 傅雪舟就是个怪物…… 楼延呼吸急促,眼中各种各样的情绪激烈得让傅雪舟愣了一下。那些恨意,那些怒火,烧得楼延双眼亮起,好似有火光在其中闪烁。 但很快,楼延就平静了下来,他盯着傅雪舟一字一顿道:“我记得多少为什么要和你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傅雪舟。” 傅雪舟没有发怒,反而轻笑了一声:“你吞了什么诡异?为什么会有时间倒流这样的能力?” 楼延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吞噬的诡异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傅雪舟,索性闭口不言,拒绝回答。 傅雪舟掐着楼延下巴的手用力,几乎要捏碎了楼延的下巴骨,声音低低,居高临下:“告诉我,你怎么会有时间倒流的能力。” 楼延敏锐地从他的情绪中看出了傅雪舟对这个能力的在意,楼延眯起眼睛,故意嗤笑一声,“这个能力有什么特殊的?” 傅雪舟垂眸看着他,“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拥有有关时间的能力。” 楼延想到了他所吞噬的那个诡异类人的五官,“谁?” 傅雪舟淡淡地道:“现在是你。” 现在是我? 那以前是谁? 这话是真是假? 楼延很想要知道答案,但傅雪舟却放开了楼延的双手,转瞬按上了楼延受伤的脚踝。 楼延厌恶地皱起眉头,另一只腿毫不留情地踹了傅雪舟一脚,“滚开!” 傅雪舟抓住楼延踢过来的这只腿,不忘在楼延受伤的脚踝上捏了一下,“断了?” 剧痛带着几丝痒意袭来,楼延嘴唇抿得发白。痒意代表着脚骨正在愈合,但如果傅雪舟在此刻重新把他的骨头捏碎,那么楼延的脚骨今晚是别想好了。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楼延冷声冷语,“要杀就杀,别在这磨磨唧唧得惹人心烦。” “脏手?”傅雪舟呢喃,轻笑了一声,“断得挺好的,另一只脚断了就更好了。” 说完,他又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手里攥着的楼延并没受伤的的脚骨。楼延的额头泌出了一层冷汗,傅雪舟这是还想捏断他的另一只脚骨?看着傅雪舟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楼延心中发狠,也不再顾忌脚骨的二次受伤,直接用着伤脚猛地发力一脚踹上了傅雪舟的胸口,然后猛地拔回了完好的腿。 疼多了也就麻木了,楼延脸色发白,他倏地翻身从床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门边。 傅雪舟侧靠在床架上,支着头看着他的举动。 屋子里的滴答声还在响着,这是从家具上渗出鲜血落地的声音。因为刚刚那个诡异,屋内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水,楼延每走一步,都会响起水声被踩踏的声响。 卧房的木门被锁上了,楼延试着推了推,没有推动。门上也没倒映着外头的影子,但楼延并不确定门外没有诡异守着。 他来到门边也只是想要看看门有没有锁上而已,楼延的直觉告诉他,今晚的吉时不会那么简单就过去。 今晚这么漫长,楼延不相信诡异会让他和傅雪舟睡个好觉。幻境内的危机一个接着一个,他不相信这个房间会是个能让他们安全度过一夜的安全点。 这个屋子里应该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楼延思索片刻,正想要转过身,却感觉屋里滴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密集了。 怎么回事? 那个眼睛流血的老婆子已经出去了,家具跟着流出的血不应该停了吗? 楼延低头一看,地上原本只有薄薄一层积水的地面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涨到了他鞋子的一半高度。这水鲜红如血,楼延这才猛地意识到,空气中早已经弥漫了浓重的血腥味,但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这水是从哪里来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多了?! 楼延不知道这水有没有危险,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往屋内各处看去,就看到屋里所有的家具、墙壁,甚至烧着烛光的蜡烛都开始往外渗出血水来。 整个屋子眨眼变成了红色,就连傅雪舟所坐着的古床边缘,也滴滴答答下雨一样往地面上滴着水。 楼延的目光正要扫过床,目光却突然一凝。 床下隐秘地方的角落里,一头黑长发倒垂在地面,床下有人! 床底下竟然藏着“人”! 楼延心中一惊,就在他发现床下的人时,床下的人也开始动了。 这个鬼东西从床板上面落在了地上,让地面上的血水荡起一圈圈涟漪。涟漪从床边一直荡到了楼延的脚边,打在楼延的鞋面上消失。 在鬼东西开始动了后,屋内的家具和墙壁等等东西都开始停止了渗血水,滴滴答答的水声顷刻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床下的人用蜘蛛一样的姿势爬了出来,它的黑发长而杂乱地垂在水里,一点一点地从床底爬出,先是头,然后是干瘦的手,最后是干瘦的双腿。 这个东西有着类人的四肢躯体,但却不是人。它爬出来后就像猿猴一样四肢着地的站着,它的双腿双臂细长枯瘦,皮肤惨白,脑袋比普通人的脑袋大了有两倍。它穿着白袍一样的破布,此时正伸出手试探地在空中挥舞,摸到床架之后,它开始绕着床架爬行,并且不断试图用细长的手臂摸索着床上的东西。 这个怪物摸索床上左侧的时候,傅雪舟悄然无声地移到了右侧。等怪物爬行到床的右边之后,傅雪舟又移到了左侧。 这个怪物没摸到傅雪舟,就跟没看到傅雪舟一样,它也没有跳到床上去摸索,而是检查过床之后,就顺着墙壁开始一寸寸摸索其他的东西。 楼延将这一幕看到了眼里,他很快就看明白了,这个怪物看不到东西。 那听呢? 傅雪舟就像是知道楼延在想什么一样,他看了站立在门前的楼延一眼,将手中的红盖头揉成了一团抬手扔到了房间中央。 红盖头是布做成的,这样的布无论是扔在地上还是扔在水里所产生的声量都非常的细微。但在红盖头落地的那一刹那,本来正在摸索梳妆台的怪物就以眨眼可见的速度猛地跳起扑到了红盖头上,疯狂地用爪子和牙齿瞬间将红盖头撕得粉碎。 血水剧烈晃动,红盖头变成了无数片到处乱飞的碎布。楼延都可以想象,如果躺在那里的不是红盖头而是他这个人,那他现在已经被这个凶猛可怕的怪物给撕成无数片了。 楼延低头看着脚边的水,冷汗从额角滑落。 他只要一动,水声就会响起,怪物就会扑来。但如果他不动,怪物迟早也会一点点搜寻到他,照样会把他撕碎。 这个局,怎么破? 第38章 这个怪物撕碎了红盖头之后, 又回到了梳妆台旁边,它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干净后一把跳上了梳妆台,细长的手臂往墙壁和天花板上摸去, 不放过任何躲人的地方。 楼延之前看到这个怪物没有跳上床, 本来以为它是不会跳到家具上。但现在一看, 大概只有床是特殊的。 他不由想起傅雪舟刚刚说他腿骨断的好那句话,难道傅雪舟那话是在暗示他?如果他的腿断了就不会下床了。 不对, 他怎么会觉得傅雪舟会好心提醒他?明明傅雪舟还想要捏碎他另一只脚的脚骨。如果两只腿都断了,他才是真正陷入了死局。 怪物检查完了梳妆台后,又摸到了衣柜, 开始翻找衣柜周围有没有人。 此时此刻, 这个怪物与楼延的直线距离不过两米。 楼延皱眉看向了床。 如果他脚骨没断, 从这里跑到床上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但他现在脚骨断了一个, 地面又都是积水,如果想要回到床上,他至少也需要五六秒钟。 这五六秒钟, 他将会发出无数的声音。 而且床…… 楼延眉头皱起,看着这张宽不到两米的古床,他其实并不觉得床是一个好的躲避地点。 尤其是傅雪舟还正在床上。 这个床不小, 但如果楼延也上去,他和傅雪舟两个成年男人会很难再安全无声地躲开怪物手臂的摸索。 更何况当怪物摸了一圈都没摸到人的时候, 怪物真的不会上床吗? 之前那个老婆子离开时说了一句“祝福新郎新娘睡个好觉”,如果他们真的听了这句话一直待在了床上, 这会儿应该正在庆幸躲过了眼前这个四肢细长的大头怪物带来的危机, 然而诡异真的有那么好心?真的会专门提醒他们一句让他们平安活过一夜吗? 和诡异交手过许多次的楼延觉得不可能。 诡异手段狡猾, 心狠手辣, 绝对不会对人类怀有善意。“祝福新郎新娘睡个好觉”这句看似是个提醒, 背后绝对是诡异潜藏着的满满恶意。 如果他们真的认为床上是个安全区域,等怪物真的对准床上这一小块地方的时候,那才是逃也没得逃了。 真正的生路不是床,而是…… 楼延这些想法几乎是一闪而过,前后不过几秒而已。他双眼闪了闪,看了床上的傅雪舟一眼。 傅雪舟正看着他,懒洋洋地靠着床架,银发披散在肩侧,犹如神祇一般好看。和楼延对视之后,银发男人薄唇微扯,无声说了两个字。 “求我。” 楼延心中冷笑,求你? 呵呵。 但面上,楼延却露出了挣扎犹豫的神色。 “噗通”一声巨响,怪物把衣柜拽倒在了地上,检查完衣柜后,怪物开始向楼延靠近了。 楼延手里还握着匕首,他将匕首往梳妆台的地方一扔,匕首刚落地,怪物就猛地扑了过去,撕咬吞咽声刺激耳膜,地上的血水溅得到处都是,梳妆台被怪物给撕裂成了好几块。 楼延借着怪物闹出来的声音,手背在身后使劲推门,推门的声音成功被怪物掩盖住,他还作势微微往傅雪舟那里走了一步,又装成脚疼的模样停住了脚步。眼看着怪物马上就要停下来,楼延停住了推门的手,开始悄然无声地解下手上的手表。 手表是金属表带,解开的时候会有一声脆响,楼延这会儿无比想念皮质表带,皮质表带解开可没有这么大的动静。 他牢牢盯着怪物的一举一动,当怪物细细的腿撞到水里的瓶瓶罐罐时,楼延也猛地解开了表带。 “叮”的一声,金属表带发出的脆响声和瓶瓶罐罐相碰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怪物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立刻停住动作抬起了头,但过了几秒,又重新低下了头。 楼延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又看向了傅雪舟,隐下嘴角笑意,楼延故作着急的模样,蠢蠢欲动地想靠近床边。等怪物朝他走来时,楼延一副下定决心的神色,作势要将手表扔到倒了的衣柜角落中。 但扔出去的最后一刻,楼延却突然换了一个方向,直接将价值365万的手表重重地扔到了床上,正好砸在傅雪舟垂在床面的红色衣袍上。 傅雪舟垂眸,看着近在眼前的手表。 怪物嘶吼一声,疯了一样地扑向大床,楼延看也没看之后的画面,直接一个转身干净利落地打开门逃了出去,然后立刻关上了门死死抵住房门。 “嘭”的一声巨响,怪物被楼延的声音吸引得又转道扑在了房门上,细长的胳膊腿在门上的倒影犹如巨大的蜘蛛。楼延用尽浑身力气抵住门,怪物似乎没法出来,朝着房门外的楼延不甘地吼叫了几声后又转身扑到了床上。 屋内顿时传来了各种杂乱的声响。诡异的吼声,重物的倒塌声,水流的剧烈波动声……光凭这些声音,就能推断里面的战局绝对很激烈。 楼延呼了几口热气,一边继续抵着房门,一边看着外头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有些荒凉的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什么都没有。四面墙牢牢围起来了这方空间,只有卧房的一左一右两旁还有两间落了灰的陈旧房间,黑漆漆的,看着像是没有人的样子。除了楼延抵着的这个卧房内还有动静之外,楼延听不到其他的动静了,也没有见到之前进进出出的那么多的诡异。 那些诡异呢? 虽然不知道那些诡异去了哪里,但至少现在没出现就是对楼延有好处。 院子外面是一片高耸丛林,看不见月亮。楼延时刻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没过一分钟,屋内的烛光突然灭了,屋里也没了动静。 楼延提起心神,是谁赢了? 脚步踏在积水里的声音越来越近,楼延眼皮一跳,飞快远离门边。 心里想,果然是他赢了。 很快,一只苍白的手打开了房门,傅雪舟从卧房内走了出来。 他身上溅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一手拿着血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直直看着楼延。 屋内的红色血水哗啦啦地往外流出,顷刻间被院内的土地吸去。傅雪舟一步步朝楼延走来,他踩着这些血水,银发微微晃动。 楼延喉结滚动,没退,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傅雪舟很快走到了他的面前,眼神低垂看了楼延一会儿,突然之间,他的头发飞舞起来,倏地分出了四缕分别绑住了楼延的双脚与双腿。 这些头发把楼延绑得严严实实,楼延皱眉,但并不怎么担心,因为只要他使用骨刺就能斩断这些头发。不过精神力稀少的情况下,楼延并不准备现在就用骨刺,而是想看看傅雪舟打算做什么,“你要干什么?” 傅雪舟没说话,但楼延却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银发强制性地抬了起来,并伸到了傅雪舟的面前。 他的拳头紧握,极力抵抗银发的力量,但并没有抵抗得住。伸就伸吧,偏偏银发还并不满意他握起来的拳头,又分出了几缕细细的发丝从他的指缝中钻入拳头,然后一个个缠绕住了他的手指,硬是用蛮力将他的拳头伸展成了平坦的手掌。 楼延黑着脸,就想看看傅雪舟想要做什么。 傅雪舟在他的注目下,也抬起了手放在了楼延的上方。随后傅雪舟松开手,一个染着血的手表从他的手里落到了楼延的手中。 手表还带着余温,那温度不高,却像是烫到了楼延一样,让楼延的手都蜷缩了下。 “你的手表。”傅雪舟道。 “……”楼延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手表,几乎下意识想把这个手表给扔了。 傅雪舟就像是看清楚了他在想什么一样,歪歪头意味深长地道:“别再扔了。” 楼延只觉得好笑,“这是我的手表,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扔不扔都是由我决定。” “这个手表很贵,”傅雪舟意有所指,不像在说手表,“它很有价值,也很适合你。你曾经戴过它,以后也应该继续戴下去。” 楼延缓缓握住手,银发这一次没有阻止他的动作,楼延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撩起眼皮,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你是什么意思,傅雪舟。” 傅雪舟言简意赅:“这一辈子,你应该继续来追随我。” 楼延直接笑出了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我?继续追随你?哈哈哈哈。” 傅雪舟静静看着他嘲讽的大笑,“现在的你对我的价值比以往的你大得多,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像以前那样跟在我身边,我会带你离开这里,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不答应我,你只有死路一条。” “你觉得我逃不开红棺材的幻境?”楼延冷笑。 “不,你逃得过,”傅雪舟忽然挑眉,他漆黑的双眼将楼延包裹在其中,傅雪舟低低笑了,他上前一步,那股黑暗压抑又隐隐带着笑意疯狂的语气在楼延耳边轻轻地道,“你当然逃得过。只不过我会杀了你——你对我的威胁太大,得不到你,我就只能毁了你。” 楼延收起了笑,目色沉沉,晦暗十足。 良久,就在傅雪舟以为楼延要开口拒绝时,楼延忽然一笑,平静地道:“好,我同意了。” 第39章 答应了下来之后, 楼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对傅雪舟的态度突然就好了起来。一张从来没对傅雪舟有过什么好表情的冷面漂亮脸也露出了客气好看的笑容,笑着问:“我们怎么出去?” 傅雪舟深深看了他一会儿, 将银发从楼延身上收走, 侧过身看向了另外两间无灯漆黑的落灰房间, “先把我们身上的衣服给换回来。” 楼延自然应好,他和傅雪舟分开, 回到了那间浴房里把脱下的衣服给换了回来。又把身上各种武器重新放回了各个藏匿的位置,等穿好后,他拿着备用匕首把红衫给撕下来了一截长布料, 一脚踩在板凳上, 用这块结实布料把脚踝断骨给缠起来。 这样做聊胜于无, 至少起到了一层保护作用。楼延将脚骨缠好后, 看着放在一旁的金属手表几秒,眼中闪过厌恶,但最终还是平静地将其放在了口袋里。 随后, 楼延就像是脚骨没断一样,双脚平稳地走出了房间。 傅雪舟已经等在门外了,他正在低头整理着袖口, 背上还斜背着那把破布裹着的唐刀。抬头看到楼延之后,目光扫过楼延的脚踝, 傅雪舟带头往院子大门走去,“走吧。” 这几次的短短交锋足够让傅雪舟明白楼延的本质是个果断决绝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天之骄子总有自己的坚持, 不愿意在他人面前显露弱势实属正常。 楼延看他手里没了那颗跳动的红心脏, 问道:“那颗心脏呢?” “吃了。”傅雪舟道。 楼延双眼微眯, 直接问道:“从诡异复苏开始, 你吃了多少个诡异的力量?” “没数过,”傅雪舟散漫随意地道,“太多了。” 楼延笑眯眯地,态度亲近:“吞吃了那么多的心脏,你身体内的诡异为什么还没有复苏?” 傅雪舟已经走到了门边,闻言转头看向他,“你想知道?” 楼延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傅雪舟漆黑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等你把你所有的事全部告诉我之后,我会告诉你怎么克制诡异。” 楼延神色微暗。 “从这辈子到上辈子,从你记得多少东西到你重生之后做了什么事情,”傅雪舟语气微扬,“还有你见到我之后的心情与想法,事无巨细。将你整个人剖析给我看。” 楼延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个意思相当于让我脱光站在你面前转圈了,傅雪舟,人不能没有秘密。” 傅雪舟歪歪头,唇角微微笑着,“这只是交换条件而已。楼延,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连你的思想都想要完全掌控的人类。” 楼延只觉得鼻唇间的空气突然稀薄了起来,一座无形的山重重压在他的身上。 傅雪舟说得很轻松,楼延却感觉有股寒意从脊背袭来。楼延是个独.裁霸道的人,他的掌控欲望很强,可傅雪舟这轻轻两句话所表现的意思却比他还要独.裁霸道,比他的掌控欲还要可怕。 楼延眉目露出几分戾气,“我死了也不会考虑。” 傅雪舟笑意更深,像是被愉悦到了,他自言自语地道:“是么?” 说到这里,两个人不再继续交谈,而是齐齐看向了门外的黑暗。 院门门外就是一大片一模一样的高耸树林,一条小路从门口直直钻入尽头的黑暗与树林之中,看不出路头通往哪里。而天上没有月亮,再加上又是深夜,很难分得清东西南北。 两个人都没有贸然出去,傅雪舟往周围看了一圈,转头看向楼延:“离开红棺材的方法在河里,我们要跳进河里找到红棺材。” 楼延若有所思,果然,他从河里钻出来的时候,就猜测离开的方法和那条河有关了。 “这个幻境里的诡异出现的时间有一定的频率,”傅雪舟将外套拉链拉到脖子上,又弯腰检查鞋子,“杀了一个诡异之后下一个诡异就会在五分钟后出现。我们要在杀了第一只诡异之后的五分钟内到达河边。” 楼延皱眉:“这个幻境……”真的是让人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是他自己,哪怕成功推断出生路在河里,恐怕也耗不过诡异的车轮战。光刚刚这些经历捋一遍下来,抬轿的四个诡异、挤压的棺材、两个梳洗丫鬟、一个老婆子和一个瞎眼诡异……每一个点一不小心都能要了他的命。 这个红棺材,简直和A级恐怖一样可怕。 楼延想到这里,目光复杂地看着做好跑前准备的傅雪舟。 毫无疑问,傅雪舟对这里很熟悉,楼延还没分清东西南北,河水又在哪里,而傅雪舟这姿态明显已经熟稔了逃跑路线。他还知道诡异出现的规律,知道那个瞎眼怪物的心脏是在身体的哪里……这真的是傅雪舟重生三次能做到的程度吗?还是说,傅雪舟其实不只重生过三次…… 而他的【时间倒流】和傅雪舟以及他的重生到底有没有关系? 傅雪舟准备好了之后,看了楼延一眼,然后直接走了过来。楼延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一秒他就腾空而起,直接被傅雪舟给抱了起来。 楼延:“???” 傅雪舟低头看他一眼,“你的脚没办法在五分钟之内赶到河边。” 楼延道:“我——” 他的话还没说话,一阵疾风迎面袭来,周围的风景一瞬而过,傅雪舟已经抱着他跑了出去。 傅雪舟的速度很快,两旁的树林往后飞逝,楼延几乎看不到周围的风景。他的眼睛也被迎面袭来的冷风吹得发涩生疼,奇妙的是,呼啸的风声之中,楼延竟然还能听见傅雪舟的呼吸声。 一起一伏,呼吸平稳。 这姿势让楼延难受极了,楼延全身僵硬,默默计算着时间。 很快,第一只诡异就出现了。傅雪舟的速度丝毫没有变慢,只有头发朝诡异攻击过去。被抱在怀里的楼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到惨叫传来一声,又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没到五分钟,傅雪舟就抱着楼延来到了河边。楼延脸都被冷风吹僵了,他正想让傅雪舟放下他,傅雪舟却直接跟他说了一句:“吸气。” 楼延皱眉,理智地道:“放我下来吧,我在河里比地面上方便,而且我潜水能力很不错,直接跟着你游就行。” 傅雪舟听了这话也就直接把他放了下来,随后先一步跳进了河里,往河流中央游去。 楼延深吸一口气,也毫不迟疑地跟着跳了下去,追上傅雪舟的脚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游到正中间部位,这个时候的河水比之前还要冷。傅雪舟找准位置,对楼延说道:“做好准备,这条河很深。” 楼延问:“有多深?” 柳树村内的河最多也就三米多深,不过楼延知道这里是幻境,幻境可不讲现实的道理。 傅雪舟想了想:“几十米左右的深度。” 楼延眉头一挑,镇定地道:“我可以。” 两个人潜入水下,水面下一片昏黑,无边无际,给人带来的心理负担极为压抑。楼延跟着傅雪舟不断下潜,肺部的氧气缓缓消耗,他们的速度很快,楼延也从一开始就用了看家本事,强悍耐久的体力让他们一口气下潜了几十米的位置。 越往下,昏暗的水底反倒有了微微诡异的红光。 楼延见到这红光的时候,就全身防备起来。他顺着红光找到了源头,余光一撇,发光的竟然是两块硕大的石头。这两块石头大小看起来差不多,足足有两个楼延那么大。在红光的照射下,楼延眼尖的看到了沉在河底的红棺材! 前方的傅雪舟忽然一个转身拉住了楼延,将他猛地往远处拽着游了两三米。 楼延顺着他的力道远离,转头皱眉看了他一眼,用眼神问:【怎么了。】 傅雪舟示意他往红光的地方看去。 楼延疑惑地往那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刚刚被他以为是两块巨石的红光源头,竟然是一对硕大的眼睛! 而眼睛的主人…… 楼延愣愣地将这块漆黑的庞大身影与同样黑黝黝的水流分开,隐隐看到了一个奇异的、巨大的诡异。 这个诡异,比楼延吞噬的那个诡异还要大,至少要大个两三倍! 大脑猛地一阵刺痛,不知道是因为精神冲击还是缺氧而眼前眩晕,楼延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查看自己的精神值,果然发现精神力已经不知不觉掉到了22点。 而在他眼睁睁地注目下,精神力又慢悠悠地往下掉了1点。 【精神力21/50】 还好还好,看着一点点减少的精神力,楼延却感觉有些庆幸。 眼前的这个诡异也给他带来了精神污染,但显然这个精神污染并没有他吞噬的那个诡异带来的强。当初他只看了那个神秘诡异一眼,精神力立刻清零,整个人陷入混沌状态。而眼前不过是一点点往下掉精神力而已,他剩余的精神力还能支撑得住。 楼延心里一稳,诡异带来的冲击、震撼和恐惧等等负面情绪瞬间被他压了下去。他很快恢复冷静,给傅雪舟打了一个手势:【怎么走?】 傅雪舟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他眼中闪了闪,直接抓住了楼延的腰,带着楼延不管不顾地朝着红棺材冲去。 红棺材被诡异围着,想要到红棺材的面前,肯定要从诡异面前经过。眼看着氧气已经不够他们拖延了,楼延也知道现在直冲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诡异一直没有动静,楼延心里不由存了一点异想天开的侥幸想法,这个诡异会不会也跟他吞噬的那个诡异一样动也不会动?完全不会搭理他们? 但事与愿违,在他们与红棺材隔了还剩五六米的距离,怪异忽然“咿唔”了一声,然后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楼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个怪物密密麻麻、里里外外的几层参差不齐的獠牙,牙上缠着黑青色的水草和肉块,一股浓烈的腥臭与腐烂味道冲入他们鼻端! 因为张嘴,河水疯狂往诡异嘴里倒灌着,一眨眼之间诡异的血盆大口前就形成了一个浑浊的漩涡。这个漩涡越来越大,水草石块都往漩涡里冲去,傅雪舟和楼延的身形也开始不稳。 傅雪舟毫不犹豫,头发顷刻间舞动起来,巴掌粗的一缕银发猛地穿过漩涡和水流,利落地缠绕住了红棺材一圈。傅雪舟拽着楼延,顺着银发的牵引力成功来到了红棺材处,脱离了那处可怕的漩涡。 楼延全程毫无挣扎,非常配合傅雪舟。傅雪舟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帮不上忙的地方就静静看着傅雪舟动作,身体力行地诠释什么叫做“追随者”。 傅雪舟打开棺材盖,两个人闪身躺了进去。 棺材盖自动合上,一合上之后,棺材里面的河水顿时流了出去,很快就流出了一片可供他们呼吸的空气。 楼延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傅雪舟的呼吸也急促粗重了一些。在这密封的空间里,两个人身上湿漉漉的水迹蹭了对方一身,也染湿了棺材底部。 “哈哈哈哈。” 楼延忽然笑了起来,傅雪舟脸上的水迹顺着高挺的鼻尖与下巴滴落,他的目力足以让他在黑暗中也将楼延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楼延上挑的桃花眼因为大笑而眯起,锋利的剑眉柔和了很多,他被冻得皮肤微红,浑身笑得发颤,声音里隐隐夹杂着难掩的兴奋,“傅雪舟,你不是说如果我这辈子选择跟随你,你可以让我得到我想要的吗?” 傅雪舟眼底一沉:“对。” 楼延的目光从傅雪舟的脸上移开,转到了棺材盖上,他喃喃自语地道:“我想要的,就是杀了你啊。” “傅雪舟,你对我还是太不了解了。是不是我过去那几辈子的明哲保身,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只要被威胁就会听话的怂蛋?” 但我啊……可是一个有仇必报,而且还是能当场报就当场报的人。 楼延看了看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21/50】 “应该够用的吧……只要不到一分钟,应该会剩一点……”楼延自言自语,重新看向傅雪舟,他轻轻笑了笑,略显苍白的唇笑意却张扬漂亮的大喇喇刺入傅雪舟的眼球,“再见了,傅雪舟。” 时间倒流! 【精神力11/50】 第40章 时间转眼倒流到河底漩涡前。 此时, 傅雪舟刚刚将银发缠绕在了红棺材上,正要带着楼延逃出漩涡的吸引区域。 楼延的身上升起高温,体内发烫河水冰凉, 一冷一热的夹击很痛苦, 但楼延这会儿完全不在乎这个, 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手心皮肤一瞬间裂开, 尖锐的骨刺从皮肤里猛地长了出来。 楼延一把握住了银发,猛地用骨刺切断了傅雪舟握着的那段银发。 傅雪舟的身形瞬间被漩涡带得往后退,他的神色突变, 那种游刃有余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碎, 露出了意外惊愕神色。 楼延伸出手抵住傅雪舟的胸膛, 似笑非笑着将他往漩涡处用力一推, 傅雪舟眨眼被他推到了漩涡中心。 强大的吸力不断将傅雪舟往诡异的血盆大口拉去,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三秒钟之内,而骨刺在斩断了银发之后就被楼延缩回了皮肤里。 骨刺出现得太短, 也就一秒钟左右,楼延发现自己还能保持理智,就明白他的精神力还维持在5点以上。他拽着绑在红棺材上的银发脱离了漩涡, 转头看着傅雪舟被诡异吞掉。 傅雪舟死死地盯着楼延,面无表情得可怕, 他的银发舞动着,但银发也被搅动的漩涡弄得胡乱飞舞无法控制。诡异的嘴巴越张越大, 污浊的河水混着水草泥沙随着傅雪舟的身影狂乱扭曲地涌进了诡异的嘴巴里。 在傅雪舟的盯视下, 楼延还嫌刺激不够一样, 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沾血的金属手表, 轻飘飘地往下一扔。金属手表就穿过水流落在了地上, 被脏污的泥沙卷在了沙子底下。 楼延摊摊手,笑意不减。 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你不让我丢的我也丢了。 更何况是你呢。 狗东西。 傅雪舟的表情更加暗沉。 楼延的脸色红中泛着青色,双眼冒着血丝。一半是因为兴奋,一半是因为窒息缺氧,河水冲得他眼睛发疼。楼延已经没有氧气了,窒息感从他体内传遍全身,让他头疼眼黑,胸腔沉闷,四肢无力。 楼延的大脑一片空白,但他还是一眨也不眨的,在濒死的边缘紧盯着傅雪舟不放。 他要亲眼见证傅雪舟的结局。 诡异发出了不明呓语,开始合上了巨大的腥臭的嘴巴。 楼延的心跳越来越快,跟磕了药一样亢奋。长时间注视着诡异本体让楼延的精神力也在不断下降。肉.体上的窒息、精神上的污染,楼延有种自己正处于生与死两条线交界中心的感觉。 扑通、扑通,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暗,只有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骨头在楼延皮肤下蠢蠢欲动着一鼓一鼓,手背、手臂、肩头、脖颈……处处都有骨头冒头试着想要从血肉里窜出。如果有其他人在这里,恐怕会以为楼延的皮肤下面钻进了一条活蛇。 楼延的双眼不知不觉泛起了红光,就在傅雪舟的身影彻底被诡异吞入腹中的最后一刻,楼延情绪激荡,心脏都有一瞬的窒息,在这时,他的眼里突然蒙上了一层鲜血,鲜血从他眼尾流出,一瞬间就被河水冲散。 而楼延眼前所看到的世界突然变成了红色。 在这又红又昏沉混浊的水下深处,楼延看到了和刚刚所看的不一样的世界。 无数黑色的婴儿手臂粗细的锁链从天地四方而来,齐齐缠绕在了傅雪舟的身上。这些锁链看不清源头在哪里,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根,但遍布了每一个方向每一个角度。 “哐当、哐当。” 沉重的锁链互相碰撞着,发出阴森的、厚重的声音。 仅剩的理智让楼延迟钝的思索,这些锁链……是什么? 但这个画面仅仅一闪而过,傅雪舟的身影彻底消失。楼延猛地惊醒过来,他不再犹豫,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和力气拽着银发游到红棺材旁边,奄奄一息地打开红棺材的盖头躺了进去。 红棺材里的水流哗啦啦从缝隙往外流去,楼延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青色一点点褪去。他浑身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整个人狼狈至极,差一点,楼延真的就差一点就憋死了。 泥沙沾了他满手满脸,浑身肌肉都在抽搐,肺部因为长久的憋气更是一抽一抽地疼,疼得楼延整个人蜷缩起来。但楼延一边喘着气,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剧烈咳嗽了几声。 “终于,终于……”楼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大仇得报?快意激动?都有吧,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怀疑,他真的杀了傅雪舟了?傅雪舟真的死了吗? 楼延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又忍不住去想傅雪舟如果真的死了就好了。 段泽歌说的“有得偿所愿的机会”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那是不是说明傅雪舟真的死了? 楼延捂着胸口哈哈大笑,微卷的黑发散乱地压在脑后,他喃喃自语地道:“死了好,死了才好……” 他一会儿笑一会儿面无表情,恨意和快意在眼底交织。没杀傅雪舟之前楼延激动得要命,等疑似真的杀掉了傅雪舟之后,楼延的情绪反而在一开始的亢奋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大概是激烈的情绪总会使人疲惫,尤其是经过了生死危机之后,楼延有些懒洋洋的,全身也使不出力气。 但脑子里复杂纷乱,什么都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想着想着,楼延不由想到了傅雪舟死之前最后的表情。 他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嘴角上扬,“真是可怕的表情,跟要杀了我一样……被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傅雪舟……” “我当时被你背叛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啊。” 我死于你的背叛,你死于我的背刺。 我们两个人扯平了。 楼延一点点抹去脸上的泥沙,愉悦地想:我死在大火里,傅雪舟死在水里。虽然没让傅雪舟试一下被大火烧死的滋味很可惜,但被水淹死也不错,傅雪舟死得其所。 棺材里面的水流光之后,就突然晃动了起来。楼延瞬间停住动作,感觉到红棺材开始向上浮动。 楼延直觉等红棺材彻底浮出水面的时候,或许就回到柳树村的那条河里了。 因此,虽然红棺材晃晃悠悠的随时都能沉船的样子很吓人,但楼延的情绪却很镇定。他用身体保持平衡,尽量让自己适应摇晃别被晃晕,又闭上眼睛放空大脑,开始养精蓄锐。 …… 过了一会儿,楼延骂了句脏话,烦躁地揉着一把头发。他脑海里总是忍不住闪过无数锁链捆缚住傅雪舟的那一幕。 那些锁链是什么?为什么会捆在傅雪舟的身上? 为什么他能突然看到这古怪的一幕? 难道是看错了? 楼延想到什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值。 【天赋者:楼延】 【觉醒能力:危机感知】 【目前精神力:25/70】 嗯? 精神力怎么突然涨了20? 楼延一愣,忽然摸了摸眼睛,疑惑道:“难道我刚刚看到的红色世界不是错觉?” 他的眼睛,难道是觉醒了另一种诡异力量? 他之前就推测过融合诡异力量可以提高精神值,现在倒是证实了这一点猜测。所以他的精神值才会因为觉醒了另外一种诡异力量而提高……这倒是能说得过去。 如果去掉突然涨出来的这20点精神力,那他的精神力可就只有5点了,差一点就要陷入段泽歌说的“狂暴状态”。 想到这里,楼延不由庆幸,还好傅雪舟死得早,他没再继续看着那个诡异。 在杂七杂八的想法中,浑浊的河水里,红棺材缓缓往上飘去。而在另一方的柳林中,段泽歌几人也刚刚解决了一次致命危机。 “这个就是鬼婴?”看着段泽歌怀里用外套牢牢裹住的一团不断踢踹的东西,李三新抹了把头上的汗严肃问道,“刚刚让我们差点自己杀了自己人的哭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段泽歌也满脸是汗,他浑身冒着热气,双臂紧紧抱着鬼婴一动不动,“没错。” 路好修抱着小雨从一旁的安全区域走过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小雨的脑袋压在肩头上,防止小雨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路好修好奇地往段泽歌怀里瞅去,实话实说:“这个鬼婴……看起来不太强啊?” “它还小,如果放任它成长,它的实力会变得越来越可怕,”段泽歌有些压制不住鬼婴了,连忙让李三新过来帮忙,“这个鬼婴估计是还没完全复苏就从宿主的身体里爬了出来,实力只会更弱。” 李三新也把身上的外套脱下,再给鬼婴缠了一层衣服包着,“好家伙,这小东西力气够大!” 段泽歌在捉到鬼婴的第一时间就堵住了鬼婴的嘴巴,倒也不怕鬼婴再发出蛊惑人的声音。他看着李三新脱掉外套后露出来的皮肤,皱眉道:“李三新,你身上的诡异皮长得有些快了吧。” 李三新闻言一愣,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才发现两双手臂上的皮肤都已经变成了青白无光的死人皮。 “靠。”李三新低骂一声,把上衣T恤脱掉一看,整个上半身的诡异皮已经长到了腰腹处。腰部几块麦色的皮肤和青白的皮肤斑驳分散着,看着就跟长了白斑一样。 路好修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明明在我们出门前只长了一个胳膊的皮的!” “大概是因为我们一直在鬼婴的诡异力量范围内,”段泽歌思索着道,“有了诡异力量的加成,所以这块皮才会长的这么快。” 说完,段泽歌看了看怀里的鬼婴,又抬头上下看了一眼李三新,真诚发问道:“三新兄,你介意肚子里多个孩子吗?” 李三新:“???” ……你在瞎说什么鬼话。 作者有话说: 李三新: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第41章 路好修嘴巴长成了“O”型, 偷偷瞥了一眼李三新的肚子。 李三新嘴角抽抽,一看就知道段泽歌打的什么主意。他不介意和诡异融合,但他一个大老爷们, 真接受不了肚子里面有个婴儿啊。 感觉奇奇怪怪的。 李三新咳了咳, 正经地把T恤重新套回了身上, 往后退了好几步,回答得铿锵有力:“我介意!” 段泽歌好言相劝:“鬼婴真的很适合你。” 李三新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 他头疼地往段泽歌怀里被两层衣服裹住的鬼婴看了一眼,情不自禁打了个抖,“怎么适合了?” 段泽歌有理有据, 十分会说服人:“第一, 这个鬼婴实力弱小, 你和鬼婴融合成功的几率会很高, 它也不会很快在你身体内复苏;第二,鬼婴和其他诡异不一样,它不会和你的身体融合, 而是在你的腹部像婴儿那样独自生长,我想试一试如果鬼婴真的在你肚子里快要复苏的时候,能不能用路好修的【隔空取物】直接将鬼婴取出来。” 路好修惊讶地道:“还能这样吗?” “理论上可以, 但并不知道切实处理行不行,”段泽歌看向路好修, “我之所以会产生这个想法,也是因为楼延之前让你去取刘康肚子里的手机。” 路好修和李三新若有所思, 段泽歌一看他们的神色, 就知道他们有些心动了, 再接再厉道:“最重要的是, 你身上的诡异皮长得太快了, 可能今晚过去就要长满你的全身,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等着去捉住另一个诡异了。” 路好修听完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段哥说得也有道理,这么看起来鬼婴确实不错。要不我们先抓着鬼婴等楼哥回来?看看楼哥怎么说。如果李哥身上的诡异皮快长满全身楼哥也没回来的话,那李哥就把鬼婴融合了?” 李三新也是这么想的,他又看了一眼不断拳打脚踢的鬼婴,摸了摸自己的腹肌难受地捏了捏眉心:“行,那就这样吧。” 段泽歌微微笑了,“正好,你也能成真的男妈妈了。” 李三新:“……” 路好修嘿嘿一笑,把怀里的小雨往上颠了颠,“那咱们现在要回老树家具吗?” “回吧,”段泽歌说了一句,然后上前几步将怀里的鬼婴递给李三新抱着,“你先和它培养培养感情。” 李三新下意识一把抱住了鬼婴,“……” 操,他现在真的觉得段泽歌很欠揍。 怀里的鬼婴力气真的很大,李三新不得不用尽全力,双臂肌肉都绷得紧紧。他想了想刚刚看到的鬼婴形象,皮肤青黑,骨瘦如柴,唯独肚子和脑袋很大,一双占了脸部三分之一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怨念狠毒凝成的漆黑……这玩意,真的要到他肚子里? 李三新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可可爱爱正抱着路好修的小雨。 小雨看到李三新看他,茫然的歪了歪头。 这对比太强烈了,鬼婴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但最让李三新犹豫的反而是鬼婴的能力。 这只鬼婴看起来不太厉害的样子,如果李三新吞了它,他会变得厉害吗?如果他能用的诡异力量很弱,那他怎么去保护楼延保护其他想保护的人? 算了,先看看再说。 如果能在诡异皮长满他全身之前有更加强大的诡异出现,那就有更好的选择。如果没有,鬼婴也不错。 反正段泽歌也说了,鬼婴会成长,成长后的力量会很可怕。 一群人小心地往老树家具的方向走,在这深夜中极为诡异的柳树村里,他们都提着心神。在经过一个柴火垛时,一直安静趴在路好修肩上的小雨忽然直起了身,看向了柴火垛。 路好修注意到她的动作,当即停下脚步跟着一起往柴火垛看去,“小雨,怎么了?” 小雨用手语比划了一下,段泽歌轻声翻译道:“她说柴火垛里有人。” 有人? 路好修和李三新对视一眼,三个人很有默契地从三个方向悄悄靠近柴火垛。段泽歌敏锐地看到了柴火里面藏着的半个鞋面,他倏地弯腰出手,把里面的人给拽了出来! “啊——!” 柴火垛里躲着的小女孩疯狂挣扎,开始尖叫。还好段泽歌眼疾手快,在尖叫刚冒出一个音的时候快速捂上了小女孩的嘴,也看清了小女孩的样子,“小凌?是我们,我们不是坏人。” 小凌使劲扒着段泽歌的手臂,含泪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她听到这句话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清段泽歌等人的样子后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就像是脱力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段泽歌一把将她给抱起来,低声道:“快走!她刚刚那声尖叫不知道会不会引来其他东西,我们先离开这里。” 三个人各抱着一个孩子匆匆离开了柴火垛,在小雨的指路下找到一个还算安全的小巷里停下。到地方后,段泽歌谨慎地检查了一下周围,才把小凌放在了地上。 小凌“蹭蹭”地跑远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们,用气音质问道:“你们现在是人是鬼!” 李三新看着这丫头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我们当然是人。” 小凌也偏向于他们是人,毕竟他们是今天才来柳树村的外地人。不过,她还是固执地问道:“那你们为什么大半夜的要出来?” 段泽歌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出来?” 小凌到底是孩子,不由自主顺着段泽歌的话回答起来:“我要去找林老师……” 段泽歌问:“林老师是谁?” “林老师是教我们语文的老师,”小凌眼泪不由哭了出来,哽咽地道,“林老师看出了不对,一直在提醒我们。她是个好老师呜呜呜,她想保护我们,但林老师被发现了,它们一定会杀了林老师呜呜呜,我要去保护林老师。” 看到小凌哭了,小雨示意要从路好修的怀里下去。路好修把小雨放在地上,小雨跑到小凌面前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小凌的眼泪,不怎么熟练地拍着小凌的后背。 小凌在这个小妹妹的安慰下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 等她情绪平定之后,段泽歌才继续问道:“你去找林老师,怎么又躲在了柴火垛里?” “我在路上碰见了人,我不知道这个人是真人还是假人,所以我就躲了起来。”小凌老老实实地把过程说了出来,又着急道:“我想要去找林老师!你们能陪我一起去吗?林老师真的很好,她保护了很多人!” 几个人都明白了,这个林老师是和刘康一样最先发现这村子里异常的人。不过刘康选择了逃避,独自一个人躲到了坟地里。而林老师则是留在了村子里,用尽各种办法暗示学生发现不对,从而暗示学生们还正常的家长发现不对,试图让村子里的人察觉到诡异的存在。 这样的人让李三新几人都很佩服,他们二话没说,直接同意跟着小凌去找林老师。小凌有了几个大人的陪伴,心里有了底气,匆匆带着他们抄近路去找林老师。 走了二十多分钟,他们才走到林老师的家门前。 这里的位置比较偏僻,周围的房屋三三两两分布着,没有村中心那么密集。柳树在这栋简朴的小屋两侧摇曳着,屋内没有亮灯,人应该已经睡着了。 小凌左右看看周围,轻声上前拍门。她拍得很有规律,两下长,三下短,又两下长。拍完之后,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面色憔悴三十多岁的女人披着厚衣服站在门缝处,小心地往外看来。 看到小凌时,她还露出了一个笑。但等看到李三新几个大男人时,女人面色一白,将小凌猛地拽进屋就要关上门。 李三新连忙道:“林老师,我们是好人。” 小凌也在屋内拉了拉林老师的衣角,把门外的人是今天刚来柳树村的外乡人这件事告诉了林老师。林老师摸了摸小凌的头发,又谨慎地从门缝外往他们身上看去,过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把你们手臂露出来给我看看。” 几个人挨个露出了手臂,又露出了脖子和小腿给林老师看了一遍。林老师虽然对李三新身上的皮肤颜色不同有些奇怪,但没看到黑斑后,她松了口气,这才让几个人走了进来。 李三新进门时,怀里被衣服裹着的鬼婴又踹了衣服一脚,林老师恰好看到,狐疑地问:“您怀里抱的是?” “宠物,宠物,哈哈哈哈,”李三新打哈哈道,“我是个宠物医生,宠物从不离手。” 林老师恍然大悟,关心地问:“你这么裹着宠物不会闷坏了吗?” 李三新笑道:“没事,这宠物皮实,我底下给留了空气。” 林老师也不再多问,她没有开灯,就点了根蜡烛放在了桌子上,邀请几个人坐下后,疲惫地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凌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呜呜呜林老师,我爸爸、我爸爸知道真假妈妈题是你写的了,他说你疯了,让我不要相信你的话!我怕它们要杀你,就想过来赶紧告诉你!” 林老师一愣,手抖了抖,面上的害怕和惊恐一一闪过,又在小凌压抑的哭声中冷静了下来。她露出一个苦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喃喃道:“我猜到了,它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段泽歌直接掏出了塔罗牌,自顾自地占卜起来。李三新和陆好修知道他的能力,紧紧盯着他抽出了牌面。 段泽歌看完牌面之后,抬头盯着林老师,语气平静地说道:“你今晚就会死。” 林老师惊愕地看着他,心脏一紧,“什么?!” 她不认识段泽歌,但这个年轻人的语气太笃定了,笃定得好像已经看见了她死亡的场面一样。 段泽歌看了看手机上的显示时间,道:“就在三个小时之后。” 林老师张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三个小时…… “不要,不要!”小凌哭着道,“我不要林老师死!” 李三新皱眉,刚想问段泽歌林老师会怎么死,就听到段泽歌话音一转。 “不过,”段泽歌突然笑了,他看了在座人一圈,抬起布满刀痕的手敲了敲桌子,“我有一个办法能避免你的死亡结局,还能让你们村子里还剩下的活人也保住性命。” 杂乱的发丝挡住了段泽歌的表情,但挡不住他语气里的从容,“前提是——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 第42章 牛鑫家。 牛鑫正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身边的老婆正在熟睡, 呼噜声一声比一声响亮。但牛鑫却听得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不由想到晚上睡觉前老婆洗澡时露出的后背上的黑斑。 他记得清清楚楚,老婆以前的身上是没有黑斑的啊……牛鑫突然打了个抖, 想起来儿子作业本上的那道怪异的真假妈妈题。 牛鑫看到那道题之后气得不行, 昨晚从树田回来后就直接去找了林老师, 想要质问林老师怎么会给孩子出这样恐怖的题目。但林老师见了他之后,却跟他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林老师说, 如果家人身上突然长出了黑斑,那就要警惕起来,因为很可能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人了, 而是鬼伪装的人! 牛鑫当时只觉得林老师是疯了!但他这会儿却有些瑟瑟发抖, 脑子里不断回想起老婆背上的黑斑, 即使有被子捂着, 他也感觉浑身发寒。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么去想老婆,但他忍不住一遍遍回忆今晚和老婆相处的画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越想越觉得害怕, 越想越觉得不对。整个人哆哆嗦嗦得厉害,被子抖个不停。最后牛鑫大着胆子转过身,想去看看老婆的脸是不是记忆中的脸。 一转身, 他就对上了老婆睁开的冷漠的双眼。 牛鑫:“!” 他不知道老婆盯着他看了多久了,牛鑫吓得尿都要出来了, 差点一口气厥过去,声音发颤:“老、老婆……” 老婆打了个哈欠, 眼珠子动了动, 盯着牛鑫问:“你半夜不睡觉发啥抖呢?” “这就睡, 这就睡, ”牛鑫干笑, 眼睛心虚地到处乱转,“老婆,我、我先去上个厕所。” 他说完就掀开被子往门口跑去,牛鑫感觉到后背有一双视线牢牢地定在他的背上。直到关上房门隔绝了视线,牛鑫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身冷汗。 他两股战战地去茅房撒了尿,不打算回卧室了,准备跟儿子睡上一夜。 正想去儿子屋子睡,牛鑫就听见院门传出了敲门声。 “谁、谁啊?!”牛鑫吓了一跳。 “牛大哥,是我。”林老师的声音传来。 牛鑫松了口气,连忙去开了门,打开门急急忙忙地道:“妹子啊,老哥问你件事,你说的黑斑……” 等看清门外三十多个人时,牛鑫声音一下子停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些人都是村子里的人,除了几个脸生的外地人,其他的牛鑫都认识。这些人大部分都带着个孩子,男女老少都有。人人脸上带着疲惫和惊慌,衣服都被雨雾打湿了一层。孩子们或被牵着或被抱着,各个困得精神萎靡,头一点一点,但都乖乖地跟着家长,没人乱说话,几十个人的动静就跟没人一样。 林老师的神色也很憔悴劳累,但她的眼神却很有神坚定,她直话直说道:“牛大哥,你老婆出事了,带着孩子和我们走吧。不然,你和孩子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 一番劝说下,牛鑫悄悄把熟睡的儿子给抱了出来。段泽歌低声问小雨,“他们是吗?” 小雨摇摇头,示意他们不是诡异。 段泽歌知道了,对着看过来的林老师点了点头。一行人悄然无声地离开了牛鑫家,继续前往下一个有活人存在的地方。 凌晨四点多,柳树村祠堂内已经挤满了人。 孩子们被放在了后面地上睡着,成年人则围在了孩子前面,低声窃窃私语着,脸上时不时闪过茫然和焦急的神色。 他们一直盯着祠堂外面,心里都很是不安。 除了这些清醒的大人,还有一些人是被强行绑来扔到一边的。这些人嘴里都被塞了东西禁止出声,眼睛瞪得老大,呜呜咽咽地怒视着祠堂里的所有人。 刘康也跟着来了祠堂,他怂得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从这些被绑来的人身边经过的时候,被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人一脚踹在了腿上。刘康差点摔倒,转头一看,惊讶道:“三叔?” 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冲着他唔唔了几声,刘康蹲下身把他嘴里的布给扯下。老头劈头盖脸就骂:“你们干嘛呢!赶紧把我送回去,一群兔崽子胆子真大,你们这是犯法!还绑了那么多人,真是反了天了,我们村这是暂时封锁,又他妈不是没有人管了!你们是想造反还是想杀人啊?!小兔崽子,赶紧的,给我松开!” 刘康沉默了一会儿,往祠堂里看了看,“三叔,三婶和大根呢?” 老头一听这话更生气了,怒喝道:“还不得问那个林老师和那几个外乡人,呸!我看你们都是被他们给洗脑了,他们肯定是传销的犯罪!跟老子说我老婆儿子都死了,现在的老婆儿子都是鬼假扮的,我操他祖宗的,我自己老婆儿子是人是鬼我不知道吗?!一群狗日的败类,竟然敢诅咒我老婆孩子,等我出去后非得报警把他们抓走坐大牢不可!” “快点给我松开绳子啊康子,你们这些人都是被骗了!我得赶紧回家看看你三婶和大根去,你三婶心脏不好,要是睁开眼知道我被绑走了得吓出事,你大根哥你也知道,他就是一傻子,脑子都被烧坏了,做饭也不会做……马上就早上了,康子,三叔求你放开我,三叔真的得回去干活,没有时间陪你们在这耗!” 刘康蹲在地上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老头子着急得嘴上撩泡,还想再把大柱骂醒,就听“啪嗒”几声,大滴眼泪落到了刘康脚前的地上。 刘康哽咽地道:“三叔,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三婶大根真的不是以前的三婶大根了,我、我……我爹娘也……” 压抑的哭声带着绝望和悲痛,刘康不敢哭得大声,痛苦到极致之后,发出的反而是一点点的气音:“他们都是假的!” “他们都是假的!!!” * “整个村能带出来的活人都在这里了,”段泽歌道,“还有一些人实在带不出来,如果强行去带只会惊动他们身边的诡异。” 林老师往祠堂里看了一眼,有些恍惚,她苦笑道:“明明几天前,我们村里的人要比现在多四五倍……” “这就是诡异的力量,”段泽歌平静地道,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被祠堂内此起彼伏的哭声和村民们苦痛的表情所感染,温和之下仍冷硬得像个石头,“很不幸的是,诡异降临到了你们的村子。” “诡异……”林老师再也忍不住地红了眼睛,她握着颤抖的拳头,又是茫然又是愤恨,用了全身的力气质问,却不知道向谁质问,“为什么会有诡异!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段泽歌看着她的表情,轻轻地叹了口气,“林老师,节哀。现在不是沉浸痛苦的时候,我们还有事情没做完。” 林老师擦擦眼泪,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个人在柳树村里教书多年,性格也不负她表现出来的坚韧。她很快平复情绪,叫来了五六个在柳树村内很有威望的人。 “我就长话短说了,”段泽歌将几个人看了一遍,直接道,“之前去你们家接人的时候林老师和你们简单解释过,我现在再补充说明一下。你们以前都和林老师联系过,是知道内情的人,也发现了自己‘家人’的不对。当你们发现‘家人’不对的时候,这些伪装成你们‘家人’的诡异就会开始对你们下手。如无意外,你们这些人都会和林老师一样被杀死在这个夜晚。然后,你们村子里的活人会越来越少,一天一天过去,不超过三天,你们这里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鬼村’。”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既对段泽歌所说的未来感到惊恐后怕,又陷入深深的无力之中。 其实他们自己也知道,就算他们发现了自家人是鬼假扮的又能怎么样呢?不是没有人试图离开过柳树村,但他们发现离不开这里。而离不开柳树村的后果,就是他们一定会死,唯一的区别就是早死晚死而已。 他们也不是没怀疑过段泽歌几个人,但他们没办法了。他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希望这几个神秘的外乡人真的有机会能给他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其实我们之前也商量过,”林老师犹豫了一下,说道,“最初的时候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不对,还有一些敏锐的村民也察觉到了不对。我们私下里联络过,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我们绝不会坐以待毙,如果真到必死的局面,我们会团结在一起和那些诡异拼命,能杀死几个就杀死几个,我们不求我们活着,只希望能让孩子们逃出去。” 段泽歌叹了口气,“人类的武器对付不了诡异,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 几个人沉默了,有个头发发白的中年人狠狠抽了口烟,苦笑道:“唉,我们也没其他办法了。” 段泽歌看向了林老师,“林老师,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林老师点点头:“我记得。你说我会死在五点左右,不止我会死,这个村子里的活人会死掉至少八成。如果想要改命,必须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才能最大程度保住活着的人。” “没错,”段泽歌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楼延给他的烟,给几个大叔大爷一人发了一根,他点燃烟放进嘴里,微微眯起眼,“降临在你们村子里的诡异是一个红棺材,从河流上飘过来的红棺材……” 他的话还没说完,几个柳树村的本地人已经惊呼出声:“什么?!竟然是那个红棺材?!” 有人浑浑噩噩,大哭又大笑,“竟然是那个红棺材,亏我们当时还费那么多劲专门把它从河里捞上来……” “原来都是那个棺材……造孽啊!” “怎么可能?那棺材就是死物啊。” “怎么不可能?!我信这个小伙子的话!仔细一琢磨,这各种古怪的事不就是捞到红棺材之后发生的吗?咱们村又被封了又开始下雨了,不顺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还有那个谁,村长儿子之前不是把红棺材放祠堂了吗?现在一看,红棺材根本没在祠堂,这不就是证据!” 众口纷纷,五六个人都快吵了起来。不少人神情激动,满眼红血丝,恨不得回到过去把那个红棺材给劈成两半。 段泽歌静静抽烟,等抽到半截之后,他抖了抖烟灰,咳了两声继续道:“我的兄弟正在对付这个红棺材,等他毁掉红棺材,这些诡异都会消失。” 众人闻言,猛地回头看向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其中年龄最大,也是最有威严的一位老人颤巍巍地走出来,浑浊又精明的双目定定地看着段泽歌,颤着手紧紧抓住段泽歌的手,“小兄弟,你说的是真的?你的兄弟,能毁掉那个红棺材吗?” “能。”段泽歌斩钉截铁地道,随即看向了祠堂门外,淡淡地道,“但在我兄弟毁掉红棺材之前,我们必须要挺住这一场苦战。” “它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动作。” 段泽歌顿了顿,掐掉烟,站直身道:“它们来了。” 第43章 “我儿……” “大柱啊……” “……老婆……我来找你和闺女了……” 一道道略显阴森的声音从祠堂外面响起, 远远传来。祠堂内的人茫然抬头往四周看去,嘈杂的讨论起来。 “这不是我爹的声音吗?” “舅舅,你有没有听到我妈的声音?” “可他们、他们不是鬼吗?” 人群开始慌乱, 许多人站起身靠近了祠堂门窗处小心地往外看。 现在的天蒙蒙亮, 雨雾之中, 无数行走僵硬的黑色身影不断靠近祠堂,仔细一看, 正是村子里各家已经被鬼代替的家人。 “啊啊啊它们来了!” 不等惊恐的情绪曼延开来,段泽歌立刻让林老师几个人去安抚大家的情绪,又和大家用现用的东西抵住了门。众人手忙脚乱地活动了起来, 老年人护住孩子躲在最后头, 年轻有力气的男人女人们死死抵着门。人人脸上带着绝望和害怕, 但看着躲在后面的老人孩子脸上更加惊恐的表情, 抵着门的人反倒生出了一股子勇气。 他们手里握着随手从家里或者路上捡到的“武器”,大多都是铁锹、棍棒和镰刀,二十几个最威武高大的男人抵着门的位置, 咽了咽口水,做好了与门外东西拼命的准备。 路好修被段泽歌拉到身边,段泽歌让路好修从门缝往外看, 等外头那些人靠近祠堂五六十米的位置时,段泽歌问:“怎么样, 这个距离你能用天赋捏爆它们心脏吗?” 路好修差点给他跪了,哭丧着脸道:“哥, 你知道我天赋的具体能力吗?是我想要什么东西, 脑子里就想着什么东西, 就会有几率摸到什么东西。我要是想着摸心脏, 屋里的人跟外面的人谁知道我会摸到谁的心脏啊?除非能跟上次给刘康摸肚子里的手机一样直接把手贴在他们身上, 否则真指不定摸到谁,放过我吧哥!” 段泽歌啧了一声,路好修从中感觉到了浓浓的嫌弃,他呜咽一声努力挣扎,“我可以多搞点武器过来!” “一边玩去吧,”段泽歌摆摆手道,“保护好小雨,别让她丢了。也看好鬼婴,别让鬼婴跑了。” 路好修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李三新也被安排在了角落里——因为他要抱住鬼婴,同样不能让鬼婴靠近普通人,防止雪上加霜。刘康看到了李三新之后,悄悄移到了李三新的身边靠墙坐下,压低声音道:“哥们,我大哥怎么不在啊?” 一夜过去,高大的男人也显得疲惫不堪。李三新脸色苍白,英俊的唇角下巴处青色胡茬点点,文质彬彬的形象彻底变得颓废,让人一看就觉得他现在的身体很不舒服。 事实上也是如此,李三新一直在抱着鬼婴,身上的诡异皮在鬼婴的诡异力量污染下长得飞快,李三新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朝着诡异的方向转变。身体内部的变化明显又隐晦,李三新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忽视的饥渴从喉中火急火燎地升起。 他转头看着刘康说话时一动一动的喉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李三新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鲜血的鲜美味道。 好饿…… 李三新又咽了一口口水,无意识地问道:“你大哥是谁?” 刘康浑然无觉,“害,就你哥们啊,你叫他楼延来着。” 楼延! 这个名字像是一盆冷水一样将李三新陡然浇醒,李三新猛得坐直,额头冷汗一瞬间流出。 刘康被他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出事了,“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李三新牙齿碰撞着说出这句话,他狠狠咬了自己颊边的肉一口,强迫让自己清醒过来,“他马上就会回来。你怎么不过去帮忙?” 刘康心虚地转了转眼睛,“你不也没去帮忙吗?” 李三新看了他一眼,没继续和他说下去,担忧地站起身往祠堂门口走去。没走几步,抵住祠堂门窗的人群哗然尖叫起来。 “来了!来了!快抵住!” 数不清的黑色身影趴在了祠堂门上窗户上,隔着老旧的木质门窗和泛黄的玻璃紧趴着往祠堂里面看来,各种各样的叫喊声音扰乱人心。 “牛鑫,你咋把我关外头了?你快给我开门啊,我害怕呜呜呜。” “闺女,闺女!你救救我啊,你快出来找我啊。” 喊声、哭声、笑声围绕在祠堂的四面,无孔不入地钻入每一个人的耳朵。这些身影无所不用极其地往祠堂内窥探,玻璃上,一张张被玻璃撑得扭曲的脸瞳孔瞪大,贪婪又直勾勾地盯着祠堂里的每一个人。 这样的场面让成年人都浑身发抖两腿战战,更别说孩子们了。孩子们被吓得大哭,“哇哇哇”的哭声和祠堂外面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成了让人焦躁不安的源头。 林老师几个人努力安抚人们的情绪,段泽歌则是拿着一个铁棍,紧紧观察着这些诡异们的动作。 很快,段泽歌就大声说道:“都别慌!这些鬼进不来祠堂!” 他身边的人听到这句话,再一看外面的诡异只趴在门窗上吓人却没有试图推门推窗强行进来后,也是心里一喜,连忙声传声地告诉别人,“大家安心啊,它们进不来!” “安静!安静!护好自己的孩子,别慌,我们还安全!” 祠堂内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哪怕是孩子也被家长捂住了嘴巴,抽抽噎噎地停住了哭声。 等大半部分的人安静下来之后,段泽歌怕祠堂内的人被外面的喊声影响,让大家有纸的往耳朵里塞卫生纸,没有纸的把衣服撕下来一块塞进耳朵。 这样聊胜于无,但至少能安稳一些人们心里的恐慌。 看到村民照做之后,林老师看着外头紧贴在窗户上的脸,心里没底极了,她手心发汗地握住镰刀,哑声问:“段小弟,这样能行吗?” 段泽歌没回答她的话,反而自言自语地思索道:“它们为什么不试图进来呢……” 路好修抱着小雨跑来找李三新,“哥,你还好吗?” 李三新扯扯没有血色的唇,他脸上的皮肤颜色已经变为了青白的死人皮肤色泽,“还行。” 路好修看得心惊胆战,“……哥,你皮长到哪了?” 李三新把裤子提起来一看,小腿处两色不同的斑驳皮肤惹人注目。 “竟然已经长到了小腿上,”路好修脸色难看,他嘴唇紧抿,目光看向了李三新怀里的鬼婴,“哥,不能再拖了!” 李三新却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皱着眉听着外头的声音。 他们站的地方和一个窗口很近,李三新没有塞住耳朵,诡异的喊声一声又一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翠儿,让我进去吧?我想进去找你啊。” “大哥,你咋在祠堂里面啊?赶紧跟我回家做饭了,妈要生气了!” 李三新听得有些压不住的心烦,他知道这种心烦就是诡异想要达成的效果。他压下这股烦躁,往四处看了一圈,忽然想起什么,面上闪过错愕,“别答应它们进来的请求!” 路好修心脏一跳,“什么?!” “你听,它们每一句话都是要求进来或者里面的人出去,”李三新心脏砰砰跳得很快,他舔舔干掉皮的唇,焦急道,“它们进不来,但如果有人答应了它们的话,它们可能就能进来了!” 路好修面色顿时变得严肃,机关枪一样突突把话说出来:“我这就去告诉段哥!哥你别担心这个了,能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外面的人是鬼,他们不会答应外边的声音!不相信外面是鬼的人也被我们绑住堵住了嘴,你先把你身上的诡异皮解决掉再说,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就跑,偷偷跟过来听到他们这句话的刘康倒吸一口气,脸色发白。 李三新听到了这声抽气,转过身就看到刘康的脸色不对,他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刘康喃喃道:“完了,完了……我刚刚把我三叔嘴里的布给扯下来了,还没给赌回去……” 李三新当即骂了一声“靠”,怒火熊熊,“那你还不赶紧去把他嘴给堵上!” 刘康白着脸就往三叔的方向跑,但没跑两步,他就看到三叔旁边那个窗户上贴上来了一张苍老而熟悉的女人面孔。 这张脸布满褶皱,白发苍苍,慈眉善目,但偏偏长满了许多大块的黑斑。脸紧紧地贴在窗户上,被玻璃挤压得变了形,她的双眼找人似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等看到靠在墙边那一群被绑住的人时,眼里闪过了贪婪阴狠的光。 “大根爸,”老婆子用沙哑的裹着层沙粒的声音温柔地道,“大根爸,你咋在这啊?我找你找了半天了,外头太危险了,让我带着大根进去找你吧。” 刘康表情惊恐,他飞快地往三叔的方向跑,他觉得自己从来没那么拼命地跑过。 别答应!别答应! 三叔,别答应!!! ——但还是晚了。 被绑住的老头子被刚刚那一幕给吓得瞪大眼睛没回过神,听到这一声,他下意识往声音源头看去,顿时看到了自己的老伴儿。 老头子心里一紧,顾不得听老伴儿说了什么,他就赶忙道:“快进来,你们赶紧进来,他们说外头有鬼!老伴儿,我让康子去给你们开门,你带着大根快躲进来!” 这句话一出,祠堂外面的所有声音一瞬间停住了。 这陡然的安静诡异极了,让祠堂内的所有人不安而茫然地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升起了不好的感觉。 “怎么了……?” 紧贴在门和窗户的一张张面孔,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诡谲而怪异的笑。 第44章 外面的诡异面带笑容, 猛地发力推搡窗门。一道道人影发疯似的扑上来彻底将外头的光挡住,老旧的木质门窗承受不了无数人的冲击,门窗被推得快要折断, 墙边被震掉扑扑墙灰。 玻璃碎了一地, 脆响尖锐刺耳。 “啊啊啊啊!” “快来人抵住门!!!门撑不住了!!!” “窗户、窗户破了!” 尖叫声和怒吼声此起彼伏, 孩子的哭喊声、老人的哀求声,绝望无处不在。 大门受到的压力最多, 但抵着门的人最多,窗户反而先一步被外面的人给破坏了。 异变了的村民如丧尸一般从破碎的窗口一拥而入,疯狂地扑倒站在窗户旁边的村民。 透着暗沉光线的凌晨黑暗洒在地上, 冷风裹着发霉的怪诞味。 那慈眉善目的老婆子脸上挂着怪异的微笑, 跟着其他诡异一起从窗口翻了进来, 动作和年龄看起来无比的违和。她进来祠堂后, 径直向被绑着的老头子走去。 老头子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老伴儿,从来没觉得老伴儿是这样的陌生。老婆子走到他的面前,说话时的口水不由从嘴角流出, 又贪婪地吸了几下,还是那么温柔的语气:“老伴儿,我和大根饿了。” “你们, ”老头子结巴道,“你们……” 老婆子朝他一笑, 蹲下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然后猛地张开嘴, 露出一口黄色的锋利牙齿, 狠狠咬在了老头子的脖子上, 一口一口吞吃着老头子的肉。 老头发愣, 他颤巍巍地抓住了老婆子的手, 浑浊的眼泪从布满皱褶的脸上蜿蜒,“老伴儿,我这一辈子让你受苦了。” 老婆子什么都没说,只顾贪婪地吞吃着人肉。老头子就跟没觉得疼一样,絮絮叨叨了好几句话,“我存了好几年的钱,那钱都被我放在了床脚砖头底下,有个两万块钱了,本来想带大根去看脑子的……老伴儿,咱家的鸡还没喂,你带着大根走吧……吃吧,吃吧,我好几年没让你吃顿好的了。” 等快要死的时候,老头子看了一圈周围的惨状,气息奄奄地闭上了眼睛,“都是我作孽啊……” 这一切就像是慢镜头一样,刘康眼睁睁地看着窗户在眼前破开,眼睁睁地看着长满黑斑的诡异诡笑着冲了进来。 刘康吓得两腿发抖,他大脑空白,下意识转身就想跑。 “呜哇,爸爸,你不要过来!” 一道稚嫩哭声响起,刘康回过头一看,就看到老树家具的老王阴森笑着靠近他的女儿小凌,表情可怖,“小凌,爸爸不是说过让你别捣乱吗?” 小凌孤零零地站在一大群慌乱的人群中,瘦小的孩子眼里含着惊恐的眼泪,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却腿软摔倒在地。她看着变成陌生人一样的爸爸,哽咽又难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直哭一直叫着爸爸,“爸爸……爸爸……” 老王冷笑着靠近她,脸上的黑斑狰狞着,正当他一把要抓起小凌时,吓得屁滚尿流的刘康却从后面跑来一把撞开了老王抱起小凌就跑。 刘康脸色发白,满头都是虚汗,他这会儿的脑子依旧是一片空白,他自己还没想明白该往哪里跑才能活命,身体已经先一步跑过去救了别人。 这是刘康从没想到的事情。 他死死按着小凌的背部把孩子牢牢地抱在怀里,浑身发抖,眼睛惊恐地瞪得老大,明明是一副快要被吓死的样子,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让他不后悔救下小凌。 大概是大家伙都在努力活下去的这份心,不知不觉让他感到羞愧了吧…… 就连小凌这个小女孩都敢为了保护外乡人给他们看林老师编的故事,他也、他也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了。 刘康心里陡然升起了几分坚定和责任,都是因为他的原因才会让三叔开口说话,他对不起大家,他不能这会儿只顾自己,最起码、最起码他要多救一个人! 但刘康刚刚这么想完,后背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直接扑倒在地。 老王一巴掌撕掉了刘康后背的衣服和大块皮肉,邪笑着将皮肉放到了嘴里大口咀嚼。刘康疼得都快要晕了过去,再一看老王的样子,更是吓得直接尿出来了。 裤子一湿,一股腥臊味。老王嘿嘿地怪笑出声,一只长满黑斑的手向老王怀里的小凌身躯。 小凌哭得声音沙哑,“……爸爸!” “啊啊啊啊老子和你拼了!” 刘康突然发疯一样把小凌猛地推开,双眼布满血丝地朝老王扑去,用肥胖沉重的身体死死把老王压在了地上,然后转头朝小凌怒吼道:“快跑!快跑啊死丫头,去找你林老师!” 小凌仓皇无措地呜咽几声,被他瞪得转头跑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刘康害怕得不断哆嗦的手臂和双腿。 刘康是个很胆小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发现自己爹娘被鬼替代之后吓得直接拿起东西跑到了坟地里。他恨那些鬼,但他不敢去解决那些鬼,他也有一些道德,但偷偷跟相熟的人说过这些却没人相信之后他也不再努力。 他现在还是害怕,还是恐慌,但刘康看着老王这张可怕的面孔,却好像看到了爹娘被鬼替代后的面孔。 刘康的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视线也开始模糊,但他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他“啊啊啊”地大叫着使劲压着老王,攥着拳头揍着老王,嘴里语无伦次地喊叫着:“让你们杀我爹娘!让你们来柳树村!呸!老子杀了你!!!” 好几个诡异一围而上,将刘康从老王身上拉了下来。这些诡异就像是好几天没吃饱饭一样,饥饿地扑在刘康身上撕扯着刘康身上的肉。 刘康疼得脸发青,他转过头从诡异双腿的缝隙中朝左边看去,看到小凌越跑越远的身影。 这丫头……跑的真快啊。 …… 李三新自从发现外面诡异的目的后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等看着诡异扑进来之后,他就知道现在的局面已经绷不住了。 祠堂大门还没有被冲坏,但也是早晚的事。诡异们聪明地不断从窗口进来,周围的惨状尖叫声刺激着李三新的神经。 他额头青筋跳出,李三新咬着牙,看向了怀里的鬼婴,眼神变了又变。 现在,只有他,只有这一种办法能对付那些诡异了。 李三新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冷静了下来,他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裹着鬼婴的外套…… * 红棺材从河底飘到河面上的这一个过程比楼延想象中的还要长。 在楼延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棺材破水而出的声音。 楼延精神一振,出来了! “噗通、噗通。” 突然,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楼延猛地掀开眼皮,入目就是黑黝黝的棺材盖子。 “噗通。” 心脏又跳了一下,跳动的声音清晰至极,响亮至极,就像是……楼延就躺在一颗心脏之中一样。 楼延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左右两侧的棺材板,先前木质的棺材板此刻却变得一片柔软,如同皮肤一样富有韧性。没过两秒,楼延就感觉手下的棺材旁就像心脏跳动一样在他手掌下往外凸起了一瞬。 不止左右两侧,身下的底面也跳动了一下。 楼延双眼缓缓亮了起来。 这是红棺材的心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只有进入红棺材又从红棺材里安全回来的时候,才会发现红棺材的心脏!而红棺材的心脏不是藏在红棺材的某个位置,而是整个红棺材就是它的心脏! “这个红棺材绝对是个A级诡异,”楼延喃喃道,“心脏都藏得那么深,如果不是我侥幸来这么一遭,真是怎么也没法发现。” 既然找到了红棺材的心脏,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楼延正要弄出骨刺吞噬红棺材的心脏,突然又有些犹豫。 李三新需要一个诡异进行融合,眼下,红棺材的心脏就在这里,他要不要把红棺材带去给李三新融合? 不过很快楼延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摸着下巴琢磨道:“不太现实。” 首先,这个红棺材太过诡异,实力太强,如果让李三新这个还没觉醒天赋的普通人融合,谁知道最后会变成谁吞噬谁呢。第二,这个红棺材也太大了,楼延也没法拖着整个红棺材去找李三新。就算他真能把李三新叫过来,难不成让李三新空口啃棺材,把整个棺材吃进肚子里? “……”想到李三新抱着棺材啃的样子,楼延直接乐了。 他想这些事也不过耗费了几秒钟而已,红棺材心脏跳动的频率就开始缓缓减弱。双手压着的棺材板质地从人皮开始往木材上转变。 可以想象,如果再晚一会儿,红棺材的心脏又会重新藏匿起来了。 楼延啧了一声,嫌弃地看了一眼棺材盖:“小气。” 就给这十几秒钟发现心脏的时间。 他也不再犹豫,掌心之中的骨刺倏地破皮而出,钻入了红棺材的棺材板内。 骨花瞬间绽开,大口大口吞噬着棺材,血肉咀嚼的声音响亮。 随着骨刺的大口吞噬,楼延能敏锐地感觉到全身的骨头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咔嚓、咔嚓”的骨头生长声响起,楼延摸了摸碎掉的脚骨,好了。 随即,楼延的后脖颈突然一阵发痒,他皱眉,伸手摸了摸后颈脊椎骨。 然后,楼延摸到了一个破出皮肤的骨头。 他眼神一动,将这块骨头缓缓往外拔出,在不敢置信之中,他竟然从身体里拔出了长约两米的长长脊椎骨。 作者有话说: 楼哥全身都是武器 第45章 更形象地来说, 这是一个脊髓鞭。 楼延摸了摸脊椎骨,他的脊椎骨还在。似乎在他把骨头往外拔的时候,身体内的骨头就快速生长补全了被拔出来的骨头。 这是他的骨刺开始成长了吗? 楼延伸手推开棺材盖, 腰部一个用力直接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将脊髓鞭拿在手里观察。 柔柔的凌晨微光洒进棺材内, 这条脊髓鞭由一节一节的骨头组成,两侧还有排列整齐的拇指长度的尖锐骨刺, 散发着莹润逼人的寒光。楼延的手指轻轻摸过骨节旁的尖锐骨刺,指尖一疼。 他抬起手一看,指腹处已经悄然被骨头划出了一道伤口。 楼延不怒反笑, 嘴角微勾, “好东西。” 这个脊髓鞭给楼延的感觉极其熟悉, 楼延若有所思, 脊髓鞭上的阴森冰冷气息,不就是跟傅雪舟的唐刀差不多吗? 想到这里,他握住脊髓鞭手柄尚且圆润的部分, 手腕一动,脊髓鞭“噼里啪啦”响起骨节脆响声,被楼延狠狠一下抽到了红棺材上。 刺啦一声, 红棺材被抽过的地方如同被灼烧一样烙下一道黑色鞭痕,上方冒着丝丝白烟。 这个脊髓鞭的威力完全不输傅雪舟的唐刀啊! 楼延俊眉一挑, 惊喜一闪而过,“不错。” “傅雪舟死的时候, 我还在可惜那把唐刀, ”楼延眼尾微挑, 轻轻抚摸着脊髓鞭中间部位的骨节, “没想到转眼我也有了自己的武器。唯一可惜的是你没有早点出现, 你要是早点出现,我还能让你抽上傅雪舟几鞭子。” 想到这里,楼延眼角眉梢还真流露出点点遗憾。 手心中的骨刺还在吞噬着红棺材,随着骨刺贪婪地吸收吞噬,棺材上鲜艳如血的红色逐渐变淡。等一分钟快要结束时,红棺材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正常木头的原木色。 这下,红棺材彻底变成了普通棺材。 楼延心中稍定,一分钟时间结束,楼延正准备从棺材里出去,却发现掌心中本应该钻回皮肤里的骨刺却没有钻回去。 楼延立刻皱起眉头,盯着骨刺想要将其收回来,但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收不回骨刺了。 怎么回事? 楼延眉头皱得更深,看了看自己的精神力,发现除去骨刺维持一分钟所耗费的十点精神力之外,他现在的精神力正在不断降低。 【精神力14/70】 【精神力13/70】 …… 楼延眼神暗沉,他手指动了动,盯着手心中喝饱了血水一样泛着不详血色的骨刺,“骨刺开始复苏了……” 他已经控制不住这个骨刺了—— 楼延知道,他要尽快想办法开始拖延体内的诡异复苏了。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让手心里的骨刺消失,让他的精神力不被消耗成为0。 【精神力12/70】 转眼之间,精神力只剩下了最后十二点。 楼延微微眯起眼,眼中戾气翻滚,染红了眼尾。他的目光扫了周围一眼,定在了眼前的脊髓鞭上。定定看了几秒,楼延伸手拿过脊髓鞭,直接用脊髓鞭两侧的骨刺试图砍断手掌中的骨刺。 脊髓鞭与骨刺相碰的一瞬,剧痛从楼延手心传来。他闷哼一声,不可抑制地弯下腰,一滴滴冷汗从他头上滴落。 楼延死死咬着牙,喉中一阵血腥味传来。这股痛就像是他全身的骨头一点点被碾碎一样的痛苦,骨刺已经和他融合在了一起,伤害骨刺就是在伤害他自己。但楼延忍过这股痛后,更加心狠且毫不犹豫地继续用脊髓鞭去切断掌心骨刺。 剧痛一阵疼过一阵,疼得楼延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但楼延的眼神却越来越冷静,动作越来越快,“嘭”的一声,掌心中的骨刺直接被削断掉在了棺材里。 楼延立刻查看精神力。 【精神力6/70】 过了一会儿,精神力不再继续往下掉了,楼延知道眼前的危机暂时解决了。 楼延看向掌心,掌心中一道深深的裂纹横在手掌正中央。这道裂纹中间被白色的骨骼撑起,即便骨刺被楼延砍断,这道裂纹也没有要合上的意思。 他神色不定地握起拳头,低头看着掉落在棺材里的骨刺。骨刺脱落他手之后,已经从白骨化成了黑灰。 一阵风吹过,黑灰被吹得四处飞散。 楼延缓了缓,终于有时间往周围看了看。没看两眼,他就确定自己回来了柳树村,只不过不知道棺材已经顺着河流飘到了柳树村的哪个地方。 楼延拿起脊髓鞭跳进了水里,临走之前再用脊髓鞭将棺材抽断了两半,才从水里游到了岸边。 这会儿,天已经有些微亮了。 楼延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他凭着天色推测应该没到五点。楼延匆匆拧干身上的水,准备先去柳树林看看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还在不在。 找准方向后没走两步,楼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着地面上的众多脚印,微微皱眉,“怎么会有这么多脚印……” 细雨微微下着,地面泥泞,留下的脚印足够清晰。楼延蹲下身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些脚印中有男有女,还有小孩子的脚印。 脚印斑驳,有不少是相互重叠的,这证明走过这条路的人很多。 这很奇怪。 从脚印中的积水中看,这些脚印都是不久前才留下来的。但现在可是大半夜,还下着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出行?还要带着孩子出行? 有问题…… 楼延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大步顺着这些脚印往前,很快,他就看到了这些脚印的目的地——柳树村的祠堂前。 此时此刻的柳树村祠堂已经和先前庄重古典的模样变了一番,门窗破碎,瓦片坍塌,最重要的是柳树村的四面都有无数倒地的尸体。 楼延心里一跳,他快步走过去,灵敏的耳朵已经听到了祠堂内悲凄的哭声。 路过祠堂外面这些尸体的时候,楼延一眼就看到了这些尸体身上密密麻麻的黑斑。这些尸体眼睛瞪大,嘴巴大张,每一具尸体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惊愕。 这些都是柳树村内的诡异? 楼延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消失了几个小时,而是消失了好几天。难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或者是第三天的深夜了?他怎么感觉一下子错过了好多东西? “呜哇李哥我对不起你……”楼延听到的哭声里突然多了路好修的声音,楼延眼皮一跳,大步跑进祠堂。 路好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李三新出事了? 一进祠堂,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以及默默流泪收拾尸体的村民们,楼延匆匆在人群中扫视,还没看到李三新等人,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左侧响起。 “楼延?”段泽歌声音还是那么难听嘶哑,“你回来了?” 楼延转头一看,就见段泽歌浑身都是血,正拿着块破布淡定地擦着手和脸上的血。楼延眉头皱起,“你身上的血哪来的?李三新和路好修呢?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李三新身上的诡异皮是不是快长满全身了?” 段泽歌慢条斯理地擦完脸,“等等,你先别急。” 楼延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我怎么能不急,他们人呢!”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真的别急,”段泽歌上下看了一眼楼延,调笑道,“怎么样,得偿所愿了吗?” 如果是平时,楼延毫不介意和他分享自己杀死傅雪舟的快乐。但这会儿,楼延真没心思听他瞎说。他嘴角烦躁地下压,眉峰蹙起,一字一顿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三新融合诡异了,”段泽歌不再拖延,直接道,“他这会儿晕过去了,因为使用诡异力量太多而精神力枯竭,路好修强行把他打晕让他恢复精神力。他没事,路好修也没事,你真的不必着急。我拦住你,也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他融合了什么诡异?”楼延声音冰冷,拳头握紧。 段泽歌道:“鬼婴。” 楼延一愣,皱眉:“你们遇见鬼婴了?” 段泽歌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摊摊手道:“没办法,当时情况紧急。如果不是李三新融合了鬼婴,在最后一刻用鬼婴的哭声阻拦了异化村民的进攻,恐怕等你毁掉红棺材的时候,这里还活着的人最多只会剩个十分之一。” 楼延捏了捏眉心,湿漉漉的头发顺着他的脸侧滴着河水,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做得很对……鬼婴确实很适合他。有路好修的【隔空取物】在,他说不定不用经历鬼婴复苏的那一天。他们人呢?我去看看李三新。” 段泽歌看着他皱紧的眉心,突然意味不明地问:“你很担心李三新?” 楼延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我担心他很奇怪?” 段泽歌啧了一声,语气有些微妙,“不奇怪。你们毕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点都不奇怪。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可不是我和路好修能比得上的。” 楼大少沉默了几秒,黑着脸警告道:“你给我好好说话。” 段泽歌笑了一声,转身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心心念念的小竹马。” 李三新和路好修被安置在祠堂最里面的地方,楼延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这块也是整个祠堂最干净的地方,受伤的生存者也被安置在了这里,大多都是满脸麻木默不作声流泪的孩子。 楼延的脚步踏过许多尸体,这些尸体或是正常村民,或是诡异假扮的人类。有男人,有女人,有只剩下头颅和手脚的老人,也有小到襁褓内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诡异作为灾难最残忍的一幕,赤裸裸地暴露在这一方小小的祠堂内。 第46章 角落里, 路好修正眼泪汪汪地在照顾着李三新。 刚刚,李三新完全是不要命地在使用鬼婴的力量,路好修知道如果李三新精神力变为0就会彻底化身诡异, 所以当他看到李三新双眼隐隐泛着血色时, 一着急直接拿着砖头把李三新给砸晕了。 因为太紧张, 他用的力气有点大,直接把李三新给砸出了一头血。 被砸的李三新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又把鼻子给摔出了血。 路好修吓得不行,连忙给李三新的后脑勺擦过血迹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反复确认李三新摔出红印子的俊脸没毁容之后才松了口气。 楼延过来的时候就见他的狗狗眼又红又肿, 非常愧疚可怜的小声不停道歉:“李哥我对不起你, 求求你千万别被我砸出问题, 李哥你快醒醒吧, 你不会被我砸失忆了吧呜呜呜……我要是把你砸成小傻瓜怎么办啊李哥……” 楼延:“???” 这位高中生,你究竟脑补了什么。 楼延嘴角一抽,因为看到祠堂内的惨状而压抑冷硬的心情却舒缓了一些。他的目光扫过李三新, 只见李三新昏迷在地,衣服凌乱破碎,血迹泥块到处都是, 和平时一丝不苟的整洁形象截然不同。他身上的皮肤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小麦色,脸色苍白, 脑袋上裹着块长条布,剑眉紧紧皱起, 连昏迷都昏迷得很不安。 “他昏迷多久了?”楼延冷不丁问道。 路好修抬头一看是楼延, 就像是小狗见到了主人, 眼睛顿时一亮, 猛地站起来扑到楼延身上, 脑袋在楼延的脖颈蹭来蹭去,“楼哥!!!” 楼延被扑得踉跄一下,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部,“行了,别哭了,没事了。” 段泽歌施施然地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一幕,礼貌地没有上前打扰。 路好修被他这么一安慰,忍不住鼻子一酸,闻着楼延身上的味道,他心里一下子安定了下来,最后依依不舍地蹭了一下楼延后才放开楼延回答之前的问题:“楼哥,李哥晕过去也有15分钟了吧。” 楼延了然,那差不多是在他吞噬红棺材心脏的时候晕过去的。 楼延在李三新身边蹲下,掀起李三新的T恤衣摆露出腹部。李三新的腹部一片平坦,肌肉劲瘦结实,正随着呼吸而规律起伏。楼延伸手在李三新腹部按了按,按到了一个稍硬的拳头大小的东西。 想必这就是鬼婴了。楼延眉头微挑,捏住这个硬块用力按下去,李三新猛地弓起背疼得闷哼一声。 虽然疼,但李三新还没醒。楼延放开手,又拿过了一旁的脊髓鞭逼近李三新的腹部,那硬块似的东西瑟缩一般躲了躲,又很快被吓呆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的脊髓鞭对现在的鬼婴有一定的威慑……楼延满意地拿走鞭子,将李三新的衣服整理好。 路好修好奇地看过脊髓鞭,小心翼翼地问:“楼哥,李哥不会有事吧?” “觉醒天赋后,我们身体的自愈能力会比普通人快。就像你之前的手臂脱臼本来应该休息半个月,但你一周就恢复如常了。融合诡异的人身体的自愈能力会比觉醒天赋的人更快,”楼延说着,就将李三新的头抬起来,解下了李三新头上的布,将他的头发拨开查看伤口,“你看。” 路好修凑过去一看,欣喜道:“开始结痂了!” “他没事,这会儿不醒只是因为精神上的疲惫。” 楼延看了看周围,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这里不适合休息,他们最好带着李三新回到老树家具。 这么想着,楼延的目光落到了脊髓鞭上…… 这玩意这么大,一不小心就能伤到人,应该放到哪里? 脊髓鞭是楼延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来的,楼延忍不住想了想,他能把脊髓鞭重新放回自己的身体里吗? 楼延打算试一试,谁知脊髓鞭刚碰到脊椎骨,后颈那块皮肤就顺利地裂开了一道口子,脊髓鞭就像是蛇一样一下子钻入了楼延的体内。 明明两米长的脊髓鞭,竟然就这么完美藏在了楼延的身体里,楼延还没有丝毫不适。 “啊!”看到这一幕的路好修小声叫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气,“楼哥,这这这,这骨头鞭子是怎么回事?!” 楼延站起身动了动,确定自己没有感觉到丝毫异样,行动也没有受到阻碍,忍不住笑了,“新得的宝贝,倒是挺方便的。” “卧槽,”路好修左右做贼一样地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哥,你感觉难受不?” 楼延摇了摇头。 段泽歌悠悠地道:“有关诡异的东西总会有我们不能理解的存在。” 路好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楼延的背部,疯狂点头赞同。 楼延笑了,他将李三新的一只手臂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道:“这里环境不好,我们回老树家具。” “哦哦哦。”路好修应下,就要上去扶起李三新的另一只手臂。 “我来吧,”旁边像个看客一样的段泽歌终于上前一步,微笑着接过李三新,笑着跟路好修说道,“你抱着小雨吧,对了,老树家具里那个叫小凌的小女孩还活着,咱们把她一起带回去。” 路好修点点头,将已经睡着了的小雨抱在了怀里,又找到小凌牵在手中,跟在楼延三人身后走出祠堂。 刚离开祠堂没有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段先生!等一下!” 一行人停住脚步往后一看,林老师带着几个柳树村本地人匆匆追上了他们。走到他们面前后,林老师身后一个中年人红着眼睛快步上前握住了段泽歌空闲的那只手,使劲握了几下,“段老弟,真的太谢谢你们了,谢谢你,也谢谢你兄弟们帮我们做的事。大恩大德无以回报,我们柳树村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把你们当救命恩人!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说,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去回报!” 他充满感恩和疲惫的双眼和每一个人对视着,其中蕴藏的情感让路好修一个半大孩子愣了好一会儿。 林老师哽咽着道:“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真的很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在这里,我们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说完,林老师直直朝段泽歌几人鞠了一个深深的躬。她身后的几个本地人不管是年老还是年幼,也跟着一起弯下了腰。 “不用感谢我们,你们自己的努力才是让你们能活下来的关键,”段泽歌摇了摇头,平静而又一针见血地道,“如果你们没有选择相信我,如果你们没有配合我们,那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局。你们最应该感谢的其实是你们自己,还有那些牺牲的同伴们。” “更何况……我其实没有做什么。帮你们解决根源的人是我的朋友楼延,也就是我旁边这位帅哥。” 段泽歌指了指旁边的楼延。 楼延本来正身姿笔挺地站着,被他提到之后一愣,面对林老师等人感激的眼神,他沉默了几秒,只简单说了一句:“段泽歌说得很对,没必要说什么报恩,我们这么做不光是为了你们。” 林老师笑了,笑着笑着已经泪流满面,她看过面前这些外乡人,深深地将他们的样子刻在心里,轻轻地道:“好,谢谢你们。” 路好修挠挠脸颊,不太适应这种氛围,故意岔开话道:“对了,你们还不回去休息吗?” 林老师等人的眼神黯淡下来,林老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想要先把祠堂里的尸体给埋了,他们都是我们村子里的村民,我们最起码也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路好修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牵着的小凌,关心地问:“那小凌这些孩子怎么办啊?” “路先生不用担心,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林老师微微一笑,弯下腰摸了摸小凌的脑袋,眼神柔和,“有的人失去了孩子,有的孩子失去了家人。但只要我们这些失去亲人的人聚在一起一直努力,就会组成一个个新的家庭。伤痛都是短暂的,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对不对小凌同学?” 小凌的眼皮哭得发肿,听到这话,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道:“对!” 林老师他们不需要楼延几人的帮忙,双方在祠堂门前互相告别。楼延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泥地里拔着脚,等走到老树家具时,天已经微微亮。 经过黄心刘成那对情侣的房间时,楼延听到了响亮的呼噜声,不由暗忖傻人有傻福,这对情侣也算是逃过了一场死劫。 小雨小凌两个孩子刚放到床上就睡得打起了小呼噜,李三新也被放在了床上。路好修和段泽歌两个人也很困,但他们饿得饥肠辘辘,正翻出方便面准备泡泡面吃。 “楼延,你吃吗?”段泽歌问。 楼延点头,表示要一个。 段泽歌和路好修两个人拿着三桶泡面下了楼,楼延则独自去了隔壁蔡莫三个狂信徒租住的房间。 这间卧室在二楼最里侧,房间比楼延他们房间小了一圈。狂信徒们没有带太多的东西,床上被子杂乱,有被使用过的痕迹。沙发被推在一块,也有躺过的痕迹。 小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满了,桌子上还有一个半空的烟盒和打火机。 除此之外,床脚处还放着两个黑色的文件包。 楼延坐在床边将两个文件包拿过来一个一个检查,第一个文件包里放着一沓关于柳树村的资料。楼延简单翻看一下,资料上面是从各方收集过来的一些柳树村的异状,包括“老王家具”曾经发过的那个帖子。 这份资料没有多大用处,楼延翻了翻,又翻出了三沓现金。这些现金对楼延来说还没有资料有用,楼延兴致缺缺地将这些东西放在一旁,拿起了第二个文件包。 能不能来点有用的东西? 楼延心里啧了一声,打开文件包后,就看到文件包里有五支针管药剂和一个老式按键手机。 作者有话说: 改一下脊髓鞭的部分=w= 第47章 楼延看到这五支针管药剂的时候, 眼睛毫不夸张地“蹭”地亮了起来。 精神力恢复针! 他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到精神力恢复针! 这针是诡异狂信徒特有,据说是诡异之主给信徒们的奖赏。每用一支能快速恢复10点精神力,没有任何副作用。精神力恢复针在狂信徒中也是很稀缺的存在, 上辈子的楼延还是在一个冬天杀了两个作恶多端的狂信徒时偶然从那两个狂信徒的身上得到的一支精神力恢复针, 才知道有这玩意的存在。 上辈子, 官方在正式告知人们怪物复苏时代开启后,研究所也向外宣布了官方所研发的精神力恢复针的存在。但相比于狂信徒的精神力恢复针, 官方所研发的精神力恢复针拥有很大的弊端,一个是每一针让人恢复的精神力数值并不稳定,维持在3-8之内, 另一个就是还有副作用, 一旦使用官方研发的精神力恢复针就会有大脑被针刺痛的感觉, 一旦在短时间内用的针太多, 甚至会破坏大脑神经变成傻子。 也是因此,更显得狂信徒手中的精神力恢复针倍为珍贵。 楼延没有想到这么早就会见到精神力恢复针,而且还是一次五支, 这简直是大赚特赚! 这玩意用好了,关键时刻可是能保命的东西。 光这五支精神力恢复针,他们这一次的柳树村也就来得值了。 楼延一扫不好的心情愉悦起来, 他唇角勾起,面上意气风发, 直接将这五支精神力恢复针放在了口袋里。这五支精神力恢复针应该是狂信徒内部给予蔡莫等人的物资,好让他们能更顺利地找到红棺材。 随后, 楼延笑眯眯地把目光放在了老式按键手机上。 这个手机是十几年前的款式, 只能接听电话和短信, 无法上网下载各种软件。楼延一眼就知道这是狂信徒内的联系工具, 他将手机打开, 翻了翻通讯录,发现通讯录里只保留了一个未知号码的信息。 这个未知号码曾和蔡莫等人发过几次短信,最近的一次短信还是两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怎么样?】 楼延把短信往上翻,查看了一下蔡莫等人和这个人的对话记录。发现狂信徒实在是谨慎,话语之中几乎没透露过什么具体的信息,基本都是一问一答,未知号码问进度,蔡莫等人依次回答了进入了柳树村、住进了老树家具、决定今晚查探等类似的信息。 唯一让楼延在意的一句话,是蔡莫等人向未知号码发送的一句话:【……老树家具还有其他人住进来,暂且没有发现他们有异常……】 楼延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还好,蔡莫没有怀疑他们,也没向外面的同伙泄露他们的信息。 楼延摩挲了一下这个手机,把它也放在了口袋里。再次将房间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掉什么东西之后,楼延走出了狂信徒的房门。 一走出去,正好迎上了端着泡面上楼的路好修和段泽歌。路好修一个人端着两份泡面,斯哈斯哈地吸着气,看到楼延之后直接嚎着嗓子喊道:“楼哥救命救命!快帮我端一份~!” 楼延上前接过一份,低头一看,饥饿感顿时少了一半,“水怎么放这么多?” 路好修讪讪地笑着:“我困得迷糊,一不小心加多水了,估计味道会淡点……” 楼延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本来以为我是个厨房杀手,没想到你比我还垃圾啊,小路。” 路好修眼睛一亮,惊喜地道:“嗷嗷嗷楼哥,我跟你更像了哎!” 楼延:“……” 三个人回到房间,把泡面放在了桌子上,直接围着桌子等着吃泡面。喷香的味道弥漫到了整个屋子里,让床上的一个大人两个小孩都忍不住在睡梦之中咽了咽口水。 等面差不多要熟了的时候,楼延正准备揭开塑料盖吃面,段泽歌直接把自己那份和楼延面前的面换了一下,笑着道:“你吃这份。” 楼延打开看了一下,段泽歌泡的面水不多不少,卷曲金黄的面饼松散又劲道,里面还卧了一个深色卤蛋,卖相比他那份要好多了。 有味道更好的泡面在,为什么要去吃淡出了鸟的那份。楼延欣然接受段泽歌的好意,问都不问直接开吃,一看就是平时被人讨好惯了的模样。 路好修可怜巴巴地嚼着泡面,盯着段泽歌道:“段哥……” 段泽歌面不改色地吃了口泡面,尝到味道后就放下了叉子,跟路好修道:“楼下厨房里有味精和盐,你拿点上来。” 路好修一拍大腿,差点忘了这里有厨房了,“好嘞!” 等他一走,段泽歌看着吃得鼻尖冒汗的楼延,拧开一瓶水放在了楼延的手边,“我刚刚看到你去了隔壁?” 楼延拿起水喝了一口,点头“嗯”了一声,“找到了点好东西,吃完和你们仔细说。” 段泽歌颔首,又摸了摸下巴道:“你在那间屋子里留下指纹了吗?” 楼延一顿,抬起头和他对视,眼睛微眯,“留了。” 他差点忘了现在只是诡异复苏的初期了,三个狂信徒死在了柳树村里,而柳树村的诡异却被解决。得到消息的狂信徒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进入柳树村查探狂信徒是怎么死的,隔壁的房间就是他们必查的地点,说不定还真的会查到楼延的指纹。 在军政系统还没崩溃的现在,他们没准能顺着指纹找到楼延的信息。 “一会我帮你去处理一下隔壁房间留下的痕迹,”段泽歌不急不慢地道,“他们三个狂信徒,你杀了几个?” 楼延微微挑眉,也不着急吃饭了,而是侧头撑着脸,冲着段泽歌玩味地笑了笑。 段泽歌没有问他杀没杀,而是直接问他杀了几个,这是确定他一定会对狂信徒动手了。除此之外,他还能想到狂信徒会到柳树村复查的事情,还挺了解狂信徒的行动轨迹。 段泽歌从来没在楼延面前掩饰过自己的神秘,或者说,他故意在楼延面前显露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特点。楼延不知道段泽歌是谁,不知道段泽歌有什么秘密,但不得不说,他对段泽歌的好奇心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强了。 “一个,”楼延微微笑着,狭长双目上挑,他也直接回答了答案,并且眼角眉梢处还流露出了故意为之的遗憾,“很可惜,我只杀掉了我该杀的那一个。” 他的双眸紧紧盯着段泽歌,似乎能透过段泽歌杂乱的头发窥探到段泽歌的表情。而他这样的逼视带着戏谑和隐隐的兴致,强硬之下,很容易令人手忙脚乱,露出破绽。 段泽歌却从容又镇定,“一个?不,你一个也没杀。只要没人看到你动手,那就不是你做的事情。” 楼延眉头轻挑,话锋一转道:“这个村子里的活人都看到了我们的样子。” 他的潜含义是如果狂信徒想要怀疑,怎么也会查到他的身上。 但楼延自己也知道,就算狂信徒真的怀疑是他杀了蔡莫等人,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在诡异复苏的初期,他们也不会和楼延这么一个有资源有背景自身实力还强得能毁掉红棺材的猛人为敌。 更何况连温一安都知道了楼延的存在,楼延确定狂信徒里不只有温一安一个人会注意到自己。 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完全可以和狂信徒的目的变得一样。而在狂信徒没有招惹他的前提下,在狂信徒看来,他也没有向狂信徒出手的理由。 狂信徒是一群疯子、一群蛆虫,但他们并不是没有脑子。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不会对楼延发疯狂吠。 这会儿的狂信徒还在发展的最初阶段,蔡莫那样的货色都能在狂信徒中占据一席之地,可见现在的狂信徒有多么缺人。这也是为什么楼延在面对狂信徒时选择遮掩容貌,但却大大方方出现在村民面前的原因。 楼延对这些一清二楚,所以他一点儿也不着急。但他却故意这么说了,就是为了看段泽歌会说些什么。 段泽歌笑了一声,声音沙哑低沉:“我们来买家具,然后遇上了诡异,跟村子里的人一起配合除掉了诡异,这里面有不对的地方吗?没有。狂信徒的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摇摇头,带着些怜悯地评价道:“只能说那三个狂信徒太倒霉了。” 楼延直接笑了,笑了一会儿,他猛地收起了笑容,冷酷无比地道:“但我不会只杀一个狂信徒。早晚有一天,我都会上狂信徒的黑名单。” 就像上辈子那样,楼延和李三新因为杀的狂信徒太多,直接上了狂信徒的黑名单。他们被狂信徒疯狂追杀,再加上诡异的威胁,这才在疲惫之下投奔了傅雪舟的队伍。 “你不需要隐藏多久,”段泽歌摇了摇头,声音中多了笑意,他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道,“等到你身边的人变得足够强大,不会再拖累你成为你的弱点的时候——你会成为狂信徒最惧怕的存在。” “什么存在?”路好修大大咧咧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把将各种调料放在了桌子上,好奇地道,“你们说什么呢?” 楼延似笑非笑看了段泽歌一眼,拿起叉子继续吃饭,“没说什么,你段哥在给我画饼呢。” 路好修朝着段泽歌挤眉弄眼,“段哥,你也给我画一个呗?” 段泽歌看着楼延油盐不进的样子,难道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懒洋洋地跟路好修道:“吃你的饭吧,早晚你能吃成宇宙第一强。” 路好修:“……啊这。”你好敷衍哦! 吃完饭后,段泽歌去隔壁房间处理楼延的痕迹。他将楼延碰过的东西一一擦过,并且将那两个文件包直接拿到外面烧成了灰。 处理完一切,一行人收拾收拾睡觉。楼延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将这一夜的惊险经历一一回忆一遍之后,他终于疲惫地陷入了睡眠之中。 第二天一早,楼延被李三新轻声叫醒了。 “楼延?” 楼延眉头不耐地一皱,睁开眼后就被亮光给逼得再次闭上了眼睛,“几点了?” “十点了,”李三新拿了个热毛巾递给他擦脸,“林老师他们正打算带着村民出村去找官方帮助,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楼延接过热毛巾敷在脸上,困意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匆匆擦了擦脸,“我们也一起,我先去洗漱一下。你怎么样?” “我还好,”李三新一身清爽地站在床边,肩宽腿长,英俊潇洒,但听到楼延一问,他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怪异地摸上了腹肌,“就是……嗯,一想到这里面有个鬼婴,就浑身不自在。” 楼延上下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多少有点幸灾乐祸,“放心,我觉得你很适合做个男妈妈。” 李三新嘴角抽抽,觉得拳头都痒了,他咬着牙露出一个扭曲的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楼延嗤笑一声,丢给了李三新一个同情的眼神,脚步轻松地出门洗漱。 李三新按下额角青筋,跟着跑出去,“楼延!” 第48章 楼延洗漱的时候, 段泽歌几个人也收拾完了东西。 李三新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做了早饭,然而受限于厨房的材料,他只煮了几个白水鸡蛋。 他将几个鸡蛋摆在白碟子里, 甚至还切了三片黄瓜片和一片生菜做摆盘, 硬生生把五毛钱一个的鸡蛋搞成了吃不起的骗钱模样。 路好修本来还想拿一个吃的, 结果一看这摆盘模样硬是没好意思伸手。 摆完之后,李三新满意地看了一会儿, 又毫不在意地把鸡蛋拿起递给了路好修和段泽歌一人一个,“吃啊,吃完咱们就要走了。” 他自己也拿着鸡蛋敲碎, 仔细又熟练地剥壳。 楼延进厨房的时候, 李三新刚好把鸡蛋剥好, 直接递给了他, 没好气地道:“赶紧吃,就等你了。” 白白净净的鸡蛋被楼延接过,楼延三两口吞下肚, 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示意李三新,“再来一个。” 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拿着鸡蛋布满伤痕的手。 楼延顺着手一看, 段泽歌修长的手朝他面前送了送,语调轻松, “不吃?” 这颗鸡蛋剥得跟李三新那一颗一样的光滑圆润,楼延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接过, 扬唇跟段泽歌说了声“谢了”就把鸡蛋给吞进了肚子里。 几个人花了几分钟吃好早饭, 路好修把小雨抱在怀里, 忧心忡忡:“咱们走了, 小雨怎么办啊。” 小雨是狂信徒带来的孩子, 但狂信徒现在已经死了。路好修真的很喜欢这个乖巧安静的小妹妹,也很心疼小雨。他不知道小雨和狂信徒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他觉得小雨是个好孩子,从小雨的状态就能看出来狂信徒对小雨并不上心,路好修私心想把这个孩子带出泥潭,想让小雨和他们一起生活。 李三新也挺喜欢小雨的,但他叹了口气,理智地道:“这么大一个孩子,不是我们说抱走就能抱走的。先问问小雨还记不记得自己家庭的事吧。小雨,你还记得你父母的样子吗?他们住在哪里?电话号码是多少?” 小雨慢慢嚼着鸡蛋,歪歪头,伸手慢吞吞地比划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段泽歌。 段泽歌没看他们,而是蹲下身和小雨温柔对话:“父母不在的话,还有其他亲人吗?” 小雨摇了摇头,段泽歌继续问道:“小雨怎么会和蔡莫他们在一起呢?” 小雨把手里的鸡蛋放到路好修的手上,比划了长长一大句话,段泽歌时不时点下头。楼延站在一旁没看懂一个手势,他眉心微皱,觉得要把学习手语提上日程了。 等小雨比划完了后,段泽歌才站起身看着楼延几个人说道:“小雨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了,她当时也在那辆车上,醒来就是在医院。等她快要出院的时候有狂信徒找上了她,自我介绍是她父母的朋友,以后会代为抚养小雨,之后就把小雨带回到了狂信徒的地盘。小雨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她说她被带回去后就一直被关在一个黑黑的房间里,还生了一场大病。” 路好修脸色不好看:“大病?!” 段泽歌点点头,指尖碰了碰小雨的脑袋,“这丫头从被狂信徒的人带回去后很快就发了一场高烧,她不记得自己烧了几天,也不记得高烧过程中发生过什么,只记得身体又热又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又迷迷糊糊地醒来。等病好的时候,蔡莫就把她带来了柳树村,她才发现自己有了能感觉到诡异气息的能力。” 小雨仰头看着段泽歌说话,黑黝黝的清亮眼睛像是能说话一般,无比的认真。 段泽歌说完之后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低头笑了一下,“我说得对吗,小雨?” 小雨点了点头。 楼延皱眉,若有所思。 发烧了好几天……这样的症状并不是觉醒天赋能力的症状。这么说,小雨的能力不是天赋能力?而是狂信徒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她拥有这样的能力吗? “那小雨现在只能跟我们走了吧,”李三新抬手看了看时间后一锤定音,“不管了,先走再说,林老师他们估计已经集合完毕了。” 几个人立刻拿起行李走了出去,正好遇到了隔壁那对贪小便宜的小情侣。 小情侣昨晚才被楼延几个人警告过,一大早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但因为他们俩起得太晚了,匆匆忙忙收拾完东西后已经十点多了。 见到楼延几个人要离开,他们俩也赶紧跟上,表示自己真的打算离开绝对没有跟大佬们抢便宜的意思,生怕楼延几个神经病又威胁他们。 刘成小心翼翼地看着楼延几个人的背影,头皮发麻,怂得步子都放轻了。黄心挽着他的手臂,四处看了看后跟他咬耳朵,“怎么没有看到这里的老板老王?咱们走了不跟他们说一声吗?” “别管了,”刘成也小声说道,“你看他们也没说,咱们赶紧走吧,那个老王给我的感觉有点不对劲。” 今天的天气还是不好,仍旧下着雾蒙蒙的小雨,微风略冷,略显阴沉。 地面泥泞,一脚一个鞋印,裤脚都沾着棕黄色的脏泥。 黄心突然狐疑地跟男朋友道:“我怎么感觉一夜过去,这个村子突然多了好多坟包啊?” 刘成一愣,左右转脑袋看看,还真看不到了不远处的三四个挨一起的坟包,他不记得昨天来的时候那里有没有坟包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猛地从脊椎升起,刘成打了个哆嗦,故作镇定地道:“你看错了吧,我记得昨天咱们来的时候就有了。” “是吗?”黄心不在意地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刘成咽了咽口水,讪笑道:“肯定是你记错了,昨天下雨挡着路,什么都看不清。” 楼延将小情侣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轻笑了一下。那些坟包是柳树村村民给死去的人连夜堆起来的坟,在昨晚一夜惊险的情况下,这对小情侣的无知也是一种别人求不来的福气。 大约十分钟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柳树村村口。 村口已经聚集了柳树村所有活着的村民,有不少人还是躺在担架上被人抬出来的。见到楼延他们过来,林老师就迎了过去,疲惫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你们来了,正好我们也刚聚齐人,那我们走吧。” 李三新看着那一群好像逃难一样背着锅碗瓢盆、大小包行李的村民们,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我们还剩136人,”林老师艰难地扯出苦笑,“其实昨晚的时候还有143人,可是有三个老人没挺过来……还有四个失去亲人的村民承受不住痛苦,选择自杀陪家人去了。” 众人沉默,一时说不出来话。 林老师叹了口气:“自杀的人里头还有一个是今年高考的孩子……算了,不说了。咱们还是先出去吧,这里就是一个伤心地,我们都不敢再在这里多留了。” 楼延神色微敛,应了一声道:“走吧。” 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往村口走去,楼延一行人走在最前面。每个村民看楼延几个人的眼神都带着感激、崇敬、畏惧……复杂万分,什么都有。 尤其在看到使用鬼婴的力量帮他们阻止诡异的李三新时,眼神更是热烈好奇,盯得李三新有种火烧屁股的尴尬。 柳树村的村口有一棵大柳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树干粗壮,枝条茂盛,风雨一吹就好像摇晃的发丝,簌簌抖着水珠。 “终于出去了,”路好修感叹极了,“明明是昨天早上才过来的,但这一出出的事情让我感觉跟过了三四天一样。” 李三新揉了揉脖子,扭扭头跟着道:“我也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比以前出差熬夜还要累。” 楼延倒是挺有精神的,走到大柳树旁边时,他还闭上眼睛扯出了抹笑,深呼吸一口乡村带着湿气的新鲜空气。 黑色的伞面边缘滑落着细细雨水,楼延笑着道:“等一下,我做个最后检查。” 路好修好奇道:“什么最后检查?” 楼延笑而不语,只是把危机感知的被动提醒给打开了。 正当楼延悠悠然地想要主动使用危机感知探查周围,给这一次的冒险画个句号时,精神力却突然消失了5点。 【精神力65/70】 危机感知在楼延大脑内响起,提醒着楼延周围200米之内仍然有危险存在! 而这个危险,和楼延踏入柳树村以来一直感知到的危险竟然还是同一个危险! 楼延的笑容猛地僵硬在脸上。 危险还没解决?柳树村的危险竟然还没解决! 还有东西躲在暗处里、躲在了红棺材背后! 楼延掀起眼皮,眼神冰冷得可怕,他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窜上他的四肢,在他心中掀起不敢置信的惊涛骇浪。 操—— 楼延难看的脸色让旁边的李三新几人突然产生了不妙的预感,李三新眼皮一跳,“楼延,怎么了?” “还没结束,”楼延喃喃自语,脸色黑得能够滴墨,“竟然还没有结束。” 李三新眼皮又跳了一下,心底一沉,立刻联想到了最坏的猜测,“你是说,这里还有诡异?!” 他们脚步停下,后面的人也不得不跟着停下。林老师忍不住过来问道:“怎么不走了,出事了吗?” 楼延紧紧攥着手中的伞柄,手心中泌出汗意。 他大脑快速转着,从刚开始进入柳树村开始,到刚刚使用危机感知结束。所有的画面一帧帧在他脑海中闪过。 从进入柳树村开始…… 楼延自言自语:“不对……不对……” 他忽然脸色一变,扔掉伞扒开人群走到了刘成黄心的面前,在刘成惊恐害怕的表情之中一把拽住刘成的衣领拉近,俊美的脸庞面无表情,眼神可怖阴沉地问道:“你们刚来柳树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作者有话说: 刘成:呜呜呜救救 第49章 “咳、咳, ”刘成脖子被楼延勒得喘不过来气,他惊惧地伸手扒着楼延的手臂,满脸涨得通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楼延没有放开他, 而是更大力地将他提到面前, 额角太阳穴一突一突,“你们是第一个来柳树村的, 再好好想一想。” 他们都被误导了。 所有人都被那个藏到现在的诡异给误导了。 仔细想一想到现在为止的所有有关于诡异的线索,刘康说他的父母摸过了红棺材之后才会死,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被诡异代替, 而且诡异脸上长满了黑斑。 如果这是红棺材的杀人手段, 那么红棺材想要杀人, 就需要别人碰到红棺材。 但死去的人有很多都是被伪装成人类模样的诡异所害死, 这些人可并没有碰过红棺材。 楼延之前一直以为这些伪装成村民的诡异也是红棺材杀人的手段之一,但他现在开始怀疑这个事实了,红棺材真的拥有能让诡异假扮成人类的能力吗? 如果红棺材真的有这个能力, 那为什么它要让诡异假扮的人身上长着黑斑这样明显的特征? 楼延假设红棺材没有这样的能力,再假设有一个诡异A一直藏在红棺材的背后利用红棺材的名义去杀害村民,那这样就很清楚了。 柳树村里有两个诡异在杀人, 一个是红棺材,红棺材的杀人方式是摸过红棺材的人都会死;另一个则是诡异A, 诡异A趁着红棺材杀死村民的时候用自己的诡异力量扮成被杀死的村民,像瘟疫一样一点一点在柳树村里弥漫。 诡异A的黑斑诡异都是亲自骗人害人, 而不是把村民献给红棺材, 这就代表着两者的区别。更何况这些黑斑诡异更为阴险狡诈, 假扮老王的诡异甚至还在网上发布帖子, 利用人类贪便宜的心理勾引人来柳树村, 这样的害人手段和楼延所经历的红棺材内部世界的诡异手段完全并不一样。 诡异A就这样躲在红棺材的背后害死了大部分的柳树村村民,而它在扮演假村民时故意在身上留下的黑斑就是为了误导别人以为假村民是红棺材的诡异手段,让别人以为柳树村只有红棺材一个诡异,而除掉红棺材就等于除掉了柳树村内的全部诡异。 两个诡异,两种杀人方法,两种迥然不同的风格,却被隐藏在红棺材背后的诡异聪明地混为一谈,让别人分不出真真假假。 但只要去看结果,就会发现村民们的死分成了两类。一个就像是刘康说的摸过红棺材后就会死;另一个则是被长着黑斑的假村民真诡异害死。 真是聪明啊,这个诡异A。 楼延怒火高涨,心底不断下沉。如果不是他被傅雪舟上辈子的最后背叛给弄出了心理阴影,如果他没有做这个“最后检查”,那他们所有人都被这个诡异A给欺骗到了。 被骗到的后果会是什么?楼延不知道,但楼延知道不会有什么好后果,很有可能他们会迎来一波团灭! 这个诡异A在网上发布帖子勾引人来买家具,很大可能就是柳树村的人已经不够它吃的了。而隐藏那么深的诡异最有可能露出破绽的时候,就是外人第一次从外界进入柳树村的时候! 也就是刘成黄心来的时候! 见到楼延的野蛮动作,旁边的黄心尖叫一声,想要冲过来打他,“你放开我男朋友!” 楼延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你呢,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黄心上前一步的动作硬生生被他这一个眼神给定在了原地,她双目含泪,心里又惊又怕,只觉得楼延这一眼比野兽还可怕,让她整个人打从心底升起战栗。 楼延是黄心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长得最俊美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透着股有钱人的从容优雅,气质迷人,还隐隐带点邪气。黄心第一次见到楼延的时候就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即使黄心有男朋友,也不可避免地因为楼延的长相和气质多关注他一些。她虽然没想着和楼延发生什么,但也难免会有些小女生的小幻想,但楼延此时此刻的表现却让黄心心底发凉,那些好感和臆想立刻碎得七零八落。哪怕楼延现在的模样还是很好看,黄心却觉得他像个魔鬼! 刘成眼泪都出来了,他被楼延提得快离地,脚尖勉强支撑着全身重量,“我真不知道!大哥,求你放过我吧,我是真不知道!” 周围被楼延这一下给怔住的人群赶紧上来劝架,想要楼延放开刘成。楼延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攥着刘成衣领不放,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一字一顿地道:“你给我好好想一想,你来柳树村的时候,有没有哪里有异常!村民,天气,房屋,泥水,所有的环境……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 刘成眼泪鼻涕一齐而下,他使劲转着空白的大脑想要回忆昨天来的画面,但越紧张越想不起来,最后崩溃大喊:“我真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我、咳咳咳……” 旁边人七嘴八舌地劝楼延放手,他们大多都不明白楼延为什么会突然搞这么一出。连林老师都忍不住过来劝道:“楼先生,有事咱们好好说,别动手伤了和气。” 李三新段泽歌和路好修三个人也不知道楼延联想到了什么,但他们无条件支持楼延的一切举动。正帮忙在周围拦着人,尽力给楼延腾出空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愈演愈烈的嘈杂声中,一道哽咽的女声忽然响起:“我、我想起来了!” 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黄心流着眼泪说的话。 楼延瞬间放开刘成,大步走到黄心面前低头看她,“你想起来了什么?” 黄心努力压下惊慌,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地面,是地面!” 她想起昨天刚来柳树村的时候,因为穿着新鞋,所以她一直看着地上。在刘成敲门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低头玩手机,眼睛的余光也一直注视着地面。 如果不是楼延刚刚提到了泥水,她恐怕也没有注意到地面的不对,黄心用最快的语速说着:“地面没有脚印!我们进来柳树村的时候地面没有任何脚印!这种泥水地最容易留下脚印了,但我们来的那天整块地干干净净,就像是——就像是整个村子的人从来没在泥地里走过一样!那块地就跟游戏里刚刚刷新过的新地图一样!” 说完这句话,黄心差点瘫软倒地。 李三新听到这话,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目光灼灼地看向楼延:“延子,我们进来的时候地面已经变得很泥泞了,完全不像她说的那么干净。咱们一路走过来的路就是很正常的乡村泥路,你还记得吗?而且我们来的时候一路都没见到柳树村的人,所以那些路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短短时间之内就变得那么泥泞的。” 楼延点了点头。 黄心哭着道:“我没骗你们,我们来的时候地面真的很干净!” “没说你骗我们,”楼延看向林老师,眼睛微眯,“林老师,老王昨天跟我们说你们都在树田里救田,所以村子里才没有人。你们昨天真的都在树田里救田吗?” 林老师已经有些茫然了,她下意识点点头,解释道:“我们这儿的雨连下好几天了,这两天树田快要被淹死,这些白天我们村的人都会去田里救树田,只有部分人会待在家里做饭收拾东西。不过因为下雨,咱们村又被封了,所以都没人愿意出来。” “对,林老师说得对,咱们昨天好多人都在树田里忙了一天!” “对对对,我们皮都给泡皱了!” 林老师身后的村民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所以这就是破绽,”段泽歌双手环臂,淡淡地道,“黄小姐他们来的时候地面是一个样,我们晚了几分钟进来时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样。诡异应该也发现了不对,所以及时补全了破绽。” 楼延一顿,有灵光一闪而过。他喃喃自语道:“我们进入柳树村的时候,就开始下雨了……你们还记得我们来之前查过的天气预报吗?” 路好修迟疑地道:“天气预报好像显示这里没雨……” “对啊,没雨,但我们都没想起来这件事,就像是被特意模糊了这部分记忆一样,哪怕村民们在我们耳边说过很多次这里连下了很多天雨,我们也没有任何反应,”楼延眼神闪烁,思绪越来越清楚,“还记得我们刚来柳树村的时候吗?在我看到柳树村的第一眼,我就告诉你们要提高警惕,柳树村有危险。那是因为我的危机感知提醒了我,但真的是因为我看到了柳树村所以危机感知才发挥作用了吗?现在回想起来,当我看到柳树村的时候,我也刚刚好走到了下雨的范围之内。” “在我们来柳树村的路上,天气一直都很晴朗。直到我们开始爬那个小坡,天气才从晴到阴雨。‘家具老王’是诡异假扮的,那么它所提供的路,真的是通往柳树村的路吗?” 路好修有些听不懂了,他严肃地托着下巴思考,试图跟上楼延的思路,“但我们真的来到了柳树村了啊。” 楼延还在自言自语:“……能够假扮成人类的模样……手段狡猾……模糊天气预报的记忆……改变道路形状……” 这些信息,一个一个对上了楼延脑海中某个诡异的资料。 李三新忽然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细雨绵绵,滴滴砸在他的脸上,在他的脸庞上缓缓滑落。 “延子,”李三新迟疑地叫了楼延一声,语气里带着不确定,“这雨从昨天开始,大小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过。” 楼延冷冷地扯起笑容,也抬起了脸庞被雨水打湿,“是啊。” 细雨湿润了他的眉头和嘴唇,楼延双眼之中被怒火和冷意充斥,他突然一下笑了,环视了周围一圈,提高声音,用每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万分笃定地道:“这是梦魇制造的梦!我们现在都在梦里!” “所有人,立刻醒来——” 话音刚落,楼延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眩晕,下一瞬,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刺目的阳光从树叶之中投射在他的脸上,鸟雀吱吱乱叫,踩在枝头上低着头好奇地瞧着楼延几个人。 楼延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往周围一看,路好修几个人正躺在他旁边昏睡着,而他们四个人正躺在一块树林里,楼延辨认了一下,这正是去往柳树村的那个小坡,也是“梦里”他们淋到雨水的地方,再往前走几步路,他们就能看到柳树村了。 楼延拍掉身上的蚂蚁,手腕上的金属名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梦里被他丢掉了,现实中仍然被他戴在了手上……啧,楼延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他的目光在手表上顿了下后很快移开,正想要把李三新几个人喊起来,就听到几声闷哼,李三新三人已经揉着脑袋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了。 “哎哟,头好晕。” “操,这里好眼熟,我们刚刚竟然真的是在做梦?!” 楼延咳了咳,几个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路好修“嗷嗷”叫着想要熊扑过来,眼睛里闪着崇拜的星星,“楼哥你好棒,你太聪明了吧我的哥!” 楼延后退一步无情地避开路好修的热情,“李三新,你看看你身上的诡异皮还在不在。” 李三新撸开袖子一看,他的皮肤是正常的小麦色,他又摸了摸腹部,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愁,深深地叹了口气:“鬼婴还在,诡异皮没了,原来梦里的诡异都是真的啊。” “梦魇,B级恐怖诡异,它会在无形之中编织一场梦境,如果人们在梦境中死亡,现实中的身体也会死亡,”楼延将自己知道的资料慢慢说了出来,“梦魇没有诡域,但它的能力和诡域已经差不多了。而逃出梦魇梦境的方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那就是只要认清这是一场梦境,人们就会从梦境中醒来。” 楼延说着,伸手摸了摸后颈脊椎骨。脊髓鞭在他指尖皮肤下微微动了动,提醒着他红棺材并不是梦魇凭空编织的诡异。 楼延又看了看右手,他全身没有任何伤口,唯独手心里的裂纹还在。 眉头微皱,楼延继续道:“梦魇是很聪明狡诈的诡异,它会和其他的诡异合作,我们梦里的鬼婴是狂信徒带进去的,红棺材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是真实存在的诡异。” 怪不得上辈子他从来没听过红棺材这个诡异的相关信息,原来红棺材一直藏在梦魇的梦境里。 那…… 傅雪舟,他究竟死没死? 第50章 楼延捏死裤腿上的虫子, 拿出纸巾慢慢擦着手,唇角下压地想着这个问题。 傅雪舟那么熟悉柳树村,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一场梦魇的梦境。在这个前提下, 只要傅雪舟想要醒来就能随时醒来。 但红棺材可是真实存在的诡异, 梦魇藏在红棺材背后杀人, 就证明了梦魇的能力比不过红棺材。红棺材和梦魇独立存在,傅雪舟并不是在梦魇的梦境中遭遇到的危险, 而是在红棺材的内部世界中遇到的危机。按理来说,只要傅雪舟死在红棺材内部,那他就应该是真的死了。 他最好是死了。 楼延眉眼划过沉沉杀意。 如果没死, 那就再杀一次。 楼延将卫生纸塞进口袋里, 却没在口袋里摸到五支针管药剂和那个老式按键手机。他手一顿, 眉头立刻皱起。 糟了, 梦里从狂信徒那里拿来的东西现在都不见了。 “怎么了?”段泽歌看到楼延的表情变化后立刻问道。 “从狂信徒那里弄到的好东西没了,”楼延很快平静下来,“不过那些狂信徒都在梦境中死了, 就代表他们现实中也死了。他们也是按着老王给的路线进入柳树村的,就证明他们死亡的地点和我们相距不远。” 说着,楼延便开始静气凝神地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 很快, 他就满意地闻到了从东南方向传过来的血腥味。 楼延唇角勾起,正准备喊人一起往东南方向走。李三新突然闷哼几声, 抱着头趴在了地上,看不到他的神色如何, 但李三新脖子青筋暴起, 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 楼延心中一惊, 快步走到李三新身边, 仔细一看李三新的样子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板着的脸舒缓了很多,甚至露出了一个笑,“李三新,你开始觉醒天赋了。” 李三新脑子疼得快要裂开,楼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钻进他的脑子里,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喘着气,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回复,字音带着不明显的颤抖:“你之前跟我说……觉醒天赋……他妈的一点都不疼。” 楼延笑眯眯地蹲下身,随手拨了拨李三新的短发,“所以你现在惊喜吗?别担心,疼也就疼个一分钟。” 李三新冷汗津津的同时都觉得自家发小可真够欠揍的,他顽强冲着楼延竖起了一个中指。 段泽歌咳了咳,走过来建议道:“我留在这里看着李三新吧,楼延,你和小路去找那几个狂信徒。如果没意外的话,小雨也在那里。我们不知道还没有其他狂信徒会过来,不能浪费时间。” 楼延知道段泽歌说的是对的,他拍了拍李三新的肩膀,站起身跟段泽歌说了一句“交给你了”,就带着路好修钻进了东南方向的林子里。 段泽歌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后,低头将目光放在了李三新身上。李三新的身上已经沾了不少落叶和脏泥,额角鼓起,紧紧抿唇坚持,他看了李三新一会儿,盘腿在李三新旁边坐了下来,一下下随意地将李三新身上的叶子杂草摘下扔在地上。 “李三新,你为什么叫李三新?”段泽歌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名字可真够敷衍的。” 李三新额角的汗顺着棱角分明的脸侧滑落,他抹了一把汗,勉强回道:“比你名字好听。” 段泽歌笑了笑,自言自语道:“那还是我的名字好听点。” …… 楼延和路好修往东南方向走了不到五十米就看到了一群尸体。 楼延给路好修打了个手势,两个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又把身上具有明显特征的东西藏在了树林里,这才低调地靠近了这些尸体。 一走近,浓烈的血腥味就钻入了脑子里。楼延从尸体上一扫而过,认出了蔡莫三个狂信徒的尸体还有另外三个实习生的尸体。 三个狂信徒中有两个都是在梦境中被傅雪舟杀死的,死相极其可怕。一个被砍断了四肢,瞪大眼睛吐着长长的舌头,一个浑身油脂化了一地且被大火灼烧成了炭黑尸体,蔡莫则是眉心中弹,但肚子却破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从肚子流出。 他们的尸体会变成这样不止是因为傅雪舟,也是因为身体内部的诡异复苏。 苍蝇和爬虫在他们身上爬来爬去,这些狂信徒死了有不短的时间了,甚至还有一些虫卵密密麻麻地排在他们身上。 路好修一看到这画面就觉得一股子反胃直冲胃部,干呕了几下没忍住跑到树林里抱着树呕吐了起来。 楼延目色复杂,他见过了很多尸体,所以这会儿并没有恶心的感觉。 但他没法不去联想,如果他再不想办法拖延自己体内的诡异复苏,他也是不是会变成蔡莫几个人的样子?死都没有个全尸。 楼延又把三个实习生检查了一下,发现除了两个实习生死了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实习生有微弱的生命特征,还没真正死亡。 他立刻把这个实习生挪到了一旁阴凉的地方,准备一会儿叫个救护车过来。 狂信徒的两个文件包就放在蔡莫的手里,楼延掏出手套戴上,轻松地把文件包里的针管和手机拿走,回头喊了一声,“路好修?” 路好修擦擦嘴从林子里走出来,蔫头蔫脑,努力不往尸体上看,“楼哥,我没事。小雨呢?” “我也没看到……”楼延的目光突然顿住,看向了旁边的一棵树上,眼里弥漫出笑意,“在那躲着呢。” 路好修跟着看去,惊喜道:“小雨,你怎么跑树上去了?快下来,哥哥接住你!” 小雨从树枝里探出头,瞧见是路好修和楼延后,二话不说,直接伸手跳进了路好修的怀里。路好修吓了一跳,连忙接住她,“小心点!” 人和东西都找齐了,他们也该走了。楼延走到还活着的实习生身边,从实习生身上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电话,给救护车打了一个电话汇报了地址后,将手机又放回了实习生的口袋里。 “楼哥,他还没死?!”路好修眼睛一亮,忍不住为这个实习生高兴。 楼延点点头,拿着他们的东西就走:“快走。救护车再慢差不多20分钟也会到,救护车一动,封锁柳树村的有关机构就会得到消息,我们到时候就不好离开了。” 路好修连忙点头,跟着他赶紧回去找了段泽歌和李三新。 李三新的头已经不疼了,正满脸新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见他们回来,刚想兴奋地告诉他们自己觉醒了什么天赋,谁知道楼延问都没问,直接催促道:“快走,这里一会儿就来人了。” 四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匆匆原路返回,还好他们的车就停在附近,上了车后,段泽歌一踩油门,原样回到了大路上。 回到大路后,众人转头看去,就见封锁区域人人脚步匆匆,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又过了几分钟,马路上好几辆消防车、救护车呼啸着和他们擦肩而过,亮着灯直奔后面的柳树村赶去。 “应该是柳树村的村民出来了。”楼延猜测道。 段泽歌跟着往后瞅了一眼,“我好像看到了林老师的身影,他们能醒过来就是好事。” 小雨脱了鞋站在后座上,从后窗往后面看。她的眼睛清澈如水,安静地看着后方的热闹。 路好修开始扒拉着零食袋,“小雨,吃糖吗?” 小雨转过头看着他乖乖点点头,自己小心地坐下,看着路好修找糖。双脚一晃一晃的,显得心情很好。 楼延看了一眼这小孩,见刚刚蔡莫等人尸体的那一幕没给她带来什么心理阴影,不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是个可塑之才。 路好修翻来翻去好几遍,都没有在零食袋里找到他专门卖的棒棒糖,整个人都懵逼了,“哎,糖呢?!” 楼延瞥了他和零食袋一眼,“丢了?” “不可能啊,”路好修往前一扑,张口就喊男妈妈,“李哥,我是把糖放进塑料袋里了吧,我记得你那会也看到了对不对?我真放进去了啊,哥,你知道我糖去哪了吗?” 李三新呵呵冷笑,“我刚刚觉醒了天赋,没有一个人过来问我觉醒了什么天赋就不说了。这会儿想到我了?还问我糖在哪?呵,在你脑子里。” 路好修讪讪一笑,干巴巴地问道:“哥,那你觉醒了什么天赋啊?” 李三新皮笑肉不笑,“老子现在不想说了。” 楼延噗嗤一声笑开,李三新顿时转头瞪了他一眼,“小子,你笑屁笑。” 路好修被吓得抱着小雨缩在了角落里,他现在可看出来了,李三新这会儿完全就是个火药桶,逮谁炸谁,完全不讲道理。 平日里一直风度翩翩、体贴大气的老好人大哥一旦生气,战斗力完全让路好修承受不住。 但楼延却一点儿也不怕,他非但不怕,还笑着降下了车窗。中午的凉风灌进车窗里吹散他的黑发,楼延的胳膊搭在车窗上,懒洋洋地靠着车窗,笑得很是挑衅,“笑都不让笑了?” 他还想继续说几句话逗逗李三新,但手臂忽然被小雨拍了拍。楼延转头朝小雨看去,就见小雨馋兮兮地举着一张彩色的透明糖纸递到了楼延面前。 楼延莫名其妙地接过糖纸看了看,鼻尖还能闻到糖纸上面淡淡的甜味,“这糖纸怎么了?” 小雨比划了一下手语,段泽歌从后视镜看到后翻译:“小雨说她在角落里找到了这个糖纸。” 小雨点了点头,盯着糖纸咽了咽口水,还想过来伸舌头舔一舔糖纸上面的甜味,被楼延及时阻止。楼延按着她的头,哭笑不得:“咱没穷到需要舔糖纸的地步。” “咦,”路好修好奇地凑过来一看,顿时激动地指着楼延手里的糖纸道,“这就是我带来的糖!我就说我肯定带糖过来了,这不就是证据?!但是好奇怪啊,糖去哪儿了?这个糖纸是谁吃的啊?” 路好修带着小雨又在车里找了几遍,但别说糖了,连第二个糖纸都没看到。 小雨累累地坐在后座上,眼神呆呆的。 路好修头发都被挠成了鸡窝,他不好意思冲着小雨笑了笑,拿了一瓶酸奶给小雨,“小雨,没糖了,你喝酸奶吧。” 小雨喝了一口酸奶,冲着路好修比了一个大拇指,认真地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难道有人进车里偷东西了?但偷东西也不会只偷糖吧……”路好修又纳闷地嘀咕了好几句,其他人都没在意。唯独楼延看着手里这张糖纸,心里有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 但这缕感觉划过的太快,他最后什么也没抓住,随手把糖纸塞进了垃圾袋里。 作者有话说: 十大未解之谜之糖去哪儿了 第51章 一车子里的人虽然在梦境里吃了东西, 但现实中真的是饿了一天一夜,听着小雨吃东西的声音,其他人都没忍住拿着零食吃了起来。转眼间, 车里都是吞咽声。 只有开车的段泽歌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狼吞虎咽。 李三新连吃了三块面包加一个真空火腿后才觉得胃里没有火烧火燎的感觉, 肚子饱了, 气也下去了,他转头跟驾驶座上的段泽歌说:“前面靠边停, 我们俩换一换,你也吃点东西。” 段泽歌也饿了,靠边停下之后, 两个人交换位置, 路好修递给了段泽歌一块夹心面包。 段泽歌撕开包装, 大口吃了一口, 甜咸味的夹心在饿肚子的时候吃起来简直美味无敌。 路好修拆开一袋瓜子,给楼延和小雨抓了一把,边磕瓜子边跟李三新八卦, “李哥,你天赋到底是什么呀。” 李三新冷笑着瞥了他一眼,但这次终于愿意好好说话了:“手术丝线。” 路好修茫然重复:“手术丝线?” 果然还是这个天赋, 楼延眼里闪过笑意。 李三新虽然是个宠物医生,但也是个会动手术刀的医生, 手术丝线这个天赋能力就像是为李三新贴身定制的一样,能被李三新使用出最大的威力。 楼延也好久没有见到李三新使用这个天赋了, 他催促道:“露一手?” 李三新没有说话, 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轻轻敲了几下方向盘, 随即, 他的食指指尖突然冒出了极其纤细的白色丝线。这缕丝线跟活的一样在空中转弯飘游, 下一刻就从李三新身边穿过,灵活快速地缠绕住了路好修拿着瓜子的手腕。 “卧槽!”路好修下意识扯了扯手,谁知道以他的力气竟然没有扯断丝线,手腕反而被勒得生疼,差点儿都破皮了,顿时惊讶道,“这玩意好硬!” 李三新笑了笑,“别急,还有。” 话音刚落,缠着路好修手腕的丝线猝不及防地钻入了路好修的皮肤里,下一刻,路好修就感觉自己的手臂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了。 “……”路好修完全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不受控地提起,攥着一把瓜子朝他的嘴巴塞过来。 小雨好奇地看着路好修“奇怪”的动作。 “哥哥哥!放过我!”路好修直接投降,苦着脸努力偏过头躲开自己的手臂,这感觉就跟脑子和手臂分家了一样,真的是绝了,“瓜子还没剥壳!我吃不下去!” 李三新看戏看了一会儿才好心地放过了他,路好修手臂里的手术丝线又从他的皮肤里钻了出来,回到了李三新的食指指尖里。 “手术丝线,每用一次耗费5点精神力,一次只能使用一分钟,”李三新解释道,“绑住人的时候锋利程度可以当手术刀用,硬度我估计能直接切断人体骨头。也可以钻入到人体内,操控人体的一部分肢体,这个能力就有些类似于木偶线?” 路好修恍然大悟,满脸兴奋:“这招好强啊!” 段泽歌思索了一会儿,“你的手术丝线可以一直留在别人身体里吗?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 李三新摇了摇头,“不是。一个指头就一个手术丝线,我总共就能用十个丝线。如果手术丝被毁了也就代表彻底没了,至于能不能一直留在别人身体里,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没有实验过。” 说着,李三新摸了摸下巴,因为段泽歌的这句话有些意动,脑袋转得很快,“如果我的手术丝真的能一直留在别人的身体里,是不是只要我耗费5点精神力就能操纵别人身体里的丝线,从而达到随时都能控制这个人身体的效果?” 楼延嘴角微扬。 他知道李三新能做到这个程度,因为上辈子的李三新就靠着这十根手术丝线和他逃脱了很多次危机,杀了不少诡异和狂信徒。 “你可以试试。”楼延并没有告诉李三新能不能,他只是鼓励李三新去试一试,掌控天赋能力的过程必须是要自己亲身体验的,楼延并不觉得直接把上辈子李三新做好的大饼直接放在现在的李三新面前是好的选择。 李三新也很想要试一试,但他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不好试啊,没有人选。” 楼延闻言,往后一靠,双手环胸恶趣味地笑了起来:“李三新,你忘了吗?温一安今晚应该就会来找我们。” 李三新一愣,随即转头和楼延对视,顿时露出了一个同样幸灾乐祸的笑容来,意味深长道:“对啊,我差点都‘忘’了她了。” 忘是不可能忘的,如果不是温一安,李三新也不需要去和诡异融合。李三新和楼延可死死地记得这个仇呢,如果是温一安这个狂信徒的话,那李三新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在温一安的身上练习自己的天赋能力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路好修抹抹头上的汗,觉得这两个哥笑得真是令人心头发颤,真不愧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 “对了,李哥,你现在的精神力是多少啊?”路好修好奇问道。 李三新遗憾地道:“40,感觉不是很够用。” 路好修一脸血,有点羡慕地道:“我和段哥才20……” 段泽歌也笑了,“是啊,羡慕。要不是那个梦魇跑了没捉到,我都想要和梦魇融合一下让精神力提高一点了。” “你们当融合诡异是件好事吗?”楼延冷笑,毫不留情骂了他们两个人一顿,“一个个都活腻了?最后也想变成诡异的样子?路好修,蔡莫那几个狂信徒死的样子你给忘了?段泽歌,你当梦魇那么好抓吗?和诡异融合之后就变成了半人半诡异的怪物,一旦我和李三新体内的诡异开始复苏,我们俩也没有多少时间能活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楼延眸色沉沉地扫过了自己拿着纱布匆匆裹起来的右手手心。 他握了握拳,突然庆幸还好李三新融合的诡异是鬼婴。有路好修在,或许李三新真的不用等到诡异复苏的那一天。 这个话题无比沉重,路好修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段泽歌叹了口气,干脆地说了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 李三新相比自己更担心楼延,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楼延一眼,打着圆场道:“还有挺长的路才能回去,你们先睡一会儿吧。” 从柳树村回到成江市需要两个多小时,今天是工作日,路上也没有多少人。走到一段比较荒凉的高速地段时,李三新看到前方路边站了个靠着机车带着墨镜的交警。 这个交警身形修长瘦削,正轻轻倚靠在机车上,墨镜挡住了他的半张脸,鼻梁高而挺,皮肤苍白,看着挺年轻的模样。 这里怎么会有交警? 李三新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在意,非常规矩地目视前方准备驶过交警。谁知道这个交警却懒洋洋地抬起手,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停下。 李三新往交警的方向缓缓靠近,转头叫醒车里人道:“把身份证拿出来吧,估计是检查证件和行礼的。” 楼延也闭眼眯了一会儿,他听到这话慢悠悠地睁开眼,低头将钱夹拿出,正要取身份证时,危机感知却突然发出了警告。 【精神力60/70】 两百米范围内有危险存在,中等危机。 楼延抬起了头,双目锐利地扫视周围。 这一条高速直来直往,前后两百米之内都没有什么东西,左右两侧是荒芜地带,同样没有看到什么人烟,只有走近的交警一个人。楼延上下打量着这个交警,肉眼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难道危险只是在他周围两百米范围内晃了一下就离开了吗? 楼延不相信会这么简单,他再一次主动用出了危机感知。 【精神力55/70】 危机感知仍然显示有危险存在,而且楼延能隐隐感觉到危险就是眼前的交警带来的。 这时,李三新已经将车停在了交警身侧。 楼延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交警,状似无事地继续将证件取了出来,想要看看这个交警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诡异,还是和诡异融合了的人? 亦或者是什么伪装成交警的杀人犯? 如果是诡异,这个诡异都敢上门挑衅了,楼延就算现在不适合使用诡异力量,也绝对不会放这个诡异离开。 交警敲了敲驾驶座的玻璃窗,李三新降下窗户,笑着问:“警官,有什么事吗?” 这个交警近看更高,因为戴着墨镜,所以车里人分辨不出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将车里人都看了一遍,语气有些冷漠地道:“证件检查。” 车里的人把证件递给了他,交警一个个看完后点了点头。李三新正以为没事了可以走的时候,交警却指了指楼延,“你,下来检查。” 楼延盯着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头,嘴角扬起来了笑,眼神中却没多少笑意,“我?” 他双腿交叠,优雅地整理着袖口,也不急着下车,悠闲地反问“你凭什么检查我?” 交警嘴角微微扯起,也笑了,但笑容里隐隐约约有些阴冷的恶意,“因为有人举报这辆车藏匿枪械,而藏匿人就是你。” 第52章 这句话一出, 车里的气氛瞬间冷凝。 楼延一动不动,眼中的暗色却深海一般暗流涌动。 李三新瞬间捏紧了方向盘,路好修强忍着想要转过头看楼延的动作。除了脸上有头发盖住的段泽歌, 其他人努力抑制表情上的异样。 楼延带枪的事没有特意和他们说过, 但也没有瞒着他们。他们几个人都知道楼延带着枪械的事情, 而且那把枪,现在就在楼延的身上。 谁举报的?为什么会知道楼延身上有枪? 现在该怎么办? 李三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了笑, 挡住交警看向楼延的视线,“这是有人在跟您开玩笑的吧,枪械这玩意儿我们这些小平民怎么会接触得到, 警官, 像这种不切实际的举报, 十之八九就是在闹, 竟瞎搞。” “藏匿枪械可不是小事,”交警转过头看了李三新一眼,下颌骨冷硬非常, “这种举报不管是真是假,都要好好排查。怎么,你们不想配合吗?” “我……”李三新。 交警却无视了他的话, 直接走到楼延所在的窗户边,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两指屈起敲了敲窗户, 每敲一下都好像敲在了车里人的心头上,交警从外低头看着楼延, 居高临下地道:“我说最后一次, 下来检查。” 灰色的玻璃窗给交警的脸上蒙了一层令人心惊胆战的压迫感。 路好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手心都是滑腻的冷汗, “楼哥……” 他觉得这个交警好可怕啊呜呜呜, 柳树村那些围着祠堂的诡异都没有这个交警给他带来的可怕感强。 楼延翘了翘腿,一反常态地笑了笑,随即从容镇定地打开车门下了车,转头跟车里人说了一句“不要下来”后就关上了车门。他满面笑意地正面对上了交警,轻轻歪了歪头,黑发扫过脖颈,“警官,你想怎么检查?” 交警上下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变得几近于无,怎么看怎么令人心中发凉。他整理着手上的白色手套,每一个指套都贴合着他过长的指节,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透着几分令人心痒痒的色气性感,交警的语气却冷得裹着寒意,“抬起手,搜身。” * 偏僻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而在轿车二十米以外,楼延正站着让交警搜身。 其他人都待在车子里,满目担忧地看着楼延。 楼延站得笔直,双手松松抬起,两脚分开站立,快到正午的阳光刺目,楼延的眼皮半垂着,整个人就像是快要睡着一样透着股懒倦的意思,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将眼前的交警看了又看,眼底冰冷。 最后,楼延的目光放在了这个交警露出来的半张脸上。 他很确定他没有见过这个人物,但这个交警给他的感觉却让他有些古怪地觉得很……微妙。 让他很不爽的微妙。 交警的手碰到了楼延的脖颈与肩膀处,顺着手臂往下摸去。他的手明明戴着手套,但楼延却感觉到一股死尸般的凉意。 这双手一点点从上到下,用的力气很大,别说楼延袖子里没藏什么东西了,估计就算有也会被他给捏碎了。 楼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来者不善。 这么大的力气,肯定是故意的。 “警官,”楼延故意动了动手臂,躲过交警搜查他小臂的手,笑着问道,“我可以问一下,如果你没有在我身上搜到枪械,你会跟我道歉吗?” 交警直起身看他,这个人比楼延要高出半个头,高挺的鼻梁牢牢架住墨镜。楼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楼延能感觉到这个人看着他的双眼绝非善意,交警唇角略带凉薄地挑起,似笑非笑着伸手强硬地攥过楼延逃离的手臂,从手肘开始用更大的力道一寸寸向下到袖口,骨头都被他捏得咯吱作响,“如果没找到,那就恭喜你逃过一劫。” “抓错了人都没有什么赔偿吗?”楼延嘴角虽然还有笑,但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警官,你这样会让我很想投诉你。” 交警猛地攥紧了楼延的手腕,楼延疼的闷哼一声,手腕开始生理性的颤抖。 “闭嘴,”交警捏着楼延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逼近自己,语气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楼延拖进地狱宰杀一样,“别干扰我工作。” 楼延闻到了这个人身上冰雪似的冷香,也听到了他冰冷的警告。楼延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了,这个人在针对自己,他对自己拥有浓浓恶意,那股恶意针尖一般尖锐,甚至到了连遮掩都不遮掩的程度,楼延差点以为自己得罪过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楼延得罪过很多人,最近一次得罪的人就是狂信徒。难道眼前这个人是狂信徒的人? 不太可能,他们刚出柳树村,楼延确定那些狂信徒不会这么快这么大胆就来找上他。 知道楼延随身带着枪支的只有寥寥几个人,段泽歌、李三新、路好修三个人,小雨,蔡莫这个被楼延击杀的人,傅雪舟,还有提供枪支的贺明。 段泽歌几个人不可能,小雨一直跟在身边也没有举报他的机会,贺明不在国内。蔡莫死了,傅雪舟被诡异吞了……楼延从来没在柳树村的村民面前用过枪械,即使柳树村的人出来也无从举报他。 比起被别人举报,楼延更偏向于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人是诡异的“交警”是专门来找茬的,很大可能也不是真的交警。 毕竟哪家警察收到有人藏匿枪械的举报就派一个交警孤零零地来大路上空手拦车的? 交警警告完楼延之后冷漠地放开了楼延的下巴,等检查完了楼延的手臂后,他的双手顺着楼延的胸膛向下。 楼延心中已经开始不耐,他将还在发颤的手背在身后,丝毫没把警告放在心里,楼延笑意不明地继续说道:“警官,我很好奇谁跟你举报的我藏匿了枪械,作为一个白白被冤枉的无辜民众,我是否拥有知情权?” 交警手一顿,冷冷说道:“我说了,让你闭嘴。” 楼延的耐心彻底告罄,他一瞬间收起了脸上所有表情,眼中露出不悦与厌烦。微微抬起下巴,楼延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让我闭嘴我就闭嘴?老子这张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来跟我说这句话?” 有钱人的傲慢无礼暴露无遗,如果不是楼延想要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他现在直接就拔出脊髓鞭抽这个人脸上了。 交警的手已经从楼延的胸膛向下检查到了腰部,楼延这句话说完,他的两只手一个用力就握住了楼延的腰。 宽松的休闲衣被大手紧握,显出楼延劲瘦的腰部,楼延很不适应这个姿势,心情很不美妙,他瞥过交警身上的制服,皮笑肉不笑地道:“警官,你的衣服上怎么没有警号,比起我,你才是更应该被检查的那一个吧。” 交警也冷冷笑了两下,一手仍抓着楼延的腰,另一只手则快速地从腰间枪套里掏出手.枪单手上膛,将枪口强硬地破开楼延的嘴唇堵在他的嘴里,枪口甚至重重地碰上了楼延的牙齿,“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不介意给你打个洞。” 他的动作太快,楼延皱着眉垂眸看了嘴巴上的黑色枪支一眼,投降一般举起了手,示意交警随意。 交警不忙着继续,他深深看了楼延一会儿,手.枪更往楼延嘴里压去。楼延几乎有种干呕的感觉,他的唇色也变得略显苍白,鼻息的热气打在冰冷铁质的手.枪上,在黑色的手.枪外壳蒙上了一层薄薄水雾。 楼延眼中烦躁一闪而过,他艰难地喉结滚了滚,尽量不让口水碰到枪口。 交警欣赏着楼延的难堪,嘴角微微勾起,“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楼延眉头紧皱,老实地一动不动。 交警一边拿枪堵着楼延的嘴巴,另一只手继续检查楼延的身上。当他的手即将摸到楼延腰部后方被宽松外套遮掩的地方时,楼延却倏地抓住了交警的手腕。 交警直起身,命令道:“放手。” 楼延不仅不放,他还冲着交警挑了挑眉,然后不怕死地用舌尖将枪口抵出了嘴巴。嘴唇都被撑得有些发麻,楼延不爽地用舌尖抵了抵牙根,笑眯眯地道:“警官,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确定我身上有枪吗?” 交警看了他几秒钟,似乎来了兴趣,问道:“赌什么。” 楼延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确定我身上有枪吗?” 交警目光扫过楼延后腰处,楼延的外套将这块遮得严严实实,因为外套宽松,所以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但交警却能看到偏向楼延右手臂的位置处,外套有一块不明显的凸起,那块凸起的形状非常细微,但他能看出来那大致就是一把手.枪的形状。 更何况在刚刚的搜身中,他已经确定过那里确实藏着一把手.枪了。 交警嘴角微微扯起,笑意发凉,“我确定。” 第53章 楼延脸色微微一变, 随即沉吟一声,“这样吧。如果我身上没枪,那警官就好好地跟我道个歉, 并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如果我身上有枪, 那我完全接受按规矩处置, 怎么样?” 交警轻嗤一声,可有可无地同意了。 楼延这才放开了交警的手臂, 示意让他继续。在交警没注意的时候,楼延看向了车子,和后座趴在窗口上的路好修对视了一眼。 他的身上确实有一把枪, 交警的手里也有一把枪。路好修一旦使用【隔空取物】, 有可能会把他身上的枪支拿走, 也有可能会把交警手里的手.枪拿走。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楼延也在赌,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 楼延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这样的情绪让他很享受, 甚至有些上瘾。 五成能赌赢的概率已经很高了,结果会偏向谁呢? 楼延紧紧地看着交警掀起了他的外套,后方本来放着手.枪的位置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赢了。 楼延不由笑出了声,他迫不及待地看向交警, 想在这个假交警脸上看到失望、不甘、惊愕的神色,但可惜的是这个人脸上的表情一变不变, 他仅仅只是盯着楼延后腰处看了几秒, 然后放了衣摆同楼延淡淡说道:“你赢了。” “……”楼延感到很无趣, 他面无表情地道, “你是谁。” 交警从怀中掏出钱夹, 戴着白手套的手在其中翻了翻,然后抽出一张白色的名片递给了楼延。 楼延接过一看,白色名片上只有一行黑色的字:平安拳击俱乐部。 等楼延看完名片抬起头后,交警已经转身往机车走去。 楼延两大步追过去,似笑非笑地提醒:“这位假警官,你是不是忘了还需要跟我道歉的事?” 男人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去,淡淡地问:“你想要我怎么道歉?” “鞠躬还是磕头,你选一个,”楼延,“你要是不会选,我不介意两个都要。” 但这个假交警就跟没有听到一样,脚步不停,丝毫没有要跟楼延道歉的意思。 楼延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着这个人的背影,随即抬手摸上了后脖颈。脊髓鞭被他从身体内拔出,楼延手腕一动,毫不留情地一鞭子抽向了这个人。 脊髓鞭“啪啪”作响,带着疾风袭上了这个人的背部。但这个“交警”被脊髓鞭抽上的时候,就跟泡沫被抽碎了一样,整个人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楼延眼瞳一扩,随即想到什么,立刻转身朝着轿车的方向提高声音道:“这个人是假的,这里是梦魇的梦境,快醒过来!” 下一秒,楼延猛地睁开了眼坐直了身体。 轿车还在行驶当中,风呼呼地从窗口吹到楼延的脸上,催人入睡。 开车的李三新正在喝水,从后视镜中看到楼延的动作后,随口问了一句:“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楼延缓慢地眨眨眼,然后向周围看了一圈。 路好修和小雨在他旁边呼呼大睡着,两个人脸都睡红了。零食撒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果汁酸奶的味道。楼延再往前一看,段泽歌在副驾驶也已经睡着了,只有李三新这个司机还醒着。 楼延迟疑地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看到了远处属于成江市的高速收费站,“……我睡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吧,”李三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做噩梦了?” 李三新和楼延交谈的声音叫醒了副驾驶座的段泽歌,段泽歌睁开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转头问道:“谁做噩梦了?楼延吗?” 楼延捏了捏眉心,眼底黑沉。他随意“嗯”了一声,主动使用了危机感知。 【精神力55/70】 没有危险存在,这代表着他现在是在真实世界。 楼延呼出一口热气,颇有种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迷失感。 在遇见那个“交警”之前,李三新刚和段泽歌换人开车,李三新还让他们睡了一会儿觉。楼延确实睡了,但也只是闭眼眯了一会儿,他以为自己没真睡着,但竟然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还被梦魇拉进了梦境里。 楼延捏着眉心的动作忽然一顿,他侧过身推了推路好修和小雨,“路好修,小雨,醒醒。” 一大一小俩孩子被楼延给叫醒了,路好修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到家啦?” 小雨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有些精神不振的模样。 楼延一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他们没有被拉进梦境里,所以梦魇针对的只有他而已。 那个交警……是梦魇本身,还是幻象? 梦里所有人的反应都太自然太正确了,完全是楼延想象之中所有顺理成章的反应。无论是李三新还是路好修,楼延还以为整车人又一次被拉进了梦魇里,没想到最后竟然就他一个。 他真的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楼延眉头紧皱,如果不是最后那一鞭子,他都没有想到梦魇竟然追了上来。 也是,能知道他随身携带枪械的除了人以外,也包括梦魇这个诡异。 只是梦魇为什么会追上来? 难道是因为楼延破坏了它的计划? 但这个狡诈阴险的诡异知道楼延有能力足以毁掉红棺材后,第一反应应该是躲避楼延才对,不应该这么直白地跟楼延宣告自己的恶意啊,否则不是故意挑衅楼延和楼延为敌吗? 像是今天这样,明明不久前被楼延勘破,又不甘心地追上来,无知无觉引导楼延进入梦境,用举报的名义假扮交警,在梦境里对楼延羞辱压迫,情绪分明的恶意与针对,还在梦境中和楼延打了赌……这完全不像是一个诡异的行事风格,反倒更像是一个“人”才会有的行事风格。 楼延眼神闪烁,自言自语道:“平安拳击俱乐部。” 梦境既然是由梦魇主导,那么那个假交警输给他的事情可就意味深长了。这么一看,反倒像是这个“交警”故意引着楼延来探究自己的身份一样…… “平安拳击俱乐部?”李三新惊讶道,“这个俱乐部的名字听起来好耳熟。” 楼延往后一靠,“我也觉得很耳熟,难道咱们以前去这个俱乐部玩过?” 李三新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我搜一搜。” 趁着排队交高速费的时候,李三新快速在导航上输入了“平安拳击俱乐部”这个目的地,发现这个俱乐部就在成江市,距离市中心有段距离,不过也在商业地带。 知道地点之后,楼延有记忆了,“我想起来了,我之前上下班还路过这个地方几次。平安拳击俱乐部……我记得有人跟我推荐过这里。” 楼延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啧了一声,双眼微眯,“这里似乎还是个打地下黑拳的地方。” 第54章 知道平安拳击俱乐部在哪了以后, 楼延也不着急去,半个小时之后,他们一伙人终于回到了家。 李三新一打开门, 路好修就拽着小雨如同回家的小狗一样嗷嗷嗷地扑了进去, 兴奋不已:“哎呀, 还是家里好啊!” 把窗户打开透气,李三新打趣道:“这就叫什么?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 “你这可称不上狗窝, ”段泽歌走到沙发上往后一倒,整个人瘫成了饼,懒洋洋地道, “到处干干净净连灰都看不见, 从我住进来开始就没见过哪里乱过, 李三新, 听我一句劝,洁癖活着累。” 李三新上前一脚把他从沙发上踹到了地上,皮笑肉不笑地道:“滚去洗澡, 你他妈屁股都脏成猴子屁股了,别把我沙发弄脏了。” 段泽歌猝不及防滚到了地上,脸直接贴上了地板, 李三新本来以为这人至少还有点羞耻心。但他没想到,段泽歌慢慢吞吞地在地板上换了一个姿势, 头枕着手臂打了个悠闲的哈欠道:“舒服,这地板也不错, 比我身上干净。” 李三新无语, “段泽歌, 您能不能稍微要点脸。” 段泽歌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盖住了脸, 然后随意地拍了拍身边的地板, 招呼道:“要不你也躺下试试?” 李三新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偷笑着的路好修,凶道:“你也是,赶紧去洗澡换身衣服,别在这看戏了。” “好嘞。” 路好修丝毫不敢惹家里做饭的大家长,立刻立正站直,声音十分响亮。他也不在这里看热闹了,打开电视给小雨放了一个动画片之后就进屋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结果就看到浴室里已经亮起了灯。 楼延抹了把脸,声音带着水汽,雾蒙蒙的不甚清楚,“我在里面呢。” 路好修道:“好叭,那我去李哥房间洗。” 楼延笑了,带着调笑意味的语气穿过浴室门传到路好修耳里,“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洗,要进来吗?” 路好修呆了一会儿,揉了揉发痒的耳朵,一溜烟地往李三新房里跑去,急急忙忙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不用了楼哥我一个人可以我先去李哥的浴室了!” 浴室里,楼延听着路好修不带喘气的话,直接笑出声了。 他抬手将黑发捋起,冒着热气的水流从他的发丝上倾注,流过他锋利的眉尾,划过他的脖颈、肌肉漂亮紧实的胸膛和腹肌……白雾蒸腾下,楼延的黑发黑眉隐约可见。 热水放松着头皮神经和全身的肌肉,楼延将手撑在白色瓷砖墙壁上,闭着眼睛享受着热水的包围。 右手裹着的纱布被水冲开垂落在地上,楼延睁开眼,本以为会看到掌心那道合不上的裂纹,没想到掌心中一片光滑,那道裂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好了。 楼延一愣,不敢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手心皮肉下有一小块骨头微微凸起,很老实的一动不动。 楼延随后又捏了捏自己手臂和肩膀处的骨头,在柳树村时蠢蠢欲动随时都好像要破体而出的骨头们现在却安安静静的,仿佛之前快要复苏的感觉只是楼延的一场错觉而已。 怎么回事? 楼延缓缓将手攥紧又松开,仔细体会了一下现在的身体状态,得到的结果是很好。 真的很好,全身都很轻松。体内那股危险的诡异力量前所未有的平静,楼延只觉得之前因为体内诡异快要复苏而带来的沉重与压抑一扫而空,他甚至有种可以随意使用骨刺等诡异力量的感觉。 楼延目光复杂,有些惊喜,但更多的是警惕,“奇怪……这怎么回事。” 出来柳树村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四十,那会儿手上还有裂纹。现在是下午一点半,中间不过相差三个小时而已,他的身体状况怎么就变了一副模样。 楼延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狐疑地将自己全身检查了一遍,也没看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也没了继续泡下去的心情,匆匆洗干净后就从淋浴下出来,拿着浴巾三两下擦去自己身上的水珠,随意将浴巾围在腰间就走到了镜子前。 换洗的新衣服都放在了洗手台上,楼延不急着穿衣服,拿起了吹风机吹着头发。 吹风机刚响起没一会儿,外头传来了李三新的声音:“延子,洗好澡了?” 楼延应了一声,“你要进来洗澡吗?” “对,”李三新道,“家里就两个浴室,排队都排不开。我进来了啊。” 楼延拨了拨头发,懒散地道:“进来吧。” 浴室门应声而开,李三新走进来一看,就见到楼延裸着上半身站在镜子前吹头发。他吹了声口哨,笑眯眯地走过去正要脱衣服,就看到了楼延背上的纹身。 “延子,你背上什么时候多了个纹身?”李三新皱眉,凑近问道。 纹身? 楼延转过头试图去看背上的东西,但什么也没看到,“你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李三新点点头,拿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楼延接过照片一看,图片中的背影肩宽腰细,肩胛骨之间却多了一个血红色的五厘米左右的棺材纹身。在白皙的脊背上,这一个血红如鲜血的纹身显得突兀至极,带有几分诡异。 “这个纹身是红棺材模样的纹身,”楼延反手摸了摸背部,纹身摸起来没有任何感觉,他直觉这个纹身很麻烦,“什么时候跑身上的……” 楼延忽然想起身上的骨头莫名其妙安静下来的事情,不由和这个红棺材纹身产生了联想:难道是因为这个红棺材纹身压制了他身上的骨刺复苏吗? 但红棺材也是诡异,这个红棺材纹身能让他有这种好事? 楼延蹙眉,李三新拍了他肩膀一下,目光担忧:“吹风机都快把你头发吹糊了,先别想了,一会儿让段泽歌给你占卜一下,看看这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楼延点点头,将吹风机关上放在了旁边,“你先洗澡吧。” 出了浴室,楼延径直找到段泽歌。段泽歌还躺在客厅地板上,帽子盖住脸,不知道睡没睡着。 楼延试探喊了一声,“段泽歌?” 段泽歌长长“嗯”了一声,嘶哑嗓音里夹杂着困倦,“有事?” 楼延往沙发上一坐,还没说什么,段泽歌就摘下了帽子往他看来,鼻尖耸耸道:“洗完澡了?你好香啊。” “一会儿就轮到你了,”楼延轻轻踢了踢他的手臂,“起来,我问你点事。” 段泽歌慢悠悠地从地板上坐了起来,比老年人折腾得还要慢。他也不上沙发,而是靠着沙发问道:“什么事?” 楼延把李三新刚刚给他拍的照片递给了他看,“我发现我的背后多了个纹身,你给我占卜一下这是个什么东西。” 段泽歌看了会照片,啧啧两声,“楼延,你身材不错啊。” 没等楼延说他,段泽歌一秒正经起来,认真将这个纹身的样子看了一遍,迟疑道:“如果没有看错,这个纹身是不是之前将你吞进肚子里的红棺材?” “对,”楼延将茶几上李三新刚洗的苹果拿在嘴边啃了一口,眉眼间划过思索,“这个纹身,好像压制住了我身体内的诡异复苏。” “压制了你的诡异复苏?!”段泽歌惊讶。 他的声音惊动了旁边正专心致志看动画片的小雨,小雨哆嗦了一下,转头疑惑地看向他们。 楼延白了段泽歌一眼,拿起一个苹果塞到了小雨手里,随后拽着段泽歌的衣领将他拉到了阳台上,“你给我小声一点,这只是我的猜测,这个纹身具体是好是坏还得由你给我占卜一下。” 段泽歌耸了耸肩,将手机还给楼延,“今天没法占卜了,我精神力没了。” 这话在楼延的意料之外,楼延挑眉,上下扫了段泽歌一眼:“你今天干什么了?” “在柳树村的时候,我的占卜次数就用完了,”段泽歌叹了口气,“后来么,我一直带着柳树村的村民东奔西跑,又和他们一起对付诡异,所以没怎么休息。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你和李三新路好修都睡着了,我心里不踏实,所以就一直守着夜。直到现在,我也就在车上睡了那么一个小时,精神力还没恢复到五点,至于占卜,真的需要等我休息够了之后了。” 楼延听完这话,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 他不自在地啧了一声,偏过头不看段泽歌,侧颜冷漠,语气不留情,但怎么看怎么有些别扭:“下次别这么舍己为人了,该休息就休息,没人让你守夜,你自我奉献个什么呢。” 段泽歌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低低笑了起来。这个人声带都坏了,脸也被毁了,但这么笑起来的时候却有种让人耳朵发痒的魅力,“楼延,你是在关心我吗?” 楼延嗤笑一声,刚要说话,段泽歌就打断了他的话,自言自语地继续道:“我挺开心的。” “……”楼延被堵得说不出来话了。 段泽歌深深地看着楼延,他和楼延之间的距离隔着半米,这并不是很近的距离,但段泽歌却没有任何想要靠近楼延的动作。他就保持着这半米的距离,用轻而清晰的声音问:“你现在开始信任我了吗?” 楼延看了段泽歌一眼,又看了看阳台上李三新种的几盆花草。有只黄色蝴蝶围绕着一盆蝴蝶兰上下飞舞着,很开心的模样。楼延转过头,又看向了客厅。 客厅里,电视上放着的拟人化小羊正在春游,羊和羊手拉着手唱着歌,里头还混进了一头大象。电视外头,小雨认认真真地看着动画片,一口一口吧唧啃着苹果,渴了就端起杯子吨吨吨灌着牛奶。 楼延终于回过了头,直视着段泽歌,他非常吝啬地道:“嗯,一点点。” 段泽歌露出笑容,“一点点也很好了。” 两个人在阳台上聊着天,没过多久,路好修就一身湿漉漉地出来了,头发上披着毛巾,蒙着一层水雾雾的少年气息,蓬勃又青春,嗓门也大得很,“段哥,该你啦,记得洗完澡打扫一下哦!” 段泽歌叹了口气,随手扯过衣架上的一条毛巾搭在肩上,慢吞吞地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来了。” 路好修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可乐,将其中一瓶扔给了楼延,“楼哥,咱们晚上吃啥啊。” “去外头吃,”楼延拧开可乐瓶盖喝了一口,冰冷的气泡水瞬间从喉咙凉爽到胃部,“我知道有家私房菜馆味道不错。” “好耶,”路好修转头看向小雨,顿时皱起了一张脸,期期艾艾道,“楼哥,小雨还没洗澡呢,咋办?” 楼延也看向小雨,眉头轻皱:“现在不着急,等吃完饭去逛逛商场,给她买几身换洗衣服后再教她怎么洗澡。小雨很聪明,很轻松就能学会。” 说是这么说,但楼延在心里暗忖,他们四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一起住,确实很多地方都不方便。 不缺钱的楼延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请个保姆了。 几个人把自己收拾好后,又各自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五点,楼延带着他们去了预订好的私房菜馆。 这家私房菜馆既然能被楼延看在眼里,绝对有其过人之处。果不其然,等他们到了菜馆的时候就发现这里不仅是环境好,每桌都还坐满了人,一副热热闹闹人满为患的样子。 浓香辣味扑鼻而来,令人口齿生津。路好修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肚子直接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服务生将他们带到了预订好的包房里,面带微笑地将菜单供上,“我们这里的菜大多都是辣菜,各位可以吃辣吗?” “给孩子上两份不带辣的菜,再上一份甜汤,”楼延直接道,“其余的菜按照招牌上的来。” 服务生笑着道:“好的,楼先生。您还需要酒水吗?” 楼延颔首:“来一些。” 私房菜馆的人虽然多,但上菜的速度却很快。没到十分钟,桌子上就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李三新拿了一杯果汁放在小雨面前,又给她盛了一份甜汤,将适合小雨吃的菜肴推到小雨能够到的地方,温柔叮嘱道:“如果够不到就喊我一声,知道吗?” 小雨乖乖点点头,跟李三新比划了一个“谢谢你”的手势。 李三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一顿饭吃得几个人辣得满头大汗,嘴巴通红,又爽得停不下来。楼延也出了一些汗,他将袖口卷起,喝了两杯酒才缓了嘴上又辣又麻的感觉。 众人吃得正酣的时候,包厢门被敲响,私房菜馆的老板走了进来。这人一身深蓝色短袖短裤,肚子微挺,满脸油光锃亮,手里拿着瓶白酒,笑呵呵地跟楼延道:“楼总,你来这里吃饭怎么不叫我啊?” 作者有话说: 楼总(撇嘴)(冷漠)(傲慢):你谁 第55章 来人看起来有个四十多岁, 面相让楼延看着稍微有一点点眼熟,楼延觉得自己应该见过这个人,但他真不记得这个人是谁。 这位老板却很自来熟地拉开楼延身边的空位坐下, 满脸堆笑, 非常热情地道:“楼总, 这顿饭算我账上,您好不容易来一次, 我哪里能收你的钱。下次您来吃饭直接告诉我一声,连预约都不用预约,我直接给你安排最好的房间!随时来随时有, 以咱们俩这个关系, 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啊楼总, 哈哈哈哈。” 楼延嘴角抽抽:“……” 他非常想问一句, 你谁啊。 但成年人的世界都是老油条,彼此要给彼此一点面子。尤其是这个老板都这么热情了,楼延也没傲慢到打人笑脸的地步。 楼延拿过一旁的纸巾轻轻擦过唇角, 露出了一抹客气的笑:“怎么称呼?” 私房菜馆老板眼睛一亮,赶紧打开白酒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送到楼延的面前, 打蛇上棍道:“鄙人宋文强,久仰楼总大名, 咱们之前也见过一次,我托大, 楼总直接叫我一声老宋哥就行。” 楼延微微一笑, “宋老板客气。” 宋老板被拒绝也没放在心上, 继续笑呵呵地吹捧着楼延, 拍马屁的功夫实属让人咋舌叹服, 听得人脸红面臊。楼延的表情却平淡从容,他时不时应付两句,和宋老板说得谈笑风生。 他连那杯白酒都没喝,但宋老板竟然也没觉得自己被慢待,越聊越是激动,反倒是自己喝了好几杯白酒。 路好修盯着他们聊天,啊呜一口把最后一筷子被菜油染得红彤彤的米饭扒进了肚子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凑到李三新脑袋边嘀咕道:“楼哥好厉害啊淦,这个宋老板的彩虹屁我听得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但楼哥还能应付自如,啧啧啧,这要是我,我都不知道回他什么,恨不得跪地求饶让他别说了,害臊。” 李三新笑了笑,“是吧。” 路好修的狗狗眼闪着羡慕佩服的光,用一种非常梦幻的语气道:“楼哥真有耐心,对我们也好好,又沉稳又聪明又牛逼又体贴,简直就是我梦想中完美的成熟大人的模样,我啥时候能变成这样啊。” 李三新失笑着掏出烟盒,分给了其他人一人一根之后,他自己也拿出一根点燃,烟雾袅袅,李三新露出一种回忆的表情,用开玩笑的语气低声跟路好修道:“你也就见到你楼哥脾气好的这一面了。” 路好修茫然:“楼哥还有脾气不好的一面吗?” 段泽歌也凑了过来,同样压低声音兴致勃勃地加入话题,“有啊,我第一次见楼延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他要杀了我。” 李三新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第一次见你楼哥的时候,也被他胖揍一顿。你知道他以前有多么败类吗?周围的孩子没一个不被他揍过的,谁要是不听他话不认他当大哥,你直接让你体会一下霸权的铁拳是什么滋味,不服也把你揍到服。这霸道性子从小学就深入骨髓了,老话说三岁看老,你楼哥就真的……” 李三新一言难尽,想起过去的事他就忍不住摇头,“还沉稳?还耐心?还体贴?你要是知道你楼哥以前上学时候干的事,你就完全说不出这话。” 段泽歌好奇地道:“楼延上学的时候干过什么事?” “咳咳。”楼延咳嗽了两声,余光冷冷地在他们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示意自己听得见。 胆子大了啊,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 三个人顿时老实地停住了话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楼延,嘻嘻哈哈地继续吃着饭。 “楼总嗓子不舒服?”宋老板露出担心的表情,比古代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还要懂得察言观色,“是吃辣的被呛到了吗?这样吧,我去给楼总要份能润喉的滋补汤!” 楼延拒绝道:“不用了,嗓子有点痒而已。宋老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宋老板不好意思一笑,瞅了瞅旁边的李三新三人,“楼总,咱们借一步说话?” 楼延看在这家私房菜馆味道挺合心意的份上,整整衣服,点了点头,起身跟着宋老板去了对面的包间。 对面的包间没人,宋老板将门轻轻合上,只留下了个小缝,李三新三人正好能透过这个小缝见到楼延坐在桌边的样子。 见他走了,路好修偷笑两声,继续八卦道:“李哥,楼哥做了啥事啊。” “逃课,打架,夜不归宿,”李三新抽了一口烟,喉结滚动,声音还是压得很低,生怕楼延听见,“这还都是小事了……嗨,整个学校都没人敢惹他。谁要是挑衅他,他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跟人挥拳头,拳拳到肉。知道发疯的小狼狗吧,他以前就是那德行。什么派对啊,歌厅啊舞厅啊,游轮豪车,香烟美酒,完全是纸醉金迷、日夜颠倒的生活,他干什么都不准有人质疑,最疯狂的时候还是高中那会儿,十三个高中,我记得清清楚楚,我陪着他转学了十三个高中这才把高中给完整上下来,没办法,高中给钱都不敢收。” 路好修嘴巴成大,听这话就跟听鬼故事一样,完全不能把李三新话里的楼延和现在的楼延联系起来。 卧槽,这也太夸张了吧! 段泽歌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相信。 李三新感觉自己好像喝多了酒,酒精燥的他全身发热,浑身泛着懒劲,他忍不住地回忆往昔,突然有很想说话的欲望。李三新夹着烟的手虚指了对面包厢的楼延一下,眼底浮起怀念神色,“是不是看不出来?你看他现在,变得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和过去完全不一样。” 路好修和段泽歌顺着他的手指,往对门那道门缝中看去。 楼延出门时换了一身黑色西装,质地良好的西装完美地贴合着他的身形,袖扣蓝宝石闪着迷人的光。他没有束领带,白色的衬衫纽扣稍稍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和脖颈。楼延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双腿随意放着,脊背靠着椅子,一举一动贵气优雅,浑然天成。 他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指间还夹着李三新送过来的未点燃的香烟,手指尖慢悠悠地敲着桌子。既没有不耐,也没有不适,整个一副低调内敛,却又张扬成熟的模样。 这感觉很矛盾,但可以确定的是楼延一看就让人觉得这是个靠谱厉害的人。 气场强大,松弛有度。路好修怎么想都脑补不出来楼哥跟人打架、逃课、被高中拒收的模样。 李哥说的真不是醉话吗? 路好修的表情完全暴露了他在想什么,李三新气笑了,直接一巴掌糊他脑门上,“你这小子,怀疑我说的话呢?” “不敢不敢,”路好修尴尬地傻笑,“我就是有点想象不到。” 段泽歌摸了摸下巴,冷不丁道:“李哥,楼延为什么在高中的时候玩得那么疯狂?” “操,”李三新手一抖,烟灰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他顾不得拍掉自己身上的烟灰,用一种见鬼了的表情看着段泽歌,“你喊我什么?” 段泽歌淡定道:“李哥。” “……” 李三新虽然觉得自己没有段泽歌年龄大,但男人么,没一个不喜欢被人叫哥叫爸爸的,他被叫得通体舒畅,“叫得很好,下次继续这么叫。” 顿了顿,李三新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轻得几乎让身旁两个人听不清,“延子本性其实不坏的,他是个好孩子。会别扭地关心人,也会保护被欺负的人。虽然霸道,但没人不喜欢他。但初中的时候他爸妈离婚了,他妈走了后,他做事越来越疯狂偏执,闹出了很多事,闯了很多祸,每次见到他爸,父子两个人都要吵架。他爸很不喜欢楼延这个样子,想让楼延学好,让楼延继承家业……每次吵架,轻则东西砸得乒乓作响,重则父子俩必有一个上医院……他在用这种办法来报复他爸,因为他觉得是他爸逼走了他妈。” 李三新话语中的惆怅难以遮掩,听得路好修也是心里发酸。 路好修没想过楼哥和他父亲的关系竟然这么不好,他对楼延父亲的唯一印象就是诡异复苏当晚在他家的时候,夺命手机伪造楼延父亲的声音给楼哥打的那通电话。 那个时候的楼哥接起电话的语气明明很好啊,话里话外都很担心他的爸爸,完全不像是关系降到冰点的样子。 路好修有些疑惑,不过他忍住了没问这件事,而是将沉重的话题扯回来,笑呵呵地问道:“那李哥,楼哥后来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是因为上大学了,年龄大了所以懂事了吗?” 他嘿嘿一笑,傻里傻气,“那我过几年是不是也能成楼哥这样子了?” 李三新狠狠吸了一口烟,牙齿咬着烟蒂,一时没有说话。 段泽歌看着他这副模样,又转头去看对面的楼延,看了几秒之后,他嘶哑难听的声音也跟着问了一句:“是啊,我也好奇,他后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成功人士的样子?” 李三新还是没有说话,香烟快要烧到了他的指尖。 路好修道:“李哥?” 李三新惊醒一般,指尖一疼,他将香烟按灭,苦笑了两声。 “他现在这样子就是他爸做梦都想要楼延变成的样子,他为什么会改变这么大?因为他爸死了,是带着对楼延的失望死的。” 第56章 楼延回来的时候, 李三新几个人正拿着筷子蘸点酒味怂恿小雨尝一尝。 “未成年不能喝酒,”楼延双手插兜,笔直地站在门口, 无语道, “你们够了啊。” 李三新率先放下筷子, “就沾了一点酒味逗逗她玩。回来了?这个宋老板找你说了什么。” 楼延走到他身边坐下,倒了一杯水喝下, 慢条斯理道:“他有个女儿叫宋雨然,是个大四学生,学校里布置了实习任务, 需要公司盖章评价。老师推荐实习的公司名单里就有我的公司, 他想让他女儿来我公司实习一个月, 把学校的实习任务给混过去。” 李三新挑眉:“你答应了?” “小事而已, 答应了,”楼延漫不经心地道,“他说他女儿学习不怎么样, 但是个小网红,拍视频剪辑有一套。正好可以把她安排在宣传部门,让她搞一搞网络平台上的宣传。” 没聊几句, 小雨就打了个哈欠。楼延几个人见她困了也不再多说,起身离开了私房菜馆。一行人去商场匆匆给小孩买了三套换洗衣服和两套睡衣, 这才在华灯初起的时候回到了家。 小雨很聪明,也很习惯独自生活。李三新不过是给小雨演示了一遍怎么洗澡, 哪个是洗发水哪个又是沐浴露, 小雨就记得清清楚楚, 自己把自己洗得香香白白, 小脸通红。 家里的房间没有空余, 路好修自告奋勇,举着手让出了自己的房间,抱着枕头去了段泽歌房间。 相比起洁癖又有强迫症的李哥,路好修这个袜子乱扔,房间里容易乱糟糟的普通男高中生还是觉得段哥这个咸鱼更适合自己。 晚上八点,屋内的灯光已经灭掉。忙碌了整整两天的一行人累得没有熬夜的精力,齐齐趴在了床上休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行人也越来越少。屋内不知道哪个卧室门响了一声,楼延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揉着头发慢吞吞地走到客厅拿起杯子站在饮水机前接水。 屋内黑暗,只有窗外的明月与小区内的灯光透过阳台和窗户打在客厅里。饮水机的水声淅沥,楼延静静站了一会儿,等水杯满了之后端起喝了一口,清凉的冷水从喉间划过,窗外的小区灯光突然一瞬间全灭了。 楼延往窗外看了一眼,走到客厅灯开关的位置按了按,屋内灯没有任何反应,“停电了?” 一阵大风从窗口的方向吹来。楼延的黑发被吹得到处飞舞。他转过头往风的源头看去,就见客厅的窗户被打开了一半,一个窈窕婀娜的女人背着月光正坐在窗沿上。 这女人穿着一身红色旗袍,一头及腰的金色长发随风飞舞,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的红唇勾起,声音蛊人地道:“楼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楼延微微眯起眼,念出了突然到访的客人名字:“温一安。” 温一安轻轻笑了两声,她从窗沿上一跃而下,高跟鞋轻轻在地板上敲出两声清脆美妙的脆响。高挑美人缓缓朝楼延走近,纤细的腰肢和走动间从旗袍开衩处露出的长腿无一不妩媚醉人,“楼先生,每次和你见面的晚上都让我无比期待。楼先生有猜到我今晚会来找你‘约会’吗?” 楼延情绪不明地看着温一安,淡定地又喝了口水,才说道:“我猜到你打算今晚过来了。” 温一安笑意更深,眼波流转之间又轻轻往前走了两步,“楼先生知道我会这个时间过来吗?还是说……楼先生是专门等我?” 楼延出乎意料地笑了,“温一安,我知道你会在现在来。我之所以在这个时间点来到客厅倒水,不就是为了等你上门吗?” 温一安一愣,心中陡然升起不妙的预感。下一瞬,只听一旁黑暗中突然传来“啪嗒”一声开关声,有人打开了手电筒,强烈的光亮猛地照亮了整个客厅,将黑暗驱散得一干二净。 不好! 温一安脸色一变,毫不犹豫转身就往窗户的方向跑去,但后方一道破空声凌厉袭来,一条锋利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脊髓鞭已经缠上了温一安的腰部。 脊髓鞭两侧尖锐的一排骨刺刺破了温一安腹部的旗袍,深深刺入了温一安的血肉里。鲜血瞬间浸透衣服,让温一安腹部鲜红的旗袍颜色变得如黑般深沉。 “唔……”温一安冷汗瞬间出来,精致妩媚的面孔变得苍白无比。她毫不犹豫地摸了摸头发,在头发里面摸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血蝇径直往打着手电筒的人扔去。 血蝇,诡异之主赐给信徒们的帮手,也是狂信徒最喜欢使用的怪物。 这怪物形似大型苍蝇,足足有拇指大小,全身泛着鲜血的红色,复眼漆黑,口器尖利。翅膀不断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响亮,一只血蝇看着不大,但攻击力极强,一旦被血蝇咬住,它们就能在瞬间吸干一个人类全身的鲜血,然后全身膨胀数倍,直到自己的身体被血液灌到爆炸后才会死亡。 温一安来见楼延怎么可能没有防备,但她没有想到楼延竟然这么直接就对她动了手。温一安也想不通楼延怎么会做好了这么足的准备!他怎么会知道她断了小区内的电?他怎么会知道她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他又怎么会那么恰到好处地安排一个人藏在暗处里,还准备好手电筒阻止她藏匿于黑暗中离开?! 就像是她所有的动作,楼延都提前知道了一样! 温一安动作不停,心却不断下沉,不敢置信之余全身冰冷。 这怎么可能?今晚的计划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来找楼延的时间也是她随心而定,楼延究竟是怎么猜到的? 温一安隐隐感觉到事件有脱轨的趋势,但她转念又想,不管楼延是怎么猜测到她今晚的计划的,这只血蝇绝对是在楼延的意料之外。就连温一安也是今天才从教里得到的血蝇,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怪物存在,就连她之前都没有听说过,楼延又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有这种怪物的存在。 但这种信心,在温一安看到又一个人从沙发下方滚出来,利落地拿出一个电蚊拍一把拍上血蝇的时候,直接碎成了碎片。 血蝇一碰到电蚊拍,电蚊拍上面电光闪烁,血蝇被烧焦从空中掉到了地上。 这一幕行云流水,好像挥动电蚊拍的人早就知道有血蝇出现,所以早已做好解决血蝇的准备。 温一安呼吸急促,瞳孔一震,面上浮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丝丝恐惧:“怎么可能!” 难以言说的害怕攥紧了温一安的心脏,温一安只觉得今晚的一切一切比她之前所见过的所有诡异都要诡异得多。 她有种自己的思想、灵魂、秘密都被看透的感觉,就像是怎么逃也逃不出五指山的孙猴子,温一安难以想象楼延这些人是怎么做到这种程度的。 他们怎么会这么熟练地应对她的每一个动作? 在温一安被震慑得心神不宁时,一道细如蛛丝的白色丝线在空中游鱼一般朝温一安飞去,在温一安注意到的时候,这根细线已经触碰到了温一安的额头。 温一安一惊,直觉这根白丝极其危险,她下意识想要偏头躲开,但却没有白丝的速度快。只是一个眨眼,白丝“嗖”地钻入了温一安的额头里。 李三新从窗帘后方走出,他紧紧盯着温一安,食指微微动了动,那条从他手指生长出去的白丝就蜿蜒出了一个大大的弯曲。 随着他的动作,温一安的神色变得痛苦扭曲起来。她的眼神时而茫然时而挣扎,正在极力摆脱李三新的手术线控制。 李三新毫不放松,他慢慢走近温一安,手指时不时动一下,不放过温一安面上的任何细微表情。 “怎么样?”楼延问道。 “她的意志力比我想得还要强,”李三新面色严肃,又轻轻挑了挑眉,“不过要比意志力,我也不差。” 打着手电筒的段泽歌和拿着电蚊拍的路好修走到了温一安身侧,防止温一安逃脱。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美名享誉国际的温一安还是美丽的,冷汗黏湿了她优雅的金发,妖娆的气质也变得楚楚可怜。 路好修好奇地盯着温一安看个不停,虽然早就知道温一安是狂信徒了,但身为一个从来没见过明星,尤其是这么大的明星的普通人,看到温一安本人后路好修还是激动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紧张地攥着段泽歌的手:“卧槽卧槽,活的明星啊,活的温一安!哥,你说我能不能要个签名拿去卖?温一安的签名好贵的!” 段泽歌眼神一亮,稍微有了点精神,他摸着下巴思索着可能性:“真的很贵?” 路好修疯狂点头,又悄悄瞥了一眼温一安的惨状,不由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庆幸道:“还好咱们屋里没有人是温一安的粉丝,这要是被温一安粉丝瞧见了我们这么对她,不得拿刀和我们拼命啊?” 温一安的粉丝可太多了,就跟他班里同学一样,有不少人都是温一安的粉丝后援会成员。 温一安的意志力再强,也抵不过李三新的手术丝线。很快,她就没有了挣扎的动作,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再动作。 李三新也出了一点儿汗,他面无表情地道:“温一安,才不过几天啊,你就落到我的手里了。你还记得之前引导鬼故事来害我的事吗?” 手术丝线虽然控制住了温一安的大脑,但并没有让她失去理智,只是让她无法控制自己而已。温一安轻轻叹了口气,用余光瞥了李三新一眼,“士别三日,李先生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李三新还没说话,楼延就冷冷“呵”了一声,猛地缩紧了手上的脊髓鞭。 温一安脸色更加痛苦,“啊……” 楼延毫不留情,也毫无怜悯之心。他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可怜的模样,心底生不出一点儿怜惜,反而觉得她可恶至极。 李三新厌恶温一安对他的陷害,而楼延只会比李三新更加厌恶。 相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李三新,楼延可是亲眼看到李三新被鬼故事里的诡异扒了皮的。 那一幕深深刻在楼延的脑海里,楼延一刻也没有忘却。 敌人不分男女,狂信徒也不分男女。如果不是看在温一安还有用的份上,楼延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这么“客气”。 李三新看着温一安这惨状忍不住啧了一声,先前被坑的怒火也缓和了一些,他转头跟楼延说道:“延子,你快问吧,我的精神力坚持不了几分钟。” 楼延点点头,走到温一安面前的沙发上坐下,手里还握着脊髓鞭。连续使用两次【时间倒流】所带来的余热让他双眼之中都烧起了红色血丝,他不着痕迹地呼出几口热气,盯着温一安的双眼问道:“说吧,怎么才能拖延体内的诡异复苏?” 第57章 对上楼延犹如看着死人的眼神, 温一安的心不断下沉。 拖延体内诡异复苏的办法是温一安和楼延交易的条件,温一安原本来这里也是为了告诉楼延这个方法是什么,以求得楼延的好感, 方便下次继续合作。 但现在, 温一安却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告诉了楼延这个办法后, 她就会被楼延立刻杀死。 温一安内心警铃大响,第一反应让她不要告诉楼延, 然而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嘴巴一张一合地自己动了起来:“楼先生这次去柳树村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吧。” 楼延神色冷沉,“你派人监视我?” 都到这一步了, 温一安也不再挣扎。她将耳边细碎的金发撩到耳后, 红唇优雅勾起, “楼先生不也派人在调查我吗?” 楼延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拖延我体内诡异复苏的方法, 关那个小女孩有什么事。” 温一安轻笑了几声,她浑然不在意腰间的疼痛似的,声音平稳又撩人, “我上次找楼先生的时候,其实是想要和楼先生做两桩交易。一个是用拖延诡异复苏的方法换蔡莫去死,另一个是用李先生和诡异融合就可以活下来的方法让楼先生帮我从蔡莫手里带来一个人。谁知道楼先生猜到了李先生活下去的办法, 所以我也只能和楼先生交易一桩生意了。” 李三新恍然大悟,“你想带走的人是小雨?” “不错, ”温一安的神色变得冷漠了很多,冷漠之余还有些隐隐复杂, 很多事情她并不想告诉眼前这些人, 但在手术丝的控制下, 她却不得不一一说了出来, “小雨原名陈沐雨, 她的父母是我的影迷。那天她的父母带着她来给我接机,回去后就发生了车祸。小雨父母双亡,她被蔡莫带走进入了教里。小雨父母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教里利用我和我弟弟的高人气每次都会在我们吸引人群的场合里面挑选孩子拐走,等我发现的时候,这些孩子只剩下了小雨还活着。” 楼延眉眼闪过厌恶:“狂信徒抓走这些孩子是为了干什么?” “楼先生,狂信徒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温一安低低笑了,笑得妩媚至极,她给了楼延一个轻佻的媚眼,眼神却晦暗至深,带着笑意地拖长音道,“他们当然是要做坏事了……蔡莫带走了至少三十个孩子,想让诡异之主将他们变成‘容器’,但这些孩子却没有熬过这一遭,最后只有小雨成功活了下来。这个存亡率多吓人啊,但蔡莫却欣喜若狂,他甚至觉得能有小雨一个成功就是天大的幸运了,他把小雨要到了身边,去哪都要随身带着,还想要把小雨当做货物和其他狂信徒做交易,这样的人真是太贪心了,楼先生你说,这样贪心的人是不是不应该活着?” 原来这就是温一安打算杀了蔡莫的理由。 “等等,”路好修忍不住插话道,“诡异之主是个什么东西,这些诡异还有个老大吗?容器又是什么,小雨会不会有事?其他孩子真的出事了吗?会不会还在你的教里被藏起来了?” 一大串问题着急问下来,个别字眼都说得不够清楚,温一安又笑了笑,“小弟弟,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路好修板着脸,龇着牙,自以为凶狠地威胁道:“你别岔开话题!快回答我的问题!” 温一安噗嗤一笑,一个个回答起来:“诡异之主……诡异们有强有弱,诡异之主就是它们的主人。” 提到诡异之主,温一安的眼神里闪过害怕和畏惧,她不怎么敢提诡异之主,哪怕是这么一句也急匆匆地带过,然后立刻回答了下一个问题:“小雨的身体暂时不会出事,如果没有人使用她的话。” “‘容器’么,是专门给融合诡异的半诡者使用的。一旦半诡者体内的诡异将要达到临界值,就可以使用‘容器’,将自己体内一部分的诡异力量转移到‘容器’的内部,这也是我所说的能让楼先生拖延体内诡异复苏的办法,”温一安看向了楼延,“楼先生,你想要拖慢体内的诡异复苏,就我所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你体内多余的力量转移到小雨的体内。怎么样,这是不是一个好办法?” 楼延面无表情,想起了小树林里他被诡异的力量污染得神志不清时,小雨只是握了握他的手,他就恢复理智的那一幕。 他知道温一安没有说谎,但显然,这样的办法是用小雨的命来换他的命。 李三新和路好修的脸色也瞬间难看了起来。 看着他们的脸色,温一安目色一闪,她拢了拢脑后的金发,笑意盈盈地伸手将身侧不远处茶几上的玻璃花瓶拿在了手里,“小雨就像是这个花瓶,容量都有一定的定数,如果里面被诡异力量装满,她就会‘嘭’的一下……” 温一安松开了手,玻璃花瓶砸到了地上,一声脆响后碎成了无数片。 温一安笑着道:“她会因为过高的诡异力量而被撑成一摊碎肉。” 玻璃渣反射着手电筒的光,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里。楼延看了眼碎片,又撩起眼皮去看温一安,他嘴角勾起,竟然笑了:“你在吓唬我,你不想我把小雨当容器用掉。温一安,原来你还有点良知?” 温一安嘴角笑容一僵,她收敛面上的神情,冷漠地道:“蔡莫的这种做法踩中了我的底线,他动别人没关系,但他不应该动我的粉丝。” “所以你就来骗我,忽悠我替你杀了蔡莫?”楼延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角越扬越高,熟悉他的人看着他的笑就觉得毛骨悚然,楼延现在的心情明显极度不好,“温一安,你真是打了一个好算盘。说有抑制我体内诡异复苏的办法,但你又知道我不会那么自私地为了自己活着而让小雨去死,就这么不费工夫地骗我去杀了蔡莫带回了小雨,我楼延做生意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第一个让我打白工的人。” 楼延从沙发上站起身,微笑着给温一安鼓掌,满脸欣赏地道:“厉害啊,温一安,不愧是这么年轻就能成为享誉国际的大明星。让我想想,算上这次,你一共坑骗我整整两次了。” 温一安额角冷汗泌出,“楼先生,我已经按约定给你办法了,至于你用不用,这不是我能抉择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段泽歌忽然转头朝着黑暗的走廊喊了一句:“小雨?” 客厅中的大人们一僵,转头看去,小雨穿着睡衣抱着李三新给她买的小熊玩偶,安安静静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光着脚,脸上的神色平静,好像有点茫然,又好像是什么都知道后的安定。 客厅中一阵沉默,唯有段泽歌跟没事人一样蹲在了小雨面前,微笑着问:“小雨怎么出来了?” 小雨抱着玩偶,给段泽歌比划着手语。 段泽歌点点头,转头瞥了温一安一眼,“哦,原来是被花瓶声给吵醒的啊。” 温一安脸上划过歉意。 小雨看着温一安,又看了看和温一安对峙的楼延几个人,最后重新将目光定在了温一安的脸上。 她认识这个美丽的大姐姐。 爸爸妈妈很喜欢这个姐姐,爸爸让她叫这个姐姐为姨姨,妈妈告诉她女人至死是少女,让她乖乖叫姐姐。 小雨不讨厌这个大姐姐。 小雨低头想了想,她脚趾翘了翘,又抬头跟段泽歌比划了一下。 段泽歌看完之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转头道:“小雨说她愿意当你的容器,楼延。” 楼延的手猛地攥紧,他站得还是那么笔直,语气也斩钉截铁,“不必,我不需要。” 小雨歪了歪头,她光着脚丫跑到楼延面前,拽了拽楼延的衣角,着急得“啊啊”了几声。 楼延叹了一口气,敷衍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赶紧回去睡觉去,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掺和什么呢。” 小雨抬头看他,又使劲拽了楼延衣服一下。 楼延终于低下了头和小雨对视,他笑了一下,伸手弹了一下小雨的额头,“别拽我衣服了,上万块钱呢,你赔不起。回去睡觉去,别打扰我办事。” 小雨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她这次乖乖地点点头,就要抱着小熊回去卧室。 温一安突然道:“小雨!” 小雨转过头看向了她。 温一安却又看向了楼延,神色竟然有些恳求地道:“楼先生,你能不能让我把小雨带走?我会照顾好她的。她的父母因为我而死,我有抚养小雨的义务。我为了照顾小雨做了很多准备,她跟我走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楼延心里冷笑一声,你还想走? 但面上,他只是淡定地挑了挑眉,很民主地道:“你应该问小雨愿不愿意跟你走,她如果选择跟你走,我也不会拦着她。” 温一安神色一正,温柔地去看小雨,放轻了声音道:“小雨,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一个人住,我会照顾好你的。” 小雨歪歪头,看着这个爸爸妈妈很喜欢的大姐姐。 她的家里有很多这个大姐姐的海报,墙上,书上,电视上,小雨早已经单方面地熟悉了温一安的存在。 她盯了温一安看了有四五秒,却摇了摇头。 小雨不想跟她走。 小雨喜欢这里。 温一安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楼延给了小雨一个满意的眼神,直接道:“回去吧,外面有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小雨乖乖点头,小跑回到了卧室。 小孩一走,楼延就放开了脊髓鞭。脊髓鞭从温一安的腰部落下,温一安松了口气,面上还没扯开笑容,下一瞬就见脊髓鞭猛地缠上了她的脖颈。 剧痛从脖颈处传来,骨刺深深刺入了温一安的锁骨和脖颈下巴里,血滚滚从血洞中流出。温一安神色空白一瞬,随即痛苦地想要扯掉脊髓鞭,但她的手碰上脊髓鞭的时候也瞬间被脊髓鞭上的骨刺扎入了血肉里。 “不、不要……放……放开……” 温一安喉咙每说一个字,骨刺扎得就更深。她脸色苍白透着青色,下巴以下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脊髓鞭越来越紧,温一安痛苦地发出气音,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楼延一步一步靠近温一安,他看着温一安的眼神令温一安感到难言的恐惧,等到楼延走到温一安的面前时,温一安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空洞无神了。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放过你,温一安?”楼延暧昧地捏着温一安的下巴,他意有所指地笑着道,“你现在还有什么价值能让我留你一命?” 价值…… 温一安眼睛闪烁,她立刻干脆利落地艰难开口道:“我可以……我可以做你留在狂信徒中的卧底。” 楼延微微松开了脊髓鞭,重复:“卧底?” 温一安后怕地垂眼看了一眼脊髓鞭,“没错,我在狂信徒中的地位挺高,能掌握很多关于狂信徒和诡异的信息。楼先生,你留我一命会比你杀了我更好。” “是吗?”楼延不咸不淡的反问,他轻轻摩挲着温一安的下巴一会儿,忽然放开了手,拿起西装口袋中的手帕细致地擦过碰触过温一安的每一根手指,然后对着温一安微微笑了笑,“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我们的想法一致,你应该不介意我们在你身体里留些东西吧?” 温一安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东西?” 楼延侧头看向李三新,“李哥?” 李三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哼笑一声,英俊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食指上的白丝线突然从他指尖处断开,一口气全部钻进了温一安的脑海中。 温一安脸色一变,立刻摸了摸额头,额头上光滑一片,什么也没有摸到。 “记住了,温一安,不要背叛我们,”楼延笑着,在温一安看来如魔鬼般可怖,“如果你背叛了我们,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作者有话说: 傅雪舟:今天又是没有我出场的一天(不爽)(皱眉)(揣手)(冷哼) 第58章 温一安并不了解李三新的天赋, 但根据她刚刚被控制住的经历,稍微猜测一下她就知道那根留在她脑海中的白色丝线有着随时可以控制她大脑的能力。 ……真是够狠啊,楼延这个人。 温一安神色狼狈地捂住脖颈上的伤口, 这次彻底没了耍花招的想法, “我知道了。” 楼延这才放下了脊髓鞭, 笑眯眯地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温一安深深地看着楼延, “既然这样,那我可以走了吧,楼先生?” “不着急, ”楼延慢条斯理地甩了甩脊髓鞭上的血迹, “温小姐, 我还需要你告诉我一件事。” 温一安眼皮跳了跳, “楼先生想知道什么?” 楼延从口袋里掏出从蔡莫那里得到的老式按键手机,找到里面唯一的未知号码让温一安看清,“这个号码是谁的号码?” 温一安神色微微一变, 选择实话实说:“这是东黍的联系方式。东黍是蔡莫的上级,和我一样是狂信徒中的头领。” 楼延把手机扔给了她,“你试探一下他, 问问你们教里还有没有像小雨这样被抓走弄成容器的孩子。” 温一安深吸一口气,接过手机看了看蔡莫和东黍的对话。发现三个小时前东黍曾发来了一句简短的消息:【汇报情况】 她思索了片刻, 发过去了一条消息:【有意外发生,需教里支援】 十分钟之后, 对面发过了一条消息:【什么意外】 温一安微微皱眉, 染着红蔻丹的手快速在键盘上跳跃:【容器已使用后死亡, 教里还有没有新的容器?】 这一次, 对面沉默了足足半个小时。 温一安觉得不妙, 果然,对方慢悠悠地问道:【你是谁】 温一安叹了口气,将手机还给楼延,“我暴露了,我怀疑东黍已经知道蔡莫死亡的消息了。东黍是个很谨慎的人,如果只有你们几个人离开柳树村,那么他不一定能够这么快就发现蔡莫已经死了,但柳树村的村民也离开了柳树村,闹出来的动静不算小,他的手段很多,这些动静逃不开他的耳目。” 楼延虽有遗憾却并不意外:“那就算了。” 说着,他又从身上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机。 手机的外壳纯黑,隐隐泛着不详的血色。楼延坦荡荡地当着温一安的面用夺命手机给东黍的号码打过去了电话,电话成功拨通,响了几声之后,竟然被对面的人接通了。 “谁?”一道冷酷中带着戾气的男声响起。 给你送来三天后死亡的人。 楼延嘴角愉快地勾起,他无声地笑了笑,随后就挂断了手机。 温一安撩了撩脖颈上沾着血液的金发,友善提醒道:“如果没有完全的准备,不要轻易挑衅东黍。他可比我要心狠手辣得多,你就不怕被他发现是你杀了蔡莫吗?” “第一,是你和我一起杀了蔡莫,温小姐,”楼延漫不经心地将颜色变得更红的夺命手机放回了口袋,“另外,如果这些狂信徒头领都是跟你一样的水平,那我还真的不怎么怕。” 说完,他冲着温一安露出一个又假又欠揍的笑。 温一安:“……” 真是她眼瞎了,她之前竟然会觉得楼延很迷人。 温一安也露出一个漂亮但虚伪的笑,“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楼先生?” 楼延微微点头,伸手指了指窗户:“请。” 温一安二话没说就从窗口离开了,她一走,屋内的众人顿时放松了下来。路好修赶紧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李三新拿着扫把把地上的玻璃渣给收拾干净,没过几分钟,客厅又恢复成了温一安没来之前的样子。 收拾完了之后,楼延赶着他们去睡觉,自己也回到了房间里。 屋里已经重新来电了,楼延将夺命手机拿出来看看,发现夺命手机的外壳开始变得黏腻,估计再用那么一两次,夺命手机就要复苏了。 楼延摸了摸下巴,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夺命手机的复苏,因为他有个天克夺命手机的利器【时间倒流】。只不过如果他想要用夺命手机来杀人的话,那么就没法使用【时间倒流】来消除夺命手机的复苏进程,因为一旦【时间倒流】,那么用夺命手机想要杀死的人也会倒流到没有接到夺命手机的电话铃声之前。 不过话说回来,有了【时间倒流】在,他完全可以把夺命手机当个免费的全能搜索大全啊! 楼延双眼一亮,心中一喜,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夺命手机真的能回答他的所有问题吗?包括如何解决诡异复苏的局面吗?毕竟这废物手机连个傅雪舟都他么杀不死,不仅杀不死,还被傅雪舟给吓个半死。 一想到这里,楼延嘴角抽抽,又不是那么喜悦了,心中还升起了淡淡的嫌弃。不过有机会总要试一试,万一夺命手机真的能够解答他的疑问呢? 楼延感受了一下自身的身体状态,确定自己可以再承受住一次【时间倒流】后,他果断地在夺命手机上打了一行字:怎么结束诡异复苏? 夺命手机的屏幕开始闪烁,白色的幽光打在楼延的脸上,阴森森的可怖。 楼延虽然保持着满脸的怀疑,但随着夺命手机屏幕的剧烈闪烁,眼神里也不由带上了一点期待。 能帮他在诡异复苏之初找到一个灭世级恐怖诡异,那应该也知道怎么才能结束诡异复苏吧? 在他越来越渴望的眼神中,夺命手机的屏幕已经闪烁得快要坏了一样,然后下一秒,整个屏幕骤然亮起了白光。楼延心中一动,正要定睛看去,谁知下一瞬夺命手机的屏幕就瞬间黑了下去,跟躺平的死尸一样毫无动静。 楼延:“……果然是废物。” 他就知道不能期望夺命手机会回答他这个问题,毕竟夺命手机本身也是一个诡异。 楼延冷漠着一张俊脸,使劲按着开关键。但他按的快要把开关键按到手机里面了,夺命手机都怂得不敢再打开。 楼延:“呵呵。” 这手机怂就怂吧,回答不出来他的问题就回答不出来吧,但手机外壳颜色还特么的加重了一层,复苏程度比刚刚更厉害了。 楼延看了看时间,从刚刚他问的那个问题到现在还没过去一分钟,楼延于是继续威胁夺命手机道:“再不亮起屏幕,老子把你砸了。” 夺命手机微微抖了一下,却还是不亮起来。 楼延冷笑两声,将放在床头柜上的脊髓鞭拿在了手上,“看样子这段时间我对你的无视,让你忘了最初我对你做过什么事了。” 在脊髓鞭快要碰到夺命手机时,夺命手机一个激灵,瞬间亮起了屏幕,满屏大字跳入楼延的眼中:【不要!!!】 很快,这行字又变了一变:【你在为难手机,不要问手机回答不了的问题!!!】 满屏的感叹号,都快要把楼延的眼睛给震瞎了。 楼延面无表情地讥讽道:“你没回答出我的问题,但复苏程度可是一点都没少。” 夺命手机不敢再说话了。 楼延眯着眼睛,他很想问夺命手机怎么才能拖延他体内的诡异复苏,但不确定这个问题夺命手机能不能给他答案。他想了想,淡淡地问了一个他现在很想知道而夺命手机应该能回答出来的问题:“我背上的红棺材纹身是什么?是不是它压抑了我体内的诡异复苏?” 夺命手机震动两下,回复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显得异常兴奋似的:【你背上的红棺材纹身是鬼婚契】 鬼婚契? 楼延看到这三个字,心中猛地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他眼皮跳了跳,“鬼婚契是什么?” 在夺命手机回答楼延话的时候,夺命手机的颜色也越来越殷红,手感也越来越黏稠似血,一股阴森冷意从夺命手机上散发到了整个房间。 【只要两个人同时躺进了红囍棺,这两个人身上就会留下鬼婚契,你身上有鬼婚契,就证明你已经和另外一个人完成了阴婚,你们二人是“鬼夫妻”关系。鬼婚契的诡异力量强大,能够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诡异复苏,但如果不及时解除鬼婚契,随着时间流逝,你会变成真正的诡异,成为一个真正的鬼新娘或者鬼新郎,就算是死亡也不能让你逃脱变为诡异的结局。】 楼延的脸色一瞬间黑得能滴墨,心中惊涛骇浪,这他妈是什么意思? 鬼夫妻?不解除就会变成鬼新娘? 夺命手机的话语带着浓浓的恶意和幸灾乐祸的意味,看得楼延满肚子火气,他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不管满手的血色黏腻,继续问道:“怎么解除我身上的鬼婚契?” 【鬼婚契通过性行为转移,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你身上的鬼婚契转移到同样具有鬼婚契的另外一个人身上】 这句话说完,夺命手机上的血液就“滴答”一声,从楼延的指缝中滴落到了床上。 夺命手机复苏了。 楼延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袭来,他嘴角立刻溢出了鲜血,五脏六腑就跟被挤压一样无比恶心又疼痛。楼延抬起颤抖的手擦过嘴边的鲜血,淡定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倒流。 眨眼之间,时间回到了五分钟之前,回到了他刚刚进入卧室的时候。 楼延浑身炙热,身体内上一秒残留的剧痛似乎还没平缓,他热得感觉整个人跟在火上烤一样。楼延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趴在冰冷的床上攥着被单,体温转瞬之间将床染得发热。 皮肤被烧得通红,汗水黏着发丝,楼延嘴巴也红得能滴血,眼睛更是弥漫上了血丝。 一天三次的【时间倒流】给他带来的身体负担还是太重了,楼延根本没有办法在现在再进行一次【时间倒流】了。 这热度很难挨,但楼延现在的大脑全部被“鬼婚契”三个字给占据了。 性行为转移…… 另一个具有鬼婚契的人…… 妈的,楼延神色莫名,眼底晦暗狰狞,又隐隐带着几分难堪。 他的手指用力缩起,将被单压出一道道深深指痕。 先不说他愿不愿意转移,傅雪舟……早就被他害死了啊。 作者有话说: 楼哥:干干干,去死去死去死 第59章 楼延整整一夜没睡。 这一夜, 他一直在经历着身体恢复好后询问夺命手机各种问题,在夺命手机复苏后又使用【时间倒流】回到五分钟之前,然后继续等待身体恢复直到可以接受下一次【时间倒流】副作用的过程。 卧室里的空调被他打到了最低的16摄氏度, 客厅中的矿泉水桶被他搬到了卧室里, 靠着凉水加上空调温度, 让楼延挺过了一晚上冷热不断交替的痛苦。 天色微凉时,楼延已经彻底没有了力气。 他嘴唇干燥得掉皮, 眼底青黑,面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在一整夜的挣扎当中皱成了一团破布, 模样狼狈又憔悴。楼延静静地握着夺命手机靠在床头上, 眼睛半垂着, 下颌紧绷着, 跟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房门外头传来走动的声音, 楼延才终于动了。 ——他面无表情地直起身,一把将夺命手机砸到了对面墙角里。 一声脆响,夺命手机重重和墙面碰撞, 又被反弹摔回了地上。 因为【时间倒流】而什么都不记得的夺命手机剧烈震动:【???】 这个人类又在耍什么疯! 夺命手机之前就在犹豫要不要换一个主人,凭它蛊惑人心的能力, 完全可以蛊惑别人将它从楼延手中拿走。但夺命手机又不甘心放过楼延,它被楼延威胁过好几次, 屏幕都被楼延给砸碎了, 眼看着楼延马上将它使用到复苏的程度, 一旦它成功复苏楼延这个持有者就会暴毙而死, 夺命手机怎么舍得就这么放过楼延? 但它现在都要被折腾得崩溃了, 夺命手机都怀疑这个人类是神经病,跟个魔鬼一样,动不动就突然发疯生气来折磨它!它做什么了要无缘无故被砸,还要被骂废物! 夺命手机觉得它再不逃走,它就要被楼延给搞死了! 走,必须走,它今天就要蛊惑一个人把它给救走! 但夺命手机刚刚这么想完,楼延就一脚踩住了它,屏幕碎裂的声音在楼延脚底响起。 楼延面色阴沉如水,黑发凌乱地垂落在锐利的眉梢眼角处,整个人的气质透着一股极度压抑后的暗潮涌动,活生生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恶鬼,处在即将爆发的边缘。 他冷笑着,眼中的戾气尽数朝夺命手机冲去,“骗我骗的挺开心的啊,夺命手机。” 楼延深知夺命手机会骗人的尿性,一晚上光“怎么解除鬼契约”这个问题他就谨慎地在每一次使用【时光倒流】后都会重新问一次。 结果,他总共问了三次,夺命手机就给了他三种不同的答案。 第一种是让他通过性行为将鬼婚契单方面地转移到傅雪舟的身上;第二种说法是他和傅雪舟既然已经成为了鬼夫妻,就需要进行鬼夫妻之间的性行为,再在第一次性行为后杀死另一个拥有鬼婚契的人;第三种说法是鬼婚契一旦落成就无法解除,只能通过按时的性行为哄骗鬼婚契,从而拖延变成真正的鬼新娘和鬼新郎的时间。 他妈的整整三个答案,除了“性行为”一样,其他都不一样。 楼延虽然早就知道夺命手机狡诈阴险的本性,但这一夜还是被气得半死。偏偏夺命手机没有【时间倒流】后的记忆,每给出一个新答案时都自信满满,浑然不知楼延早已拆穿了它在骗人的本性。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楼延脚底碾着夺命手机,冷冷地给它最后一次机会,“解除我身上鬼婚契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夺命手机恶意满满地想要回答,谁知道楼延就像是知道它在想什么一样,脚底一个用力,皮笑肉不笑地把夺命手机之前告诉他的三种回答一个个说了出来,“不要告诉我你要告诉我这种答案。” 夺命手机:【!!!】 这三种答案真的是处处和它的心意,简直就像是从它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我再重复一次,夺命手机,”楼延道,“这是你的最后机会。” 他抬起了脚,双手插兜笔直地站在一旁,低头冷漠地看着夺命手机。 夺命手机陡然震动了一下,好似感觉到了他的威胁认真程度,过了十几秒后,夺命手机破碎的屏幕上才蔫蔫地出现一句话:【想要解除鬼契约,需要和另一个拥有鬼婚契的人按时进行鬼夫妻之间的性行为,通过性行为让两个人身上的鬼婚契变淡,直至鬼婚契消失】 说完这句,夺命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我说的是真话!!!】 这一次又是一种不同的回答。但比起之前那三次回答,这次至少看起来靠谱了一点。 楼延没说信没信,他冷呵一声,把夺命手机直接关在了柜子里并上了锁,准备今天就去买个保险箱把夺命手机关在保险箱里。 这玩意儿没有武德,还是让它永远不见天日的好。 出门之后,楼延这副憔悴的样子惹起了众人的关心。楼延却什么都没说,他板着脸,嘴角压着,心情一看就不怎么好。等吃完饭后,他直接叫了段泽歌来到书房,让段泽歌也给他占卜了一下。 段泽歌给楼延占卜完之后,不由对楼延露出了一个同情的表情,“我占卜出来的结果和夺命手机的答案一样,这确实需要你和另一个人进行性行为……嗯。” 楼延抽着烟,这一次除了黑着脸外没有其他的过激反应,足足半分钟后,楼延才沙哑着嗓音问:“为什么非要进行性行为?” 段泽歌想了想,“我有一些猜测,但并不一定对。那个红棺材是个囍棺,通过你在红棺材内的经历来看,你成为了新娘,傅雪舟成为了新郎,这就代表着你们在诡异的认知中已经成为了夫妻关系。既然你们是夫妻关系,那同房肯定是必须存在的问题。这个鬼婚契是你们夫妻关系的见证,也是一种制约,所以这就需要你们必须落实性行为了。但你们毕竟不是真正的诡异,因此,你们在活人的状态下进行性行为,或许会让这个鬼婚契感觉到你们和诡异的区别,从而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比较玄学的说法就是你们做.爱会有‘生气’,让鬼契约认识到你们和诡异的区别。” 段泽歌摸着下巴,边说边点头,觉得自己分析得很对。 他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楼延抿抿唇,眼皮半垂着,阴沉之余透着几分颓废。 段泽歌神色一正,直勾勾地看着楼延,一字一顿地道:“楼延,为了活下去,你必须要想办法解除鬼婚契。即便这个鬼婚契能在现在帮你压制住体内的诡异复苏,但它也大大缩短了你的寿命,当它真正发作的那一天,你就会毫无抵抗地彻底变成鬼新娘——塔罗牌告诉我,鬼婚契发作的时间不会太晚,至少会比你体内诡异复苏的速度要快得多。” 楼延靠着电脑椅背,轻飘飘地透过烟雾看了他一眼,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可是傅雪舟已经死了。” 如果可以选择,楼延即使是死,也不会愿意和傅雪舟那个狗屎玩意做什么性行为。 但这个鬼婚契完全掐准了楼延的要害:楼延可以接受死亡,但他不可以接受自己变成诡异,然后和其他诡异一样去祸害人类。 夺命手机说楼延即便是死,也会因为鬼婚契而变成鬼新娘。这句话经过段泽歌的肯定,楼延相信了。 上辈子,楼延虽然没有遇见过鬼新娘或者鬼新郎这两个诡异,但他听说过这两个诡异只言片语的信息。 毫无疑问,在稀少的A级别恐怖诡异之中,鬼新娘和鬼新郎的实力就占据了其中两个位置。 这两个诡异实力强大,一旦让其中一个现世,一定会造成很大范围内的灾难。 楼延上辈子没有听过红棺材,所以也没有把自己在红棺材中所扮演的新娘角色和真正的“鬼新娘”联系起来。 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鬼新娘和鬼新郎这两个诡异也是因为红棺材才产生的,楼延隐隐觉得那个红棺材很可能已经不是A级别的诡异了。 如果自己不解除鬼婚契就会变成“鬼新娘”,那么楼延就算忍着恶心,也一定会选择和傅雪舟进行那啥性行为。但这个决定对楼延来说太难下了,但还好的是,他现在不用下决定了,因为现实已经给他做好了选择。 楼延呼出一口气,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沉重,但应该还是轻松更多一些,“我有八成把握傅雪舟已经死了,他死了,那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如果我真的变成了鬼新娘,段泽歌,你们努力一把直接在我变身那一瞬间最脆弱的时候把我给杀了。” 说着,楼延又皱起了眉头,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又舒展了开来,他忍不住跟段泽歌庆幸道:“还好我是在红棺材里面把傅雪舟给弄死的,他就算在红棺材里面死掉变成了鬼新郎也没法出来祸害人了,因为红棺材都被我给毁了哈哈哈。这也是一件好事是不是?省得现在普通人还没有防备的时候,再多一个A级诡异出来祸害人。” 段泽歌却笑不起来,他看着楼延半晌,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变成了一声叹气。 还能劝什么呢? 就像是楼延说的那样,如果拥有另一个鬼婚契的人已经死了,他就算有办法解除鬼婚契也没法解除了。 更何况。 楼延也不想那样做。 段泽歌的手指拨弄着塔罗牌,和平时一样的举动,不同的是手指间的动作带着一些心烦意乱。他从塔罗牌中又抽出一张卡牌,低头看了一眼,沉默了很久,抬头低哑地道:“占卜告诉我,鬼婚契发作时间是在三个月后。” “三个月……”楼延轻轻呢喃,“不少了。” 这三个月,应该足够他去杀不少诡异了。 上辈子毁灭世界的元凶傅雪舟已经被他搞死,但上辈子也是因为傅雪舟在,很多诡异被那个男人杀死,许许多多的人类才能活得更久。 楼延弄死了最危险的傅雪舟,而傅雪舟所弄死的那些诡异,他也应该尽力去收拾一些。 楼延眯起眼睛,按灭了香烟,既然时间不多了,他也应该抓紧了。 而近期遇到过的还没被解决的诡异,那就只有梦魇了。 平安拳击俱乐部…… 楼延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对着段泽歌道:“叫上他们,跟我去一个地方。” 段泽歌问:“什么地方?” “平安拳击俱乐部,”楼延挑眉一笑,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去看看这地方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楼总:实话实说,我不愿意(嫌弃)(皱眉)(假装镇定) 夺命手机:*&#¥ 第60章 平安拳击俱乐部所在的地点是老城区, 周围的人流量不算少,也是个商业地带,但建筑都很老旧, 一眼看过去感觉蒙了一层灰。 开车往平安拳击俱乐部来的时候, 楼延还路过了自家公司。 李三新指着楼延公司故意问道:“楼总, 多长时间没上班了啊。” 楼延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当没有听见。 但他们的车子刚开过公司不久, 楼延就接到了助理秦枫的电话。 秦枫问道:“老板,您现在在哪呢?” “我还在外地出差,”楼延淡定地道, “怎么了?公司出事了?” “是这样的, ”秦枫道, “您今明两天有空来公司吗?一些工作需要您亲自处理, 而且也到了需要您视察各部门工作的时间了。” 楼延沉默了几秒,“我最近很忙,没有空。” “是吗?”秦助理假笑的声音传来, “可我刚刚还看到您开着车从公司门口经过啊。” 楼延:“……” 秦助理:“老板忙到路过公司门都没有时间进来走一走?” 虽然秦助理的声音很冷静很平稳很字正腔圆如同播音腔,但楼延却好像听出来了深深的怨念。楼延无话可说了几秒,认命地道:“明天我会去公司。” “好的, 老板,”秦助理道, “对了,今早有一个叫宋雨然的女士来公司应征实习生, 据她所说是经过了您的同意, 请问您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楼延随意道, “把她放宣传部吧, 她只待一个月机会走人,不用特殊照顾。” 秦助理:“明白了。” 虽然被自家助理当场戳破了谎言有些尴尬,但这也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挂断电话后不到二十分钟,轿车就到了目的地——平安拳击俱乐部。 这会儿时间还早,拳击馆里没有多少人。店里面的空间挺大,训练架和沙袋半分天下,左边角落里是跑步机等一些训练器材,中间还有三个方方正正被绳索围起来的拳击擂台。 地上铺了橡胶地毯,屋里没有开灯,深处有些昏暗,整个拳击俱乐部里也不过两三个人正在锻炼。 楼延几个人一眼就把这家俱乐部给看得干干净净,他们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老板终于姗姗来迟,拿着根油条边吃边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几位是想学拳击吗?” 这人看着应该没到三十岁,穿着白背心黑短裤,寸头,右边眉毛上有条拇指长的疤,长相明明很普通,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却有种硬朗的帅气。脸上的笑跟狐狸一样,看着温和,眼中却时不时闪过生意人的精明。 楼延等人在打量这个老板,这个老板也在打量他们。不知道是不是楼延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老板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多停了一秒。 不等他们回答,老板就三两口把油条给吞下了肚,抽出柜台上的纸匆匆擦了擦手,就满脸笑容地掏出几张平安拳击俱乐部的名片每人发了一张,“拿卡报名打九折,在咱们这里办卡还是很合适的,现在还有套餐,几位要是有兴趣,我带你们在我们店里转转?” 名片背景是平安拳击俱乐部的正门牌匾照片,上面用大黄字印着店老板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崔安生……”李三新抬头看着老板,笑着问,“你就是老板崔安生吗?怪不得这个拳击俱乐部的名字要叫‘平安’,我先前还琢磨着这名字和店里内容不太符合啊,原来是因为老板名字的关系。” 老板崔安生爽朗一笑,“对,我就是这里的老板,俱乐部这个名字是不太符合,但我们店还是很不错的!不比其他拳击俱乐部差。” 说着,崔安生就带着他们在拳击馆里看了一圈。 这里的设施有个三成旧,但沙袋是可移动轨道的沙袋,器材都是好器材,可见老板用了心。从交谈中,李三新也问出了崔安生的一些私人信息。 崔安生是山里走出来的人,高中没上完就辍了学,他说他从小就喜欢打拳,辍学后靠着自己白手起家干出了一家拳击俱乐部,生意也算是走上了正轨。上头没有父母,现在也没结婚,但他有一个小他十岁的弟弟,现在正在上学。 楼延安静地听着,目光扫视着周围。等再一次捕捉到崔安生投向他的视线时,楼延直接似笑非笑地迎了回去,直白问道:“崔老板怎么一直在看我?” 崔安生没有半点尴尬,他还特好奇地问道:“我只是觉得您看起来非常眼熟,我好像看过您的新闻。请原谅我冒昧,您是楼延楼先生吗?” 楼延审视地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点头,“是。” “真是巧,”崔安生又是惊喜又是意外,笑得双眼狐狸似地眯起,“楼先生能来我这也是蓬荜生辉了,说实话,我一直都对楼先生很佩服。” 崔安生的表现一切看起来挺正常的,楼延也没有在拳击馆里感觉到诡异的气息。等他们逛完了一圈之后,崔安生开玩笑地问道:“各位老板们觉得怎么样啊,要不要在我们店里办张卡?” 其他人还没说话,楼延就笑了,“崔老板真的带我们把俱乐部给看完了吗?” 崔安生摸着脑袋,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都看完了啊,楼先生还想看啥?” “崔老板,你这样就不诚实了,”楼延也不绕弯,直截了当地问,“有人曾经跟我推荐过你这里可以玩地下拳击,崔老板不带我们去看看?” 崔安生恍然大悟地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原来几位客人是为了地下拳击来的啊……” 他重新笑眯眯地道:“那几位跟我来吧。” 说着,他就带着众人走到了拳击馆的最里面,从一面盖着绿布的墙上掀起了一块布,布后面露出个小门。 崔安生推开门,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小门进去后就是消防楼梯,楼梯内很昏暗,崔安生提醒了众人小心脚下,解释道:“很多人都喜欢来地下拳击打黑拳赌钱,所以这地方就藏在了地底下,安全。几位以后想玩可以自己过来,就不用我带着你们下来了。”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快走完了楼梯。 一下楼,楼延就听到了吵闹的叫好声、咒骂声和鼓掌惨叫声。 这些声音混着乌烟瘴气的烟味和酒味,还有若隐若现的血腥味,空气中都好像弥漫了暴力因子,让人忍不住释放体内最黑暗暴力与血腥的那一面。 “好!!!” “打他,打死他!” “兔崽子,打黑拳没有规矩,用牙咬他耳朵脖子,使劲咬死他!” 地下一层和楼上的拳击俱乐部同样的大小,但这里没有沙袋和器材,只有最中间的一个四四方方的擂台和周边围着擂台的塑料座椅。地下拳击场的灯光昏暗,地上都是烟头酒瓶,因为吸烟产生的浓雾甚至让本就不甚清晰的灯光变得更加雾蒙蒙的。 刺鼻的味道让路好修连打了三个喷嚏,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躁动混乱的一幕,“卧槽,我的妈呀。” 现在是早上,但地下拳击场的人出乎意料的还有很多,人人脸上激动得通红,满眼都是或疯狂或恼恨的血丝,像是一夜没睡过的样子。大部分人都跑到了擂台周围站着呐喊,举着手激动得都要冲上擂台上一样。黑压压的人群分不清谁是谁,但能看出里面绝大部分都是胡子拉碴,身材壮硕的大男人。 他们把擂台围得结结实实,让楼延一行人根本看不到擂台上的动静。 崔安生指了指擂台,笑呵呵道:“打的正热闹呢。” 不用他说,楼延一行人也能看出来擂台上打得正热闹。不止是因为围着擂台的人的反应,还因为人群中央的擂台上传来的一声声惨叫。 看客中的一大半人随着惨叫声越来越兴奋,不断叫好吹着口哨喊加油。也有少部分人气的脏话不断,通红着脸怒喊着“反击”。 “嘭”的一声,擂台上有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操!”那少部分人赶紧蹲下身给快要输了的拳击手鼓劲,“妈的我全压你赢,你要赢了赔率最大,操他妈的长这么壮竟然还打不过那个小白脸。你反击啊,赶紧反击,别认输!你要是认输我钱就全输光了!” “拽他头发啊蠢货!趁他头皮疼戳他眼睛!” “妈的你要是输了老子宰了你!” 暴躁,怒火,空气中的血腥味更重了。 看着失败方的垂死挣扎,赌赢了的人幸灾乐祸地大笑出声,“继续打啊,只要对方不认输,那就往死里打!” 楼延几个人站在人群后面,因为不少人都蹲下了身,他们正好看到了擂台上的场面。 看清擂台上的人之后,楼延的瞳孔一扩,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凝住。 擂台上,身形修长的青年轻松地将比他强壮两倍的肌肉男抵在地上。他脊背弯曲着,一手将肌肉男的两只手反制在背后,膝盖压在肌肉男的背后脊椎骨处,肌肉男浑身数个地方青紫肿起,满脸血迹,牙齿都掉了几个,狼狈得脸贴在擂台地面,表情痛苦扭曲,瞳孔涣散。 青年有一头长而古怪的银色长发,银发从他的脸侧垂落在擂台上,让这人看起来不像是擂台上暴力血腥的拳击手,反而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 但下一秒,这个人就用拳头狠狠的一下又一下砸到了肌肉男的脸上,拳拳到肉,肌肉男嘴里的血沫和牙齿飞溅,惨叫声逐渐变得有气无力。 银发青年的力量和他的模样完全是两个极端,哪怕肌肉男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力量,他也毫不停息毫不留情地继续一拳又一拳,直到拳头上沾满着血也没有停止。 既残忍,又刺激。 因为他的暴虐行为,更是刺激的周围人不断叫好欢呼,声浪来到了高潮,让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打死他!打残他!” “把他腿打断哈哈哈。” 银发青年抵着肌肉男背部的膝盖一个用力,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肌肉男猛地大喊起来:“我认输!我认输!!!” 最后一拳停在了肌肉男的脸侧停止。 银发青年站起身,他抬起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眼里细细的血丝已经升起,冷漠地道:“滚下去。” 肌肉男死里逃生,带着满脸血的连爬带滚从擂台上摔了下去。 擂台上只剩下了银发青年一个人,他身上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和黑色裤子。这个人不知道打了多少场,白T上面蹭着一团又一团的血迹,浑然似个煞神。 他身上流了不少汗,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是汗水划过的痕迹,汗水将他身上的衣服也打湿,白T粘着腹肌,没有肌肉男那么夸张,但劲瘦结实而漂亮。 “谁再来?”银发青年垂着眼,目光扫过在场的人。 傅雪舟。 ……是傅雪舟。 楼延脸色缓缓变得面无表情,他盯着这个银发青年,负面情绪远远大于惊喜。 傅雪舟竟然还没死。 作者有话说: 傅雪舟:嗯,出场了 第61章 那么大的诡异, 那么难的必死局面,傅雪舟竟然都没死。 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从红棺材里逃出来的? 楼延不知道, 但这会儿也没兴趣知道了。他无声冷笑一声, 之前的疑惑一下子明白了。 傅雪舟活着离开了柳树村, 并且吞吃了梦魇,然后极其快速地消化了梦魇的能力, 用了梦魇的能力追了上来,把楼延拽入了梦境。 那个交警是傅雪舟假扮的人,怪不得他会奇怪那个交警对他的敌意和恶意怎么会那么针对, 活脱脱像是他得罪过的人。可不就是他刚刚得罪过的人吗?就在几个小时前背叛了傅雪舟且差点害死了他的人。 傅雪舟假扮的交警给了他平安拳击俱乐部这个地点, 他是故意来引着楼延来见他的, 怎么, 傅雪舟是想要看楼延见到他还活着的错愕表情吗? 是想要他表现得又震惊又惊慌好给傅雪舟添几分笑料吗? 想到这,楼延又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就和看过来的傅雪舟对上了目光。 昏暗而乌烟瘴气的地下拳场中, 除了围在擂台旁边黑黝黝的一群人群,只有楼延一行站在人群外围的人最为醒目。 傅雪舟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后方的楼延。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仿佛熔岩撞上冰山, 不是一方吞没了一方,就是彼此两败俱伤。 傅雪舟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笑, 他漆黑的双眼抓着楼延不放,一步步走到了擂台边上, 双手搭在绳索上和楼延对视着, 周围的声音都因为他的怪异举动而疑惑起来。 “老A笑、笑得我心里打寒颤, 他这是怎么了?看谁呢?” “只要他别看我就好, 我跟你说, 我跟他眼珠子对上都有点害怕。” “咋没人继续挑战了啊,我这还没看够呢!” “这谁还敢上去?老A变得比以前更可怕了操!我记得他上次来的时候虽然打人也狠,但也挺不住这一晚上的车轮战吧。” “上一次来还是几个月前吧?那会儿老A还没染发呢,真是小年轻把戏多,别说,这头白毛还挺好看,我也想去染一个了。就是长头发显得娘们唧唧的。” “老A这一晚上不知道能赚多少奖金,几万块钱是少不了了,羡慕啊。” 嘈杂吵闹的声音中夹着不少脏话和恶毒的诅咒,很多人也顺着傅雪舟的目光摇头晃脑,试图找出谁被老A给盯上了。 楼延双手插兜笔直地站着,在和傅雪舟的对视中也丝毫不落下风,他已经不是刚刚重生回来因为傅雪舟的一个眼神而心中警铃大响的他了。 “这可是我们这里的常胜将军,老A,”崔安生看了看擂台上的傅雪舟,又看了身边这几个神色各异的人,笑眯眯地解释道,“别看老A年轻,他在我们这里陆陆续续打了也有四年了。老A很能打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这次来的时候变得更能打了。本来嘛,这个点地下拳场都是没人的,但因为老A从昨晚一直打到现在,这群人都快要疯了,没一个舍得离开。” 崔安生刚说完这句话,台上的傅雪舟突然有了动作。银发青年一只手松开了绳索,嘴角勾起,冲着楼延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一群被暴力血腥激起欲望的人们因为傅雪舟的这一个动作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还有谁啊!” “快上来挨打,孬种怂蛋别他妈躲着不出声!” 楼延一动不动,还是笔直地站在人群之外,好似无视了傅雪舟一样,唯独眼神里暗了一暗。 路好修咽咽口水,小声跟身边的李三新道:“他就是傅雪舟吧?他是想让楼哥上擂台跟他打吗?” 李三新皱着眉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人看着不好对付。我们都以为他死了,谁知道他竟然还活着……” 除了楼延和段泽歌外,这也是路好修和李三新正式第一次和傅雪舟见面。这个人给他们的感觉很不好,无论是这个人本身还是这个人刚刚毫不留情拳拳到肉殴打肌肉男的举动,都让他们升起浓浓的忌惮。 “我看着他有点害怕,明明这个人看起来没比我大上多少岁,”路好修打了个抖,“怪不得是能毁灭世界的人……那楼哥会上去跟他打吗?” 李三新微微摇头表示不知道,担忧的目光投在了楼延的身上。 楼延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像是丝毫没因为挑衅而动怒一样,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和崔安生说话:“崔老板和傅雪舟是熟识?” 听到楼延念出了老A的名字,崔安生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意外地道:“是啊,我和阿舟也认识四年多了,算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没想到楼先生也认识阿舟。” “朋友?”楼延古怪地笑了笑,“原来他还有朋友。” 上辈子的楼延没在傅雪舟身边见过崔安生,他真没想到傅雪舟这样的人竟然还有朋友。 银发青年看到楼延没有动静,那双怪物似的双眼不悦地微微眯起,他撩起白T下摆擦了擦脸上垂落的汗,直接撑着擂台上的固定柱翻身跃下了擂台,进入了人群之中。 本就沸腾的人群就跟浇了油的火一样,激动地把傅雪舟团团围住,因为傅雪舟而大赚一笔的人大声喊着“老A牛逼”“再来一场厉害的”,因为傅雪舟而输了钱的则是恨得双眼通红,他们气得围上去,虽然不敢对傅雪舟动手,但破口大骂,什么“兔崽子”“狗屎玩意儿”“死全家”,骂得很难听。 被骂被追捧的傅雪舟毫无感觉,他推开一个个挡路的人,径直往楼延的方向走来。 楼延站在人群外围,似笑非笑地等着傅雪舟越走越近。 崔安生眼睛转了转,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塞在嘴里,笑呵呵地道:“老A每次来都能闹出点动静,不是被赌徒爱死就是被恨死。这些人骂的话啊,我听了都受不住,但老A就从来不往心里去,这就是高手风范吧。我看楼先生看着也是练过的人,要不要和老A来上一场?” 即使是在秩序崩塌的怪物复苏后期,傅雪舟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被骂就杀死咒骂自己的人。他原本以为那是傅雪舟装出来的好欺骗众人的假面具,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家伙不知道听过多少比末日里更难听的脏话,恐怕早已免疫了。 楼延神色不变,只有嘴唇微微张合着和崔安生说着话:“傅雪舟就没输过?” “当然输过,”崔安生哈哈大笑,“我刚认识阿舟的时候,他才上高二,阿舟在学校里是个好学生,家境也是小康,按理说不会和我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集,但我看过他打架,好家伙,那股不弄死对方不停手的狠劲一下子把我惊住了。我很欣赏阿舟,也知道他缺钱,就邀请他过来打黑拳。高二的小屁孩再能打也打不过专业的拳击手,刚开始打拳击的时候,阿舟输得老惨,黑拳嘛,没有规矩,只要对方不认输,打死打残都是有可能的事。阿舟性子又倔,不愿意认输,他越是这么倔,别人越愿意打他,不过打着打着,阿舟就厉害了。” 崔安生看着还差十来米就走到眼前的傅雪舟,眼中闪过精光,“阿舟是学生,我建议他给自己取个外号,安全一些。他跟我说以后就叫他A,我问他为什么,他跟我说他要做就要做第一,我当时还嘲笑他异想天开,没想到他之后真的是输的时候越来越少,赢的时候越来越多。楼先生,你在这里最好别当着外人叫老A真名,就叫他老A就行。楼先生也别怪我多嘴,我真得提醒你一句,最好别跟老A打,他是个老手了,还是专业的,跟他打就是遭罪。” 说完,崔安生咬着烟头遗憾地冲着楼延摇了摇头,面上带着虚伪的同情,“但看老A这样子,楼先生已经得罪他了。得了,我也不多说了,祝楼先生好运吧。” 说着,崔安生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楼延的身边。 而这时,傅雪舟已经清出了一条道走到了楼延的面前。 银发青年很高,站在一群壮硕老爷们里都犹如鹤立鸡群。当他走到楼延面前时,更是比本来就很高挑的楼延高出了有半个头。 他嘴角带着笑意泛着凉意,身上的汗水味道和血腥味道交织,变成了令人心头鼓噪、血液燃烧的气息。 李三新眼皮一跳,直接挡在了楼延面前,笑容淡淡,“这位,你想干什么?” 傅雪舟余光瞥过李三新,推开了李三新继续朝楼延走去。 他的力气很大,即使李三新有所防备还是被推得一个踉跄。李三新黑着脸回过头,不敢置信傅雪舟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见到李三新被推开,路好修立刻怒火熊熊地也挡在了楼延的面前,很有气势地张开双手道:“有我在,你别想接近我楼哥!” 傅雪舟停住脚步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路好修顿时跟漏气的气球一样开始心里发虚,眼神乱飘,关键时刻,段泽歌也走了上来,严严实实和陆好修一起挡住了楼延的身影,懒洋洋地道:“这样不好吧,老A。要打就上擂台打,你下来干什么?” 地下拳击场的氛围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傅雪舟血液里暴戾的那一面,傅雪舟眼里的血丝猩红,不知道是因为一夜的车轮战还是因为被热气蒸的,他掀起眼皮,就像推开李三新一样毫不留情地推开最后这两个碍眼的拦路人,“滚。” 第62章 无人能挡住傅雪舟。 没有了碍事的人, 傅雪舟终于来到了楼延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半臂之长。傅雪舟微微低着头,额前散落的银发濡湿, 他看着楼延这张在不久前背叛他的面孔, 轻而易举地想起来了在浑浊的深水下, 眼前人微笑着斩断他的头发将他推入诡异口中的那一幕。 傅雪舟没有想到楼延会背叛他。 因为在他无数关于过去的回忆之中,楼延从来没有背叛过他。 会咬人的狗不叫, 小老鼠急了也会杀人。 傅雪舟眼中的情绪变动莫测,周身的戾气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散。他冷不丁扯扯唇,一把拽住了楼延的衣领将其拉近, 垂着眼皮问:“看到我没死, 高兴吗?” 来自他身上的热气和味道扑到了楼延的脸上, 楼延被拉得身体往前倾, 和傅雪舟的脸离得极近。他能看清傅雪舟睫毛垂落下的一片黑影,也能看到傅雪舟脸庞侧边滑落的汗珠。 楼延眼睛向下,看到了傅雪舟攥着他衣领的沾着不知道多少人鲜血的拳头和拳头背面上根根突起的青筋。 有笑意在楼延眼中闪过, 楼延又抬起眼从傅雪舟的脸侧看向了后方想过来阻拦的李三新几人,用眼神示意他们别动。 等看到李三新几人停住过来的脚步时,楼延才将目光重新放在傅雪舟的脸上。 他当然不高兴, 并且是很不高兴,但楼延却压住了不耐, 在这不高兴中发现了足够让他高兴起来的细节。 而这些细节,足够让他兴奋起来, 然后用高高在上的态度狠狠戳着傅雪舟的痛点了。 楼延低低笑了, 他用那双充满着挑衅和嘲弄意味的双眼注视着傅雪舟, 眼尾嚣张地扬起, 用轻轻的音调反问道:“傅雪舟, 你被我背叛的时候,高兴吗?” 傅雪舟眼神暗了暗。 楼延笑容越来越大,他现在的感觉很爽。 他错了,杀死傅雪舟是很爽,但看到傅雪舟因为被他背叛而在此刻强压着暴怒和戾气的模样更爽。没有人比楼延更加知道被背叛的滋味,此时此刻,傅雪舟也终于尝到了被他背叛的滋味。 生气?愤怒?傅雪舟越是有这样的情绪,楼延越觉得爽得不行。 他不应该让傅雪舟那么轻易就死的。楼延想,他因为傅雪舟而产生的足以淹没自己的绝望、怒火,凭什么傅雪舟不用经历这些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死去? 傅雪舟攥紧了他的衣领,“总不会比你更高兴。” 楼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傅雪舟的话,“看到你这么生气,我确实还挺高兴的。” 顿了顿,楼延主动凑上前,在傅雪舟耳边笑了两声,“傅雪舟,你能活着逃出来不容易吧。你利用梦魇来骗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对我的危险程度降了很多。你说,是我变强了,还是……你受重伤变弱了?” 傅雪舟冷漠地低头看他,呼吸带着残忍的气息,“说得开心吗?” 楼延眼里划过阴翳,似笑非笑,“开心,能把你整成快死的样子,这是我的荣幸。” 傅雪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里的侵略、戾气几乎要将楼延吞噬。 周围的人紧盯着他们,目光或玩味或兴奋或探究,就像是在期待一场即将开始的血战,嘈杂的吵闹声都变得小了一些。 “这个人是谁?老A的仇人吗?” “看着不是很能打的样子啊,那我还是赌老A赢。” “妈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都赌老A赢谁也挣不到钱!” 楼延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他也很不喜欢被傅雪舟拽住衣领,任由对方掌控的姿势。 楼延抬手握住傅雪舟的手腕,眉角眼梢全是嘲弄和虚伪的善意,“老A?第一?嗤,我这件衣服,你打一夜都赔不起。” “放手啊,”楼延懒洋洋地道,傲慢无礼,“穷鬼。” 傅雪舟眯起眼睛,神情莫测地看了他一会儿,竟然真的放开了楼延的衣领,却又在下一秒掐住了楼延的后脖颈。轻轻一个用力,楼延的头就被一股重力压得朝傅雪舟低了下去。 ……被迫低头。 这是比被握住衣领还要让楼延厌恶的动作。 围观的人哈哈哈的大声嘲笑着楼延,又鼓掌叫好着让老A给楼延一个厉害瞧瞧。楼延心里的火气横生,他可不像是傅雪舟这样被骂了也没有脾气的人,楼延冷冷一笑,忽然一个漂亮的动作挣脱了傅雪舟的手掌,快速往后退了两步。 因为骤然发力,衬衫上的一粒纽扣崩开,砸在了满是垃圾的地面,最终碰上了一袋装着油污外卖的白色塑料袋。 楼延没什么表情的优雅解开外套纽扣,干脆利落地将西装外套扔给了一旁的李三新,又卷起了衬衫衣袖。 将衣袖卷到手肘后,楼延直接大步上前,一拳往傅雪舟的脸上砸去。 “我靠我靠!帅啊!” 尖叫声瞬间响了起来,围观的人再次开始疯狂叫好,楼延这一拳的狠劲超乎了围观人群的意料,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和他小白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傅雪舟偏头躲过,利落地抬起手臂挡住了楼延的攻击。 两个人的身体素质早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存在,楼延不是没有年轻气盛到处打架闹事的时候,他也学过专业的格斗、拳击,绝不是只有看着好看的花架子。 每一个招式,都狠辣得吓人。 “操!这小白脸看着比刚刚那个肌肉男还能打!” “他竟然还能和老A打得起来,牛逼牛逼!压不压他?” 李三新将楼延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皱眉看着楼延和傅雪舟之间的动作,听到这些人的讨论和起哄之后,他嘴角拉直,转头跟崔安生道:“崔老板,拜托你清个场?” 崔安生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如果楼延真的输在他这儿了,被这么多人看到肯定跌份。到时候楼延要是生气,他这个俱乐部也撑不住人家的怒火。崔安生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好,随即赶着人往外走,“不赌了,人家又没在擂台上打,你们赌个屁啊,赶紧回去睡觉吃饭去,等晚上再来啊。” 一大群人被他连推带赶地弄了出去,不少人不满怒骂出声,崔安生充耳不闻,不过五分钟,地下拳场里面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崔安生走到李三新身边,看着打得正狠的两人,忍不住“嘶”了一声,“这架势真够吓人的……楼先生倒是让我挺惊讶。” 李三新敷衍地“嗯”了一声。 崔安生眼睛转了转,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打听道:“你们竟然知道阿舟的名字,那你们是阿舟的朋友吗?你们知道阿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李三新挑挑眉,转头看他,“哪样?” “长头发,还是这个色的长头发,”崔安生指了指傅雪舟时不时扬起的银色长发,“明明上一次阿舟来我这里的时候还是黑短发,这次就成白色长头发了。我仔细看了一下,这头发不像是接的,也没有染过的痕迹……明明就一两个月没见,阿舟的性格也变了很多,让我有时候都感觉有些害怕,你们知道阿舟经历了什么吗?” 第63章 李三新不是傅雪舟的朋友, 当然不知道傅雪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他看到过傅雪舟那头银色长发飞舞着缠上楼延腰部将楼延拽入红棺材的一幕,他猜测这个傅雪舟估计是在诡异复苏之后和什么诡异融合了,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头怪异的银色长发, 性格才会发生了改变。 李三新有意打听关于傅雪舟的事, 顺势而为和崔安生聊了起来。但崔安生比李三新想的还要圆滑, 笑眯眯地看似说了很多,实则关键的东西一个都没说。 “说真的, 我很少见到有人能和阿舟打得有来有往了,”崔安生感叹地看着楼延和傅雪舟,这两人之间的较量精彩的他都舍不得移开眼, “楼先生那么有钱身手还那么厉害, 真的很让我佩服。这种实力放在地下拳场里, 也是一个打十个的存在。” 路好修紧紧盯着楼延, 狗狗眼里满是担心,急得抓耳挠腮,“楼哥会不会受伤啊。” 崔安生笑呵呵地道:“要不我们也来赌一把, 看看谁会赢?” 路好修顿时收起担忧的神色,装作一副很有信心的模样无比骄傲地道:“那还要问吗?肯定是我楼哥赢。” 李三新淡淡一笑,也毫不犹豫支持着楼延:“延子从小就跟着老师练格斗, 我也相信他会赢。” “几位感情真好,”崔安生又抽出一根烟点燃放在嘴里, 乐呵呵地道,“既然两位都赌楼先生能赢, 那我就赌老A吧, 一点都不夸张的说, 老A可是我们这里的王者。段先生, 你觉得谁会赢呢?” 崔安生看向很少说话的段泽歌。他对这个男人挺好奇的, 无论是这个男人遮住脸的半长发还是头顶的帽子,无一不显得神秘有故事。 段泽歌看了一会儿交锋的两个人,很公平公正地说道:“楼延比老A专业,但老A的招式比楼延要狠的多。老A打了那么久的黑拳,经验很多,招式也都是令人猝不及防的路数,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耸耸肩,无奈地看着路好修和李三新:“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我觉得老A会赢。” 崔安生拍着段泽歌的肩膀哈哈大笑,“我替老A谢谢段先生的夸奖。”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嘭”的一声闷响,楼延腿部重重碰上了擂台底部,楼延被傅雪舟按在了围绕擂台的绳索上。 细长的绳索狠狠勒住楼延背部的皮肤,受力不均带来的痛苦让楼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就在他想要起身反击时,傅雪舟压了过来。 银发男人的身形虽然还带着年轻人的瘦削,但他已经可以将楼延的身体笼罩在自己的身体之下。他伸出苍白的手臂,一左一右握住了楼延身边两侧的绳索,将楼延控制在一小片空间之内。 傅雪舟垂着头,银发从他的脖颈两侧滑落到身前,有几缕甚至挂在了楼延的身上。 他身上的气味萦绕在楼延的鼻尖,那味道其实很淡,但楼延闻起来却觉得格外浓烈和不适。他皱着眉,微微抬头和傅雪舟对视,身体借住绳索的弹性往后仰着拉开距离,嘴角不悦地下压,“你想干什么?滚开。” 刚刚那一番激烈且毫不留情的攻击下,他们早已经热得浑身冒汗。楼延能感觉到后背的衬衫黏在了背部。而眼前面无表情的傅雪舟也是如此,俊美的面容上也蒙上了一层雾似的汗水,身上的白T恤更是已经被汗水打湿成了另外的颜色。 透明的水珠黏在傅雪舟的眉头和高挺的鼻尖上,随着傅雪舟低头的时候,又和银发一样滴落到了楼延的衣服上。 呼吸因为激烈的运动和身体的疼痛而变得微微急促粗重,胸膛起伏的速度变得比平时快了很多。炙热的鼻息在呼吸之间无知无觉地交织到了一起,这一小块空间因为两个人过高的体温而变得火热,这样的火热又进一步点燃了人心中的火气。 傅雪舟的眼睛都好像被热气感染得更加漆黑晦暗,他非但没有滚开,还低头朝着楼延的脖颈靠近。冰冷如丝绸一样的银发划过楼延的手臂和脖颈,转瞬之间,傅雪舟的脸竟然靠近了楼延肩窝。 吐息之间的热气一吹拂,楼延顿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这样近的距离让他觉得恶心又不适,楼延皱着眉,毫不客气地握拳就要给傅雪舟腹部来上一拳,手却被傅雪舟抓住。他又想抬脚就踹,可傅雪舟经验丰富,竟靠着站位姿势就牢牢限制住了楼延双腿的活动范围。 双手被傅雪舟一只手抓住,而傅雪舟的另外一只手却开始解着楼延衬衫纽扣。 楼延:“……你在干什么。” 楼延黑着脸,重复再问了一遍。心中不敢置信,楼延深呼吸一口气,死死盯着傅雪舟,咬着牙低声警告道:“你他妈——在干什么。” 如果是在以前,楼延绝对不会多想,最多是觉得这是傅雪舟想要羞辱他的新招式。但他刚刚才得知自己和傅雪舟身上有个鬼婚契纹身,而解除鬼婚契纹身就需要他们进行性行为。 “性行为”三个字一砸下来,导致楼延在这么近的距离以及傅雪舟这么离谱的动作下,很难不想到那方面。 楼延气得脸色发青,傅雪舟的动作戳中了他敏感的神经,他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变得无比剧烈,让傅雪舟辖制住他都变得有些艰难,傅雪舟皱着眉,不得不花费更大的力气制住楼延,“别动。” 别动? 楼延都差点气笑了,怒火熊熊,脖颈上的青筋都因为用力而凸起,“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再让我别动?要打就打,傅雪舟,你别来恶心我。” 他这样的愤怒,反而让傅雪舟觉得有趣。 傅雪舟手指一顿,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又故意解开了楼延的一颗衬衫纽扣。 楼延果然情绪更加激动,那股怒火几乎足以燃烧一切,眼里涌动的浪涛骇人,黑沉沉得可怖,他一字一顿地道:“傅雪舟,你再动一下,我一定要剁了你的手。” 傅雪舟在他可怕的警告下,反而轻轻笑了。 他觉得他好像找到楼延的弱点了。 傅雪舟带着点点冷意的手指再次往下,快而轻巧地又一次解开了楼延的一颗纽扣。加上先前崩坏的那颗,楼延的衬衫已经有四颗银色纽扣失去了防守,露出了一片紧实而漂亮的锁骨和胸膛。 “你曾经说过我的手是脏手,”傅雪舟的声音不轻不缓,仿佛透着让人觉得侵入骨头的冷意,冷嘲意味浓厚,“这双脏手,现在正在解你的衣服。” 这是赤裸裸的嘲笑和挑衅。 楼延心中煞气突生,他嘴唇紧紧抿直,眼神里就满是要活活生吞眼前人的狠意。 他身上的衬衫因为打斗早已变得皱皱巴巴,那颗崩落的纽扣带出了一丝线头,楼延的黑发也凌乱不堪,整个人瞧着狼狈又火大,但这双黑得沉寂怒火和压抑的眼睛却让他这狼狈的模样也显得高高在上,令人心头胆寒发颤。 其实楼延知道,但凡他喊上一声李三新或者段泽歌,他的朋友们就会冲上来阻止傅雪舟。但楼延的自尊心却格外要强,他不想让自己落败后只能去喊朋友过来帮忙,也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们看到他被傅雪舟搞得这么狼狈的模样。所以即便朋友就在二十几米外,他却一言不发,死死闭着嘴巴。 种种想法在楼延脑海中一闪而过,楼延将傅雪舟的千百种死法在脑海中一个个想过,从未受过的屈辱让他咬紧着牙关,喉咙里都翻涌着一股又一股的血腥味。而在这时,傅雪舟却没有再继续解他的纽扣,而是将手放在了楼延的后脖颈,将楼延昂贵而贴身的衬衫衣领往后挑起。 后衣领远离背部,可窥探的空间逐渐变大。傅雪舟垂着眼睛,脊背微弯,稍稍往前朝楼延的背后探去。 而在他变动身形的一瞬,楼延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几乎在一瞬间就用了刚刚暗中所积攒的全部力量猛地将右手从傅雪舟囚禁他双手的手中拔出,然后立刻抬手狠狠拽住了傅雪舟脑后的银发。 傅雪舟动作一顿,头部被往后的拉力拽住止步不前。 楼延扯扯唇,抓着银发男人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揪,头发带来的疼痛无法忽视。但只是一顿之后,傅雪舟却无视他手里拽着的头发,强行地仍旧往前俯身。 宽松的后衣领露出了楼延背后的肩胛骨。 傅雪舟轻轻往下一扫,就看到了肩胛骨中间鲜红色的棺材纹身。 “果然,”傅雪舟淡淡道,“你身上多了一个鬼婚契纹身。” 第64章 擂台边, 穿着西装裤白衬衫的男人一张漂亮不失霸气的脸上凝着冰霜,他紧紧抓着身前银发男人的头发,银发在他手指间倾泻, 像是一扇扬起的银白珠帘。 楼延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恼怒。 仿佛最羞耻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结果却被最不应该知道的人知道, 楼延有种自己扒光了衣服站在傅雪舟面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傅雪舟扯下来丢完了。 尤其是不远处还有别人在的情况下, 让楼延这恼怒之下又涂添了几分杀意。 他在心底想着,他不只要剁了傅雪舟的双手, 他还要弄瞎傅雪舟的双眼。 绝对绝对,他绝对会这么做。 楼延更加用力地拽着傅雪舟的头发,将他的头从肩侧拉起, 冷漠又阴森地问道:“看完了吗?” “嗯。” 傅雪舟应了一声, 却没离开, 而是放在楼延后脖颈处的手向下, 似乎是想碰触楼延的鬼婚契纹身。 楼延额角青筋突起,眼底都冒上了红气。 傅雪舟余光瞥过楼延脸上的神色之后,再一次确定了, 楼延厌恶并抗拒他的靠近与触碰。 而楼延越厌恶这样,傅雪舟越喜欢这么做。 傅雪舟嘴角微微勾起,银发男人脊背微弯地俯身在楼延的耳侧——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和谐地拥抱着一样, 亲密无间。 地下拳击场内的空气并不好闻,即使人群走光了, 这里仍然有各种各样的气味——残余剩饭的臭味、烟酒臭味、汗臭和血腥臭味…… 这里的灯光也惨白黯淡,地面与墙壁灰败, 没一点儿美感可言。但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闲杂人等, 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硬生生地从擂台旁这两个人身上看出了画报一样的美感和微妙的怪异。 无比了解楼延的李三新眼皮一跳, 看着楼延的表情, 他就知道楼延此刻正处于暴怒无比的状态。 不对。 李三新平时很少生气,但他这一次却直接将手臂上楼延的西装外套甩在了路好修的怀里,大步生风地往楼延走去,英俊的面孔冷沉,面无表情。 “李哥!”路好修匆匆跟上去。 楼延也看到了他们正往这边赶来,他眼底沉沉,在傅雪舟的指尖快要碰到他背后的纹身时,楼延突然冷静开口:“傅雪舟——” 傅雪舟手一顿,侧头看向楼延,而楼延也恰好转过头和他对上了眼睛,两人的视线碰到了一起,楼延忽然笑了。他泛红的唇角高高扬起,像是很高兴的模样,楼延还故意压低着声音,成熟男性独有魅力的嗓音压低时微微沙哑而动听,“傅雪舟,我发现了一个你的秘密。” 傅雪舟微微皱眉,“什么秘密?” “你是不是……”楼延拖长音道。 银发青年的注意力被楼延的话吸引走了一部分,他并没有发现楼延早已悄然无声地松开了拽住他银发的手,转而摸上了自己的后颈。 一个眨眼的时间,脊髓鞭猛地被楼延拔出,顷刻间就被楼延甩出缠绕上了傅雪舟的脖子。脊髓鞭尖锐无比,伴随着阴冷的气息,楼延一手握住脊髓鞭的头部和尾部,重重拉着鞭子逼迫傅雪舟低头靠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是不是傻逼啊。” 骨节两旁的尖锐骨刺刺入了傅雪舟脖颈的皮肉之中,星星点点的血迹顿时溢了出来。 傅雪舟垂眸看了一眼脖子上的脊髓鞭,淡淡道:“不是。” 他顿了顿,又有些不悦地说道:“你作弊了。” 楼延一下子就明白了,傅雪舟这是在说他用了诡异的力量。楼延都要气笑了,他收紧脊髓鞭,正要给傅雪舟一个厉害尝尝,就听崔安生着急大喊了一声:“等等!楼先生别冲动!” 崔安生三两下跑过了李三新等人率先冲到了楼延和傅雪舟的身前,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哈哈哈,楼先生,阿舟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这一次吧,我替他给您道个歉!脖子上这玩意儿有点危险啊,楼先生要不然松松手?咱们把它给收起来?” 李三新也快步走到了楼延的身边,听到这话怒极反笑,带着怒气地盯着傅雪舟,剑眉竖起,“崔老板,他人就在这里,还需要你来替他道歉?” 崔安生苦笑两声,拍了拍傅雪舟的肩膀,“阿舟,放开楼先生,你好好跟人家说声对不起。打拳就打拳,你把人家堵在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他这么一拍,却让那脊髓鞭更深地扎进了傅雪舟的脖子里,崔安生吓了一跳,傅雪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伸手避开尖刺部分握上了脊髓鞭,看样子似乎想要强行扯断脊髓鞭。 楼延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打了个突,他不确定傅雪舟的力量能不能扯断脊髓鞭,如果脊髓鞭真的被傅雪舟给扯断了,楼延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然而要是让楼延在此时突然收起脊髓鞭放过傅雪舟,这不就是当众露怯吗? 场面一时僵持住了,楼延眼神扫过身边人,和段泽歌对视了一眼。 李三新的注意力都在傅雪舟的身上,他是半点儿也没在傅雪舟脸上看到“道歉”的意思,他冷笑着往前走了一步,拳头捏紧,“你这人……” 段泽歌一把拉住了他,笑着打圆场:“大家认识一场,也不好闹得这么僵。楼延,我们今天可是和崔老板第一次见面,崔老板态度这么诚恳,看在崔老板的面子上不如先算了?也不好在崔老板的地方伤了人。” 有了台阶下,崔安生很上道的立刻掏出香烟弯着腰递给了楼延一根,笑呵呵地道:“楼先生,朋友一场,等下次您来我这儿的时候,我一定要请您吃顿饭。” 楼延摸了摸脊髓鞭,“崔老板是个爽快人,看在崔老板的份上今天的事就算了。” 他嘴上说着算了,但眼里却闪过了阴霾。楼延收回眼睛和傅雪舟对视,动了动仍被傅雪舟攥着的左手,似笑非笑地道:“还不放开手?” 傅雪舟松开了手。 楼延借着傅雪舟的身体遮挡,飞快地扣上自己衬衫上的纽扣,动作轻而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傅雪舟垂眸看着他扣纽扣的手,又移开了视线。 等扣完纽扣之后,楼延才不爽地收回了脊髓鞭。 鞭子刚刚离开傅雪舟的脖颈,崔安生就拽住傅雪舟的手臂猛地将其拉到了自己身后,“多谢楼先生了,这小子不懂事,等您走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崔安生的态度很好,但傅雪舟却不怎么配合。傅雪舟直接甩开了崔安生的手,径直往浴室的方向走去。他身上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衣服贴在了身上,傅雪舟走了两步后皱皱眉,直接脱了上身脏污的白T。 苍白而漂亮的上半身裸露,脊背肌肉线条堪称完美,每一块都蕴藏着强大变态的力量。傅雪舟的银发在背后披散晃动着,一时之间恍若是冰雪塑成的人。 楼延的目光牢牢地定在傅雪舟的背部,银发晃动之间,背部靠近颈部的一个鲜红色的纹身若隐若现。 鬼婚契。 傅雪舟身上果然也有鬼婚契。 楼延闭了闭眼睛,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此刻他的心还是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世界的事情怎么能这么古怪而不讲道理,他和傅雪舟竟然会有这样的联系——操。 傅雪舟走了两步,突然侧过头看向了楼延。他黑漆漆的眼眸仿佛带着可以刺伤人的力量,楼延敏锐地撩起眼皮和他对上了目光。 傅雪舟勾了勾唇,地下拳场黯淡的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银发都好像散发着莹润的光。这个样子的傅雪舟俊美得不像是个三番两次毁灭世界的变态,反而像是世俗不沾的神明。但当他开口的时候,神明的假面彻底被打碎,“你想活下去,只能来找我做.爱。” 傅雪舟当着所有人的面,平静地说出了这句堪称炸弹一般的话。 !!! 卧槽?! 所有人脸色齐齐一变,他们立刻转头看向了楼延,就看到楼延黑如墨水的脸。 傅雪舟见楼延没有说话,他微微挑挑眉,声音冷冽而不容置疑,“我给你一周的时间来找我。如果你不来找我,那我会对你用强制手段。” “楼延,”傅雪舟的语气平静,但暗藏在平静话语下的暗流却裹挟着压迫,“你知道我的脾气,你不想死,我也想活着,如果一周的时间内你不能想通,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他将手中脱下来的白T团在一起,随意地擦着拳头上的血污和脖颈间的血液。身形微微侧着,有汗水从他的锁骨滑落到腹部,银发垂落,挡住了傅雪舟的侧脸,他淡淡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当我主动去找你的时候,就不会顾忌你的感觉了,你不会想让那一幕发生的。我奉劝你,要么主动在一周之内和我做,要么就永远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直到我死之前。” 说完,傅雪舟转身离去,银发在空中扬起又落下,很快消失在门外。 地下拳场内陷入了一片窒息的沉默之中。 崔安生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楼延几下,没有贸然开口说话。而其他人除了段泽歌外,则是被傅雪舟的那句话震得直到现在也没有回过神,心中惊涛骇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延子……”李三新舔了舔干燥的起皮的嘴唇,“他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想活着就得找他……” 楼延嘴唇紧抿,拳头紧握,被气得手指微微发颤。 鬼婚契的事,他没有想要告诉发小和路好修的打算,他也叮嘱过段泽歌别往外说。因为在楼延看来这又不是什么长脸的好事,而是他被诡异胁迫必须受制于人的证据。 结果好一个傅雪舟,三言两语就把他想要隐瞒的极具羞耻的事情挑到了明面上。 比暴露鬼婚契更让楼延火冒三丈的是傅雪舟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强硬。 什么叫只给他一周的时间? 什么叫如果他不主动去找他,他就会采用强制手段? 李三新深深吸了口气,心脏怦怦跳着,一点儿也不平静。他感觉脑子嗡嗡地疼,有点儿混乱,“楼延,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他为什么那么说?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别问了,”段泽歌冷声打断了问话,“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路好修恍恍惚惚,大脑一片空白,他傻愣愣地跟着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回去再说。” 做、做.爱,这是他一个刚刚成年的高中生应该听的事情吗? 崔安生眼睛转了转,狐狸似的笑了起来,“走,咱们也上楼去。这地下的空气太差了,等上楼之后我请几位喝咖啡,不过是三块钱一支的速食咖啡哈哈哈。” 一群人往楼上走去,出来一看,拳击俱乐部里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刚刚在锻炼的两三个人也都离开了。 崔安生要去泡咖啡,被楼延阻止:“不用了,崔老板。” 此时此刻,楼延的面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外露的表情,他抬手阻止崔安生后,直接道:“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崔安生理解地点点头,笑眯眯地说:“我也不强留楼先生了,下次见啊楼先生,几位有空就过来玩!” 楼延一行人对他点点头,就往外走去。但他们刚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高高壮壮,长得很黑但面容稚嫩呆板的十五六岁少年背着书包埋头冲进了平安拳击俱乐部内。 见到这个少年,落后几步的崔安生面色骤然一变,赶紧上来拦住了人,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少年,语气看似严厉,但严厉之下全是担忧和紧张,“小宝,你怎么回来了?现在不是上课的时间吗?” 被叫小宝的高大少年缩了缩脖子,有点害怕地看着崔安生,口齿不清地道:“哥,我、我尿裤子了,老师让我回来换衣服。” 崔安生低头一看,就看到崔小宝裤子上果然湿了一块,他叹了口气,面上闪过一丝疲惫,拍了拍崔小宝肩膀,“赶快回房换衣服去,再洗个澡。” 崔小宝呆愣愣地“哦”了一声,然后低着头扣着书包肩带闷声道:“哥,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崔安生揉了揉弟弟的头发,神色温柔,“尿裤子之后被人笑了吗?” 崔小宝难过地点点头,“都在笑我,他们说我很笨,是傻子。” 崔安生眼中一沉,“咱们小宝才不是傻子,一点儿都不笨。哥给你请个假,今天就在家里休息好不好?等明天再去上学。” 崔小宝犹犹豫豫地点点头,被崔安生催着进了屋。等弟弟离开后,崔安生勉强和楼延几个人笑了笑,“不好意思,让几位看笑话了。” 楼延几人一眼就能看出崔安生这弟弟智商有些不对,像是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各家都有难为事,家里有个傻弟弟,也难为崔安生能走到这一步了。 他们摇了摇头,路好修尽量不露出任何同情的表情,生怕崔安生多想,“崔老板,你的弟弟大名就叫小宝吗?这名字真可爱啊。” “对,他叫崔小宝,”崔安生笑了笑,点根烟放在嘴里,轻描淡写地道,“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没多大事。我也不耽搁你们办事了哈哈哈,几位慢走啊,这次的咖啡留到下次请你们喝!” 几个人笑着点头说好,离开了平安拳击俱乐部。 看着他们的轿车远去,崔安生把烟抽完按灭,走上了安置在二楼的家。 他一进门,就听到浴室里传来了崔小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语无伦次,吐词也不怎么清晰:“青蛙听到兔子的话,就跳进了水里……我们的老师今天就讲了这个故事。” 崔安生走进去一看,崔小宝正泡在浴缸里,一边玩着黄色的小鸭子,一边认真地跟旁边坐在小板凳上的傅雪舟说着话。傅雪舟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浸湿了一大块后背衣服,他面色淡淡的一边和崔小宝聊天,一边洗着面前红色塑料盆里刚刚脱下来的衣服,“你们老师还教了你什么?” 崔小宝皱着脸想了一会儿,“还背了乘法表……” 傅雪舟道:“你背一遍给我听。” “嘎!”小黄鸭被崔小宝受惊似的一捏,顿时发出了刺耳尖叫。 崔小宝艰难地开始从头背起。 崔安生靠在门边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微微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傅雪舟:就一周,你看着办吧(高冷)(揣手)(自觉很大度) 楼延:…… 写楼总问小傅是不是傻逼,而小傅真诚回答不是的时候,我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真诚是必杀技(捂脸) 第65章 傅雪舟把塑料盆里的泡沫水倒掉, 转头看向崔安生,“来了。” 崔安生笑着走进来,拿起一旁的澡巾给崔小宝搓背, 傅雪舟起身将衣服洗好后离开了浴室, 替他们关上了门。 十分钟后, 将弟弟搓得快掉了一层皮的崔安生神清气爽地来到阳台,走到了傅雪舟的身边。 “阿舟, ”崔安生拿出烟盒抽烟,“你之前在网上跟我说过诡异复苏的事,今天这位楼先生突然拿出来的骨头鞭子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诡异?” 傅雪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淡淡地道:“是诡异道具, 并不是诡异生物。” 崔安生了然地点点头, “果然, 这个楼先生不是简单人。” 他低头点燃了香烟,谁知道烟刚刚点燃,旁边就伸过来了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崔安生顺着手朝上一看, 对上了傅雪舟没什么表情的俊美面孔。 “你要抽?”崔安生惊讶地把烟递给了他,“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傅雪舟没说话,垂眸看了一眼亮着火星的香烟, 将其放入了嘴里。 阳光从窗外洒进阳台,傅雪舟的一半身子在阳光下, 一半身子在阴影中,他对着阳台外的几棵杨树, 脊背微微后倾, 神色淡淡。 火星子亮了亮, 傅雪舟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离开, 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他抽烟的姿势不算生疏, 也不如老手娴熟,但格外好看。崔安生稀奇地看着他,一下子感觉傅雪舟好像成熟了很多。那种成熟和傅雪舟这具年轻的皮囊无关,而是从灵魂深处由内而外的成熟。 以往的傅雪舟也不怎么爱说话,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但和现在这模样并不一样。以前的他能看出这小子心里藏的事,但崔安生现在却发现自己看不懂傅雪舟了。 傅雪舟的睫毛垂落一片阴影,他静静地抽着烟,眼睛好像是在看面前的杨树,又好像是在看杨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他明明就站在崔安生的面前,但崔安生却觉得他俩之间隔的距离还有老远。崔安生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阿舟,你要是有什么难处记得跟我说,凭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借给你钱都不会问你要欠条。” 对爱财如命的崔安生来说,这句话就是他的最大诚意。 傅雪舟抖了抖烟灰:“你顾好你自己和小宝就行。” “唉,”崔安生又拿出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愁眉苦脸地道,“我已经在考虑让小宝休学了。这个世界变得这么危险,我都不敢让小宝离开我的身边。你也知道的,就他那个脑子,如果他真的遇到了什么诡异复苏,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崔安生打开了话匣子,苦笑着抱怨道:“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好不容易买了房开了店给小宝攒下来了娶媳妇钱,结果呢?和平社会走到了头,天降诡异,我和小宝一朝之间又变成了底层。” 简简单单一句话,直接把崔安生眼睛给说红了,他深呼吸一口气,“阿舟,这世界上怎么那么多不公平的事呢?你说,我和小宝会不会也像你说的那样觉醒个什么天赋?” “说不定会有,”傅雪舟将烟含在嘴里,垂眸说道,“也说不定没有。” 崔安生抹了把脸哈哈笑了,“你这话相当于白说。唉,希望有吧,如果真能觉醒什么天赋,我和小宝至少能好过一点。不过如果没有也没事,这不是还有你吗?” 傅雪舟应了一声。 “不说这个了,”崔安生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换了个话题八卦道,“你跟那个楼先生是怎么回事?” 烟雾挡住了傅雪舟的眉眼,他微微眯起眼,一动不动地道:“什么?” 崔安生笑得跟个狐狸似的,意味深长道:“我能看的出来,你从昨晚来我这里打拳就情绪不太对,整个人压得让人害怕。与其说你在挣钱,不如说你是来发泄的,我原本还在想是谁得罪了你,一看到你对那位楼先生的态度,我就知道和他脱不开关系。阿舟,我还是很了解你的,别人看不出来我却能够看出来,你对那位楼先生很不一般。” “就像是你刚刚在大庭广众说的那句‘做.爱’的话,”崔安生挤眉弄眼,脸上堆着男人才懂的笑容,“这就不是你平时会做出来的事。” 傅雪舟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既不反驳,也不赞同,等一支烟燃烧到了烟蒂时,他才平静地道:“他是特殊的人。” 崔安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怪言怪语地重复道:“哦哦哦,他是特殊的人~阿舟啊,没想到你的口味原来是男的啊。” 傅雪舟冷冷瞥了他一眼,将烟头扔到垃圾桶后,反手拿起了桌子上铁盒子里摆放的几支飞镖。 阳台上的一面墙上挂着靶子,离傅雪舟的距离有个三米,傅雪舟的手轻轻一挥,飞镖快速划出去,“嘣”的一声钉在了靶心。 崔安生看着他玩,夸张地把手拍得呱呱响,“不错!好长时间没看你玩飞镖了,准头还是这么牛逼。阿舟,看你这么厉害我就放心了。我说真的,阿舟,要是我和小宝真遇到什么事了,你可一定要记得帮我们一把啊,之后我跟小宝就听你指挥,你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咱们三个人可要好好在这个可怕的世界活下去。” “崔安生,”傅雪舟又扔出去一个飞镖,突然开口道,“曾经有287个世界里,你背叛过我。” 崔安生一愣,他没有听懂这句话,以为傅雪舟是在说笑,心想傅雪舟还有这心情,他吸了口烟,忍笑配合道:“那我没背叛你的世界有多少?” 傅雪舟放下飞镖,转身看着崔安生,平静地道:“4次。” 崔安生本来想笑,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傅雪舟的双眼他却笑容僵硬,一时间笑不出来了。 心脏不由紧缩了一下,他甚至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傅雪舟的眼睛。 傅雪舟顿了顿,说道:“希望在这个世界里,你能把它变成5次。” * 回到家后,楼延直接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谁喊也不出去。 李三新把路好修赶回了房间去陪小雨,拉着段泽歌到书房坐下,面色严肃地道:“段泽歌,我们聊聊。” 段泽歌懒洋洋地问:“聊什么?” 李三新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他就像是警察会审犯人一样,沉声问道:“段泽歌,傅雪舟在地下拳场跟楼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段泽歌咸鱼瘫地坐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哈欠道:“我也不知道啊,这事你得去问楼延。” “你知道,”李三新直勾勾盯着段泽歌,“楼延和你说过吧?” 段泽歌将脚翘起,“咱们中午吃什么?可以点菜吗?想吃点辣的。” 李三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段泽歌!” 段泽歌颠脚的动作一停,他平静地仰着头看着李三新,“李三新,你和楼延一起长大,我们这些人里你应该最了解他,他不想说的事情如果你从我嘴里知道,你觉得他会开心吗?他今天已经受了很大的刺激,你还想让我再刺激他一下吗?” 李三新面上空白一瞬,他闭了闭眼睛,重新坐了下来。 这个一向站有站样坐有坐样,堪称强迫症晚期的男人此刻却脊背颓着,整个人散发着低沉失落的气息,声音低哑地道:“……你告诉我,楼延有没有生命危险?” 段泽歌正经坐好,斩钉截铁地道:“有。” 李三新骤然握紧了拳头。 他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用了全部的力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就像是傅雪舟说的那样,他只有和傅雪舟做那种事,才能活下去?” 段泽歌眼神幽暗,“对。” “……”李三新往后一靠,死死咬着牙,无力感如潮水一般死死地拉着他沉溺,这个高大坚强的北方大老爷们眼圈都红了,“我知道了。” 段泽歌叹了口气,“楼延不告诉你,是因为这对他来说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他之所以会告诉我,也不过是基于我的能力,他需要我为他占卜出对错。简而言之,谁都不告诉是楼延的本意,告诉我是因为不得已。李三新,你要相信楼延对你的信任无人能敌,不是我和路好修可以比的上的,楼延很爱你——当然,我说的是兄弟之间的爱。” “……我知道,”李三新抬手捂住了脸,声音闷闷,忍不住和段泽歌说了心里话,“我知道他很信任我,我也很信任他。我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感情真没话说,让我去替延子死我都愿意。但你和傅雪舟都知道的事,这事又危及他的生命安全,我却一点儿也不知道,我真的没法不着急。” 李三新慢慢地道:“延子的变化很大,自从诡异复苏的当天晚上开始,我就知道他一定遭遇了我不知道的事……我总是担心他在我看不见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伤害,他的敌人是诡异,是狂信徒,是毁灭世界的变态……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危险。自从他融合诡异开始,一件事接一件事,这让我精神紧绷,我特别怕有一天我会突然听到他……的消息。” “死去”两个字被李三新咽了下去,他不敢说出来。 段泽歌耸耸肩,语气懒散地道:“这真没办法克服,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但大家都在努力的活下去。你也是,楼延也是,你要多相信自己一点,多爱自己一点。” 李三新被最后一句话给恶心到了,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放下捂住脸的手古怪地看了段泽歌一眼,一言难尽道:“段泽歌,你到底一口气喝了几坛鸡汤?这话也太恶心了吧。” 段泽歌翻了一个白眼。 李三新笑了笑,心情好了一些,他站起身道:“我去厨房做饭,必须把延子拽出来吃个午饭。既然他必须和傅雪舟那啥才能活下去,那就只能这么做了。” 李三新眼神一暗,不爽地冷笑一声,“但那家伙的态度真的是让人火大……实在不行,我们把他绑过来让延子上?” 段泽歌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我估计我们绑不过他。” 李三新面无表情道:“那也得想办法绑过来,那家伙说话虽然难听,但长得还行,身材也不错,延子上他也不算太憋屈,不行,我他妈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件事搞好——这他妈是什么?!” 李三新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一个巴掌大的黑洞。转头一看,段泽歌面前也出现了一个黑洞。 段泽歌一下子跳了起来,椅子都被他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段泽歌警惕地看着黑洞,全身肌肉绷紧:“不知道。” 隔壁的房间,路好修猛地“啊啊啊”地大喊了起来,一把将小雨护在了身后,“哥哥们,我面前出现了一个黑洞啊啊啊!” 话音刚落,眼前的黑洞突然吐出来了一张纯黑色的邀请函。 第66章 与此同时, 楼延的面前也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黑洞。 看到黑洞的那一瞬间,楼延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迅速按灭烟头远离黑洞。 黑洞散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 黝黑得好似能够吞噬光芒。周边的空气都因为黑洞而扭曲。楼延皱着眉, 在他的注视下, 黑洞吐出一个黑色的邀请函之后就诡异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房门“砰砰”被砸响,楼延听到了路好修刚刚的叫声, 他匆匆拿起邀请函打开了门,就见李三新三个人带着小雨惊疑不定地聚集在他的门外,除了懵懵懂懂满脸困惑的小雨之外, 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张纯黑色的邀请函。 路好修满脸惊慌, “楼哥,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黑洞?” “看到了, ”楼延扬了扬手中的邀请函,避开他们的目光,脸色说不上好看, 但也并不是很难看,“这是娱乐场的邀请函。” 李三新和路好修异口同声道:“娱乐场的邀请函?!” “诡异之主会不定期地邀请一些和诡异生物对峙时表现优异的人类参加娱乐场,娱乐场是诡异之主用诡异力量所形成的诡域, 相当于一个未知的独立世界。你们可以将娱乐场理解为一些冒险者人类和诡异们的狂欢派对,如果有人类能从娱乐场活着出来, 他将会获得无数的金钱、强大自身的能力,以及见到诡异之主的机会, 这些在邀请函上也写了, ”楼延倚靠着门框, 一只手插着兜, 语气平缓地道, “见到诡异之主后,在诡异之主允许的范围之内,它还会满足活下来的人的一个愿望。” “愿望……”路好修喃喃,不由自主了捏紧了手里的邀请函,“让人死而复生这样的愿望……也可以吗?” 楼延无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可以。” 路好修呼吸一窒,眼里转眼湿润了起来,但他还没有感受到心头狂喜的滋味,就听到楼延冷酷地说了一声“但是”。 “但是——”楼延直视着路好修,“你的父母已经死了,即使你真的可以参加娱乐场活下来,即使诡异之主真的可以满足你的愿望让你的父母复活,你的父母也不再是你从前的父母,而是诡异之主使用诡异力量所化成的你的父母,你觉得那真的会是你的父母吗?” 楼延上辈子就听说过有人为了复活亲人参加了娱乐场,最后九死一生活下来后,诡异之主满足了他的愿望。可复活过的家人没有人类的体温,变得和诡异生物一样阴森、诡谲、残酷,已经不是那个人记忆中亲人的样子。 有人宁愿接受亲人变成诡异也要复活家人,但楼延却坚定地认为这并不是可取的行为。 人类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人类。生死有命,人各有天,想要用诡异的力量去复活一个人的生命,那被复活的人终究会成为诡异的一部分。 路好修眼里亮起来的如碎星一般的光芒霎时间变得黯淡起来,他低着头,发旋对着楼延,身上所散发的失望难过气息谁都能看得出来,“不是……他们不是……我不想再要一对诡异假扮的父母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楼哥,”他偷偷抹了抹眼睛,嘻嘻哈哈地重新抬起头,“你们就当我没问过那句话吧……楼哥,那这个娱乐场看起来利益很大呀?参加的人会不会很多?” 李三新有些心疼地看了路好修一眼,他贴心地顺着路好修的话说道:“不错。先不说金钱,光强大自身的能力和一个愿望这两点就很让人心动,应该有不少人挡不住这样的诱惑吧?如果是娱乐场的话,应该不会很难?侧重点应该是娱乐的部分吧。” “确实是娱乐的部分,但注意,这可是诡异之主所认为的娱乐化,”楼延冷笑一声,“诡异所认为的能娱乐它们的东西,只会比我们平时所见到的诡异现象更加恐怖、惊悚、血腥、刺激。你站在导演的角度想一想,如果是你导演一场娱乐赛,你会觉得这个娱乐赛平平淡淡更好看,还是充斥着各种矛盾、危险、欲望更好看?” 李三新摸了摸鼻子,诚实地道:“显然后者更有看头。” 楼延:“所以懂了吧,这娱乐场很危险,别光看到了里面的蛋糕就无视了里面的陷阱。” 段泽歌低着头反复看了几遍邀请函,慢吞吞地疑惑问道:“这个邀请函是诡异之主送过来的,那我们还能不去吗?” “可以,”楼延也翻开了邀请函看了一眼,“接到邀请函的人可以自己选择参与或者不参与。” 邀请函上只有短短两句话。 “尊敬的楼延先生,鉴于您在柳树村的优异表现,现邀请您参加4月27日(三日后)的诡异娱乐场,一旦您成功从娱乐场活着出来,您将获得精神力翻倍、来自诡异之主的财富赠予与面见诡异之主的机会。如您选择参加,请于当晚19:00到达成江市图书馆,我热情恭候着您的到来。——诡异之主之仆,影刹。” 楼延抬起手指,轻轻摩挲过这句话。 影刹,诡异之主忠诚的仆人,一个强大的诡异生物。楼延没有见过影刹,但他听说过影刹的传闻,在传闻之中,影刹的危险等级足以列入A级别恐怖诡异。 上辈子的楼延并没有在这个时期接到过娱乐场的邀请函,因此,他也并不知道这个娱乐场内会发生什么事。但楼延知道,只要是娱乐场,就一定会血腥无比,九死一生。 这个黑色邀请卡看着如丝绸般光滑,但边缘却锋利无比。楼延的指尖划过边角时微微一疼,一道细微的伤口已经被卡纸的边缘划伤。一滴殷红的血液流出,沾到了黑色邀请函的表面。 楼延将血液随手一抹,抬头看向正在沉思的几个伙伴,他沉默了一会儿,建议道:“你们最好不要参加娱乐场。这是诡异复苏以来组织的第一次娱乐场,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你们这一次可以选择观望,借此积累经验。虽然你们已经面对过了诡异,但你们见过的诡异和娱乐场内的诡异不是同一个量级。我毫不夸张地说,你们十有八九会死在娱乐场里。” 李三新闻弦音而知雅意,剑眉立刻皱起,逼视着楼延:“你想独自参加娱乐场?” “没错,”楼延干脆利落地点头承认,垂眸不和李三新对视,眼神幽暗,“诡异之主许诺的那个愿望对我有用。” 李三新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他深呼吸一口气,“我也去,我们一起。” 楼延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余光瞥过李三新脸上那副“除非我死否则你他妈别想一个人去”的坚定表情时,他还是认输了:“行,那你跟着吧。” 明明不是什么好事,李三新却笑开了花,伸手揉乱了楼延一头黑发,意气风发的道:“等着哥哥我保护你。” “用你肚子里的娃保护我吗?”楼延拨开他的手,死鱼眼呵呵笑着道,“那你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吧。” 李三新额角一突,“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看到一旁路好修蠢蠢欲动的表情,楼延当机立断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路好修,你和段泽歌就别想跟去了。李三新的天赋技能和融合的诡异都拥有很强的攻击性。他可以,但你们一个只能占卜且一天只能占卜四次,另一个的隔空取物更是没法自己锁定物品,你们就在外头好好等着吧。” 路好修撇撇嘴,可怜巴巴地伸手拽了拽段泽歌的衣服,示意段泽歌争取一下。但段泽歌却长长松了一口气,用劫后余生的庆幸语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放心,我一定在家好好看好小路和小雨。对了,你们离开的时候可以给我点生活费吗?我不会做饭,得带两个孩子出去吃饭活下去。” 他真诚地看着大金主楼延。 路好修:“……” 楼延:“……” 李三新:“……你可真够厚脸皮的,段泽歌。” 楼延翻了个白眼,掏出一张银行卡扔给了段泽歌后,拿着邀请函想继续回房自闭,却被李三新一把拉住。 李三新笑眯眯地把楼延按在客厅沙发上,又给他塞了一根牛奶雪糕,“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去。” 楼延烦躁地啧了一声,但看着众人担忧的目光,还是板着脸开始吃雪糕。 他不爽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要和傅雪舟做.爱才能活下去这个令他感到恶心无比的事实,第二个则是傅雪舟在他的朋友面前用那样强硬的态度来逼迫他。 但他的朋友们没有笑话他,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傅雪舟那个狗东西说过的话,这无疑让楼延的耻辱感少了很多——至少能够镇定地跟朋友们一桌上吃饭了。 一顿饭吃饭后,楼延又早早溜回了房间里,用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恢复心情。等到第二天早上出门时,楼延又变成了那个唯我独尊,自信优雅的楼总。 一身笔挺西装量身定制,名贵珠宝点缀袖口胸前,灰青色领带质感漂亮柔韧。崭新的手表、淡淡的男士香水、锃亮的皮鞋……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楼延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昨天被狠狠打击过的颓废。 他整了整领带,转了转手指上贴合着白皙皮肤的银色戒指环,神色淡淡地拿着车钥匙出了门。早上十点钟,楼延准时到达了公司。 一路被职员问了无数次“早上好”以及赚取了百分百回头率的楼延淡定地回到了办公室,一开门,秦助理已经抱着文件站在了他的办公桌前。 见到浑身上下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老板,秦助理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假笑,“老板,您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第67章 即使老板帅得人神共愤, 也无法抹掉打工人秦助理语气里的怨念。 楼延面不改色地走到老板椅上坐下,无视秦助理烈火烹油一样的视线,“别乱说话, 老板的事情能叫迟到?” 秦助理假笑都笑不出来了:“老板, 您这一个月里就来了公司两次。总共待在公司的时间不足十六个小时。” 楼延慢条斯理地往后一靠, 修长的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袖口的红宝石闪烁着有钱人豪爽的光芒, 他从容大气地说了一句让人无法拒绝的话:“给你加奖金。” 虽然楼延重生后很少抽出时间来公司,但他平时在家里空闲时也处理了一些文件,只不过腾出了很多工作让秦助理接手。如果不是为了有钱可以继续囤积物资, 暗中做好对付诡异全面复苏的准备, 楼延哪里还会管公司的事。 还好他有一个万能的秦助理在。 “谢谢老板, ”秦助理瞬间收起了其余情绪, 一秒进入工作状态,干净利落地道,“老板, 您先前让我办的事都办的差不多了。全国已收购十三家大型超市,储备仓库二十三处。储存了米面粮油、保质期十年以上的罐头食物烈酒、穿戴类各季物品、皮艇帐篷救护包望远镜等各种生存道具,还有您需要的太能阳灶、发电机、净水设备等一系列器械装置我也找到了合作伙伴, 会用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和对方签约合同。” 秦助理把相关文件放到楼延的面前,专业的什么都没有问——哪怕老板花钱买的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毫无用处。 楼延看完这些文件, 满意地点了点头,面上流露出了丝丝笑意, “干得不错, 秦助理。” 秦助理微微一笑, 正要说话, 耳机里就传来了声音, 秦助理听完之后微微皱眉,跟楼延汇报道:“老板,有两位公职人员想和您见一面,他们强行闯上了楼,现在就在门外。这两位先生曾在两天前来过公司找您,但您不在,他们就离开了。” 两天前正是楼延毁掉红棺材,破开梦魇的幻境带着柳树村村民离开柳树村的那一天。 楼延大概猜到来找自己的人是谁了,他随意点点头,微微坐直了身体,“请他们进来吧。” 秦枫走出办公室,几秒钟之后就带了两个男人走了进来。这二人身形健硕,都穿着一身便衣,眼神透亮,脚步稳健干练,一看就是练家子。年长的男人瞧起来不到四十岁,神态沉稳含蓄。年轻一些的也就二十多岁,透着一股子正气凛然的朝气。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楼延的桌前,不等楼延说什么,中年人率先亮出了自己的证件,直视着楼延说道:“楼先生,我们有事想要和你单独谈一谈。” 楼延看着证件上方的“诡异防控局”五个字,颔首道:“秦助理,你出去吧,没有我的通知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等秦助理出去后,楼延伸手示意道:“请坐。” 这一大一小两位公职人员坐下后,简单跟楼延介绍了一下自己。中年男人叫林峰,是诡异防控局驻成江市的一个分队组长,年轻男人叫林游,是林峰的徒弟和组员。 楼延听完他们的名字后,不着痕迹地看了林游一眼。 这个年轻人坐姿规整,一板一眼,能看出身上有股军人的气质。楼延知道他,林游是特种部队出身,被抽调到了诡异防控局做事。上辈子里,林游这个人很有名,他带领着诡异防控局在末世中苦苦支撑,做出了很多对人类有益的贡献,杀了很多诡异和诡异狂信徒。 官方根据狂信徒手中的精神力恢复针管研发出来的劣质版精神力恢复针,也是在林游的帮助下研究出来的。 林游的信仰无比坚定,他坚信诡异复苏终有一天会被人类结束,人类会迎来光辉的胜利,他是末世中的一支精神标杆,永远不会被失望打败、永远不会屈服于诡异的统治,林游给了很多人咬牙坚持下去的力量。但这样的人物最终却被隐藏在诡异防控局中的狂信徒叛徒给害死,葬身诡异的口中。 楼延的目光转移到了林峰的身上。 他上辈子就听说过林游有一个师父,林游的师父在诡异复苏的第一年内就被诡异杀死,应该就是这一位了吧。 “我们这一次来,主要是想和楼先生了解一下柳树村内的诡异情况,”林峰探究地看着楼延,直白地说道,“我们从柳树村的村民嘴里知道了楼先生和您朋友所做的事,仔细一查才知道,楼先生和你那位叫路好修的朋友不是第一次接触诡异了吧。你们曾经的住所丽水小区就降临过一次诡异,当晚有人用生化武器被人投放于丽水小区的理由报警,这个人是楼先生吗?” 楼延挑了挑眉,“没想到你们现在才找到我。” 林峰苦笑一声,大大方方地道:“不怕楼先生笑话,过去这一个月我们忙得手忙脚乱。多亏了你的那一通电话,让我们第一时间发现了丽水小区内的不对,以最快的速度知道了诡异的存在。但光是确定诡异存在这一个过程就耗费了我们大部分的精力和时间,在得知诡异后,我们紧急组建了一个部门,抽调人手、建设研究院……” “光成江市出现的诡异就一个接着一个,更别提全国范围内的诡异事件了。我们的部门刚刚建立,人手非常紧张,对于诡异这样的新型恐怖灾厄也十分的陌生,需要用尽全身心去研究去防备去试探。如果不是楼先生和您的朋友帮我们解决了柳树村里的诡异,我们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来找楼先生。” 他说得很有诚意,这表明林峰背后的机构对楼延很有好感。楼延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也很有诚意地跟他们讲了柳树村内的诡异——“红棺材和梦魇”的信息。 “你是说红棺材被你毁了,但梦魇却逃了?”林峰眉头紧紧皱起,“楼先生,对付梦魇只有您说的只要认识到这是梦魇编造的梦境就能醒来这一个办法吗?” 楼延摇摇头,“我只找到了这一个办法,但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林组长,我总共也就和梦魇交集过这么一次,对它的了解也并不深。” 林峰忧心忡忡地说道:“能够不知不觉将人拉入梦境,如果不是你们在最后关头发现了细节上的不对,恐怕就出不来了,这个诡异的本事真是让人防不胜防……谢谢楼先生给我们提供的信息,还有一件事,我希望楼先生能配合我们回答。” 楼延不动声色:“请说。” “楼先生的天赋是什么?”林峰双目灼灼,“还有楼先生的那几位朋友,他们应该也拥有了天赋吧?请楼先生将你们的天赋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 楼延皱眉。 林峰一看他这个脸色就知道他不想说,林峰叹了口气解释道:“楼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们保密。这一次我本来可以直接去找你的朋友们要求他们配合调查,但我知道楼先生不愿意看到我们私下找你朋友的这一幕,所以为表诚意,我们直接来找了你。楼先生,我和你实话实说,我们部门有意招揽天赋者组建一支天赋者队伍,专门去消灭诡异、探究诡异的秘密。你和你的朋友们都在我的招揽名单里。” 楼延斩钉截铁地道:“我拒绝。” 林峰也不生气,他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我能给你们很好的条件。”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们诡异防控局里有狂信徒的卧底啊。 楼延没有解释,因为他不知道林峰值不值得相信。但如果硬要在诡异防控局中找出一个能让楼延信任的人的话,毫无疑问就在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林游。 楼延转头看向林游,“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林游眼神里流露出惊讶,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师父。林峰思索了一下,朝他微微点点头,林游当即站起身姿笔挺地跟着楼延走到了办公室内的休息间里。 这一处休息间不大,楼延将房门关上后,林游就耿直问道:“楼延同志,你想和我说什么?” 楼延笑了笑,倒了两杯水递给了林游一杯,林游低头看了水一眼,摇摇头拒绝:“我不渴。” “林游同志是特种兵出身吧,”楼延也不在意,他靠着沙发扶手,轻轻摇晃着玻璃水杯,“家里父母双亡,有一个当警察的哥哥,去年却在追击罪犯时因公殉职。你以前列属于猎豹小队,是猎豹小队的队长,代号黑豹子,对吗?” 林游脸上平和的表情瞬间被锐利所替代,全身肌肉猛地绷紧,整个人就像是上了膛的枪支一样散发着凌厉威慑气息,他无比戒备地看着楼延,已经摆出了攻击的架势:“楼延同志,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楼延微微一笑,轻轻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是我看到的东西。” 林游死死皱眉,双眼紧盯着楼延不放。 楼延满意地笑了笑,语气神秘:“你的师父刚刚不是好奇我的天赋是什么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就是我的天赋。它能让我看到一部分过去和未来。” 林游半信半疑,对楼延的警惕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下降。 楼延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却很相信你。因为我从我的天赋中知道你是一个值得我信任的人,林游,我把你单独叫过来也是因为如此。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你每一句都要记在心底,不要和别人透露。” 顿了顿,不顾林游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如何,楼延淡淡地道:“你们诡异防控局内有狂信徒隐藏的叛徒,你的师父会在诡异复苏第一年内被诡异杀死。这也是我不想把我和朋友的信息告诉你们的原因,也是我拒绝被你们招揽的原因,一旦我们的信息被你们登记在册,相当于诡异狂信徒也知道了我们的具体信息。” 林游瞳孔剧震,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可能!” 楼延不管他的反应如何,继续淡定地说道:“我可以通过你和诡异防控局合作,但这种合作关系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就好。你记得不要贸然行动,因为在我‘看到’的未来中,你也是被狂信徒背叛而死。” 楼延抿了口水,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管,他将这支针管扔给了林游。 林游哪怕处在震惊之中还是肌肉反射地抬起手,无比精准地接住了针管。楼延压低声音道:“这是狂信徒手里的精神力恢复针,一针下去能够恢复人十点精神力,且没有任何副作用,这一针就交给你了。你想办法去让研究所研究出来一模一样的试剂。” 在楼延获得五支精神力恢复针后,他就将针管分给了李三新三人一人一支,他自己也留下了一支,而多余的一支他原本就打算留给官方。 想必这一次能提前获得精神力恢复针的官方研究所,研究出来的药剂应该不会再那么劣质了吧。 林游被一系列的重大信息砸得有些回不过神,但楼延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走到了门边准备拉开门出去。 “最后再提醒你一句,”楼延微微侧过头,看着蒙逼中的林游,“今天我和你说的话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诡异防控局那边也需要你帮我去应付,不要让他们多注意到我。” 说完,楼延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林游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针管,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将针管贴身藏了起来,然后迈步紧跟着楼延走出了休息室。 林峰在外头一看到徒弟出来,就给林游使了一个眼色,询问林游和楼延说了什么。林游什么也没说,走到林峰身边低声道:“师父,走吧。” 林峰皱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楼延,有些犹豫。他还没有问完想问的话,好不容易能和楼延见上一面,他并不想现在离开。 林游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师父,我们先走吧。” 林峰察觉出了徒弟的异常,他叹了口气,“行行行,这就走。楼先生,多谢你给我们提供的信息了。” 他站起身,笑呵呵地跟楼延说了声谢,就带着林游离开了办公室。 楼延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啧”了一声。 希望林游能对得起他给出去的那一支精神力恢复针吧。 一整个上午,楼延都在忙碌之前堆积的事务。等到下午两点钟的时候,秦助理提醒他到了视察各部门工作的时间了。 楼延于是带上十几个人,风风火火地一个个检查各部门的工作。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每经过一个地方,都让职员紧张得不敢乱看。楼延总在最前面,个子最高,人长得最帅,气势也最威严,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各部门经理战战兢兢地等着他们到来,又把他们恭敬送走,只要没被楼总提出整改要求的都松了一口气。 四点多钟的时候,秦助理带着楼延来到了摄影棚。 “我们前些日子请了一个顶流明星来给我们的产品代言,今天就是给他拍摄宣传海报的时间,”秦助理翻着文件,语速很快地道,“他是个歌手,最近在娱乐圈火得一塌糊涂,粉丝购买力很强,等看完摄影棚拍摄进度之后,今天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 楼延呼出一口热气,解开了衣领处的纽扣,随口问道:“这个明星叫什么名字?” “他叫温九,楼总有听过他的歌吗?他姐姐可是电影明星温一安,长得特美的那个温一安。”后面团队中的一个人笑呵呵地说道。 楼延脚步一顿。 温九? 他撩起眼皮,看向了前方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围起来的摄影棚幕布。 一些年轻的女孩们紧紧捂着嘴巴,兴奋得满脸通红,使劲踮着脚尖往人群中央看去。 “啊啊啊是温九!真的是温九!” “这是我男神啊救命,他真人怎么可以比电视上的还要蛊!” 不止一些女孩,还有一些年轻的男孩也忍不住停下工作的脚步往里面瞅上几眼。 在人群中央,一个金发的男人高出周围人许多,他正懒洋洋地站着,任由化妆师的一双手在他脸上小心翼翼地摆弄。 这个人穿着纯黑色的丝绸衬衫,胸前的口袋中插了一支鲜艳盛开的红玫瑰。他的金色短发在额前长得微微遮住了眉头,下颌棱角透着一股子性感糜丽的气息,苍白如同透明的脖子上则纹着黑色的大片大片的花纹刺青。 摄影师最先发现楼延一行人的到来,立刻站起身问好:“楼总下午好!” 听到这句话,围着温九不舍得离开的工作人员连忙慌慌张张地四散而逃,一句句“楼总好”“楼总下午好”在摄影棚内不断响起。 察觉到楼延等人的到来,温九也侧过头朝楼延等人看去。 楼延径直对上了温九那双金黄色的,好似野兽一样的眼睛。 温九直勾勾地看着楼延,化妆师纤长的十指还在温九的脸上晃动着,不经意地遮挡住了温九的双眼,却露出了温九的高高勾起的嘴角,一个慵懒带着色气,而又轻佻危险的笑。 楼延微微眯起眼。 他想起来了温一安曾经在他耳边说过的那句话。 “千万不要让我的弟弟看到你。因为他啊,最喜欢毁掉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了。” 第68章 最喜欢毁掉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 楼延眼角眉梢染上点点冷意。 就凭这样的货色, 也敢妄想毁掉他? 他无波无澜地从温九身上移开了目光,大步走到负责人面前和他们讨论着广告和海报事宜。但他没注意到幕布前的温九却一直看着他,仿佛看入了谜一样。 “那就是你们楼总吗?” 不远处, 楼延正被人群众星拱月围在最中间。他西装笔挺, 气势傲人凌厉, 一举一动之间写满了身处高位的威严,再加上他俊美逼人的长相, 整个人更是犹如宝玉一般闪烁着耀眼灼目的光芒。 “是啊,这就是楼总,今天过来视察工作的。”化妆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楼延。 温九从上至下一寸寸扫过楼延的身形, 隐隐的兴奋在其眼中浮动。他低头嗅了一下玫瑰花的芳香, 脖间黑色盛开的艳丽花纹刺青舒展开来, 在苍白的皮肤上如同毒蛇斑斓的外皮一样, 丝丝缕缕地透着危险又美丽的气息。温九声音低沉,他冲着化妆师轻轻一笑,金色的眼瞳愉悦地缩了缩, “他真迷人,不是吗?” 化妆师被他看得脸上一热,目露痴色, 连连点头赞同。 拍摄正式开始后,楼延也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温九不愧是重金请来的大牌明星, 表现力一等一的强大,勾得摄影师灵感迸发, 闪光灯就没停下来过。 代言产品是一件黑色瓶装的男士香水, 包装得非常完美, 外形类似古代长颈瓶, 但块状棱角分明, 增添了几分硬朗线条感和未来科技感。 楼延看着镜头前性感俊美的金发男人低头亲吻黑色香水瓶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镜头的照片,不由感叹温九火有火的道理。 这个人的眼睛实在是太夺目了,像是有暗金光流在他眼底流动一样。一旦和他对视,就会觉得他的眼里藏着钩子。这钩子绝非单纯而肤浅的诱惑,里面藏着威慑与冷酷,好似与自然界里没有人情的动物对视一样,会有种随时被他吞食而又窒息上头的刺激感。 简而言之,他们是鱼,温九是钓鱼的钩子,鱼会忍不住钩子上的美食诱惑,但一旦真咬上去,就会丧命变成盘中餐。 负责人看着摄影师拍摄出来的这些效果绝佳的图片,笑得合不拢嘴,他搓着手暗自得意道:“楼总,这回请的人没错吧,您觉得效果怎么样?” 楼延不咸不淡地道:“效果是挺抢眼的。” 负责人嘿嘿一笑,正想谦虚两句,就听楼总说完了下一句,“但抢眼的是他脸。人都看他脸去了,谁还在意产品?” 负责人露出一半的笑直接僵硬在了脸上,变成了欲哭无泪。 团队中有人暗笑出声。 楼延也没多批评他,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他不怎么喜欢追究过去的错误,更喜欢放眼于未来的补救:“这些照片就先这样,剩下的拍摄记得把产品突出起来。记得,海报犯过的错误拍摄广告的时候不要再犯一遍。” 负责人擦擦额头的冷汗,只觉得今日的楼总比以前的威压更加厉害了,“是是是。” 楼延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做。” 简单的三个字就跟鸡血一样让负责人立刻满血复活,“不会让您失望的,楼总!” 楼延点点头,丝毫不留恋地带着团队就离开了摄影棚。 “秦助理,”让身后跟着的团队各自回到岗位之后,楼延的表情放松了下来,转头笑问秦枫,“我可以下班了吧。” 秦助理无奈地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您可以下班了,老板。不过您现在就离开吗?” 楼延漫不经心地将束缚太过的领带松开解了下来,“怎么了,还有事需要我处理?” “您还记得您之前安排进宣传部的宋雨然职员吗?”秦助理,“您要去看看她吗?” 楼延停住脚步,眉头紧紧皱起,好似有些不满的样子,“我和这位宋小姐并不是那种关系,她的父亲是一个私房菜馆的老板,我只是觉得他们家菜馆味道不错,所以帮忙给这位宋小姐找个实习工作而已。” 此时此刻,楼延真觉得来公司一趟事儿太多了,他决定回去之后一个月之内绝对不会再来公司第二次。 秦助理见他误会,耐心解释道:“我并没有误会您和宋小姐的关系。只不过这个宋小姐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觉得您需要去看一看……主要是劝一下宋小姐,人应该以身体为重,如果她身体不好,可以请假不来上班的。” 楼延挑眉:“什么意思?” 秦助理叹了口气,“我怀疑宋雨然小姐精神有些问题,因为她今天三番五次地说我们公司的塑料模特会动。” 楼延:“……塑料模特,会动?” 他神色变了变,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到六点。楼延干脆利落道:“我去办公室,你去把宋雨然带过来,我要见一见她。” 宋雨然是个小网红,因为家里是开私房菜馆的,她从小就喜欢吃吃喝喝,人也因此长得有些胖。但她胖得不夸张,加上底子好又为人开朗大方,线上线下都交了不少朋友,网上的粉丝也有了二十多万。 平时在网上,宋雨然也做做吃播,要么就搞搞身边有趣的事情,或者是用家里的私房菜馋一馋无辜的网友们。她没有正经工作,但当个小网红挣的钱也够她日常开销了。要不是这次学校硬性规定,把社会实践的完成作为毕业的必需条件,她也不会来到楼延的公司当个苦逼的打工人。 但不知道该说宋雨然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昨天才来楼延公司上班,为了给上司们一个刻苦用功的印象,昨天布置下来的剪辑视频工作没完成的时候,宋雨然主动积极地留了下来加班。等她边吃零食边慢悠悠地昨晚工作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公司里这会儿已经没人在了,灯也关了大部分。宋雨然背着包离开公司的时候,路过了服装设计部门。 服装部门对面的空地摆着一堆白色的塑料模特,旁边就是卫生间。宋雨然随意瞅了塑料模特群一眼,溜达到了卫生间上了厕所。 当她上完厕所出来,在镜子面前洗手的时候,不经意间透过镜子发现卫生间的左边门框处有一个塑料模特的手指露了出来。 宋雨然本来没怎么在意,以为这个塑料模特本来就是在那里。但当她低头捧着冷水洗了把脸再抬起头时,却发现门框边露出的手指变成了塑料模特的整只手! 塑料模特在靠近她! 宋雨然心惊肉跳,猛地冲出了卫生间往左右一看,没有看到一个人。如果没有人恶作剧,那塑料模特怎么会动? 她揉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仔细打量卫生间门框处的塑料模特,没有五官,塑胶感浓重,关节处还能看到拼合的缝隙,通体纯白,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塑料模特。 宋雨然脊背发寒,总觉得这个塑料模特有点可怕。但她当习惯了网红之后,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拍个视频。她低着头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摄像头,当镜头对准塑料模特之后,宋雨然只觉得全身发麻,一瞬间血液都冷了。 ——那个塑料模特竟然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变了一个姿势,右腿朝她的方向迈了一步,原本放在卫生间门框处的手抬起,朝她伸了过来,没有五官的头颅直直对着宋雨然。 宋雨然当即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地就跑出了公司。 …… “所以你回去后就把这件事发在了公司群里,不过别人都没当真以为你在开玩笑,所以你今天上班后又反复告诉他们你不是在开玩笑,为了证明你说的是真话你还带着人跑去了服装部门?” 楼延的手轻轻敲着桌子,沉思了一会,开口问面前的宋雨然。 宋雨然双眼挂着熊猫眼,精神不济地点了点头。她看起来有些拘谨,神态也很恹恹,“楼总,我真没说谎,我真的看到塑料模特动了。” 楼延没反驳她,“那你今天去了服装部门之后有看到会动的塑料模特吗?” 一说起这个,宋雨然更蔫儿了,满脸呆滞:“没有……服装部门的同事们白天都会把塑料模特搬进工作室里试衣服,他们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我在服装部门蹲了一整天,也没看到一个会动的塑料模特。” 楼延问道:“那你觉得昨晚的事情是你看错了,还是另有原因?” “他们都说是我看错了……” 宋雨然不情不愿地说道,看着楼延鼓励的眼神,她抹了把脸坚定自己的想法,小胖手“啪”地一下一巴掌抽到了桌子上,双眼燃烧着求真相的火光。 “但我敢肯定我没有看错!虽然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找到它们会动的证据,但我觉得这是因为现在是白天,所以它们才不敢动。我问了服装部门的姐妹们,她们告诉我每次下班后因为办公室空间有限都会把塑料模特放在门外空地上,公司里的清洁工阿姨也跟我说您这一个月不准员工在公司加班到夜里,所以晚上十点的时候公司已经没了人。在昨晚那个时间点只有我这个新人还留在公司里,所以才让我发现了塑料模特的不对——我觉得这就是发现塑料模特动起来的关键条件!” 禁止员工加班到天黑是楼延重生回来后下的规定,原因很简单,诡异已经开始复苏,越晚下班回家,越会遇到危险。 “深夜,无人的公司,这不就是灵异事件发生的标准背景吗?”宋雨然又紧张又激动地把桌子拍个不停,呼吸急促满脸通红,“楼总,我今晚还想留在公司加班,我一定要证明那个塑料模特真的动了,这不是我在开玩笑!” 她还想来个全程直播,告诉所有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异存在! 天呢,人类历史上第一件真实发生的灵异事件竟然是她这个小小的美食博主发现的!她不会要火了吧! 第69章 “噗。” 一旁严肃着脸听到现在的秦助理没忍住笑了。 宋雨然立刻转头去看秦助理, 怀疑质问:“秦助理,你为什么笑?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抱歉,”秦助理又没忍住笑了两声, 觉得这位宋小姐的话挺可乐的, “宋小姐, 你说的话实在太不现实了。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真的没办法相信你话里不科学的部分。小学课本上都开始教导学生不要封建迷信, 要相信科学,宋小姐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开了学习的倒车?” 宋雨然抓狂地挠着头发, “秦助理, 我说的是真话!这个世界真的有灵异事件存在!!!” 秦助理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着宋雨然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闹腾着要玩具的调皮小孩, “宋小姐编的故事还是挺吸引人的,不愧是拥有二十多万粉丝的视频博主。不过这里是公司,麻烦宋小姐不要将这种神鬼玄说、胡编乱造的风气带到这里来。” “我真没有胡编乱造……”宋雨然眼神哀怨, 都要气死了。 秦助理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思索了几秒,非常科学理智地给出建议:“宋小姐确定自己昨晚没有饮用酒精或者食用一些影响精神的药物吗?要不然你今天抽空去医院抽抽血或者看看尿检?我认识能力不错的眼科医生和神经科医生, 宋小姐有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很乐意将他们介绍给你。” “……”宋雨然被噎到, 有气无力地转头问楼延,“楼总, 你相信我的话吗?” 楼延皱着眉, 他记得上辈子公司里并没有出现这一出。 但这辈子的事情已经变了太多了, 上辈子的记忆不能再作为参考。他能看出来宋雨然没有说谎, 这就足以让楼延谨慎对待她所说的话了。 “秦助理, ”楼延看向秦枫,“这一个月以来公司有没有突然失踪或者出事辞职的职员?” 秦助理神色一正,“没有。” 楼延十指交叉,想了几秒后道:“你去问问公司里的职员,有没有其他人遇到宋小姐说过的这种情况。” 秦助理惊讶地道:“楼总?” 楼延道:“去吧。” 秦助理不理解楼延怎么会把宋雨然说的这种不科学的鬼话当真,但他还是照做了。二十分钟后,秦助理将结果汇报给了楼延,还特意看了宋雨然一眼,“楼总,全公司的人除了宋小姐以外没有其他人遇到过宋小姐说的情况。” 楼延眉头微松,这代表着即便他的公司内真的有诡异存在,这个诡异也没来得及害人,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宋雨然咬了咬嘴唇,还是坚定地表示:“我一定没有看错。楼总,我今晚会留下来证明我说的会动的塑料模特真的存在。” 楼延直接拒绝道:“不用,你今天正常下班。秦助理,再次告诉公司保安,下午六点之后不允许任何人逗留在公司。” 秦助理点头道:“是。” 楼延站起身道,“行了,宋小姐你说的事情我会进一步调查,这件事不用你操心,现在快到了下班时间,你可以走了。” 雷厉风行的语气让人无法质疑,宋雨然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离开了办公室。楼延看着她充满着不服气的背影,微微挑眉,对着秦枫说道:“看好她,她可能会在天黑后自己偷偷跑回公司。” 秦枫推了推眼镜,“放心吧,老板,我会盯住她的。” 楼延并没有打算在这里等到深夜的想法,他准备先回家一趟,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再来公司看一看。 楼延拿着车钥匙在手上转了一圈,临走之前去了一趟服装部门。 服装部门的工作室杂乱无比,员工们埋着头正在工作,十几具白色的塑料模特穿着各种颜色的衣服摆在工作室内,而在服装部门的对面大片空地上,还有二十多个塑料模特堆在一起,或站或倒,形态不一。 其中不少塑料模特都被用坏了,面部或者身体某处凹陷,手臂或者腿部掉了的、安反了的也应有尽有,看不出什么特别。 【精神力65/70】 楼延使用了危机感知,却没从周围两百米内感觉到有危险存在。 是因为宋雨然真的看错了,还是因为现在还没到诡异出现的时间点? 楼延眼中闪过沉思,他慢悠悠地乘坐电梯到了停车场,刚刚走到轿车旁,就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好巧啊,楼总。” 楼延顺着声音一看,看到戴着帽子和墨镜的金发男人正带着两个助理朝他走来。 是温九。 他这是结束拍摄任务了? 楼延淡淡地点点头,并不想和温九过多交谈。但温九却好像看不出来楼延的拒绝意思一样,长腿一迈就挡在了楼延的面前。 他换了一身纯白色的衣服,丝质衬衫和笔挺的西装裤,唯独那朵盛开的玫瑰还插在他的胸前。衣服很正经,人却还是显得那么浪荡。丝质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两粒,锁骨和脖颈完全.裸.露。楼延这才看到温九脖子侧面大片大片的黑色繁花刺青竟一直顺着他锁骨右侧蔓延到了衣服之下,看着很不好惹,却又多了几分色气魅惑。 温九被歌迷誉为海妖般迷人的嗓音低沉而性感,尾音含笑扬起,似乎很愉快的模样,“没想到能在停车场和楼总见第二次面。” 墨镜滑落到温九的鼻梁中间,那双金色的妖异的眼瞳露了出来,“楼总准备回家吗?” 楼延不咸不淡地道:“对。” 温九低着头,笑意加深,双目直勾勾的,好似藏着若有若无的勾引:“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楼总共进晚餐?” “不了,”楼延不知道温九想干什么,但他对温九没什么好感,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我晚上已经有约了,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温九眼睛闪了闪,竟露出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既然楼总都这么说了,那这次就算了吧。只希望下一次我能有机会请楼总吃顿饭。” 说着,温九抬手将胸前的玫瑰花拿出,递到了楼延的面前,叹了口气道:“饭不能吃了,玫瑰还请收下。这朵花从我见到楼总的第一面开始,我就觉得它很适合楼总。” 楼延低头看了一眼玫瑰花,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温九脸上的表情,眼神中有探究有审视有冷漠。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温九盯上了,温一安果然了解自己的弟弟…… 但楼延没有耐心跟温九玩什么毁掉与不毁掉的游戏,他伸手接过了玫瑰花,敷衍地说道:“谢谢。” 温九低低笑了,“楼总喜欢就好。” 楼延微微一笑,突然从玫瑰花上摘下一片花瓣扔到了地上,慢条斯理道:“温先生有个姐姐叫温一安?” 他一边说话一边摘着花瓣,短短一句下来,花瓣已经摘掉了三四片。 温九看着地上落在灰尘里的花瓣,金色的眼底微微一暗,戾气浮现一瞬又被压下,“楼总喜欢我姐姐?” “怎么会,”楼延都被逗乐了,他看了一眼温九身后几米外的两个助理,往前走了一步,贴在了温九的跟前,在温九脸侧淡淡地道,“温先生,你还不知道我认识你姐姐吧。” 楼延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气息飘到了温九的鼻端,虽不浓烈,但却撩拨心弦,徒增暧昧。温九享受地闻着楼延身上的味道,自然地伸手环住了楼延的腰身,语带笑意却漫不经心地回道:“是吗?原来楼总还认识我姐姐啊。” 在温九抱住楼延腰部的那一瞬间,后背上的鬼婚契微不可见的一热。楼延眼中涌起了骇人冷意,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向温九膝盖,直接把温九给踹得后退了几步。 温九弯腰揉着膝盖,故作痛苦地皱着眉,可怜兮兮地看着楼延,“楼总好狠的心。” 楼延已经把玫瑰花的花瓣揪落了一地,他扔下秃了的花枝,皮鞋踩着一地的玫瑰花瓣走到温九的面前,冷冷注视着温九。态度居高临下,好像温九就像是个地上的蝼蚁一般,“我会转告你的姐姐,让她来好好管教你。如果你下次见面还是这么无礼,你连同你姐姐两个狂信徒,我都不会让你们好过。”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楼延碾了碾地面上的花瓣,轻笑,“把我的话刻在你的脑子里,垃圾。”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轿车轰鸣声远去,地下停车场里只剩下了温九一行人。 温九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他抬手捂住脸,低低笑出了声。笑声逐渐变大,也逐渐令人毛骨悚然。在这空档的地下停车库回荡,让身后的两个助理不由瑟瑟发抖。 不久后,温九将手往下移,捂住了优越的下半张脸,笑得泛着水光的金色眼眸露出,在指缝之中,隐隐可见他脸颊上亢奋的潮红。 “真是迷人……”温九喃喃,看着楼延远离的方向,金眸蒙了层阴影一般暗了下来,声音也一瞬夹杂着冰块似的冷凝,“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让我想毁掉的一个人了。” 温九又闷闷笑了两声,余光瞥过了角落里的一个阴影里。 在他抱住楼延的时候,那里有闪光灯一闪而过。 应该会拍出他很喜欢的照片吧? 温九愉悦地哼起了自己的歌,他在自己的歌声中轻轻转了一圈,优雅地跳了几下男士舞步。 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彻底在他脚下被他毁掉,混着灰尘碾成了红色花汁。 作者有话说: 救命,温九是什么变态 第70章 楼延回到家后, 李三新刚刚做好了晚饭。 四菜一汤,白糯米饭,香味扑鼻。小雨乖乖地坐在加高的儿童椅上, 手里拿着小粉猪样式的碗和勺子, 晃着小腿等着开饭。 小女孩这几天被养得很好, 黑亮亮的眼睛水润,小脸光滑, 毛躁干枯的头发都柔顺了不少。不过几个单身大男人带着小女孩生活起来总是会手忙脚乱,小雨虽然看着胖了点,但那头乱糟糟用了无数发卡才勉强扎起来的一头乱毛却很辣眼。 吃饭的时候, 小雨伸直手准备夹菜, 动作稍微一大, 头上本就岌岌可危的丸子头一下子坍塌, 头发带着皮筋、发卡一下子盖住了整张脸。 小雨茫然地扒了扒头发。 今早负责给小雨扎头的李三新心虚地咳了咳,站起身生疏地给小雨拢着头发,手忙脚乱, 越忙越扎不起来,“这也太难了,比我动一场手术还难。” 段泽歌慢悠悠地放下筷子, 施施然地走到小雨身后接手了李三新的工作,三两下就给小雨扎了一个板板正正的小马尾。 路好修好奇问道:“段哥, 你以前带过孩子吗?” “嗨,”段泽歌颇有闲情逸致地拿着蝴蝶结发卡夹在小雨头顶, “为了生计, 我以前当过保姆也当过奶爸。还有陪死人睡觉的, 这活钱最多。” 路好修:“陪死人睡觉???” “哦, 就是俗称的给死人守尸, ”段泽歌咧嘴笑开,“有人觉得家人死了之后会寂寞,会专门雇人陪着死人几夜,好让死人安安心心地离开。” 路好修说不出来话,路好修默默地给段泽歌竖起来了大拇指。 吃完饭后,众人继续搜查网上关于诡异事件的各种消息。 楼延先去洗了个澡,十几分钟后顶着一头湿发,脖子上搭着一块白毛巾走了出来,刚要去书房,他就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客厅中看着手机或者平板的众人,“这两天有没有自称诡异防控局的人联系你们?” 等众人摇头表示没有之后,楼延又耐心问道:“那有没有其他自称公职人员或者奇怪的打听你们信息的电话?” 几个人仔细想了想,再次摇了摇头。李三新笑着道:“别担心,如果真有奇怪的电话或者不明号码的信息,我们都不会看的。你之前和我们说过诡异能在手机上做很多陷阱害人,我们都记着呢,不会轻易上当的。” 楼延点点头,放心了,“你们明白就好。” 进书房打开电脑,趁着电脑打开的时候,楼延在手机上查了查诡异防控局的消息。 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楼延也没失望,而是再次查了查成江市图书馆。 自从娱乐场邀请函送到他手中后,他已经将成江市图书馆查了不下二十遍了。成江市图书馆是市里最大的一个图书馆,包括地下停车场在内足有八层楼高,囊括书籍数不胜数。建成已经有六十年,是成江市一个很有名的地标建筑。 这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怪谈传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死人事件。楼延摩挲着手机,看着手机里面偌大辉煌的图书馆照片,陷入了沉思。 成江市图书馆,娱乐场选在这个地点,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楼延分神时手指不小心一划,手机屏幕却突然一变,点开了另外一个奇怪的帖子。 垂着眼皮随意看了一眼,楼延的脸顿时一僵,开始怀疑是自己眼瞎了还是这手机真的有什么狗屁的窃听功能。 只见这帖子的标题明晃晃地写着:【家人们,明天要和男大做.爱了,心里有点慌,需要准备什么O-O】 底下的评论各种各样,各种污妖王出没,黄段子玩得飞起。 【不知道该说什么,祝楼主玩得开心[阴笑]】 【男大吊比钻石硬!男大吊比金刚石硬!!男大开荤不会停!!!楼主,你要保重啊啊啊!!!】 【男大正是年轻力壮热情似火的时候,吊比钻石硬是真的,建议楼主多备点小雨伞,如果是第一次也要准备好工具药药[害羞]】 【如果男大上瘾请楼主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对付男大一定不要心软,你心软了腰酸背痛的就是你哈】 【斯哈斯哈,大家都好有经验的样子,可不可以多说一点?狗头叼花】 【男大力气大,男大肉.体香,男大邦邦硬,男大腰力好呜呜呜馋哭了好吗,楼主请不要大意带上自己和小雨伞就上!】 【咳咳,男大很容易被撩起火,玩的时候记得找家隔音好的酒店[抱拳],总体还是很爽的[捂脸],至于吊是不是真的比钻石硬……嗯……楼主可以自己去试一试】 楼延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这些让人恼火的评论,他脸色变了又变,一整个白天硬是逼着自己忘记的记忆重新浮出水面。楼延咬咬牙,那句“吊比钻石硬”冲入了他的眼球里,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中,楼延恨不得回到一分钟之前,换来一双从没有看过这个帖子的眼睛。 绝对,这个手机绝对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就要去关掉这个乱七八糟的帖子,但手还没放在叉号上,一个电话突然冒了出来,手机猛地震动起来。 “操!”楼延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直接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 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黑着脸把手机拿起来,黑色的通话页面上一串未知号码在不停跳动。 这是谁的手机号? 楼延挑眉,果断挂掉。但刚刚挂掉,下一秒这个未知号码再一次拨过来了电话。 楼延连续挂断了三次,这个号码还是锲而不舍地给他拨打电话,每次间隔时间都没到一秒钟。楼延定定看了通话页面几秒,最终手指下移,按下了接通。 狂啸的风声含着重物倒地的巨响从电话之中传来,隐隐的阴森鬼哭狼嚎声被狂风卷碎,夹杂着尖利而诡异的笑声,楼延似乎都可以感受到电话那端传来的冷风与混乱,看到那端黑暗可怖的地狱景象。 果然是诡异来的电话吗? 楼延眼中一沉,正要试探出这是什么诡异,就听到电话那端杂乱破碎的嘈杂声音中,传来了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楼延。” 楼延的心跳空了一拍。 他的手一瞬捏紧了手机。 是傅雪舟的声音。 楼延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就要挂断通话。傅雪舟好像能猜到他想干什么一样,冷淡的声音继续传来,“鬼婚契热了一下,你做了什么?” 这句话及时让楼延停住了动作,楼延皱起眉,不爽地道:“鬼婚契什么时候热了?它热了会怎么样?” “你不知道?”傅雪舟的声音里带上了冷嘲意味,楼延几乎能够想象这个人的脸上会有多么可恶的表情,“拥有鬼婚契的一对‘夫妻’,其中一旦有人和别人进行亲密接触,身上的鬼婚契就会发烫,另一个拥有鬼婚契的人会感觉得到。” 这他妈都是什么狗屎功能! 楼延简直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随即想到了不久前温九抱住他腰部的画面。鬼婚契如果发热,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才热了一下。 又是那个温九。 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傅雪舟似乎在等着楼延回答,但楼延却没有想回答的意思。这通电话就这么尴尬地杵着,该挂断也没挂断,该继续交谈谁他妈知道说什么,只有傅雪舟那边格外阴森又恐怖的背景音传来,打破了一室沉默。 傅雪舟又去杀诡异了? 楼延漫不经心想了一下,听到那端传来血液飞溅的声音后他就不想要再听了。在楼延第二次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好巧不巧,傅雪舟再次说了话。 “楼延,”傅雪舟眼也不眨地掏出眼前诡异的心脏,被鲜血溅到了俊美如神祇的脸上带着几分邪异,他淡淡地道,话语里带着令楼延格外不爽的压迫和威胁,“在我们的鬼婚契没有解除之前,注意好你和其他人的距离,今天鬼婚契发烫的事情不要发生第二次。我并不希望六天后我们做.爱的时候,你刚从别人床上下来,听懂了吗?” 楼延额角青筋绷起,他短促地笑了两声,故意用随意的语气拖长音,极尽暧昧风流地道:“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和谁亲密就和谁亲密——今天我愿意上谁的床、明天谁爬我的床……” 他低低笑了两声,声音里隐含的挑衅和冷漠几乎要冲到了电话那端,“傅雪舟,你管得着吗你。” 傅雪舟语气里多了几分吓人的冷意,“楼延,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如果今天的事发生第二次,你还有和你暧昧的人都会知道有什么后果。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跟谁上过床,但在和我解除鬼婚契的过程之中,你只能接受我。” 这话听起来暧昧,但楼延知道傅雪舟并不喜欢他。在不喜欢他的前提下说出的这些话,完全出于傅雪舟那可怕的对所有物的控制欲与占有欲。 就像是上辈子那头从动物园中逃出来的狮子,又像是独属于傅雪舟的那只天空老鹰,它们被傅雪舟驯服得身心都套上了锁链,除了傅雪舟所投喂的食物,它们宁愿饿死也不吃其他人给的东西。 多可怕啊,一个暴躁桀骜的雄狮,一个狠戾凶猛的老鹰,两只残忍的猛兽,竟然都被傅雪舟掌控成了这种——这种令人心头发凉的样子。 楼延绝不甘愿变成傅雪舟的雄狮和老鹰。 呵呵。 楼延冷笑了两声,“你他妈吃屎去吧傅雪舟!” “啪”地一声,楼延果断挂了电话。 他被气得想拿着脊髓鞭把傅雪舟给活活抽死,正在他平缓胸口憋着的这一口气时,电话铃声又猛地响了起来。 楼延“蹭”的一下,本就燃起的火气更是冲天而起,他直接拿起电话放到耳边就骂,“妈的,你是不是脑子有——” “楼总?”秦助理无辜迟疑的声音响起。 楼延沉默了几秒,往后一靠,语气尽量保持平稳,“什么事?” “有狗仔拍摄到了您和温先生的一组照片,他把照片投到小报社的时候被宣传部发现,照片被我买了下来,现在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里,”秦助理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清楚,“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您想怎么处理。” 楼延打开邮箱一看,就看到了他和温九在昏暗的地下车库中“亲密相拥”的照片。 照片中,金发男人微微低头亲昵地搂住怀中西装革履的楼延,楼延的脸靠在温九的脸侧,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狗仔不敢得罪楼延,这张照片只拍到了楼延的侧脸,主要曝光的是温九的面容,但从这个角度来看,照片中的两个人显得非常暧昧,一看就觉得这两个人有非一般的关系。 楼延定定看了这张图片几秒,耳边传来秦助理的声音,“老板,需要我们联系温先生那方临时给产品换掉代言人吗?” 秦助理记得没错的话,自家老板很厌烦这样妄图利用他的身份颜值和他炒作的明星。 但出乎意料的是,楼延的语气里竟然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有点儿莫名的笑意,“这张照片拍的不错,把我拍得很好看。” 秦助理有些卡壳,“啊?” 楼延嘴角翘起,有些愉悦地笑了,他慢悠悠地道,“我说,这张照片可以发出去。” 秦助理沉默了好几秒才缓过来了神,“我知道了老板,我这就去做。” 挂掉电话后,楼延手指轻敲着桌子,又看着照片笑了一声。 如果是在傅雪舟打来刚刚那通电话之前,楼延一定会不耐烦地让秦助理把照片销毁再结束和温九的合作。但在傅雪舟打完那通电话之后,楼延换了想法。 傅雪舟说是那么说,但他偏偏不那么做。 敢威胁他?敢把掌控欲和独占欲放在他的身上?不知道等这张照片发出去后,傅雪舟看到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会是让他感觉很愉快的表情吧。 作者有话说: 傅雪舟,曾经291个世界的处男,本次292个世界有望破处,这处的时间没人能比得过吧?请尊敬地称呼我们的攻——傅“处长”, 第71章 保持着因为能膈应到傅雪舟而分外愉悦的心情, 时间一到晚上九点,楼延就来到了公司楼下。 公司已经彻底没人了,高楼内一片漆黑, 浑然不见一丝光亮。 楼延从后门进入公司, 打开了手里的手电筒, 强光驱散了黑暗,公司内的凉气扑面而来。 走道上空无一物, 楼延通过逃生通道上楼,没有在其他楼层停留,直奔到了服装部门处。 整个公司中只能听到楼延的脚步声和回声, 偌大的空间空空荡荡, 在深夜之中透着恐怖气息。楼延面色镇定, 很快来到了目的地。 下班后, 服装部门的员工把工作室内的塑料模特都放在门口的空地上。手电筒一照,楼延就看到了密密麻麻挨挤在一起的塑料模特。 黑暗之中,惨白的塑料模特身形扭曲, 它们没有五官,四肢带有浓重的塑料质感,表皮反射着手电筒的光芒, 显得分外渗人。 楼延的危机感知并没有提醒他附近有危险,这代表着这些塑料模特之中并没有藏匿诡异。 楼延皱了皱眉, 思索片刻,干脆模仿着宋雨然昨晚碰到诡异的样子进了卫生间内, 站在洗手台前低头洗着手。 手电筒被他放到了旁边, 灯光照在镜子里, 又通过镜子将周边照得大亮。水流声在安静的夜晚里极其响亮, 楼延状似随意地透过镜子往卫生间门框处看去, 却没发现有塑料模特出现。 正当他疑惑时,女厕所里突然发出了声响。 楼延立刻拿着手电筒走过去,一间一间扫视着厕所隔间,很快就看到其中一个隔间底部缝隙有黑影投下。看那黑影的模样,分明像是两只腿。 “谁?” 楼延的手摸到了后颈脊髓鞭,冷声质问。 “是我……” 门“咯吱”一声响起,手里拿着手机脖子上挂着摄影机的宋雨然尴尬笑着从隔间里走了出来,手足无措地站在手电筒的灯光下,“那个,楼总,晚上好啊,哈哈哈哈……” 楼延顿时皱起了眉,不虞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让秦助理去看住宋雨然了,秦助理也明明跟他说过宋雨然很早就离开了公司,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 这点小事都能办错,秦枫的奖金是别想要了。 “我、我就是……”宋雨然低着头看着胸前的摄像机,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 楼延冷笑一声,气势凌厉,“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让你不要管这件事了?公司是不是有规定六点以后不准有员工在公司内逗留?看样子我的话在宋小姐心里是一点用都没有啊,既然这样,宋小姐明天就不用来我公司上班了。” “楼总?!” 宋雨然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抬头,急切地想开口求饶,但一对上楼延的目光,她就被楼延眼神中的厉色逼退得说不出话来,讷讷几声,整个人打蔫了下去,垂头丧脑地道,“对不起楼总,我就是想知道那个会动的塑料模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楼延半点也没有动容,“回答我的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宋雨然丧丧地道:“今天从您办公室出来之后,秦助理就过来盯着我了。我假装被秦助理的话说服,借口跟秦助理说去医院检查脑子提前半个小时下班,下班后我就赶回家拿了装备,又趁着公司下班人来人往的时候偷偷溜回了公司。我知道公司里不准留人,怕保安检查,我就躲在了女厕所里,一直躲到了现在。” 一个人躲在厕所里,躲到现在? ……这妹子胆子够大啊。 楼延听得头痛,他没有想到宋雨然会这么固执,但这会儿也不是计较宋雨然偷溜进公司的时候,楼延直接说了一句“跟着我”就转身走出了女卫生间。 宋雨然连忙跟上去,知道楼总这是允许她一起行动的意思,心里不由激动。她握着手里的手机,感觉刚刚独自一个人躲起来的忐忑紧张和害怕都缓解了很多,忍不住连声问道:“楼总,我刚刚听到水声的时候还以为是塑料模特拧开了水龙头,没想到是您来了。您一个人来的吗?楼总是不是也相信我的话,所以专门晚上过来看一看塑料模特?楼总咋不多带几个保镖呀?对了楼总,一会儿我可以直播吗?这种事不直播我怕没人信!” 宋雨然小嘴叭叭的,和路好修的嘴有得一拼。楼延按了按额角的青筋,“闭嘴。”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善,宋雨然立刻闭上了嘴巴。不过等他们走出卫生间看到那群围在一起的模特时,宋雨然咽了咽口水,面上流露出恐惧之色,还是忍不住出声打破令人心里发毛的宁静,“楼总,你刚刚有没有见到会动的塑料模特?” “没有。” 楼延直接走上前,开始一个个数塑料模特的数量。 白天的时候他问过服装部门,整个服装部门的塑料模特总共是三十七个。楼延数了一圈下来,发现这些塑料模特的数量刚刚好就是三十七个。 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 他并没有在这三十七个塑料模特上发现诡异存在的痕迹,也确信这些塑料模特从他来到这里开始就没有变动过姿势。 难道真的是宋雨然出现了幻觉? 楼延看向宋雨然,“这些塑料模特身上并没有不对的地方。” 宋雨然震惊道:“怎么可能?!” 她赶忙跑上前也跟楼延那样一个个检查过塑料模特,但她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宋雨然一脸的不敢置信,嘴里直呼“不可能”,她还重复了一遍昨晚的动作,然而洗了好几遍手,她也没有见到昨晚那个朝她逼近的塑料模特。 一番折腾下来,宋雨然眼神里也不由升起了一丝对自己的怀疑。 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吗? 楼延没有就此结束今晚的检查,他带着宋雨然走遍了公司每一层楼,但整个公司都走遍了,楼延的危机感知也没发动一次。 这会儿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昨晚宋雨然下班的十点,楼延已经可以确定,他的公司里现在没有任何诡异。 楼延带着宋雨然离开了公司,锁上后门后,宋雨然蔫蔫地跟楼延鞠躬道歉,“对不起楼总,是我任性了。我觉得秦助理或许说对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灵异事件存在,昨晚我见到的塑料模特应该是我看错了。” 她脸色蜡白,声音低弱,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放松,“对不起楼总,我给您添麻烦了,给公司添麻烦了。” 良好的认错态度让楼延接受了她的道歉,楼延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探究未知不是错,想证明自己也不是错。但违反公司规定是错,放任自己冒险也是错,如果你今晚真的碰到了那个会动的塑料模特,你觉得你还会那么幸运地再逃过一次吗?” 宋雨然试图想象了一下自己独自面对塑料模特的场景,脊背一寒,脸上冷汗滑落,她使劲摇了摇头,后怕地道:“楼总,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冒失了。” 说完,她不由为楼延的好心劝解感动,双目水汪汪地看着楼延,“楼总,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安全……” 楼延翻了个白眼,非常没有情调地冷嘲热讽道:“如果你死在我的公司里,造成的损失谁来赔?” 宋雨然的眼泪直接收了回去,她尴尬地笑了笑,心里不由嚎叫道:资本家啊!真是标准的资本家想法! 知道宋雨然没有开车过来后,楼延顺便将宋雨然送回了家。 在轿车即将离开公司的时候,楼延忽然之间,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股窥探的视线从身后传来。他敏锐地转过身看去,高大而伟岸的大厦楼漆黑一片,沉入夜色之中,只有一排排玻璃反射着黯淡的月光。 “楼总,怎么了?”副驾驶的宋雨然问道。 楼延微微皱眉,摇了摇头,回过头踩着油门离开。 一夜飞速过去。 第二天一早,楼延就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他烦躁地睁开眼,拿起手机一看,“温一安”三个字正在疯狂闪烁。 手指一划,电话接通之后,温一安不敢置信且带点颤抖的声音传来:“楼延,东黍死了!” 楼延挑挑眉,残存的困意因为这个好消息而消失殆尽。他起身靠在垫高的枕头上,嘴角勾起,懒洋洋地闭着眼睛道:“恭喜啊,你们狂信徒的头领又死了一个。” 温一安捂着嘴巴,脸色发白,心中对楼延的忌惮更上一层,“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仅仅只是三天而已,楼延是怎么悄无声息杀了一个狂信徒中实力很强的头领的? 东黍的能力不在温一安之下,而东黍死亡的时候更是诡异无比。他是突然暴毙而亡,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毙而亡。 但温一安知道东黍身体健康,没有任何病症,根本就不会出现暴毙而亡的情况。 东黍这个例子好好地给温一安上了一课,让温一安对楼延的可怕有了更好的认识。她心中潜藏的各种想法全被东黍的尸体下尽数压下——当一个人的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什么算计与反抗都会变得苍白而无用。 这也是楼延故意当着温一安的面用夺命手机给东黍拨打电话的原因。 楼延对东黍的死亡早有预料,全世界唯一能逃得过夺命手机追杀的人只有傅雪舟一个。这个他没见过甚至也没听过的东黍又算个屁? 楼延嘴角笑意更深,他不急不缓地道:“不该问的不要问,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温一安。” 温一安是个聪明的女人,只从楼延的一句话里就听出了他的警告和威胁,她沉默了几秒钟,郑重地道:“楼延,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和你成为对手,对于李先生的事我深感抱歉和后悔,如果有我能补偿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补偿,还请你不要将这种手段用在我和我弟弟的身上。” “你已经成为我们的人了,我又怎么会让你死呢?”楼延笑了两声,早上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性感的沙哑,他随手捋了一把乱发,“至于你那个弟弟……温一安,我昨天和他碰面了,他对我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温一安猛地捏住了电话,当机立断地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再出现在你面前。” 在见识到楼延实力的冰山一角后,她清楚地明白如果她那个放浪的弟弟真的盯上了楼延的话,被毁掉的绝对不是楼延,而是她的亲弟弟。 “很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昨晚的事情我可以不和他计较,”楼延笑了笑,“……哦,对了,你们狂信徒内部有没有关于成江市图书馆的消息?” “你果然也收到了娱乐场的邀请函,是打算接受邀请吗?”温一安复杂地道,“有,诡异狂信徒受到诡异的偏爱,所以会有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内部消息。影刹大人曾跟我们透露过娱乐场的内容,但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影刹大人告诉我们,这是一场——” “大逃杀游戏。” 第72章 大逃杀游戏? 楼延一听就皱起了眉。 简简单单五个字, 他就能想象出这一场娱乐场会有多么血腥恐怖。 这是这个世界迎来的第一次娱乐场,不需要多么复杂的规则,只需要足够刺激、惊险、血腥, 只要能让观看者觉得被娱乐到, 即使简单粗暴也无所谓——大逃杀游戏就很适合作为一个很好的开头。 这么一看, 这次的娱乐场反而十分凶险…… 他真的要让李三新陪他一起去吗? 挂断电话后,楼延有些犹豫不决。他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 起床吃早饭的时候也在思考这件事。 现在的李三新还不是以前跟他共同经历过无数风雨的李三新,李三新现在面对过的最可怕的困难就是柳树村内众多村民围扑祠堂的那一幕。但人不经过历练无法变强,这一次参加娱乐场的人都是刚刚接触诡异世界的人, 李三新在其中的实力排行绝对能排到前排, 如果放弃这一次机会, 对李三新来说也很可惜。 李三新围着蓝色围裙, 把锅里头的煎蛋拨到了楼延碗里,调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是在想五天后傅雪舟那件事吗?”段泽歌嗦了口面,随口说道, “你不用太担心这件事,李三新决定等从娱乐场回来后就雇人把他给你绑—— ” 李三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咬牙切齿道:“你闭嘴吧你!” 楼延顿了顿, 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吃饭,选择性无视段泽歌话中的某件事某个名字。 段泽歌无辜地看向李三新, 李三新感觉掌心里一片湿润,段泽歌嘴上的油都蹭他手心里来了。他嫌弃地放开段泽歌, 把手心往段泽歌肩膀上擦了擦, 压低声音道:“你可别乱说话了。” 段泽歌转过头看看肩膀的油渍, 幽幽叹了口气。 路好修嘴里塞得鼓鼓满满, 眼里满是八卦好奇之光, 蠢蠢欲动地举起手道:“我知道楼哥在想什么!我今天早上刷到了娱乐新闻,看到了楼哥和温九抱在一起的暧昧照片!楼哥,你是不是就在想这件事?” 李三新震惊又懵逼:“延子?温九?抱在一起?暧昧照片?” 楼延挑挑眉,没有想到秦助理的效率会这么快。他悠悠然地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果然看到自己和温九的照片已经风靡了网络。 他在网上不是那么有名,但温九可是顶级流量,连带着楼延的身份都被扒了出来。 标题都很震惊。 《歌王温九暧昧私会豪门总裁,地下车库激情拥抱!》 《震惊!温九竟成豪门“夫人”,细扒温九和楼氏集团掌门人的二三事!》 《代言人竟和老总在地下车库做这种事,歌王凭人脉上位实锤!》 看图生文是娱乐圈的必备技能,光一张楼延和温九稍显暧昧的照片就能被他们编出九九八十一种不同版本的故事。但因为楼延身份的威慑,娱乐小报和营销号不敢给楼延的形象抹黑,多是调侃楼延两句,把楼延的身份普及一下后就将重点都放在了温九的身上。 评论区都要炸了,楼延嘴角带着笑,点开一看,笑意加深。 【666,我说温九平时资源怎么这么好,原来背后是有真金主爸爸啊】 【???这是什么小说情节,现实中的霸总也这么又帅又高又有钱?】 【xs,原来是被包养了啊,怪不得我家哥哥打不过他呢,卖屁股挣的钱爽不爽啊温九?】 【救命,虽然知道娱乐小报很会骗人,但这张图上的两个人颜值真的配一脸,歌王X霸总,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啊啊我先磕为敬!】 【温九我娱乐圈的神!楼总我工作上的偶像!啊啊啊我的天呢,好激动好激动,姐妹们对不起我要叛变成cp粉了!】 【抱什么抱!两个大男人抱什么抱!直接脱了衣服上床啃啊[恨铁不成钢]】 评论里粉黑大战,一秒刷新十几条新评论。 有人直接开始蹲温九和楼延公司的回应,楼延是个商人,这样捉风捕影的绯闻对他没有什么影响,楼氏集团就跟没看到一样没做回应。但更加耐人寻味的是温九的反应,温九是在娱乐圈里混的,竟然也没有任何反驳和澄清,而是暧昧地选择了沉默,任凭广大网友陷入各种遐想猜测。 楼延看了一圈后,满意地关掉了手机。 闹得越大他越高兴,不知道傅雪舟看到会是什么表情呢? 楼延脑补一下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想要亲眼冲到傅雪舟面前看一看傅雪舟的表情了。 但没关系。 即使看不到傅雪舟的表情,楼延也知道傅雪舟的心情绝对不会美妙。只要知道这一点,楼延就很高兴了。 开心地用完了早餐之后,楼延把李三新拽到了书房里,严肃地跟李三新说了这次娱乐场的内容是大逃杀,“这次娱乐场绝对很危险,我需要你再想一想,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参加娱乐场吗?” 李三新也就真的很认真想了半分钟,肯定地点点头道:“即使不为了保护你我也是要去的,你也知道我融合了诡异,需要很多精神力来使用诡异的力量,娱乐场活下来之后精神力能够翻倍的奖励很诱人,我希望我能获得这个奖励。” 楼延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突然扬眉一笑,伸出了一只手竖直在空中:“行吧,明天晚上就是娱乐场开始的时间,咱们俩一起,一定都能好好活下来。” 李三新笑了笑,洒脱地伸出手和他响亮地击掌一声,“那当然!” 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转眼就到了天色昏暗的傍晚。 车流密集,道路上人来人往,此刻正是下班的时间。 幸福小区。 没有开灯的房间内一片昏暗,房门紧闭,窗户被厚重的深黄色窗帘严严实实盖着,外头隐隐的黄昏穿过层叠窗帘,轻飘飘地洒落在地面上。 灰尘在隐约的光线之中漂浮,偌大的房间内了无生气,空空荡荡,只有浴室内有淅沥水声响起。 很快,水流声也停了下来。 房内重新陷入一片安静,“咯吱”一声响起,浴室门被人从里推开,赤.裸着上半身的傅雪舟带着一身热气地走出了浴室。 他只穿着一条宽松短裤,银色长发黏湿在背部,滴滴答答地顺着劲瘦的腰背往下流着水,朦胧水汽淡化了傅雪舟眉眼之间的冷凝,让这人看起来似乎平和了一些。 傅雪舟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灰色的沙发布套瞬间被他身上的水汽浸湿了一大块,傅雪舟没有管身上的水珠,自顾自地拿过茶几上的半瓶水喝了起来。 喉结滚动,半瓶水很快就见了底。傅雪舟轻轻一扔,塑料瓶精准地投进了空荡荡的垃圾桶。 整个房间内除了他制造的响声之外没有任何动静,整个画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的默剧。但傅雪舟好像已经习惯了似的,漆黑眼中的情绪不明,等到身上的热气全部消散之后,他伸手拿过桌上的糖果,面无表情地剥开糖纸将糖放进了嘴里。 这是一袋巴掌大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的糖果精致漂亮,已经被吃完了一半,透明却又带着七彩颜色的糖纸在黯淡的灯光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在糖果旁边,是一盒拆开的烟盒和一支一块钱一个最便宜的劣质打火机。 傅雪舟将舌尖上的糖果抵到右侧,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电话突然无声震动了起来。 银发青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手机上跳动的数字,神色淡淡地接通后就听到了崔安生的声音,“阿舟,我今天给你打了五通电话,你怎么才接通?” “有事。”傅雪舟道。 “哎呀,你不该今天有事的。阿舟,你惨啦,”崔安生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被戴绿帽子啦!” 傅雪舟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崔安生忍笑道:“我给你发了链接,你赶紧点进去看看吧。” 说完,崔安生就挂断了电话。 傅雪舟点开了崔安生发来的消息,里面有十几条链接,他随意点进了一条,一张高清放大的图片骤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傅雪舟眼神一顿。 图片上的两个人在昏暗的地下车库中无比暧昧地贴近站立着,金发男人嘴角挂着的笑性感勾人,双手轻轻环着怀中人的腰部。西装革履的总裁气势强大,身形挺拔高挑,丝毫不落于人下,哪怕只露出一个侧脸,也能看出这个人的容貌锋利而俊美。 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看起来氛围暧昧,非同一般。 这张照片清清楚楚地映入傅雪舟的眼底,让银发男人漆黑的双目变得更加叵测难辨。 傅雪舟定定地低头看了这张照片十几秒钟,视线往下一扫,就看到了下方红色放大的娱乐标题。 《歌王温九和豪门老总恋情曝光!》 恋情……曝光? 崔安生给他发了一条新消息,看似担忧实则八卦看热闹:【阿舟啊,你不会给人家当小三了吧?】 傅雪舟关掉手机,房间内的光源减少一个,亮度变得更加昏暗。他往后一靠,湿漉漉的银发在沙发靠背上披散。 从窗帘缝隙中透着的最后的落日余晖打在傅雪舟的额头上,犹如一块金斑似的,照亮了傅雪舟额角未干的水珠。 傅雪舟的神色隐在阴影之中,他脸上没有表情,好像想了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手懒散地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和火机,抽出一根烟,苍白的脖颈微微弯曲,傅雪舟低着头点燃香烟,火光骤亮一瞬,又很快消失。 那块余晖金斑缓缓在他脸上移动着,从额头到鼻梁,又逐渐移到了傅雪舟咬着烟蒂的薄薄唇角,隐隐透着几分黑暗迷沉的性感。傅雪舟神情莫测,等到金斑逐渐消失的时候,他嘴角冷漠地往上扯了扯,没有丝毫笑意。 “他在故意挑衅我……” 作者有话说: 楼延:昂,对啊,不行吗 第73章 楼延正在收集资料, 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他摸了摸右眼皮,忘记右眼皮跳动是好是坏了,于是上网查了一下, 网上说“左眼跳财, 右眼跳灾”。 楼延顿时冷笑了一声, 当即点了叉,“这不就是正常的没休息好的生理状况?扯什么跳财跳灾, 封建迷信。” 天色渐晚。 楼延站起身活动下身体,缓步走到窗边往窗外看去,就见一片华灯初上, 明亮的灯光如同落地的星辰一般在城市各地点缀。 但仔细一看, 就会发现成江市夜晚亮起来的灯光比一个月前少了一些。在不引人注意的时候, 许多房屋的主人已经彻底被黑暗吞噬, 灯光也没有了再亮起的机会。 楼延看着成江市的夜晚,想到了上辈子陷入一片死寂的城市。 到了怪物复苏的中后期,已经没有人类敢在夜晚里亮起灯光。天色一旦昏暗, 所有的人类就会躲在家中竭尽全力不发出任何声音,以免各种恐怖的诡异找上门。 现在的夜晚虽然还有灯光亮起,看着仍然是一片祥和的样子, 但楼延知道每一天亮起的灯光都要比前一天亮起的要少。已经有恐怖在暗中肆虐生长,每天都有人死在诡异的手中。或许现在, 就有人正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凄惨挣扎的死去…… 楼延脊背笔挺地站在窗前,眼眸低垂,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所有的痛苦沉思折磨绝望都已经在上辈子被他感受完了, 他曾经想过无数遍为什么诡异会出现, 为什么偏偏是他的世界, 无数次他看着破败死寂的城市和街道上干涸暗沉的血液都会陷入难以自拔的负面情绪……但想得再多, 现实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痛苦想法而转移。 楼延这辈子已经做好了重新面对诡异世界的准备,他的信念不会再因为这种场景动摇,进而觉得丧失希望,如沉沦泥潭般无能为力。唯一的感觉也只有他变得更加坚定想要杀死所有诡异的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走,楼延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手机,快23点了。 其他人都各自回房间睡觉了,半个小时之前还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响动,现在却没了什么动静,只有偶尔几声翻身时传来的床铺咯吱声和打呼声。 楼延也从书房回到了房间。 今天一整天,楼延虽然很期待傅雪舟看到照片时的难看脸色,但也暗中提高了警惕。 他没有忘记傅雪舟威胁他的话,以傅雪舟的脾气,在看到他和温九的暧昧照片后绝对会做些什么,但楼延没有想到今天都要过去了,傅雪舟竟然还没有丝毫动静。 楼延心里颇为意外,总有种有事情要发生但还没发生的浮躁感。他躺在床上平复心情,打开床头灯准备睡觉。 然而他闭上眼睛没有多久,手机就剧烈响动了起来,铃声在深夜中刺耳至极。楼延睁开眼,拿起手机一看,是温一安打来的电话。 楼延皱眉接通,还没问温一安大晚上打电话来做什么,就听到温一安焦急又惊恐的颤抖声音,“楼延,救救我!我的弟弟被杀死了!!!” 楼延倏地坐起身,眼神闪烁了一下,明知故问道:“你弟弟死了?被谁杀死的?” “我不知道!”温一安一贯的优雅从容全然不再,她呼吸急促,隐隐有些崩溃,“温九被杀死了!在我面前被杀死了!我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那个人太强了,我现在背着温九的尸体正在去找你,楼延,你救救我!你必须救我!我是你的人,我对你有用,你必须救我一命!” “你先冷静!”楼延冷喝了一声,“你现在带着温九的尸体正在用你的天赋能力往我这边来?” 温一安深吸一口气,声音虽还带着颤抖但至少不再语无伦次:“没错。我带着温九潜入到了黑暗里,正往你的方向赶来,我不知道能不能瞒过那个人的追杀,但我没办法了!我打不过他,只有你,你或许能打得过他!” 楼延低骂了一声,“操。” 这是在给傅雪舟引路啊。 他立刻说道:“你不能赶来我这里。我给你个办法,你藏在黑暗里往人多的地方去,人越多你越安全,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杀你。” 温一安犹豫不决:“你确定?” 楼延反问道:“杀了你弟弟的那个人长什么样,你看清了吗?” “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巨大的惊吓和痛失亲人的悲痛让温一安的声音沙哑难听,“但我看到了那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脸就隐藏在连帽衫底下,他有一头银发,那个人绝对是个融合过诡异的半诡者!” “我知道他,”楼延无声扯扯唇,对温一安语气里透露出来的隐隐恨意很是满意,暧昧其词道,“这个人杀了很多狂信徒,他比我更加厌恶狂信徒的存在。你和你弟弟真是倒霉啊,竟然被他给盯上了……我和他交过手,你放心按我说的做,只要跑到有人的地方,他会收手的。” 傅雪舟不会对狂信徒手下留情,但温一安现在对楼延来说还有用,楼延不会放任温一安就这么被傅雪舟杀死。 平时的温一安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楼延的话,但现在的温一安焦急慌乱之下只想逃命,她知道自己只能相信楼延的话。温一安咬咬牙,只好寄希望于自己对楼延的价值会让楼延舍不得自己白白送死:“我知道了!” 电话很快就挂断,但楼延已经没有了睡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黑暗,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傅雪舟居然这么直接地杀了温九,这下手的干脆利落程度比楼延想象的要狠,但也没超乎楼延的意料。 在放出和温九的暧昧照片之后,楼延就知道傅雪舟会给他一个深刻教训。如果温九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罢了,但温九是狂信徒。 而傅雪舟不会放过狂信徒。 无论哪辈子的记忆中,死在傅雪舟手里的狂信徒都数不胜数。 楼延记得上辈子里大名鼎鼎的“匿光者”温一安,但却对温九的记忆点并不多。不过从温一安的“善意提醒”和他亲眼见过的温九来看,很显然温九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温九给楼延的感觉不是很好,温一安看起来至少还有点良心,不管是不是装的,她对小雨还怀有愧疚补偿的心理。但在温九身上,楼延只能看到一个标准的狂信徒模样。 楼延嘴上虽然对温一安说原谅温九了,但他利用起温九来也丝毫没有半分犹豫。 温九死了也好,楼延淡淡地想。 上辈子狂信徒做的那些恶心事深深地刻在楼延的脑海里,永远也无法忘记。对楼延来说,狂信徒能死一个就是一个,更何况是温九这种让他感觉到危险的狂信徒。 就连温一安,他也常常对她升起过杀意。 楼延对温九的死没有一点儿同情或者愧疚的感觉,但楼延却不会在温一安的面前表现出来。因为楼延觉察到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很好地拉拢未来会变成“匿光者”的温一安,让温一安和他站在同一个战线上一起对付他们共同的仇人——傅雪舟的机会。 虽然温一安的脑子里被李三新种了一根手术丝,但凭那个女人的狡猾程度,她可以接受作为他们在狂信徒中的卧底提供隐秘信息,但温一安绝对不会拼了命地和他们一起对付傅雪舟。 李三新的手术丝只能控制温一安的部分肢体动作,这样的控制根本就比不过温一安真情实感地把傅雪舟视为仇人后主动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杀伤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了杀死傅雪舟,楼延愿意和温一安做这个暂时的“朋友”。 “傅雪舟……”楼延眼角眉梢的浅浅笑意流露,玻璃窗上倒映着他犹如沾着毒液的漂亮笑容,“你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所以说啊,右眼皮跳灾完全就是不科学的说法,跳财才对嘛。 “叮咚”,手机响了一声,提醒有新邮件接收。 楼延低头点开邮箱,看到了一个未知账号发来的一个视频。 会是谁发来的视频? 楼延想了想,手指轻点,视频瞬间放大播放。 入眼是一间昏暗的房间,地面狼藉,跌碎的茶杯碎片、散落的桌上物品,还有被地毯吸去的深色血迹…… 镜头忽然剧烈地晃了晃,楼延一怔,他在视频中看到了温九。 温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血迹斑斑,金发黏在带着血的脸上,下颌苍白,脖颈上的花纹刺青也仿佛失去了生命一样,完全没有了昨日的勾人和蛊惑,他人不知道是死是活,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傅雪舟的声音从视频中响了起来,青年的声音不急不缓,甚至隐隐带着冷嘲笑意,“你的暧昧对象,一个狂信徒?” 视频到此结束,总共不到五秒的时间。 楼延脸色黑了一瞬,但又很快浮起笑容,他挑了挑眉,轻佻地啧了一声,直接关上了视频拉黑了这个邮件账号。 傅雪舟看起来是被他气得不轻啊。 楼延的心情舒畅不已,正要转身回到床上,余光忽然瞥到窗外一块黑影接近。 他立刻停住动作,快速地转过头往外看去,那块黑影用极快的速度逼近,身形也越来越大。只听一声恶狠狠的鹰唳声,一只凶猛的老鹰猛地扑到了楼延面前的玻璃窗外。 鹰喙直接撞上了玻璃窗,将玻璃撞开一道大大的裂缝。窗外的老鹰扇动着翅膀,黄色的眼瞳死死地盯着楼延,眼里满是狠戾。 楼延隔着薄薄一层玻璃与老鹰对视着,脸色沉了下来。 这只老鹰有一只翅膀扇动时略显怪异,显然是翅膀受了伤——它竟然没死,这个畜牲的命真大。 等等—— 这只老鹰出现在了这里,发现了他的住处后发出了叫声,这就代表着—— 傅雪舟正在往这里赶来。 楼延深深地看了一眼老鹰,往后退了两步,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卧室,用最快速度地叫醒了屋内的所有人,推着他们离开:“我在郊区准备了一套非常安全的别墅,别睡了,跟我走!” 楼延现在并不想和傅雪舟对上。 即使傅雪舟之前被他重伤过,但傅雪舟这几天不知道吞噬了多少诡异,实力也不知道恢复到了哪种程度,眼看着明晚就是娱乐场,楼延必须为娱乐场积攒实力。 还好,从他重生后开始就一直有所准备,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楼延可是准备了不少安全屋。 傅雪舟今晚注定要扑空了。 楼延带着众人坐上了车,从容地一脚踩下油门冲上了马路。 作者有话说: 作者:给盒饭 温九:……我不信 第74章 傅雪舟说过, 他只给楼延一周的时间,楼延要么想通,要么就去逃到一个傅雪舟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楼延虽然没打算怂了吧唧被傅雪舟威胁一句就真的逃走, 但他也绝对不乐意一周后被傅雪舟逼着和他做.爱。所以, 楼延早已做好了怎么躲开傅雪舟的准备。 利用李三新肚子里的鬼婴哭喊声干扰到老鹰后, 楼延熟练地穿过大街小巷和地下车道,利用【危机感知】甩开一切危险, 在两个小时之后成功来到了郊区的别墅。 这处别墅建在人迹稀少的半山腰间,盘山路隐藏在茂密树林之下。人越少的地方诡异出现的可能性越少,从安全度的角度来看, 这栋别墅比李三新在市区内的那套房子更要安全。 停车之后, 困得打着盹的几个人一个激灵, 勉强坐直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到了?” “到了,”楼延精神奕奕地打开车门,“下来吧, 看看我们以后的家。” 李三新眨了眨眼醒困,抱着熟睡的小雨率先下车。段泽歌和路好修打着哈欠在李三新身后下来,几个人趁着蒙蒙黑夜往前面一瞅, 困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直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卧槽!” “城堡!!!” 高大的别墅如一块硬铁一般伫立在黑暗之中, 铁栅栏将其牢牢围起。数十个摄像头在围栏上方亮着红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监控周围一切动静。 越往里走, 越是惊讶。花园草坪、泳池球场, 偌大的别墅里房间足足有二十几个。家居用品一应俱全, 床单被褥崭新而干净, 他们完全可以立刻入住。 别墅后面就是一个大仓库, 地上地下加起来一共两层,里面物资丰富,东西摆放得十分规整,就像是个大型超市。 路好修还看到了摩托艇! 啊啊啊! 楼哥什么时候准备的大豪斯! 好有钱!好豪华!好惊喜! 路好修拽着段泽歌和李三新激动地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左摸一下昂贵的桌子右摸一下客厅里的壁炉,兴奋得睡不着,还想拿着短裤去泳池里游一圈。 李三新嘴角抽抽,无奈地拦住他,“知道你激动,你先别那么激动。大晚上的水冰凉,你游个屁。赶紧回房睡觉去。” 楼延站在沙发旁边,笑看着他们闹:“对,别玩了,先挑个房间睡觉吧。小路,你和你段哥也不用挤在一个房间里了,看哪个房间顺眼就挑哪个,随便住。” “这就是吃软饭的感觉吗?”段泽歌满足地道,“哎呀,这软饭可真香。” 路好修嗷嗷叫着赞同,等看到有一间卧室里摆满了他以前超爱的手办后,路好修直接走不动路,看着卧室眼泪横飞。 整个房间的构造和他在丽水小区的家构造差不多,充满着他和父母的回忆。不用说,这都是楼哥特意给他安排的,路好修感动得眼泪汪汪,抱着手办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朝楼下喊道:“楼哥,你是我的神!我爱死你了楼哥!” “别喊了,”段泽歌一巴掌糊他头上,毫不留情,“小雨还在睡觉呢。” 路好修委屈巴巴地收起声音:“哦……” 各自花费了半个小时整理房间,来到新家的激动缓缓被困意压下,别墅之中陷入了宁静。 楼延泡了一杯咖啡独自来到监控室,盯了一个小时的监控器,确定傅雪舟没有跟来后,他才放心回房休息。 一夜平安过去。 第二天一早,除了还在补觉的楼延,早早清醒过来的其他人精神十足地开始探索大别墅。 “卧槽,这还有个音乐室!” “草草草,这个健身房比专业店里还要牛逼!” “沃日啊楼哥!!!竟然还有私人电影院!!!啊啊啊!!!” “啊,这腐败的富人生活。” 几个人兴致勃勃地上下楼跑个不停,哪怕是见惯了楼延各种炫富行为的李三新也直呼这别墅买的好,爱死了楼延专门准备的大厨房和健身房。 小雨嘴巴张得大大的,一直没有合上过。她黑溜溜的眼睛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被震撼得呆呆愣愣的。 路好修穿着大红花泳裤激动地跳进从昨晚想到现在的泳池里,一跳进去,他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脸色激动得微红,就跟喝醉了酒一样的熏熏然,“这好像还是个恒温泳池哎,水温一点儿也不冷!” 段泽歌挑眉,“真的假的?” 他蹲下身伸手拨了拨泳池的水,沉默了十几秒,“竟然真的不冷。” 路好修兴奋得嗷嗷叫,使劲扑腾了几下,然后冲着小雨伸出了手,“小雨,想不想下水玩啊?” 小雨使劲点了点头。 李三新笑了笑,摸了摸小雨的头:“先回去吃饭,等中午阳光大一点你再下去玩。仓库里应该准备了你的泳衣和游泳圈,等一会儿让你段叔叔去给你找出来好不好?哥哥我啊,先去给你们做饭去。” 小雨乖乖地点点头,上前牵住了段泽歌的手指。 段泽歌晃了晃手,懒洋洋地道:“到我就是叔叔,你们就是哥哥了?” 李三新懒得搭理他,直接回到了别墅厨房里做饭。 别墅里的物资丰富,李三新能做的样式很多。早餐相比于西式的面包牛奶,李三新这个北方人更喜欢包子馄饨煎饺。 在明亮干净的新房间里,空气都带有清新甜美的味道。李三新的心情很好,大发神威,半个小时搞定了一桌美食。 热热闹闹地吃完早饭后,楼延打了个哈欠,开车离开别墅,去赴温一安的约。 十点钟,楼延来到了温一安给的地址处。 他敲了敲房门,半分钟后温一安才打开门,憔悴苍白的面容暴露在楼延视线中,她用沙哑的声音道:“进来吧,楼先生。” 楼延走进房间后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温一安将他带到了一处卧室前,疲惫地将耳边散落的金发勾到耳后,推开房门道:“这处房产是我很久以前置办的,知道的人只有我一个。我把温九的尸体放在了这里,暂时不能让别人发现温九已经死了。” 门一打开,低温冷气瞬间席卷到了两人身边,楼延手臂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往里面一看,温九的尸体正放在床上,空调打到了最低16度的低温。 温九眼睛紧闭,皮肤透着青白,四肢完好,躺在床上的样子活像一个睡美人。 温一安眼神复杂地看着弟弟的尸体,“我和温九其实相处得并不亲密……但他毕竟是我的亲人。楼先生,你不是打算参加今晚的娱乐场吗?我也打算参加娱乐场了,如果我们能在娱乐场里碰到,或许可以一起合作通关。” 楼延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打算参加娱乐场,活下来后向诡异之主许愿让你弟弟活过来?” “没错。”温一安肯定地道。 “温小姐,你的弟弟已经死了,就算诡异之主满足了你的愿望复活了你的弟弟,活过来的温九也不是之前的温九。”楼延提醒道。 “我知道,”温一安抿抿唇,很固执地道,“即使活过来的温九不是以前的温九也无所谓,只要能复活,哪怕他变成诡异都可以。” 楼延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过你在娱乐场里和我合作,不会被其他狂信徒发现你是我的卧底吗?” 温一安微微笑了笑,打起了一些精神道:“不会,谁会知道楼先生已经和我私下接触过的事情呢?在外人眼里,我只是大明星温一安而已,我狂信徒的身份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至于合作,我们随机应变就好。如果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合作,我也希望楼先生和我不要成为敌人,我们暗中给彼此帮帮忙,说不定就都能活着出来了呢?” 这是合作共赢的方法,楼延没必要拒绝。他点点头,同意了和温一安的合作。 从温一安的住所出来后,楼延就回到了别墅里,和李三新一起准备面对今晚的娱乐场。其实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娱乐场开始前睡好吃好,养好精神。 楼延甚至抽空泡了个澡,享受了一下浴缸里的按摩功能。 晚上五点多,两个人精神饱满地来到了成江市图书馆附近。他们找了个小饭馆慢悠悠地吃完晚饭后,不紧不慢地往图书馆走去。 落日从西边消失,妖异的红色晚霞染满了半边天,显出丝丝诡异。 越走越近,楼延和李三新远远就看到图书馆被一层淡淡的红雾包围了起来。 这层红雾应该有着令人忽视图书馆的作用,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就像是没有看到偌大的图书馆一样,目不斜视地从图书馆前面经过。 楼延和李三新对视一眼,两个人等时间到了19:00点之后,一起走进了红雾之中。 一走进去,红雾就迅速包裹住了两个人,眼前的所有东西都被红雾掩盖,下一瞬,楼延感觉到手臂上属于李三新的拉力消失了。 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去,只摸到一手空气。显而易见,红雾隔绝开了他和李三新。 什么情况? 楼延皱眉,就听到一道文质彬彬的声音响起,“您的邀请函呢?” 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分辨不出来源头在哪。楼延面色镇定地掏出口袋中的黑色邀请函递了出去,“在这。” 一只带着纯黑色手套的手从红雾中伸了过来,拿走了楼延手中的邀请函。这只手像是凭空出现且没有身躯一般,楼延顺着这只手往上看的时候,只能看到这只手的末端被红雾掩盖。 神秘的手把邀请函打开,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原来是那滴美味血液的主人啊……” 咕噜。 吞咽声在红雾中响起。 楼延瞬间想起来了三天前他手指被邀请函卡片边缘划伤的记忆,当时他确实有一滴血滴在了邀请函上。 他能感觉到红雾中的诡异看着他的目光贪婪又饥饿,让他感觉无比不适。 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欢迎您参加本次游戏,楼先生,祝您玩得愉快。” 随着这道声音的结束,红雾散开,让开了通向图书馆大门的路。楼延趁机往周围看了看,但没有看到李三新的踪影,左右两边的风景仍然被红雾遮挡,只有脚底的路能看得清。 楼延皱了皱眉,抬步迈上台阶,走进了图书馆的大门。在走进图书馆大门的一瞬间,楼延身上的衣服瞬间变成了灰色的囚犯服,眼前的图书馆内部也变成了如迷宫一般无比巨大的空间。 是诡域。 他脚步一顿,背后顿时挨上了一棍子,狱警粗声粗气地拿着电击棒警告他:“赶紧走,渣滓!” 楼延眉心拧着,余光往后瞥去,就见一个长着猪脑袋、高大如小山的狱警恶狠狠地瞪着他。 楼延很想一个脊髓鞭抽过去,报那一棍子之仇。但他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压住了自己的暴脾气,随着狱警的话往前走,绕过了好几个巨大的墙壁,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大群同样穿着囚服被围在一起的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有各种皮肤的外国人,他们脸上或是沉重或是不安或是迷茫,显然都是和楼延一样参加娱乐场的人。 人群里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小声的窃窃私语是有的:“这是怎么回事?是让我们扮演囚犯吗?” “这里的狱警都是猪脑袋……它们不会吃我们吧?” “感觉有些不对劲,我们为什么要被聚在一起?娱乐场、娱乐……诡异到底想玩什么?!” 楼延快速走了两步,机敏地混入了人群中,低调地观察周围。在楼延来到这里之后,一个个猪脑袋黑衣服的狱警也压了很多其他人过来,楼延一看,在里面看到了表情很不好看的李三新。 等李三新被猪头狱警一把推到人群前面后,楼延不动声色地走到李三新旁边,一把将他拉进了人群里面。 李三新:“你谁——延子!” 不爽压抑的表情顿时变得惊喜。 楼延伸出手在唇前示意了一下:“嘘,小声点。” 第75章 李三新比了一个“ok”手势, 压低声音道:“我刚刚一眨眼你就不见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诡异打算玩阴的, 偷偷给你下黑手了。” 楼延笑了笑:“我也是一转眼就发现你不见了, 还好还能在这里见到。我们低调一点, 先看看会发生什么,你忍住你的脾气。” 李三新洒脱一笑, 解释道:“刚刚心情不好是因为不知道你去哪了,现在见到你我就安心了。放心吧,就你这臭脾气都能忍, 我有什么忍不了的?” 楼延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说的跟你没有过臭脾气的时候一样。” 李三新脸皮很厚地没有变化, 仍然挂着潇洒帅气的笑容。 楼延的情绪相当平稳, 李三新只要见到发小平安无事, 情绪也稳得一批。但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态了,焦躁的气氛随着时间流逝而越来越强烈,在一群猪头警察的看守下, 外围人群已经满身冷汗,眼神发虚,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外围人群低着头想往人群里面挤, 但人群里面的人也不想被挤出去。人与人之间的推搡越来越凶,猪头狱警们也不管人群内的矛盾, 它们带着看热闹的阴冷笑容,猪头脸上带着微笑的画面无比诡谲, 人们闹得越厉害, 它们看起来越高兴。 楼延和李三新躲在人群里面, 暂时也波及不到他们。楼延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 突然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温一安。 温一安的金发被一根金色簪子盘起, 面色苍白脆弱,一个蹙眉一个撩发都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惜。她美得实在突出,哪怕身穿囚服,在周边人群中也像是加了滤镜一般的存在。不少人紧紧围着她低声和她说着什么,温一安浅浅微笑着回应。 她太有名了,无论是谁瞥到温一安都会惊讶地多看两眼。 楼延的视线投过去没过几秒,温一安就察觉到了。她微微侧头朝楼延看过来,发现是楼延后,不经意地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回过了头。 “楼延,你看那个人。”李三新忽然扯了扯楼延的衣服,神色奇怪地指着一个男人让楼延看。 楼延顺着一看,就见人群里的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竟然推开面前的所有人快步走到了外围,站在最外面伸出手想要护住身后推搡的人群,他站得笔直,一张刚毅的脸上严肃地直视着包围他们的猪头狱警。 这个人的长相无比眼熟,是林游。 楼延心中涌起复杂情绪,在这种危险的场合里,也只有林游这样的人会做出主动跑到外围保护别人的事了。 “这哥们是不是傻?”李三新嘴上这么吐槽,眼里却忍不住欣赏,“他一个人能挡住什么?” “挡不住,但是不代表他不会这么做,”楼延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只让李三新能听到自己的话:“他叫林游,以前是部队里的人,为人正直刚烈,值得信任。” 竟然是军人! 李三新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彩,既觉得有些意外又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料之中,他对军人本来就很敬佩,见到林游这样子更是心里火热,很想上去和林游认识一下。 不过李三新还没动作,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墙壁上方就冒出了一团红雾,红雾散开后,一个穿着深紫色礼服、戴着高高黑色礼帽的男人站在了墙壁之上。 这个男人皮肤青白,双手套着黑色的手套,手里拄着一根绅士棍。他的脸上爬着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蜘蛛,双眼猩红而邪魅,好像画着烟熏妆一般怪异。 男人灵活地站在狭窄的墙壁上,文质彬彬的声音响满整个巨大的空间,“欢迎各位来参加本次的娱乐场,我衷心祝愿各位可以在这里得到想要的一切。接下来,将由我为各位做娱乐场的规则讲解。” “成江市图书馆一共有八层,诸位脚下这片被诡异力量更改得更加完美漂亮的地方也一共有八层。除了第五层是你们休息的地方外,其余每一层都有不同的惊喜等待着你们。等你们成功到达第八层的时候,客人们,你们就赢得了胜利。” “第一层为巨型迷宫,你们需要在两个小时之内找到前方第二层的通道。如果失败,所有留在迷宫中的人都会被我脚下这样巨大的墙体挤成肉酱哦!” 男人尾音扬起,他在墙壁上轻盈地走了几步转了个圈,示意所有人看他脚下高大巍峨的巨墙。 人群顿时哗然起来,气氛焦灼。人人眼睛紧盯着男人,不敢略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当然,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那就太无趣了一些不是吗?”深紫色礼服男人咧开嘴笑了,他挥了挥绅士棍,“每一层都会藏有无数诡异等待着你们去发现,第一层的迷宫之中当然不会例外!尽情享受和诡异们的捉迷藏吧客人们,这一场游戏只会是你们的开胃菜!” “什么?!” “既要我们在规定时间里从迷宫找到出口,迷宫里面又有各种诡异,这他妈不是走错一步路就会遇上诡异!” “两个小时后没找到通道就要被挤成肉酱?!两个小时的时间太短了,真的太短了!不行,我不参加了,我要走!!!” “妈的操!第一层就这么难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不想参加了,八层太多了!” 人群里一阵混乱,哭声骂声喊声嘈杂而起。有个瘦弱的男人躲在人群中颤抖喊道:“现在还没开始,我们能退出吗?!” 听到这话,一个强壮的猪头狱警快步走过去一把从人群里拽出了这个男人,猪嘴里流出稠黏腥臭的口水,它阴森森地冷笑了一下,“你要退出?” 不等瘦弱男人说话,猪头狱警猛地张开了嘴巴,露出锋利参差不齐的丑陋牙齿,牙齿发黄,牙缝之中还塞着可疑的红色肉丝,它一口咬上了瘦弱男人的半个脑袋,脑浆血液四溅,场面血腥无比,猪头狱警嚼着嘴里的美味,贪婪地看着剩下的人群,“谁还要退出?” “……” 人群沉默,哪怕有忍不住想喊出声的人也聪明地捂住了嘴巴,将尖叫和哽咽都咽在喉咙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来到这里的人未必不知道危险,也不是没有见过诡异。但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是被利益所迷,心怀侥幸地觉得自己会活下来。他们心中并非不忐忑害怕,当死亡真正威胁到他们时,他们就会从利益的诱惑中短暂清醒,自然而然地会想要退缩。 这样不坚定的、怯弱的、自私而贪婪的人,也是娱乐场的看点之一。 每一个娱乐场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诡异也尤其喜欢给他们发送一张黑色邀请函。 深紫色礼服男人看着没人再说话之后,遗憾地摇头叹了口气,“客人们,你们的勇气令我感到失望。那接下来我所说的惊喜,你们又怎么能承受得住呢?” 楼延眼皮跳了跳,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他妈还有惊喜? 所有人脸色的表情变了又变,绝大部分人的表情都不好看。深紫色礼服男人面上的笑意满意地加深,他优雅地挥舞着绅士棍,语气都因为接下来的话而激动起来。 “普通的捉迷藏哪里有逃杀好玩?我们专门为你们挑选出来了六个人类,赋予了他们猎人的身份,而你们就是被猎人当成猎物的囚犯,猎人可以击杀囚犯,可以对囚犯做一切残忍的事情。他们杀的人类越多,他们得到的奖励越多,他们会尽情地宰杀你们——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沉迷于杀戮,亲手杀死过很多人的杀人犯呢。” “人类啊,自相残杀的戏码真是让我百看不厌,”深紫色礼服男人喃喃自语,这句轻轻的呓语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他脸色发红,熏熏然地道,“娱乐场!娱乐场!我真的爱死娱乐场了!” 像是唱舞台剧那样,深紫色礼服男人猛地用绅士棍指向了人群后方,眼里满含热切:“快让我们的猎手出来吧!” 人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圆弧形如斗兽场的墙壁上突然打开了一个门。门内黑洞洞的,潮湿带着寒意的冷风从门中吹入场内。 靠近门边的人群不由赶紧后退,警惕畏惧地看着门内出来的人。 一个又一个人从门中走了出来。他们中有强壮高大的男人,也有凹凸有致的女人。有不高不矮的中年人,也有身材矮小看起来没成年的孩子。 猎人们的身上穿着如猪头狱警那般的黑色制服,脸上戴着不同表情的白色面具。面具遮盖了他们的面容,或是哭泣的表情,或是狂笑的表情,瞧起来恐怖而阴森。猎人中的每个人看着人群的眼神都充满着贪婪、戏谑和兴奋的杀意,只从眼神就能看出他们个个都是穷凶极恶、没有人类三观道德的杀人魔,是最恶劣的罪犯! 看着这些人,林游死死咬着牙。他是特种部队的人,脑子里记得很多国家通缉的罪犯。即使这些人戴着面具,他也很快从细节辨识出了他们的身份,无比可恶的是,目前走出来的五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在国际上犯下滔天恶行的逃犯! 其中那个强壮高大的男人更是经常在边境游走贩毒的大毒贩,林游恨得眼睛发红发烫,他就有战友死在这些人的手里! 林游很想直接干掉这几个人,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冲动。他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目光锐利无比,等着看第六个猎人又会是什么垃圾。 第六个猎人出来得很快。 军靴在地上敲出的脚步声在巨大而安静的空间内响起了回声,黑暗的门中,一个修长瘦削的男人轻轻整理着手上黑色的手套,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 这个人戴着除了一双眼睛外没有任何五官的白色面具,眼神平静而冷漠,一头银发垂落在他的身后,随着他的走动在黑色狱警服后背处微微晃动。 他走出房门后就停住了脚步,并没有理会另外五个杀人魔,而是直接抬起了脸,目标明确地看向了远处站在高大墙壁上的深紫色礼服男人。 这个人的气质和眼神和另外五个猎人格格不入,完全不像是深紫色礼服男人口里“沉迷于杀戮的杀人犯”。但在一些感知灵敏的人眼中,例如林游,他就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心中的警惕猛地升到了最高点。 林游的本能告诉他这个猎人无比危险,但他可以肯定这个人并不在通缉名单里,他也看不出这个人哪里有嗜杀的特征。林游诧异又防备,嘴角抿直,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给他带来这么强烈的威胁感? 在看到第六个猎人后,楼延瞬间面无表情,眼神暗沉无比。 很好,不好的预感生效了,他现在的【危机感知】疯狂警告个不停。 李三新也一眼认出了这个人是谁,无他,傅雪舟那头银发实在是太有个人特点了。惊愕过后,李三新就跟着楼延一起黑下了脸,咬牙切齿道:“操,怎么是他——” 另一侧的温一安看着最后一个猎人银色的头发和瘦削挺拔的身形,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冷了下来。 银发青年好似感觉到了这些视线,又好像毫无感觉。他仍然盯着那个深紫色礼服男人,眼神淡淡。深紫色礼服男人脸上的皮肉微不可见地抖动一下,蜘蛛瞬间从他左脸颊爬到了耳后。 礼服男立刻移开了眼神和绅士棍,双手张开,优雅地对着人群行了一个中世纪的礼仪。 “在这里,猎人和囚犯的身份不能互换。衷心希望各位能够玩得愉快,我在这里郑重宣布,游戏开始——囚犯们,你们将有一分钟躲避猎人的时间。” “诡异之主之仆人影刹敬上。” 红雾收拢,高墙上的诡异消失不见。 猪头狱警也走进了猎人出来的黑暗门中,离开了第一层迷宫。 游戏开始了。 第76章 影刹和猪头狱警消失后, 有几个反应很快的人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当即跑了出去。几个带头的人一跑,剩下的人也慌忙反应过来跟着就跑。 几秒之后,原地站着的除了六个猎人外也只有寥寥几个人。 温一安也被几个人带着跑走了, 跑走之前她和楼延对视了一眼, 微微点头后才离开。 楼延很淡定, 他带着李三新快步走到了林游面前,“林同志。” 林游转过头一看, 眼中有惊讶闪过,礼貌地点头颔首道:“楼延同志。” 时间所剩不多,楼延直接道:“林游,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行动?” 林游想了两秒, 回忆起上次楼延和他说的话, 以及楼延扔给他的那一支精神力恢复针, 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此时此刻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其余的人已经跑完了。戴着面具的猎人们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们看,眼里闪着急不可耐杀人的兴奋。 “时间不多了, 我们先跑。”楼延道。 林游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猎人们,有些奇怪地提醒楼延道:“最后出来的那个银头发的猎人一直在看着你。” 楼延皱眉, 转头往后一看,果然对上了银发猎人面具下的双眼。 这双眼睛牢牢盯着楼延, 如狼一般冰冷,漆黑得仿若怪物。此时微微眯起, 丝丝危险气息藏在其中, 让人心惊胆战。 不妙。 傅雪舟这个样子, 完全是盯上他了。 ——毕竟这个人昨晚才被他设计的给扑了个空。 楼延眼皮跳了一下, 率先选了个方向跑去, “走!” 李三新和林游紧跟而上。 楼延和李三新的速度很快,他们的身体因为融合诡异所以比常人要强悍许多。如果是用极限速度,楼延轻轻松松就能超过所有人率先跑进迷宫里面。 但因为身边还有李三新和林游,所以楼延没有用那么快的速度。但即便是有意放慢的速度,三个人也极快无比。 楼延和李三新在心中感叹林游没有诡异力量加成,只凭着自己的身体素质竟然能硬生生追上他们,而林游也在惊奇这两个人竟然无需让自己放慢等待,速度还隐隐在自己之上。 同伴中没有拖后腿的存在,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即使他们跑的晚,但他们却很快赶上了其他到处乱跑的人,冲入了巨大的迷宫之中。 等到周围看不到其他人之后,三个人默契地停了下来,打算商量出一个计划。 楼延看了看周围,整个迷宫巨大无比,一道道高耸的墙壁将空间分割成无数条道路。层高有十几米,往上看的时候只能看到遥远的穹顶。 地面和墙壁都是灰色,且墙壁光滑无比,根本没有可供攀爬的空间。 “想要在两个小时内找到通往第二层的通道,我们就需要先搞清楚迷宫的构造,”楼延说道,“这个迷宫不知道有多大,乱跑一气只会浪费时间。你们发现了吗?迷宫内的每一处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没有非常明显的可以辨别路线的标志。” “发现了,”李三新脸色严肃,“如果随便跑,很可能会重复走过之前走过的路。而且迷宫里还藏着诡异,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碰到这些诡异。” “这点不用太担心,我有【危机感知】作为提醒。”楼延挑眉。 他的危机感知在这种情况下,简直是一个利器。 楼延顿了顿,托着下巴思索着道:“而且第一层楼藏着的诡异应该不会太多。这只是第一层楼而已,诡异们只给了两个小时,这就代表着它们认为大多数人可以在两个小时内找出迷宫中的通道。如果绝大多数人都死在了第一层,那后面几层可就没有人玩了。” 李三新觉得楼延说的有道理,他肩膀往楼延肩上一搭,抬头看着高墙,“现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爬到墙上吧,视野越高,看的东西越多。但这墙……除非会飞,否则怎么爬?” 林游也一直在观察着墙壁,等李三新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走到了墙壁前,伸手摸了摸墙面。 墙面如同冰面一般光滑无比,透着冷气。这样光滑又无比竖直的墙,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即使是高手也无能为力。林游摸了两把,却转过身跟楼延和李三新道:“我可以翻上去。” 楼延和李三新对视一眼,楼延没有多问,直接说道:“好,那你试试。” 林游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猛地蓄力往墙壁奔去。他用力在墙上蹬了两下,转眼攀爬到了五米左右,然而没有受力点的话,林游很快就会从墙上滑下来。 林游丝毫不慌,他伸手往墙面上抓去,在手扬起来的那一瞬间,人手猛地变成了覆盖着一层灰毛的粗壮狼爪。 “咔嚓。” 狼爪狠狠钉进了墙壁里面,碎石从林游的爪子尖端滑落。 李三新瞳孔一震,惊讶地道:“帅啊!” 林游借助这个支点,提起身体往上飞快地又抓了一下,干脆利落地爬上了高墙。 楼延眼中闪了闪,这就是林游的天赋能力:狼化。 爬上高墙的林游露出了一抹笑,他站起身往周围看了看。但他刚刚站起来,楼延的【危机感知】就发挥了作用。楼延脸色一变,立刻跟林游喊道:“林游!蹲下!” 林游不知道楼延为什么这么说,但他反应相当迅速地立刻抱头蹲下,就在他蹲下的那一瞬间,头顶一阵飓风掠过,林游闻到了近在咫尺的腥臭味道。 一只腐烂的黑色大鸟速度飞快地从林游头顶飞过,发现没有伤到林游后,它猩红的眼神里恶意满满,转过身又朝着林游飞来。 大鸟的速度太快了,林游在墙壁上往右边一滚才勉强躲开大鸟的攻击,即便如此,大鸟还是不依不饶,林游没有办法,只能从墙上往下一跳,用狼爪抓着墙面往下滑,爪子和墙面接触的地方冒着火光,转眼之间,林游就安全落了地。 见林游落地,这只大鸟不甘心地绕着上空飞了几圈才离开了这片区域。 “我失败了,”林游闷闷地道,脸上满是遗憾,“就匆匆看了两眼,没看到多少东西。” 李三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那只黑鸟一看就是专门看着别人不让人爬墙的,你人没事就行。” 林游摇摇头,仔细回忆着自己刚刚看的那几眼迷宫的俯瞰图。可惜他上去的时间太短,迷宫的构建又太复杂,林游凭借着记忆力努力回想,最终指着六点钟的方向道:“那边的路看起来最多,迷宫布置得最复杂。” “这就代表着那个方向很可能藏着通向二楼的通道?”楼延眉头微皱,“但这有可能是诡异们故意布置的陷阱……这样的猜测太过虚无了。” 楼延打定了主意,“林游,你可以用你的狼爪把我送到墙壁上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林游有些不解他的提议,“有那只大鸟在很危险,大鸟的速度很快,上去之后看不到什么就会被大鸟攻击。” 楼延胸有成竹地淡淡一笑:“放心,我不怕被它攻击,我有办法可以保证我不会死。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在我上去后,你们尽量帮我争取尽可能多的安全时间。如果你们的力量都对那只大鸟不管用的话,也不用着急,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李三新猜到他要做什么了,嘴角紧抿,眉心皱着,但到底是压下了担心点了点头:“好,你注意安全。” 他这个比林游更和楼延亲近的人都说好了,林游也不好多劝什么。他看着楼延从容的神情,知道他心中有底后也颔首同意了。 林游走到楼延身边蹲下,让楼延抱住他的脖颈趴在背上。楼延看着他背上点点滴滴的血迹,表情瞬间一变:“你背上受伤了!” 林游确实感觉背上有些疼,但这点疼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他往背后看了一眼,无所谓道:“应该是刚刚被大鸟袭击的时候被它爪子抓到了。” “不好。”楼延喃喃道。 李三新听到楼延这句话,再看着林游背上的伤,表情同样一变,“血味!血味会吸引来诡异和猎人!” 林游身体一僵,他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抱歉,我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猎人也会闻到血腥味吗?” “如果他们都是半诡者的话,那就会,”楼延道,“就算其他人闻不到……” ——傅雪舟也会闻到。 猎人和囚犯的身份不可互换。 如果楼延落在傅雪舟的手里,楼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楼延却变得格外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认真地在空气中闻着传来的各种味道。 血味……很多血味……看样子已经有不少人遭难了。 这么多的血味,林游背后的这一点血的味道完全被掩盖其中。 楼延睁开眼睛,直接带着李三新和林游走到了相隔不远的另一片无人地带,“暂时不用担心,我们速战速决。林游,从你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吧?” “两分钟不到,”林游立刻肯定地回到,他经过训练之后,可以在没有钟表的情况下用自己的身体反应来计算时间,与准确时间相差不超过五秒,“现在到两分钟了。” “你可真是严谨。”李三新忍不住笑道。 楼延也无奈地摇摇头,抬头看着光滑的高大墙壁,“那就需要在三分钟内,尽力完成目标了……林游,来吧。” 林游应了一声,弯腰把楼延背在了背上,双手再一次化成了狼爪。他往后退了几步,眉眼之间坚毅,双腿微弯蓄力后,林游猛地朝墙壁冲去。 即使背后多了一个人的体重,也丝毫不影响林游的速度和攀爬墙面的利落。他就像是一只猴子一样灵活,狼爪在墙面上抓出一个又一个深洞,楼延牢牢抱住林游,抬头看去,墙壁的顶端离他越来越近。 等距离差不多之后,不用林游帮忙托举,楼延直接伸手一抓,利用手臂的力量快速地攀爬到了墙壁之上。 高空的冷风吹散了楼延微卷的黑发,楼延敏锐地转过头,那只腐烂的黑色大鸟发现了他的踪影,猩红瞳孔倒竖,用极快的速度凶狠地朝他袭来。 楼延抽出了脊髓鞭,手腕微动,脊髓鞭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骨头脆响声,楼延表情从容而镇定,紧紧盯着这只眨眼之间就要冲到面前的大鸟。 下方的李三新和林游也做好了随时接应他的准备。 想要得到迷宫的地图,就必须先解决这只大鸟。 但在楼延做好准备面对这只腥臭的大鸟时,天赋技能却让他心头一悸。他下意识地往后方看去,只见百米之外,另外两头同样巨大、同样腐烂而丑陋的黑色大鸟呼啸着朝他飞来。 这样的大鸟,竟然不止一只! 第77章 三只黑色腐烂大鸟一起往楼延的方向冲来, 翅膀扇起来的风让楼延的衣服在空中摇曳摆动。 李三新目眦尽裂,他立刻张开嘴,嘴里发出了婴儿似的啼哭声。 声音尖利穿透力极强, 在空中好似形成了震荡的波纹直冲大鸟而去。鬼婴的哭喊声成功让黑色大鸟攻击楼延的趋势一停, 而林游也快速地借用狼爪想爬到墙上把楼延给带下来。 楼延和李三新这么多年的相处, 默契感无人能比。在鬼婴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楼延就无视了身后冲过来的另外两头黑色大鸟, 只专注无比地面对前方冲来的黑色大鸟。 楼延相信李三新绝对会帮助他拖延背后另外两只黑色大鸟的攻击,而李三新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正因为有这种信任在,楼延精准地把握住了李三新为他争取出来的短暂时间差, 在眼前的黑色大鸟与他相距不足一米的距离时, 楼延手腕一甩, 猛地甩出了脊髓鞭缠绕住了黑色大鸟的脖子。 脊髓鞭锋利无比, 瞬间勒掉了黑色大鸟脖子上的一块早已经腐烂的肉。黑色大鸟发出愤怒的吼叫,楼延双目如火,他然后突然往前冲了两步, 借助着脊髓鞭的拉力高高一跃,无比流畅地翻身压在了黑色大鸟的背后! 黑色大鸟发出一声刺耳尖叫,愤怒地扬起脖子扇动翅膀想把楼延从身上抛下去。楼延两手紧紧抱着黑色大鸟的脖子, 压低身体躲避强风,直接被黑色大鸟带着飞了起来! “延子——!”李三新瞳孔剧震, 沉着脸大步往黑色大鸟飞离的方向跑去。 林游倒吸一口气,连忙跟着李三新一起追去, 满脸不赞同, “楼延同志这个做法太危险了!” 黑色大鸟的速度很快, 身上的味道也极其腥臭恶心。高空的冷风吹得楼延额前的黑发尽数往后, 露出饱满的额头。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身下是黑色大鸟腐烂的血肉,楼延的灰色囚服被风灌进高高鼓起,黑色大鸟挣扎得尤其厉害,但楼延死死地抱住了它,并顶着疾风从黑色大鸟的脖子处探头往下方的迷宫看去。 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得过黑色大鸟背上的角度更清晰,更能看清全部的迷宫俯瞰图。 楼延眼睛藏着耀眼的亮光,一秒钟不浪费地在高空的视角观察整个巨大迷宫。但很快,后面那两只黑色大鸟也追了上来。 楼延余光往后瞥了一眼,更紧地收拢了脊髓鞭。身下感觉到疼痛的黑色大鸟惨叫一声,瞬间飞得更快。 黑色大鸟为了甩掉楼延在空中横冲直撞,不时剧烈翻滚或者是用背部狠狠撞上边缘弧形墙壁。但楼延就跟没感觉到疼一样,愣是撑住了没被黑色大鸟给摔下来。黑色大鸟在高空中带着楼延飞来飞去,几乎帮助楼延看完了整个迷宫的地图。 而楼延也在记住迷宫的过程中看到了眼熟的人。 温一安带着两个男人正在躲避一个诡异,戴着面具的猎人们猫戏老鼠一样残杀人类,李三新和林游紧跟着他的飞行轨迹一直追来,各个角落里被诡异发现然后惨死的人类,猩红的血迹…… 楼延顶着冷风飞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傅雪舟,但他发现了通往第二层的通道,在看到通道位置的那一刻,楼延嘴角勾起,手臂猛地用力,毫不留情地用脊髓鞭勒断了身下黑色大鸟的脖子。 这鸟没用了,可以死了。 黑色大鸟腐烂的肉和苍白的骨头瞬间被脊髓鞭勒断,黑色大鸟发出最后一声哀嚎,然后和背上的楼延一起朝地上迅速坠去。 楼延正面朝下坠落,大风从身前吹得他身上的衣服朝天空飞舞,头发在他耳边发出“簌簌”的风声。楼延就像是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鸟一样只能不断下坠,但楼延却有些爱上了这样的感觉——这样自由的,在惊心动魄的冒险后从生奔向死,却又不会真的死去的刺激感觉。 生死一线间,是灵魂可以腾飞的最自由的空间。 楼延面带微笑,双手张开感受此刻的自由。比他更为沉重的黑色大鸟率先一步砸落在地上,楼延在落地之前,使用了时间倒流的能力。 【精神力45/70】 时间开始迅速倒流! 但在他使用时间倒流的那一瞬间,楼延却看到傅雪舟突然出现在他即将坠落的那块地面。 傅雪舟黑色狱警制服一丝不苟,挺拔笔直地站在那里,银发如冰雪一般披散在了身后。他戴着没有五官的冷白面具,唯一露出来的双眼平静,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又好像带着淡淡的嘲弄笑意,精准无比地朝着坠落的楼延张开了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 两个人隔了半米的高度对视着,下一秒,时间回到了五分钟之前。 此时此刻,林游正在尝试爬上墙壁,他的双手在空中一挥,瞬间变成了粗壮狼爪。 李三新夸道:“帅啊!” 楼延微微晃神,看到这一幕后瞬间反应过来,立刻阻止道:“林游,下来!” 林游差一点儿就爬到墙壁上了,他奇怪地停住,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楼延呼出一口热气散去身上的热度,“我已经知道迷宫怎么走了。” 林游瞬间反应过来,“你用了你说的可以看到未来的天赋?” 楼延面色不变地点点头,“没错,你可以下来了。在我看到的未来里,高空有黑色腐烂大鸟巡视,一旦爬上墙壁就会被发现。那种黑色大鸟的速度很快,力量也很强大,很难躲开它们的攻击。” 李三新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使用了【时间倒流】的能力,忙着给他扇风散热:“没事吧延子?” 楼延摇了摇头,“没事,我就站在这里了还能有什么事?” 林游也干脆利落地从墙上滑了下来,他在墙角找了一块被他用狼爪弄碎掉落的石块,在手里抛了抛后直接蓄力往天空中用力一扔。 碎石被扔过了超过墙面的高度,林游和李三新抬头盯着石子,就见下一秒钟一只黑色的腐烂大鸟从他们头顶快速飞过,那只石子已经被大鸟叼在了嘴里。 李三新一惊,“好快的速度!” 林游见确实如楼延所说的那样,空中真的有巡视的黑色腐烂大鸟后,彻底相信了楼延能看到未来的话。他冲着楼延点点头,问道:“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楼延闭着眼睛,将刚刚看到的迷宫地形图在脑海中回忆一遍,找出他所在的位置和第二层通道位置之间的路线后睁开眼睛,率先带头往前走去,“接下来的路就交给我吧。” 李三新全然信任楼延,林游也选择相信楼延。三个人一起在迷宫中穿梭,用不是很快但也绝对不慢的速度一点点接近通向第二层的通道。 楼延的【危机感知】在此期间又发挥了两次作用,帮助三人错开了两次诡异。仅仅只是娱乐场开始后还没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楼延的精神力就降到了35点。 楼延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先关上【危机感知】的被动提醒,但最终决定先不关。 因为在这个不知道下一个危险会藏在哪里又会在哪里突然出现的迷宫里,楼延的【危机感知】是最有用的探测器。其余的楼层可以关掉【危机感知】的被动提醒,但在第一层的巨大迷宫中,楼延绝对不能关。 如果精神力不够,大不了楼延在通过第一层迷宫后找个时间休息以恢复精神力。 要知道,现在不过是诡异复苏的一个月之后,前来参加娱乐场的人绝大多数只觉醒了天赋能力,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人和诡异可以融合的秘密。在这种前提下,觉醒天赋能力的人只有20点精神力。而想要从第一层的迷宫中出去,多多少少都需要天赋能力的帮助。这就代表着通关第一层后,绝大多数的通关者都会耗尽精神力。 如果想要后面的游戏更好看,诡异们一定会给他们苟延残喘的恢复时间。 但没关系,即使诡异们不给他们恢复的时间,楼延也不担心——因为他和李三新的身上各带了两支精神力恢复针。 在他们出门参加娱乐场的时候,段泽歌和路好修硬是把自己分得的那支精神力恢复针给了他们。按照他们的话就是多带一支就多一份保障,需要的时候就是保命的东西,如果不需要了那就回来再还给他们。楼延和李三新拒绝不了,就把针管拿在了身上。 这也是楼延现在敢尽情使用【危机感知】的原因。 一路顺利,顺利的林游和李三新都有些不敢置信。林游都不由有些佩服楼延,对方就像是提前排练过知道哪条路最安全最方便到达目的地一样,跟着楼延走,有一种握着答案回答问题的爽感。 转眼之间,他们已经快要走到了第二层通道。 “还有最后五十米,”楼延转过身轻声跟他们说了一句,“小心点,不能放松警惕。” 李三新和林游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楼延笑了笑,回过头的时候,【危机感知】在他大脑内疯狂警告了起来。 军靴落在地面,声音在耳边响起。有极度危险的存在一瞬从二百米外来到了楼延身边,【危机感知】做出反应的时候,楼延已经感觉到背后贴上来了一具冰冷的身体。 一只被黑色手套包裹住的修长五指掐住了楼延的脖颈,将其狠狠地按在了墙壁之上。拥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猎人低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手中的囚犯,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听着让人极其不安。 “楼延,给你一周的时间,还是我太宽容了。” 作者有话说: 楼总下落快被小傅接住然后时间倒流的这幕约了稿子~之后插画活动给大家看看 第78章 从红棺材内河底的背叛到故意挑衅的暧昧照片, 又到昨晚扑了的空。 楼延把傅雪舟的威胁当成了过眼云烟。 傅雪舟冷漠审视着楼延的每一个表情,在心中想到,我对他确实是太过宽容了。 他掐着楼延脖颈的手并不留情, 话里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让人吓出心脏病的危险和冷意。 楼延脖颈间的皮肉很快就掐出了青紫色的瘀痕, 他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撩起眼皮往上看,对上傅雪舟的眼睛后眉心直跳。 ……宽容个屁啊。 你逼我一周之内想通和你做.爱, 这他妈叫宽容? 这句话里透露出的不妙含义让楼延的本能疯狂叫嚣着不好,尤其是他和傅雪舟还是囚犯和猎人的身份,影刹说过的规则里面猎人可以对囚犯做一切残忍的事情…… 傅雪舟不会发疯在这里—— 楼延心中一悸, 右眼皮又开始不断跳动, 他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后, 脸色一沉, 看起来就像是被傅雪舟弄得无法呼吸了一样。 李三新英俊的脸上阴沉一片,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去,“傅雪舟, 你放开他。” 林游防备地看着银发猎人,右脚上前一步分开,双手微抬, 已经摆出了攻击的动作。 楼延却道:“——别过来!” 李三新脚下一停,疑惑地看了楼延一眼。 楼延给他们使了个眼色, 咳了咳,不容置疑地道:“你们先走。” 李三新咬咬牙, 和楼延对视几秒, 很快就明白了楼延的意思。傅雪舟的“猎人”身份天然压制他们, 更别说傅雪舟强到可怕的实力, 他们两个人冲上去也是炮灰, 还不如趁现在赶紧赶去通往第二层的通道。 李三新深呼吸一口气,眼睛烧得发红,但他却冷静了下来。 楼延让他们离开,很有可能也是不想让他们看到他和傅雪舟之后对峙的画面……傅雪舟想要活命就不会杀楼延。 他们留在这里,反而会成为拖楼延后腿的存在。 李三新握紧拳头,最后冷冷地看了一眼傅雪舟,还是顺着楼延的意思直接拽着林游快速离开了这里。 银发猎人垂眸看着楼延,没有阻止楼延和李三新林游的对话,也没有阻止李三新和林游的离开。 转眼之间,李三新和林游就消失不见。 五十米的距离,楼延又没有在两百米内感觉到除了傅雪舟之外的危险,他知道以李三新和林游的本事不用半分钟就能成功到达通向第二层的通道。 心里稍微安心了一些,楼延又把目光放在了傅雪舟的身上。沉重的心情和不易察觉的慌张被楼延很好地掩饰住,他气势上分毫不愿被傅雪舟压制,似笑非笑,眼神高傲又不屑:“傅雪舟,你什么意思?” 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遮挡住了傅雪舟的脸庞,楼延看不清傅雪舟的表情。但他却能看到傅雪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楼延心中有些发凉。 随后,傅雪舟竟然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将另一只手放到了楼延的腰部,“撕拉”一声,楼延上半身结实的灰色囚犯服瞬间就被他撕裂开来了一个口子。 白皙紧实的皮肤在裂缝中若隐若现,楼延瞳孔一扩,不敢置信地看着傅雪舟。额角青筋瞬间绷起,楼延抓住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他妈干什么!” “我说过了,”银发猎人的声音在做了这种事后竟然还能这么平静,黑色军靴上前一步,一只长腿强硬地并入了楼延双腿之间,“我会给你和你暧昧的人一个教训。我提醒过你,你不会想看到我对你使用强制手段的这一天。但显然,你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又是一声布料撕碎声,被撕裂的那块衣服直接被扯了下来。楼延上身的衣服瞬间少了一块,露出了一小半的腹肌和侧面劲瘦的腰部线条。 这道声音就像是烈火中浇下来了一捧油,楼延太阳穴一突一突,“操!” 傅雪舟从来都是危险而强势的,哪怕皮囊多么冰冷如雪山神祇,哪怕他孤身只影地仿佛与世界上的所有人都隔着好似永远也跨不过的距离,但骨子里的东西却从不会改变。 戴着黑色手套的修长手指从楼延衣服被撕裂的腰部缺口中探入,一路往上爬行,来到了楼延背部的肩胛骨处。长长的中指摩挲着那块印有红棺材纹身的皮肤,手套的触感冰冷而滑腻,就像是一头阴冷的毒蛇一样。 楼延气得全身微颤。 ——明明、傅雪舟明明想碰触楼延的鬼婚契纹身的话,更方便的做法是从后衣领伸进去手。他明明不需要撕裂楼延的衣服,可他偏偏这么做了,他偏偏要撕裂楼延的衣服再从楼延的腰部探入! 鬼婚契在摩挲下微微发烫,但楼延心中的怒火却更加烫。烫得他眼中血色升起,烫得他握成拳头的手气得发着抖。 此时此刻,楼延脑子里完全不记得什么“囚犯”与“猎人”的身份,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恶棍,他要是不把这个恶棍弄死,最终被气死的只会是他自己。 楼延所有的怒火都聚集在拳头上,他一把拨开了傅雪舟的手,狠狠一拳砸到了傅雪舟的腹部。 但在这一拳砸出去后,傅雪舟还没干什么,楼延就觉得浑身剧痛,全身像被电击过了一样,一瞬间疼得额头冒汗,他全身无力地往下滑落坐在了地面上。 这种疼痛足足持续了十几秒钟才消失,楼延呼吸急促,死死咬着牙,眼中惊涛骇浪,冷白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他顾不及无力的四肢和残存的痛楚,开始思索这痛是怎么回事。 他可以肯定傅雪舟没有对他出手,而且这种电击的痛苦让他想到了刚进入娱乐场的时候被猪头狱警用电击棍在背后抽的那一下……难道这是对囚犯的限制吗?影刹所说的规则里只说过囚犯和猎人的身份不能互换,却没有说过囚犯不可以攻击猎人。楼延本来以为这是个空子,但显而易见,诡异也不允许囚犯攻击猎人甚至杀了猎人。 只要他们有攻击猎人的举动,就会得到这样的惩罚。 囚犯在猎人面前只能逃……怪不得说这是大逃杀游戏。 傅雪舟在楼延面前蹲下身,单膝落地,银发末梢快要荡到楼延的腿上,静静地看着楼延。楼延对上了他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试图用眼神去威慑住傅雪舟。 楼延现在全身没有任何力气,就像是砧板上的鱼一样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安。 但向傅雪舟低头? 呵呵,这比死了都难。 傅雪舟若有若无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楼延此刻的狼狈还是在为他这会儿的无力挣扎而感到愉悦。 银发猎人抬起手靠近楼延的脸部,楼延却当即偏过脸躲开了他的手,眼神中的厌恶难以掩盖,他身体紧绷,用沙哑的嗓音一字一顿地道:“滚!别他妈——碰我!” 楼延的声音猛地提高,眼神变得惊怒无比。 傅雪舟抬起的手被楼延躲避后,没有丝毫停顿,慢条斯理地落到了楼延的小腿上。残忍的猎人从容的一个用力,只听到熟悉的布料撕碎声,楼延左腿的裤子瞬间从裤腿撕裂到了膝盖上方,破开了长而宽的条子。 修长白皙的长腿瞬间暴露了一大半,被撕裂的灰色裤子边缘参差不齐,在这种情况下,楼延的模样狼狈之余却难免透着几分隐晦色.气,就连他愤恨的表情,都有些让人心头发痒。 楼延眼睛都气红了,抬起右腿就往傅雪舟身上踹:“垃圾,你竟然敢——!” 这凶狠的一腿还没踹到傅雪舟身上就被傅雪舟攥住了脚踝挡住,傅雪舟扔掉手里撕下来的布料,再次将手放在了楼延右腿上的这条尚且完好的囚犯裤腿上。 “垃圾?”银发青年语气淡淡,手下的动作却几乎要把人逼疯,“楼延,你还是没有记得我的话。” “撕拉——”最后一条完好的裤子也从裤腿开始缓缓往上分裂成两半。 “你说过一周后的!你说过给我一周的时间考虑!!!”楼延双眼死死盯着傅雪舟,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个不停,怒不可遏但又惊惧交加,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走投无路之下竟然只能震怒地用傅雪舟之前说过的他来警告他,“傅雪舟!你亲口跟我说过一周的时间,现在还没到一周!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说话都不算数?!” 这还是在迷宫里! 在诡异的娱乐场里! 在即将靠近第二层通道的地方!随时都会有人经过! 傅雪舟身上的黑色狱警服还是一丝不乱,笔挺而整洁。但他面前靠在墙角被他阴影笼罩的楼延却衣衫凌乱,衣服破的破,烂的烂——这场面截然像是在施暴,暧昧暗涌在其中流动。与空气中的血味、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尖叫声、残肢断臂的其余地狱景象截然不同。 “我也说了。” 傅雪舟逼近楼延,漆黑的双眼盯着楼延不放,“给你一周,是我太宽容了。” 楼延眼底烧红,背后的鬼婚契纹身也越来越热,他气急,低吼道:“这他妈是在诡异娱乐场里!要是被那些诡异们知道你这个猎人不去杀人反倒和我这个囚犯做这种事,你不怕被盯上吗?!” 傅雪舟反问道:“你以为没有诡异在看着我们吗?” 楼延彻底愣住了,手微不可见地抖了抖,眼底戾气一瞬间暴涨,僵硬地扯扯唇,“什么意思。” 傅雪舟看着他这副要杀人的模样,轻笑了一下,“娱乐场怎么会没有观众?说不定现在,就有一些诡异正在看着我们……” 楼延顺着他的话脑补出了画面,脸色难以抑制地发青,牙齿甚至咬出了“咯咯作响”的狠厉声音。 他们的对话就像是被诡异们听到了一样,突然,楼延看到对面两米外的高墙上显现出了一行行血淋淋的红字。 【嘻嘻嘻上了他,上了他】 【把他衣服脱了,就在这里操他,让我们看看他】 【快点强迫他,砍断他挣扎的手人类就会听话了】 【好好看,好漂亮,快一点,快一点】 【让他绝望,让他哭,嘻嘻要血腥一点】 楼延呼吸都停了,脸色青白地看着这些话。 这是……诡异们说的话? 诡异会说……这种骚话? 这一行行红字映在他的眼中,简直就要刺破楼延的眼球。他死死地盯着这些字,只觉得所有皮肤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被窥视、被注目的感觉如影随形,楼延最傲慢、最尊严的那一层脸面好像都被这些诡异们撕扯下来踩在了脚底。 …… 楼延面无表情,指甲陷入掌心。 一旁的傅雪舟看到他奇怪的表情,也转头看到了身后墙面上的血色红字,看清这一句句话后,他双眼微微眯起。 作者有话说: 楼延:我*****! 楼总生气的模样,我真的,我扛不住 第79章 傅雪舟没有想到, 竟然真的有诡异在偷偷盯着他们。 诡异喜欢刺激血腥的场面,这样的强迫明明不是它们最爱的杀戮,但却比普普通通的杀戮秀让它们看得更加兴奋。 饱含恶意的污言秽语一句句映在两个人的眼底, 傅雪舟眼神冷了一瞬, 但在他转头看着墙上红字的时候, 身后一阵疾风袭来,楼延两手拽着脊髓鞭猛地从后方勒住了傅雪舟的脖子! 下一瞬楼延就感觉到了全身再次传来电击似的剧痛。 “唔……”楼延闷哼一声, 眼冒凶光,硬生生顶住全身抽疼使劲拽着两手上的脊髓鞭。全身的力气迅速消失,头上的黑发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额角, 楼延两只手臂生理性地发着抖, 哪怕他用着吃奶的力气想勒死傅雪舟, 但身体清楚地感觉到手臂力气不断变小。 傅雪舟扬着修长的脖颈, 嘴角勾起,他伸出手握住脖子上的脊髓鞭,一点一点往外扯去。 可恶…… 楼延眼底神色晦暗, 他看着傅雪舟脖子上从伤口流出的猩红血液,闻着这些血液腥甜的味道,不知道是在越来越烫的鬼婚契的驱使下还是在心中火气的拨动下, 楼延狠劲上来,直接恶狠狠地扑上去, 张开嘴巴咬上了傅雪舟脖子上的肉。 傅雪舟手上动作一顿,伸手推了推脖间楼延的脑袋。 楼延浑然不顾, 恨不得直接咬死傅雪舟。牙齿咬穿了皮肉, 血腥味灌入楼延的嘴里。但他的力气很快便流逝得一干二净, 乃至牙齿也缓缓没了往下咬的力气, 楼延手指动一动都难, 他无力地靠在傅雪舟的后背上,唇贴着傅雪舟的脖子,鼻息炙热。楼延费力地眨了眨眼摒去汗水,直勾勾地盯着傅雪舟的大动脉想要再咬一口。 傅雪舟呼吸沉了沉。 他眼底有东西浮起又沉下,他闭了闭眼,几缕银发搭在脖子上被血水染红。背后的鬼婚契发着心神不宁的烫意,傅雪舟一动不动了十几秒,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身形微动,楼延往后倒去靠在了墙壁上,手臂无力垂落,只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盯着傅雪舟。 下一秒,一件黑色外套迎头扔来盖在了楼延的身上。 傅雪舟穿着黑色衬衫站起身走到了墙面前,他看着这些血字,直接抽掉手上的一只黑色手套,伸手抬起碰上了墙面。 这只苍白的手就像是穿透豆腐一样轻松地穿透了光滑坚硬的墙面,碎石掉落,裂缝从他手的部分迅速往周围扩散。 “偷看?”傅雪舟冷声。 墙面上血淋淋的字扭曲起来,直接失去了字的形状,变成了一团滑腻腻的血从墙壁上滑落。 解决了这些红字,傅雪舟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刚刚坐躺在那儿的楼延已经趁着他办事的时候偷偷跑走了。 他的黑色制服外套被楼延不屑一顾地扔在了地上——哪怕楼延衣衫不整,他也不愿意用傅雪舟的衣服来挡住自己的狼狈。 极度的高傲与自尊好像刻在了楼延的骨子里,无论是谁来无论干了什么都无法让他低头认输。 傅雪舟垂眸,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外套半晌,随意地解开了衣领两粒纽扣,猛地从墙壁中拔出了自己的手。 裂纹再次从他拔出手的空洞处蔓延到了整片墙面,只听细微的几道“咔嚓”声,巨大的十几米高墙轰然在傅雪舟面前坍塌。 漫天碎石和墙灰从天而落,傅雪舟拿起自己的外套,选了一个方向离开。 * 楼延跌跌撞撞地在墙壁遮掩下换了一个路线继续朝通往二楼的通道赶去。 他身上的力气还没完全恢复,但楼延不知道傅雪舟什么时候会追上,现在显然没有时间给他休息。 楼延呼出一口气,总觉得背后的鬼婚契纹身烫得有些不正常。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气色如何,但抬起手臂就能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皮肤泛着微微的红色。 这种烫和使用【时间倒流】后的烫并不一样,鬼婚契的烫并不痛苦,但也不舒服。且是温水煮青蛙一般,缓缓地从灵魂到肉.体升起烫意。 并不剧烈,却让人心中有些浮躁杂乱。 楼延走的很慢,也很小心。没过多久,他忽然闻到了前方传来了淡淡血味。 【危机感知】并没有提醒前方有危险,楼延放心地走了过去。但走近之后,他却看到一个强壮健硕的猎人拿着把斧头刚杀了一个人。 这个猎人脸上的面具是一个夸张的大笑表情,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身上的衣服连同面具都溅上了好几层鲜血。强壮男人听到声音后转过头一看,就看到了衣衫凌乱表情冷凝的楼延。 强壮男人眼里是杀疯了的疯狂,他黏稠又变态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过楼延,在楼延的脸上、线条漂亮的腰部和长腿上来回打转,恶心地笑了笑,拎着把斧子朝楼延走过来,“杀人杀累了,这就来了个能让我快乐一把的人了。小子,你长得真好看,把我弄舒服了,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楼延恶心得想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人,想起林游之前跟他说过这个猎人是个大毒贩。 估计是这个人的实力不足以威胁到楼延,所以【危机感知】并没有响起。如果是在平时,楼延毫不费劲就能杀了这个毒贩。但此时的他刚刚受过袭击傅雪舟后的惩罚,全身的力气还没完全恢复不说,又有身份的压制……楼延眼中一暗,握紧了手中的脊髓鞭。 如果这个毒贩敢对他动手的话,即便再吃一次苦头,他也会让这个垃圾好看。 漂亮而不失英气的囚犯笔挺地站着,眉头紧皱,眼神冷漠厌恶,那种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气质与其身上破烂的衣服处于两个极端,但当这两种极端同时处在一个人身上时,这样的反差简直勾得人胃口大开。 毒贩眼神里的欲.望越来越明显,他急不可耐地靠近楼延,但快要走到楼延面前时,毒贩却脸色大变,防备地看向楼延的身后。 银发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盯着毒贩试图伸出碰向楼延的手。 毒贩只觉得手臂被盯得升起一股寒意,他佯装凶狠地警告:“这是我的猎物,你赶紧滚!” 银发猎人歪歪头,迈着军靴靠近,“你的猎物?” 毒贩心头也跟着他的脚步声砰砰乱跳,他看起来比这个银色长发的小白脸强壮很多,但他偏偏被对方的气势压制得彻彻底底。毒贩面具下的脸又青又黑地变化着,但他不肯放过楼延这么优质的猎物,也不甘心被一个小白脸搞得下不来台,于是更加狠戾地威胁道:“看在我们都是猎人的份上,我警告你赶紧滚!别碍着我好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他扬起手里沾满血水的斧头在空中挥了挥。 傅雪舟丝毫不在乎他的威胁,他脚步平稳地走到毒贩的身前,漆黑的双眼令毒贩油然升起一股恐惧,傅雪舟道:“谁的猎物?” 毒贩只觉得双眼一痛,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面具碎成碎片从脸上跌落,毒贩捂着眼睛惨叫:“啊啊啊!你的!是你的!他是你的猎物!!!我不和你抢了,我这就滚,他是你的猎物!!!” 傅雪舟笑了一声,拿过了毒贩手里的斧头。毒贩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惊恐地在黑暗中往后踉跄退了两步,凭感觉朝着傅雪舟的方向喊道:“你不能杀我!我们都是猎人,你怎么能为了囚犯杀猎人?!我错了大哥,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我们都是猎人啊大哥!” 但这句话说完,毒贩就感觉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嘴巴张大到极限,带着一脸的不敢置信和愤恨后悔死在了黑暗之中。 而在傅雪舟和毒贩对峙的时候,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的楼延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楼延对傅雪舟会不会杀死那个毒贩感觉无所谓,但如果傅雪舟真的杀了另外一个猎人,他肯定鼓掌叫好,很乐意见到那种局面。 囚犯不能杀死猎人,那每少一个猎人的话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楼延又在路边看到了几具惨死的尸体,楼延在这些尸体上找出了一身还算干净的灰色囚服给自己套上,终于找到了通往第二层的通道。 这个通道是一条黝黑的盘旋向上的楼梯。 楼延没把脊髓鞭收起,他镇定地走进楼梯内,发现这个楼梯长得有些不像话。 他走了整整三层也没有走到第二楼,索性这个楼梯道看起来挺安全。楼延本以为会看到不少人在楼梯这里休息以恢复精神力,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只看到寥寥一些人坐在了这里休息,这些人大多面色空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楼延哪怕从他们身边经过,也没有引起他们一个眼神。 再往上走了半层之后,楼延看到了坐在墙角休息的李三新和林游。 紧紧盯着每一个人上来的李三新和林游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两个人腾地站起身大步走过来,李三新大大松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喜悦和庆幸:“延子,你终于来了!” 第80章 三个人坐在墙角低声交流。 楼延背后的鬼婚契纹身慢慢变得平静不再发烫, 见鬼婚契没了异状,楼延在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就怕被这狗屎玩意给坑到。 聊过几句之后,楼延就知道楼梯内没有几个人的原因了。 李三新和林游比楼延早来十分钟, 他们算是最早一批通过迷宫来到这里的人。这儿的确是可以供囚犯们恢复精神力的安全地方, 但他们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后却发现了不对。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在楼梯内停留, 也有人想要一鼓作气通关第二层。李三新和林游前前后后就见到了至少五个人进入了第二层。 刚开始,进入的人很轻松就通关了第二层, 用时很短也并没有受到危险。因为有这样的良好开头,很多原本犹豫不决的人也进入了第二层。 最初的一个两个三个人还很顺利,但随着时间流逝, 进入第二层的人开始发出了惨叫, 而且越晚进去的人, 惨叫声越发惨烈惊恐。 李三新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细节, 并得到了结论:第二层的难度会随着时间或者是通关人数变得越来越难。 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是聪明人,也有其他人发现了苗头。顾不得休息就咬牙冲入了第二层,想要趁着第二层变得更难之前先闯过去。 李三新压低声音道:“我们来得算早, 从娱乐场开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小时。但我们也不能浪费时间了,谁知道第二层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我和林游在你来之前就商量好了,等你一过来我们就进入第二层。” 林游点点头。 楼延的目光瞥过其他一脸空白地坐在楼梯上出神的人, 就知道这些人是实在没有了精神力,所以只能坐在这里干耗时间休息。 他们估计也知道越晚进入第二层就越难,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没有精神力就没办法使用天赋, 如果面对什么危险的情况, 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楼延叹了口气,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那就不耽搁时间了, 走吧。” 再往上走半层,就到了第二层的入口。 黑黝黝的楼道口内透着阴冷的气息,让三个身体素质很好的大男人也感觉到了微微冷意。 三个人对视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他们就看到了一条长长走廊,这条走廊甚至长得看不到尽头。 走廊中很暗,两侧都是镜面。镜面反射着他们的身影,又因为两侧镜面相对,看起来就好像镜子里藏着无数个他们。 楼延一进入这里,【危机感知】就响了起来,天赋告诉他两侧的镜面不对。 楼延凑到镜子前往镜子里面看去,因为光线昏暗,镜面内倒映的人影有如套娃,看的时候极其耗费眼睛。没过一会儿,楼延就觉得眼睛干涩起来。 李三新见他的动作,凑过来好奇地问:“镜子里面有不对?” “嗯,”楼延一寸寸巡视镜子里面的画面,“直觉告诉我里面就有这一层最大的危险。” 林游听到这话,也靠在镜面上仔细看着镜子里的倒影。看着看着,他眉头皱起,有些不确定地道:“镜子里好像有几个黑点,这些黑点在慢慢放大。” 楼延立刻走到他身边,“哪里?” 林游指了指那几个黑点,“你看到了吗?” 楼延定睛看去,果然看到了几个黑点。 这几个黑点藏在镜子深处,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一样。过了一会儿,就像是林游说的那样,这几个黑点稍微变大了一点——不,不是变大,而是距离他们近了一点,看起来就像是变大了一样。 “等等,”李三新也发生了什么,连忙道,“每一面镜子里都有这样的小黑点。” 几个人挨个查了几面镜子,果然如此。 这些小黑点隐藏在人的倒影之中,非常不起眼。如果不是林游发现并提醒了他们,楼延和李三新估计要等一会儿才能看到这些小黑点。 “林游,你眼神真好,”李三新不吝夸赞,“你怎么发现这些黑点的?” 林游解释道:“我做过狙击手。狙击手会观察角度,要找出敌人会选择的潜伏地点,以及为自己选好不会被敌人发现的最适合隐蔽的地点。” 这些经验刻入了林游的本能,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地寻找最难让人发现的角度,这才看到了这些黑点。 李三新恍然大悟。 楼延眉头微皱,“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小黑点就是镜面人。” 李三新和林游一起问道:“镜面人?” “这是一种生活在镜子里的诡异,它们能在镜子里随意移动,锁定猎物后会缓缓接近镜面,等它们近到可以从镜面伸出双手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看上的猎物抓到镜子里,人一旦被捉进镜子里就会被它们同化成镜面人,”楼延看向走廊深处,眉眼微沉,“这一条长廊两侧都是镜子,光是我们检查的这几块镜子里每一块都藏着两三个小黑点,这代表着这条长廊两侧镜子里藏着的镜面人将会多到数不胜数。而这条长廊宽度不过一米多点,两个人并肩跑都勉强,一旦镜面人靠近镜面,我们就会被它们拉进镜子里。” 随着他的话,李三新和林游都沉下了脸,明白了事情严重性。三个人二话不说,默契地直接往走廊尽头跑去。 回是回不去了,他们现在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就是在镜面人出来前走出走廊。 而越是往走廊深处走,两侧镜子里的镜面人越来越大。李三新余光瞥过镜子,就看到一个镜面人已经变大到半米的高度,而镜面人的脸在他看来有几分眼熟,除了脸色青白、眼睛全黑、表情阴森之外,正是之前进来第二层的一个通关者。 而这个通关者完完全全地被镜面人拉进镜子里变成了诡异,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样子了。 李三新心里突了突,他不忍地移开眼,又跑了没多久后在前方的镜子里看到了另外一个更早进来第二层的通关者。 林游也看到了镜子里熟悉的人脸,他眉峰皱得老高,声音低沉:“这应该就是惨叫声越来越多的原因,随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镜面人靠近镜面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否则这两个一前一后进来的通关者,被拉进镜面的地方也不会是一前一后了。 因为刚进来时就有【危机感知】提醒,再加上林游及时发现了镜面人。所以三个人直接毫不犹豫就飞快往走廊尽头跑去,他们没有谨慎地在路上小心翼翼地磨蹭,三个人的速度又很快,倒比之前进来的通关者更加快速地来到了走廊深处。 然而即使他们速度再快,也没有看到走廊的尽头在哪。 两侧镜面中的镜面人已经有大半个人的大小了,距离镜面越来越近。这些镜面人身体如虚影一样地扭曲着,一张张面孔阴森狠辣,黑色没有眼白的双眼诡谲贪婪地盯着他们,紧紧在镜面之中跟随他们移动。 他们在走廊里足足跑了有十几分钟。 镜面人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它们与镜面的距离只剩下了最后一米,像是随时都会破镜而出。 三个人不敢靠近镜子,谨慎地跑在了最中央。 被无数双诡异的眼睛盯着,这无疑是对精神的极大压迫。李三新额上冒汗,背部的冷汗已经染湿了一大块衣服。他每次用余光往两侧镜子中看去时,都能对上一双双正盯着他的充满恶意和恨意的眼睛。 李三新不想和镜面人对视,但却无法不关注镜面人的动作。他的精神因此变得格外疲惫,内心甚至升起了一种永远也离不开走廊的绝望情绪。 林游的意志力很强,他精神上倒是比李三新要好一些,但体力上却不可避免地开始下滑。 林游的身体素质是人类能够达到的一流水平,但他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连续跑了这么长的时间,体力被消耗得很大。他一声不吭,努力跟上楼延和李三新,但楼延敏锐地发现了他的速度在缓缓变慢。 楼延又看了一眼眼神都有些发空的李三新,知道再这样跑下去不是个事。 按他们的速度来算,他们少说也跑了有十公里,但这条走廊还是长得看不见尽头…… 楼延皱眉,回头跟李三新和林游说道:“我先去前面看看这条走廊还剩多少。” 说完,他用了自己能发挥出来的最快速度往前冲去。 李三新和林游只觉得有一种风一闪而过,楼延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林游精神一振,眼睛发亮地道:“楼延同志的速度好快,原来刚刚还不是他最快的速度!” 李三新正要说话,余光却瞥见林游左侧的镜子中有一张狰狞的青白脸贴在了镜面上,他立刻拽着林游往旁边躲了一下,“小心,镜面人快要出来了。” 两个人心神提起,再次提高了速度。沉重的呼吸声在走廊内回响,越来越多的镜面人已经把脸贴在了镜面上。 前方又是一阵风传来,两个人警惕地看去,就见到楼延沉着脸跑了回来。一看到他们,不等李三新两个人开口问,楼延就道:“这条走廊没有尽头。” 李三新一愣,“没有尽头?” 楼延点点头,“我已经可以肯定这里没有尽头,离开第二层的方式绝对不是埋头往前跑。” 三个人停下了脚步,在一群镜面人的注视下思索着对策,显然都不打算继续再跑了。 如果这个走廊没有尽头,那该怎么离开? 李三新和林游说过刚开始进来的人很容易通关,那就代表离开这里的“门”应该不会那么隐秘才对。 在第一个人进来的时候,那个通道或许在很明显的位置。但随着难度提高,那个通道应该被隐藏了起来。 楼延垂眸思索,“如果在难度提升之前,进来的人很容易就通关了的话。我想我们已经错过了离开这里的‘门’。他们可没有我们的速度快,还用比我们少的时间通关,离开的‘门’很可能就在我们进来的附近。” 李三新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回想进来时的所有记忆:“但我们一路走来没有看到有什么离开走廊的‘门’。” 楼延也没有看到什么通道。 两侧的镜子,脚底的地面——他们一路走来就没放过任何细节。 他的目光在周围扫视,忽然抬起了头看着黑漆漆看不甚清的天花板:“头顶……我们没有看头顶。” 李三新惊讶:“你是说……” 他也跟着抬头看了看头顶,忍不住道:“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 镜子里的镜面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一只只惨白的手伸出了镜面,一眼看去,无数双手在镜外摆动,这样宛如地狱一样的画面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楼延当机立断道:“没时间了,先回去,注意看头顶!” 说着,楼延一把拽住林游的肩膀搭在自己的身上,半带着林游用极限速度飞快往回跑。 李三新连忙跟上。 林游有些不自在,也很感谢楼延的好意。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的速度只会变成拖累,楼延和李三新能带着他一起跑,已经是难见的有义之人。 他默默在心底想:楼延同志和李三新同志真是两个好同志啊…… 他们的速度很快,镜面人同样迫不及待。一双双手已经伸出了手臂,一个不注意楼延等人就会被他们拉进镜子里。 楼延一边跑一边甩出脊髓鞭,被脊髓鞭抽过的手吃痛地缩回了镜面里,有鞭尾扫到镜面,“滋啦”一声就在镜面上留下一道黑色鞭痕。但镜面人的数量还是太多了,窄窄的廊道让人无处躲避。林游的手也变成了狼爪,一下下打掉朝他伸过来的手。 一个不注意,两只鬼手立刻拉住了并排跑的楼延和林游。 李三新张开嘴,鬼婴尖利的哭声再次响起,他们身边受到冲击最大的手臂全部缩了起来。但没过一会儿,密密麻麻的手臂再次疯狂挥舞着捉捕猎物。 林游呼吸沉重,脑子生疼,“我的精神力没有了……抱歉。” 李三新的脸色也不好看,“延子,我的精神力也就剩最后一点了。” 李三新的大脑一片眩晕,神智有些恍惚,因为使用诡异力量太过频繁,他的眼底都升起一层猩红。李三新使劲咬了下舌头,一股腥气从喉间涌起,他用疼痛刺激自己清醒过来。李三新伸手握了握身上藏起来的两支精神力恢复针,心中迟疑,不知道要不要在这里就用上恢复针。 这才是第二层啊。 楼延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极限,事实上,楼延也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他甩鞭子的动作已经成了条件反射,镜面人的手臂整个都要从镜子里探了出来,他们快没时间了。 楼延的目光不断扫视天花板,他身侧一个老人面孔的镜面人脑袋猛地从镜子里钻出啃向楼延的脖子,楼延敏锐地躲过,一鞭子甩了上去,镜面人惨叫一声,怨恨地缩回镜子里瞪着他。 楼延往前后一看,已经有镜面人从镜子里钻出整个上半身了! 林游的肩膀被镜面人撕咬、抓挠得血肉模糊,不断有镜面人尝试把林游拉到镜子里。楼延和李三新自顾不暇,只是一眨眼,林游就被镜面人拉住拽向镜面,转瞬被镜面人拉进去了半个肩膀! 楼延怒不可遏:“林游!” 他当即甩出鞭子去打林游身上的鬼手。 李三新和他们之间被鬼手隔开了一米多的距离,见状,他不再犹豫当即给自己打了一针精神力恢复针。 就像从头浇下一杯温水一样,李三新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因为诡异力量而升起的烦躁心急等各种负面情绪也消散了一些。李三新毫不犹豫地使用鬼婴的力量,趁着镜面人无法动弹的时候大步走到林游和楼延的身边,焦急地问道:“林游,你使劲试试能不能把手臂拔出来?” 林游摇了摇头,神色格外冷静,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天花板:“我看到了出口,一个通风口,就在那里。” 李三新和楼延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块被黑暗所笼罩,凭他们的眼里都没有发现那块有个通风口的存在。 但他们相信林游说的话,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林游怎么办? 林游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低声道:“我试过了,拔不出来。楼延,你用你的那条鞭子直接砍断我的手臂吧,或者把这块镜子给碎掉。如果镜子碎掉我的手臂也能跟着碎掉的话,这样的伤口应该不会失血太多,我或许还能活下来。” 第81章 楼延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看了看自己的精神力, 还剩下30点。 还够用。 但消耗这么快,也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放心吧,不会放你断手臂的, 国家培养出来的顶尖人才断了个手臂也太可惜了, ”楼延记住了通风口的位置后笑了笑, 又揉了揉额角,低声笑了起来, 罕见地在这种场景竟然有些放松,“真的很奇怪啊,第二层的强度差点把我们三个人耗死在这里了。我们可是没用一个小时就到了第二层, 我们进来的时候都这么难了, 剩下的人进来岂不是更难吗?” 他的笑声逐渐变得冷嘲, “多奇怪, 短短的时间之内第二层的难度就变成了这种强度。诡异们是只打算和前面那几个通关的人玩剩下的六层吗?尤其是……” 楼延看着林游,声音不高不低,在这深而窄的走廊中清晰可闻, “尤其是你,林游。你在上辈子里可没有断过手臂。” 这辈子他和林游交集不深,之前也不过是给了林游一支精神力恢复针而已, 所以楼延的蝴蝶翅膀扇不到林游。林游这辈子既然会选择来参加这一次的娱乐场,那就证明上一辈的林游也参加了这一次的娱乐场。 上一辈中没有他和李三新, 林游都能好好地活下来。怎么这一次林游闯关闯得就差点要死了呢? 是谁,在给他们增加了难度? 面对着林游疑惑的神情, 楼延没有想要解释的想法, 在镜面人齐齐向他们抓来后, 平静地道:“时间倒流。” 【精神力20/70】 时间飞速回拨, 回到了五分钟之前。 此时, 镜面人距离镜面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楼延全身发烫,镜子中倒映的他皮肤绯红,脸庞滚烫,眼尾烧红。他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皱眉收回了眼睛,身上的热气让镜面瞬间蒸腾起一层白雾。楼延停下脚步吐出了几口热气,转头看向身后莫名其妙也跟着停下来的李三新和林游,“我知道通道在哪了,跟我来。” 李三新表情惊讶一瞬,心里知道楼延是又一次使用了【时间倒流】。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逼得延子又使用了一次【时间倒流】呢? 他伸手摸了下楼延的手臂,琢磨着温度已经超过了四十度。 楼延没有多说,转身带路。李三新二话不说紧紧跟上,双眼盯着楼延的背影,眼底忧虑。 频繁使用【时间倒流】会让楼延身上的温度升得很高,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内的第二次了,他怕如果楼延再来一次【时间倒流】后温度高得会烧坏他自己。 又来了。 林游看着他们的举动,心里再一次升起偷拿答案的心虚感,还有一些走后门的爽感。他摸摸鼻子,默不作声但分毫不慢地拔腿就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楼延见林游的速度慢,再一次将他半背在身上往通风口赶去。 林游身材壮硕,浑身都是腱子肉。体型比楼延看着大上一圈,体重也比楼延重上个二三十斤。他本来以为楼延扛不动自己,谁知道是他小看了楼延,楼延半背着他速度反而更快了。 有了先前的经验,这一次在镜面人的手臂刚刚伸出镜面的时候,三个人就找到了离开第二层的通道。 因为天花板太高,林游直接两腿分开蹲下马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又将两手叠起放在身前,示意楼延和李三新道:“你们踩着我上去。” 楼延也不客气,率先上前利落地踩着林游的大腿,再抬脚踩上了林游的双手,林游将他举起,等高度差不多了后,楼延伸手在漆黑的天花板上摩挲着打开通风口。 通风口一打开,几只蝙蝠就尖叫着飞了出来。楼延等蝙蝠飞完后抓着通风口的边沿行云流水地往上一跃,轻轻松松爬上了通风口。 李三新也用一样的办法爬了上去,上去后,他们两个人再一起把林游给拉了上来。 通道内漆黑无比,两侧尽头也不知道通往何处,四四方方的,空间窄小,只能让人盘腿坐下。 要是想在这里移动,得跪在地上爬行才行。 三个人将通风口合上,都松了一口气。楼延往周围看了看,说道:“我没在这里感觉到什么危险,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 这话一出,林三新和林游也暗暗松了口气,他们的精神力剩的不多了。 三个人这么坐着太累,索性一人占了一块地方躺了起来。李三新也顾不得这里的脏乱差了,龇着牙摸着刚刚被镜面人抓伤的地方倒头就想睡上一觉。 三个人闭眼休息了两个多小时,等到精神力恢复了有一半之后才睁开眼。 这一睁开眼,个个精神面色都好了很多,也有力气继续琢磨剩下的几层楼了。三个人盘腿坐在一起,肚子咕噜声此起彼伏。 好嘛,都饿了。 李三新捂着肚子叹了口气,往墙上一靠,大长腿委委屈屈地在通道里蜷缩着,“唉,这个时候要是能吃个烧烤喝个啤酒多舒坦啊?” “别说了,”楼延面无表情地盘着腿,“说了更饿了。” 林游不由一笑,“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出去,我请你们吃烧烤。我们局旁边就有一个烧烤摊味道很不错,价格也很实惠,点满两百还能打八折。” 李三新啧了一声,“这老板够实在啊。行啊,这饭先约上,到时候林游同志你请客。” 楼延幽幽地道:“你们俩还是别立flag了。” 说笑几句后,楼延缓缓把自己之前想到的疑点说了出来:“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通关的过程太难了一些?” 李三新和林游对视一眼,严肃地一起点了点头。李三新托着下巴说道:“ 第一层的迷宫就不说了,我们也算是最早到达第二层的那一批人,结果刚刚通关的时候历经险状,还需要你用了一次……这样的难度有些不太正常。我们三个人应付起来都这么困难了,那之后比我们还要晚到的其他人该怎么通关?” 因为林游在这里,李三新没把楼延【时间倒流】的能力说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楼延双眼眯起,“就好像有人在特意加大我们的难度一样。” 李三新忽然想到了傅雪舟,噌地一下坐起来看向楼延,“会不会是傅雪舟?” 楼延想起傅雪舟就脸色一沉,冷淡地道:“不知道。” 傅雪舟能被选为猎人,就证明在这一场游戏里傅雪舟可以和诡异互帮互助。如果是傅雪舟想要找他麻烦,那无论是合作还是威逼,想必诡异们很愿意给傅雪舟的面子,来给楼延添加一些难度。 但傅雪舟为什么要这么做? 楼延一提起傅雪舟就没什么好心情,他身上被傅雪舟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还藏在外衣下面,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机会脱下来。 不过心情再不虞也没有影响楼延的理智,“不一定是他,他加大我们的难度能有什么好处?也有可能是那些充当观众的诡异,或者是诡异之主。” “我觉得有道理,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诡异搞出来的,”林游赞同楼延的话,理智客观地道,“如果是普通难度,我们也不会经历刚刚的惊险和九死一生了。这里是娱乐场,诡异们不会想要看到我们轻轻松松平平安安地通关。越有本事的人给他的难度要越高,我们训练的时候也是这样。” 李三新觉得他们两个说得没错,不过嘛,他没忍住看傻子一样看着楼延,“你说傅雪舟加大我们通关难度有什么好处?他当然有好处。你不是就在这里吗?” 楼延眼皮跳跳,“什么意思。” “他之前威胁你让你一周之内想通,但你显然不会如他所愿,再加上有狗仔拍到了你和温九的暧昧照,他看了可不要气死?” 李三新嗤笑一声,“我是医生,虽然只是个宠物医生,但大学也修过心理学。傅雪舟这个人看着就极度自我,他和你没什么感情基础,都会当着我们的面毫不留情地宣告对你的占有欲,申明你的所属权——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所有物’和地盘领域拥有着不允许别人置喙和侵犯的掌控欲望。他这次过来当猎人,谁说目的不可以是你?或许就是他想给我们增加难度,逼你屈服。他是猎人,我们是囚犯,等把你逼得不得不向他求助的时候,他之前说的一周期限可不就算数了?” “而且谁知道我们会在娱乐场里待几天?他给的一周期限本来就快要到时间了,傅雪舟看起来也不是光说狠话不做事的人,他追过来当猎人逼迫你同意和他那啥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楼延沉默了。 因为他竟然觉得李三新说的话该死的有道理! 傅雪舟来这里当猎人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有可能是为了某个诡异,有可能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但楼延,肯定也是傅雪舟的目的之一。 否则傅雪舟就不会在第一层里对他做那种事说那些话了。 那个狗东西明显是不打算等到一周后了,就像是傅雪舟之前警告过楼延的一样,这是对楼延找暧昧对象的教训,是对他的惩罚。 见鬼的惩罚。 楼延揉了揉眉心,转移话题道:“我们现在的说法也都是猜测,如果接下来的第三层我们的难度和其他人一样,那就证明我们想多了。如果我们的难度还是不同于其他人,那就代表着……” 他眼中划过冷色,“代表着我们接下来要更加小心了。” 如果是诡异想加大他们的难度增加看点还好,如果是傅雪舟的话…… 不得不说,这次的娱乐场中,傅雪舟的存在反倒比每一层的诡异更让楼延提心吊胆。 第一层的迷宫里他衣服都被撕碎了才侥幸逃脱,之后如果再碰到该怎么办? 猎人和囚犯的身份,天然注定了楼延是属于被压迫只能逃跑的那一方。 该怎么办才好? 脑子里有什么闪过,楼延忽然眼神闪了闪,轻轻地说道:“你们说,猎人和囚犯的身份真的不可逆转吗?” 另外两个人一愣,李三新奇怪道:“不可以吧,那个穿着紫色礼服自称叫影刹的诡异不是说猎人和囚犯不可以互换吗?” “但在它说这句话之前,还有三个字,”楼延道,“它说的是‘在这里’。” 原话是:在这里,猎人和囚犯的身份不能互换。 楼延莫名笑了笑:“这个‘在这里’,你们觉得指的是整个娱乐场,还是单单指的第一层迷宫?” 李三新和林游只觉得目瞪口呆,鸡皮疙瘩都因为这句话而起了一身。 楼延和他们对视着,李三新眼睛缓缓亮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直接给楼延比着大手指,“延子,这个想法牛!” 林游眼睛也亮得吓人,他直接道:“找个机会,我们和猎人换一换身份试试。” 如果能互换身份,他就能把那几个罪孽滔天的逃犯给干掉了。 楼延也为自己的猜测而微微兴奋,他嘴角勾起,“走,我们接着去下一层,看看下一层的难度会不会还是那么难。” 李三新和林游点点头,但又迟疑了起来,“左右两边都是路,我们该往哪里走?”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这条漆黑窄小的通道左右两侧都看不到尽头,如果选错了路,他们或许会走向死亡。 楼延闭上眼睛,五感发挥到极致,他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听着空气中传来的声音。 丝丝缕缕的异味从左侧传来,还带着几不可触的细风。 右侧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 楼延睁开眼睛,下巴朝着左边扬了扬,带头离开。 三个人弯着腰屈膝在通道里往左边爬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闻到了一阵饭香味和馊臭味。 这两种味道掺和在一起,又香又臭,味道恶心反胃。三个人尽量减少呼吸地往前爬,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在通道里看到了一堆垃圾。 垃圾被黑色塑料袋一袋一袋地绑好,散发着几天没处理的腐烂臭沟水味,跟臭鸡蛋的杀伤力有得一拼。垃圾上方是一个斜朝上的通道,通道里透着明亮的白炽灯光打在垃圾堆上,饭香味就是从通道里面传出来的。 不只是饭香味,还有走动声、炒菜声、嘈杂的说话声……时不时有厨余垃圾从斜向上的通道口滑进来扔到垃圾堆上。 原来这个通道是一个垃圾口。 漆黑的窄道中,从这个垃圾口打下来的光是唯一的光源。 垃圾口外头是厨房? 楼延三人对视一眼,小心接近垃圾堆,听着垃圾口外头传来的声音。 “你赶紧多炒几个菜,快到饭点了。” “行了行了,马上好了!哎呦,今天的材料真是又新鲜又多啊,就是肉泥有点多,要不包饺子吧?” “随便做啥都行,记得把腿给烤了,那群家伙最喜欢吃烤腿了。” “好嘞!” 第82章 “今天终于能吃顿饱饭了, 那群家伙都等着急了吧?” “管不住嘴的绝对已经开始偷吃了,不过生啃哪有咱们厨房做出来的味道好啊?大家动作都快点,做好了什么就先上什么菜!先让那群饭桶尝尝味道开开胃!” 这些对话看似平常, 但细思极恐。 肉泥, 烤腿, 生啃…… 楼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他记得第一层里如果两个小时还没有人从迷宫中走出来,就会被那些高墙挤成肉泥。 对话中的肉泥, 是不是就是还没走出迷宫被挤成肉泥的人? 厨房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哎老大,肉泥里有不少其他东西。” “让我看看——唉,这些东西怎么也放进去了, 这还怎么吃?口感都被破坏了, 你和那谁赶紧去把肉泥里的这些东西给挑出来扔了, 动作快点!” 嘈杂的声音变得更加热闹, 切菜的乒乓声,油入铁锅的滋啦声,吵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根据对话中的不同声音, 厨房里应该有七个“人”。 过了一会儿,有人靠近了垃圾口。这个人的体重应该很笨重,每走一步地面都会轻微震动一下。下方的楼延等人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 俱一动不动,放缓呼吸, 过了一会儿,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垃圾口扔了下来。 几个人往那团东西上一看, 差点吐了出来。 黑色垃圾袋的口子没系上, 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那是一团又一团血淋淋的杂乱头发和衣服布料, 上面沾满着碎肉和鲜血, 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道。 ——是人的头发和灰色囚犯服! 刚刚因为厨房的饭香味还感到饥饿的胃部顿时恶心地抽搐起来, 李三新无声干呕几下,恨不得给刚刚闻到香味还咽了下口水的自己一巴掌。看着这些东西,他哪里还能不知道厨房里的材料都是什么?都是和他一起来参加娱乐场的人! 后面又是一团一团的头发和衣服被厨房里的人拣出来扔进了垃圾口,扔垃圾的人边扔边抱怨道:“第一层迷宫里也太多废物人类没逃出去了,挤成的肉泥我们厨房都放不下。肉泥虽然能做饺子包子和肉饼,但吃多了也会腻啊,我还是比较喜欢有嚼劲的肉。”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剔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你敢说你不喜欢吃一整块有嚼劲的肉?” “那我肯定爱吃,听说被挤成肉泥的人类有足足一百三十多个人,盆都堆满两百多盆了。还好还有很多其他完整的人类尸体,那些肉可以拿来炒菜烧烤,也够咱们吃一遍的了。” “哈哈哈哈没错没错,猎人和其他诡异杀死的尸体都送过来了,有几个刚死的正在抹脖子放血,马上就放完了,那肉和血可新鲜着呢,不管是片成肉片涮锅还是单独串成烤串一烤,绝对香喷喷的,吸溜,说得我都饿了。” “咕噜咕噜”几声响亮的肚子饥饿声响起,轮流扔垃圾的两个人哈哈大笑。笑声穿过垃圾口清晰地回响在众人的耳边,林游紧握的拳头手背已经蹦出了青筋,双目泛红地盯着垃圾口,气得嘴唇拉直抿起,杀气凛凛。 楼延伸手抵着林游的胸膛,脸色也不好看,用口型无声地对林游说:“冷静。” 他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现在能做的只有先保全自己。就算再恶心这些诡异,他们也不能因为愤怒就失去理智。 林游呼吸沉重,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等扔进垃圾口的垃圾堆成小山之后,终于不再有垃圾扔进来了。楼延用才学的手语比划道:“我们得找个机会出去。” 李三新也比划了一下:“外头都是人,等他们走了再出去?” 林游竟然也看懂了他们的手语,跟着比划道:“据他们所说有两百多盆肉泥,如果他们想要一次性把这些肉泥都做成吃食,我们会在这里等很久很久。” 越久,越不安全。 楼延看向那堆垃圾,忍着厌恶靠近,将上方都是头发和衣服的血腥垃圾袋推到了旁边,查找其他有没有对他们有用的垃圾。 林游上前帮忙,和他一起轻手轻脚地翻着垃圾。李三新看着他们的动作,很想上前一起帮忙,但他胃里翻滚着,伸出去的手犹豫不决。 身有洁癖和强迫症的他,能一路忍到这里已经很艰难了,现在竟然还要去翻这些臭沟水味的垃圾,李三新都觉得自己碰上这堆垃圾后真的要吐出来了。 但是兄弟们都在翻,连一向养尊处优的楼延都克服了恶心翻得很利落,他这个大老爷们就在这干杵着享受他们的劳动成果也不是事啊。 如果是路好修或者段泽歌在这里,早就跟着一起钻垃圾堆里了。 李三新做了好半晌的心理准备,终于咬了咬牙,闭着眼睛往垃圾堆里一伸手,谁知道就摸到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水堆里。 “!!!” 李三新表情都扭曲了,一瞬间把这堆触感黏腻的水脑补成了各种恶心的东西,他立刻抽出了手,但抽出手的时候在水里摸到了一张纸,他下意识地将这张纸一起拿了出来。 拿出来一看,手上的水液呈现着深红色到发黑的颜色,黏腻浓稠,并且散发着一股极其腥臭的味道。李三新痛苦闭上眼睛,这手不能要了。 他颤抖着手把纸张递给了楼延。 这是什么? 楼延伸手接过纸张,无视上面的脏东西,借助垃圾口的光亮看清了上方的字。 《餐厅食用手册》 1.餐厅为全天24h开放,饭菜内容随当天食材变化而定。 2.厨房是餐厅重地,非工作人员不可进入。 3.进入餐厅后请在一个小时之内食用东西,不食用东西不可以离开。 4.请及时宰杀食材,让食材保持死亡状态,避免食材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5.当垃圾堆满了后,请及时清理垃圾堆。 这五条规矩下方是一个用线条画出的简单的餐厅平面图。厨房在平面图右下角的部位,出了厨房则是一条笔直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间电梯,而走廊两侧各有两个门洞大开极为宽阔的餐厅。 这张纸透露出来的信息极大,楼延的目光一条条看过五条规则,眉头思索地皱起。 厨房是餐厅重地,非工作人员不可进入……但他们三个人想要出去,只能从厨房这个垃圾口出去。其他人通关到第三层的人呢?他们也是需要从厨房里出去吗? 楼延觉得其他人不会这么倒霉,看厨房里工作人员的态度和旁边这堆没有人扒拉过的垃圾堆,他们三个人很可能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也是第一个要进入厨房从厨房离开的人。 果然,他们三个人的难度和别人并不一样…… 而离开第三层的出口就是距离餐厅最远的电梯了吧。 想要到达电梯,就需要经过整条走廊,走廊两侧可是一共有四个餐厅存在。 这条离开的路危险重重,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 更让楼延在意的是手册上最后三条规则。第三条说“进入餐厅后请在一个小时之内食用东西,不食用东西不可以离开”,他们需要这么做吗?这一条规矩针对的是诡异还是包括来到餐厅范围内的人类?如果他们三人没有在一个小时之内食用东西,他们还能离开餐厅吗? 而他们所待的这处垃圾堆里,包不包括在餐厅的范围之内? 楼延的目光移到第五条“当垃圾堆满了后,请及时清理垃圾堆”的规则上。这一条写在《餐厅食用手册》上,这就证明了垃圾堆也属于餐厅的范围之内。换句话说,在他们来到垃圾堆这里时,他们已经待在第三层餐厅内了。 至于“一个小时之内食用东西”的规定,楼延理智分析,这一条比起诡异,更加针对的是人类。 很明显,娱乐场可是诡异们的狂欢场,发布的规则手册又怎么会让诡异为难呢?再者说了,来到餐厅的诡异就是为了吃东西,不吃东西它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此,这一条规矩更像是给通关来到第三层人类的制约和陷阱。 诡异们恶意满满,不怀好意。如果来到第三层餐厅的人类没有及时发现这条规矩,没有在一个小时之内食用东西,那通关者即使再强也离不开餐厅了。 如果人类发现了这条规矩,诡异们只会更加兴奋地看好戏……因为一旦厨房里能够提供的吃食都是由人肉制成的话,它们就是在光明正大地逼着人类食用同类。 想活下去,想离开餐厅,那就只能吃同类的肉。 这一条规则,无论人类是否做到,都会给诡异们提供很大的娱乐看点。 真是恶心啊。 楼延面无表情地盯着纸张,表情很平静,手背上却青筋凸起,指尖用力至微微发白。 诡异的陷阱,真的是一次比一次让人倒胃口。 楼延看向林游,用手势问道:“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大概过了多少时间?” 林游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代表着已经过去约有三十分钟了。 距离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一半。 楼延指了指第五条“请及时清理垃圾堆”的规则给林游和李三新看,又指了指一旁小山一样的垃圾堆。 林游和李三新明白了他的意思。 垃圾快要满了,一旦垃圾满了,厨房里的人就会清理垃圾堆,他们三个人就会被发现。 他们显然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李三新破罐子破摔,眼皮跳着,生无可恋地用那只脏了的手碰了碰同样脏乎乎的纸张,指了指第四条。 “请及时宰杀食材,让食材保持死亡状态,避免食材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李三新会做饭,他知道如果有一些食材不及时处理的话会腐烂变味,但那一般指的是没有生机的食材。比如鸡鸭鱼肉,活着的鸡鸭鱼肉怎么会变味腐烂?按照常识和正常的逻辑,只有死了的鸡鸭鱼肉才会变味。 但在这句规则中却完全颠倒了常识,变成了只有让食材保持死亡状态,食物才不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因此,李三新格外注意这一条。 他觉得手册上所说的不可逆转的变化,很有可能不是简简单单的腐烂变味。但如果不是腐烂变味,那又会有什么变化? 而这种变化还是诡异们不想要看到的变化,所以它们需要及时宰杀食材,并将这一点写在了手册上成为了规则。 李三新一头雾水,楼延和林游也没有比他好上多少。 三个人对视一眼。 唯一能肯定的是,食材指的就是他们,是他们人类。 第83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垃圾堆快要堆满了。 终于,厨房里有粗壮的嗓子喊了一声:“走, 上菜去!” 一群笨重的脚步声抬着东西离开了厨房。 好机会! 距离一个小时只剩下十分钟, 事不宜迟, 楼延给李三新和林游一个手势,率先爬上了斜朝上的垃圾通道。 这条通道长约两米, 角度虽然不是垂直向上,但也有个70-80度角。再加上垃圾通道里墙壁上沾着的油脂和血腥,让整条垃圾通道变得滑腻无比。楼延双手双脚撑在通道两侧, 借助全身的肌肉力量缓缓向上。 李三新和林游在后面紧紧看着他, 做好楼延滑下来时帮忙的准备。 垃圾通道里的脏东西沾在了楼延的身前身后的衣服上, 楼延觉得自己已经变成臭的了, 不过上辈子摸爬滚打历练过来的楼延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神色,他淡定地无视这些稳稳地往前爬。 凭借着对身体的优秀掌控,楼延成功地爬到了垃圾通道出口, 他悄悄探出双眼,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厨房的灯光极亮,亮到让之前一直在黑暗中待着的楼延觉得有些刺目。 这里很大, 有一百多平,布局就像是普通的酒店厨房布局一样。中间有三排宽大的不锈钢案台, 案台上安装着灶台以及各种厨房用户,还摆放着油盐醋等调料与各类食材, 案台与案台之间相隔一米半左右。 除此之外, 靠着墙面的四周则摆放着货架、水台、冷藏柜和碗筷柜。 灰白色的地板砖上摆满了盆盆罐罐的食材, 除了肉还是肉。地板砖很脏, 油渍、脚印、血腥……一块黑一块红。 楼延的双眼在厨房中快速扫视。 除去送菜离开厨房的人之外, 这间厨房还有两个正在包饺子的身影。看清这两个身影的一瞬,楼延轻轻屏住了呼吸。 这是两个猪头人。 和第一层迷宫中出现的猪头狱警一样的猪头人。 这两个猪头人身穿白色厨师服,大大的猪脑上面戴着白色厨师帽,身上还围着沾满了面粉和各种脏污的围裙。两个猪头人背对着楼延正在聊天,嘴巴“吧唧吧唧”地嚼着,好像还在吃着东西。 除了这两个猪头人之外,还有一处地方非常显眼。 楼延面前是案台,案台对面则是水池。而在水池的旁边放着一架倒钩铁架,这个铁架很像楼延曾经在羊肉馆见到过的挂着羊肉尸体的钩子铁架。不过眼前这个铁架,上面挂着的是两个倒挂着的穿着囚犯服的人类。 这两个人类的脚腕被钩子穿过挂起,身躯了无生气地直直垂着。他们下方摆放着两个大铁盆,血水从人类脖颈里冒出滴落在铁盆里,已经滴落了大半盆。 楼延眼神一沉,手指握紧移开了目光,将厨房内的布局记在了脑子里。 他刚刚记好,厨房外面就有个猪头狱警冲到了门口,冲两个猪头人厨师说道:“快跟我来,我们在电梯门口抓到了三个人类,其中一个已经快要死了,需要你们过去处理一下!” 两个猪头人厨师听到了这话,立刻拿着菜刀和盆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等它们离开厨房,楼延就从垃圾口里爬了出来,转头跟李三新和林游招了招手,示意他们爬出来。 李三新和林游也很快从垃圾口爬出,三个人弯着腰小心地在厨房内移动。楼延借助着案台的遮掩,率先来到了钩架旁,看那两个被放血的人类还有没有救。 但很可惜的是,这两个人类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楼延叹了口气,遮住了他们充斥着惊恐愤怒,死不瞑目的双眼。 在看到其中一个人的面容时,林游眉心皱起,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楼延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这个人我和李三新同志见过,”林游指着右边的男人解释道,“他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进第二层里的人。但和之前相比,他变得有些奇怪。” 林游上下扫视着这个人,忽然抓住这个人垂落在地面上的手,“你看。” 楼延低头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若有所思道:“这个手……有些像猪手。” “对,”林游将这个人糊在脸上的头发丝和血迹整理好,露出了这个人的五官,“……他的耳朵、鼻子发生了变化,开始像我们之前看到过的猪头人了。” 楼延垂眸,将手里那张《餐厅食用手册》拿了出来,看向第四条。 ——“请及时宰杀食材,让食材保持死亡状态,避免食材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这句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不及时宰杀食材的话,食材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他是你们见到的第一个进入第二层的人,那他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轻松通过第二层来到这里。而我们通关第二层废了一些时间,在通道里又睡了两个多小时,这些时间差加在一起,这个人至少要比我们早到这里三个小时。” 林游点点头,“对。” 楼延看向这个人脖子里还在往盆里滴着的血,“他的血还没流完,死亡时间应该就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这就证明,他在第三层活着藏了有至少三个小时……” “你是说……”林游也看向了《餐厅食用手册》上的第四条,迟疑道,“我们都是食材,如果我们不死,在餐厅里待久了就会往猪头人的方向转化?而这个转化还不可逆转?” 楼延道:“很有可能。” 如果他们变成猪头人的话,也就变成了诡异的一分子,其他诡异就没法再对他们下口。 为了避免食材变成同类,所以手册上才会督促及时宰杀食材。 “操……那我们必须要在变成猪头人之前离开这一层了,”李三新低声惊呼,凑到了楼延和林游身后,往他们嘴里塞了块东西,“这一层怎么这么坑,我们都来到诡异们吃饭的大本营了,本来就危险重重,现在待久了还会变成诡异,这还让人怎么通关?” 楼延和林游嘴里骤然被塞了一块东西,下意识表情一变就想要吐出来,李三新及时说道:“放心吧,这是干净的饺子皮。我趁着你们忙的时候发现的,检查过了好几遍,可以肯定是能让我们入嘴的东西。” 这话一说,楼延和林游才松了口气,将嘴里还是生着的饺子皮咽进了肚子里。 李三新也是囫囵往下一咽,感叹地道:“我们在厨房里虽然危险,但能吃的东西至少除了人肉外还有选择。如果其他人躲在了其他地方,想吃口东西的话,要么是混着人肉的饺子包子,要么是混着人肉的肉饼,要么干脆是人肉,很难能吃到干净的食物吧……也不知道咬自己一口能不能成。” 楼延嘴里全是干燥的面粉味道,他又咽了下喉咙往下顺了顺,“谨慎的人和聪明人还是有很多的,在娱乐场里,谁敢吃来源不明的东西?有脑子的人只要看到吃食里面有肉,多多少少会联想到人肉,他们就算是看到一盆饺子放在面前,也只会警惕地只吃饺子皮不吃饺子馅。” 是啊,如果他们在外面躲着,也不会碰这些肉类食物。 李三新叹了口气,看向被倒挂着的两个人类,面上划过不忍,“兄弟,安息……” 这么惨的死法,让看的人都不忍多看。 除了被吊着的两个人,厨房内所有能看到的肉,也都是他们的同类。 平安时代里所虚构的任何地狱场景,都没有亲眼所见的这一刻来得惨绝而悲痛。 李三新在心里默默祝愿死去的人都能走好,他吐出一口郁气,道:“延子,我刚刚在厨房里看到了一张厨子们的排班表,排班表上也附带着一个餐厅平面图,但那个平面图和我们拿到的《餐厅食用手册》里的平面图并不一样。” 楼延立刻问道:“排班表在哪里?” 李三新冲他们招招手,带着他们来到了冷藏柜前。 冷藏柜摆放的位置极其危险,就放在厨房进门能看到的地方。楼延三个人站在这里,只要有人从外面进来就能第一眼看到他们。 但排班表贴在冷藏柜上撕不下来,想看也只能凑过来看。 楼延第一眼看的就是排班表上的平面图。 这张图确实和《餐厅食用手册》上的平面图并不一样,除了厨房、四个餐厅、一个电梯之外,这个平面图上多了一个卫生间,一个茶水房,一个垃圾池,还有一个猎人餐厅房。 楼延的目光定在猎人餐厅房上面。 这个餐厅和另外四个餐厅单独分开了,很有可能是猎人和诡异们吃的食物并不相同。 卫生间放在厨房旁边,茶水间就在厨房对面。猎人餐厅很小,类似一个包间,放在了电梯的旁边、走廊的尽头。 垃圾池则是在电梯对面。 楼延往上面的排班表看去,注意到了表格内其中两行字。 “垃圾堆满后立刻将垃圾放入垃圾车内运到垃圾池里。” “每到整点需要给猎人餐厅补给一车餐饮。” 他们三个人在垃圾口下方凭借着声音推测厨房里只有七个人,排班表证明了他们没有推断错误,厨房内工作的确实只有七个猪头人。 “这里圈起来了一角,”李三新细心地伸出手,将排班表最下方圈起来的一点纸张给抚平,谁知道抚平之后,这一角纸上还印着一行非常细小的字眼,李三新眯着眼睛,将这行字一个一个念出来,“围着红色围裙的猪头人厨师……将二十四小时……守在厨房里……看护食物……” “……” 三个人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升起。 还有一个围着红色围裙的猪头人厨师,一直和他们三人待在厨房里? 那个厨师,现在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楼总浑身臭臭的生吃饺子皮的时候,隔壁猎人餐厅的男大正在吹着空调享受美食 楼总:(╬ ̄皿 ̄) 第84章 “嘭——!” 就在三个人精神极度紧绷的时候, 眼前的冷藏柜猛地从内被一把推开,三个人被惊得立即后退一步。 一个高大的、壮硕的围着红色围裙的猪头人站在冷藏柜里面,肥硕的脸上横肉抖动, 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们。 这个猪头人比其他的猪头人厨师要大上整整一圈, 占据了整个冷藏柜内的空间, 肥肉耷拉在肚皮上,身上冒着寒气。它的手里拎着一把巨大的斧子, 冲着楼延三人不怀好意地一笑,举起斧子就往靠他最近的楼延身上劈来。 林游反应迅速地把楼延往身后一拉,那把斧子没落在楼延身上, 但劈到了林游的肩膀上, 斧子把林游的肩膀劈开了一大半, 血咕噜咕噜地跟水流一样往外冒。 林游闷哼一声, 脸色苍白,头顶冷汗。他反手抱住猪头人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道:“你们快逃!我只能拖住它几秒!” 话音刚落, 厨房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两个猪头人厨师抓着三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人类走进了厨房。一看到厨房内的景象,两个猪头人厨师瞬间放下手里的人类, 双眼冒光地围了上来,手里的菜刀还在往下滴着血水。 “嘿嘿, 又来了三个猎物,大丰收!这三个人一个油炸一个烧烤一个清蒸吧。” “留一个送到餐厅去, 让那群家伙现杀现吃着涮锅!” 围着红色围裙的猪头人从林游的肩膀处抽出斧头, 高高举起往林游的脑袋上劈去。另外两个猪头人也举起了菜刀, 面带诡异贪婪的笑容逼近。 楼延不再犹豫, 当即使用了【时间倒流】。 【精神力30/70】 时间倒流到五分钟之前。 楼延睁开眼, 此时他正打算爬出通道看一看厨房外面的环境。他赶紧卸掉了双手的力道,整个人瞬间滑落到了底部。 李三新和林游连忙接住他,以为他是爬失败了,正想要安慰他一下,楼延就立刻拉着他们比划起来了手势,将未来五分钟内会发生什么事情简单告诉了他们。 李三新和林游对视一眼,震惊又后怕。谁能想到厨房里的猪头人厨师明明都走干净了,竟然还有一个围着红围裙的猪头人一直藏在冷藏柜里! 楼延用手势说道:“排班表上说这个围着红围裙的猪头人会二十四小时守护厨房内的食物,它之所以会攻击我们,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吃了厨房里的饺子皮。” 李三新死死皱眉,着急比划道:“马上就到我们来到餐厅后的一个小时了,要是不吃厨房里的干净食物,我们还怎么离开餐厅?” 想起刚刚那一幕残酷的画面,楼延冷冷一笑,比划道:“我有办法。” 他招招手,让李三新和林游凑过来,在他们耳边低声说着自己的计划。李三新和林游边听边点头,将楼延的话记在了心底。 等楼延讲完后,没到十几秒,外面就传来了熟悉的猪头狱警的声音:“快跟我来,我们在电梯门口抓到了三个人类,其中一个已经快要死了,需要你们过去处理一下!” 厨房里的两个猪头人厨师立刻兴冲冲地离开了。 等它们一离开厨房,楼延三人就快速地通过垃圾桶爬了出来。楼延借助着之前的经验,快速找到了饺子皮一人塞了一块。 随后,楼延带着二人快速走到了角落里的垃圾车旁,掀开垃圾车底部的黑色布料,示意李三新和林游躲进去。 垃圾车底部有一块不大的空间,勉强能塞下两个人已经是极限。李三新和林游极为艰难地躲了进去,用眼神询问楼延他怎么办。 垃圾车底部已经没法再塞进来第三个人了。 楼延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一辆餐饮车,比划道:“我在那一辆车子里躲着,你们别忘了我说的话。垃圾堆已经满了,等那两个猪头人厨师回来后会立刻将垃圾送到垃圾池里。你们出了厨房门就立刻把饺子皮吃了,别耽误时间。垃圾池就在电梯对面,你们一旦逃脱,立刻乘坐电梯上第四层,不要等我,我很快就会上去和你们汇合。” 李三新和林游担忧地看着他,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一起点了点头。 楼延放下了黑布遮住他们,又将厨房里垃圾桶内的残余垃圾扔到了垃圾口里,这回的垃圾是彻底堆满了。 排班表上写了“垃圾堆满后立刻将垃圾放入垃圾车内运到垃圾池里”这条工作内容,楼延注意到了“立刻”两个字,这代表着只要那两个猪头人厨师回来,它们就会当即把垃圾送走。 楼延还记得两个猪头人厨师回来的时间,并没有超过他们需要遵循的一个小时。只要李三新和林游出了厨房后再吃饺子皮,就不会惊动红围裙猪头人。 楼延不是没有考虑过直接咬自己一口,喝一口自己的血或者是吞一块自己的肉,但他并不确定这样投机取巧的方式算不算违反手册规则。为了安全着想,还是食用厨房产出的饺子皮比较安全。 楼延做完这一切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也来到了餐饮车旁,掀开了餐饮车上的橙色布料。 布料下方同垃圾车一样,都留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空间。 楼延看了眼厨房内的时钟。 还有四分钟就到整点了,到整点之后,就会有人送一车餐饮到猎人餐厅。 猎人餐厅就在电梯旁边,离电梯和垃圾池都很近,不失为一个逃离第三层的好位置。 按照林游之前的时间估算,他们还差五分钟就满了来到餐厅后的第一个小时。 只要猪头人厨师遵守排班表上的工作内容,准点将餐饮车推出厨房,楼延就有一分钟的时间吞下饺子皮,完成《餐厅食用手册》上的规则。 楼延正要弯下身躲进餐饮车里,余光瞥到排班表下方的一支黑笔。此刻距离猪头人厨师回来还有十几秒钟,楼延突然快步跑到排班表处,拿着黑笔非常利落地躲进了餐饮车里。 他刚刚坐好将布料抚平,厨房外头就响起了笨重的脚步声。楼延透过布料最下方的缝隙,隐隐约约看到猪头人拽着三个人类走进来的脚。 三个人类中有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其中一个人双膝拖地,被拽着留下一条血路,看起来已经了无生气。另外两人脚步踉跄疲惫,发出呜咽地低泣。 其中一个猪头人厨师道:“三个人,两个活的一个死的,正好一个油炸一个烧烤一个清蒸!” “留一个送去餐厅吧,让那群家伙现杀现吃,”另一个猪头人哈哈大笑地说着,看了一眼时间后,立刻紧张起来,“快要到整点了,我得赶紧弄一车餐饮送到猎人餐厅。你也快去看看垃圾堆满了没有,我怎么闻到有垃圾臭味?” 另一个猪头人连忙走到垃圾口往下一看,“垃圾也堆满了,我得把垃圾运到垃圾池里。” 两个猪头人把三个人类就近往门口的墙角一扔,各自忙碌了起来。地面都因为它们的快步走动而微微颤动,楼延躲在餐饮车里,看着负责餐饮车的猪头人厨师来来回回在餐饮车旁走来走去,默默屏住了呼吸。 他能感觉到餐饮车上方越来越重,堆满了饭菜和饮品。这些饭菜和饮品不是厨师现做的,只需要加热一下就好,因此整个过程十分迅速。 但再快也没有垃圾车快,等餐饮车快要好的时候,垃圾车已经堆满了垃圾。 垃圾臭味弥漫到整个厨房里,让人闻着就有些生理性的呕吐。推着垃圾车的猪头人率先将垃圾车往厨房外推去,边推边和另一个猪头人抱怨道:“这车垃圾真重!比我之前推的那一车要重一倍!” 垃圾车里的李三新和林游顿时提起心神,紧张起来。 将最后一份菜从微波炉中拿出来的猪头人厨师随口说道:“可能因为这次的垃圾比较多吧,你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垃圾送到垃圾池里,这臭味都要把我的饭菜给弄臭了。” 推着垃圾车的猪头人也不再多话,大步离开了厨房。 一出厨房,李三新和林游瞬间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对视一眼,将手里的饺子皮小心地放在嘴里,匆匆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垃圾车推出厨房后,餐饮车也准备好了。时间一到准点,猪头人就推着餐饮车往外走去。 被扔在墙角的两个还活着的人类看着这两个猪头人厨师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头虽然还畏惧低着,但眼里却闪过了渺小的希望。 厨房里没有猪头人看着他们了,他们是不是可以逃走了? 他们两个人战战兢兢地靠在一起,双手紧握,靠着彼此碰触之间的温度才能不让绝望彻底侵蚀理智。他们在心底疯狂求神告佛,希望这个猪头人赶紧离开别注意到他们。 猪头人和餐饮车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两个人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厉害。所幸他们的祈祷有了效果,猪头人无视了他们,急匆匆离开厨房去送餐。 在餐饮车和这两个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楼延从餐饮车底部微微动了动手,将他手中的《餐厅食用手册》不着痕迹地贴着地面送到了离他最近那人的背后缝隙里。 靠墙的两个人因为低头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一愣,但还好理智还在,两个人硬生生忍住了尖叫,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继续瑟瑟发抖。 等猪头人推着餐饮车离开后,他们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团纸掏了出来。这张纸正面是《餐厅食用手册》的规则和简略平面图,背面则是楼延用黑笔画的排班表上更为详细的平面图和厨房内比较重要的信息。 被捆绑起来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神色逐渐坚决。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匆匆忙忙用厨房内的菜刀给彼此松开身上的绳子,趁着猪头人还没回来的时候,一起躲进了垃圾口通道下方。 …… 楼延咽下饺子皮,从布料缝隙底下往外看去,偶尔能看到从卫生间和餐厅内走来进去的猪头人的双脚。 短短的一段走廊路,他就见到了五个猪头人路过餐饮车。楼延越看,心中越沉。如果不是借助餐饮车和垃圾车的遮掩,他们该怎么躲过这一层这么多的猪头人? 等路过四个餐厅时,楼延听着餐厅内传来的热闹嘈杂的欢笑声,匆匆从布料下方往外瞥去,更觉得心寒。餐厅内猪头人的脚多到数不胜数,它们好像在举行狂欢派对,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有多少猪头人在这里吃饭。 许多猪头人还穿着黑色狱警服,应该整个娱乐场里的猪头人都在这里了。 这一层,估计会死无数的人。 楼延收回目光,开始思索自己怎么逃跑。 在他思索的时候,猪头人厨师推着餐饮车已经来到了猎人餐厅门前,它敲了敲房门,非常客气地道:“猎人们,我来给你们送饭了。” 房门打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楼延蠢蠢欲动地想趁机逃走,但余光却瞥到旁边的餐厅里走出来了三个猪头人狱警,与他不过两三米的距离,他顿时放弃了现在逃走的想法。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房内响起:“送进来吧。” 猪头人厨师将餐饮车推了进去,将车上的饭菜介绍了一遍之后,又赶紧离开了猎人餐厅。 “嘭——”的一声,房门一关,屋内只剩下了几个猎人。 两个猎人靠近了餐饮车,将餐饮车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摆放在了餐桌上,很快,楼延就感觉到整个餐饮车被清理一空。 在此期间,房间内并没有人说话。楼延也静悄悄地,没有弄出分毫动静。 这样的安静极具压迫感,终于有人受不住了,一道暴躁男声饱含怒火地开口道:“你这个白毛小子能不能说句话?我们六个猎人被你杀掉了两个,现在就剩下四个人了,来找你要个理由你也不吭声,这游戏还要不要玩了?!你到底是站在我们这里的还是站在那群废物囚犯那里的?!” “哎小孙,语气别那么激动,”另外一道听起来怯弱老实的男声慢吞吞地劝着,“傅先生也是猎人,也许是那两个猎人惹到傅先生了呢?” “那也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啊!”暴躁男声压着怒火,并不敢太过逼迫坐在他对面的白毛小子,“你这个姓傅的,你能不能说两句话?最起码说一说那两个猎人是怎么惹到你的吧!” 还是一片沉默,没有人说话,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女人笑着解围道:“傅先生,您不想和我们解释也可以。但您总得说一下您的忌讳,免得我们惹到了您哪里自己还不知道,就先死在您的手里了。” 暴躁男声立刻接话说道:“对,你之前杀那两个猎人的事我们可以不计较,但之后你要和我们保证绝对不会对我们动手!” 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他们谁乐意管之前那两个猎人怎么死的?唱这出戏都是为了让傅雪舟别再继续对他们动手。 这个人太过深不可测,在场的猎人们哪个不是犯了死刑大罪,但都不太敢和他直接对上。 银发猎人靠在椅子上抽烟,闻言淡淡地道:“我要是不呢。” 气氛瞬间变得危险涌动,暴躁男声含着杀气,一字一顿地道:“你要是不管不顾,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 银发猎人平静问道,“怎么不客气?” 惊险一触即发,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小女孩笑嘻嘻地开口说话道:“别这么紧张嘛!大家都是猎人,目的都是一样的。康哥,你忘了傅哥刚刚杀人的样子了吗?他要是真被你惹生气了,这里谁都逃不掉了。嘻嘻嘻,傅哥别生气,大不了我们认你当老大,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傅哥来到这里也有自己的目的吧,只要你不再朝我们出手,那我们就是无敌的存在,我们愿意帮你完成你的目的。” “对对对,”那道老实软弱的男声连忙道,“我们愿意听你的话。” 女人也笑着接话道:“傅先生这么帅,我也愿意给傅先生当个马仔。” 只剩下暴躁男声没有说话,但他也没有坚持太久,半分钟后就不甘心地低头道:“我也一样。” 银发猎人将烟按灭,拿着湿纸巾擦了擦手,“我要你们给我做一件事……” 话音戛然而止,十几秒的寂静后,暴躁男声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银发猎人却转移了话题:“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臭味?” “什么臭味?” 听得专注的楼延心口猛地一跳,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顿时被臭得黑下了俊脸。 下一瞬,他就听到傅雪舟道:“垃圾臭味。” 作者有话说: 楼哥:…… 第85章 楼延:“……” “垃圾臭味?”暴躁男声奇怪, “没有闻到啊。” 小女孩嘻嘻笑着:“我也没有闻到,傅哥说的是不是我们屋里垃圾桶的味道?” “不是,”那道怯弱老实, 听着就很中年男人的声音却道, “我也闻到了臭味, 好像是、好像是……” 中年男人从座位上起身,顺着味道一步一步走向餐饮车。 楼延在餐饮车底部空间一动不动地坐着, 透过布料缝隙下方看着这双穿着布鞋的脚越来越近,他抬起手摸上后脖颈的脊椎骨,面色凝重。 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友好。 光听声音, 除了傅雪舟之外还有四个猎人在这里。分别是一个女人、一个小女孩、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暴躁男声, 但他们之前的对话中明明透露过傅雪舟已经杀死了两个猎人。猎人一共有六个, 这就代表着这里虽然有五道不同的声音, 但其实加上傅雪舟只有四个猎人在场。 其中一个猎人,应该有精神分裂症。 屋子里有四个猎人,因为身份限制, 楼延还不能伤害这些猎人,否则自己就会受到惩罚全身无力。他只能想尽办法逃走,但在四个猎人的围堵下, 他很难成功离开。 如果用【时间倒流】也没有办法,从厨房到达猎人餐厅的这一路, 他可以肯定借助餐饮车是最好的办法。他就算可以回溯时间,也不知道该回溯到哪个时间点。因为他这五分钟里已经将事情做到了最完美的程度, 没有可以更改的点了。 进不可以, 退也不可以。楼延整个人被架在这里, 大脑飞速旋转, 不断升起一个想法又推翻一个想法。 中年男人的脚不断放大, 最终停在了餐饮车的面前,与楼延的距离只隔了一层橙黄色布料。 “我闻到的味道,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中年男人小声地道,弯腰打算掀起布料,“好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 黄色布料被微微扯起,楼延已经将脊髓鞭抽出了几寸,全身肌肉绷紧,眼神锐利非常,做好了下一刻就动手的准备。 关键时刻,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有人推开了椅子,缓步朝餐饮车走来。 中年男人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看去,有些懦弱地道:“傅先生,怎么了?” 楼延眼睁睁地看着另一双黑色锃亮的军靴走到了餐饮车侧面,也迈入了楼延的视线之中。 这双军靴不染尘埃,黑色的鞋带一丝不苟地系到顶端。黑色挺拔的狱警裤腿扎入军靴之中,餐车的黄色布料在这人脚面上方微微晃动着。 傅雪舟低头,看着没有任何异样的餐车,微微勾唇,“味道确实是从餐车下面传来的。” 楼延猛地握紧脊髓鞭,戾气十足地在心里骂了傅雪舟一句脏话。 暴躁男声立刻兴奋起来,噌地站了起来,“是不是有人躲在了里面!” 他立刻就要过来看看,躲起来的楼延太阳穴一鼓一鼓,感觉事态正在滑向最坏的那一端。 谁知道傅雪舟却道:“不是。” “那是什么?”女人含笑的声音带着好奇,“如果不是人,那里面会是什么东西?还带着臭味。不会是送餐的猪头人把垃圾也一块送过来了吧,傅先生,你要不直接把黄布掀起来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傅雪舟没说同意也没有拒绝,他直接伸出了右手,骨节分明的食指挑起黄布边缘探入了餐饮车下方的空间中。 楼延冷漠而黝黑的双眼盯着这只手指,舌尖顶了顶牙根。 “或许是一只从垃圾堆里偷跑过来的小猫,”傅雪舟漫不经心道,“我之前就在垃圾池里看到过一只翻找食物的小猫,身上的臭味和现在的臭味一模一样。你们说,这只小猫是不是我之前见到的那只小猫?” 小女孩道:“哇!这里竟然还有小猫咪吗?真是可怜呀,竟然需要在垃圾堆里找食吃。傅哥和小猫真是有缘,竟然见过,那就应该是那只猫咪了吧!” 女人喝了口酒,晃着杯子道:“味道都一样,我猜也是傅先生之前见过的猫咪。” 暴躁男人冷哼了一声,兴致缺缺地重新坐下来:“竟然是只臭猫,我还以为会是人呢……” “确实是一只‘臭猫’,”傅雪舟的话语听起来极为意味深长,“这只猫身上的味道放在这里会影响我们的食欲,既然是只猫,那就不用管了,把餐饮车推出去吧。”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楼延无声冷笑一下,但听到后半句话后他眼皮狠狠一跳,瞬间皱起了眉。 他没有一点儿开心和放松,反而升起深深的狐疑。 傅雪舟真能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银发猎人顿了顿,又淡淡地说了一句:“但我之前见过的那只小猫很亲人,见到我的时候就会跑来舔我的手指。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冷淡了?” 他垂眸看着餐饮车,手指微动,笑了,“难道这只猫,并不是我之前遇见的那只猫?” 楼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看着傅雪舟伸到他面前的苍白而修长的手指,神色变了又变。 这根手指就像是功底非凡的画家用心雕琢出来的作品一样,骨骼优美,微微弯曲,指腹带着老茧。 上方还有极为清淡的香烟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钟都拉长到好似一个小时一样。楼延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满脸屈辱地凑上前,唇贴在了傅雪舟的手指前,然后伸出舌尖,舔了傅雪舟的指腹一下。 殷红的舌尖从苍白的手指上舔过,其上传来的湿润温热让站在餐饮车旁的傅雪舟眼底微暗。 “小猫”舔了一下就想要后退,傅雪舟的手指却追了上去,轻柔而强势地玩弄着楼延的舌头,不容拒绝地钻入了楼延的口中。 舌尖和唇肉柔软至极,也湿热至极。傅雪舟的食指很长,几乎可以探入楼延的喉咙。喉间窄小,唇内也撑不开多大的空间,越往内温度越高,湿漉漉的口水顺着傅雪舟的手指滑落,有牙齿时不时磕碰到傅雪舟的食指上,偶尔会传来刺痛。傅雪舟虽然看不见楼延的脸,但却能想象出楼延眉头皱着满脸忍耐地想要咬断他的手却又不得不克制的模样。 “滴答——” 一滴口水顺着楼延的唇滴落到了餐车底部的铁片上。 这微弱到几乎接近于无的细小声音,却被听觉无比灵敏的傅雪舟捕捉到了,然后放大、再放大,在傅雪舟的耳朵内回响。 傅雪舟手指一顿,这根带着冷意的手指带着晦暗不明的狎昵意味,从楼延的舌根缓缓抚摸到舌尖,揉弄着楼延的唇。 一颗拇指大小的圆形糖块突然出现,随着傅雪舟的动作被强行塞到了楼延的嘴巴里。 甜腻的橙子味清香缓缓遍布口腔。 楼延眼尾染红,唇舌也红得一塌糊涂。他眉头皱着,表情隐忍无比,却任由傅雪舟的手指在他唇上放肆。 水渍在唇上覆盖了一层水光,连同傅雪舟的手指上都有银丝拉扯。 他匆匆将这颗糖咽下,傅雪舟的手指堵着,他想吐也吐不出来。 ……背上的鬼婚契纹身再一次开始发烫了。 好像他每次和傅雪舟亲密接触,鬼婚契纹身都会发烫。 楼延甚至觉得随着鬼婚契越烫,傅雪舟揉弄他唇的动作也越来越狠戾粗暴。 妈的—— 有完没完! 楼延忍到极限了,唇肉都开始刺痛,他实在忍无可忍,张开嘴咬了傅雪舟手指一口。 傅雪舟这才停下动作,顿了顿之后,终于从黄布之下收回了手。 楼延用袖口狠狠擦过嘴巴,眼底燃烧着火气。 可算是结束了! 其他三个猎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完全想不到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在餐饮车黄布遮盖下的一方无人窥探的空间里,银发猎人和逃跑的囚犯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傅雪舟静静地站在餐饮车旁,他看起来好像有些微微出神。 暴躁男声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嘟嘟囔囔道:“还吃不吃饭啊,饭他妈都凉了!” 中年男人憨厚地笑了几声,小心地看了傅雪舟几眼,老实巴交地道:“我把餐饮车推出去吧。” 傅雪舟回过神,没有说话,直接拉着餐饮车的推手将餐饮车拉到了门外靠墙放着。他最后看了一眼餐饮车,关上了猎人餐厅的房门。 还好这个狗东西还算讲信用…… 楼延再次深呼吸一口气,把嘴巴都擦得开始疼了才不甘心地放下手。压低身体从黄布下方空隙观察走廊上的动静。 餐车在这个时候成了他最好的遮掩物,只要楼延能找到一个走廊上没有猪头人出来的空闲时刻,他就能立刻钻出餐饮车跑到旁边的电梯门口。 其实按照楼延的速度,他随时可以往电梯冲去,哪怕猪头人看到他也追不上他。但楼延并不确定电梯是不是一直停在第三层,还是需要时间才能降落到第三层,如果需要时间等待,那楼延就得把这个误差时间给计算上。 走廊上时不时有人出来,楼延一直没有等到完全没人的时刻。 但他也不着急,一边盯着走廊的动静,一边竖起耳朵听着猎人餐厅内的对话。 “姓傅的,你要我们帮你做的事是什么?” 声音从房门内传来,很清楚地传到楼延的耳朵里。 楼延也想知道傅雪舟想做的事是什么,但他不觉得傅雪舟会直接说出来。因为他还在门外餐车里待着呢,傅雪舟应该知道他们说话的声音能让楼延听得到,有楼延这个偷听的人在,傅雪舟还能大喇喇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但就好像是故意让楼延听到一样,傅雪舟还真开口说:“把第五层变成我的地盘。” 楼延眼神一惊。 第五层不是休息区吗? 屋里,几个猎人互相看了几眼,中年男人迟疑地道:“第五层是囚犯们的安全休息区,我们不能在那里对他们动手。” “不需要对他们动手,只需要把第五层占领下来,”傅雪舟垂眸看着手指,拿起一张纸巾缓缓从手指上擦过,慢条斯理道,“猎人需要睡觉休息,把我们睡觉休息的地点和囚犯一起安排在第五层。你们把第五层掌控住,想要进去第五层的囚犯需要获得我的同意,不能让他们私自进入。” 暴躁男声兴奋道:“你是想让我们堵住通往第五层的路?然后让那群快要累死的囚犯求着我们让他们进去?谁把我们求开心了就放谁进第五层安全区里休息?” 小女孩笑声如银铃,“这个想法好玩!等那些囚犯看到第五层是我们的地盘后,表情一定很精彩嘻嘻嘻。” 傅雪舟撩起眼皮看向他们,“我说了,你们要把第五层变成我的地盘。” 是他的地盘,何来“我们”? “啊……”小女孩失望地努努嘴,“好吧,谁让你是我们的老大呢?那傅哥,等第五层变成你的地盘后,你打算怎么折磨那些囚犯呀?可不能在安全区把他们玩死了哦。” “不需要折磨他们,”傅雪舟淡淡道:“你们只需要把我允许进来的囚犯放进来,他们进来第五层后可以随意,你们不能对他们出手。” 暴躁男人顿时怒火冲天,噼里啪啦地摔了几个酒瓶子,“姓傅的,你玩我们呢!这事给你办了有个屁用!呵呵,你是想要混个宿舍管理员玩玩?” 女人叹了口气:“傅先生看起来和我们真是不一样,但能被影刹选上当猎人的人,哪一个不是杀戮狂魔?傅先生现在表现得这么善良,倒显得有些装模作样了。敢问傅先生,你既然不打算在第五层对那些囚犯出手,那你让我们帮你拿下第五层是为了什么?” 楼延听着猎人餐厅内的一句句话,也在思索傅雪舟到底想搞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有些不妙。 第五层是囚犯们必需的地方,囚犯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睡觉、休息,恢复精神力。傅雪舟想要掌控第五层,又不打算对囚犯们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如果傅雪舟真的掌控了第五层,拥有了决定谁进入休息区谁不能进去的权力,那楼延又该怎么办? 谁知道傅雪舟会不会借机来逼他低头? 楼延有些头疼,但还没想下去,他就发现走廊上终于变得空空荡荡了,正是一个非常好的逃离第三层楼的时机。 是留在这里继续偷听还是趁现在逃走? 楼延犹豫了一秒钟的时间,就干脆利落地钻出了餐饮车,飞奔往电梯跑去。 …… 猎人餐厅。 背靠着椅背的银发猎人听到动静后余光往门口瞥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他有些口渴地抿直了唇,傅雪舟抬手拿起了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清水,喉结滚动几下,杯中清水就见了底。 第86章 楼延一路带风成功地跑到了电梯门口, 边观察走廊上的动静边连按了好几下电梯按钮。 电梯外面的显示屏上显示着“4”的红色数字,正在慢慢往第三层餐厅降落。楼延果然没有猜错,这个电梯真的需要等。 还好他留出了等待电梯下落的时间。 楼延不忘观察电梯前面的这块地面, 如愿看到了有几个浅淡的脏脚印, 顺着脚印一看, 是从对面垃圾堆里出来的。 这是李三新和林游的脚印吧。 楼延稍微松了一口气。 等待电梯降到第三层花了十几秒的时间,当电梯终于冲着楼延打开门的时候, 正好有七八个猪头人勾肩搭背地从餐厅里走了出来。 它们一出来就看到了楼延,细小的眼睛里充斥着阴狠贪婪的惊喜,“快看, 有个人类在电梯前面!” “他要跑了, 快追!” 猪头人们拔腿往楼延的方向冲来, 表情凶狠, 猪嘴大张。整个走廊都因为它们的快速奔跑而不断震动起来,“嘭、嘭、嘭”,墙灰簌簌往下洒。 楼延立刻冲进了电梯里, 猛按关门键,终于在猪头人赶来之前合上了电梯门。 “被他逃走了!” “小崽子,跑的倒挺快!” 猪头人愤恨遗憾地在电梯外面咒骂楼延。 无能者的咒骂只会让成功躲进电梯内的楼延很爽, 楼延微微勾唇,往电梯墙壁上一靠, 冷漠又嘲弄地冲外面的猪头人骂道:“一群猪头垃圾。” 他早就想骂了,从看到厨房内景象的第一眼开始, 他就恶心死这些猪头人了。 被他骂了这一句, 电梯外头的猪头人更加气愤。甚至有人开始捶打着电梯门, 将铁质的电梯门往内锤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凹陷。 所幸, 下一秒电梯就往上升起, 那些怒骂和攻击慢慢远离了楼延。 失重感从脚底升起,楼延这才有时间观察电梯内的环境。他鼻尖微微一动,就在电梯里面闻到了挺浓郁的垃圾臭味。 行了,这回可以确定了,李三新和林游成功赶上电梯去往第四层了,估计会和他前后脚到达第四层,他们相差的时间不会很大。 楼延这次是彻底放心了,他揉着眉心放松紧绷着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疲惫就立刻席卷了楼延的全身。精神方面疲惫劳累,身体上也是又累又饿。 肚子咕咕叫着,胃部还有些不舒服,口腔内残留的橙子清香味给予了胃部一点儿的安慰,让楼延不至于胃部抽疼。 但这点的残存的橙子清甜味……却让楼延感觉不是很舒服。 喉间甚至有点疼,残留着被异物入侵过的不适。楼延面无表情地再次抬手擦擦唇,一碰上就感觉到一阵刺痛:“嘶。” 他只能不甘心地放下手,电梯内的镜面墙壁模模糊糊倒映着他的样子。嘴唇的部位很红,好像肿了一些。 楼延偏过头不想再看,侧颜线条无比冷漠漂亮。他也不想再去回忆刚刚那一幕,但嘴里的甜味却不放过楼延,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主动舔了傅雪舟的手指,傅雪舟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 傅雪舟为什么要给他塞一块糖? 侮辱他?真把他当成了可以呼来喝去的小狗小猫? 总不可能是为了让楼延吃到东西吧! 楼延很想要漱个口,把嘴巴里面腻人讨厌的糖味和傅雪舟手指摸过的地方都好好的洗一洗。 舌头,牙齿,口水都他妈好像残存了傅雪舟手指上的淡淡烟味。 “操。” 楼延烦得想骂人。 越想心情越不好,楼延赶紧告诉自己:不能想了,楼延,你不能钻牛角尖,你现在得想一些正事。 他纠正自己的思路,开始思索第四层楼会是什么样。 李三新和林游现在还好吗? 他们三人能在第三层楼成功相遇吗? 楼延抬头看了一眼电梯内显示着“↑”标志的显示屏,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到第四层? 只要过去第四层,就能到达第五层了。想必所有撑到现在的人类,都因为第五层的存在而心存希望,憋着撑着一口气想挺到第五层吧。 楼延也是这样。 他的身体很疲惫,这样的疲惫不是只靠在通道里短暂休息的两个小时可以恢复过来的,楼延清楚地明白,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吃饭睡觉,好好补充精神。 第五层——是所有囚犯们不可缺少的休息中转站。 但想到傅雪舟刚刚和那些猎人们的对话,楼延就不由皱起了眉。 如果傅雪舟他们真的掌控了第五层的话,楼延如果想要进入第五层休息,傅雪舟一定会借此逼他低头。 为今之计,只有楼延先一步比猎人们进入第五层了。 只要他先进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休息,那猎人们再怎么在门口堵人也堵不到他。 在楼延思索的时候,电梯显示屏上的“↑”终于变成了鲜红的“4”字。 楼延瞬间打起精神,戒备地看着电梯门。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股潮湿的发霉气息吹入了电梯内,楼延看到了一间破旧老医院。 发黄的白蓝墙壁,老旧的风扇,带着黑色锈迹的银色三连座椅。 一个穿着护士服、涂着鲜艳口红的中年女人抱着病历本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站在电梯外面跟楼延说道:“18号,过来。” 18号?我? 楼延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囚犯服并没有任何变化,但胸口多了一个黑底条纹,条纹上面用白色数字写着“18”。 楼延可以确定门外的女护士叫的确实是他了。但他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再次观察了一遍电梯,看有没有可能借助电梯直接升到第五层。 但电梯却没有像他衣服突然出现数字“18”一样突然出现一个向上的按钮。 看样子是不能钻空子了…… 中年女护士的表情越来越阴沉,看起来很不高兴,“18号!” 楼延将外面的环境快速打量了一圈,在中年女护士直勾勾的盯视中,慢吞吞地走出了电梯。 他一出去,电梯门瞬间合上。楼延转头一看,电梯门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片平坦的发黄墙壁。 中年护士瞪了楼延一眼,冷冷地道:“跟我走。” 楼延跟在它的身后往医院深处走去,路过前台时,前台内坐着的女护士也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楼延,同样的面无表情,嘴唇同样涂着猩红的口红。这个女护士和带路的中年女护士看起来有些相似,或许是因为它们拥有着相同的穿着、妆容与表情。 前台后面的墙壁上写了一句话:“好精神疯人院欢迎您的到来!” 楼延:“……” 诡异的起名水平真垃圾。 这层医院看起来就很阴森诡异,楼延一路见到的所有护士、清洁工、医生都保持着一样的表情,不管男女老少都化着大浓妆,脸涂得煞白,嘴巴则是血红。它们见到楼延的时候,眼睛都会直勾勾地跟随着楼延转动,格外渗人恐怖。 楼延在它们的注视下被带到了一处铁门前,铁门上方是20厘米的铁栏杆透风处,铁门上刻着“18”两个字。中年女护士拉开铁门,冷冰冰地看着楼延道:“你进去吧。” 楼延看到了它胸前的铭牌,上面写着四个字:李护士长。 “李护士长,”楼延决定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从这位护士长口中探听什么消息,“请问我得的是什么病,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都进疯人院了,你觉得你得的是什么病?”李护士长的表情阴冷又不耐,“等你不疯了就会放你出去,快点进你的病房里!” “快——点!” 在说这句话时,李护士长血红的嘴角瞬间变大裂到了耳朵旁,她每说一个字,楼延都能看到她的血盆大嘴里细小得如同蛇舌的舌头和参差不齐的锋利牙齿。 唾沫星子都被李护士长喷了出来。 楼延赶紧在李护士长吃人一样的目光里溜进了病房。 “嘭——”地一声巨响,铁门被李护士长一把关上锁起。楼延趴在门上方的铁栏杆处看着外面的动静,李护士长锁完门后将钥匙放在了嘴边,细长的舌头伸出勾住了钥匙环,眨眼之间就把钥匙给吞进了肚子里。 楼延微微皱眉。 钥匙被藏在诡异的肚子里,这可不好拿了。 李护士长吞完钥匙后转身离开,脚步声越离越远。 楼延转身看着自己的“病房”。 一张单薄的单人床,简陋发霉的木桌子,缺一条腿的破板凳。地面脏污,墙面溅着陈年老血,天花板上有一扇落灰的老风扇和一个蒙了层黄油的电灯泡。 不像是病房,倒像是监狱。 在这一层的诡异甚至都懒得遮掩自己的异样,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出来,似乎不准备和他们玩什么捉迷藏的游戏。 这一层该怎么过呢? 通往第五层的通道又在哪里? 李三新和林游也被关起来了吗? 楼延再次趴在门上往外看去,这一条走廊上只有他和他对面两个铁门。他的门上写着“18”,对面那个铁门上写着“14”。 假设数字是按照囚犯来到这层楼的先后顺序排列的话,那对面那间房里关着的应该也是一个囚犯。 楼延在屋子里找了找,从桌子旁边找到了一块碎掉的木屑,从门上的铁栏杆缝隙里精准地打入了对面那扇铁门的栏杆缝隙中。 过了几秒钟,对面的铁栏杆处同样趴上来了一张憔悴美丽的人脸,那张脸楼延还格外眼熟。 不是大明星温一安是谁? 见到楼延,温一安眼睛一亮,顿时露出了喜极而泣的表情,失声喊道:“楼延?!” 第87章 温一安能在这里见到楼延,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个大惊喜。 楼延都没想到她会直接叫出声,但一看温一安叫出了声后也没有诡异到达现场,他也干脆故作疑惑地出声询问:“温大明星, 你认识我?” 他暗暗提醒温一安他们应该装作不认识。 这里是娱乐场, 诡异之主说不定也在看着他们。温一安是诡异的狂信徒, 也是他放在狂信徒中的卧底。他们来之前还说过要互相装成第一次见面,温一安这是惊喜太过忘记了? 温一安在楼延的提醒下似乎发现了不对, 她略微低头,纤细的手指抚了抚耳边的鬓发,略带苍白地微微一笑:“我曾经在宴会上见过楼先生几面, 楼先生大概是忘了。楼先生不认识我, 我却认识楼先生很久了。别的不说, 楼先生难道不知道前几天和您传出绯闻的温九是我的亲弟弟吗?” 楼延见她反应过来了, 也顺势点点头,“这样啊,没想到这么巧, 我竟然能在这里见到熟人……对了,温小姐,你刚刚失声叫我, 就不怕说话声把诡异引过来?” 装上三两句话就够了,现在情况紧急, 他们说得太多太客气也显得假。 温一安摇了摇头,温声解释道:“楼先生, 你放心吧, 诡异不会被惊动的。我之前试过, 无论说了什么话诡异都没有出现。即便我说要去卫生间, 诡异也并不搭理我。” 楼延若有所思地颔首, “温小姐,你对一层还知道些什么?” 温一安叹了口气,疲惫地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我知道我们要尽早离开病房。我比楼先生要早来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里我一直听到有人在尖叫。我被这一层的护士带进病房的时候,经过了另外一间门上刻着‘12’的病房,听到病房里面的人在惨叫着喊救命……我猜测病房里面很有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温一安晃了晃铁栏杆处,铁门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被她的力气影响,“您看,这个铁门很结实,铁门的钥匙还被诡异吞进了肚子里,如果病房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只能被困死在病房里。楼先生,我和您实话实说吧,我的天赋能力是潜入黑暗里,我本来可以用我的天赋能力从病房里逃出去的,但想使用天赋能力的前提是要有精神力,遗憾的是一路逃到这里,我已经一点儿精神力都没有了。” 说着,温一安冲着楼延苦笑了两声,神色是难以遮掩的疲惫憔悴。 原来是没有精神力了。 怪不得温一安看到他的时候会那么惊喜……如果没有遇见他,温一安恐怕要死在这一层了。 见楼延思索,温一安眼中含泪,情真意切地恳求道:“楼先生,求求你救我一次,我真的是没有办法能离开这间病房了。只要你愿意帮我离开第四层,等第五层我休息好后,后面三层我愿意全力帮你通关。楼先生,看在我弟弟的份上,你就帮我这次吧?” 看在你弟弟的份上? 楼延听得嘴角暗暗抽搐,不得不感叹演员就是演员,这表情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在做戏,把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他面色不变地点点头,“如果我能出去,肯定能帮就帮,温小姐不必这样客气。” 温一安这才松了口气,对着楼延露出一个感激的美丽笑容。 楼延和温一安应付了几句后就离开了门边,回到病房内搜查病房里的东西。病房内的东西很少,楼延没用几分钟就将所有的东西翻了个彻彻底底,很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房间里没有任何和医院有关的器材设备,没有点滴架,没有急救按钮。四面墙壁都很坚硬,屋内没有窗户,密不透风。 好精神疯人院……被关在病房里的人扮演的都是疯子一角。李护士长说什么时候疯病好了才能出院,但一个正常人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病呢? 离开这层医院的通关口到底会在哪儿呢? 楼延坐在瘸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开始思索起进入第四层楼的每一个画面。然而他还没思索多久,就听到对面温一安痛苦又虚弱地叫了起来:“楼先生,救命!” 楼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两三步冲到门边往对面看去,就见温一安趴在对面铁门上方的铁栏杆处,双手紧紧攥着铁栏杆。她的神情格外痛苦,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连同脸颊周围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 “好热、好热……!”温一安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诡异地开始慢慢变红,汗水把她身上的灰色囚犯服给染成了黑色,她的表情痛不可忍,叫声逐渐崩溃,“救我,楼延!我房间着火了,快救我!” 着火?! 楼延凝神往温一安的病房中看去,温一安的病房和他的病房一样昏暗,床和桌子孤零零地靠墙摆放,楼延没看到有什么异状,更别说火苗了。 但温一安的痛苦神色不似作假,她活脱脱像是要被火烧死了一样,汗水一层又一层,脸色煞白,眼睛都被烧得有些泛红。 “楼延,救我!” 温一安惨叫了一声,猛地松开了铁栏杆。只见她握着铁栏杆的双手掌心冒着白烟,竟然被铁栏杆给烫出了两道深紫色的恐怖烫伤! 光看她手中的伤痕,就能看出铁栏杆的温度能有多高。 楼延不再犹豫,他抽出脊髓鞭冲着铁门抽了几下,但铁门太厚了,如果只靠脊髓鞭,短时间内根本破不开这道铁门。楼延抬起头看了温一安一眼,温一安脸部、脖颈和双手的皮肤竟然起了一个又一个大泡,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背鼓着烫伤泡的手放在脸颊两侧,却不敢碰触脸颊,眼神惊恐至极:“啊啊啊——!” 楼延知道温一安坚持不了多久了。 “撑住!我马上过去!” 楼延冲温一安喊了一声,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铁门门锁的位置。 自从上次骨刺冒出他的手心中缩不回去后,楼延就没再用过骨刺。因为楼延害怕,害怕骨刺再一次从他身体长出来后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这次还是他从柳树村出来后,第一次使用骨刺。 【精神力20/70】 掌心中的皮肤裂开,尖锐锋利的骨刺瞬间刺穿了铁门,熟悉的骨头蠢蠢欲动感再次降临楼延的身上。楼延抿直唇,移动着骨刺,厚重的铁门在骨刺的划动下竟然像是纸做的一般毫无抵抗能力。 骨花贴在骨刺上,像是花骨头一般紧密地合拢着。铁门并不是诡异,没有可以让骨花吞噬的力量,所以骨花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异动。 楼延用骨刺在铁门上划了一个横长竖直的长方形,长方形铁块轰然从铁门上倒塌,露出一个足够楼延穿过去的洞口。楼延快步走出病房,用同样的方法在温一安的门上也开了一个大洞。 大洞一打开,楼延就走了进去,谁知道一进入温一安的房间,楼延瞬间感觉到了一股滔天热潮扑来! 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大火炉一样,楼延身上的汗瞬间哗啦啦冒出,转眼就浸湿了衣服。脚底的烫意让下脚的地面像是滚烫的炭火,楼延甚至觉得鞋底都要化了。 床脚和椅子腿都在高温下化了一圈铁水,空气扭曲着,温一安更是昏迷在了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 “温一安?”楼延立刻跑到温一安身边抱起温一安就往外跑,汗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每跑一步都感觉身体内的水分在急速蒸干,“操,好热。” 可能是因为楼延用多了【时间倒流】,身体在不知不觉间适应了高热状态。即便是如今快让人融化掉的高温,楼延也还能保持清醒,他的脸庞烧红,呼吸急促。汗水从他下巴滑落,还没到地面上就被高温蒸成了水汽。 但他感受到的难受尚且在承受范围之内,他的脚步很稳,皮肤也没被烫出大泡,抱着温一安三两步就跑出了铁门。 一出去,楼延就热得把温一安放在了地上,自己也坐在地上剧烈喘息着。走廊上的风一吹,楼延身上的热气缓缓消散,他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楼延抹了把脸上的汗,手上发烫,脸也发烫。他低头往鞋底一看,好家伙,鞋底确实化了一点儿,但还能穿。 检查完自己身上,楼延才推了推温一安,“温一安,醒醒,你不会是死了吧?” 温一安被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双眼。意识恢复过来后,她捂着脖子咳嗽了好几声,才哑声跟楼延说了一句谢谢。 “我的脸被烫伤了吗?”温一安有气无力地问。 “好不容易活着出来,你第一个问的就是你的脸?”楼延无语地翻了一个帅气的白眼,“没事了,我带你出来的时候你身上的烫伤泡就跟着消失了。” 温一安松了口气,勉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入手一片光滑,她这才扯唇笑了笑,“楼先生不知道,我这一行啊,脸毁了就什么都没了。” 乃至狂信徒组织之所以会这么看重她,除了她的天赋之外,她这张对粉丝来说吸引力极大的脸庞也是尤为重要的原因。 两个人坐在走廊上休息了一会儿,温一安有力气后就缓缓扶着墙坐了起来,“楼先生,刚刚生死一线间的时候,我对这一层有了一些想法。” 楼延嘴上起皮,口渴得嘴里都没了多少口水,懒得多说话,言简意赅道:“说说。” “我之前演过相关的角色,所以看到医院里的护士、清洁工和医生都化着一种妆容时就觉得它们脸上的妆容让我很熟悉,我之前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它们化的都是死人妆,”温一安慢慢地道,“也就是殡仪馆收敛死尸时化的妆容。而且,我刚刚在屋子里快要被烧死的时候,我突然联想到了……殡仪馆的火化炉。” “楼先生,这一层真的是医院吗?还是说,这里其实是伪装成医院的殡仪馆呢?” 第88章 温一安话音刚落, 就有一阵阴冷的风从他们两个人身上吹过。 头顶老旧的白炽灯一闪一闪,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冷风从楼延的上衣下摆灌进衣服里,贴着热汗一吹, 激得楼延的皮肤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楼延抬头看着天花板频繁闪烁的灯光, 似笑非笑地对着温一安说道:“这氛围还挺配合你说的话的。” “或许是因为我说对了, ”温一安也抬头看了一眼白炽灯,无奈地道, “这灯一闪,冷风一吹,真有点吓人。” 医院和殡仪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一个是救人, 一个是葬送。但从某种方面来说, 这两个地方也有着莫名的相似。 如果她说的话是对的, 那就证明这一层出现的所有护士、清洁工和医生,它们都是死人。 即使早就知道它们都是诡异,但在此刻, 温一安还是打从心底生出了寒意。如果不是那么巧遇见了楼延,如果不是楼延还有能力救她出来,她已经被活活烧死了…… 温一安喃喃地道:“这一层如果真的是殡仪馆的话, 那我们该往哪里逃?” 她忍不住侧头看向楼延,想看看楼延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这个在她眼中一向高高在上、游刃有余的男人这会儿是迷茫不安, 还是镇定果决?抑或者和她一样心生恐惧? 温一安一直都对楼延很有兴趣,同样, 她也无比忌惮这个男人。楼延在她眼里很神秘, 因为楼延知道很多他并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温一安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好像无处遁形, 所有的秘密都会被楼延勘破一般, 这样的感觉让她不安。 对于狂信徒,对于诡异,楼延好似比她还要了解,比她预料之中的下手更狠。 楼延的实力偏偏又强到温一安抵抗不了的地步,她还一度差点死在楼延的手里。和楼延交手,犹如刀上舔血,一不小心就是伤人伤己的结果。 然而在此时此刻,这个差点杀了温一安的男人和她一起坐在走廊上思索着怎么通关,甚至需要彼此互帮互助时,这却让温一安升起几分复杂而好笑的安心感。 温一安知道楼延并不喜欢自己,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从不在意别人是厌恶她还是喜欢她。哪怕楼延再怎么不喜欢她,不也是在刚刚救了她吗? 这就是事实。 在温一安好奇的目光下,楼延抿直干燥的唇,既没有迷茫不安,也没有恐惧,他平静呼吸了几下,忽然转头看向温一安。 楼延语气平静,眼尾却压着,目中神色逼人:“你刚刚说,你被护士带进病房的时候经过了12号门,12号门中的人当时也在惨叫?” 温一安一愣,点点头道:“对。我觉得他应该和我一样,房间里变成了火化炉。” “他是12号门,你是14号门……你进入病房后待了二十分钟房间就发生了异变……如果房间变成火化炉的顺序是按照数字来的话,这就代表着每过十分钟,就会有一间病房变成火化炉,”楼延从地板上站了起来,脸色冷凝,“不好……” 李三新和林游和他是前后脚到达第四层的,楼延的病房号码是18,那李三新和林游的病房号应该就是16和17。 如果真的是按照数字顺序的话,那么十分钟之后,15号病房就会变成火化炉。再等10分钟后,就轮到李三新和林游的房间了。 他得尽快在二十分钟内找到李三新和林游。 “你看到的12号门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楼延当即道。 温一安眼波流转,随即想到了和楼延一起进入娱乐场的李三新。她立刻明白楼延这是想根据房间号的排列顺序去寻找李三新,于是干脆利落地扶着墙站起身,转身带路,“往这边走。” 楼延的精神力只剩下了最后20点,在离开第二层镜面长廊后,他就关掉了【危机感知】的被动提醒。 没有【危机感知】探路,楼延和温一安在行走时格外谨慎。他将听觉和嗅觉发挥到了极致,就这么拐了两道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12号门前。 12号门对面是7号门,在来的一路上,楼延也没有看到12号门和温一安所在的14号门中间的第13号病房。楼延原本还想找一找病房门排列的规律,但这么一看,病房号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就是胡乱排出来的。 楼延心中有些失望,他眉头蹙着,分别敲了敲12号门和7号门,“有人吗?” 两扇铁门内都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楼延靠近,从铁栏杆处往里面一看。两间病房里干干净净的,唯独中间的地面有一团黄色的油脂。这一层油脂只剩下薄薄一层,正缓缓往地面渗去。 这团油脂,就是被高温烧化了的人吧…… 楼延后退一步,知道这两个房间内的人已经死了,“走吧。” 楼延也曾死于大火之中,但傅雪舟烧毁世界的大火完全不是这一层病房内的高温可以比拟的。他几乎眼前一黑,没有感觉到疼痛就死亡在了烈火之中。但诡异们不会让人类这么轻松的死去,它们只是为了折磨人类而已,人类死的越是惨烈可怖,诡异们越是高兴激动。 人间烈狱,不过如此。 楼延带着温一安刚转身,还没离开这条走廊,楼延就听到了前方拐角处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急不缓,并且带有医用小推车的轮子滚动声,来者显然不是人类,而是疯人院里扮演护士和医生的诡异们。 楼延停住脚步,往周围看了看。 温一安敏锐地低声问:“有人来了?” 楼延颔首,轻声回答:“是诡异。” 这条走廊上除了12号病房和7号病房外还有一个医药房,楼延没有犹豫,转身就往医药房走去,温一安快步跟上。 两个人很快来到医药房门前,楼延试着转了下房门把手,发现门被锁上了。 如果强行破门的话,一定会发出声音,到时候恐怕会引来更多的诡异。 温一安摸了摸头发,从金发之中摸出一条细细的金色发卡。她勾勾唇,将发卡掰开,随后将细长的发卡塞进了门锁的锁扣里。 温一安弯着腰听着锁扣内的动静,一点点拨动着发卡。 楼延有些惊讶:“你还会这个?” 温一安道:“为了演好角色,所以请老师傅教过两招。” 楼延不再多问,只是眼神有点古怪地看了看温一安的头发。 上一次温一安从头发里面摸出了两只血蝇,现在又从头发里面摸出了一个发卡。楼延真的很好奇温一安到底还在头发里藏了什么,怎么什么都有啊。 门锁发出轻微一道“咔嚓”声音,医药房的门应声而开。楼延和温一安闪身进去,将门关起重新锁上,各自找了一块地方躲了起来。 楼延躲在了蓝色医用隔帘后,他的面前是一排放满药物的货架,微微侧头就能看到医药房的大门。 屋内黑暗,完美遮盖住了他的身形,楼延看到温一安躲在了货架底部的柜子里,两个人都是行事利落的人,整个医药房中没用几秒就安静了下来。 走廊上的脚步声和推车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们躲藏的医药房门前。 钥匙插入门锁,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脸色煞白涂着口红的男医生面无表情地推车走了进来。它将车推到了货架前,背对着楼延将货架上的药物一个个拿下来放在车里。 躲在下方柜子里的温一安缩在角落,神色冷静地透过柜子上的条纹缝隙看着外头男医生的白大褂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医用小推车上的药品快要满了,但男医生突然停住了动作。 温一安心中一紧,双目直直盯着柜子外一动不动的白大褂。 医药房昏暗,衬得男医生身上的白大褂惨白又阴森,像是死人皮一样阴冷。温一安的心脏莫名地越跳越快,“怦、怦、怦”的,响亮得她都担心外面的诡异会听到。 柜子内的空气单薄,呼吸起来需要用力。但温一安不敢用力,因为她怕呼吸声会让男医生听到。非但不敢用力,在发现男医生一动不动之后,温一安就悄悄屏起了呼吸。 屏息之后,心脏的跳动声更是如擂鼓作响。 在温一安感觉已经有些窒息的时候,男医生终于有了动作,白大褂微晃,离开了货架前。 温一安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呼吸了一下。她抬起头准备凑近柜门看看男医生去哪儿了,谁知道柜门倏地被打开,一张惨白的脸瞬间放大到温一安的面前,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温一安,男医生血红的嘴巴一动一动:“你在找我吗?” “——啊!” 温一安被吓得差点儿心脏骤停! 男医生离温一安越来越近,一个脊髓鞭忽然从背后勒住了它的脖子,将它从柜子里强行扯了出来。 旁边的小车被撞倒,上面的药物乒铃乓啷摔了下来。 男医生的头颅竟然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和楼延面对面,它盯着楼延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18号,你敢袭击医生?” 楼延脸色微微一变,却露出一个狠厉的笑,双手更加用力勒住脊髓鞭,根本不给男医生反抗的机会,迅速地用脊髓鞭两侧的尖锐骨刺将男医生的脖子切断了一半。 稠黏腐臭的血从男医生的脖子里流出,男医生盯着楼延的双目逐渐变得灰白,最终全身一软,死了一样地四肢下垂。 楼延甩甩手臂,将死了的男医生放在了地上,拿起一旁的纱布擦拭脊髓鞭上的血迹。余光瞥到男医生身上的白大褂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冲温一安说道:“喂,你会化死人妆对吧?” 温一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医生,平复呼吸道:“你想假扮医生?” 楼延点点头。 “我会化倒是会化,但现在也没有化妆品,”温一安在药房里左右看了看,迟疑道,“这里有不少药……一些药的药粉是白色的,说不定可以当粉底使用。口红的话……就用血涂一涂吧。” 条件不够只能硬凑,温一安当机立断道:“我去找一些白色药粉来,你把这个诡异身上的白大褂给脱下来。” 说完,温一安就起身去货架上找药。 楼延将男医生身上的白大褂给脱了下来,脱完后往自己身上一套,感觉正合适。 他搜了一遍男医生的身上,从口袋里搜出来了一把钥匙。看钥匙的形状并不是病房铁门的钥匙,应该是办公室或者医药房、手术室这样房间的钥匙。 楼延把钥匙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确定男医生身上没有其他东西看抬头一看,温一安还没找好药物。 楼延看着男医生脸上的死人妆,忽然升起了兴趣,打开一瓶医用酒精将纱布浸湿,粗鲁地擦掉男医生脸上的死人妆容。 红色与白色的化妆品瞬间糊成了一团,只是越擦,楼延越觉得这个男医生有些眼熟。他匆匆将这些口红和煞白的粉面擦掉,等把纱布拿开的时候,楼延直接愣住了。 擦掉了死人妆的医生,竟然有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一股寒意顺着楼延的脊背升起。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另一个“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嘭咚——” 楼延下意识转头一看,温一安惊愕地看着他和地上的另一个“楼延”,怀里的药品瞬间掉落一地。 两个楼延…… 温一安脸色微白,看向已经穿上白大褂一副医生打扮的楼延,又看了看地上长着楼延脸的死人。脚步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你们的脸,怎么回事?” 第89章 楼延只看了温一安一眼, 眼神再次投到他杀死的男医生上,嘴巴干燥地张合一下,声音低低:“我不知道……” 看着他这个样子, 温一安反而安心了。她缓缓神, 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想要走上前:“或许这也是诡异的把戏,你放心, 我还是能分得你和诡异的……” “啪”的一声,脊髓鞭凌空而起,不偏不倚地落在温一安的脚前。 温一安脸上笑容僵硬, 她看着脚前的鞭子, 不知道楼延这是什么意思:“楼延?” 楼延屈膝蹲在男医生的旁边, 除了刚开始的空白和茫然之后, 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他侧头看着温一安,用着一种陌生的令温一安感到毛骨悚然的审视目光看着温一安,缓缓说道:“这里既然会有长得和我一样的诡异, 那就表示也有可能会有和你长得一样的诡异,你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温一安?” 温一安:“……” 温一安:“…………” 温一安一向得体而优雅的笑容在脸上裂开, “楼延,你在怀疑我?!” 楼延没有说话, 但他的表情明显是在怀疑温一安。 温一安都要抓狂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搞的男人, 明明现在突然出现的是一个和楼延有着一张面孔的诡异, 可她还没怀疑楼延质疑楼延呢, 楼延竟然反过来怀疑她?! 她知道楼延不信任她, 但这说怀疑就怀疑的态度也太脆弱了吧! 温一安勉强笑了几下, 好声好气道:“楼延,我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你杀了的这个诡异之所以有着一张和你一样的脸,或许是因为它看到了你的脸,所以故意变成你的样子吓唬你呢?这只是诡异的把戏而已,不一定会有另一个跟我长得一样的诡异。” 楼延黑沉的双眼没有一丝动摇,他手一动,脊髓鞭也跟着动了动,像是随时都能朝着温一安挥出去:“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温一安,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证明你是真的你。” 温一安:“……” 她这次真的笑不出来了。 她该怎么证明,她就是真的她? 温一安很后悔她以前竟然还会觉得楼延有魅力,她现在都想回去扇那会儿的自己两巴掌。但看着楼延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后,温一安深吸一口气,努力证明自己是真的自己。 “你救了我两次,我如果真的是诡异早就趁机杀了你了。楼延,如果我是假的,你觉得我会被关在病房里吗?我当时可差点儿被烧死了。你看,这个和你长得一样的男医生化着死人妆,如果不是你擦掉了它脸上的死人妆根本发现不了它和你长的一样。但你看我的脸上,什么妆容都没有,我穿的也是娱乐场的囚犯服而不是护士或者医生的服装,这些足够证明我是真的我了吧?” 楼延听完沉思了片刻,收回了脊髓鞭。 温一安憋了一肚子气,面上却笑盈盈地将地上的物品捡起来凑过来,“你还要化妆吗?” 楼延瞥了眼地上的死尸,每次看到男医生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时,他心里都会升起一种古怪不适的怪异感。 这张脸和他太像了,楼延有种照镜子的感觉。 一想到他需要化上和这个男医生一样的死人妆,穿上这个男医生的白大褂,扮演这个男医生的医生身份,这种怪异感就升到了最高。 但楼延还是点点头,一锤定音道:“化。” 扮演诡异,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温一安也不再多说,将药粉倒在掌心后,就往楼延的脸上抹去。她是公众人物,化妆是必备技能,温一安也学到了一手化妆手艺,能将妆面化得又快又好。 虽然手里没什么化妆品,但她也尽力帮楼延化成与外面那些诡异一样煞白的脸,化妆过程中,温一安明知道楼延脾气的讨人厌,但对着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还是忍不住夸道:“楼先生皮肤可真好,五官也很好看,这些药粉都遮不住楼先生的帅气呢。” 只不过楼延这唇认真一看,怎么有点微肿? 楼延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我只需要恐怖,不需要好看。” 温一安笑容微僵:“……好的,请您放心呢楼先生。” 温一安一层又一层的药粉往楼延脸上糊,因为怕药粉掉落,她还多抹了几层。简单的一个妆面完成后,温一安就笑着道:“楼先生,给你嘴上涂点血就差不多了。” 楼延干脆地将手指往脊髓鞭上的骨刺一戳,指腹顿时流出了鲜血。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指往唇上一抹,干燥而饱满的唇上顿时染上了一层鲜红的血色。 这血色并没有其他诡异嘴上的那么殷红狰狞,碰上楼延因为干燥而充血发红的嘴唇,反倒显得又冷又艳。诡异感没少,但却多了几分阴森的美感。 楼延的底子好,哪怕现在搞成了死人脸,和其他的诡异相比却像极了想拖人下地狱的艳鬼。温一安看着这样的楼延,又去看了一眼地上的另一个“楼延”,忽然觉得哪怕是一张一样的脸,楼延给她的感觉可比这个男医生好看得多。 涂完嘴唇之后,楼延直接站起了身,他看着死去的男医生,挥动脊髓鞭在男医生脸上抽了一鞭做个记号后,拉过医用小推车往医药房门口走,“走了。” 两个人离开了医药房。楼延扮作诡异,温一安则低着头装成一副畏惧害怕的样子跟在楼延的身后,充当被医生带去病房的普通人。 他们出门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个拿着打扫工具靠着墙走来的清洁工。楼延步伐淡定,他有意试探自己这模样是否能逃得过其他诡异的眼睛,于是没有选择避开,而是带着温一安特意迎了上去。 两个人一个心态绝佳,一个演技绝佳,都没有露出半点异样。面无表情化着死人妆容的清洁工与他们越走越近,等走到一起时,清洁工转头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了楼延和温一安一眼,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后就转过了头,和他们平安地擦肩而过。 楼延和温一安都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从清洁工的身上论证了这一招可以后,楼延直接扔了拖慢他速度的医用小推车,脚步加快,不再特意为了躲避其他诡异而绕路,搜索病房的进度一下子快了好几倍。 在几分钟过后,他们就听到医院某个角落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啊啊啊——救命!好热——!” 这声音并不是李三新和林游的声音,楼延和温一安对视一眼,温一安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猜测道:“这应该是15号病房里的人在叫……” “距离你的房间变成火化炉之后,差不多过去了十分钟的时间,”楼延皱眉,但一皱眉脸上的药粉就“簌簌”往下掉,掉得他全身都是,他瞬间变成面无表情,“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我要尽快找到李三新和林游。” 温一安眼神闪了闪,故作好奇道:“这个林游是你们在娱乐场认识的朋友吗?还是在娱乐场之前就认识的?” 楼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不该问的不要问。” 温一安挑眉,也不再问了。 两个人在医院中拐了又拐,不知道几分钟过去,楼延终于找到了17号病房。 但17号病房铁门大敞,屋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楼延在铁门门锁处看到了几道深深的爪痕,他一看就知道这爪痕是林游的爪痕。 这爪痕是在外面破坏的铁门,那就说明是林游从病房里逃出来后破坏了铁门将李三新也救了出来。 知道这两个人暂时没事之后,楼延心中一定,带着温一安离开了这里。 也是巧,在他们胡乱在周围绕了两个弯角后,楼延就听到拐角处左侧的走廊里传来了几道脚步声,随后就是林游故意压低的声音响起。 “等等……前面……脚步声……” 若有若无的几个字被楼延听见。 楼延心中一喜,两三步就走出拐角往左侧看去,正想要喊林游和李三新一句,当看到左侧那群人之后,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直接僵在了脸上。 眼中当即冰冷了下来,刚刚找到好友的喜悦消散得一干二净。 走廊另一端站着四个正准备离开的人,其中有个人的长相极其年轻,神色冷淡,看起来是个高中生。除了这个陌生人之外,剩下三个人的面孔楼延熟悉无比。 分别是李三新、林游——还有“楼延”。 又是一个有着和楼延一模一样面容的“人”。 但这个“人”脸上却没有死人妆容,身上穿的则是和楼延身上一模一样的灰色囚服。甚至皱眉的弧度,惊讶的表情,微卷的黑发,都和楼延一模一样。 如果楼延不是楼延,他都以为站在那儿的才是真的他。 李三新和林游一左一右站在“楼延”的两侧,三个人看起来尤为亲密。他们看到楼延出现之后,下意识地把楼延当成了这里的诡异,面露防备和厌恶。 “楼延”表现得完美无缺,他警惕地看了楼延一眼,反应快速地转身拽了一把林游和李三新,催促道:“快跑!” 楼延喉结微微一滚,看着“楼延”背影的目光幽暗至极。 这鬼东西的声音和他的声音也一样。 温一安也看到了那四个人,在看到人群中的“楼延”时,她瞳孔一扩,表情难以控制地变得震惊空白,她咽下嗓子中的其他话语,用一种轻飘飘的几乎要随风而碎的声音道:“楼延,又是一个你。” ……这是第二个出现的楼延,比刚刚那个医生还要逼真。 如果不是她一直陪在楼延的身边,如果她没有被身边的楼延连续救了两次,她甚至都以为对面和李三新一起跑走的人才是真正的楼延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延冷冷勾唇,在李三新林游四个人快要跑出走廊时,他直接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双腿一迈,在猛烈的怒火之中,楼延的身影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竟然眨眼就来到了四个要跑走的人身前。 林游、李三新等人只觉得刚跑没有几步,那个医生诡异就跟瞬移一样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操!” “它的速度好快。” 四个人被吓了一跳,匆匆停住脚步,一边警惕戒惧地看着这个医生,一边双脚不断后退。 楼延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一个扫过,最终定在了“楼延”的脸上。 “楼延”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甚至主动上前一步挡住其他人,冷冰冰地道:“我来挡住他,你们先跑。” 嗤。 连动作举止都很像。 林游握住“楼延”的肩膀,将他往后拉了拉,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医生,用行动表示要和“楼延”同进同退:“楼延同志,别逞英雄。” 李三新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医生,虽然心中也很警惕,但他和这个医生双眼对上的时候,之前隐隐约约萦绕在心底的怪异却一下子增强了许多,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好像处处都不对……明明这个人是疯人院里的医生,脸上还化着瘆人的浓妆,但他却直觉这个医生对他们没有恶意。 但这些医生、诡异、清洁工都是诡异,刚刚甚至想把他们烧死在房间里,又怎么会对他们没有恶意呢? 在这种怪异感中,这个医生却用李三新无比熟悉的表情冷笑了一下,医生好似涂了血一样殷红的唇张开,吐出了和楼延一模一样的声音:“假货,装够了吗?” 作者有话说: 楼总:气死 第90章 “假货, 装够了吗?” 李三新愣愣地看着医生。 这语气,这表情,这高傲不屑的模样。 分明是自家发小的神态举止啊! 假货?! 李三新的表情缓缓空白, 他僵硬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楼延”, 脑子生疼。 眼睛告诉他身边的“楼延”才是真的,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高……面前这个化着怪异妆容的医生怎么可能会是楼延?和楼延一样的声音没准是诡异迷惑他的把戏……可心头的怪异感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一大步, 立刻远离了“楼延”。 林游也愣在了原地,双眼之中流露出迷茫神色。余光瞥到李三新的动作后,他下意识转头, 明明是个寸头硬汉, 看起来却有点萌, “李三新同志?” “楼延”和一旁的陌生男高中生也转头看向了李三新。 “楼延”眉头皱起, 直勾勾看着李三新,既不敢置信又有些伤心,长睫垂下一片令人心疼的阴影:“李三新……你不会连我都认不出来吧?” 李三新心中一揪, 他想张嘴说些什么,但嘴巴翕张一下,却沉默地闭了嘴, 下意识地偏开了眼。 “楼延”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暗沉地回过头看着楼延, “假货?这个诡异才分明是个假货。娱乐场里的诡异真是一层比一层聪明啊,现在都敢明目张胆过来碰瓷了?” 这话一出, 李三新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太真了, 这说话的语气和内容, 真的和他发小一样。 难道这个医生真的是跑出来碰瓷的诡异吗? 也有可能……毕竟这个医生就说了那么一句话, 连脸都藏在妆容下没露……他怎么可以就因为这个医生的一句话就怀疑身边的“楼延”呢? 但李三新的心里却有道小声音一直在反驳他, 谁家诡异碰瓷碰的这么明目张胆,连身上的衣服不换就过来装人类? 林游和楼延相处的不多,但他知道李三新和楼延的关系很好。看到李三新的反应他就觉得不对,不着痕迹地拽着高中生也远离了“楼延”,悄悄来到了李三新身边,低声询问道:“李三新同志,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楼延同志?” 李三新看了一眼医生,心动但犹豫地道:“我不确定……” 事关楼延,他想的越多,关心的越多,就越是不敢选择。他害怕他会中了诡异的诡计,从而被误导认错好友。乃至本能的直觉,都被压在这层层忧思之下。 高中生忽然指向往这里跑来的温一安,声音冷淡:“你们认识她吗?她好像是和这个医生一伙的。” 李三新转头一看,温一安?! 他眼睛顿时一亮。 温一安是和医生一起来的,那是不是就代表医生才是真正的楼延?! 李三新连忙偷偷去看医生,就看到脸涂得煞白的医生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从后颈拔出脊髓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还不过来?” 李三新一个激灵,浑身就是一抖,下意识地带着讨好的笑颠颠跑到了楼延身后,“我来了我来了。” 楼延拿着脊髓鞭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朝假货挥去。 “楼延”脸色阴沉地躲避着脊髓鞭,朝着躲在楼延身后的李三新道:“李三新,你看清楚,我才是真的!你被诡异迷惑了!” “闭嘴,假货。”楼延道。 脊髓鞭一鞭子抽在了“楼延”的脸上。 那张和楼延一模一样的脸瞬间多了一道狰狞的鞭痕。 李三新“嘶”了一声,哪怕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楼延,也还是心里一跳。 “楼延”摸着脸上的伤,咧开嘴冲着楼延阴恻恻地笑了。 楼延一步步逼近,脊髓鞭在“楼延”的身上不断挥舞,抽出连续不断的鞭炮响声,“你为什么会长得和我一样?” “楼延”也不再伪装了,它不怀好意地看着楼延,漂亮的脸蛋上扬起一个诡异莫测的笑容,“我就是你啊。” “你就是我?”楼延呵呵,“那你也拔出一个脊髓鞭给我看看。” “楼延”竟然真的抬起手摸上了后脖颈—— 楼延眉头一皱,立刻抽出脊髓鞭将假楼延的手臂和脖子一起缠起,阻止它真的拔出一个“脊髓鞭”。“楼延”被缠住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楼延走过去一瞧,才发现是他上当了,这个假扮他的诡异只是把手放在了脖子后,脖子后一片平坦光滑,根本就没有脊髓鞭可供它拔出。 楼延冷哼一声,用力握住脊髓鞭将“楼延”往自己身前一拽,两个人的脸部相距只剩一个拳头的距离,楼延才停下手,一寸寸审视地看着这个假货。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对视着,一双眼睛明亮而逼人,一双眼睛阴沉而诡谲。 楼延问道:“你是我发现的第二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假货,说,还有没有其他和我长着相同脸的存在?” “楼延”脖子上的血顺着脊髓鞭往下流,它嘻嘻笑着,眼神玩味,“还有一个哦。” 楼延眯着眼睛,“它在哪。” 假楼延余光瞥过李三新几人,笑容越扯越大,不答反问地道:“不只是你,你的朋友们也有可能是假的哈哈哈!” 说完这句话,诡异带着古怪的微笑闭上了眼睛,脑袋一垂,死了。 听到它这句话的所有人心中一寒。 这句话是说他们之中也有假人吗?还是诡异故意说谎挑拨人心? 楼延对诡异的手段心知肚明,诡异向来喜欢诱导人类,玩弄人心。它们喜欢看正义者陷入黑暗,喜欢看好人被误解、坏人活到最后的戏码。诡异说这句话的目的只是为了看他们怀疑彼此,但他即使知道诡异的目的,也无法抑制从心底产生的怀疑。 这些人里面真的没有诡异存在吗? 楼延松开了脊髓鞭,假楼延应声而倒,星星点点的血迹溅了它的一脸。诡异嘴角神秘莫测的笑容残留,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直到温一安走到众人面前,众人才回过神。 林游率先往前走了一步,沉声道:“这个假的楼延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了挑拨我们,让我们互相怀疑对方是诡异。我们不能中了诡异的陷阱,如果我们互相怀疑,最后很有可能会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他顿了顿,充满力量的双眼一个个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相信我,一个队伍一旦开始互相怀疑,结局只会是失败。” 高中生摆着一张厌世脸,一针见血地道:“你现在说这话没用,大家已经开始互相怀疑了,怀疑并不会因为几句积极正面的话消失,只会越埋越深。” 他左右看了看每个人的表情,耸耸肩双手插兜打算一个人先离开,“信不过来就散了吧,我先走了。” 林游拦住了他,眉头紧皱,眼里全是不赞同:“叶不言同志,你受伤了,精神力也没有了,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叶不言长着一张冷淡酷哥学霸脸,他停住脚步看着林游,直截了当地道:“我一个人很难活下去,但我死也会死在诡异的手里,而不是如诡异所愿死在同胞的手里。我不愿意把我的死变成它们看到的一场戏码,所以你没必要劝我。” 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林游很难再拦住他。可叶不言的年纪太小了,还是个高中生。林游的道德和被灌输的观念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孩子去送死。 楼延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平气和地开口对林游道:“林游,他说的没错。” 就连楼延都这么说…… 林游沉重地闭了闭眼,无奈地放下了拦住叶不言的手臂。 叶不言说了一句“谢谢”后就要离开这里,但楼延却叫住了他。 “你叫叶不言?” 叶不言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楼延,点了点头,“对,我叫叶不言。” “我很赞同你的话,我们这些人心里已经开始怀疑彼此了,而一旦开始怀疑,就会越陷越深,”楼延淡淡地道,“但我并不认为你一个人离开是一个好办法。怀疑已经存在,分道扬镳只是比自相残杀略好一些的笨方法而已。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你没有考虑到——如果有怀疑那就打消怀疑。只要我们能够证明在场的人里面没有混入诡异,这支队伍就能继续走下去。” 楼延将脊髓鞭缠在手臂上,撩起眼皮将所有人一一看过,“分崩离析各自为政的戏码也是诡异爱看的。想要让诡异膈应,我们就得团结在一起。” 几个人一愣,李三新笑了,“延子,你这话说得和林游一样官方啊,但比他说得让人舒坦。” 林游表情舒展,他认真点点头,“我虽然不会说话,但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们互不熟悉,怎么证明?”叶不言道。 “我,”楼延挑眉,笑眯眯地道,“我来证明。经过刚刚那件事,我确定我是真的我,这点你们是否承认?” 众人点点头,没有异议。 “先换个安全的地方再说,”楼延道,“我是这里唯一可以确定是人类的人类,你们放心,就算是为了我的安危我也会想尽办法把诡异剔除出去。你们先跟我走,我们刚刚的动静不小,估计会有诡异被吸引过来。” 楼延带着众人离开了这里,找了一间没人的会议室,用从男医生那里摸出来的钥匙打开了会议室的房门,一行人悄然溜了进去。 会议室里设备简陋,气温很低。众人分开坐在长桌的两侧,彼此隔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楼延坐在最靠近大门的位置,手里摩挲着脊髓鞭,目光扫了一圈后率先指向了温一安:“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先前试探过她,她是人类。” 温一安朝着其他人笑了笑,撩了撩耳侧的头发:“你们好,我是温一安。” 李三新三人点了点头,选择相信楼延的判断。就像是楼延说的那样,即便是为了他自己的命,他也不会让有疑点的“人”留在队伍里。 能被他肯定是人的,一定是真的人类了。 楼延看向李三新、林游和叶不言三人,“你们呢,你们三个人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李三新解释道:“我是林游救出病房的,我出来的时候他和叶不言就在一起了。” 林游点头:“到了第四层之后,我和李三新同志就分别被关起来了。我被关起来之后使用了【狼化】的天赋技能打开了铁门,出去后就打算去找楼延同志和李三新同志,结果在路上遇见了叶不言同志。叶不言小同志当时浑身无力地躺在了路边,我怕他遇见危险,就带着他一起去寻找李三新同志了。” 第91章 林游继续道:“救出李三新同志后, 我们就遇见了过来找我和李三新同志的‘你’。” 楼延“嗯”了一声,看向了李三新:“目前看来你的嫌疑最小,基本上可以确定你就是真的李三新了。但为了以防万一, 我得问你一个问题。” 李三新一看楼延的神色, 就知道楼延这是故意在报复他。估计是他之前没有第一眼认出假楼延惹得这位少爷不高兴了, 他摸了摸鼻子,无奈地道:“你问。” 楼延说道:“你十五岁那年的冬天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是什么事?” 李三新的表情瞬间变得格外痛苦,“能不能不说?” 其他人好奇地看着李三新。 楼延冷酷无情地道:“不能。” 李三新:“……” 李三新:“……我偷偷喝酒,结果喝醉了大半夜跑出去跳脱衣舞, 被路过的老奶奶以耍流氓的理由报警被警察叔叔带去了警局批评教育了一次。这件事被小区印在了横幅上当做案例教育警告未成年人不要饮酒……” 他一说完, 会议室里就有人忍不住笑了, 空气中充满着快乐的气息。 楼延嘴角弯起, 满意地点点头,开恩道:“很好,我确定你是真的李三新了。” 李三新嘴角抽抽:“谢谢你啊。” 楼延笑了一会儿, 转头看向林游:“我在17号病房的铁门上看到了爪痕,这可以证明你没有说谎,确实是你把李三新从病房里救出来的。我不知道假扮我们的诡异会不会拥有和我们一样的能力, 所以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验证你的真假。” 林游沉稳地点点头,“我知道, 你问吧。” 楼延问道:“从进入娱乐场到现在,我在你面前用过几次我的能力?” 说着, 楼延暗示性地点了点自己的眼睛。 林游一下子明白, 楼延所说的能力是他看透未来的能力。 楼延的【时间倒流】是很逆天的能力, 一旦时间回溯, 除了傅雪舟外谁也没有回溯之前的记忆。只有一直陪在楼延身边的李三新和林游, 才会从细枝末节中知道楼延使用过了能力。 林游根本就不用想,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答案:“3次。” 一次在迷宫,他正打算爬墙的时候楼延突然知道了迷宫的地图;一次在第二层走廊,楼延也是突然知道了离开第二层的办法;还有一次是在猪头人厨房,楼延明明没有去过厨房,却对厨房了如指掌,还让他们躲在了垃圾车里来到了第四层。 这三次林游记得清清楚楚,他可以肯定,这些都是楼延使用了自己的能力后从未来看到的结果。 楼延笑着点头:“没错,是三次,你没问题了。” 最后,楼延看向了叶不言。 这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从林游刚刚提到他开始就没有说话,楼延直接问道:“林游说他是在走廊中看到浑身无力的你的,你又是怎么回事?” 叶不言抿抿唇,在场所有人都自证过了,如今正剩下他了。 他双手搭在桌子上,冰冷的手指互相碰了碰,开口说道:“我用了我的能力从病房里逃了出来,因为精神力剩得不多,所以才会全身无力地倒在了走廊里。” 温一安意味深长地道:“只是精神力耗尽的话,并不会这么严重啊。” 叶不言淡淡道:“我的能力和你们的天赋能力并不一样。” 楼延看了这小孩一会儿,直接道:“你的能力是不是从诡异那里得来的?” 只有和诡异融合后的半诡者,才会在精神力不足的时候变得那么虚弱。 叶不言猛地抬头看他,惊讶之后神色变得戒备,“你知道?” “嗯,”楼延道,“我想在座的人都知道人可以与诡异融合这件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楼延的余光特意瞥过林游,果然没有在林游的脸上看到惊讶神色。 他就知道,诡异防控局上辈子都能研发出盗版的精神力恢复针,又怎么会没发现人和诡异可以融合这件事。 叶不言诧异地看了在座人一圈,“好吧,我的身体里面有个诡异存在。我的精神力不多,使用诡异的力量逃出病房后身体内的诡异险些复苏。多亏遇见了林先生,我让林先生给我来上了一拳,借助疼痛维持住了清醒。” 顿了顿,叶不言看向楼延,神色冷静,语气略带疑惑:“我其实并不知道你该怎么证明我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和你们在这一层外并没有交集,你们不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性格又有没有变化。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我和你们分开,我们互不干扰。” 楼延笑了笑,反而换了另外一个不搭噶的话题:“你还在上高中对吧?” 叶不言抿唇:“对,但我休学了。” “你上的高中名字叫什么?” 叶不言皱眉,奇怪地看了一眼楼延,还是说道:“成江第一高中。” 楼延挑挑眉,“我猜,你之前不姓叶吧?” 叶不言这次是彻底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眉头深深皱起,“你怎么知道。” “家里有小孩正好和你同班,曾经跟我提过你,”楼延游刃有余地,“这样吧,我们两个人把你之前的姓写在身边人的手心里,让身边人同时说出你之前的姓,看看咱们能不能对得上。如果对得上,那就证明你不是诡异假扮的人。” 叶不言到底是同意了,他和楼延在身边人的手心里写好了字。李三新和林游认出手心的字后对视一眼,一起开口道:“柯。” 叶不言以前叫柯不言,休学后他就把柯姓改成了叶姓。 楼延有一次带路好修出去逛超市,路好修就在超市里遇见了柯不言。回家的路上路好修就跟楼延说了柯不言的事,因为柯不言当时的话语好像知道诡异复苏的事情一样,楼延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楼延这才笑眯眯地收起了脊髓鞭,“好了,自证完成了,各位都是人类。刚刚那个诡异说的话纯属是挑拨离间,你们心里还有怀疑的人吗?” 在场众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叶不言举起手道:“我想知道你家小孩是谁。” 李三新笑了,拍了拍叶不言的肩膀,“我家小孩的名字特好玩,你应该还记得他。他姓路,马路的路,怎么样,有印象吗?” 路…… 路好修。 “是他啊。” 叶不言心中稍松一些,那种天真的傻瓜认识的人应该也不是坏人吧。 “既然没有了怀疑,那我们接下来就要想想怎么离开这一层了。” 楼延说回了正题,示意温一安将她之前猜测这层疯人院其实是一个殡仪馆的想法告诉了其他人。 “这么说的话,我也有了一些与之相关的想法。” 叶不言若有所思地说道:“这里是殡仪馆,化着妆的诡异就是殡仪馆内的死人,或者说是尸体。之前假冒楼先生的诡异说还有一个和楼先生长相一样的存在,假设这个诡异说了真话,那这一层就有三个楼先生的假货。” “这个数字让我想起来了‘人有三尸’,道家有一个概念叫做‘斩三尸’,”叶不言道,“三尸是居住在人体内的三个神灵,也叫三尸神。道家理论中认为三尸神是引起人的一切欲望的源头,想要成仙,就需要摆脱三尸,这就是‘斩三尸’。” “那延子之前遇见的就是自己的‘三尸’了?这倒是很符合这一层殡仪馆的设定,”李三新沉思着道,“那么如果斩掉三尸,我们是不是就能通过这一关了?” 温一安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柔柔地缠绕着金发,温声道:“我和楼先生在找到你们之前走遍了医院里的大部分角落,但可惜的是,我们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像是能离开这一层的出口。如果没有出口存在,那么叶同学所说的‘斩三尸’就很有可能是通关条件。或许杀掉所有和我们长的一样的人,我们才能离开这一层。” 大家默契地压低着声音,防止有诡异被他们吸引过来。 听着他们的讨论,楼延将手插进了口袋里,摸到了男医生的那一把钥匙。 他的手指在钥匙上慢条斯理地敲了敲,忽然开口道:“我们缺少信息。这一层里,关押囚犯的病房没有信息,会议室、医药房这样的房间也没有信息,唯一能藏着通关信息的只有诡异经常待着的场所,比如医生与护士们的宿舍和办公室。我可以假装诡异,去它们的办公室或者宿舍里查一查。” 正在讨论的其他四个人转头看向他。李三新剑眉皱得死紧,没问其他,只问了一句:“你确定你可以瞒过其他诡异吗?” “我可以,”楼延认真地道,“我来找你们的时候路上也遇见过诡异,它们都没有发现我人类的身份。” “那你去吧,”李三新无比信任楼延的能力,“你要小心。” 说完,李三新就看向了其他人,“楼延去查消息的时候,我们也不能浪费时间。我们去找医院里有没有离开这一层的通道,再找一找和我们长相一样的人。等一个小时后,我们重新在这里集合,怎么样?” 林游、温一安和叶不言都同意了这个安排。林游熟练地道:“开始行动之前,我们先做一个暗号,等集合的时候可以验证身份。” 做好暗号之后,楼延又让温一安掏出药粉给他补妆。三个大男人挤在旁边好奇地看着,看着看着,开始一人一句指点江山。 “右边脸颊多抹点,延子右边粉感觉薄了。” “鼻子是不是没抹匀?这块看着很变扭。” 连林游都说了一句:“眉毛被盖住了,显得不对称。” 温一安:“……” 楼延亲眼看到了温一安额角绷起的青筋。 补好了妆,上了一个鲜血色号的“口红”之后,楼延学着其他诡异的模样,面无表情地从会议室里走了出去。 一路上,楼延遇见了两个带着新囚犯去病房的女护士,这两个女护士完全没有看出他的不对。 根据钥匙上贴着的办公室房间号,楼延来到了一间标有“心肺科”标牌的办公室内。 办公室锁着,他余光瞥着走廊上的动静,眼睛半垂,拿钥匙轻声打开了门。 ——然而打开门之后,他才看到办公室里竟然有“人”。 办公室有两个工作位,两个工作位一左一右地彼此正对着。靠左侧的工作位上坐着一位女医生,女医生正看着电脑,发现楼延进来后,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脑袋,化着死人妆的脸煞白,阴沉沉地盯着楼延看。 楼延顿了一下,随即面不改色地在她的盯视中走到了右边的位置坐下,学着女医生的样子打开了电脑。电脑幽幽亮起,楼延握着鼠标假装在忙碌,他能感觉到对面的女医生还在盯着他。 难道看出什么来了? 楼延的余光不着痕迹地在电脑桌上扫视着,突然看到了插线板。 插线板旁边扔着两根电脑电源线,楼延和对面女医生的电脑竟然都没插上电。 但没插电,电脑还是亮起来了…… 楼延当做不知道地移开目光,他自认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可对面的女医生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楼延想了想,突然抬起双眼对上了女医生的眼睛,黝黑的眼睛同样死气沉沉地看了回去。 女医生和他对视了良久,终于,女医生缓缓移开了眼睛,低着头继续看着电脑。 楼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轻手轻脚地翻找起办公桌上的东西。 在抽屉之中,楼延找到了一本工作日记。 楼延瞥了一眼女医生,见女医生还在认真工作后,他打开了日记。 日记第一页正中间,用黑水笔写着一句话。 一笔一画,横平竖直。 “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除了我。” 作者有话说: 楼总:请这位李三新同学说出自己15岁时做过的蠢事 李三新:……你人还怪好嘞 第92章 楼延挑眉, 脸上的白色药粉顿时跟墙灰一样落满了一张纸。 他淡定地用手扫了扫药粉,把工作日记往后面翻了翻。除了第一页的这句话,后面的纸张一片空白。 “没有人能离开这里, 除了我。” 这句话看起来像是诡异对这一层人类的恐吓, 然而只要上面还有楼层等着通关, 只要诡异想要和他们继续玩接下来的游戏,那就不会把他们全杀死在这一层里。 这句话不是恐吓的话, 那就是线索提醒了。 楼延随手把这本小巧的工作日记放在了白大褂的口袋里,又翻找了一下男医生办公桌上的其他东西,最后在一盆已经枯萎了的巴掌大的仙人掌花盆里, 找到了一张沾满泥土的卡片。 他拿着白大褂袖口捏着卡片, 将上面的泥土擦干净, 卡片上露出了五个灰蒙蒙但花里胡哨的字:灰伯爵的店。 这五个字上缠绕着藤蔓和鲜花, 每一个比画末尾都卷起一个小尾巴,看起来很童话唯美。 灰伯爵的店…… 楼延双眼微眯。 这样的一张卡片,和整个娱乐场格格不入。 楼延将这张卡片也顺手塞到了口袋里, 抬起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的女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他立刻站起身环顾整个办公室,整个办公室内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但楼延可以肯定, 在他翻找东西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听到女医生离开的声音。 他大步走到女医生的办公桌前, 女医生的电脑屏幕已经灭了,办公桌底下唯一能躲人的地方也没有女医生的身影。 楼延冷静地转身往办公室门外走去, 果断放弃了这间办公室。 显而易见,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或许是他反应及时, 楼延最终安全地离开了办公室。不过楼延没有就此罢休,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靠着身上的白大褂和死人妆专门往诡异多的地方钻, 不论是其他医生的办公室,还是护士站,抑或者是清洁工在的地方,楼延都理直气壮地走了一遭。 他胆子大,又将诡异的神态举止学了个十足十,加之骨子里也是个剑走偏锋的性格,哪怕被十几个诡异一起用阴沉沉的双眼盯着也能冷冷回望,就这样,整层医院中的诡异竟然都被他看了一遍。 虽然诡异们的脸上都化着死人妆,但楼延着重看了它们被掩盖的五官,然而并没有在诡异里面找到最后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诡异。 在整个医院里,楼延也并没有找到离开这里的任何出口。 最后,楼延光明正大地坐在了医院前台处破旧的铁锈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思索——这里也是他刚从电梯内出来进入第四层医院的地方。 护士、清洁工和医生偶尔会从他的面前走过,但楼延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诡异一样,无比闲适地坐着一动不动。 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一层没有离开的通道。想要离开这一层,一定需要他们另辟蹊径。 叶不言所说的“斩三尸”,或许真的就是离开这一层的方法。 楼延垂眸。 他已经杀了两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了,第三个人到底在哪? 高跟鞋敲响地面的声音靠近,楼延面不改色地撩起眼皮看去,就见到了一个熟人。 李护士长手里拿着病历本,带着一个同样表情冰冷的护士走了过来,站在了楼延附近一面发黄的墙面前。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楼延,李护士长看了他一眼。 楼延平静地和李护士长对视着,像是一点儿也不怕被李护士长发现。 李护士长直勾勾地看了楼延好一会儿,突然走过来,语气僵硬冰冷地说道:“医生,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楼延道:“我在思考。” 李护士长漆黑的瞳孔放大,她和她身后的护士紧紧盯着楼延,两张化着一样浓妆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楼延却好像从她们的脸上看出了问号,李护士长道:“思考?” “李护士长,你有没有想过把他们全杀死在这一层?”楼延道。 对于这一层,楼延还有很多疑点,但并不妨碍他利用已知的信息来向李护士长套话,所以他故意模糊住了重点,看似说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李护士长的级别比一般的护士要高,还敢过来质问他这个“医生”为什么坐在这里,楼延觉得李护士长应该会知道不少东西。 李护士长阴森地道:“他们都会死在这一楼,但总会有人通关的。” 都会死?但会有人通关? 这一句话和先前那句“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除了我”一样的前后矛盾啊。人都死在这一楼了,还怎么通关? 楼延的大脑飞速转动,装作被激怒的模样,用更加死气沉沉的语气冷冷地道:“李护士长,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 李护士长眼里的狐疑更重:“只要不死在病房和我们手里,他们就能离开。” 原来如此…… 楼延发现李护士长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她慢慢张开了嘴,嘴角越咧越大,猩红的嘴巴一瞬间占据的面容的三分之一,细长的舌头在李护士长嘴唇中若隐若现地伸缩着,李护士长看着楼延,危险地问道:“医生,你……” “叮咚”,电梯门铃响起,之前一片平坦的墙面上瞬间多出来了一个电梯门。电梯门打开,露出了里面两个血淋淋的、精疲力尽的人类。 李护士长和她带来的女护士一起咽了咽口水,李护士长的嘴唇立刻变回了正常模样,她们两个人走到电梯门口,面无表情地冲着电梯里的人类说道:“26号,27号,出来。” 楼延趁着她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走的时候,悄然无声地起身离开了这里。 快要到约定集合的时间,楼延快步往会议室走去。趁着走廊没有人的时候闪身进了会议室,此时,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其他四人。 彼此做了暗号确定对方没有被诡异代替后,各自将收集的信息说了出来。 李三新四人分成了两队行动,将整个医院快速搜查了一遍。他们同样没有发现任何离开医院的途径,但在搜寻之中,他们或多或少地找到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其他存在。 温一安和林游找到了两个和自己一样的存在,叶不言和李三新则各找到了一个。 温一安和林游能这么快找到另外的“自己”,原因也和他们的身形外貌分不开。不论是温一安的金发还是林游壮硕的身形和板寸头,这些都是很少见的外貌特征。 楼延若有所思道:“所以说,你们两个人也只找到了两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对,”温一安眉头蹙起,金发在耳边滑落,“这其实很奇怪。我的金色头发很显眼,如果要找的话会很快能找到我的‘三尸’。但我们只找到了两个我,楼延,你在诡异里面有看到金发的诡异吗?” 楼延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很奇怪了……”温一安道,“如果是‘斩三尸’才能离开,那连第三个尸都找不到,我们还怎么离开?” 楼延隐隐约约有些苗头,但总抓不到最关键的那个线头。 几个人想了半天,想得头都疼了。李三新站起身道:“我去卫生间洗手台那里喝点水,有人去吗?” 他一说喝水,楼延才想起自己一直口渴到了现在。他抿了抿唇,唇内的口水都要干了,嘴唇上更是干燥得脱皮。他也跟着站起身,“我也去……嘶。” 楼延不舒服地揉了揉脖子,李三新见状问道:“脖子怎么了?” “有些不舒服,”楼延伸展了一下肩颈,眉头微微皱起,“应该是累了。” 李三新走到他身边伸手给他捏了两下,“咱们一直奔波到现在,当然会累了。现在好点了吗?” 楼延感觉后背肩膀还是很沉重,但他点了点头,配合地道:“好一些了,走吧。” 两个人离开了会议室,一路来到了卫生间。楼延率先进去看了看,卫生间内一个诡异都没有。两个人这才来到洗手台前,拧开了水龙头。 细细的清水从水龙头里涌出,两个人捧着水喝了好几口才解了渴,楼延小心翼翼地不敢洗掉脸上的药粉,但李三新没有这顾忌,解了渴后就捧着冷水洗了把脸。 边洗边含糊地说道:“延子,这一层真的好麻烦……” 楼延随意应了一声:“是啊。” 他的双目四处看了看,漫不经心地抬起和面前镜子里的自己对上了视线。 镜子里的楼延穿着一袭白大衣,化着诡异的妆容,面色冷凝,如死人一般。一眼看上去,就和被楼延杀死的那个男医生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楼延本想移开视线,而他却突然顿住,直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他怎么也找不到第三个他,温一安和林游也怎么都找不到第三个自己。 楼延的脑海内突然响起他杀死第二个假货时的对话。 他问假货“还有没有其他和我长着相同脸的存在”,而假货则玩味地笑看着他,说“还有一个哦”。 ……最后一个是他。 最后一个人是他自己! “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除了我。” “除了我”的意思不是除了我以外,而是除掉我、杀掉我的意思。 之前和陈护士长的对话也一遍遍在楼延脑内回响。 “他们都会死在这一楼,但总会有人通关的。” “只要不死在病房和我们手里,他们就能离开。” 轰然一下,最关键的那个线头终于被楼延抓住。 楼延头皮一阵战栗,他突然低笑了几声,随即转头死死看向李三新,眼中血丝蔓延,他一字一顿地道:“我知道怎么离开了,是要‘斩三尸’才能离开,但三尸里包括我们自己。死,只有我们死在这一层才能通关。只要不死在病房里不死在诡异手里,我们才能离开这里!李三新,我们得杀死自己!” 李三新脸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英俊的脸上空白一片,茫然地看着莫名兴奋的楼延,完全不知道楼延在说什么,“延子,什么死?” 楼延扯过李三新看向镜子,“你看,镜子里的我们就是我们要找的最后一个自己,我们要杀了——”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眼睛里的血丝逐渐变成了蒙住眼睛的一层血色。 血水从他眼角缓缓滑落,将楼延眼中的世界变成了一片红色的世界。 楼延愣愣地看着镜子。 【精神力10/70】 这样的经历,楼延曾经在柳树村水底陷害傅雪舟时经历过一次。那一次他的眼睛就变成了红色,而在一片红色的世界里,他奇异地看到了缠绕在傅雪舟身上的无数条锁链。 而现在,楼延也看到了刚刚肉眼所见不到的东西。 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身上,正驮着那个在办公室里消失的女医生。 第93章 楼延透过镜子和趴在自己背上的女医生对视着。 女医生双手从他肩膀上垂下, 双腿攀在他的腰上,像是驼峰一样高高耸起。发现楼延看见了她之后,女医生咧开嘴, 猩红的嘴唇扯开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在一片红色的世界里, 这一幕令人毛骨悚然。 楼延呼出一口气, 猛地抽出白大褂下缠在手臂上的脊髓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鞭子缠绕上了女医生的脖子, 双手快速缩紧,右腿往后退了一步,干脆利落地将背上的女医生狠狠拽下摔在了地上! 女医生“嘭”地一声背部落地, 楼延立刻屈膝压在了女医生的腹部, 一手抓着脊髓鞭的手柄处, 一手抓着鞭尾, 死死勒住女医生的脖子,“别动!” 他眼里的血水一滴滴从眼角滑落,划过脸颊在楼延的下巴处聚集, 最后滴落在了女医生的身上。当红色血水碰到女医生时,隐形的女医生突然显露了身型,李三新眼睁睁地看着发小用脊髓鞭捆住空气的地方突然多了一个女医生! “!” 李三新顾不得震惊, 立刻扑上去帮助楼延压住了女医生的下半身,“手术丝线”从他手指指尖探出, 飞速地钻入女医生的头脑里。 “手术丝线”钻入女医生的身体后,女医生不再挣扎, 如木头一样僵直在地上。 李三新道:“快, 只能控制它的大脑一分钟!” 楼延冲女医生问道:“说, 这一层的离开方法是不是斩三尸?三尸包不包括我们自己?” 女医生僵硬地道:“是, 包括。” 楼延眼中闪烁, “只要不死在诡异手里和病房里就可以离开?” 女医生看着楼延和李三新的双眼极其怨毒,“对。” 楼延笑了:“那就是说,哪怕是我这个人类杀死了同为人类的某个人,只要我把和他长得一样的假货都杀死,他也能活着离开这一层?” 女医生嘴巴撕裂到耳根,看着楼延的眼神活像是要一口吞下楼延的脑袋:“……没错。” 李三新听得眼睛发亮,提醒道:“一分钟快过去了。” 楼延双手一紧,毫不留情地一勒,女医生的头颅瞬间和身体分为了两半。 “手术丝线”从女医生的头颅中抽出,回到了李三新的手指里。 楼延给了李三新一个眼神,李三新心神意会,和他一起快速扒掉了女医生的白大褂。 李三新低声难掩兴奋:“延子,真没想到离开这一层的方法竟然是死!谁能想得到需要自杀才能活?这一层玩的可真是够狠。” 是啊,死了就是活,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拿命去拼唯一的生路,谁能想得到? 就算想到了“斩三尸”,就算意识到了三尸包括自己,但如果没有确切答案,谁敢杀自己一下去验证猜测? 两个人抱着白大褂悄悄地回到了会议室,会议室门一关,李三新就说了刚刚在卫生间发生的事。 林游三人狂喜,温一安立刻站起身道:“我先去把我的那两个假货给杀了,李三新先生,你手里的白大褂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李三新把女医生的白大褂扔给了她,温一安穿上白大褂之后就用之前剩余的白色药粉给自己化妆。 一旁,林游喜悦之后就叹了口气,“诡异真是狡诈。这样的通关条件太坎坷了,我猜测能通关这一层的人很多都是被同类杀死从而误打误撞通关的人。就像是我们之前被诡异挑拨离间一样,如果我们真的被诡异挑拨成功最后自相残杀的话,哪怕死了之后发现自己竟然通关了,我们都会心存芥蒂,之后再也没办法合作了。就算不走到自相残杀这一步,我们也会像叶不言同志提议的那样分道扬镳,如果是这样,我们每个人死在诡异手里的可能性也大大提高。” 叶不言眉头皱着,不屑又厌恶地道:“诡异,哼。” 李三新冷笑:“这一层的陷阱一个接一个,恐怕接下来的楼层会更难。” 楼延闻言一笑,“第五层是囚犯休息的地方,猎人也会在第五层吃饭睡觉。” 几个人一起看向他,连同化妆的温一安也不例外。 楼延手指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道:“我之前说过,囚犯和猎人的身份并不是一直都不能互换。只不过从第二层到这一层里,并没有能让我们和猎人互换身份的机会,但显而易见,第五层可以。在第五层,猎人们会脱下他们的衣服和面具,如果我们可以拿到猎人的衣服和面具,就可以假扮猎人了。” 之前和楼延讨论过这件事的李三新和林游率先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喜上眉梢,李三新连连点头:“对对对,只要我们成为猎人,接下来的几层楼我们轻轻松松就能过去,根本不用想办法对付诡异了。” 诡异和猎人是互帮互助的关系,这代表着只要他们成为猎人,他们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最安全地通过后面几层楼,一直去到第八层见到诡异之主。 “想要成功偷到猎人的衣服和面具,那通关到第五层的人就一定不能少,”楼延慢条斯理地道,“如果人少了,我们就不好浑水摸鱼了。” 林游直直看着楼延,眼神里有笑意浮起:“你的意思是,帮助这里的其他人通关?” 叶不言道:“不好帮吧,每个人都有‘三尸’,我们分不清谁是真的人类,谁是假扮人类混进来的诡异。” 楼延挑挑眉,他笑眯眯地十指交叉,桃花眼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交叠在一起的修长手指宛如钢琴家那般细长白皙,“从进入娱乐场开始,我们就一直在跑,在逃命,无论是诡异还是猎人,我们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的同类被残忍杀害。” 楼延的眼神逐渐变得暗沉,“你们难道不生气吗?不憋屈吗?不想反击回去吗?——反正我从第一层开始,就在心里憋着一口气了。” 听了这话的人面色各异,李三新插在兜里的手握紧,他扯扯唇:“我也憋了一肚子气了。” 叶不言撑着一张厌世脸,淡定地从嘴里一个个回答道:“生气,憋屈,想反击。” 见过那些惨状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憋屈? 哪怕他们并不认识那些惨死的陌生人,但他们都是人类——这一个原因就够用了。每一个人看着楼延的眼睛里燃烧着火苗,那是怒火、反抗、坚定的意识交织而成的光。 温一安放下手里的白色药粉,她温柔一笑:“楼先生想做什么?” 林游言目光灼灼地盯着楼延,简意赅地接着道:“怎么反击?” 一双双眼睛汇聚在楼延的身上,楼延清楚地看清了他们的认真和决心。楼延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一字一顿地道:“要搞就搞个大的,我们来烧了这一层医院吧。” 管哪个是真的人类哪个是假扮人类的诡异呢? 只要都杀了,被杀死的真正人类自然就会成功通关。 楼延染着血液的嘴角愉悦地勾起。 “这一层不是殡仪馆吗?它们最开始不是打算烧死我们吗?” “那就……让这一层诡异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死在我们手里吧。” * 医药房放着很多医药酒精,医药酒精是可燃物品,楼延将身上的白大褂和钥匙交给了李三新,让李三新和温一安两个人假扮医生,去将医药房里的医药酒精全部拿出来洒在医院的各个角落。 而楼延和林游、叶不言则去救被关在病房里的囚犯们。 如果从内往外想要打开病房的铁门,那很麻烦。但从外部想要打开病房的铁门时,只要打落铁门上的门锁就可以。 楼延根本没让林游出手,直接用脊髓鞭一甩,硕大的门锁就掉在了地上。 被救出的囚犯要么对他们感激不尽地道谢,要么就是警惕地看他们一眼就冲出病房逃跑了。楼延和林游也不在意囚犯们的反应,愿意留下来帮他们一起救其他人的他们就把怎么离开这一层的方法告诉他们,急匆匆就逃走的他们也没有追上去解释——解释了人家也不一定信,还不如等烧起火之后楼延一口气弄死他们方便。 哪怕是没有关人的病房,楼延也将门口的锁给损坏了。等他们救完了所有病房里的囚犯后,医院里的酒精味已经浓郁得让人微醺。 五分钟后,大火突然从医院的各地方燃起。 浓浓灰烟在走廊上窜行。 坐在办公室内的诡异们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门。房门底下有烟雾冒进了办公室,呛人的味道随着烟雾一起传到诡异们的鼻端,火苗在门外头跟人影一样跳跃着。 诡异们面面相觑,有医生打开了门,猛窜的火苗倏地朝它们身上扑来。 诡异的眼睛睁大,黑漆漆的双眼倒映着大火熊熊燃烧的画面,这大火快让它们融化:“啊——!” 诡异本来不会怕火,但这一层的诡异绝对会怕火。 因为这里是假扮成医院的殡仪馆,而它们是殡仪馆内的死人——化完死人妆后,本该被火化炉烧成灰的死人。 李护士长正打算去接新的囚犯,但一出休息间就见外头的办公室已经燃起了大火,黑烟滚滚,桌面上的病历单被烧成了灰,木质的家具在大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李护士长瞳孔紧缩,匆匆往外走去,身上的护士服一角被火撩起,她一碰房门,手上的皮肤瞬间被滚烫的铁门把烧出了大泡,李护士长猩红的大嘴张大到极致,不断喊着:“好热!好热!啊啊啊好热!” 医院里,诡异和人类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啊啊啊,着火了!着火了!!!”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咳咳、咳,诡异想把我们烧死吗?!救命啊,医院里有没有灭火器!” 不明真相的人类四处逃窜,化着死人妆的诡异也被大火逼得四处逃窜。烈火犹如巨龙迅速蔓延,不可抵挡不可消灭,在酒精的加成下,这一层医院转眼就变成了大火地狱。 红光和浓烟让每一张脸都露出了慌张和绝望的神色。 在这样的慌乱之中,楼延带着同伴们踏过满地狼藉,穿过火光,从黑雾浓烟中从容地走在医院走廊上。 见到被火逼得崩溃蹲在墙角大哭的人类和同样匆匆逃命的诡异,楼延一鞭子抽出去,不分敌我地夺走他们的生命。 有刚刚被楼延救出病房却匆匆逃走的人类捂着流血的脖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楼延:“你、你为什么……杀我……” 楼延耸耸肩,笑道:“我是在救你啊。” 但怎么可能会相信他的话?被杀死的人或是惊恐或是愤恨绝望地看着楼延,一双双眼睛逐渐失去生命的气息。 对他们来说,微笑着杀死他们还说是救他们的楼延将会成为他们的心理阴影之一。 即便是活下来,他们恐怕也无法忘记楼延带给他们的恐怖。 为了救人,楼延一行人就要杀人。但在刚开始的时候,除了楼延和林游,李三新几人都没法对同类下杀手。 ——而楼延杀得比林游凶得多。 杀神! 叶不言看着楼延一鞭子夺走一条人命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楼延这样子很难不让人畏惧,但除了畏惧之外,叶不言心里还对楼延升起了浓浓的崇拜和佩服。 ……好帅。 叶不言抿抿唇,一眨不眨地看着楼延游刃有余挥动鞭子的背影,小心脏怦怦跳得越来越快,慕强的本能让他本来就因为周边的火焰而泛红的脸更加涨红。 路好修的这个家长,真的好帅啊。 作者有话说: 叶不言:羡慕老同学 第94章 半个小时后, 大火里躺满了尸体,除了站着的楼延一行人外,医院里已经没有其他活人了。 楼延他们也发现, 他们杀的人死了之后, 一些尸体会原样不动, 一些则会消失在地上,消失的人应该就是通关了。 整个楼层里, 最后就剩下了他们五个人。 五个人脸上蹭着灰,身上的衣服也被烧焦了一部分,多多少少都有些狼狈。楼延看着他们, 甩了甩脊髓鞭上的鲜血, 笑着问:“你们是自己动手还是互相帮助?” “互相帮助个鬼啊, ”李三新笑骂道, “这种事还是自己来吧。” 温一安笑着将从手术室摸索来的手术刀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各位,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术刀推入了自己的身体内。 “再见……”温一安微笑着,血液从口中流出,她缓缓摔倒在地面上。 叶不言第二个将刀捅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话少,临死之前看了楼延、林游、李三新一眼, 说了一声“谢谢”后就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大火已经将他们包围了起来。空气中全是呛鼻的焦火味道, 皮肤被火烤得刺痛。 没有多少时间了, 林游对着楼延和李三新点点头:“我去下一层等你们。” 随后, 他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李三新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 咳嗽了两声, 伸手揽住了楼延的肩膀,笑呵呵地道:“延子,我们俩一起走吧?” 楼延擦掉脸上溅着的血和黑灰,谁知道越擦越脏,他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偷偷将手上的脏东西往李三新背上抹了两下,“好。” 楼延将脊髓鞭收起来,和李三新一起“自杀”。 手术刀锋利,插入心口的时候几乎没有凝滞感。痛感有,还不轻,但或许是知道这不是死亡而是为了活着,乃至这些痛感都变得可以忍受。 楼延和李三新盘腿坐在地上,楼延懒洋洋地靠着李三新的肩膀,李三新搭着他悠闲地把头抵在楼延的头上,两个人互相倚靠,感受着死亡前的一分一秒。 “延子。” 李三新低声笑了两声,胸膛微微颤动,他慢腾腾地用下巴蹭蹭楼延的黑发,下巴被发小的头发扎得发痒,“要是真有这么一天,咱们死在一起也挺好的,互相陪着,路上不寂寞。” 楼延闭着眼睛,火光打在他的脸上,明明暗暗地跳跃着,“什么死不死的,能不能别说丧气话啊。” 李三新哈哈大笑,意识逐渐模糊:“那还是好好活着吧!” 两个人闭上了眼睛,在大火烧到他们身前,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原地。 * 等楼延和李三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大厅宽敞明亮,这里或站或躺着很多人,声音吵吵闹闹,不少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慌恐惧的神色,匆匆忙忙摸索着身上的伤口。还有不少人满脸空白,呆滞地看着周围。 楼延和李三新还是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他们俩的位置是人群最外面,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地上站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第五层。 第五层是囚犯们休息的地方,装扮得也像是个豪华酒店一般,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像酒店大厅。四周的墙面上贴着金色的瓷砖,头顶的水晶灯垂落三层,暖黄金光闪闪发亮。 乍然一看,这都不像是在娱乐场里了。 大厅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几十个囚犯们挡在李三新和楼延前面。楼延侧头从缝隙中往前一看,就看到了人群前方有个大厅入口,入口里面才是真正的可以供囚犯们休息吃饭的地方。 但入口前却守着三个猎人。 这三个猎人有男有女,彼此说说笑笑,眼睛却都在盯着一个个排队进入大门的囚犯们。排队的囚犯们战战兢兢的,时不时被猎人们要求检查身体,更是吓得脸色煞白。还好这些猎人们虽然说话难听,动作粗鲁,但却没有做更过分的事情。 在猎人身后靠墙的地方有个沙发,银色长发戴着空白面具的猎人悠闲地坐在上面看着一本杂志,长腿交叠,身形瘦削修长。 囚犯们不敢靠近这个地位明显不一般的猎人,乃至沙发周围的几米地带,都留出了一块真空空间。 楼延看到这一幕后,小心地将自己藏匿在人群后面,低声跟李三新说道:“囚犯得排队进去,猎人在门口一个个过。” 李三新探头看了一眼,没忍住低骂一声:“妈的,我看到了傅——他就是在堵你!” 谁他妈能说不是。 楼延一看傅雪舟也觉得又烦又燥,他舌尖抵着牙齿,嘴角拉直抿紧,因为楼延比谁都清楚傅雪舟的心思:傅雪舟明显是想在这一层逼他低头,逼着和他上床。 这么一个个检查囚犯的方法,他怎么能逃得过去? 楼延原本想的是率先通关第四层,在猎人们没有掌控第五层之前先躲进第五层。谁知道第四层的通关方式让他猝不及防,他非但不是第一个通关的,反而是最后一个来到这一层的。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现在站在大厅里的人很多,楼延还能借着别人的身影躲一躲。 楼延眉头紧紧皱起,不耐烦地又往傅雪舟的方向瞥了一眼。 银发猎人似有所觉,忽然抬起了头,漆黑的眼睛扫视大厅内的人。楼延心口一跳,及时移开眼睛偏过了头。 怎么办? 他必须得进入第五层好好休息,再找个机会换上猎人的衣服和面具。但一个、两个……加上傅雪舟一共四个猎人都堵在了门口,即便楼延能在其他猎人的眼皮底下冲进去,他也没法躲过傅雪舟的眼睛。 “楼延同志,李三新同志。” 正在楼延烦躁的时候,林游带着叶不言和温一安走了过来。 三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带着轻松的笑意,看到他们走过来,楼延眼睛一闪,忽然想起了一个好办法。 他也不客气,拽着几人来到了角落,余光瞥了一眼人群前方的猎人,笑眯眯道:“我遇见了一件难事,几位能不能给我点帮助?” 林游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毫不犹豫地就道:“怎么帮?” 叶不言和温一安也点头表了态。 楼延上前一步,在他们耳边低声说了自己的计划。 * “傅先生。” 优雅轻柔的女声在傅雪舟跟前响起,银发猎人撩起眼皮侧头看去,就看到了正慢慢向他走来的温一安。 温一安看着这个杀死弟弟的凶手,眼底透着化不开的冰冷和杀意,但笑容还是那么动人,“傅先生,可以请您过来一趟吗?我有话想要和您说。” 旁边的几个猎人虽然在看着囚犯进门,但实则注意力一直都在傅雪舟这里。见到这一幕后,戴着小丑面具的暴躁男人又酸又嫉妒,不满地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哎呦,还是一个大明星呢,小白脸女人缘真好,这就有大美女扒上来了。” 小女孩嘻嘻笑着,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了两步,“哇!是我在电视上见过的女明星哎,本人比电视上更漂亮哦!不知道一会儿可不可以去要个签名~我最喜欢这种漂亮的小姐姐了,老大眼光不错哦!” 小女孩身后,一个中年男人身材的猎人笑了笑,白色面具上粘着的红色羽毛在眉尾处随风晃动着,出口时,声音竟然如成熟女人那般缠绵而性感:“有好戏看了呢,真没想到还会有囚犯认识傅先生。” 他说完这句话,神色突然一变,脊背微驼着走到了入口旁,兢兢业业地看守着囚犯们进入大门,再开口时,声音就变成了懦弱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你们别乱说了,傅先生会生气的……” 傅雪舟只给了温一安一个眼神,就没兴趣地收回了眼睛,重新看向杂志,冷漠地道:“滚。” 温一安面色不变,她笑着将后背的金发撩到肩侧,一举一动美丽得可以入画,“傅先生,你难道不想见楼先生吗?” 傅雪舟翻页的手指一顿,重新抬起头看向温一安,目光审视。 温一安朝着后方看了一眼,意有所指道:“楼先生拜托我把您请过去呢,您要是再不过去见他,他说不定就要走了。” 银发猎人神情莫测地看了温一安好一会儿。 短短被注视的这几秒,就让温一安觉得长得好似过去了一个世纪。温一安背后的冷汗止不住地冒出,这个男人带来的压迫感太强太强,温一安无法控制地想到了温九被杀死的那一幕,想到了他们姐弟俩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狼狈逃窜的那一幕……温一安的灵魂都在本能地惧怕,身体微微颤抖,她狼狈得甚至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就在她以为自己失败的时候,傅雪舟终于将手里的杂志放在了沙发上,站起身道:“带我去找他。” 温一安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转身带着傅雪舟往后方走去,不经意地抬头擦去了额角的汗意。 其他几个猎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彼此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正想要说什么,两个囚犯突然冲进了队伍里扯住人就殴打了起来。 “李二牛,老子终于找到你了!让你在之前背叛我,老子打死你!” “啊,等等,我不叫李二牛啊!” “操!你打他就打他,你打我干什么?!” “妈的……谁偷袭我!” “啊啊啊你是、你是那个杀神的同伙!” 队伍哗然,本来排的好好的长队顿时变得混乱。暴躁男人“操操操”的骂着,凶神恶煞地跑过来抓住一个打人的囚犯往地上一摔,怒吼道:“打个屁打,谁敢闹事老子弄死你!” 懦弱男人手足无措地道:“排队,你们排好队,别吵……” 一股风突然从他耳边穿过。 懦弱男人停住了话头,愣愣地转头往入口内看了一眼,“奇怪……” 他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重新变成了女人妖娆含着兴味的声音:“怎么感觉……有人偷偷溜进去了呢?” 第95章 “要不要告诉傅先生呢?”中年男人妩媚地伸手拂过面具上的红色羽毛, 一举一动都充满着女人味,和他的外表充斥着格格不入的怪异,最后, 他轻笑了一声, 自言自语道, “算了,不说了。毕竟被那个姓傅的小子压在头上, 我其实也很不爽呢……” 这句话说完,中年男人神态一晃,忘了刚刚在想什么了, 有些茫然地回过头继续维持着秩序:“别打了, 你们要排队才能进去啊……” 趁乱从混战中退出去的李三新和林游在叶不言的帮助下低调地插入了前面排队的队伍里。 * 楼延低着头穿过入口之后, 就看到了一排排精美的房间和偌大的自助餐厅。 房间很多, 房门被打开的都是代表着没有人住进去的新房间,门上钥匙孔里还插着钥匙。楼延找了个偏僻处在角落里的房间,将门上的钥匙拔出放在身上口袋里, 这间房就代表被他占着了。 楼延进去房间内看了一圈,屋里简简单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虽然简陋, 但只要有个安全的地方能让人睡觉,一张床就足够让他们满足了。 床上还有一套新的囚犯服, 楼延走上前将囚犯服打开看了看,尺码虽然不是正好, 但他也能穿。 看到这床, 楼延就升起了困意, 先前被压下的疲惫一鼓作气地涌了出来, 楼延的眼皮顿时跟重了一百斤一样, 一个劲地想合上,心里叫嚣着想直接趴床上睡觉,但一看自己身上的脏污,一闻身上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的臭味,尤其是自己肚子里咕噜噜叫的响动——楼延还是立刻清醒过来,拿着囚犯服准备先去洗个澡。 爬过垃圾堆和血水堆的楼延,在有机会洗澡的现在,他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忍了。 至于李三新他们,楼延已经和他们说好了,等进来入口之后,他们先收拾好自己再找机会碰面。 楼延其实并不担心他们会被猎人为难,因为这里是第五层,在第五层里猎人不能杀死囚犯。更何况,楼延在第三层猎人餐厅的时候亲耳偷听到了傅雪舟不准其他猎人对囚犯们动手的要求。 根据楼延之前的观察,其他三个猎人因为傅雪舟之前的警告,对囚犯们的态度不说多好,但确实没有过界。 至于定下这条规矩的傅雪舟会不会动手……楼延让温一安去骗傅雪舟,听着危险,但楼延知道傅雪舟不会对温一安做什么。傅雪舟要么不出手,要么出手就是杀人。在不能杀囚犯的基础上,他绝不会做什么折磨温一安的举动。 因此,楼延对李三新他们的安危还是挺放心的。 进入第五层内部的囚犯现在并不多,楼延抱着新囚犯服来到浴室的时候,只听到两三道淅沥沥的水声。 浴室分为里外两部分,外头就摆着个桌子,上面放着两个竹筐。一个竹筐里面放着袋装的洗发水,另一个竹筐里则是袋装的沐浴露。 楼延各抓了一大把,抱着衣服走进了里间。 这里是公共浴室,但淋浴头与淋浴头之间用黄布围起,隔出了一个个单独的洗澡间,布帘子有两米高,刚刚好能遮住人的头顶。 洗澡的人不多,所以浴室内的雾气和热气也不多,看着也挺干净。楼延走到浴室的中间部位,随意选了一个洗澡间走了进去。 他把新的囚犯服往上一甩搭在了帘子杆上,将身上都已经臭了的衣服扔到了外头地上,打开水龙头,热水从头顶往下浇的时候,楼延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身上的水从他腿上流下去的时候都变得发黑了,这真是楼延这辈子第一次。 抓的一大把袋装洗发水和沐浴露一件件被他用掉,光是头发楼延就洗了整整三次,等手指上的皮肤都发皱了,身上也从臭的变成香的后,楼延才换上新衣服,从洗澡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没有毛巾,他只能任由头发上的水珠慢慢地往下滴。湿水过的黑发微微翘着,楼延揉了揉头发,摸了一把口袋里的房间钥匙,一身轻松地走到了餐厅。 此时,自助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囚犯们三三两两地坐着,埋头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有的人甚至来不及去找筷子,直接拿着手抓着饭菜往嘴巴里面塞。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以及囚犯们身上的臭味,绝大多数囚犯们还是满身脏污的样子,他们根本没来得及找房间拿新衣服去洗澡,进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来餐厅填饱肚子! 楼延也饿得不行,只不过面上还能稳得住。他绕着餐厅放着食物的几个桌子看了一圈,餐桌上有肉有菜,炒饭炒面、拉面、寿司……应有尽有。 楼延对这里的肉类敬谢不敏,就盛了一碟子酱色炒面,又拿了个碟子挑了一碟子炒土豆丝和红烧茄子,再拿了一瓶没有拆封的矿泉水,托着托盘去找座位。 自助餐厅很大,有五个篮球场那么大,因此各种座位也很多。楼延顶着美食的诱惑,将这里的座位完整地逛了一遍,在角落一盆绿植背后的座椅上看到了熟悉的人。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端着饭菜走过去,“总算找到你们了。” 埋头扒饭的林游和叶不言抬头看他,也露出了笑。叶不言矜持地点点头,林游扯开身边的椅子示意楼延坐下,笑着道:“你也来了。” 楼延坐下道了声谢,“三新和温一安呢?” “李三新同志要去洗澡,温一安同志也一起去了,”林游道,“我和叶不言小同志就先来吃饭了。对了,我们因为怕走散,选的房间都在一块,楼延同志,你的房间在哪?” 楼延说了房间号之后,林游沉思了一会儿,皱眉道:“你的房间和我们的房间有段距离。你要不要重新选一个我们周围的房间?” 楼延打开矿泉水先湿润了一下嘴巴,问道:“你们那块的房间隐蔽吗?” 林游点点头,“很隐蔽,不怎么好找。” 楼延干脆地点头道:“那我等一会和你们去看一看,如果合适,我直接和你们住在一起。” 林游也点点头。三人不再多说,埋头吃着饭。 楼延动作优雅但速度不慢地干掉了面前的一碟炒面,火烧火燎的胃部终于被抚慰了一些。但还没吃饱,楼延又端来了一碗素拉面,等回来的时候,发现餐桌上多了两个人,正是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的李三新和温一安。 这两个洗干净之后,颜值和之前灰扑扑的样子相比完全上了一个台阶,男的帅女的美,让这一块小角落都好似蓬荜生辉。李三新一看到楼延就露出了笑容,“延子。” 旁边的叶不言看着他们一个个洗干净的样子,有些坐立不安地动了动,到底是忍不住了,站起身道:“你们继续吃,我去洗个澡。” 李三新冲他挥挥手,“去吧,注意别和其他人起冲突。” 叶不言点点头,匆匆离开了餐厅。 等他走了,楼延才和李三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进来就要去洗澡,本来还以为能在浴室见到你,没想到你比我还慢,我都快吃完一半了你才洗完出来,” 他瞅着李三新被搓出红印子的脖子和手臂皮肤,嘴角抽抽,“你洗了几遍?” 李三新的表情顿时变得痛苦起来,“洗了五遍,但我总感觉还没洗干净。” 楼延心里吐槽:我就知道。 李三新这人洗澡有个固执且怎么也改不过来的想法,他就认为想洗干净澡非得用搓澡巾搓一搓,如果不搓,那洗再多遍都不算干净。 但现在可没什么搓澡巾给李三新用,楼延琢磨着这家伙差点用手给自己搓掉一层皮了。 “弄点东西吃去吧,”楼延翻了个白眼道,“我刚刚吃了的红烧茄子挺好吃,你可以试试。” 李三新闻言,却没着急去拿吃的东西,而是严肃了表情,“延子,外头的猎人正在查房间。” 楼延从拉面碗里抬头,心里一跳,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一旁的温一安叹了口气,给他解释道:“我不是把那个人给骗走了吗?等我带他离开后没见到你,他就知道你趁机溜了进来。那个人没有对我做什么,但他带走了所有的猎人,不再在门口一个个地审查囚犯。我和李先生洗完澡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些猎人们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查人。猎人们将哪个房间住了谁都记了下来,还警告那些囚犯们不准再换房间。” “等查完房间之后,他们估计就要来餐厅了,”李三新面色微冷,“姓傅的这是不找到你不肯罢休了。” 楼延听完之后没说话,他埋头吃了两口拉面,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是彻底被傅雪舟给挑了上来。他拿着筷子挑起白糯面条,热气在他面前蒸腾,上挑着的本应多情的桃花眼里一片针锋麦芒的不屑与敌意,楼延扯扯唇,唇角的幅度带着若隐若现的挑衅,冷笑着道:“就凭他?” 作者有话说: 楼哥:呵呵 男大:微笑 第96章 楼延一碗素拉面还没吃完, 就听到身后一阵喧哗,他转头一看,真被李三新说准了, 猎人真的过来了。 还是那三个熟悉的猎人, 他们站在餐厅门口也没进来, 戴着小丑面具的暴躁猎人不耐烦地踹了两下餐厅大门,“砰砰”声好似巨雷炸响, 声音里满是烦躁和怨气,“清场!餐厅不准留人,你们赶紧回到自己房间, 没吃饱的那就拿着饭回去吃!回到屋子里就别出来了!妈的, 那个小白脸真把我们当狗使了, 又让我们查房又让我们赶人, 我他妈在外面也没被人这么使唤……” 连一直笑嘻嘻的小女孩都冷着声音道:“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们打不过他。” 骂骂咧咧了好几句,暴躁猎人见餐厅内犹犹豫豫没有动作的囚犯, 更是怒火中烧,怒吼道:“还不快点!” 即便知道猎人们在这一层不会杀人,但囚犯们还是害怕猎人们对他们动手。囚犯们不是楼延, 不知道猎人们已经被傅雪舟定下了规矩,他们只知道哪怕不杀人, 猎人也有千万种方法可以让他们生不如死地活着。 因此,被吼了这一句后囚犯们全部动了起来, 行动快速地冲向餐桌, 争先抢后地将餐桌上的食物抱在怀里就低着头匆匆忙忙往外走去。 楼延和李三新几人也趁乱站了起来, 跟随大众走到餐桌旁拿了不少吃的。李三新眼疾手快, 拿了两个烤鸡塞到自己和楼延怀里一人一个, 低声道:“我闻着味看着肉质是正常的烤鸡,放心吃。” 楼延点点头,又拿了一些速食食品放在怀里,同样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们的房间号,如果有机会我会去找你们。不过傅雪舟知道你们和我是一伙的,如果抓不到我,他说不定会去盯你们。如果他真的安排人盯着你们,我就不过去和你们住在一起了……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客房区有一块摆着两盆菊花的空地?如果有情况的话,我们就在那里汇合。记得小心点,别让猎人发现。” 李三新不着痕迹地皱皱眉,直接道:“你住哪里?我跟你一起住。” 楼延摇摇头,面色不好看:“你跟我一起不会休息好的,傅雪舟那个狗东西绝对会想办法来折腾我逼我出来。” “我就跟你一起,”李三新啧了一声,坚持道,“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有事情也好商量,总比你一个人强。睡哪不是睡啊?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你一个人被姓傅的盯上。行了,你别多说了,我下定主意了,你说再多我也不会改。” 说着,李三新就拉过不远处的林游低声说了自己的打算。 楼延也不再多说,他和李三新与温一安、林游两个人分开,混在人群里低着头离开了餐厅。一离开餐厅,两个人就快步往楼延的房间走去。 所幸楼延挑选的房间确实偏僻,一路上除了他们两个人就没有再见到其他的囚犯们。等回到房间一看,周围的房间门上的钥匙还插得好好的,显然没有其他人选择这块区域的房间。 楼延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间,下巴朝隔壁的房间扬了扬,“你住我隔壁?” 李三新拔掉了对门的房间,笑道:“我住你对面。” 如果房间稍微大一点,他们两个人都可以住在一个屋子里。但奈何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也是单人床,他们现在每个人都累得恨不得睡上三天三夜,实则没有精力去将就了。 如果在这一层不好好休息的话,他们就应付不了接下来的楼层。 两个人各自进了房间,楼延将怀里的吃食全都放在了桌子上,拧开一瓶矿泉水沾湿纸巾擦了擦手,这才躺到了床上。 这单人床并不柔软,但一躺上去,全身的疲惫后知后觉地从四肢涌起,楼延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最终被困倦一一抹平。 楼延的意识逐渐模糊……然而在他刚刚睡着的时候,房门就猛地被敲响! “延子!快开门!”李三新焦急道。 楼延倏地惊醒,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打开了门,黑发凌乱,声音带着睡眠不足的沙哑:“怎么了?” 李三新手里拎着一个由囚犯服改造的包袱,这囚犯服应该是他房间里的新衣服。包袱里面装的都是吃喝物品,见到楼延出来,李三新连楼延放在屋里桌上的食物都没拿,拽着楼延就往外跑,语速很快地道:“我刚刚吃完饭打算去洗个手,就看到猎人在往这边来,他们可能要查到我们这里了。” 楼延抹了把脸,清醒过来,“他们速度真快……那我们去他们查过的地方吧。” 两个人来到猎人之前查过的区域,发现猎人将查过的确定没有人住的房间锁了起来,钥匙也拔了下来。楼延都要被气笑了,但没有钥匙难不倒他们,楼延两鞭子下去,打开了两个门和李三新重新住了进去。 人要么一直熬,要么就好好睡。对一个疲倦的人来说,只睡了那么一小会儿非但缓解不了任何劳累,反而会让人更加疲惫。楼延就是如此,他将桌子推到门边挡住了门,连鞋子都懒得脱,直接趴在床上睡了起来。 双眼一闭,几乎没有几秒就睡熟了。 但没过半个小时,猎人的声音就从门外隐隐约约地传到楼延的耳朵里:“检查!这一排的房间都要检查!囚犯们赶紧出来!把门打开!” 楼延把头埋在枕头里,嘈杂的开门声和吵闹声闹哄哄的。他烦躁地睁开眼睛,眼里都是血丝,不耐烦地骂道:“操!” 又来! 楼延没有办法地走出门,正好看到旁边的李三新也睁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双眼走了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在猎人来到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条走廊。 他们又找了一处更加偏僻的房间住下,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情况再次出现,不到一个小时,就有猎人再次找到了这里。 楼延和李三新两个人重复着刚找到房间睡觉、刚睡着不久就被猎人围剿、重新寻找下一个房间的过程,重复这么三四次后,两个人的精神比没到第五层前更加疲惫。 楼延眼睛都要熬红了,面色困倦而苍白,整个人透着股焦灼烦躁而又昏昏欲睡的气息。旁边的李三新也是精神萎靡,两个大黑眼圈挂在眼睛底下,一副给他个床他能睡到昏天黑地的模样。 两个人都困得不行,但偏偏反反复复的逃跑与追捕让他们根本无法安心休息。两个人现在正靠在一处没有人经过的走廊墙壁上短暂休息,思考着接下来去哪里。 “要命,”李三新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努力想振作起来但却提不起千斤重的眼皮,“感觉现在比没洗澡吃饭前还要累。” 说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因为我们休息了,又没休息够,”楼延闭着眼睛,神色并不好看,形状优美的嘴唇不虞抿直,“困意被唤起来了,能不比之前还累吗?” 李三新又打了个哈欠,“也是奇怪,每次睡得正香正沉的时候就会被那些猎人追上来。他们还不如在我们刚睡着的时候就追上来,那样至少没有现在累。” 能在睡得正香的时候挣扎着起身离开床,他们完全靠的是自己的顽强的意志力。这可比刚睡的时候被吵醒再爬起床要困难得多。 楼延眼皮底下的眼睛动了动,他睁开双眼,眼中满是精疲力尽的血丝,他学着李三新的样子捏了捏眉心,手指骨擦过眼睛。 眼睛发着烫,楼延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衣服皱皱巴巴,头发也被蹭得蓬松凌乱。楼延也打了个哈欠,放下手道:“你说,那群猎人是不是故意的?” 李三新转过头看他,挑眉道:“你是说,那群猎人是故意在我们睡得正香的时候过来搜查我们的?” 楼延点点头,“这样才最容易让人精神崩溃。” 李三新若有所思,从包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在眼睛上醒醒困,“有道理……但猎人为什么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们更累吗?如果说傅雪舟的目的是让猎人来抓你,但猎人也一直没有抓到你啊。好几次他们把我们吵醒之后,都没发现我们偷偷离开了。” 楼延从他手里拿走矿泉水,打开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面上的困意被凌厉消散一些,“我之前问过温一安,她通关的难度和我们的难度并不一样。从第一关的迷宫到第三关的餐厅,虽然有危险,但她遇到的危险比我们遇到的危险要小很多。” 李三新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所以……?” “所以我怀疑,在背后提高我们难度的人有可能是傅雪舟,”楼延眼神暗沉,捏紧了矿泉水瓶,淡淡地道,“你看我们现在像什么?” 李三新莫名其妙:“像什么?” 楼延扯扯唇,但眼里没什么笑意,“像鹰。” 李三新疑惑:“鹰?” “被傅雪舟熬的鹰,”楼延伸出手放在自己的双眼上,微凉的手背让发烫的眼睛有了一丝缓解,他自嘲地道,“我才发现……傅雪舟,竟然在用熬鹰的方式来对付我。” 把他逼到极致,也疲惫到极致,然后让他无法休息。在他睡觉的时候不断打扰他,让他疲于奔波、无地栖息,让他的精神疲敝、肉.体困乏。 就像是那只被傅雪舟驯服得完全屈服于他的老鹰,傅雪舟在用同样的办法试图来驯服楼延。 要么熬死楼延,要么让楼延听他的话。 作者有话说: 楼哥:这小子是不是从第一层开始就在熬我(气) 第97章 楼延嘴唇轻张, 声音低哑如风:“他有很多机会能抓到我,但他没有那么做。他是想要把我逼到绝路,然后让我主动去找他……” 就像是那头鹰, 那头狮子, 从猛兽变成只吃傅雪舟给予食物的家禽。 “但他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楼延放下遮住眼睛的手,嘴角高高挑起, 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眯起,充斥着几分难言的危险,“他不是想让我去主动找他吗?那我们就去找他吧。” 李三新皱眉, 不敢置信:“我们去找傅雪舟?” 楼延从墙上站直身, 笑眯眯地“嗯”了一声, “不过在找到之前, 我们要先找他的那些爪牙……” * 三个猎人正坐在沙发上抱怨着傅雪舟。 戴着小丑面具的暴躁男人一脚一脚揣着面前的桌子,玻璃桌子都被他踹出了一道道裂缝。面具下,男人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嘴里的话也是极尽嫉恨怨毒,“老子真想杀了那个小白脸……他妈的……把我们当他抓人的狗使……我们比那群囚犯还不如!” 懦弱男人害怕地驼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 “傅先生让我们抓人,但我们一次次过去的时候总是差一点点能抓到……我跑得都有点饿了……” 面具上是个夸张大哭表情的小女孩盘坐在单人沙发上, 将面具往上掀了掀,露出了小半个白皙的下巴和嘴唇, 她拿着肉干塞到嘴里, 腮帮子鼓鼓地抱怨道:“啊, 好烦啊!老大真是太不体贴了, 我们之前杀了那么多人也会累啊, 现在还让我们到处去抓人,人家的腿都跑酸啦!好烦好烦好烦,好不爽啊!” 暴躁男人又踹了一脚桌子,“我也很不爽!真是可恶啊那个姓傅的!啊啊啊啊!” 懦弱男人叹了几口气,勉强劝道:“别说了,万一被傅先生听到了就不好了……谁?!” 他敏锐地往身后隐蔽的角落里看去。小女孩和暴躁男人听到他的话,跟着一起转头往后看去。 一根粗大的柱子后方走出了一道身影,那是一个俊美到漂亮的男人。男人一身囚犯服,身高腿长,气质出众,他靠在柱子上笑眯眯地看着猎人们,“嗨。” 小女孩张大嘴巴看着楼延,眼睛里都要冒出光了,“哇!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哎!哥哥你是来找小可爱我的吗?等等,你……你难道是……” 她撇了撇嘴,推了推一旁的懦弱男人,“老周老周,他是不是就是老大说的让我们去抓的男人!” 懦弱男人反应慢半拍地“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了楼延一会儿,点点头结巴道:“是、是的吧……黑色微卷发,桃花眼,左边眉毛上方有个小小的点痣……傅先生说的特点和他一样。” “哇!还真让老大说准了!”小女孩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蹦蹦跳跳地靠近楼延,“美人帅哥,你出来的真是时候,小可爱我啊,正好没耐心到处去抓你了。我们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要抓的人长什么样子呢,老大跟我们说你会被逼到主动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没想到你还真的自己出现了!” 她兴奋地看着楼延,可爱的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道:“哥哥,你和老大是什么关系啊?你是怎么招惹到他了?他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抓你啊?” 暴躁男人一看楼延就是傅雪舟要他们抓的人,顿时没好脾气地瞪了楼延一眼,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大步冲过来,“总算是抓到人了,妈的,累死老子了,赶紧把他送给那个小白脸去!” 他气哄哄地冲过来就拽住了楼延的衣领,凶神恶煞地瞪着楼延:“你也是个小白脸……知道我们要抓你还不早点出来?让老子跑了那么多的地方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妈的,你跟那个小白脸一样可恶!” 说着,他就扬起拳头想揍楼延一拳。 结果这个拳头还没碰到楼延,就被楼延抬手握住了手臂,暴躁男人手臂绷起了青筋,但竟然被楼延抓得没法再往前动弹分毫。 楼延笑容不变,神色轻松,但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好听了,“打不过傅雪舟就来朝我发泄怒火?你是在迁怒,还是在专挑软柿子捏?原来猎人的水平就是你这样的吗?这么……狗眼看人低吗?” 这话一出,暴躁男人怒不可遏,死死勒住楼延的领口:“你他妈——” 楼延笑着,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了暴躁男人抓着他领口的手腕,手中一个用力,暴躁男人的手直接被他扯了下来。 “别激动,猎人先生,”楼延松开了暴躁男人,在暴躁男人带着杀意的盯视下,他微微笑着,嘴角勾起,“我来这里,是想和三位谈个合作。” “合作个屁!”暴躁男人喊道,“你能和老子谈什么合作!” 懦弱男人偷偷看了楼延一眼就低下了头。 小女孩对楼延的兴趣越来越高了,她不介意多和楼延聊上两句,好奇地问:“什么合作?” “反杀傅雪舟的合作,”楼延轻轻笑了一声,他看着三个猎人神色各异的眼睛,伸手在唇上“嘘”了一声,低声道,“你们也很不满意被傅雪舟压制吧,那个家伙就是个完完全全的独.裁者,你们明明都是猎人,但他却没有把你们当猎人看。你们在他的眼里,也就比我们这些囚犯稍微好上一点儿而已……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份,你们却被那家伙指使得团团转。三位,你们被那么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压在头上,真的甘心吗?” 暴躁男人的声音都尖利到破音了:“大学生?!那个小白脸竟然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老子竟然被一个大学生当马仔用……操操操!老子怎么能甘心,他妈的姓傅的让老子丢够了脸——!” 懦弱男人眼睛闪了闪,嘴巴张了张,又不敢说话了。但看他面上的微表情,分明是心里有了异动。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又嘻嘻笑了起来,“虽然很不甘心,但我们打不过老大哦。哥哥,你是来挑拨离间的吗?但真是可惜,就算你说得再对,我们都不敢对老大贸然动手呢。” 不敢贸然动手,这意思是有万全的计划就敢动手了? 楼延若有若无地笑了笑。 他之所以来找这几个猎人,还不是他看出了这几个猎人心中对傅雪舟的不服和愤恨。 “你们这里厉害,难道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傅雪舟一个人?” 楼延眼中含笑地和猎人们对视。 他长得实在好看,好看到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魅力。他的那双桃花眼平时都充斥着慵懒或是锐利的神色,但当这一双桃花眼多情地看着别人时,只让人觉得他的双眼如一潭池水般满是溺人深情。 小女孩被他看得心里高兴,唉声叹气地道:“打不过呀,老大真的太厉害了!我一看到他就害怕!” “如果除了你们三个人之外,再加上其他拥有天赋能力的囚犯呢?” 三个猎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懦弱男人小声开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楼延道,“傅雪舟逼着你们来抓我,不只是你们觉得不爽,我和我的朋友们也很不爽。恰好我和我的朋友们都觉醒了不错的天赋能力,如果你们三个人加在一起打不过傅雪舟,难道再加上我们还打不过吗?” 楼延看着他们眼中的动摇,微微挑眉,继续说道:“三位,你们好好想一想,这一层可是难得的能除掉傅雪舟的机会……如果再不除掉他,接下来的几层他只会越来越过分,你们难道一直愿意甘心屈居他之下吗?让我们这些囚犯,让那些看戏的诡异都看到你们跟他手里的狗一样听话……” 暴躁男人猛地握住拳头,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他呼吸粗重,显而易见被楼延的话点燃了内心中的不甘,但怒火并没有打消他的狐疑,“你为什么说这一层是难得能除掉那个小白脸的机会?” 楼延不由笑了,好似嘲笑暴躁男人智商一样无奈地道:“猎人先生,你是忘了吗?在第五层休息区里,谁也不可以杀人啊。” 本被他笑得恼怒的暴躁男人一愣,随即就是狂喜:“对啊!这样一来,就算我们失败了姓傅的也没法杀了我们!” 小女孩托着脸重重点点头,“哥哥这些话说得我都心动了呢。” 懦弱男人神态一变,他微微眯起眼睛,出口却是成熟的女人声音:“你个小囚犯,真是会说话啊。在这一层傅雪舟杀不了我们,我们却也杀不了他啊。” 楼延从容地道:“所以,我这里有一份计划。” 小女孩问道:“什么计划?” 楼延上前一步凑到他们身前,压低声音道:“只要你们想办法把傅雪舟身上的猎人衣服和面具摘下来,他就不是猎人了,我们囚犯就可以帮你们一起对他动手了……就算在这一层杀不了傅雪舟,我们也可以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失去反抗的能力。只要他没法反抗,等出了这个楼层不就照样可以杀了他吗?” 他低声笑了两声,“到时候他成了囚犯,而你们还是高高在上的猎人。那会儿你们想怎么报复他就可以怎么报复了,这难道不爽吗?” 三个猎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心中的心动。 “好。” 楼延笑看着他们,忽然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夸赞道:“你真可爱。” * 猎人们来到第五层后就占据了这里最好的房间。而傅雪舟的房间,则是猎人房间中最大最舒适的一间。 三个猎人敲响了傅雪舟的门,听到里面一声冷淡的“进来”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很大,拥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洗浴房、宽大的双人床和低奢的家具。 房间内以黑灰白三色为主,空调打得温度很低,衬得整个房间毫无生气的冰冷。 猎人们不着痕迹地互相看了看,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站在客厅窗前的傅雪舟。 男人背对着他们,肩宽腿长,瘦高笔挺。身上的黑色狱警服一丝不苟,妖异的银发垂落在他的后背。 窗外一片黑暗。 那窗户是封死的,无法打开。外头的黑暗也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诡异所伪造出来的虚无混沌。 暴躁男人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傅雪舟的背影道:“喂,小白脸,我们找到你要的那个人了。” 银发猎人微微侧头看向他们,他的脸上还戴着没有五官的空白面具,让人看着就心中发寒,“人呢。” 小女孩嬉笑着道:“美人帅哥不愿意过来哦!但他托我们给你带个东西,老周!” 懦弱男人低着头应了一声,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白纸,“他给了我们……这个,说给你。” 第98章 银发猎人看到这张纸, 转过身走向三人。小女孩兴致勃勃地探头往白纸上看,显然也很好奇白纸上写了什么。 傅雪舟走到他们面前伸手拿过白纸,垂下眼皮看了一眼白纸, 又撩起眼皮看向了三个人:“你们没有打开看过?” “没……没有……”懦弱男人低头搓着手, “说是给傅先生你的……我们没看。” 他们怎么可能没有看过? 楼延写这张纸的时候他们就在旁边一字一字地看着。 三个猎人还记得楼延在这张纸上写字的模样。那个好看的男人一边笑着, 一边写着字,嘴里还随意地说着:“信里面的字, 我得写长一点,写的越长他看的时间就越久……他低头看信的时候不就是你们动手的最好时刻吗?其实也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只要把他身上猎人的衣服和面具扒下来就可以,又不是让你们去杀了他……你们在屋子里的时候, 我们就会在外面等着, 等你们办好了事喊上一声我们就会冲进去……” 他们探头一看, 纸上写的都是他们三个人遇见楼延后对楼延做的举动, 用词平铺直叙,跟写流水账一样。 先是写了戴小丑面具的暴躁男揪住了他的领子,说话时和他凑得很近, 握过楼延的手臂和手,暴躁男还拍了他的后背,跟他说了脏话“操.你”;又写他觉得小女孩可爱, 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小女孩搂过他的手臂抱过他的腰;还有那具有双重人格的懦弱男人, 手碰过他的手,手臂也碰过他的手臂, 换成女人人格之后调戏过楼延的暧昧话语也被楼延一一写了上去…… 事无巨细, 当真是细到三个猎人每一次碰触楼延的动作都被写在了纸上。一整张白纸, 硬是被写满了一大半。 暴躁男当时看到这些无聊的话, 心里无语至极, 觉得楼延写得啰里啰唆的,那姓傅的还不一定乐意看呢! 不过他们看完之后,倒是相信了楼延真是想随便写一点东西借此给他们拖延时间的说法。因为这纸上的消息在他们看来没有半点屁用,不就是把他们见到楼延之后的举动重复了一遍吗? 因此,知道纸上内容是什么的他们很轻易地就同意了把这张纸递到傅雪舟的面前,连精明如懦弱男人另一面的女人人格也没有察觉到丝毫的不对。 楼延把这张纸折起来交给懦弱男人的时候,小女孩还笑嘻嘻地问:“这么无聊琐碎的东西,老大真的会浪费时间看吗?” 那时,楼延勾起了一抹让小女孩有些看不懂的笑容,他肯定地道:“嗯,他会一字一字地看完的。” 真的会一字一字地看完吗? 小女孩心中疑惑。 此时此刻,傅雪舟就在看着这些东西。 小女孩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神色,就看到银发猎人眼眸低垂着看着手里的纸张,全神贯注。确实就像是楼延说的那样,他竟然真的愿意往下看这些乏味枯燥的东西。 哇! 小女孩眨眨眼,看了暴躁男人和懦弱男人一眼。 他们三个人早在进来的时候就分散了站姿,隐隐呈包围之态站在傅雪舟的身边。接到小女孩的眼色之后,三个人下定决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冲向了傅雪舟! 小女孩的背部钻出了一个硕大的老人头,老人头把小女孩压得弯下了腰背。老人头白发乱长,没有嘴唇包裹的上下两排巨大的牙齿飞快地碰撞,发出阴森可怖的“咯吱咯吱”声。这声音让人极为胆寒,就像是身上的血肉正被老人咀嚼一样。暴躁男人和懦弱男人的身上瞬间出现了好几个深黑色的牙印,变成深黑色的皮肤散发着彻底腐烂的臭味,已经变成了一捏就碎的腐肉。 傅雪舟的脖子上也出现了一块深黑色的牙印,他侧着头摸了摸脖子的伤口,撩起眼皮看了小女孩一眼,如豹子般轻盈地往后一跃躲开了老人头的正面,继续垂眸看着纸上的话。 暴躁男人跑到傅雪舟的身后,看着低着头的傅雪舟露出一个嗜血残忍的笑,他的半个身子直接变成了螳螂怪物的形状,手臂成了又长又黑的螳螂刀,抬起手臂就往傅雪舟砍去:“哈哈哈哈姓傅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嘭”地一声巨响,地板被劈开了一道大裂缝,瓷砖碎石和尘土炸裂飞起。 “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尘土飞扬间,懦弱男人快速逼近,女声凌厉布满杀意,“动手就够了!” 话音刚落,懦弱男人的身形在原地消失,化成了千百条黑蛇钻进了烟尘中。刚刚躲开暴躁男人一击的傅雪舟转眼就被黑蛇包围。 数条黑蛇飞快地爬上傅雪舟的军靴,顺着男人的军靴向上,从笔挺的黑色狱警裤子上爬到了腰间的黑色皮质腰带上,黑蛇四处分散,一部分向上往傅雪舟的脖子爬去,一部分往傅雪舟的双臂爬去。 转眼之间,傅雪舟身上已经缠绕了无数条蜿蜒爬行的黑蛇。 “傅先生,”妖娆的女声成千上百地响起,重叠成为同一道声音,“像你这样的男人,我其实很舍不得让你死。” “你还说我多话!”暴躁男人跳到墙上,一手抓着墙上的壁灯,举起螳螂刀盯着傅雪舟,“你他妈比我还废话!” 此时,在傅雪舟身上爬得最快最长的一条黑蛇已经爬到了傅雪舟的脖子处。黑蛇缓缓绕着傅雪舟的脖子缠绕了一圈,蛇尾搭在傅雪舟的后脖颈,和傅雪舟的银发叠在一起。整个过程中,傅雪舟丝毫未动,仍然在看着楼延写的那张纸。 蛇头支起上半身看着傅雪舟的双眼,蛇嘴一张,蛇信嘶嘶作响,发出了阴冷的女人声音,“真是让我伤心啊,傅先生竟然到现在都不愿意给我们一个正眼。” 说完,蛇头就绷直了身体,疾如雷电地往傅雪舟的面具咬去。 傅雪舟精准地捏住了蛇头,按住了黑蛇的血盆大口。他终于从纸上收回了视线,抬头和黑蛇对视,与此同时,已经有十几条黑蛇爬到了他的肩膀处蓄势待发。 傅雪舟淡淡地对着手里的黑蛇道:“你的手碰过他,还对他说了让他跟了你的话?” 他问:“你看上了他?” 黑蛇隐隐觉得不对,她没有回答这话,而是用力缠紧傅雪舟的脖子,其他的黑蛇一同而起猛地朝傅雪舟袭去。傅雪舟手中一个用力,手里捏着的黑蛇就变成了一团血雾。 随后,他身上的黑蛇一个接着一个炸起成了血雾,像是烟花爆炸一样从头到脚炸了个干净。 “啊啊啊啊!”男女痛苦哀嚎声同时响起。 傅雪舟抬起腿,一脚踩在一条黑蛇上朝暴躁男人逼近,黑蛇被军靴踩成了肉泥,傅雪舟身上残留的黑蛇肢体与血肉从他身上大批大批掉落。空气中布满着血腥气味,傅雪舟看着墙上的暴躁男人道:“你的手也碰过他。” 暴躁男人怒视着傅雪舟,心中的惧怕和怒火升到了顶端,警惕心也提到了喉咙里。他的双腿蹬着墙壁蓄力,螳螂刀横在身前,正准备给傅雪舟致命一击时,他的手臂突然一阵剧痛,变成螳螂刀的臂膀竟然被砍断掉在了地上! 鲜血从臂膀喷出,暴躁男人发出令人胆寒的惨叫,“姓傅的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小女孩吓了一跳,冷汗遍布全身,不由往门边的方向移动。 傅雪舟平静地看着暴躁男人,问道:“还有哪里碰过他?另一只手?还是你的腿?” 他每说一个部分,暴躁男人的肢体就会被切断一部分——暴躁男人惨叫声更加凄厉,他充斥着血丝的余光往自己的伤口上看去,看到了一根根银色如钢丝一般的细发。 这些头发什么时候缠上他的! 暴躁男人冷汗淋漓,在剧痛和恐惧之中颤抖开口求饶:“傅、你放过我,我——” “哦,”傅雪舟走近他,“你还对他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背后,“咯吱咯吱”老人头牙齿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响,傅雪舟反应快速地扯过暴躁男人转身挡在自己的面前,暴躁男人的身上顿时出现了数个深黑色的牙印。 暴躁男人眼睛翻白,脑袋无力一垂,死了。 “啊啊啊!”误杀死人的小女孩受到这一层的惩罚,痛苦地在地上翻滚,面具下的五官流出鲜血,她捂着脖子抽搐了几下,在地上爬着往门的方向伸出手,“救我、救我……” “外面的人……楼延……你们快……快进来。” 她一边吐血一边努力伸手,指甲扣着门板,细微的声音犹如老鼠啃噬,“救、救我……” 但门外没有丝毫动静,小女孩听到身后军靴声音传来,傅雪舟道:“他似乎很喜欢你?” 不好——! 小女孩心中惊恐,眼前发黑,又吐出了一口血。 为什么…… 为什么楼延他们没有冲进来,为什么傅雪舟会在乎纸上那些无聊的话…… 他们被坑了。 被楼延坑了! …… 几分钟后,房间内陷入一片安静。 本来干净整洁的房间到处溅满了鲜血,三个猎人像死了一样凄惨地躺在地上。除了被小女孩误杀死的暴躁男人,另外两个猎人傅雪舟都留了他们一口气。 傅雪舟的身上、面具上都是猎人们的鲜血,他看着满地的血污皱皱眉,走到浴室门口一看,浴室内因为刚刚的战斗损坏,门内都是碎木灰尘和流入浴室门的鲜血,玻璃隔间门碎了一地。 这个浴室已经不能使用了。 傅雪舟打开门走了出去,往这一层的公共浴室走去。 * 在傅雪舟离开后,他的房门再一次被别人打开。 李三新和林游悄声走进屋内,留下叶不言在门口望风。两个人一进屋,就被这满屋血淋淋的画面给吓一跳。 两个人打了个手势,小心翼翼靠近躺在地上的三个猎人。分别试了他们的呼吸,发现三个猎人里已经死了一个。 林游复杂地收回试探他们呼吸的手,和李三新相互配合着摘掉了他们脸上的面具,并脱下了他们身上的衣服。 面具下的三张脸孔都格外熟悉,无一不是臭名远昭国际的罪犯。林游没办法从娱乐场中将还活着的两个罪犯带出去关押在监狱里,从实际出发,他很想当即结束这两个人的性命,免得这两个人活着出去继续为非作歹,祸害人民。 他的手在懦弱男人的脖子上不断收缩,关键时刻,李三新抓住了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别冲动。他们受了重伤,又没了猎人身份庇护,不用你亲自杀,他们在后面几层绝对活不下去。这里是第五层,禁止杀人,你犯不着冒险,他们的命不值得。” 林游最终收回了手,“嗯。” 三个猎人里,小女孩的狱警衣服他们没法穿。但即使没法穿,他们也拿走了小女孩的狱警衣服和脸上的面具,防止小女孩继续使用猎人身份。 另一边,浴室内。 滴滴答答,天花板上汇集的水滴落在地上,这会儿的时间,没有一个人在浴室内洗澡。 在这么寂静的环境中,傅雪舟走进来的脚步声好像放大了一般,在浴室内有了回响。 傅雪舟走进浴室,随便挑选了一个干净的隔间,他将围起来的黄色帘子拉到一角,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帘子前抬手解掉了腰间的黑色皮质腰带,将黑色腰带随手搭在了帘子杆上。 “咣当”一声,腰带上的金属与铁质的帘子杆碰撞后发出了一声巨响。 浴室内仍然安安静静。 傅雪舟抬起手,开始解黑色狱警服上的黑色圆形纽扣。 他扬起脖子,银发懒散地晃动着,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紧不慢地从上至下,纽扣一一被解开。 黑色而厚重的狱警上衣,也被他搭在了帘子杆上。 作者有话说: 男大在洗澡,楼总在偷窥 第99章 连同狱警服下方的白色衬衫也被傅雪舟脱下一起扔在了帘子杆上。 银发青年露出结实劲瘦的上半身。按生理年龄来算, 傅雪舟也不过二十出头,但他的身体却完美得可以比拟模特。 胸肌紧实,六块腹肌分明, 背部肌肉线条流畅得如一笔而成。透着年轻人独有的魅力和性感。 傅雪舟侧了侧头, 往周围看了一眼, 漫不经心地伸手拉开了裤子拉链。 * 浴室内的水声淅淅沥沥响起,过了两分钟之后, 浴室内明亮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两下,傅雪舟睁开眼睛,热水从他的眼睫上流下, 下一秒, 浴室内的灯骤然全部熄灭。 安静的、黑暗的空大房间中, 水流声如常。 两秒之后, 浴室的灯光又莫名其妙地重新亮起,好像刚刚那两秒的黑暗只是一个意外。 与浴室相隔百米外的电闸处,楼延手握着电闸, 转头看着一脸惊慌的温一安皱起了眉,等看到温一安两手空空的双手后,直接问道:“失败了?” 楼延知道傅雪舟对他的独占欲强得莫名其妙, 所以故意写了一封看似平平无奇却处处可以激怒傅雪舟的信让傅雪舟和其他猎人自相残杀。 如他所料的一样,傅雪舟重伤了其他猎人, 并且被逼得来到了公共浴室清洗身上的血污。 在刚刚他关掉电闸的那一瞬间,他就让温一安按照计划利用自己的天赋能力潜入了黑暗, 去浴室内将傅雪舟换下来的狱警服和面具偷来。温一安的天赋能力可以让她在黑暗之中随意穿梭, 两秒的时间足够让温一安办好这件事, 但看温一安现在的样子, 她显然是失败了。 温一安脸色苍白, 神情难堪地道:“我成功潜入到了浴室里,但在偷傅雪舟衣服的时候却被他发现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不立刻逃跑我会死得很惨,所以我没来得及偷他的衣服就直接逃走了……抱歉,我没有完成任务。” 楼延忍不住啧了一声,最重要的一环竟然出了问题……但这事怪不到温一安,自保是所有人面对危机时的第一反应。连楼延基于傅雪舟的强悍,都思考过温一安失败的可能,他思索了几秒后问道:“你偷偷去了浴室一趟,有没有发现什么?” 温一安点点头,面色严肃:“我看到傅雪舟把他身上的狱警服脱了搭在了帘子杆上,但他脸上的面具还戴在了脸上!” “他洗澡还戴着面具?”楼延皱起眉,顿时棘手了起来。他之前想过好几种意外场景,唯独没想到傅雪舟竟然连洗澡都不摘下面具。 他这是什么怪癖??? 这可不太妙啊。 楼延的直觉告诉他,猎人们脸上戴着的千奇百怪的面具才是他们扮演猎人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没有傅雪舟的面具,即使温一安偷到傅雪舟的衣服也无济于事…… 温一安也无奈地点了点头,对傅雪舟此行为非常无语,她继续补充道:“而且我的精神力剩得也不多了。剩下的精神力只能再使用最后一次天赋能力,如果不能一次性地偷到傅雪舟的面具和衣服的话,那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让傅雪舟把脸上的面具脱下来之后再做行动。” 说着,温一安看了楼延一眼,欲言又止。她的意思很明显:她认为楼延可以让傅雪舟脱下脸上的面具。除了楼延,其他人都做不到这件事。 楼延握紧了电闸门想了一会儿:“你之前说你曾经带着温九的尸体潜入黑暗,借此逃脱了傅雪舟的追杀。如果我去浴室里想办法将傅雪舟的面具和狱警衣服搞到手,你能不能用天赋能力带我一起离开浴室?” 温一安毫不犹豫地道:“可以。我可以把你带出来。” 楼延点点头,让开了电闸门前的位置,给温一安安排了新任务:“你过来记住我说的话。你要和我配合好,如果我成功拿到了傅雪舟的衣服和面具,我会找机会关上浴室里的灯,你在这里能看到浴室里的灯光变化,等你看到浴室里的灯灭了之后,你立刻拉下电闸门用你的天赋能力赶到我身边把我带走。记住了吗?” 温一安认真听着他的计划,郑重地颔首道:“我记住了,你交给我吧,注意安全。” 楼延将电闸门交给了温一安,独自往公共浴室内走去。 这一路没有见到任何人——因为猎人们先前的命令和搜查,没有任何囚犯们敢在外头乱走。更何况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除了楼延他们忙着反击没法睡觉之外,其他囚犯们已经吃饱喝足,呼呼大睡,不知道有多舒坦。 一想到是因为傅雪舟,楼延才要在满身疲惫的现在硬是提起精神搞事时,楼延的心里就满是想杀人的火气,想要弄死傅雪舟的原因又多了一个。 楼延面无表情,脚步轻盈地走到了浴室前,看着虚掩的浴室大门无声冷笑了一声后,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声响起,但浴室内洗着澡的那个人却好似一无所知一样,仍然藏在隔间内毫无异动。 楼延循着水声在浴室内穿梭寻找,心里暗暗提高警惕,很快找到了水声传来的源头。 黄色的帘子内有人影晃动,楼延眼神沉着,一步一步地靠近傅雪舟。 楼延知道自己冒险来找傅雪舟有多么危险。 傅雪舟的目的是他,他这么做相当于自投罗网。但傅雪舟的猎人身份实在是太克制他的发挥了,如果不趁着这一层的机会剥夺傅雪舟的猎人身份,之后楼延的处境会更加危险。更何况他们还要假扮猎人,如果留着傅雪舟这么一个猎人头头,楼延他们假扮猎人的时候被傅雪舟拆穿怎么办? 因此即使楼延知道此行危险,他也不得不过来。他心里清楚能从傅雪舟的脸上拿到面具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楼延走到帘子前两米的位置处停下,他不相信傅雪舟没有听见他到来的动静,直接嗤笑一声,开口嘲讽道:“傅——” 然而仅仅说出一个字,几缕银发就倏地从帘子里飞速袭来,卷起楼延的身体将他猛地扯到了帘子内的隔间里! 一阵天旋地转,楼延眼前一闪,他已经被傅雪舟从背后擒住双手压在了冰冷又滚烫的雪白墙壁上! 热水哗啦啦地从头浇下,一瞬间打湿了楼延的黑发和身上的衣服。白色雾气在小小的隔间内蒸腾,驱赶走了大部分的空气,让这一方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且呼吸困难。 哪怕楼延知道傅雪舟很有可能会对他做些什么,这么突然一下也让楼延心中又惊又怒,急促的热水滚落在他的身上,打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但楼延哪怕心里恨得再狠,也只用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压制住了心中的滔天骇浪,强行冷静住侧头往后看去。 身后,一个同样冰冷又滚烫的身体贴了上来。 傅雪舟攥着楼延的双手,蠕动的银发在楼延的身上爬行,缠绕住了楼延被束缚在背后的双臂,还有两缕银发顺着楼延的腰部缓慢向下,从楼延的大腿根穿过,螺旋似的在长腿上缠绕了几圈。 银发缠住楼延后,傅雪舟也松开了攥住楼延双手的手。身形修长的银发青年一手搂住了楼延的腰,另外一手从背后握住楼延的脖颈,抬起了楼延的脸。 脸部正面接受到头顶热水的冲击,楼延的眼睛更加睁不开。他长长的眼睫抖动着,眼皮也在不安地跳动,紧紧抿起的发青的唇在热水的作用下肉眼可见地变得艳丽殷红。 人看不见,其他感官就格外明显。楼延能够感觉到一道目光从后上方投射到他的脸上,有如实质一般从他的眉眼滑到他的鼻梁,然后又轻飘飘地来到了他的唇上。 楼延咬着牙,张口道:“傅雪舟……你想干什么?” 傅雪舟微微弯腰,湿漉漉黏在一起的几缕黑发弯曲着落在楼延的肩头。傅雪舟全身上下只在腰间随意地围了一个白色浴巾。浴巾搭在他的胯部,松松散散,像是随时都能松开掉落。 楼延形容不出来傅雪舟身上的冰冷来自何处,也形容不出来他身上的滚烫又来自何处。他只知道傅雪舟那胸膛的温度从背后透过他的衣服传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一瞬间连说话都变得无比僵硬。 傅雪舟的声音含着令人胆战心惊的笑意,“我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楼延猛地睁开眼睛,无视莲蓬头内落下的水珠,死死看着傅雪舟。 傅雪舟戴着猎人面具,楼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能看到傅雪舟那双漆黑的双眼在此时变得比最黑暗的夜色还要幽深而恐怖,若有若无的嘲弄与更大的愉悦在这个人的眼底交织,似乎楼延的表情让他格外满意,“我以为在你把信通过他们交给我的时候,你就做好了我不但会教训他们,也会教训你的准备了。” 男人托住楼延脖子的大拇指向上摩挲着楼延的下嘴唇,让这片唇如同被碾碎的玫瑰花瓣一样捻转出更为靡丽的颜色,他淡淡地道:“你比我想象的更加难抓,为了逼你出来,你竟然杀了我的三个猎人。” 楼延奋力偏过头,像是不堪受辱一样地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起伏越来越剧烈,但他的眉头却毫不掩饰厌恶与不屑地皱起,嘴唇被水珠打湿,刚刚被傅雪舟弄出来的颜色却没有那么轻易就被洗去。他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却对傅雪舟毫无反抗之力,像是怒极后强行掩饰内心慌张极力彰显出不怕与强势的受了伤的孤狼,“那群和你一样的蠢货死了也活该。” 傅雪舟歪歪头,看了几秒钟他的神色,忽然笑了两声,“那你受到的惩罚也是活该了。” 话音刚落,缠绕住楼延下身的几缕银发骤然拽落了楼延的灰色囚裤。 作者有话说: 开始演戏的楼总对上了爱打直球(重音)的傅处长hhh 第100章 楼延脸上所有为了迷惑傅雪舟而故意为之的表情一瞬间全部空白。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傅雪舟竟然会这么直接。 笔直而白皙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 直到透明水珠毫无阻碍地飞溅到他的双腿上,楼延才回过神。 他眼皮颤了颤,心底涌起复杂翻涌的各种情绪, 又一一归于冷静。楼延自己都有些惊讶, 因为在这个档口,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自己,而且利用傅雪舟对他的情绪、举动来为自己寻找机会。 他想要偷走傅雪舟的面具和猎人衣服, 至少要先恢复行动力。所以,他需要演一出戏,一场让傅雪舟失去对他防备的戏, 还要让傅雪舟松开捆住他身体的银发。 一转眼的时间, 楼延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他睁开眼睛, 装成不敢置信的样子, 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 五分真五分假的怒意浮现,楼延没有去管被拽掉的裤子,直接开始剧烈挣扎。 他用尽了全力, 腿上紧实的肌肉紧紧绷起,在银发的缠绕下更显糜丽。 围住他们四周的黄布帘子被楼延弄得晃晃荡荡,楼延的肩膀砸到墙壁上发出闷响。一个成年男人用全部力量挣扎的效果相当惊人, 哪怕是傅雪舟也被他砸到了几下。 楼延死死盯着傅雪舟,双眼骇人得像是要把傅雪舟撕得粉碎, 牙齿碰撞发出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傅雪舟,你敢?!” 这眼神和表情完全可以把人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傅雪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瞥了下他此刻受制于银发的模样, 背后的鬼婚契微微发热, 连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躁意也从心底烧起。 银发随着他的心意舞动, 蛇一样蠕动着将楼延缠绕得更紧,强行镇压了楼延。 楼延的皮肤被银发缠得发红,红痕和银发交织,一起刺进傅雪舟的眼中。连楼延不断吐出狠毒话语的嘴巴都被银发裹住,唯独楼延侧头看来的眼神还是那么炙热凶狠,眼尾发红,充斥狠戾。 好凶。 这样的眼神野性难驯,让傅雪舟想起来了那只他挺喜欢的老鹰。 傅雪舟抬手摩挲着楼延的眼角,兴味浓厚,内心深处的暴虐欲和征服欲.望被楼延挑动得蠢蠢欲动。 “表情很吓人,眼神也很吓人,”傅雪舟微微笑了笑,“但你光着腿说狠话,楼延,你不觉得奇怪吗?” 呵呵。 楼延心里冷笑了两声,面上隐忍地抿直唇,闭上了眼睛像是不愿意再看傅雪舟,也不愿意再开口搭腔傅雪舟的话。 傅雪舟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自言自语道:“还是那么不听话……” 他的手指在楼延的眼睛上扫过,忽然推着楼延的肩头将楼延重重地压在墙上。 楼延身前毫无缝隙地贴着冷冰冰的墙面,身后的傅雪舟语调一下子冰冷异常,“你在信里说,他们碰了你的腰?” 楼延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在他身上缠绕的银发就撩起了他的上衣,露出了他劲瘦的,还残留着傅雪舟手印的腰部。 傅雪舟将头顶的莲蓬头摘下,将水拧到最大,对准着楼延的后腰就冲了过去。 猛烈的热水冲刷在楼延的腰上,哗啦啦地顺着腰部往下滑落到臀.部、大腿,内.裤湿漉漉地贴在楼延的皮肤上。搭在双腿脚踝处的囚犯裤子也被热水弄湿成了黑色,楼延喉间发出“唔”的一声闷哼,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热水给刺激得突起。 热水能够消毒,楼延的大脑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他忍耐地闭了闭眼。 傅雪舟到底在发什么疯。 水很热,发烫,楼延的皮肤很快就被热水烫成了红色。身后的傅雪舟继续冷酷地问道:“他们还碰了你哪里?” 楼延额头靠着墙壁,眼珠子在眼皮下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摆出拒绝的姿势一动不动。 傅雪舟不满意楼延的态度,他将楼延转过了身。楼延背靠着墙正对着傅雪舟,他撩起眼皮傅雪舟对视后,被傅雪舟眼神里的冷意心惊了一下。 楼延状似躲闪地垂下了脸,傅雪舟抬起了他的下巴,强硬地逼迫楼延和自己对视,“说话。” 先折磨,再等对方怕了后驯服…… 楼延的脑海中想起来了上辈子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雄狮。 傅雪舟此时对他的手段,和对付那只雄狮的手段多么相像。 楼延抬眸,在傅雪舟漆黑的眼中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此刻衣不蔽体的模样……上身的衣服被撩起到胸膛处,下身除了内裤外干干净净,身上的水流声滴答滴答落下,几乎有些浪.荡了…… 楼延咬了下侧脸肉,血腥气让他保持着理智。最终,他嘴巴动了动,声音却被银发堵住。 傅雪舟看到他的动作后收起了堵住楼延嘴巴的银发。 银发一退,楼延反而不假装挣扎了,他甚至懒洋洋地靠在了墙上,上下打量了傅雪舟一眼后冷笑一声,“啊……那可就多了。不只你的那些猎人碰过我,其他人也碰过我……碰我最多的不就是你吗?你的手,你的脸,还有你的腿……你要不先把你身上碰过我的地方给砍掉?” 说着,楼延对着傅雪舟虚伪地笑了笑,笑容夸张却动人,唇角微妙挑起,像是沾了毒汁的艳丽花朵那般勾人,又毫不掩饰恶意和不屑,声音轻柔到了极点,“所以,你要不要先把自己砍了?” 哪怕他现在模样狼狈,哪怕他光着大部分身体,也没有让他身上的硬刺软下来一根。 傅雪舟看着他,好像看到了最难驯服的猛兽,这无疑是一件让傅雪舟难得兴奋的事情。 傅雪舟享受和野兽互熬的过程,而楼延,比他之前291个世界里驯服过的所有野兽还要特殊和危险。 傅雪舟勾勾唇,目光在楼延的身上扫视着,似乎在寻找下一个需要“清洗”的地方。他看的很慢,也很细致,慢条斯理地,仿佛是故意为之。 哪怕楼延知道他是故意的,哪怕楼延很冷静,但身体还是在傅雪舟的视线下微不可见地一僵。 银发青年将楼延看了一遍,从腰到臀,从臀到腿……他没有在楼延身上看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但却像是自食恶果一样,傅雪舟身体内部那股来的突然的燥热却莫名其妙地变得更盛。 外部的热水加重了这种燥热,后背的鬼婚契纹身也是越来越烫,这种感觉无法控制,让傅雪舟万分不喜也万分不适。 傅雪舟毫不犹豫地将热水调凉,语气危险,“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再问最后一次,他们还碰了你哪里?” 傅雪舟看过楼延写的那封信,但他明明知道那些猎人碰过了楼延身上的哪里,他却非要楼延说出来,简直不可理喻。 楼延生硬地道:“我不想说你又能怎么样?” 话音刚落,傅雪舟就轻笑了一声,目光平静地看着楼延。 楼延额角一突,本能叫嚣着不妙,他果断改口,用冷嘲热讽的表情道:“但你放开我的手,说不定我就愿意指给你看了呢?” 傅雪舟深深看了楼延一眼,竟然真的放开了楼延,银发从楼延身上如潮水一样全部离开,恢复了正常的头发长度。 楼延的上衣没了银发勾起,皱皱巴巴地往下垂落了一点,但仍然露着一部分的腰部,隐隐约约透着几分半遮半掩的性感。 楼延揉着手腕,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傅雪舟脸上的面具扫过,刚想弯腰把自己的裤子拉起来,衣服给整理好,傅雪舟却慢悠悠地阻止他的动作,“别动。” “……” 楼延眼神一暗,心中升起浓浓的不虞。 傅雪舟,真的越来越过分了。 他放下了手,缓缓站直身,直勾勾地和傅雪舟对视十几秒后,突然笑了:“好,我不动,我就这么和你说。你不是想知道他们碰了我哪里了吗?” 傅雪舟不让他整理衣服,楼延就冷笑着索性直接把上衣撩起到胸膛上方,手指尖不经意间碰过突起的敏感点,他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指着锁骨下方的位置笑眯眯,只顾着刺激傅雪舟:“戴小丑面具的那个蠢货猎人揪住我领口的时候手也碰过我的胸膛,怎么样,你有没有把他的手给剁了?要不要再跟刚刚一样给我洗一洗啊,傅雪舟?” 笑得很好看,但眼神却冰冷。 傅雪舟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他的胸前。 楼延毫无所觉,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撩着衣服看着傅雪舟的反应。 敏感点本就敏感,被冷风一吹,热雾一激,尤其是当傅雪舟的目光也放在上面的时候……它好似若有所觉,被刺激得前所未有的挺硬,在空气中颤颤巍巍地立起,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它的主人尚且没有发现,就对主人对面的银发青年看了个干干净净。 傅雪舟定定看了几秒,看得楼延都有些不自在。楼延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本能地放下手扯下衣服,皮笑肉不笑,“除了腰和胸膛,其他地方也不是没有碰过,还要不要我给你指一指下一个地方?” 傅雪舟和他对视一眼,眼眸一垂,视线又落到了楼延的胸前,“扯起来。” 楼延:“……什么?” 傅雪舟举起手里的莲蓬头,淡淡地道:“把衣服扯起来,洗干净。” ……真是个神经病。 楼延忍辱负重地重新将衣服拉起。 有些微凉的水流凶猛地喷到胸前,将上身本就潮湿的衣服再一次浇湿,也让楼延打了一个激灵。 傅雪舟和楼延靠得越来越近,楼延只觉得他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带着让他焦灼的热意,从胸膛遍布全身。背后的鬼婚契纹身随着傅雪舟的靠近变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热……这一方狭窄的空间里,空气都好似被鬼婚契纹身所传染,弥漫上了令人窒息的热意和急促。 楼延抓着衣服的手越来越用力,指骨发白,皮肤泛着红意。他仰头吐息了一口热气,大脑有些缺氧的眩晕。 等到这一次的“清洗”结束时,傅雪舟举着莲蓬头的手与楼延的胸前也不过还剩一个伸手就能摸到的距离。 楼延看了身前男人一眼,拉下了淌水的上衣。被水浸湿的衣服冰冷,往身上一贴,更加刺激皮肤。 傅雪舟的手指摩挲着莲蓬头,“还有哪里?” 楼延看着他,眼睛闪了闪,心中不由想到:他开始上钩了。 楼延故作厌恶地偏开眼睛,冷冷吐出两个字:“后背。” 傅雪舟脚步往前微微移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加贴近。 楼延身上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傅雪舟的鼻端。 这味道很熟悉,是这一层洗发水与沐浴露的香味,整个浴室里都是这样的气味,连同傅雪舟身上也是。 但这味道到了楼延的身上,却好似有了一丝微妙的不同。 傅雪舟嗅到这个味道,垂眸从楼延脖颈上雪白的肌肤划过,探头看向楼延的后背。 楼延余光往他脸上一瞥,傅雪舟的面具此时此刻与他的脸不过一个指节的距离。 就是现在! 楼延猝不及防地抬手,快速地从傅雪舟的脸上摘下了那张没有五官的猎人面具。 面具下方,傅雪舟俊美如神祇的脸上泛着暗与欲交织的晦涩,碾转出性感的色.气和冷硬的残酷,打破了他一向的冷漠与平静。 楼延拽上帘子杆上的狱警服装,另一只手冷静地拉起裤子,转眼从傅雪舟的身侧冲出了隔间。 隔间内,傅雪舟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几秒后,他眨了眨眼睛,终于重新动了起来。傅雪舟将手里的莲蓬头放在了架子上,转身往外走去。但他刚走了一步就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向了下身。 浴巾下方,多了一处被高高顶起的暧昧弧度。 傅雪舟的手指跳动了两下,喉结微微滚动,他侧头往背后的鬼婚契纹身看去,冷漠地自言自语道:“是你的原因吧。” 鬼婚契,真是麻烦的东西。 竟然影响他到这种程度。 * 楼延飞快地跑到了浴室内的灯具开关前。 在傅雪舟追上来的前一刻,他果断地按下了开关。 头顶灯光闪烁了两下,“啪”的一声,灯光灭掉,浴室陷入了黑暗。 楼延面色冷静,心中一个劲地催促:温一安,快点过来啊! 第101章 黑暗里的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长。 楼延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温一安的动静,三秒钟之后,他眼前的黑暗突然亮了。 ——但不是温一安把他带走了, 而是浴室内的灯光重新被人打开了。 楼延的眼被强光刺激得眨了眨, 看着面前鬼魅一样突然出现的傅雪舟, 心跳猛地跳快了两拍。 傅雪舟收回了开灯的手,薄唇冷漠抿直, 神情细微处透露着不悦。他的脸被热水和欲.望熏染出了红意,眉眼之间分明还残留着刚刚的意动和色.气,脸这么欲, 偏偏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平静, 就像是他一直都没对楼延产生过欲望一样, “你在等那个能潜入黑暗的金发女人?” 楼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表情, 总感觉傅雪舟现在给他的感觉比之前要不耐危险了很多,就好像谁把他惹生气了一样。 但听完傅雪舟的话后,楼延就没工夫去想其他的了。他心里一沉, 一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最终低笑了两声,神色莫名:“你说的女人是温一安?你怎么知道我在等她?” 傅雪舟淡淡地道:“温一安?或许吧,我对她叫什么并不感兴趣。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等她……” 他抬手捏着楼延的下巴, 嘴角意味不明地笑笑,“你觉得我为什么知道?” 楼延“哈”地笑了一声, 一手抱着狱警衣服,另一手插在湿漉漉的裤子口袋里, 笑容迷人:“我猜啊, 她是背叛我了, 转而和你混在一起了。对不对啊, 我们魅力超强的猎人先生?” “魅力超强”四个字被他说得阴阳怪气。 傅雪舟双眼微眯, 抬着楼延下巴的手转移到楼延的后脖颈,掐着楼延的脖子带着他往右侧走了几步,让楼延看着浴室大门。 他的动作像是在捏一条毒蛇的七寸,楼延不舒服地皱皱眉,站稳后抬头看去,就看到他刚刚进来时还是门扉大开的浴室大门此时竟紧紧关上了,从纹丝合缝的门缝能看出来,这门还很有可能是被锁上了。 “你猜对了,她背叛了你。”傅雪舟淡淡地道,“这门就是那个女人锁上的,在我洗澡的时候她摸黑找了过来,告诉了我你们的计划,承诺会让你主动过来找我。看到了吗?这就是信任狂信徒的代价。狂信徒不会停止背叛。” 楼延看着大门的双眼晦暗,他沉默了几秒,“不,你说错了。我可没有信任过温一安,我和她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背叛我……傅雪舟,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给温一安下了什么迷药,竟然能让温一安忘了她弟弟的死,让她冒着得罪我的风险来帮助你?” 楼延确实没有信任过温一安,他深谙狂信徒的特征,哪怕李三新在温一安的脑子里留了一根能够控制温一安的“手术丝”,楼延也没有放松过对温一安的戒备。然而他也是真的没有想到温一安会这么突然地背叛他,他和温一安的目标明明一致,他们都希望傅雪舟去死,楼延可以肯定温一安之前谈及傅雪舟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恨意并不虚假,所以在对付傅雪舟的问题上,楼延没有想过温一安背叛他的可能。 但现实就是这么神奇,温一安还真的“弃明投暗”了。 楼延实在是好奇傅雪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好奇甚至超过了温一安背叛他的怒火。 温一安不笨,她应该明白自己一旦背叛楼延,就相当于惹恼了楼延一伙人。她的脑子里还有李三新留下来的后手,楼延的实力也完全可以杀死她,她真不怕被他们报复吗? 傅雪舟告诉了楼延的答案,他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只杀了她弟弟。” 仅仅七个字,楼延疑惑过后很快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啊,你只杀了她弟弟,却没有杀了她,”楼延抬手捂住脸,笑声低低,“是我大意了,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你杀了温一安的弟弟温九,温一安却当着你的面带着温九的尸体逃走了。以你的实力,只要看到了她想杀了她,温一安怎么可能当着你的面成功逃走呢……除非,是你有意放过她。” 楼延的手缓缓向下捂住了下半张脸,露出黝黑含着冷意的桃花眼,他眼尾微挑,瞧起来倒像是笑着,“原来从那会儿开始,温一安就跟你达成合作关系了啊。” 不用多问,楼延就知道温一安会和傅雪舟交易些什么。不过是一些让傅雪舟放过温一安一命,温一安会在关键时刻帮助傅雪舟得到他的互换条件而已。 温一安感激楼延也是真的感激,她恨傅雪舟也是真的恨。但人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温一安这种狠心冷静的女人尤甚。只要为了活命,别说是背叛楼延这个救命恩人了,亲弟弟的被杀之仇都能暂且往后排排。 站在温一安的角度看,楼延其实很欣赏温一安的做法。但作为被温一安背叛的人,楼延却绝对不会放过温一安。 楼延转过身看着傅雪舟,笑容客气,难得对傅雪舟和颜悦色,“谢谢傅先生告诉我这件事,看在你友善告知的情况下,你刚刚对我做过的不礼貌行为可以一笔勾销了。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继续洗澡了。” 说完,他对着傅雪舟优雅地点点头,转身就准备离开。 傅雪舟冷嘲地笑了一声,拉住了楼延的手腕往后一扯,楼延猝不及防地被他扯了回去摔倒了傅雪舟的身上,傅雪舟扭过他的脸冷笑:“谁让你走了?” 楼延眼皮疯狂跳动,心中那股被他强压下去的不妙预感终于再也压不住,一口气全部涌上了心头,他下意识挣扎了几下,但下一秒,楼延就僵硬在了原地,双眸猛地睁大,神色惊愕又不敢置信。 他的腰部碰到了什么东西。 楼延也是男人,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 楼延只觉得全身开始僵硬,傅雪舟握着他手腕的掌心一瞬变得极其炙热。楼延脸上青红变换着,眼中的杀意暗潮涌动地浮起又被压下。 情况不妙—— 楼延的手握成了拳头,指骨泛着青白。他眼眸低垂,长睫微微颤动,看似慌张,心中却在不断对比他和傅雪舟的实力差距,模拟他可以行动的逃跑路线。 之前被猎人不断逼着奔波,楼延并没有休息好,精神力也没有恢复多少,他只有一次使用诡异力量的机会。 用时间倒流吗?不行,他进入浴室里的时间早已经超过了五分钟,哪怕使用时间倒流他只能回到刚刚的隔间里,还是没办法躲过傅雪舟。 骨刺?骨刺或许可以,前提是他要找好使用骨刺的机会。 大门被锁上了,想要破开大门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楼延身上还藏着两支精神力恢复针……对了,针呢? 楼延一愣,不顾傅雪舟在身边,他立刻摸向了两个裤子口袋。可口袋里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精神力恢复针。 “操。” 楼延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眼都要气红了,他赶紧回忆刚刚的每一幕画面,转眼之间就想明白了精神力恢复针是掉在了刚刚的隔间里。估计是他的裤子被傅雪舟的银发扒下来的时候,楼延的针管也从裤子口袋里掉了出去! 那可是两支精神力恢复针啊,无比珍贵的没有副作用的精神力恢复针。楼延不可能不去找回来,但这么一来,他刚刚所有的计划都要被打乱了。 楼延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抬头一看,傅雪舟正歪着头,肩头银发滑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楼延抿了抿唇,眼神移开一瞬,等再次移回来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了坚定。他冷冷地同傅雪舟对视几秒,目光往下,看向浴巾。 傅雪舟银发上的水珠顺着他的身体蜿蜒流下,滑过胸膛与腹肌,最终被白色浴巾吸去,两侧性感的人鱼线也没入浴巾。 男人的表情冷淡禁欲,像神祇一般不沾七情六欲,但下方高高翘着的弧度——却显而易见不是那么说的。 傅雪舟这个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楼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都难以把这个情况和傅雪舟联系在一起。 在厌恶的同时,楼延的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前面三辈子中傅雪舟高高在上、游离与所有人之外,好像和他们所有人隔着的一层遥远时光的厚屏障突地被这一幕打破,楼延真实无比地认识到——傅雪舟,原来他真的还是个人。 他竟然,还是个人。 …… 实话实说,傅雪舟这幅美男湿身半裸图换个其他人在这里,无论是男是女,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口干舌燥地扑上去。但楼延却不是这些人之一,他也有想法,不过是想要切掉这个碍眼的东西。 楼延收起复杂的心绪,抬起头冲着傅雪舟冷冷一笑,伸手扯住自己的衣领往下一拉,只听“撕拉”一声,他自己把自己的衣服从衣领处撕开了一个巴掌大的裂缝,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皮肤暴露,楼延嘲讽道:“不就是做.爱吗?可以。但地点由我决定,我不会在这里和你做,去你刚刚洗澡的房间。” 说着,楼延冷漠地看了傅雪舟一眼,伸出手放在傅雪舟的胸膛上将他推开,自顾自地往傅雪舟之前洗澡的隔间而去。 傅雪舟侧头看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第102章 一进洗澡间, 楼延的目光就不着痕迹地巡视着地面,很快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两支滚在一起的精神力恢复针管。 他眼神微动,快速走上前想要弯腰捡起, 但腰部刚刚弯下去, 傅雪舟就走了进来, 略带玩味地问:“你在做什么。” 楼延伸出去的手一顿,将怀里的狱警衣服团着面具扔在了针管上, 手自然地转变方向落到自己的裤子上,语气不耐地冷声道:“脱裤子啊。” 为了不让傅雪舟发现狱警衣服下面藏着两支针管,楼延状似不经意地往左边走了两步, 离开了藏住针管的地方。甚至不惜以自己为诱饵转移傅雪舟的注意力, 很干脆利落地脱了裤子, 镇定地抬脚从裤腿里走了出来。 他光着腿也没有什么扭捏, 反正他刚刚就在傅雪舟面前光过了一次。更何况男人嘛,光着腿也不是什么大事,尤其这还是楼延自己主动脱的衣服, 所以他完全没有上一次被傅雪舟强扒掉裤子的怒火。 两条大长腿就这么从容地暴露在傅雪舟的眼中,楼延的身材比例很好,腰细腿长, 他是健身房的常客,双腿肌肉线条漂亮而又蕴藏力量, 从大腿到小腿,从小腿到脚踝, 都充斥着一股结实性感的肉.感。 楼延身上的灰色上衣并不合身, 要比他的身形宽松很多。没了裤子, 囚犯上衣衣摆勉强地遮住了楼延的臀部, 正好盖住了他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的内裤。 傅雪舟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双目在楼延腿上顿了顿,声音低沉地道:“继续。” 继续? 楼延都要气笑了,这意思是让他继续脱? 他停下动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傅雪舟,“继续什么?” 傅雪舟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低头和楼延对视,双眼中的压迫感很强,他语气淡淡,似乎在说无关风月的事,说出口的内容却和他的语气神态处于两个极端:“继续脱。” 楼延余光瞥过狱警服和针管,再看了一眼傅雪舟背后的隔间帘子门,突然嗤笑一声,往背后的墙上一靠,双手微微抬起,像是皇帝享受妃嫔伺候一样,用高高在上地给予傅雪舟奖励一般的语气命令道:“你来给我脱。” 傅雪舟觉得自己听错了,眯起双眼,“你说什么?” 楼延双手扬起得更高,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随着他手臂的抬起,上身的囚犯服也被扯高,若隐若现地露出了被盖住的内.裤。 楼延朝着傅雪舟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着,写满着傲慢的眉眼在他这个形象的此时此刻,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勾人气息,“聋了吗?我说让你过来帮我脱。” “傅雪舟,”楼延用打量的目光上下看了一遍傅雪舟,嘲笑道,“想和我做却连这点事都不会做,你还不如躺平了来让我上你。” 这句话里的不悦和隐隐怒火,哪怕是傅雪舟也能听得出来。 虽然楼延和傅雪舟都没有明说过,但在鬼婚契印在自己身上的情况下,他们很明白如果真的要为了解除鬼婚契而做的话,谁会是承受方,而谁又会是占便宜的进攻方。 显而易见,楼延的运气不好,他晚上傅雪舟一步进入红棺材,就成了倒霉蛋的“鬼新娘”。这并不代表“鬼新娘”就弱于“鬼新郎”了,实际上论诡异的恐怖程度而言,“鬼新娘”的恐怖程度是大于“鬼新郎”的。只不过在“夫妻”床事上,烙印在他们身上的鬼婚契显然还是传统地认为“鬼新娘”是被“鬼新郎”上的那一个。 从身上多了一个鬼婚契开始,楼延就隐隐明白这个事实。他不想要接受这个事实,也曾经试图装作无视真相,但他心里其实一清二楚:如果他强上傅雪舟,根本就对解除鬼婚契没有一点儿作用。 想要解除鬼婚契,只有傅雪舟上他才行。 楼延被这个结果恶心得不行,觉得这个鬼婚契真他妈是不公平。 但和诡异要求公平,这本身就是个笑话。 如果楼延才是上面那个掌控的人,楼延也不会那么排斥和傅雪舟做那事。为了活命,也为了不让他们两个人死后变成“鬼新娘”和“鬼新郎”祸害人类,楼延说不定会做傅雪舟现在对他做的事,强迫傅雪舟和他上床以解除鬼婚契。 但现实却是楼延才是被压的倒霉蛋,这才是楼延真正抗拒和傅雪舟上床的原因。 楼延知道,他其实早晚都会和傅雪舟做.爱。 就像是傅雪舟说得那样,他想活着,傅雪舟也不想死。尤其是他们死后会因为鬼婚契变成诡异这个前提条件,哪怕是让楼延想拖着傅雪舟一起去死都不可以。 就算楼延真的能够通关娱乐场,进入第八层得到诡异之主许诺的一个愿望……楼延也会选择让诡异之主告诉他怎么拖慢身体内的诡异复苏,会问为什么会有诡异降临在地球上,甚至会问可能得不到答案的该怎么结束诡异复苏这个问题……他都不会去许愿让诡异之主解除他身体内的鬼婚契。 原因很简单,鬼婚契目前有可以解决的办法,楼延不想要把珍贵的许愿机会浪费在已知问题上。 所以无论怎么看,楼延都清楚地明白:他和傅雪舟做.爱是必然结局。 但哪怕楼延知道,哪怕他理智明白,他却不想也不甘心就这么被傅雪舟上。 反正段泽歌给他占卜过,鬼婚契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拖延。凭什么傅雪舟说给他一周的时间,他就要在一周内被傅雪舟上? 傅雪舟凭什么命令他? 他凭什么掌控他? 楼延可以接受和傅雪舟做.爱,但他必须是真正意义上的掌控者。 怎么做,哪里做,多长时间,什么姿势,做几下,傅雪舟能碰他的哪里……这些都要由楼延决定,楼延才能勉强甘心。 但显然,楼延是个强势的人,傅雪舟也并不是任由别人掌控的弱者。 他们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强硬,一个比一个独.裁,就像是两块坚硬锋利的石头用尽全力对撞,大概率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楼延和傅雪舟对此心知肚明。 他们也同样知道,对方不可能服输,自己也不会率先低头。他们只能硬碰硬,看看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这一场较量不能指望对方先输,只能指望自己先赢。如果自己输了,那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傅雪舟和楼延对视着,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但又好像刀锋剑影地全部都说了。楼延保持着双手微扬的姿势笑看着傅雪舟,傅雪舟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抬步朝楼延走去。 一步又一步,不过三步的距离,傅雪舟就走到了楼延的面前。 楼延的姿态更加闲适,冲着傅雪舟挑了挑眉。 傅雪舟没什么表情地抬起双手放在了楼延的腰侧衣摆上,将楼延的衣服往上撩起。 楼延带着薄薄肌肉的腰部露出,亲自给楼延脱衣服的感觉与之前看着楼延自己撩起衣服的感觉很不同。傅雪舟的动作顿了顿,又慢条斯理地继续往上。 他的手指难免碰触到楼延的皮肤,分不清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两个人身体贴得极近,浴室内没有任何声音,连同之前唯一能算作背景音的水声也消失不见,耳朵里只能听到对方与自己的呼吸声,以及一快一慢的心跳声。 他们的亲密接触让背后的鬼婚契肉眼可见地发烫起来,傅雪舟垂眸,手指往后碰到了楼延背后的鬼婚契纹身,指腹已经能明显感受得到鬼婚契纹身的热度。 或许是因为傅雪舟已经情动,或许是因为之前三番两次的发热已经让鬼婚契的作用积蓄到了一定程度。这一次的鬼婚契纹身发出的热意来得既凶且猛,身体上的热度随着鬼婚契一起增长,难以言喻的丝丝窒息与眩晕不正常地侵袭全身。 明明没有从头浇下的热水,没有让人难以呼吸的热雾,但楼延的呼吸却还是急促了起来。他难受地皱着眉,眼中泛着一层难耐的潮湿,面上也莫名升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不对劲…… 鬼婚契在搞鬼。 楼延察觉到自己心跳速度不正常,他咬着牙压下喉间痒意,努力保持清醒地抬头朝傅雪舟看去,想看看傅雪舟被影响到了多少,就看到傅雪舟表情冷淡,还在不急不缓地脱着他的衣服,就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但下面碰着楼延腹部的东西却跳动了两下。 楼延在心底唾弃傅雪舟面上伪装得宛若圣人的虚假面孔,细密的汗水从额角泌出,他不由张开嘴呼出一口气。 不行,不能再拖延了。 他们俩此刻的情况太过危险,这个鬼婚契邪门得就像是给他们下了药,楼延不敢赌之后会发生什么。 楼延手指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用疼痛压下那些蠢蠢欲动。 回过神之后,楼延的面上却佯装成尚未清醒的模样,像是被鬼婚契影响得神志不清,他忽然抬起双手搭在了傅雪舟的脖子上。脸往前凑,像是意乱情迷地要亲吻傅雪舟。 鼻息炙热,沐浴露的香味异变得暧昧撩拨。傅雪舟停住手中的动作,垂眸看着楼延的越靠越近的脸。 黑发囚犯的唇微微张着,并不像傅雪舟那样略带凉薄意味的唇,而是饱满而柔软,充满蛊惑人心的意味。 傅雪舟很少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楼延的脸。 楼延的性格张扬、霸道,他的长相也是如此锋芒毕露。黑眉,红唇,高挺的鼻梁,多情又无情的桃花眼,像个外皮斑斓无比的毒蛇。 外表有多么美丽,皮下就有多么危险。 就如同现在。 傅雪舟轻笑一声,伸手握住了楼延搭在他后脖颈的右手,将他的右手攥住抬起。几乎是同时,楼延的右手手心猛地裂开了一道裂缝,尖锐阴冷的白色骨刺突得从裂缝中凶猛冒出。 如果不是傅雪舟反应得够快,他现在的脖子已经被楼延的骨刺戳出来了一条血洞。 楼延睁开了双眼,冰冷地看着躲开了他这一击的傅雪舟,面上所有故意为之的神色统统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面无表情。 傅雪舟掐住楼延的下半张脸,将他抵在墙上。银发男人弯着腰,低头靠近楼延的脸,银发在两个人身体之间的缝隙处晃动。 傅雪舟波澜不惊地道:“游戏结束了。” 说完,他微微往前,冰冷的薄唇抵住了楼延的唇。 第103章 这个姿势让楼延避无可避, 楼延眼睛倏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傅雪舟近在咫尺的脸。 这个吻冰冰冷冷,来得莫名其妙。傅雪舟从来不觉得唇贴着唇有什么意义, 但当他看到楼延面无表情的脸孔因为他的吻而陡然裂开时, 他忽然觉得这个无趣的动作也变得趣味横生。 傅雪舟的观念中从来没有“亲吻是极致亲密的事情, 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互相亲吻”或者是“床可以随意上,吻不能随便亲”的概念。 他想做就做, 随兴而动,只不过是想起了在第三层猎人餐厅的时候手指感受到的温热,想起了他之前搓揉楼延嘴唇时柔软的触感, 于是心中升起了难得而起的好奇, 他就随意地吻了上去。 楼延的嘴唇确实柔软, 殷红而水润, 用嘴唇感受到的和手指感受到的触感并不相同。属于楼延唇上的烫意传到傅雪舟的唇上,傅雪舟喉结微动,看着楼延脸上生动变化着的表情, 诧异、厌恶、震惊、恼怒……让他心情愉悦,掐着楼延两腮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银发青年冷淡垂眸,一副毫无兴趣的平静模样。但他却伸出了舌尖, 好似漫不经心地舔过楼延的唇。 楼延黑着脸推着傅雪舟,再怎么也忍不住了, 张开嘴没好脾气地低声怒骂道:“滚——唔!” 傅雪舟的舌头猝不及防钻入了楼延的唇内,两个人同时微微一怔, 头皮发麻的电流感瞬间蔓延过楼延的全身。傅雪舟眼中闪过异色, 掐着楼延两腮的手用力, 下一秒, 他就带着一如既往地压倒性的强势开始席卷楼延的唇内空间, 几乎让楼延瞬间就感觉到了窒息。 楼延有些懵逼。 他和傅雪舟对亲吻的观念完完全全地是两个极端。楼延可以接受为了活命和别人上床,但他接受不了和别人亲吻。 亲吻,尤其是舌吻,这种过度亲密的事情在楼延看来是哪怕他和别人结婚了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楼延位高权重,他有钱有地位,有脸有魅力,追求他的人不知凡几。楼延以前无聊的时候,也曾无所谓地允许过别人靠近,但这些人过了一定时间都会向楼延索吻,楼延接受不了和他们亲吻,所以一旦有人试图和他更进一步,楼延都会干净利落地拉开距离,抽身离开。 因为这个精神洁癖,乃至到了现在楼延还是个初吻尚存的处男。看似花草丛中过,但实则是真的片叶不沾身。 然而这人生中的第一个吻,竟然就这么被傅雪舟给拿走了。 楼延气极,呼吸急促,胸膛的刺痛和被强吻的怒火交织,楼延眼尾烧红,恶狠狠地反向咬住傅雪舟的舌头。 傅雪舟这是在干什么! 有病啊! 傅雪舟的舌尖被咬破,血腥味在两个人的唇内弥漫。傅雪舟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更加猛烈地进攻,楼延也更加猛烈地反击。 吻变得粗暴、粗糙,这个吻很特别,它全由欲望和怒火指引,接吻与被吻的一方全都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柔情。 楼延嘴唇发麻,用舌头抵着傅雪舟的入侵。他自以为自己做足了厌恶姿态,但却面色潮红,在鬼婚契纹身的影响下,他对傅雪舟的反抗几乎像是半推半就的欲迎还拒。 傅雪舟的气息毫不讲道理地包裹着楼延,楼延从未想过他和傅雪舟竟然会有这么亲密接触的一天。男人冷冽又夹杂着抹不去血腥味的唇舌毫无章法,只懂得让自己爽。 楼延名为“理智”的那根线被烧得越来越纤细,后背的鬼纹身的烫意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让他的呼吸也越来越乱,躁动随之升起。 楼延眼底升起狠意,他反抗傅雪舟的姿态突地一变,反而缓缓和傅雪舟纠缠了起来。楼延眉眼微微舒展,舌头若有若无地勾着傅雪舟游动。他的年龄比傅雪舟的生理年龄大,虽然没和其他人接吻过,但楼延的阅历多,看得也多,他的舌尖从刚变柔,慢慢引导着傅雪舟,做足了前辈者的引导姿态,任由傅雪舟汲取他唇内的好处。 楼延的动作称不上娴熟,也称不上厉害。但他的舌头灵动,唇瓣柔软,温热而香甜,轻而易举地迷惑着傅雪舟沉浸。 傅雪舟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掐住楼延两腮的手,转而放在了楼延的后腰处,缓缓收拢着楼延的腰部,后腰处的衣服被他的手掌揉得皱皱巴巴。 鬼婚契纹身的热度已经从背后蔓延到了他们的全身。 楼延毫不抗拒傅雪舟的举动,似乎是被鬼婚契给彻底迷惑住了一样。他非但没有阻止傅雪舟的手,反而眉眼含笑着覆盖傅雪舟的手,从这只手的手背顺着往上爬行,指尖划过的地方带起微微酥麻痒意。 傅雪舟的呼吸明显沉了沉。 楼延眼里闪过笑意,他敷衍又撩拨地带着傅雪舟的舌尖动了动,抬起双手重新搭在了傅雪舟的肩头。 这一次,傅雪舟并没有阻止他,因为傅雪舟和楼延心知肚明,楼延的精神力不足以再使用一次诡异能力了。 楼延双眼幽暗,他的余光瞥向角落里那堆黑色狱警服,眼中一闪,忽然双臂撑着傅雪舟的肩膀借力,长腿盘上了傅雪舟的小腿。 傅雪舟身体一顿,他从楼延的唇内退开,将楼延往上一抬抵在墙壁上,双手托着楼延的大腿处防止他滑落,然后低头静静地看着楼延。 男人的身形瘦削高挑,阴影笼罩下,正好遮住了楼延的身体。 此时此刻,傅雪舟的脸上再也无法带上无情无欲的假面。他的面上泛起薄红,瞳孔漆黑到泛起微不可见的猩红色,俊美面容上辗转出来的晦暗神色表露无遗,几乎让被他注目的人能“腾”地一下全身烧起火,只想和他一起沉沦。 楼延的唇内被带出几缕银丝,他懒洋洋地靠在墙上,黑发凌乱,唇色被亲得殷红。长而直的双腿从傅雪舟的腰部穿过,懒懒垂落在傅雪舟的腿后。 楼延抬起手随意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冲着傅雪舟挑了挑眉。 傅雪舟眼中有东西浮浮沉沉,他再次俯身咬住了楼延的唇。 楼延鼻息炙热,借助傅雪舟双手托举他的力气牢牢将双腿缠在傅雪舟的腰间,等傅雪舟将他完全抱起来的时候,楼延往前一靠,下巴抵在了傅雪舟的肩头。 好烫…… 无论是他的身上还是傅雪舟的身上,温度都很烫。 楼延侧头,轻轻咬上了傅雪舟的耳朵。他这一次没有咬破傅雪舟的皮肉,但楼延的喉中却好像升起了当初撕咬傅雪舟耳朵的血腥气味。楼延舔舔唇,倏地攥紧了环住傅雪舟脖子的手臂,双腿用力绞动傅雪舟的腰部,整个人往后一坠,运用全身力量巧妙地把傅雪舟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傅雪舟的背部砸到了地面,压住了楼延的囚犯裤子上。 楼延坐在傅雪舟的身上,整个洗澡隔间只有那么大一点的地方,他伸手就能够到他之前放在角落里的狱警衣服和狱警衣服下面的精神力针管。 楼延毫不犹豫地伸出手,钻入狱警衣服里面去摸最下方的精神力恢复针。 然而下一刻,楼延全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下的傅雪舟,摸索精神力恢复针的手也僵在原地。 傅雪舟银发披散了一地,他身上的浴巾已经散开,撩起眼皮,专注地盯着坐在他腹部的楼延看。 有东西碰到了楼延。 楼延被这个意外搞得大脑空白,完全忘了自己应该干什么了。 在他愣住的这一瞬间,傅雪舟双眼眯起,不怀好意的动了一下。 怪异感更深了。 “……” 楼延猝不及防闷哼一声,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掉落,他抖着手继续在狱警服里摩挲,没摸到针管,但是摸到了冰冷坚硬的白色猎人面具。 楼延脑海中忽然灵光闪过,心中一喜,他匆匆忙忙地从衣服里面掏出面具飞速地给自己戴上,声音微颤,狠戾地警告着:“我现在是猎人,你他妈别动了傅雪舟!你攻击我要受到惩罚,你动一下就是攻击我,听到了没有?!” 猎人面具厚重,只给双眼留出看向外侧的洞口,楼延从这双眼睛洞口里看着傅雪舟,对上了傅雪舟漆黑的、幽暗的,泛着隐隐血色的双眼。 傅雪舟在他的注视下,竟然无视警告的又动了一下。 攻击猎人的惩罚下一秒就落到傅雪舟的身上,银发男人猛地扬起修长脖颈,汗水密密麻麻地遍布他的全身。他苍白的身躯被巨大的电流疼痛电得抽搐了几下,青筋在手臂和脖颈上浮现,傅雪舟双眼中的血丝翻涌。 在这样让人全身无力、无比痛苦的规则惩罚中,银发男人呼出了几口热气,手指蜷缩着动了动,他的双目从聚满水珠的天花板移到楼延的身上,嘴角微微勾起,然后,他硬生生地再次冒犯了楼延一下。 隔着那一层薄薄布料,连接不断。 作者有话说: 楼总和男大的初吻算是交给对方啦 第104章 鬼婚契纹身随着傅雪舟的动作, 温度达到了顶峰。 楼延本就被鬼婚契影响到的大脑更加不甚清明,他甚至没想到从傅雪舟身上及时逃走,就这么呆滞地坐着。 傅雪舟每动一下都会遭受电流重击, 这样的惩罚力度只是一次就会让人全身无力。但傅雪舟却不管不顾地, 只一个劲地戏谑着楼延。 两三次后, 哪怕是傅雪舟这样强悍的肉.体也因为惩罚失去了动弹的力气。 银发男人静静躺在地上,苍白却完美的身躯像雕塑一般毫无生气。 青紫交加的脉络因为电击浮现在傅雪舟全身的皮肤上, 可怕之余又透着几分诡异的美感,就像是一具在艺术家手里诞生的尸体。 楼延回过神,踉跄着从傅雪舟的身上逃了下去, 匆匆转身再看去时, 傅雪舟全身软着, 偏偏不该硬的地方还在硬着, 竖起的模样就像是在大声嘲笑楼延一样。 操! 楼延青白着俊脸,“你……” 傅雪舟微微动了动手指尖,侧头看向楼延。这是他现在能做的最大姿势, 他却很从容,一点儿也不着急。 神色看似平淡,眼底笑意却若有若无。 这笑让楼延面上覆上一层冰霜。 刚刚那几下其实没有真的进去, 至多只是隔着最后一层衣服在入口处浅浅.操.了几下而已。 但这么几下已经给楼延带来了巨大的冲击,面具盖住了楼延的表情, 遮不住楼延手背上的青筋。 暴怒到了极致,楼延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的手指僵硬着、努力装作不着痕迹的样子抚平被塞进去一点儿的内裤, 随后不发一言地伸手从后脖颈抽出了脊髓鞭。 破空声响起, 脊髓鞭重重抽在了傅雪舟的身上。皮肉绽开, 白烟冒起, 傅雪舟的身上顿时多了一条黑漆漆的鞭痕。 傅雪舟呼吸一沉, 随后竟然闷笑了一声。 楼延死死握紧脊髓鞭,骨节咯吱做响,他不想说也懒得说一句话,再次抽下去了一鞭子。 ……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鞭子声才停了下来。 傅雪舟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好肉。银发糊着身体,沾着汗水和鲜血,整个鞭打过程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呼吸低不可闻,比之前更像是个尸体。 “不能杀人……傅雪舟死了会变成了鬼新郎……” 楼延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这一句话,才给傅雪舟留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踢了傅雪舟一脚,转身走到狱警服前,将傅雪舟的狱警服拿起来穿在自己身上。 傅雪舟的衣服比楼延的身形稍微大一点,但并不影响多少。楼延扣好纽扣,“啪嗒”一声干脆利落地扣好金属腰带,整个人摇身一变,从狼狈的囚犯变成了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猎人。 狱警服外套的口袋里还有一副黑色手套,楼延将手套拿出来戴上,抚平指间的细微褶皱,将精神力恢复针放在了口袋里。 踩着军靴,楼延走到了傅雪舟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傅雪舟。 傅雪舟闭着眼睛,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也不动。哪怕感觉到楼延的靠近,他也没有睁开眼,像个死人一样。 楼延很少见到傅雪舟这副狼狈的模样。但一想到傅雪舟变得这么狼狈全是因为他自己不顾惩罚地来冒犯他,楼延心里只觉得憋屈,没有一丝半点报复了傅雪舟的爽感。 楼延的心情很复杂,都说万事开头难,如今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以后就算和傅雪舟真的上床,好像也变得可以接受了。 楼延哂笑一声。 啊,上床。 他和傅雪舟上床……这真是过去三辈子里开玩笑都不会乱开的事。 想杀死傅雪舟,怎么就这么难呢? 楼延漫无目的地乱想,背后的鬼婚契纹身随着他和傅雪舟不再接触,温度也慢慢开始降低。 如果没有鬼婚契纹身的限制在,他是不是可以杀死傅雪舟了? 楼延又一想,如果没有鬼婚契纹身在,傅雪舟何必这么对他,他又哪里有机会抽上傅雪舟一顿? 楼延闭了闭眼,忽然抬起脚踩住了傅雪舟的下身。 他用的力气很重,几乎要踩断那里一样。傅雪舟终于睁开了眼睛,抬眸看着楼延。 看清傅雪舟眼中的神色之后,楼延都要气笑了。 傅雪舟的眼底隐隐深沉的猩红还未褪去,欲.念若隐若现地在其中浮现。 那欲非但没有因为痛苦褪去,反而在傅雪舟眼底沉淀得更深更为骇人。 仅仅只是一眼,楼延的身体就有种被侵犯到的战栗感。 哈,都这个时候了,他眼里竟然还能残留欲.望? 就这么爽吗? 楼延憋的那股气更加难受,他脚下用了狠劲碾了傅雪舟几下,气不过,又狠狠踢了傅雪舟几下。 傅雪舟被他踢得侧过了身。 楼延呼出一口浊气,冷声警告道。 “傅雪舟,我希望你记住刚刚那一顿鞭子。你会变成这样,都是你自作自受的结果。” 他并不需要傅雪舟回答他任何话,也不想知道傅雪舟是个什么心情心里又在想什么,楼延自顾自地说道:“下一次……如果有下一次,必须由我主导。时间、地点、过程,哪里做,做几下,只有我定夺过的才能执行。如果你想活着,那就把我的话记住你的脑子里。” 这句话说完,楼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倏地转身就往外走去,嘴唇紧抿,眉头紧蹙,不想再多看傅雪舟一眼。 傅雪舟翻过身,侧头看着楼延的背影。楼延穿着他的衣服,除了那一头发型不一样,乍然看起来和傅雪舟没什么区别了。 傅雪舟缓缓眨了下眼。 很快,楼延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 一出浴室,楼延就来到了电闸门前。电闸门前果然没有了温一安的身影,但银白色铁质的电闸门侧面有人用鲜血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呵呵。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楼延的表情和心情没有一丝波动,转身往之前和李三新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他到的时候,李三新三人早已等了不知道多久,李三新靠着墙站着,低着头闭着眼在睡觉。林游和叶不言一左一右站在李三新两侧,警惕十足地看着周围,神态却有些放松。 楼延走近之后,林游和叶不言同时转头朝他看来。看似睡着的李三新也睁开了双眼,满含疲惫却仍旧锐利地看了过来。 看到楼延这个“猎人”后,三个人脸色一变。 楼延摘下了空白面具,酷酷地道:“是我。” “延子!”李三新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大步走上前,“你速度好慢,怎么现在就换上狱警衣服了?” 楼延说了两句话敷衍了过去,李三新看只有他一个人过来,又问了温一安。 楼延挑眉问:“温一安一直没有过来找你们?” 李三新皱眉:“没有,我们一直都待在这里,但没有见到她。” 楼延“呵呵”假笑了两声,略带嘲讽地道:“没想到温一安还存了一点良心。” 林游察觉出他语气的不对,直接问道:“什么意思?” “温一安背叛了我们,”楼延淡淡地用戴着手套的大拇指擦过面具上的一滴血迹,“在我对付傅雪舟的时候她临阵脱逃,差点把我玩死。我本来以为按她的性格,背叛了我之后会特意过来找你们,在你们知道真相之前从你们手里骗走一套猎人衣服和面具后再离开,没想到她还没狠到这一步。对了,你们拿到其他猎人的面具和衣服了吗?” 李三新脸色一沉,面上闪过怒火。林游也皱起了眉,叶不言看着他们三个人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来不及对温一安的背叛发表什么感想,李三新先将他们把猎人面具和衣服藏在一间卧房里的消息告诉了楼延。 楼延道:“带我去看看。” 三人带着楼延往房间里走去。在路上,楼延也把面具才是伪装猎人身份的重要道具告诉了他们。 “虽然戴上猎人面具后我们就拥有了猎人身份,但这个结论我目前只在人类的身上实验过,诡异如果见到我们只戴面具不穿衣服可能不会承认我们的猎人身份。为了万一着想,我们最好连猎人的衣服也给换上。猎人一共有四个,我们现在就是四个人,数量正好合适。” “其他的猎人衣服都差不多,但还有一个小女孩的衣服不好办,”李三新伸手搭着楼延的肩膀,苦恼,“那件衣服太小了,我们想穿也穿不下。” 叶不言抿了抿唇,突然开口道:“我可以穿。” 楼延、李三新和林游一起转头惊讶地看着他。林游略显好奇地问:“叶同志,你打算怎么穿?” 叶不言撸起了袖口,在几人的瞩目下,他的手臂转眼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纸。 无论是纹理质地,还是手感,都和真正的纸张没有什么区别。 叶不言团了团自己的手臂,将长臂叠成了短臂,随后纸做的手臂又像是充气一样重新变回了人类手臂,只是这一次的人类手臂竟是被叶不言故意弄短后的手臂。 “我管我身体内的那只诡异叫‘纸人鬼’,”叶不言道,“它可以让我的身边变成纸一样单薄,还可以和纸一样叠起来随意变形,我就是用‘纸人鬼’的力量才能在上一层被关在病房里后从门缝中出来。这就是我的能力。” 林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楼延比了一下叶不言改造过的手臂长度,比小女孩的手臂长度还要短一些。他也来了兴趣,“这个诡异能让你变形的身体保持多长时间?” “看变形的范围,”叶不言道,“变形的身体范围越大,能维持的时间就越短。我必须要在变形后的身体部位彻底变成纸片之前把身体变回来,否则当我全身变成纸片的时候,我身体内的‘纸片鬼’就要复苏了。” 叶不言很坦荡地告诉了他们自己的秘密。这个聪明又敏感的高中生学霸似乎因为温一安的背叛想了很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一是他的能力确实适合穿小女孩的狱警服,二则是怕他们因为温一安对他也升起防备,所以为了获得楼延他们的信任,叶不言主动说了这话,也是在表明自己不是温一安那样会背叛他们的人。 楼延一眼就看出来了叶不言的想法,他心里不由啧了两声,同样都是高中生,同样都是一个班出来的,怎么路好修是一个心眼都没有,叶不言则像是浑身叮满心眼子呢? 很快,他们到了房间。猎人衣服和面具没有被人动过,正好是三套面具三套衣服。 看到事情告一段落,楼延再也忍不住困意,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先回去睡觉吧,我就在这间房睡了,你们自便。” 李三新也困得不行,被楼延传染着打了一个哈欠,抬手挥了挥,和林游、叶不言走了出去。 楼延关上门,将门锁扣上,迫不及待地往床上走去。往前一扑,整个人舒服地趴在了床上。 楼延蹭了蹭枕头,准备安心睡觉,但鼻尖却闻到了不属于他的味道。 他闭着眼睛到处嗅了嗅,最终低头闻着身上的衣服。 狱警衣服上沾着血,味道浓郁。但在血腥味之下,他还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 这是属于傅雪舟的味道。 而这味道沾染到了衣服上,乃至穿着衣服的楼延都好似是被傅雪舟围在怀中一样。 楼延皱了皱眉,脱掉了上身的黑色外套扔在了桌子上,闭上了眼睛进入睡眠。 第105章 楼延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被李三新敲门叫醒的时候,他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娱乐场里,还以为是在他那个新别墅。 “延子我儿, ”李三新的声音懒洋洋的, 睡饱后的嗓音慵懒低沉, “醒醒啊,咱们去刷牙洗脸去, 然后吃个饭。” 楼延揉揉头发,打了个哈欠起床开门。李三新也换上了狱警服,狱警服的肩膀处与裤腿被歪歪曲曲的白线缝上, 李三新指着这两道白线, 嘚瑟道:“我缝的, 怎么样?” “丑, ”楼延白了他一眼,扯了扯他袖子,“缝得挺结实, 这衣服怎么坏的?” 李三新将手里的小丑面具拿在脸上比了比,“这个戴小丑面具的猎人死了,手臂和腿都被扯了下来, 衣服也得缝上才能穿。” 楼延用力再扯了扯,李三新连忙甩开他的手跳开, “哎哎哎,别用力啊, 万一扯坏了怎么办, 我这好不容易花了一个小时缝好的。” 楼延鄙视道:“出息。” 两个人戴上面具, 一起往洗手池走去。一路上没看到几个人, 就算偶尔有几个囚犯路过, 看到他们后就一脸畏惧地远远跑开了。 李三新叹了口气,“当猎人的感觉真是威风……” 他们到洗手池的时候,就看到林游正在刷牙。林游的身板笔直,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楼延眨了眨眼,挥了挥手,差点以为看到真的狱警了。 林游一身正气,身正条顺,比谁都适合穿上这么一身狱警制服,其他人像假的,他是比真的猪头狱警还真。 这里有一箩筐的一次性牙刷和一次性牙膏,准备得还挺体贴。李三新站在楼延身边刷牙,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事,含着牙刷道:“延子,咱们把猎人干掉换了他们衣服,会不会被诡异看到?这不是娱乐场吗,应该会有诡异一直盯着我们吧。” 楼延刷牙的动作一顿,吐出了口白沫,想起来了一楼傅雪舟撕他衣服的时候高墙上面出现的诡异的话。 他用清水漱了漱口,开口说道:“不会有诡异盯着这一楼。” 李三新挑眉,“你确定?” 楼延道:“嗯,确定。” 楼延不知道诡异的动向,但他知道,如果诡异真的盯着这一层,傅雪舟不会在浴室里对他做那些事。 不说傅雪舟对他的占有欲,只说傅雪舟本身也不会让自己成为诡异看戏的道具。 楼延道:“就算那些诡异能看到又怎么样?我们既然换成功了,那就说明可以换。囚犯摇身一变成猎人,猎人沦为囚犯,这样的好戏它们看到只会喜欢。” 林游洗漱好之后站在旁边等着他们,三个人洗干净脸,把面具戴在脸上,干干净净地往餐厅走去。 叶不言正在餐厅吃饭,他还没有换上狱警衣服,身形还是正常的少年身形。整个餐厅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在餐桌上坐着,楼延走过去有些奇怪地道:“怎么没看到其他人?” “都走了,几个小时前已经走了,”叶不言皱着眉,专注地把菜里面的辣椒一个个挑出来放在另外一个空盘里,“绝大部分的囚犯都已经离开了。他们担心剩下的楼层会出现第二层那样的情况,越晚上去难度越大。” 楼延叹气道:“可惜……” 叶不言抬头看他,丹凤眼里疑惑:“可惜什么?” “他们走得太快了,”楼延接过李三新递来的素面和鸡蛋,随意道,“我原本还在想,我们可以把囚犯们都聚齐起来,然后护着他们一起通关。” 叶不言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愣了几秒钟,对楼延肃然起敬。 李三新在楼延身边拉开椅子坐下,把一杯牛奶放到楼延手边,自己也拿起一杯喝了一口,余光瞥到斜对面叶不言脸上的表情,顿时被牛奶呛了一口,“咳咳咳……” 他趴在楼延耳边嘀咕:“这叶小同学怎么跟看大英雄一样地看着你啊。” 楼延这才看了叶不言一眼,随意笑了笑,“他大概把我想成什么绝世大好人了。” 但楼延并不是什么绝世大好人,他只不过看在大家都是人类的份上,想试试能不能将所有囚犯都一起护到第八层。 然而楼延也知道事实不会这么简单,娱乐场的诡异观众们不会愿意看到他们抱团在一起平平安安通关的画面。 如果他们猎人真的和囚犯们站在了统一战线,楼延觉得诡异们也会立刻采用应对办法。不是想办法挑拨离间,就是撤掉对他们猎人身份的保护。但这些也不过是楼延的猜测,楼延即使知道大概率没办法带着所有人通关,他也想试一试。 但是他们一行人太累了,导致一觉直接睡到了现在,和其他早早休息好的囚犯们完全错开了行动时间。 楼延也不纠结,几个人快速吃完饭后陪着叶不言换好了衣服,四个人来到了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打开门一看,里面正躺着两个半死不活的猎人。 小女孩陷入昏迷五窍出血,中年男人浑身是伤,出气多进气少。听到动静,中年男人转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过来,见到楼延几人后,顿时害怕得浑身发抖,不断往后挪动。 林游进去把小女孩抱起夹在胳膊里,将中年男人搭在肩头,带着他们两个人走出了房间。 中年男人胆怯地求饶:“求求你们放过我……我、我已经不是猎人了。你们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们是假猎人的……” 李三新呵呵笑了,搂头打了中年男人一巴掌:“说啊,使劲说。你要说出去我们是假猎人,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自己。” 这些人没了猎人身份保护,不止会遭到诡异杀害,还会遭受囚犯们的报复。他们之前做过的孽太多,如果有囚犯知道他们才是真的猎人,只会冲上去先杀死他们。 中年男人畏畏缩缩地低着头,说不出话了。 他们走出休息区来到大厅,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出现了通向上一层的楼梯。楼延打头,林游带着两个猎人在后头,叶不言跟上,李三新断后。 走了五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了第六层。 第六层内一片黑暗,看不清任何东西。楼延将身上的打火机打开往周围照了照,黑暗如潮水一般侵吞着火机的光芒,但借着余下一点微弱的光,他们还是看清了黑暗中挂在墙面上的东西,那是一一张张畸形扭曲的画。 看到画的那一瞬,楼延的鼻尖才闻到了淡淡的颜料味道,这一层原来是一间画廊。 楼延的目光巡视一圈,就见离他们最近的一张画上图案缓缓变动,浮现了四个血淋淋的字:猎人通道。 在字下方,则出现了一个简易地图,标出来了离开这一层的路线和方法。 李三新几人也看到了这突然出现的字和图,林游喃喃:“这就是当猎人的好处?” 通关攻略直接送到手啊。 确定他们看到了字迹和图之后,这血淋淋的字和图重新变成了奇怪的画。楼延啧啧感叹两声,跟林游道:“林游,把你身上的两个猎人放下来吧。” 林游把两个猎人粗暴地扔在了地上,楼延抽出脊髓鞭正要杀了他们,林游就拦住了他,“我来。” 林游拿出从猎人那里摸出来的一把匕首,气势凛然地靠近中年男人和小女孩。 中年男人喉间发出呜呜的哭声,“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林游蹲在中年男人的身前,低声默念着中年男人的资料,“本名周元,代号老周,具有双重人格。犯罪时间长达十年,罪名为买卖人口,并生产销售假药诈骗,你所犯的罪行足以判处你死刑。” 中年男人畏惧地缩了缩脖子,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难道是警……” 林游又看向小女孩:“刘锦,手里人命二十四条,喜欢虐杀比你年龄更小的儿童,你曾经进行过器官买卖,你所犯的罪行同样可以判处死刑。” 小女孩昏死中,无法回答他的话。 林游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没法将你们带回去交给司法判罪,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我会将你们就地正法。” 他举起匕首,匕首刀尖反射过火机发出的橘黄色火光。林游干脆利落地将他们抹了脖子,中年男人和小女孩的呼吸声越来越弱,最后消失于无。 林游伸手试了试他们的鼻息和脉搏,确定他们都死了后,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但脚步一动,林游就听到了一声身体被撕裂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就见中年男人的血肉被撕开,裂缝里钻出来了一条长着十几条蛇头的黑蛇。 黑蛇丝丝地发出人类一般的怪叫,猩红的双眼贪婪地注视着林游,缓缓从中年男人的身体里爬出。 但它还没爬出来,一道鞭子就抽到了它的身上,从它的七寸处将整个蛇身斩成了两半。黑蛇尖叫两声,在地上挣扎着扑腾两下,逐渐没了气。 楼延走过来道:“小心点,这个人和诡异融合了。还好这个诡异没有完全复苏,现在还很虚弱。” 林游点点头,朝他笑了笑,郑重道谢道:“谢谢。” 楼延摆了摆手,走上前将黑蛇还藏在中年男人身体内的下半个身体提了出来,黑蛇的下半身竟然是类似鱼尾一样的尾部,上方还长着大大的鱼鳍。鱼鳍下面则是还在跳动着的一颗青色的心脏。 原来这个诡异还没有彻底死去。 楼延用脊髓鞭上的锋利一把戳透了青色心脏,青色的腥臭的血液顿时从心脏里流了出来,半分钟后,心脏灰暗下来,不再跳动。 这次才是彻底死了。 楼延收起脊髓鞭,将脏乎乎的手套摘下来扔在了一旁,“走吧。” 四个人顺着之前的提醒顺利地离开了第六层,但诡异像是特意让他们避开其他囚犯好让他们不能帮助其他囚犯一样,整个第六层他们都没有碰到其他囚犯。 到了第七层之后也是如此,一路毫无波折,他们就顺利地离开了第七层来到了通往第八层的电梯前。 而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紫色礼服,邪魅的眼妆,黑色高高的礼帽,脸上爬动的蜘蛛。影刹优雅地拄着绅士棍等在电梯前,见到他们来到之后露出一个夸张而又热情的笑容:“哦,我亲爱的客人们,恭喜你们,你们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 他笑眯眯地将四个人一一看过,从楼延看到叶不言,像戏剧演员一样绕着他们花里胡哨地转了一圈,说不清的赞美之词开口朝他们袭来:“你们真的太棒了!这一路走得太精彩了!让我们看得非常过瘾!尤其是你,我亲爱的先生。” 影刹在戴着空白面具的楼延面前站定,他伸出手抚摸楼延脸上的面具,着迷地眯起了双眼,语气沉醉,笑容越来越大,“你真是让我着迷又佩服,我亲爱的……楼延先生。” 第106章 楼延面不改色地道:“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 影刹夸张地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他看着楼延脸上的面具,又忍不住摸了两下,动作小心翼翼, 像是怕弄坏了楼延的面具一样, 嘴里不断重复着喃喃:“没想到, 真是没想到……楼延先生,你真是一个大惊喜, 天大的惊喜!能够见识你在娱乐场的风姿真是我影刹的荣幸,楼先生的一举一动如皎洁的明月,又像耀眼的太阳, 让我的眼睛无法在你身上移开!就连最残酷最丑陋的诡异都会为你的聪慧与勇敢而赞叹!” 楼延:“……” 楼延嘴角抽搐:“……你最近是不是在看外国神话和戏剧?” 影刹惊讶得非常真情实感:“哦, 我亲爱的先生, 你怎么知道?” 李三新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阴阳怪气用同样尬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哦我亲爱的诡异先生!你尊贵的手能从我朋友的面具上放下来吗?如果你实在喜欢这个面具,也可以花五十块钱去网上定制一个塑料仿版。” 影刹讪笑两声,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摸着楼延面具的手。 虽然这个诡异说话很搞笑, 但楼延没有错过影刹和他说话时眼睛里闪过的忌惮神色。 楼延若有所思。 是在忌惮他?还是在忌惮他脸上的面具? 影刹并不急着让楼延他们进入电梯,一直拉着他们扯东扯西。其间夹杂着大段大段的溢美之辞,听得几个人非常不适。 终于, 影刹笑眯眯地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我亲爱的客人们,其实我很好奇你们在第五层发生了什么事。”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圈他们身上的狱警衣服和脸上的面具, “你们是怎么和猎人互换身份的?要知道那些猎人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如果只是其中一两个人被你们换掉我还可以理解, 但你们却把他们全部一网打尽了, 这简直让我不敢相信!” 说完, 他直勾勾地看着楼延, 显然想要楼延来回答他这个问题。 楼延觉得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楼延为什么能换到傅雪舟的猎人身份。 这个诡异应该也知道傅雪舟的实力有多强。 怪不得同样是闯关成功的人, 楼延却觉得影刹对他的态度比对李三新几人热情了很多,态度也较为恭敬。大概是因为他有能力换掉了傅雪舟的面具,所以这些诡异对他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多少带上了一些忌惮和试探。 楼延面具下的嘴角微挑。 所以,他这是踩着傅雪舟给自己造声势了? “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楼延没有多说,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好似第五层一口气坑到了四个猎人的伟绩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一样,“只不过是我们运气好而已。” 但这话傻蛋也不会信,影刹看着楼延的目光更加疑惧了。 这就是楼延想要的结果,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明白,如果他们有意炫耀反而落入下乘。就是这样三言两语云淡风轻地带过,这些诡异才会通过自我脑补把楼延想象得越来越可怕。 接下来,影刹也没有多问了,他态度相当好的为楼延等人按开了楼梯,笑眯眯地道:“各位客人,请让我为你们讲一讲乘坐电梯的规则。电梯是唯一到达第八层见到诡异之主的通道,请几位客人谨慎选择真正的第八层后再出电梯。” 几个人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影刹左脸上的蜘蛛快速爬到了右侧,他的脸消失在电梯最后的缝隙中,彬彬有礼地道:“祝你们还能保持之前的幸运,我亲爱的先生们。” 电梯门紧紧关上,下一秒就往上升去。 李三新摸摸下巴道:“他的意思是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外头不一定是第八层,需要我们自己去分辨?” 林游点点头:“对,他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不等他们多做分析,电梯“叮咚”一声,门开了。 门外是一条黝黑破旧的走廊,电梯正前方是两个充当保安的猪头狱警。它们坐在地上大吃大喝着,一手啃着烤人腿,一手拿着啤酒,空了的啤酒罐和抽过的烟头扔了一地。 见到电梯打开,它们转过头看来,吃得满脸油光的猪脸发亮,嘻嘻笑着开口道:“欢迎来到第八楼!” 电梯门打开之后就一动不动,几个人看着外头的画面,警惕而细致地在猪头人身上巡视。 这是真的第八层吗? 墙角潮湿发霉,墙灰掉落灰败,地面上有一块又一块的黑色块状痕迹。楼延从墙上看到地面的啤酒罐和烟头,最后看向猪头狱警身上落满烟灰和油渍的衣服。 猪头狱警见他们没有说话,从地上爬起来走向电梯。但它们刚有动作,四个人同时伸手往关门键上按去,最后还是叶不言站得比较近率先按上了关门键。 没过两秒,电梯门重新关上继续往上升去。 电梯里的四个人相视一笑,李三新问道:“我是看到它们身上很脏又行为粗鲁才确定这里不是第八层,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我也是看到它们怠慢的态度和满地的垃圾才确定这里不是,”林游道,“如果这里是有诡异之主存在的第八层,它们不会是这种表现。” 叶不言冷静地道:“它们身上也没有猪头狱警必备的电击棒。” 楼延挑眉,“你们把我想说的话都给说了,那我就不废话了。” 其他人笑了两声,这一次四个人同时发现不对一起按下关门键的行为让他们心底自信大增,同伴们的机敏和冷静让他们对彼此的信任更进了一大截。 “叮咚——” 电梯再一次停了下来,四个人不再说话,紧紧盯着门外的画面。 门外是一条从电梯门蔓延到远处的路,道路笔直,尽头埋藏于黑暗。左右两侧也是一片看不透的黑暗,视线所及只有眼前这一条路。 这里非常安静,也非常神秘,倒是有点像诡异之主可能会在的地方。 “难道是这一层?” “什么都看不出来……” 大家犹豫不决。 李三新摸了摸身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条火腿肠,撕开包装后将火腿扔了出去。 火腿肠在地上滚了几圈,一直滚到了两米外的地方才停下。几个人静静观察着,半分钟过去,火腿肠还安安全全的,没有任何异样。 李三新松了口气,“这一层就是第八层了吧?” 但林游却总觉得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们找到第八层。他说了句“等等”,让其他人退后之后就脱掉了身上尚且带着他体温的狱警外套,划开手掌滴了一些血抹在外套上,然后将外套团在一起用力扔了出去。 外套扔出电梯的那一瞬间,还没有落地,黑暗中就猛地窜出来了十几条粗大如婴儿手臂粗的黑色触手扭曲着、狂舞着朝外套夺去,彼此争抢者外套的归属权。在可怖的触手抢夺下,外套被撕成了好几块,每一块布料都被黑色触手快速抢回了黑暗里。 眨眼之间,刚刚扔出去的外套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地板上那个无人问津的火腿肠也消失不见。黑暗中再次恢复了一片平静,好像刚刚那些骇人且恐怖的触手全是一场错觉。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李三新背后顿时惊出一阵冷汗,他转头一看,林游和叶不言的鬓角也布满细细冷汗,被潜藏在黑暗里的怪物吓得不轻。 楼延则在看到触手的那一刻就冲上前使劲按了好几下关门按钮,电梯门缓缓在他们眼前闭合,等彻底关上的时候,几个人才敢呼出一口气。 “刚刚那个东西是什么?”叶不言脸色发白,惊魂未定,“是章鱼的触手吗?” “不知道,”林游脸色难看,眼中担忧,“希望那个怪物只在娱乐场里存在。” 楼延沉着脸。 刚刚那个触手怪物显然是一个彻底诡异化的、失去理智的巨大诡异,和他所吞噬的那个黑色长满骨刺的诡异以及在红棺材世界的河底见到的诡异一样。 还好他们没有正面看到那个诡异的真容,精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只有一种来自本能的恐怖残留,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忘记刚刚看到的触手胡乱飞舞的一幕。 楼延沉思了一会儿,他觉得他们快要到真正的第八层了。 刚刚这么想完,电梯上升的趋势停了下来,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电梯外面是一座高大如神殿一般的宽阔空间。灰色的浓雾隐隐约约在神殿之内弥漫,遮挡住墙壁上的各色狰狞图案。 一楼的迷宫已经足够高了,但这里却像是比迷宫要高上一倍。突起的圆形穹顶在头顶高高顶起,巨大的需要三人才能合抱的红色柱子一个个在神殿内有序排列,支撑起这高大的建筑。 楼延他们的个子和这个神殿相比,渺小得竟像是地上的蚂蚁。 这里看上去既神圣,又怪异。神圣在神殿的大体构建,怪异在细节上的诡异而阴森的图案。 楼延低头,看到离他们最近的一处地板砖上,烙印着一张扭曲大笑的怪异面孔。 这里才像是诡异之主应该待的地方。 但为了不落入陷阱,四个人并没有立即出去,他们用林游刚刚的方式扔出去了一件沾血的外套,之后又试了好几种他们能想出来的测试方法。 等到全部测试一遍,他们已经八.九成确定这里就是第八层了。 楼延和林游率先走了出来,其次是李三新和叶不言。四个人两人一组前后走出,警惕地看向被浓雾包裹着的四周。 浓雾不散,越往中心走,他们心中的压抑越深,总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不久后,他们大脑开始眩晕,精神力不断消减。心脏鼓噪得像是要原地爆炸一样痛苦,各种各样尖利刺耳犹如地狱里百鬼尖叫的声音在耳边嘈杂不断地响起,清醒的神志一点一点消弭。 没走多久,精神力最高的楼延和李三新就不得不搀扶起半昏厥状态的林游和叶不言了。 强大的诡异力量污染精神的速度很快,之前一直没有用过精神力的楼延深吸一口气,他剩下的精神力还有不少,但他能够坚持,其他人却坚持不了了。 楼延果断地道:“三新,打针。” 说着,楼延就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针管,一点都不小气地扎在了林游的身上,全部给他打进去了一针。 李三新也从身上摸出了一只针,用牙齿咬住针管保护盖拔出针管,他给叶不言打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打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精神力没有楼延强悍,也需要补一补。但他又比叶不言好,因此三分之一也就够了。 精神力恢复针一打完,林游和叶不言就清醒了很多,哑声跟他们说了谢谢。 四个人彼此互助着往前走,直到他们看到中间一个巨大的被层层浓雾包裹住的黑色身影时,他们才知道这股无法逃脱地从内心深处升起的不可名状的恐怖与压抑是从何而来。 ——诡异之主就在神殿中间,就在他们身边。 第107章 诡异之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楼延三辈子的记忆里曾经想过无数次这个问题, 但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 没有人知道诡异之主长什么样,又会出现在哪里。 如今他隔着灰色浓雾看着模糊的庞大黑色身影,哪怕楼延的视力再好, 哪怕他睁大眼睛去看, 也看不透层层包裹着诡异之主的浓雾, 照样看不清诡异之主的模样。 诡异之主是真实存在的吗?它可以被杀死吗? 它是不是导致诡异复苏的源头? 楼延有无数的疑问堆积在胸口。诡异之主!这是多么响亮的名头!这代表着眼前的这个黑影是所有诡异中最厉害的存在,也是统帅所有诡异的王! 它有什么样的能力, 弱点又是什么? 楼延很想要透过浓雾多了解诡异之主一些信息,但他知道,这些浓雾的存在也恰恰好保护住了他们这些人类的性命。 如果真的看到诡异之主, 他们估计会受到很强的精神污染, 然后当即崩溃自杀。 一只黑色乌鸦突然破开浓雾飞到了他们的面前, 猩红空洞的双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四个人。乌鸦张开嘴巴, 竟然发出了人声:“恭喜你们来到第八层,得到了面见诡异之主的机会。幸运的人们,你们可以在诡异之主的面前许下你们的愿望了。” 这声音在偌大的神殿内回响, 分不出男女性别。几个人看向浓雾中毫无动静的巨大黑影,知道这个乌鸦是代诡异之主前来问话的。 楼延和李三新立刻推着林游和叶不言上前一步——这两个人的精神力快要没了,得让他们赶紧趁着现在还有理智先许愿才好。 林游和叶不言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也没有推辞。林游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抵御精神污染,状态比叶不言好上一些。他示意叶不言先问。 叶不言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努力抬头看向乌鸦,谨慎地问道:“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 乌鸦眯着眼看他, 冷哼一声:“能问出这句话就代表你的心愿很大。贪心的人类, 说说你的愿望吧。” 叶不言心底一沉。 乌鸦没有正面回答他, 这就代表不是所有愿望都会实现。 像是特别大的愿望, 例如“希望全世界的诡异消失”, “希望诡异可以和人类和平相处”,“希望诡异不会伤害人类”这一类的,不用想叶不言就知道诡异之主不会同意。他思考了许久,才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我想要泰康村永远没有诡异降临。” 乌鸦眼中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询问诡异之主是否同意。很快,乌鸦就干脆利落地道:“可以。” 叶不言脸上露出喜色,但不等他高兴太久,乌鸦就怪笑了两声,紧接着道:“但从现在开始,泰康村周围的村落都会有诡异降临。” 叶不言猛地直起身,不敢置信。 乌鸦道:“你只说要保护泰康村,又没说过要保护其他村子。多亏了有你提醒,我们才注意到这样一块地方。只是可惜了那些村落里的村民,因为你,他们的村子才会这么快就有诡异降临哈哈哈。” 叶不言嘴巴颤抖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大脑一阵刺痛,他咬牙说了一个“你”字就晕了过去。 楼延及时上前接住了他,冷冷看着乌鸦。 乌鸦又怪笑了两声,看向了林游:“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林游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坚定,一字一顿地道:“我想请诡异之主告诉我,人类怎么样才能结束诡异复苏。” 他知道这个问题问出来后大概率得不到答案,但林游还是固执地,坚持地想要问一问。 介于叶不言许愿的结果在前,林游并没有许愿让诡异自己结束诡异复苏,他担心一旦许下让诡异落实在行动上的愿望,诡异就会心生怨气加倍报复回来。比如诡异选择毁掉整个世界后离开,不同样代表着“结束诡异复苏”这个愿望实现了吗? 相比于诡异,他更相信人类自己的行动力。他相信只要得到办法,不需要依靠外物,人类自己就能结束这个恐怖灾难! 林游目光灼灼地盯着浓雾后的黑影。楼延没有想到林游会这么直接地问出这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固执,林游才会是林游。 楼延也紧盯着乌鸦和黑影,虽然知道不可能,心中还是升起了些微弱的希望,想知道诡异之主会回答出什么。 乌鸦展开翅膀绕着林游飞了一圈,嘴巴发出不明怪叫,叫声夹杂着浓郁的恶意。诡异之主的目光也投到了林游的身上,地面上画着鬼头的砖块,墙面上畸形的怪异画一瞬间全部扭动起来,猖狂的大笑与刺耳的尖叫在林游耳边响起。 “你想杀我们!你想杀我们!!!” “这个人类竟然想诡异复苏?” “结束诡异复苏???哈哈哈哈!” “杀了你,杀了你!” “真是愚蠢的人类。” “吃了他,吃了他……” 无数诡异的力量朝林游袭来,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呓语在林游的耳朵边响起,林游看到许许多多长相狰狞的诡异狞笑着逼近他,林游的五官流出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他死死咬着牙齿,眼神毫不动摇,逼着自己往前走了一步,但踉跄着差点摔倒。 李三新连忙接住他,脸色铁青,担忧地道:“林游?” 这句话吸引了乌鸦的注意力,乌鸦转了转眼睛,又飞到了李三新的面前,询问李三新有什么愿望。 李三新压抑着火气,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像是早就在心里想了很多遍一样,“和诡异融合的人怎么拖延身体内的诡异复苏?” 这是楼延一直想要问的问题,也是他这次准备问诡异之主的问题。 楼延略显惊讶地看了李三新一眼,李三新冲他点了点头,指了指后背。 楼延知道李三新的意思。李三新这是在说这个问题由他来问,楼延自己那次许愿机会可以许愿来解除他身上的鬼婚契纹身。 楼延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该怎么和李三新说,他从来没打算把这个机会浪费在鬼婚契纹身上? “这是一个好问题,”乌鸦的眼睛在四个人的身上转了一圈,玩味地道,“你们四个人里面,有三个人都和诡异融合了。除了你之外,他们也很需要这个答案吧,但这是你许的愿,所以答案我也只告诉你一个。” 乌鸦飞到了李三新的肩膀上,灰黄色的鸟喙凑近李三新的耳朵嘀嘀咕咕说了两句话。 李三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眉头微微皱起,不见喜色,反而还有些困扰的模样。 楼延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诡异之主给的能拖延诡异复苏的方法一定很不容易能做到。 但只要有就代表着有活命的希望,这就足够了。 说完后,乌鸦就飞离了李三新的肩膀,来到了最后一个还没许愿的楼延面前。 乌鸦深深地看着楼延脸上的面具,透过面具和楼延对视,“诡异之主让我问你,你想许什么愿望?” 楼延凝视了一会儿乌鸦,又看向浓雾中的黑色身影。他并不想和这只乌鸦直接说出口自己的愿望,因为这只乌鸦的本性实在恶劣。 “听说诡异之主无所不能,那它能不能猜到我最想许的愿望?” 乌鸦猩红的双眼布满恶意地闪了闪,但它还没有说话,楼延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混沌、模糊又遥远的呓语声:“唔……啊……” 这呓语声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就变成了话语。 “——你过来。” 诡异之主在亲自跟楼延对话。 楼延脸上闪过异色,乌鸦冷哼一声转身带路,“跟上。” 楼延收敛脸上的神色,跟着乌鸦往前走去。 在距离诡异之主还剩下十几米的距离时,乌鸦停了下来,楼延也跟着停了下来。 浓雾仍然隔绝着楼延和诡异之主,但楼延已经隐约能在浓雾中看到诡异之主的庞大外形。甚至他还能感觉到一双压迫感极其恐怖的双眼正从高处安静地凝视着他。 楼延大概看了几眼诡异之主后就盯着地板看,避免不小心直视诡异之主后精神力直接崩溃。 诡异之主盯着楼延看了许久,楼延手心出汗,但表面也镇定十足地没有露出恐怖、胆怯的丢人神情。 终于,诡异之主开口道:“你想要许什么愿望?” 这道声音厚重,混浊,好像出口就散在了空气中,又凝结在了耳朵旁。蕴含着奇异又怪诞的色彩,就像虚无不存在的一样。 近距离听诡异之主亲口说话,对精神力同样是个巨大的冲击。楼延大脑抽疼,他咽下喉间升起的血腥气,说出了曾经对着流星许下的愿望,“我想要杀死一个人,但无论是用正常手段还是用诡异的力量都无法杀死他。他很强大,我需要知道杀死他的办法。我的愿望就是,告诉我怎么杀死傅雪舟。” 诡异之主好像笑了,又好像没有。但诡异之主的声音却温柔了许多,就像是楼延问的问题极其合它的心意一样,它呓语着告诉了楼延答案:“极寒地狱。” 诡异之主道:“只有极寒地狱,才能让傅雪舟真正死去。” 楼延皱眉,默默在心中念着“极寒地狱”四个字,试探地直接问道:“极寒地狱在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诡异之主也很想杀掉傅雪舟,明明每个人只能许一个愿望,明明楼延已经问过了一个问题。但这一次,诡异之主还是缓慢地回答了楼延的疑问。 “45天后,它会出现在北极冰川。” 北极…… 45天后。 所以如果他想杀死傅雪舟的话,就只剩下45天了吗? 楼延不再顾忌精神污染,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浓雾中诡异之主的身影。 难以形容的庞大身影伫立在十几米开外,高大的神殿也仅仅能容纳它的大小。诡异之主真的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就连如何杀死傅雪舟的方式它都一清二楚。 这样的存在,对人类来说真的是太可怕了…… 楼延移开视线,转身往李三新他们走去。李三新正在焦急地等着楼延出来,看到楼延安然无恙之后,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楼延走到李三新身边,和李三新扶起林游和叶不言准备离开。但他们刚要动作,楼延就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朝他们靠近。 又有人来到第八层了。 这个来到第八层的同胞逐渐穿过浓雾和他们接近,模糊不清的身形越来越曼妙婀娜。楼延盯着这个身影,总感觉有些眼熟。 很快,这个身影的脸也露了出来,不是温一安是谁?! 楼延直接“哈”的一声笑开了,直勾勾地看着温一安。 好家伙。 冤家路窄啊。 第108章 温一安看到他们几人也是脸色一变, 但这个心有成算的女人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她没有选择后退,也没有选择绕过他们,反而加快速度走到了几个人的面前, 认真地道:“对不起。” 她看向楼延, 再次愧疚地说了一遍:“对不起。” 李三新不愧是和楼延一起长大的发小, 拽着衣袖给林游五官擦血的同时不忘冷嘲出声:“呦,温大小姐竟然还会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啥啊?” 温一安叹了口气,诚恳地道:“我知道你们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我,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等我向诡异之主许完愿望后, 希望你们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解释清楚。” 说完, 她面带苦笑地抬起手撩了撩太阳穴旁边的碎发, 不着痕迹地提醒李三新和楼延她脑子里还塞了一根李三新的“手术丝”:“如果不是非不得已, 我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背叛你们。” 李三新冷漠地看着她,“你的非不得已倒差点害死了我的好兄弟。” 他虽然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也原谅不了温一安一次又一次的陷害。 李三新动动手指, 想动一下温一安脑子里的“手术丝”让温一安尝一尝苦头。关键时刻,楼延及时握住了他的手,漫不经心瞥了温一安一眼:“你的精神力不多, 别浪费了。” 他捏了两下李三新的手心肉,李三新“啧”了一声, 明白延子这是提醒他别在诡异之主面前暴露和温一安私下里的联系,于是不甘不愿地停下了手。 楼延安抚住了李三新, 再次看向了温一安, 微微扯了扯唇, 意味深长地道:“我们等着你的解释。” 温一安的心脏狂跳一下, 她勉强笑了笑, “好。” 楼延给了李三新一个眼色,李三新冲温一安冷哼一声,扶着林游跟着楼延继续往电梯方向走去。 温一安又往前走了几步,乌鸦再次突破浓雾飞到温一安的面前:“人类,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温一安恭敬地跪在地上,像跪拜神明一样虔诚:“尊敬的诡异之主,您的信徒温一安在此跪求您,希望您能让我的弟弟温九死而复生。” 剩下的话被浓雾遮掩,走得很慢的楼延几人只听到了温一安的这句请求。 李三新皱眉,奇怪道:“被诡异之主复活的人不是不算人了吗?她不知道这件事?” 楼延淡淡地道:“总有人知道了也有侥幸心理。” 林游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倚靠在李三新身上,他咳嗽了几声,勉强缓过来神后就撑着李三新的肩膀准备回头接着去问诡异之主,固执地道:“我不能走。我还没问出来答案……诡异之主还没告诉我答案!” 李三新和楼延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但林游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竟然让楼延和李三新两个被诡异的力量改造过身体的人差点没有拽住他。 林游使劲往前迈了一步,咬着牙道:“我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它们必须说话算数!” 情急之下,楼延只能先把另一只手里扶住的叶不言给扔地上,两手用力一起按住林游:“别冲动!” 叶不言啪叽一声脸着地,又顺着地面滚了一圈。鼻梁和额头可怜巴巴地红了一大块。 李三新手臂勾着林游脖子,低声劝道:“林游,清醒点!诡异怎么可能会告诉你怎么结束诡异复苏?这里是诡异的地盘,你别犯轴。别让自己白白死在这里,除了浪费一条命外什么都得不到!” 林游脖子上青筋绷起,死死盯着诡异之主的黑影,眼睛像是要突出来一样,眼圈发红。因为李三新的话,他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最终归于平静,哑声道:“……我知道了。” 楼延和李三新小心翼翼地放开了他,林游抹了把脸,低垂着头无力地道:“走吧,我——” “嘭”的一声巨响,巨大的铁块穿过浓雾,重重地砸在了他们不远处的地上,划着火星子往前滑了一大截!地面被砸出一个大洞,碎块乱飞,浓雾被震出一圈圈的连纹! 楼延惊讶地把李三新和林游拽到自己身后,伸出手臂护住脸后朝大铁块看去,震惊地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变形了的厚重电梯门! 他赶紧往电梯的方向看去,就见到浓雾之中,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黑影拿着把长刀走来。 浓雾遮盖住了这个人的样貌,却遮不住这个人高瘦的身形和肩后晃荡的长发。只需要一眼,楼延就认出了这人是傅雪舟。 傅雪舟竟然闯入了第八层?! 他来这里干什么? 察觉到有好戏发生,楼延果断地带着李三新几个人悄声往后退,借助浓雾退到了更深处,静静观察着傅雪舟的动作。 傅雪舟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唐刀,在浓雾之中走来得越来越近。他抬步的幅度看着不多,但速度却很快,如鬼魅一般毫无声响,眨眼之间就已经走到了电梯门落下的地方。 黑色的乌鸦成群结队地从浓雾中飞出包围起傅雪舟,翅膀扑扇着把周围的浓雾都扇成了薄雾,让躲在暗处的楼延将他们对峙的一幕看得更清楚。 乌鸦们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傅雪舟,张嘴怪叫道:“滚出去!!!滚出去!!!” 有十几只乌鸦率先朝傅雪舟发起攻击,前后左右各个方向飞出去啄向傅雪舟,傅雪舟抬起唐刀一挥,乌鸦惨叫着飞离,黑色羽毛从天而落,几只乌鸦尸体重重砸落在地面上。 处在乌鸦攻击中心的傅雪舟,在漫天乱飞的黑色羽毛中像是舞台剧上的主角似的,一张俊美的脸上神色淡淡,一根黑色鸦羽顺着他的银发滑落,唐刀尖端滴落鲜血,看上去宛若神明。 楼延心头升起怪异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刚刚黑羽乱飞的时候,傅雪舟似乎若有若无地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乌鸦被激怒,成群一起攻向傅雪舟,傅雪舟却不想和它们浪费时间。银发青年在地上借力一跃,整个人跟箭矢一样穿过乌鸦群直直朝诡异之主冲去。 正准备从地上起身的温一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头一看就见傅雪舟破开浓雾而来的身影,被吓得惊声大叫:“啊!” 尖叫声中,傅雪舟掠过她的身边,眨眼之间已经来到诡异之主的面前。 浓雾合拢,让傅雪舟和诡异之主的身影哪怕近在咫尺也成为看不清具体的黑影。温一安眼睁睁地看到傅雪舟的人形身影三两下跃到了诡异之主的身上,带着唐刀飞速往上爬。 “……!!!”温一安死死捂住嘴巴,表情扭曲而惊恐,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傅雪舟的一举一动,胸膛内的心脏剧烈跳动得好似要从她的胸膛里跳出来! 几道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温一安扭头一看,是楼延、李三新和林游三个人!他们三人跑到温一安旁边停住,看都来不及看温一安一眼,紧紧盯着前方在诡异之主身上行动的傅雪舟。 诡异之主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傅……雪……舟……” 它伸出庞大的手,试图抓住在身上不断跳跃的傅雪舟,但傅雪舟好似知道它的所有动作一样,灵活地躲过了它的手,快速地来到了诡异之主的脑袋上。 “傅……雪……舟……” 诡异之主伸手往头顶摸去,它的手形状恐怖,五指像是五条触手,头粗底细,手指头各长着一口尖锐流着腥臭口水的牙齿。在这只手还没碰到傅雪舟之前,傅雪舟平静地将手里的唐刀高高抬起,快狠准地刺入诡异之主的脑袋里。随后整个人带着唐刀飞速往诡异之主的脑后滑去,唐刀也从诡异之主的脑顶到脑后划开了一道深深口子。 傅雪舟的双脚一前一后轻巧地落在了诡异之主的后肩处,将手臂塞进了他划开的伤口里。 不远处看着的几个人好像听到了他的手臂在诡异之主的脑子里摸索的搅动声。 不到两秒,傅雪舟就干脆利落地从诡异之主的脑子里伸出了手,并且拽出了一个有成年人脑袋三倍大小的东西。 那东西还在跳跃着,上面有稠黏的血水或者是黏液连接到诡异之主的脑内,一部分滴滴答答地掉在诡异之主的后脖颈上。 那是……! 楼延眼神一震,呼吸都要停住了,喃喃地道:“那是诡异之主的……心脏?” 他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了,看着傅雪舟手里心脏的眼神灼热得像是着了火。 李三新愣住,随即不敢置信地道:“操!!!诡异之主的心脏?!” “傅雪舟拽出来了诡异之主的心脏?!” 林游恍惚得像是做梦,下意识地道:“那毁了这颗心脏是不是就代表着——” ——代表着诡异之主就会死? 诡异之主发出意味不明的呓语:“啊唔……咿唔……傅……傅……” 像是在哭泣着求饶,又像是在愤怒地大叫。 傅雪舟捏了捏手里的心脏,轻轻叹了口气,“比上一次晚了五个小时。” 诡异之主的眼睛从前面转到了后面,它一只巨大的眼睛里有五个分散的黑色瞳孔转动着,此时此刻,这一双眼睛十个瞳孔全都盯在傅雪舟的身上:“傅……雪……舟……” “嗯,”傅雪舟淡淡应了一声,手心收紧,“它在哪?” 诡异之主不发一言,瞳孔转动了一下,仍在牢牢地盯着傅雪舟。 傅雪舟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说。” 他习以为常地拔出了插在诡异之主脑后的唐刀,然后毫不犹豫地捏爆了手中的巨大心脏。 诡异之主发出一声惨叫,这庞大的、恐怖的,统帅着所有诡异的王者,如同坍塌的大楼一样,“轰隆”一下摔落在了地面上。 包围着它的浓雾被诡异之主倒地的这一下扇开,诡异之主漆黑巨大、扭曲无形的身体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诡异之主,竟然就这么死了。 作者有话说: 楼总:震惊 李三新:震惊 林游:震惊 温一安:震惊 第109章 诡异之主就这么死了??? 楼延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心里最先产生的情绪不是狂喜, 而是怀疑和茫然。 诡异之主真的死了吗? 不应该啊……诡异之主怎么会怎么容易就死了呢? 难道这是诡异之主的障眼法?或者是傅雪舟杀死的并不是真正的诡异之主? 楼延思绪混乱,但他能感觉到周围开始发生了变化。他的精神力不再往下掉落,身体骤然一轻, 这就能证明诡异之主对他的精神污染已经消失。 内部的变化暂且不说, 光是外部, 浓雾开始消散,那些从浓雾中诞生的乌鸦尖叫着掉落在地上。因为诡异之主已死, 整个娱乐场也开始坍塌,神殿破碎,墙面石块摔落, 逐渐露出墙面之后图书馆的真实相貌。 神殿内数不清的诡异惨叫声随之而起。 墙面的画, 地板砖雕刻的人头, 以及藏于黑暗中依附诡异之主存活的诡异们……它们的惨叫声清楚分明地在楼延耳边响起, 一时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不同的声音。 下方楼层里也能听到慌乱已起,诡异们到处奔跑着,喊叫着, 震动从楼下传到楼上,一切都真实无比。 “诡异之主……死了?” 温一安捂着嘴巴喃喃,惊惧地看着眼前这庞大的尸体。 “这、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诡异之主啊! 傅雪舟从空中屈膝落到诡异之主尸体旁的地面上, 他从地上从容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了一眼诡异之主的尸体, 将手心里残存的心脏肉块递到唇边开始吞食。 他吃得漫不经心,血液糊到了他略显苍白的唇上。好似刚刚随手把诡异之主杀死对他来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看着他吞食诡异之主心脏的几个人, 心中都升起了一股浓浓寒意, 甚至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刚刚对他们具有巨大压迫感的诡异之主就这么被傅雪舟杀死了, 而傅雪舟还如此平静。 这样极端的反差感, 无法不让人对傅雪舟生出恐惧。 这个人, 他真的还是人类吗? 连楼延都没想到傅雪舟竟然能强悍到这个地步。他眉头深深皱起,看着傅雪舟的眼里除了探究之外还有几分疑惑。 傅雪舟说他这次“比上一次晚了五个小时”,那就证明他不是第一次杀了诡异之主了。但如果死了的真的是诡异之主,那楼延三辈子记忆中后期还一直存在的娱乐场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直会持续到诡异复苏后期的诡异们,那些诡异越来越强,出现得越来越频繁,直到傅雪舟灭世前,诡异们虽然少了很多,但也一直存在。 难道诡异之主就算死了,也阻止不了诡异复苏吗? 还是说诡异们就像人类一样,旧的统治者死了就会有新的统治者诞生,但不论统治者死了几个,都不影响诡异本身的存亡? 傅雪舟还说了一句“它在哪”…… 这个“它”会不会才是真正的诡异之主?或者是下一个诞生的诡异之主? 楼延越想,越觉得这里面迷雾重重。但他确定了之前一直在怀疑的一件事,那就是傅雪舟并非像他想象中的一样仅仅只重回三次。 在红棺材世界里,他就怀疑傅雪舟如果只重回三次,绝不会对红棺材里面的世界那么熟悉。现在的这一幕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傅雪舟或许已经重回了十几次、几十次甚至是上百次。 所以他才会那么熟练地就杀掉了诡异之主,所以他才会知道,即使诡异之主死了也不会告诉他“它在哪”。 傅雪舟……或许是比诡异之主还要危险的存在。 他才是真正的对这个世界无所不知的“神”。 就连诡异之主也照样死在了他的手里。 如果傅雪舟可以一次次地毁灭世界又重启世界,那这个世界对傅雪舟来说也只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他显然不会在乎这场游戏里其他人的生命——包括诡异,包括人类。 楼延缓缓攥紧了手指,眼神变得晦涩暗沉。 他不可控制地再一次想起前三辈子里每一场终结世界的大火。 每一次死去时的痛苦、绝望、恨意叠加在楼延的心里,让楼延的灵魂破碎,无法安息。 他不知道傅雪舟为什么会一次次重生,也不知道傅雪舟为什么会毁掉世界,他只知道那三辈子里,最后毁掉世界的不是诡异更不是诡异之主,而是傅雪舟。 这就够了。 只要杀掉傅雪舟,只要保证这个世界不被一把大火彻底毁灭,这就够了。 先前,楼延还因为诡异之主的强大而心生忌惮,他本来正在犹豫要不要先不杀傅雪舟,留下傅雪舟去对付诡异之主。但现在,楼延反而下定了决心。 * 傅雪舟吃了两口心脏,突然伸手向一团浓雾抓去。 影刹踉跄一步从浓雾中跌出,哭丧着脸跪在地上被傅雪舟抓住脖子,姿态很低地求饶道:“傅先生,我只是我主一个小小的仆人而已,完全不值一提!请您饶过我吧,没必要浪费力气杀我啊!” 傅雪舟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它在哪?” 影刹脸上的蜘蛛害怕地跑到了耳朵后,影刹“咕咚”咽下一口害怕的口水,摆着笑脸讨好地道:“您说的这个‘它’指的是?” 楼延的耳朵不动声色竖起。 傅雪舟淡淡地道:“真正的诡异之主。” 影刹满脸空白地抬手指着诡异之主的尸体,聪明的脑袋都有些理解不了傅雪舟的问话,“我主……我主已经被您杀死了啊。” 傅雪舟却浑然不听,“我再问最后一次,真正的诡异之主在哪里?” “我主就是真正的诡异之主,它刚刚才被你亲手杀了!”影刹都要崩溃了,他绞尽脑汁地试图找证据证明被杀的诡异之主就是真的诡异之主,“如果我主不是真的诡异之主,我影刹怎么会甘心当它的仆人!如果我主不是诡异之主,谁来实现这些通关者们的愿望!我主真的是诡异之主,您不能因为您这么强大这么厉害这么简单就杀了我主就怀疑我主不是诡异之主!” 李三新听到这话都忍不住为诡异之主鞠了一把同情泪。 这种仆人还不如不要啊。 傅雪舟看起来不是无的放矢,但影刹也不是开玩笑的模样。倒弄得旁边人疑惑这死了的诡异之主到底是不是真的诡异之主了。 但除了楼延,其他人更加相信影刹的话。 毕竟影刹是诡异之主的仆人,还是代替诡异之主发送娱乐场邀请函、作为娱乐场规则讲解人的仆人,这无疑说明影刹和诡异之主关系亲密。连影刹都说诡异之主已死,甚至还敢当着诡异之主的面踩一捧一希望傅雪舟放他一命,影刹的话显然更加可信。 “算了,”傅雪舟有些散漫地道,“我问过你无数遍,从来没有问出过什么。不管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你都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谁知道影刹就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厉尖叫。傅雪舟的动作因为这声尖叫停顿了一下,影刹趁着这片刻的时间,突地化成一团浓雾从傅雪舟的手里溜走。 “哈哈哈哈,你个死人脸也想要抓住我?”浓雾伴随着嚣张大笑飞速远去,“再见了各位,我先走一步,哈哈哈!” 转眼间,影刹就已经消失了。 而傅雪舟看着影刹消失,只是放下了抬起的手,竟然没有追上去。 楼延若有所思。 看样子傅雪舟为了杀诡异之主也付出了挺多代价,精神力可能已经不足以让他动手杀死影刹了,所以才会这样放过影刹。 想明白这点后,楼延也不准备再待在这里,回过头和李三新、林游说道:“我们也走吧。” 李三新和林游忌惮地看了眼傅雪舟,见傅雪舟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打算,也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神殿已经塌落了一大半,成江市图书馆第八层的真实样貌映入众人眼中。 他们直接走到了图书馆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楼延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傅雪舟。 傅雪舟站在不断坍塌、消失的神殿中,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这一眼仿佛带了万千含义,沉沉重重地穿过飞舞的碎块与时光而来。银发在他身前身后被风吹得散乱,衣摆也被风吹得鼓起。他孤零零地提着唐刀站在诡异之主的尸体旁,竟显出一种厚重的、死水孤山般的寂寞。 竟让楼延一时窒住了呼吸。 楼延仓促回过头,快步走到了图书馆的电梯门前。等电梯在他们面前打开了门之后,楼延握紧了手,又鬼迷心窍地再次扭头朝傅雪舟看去。 神殿只剩下最后一角还在随风而逝,傅雪舟却消失不见了。 楼延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总归是松了口气,但脑海里又浮现出来了傅雪舟刚刚看着他的眼神。他摇了摇头,等透过电梯内镜看到自己的狱警服时,顿时想起来了傅雪舟在第五层里对他的逼迫。 楼延的嘴角重新拉直,眼底神色覆盖冷意,刚刚那一丝复杂怪异的心情被埋葬得一干二净。 三个人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重新关上。 李三新看着电梯里的三个人,突然迟疑地道:“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游眉头紧皱,附和着道:“我也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楼延被这么一说,也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他看了电梯一圈,灵光忽然一闪,“……叶不言呢?” 啊……对哦。 三个人面面相觑。 叶不言呢? 作者有话说: 叶不言还在躺在地上昏睡:zzz 第110章 三个人灰溜溜地重新回来第八层, 看到躺在地板上昏迷的叶不言之后,彼此心虚地对视了一眼,捡起叶不言重新坐电梯下楼。 中间的每一层他们都短暂停留了一下, 值得庆祝的是, 娱乐场里面所有的猪头人与每一层的诡异boss都死了。 这些诡异都是倚靠诡异之主才存在于娱乐场中的, 当诡异之主死了,娱乐场崩塌了, 它们自然也随之而死了。 遗憾的是,除了他们四个人加上温一安活着来到了诡异之主的面前,其他的人类中只有第六层有四个人活着, 第七层的两个人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如果傅雪舟杀死诡异之主再晚上一秒, 这六个人恐怕也要死了。 而在娱乐场彻底坍塌的那一刻, 他们身上的狱警服也变回来了之前自己的衣服。 一下到一楼, 林游就给诡异防控局的组长林雄打了电话,先让局里将之前准备好的停留在图书馆附近的救护车开过来救人,再让局里立刻派人去疏散泰康村周围的村落, 他担心泰康村周围的村落已经有诡异降临了。 紧接着,林游就让局里多派些人过来带走诡异们的尸体,并提到这些尸体中还有一具庞大的诡异之主的尸体, 普通的车辆是装不下的。 “什么?!诡异之主的尸体?!” 林雄大惊,语气瞬间严肃:“林游, 你确定你没说错?!” 林游肯定地道:“我没有说错,组长。还请您动作快点, 我担心诡异之主的尸体放在这里会吸引其他诡异聚集。娱乐场内发生的事情之后我会和您细说, 并会写份详细报告交上去。” 林雄呼吸一沉, 立刻问道:“需要多大的车辆?” 林游道:“诡异之主有五层楼高, 肉眼估算体重超过三百吨。” 林雄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样子应该是去准备东西了。 楼延也没闲着,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发现精神力已经翻了一倍,由原来的70变为了140。 这原本是成功从娱乐场活下来的奖励之一,楼延本以为诡异之主死了之后奖励也会跟着泡空,没想到竟然还真的翻倍了。 他转头跟李三新和林游道:“你们看看自己的精神力有没有翻倍。” 李三新和林游两人一看,也发现自己精神力翻了一倍。林游的精神力从20变为了40,李三新的精神力从40变成了80,翻了整整一倍!这可是个大惊喜! 李三新满脸的笑,“还真翻倍了,没想到这诡异之主还怪好的嘞,人都死了还不忘兑现奖励。” 林游和楼延忍不住一笑。 李三新又摸了摸身上,扬眉坏笑着,“邀请函上说除了精神力翻倍的奖励和许愿的奖励外,还能得到诡异之主的财富赠予,既然精神力都有着落了,说不定这财富也跟着下来了呢?” 他随手插进口袋里摸了摸,本来是开玩笑,却没想到真的摸到了东西,李三新愣了一下,将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竟然是一支纯黑色的钢笔。 钢笔有一只手长,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花纹和镶嵌,反射着凛凛寒光。 钢笔上还贴了一张纸条,李三新将纸条揭下来,眯着眼凑近看上方蚂蚁一般小的字迹。 【名称:记忆钢笔】* 【作用:记忆钢笔可以窥探持有者的全部记忆,拿起钢笔后持有者会不受控制地书写出自己记忆中发生过的事情,不管自己记得不记得,记忆钢笔都会书写详尽。】 “记忆钢笔?”李三新懵逼又茫然,“这玩意能有什么用?看起来不是很厉害啊。” 他把钢笔盖帽扭开一看,钢笔中的黑色墨水竟然还不是满的,已经被用去了三分之一。可想而知等墨水全部用完的时候,这支钢笔估计就废了。 李三新无语了。 他总感觉自己被诡异之主塞了个垃圾。 楼延凑过来看了看,也说不清楚这钢笔能有什么作用,劝道:“你先收着,好歹也是一个诡异道具,总比没有好。” 李三新一想也是,于是快快乐乐地把钢笔收了起来,转而问道:“你口袋里有没有东西?” 楼延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血红铃铛。 铃铛中心也被塞了一张纸条,楼延将纸条展开一看,念道:“血铃铛……” 【名称:血铃铛】 【作用:染血的铃铛每次响起都会影响敌人的心智,但血铃铛每当鲜血褪去时都需要鲜血及时补充,并且脆弱无比,一旦血铃铛被磕碰到变形,血铃铛就不会再发出声音】 声音具有蛊惑攻击的作用吗? 楼延若有所思,把纸条递给了李三新看:“应该比你的记忆钢笔好用,但是太脆了,纸条上都说它脆弱无比,估计稍微碰一下就不能用了。” 他轻轻地捏起血铃铛,这一小块的血铃铛重量也很轻薄。楼延都有种只要他稍微用力,血铃铛就会被他捏扁的感觉。 李三新看完后哭笑不得,“我都开始怀疑诡异之主是不是在用我们清理仓库存货了……这怎么一个比一个鸡肋啊。” 两个人转头看向林游,目光期待,指望着林游能拿到什么好东西。林游一时感觉自己身上背负重任,他郑重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掏了掏口袋,摸出了一个透明的拇指长度的玻璃瓶。玻璃瓶里面则装着五个细小的卵。 这五个卵呈椭圆形,分散地黏在玻璃壁上。卵中有一黑红相交的点,似乎在孵化什么动物。 楼延都不用去看玻璃瓶上面贴着的纸条,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啊,是血蝇啊。” 李三新兴致勃勃地凑上去观察这五个卵,恍然大悟:“这小家伙原来就是温一安头发里藏着的那个东西啊。” “血蝇?”林游疑惑地打开纸条看了看。 楼延慢悠悠地给他补充道:“血蝇,是诡异之主赐给狂信徒的帮手,也是狂信徒最喜欢用的诡异,没有之一。最大能长到成年人拇指大小,这东西隐蔽,能探路能搜索,攻击力还特别强。只要被它咬到,它能一瞬间吸干一个人类全身的血液。一只血蝇,应该能吸死两到三个人吧。” “哥们,你赢了,”李三新拍了拍林游的肩膀,欣慰道,“你这一下有五只血蝇在,彻底赢过我和延子的废物奖励了。” 林游面色严肃,他小心地从身上掏出一个密封袋,将玻璃瓶放进密封袋中封锁,“这东西太过危险,我会把它交给研究院研究。” 楼延对林游他们局里搞出来的研究院早就心生好奇了,闻言笑着点头道:“这样也好,如果能研究出血蝇的弱点,那诡异狂信徒就丧失了一大助力。你之前在电话里让人拉走诡异之主的尸体,是打算把诡异之主的尸体也送到研究院研究吗?” 林游颔首,歉意地看着他们,“我知道诡异之主的尸体并不是我杀的,我也没有资格处理诡异之主的尸体。但这具尸体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我必须把它带走,也许,我们能从诡异之主的尸体上发现诡异复苏的秘密……” 楼延赞同地道:“带走吧,不管怎么说,对诡异的研究越多越好。如果你们研究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也可以私下和我说,不过我希望如果你们研究出来了什么有用的信息或者是对付诡异的道具,也能和我及时交流,做做交易。” 林游肯定地道:“你放心,我会的。” 楼延微微一笑,看向了还在昏迷中的叶不言,“这孩子你给带走吗?” 林游点头:“我会查一查他的家在哪里,然后送他回家。” “那我们也不多留了,”楼延道,“等一会儿你们的人来了,我们再走就晚了。别忘了我之前提醒你的话,林游。” 林游知道他说的是诡异防控局内有狂信徒的存在,他眼神一沉,无声地点了点头。 李三新和楼延走出了图书馆。 他们不知道在图书馆待了多久,此时出来时,天色已经昏暗,落日余晖残留到西侧。微微吹拂过来的风带着冷意,空气清新透着冷冽,一瞬竟有种秋天的错觉。 路边灯已亮,图书馆附近的公园广场内人群散落。两个人看着路边亮起的灯,道上行走的人,以及来来回回的车流,不由生出了一股陌生的感觉。 和平可贵。 柳树枝条随风轻舞,在他们的身侧摆动。李三新伸了个懒腰走下楼梯,扭头跟楼延问:“几点了?” 楼延抬起手看看手表:“19点40。” “去吃个烧烤?再弄盆麻辣龙虾?” “走。” 脚步是难得的轻松,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了几步,一个小炮弹突然冲了过来,还没冲到两个人身前就高高蹦起,张开双臂朝两个人抱来,清亮的少年音里满是喜悦激动,哇哇乱叫着:“啊啊啊哥!” 楼延和李三新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了飞扑过来的路好修,路好修抱着他们俩的脖子就开始狂蹭,活像是好久没见到主人疯狂撒娇的黏人小狗狗,恨不得把自己的气味全蹭到主人的身上:“呜呜呜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都过去两天了呜哇,我想死你们啦。” 这是怎么养出来的小甜豆啊?这语气,这姿态,非常委屈,非常可怜,听得楼延和李三新觉得自己不是走了两天,而是走了两年。 这黏人劲,楼延顶不住,连李三新都要麻了。 两个人朝路好修身后看去,段泽歌戴着帽子,穿着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衫大短裤,照旧盖着他那遮住脸的杂草头发,悠悠然地牵着小雨走来。 见到他们看过来,这家伙还闲适地勾了勾唇,朝着他们伸手挥了挥,“嗨~” 作者有话说: 李三新:啊这,为什么我见他嗨就手痒痒呢 *记忆钢笔的灵感是□□-067艺术家之笔 第111章 李三新一见到段泽歌就觉得这个家伙极其欠揍, 非常讨厌。他忍着冲段泽歌翻白眼的冲动,蹲下身冲着小雨张开手,温柔笑道:“小雨, 过来抱抱。” 小雨松开握着段泽歌手指的小手, 朝着李三新跑去, 一把扑进了李三新的怀里。 孩子年纪小,脸是软的, 身体也是软的,浑身带着香味,把人心都给萌化了。对刚从恐怖战场中出来的人来说, 治愈能力比一切良药都好。 李三新的脸上的笑容都变成怪蜀黍的微笑, 抱着小雨使劲贴了两下。旁边, 路好修也双腿攀在楼延身上使劲贴了楼延两下。 楼延:“……” 这只大狗狗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泡面味道, 衣服皱皱巴巴的,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隐隐还带着股蹲在马路边沾染到的汽油味。 “楼哥, 你和李哥还好吗?受伤了吗?难受不难受啊?困不饿不渴不?要不先去医院检查检查吧!你们这次好晚啊!我们本来以为你们当天就能出来,没想到一等就是两天。我们每天都过来图书馆这边等着你们,但段哥还不让我们太靠近图书馆, 说是图书馆里太危险,怕波及到我们……楼哥, 你和李哥在里面遇见了什么事?娱乐场真的那么危险吗?还好你们成功活下来了,对了对了, 你们得到奖励了吗?” 他嘴叭叭个不停, 一大段话一大段话砸向楼延。楼延一言难尽地正想要把路好修从身上扯下来, 段泽歌就走过来拽住了路好修的后脖颈一把将路好修拉了下来。 “哎哎哎!”路好修手脚扑腾, “段哥你干啥, 赶紧放开我啊!” 段泽歌笑眯眯地把他放在地上,“楼延刚出来,你别累到他。” 路好修也不再强行凑过去了,狗狗眼含着担忧地看着楼延,又看向李三新,“楼哥,你和李哥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不远处有警笛声往图书馆靠近。 李三新抱着小雨站起身,笑着道:“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回别墅睡觉。你们这两天过得怎么样?走,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路上,靠着路好修小嘴叭叭,再加上段泽歌偶尔的补充和小雨的手语,楼延和李三新也知道了他们这两天当了回街溜子。这一大两小每天除了睡觉还在别墅外,其余时间就一直蹲在图书馆附近等着他们出来。 李三新带着路好修和小雨走在前头,跟他们简单说了说娱乐场里面的事,引得两个孩子张大嘴巴一脸震惊,眼里满是崇拜。 路好修特认真地道:“李哥,你和楼哥虽然只进去了两天,但你们看起来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我不知道怎么说那种变化,我一见到你们,就觉得无论是你们的精气神还是气势,都比以前更厉害了,有种进化了的感觉。” 虽然有些丧气,但路好修更多的是为两个哥哥开心:“我能感觉到我和你们的差距更大啦。” 李三新好笑,揉了揉他头发,“那你也要加油。” 路好修坚定地道:“必须的!” 楼延和段泽歌并肩走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楼延眼中有浅淡的笑意浮起。他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段泽歌一根,自己又拿起一根点燃。 慢吞吞吸了一口,烟草味入肺又呼出,带走身体内的一些沉重,伴随着晚上凉薄的空气和昏暗的灯,悠悠然晕染一股宁静。 但这过于浓重的烟味却让楼延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段泽歌咬着烟头,瞧见他这个模样笑了几下,伸手在楼延背后拍了拍,“小心点。” 他遍布伤痕却修长的五指慢慢地在楼延的脊椎骨上滑过,竟带着点说不清的隐晦温柔。段泽歌不紧不慢地道:“你越强,五感就越灵敏,本来能接受烟味的舌头和嗅觉也会开始觉得这个味道变得刺激,如果没有烟瘾,那就考虑戒掉吧。” 楼延止住咳嗽直起身,瞥了一眼手指中的香烟,“是吗?但我见过傅雪舟在娱乐场里也抽过烟。他能一击杀死诡异之主,身体强度不知道比我强上多少,五感也比我要灵敏得多,但他就能受得了烟味。” “以他那种强度,抽烟是在自我折磨五感,但他或许已经习惯了,”段泽歌耸耸肩,“我……” 他的话停下,放在楼延背上的手也顿住。顺着那股危险的感觉回过头,段泽歌看向远处一栋高楼大厦的顶端。 夜晚冷风吹开段泽歌脸上枯草一般杂乱的头发,露出了段泽歌的一只眼睛。 褐色瞳孔,眼神冷静锐利,好看的眼型却被一道刀痕破坏。他眯起眼睛,在黑暗的背景下,看到了高楼顶端边缘处一道更黑的人形身影。 那道身影戴着兜帽,双手插兜,身形高挑。神秘而冰冷,好似随时都能融于背后的黑暗。 段泽歌若有所思地抬起手,当他的手抬起时,那道危险的视线也从他的身上消失不见。 他刚开始拍楼延背部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被盯视,路好修攀在楼延身上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这个人和这股视线的出现,好像是在楼延嘴里提到“傅雪舟”三个字之后。 傅雪舟…… 段泽歌余光扫过楼延,再次朝远处的高楼大厦看去。但那道神秘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嗯,走了? 段泽歌挑挑眉,试探性地将手搭在了楼延的肩膀上,楼延奇怪地转头看向他,“你干嘛?” 段泽歌笑着摇头道歉,回头朝高楼大厦看去,那道身影没有第二次出现,而他也没有再次感觉到危险的视线。 真是奇怪的人啊。 竟然只是过来看一眼就走吗? 说他不在意楼延,他偏偏看过来了这一眼。但如果说他在意楼延,看起来却又不像是在意的程度。 楼延皱着眉又抽了两口烟,舌头才习惯了这股变得呛人的烟味,他抖抖烟灰,随意地问道:“段泽歌,我跟你说傅雪舟杀死了诡异之主,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段泽歌叹了口气,“你又在试探我。嘴上说相信我,心里却不放过我一点儿疑点,楼延,我的心是被你伤透了。” 楼延瞥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你也知道这是你的疑点啊?” “好吧好吧,”段泽歌哭笑不得,“我说我是用占卜算到的,你是不是不信?” 楼延沉默了许久,香烟靠着自我燃烧加上偶尔被他吸一口,已经烧到了中端,他的手指感觉到了细微的火星热度,楼延才开口道:“你的占卜真的很神奇,什么都能算到。你敢相信吗,我的本能并不想让我怀疑你,但这样的本能只会让我的理智对你更加怀疑,所以我才会提醒自己要注意你的一言一行,时时刻刻保持对你的警惕。” 楼延道:“我不会轻易接受外人,也不会对谁都会随意心软。但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竟然对你心软了,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但因为你这张毁容的脸我竟然能一直忍到现在没有询问你的过去,这其实很不可思议。你给我的感觉……” 他转头去看段泽歌,目光有如实质,好似透过段泽歌的一切伪装和段泽歌的灵魂对视,“你给我的感觉不是占卜,塔罗牌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你觉醒不久的天赋能力真的能连诡异之主的死亡都能占卜到?与其说是占卜,你更像是亲眼看到过这样的未来。” 段泽歌与他对视十几秒,缓缓笑开:“那这就太可怕了,你说得让我都怀疑自己的天赋能力。” 楼延却没有开玩笑,他想要透过段泽歌的表情、语气和动作看出些什么,但遗憾的是段泽歌表现得相当好,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楼延皱皱眉,干脆上前一步伸手撩起段泽歌盖住脸庞的头发,完整地露出了段泽歌布满各种丑陋疤痕、看不出原来样貌的脸。 他仔细看着段泽歌的脸,但段泽歌毁容毁得太厉害了,除了一双眼睛中会透露着情绪,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 楼延只好直视着段泽歌毫无遮掩的双眼,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着自己的猜测:“段泽歌,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人?” 段泽歌:“……” 段泽歌:“…………” 他嘴角抽搐地拉下楼延撩起他头发的手,一言难尽地道:“楼总,我英明睿智、智勇双全的楼总,你琢磨了那么久就琢磨出个这种玄幻原因?” 段泽歌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楼延的眼光透着莫名的怜爱和强忍的笑意,“金主,你以后还是少看小说和电视剧吧。是不是娱乐场太累了,脑子都累坏了?” 楼延:“……你不敢正面回答我?” 楼延总感觉自己好像犯蠢了,但他拒不承认。他严肃无比地看着段泽歌,试图用气势压倒段泽歌,证明他的猜测才是对的。 这个世界都有傅雪舟不断轮回了,也有他带着记忆重生了,凭什么不能多段泽歌一个啊。 他的猜测哪里玄幻了,可恶! 段泽歌“噗嗤”一声,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他笑得弯腰,使劲拍着楼延的胳膊,脸都憋红了,试图严肃地回答楼延:“我不是哈哈哈哈……噗,我不是重生的哈哈哈哈,也不是穿越的……我真的,对不起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楼延,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楼延:“……” 拳头硬了。 作者有话说: 楼总(恼怒)(抱胸)(俯视):可恶,我的猜测哪里不靠谱 第112章 楼延被气得在烧烤店吃饭的时候也没搭理段泽歌。 等吃完饭出来, 他们才发现外头下雨了。 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屋檐落下,四月底五月初的天气下雨时还得裹着一层薄外套。几个人一出门,迎面的风就裹挟着斜雨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在衣服上也打出深深浅浅的落水痕迹。 “下雨了啊。”李三新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气。 小雨往前跑两步走到最外头, 将手伸出屋檐外。冰冰凉凉的雨滴“啪嗒”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小雨抬头往雨中看去,看到了空中还没落在地上的雨水在街道两侧的灯光的照射下仿佛是会发光的细针一样, 她“哇”地一声张开嘴巴。 小雨碰见“小雨”。 楼延心中好笑,掏出手机对准了小雨,轻喊了一声:“小雨?” 小雨转头看向楼延, 瞧见楼延在给她拍照, 傻乎乎地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 楼延快狠准地按下快门。夜色朦胧, 五彩灯光璀璨, 屋檐下小女孩灿烂笑着伸手接雨水的美好一幕被成功记录下来。 路好修凑过来看照片,被萌得双手捧心,“真可爱啊我们小雨!” 段泽歌把车停在了图书馆附近, 这里离图书馆还有一段路程。而这雨,也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几个大人身体好,不怕淋雨。小雨也是个喜欢玩水的孩子, 但也不能让孩子直接淋雨。段泽歌生活妙招多,他问老板要了个大号黑色塑料袋套在了小雨的身上, 掏出脸部的洞露出小雨的小脸,现场制作了一件简易雨衣。 路好修蠢蠢欲动想要同款, 段泽歌又给他也搞了一个。 只剩下最后一个黑色垃圾袋, 段泽歌笑眯眯问楼延和李三新:“给你们也套一个?” 英俊贵气的楼总嘴角抽搐, 立刻摆手拒绝:“我不要。” 具有洁癖的李三新并不想淋雨回去, 也接受不了往身上套垃圾袋。他往旁边商店看了看, “我去买把雨伞去。” 有伞谁愿意套垃圾袋啊,段泽歌果断扔掉垃圾袋笑呵呵地跟上去占便宜,“给我也买一把啊,李哥。” 另一旁,路好修已经兴奋地带着小雨开始踩水玩了。 楼延看着他们欢快的身影,心中想笑。这会儿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烧烤店门口,楼延抬头看了看天,无聊地在四处商店门前走了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看到了一家奇特的店。 这家店的门前种满了生机勃勃、肆意生长的花花草草,一片浓郁的绿意犹如森林,被雨水打过的地方洗出一层光亮。店门和牌匾被大片大片长着花的藤蔓缠绕,风格相当童话唯美,让人眼前一亮。 楼延抬头透过雨水看到了牌匾上的店名:灰伯爵的店。 每一个字的末尾都圆润地勾出一个可爱的圆圈,和店门外的花花草草一样童趣。 楼延双眼微眯,掏了掏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灰色名片。 名片上面正写着“灰伯爵的店”五个字,这是楼延在娱乐场发现的名片。 楼延将名片在五指内灵活地转了几圈,将其重新放回口袋里。 他转头往周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该忙的忙,该路过的路过,就像没有看到出现在这家店一样,除了楼延,谁也没有停留。 楼延挑挑眉,干脆地穿过漂亮的绿植,顺从心意地走进了“灰伯爵的店”。 陈旧的灰尘味扑面而来,门旁木质柜台上的金色招财猫挥了挥手臂,机械地道:“欢迎光临。” 楼延看了眼这只招财猫,快速地扫了一遍店内。店内没有开灯,反而像是上个年代一样点着玻璃煤油灯。 昏黄的光线隐隐约约地照亮着店内环境,借助这一点光芒,楼延发现这里很大。 抬头看去上不封顶,只能看到一片吞没顶端的黑暗。一排排高耸的木质货柜排列整齐,货柜里面大多摆放着落了灰的物品,只有一小部分是空的。 这家店看起来年代很久远。 老旧的躺椅摇晃声从柜台后方响起,一道有气无力地丧气声音响起:“你好,难得有客人上门。” 楼延走进柜台一看,躺椅上正躺着一个穿着灰色礼服围着灰色披风的男人,这个男人将自己从头到尾包裹得非常严实,没有露出一分一毫的皮肤。他的脸上盖着一个灰色的礼帽,将他的头发和上半张脸完全盖住,只露出了一个苍白的下巴。 这个店铺很古怪,这个人也很古怪。楼延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一身灰的人慢悠悠地晃着摇椅,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道:“显而易见。” “那你就是灰伯爵了,”楼延屈指轻轻敲了敲柜台,同样带着笑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道,“有客人来了,你不和客人介绍介绍你的店吗?其实我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看到你的店?” 灰伯爵又晃了两下躺椅,才没精打采地拿开了脸上的礼帽站起了身,姿态虽然优雅但不掩懒惰地手拿礼帽放在胸口行了一个绅士礼。 他长得很英俊,有着一双有如最碧绿的湖水一般的绿眼睛,本该像流淌着碎光一般漂亮,但可惜的是这双眼睛底下一片乌青,双眼里是没睡醒的死气沉沉,整个人透着一股半死不活的气质。 但比他的眼睛更让楼延注意的是灰伯爵一头好似银光划过的银发。 那是和傅雪舟的头发颜色一模一样的银发。 楼延三辈子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到过第二个和傅雪舟有一样银发的人,他忍不住看了灰伯爵的头发一眼又一眼。 灰伯爵耷拉着眼皮,慢吞吞地道:“客人能看到我的店,那就代表你手里一定有来到我店里的名片。而能找到我的卡片,就代表着你与我的店有缘。” 楼延:“有缘?” 灰伯爵的目光在楼延身上转了几圈,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又示意楼延去看他的店,“只有和‘灰伯爵的店’的店内商品有牵扯的人才能获得我的名片。如果不是你的身上有从我的店里卖出去的商品,那就是我店里还没卖出去的商品会有你需要的东西。” 楼延敢肯定不是前者,他从来没有来过“灰伯爵的店”,也从来没有见过灰伯爵,所以他的身上不会有灰伯爵店内的商品。唯一的可能就是后者了,这个商店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但那件东西是什么,楼延自己都不知道。 楼延转头往最近的一个货架上看去。 一只红色高跟鞋、断了一个角的鹿头、腐烂到一半的苹果、一本紧紧合起来的日记本、一颗脸盆大的七彩棒棒糖……没一个是楼延觉得他需要的东西。 楼延问道:“灰伯爵的店里可不可以用现金当交易货币?” “当然——”灰伯爵拉长音,语气一转,无情拒绝道,“不可以。” 楼延微不可见地皱皱眉,倒也不意外,“那这里是用什么作为交易货币?” “我的店并不使用货币,想要带走你需要的商品,就要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灰伯爵绿色的眼眸在煤油灯下幽幽反着光,他微微笑了下,“这个同等价值,是看这个商品对客人的重要程度。就像那颗腐烂了一半的苹果,如果客人觉得这颗苹果对他来说重要过了生命,那他想要拿走这颗苹果,就需要拿命来换。” 这个方法很公平,但也是楼延这种资本家最讨厌的交易方式。 “冒昧一问,”楼延好奇问道,“灰伯爵,你是人类还是诡异?” 灰伯爵缓慢地开口说道:“我不是人类,也不是诡异,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而已。” 不是人类,也不是诡异……那灰伯爵是什么样的存在? 楼延更加好奇,话里话外套着灰伯爵的话。从谈话中发现,灰伯爵独立于人类与诡异之外,更像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看客。 “灰伯爵的店”是一个可以移动的独立空间,诡异的力量阻止不了“灰伯爵的店”出现在哪里,人类也是一样。只要有缘人需要,那么“灰伯爵的店”就会出现。 灰伯爵懒懒地问:“你要看看我的商品里你需要的是哪个吗?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不是你需要的商品,商品是不会被你拿下货架的。” “不用了,”楼延果断拒绝,“我觉得我现在并没有特别需要的东西。等哪天如果真的需要你店里的商品,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说着,楼延就想起来了这店里坑爹的交易规则,顿时开始发愁。 他叹了口气,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打了两下。“啪嗒”两下火苗起起灭灭,心头的愁绪已经消失。楼延收起打火机,打算跟灰伯爵告辞。他就怕再在这里待下去,本来不需要什么商品也变成需要了。 但抬头一看,却发现灰伯爵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那目光看得楼延心里一突,不由问道:“怎么了?” 灰伯爵摇摇头,“既然你没有要买的,那我就去睡觉了。” 说着,灰伯爵又打了两个哈欠,丧气沉沉地躺回了躺椅上,用礼帽再次盖住了脸。 楼延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住,转过头问道:“灰伯爵,我想问一下,你头发的颜色是天生的还是染的?” 灰伯爵的声音从礼帽下方传来,变得有些沉闷和模糊,“天生的。” 楼延道了声谢,没说信不信,径直推开门离开了“灰伯爵的店”。等出去后楼延再转头往回一看,却发现“灰伯爵的店”已经消失了,原地变成了一家灯火透亮的饺子馆。 买好雨伞的李三新在不远处朝他挥挥手,“走了,延子!” 楼延回过头应了一声,步伐平稳地朝他走去。 一个半小时后,众人回来了楼延位于半山腰处的豪华别墅里。 第113章 在自己的豪华浴缸内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 再换上崭新舒适的黑色丝质睡衣。楼延一扫之前的疲态,整个人精神焕发,恢复了楼总的富贵。 小雨被送去睡觉, 其他四个人聚在了客厅里。客厅有一排酒柜和吧台, 李三新给楼延和段泽歌调了杯鸡尾酒, 瞧见路好修眼巴巴的写着“我也想喝”的小眼神,也好笑地给他调了一杯。 楼延抿了一口酒, 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脸上带着淡淡泡澡出来的薄红,透着一股锋利化去的魅力。李三新晃动着调酒杯, 随意地道:“小路, 我们在娱乐场里见到你的同学了。” 路好修疑惑:“我的同学?谁啊。” “柯不言, 但他现在改名叫叶不言了。”楼延慢悠悠地道。 “竟然是他!”路好修惊讶, 顿时紧张起来,“那他活下来了吗?” “活下来了。我们和他还挺有缘分的,机缘巧合下组了队, 大家一起互帮互助走到了最后,”李三新简单说了一下娱乐场里每一层的凶险,夸道, “你这个同学挺聪明的,人还冷静, 心态强大。” 路好修听得都为他们心惊肉跳,连连点头道:“对, 柯、叶不言成绩特好, 是我们班的学霸。虽然很多人都说他有点傲有点拽, 但我觉得他人就挺好。” 说完, 路好修有些茫然地挠挠脸蛋, 使劲回忆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还改姓了,我记得叶好像是他妈妈的姓。” 一说起叶不言,就想起了叶不言许的“希望泰康村永远没有诡异降临”的愿望。楼延正琢磨着打电话问问林游具体情况,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屏幕上“温一安”三个字不停闪烁。 楼延直接挂断,温一安又打来了一次也被他无情挂断。温一安似乎明白了楼延的意思,没有再选择给楼延打电话,而是给楼延一口气发了很多短信。 手机时不时震上一下,楼延却没有看的打算。他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悠闲地品着杯里的酒。 李三新注意到了他手机的动静,端着杯酒坐在他的身边问道:“谁打来的?” “温一安,”楼延懒洋洋地道,“来解释赔罪的。” 李三新冷笑两声,又不得不佩服这女人的脸皮厚度。明明知道他们讨厌她,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在出来娱乐场就打电话发短信试图寻求被背叛者的原谅。一两次电话打不通后普通人也就放弃了,温一安却还锲而不舍,身段要放就能放到最低。怪不得人家能成功呢! “不接听看看她说什么?” 楼延笑了,“这几天我不会接,也不会给她任何回应。如果她想从你这里下手,你也别回应,直接无视她就好。” 李三新挑眉,转眼就明白了这是楼延对温一安的教训。 无论他们怎么回应怎么刁难温一安,温一安都做好了面对困难的准备。但如果他们选择冷置温一安,无视温一安所有的解释和动作,那么温一安之前做的准备就没有用了,她会开始陷入胡思乱想的焦急之中。 她会担心楼延他们是不是准备对她放大招,会想他们是不是打算直接杀了她。李三新放在她脑子里的“手术丝”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会让温一安担心李三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控制她。这样一天又一天下来,温一安会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可要比肉体上的受伤来得痛苦得多。 李三新想明白了,但一点儿也不同情温一安,他坏笑两下,举起酒杯和楼延碰了一下,“我知道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半点都不带搭理她的。” 一杯酒喝到一半,林游也恰巧打来了电话。 “泰康村周围村落里的人都已经疏散好了,还好我们的人去的及时,疏散人群的时候周围五个村落已经有两个村落有诡异降临,”林游声音疲惫,“泰康村内的村民被周围村落的异象吓得待不下去,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我们也把他们迁离了泰康村。我们现在正在监测泰康村中,如果泰康村真的可以永远没有诡异降临的话,这里或许是一个新的安全点。” “诡异们的尸体已经送去了研究院,包括诡异之主的尸体。研究院里的人都要疯了,老院长拉着我一直让我跟你们说声谢谢,他们很感激提供诡异尸体的你们,还有杀死诡异之主的傅雪舟……希望能够研究出一些东西吧。我听局里说国家正在和各国联系,准备像给灾难分级一样给诡异们分级。如今泰康村的事情波及了太多村民,我预计很快,诡异复苏的事情就瞒不下去了,你们要做好社会动荡的准备,记得在家里多备些食物。” 路好修下意识看向楼延,佩服楼延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诡异刚复苏的第一个晚上,楼哥就跟他说以后会给诡异分级,现在国家果然要给诡异分级了! 不愧是他楼哥,牛逼! “好,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消息。”楼延笑着道。 林游认真地道:“不用谢。” “对了,林游,叶不言怎么样?他醒过来了吗?”李三新担心道。 “醒过来了,他就在我身边。”林游那边有走动的杂音响起,手机那头换了个人,叶不言的声音响起,带着疲倦,但还算平稳,“不用担心,我还好。” 路好修一听叶不言说话,忍不住凑近楼延手机,“叶不言,你真的没事吧?你咋跑去娱乐场了啊,真是太吓人了。还好你们都活着出来了,我听楼哥和李哥说你们在里面好多次都命悬一线,不是我说你呀叶不言,娱乐场的奖励虽然好,但咱们也要注意生命安全,一切以保命为上!不能贪财啊,虽然娱乐场的奖励也不算是财吧但意思是那个意思,诡异就是想骗人上钩然后开宰,越贪心越是会被骗。你下次要小心点,现在很危险的,遇事别逞强,打不过就跑!” 他嘴叭叭的,一大段话说得叶不言无言以对,沉默了好半天挤出了三个字:“路好修?” 路好修快乐地道:“是我啊是我啊。” 叶不言:“……好久不见。” 路好修:“对啊对啊,自从我们上次在超市见那一面之后就没见过了,我跟你说……对了你知道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他……” 大概是很久没有和同龄人说话了,路好修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越说越兴奋,根本不给叶不言拒绝听他废话的机会。 叶不言:“……” 等终于找到机会打断路好修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叶不言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句“下次再聊”就跟扔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塞到了林游手里,林游忍不住笑了笑,拿起电话道:“时间不早了,那我也挂了?” “等等,”楼延道,“你们局里最近有发现成江市有什么异动吗?” 上辈子作为娱乐场的成江市图书馆在娱乐场之后直接坍塌了,但这辈子的图书馆却仍然完好地伫立在市中心。楼延不知道其中的差异由何而来,但他担心图书馆之所以坍塌是因为娱乐场内的诡异。现在,逃跑的影刹还有其他作为娱乐场观众的诡异或许还停留在成江市,它们也许会让这座容纳千百万人的城市和上辈子中的图书馆一样坍塌。 林游沉思几秒,“组长确实和我说了一件事。他说成江市这两天以来,警局接到的失踪人口报案比以前多了两倍。” “多了两倍是多少起?” “每日三十余起。” 三十余起…… 楼延皱眉,这个数量多得有些不正常。 林游低声道:“警方怀疑这些人的失踪和诡异有关,局里已经开始展开调查了。” 挂掉电话后,楼延漫不经心地喝了口酒,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段泽歌一手搭在吧台上,托着下巴看着楼延,突然说道:“对了,在你们进去娱乐场的第二天,哦,就是前天早上,有一个人去你的公司找你了。” “找我?”楼延转过头看他,“谁。” “我不认识,你的助理说是一个叫‘宋雨然’的女孩。她在公司没有找到你之后交给了你的助理一封信,前天的时候你的助理将这封信送上了门,我代为收了下来。”段泽歌慢吞吞站起身,走到电视机下方的柜子处拉开最中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楼延,“那个女孩把这封信给你助理的时候请求等你回来后让我们第一时间将信交给你,她大概有很着急的事情需要告诉你。” 宋雨然,他不是把这个大胆的都有些莽撞的女孩辞了吗?她为什么要给他写信? 而且有什么话不能电话或者邮件说?写信告知这样的行为如今真的很少见。 楼延接过信,先看了看信封两面,信封上面只用黑笔写了“楼总收”三个匆匆写成的字。 他用手指搓了搓信封内的东西,里头的东西触感稍硬,一模上去就知道这里装的是纸质照片。 楼延不由想到宋雨然之前跟他说过的塑料模特的事情。他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往吧台上一倒。一堆照片立刻滑到了吧台上,楼延定睛看去,还没看清照片上的内容,信封里最后一张白纸轻飘飘地落在了照片最上方,第一个映入楼延的眼里。 信上只有一句字迹潦草的话,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主人在写这句话时极度慌张恐惧的心情。 “楼总!救救我!!!求您救救我!!!我要死了!!!” 第114章 这竟然是一封求救信! 楼延立刻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 将这封信拿到一旁,开始看下方的照片。 照片一共有五张,其中两张是偷拍他公司窗口的照片。 拍照时间是晚上, 公司内没有亮灯, 第一张照片中, 公司漆黑的窗口处有一个白色的模糊东西站在那里,因为距离太远, 只能看出是个人性轮廓。第二张的照片特意放大了这个白色模糊东西,竟然是个白色的塑料人。 而这个塑料人没有五官的脸竟然直直看向了镜头,让人心里一咯噔, 显然, 它发现了偷拍它的人。 第三张是在一条不知名小巷里宋雨然佯装自拍的照片, 她面对着镜头, 眼里隐隐带着惊恐,脸色煞白。在她自拍的背景后方,巷子的阴暗处, 有两个白色塑料人在角落里一闪而过。 楼延看到这张照片,心里一沉,知道宋雨然这是被塑料人给盯上了。 最后两张照片是在宋雨然家中拍摄的, 一张是从卧室内的窗口往外拍摄,拍到了房子外藏在一棵树后的白色塑料人。另外一张是宋雨然拍自己左手的照片, 她的手已经开始白色塑料化了。 这姑娘没有骗他,她是真的在他公司发现了会动的塑料模特。并且这个白色塑料已经找上了她。 楼延的表情变化让其他人好奇起来, 伸手把这几张照片拿过去看。楼延没有管他们, 直接给秦枫秦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秦助理冷静利落的声音传来, 带着丝丝幽怨:“老板, 您终于想起我了?” 楼延顾不得心虚,直接问道:“宋雨然前天去公司找我的时候,除了给我一封信还有没有说什么话?” 秦助理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有正事,态度正经起来:“她让我们见到你后第一时间把这封信交给你,除了这句话之外她还告诉了我一个地址。” 地址是南区的一个富人别墅区,秦助理告诉楼延后道:“这似乎是宋小姐的家庭住址。” 楼延将地址记下来,准备明天天亮后就去看看宋雨然,“还有吗?” “没了,”秦助理道,“不过宋小姐来找您的时候打扮得很奇怪,她全身包裹得很严实,连围巾手套都戴在了身上,并且她的右手看起来很僵硬。” 楼延沉默几秒,“我知道了。” 他又要来了宋雨然的电话,想打电话问一问宋雨然如今怎么样。但电话打过去却没有人接,楼延只能挂断电话,等着明天再去看看。 李三新看他沉着脸的模样,劝道:“延子,今晚先别多想,你好好休息一夜再说。这位宋小姐说不定已经没事了,你别着急。” 急也没用,楼延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额角,“先睡觉吧。” 几人各自回了房间,躺在自己床上的楼延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且越下越大。雨声吵闹,楼延的思绪随着雨声起起伏伏,断断续续。 他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还是从床上站起了身,打开玻璃推拉门走到了阳台上。 冷风连同大雨斜斜打在楼延身上,楼延闭着眼睛,雨水从他的眉心滑过,流过高挺的鼻梁,落到饱满而殷红的唇上。 就这么静静地淋了一会儿雨,楼延的心情却舒服了很多。这些雨水从天上下来,和以前的雨水并没有什么不同,平等地落在地上,平等地等待着蒸发,但被雨水落下的这片大地,却多了一批叫“诡异”的不请自来之客。 天边响雷炸起,楼延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一道闪雷从眼前划过。天地骤亮的那一个瞬间,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森林前头,站立着一道银发身影。 下一秒,天地重新恢复黑暗,这道身影跟着一起消失在视线里。 楼延一愣,神色大变地再往那地方看去,大雨和森林阻挡了他的目光,他看不到黑暗里的那里是不是真的站了一个傅雪舟。他匆匆快步下楼走到泳池前,眺望着往森林看去,这会儿勉强能看清了,那里根本没有什么银发身影。 刚刚在雷电之中看到的那一瞬身影,好像就是一个鬼魅的幻觉。 真的是幻觉吗? 不,不是。楼延的本能告诉他那就是傅雪舟。 楼延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极差,他冷冷扫视周围,总觉得黑暗里藏着一个他看不见的怪物。他才刚从娱乐场里出来,傅雪舟就找上门了,显然,傅雪舟并没有将他在娱乐场里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哦不对,人家至少到现在还没正式出现在楼延面前不是吗? 楼延不想探究傅雪舟是怎么找到他的,过来又是干什么。因为他心里一清二楚,傅雪舟过来无非就是——这是第七天的晚上。 傅雪舟在进娱乐场之前原本给楼延的最后期限。 傅雪舟说过,这一周里无论楼延跑到哪里,他都会将楼延给找出来。不管是娱乐场还是半山别墅,他没有说大话。 楼延的脑海里闪过傅雪舟一击杀死诡异之主的画面。 那一击不仅对诡异来说震撼,对他们旁观的人也是一个威慑。楼延知道傅雪舟很强,但不知道傅雪舟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这一击让楼延清楚地认识到了傅雪舟的实力。 ——堪称恐怖的、令人绝望无法跨越的实力。 楼延以前还会想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超过傅雪舟,傅雪舟的这一手彻底让他心头的想法迅速被浇灭。 他不是放弃,而是理智明白,傅雪舟比他想得还要强得多。 这个家伙通过不知道多少个世界的积累,他早已深不可测,如深渊如大海一般让人难以捉摸。楼延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实力来阻挡傅雪舟。 心里并不是不挫败,楼延不是不难受,但楼延是个冷静而理性的人。去掉对傅雪舟的恨意和无时无刻不再燃烧的怒火之后,楼延一直在线的理智告诉他,他需要改变对付傅雪舟的方法。 寻常的手段很难伤害到傅雪舟,也很难威慑到傅雪舟。他不能一直对傅雪舟喊打喊杀,这样既无用不说还让他看起来像个笑话。 45天后的北极冰川会有极寒地狱出现,极寒地狱是杀死傅雪舟的唯一办法,楼延必须准时带傅雪舟带过去,但强硬的手段不可能辖制住傅雪舟…… 他得让傅雪舟心甘情愿地跟他去北极冰川。 那该怎么让傅雪舟心甘情愿? 楼延垂眸想着,眼睫上的水珠滴滴往下落。 傅雪舟重生那么多次,他或许知道极寒地狱的存在,或许已经对北极有了防备之心。楼延想要杀了傅雪舟,就需要在45天内降低傅雪舟的防备心。 而且,他们还要在45天内解决掉鬼婚契。 鬼婚契……想到了鬼婚契那股炙热的情.潮,楼延眼皮跳了跳。 某个他并不想去想,但越来越清晰的方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楼延要在45天内和傅雪舟做.爱解决掉鬼婚契,或者他可以借助鬼婚契必须要有的亲密,在45天内让傅雪舟对他产生一些……感情。 能够让傅雪舟降低对楼延的防备,主动跟着他去北极冰川的感情。 楼延抿直唇,自嘲一笑,“……”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只要上过床,即使再怎么不承认,感情上也会有复杂的变化。 如果楼延可以借此让傅雪舟变得和他那些追求者一样,他杀死傅雪舟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了很多。 这难道就是美男计? 楼延捂着脸闷笑两声,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需要用这种方法来杀掉傅雪舟的这一天……但他必须得承认,这是目前最好用也最实用的办法。 反正做.爱上床已经不可避免,那为什么不趁机多给自己谋取些利益?或许只需要短短45天的装模作样,楼延就可以把傅雪舟送去地狱。 昏沉的雨幕遮天蔽日,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 楼延的大脑在大雨下越来越清楚。 不就是虚与委蛇吗?楼延在生意场上又不是第一次需要和其他人逢场作戏了。 利用能利用的一切,既然现实不可改变那就去寻找新的转机,尽可能借助现有局势谋取更多好处——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应该具有的心态。 他都可以忍受和傅雪舟上床了,只要能杀了傅雪舟,其他牺牲又怕什么? 楼延冷笑一声,除了自己之外谁也没有听到。他再次看了周围的黑暗一圈,虽然心态已变,但表情还是保持着冷漠与警惕。 如果他的态度骤然发生变化,傅雪舟一定会生疑,那楼延就别想迷惑住傅雪舟了。他虽然时间紧迫,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他的紧迫。 无论是对傅雪舟认知中的楼延来说,还是对楼延自己来说,在娱乐场警告过傅雪舟之后,他都不会也不应该拉下脸主动找傅雪舟上床求.欢。 楼延至多只能接受傅雪舟主动给出台阶,然后他再“不情不愿”地在没有退路并被“逼迫”的情况下“半推半就”。 ——这也是楼延骄傲与自尊的底线。 想了很多,但其实只过去了没到一分钟。楼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淋得湿漉漉,他没有在黑暗里发现傅雪舟,于是转身准备回去。 但刚往别墅大门的方向走了两步,楼延就感觉到一股有如实质的目光从黑暗中落到了他的身上。 “……” 楼延全身微不可见地一僵。 这双眼睛在他身上巡视,从脖颈到腰部,从腰部到长腿,其中并没有狎昵亵玩的意义,反而冷淡又平静。但却一寸寸的,带着掌控和侵略意味,仿佛看着自己精美的器具,像一张渔网将楼延紧紧包裹。 这股视线很明显,明显的甚至让人怀疑这视线的主人是在故意为之的暴露自己。 楼延背对着这股视线闭了闭眼睛,良久,他睁开双眼扯出一抹笑容,嘴角的弧度优美,却像是若有若无地淬了毒液一般,露出另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美丽与危险。 黑色的丝质睡衣贴在身上,睡衣下漂亮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完美的身材比例更是让人眼热,这副模样的楼延比白天多了几分性感与难掩的诱惑。 楼延重新迈出脚步,就像是从未发现那股视线一样,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屋檐下。 直到他打开门走进别墅也没有回头看向后方一眼,但这样的态度却好似极其隐晦的,在容忍、在纵容那股视线的存在。 * 楼延再次洗了个澡,换了睡袍出来躺在了床上。别墅里安安静静,房门一关,窗户一关,隔音功能很强的房间屏蔽掉一切杂音,催人入眠。 楼延吹干头发躺在床上,难得的将屋内的灯光全部灭掉,房间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呼吸逐渐平稳。窗外的雨还在稀里哗啦下着,在雨声之中,他房间的窗户忽然被人从外侧敲了两下。 床上盖着被子的楼延一动不动,呼吸均匀,似乎还在睡梦之中。 “咔嚓。” 一声轻响,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傅雪舟黑豹般轻盈地踩上窗框,从外面跳进了楼延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烈火美人的复仇计划正式上线(bushi) 第115章 傅雪舟身上的雨水滴落在楼延干净的地板上。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 然后关上窗户向楼延走来,留下一路雨水斑驳。 “滴答。” 傅雪舟身上的雨水落在了床边,声音清晰可闻。他身上带来的寒气有股湿润泥土的气息, 一起袭向床上躺着的人。 他的存在是那么明显, 水滴带着的潮气是那么分明, 但床上的楼延却呼吸没变,眼睛安静地闭着, 似乎对这房间里的一切动静都置若未闻。 傅雪舟低头看着床上人许久,摘掉头上的兜帽,脱掉湿漉漉的外套, 随手将衣服扔在了地上。黑色的外套吸满了雨水的重量, 落下时发出不大不小地一声闷响, 银发男人看着床上人仍然沉睡的样子, 嘴角微勾,俯身上了床。 又承受了一个人重量的床面微沉。 傅雪舟的双腿跪在楼延双腿两侧,男人脊背弯着, 高挑身形完全将楼延笼罩。半干半湿的银发从背后垂落,轻飘飘地落在了楼延的脖颈与脸侧。 还有一缕搭在了楼延的眼皮上,激起一阵痒意。 傅雪舟冷冽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被楼延闻到, 或许在傅雪舟从进入这间房间开始,楼延就闻到了他的味道。 眼睛紧闭, 但不代表是真的睡着了。 楼延在被子下的手微微攥紧了一下被单,但他还是沉睡着, 一无所知的模样。 他没有动静, 傅雪舟也没有说话。偌大的卧室一时只能听到衣物与被子摩挲的声音, 这声音平时听起来小得根本不会被人放在身上, 现在却响亮得让人心烦意躁。 傅雪舟拉开了楼延身上的被子。 被子从肩膀被缓缓拽落到胸膛, 又被拽落到胯部,露出了楼延大半个身体,以及安静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臂。 楼延刚刚洗完澡,被子一拉开,积攒的沐浴露洗发水的香味就猛地飘了出去。他换了另外一身黑色的睡衣,腰侧的一角被被褥卷得掀起,露出巴掌大的如白玉一样劲瘦白皙的腰部。 微卷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楼延微微呼吸着,唇色在黑暗之中也透着股好气色的薄红。 傅雪舟从上至下,一点点地看过楼延。他的视线在楼延身上扫视,楼延怎么能感觉不到?楼延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继续伪装好睡着了的模样。 他已经做好了会发生什么的准备,但保持着“睡眠状态”,不反抗也不迎合,全当自己一切都不知道,这是楼延选择的第一次和傅雪舟亲密的最好方式。 他全然脱离一般,只让傅雪舟一厢情愿。 但傅雪舟却好似不愿意只有自己一个人“一厢情愿”。 楼延看似放松实则紧绷的双手被傅雪舟抬起,被傅雪舟带着解开了他的裤子。 楼延的小手指不着痕迹地微微抖了一下。 傅雪舟的手覆盖住他的手,撩起眼皮看了楼延的脸一眼,无声笑了两下。 一个故意装成睡着的样子自欺欺人,一个明知对方在装睡却没有揭露,在彼此双方心知肚明之下,卧室内的气氛沉默却躁动。 衣物摩挲的声音越来越响,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傅雪舟的皮肤很冷,楼延的身上却温暖而干燥,两者一贴,楼延的皮肤瞬间被激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楼延咬紧着牙齿,眼皮下的眼球乱动,强忍着继续装睡。傅雪舟的手上的老茧从他的腰间往下,忽然,银发男人弯下了腰,压在了楼延的耳边,说出了他进入楼延房间后的第一句话,“做几下?” 楼延顷刻间想起了他之前警告傅雪舟的话。 “哪里做,做几下,必须由我定夺过才可以执行。” 轰然一下,羞耻感冲上楼延的脑子。他感觉傅雪舟在故意点他。 傅雪舟握住他的腰,将他的腰部抬起,低低的声音在楼延的耳边重新问道:“说一说,你想定夺几下?” 楼延闭着眼睛睡着,还是不说一句话,不给傅雪舟一点儿反应。 好似傅雪舟问的这两句话也只是他自己的独角戏。 但楼延微微颤动的眼皮,难为情抿紧的唇角,指甲突然在傅雪舟身上加重划过的刺痛,都被傅雪舟一一捕捉到。 傅雪舟挑眉,自顾自地道:“不说吗?我知道了。” * 傅雪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楼延也是个睡着了的人,更加不会去说话。房内的安静沉默得不像是在做那种事,但偏偏衬得一些声音比什么话语都显得暧昧撩人,令人脸红心跳,敏感难耐。 苍白的手背青筋狠狠凸起,傅雪舟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这样的细枝末节又无一不代表着这场沉默的性.爱在表面的平静之下有多么暗流翻滚。 床单越来越皱,哪怕是装睡的楼延都感觉到无比的艰难。他从来没觉得装睡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喉咙中的声音再怎么强压也泄露了细碎的声音,楼延眼尾烧红,汗水满身。 夜色逐渐深沉,床上逐渐激烈。或许是鬼婚契的影响,或许真的是男大一开荤真的比钻石还硬,楼延本来以为干巴巴地来那么几下敷衍下鬼婚契就完了,但傅雪舟从进去的第一下开始,表现得就隐隐出乎楼延的预料。 傅雪舟比他想象的要激动很多。 那东西本就可怖,进去得很不容易,却在楼延的身体内好像更大了一圈。傅雪舟的动作很大,力气也很大,攥着楼延腰部的手几乎要捏碎了骨头。 楼延握着拳头,死死闭着眼,又怒又惊地想,傅雪舟在想什么?!这有些过了! 但一个睡着了的人,哪里能够说些什么呢? 在更大的情.潮席卷而来的时候,楼延只能安慰自己这是鬼婚契的影响,然后抱着叫嚣着不妙想要退后的本能,闷哼着咬住了唇肉。 然后无能为力地被带着在海面上一晃一荡。 * 次日,早上八点,天色阴沉。 雨下了一天一夜,早上起来竟然还在下着。李三新起床准备好了早饭,在粥快要熬好的时候一个个把人叫醒,最后来到了楼延的房间。 他敲了敲房门,中气十足地喊着:“延子,起床了!” 喊了一声,门里的人没有反应。李三新又喊了好几声,楼延还是不吭声。他心里狐疑,正想试着推开房门进去,房门突然被从内打开,楼延穿的一身整整齐齐的衣服出现在李三新面前。 李三新刚想问他怎么穿得这么严实,转眼就看到了楼延脸上的神色,惊讶道:“你脸色好难看,昨晚没睡好?” 楼延眼底一片乌青,眼尾却沁着红。他面色懒懒地,脸色微微苍白,唇却红得厉害。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他眉眼间展露,令人侧目。 李三新总觉得他的脸色有些奇怪,不等楼延回答,伸手就往楼延额头摸去,“发烧了?” 但一摸上去却发现温度正常,也没有发烧。 楼延眼皮耷拉着,闻言,有尴尬和郁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快得李三新都没有发现。他有气无力地靠着门框,不敢看好友,只盯着地板,皱着眉慢吞吞地道:“昨晚没睡好,做了一个噩梦。” 李三新“嗐”了一声,“你吓我一跳,做了什么梦?” 楼延:“……被狗咬了一口的梦。” 李三新被逗笑,觉得发小真他么可爱啊,“那你也咬回去。” 楼延:“……” 他不想多说,疲惫地迈着脚步跟着李三新往餐厅走。刚走出第一步,他就全身一僵,随后不着痕迹地调整着步伐,争取让别人都看不出来异样。 昨晚的雨一直下到了现在,傅雪舟也一直伴着雨声做到了五点钟才停下。 并不是他不能做了,而是他似乎终于在几个小时之后发现了自己欲.望浓烈的不对劲,于是硬着从楼延的身体里退了出来。 他的气息低压,脸色冷凝,对自己的沉迷很不悦。别说是傅雪舟了,楼延的牙也都要咬碎了,恨不得对着傅雪舟破口大骂。 傅雪舟站在床边看了楼延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拿着被子一角盖在楼延身上,声音低哑:“还不醒?” 楼延闭着眼睛装睡。 傅雪舟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擦着仍硬得发疼的东西,狰狞的青筋上覆盖着稠黏的水色。傅雪舟擦过上面的痕迹,等擦干净之后,他再次看向楼延。 楼延长腿卷着被褥,裤子扔在了地上,上衣凌乱被解开了纽扣。脚踝处的掌印和腰部的印子清楚可见。 傅雪舟喉结滚了滚,面色平静,银发下的耳朵却红了。 楼延被他看得满心烦躁,最后还是他不耐烦再装下去,装成一副快醒来的样子暗示傅雪舟赶紧离开。傅雪舟接到了他的暗示,仍然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如他所愿一样跳窗离开。 楼延这才睁开眼,黑着脸把脏了的被单给抽下来,又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澡的时候他查了一下第一次事后的注意事项,又开始庆幸还好傅雪舟没弄在里面。 不知道傅雪舟是不是也特意查过注意事项,每次都是即将出来之前就拔了出来,这倒是让楼延没有那么难受。 再加上他身体被改造的强悍程度,如果不是傅雪舟太猛,楼延或许今天都不会有一丝感觉。 楼延忍着身上难受的酸疼坐下,脸色微微一变,他身上其实并不怎么疼,就是难受,非常难受。 从昨晚到现在楼延在心里已经诅咒过傅雪舟上万句,此时又狠戾地在心中骂了傅雪舟一句。 一抬头,楼延就看到了对面坐着的段泽歌探究的眼神。 楼延收起复杂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李三新递过来的粥和油条吃了起来。 第116章 楼延刻意忽视昨晚的事情, 不让第三个人尤其是他的朋友们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隐藏得挺好,坐姿和平时一模一样,表情也没露出什么异样, 段泽歌除了开头看他那两眼之外也没再继续看他。 但拿勺子拨弄粥的时候, 看着稠黏的粥黏在白瓷勺子上拉扯出的几道白丝, 楼延自己却想起来了昨晚。 傅雪舟从他身体第一次退出来的时候,楼延以为结束了。他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于是微微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就看到傅雪舟的那玩意粘着从他体内拉出来的丝,那一幕极其绮艳靡丽, 令人难以启齿, 就跟眼前这一幕极为相似。 楼延把勺子扔进碗里, 捏了捏眉心, “……不吃了,吃饱了。” 一旁正咬着油条的李三新惊讶:“你才吃多少啊,不再吃点?” 楼延摇了摇头, “没胃口,你们吃吧。” 他起身离开餐桌,心里记着宋雨然那件事, 拿起一把伞和车钥匙离开了别墅,赶去宋雨然南区的家。 路程遥远, 为了不让自己多想昨晚那事,在路上的时候, 楼延故意去想李三新昨天一回来就和他说的怎么拖延体内诡异复苏的事情。 想要拖延体内复苏, 只要在诡异复苏之前吞噬一个新诡异。 李三新说那只乌鸦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诡异在人体内复苏, 本来就是把人体当做容器。容器内只有一个诡异的时候, 诡异复苏得会很快。但当容器内有第二个诡异的时候,它们会彼此竞争着想要率先占据容器复苏,两个诡异的力量彼此平衡,反而给了人类能多活一些时间的生机。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体内诡异有复苏的苗头,那就一直吞噬新的诡异,应该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了……吧。”李三新最后迟疑地定下结论。 楼延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傅雪舟——因为傅雪舟就在一直吞噬诡异,从未停止过。 其实在未得到正确答案之前,楼延已经靠傅雪舟不断吞噬诡异的行为与鬼婚契出现后竟然压制住了骨刺的复苏这件事里隐隐约约猜测出了答案。 他所吞噬的那个灭世级恐怖的诡异吞噬过无数其他诡异,楼延只吞了一个诡异就代表吞了无数个,他不需要再去额外吞噬其他的诡异,他只需要在体内的诡异保持不住平衡的时候再试图唤醒体内其他的诡异力量,他就能多活一些时间。 前面就是一个50秒的红灯,楼延踩着刹车停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眼睛注视着红灯倒计时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他所吞噬的那个诡异为什么会吞噬那么多的诡异?难道,他吞噬的那个诡异也是一个和傅雪舟一样不断吞噬新诡异以拖慢体内诡异复苏的……人类吗? 下一秒绿灯亮起,楼延踩下油门冲了出去。这个沉重又惊悚的想法最终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转瞬又被开车的专注压了下去。 十点钟的时候,楼延来到了南区的别墅区。 这会儿还在下着雨,天色阴沉,看起来倒像是早上五六点钟的模样。楼延将车停在一旁,打着伞徒步找到了宋雨然给的地址处按响了门铃。 不过一会儿,一个保姆就匆匆打着伞走到了大门处,“先生,请问你是?” 楼延稍稍抬起伞边,露出他俊美漂亮的一张脸,“我姓楼,来找宋雨然宋小姐。” 保姆拿起对讲机讲了几句话后就连忙打开大门让楼延进来,带着楼延往别墅走去。刚走到门口,别墅门就从内被打开,私房菜馆的店主宋老板站在门内迎接,他看起来老了有十来岁,头发白了一片,脸色憔悴,眼底青黑,勉强笑着道:“楼总大驾光临,多谢来看小女啊。但雨然她……出了点意外,实在没办法出来见楼总了。” 楼延问道:“宋小姐前天来公司给我送了封信,让我一定要过来看看她。不知道宋小姐出了什么事,能不能让我见她一面?” 宋老板一听是女儿主动相邀,面上出现了动摇,他沉默地邀请楼延进来。等楼延换了双鞋之后,宋老板带着他往客厅走去,叹气连连,“唉,其实是雨然得了一种怪病,连医院都治不好的怪病。她现在连床都下不下来了……实不相瞒楼总,雨然原本告诉我她身上的病用科学手段是治不了的,我原本还不信,只当她是病坏了脑袋,但看到她现在的模样,我就是不信也得信了。您今天来的不巧,我正请了几位大师来家里给雨然看病,等一会儿大师要是做法啊驱邪啊,也请您多担待担待。” “我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指望这些大师能真的把我女儿救回来……” 话音落下,两个人也走到了客厅。一到客厅,楼延就看到了群魔乱舞的一幕。 十几个穿着道袍和法衣的和尚道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满脸严肃地像是在讨论国家大事。有的人已经开始摆坛驱邪,烧得香大把大把,烟雾满屋呛鼻非常。有的人拿着个桃木剑和八卦镜在空中乱刺,嘴里时不时喊上一声响亮威武的“呔”字。还有几个和尚席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圆形,敲着木鱼执手在前默默念经。 墙壁上和屋里的家具上面都贴着黄符,楼延还看到头顶的吊灯也贴了一张黄符。 空气中除了浓重的檀香沉香味,还有刺鼻的大蒜味与鸡血味。保姆们都贴墙站在一边,生怕打扰了正在做法的各位客人。 宋老板沉声问道:“各位大师,你们做法做得怎么样?” 道士和尚们停下手里的动作,面面相觑几眼,满脸羞愧地围过来道:“宋老板,很抱歉,贵小姐的病我们也无能为力。” 宋老板一脸颓色地摆了摆手,不想多说一句话。 道士和尚们掩面从保姆手里接过红包,灰溜溜地离开了宋家别墅。 但除了他们,还有几个人没有离开。一个留着黑色长须、长相精明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年轻人走到了宋老板面前,他穿着长袍,一举一动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此时故意压低声音道:“宋老板,你女儿的事,我看是另有蹊跷啊。” 说完,他长长叹了口气,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 宋老板连忙问道:“赵大师,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赵大师微微点头,却不说他具体看出了什么,而是又叹了口气,摸着胡须摇头道:“唉,您这事不好办啊。” 楼延瞥了眼这个赵大师和他身后的两个弟子,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是来装神弄鬼骗钱的。他淡定地弹了弹西装上的灰尘,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位赵大师打算说些什么。 宋老板爱女心切,谁说的话都会信上两分,他连忙追问:“赵大师,是哪里不好办啊?” “我看了宋小姐的病症,又为宋小姐算了生辰八字,还看了你们住处的风水,”赵大师道,“宋老板,依我推断,宋小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你们祖坟出问题了啊。” “祖坟?”宋老板一愣一愣的,“这这这,这祖坟出问题都能看得出来?” 赵大师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宋老板,宋小姐的病情已经这么严重,你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想要让宋小姐好起来啊,得给你家祖坟迁坟。要是宋老板今天有时间,现在就带我去看看你家的祖坟吧。” 迁坟要花费的钱可是普通的驱邪做法拍马赶不上的,楼延看了一眼窗外大雨,就知道赵大师为什么会说这样的一番话了。这两天的雨下得这么大,只要宋老板家的祖坟是在外面,总会被淋得有些问题。哪怕坟地不渗水,墓碑处的泥土也会积攒泥水,到时候这位赵大师怎么说都能说得过去。 宋老板半信半疑,“这……我朋友还推荐了一个大师,那位大师还没到呢。赵大师不如等一等那位大师来?” 赵大师眼里划过几分不悦,他又摸了摸胡须,悲悯地道:“我倒是能等,但宋小姐……唉。” 这一声叹气把宋老板的脸都要叹白了,眼见着宋老板就要上当。楼延轻声开口道:“赵大师这意思是宋老板家的祖坟风水不好?” 赵大师转头看向楼延,一双利眼几秒钟就分辨出了楼延非富即贵,当即态度很好地道:“风水是会随着环境而变的,您看宋小姐突然生了这种怪病,但宋老板却还是健健康康,这都是因为宋老板的祖坟风水有了变化,报应都落在了最小一辈的身上。” 宋老板听得眼泪哗哗,肥彪大汉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我可怜的女儿!” 楼延挑眉,状似奇怪地道:“这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赵大师道:“唉,风水鬼神之说,非亲眼所见之人都会似信非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位先生可以还是信一下为好,以后要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也可以来找我询问。” “不,我并不是不相信这个,”楼延道,“我只是不相信宋老板的祖坟会出现问题。” 赵大师不快道:“您这是怀疑我看错了吗?” 楼延似笑非笑,“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要是我没记错,宋老板的祖坟可是在烈士墓园里……” 赵大师脸色一僵,表情一变,手里立刻不小心扯掉了两根胡须。 他不舍得放过宋老板这一单大生意,但祖坟出问题这话,他是真的一句都不敢多说了!赵大师匆匆强撑着脸面说了两句话,也带着弟子连忙离开了。 “哎,怎么走了?!”宋老板蒙了,“楼总,您也记错了吧,我家祖坟不是在烈士墓园啊。” “诈他一下而已,看他的反应,刚刚那些话就是为了骗你。”楼延道。 宋老板看着被弄得乌烟瘴气的客厅,脸色疲惫,他转头看向保姆:“小姐醒过来了吗?” 保姆凝重地摇了摇头。 宋老板脊背一下子弯了下来,精神气都要没了。 楼延道:“我想见一见宋小姐,现在方便吗?” 宋老板点点头,正要让保姆带着楼延上楼,另一个保姆就带着一个人走进了别墅,“先生,您朋友介绍的最后一位大师来了。” 宋老板精神一振,快步迎了上去:“欢迎欢迎,大师快里面请。” 楼延站在楼梯口朝后看去,想看看又来了一个什么样的骗子,但他却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雨衣进来的傅雪舟。 傅雪舟将雨衣脱了下来,他今天难得地将银发高高束起,平添了几分潇洒帅气。保姆接过他手中的雨衣,傅雪舟抬眸,平静无波的面容在客厅内扫视,看到了楼梯口站着的楼延时,他也是一怔。 第117章 五个小时前还在床上亲密接触的两个人谁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这是一次猝不及防的见面, 楼延握着楼梯扶手的手猛地一紧,又缓缓松开。 偌大的客厅里,氛围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宋老板完全没有发现微妙古怪的气氛, 他看着傅雪舟这么年轻, 虽然有点怀疑傅雪舟的本事, 但还是热情着急地道:“大师,你要去看看我的女儿吗?我们正要上楼去看看她。” “嗯, ”傅雪舟淡淡应了一声,直接抬步走到了楼延面前,抬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楼延, 目光深邃, “好巧。” 楼延低头看着傅雪舟, 半晌后, 他扯了扯唇,没有傅雪舟想象中的喊打喊杀,也没有冷漠得无视傅雪舟的这句话, 只是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像是应付陌生人一样,“是很巧。” 傅雪舟有些意外, 他的眼神飞快地在楼延身上扫视。扫过某些地方的时候,目光微微顿了顿才再次移开。 宋老板惊讶地走过来, 看了看傅雪舟,又看了看楼延:“楼总和大师认识?” “不熟。”不等傅雪舟说话, 楼延就语气冷淡地从嘴里吐出了这两个字眼, 然后转头看向宋老板问道:“宋老板是从哪里请来的大师?” 宋老板道:“那多亏了我一位姓崔的朋友介绍。我早年在生意上帮过我那位朋友一次, 他这次知道我家出事了后主动跟我介绍了大师, 说大师本事很大, 一定能解决雨然身上的怪病。” 姓崔的朋友?那就是崔安生了吧。也只有崔安生这个傅雪舟的朋友,才能请得动傅雪舟过来帮忙了。 楼延点点头,没有再看傅雪舟,直接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 傅雪舟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他想过楼延再见到他后的各种情绪,唯独没想到楼延会对他这么平淡。但这样的平淡,却让傅雪舟有些不快。 宋老板突然打了个冷颤,奇怪地往四周看了看,就见到傅雪舟也抬步走上了楼梯。 宋老板挠了挠头发,跟着一起来到了二楼。带着两个人来到女儿房门前,宋老板掏出钥匙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低声跟楼延和傅雪舟提醒道:“楼总,大师,等下你们看到小女的情况后不要大呼小叫……也请你们不要把小女的病症往外说。” 楼延颔首,傅雪舟也随意地点了点头,宋老板深吸一口气,这才推开了门,“乖女儿,爸爸带人进来了啊?” 几个人走进门内,就看到床上躺了一个人。床上的人听到他们的声音后没有任何反应,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靠近床边看清床上的“人”后,楼延目光一凝。 床上躺着的竟然是一个塑料人!塑料人的眼睛惊恐地大睁着,皮肤反射着塑料独有的质感,面容竟然和宋雨然的面容一模一样。 宋老板坐在床边给塑料人掖了掖被子,哭得抽噎,“从三天前开始,雨然就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前天的时候她突然跟我说有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她。我以为是什么想勒索我的人盯上了雨然,专门找人在周围搜罗了一圈,但什么也没有搜到。” “她还说我们家不安全了,让我赶紧带她走,又说什么来不及了,说如果她死了让我不要伤心,也千万不要去查她是怎么死的,还让我赶紧变卖家产离开成江市,找个远离大城市的地方躲起来,又让我囤水囤粮……我被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问吧,雨然又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就一个劲地催我赶紧离开别墅。我看她情绪不对劲,就答应她第二天离开,但昨天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就变成了这样。” 宋老板惊惧交加地道:“刚开始的时候,雨然身体虽然变成了塑料人,但嘴巴还能说话,眼睛也能动。然而到了今天早上的时候,她就彻底没有一点反应了!就跟个真的塑料假人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我女儿、我女儿怎么会变成塑料人呢!” 楼延伸手摸了摸宋雨然的手,入手一片光滑冰冷,和摸塑料人的触感完全一样。 宋雨然竟然变成了塑料人,这是他公司里的那个塑料模特的能力吗? 楼延想起林游告诉他的最近成江市失踪人口大增的事情,不由皱起眉,这些失踪的人会不会也和塑料模特有关? 宋老板泪眼朦胧地看向傅雪舟,期盼地问:“大师,您可有办法救救我女儿啊?” 傅雪舟同样朝宋雨然的手伸去,楼延有如见到什么病毒一样,蹭地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和傅雪舟的手彻底错开能碰到的可能。 傅雪舟手一顿,波澜不惊地看了楼延一眼。他的眼神很平静,但一旁的宋老板却莫名觉得他看着楼总的眼神有些恐怖。 难道大师和楼总之间是有过节吗? 宋老板迟疑地道:“大师?” 傅雪舟收回眼睛,拿起了宋雨然变成塑料的一只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他单手将小刀打开,在宋雨然的手指上利落划过,塑料质感的皮肤下方顿时涌出了汩汩鲜血。 傅雪舟言简意赅地道:“还有救。” 宋老板欣喜地连声叫好,但一看宋雨然的伤口丝毫没有凝血的样子后又是一惊,“大师,您快看看我女儿的伤口,怎么感觉血停不下来呢!” “她变成了塑料人,伤口没有自愈功能,”傅雪舟道,“如果不及时处理好她的伤口,她会一直流血,直到流光。” 宋老板呼吸一窒,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快快快,快想办法把伤口堵上!怎么办、怎么办!拿纱布、不不不,拿胶布!” 傅雪舟淡淡地道:“拿火来。” “火火火!”宋老板着急地往外跑。 楼延叫住了他,“我身上有打火机。” 宋老板和傅雪舟转头看向他,楼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扔给了傅雪舟。傅雪舟垂眸看了一眼这个打火机,抬头跟楼延道:“握住她的手。” 楼延动了动手指,还是抬起来握住了宋雨然的手,配合着傅雪舟的动作。 傅雪舟擦过伤口上的血液,在新的血液还没来得及冒出来的时候按下打火机,用火苗快速撩过伤口周围。塑料皮肤被火烧成了黏胶,傅雪舟抬手一按,伤口两侧的黏胶成功黏在了一起,血液终于被止住了。 傅雪舟摩挲了一下打火机外壳,将其递到楼延面前。楼延看也不看傅雪舟,抬手想要拿走打火机。但抽了一下没抽动,打火机的半个身体被傅雪舟的手指捏得很紧。楼延抿紧唇,又抽了一下,还是没有抽动。他这才撩起眼皮,看向了傅雪舟。 气氛更加古怪了。 傅雪舟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楼延不咸不淡地道:“我也没想到。” 傅雪舟突然道:“不疼?” 他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但楼延却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身体上被故意忽略的不适感一下子涌了上来,楼延按着打火机的手指用力,指尖透着微微发白的颜色。 楼延能感觉到傅雪舟轻飘飘地看了他指尖一眼。 只这一眼,楼延就瞬间明白——傅雪舟现在正对他处于极度关注之中。 楼延眼睫微动,遮住眼中的晦暗神色。他不怒反笑,含着做.爱后隐隐风流意味的双眸瞥了傅雪舟一眼,好似撩拨,但仔细一看,冰冷的警告暗藏其中,“疼倒是不疼,不过挺累的。毕竟昨晚偷偷溜进来的那只狗技术太差了,恨不得让人宰了他直接把他扔出去。” 大概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指责,就算是刚开荤的傅雪舟也不行。傅雪舟眉眼一沉,深深地看了楼延一眼,“你是醒着的。” “啊,”楼延似笑非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继续嘲讽着傅雪舟,“睡得再熟的人,也会被难受得醒过来吧。但要是真醒了,谁能忍得了那技术呢。” 傅雪舟呼吸微微一重,眉眼间好似覆盖了一层血淋淋的冰雪。吓人又冷凝。 宋老板瑟瑟发抖地挺着傅雪舟的冷气打断他们的对话:“两位别吵了!大师,求求你救救小女吧,只要能把雨然救回来,我的存款愿意分您一半!” 傅雪舟终于转头看向宋老板,“一半是多少。” “七百万!”宋老板道,“我听老崔说您缺钱,只要你救好我女儿,我愿意给你七百万!” 傅雪舟淡淡应了一声,“我可以救她,但我有一个条件。” 宋老板焦急地道:“你说!” “我需要一个帮手,”傅雪舟看向楼延,“他需要做我的帮手。” 宋老板二话没说,“扑通”一下直接给楼延跪下了,眼泪止不住地求道:“楼总,看在雨然也跟您有过交情的份上,您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救她这一次吗?” “求你了,楼总,求求你了……”宋老板重重在地上磕头。 父爱。 楼延有一瞬间的恍惚,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了他爸。 “你这个小畜生!”他爸气得爆炸,一个劲地跳脚,拿着拖鞋就要来揍儿子,“你是非要我求你你才能学好吗?!——” “那要不要我跪在地上求你啊?!” 楼延回过神,垂眸遮掩住眼中的复杂。 他会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宋雨然。虽然楼延嘴上没说,但心里却为自己之前没有相信宋雨然的话而愧疚,觉得宋雨然会被塑料诡异盯上也有他的一份责任。不用宋老板多说,楼延都会去努力救宋雨然。 而此刻和傅雪舟一起,也算得上一个意外之喜。 45天之内,他当然不能只指望着床上那点时间能够诱骗到傅雪舟。在这期间,他和傅雪舟相处的时间越多越好。 相处时间越多,傅雪舟对他的感情就会越复杂,对他的防备就会越低。 楼延眉头皱着,故意为之的烦躁与同情在脸上闪过,他拽起宋老板,硬邦邦地道:“起来吧,我答应了。” 宋老板喜极而泣,“谢谢楼总,谢谢。” 傅雪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楼延身后,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忽然弯下腰将楼延抱起,宛如一阵风似地抱着楼延踩上了窗框,转头对宋老板说了一个卡号,“她醒了之后,把钱打到这个卡号上。” 说完,他直接抱着楼延一跃而下。 宋老板被吓得呼吸一停,抖着腿一边往窗户冲去一边大喊道:“不能跳!这是二楼!我家别墅楼层高!!!” 扑到窗户边往外面一看,本以为会看到血腥淋漓的画面,没想到却看到傅雪舟完好地抱着楼延飞速离开的背影。 宋老板愣愣地,“大、大师不愧是大师。” 第118章 宋老板愣了愣, “大、大师不愧是大师。” 过了一会儿,他又变成了哭丧脸,朝着窗外无助伸手:“大师, 您的卡号是多少来着, 我没记住!” * 雨还在下。 楼延被傅雪舟抱着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 直到傅雪舟跳楼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抬头看着傅雪舟,看到了傅雪舟略略勾起的唇, 在昏昏雨水之中,他束起来的银色高马尾在空中飞扬。 冷凝感和厚重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在此时竟变得有些鲜活意气,傅雪舟看起来倒真像是个恶作剧成功后的年轻人了。 楼延却不喜欢这个姿势, 他浑身一僵, 随即就挣扎着要从傅雪舟的怀里下去, “放我下来, 傅雪舟!” 周围的风景飞速往后逝去,雨水不像是落在他们的脸上,而像是他们主动去扑上去让雨水淋上自己。疾风把楼延这句话割裂成了四分五块, 但抱着楼延的傅雪舟没错过一个字,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神情大变,破口大骂的楼延终于没了在别墅里面对傅雪舟时那碍眼的平淡, 傅雪舟瞥了怀里人一眼,嘴角勾得更深, 非但没有放开楼延,反而将抱着楼延腰部和双腿的手收得更紧, 慢条斯理地道:“不是你说挺累的吗, 我抱着你不好?” 楼延没想到他会用自己说过的话来堵自己, 不由一噎, 恼羞成怒道:“我累不累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再说最后一遍, 放我下来。” 傅雪舟冷嘲道:“‘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楼延:“……” 他被气得闭上了眼睛,浓黑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雨水打在楼延的面容上,顺着白皙面颊蜿蜒流下,好看又动人,遮掩住楼延掩盖在其下的冷意。楼延深吸一口气后睁开眼,勾住傅雪舟脖颈的手臂用力,借此直起身,凑到傅雪舟耳边低声警告,“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跑,速度不比你慢。我会配合你当你的助手,你特么也别闹了赶紧去救宋雨然,你也不想那七百万打水漂吧?” 挣扎不了就迅速换了话里的要点,且抓得点一个比一个准。傅雪舟漫不经心地想,楼延真的很聪明,而且反应迅速,能屈能伸。与此同时,除了楼延说话的内容,傅雪舟的一部分心神也分给了楼延说话的那张唇。 那张唇若有若无地贴着傅雪舟的耳朵,温热的吐息带起的瘙痒比刺穿耳膜的疼痛更让傅雪舟难以适应。如果不是知道楼延不会这么做,傅雪舟都会以为这是楼延隐晦而又致命地撩拨。傅雪舟喉结微动,他想起了昨晚的床上,楼延将唇肉咬得充血可怜,汗水打湿枕头却死死压抑着一切声音和动静的模样。 他当时对楼延心存着一分怜悯,于是没有故意将手伸入楼延的唇内拨开他的唇,强行让他泄露低吟声音。现在回想起来,傅雪舟忽然有些后悔——在床上,那一分怜悯显然是多余存在的。 “这就是去救她的路上。”傅雪舟回答得不是很认真,突然停下了脚步。 疾行的风骤然变成停顿,巨大的惯性让傅雪舟的银发打在了楼延的手臂上。楼延胃里有些翻涌,下一瞬,他就被傅雪舟给放到了地上。 脚踏实地的踏实感瞬间治愈了楼延身上的难受,楼延略显惊讶地看着傅雪舟,显然没想到傅雪舟这么轻易就放开了他,他快速地后退了两步,神情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警惕。 傅雪舟道:“你说,你的速度不比我慢。” 楼延冷冷看着傅雪舟不说话。 傅雪舟的目光往下,五个小时前,楼延还被傅雪舟折腾得有些狼狈,傅雪舟问道:“你现在还能跑?” 楼延快速地道:“能。” 他说能,傅雪舟还真就信了,淡淡地道:“那就让我看看你能不能追上我的速度。” 说完,傅雪舟上前两步走到楼延的面前,扯起楼延的后衣领往楼延背后的鬼婚契纹身看去。楼延反应很大地重重拍落傅雪舟的手,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啪”的一声,俊脸浮起薄怒,楼延低喝道:“傅雪舟,你干什么!” 傅雪舟撩起眼皮看向楼延,“你没看你背后的鬼婚契?” 楼延抿直唇,“……” 他确实没看。 人很难关注到自己背后的东西,除非特意对着镜子观看。楼延洗澡的时候只顾着洗去傅雪舟的痕迹,心理和身体处于极度复杂的情况之中,完全忘了去看鬼婚契纹身的变化。 傅雪舟看出了楼延表情的含义,平静无波地道:“它没变淡。” 楼延这次是真的神色突变,打从心底不敢置信地道:“怎么可能!” 他不顾傅雪舟在这里,扯起自己衣服后领往后背看去,看不太清楚自己身上的鬼婚契后直接跑到傅雪舟背后,抓着傅雪舟的黑色上衣衣摆就往上撩起,露出了傅雪舟整个苍白而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 傅雪舟低垂着眼,也没有阻止他。双手静静插着兜,任由楼延将他背后的衣服托起。 背部肩胛骨中心,纯黑色巴掌大的鬼婚契纹身静静烙印在皮肤上——和他们做.爱前的颜色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楼延死死盯着鬼婚契纹身,脸色变来变去。阴沉与怒火交织,一张脸冷凝着,令人胆战心惊。 操。 如果他们连做.爱都没法解决鬼婚契纹身的话,接下来所有的计划都进行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楼延放开抓着傅雪舟衣服的手,冷恻恻地道,“是你说过的吧,只要做了就能让它变淡直到消失。” 傅雪舟唔了一声,转身看向楼延,“方法没错。” 楼延冷笑道:“那为什么鬼——” 傅雪舟打断他的话,再一次道:“你说你的速度不会比我慢。” 楼延的怒火被中断之后,冷静恢复。他深呼吸一口气,扯唇似笑非笑:“对啊,怎么,你想比一场?” 傅雪舟就像是在等楼延这句话一样,在楼延说完之后,他直接点了点头,说道:“输了有惩罚。” 他顿了顿,脊背微弯,贴近楼延的耳朵,吐息淡淡,每个字压得很低,但跟利箭一般清楚:“你输了,让我射进去。” 楼延呼吸一滞。 他聪明的大脑顷刻间明白了鬼婚契没有变淡的原因——傅雪舟没弄进去。 让他今天凌晨洗澡时稍微庆幸的一个点,竟然让昨晚的那一场白做了。 楼延瞬间握紧了拳,淡色的唇又辗转出来了怒色的充血红意,他抬起左手轻柔地搭在傅雪舟的后脖颈上,握成拳的右手毫不客气的一拳重重打在傅雪舟的腹部,楼延冷着脸,一字一顿道:“……带路。” 这场比赛的结局其实现在就可以预料到。 不说楼延和傅雪舟本身实力的差距,光说两个人的身体状态——被.压的肯定没有压人的那个跑起来发挥得好。 而他们俩为了解决鬼婚契,楼延无法拒绝输掉的“惩罚”。 所以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地知道楼延会输,但不妨碍楼延给上傅雪舟一拳。这一拳是在发泄他的怒火,傅雪舟呼吸微沉,生生挨住了。站直身后,他垂眸看了楼延一眼,楼延浑身紧绷,提防着他的反击。但傅雪舟却没有做什么,而是选了一个方向之后就如离膛子弹一般飞速离开。 楼延抿抿唇,紧跟而上。 感谢诡异力量改造后的强悍身体,能让楼延现在发挥出最快速度的八成。完全放开了跑是什么感觉呢?楼延觉得比开摩托赛车还要爽。急速的风呼啸从耳边而过,两侧的风景来不及看清就飞速后退,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撞上墙壁或者树木——楼延庆幸富人区这里没有多少行人。 快速奔跑带来的不适被自由感压下,楼延很快适应了这种速度,快速追上了傅雪舟。 傅雪舟听到声音后往后一看,楼延和他不过只剩一步之差了。傅雪舟挑挑眉,再次提高速度,带着楼延左转右拐,周围的人类越来越多。 楼延咬紧牙关,努力紧追着不放。 穿过人行道,穿过车流,穿过商场……楼延的目光紧盯着傅雪舟的背后,两个人如同一前一后刮过的风,偶尔令行人诧异,却无法令行人看清。 楼延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傅雪舟的身上,当他再次抬起脚步还没落地前,危机感知忽然响了。 【精神力135/140】 危机感知提醒着楼延附近有危险。 下一瞬,楼延的脚步落地,周围的景色瞬间一变。天色变得格外昏黄阴沉,沙尘混着雨水刮了满天,活像是晚上六七点的模样,周围的道路也不见一个人了。 明明是一样的楼房,现在看起来却跟蒙了一层灰一样变得很破旧。楼房内灯光漆黑,一个个窗口像是一张张不怀好意的眼睛,杂草和废纸在大路上被雨水泡烂,到处都荒凉而阴冷。 楼延慢慢停下了脚步,往四周看去。高楼大厦看着眼熟,但处处透着古怪荒诞。楼延抬头迎着雨水看着天,天上黑云搅动,黑得有些不正常,但天这么黑,周围却只是昏黄阴暗而已,就跟沙尘暴刮过后的城市一样。 一眨眼之间,周围的景象就变成了这样。楼延心底有两个字浮现。 傅雪舟在楼延五步远的地方也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楼延,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 楼延道:“我们是不是……进了诡域?” “你不知道?”傅雪舟淡淡反问道,“塑料人,A级恐怖,已生成诡域。” “另外,”傅雪舟歪歪头,“你输了。” 作者有话说: 楼延:…… 第119章 楼延自动忽略傅雪舟的第二句话, 把注意力放在傅雪舟说的第一句话上。 塑料人,A级恐怖,已生成诡域。 成江市什么时候竟然出了一个A级恐怖? 这是重生以来楼延第一次见到A级恐怖诡异, 也是除他吞噬的那个诡异和娱乐场外第一次见到能够生成诡域的诡异。这两点无一不表明, 塑料人的实力比楼延想象得还要恐怖。 如果一不小心, A级恐怖甚至可以毁灭整个成江市。 楼延思索着,他并不记得前三辈子里成江市有出现过塑料人这个诡异。按理说如果有A级诡异出现, 一出现就会死一大片人,他不应该会没有印象。 他抬眸看了傅雪舟一眼,心中突然了然。 他对塑料人没有印象, 唯一的解释就是塑料人这个A级恐怖还没造成不可恢复的灾难之前, 已经有人将塑料人解决了。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傅雪舟。 楼延稳稳心神, 用肯定的语气问道:“你杀死过塑料人几次?” 傅雪舟道:“记不清了。” 楼延眼皮一跳。 ……次数多到记不清, 那傅雪舟重回的次数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十几次二十几次。傅雪舟的存在,完全是不合理的吧。 他一时有些心烦意乱。想不通这样一次又一次毁灭世界的反社会暴力分子为什么可以有这样的奇遇,凭什么他就可以一次次重来?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吗? 阴风卷着冷雨打来,傅雪舟抬头往周围看了看,若有所思地看向楼延道:“过来。” 楼延不喜欢这种命令语气, 语气不怎么好,“干什么。” “你的速度跟不上我, 过来让我抱着你跑,”傅雪舟双手插兜, 银发高马尾缓缓往下滴着雨水, 他平静地道, “这个诡域的主人已经察觉到我们进来了, 我要尽快找到它的心脏。” 楼延硬邦邦地拒绝:“不用, 我会尽力跟上你。” 傅雪舟静静地看着楼延,面容平静。他没有露出不快的表情,也没有带路离开。反而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好似一点儿也不着急一样,姿态和他嘴中说的“尽快”两个字截然相反。 楼延刚要催促他带路去找塑料人,就听到空空荡荡的诡域里面突然传出了好几道惨厉的尖叫声。惨叫声从四方南北响起,听起来是人类的叫声。 楼延皱眉,“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傅雪舟不紧不慢地道:“是其他跑进诡域里的人类。” “啊啊啊——!” “救命!” “啊!!!”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道尖叫声戛然而止,预示着主人已经遭难。 楼延的表情沉了下来,他看着神色波澜不惊的傅雪舟,试探问道:“你不去救他们?” 傅雪舟反问道:“为什么要救。” 是了,傅雪舟虽然被称为“救世主”,但他只不过是自己不会去杀无辜人类。当其他人类在他眼前被杀的时候,他有时候会救,但也会无视。 傅雪舟看着楼延细微的表情变化,又道:“但你可以救他们。” 楼延抬头看他,“我?” 傅雪舟懒洋洋的没动,那些尖叫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作用,冷酷得令人心惊:“你行动得越快,他们死得越少。那个姓宋的女人才能在彻底变成塑料人之前救回来。” “还有其他变成塑料人的人类,”傅雪舟道,“你晚一秒,就会有人死去。” 楼延面容在雨水中湿润,冷气顺着皮肤透入内里。他重重咬了下唇肉,被冷风冷雨冻得发白的淡色嘴唇在他的牙齿下咬出了一道深色的艳丽色彩。楼延没有犹豫几秒,就快步往傅雪舟走去。五步之后,他就站在了傅雪舟面前。 直到楼延走到傅雪舟的面前,傅雪舟的双手也没有从口袋中掏出来。 楼延见他没有要抱起自己的举动,深吸一口气,主动抬起双手勾住了傅雪舟的脖子,扯扯唇,“这样可以了吧。” 傅雪舟眼皮低垂,“嗯?” 楼延皮笑肉不笑地将傅雪舟放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放在自己腰上,“请你,抱着我跑,去找塑料人的心脏。” 傅雪舟淡淡道:“挺乖。” 两个字说完,他已经将楼延抱起,飞快地穿梭在荒凉的一栋栋楼宇之中。 加上红棺材内楼延脚骨断了的那次,他一共被傅雪舟公主抱了三次,楼延都快要习惯了。他转过身背对着迎面而来的疾风,双目努力适应这种速度去捕捉清楚周围飞逝的环境。 渐渐的,飞速往后看起来一片模糊的场景在楼延眼里逐渐变得清晰,眼睛捕捉到东西反射给脑子的速度加快。很快,楼延的双眼就适应了这种风一般的速度。 他也从偶尔一瞥中看到了一个在巷子里尖叫乱跑的人类,这个人类刚要跑出巷子口的时候却被一大团白色的藤蔓一样的东西猛地缠绕住了全身,将这个人类重新拽回了巷子里。 这一大团白色藤蔓状的东西是什么? 傅雪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楼延觉得一眨眼的时间后傅雪舟就停了下来。他转过头一看,发现傅雪舟停在了一个圆形井盖前。 傅雪舟将井盖打开,一股下水道的臭味扑面而来,水流声潺潺。楼延探头往下一看,就看到黑漆漆的脏水缓缓流动。傅雪舟面不改色地将井盖放在了一旁,抱起楼延就跳下了下水道。 “操!”楼延猝不及防之下爆出粗口。 黑色脏水被溅起,楼延及时抬起手臂护住了脸。傅雪舟面不改色地带着他趟着脏水往前,走了大概一分钟左右,下水道里越来越黑,水声逐渐消失,地面变得干燥起来。 楼延黑着脸往周围看去,入目一片漆黑,鼻尖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塑料味交杂的味道。 这里就是塑料人的大本营? 楼延掏出打火机,按下去打开火苗,“傅——!” 金黄的火光下,一张惨白的、反射着火光的塑料面孔出现在打火机的上方。 楼延心中一惊,反应迅速地松开打火机灭掉火苗。傅雪舟的反应也很快,他抬脚就踹,“嘭”的一声,被踹到的塑料人重重砸落到了墙壁上。 楼延心跳微急,正想要挣扎着从傅雪舟的怀里下去,傅雪舟就拽住了他的手往身后的墙壁上摸去。 入手一片光滑,密密麻麻一层叠着一层的“藤蔓”覆盖在墙上涌动。楼延碰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明白墙壁上的这些东西正是他刚刚在小巷里看到的白色藤蔓。 傅雪舟声音低低:“这里就是塑料人藏匿的地方。” 他从第一个字说出口开始,墙壁上的藤蔓就朝傅雪舟和楼延攻来。傅雪舟灵敏而轻盈地抱着楼延躲过这些藤蔓,继续在漆黑的甬道里飞速向前。 身后藤蔓紧追不舍,傅雪舟一边跑,一边语气平静地道:“用你的打火机把这些塑料藤蔓点燃。” 楼延很配合地重新打开打火机,手臂一伸,打火机手指长的火苗就碰到了墙壁上爬行的白色藤蔓上。 傅雪舟放慢了速度,有意让打火机的火慢点撩过这些白色藤蔓。这些塑料藤蔓比楼延想象之中更容易被点燃,藤蔓上燃起火光,被火烧的部分像是滴水的蜡烛一样不断往下掉落着燃烧着火的塑料黏液。 一侧烧着了,又将另一侧墙壁上的藤蔓也点燃。火势蔓延得很快,整个甬道里慢慢被火光照亮。热意从两侧升高,塑料被灼烧的呛鼻味道让楼延低声咳了两声。 楼延捂住口鼻,嘲弄道:“你不是放火很厉害吗?为什么不自己放火点燃这些塑料藤蔓。” 傅雪舟抱着他在火光中往前,面容上的火光明明暗暗交织,光影不断变换着,让傅雪舟俊美如神祇的脸显出几分神秘的诡谲。他说道:“没必要。” 没必要? 楼延手掌下方的嘴唇冷嘲勾起。 毁灭世界有必要,放在这种事上就没必要了? 楼延双眼微眯,两侧的火苗在他黝黑的眼中跳跃舞动着。灯下看美人,美人只会更美,此时此刻也能达成这样的效果,在墙面的烈火下,楼延这个危险又脾气暴烈的美人竟显得有些温柔蛊惑了,他轻声问道:“你之前在诡异之主面前问了一句‘它在哪’,这个它是谁?” 他问得直接,干脆,毫不绕弯子。傅雪舟抽空低头看了楼延一眼,漆黑的眼睛动了动,“你猜。” “……”楼延,“呵呵。” 跑到头,甬道内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底空间。楼延在火光的帮助下,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由无数白色藤蔓缠绕组成的一棵巨大的参天大树伫立在巨大空间的中心处。参天大树分裂出无数的分支,顶端藏入黑暗之中,看不到终点在哪里。 而在无数分支上,楼延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被吊起来的人性塑料人。 这些塑料人每一个都有着人类一样的五官,表情或惊恐或痛苦,千姿百态地在空中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一眼看去,被吊着的塑料人竟然多达数百个。 第120章 数百个塑料人被勒住脑袋随风摇曳着, 身体直直下垂,死气沉沉,宛如参天大树上长出来的人形“果实”。 这些塑料人都是和宋雨然一样被诡异盯上变成塑料的人类, 一看这个数量, 楼延就明白这几天失踪的人都去哪儿了。 果然是被塑料人抓走了, 楼延眼底一沉。 只是短短几天,塑料人就杀了这么多的人, 如果再晚下去,死的人只会更多。 那些白色藤蔓不是藤蔓,而是这棵参天大树的树根。楼延怀疑这些死去的人类血肉都被当作养料供这棵参天大树成长。 他低头一看, 地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树根, 这些树根一直蔓延出去爬进了甬道墙壁上。 诡域笼罩的区域会和现实重叠, 在诡域里这棵参天大树的树藤蔓延到了下水道里, 这就代表着现实中的这片区域里,下水道也被这些白色树根给占据了。 楼延细思极恐,如果整个成江市的下水道都长满这种树根的话……恐怕成江市随时都会变成一座死城。 傅雪舟抱着楼延走近参天大树。 刚走两步, 树底下就走出来了一个表情僵硬的塑料人朝他们靠近。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塑料人出现挡住他们,粗粗一数, 竟然有二三十个。 这一大群塑料人齐齐逼近的样子令人毛骨悚然,傅雪舟却没有放慢速度, 与此同时,他的脚底突然蹿起了一团橘色火焰。 高温火苗缠绕着傅雪舟的小腿迅速升起, 裹挟着滚滚热浪晃动, 但被控制得极其精妙, 甚至没有烧坏傅雪舟的裤子。 傅雪舟每走一步, 脚底的火焰就会将想要缠住他双脚的白色树根烧断, 并留下一个个灰黑色的冒着火苗的脚印。火苗顺着脚印边缘在白色树根上燃烧,噌地一下冒起大火。 塑料人被傅雪舟身上的火焰所慑,不敢靠近,转而包围起来了两个人。傅雪舟看着包围圈外的大树,低头跟楼延道:“准备好。” 楼延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下一瞬,傅雪舟就借力一跃跳过了塑料人的包围圈,直接落到了参天大树前。 傅雪舟抬头看着高耸的参天大树,双眼眯起,再次跃起跳到了参天大树上,借助着参天大树上的凸起和树枝不断拔起身形飞快向上。 风从耳边呼呼吹过,失重感在跳跃中一次次传遍全身。 傅雪舟的脚下留下一步步燃烧起来的火焰,但在飞速向上的过程中,被吊在树枝上的上百个塑料人从死亡状态中苏醒,奋力挣扎着伸手抓向傅雪舟和楼延。 楼延再次被拽了一下之后,忍无可忍地抽出了脊髓鞭,小心地避开脊髓鞭上的尖锐骨刺用鞭尾抽开了这只手,防止这个塑料人也和宋雨然一样是个还能救回来的会流血的人类。 “它们已经救不回来了,”傅雪舟再次往上一跳,道,“别让它们靠近我,助手。” 楼延抿抿唇,试探地甩了一鞭。果然就像傅雪舟说的那样,鞭子即便抽破了塑料人的皮肤,它们的伤口里也没有流出血来。 这些人类已经彻彻底底地死亡了。 接下来,楼延就不再留情,鞭子挥出了残影,将自己和傅雪舟护得严严实实,完美地完成自己“助手”的职责。哪怕是身后暗处伸过来的树藤都一个不落地击落,让傅雪舟都有些惊讶。 “别看我,”楼延抽空瞥了傅雪舟一眼,淡淡回击着傅雪舟刚刚的命令语气,“快点跑。跑不动就放我下来。” “跑不动?” 傅雪舟重复了一下楼延的话,似笑非笑地提快了速度,即使抱着楼延也毫不吃力的模样。 这棵参天大树长得无比高大,但越往上,树干就越细,枝干越稀疏。等跑到树顶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个白色的没有五官的塑料模特正被半包裹在树顶中央。 这个塑料模特的下半身和白色巨大的塑料大树融合,乍然一看,就像是这棵参天大树都是这个塑料模特的下半个身体一样。它全身洁白,纤细的双手在胸前交叉,整个形象竟有些神圣得像神话雕像。 塑料模特缓缓扭动脸,没有五官的脸看向了傅雪舟和楼延。 【精神力115/140】 危机感知从进入诡域就接连响起,此刻再一次发挥作用。楼延本能觉得不妙,出声提醒道:“快跳起来!” 在他说话的同时傅雪舟已经高高跃起。楼延低头一看,他们之前站立的地方变成了一滩塑料黏液,如果不是他们反应得快,恐怕傅雪舟已经陷入大树里半个身体。 周围空空荡荡,没有可以停脚的地方。傅雪舟还是落在了树顶上,只不过换了一个位置,落在了塑料模特的脑后。 但塑料模特却180°地扭过了头,重新看向傅雪舟和楼延。这次不等它继续出手,傅雪舟脚底的橘色火焰猛地一涨,两道火焰从他的脚底一左一右飞速地顺着树顶边缘燃起,短短瞬间就烧成了一个火圈! “啊——!” 塑料模特张开双臂挣扎,被火焰高温逼得发出刺耳尖叫。 傅雪舟抱着楼延踏入火圈,不急不慢地走到塑料模特的面前。他终于将楼延放下,抬手放在了塑料模特的胸前,手指用力戳穿了塑料模特的皮肤伸入了它的体内。 楼延一看他的动作就心中了然,果不其然,傅雪舟下一秒就从塑料人的身体里扯出了一个还在跳动着的白色心脏。 这颗心脏看起来很奇怪,不像是塑料的质感,但也不像是血肉组成。傅雪舟随意地把这颗心脏放在了口袋里,一举一动看起来轻松至极。 确实挺轻松的……他们的时间大多浪费在了路上,等真的开始杀塑料人的时候,也不过才过去十几分钟。 楼延想完,就感觉脚底的白色大树开始摇晃了起来。低头一看,大树开始皲裂,无数树枝断落。塑料人死了,这棵大树也跟着要塌了。 傅雪舟抬步朝楼延走来:“该走了。” “怎么走?”楼延看到他的动作就往后退了一步,神色中的抗拒让傅雪舟看得一清二楚,“你说怎么走,我自己可以离开。” 傅雪舟停下脚步不再上前,转而抬头看向了头顶——那里有个下水道井口。 他在树顶上借力而起,整个人朝上方箭矢一样跃去,顶开了井口离开了地下。 白光和雨水从井口洒进来,楼延看了一下穹顶上的井口到他的距离,不到十米。他应该可以。 楼延一腿向后微曲蓄力,全身肌肉绷紧。感觉身体状态差不多了之后,学着傅雪舟的样子双腿用力一蹬,屏住呼吸,整个人朝洞口弹射飞去。 飞起来的感觉爽到爆! 楼延觉得自己就像是子弹一样,比想象之中更轻松地穿过井口离开了地下,等落在地面上的时候,他都有些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原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 “眼熟吗?”傅雪舟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楼延回过神,抬头往周围看了看。熟悉的街道和大楼让他眉头紧皱。这里不是其他地方,正是楼延公司后方的一个绿化带里。 那棵参天大树,竟然就藏在他公司不远处的地底下,怪不得那个塑料模特最先会在他的公司出现。 楼延抿直唇,“如果再给塑料人一些时间,它的那棵树会不会从地底下长出来?” 傅雪舟平静地道:“今天晚上就会长出来。” 楼延喃喃:“果然……” 傅雪舟的目光在附近扫视,逐渐停留在最高大的建筑上,“那是你的公司?” 楼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公司。他警惕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鬼婚契的问题还没解决,”傅雪舟垂着眸,懒散地道,“你的公司里,应该有你的休息室。” 这句话传达的意思非常清楚。 楼延:“……今天是工作日,员工都在公司上班。” 傅雪舟不解回望,眼中写着“所以呢”。 楼延一时说不出话了。 鬼婚契纹身的问题确实亟待解决。而楼延能够选择解决的地方也不多,要么是他的家,要么是傅雪舟的家,要么就是酒店。 他的家里还住着李三新他们,楼延是不可能和傅雪舟在那里解决的。至于傅雪舟的地盘,楼延也不放心去。酒店可以倒是可以,也很方便,但去酒店需要身份证,楼延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身份证。 公司的休息室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楼延是老总,当然有自己独有的休息间。休息间就在办公室里面,隐蔽而安全,只要他不叫人进去,就不会有人来打扰。 而且休息室里的床铺都是干净的,除了楼延外没有人用过,这点对于有精神洁癖的楼延来说倒是比酒店更让他舒服。 楼延想了许久,这会儿的雨水还没有停,甚至越来越大。他们只是站在雨里一小会儿,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雨水顺着额角滑落,沾湿被地底大火蒸发得有些脱皮的嘴唇。楼延突然问道:“宋雨然没事了吧?” “塑料人死了,她会慢慢恢复。”傅雪舟道。 楼延点点头,将井盖重新盖上了井口,这才撩起眼皮,在雨中看向傅雪舟,“我之前说过。在哪里做,怎么做,做几次都要由我决定才能做,如果你还听这话,那我就带你去公司。” 傅雪舟挑挑眉,上下看了楼延一眼,嘴角微勾,没说同意也没有拒绝,“说一说。” 楼延脊背挺直,气势逼人,双目锐利。他这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毫不坠他楼氏集团掌权人的威风。但他的脸还有被大火拷出来的薄红,面容被雨水湿润得有些性感,从某种角度来说,楼延越是这么强势硬气,越会激发某些人的征服欲.望。 楼延像是丝毫不知道一般,微微扬着下巴,高傲地说出了他的要求:“一次十分钟,你结束离开。” 作者有话说: 傅处长:十分钟,你人还怪好的嘞 第121章 下雨天人少, 天气阴沉,透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懒倦。 公司的前台员工黄苏锦打了个哈欠,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拿出了手机玩。 她正刷到了一个搞笑视频, 被乐得憋笑的时候, 搞笑视频到了最后一秒却突然跳出来了一张贴脸放大的断脖子女鬼恐怖图, 黄苏锦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心脏骤缩, 手里一抖,手机就掉到了桌子上。 “发视频的人有病啊!”黄苏锦心口狂跳,脸色发白地不断骂脏话, 愤愤把手机捡回来打开评论区, “搞笑视频结尾插一张恐怖图片, 这人可真行, 冲着吓死人来的吧!我非得骂死他!” 评论区里和她一样被吓到的人还有许多,一翻下去全是骂视频博主的话。 【屮艸芔茻!博主你给我滚出来!谁叫你搞笑视频最后放一张鬼图的,你是想吓死人吗!】 【我的妈……我被吓得心脏现在还在怦怦跳, 不说假话我觉得有心脏病的人看这视频被吓死都是有可能的】 【老子手机直接摔成了两半:)】 【孩子刚刚刷视频直接被吓哭了,我好奇重新看了一遍也被吓哭了。果断点了举报,博主有点不当人啊】 黄苏锦也愤愤地打下一行字:【搞笑视频就认真搞笑, 恐怖视频就认真恐怖,在搞笑视频里放鬼图吓人纯属有病!是素质低下故意骗人!】 发完这句话, 黄苏锦心里的怒火稍微退了一些,正当她打算离开评论区时, 后台收到了一条私信:【开心吗?】 黄苏锦一看发消息的人, 正是刚刚被她骂了一句的视频博主。视频博主见她没有回复, 又发了一条:【搞笑视频看得开心吗?】 黄苏锦感觉自己被威胁了, 隔着网络她也不怕对方找上门, 气势汹汹地回道:【你觉得谁能看得开心?!神经病!】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很快就发来了下一条私信:【嘻嘻。恐怖图片里的断头女鬼,就是你死亡的样子】 黄苏锦气炸了,她怒气冲冲地点进视频博主的主页,想要举报视频博主的账号。但愤怒之下,手指不小心划到了一个视频里,一个灵堂的画面瞬间冒了出来,伴随着痛苦大哭,一个一身黑的中老年男人泪流满面地抱着灰色遗照,面向镜头说话,他自称是视频博主的父亲,说道:“我的儿子在三天前车祸死亡了……这个账号从此停更……” 黄苏锦看着博主父亲一张一合的嘴巴,彻底愣住了。额头虚汗冒出,全身发冷,忍不住瑟瑟发抖。 视频、视频博主死了,那新发的搞笑视频是谁发的……刚刚私信她的人又是谁…… 一定是其他人盗号了!,没错,一定是有人盗号了! 黄苏锦突然觉得脖子很痒,她控制不住自己地扔下手机疯狂挠着脖子。前台处的另一位林姓职员发现了她的不对,惊叫一声就冲过来抓住她的手:“黄姐你怎么了,你脖子都被挠出血了!” 黄苏锦眼神发直,她双手被握住不能抓挠脖子,但脖子里的痒意让她都要疯了。她一点一点扭过头看向同事,想要开口求救,但嘴里却说不出任何的话,身体也动不了。 救命!黄苏锦在心中呐喊,但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地继续扭着脖子,一点点把脖子扭向后方。 痒意变成了剧痛,黄苏锦感觉脖子都要被扭断了,但她转头的动作却还是停不下来。 她想到了刚刚在搞笑视频里看到的断头女鬼图,她的头也真的要断了! 救我!救我!我不想断头! 黄苏锦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黄姐,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同事都被她诡异的动作给吓哭了,努力阻止她扭头的动作,拿起手机道,“你别动了,我给你叫救护车!” “让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同事转头一看,眼睛顿时亮了,犹如见到救世主一样喜极而泣:“楼总!” 楼延冷着脸快步走来,手掌中的皮肤裂开一道口子,泛着寒光的白色骨刺从裂开中钻出巴掌大的长度,被楼延手掌遮掩。 【精神力105/140】 阴冷可怖的气息蔓延,楼延抬起手靠近黄苏锦。骨刺还没有真正地碰到黄苏锦,黄苏锦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猛地扭回了头,两眼一翻,浑身一软地晕过去了。 “联系人把她送去医院。”楼延转头跟另一个女员工吩咐了一句,拿起了黄苏锦摔在桌子上的手机。 手机页面是某视频软件的后台私信页面,上面是黄苏锦和另一个人的对话。但另一个人将他说的话全部撤回了,只留下黄苏锦发出去的消息。 楼延皱眉,点开这个人的头像,打开最新一条视频后发现了黄苏锦最新的评论。 傅雪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淡淡地道:“看看这个视频。” 楼延也是这么想的,返回去看了一下这个视频。搞笑视频只有一分多钟,等看到最后一秒钟时,突然蹦出来了一张阴森森的恐怖图片。 但大约是有骨刺的气息威慑,恐怖图片上并没有出现真的恐怖图案,而是一片模糊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 看到这张恐怖照片的出现,楼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个诡异叫“恐怖鬼图”,同“鬼故事”一样属于B级恐怖,两个诡异的害人方法有些相似。只要看到鬼图,鬼图就会显示出观看者的恐怖死法,而观看者也会像鬼图内容一样死去。 楼延看了看这个视频的数据。 点赞2.3w,评论1.8w。 这就代表着,至少已经有两万三千人看过这个视频了。 其中说不清有多少个人已经遇害。 楼延直接拿起前台上的座机,给秘书处的秦枫打电话。 秦枫很快接通:“怎么了?” “是我,”楼延道,“你联系一下这个视频平台,我需要删掉一个危险视频。账号是……” 傅雪舟低头摆弄了几下手机,转头看他道:“删了。” 楼延剩下的话戛然而止,狐疑地探头一看,傅雪舟不止把这个搞笑视频给删除了,还把发这个视频的博主账号给注销了。这速度快的简直比他公司里的高级码农还要快。楼延诧异地看了傅雪舟一眼,对着话筒另一端的秦枫话音一转,“……不用联系了,我一会儿会在办公室处理一点事,你今天不要来打扰我,就当我没来公司。” 秦枫:“……收到。” 发现老板来上班的惊喜面孔瞬间变成面无表情。 楼延将话筒放回座机上,复杂地看着一脸平静在指间转动着手机的傅雪舟,“你会的东西真多。” 傅雪舟五指修长而白皙,青色脉络有力地在手背上凸起,他将手机随手往空中抛了一下,又精准地抓住,语无波澜地道:“经历得多。” 楼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四下看看,昏迷的黄苏锦已经被同事叫来保安送走。 “……走吧,”楼延最终转身往电梯走去,“上楼。” 电梯内没有人,楼延很不适应和傅雪舟单独待在一个狭小的封闭空间内。因为这样的环境,会让傅雪舟身上的气味无比清晰地传到楼延的鼻端。 那是一种独属于傅雪舟的味道,冷冽、血腥与大火弥漫后的焦灼混杂,是一种令楼延十分不安的气息。 在大约七个小时之前,楼延也曾极近地闻到过这股气息。只是相比于现在少了一分火焰烧灼味,多了一分雨水潮湿味。 因为之前的经历太过印象深刻,乃至现在还没开始,楼延的身体已经开始提前不适了。 他捏了捏眉心,突然有些后悔答应了傅雪舟。 两次间隔时间太短,对身体和心理都是一个大考验。好吧,主要是考验他的心理。“多亏”傅雪舟大部分时间都在抱着楼延,让他体力恢复了不少,再来十分钟也没有问题。 楼延没有说话,傅雪舟也没出声,电梯内安静得有些尴尬。几秒钟后,电梯门打开,楼延带着傅雪舟大步往办公室走去。 “楼总下午好。” 一路遇见的人态度尊敬地跟楼延问好,抬头的时候都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白毛帅哥。 这人是谁啊?楼总的朋友吗?帅哥果然只爱跟帅哥一起玩。 职员们彼此挤眉弄眼,猜测傅雪舟的身份。 楼延的表情看不出异样,一进入办公室就锁上了门。他环视办公室一圈,又看着站在办公室中央高高瘦瘦的银发青年,再一次地升起了后悔的情绪。 他不应该带傅雪舟来这里做的。 在这里做了之后,他以后怎么直视自己的办公室? 但覆水难收,既然已经答应了,到了现在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楼延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即朝办公桌右侧的休息间走去。 休息间不大,整齐干净。没有窗户,但有中央空调。洗澡间和卫生间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巧的试衣间以及一张宽大柔软的双人床。 床头柜上随意放着一条领带还有几粒袖扣,双人床铺着优雅的紫罗兰色床单被罩,空气中带有淡淡的男士香水气息。 处处都是楼延身上的痕迹。 而这处独属于楼延的私密地盘,在今天进入了除保洁和助理以外的第二个人。 这个“第二个人”表现得还尤其坦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楼延的休息间。 楼延看了一眼洗澡间,忽然庆幸当时装修的时候他勾选了有隔绝视线作用的磨砂玻璃。他走进试衣间里拿了两身浴袍和崭新的内裤,出来后面无表情扔给了傅雪舟一身,“先洗澡。” 说着,他率先走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楼延把身上这一身又在下水道里走过、又在火里烧过的衣服脱下扔脏衣篓里,赤脚站在水下淋着温热的水。 温水从他的头发上分散流下,楼延捋起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闭着眼睛任由水流在身上滑落。 突然,洗澡间没有安装门锁的磨砂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人影靠近楼延后背。 楼延敏锐地转头往后一看,就看到了银发洒落在背后胸前的傅雪舟。 傅雪舟同样没有穿衣服,露出苍白而完美的身体。热气朦胧,他迈着长腿走近,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得一清二楚。 楼延在清醒状态下第一次和傅雪舟这么“坦诚”地面对面。他的表情一时间没有控制住,“你进来干什么?!” 傅雪舟垂眸看着他,竟有些疑惑的模样,他歪歪头,银发划过胸膛,慢吞吞地道:“不是你说先洗澡?” 作者有话说: 傅雪舟:不是很明白你的话(歪头) 第122章 我说的先洗澡是一起洗澡的意思吗?! 楼延都要被气笑了, 转过身看着傅雪舟,眼神不善:“傅雪舟,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懂?” 傅雪舟走到楼延面前, 银发被热水浇湿, 顺着他的身体滑下。他垂眸看着楼延, 长长的睫毛上一滴滴地往下滴落着水滴,“什么?” 他漆黑得如同怪物一样、压迫感极强的双眼, 竟然显出几分单纯无辜来。 单纯无辜?傅雪舟?哈。 装模作样。 楼延审视着傅雪舟的表情,心里嗤笑一声,拿起一旁的洗发水往手心挤了一泵, “我说的先洗澡是等我洗完了你再洗, 听懂了吗?听懂了就赶紧出去。” 说完, 他就把洗发水揉上了头, 搓出了一头绵密的泡沫。举止随意,自然极了,完全无视了傅雪舟的存在。 傅雪舟却没有出去, 而是和楼延一起淋着水,抬手将楼延后脖颈一缕没有被泡沫顾及的黑发放到了楼延的手里,语气平静地提醒:“还有这里。” 楼延奇怪地用余光瞥过傅雪舟, 看了一眼后了然。和傅雪舟平静的语气和表情相比,他身体显然更加诚实。 他这还什么都没有做啊? 楼延眼尾挑起, 在心中啧啧感叹了两声,没有想到傅雪舟这么容易就被撩拨起来。他想到自己的计划, 心中升起试探的想法, 动作不着痕迹地放慢了一些。 手上的动作一慢, 头上绵密的白色泡沫就混着水从他耳边滑落细细一行。这一行泡沫蜿蜒过楼延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与胸膛, 缓缓继续向下。 楼延就像是没有发现这一行调皮的泡沫一般, 佯装不耐地赶人:“没听到吗?傅雪舟,我说你可以出去了。等我洗完之后你再进来。” 傅雪舟唔了一声,目光随着楼延身上的这行泡沫的滑动轨迹移动,声线比平时低了很多,散漫地道:“但我已经进来了。” 楼延手上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啊?” 傅雪舟看着楼延身上他昨晚留下的痕迹,有些漫不经心,“什么?” 这些痕迹多集中在腰部与大腿这块,一些淡了,一些却变深了,青青红红地横在白皙皮肤上显得格外靡丽暧昧。楼延的气质本就风流,再加上这一身的痕迹,更显浪荡。 从这些痕迹上,也能看出留下痕迹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又有多么激动。 傅雪舟表情淡定,身体却硬得很快。 楼延装作不经意地将手指从身前划过,傅雪舟的眼神又从泡沫上移到了他的指尖。 楼延余光注意到他的身体反应后,心中哼笑一声,既因为傅雪舟对他有了反应而恶心,也因为打破傅雪舟平静面孔而隐隐兴奋,甚至还有些许自得。 类似于“我真当你是个无情无欲的人呢,结果还不是对着我硬了?”的心情。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很是复杂。但只要一想到傅雪舟能被他影响到这样,楼延总归是开心的。 他对此乐见其成,甚至恨不得有一天能见到傅雪舟跟条狗一样匍匐在他身前,丧尽自尊与自我,一败涂地,完全认输。 …… 楼延洗掉头上的泡沫,热水能冲刷掉他身上的脏污,却冲刷不掉他已经被黑暗侵蚀的内心。楼延细致地在水下洗着双手,淡淡地道:“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脸皮还要厚。算了,你不愿意出去就在这等着吧。” 他专心洗澡,将傅雪舟投过来的视线当作无物。出乎意料的是,傅雪舟竟然就那么安静地站在一旁看他,没有任何强迫或暧昧的动作。 楼延心中惊奇,不着痕迹地看了傅雪舟好几眼。他认真一回想,好像从今天在宋老板那里见到傅雪舟开始,傅雪舟对他的态度好像就变得耐心了很多。 这是因为昨晚的上床? 楼延不可思议地猜测。 不可能吧,就滚了一次床单而已,作用能这么大? 要知道在昨晚之前,他不仅故意挑衅傅雪舟专门发了和温九的暧昧照片,他还背叛了傅雪舟,差点把傅雪舟坑死在红棺材的世界里,导致傅雪舟当时实力大减,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戾气十足。 娱乐场里的时候,傅雪舟对他的态度也不怎么好,要强势有强势,要逼迫有逼迫。但昨晚之后,傅雪舟在细微之处对待楼延真的好了很多。 这难道真的是滚了床单的作用? 楼延真的不理解傅雪舟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他自己就算和傅雪舟滚了床单,对傅雪舟的恨意和怒火也没有消灭一丝一毫。以己推人,楼延也以为傅雪舟不会多么在意。 楼延不理解,但不影响他觉得有利可图。他余光扫过傅雪舟,思索傅雪舟如今对他的忍耐度到了什么程度。 楼延对自己的魅力还是一清二楚的,他的追求者一向很多,从小学到公司,从来就没缺过爱慕他的人。男女都有,各种类型齐全,不论是从脸、身材、钱、地位和个人能力,楼延都是TOP级别。 他傲慢,但傲慢得有资本,傲慢得让人心甘情愿。 楼延虽然不觉得一次滚床单就能让傅雪舟喜欢上他,但傅雪舟的软化却让人思虑良多。楼延眼眸一闪,他想要知道傅雪舟如今对他的想法,以及对他的底线究竟在哪,又能包容他到什么程度。 …… 楼延垂眸思索着,湿漉漉的微卷黑发贴在他的额前往下滴着水,洗过的皮肤白得通透,黑发黑眉,点漆的眼眸,殷红的唇,黑、白、红三色对比强烈,浓墨重彩,刺激观者眼球。 他缓慢地拿着浴巾擦着头发,大大的浴巾若隐若现地盖着他的身体。楼延似乎想好了,终于回过了神,一个抬眸,对上了傅雪舟好似深海一般看不透读不懂的眼睛。 楼延心中一滞,躲开了傅雪舟的目光,披上浴袍往浴室外走去。经过傅雪舟身边时,他停住脚步侧头看着傅雪舟的侧脸,轻笑一声道:“傅雪舟,你知不知道你有反应了?” 男人鼻梁高挺,侧脸线条利落而带着冷漠,闻言转过头看他,淡淡地道:“鬼婚契的影响而已。” 是吗? 楼延眉头微挑,眼带怀疑,“那为什么我没有被影响到?” 傅雪舟眼睛动了动,一言不发。 楼延轻笑一声,伸手摸上了傅雪舟的胸膛,指尖轻点,像弹奏乐器一样轻盈灵巧地顺着而上,最终来到了傅雪舟的喉结处。 命脉被楼延拿捏,傅雪舟却没有丝毫反应,静静看着楼延想要做什么。 “傅雪舟,我发现你对我的耐心多了很多,”楼延问道,“为什么。” 脖间一片酥麻痒意,傅雪舟喉结动了动,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嘴巴却被楼延竖起的手指抵住。楼延凝视着傅雪舟漆黑的双眼,缓缓笑了,用命令的语气道:“我要听真话。” 傅雪舟眼神微动,抬手握住了楼延抵着他唇的手指,忽然勾唇笑了一下,在楼延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楼延抱起出了浴室,将楼延扔在了床上。 楼延被大床的弹性巅起来了两下,身上多了一层男人压下的阴影。傅雪舟的银发披散,将楼延笼罩在内。 水珠氤湿了床铺。 “我对你的耐心确实多了很多。”傅雪舟捏着楼延的下巴,声音低沉地在楼延耳边道,“因为你很好操。” 楼延瞳孔一扩,一股难言的怒火难以抑制烧起,他抬手就给了傅雪舟一巴掌。 傅雪舟头被打得一偏,脸上浮现出红色掌印。他眯了眯眼睛,攥住了楼延的双手,“只有十分钟,别浪费了。” 楼延被那一句侮辱到了,眼睛发红地挣扎,“滚!” …… 楼延的办公室隔音很好,但再好的隔音也挡不住里面噼里啪啦各种重物砸落的混乱动静。 有从办公室附近经过的秘书正巧听到了办公室里面的声响后被吓了一跳,随即又听到了办公室里面隐隐传来的模糊喝骂:“傅雪舟,我要杀了你——你敢——” “嘭!”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地响动。 听到动静的人心惊胆战,闹到最后,秦枫也知道了办公室里出事了——楼总和他带来的那位朋友吵起来了,甚至可能打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闹大了老板会不会受伤? 秦枫连忙赶到办公室,但他来的时候,办公室里面已经没了声音,他贴在门上只能听到一片令人害怕的沉默。 秦枫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秦枫想起老板之前不让任何人打扰的吩咐,他本不应该打扰,但最终还是担忧占了上头。秦枫敲了敲门,咳了咳嗓子亮声道:“老板,您还好吗?” 过了几秒,房间里没有声音传来。 秦枫心中一突,敲门的力气也大了几分,“老板?老板?!” 在他忍不住想冲进去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了楼延的声音,“我没事……别进来……” 声音有些虚弱无力,似乎是在强撑着什么一样,极度紧绷。 秦枫有些狐疑地推了推眼镜,“您真的没事?需不需要我给您和客人送两杯咖啡?” 这一次又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楼延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不用,你回去吧。” 老板都这么说了,秦枫即使再担心,也只能说道:“好,那我先回去工作了,您有事叫我。” 就像是外人担心的那样,办公室内一片狼藉,书籍、文件、打碎的玻璃渣摔落一地。 待在办公室内的两个人也确实进行了激烈的“打架”,但又不是普通的打架。 楼延被傅雪舟压在沙发上,灰色的柔软沙发被浸湿出一块暧昧黏湿痕迹。 楼延双目烧红,一条长腿被架在沙发扶手上无力晃动。 傅雪舟背部被挠出了血,肩头也被咬了三四口血淋淋的牙印,问道:“第几个十分钟了?” 楼延扬起脖子,傅雪舟的吻落在他的脖子上。楼延面色潮红,难耐地闭上了眼,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滚。” 他所理解的十分钟和傅雪舟理解的十分钟并不一样。 他说的十分钟是指做一次的整体时间。结果傅雪舟变成了在休息室里十分钟,又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十分钟,沙发上十分钟……不同地点分开算,每一次十分钟。 说傅雪舟听楼延的话吧,其实根本就没有听。但如果说他没听吧,他偏偏又从另一个角度遵循了楼延说的要求。 “第三个十分钟了,”傅雪舟说完,背上又被楼延狠狠划出了一道指甲痕,他扯扯唇,用力报复了回去,“还需要一个新的十分钟。” 楼延被撞得闷哼一声。傅雪舟的话过了两秒他才恍惚着反应过来。 这个十分钟没达成目的,那就下一个十分钟重新开始。一个十分钟又一个十分钟,还没有止境了是吗? 楼延不知道傅雪舟是真的没达到那个点,还是故意忍着来戏耍他。但他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感觉了,强悍的五感让快感变得极度疯狂,楼延不想沉沦,也不想让傅雪舟这么顺风顺水,以为一切他皆可掌控。 在第三个十分钟结束的最后,意识到傅雪舟要带着他重新找个地方的时候,楼延行动了。 本来以为不会怎么顺利,但出乎意料的是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傅雪舟直接被刺激出来了。 在出来的那一瞬间,傅雪舟呼吸沉重,自己都没回过来神,神色难得见的有些空白。 楼延一喜,立刻无情地推开了傅雪舟,踉跄地跑到试衣间里,背对着镜子扭头看自己背上的鬼婚契纹身。 “真的变淡了……” 楼延仔细看过后欣喜不已。 虽然变化很不明显,但楼延可以肯定,鬼婚契纹身绝对变淡了一点。 “原来真的需要射进去,”楼延随手从衣柜里掏出一件黑色衬衫穿上,心情古怪地啧了一声,喃喃自语,“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诡异。” 见到鬼婚契纹身能够解决的希望,楼延的心情都好了一些。他正想去洗个澡,但想到傅雪舟刚刚闯进浴室的事,顿时没有了在这里洗澡的心情。 楼延拿出一条裤子准备穿上,突然想起来了之前查过的事后注意事项。 那东西似乎还要清理出来。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脑内做了一番争斗,最终还是表情难看地将手往身后探去。但关键时刻,他若有所觉地转过头看向试衣间的门口,傅雪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门靠着门框站在了那里,身上穿着松垮的浴袍,正好奇地看着他。 “……” 楼延眼皮一跳,瞬间收回了手,将裤子猛地往上一提,准备回家之后再弄。板着一张冷艳的俊脸,穿好衣服的楼延推开傅雪舟离开了试衣间。 “你该走了,”声音也很冷,不像是刚刚才进行过最亲密事情的模样,“赶紧离开我的办公室。” 傅雪舟道:“雨还没停。” 楼延脚步停下。 傅雪舟四处看了看,找了一个黄色的纸质袋子把他之前脱下来的脏衣服装了起来,然后拎着袋子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窗外愈加猛烈的高空大风席卷着将阴雨斜斜吹进,瞬间把傅雪舟身上本就宽松的浴袍吹得更加凌乱。 冷意袭来。 傅雪舟看着窗外的雨与阴沉的天,汗湿的银发被吹得飞舞,眸色冷静无波,“这场雨来得比之前早很多。” 楼延一愣,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他表情微变,猛地转身朝傅雪舟看去,但窗户大开,窗前的傅雪舟已经离开了。 第123章 傅雪舟推开家门回来的时候, 就看到崔安生围着围裙拿着抹布正给他擦着落灰的餐桌。 “回来了?”崔安生干得热火朝天,笑眯眯地转过头一看,顿时惊讶地呦呵一声, “你这是被抢劫了?” 傅雪舟带着一身水气走了进来, 将手上提着的已经半湿的黄色纸质塑料袋扔在了茶几上, “没有。” 崔安生看不透现在的傅雪舟,但他了解以前的傅雪舟, 他多多少少能看出傅雪舟的心情很好。崔安生又看了看傅雪舟身上的浴袍,以及傅雪舟脖子处隐隐约约露出来的一道牙印,意味深长地伸手摩挲着下巴, “嗯……你先去洗澡吧, 再换身衣服, 你看你都淋湿了, 小心别感冒了。” 傅雪舟随意点点头,拿起衣服就进了浴室。挤出洗发水洗头的时候,傅雪舟忽然想起了楼延在浴室里洗澡的画面, 他扯了扯唇,把洗发水抹在了头发上。 十分钟洗完了个澡,傅雪舟换了一身舒适的白T和宽松短裤走了出来。崔安生给他扔过去一瓶水, 傅雪舟抬手接住,拧开瓶盖喝水。 淡淡的热气蒸腾在傅雪舟的身边, 这样子的傅雪舟看起来真的很大学生。崔安生笑道:“偶尔我觉得你活得跟好几百岁的老人一样,但一看你人, 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阿舟, 你还是多穿点像这种符合你大学生的衣服吧, 显得年轻鲜嫩, 招人喜欢啊。” 傅雪舟一边喝水, 一边用漆黑的眼睛扫了他一眼。 崔安生顿时做出认输的表情,双手合十给傅雪舟拜了拜,苦哈哈地道:“你别这么看我,你一这么看我我就腿软。” 傅雪舟这才收回了眼睛。 崔安生笑呵呵地坐在沙发上,舒服地往后面一靠,“阿舟,这是你家,也是你住的地方,你最起码要把这地方收拾得像个人样吧。我今天过来一看都吓一跳,你家根本就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人气,要是小宝过来肯定得被吓哭……对了,阿舟,宋老板有把钱打给你吗?” 傅雪舟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他从纸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没看到到账提醒,“没有。” “忙乎了这么一场,结果都没注意钱到没到,阿舟,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崔安生揶揄地道,然后从身上拿出手机,“宋老板联系不到你,只能来找我了。他刚刚给我发了好多感谢你的话,他说他女儿已经醒了,等明天就弄一面‘妙手回春,法力高深’的锦旗送给你,哈哈哈哈,我替你给拒绝了。宋老板想立刻给你打钱的,但他说他没记住你的卡号,所以过来问问我知不知道。阿舟,这真不像你的做事风格,匆匆忙忙告诉客户一遍卡号就跑了,要不是宋老板仗义,可能就不记你这一单了。” “他不敢。”傅雪舟说道,却对自己的做法不置一词。 崔安生哈哈笑了笑,挤眉弄眼地道:“阿舟,你身上的浴袍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和楼先生成了啊?” 傅雪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眼舒展,嘴角微微勾起。崔安生看着他这个表情,“嘶”了一声,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惊讶了,“阿舟,看来你很喜欢他啊,一提到他你都笑了……” 他还从来没在傅雪舟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傅雪舟抬手摸了摸唇角,这才发现嘴角确实提起了一点弧度。他皱眉收起笑容,淡淡地道:“只是想起了好笑的事情而已。” 崔安生不信,却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今天来这里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一件就是问一问傅雪舟帮忙宋老板除掉诡异的事情顺不顺利,如果顺利的话他也能得到宋老板给的一笔感谢费。第二件事则让崔安生有些忐忑纠结。 他自从知道诡异的存在后就一直在打探各种消息,崔安生的小道渠道多,他最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一个叫诡异狂信徒的邪.教组织据说有让人获得诡异力量的能力,并且只要加入这个组织就不会受到诡异的残害了。 崔安生对此很心动,但他一不知道这组织的存在是真是假,二是这个组织毕竟还是以信奉推崇诡异为主,听起来很危险邪门。所以,崔安生也在犹豫要不要试着接触一下这个组织。 “阿舟,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诡异狂信徒的组织?”崔安生问。 傅雪舟捏着水瓶的手一顿,转过头看向他,神色平静得有些不正常,像是早就知道崔安生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样。 崔安生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他有些接不住傅雪舟的这个眼神,总觉得傅雪舟好像透过了他的皮囊看到了他的灵魂一样。崔安生僵硬地笑了一下,“怎么这么看我?我说错话了?” 傅雪舟把已经空了的塑料水瓶捏扁,噼里啪啦,塑料瓶发出的声音紧绷刺耳,“崔安生,不要让我知道你进去了这个组织。” 他站起身把水瓶扔进了垃圾桶里,径直走到了窗户旁往关上了窗户,侧头道:“否则我会杀了你。” 崔安生心中猛地一缩,不自然地笑了两下,“放心放心,我不会加入这种邪.教组织的。” “最好如此。”傅雪舟冷漠地道,丝毫不给崔安生脸面。 崔安生笑也笑不出来了,他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放在了桌子上,想了又想,还是苦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阿舟,你不懂。对没有安全感也没有特殊能力、一直处在社会底层普普通通的我和小宝来说,这个组织打出来的招牌实在太诱人了。谁不想活着?谁不想变强?谁不想躲开诡异好好生活?我确实心动了,但我知道你不会无的放矢,你能这么说,就代表着这个组织很危险。就算是为了小宝的安全,我也不会加入这个组织的。” 说完,他就站起身道:“我给你买了饭菜,放在了冰箱里,有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和炸鲜奶。你要吃的话直接热一热就行,不说了,我先回去照顾小宝了。等回头再聊啊。” 傅雪舟没有送他,仍然看着窗外的大雨,淡淡说道:“准备好米粮和皮艇。记得住在高处,没事别出门。” 崔安生连连应好,“那我走啦。” 门打开又被关上,屋内重新只剩下了傅雪舟一个人。 窗外昏黄的光线打在傅雪舟的身上,雨水从窗户上滑落的阴影在他脸上明暗交织。傅雪舟就这么如雕塑一般静静地站着,某种沉默的、压抑的氛围在空气中回荡。 “今天是4月30日,”傅雪舟看着大雨自言自语,“比之前提前了三个月。” “诡异狂信徒的人也提前接触了崔安生。” “是你吧,”傅雪舟平静地道,“你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重回,所以你开始害怕了。” 傅雪舟缓缓笑了,笑容透着凉薄意味。阴影遮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他漆黑的双眼一瞬变得猩红无比,泛着幽幽的冷光。疯狂地、令人恐惧的戾气浮现在他的脸上,“害怕就对了,我会找到你的,诡异之主。” * “这场雨很危险,非常危险。” 一回到别墅,楼延甚至都没去洗澡换身衣服,就把所有人叫到了客厅,严肃地指着外面的雨说道:“这场雨是从昨天开始下的,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停。我回来的时候地面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轮胎五厘米的高度。” 其他人面面相觑,李三新起身拿着一块干毛巾递给楼延,让他擦干湿发,疑惑问道:“这雨危险在哪里?这会正好是雨季,一次下个两三天也正常。” 楼延唇色泛着淡淡的青色,“但这场雨恐怕不会只下个两三天。” 段泽歌抓了抓发痒的稻草头发,“什么意思?” “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买了很多水上用具囤在了仓库里?”楼延道,“那就是我为这场雨准备的东西。你们也知道我有能力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三个月后会出现一场灾难大雨,但这场雨现在提前出现了。” 路好修举手道:“我知道我知道。楼哥仓库里堆了很多皮艇、冲锋艇、水上摩托还有很多救生衣和救生圈……草!” 他反应过来之后震惊地张大嘴巴,急得直接蹦了起来,“卧槽卧槽!楼哥,这场雨不会要变成洪水淹没我们吧?!” 楼延抿直唇:“如果它真的是三个月后的那场大雨,那就会淹没整个成江市。” 在前几辈子的记忆里,这场雨就是促使楼延和李三新逃离成江市的原因。 楼延眼眸暗沉,声音低哑,带着刚刚做完爱的懒倦和性感,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话里的内容上,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这场大雨不是正常的自然现象,而是‘水鬼’下的雨。在我知道的未来里,这场雨本应该在三个月后开始下。刚开始,人们都以为这是正常的夏季雨水,谁也没有多在意。但这场雨却越下越大,一直没有停,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飞快涨高,很快就淹没了第一层楼的高度,然后是第二层楼的高度……直到淹没整个成江市。” 楼延心情越发沉重:“它就是‘水鬼’,被分为A级恐怖的灾难诡异。” 他回忆起来了上辈子里大雨淹没成江市那恐怖的一幕,几乎是噩梦一样地狱末日景象:“‘水鬼’的能力很恐怖,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恐怖。它能够轻轻松松淹没一个城市,也会藏匿在水下无所不在。一旦接触到水面,就有被‘水鬼’拖进水里淹死的危险。” 上辈子里,楼延和李三新历经千辛万苦,甚至丢了大半条命才成功从成江市的水里活着爬出来。 楼延不会忘记当时的场景,在“水鬼”出现的那段时间,漂在水面上的尸体都一个紧挨着一个,密密麻麻得没有船只前进的空间。那水被鲜血和残肢断臂弄成了黑红色,发臭,发腥,整个成江市一日一日变成了一座死城。 段泽歌手指敲了敲大腿,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你专门选了这个别墅。这个别墅建在半山腰上,位置很高,就算有水淹没城市这里也是比较安全的高处。” 楼延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没错,我就是为了这个才选了这里。” 李三新皱眉,发现了华点,“延子,你为什么肯定这场雨就是三个月后的大雨提前了?” 楼延一噎,瞪了李三新一眼,没好气地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有八成的把握肯定这场雨就是三个月后的那场雨。” 但他这样的表现非但没有打退李三新,反而让李三新更好奇了。就连段泽歌和路好修都八卦地盯了过来,总感觉楼延/楼哥在欲盖弥彰,故意转移话题。 被三双写着“快告诉我吧快告诉我吧”的眼睛齐齐盯住的楼延:“……” 楼延很不想提起某人,也很不想回忆刚刚在办公室里那荒唐的一幕。但此时此刻,他不说也不行了。楼延呼出一口浊气,眉眼忍耐地皱起,“……傅雪舟提醒我的。” “……” 众人沉默几秒,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嘈杂声。 “啊这。” “傅雪舟???”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他?他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个??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傅雪舟不是灭世大魔王吗?为什么会提醒楼哥啊!” “有问题,有问题……” “楼延!你去见他你不跟我说?!” 楼延痛苦地闭上眼睛。 好吵啊你们。 第124章 难道非要他说, 出了娱乐场之后他就和傅雪舟搞上了吗?而且还一连搞了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在你们眼皮底下偷偷在别墅里面搞的? ……别逗了,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这种话。 楼延板着脸道:“我在宋老板那里见到了他, 宋老板请他去给宋雨然救命。”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以及和傅雪舟一起灭掉了塑料人的事, 完全不提之后还带着傅雪舟回公司做.爱的荒唐事迹。 但路好修这个死孩子非得跟楼延作对一样,愣愣地问:“那楼哥你有没有和傅雪舟趁机解决鬼婚契的问题啊?” 这话一出, 路好修就被楼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眼神相当具有威慑力,路好修这才反应过来解决鬼婚契纹身需要楼哥和那个灭世大魔头干些什么,他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尴尬地挠了挠脸蛋, 呐呐道:“呃……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啊。那就当我没问, 我没问啊, 哈哈哈……” “……你去仓库看看皮艇和冲锋艇是不是完好的,然后把它们的数量统计给我,”楼延深呼吸一口气, 直接把人赶走,继续道,“我们先做好应对这场大雨的准备。三新, 你给林游打电话,让他们诡异防控局也有点准备。就算这场大雨不是三个月后的那场大雨, 他们早点准备起来也不吃亏。” 路好修讨好地冲楼延笑了笑,站起来拔腿就往仓库狂奔而去:“我这就去!楼哥你别生我气啊啊啊!” 楼延:“……” 真不想让我生气你就别说这句话啊。 李三新暗暗磨牙, 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 走到窗户旁边给林游打电话提醒。等他挂完电话后, 段泽歌悄然无声地走过来问道:“气不气?” 李三新冷笑两声, “老子都快气死了。” 这怎么能不气啊!虽然楼延没说, 但他不正面回答就代表着默认了和傅雪舟发生了什么。 李三新一想到自家英俊帅气能力出众魅力十足的发小为了活命不得不跟一个他讨厌的人虚与委蛇,都要为楼延心疼死了,恨不得把傅雪舟拽过来揍一顿,最恨的还是楼延身上的那个捣乱的鬼婚契纹身。 李三新就跟看见自己好好养出来的呵护出来的花被一头猪给拱了一样,楼延不跟傅雪舟亲近吧,他担心。但真看到楼延和傅雪舟亲近了,他整个又是一个暴怒。 李三新叹气又叹气,瞅了一眼客厅里楼延的背影,小声跟段泽歌说道:“生气是生气,但我也松了口气,他要是再拖下去不解除鬼婚契,我都想把傅雪舟给绑过来了。” “那你是绑不了他的,”段泽歌整理着眼前的头发,懒洋洋地道,“我也很生气的……那个傅雪舟,有机会得坑他一顿。想占我们家楼总便宜,不能让他好过。” 李三新顿时不爽了,“什么你们家!那是我家的延子!” “哎,你这人……”段泽歌笑了几声,压低声音道,“你说我们在这里说话,楼延能不能听到?”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楼延。就见楼延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二人对视一眼,走到楼延身边坐下。李三新搭着楼延肩膀,“延子,想什么呢?” 段泽歌打了个哈欠,懒散地往后一瘫:“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想。” 楼延眉头紧皱,“这个时间线不对……” 段泽歌挑眉,稍微坐起来了一点,好奇地道:“时间线不对?哪里不对?” “很多事情都提前了,”楼延还陷入沉思之中,喃喃自语,“诡异复苏到现在才两个月,复苏的诡异却多得不正常。塑料人是A级恐怖,水鬼也是A级恐怖,两个A级恐怖诡异竟然现在就出现了,还是同时出现……狂信徒也不对劲,他们发展得太快太早了,这边诡异刚复苏,那边他们就拉拢到了温一安成为他们的教徒……还有诡异之主给狂信徒的精神力恢复针,出现的时间也比我知道得要早很多……” 这辈子的事件一个接着一个,就跟被人按了加速键一样。如果不是楼延知道现在才是诡异复苏后的两个月,他都以为这是诡异复苏的中期。 好像有一只幕后之手在加急拨动着一次次的事件,促成了诡异和狂信徒教的飞快发展。仔细一想,楼延重生之后根本就没休息多少,一直奔波在处理诡异和解决狂信徒的路上。 楼延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思绪跟个乱线团一样一直没有找到个头。这次突然提前三个月的大雨一下子让楼延找到了这个头。 站在旁观者的局面回忆重生后的事情,楼延觉得那只隐藏在幕后的大手就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在着急发展自己的实力,并且不断提前复苏一个个诡异来给对手找麻烦。 楼延眉头越皱越深,“能快速发展狂信徒,并且还能让诡异们的复苏提前……” 段泽歌想起什么一样,转头问李三新,饶有兴致地道:“你之前说,你们在娱乐场里见到傅雪舟杀死诡异之主了?诡异之主长什么样?可怕吗?” “没错,”楼延喃喃地道,“就是诡异之主。” 李三新茫然:“诡异之主怎么了?” 楼延道:“只有诡异之主能够做到这样……” 只有诡异之主才能这么快的将狂信徒组织发展起来,并将温一安、温九、蔡莫这样的大明星大老板收为自己的信徒。只有诡异之主才能随意地操控诡异们复苏的时间,以一己之力加快诡异复苏的进程。 但前三辈子里,诡异之主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到了这一辈子,诡异之主显得那么着急呢? 楼延心中浮现出了答案:因为它感受到了威胁。 只有受到了威胁,诡异之主才会着急加快进度,以尽快增强自己的实力。 这个威胁是什么? 楼延认真回想起这辈子和前几辈子的不同。 想来想去,他觉得这辈子最大的不同是自己的觉醒。 难道是他的觉醒让诡异之主感觉到了威胁?不,不可能。 楼延想到了娱乐场里他跟诡异之主许愿要杀死傅雪舟时诡异之主出乎意料的好说话的态度,觉得诡异之主想要对付的人反而是傅雪舟,也只有傅雪舟这种一击能够杀死诡异之主的变态,才会威胁到诡异之主。 但诡异之主还是死在了傅雪舟手里。 难道它是假的诡异之主? 楼延倾向于那是真的诡异之主,因为只有诡异之主有能力满足他们的愿望,也只有诡异之主才有资格举办娱乐场。 但诡异之主死了,并不代表“诡异之主”死了。 就像是一个国家的新老国王交替一样,力量逐渐减弱的老的诡异之主死了,新诞生的“诡异之主”还活着。 这个新诞生的“诡异之主”,很可能正是傅雪舟寻找的“它在哪”的“它”。 楼延垂眸思索。 他终于理顺了。 傅雪舟一直想要找到藏在幕后的“诡异之主”,但他重回数次都找不到“诡异之主”在哪,基于这一点,“诡异之主”是否存在还存疑。 但如今水鬼复苏的时间线提前,反而从侧面证明了“诡异之主”有可能真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还要杀傅雪舟吗? 楼延同样想要杀死“诡异之主”,他和傅雪舟目标一致,完全可以和傅雪舟合作一起杀死“诡异之主”后他再想办法杀死傅雪舟。这才是最完美的解决方式。 楼延确实想过这个方式,但仔细一想,这不好实现。 傅雪舟重回那么多次都没有找到“诡异之主”,他真的可以在这一世找到“诡异之主”吗? 如果傅雪舟这一辈子都找不到“诡异之主”,到了最后他会不会再次使用“毁灭世界也要毁灭诡异之主”这种极端的方式? 如果傅雪舟仍然选择灭世重来,楼延真的还能再杀掉那时彻底成长起来的傅雪舟吗? 再次重来的话,楼延还能有过往记忆吗? 就算傅雪舟这辈子能够找到“诡异之主”,也不排除傅雪舟就不会灭世重来了。毕竟“傅雪舟是因为找不到诡异之主所以才干脆灭世”的想法也只是楼延一个猜测而已,这还是楼延把傅雪舟往好的方面想出来的猜测。 楼延根本就不知道傅雪舟为什么要灭世的原因,如果傅雪舟只是单纯想要毁灭世界呢? 如果傅雪舟就是喜欢在人类快要胜利的前夕背叛所有人的刺激呢? 他可以不断毁灭世界不断重来,这个诡异世界就像是傅雪舟的游乐场。 傅雪舟上辈子在毁灭世界的大火中露出的那个笑是楼延心底最深的噩梦,楼延想不通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干了那样的事后还笑得出来。 这样的傅雪舟,楼延觉得他比诡异还要恐怖危险。 而想要杀死傅雪舟,只有去极寒地狱。 距离极寒地狱出现的时间还有44天,这是唯一能杀死傅雪舟的机会。 而这44天,傅雪舟和楼延能找到存在与否都是个疑点的“诡异之主”,并合作一起杀了它吗? 希望渺茫。 在楼延三辈子的记忆中,诡异可以战胜,人类将会迎来胜利,唯独傅雪舟会毁灭世界。 如果傅雪舟不死在44天后的极寒地狱,就谁也奈何不了傅雪舟了。到时候世界毁灭与否,全看傅雪舟的心情。 楼延不相信傅雪舟,也不想把自己和在乎之人的生命寄希望于傅雪舟的一念之间。 他想,任何人都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心慈手软上。 尤其是这个别人,还是个至少连续毁灭了世界三次的人,连续杀死了楼延三次的人。 …… 楼延想了很久,结果是……要杀。 …… “楼延?” 楼延掩住复杂心绪,露出微微笑意,他往沙发后背上悠闲一靠,抬眸道:“嗯?” 但动作一动,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裤子里流了出来。 这尴尬又怪异的感觉让楼延僵住,他突然想起来他还没有洗澡,也没有清理傅雪舟留在他体内的东西。 “……” 楼延保持着后靠的姿势,装作自然地抬起手指了指厨房道:“我饿了,三新,你去给我煮碗馄饨去。” 李三新觉得他饿得真挺突然的,但一想到自家发小可能刚刚经历过剧烈运动丧失了体力,他就顺从地站起身道:“等着,十五分钟后就好。” 支走了一个人,楼延又对段泽歌道:“你去看看小雨把今天的作业做完了没有。” “应该还没有吧,”段泽歌也跟着站起身,“好,我去看看她。” 等他们两个人都走了之后,确定客厅里没有其他人了,楼延才缓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他率先转头看了一眼沙发,看到沙发上并没有什么可疑痕迹之后才松了口气,快步往卧室走去。 厨房里刚想出来问他要不要蒜泥的李三新看着楼延低气压快步远离的背影,满头问号:“怎么突然走了?” 刚刚还那么兴奋,现在怎么看起来又生气了? 李三新皱眉,延子不会和傅雪舟亲密了一次之后就被傅雪舟给传染成精神病了吧?! * 楼延忍着难堪与羞耻学着网页上的理论知识给自己清理了一遍,清理的过程中,他逐渐变得面无表情,并且在心里诅咒痛骂了傅雪舟一遍又一遍。 好不容易洗干净抬起头,楼延就看到莲蓬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彩色的的蝴蝶立在上头,静静地合拢翅膀看着他。 这只彩蝶的翅膀以蓝、紫为主要色调,其他的颜色点缀在翅膀的边缘。金色的粉末撒在翅膀之上,漂亮得就像是童话中才存在的精灵一样。 楼延一愣,被蝴蝶看得心头升起怪异的感觉。他伸手试图触摸彩蝶,彩蝶却展开翅膀飞起,徐徐从楼延面前飞过。 楼延逮准时机一抓,成功碰到了彩蝶。但在他碰到彩蝶的瞬间,这只漂亮的彩蝶就像镜花水月一样陡然散开,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这样虚幻的彩蝶,就像是梦境里才能存在的一样。 等等,梦境。 这是……梦魇具现化的能力?将梦里的东西投射到现实之中? 楼延想到某种可能,双眼一瞬锐利,拳头攥紧,骨头咯吱作响,低声一字一顿地道:“傅雪舟!” 作者有话说: ps:楼总和上帝视角的我们信息量是不一样的 第125章 一只如梦似幻的彩蝶飞跃雨幕, 尾部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余痕。它如幻影一般穿过紧闭着的窗户,轻飘飘地落到了床上闭着眼睛睡觉的银发男人的鼻梁上。 傅雪舟睁开双眼,和鼻梁上的彩蝶对视一眼, 彩蝶忽然扇动翅膀钻入了傅雪舟的身体里。 傅雪舟眨眨眼, 好奇心被满足, 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他之前是想做这件事。” 在公司休息室里的时候,傅雪舟就看到楼延在换衣服那会似乎准备做什么事情, 但看到他出现之后突然脸色大变,原本要做的事情也不了了之。傅雪舟那时就有些好奇楼延究竟想做什么。 刚刚吃完饭后准备睡觉的傅雪舟在入睡之前忽然想起了这点好奇,他虽然没准备做什么, 但入睡后的身体却记住了大脑中残留的这点好奇, 直接利用了梦魇的能力具现化了一只幻蝶飞去了楼延的身边。 没想到这么巧合的, 还真让幻蝶看到了楼延清理自己的画面。 傅雪舟想起幻蝶最后看到的楼延双目冷凝的样子, 眼底划过淡淡的无奈。他撑起身靠在床头,打开床头柜第一层,从里面找出一颗糖塞到了嘴里。 “嗡嗡”, 手机震动了两下。 傅雪舟将糖块抵到右侧,拿起手机一看,邮箱里发来了一条新消息:【好看吗?】 再一看发邮箱过来的人, 不是楼延是谁。 傅雪舟眉头微挑,几乎可以想象出来楼延说这句话时的嘲讽表情, 他想了想,手指慢吞吞地移动了几下。 * 楼延换上衣服出来一看, 傅雪舟已经回复了一条消息。简简单单的一个“?”。 楼延坐在床边冷笑两声, “什么意思, 在跟我装傻?” 他换了一个绘画软件, 打算把刚刚看到的那只蝴蝶画下来质问傅雪舟。但他刚画了几笔, 对方就又发来了第二封邮件。 【你不是把我拉黑了?】 这句话很普通,很平常。或许傅雪舟是用淡淡的语气随口问出来的,但听在楼延耳朵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与戏谑。 楼延没有再回傅雪舟,继续画着那只蝴蝶的样子。他不只是为了拿蝴蝶画像作为证据,也是故意想把傅雪舟晾一晾。 傅雪舟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楼延的回复,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手机边框,将手机按灭放在了一旁。 等晾了傅雪舟差不多有二十分钟,楼延才将自己刚刚画完的彩蝶画像发给了傅雪舟,并配上一句质问:【这是什么?是不是你用梦魇的能力具现化出现在现实中的蝴蝶?】 手机亮起,重新震动。傅雪舟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再次剥了一块糖果放在嘴里,这才打开了手机。一打开,他就看到了楼延画的蝴蝶画像,傅雪舟直接沉默了。 图片上,抖成波浪线的线条努力勾成蝴蝶的形状,画风最多五岁出头。蝴蝶翅膀上涂满了各种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颜色互不融入,彼此对立,蝴蝶的头部还精致地画了两条螺旋状的触角,照样抖成了波浪。 “……”傅雪舟从图片上移开眼,朝空中抬起了一只手。 梦幻般美丽的彩蝶重新出现在他的指尖,漂亮的蓝紫色为主的翅膀闪动着金光摇动。傅雪舟看了这只彩蝶一眼,再低头看了楼延画的蝴蝶一眼,然后又抬头看了彩蝶一眼,又再低头看了楼延画的蝴蝶一眼。 怎么看怎么不一样。 傅雪舟拿起手机对着手指上的彩蝶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楼延:【你画的为什么和它不一样。】 收到消息的楼延:“……???” 傅雪舟这是不是在嘲笑他?!究竟哪里不一样啊?明明从外形到颜色都一模一样啊! ……不对。 他是来追究傅雪舟派这只蝴蝶过来偷窥他这件事的,而不是他画的蝴蝶到底像不像实物这件事。 楼延把话题扯回来:【这只蝴蝶果然是你的,所以你承认你用它过来监视我了?】 【不是监视。】 楼延咄咄逼人:【不是监视,那就是偷窥?】 傅雪舟一时没有回复这句。 楼延好似抓到了傅雪舟的把柄一样,步步紧逼:【承认了?没话说了?傅雪舟,刚见完面分开,你就用这种手段来偷窥我?就这么想我吗?呵呵,想我就正大光明自己来我面前自己看,用这种手段你恶不恶心?】 楼延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空气温度变得很冷。他抬起头一看,却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不是他卧室内的环境,转而变成了另外一间陌生的卧室。 墙面很白,地面是棕红色的木质地板。墙角处放着一个书桌和一个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各种厚厚的资料书籍,有《飞行原理》《飞行结构与系统》《飞行员日记》……也有好几本国内国外的名著。 书桌上放了一个落了灰的台灯和一个同样落了灰的战斗机模型,从这一角就能看出来,这大概是个大学生的房间。 楼延仍然坐在一张床的床边,他低头看了看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倏地扭头一看,看到了赤.裸着上半身靠在床头的傅雪舟。 傅雪舟的腰部以下盖着薄薄的被子,在淡紫色被子的映衬下,他的上半身更显得苍白。之前被楼延挠出来的、咬出来的一些痕迹,在傅雪舟强悍的自愈力下已经完全愈合并消失不见,连个红印子都没有了。 傅雪舟手里拿着手机,漆黑的双眼和楼延对视着,“像这样光明正大地来到你面前?” 那只蝴蝶从傅雪舟的指尖飞起,绕着楼延转了两圈,拖出一道闪着金光的尾迹。 “它很喜欢你,”傅雪舟挑眉道,“懂了吗?” 楼延听出了傅雪舟话语里藏着的潜义词:它很喜欢你,所以它去偷窥你关我什么事? 楼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这么说,你没有看?” 傅雪舟眼神闪烁一下,没有说话。 楼延已经有些了解他了——一旦遇到傅雪舟不想解释或者是被别人猜中了心底想法的时候,傅雪舟都会以沉默对人。 楼延嘴角笑容更大。他在短短的一天一夜的时间内经历了两场激烈刺激的性.爱,眉角眼梢的细微之处还残留着第二场性.爱后的欢愉与倦意,更何况他还刚刚洗完澡,热气蒸得皮肤微红,唇也红得如同中了艳丽的花毒一般,随意之中透着一股性感而又湿润的暧昧。 楼延转身爬上了床,一点点地爬到了傅雪舟的身上,双手撑在傅雪舟的枕头上,双腿跪在傅雪舟双腿两侧。楼延身上半干半湿的沐浴后的味道传到傅雪舟的鼻端,和窗外安宁的雨水一起,营造出了令人沉迷的氛围。 “我好看吗?” 楼延笑眯眯地凑近傅雪舟,面上带笑,眼中却没有笑意,如同毒蛇一般定定地盯着傅雪舟的双眼。他的脸和傅雪舟的脸只隔着一巴掌的距离,若即若离的,捉摸不定。 傅雪舟垂眸看着他,咬碎了嘴里的糖块。喉结震动了一下,好像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应声,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傅雪舟,”楼延又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时候实在是好看,面容上的锋利统统化为风一般自由的漂亮与野性,“你想亲我吗?” 说话时的声音被他故意压低,那股子撩人的沙哑令人耳红心跳。 傅雪舟牙根有些发痒,他吞掉嘴里的糖渣,喉结滚动一下,对着楼延道:“过来。” 楼延配合地再度靠近,做出好像要主动献吻的姿势。但等唇距离傅雪舟的唇只剩下一个手指的距离时,楼延轻笑出声:“你的白日梦该醒了。” 这句话一说出,勘破这是梦境的楼延就从梦魇中回到了现实。他正坐在自己卧室的床边,手里拿着手机,正在邮箱里编辑怼傅雪舟的话。 楼延哼笑两声,把这些话删除,重新把傅雪舟的邮箱账号拉到了黑名单里。刚刚在梦境里面耍了傅雪舟一顿的爽感,让他都懒得多骂傅雪舟了。 楼延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酝酿入睡。 * 第二天一早五点,天还没亮,楼延已经醒来。 他披了一件衣服走到窗边往外看去,瓢泼大雨宛如一幕黑帘,将天与地牢牢连接起来。 这雨越下越大了。 楼延走出房间,他的动静很轻,但惊动了同样担心这场雨而浅眠的李三新。李三新从房间里探出头,压低声音问:“去哪?” 楼延用同样的音量道:“出去看看雨。” 李三新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先来到仓库穿了身厚实的黑色雨衣,然后举着伞打着军用手电筒出了别墅。别墅是在半山腰上,排水系统也建得很好,因此在这里他们是看不到雨水积水情况的。两个人冒着雨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山边观景台处,用手电筒往下方一看,就见到浑浊发黄的雨水已经快要淹没了停放在马路边小轿车的车顶。 李三新倒吸一口气,面色凝重地道:“这才几个小时过去,雨水怎么就积这么高了!这些小轿车最起码也有一米四的高度。” “这就说明这场雨确实不是正常的雨,”楼延凝视着下方的积水,目色沉沉,“已经可以肯定了,这场雨就是A级恐怖‘水鬼’搞的鬼。” 第126章 他们站在原地看了半个小时, 眼睁睁地看着水面又往上蔓延,彻底没过了车顶。 雨水哗啦啦地从他们伞面上滑落,打得伞柄一直在颤。楼延和李三新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在明显变低, 山边的大风吹得两侧树木恨不得拔根而起。 两个人冒着风雨重新回到别墅, 把雨衣和雨靴脱下来放在仓库晾干。楼延拿着路好修昨晚统计的单子, 拿出笔一件件对比着仓库里的设备。 李三新道:“延子,你买了好多救生圈、救生衣还有保暖衣物啊, 这些我们几个人也用不完吧?” “嗯,用不完,但不止我们需要这些东西, 其他没有准备的民众也需要, ”楼延道, “这还只是我买的物品里面的一小部分, 更多的都被我分散放在了其他仓库里。” 李三新若有所思道:“你准备免费送给需要的人?” 楼延放下笔看向他:“不,我要卖。” 李三新有些惊讶:“卖?” 楼延应了一声:“越是这个时候,货币系统越不能崩溃, 不能让他们产生钱已经买不到东西的概念。否则社会秩序就会开始崩塌,他们会疯狂抢走一切有用的资源,开始不受控制。让他们花钱买, 也是让他们买一个安心,在告诉他们金钱还可以使用外, 也是提醒他们还身处文明社会,而且自己付出了才得到的东西, 会比免费得到的更让他们珍惜。” 楼延转了两下笔, 眸色深沉, 仿佛已经透过面前的空气看到了那混乱崩溃的一幕:“诡异虽然可怕, 但最可怕的还是人心。一旦成江市混乱起来, 人为了活命,为了一口水一口吃的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水鬼’就算什么都不做只待在水里看戏,人类都会主动把同类杀死扔在水里喂‘水鬼’。” 上辈子成江市有九成的人都死在水鬼的手里,但这九成人里面,究竟有多少是被同类坑害的? 楼延知道,末日里的人心永远经不住考验。 李三新的心情因为他话中的内容陡然沉重了下来。仓库内没有窗户,但他们仍然能听到雨水落在屋顶的闷响。以往的雨水让人感觉浑身轻松,此刻的雨水却成了催命符。 叮铃铃,李三新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转头跟楼延道:“是林游。” 楼延意料之中:“接吧,他应该要说下雨的事。” 李三新依言接通,果不其然,林游语气着急地道:“李三新同志,你和楼延同志有没有看到外面的积雨?” “看到了,”李三新道,“现在应该有一米五的深度了吧?” “市区的积雨已经有两米深,”林游心中沉甸甸地道,“并且,我们存放诡异之主尸体的研究所已经被淹了。所幸昨天有你提醒,我说服了组长连夜将诡异之主的尸体运到了其他城市。如果再晚一夜,恐怕诡异之主的尸体就要没了。” 楼延插话道:“那其他诡异的尸体呢?” “楼延同志也在?”时间紧急,林游只问候了一句就继续道,“……很遗憾,其他诡异的尸体都被淹了,我尽了最大努力只能够说服他们将诡异之主的尸体运走。我们诡异防控局也只是被淹了第一楼而已,偏偏研究所附近的积雨深得直接淹没了整个研究所。我们派过去抢救研究所人员的救援人员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安全回来……从生命探测器上看,他们所有人在入水五分钟后就丧失了生命。” “你们有检测到水下有什么东西吗?”楼延问。 “没有,机器没有任何反应,但我可以肯定水下一定藏着你们昨晚告知我的诡异‘水鬼’,”林游道,“市区内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只要有人在水里待的时间稍长就会直接被水下的东西拖入水里淹死,唯独在船上还安全一些。从今早凌晨三点开始,我们已经接到了不下百起的报案。” “我们统计后发现,这些淹死的人在水里待的时间长短各不一样,性别、年龄、背景经历各不一样,我们无法找到‘水鬼’杀人的规律,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诡异,这就是我打电话给你们的原因,”林游疲惫地叹了口气,道,“关于‘水鬼’,你们还知道它的其他信息吗?” 李三新闻言,转头看向了楼延。 楼延想了想,道:“林游,你听说过水鬼拉人替死的恐怖传说吗?” 林游郑重地道:“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传说死在水里的人不能投胎转世,就会化身水鬼寻找替身,只有找到下一个在水里淹死的人代替自己,水鬼才能解脱束缚转世投胎。” “没错,在传说里水鬼一旦看见有人下水就会抓着人不松手,直到将人抓到河底淹死成为自己的替死鬼。这只代号为‘水鬼’的诡异也是这样,只要有人下水后被它发现,它就会跑上去抓住入水的人将其淹死。值得注意的一点就是,‘水鬼’是无形的。”楼延道。 林游怔住:“‘水鬼’是无形的?” 楼延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像是讲着鬼故事一样给人带去森森寒意,“‘水鬼’完全溶于水里,它存在,你却找不到它的存在。比如你看到同伴被‘水鬼’拖下水后,你跳下水里准备去救同伴,但你只能看到你同伴一个人在水里疯狂挣扎,你想上去救下同伴,但发现你根本没法去救同伴,因为到处都是水,每一滴水可能都是缠绕住你同伴不让你同伴离开的‘水鬼’。你和他甚至看不到敌人在哪,又怎么能救人?” “更形象一点的说法就是,空气杀你,你还能挣脱得了空气?” 楼延说完这些话后,空气中一阵静止的沉默。 无论是身边的李三新还是电话那头的林游,都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了身临其境的强烈窒息感。李三新虽然还没遇见“水鬼”,但已经忍不住地产生了绝望感,他喃喃地道:“水鬼竟然这么可怕?” 林游呼吸沉重,舔舔因为缺水而干皮的嘴唇,他干巴巴地问道:“水鬼就没有弱点吗?” “它有没有弱点我不知道,”楼延哂笑,“我只知道,它有能力淹没整个成江市,能或直接或间接地杀死成江市九成以上的人。” 林游再次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就如同一盆冷水,一点点浇灭心头的希望。但林游这次却很快重新开口,他的语气很坚定,很令人信服,充满着积极向上的力量:“我不相信‘水鬼’没有弱点,世界万物的存在都有其优点有其弱点。诡异之主都能被杀死,更何况一个‘水鬼’呢?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大家拧成一股绳的共同想办法,就一定能在‘水鬼’淹没成江市之前杀掉‘水鬼’!” 楼延无声笑了。林游不愧还是那个林游,即便他将“水鬼”说得那么恐怖,也打不倒林游一往无前的精神。 “你说得对,它不会没有弱点,”楼延肯定了林游的说法,“虽然我不知道它的弱点是什么,但我知道它有一定的行动规律。” “‘水鬼’虽然是无形的,但它只能存在于水里。而且你们也发现了,被‘水鬼’杀死的那些人类在被杀死之前,他们在水里待的时间各不相同,这就代表着‘水鬼’并不等同于全部的水,‘水鬼’只是存在于水里面的一个东西,就跟一条鱼一样,它会在水中不断游荡。” “所以在察觉到不同地点的人进入水里后,它需要时间赶过去杀人,这才造成了不同的人待在水里被‘水鬼’淹死的时间不同。有离‘水鬼’位置远的,可能待上五分钟都不会被‘水鬼’杀死,如果有离‘水鬼’近的,也可能下水后不到十秒钟就会被‘水鬼’拖下水里淹死。” 李三新的反应比林游快一些,率先说道:“所以只要摸准‘水鬼’在水下游荡的行动轨迹,我们就有可能避开‘水鬼’行动?” 楼延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欣赏眼神。 林游也恍然大悟,他没有去问楼延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认真地跟楼延说了谢谢后,他再说了第二件事:“今天早上八点,我们在诡异防控局会举办一场特殊的会议,与会者都是和你们一样觉醒了天赋的天赋者和其他奇能异士,叶不言小同志也会参加。组长让我邀请你们来参加这次会议,共同商议如何对付成江市的这场危机。你们有空过来吗?” 楼延和李三新对视一眼,李三新用眼神问道:“去吗?” 楼延给了他一个眼神:“你想去吗?” 李三新点点头,再指了指楼上,示意想把路好修和段泽歌这两个天赋者一起带着。 这次的事情太大了,李三新觉得要让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参与进来。路好修和段泽歌有权利参与,也有责任参与。 楼延颔首,跟林游道:“我们会去,还会带上其他天赋者过去。” “欢迎你们,”林游立刻道,他恨不得去的人越多越好,“你们需要我们派船去接吗?” “不用,”楼延拒绝了,“我们有船。” 顿了顿,他缓声道:“林游,你不是好奇‘水鬼’的弱点吗?” 林游眼睛一亮,洗耳恭听:“你想到什么了吗?” 楼延轻笑一声,“没有,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水鬼的弱点。但有一个人,他应该知道‘水鬼’的弱点。” 林游疑惑地问道:“谁?” “傅雪舟,”楼延慢条斯理地扣着黑笔盖帽,桃花眼眯起,“你们组织这场会议不就是想要解决‘水鬼’吗?恕我直言,恐怕所有的天赋者和半诡者加在一起也杀不了‘水鬼’。但如果他也参加这场会议,那就不一定了。” 在傅雪舟死之前,楼延当然要尽可能地利用傅雪舟的能力去杀死其他诡异,这样才不算浪费。 楼延不相信傅雪舟对付不了“水鬼”,前几辈子“水鬼”之所以能淹没整个成江市,楼延觉得要么是因为傅雪舟不在成江市,要么就是傅雪舟根本懒得管成江市的死活。 林游听到这话却叹了一口气,“楼延同志,不瞒你说,在今早发现事情不对之后我就尝试联络过傅雪舟同志。但最终也没有联系上他,我们去他家看过,他家里也没人在。最终通过监控发现,他在昨晚深夜十二点已经离开成江市了。” 这会儿轮到楼延愣住了。 傅雪舟离开成江市了? 作者有话说: 楼总:……好无语啊家人们,该用他了他跑了 第127章 算了算时间, 还是楼延在梦魇中戏耍过傅雪舟三个小时后,傅雪舟就离开了成江市。 楼延嘴角抽了抽,既无语又忍不住有点好奇, 这家伙大半夜不睡觉往外跑什么? 傅雪舟总是这么神秘, 来无影去无踪。昨天不想见这家伙的时候楼延三番四次见到他, 现在需要人办事的时候,他又直接没影了。 果然靠不住啊, 傅雪舟。 不过楼延也没有把希望全放在傅雪舟的身上,傅雪舟不在,楼延也有应对的办法。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面对“水鬼”了。 挂断电话后, 楼延和李三新回到客厅。李三新快速地把早饭做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跟段泽歌和陆好修说了要去诡异防控局开会的事情。 路好修揉了揉眼睛,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乖乖地点了点头, 打着哈欠道:“好~我也想去。” 段泽歌也没有拒绝,不过,“我们都走了, 小雨怎么办?” 吃得腮帮子鼓起的小雨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 这倒是一个问题。外面的情况危险,并不适合带小雨出去。别墅倒是安全, 但如果只留小雨一个人在这,大家也不放心。 路好修“啊呜”一口往嘴里塞了半张饼, 大大咧咧地问道:“小雨,你想和我们一起出去嘛?还是自己一个人留在别墅啊?” 小雨歪歪头, 用手语比划道:“想和你们一起出去。” 段泽歌摸摸小雨的头:“外面很危险哦。” 小雨小脸上满是坚定, 她摇了摇头, 表示自己不怕。 小雨虽然是个孩子, 但却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爷们儿带孩子粗心, 见小雨都主动想去了也没有多劝,几个人吃完早饭后来到仓库,各个套好雨衣之后,把冲锋舟给搬了出来。 他们在半山腰上,得先开车把冲锋舟给运到山下。 等几个人真正来到山脚下后才发现水究竟涨了有多深,道路两旁的树被淹了大半树干,只露出了绿绿葱葱的树冠。 这水浑浊得发黄,段泽歌捡起一根被冲到山路上的树枝往水里一插,长有两米的树枝刚刚好被水面淹没。 “我靠,这不科学!”路好修震惊脸,“不就是一晚上吗,这水积得也太夸张了吧!这都有一层楼高了!” “诡异防控局那里三层楼高的研究所都被淹了,你还想跟诡异讲科学?”李三新吐槽道,“赶紧上冲锋舟,小心点别碰到水!” 冲锋舟被放在水面上,几个人依次登上了船。发动机一启动,冲锋舟就快速在水面上划了出去。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惨状。 有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有被逼得爬上屋顶和树顶的人。还有趴在门板上把门板当成船划动的人和动物,甚至还有被放在塑料盆里哇哇大哭的婴儿。 面对这些,路好修默默抱紧了坐在他怀里的小雨,心情压抑沉重,李三新和段泽歌也说不出话来。楼延的目光从这些惨状上一一略过,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一路上很多人见到他们都激动地挥手大喊求救,但除非是真的命在旦夕的人楼延会将冲锋舟开过去将人带到船上外,其他的人求救楼延都没有搭理。 陆好修三个人很了解楼延的行事风格,一路都很配合地在帮忙。楼延的心算是他们中间最硬的一个,也是面对这番场景最理智的一个。楼延总是能分辨出来哪些人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需要求救,哪些人又是在浑水摸鱼。楼延不是个心软的人,他也不想做什么救世主,不过他有一个人类应该有的道德责任心,能救就救,尽力而为。 那些向他们求救结果没有被救的人转而开始痛骂他们,骂得很难听,不堪入耳。路好修捂住小雨的耳朵,眼睛红红的,跟个受伤的兔子似的,忍着心里的难过和火气。 楼延也没管这些话,等走出重灾区后,船上也就多了一个被放在塑料盆里的婴儿,以及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还有一个腹部被树枝扎穿的大婶。至于其他成年人,楼延直接找了一处高楼大厦后就把他们放在了那里。 冲锋舟继续往诡异防控局的方向去,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一个在水里慌张扑腾的男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男人双手胡乱拍打着水面,“救命……救救我……救命!我不会游泳……!” 李三新惊讶地道:“延子,那好像是秦枫,你助理啊!” 楼延也认出来了,“是他,赶紧过去!” 冲锋舟加快速度往秦枫冲去,当他们的船快靠近秦枫时,楼延的【危机感知】突然发挥作用! 【精神力135/140】 预警极其强烈,“水鬼”过来了! 楼延下意识地顺着感知到危险的方向看去,语速很快地道:“快点把他拉上来,‘水鬼’过来了!” 此刻冲锋舟与秦枫的距离还有半米左右,段泽歌的位置最靠近秦枫。段泽歌不等冲锋舟继续靠近,直接往外探出半个身体,双手拽住秦枫两侧肩膀上的衣服猛地使劲将秦枫往船上拽,双臂肌肉鼓起,一下子就把秦枫的上半身给拽到了冲锋舟上。 此时此刻,只剩下秦枫的下半身还留在水里。 “快把腿伸上来!”路好修着急地扑过去帮忙拽秦枫的双腿。 秦枫咳嗽了好几声,吐出一口口水,他脸上的眼镜没了,样子十分狼狈。这会儿身上真的是一点儿力气都没了,秦枫眼前一片模糊,都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耳朵里也灌了水,大脑有些缺氧的窒息,乃至外面的这些声音在他听来嘈糟乱乱,根本没听清楚在说什么。他有些虚弱无力地道:“谢谢——啊!” 还泡在水里的腿被一股重力猛地往水里拉去,秦枫整个人毫无抵抗地骤然被重新拉进水里!段泽歌反应很快,立刻拽住了秦枫的左手,秦枫双手努力抬起攥住段泽歌的手臂,满脸痛苦地感觉着上下拉扯的撕力。 路好修也及时拽住了他腿上的裤子,但裤子不结实,直接被路好修扯坏了,路好修往后摔了一个屁股墩,把冲锋舟摔得剧烈摇晃起来。 脚下的拉力太大,秦枫无法控制地不断向水底陷去。他以为是有人在水底拉着自己要害自己,秦枫双脚胡乱往周围踢了一下,但却震惊地发现他双脚周围竟然没有踢到任何人! 见鬼了! 没有人拽着他,他也没感觉自己被绳子缠上,那他是被什么东西一直拉着往下?!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秦枫整张脸就已经被拽入了水面下方。他的脸煞白煞白,不断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段泽歌脖子上的青筋用力到凸起,短短两三秒的时间,他能感觉到力量在快速流逝。 在段泽歌快要拉不住秦枫的时候,楼延和路好修换好了位置,一把拽住了秦枫的左手臂,和段泽歌一起拉着秦枫。 两个人骤然加强的力气让秦枫短暂地将鼻子露出空气中一瞬,又再次被“水鬼”拉到了水底。 两股巨大的力气拉扯,也让秦枫在水面下的表情变得极其痛苦扭曲。 冲锋舟得维持平稳,否则会翻船,所以李三新和路好修不敢擅动,只能干看着着急。楼延紧紧盯着秦枫周围的水面,他可以肯定“水鬼”就在附近五米以内的区域内! 他突然想到了双眼覆盖鲜血后的红色世界。在那个红色的世界中,楼延能够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因此楼延将这个能力叫做【真实之眼】。 现在,就是动用这个能力的时候。 【精神力125/140】 鲜血一点点漫上了楼延的眼睛,将楼延的眼睛蒙上一层猩红的血色。 楼延眼前的世界变成了红色,红色的秦枫,红色的水。他盯着水面,清楚地看到了秦枫周围红色的水中,有一团模糊的更为深红的东西包裹住了秦枫的身体。 ——这就是“水鬼”! 楼延飞速地抽出脊髓鞭,用出了最大的力气往“水鬼”抽去!他的这一鞭堪称石破天惊,脊髓鞭如重石砸开水面,狠狠抽到了“水鬼”! 红色水面下的深红色东西剧烈晃动,像被激怒了一样。楼延趁着它稍稍放开秦枫的空隙,瞬间将秦枫用力拽到了冲锋艇上,“跑!” 李三新立刻启动发动机,噌地在水面拉出一道波纹离开这里。 水面下,只有楼延能看到的“水鬼”朝他们冲来,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 楼延握紧了脊髓鞭,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他没有眨眼睛,因为“水鬼”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只要一眨眼的时间他们所有人可能都会翻船落入水里。但也因为长久的不眨眼,楼延眼里的血色积累得越来越多,像是随时都能从他眼里滚落。 “嘭”地一声,平静的水面陡然掀起一道大浪,席卷着朝他们而来。 这浪看似普通,楼延却看到了藏在浪下的“水鬼”。 眼中的血水模糊了楼延的视线,楼延眯了眯眼,试图让视线聚焦,但眼中的鲜血却因为受力陡然挤出了一滴落到了水面上。 在这滴鲜血滴入水中的一瞬间,水下的“水鬼”好像感受到了无比恐怖的气息一样,倏地如退潮一样远离开了楼延的这滴血泪,一瞬间退开十米以外。 高高扑起的浪没有了“水鬼”的支持,重重砸回了水里,甚至都没有碰到他们的冲锋舟。 楼延一愣。 他看着自己的那滴血泪在水中散开,而“水鬼”在血泪散开的时候毫不留恋地转身飞快离开了这块区域,一眨眼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楼延抬手摸了摸眼睛,眼睛内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眼中红色的世界重新恢复了正常。 但楼延的内心却没有恢复平静。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之前一直没有意识到的事实。 ——现在的他,好像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强上许多。 作者有话说: 楼总其实真的很强,只是他自己还停留在以前的印象,也没有彻底掌握住这股力量(他可是吞了一个灭世级boss的男人啊) 第128章 接下来的一路, 他们平安地来到了诡异防控局。 诡异防控局的一楼已经被淹了,他们是直接从二楼窗口进去的。船上被救助的几个孩子以及受伤的大婶被诡异防控局接管救助,楼延几个人连带着惊魂未定的秦枫则是被林游亲自带着往会议室走去。 秦枫近视快有四百度, 看东西其实也能看清近处, 但他戴习惯了眼镜, 如今眼镜一摘真是各种不适应,走路也紧跟在楼延后头, 生怕跟丢了自己,“老板,这是哪儿啊?” 楼延瞥了他一眼, 嘴角忽然一勾, 搭着秦枫的脖子带着他走到了一处规则守则前, “你看看第一行大字写的是什么。” 秦枫眯着眼凑上前, 一字一字地念道:“诡异防控局……规则守则?这是什么意思?” 他面瘫的脸上表情缓缓裂开,诡异防控局是什么局?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局?而且“诡异防控”四个字怎么听怎么古怪,这不是个搞封建迷信的地方吧?! 楼延笑眯眯地道:“你感觉刚刚在水里拉住你的是个什么东西?” 秦枫感觉老板笑得很不怀好意, 让他脖子发凉,他习惯性地想要推推眼镜,结果却推了个空。秦枫尴尬地放下手, 认真猜测道:“不是人,也没有绳子困住我……难道是水里有漩涡?或者是我当时双腿抽筋了, 只是我没有感觉出来?” 楼延继续微笑,“那为什么我往水面上抽一鞭子就能把你拽上来了?” 秦枫一愣, “难道是漩涡没了, 所以我才上来的?” 楼延看着秦枫自欺欺人, 慢条斯理道:“你觉得当时拉扯你的那股力道, 是只有两米深的水底漩涡能办到的吗?” 秦枫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其实也能够感觉不对劲,但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秦枫下意识地将原因往科学的方向靠拢,要不然原因能是什么?总不可能这是真的有鬼吧! 听到他们的对话,林游立刻转回头,激动地问:“你们遇见‘水鬼’了?!还把人活着救出来了?!” 秦枫掏掏耳朵,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水什么?什么鬼?” 楼延在他身边如恶魔低语:“就是‘水鬼’啊,和你想的水鬼差不多的‘水鬼’。秦助理,你刚刚就是被‘水鬼’拽着不松手的啊。” “……”秦枫脑子突突地疼,他突然想到了不久之前宋雨然说在公司发现了会动的塑料模特的事情,他那时还觉得宋雨然脑子坏了,现在,秦枫却觉得要么是这里的所有人脑子都坏了,要是是有什么可怕的真相正在逼近他。 他努力拒绝接受楼延的说法,勉强一笑道:“老板,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 楼延冲着秦枫神秘一笑,忽然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后脖颈,然后在秦枫瞳孔剧震之中,抽出了一截脊髓鞭。 “脊、脊髓……脊髓抽出来了……?!”秦枫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只是想逗一逗助理玩的楼延:“……咳,这就晕过去了?” 路好修憋笑声噗噗的,跟漏气的鸭子一样。李三新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任命地给自家发小擦屁股,蹲地上把可怜的秦助理扶了起来,让林游帮忙找个人把秦枫给带去休息室,顺便也把小雨一起带过去休息。 等把人送走了,林游顾不得其他,着急地再次追问:“楼延同志,你们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已经和‘水鬼’交过手了?” 他们这时已经走到了会议室门前,楼延停住脚步,把刚刚遇见“水鬼”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林游听完后更加激动,目光灼灼:“楼延同志,那这么说,你是不是有办法能对付‘水鬼’了?” 楼延不置可否:“等开完会再说吧。说不定还有其他奇能异士有办法呢?” 林游只能按捺下焦急,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让他们一行人走了进去。一走进去,楼延一行人就对上了看过来的几十双眼睛。 路好修见到这场面就有点社恐,他不着痕迹地躲在落在最后的段泽歌身后。段泽歌好笑地扯扯唇,也配合地挡住了路好修。 这是一间很大的会议室,中间摆着能够坐下五六十人的长办公桌。此时此刻,桌边已经坐下了至少四十个人。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神情要么高傲,要么带着深深的戒备,要么就是满脸阴郁。 楼延在这些人脸上看了一圈,认出了不少上辈子见过的熟悉面孔。里面还有两个这辈子打过交道的人——叶不言和温一安。 一见到来的是楼延他们,温一安和叶不言就立刻起身迎了过来。温一安更是笑容热情温柔,看着楼延的目光就像是看着前辈子的情人那般含情脉脉,“楼总。” 楼延扫了温一安一眼,就跟没看到这人一样移开了视线,看向了旁边的叶不言。 叶不言酷酷地站着,双手插兜。他穿着黑T长裤,上身套着一件薄薄的灰色格子外套,头上戴着一顶暗红色鸭舌帽,简单地点头示意:“来了。” 路好修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一亮,激动地跑到叶不言面前,冲叶不言露出一个灿烂的大白牙微笑:“柯不言!” 叶不言没想到路好修也跟着一起来了,他愣了一下,不甚自在地转了转鸭舌帽:“嗯……我现在姓叶。” “哦哦哦,对不起,”路好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得看见同学,他雀跃极了,“嘿嘿,叶不言,我之前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你不是离开成江市了吗?” 叶不言神色有些黯淡,他抿直唇道:“我老家出了一点事,就跟着游哥回来了。” 游哥指的是林游。 “好了,你们等会儿再叙旧吧,”楼延笑着打断他们对话,“先坐下等着开会。” 一行人各自找地方坐下,楼延全当温一安不存在,李三新冷冷看了温一安一眼后也没有多说什么。温一安笑容未变地跟了上去,就像是把自己也当成楼延一伙人中的一份子一样,自然地想和他们坐在一起。 段泽歌就走在温一安的前面,瞧见温一安这养气功夫都不得不佩服。他低声笑了几下,沙哑的嗓音透着砂石滚过的磨砂味,“温大明星,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呢?” 温一安闻言看向段泽歌。这个外表奇怪的男人存在感一直低到吓人,温一安即使知道楼延的身边有这么一号人存在,也常常会忘记关注他。如今这还是段泽歌第一次主动跟温一安对话。 温一安神色憔悴了很多,眼底青黑,眼中血丝满溢,看样子属实是被楼延给精神折磨得不轻。她眉眼含着愁绪,苦笑着道:“段先生,我只是想跟楼先生道个歉,请楼先生原谅我。” 段泽歌又笑了两声,笑意却很奇怪,让人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温大明星真是有趣。” 温一安疑惑地问道:“有趣?” “温大明星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点人情世故呢,”段泽歌还是笑着,他弹了弹衣角上的雨渍,声音慢悠悠的,冷意却渐沉,“你在娱乐场里卖了楼延,现在又只想着靠着嘴上的歉意和流于表面的可怜就让楼延原谅你,温小姐,你的算盘声打得我都听到了。” “段先生说笑了,”温一安不卑不亢,“段先生,我是真心想跟楼先生道歉的。从娱乐场出来之后我就一直在联系楼先生,但一直没有联系不上他。我这两天也真的是急的不行,今天好不容易见到楼先生了,情绪难免有些激动,想好好跟楼先生解释一下娱乐场里的事情。还请段先生理解一下我愧疚的心情,帮我在楼先生那里说一说好话。” 段泽歌低笑两声,道:“温小姐打太极拳的功夫真是不错,不过我看你并不是诚心道歉的样子。恐怕你心里是有些愧疚,但之所以这么着急,更主要的原因是你脑子里的东西吧……温小姐,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相信你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但为了温小姐着想,我还是说得更清楚一点吧——温小姐,做错事想要道歉就要拿出诚意来,拿出能让别人原谅你的东西来。唔,我们楼延最近最头疼的就是淹没成江市的‘水鬼’这件事,如果温小姐能在这件事上帮上什么忙,也不是不能将功补过。” 温一安表情复杂。段泽歌却不再管她在想什么,三两步拉远了和温一安的距离,选了一个楼延身边的座位坐下。 一眨眼,楼延一左一右两个位置已经被李三新和段泽歌占据。 楼延多情又无情的桃花眼眼尾轻轻扫过段泽歌,“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 段泽歌瘫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安详地放在腹部,懒洋洋地道:“替你敲打敲打她嘛。” 楼延哼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我稀罕她帮忙?” 段泽歌说话的声音里面有些不明显的宠溺,“物尽其用而已。” 他们没说几句,诡异防控局驻成江市分局的组长林峰就手拿一沓文件走了进来,雷厉风行地将投影打开,一张张航拍的成江市灾难图放大到众人面前。 林峰组长胡子拉碴,衣服皱皱巴巴,显然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个好觉,头发上的白发多了一半。他面色严肃,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众人,沉声道。 “各位,你们是成江市内所能邀请来的全部天赋者,也是最有可能解决掉成江市这场危机的人。据可靠消息,这次出现在成江市的诡异名叫‘水鬼’。它完全有能力淹没一整个城市,我们将其列为A级别恐怖诡异。目前唯一可知的是,它在水中无形无影,人类一旦落入水里就有被它绞杀的危险。” 听到这话的与会者面面相觑。 他们是知道最近各个国家给诡异分级的事情的,目前为止发现的最可怕的诡异级别也就是A级。A级的诡异可不多见,国外一个海岛小国就在不久前同时出现了三个A级恐怖,分别是“死亡公交车”“口罩女”“上吊绳”,这三个A级诡异的出现,让这个小国的死亡率直线上升,甚至社会都开始混乱了起来。 而现在,他们所居住的成江市竟然也出现一个A级诡异了! “‘水鬼’?介是嘛啊!” “A级诡异?!无形无影?!这这这谁能对付得了啊……” 表情再傲慢自负的人也收敛了脸上的轻视,露出了担忧畏惧的神色。 组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失望,一口气憋着沉甸甸地往下坠去。等看到楼延几人没有变化的平静表情时,他心中总算是有了些许安慰。 林峰换了几张人类落水后在水里拼命挣扎的图片:“我们派出了很多战士试图营救落水的人,并且尝试着拍摄捕捉‘水鬼’,但最终却都以失败告终。到目前为止,我们局里已经损失了37名英勇的战士。” 林峰脸上的痛苦一闪而过,他掩藏住眼里的湿意,让林游将手里的文件发给众人。 等到每人拿了一份文件后,林峰郑重地道:“这些文件上的信息是这37名战士临死前传过来的数据信息,应该会对你们了解‘水鬼’有进一步的帮助。各位,这一次的战斗不是我们单个人的战斗,而是整个成江市内所有人的战斗!一旦失败,成江市就会被‘水鬼’淹没,生活在成江市的人们绝大多数都会死在‘水鬼’的手中。如果有能力或者是有想法对付‘水鬼’的人,请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坐在办公桌旁的四五十个天赋者们或皱着眉或若有所思地看着文件,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说自己有办法。 林峰对这个局面也有所预料,他拍了拍手,办公室外面走进来了两个荷枪实弹的战士。两名战士各自抱了一个贴着封条的纸箱放在了林峰面前的桌子前,又沉默地退了出去。 众人的注意力都将目光投向了林峰面前的箱子上,连楼延和李三新几人也不例外。 林峰拍了拍两个纸箱,沉声道:“这是我们从发现第一只诡异开始就让研究所研究的东西。我知道让各位去对付‘水鬼’是件很为难人的事情,但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并肩而战,这里面的东西我会无偿分配给大家。并且我以诡异防控局的名义给各位承诺,只要你们需要,以后诡异防控局研究所研究出来的东西,都会一直无偿地为你们提供!”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哗然。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道:“林组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可以代替全国的诡异防控局作出承诺吗?” “这两个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对付诡异有没有用?” “对,林组长,你得让我们看看箱子里是什么东西!然后再说其他东西!” 林峰淡淡笑了笑,直接拆开了左手边第一个纸箱子。办公室内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灼灼地盯着林峰的动作。 纸箱子被打开,林峰从里面掏出了一把细长的透明针管。针管中的药液在白炽灯下泛着微不可见的淡蓝色泽,晃动时有微微黏稠的挂壁质感。 楼延眼睛一动,这是精神力恢复针。 这个药液的颜色、质感和前几辈子由研究所研究出来的劣质版精神力恢复针并不一样,反而与这辈子楼延交给林游的那一支正版的从狂信徒那里得来的精神力恢复针一模一样。 看样子他提前交给林游的精神力恢复针,真的被研究所给研究出来一模一样的代替品了。 “这是精神力恢复针,”林峰介绍道,“它是由各种药用元素以及从诡异体内提取出来的一种重要物质经过配比后制成,你们里面有消息灵通的人应该也听说过它的名字。它是诡异们赐给诡异狂信徒的奖励,一支打下去能够快速恢复十点精神力,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我们的研究所研究出来的精神力恢复针和狂信徒手中的精神力恢复针具有一样的效果,如果你们同意加入我们,你们每个人现在就可以领取两支精神力恢复针。” “!!!” “精神力恢复针?!” 听完林峰的话,有七八个人直接震惊地站了起来,贪婪地看着林峰手里的精神力恢复针。 “卧槽!快看啊快看!”路好修激动地不停拍着叶不言的手臂,“叶不言,真的是精神力恢复针!我认识这针,它和狂信徒手里的针真的是一模一样!卧槽卧槽我好激动,咱们国家的研究所也太牛逼了吧!!!” 叶不言:“……你淡定点。” 李三新往后一靠,靠近楼延耳边说道:“延子,没想到诡异防控局手里还真有东西啊。他还说以后一直无偿提供,那岂不是说只要挺过这次之后,咱们要用多少精神力恢复针就有多少了?嘶,这真的是大手笔了。” 楼延点点头:“确实是大手笔了,如果不拿着一块好肉在前面钓着,这些人不会上钩的。” 李三新笑了,“看了这个箱子,我更好奇另一个箱子里面是什么了。” 这么想的不止李三新一个,在催促声中,林峰也打开了另外一个箱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白色的纸寿衣。 寿衣上写满了红色的寿字,细节之处画着奇异怪诞的图案,给人鬼气森森的阴冷之感。 林峰严肃地道:“这些纸寿衣是我们在一个命名为‘殡葬老太太’的诡异那里获得的。这个诡异会带着一家殡葬店不定时地出现在深夜,我们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失去了好几条人命才除掉了‘殡葬老太太’,并且带回来了这些纸寿衣。这些纸寿衣穿在我们身上,能够让其他诡异无法接近我们。直到白色的纸寿衣慢慢渗出鲜血成为红色的纸寿衣的时候,纸寿衣的保护作用才会消失。它的作用相当于一副盔甲,在如今的时代,你们应该知道它的宝贵程度!” 纸寿衣一出来,众人的反应比看到精神力恢复针还要激动,如果说精神力恢复针的出现还能让一些人在兴奋之余保持理智,那看到纸寿衣后,这些人都快要疯了。 一件能够让诡异无法接近自己的诡异道具!!! 就像是林峰说的那样,这就相当于乱战时期的一副刀枪不入的盔甲! 是绝对珍贵的保命物品!!! 有个戴着金项链的发福中年男人直接问道:“这个纸寿衣也是一直无偿供给的吗?” 林峰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为了得到这些纸寿衣,我们就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目前发现了的纸寿衣只有这些,而且这件诡异道具研究所无法复制,所以这件东西……之后无法继续供给。” 众人闻言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是正常的。如果国家真的能够量产纸寿衣的话,早就国家民众每人一件了。 众人的热情虽然稍稍有些减退,但看着两个纸箱的表情都或多或少地浮现出了心动。 林峰将两个纸箱合起,让门外的两名战士将纸箱重新封条带走。肃然地看着众人道:“各位,这就是我们能给你们的全部了,不管是为了成江市还是为了你们自己,我诚恳请求你们一起和我们并肩作战。‘水鬼’的威胁危在旦夕,我会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一个小时之后愿意和我们一起战斗的人请继续留在这里,如果害怕危险想要离开的人我也不会阻拦,你们直接从这里离开就行。话就说到这里吧,我先去处理工作,希望一个小时之后,我能重新见到各位!” 说完,林峰肃穆地对着众人弯腰行了一个礼,然后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他一离开,会议室顿时闹腾起来。在嘈杂之中,林游不引人注意地来到了楼延几人身边,低声道:“楼延同志,组长想请你们过去一趟,他有其他的事情想要私下和你们谈。” 楼延几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跟着林游低调地离开了会议室。 林游把他们带到了林组长的办公室,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看,里面不止有林组长在,还有一个楼延几人见过面的崔安生也在。 崔安生见到楼延他们倒不怎么惊讶,还笑眯眯地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几位。” 李三新有些惊讶:“崔老板,你怎么会在这?” 崔安生无奈地转头看了林组长一眼,“我是被林组长派人带过来的。” 林峰组长沉沉叹了口气:“唉,在知道‘水鬼’的存在后,我们今早就去找了傅雪舟先生,希望他能够出面对付‘水鬼’。但不巧得很,傅先生半夜就离开成江市了,我们怎么也联系不上他。经过调查后我们发现崔老板和傅先生关系匪浅,所以就把崔老板接了过来,想看看崔老板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傅先生。但可惜的是崔老板也联系不到傅先生,不过崔老板和我们说楼延同志你有可能能够联系到傅雪舟先生。” 楼延顿时无语地看向崔安生。 崔安生讪笑几下,但又有些莫名肯定地道:“楼先生,我觉得你肯定能够联系上阿舟的,不如试试吧?” 楼延皮笑肉不笑,“你都联系不上,怎么会觉得我可以?” 崔安生哈哈一笑道:“楼先生,可不可以只要试一试就知道了。反正我是觉得如果要找个人联系他,也只有你能联系上他了,我对阿舟还是有些了解的!” 林峰组长和林游都期盼地看向楼延,楼延被看得打从心底无奈。他真的觉得以他对傅雪舟的了解,傅雪舟不会对他这么特殊。 但话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只是打个电话而已,楼延也不再拒绝,只好找了处沙发坐下,掏出了手机问崔安生要来傅雪舟的电话号码,开始给傅雪舟拨打电话。 “嘟……嘟……” 电话打出去了。 第129章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楼延手里的手机上。听着这“嘟……嘟”的声音, 气氛逐渐焦灼,尤其是林组长几人,一脸着急地恨不得电话立刻就接通。 楼延虽然觉得傅雪舟并不会接他的电话, 但被众人的目光这么盯着, 他心里也不知不觉升起了一股微妙的情绪。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通话页面, 又故意挪开眼睛盯着地面上的地板砖的缝线。 这办公室的地板砖挺干净,嗯, 花纹也不错…… 傅雪舟认得他的电话吗? 楼延漫不经心地思索着。但转而又一想,傅雪舟还真有可能认得出他的电话号码。 因为温九之前让他身上的鬼婚契第一次发热之后,傅雪舟可是专门打电话过来警告他了。 “……嘟……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众人的心情从期待变得沉重, 最后变为了彻底的失望。 楼延看着因为太久没人接通而自动断掉的通话页面, 说不出是意料之中还是有着微微失望。他装作早有预料的模样将手机放回身上, 看向崔安生和林峰林游三人,“你们也看到了,他没有接, 我也联系不上他。” 崔安生都傻眼了,又尴尬又不敢置信,他使劲抓了两把寸头, 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啊……不应该啊……阿舟怎么会不接你电话……” 楼延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他和傅雪舟什么关系啊, 凭什么傅雪舟不接其他人电话也要接他的电话? 但崔安生的表现到底让他心底有些不太舒服,他扯扯唇虚伪地笑了一下:“崔老板说笑了, 我和傅雪舟也不熟,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要离开成江市的事情, 又怎么能在谁都联系不上他的时候联系上他?我看你是误会我和傅雪舟的关系, 高估我了。” 林组长失落地道:“唉, 看样子我们是真的没办法联系到傅……”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楼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嗡嗡”的声音瞬间吸引走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路好修嘴快地道:“会不会是傅雪舟打回来的?” 这话一出,林组长几人心里又燃起来了希望,再次眼带请求地看向楼延。楼延眼皮跳了跳,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动作慢得跟树懒一样,让一旁站着的林游急得恨不得冲上去替楼延把手机拿出来接通再放在楼延的耳边。 还好,打电话过来的人很有耐心地没有挂断,一直等着楼延成功将手机拿了出来。 楼延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出来的号码,心中一跳,面上不由露出了几分异样的神色。被一直盯着他看的林峰组长看在了眼里,林组长心中一喜,试探地问:“是傅先生打过来的电话吧?” 楼延的心情非常复杂微妙,难以言明具体是什么滋味,他舌尖轻轻抵了抵牙根,说了一声:“是他。” 崔安生笑容满面,颇有一种赌博赌赢了的得意:“我就说嘛,楼先生,你快接啊!” 楼延的手指在绿色的接通按键上摩挲了两下,终究是按了下去,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在了耳边:“喂。” 电话那头是呼啸的风声,那风大得只听声音就觉得刮耳朵,把傅雪舟的话也割得四分五裂,透着一种不真实的荒凉而又自由的感觉:“又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呼……呼……”的风吹破音声从那端传来,楼延甚至能听到傅雪舟身上的衣服被吹得重重拍打在身上的声音。 我就知道…… 楼延在心中腹诽一句。他就猜到傅雪舟第一句话会说这句话来不大不小地刺他一下。 楼延瞥了一眼屋内的其他人,避重就轻地问道:“你在哪?” 问完这句话,楼延就察觉到了错误。他不应该问傅雪舟这么私密的问题的,而且他们就算知道了傅雪舟在哪也并没有什么用了。楼延眼睛看向一旁的白墙,立刻改了话:“算了,刚刚那句就当我没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傅雪舟满身是血地坐在一栋百层高楼的顶层边缘,大风将他的银发吹得在空中乱舞。他漆黑的眼睛已经变为了猩红色,傅雪舟将锋利的唐刀插入地面,一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一边随手打开矿泉水瓶的瓶盖,低头看了一眼在高楼外层攀爬着往他的方向追来的巨大诡异的黑色触手,淡淡地问:“怎么,你想我了?” “傅先生,请别开这种让人尴尬的玩笑,”楼延加重了语气道,“这是别人托我问你的话,我现在在诡异防控局,要不直接让这里的组长跟你说两句?” 说完,楼延也不等傅雪舟回话,直接打开了免提模式,将手机递到了林组长的手里。 林组长连忙接过,咳了咳嗓子就道:“是傅雪舟先生吗?” 傅雪舟道:“什么事。” 声音很冷淡,加上杂乱的风声,竟让办公室本来轻松的气氛变得紧绷了起来。 楼延眉头一跳,他总觉得傅雪舟说这话的语气跟刚刚跟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冷了很多。 其他人没有听到傅雪舟先前跟楼延说的两句话,因此也没有这个感觉。 第一次听傅雪舟说话的林组长只听这声音里的冷意就大概知道了傅雪舟的性格,他没有说些多余客套的废话,直接说了自己所求。 “你好,傅先生,我是诡异防控局在成江市分局的组长林峰。目前,成江市出现了一个A级恐怖的诡异,名字叫做‘水鬼’。它在一晚上的时间已经淹没了第一层楼的高度,请问你可不可以回来解决掉这只‘水鬼’?如果无法回来,傅先生又知不知道它的弱点或者对付它的办法?如果傅先生能够帮助我们诡异防控局解决掉这只‘水鬼’,我们可以满足傅先生提出来的任何要求。” 傅雪舟道:“任何?” 林组长郑重道:“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诡异防控局能承诺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答应你,即使是我的职位也可以让给你。” “不用,”傅雪舟道,“楼延呢?” 林组长一愣,“就在我旁边。” 傅雪舟道:“把手机给他。” 其实不用给,楼延也能通过免提听到他的话。但林组长还是把手机递到了楼延的手上,楼延故作冷淡地问道:“傅先生,你有什么话要说?我们大家都在这里,你如果有什么要求我想大家都很乐意替你解决。” 侧面提醒傅雪舟说话注意些,别说些胡话,大家可是都能听到的。 傅雪舟不知道听没听懂,“也包括你?”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地,楼延却听懂了傅雪舟的意思,傅雪舟是在问他提出的要求,楼延是不是也会很乐意地替他解决。 楼延心中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他总觉得傅雪舟要使坏,正想要拒绝,但林组长连忙在一旁道:“楼延同志,不如咱们先听听傅先生的要求?” 楼延捏了捏眉心:“……你想要我做什么?” 傅雪舟道:“没什么,只是想听你夸我一句‘你好厉害’。” 楼延:“……” 楼延:“…………” 你是怎么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整个办公室内除了楼延脸色微变,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本来以为傅雪舟会提出什么为难人的要求,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啊。 但只有楼延知道,这句话有多么羞耻。在办公室做的那一次,楼延气得很了,破口而出骂了傅雪舟很多话。其中骂的最多的就是傅雪舟的狗屎技术,他骂傅雪舟只会横冲直撞,倒贴钱都没人愿意跟他上床,骂傅雪舟只懂得强上根本没有让他爽到,还不如工具有技巧。他还嘲讽地建议傅雪舟去买一本初级生理知识入门,让傅雪舟从头开始学起……他骂得越狠,傅雪舟也动得越狠。但楼延嘴硬得不行,硬是没有说一句软话。 结果这个小心眼的男人竟然记到了现在,还想用这个机会让楼延在大庭广众之下夸他“厉害”?! 其他人都没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不过是夸傅雪舟一句而已,而且傅雪舟也确实厉害。但楼延还能不知道此“厉害”非彼“厉害”吗?傅雪舟这就是公然和他涉黄! 某个银发小心眼的男人没有听到楼延回话,于是用波澜不惊的语气继续问道:“做不到?” 楼延道:“……你好厉害。” 傅雪舟那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若有若无的笑声响起。 “……”楼延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快要捏碎手机屏幕的手,“你现在可以说一说‘水鬼’的事情了吗?” “可以。”傅雪舟道,“林峰组长?” 林峰组长连忙道:“您说。” 楼延原本以为傅雪舟会说什么“水鬼”的弱点,可没想到傅雪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楼延能够对付‘水鬼’。” “……就这?” 楼延差点被气笑了。 傅雪舟平静地“嗯”了一声。 合着,到最后你什么都没说,反而从我这里骗走了一句“你好厉害”? “我要去忙了,”傅雪舟顿了顿,忽然道,“另外,我在D省大西市。” 谁想知道你在哪里?屋内的众人只想知道怎么对付水鬼。 就在傅雪舟要挂断电话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段泽歌却脚步轻快地走到了楼延的身边,伸手亲密地搭住了楼延的肩膀,懒洋洋地探头对着手机笑着道:“傅先生原来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啊,你放心去好好办事,我会替你照顾好楼延的。” 隐隐的挑衅味道只有手机另一端的傅雪舟能够察觉到。 傅雪舟要挂断电话的手一顿。 段泽歌的声音对傅雪舟来说并不熟悉,尤其段泽歌此时还压低了嗓音,带着几分另类烟嗓的低沉醉人,就更加像个傅雪舟从没听过的陌生男人的声音了。 段泽歌低低笑了几声,意味深长地道:“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我都会照顾到让他满意。毕竟楼延可是我的……” 他抬起楼延拿着手机的手靠近自己的唇,在手机的收音处用几乎无人能够听到的气音说了最后两个字:“……宝贝。” 火药味浓厚到了极致。 这两个字低得同一个屋的林组长和陆好修等人都没听见,但段泽歌敢肯定以傅雪舟超强的听力绝对听到了这两个字。 段泽歌勾勾唇,果断地挂断了通话,全然不管傅雪舟会是什么心情。 挂断电话后,他才将音量放到正常程度,笑呵呵地说给屋里其他人听:“楼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楼延也听到了“宝贝”两个字,他被肉麻得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头古怪地看着段泽歌:“你在胡说什么?” “刚刚看你被逼着夸他,我心里不是很舒服,”段泽歌低头,在楼延耳边小声道,“所以坑了他一把。你觉得傅雪舟听了我的话,会不会直接气到爆炸?” 楼延想象了一下傅雪舟会有的反应,觉得这还真有可能。 毕竟傅雪舟的掌控欲着实有些变态了。 “我也是做了一回好事,”段泽歌笑眯眯地耸耸肩,“万一他听完我的挑衅之后,一气之下就加快速度从D省回来成江市了呢?没准到时候就可以让他亲自解决‘水鬼’了。” 楼延闻言,脸上笑意划过,他拍了拍段泽歌的肩膀:“做得不错。” 哪怕傅雪舟不加快赶回来,坑上傅雪舟这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有些感情,都是越经历外物刺激,才会萌芽得越快。 * 傅雪舟拔起唐刀飞速砍断面前挥舞着朝他拍来的一只黑色触手,黑色触手掉落在地上还跟活鱼一样蜷缩跳动了几下。 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手机因为巨大的受力从屏幕开始四分五裂,很快就变成了一堆废铁从傅雪舟的手掌中掉落。 “宝贝?” 作者有话说: 小傅:嗯,他出轨了 第130章 “楼延同志, 对付‘水鬼’,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组长寄予希望的目光放到楼延的身上。哪怕没有傅雪舟说的话在,他也是相当相信楼延的能力的。 楼延将挂断的手机放回口袋里, 整个人站得笔直修长, 俊美潇洒。他也没有客套, 干脆利落地道:“我确实有一些想法。林组长,在来这里开会之前我们就遇见过了一次‘水鬼’。被‘水鬼’盯上的人是我的助理秦枫, 我们成功把他从‘水鬼’手里救了上来,在救他的时候,我发现我可以看到水底下的‘水鬼’。捕捉‘水鬼’最难的一点就是它在水里无形无物, 但只要能看到它, 解决掉它的可能性就成功了一半。” 楼延有【危机感知】为他提醒两百米之内‘水鬼’的存在, 又有【真实之眼】可以让他看到‘水鬼’的具体所在。这两种能力相辅相成, 正好是压制‘水鬼’的利器。 更何况,楼延还有前几辈子的经验在。 林组长猛地站起来,惊喜地道:“真的吗?” 他立刻看向林游, 林游点点头道:“落水的那位同志被带下去休息了,现在应该也醒过来了,要去把他带过来吗?” “去!”林组长当即道, “去把这位助理同志请过来!这可是第一个从‘水鬼’手里逃生的人,我有话想要问问他!” 楼延笑了一下, 也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林游, 麻烦你走一趟了。你直接跟他说我在这里, 让他放心过来就好。” 林游说了声好, 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林组长转头看向楼延, 郑重地道:“楼延同志, 可以请你仔细跟我说一遍遇上水鬼的过程吗?” …… 在楼延和林峰组长讲述遇见“水鬼”的过程时,林游也来到了休息室。 秦枫果然已经醒了,此时正愣愣地坐在沙发上,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一张一看就很聪明的脸此刻竟然显得无比呆滞,跟个傻子一样。 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小雨手里拿着个橘子,好奇地晃着腿看着秦枫。 林游走过去请秦枫去办公室,秦枫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神。他神色恍惚地伸手要扶眼镜,但没摸到眼镜后又放下手。秦枫勉强笑了一笑,站起身道:“哦哦哦好,这位同志,请你带路吧。” 两个人往外走去,但秦枫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林游回头看他,“秦助理是有东西忘了拿吗?” 秦枫镇定地扯出一抹略带尴尬的笑:“同志,是我腿软了。” 林游:“……” 林游低头一看,就看到秦枫正疯狂打摆子的双腿。秦枫“呵呵”笑了两声,淡定说道:“麻烦您扶着我过去?” 无奈之下,林游只好扶着秦枫往外走去,秦枫咳了咳嗓子,用一种“努力保持平静但怎么听怎么虚”的语气道:“同志,请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有鬼吗?” 林游同情地看着他,想起来了自己当时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诡异存在时也是这种三观都崩塌了的表情:“有‘鬼’,但我们称呼它为诡异。一切恐怖种族如畸形怪物、恐怖诅咒、鬼物僵尸等都被称为诡异。” 秦枫脸色更白:“哦,原来真的有鬼存在……” 他们俩“蹒跚”地走出了休息室,只剩下小雨一个人留在了休息室里。 小雨看了一眼关上的门,一个人也不无聊。她晃了晃小腿,开始认真地剥开自己手里的橘子。 黄色的皮一点点被剥落,小雨小小的手指上沾上了一点黄色的橘子皮汁。小雨继续耐心地扯下来橘子肉上面的白色脉络,正在这时,休息室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了。 小雨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从窗外翻了进来,浑身湿漉漉的,带着泥的鞋子毫不客气地踩在休息室干净的地板上。小女孩甩着身上的雨水,把周围的墙面、窗帘也弄得一片狼狈,“下雨天真是烦死啦,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在这种天气出门!讨厌的夜阮,就知道把人使唤得团团转!”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不过比小雨大上两三岁,最多十岁出头的模样,她口里嚼着口香糖,脑后戴着一个红绿色的狰狞鬼面具,稚嫩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成熟的不耐冷漠,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她竟然穿着一身黑色的小学生校服衣裙。小雨奇怪地歪着头看着这个小女孩,从沙发上滑下来走过去。 红发小女孩这时才看到小雨,她下意识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看清对象是个小女孩之后,顿时朝天花板翻了一个大白眼,无语地道:“啊,什么鬼啊,不是说这间屋子里没有人在了嘛?怎么还有一个吃奶的奶娃娃在啊!” 小雨认真地朝着红发小女孩比划手语道:“我不是吃奶的奶娃娃。你是谁?为什么翻窗户进来。这里是二楼,你这样很危险。” 红发小女孩看她的手语,愣了一下之后放肆大笑:“哈哈哈,原来是个小哑巴啊。喂,小哑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干干净净地看着红发小女孩,忽然转过身跑回沙发上拿起秦枫刚刚擦去雨水的毛巾,又小跑回来递到小女孩的面前,做了一个示意小女孩擦身上雨水的动作。 哪怕不用手语,红发小女孩也看懂了小雨的意思。 红发小女孩撇撇嘴,一把接过毛巾,看到毛巾上方染上了小雨手上的橘子汁后,她嫌弃地嘟囔了一句“脏死了”,不过还是擦起了头发和衣服上的水渍,一边擦一边道:“喂,小哑巴,你脾气蛮好的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会待在这里啊?” 小雨眨眨眼,用手语道:“我叫小雨,我一直都待在这里。” 但红发小女孩没有看懂:“哎呀,你想说什么啊,我看不懂手语。” 小雨放下了双手,有些手足无措。红发小女孩瞧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又看了看手里的毛巾,“嘁”了一声道:“算了算了,你就当没有见过我,听到没有?” 红发小女孩眼珠子转了转,凑近小雨,拿着手里的匕首在小雨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恶狠狠地威胁道:“小哑巴,你要是告诉别人你在这里见到我的事,我就会把刀捅进你的脖子里哦!” 小雨“啊”的小声叫了一声,大眼睛惊恐地瞪大。红发小女孩笑嘻嘻地收回匕首,双手环胸道:“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小雨摸了摸脖子,重重点点头。然后突然伸手把手里的橘子分成了两半,把刚刚自己弄得很干净的另一半橘子递给了红发小女孩。 红发小女孩古怪地低头看了一眼小雨手里的橘子,又看了一眼满脸真诚的小雨,表情微妙道:“你给我橘子干嘛?” 小雨做了一个张嘴吃东西的动作。但看红发小女孩没有动作之后,小雨疑惑地歪歪头。她还以为这个姐姐是觉得这个橘子不好吃,所以小雨先吃了一口手里的橘子。甜滋滋的味道一下子让小雨笑眯了眼睛,小雨拿着另外半个橘子的手又往红发小女孩递了递,努力张开嘴巴用嘴型道:“甜!” 红发小女孩犹豫了很久,明明不该接的,她却鬼使神差伸手接过了小雨手里的橘子:“……谢谢。” 两个小女孩面对面站着吃完了一个橘子,吃完之后,气氛都比之前好了很多。红发小女孩瞥了小雨好几眼,“小哑巴,你叫什么?” 小雨正想要比划自己的名字,又想到这个小姐姐并不会看手语。她到处看了看,忽然跑到窗户边用手指着窗外的雨“啊”了一声。红发小女孩心领神会地道:“你叫小雨吗?” 小雨认真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小女孩。 “你是问我的名字?”红发小女孩把匕首收好,挑剔地上下看了两眼小雨,她忽然坏笑着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道,“我可是坏人哦,你还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小雨点头。 “那你可要记住本大人的名字,我叫夏舞,是个很厉害的人。”夏舞扬起下巴,“小哑巴,我要走了。记住哦,不要跟任何人说过你见过我,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小雨乖乖点了点头。 夏舞冲着小雨灿烂一笑,脚步轻松活跃地打开了休息的门,她脑后的鬼面具一晃一晃的,这鬼面具形貌夸张怪异,让人看上一眼就有些莫名胆寒。打开门后,夏舞转身朝着小雨挥了挥手,关上门走了出去。 小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小步跑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从缝隙中看到夏舞的红发在左侧的走廊拐角划出一道痕迹,然后消失不见。 她若有所思地抿抿唇。 …… 组长办公室,林峰也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了解清楚了。 了解清楚后,林峰对楼延能够解决掉“水鬼”的信心又多了一层。他精神大振,开口邀请楼延作为此次除掉“水鬼”行动的总指挥人,楼延思虑片刻后同意。林峰正想要感谢楼延,没想到楼延又送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秦枫是我的助理,物资囤积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在负责,”楼延道,“我名下成江市的大型超市就有三个,用以供给这三个大型超市的仓库分布在各处。仓库中的物品每个月都会进行补货,‘水鬼’事件发生前不久正好补货过一次,因此仓库里的物资都是满的,其中还有很多水上道具和保暖用品……” “……物资大概够整个成江市的人坚持十天,在如今这个情况下,我希望诡异防控局可以出动武装协助我贩卖这些物资。你们放心,我不会挣灾难钱,‘水鬼’之前的物价如何我这批物价就如何,之后具体的事情由秦助理一应和你们负责。” 秦枫此时已经恢复成了平日里精英助理的模样,他恰到好处地上前一步道:“林组长,如果有什么疑惑,请您尽管跟我联系。” 面上平静,秦枫却不由在心里暗忖。老板难道是早就准备将那些物资用在这里吗? 楼延名下虽然是有三家大型超市,但楼延以“供给超市货物”的名义而准备的仓库数量远远超过三家大型超市需要的物资。 尤其是这些仓库内的各种求生道具以及占了一定比例的皮艇、冲锋舟、救生圈等等水上道具,活脱脱就像是在为今天准备的一样。 就连仓库的位置,楼延之前也要求秦枫尽可能选择高处的仓库,抑或者是将仓库建得很高。 但即使心中疑惑,秦枫也没有说出来,毕竟事关老板的威严,作为一名合格的下属,秦枫从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质疑楼延的各种决策与话语。 林峰连说了几声“好”,激动得无以言表,眼眶都微微红了,他紧紧攥着楼延的双手道:“楼延同志,多谢你,真的要多谢你了!” 楼延淡淡笑了笑,“林组长不必道谢,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我也不用担心东西卖不出去了。”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自谦说法,这种情况下,别说东西卖不出去了,楼延就算翻十倍往外卖一个皮艇都有成群的人挥舞着钞票抢着买。 楼延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时间快到一个小时了,林组长,我们就先回会议室了。” 林组长亲自将楼延送了出去,等到楼延一行人身影消失不见后,林组长才关上了门,然后突然叹了口气。 林游疑惑:“组长,一切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您怎么还叹气?” 林峰没有说话,只沉默地走到了桌边坐下,缓缓拿起了桌子上的保温杯,布满皱纹的手摩挲着杯盖,忽然问道:“林游,你觉得楼延可信吗?” 林游疑惑更深,他想了想,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楼延同志可以相信,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他都是极其优秀的人。” 听到林游对楼延那么高的评价,林峰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愁意浮在他的脸上,“但楼延预知未来的能力,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了啊。” 林游一愣:“组长?” 林峰组长慢慢拧开了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脸上之前表露出来的喜色变成了沉重,“我之前看了你写的娱乐场报告之后,虽然对楼延能够预知未来的天赋能力感到很神奇很忌惮,但我本来以为楼延就算能够预知到未来也只是短时间内的未来。但你听到楼延刚刚说的话了吗?他的那些超市和仓库货物明显是为了现在早有准备,他能够看到的未来,远远超过我所想象的时间。” 林游迟疑道:“组长,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林组长苦笑两声,语重心长道,“我们处在这个位置上,谁都可以想得不多,唯独我们不能想得不多……如果楼延能够看到很久以后的未来,那他这个天赋能力就太可怕了……他还说他可以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水鬼,这就证明他拥有的能力还不止看到未来这一个。除了这两种能力外,我怀疑他还拥有我们没有观察出来的其他能力……楼延这个人,不能不防。” 林游眉头紧紧皱起:“组长,楼延同志帮助我们很多,我觉得他值得信任。” “林游,你要知道……当一个人强大时,他会成为我们的英雄,但当一个人过于强大的时候,他对人们来说反而会成为一种不稳定的灾难,”林组长语气沉重地教导道,“一个人过于强大,就意味着没有限制。他的一个念头一个想法,可能就会让无数人丧失生命……你先别说话,林游。我知道你已经把楼延当成了你的朋友,知道你觉得他不会做出伤害无辜人的事情,但万一呢?你可以保证他永远心向正义吗?你可以保证他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想法都会取得正面的反响吗?你可以确保他不会因为一个他个人觉得好的初衷却办了对国家对人民有害的事情吗?” 林游被说得哑口无言,虽然没有说话,但挺得笔直的脊梁和紧皱的剑眉仍倔强得表达着自己的不赞同。 林峰组长脸色一板,一字一顿道:“我知道我这样说的说法很无情,但林游,你要明白我们身上背负的是什么!如果连我们都不去防备他们,那谁还能防备他们?楼延很强,对我们的帮助是很多,但就像是我刚刚说的那样,他……不得不防!其他和他一样的强者,也不得不防。谁都可以完全相信楼延这样的强者,但你!但我!却不可以!就算你再信任他们,和他们再亲密,你都要留一份防备在心里,做好随时能够对付住他们的准备,明白了吗?” 林游面对骤然强势起来的林组长,脸部线条绷得极紧。在林峰组长的盯视下,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林组长欣慰地点点头,他沉吟片刻,又道:“但相比于楼延,更应该防备的还是这个叫傅雪舟的年轻人。这个人让我感觉很危险,他强得太过深不可测,也太不可控。林游,你一定要想办法和傅雪舟有所联系,在尽力探查清楚傅雪舟的实力外也要监督其作为。楼延还是值得信任的,但傅雪舟却很有可能没有楼延这样的责任心和道德感!” 林游闻言,立刻肃然道:“是。” 林峰组长眉头拧起,心情并没有放松。 他想起刚刚楼延和傅雪舟的通话,恐怕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简单啊。 第131章 楼延几人回到会议室里的时候, 里面就剩下了三十个人。加上他们五个人,一共有三十五个人。 留下的人中包括了温一安,不管他们是为了利益留下还是为了保护成江市而留下, 但只要留下了, 就代表着他们做好了不敌“水鬼”而死的准备。 不久之后, 林峰组长也进来了。他并不意外有十几个人离开,郑重感谢留下来的天赋者后, 林峰组长直接说了这次的行动将由楼延全权指挥,诡异防控局的武备力量从旁协助,其余天赋者需要听从楼延的命令。 这话一出, 留下来的人一下子吵闹起来。大家都是天赋者, 嘴上虽然不说, 但心里都以自己的天赋为傲。凭什么要听另外一个天赋者的话? 有两个人高马壮的壮汉兄弟直接站了起来, 一脸煞气地道:“凭什么!” “凭什么让我们听那个叫楼延的话?他谁啊他,赶紧给我站出来!大家都是天赋者,他难道就能知道怎么对付‘水鬼’了?” “对啊, 我们要对付的可是A级恐怖诡异!这是要把我们的命交给他的手里,我不服!谁叫楼延?给老子出来,老子看看你到底什么本事!别是一个连我都打不过的小白脸, 哼!” 其他人也跟着提出异议,满是不服气和质疑。林峰组长试图安抚大家的情绪, 但骂的话反而更激动难听了。李三新听得皱起眉头,怀疑就怀疑, 涉及人身攻击的是故意挑衅吗? 路好修被气鼓着脸, 撸起袖子恶狠狠地盯着骂的最难听的几个人, “啊啊啊气死我了, 竟然这么骂我楼哥!” 他站起身就要去干架, 还好叶不言及时拉住了他,“别激动,你楼哥都没有生气。” 路好修又担忧地看了楼延一眼,就见楼延不动如山,甚至随着越演越烈的质疑声勾起了一抹笑。 那笑漂亮优雅,却让路好修觉得隐隐泛着黑气。路好修打了一个冷战,突然觉得有人要倒霉。 等到让楼延站出来的呼声越来越高,楼延才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林峰组长的身边,“我就是楼延。” 看着楼延走上去,温一安不由微微摇头,为这些不明白楼延的可怕之处就敢辱骂楼延的人提前可怜一番。 会议室内的争议声静止下来,所有人审视质疑的目光打量着楼延。 楼延在他们的打量之中没有丝毫怯场,一举一动赏心悦目,气场强势地镇住了场子。有几双视线带着恶意地看来,楼延回望,是那两个最先出头的壮汉兄弟俩,以及一个满脸阴郁、眼神阴沉的中年男人。 这壮汉兄弟俩名叫马山、马海,阴郁中年男人叫孔平。马山的天赋能力是双脚弹跳,能从平地跳到二十米以外。马海的天赋能力是加倍重量化,能将身体一部分的部位加强到平时重量的十倍,然后给予敌人重击。 孔平的天赋能力在三个人之中最为特殊,他可以隐身,但时间很少,只能坚持十秒。 这些信息都是楼延前几辈子对他们的了解而来,楼延每当这个时候,都能深深感觉到拥有几世记忆的好处。 楼延从小到大,都是骨子里藏着桀骜的人。面对质疑和挑战只会让他想要捏碎敌人的心更为兴奋,他眉头微挑,轻笑着道:“嘴上说得再多也不如手里的功夫,各位既然怀疑我的实力,不如亲自来试一试我是外强内干还是真的强?” 话音刚落,楼延就往右侧移了一步。下一秒,只听“嘭”的一声,马山已经高高跃起跳到了楼延刚刚的位置处。地面搬砖裂开,马山伸手想要抓着楼延脖子的手尴尬地僵硬在半空之中,马山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楼延,就见楼延对他微微一笑,忽然又轻松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带着疾风的铁拳砸到了楼延面前,将楼延的黑色微卷发带得飞起。如果不是楼延往后退了一步,只怕这拳头会直接将楼延的脑浆打出。 一击失败的马海同样黑着脸死死盯着楼延。 楼延笑了两声,右手屈起,突然往后重重一个肘击。一个隐形人被强大的力道直接打得往后撞到了墙上,将墙面打出了一道人形裂纹。隐形人从墙面跌落,隐形能力失效,露出了孔平痛苦狰狞的脸。 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楼延,甚至有人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楼延从始至终都没有大的动作,除了皮肤有些微红,看起来有些热之外,他没有受任何伤。他就像是预知到了其他人对他的攻击一样,那种旁人的攻击完全在他掌控中的状态简直比任何一种天赋能力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而且楼延的那一肘击……众人的目光看向快要晕厥的孔平。明明看不出楼延用了多大的力量,但偏偏、偏偏造成了这么大的威力。这股力道看起来比能够加倍重量化的马海还要夸张…… 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这时,楼延又动了。他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脖子处二十厘米外的地方轻轻往外推,随着他的动作,指腹部位一道微弱地反射着灯光的好似鱼线一般的白线暴露在众人眼中。 楼延顺着白线看向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留着厚重刘海,看起来老实无比的女孩:“偷袭的功夫不错。” 女孩收回了白线,心悦诚服地道:“你很强。” 楼延淡淡笑了笑,又早有预料一样扫落肩头的灰尘,将突然落在肩头上的一根黑色如枯树一般的手指一起扫落在了地上。 这游刃有余的两下,让刚刚就被他震住的人更加惊疑不定起来。楼延笑问道:“还要继续吗?”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再质疑,他们已经服气了。 楼延等了一会儿见他们没有动静,唇角挑起,开始解释他为什么会成为总指挥。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实力,二是因为他能看到“水鬼”。这两样下来,即便是心里再存了一些嘟囔的人也没有话了。 先以武力威慑,威慑之后再说明理由,纵横商场好多年的楼延是个老油条,很熟练地玩转这一套,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这些人。 这里一共有三十五名天赋者,其中包括像叶不言这样被当成天赋者的半诡者。楼延将其分为五人一组,一共分了七组,每人负责巡视一部分的区域,找寻“水鬼”的行动轨迹。一旦发现“水鬼”,立刻向楼延汇报。 诡异防控局则由林峰组长为副指挥,派遣武装力量协助各组天赋者。每一组都会有五名战士跟随,战士们的存在不仅仅是为除掉“水鬼”尽一份力,也是为了保护天赋者们。 在诡异复苏的时代,每一个能够对付诡异的天赋者都是极其珍贵的存在。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局里损失的战士太多,加上局里还要留下一些战力,以及派人为楼延的物资贩卖维持秩序, 除此之外,诡异防控局内部如林游一般觉醒了天赋的人员也被林峰组长安排到了七个小组之内。这样一来,每一个小组就有了6至7个天赋者,以及5名荷枪实弹的战士。 干脆利落地分派好工作后,天赋者们和诡异防控局立刻行动了起来。楼延、李三新、段泽歌、路好修、叶不言五人正好是一组,林峰组长想把林游也分给了他们组。 不过这样的做法遭到了段泽歌的疑惑:“林组长,你连林游都派出去了,那谁来保护你的安全?” 林峰组长一愣,挥挥手大笑道:“我这个老家伙要什么保护,林游能力强,能和你们一起除掉‘水鬼’。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水鬼’的事情,不能为了我这个老家伙浪费战力。” “哦,”段泽歌恍然,随意地说道,“但如果这个时候你出了什么事,整个诡异防控局都会混乱起来吧……诡异防控局一旦混乱,楼延那边的物资分发也会跟着乱起来,成江市的秩序恐怕也不复存在了。” 林峰组长和林游一愣,两个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皆想起来了诡异防控局内部有狂信徒卧底这一件事。 林游知道诡异防控局内部有卧底一事是楼延告诉他的。而林峰组长之所以知道,则是林游告诉他的。 在知道这件事后,林峰组长暗中一直在调查局内人员,最近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他们二人不是蠢蛋,知道段泽歌所说的那种情况并非不会出现,因为诡异狂信徒,一定很乐意见到这种混乱的场面…… 林游立刻说道:“不,我不出去了。组长,我会一直贴身保护你。” 林峰组长双手背在身后沉思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正想要说什么,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匆匆拉着小雨过来了。 “组长,这个小女孩想找大人。” 见到楼延几人,小雨立刻从工作人员手里拽出了自己的手,飞扑到了楼延的怀里。 楼延惊讶地任由她抱住自己,伸手摸了摸小雨的头,敏锐地察觉出了小雨此刻的情绪有些不安和焦急。 他微微皱眉,给了身边的李三新和路好修一个眼色,李三新就了然地上前一步扯过工作人员询问小雨的事情,路好修则默契地扯着叶不言一起挡住了小雨和楼延。 楼延蹲下身,黝黑的双目与小雨对视,轻声问道:“小雨,怎么了?” 小雨着急地比划着双手,毫无保留地将刚刚碰到夏舞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从夏舞出现时说的第一句话,到夏舞的模样和脑后的鬼面具,事无巨细,一一详尽说来。 最后,小雨犹豫着比划道:“她应该是狂信徒,我以前被蔡莫叔叔带在身边的时候,听过蔡莫叔叔和她打过电话。蔡莫叔叔叫她‘鬼面夏舞’,她应该比蔡莫叔叔还要厉害……” 如果夏舞不是狂信徒,或许小雨会给她保密。但夏舞是狂信徒,她偷偷潜入诡异防控局内部一定是为了做坏事。曾被狂信徒害到如此模样的小雨深刻了解狂信徒有多么可怕,也是因此,即便小雨再怎么喜欢夏舞,她也会毫不犹豫将这件事告诉楼延。 她也只会告诉楼延。 哪怕李三新和段泽歌对小雨再好再温柔,哪怕路好修时时怕小雨寂寞成为了小雨的玩伴,但当遇到这种事情时,小雨第一个想到的却只有楼延。 因为小雨永远记得,在柳树村那样一个寒冷的雨夜里,是楼延将她从狂信徒蔡莫的手里救了下来,跟她说“快跑”。是楼延抱着她一路逃亡,将她放在了安全的树上,跟她说“别怕”。 楼延听完小雨的话,眼眸一暗。 鬼面夏舞。 楼延知道她,鬼面夏舞和温一安一样,同样是狂信徒中的一个头目。她有一个哥哥叫做“鬼面夏桀”,同样是在脑后戴着一个鬼面具的人物。 这对兄妹俩的实力十分恐怖,力量来源于脑后的鬼面具。哥哥夏桀喜怒不定,妹妹夏舞古灵精怪却心狠手辣。这两个人也是唯二的,敢在代号里直接放上自己真实姓名的狂信徒。 楼延没想到小雨竟然碰上了这么危险的人物……幸好小雨没事! 随后,楼延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段泽歌的背影。 小雨不久前亲眼见到了狂信徒潜入了诡异防控局里,结果段泽歌刚刚就跟林峰林游两个人说了那番话。 这其中说没有联系,楼延都不信。 段泽歌难道又是通过塔罗牌算出来的? 楼延安抚地拍了拍小雨的背部一下,站起身牵着小雨来到林峰组长的面前,沉着冷静地说道:“林组长,我建议你立刻封锁诡异防控局,排查这里是否藏有诡异狂信教的人。” 林峰组长微微惊讶道:“楼延同志,你是说……?” “对,”楼延没有说出这是小雨告诉他的事情,而是把这件事全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刚刚在会议室里,我‘看’到了有一个很厉害的诡异狂信徒潜入进了防控局里。这个诡异狂信徒在他们教中具有一定地位。是个小女孩,红发,脑后戴着鬼面具。” 林峰组长眼神一瞬变得严肃锐利无比,“楼延同志,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你提供的这条消息,我会立刻排查局里人员。你们先去忙吧,‘水鬼’一事不能拖延,就麻烦你们了!” 说完,他就带着林游匆匆离开。 楼延和其他还需要去寻找“水鬼”的天赋者们则在战士的保护下离开了诡异防控局,坐上了冲锋舟,开始巡视起成江市的各个区域。 “不能下水,下水则会死”的消息在今天一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散播了出去。即使没有得到消息的人类看到周围的惨状也有了不能下水的概念,因此,楼延一行人开着冲锋舟在水面上前行时,除了偶尔见到不小心落水的人类外,其余都是乘坐着船只、木板漂浮在水面上的人,更多的则是满脸茫然、惊惧地站在楼上紧紧盯着他们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水鬼”在故意躲着楼延,在楼延巡视的一路上,水面竟然平静得没有丝毫异常。哪怕是有人落水,但直到楼延一行人将落水的人救出来,也没有看到“水鬼”出现。 其他队伍倒是看到了“水鬼”,但当楼延赶过去的时候,“水鬼”却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一整个下午的巡视下来,楼延愣是没有见到“水鬼”的影子,别说看见“水鬼”了,“水鬼”都没出现在他身边的两百米范围之内。 甚至在下午临近入夜的时候,有一名战士主动跳入了水中以自己当做诱饵想要吸引“水鬼”前来,但这名战士硬是在水里泡了二十分钟,他们也没见到“水鬼”被吸引过来。 经此一役,楼延已经可以确定,“水鬼”绝对是在躲着他。 而这一躲,整整两天之内,楼延都没找到“水鬼”的踪影。 第132章 “水鬼”不敢见楼延, 这是一条令人又愁又喜的消息。 喜的是这代表着楼延对“水鬼”有一定的威胁性,“水鬼”才会躲着楼延不出现;愁的点也在这里,如果“水鬼”不出现, 楼延就除不掉“水鬼”, 而“水鬼”随着时间流逝, 显然会越变越强。 这两天里,能用的各种办法都用了。他们甚至尝试过带着小雨巡视, 试图利用小雨能够发觉诡异气息的能力找到“水鬼”,只是也没有多大作用。 “水鬼”可以在水下不断移动,速度飞快, 只要它想要避开楼延, 那楼延他们的船只就怎么也追不上“水鬼”。 这两天, “水鬼”虽然出现的少了, 但积水涨起来的速度却没有放慢。 大雨一直没有停过,按照一天漫过一层楼的趋势,积水已经淹没过了建筑的第三层楼。 无数来不及转移的人死在了积水之中。还好有楼延提供的物资支持, 人们基础的生存需求得以保障。再加上荷枪实弹的战士威慑,虽然有反抗躁动,但还算维持住了基本的社会秩序。 但楼延能够感觉到, 随着时间的流逝,雨水越积越多, 不安绝望的压抑气氛还是在成江市内飞速蔓延。 第三天一早,楼延正在水面上继续找着“水鬼”踪影时接到了秦枫的电话:“老板, 不好了!市中心长平街和南二街的物资分发点发生暴.动!有人开始带头抢东西了!” 楼延皱眉:“怎么回事?” “有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谣言, 说这场灾难是因为诡异防控局以及天天在水面上巡视的你们惹怒了藏在水里的怪物才会发生的灾难, 他们说只要毁掉诡异防控局、杀掉你们这些和怪物作对的人, 怪物就会放过整个成江市, 大雨也会停止,积雨也能消失。” 楼延冷静地问:“你把这件事告诉林组长了吗?” “刚刚已经告诉了。”秦枫道,“林峰组长说他会派人过来帮忙。” 楼延颔首:“这个谣言是什么时候起来的?相信的人多不多?除了这两个地方之外,其他发放物资的点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出现?” “现在还无法确定这则谣言是什么时候散播出来的。相信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能看出来现场有不少其他来买生活物资的人因为他们说的谣言也变得有些动摇……因为我们之前的强硬管控,居民们积累了不少怨气,尤其他们心里本来就积攒了很多害怕绝望等负面情绪,现在有了导火线之后……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跟着围上去想抢东西了……至于其他发放物资的点,目前还没有不好的消息。” 人们心中积攒了太多太多的恐惧,以及看到亲朋好友一个个死去的绝望,他们会不安焦躁,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一件一件惨状让生活在和平社会的人们精神快速衰弱崩溃,在这样浓烈的情绪积累下,他们需要一个发泄口去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这个时候,楼延和诡异防控局合作的物资售卖处就成了最好的宣泄口。 只有拥有足够的物资,才能让处在灾难中的人们感觉安心一些。再加上这个恶意满满的谣言,如果真的能够除掉诡异防控局和楼延他们就能让怪物离开成江市,哪怕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人们也会疯狂起来,然后把手里的刀尖对准保护他们的人。 能传出这个谣言的,一定是狂信徒。 楼延道:“我们会尽快过去,你们坚持住。” * 诡异防控局。 林峰组长知道物资发放点发生暴.动后,当即准备派出人去处理这件事。因为局里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他只好让林游带队去处理。 这件事非常严重,只有林游这样有魄力的人能够用铁血手腕将其镇压下去。林游心中也清楚,只是在接下任务前有些犹豫,“组长,如果我走了你的安危怎么办?” “我就待在防控局里哪也不会去!”林组长道,“局里经过上次排查后还是很安全的,你快去快回,不能再耽搁了!尽快查明谣言的来源,这谣言很有可能是狂信徒散播出来想要引起混乱的,必须尽快扼制住!林游,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如果到不得已的时候,我允许你使用武器。” 这是在暗示林游,可以做主击毙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林游沉声应下,拿起装备就带人离开了诡异防控局。林峰看着他们乘坐着冲锋舟离开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办公室。 刚坐下不久,外面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林峰警惕地问道:“谁?” “组长,是我。”林峰的另一个徒弟吴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峰这才放下心,将手从报警器的按钮上拿下来,“进来吧。” 吴穹推门走了进来。他的年龄看起来比林游要大上三四岁,个子没有林游那么壮硕,属于精瘦类型,同样是一头利落板寸,皮肤黝黑,长相很憨厚老实。 林峰问道:“你找我有事?” “组长,我是想问您一件事,”吴穹道,“您先前跟我说您在查诡异防控局内的卧底,您现在查出来了吗?” 林峰奇怪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吴穹担忧地道:“这两天局里人心惶惶的,我也听说了谣言的事情。组长,如果您查出来了卧底有哪些人的话,不如直接将他们抓起来了吧,我怕他们会趁乱搞事。” 林峰叹了一口气,手指摸过左侧锁起来的抽屉,“我确实查到了一些卧底,但还有一些我怀疑的人还没有查实身份,如果现在抓,只怕会打草惊蛇啊……” 吴穹眼睛闪了闪,“组长,您怀疑的人里面有谁啊?” 林峰摇了摇头道:“不能说。” 吴穹“哦”了一声,又说道:“那您有没有怀疑过我呢?” 林峰下意识想要摇头,随即瞳孔一扩,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他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摸向腰间的枪,另外一只手迅速按向报警器! 但一只白皙小巧的手握住了林峰想要按下报警器的手,脑后戴着鬼面具的夏舞不知道何时趴在了林峰的背上,不爽地拿着匕首划在林峰的脖子前,呲着一口小白牙道:“可恶啊,都是你前两天的排查害得本大人白跑了一趟,还被夜阮嘲笑了一次!都怪你都怪你,非得让本大人再跑第二次才能杀了你,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林峰脸色黑沉,失望地看着吴穹:“吴穹,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藏在局里的卧底。” 吴穹憨厚一笑,眼中精光闪过,“师父,别怪我,我……” 他还没说完,林峰就飞快地掏出了手.枪对准了吴穹。正在他要按下扳机的时候,夏舞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插穿了林峰的喉咙,同时迅速地夺走了林峰手里的手.枪。林峰瞪大着眼睛,逐渐变得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吴穹,刚刚扣动着扳机的食指在死亡之前不甘地抽动一下,彻底没了气息。 吴穹被刚刚那一下吓得双腿发软,他咽了咽口水,心里升起了一股浓浓庆幸。 “别愣着了,”夏舞哼了一声,不屑地看了吴穹一眼,把匕首从林峰脖子里拔出来,“赶紧把他查出来的卧底名单找出来毁掉。” 吴穹连忙称是,上前翻找办公桌上的东西。 因为诡异的出现,网络上随时都有诡异的陷阱。一些重要机密反而用纸张保存比较安全,吴穹记得林峰也有这样的习惯。 …… 去往暴.动点的路经过诡异防控局,从诡异防控局前经过的时候,楼延忽然闻到了空气之中的隐隐血腥味。 他轻轻嗅了一下,发现这血腥味是从诡异防控局四楼左侧的房间传出来的。而那个房间如果楼延没有记错的话,正是林峰组长新搬的办公室。 不好! 楼延立刻道:“三新,快点靠近诡异防控局。” 李三新立刻转动方向开着冲锋舟靠近诡异防控局,楼延从窗口跳进楼内,飞速跑到林峰组长的办公室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内,林峰组长双眼大睁、脸色灰败地死在办公椅上,血从脖子流了满身。窗户大开,办公桌上一片杂乱。 林峰竟然死了。 楼延脸色沉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果断动用【时间倒流】。 【精神力130/140】 时间飞速回转,来到了五分钟之前。 楼延立刻睁开眼睛,此时他还在冲锋舟上,正和李三新等人往暴.乱点赶去。 楼延皮肤发烫,他二话不说,直接跟李三新换了位置,坐在了发动机旁边,提醒了一句:“坐稳。” 话音刚落,在其他人懵逼的时候,楼延将速度开到最大,冲锋舟发出马达轰鸣声,如箭矢一般飞速往前方冲去。 一整个船上的人瞬间东倒西歪! “哇啊啊啊啊!卧槽!” “要掉水了啊啊啊啊!” 一分半钟后,冲锋舟风驰电掣地来到了诡异防控局外。楼延不等靠近,飞速地踩着旁边一棵冒出水面的树冠借力一跃,直接从林峰的办公室窗口跳了进去。 一进去,楼延就见到林峰脖子上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死在了办公椅上。他身边,一个脑后戴着鬼面具的红发小女孩和另外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正在翻找着桌子上的文件资料。 那个憨厚男人楼延见过,是诡异防控局里的人,好像还是林峰的徒弟。 该死,没有赶上阻止林峰的死。 见到楼延突然闯进来,一大一小两个人立刻转过头看向楼延,表情惊愕不已,怎么都想不到楼延是从哪里突然赶过来的。 楼延冷笑两声,语气中的杀意毕露:“抓到你们了,一个狂信徒和一个叛徒。” 第133章 夏舞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想将脑后的面具拽过来戴在脸上杀人灭口,但她却看见这个突然闯进办公室的男人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却又让她浑身发冷的笑。 明明还没开始打, 夏舞却有一种自己真的被对方“抓住”了的感觉。 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好! 楼延看了一眼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钟表, 现在是7:53, 他启唇道:“时间倒流。” 【精神力120/140】 知道杀死林峰的凶手是谁之后,楼延心中有底, 毫不犹豫地开始第二次时间倒流。 时间再度倒回,回到了五分钟之前。 这是楼延第一次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连续进行两次【时间倒流】,两次【时间倒流】中间甚至只隔了不到三分钟。上一轮【时间倒流】带给身体的灼烧感还没有结束, 下一轮的炙热感重新而来。楼延的身体从内而外升起一股被火烧的痛苦,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他全身皮肤已经烧红, 散发着高温炙热。 楼延张口想要说话,喉咙里干得直冒烟。还好一瓶水及时喂了过来,楼延久旱逢甘霖似的追着水瓶大口大口喝着水, 有几缕水来不及吞咽就顺着他的嘴角滑落,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沿着下巴嘴角擦去。 清凉的水穿过喉咙来到五脏六腑,极大地缓和了楼延体内的燥热。楼延从高温中回过来神后, 就发现自己正被李三新半抱在怀里,上身的衬衣已经被解开了全部扣子, 露出胸膛和腹部降温。 其他的人担忧地看着楼延,包括那五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也都紧张不已, 生怕楼延出了一点问题, 他们就失去了战胜“水鬼”的希望。 楼延咳了咳嗓子, 抬手擦了擦嘴, 从李三新怀里起身后就看了看时间。7:49, 他从高温中回过神的这一过程浪费了一分钟。 “我没事。”楼延又咳嗽了一声,拿出手机给林组长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林组长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喂,楼延同志,是‘水鬼’有消息了吗?” 楼延另一只手随意地扣着上身衬衣的纽扣,漂亮不失英气的脸上带着绯红,他双眼眯起:“林组长,我有一件事跟你说。” * “……” 林组长刚刚挂断电话,办公室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眼神一暗,沉声问道:“谁?” “组长,是我。”吴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组长沉痛地闭上了眼睛,想到了楼延刚刚跟他说的那些话,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报警器。 门外的吴穹等了一会儿,见林组长什么话都不说,心里不由有些疑惑和不安。他想起自己的目的,定了定神,又道:“组长,我找您有事,我进来了啊。” 说完不等回应,他就擅自推门走了进来。 林组长端坐在办公桌之后沉沉看着他,吴穹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组长,我是想问您一件事。” “不用问了!”林组长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吴穹脸上一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就在他忡愣的这一刻,外头突然冲进来了很多战士,为首的两个人干脆利落地将吴穹反手压在了地上。 吴穹脸色突变,表情扭曲,被抵在地上的脸奋力扭着看向林峰:“林峰,你早就怀疑我了是不是!你早就怀疑我了!你可是我的师父,你竟然怀疑我!” 林峰悲哀地看着他,神色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他苦笑两声,“我谁都怀疑了,唯独没有怀疑过你和林游……” “哇哦!那为什么你要这么快按下报警器呢?老家伙,我看你就是在骗人嘛!” 红发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林峰的背上,她脑后的鬼面具已经戴在了脸上,白皙的皮肤变得鬼物一般青黑枯瘦。夏舞拿着一把匕首抵在了林峰的脖子上,怨气十足地道:“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害得我不戴上鬼面具都杀不掉你了。卧底名单我是得不到了,但算了,杀了你也够了。” 话音未落,她就划破了林峰的皮肤,但在匕首继续想要往下时,一股突如其来的重力猛地拽飞了她。夏舞下一瞬就被楼延屈膝用膝盖压住腰抵在了地上,楼延速度飞快地掀掉了夏舞的面具,将夏舞的双手反制在背后,形成和吴穹一模一样的禁锢姿势。 “啊!”鬼面具被强行摘掉的痛苦犹如被人撕掉了脸皮,夏舞惨叫一声,眼睛痛苦睁大,全身的青黑色皮肤快速变回了原样,她白皙且稚嫩的脸上,血淋淋的鲜血从五官中涌出。 楼延本来想把鬼面具从夏舞的身上拿下来,但他却感觉到鬼面具好像和夏舞的身体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如果想要硬拽下来,可能会撕掉夏舞的人皮。 为了夏舞不当场死在这里,楼延只好把鬼面具放在了夏舞的脑后。 这整个过程不过两秒钟而已,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林峰脖子处甚至刚刚传来刺痛,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看着从天而降的楼延,惊讶之余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咳咳,楼延同志,辛苦你了。” 医生过来扶住林峰坐下,给林峰处理伤口。楼延说了句没事,低头看着嘴里骂个不停的夏舞,冷声问道:“谁派你过来的,鬼面夏舞?” “!”夏舞震惊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夏舞?!” 楼延膝下用力,夏舞疼得痛哼一声,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哇呜呜,有人欺负小孩啦,有人想杀小孩啦!” 但楼延表情丝毫没有软化,他轻笑了两声,顺着夏舞的话说道:“没错,如果你不告诉我是谁让你来杀林组长的,我就会杀了你。” 夏舞道:“可恶!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她咬牙止住了哭声,双眼一闭,面无表情地板着脸,显然不打算告诉楼延一个字。 楼延并没有着急,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夏舞以为他是在等着自己主动开口,不爽地在心里大声发出嘲笑,这个男人也太自大了吧,她夏舞怎么可能主动告密!哼! 半分钟后,房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李三新几人跑了进来。楼延见到他们过来,立刻说道:“三新,过来帮忙。” 李三新闻言,当即快步走到他身边,皱眉看了看被楼延压在地上的小女孩,将双手的袖子往上卷了一圈,露出结实的小臂:“怎么帮?” 楼延道:“用你的‘手术丝’,我有话需要问她。” “你做梦吧!”夏舞硬气地回答,“我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李三新挑眉,笑眯眯地伸手碰了一下夏舞的头,指尖的手术丝不着痕迹地钻入了夏舞的头皮中,“小姑娘,脾气还挺硬的啊。来,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 夏舞怎么可能会跟他说自己几岁,正想要冷哼一声甩掉这个人的手,没想到她的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开口道:“本大人今年十二岁。” 这句话说完,夏舞都不由惊恐地放大了瞳孔。 楼延嘴角扬起,再次问道:“说,谁派你过来的。” 夏舞想要捂住嘴,但双手都被控制住无法挣脱,她又惊又怒地听到自己回答:“圣子夜阮派我过来杀死林峰,他说如果可以再毁掉林峰手里的卧底名单。” “圣子夜阮?”李三新摸着下巴道,“是狂信徒们的圣子?你们竟然还设置了这种东西,真不愧是邪.教。” 夏舞愤怒地大声道:“不允许你对圣子不敬!圣子才不是东西!” 噗。 路好修脸色怪异地憋笑,他捅捅旁边的叶不言。叶不言疑惑回头,就看到路好修艰难地跟他做着口型:“好——好——笑——哦——哈——哈——哈。” 叶不言:“……”大可不必跟我说。 “你们圣子确实不是个东西,”楼延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附和,“除了圣子夜阮,成江市里还有多少狂信徒?” 夏舞绝望地回答道:“我的哥哥鬼面夏桀,蛇头夜阑,晦女白瞳,魔术师周无薪,屏蔽者纪元,匿光者温一安……” 她一口气说出了十三名狂信徒。而这十三名狂信徒,还只是狂信徒中能够拍得上名号的头目。剩下的等级更低的狂信徒,夏舞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 随着夏舞越说越多,楼延神色越来越晦暗。 从鬼面夏桀到温一安,全部都是他记忆之中名声响亮的人物。每一个人都杀孽重重,每一个人都不好对付。 这其中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魔术师周无薪,一个是屏蔽者纪元。 屏蔽者纪元的天赋能力是在一定范围内能屏蔽其他人的天赋能力,楼延和李三新曾经对上过纪元两次。一次楼延和李三新没有经验败了,差点死在了纪元的手里;一次楼延和李三新快要反杀纪元时被纪元用藏在身上的诡异道具“天使雕塑”逃走,楼延和李三新两个人因此差点没活过来。 纪元是老对手,而魔术师周无薪的情况就更特殊了。 老实说,魔术师周无薪的大名曾一度传得人尽皆知,让所有知道他的人都心情复杂。楼延也是如此,他觉得周无薪才是一个真正疯狂的疯子,是一个可怕的,异类清道夫。 周无薪加入诡异狂信教的方式令人不齿。他同好友、家人一起遭遇了一个可怕的诡异,在自己这一方不敌诡异快要全军覆没的时候,周无薪反杀了自己的好友与家人,将他们的尸体献给了诡异,自愿请求诡异让自己成为狂信徒中的一员。 诡异同意了他的投诚,从此之后,心狠手辣从不对同胞留情的周无薪就在狂信徒中迅速出名,成为了凶名赫赫的狂信徒头目之一。 成为了头目之后,周无薪开始了自己的“清道夫”计划。 他阻止诡异在国内复苏,不断引导诡异在外国复苏,让诡异去杀害外国的人类。 周无薪毫无疑问是个伪君子……但必须要承认,也是因为周无薪的这种做法,国内的情况才能在诡异复苏中后期时代要比国外好上一些。在国外的人类几乎要灭国时,国内的求生者还能奄奄一息地生存。 而周无薪,最后也死在了一个被他杀死家人的人类手里。 楼延嘴角拉直,冷声问:“他们现在在哪?” 夏舞道:“……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 “但你知道位置?” “……我……知道。” 楼延直接拽着夏舞起身,黝黑双目看着林峰,不容拒绝地道。 “这么多厉害的诡异狂信徒聚集在成江市,他们一定有大图谋。今天两处物资分发处的暴.动毫无疑问就是他们搞的事,目的就是为了杀你,也为了让成江市更乱。林组长,他们不好对付,但我们不得不对付他们。现在就是最好的对付他们的时间点——快速反击,趁着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们要用最快的时间解决掉他们。” 第134章 北部, 塔木维尔沙漠。 大风吹得沙尘飞扬,遮天蔽日。 傅雪舟独行在沙漠之中,一身黑衣, 唐刀斜插在后背上。他的身上落满了沙粒, 外套兜帽盖住银发, 整个人犹如孤舟一般,阴影盖住鼻梁以上的面孔。 零星几栋居民建筑出现在他前面不远处, 裹得严实的当地人牵着骆驼走来走去,这代表着快要走出沙漠了。 傅雪舟抬眸看去,干掉皮的薄唇紧抿, 他的目光转了转, 正想要去买些水, 但下一秒, 他眼前一闪,重新回到了沙漠深处。 傅雪舟:“……” 他微微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傅雪舟在第二次即将踏出沙漠的时候时间倒流回五分钟之前了。 连续两次时间倒流,中间间隔还不到三分钟, 楼延到底在干什么? 傅雪舟看了眼成江市所在的南方,眉头微皱,加快速度重新离开沙漠。 但没走几步, 傅雪舟感觉到身上的鬼婚契纹身突然开始烫了起来。 傅雪舟脚步一顿,眉头皱得更深, 再次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鬼纹身足足烫了有一分钟。 这代表着楼延正在和其他人亲密接触,并且接触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 楼延出事了? 只有非常紧急的情况, 楼延才会使用时间倒流。这两次的时间倒流间隔太短, 对楼延的身体损伤会很大。情况很可能比紧急还要紧急。 傅雪舟可以想象到楼延那方的景象, 他现在应该正被人帮忙降温。 究竟遇到了什么情况, 才会让楼延冒险这么做? 明明只是一个A级恐怖的水鬼而已。 如果楼延连一个水鬼都解决不了, 还因此受伤的话,那楼延也不过如此,根本无法在越来越危险的世界中活下去。 更不值得傅雪舟浪费精力去在意他。 但这么想着,傅雪舟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嘴角下压。如风一般重回沙漠边缘的小镇上后,他甚至没有率先去买水,而是沉着脸来到了可以打电话的小店前。 这个小镇很落后,小店的电话也是座机。傅雪舟拿起话筒,拨号的时候手却顿住了。 老板娘枯瘦的手拉着脸上挡风的头巾,看了这个帅小伙一眼,用方言催促道:“帅小伙,不记得电话号码啦?” 傅雪舟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他的记忆力很好,早已记住了楼延的手机号。 但他现在的心情却不是很好。 有些烦躁。 这些不应该产生的烦躁,让傅雪舟压抑的戾气有了翻涌的趋势。 傅雪舟闭了闭眼,他不是想救楼延,而是他不能让楼延死。 因为楼延如果死了,他背后的鬼婚契纹身也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这是最后一次重来。 他不能死。 所以一定要救楼延。 这么想完,心气都顺了。傅雪舟重新睁开眼睛,漆黑不见底的双眸恢复了平静。他按下积了一层沙的号码,电话拨通。 那端传来一道机械悦耳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傅雪舟沉默地放下了话筒,转而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的主人很快就接通了,崔安生略带疲惫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喂?谁?” “是我。”傅雪舟直接问道,“成江市怎么样?” “阿舟?真的是你?你竟然给我打电话了?”崔安生惊讶地道,窸窣的穿衣服声响起,“这不是你的号码啊,你手机呢?丢了?” 傅雪舟语气加重,重新问道:“崔安生,成江市怎么样。” 崔安生叹了口气,“还是那样吧,还好有诡异防控局和楼延他们在,算是稳住了。我听说他们一直在找‘水鬼’,但‘水鬼’好像被楼延吓住了,一直都不敢冒头呢。” 傅雪舟问:“楼延怎么样。” “他当然一切都好啊,”崔安生笑了笑,打趣道,“你原来是为了问楼延才打电话来的啊……一切都好一切都好,什么事都没有。就算有事啊,你对象那么强也会没事的,该担心的明明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才对好不好?” 傅雪舟沉默了。 崔安生耳朵紧贴着手机,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除了风声以外,他却听不到傅雪舟那端的其他任何声音。 傅雪舟的呼吸声他也听不到——就像是傅雪舟不需要呼吸一样。 崔安生轻声道:“阿舟?” 傅雪舟终于开口了,“崔小宝还好吗?” 崔安生道:“你就放心吧,小宝一切都好!我也一切都好!至于楼延,他更是好得不得了,成江市没什么大事,你安心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别瞎操心。” “……嗯,”傅雪舟微微低着头,屋檐阴影遮盖住了他的整张脸,他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道,“崔安生,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崔安生有些忡愣,他下意识地说:“哪句?” 傅雪舟道:“这次是第288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句话说完,傅雪舟就挂断了电话。 * 崔安生愣愣地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傅雪舟之前说过的被他当做玩笑的话浮现在脑海里。 “曾经有287个世界里,你背叛过我。” “那我没背叛你的世界有多少?” “4次。” “希望在这个世界里,你能把他变成5次。” …… 崔安生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他瞪大着眼睛看着墙壁上贴着的“进步之星”奖状,心脏犹如被一只巨手抓住不断紧缩。 明明傅雪舟的话毫无逻辑,明明傅雪舟说的那些崔安生完全不知道。但此时此刻,崔安生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傅雪舟说的那些话是曾经发生了的事实。 他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气,胸口闷得快要窒息。崔安生努力瞪大眼睛看着墙面,眼睛就跟要凸出来一样,丑陋得像快死掉的鱼。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但崔安生就不由自主地这么做了,就好像他看的墙面能长出花一样。 但现实却是他的眼睛越来越模糊,酸涩的味道直冲鼻根。 眼里的泪水堆积多了,终于忍不住地滑落。就跟洪水有了倾泻口一样,崔安生手里握着的手机“嘭”的一声摔落在了地上,他痛苦不已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抱着头,崔安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自己难过,还是在为傅雪舟难过。 听到哽咽压抑哭声的崔小宝茫然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盘腿坐在地上抱头哽咽的哥哥,崔小宝双眼顿时也有了泪花,着急忙慌地跑过去抱住崔安生,急得满头大汗,吃力得想把崔安生抱起来:“哥!哥!别哭,小宝不气你了,小宝好好读书!” 崔安生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哭声,憋红着脸抬头看向崔小宝,勉强地露出一个狼狈的笑:“哥没事,小宝别担心。” 崔小宝抽泣地点点头。 崔安生拉着弟弟坐下,愣愣地看着弟弟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还是傅雪舟之前给崔小宝买的。 崔安生舌尖苦涩至极,他抚平衣服上的皱褶,“小宝,还害怕吗?” 崔小宝打了一个抖,脸上闪过惊恐的神色,却勇敢地摇了摇头:“不、不怕了……” 任谁来看都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崔安生苦笑两声,摸了摸崔小宝的肚子。崔小宝的肚子平坦,但肚脐上方却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硬疙瘩。在被崔安生碰到后,这块疙瘩竟然动了动,往右侧移动了些许。 这诡异的一幕让崔安生眼神晦暗,他喃喃自语道:“都是哥哥害了你。” 在一周前,就有狂信徒找到了崔安生,话里话外想让崔安生加入狂信徒组织。崔安生那时心动了,所以去询问了傅雪舟。问完傅雪舟之后,崔安生直接打消了加入狂信徒的想法。 他知道傅雪舟不会无的放矢,说狂信徒危险,狂信徒就绝对很危险。有傅雪舟在,崔安生觉得以他和傅雪舟的交情,傅雪舟怎么也能护住他和小宝。所以被傅雪舟警告过之后,崔安生真的放弃了想法。 但崔安生不想加入狂信徒了,狂信徒们却不愿意放过他。 在傅雪舟深夜离开成江市后,狂信徒就绑走了崔小宝,以此来威胁崔安生加入狂信徒组织。他们还在崔小宝的身体里放入了一枚血蝇的卵,一旦崔安生有任何背叛的举动,这只血蝇就会立刻吸完崔小宝全身的血液。 于是,崔安生选择了背叛傅雪舟,加入了狂信徒组织,成了一名狂信徒。 他们给崔安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成江市内散布谣言,尽可能地动摇人心。挑拨民众对付诡异防控局的人和楼延一行人。 崔安生觉得狂信徒绝对查过他的资料,否则怎么会派这么恰到好处的任务交给他呢? 崔安生混迹社会已久,结交的各种人脉最多。上至宋老板这样的体面老板,下至街头巷尾的混混流氓。只要崔安生想,他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把谣言传播出去。 而崔安生的口才,也是一等一地蛊惑人心。 但崔安生没有想到这么快,他就会被傅雪舟发现他背叛了他。他也没有想到,傅雪舟的一句话,就让他这么愧疚痛苦。 “小宝,你说我会后悔吗?”崔安生自言自语地道。 与其说是问崔小宝,不如说是问他自己。他立刻摇了摇头,好像给自己鼓劲一样地道:“不,我不会后悔的。” 说完,他却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手捂住脸,只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吧,小宝?” 第135章 成江市。 雨水还在下着, 但前几日随处可见的惨叫哀嚎声已经少了很多。除了偶尔从角落处传出来的凄厉惨叫,成江市内一片安静。 在这样安静之中,三艘冲锋舟划过一栋栋被水淹没的高楼之中, 飞速往市区边缘前进。 浑浊的水面被拉出粗壮的白条波纹, 轰隆隆的声音让躲在高楼里避难的人们有了反应, 一个个将头探出窗户,紧盯着这三艘冲锋舟越走越远。 看清不是每日里战士们专门过来运送物资的船只后, 他们又没兴趣地钻了回去。 诡异防控局。 林峰站在四楼,看着三艘冲锋舟远去后带起的水波,心情沉重。 他没有考虑多久就同意了楼延快速反击的提议。 不同意也没办法, 就像是楼延说的那样, 如果不把握住这个时机将秘密聚集起来的狂信徒一网打尽, 谁知道狂信徒之后会做些什么?尤其是他们还有一个A级恐怖“水鬼”暂未解决。 林峰叹了口气, 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狂信徒头目悄悄聚集在成江市?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局里连他的徒弟吴穹都成了狂信徒的卧底,像吴穹这样掩藏极深的狂信徒还有多少? 林峰脸上的疲惫一下子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这才是诡异复苏后的第二个月啊! 狂信徒怎么就发展得那么快呢! “组长,你脖子上的伤口需要缝针, 我们先去医务室处理伤口吧。”医生劝道。 林峰回过神,点点头跟医生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是临时搭建在4楼的一间小房间,等林峰和医生进去后, 两名战士端着枪站在门口防卫。还有两名战士则跟着他们走进了医务室,贴身保护着林峰。 医生从托盘里拿出手术刀, 剪开林峰脖子处的衣服。让跟紧屋里的两名战士帮忙拿着纱布和药水。 林峰还在想着事情,心神有些不在伤口上面。等到脖子上传来剧痛的时候, 他才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就看到突然把剪刀捅进他脖子里的医生露出了一抹疯狂的笑:“哈哈哈哈, 你死了!你要死了!” “组长!” 旁边的两名战士大惊失色, 一个立刻冲上来将医生制住拖走, 另一个人手足无措地扶住了林峰,大声朝外吼道:“组长出事了!快来人!” 林峰没有想到竟然连这个医生都是狂信徒的人,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干哑声,死死攥住战士的手,艰难地道:“让……林游……接管我的职位……告诉他……我……有重要文件……放在只有他……他知道的地方……” 那份文件上,是林峰查出来的狂信徒卧底名单,以及他怀疑但并没有确定是否是狂信徒卧底的另一份人员名单。 林峰感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少,悲痛与内疚让他格外不甘。 他不想死啊! 他还没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他甚至都不是死在和诡异对战的战场中!!! 林峰悲痛自己还没做完想做的事情就死,内疚于他的死不仅没有给其他人带来任何帮助,反而会导致混乱。 他要走了,“水鬼”却还没死,那些狂信徒却还没死……! 林峰呼吸急促,紧紧攥住战士的手强调道:“隐瞒住……我的消息……别立刻告诉楼延他们……让他们继续行动……别、别乱……” 说完,林峰眼前一黑,闭上了眼睛。 “组长!!!” 战士们红着眼睛喊道。 * 跟着楼延去围剿狂信徒的一共有二十二名天赋者,以及五名狙击手。 这是楼延能带走的全部战力,至于其他战士和一些天赋能力并不适合上战场的天赋者们,楼延没有让他们参与此次任务。 和狂信徒对战,普通人过去只是送菜,唯独藏匿功夫一流的狙击手可以在暗地里用子弹帮他们解决掉一些狂信徒。 冲锋舟的速度很快,半个小时后,他们在夏舞的指路下来到了市区边缘一座山下。 这座山叫小青山,是成江市居民在休息日很喜欢来的地方,海拔有个一百米。山顶是一座据说许愿很灵的寺庙,还有一大片平地作为居民们野餐搭设帐篷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本该是一个很好的避难所,但在“水鬼”出现的第二天,小青山就因为暴雨而山体滑坡,出现了泥石流灾害,当场埋掉了很多逃来小青山的人。 泥石流还冲断了小青山底部的树木,完全挡住了上山的路,因此,小青山被排除在了避难所之外。 “狂信徒原来躲在这里,怪不得我们一直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李三新穿着黑色雨衣,抬头看着遥不可见的山顶,大雨打在他英俊硬挺的脸上,他轻叹口气,“山路都被泥石流和树木给挡住了,不好上去。” 楼延也看到了,“绕一圈看看有没有好上去的路。” 冲锋舟靠近山脚,围着小青山绕了一圈,找了一个稍微好一点的上山路。 一行人将冲锋舟绑在树上,互相帮助地爬过堆积的断树残枝和滑脚的泥泞,艰难地走到了树林中。 雨中的山路十分难走,一步一个脚印,体力快速消耗。一行人身上的雨衣都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没走一会儿全身都被淋得半湿。 还好走了一段路之后,地面多了许多落叶,走起来没有那么麻烦了。他们的面前也出现了还没被掩埋的登山路,不过路足足有好几条。 一个戴着眼镜、老师模样的天赋者擦擦眼镜上的水,提出建议道:“小青山山顶很广阔,我建议咱们多分几支队伍从不同方向上去。一是我们一起走的话动静太大,如果那些狂信徒发觉到就不好了;二是咱们分方向包围到山顶的话,也能将狂信徒一网打尽。” 另一个大妈模样叫罗红艳的中年女人连连点头道:“我同意赵老师的说法。我之前带过女儿来小青山玩过两次,那上面确实大,谁也不知道狂信徒们会待在山上的哪个地方,咱们还是分队吧,各走一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筐子里嘛,” 马山自告奋勇道:“我的双腿弹跳力很强,要不我先跑到山顶看一看情况再下来告诉你们?” 被楼延用绳子捆住拽在手里的夏舞忍不住冷笑一声,发出嘲讽道:“笑死我了,就你这速度还没上山就被我们的人发现了,你以为你还有下来通风报信的机会?” 马山被羞辱得脸色一变,愤愤地瞪了夏舞一眼。 夏舞呲了呲牙,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只长四肢不长脑袋的蠢男人,略略略。” 楼延瞥了夏舞一眼,“谢谢你帮我们避免了一个人员的损耗。” 夏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气得鼓起了脸,转过头冷哼一声,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了。 “喂,小叛徒,小青山的泥石流是不是你们搞的鬼?”路好修凑过来好奇地戳着夏舞的手臂问道。 夏舞直接炸了,一跳半米高:“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说,你凭什么叫我叛徒,我才不是叛徒!我根本没有背叛狂信徒,是那个阴险狡诈的男人用他的能力才让我说了这些信息!” 被形容成阴险狡诈的李三新淡淡一笑,根本不在乎夏舞的怒视和愤恨。 “我又没说你是狂信徒的叛徒,我说你是人类的叛徒,”路好修吐槽道,“你可是狂信徒啊,不是人类的叛徒是什么?” “可恶……”夏舞头顶青筋绷起,红发都要炸毛了,如果不是她被绑着,她都要冲上去把路好修给杀了,“狂信徒才不是人类的叛徒,而是神明的使者!我们是这个时代走在所有人之前的先锋,你们这些无知愚蠢的人,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做多么伟大的事情!如果要论对整个人类的奉献,谁也没有我们奉献的大。” “伟大?奉献?”叶不言冷笑道,“为虎作伥的伟大?杀死同胞的奉献?” “为什么虎?关老虎什么事!” 夏舞听不懂“为虎作伥”这个成语,但并不影响她听懂了叶不言语气中的厌恶,夏舞冷哼一声,用一种暗喜又不屑的语气道。 “你们根本就不懂,我们狂信徒才是人类的救世主。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诡异的力量强大到远非人类可比,它们的力量能够让我们变得更强,它们才是进化的源头,是真正的神明!只要让它们开心,我们狂信徒就能成为最先掌握进化的人,你们都是时代的落后者而已,我劝你们要是不想被进化抛弃,就早点加入我们狂信徒。” 路好修掏了掏耳朵,被夏舞的厚脸皮给震惊到了:“等等,你嘴里说的进化就是帮诡异杀害同胞???就是用人类的命去娱乐诡异???人类被诡异害死了这么多,你有没有想过人类最终有可能会灭亡?!这根本就不是进化,这是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的屠杀!” 夏舞冷漠地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要少部分得到进化的人可以活下去,绝大部分人类灭亡又怎么样?他们的死如果能够让我们从诡异手里获得诡异的力量,那他们就死得值了,是在为全人类的未来做牺牲。最后能活下来的人类就是进化过的精英人类,他们繁衍的后代只会比现在的人类更加强大,这才是正确的方式,你们才是被以前的道德观念给影响了。” 夏舞理直气壮的态度让人憋屈又悲哀。她才十二岁,三观就被灌输成为了这样,可见其他狂信徒又会多么疯狂。 不怕邪.教坏,就怕邪.教有信仰,或许在狂信徒的眼里,他们觉得自己做的才是真正正确的事。 楼延已经不知道听过这种说法多少次了,他平静地道:“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以夏舞连“为虎作伥”都听不懂的文化知识,楼延觉得单靠她自己说不出这番话来。 “……” 虽然李三新现在没有动用藏在她脑子里的手术丝控制她,但在楼延的眼神威慑中,夏舞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老实开口道,“圣子夜阮。” 圣子夜阮…… 上辈子里被傅雪舟杀死的男人。 而杀死夜阮这件事,也是傅雪舟“救世主”的名声被传播开的开端。 圣子夜阮死后,他的这番洗脑言论却没有消失,反而在狂信徒中广泛传播,被狂信徒视为至理名言。这一番关于进化的言乱太能动摇人的理智了,甚至在圣子夜阮的言论里,他还将诡异形容成了是地球上早已存在的神明,只不过诡异们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之中,等到如今才重新复苏。 他从国内外的神话故事中找到了许多诡异存在的“证据”,如几乎所有的佛和西方天使在最开始的形象都是三头六臂、面色狰狞的模样,如全球各地的传说中同时记录过的“史前大洪水”。 以及“史前大洪水”之前的人类传说都以神明的样子夸张存在,比如君王在传说中可以活几千上万岁,比如人的身躯有羊头有马尾有山丘一般庞大的巨人,比如一些科学尚且无法解释的提前数千年就出现过的神秘古老文明……而在“史前大洪水”之后,在人类传说的记载中,人才逐渐变成了可以理解的样子。 于是圣子夜阮说:“在人类之前,诡异才是地球的主人。” 他还说:“真正的入侵者,其实是我们人类。” 洗脑,真的太洗脑了。 所以这个人,不得不杀。 作者有话说: 夜阮就是当代cpu大师 第136章 楼延看向山顶。 阴云罩顶, 原本翠绿的树林显出浓黑颜色。 冰冷的雨水打在楼延的脸上,顺着楼延的眉梢滑落。 据夏舞所说,除了温一安以外的所有狂信徒头目都聚集在了这里。 至于温一安为什么不在, 楼延倒是知道原因。自从段泽歌“提点”温一安之后, 温一安一直在尽心尽力寻找“水鬼”, 想要证明给楼延看自己的价值,所以每天早出晚归, 忙得不可开交。 再加上温一安是隐藏自己狂信徒身份加入诡异防控局的合作小队的,其他的狂信徒头目应当是想要利用她来作卧底,所以不会给她再派遣其他的任务。 楼延不知道温一安知不知道这些狂信徒齐聚成江市的事情。但无论温一安知道还是不知道, 现在都是一个她发挥作用的好机会。 在来小青山的路上, 楼延已经给温一安发了消息, 让温一安过来小青山上帮忙。 他没说帮什么忙, 但温一安这么聪明肯定会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没错,楼延就是在逼迫温一安做出选择。 温一安要么帮楼延将这些狂信徒一网打尽,要么等着脑子里的手术丝发挥作用后被他们杀死。 她想要明哲保身, 不参与这场战斗是不可能的。 而如果温一安决定过来,那么以她潜入黑暗的天赋能力,现在应该到了小青山山顶了。 狂信徒在诡异防控局安排了那么多的卧底,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到楼延也在他们狂信徒中安排了卧底? 楼延嘴角微不可见地勾起。 温一安,你这次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分队吧, 我们从不同方向上山。” 楼延一锤定音,将所有人按照实力高低、天赋能力的适配度与默契程度分为了四队, 每组4-6个人不等。 5名狙击手带着装备提前上山——他们需要去寻找最适合藏匿狙击的角度。 楼延没参与分组内, 他的实力太强, 更适合一个人行动才能发挥出全部实力。 分好队伍之后, 楼延看向了段泽歌:“用你的塔罗牌算一下哪一个队伍走哪个方向?” 段泽歌笑了笑, 掏出了口袋里的塔罗牌,手法娴熟地占卜了一下,很快就分好了哪个队伍该走哪个方向。 马山狐疑地道:“喂,你算得靠不靠谱啊。” 段泽歌将塔罗牌重新收进口袋里,好脾气地道:“当然,这可是我的天赋能力。给你们占卜出来的道路一定是最适合你们的道路。虽然可能会遇见危险,有可能死亡甚至全军覆没……但其中会存在一线生机,只要抓住这一线生机,你们就有赢的希望。如果你们不选择走这条道路,那很可能连这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从段泽歌的话中,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这一次行动有多么危险,危险到他们所有人都可能会死在这里。 “……” “啊?这么……危险吗?” 天赋者们面面相觑,脸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慌乱与恐惧的神色。 有人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后悔过来小青山了。 但……他们摸了摸穿在衣服里面的纸寿衣,又摸了摸口袋里的两支精神力恢复针,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决定上。 不只是为了利益,也是为了身后的成江市,以及成江市里的亲人朋友。 他们明知道危险还跟过来的原因,不就是知道不能退吗? 罗艳红抹了抹眼睛,左手拎着把菜刀,右手摸了摸从来没用过的手.枪,带头往前走道:“走吧!咱们孩子还在成江市呢!” “妈的,”马山咬牙跟着双胞胎弟弟道,“走,老子就不信了,咱们那么多人干不掉他们十几个狂信徒!” “狂信徒也是人,他们可比诡异好对付多了。诡异咱们打不过,人还打不过?”马海熟练地撸起袖子,热血上头道,“大家伙怕啥,都带枪了吧?拿子弹就打啊。打死一个算一个,让他们狂信徒知道我们的厉害!” 人都有几分血性,尤其是生活在这片经历过数年战乱土地上的人们。 平时里没什么,但真到了不得不面对,不得不对抗的时候,这二十二个天赋者竟然没有一个人决定后退。 从上至四十六岁的卖菜大妈罗艳红到今年才十七岁的女学生石晓,哪怕是阴郁的“隐形人”孔平,也都咬着牙迈着腿走进了树林之中。 等人走完了之后,原地还剩下楼延、李三新、段泽歌、路好修和叶不言五个人。 楼延直接问段泽歌:“哪条路最危险?” 段泽歌深深看着楼延,指了眼前向上的山路:“就是这一条。” 楼延直接拽过夏舞,侧头跟李三新几人说了一句“走了”,就干脆利落地带着夏舞快步走进了树林,消失在众人面前。 还剩下来的四个人是最后一组,也是人数最少的一组。段泽歌走到李三新面前,冲着李三新笑了笑,又冲路好修和叶不言笑了笑,笑得三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三新翻了一个白眼道:“有事说话,有屁快放。” “哦,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激动,”段泽歌双手插兜,语气带笑地道,“这还是我们四个人第一次组队呢。实话实说,我觉得我们队伍的实力比其他队伍都要强,楼延选了最危险的那条路,不如第二危险的路就交给我们了?” 李三新嘴角勾起,“我没问题。” 路好修和叶不言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也没问题!” * 段泽歌为队伍选的路很陡峭,在下雨的环境里更加难走。 李三新和叶不言的体力特殊,并没有多少疲惫感觉。路好修年轻身体好,平时就没有缺过训练,因此也没觉得辛苦。令人惊讶的是段泽歌,这个在家里恨不得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懒汉竟然也有一身好体力,一直爬到半山腰上都没变了呼吸。 越往上走,光线越暗。雨落的声音与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鬼气森森。 路好修额头上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他抹了抹脸,刚想抬头看看路还有多远,就听见段泽歌忽然道:“有人。” 路好修心里一惊,立刻跟着段泽歌的目光看去,就见到左侧的树林里走出来了一个脑袋上爬满了蛇的女人。 这女人皮肤微黑,身材很是干瘦。蛇像是头发一样在她头顶缓缓移动,最恐怖的是她的脸。 她的五官还在,但脸已经偏向于蛇头的样子,眼睛细长,瞳孔倒竖,脸部外凸,脸上的皮肤还有细细的鳞片!当发现几人看到她的时候,女人咧嘴一笑,转身走回了树林中。 “她应该就是蛇头夜阑,”段泽歌反应很快,立刻拉着身边的李三新追了上去,“快,不能让她离开!” 李三新嫌他速度慢,反手拽着他追了上去,转眼进入了树林。 路好修和叶不言也跟着追上去,但当他们要进树林的时候却被一道空气墙挡住了。 “哎呀,这是什么!” 路好修一头撞了上去,额头撞红了一片,他揉着额头眼泪汪汪地伸手摸着空气墙,狗狗眼里满是惊讶与懵逼:“鬼、鬼打墙?段哥!三新哥!” 可空气墙内的李三新和段泽歌就跟没有听到一样,身影飞快消失在两个人的眼中。 叶不言的神色凝重,他仔仔细细地摸着空气墙,从上到下,甚至试了试从泥地里面掏出了一个洞,但都没有发现能过去的地方。 路好修用尽了最大力气握拳砸了空气墙一下,把自己砸得嗷嗷叫,空气墙一点事都没有。他吹着通红的拳头,着急地看着空气墙另一端,可怜兮兮地道:“叶不言,你发现过去的办法了吗?” 叶不言摇摇头:“没有。” 路好修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不能慌,不能慌,路好修,冷静。楼哥说过,遇到这种事要镇定,要冷静。” 他慢慢冷静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眼睛一亮,跟个猴子似的找准了一棵高耸的树木轻巧地爬了上去。这棵树有三米多高,可爬到顶端的路好修伸手一摸,还是摸到了空气墙。 他失望地跳下了树,蓬松的黑发都恹恹地塌了下来,像条失去了骨头的小狗狗,满是忧心忡忡。叶不言一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了结果,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皱起眉头,笨拙地明知故问地道:“那么高也能摸到?” “能摸到,”路好修在空气墙前走来走去,忽然脚步一顿,“叶子,我有一个主意!” 叶不言:“……请不要叫我叶子,什么主意?” “好的小叶,”路好修有些兴奋地问道,“小叶,你之前说你和一个叫‘纸人鬼’的诡异融合了。那你可以在一瞬间变成纸的薄度穿过很小的洞口吗?” 叶不言懒得跟他计较称呼的问题了,略显矜持地点了点头:“只要有缝隙,我就可以穿过去。” “YES!”路好修激动地道,“我应该有方法能让你穿过空气墙,等你穿过去后,空气墙会不会跟着消失了?” “有可能,”叶不言道,“就算空气墙不会消失,我在空气墙里面想办法,你在外面想办法,我们两个人里外合作,打破空气墙的概率也比之前高。你有办法让我进去?” 路好修郑重地点点头道:“应该有。” 说着,路好修就转过头去,将手贴上了空气墙,盯准了空气墙内部一棵树底被泥泞盖住的塑料袋。 路好修念念有词道:“小叶,一会儿我的手心里会出现一个黑洞,如果黑洞里出现这个白色塑料袋的时候,你就趁机变成卷纸的大小穿过我手里的洞。” 叶不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个塑料袋,忍不住走到路好修身边,略有些好奇地点了点头:“好。” 路好修看着塑料袋,在心里默默想着。 白色塑料袋,树根下的白色塑料袋,沾满了泥的白色塑料袋…… 形容得越准确,这样东西越有可能被他“取”出来。 【精神力15/20】 【隔空取物】发挥作用,路好修的手掌中果然出现了一个黑洞。 两个高中生紧张地盯着黑洞,黑洞里的白色塑料袋露出了沾满泥泞的一角。 成功了! 就是现在! 叶不言和路好修的默契十分不错,在看到塑料袋的第一眼,叶不言的身体就迅速瘪气卷起,如箭矢一样飞跃进了黑洞之中。 下一秒,黑洞消失,白色塑料袋出现在了空气墙外,而叶不言成功出现在了空气墙内部。 路好修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叶不言也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到空气墙边,试探地伸出手碰了碰,还是摸到了空气墙。 叶不言微微皱眉,沉下心重新从内部摸索空气墙,但他刚刚蹲下身,路好修就发疯一般使劲捶打着空气墙,不断叫道:“叶不言!叶不言!快看你身后!叶不言!!!” 叶不言抬头一看,就见路好修表情惊恐又愤怒地死死盯着他的身后。叶不言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他转头一看,就看到五米外站着一个抱着兔子玩偶、穿着白色睡衣的小女孩。 小女孩双脚光着,身高不到一米。她的头发全白,脸色也苍白,眼睛中没有瞳孔,而是泛着一片诡异的灰白色。 她看着叶不言,摸了摸兔子玩偶的右臂,忽然把玩偶的右臂翻折了起来。 “啊!” 叶不言的右臂也跟玩偶一样猛地往后翻折,手臂硬生生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断掉,晃荡着垂落在叶不言的腰部。叶不言痛苦地叫了一声,一瞬间的疼痛疼得他几欲昏厥,他捂着手臂,满头冷汗地看着小女孩。 路好修道:“叶不言!!!” 小女孩抱紧怀里的兔子玩偶,对着叶不言和路好修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叫晦女……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第137章 晦女道:“这个游戏就是, 在我杀死你之前,看看你的同伴能不能进来救下你,好不好?” 说着, 晦女抬起了兔子玩偶的另一只手臂。 与此同时, 叶不言的另一只手臂也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抬起, 整个肩膀与手臂直直在空中竖起。叶不言脸色苍白痛苦,他的手臂从肩膀处以一种恐怖的角度往后压下。 路好修道:“住手!!!” 直面着晦女的虽然是叶不言, 但空气墙外的路好修却承受着更大的痛苦和压力。如果路好修不能在叶不言被杀死之前进去空气墙内,那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不言在他面前被晦女折磨致死,那样的话, 路好修永远也原谅不了自己。 “可恶……”路好修双眼发红, 敲着空气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谁要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将手掌贴在空气墙上, 黑洞在他手心出现。 【精神力10/20】 白色兔子玩偶……晦女怀里抱着的白色兔子玩偶……双眼是红色的白色兔子玩偶…… 晦女:“咦?” 她低下头,怀里刚刚还在的白色兔子玩偶却消失不见了。晦女抬起头看去,就见空气墙外的路好修手里正拿着她的兔子玩偶, 而路好修的身边则站着慢慢从纸人状态变成正常躯体的叶不言。 在路好修使用【隔空取物】的能力时,叶不言就机智地变成纸人从路好修掌心中的黑洞里钻了出去。 路好修一手拿着兔子,一手拽着叶不言转头就跑:“跑!” 两个人跑得飞快, 往前冲了有三十米远,“嘭”地一下, 路好修再次撞上了一面空气墙。 路好修被撞得眼冒金星,鼻子都被撞出了血。他匆匆抹了一下鼻子往后一看, 晦女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 好奇地看着路好修道:“你是怎么偷走我的兔子玩偶的?” 路好修心底一沉, 他明白逃是逃不掉了, 想要走, 就必须杀了这个狂信徒。 他深吸一口气,拳头握紧,尚且带着青涩的面庞神色坚定地道:“小叶,我们得制服她。” 不管能不能打得过,他们都得拼一把。他们上山就是为了来杀狂信徒的!就算是死也得拖着这个狂信徒一起死!不能给大家拖后腿! 叶不言没有想到路好修这个人竟然也会有这么坚定严肃的时候,心里有些微微惊讶,但他也是这么想的。叶不言捂住断掉的手臂,唇色发青,神色却很冷静:“好。” 话音刚落,叶不言率先攻击晦女。他完好的另一只手臂变得如硬纸一般锋利,瞬间拉长了十几米到了晦女跟前,凶猛地想要插入晦女的胸口。 晦女灰白色没有眼瞳的双眼牢牢盯着叶不言,在空气中做了一个撕扯什么东西的动作,下一秒,叶不言坚硬锋利的纸手臂像是被撕裂的纸一般直接被撕断落在了地上! !!! 叶不言脸色苍白地看着断掉的纸手臂,“这怎么可能……” “纸人鬼”虽然是把宿主的身体变成纸人,但并不代表变成纸的那部分真的会脆弱得和普通的纸张一样。事实上,叶不言变成纸的部分薄而坚硬,还可以随意变化。锋利程度就像是薄刃一般,甚至能够轻松地切断一整棵树! 晦女笑了笑,抬起手对准叶不言的方向,手掌微微合拢抬起。叶不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巨手包裹住了一样,他整个人被抬离了地面,周围的空气像是封闭的墙体一样不断向他挤压,叶不言呼吸不畅,奋力想要挣扎却无法挣扎。 晦女收紧手:“我可以把你捏成肉泥哦。” 路好修趁着他们俩动手的时候已经跑到了晦女的身后,掏出身上手.枪对准了晦女的后背,他的手心出了虚汗,心脏跳得又快又稳,坚决地按下了扳机。 “嗖——” 子弹迅猛射向晦女,但却在碰到晦女之前先碰上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直接被撞落掉在了地上。 晦女哈哈笑了两声,手掌越来越紧。叶不言痛苦地蜷缩在狭窄的空气牢笼中,全身骨头被挤压得剧痛,他的手掌和脚甚至已经开始被挤压得慢慢变形。 叶不言艰难地看着晦女道:“你的能力……是使用空气……你必须看着我,才能……掌控我……兔子玩偶只是一个障眼法……” 晦女微笑的弧度像是面具焊上去的一样:“你真聪明,这么快就能看透我的能力了。” “快走。”叶不言闷哼一声,他的一根手指被挤压成了肉泥了。他脸色涨得通红,神色开始恍惚,勉强跟路好修道,“快……快走,趁她还没……杀死我……” 路好修眼泪都他妈要出来了:“可恶!!!” 他飞快收起手.枪,没有转身逃走,而是不要命地冲向了晦女和叶不言。一边跑,路好修一边伸出手,不断地念道:“快点给我一样能杀死她的东西,给我一个能杀死晦女的东西,我求求你了,隔空取物!!!” 他手底下再次出现一个黑洞,路好修泪流满面,拼命在心中祈祷:一定要,一定要给我一个能杀死晦女救下叶不言的东西!!! 黑洞里有东西传了过来,路好修一把掏进黑洞里将东西拽出来,还没看清拿的是什么就发疯一般使劲朝着晦女扔了过去。 等扔出去之后,路好修直接心凉了,因为他从黑洞里摸到的竟然是一个腐烂了一半的苹果!!! 路好修咬咬牙,准备用自己仅剩的最后5点精神力最后再使用一次【隔空取物】。但令他和叶不言都没有想到的是,那颗腐烂的苹果竟然穿透了晦女周身的空气墙,真的砸在了晦女的身上! 晦女手上动作一顿,也惊讶地低下头,看向了从她身上滚落到脚边的腐烂红苹果。 这个红苹果在她的注视下,竟然缓缓化成了一摊红色的液体。 液体像是活了一般,蠕动着靠近晦女的脚。在碰到晦女脚面的那一刻,这摊红色的液体忽然疯狂地生长,从脚面开始顺着晦女的双腿飞速向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猛地包裹住了整个晦女! 晦女在红色液体的包裹中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啊啊啊!!!” 辖制住叶不言的空气墙消失不见,叶不言重重从空气中跌落,扭断的双脚双手受到二次重击,他浑身抽搐着,却紧紧盯着晦女,惊讶地看着这忽然发生的意外。 路好修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连忙跑到叶不言的身边拖着叶不言不断往后退远离晦女,眼泪不要钱地滴在叶不言的脸上身上,哽咽地道:“没事吧叶不言,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叶不言:“不……没事,不是你的错。晦女身上的红色液体是什么?你知道吗?” 路好修把叶不言拖到一棵树下后才再次看向晦女,迟疑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掏出来的时候是一颗快要腐烂的苹果。” 红色液体在晦女身上像沸腾的热水那样不断波动起伏着,慢慢的,里面的晦女惨叫声越来越低,直至消失不见。红色液体也从沸腾兴奋的状态恢复了平静,并且不断变小,再变小,最后落在地上变成了巴掌大的一摊红色液体。这一摊红色液体,又在路好修和叶不言的注目之中缓缓变成了一颗腐烂了大半的苹果。 仔细一看,苹果腐烂程度比之前更严重了一些。 路好修眼睛一亮,上前就要去捡起苹果,叶不言满头虚汗地叫住他:“路好修,这个苹果很危险。” “我知道它很危险,但有它在,我们的安全会有一份保障,”路好修认真地道,“它是我从黑洞里拿出来的,我碰过它,它没有伤害我。没事,你放心吧,如果有危险我就把它扔出去。” 听到这话,叶不言也不再劝了。他们两个人独留在这里,他的身体状态很不好,路好修的精神力又逼近于无。他们确实需要这颗神秘的腐烂苹果。 路好修小心翼翼地靠近腐烂苹果,伸手将苹果拿了起来。殷红色的腐烂苹果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手里,路好修还能闻到一股苹果清香夹杂着腐烂气息的味道。 叶不言猛地提高声音,甚至有些失态地颤声道:“路好修,你直接用手拿???” 路好修茫然转头看着叶不言,无辜地挠了挠头。刚刚哭过还发红的狗狗眼跟兔子一样,透着一股子清澈的愚蠢:“不用手拿用啥拿啊?” 叶不言:“……” 虽然路好修此举很危险,但至少证明了这个腐烂的红苹果对他没有危险。 路好修把腐烂的红苹果小心地装进了口袋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东西是他掏出来的:“这个苹果好神奇,我这是从哪里取来的啊?” 他之前还失落过自己的天赋能力【隔空取物】并不强,一点儿也不强悍酷炫。到现在做过的最危险的事情就是在柳树村给人取肚子里的手机,没想到啊,路好修真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掏出来这么厉害的东西! 路好修刚想傻笑两声,又想起来了叶不言身上的伤,还有不知道走丢到哪里去的段泽歌和李三新,他顿时没了高兴的心情,着急地朝叶不言走去:“小叶,你怎么样?!” 叶不言的状态很不好,手臂断了一只,手指有两根被碾碎,双脚脚腕也被挤断,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他的脸色也毫无血色,浑身疼得微微发着抖,但神情还算镇定:“我还好……等等,你刚刚掏出苹果的地上是不是有个卡片?” 路好修跑过去的脚步一顿,转过头一看,地上还真有一个落在泥泞里的灰黑色卡片。 这个卡片应该是和腐烂的红苹果一起被他掏出来的。 路好修跑过去将卡片捡起来,抹掉上面的泥和叶子,就见到上面印着很童话风的五个字:灰伯爵的店。 “灰伯爵的店?”路好修疑惑,“这是什么店。” 他不解地把这张卡片也随手收了起来,走回树底下查看叶不言的状态。叶不言身上的伤让路好修双眼又红了,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他蹲下身把叶不言背起来,带着叶不言往段泽歌和李三新消失的方向追去。 “叶不言,对不起,”路好修恹恹地低着头,丧丧地道,“如果不是我把你传到了空气墙的另一面,你也不会直接对上晦女,也不会被晦女盯上受伤了……” 叶不言道:“她总会盯上一个人,不是我就是你。她盯上我其实比盯上你好。” 路好修没有想到叶不言这个在学校里孤僻冷漠的学霸酷哥竟然会说出这种自我牺牲的话,被感动得眼泪汪汪,“呜呜呜为什么?小叶,你真的是个好人!” 叶不言语气僵硬,有些不自在地道:“不要多想,只是因为我是半诡者,自愈能力比你的自愈能力强很多。” 路好修一点儿也不在意叶不言的生硬语气,反而更加快乐地道:“对哦,我差点忘了这件事了。嘿嘿,太好了小叶,希望你能恢复得快一点!” 叶不言道:“……嗯,谢谢。” 路好修还想要再说什么,但脚步却慢慢地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变成了迷茫与慌张。 叶不言道:“路好修,怎么了?” 路好修喉咙发紧,他使劲睁大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我……小叶,我好像看不见了……” 叶不言道:“什么?!” 黑暗让路好修变得尤为不安,他咽了咽口水,心跳越来越快,就在他茫然又无措的时候,路好修却发现他耳边能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少。 “路好修,你先放我下来,我看看你眼睛怎么回事。别担心,我还能看得见,我教你怎么走,你……” 叶不言的声音逐渐远去,最后竟然也消失不见了。路好修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 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但他能感觉到,他明明还背着叶不言,还走在这危险的小青山山路上。 “叶、叶不言……”路好修声音发抖,满是无助,“我也……也听不到声音了。” 作者有话说: 小路在“灰伯爵的店”拿了商品,这是拿走商品的代价 第138章 楼延的速度很快。 夏舞全程只感觉风如刀子刮脸, “哇哇哇”地叫了几声后又被楼延无情捂住了嘴。 “……”夏舞。 啊啊啊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尊老爱幼怜香惜玉! 她夏舞大人明明很可爱的好不好! 楼延只用了两分钟就来到了小青山的山顶。 小青山的山顶上也是一片泥泞,冷风呼啸,比山底更冷。 楼延身上的雨衣仍完好无缺地披在身上, 黑色的雨衣帽子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只露出了弧度完美的下巴和淡红的唇。 楼延微微仰头, 透过雨帽看过整个安静的小青山山顶,目光最后定在了两百米远外的一排寺庙上。 他嘴角微勾, 笑容漂亮却不见笑意,只有令人胆寒的冷意与煞气。楼延不紧不慢地往寺庙靠近,也不再捂着夏舞的嘴。 【精神力115/140】 危机感知提醒着楼延寺庙周围有危险人物存在, 三个……五个……七个……一共是八个。 13个狂信徒头目, 有8个人被楼延遇上了。 这果然符合段泽歌说的“最危险的路”。 被放开嘴巴的夏舞扯着嗓子喊道:“哥——!救我啊哥!我被抓住了!!!” 这句话喊完之后, 楼延的【危机感知】就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存在了。显而易见, 那位屏蔽者纪元就在这8人之中,并且发挥了他的天赋能力,屏蔽了楼延的天赋。 楼延笑意更深, 往前走了两步后忽然停住脚步回头一看。 身后一棵高耸的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了一个后脑戴着鬼面具的高大男人。 这个男人见自己竟然被楼延发现了,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高大男人有着一头红色的短发, 身上穿着一身红色的和尚服,黑色的佛珠项链戴在脖子上, 手里还拿着一串十八子念珠手串。他的长相很锋利凶煞,眉心有一道横疤更添凶相, 瞧上去是烟酒都来、欲.念深重的长相。 但偏偏这个人的表情却很平和, 带着些许佛像意味, 反差极大, 矛盾至极。 夏舞激动尖叫:“哥哥哥!你来了!快救我!” “闭嘴。” 夏桀转了转手里的念珠, 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划过夏舞之后,直接将手中的念珠往楼延扔去。 十八子念珠在空中分开,犹如十八颗子弹一样以各种不同角度朝楼延飞速攻来。楼延拉过夏舞挡在面前,那十八子念珠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在碰到夏舞之前一分两半地躲开,绕到了楼延的身侧继续袭击楼延。 楼延将夏舞往外无情一扔,从念珠包围圈里一跃而起,转身就往寺庙的方向冲去。 寺庙中的狂信徒都走了出来站在了寺庙门前,包括温一安在内的七个人正在观望着楼延和鬼面夏桀的第一次交锋。 见到楼延竟然朝着他们这么多人的方向冲来时,几个狂信徒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神色。 楼延的速度飞快,快到超乎所有人的预料,瞬移一般出现在了七个狂信徒的面前。他看了一眼这些狂信徒,嘴角弯了弯,随手就抓住了两个人朝着念珠攻来的方向扔了过去! “嘭、嘭!” 两颗珠子破入血肉的声音响起,楼延扔人的速度太快也太不可预料,乃至那些念珠还没杀死他,就已经误杀了两个狂信徒。 夏桀皱眉,径直从树上落下来,抬手收回了十八子念珠。十八子念珠飞到他的手上重新变回手串,夏桀深深地看着楼延,颇有些兴致地道:“你很厉害,怪不得夏舞会栽在你的手上。” 转眼间,狂信徒只剩下了六个人。 楼延扫过这些狂信徒,对上了温一安的双眼。温一安不经意地眨了眨眼,低下头规矩地站在人群最后方,有意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你就是楼先生吧。”一个坐在轮椅上,腿上披着薄毯的病弱男人滚动着轮椅走出人群,微笑着同楼延打了声招呼。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模样斯文儒雅,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你好楼先生,我叫夜阮。” 这个人就是圣子夜阮? 楼延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夜阮。 在传闻中,夜阮可是个疯子一样的人物,但他的真人和传闻中的形象并不相符,真人看起来相当无害,就像是一个做研究的学者,身体还不怎么好的那种。 楼延懒得和这群狂信徒废话,直接抽出了脊髓鞭在空中甩了一下,冲着这些狂信徒勾了勾手指:“一起上吧。” 这狂妄的话语和姿态,顿时让这些狂信徒怒火上头。 “呵呵,你好嚣张啊!姓楼的,你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 披着黑色斗篷的纪元阴沉着脸眯起双眼,语气犹如毒蛇一般给出警告,走出来就想给楼延一些教训瞧瞧。 但坐在轮椅上的夜阮及时拽住了纪元的斗篷拦住他的动作:“好了,纪元,不要对客人这么粗鲁。” “客人?” 跑去检查被念珠击中的两个狂信徒伤势的年轻男人阴阳怪气道:“有客人是刚来就杀了我们两个同伴的吗?” 这个年轻男人戴着一个老土的大红色毛线帽,围着大绿色的厚实围巾,长得尖嘴猴腮,小眼睛大嘴巴。此人外号叫“死人猴”,能力是猴化,攻击能力不行,逃跑能力却是一流。 楼延一一将脑海中的信息与这些狂信徒对上。过往几辈子的记忆积累让他轻而易举能够知道这些狂信徒们的能力和手段,当然,像是夜阮这样早死的圣子能力,他是不知道的。 楼延能够感觉到,这些狂信徒并不想要和他打起来,似乎是有事情想要和谈。 楼延只觉得好笑,他嘲讽地道:“杀了你们两个同伴的难道不是鬼面夏桀的念珠吗?” 这话一出,死人猴脸色一臭,瞪了楼延一眼就转而去瞪夏桀。 夏桀面不改色地转了转手里的念珠,并没有一丝愧疚难安的表情。 夜阮好脾气地笑了笑,“楼先生,你对我们的敌意没必要这么大。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吗?” 他说起话来声调不高不低,温温柔柔的,很容易令人降低防备。 这一句话就让楼延窥探出来了夜阮的目的:“你想要招揽我?” “没错,我想让你加入我们,共同探寻人类的进化奥秘,”夜阮声音低沉,不紧不慢,气息平缓,笑意一直挂在脸上,显得极为真诚亲切,“楼先生是个聪明的人,实力也很强大,我很欣赏你。只要你能加入我们,我承诺你的地位将会很高。” 远处被扔在地上努力挣脱绳索捆绑的夏舞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讨厌的狗夜阮,讨厌的哥哥,能不能先来给我松绑啊……” 直面着夜阮的楼延,脸上有些许恍惚神色闪过。 夜阮轻轻笑了两声,推动着轮椅靠近楼延,其他人陪护在夜阮的身边也跟着靠近楼延。 夜阮继续道:“我可以保证楼先生的朋友、家人的全部安全,让他们安稳地在这个世界里平安活下去。楼先生,加入我们没什么不好。狂信徒内部人员极其团结,你也可以成为我们中的一份子……而且,我们的两个同伴刚刚才因为你死了,如果这件事被传出去,那所有的狂信徒都会想要杀了你为他们报仇。你,还有你在乎的人,将会迎来成千上万的狂信徒的报复。” “楼先生,你不想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吧?只要你加入我们,和我们站在一起,我就可以以圣子之名原谅你刚刚杀死我们两个同伴的错误。” 夜阮的话好像带着魔力一样,让楼延无知无觉地收敛了杀气,他神色空白地喃喃:“只要加入你们,就原谅我的错误?” 温一安抬眸看了楼延一眼,眼底犹豫担忧一闪而过。 楼延会被夜阮蛊惑吗? 夜阮的能力是【惑心】,当他发挥能力时说出的话具有影响神智的作用。只要夜阮想,他甚至能够让世界上最孝顺的孩子亲手杀死自己的父母。 楼延让温一安过来帮忙,温一安过来了。但如果楼延连夜阮的这一招都挺不过去的话,温一安也不会再出手帮楼延。 就像是夜阮说的那样,温一安不敢明面上背叛狂信徒,因为一旦明面上背叛狂信徒,温一安将会迎来所有狂信徒的报复。楼延的实力是温一安背叛的底线,如果连楼延都靠不住,温一安也不会多做什么。 楼延也加入狂信徒的话也没什么不好……温一安默默在心里想,如果他们都成了狂信徒,那也就是同伴了,楼延应该可以让李三新把她脑子里的手术丝给取出来了吧。 “对,”夜阮笑容渐深,温柔地道,“楼延,我可以叫你楼延吗?我观察你很久了楼延,你真的很适合,很适合成为一名狂信徒,甚至是成为我的接班人。” 他朝着楼延伸出手,手指修长而苍白,指甲被修剪得干净圆润,夜阮笑着道:“楼延,来,把你手里的脊髓鞭交给我,好不好?” 楼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表情从空白变得痛苦,又从痛苦变得纠结茫然。最终,楼延像是想通了一样,缓慢地迈步朝夜阮走去。 除了温一安以外的所有人或多或少地露出了笑容。 楼延已经走到了夜阮的面前,抬手将脊髓鞭递给夜阮。夜阮包容的目光看着楼延,但就在他准备接住楼延的脊髓鞭时,楼延却忽然手腕一甩,脊髓鞭猛地缠绕上了夜阮的脖子! 夜阮脸上的笑容瞬间定住,他的眼睛中倒映着楼延冷漠而略带嘲讽的表情。下一秒,脊髓鞭骤然收紧,直接将夜阮的头拔断了下来! “圣子!!!” “夜阮!!!” 楼延的脸溅上了圣子夜阮从脖子处喷出来的新鲜血液,血液润红了他的唇,在他漂亮的脸上稠黏地滑落着。大雨融合着鲜血,楼延嘴角翘着,看起来妖异而又冷艳,比狂信徒还要更加疯狂恐怖。他甩着脊髓鞭看向其他狂信徒,笑着道:“把你们全都杀了,不就没有人知道是我杀了你们了?” 说着,楼延的脊髓鞭率先抽向了夏桀。 夏桀表情一变,拽着楼延的脊髓鞭往后跃了一步。 “圣子!圣子!!!” 死人猴表情狰狞地抱着夜阮的尸体,眼泪大颗大颗流下。他是夜阮的忠实拥趸,是夜阮在他活不下去想要自杀的时候激起了他活下去的念想。死人猴把夜阮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他痛苦地喊叫了几声,全身开始往猴子的模样变化,他抬头怨恨地看向楼延,和纪元一起朝楼延冲了上去! 转眼之间,楼延就对上了三个狂信徒。 一个脊髓鞭奈何不住这三个狂信徒,楼延一手脊髓鞭,另外一手从掌心冒出了锋利的骨刺。 夏桀戴上了鬼面具,全身皮肤一瞬变得青黑,他状似野兽一般吼叫了两声,朝着楼延就冲了上来。 纪元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石块做的天使雕塑,将天使雕塑蒙住眼睛的白布解开,让天使雕塑的双眼对准了楼延。 楼延眼底一瞬间漫上血红,戾气十足地朝着天使雕塑看了回去。 骨刺上的骨花不断开合着,【时间倒流】的能力让楼延提前预知他们的动作,加上能看透一切诡异的【真实之眼】。三种诡异能力同时使用,楼延的精神力疯狂下降。 【精神力105/120】 【精神力90/120】 【精神力80/120】 温一安看了一眼他们的缠斗,确定楼延可以一对三还能不落下风后,她又看了一眼圣子的尸体,眼底微不可见地闪了闪。 “温一安,我们要给圣子大人报仇!”温一安身边的狂信徒同样一脸仇恨地看着楼延,“我从后面偷袭,你摸准机会暗杀他!” 温一安温婉地笑了笑:“好。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身边的狂信徒问道:“什么主意?” 温一安不着痕迹地靠近狂信徒,亲密地将身体贴在了狂信徒的身上,低头靠近狂信徒的耳朵:“这个主意就是……” 她放在狂信徒身后的手忽然亮出一把尖锐的小刀,凶狠地插入了狂信徒的后背心处。 “就是……你们要先死。” 作者有话说: 来了,小傅还在赶来的路上,然而楼总已经快结束战斗 第139章 温一安是个绝佳的刺客, 她的天赋能力让她的暗杀更是防不胜防。 她捂住了狂信徒的嘴,将死了后的狂信徒放在了地上,然后逼近了战斗圈, 做出一副配合着其他人想要杀死楼延的姿态。 和楼延缠斗的三个狂信徒没有看到她刚刚杀死了自己人的那一幕, 恰好纪元被楼延的一鞭子抽得踉跄后退了几步, 后背正好对上了温一安。 温一安毫不客气地上前,一匕首割过纪元的脖子后立刻融于黑暗, 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夏桀的影子里。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夏舞瞳孔剧震,立刻喊道:“哥,小心!!!” 夏桀反应很快, 在温一安的匕首刚刚放到他脖子上的时候, 夏桀立刻躲开了匕首, 扭过头阴森森地看了温一安一眼, 眼中满是杀意:“温一安,你竟然背叛了我们。” 温一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转瞬又消失在了影子中, 下一瞬从死人猴的影子里出现在死人猴的背后,干脆利落地将匕首捅进了死人猴的脖子里后她毫不停留,又出现在了二十米外的夏舞的影子中。 “啊!”夏舞被吓了一跳, 恶狠狠地道:“滚开,叛徒!” 温一安蹲下身, 将匕首横放在夏舞的脖子上,调戏一般地轻轻抬起了夏舞的下巴, 叹了口气道:“我一向喜欢小孩子, 如果可以, 夏舞, 我并不想杀了你。” 夏舞恨不得咬死温一安, “温一安,你敢杀我试试!” 夏桀看到自己的妹妹遇见危险,眼神一暗,周身戾气一瞬间暴涨,他当即就要冲着夏舞而去,但楼延却一个脊髓鞭捆住了他,“鬼面夏桀,我还在这里呢。” 夏桀被激怒,转头冲着楼延吼了一声,喉咙里发出的威慑而又恐怖的声音已经完全不似人类。他脸上的鬼面具就像是彻底融入他的皮肉变成了一张新的脸皮一样,眼球暴突,血盆大口,皮肤青白,夏桀的身形也一瞬间变成了原来的两倍,整个人就像是地狱中的鬼面罗刹一般。 夏桀开始诡异化了! 夏桀双手拽过缠绕在身上的脊髓鞭,一个用力,将脊髓鞭硬生生扯断! 脊髓鞭在刚刚的打斗之中已经临近毁掉的边缘,这时被夏桀扯断楼延也并不意外,楼延将脊髓鞭往地上一扔,在地上助跑两步跳到了夏桀的背上,一手牢牢勒住夏桀的脖子,利用【真实之眼】看清夏桀诡异化后的心脏在哪里之后,将另外一只手掌心中的骨刺狠狠刺入夏桀的心脏中。 【精神力70/140】 【精神力60/140】 【精神力50/140】 骨花大口吞吃着夏桀的血肉。 突然,自纪元死后就可以使用的【危机感知】发出警告,楼延下意识地在夏桀的身上用力一转,从夏桀的背后来到了夏桀的身前。他刚刚做完这个动作,就看到一个黑色的猴子扑到了夏桀的后背上。 这个黑色猴子无毛,全身只有一层黑色的皮包裹着骨头。眼珠发红紧紧盯着楼延,爪子泛着幽绿色泽,它朝着楼延龇牙威胁着,黄色的锋利牙齿上沾着稠黏泛着血色的口水,腥臭无比。 楼延下意识地看向死人猴的尸体,果不其然看到死人猴的身体被撕裂成了两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死人猴的身体里面爬出来了一样。 原来死人猴也是个半诡者,这只黑色猴子就是他体内复苏的诡异。死人猴死之前对楼延的怨念深重,所以黑色猴子复苏后受到了宿主的影响,把楼延当做了率先攻击的目标。 黑色猴子快速爬到夏桀的肩头,张开大嘴就要朝楼延扑来。楼延双腿攀在夏桀的腰上,用双腿和腰部的力气支撑着全身的力量,松开勒住夏桀脖子的手死死抓着黑色猴子的头顶,抵住它扑过来的力量。 没有犹豫,楼延抵住猴子脑袋的掌心中冒出第二根骨刺,直直刺入黑色猴子的脑子里。 【精神力35/140】 “吱吱!!!” 猴子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楼延咬着牙,用尽全力按住猴子的脑袋不让他逃脱,手臂上被猴子的爪子挠破了诸多伤口。 黑色猴子的幽绿爪子具有诡异的力量,在它的抓挠下,楼延的精神力被污染地开始往下掉落。 【精神力34/140】 【精神力33/140】 不太妙啊。 楼延皱眉,猩红的双眼中却没有任何慌乱和焦急。他尽力平息着呼吸,更加用力地压下黑色猴子,黑色猴子的反抗逐渐变弱。 另一边,温一安干脆利落地抹了夏舞的脖子。 夏舞虽然是个孩子,但死在夏舞手里的人不知道有了多少,能成为狂信徒头目的人都是狠人,所以温一安并没有什么负罪心。 其实温一安挺喜欢夏舞的性格,如果可以,她也并不想要杀死夏舞。但如果今天放过一个狂信徒活着离开这里,之后死的就是她了。 “……” 夏舞想要呼救,但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脖子里的鲜血汹涌地往外流着,夏舞浑身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她扬着脖子,仰头愣愣地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乌云涌动,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身上、脸上,夏舞的脸在雨水冲洗下更为苍白。 夏舞嘴巴哆嗦着,好痛啊…… 原来被割脖子是这种感觉。 周围的树林被吹得瑟瑟,像是在哀鸣,又像是狂笑。雨声滴滴答答,加之在一起犹如在奏响一支死亡乐曲。 好冷。 夏舞全身抖着,她看着天上昏昏沉沉的乌云,睫毛颤抖着眨去雨水,遥远的回忆突然冲上了脑子里。 真是神奇,明明诡异复苏才降临两个多月,她却觉得已经过去两三年了。 哦,好像是她和哥哥进去了一个叫“诡域”的地方,“诡域”和现实中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她和哥哥在“诡域”里待了整整两三年,彻底适应了“诡域”中那个危险又冷酷的世界,两个人性格大变。她学会了杀人,学会了残忍,学会了做一名忠诚的狂信徒。 在进入“诡域”之前,她和哥哥是什么样子呢? 夏舞尚且稚嫩的面孔上浮现出迷茫神色。 奇怪,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夏舞忽然想起来了在诡异防控局看到的那个叫“小雨”的女孩,她可真喜欢她呀。看着小雨,她总有种陌生的熟悉感,就像是她以前也是小雨那么乖巧可爱的女孩子一样。 啊!夏舞眼睛一亮,她想起来了些什么。好像在诡异复苏没有降临之前,她和哥哥就是一对最最普通的兄妹。她穿过小雨那样的裙子,被人夸过可爱。哥哥的脾气很坏,总喜欢逗她,但人却很好,他们家里还养了一条又黏人又爱掉毛的狗狗,狗狗超级喜欢舔完她的脚丫再来舔她的脸…… 家里? 这真是一个遥远的词汇。 对了,她还有家,她也应该有家。那她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 夏舞费力地在记忆中努力寻找着属于父母的记忆。 哦……她的爸爸妈妈好像在诡异复苏的当天被突然出现在家里的诡异杀死了,在她家那只叫“富富”的狗狗的拼死保护下,只剩下哥哥带着她逃了出来,哥哥抱着她泪流满面,她也是泪流满面。 鲜血的味道,眼泪的咸味,痛苦得被仇恨灼烧的心。她还记得她和哥哥一起下定了决心要给爸爸妈妈报仇,要杀死害了他们父母的诡异…… 后来,他们怎么就忘了想要报仇的初衷了呢?怎么像是被洗脑了一样成为诡异的帮凶了呢? 怎么会变成了狂信徒呢? 他们想要屠龙,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也变成深渊里的恶龙了吗? 夏舞的眼泪哗啦啦地流出,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庆幸,庆幸自己还没做出更大的错误之前就被温一安给杀死了,她甚至都有些想谢谢温一安了。 她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坏呀,她怎么可以为诡异杀死那么多人呀。 夏舞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了已经诡异化的夏桀,只觉得泪水更烫了,烫得她眼睛难受,闷闷热热的,她张张嘴巴,委屈地无声道:“哥,你怎么也变坏了啊……” 我还小,你都不知道提醒我嘛? 可恶,你以前明明和我说要变成大英雄的! 夏舞流着泪,难过地闭上了双眼。 诡异化的夏桀好像感受到了妹妹的去世,抵抗挣扎的动作一瞬间全部停止了下来。他愣愣地看着夏舞的尸体,茫然如幼童。 楼延抓住机会,捅破了夏桀体内的诡异心脏。 夏桀庞大的身形摔落在了地上。 黑色猴子的血肉被楼延的骨刺吞吃着,又被夏桀压在了身下,短短片刻后也失去了生命。 楼延喘息着站起身,扫视着整个小青山的山顶。尸体横陈,他的身上遍布着自己和他人的鲜血。 战斗的过程其实很快,但楼延却感觉疲倦极了。精神力大幅度降低的感觉很难受,有一种眩晕胀痛的不适感。 楼延闭了闭眼睛,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眼中血色被挤出来,顺着他发红的眼尾滑落,乍然看起来,楼延就像是哭了一样。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楼延殷红色的双眼已经变为了黑白分明。楼延呼出一口热气,收起来了掌心中的两根骨刺,转头看向了温一安。 温一安正静静地看着夏舞的尸体,面容并没有多么高兴,也没有怎么悲伤,只有淡淡的平静。感觉到楼延的视线,她抬起头对着楼延笑了笑,湿润的面孔比平日里还要美丽动人,温一安抬步往楼延走来:“楼延,我这次的表现怎么样?” 楼延用手背随意地擦去脸上的鲜血,嘴角勾起:“很好。” 温一安满意地笑了,她看过一地的尸体,扫过圣子夜阮的尸体后,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了你,我可算是彻底背叛狂信徒组织了。就连圣子大人也……” “圣子夜阮还没死。”楼延淡淡地道。 温一安一怔,随即脸色巨变,大步走到夜阮的尸体旁蹲下检查:“他还没死?!那他在哪?!” 楼延看向了寺庙。 刚开始,他也以为圣子夜阮死了,但在场所有的狂信徒都死了之后,【危机感知】却提醒他寺庙中还有危险存在。 被提醒之后,楼延就立刻看了一眼圣子夜阮的尸体。尸体还是夜阮的模样,但皮肤白得没有丝毫生机,宛如一具逼真的人形玩偶。 只看这么一眼,楼延就知道,死了的是圣子夜阮的替身,而不是真正的圣子夜阮。 也是,夜阮最起码也是狂信徒组织的圣子,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楼延手上的血迹被雨水缓缓顺着指尖冲落。他修长的手指泛白,指腹被水和血液泡得有些发皱。 清凉的雨水也缓解了楼延脑子中的胀痛。 楼延看了看自己的精神力,只剩下最后28点了。 温一安检查完夜阮的尸体后也很快发现了不对,她沉着脸站起身,看向楼延道:“楼延,我们必须杀了夜阮,绝对、绝对不能放他离开!否则以他搅动人心的能力,我们两个就别想有安稳日子了。” 楼延从鼻音里应了一声“嗯”,率先往寺庙走去。 虽然只剩下28点精神力,但也不是没有杀死夜阮的可能。 楼延在不动用诡异能力的情况下,身体强度也强悍到可怕。 正好,楼延也想要看一看。上辈子被傅雪舟杀死的夜阮,楼延到底能不能在这个状态下也杀死他。 楼延想知道,现在的他和傅雪舟,差别还有多大。 温一安深吸一口气,将匕首拿在手中,紧紧跟着楼延走了过去。 第140章 寺庙建在了山崖边。 楼延步伐很稳, 长腿迈得飞快。他一边走,一边掀开自己的衣领看了看穿在里面的纸寿衣。 白色的纸寿衣已经渗出鲜血变成了红色。如果不是有这件寿衣在,楼延刚刚不会那么成功地杀死那群狂信徒。 温一安也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纸寿衣。她接触诡异的次数比楼延少得多, 但身上的纸寿衣还是红了十之一二。温一安心疼地抚平纸寿衣领口的皱褶, 问道:“你身上的纸寿衣还能用吗?” 楼延摇摇头:“作用不大了。” 说完, 楼延就带着温一安进入了寺庙。 寺庙中,坐在轮椅上的病弱男人正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窗外就是山崖, 这种阴雨天气也没有青天白云可看,能看到的也只有昏沉的天色与连绵的雨水。 夜阮却看得很着迷,他没有回过头, 说话仍是不急不躁的调子:“每次看到这样广阔的自然风光, 我都能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渺小。我们与眼前的天地相比尚且如此, 那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究竟还会藏着什么样的更加广阔的另一番天地呢?” 楼延穿着防水的靴子, 黑色皮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步步靠近:“你又想说诡异是进化源头的歪理了?” “那怎么能是歪理呢,楼先生,”夜阮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楼延, “诡异从何处来?它们的力量从何形成?它们的目的是什么?这都是让我无比好奇的事情,你难道不好奇吗?探究清楚诡异的秘密,就代表着我们也可以拥有诡异拥有的力量。诡异的世界比我们的世界要更大更危险, 也更加美丽有趣,我想要借助着诡异去探寻更大更精彩的世界, 又有什么错呢?” 楼延已经走到了夜阮的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轮椅上的夜阮, “所以呢, 说完了吗?” 夜阮“唔”了一声:“楼先生, 你不同意我的话?” 楼延掀开雨衣, 从后腰处拔出一把手.枪。帅气地给手.枪上膛后将手.枪对准了夜阮的眉心, 他的嘴角勾着,丝毫不在意夜阮刚刚说过的那些话,懒洋洋地道:“你说完了,那就该我问话了。” 夜阮看着抵着自己额头的手.枪,斯文儒雅地一笑,像安抚无理取闹的年轻人一样,宽容地抬起双手道:“楼先生,别这么冲动,你想问什么——” “嘭”的一声枪响,楼延直接冲着夜阮的大腿开了一枪。 夜阮闷哼一声,猛地捂住大腿弯起了腰。鲜血很快涌出染红了毯子,夜阮头上满是冷汗,脸色煞白,他再也保持不住体面的模样,整个人疼得快要晕厥。 发烫的枪管被楼延重新抵住了夜阮的眉心,楼延轻笑两声,慢悠悠地道:“圣子大人,我的脾气不怎么好,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接下来我问,你说。我的手.枪里还剩下三发子弹,你最好别让它们全打进你的身体里。” “第一个问题,”楼延慢条斯理地给手.枪上膛,“外面躺着的你的假尸体是怎么回事?” 夜阮冷汗顺着鬓角滑落,“那是我的玩偶……替死玩偶。” “下一个问题,”楼延眯着眼,“诡异之主在哪。” 夜阮猛地抬起头,惨白瘦弱的脸上满是诧异:“诡异之主?” 楼延:“没错。圣子大人,诡异之主在哪里?” 虽然楼延觉得在杀死傅雪舟之前和傅雪舟一起合作杀死诡异之主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这个想法。如果真的可以先杀死诡异之主后再杀傅雪舟,那么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楼延也不会放过能够得到诡异之主位置的机会。 夜阮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又是一声巨大的枪响声,夜阮的另一条腿也中了一枪。楼延吹了口枪口的热气,撩起眼皮,一字一顿地道:“‘水鬼’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复苏,你们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夜阮,别跟我耍小聪明,如果你不知道诡异之主在哪,那么是谁告诉你带着这么多狂信徒聚集在成江市的?” 傅雪舟在“水鬼”复苏的当晚离开了成江市,楼延猜测他是察觉到诡异之主有异动后去其他有可能找到诡异之主的地方去了。但傅雪舟没有想到他离开之后,随着“水鬼”而来的还有十几个狂信徒头目。 楼延觉得这些狂信徒头目是诡异之主派来杀死傅雪舟的,只可惜傅雪舟不在成江市,所以诡异之主扑了个空。 夜阮眼睛中闪烁着奇妙的光彩,他疼得唇色发青,全身哆嗦,但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怎么会知道诡异之主在哪呢?” 楼延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一枪打中了夜阮的头。 温一安呼吸一紧,又松了一口气:“死了?” “没有。”楼延将手.枪上膛,忽地又朝着窗户旁的墙壁打了一枪,外面顿时传来了轮椅滚动着躲避的声音。 楼延跳出窗户一看,夜阮正完好无伤地坐在轮椅上,面颊有一道子弹划过的灼伤伤口,他面带无奈地看着楼延:“楼先生真是敏锐,你怎么知道刚刚那个还是替死玩偶?” “呼吸不对,心跳不对,表现不对。” 楼延一步步朝着夜阮逼近,拿着枪的手指轻轻在枪上敲了几下,他眼眸黝黑,行动之间给人的危险感和紧迫感成倍增加。夜阮只觉得他足够狠辣也足够果断,更足够迷人。 像是一只最野性难驯、皮毛美丽的豹子。 哪怕夜阮是楼延的敌人,也不得不感叹楼延的魅力,甚至有些理解温一安的背叛了。 楼延哼笑一声,站在了夜阮面前停下,“我还看得出来,现在的你是真的你了。” 夜阮抬手给楼延鼓掌,赞叹佩服地道:“不愧是你啊,楼延先生。” 说完,夜阮看向了温一安,语气中的失望毫不掩饰:“温一安,我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你背叛了我们。” 温一安的心中有些不安,余光瞥过楼延挺拔的背影后,面色镇定了许多。她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笑容优雅地道:“真是抱歉,圣子大人。请您相信我也是逼不得已。” 夜阮包容地笑了笑,重新看向浑身浴血的楼延,“最伤我心的反而是你,楼先生。我满怀期待无比真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你却杀死了我六个同伴。” 楼延直接抬起手.枪,冲着他再打了一枪。 一堵水墙忽然从崖边卷起来到了夜阮的身前,替夜阮挡下了这颗子弹。夜阮在水墙后面忍不住笑了:“楼先生不是说这把手.枪里只剩下最后三颗子弹了吗?怎么还有第四颗?” 楼延脸色凝着,看着夜阮面前的水墙。 “啊,让我来介绍一下,”夜阮脸上的笑越来越大,“这就是你一直寻找的诡异——‘水鬼’。” 【23/140】 危机感知响了。 有东西从山崖底下快速逼近小青山山顶。 危险系数极大。 楼延紧紧盯着崖边,下一秒,他瞳孔一扩,温一安也恐惧地惊呼出声:“这是什么!!!” 一个庞大的由水流形成的巨人缓缓从小青山旁站起,巨大的脑袋和上半身甚至超过了小青山的高度。水流形成的巨人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它身上的水流裹着泥沙、树木、车辆与房屋木屑,还在不停循环流动。 它太大了!大得让人犹如蚂蚁一般仰望着它,脖子仰得都要酸掉了。 温一安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样的庞然大物,甚至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但在这样的巨物面前,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楼延都忍不住露出几分惊愕神色,没忍住骂道:“操!” 几天没见,这“水鬼”就长成这个样子了??? “水鬼”伸出水流组成的类似手臂的躯体,将圣子夜阮接到了手上。它的手臂横扫过来的时候犹如骤雨狂落,楼延又骂了一句脏话,立刻拽着温一安往后退了几步躲过了“水鬼”的手。 妈的傅雪舟。 楼延暗暗咬牙切齿,这都他么的是傅雪舟应该解决的麻烦,早不跑晚不跑,偏偏这时候跑! 没用的男人! 圣子夜阮被“水鬼”抬到了空中,低头看着楼延和温一安两个人,心情很好地道:“楼先生,你还满意它现在的模样吗?这两天它为了避开你暗中成长,可是费了不少工夫……唔,温一安,我很遗憾你的背叛,还有楼先生的拒绝加入,既然这样,我也不用和你们客气了。” “‘水鬼’,给他们一个教训,”夜阮轻飘飘地道,“顺便淹了整个小青山吧。” 话音一落,一道高达三米的巨浪猛地朝楼延扑来,楼延拉着温一安跳到了寺庙屋顶上,可转眼间寺庙屋顶也被水流冲得四分五裂。 两个人被水打成了落汤鸡,好几次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以及背后偷袭的水给弄得窒息。短短片刻,小青山山顶上就一片狼藉,积水哗啦啦往山下流去。 楼延站在一棵树上抹了把脸,黑色的头发湿答答地贴着脸往下流着水,被水洗过的脸庞面无表情,双目直勾勾地看着站在崖边的“水鬼”和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夜阮。 夜阮挑挑眉,转头跟“水鬼”说道:“先淹了小青山吧。” “水鬼”点点头,小青山山脚下的水瞬间席卷起来。 楼延跳到了崖边一棵树上往山底下一看,糟糕,水竟然已经淹到半山腰了! 现在恐怕已经有人被淹死了。 温一安落在了他身边的另一棵树上,神色焦急又难看,“楼延,我们怎么办?这个‘水鬼’太恐怖了!” “还能怎么办,”楼延没好气地道,“对方都下杀心了,当然只能杀回去了。” 夜阮要杀,“水鬼”更要杀。如果不杀,被淹了的不只是小青山上他的朋友和其他的天赋者同事们,还有整个成江市。 虽然楼延没有想到“水鬼”会在短短时间内长得这么变态,但他现在必须迎难而上。 楼延抽出口袋里的两支精神力恢复针打进了身体里,23点的精神力恢复成了43点。 他呼出一口气,沉下心道:时间倒流。 【精神力33/140】 时间飞速倒流,来到了“水鬼”刚刚出现的时候。 楼延看也不看夜阮微笑的炫耀嘴脸,蹲下身在地上一跃而起,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时,猛地往“水鬼”的方向冲去。 与此同时,楼延的双眼中再次浮现起了一层红色。 【精神力23/140】 世界变成了红色的世界,庞大的“水鬼”在楼延的眼里也变成了红色。楼延双目在“水鬼”身上快速巡视,很快就在红色的“水鬼”上身处看到了更深的一小块深红色的东西。 ——那是“水鬼”的心脏。 楼延的右手立刻冒出长长的骨刺。 【精神力13/140】 楼延的速度飞快,整个人无比灵敏地逼近。没有预料他会突然攻击的“水鬼”虽然身形庞大,但动作却很粗笨,根本难以阻拦楼延的靠近。 夜阮惊讶地滚动轮椅转身看着楼延逼近“水鬼”,突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楼延竟然一点都不惊讶“水鬼”长成这个样子了吗?一点儿都不害怕吗?甚至没有选择杀他,没有周旋试探,而是率先攻击了水鬼! 楼延身形凌厉地冲到“水鬼”的体内,但“水鬼”体内凶猛的、裹挟着树木泥尘的水流力道沉重,直接把他率先伸出去的右手打断了。 楼延闷哼一声,看着近在咫尺的“水鬼”心脏,咬了咬牙,抬起了左手。 【精神力3/140】 左手掌心的骨刺冒出。 段泽歌说过,当半诡者精神力低于5又不为0的时候,半诡者会陷入一种狂暴状态。 陷入狂暴状态的半诡者会无限接近诡异化状态,属于人的理智消失,会变得和诡异一样嗜杀不清醒,如果无法从狂暴状态中醒过来,那么半诡者将会在狂暴状态中彻底变成诡异。 楼延的大脑一片刺痛,神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所有的声音、疼痛都在离他而远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发生了某种巨大变化。 隐藏在他身体中的那股巨大的诡异力量汹涌而出,楼延的双眼变得猩红无比,全身的骨头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蠢蠢欲动。 躯体仿佛无法被控制。 楼延的思维好像消失了,又好像还残存着最后的一点。眼中一片黑暗,唯独视线中间还有一块深红色不断跳动的东西存在。 这是……“水鬼”心脏。 楼延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骨刺分开水流,直直刺入了“水鬼”心脏之中。 吃了它。 楼延本能地拽过“水鬼”心脏,张开嘴吃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楼总要变身了 第141章 夜阮和温一安眼睁睁地看着楼延冲进“水鬼”体内。 夜阮并不觉得楼延可以杀死“水鬼”, 但因为心中隐隐的那一丝不妙预感,他不由坐直了身体,双手抓紧了轮椅扶手, 紧紧盯着“水鬼”不放。 温一安比夜阮还要紧张, 她不确定楼延能不能杀死这么可怕的“水鬼”。如果楼延一旦失败……温一安抿抿唇, 余光瞥了夜阮一眼,不着痕迹地走到了夜阮的轮椅背后, 抬手放在了轮椅的推手上方,双手距离夜阮的脖子不足五厘米,确保自己能随时把夜阮杀掉。 楼延如果成功杀死了“水鬼”, 那么一切皆大欢喜。如果不能, 温一安这个叛徒想活下来, 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夜阮突然问道:“温一安, 你说,楼延的实力会比‘水鬼’强吗?他能杀死‘水鬼’吗?” 温一安不知道这个答案,但她却面不改色, 看起来游刃有余地道:“当然。楼延如果不强,我怎么会背叛你们投靠他呢?” 夜阮听到这话反而笑了,悠悠然地靠在了轮椅上, 刚刚的些微紧张消失不见:“是吗?如果你真的认为他比‘水鬼’强的话,也不会过来靠近我想做好随时杀了我的准备了。” “圣子大人, ”温一安叹了口气,“你可以不必这么聪明的。” 她不再说话, 一边活动着僵硬的手指提防夜阮的一切举动, 一边时刻注意着“水鬼”的动静。 夜阮双眼眯起, 不着痕迹地从袖口里掏出来了一个小巧的玻璃瓶藏在了手心。 天边阴云翻滚, 硕大的“水鬼”立在小青山边, 就像是天地间被它撑起来的一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延冲入“水鬼”体内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却让人觉得格外漫长。 突然,“水鬼”的身形开始剧烈扭曲起来,它看起来格外痛苦地晃动几下,高耸的由水流形成的身体忽然失去了维持身形的力量,水流散落,争前恐后地从高空一泻而下。 就像是河流从破了口子的天空降落一样,巨量的水流在空中形成一道宽大的瀑布,不断冲刷着小青山的崖边土地。夜阮瞳孔剧震,猛地一拍扶手,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哗啦啦”的水流声遮挡住了夜阮的话,却挡不住夜阮难看的脸色。温一安在震惊过后就是狂喜,喃喃自语道:“成功了?楼延竟然成功了?!” 楼延到底干了什么??? “水鬼”就这么被他解决了?! 天啊! 温一安这次真的是心服口服,对楼延的敬畏提到了最高程度。这么恐怖的“水鬼”都能被楼延给杀了,楼延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 夜阮沉着脸打开了手心中的玻璃瓶,玻璃瓶的血蝇瞬间飞出来攻击温一安。温一安脸色一变,立刻后退躲开血蝇的袭击。夜阮趁机想要转动轮椅离开,就看到山崖旁从天而下的瀑布之中隐隐出现了一个悬浮着的黑影。 这个黑影好似人形一般影影绰绰,但却又不太像个人。夜阮看着这道黑影,本能升起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这股危险的气息稠黏而又无处不在,犹如实质一般压得人心头狂跳却喘不过气。 夜阮出了一头的冷汗,手指神经质的抽搐,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疯狂掉落,这样的反应只有在极其恐怖的诡异面前才会如此。 就连“水鬼”也没给他造成精神污染! 这道身影到底是什么! 夜阮立刻转头就要逃走。但轮椅刚刚侧过身,他就听到了连续几声尖锐的鸣叫。 顺着声音一看,正飞在空中的五只血蝇发出哀鸣后坠落到了地上,翅膀无力扇动几下就没了动静。 夜阮额角豆大的冷汗滑落,他全身僵硬着,大脑无比清楚地告诉他:这些血蝇是承受不住更加强大的诡异气息所以才被压迫而死。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更生慌张。 温一安的精神力也在不断下降,大脑眩晕感越来越重。她咬着牙将视线从地面上的血蝇尸体上移开,看着瀑布中越来越靠近崖边的黑色身影。 那是谁……是楼延吗? 可楼延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恐怖…… 这道水中的身影像是丝毫没有受到水流的冲击一般,一步一步稳稳地靠近山顶上的两个人。身影越近,越是让人提心吊胆——无论是温一安还是夜阮,已经能看出来这道身影并非人类身躯的身影。 水流自动分开,将这道身影送上了山顶崖边。 看清这道身影的瞬间,温一安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几乎要窒息得晕了过去。 “楼、楼延……?” 那道身影是楼延。 却又不单单是楼延。 楼延垂着头,安静地立在崖边。他浑身湿透,湿漉漉的水流从他的身上往下滴落。但在水渍之下,他的身上却覆盖着一层黏液。 这层黏液缓缓地从他的发梢和指尖滴落,拉出一道长长透明白丝。楼延的脖颈到手臂零零落落长满了白色盛开的骨花,骨花美颜至极,也诡谲阴冷至极,危险而怪诞。 楼延的上身衣服还在,却凌乱破碎,衣摆撕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温一安的目光向下看去,看清楼延的下身之后,她全身开始微微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说楼延的上半身还能看出人的样子,那楼延的下半身就彻底诡异化了。他的双腿,竟然变成了一条纯黑色闪着暗光的、布满黏液的鱼尾。 一条宽大的、末尾纤细的鱼尾! 温一安全身发冷,这条鱼尾就像是文艺作品中美人鱼的鱼尾一样,但真实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尤其是在这个情况下出现在一个人类身上的时候,只让她觉得惊悚可怖,毛骨悚然! 这个形象的楼延,完全从“他”变成了“它”。温一安甚至觉得现在的楼延比“水鬼”还像是“水鬼”! 楼延一动不动地低着头站着,他没有做任何动作,但带来的压迫感却浓重得令人动弹不得。 小青山山顶上的气氛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楼延不动,其他的两个人类也一动不敢动。 夜阮感觉太阳穴针扎一般的疼痛,他用了狠劲咬了下自己的舌头,疼痛让他大脑清醒过来。他不敢再看立在那里的楼延,不着痕迹地推动着轮椅后退打算离开。 温一安被他轮椅滚动的声音惊醒,她咽了咽口水,小心地从楼延身上移开视线。看到夜阮要跑,温一安快步冲上前拽住了夜阮的轮椅,夜阮警告地看了温一安一眼,从毛毯下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怪物人偶。 温一安心中一跳,担心这是什么厉害的诡异道具,忽然灵机一动,使劲在轮椅上一推,直接将夜阮推到了楼延面前。 她的攻击力不够,那就让楼延去解决圣子好了! 夜阮脸色发青:“温一安!” 温一安根本不在乎夜阮的想法,她试探地喊道:“楼延,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楼延如雕塑一般屹立不动。 发现楼延并没有什么反应的夜阮反应快速地滚动轮椅,想要远离楼延。 温一安咬咬牙,再次道:“楼延,你面前的是狂信徒圣子夜阮,他想要逃走!不能让他逃,否则我们都得死!李三新他们也会死!” “温一安,闭嘴!” 夜阮对温一安的杀心暴涨,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女人这么可恶招恨? 但温一安的话却不知道哪里戳中了静止不动的楼延,楼延缓缓朝着逃跑的夜阮抬起了长满骨花的左手,一股水流从楼延的身边冲到了夜阮的轮椅下,倏地将夜阮送到了楼延的面前。 楼延握上了夜阮的脖颈,像是拎起一只小巧的动物一样硬生生地将夜阮从轮椅上拎到了空中。 夜阮的双腿无力的晃动了一下,他努力攀上楼延攥着他脖子的手,脸色青白,眼中血丝满溢。 楼延抬起头,布满黏液的苍白面孔还是那么漂亮,却漂亮得冷艳而诡诞。他猩红的双眼直视着夜阮,神情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波动,也没有任何“人”的情感。夜阮被他注视的时候,打从灵魂层面升起战栗的惶恐。他的眼前发黑,奋力想要拽开楼延的双手无力垂落在空中。 ——根本升起不了反抗的勇气。 楼延张开了嘴,他好像还残留一些人的理智,又好像全凭着本能问出口一样:“……它……在哪……” 夜阮艰难地呼吸道:“谁?” 楼延手掌收紧,白到发青的手背上青色脉络凸起,指甲像是野兽那般尖利漆黑。他歪歪头,看着夜阮,猩红的双目犹如最浓稠的血液浸染而成。 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神秘、恐怖,混沌,“……诡异之主……在哪……” “在北极……在北极!”精神力已经消耗殆尽的夜阮双眼空洞,完全无法拒绝楼延的任何问题,“它在北极!” 楼延好像理解了这句话,又好像没有理解。他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抓着手中的夜阮转身跳下了山崖。 “楼延!!!” 温一安下意识扑了过去,就见楼延已经没入了山底的积水之中。 作者有话说: 明天出场的小傅:▼-▼我老婆为什么变成了人鱼? 第142章 “大雨停了!!!” “快看, 雨停了!” “雨停了啊啊啊,我们有救了!” “妈!爸!外面雨停了!!!” “积水!快看积水!积水也下去了!” 高楼内,惊喜的尖叫和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越来越多的脑袋探出头去看地面上的积水, 然后露出又哭又笑、劫后余生的表情。 随着“水鬼”被消灭, 连绵数日的大雨终于停止。阴雨散去,久违的阳光终于降落在成江市之上。 整个成江市还活着的人们疯狂欣喜, 积水降下去的速度和升起来的速度一样快。人们开始或自发或有组织地重建家园,清理道路,恢复和外地的通讯。 但这些普通人并不知道, 杀死了“水鬼”的大英雄楼延却在跳入水里后就消失不见了。 李三新和段泽歌以及诡异防控局派来的战士们找了整整一天一夜, 但就是没有找到楼延的身影。 夜晚十点, 李三新和段泽歌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别墅, 还没打开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了一声巨物摔倒的声音。 “啊啊?”小雨的声音焦急地响起。 李三新连忙推开大门,就见到路好修茫然地跌倒在地上, 脚边绊倒了一个椅子。他脸上一片空白,双手努力摸索着周围的东西,想把被他绊倒的椅子给扶起来。 “对不起, 我有砸到谁了吗?” 路好修从前明亮活泼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般空洞失神,他无措地在地上探着手, 试探地出声询问。 路好修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不能传递出去, 因为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他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封闭的黑暗箱子里, 五感尽失, 路好修哪怕想要尽力压制内心的忐忑和慌张, 但从他的神色和颤抖的声音, 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了一些。 小雨帮着路好修一起把椅子给扶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拽住了路好修的手,又“啊啊”了两声想要安抚路好修。 “谁?”路好修骤然被碰到,下意识想要躲避小雨的碰触,但他及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带回了家里,于是小声地不安地问道,“是小雨吗?” 小雨眼睛都红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上下甩着路好修的手,重重点头道:“啊!” 路好修耳朵竖起,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从小雨攥着他手上下晃动的动作,他就知道小雨听到了他的话。路好修笑了笑,伸手磕磕绊绊地摸上了小雨的脸,然后摸到了小雨满脸的泪水。 路好修的心里一下子又酸又软,他吸了吸鼻子,尽量装成之前的样子乐呵呵地笑了笑:“小雨,别哭,我没事,再哭就不好看啦。” “嗯!” 小雨又用力点了一下头,牵着路好修坐在了沙发上。 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的李三新眼睛一下子红了,他转身出了门,不顾干不干净,直接坐在台阶上平复着心情。 段泽歌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走到他旁边坐下,掏出一根烟递给李三新:“抽不抽?” 李三新接过烟,等段泽歌点燃之后,他沉默地送进嘴里抽了一口,心情沉重压抑。 从小青山上下来后,他就一直没有休息,到处去找楼延的身影。这会儿,李三新下巴上的胡茬都已经长出来了,眼底青黑,嘴巴干裂掉皮,整个人瞧起来颓废又憔悴。 对一个爱干净且具有强迫症的人来说,李三新难得会有这样狼狈的一面,但他真的太累太累了,累到没有精力去收拾自己维持体面。 今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和段泽歌杀死蛇女夜阑后回头去找两个高中生,谁知道就见到了已经丧失五感的路好修和重伤的叶不言。 那时候,双脚双腿都断了的叶不言爬在满是泥泞的路上,用一只手臂圈起了路好修的一条腿,匍匐着艰难缓慢地往前爬行,用这种方式给路好修带路。那会儿,叶不言的脸上沾满了肮脏的泥水和杂草枯叶,以及被碎石划出来的伤口,双手更是鲜血淋漓。 路好修则是双眼通红,满脸茫然,双手在空中摸索着,一点一点跟着叶不言的力道往前走。 这一幕跟个锤子一样,敲得李三新心头酸涩揪疼。两个明明才刚成年的高中生,身形和长相尚且带着青涩,却遭受到了这样的折磨,李三新都后悔带他们上山了。 他和段泽歌把这两个高中生背在背上,继续往山上走,一路遇见了几个还活着的其他天赋者,等他们到了小青山山顶上后,又从温一安的嘴里听到了楼延进入了狂暴状态并且带着圣子夜阮跳进水里的事情。 而统计伤亡的时候,他们发现带去的二十二个天赋者足足死了七人,重伤五人,其余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十三个狂信徒头目死了十二个,其中包括了圣子夜阮。他们还活捉了一个魔术师周无薪,之所以能够活捉周无薪,也是因为周无薪没有抵抗。 战绩斐然,伤亡同样惨痛无比。 沉重的打击接二连三,让他们打赢了狂信徒和消灭了“水鬼”的欣喜也减少了很多。下山后,李三新和段泽歌把叶不言也路好修送去了医院,叶不言的伤势很重,但他的自愈能力超过常人,那一身的伤最多一周就能恢复原样。相比于叶不言的伤势,路好修的身体状况更加令人忧心。 医学手段并没有检查出来路好修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但路好修就是看不见、听不见并闻不到任何东西的味道了。从叶不言那里知道,路好修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后果,很可能是因为路好修利用【隔空取物】后拿出来的那颗腐烂苹果的原因。 李三新难以想象失去了听觉、视觉、嗅觉等感官后得有多痛苦,更让他担忧的是,连医学手段都无法检查出来路好修的身体问题,那还能有恢复的可能吗? 他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为路好修的情况焦急自责着,一半为楼延的不见踪影而愤怒难安。李三新犹如站在一盆烧热的油里,难以下脚,坐立不安。 段泽歌吐出一口烟雾,声音低沉沙哑,嘴巴同样干得掉皮:“在担心小路的伤?还有楼延的情况?” 李三新想要苦笑几下,但笑也笑不出来了,他颓然地抬头,看着挂在天上的圆月:“你不担心吗?” 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就像这天空,仿佛被洗过了一遍般,闪烁明亮的群星挂在夜幕之上,干净又透彻。 和地面遭受惨痛灾难的城市相比,一个越发美丽,一个百孔千疮。 段泽歌肯定地道:“楼延会没事的。” 李三新侧头看向段泽歌,眉头紧紧皱着,手指将烟掐得快要断了:“但你之前说过,狂暴状态非常危险,他会变得和诡异一样残暴嗜杀没有理智,如果无法清醒过来甚至会直接成为诡异!” “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他。”段泽歌理智地道,“我之前给他占卜过一次,楼延这次过程虽然凶险,但最终结果会平安度过。所以我们要快点找到他,让他赶紧清醒过来。” 李三新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好,我们争取明天就找到他……对了,你给小路占卜了吗?他的眼睛、耳朵这些……还有没有恢复的机会?” 段泽歌抽烟的手顿了顿,“不知道。” 李三新心里一沉:“你没有给他占卜过吗?” 段泽歌沉默了片刻:“路好修的未来,我占卜不到。你看到他口袋里的那张写着‘灰伯爵的店’的卡片了吗?” 李三新点点头,沉思着道:“在看到这个名片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 “楼延的手里也有这样一张卡片,”段泽歌弹了弹烟灰,“灰伯爵的店,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很神秘的商店。路好修口袋里的那颗腐烂苹果没准就是在这个店里拿出来的,拿走了东西肯定要付出什么代价,小路失去的五感应该就被这个店给拿走了。直觉告诉我,如果想要解决小路的情况,必须得等楼延回来,他应该知道这个商店在哪。” 李三新默默点头,深呼吸一口气,掐灭烟站起身道:“我去给两个孩子做饭,早点休息吧,明天尽早起来继续去找延子。我担心迟则生变。” 段泽歌将烟按灭在地上,也站起身道:“我来给你帮忙。” 两个大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步走进了屋里,去安抚屋内那两个尚且不安的孩子。 * 夜色正深。 生态公园,森林深处的一处山洞中,环境阴暗潮湿,洞中长满了青苔。 地面积水有半米多深,在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目标明确地朝着山洞靠近。男人身后的银色长发在皎洁的月光下反着若隐若现的银辉,他的脚步惊动了平静的水面,一圈圈涟漪从他的腿边荡开,蔓延到了山洞洞口。 灾难过后的夜晚无比平静,生态公园内空无一人不说,似乎连活着的生物都少之又少,一丝动静也无。 银发男人走到了山洞旁,往漆黑深邃的山洞中看了一眼后,迈步走进了山洞里。 山洞中阴冷死寂,滴滴答答地滴水声连绵不停。这里很黑,黑到不见五指的程度,却不妨碍傅雪舟的视线。 这是一个很适合蛇类生长的环境,但傅雪舟没有看到蛇,反而看到了令人惊讶的美丽“怪物”。 半人半鱼的怪物斜靠在山洞墙壁上,长长的鱼尾垂落在水中。怪物低着头,双臂到手背的白色骨花如艳丽的毒花一般绽开着。怪物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样毫无生气。在怪物的左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被泡在水里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类。 这一幕就像是□□中的场景,不过比童话中的要更加瑰丽、美艳、危险与诡谲。 傅雪舟眼眸落在怪物的身上,从怪物微卷微长的黑发看到水中漂浮起来的黑色鱼尾,神色莫测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但这一步却惊动了沉睡着的怪物,怪物猛地抬起头,猩红的双眼瞪着傅雪舟,龇着牙从喉咙中发出威胁低吼。 傅雪舟脚步一顿,薄唇凉凉弯起,冷嘲道:“只是一个‘水鬼’而已,你就把自己弄成了狂暴状态。连人都不认识了,楼延?” 怪物冰冷地看着傅雪舟。 傅雪舟弯起的嘴角一瞬拉直,他面无表情地快步走上前,弯腰从水里抱起怪物。一手揽着怪物的腰,一手抱住怪物滑腻的沾满着黏液的黑色鱼尾,只听“哗啦”一声水声,长达两米多的怪物就被他从水里抱了起来。 怪物愤怒地一口咬上了傅雪舟的脖颈,尖利的黑色指甲狠狠戳中了傅雪舟的后背肌肉。血液涌出,山洞内转眼弥漫出来了血味。 怪物身上的白色骨花被血味唤醒,缓慢地一开一合,像是一张张饥饿的嘴巴。 傅雪舟将怀里的人鱼怪物往上颠了颠,变换了抱人的姿势,空出一只手拽住了怪物的头发,用力将怪物埋在他脖颈处的脑袋拽起,警告道:“别动。” 怪物露出吃痛的表情,猩红的双眼升起一层可怜巴巴的雾气,模样实在是动摇人心。但在雾气后方,则是贪婪、暴戾、血腥,是想要将傅雪舟吞吃入腹的野兽一般的勃勃野心。 傅雪舟定定看着怪物脸上的表情,缓缓松开了拽着怪物头发的手,转而捏起来了怪物的脸。怪物的脸庞冰冷、苍白,却意外的柔软。怪物的两腮被傅雪舟不客气得捏得凹陷,傅雪舟将怪物的脸拉近,凑到自己的脸前。 “只不过五天没见,”傅雪舟嗅到了怪物身上的黏液腥气和水泽气息,垂眸看着怪物沾着他脖间鲜血后殷红而冷艳的唇,“楼延,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 作者有话说: 傅:……可怜巴巴的(虽然是假的 楼:? 第143章 怪物似乎知道自己被嘲笑了, 再次龇牙发出野兽般低沉而骇人的低吼。 傅雪舟的心情原本不是很好,一路疾行而来的压抑积攒在心头。但看到楼延这么凶的龇牙模样,他没忍住勾唇笑了一下, 又很快收敛, 抬手擦去了怪物嘴边的鲜血。 怪物张开嘴, 恶狠狠地往傅雪舟的手指咬去,傅雪舟早就知道他会这样, 及时抽回了手,让怪物只咬到了一嘴空气。 傅雪舟嘴角微勾,故意伸出手指放在怪物唇前:“楼延, 你咬人的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怪物愤怒地瞪了傅雪舟一眼, 张嘴就要继续去咬傅雪舟。傅雪舟将手指拿远, 又戏耍了楼延一次。楼延在傅雪舟的怀里动来动去, 布满黏液的身体滑溜无比,傅雪舟只能重新双手抱住他限制住他的动作。但黑色鱼尾太长,怪物尾巴在水中甩了几下, 溅起来的水珠全都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傅雪舟皱眉,拍了拍楼延臀部一下,抱着楼延打算离开山洞:“别乱动。” 怪物又低低吼叫了一声, 剧烈挣扎着扑上来又一口咬在了傅雪舟的肩膀上。他尖锐的双爪在傅雪舟的身上挠出一道道血痕,地上的积水被他的力量影响, 也开始像煮沸的水一样波动起来。 这样的楼延,像是一点理智都没有了。 傅雪舟停住脚步, 他低头看着的楼延的后脑勺, 有些不悦地道:“楼延, 你真的没有一点意识了?” 怪物就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 还在死死地咬着傅雪舟肩膀上的肉。 傅雪舟皱眉, 眼底一抹微不可见的烦躁浮现。不敢保证自己能留有意识就敢把自己逼到狂暴状态?楼延知不知道进入狂暴状态后不清醒会是什么后果? 他在原地站了好几秒,不知道是在跟楼延僵持还是在跟自己僵持,最终面无表情地道:“……算了。” 银发男人闭了闭眼,抱着怪物的右臂忽然发生了变化。从肩膀到右手覆盖了一层黑色的黏液,这条手臂在黏液的覆盖下肌肉鼓起为原来的两倍,最后缓缓变成了一条黑色的、粗壮的、狰狞的触手。触手很长,在末端分为了稍细一些的五条触手。 黑色的黏液像是胶水一样从傅雪舟的右臂上不断滴落,将地面的积水也变成了一潭深黑色的水池。 除了这条畸形的触手手臂外,傅雪舟的身形还是那么修长笔挺,脸还是俊美如神明,他的表情淡淡,光从样子和他的神色看,傅雪舟这个人就同这条可怖得吓人的触手手臂完全处在两个极端。 但他这副模样和楼延此时半诡异化的模样一样,都带有神秘的、瑰丽而恐怖的怪诞美感。 傅雪舟睁开眼,他的双眼也完全变成了猩红色,在黑暗的洞穴中亮得像是某种野兽。右臂触手抬起,一条条圈在了楼延的身上,从腰部到鱼尾间,触手如同圈占私人物品一般卷得很紧。 “你的手臂……好丑……好……恶心……滚……离我远点……” 咬着傅雪舟肩膀的楼延缓缓松开嘴,含糊不明地低声说道。 来自同类的诡异气息压制了楼延身上的诡异化,让楼延的理智能在狂暴状态下稍微清醒了一些。 其实在进入狂暴状态后,楼延一直保存着最后的一丝理智。他带着夜阮跳下水后,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找到了无人偏僻的洞穴,压抑住暴虐嗜杀的本能,期间没有杀死一个人。 从傅雪舟出现开始,他全程理智清楚地听到了傅雪舟的每一句话看清了每一个表情动作。但他理智虽在,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直到现在,楼延才能勉强控制着自己做出一些反应。 傅雪舟都没想到楼延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他帮楼延恢复了一些神智,楼延却开口嫌他恶心。傅雪舟冷冷一笑,瞥了楼延一眼,嘲弄道:“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尾巴?” 这句话过了好几秒才被楼延的大脑理解,楼延没有低头看自己的尾巴,但他的尾巴却下意识抽动了一下,又掀起了一尾巴水珠。 傅雪舟轻呵一声。 楼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的水珠和黏液让他有种鸡蛋液里爬出来的感觉。楼延能够感觉到身体内的诡异力量还在蠢蠢欲动,让他稍微做出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困难。 他不再和傅雪舟争执,而是将双臂搭在了傅雪舟的后颈,将脑袋搭在了傅雪舟的肩头。声音浑浊中带着不稳:“圣子……左手边……” 傅雪舟看向水里泡着的人类“尸体”,他能明白楼延的意思,这是狂信徒的圣子夜阮? 圣子夜阮怎么会在这里? 傅雪舟抱着楼延走过去,抬脚将夜阮半泡在水里的身体翻过来。夜阮的那张青白的面孔映入眼中,确实是圣子夜阮。 令人惊讶的是,圣子夜阮胸膛处还有微弱的起伏,这个人竟然还没有死。 傅雪舟抬脚踩上了圣子夜阮的胸口,脚下用力,圣子夜阮猛地睁开眼吐出了一大口混合着血液与碎肉的水,他神色惊恐无比,双眼中一片空洞,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还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就下意识说道:“它在北极!它在北极!!!” 说完之后,圣子夜阮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接死了。 傅雪舟眼神深沉,“它在北极……它在北极吗?” 他收回脚,确定圣子夜阮真的死了之后,转身抱着楼延走出了山洞。 深夜中的生态公园漆黑而安静,傅雪舟抱着楼延从水面走出来,来到了满是落叶与泥泞的路上。 楼延在半迷糊半清醒的状态中无意识地蹭了蹭傅雪舟的脖颈和下巴,并顺着傅雪舟脖子上的血味不断凑近,伸出舌头贪婪地去舔舐着上面残留着的血迹。 傅雪舟周身冷凝的气息一窒,他回过神,语气威胁地道:“楼延。” “嗯?”楼延从鼻尖里应了懒惰的一声,他没有意识到这一声威胁的唤名代表着什么,更加难以自控地舔舐着傅雪舟的脖颈,他的舌尖艳红,舌头长度因为半诡异化变长了许多。 但舔了没几口,楼延忽然收紧手臂,发出一道朦胧混沌的低哼:“……唔。”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身上圈了不知道多少圈的黑色触手开始在他的身上蠕动,并缓缓地往下朝鱼尾爬行,一点点在他的鱼尾上探索着什么,隐隐透着几分急躁。 楼延脸庞上泛着薄红,猩红的双眼与傅雪舟同样猩红的双眼对上,两只残暴的怪物在彼此注视着,楼延不满地道:“你的……触手……” 背后的鬼纹身发着烫意,楼延感觉身体在另一个方面也开始蠢蠢欲动。 傅雪舟表情没变,平静地问道:“你的鱼尾有能做的地方吗?” 楼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迷惑地看着傅雪舟。 但傅雪舟能够感觉到,楼延的鱼尾却变得越来越柔软,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从鳞片中渗出来的黏液也兴奋得变得越来越多。 “楼延,你知道,”傅雪舟抱紧着他,缓缓道,“诡异化的身体拥有着诡异的所有特征,粗鲁,残忍,忠诚于欲望,它们想做什么就会做什么。在鬼婚契的作用下,我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做什么,但我诡异化的手臂却不会忍着,它会遵从本能的欲.望行动,就像你的鱼尾一样,懂吗?” “而且,”傅雪舟的手慢慢地摩挲着楼延的黑色鱼尾,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侵犯意图,“你现在这种情况,只适合和我待在一起。” “在你恢复之前,我会把你带到我家里。为了不让你在狂暴状态下死了,我会一直看着你。” 傅雪舟顿了顿,冷酷地道:“你拒绝也没用。” 楼延没想要拒绝,在这种状态下有傅雪舟来帮他稳定身体状况,他求之不得。 实际上,在半诡异化的状态,他也根本就没有压制欲望的想法。 这种完全遵从于本能的感觉奇妙极了,就像是傅雪舟说的那样,这是鬼婚契发作以来对楼延来说最直白、最有用的一次。 他在傅雪舟的耳边发出令人耳红心跳的闷哼,伸出舌头懒洋洋地去舔傅雪舟的耳朵,像是要把人诱惑到吞吃入腹的精怪艳鬼,模模糊糊地笑着,“你让我……咬……几口……我就……答应。” 傅雪舟呼吸一瞬间变得沉重无比,苍白修长的手背上青色脉络凸起。 他没说同不同意,只是不再慢悠悠地往回走,抱着楼延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不到一分钟,楼延就被傅雪舟放进了他家里的浴缸里。 温水迎头打下,浴缸里的水不断上升。楼延躺在浴缸中甩动着鱼尾,黑色巨大的鱼尾鳞片不断反射着天花板的白色灯光。 他的身上缠绕着粗壮的黑色触手,黑色触手极具独占性地从他的胸口到鱼尾爬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一根灵活的黑色触手爬到了楼延的唇边,撬开了楼延柔软的双唇。 楼延配合地张开唇,伸出舌头舔了触手一下。 第144章 站在浴缸旁正脱去外套的傅雪舟动作一顿, 垂眸看向浴缸里的人鱼怪物。 人鱼怪物红艳的舌尖沾染到了触手上的黑色黏液,他顿时露出了不喜欢的表情,舌头推拒着触手的入侵。但触手却更加兴奋地强行想要进入人鱼的唇内。 楼延拽住不断想往他唇内钻进来的黑色触手, 薄红的俊脸上眉头微皱, 他看似恼怒地看了傅雪舟一眼, 桃花眼轻挑:“管管……你的……触手。” 傅雪舟双眼微眯,低头将上身最后一件衣服脱下, 露出苍白.精.壮的上身。他将衣服随手放在洗手台上,走到浴缸旁蹲下,伸手去试浴缸中的水温。 水温微凉, 对普通人来说会冷, 但对楼延来说却是个很舒服的温度, 就连他的黑色鱼尾在浴缸里都在快乐地不停晃动。 傅雪舟的手在水池里来回搅动, 却离楼延的身体始终保持着一个距离。 但他另一只手变成的触手,却在楼延身上更加放肆野蛮。 楼延都拉不住手里的触手了,触手一点一点按压着他的唇, 不断碰触着他故意闪躲着的舌头,一副流氓做派,和它的主人那一副好像丝毫没被影响到的无情无欲的模样完全不同。 呵, 闷骚男人。 楼延早就知道傅雪舟这个人有两副面孔了,面上看着再冷漠再深沉, 心里指不定想着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呵呵,就跟现在一样, 傅雪舟敢说这个手臂不是他的手臂吗?触手在他身上做的事, 难道不是傅雪舟想做的事情吗? 装模作样。 楼延轻轻地闷哼一声, 嘴巴被触手撑得有些难受, 说话时更是模糊, 一不注意口水就会顺着嘴角流出:“……傅……雪舟。” 楼延听到傅雪舟发出一声低低地笑,随后,楼延唇内的触手终于缓缓地退了出去。楼延呼着热气抬眸去看,傅雪舟走到他身边坐在了浴缸上,伸手轻柔地擦去了楼延嘴边的口水和黏液,手指轻巧地探入楼延的唇内。 楼延从水里抬起手,湿漉漉地勾上了傅雪舟的脖子,将人拉得弯下腰,断断续续地低声问:“你……干什么……” 他这会的神智算得上清醒,只不过说话做事变得大胆了许多,完全随着欲.望本能行事,毫无顾忌。 傅雪舟声音低沉,手指摩挲上了楼延的牙齿:“检查你的身体,查看你诡异化到了什么程度。” 看吧,看吧。傅雪舟总是这样,总是这么假正经地找一个正当的理由来发泄他的私欲。 楼延猩红的双眼半垂着,长睫湿润,竟有种深情款款的感觉,他就这么含笑地看着傅雪舟,配合地张开唇让傅雪舟检查。 傅雪舟垂眸,神色漫不经心,手指却很认真,他摸过楼延雪白坚硬的牙齿,在楼延上唇瓣的两侧发现了两颗尖利的獠牙。 “还好,诡异化的程度不是很深。” 傅雪舟从楼延唇里拿出手指,继续检查楼延的身体。 楼延舒展着身躯,任由傅雪舟动作。他看了一会傅雪舟的脸,突然伸出舌尖一下一下犹如舔着果冻一样舔着傅雪舟微凉的唇,舔到兴起,他还凑上去咬了傅雪舟一口。 傅雪舟撩起眼皮和楼延对视,他眼中的红色比楼延的双眼更加深红,让楼延几乎有种自己沉溺于一片红色深海的窒息感。 楼延心中一悸,面上的笑容却更深,在傅雪舟的目光下甚至又凑上前,再次咬了傅雪舟的唇一口:“你答应过……让我……咬你。” 傅雪舟喉结滚了滚。 几秒后,他低着头回吻了楼延,并慢慢进来了浴缸里。 一个小小的浴缸,被两个人性怪物挤得满满当当。傅雪舟啄吻着楼延的唇、鼻梁、眼睛,黑色触手掌在楼延的脑后上下抚摸着楼延的头发,竟然有种温柔的感觉。 傅雪舟的另一只手还在楼延的身上移动着,从腰部来到了鱼尾上。傅雪舟一寸寸摸索着楼延的鱼尾,忽然摸到了一块相比于其他鳞片更加柔软的地方。 “……”楼延呼吸微沉,更加用力地环住了傅雪舟的脖子。 傅雪舟有些了然,他在这块柔软的鳞片上细细摩挲着,搓揉着,终于在鳞片下方发现了一条细细缝隙。 其他早已急躁地不断在楼延身上爬行留下一道道黑色黏液的触手们迫不及待地想要钻进去,却被傅雪舟一个个强行拽离开。 “是这里?” 这句话说出口,傅雪舟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无比低哑。 楼延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傅雪舟一眼。 傅雪舟的喉结再次上下动了动,他毫不犹豫地往缝隙中插进去了一根手指,深深地看着楼延挑起了嘴角。 “是不是,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 完事后,整个浴室内一片狼藉。瓶瓶罐罐摔落一地,墙上、地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沾满了水迹和黏液。 傅雪舟拿起一条浴巾围在自己身上,将楼延从浴缸内抱起来,拿起另一条浴巾将楼延身上的清水和黏液擦干净后,他抱着楼延来到了卧室。 家里只有两间卧室,主卧被傅雪舟锁住了,很久没有住人。傅雪舟没有什么避嫌的想法,直接把楼延带来了自己的房间。 卧室内和五天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傅雪舟站在床尾,用触手手臂打开衣柜拿出了新的床单被罩换完之后,才将楼延放在了床上。 一躺下,触手就立刻爬上了楼延的身体,五条触手着急地一起朝着楼延鱼尾上爬,颇像嗅到了肉香的饿狗。 傅雪舟皱眉,拽回了触手,语气懒洋洋地警告:“别碰他。” 触手只是傅雪舟身体的一部分,和傅雪舟的另一只人类手臂没什么区别,触手的行为发自于傅雪舟的本心,但傅雪舟觉得自己现在并没有那种意思。 楼延都睡着了,他没有急色到这种份上。 即使有些感觉,也不过是上一次留下来的余韵。 触手被他控制住,不敢再乱动。傅雪舟靠在床边,却有些睡不着。 他转头看着楼延的睡颜,楼延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皱着,嘴角殷红,破了几个小口子。他时不时动动唇,头发在枕头上被蹭得凌乱。 眉毛锋利而浓黑,闭起的双眼却显得很多情,眼周红着,眼尾上勾,一副风流浪子的模样。 傅雪舟看了一会儿,目光向下,看向了楼延手臂上的白色骨花。 就是这些白色骨花,趁着那种时候趁机咬了傅雪舟好几口血肉。如果不是傅雪舟的自愈能力强悍到可怕,他可能在刚刚的过程中就已经被咬死了。 想到这里,傅雪舟扯扯唇,有些想笑。他转身从抽屉中掏出半盒烟,拿出一根点燃,修长的双指夹着细烟,淡淡地道:“楼延,真是跟你上个床都有死了的风险。” 睡着的楼延好像听到了这声指责,低低地发出几声鼻音。 傅雪舟听到这些声音,面色更加冷漠,耳尖却有些微红。他掩饰性地抽了一口烟,过了几秒钟,才用余光往楼延的身上瞥去,目光顿时僵住,脸色一冷。 不知道什么时候,五条触手再次圈起了楼延爬到了鱼尾缝隙处,一条触手已经钻进去了手指长度,另外四条触手蠢蠢欲动着,勾着缝隙边缘想要一起钻进去。 楼延又发出了一道暧昧模糊的声音,睡得有些不安。 傅雪舟脸色微微一变,触手传来的感官无比清晰。他闭着眼将烟按灭,手臂用力一挥,五条触手顿时从楼延的身上的身上被拽开砸在了地板上。 傅雪舟拿起被子盖住了楼延,将楼延从头发丝到鱼尾巴尖盖得严严实实后,冷冷盯着自己诡异化后的手臂。 傅雪舟自己都不敢相信,触手竟然一次又一次做出亲近楼延的动作。 他竟然这么沉迷吗? 明明刚刚才做过一次,怎么会这样? 傅雪舟不想承认触手的所作所为和自己的内心想法有关,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就像他之前说给楼延听的话一样。诡异化的部分直白而粗鲁,完全忠诚于欲.望。傅雪舟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其他身体不去做越线的举动,甚至是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波动与想法,但如果他心里还残留着欲.望,那触手就会顺着他的内心去动作。 然而刚刚,他分明没有碰到楼延,鬼婚契纹身分明没有发挥作用。 傅雪舟面色冷沉,几乎有狂风暴雪在他脸上闪过。卧室内的空间一瞬降到了冰点,地板上的触手也安静下来一动也不动。 傅雪舟薄唇拉直,神色不怎么好看。 他对楼延的欲.望有这么浓重吗? ……而且还是,不关乎鬼婚契纹身影响的重。 傅雪舟转头看了楼延一眼,烦躁地皱了皱眉,但还是伸手将盖住楼延的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了楼延被热红了的脸。 露出脸之后,傅雪舟立刻停住了手,让被子严严实实地捂住楼延脖子以下的身体。 楼延被热得难受,从被子里伸出了双手垂在两侧,嘴角不悦地抿直。 他不爽地低声哼唧道:“李三新……我热……” 傅雪舟一怔,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作者有话说: 傅:…… 第145章 一觉睡醒, 楼延慢慢睁开了双眼。 屋子里一片黑暗,楼延打了个哈欠,觉得精神清醒了很多。他用舌尖碰了碰牙齿, 发现唇瓣下的两侧獠牙已经消失了。 看来诡异化的状态正在好转, 楼延嘴角挑起, 心情很好。更多的理智恢复,让他想起来了自己还没跟李三新他们报个平安。 “醒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下一秒,窗帘倏地被拉开。下午两点的刺目阳光照在楼延的身上,把楼延照得眼睛生疼, 楼延抬起手臂在眼前挡住太阳, 缓了一会儿才往窗边看去, 就见到傅雪舟背对着窗口的烈日站着, 赤.裸着上身,神色笼罩在阴影之中。 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楼延敏锐地察觉出来了这一点,但他没有多想。楼延从床上坐起身, 看了看自己双臂上的白色骨花。骨花从完全绽开的模样变得微微合拢。 他满意地点点头,朝着傅雪舟笑了笑,“傅雪舟, 带我去洗漱。” 傅雪舟不动。 楼延眉头微皱,语气疑惑:“傅雪舟?” 傅雪舟这才懒洋洋地起身, 抱着楼延去了卫生间。过了两分钟,又抱着楼延回到了卧室, 继续把楼延放在了床上。 “嗯?我的尾巴没有黏液流出来了, ”楼延摆了摆尾巴, 黑色鱼尾沉重地翘起一个可爱的小弧度又砸在了床上, 他若有所思地道, “因为我昨晚没泡在水里?” 傅雪舟:“嗯。” 楼延笑了笑,舒服地靠在床头,声音沙哑,锁骨上的吻痕点点,眉眼中满是懒倦和性感:“傅雪舟,把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我打个电话。” 傅雪舟冷笑一声:“你要打给谁?” “李三新他们,”楼延耐心地道,“我这几天要待在你这里,得给他们报个平安。” 傅雪舟神色莫测,扯唇又凉凉笑了一下,“你们的关系真好。” 回忆一下,好像记忆中所有有关于楼延的画面,都有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陪在他的身边。再仔细一回想,那个男人就是李三新。 “关系是很好,”楼延不经意地道,“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消失到了现在,他和路好修他们一定急死了。” 傅雪舟冷嘲道:“重要到晚上睡觉也会喊他的名字?” “我喊他的名字了?”楼延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道,“哦,可能是我做梦梦到他了吧,估计是有点想他了。” 傅雪舟沉着脸,什么话都没说就直接离开了卧室,房门被用力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楼延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抽了抽:“有病吧……傅雪舟,手机!” 几分钟后,傅雪舟面无表情地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回来了,他把笔记本直接扔在了楼延的身上,语气冷漠:“你用这个联系他。” 楼延用自己尖利的黑爪子小心地打开电脑盖,奇怪地问道:“怎么没有手机?” “怎么,笔记本不能用?” 楼延看了他一眼:“能用。” 成江市的网络通讯已经恢复了,楼延连上网,登上社交软件,给李三新发了视频通话。 十几秒之后,视频通话就被接通,李三新憔悴疲惫的面容出现在电脑上。 见到楼延的一瞬间,男人忡愣过后就是狂喜,双眼一瞬间湿润:“延子!!!” 楼延的眉眼也一瞬间柔和了,开始询问李三新外面的情况。 “……” 傅雪舟站在床尾,脊背靠着墙,静静地看着楼延和视频那头的人对视。 他没去听楼延说了什么,李三新又说了什么,只是专注地看清了楼延脸上的每一种表情。 轻松,愉悦。眉头时不时皱起,又时不时舒展,偶尔又显得很沉重,姿态很放松。楼延看也没看傅雪舟一眼,像是忘了房间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傅雪舟神色捉摸不定,他的手指轻敲着墙面,忽然将触手化的手臂放在了床上。 五条黑色粗壮的触手仿佛明白了什么,悄然无声地从各个方向钻入到了被子里。 被面悄悄鼓起来了五条触手爬行的痕迹,触手小心翼翼地绕过楼延的鱼尾,快速地往目标爬去。 “小路的情况一定是灰伯爵的店造成的……”楼延正说着话,声音突然停住,表情变得怪异,他的脸上浮起薄红,抬头去看傅雪舟,羞耻咬牙质问,“你干什么?傅雪舟!” “傅雪舟?”李三新立刻追问,“你跟傅雪舟在一起吗?是他找到你的?你们俩现在在哪里?你说你现在没法回来,那是要和傅雪舟待在一起?让我看看你的伤,延子。” 楼延弯着腰,抬起手臂挡住了脸,脸色越来越红,一层薄薄汗意泌出。他听着李三新的话,却根本没有真正地听进脑子里几句。 混蛋…… 三根触手在鱼尾处逗留,争前恐后地想让缝隙在鳞片下方打开。还有两根触手一路朝着楼延的胸口而来。楼延一瞬间就知道了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他下意识地将电脑盖按低,让摄像头对准了键盘。 果然,下一秒后,两根触手就爬了上来。 “……操!” 楼延死死咬着牙,将额头抵在手臂上,压下一切想要发出的暧昧声音,呼吸急促之下忍不住骂了一个脏字。 李三新懵逼地看着视频那头的键盘:“延子?你怎么了延子?” 楼延只觉得羞耻爆了,尤其是听到李三新的声音之后,他的皮肤径直从耳朵红到了上半身。他微微颤抖地伸手想要关掉电脑,但另一只苍白的手却阻止了楼延的动作。 傅雪舟拿开了楼延的手,上半身在日光下几近透明,他代替楼延说道:“他没事。” 李三新不爽地道:“……傅雪舟,怎么是你说话。” 傅雪舟轻轻笑了两声。 楼延从手臂上抬起头瞪了傅雪舟一眼,面色绯红,神色却凶悍,警告傅雪舟不要乱说话,尽量让语气平稳:“……三新,你告诉小路别着急,我会找到灰伯爵的店问一问店主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李三新啧了一声,不甘不愿地顺着他的话题道:“好。” 傅雪舟垂眸看了楼延一眼,薄唇带着淡淡笑意,伸手摸上了楼延的脖颈。 傅雪舟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浴巾松垮地围住他的下半身,两条凹陷的人鱼线就在楼延的眼前,还有几根硬硬的黑色毛发钻出了浴巾,被傅雪舟苍白的皮肤映衬得格外显眼也格外色.气。 他的银发披散在身后,一股干净的薄荷味沐浴露的味道顺着风从傅雪舟的身上来到了楼延的鼻端。 男色惑人。 楼延喉结难以控制地滚了滚,被诡异化的本能影响,猩红的双眸一瞬变得稠黏了许多。傅雪舟勾了勾楼延的喉结,手指顺着向上捏住了楼延的下巴,随后低头吻住了楼延。 这个吻和他平静的表情完全处于两个极端,吻很凶猛,傅雪舟一上来就汲取了楼延的空气,在楼延的唇内不断入侵。他舔吻着楼延的舌根,狂风暴雨一样带着兽性的厮杀侵略,楼延的唇肉被他咬得生疼,舌头也被吮得发疼。 窒息感让楼延不适,他不断往后退,傅雪舟不断往前追。楼延几乎有一种要被傅雪舟吞吃入腹的感觉,整个口腔开始发麻,等到口水都快要没了的时候,傅雪舟才想要从楼延的嘴里退开。 楼延双眼清醒过来,他阴沉一笑,拽着傅雪舟的头发把他拉下来。 笑话。 你他妈想强吻就强吻,想离开就离开?在老子身上发泄怒火,你以为我能忍着一味退让? 楼延的回吻更加恶劣,几乎不是吻,而是撕咬,是戏弄。他的手也毫不客气地摸上了傅雪舟的腹部,向下隔着浴巾挑逗。傅雪舟的呼吸如楼延所想那般越来越重,几乎沉沦在楼延的吻中,反应来得汹涌又快速。 “喂喂喂,”李三新听到了某些暧.昧声音,脸色铁青,“你们在干什么,楼延?!傅雪舟,你他妈给我住手!” 楼延猛地回过神推开傅雪舟,抬手擦了擦嘴,疼得无声倒吸了口冷气:“没事。先不说了,下次再聊。” 不等李三新回复,他直接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似笑非笑着看着傅雪舟,殷红唇角翘起,几缕血丝沾在唇上。 傅雪舟呼出一口气,俯身道:“再来一次?” …… 说好了是再来一次,但结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楼延一边庆幸极寒地狱来到之前解除鬼婚契纹身有望,又一边暗骂果然是男大的吊比钻石还硬,傅雪舟竟然能搞这么久。 男大开荤就这么牛?还是说诡异力量还有让人类的这方面也跟着增强的能力? 肚子叫个不停,楼延打了个哈欠,眉眼间的余韵撩人:“喂,傅雪舟,我饿了。” “嗯,所以呢?”傅雪舟心情不错地勾唇。 楼延翻了个白眼:“你让我住在你家里,是不是应该负担起我的衣食住行?” 傅雪舟挑眉,却没有反驳。他起床来到厨房里看了看,厨房还有米面存粮,但存放在冰箱里的菜因为断电了好几天已经发臭了。他简单将冰箱里腐烂的东西收拾到垃圾袋里,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掏出一身衣服扔给了楼延,自己也开始换衣服:“穿衣服,去超市。” 楼延看了看自己的鱼尾,古怪地道:“我也去?” “嗯,”傅雪舟表情淡定地道,“看看你想吃什么。” “……”楼延无语,“傅雪舟,你在开玩笑?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你是生怕我不够吓人?” 傅雪舟挑唇:“家里有个轮椅,你坐轮椅,我推着你。” “我的鱼尾太长了,衣服遮不住,轮椅也放不下,”楼延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怀疑傅雪舟的脑子是不是坏了,“你是想让我把鱼尾拖在地上走吗?抱歉,我嫌脏,你想也别想。” 傅雪舟闻言,仔细看了看他的鱼尾:“鱼尾小了一些,能藏起来。” 楼延:“……你竟然是认真的?!” 看出傅雪舟铁了心想带他一起去超市,楼延无话可说,索性他也想出去看一看成江市现在的情况,于是也不再争执,直接套上傅雪舟扔给他的长款衬衫、风衣,以及披着鱼尾的毯子,被傅雪舟抱在了一辆半旧半新的轮椅里。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楼延才发现傅雪舟给他的衣服完全是按着夜阮做轮椅的模样给他搭配的,他现在都觉得自己活脱脱像是盗版夜阮一样。 “真是……” 楼延瞥了镜子里的傅雪舟一眼,嘲笑道:“夜阮要是看到你把我弄成这个模样,都得过来问你要版权费。” 傅雪舟歪歪头,打量着镜子里的楼延,认真地道:“他已经死了,所以不会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来找我要版权费。” “我能不知道他死了吗?我只是说个玩笑。” 楼延再次翻了一个白眼,背部往后一靠,瘫在轮椅上无力地摆摆手道,“算了,走吧。” 傅雪舟推着他离开了家门,慢悠悠地来到了楼底。积水已经没入了下水道内,地面一片狼藉,但却不影响人来人往。 实话实说,轮椅并不方便在这样杂乱的地面上行走,但傅雪舟有的是力气,他几乎是将轮椅抬了起来,平稳地带着楼延来到了超市里。 很巧的是,这个超市正是楼延名下的大型超市之一。 因此,超市内的货物尤其充足,即使是灾难刚刚过去的现在,超市也很快整理好了一切,打开门做起了生意。 第146章 超市内人很多, 尤其是一楼的食物区和调料区,人挤着人在抢东西。 战士端着枪巡视,眼神如鹰, 防止有人趁乱生事。工作人员忙着卸货上货, 双臂都快轮出来了残影。 楼延看着这些多人, 不太习惯地皱了皱眉。他转头去看推着轮椅的傅雪舟:“我们也要挤进去吗?” 傅雪舟摇了摇头,带着楼延来到了二楼。 二楼是零食区和生活用品区, 人比一楼少了很多。傅雪舟目标明确地推着楼延走到了一个角落,楼延一看,才发现这里是卖糖的地方。 啧啧啧。 楼延挑眉, 傅雪舟真的好爱吃糖。 傅雪舟熟练地拿起成袋的糖果放在楼延的怀里, 把楼延的怀里空间当成了购物车。他拿了一袋又一袋, 楼延都快被糖给埋了起来。 甜甜的糖果味萦绕在楼延的鼻端, 楼延看着这么多糖,牙齿已经有些发酸,“喂, 傅雪舟,够了吧,这已经够多了。” “多吗?”傅雪舟拿了一包苹果味的糖果放在楼延的怀里, 看了一下堆成小山的糖块,“这些还不够。” 这些都还不够? 楼延突然好奇道:“这些能够你吃多长时间?” 傅雪舟想了想:“十天左右。” “十天?”楼延嘴角抽了抽, 感觉牙齿更疼了,“……你把糖当饭吃啊?” 傅雪舟低头从货架上找出了一袋哈密瓜味的糖果, 回头看了楼延一眼, 竟然真的点了点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把糖当饭吃?” “?” 楼延缓缓睁大眼睛, 嘴巴张了张, 被震惊到了:“……你竟然真的把糖当饭吃, 你不怕得糖尿病吗?” “不怕,”傅雪舟慢悠悠地回答了楼延的话,转过身走到楼延面前,将哈密瓜味道的糖果放到楼延怀里,然后弯腰双手撑在楼延轮椅的两侧扶手上,冲着楼延勾了勾唇角,那笑在楼延眼里怎么看怎么欠揍,“我当然不会把糖当饭吃,我只是说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 楼延:“……” 楼延:“…………” 硬了,拳头硬了。 傅雪舟这话这语气,不就是他刚刚冲傅雪舟说话的语气和原话吗? “吃你的糖去。”楼延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悠着点,别把自己的牙给吃蛀了。” 傅雪舟眼里有淡淡笑意,他直起身问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糖?” 楼延虚伪笑着:“我是个成年男人,不像你这种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我不爱吃糖,谢谢。” 傅雪舟在舌尖念道:“男大学生?” 楼延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个讨论男大学生性.方面能力的帖子,他耳尖微红,有点不自在地咳了咳嗓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怎么,你不是男大学生吗?” 傅雪舟意味深长地看了楼延一眼,低头在楼延耳边道:“男大比钻石硬?男大开荤不会停?” 楼延脸皮一下子热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傅雪舟的侧脸:“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傅雪舟。” 傅雪舟若有若无笑了两声,声音压低,带着几分戏谑地继续道:“男大力气大,男大身体香,男大腰力好……” 楼延的耳朵在傅雪舟的盯视下一点一点变得又红又烫,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尴尬得手指头都蜷缩起来。 傅雪舟说的这些话,全是楼延之前在那个帖子里看到的话。 操。 傅雪舟怎么会知道这些?! 傅雪舟还嫌对楼延的刺激不够似的:“嗯……让我想想,这个帖子的标题好像是叫……家人们,明天要和男大做.爱了,心里……” “闭嘴!” 傅雪舟话还没说完,楼延就打断了傅雪舟的话,并抬手打了傅雪舟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傅雪舟被打得微微侧过了脸。他顿了顿,缓缓转过头盯着楼延,苍白俊美的侧脸上很快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楼延仿佛从来不知道傅雪舟刚刚说的话一样,他明明坐在轮椅上,但却像是居高临下一般看着傅雪舟,义正词严地道:“傅雪舟,你什么意思?大庭广众之下你在我耳边说这种荤话?你的词典里难道没有尊重两个字?” 傅雪舟看着楼延这气势凛然的模样,双眼眯起,看清了楼延桃花眼中表面的不悦、怒火,与深深潜藏起来的恼怒。 楼延像头傲慢贵气的豹子,稍微冒犯他一下,他会觉得尴尬,羞恼,却不会立即动手。但如果冒犯他多了,他高傲的那一面就立刻占据上风,反守为攻地攻击一切冒犯他地盘的人。 这样的豹子很难养熟,因为他太过高傲,他看不起任何一个驯养人,不会屈居于任何胁迫,自顾自地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维护着自己高贵的尊严和人格。 长久的高居上位也让楼延变得喜怒不定,旁人拿捏不了他,他却可以轻易拿捏得了别人。 就像现在一样。 楼延不想配合傅雪舟的调戏,他就直接掀翻了棋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占领高地,然后来指责傅雪舟。 傅雪舟突然笑了笑,拿起楼延怀里袋装的哈密瓜味糖果,撕开包装拿出一块糖塞到了嘴里,然后再次俯身,提前按住了楼延的双手,猝不及防地吻住了楼延的唇,想将唇内的糖块送到楼延的嘴里。 一股浓郁的哈密瓜甜味在两个人鼻息之间蔓延,楼延死死闭着唇瓣,就像是吃了傅雪舟嘴里的那个糖块就输了一样。 两个人双唇相贴地僵持住了,不远处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看到他们后小声地惊呼一声,然后立刻转身跑开。 楼延余光被工作人员吸引,心神分了一瞬,唇就被另一个舌头撬开,送进来了一个甜香的糖块。 楼延被偷袭成功,含着糖块怒目而视:“你——” 傅雪舟侧过脸,示意楼延看他脸上逐渐明显的巴掌印。 楼延嘴唇动了动,到底是咽下了其它的话,心中闪过了一抹心虚。 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啊,他为什么要心虚? 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说这些荤话本来就是傅雪舟的错,而且那个帖子又不是他发的,里面的回答也不是他回的,他只是偶然看了一眼而已。 等等……傅雪舟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帖子? 傅雪舟难道是黑了他的手机,所以才会知道这种私人隐私? 楼延想到这个可能,面无表情地用牙齿狠狠咬碎了嘴里的糖块,“咯嘣、咯嘣”的声音跟咬着人骨头一样:“傅雪舟,你说的那些话是从哪里看到的?” 傅雪舟眼睛闪了闪,推着楼延往生活用品区走去:“该给你买一些东西了。” 楼延呵呵笑了两声:“傅雪舟,别转移话题。你说,你是不是黑过我的手机?” 傅雪舟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拿出了一条蓝色一条白色的毛巾问楼延:“你选哪个?” “直面我的问题,胆小鬼,”楼延哼了一声,“白色。” 傅雪舟拿走白色毛巾,将蓝色毛巾放了回去,又带着楼延来到了内裤区。他的目光扫过两侧货架上的内裤,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挑起了一条三角内裤看了看。 小小的三角内裤勾在他的手指上,竟然显得小巧而又色.气。 楼延眼皮一跳,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给他买内裤,但他一点儿也不愿意穿傅雪舟给他选的内裤,于是自己滚着轮椅上前,随手拿了三件自己熟悉的内裤款式放在了怀里,板着脸道:“走吧,我挑好了。” 傅雪舟随意地应了一声,推着楼延离开,双目却依旧扫视着两侧货架。看到了几款布料柔软、款式性感的内裤时,他眉头略挑,脑海中不经意地浮现出楼延穿上这条内裤的模样。 楼延的身材好,腰细屁股翘,会比内裤包装袋上的模特更加好看诱人。 傅雪舟只是想了那么一下,就有些硬了。他面无异色地将那几条内裤也拿了下来,趁楼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轻巧地将他挑选的内裤换走了楼延怀里的那几条内裤。 …… 一路闹腾腾地买完了东西,楼延也没有从傅雪舟嘴里问到答案。但傅雪舟这么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已经从另一方面告诉楼延答案了。 好哇,这个人还真的黑过他的手机。 楼延冷笑两声,回到超市一楼之后,他拒绝傅雪舟的靠近,自己冷着脸滚着轮椅往收银台靠近。 傅雪舟不紧不慢地跟在楼延身后,手里提着一把东西,与楼延稳定地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楼下的人多,楼延和傅雪舟无论是样貌还是装扮都很显眼,许多人转头看向他们,等看到傅雪舟的脸之后,目光或古怪或好奇地窃窃私语起来。 “快看那帅哥脸上的巴掌印……” “哎呦,这是被女朋友打了吗?” “是不是出轨了?长这么帅的男人都不老实。” “打这一下真狠啊……” 银发帅哥脸上的巴掌印醒目无比,但银发帅哥的表情却很平静,就跟脸上没有巴掌印一样,顶着众人的目光淡定地走到了收银台。 买来的东西被装成了两大袋,收银员帮着傅雪舟装好东西,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傅雪舟脸上的红巴掌印,讪笑着道:“你好,一共是567元。” 傅雪舟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付钱,接过收银员递过来的找零后,傅雪舟转头一看,楼延的身影已经不在超市了。 他神色一冷,提着两大袋的东西追了出去,就见到楼延正停在超市门前不远处一棵倒了的大树前,被大树给拦住了路。 傅雪舟走过去,将两大袋的东西放在一只手上,另外一只手推着轮椅,轻松至极地将楼延抬起来跨过了大树。 “别离我太远。”傅雪舟淡淡地道。 楼延敷衍地应了一声,装作困了的模样闭上了眼睛,把帽子压低盖住了脸。傅雪舟瞥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平稳地推着轮椅。 两个人一路沉默,却又莫名和谐地回到了小区。 第147章 回到家中后, 楼延感觉自己更饿了。 傅雪舟将食材放在了厨房,仔仔细细地洗了手,问楼延道:“你想吃什么。” 楼延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有能看到傅雪舟做饭的一天, 看到傅雪舟沾着水珠干干净净的双手, 楼延也总觉得这双手仍然带着血腥味道。 傅雪舟做的饭, 真的能吃吗? 楼延舔舔红润的唇,不咸不淡地说了自出超市后的第一句话:“你会做饭吗?” “如果不会做, 我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傅雪舟轻轻踢了踢放在地上的两大袋食材。 楼延看向两大袋食材,心中更加不确定。虽然他不会做饭,但他跟着李三新买过很多次菜, 知道什么样的食材能配成一道菜, 但傅雪舟买的这些食材?恕他眼拙, 他在超市里的时候就在怀疑这能炒出来什么样的菜。 这么想着, 楼延也就这么问了:“你打算做什么?” 傅雪舟想了想,道:“一锅炖。” 楼延等了等,和傅雪舟四目相对好一会儿, 见傅雪舟不再往下说,楼延才古怪地道:“就这一道菜?” 傅雪舟道:“我就会做这一个。” “……”楼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那你还问我想吃什么?” 傅雪舟“唔”了一声, 解释道:“一锅炖很好吃。我问你想吃什么,是问你想要在一锅炖里放什么菜。” 楼延按了按眉心, 又气又好笑,他没好气地道:“谢谢你的体贴啊, 我随便。” 傅雪舟嘴角微勾, 他将塑料袋里的食材拿出来处理, 楼延哪儿也没去, 就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在厨房门口看着傅雪舟的动作。 傅雪舟应该不经常做饭, 锅碗瓢盆上都落了一层灰。他束起了碍事的头发,端了一盆水清洗抹布,然后一点点清理调料瓶上的灰尘。 淅淅沥沥的水声伴着忙碌的动作,这副模样的傅雪舟就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年轻人。 楼延目光幽幽,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在单独的空间平静地相处。也是第一次,楼延看着傅雪舟这么生活化的一面。 他漫不经心地想。 原来傅雪舟会困,原来傅雪舟会饿,原来傅雪舟也会做饭吃饭。 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放在傅雪舟的身上,却让楼延觉得有些陌生和恍惚。 楼延回过神,鼻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看到了被傅雪舟放到菜板上的一块生肉。 那块肉很新鲜,上面还有丝丝血迹。楼延牙齿发痒,他感觉有些饿了。 在超市看到人挤人的人群时,他就产生了这种饥渴的感觉。 看样子诡异化的负面力量还在影响着楼延。哪怕楼延能够压下诡异化本能里带来的嗜杀和暴力,但他的欲.望却变得更加直白,情绪更加明显,连在吃食上一不注意就会被勾起诡异化残酷的一面。 这个状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楼延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却有些急躁,他还有路好修的事情急着去处理。 楼延抿直唇,克制地移开视线,但心里却不由想到,生肉会不会比熟肉好吃? 生肉上面的血迹,闻起来很香甜的样子。 刚这么想完,楼延就一僵。 他深呼吸一口气,驱使着轮椅转身往浴室走去,远离厨房。 新买的毛巾、内裤被放在了桌子上,楼延拿上自己的东西,快速来到了浴室。 他将浴室门锁住,滚着轮椅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男人双眸如恶魔一般血红,面色苍白漂亮,却隐隐带着几分邪气。 再加上手臂上的骨花,下身若隐若现的鱼尾,就像是什么蛊惑人类下地狱的怪物一样。 楼延皱了皱眉,从镜子上移开了目光,看向了整间浴室。 浴室应该被傅雪舟打扫了一遍,浴缸和地上的黏液以及一些暧昧的痕迹已经没了。楼延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沐浴香味,那是傅雪舟在中午洗完澡后留下来的味道。 楼延脑海中忽然想起昨晚在这里和傅雪舟胡闹的记忆,他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一点点地将自己从轮椅上挪到了浴缸里,将自己从头到鱼尾洗了一遍。 鱼尾部位很敏感,洗着洗着,鳞片打开,有了感觉。楼延双眼慵懒地微眯,他跟随着本能握住自己,从口中发出低低声音。 后背上的鬼婚契纹身开始发烫,但楼延却没有注意到。 厨房内,傅雪舟感觉到了纹身的变化,他手上动作一顿,灵敏的耳朵让他听到了浴室里的一切声音。 在这样的声音中,傅雪舟也迅速有了反应。 傅雪舟呼吸微沉,他手指在菜刀上摩挲了一下,没有去管自己身体的反应,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镇定自若地继续切着手中的肉块。 等将食材都处理完后,傅雪舟这才放下了菜刀,用清水混着洗洁精洗过双手,一步步走到了浴室前。 浴室门前,楼延的闷哼声和晃动的水声更加清晰。傅雪舟伸手推了推门,却发现门被锁住。 傅雪舟低头看了门把手一眼:“楼延,开门。” 浴室内的声音停了一瞬,又继续响了起来。楼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怎么?” 傅雪舟道:“想跟你做。” 楼延呼出一口热气,面色被水打湿,他伸手将头发捋到脑后,俊美的五官毫无遮掩地暴露:“懒得给你开门,我马上结束了,你别进来,快去做饭。” 这话一出,外面就没有声音了。 竟然听话了? 楼延挑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浴室门一眼。他还以为傅雪舟会强行进来呢。 别说,傅雪舟就这么走了,楼延竟然有些失望。 不知道是失望于没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做.爱,还是失望于没有进一步打击到傅雪舟。但这股失望很快就被新一波袭来的快感掩盖,楼延再次闷哼一声,脑中一瞬空白,爽得咬住了下唇。 他的牙齿比以往锋利了许多,楼延自以为自己轻轻地一咬,却咬出了一股血腥味。他不受控制地舔舐着唇上的鲜血,等到鲜血舔到不再冒出的时候,楼延才茫然地停下来了动作,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操。” 楼延脸上发烫,他抬起双手捂住脸,他竟然就在傅雪舟家的浴室里自己来了一发?还让傅雪舟听到了?傅雪舟走了他还感觉失望??? 失望个屁啊! 这诡异化怎么这么恐怖。 楼延脸色青白红变化着,闷不吭声地快速给自己洗着接下来的澡。他不怎么敢碰自己的鱼尾部分了,拿着莲蓬头匆匆将身上的泡沫冲掉,等身体平静之后,楼延就从浴缸中挪到了轮椅上。 他拿过毛巾给自己擦干净上身和头发上的水珠,不经意地瞥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被自己唇色泛红,一副明显事后模样的表情给弄得嘴角抽搐。 楼延眼不见为净地转开目光,等到放下毛巾习惯性地拿起内裤时,楼延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鱼尾状态,并不需要穿什么内裤。 “都是傅雪舟误导了我。”才让他跟着犯傻把内裤拿进来了。 楼延理直气壮地把责任推到了傅雪舟的身上,无奈放下了内裤,却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这条内裤,好像不是他选中那几条啊。 楼延想到什么,面色一黑,推着轮椅打开浴室门想要去找傅雪舟质问。但门一打开,楼延余光就瞥到左侧墙壁上靠着一个人。 他侧头看去,就见傅雪舟靠在雪白的墙面上,正垂着眼眸,神色慵懒地撸.管。 狰狞的东西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进进出出,傅雪舟察觉到动静,狭长双眼朝楼延瞥了一眼,眼中血色沉沉,一副突然被打扰到的性感模样。 楼延看到这一幕一愣,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一滞,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内裤抬手就往傅雪舟扔去:“傅雪舟,是你干的吧。” 内裤被很用力地扔过来,正好扔到了傅雪舟的脸上。内裤外包装锋利的塑料盒尖端在傅雪舟的右脸侧边划出了一道细长的伤痕,血珠从伤痕中慢慢涌出。 “……”傅雪舟低头,往脸部受伤的地方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内裤,最后抬起头看向楼延,长睫在他双眼下方落下一片阴影,“嗯。” 楼延冷笑道:“谁让你乱碰我的东西?” 楼延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随便处理他的东西。 他烦躁爆了。 傅雪舟凭什么这么做? 就凭睡了几觉的关系吗? 傅雪舟擦过脸上的鲜血,淡淡地道:“不好看吗?” 楼延握着轮椅扶手的双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楼延,你要理智,别被傅雪舟和诡异化影响到,你不能生气。 你还要把傅雪舟带去北极杀了,你忘了你要做什么吗?你要降低他对你的防备,最好让他对你产生些感情。 楼延强行冷静下来:“你觉得好看?” 傅雪舟弯腰将内裤捡起,打开了包装袋,将里面的白色三角内裤拿了出来,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内裤,“挺好看的。” “好看那你自己穿啊,”楼延到底是没有忍住,冷冷讽刺道,“你喜欢什么就穿什么,但别擅自安排我穿什么。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要见到我之前挑选的那三条内裤。” 傅雪舟眉头微皱,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楼延一样,有些困惑,有些不解:“只是个内裤而已,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楼延嘴角勾起,笑意不达眼底:“如果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擅自拿我看中的内裤换了你看中的内裤让你穿,你生不生气?” 傅雪舟漠不关心地道:“只是内裤而已,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这样问一问,”楼延眼中冰冷,“如果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带着别人来你家约.炮了,用了你很喜欢的床单,完事后我们把床单给扔了,换上了一套你并不喜欢的陌生新床单,你会不会高兴?” 傅雪舟猛地攥紧了手里的内裤,看着楼延的眼神一瞬间恐怖至极,瞳孔野兽一样扩张着,压迫感浓重。 楼延双手在小腹前微微交织,姿势优雅,发梢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与锁骨流下。他一点也不惧怕傅雪舟周身危险的气场,就这么直勾勾地与傅雪舟对视,嘴角勾起冷嘲的弧度。 “懂了吗,傅雪舟。” 他和傅雪舟果然哪哪都不合适。 楼延想。 他们真的只适合做陌生人或者是仇敌,连当个炮.友都勉强。 傅雪舟深深地看着楼延,楼延毫不退让。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之中犹如尖锋利刃般对峙,一不小心就要将自己或者对方伤了个遍体鳞伤。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足足五分钟之后,傅雪舟才动了。他将手中的白色内裤扔在了垃圾桶里,转身冷漠地道:“擦干你身上的水,然后过来吃饭。” 作者有话说: 磨合期真的是,啧啧啧 小傅:你这个比喻听起来很不对劲,但我不知道哪里不对(生闷气) 第148章 这一顿饭吃得很沉默。 傅雪舟脸色冷沉着, 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楼延也没说话,低头捡着“一锅炖”里面自己喜欢的菜吃。 这个“一锅炖”有些像火锅的吃法,只是没有那么多汤底。土豆、豆角、白菜、粉丝、牛肉、猪肉等等素菜荤菜放在里头一起炖, 电磁炉小火在底下维持着锅的热度, 素菜里吸饱了汤汁, 一口咬下去烫嘴又带着肉香,出乎意料地还挺好吃。 楼延整整两天没有吃过一顿饭了, 连碗里的米饭他都尝出了诱人的甜丝丝的味道。饭菜入胃,灼烧的饥饿感也消了一些。 吃完饭后,楼延看着桌上的碗筷, 将衣袖卷起, 主动收拾收拾去厨房刷碗。 拿洗碗巾, 挤清洁剂, 楼延的动作生疏,眉头微皱着,但做得有条有理, 很是认真。 “做饭的人不洗碗”这条规矩还是李三新给楼延立住的。楼延从没在自己家里做过家务,整个就是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但自从楼延去蹭李三新的饭后, 李三新就要求楼延负责饭后洗碗。 一开始,楼延很不适应这条规矩, 但做着做着也就习惯了。等楼延习惯了之后,李三新也不逼着他洗碗了, 只是跟楼延说要记住这条规矩, 在李三新家里可以不用饭后洗碗, 但要是去别人家里要懂礼貌。 楼延没在傅雪舟家里看到洗碗机, 就只能自己上了。 洗完碗筷, 楼延将这些锅碗瓢盆一个个摆好,又慢悠悠地洗完了双手,抽出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珠后,楼延才转着轮椅走出了厨房。 一出去,楼延看到了客厅桌子上放着三件塑料包装的内裤。 这是…… 楼延心中一跳,滚着轮椅靠近桌子一看,这三条内裤正是他之前在超市挑选的那三条内裤。楼延伸手碰了碰包装内裤的塑料盒,触手一片冰冷,应当是因为带它们回来的人速度太过,所以让它们经受了一路冷风。 傅雪舟……什么时候出去又回来了? 楼延心情有些微妙,他在心中轻轻啧了一声,最后残存的火气消失。他的手指从内裤塑料盒上轻轻划过,嘴角微微勾起。 他并不是为了这三条内裤而笑,而是为了傅雪舟的这一步后退而笑。 身后卫生间里传来响动,楼延转头看去,傅雪舟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楼延,傅雪舟面无表情地瞥了他和桌子上的内裤一眼,转身往卧室里走去。 只这么一眼,楼延就知道傅雪舟心里还憋着气。 楼延其实很喜欢看傅雪舟被他气到又不能拿他怎么样的模样,但一直这样也不行。如果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直不破冰,又该怎么拉近关系? 但就算要拉近关系,楼延也不会去主动讨好傅雪舟,他做不到。 楼延开口叫道:“傅雪舟。” 傅雪舟的脚步停住,站在卧室门前不动。 楼延语气里毫无波动,带着丝丝冷意,就像是仍在气头上一样,硬邦邦地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傅雪舟转过头看楼延,薄唇拉直:“回去?” 楼延坐在轮椅上,斜靠着扶手看向傅雪舟。他穿着傅雪舟的上衣,领口稍微大了一些,白皙的肩膀和凹陷的锁骨露出了一部分,更衬得人唇红齿白。楼延的身形修长匀称,然而轮椅比他整个人要大上不少,让坐在轮椅中的楼延看起来反倒有些病弱单薄了。 楼延的目光却毫不躲闪地直视着傅雪舟:“对,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我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这里。你说我需要和你待在一起直到我恢复,那我什么时候能恢复?” 傅雪舟眉宇间的戾气一下子浮起,他冷冷扯唇:“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楼延转身就推着轮椅要往外走,背后,傅雪舟带着冷嘲的下一句话追来:“如果你现在就想死的话。” 楼延按住了轮椅停下,他故意握紧着轮椅两侧扶手,手指用力到微微发白。做足了一副纠结犹豫的模样,才终于转过身,漂亮的眉眼间藏着不可接近的冷淡和些微不耐:“什么意思?” 明明他是需要帮助的一方,语气却傲慢无礼。 楼延这副模样,看着真的欠.操极了。 傅雪舟回过头,走到卧室床边坐下:“过来。” 楼延在原地迟疑了半分钟,慢吞吞地转动轮椅来到了傅雪舟的面前。 傅雪舟看着楼延走近,些微烦躁在眼中一闪而过。 心中莫名的火气让他气压低低。 楼延就像是天克傅雪舟一样,总是能激起傅雪舟如沉潭死水一样的情绪。傅雪舟在楼延身上感受到的除了快感,更多的却是怒气。 这样的情绪在傅雪舟身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但在这个世界里却因为楼延三番两次的出现。 傅雪舟突然从床边起身,走到床头柜中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送进嘴里。卧室内没有开灯,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七点,天色暗了下去,卧室内只有客厅投过来的灯光照在地上。昏暗的房间中,只有傅雪舟嘴里的烟头燃着红色的火光,微微照亮银发青年紧皱的眉心。 烟草味在卧室中弥漫,对于傅雪舟来说,抽烟并不是享受,而是另一种对于五感上的折磨,但却能让他在这种味道中快一点冷静下来。 几口烟雾吐出,傅雪舟的表情已经重新变得没有波澜。他身姿挺拔地抽着烟,没有去看楼延,淡淡地道:“你知道我死在狂暴状态里有多少次吗?” 楼延精神一振,定定盯着傅雪舟:“多少次?” 傅雪舟修长苍白的两根手指夹着烟,烟雾袅袅向上飘浮:“27次。” 楼延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什么?!” 傅雪舟垂眸看着烟头火光,抖了抖烟灰,“你知道我死了多少次,才能在狂暴状态中保持理智的吗?” 楼延张张嘴,太阳穴鼓噪,重复地问道:“……多少次?” “5次,”傅雪舟这才看向楼延,“你第一次进入狂暴状态就能保留最后的理智,确实比我第一次进入狂暴状态时的表现要好上很多,但这已经是极致,你不可能在第一次进入狂暴状态就随心所欲地控制你诡异化的身体。楼延,你还没有脱离危险,一不小心,你就会被诡异化污染精神,然后变成诡异。” “你以为我愿意收留你,浪费时间照顾你的衣食住行?”傅雪舟又抽了一口烟,声音更冷,隐隐带着嘲弄一般的笑意,“如果不是你和我身上的鬼婚契纹身,我不会来帮你。楼延,你记着,你想要活着就只能待在我这里,直到你的身体恢复正常人的模样为止。” 第149章 傅雪舟竟然死过这么多次?! 楼延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套到这么一个有用的信息,他是想过傅雪舟肯定不止重生了三次,但乍一听这么多的次数, 还是吓了他一跳。 而且听傅雪舟的语气, 这27次还只是他在狂暴状态中死去的次数, 那是不是还有其他死亡的原因?傅雪舟究竟重回了多少次? 他为什么可以重回?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楼延顾不得去思考其他的事情,直接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傅雪舟, 你到底重回了多少次?” 傅雪舟手上一顿,本来平静的表情又露出了冷笑,他瞥过楼延, “怎么?刚刚还要回去, 让你留在这里跟要你死了一样, 现在又想知道我的事情了?” 楼延被堵得心里一噎, 他平复下心情,推着轮椅慢慢往傅雪舟接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楼延身上沐浴后的淡淡香气飘上了傅雪舟的鼻端。 明明是一样的洗发水沐浴露的香味, 但在楼延身上却好似有了微妙的变化。傅雪舟闻着烟味中夹杂的这淡淡味道,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变得有些波动。 他掐着烟的手指微微用力,不由在香烟身上留下了一道折痕。 很快, 轮椅前方的脚踏就抵上了傅雪舟的双腿,轮椅停住了。 楼延放在脚踏上的鱼尾巴尖轻扫过傅雪舟的裤子, 隔着裤子让皮肤有些发痒。傅雪舟低头看了一眼,撩起眼皮, 冷漠抬眸看着楼延的脸。 楼延双眼专注地注视着傅雪舟, “傅雪舟, 告诉我, 你到底重回了多少次?” 傅雪舟只觉得好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刚刚才把我惹怒,现在就理所当然地让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楼延眼尾微挑,神情一瞬间好像温柔了许多。他看着傅雪舟的眼神在昏暗之中有些深情的意味,又带着若隐若无的撩拨勾人,轻声道:“傅雪舟……?” 傅雪舟。 “2……” 只说了一个数字,傅雪舟的脸色就突地一变。手里的香烟猛地被他掐断成了两半,仓促地跌落在了地板上。他神色莫测地看着楼延,心情再次变得烦躁凝沉。 他刚刚恢复的冷静,只因为楼延的靠近就又有了波动。才决定好冷漠对待楼延,但楼延询问他问题的时候他竟然下意识想要回答。这在傅雪舟看来,远比楼延问出的问题本身要可怕得多。 这让傅雪舟不适,也让傅雪舟接受不了自己的变化。 对象还是楼延。 傅雪舟能看出这辈子的楼延对他的恶意很大,曾经还有好几次想要杀死他。先是在网吧狙击,后又是柳树村暗杀,然后是红棺材内的背叛。 楼延对傅雪舟的威胁很大,如果不是从红棺材出来后傅雪舟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鬼婚契纹身,以傅雪舟的脾气,很可能那时就会解决掉楼延这个潜在的危险。 但偏偏他现在杀不了楼延不说,被楼延惹得心情不好之后竟然还会回答楼延问的有关于他的问题。 重生的次数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告诉楼延也无所谓。但傅雪舟不悦的点不是问题,而是他对问出问题的楼延的反应。 傅雪舟冷冷抿直唇,三番四次压下去的煞气翻涌在眉眼中,他看着楼延的目光更冷,语气更加恶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楼延,你才惹过我生气。你凭什么认为,你问了我就会说?” 楼延皱眉,探究地看着傅雪舟,但傅雪舟眼底一片冷沉地回望,不见丝毫动摇。 呵,男人。 楼延在心里冷哼一声。 傅雪舟不愿意说,态度还突变了,难道是因为他问的问题对傅雪舟来说是个大秘密? 傅雪舟刚刚说了一个数字“2”,以2开头的话,是二十多次?还是二百多次? 楼延觉得傅雪舟重回的次数不止有二十多次,但如果是两百多次的话…… 有这个可能吗? 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楼延心中思索着,面上也跟着冷着脸:“不说就不说,但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从狂暴状态中恢复?你既然死过了这么多次,应该很有经验了吧,总能给我一个大概的时间。” 傅雪舟戾气深深,硬邦邦地道:“不知道。” “呵呵。” 楼延冷笑了两声,“是吗?好好好,傅先生说不知道那我怎么能再问,我这条小命还要傅先生帮着护住呢,我怎么敢惹你生气呢。” 他这番话阴阳怪气到了极点,但傅雪舟竟然没有出声回击,明明楼延现在的话就在惹傅雪舟生气,而且楼延敢肯定傅雪舟现在的心情绝对不平静。 但傅雪舟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不再看楼延,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 楼延眼睛微眯,敏锐地察觉到傅雪舟对他的微妙变化。 傅雪舟似乎……在故意冷着他? 楼延一下子来了精神,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傅雪舟这样的表现反而证明了他心里有鬼。 傅雪舟难道对他有感情上的变化了? 这倒比楼延想象中的要更快……不过是睡了几次而已,竟然就有这样的惊喜。傅雪舟在感情方面,倒是出乎楼延意料的“纯情”。 但如果放任傅雪舟独自冷静,疏远楼延的话,想必这一点感情上的苗头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 楼延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但现在能用什么办法? 电光石火之间,楼延想到了背上的鬼婚契纹身。 他垂着眼皮,没想到这个让他讨厌的东西还能发挥出不少作用。也好,做得越多,鬼婚契消失得越有效,对他也有好处。 楼延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他滚着轮椅缓缓后退,神色越发冷漠,最后转身就走,“时间晚了,以后我睡沙发。” 但即将走出卧室的时候,楼延却停住了轮椅,侧头看向背后的傅雪舟,客厅的光线勾勒出他的侧脸线条,楼延语无波澜地道:“哦,对了,还有一个问题。” 傅雪舟看不出情绪地看向他。 楼延嘴角漠然勾起:“傅先生,我们的鬼婚契什么时候能够消失?这个您总不会不知道了?” 说着,他有些厌恶地看了下背上被衣服盖住的鬼婚契纹身,用一种不想和傅雪舟扯上任何关系的语气道:“如果它能早点消失就好了……我想傅先生和我都不想做那种让我们彼此都很恶心的亲密事吧。” 傅雪舟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突然笑了一下,声音低哑,冷意和戾气扑面而来:“恶心?” 他又笑了一声,“你觉得恶心?” 楼延像是没有察觉出来傅雪舟的情绪不对一样,慢条斯理地拽了拽右肩的衣领,脖颈微微弯着,从脑后到脊背的弧度好看而优美,“难道不恶心吗?每次鬼婚契纹身热起来的时候,我都要被恶心得想把这块皮给撕下来了。” 话音未落,楼延就听到从背后逼近的快步声,下一秒,他整个人被傅雪舟从轮椅上抱起扔在了床上。 男人阴影紧跟着落下,银发包围住了楼延的脑袋。楼延往上一看,对上了傅雪舟阴沉沉的殷红双眸。 男人攥着楼延的手举到头顶,用力捏着楼延的下巴,冷冷一笑:“但我看你在前几次里,怎么爽得都要晕过去了?” 楼延脸色难看,恼怒地挣扎道:“滚你*的,老子没有,放开我傅雪舟!” “没有?”傅雪舟扯扯唇,眼里没有笑意。他松开了捏着楼延下巴的手,直接解开裤子,“那看看这一次你是会恶心还是会爽。” “滚蛋!”楼延挣扎得更用力,恶狠狠地瞪着傅雪舟,像头暴怒的野豹,“傅雪舟,你他妈的有病吧!” 傅雪舟用触手制住楼延所有挣扎,俯身靠近,手指摸向楼延的鳞片,声音冷冷:“挣扎什么?不是你说想让鬼婚契快点消失的吗?多做几次,它说不定就能提前几天消失。” 楼延的挣扎动作一僵。 傅雪舟眼底暗色更深,动作更加粗暴。 …… 这一次做得很沉默。 楼延咬着牙一叫也不叫,傅雪舟紧紧盯着楼延的脸,全程做得很凶,像是要把楼延做到死一样。 只有床“咯吱、咯吱”地凶猛叫着,活像是要地震。楼延好几次差点以为床都要塌了,他甚至恍惚地想这栋小区里的其他住户会不会听到床铺的声音。 有那么几次,楼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他本能地想要出声,但都被自己忍在了喉咙里。 这对楼延来说真的是最艰难也是最爽的一次。 他的身体、他的意识受到诡异化的影响,想要攀在傅雪舟身上不断登上欲.望高.峰。他不只要跟傅雪舟犟着,还有抵抗自己本能的影响。 越压制越爽,越爽楼延越不能表现出来,最后甚至没让傅雪舟碰,楼延自己摩擦着傅雪舟的腹部就出来了。 爽得简直让楼延头皮发麻,灵魂都在躁动抽搐。 事后,楼延身上的汗湿透了身下的床单。他躺在床上急促地喘着气,在傅雪舟伸出手想抱他去清洗时,他艰难地翻动着尚且残留着余韵的身体,冷漠地躲开了傅雪舟的双手。 傅雪舟原本轻松了许多的脸重新黑了下来,他盯着楼延的后背看了好几秒,压住火气淡淡道:“我带你去洗一洗。” 楼延看也不看傅雪舟,冷淡拒绝:“不用。” “……”傅雪舟沉着脸独自去了浴室。 楼延余光瞥了浴室门一眼,平复着激烈跳动的心脏,想着一会儿应该怎么办。 等他想得差不多了后,傅雪舟也从浴室里出来了。男人围着浴巾径直走到床边站着,垂眸看着楼延。 楼延无视了他,再次翻过身用后背对着傅雪舟。从头发丝到鱼尾尖,全写着“老子不想搭理你”一句话。 傅雪舟抿抿唇,走到了卧室书柜前拿出了一个本子,又打开了书桌抽屉拿出了几支笔,随即靠在窗边低头忙了起来。 楼延只听到纸笔摩挲的声音,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傅雪舟这是在干嘛? 但在这种声音中,楼延却有些困了。他埋在手臂中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垂下来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臂被什么尖东西戳了一下。 楼延睁眼一看,原来是个纸飞机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傅雪舟做的? 他皱皱眉,伸手拿过纸飞机,将纸飞机打开一看,白纸上面正画了一个蓝紫色的堪称梦幻的漂亮蝴蝶。 楼延一愣,这是他曾经画过的被傅雪舟派来偷窥他的那只蝴蝶。 和楼延的画并不一样,傅雪舟的画技显然好上许多。蝴蝶在纸上展翅欲飞,色彩漂亮而惊艳,哪怕只有寥寥数笔也显得栩栩如生,线条灵动极了。 傅雪舟竟然会画画? 这……又是什么意思。 楼延转头看向窗边的傅雪舟,傅雪舟却没有看他,背对着楼延将画本塞回书柜里。但好像能够感觉到楼延的视线一样,他很快开口道:“送你了。” 银发男人顿了顿,还是没有回头,淡淡地道:“它叫别生气。” 作者有话说: 楼:竟然是个叠纸飞机哄人的幼稚大学生 傅的脑回路:你画的蝴蝶很丑,但你那么认真画蝴蝶代表你喜欢。所以我画一个好看的给你,你看了就别生气了行不行 第150章 楼延看着手里布满折痕的画, 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 他自从幼儿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这么幼稚的“礼物”了,作为一个进入社会好几年的公司老板,楼延甚至好几年都没有见过纸飞机了。 这是楼延第一次这么清楚地认识到, 哦, 傅雪舟还真的是个大学生。 他真的没有想到, 傅雪舟竟然会有这种方式来哄他别生气…… 楼延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将名字叫做“不生气”的画折起放在了一旁, 看向了傅雪舟的背影,选择顺着台阶而下:“喂。” 傅雪舟转过身看向楼延。 两个人目光对视,气氛微妙。 楼延面上的冷漠没有缓和, 但他却僵硬地伸手对着傅雪舟道:“带我去洗澡。” 傅雪舟没什么表情, 但却让人觉得他的心情好像变好了一些。他将笔放回抽屉里关上, 快步走回床边, 弯下腰抱着楼延往浴室走去。 楼延看着他的表情,冷不丁地道:“你还会画画?” 傅雪舟将他放在浴缸里,水缸里竟然已经放满了一缸的水, “嗯。” 楼延双手漫不经心地在水里晃动着,脑子里还在想着那只蝴蝶,“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傅雪舟撩起眼皮看着楼延, 淡淡道:“不会让你怀孕。” “……”楼延额角青筋蹦了蹦,他威胁地看了傅雪舟一眼, “你说什么?” 傅雪舟嘴角微勾地笑了笑,“难道你想怀孕?” “……”妈的。 楼延真的觉得, 刚刚还以为这小子能有点情商的自己就是个傻蛋。 他面无表情地用鱼尾在水里一拍, 拍出的水花全被有意溅在了傅雪舟的身上。 傅雪舟半干的头发重新被打湿, 水珠顺着他眼睫掉落, 傅雪舟抹掉脸上的水, 抬手按住楼延再次抬起来的鱼尾,似笑非笑道:“一次就够了。” 楼延躲过他按住鱼尾的手,嘲讽道:“一次就够了?在床上你怎么不说一次就够了?” 傅雪舟皱皱眉,不解:“你又生气了?” “没有。”楼延舒舒服服地往后靠在水里,整个人被水的力道托起,微微有些失重感。潮湿的气息从后背抚弄到他的面颊,楼延瞥了眼腰间的掐痕,懒洋洋地看着傅雪舟,开始套话,“傅雪舟,诡异复苏没出现之前,你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吧?” 楼延微微眯起眼睛,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道:“又会画画,又会叠纸飞机哄人,还会黑进别人手机看对方隐私,体力也不错,还很幽默,最重要的还是长得帅……优点这么多,是不是谈过挺多次恋爱?” 傅雪舟听出来了,“你在说反话。” 楼延没想到他还能听出来,轻笑一声:“怎么会呢,我是在夸你啊。你刚刚那一招……画蝴蝶叠纸飞机那一招,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哄过很多人?” “没有,”傅雪舟拿起一旁的沐浴露打开挤在手上,漫不经心地道,“只哄过你。” 楼延牙痒痒,他伸出舌尖抵了抵牙根,挑挑眉问道:“傅雪舟,你谈过几次恋爱?” 傅雪舟拽起楼延的一只手,将沐浴露抹在楼延的手臂上,抬眸看着楼延含着笑意的双眼,“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楼延不置可否,“问问而已。” 绵密的泡沫在掌心中冒出,一团一团的,像一丛丛白色小蘑菇。 傅雪舟反问道:“你谈过几次恋爱?” 楼延有些惊讶,没想到傅雪舟竟然还会反过来问他。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佯装思索地道:“嗯……我想想。” 实际上,楼延没怎么谈过恋爱。 他试过让人靠近,但一旦对方想要亲近楼延,楼延就会精神洁癖发作立刻远离,他很不喜欢和别人谈情说爱。上学时期只有朋友,毕业了又有事业,楼延是个标准的事业批,他根本没空陪人吃饭约会逛街聊天。 搞到现在,初吻初次都给了傅雪舟。 更让楼延说起来就烦的是,他在别人那里都是毫无疑问的主导方,结果偏偏在傅雪舟这里翻了跟头,栽到了泥坑里。 真真正正的恋爱,楼延没有谈过。但他却不想这么说,因为他想故意刺激刺激傅雪舟,看看傅雪舟会有什么反应。 楼延想了想,把之前别人试着想亲近他跟他谈恋爱结果却失败的经历也当做恋爱次数说了出来,并加以夸张手法:“十几次吧,太多了,记不清了。” 傅雪舟神色一淡,直接扯了扯唇:“十几次?多到记不清?” 楼延感觉手臂被傅雪舟按着的地方一下子别捏得生疼,他不悦地皱起眉,从傅雪舟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说话就说话,你下毒手干什么?” 傅雪舟冷冷看着他的手臂从自己手里离开,突然语气冷漠地道:“很巧,我也谈过十几次恋爱。” “是吗?” 楼延一点儿也不信,就傅雪舟那垃圾技术和臭脾气,一点都不像是谈过十几次恋爱的样子。 不过就算是真的,楼延也不在意。 楼延平淡地道:“啊,那你还挺厉害。” 说完之后,楼延就将头埋进了水里,屏息享受着被水包围全身的感觉。 水下安安静静,有一种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安逸感,这是吞吃“水鬼”心脏后给他的影响,楼延忍不住笑了一下。 傅雪舟面无表情地看着水面下楼延闭起眼睛的脸。 黑发飘浮,皮肤白皙,殷红嘴角挑起。 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傅雪舟看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浴室,去客厅找了块糖块塞进了嘴里。 甜味儿从舌尖弥漫,傅雪舟垂眸,神色冷凝地嚼了嚼,将糖咽下了喉咙里。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楼延身上诡异化的程度又好了一些,手臂上的骨花已经缩回了皮肉内,皮肤颜色也从苍白变得健康了许多。 等到第三天,楼延的鱼尾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双眼从猩红色缓缓变回了黑色。 楼延在傅雪舟家里待了整整四天,四天的时间内,两个人亲密的次数一天比一天的多。 一天之中只有吃饭,睡觉,然后就是某种少儿不宜的运动。 楼延几乎有种日夜不分的感觉,傅雪舟家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刻画在他的脑子里,详细到了哪面墙面上有划痕,哪块天花板有什么图案,楼延记得清清楚楚。他有时候都觉得过了,但傅雪舟却像是食髓知味。 傅雪舟给的理由是为了解决鬼婚契,于是楼延并不会拒绝。快感到了极致会让人精神麻痹而混乱,楼延有了确切的体会。 他们做到了什么程度呢?做得楼延睡着的时候,耳朵里也全是“啪啪啪”和床铺“咯吱咯吱”的声音。 第四天晚上,结束最后一场后,楼延被傅雪舟带去洗澡。楼延还没从余韵中回过神,手指微微颤抖,双眼疲惫地合起,眼底一片不明显的青黑。 洗着洗着,傅雪舟突然抬起了楼延的下巴,低头吻上了楼延。 又来。 楼延心里啧了一声,配合地和傅雪舟亲吻着,短短四天的时间,楼延已经习惯和傅雪舟做这种亲密的事情。 傅雪舟的动作渐渐有些放肆,楼延按住了傅雪舟的手,从傅雪舟的唇内退了出来,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慵懒地道:“傅雪舟,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傅雪舟淡定地拉过了他的手,让楼延自己感受他困还是不困。 楼延挑挑眉,对年轻人充沛的精力感到惊讶。对于他来说,他都怕继续这样会有些伤身了。想到这,楼延戏谑地笑了:“傅雪舟,你不怕体虚吗?” 傅雪舟呼吸微重,淡淡地道:“虚不了。” 楼延啧了一声,目光瞥过手里,又看向傅雪舟俊美得好似冰雪铸成的脸庞,声音低哑地问:“傅雪舟,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傅雪舟撩起眼皮看他:“嗯?” 楼延直直和他对视,点破了事实道:“在这个方面,你对我越来越强烈了。” 傅雪舟垂眸,眼睫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一次耗费了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夜晚十二点。 楼延再怎么嘴硬,也实在是困了。傅雪舟将他放在了床上,楼延打了个哈欠,眯起的双眼看了傅雪舟一眼,侧过头睡了过去。 傅雪舟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的楼延,眼中沉淀着各种情绪。 楼延的鱼尾变得不再那么坚硬,鱼尾大小缩小成了正常双腿的长度,傅雪舟有预感,楼延明天就能从狂暴状态中恢复,然后变成正常人类身躯的样子。 这就代表着楼延明天就会离开。 傅雪舟看向楼延背后的鬼婚契纹身。 鲜红的鬼婚契纹身在这四天的努力下,颜色肉眼可见地变淡了三分之一。 按照这个效率下去,即使之后他们不会这么频繁地亲密,最晚也能在两个月之内解决掉鬼婚契纹身。 傅雪舟的视线从纹身上移开,缓缓向下移动。 楼延的身上到处都是凌乱的痕迹,这四天的日子让傅雪舟开了胃口,傅雪舟不担心鬼婚契是否能消失的问题,但他却不一定能够适应没了楼延后重新变得寡淡的生活。 只是这么看了一遍楼延,傅雪舟又微微有了感觉。 不可思议。 傅雪舟皱了皱眉,不得不承认楼延刚刚说的话是对的,他对楼延的反应确实有些强烈。 只不过就这么看着楼延而已,傅雪舟就已经有了感觉。这样的欲.念,似乎已经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傅雪舟站了一会儿,缓缓走出卧室来到了客厅。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沙发面前的茶几上面扔着一袋小巧的水果糖,已经吃完了三分之一。 看到这袋糖,傅雪舟微怔了一下,这才发应过来自己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吃过多少糖。 多数吃糖的时候,还是他被楼延气到之后过来吃一颗糖缓和缓和心情。 ……这是傅雪舟吃糖速度最慢的一次。 傅雪舟这才发现,他的反常或许要比他想象之中的要更加严重。 他伸手拿起糖块塞进嘴里,慢慢散开的糖味却在这一次没有抚平傅雪舟焦躁的心。 一分钟后,傅雪舟睁开眼,找出笔记本在网上搜了搜,找到了一个评价很好的网上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这会儿还在线上,反应很快地发来了亲切的问候:“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傅雪舟手指敲着键盘,面无表情地敲下了一行字。 “我对一个人拥有不正常的强烈性.欲,时时刻刻都想要.操.他,怎么治?” 作者有话说: 傅:怎么治? 第151章 心理医生显然没见过这么变态直接的问题,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问:“呃……请你能更详细地说了一说吗?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的……呃,会强烈到不正常的地步呢?” 网线对面说话很直的病人也沉默了一会儿,一句句话浮现在聊天页面中。 “我很想上.他。” “刚和他结束一次, 下一秒看到他的脸就会起来。” “每天做了很多次, 但还是不够。” “看到他就会有冲动, 闻到他的味道,听到他的声音也会有反应。” “做的时候心情会很好, 结束的时候心情很差。” 幽蓝的光映在傅雪舟的眼底,傅雪舟没什么表情,双手在键盘上移动。 “跟你说这些话的时候, 我又有感觉了。” 心理医生被吓到了:“这这这……这确实有点不正常啊……请问你是对所有人都有这种强烈的想法, 还是只单独对某一个人有呢?” 傅雪舟皱皱眉道:“只对一个人有。” 他想了下其他人的脸, 没有感觉。 心理医生道:“我大概了解了, 请问你有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吗?你可以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在健康状态吗?” 傅雪舟淡淡地道:“我很健康。” 心理医生道:“嗯……那这确实属于心理上的问题。如果有时间,我希望你可以来我的办公室当面聊一聊。你的这种欲.望已经超过了正常范围,光看你的描述, 这将会给你和对方造成很严重的负担,你或许已经产生了上瘾的心理。” 傅雪舟的眼睛盯在“上瘾”两个字上,又问了一遍:“能不能治。” “或许能, 也或许不能,”心理医生说道, “你可以试着压制想和对方进行这种行为的想法,如果压制不了, 那就试着和对方少见面, 这是我目前能给你提供的方法。总之, 我们最好当面再聊一聊, 这样才能更好地看出你的心理问题。” 傅雪舟又开始有些烦躁了。他看着医生的话, 伸手又拿了一块糖放进了嘴里,才回复道:“好。时间,地点。” 和心理医生约好了见面时间后,傅雪舟将笔记本合了起来。 屋内寂静,傅雪舟仰头靠在沙发垫上,将糖果推到脸颊右侧,闭上眼睛休息了起来。 少见? 可以试试。 * 第二天一早,楼延醒来后就感觉到了自己双腿的存在。 他立刻睁开眼,欣喜地坐起身一看,自己的黑色鱼尾已经恢复成了两条人腿。腿上被一片黑色淤泥的东西覆盖,像是鱼尾鳞片化成的黏液。 楼延试着抬起双腿下地,久违地感受到了双脚贴上地面的感觉。他扶着床站了起来,慢腾腾地往外走了两步,双腿僵硬,并且微微发颤,有一种久坐后双腿发麻不好控制的感觉。 “不知道美人鱼上岸是不是我这种感觉……” 楼延自言自语,一步步扶着墙往外走去,傅雪舟不知道去了哪里,屋里没看到人。他继续往浴室走去,走到浴室的时候,双腿已经恢复了自然。 楼延能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他看了看自己的精神力,吞吃了“水鬼”心脏后,他的精神力已经从140变成了170,一下子给楼延的精神力上限扩展了30。 楼延打开水龙头准备洗掉双腿上的黑色黏液,但看着水流之后,他心中忽然一动。 下一刻,直线往地上落下的水流突然变换了角度,径直往楼延的双腿上冲来,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包裹住了楼延的双腿,在没有打湿楼延衣服的情况下将楼延腿上的黑色黏液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再次形成水流形态冲进了下水道里。 这一下行云流水,控制水流如同控制楼延自己的躯体一样容易,根本没有任何凝滞的感觉。楼延扬唇一笑,再次看了看自己的精神力消耗,不由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他刚刚用了“水鬼”的诡异力量,本以为会和之前一样精神力会消耗掉10点,但精神力竟然只往下降了2点,现在是168点。 是因为他用的诡异力量很少吗?还是说“水鬼”的诡异力量本身消耗的精神力就很少? 或者是经历过狂暴状态后,他的身体和精神更加适应诡异的存在,所以动用诡异力量的时候所消耗的精神力也跟着变少了? 想到这个可能,楼延有些激动。他有心想要测试一下,于是伸出了手,掌心中熟练地冒出了一只白色的骨刺。与此同时,楼延紧紧注视着自己的精神力变化和时间流逝。 【精神力167/170】 【精神力166/170】 【精神力165/170】 精神力不再是立刻消耗10点然后维持一分钟的模式,而是随着骨刺使用的时间一点点地往下降低着精神力,楼延算了一下,现在骨刺露出一分钟,他的精神力不过是降低了5点。 并且在一分钟之后,骨刺还露在外面没有收回去。 楼延眼中越来越亮,脑海中四个大字闪过,破而后立!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楼延把自己的各种诡异能力都测试了一遍。 【真实之眼】和骨刺一样,都变成了随着使用时间的长短而消耗精神力的方式。唯独【时间倒流】变得有些不同,楼延试了一下,发现倒流一分钟需要消耗精神力1点,倒流了5分钟则消耗了精神力5点。 两次【时间倒流】下来,烧得他全身发热,但这种热度楼延现在竟然觉得还好。并且楼延还有预感,他的【时间倒流】能回溯的时间可以超过五分钟了! 楼延看了一眼镜子里面色绯红的自己,没有着急立刻实验,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耐心地用温凉的水冲着降温。等到身体温度恢复正常之后,楼延闭上了眼睛,开始使用【时间倒流】。 时间飞速回转,来到了十分钟之前! 炙热从楼延身体内部传到四肢,楼延猛地睁开眼睛,扶着洗手池大口喘着热气。 很热,非常热,比刚刚连续两次倒流五分钟的【时间倒流】后还要热!但尚且在楼延能够忍耐的范围之内! 楼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强度也比以前厉害了一大截。如果是之前的身体,他现在或许热得已经倒地站不起来了。 “呼……”楼延缓了一会儿,身体舒服了很多。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心里还在想着【时间倒流】。 在刚刚动用这个能力的时候,楼延有感觉,回溯十分钟并不是他现在的极限。 他甚至觉得,他现在有170点精神力,就可以回溯到170分钟前——前提是他能承受得住时间回溯带来的高温后遗症。 “170分钟,两个小时五十分钟……”楼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将近三个小时,如果我的精神力足够多的话……” 他岂不是想倒流到什么时间点就倒流到什么时间点了? 当然,前提还是他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住【时间倒流】。 楼延拿起一旁的牙刷,心情很好地开始洗漱。没想到他都洗漱完了,傅雪舟还没回来。 “傅雪舟去哪了……奇怪。” 按道理来说,傅雪舟应该知道他今天会恢复正常然后离开的啊。 楼延还以为按照傅雪舟前几天的表现来看,今天早上会要求和他做一场之后再放他离开呢。 楼延皱了皱眉,一点儿也不客气地从傅雪舟的衣柜里拿出了一身衣服穿上。傅雪舟的衣服没有剪裁合贴的西装,也没有大牌子货。只有颜色单调的休闲衣和运动服,楼延拿了一件灰色卫衣和黑色长裤,虽然不怎么合身,但都能穿得上。 换好衣服后傅雪舟还没有回来,楼延看了看时间,他现在着急回去,不准备等傅雪舟回来了。 临走之前,楼延将枕头下面傅雪舟画蝴蝶的那张纸拿了出来,他看了一眼纸上漂亮的蓝紫色蝴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画纸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随后,楼延又找出了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句话:“急着回去,先走了。” 写完后,楼延笔尖在纸上点了两下,想了一会儿,多写了一行带着些许暧昧的话:“这几天你照顾得很好,记得买个新手机,我回去后会把这几天的床费结给你。” 最后一句偏偏又冷淡了下来:“最近忙,以后有事再联系。” 忽冷忽热的,如果这是和人谈恋爱,楼延这三句话都能把人逼疯。 将纸条放在了客厅茶几桌子上,楼延最后看了一眼这间陌生又熟悉的房间,打开门走了出去。 防盗门打开又合上,发出一声清脆地锁扣响声。 安静的房间内,一直锁起来的主卧房门被打开,银发青年从主卧中走了出来,神色淡淡地看着关起来的防盗门。 他靠在门框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地走到客厅茶几旁,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放着的纸条。 表情平静地看完后,傅雪舟抿了抿唇,伸手想要将纸条拿起来。但在手即将要碰到纸条的时候,他却顿住了。 傅雪舟定定看了纸条几秒,缓缓地直起了腰,将双手放在了口袋里。 纸条上突然燃起了一团火焰,短短几秒之后,纸条被烧成了一团黑灰。 傅雪舟没有再看黑灰一眼,抬头看了眼墙上黑白色的时钟。 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他和心理医生约定看病的时间了。 心理医生给的地点是在隔壁市,以傅雪舟的速度,现在出发完全来得及。 傅雪舟拿起钥匙,也跟着出了门。 空荡荡的客厅中,一阵风从窗户中吹了进来,将茶几上方的一团黑灰吹得四散飘落。 * 楼延身上没钱,也没有手机。他直接来到了自己名下的超市,让工作人员把他送回了别墅。 回到别墅的时候,时间不过早上七点半,微冷的凉风吹着,让楼延有种吃了薄荷糖后大脑发凉的感觉。 本来以为别墅里面的人都在睡觉,现在还没起床,但楼延刚打开别墅大门,就见路好修正直愣愣地站在一面墙壁前,不断地拿着头撞着墙壁,把头都撞出了鲜血。 楼延一惊,沉着脸快步上前拽住路好修:“路好修,你干什么!” 路好修被拽住后却骤然大惊,他猛地甩开了楼延拽着他的手,踉跄后退,却被皱起来的地毯直接绊倒在了地上。路好修满脸的不安害怕,双手在空气中摸来摸去,“你是谁!” “有人进来了!来人啊!哥!三新哥!段哥!小雨!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第152章 楼延见到路好修这样, 心中针扎一般的刺痛。 他呼吸沉重了一瞬,三两步快步走上前在路好修身边蹲下,不顾路好修的挣扎强行抱住了路好修, 一手拍着路好修的背部, 哪怕知道路好修现在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楼延也还是不停说着安抚路好修的话:“是我,别害怕, 小路,是我回来了!” 路好修听不到楼延的声音,但他能感受到抱住自己的人没有恶意, 还有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感觉。路好修愣了一会儿, 猛地抱住了楼延, 双手胡乱地在楼延身上摸着, 一瞬间委屈得眼泪巴巴:“楼哥,是你吗?是不是你回来了?” 楼延的手摸上了他的脸,生疏地替他擦去眼泪。路好修一下子就确定了这就是楼延, 他用力抱住楼延,把头埋在了楼延的肩膀,眼泪浸湿了楼延的衣服, 像头被欺负狠了的小狗一样,呜呜咽咽地哭着, 模糊地诉说着害怕与难过:“哥,我看不见了, 还聋了呜哇……我也尝不出味道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了……我好害怕啊呜呜……” 听到动静连忙从楼上赶下来的李三新一下楼梯, 就看到路好修抱着楼延躺在地上痛哭的这一幕, 他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口气。 李三新的脸上气色不怎么好, 眼底青黑,神情疲惫又焦急,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李三新朝着看过来的楼延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打扰他们两个人,而是往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一凝,沉着脸走到沙发前,赫然看到窝在沙发里蒙头大睡的段泽歌。 这家伙脸上盖着帽子,睡得老香,就连楼延和路好修的动静都没吵醒他。 李三新握紧拳头,额角青筋绷起,他一把将段泽歌的帽子扔掉,拽着段泽歌的领口将人粗暴地拉了起来。段泽歌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声音懒倦地道:“早啊,三新。” 李三新强忍怒气地道:“早个屁!我让你好好看着路好修,结果你他妈自己睡得挺香,出事了都不知道!” 他们的卧室都在二楼,但因为路好修现在的身体并不方便上下楼,所以李三新把一楼原本应该给佣人住的房间收拾出来让路好修住了进去。他和段泽歌两个人则轮流住在客厅沙发上守着夜,就怕半夜路好修需要人帮忙。 昨晚正好是段泽歌守夜,结果这个家伙这是在干什么?自己睡得呼噜连天,窝在沙发里跟听不到声一样! 段泽歌揉了揉脑袋,有些茫然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就见到路好修窝在楼延怀里正哭得惨兮兮。他一愣:“……楼延回来了?” 随后,段泽歌就注意到了路好修额头上的伤口和墙面上残留的血迹。 只是一眼,他就猜到路好修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路好修依次失去了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从两天前开始,他的触觉也开始变弱。旁人再怎么想象也无法体会到路好修的感觉,路好修犹如被关在一个密封的盒子里,精神无比清醒,周身一片死寂黑暗。 在感觉到触觉也逐渐变弱后,路好修就开始用各种自残的方式让自己感觉到痛感。疼痛会让路好修有种自己的身体还活着的感觉,他开始频繁地伤害自己,这才是李三新和段泽歌轮流守夜看着他的主要原因。 段泽歌抿了抿唇,收起不正经的模样,低头道:“抱歉,是我的错。昨晚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李三新松开了他的衣领,脸色不善地道:“怎么回事?” “小路昨晚又试着自残了,”段泽歌声音沙哑,光听声音也能听出他的疲惫,他伸手捏了捏鼻梁,“我冲进他屋里的时候,这小子正把手指塞进抽屉那缝隙里面夹着。气得我把他绑在了床上,他挣扎的时候床会砰砰响,我以为把他绑住就没事了,快天明那会不小心睡着了。刚刚在梦里隐隐听到了砰砰响声,我以为那还是他挣扎的声音……唉,我的错。” 李三新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铁青。他大步走到路好修和楼延身边,顾不得去问楼延的事,低声道:“我看看他手,你继续稳住他。小路这几天的情绪不对劲,哭出来也好。” 楼延点了点头,李三新小心地将路好修的手拿在了手里检查。 路好修的手有三根手指受到了强烈的撞击,已经肿大了两圈,通体泛着吓人的紫红色。还好段泽歌给路好修处理过了伤口,处理得还挺好。 李三新这才放下了心,“还好没伤到根本,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路好修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抬起了起来,他哭得眼睛红红鼻子红红的脸上下意识露出了心虚神色,小声解释道:“我是不小心夹到手的,不是故意去夹手的。” 李三新看着他这个模样,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转头去看楼延,将自己发小来回打量了好几次,确定发小没缺胳膊少腿后,眼神才柔和了一些:“你的身体好了吗?” 楼延:“嗯,我没事了。” “好,那就好,”李三新喃喃,想要问问楼延他和傅雪舟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待在一起,两个人又做了什么,狂暴状态又是怎么解决的,但这一个个问题在问出之前就被他咽回了喉咙里,“……小路不太好。他的五感一个接着一个消失,现在只有触觉还有微弱的反应。延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楼延神色凝重,但却很冷静:“他的那张名片呢?写着‘灰伯爵的店’五个字的名片。” 李三新道:“我给收起来放保险箱里了。” “把那张名片拿来,”楼延道,“还有路好修的那个腐烂苹果也一起拿过来。我也有一张灰伯爵给的名片,放在了我房间的床头柜里,三新,你帮我一起拿过来。” 李三新立刻站起身上楼去拿东西。 楼延又看向了段泽歌,沉稳地道:“段泽歌,你去开车,我们现在就带路好修去找灰伯爵的店。” 段泽歌精神一振,拿起钥匙往外走:“好。” 楼延耐心地拍着路好修的脊背,眼神沉沉,继续跟路好修解释道:“我这就带你去找灰伯爵,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恢复你的五感。小路,再忍一忍,你会没事的。” 路好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下意识朝着楼延的方向笑了笑,笨拙地拍了拍楼延的手臂:“楼哥,我没事,你回来就好了。” 哪怕他看不见听不到,但有楼延在,路好修就觉得身边安全。他就可以不用去担心自己的安危,更不用去担心自己会不会拖累三新哥他们遇见危险了。 楼延听到二楼传来的“蹬蹬蹬”的脚步声,抬眸一看,小雨赤着脚丫穿着睡衣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见到楼延后,小雨黑黝黝的眼睛一亮,随即也含上了泪珠,呜呜着扑到了楼延的怀里。 “啊啊!” 楼延腾出一只手抱住小雨,有些难受地抿了抿唇。 他此时无比后悔自己在杀死“水鬼”后就进入了狂暴状态,整整浪费了四天时间,还让身边人遭受了很多苦难。 “……别哭了。”楼延顺了顺小雨的后脑勺头发,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雨哽咽着指了指旁边的路好修,着急忙慌地跟楼延比划着路好修的情况。楼延摸了摸小雨的脸:“我已经知道你小路哥哥的状况了,没事,别着急,一定有办法让你小路哥哥恢复正常。” 小雨脸上挂着泪珠,乖乖点了点头。 楼延看着她没穿鞋子的脚,将人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又摸了摸小雨冰凉的手,皱了皱眉,让小雨先回去睡觉。 小雨摇了摇头,坚持地看着楼延,比划道:“我想和你们一起,我想陪着小路哥哥。” 楼延严肃地道:“小雨,我们要带你小路哥哥去治病,没办法照顾你。” 小雨连连摇头,眼里又含上了泪珠,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拽住了楼延的衣袖,单手比划道:“我可以照顾小路哥哥。” 楼延劝了小雨好几句,但小雨固执地不愿意离开。楼延无奈地再次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妥协道:“那你快去穿鞋换衣服,尽快在两分钟内收拾好自己。对了,多穿一件外套,外面冷。” 小雨连忙点点头,赶紧跑回房间换衣服。 过了一会儿,李三新拿好东西下来了。没用两分钟,小雨也穿好衣服跑了回来。楼延和李三新一看小雨身上花里胡哨的衣服,即便心情有些沉重,也不由扯扯唇笑了两声。 小皮裤,长靴子,绿色卫衣加红色厚外套,多亏小雨有一张可爱的脸在这撑着,否则这样的一身多多少少有些非主流了。 楼延不由想起来了李三新给他穿过的那身绿底大红花睡衣。 人齐了后,楼延没有浪费时间,将路好修抱起就往外走去。李三新牵着小雨跟在他们身后,四个人一起进了车里。 楼延让段泽歌往成江市图书馆的方向开过去。 当初,他就是在成江市图书馆附近的一条街道巷子里见到的“灰伯爵的店”。 洪灾已经过去了六日,成江市的路边被清理出来了大半。行走在市区之中,楼延看着两侧的废墟建筑,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一次的“水鬼”灾厄,因为有他的提前准备,死的人远远没有上辈子那么多。但还是有以万计数的民众死在了这场灾难里,这就是A级恐怖诡异的力量。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来到了楼延所说的目的地。 这条街道也被洪水肆虐得一片狼藉,房屋倒塌,车辆进不去。一行人从车上下来,楼延扶着路好修往记忆中出现“灰伯爵的店”的地方走去。 他和陆好修的身上分别带着一张灰伯爵给的名片,楼延记得灰伯爵说过,身上只要有名片,就可以看到“灰伯爵的店”,成为“灰伯爵的店”的客人。 但一条路走下来,楼延却没有看到“灰伯爵的店”。 楼延心里一沉,带着路好修又在这条街道上重新走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灰伯爵的店”。 不在这了? 楼延捏紧了口袋里的名片,从这条街道开始往周围搜查。 但他们一行人一直从天黑找到了晚上,找了不知道多少条街道和区域,但最终却以失败告终。别说“灰伯爵的店”了,他们连开着的商铺都没看到几个。 该死。 楼延再沉稳的心态也开始焦急起来,他抿了抿干掉皮的嘴唇,眼神阴翳地扫过路边。 “灰伯爵的店”到底在哪? 第153章 天色渐晚。 路好修和小雨躺在后座椅上睡着了, 李三新将抱枕拆开,从里面掏出一个黄色毛毯盖在了他们的身上。 楼延站在车门口,夜风吹起他的头发, 露出清楚分明的五官。 李三新从车里退出来, 顺手合上了车门, 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延子,找了一天都没找到‘灰伯爵的店’,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水鬼’的原因,所以灰伯爵直接离开了成江市?” “有可能,”楼延看着深夜之中光亮寥寥的街道, 神情冷峻, “灰伯爵之前跟我说过, 他不是诡异也不是人类, 更像是一个看客。成江市出现了‘水鬼’,‘水鬼’又淹了整个城,他不想掺和进来的话一定早就离开了。” “那现在‘水鬼’也被杀了, 他也应该出现了啊,”李三新眉眼间浮起些颓气,急得嘴角上火燎泡, “他是不是能察觉出来我们是想退货?他不想让我们把那颗腐烂苹果还回去所以才躲着不出来?” 段泽歌拧开一瓶水喝了两口,哑着嗓音吐槽道:“如果真是这样, 那这灰伯爵真够狗的。” 楼延嘴角抽抽,仔细一想, 觉得他们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开门做生意的, 谁愿意刚刚卖出去的东西又被退回来呢? 但路好修失去的五感, 在他们看来远远比腐烂苹果要重要得多。哪怕要付出一些代价, 楼延他们也要想办法把路好修失去的五感给要回来。 车子停在一座高楼面前, 这栋高楼是成江市现在还能立起来的最高的一栋楼。楼延仰头看了看这栋楼,转头和李三新以及段泽歌说了一声“等我”,就一瞬提快速度往高楼跑去。 身影成风,在即将冲到楼底时,楼延向上跃起,踩着楼外的空调外机飞快接近楼顶,十几秒后,他已经站在了顶层天台。 李三新一愣一愣地看着楼延往上蹿的动作,跟看电影里的特效一样,他忍不住碰了碰段泽歌:“看到了吗?延子飞上去了!靠,百层高楼啊!我发小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 段泽歌仰头看着楼延的身影,笑了笑:“他不是一直都很牛逼吗?” 顶层的夜风很大。 但呼啸的风撼动不了楼延身形分毫,楼延站在高楼边缘,双眼一瞬被鲜血覆盖,俯视着整个成江市。 【真实之眼】下,整个成江市变成了血红色,不一样的存在会在这种状态下无处可躲地被楼延的双眼捕捉到。 “水鬼”的复苏似乎也对其他诡异生物造成了伤害,除了看到两个比较弱小的诡异,楼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这会儿的成江市,简直干净得像是没有经历过诡异复苏一样,楼延可以确定“灰伯爵的店”没在成江市了。 楼延动了动手指,两股水流突然出现在仅存的两个弱小诡异的身边,如同尖枪一样穿透了诡异的心脏,成江市最后两个诡异就这么死在了楼延的手下。 楼延从楼顶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快步走回朋友面前:“段泽歌,你能占卜到‘灰伯爵的店’在哪吗?” 段泽歌苦笑两声,“我之前就占卜过,但或许是因为占卜对象太过特殊,所以我占卜不到任何东西。” 楼延若有所思,“先回家吧,我问问夺命手机。” 夺命手机一直被楼延锁在床头柜里,很久都没有用过了。楼延回到家后将其拿出来,询问夺命手机知不知道“灰伯爵的店”在哪。 或许是楼延现在的实力让夺命手机感觉有些害怕,夺命手机一点儿滑头都不敢耍,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并且告诉了楼延它不知道的原因。 “灰伯爵的店”是一个特殊的、独立的空间,可以随意移动,诡异的力量干涉不了“灰伯爵的店”,所以即便是号称全知的夺命手机也无法找到“灰伯爵的店”在哪。 楼延面无表情地捏紧手机:“废物。” 夺命手机:“……” 它已经被楼延骂废物骂得有些摆烂了,骂呗,使劲骂,它就是个废物怎么了!你有本事把它扔了让它换个新主人啊! 楼延嫌弃地把夺命手机重新扔在抽屉锁了起来,坐在床边眉头紧皱地思索,心情焦灼。 半晌,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手机上很多人给他发来了信息,有林游,秦枫,宋老板和宋雨然、温一安…… 楼延将这些消息看了一遍,该回复的回复,等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他却发现傅雪舟还没有加他的联系方式。 楼延原本还想趁机问一问傅雪舟知不知道“灰伯爵的店”在哪,但傅雪舟竟然没有加他,这很不对劲。 仔细一想,楼延好像从今早醒来之后就没见到傅雪舟了。 楼延眼睛微眯,决定主动联系傅雪舟。 事关路好修,楼延也不想去和傅雪舟玩什么吊着他的小游戏了。傅雪舟的那头银发和灰伯爵的银发简直一模一样,楼延很难相信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关系,傅雪舟或许能知道“灰伯爵的店”在哪。 但决定拨号的时候,楼延迟疑地停住了手。他突然想起来傅雪舟的手机没了,如果傅雪舟换了新手机,他还会用之前的手机号吗? 算了,先打一个试试。 楼延继续输入傅雪舟的旧号码,然后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 电话拨通,楼延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楼延以为不会有人接通电话的时候,这通电话却在最后一刻被出乎意料地接通了。 傅雪舟淡漠的声音传来:“喂。” 楼延心中一松,无声咳了咳嗓子,回道:“是我。” 傅雪舟沉默了。过了十几秒,他才说道:“我知道是你。” 正因为知道是楼延,他才犹豫着要不要接。眼见着电话要自动挂断,他还是接了起来。 楼延低声笑了两下,没有直接问自己想问的事情:“你早上去哪了?怎么我醒了之后没见到你。” 傅雪舟“嗯”了一声,语无波澜道:“出去了。” 隔着手机通话的感觉和面对面聊天并不相同,手机通话多了一份不确定的紧张和暧昧。 “看到我留在茶几上的纸条了吗?”楼延带笑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傅雪舟的耳朵里,多了几分模糊的撩人耳朵的性感。 傅雪舟又好一会儿没说话,才淡淡应了一声。 楼延心中越来越有把握,姿态也越来越放松,就像是调情那样轻声问道:“那你怎么不过来找我要钱?” “没必要,”傅雪舟的表现却有些冷漠,“也没有很多钱。” “傅雪舟,”楼延挑眉,“我惹你生气了?” 傅雪舟道:“没有。” 楼延将手机扔在了床上,身体往后一躺,静静地看着陷在被子里的手机。 他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说话,一分钟之后,傅雪舟却没有挂断电话,显然,傅雪舟对楼延的耐心比他话语中体现出来的冷漠要多得多。 楼延嘴角微挑,慢悠悠地将手机拿在了手里,但还是没有出声。最后反而是傅雪舟说了话:“挂了。” 楼延手指轻轻在手机侧壁上划过,指甲挠出刺耳的声音。 傅雪舟好像接收到了楼延的信息,又问了一句:“有什么事。” 楼延不再拖延,直接问道:“你知不知道灰……” 楼下路好修的房间突然响起一声重物砸落地面的动静,还有路好修的惊呼声。楼延猛地站起身,语速飞快地道:“待会再说。” 话音未落,楼延就把手机一扔,如风一般来到了路好修的房间,就见到路好修摔在地上,正摸索着床铺想要站起来。 楼延立刻上去拽起了路好修,“怎么了?” 路好修反手激动地握住了楼延的手臂,摸索到了楼延的身上,兴奋道:“楼哥?是楼哥对不对!楼哥,我梦见‘灰伯爵的店’了,我梦见灰伯爵了!!!他告诉我他在容城!他说我可以去容城找他!!!” 楼延瞳孔一扩,“你梦到灰伯爵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路好修听不到他的话,但不用楼延问,路好修就着急地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他应该就是灰伯爵了吧?我看到他有着一头银发,还有一双绿眼睛,他是外国人吗?他和我说什么尊敬的客人,如果还想和他做生意可以带着我的名片去附近最近的一个城市,隔壁市容城就可以,”路好修语无伦次地道,“他说成江市已经被毁掉了,没有让他觉得可以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不符合他的美学,如果他把店开在成江市里,门口的植物会受不住这里的灰尘和潮湿,他还跟我道歉来着。楼哥,这一定就是灰伯爵了吧!” 楼延捏了捏他的手,这代表着肯定的意思。 路好修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我就知道他肯定是灰伯爵!他一定是灰伯爵!” 说着,他又忐忑起来,迟疑地看向楼延的方向:“楼哥,你说他会把我的视觉、听觉这些东西还回来吗?他要是不愿意被退货怎么办啊。” 楼延又肯定地捏了捏他的手,然后安抚地揉了揉路好修的脑袋。他用的力气很大,但路好修感受到的却是很轻柔的触感,路好修“嘿嘿”笑了两声,满脸的傻笑止不住。 李三新和段泽歌跑到门口就听到了最后两句话,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楼延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件外套披在了路好修的身上,言简意赅道:“小路在睡觉的时候见到灰伯爵了,灰伯爵说我们可以去容城找他。我们开车到容城需要四到五个小时,准备一下吧,我们连夜走,你们可不可以?” 李三新即便疲惫极了,这会儿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欣喜的表情,肯定地点点头道:“可以,我去准备准备。” 段泽歌也没有问题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道:“今晚走的话,说不定明天一早小路就能恢复了,我们还可以在容城吃个早饭再回来。” 楼延不怎么熟练地替路好修穿上外套,路好修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摇了摇头,拽上了楼延的衣服,“哥,现在不去。” 楼延奇怪地问:“为什么?” 路好修自顾自地说道:“楼哥,你别吵醒三新哥他们了。现在是不是黑天了?还是白天啊?应该是黑天吧……我们前不久才吃过晚饭……楼哥,让三新哥和段哥好好休息一晚上吧,你也好好休息一晚上,他们这几天真的很累很累,我能感觉到。特别是今天又出去跑了一天,你们肯定更累了,反正灰伯爵说我去容城就能找到他,那等你们休息好了再去也一样啊。” “反正容城就摆在那里又不会跑掉……楼哥,我真的不着急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你也不用给我穿衣服,就听我的!等睡个觉有精神了再去容城,我记得容城离成江市也不远,也就几个小时,咱们可不能疲劳驾驶啊……” 他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堆,劝着楼延赶紧去休息,千万别把其他人叫醒了。说完之后,路好修生怕楼延不听自己的,板着脸推着楼延往记忆中房门的方向走去,“楼哥,你快回去休息,去吧!” 楼延被他推了两下,抬眸看向门口的李三新和段泽歌。 李三新的双眼已经泛红了,配着眼里的红血丝,瞧着感动又憔悴。他抹了把脸,深呼吸一口气,笑了:“小路他爸妈是怎么把孩子养这么好的?” 段泽歌跟着叹了口气:“是个好孩子。” 楼延顺着路好修的力道从他的房间中走了出来,也把李三新和段泽歌拽了出来,“我原本想着趁早解决他的问题,让他好受一点,没想到小路更关心我们的身体。既然说等休息好再去,那就明天早上出发吧。就像他说的那样,到了这会儿也不着急这一夜了。你们两个人累了这好几天,今晚好好睡一觉,我来客厅守夜。” 李三新和段泽歌没有拒绝,因为他们真的已经累到没有精力强撑着守夜了。两个人冲着楼延点了点头,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楼延走到沙发前躺下,拽过一旁的毛毯盖在了身上。他的耳朵能听到全别墅的声音,确定所有人包括路好修都睡着了之后,楼延也轻轻闭上了眼睛休息。 但在睡着之前,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到底忘了什么啊?楼延使劲想了想,想不起来。 算了。 楼延放下这点疑问,安心地进入浅眠状态。 能让他忘了的事那就不怎么重要,等之后想起来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楼哥卧室里放在床上还在通话状态的手机:…… 第154章 楼延身体好, 精神力强大,再加上前几天在傅雪舟家里休息够了,即便是一夜不睡也不会给他造成什么负担。 在听到家里有轻微动静的时候楼延就醒了。循着声音起身一看, 路好修正在摸索着起床洗漱。 高中生的脸上再也不见前几日的黯沉颓废, 变得笑容满面。苍白的面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有了以往的活泼苗头。 他摸着水龙头接了一杯水,“嘿嘿”笑了两声后继续摸着牙膏小心翼翼地给牙刷上挤牙膏。 但这样细致的动作太难为一个听不见也看不见东西的人了, 牙膏没有成功地落在牙刷头上,直接从牙刷旁边掉落。楼延及时弄出一股清澈的水流拖住牙膏,不着痕迹地将牙膏放在了牙刷头上。 “幸运!”路好修发现自己今天竟然一次就挤牙膏成功之后, 忍不住惊呼一声, 开开心心地道, “今天肯定是个幸运的一天!” 楼延靠着门框笑了笑。 静静看着路好修洗漱完又回到床上乖巧等待其他人醒来后, 楼延才悄悄离开了路好修的房间,回自己房间洗漱。 一打开自己卧室的门,楼延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黑不溜秋巴掌大的手机。 楼延:“……”操! 他一下子想起来了昨晚睡前忘掉的事情是什么了。 楼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走上前拿起了手机。 昨晚他话还没说完就把手机扔了,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在故意耍人一样。不过傅雪舟应该很快就会自己挂断电话了吧,毕竟电话这头都没人说话了。只要傅雪舟等的时间不是太久, 他就算生气了应该也不会很严重。 楼延按亮手机,想要看一看通话时长。谁知道他竟然看到手机还停留在通话页面上, 电话竟然还没挂。 楼延愣住,心口跳快一拍, 不敢相信傅雪舟竟然还没有挂断电话。 傅雪舟是忘记手机还在通话中了吗? 楼延试探地轻声喊道:“傅雪舟……?” 本来以为就算有回应也会很久, 但楼延没有想到, 在他说完话之后傅雪舟竟然就立刻回复了。 “楼延, ”声音很冷, 带着些微沙哑,“你到底有什么事。” 语气有些不耐。 楼延惊讶地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确定通话那头的人确实是傅雪舟不是旁人。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他都这样“耍”傅雪舟了,傅雪舟竟然没有发火也没有冷嘲热讽,问的第一句话还是问他有什么事。 楼延想到了某种可能,迟疑地问道:“傅雪舟,你不会等了我一夜吧?” “怎么可能?”傅雪舟立刻冷冷反驳,“你想太多了楼延。别废话,快说你有什么事。” 这是在转移话题? 楼延无声倒吸一口冷气,越发肯定傅雪舟等了他一夜的事实。 楼延舔舔干燥的唇,反应过来之后不由扯扯唇,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他没有继续聊这个问题,而是接着之前想问的话道:“你知不知道灰伯爵?” 虽然从路好修那里知道了怎么去找灰伯爵,但楼延还是想听一听傅雪舟的答案。因为他想要知道,傅雪舟和灰伯爵到底是什么关系。 傅雪舟皱了皱眉,反问道:“你和灰伯爵做生意了?” “我收到了灰伯爵给的名片,曾经进过他的店里,灰伯爵说我和他的店有缘分,”楼延低头看着地板上皱起来的地毯,用脚慢慢扯平,“他看起来和你有点像,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傅雪舟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玩笑一样,轻呵一声,“像在哪。” 楼延慢条斯理道:“头发颜色,肤色……还有某种气质。” “我和灰伯爵没有关系。”傅雪舟淡淡说道,“提醒你一句,不要乱碰灰伯爵店里的东西。” 楼延神情一肃,“如果不经允许拿走了灰伯爵店里的东西会怎么样?” 傅雪舟警告道:“别做这种事。擅自偷走灰伯爵的东西会受到灰伯爵的诅咒。” 楼延呼吸一沉:“什么诅咒?” 傅雪舟道:“被灰伯爵抽走灵魂。” 所以路好修失去的五感并不是身体上的失去,而是失去了一部分灵魂。 楼延握着手机的手一紧,追问道:“被抽走的灵魂还可以赎回来吗?” “可以,只要付出让灰伯爵满意的代价。”傅雪舟。 楼延心中稍松,不怕付出代价,就怕无法赎回。只要可以赎回,他们会尽力让灰伯爵满意。 问完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楼延话音一转,带着笑意道:“傅雪舟,你还说你和灰伯爵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关系,你怎么对他这么熟悉?” “你能收到灰伯爵给的名片和他做生意,那我也可以,”傅雪舟语气中的不耐越发明显,听起来耐心即将耗尽,“我只是和他做过几次生意。你问完了吗?” “问完了,”楼延挑眉,继续道,“谢——” 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头一阵忙音,傅雪舟竟然挂断了他的电话。 “……”楼延睁大眼睛看着手机屏幕,“操!” 他直接黑着脸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不由开始怀疑傅雪舟真的等了一夜他的电话吗? 如果真等了一夜会是这种反应?这还是楼延生平第一次话还没说完就被别人主动挂了电话! * 傅雪舟看着没电自动挂断的手机,沉默着把手机充上了电。 早上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了房间内,细细的一束金色光芒正好斜斜地落在了傅雪舟的腰腹上。 上衣圈起,苍白紧致的腹部肌肉露出小小一块皮肤,阳光带着热意,像是一只手轻抚而过。 腰腹下方硬挺着。 越压抑,身体越躁动。只是听到楼延的声音而已,身体的反应就已经很强烈。 傅雪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抬手放在眼睛上面,薄唇绷直。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正常的晨起反应而已。 他没想管这种反应,闭上眼睛等着身体平静。没过几分钟,傅雪舟听到酒店清洁工正在房间外一间间询问是否要打扫卫生。 很快,清洁工就敲响了傅雪舟的房门:“客人,需要打扫卫生吗?” 傅雪舟没有说话,也没有起来,他平静地躺在床上,就跟没有听见一样。但清洁工询问过一次没有得到回应后,开始接二连三地敲着房门,砰砰砰的声音令人心烦。 “客人?客人?” 傅雪舟的脸上浮现一抹极力压制过的烦躁,他骤然睁开眼睛,冷声道:“不用!” 清洁工讪讪道歉后离开。 傅雪舟双手握起成拳,手背青色筋脉凸起。他眼底浮浮沉沉,突然伸手向下,苍白修长的手指圈住了自己。 刚要动作,心理医生说过的话出现在傅雪舟的脑海里。 需要压抑,需要克制,如果因为对方出现这种情况,一定要试着抵抗过去,想要在心理上戒掉这种瘾,首先就不能放松身体上的沉迷。 傅雪舟脑海里闪过了楼延的脸,手里的东西大了一圈。 他呼吸微热,扬起脖子看着天花板,眼眸漆黑泛着隐隐红光。傅雪舟不由自主想起来了楼延躺在床上的样子,忍不住动了动手,背后的鬼婚契纹身开始发烫。 傅雪舟被惊醒一样猛地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快步走进浴室,打开了凉水冲澡。 鬼婚契在宿主做这种事的时候也会有反应,这是在提醒拥有鬼婚契的另外一个宿主:自己的宿主正在渴望欢.爱。 就像是动物散发求偶气味一样,但这个时候,傅雪舟一点也不想让楼延知道他在做什么。 洗完澡,傅雪舟直接给心理医生打了电话。 心理医生刚刚睡醒,接电话的时候有些懵逼:“傅先生,怎么了?我记得我们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啊。” “从现在开始给我治疗,”傅雪舟道,“我要加长治疗时间。” 心理医生为难道:“这……傅先生,时间是不好更改的。” “按我说的来。我会加钱,”傅雪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语气漠然地道,“如果你能尽快给我治好,我会额外多给你一笔钱。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专心治疗我一个人。” 心理医生试探地询问了价格,犹豫片刻后道:“那我现在就去医院,傅先生,我们待会见。” 傅雪舟挂断电话,看着通话记录中排在第二行的楼延的手机号,他的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偏过头移开目光,按灭了手机。 * 李三新和段泽歌好好休息了一夜之后,精神大好。他们匆匆吃完了早饭,拿着收拾好的东西上了车离开。 因为人多,所以开的是一辆七人座的大车,李三新坐在后面照顾着路好修和小雨。等车开到市区的时候,李三新看着手机突然说道:“延子,前面路口停一下,咱们接一个人。” 楼延疑惑问道:“谁?” 李三新无奈地道:“叶不言。” 叶不言一直觉得路好修失去五感的事情也和他有关,于是在住院的时候每天几十次询问李三新路好修的状况,又自责又担心。昨天李三新跟叶不言说了路好修今天有可能恢复后,叶不言直接偷偷溜出了医院,打定主意要和他们一起去容城找灰伯爵。 李三新劝过叶不言,但叶不言不听。叶不言这人有些偏执,如果不让他跟着一起来,李三新担心他也会自己偷偷跟过来,于是就答应了叶不言的请求。 车子靠近路口,楼延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叶不言。叶不言双手裹着绷带挂在身前,穿着一件黑色的带拉链的宽松外套和休闲裤,酷酷地板着脸。看到他们过来后,一瘸一拐地朝路边走近。 距离叶不言被救回来的那日已经过去了五天,叶不言身上的小伤都恢复了,唯独受伤很重的右脚和两只手臂还没恢复。楼延看着叶不言现在这样的状态,就能知道他刚受伤那会有多么严重。 李三新把叶不言拽上了车,叶不言率先看向安静坐在后面的路好修,上上下下地打量好几眼,看到路好修一切都好,他才松了口气,乖乖叫了一遍人。 李三新笑着道:“坐吧,咱们还有好几个小时车程呢。” 叶不言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了路好修身边,一路上不错眼地看顾着路好修。 从成江市到容城需要五个半小时,楼延开车速度很快,等到了容城时,他们用了还不到五个小时。 车上的众人都饿了,楼延跟着导航找了一家饭馆停下吃饭。等吃完饭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两点。 楼延走在人群最后,付完钱出来后抬眸往前一看,脚步立刻停住。 在他对面的街道上,一家门前摆满了植物、风格极为童话可爱的店铺映入眼球,店铺牌匾上写着:灰伯爵的店。 第155章 楼延紧紧盯着这家店道:“你们看到了吗?” 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疑惑道:“看到了什么?” “灰伯爵的店。” 楼延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黑色名片,将名片递给了李三新,又问了一遍:“看到了吗?” 李三新拿着名片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街道, 十几秒后, 他遗憾地摇摇头:“看不到。” 看样子不是把名片给谁谁就能看到灰伯爵的店的, 能看到的人,应该都是被灰伯爵承认后主动给名片的人。 楼延拉住路好修的右手走在最前面, 对其他人道:“你们拽住我和小路,别松手。” 听到这话,所有人立刻伸手拽住了两个人身上的衣服。 小雨拽着楼延的外套衣摆站在楼延的右侧, 李三新一手揽住叶不言的肩膀一手握着楼延的手臂站在小雨的后方, 段泽歌则拽着陆好修的左手站在最左边。四个人紧紧贴着楼延和陆好修, 一大团人凑成一个球慢腾腾地往对面移动。 李三新几个人全神贯注地看着对面, 等越走越近后,只觉得一个眨眼,眼前的小卖店突然就变了一个样子。门口绿植遍地, 充满着童趣的牌匾用可爱的花体字写着“灰伯爵的店”五个大字。 他们惊讶地抬头看着这个店,想不通这个店是怎么突然出现的。李三新握紧了楼延的手臂,“延子, 我现在看到了。” 段泽歌哑声道:“我也看到了。” 叶不言和小雨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也看到了。 楼延点点头, 带着路好修率先走进了店。 陈旧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在进入店里的一瞬间, 路好修眼前浓稠的黑暗慢慢褪去, 视觉开始恢复, 耳边的寂静也被打破, 他竟然能看见东西听到东西了!!! 路好修愣了一下, 然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哥哥哥!!!我视觉和听觉恢复了!我能看到东西啊啊啊!” 众人还没为他感觉到欣喜,就听见一道颓丧的声音懒洋洋地道:“欢迎各位客人来到灰伯爵的店~” 一行人转头一看,就见一个银发绿眼,穿着一身灰色礼服戴着灰色礼帽的英俊男人站在柜台后面,双手支在柜台上,耷拉着眼皮好奇地看着他们。 这个人皮肤苍白,气质透着股丧气,眼底一片青黑,像是从来没睡好觉一样,活像是二十多岁天天宅在家里日夜颠倒玩游戏的宅男。 楼延率先道:“好久不见,灰伯爵。” 灰伯爵好脾气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然后看向了路好修,笑眯眯道:“客人,你是想来赎回你的灵魂吗?” 路好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从口袋里掏出腐烂一半的苹果走过去放在了柜台上,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灰伯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偷走这个苹果的……就是不小心,呃,我用我的天赋能力隔空取物拿走了这个苹果,我不知道这个苹果是您店里的商品,真的很抱歉……我现在把它还给您,可以吗?” 灰伯爵看了一眼腐烂苹果,又看着满脸忐忑不安的路好修,挑了挑眉,拿过腐烂苹果看了一圈,“客人,我可以接受退货。” 路好修瞬间露出欣喜表情,但不等他们多高兴几秒,灰伯爵又慢悠悠地道:“但是这个腐烂苹果已经被使用过了一次,再加上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擅自偷走货品的原因,客人,这个红苹果并不能完全赎回你的灵魂……让我想想,这只能赎回你五分之一的灵魂。” 路好修都要哭了,“竟然只能赎回五分之一吗?” 楼延微不可见地皱皱眉,从口袋中掏出了血铃铛放在柜台上:“再加上这个东西呢?” 李三新也拿出了记忆钢笔放在血铃铛旁边,“还有这个。” “血铃铛和记忆钢笔?”灰伯爵稍微来了些精神,他拿起血铃铛闻了闻,“嗯,诡异气息的味道并不浓郁,你似乎还没有怎么用过它……这是一件不错的商品。” 他又拿起来了记忆钢笔,拆开钢笔外壳看了看墨水,可惜地道:“哦,被使用过三分之一的记忆钢笔,虽然是一件好东西,但并不可以重复利用,价值没有血铃铛高,但比血铃铛要坚硬得多。” 灰伯爵欣然收下这两样东西:“加上这两样东西,你们可以再为他赎回五分之二的灵魂。” 那就是还有五分之二的灵魂没有赎回。 楼延正在思考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送出去的时候,叶不言从众人身后走到了柜台前面,他转头看向路好修,酷酷地道:“路好修,把我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路好修被叶不言震惊到了,他才看到叶不言:“我去,小叶,你怎么在这?你身体怎么样?你不应该在医院养伤的吗?你能站起来了?! 叶不言:“……先处理你的事,拿出来我口袋里的东西。” “哦哦哦。”路好修连忙摸了摸他的口袋,掏出来了一个古朴的银色手环。 叶不言示意路好修把这个银色手环放在柜台上,然后直视着灰伯爵道:“再加上这个呢?” 这是叶不言从娱乐场活着回来后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发现的东西,手环名叫“诅咒银环”,作用是以自身血肉为代价给别人施加诅咒,是很邪恶的诡异道具,叶不言用不上这个东西。如果能拿来帮助路好修,他会很乐意。 灰伯爵同样认出了诅咒银环,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这一群人:“你们的东西真的是超乎我意料地多……” 他拿起诅咒银环看了看,“一个新的诅咒银环,并没有被使用过,它可以替你们再赎走五分之一的灵魂,你们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楼延想了想,“脊髓鞭可不可以?” 灰伯爵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谁的脊髓鞭?” “我的,”楼延张开手,惨白冒着阴冷气息的骨刺冒出,“骨头是这样的骨头,从我身体里抽出来的脊髓制成。” 路好修泪眼汪汪地看着楼延。 呜呜呜,楼哥竟然为了他都愿意抽自己的脊髓来换了! 灰伯爵眨眨眼,有些惊奇地看着楼延手里的骨头,然后遗憾地摇了摇头:“它只有在你身上才能发挥出这样的威力,当这种骨头长时间离开你的身体后,它会慢慢失去诡异气息变成普通的白骨,所以很可惜,即使我想要一条你的脊髓鞭当做收藏,也并不能同意拿它当做交换物品。” 楼延收回骨刺沉思了片刻,“夺命手机可以抵债吗?” “夺命手机,哈哈,”灰伯爵忍不住笑了一下,死气沉沉的气质稍微变得鲜活了一点,“夺命手机虽然看起来是个诡异道具,但它有自我意识,可以算作一个诡异生物,灰伯爵的店里并不接受诡异生物作为交易货品。” 楼延头疼地揉揉眉心,继续问道:“精神力恢复针管可以吗?” “不行。” 楼延几人提出了很多东西交换,甚至包括了钱、黄金、珠宝,但灰伯爵都不怎么心动。他们都看出来了灰伯爵的态度,路好修被留在灰伯爵店里的最后五分之一的灵魂显然是灵魂中最“贵”的那一部分,而灰伯爵的胃口又很大,他不在乎物品的稀有珍贵程度,只看合不合他的胃口,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但到目前为止,他们能给出的东西并不能让灰伯爵松口。 最后还是灰伯爵打了个哈欠,困乏地结束了这场对话:“我可以先放了他五分之四的灵魂,等到你们可以拿到让我满意的东西后再过来和我交易放过他最后的一部分灵魂。客人们,我要睡觉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路好修连忙问道:“灰伯爵,我的五感会恢复吗?” “会恢复,但不会完全恢复,”灰伯爵道,“既然你带走了五分之四的灵魂,就让你的五感恢复其中四个吧。” 说完,灰伯爵挥了挥手。众人只觉得一阵风瞬间把他们推出了店,下一瞬,他们已经站在了路边,眼前“灰伯爵的店”已经消失不见了。 楼延最先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转头看向路好修:“小路,你感觉怎么样?” 路好修下意识地道:“我还好,我……” 他愣住了,抬手摸了摸耳朵,又摸了摸眼睛,发现自己还能听到声音看到东西之后顿时抽了抽鼻子,激动得脸上通红,“我的视觉和听觉还在!嗷嗷嗷太好了,恢复的四感里面包括了眼睛和耳朵!” 路好修已经满足了!只要视觉和听力能恢复,其他方面他都无所谓! 李三新担心地问道:“你能感觉到你失去的感官是哪一种感官吗?” 路好修顾不得高兴,沉下心认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鼻尖能闻到空气中的各种气息,所以嗅觉回来了,那失去的感官就只有触感和味觉的其中之一了。 路好修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没有感觉到痛。他心里有了底,怕自己猜错于是又用力掐了一把,眼看皮肤都变得青紫了还没感觉到痛感,路好修这才确定自己的触觉没了,他并不失望,笑呵呵地道:“我确定了,我失去的是触感。这个就还好嘛,不影响我日常生活!” 他还有点开心,还好失去的是触感不是味觉,虽然失去味觉也不影响什么,但路好修真的受不住一直吃没有味道的东西,他会生不如死的! “嘿嘿,”路好修傻乐完了,又感动地道:“楼哥,李哥,小叶,谢谢你们拿出来的东西……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搞到其他的诡异道具还给你们的!” “我的不用,”叶不言立刻道,“诅咒银环给我我也不会用,不用还。” 顿了顿,他不自在地低声补充道:“你当时用腐烂苹果也救了我一命,所以你的情况我也要承担责任。” 楼延摸了把路好修的头发,李三新笑着道:“我们也不用你还,但你可以试着去找一个灰伯爵喜欢的诡异道具,把你最后一部分灵魂换回来。” 路好修顿时雄赳赳气昂昂地道:“好的!” 说完,他就立刻去关心叶不言的身体了,没办法,叶不言在小青山的凄惨模样深深刻在了路好修的脑子里。路好修很担心这个学霸同学是在逞能透支身体。 叶不言不太适应他热情又真诚的关心,勉强应付着一个个回答路好修的问题。 见路好修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忧虑。 触感消失真的会不影响日常生活吗? 并不见得。 或许触感的消失,是比视觉、听觉的消失更可怕的一件事。 但他们并没有在路好修心情这么好的时候说出来。 楼延叹了口气,和李三新和段泽歌对视一眼。 失去触感就会感觉不到身体上的受伤,路好修又没有强大的自愈能力,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他们三个人在这一眼中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想法,路好修的最后一部分灵魂,一定要尽快拿回来。 第156章 容城是个沿海城市, 吹来的风都带着海浪的气息。 因为路好修的事情解决了一大半,众人紧绷的神经跟着放松了一些,也有心情观察起了容城的细节。这么一观察, 他们才看到了这座城市隐藏在表面之下的恐慌与浮躁。 容城的风景很不错, 五月花开, 到处都能看到姹紫嫣红的花朵。蓝天白云,空气清新得令人通体舒畅。 但来往的行人却和这座沿海城市的放松气氛截然不同, 人群行色匆匆,不少人的脸上带着不安和恐惧,手紧紧按着怀里的东西, 仔细一看, 藏着的都是菜刀和撬棍。 店铺关门的也有很多, 路边几乎见不到小孩, 寥寥几个小孩也是被大人紧紧攥在手里拉着往前赶路,神情惊惶无措。 看起来平静,但细看却是处处透着古怪。 “之前没有发现, 现在一看,容城的人好像少了很多?”李三新看着外面的行人道。 “都逃走了吧,”段泽歌懒洋洋地瞥了外面一眼, “成江市就在容城隔壁,成江市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也会传到容城, 更何况‘水鬼’刚开始复苏的时候,从成江市逃到容城的人还有不少, 消息也会跟着传过来。” 路好修趴在窗口处看着外面, 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路边的花草和疾行的人群。 只有失去光明和听觉的人才能知道拥有着健康的双目和耳朵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但看着路边埋头快步行走的人们, 路好修心里的高兴慢慢沉淀下来。 这个世界, 即使能看到东西了, 看到的也是人们疲于奔命、黑暗诞生于世界的一面。 楼延想了想,在记忆中成江市沦陷之后周边的城市也被吓到跟着乱了,也是在这个时候,国家宣布了诡异复苏的时代到来。 楼延刚刚这么想完,叶不言就很巧地开口道:“他们应该知道诡异复苏的事情了。” 众人转头看叶不言,李三新若有所思:“国家准备公布了?” “嗯,”叶不言点点头,他如今也算是诡异防控局的人了,跟在林游身后做事,知道的自然比普通人多一些,“明天中午十二点就会公布,现在私下里已经流传出来很多消息了。” 诡异复苏的速度超乎人们意料地快,各地出现的诡异现象已经压制不住,网络上、生活中都开始了隐隐的躁动,是时候公布这一事实了。 这是车里众人早已经知道的事情,大家提了一嘴后并没有多谈。 但楼延已经决定先不急着回成江市了,他琢磨着在容城多待两三天,并打算今晚夜里独自出来用【真实之眼】看一看容城里到底藏着多少诡异,既然成江市的诡异能够清除干净,那么容城的诡异也可以清除干净。 楼延永远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想要结束诡异复苏。他如今也有了能够对付诡异的力量,自然义不容辞。其次,楼延也想用这些诡异看看自己现在的实力。 还有…… 楼延想到了傅雪舟。 距离极寒地狱出现的时间还有三十四天。 这几天又是狂暴状态,又是帮路好修恢复五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忙得楼延没有时间去计划其他。但楼延没有忘记圣子夜阮死之前说的话。 诡异之主也在北极。 楼延原本觉得自己是没法在极寒地狱来到之前先和傅雪舟联手杀死诡异之主,然后再杀死傅雪舟的。但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机会都摆在了楼延的面前,楼延肯定不会放过这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 所以,他需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计划——在这三十四天内,他需要更高效更速度地和傅雪舟培养感情,让傅雪舟更信任他一些。然后和傅雪舟一起去北极,在极寒地狱出现之前杀了诡异之主。 时间很紧凑,这也是楼延决定只在容城多待上两三天的原因。 傅雪舟既然决定克制,那楼延就干脆离开。敌退我也退,楼延就不信傅雪舟这样还能克制得住。 如果不是时间太紧的缘故,楼延都打算远离傅雪舟十天半个月再说。 想到早上被傅雪舟挂掉的电话,楼延脸色就一黑。 烦。 如果不是要为了之后着想,楼延才不想两三天后就给那家伙好脸色看。更烦的是等再见面的时候他还需要计划怎么和傅雪舟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鬼婚契也得快点解决,真是越想越烦。 楼延将车窗拉下来,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架在车窗上。海风吹拂进车内,将他的黑发撩起,多了几分潇洒恣意。 轻柔又爽快的风吹走了楼延的几分恼意,楼延眉目舒展,前方的落日光辉刺目,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墨镜戴在了脸上。 等到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楼延停下车,不经意地往外面一看,恰巧就看到了从一个私人医院里走出来的傅雪舟。 ……傅雪舟?! 楼延瞬间握紧了方向盘,墨镜遮住了他因为震惊而放大的双眼。 等等,傅雪舟怎么会在容城?他不是应该在成江市吗?! 不是吧。 楼延瞬间露出了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他刚刚才打算在容城多待两天,故意疏远这个家伙一段时间,怎么转眼之间,他就在容城见到他了? 他来容城了傅雪舟也来容城?他们之间的缘分有这么深吗? 楼延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忍不住从牙缝里低骂一句:“操!” 楼延看了一下红灯倒计时,还有四十秒。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又往傅雪舟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傅雪舟身后跟着走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 楼延烦躁的双目里流露出几分好奇。 傅雪舟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为了看医生? 中年男医生长着一张大圆脸,五官端正,透着股亲切温和的意思,是很容易降低人防备心的长相。他苦笑着跟傅雪舟说了几句话,声音穿过嘈杂的马路和人群,隐隐约约地传到楼延的耳朵里。 “……傅先生,你需要配合治疗,才能缓解你的心理问题……不妨找其他的方法发泄……转移您对他的想法……” 傅雪舟冷淡地道:“嗯。” 心理医生看着眼前俊美冷淡的银发男人,心里咋舌不已。昨天给这位病人治疗的时候,这位病人的话并不多,他用尽了各种技巧都没套出来这位病人内心的想法。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病人终于坦白了自己的内心,在办公室里用平淡无波的语气完完整整地跟他诉说了对另一个男人的强烈渴望,那话真的是……听得心理医生都忍不住尴尬脸红。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冷漠又凉薄的人,竟然还有那样疯狂的一面。 心理医生忍不住问:“您觉得今天的治疗对您有用吗?” 傅雪舟没有说话,嘴角抿直。 心理医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叹了口气:“傅先生,我诚恳地建议您堵不如疏……正面对待问题或许比逃避更加有用……但既然您不愿意,只好……” 楼延听得不太清楚,他忍不住凝神,将听觉专注地放在男医生的身上,男医生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更加清楚。 “……如果您信任我,我建议您多做些运动,并使自己充实起来……” 然而楼延的目光却让傅雪舟敏锐地发觉,傅雪舟转身,视线追来。 在傅雪舟转身的那一瞬间,楼延心里一惊,立刻收回了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观察着红绿灯,修长白皙的指尖还悠闲地敲着窗框,一副随性自在的快活模样。 楼延在脑海中想过要不要把车窗关上,但这个想法盘旋过了一圈后又被他压了下去。 算了。 遇见就遇见了吧,躲躲闪闪不是楼延的风格。人要学会变通,他虽然原本的计划是冷上傅雪舟几天,但如今在容城意外遇见也可以改变一下计划。 反正他没有看到傅雪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冷着傅雪舟。但傅雪舟却单方面看见了他,不是吗? 楼延想到这里,唇形漂亮的嘴角微微翘起。 如他意料之中的一样,危险而又熟悉的冰冷凝视落在了他的身上,从他的头发丝到手指尖看完了之后,最后直直盯着楼延的嘴角笑容。 楼延心情很好地哼着歌,转头跟车里人道:“为了庆祝小路恢复,咱们去海边弄些新鲜海鲜烧烤怎么样?” 路好修顿时带头欢呼:“好哦!!!” 楼延笑着回过头,墨镜下的余光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车窗外,谁也没有发现。 他其实也很想知道。 如果傅雪舟知道他也在这座城市,是会继续冷漠以待,还是决定追上来? 这样明知道彼此都在一个地方,却还要克制自己疏远对方的行为似乎比分别两地更要难为人啊。 楼延忽然觉得傅雪舟突然出现在容城的这个意外是件好事了。 楼延当作没有发现车外凝视他的目光,等绿灯亮起,他潇洒地踩下油门,汽车一瞬间闯过红灯,在傅雪舟的眼里留下远去的尾气。 身后。 站在路边的傅雪舟紧紧看着成为一个小点的轿车,往马路边走了两步。 心理医生连忙叫住这位神色突变的病人,生怕他冲到车道上,担忧地问:“傅先生,怎么了?你看到熟人了吗?” “……我看到他了。”傅雪舟突然道。 心理医生莫名其妙地心里一突,“谁?” 傅雪舟转头看向心理医生,他的面容平静,但双眸却漆黑得像是世界上最深邃的海,有一种让心理医生浑身战栗、双腿发抖的,难以描述的恐惧感。 “我的欲.望源头,”傅雪舟眸色深沉,但他竟然笑了一下,“楼延。” 第157章 心理医生眼皮直跳, 心中突然产生了极大的不安。 傅先生在刚准备戒断的时候就遇见了他想要戒断的人,傅先生还能坚持得下去吗? 而且看着傅雪舟捉摸不透的表情,心理医生就一阵胆战心惊。相比于傅先生, 心理医生反而更担心刚刚被傅先生看到的那位“欲.望源头”。 他总觉得, 那位叫“楼延”的先生要情况不妙了…… 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工作还是道德, 心理医生勇敢地开口转移话题:“傅先生,我看现在时间还早, 不然我们再回去聊半个小时的天?” 傅雪舟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看了心理医生一会儿,又转头去看路头已经消失不见的车辆。心理医生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中心跳得越来越快, 头顶冷汗泌出, 在他以为傅雪舟不会同意的时候, 傅雪舟却再次回头看向了他, 嘴角微勾:“好啊。” “……”心理医生愣了一会,连忙转身打开门道,“请请请。” 傅雪舟没有抗拒地跟着心理医生走进了门, 在走进去的最后一刻,他的余光向楼延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眸色漆黑。 蓝紫色如梦似幻的蝴蝶从他背后闪现, 蝴蝶尾部划出金光,飞快地往马路尽头追去。 * 楼延带着大家来到了海边, 海边的人倒是比城里的人多一些,开门卖烧烤的卖海鲜的店也有不少。 这些人大多都是胆子大爱玩的年轻人,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网上流传的真真假假的谣言, 呼朋唤友的照旧玩得很开心。 见到楼延他们一行高颜值的人时, 还有几个看脸的年轻人热情地跑过来邀请他们一起去海钓。 一路走过来, 楼延的【危机感知】都没有动静, 这就代表着周围还是安全的。但他们没有答应这些年轻人的邀约,婉言谢绝后直接去了海鲜市场。 楼延以前和李三新来容城玩过,对这一片也很熟悉。实际上,楼延在容城还有房产。就连附近几家五星级海景酒店,楼延都是里面的vip客户。 买了一些新鲜海鲜,又去租借了烧烤设备搬到海边,再支起两顶宽大的伞面,放着两把米黄色躺椅,面向大海自己搞烧烤。 海风吹着,香料的味道传出老远。楼延躺在躺椅上,枕着双手眯着眼睛看向海边。 路好修正拽着叶不言带着小雨在海边欢呼着赶海,三个人除了叶不言外,一人挎着一个篮子,时不时弯腰在泥沙里捡小螃蟹、扇贝和漂亮的石子海螺。 小雨尤其兴奋,捡到好看的贝壳后连忙举起让路好修看,路好修哇哇叫着给小雨竖起大拇指,小雨被肯定后更加高兴,满面笑容地从海边颠颠跑过来举起手里的贝壳给楼延看。 楼延看着她手里的白色贝壳,确实挺好看的,白白净净,形状漂亮,再看看小雨眼里的期待,楼延笑了笑,伸手也给小雨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这贝壳确实好看。” 小雨傻笑了两声,又欢快地举着贝壳去给李三新和段泽歌看。等挨个得到夸夸后,小雨才兴高采烈地重新跑回海边去找路好修和叶不言。 李三新和段泽歌一起处理着食材,段泽歌还有闲心地给楼延弄来了一只椰子,插上吸管给楼延送了过来,打趣地道:“少爷,喝吧。” 楼延嘴角抽抽,伸手接过:“谢了。” 他喝了一口清甜的椰子水,往他们的烧烤架上看了一眼,再一次问道:“你们真不用我帮忙吗?” 后面听到这话的李三新直接乐了,边给铁签串上肉串边打趣地道:“谁敢使唤少爷你啊,咱们这吃的喝的还有这烧烤的设备,不都是金主你给的钱吗?您就躺好享受吧,直接等着吃就行了!” 楼延扬扬眉,哼笑一声,故意舒展着身体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长腿交叠,妥妥一副富贵少爷的模样,腔调都懒洋洋地:“行吧,记得弄好吃点,不好吃少爷我可是不赏脸的。” 李三新“呦”了一声,“听到没段泽歌,赶紧过来帮忙,可别饿着咱们的金主了。” 段泽歌笑了两声,正要过去帮忙,楼延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拽着他弯下了腰。 段泽歌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楼延的力道弯下了腰:“楼延,怎么了?” 楼延笑眯眯地道:“还记得上次在诡异防控局里,我和傅雪舟打电话的时候你故意插话坑了傅雪舟的那一次吗?” 段泽歌挑挑眉,伸出双手自然地撑在躺椅的两侧,生怕一个不稳压到了楼延,“记得,当时想要估计刺激他一下让他赶紧回来解决‘水鬼’,没想到‘水鬼’率先被你解决了。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因为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再刺激他一下,”被段泽歌身形笼罩下,楼延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余光瞥过远处躲藏起来的蓝紫色蝴蝶,“帮不帮?” 段泽歌状似苦恼地道:“之前敢帮你是因为隔着电话,现在再帮你刺激他,他会不会一个生气直接杀了我?” “你怕他?”楼延似笑非笑,眼神意味深长,“你要是怕他的话,上次就不会主动刺激他了。” “怕的,”段泽歌认真地道,又笑了一下,“而且就我这么丑的模样,能刺激到傅雪舟?” 这人嘴里说怕,但身形却动也没动,撑着躺椅的双臂也稳稳当当,看起来就像是在和楼延调情一样说说笑笑——他已经开始配合楼延了。 楼延上下扫了段泽歌一眼,“身材挺好的,肩宽腿长,看着就是个大帅哥。脸么,被你自己挡住了,哪里丑?段泽歌,要不是那些伤疤毁了你,你一定长得很不错。就算脸毁了,气质还在,旁人看你照样觉得你很帅。” 说着,楼延又喝了口椰子水,垂眸看着段泽歌下巴上的伤痕,突然道:“段泽歌,我们之前真的不认识吗?” 段泽歌下巴绷紧一瞬又放松下来,他低头看着楼延,好奇地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楼延风轻云淡地道:“没什么,只是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甚至偶尔会以为……” 段泽歌道:“以为什么?” “以为你是和我相处过很久的人。” “这可真是……”段泽歌喃喃,突然笑了,“这大约就是有缘吧。我之前听过一个说法,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一面,但遇见彼此的时候第一面就觉得有种老友重逢的感觉,这就是合了眼缘。” “所以,”楼延又问了一遍,“我们之前真的不认识吗?” 他直勾勾地看着段泽歌,“我要听实话,段泽歌,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 段泽歌专注地透过杂乱枯黄的发丝看着楼延的脸庞,坚定地道:“绝对不认识。如果之前我们认识,你对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楼延眼里划过失望,不知道是对段泽歌本人失望还是对他说的话失望。楼延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淡淡嗯了一声。 段泽歌看了楼延一会儿,突然伸手温柔地给楼延理了理头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别生气。” 楼延这会儿的心情不好,本想偏过头躲开,但余光瞥看到那个蓝紫色的蝴蝶在段泽歌碰到他之后开始飞近时,楼延停住了躲开的动作,乖乖让段泽歌给他整理着头发,并给段泽歌使了个眼色。 段泽歌和他的默契程度真的很高,一瞬间就了解了楼延的想法,配合地压低身体,手从楼延的发丝上摸到了楼延的脸,并缓缓在楼延的侧脸上摩挲,举止轻柔暧昧。 但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没有任何暧昧的想法。这举动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很亲密,但楼延感觉就跟自己在摸自己的脸一样,只觉得有点痒,没有半点被冒犯或者不舒服的感觉。 段泽歌也是忍笑和他“搞暧昧”,压低声音道:“咱们这算不算公费约会?” 楼延故意抬手掐住了他的下巴朝自己拉近,避免那只蝴蝶看到段泽歌正面的脸:“都是我的钱,还分公费和私费吗?别担心,有我罩着你。来,给金主我笑一个。” 这句话有双重含义,也是在告诉段泽歌他不会让傅雪舟伤害他。 段泽歌听懂了,忍不住笑了一声:“谢了。” 正低头忙着串串的李三新见段泽歌还不过来帮忙,都怒了,头也不抬地吼道:“靠!段泽歌,你他妈也想跟着吃白食?还不过来帮忙!” 这一声吼把刚凑过来的蓝紫色梦蝶也吓了一跳,连忙扇动翅膀逃走了。见蝴蝶走了,楼延也顺势放开了段泽歌,段泽歌直起身揉了揉脖子,苦笑道:“楼延,你真的要保护好我啊,我真怕他一个激动我就死了。” 楼延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在梦蝶跟上来的时候,楼延就注意到了这个小东西。怎么说呢,这也是在楼延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楼延本以为傅雪舟看到他之后要么忍着当没看见一般继续对他保持冷淡的态度,要么会直接自己追过来。没想到傅雪舟没有追过来,却派了梦蝶跟来。 这是既想要抽刀断水,但偏偏藕断丝连。 既然傅雪舟下不了决定,那楼延不介意多刺激他一下,看一看傅雪舟的反应。 不是想克制吗?不是想远离吗? 楼延从躺椅上坐起身,捧着椰子慢慢往海边走去。海水涨潮漫上沙滩,淹没过楼延的双脚。 海平面上金黄的太阳余晖照在楼延的面孔上,将楼延黝黑的瞳孔染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楼延眯起双眼,压下隐隐的兴奋。 傅雪舟。 真希望你看到刚刚那一幕的时候,还能克制住你自己,坚定冷漠疏远我的心。 作者有话说: 傅:…… 傅:………… 第158章 快乐的时间过得飞快, 吃完烧烤又到处逛了逛,一行人就困得回酒店睡觉。 楼延洗了个澡,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服, 趁着夜色降临, 他从窗户离开了酒店, 一跃跳上了房顶。 夜色下,一轮明月高高挂着, 被厚重的云挡住半边。 楼延俯视着整个容城,夜晚的海风吹得他衣服凌乱,发丝飞舞。 容城夜晚亮起的灯光比成江市夜晚的灯要多一些, 但仍然有三分之一的部分沉沦于黑暗之中。 楼延双眼瞬间蒙上一层红色, 【真实之眼】下, 整座城市的真实面貌出现在楼延的眼里。 东南方向五百米外有一个诡异, 正北方的远处大楼有一个诡异,海面下也有一个诡异。 酒店楼层不高,遮挡视线, 目前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三个诡异。 楼延率先看向海面,拥有“水鬼”力量的他对付水里的东西简直像碾死蚂蚁一样容易。他心念一动,海面下的水就开始滚动包裹起藏于其中的诡异, 瞬间将诡异撕得粉碎。 那片海面渐渐被诡异的血肉染成了红色,但深夜无人看到这一幕, 下一刻海浪打来,血水也融于海中不见。 解决完一只诡异, 楼延立刻朝着东南方向的第二只诡异接近。 他在高楼上飞快跳跃, 但很快, 楼延就停住了脚步, 看向前方不远处拦路的黑影。 黑暗中, 那道身影比黑夜还更显深沉。静静地站在高楼上,长发随风扬起,手里拿着长长的唐刀,身形修长瘦削。 楼延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黑影正是傅雪舟。 楼延眼中一闪,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换了一条路朝正北方的诡异冲去。 然而但没过多久,他又在这条路的前方看到了熟悉的傅雪舟的身影。 傅雪舟果然是来堵他的…… 楼延双眼微眯。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避开傅雪舟,而是径直一跃跳到了傅雪舟所在的高楼上,无视傅雪舟继续朝前走。 在和傅雪舟擦肩而过的时候,傅雪舟拿起唐刀挡在了楼延身前。 楼延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傅雪舟:“傅雪舟,你什么意思?” 傅雪舟神情被阴影笼罩:“你为什么会在容城?” “我在哪里关你什么事?”楼延淡淡说道,态度出乎傅雪舟意料的冷漠。 傅雪舟心里的压抑猛得更沉。 他侧头看向楼延,抓着唐刀刀柄的手背青筋可怕地凸起,漆黑的眼眸借着月色一点点看着楼延的神情,话语中的情绪令人无法捉摸,低低得好似风吹就会散:“楼延,你对我的态度冷漠了很多。你不愿意在这里见到我?还是说,你背着我在这里做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 这话说得想抓奸一样。 “我冷漠?”楼延重复,有些讥讽,“傅雪舟,上次打电话的时候你的态度才是又冷又不耐烦,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断了电话。怎么,只允许你对我冷漠,只允许你想疏远我,不允许我对你冷漠,我想疏远你吗?” 傅雪舟:“……” 银发青年周身气势更加危险低沉,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确实是傅雪舟选择冷漠对待楼延,是傅雪舟率先决定疏远楼延。傅雪舟明明已经做好了和楼延渐行渐远的准备,但当楼延也这么对待傅雪舟的时候,傅雪舟却从心底升起一股不悦和戾气来。 见他说不出来话,楼延冷笑一声,推开唐刀继续往前走。 傅雪舟重新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握得很紧,“……他是谁。” 楼延甩了下手臂没甩开他,状似不耐地道:“什么他,你说的是谁?” “和你打情骂俏的那个男人,他是谁。” 天上厚厚的云层从月亮前面飞走,皎洁的月光洒下,照出了傅雪舟脸上戾气阴冷的表情。 楼延嗤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一点一点掰开傅雪舟握着他的手,眼神越来越冷淡:“傅雪舟,既然决定疏远我,那就做到底。别摆出这种姿态,好像你是我的什么人一样,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我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没必要再多交际——这也是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傅雪舟薄唇拉直,他猛地将楼延拽到身前,掐着楼延的脖子强硬地抬起楼延的头。楼延猝不及防对上了他冒着幽暗红光的双眼,好像择人而噬的怪物一般骇人,傅雪舟的声音冷到掉着冰渣子:“你再说一遍?” 楼延抿直唇不愿意再说一遍,双眼不服输地瞪着傅雪舟,似笑非笑。 傅雪舟冰冷的手钻入了楼延的衣服里,摸上了楼延背上的鬼婚契纹身,自言自语道:“鬼婚契还在,我们之间怎么会没有关系?” 他呼吸间炙热又冰冷的气息洒在楼延的皮肤上,楼延能感觉到傅雪舟的手在他光滑的背脊上跟条蛇一样移动,傅雪舟按着楼延往自己怀里送,低声在楼延耳边带着淡淡杀气地警告道:“别惹我生气,楼延,你知道我生气后会是什么后果。” 一把火毁灭全世界的后果吗? 楼延想笑,但却笑不出来。他冷漠地看着傅雪舟把他抱在怀里,并没有挣扎。傅雪舟以为他是臣服了,眼神刚柔和了些许,就听到楼延突然说道。 “傅雪舟,你来容城不就是为了躲我吗?” “不是你想要和我没有关系的吗?所以,你为什么要为我和其他人的亲密生气,为什么大半夜地专门过来找我?” 他莫名其妙地笑了,带着戏谑:“我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话音刚落,楼顶狂风大作。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从傅雪舟的身上弥漫,楼延的【危机感知】疯狂作响,提醒着楼延有极其可怕的危险出现。 楼延的头发被风吹得挡住了眼睛,他闭了闭眼,等再睁开双眼的时候,楼延惊讶地发现傅雪舟的身体正在泌出黏液! 黏液沾到了楼延的身上,这股黏液像是无数种血液沉淀之后红到发黑的颜色,并且散发着一种令人惧怕的、带着浓烈腥味的恶臭! 楼延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他震惊地抬起头,对上了傅雪舟已经诡异化一半的脸。 傅雪舟的双眼变成了猩红色,他的左侧面孔仍然苍白而俊美得完美无缺,但他的右半张脸却被黑红黏液覆盖,猩红色的眼睛里有三个瞳孔交叠存在,嘴巴一半正常,一半却布满了尖利的外突獠牙。 楼延头皮发麻,连忙往傅雪舟身上看去。 傅雪舟的身体也开始诡异化,全身被黏液包裹,双腿变成了两只狼爪一般的黑色怪物双脚,尖锐指甲长而弯曲。他的背后裂开了两道口子,血肉、骨头疯狂交缠着冒出,形成了像是枯木一样不断滴落着鲜血的不规则形状的巨大翅膀。 傅雪舟的银发狂舞,左右两边的翅膀下方长出了三双苍白诡异的手臂,浑身上下不断冒出粗细不同的触手,在夜色中无比恐怖骇人。 傅雪舟之前吞噬过无数的诡异生物,此时,这些被他吞下去的无数诡异正在他的身体上一一浮现诡异特征,让傅雪舟的诡异化看起来扭曲而杂碎。 这是狂暴状态! 靠! 傅雪舟狂暴状态了! “操!” 楼延忍不住骂了脏话,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变得极其恐怖陌生的傅雪舟,寒意从脊椎骨窜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不是……他把傅雪舟搞到狂暴状态了?! 过去三辈子里,楼延从来没见到过傅雪舟诡异化的这一面。但现在楼延只不过和傅雪舟说了几句话而已,傅雪舟怎么就陷入狂暴状态了? 楼延他妈的都没想到自己能这么牛逼——他只是想要刺激一下傅雪舟让傅雪舟正视对他的感觉而已。 楼延额角一突一突,心惊肉跳之余,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明白他得立刻做些什么。 狂暴状态会让人变得没有理智,像真正的诡异一样敌我不分地虐杀一切。如果傅雪舟失去理智,像他这样强大的诡异化状态,整个容城都得一起陪葬! 傅雪舟虽然有很大的可能在狂暴状态中能够保持理智,但他曾经说过他死在狂暴状态中27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次傅雪舟无法保持理智那可就糟糕了。 楼延当机立断,立刻冷静开口道:“傅雪舟!你给我冷静!这样、这样,我们比赛一场怎么样?!” 傅雪舟身上挥舞的触手爬在楼延的身上,将想要后退逃离的楼延再次拉到傅雪舟的怀中。傅雪舟低头,猩红色的双眼盯着楼延,一半俊美一半恐怖的面容上染上可怕的、暴虐的戾气。 “比……赛?”他道。 很好,傅雪舟似乎还有理智存在! 楼延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下一秒就感觉这口气松得有些太快了。因为傅雪舟背后巨大的翅膀开始合拢,似乎想将他包围。楼延的余光一瞥,清清楚楚地看到傅雪舟的翅膀上睁开了一只只猩红的眼睛,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到处乱转。并且一左一右的翅膀上,各自长出了一张血盆大口。 傅雪舟的诡异化竟然还在加深! 楼延咬牙,突然叹了口气:“傅雪舟,你真的是……” 因为他的拒绝就能陷入狂暴状态,偏偏到了这种程度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想法。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楼延又叹了口气,抬起脚伸手拉下傅雪舟的脖子,吻在了傅雪舟獠牙外突的唇上。 作者有话说: 楼:憨批,跟我念,保持冷静,ok? 第159章 楼延原本以为亲吻这样的傅雪舟时会感到排斥恶心,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心中却只有淡淡的无奈。 没有嫌弃,也没有自己会不会被傅雪舟一口吃了的惧怕, 他甚至还有闲心想:傅雪舟这副模样的嘴唇还是挺软的。 傅雪舟被亲了之后成功安静了下来, 原本要合拢的翅膀停在了原地。 他垂眸看着楼延, 狰狞面容上的戾气缓缓消散。 暴.乱挥舞的触手也跟着平静地垂落在地上。 楼延离开了傅雪舟的唇,撩起眼眸, 看到傅雪舟猩红双眼内的情绪尚算平静之后,他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余光飞快扫过傅雪舟的全身,楼延发现傅雪舟不断加深的诡异化成功暂停了。 楼延先是庆幸, 又觉得好笑。 心中甚至出现了一种让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的微妙心情。 一个吻就能安抚住, 傅雪舟真的是…… 楼延又看了一眼形貌可怕的傅雪舟, 心里不由想到:挺傻的。 银发怪物在楼延的注视下歪了歪头, 面容上的黏液“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他道:“比赛?” 楼延不知道狂暴状态中傅雪舟究竟会残留多少理智,他原本以为从傅雪舟之前嘲讽他的话来看, 傅雪舟就算陷入狂暴状态也不会对自己的神智有丝毫影响。但此刻看到银发怪物脸上单纯的疑惑,楼延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对,比赛, 猎杀诡异的比赛,”楼延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跟银发怪物说话, 唯恐激怒银发怪物,“我们来比一比两个小时内, 谁杀得诡异最多怎么样?” 银发怪物仍然歪着头看着楼延, 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楼延耐心地, 用带着诱惑的语气道:“如果你杀死的诡异比我杀死的诡异多, 那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我不会再生你的气,也不会再冷漠对你,怎么样?” 银发怪物愉悦地眯起双眼,张开嘴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楼延的脸蛋一口:“好。” “……”被舔了一脸黏液的楼延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傅雪舟,你现在还有多少神智?” 银发怪物又伸出舌头舔了楼延一口,正好舔到了楼延的手心,他顿了顿,用舌头缓缓舔舐过楼延的指缝。银发怪物的舌头带着倒刺,舔起来好像碎石刮过,又疼又痒。 他舔得很认真专注,完全没有在意楼延的话。 楼延:……很好,我可以确定你现在没有多少理智了。 正常状态下的傅雪舟,绝对干不出这种当着他面舔着他手指的事情。 楼延抽回了手背在身后,笑着对银发怪物道:“那就现在开始比赛吧?” 银发怪物再次歪着头看了楼延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楼延往左边走了两步,银发怪物站在原地,眼珠跟着他而移动。 “……”楼延,“傅雪舟,你确定你真的听懂了我的意思了?” 银发怪物继续盯着楼延,漫不经心地再次点了点头。 楼延勉勉强强相信了他,指着左边的城市道:“这边的半个城市我负责,右边的城市你负责,记得数自己杀死的诡异数量,傅雪舟。” 楼延走到了楼边,双脚已经有一半踩在了空中,他忽然转身看向傅雪舟,露出了一个让银发怪物无比喜欢的带着挑衅和调笑的漂亮笑容:“别让我失望,傅雪舟。” 话音未落,楼延已经一跃而起,跳到了左侧高楼上,然后飞速远去。 银发怪物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紧紧盯着如野豹一般优美地在各个楼层之间跳跃的楼延。 直到楼延消失在视线之中,银发怪物才收回了视线,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冷静了许多。 “猎杀诡异的比赛?”银发怪物低头看着自己丑陋而庞大的畸形诡异化身体,突然笑了笑,神态语气并不像是失去理智的模样,“楼延,你是怕我变得嗜杀,所以想引导我对那些诡异宣泄杀意吗?” 傅雪舟迈着野兽似的双腿走到了右边楼层边缘,俯视着这座城市。 他身上无数条触手在空中狂舞,被诡异化后的身躯变得更为高大怪异。要是有人抬起头看到站在楼边的银发怪物,恐怕会立刻被吓得直接晕过去。 容城里并没有值得被傅雪舟吞食的诡异,傅雪舟很清楚。但为了和楼延的比赛,傅雪舟愿意去猎杀这些无用的诡异。 他需要赢,因为赢了之后的彩头,确实是傅雪舟想要的东西。 诡异化的状态下,无论是谁的性格都会多多少少地有些变化。吞食了无数诡异的傅雪舟尤其如此,他需要一直和身体内的无数诡异争抢自己的理智,才能保持住清醒,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没有人知道傅雪舟是怎么压制无数诡异的精神污染做到这一步的,他能够保持清醒的思维已经很了不起,性格方面却避免不了被无数诡异影响。 所以在看到楼延头一次那么温柔地和他说话后,傅雪舟下意识装成失去一部分神智的样子。既能降低楼延的警惕,又能看到楼延的另一面,何乐而不为呢。 傅雪舟幽深的双目扫视城市,定在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诡异身上。他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跳下了高楼。 * 容城小巷子里。 一对情侣瑟瑟发抖地躲在墙角,惊恐地看着举着斧头不断靠近自己的侏儒老奶奶。 老奶奶咧嘴大笑着,嘴巴一直咧到了耳根,露出发黄的大嘴和外翻的红色血肉。她的牙根处有白色的蛆虫爬动,被老奶奶舌头一卷吞下肚子里。老人驼起的脊背上长着一张发毛的类似老鼠的面孔,老鼠不断尖声笑着道:“谢谢惠顾!谢谢惠顾!” 女人死死捂住嘴巴和男朋友抱在一块,呜咽地哭声从指缝中泄出,两个人浑身发抖,彼此紧紧相拥,面色惨白恐慌。 二十分钟前,他们在路边看到了一台以前没见到的抽奖机器。他们一时好奇花了十块钱抽了个奖后,机器里就吐出来了一张印着侏儒老奶奶画像的卡片,他们本来以为这只是个骗钱的抽奖机,但没想到他们刚刚走到这个无人的箱子里,那张卡片上侏儒老奶奶就变成了真人怪物,举着斧头就砍伤了他们。 两个人的双腿受伤,跑也没法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侏儒老奶奶越走越近,两个人惊惧地紧紧闭上了眼。下一刻,他们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两个人被温热的血浇了一身。 “啊!!!”两个人尖叫一声,连忙睁开眼看去,就见一个俊美漂亮的男青年站在了侏儒老奶奶的身后,手持一根尖利的骨刺穿透了侏儒老奶奶的腹部。 侏儒老奶奶眼睛一瞬变得灰白,猛地垂下头没有了动静,身后的发毛老鼠脸尖叫了两声之后声音也逐渐变得虚弱直至消失不见。 楼延猛地拔出骨刺,侏儒老奶奶腹部藏着的心脏被骨刺一起拔出。 他看向墙角躲起来的一对人类情侣,问道:“它为什么会对你们说‘谢谢惠顾’?” 这对情侣哆哆嗦嗦说着事情缘由,楼延问清楚抽奖机器在哪里之后,扔下一句“赶紧回家”就立刻离开了巷子。 毁掉抽奖机器后,楼延又冲向另一个诡异出现的地点。 …… 两个小时没有用完,楼延已经杀死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诡异。 容城内的诡异不是很强,加上他超快的速度,杀死一只诡异根本就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确定自己这边找不到诡异之后,楼延就回到了之前见到傅雪舟的那个高楼上。回来一看,傅雪舟已经提前回来了。 楼延想了想自己杀死的诡异,颇有信心地走到傅雪舟面前,“我回来了。傅雪舟,你杀死了多少诡异?” 银发怪物抬起头看向他,目光在楼延身上扫视,似乎想看看楼延杀了多少诡异。 楼延挑挑眉,双臂环胸,下巴微扬着道:“十三个诡异。” 银发怪物闻言,将两条串满了心脏的触手放到了楼延的面前。楼延低头看到这些心脏,眼皮就跳了跳。这些心脏的数量好像比他杀死的诡异要多。 楼延立刻数了一遍,傅雪舟竟然杀死了十六个诡异。 容城的诡异有这么多吗? 楼延感觉有些不对,他余光狐疑地瞥了银发怪物一眼,这家伙不会偷偷作弊去隔壁市杀了诡异凑数吧? 但这也只是楼延的猜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楼延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耸耸肩道:“好吧,你赢了。我说话算数,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银发怪物道:“不够。” 楼延右眼皮又猛地跳了两下,正准备问傅雪舟这话是什么意思,下一刻,他就被银发怪物按倒在地。 无数黑色的触手彼此纠缠着铺在地上,并在空中交织形成了一道触手做的圆形围墙,将楼延和傅雪舟严严实实围了起来。 楼延眼睛骤然放大,银发怪物的脸靠近,翅膀合拢。 身下,楼延感觉有冰冷的硬物抵住了自己。 银发怪物眼中浓烈的贪婪和欲.念再也不遮掩地完全暴露,强烈得令人胆战心惊。他翅膀下方长出来的三双苍白的手臂也迫不及待地伸出,全都摸到了楼延身上。 银发怪物伸出长如蛇信一般的舌头扫过楼延的眼角。 楼延呼吸猛地变沉,他惊慌失措地感受身上数只手的摸索,看着翅膀上无数双眼睛对他直勾勾地窥探,表情完全裂开。 他在这时突然想到傅雪舟之前跟他说过的极为可怕但他没有怎么在意的一件事。 狂暴状态下,人会变得和诡异一样遵循最本能的欲.望。 而傅雪舟对楼延的欲.望强度,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滚,傅雪舟,你给我滚!妈的!别碰我!” 楼延红了眼,不要命一样开始剧烈挣扎! 操!操操操! 傅雪舟这个诡异状态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 第160章 夜色下, 无人的高楼楼顶,触手组成的圆形肉瘤慢慢蠕动着。 在肉瘤的外圈覆盖着一层厚厚水流,水流发疯地探出无数锋利的水刺要想穿入触手的包围圈, 但触手即使被水刺扎得鲜血直流也围得密不透风。 短短片刻, 清澈的水流就被触手的鲜血给染成了红色。 触手内部。 楼延拼命挣扎, 银发怪物的数只手撕扯着他的衣服,上半身的外套粉碎, 衬衫从肩头滑落,大片胸口暴露,只有腹部的纽扣勉强支撑着。 下半身的裤子也被撕碎, 光滑白皙的长腿被银发怪物的两只手按着, 三角内裤上沾满了怪物身上的黑红色黏液。 楼延使劲蹬着腿, 却显得有些无力, 反而让银发怪物的另外两只手趁机伸到了他的身下。 银发怪物低头,顺着楼延的喉结一直来到楼延的锁骨上轻咬。 巨大的翅膀靠近,上面的无数双眼睛近距离地观察楼延的身体, 看得目不转睛。 楼延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团火在烧,羞耻感让他鼻子发酸,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 他红着眼睛,咬着牙吼道:“滚开!” 他猛地抽出一条腿使劲踹上了傅雪舟背后的翅膀, 想逼退这些眨也不眨盯着他看的一双双眼睛,但下一秒, 楼延就感觉脚心一湿, 他倏地收回脚不敢置信地看去, 就见翅膀上的血盆大口收回了舌头。 “……”楼延的嘴唇颤抖, 银发怪物被逗得笑了一下, 抬起楼延的脸,低头想亲吻楼延。 尖锐的獠牙可怕而又狰狞,越靠近,楼延越觉得不可理喻。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楼延接受不了和这种状态的傅雪舟亲密,更接受不了这么多双眼睛在他的身上一寸寸地探究。明明肉瘤内只有他和傅雪舟两个人,但他却感觉自己正被无数人盯视。 楼延死死盯着傅雪舟,用力咬了下唇瓣。 唇瓣裂开一道伤口,铁锈味的鲜血味道刺激得楼延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银发怪物还想再进一步的时候,腰腹处突然被一根骨刺抵住。 他抬头看去,额头眉心也被另一根骨刺抵住。 楼延嘴巴殷红,眼睛也烧红着,双手握着骨刺,愤怒又冰冷地看着他,威胁道:“你再动一下,我会把骨刺捅进你的身体里,傅雪舟。” 银发怪物很不喜欢楼延这个眼神。他似有若无地笑了笑,伸出舌尖舔舐过楼延的双眼眼皮,然后在楼延猛地放大的眼睛中,慢慢俯下身。 楼延的骨刺一点点刺穿了傅雪舟的腰腹和眉心,血顺着骨刺流到了楼延的双手上。 楼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傅雪舟,活像是在看疯子。 傅雪舟……他宁愿受伤也要这么做?! 包裹在圆形肉瘤外面的清水疯狂涌动,猛地抬起肉瘤飞速冲向了大海,径直把触手组成的肉瘤扔进了海水里。 肉瘤不断往深海底部沉沦,海水开始缓慢地渗入肉瘤当中,滴滴答答地落在了银发怪物和楼延的身上。 银发怪物浑然不在意,猩红的双目专注地盯着楼延,缓慢地继续动作。 那两根骨刺随着银发怪物的动作重新捅进他的伤口中。 “……” 楼延扬起脖子,嘴唇张开,瞳孔涣散地盯着上方不断蠕动的触手“天花板”。 太诡谲了,太怪诞了。 一切都太离谱了。 海水的冷温从触手外传进了触手内,所有的地方都是冷的,包括傅雪舟的身体。唯独楼延是热的,这样的热意让傅雪舟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格外的着迷痴恋,傅雪舟的翅膀在试图靠近楼延,几双手黏在楼延的皮肤上不愿意离开,甚至掰着楼延的身体让傅雪舟那怪物似的东西好进出得更彻底。 还有黑色触手也开始往楼延的身上爬,汲取着楼延身上的热度。唇内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撬开,贪婪地勾着楼延的舌头吞咽着楼延的唾液,是傅雪舟的舌头吗?还是傅雪舟的手指?抑或者是傅雪舟的触手? 还是傅雪舟开始试图捆绑起楼延四肢的银发? 楼延不知道。 他的意识变得混沌,巨大的快.感和荒谬感几乎要将他的意识灭顶,他恍惚地想:他到底是在跟什么东西亲热? 跟一个人,还是跟一个怪物? 这太荒诞了,这太离奇了……楼延有种自己正被怪物蚕食的感觉,一个人在这种事上的三观、道德、底线都被打碎。 怎么可以?怎么能这样? 迷糊之中,楼延的手被触手圈着摸向自己的腹部,率先碰到的却不是自己的皮肤,而是爬在他身上的触手。触手摸起来跟摸蛇一样,表皮冰冷滑腻,却没有鳞片。 触手在楼延的手指上缠绕了几下撒娇,才不舍地从楼延的身上离开,让楼延的手碰到了自己的皮肤。 楼延摸到了傅雪舟想让他感觉到的东西,他突然害怕地回过神,对上了傅雪舟一半正常一半诡异化的脸。 傅雪舟的脸实在是太完美了,俊美得无可挑剔。凉薄的唇角,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哪怕只有一半的面容还是人类模样,仍然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诡异的美感。 他冲着楼延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凑到了楼延的脸前亲了口楼延的唇,然后轻声冲着楼延的耳朵说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楼延。” ……傅雪舟他,竟然承认了? 楼延涣散的瞳孔倒映着傅雪舟诡诞的面容,眼睫微微颤了颤。 银发怪物继续道:“很奇怪,医生说得越多,我越是控制不住会想你。我难道……” 难道什么? 楼延想问,却干哑得发不出声音。 银发怪物像是宣泄着压抑很久的念头一样,再次拔.出埋进了深处。 楼延骤然抓紧了手,像干涸的鱼一样双腿蜷缩起一瞬。迟钝又缓慢的大脑困惑地想:傅雪舟这个样子,怎么不像是失去神智的样子? 然而没有时间让楼延多想,银发怪物在楼延耳边低笑两声,再次开口说道。 “我诡异化后的身体,能出来的都是卵,楼延。” 下一秒,一股冰冷的液体进入身体。 “……?!” 楼延猛地瞪大眼睛,瞳孔剧烈震动,卵?! 他浑身猛地一颤,竟然被吓得直接出来了。 …… 时间飞速回转,楼延用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动用了【时间倒流】,直接回到了和傅雪舟刚刚杀完诡异的时间点。 这个时候,楼延正站在傅雪舟身前,傅雪舟刚刚把串着诡异心脏的两条触手扔在了楼延面前让楼延去数他杀了多少诡异。 楼延的身上残留着【时间倒流】的副作用,全身发热,双脚发软得有些站立不住。他大口大口呼吸着高楼上的冷冽空气,死死瞪着眼前的银发怪物。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楼延脸色铁青,青了又红,猛地抬起手一巴掌扇到了银发怪物唯一能看出人类模样的左半边面孔上。 “啪”的一声脆响,楼延直接用了十成力道,声音简直响彻楼顶。 “傅、雪、舟!”楼延一字一顿,从牙缝里念着傅雪舟的名字,眼里有火焰燃烧,“你根本就没有失去理智对不对!你他妈就是在骗我!” 想到傅雪舟在他耳边说的“都是卵”的话,楼延脸色更加难看,他被吓得直接用了时间倒流。但现在脑子清醒的状态下,他就知道那都是傅雪舟在吓唬他的话,狗屁的卵啊,都是傅雪舟这个狗东西在胡说八道! 如果真的是卵,他之前诡异化的时候怎么就不是?! 想到这,楼延怒火又起,咬着牙再次一巴掌扇到了傅雪舟的脸上。与此同时,楼延还用了【真实之眼】,想要看一看傅雪舟的心脏到底藏在了身体的哪里。 胸口没有,腹部没有,眉心也没有,他不会把心脏藏在了他的二两肉里面了吧! 楼延恶狠狠地往傅雪舟看去,一片血红的世界中,天南地北而来的无数锁链缠绕在傅雪舟的身上。但不知道是傅雪舟能力太强,还是他的心脏藏得太深,哪怕楼延用了【真实之眼】也没有发现傅雪舟的心脏在哪。 楼延皱皱眉,有些意外,但一想傅雪舟吞噬过无数的诡异,心脏或许发生了什么变异不能让他看见也是有可能的事。他不甘心地让眼中的血水消失,见傅雪舟身上的触手还敢往他身上凑过来,楼延额角的青筋顿时突起,他抬脚狠狠地踩住了傅雪舟的触手,用力碾了碾,恨不得直接剁了傅雪舟的下半身。 傅雪舟眨眨眼睛,歪着头,好似没有听懂楼延意思的模样。 他慢吞吞地把串着诡异心脏的触手往前再放放,“不……数吗?” “还在装?” 楼延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他知道傅雪舟拥有时间倒流前的记忆,没准真就被傅雪舟给骗到了。 银发怪物疑惑地看回来,好像是在问:装什么? 楼延气得心脏发疼,他失望又冷漠地看了一眼傅雪舟,转身就准备离开。但刚走出两步,双脚就被傅雪舟的触手缠绕住了。 楼延站住,背对着傅雪舟冷声道:“放开我。” 傅雪舟从身后抱住了楼延的腰部,高大诡谲的身形弯下了腰,将脑袋靠在了楼延的肩膀上。他毫不在乎楼延的冷漠和抗拒,轻轻亲吻在楼延的侧脸上,从眼角到耳侧,密密麻麻落下了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吻。 相比起之前的故意冷漠,这副模样的他简直像个黏人的狗狗了。 楼延肩膀动了动,稍微挣扎了一下。傅雪舟更加用力抱住了楼延的腰部,他垂眸看着楼延长长的微卷的睫毛,看着楼延紧抿的嘴角,看着楼延耳前一根翘起来的调皮的黑色头发,血液中的某种悸动滚动得越来越快。 傅雪舟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楼延。” 楼延不爽地道:“干什么?” “嘭”地一声,天空中亮起烟花。璀璨的烟花遮挡住了月亮的光辉,驱散了阴云与冷寂,耀眼地绽放着光彩。 五颜六色的光芒一瞬一瞬地照亮楼顶,在两个人的身上留下闪烁光影。 傅雪舟抬头看着烟花,心情复杂。他又低头看向了楼延,正好撞上了楼延看向他的双目。 楼延黝黑的双眼中有灿烂的烟花倒影,竟然比天空中的烟花还要炫目迷人。 银发怪物一时有些怔住了。 好似捕捉到了他此刻的动摇一样,楼延双目立刻含上了跃跃欲试的光,忽然伸手捧住了傅雪舟的脸,笑盈盈地轻声问道。 “傅雪舟,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你喜欢上我了吗? 傅雪舟。 第161章 傅雪舟瞳孔骤放。 烟花下, 楼延的面容如热烈的繁花在夜色中盛开,眸中神色竟有一种用情至深的感觉。他的笑自信中带着张扬,目光灼灼, 游刃有余, 好似已经肯定了傅雪舟的答案一样。 “傅雪舟,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从来没有人问过傅雪舟这样的话。 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喜欢”这两个字了,久到傅雪舟都已经忘记这个词还能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他喜欢楼延吗? 傅雪舟眼中闪过茫然。 将近三百次的轮回, 杀死过无数的人类和诡异,傅雪舟的情绪已经在磨炼中变得漠然。除了面对特殊的事时还有情绪波动,傅雪舟面对其他所有事情时的态度犹如一潭死水, 丝毫不起波澜。 对傅雪舟来说, 以往对他来说特殊的事情只有杀死诡异之主, 现在却加了一个楼延。 这是喜欢吗? 傅雪舟不知道。 傅雪舟垂眸看着楼延脸上的笑容, 摒弃躁动生疏的扰乱他思考的情绪,静静地思索着:他还有喜欢别人的情绪吗? 他能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面对楼延时的情绪开始变得不正常。他会因为楼延而烦躁并心生戾气, 也会因为楼延而感到愉悦。楼延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这也是傅雪舟想要远离楼延来容城看心理医生的原因。 但这样的改变都是因为有了鬼婚契之后。 傅雪舟的身体里有阿尼桑格人的血统,这种血统能让傅雪舟在数百次的轮回中保持理智, 让他能够记住每一次轮回的记忆,不至于被折磨成一个失智的疯子。但他身为人类, 承受住阿尼桑格人血统的同时也有副作用,那就是让傅雪舟成为一个清醒的疯子, 他对别人能产生的情绪会越来越少, 越来越难能够感受到“爱”“喜欢”“同情”“恨意”这些浓烈的情绪, 最终一个人清醒地活到死亡。 傅雪舟犹如一座孤岛, 随着时间延长, 岛上覆盖的冰雪越是广袤。 所以,傅雪舟难以相信自己还有喜欢上别人的能力。有这种前提在,傅雪舟又该怎么分辨这些情绪与欲望的产生不是来自鬼婚契,而是因为他本身? 傅雪舟不知道。 但他的理智和长久维持的冷漠告诉他:他并没有喜欢上楼延。这一切的烦躁、故作冷淡与焦灼还有让傅雪舟都感到沉迷的欲.望,都是鬼婚契对他的影响而已。 有阿尼桑格人的血统在,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 傅雪舟忽视心中的压抑,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但看着楼延闪着亮光似的双眼和嘴角迷人笑意,傅雪舟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我不喜欢你”这句话。 他嘴角下压,心中烦躁又起。傅雪舟干脆装作之前听不懂楼延话的模样,没什么表情地歪头看着楼延,表示自己听不懂。 楼延高兴的心腾地被冷水浇灭,咬牙切齿地道:“傅雪舟,你还在装——” 下一秒,他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道:“算了,你想装就装吧。” 说完,楼延就放下了捧着傅雪舟脸的双手。人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楼延懒得跟傅雪舟计较了,他冷冷看了傅雪舟一眼后转身就走。 转过身的一瞬间,楼延的眼中闪过沉思。 傅雪舟虽然没有回答喜不喜欢楼延,但他选择装听不懂这个举动就已经回答了楼延的问题。 看来傅雪舟还没真正喜欢上他…… 但傅雪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选择避开这个问题,就代表傅雪舟对楼延并不是没有喜欢。 看样子还需要再推波助澜一次,才能让傅雪舟真正认识到他对楼延的感觉。 楼延刚刚思索完,就发现傅雪舟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他故意沉着脸看向傅雪舟,“你跟着我干什么?” 银发怪物就像是真的失去了许多神智的模样,他疑惑地将穿着诡异心脏的触手抬起放到楼延的面前,示意楼延继续数数。 楼延火气冒起,冷笑一声:“别跟我说你没有刚刚的记忆,傅雪舟。你不要再跟我耍这种小手段,我绝对不会跟你做第二次,你难道忘了时间倒流前你对我说的——” 他脸上浮上羞耻与怒火,闭了闭眼,楼延咽下去了后面的话,双目警告地看向银发怪物,厌烦道:“别跟着我!” 银发怪物听到这句话,猩红的眼眸陡然变深,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开。银发怪物的翅膀大大张开,银发狂舞,触手乱挥,他双手的指甲盖眨眼之间变成了黑色,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长,手背上的青色脉络慢慢变成了狰狞红色! “?!” 楼延目瞪口呆,傅雪舟的诡异化竟然又开始加深了! 不是,傅雪舟有必要装成这样吗? 还是说他真的失智了没在装? 可要是傅雪舟真的失去了神智,他怎么可能会那么懂的把他逼到崩溃地步?还特么的骗他那是卵? 但要是傅雪舟没有失去神智,他干啥一言不合就加深诡异化啊! 操。 楼延咬牙,立刻决定先安抚住傅雪舟再说,他放缓声音道:“你想跟着我回去吗,傅雪舟?” 银发怪物在疯狂舞动的触手与银发中,冲着楼延缓缓点了点头。 楼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怀疑,反而笑容更加放松:“我可以带你回去,但你要和我保证不能伤害其他人,也不能一言不合就加深诡异化,可以吗?” 银发怪物再次歪歪头,不知道是懂还是没懂,只知道盯着楼延看。 楼延:“……” 这位究竟是影帝,还是真的在加深诡异化的时候丢失了神智? 楼延认命地给傅雪舟掰碎了解释他的要求,等银发怪物终于点头明白了之后,楼延这才松了口气。 他带着傅雪舟往楼边走,正要带头跳到另一个楼上,身体就被触手圈起送到了傅雪舟的怀里。 银发怪物抱着他,亲昵地在楼延的肩窝处蹭了蹭,慢吞吞地道:“……哪里?” 楼延怕痒地躲了躲,古怪地看了一眼傅雪舟,指了指酒店的方向。 银发怪物一跃而起,在月色下飞速赶往酒店。 楼延看着傅雪舟的那半张正常的脸,心中的狐疑越来越深。发现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之后,他准备主动试探一下傅雪舟到底是不是在装模作样。他咳了咳嗓子,“傅雪舟?” 银发怪物低头看了他一眼,月光在怪物的身后散发皎洁冷光。 楼延冷不丁道:“憨批?” 银发怪物:“……憨、批?” 楼延嘴角勾起,故意道:“我给你起的名字,以后就叫你憨批好不好?” 银发怪物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嗯?” 楼延就对着银发怪物喊了两声憨批,但银发怪物却不理他。直到楼延叫“傅雪舟”,才让银发怪物再次低头看了一眼他。 这么闹一下,楼延还是看不出傅雪舟有没有在装。转眼间,他们也落到了酒店的楼顶上。 楼延被傅雪舟放在了地上,他后退了两步后掏出手机,给段泽歌发了一个绝对不要离开房间的消息后又叮嘱李三新看好段泽歌。这才放下手机重新看向银发怪物,“傅雪舟,我再说一次,我可以带你去我的房间,但你不能伤害其他人。” 银发怪物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 楼延双眼微眯,突然直白地问道:“傅雪舟,你真的失去神智了吗?” 问完这句话,楼延就紧紧盯着傅雪舟,想要看傅雪舟的反应。和故意装傻的人对话,说深奥的话他会装作听不懂,还不如直接问得直白一些看细节。 银发怪物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两步走到楼延的面前,抬起楼延的下巴,伸出舌头专注而缓慢地舔舐楼延的唇。舌尖不断试探着楼延的唇缝,想要进去纠缠。 楼延皱着眉,却没有拒绝,而是微微张开唇让银发怪物进来。一人一半怪物唇舌纠缠着,银发怪物长长的舌头不住地往深处探去,还好他知道分寸,在楼延露出不适的表情时乖乖退了回来。 亲吻的暧昧声响令人耳红心跳,等终于分开的时候,楼延的唇已经红肿,并有两处被傅雪舟的獠牙弄破了。 楼延舔舔唇,被疼得眉心一抽,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不悦地瞥了傅雪舟一眼。 不回答,而是选择接吻避开问话吗? 银发怪物眼神幽深,再次凑过来吻上了楼延。 楼延这次却不愿意这么轻易配合他了,银发怪物一遍一遍舔着楼延的唇,想进去却没有门路,动作都变得急躁了起来。 那些触手再次顺着楼延的脚踝着急地往上爬行,马上爬到了楼延的腿根。 楼延皱眉推开了傅雪舟,桃花眼轻挑,似笑非笑地道:“还想亲?” 银发怪物诚实地点了点头。 楼延嘴角扬起,缓缓凑近银发怪物。鼻息中的炙热洒在傅雪舟的唇上,他带着些许引诱“小孩子”意味地道:“那你就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对了,我们就可以继续亲……傅雪舟,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楼延的询问无动于衷,傅雪舟看着近在咫尺的唇,眼中闪了闪,本能都想要点点头了,却及时停住了动作。 忽然,银发怪物身上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一只触手卷着傅雪舟的手机出现,径直把手机往地上一扔,手机很巧地滑到了楼延的面前。 楼延挑挑眉,后退一步弯腰捡起来了手机,手机没有设置密码,他打开一看,原来是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打开短信一看,目光就被吸引了视线。 短信一共有两封,第一封写着: 【你好,我是秦始皇,最近准备重返人间。V我500打在这个号上,我封你为征北大将军,保你长生不老荣华富贵】 下面是傅雪舟的回复:【谢谢,已转】 楼延:“……” 楼延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傅雪舟转给骗子五百块钱的时间,好家伙,这不就是傅雪舟和他分开去杀诡异的时间吗? “秦始皇”收到钱之后很高兴,于是在刚刚发来了第二封短信。 【征北大将军,我已收到你发来的500块钱。奈何我的手机流量马上告罄,无法唤醒我的十万大军,现需你继续资助我5000块钱。等我完成大业可再加封你为御前总管】 银发怪物凑到了楼延身边看着短信,面色淡淡,两条稍细的触手移到了屏幕上,灵活地迅速移动,在楼延的眼皮底下给对方转过去了五千块钱。 楼延:“…………” 这一刻,楼延都愿意相信傅雪舟也许是真的失智了…… 作者有话说: 楼总:…… 作者我也:………… 第162章 楼延怀着一种微妙的心情带着傅雪舟回到了房间。 银发怪物身体庞大, 房间只能勉强放得下他的翅膀和触手。楼延见他身上的深红色黏液滴在了整洁干净的地板上,冷酷无情地提醒道:“别把你身上的黏液弄到床和沙发上。” 被提醒了的银发怪物原地发了一会儿呆,默默走到角落站着, 所有的触手紧巴巴地挤在一块, 翅膀被墙壁挤得变了形, 整个人看着可怜兮兮的。 楼延没有丝毫同情,他拿了身衣服去浴室换下, 慢悠悠地再次洗了个澡。 虽然身体上没有欢.爱痕迹,但精神上,楼延却觉得身上很脏。洗完澡后, 楼延顶着一头湿漉漉不断滴着水的短发, 站在铁丝网制成的脏衣篓旁, 拿着打火机把染着血和黏液的衣服给烧了。 烈火熊熊, 明明暗暗地映在楼延的脸上,让没什么表情的楼延看起来有些凉薄。 等衣服烧完之后,楼延裹着白色浴袍懒洋洋地走出了浴室。 银发怪物还老实地站在角落里, 在他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盯住了楼延。楼延却当没看到傅雪舟一样,舒服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没擦干的头发浸湿了一片枕头,楼延打开了小游戏, 欢快的音乐响了没几声,一只触手抵着毛巾送到了楼延的眼前。 楼延抬眼瞧了一眼毛巾, 顺着触手看向银发怪物。银发怪物言简意赅道:“擦头发。” 楼延手指敲了敲手机外壳,伸手拿下了毛巾。本以为毛巾上会染上触手上的黏液, 没想到毛巾底下还垫了一张裹着触手的纸巾, 毛巾干干净净的, 什么都没被染上。 这么细心? 楼延挑眉, 坐起身随手擦了几下头发, 又把毛巾垫在了枕头上,继续玩着手机。 傅雪舟原本已经做好了楼延会继续质问他是不是在装模作样的举动,但没想到楼延却完全无动于衷,就像是不想再和他计较这件事一样,连眼神都不愿意多给傅雪舟几个。 傅雪舟的目光移到了楼延的手机上。 漫不经心地想,到底是什么游戏,能这么吸引楼延? 房间中的气氛一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Game Over!” 游戏结束后,楼延放下手机,终于看向了银发怪物。他嘴角微勾,半干的黑色微卷发散落在额头脸侧,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斯文柔软。 “傅雪舟,”他轻笑道,“游戏玩累了,要不要玩一些刺激的东西?” 银发怪物猩红双眼陡然加深,触手立刻兴奋地挥舞起来,就连原本挤在一块的翅膀也瞬间精神了。 楼延笑眯眯地从枕头旁边拿起一个平板朝傅雪舟扔了过去:“来,我们来玩联机游戏吧?” 傅雪舟:“……” 傅雪舟:“…………” * 玩了一个多小时,楼延就睡着了。 傅雪舟走到床边垂眸看着楼延的睡颜,身上诡异化的触手和翅膀渐渐消失在身体中。他伸出手想要摸上楼延的侧脸,却在即将碰到楼延皮肤前停住。 楼延大概是在心头埋了很多事,乃至睡着时的模样看起来都格外不好接近,神情细微处藏着警惕,好似随时都能因为一点儿动静惊醒。 傅雪舟熟悉这样的状态,每一个在诡异复苏的时代活下来的人,都会变成这样无法安睡的模样。 傅雪舟的手指隔着一层空气从楼延的眼角落到下颌,心情异常的平静。 过了片刻,傅雪舟离开床边,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安静漆黑的房间中,独自躺在床上的楼延眼皮颤了颤,慢条斯理地翻了个身。 …… 凌晨五点钟,酒店的窗户再次打开,傅雪舟带着一身寒意从窗户跳进了房间。 但他的脚刚刚落地,就踩到了地面上的水渍,下一刻,地面上早已准备好的积水猛地分成五股捆住了傅雪舟的四肢和脖颈,将傅雪舟禁锢得一动不能动。 灯光“啪嗒”一声亮起,楼延靠在床头上,伸手随意地将额前的黑发捋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领口的浴袍松垮,精致的锁骨露出:“傅先生,大半夜的你去哪了?” 傅雪舟神色微变,手臂挣了挣,却没有挣开水流的束缚。 楼延笑了笑,从床上起身站起,拿起床头柜上一包还没拆的香烟走到傅雪舟的身前,边拆香烟边轻嗅了傅雪舟身上的味道:“……烟味,泡面味,汗臭味……你去网吧了?” 傅雪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说话。 楼延夹着一根烟塞到唇内点燃,哼笑一声,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傅雪舟,语气莫名:“你的触手和翅膀呢,傅先生?怎么不见了?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啊,你狂暴化就好了?” 傅雪舟:“……嗯。” 他听出来了楼延语气里的不善,傅雪舟原本以为楼延之前那副无视他的模样是不准备计较他骗了他并强行上了他的事情了,但现在一看,他反倒是想错了。 楼延往傅雪舟的脸上吐了一口烟雾,继续道:“让我猜猜你去干了什么,去找骗你的骗子把你转过去的钱要回来了?” 傅雪舟:“……” 楼延挑眉,心念一动,傅雪舟就被水流给抬起放到了床上。下一刻,楼延就穿着浴袍坐在了傅雪舟的身上。 两腿岔开,中间被浴袍衣摆遮住,楼延感受着身下紧实劲瘦的腰腹,眯起了双眼,他抖了抖烟灰,将烟叼在唇边,微微弯下腰伸手拨弄着傅雪舟的上衣纽扣。 傅雪舟薄唇倏地绷紧,他深深看着楼延,语气很平静:“干什么?” “上你啊,”楼延将傅雪舟的衣扣解到了胸膛下方,笑了一下,很有风月老手气场地伸手在傅雪舟胸口捏了一把,调侃道,“颜色挺淡的……傅雪舟,你实话实说。和我做之前,你还是个处男吧?” 傅雪舟手背上的青色脉络突起,眼中云翻雾涌,他选择性忽视楼延后面问的问题,注意力放在楼延第一句话上:“上我?” 傅雪舟的上衣已经被楼延解开了。 楼延欣赏地看着傅雪舟的上半身,傅雪舟的身体很漂亮,肌肉并不夸张,却紧实而具有爆发力。这是在实战中、在生死与鲜血之中淬炼成的身体,穿衣后看似单薄,实则每一处都拥有着杀人的力量。 “难以想象,”楼延客观评价道,“那些恶心的触手、翅膀、多出来的鬼手,竟然是从你身体里长出来的。” 表面完美的皮囊之下,藏着的却是各种各样丑陋的诡异组织,反差实在是很大。 傅雪舟并不在意楼延在他身上摸索的手,眉头皱起,还在固执地问道:“你要上我?” 楼延开始解着他的裤腰带,嘴里含着烟含糊地道:“怎么,不能上?” 傅雪舟冷静地道:“你上我不会对鬼婚契的消失有任何帮助。” 楼延都被逗笑了,他弯下腰轻佻地拍了拍傅雪舟的脸,“傅雪舟,谁跟你说上床就是为了要解除鬼婚契?” 说着,楼延眼中神色一冷,“你以为我忘了你之前诡异化状态硬上我的事情?还和我装傻呢。几个小时后你就能从狂暴状态恢复,大半夜出去到网吧里找骗子把你的五千五百块钱要回来,呵呵,世界第一强的傅雪舟,故意装作失智一样给骗子转账然后故意把手机甩到我脚前给我看,你还挺有心机啊,傅雪舟。准备齐全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傅雪舟道:“……你——” “哦,不是,”楼延打断了傅雪舟的话,他捏着傅雪舟的下巴,居高临下看着傅雪舟道,“我差点忘了,你一直是个虚伪的会装模作样的人。” 即便是这样骂傅雪舟,楼延心里也没有感觉到爽快。因为他知道,这样的话对傅雪舟完全不会有任何作用。 傅雪舟果然脸色变也没变,任何的痛骂对他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毛毛雨,他和楼延对视着,突然道:“即使对鬼婚契没有作用,你也要跟我上.床?” 楼延发现傅雪舟的重点一直都在这上面,他嗤笑一声,凉凉道:“上啊,傅雪舟,我总得报复回来。” 话音未落,楼延就感觉屁股底下刚刚已经半起立的东西彻底立起来了。 他面不改色地朝傅雪舟裤子里摸去,脱掉多余的裤子,第一次在这么明亮这么清晰的环境下,拿着傅雪舟的命根子放在眼底下观察。 模样不怎么好看,但颜色不是很深沉,摸在手里的感觉沉甸甸的,头微翘,和楼延修长白皙的五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楼延感觉到傅雪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楼延抬眸一看,傅雪舟漆黑的眼底写满了情绪,好像在催促楼延,又好像在警告楼延放手。 楼延起了逗弄傅雪舟的心情,他拿起烟按在了傅雪舟的腹部,烟头和皮肤接触的地方顿时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白雾冒起,遮挡在傅雪舟和楼延之间。 在浓郁的烟草味之中,楼延竟然低下了头,朝着手里的东西微微张开了唇。 傅雪舟长睫一抖,下颌一瞬紧绷,喉结剧烈滚动一下。他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楼延的唇越来越靠近他,身体和精神兴奋得难以控制。 在楼延鼻息擦过的那一瞬间,瞬时到了极限。 但那柔软而红润的唇却在最后关头擦过了要点,轻轻地落在了傅雪舟腰腹处被烫出来的烟头印上。 被骗住的傅雪舟却在那一刻把东西全弄在了楼延的脸上。 楼延湿漉漉地抬起头,对着傅雪舟微微一笑,有些戏谑地“唔”了一声,说道:“好快啊。” 作者有话说: 傅:…… 第163章 任何男人都接受不了这个评价, 尤其这个评价还来自于自己的床.伴。 傅雪舟的脸色罕见地有些黑,但看着楼延脸上带着脏污的笑盈盈模样,他双手慢慢攥起, 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热气, 淡淡地道:“我快不快, 你会不知道?” 楼延挑挑眉,手里故意加重力气捏了一下。 傅雪舟皱眉朝他看来, 疼得脖颈上的青筋有些突起。 楼延满意地松开了手,感受着脸上的不适,他用手背擦了擦脸, 嘲笑道:“别说大话, 证据还在这呢?” 说着, 楼延就慢腾腾地从床上下来走进了浴室。一分钟后, 他洗干净脸重新走了出来,脸庞湿润,额前的发黏湿在额头, 锋利的五官蒙了层水汽的性感。 楼延慢悠悠地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傅雪舟。傅雪舟已经是半.裸模样,正眉头微皱地闭着眼睛。察觉到楼延的视线之后,他睁开眼睛朝楼延看去, 漆黑的双目好似能吞噬灯光,深沉得如同蕴藏着黑夜。 楼延不由有些出神, 他抬手摸上了傅雪舟的双眼,感叹道:“傅雪舟, 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抚摸傅雪舟眼睛的手指力度一遍比一遍重, 指甲最后都在傅雪舟的眼皮上挠出了丝丝红痕。傅雪舟很平静地道:“你想挖了我的眼睛?” 楼延手上动作一停, 哑然失笑道:“怎么会?” 他收回手重新上床, 手刚刚摸在傅雪舟胯部, 傅雪舟就问道:“我上你的时候你不舒服吗?” 声音里有淡淡疑惑。 楼延动作不停,把傅雪舟身上碍事的衣服全都拽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舒服,但我看你挺舒服的,正好这次让我试试你有多舒服。” “但你射.了很多次,”傅雪舟语气毫无波动地说着让人极为羞耻的话,“也喊得很爽,这叫不舒服?” 楼延:“……闭嘴。” 傅雪舟撩起眼皮看着楼延,看出楼延心里的不爽之后,他不再说话,也没有反抗,直到楼延即将过界的时候,他才不适地皱了皱眉,冷静地开口问道:“消气了吗?” 能够上傅雪舟这件事让楼延的大脑格外兴奋,这个人可是傅雪舟啊,他想要杀死的仇人傅雪舟,一次又一次毁灭世界的第一强者傅雪舟。这会儿别说生气了,楼延只想要快点给傅雪舟一些“教训”尝尝,听到这句问话,他下意识道:“消气了。” 下一瞬,楼延就被一股大力反身压下。傅雪舟扬起被子盖住了楼延和自己,同时关上了床头灯,抱着楼延道:“那就睡觉吧。” 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 还未正式报仇的楼延:“???” 他挣了挣,又用手臂捅了捅傅雪舟。傅雪舟一动不动,双手丝毫没有松懈。楼延骂也骂了,说了说了,最后自己先累了,听着傅雪舟平缓的呼吸声,他心中的郁闷逐渐变为困意,楼延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良久,楼延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傅雪舟这时才睁开双眼,垂眸看着怀中人。黑暗阻挡不了他的视线,傅雪舟看了楼延许久,才重新闭上了眼睛。 很奇怪。 他的身体还没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傅雪舟却觉得这会儿不应该再做了。或许是他觉得楼延会生气,或许是他还对不久前才和他做过的楼延心存几分怜悯,于是身体的欲.望与冲动被克制地压下,傅雪舟干脆利落地选择了睡觉。 而这样的选择竟然没有让他感觉到难受,反而有一些莫名的平和。 傅雪舟本来以为他会睡不着,漫长而危险的时光早已让傅雪舟习惯一个人入睡。但傅雪舟没有想到,在最开始的不适应之后,他竟然有了些许困意。 傅雪舟放纵自己半清醒地沉入了困意之中。 * 段泽歌大早上才看到楼延给他发的让他不要出门的短信,他懵逼地给楼延回了一个消息:【为什么不能出门?】 楼延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道:【傅雪舟来了】 短短五个字,让段泽歌顿时从困意中清醒过来,他立刻诚恳回道:【请记得给我送一日三餐,我今天不出去了,谢谢】 楼延看到这条短信,都不由无语了一下段泽歌的滑跪速度。 之前那么大胆,怎么现在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就怂了? 不过楼延还是同意了段泽歌的要求。他本来还想利用段泽歌再刺激傅雪舟一下,但也怕段泽歌真被傅雪舟给杀了,也就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中午十二点,国家通过电视、网络、广播、短信等各种方式,全面向民众宣布诡异复苏时代到来。 诡异复苏的秘密就此被摆在了明面上,全国哗然。各种平台炸开了锅,所有看到消息的人全发了疯一样冲进商店囤积各种食物与生活用品。街道上人群躁动,往来汹涌,气氛紧张。 楼延等人都没离开酒店,他们在房间吃过了午饭后,站在窗边看着外头慌张而激动的人们。 散乱的各种物品洒满了街道,车辆和人流乱七八糟地移动,早已经知道消息的人默默地躲在家里锁好门窗,等着这一波暴.动赶紧过去。 到处都是警笛鸣响声,准备齐全的警察和交警快速在各个道路上奔走,制住一些人过分的举动。 楼延呼出的热气喷在玻璃上,让玻璃变得模糊不清。他抬手擦干净玻璃,继续看着外面的景象,幽幽叹了口气。 记忆中,每次国家公布诡异复苏的事实时都会经历一波动荡。但还好的是,人总是要活下去,诡异复苏又不是顷刻间就能摧毁人类社会的灾难,再加上诡异防控局的设立,不用一周,这些动荡就能缓缓被压制下去,然后人们该工作的工作,该吃饭的吃饭,该恐惧的恐惧,除了时刻做好身边会有诡异复苏的准备,普通的民众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们还是得活着,想要活着,就得要吃饭,要有粮食有盐有菜有电……有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一切。除了一些站在社会金字塔顶端的人,还有一些家里有田地能够自给自足的农村人,大多数人只能战战兢兢地防备着生活中的诡异陷阱,继续活在危险的城市里。 “傅雪舟,”楼延看着这些混乱,突然开口说道,“要不要再来一次比赛?” 傅雪舟站在他的身边,同样神色淡淡地看着外面,眼中没有丝毫动容:“好。” 楼延转过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莫名笑了笑:“上辈子的这会儿,你应该有了不少追随你的人了吧?怎么这辈子到现在还是孤零零地一个人?” 傅雪舟道:“找他们太浪费时间。” 楼延挑挑眉,真觉得这句话应该让上辈子那些疯狂推崇傅雪舟的追随者亲耳听一听才对,“没有他们帮你,你有没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傅雪舟转头和楼延对视,“他们对我来说才是麻烦。” 这句自大的话被傅雪舟说得平静十足,就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一样。作为曾经也是傅雪舟追随者之一的楼延听到这话心里一瞬有种被巨石砸落的压抑感,即使楼延仇视着傅雪舟,即使他知道傅雪舟并不是个值得信任的“救世主”,但这一瞬他仍然觉得过去三辈子追随信任傅雪舟的自己好像是个笑话一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低:“是啊,跟在你身边的人需要你的庇佑才能平安活下去,对你来说,他们怎么不算是个麻烦……我有些好奇,傅雪舟,既然你觉得他们是麻烦,你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允许这些麻烦跟着你?” 傅雪舟顿了顿,说道:“诡异有诡异狂信徒,人类也要有能够对付狂信徒的团体。” 楼延一愣,他收起笑容抬起头审视地看着傅雪舟。片刻后,神色缓缓变得复杂:“原来如此……你原来……” 傅雪舟原来竟然是这么想的。 光从这个想法来看,难以想象出傅雪舟竟然会是毁灭世界与人类的疯子。楼延甚至忍不住从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些疑惑,傅雪舟他对这个世界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态度?他对所有人类的未来究竟有什么样的想法? 他毁灭世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仅仅是因为他找不到诡异之主所以就要毁掉整个世界吗? 他是否曾经也有过真心想要救世的想法? 楼延突然有种想要质问傅雪舟的冲动,但当这股冲动对上傅雪舟又冷又无波澜的漆黑双眼时,他好似觉得有一盆冷水迎头浇下,瞬间浇灭了楼延所有冲动。 楼延听到自己冷静地问道:“你的鹰呢,怎么一直没看到?” 傅雪舟歪头看了楼延一眼,像是不知道楼延为什么突然问到了他的老鹰。但他还是耐心十足地打开了窗户,冲着高空吹了一声口哨,并扬起了手臂。 只见一个黑点从高空快速俯冲而下,老鹰的模样不断放大,最终带着一阵疾风地落在了傅雪舟的手臂上。 老鹰看向了楼延,凶狠地盯着楼延威胁地张开尖锐的喙叫了一声。 楼延笑眯眯地看着老鹰,他清楚这只老鹰的本事,于是很自然地道:“让你的老鹰看一看周围的城市里哪个城市的诡异最多,咱们就把那里作为比赛的地点,看谁猎杀的诡异数量最多,怎么样?” 傅雪舟颔首:“可以。” 说完,傅雪舟摸了摸老鹰的脑袋,眼中神色柔和了些许,随后就示意老鹰飞离。 老鹰恶狠狠地瞪了楼延一眼,怪叫了两声之后不情不愿地张开翅膀飞上了高空。 接下来的两天,楼延和傅雪舟以容城为中心,不断向周围的城市扩散着诛杀诡异。 容城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城市里的诡异已经都被楼延和傅雪舟消灭了,在最初的动荡过后,他们比别的城市更快一步平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疑惑地发现:容城好像没有发生诡异复苏的事情。 如果不是知道国家不可能逗弄他们,他们都以为国家爸爸是说错话了! 有胆子大的人试探地在天黑后走出了家门,结果一点儿事都没发生。两三天过去后,不少商店重新开门,容城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一些热闹。 这天,楼延和傅雪舟解决完另一个城市的诡异回到容城的酒店后,竟然收到了崔安生的电话。 崔安生热情邀请他今晚去容城一家小有名气的饭店吃饭,让楼延带上李三新几个好朋友,还叮嘱楼延一定要带着傅雪舟过去。 楼延以为他们在容城的消息是傅雪舟告诉崔安生的,对此没有多想。只是有些玩味地问:“为什么要我带着傅雪舟过去,你是他的朋友,难道你没邀请他?” 崔安生苦笑两声,“楼总还是这么敏锐,唉……我实话和您说吧,我跟阿舟闹了一些矛盾,阿舟现在都不愿意理我了。我邀请你们过来吃饭,也是想让楼总帮我说项说项,好帮我劝劝阿舟,让我们两个人之间把矛盾说开。” 楼延略显好奇地道:“你们俩闹了什么矛盾?” 崔安生叹了口气,含糊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想法分歧而已……反正这件事就拜托楼总了,有你在,阿舟心情会好些,所以今晚上的请客还请楼总一定要来啊。” 楼延眯了眯眼,察觉出来了这里面藏着些事,而且还是关于傅雪舟的事情。他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可以。但我有件事也需要你帮帮忙……” 第164章 晚上七点, 容城东来饭店。 楼延从车上下来,另外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也下来站在了他的两侧。 鉴于傅雪舟在,楼延只带了李三新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三新和傅雪舟的气场就像是天生不对付一样, 从见到彼此开始就没说一句话, 一路上的气氛更是古怪又紧张。 楼延余光瞥了一眼左边的傅雪舟,又瞥了一眼右边的李三新, 心里还觉得奇怪。 明明前几辈子里李三新很推崇傅雪舟啊,时不时在他耳边对傅雪舟大夸特夸,每次傅雪舟杀了什么大诡异或者除掉厉害的狂信徒, 李三新都会兴奋的第一时间来告诉楼延, 夸的话不带重样的, 怎么这一辈子反而两看相厌了? 楼延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休闲装, 李三新像是故意一样也披了一件白色的外套,让一旁戴着兜帽一身黑的傅雪舟好似隐隐排斥在二人之外。 一下车,李三新就伸手搂住了楼延肩膀, 皮笑肉不笑地彰显着主权,“延子,今晚吃什么?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来这里吃饭了?” 旁边的傅雪舟转头看向他们, 目光定在了李三新搂着楼延的手上。 李三新置若不见,有意无意地在话里表达自己和楼延的亲密:“东来饭店, 咱们之前好像来这里吃过饭,还跟这里的老板一起喝了杯酒。这儿的汆白肉很地道, 你还记得吗?” 楼延想起那时无忧无虑, 恣意潇洒的日子, 也笑了笑:“记得, 你很喜欢吃。” 傅雪舟突然道:“走了。” 说完后径直进了饭店。 李三新看着他的背影, 呵呵冷笑了两声,搂着楼延就跟了上去。 楼延不舒服地耸了耸肩想把他的手弄下去,无语地道:“你非得搂着我走路吗?” 李三新道:“你不懂。” 楼延:“……” 李三新正要跟他说一说自己的想法,但一进去就差点撞上站在前面不动的傅雪舟。李三新及时停住脚步,不爽地看着傅雪舟的背影,刚想要挑衅几句,就见傅雪舟转过身看向楼延,声音冷淡地问:“房间在哪。” 兜帽遮住了他的眉眼,在他脸上落上了遮住了半张脸的阴影,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总感觉有些危险。 楼延拔下李三新的手,带头往前走:“跟我来。” 李三新不善地看了一眼傅雪舟,快步跟了上去:“延子,等等我啊。” 傅雪舟顿了顿,看着他们的背影几秒,也跟了上去。 包厢在二楼最私密的地方,楼延一推开包厢,就见桌边已经坐着了两个人。一个是崔安生,一个是崔安生的那个傻子弟弟崔小宝。崔小宝面前摆着一碗水果捞,正拿着勺子吭哧吭哧地吃着,糊得嘴边一圈都是酸奶。 见到他们来了,崔小宝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朝他们看来,崔安生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噌地从座椅上站起身往门口迎来,“楼总,你们终于来了!” 他飞快地和楼延、李三新打了招呼,然后迫不及待地朝傅雪舟看去。崔安生像是忘了上次和傅雪舟在电话里的争执一样,双眼殷殷切切,神情带着歉意,他搓了搓手,仍然带着热情的笑容,亲近地喊道:“阿舟……” 傅雪舟在看到崔安生的那一刻就停住了脚步,然后气场更冷,转身就准备离开。 崔安生眼神一黯,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他着急地往外追了两步:“阿舟!” 见傅雪舟不听他的话继续往外走,崔安生连忙回头恳求地看了楼延一眼。 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楼延这才出声道:“傅雪舟。” 傅雪舟停住了脚步。 楼延快步走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腕,耐心地道:“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吧。” 说完,他还凑近在傅雪舟耳边低声道:“崔小宝还在呢,你就算和崔安生闹了什么矛盾,也别让崔小宝知道。你不是很照顾崔小宝的吗?” 傅雪舟转过头看向楼延,漆黑双目在阴影中更显暗沉,他又垂眸看了一眼楼延握住他手腕的手。 楼延等了一会儿,见傅雪舟没有拒绝的意思,便试探性地牵着傅雪舟往包厢走去。傅雪舟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路过崔安生的时候,傅雪舟目不斜视,表情变也没有变一下。但在路过李三新的时候,傅雪舟却用余光看了李三新一眼。 虽然这一眼很平淡无奇,并且很快就被傅雪舟收了回去,但李三新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挑衅。傅雪舟这是在跟他炫耀他能被楼延牵着回来吧?! “操……” 李三新气得磨牙,这个傅雪舟真的是太讨人嫌了。 傅雪舟坐在了距离崔安生最远的地方,恰好座位在崔小宝的对面。他将兜帽拉下后,一头银发散落,俊美的脸庞暴露在灯光下。崔小宝惊讶地“啊”了一声,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傅雪舟叫道:“阿舟,你来啦!” 崔安生轻轻敲了下崔小宝的脑袋,笑骂道:“小宝,你喊阿舟叫什么?” “阿舟哥,”崔小宝老实地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傅雪舟,“阿舟哥,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好想你,我最近有在画画,可你都没来给我检查了……” 傅雪舟道:“画的怎么样?” 崔小宝挺起胸膛,有些骄傲地道:“哥哥说我画得很好!” 说着,他又不好意思起来,抬起手捂住笑个不停的嘴巴,含糊地道:“哥哥说我以后一定能画出你那么厉害的画。” 傅雪舟没有说“你不可以”也没有嘲笑一个傻了的孩子的痴心妄想,他只是淡淡地道:“不错,加油。”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像是藏着一股力量一样,一下子让崔小宝激动得脸都红了,他放下桌布,站得笔直,像是接到重要任务一样无比认真严肃地点点头:“嗯,我会加油的!” 崔安生一直含笑看着他们的互动,也不贸然插话,直到饭菜上来,他才站起身,试着夹一筷子傅雪舟喜欢的红薯拔丝递给傅雪舟,语气小心翼翼:“阿舟,吃这个。” 傅雪舟伸手挡住了碗碟,冷漠道:“不用。” 崔安生讪讪地把菜放到自己的碗碟中,欲言又止地看了傅雪舟一眼又一眼,但傅雪舟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全程连筷子都没拿起来一下。 楼延和李三新对视一眼,默契地当个安静吃饭的背景板。 这一顿饭吃得是又沉默又尴尬,崔安生以往都是活跃气氛的主要人员,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傅雪舟拒绝一次后就沉寂了下来,看他的样子也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崔小宝吃饱后坐不住地跟崔安生说话,屋子才有了声音:“哥,我想出去玩~” 东来饭店有娱乐区,但现在是诡异复苏的时候,崔安生不放心弟弟离开自己身边,于是有些犹豫。 楼延见状道:“容城很安全,至少附近两百米内我可以保证没有危险,崔老板大可放心。我正好要去个洗手间,可以顺便把你的弟弟送到娱乐区玩耍。” 崔安生舒了口气,感谢道:“那就麻烦楼总了。” 楼延想拿张湿纸巾擦擦双手,但他的那份湿纸巾已经用完了,他正想要朝李三新伸手,谁知道傅雪舟就把自己那份还没拆过的湿纸巾扔到了楼延面前。 湿纸巾包装袋上被一箭串起来的红色双桃心大剌剌地跳进楼延的眼底。 旁边还有一行土里土气的广告词:“爱你就用红心湿纸巾~” 楼延心中一动,他嘴角慢慢翘起,慢腾腾地伸手抽出了里面的湿纸巾,一点点擦干净双手,这才站起身冲着等得有些急的崔小宝道:“我们走吧。” 出门的时候,楼延抬起手,蜻蜓点水地拍了一下傅雪舟的肩膀。 傅雪舟瞥了眼肩膀,嘴角微勾。 * 楼延把崔小宝送到了地方,独自去了洗手间。 他在吸烟区抽了一支烟,又仔细地洗过双手,等待身上的烟味散得差不多了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回到包厢。 楼延的脚步很轻,落在走廊外的地毯上时几乎没有了声音。与此同时,他还故意屏住了呼吸。 他如同一只大猫一样,将自己的存在感放低到极致,动作优雅又悄然无声地来到了包厢门前。 包厢内传来了崔安生的声音,一切按着计划中进行。 崔安生带着好奇问道:“阿舟,我看你和楼总现在的关系很亲密,你们是不是确定恋爱关系了?” 李三新把碗一放,立刻挂着假笑道:“呵呵,崔老板可别胡说,我们家延子现在还是单身,他们俩什么关系可都没有。等鬼婚契一解决,他们也就是一对陌生人。” 崔安生笑着劝道:“三新兄弟,你这话就说错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是没了鬼婚契,他们两个人也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关系,怎么能算是陌生人呢?我看楼总和阿舟就很般配,他们就算现在不是恋爱关系,以后也可以发展成为恋爱关系嘛!” 李三新嗤笑一声,极力想撇清傅雪舟和楼延之间关系:“崔老板这话说得好笑,别说恋爱关系了,我看延子和傅先生之间没有半点多余的感情。先不说我们延子对傅先生没有那方面的感觉,你和傅先生不是熟识吗?你看这位傅先生的样子,他像是喜欢我们延子的样子吗?” 崔安生一个劲地给傅雪舟说话:“怎么不算?阿舟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我看阿舟明显就很喜欢楼总。” 李三新和崔安生两个人一句接一句地说个不停,而且有意无意地说的话都精准踩着傅雪舟的雷点。 傅雪舟本就因为看到崔安生而心生压抑的心情,就在这些话中变得越来越糟糕。 不悦的烦躁的暗沉的情绪翻涌,一会儿入耳的是李三新说的“延子对傅先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一会儿是崔安生说的“阿舟明显就很喜欢楼总”。两个人好像是傅雪舟大脑内具现化的两种想法在拉扯,毫不客气地扯下了傅雪舟试图遮掩下去的遮羞布,让傅雪舟直面根本问题。 尤其是李三新说的话,完全在一下又一下地刺伤着傅雪舟。 楼延当他是陌生人。 鬼婚契结束后两个人各不相关。 楼延不喜欢他。 楼延都不喜欢他,他为什么要喜欢楼延? 傅雪舟呼吸缓慢,眉眼处流露出几分令人心惊胆战的冷凝。 李三新故意道:“是吗,怎么我看傅先生的样子并不喜欢延子?” 崔安生连忙给傅雪舟使了一个眼色,低声催促道:“阿舟,你快说说话啊,你快点跟三新兄弟承认说你喜欢楼总。” 由崔安生来说这种话,犹如给冰山顶上再泼了一盆足以杀人的冷水。崔安生的声音让傅雪舟一瞬想起来了许许多多并不美好的回忆,这种好似格外了解傅雪舟,以此来推断傅雪舟心情的话语,放在此刻已经背叛傅雪舟的崔安生的嘴里显得格外可笑滑稽,也变成了能杀人杀己的尖锐刺刀。 傅雪舟薄唇紧紧绷起,他转头看向崔安生,眼神冷漠无比,一字一顿地道:“我不喜欢他。” 崔安生震惊地道:“怎么可能,你明明——” “我不喜欢楼延。”傅雪舟打断崔安生的话,他用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听起来冷静又理智地再一次重复道,“别擅自用你的想法来推断我的想法,崔安生。” “嘭”地一声,房门被推开。 傅雪舟下意识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外不知道听了多久的楼延,瞳孔一扩。 楼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淡淡看了傅雪舟一眼,眼里都是嘲讽笑意。 傅雪舟胸腔骤缩,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情绪猛地冲上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放在桌下的手掌紧紧握起,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第165章 包厢里死一样的沉默。 空气都泛着刺痛血肉的冷意, 楼延沉默地站着。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秒,楼延冷笑一声, 直接转身离开。 傅雪舟的脸色一瞬难看至极, 他闭上眼睛竭力想要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慌张和想要追出去的冲动, 他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让楼延知道了也好, 这不就是他心里的想法吗?但他的脸色却跟淬了冰一样令人心中发寒。 崔安生不着痕迹地和李三新对视一眼,李三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崔安生咽了咽口水,心中苦笑两声。他其实不怎么敢在这会儿再多说话, 因为他能看出来傅雪舟已经处在即将爆发的边缘。无论是诡异复苏前还是诡异复苏后, 说起来好笑, 他比傅雪舟还要大上个五六岁, 但他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些畏惧傅雪舟,尤其害怕傅雪舟生气。 但想到楼延之前在电话里要求他配合的事情,崔安生暗叹了口气。 无论是楼延的要求还是狂信徒的要求, 崔安生必须得帮忙撮合傅雪舟和楼延。 崔安生的目光在傅雪舟身上转了一圈,敏锐地看到了傅雪舟桌下紧握的双拳和手背上绷起的青筋,崔安生眼神闪了闪, 又看向傅雪舟紧抿的唇,微颤的眼皮…… 哪怕是早已看出傅雪舟对楼延很特殊的崔安生, 在这一刻都觉得有些恍惚,甚至有种见到太阳从西方升起的稀奇感。 傅雪舟竟然真的喜欢上楼延了? 没想到, 他真的没有想到傅雪舟还会有这么一天。 崔安生有些好笑, 但笑没有出来前就被担忧压下。 他这次请客吃饭其实也是狂信徒的要求, 让崔安生暗中帮着傅雪舟加重对楼延的感情。崔安生不知道狂信徒想做什么, 但他隐隐有些不安。 而且, 他能看出来傅雪舟这回是真的栽了,但崔安生却看不出楼延是个什么想法。楼延能联合他一起把傅雪舟逼成这幅模样,足以看出楼延已经把傅雪舟吃得死死的了。先喜欢上的人先输,崔安生实在担心,如果楼延想要利用这份喜欢对傅雪舟做什么,只怕傅雪舟根本就对付不了…… 如果他们俩真心喜欢能互帮互助还好,最怕的就是楼延心思不纯,还有狂信徒虎视眈眈。 这么一想,崔安生又在心底苦笑一声。 他现在哪有什么资格替傅雪舟担心呢?他现在不也是在利用和傅雪舟之间的交情来完成任务的吗? 想了这么多,也就过去了十几秒。崔安生回过神,小心翼翼地道:“阿舟,楼总他——” 话还没说完,傅雪舟嘭的一声单手推开了面前的桌子。沉重的圆形餐桌一下子被推开老远,登时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上面的汤汤水水猛地洒了一桌子一地。 崔安生被吓得顿时停住了话。 傅雪舟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餐桌几秒,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追去。 李三新上前一步挡在了门口,张开手拦住傅雪舟不让他追过去。 傅雪舟黑沉沉的眼睛里戾气萦绕,“让开。” 李三新深呼吸一口气,用了全部力气在傅雪舟可怕的压迫感下强行撑住了,身形站得笔直。他像是楼延身边最可靠的骑士,面容严肃地看着傅雪舟的双眼,格外认真地一字一顿道:“你既然不喜欢延子,那就别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傅雪舟冷冷扯唇,李三新只觉得眼前一闪,一阵风滚过,眼前的傅雪舟已经不见了! 李三新把之后还想要警告傅雪舟的话压回肚子里,不由啧了一声,嘟囔道:“这么着急?” 他回忆一下傅雪舟刚刚的表情,傅雪舟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在意楼延一些。李三新不由松了口气,他对此很是喜闻乐见,毕竟傅雪舟这人太过危险,当然是自己的兄弟能多占几分主动权就多占几分就好。 还是他发小牛逼啊,延子的魅力真是无人可以抵挡。李三新摸着下巴啧啧感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傅雪舟这个无情无义的灭世大魔王不也老老实实拜倒在延子的西装裤底下了?之前在拳击馆里还表现得那么傲慢目中无人,现在不也急了? 东来饭店门前。 楼延刚刚坐到车里,傅雪舟就突然出现在了车门外。眼见着傅雪舟要打开车门进来,楼延呵呵一笑,瞬间踩下油门离开。 “楼延!” 傅雪舟心情压抑地喊了一声,结果轿车跑得更快。昂贵的轿车一瞬间就提起了速度,转眼就把傅雪舟甩在了身后。 傅雪舟被车尾巴喷了一身尾气,看着一窜老远的轿车,脸色铁青。 夜里的容城马路几乎没有车辆行驶,楼延径直往海边开去,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着即将开到海边,楼延瞥了后视镜一眼,后方的马路空旷无人。 楼延微微皱眉,傅雪舟那憨批不会跟丢了吧…… 楼延将视线移开,重新看向前面,却见前方二十米外的马路中央突然站着了一个人! 楼延眼皮一跳,立刻死死踩住了刹车,轮胎狠狠和地面摩擦,轿车猛地停下,车头已经和马路中间这个人相距不到半米。 惯性让楼延的身体往前倾了倾,他皱眉抬头一看,傅雪舟正沉着脸站在他的车前,漆黑双目透过车窗牢牢注视着他。 楼延烦躁的低骂一声,好像一点儿也不愿意见到傅雪舟一样,直接换挡倒退。但没退多少米,车尾部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楼延一看,原来是傅雪舟把他那把唐刀插在了地上,车尾和唐刀撞上了。 “妈的!”楼延气得一巴掌打在方向盘上,尖锐的汽笛声在空旷无人的夜色中骤响。 傅雪舟看着楼延这么躲着自己,脸色越发难看。他一步步逼近着楼延,从车头走到了楼延的车窗旁,屈指敲了敲楼延的窗户。 楼延转头看向他,没有降下窗户,就这么隔着车窗冷嘲地看着傅雪舟,“傅雪舟,你追上来干什么?” 傅雪舟垂眸看着车窗内的楼延,车窗遮挡不住楼延眼中跳跃着的、令人着迷的火光。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但之前快要爆发的戾气与烦躁在和楼延注视的这一瞬间统统消失,慌张感变成了安定,傅雪舟喉结滚了滚,低声问:“生气了?” 楼延继续嘲讽地看着傅雪舟,眼神如同看着陌生人一样冷漠。 傅雪舟一瞬间又觉得那些令他烦躁的、压抑的情绪重新袭来,跟海水一样密密麻麻地将他包裹。他心中突然出现了一股压制不住的杀意,几百次轮回中将要把他逼疯的负面情绪一瞬变得摇摇欲坠,傅雪舟想要强行将楼延眼中的冷漠去除,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好,只要楼延别这么看着他。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楼延突然冷笑着道,“现在过来干什么?只是为了问我一句生气没生气?傅雪舟,你觉得我会因为你不喜欢我而生气吗?” 傅雪舟嘴角下压。楼延不说话他烦,楼延说话了他还是烦。大脑隐隐做疼,太阳穴一鼓一鼓,傅雪舟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现在又怎么了。 内心的躁动和疯狂让他看着这辆隔绝他和楼延的车格外不顺眼,他想要毁掉这辆车强行把楼延拽到自己面前,但他又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做只会让楼延更加厌恶他。 傅雪舟手指蜷缩,海风吹得他的银发在空中狂舞,遮住了他的表情。他克制地抬起手搭在了车门处的后视镜上,手下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后视镜直接断掉落在了地上。 楼延:“……” 这辆车是楼延的爱车,楼延硬压着火气道:“傅雪舟!” 傅雪舟低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复杂翻涌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点。他闭了闭眼,忽然凑近车窗哈了一口热气。热气在车窗外头瞬间凝成了一层白色雾气,傅雪舟抬起手在白雾上写道:“别生气。” 他明明是在车窗外面写的字,但坐在车窗内的楼延看的字体却不是反着的,而是正着的正常写法。 楼延直接给气笑了。 别生气,又是别生气。傅雪舟除了说别生气还会说什么? 傅雪舟的银发散在肩侧,在月光下好像泛着淡淡的光芒。玻璃窗上蒙着傅雪舟弄出来的一层白雾,人也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从“别生气”三个字的笔画间隙里,才能看到傅雪舟清晰的部分身影。 他似乎有些焦躁,也有些无措,眉眼间比夜色还要凝沉,仿佛有什么难题在沉沉坠着。 气完之后,楼延又有些惊讶,傅雪舟怎么什么都会?竟然连倒着写字也会? 他以前到底用这招撩过多少人? 这一行字下方,又慢慢出现了另外一行字。傅雪舟写得很慢,却一笔一划。 “楼延,什么叫喜欢?” 字很好看,却透着丝丝茫然。 什么叫喜欢? 楼延理论知识很多,但情感上却对这个词很陌生。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但他能感觉到谁喜欢他。 从小到大被追捧着被爱护着的天之骄子习惯了众人的爱慕,因此最容易分辨出别人对他们的喜爱情绪。 楼延看着车窗白雾中朦胧的傅雪舟。 就像此刻。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就在更深的、更深的,一步步沉沦在他的泥潭之中。 第166章 楼延能感觉到, 傅雪舟真的喜欢上了他。 他再一次真切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并且,楼延可以确定这种喜欢并不是傅雪舟对驯服老鹰、雄狮那样的凶猛野兽的喜欢。或许这份喜欢是基于征服欲开始,但现在已经彻底变了。 楼延说过, 他不想成为傅雪舟的老鹰和雄狮, 他成功做到了。 车窗上的白雾缓缓消失, 字迹也跟着消失不见。楼延的面容更加清楚地映入傅雪舟的眼底,黑发青年有些出神, 他似乎也被傅雪舟问住了。傅雪舟静静垂眸看着他,目光扫过楼延额前细碎的发丝,扫过楼延微扬的眼角, 再看向楼延微微张开的形状漂亮的唇。 他看得很认真, 目光都好像带着一种厚重感, 心中的愉悦与莫名的情感交织, 让他忍不住嘴角微扬。 楼延回过神就对上了傅雪舟专注的双眼,灵魂几乎一颤。 他下意识狼狈地偏开双目,一些卑劣的无情的想法突然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傅雪舟以为楼延是不想看他, 心中的愉悦缓缓沉底,冷着脸抬起手指又叩了叩楼延的车窗,“楼延。”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 不耐烦地转过头看他,眼底的火气冒出苗头:“怎么, 你还要一点点跟我阐述你是哪里不喜欢我吗?” 说完,他换挡就想开车离开, 傅雪舟皱眉, 直接伸手按在了挡风玻璃上, 轿车轮胎死命地转动, 发出“嗡嗡”的巨大响声, 但灰尘扬了满天轿车竟然还一动都没动。 楼延沉着脸松开了踩着油门的脚,目光直视着前方,连看傅雪舟一眼都不愿意再看。 傅雪舟的烦躁再次翻涌,他平息了一下心情,固执地再次问道:“什么是喜欢?” 楼延抿紧了唇,长睫微敛,侧脸上的神情嘲讽:“你在开玩笑吗,傅雪舟,上幼儿园的小孩都知道什么叫喜欢。” “喜欢与不喜欢,心会告诉你答案,这么简单的答案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傅雪舟静静伫立在海风中。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楼延余光往车窗外瞥去,一瞬间以为傅雪舟是个暴风雨下孤寂漂泊的小岛。 “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楼延继续看着前方,淡淡自嘲道,“至少你知道你不喜欢我。” 傅雪舟猛地撩起眼皮看向楼延,看清楼延脸上的表情之后,又升起一种陌生的酸涩感觉,他下颔紧绷,低声道:“你对我很特殊,楼延。” 楼延转头看向傅雪舟,不屑地道:“因为鬼婚契?” 傅雪舟道:“不止。” 楼延嗤笑一声:“因为我有了以前的记忆?” 傅雪舟继续摇头。 楼延缓缓变得面无表情:“傅雪舟,你耍我?除了这两样,我对你没什么特殊可言。” 傅雪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一直都很特殊。” 楼延只觉得他拙劣的“甜言蜜语”简直可笑又滑稽,他差点都冷笑出声了。 特殊到你这辈子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都忘了我的名字吗? 不记得我是谁,不记得我的名字,只记得我的一个姓——这就是你说的特殊? 傅雪舟真的是说谎话都不打草稿,让人笑掉大牙。 楼延没什么笑意地扯扯唇,没有反驳傅雪舟的这句话,但他的表情却无一不表明他根本不相信傅雪舟说的话。 傅雪舟的表情变来变去,各种沉积的、负面的情绪翻滚,却无处可以发泄。 人的感情细微而复杂,但傅雪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波动了——他根本分辨不出来自己的心情如何,也不知道究竟怎样做才能让自己满意。 他看着楼延这副模样会有恶念,但如果不看,傅雪舟更是恶念疯长。 海风在深夜中吹得更厉害,活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鼓着腮帮想要把城市吹倒。风刮着车皮发出呼啸的呜咽声,再加上树木枝叶的婆娑声,在这黑色的夜晚中竟然有了几分荒凉。 傅雪舟的衣服被风吹得时而鼓起,时而翻飞,呼吸之中全是含着海水味道的清冽空气。在沉默之中,傅雪舟抬起僵硬的手臂用衣袖擦过车窗,又凑上前哈了一口热气,在白雾覆盖的玻璃窗上再次写道:“没有不喜欢你。” 一边写,傅雪舟一边想,他对楼延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是占有,是掌控,是征服的欲.望。 傅雪舟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移动。 还有保护的欲望。 傅雪舟的情绪因为楼延而波动数次,楼延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真得不喜欢吗? 真的只是鬼婚契的影响吗? 但现在鬼婚契并没有反应,他和楼延之间隔着一层车窗的距离,他又为什么对着楼延还有这种复杂的、莫名的情绪? 他会因为楼延而焦躁,会直接冲出来追楼延,甚至现在,他竟然都在耐心十足地哄楼延别生气。 如果是别人,傅雪舟不会这么做。 傅雪舟的手指在车窗上移动的越来越快,各种情绪渐渐沉淀成为了答案。等写完之后,他敲了敲车窗。 刻意无视他举止的楼延慢悠悠地抬起头,看完车窗上的字后也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不喜欢你。” 楼延显然没有动摇。 他心里很清楚傅雪舟没有不喜欢他,但楼延想听的不是这句话。 傅雪舟垂眸,透过这些字看到了楼延脸上的表情,不由皱起了眉。 喜欢会让人变得口拙,傅雪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楼延不生气。 再看车窗上的这一行字,傅雪舟也觉得这句话有些碍眼。他定定看了一会儿,突地抬起手擦掉了“没有不”三个字,然后再次敲了敲车窗。 楼延漫不经心地抬眸。 车窗上,白色的雾气中,只留下了“喜欢你”三个字。 楼延的瞳孔立刻一动,心口一下子缩紧,他直接坐直了身,心脏砰砰剧烈跳动起来。 他的视线牢牢定在这三个字上,直到这三个字快要跟着白雾消散才猛地回过神,楼延刚想说话就被口水呛到,连忙咳了好几声,双目灼灼地看向傅雪舟:“什么字?我没看清。” 傅雪舟挑眉,慢条斯理道:“没有不喜欢你。” 楼延板着脸道:“不是这句。” 傅雪舟顿了顿,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我喜欢你,楼延。” 楼延大脑里好像有烟花炸开,无数种东西翻起又被压下,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成功了。 傅雪舟对他告白了。 他成功让傅雪舟对他动感情了。 这一刻楼延都有种想要大笑出声的冲动,那颗一直想要杀死傅雪舟的心甚至有了一些复仇成功的快意。傅雪舟喜欢上了他,哈哈哈哈,傅雪舟竟然真的喜欢上了他。 傅雪舟道:“你呢。” 楼延激动得双手有些微抖,强烈的兴奋和一丝茫然冲上心头,他忍不住翘起嘴角,想要压下笑意却没有成功,无意识地用鼻音发出一声:“嗯?” 傅雪舟将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修长的身形牢牢站在车边。他没去看楼延,注视着车窗上的“喜欢你”三个字问道:“你喜欢我吗?” 楼延一愣,兴奋的心情猛地蒙上了一层灰色。他手指握起,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随即聪明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是在跟我告白吗?傅雪舟,你想和我谈恋爱?” 谈恋爱? 傅雪舟歪着头琢磨了一下这三个字,有种吃到糖块一样的感觉,他诚实地点了点头。 楼延笑容更深,他故意上下打量了傅雪舟一遍,“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告白?” 傅雪舟冷静道:“你想要什么?” 楼延额角突了突,谈恋爱是做交易吗?傅雪舟这是什么憨批反应! 他都要气笑了,呵呵假笑道:“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答应?” 傅雪舟淡淡点了点头,姿态随意,但能看出他强大的自信。 楼延像是故意为难他一样,提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要求:“如果你可以让鲸鱼在天上飞,我就答应你。” 傅雪舟深深看了楼延一眼,言简意赅道:“下车。” 楼延狐疑地看了看他,想了想,还是慢吞吞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海风猛地吹来,让楼延有些跳跃和兴奋的神经勉强冷静了一些。楼延这才感觉脸上一阵烫意,全身都有些发热。 楼延嘴角抽抽,抬手拉了拉衣领,让冷冽的海风吹走他身上的热意和激动。 即使容城这几天没有发生什么诡异事件,深夜也很少有灯光亮起,尤其是在空旷的海边,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去除掉光污染的影响,天空中的繁星茫茫。 楼延抬头看着天空,刚想要问傅雪舟怎么让鲸鱼飞起来,下一刻就听到傅雪舟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蓝灰色鲸鱼。 鲸鱼在空中游动着身躯,发出阵阵空灵的声音,它的鱼尾摆动,庞大的身体在繁星之下穿梭,反倒映衬得天空像是深海一般。 楼延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睛微微睁大,被这瑰丽神奇的一幕彻底震撼。 鲸鱼围绕着楼延和傅雪舟上空游动了一圈,又冲向了海面上空游动,它的速度很快,甚至在前方住宅区的楼宇中游动了一圈。 人类建筑与水中巨物形成明显的反差,鲸鱼挥动着胸鳍,翻滚着身体在空中慢慢重新向楼延和傅雪舟游过来。 楼延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鲸鱼,觉得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他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美丽一幕:“……你,怎么办到的?” 刚刚说完,楼延就反应了过来,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傅雪舟的侧脸:“是梦魇的能力?” 傅雪舟点了点头,再次打了个响指,空中盘旋的鲸鱼优雅地落在了他们的面前,朝着他们叫了一声。 傅雪舟拉着楼延的手往鲸鱼走去,带着楼延跳到了鲸鱼的头顶坐下。 两个人刚刚稳住身形,鲸鱼再一次挥动着胸鳍飞了起来,海风拂过他们的发丝和衣服,星辰在他们头顶闪烁,海面在他们身下翻滚。一切就像是梦一样,虚无缥缈又令人悸动非常。 海水的气息在鼻前萦绕,楼延一瞬间几乎分不清天空和海洋的正反。 好像全世界只有这一条在空中飞翔的鲸鱼,只有鲸鱼背上的他们。 楼延双眼亮起,他张开双手享受着风的拥抱,发丝飞扬,享受地闭起了眼睛。 傅雪舟从身后抱住了楼延,在楼延的耳边问道:“喜欢吗?” 楼延没有说话,却勾起了笑容。 傅雪舟亲了亲楼延的脖颈,问道:“那我算不算完成了要求?” 楼延这才睁开眼睛,侧头看向傅雪舟,挑眉笑了:“你猜?” 其实在楼延提出要求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心知肚明。 楼延知道傅雪舟拥有梦魇的能力,所以才提出了这样看似不可能完成的要求。 傅雪舟知道楼延明白他有梦魇的能力,可以很轻易地完成这样好似刁难的要求。 一句不必多说的同意,早已经在提出要求时就已经有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没有不喜欢你=喜欢你 第167章 恋爱关系确定下来的当天晚上, 楼延和傅雪舟做了。 这一次激烈而火热,两个人的精神都很兴奋,明明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但偏偏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楼延一度翻身压在了傅雪舟的身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傅雪舟的表情。 傅雪舟一贯漠然漆黑的双眼里也燃起了火, 他神情越是沉沦,楼延越是爱看, 甚至精神上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快感。 他的一个吻就会让傅雪舟失控,楼延笑着避开傅雪舟想追上来亲吻他的唇,赏赐一样吻在了傅雪舟的喉结上, 满意地看着傅雪舟脖颈绷紧, 呼吸骤沉。 傅雪舟好像被楼延拉进了泥潭里无力挣扎的猎物, 让楼延心理和身体达到了双重上的满足。 好几次, 楼延的双手都想要掐在傅雪舟的脖子上,牙齿都想要撕咬开傅雪舟的喉咙,但这些暗色情绪一一在他眼底沉淀, 最终不露声色。 稳住。 楼延告诉自己。 爽完后,天边已经微微亮。 楼延身体上有些困倦,但精神上仍然很亢奋, 靠在床头怎么都睡不着。等傅雪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赤.裸着上身披着被子抽烟出神的模样。 时不时笑一下, 时不时又敛眉沉思,挺有意思的。 傅雪舟挑眉, 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楼延的身边, 没想到他站了好一会儿楼延都没发现。直到傅雪舟银发上的水滴缓缓滴落在了楼延的手臂上, 楼延才突然回过神, 抬头看着面前的傅雪舟。 傅雪舟从他手指中拿走那支抽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香烟, 神色淡淡地放到了自己的唇里,烟草味带着些许的微苦,“在想什么。” 他想的事情和傅雪舟有关,却不能让傅雪舟知道。楼延桃花眼勾过傅雪舟,神色慵懒,拖长音地调笑道:“我们傅先生定下关系后真的是不一样了,问话都这么理直气壮了。” 傅雪舟吐出一口烟雾,弯腰掌住楼延的后脑勺吻住了他。 两个人唇齿之间的香烟味道彼此纠缠,等离开的时候,楼延的唇已经红得有些发疼。 傅雪舟看了他几秒,又温柔地凑上来啄吻楼延的唇。 楼延的手穿过傅雪舟的银发,一下一下地和傅雪舟亲吻着,有些懒洋洋地用手指圈着傅雪舟的头发玩。 他这副敷衍的样子让傅雪舟轻咬了他唇肉一口,楼延“嘶”了一声,不悦地用眼神瞪了傅雪舟一眼:你属狗的吗? 傅雪舟眉眼间平静,眼底却有隐隐笑意。他离开了楼延的唇,抬起楼延的下巴垂眸细细看着,楼延眉头蹙起,故意装作一副疼得厉害的表情,“是不是破皮了?” 傅雪舟用手指按了按他的唇,硬是从那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裂口中逼出了一滴鲜血,嘲笑道:“再慢点就愈合了。” 楼延简直无语,抬脚踢上了傅雪舟的大腿。 傅雪舟笑了一声,将手里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睡觉吧。” 楼延睡不着,他看了眼时间,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要不要去吃个早饭?” 傅雪舟没想到他这么有兴致,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转头看了眼楼延精神十足的模样,傅雪舟干脆利落地走到沙发旁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往身上套,道:“走。” 凌晨五点多,楼延和傅雪舟漫步在街道上。 沉沉的天边从东方亮起熹微白光,清冷的晨风透着股湿气。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这会儿起了层薄雾,让路两旁的建筑都成了一块块黑影。 两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有卖早餐的,慢悠悠地到处走着,中间隔了个半个人的距离。看起来不像是情侣,倒像是两个单纯的饭搭子。 他们都没谈过恋爱,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一路闲聊着吃什么,气氛算得上轻松自然。走着走着,却突然看到了前面一对穿着睡衣极其黏糊的小情侣。 这对情侣应该也是早起出来觅食的,两个人的手紧紧抓在一起,肩膀贴着肩膀,女方的头靠在男方肩膀上,时不时贴着耳朵说几句悄悄话,搂搂抱抱,甜蜜极了。 楼延一愣,看了看人家那情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傅雪舟,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和前面那对情侣相比,他和傅雪舟真的不像是谈恋爱的样子。 情侣走路都是这样的吗?那他需不需要也和傅雪舟牵着手?借此来加深傅雪舟对他的感情? 楼延想了一下自己和傅雪舟也手牵着手黏黏糊糊走路的模样,“……” 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他做不到。 傅雪舟注意到楼延的表情变化,他顺着楼延的视线也看向了前面那对情侣,双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楼延想牵手? 傅雪舟慢条斯理地将手从口袋中伸出,递到了楼延的面前。 这只手十分好看,骨节分明,皮肤略显苍白,手指尤为颀长。 活脱脱足以上杂志封面的手。 但楼延看着这只手却心头一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是吧,傅雪舟还真想让他牵着他? 他们有必要那么肉麻吗? 楼延眼皮跳了跳,足足看了十几秒钟这只手,没有直接拒绝,而且抬头对傅雪舟委婉地道:“你不觉得这样会很奇怪吗?” 傅雪舟淡淡道:“想牵就牵,不用在意别人想法。” 楼延忍不住对傅雪舟露出了异样的眼神。 他就像第一次见到傅雪舟一样,楼延完全没有想到傅雪舟竟然这么黏人。 傅雪舟被看得有些困惑,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道:“怎么了?” 算了。 楼延叹了口气,动作能有多慢就有多慢地抬起手握住了傅雪舟的手:“没什么。” 楼延虽然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么黏糊糊的动作,但这毕竟是恋爱后的第一天,傅雪舟有如此要求,他身为“男朋友”总要满足他。牵就牵吧,就当安抚傅雪舟了。 两个人便慢慢握着手往前走去。 他们并没有特意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肩膀与肩膀之间仍然隔着一段空间,只手臂倾斜着,在中间交织成了一个锚点。 楼延的手微热,傅雪舟的手微冷,他们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却清楚地感觉到了对方手中的温度。 异样的感觉从手心慢慢沿着手臂袭上心头。 楼延这才发现,和傅雪舟一起牵着手走路,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 * 容城的早上,能开门的早餐店并不多,但总有人会开门做生意。因此走了有二十分钟,楼延和傅雪舟就找到了一家早餐店。 店门口排着不少人在打包早饭,远远看到这么多人,楼延就抽了抽手指,想从傅雪舟的手里抽出手来,傅雪舟也默契地松开了手。 两个人走进早餐店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两笼小笼包,两笼蒸饺,六十个肉馅煎饺,再点了两份鸡蛋汤。 满满当当的早餐摆了一个桌子,人家老板见吃饭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还善良地提醒了一句:“你们不一定能吃得完啊,小伙子。” 楼延笑眯眯地拿着筷子指了傅雪舟一下:“没事,我朋友是大胃王,这点东西都不一定够他吃的。” 老板震惊地多看了傅雪舟几眼,看不出这人模人样的大帅哥竟然那么能吃,佩服地夸了傅雪舟两句之后兴冲冲地去跟老婆分享这件八卦去了。 楼延听到老板嘟囔的话,噗嗤一下乐了,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傅雪舟的鞋子:“傅雪舟,听到没有,人家正在怀疑你这一头白发是不是吃了太多东西给吃坏身体导致的少年白了。” 傅雪舟拿着勺子慢慢搅拌着鸡蛋汤,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很好笑?” 楼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喝了口汤又夹了一个玉米牛肉馅蒸饺放在嘴里,闲聊似地问道:“你这一头白发是怎么来的?” “你不知道?”傅雪舟又慢腾腾地看了楼延一眼,慢条斯理道:“少年白。” 楼延:“……” 一桌子的东西虽多,但傅雪舟和楼延两个人的身体不是常人,非常能吃。他们把这一桌子的东西都给包圆了,干干净净地没浪费一点粮食。 “喂,老刘,你们家东西怎么突然变贵了这么多!”有客人不满地拍着桌子大声质问。 老板着急解释:“不是我想收这么多,是最近越来越难获得食材原料了,原料跟着涨价我这怎么能不涨……” 楼延面不改色地上前付钱,发现这一顿饭的价格比以往贵了至少三倍。 这是正常的现象,从诡异复苏的苗头出现开始,金钱的价值会变得越来越低。 能用这个价格吃上这么一顿早饭,也是多亏了现在还是诡异复苏的初期,而且容城还格外安全的原因。 老板人挺实在了。 楼延给完钱后又打包带走了不少早点,拎着一大包东西和傅雪舟往酒店走。 这会儿路边的人已经变多了起来,为了提防傅雪舟在回去路上再次提出和楼延牵手的要求,楼延还专门买了一袋苹果放另一只手里拎着,让左右手都变得忙碌起来。 傅雪舟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楼延手里拎着的东西,迟疑地问道:“我来拎?” 楼延脸一黑,只觉得傅雪舟是在怀疑他的能力,危险地道:“我在你眼里连这么一点东西都拎不起来?” 傅雪舟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很轻。” 楼延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你说这话是干什么?” 傅雪舟没有解释,而是自顾自地将楼延左手拎着的苹果拿到了自己的手上。在楼延不悦地想要质问他的时候,不紧不慢地用另一只手牵住了楼延空出来的左手。 他说:“可以牵手。” 楼延原本的不悦陡然凝滞,他被傅雪舟牵着往前走了几步后才反应了过来,心头一跳,他下意识想要抽出手。 傅雪舟回头看他,目中带着淡淡疑惑,好像是在问楼延怎么了。 楼延张张嘴,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他呼出一口气,才看似纵容地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回握住傅雪舟的手,笑意淡淡地催促道:“快点走吧。” 第168章 回到酒店后, 楼延原本想让傅雪舟先离开再把朋友们喊过来吃饭,但傅雪舟却直接在他房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拿着一旁的杂志安然翻着, 一副主人家的怡然模样。 楼延放好早餐后见他这样, 轻啧一声, 走过去踢了踢他的小腿,“傅雪舟, 情侣也需要给彼此一些私密空间。你是不是应该走了?” 傅雪舟往后靠在沙发背垫上,长腿交叠翘起,修长的手指翻了两页杂志, 闻言撩起眼皮看着楼延, “走去哪?” “我可以在这里再给你开个房间。”楼延道。 傅雪舟看了楼延一会儿, 目光淡淡看向桌子上的早餐, 答非所问道:“你再不让他们过来吃饭,饭就凉了。” 看他打定主意不想走,楼延没办法, 只能给李三新打了电话,让李三新过来把早饭拿走。 即使傅雪舟现在的心情不错,但楼延还是不敢让段泽歌出现在傅雪舟的面前。 傅雪舟听完他的电话后眉头轻挑, 放下杂志道:“为什么不让你的朋友过来吃饭?” 楼延随意找个借口道:“他们不好意思过来打扰我们。” 傅雪舟若有所思,想起自己之前在网上查过的恋爱教程, “但确定关系之后不是要见对方的朋友吗?” 楼延转过头奇怪地看着他:“……你还知道这个?” 傅雪舟“嗯”了一声,“我挺想见见你的朋友的。” 楼延眉头皱起, 想要拒绝又怕傅雪舟怀疑, 但不拒绝他又不想让傅雪舟这么危险的存在和他的朋友有过多牵扯。 最后, 楼延走到傅雪舟身边坐下, 声音放得温柔:“怎么突然想见我朋友?” “我有件事需要见过你的朋友才能得到答案, 但你似乎不想让我见他们,”傅雪舟歪歪头,看起来绝不像是个杀戮万千的疯子,“为什么?你怕我伤害他们?” 楼延深深看着他,“你会伤害他们吗?” 傅雪舟淡淡道:“我不会蠢到当着你的面伤害他们。” 楼延眉头时而舒展,时而蹙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想见我哪个朋友?” 傅雪舟道:“那个在沙滩上和你亲密、在电话里挑衅我的男人……他似乎叫段泽歌?” 楼延心中一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抿了抿唇,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傅雪舟最初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现在却因为他记住了段泽歌这个没在他面前出现过几次的人名,说出来还有些滑稽的讽刺。楼延干脆道:“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如果你想见他,我可以把他叫过来,但你要答应我别计较他之前挑衅你的事情。” 傅雪舟垂眸看了一会儿楼延,半晌后,微微点了点头。 楼延于是又给李三新发了消息,让他们过来自己房间吃饭。 五分钟后,李三新带着人过来,房间中瞬间热闹了起来。 李三新原本还想要问问楼延和傅雪舟的事情,但一看傅雪舟坐在沙发上,就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已经成了,他将原本想问的话都咽了下去,牵着小雨当没看到傅雪舟一样走到了桌边坐下,整理桌上的早点。 小雨今天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连衣裙,脚踩黑色的猫猫头小皮鞋。她好奇地看着沙发上的傅雪舟,几乎无法从傅雪舟的银发上移开眼,她还小,不懂得欣赏男色,但不妨碍小雨觉得这个有着一头银发的哥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和楼延哥哥一样好看。 路好修看到傅雪舟之后也立刻规矩了起来,有些拘束地拉着叶不言坐在了李三新身边,眼睛时不时往沙发上偷瞟几眼。 叶不言同样忍不住多看了傅雪舟几眼,他不认识傅雪舟,但他在林游那里看到过有关于傅雪舟的资料,知道这个人曾经一击就杀死了诡异之主。此刻亲眼见到真人,叶不言心里也是一惊,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很强,强到对他们有些危险的程度。 林峰在死之前将傅雪舟的信息打上了【SSS级危险人物】的盖章,诡异防控局内时刻关注着傅雪舟的行踪,但因为人手不够,傅雪舟又神秘异常,所以根本就无法追踪到傅雪舟的行动。这样的危险人物某种程度来说比A级恐怖诡异还要具有威胁,作为诡异防控局的半个人员,叶不言已经开始思考一会回房要不要将傅雪舟在容城的消息告诉林游了。 李三新像是知道叶不言在想什么一样,他把一个烧麦塞到小雨手里,又将一杯豆浆放到了叶不言的面前,低声道:“先吃饭,别想太多。” 叶不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楼延和李三新他们和林游的关系也很好,恐怕他们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过林游了。他点了点头接过豆浆,“谢谢。” 李三新笑了笑。 路好修“嗷呜”一口咬掉半个包子,眼睛一亮,立刻夹了一个包子放到旁边安静不说话的段泽歌面前,催促道:“段哥,吃饭啊!” 这些人里面,唯独段泽歌心里暗暗叫苦。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接受了陆好修的好意。 他表现得很自然,只在进门之初看了一眼傅雪舟后就没再看傅雪舟。因为知道傅雪舟恐怕是冲着自己而来,他有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表现得比路好修和叶不言还低调。 傅雪舟对他们暗中的打量视若无睹,等他将一本杂志翻完,桌边的人也吃好了饭。傅雪舟这才放下杂志站起了身。 他一动,屋里所有人的视线就若有若无朝他看了过来。傅雪舟平静地走到了桌子前,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看向了段泽歌。 在他的目光下,段泽歌手指不着痕迹地抽动了几下,他慢吞吞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主动问道:“傅先生是有事想要问我?” “嗯,”傅雪舟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地放在段泽歌的身上,令段泽歌的神经开始一寸寸绷紧,“楼延说你的天赋是【占卜】。” 段泽歌笑了笑:“没错。” 傅雪舟道:“现在占卜一次给我看看。” 段泽歌顿了顿,无奈地掏出口袋底给傅雪舟看了看,苦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出来的时候太着急,塔罗牌忘了带过来。” 傅雪舟走近段泽歌,段泽歌的身体逐渐紧绷。傅雪舟道:“把你的头发撩开。” 段泽歌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撩起自己挡住面容的头发,露出了一张伤痕遍布的面孔。 这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如何,傅雪舟完全没被这可怕的伤痕吓到,他波澜不惊地一点点看过段泽歌的面孔,淡淡地道:“段泽歌,你为什么会到楼延身边。” 楼延看出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特地走到傅雪舟身边给段泽歌撑腰:“他占卜到了以后会和我成为同伴,所以才来到了我身边。” 见到楼延过来,段泽歌稍稍松了口气,他跟着点点头,笑着道:“没错,我可是把楼延当成金大腿看待的。” 嘴角扯动着肌肉,段泽歌一笑,脸上的伤疤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模样颇为骇人,足以吓哭小孩。 坐在段泽歌对面的小雨被吓得本能有些颤抖,段泽歌看到这一幕,重新放下头发将脸遮了起来。 傅雪舟静静看着段泽歌,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的本名就叫段泽歌?” 段泽歌刚想要回答,就感觉一股压迫感压在了身上,一种来自精神上的控制强迫着他说出真话,段泽歌察觉到了傅雪舟眼底的微微红光,他拳头缩起,额角细细汗意冒出:“……对,我本名就叫段泽歌。” 楼延隐隐感觉到段泽歌的精神状态似乎格外紧张,他皱着眉提醒道:“傅雪舟。” 李三新则干脆站在了傅雪舟和段泽歌的中间,警惕地看着傅雪舟。 傅雪舟这才收起眼底的红光,冷淡地问:“你喜欢楼延?” 段泽歌心道果然,傅雪舟问出这个问题他反而安心了。段泽歌故意看了楼延一眼,楼延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段泽歌。段泽歌幽幽叹了口气,郑重道:“我确实喜欢楼延。” 楼延震惊地转过头看向他,傅雪舟微微眯了眯眼。 李三新直接“靠”一声,黑着脸一把锁住段泽歌的脖子,皮笑肉不笑道:“段泽歌,你说什么胡话呢?” 小雨仰着脑袋,一边慢吞吞地喝着牛奶,一边看着几个大人复杂的情感纠葛。 路好修也跟着看来看去,谁说话就看谁,狗狗眼里全是兴致勃勃,就差捧着瓜子嗑了!非但如此,他还拽着叶不言的袖子,兴奋地朝着叶不言挤眉弄眼,示意叶不言赶紧看八卦。 叶不言:“……” 他不是很了解这有什么好看的。 段泽歌被勒得呼吸困难,他咳嗽了几声,立刻解释道:“是对朋友的喜欢!就跟我也喜欢你喜欢小路喜欢小雨一样,你们不要误会!” 楼延道:“……你下次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段泽歌有气无力地笑了几声,“傅先生,我之前确实对你和楼延的事推波助澜过,但那也是为了能让你们早点看清自己的感情。这么说来,我其实也是你们确定关系的功臣,傅先生没必要在意我,我个人是很支持你们在一起的。” 傅雪舟看出段泽歌说这话是认真的,他歪头想了想,“谢谢。” 路好修嘴巴张成了“O”形,惊讶地看着傅雪舟。 他没有想到傅雪舟竟然会跟段哥说谢谢,路好修突然感觉傅雪舟这个人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么可怕。 “但是,”段泽歌顿了顿,布满伤痕的双眼透过杂草一般的发丝直勾勾盯着傅雪舟,“如果你对楼延不好,我会把他抢回来。” 李三新:“……呵呵。” 段泽歌这话怎么回事?这种警告的话应该由他来说吧,关段泽歌什么事啊。 李三新重重拍了段泽歌肩膀两下,严肃地看着傅雪舟,恶狠狠地道:“他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话,傅雪舟,你要是敢对延子不好,我拼死也要教训你。” “行了,”楼延嘴角抽抽,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吃饱了就赶紧回去,别留在这里了。” 楼延准备杀死傅雪舟的计划从来没和别人说过,所以即使是李三新也不知道楼延逼着傅雪舟认清自己感情的目的。 在楼延看来,这些警告傅雪舟的话根本就没有必要。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真正的好好和傅雪舟谈一次恋爱。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出于复仇而已。 几个人被楼延赶出了房间,段泽歌走在最前面,他走得很快,等走到最后的李三新关上楼延房间的房门时,段泽歌已经走到了二十米开外。 听到关门声,段泽歌猛地停下了脚步,靠着墙恢复急促的呼吸。 路好修快步凑过来:“段哥,你怎么了?” 段泽歌摇了摇头,他在身侧张开了手,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刺破了皮,血液干涸在伤痕上,凝固出几道难看的深红色血迹。 他不动声色地重新握起来了手,和李三新几人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 楼延房间内。 屋内只剩下了两个人,楼延沉思了片刻,直接问道:“段泽歌走的时候你一直都在看他,你好像对他非常在意。” 傅雪舟眼中也出现了一丝困惑:“他有些特殊。” 楼延莫名升起了一股火气,他不知道这股情绪从何而来,但忍不住朝傅雪舟发泄。楼延双手插兜站在门边,冷笑着道:“特殊?又来一个特殊,傅雪舟,在你眼里特殊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但这句话说出口楼延就闭起了嘴巴,脸上闪过懊恼。这话听起来实在太奇怪了,怎么像是他在不满一样? 傅雪舟嘴角微勾,“他和你不一样。” 楼延想嘲讽傅雪舟这渣男一样的话,但话还没出就及时咽下,死死闭着嘴巴阻止自己再说出奇怪的话。 傅雪舟压下笑意,走上前牵起了楼延的手,楼延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放在裤兜里,站得笔直,如逼人剑锋地直视着傅雪舟。 “段泽歌为什么特殊。” “他的存在很特殊,”傅雪舟道,“我从不记得我的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楼延心中一松,他轻“哈”一声,斜睨了傅雪舟一眼,“你记不住,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傅雪舟没有生气,继续用平淡的语气扔下了一颗巨雷炸弹:“我轮回了291个世界,这是我第292次重回。可除了这个世界之外,之前291个世界里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叫‘段泽歌’的天赋为【占卜】的人。” 楼延瞳孔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傅雪舟。一时不知道该为“292”这个数字震惊,还是该为傅雪舟话语中的内容而震惊。 傅雪舟伸手摸了摸楼延的眼角,冰冷的温度从他的指尖浸入楼延的身体内部,“你存在于我的记忆中,而他却从没有存在过。” 第169章 楼延心中惊涛骇浪翻涌, 面上的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比起震惊傅雪舟轮回过292次的事情,他现在更在意傅雪舟说的关于段泽歌的事情。楼延猛地伸手攥住傅雪舟碰触他眼角的手,沉声质问:“什么叫你的记忆中没有他的存在?你的意思是说……” 傅雪舟低头看了眼楼延攥着自己的手。 手指都已经用力到指尖发白, 白皙手背上的青筋紧张地绷起。 情绪波动这么大, 竟然不是因为他的重生次数, 而是因为段泽歌。 银发男人垂眸藏住眼里的冷意,撩起眼皮平静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你身边的?” 楼延呼吸着急:“在诡异复苏的当天晚上, 我在一个废弃工厂里遇见了他。”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傅雪舟淡淡地道:“要么他在以往的291个世界里会死在诡异复苏的当晚,这辈子因为你的改变才改变了他的命运线, 让我能够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要么他告诉你的身份根本就是一个假身份。” 这话和楼延想的一样, 楼延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 那段泽歌和路好修的情况看起来其实很相像, 他们都是因为楼延的改变而活了下来。但楼延知道他们相差很大,他可以确定如果他当晚没有救路好修,路好修就会死。但段泽歌, 楼延却不觉得他会死在那晚的废弃工厂里。 段泽歌第一次出现在楼延面前的时候就很神秘,并且游刃有余。他对诡异了解很多,甚至可以通过塔罗牌算出楼延都不知道的事情。无论是段泽歌拥有的【占卜】天赋, 还是他用脚步声帮助楼延走出诡域的举动,都代表着段泽歌并不是轻易就会死去的人。 而这样的人, 竟然在291个世界里从来不被傅雪舟得知,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到诡异的事情。 答案不会是第一种, 那就只能是第二种:段泽歌的身份是假的。 段泽歌被毁掉的脸本身就很可疑, 在没有人认出他长相的情况下, 他可以扮演任意的身份, 他很可能根本就不叫“段泽歌”, 甚至连他【占卜】的天赋能力都有可能是假的。 楼延眼眸晦暗,握着傅雪舟的手越来越用力。他有一种被欺骗被糊弄的感觉,段泽歌到底是谁?他来到他身边有什么目的? 傅雪舟的手已经被楼延攥出了印子,银发男人并不在意,还漫不经心地提议道:“我帮你杀了他吧。” “不行!”楼延下意识拒绝,“你答应过我不能伤害他!” 说完这句话,楼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些太着急了。他抬头去看傅雪舟的表情,就对上了傅雪舟黑沉沉的双眸。 楼延本能感觉有些不妙,就听傅雪舟语气令人捉摸不透地说道:“他来历不明又骗了你,你还想让他继续留在你身边?” 楼延对段泽歌一直有种莫名的心软和奇怪的信任存在,他其实有种直觉,觉得段泽歌并不会伤害他。 这样的信任来得莫名其妙,楼延甚至怀疑这股情绪是不是段泽歌搞的鬼,但他终究不愿意让傅雪舟对段泽歌做些什么。 如果让傅雪舟出手,段泽歌绝对活不了了。一想到段泽歌会死,楼延莫名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不过直觉提醒楼延,他不能对傅雪舟直接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如果他在傅雪舟面前过于维护段泽歌,恐怕段泽歌就真的会死在傅雪舟的手里。 想到傅雪舟曾经毫不留情杀死温九的做派,楼延眼皮跳了跳,他的神色瞬间平静下来,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道:“他的目的应该是我,把他留在我身边更方便我查清楚他的秘密,也不会打草惊蛇。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也想知道他的意图,等搞清楚这一切之后,我会亲自处理好他。” 傅雪舟扯扯唇,眼中没什么笑意:“是吗?” “当然,”楼延微微一笑,直视着傅雪舟,一字一顿,“我很讨厌别人欺骗我,也很讨厌别人背叛我。如果段泽歌利用我的信任做出了背叛我的事,我死也会拖他一起死。” 傅雪舟歪歪头,神情中的阴沉缓和了些许:“很好。” 说着,他又抽出手摸了摸楼延的额头,“不过没必要跟他一起死。” 楼延定定地看着他,见他好像没有听到自己听懂自己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后笑了笑,轻声道:“当然,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人付出生命。” 楼延说着,又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道:“你还记得夜阮死前说的话吗?” 傅雪舟神色一冷,眼中好似暴雪席卷:“记得。他说诡异之主在北极。” “没错,所以我打算去北极找诡异之主,”楼延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观察傅雪舟脸上的表情,明知故问道,“你去吗?” “去,当然去。”傅雪舟冷冷道,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楼延,他早就出发去北极了,“你想什么时候去?” 楼延果断地道:“事不宜迟,这两天我准备一下,我们后天就出发吧。” 如今傅雪舟对他的态度已经改变了很多,他身上的鬼婚契纹身颜色也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也是时候出发去北极了。 算一算,距离极寒地狱的出现只剩下29天了。 “我原本是打算带上段泽歌一起去北极,”楼延皱了皱眉,有些烦躁地原地走了两步,“想在那么大的北极找到诡异之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段泽歌的【占卜】天赋没准能帮忙找到诡异之主的位置,结果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那肯定就不能带他过去了。但只有我们两个人能行吗?” 傅雪舟点点头道:“足够了。楼延,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我们去北极找诡异之主的事情。” 楼延回头看向他:“为什么?” “不要被狂信徒发现我们的目的,”傅雪舟微微皱眉道,“虽然他们不强,但是会很麻烦。” 楼延赞同地点点头。明里暗里盯着他和傅雪舟的人太多了,暗中有狂信徒,明面上有诡异防控局。但凡这些人知道他们的目的,绝对会闹出很多事情。万一让北极的诡异之主提前有了防备或者离开北极那就不好了。 再一个,诡异之主的实力不知道怎么样,但一定很强,去的人多了也只是送菜,确实不如只有他们两个人方便。尤其是楼延还要趁机杀死傅雪舟……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如果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我们去北极的方式也要变一变,”楼延摸着下巴思索道,“最好能不引人注意地过去。这样就不能动用我的船了,否则他们一定会得到消息跟上来,身份也要换一下……可以买两张船票,混进别人船里离开,还有保暖装备……这些东西我会准备好,傅雪舟,你这两天稍微收拾一下东西,带上自己要带的东西就可以。” 傅雪舟眨了眨眼,抬起了手,手眨眼之间变成了黑色触手,“用触手过去?” “……”楼延无语地道,“你要用你的触手横跨好几大洋,用触手来抵御海水和冰川低温?中间要上厕所怎么办?吃食怎么解决?冰天雪地总得吃些热东西吧。哦,还要抵御路上的恶劣天气以及深海中的诡异,还要自己找准方向顺利到北极——傅雪舟,你认真的?” 傅雪舟面无表情收回了触手,“我只是开个玩笑。” 楼延斜睨了他一眼,又忍不住有些想笑。最后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趴在了床上准备睡觉。 傅雪舟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他索性走到床边跟床上的楼延道:“往里面去去。” 楼延故意打起呼噜声,示意自己没听到,他已经睡着了。 傅雪舟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捏住了楼延的鼻子,楼延左躲右闪鼻子上的手都如影随形。他额角突起两下,最终忍耐地往旁边滚了一圈,让出来傅雪舟的位置。 傅雪舟悠悠然爬上了床,躺好之后就将楼延拉到了自己怀里。楼延没有挣扎,堪称配合地被傅雪舟搂住,背部抵着傅雪舟的胸前。 傅雪舟有些稀奇:“你这次怎么这么听话。” “懒得动了而已,”楼延鼻音带着懒倦,“睡吧。” 傅雪舟的手搭在楼延的腰间,埋在楼延的后颈里闻着楼延的味道闭上了双眼,神色宁和平静,带着一丝丝放松后的疲惫和安心。他的银发披散在床上,远远看去,楼延彻底嵌入在了银发男人怀中。 两个人抱在一起,还是这样亲密的姿势,彼此的温度传递,看似无比贴近。但楼延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地看着前方的窗帘,目色幽幽。 看似亲密,实则同床异梦。 楼延慢慢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的冷意。 * 时间一晃而过,楼延暗中准备好了需要的物资和装备,船票也已经拿到手。次日下午三点的时候他和傅雪舟会从容城上船出发,然后在其他省市的港口换乘前往北极航路的船只。 楼延并没有跟李三新说自己打算去北极的事情,唯恐被段泽歌知道。他对待段泽歌的态度也没有变化过,和从前一样的自然,谁也没有发现不对。 一天很快过去,楼延为了确保鬼婚契能在傅雪舟死之前清除干净,当晚又拽着傅雪舟来了几次。 傅雪舟欣然配合,酒店的床被弄得咯吱作响,响了整个大半夜。做完后,楼延在浴室里背对着镜子观察自己身上的鬼婚契,如愿看到鬼婚契颜色又变淡了一点后,满意地点点头。 一夜过去,在要离开去北极的当天早上,楼延突然听到叶不言的一声惊呼,夹杂着喊叫路好修的名字。 他瞬间睁开眼,起床往叶不言和路好修的房间冲去,一打开门,楼延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皮肤烫伤味。 定睛一看,路好修正茫然无措地站在房间里,身上不断往下滴着水,叶不言正站在他的身后面色凝沉地看着他的背部。 楼延大步走过去:“怎么了?” “路好修洗澡的时候被烫伤了,”叶不言脸色不怎么好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把热水开到了最大,自己又感觉不到热和疼,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成这样了。” 楼延来到路好修背后一看,顿时皱起了眉。 路好修背上一片深红烫伤,大大小小的水泡密密麻麻地鼓起,一些水泡已经破了,黏在肉上皱成一团,看起来就像肉也跟着烂掉一样! 除了这骇人的恐怖烫伤,楼延还注意到路好修身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新伤口,一些伤口因为热水的冲刷开始二次流血,显而易见,这都是路好修最近两天无知无觉中受的伤。 失去了触感的可怕,淋漓尽致地展露在他们眼前——一个不小心,路好修就会因为没有触感而在日常生活中死去。 路好修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讷讷地道:“对不起,我没注意到热水这么烫……” “你道什么歉?”叶不言冷哼一声,急得语气都有些冲,“这是你的身体,你能不能注意一点自己的安全?” “行了,”楼延看陆好修委屈的都要哭了,打断道,“叶不言,去把李三新叫过来,他是医生,让他给路好修看看。” 叶不言板着脸出去了。路好修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真没觉得有多严重,他哭丧着脸扭扭捏捏地道:“楼哥,李哥是兽医……” 楼延冷冷看了他一眼,“兽医怎么了?像你这样粗心大意体的人,能让兽医给你看看就不错了。” 路好修:“……嘤。” 李三新过来一看,脸色跟着一沉,直接道:“不行,得去医院,我怀疑他背后这一块肉已经坏死了。” 路好修忍不住嘟囔道:“没有这么严重吧……” “你别说话,”李三新黑着脸骂他一句,“延子,去开车!” 一行人急急忙忙冲到医院,等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在酒店里照顾小雨的段泽歌带着小雨匆匆过来找他们,路好修勉强提起精神跟小雨说了几句话,就蔫蔫地滚回房间休息。他一离开,其他几人再也不遮掩担忧的表情。 楼延捏了捏眉心,“三新,你之后多看着点路好修,在他身体恢复之前最好别让他出去了。” 闻言,段泽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楼延,李三新沉着脸点了点头。 楼延又看向叶不言:“你和他年纪相仿,又是同学,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这段日子就陪着路好修一起住吧,免得他一个人憋坏了。” 叶不言毫不犹豫就点头道:“好,我会陪着他。” 说完这些,楼延就赶着他们离开了。段泽歌却站在原地不动,楼延瞥了段泽歌一眼,又看了一眼被段泽歌牵着的眼巴巴看着他的小雨,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傅雪舟的几块糖递给了小雨,语气平静,“你有事要和我说?” 小雨捧着糖笑眯了眼睛,段泽歌剥了一块糖温柔地塞到她的嘴里,让她去沙发上自己玩。然后漫步走到了楼延身边,跟着楼延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笑着道:“你交代了李三新事情,也交代了叶不言事情,怎么不交代我?” 楼延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烦躁、戾气横生,他想抽烟,但看着一旁的小雨,他最终只是剥了块糖放进了嘴里。 糖块在口腔内移动,甜味迅速蔓延,楼延突然察觉到吃糖的好处了。 那就是能让他的表情能不露出任何异样,再苦再愤怒的事情都在这一丝甜味下有了忍受的能力。 楼延用牙齿咬着糖块,淡淡道:“正要交代你,你也要把小雨照顾好,她年纪小,又是从狂信徒手里救出来的,身上还具有不一样的能力。指不定暗中就有狂信徒正在盯着她想把她抢走,你要时刻护好她。” 段泽歌肯定地点点头,爽快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我在小雨在,我绝对不让狂信徒那群疯狗把小雨带走。” 楼延应了一声,长长的眼睫在下眼睑上垂落一片阴影,“我当然相信你。” 段泽歌忍不住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楼延。 楼延的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峻的侧脸线条和漂亮锋利的五官在日光下显露出另一种深沉和神秘。段泽歌透着枯草一般的头发看着楼延,突然低声开口问道:“楼延……你是不是准备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去哪?” 第170章 楼延眯起双眼, “咔嚓、咔嚓”咬着糖块,“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如果你不准备离开,也不会叮嘱我们这些事了, ”段泽歌苦笑两声, 态度有些急切地再次追问, “你打算去哪?是和傅雪舟一起离开吗?” 楼延微妙地顿了顿,转过头看他, 意味深长:“你好像很着急想要知道这个问题,段泽歌,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们。”段泽歌矢口否认道。 “我们?”楼延玩味地道, “你是已经确定我会和傅雪舟一起出发了?” “……我猜到了, ”段泽歌有些焦虑地转了转头上的帽子, 不顾楼延的怀疑再次问道, “楼延,你是不是准备和傅雪舟一起离开了?” 楼延深深看着他,承认了:“对, 我是准备和他一起离开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段泽歌看起来更焦急了,立刻问道:“你们要去哪?” “去林新县, ”楼延面不改色道,“我和他前两天把附近的诡异都给解决了, 然后就查到林新县里有个很危险的诡异,所以决定去看看, 等把这个县的诡异解决完了之后我们就会回来。” 段泽歌一愣, “真的?” “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占卜看看啊, ”楼延笑了, “你不是有【占卜】的天赋能力吗?应该可以占卜出我们的目的地吧。” 段泽歌摇摇头, 固执地想要从楼延嘴里要一个答案:“楼延,你和傅雪舟真的是去林新县不是去其他地方吗?” 楼延不着痕迹地眯起双眼,学着傅雪舟那样歪歪头,有些疑惑地问:“其他地方?我和傅雪舟还能去其他哪个地方?” 段泽歌仔仔细细看着他的神色,没看出什么不自然的神色后,整个人都松弛了一些,喃喃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楼延挑眉,“不是就好?你以为我们要去哪里?” 段泽歌下意识道:“我以为你们要去北极。” 北极?! 楼延瞳孔一扩,骤然握紧了手,压下心中惊愕。段泽歌怎么知道他要去北极?! 这难道也是他用【占卜】能力算到的?! 段泽歌突然神经质地抬手握住了楼延的肩膀两侧,用的力气很大,语气也很严肃,目光灼灼地盯着楼延反复叮嘱道:“楼延,你一定要记住我这句话,千万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楼延都能透过段泽歌枯草一般杂乱的头发感觉到段泽歌有如实质的视线,视线中的焦急、沉重、深沉如影随形,让楼延警惕之余又百思不得其解。 楼延皱起眉,想要拽掉段泽歌的双手,但段泽歌用了全身的力气攥着他,楼延硬是没有拽掉段泽歌的手,反而察觉到段泽歌手臂的肌肉绷紧得有些不正常,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段泽歌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楼延,千万不要做让你后悔的事……千万……千万不要做错事……” 段泽歌就跟疯了一样,楼延内心深处突然升起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他有些烦躁地加大力气,强行将段泽歌地双手扯下来:“段泽歌,什么叫‘不能做的后悔的事’?你给我说清楚!” 段泽歌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和楼延对视,嘴唇翕张几下。 “……不要杀傅雪舟,楼延。” …… 不要杀傅雪舟,楼延。 …… 楼延的表情一愣,随即缓缓地变成了似笑非笑,看着段泽歌的眼神冷到了底,带着淡淡杀意,“不要杀傅雪舟……这就是你说的不能做的会让我后悔的事?哈。” 楼延被逗笑了,俊美漂亮的脸庞都有些微微扭曲,“我会因为杀了他而后悔?这个笑话真的太好笑了,段泽歌,你是故意想逗我笑的吗?” 一想到他会因为杀了傅雪舟而后悔这件事,楼延都要被恶心得吐了。 这怎么可能?! 他重生回来后做的这一件件的事,全部就是为了杀死傅雪舟。他永远忘不掉自己在大火中死掉的结局,这样的结局还发生了三次,他恨不得杀死傅雪舟三次,凭什么要为杀死傅雪舟而后悔? 段泽歌这个话真的恶心到楼延了。 楼延笑声中的戾气越来越重,“你说,我为什么要为杀死傅雪舟而后悔?傅雪舟难道不该死吗?” 这一刻在他的眼里,段泽歌这个人也变得尤其陌生起来。一想到他曾经对段泽歌还有种莫名的心软和信任存在,楼延就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他又一次,又一次在段泽歌的身上感受到了曾经被傅雪舟背叛的恶心。 “我不知道……我说不清楚,”段泽歌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旁,嘶哑的嗓音难掩苦涩,说的话却让人满头问号,听都听不明白,“楼延,你如果要去北极,一定要带上我。” 楼延冷嘲地看着段泽歌,语气中的尖锐跟刀子一样袭向段泽歌:“所以你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和我说不能杀死傅雪舟?你有什么资格来让我不要杀死他?是你亲眼看到他毁掉世界了还是你亲眼看到自己和同伴们无能为力的只能被大火烧死?” 可笑。太可笑了。 段泽歌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平时装的像是他的人一样,跟着他一起对付诡异对付傅雪舟,结果现在却来跟他说“不能杀死傅雪舟”。 楼延对傅雪舟的仇恨不经历这件事的人根本就无法理解,一日日的过去,他对傅雪舟的杀心没有任何动摇。哪怕他和傅雪舟上床,哪怕他对着傅雪舟笑,可是楼延心里明白,这都是为了杀死傅雪舟而做的事。 傅雪舟不死,楼延就一日活得不安稳。他已经成了楼延的噩梦源头,楼延不想让自己在某一晚的睡梦中突然发现整个世界再次烧起毁灭所有人的大火来。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去北极,会在北极发生什么事,”段泽歌痛苦地蹲下身,双手抱着头使劲挠着杂乱的头发,帽子掉在了地上,鸡窝一样的头发不断飞出头皮屑,段泽歌的手指痉挛似的抽搐两下,然后抬头固执地看着楼延,有些哀求地道,“你就当我用占卜的力量知道了一些模糊的东西。楼延,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千万不要杀傅雪舟!如果你去北极一定要带上我!我求你一定要带上我好不好?” 楼延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冰冷。 他怎么可能相信段泽歌这句话。 哪怕段泽歌或许真的具有【占卜】的天赋技能,哪怕段泽歌在没有人告知的情况下知道了他们要去北极,哪怕这句话有可能真的是段泽歌占卜到的未来—— 但楼延对傅雪舟的恨意和杀心也不会因为这简单的几句话就改变。 楼延是个很聪明而且习惯多思的人,他能从段泽歌的寥寥几句话里轻而易举地想到了多种可能。 他如果在“未来”真的会因为杀了傅雪舟而后悔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傅雪舟,要么是他发现了傅雪舟毁灭世界另有隐情。 这两种可能性一个比一个恶心,简直让楼延想一下都有些生理性地泛呕。 他不可能爱上傅雪舟,那就只有后者才有可能实现——傅雪舟毁灭世界或许有其他原因。 但这只会显得更加可笑。 楼延冷漠地想,就算傅雪舟真的有不得不的原因毁灭世界了,那他还是毁灭了,楼延和其他人还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三次甚至更多。 生死之仇,那些被杀被背叛的恨意、恐惧和怒火都是真实存在的情绪,它们日日夜夜焚烧着楼延的灵魂,让楼延无法安息。 这些疑点和莫须有的可能,都不足以让楼延放下对傅雪舟的仇恨。 未来会不会后悔?楼延不在意。他只知道如果现在不杀傅雪舟,他才会恨不得去死。 楼延突然笑了:“好啊,我答应你,如果我真的要去北极我会带你一起去。” 段泽歌愣住,惊讶地抬头,楼延笑着和他对视,脸上已经看不出其他的表情。段泽歌有些犹豫地喃喃问道:“真的吗?” 楼延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看起来格外真挚地道:“当然。你可是我的朋友啊,段泽歌。” 段泽歌看了楼延好一会儿,不由松了口气,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冲着楼延勉强笑了笑,这才牵着小雨有些心神不宁地离开了。 楼延看着他的背影,神情被阴影所覆盖。 过了一会儿,楼延只觉得胃里翻滚,他再也忍不住地扶着窗口弯腰干呕了一声,眼泪都难受得快要出来了。 忽然,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一瓶矿泉水被放到了楼延的唇边,楼延喝了两口压下那种反胃的感觉,抬眸看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傅雪舟。 傅雪舟身上穿着浴袍,银发在日光下蒙着一层淡淡的光辉,他漆黑暗沉的眼睛紧紧盯着楼延,眉头微皱,手里还拿着瓶水。 楼延胃部再次翻滚起来,他压下了这股不适,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没事。” 傅雪舟伸手擦过他唇边的水渍,仔细看过楼延的面色。见楼延眼神有神,面色红润才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回去吧。” 楼延垂眸又笑了笑:“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路好修的房间中离开,楼延看着傅雪舟的背影,嘴边的笑容维持在同一个弧度。 楼延的目光如有实质,傅雪舟回头看了楼延一眼,银发在耳侧微晃,衬得银发男人俊美得好似神祇,“怎么了?” 会吗? 这样的傅雪舟,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也太滑稽了。 楼延突兀地道:“傅雪舟……笑一个吧。” 傅雪舟不懂楼延怎么突然说了这话,淡淡地给了楼延一个眼神,像是在问楼延在发什么疯。 楼延直接停在了脚站在原地,嘴角翘起,双手插在口袋里:“给我笑一个,不笑就不走了。” 傅雪舟拽了拽他,没拽动。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傅雪舟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忽然扯了扯,露出了一个笑容。 能看出傅雪舟不是经常笑的人,这个笑瞧起来也颇为冷淡,但傅雪舟的双眼却透着几分无奈,让这个笑陡然也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楼延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个笑,脑海中浮现出了傅雪舟在毁灭世界的大火中露出来的那个让他仇恨不已的疯狂笑容。 眼前的笑和那个笑逐渐重合,一模一样凉薄的唇,相差不多的弧度,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到底哪个傅雪舟才是真的傅雪舟? 楼延突然有些烦躁地收起来了脸上的假笑,大步往前略过傅雪舟道:“走吧。” 傅雪舟看着楼延的背影,不知道楼延怎么又不高兴了。他收起笑容,没什么表情地跟在了楼延的身后,眼神一下一下瞥着楼延。 他笑得难道很难看? 楼延回到房间后,就开始收拾去北极的东西。 段泽歌的几句话不足以改变他杀死傅雪舟的心,但楼延觉得,他可以在杀傅雪舟之前好好和傅雪舟谈一谈。 他略有些讥讽地想,他其实也很好奇傅雪舟到底有没有什么“隐情”。 死,也应该让傅雪舟在死前发挥出剩余价值。他还挺想要知道傅雪舟一次次毁灭世界不断重来的真相的。 至于段泽歌,楼延当然不会带他去北极。段泽歌的身份不明,他之前答应段泽歌也只是为了稳住段泽歌而已。 东西很快就收拾完毕,当天下午,楼延和傅雪舟一人背着一个登山包就坐船离开了容城,等到晚上八点,楼延和傅雪舟已经坐上了前往北极的轮船。 第171章 白色的巨型邮轮行驶在深海之上, 黑色海面波涛汹涌,邮轮左右摇摆,却始终稳稳地在海面上前行。 这艘船的名字叫“白熊KMK-03”, 简称为白熊号, 足有九层之高, 包含了餐厅、酒吧、健身房、音乐厅、电影院等等功能区域,能容纳足足两千三百人, 名副其实是艘豪华邮轮。 然而这一次出航的人数却突破了白熊号能容纳的总数,多达两千七百三十七人,比常规人数多了整整四百多人。 多出来的这部分人只是吃喝拉撒都会对邮轮造成很沉重的负担, 但船长却无法拒绝这些乘客, 因为这些乘客都是用尽各种关系强塞进来的拖家带口逃往外地的人。 早上九点。 傅雪舟醒来的时候, 楼延已经不在房间了。 银发男人瞬间睁开眼摸了摸身边的床铺, 温度冰冷,说明人很早之前就离开了。他从床上坐起身靠在床头,被子滑落到腰腹, 傅雪舟嘴角抿直,楼延什么时候出去的?他竟然没有察觉到。 他现在已经对楼延这么放心了吗? 傅雪舟起身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去找楼延。他闻着空气中传来的各种味道, 听着一切细微的声音,在这些嘈杂繁复的信息中逐渐找到目标。 银发男人表情漠然地穿过人群走到了甲板上, 远远就看到楼延手里夹了一支烟靠在护栏上和几个染着黄毛红毛的年轻人在说说笑笑。 楼延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他穿着宽松的白色针织衫。针织衫的领口很大, 修长的脖颈和锁骨完整露出, 他下身穿着浅蓝色的裤子, 裤脚被塞进了帅气的黑色皮质短靴里。这一身显得他年轻又恣意, 海风呼啸地从他背后往前吹, 把楼延的微卷黑发和针织衫吹得不断飞起,楼延享受得微眯起眼睛,嘴角笑容深深,时不时慵懒地吐出一口淡色的烟雾。 他对面那几个男男女女都有的非主流年轻人眼睛几乎不舍得从楼延身上离开,甚至有几个人都忍不住偷偷吞咽着口水。 傅雪舟看到这一幕,神情一冷。他快步上前,听到脚步声的楼延转头看向傅雪舟,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然后回头跟那几个年轻人道:“我朋友来了,回头再聊吧。” 那几个年轻人依依不舍地离开,嘴里不忘提醒道:“Brain,别忘了今晚一起去酒吧喝酒,你答应过我们的。” 楼延笑道:“当然。” 几个年轻人这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他们一离开,傅雪舟就走到了楼延的身边,冷漠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他们是谁。” “船上遇见的陌生人而已。”楼延耸耸肩。 傅雪舟冷嘲:“你要和一群陌生人去酒吧喝酒?” “战斗前适当的放松是必不可少的。”楼延漫不经心地说着。 傅雪舟强硬地道:“不准去。” 楼延扬眉,转头上下看着他,“你确定?” 傅雪舟戾气浮现,警告地道:“你可以去一下试试。” 楼延哼笑一声,懒洋洋地道:“算啦,我只是敷衍他们一下而已,没想真的去和他们喝酒。” 傅雪舟收起冷意,深深看着楼延:“你最好说话算数。” 楼延啧了一声,扬了扬下巴,示意傅雪舟往周围看看,“你有没有发现,这船上的人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 傅雪舟面无表情地往周围看了一圈。出来甲板上的人很多,但分为了两种神态。一种纵情狂欢,疯狂享乐;一种则满脸忧心忡忡,沉重地站在护栏旁看着远方的海面。 楼延抽了口烟,冲着一旁愁眉苦脸的两名船员招了招手,等人走过来后他掏出烟盒递过去,“你们好像在担心什么,可以和我聊聊吗?” 这烟是名烟,一根就很贵,两名船员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各自拿了一支烟别在了耳朵上,稍胖的船员率先说道:“前些天不是宣布了诡异复苏的事情吗?其实在这之前我们出航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些传闻了,什么太平洋海底藏了一个巨怪,会把来往的船只拉到海底。或者是北冰洋出现了会移动的鬼船,上面都是死了的怨鬼什么的……我们之前以为这都是假的,但现在一看,这些传闻很可能就是复苏了的诡异,先生,其实咱们船上的人从船长到船员都对这次航行感觉很忐忑,就怕一不小心会遇见那些可怕的诡异。” 另一个船员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但在海上总比陆地上好吧,据说陆地上的诡异比海上的诡异更多更恐怖。”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真在海上遇见了诡异,咱们是逃都没有地方逃,”胖子船员焦躁地挠了挠头发,“这艘船上都是要逃命到其他地方的人,听说人越少的地方诡异出现的概率就越小,船上的人不一定都是要到北极的,很多人在航线中途就会下站,我之前听船长和大副说过,等把船上的乘客都送到站之后我们也要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停下来躲一躲危险,暂时就不回国内了。” 楼延理解地点点头:“你们带的物资足够吗?我看船上的酒水消耗得挺快的。” 话刚说完,远处几个拿着酒瓶喝得昏天黑地的人正好喝得反胃了,抱着护栏趴在上面吐了个昏天黑地。 船员沉重地道:“喝吧,等酒都喝完了也没得喝了……世界都要末日了,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要是连酒都没法喝人早晚会发疯。” 楼延看向喝吐了的那些人,等吐完之后,他们抹抹嘴又灌了两口酒,然后就神志不清地抱在一起互相啃着对方的嘴巴。 再往远处看,还有喝大了的人直接脱了自己的衣服,疯子一样冲着海风吹来的风向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就试图爬过护栏往海里跳。 “有人要跳海。”楼延立刻提醒道。 “操!” 两个船员连忙扔掉烟,大步跑过去把人拽到船里。 被救下来的男人从醉酒的状态中清醒了一些,满眼期待地问:“诡异复苏结束了吗?” 船员说没有,跳海的男人一下子就呜呜哭了,边哭边愤怒地对着船员拳打脚踢,“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我在这个恐怖的世界继续活下去!你们真是魔鬼!魔鬼!!!” 楼延不再看下去,他转过身将手搭在护栏上,海风将他额前的黑发全部吹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 傅雪舟走到他的身边,长长的银发同样被海风吹得飞舞交织,其中几缕还飞到了楼延的面前。 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空气微冷。楼延伸手抓住了傅雪舟的头发,夹着烟懒洋洋地抽了一口,“傅雪舟,看到了吗?” 傅雪舟的头皮被拽得有些疼,他转过头握住楼延的手腕,一根根掰开楼延攥着他头发的手指:“看到什么?” “普通人的崩溃。要么忍耐要么发泄,”楼延抖了抖烟灰,烟灰被风吹着落到了海面上,“大家都在不安。” 傅雪舟漠不关心:“嗯。” 楼延低低笑了几声,“你猜这一船的人还有没有其他人是去北极的?” “不知道。” “刚刚约我晚上去喝酒的那几个非主流也会去北极,”楼延玩味地笑了,“他们和其他人看上去不一样,他们虽然也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兴奋。我问他们为什么要去北极,结果他们告诉了我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们说他们要去北极极乐之地。” “极乐之地?”傅雪舟一愣,“他们是狂信徒?” “不不不,”楼延打了个哈欠,竖起一根手指跟傅雪舟摇了摇,“他们就是普通人,手里都没沾过血,他们之所以觉得北极有极乐之地,是因为他们捡到了一个神秘的漂流瓶。” 傅雪舟眉头一动,“漂流瓶?” “那几个非主流的身上都有浓浓的鱼腥味,从小就在海边长大,家里做的是捕鱼生意,”楼延道,“他们在半个月之前组团出海,突遇暴风雨天气,船都要被掀翻。这几个人被一个大浪打晕,他们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最后平安醒了过来,醒的时候暴风雨也停了,天气变得风清天朗,万里无云,而他们船旁边的海面上则多了一个蓝色的漂流瓶。” 楼延的声音动听磁性,说起故事来很引人入胜,傅雪舟听得很专注:“继续。” “他们觉得能平安活下来都是漂流瓶带来了幸运,所以把这个漂流瓶带回来了家,后来他们发现了漂流瓶里面藏了一个被剪裁过的报纸,报纸上只有一篇报道,报道的篇名叫做《全球唯一安全的极乐之地》。” 楼延笑了笑,眼神却冷冽,“报道上预言了国家公布诡异复苏的事情,还写了诡异复苏刚开始时人类社会的动乱,并直言全球各地都有诡异降临,只有北极的极乐之地没有诡异出现,是唯一一个可以供人类好好活下去的安全地方。这几个非主流原本也不相信报纸上的话,直到国家真的公布了诡异复苏之后他们才惊觉报纸上的话都是真的,所以他们打算去找北极极乐之地,去找到真正安全的可以供他们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你看这个套路像不像诡异们吸引人类主动上门的手段?” 傅雪舟脸色冰冷,“诡异之主……” “我也怀疑这个极乐之地和诡异之主有关,有可能诡异之主就藏在极乐之地里,”楼延轻声道,“就算不是诡异之主,也会是一条有关于诡异的线索。北极太大了,我们没法只凭运气找到诡异之主的所在,所以我想去极乐之地找一找线索。” 傅雪舟颔首,眼神深沉:“极乐之地在哪?” “我不知道,”楼延再次耸了耸肩,无辜地道,“那群人没有告诉我,所以我刚刚才会同意和他们喝酒。但你又不让我去找他们喝酒,怎么办呢?” 傅雪舟冷笑,知道楼延这话还是想去喝酒,直接道:“我会去把报纸和漂流瓶从他们手里拿过来。” 楼延故作惊讶道:“你要去和他们喝酒吗?你能喝醉他们?傅雪舟,你可别过去没喝几口就醉了,我不想照顾一个醉鬼。” “除了喝酒,我还可以抢,可以偷,可以威胁他们主动交出来,”傅雪舟面无表情道,“另外,我会喝酒,可以喝醉他们。” 楼延挑眉:“这么自信,以前喝过?” 傅雪舟扯扯唇,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楼延,我比你大。” “大个屁!”楼延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他额角青筋瞬间突起,下意识反驳道,“傅雪舟,别他妈瞎说胡话,我没比你小哪里去。” 傅雪舟似笑非笑,故意瞥了楼延身下一眼,好整以暇地道:“我是说我的年龄比你大,你想哪去了?” 楼延这才反应过来傅雪舟说的不是那啥,他脸一瞬间红了,神情登时有些挂不住。 都怪傅雪舟昨晚和他做的时候曾一只手握住两个人的命根子,边摩挲边恶趣味地点评两个人谁大谁小,还让楼延睁大眼睛看清楚,傅雪舟的手指修长、掌心宽大、皮肤苍白,对比明显,那一幕羞耻得楼延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傅雪舟一说到“我比你大”这句话的时候,楼延直接想到了昨晚的事,这才想错了。 但这么丢人的事情楼延才不会承认,他咳了咳嗓子,佯装淡定地道:“我说的就是年龄,你不要忘了你还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而我已经是工作好几年的老总了,傅雪舟。” 傅雪舟问:“你认真的?” “我有说错哪里吗?你不就是个大学生。”楼延皮笑肉不笑,加重音道,“你说,到底谁比较大?” 傅雪舟“唔”了一声,垂眸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你大,我确实还是个大学生。” 不等楼延高兴,傅雪舟又撩起眼皮看了楼延一眼,慢吞吞地道:“男大身体好,男大邦邦硬,男大——” 楼延扑上去捂住了傅雪舟的嘴,脸色铁黑,“你给我闭嘴!” 傅雪舟伸手环住了楼延的腰,眼底染上了点点戏谑笑意。 楼延咬牙切齿地道:“这句话还能不能翻篇了?!” 傅雪舟扒下楼延捂着他嘴巴的手,当没听见一样自然地换了一个话题道:“饿了,去吃饭?” 楼延下定决心要一个答案,“姓傅的,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说这句话。” 傅雪舟若无其事地拉着楼延往餐厅走:“好香,什么味道。” 楼延嘴角抽抽,“傅雪舟!” 傅雪舟转过头,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他好像想到什么东西一样,开口说道:“宝宝,不要闹。” 楼延:“……” 楼延:“…………???” “你叫我什么?!”楼延猛地咳嗽了好几声,不敢置信地打了个寒战,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什么宝?宝什么?你再说什么玩意啊傅雪舟?!” 傅雪舟歪歪头,解释道:“书上说情侣中的另一半闹脾气生气的时候说上这句话就可以让另一半消气,然后乖乖听话,你有没有消气?” 何止感觉到消气,楼延都他妈要被肉麻死了。楼延使劲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表情麻木地道:“你看的是什么书?” 傅雪舟道:“《让爱侣对你死心塌地的恋爱手册》。” “……” 这又是什么东西! 楼延的表情很奇怪,整个人有种神魂出窍的感觉。 傅雪舟疑惑更甚:“怎么了?” 楼延喃喃地道:“宝宝,不要闹。” 傅雪舟:“?” “噗。” 楼延忍笑忍得表情都有些微微扭曲,他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弯着腰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边笑边道:“宝宝,不要闹,哈哈哈哈哈,傅雪舟宝宝你听到没有?你不要闹了哈哈哈哈。” 傅雪舟:“……” 傅雪舟:“…………” 他一瞬间有点明白楼延之前听到这句话的感觉了。 作者有话说: 傅雪舟:“6” 第172章 晚上七点半是那几个非主流年轻人约楼延去酒吧喝酒的时间, 等他们一离开房间,傅雪舟就悄然无声地偷溜了进去。 楼延在自己房间里耐心等待傅雪舟回来,顺便点了一份晚餐慢慢吃。等吃到一半的时候, 傅雪舟回来了。 楼延慢悠悠咽下嘴里的肉, 拿着餐巾优雅地擦过嘴角, 问戴着兜帽遮掩住大半张脸的傅雪舟:“怎么样,拿到手了吗?” 傅雪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朝楼延扔来, 楼延抬手接住,拿到眼前一看,正是一个巴掌大的蓝色玻璃瓶。 这瓶子入手就是刺骨的冰冷, 宛如一块积年老冰, 散发着幽幽寒意。楼延神情一正, 他仔细端详着这个漂流瓶, 瓶身的蓝色有些许的沉淀,看上去在海里泡了有一段时间。瓶身上有一块斑驳的广告包装,但已经腐烂了九成以上, 只能隐约可见“胜利”两个字。 傅雪舟拉开楼延身边的椅子坐下,脊背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大长腿随意曲起放在桌下:“报纸就在里面。” 楼延打开玻璃瓶的瓶塞, 果然在里面看到一张卷起来的报纸。他用筷子将这张旧报纸从玻璃瓶拿出来,迫不及待将其打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篇名为《全球唯一安全的极乐之地》的报道, 楼延快速将其看完一遍,目光最后定在了文章最后一句话上。 “七座尖峭的山岭连成线, 指向北极最冷峻的一座雪山, 极乐之地就埋藏在雪山之巅。” 楼延念了一遍这句话, 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傅雪舟:“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傅雪舟淡淡地道:“北斗七星连在一起可以找到北极星, 符合这句话的意思。这七座尖峭山岭不出意外的话会像北斗七星的位置一样分布, 找到符合位置要求的七座山岭把它们连起来,就能找到符合‘北极星’位置的最终雪山,然后找到极乐之地。” “和我想的一样。”楼延挑眉。 这句话其实并不难理解,一说到北极就会想到北极星,而“七座山岭”“连成线”这种明显的词汇加之和北极星联系起来就很容易想到北斗七星。北极虽然大,雪山虽然多,但能和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序一样分布的尖峭雪山却并不多,这是一个醒目的地理特征。 楼延将报纸上的其他东西看了一遍,可惜这张报纸是剪裁过的,除了这篇报道外就没了其他有用的信息。他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意味深长道:“看来极乐之地是挺欢迎人类找过去的,但它似乎也很挑剔,只想要有点聪明体力还尤其好的人类。” 如果不够聪明,就不会找到极乐之地。而光找到极乐之地也没有用,还要依靠优秀的体力能够爬到山巅找到极乐之地才算是真的成功。 这给了楼延一种感觉,好像他们都是待宰的猪羊,而前往极乐之地这一路上就是在淘汰劣质肉类的过程,最终能留下的都是优质的肉类。 楼延瞥了正喝水的傅雪舟一眼,恶趣味地道:“你说是不是,宝宝?” “……”傅雪舟手一抖,水杯洒了自己一下巴的水,他被呛得喉间发痒,低声咳了两下之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盯着楼延,“别乱叫。” 楼延一只手托着下巴,对着傅雪舟笑得漂亮又张扬:“宝宝、宝宝、宝宝……宝宝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吗?宝宝为什么不让我这么叫?宝宝是害羞了吗?傅雪舟宝宝?阿舟宝宝?雪舟宝宝?说话啊宝宝。” 傅雪舟都快要不认识“宝宝”两个字了,他真的觉得之前对楼延叫出“宝宝”两个字的自己简直是个傻子。傅雪舟冷着一张俊脸,心里已经决定回去就把那本《让爱侣对你死心塌地的恋爱手册》给剁碎扔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消除楼延突然而来的恶趣味,傅雪舟知道,如果不及时解决这个问题,楼延之后很可能会一直故意喊他“宝宝”来揶揄他。 傅雪舟若有所思地想,或许他越是不让楼延说楼延越是想说,就像是他逗弄楼延的时候一样,楼延越是生气暴躁,他越是兴致勃勃。 想通之后,傅雪舟淡定地撩起眼皮应了一声,像是被叫宝宝的不是他一样:“嗯,你说得对。” 楼延狐疑地看着傅雪舟,不满意没看到想看的表情,于是不信邪地再次道:“阿舟宝宝真的觉得我说的对?” “你说得对。”傅雪舟再次耐心又平静地说了一遍。 楼延顿时没了想要戏耍他的心情了,轻轻啧了一声,“无趣。” 傅雪舟瞥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当天晚上,从酒吧回来的非主流们就发现漂流瓶丢失的事情。他们连夜闹了起来,但怎么找也找不到漂流瓶,最后甚至还怀疑到了楼延的身上,但他们既不知道楼延的真名,船员也不会为了他们几个人丢失的一件小东西闹大,最后事情变得不了了之。 楼延和傅雪舟之后几天都没怎么出去过,而是在房间内不分日夜地疯狂做.爱。他们的房间有个窗户和阳台,从窗外就能看到波涛起伏的海面。楼延好几次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海面,感觉自己也随着海水起起伏伏,失重感让他以为自己变成了一艘小小的木舟,又像是海里被水流卷起的小鱼,意识被包裹起来旋转、腾空,快感无数次飞跃又沉底,他和傅雪舟就这么放肆又自由地沉溺在欲.望的海洋之中。 有好几次傅雪舟都对他心软,克制着想要放过楼延,但楼延却反手抓住了傅雪舟继续。傅雪舟对楼延的欲.望经不起挑拨,最后如楼延所愿,床声晃动得更加疯狂。 床上,地板上,深夜的阳台上……越来越冷的海风和海涛声音伴随着他们一路,一直到了登上北极的前一夜。 楼延洗完澡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后背上的鬼婚契纹身。经过这些天的努力,鬼婚契纹身的颜色已经淡到了最后薄薄一层,如果不认真看的话都有可能看不出来。 楼延反手摸了摸纹身,琢磨估计还差一两次他就能彻底解开鬼婚契纹身的诅咒了。 这是一件好消息,楼延也能彻底放心了。他披上厚厚的浴袍,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浴室。 一出去,他就看到傅雪舟正懒洋洋地坐在了阳台上的小桌旁边。 傅雪舟赤.裸着苍白结实的上半身,裤带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正拿着一杯酒慢慢喝着。银发粘在他的背上,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分叉,模样性感又成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一道道指甲挠出来的红痕,斑驳又凌乱,更添暧昧。 楼延被冰冷的海风一吹,整个人跟吃了强力薄荷糖一样瞬间清醒了起来。随着邮轮距离北极越近,温度也越来越低,在房间里的时候楼延还没感觉到什么,一来到阳台他就感觉到了冬天的寒冷。 往海面上一看,大大小小凝结的冰块四处飘散,厚度都有三个巴掌竖起来那么高。 楼延的头发刚出来没到一会儿就结了冰霜,他拿着毛巾盖在了自己的头发上,淡定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旁空置的玻璃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微晃。 醇正的红酒被冻成了微微沙冰的口感,楼延正要抿一口酒,傅雪舟就转头看向了他,鼻尖微动:“好香。” “我喝的是和你酒杯里一样的酒。”楼延以为他说的是红酒,无奈又无语。 银发男人俊美如神祇的脸上带着情.事餍足后的慵懒和薄红,偏偏语气冷静:“是你身上的香味。” 楼延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学着傅雪舟那样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慢慢嗅到了傅雪舟的身上。他缓缓俯身,鼻梁在傅雪舟的脖颈处蹭了蹭,几缕银发因为他的动作从傅雪舟的肩头滑落,楼延笑了一下,故意低声在男人耳边道:“我说怎么这么臭,原来是你身上的味道啊。傅雪舟,你该去洗澡了。” 傅雪舟浑不在意:“不着急。” 楼延哼笑一声,抿了一口酒也不再催他。傅雪舟身上的味道其实是做.爱后特有的味道,臭说不上,只是闻着让人有些不自在。 太阳已经下山,天空边缘被烧得发红,海面颜色更显深沉,从高处凝望着海面的时候,会让人情不自禁思索海面下是不是藏着什么巨怪,从而从灵魂层面升起一种恐惧感。 温度随着夜色一起变低,楼延的鼻尖被吹得发红,他抬起双脚悠闲地放在阳台护栏上交叠,“傅雪舟,你不冷吗?” 傅雪舟道:“还好。” 一阵海风凶猛地吹来,把傅雪舟粘在身上的银发瞬间吹得飞舞。傅雪舟赤.裸着上半身一动不动,淡定地继续喝着红酒。 楼延好奇地看着他:“你感觉不到冷?” 傅雪舟看向他:“我还是人类。” 楼延疑惑:“那你怎么不知道穿件衣服?” “洗了。” 楼延都要气笑了,傅雪舟是只有那一身衣服吗?他给傅雪舟准备了在北极穿的厚装备,那些衣服都放在了衣柜里,傅雪舟是没看到? 但没等他说出来,傅雪舟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平静地侧头去看海面上的冰川:“没必要穿那些衣服,我没感觉到冷。” 这么厉害? 楼延又开始好奇傅雪舟的身体素质了,“把你的手伸过来让我摸一下。” 傅雪舟抬起手臂递给他,楼延伸手一摸,感觉自己像是摸到了冰块,一点热气也没有。 楼延不由皱起了眉,他抬眸仔细看了看傅雪舟的脸,这才发现傅雪舟的眼睫上已经凝着冰霜,唇色微微发青。 傅雪舟的身体明明能感觉到冷,但他却表现得感觉不到冷意一样,神情正常得让楼延刚刚都没看出不对。 楼延沉着脸站起身,回卧室拿出了一件加长加厚的羽绒服出来披到了傅雪舟的身上,语气不怎么好:“傅雪舟,冷了不会自己找衣服穿?” 傅雪舟垂眸看着披在身上的羽绒服,鼻息间的热气打在羽绒服外防水的布料上,神色莫名有些出神。 楼延双手环胸看着傅雪舟,手指忍耐地缩起又放开。看傅雪舟还在出神不知道把羽绒服穿上的样子,火气噌噌上涨,讥讽道:“怎么,看不上我给你买的这身衣服?” “楼延。”傅雪舟突然叫了他一声。 楼延不爽地道:“干什么。” “这件衣服很熟悉,”傅雪舟低头用脸颊蹭了蹭黑色的羽绒服,苍白而俊美的面容显得更加没有血色,他用一种平平淡淡的语气说道,“我妈曾经也给我买过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第173章 楼延一愣, 火气顿消,他轻啧一声,心中颇为无语, 本来想开玩笑地说一句“你把我当你妈了?”但说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另一句话:“你妈……眼光倒挺好。” 能和他一个眼光, 傅雪舟的母亲绝对是个有品位的人。 “早知道你有一件一样的衣服, 我就直接让你带过来了,省得我再花钱给你买同款, ”楼延拨弄了下落到眼睛前的头发,突然想到了诡异复苏之后傅雪舟就消失不见的父母们,好奇问道, “傅雪舟, 之前在你家没看到你父母, 他们去哪了?” “那件衣服找不到了, ”傅雪舟将脸埋在羽绒服中轻轻蹭了蹭,一双漆黑的眼睛从绒毛后方看向楼延,语气平淡, “他们死了。” 楼延又是一愣。 他忽然明白傅雪舟为什么宁愿什么都不穿也不去拿衣柜里的衣服了。 或许在楼延洗澡的时候,傅雪舟就打开过衣柜想要找件衣服穿,但他却看到了这件羽绒服, 所以想到了已经死去的母亲。为了不睹物思人,所以他没有把衣服拿出来穿, 就这么赤.裸着半身走到阳台上坐了下来。 “你父母……”同样早早没了父亲母亲的楼延心绪复杂,他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 “你父母怎么死的?” 傅雪舟像是在说陌生人的故事, 平静无波。 “诡异复苏的当晚, 他们在家里遇到了突然出现的诡异。” 楼延皱眉, “没救下来?” “没有。” 傅雪舟直起身, 将披在身上的羽绒服穿在了身上。宽大厚重的领口遮住了傅雪舟的下巴。他抬手将红酒再次倒满了酒杯,顺手还把楼延的酒杯填满了,楼延仔细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在傅雪舟的脸上看到什么难过伤心的色彩。 傅雪舟抬眸,疑惑地歪歪头问楼延:“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楼延那些脑补傅雪舟伤心难过的想法戛然而止,“看到这件羽绒服,你不伤心?” 傅雪舟闻言,垂眸再次看了一眼身上的羽绒服,“还好。” 还好? 这两个字让楼延无法理解,什么叫还好? 但一想说这话的是傅雪舟,哦,那好像又正常了。或者在旁观者看来会让傅雪舟伤心痛苦的事情在当事人的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外人的怜悯、心疼,只是外人涂加对他的想法而已。 楼延只觉得刚刚以为傅雪舟在难过的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了,他看着酒杯中的红酒,又忍不住疑惑。 傅雪舟真的会喜欢别人吗? 他如果连父母的死都不觉得难过,那他对他的喜欢又有几分感情投入? 楼延不知道。 他有时候觉得傅雪舟开始变得像个人了,但每次在他对傅雪舟有其他看法的时候,傅雪舟总会做出一些事情来告诉楼延:他还是那个似人非人的怪物。 房间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楼延回过神,一口将酒杯中剩下的红酒喝完,起身回卧室接电话。 阳台上,寒风瑟瑟,吹向傅雪舟的冷风却被羽绒服挡去,缓缓为傅雪舟带来几丝暖意。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的红光在傅雪舟的眼底逐渐消失,傅雪舟自言自语地开口:“……我已经习惯了。” 但他的声音太低,风一吹就散,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没有听见。 屋内。 打电话过来的是段泽歌,楼延想了想,走出房间到外头走廊上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段泽歌那破锣嗓子就焦急地问道:“楼延,你和傅雪舟是不是去北极了!你们不是去什么林新县了,你们是去北极了对不对!” 楼延淡定挑眉,“对,我们是到北极了。” 段泽歌的质问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和傅雪舟已经离开容城四天了,段泽歌也是时候该发现他们的不对了。 “你答应过我要带我一起去北极的!”段泽歌语速很快,焦躁的感觉透过手机也能清楚地传递过来,“你们在北极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们!” “段泽歌——” 段泽歌打断了楼延的话,死死咬牙反复重复道:“楼延,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最好别杀、不,是一定别杀傅雪舟!我不知道你们会在北极遇见什么事,但傅雪舟的生死对未来的你会很重要!真的,楼延,你相信我,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我……嘟嘟嘟、嘟嘟……” 忙音传来,楼延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没信号了。 北极圈附近的信号很不好,电话被挂断实属正常。楼延皱了皱眉,给段泽歌拨回去了电话,但信号太差打不出去。 楼延索性不再回拨,而是给段泽歌发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出去的短信,让段泽歌不要来北极。发完消息,楼延收回手机回到房间,神色如常。 房间内,傅雪舟还坐在阳台上,酒瓶里剩下三分之一的红酒已经和酒瓶一起冻成了冰坨。 楼延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烈酒,走过去放在桌子上:“再喝几杯?暖暖身体。” 傅雪舟无所谓地点点头。 几口烈酒下肚,身体很快就暖和了起来。楼延和傅雪舟一边喝着酒,一边随意聊着天,聊着聊着,半瓶烈酒就没了。 傅雪舟突然道:“楼延,和我说说你的事情。” “我?”楼延有了几分醉意,他笑了两声,“我有什么能讲?” “说一说,”傅雪舟却很固执,“说完之后,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楼延捏着酒杯的手一紧,他背部往后一靠,看着黑黝黝的海面与天空,慢吞吞地捡了一部分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傅雪舟。 “我妈是个画家,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我爸,也不太喜欢我,”楼延双手搭在扶手上,琢磨着海上的黑夜怎么比陆地要黑那么多,他低头点燃了一支烟,星火在黑夜之中莹莹闪烁,漫不经心地道,“她当然不会喜欢了,她追求的是浪漫是艺术是自由,我和我爸只是捆绑住她的枷锁。” 楼延抽了口烟,又抿了口酒,烈酒和香烟的味道在唇舌上交缠,楼延懒洋洋地咬着烟蒂道:“我以前其实很恨她。” 傅雪舟安静地听着,在楼延的描述之中一点点填补楼延少年时的样子。 “因为她走得太无情了,”楼延语气淡淡,“她甚至没有问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走,没有想过我会不会舍不得她……但我更恨的是我爸,我觉得是我爸逼走了她。” 楼延扯扯唇,想到了自己年轻那会儿的叛逆和疯狂,那时的他简直是个逆子,气死人不偿命。 “我母亲很喜欢作画,但我的美术天赋实在算不上好,你也知道我画的是个什么鬼东西。我永远记得她教我画画时露出来的失望表情……其实她离开的时候,我还以为这都是我的原因,都是我太笨太废物了,所以才让我妈抛弃了我和我爸。” “我很惶恐,但我不敢承认这个猜测,所以变得暴躁易怒,我把失去母亲的痛苦尽情发泄在我父亲的身上,忘了他也是一个刚失去妻子的丈夫。他对我管得越严格,我越是想要反抗,最后两败俱伤……等他死了之后,我才知道后悔是什么样的感觉。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理解我妈的离开了。” “人的灵魂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自由两个字是灵魂的毕生追求。”楼延呼出一口烟雾,眼神失焦,“她想要自由,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不想被困在家庭里成为一个宴会生意场上为丈夫进行夫人社交的贵妇人,这没有什么错。她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匆匆几十年,孤单单地来也应该孤单单地走,谁也没有义务将自己的人生和别人的人生绑定,哪怕另一个人是从自己肚里出生的孩子也没有必要,不是吗?” 傅雪舟垂眸,若有所思道:“自由。” 楼延转头看向他,微微笑了,“傅雪舟,你自由了吗?” 傅雪舟也笑了,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楼延因为喝酒而滚烫的脸蛋,意味深长地道:“或许快了。” 酒意上头,神志有些眩晕,楼延蹭了蹭他的手指,轻声呢喃:“傅雪舟。” 这个名字由楼延嘴中叫出来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傅雪舟的手一顿,随即男人就更加用力地抚摸过了楼延的脸颊。 “嗯。” “我曾经很认真地许过三个愿望,”楼延微闭着双眼,懒倦地道,“第一个愿望是我妈走的时候,我许愿希望她回来。第二个愿望是我爸死的时候,我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但可惜的是这两个愿望都没有实现。” 说着,楼延也觉得有点好笑,于是他自嘲地轻笑一声,“你说第三个愿望,我能够实现吗?” 傅雪舟歪歪头:“第三个愿望是什么?” “不能告诉你,”楼延睁开眼睛,眼睛里好似倒映着星辰一般朦胧的光,他笑了笑,“你就说能不能实现吧。” 傅雪舟觉得楼延这样真是难得的可爱,不由勾了勾唇,“嗯,可以实现。” “那就太好了……”楼延打了个哈欠,遮住嘴角的奇怪笑容,“现在该我问你了。” “傅雪舟,杀了诡异之主是你的目标吗?” “嗯。” “你毁灭了世界多少次?” “……”傅雪舟没有回答,他起身抱起了楼延往屋内走去,“你喝醉了。” 楼延觉得自己没醉,他很清醒。他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贴上了傅雪舟的嘴唇,将酒渡给了傅雪舟。 傅雪舟喉结滚动几下,又干脆将楼延抵在了阳台与卧室之间的推拉门上亲吻。唇舌交缠之间,酒气挥发得更快,等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彼此的喘息声清楚地响在耳边,这下连傅雪舟都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困意席卷楼延,楼延双手搭在傅雪舟的肩膀上,尽力睁开眼睛:“傅雪舟,告诉我,你毁灭了多少次的世界?这是我的第二个问题,你不要抵赖。” “太多次了,数不清了。”傅雪舟最终漠然地道。 数不清了。 哈。 连自己重生次数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却记不住自己毁灭世界的次数。 这真是一个黑色幽默。 楼延闭上了眼睛,低低笑了几声,但笑着笑着,他突然又有些疲倦:“傅雪舟,你为什么要毁灭世界?” “因为我要杀了诡异之主。” 傅雪舟眼底戾气与杀意浓郁,他拉开推拉门,将楼延放在了温暖的床上。 楼延挣扎着睁开眼皮看向他,“只有这个原因吗?那杀了诡异之主之后呢,你会不会……” “睡吧,三个问题没了。” 傅雪舟抬手合上了楼延的双眼,打断了楼延的问话。他的动作和话语好像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让楼延的困意一瞬间达到了顶点,他抬起手想要拉开傅雪舟的手,最终却陷入了困意之中。 第174章 当天晚上, 因为楼延喝醉了,他们什么都没做。等到第二天凌晨六点,船员猛拍他们房门, “到目的地了, 你们该下船了!” 楼延猛地睁开眼。 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到北极了。 窗外一片白雪茫茫, 冰雪覆盖的土地反射着空中的阳光,将房间内照得无比透亮。 楼延脑子有点疼, 他揉揉眉心,脑子里不断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傅雪舟说过的话一句句浮现在脑海里,楼延揉着眉心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你的心跳速度变快了, ”傅雪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如鬼魅一般, “楼延, 你好像是在担心什么?” 楼延心里一突,他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毫不在意自己光.裸的身体被傅雪舟看完,淡定地走到衣柜前找衣服:“在想今天穿什么,我们该收拾收拾下船了。” 傅雪舟看着楼延肌肉紧实、线条优美的背部, 同样走下床来到了楼延的身边,伸手抱住楼延的腰部, 傅雪舟弯腰俯身亲吻了一下楼延的后背肩胛骨。 楼延的肩胛骨紧绷起来,好似翩翩欲飞的蝴蝶。傅雪舟的吻一路从楼延的脊背一路向下, 楼延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一种仿佛触电似的麻感随着脊椎向下, 最后随着傅雪舟的吻来到了腰臀处。 楼延再也忍不住了, 他转过身抵住傅雪舟的肩膀, “别闹了,时间不够了。” 傅雪舟在他掌心中落下了一个吻,从善如流地站起身:“你是不是在担心诡异之主的事情?” 楼延敷衍地嗯了一声。 “别担心,”傅雪舟耐心十足地安抚着男朋友,“我们会杀了它。” 他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楼延被这个词愉悦到了,他嘴角翘起,矜持地点了点头。 楼延和傅雪舟换了登陆北极的装备。现在是五月份,是北极暖季,也是极昼时期,温度是一年中比较高的时候,但即便如此北极圈的温度也不会高于0摄氏度。 船员过来叫醒他们的时候已经测过了北极当地的温度,-12摄氏度,而船员跟他们说这个温度其实算是不错了。 两个人穿戴完全,随后一人背着一个包坐着皮艇渡过最后一段海水登上了北极岸。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那几个非主流年轻人也下来了。他们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三个男人两个女人,随身带的装备比楼延两人只多不少。 因为丢失了漂流瓶,这五人一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同在北极下船的楼延和傅雪舟。不过因为楼延和傅雪舟裹得都很严实,看不清长的是什么样,他们也没有贸然过来挑衅。 楼延没在意他们的打量,他将船员送给他们的纸质地图打开,对照着指南针看了一会儿,找了一个有群山的地方道:“我们先去这里看看吧。” 傅雪舟跟着往地图上看了一眼,点点头应了一声。 这个地图很简略,只有靠近海面的地方细致一些,北极深处则是空白一片。这块陆地对世人来说太过于陌生了,哪怕是有报纸上的提示,想要找到七座符合北斗七星位置分布的山也不容易。 楼延和傅雪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往北方走去,渐渐消失在五个非主流的面前。 几个非主流看着他们走远,明显有些着急起来,“老大,我们往哪走啊?” 被叫老大的是个红毛年轻人,他咬咬牙,“先跟上刚刚那两个人一起走,他们肯定知道路!那个个子矮一点的很像Brain,我们的漂流瓶很可能就被他们拿走了,如果极乐之地需要漂流瓶和那张报纸作为门票,那我们必须得把漂流瓶抢回来!” 其他人一听,立刻跟着他快步追上去了楼延两人。但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走的,等他们追上去的时候,硬是没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那两个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人呢!” …… 楼延和傅雪舟用了最快的速度登上了附近最高的一座雪山向周围眺望,却没有在周围发现符合北斗七星位置的七座雪山。 楼延叹了口气:“走吧,换另一个山群看看。” 说着,楼延正准备下山,傅雪舟却忽然拉住了他,“等我一下。” 楼延疑惑转头:“干什么?” 傅雪舟没说话,后背处的衣服却缓缓鼓起,发出“咔嚓、咔嚓”的骨头生长声。下一瞬,厚实的羽绒服就被破开了两个大洞,羽绒跟大雪一样纷飞,洞内有骨头冒出迅速往衣服外生长,混合着血肉转眼间长成了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 楼延的眼睛逐渐亮起:他都忘了傅雪舟还有翅膀了! 血色翅膀前后扇动了两下,卷起一阵阵冷风,傅雪舟伸手抱住楼延猛地飞上了高空。 呼啸的冷空气被傅雪舟的翅膀卷起,刮得楼延脸颊生疼。傅雪舟的速度很快,转眼就离地有了数百米的高度,楼延赶紧一手抱住傅雪舟的脖子,一手将帽子上的墨镜拉下来戴在眼睛上,低头往下方的雪山看去。 这里没有……那也没有…… 高空能将群山分布看得清清楚楚,傅雪舟抱着楼延飞了十几分钟,楼延终于看到了疑似目标,立刻拍了拍傅雪舟的手臂:“快,11点钟方向!” 傅雪舟立即往他指的方向飞过去,来到了一群分散开来的雪山群上方。 雪山之中,有七座不高不低的雪山分布均匀地排列着,楼延眼睛一亮,他伸出手试着将其按照北斗七星的排列位置虚连起来,从“摇光星”的位置到“开阳星”,从“天璇星”到“天枢星”……七座雪山成功被他连了起来。 而极乐之地所在的雪山,就在七座雪山所指之处。 楼延的手指顺着雪山连线的方向延长,慢慢朝着北方转头,看到了远处一座高大的孤零零的尖峭雪山。 那就是极乐之地的所在! 楼延抬头和傅雪舟对视一眼,傅雪舟带着楼延就往尖峭雪山飞去。他们本想要直接降落到山顶,但在靠近雪山一百米的地方突然吹起了暴风雪。 高空的风暴把傅雪舟吹得稳不住身形,傅雪舟翅膀扇动得越来越用力,然而越靠近雪山,风雪越凶猛,大雪纷飞,几乎让人看不清眼前东西。 傅雪舟无奈,只能带着楼延降落到地面上,两个人徒步往雪山走去。 在地面上行走的时候,感受到的暴风雪威力明显小了一些。楼延和傅雪舟的身体素质都很好,两个人没用多久就来到了雪山的山脚下。 神奇的是,当他们来到雪山脚下的时候,周围的暴风雪也跟着没了。 “看来我们对报纸上那句话的解读没出错,极乐之地确实就在这个雪山上面。”楼延从背包侧面拿了一瓶酒喝了两口,随手扔给了傅雪舟。 傅雪舟接过也喝了两口,一股暖意从腹部蔓延全身,他觉得这酒味道不错,又仰头喝了两口。 楼延看不过眼,一把将酒夺回来,皱眉,“你小心点。” 傅雪舟歪歪头,眼神柔和:“放心,这点酒不会让我喝醉。” “谁关心你醉不醉,”楼延无情地把酒瓶盖上,“我带来的酒不多,你多喝一口酒就少一口,我是怕你把它喝完了。” 傅雪舟:“……” 楼延带头往山顶爬去。为了提防爬山途中会出现什么意外,两个人的速度不算特别快,中间甚至吃了一个早饭,但即便是这样,一个小时后两个人也来到了雪山的山顶。 出乎楼延意料的是,山顶一片空荡,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楼延难掩震惊,难道他和傅雪舟猜错了? 傅雪舟也皱了皱眉,往山顶中央地带走了几步,但这几步路好像引起了不得了的效应,楼延突然感觉到脚下的雪山深处隐隐传来了震荡。 傅雪舟也察觉到了,他瞬间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咔嚓。” “咔嚓。” 细微的雪块崩裂的声音传入两个人的耳朵里,楼延脸色大变,“傅雪舟,是雪崩!” 楼延这句话还没说完,傅雪舟已经飞快转身张开翅膀冲到了楼延身边,冷着脸抱着楼延就要离开山顶。 但他们身下的雪山突然塌陷了一个幽深的巨洞,狂风从巨洞中袭来,瞬间让两个人坠落进了巨洞内。 楼延瞬间明白,黑洞下方才是真正的极乐之地! 但随后,楼延就不受控制地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刺目的灯光打在了眼睛上。 楼延在昏睡中隐隐感觉有视线正灼灼盯着自己。 一种发毛的感觉唤醒了楼延的意识,他不适地睁开眼睛,就见两张放大的脸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视线有些模糊,楼延眨了眨眼,定睛往这两个人看去,瞳孔骤然一放,全身僵硬:“……爸,妈?” 眼前的两个人正是楼延的父亲母亲,两个人不过四十岁出头的样子,楼父一身西装,长相威严,身材略微发福,但仍然能从脸上看出年轻时候的俊美。楼母则穿着一袭鲜红的连衣裙,画着精致美丽的淡妆,大波浪卷发披散在肩头,正笑眯眯地看着楼延。 楼延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没睡醒一样,愣愣地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第175章 楼父楼母一直保持着微笑, 动作一动不动,也没有回应楼延的话。 那种浑身发毛的感觉再次出现,楼延咬着腮肉, 双臂撑着床板坐起身, 双目快速地扫过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间卧室, 布置得简单大方,让楼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是他初高中时的老家房间。 房间内的一切东西都和记忆中的完美重合, 床头柜上的黑色闹铃,书桌上的书本摆放,墙门角落里的一颗写着签名的足球……就连墙面上的划痕, 空气中的浮尘都一清二楚。 楼延的视线转回到床旁父母亲的身上, 心不断下沉。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掉进了极乐之地, 再一看现在的场景, 他已经明白极乐之地中的“极乐”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这会是一个会让人不断沉沦的幻境。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先了解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爸, 妈,你们跑我床边干什么?”楼延试探地问道。 楼父楼母仍然笑着,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楼延, 嘴角的微笑分毫未动,像是两个僵硬的木偶。 楼延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 他试着想要从床上起身,但随着他的双脚快要落地, 楼父楼母的视线也跟着移到了他的双脚上, 笑容越来越古怪。 不对! 楼延及时停住了双脚触地的动作, 不能直接下地! 他反应迅速地收回了脚, 楼父楼母也随着他的动作恢复了先前微笑着看他的模样, 看着慈祥,但楼延却觉得他们正变得越来越危险。 闹钟的秒表一点一点走着,声音吵闹。 楼延皱眉,试探性地开始翻找床铺上有没有信息。见楼父楼母没有阻止之后,楼延当即放开了动作,很快从枕头下方找到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卧室守则”。 “1.每天早上九点前整理好床铺下床,如果床铺杂乱,妈妈会很生气。” “2.房门不能上锁,晚上9点到凌晨五点前必须躺在床上睡觉,睡觉时请不要堵住耳朵。” “3.早上9点之后请将窗帘拉开,晚上睡觉之前记得将窗帘拉上。” “4.父母很爱你,如果在起床时见到父母站在床边不要惊讶,要记得主动向父母说声早安。” 楼延看完之后,立刻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现在是8点59分25秒,还有35秒就到9点了。 糟糕,时间不多了。 楼延毫不犹豫地直接掀起自己身上的被子整理起来,并对着床边的父母快速说了一句“早安”。他尽力将床铺整理成能看的样子,并在9点钟的秒针指到最后一秒的时候快速下床站到了地面。 楼母皱眉看着床铺,神情冰冷又不悦:“楼延,你看看你的床乱成了什么样子,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 楼延转头一看,心里一悬,他下来的时候动作过快,把本来铺好的床单给弄皱了。 楼母脸上的怒火越来越可怕,她眼底冒着红光,大步逼近楼延,“我是怎么教你的?!我是怎么教你的?!” 楼延正要说话,却觉得胸口一痛,楼母的手已经穿过了他的胸口,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楼延身上的衣服。 楼延呼吸沉重,他握住了楼母的手腕,在胸口剧痛之中使用了时间倒流。 下一秒,他重新睁开眼,正对上了“父母”二人放大的脸。 楼延瞬间坐起身,微笑着跟楼父楼母说道:“早安,爸,妈。” 随后,楼延立刻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床铺,力保从被子到床单没有一丝褶皱之后,他才小心地从床上走了下来。 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很好,刚刚到9点。 楼延还没忘记“卧室守则”中的第3条规则,他快步走到窗户前拉开了窗帘,整个房间瞬间变得透亮。 “小延,早安。” 刚刚一动也不动的楼父楼母就像是从木偶变成了真人一样,笑容一下子真实了起来。 楼延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楼父上下打量了楼延两眼,眉头紧皱,催促道:“你赶紧去刷牙洗脸去,你妈做的饭快要凉了。天天睡觉睡得死沉,还得我们过来叫你。” 一听父亲的声音,楼延习惯性地想像以前那样怼回去,但话还没说出来,眼睛就先一步酸涩了。 他再也没有机会说一声对不起的父亲,如今正站在他的面前,说话举止和他记忆中的一样严格得讨人厌,就像是他真的父亲活过来了一样。 但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楼延攥紧了双手,疼痛让他保持了冷静,声音微哑道:“知道了。” 楼母心疼地上前擦了擦楼延的眼睛,温柔地摸了摸楼延的头顶:“怎么了小延?是不是被爸爸凶得委屈了?你爸爸他就这个脾气,你也是知道的,爸爸其实很爱你。” 楼父紧张又不自在地瞥了楼延一眼,见自己儿子一副眼睛发红的样子,顿时后悔说刚刚那句话了。但他下不下去脸跟楼延道歉,于是别扭地冷哼一声道:“我哪句说错了?我又没凶他!” 楼母嗔怪地瞪了楼父一眼,牵着楼延的手温柔地拍了两下:“小延,别和你爸计较,快去洗漱去,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虾饺。” 楼延激动的心情缓缓变得平静,他点点头往门外走去,心情已经波澜不惊。 眼前的楼母和他现实生活中的母亲性格相差太大了,虽然她温柔慈爱得像楼延梦中的母亲一般,但楼延反而更加清楚地明白这都是假的,因此楼母每多说一句话,楼延就多冷静一分。 走出卧室,外头是熟悉又陌生的客厅。楼延循着记忆走到了浴室,浴室内的瓶瓶罐罐一丝不苟地摆放着,悬挂起来的毛巾没有一丝褶皱,并且每一条毛巾都是相同的垂落高度。 浴室地面被打扫得一干二净,没有一根头发丝或者是水滴,就连地板也是方方正正的正方形瓷砖切块,整个浴室整洁得给人一种不适的压迫感。 这也太干净了。 难道浴室保持干净也是家庭规则之一吗? 楼延皱眉,将浴室中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记了下来,免得自己弄乱了之后不好恢复。他动作轻微地翻找了一下浴室,在镜子上方的储物柜中找到了整齐摆放的三个牙刷杯,杯中的牙刷全部朝着一个方向,各个杯子与牙刷同色,且全都是一个款式,只有颜色不同,分别是红色、绿色与蓝色。 楼延看着这三种不同颜色的牙刷杯,神情凝重。 哪个牙刷杯才是他的? 第176章 红色的牙刷杯很有可能是母亲的, 因为母亲穿了一件红色连衣裙。那另外两个牙刷杯,究竟蓝色的是他的,还是绿色的是他的? 楼延目光扫过其他的用品, 除了牙刷杯和毛巾这样必须每人一套的清洁装备外, 沐浴露、洗发水、牙膏, 甚至桌面上摆放着的洗手液竟然也都是一式三份。 楼延有种直觉,如果他用错了一个, 很可能会引起什么可怕的后果。 唯一算得上还好的是这些用品虽然一式三份,但同样分为了红、绿、蓝三色,只要找准楼延正确的颜色, 他就能使用对全部的东西。 楼延继续动作小心地搜索着有用信息, 想要找到类似“卧室守则”一样的东西, 最后在马桶水箱盖子里找到了一张被泡得快要烂掉的纸。 楼延坐在马桶上将纸展开, 纸上的字被泡得有些模糊,不过不影响阅读。 “浴室守则。” “1.在家中要保持个人卫生,早起睡前要洗漱。早上父亲的洗漱时间为 7-8点, 母亲的洗漱时间为8-9点,孩子的洗漱时间为9-10点;晚上父亲的洗漱时间为7-8点,孩子的洗漱时间为8-9点, 母亲的洗漱时间为9-10点。” “2.除洗漱时间外,其他时间不可以进入浴室, 浴室要保持绝对整洁。” “3.每个人要使用各自的洗漱用品,不可错用他人的东西。” “4.母亲不喜欢蓝色, 儿子不喜欢红色, 父亲不喜欢绿色。” 规矩可真多。 楼延将这些守则牢牢记住, 目光定在了最后一句。 母亲不喜欢蓝色, 那母亲的颜色就是红和绿之一。父亲不喜欢绿色, 那父亲的颜色就是红和蓝之一,而他的颜色则是绿和蓝之一。 假设母亲的颜色是红色,那父亲就是蓝色,他则是绿色。 回忆起母亲的红色连衣裙和父亲身上不引人注意的深蓝色的衬衫袖口,楼延走到洗手台前笃定地拿起了绿色的牙刷杯。 他将绿色的牙膏挤在了绿色的牙刷上,直到刷完牙也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楼延彻底放心了。 他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将自己的卫生仔细地清理了一遍,又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将整个浴室恢复成了之前整洁的样子。多亏李三新是个强迫症和洁癖,楼延看多了李三新打扫卫生的样子,虽然生疏,但他也打扫得像模像样。 “小延,出来吃饭了。” 楼母在门外轻声喊道。 楼延把打扫工具放好,再次清洗了一遍双手又擦去洗手台上四溅的水珠之后才打开门走了出去,“我来了。” 楼母侧头看了一下浴室内的模样,满意地笑了,“小延把浴室打扫得很干净,妈妈很高兴,下次也要保持这样。” 楼延微笑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餐桌上摆满了饭菜,有白粥、虾饺、包子、油条和鸡蛋。 楼父楼母率先动筷,只夹面前的东西,咀嚼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碗筷碰撞声几乎没有。楼延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他们咀嚼食物的速度和次数也基本一致。 他们这样吃还不够,还要求楼延也这么吃。一旦楼延的筷子碰撞到了碗碟上,或者是楼延咀嚼的次数不对,楼父楼母都会停下吃饭的动作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楼延,直到楼延恢复“正确”的礼仪。 楼延耐着脾气吃饭,让咀嚼的速度和次数变得和父母一样。嘴里再美味的东西在机械性的吞食下都变得没滋没味的,跟吃蜡烛一样,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这叫什么极乐之地?楼延只觉得这个地方跟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一样,把人关得透不过来气。 吃完饭后,楼父楼母就准备出门工作。出门之前,楼母把碗筷收拾进了厨房,摸着楼延的头叮嘱道:“中午饭放在了冰箱里,你吃的时候可以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碗筷就放在洗碗池里不用洗,等妈妈下班后会回来洗。” 楼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楼父将公文包提在手里,严肃地跟楼延道:“小延,你也该去找工作了。等我们离开后你出门到处看一看,如果有合适的工作就去面试,如果在两天内没有找到工作的话,小区纪检委的人就要找上门来了。” 楼母也露出了又担忧又着急的表情:“小延,你爸说得对,你一定要尽快找到工作啊,要是被小区纪检委的人找上门就不好了。老楼,你们单位还有没有空闲位置让小延过去工作?” 楼父威严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愁色,“我单位……唉,我今天去问问吧。你那里也可以问问,小延的事要尽快给办好了。” 楼延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父母”忧心忡忡为他找工作的一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几句对话里的重点。 找不到工作就会被小区纪检委找上门,而听楼父楼母的语气,这个小区纪检委好像是个很危险可怕的部门。 楼延再次点了点头,沉稳地道:“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今天就出门看看能不能找到工作。你们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 楼父楼母对视一眼,开口对楼延说道:“如果在外面看到有发传单的人,一定不要接他们手里的传单。你不要和其他人在小区内过多交谈,如果遇见有穿蓝色工作服的小区工作人员,可以上前寻求帮助。但如果遇到的是穿着红色工作服的小区工作人员,立刻低头转身就跑!记住了吗?” 楼延将这句话这脑子里过了一遍,缓缓颔首。 如果他不主动问,楼父楼母就不会跟他说这些话了。这里虽然叫极乐世界,但不能忘记这是诡异的地盘,处处都是害人的陷阱。 说完这些,楼父楼母就准备离开了。当楼父打开门的时候,楼延眼尖地看到了楼父公文包的右上角印着四个字:胜利工厂。 楼延眼神一厉,瞬间想到了漂流瓶上的包装袋也有“胜利”两个字。 维持着平静送走了父母,等父母进入电梯后,楼延也偷偷跟上离开了家。楼父楼母丝毫没有察觉,他们在小区门口分开,楼父往东边走了,楼延毫不犹豫地跟上了楼父。 这里的街道看起来和现实生活中的一样正常,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地在赶往上班的路上。不少商店都开门了,但楼延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些商店竟然没有娱乐性质的商店。 数量最大的是给人找工作和相亲的店面,其次就是超市餐饮类,楼延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店面的广告牌上十有八九都有“胜利”两个字。 什么“胜利工厂友情赞助”“胜利工厂大力推荐”“胜利工厂入资打造”……“胜利工厂”四个字在街道上出现的概率极大。 楼延若有所思地将身上的小区门卡掏了出来,在小区门卡的背面果然找到了他想找到的一句话:胜利小区(胜利工厂名下第一期员工小区)。 胜利工厂…… 楼延将小区门卡放回了口袋里,沉吟不语。 这个工厂很明显是极乐之地里各行各业的龙头老大,权势很大,占据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如果诡异之主真的在极乐之地里,那胜利工厂极有可能是诡异之主控制极乐之地的工具。 换句话说,诡异之主极有可能就在胜利工厂里。 楼父带着楼延走出了热闹的街道,逐渐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市区边缘,最终停在了一个占地广阔的工厂门前。 工厂前摆着一块造型崎岖的巨石,石头上用鲜红的字写着:胜利工厂。 楼延躲在五十米远的一棵树下,眯着眼睛看着工厂门前的保安格外仔细地检查楼父的身体和公文包内的东西。 保安很壮,壮得像头黑熊,原本不矮的楼父在保安面前就跟依人的小鸟一样可怜。除了壮,保安还检查得十分详细,甚至让楼父脱掉了双脚上的鞋子,连鞋子里面都检查过没有任何东西之后才让楼父进入了工厂。 不好办啊。 严格的检查让楼延皱眉,但越是这样,楼延反而越笃定胜利工厂内有重要的东西存在。 楼延在树底下站了一会儿,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左右,他脸上的神情一变,挂着焦急的表情急匆匆地往胜利工厂走去。 走到门口处,楼延故意没看保安室,径直就要往工厂内冲去。 “喂,站住!” 保安室内的壮保安顿时冲了出来,三两步拦在了楼延面前,满脸凶相地朝楼延怒吼:“你是谁?!闲杂人等不准进我们工厂!” 楼延这才装作刚刚看到保安的样子,露出一副强忍急切的表情,语速很快地道:“你好,我是来给我爸楼蔺送钥匙的。他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忘了带家里钥匙,我能进去把钥匙送给我爸吗?” 保安狐疑地看着楼延:“你是楼主任的儿子?” 主任! 楼延眼睛闪了闪,立刻点了点头,“对,我是他儿子。他应该刚刚到工厂吧,我一路赶来都没在路上看到他身影。唉,我爸就比我早走几分钟,怎么脚程这么快呢?” 说着,楼延作势往工厂里走去:“兄弟,你通融一下。我就给我爸送个钥匙,送完就出来啊。” 第177章 保安一把拽住了楼延, 凶神恶煞地道:“那你也不能进去!你把钥匙给我,我给楼主任送去。” 楼延抬头看着保安,脸上伪装出来的着急一下子变成了平静:“真的不能让我进去吗?” 保安斩钉截铁地道:“不能!” 楼延冷冷笑了一声,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话音刚落, 楼延猛地从壮保安手里抽回来了手, 保安被他给带得踉跄了两步。不等保安反应过来,楼延已经一拳狠狠砸到了保安的脸上。 壮如黑熊的保安“嗷”地叫了一声, 头晕眼花地捂住了脸。在他眼前发黑,身形晃悠不稳的时候,楼延又是一记下勾拳, 保安被他打飞了一米多高后重重落在了地上, 直接晕过去了。 楼延甩了甩手腕, 冷笑一声快步冲进了胜利工厂。 他用出了最快的速度, 整个人如同龙卷风一样,势不可挡地把一路拦路的保安都给干翻了。 胜利工厂大得像个镇子,内部分成了多个小工厂。 其中有啤酒工厂、报纸工厂、牲畜养殖工厂、肉类加工厂等等, 这些工厂全部都是方方正正的白色建筑,除了工厂门前挂着的牌子不同,其余就像是复制粘贴的一样。 不断有员工在这些小工厂内进进出出, 员工的衣服都是一个款式,但颜色并不相同。楼延在观察后发现基层员工穿的工作服是白色, 中层员工穿的是蓝色,高层员工穿的则是黑色。 一路冲进来, 楼延见到的员工基本都是基层和中层员工。直到十分钟后, 他才见到一个穿黑色工作服的高层员工。 这里实在太大了, 且道路错综复杂, 楼延本就不知道从哪里探查, 一见到这个穿黑衣服的高层员工,他立刻毫不犹豫地跟在了他身后。 高层员工身边带着两个中层员工和五个基层员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左拐右拐,最后走到了“宠物加工厂”的门前。 楼延一愣,心中疑惑。 作为一个生意人,楼延对工厂的分类很清楚。工厂和加工厂是不一样的,加工厂是专指从事工业品生产的场所,加工厂可以和宠物联系起来,但一般都是宠物食品加工厂或者是宠物用品加工厂,生产的都是宠物相关工业品,而活生生的宠物是不应该和“加工厂”这个词直接挂钩的。 宠物加工厂内跑出来了两个手拿防护服的基层员工,他们将手里的防护服递给了前来检查的高层员工一行人。高层员工和身边的人正穿着防护服的时候,高层员工身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长得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高层员工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话,忽然震惊地大喊出声:“什么?!有人闯进工厂了?!” “什么?!保安也被打晕了?!” “什么?!被打倒的保安还不止一个?!” 员工们轰然一下开始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慌张。 高层员工重重咳嗽了一声,威严地用眼神让其他人闭上嘴巴之后,跟对讲机道:“现在查到闯进来的人在哪了吗?” 对讲机另一端道:“主任,还没有查到。” “废物!”高层员工大声叱骂,“让工厂纪检委的人出手!快点把那个大胆的潜入者给抓到!” 工厂纪检委? 楼延心头一跳。 小区里也有一个纪检委,只从名字就能猜到“纪检委”的作用,他要不要在纪检委的人来到之前提前出手? 正在楼延思索的时候,【危机感知】骤然响了。 楼延倏地回头往后一看,百米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穿着红色防护服、戴着黑色防毒面具的人。 他们的手臂上套着红色的袖套,上面写着“纪检委”三个字。 这些人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从路口冲到了楼延二十米外,随着他们的靠近,楼延闻到了一股足以让他反胃的浓重腥味。 既有血的腥味,又有生肉的腥味。 这些人很危险! 楼延迅速拔出脊髓鞭率先甩出去缠绕上了一个人的脖子,手一用力就把这人的脑袋整个拔了下来!与此同时,楼延抬脚狠踹上了另一个人的胸膛,手里的骨刺随即跟着刺穿了此人的心脏位置。 楼延没有一丝轻视的想法,他从一开始就用了自己八成的本事,几乎一个动作就能带走一条人命,二十秒钟不到,这些看起来很可怕的工厂纪检委竟然全都被他杀完了! 等到发现周围已经没有敌人站立的时候,楼延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愣了几秒后才回过神,皱眉警惕地看着一地的死尸,这些人就这么好杀? 不,楼延不信这些人会死得这么轻易! 果然,就像是楼延想的那样,本来已经死透了的纪检委身体开始奇异地扭曲,一个个动作怪异地重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重新朝楼延冲去。 死过一次的他们速度变得更快,力气变得更大,动作更加灵活。这样的变化刚开始还不明显,但随着他们被楼延杀死再复活的次数多了,楼延能明显感觉到这些纪检委们的实力在越变越强。 这些纪检委简直是最可怕的敌人,他们不会真正地死亡,反而能在战斗中变得越来越厉害。而和他们对战的楼延却是个会死会累的人类,如果继续再打下去,楼延只会被熬死! 楼延越打,心情越沉重。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宠物加工厂,那几个员工已经换好了防护服准备进工厂了。 需要换上防护服进出的工厂很少,宠物加工厂就是其中一个,楼延绝不能放过这个进入宠物加工厂查探的机会。 他扬手一鞭子抽退了逼近的三个纪检委,转身飞快地往宠物加工厂冲去。楼延伸手抓住了高层员工,反手将其他人推出了宠物加工厂,然后一把关上了大门落锁! “砰!砰!” 追上来的纪检委们重重撞上了大门。 楼延淡定地瞥了一眼铁门,伸手拽掉了高层员工身上的防护服和口罩,冷冷地威胁道:“告诉我,宠物加工厂内有什么。” 高层员工面无表情地看着楼延,双眼中的瞳孔隐隐泛红,看起来像是要狂化:“你既然敢抓我,我要让你知道——” “蹭”的一声,楼延手里的骨刺穿过了高层员工的肩膀,骨刺上的骨花贪婪地咬上了高层员工肩膀上的肉,一口下去几可见骨。 高层员工脸色煞白,汗珠密密麻麻,他的表情瞬间变得讨好谄媚起来:“我要让您知道我的名字啊,我叫何勇程,您叫我小何就行。” 楼延说道:“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小何热情地道:“您这话说的,宠物加工厂内除了宠物还能有什么呢?这个工厂是我们极乐之地给所有需要宠物的人提供宠物的地方,我们会按照宠物的品质给宠物划分等级,再教育它们一些宠物该会的东西。比如让它们不要张口咬主人啊,不要随地撒尿拉屎啊,要学会用厕所这样的事情。越聪明越漂亮的宠物就越贵,还有一些很少见的宠物也很受欢迎,这个工厂可是我们胜利工厂内最挣钱的小工厂之一呢!” 楼延眯起眼睛,“带我去看看这些宠物。” “哎,好好。”小何连忙答应。 宠物加工厂内分为很多个车间,小何率先带着楼延到了最大的一个车间里。一进门,楼延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屎臭味和尿骚味。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在车间内扫了一圈,脸色铁青。 这里就像是猪棚一样,用铁栏分割成一个个房间,每个房间中养着五到六个光.裸着身体的人!这些人用狗爬的姿势双膝双手着地爬行,他们的脖子上都被拴上了铁链,嘴巴也被戴上了止咬器,身上沾满了屎尿和稻草,一双双呆滞无神的眼睛随着他们进来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车间内的灯光极暗,没有窗户,给人一种极尽压抑沉闷的感觉。在暗色的灯光下,地面上积攒着厚厚一层黑色膏状物体,无处让人下脚。 每个铁栏房间中还放着一盆混浊的水,距离楼延最近的一个房间里正有两个人类趴在水盆旁边伸出舌头“啪啪”地舔水喝。 “呵呵,”小何笑了声,颇为尴尬地跟楼延介绍道,“这里有些脏,您别介意啊。我们基本上不怎么进去这个车间,就在外头看一眼就行了,品质更高的宠物还在后面。放在这个车间的宠物都是品质略低的宠物,要么是长得不漂亮,要么是性格不讨喜。我们会把它们暂时放在这里喂养,如果它们能在后续被调教得可以成为合格的宠物的话,我们会用低廉的价格售卖它们。如果它们被调教之后还是不合格的话,我们也有其他的方式处理它们,肯定不会让这些宠物出去妨碍市容胡乱伤人的。” 楼延看着小何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死人了,隐隐怒火在深处燃烧:“处理他们的其他方式是什么?” 小何自信一笑,颇为骄傲地道:“我们这里还有肉类加工厂,实在不合格的宠物只能把他们送过去加工成肉食了,这样既不浪费又方便,还充分利用了资源,您说方便不方便?” 楼延一下子想起来了早上吃过的肉包子,那肉干净吗?他脸色难看,戾气冲得杀心暴涨,他冷冷一笑:“方便,真方便。” 小何搓搓手,巴结地道:“这里看完了,不如我带您去看看更高品质的宠物?” 楼延强忍住想要杀人的心,冷漠地道:“走。” 这些人该救,他也想救,但现在如果只是单纯地放他们逃脱却根本无济于事,他们还是会被捉住被杀死。楼延现在要做的是摸清胜利工厂找到诡异之主,只要诡异之主死了,他们才能真正地逃离极乐之地。 楼延转身就准备带着小何离开,但二人刚刚转身,身后却传来一道急切的“唔唔”声。 楼延似有所觉,他转身往后一看,那道“唔唔”声更加焦急,并且还带着哭腔。 有人在试图叫住他。 楼延心中一动,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找音源。不知道踩过了多少脏污的东西后,他终于在一个“猪圈”里面找到了一个很眼熟的红毛年轻人。 这个红毛年轻人激动极了,眼睛通红地踉跄爬过来,不顾脖子上铁链的拉扯,他的双手紧握着铁栏,用力地从铁栏空隙中使劲伸出手抓住了楼延的衣摆。 “唔唔唔唔唔!!!” 救我,Brain!!! 求求你救救我!!! 第178章 小何凑过来看了红发青年几年, “您对这个宠物感兴趣吗?这个宠物是今天早上刚送来的,脾气不怎么好呢,还不怎么聪明, 品相也有些缺陷, 不是很好看。您看它的毛发还是红色的, 像这种被漂染过颜色的宠物毛发会受到损伤,手感都不会怎么好, 摸起来一点也不油光水滑,估计这只宠物就算被调教好了也不一定能卖得出去啊。” 红毛哭得稀里哗啦的,使劲抓着楼延的衣服不放, 眼里全是哀求。 求你救救我!!! 楼延不动声色地问:“他是怎么被送过来的?” “它混入了一户人家里装人, 结果因为不守规矩被发现了它的真实身份, ”小何咧嘴一笑, “像它这样的宠物太多了,就算一不小心混入我们之中也很容易会被发现。哎呀,这里的味道真的是太臭了, 我带您继续往后看看吧?” 所以在这个世界,不守“规矩”就是这种后果。 楼延瞥了一眼红毛,“嗯, 走吧。” 红毛青年眼里露出绝望,楼延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脏手从自己衣服上拽开, 不着痕迹地往红毛青年的手掌里塞了一个东西。 红毛青年已经黯淡的双眼一愣,猛地抬起头看向楼延。 楼延没有看他, 板着脸从口袋中掏出来了一张纸擦过了手上的脏污。他的手修长洁白, 指腹圆润, 指甲整齐, 无疑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纸巾擦过的地方皮肤微微发红, 小何偷偷看着楼延的双手,心中可惜,如果眼前这个偷渡者能成为宠物的话,一定是品质最高、价格最贵的宠物。 “你在看什么?” 小何回过神,就对上了楼延冰冷的双目。 小何打了一个抖,立刻讨好地道:“没什么没什么,要是您喜欢宠物,我带您去看更漂亮的去。” 楼延拽着小何转身就走,手指不经意地碰过铁门上的插销。 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车间门口,红毛愣愣低头,缓缓张开了手。 手心里是一块锋利的可以割断链条的白色骨刺。 …… 小何之后带着楼延一个车间一个车间地看了过去,楼延没有再进去车间,只在窗户外头看一看车间内部。 这些车间内的模样大同小异,随着“宠物”的品质越来越高,喂养他们的环境也越来越好,居住在其中的人类也越加听话漂亮。楼延一连看了四五个车间后都是这样,他越发感觉时间不太够用。 那道铁门拦不住纪检委的人多长时间,如果这么一间一间地看下去,用不了多久那群不死的变态就会追上来了。 楼延拽紧了小何的领口,猛地用力将人掼在了墙上,他阴沉着脸逼近小何,“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小何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楼延的脸:“没有,我怎么会拖延时间呢?您来宠物加工厂不就是为了看这些车间吗?” 楼延一句废话也懒得说,直接一拳擦过小何的脑袋砸在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纹瞬间顺着他的拳头向四方蔓延。 小何冷汗瑟瑟,当即被楼延身上正道的光所感化:“请领导指示,您说您想去哪,我带您去!” “带我去看这里最好最独特的东西,”楼延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能加重音地含糊描述道,“我要看的是这里最重要的东西,明白了吗?” 小何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想了一会儿,神色微微一变:“我知道您要看的是什么东西了,请跟我来。” 楼延跟着小何走到了路的尽头,前面就是一堵墙。只见小何在墙上摸来摸去,墙面轰然一下露出了一道方方正正的暗门。 “宠物加工厂里真正的好东西都在下面了。”小何意味深长地转头跟楼延道。 楼延面无表情地抬脚踹上了他的后背,直接把小何给踢了下去。 只听乒里乓啷和几声惨叫,重物落地的闷响传来。楼延从呼吸声听到小何才活着,这才走进门内,顺着楼梯来到了底下。 地下很大,灯光明亮,充斥着浓浓的消毒水味,各种昂贵而冰冷的实验器材有序摆放了一地,很有电影中非法研究所的味道。更引人注目的是地下室中二十多个被灌满了绿色溶液的柱形容器,容器内全是被连上呼吸机,闭上双眼,长相奇特的怪物。 这些怪物大体长着人类的样子,却有着鸡的嘴巴,牛的鼻子,猪的耳朵……唯一一个脸是正常甚至有些漂亮的人类,脖子以下的身体却是一条蟒蛇。 正在实验室内忙碌的实验人员被小何和楼延进来的动静惊醒,茫然无措地看着楼延:“你是谁啊”“你怎么掉下来的?”“这个人竟然没穿防护服就下来了!快打电话叫人把他带出去!” 被摔断了一只手臂的小何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阴毒地看着楼延伸手一挥道:“你们赶紧把这个人给抓住,他是偷偷闯进我们工厂的人!” “什么?!” 实验人员又惊又怒,他们全部放下了手里的器材朝楼延围来。 楼延看也没看这些人,眨眼之间来到小何的面前拽住了小何就带着他撞开了其他人往研究所的深处进发。 这一层很快就走到了尽头,但楼延却觉得这并不是宠物加工厂的全部。在他的逼问下小何再也不敢耍其他的手段,又带着楼延打开了地下二层的暗门。 地下二层摆放的容器内,怪物们的样子变得更加畸形,常常有两三种其他动物的特征汇聚在了人类的身上。还有几个人形怪物的肚子高高鼓起,肚皮轻颤着,里面毫无疑问还在孕育着生命。 楼延的脸色越来越冷凝,小何害怕地解释道:“普通的宠物已经满足不了人们的要求了,有钱人嘛,他们就想要更独特、更强大、更漂亮的新品种宠物,越是稀有独特的宠物越能受到他们的追捧,我们也能赚更多的钱。这些新品种的宠物研发出来后还要进行育种实验,只有真正具有生育力和繁衍能力的宠物才是能真正延续下去的新品种宠物,像是这些孕育生命的宠物都会受到我们的精心照顾!” 说着说着,小何越加兴奋:“但您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了,我们胜利工厂可是良心企业,绝对不会故意折磨这些宠物,我们对宠物进行实验前都会对它们用麻醉药,保证不让它们有一丝一毫的痛感,而且能参与这么伟大的实验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啊,如果我是这些宠物,我一定会非常高兴地成为这里的实验体!” 楼延闻言,无声冷笑了两声。 小何突然觉得有一股寒意顺着背后窜上,他偷偷瞥了眼楼延的表情,不敢吭声了。 楼延再一次带着小何走到了尽头,命令小何再打开下一层的暗门。小何依言打开,早就猜到地下还有东西的楼延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抬脚就想走进去。 但一只脚刚迈出,楼延就耳尖地听到了上一层内传来了异响。 “那个潜入者……还有主任……下面……” 纪检委的人追来了! 楼延加快速度,立即进入了第三层。第三层内的布置和前两层差不多,但第三层容器中的怪物已经彻底没有人类的样子了,他们要么是大到出奇,要么是小到只有两个拳头大。其中一多半怪物甚至是清醒着的,一看到有人过来就瞪着血红的双眼狂暴地敲打着玻璃容器。 楼延匆匆在第三层看了一遍,这里的怪物恐怖是恐怖,强大也很强大,但楼延却总觉得还不够。 他威胁地甩了甩小何,用肯定的语气道:“地下还有东西吧。” 小何闻言,惊疑不定地看着楼延:“你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 楼延隐隐有种快要见到目标的兴奋感,他眯起双眼,掐着小何的脖子让小何打开地下第四层的暗门。 小何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在骨刺的威胁下颤颤巍巍地打开了最后一道暗门:“这是宠物加工厂的最后一层,除了这里之外真的没有其他的楼层了!” 随着暗门的渐渐打开,一股彻骨的冷意从里面扑到了楼延的脸前。楼延警惕心提到最高,轻声问道:“这里放的是什么?” 小何咽了几下口水,用一种惊喜的、骄傲的语气说道:“放了一只我们前几天抓到的一只独特的宠物,它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最强大的宠物!” 小何的语气逐渐激昂,眼底闪烁着激动着迷的红光,他粗壮肥硕的双手不断在空中挥舞着:“它是大自然最自豪的作品,是我们永远无法用科技手段制作出来的天地造物!天呢,您都不知道我在见到它第一眼的时候有多么惊艳,它简直就是我梦中最完美、最无与伦比的宠物!” “能够捕捉到它的我们太幸运了!它在拍卖场上一定可以引起前所未有的喧哗与追捧!” 笃、笃、笃。 楼延的脚步声在安静昏暗的地下四层清晰地响起,每一步都有着回应。 和前三层并不一样,第四层中空旷得可怕。这里既没有大堆大堆的实验器材,也没有密密麻麻的柱形容器。只有中心一个巨大的、连接着天花板与地板的盛满着绿色溶液的玻璃容器。 容器被灯光直射,将玻璃容器内的怪物照射得清清楚楚。 巨大的翅膀,翅膀上闭上的密密麻麻的眼睛,无数在溶液中浮动的触手,不断滴落在底部的浓稠黑色黏液。 野兽一般内弯尖利的双脚,背后多长出来的三双苍白手臂,在皮肤上犹如活蛇一样攀爬的纹身…… 无数不应该放在一起的怪物组织和谐地凝聚在一起,组成了这样一个杂碎而扭曲的人性怪物,它看起来是这么的怪诞而奇异,却又美妙而神奇。 怪物像是睡着了,双目紧紧闭着,只徒留这幅似恶魔又似神明的古怪身体在溶液中微微飘动。 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从灵魂上感到一种可怕的、令人战栗的恐怖,但却控制不住盯着它的双眼。 “多完美啊,”小何喃喃地感叹,贪婪地看着容器中的怪物,“您看它是多么美丽啊,如果我们能够驯服它,它将成为胜利工厂最最最耀眼的宠物!” 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兴奋地尖叫了两声。 楼延却对小何的话充耳不闻。 他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怪物,一步一步地靠近着容器。哪怕容器周围的警戒线因为他距离过近而警报大响并且亮起刺目红灯,楼延也没有移开眼睛。 他站在了容器的面前,抬手触摸上了容器。 这是傅雪舟。 完全诡异化的傅雪舟。 第179章 这样的傅雪舟比上一次狂暴状态时诡异化得更加彻底。 楼延隔着容器玻璃抚摸着傅雪舟的脸庞, 在剧烈闪烁的红光警报中,怪物还是闭着眼睛沉睡着,丝毫没有受到惊扰。 目光一寸一寸巡视傅雪舟身上的变化, 楼延突然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他是你们几天前抓到的?” “对, ”小何感慨道, “仔细回想起来就是三天前的事,那可真是幸运的一天啊。” 三天前? 傅雪舟明明是和他一起掉进极乐之地的, 怎么会比他早出现三天? 楼延眼底反射着红色灯光,微微眯起了眼。 只有两种原因能解释这种情况,要么是眼前的傅雪舟和他那对父母一样都是假的人, 要么是极乐之地的时间流速存在偏差。 楼延能看出眼前的傅雪舟不是假货, 那就只有后者这一个答案了。 细想一下第一个车间里红毛年轻人的出现时间也很奇怪。楼延绝对比红毛要提前进入极乐世界, 但红毛却在今天早上就被抓到了宠物加工厂来。 “这三天来, 他从来没睁开过眼吗?” 楼延的手指隔着容器描摹着怪物禁闭的双眼。 “它是一直都没睁开眼,但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强行唤醒它,只是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小何神秘一笑,颇有些得意洋洋地道,“这个宠物太过危险了, 我们给它测算了一部分的身体数据,得到的结果让我们不得不慎重对待, 全体员工统一觉得应该把它和其他的试验品隔离开来,独自监视观察, 所以才把它放在了地下四层, 这一层里除了它以外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为了能让它保持沉睡, 我们在溶液里还添加了许多其他药剂, 这些药剂能让它一直这么安静地睡着, 直至拍卖会那天的到来。” “拍卖会?” 小何嘿嘿一笑,难掩激动地道:“后天晚上就是拍卖会的时间。等在拍卖会上,我们会当着大家的面唤醒这个宠物!我相信这次的拍卖会一定会成为史无前例最热闹的拍卖场面!它一定能够卖出一个令人惊叹的价格!” 楼延若有所思地问:“应该会有很多大人物来拍卖会场吧?” “那当然!”小何大声地道,身体上的肥肉都在震颤,“这样独一无二的宠物拍卖会当然会来很多人。就连我们胜利工厂的大老板也会参加后天晚上的拍卖会。” 胜利工厂的大老板? 楼延猛地转头看向小何,“你说的是真的?” 在他充满压迫力的目光下,小何有些害怕地点点头:“真的,我说的都是真话。” 楼延眼睛闪了闪,重新看向容器中的傅雪舟,嘴角扯起笑。 他原本是打算先把傅雪舟救出来再说其他事的,但这个拍卖会的安排却让他想要换个计划。 胜利工厂的大老板很有可能就是诡异之主,所以傅雪舟还需要留在这里等待着拍卖会的到来,让这位大老板现身。 “傅雪舟,”楼延声音低低,自言自语得几不可闻,“只能委屈你先在这里再待两天了。” 楼延正打算将手从容器上离开,却看见容器内的怪物竟然缓缓睁开了双眼。 血红色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楼延。 小何看到这一幕,眼睛猛地瞪大,跟见鬼一样双腿发软地直接瘫倒在地:“它醒了!它怎么醒了!溶液内的药剂不应该让它现在醒过来的啊!” 楼延也惊讶地看着傅雪舟,万万没想到傅雪舟竟然会突然醒来。 本来傅雪舟没醒的时候他把傅雪舟扔在这里还挺理直气壮,但傅雪舟这会儿一醒,楼延突然有几分渣男一样的心虚感。 容器内的怪物贴上了玻璃,触手在他的身后挥舞漂浮着,他伸出手拍在了玻璃上,双眼中只能看到楼延一个人。 闪烁的红灯透过绿色的溶液照在怪物的身上,五光十色又怪诞,让这一幕看起来分外邪肆虚幻,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楼延迟疑地抬起手,缓缓隔着玻璃贴上了玻璃容器内傅雪舟的手掌。 银发怪物眼中闪过笑意,周身恐怖的气息也有了缓和。 “嘭!” 地下四层的暗门被冲破,工厂纪检委的一群人冲进来瞬间将楼延和怪物容器包围了起来。 小何惊疑不定地从地上爬起来躲到纪检委的身后,目光一直在楼延和容器中的怪物身上打转,他是真的想不通这个怪物是怎么突然醒来的,又为什么会对这个潜入者看起来有特殊感情的样子? 难道这个怪物也有雏鸟情结,把第一眼看到的潜入者当成了它的妈妈? 不管如何,这个潜入者都实在太过分了,不知道违反了多少条规矩。小何咬牙切齿地指着楼延道:“上!把这个潜入者带走!” 纪检委的人立刻围上。 小何有了底气,又恢复了高层员工的傲慢。他抬起下巴,目光扫过后方时突然一顿,“这是什么?” 他走过去踢了踢纪检委带过来的一具已经看不清面容的尸体,只能从这具尸体的红发看出来这好像是最廉价宠物车间的那个宠物。小何惊讶道:“这不是今天刚抓的宠物吗?你们怎么把它给弄死了。” 被围攻的楼延抽空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了那具尸体是红毛年轻人。 纪检委中的一个人回答道:“我们在抓捕潜入者时发现这只宠物私自跑了出来,它触犯了宠物加工厂的规矩,我们直接对它做出了惩治。” “真是一只不聪明的宠物,”小何嫌弃地又踢了两脚尸体,“还敢私自逃跑?你们做得很对。对付这种不遵守规矩的宠物,就需要让它们明白触犯规矩的结局!” 楼延眼神沉下,双拳握得咯吱作响。 他有种自己害死了红毛的感觉。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怒火,背后容器中的怪物突然大力拍打起了玻璃容器。一掌下去,清脆的玻璃裂纹声让在场所有人动作一顿,全部朝着容器看去。 庞大而扭曲的怪物再次抬起了手,又是重重一掌拍在了玻璃上,玻璃上的裂纹以雷电般的速度迅速扩散,只听一声巨响,绿色的溶液混着玻璃四溅而飞! 怪物顺着溶液而出,伸手将黑发青年抱在了怀里。 “啊啊啊啊啊!!!”小何尖叫道,“我的宠物,我的宠物!快叫更多的人过来!!!” 楼延被抱得一愣,他的身上都是黏稠的液体。有绿色的溶液,也有傅雪舟身上的黑色液体。这些液体的味道很奇怪,总归不是那么好闻,却隐隐带着傅雪舟的味道。 可怕、压制……还有一些安心。 傅雪舟的身体很冷,怎么可能不冷呢?那些绿色溶液是冰的,又不是常温或者温热的。 楼延缓缓抬手抱住了傅雪舟的脖子,银发怪物猛地扬起了翅膀将楼延的身体彻底盖住。无数条黑色触手狂暴地在周边乱舞,在地面、墙面和天花板上砸出一道道深坑,骇人无比。 小何被吓得瑟瑟发抖,但眼睛却越来越亮,垂涎得快要流口水:“太强了,太厉害了……啊,这挥动的小手臂实在是太美丽了!你们绝对不能伤害到这些值钱的小手臂!” 楼延被护得严严实实,他透过触手的空隙往外围看了一眼。数不胜数的工厂纪检委们围在了他们周围,甚至还出现了很多身穿黑色衣服的高层员工们。 楼父也在其中,他冷着脸看着楼延和怪物,那眼神实在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是像看一只犯了错误待宰的猪羊。 闹大了……但所幸还在掌控之中。 楼延轻轻叹了口气,但心情却很平静。他不知道傅雪舟现在还有没有理智,但他愿意相信傅雪舟现在是有理智存在的,于是轻轻在傅雪舟耳边道:“我会来胜利工厂面试,你好好待在这里等到后天晚上的拍卖会。诡异之主很可能在拍卖会上出现,现在不宜打草惊蛇。记得我说的话,我知道你能记得。” 说着,楼延看了最后一眼红毛的尸体,心中默念【时间倒流】。 * 保安狐疑地看着眼前的黑发青年:“你是楼主任的儿子?” 一眨眼的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黑发青年身上的温度突然就不断拔高。他的皮肤烧红,汗水一瞬泌出,转眼就打湿了身上的衣服。楼延弯下腰喘着气,浑身跟被火烧着了一样,从肉到皮都开始刺痛。豆大的汗水滴在地上,他额前的头发都成了一缕一缕,嗓子干渴得发烫发疼,就跟刚刚做完剧烈跑动一样。 还是有点凶险了。 他这次时间回溯得太多了,直接回溯到了他硬闯胜利工厂之前。 楼延感觉内脏都跟着火烧火燎的,他连续呼出了几口热气,将领口扯开,袖口卷起,过了好几分钟后他才抹了把脸上的汗直起身,对着保安笑了笑:“没错,我父亲就是刚刚进入的楼主任。” 保安只觉得这个人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古怪:“你想干什么?我们这里是胜利工厂,即使是员工家属也不能进!” “我不是以员工家属的身份过来的。”楼延还是热,热得甚至想不顾形象地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然后跳进冰桶里消热。但体面和教养让他干不出这种事。能解开一两个纽扣领口,卷起衣袖到手肘,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忍住身体上的不适,极为优雅地笑了笑,露出了属于成功人士的自信风度,好像他不是来应聘工作的人,而是来面试其他人的评委一样,“我只是想来应聘一份工作。” 顿了顿,楼延道:“宠物加工厂,我记得这个小工厂还缺工作人员,对吧?” 第180章 在楼延的舌灿如莲下, 保安迷迷糊糊地被说服,乖乖带着楼延往宠物加工厂走去。 他们到宠物加工厂的时候,正好见到小何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检查。小何一见到没穿着工作服的楼延就皱起了眉头, 但看见楼延的脸后眼睛又是一亮, 兴致勃勃地冲保安问道:“这是新抓来的宠物吗?” 保安摇摇头道:“这是来应聘工作的人。他说他想成为宠物加工厂的员工。” 小何脸上一瞬失望, 兴致阑珊地转头问身边穿着蓝衣服的中层员工:“宠物加工厂开始招人了吗?” 中层员工愣了愣,纳闷地点点头, “宠物加工厂是准备招人了,但我们还没有向外张贴公告。” 小何狐疑地看向楼延,“我们还没对外宣布招人, 那你是怎么知道宠物加工厂缺人的?” 当然是时间回溯之前自己亲眼在工厂车间里看到的。 楼延笑而不语, 特地看了一眼保安。 保安很懂的上前一步, 低声跟小何道:“他是楼主任的儿子。” “楼蔺的儿子啊, ”小何皮笑肉不笑地道,“怪不得能知道我们内部的消息,但宠物加工厂不是楼主任负责的区域, 是我负责的区域。你怎么不去楼主任管理的工厂应聘,反而来宠物加工厂应聘呢?” 楼延自信地道:“我对照顾宠物很有经验。” 小何怀疑地道:“真的吗?” 眼前的黑发青年个子差不多有一米八左右,长相俊美惹眼, 身材匀称修长,气度不凡, 看起来不像是会纡尊降贵照顾宠物的样子。尤其是和壮如黑熊的保安一比,小何都怀疑这个青年有没有力气能拽住一头宠物脖子上的锁链。 “我是一名驯兽师, ”楼延看出了小何对他能力的不信任, 丝毫不紧张, 反而游刃有余地笑了起来, “我驯服过很多不听话的宠物。别看我这样, 但我的力气和体力都不输这位保安。” 小何瞅了瞅楼延,又瞅了瞅比楼延壮上两倍的保安,嘴巴一撇,明摆着不太信。但他刚要说话,宠物加工厂内突然跑出来了两个着急忙慌的全身穿着防护服的实验人员,见到小何就跟见到救火的水一样大声喊道:“何主任!地下四层的宠物醒过来了!它现在正在试图打破容器跑出来!” 小何立刻着急地往宠物加工厂内跑,随手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防护服就往身上套:“怎么回事,它怎么会突然醒来!快快快,快派会安抚宠物的人员先过去稳住它的情绪,再想办法给它注射药物让它沉睡!记得千万别伤到它,它可是我们新的摇钱树!” “不行,何主任!”实验人员满头大汗,“这两种方法我们都试过了,可它很抗拒外人的接近,一旦谁试图靠近它它就会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欲.望,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它给它使用药物!” “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有办法的吗?”小何大怒。 “真的没有,主任,”实验人员哭丧着脸道,“那头宠物发起疯来太吓人了……已经没人敢试着靠近它了。” 小何这会儿也慌了:“这可怎么办啊……”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指着楼延,死马当活马医道:“你你你,你不是说你自己是个驯兽师吗?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你跟着我们去安抚住一只狂暴的宠物,要是你成功了,那你以后就是宠物加工厂的员工了!” 楼延挑眉,说了声“好”后也接过防护服大步跟上了他们。 一行人脚步匆匆地一路来到了地下四层,还没进去,楼延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愤怒低吼声,其间夹杂着一下又一下击打重物的声音。 楼延低头看着地面,地面都因为怪物的怒吼而微微颤抖。 小何躲在了楼延和其他实验人员的身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你、你们快进去啊。” 楼延率先走进了第四层,其他人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第四层里一片混乱,三四十个工作人员手里拿着各式工具,手足无措地远远围着中间的巨大容器,地上都是玻璃碎片和各色药液。 而在中央的容器中,高大的怪物正狂暴地扇动着翅膀,一下一下捶打着面前的玻璃容器,时不时发出令人战栗的低吼。 玻璃容器已经被打出了裂痕,绿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渗出滴落在地上。怪物猩红色的双眼冰冷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每一次锤击容器的时候,都让人感觉心神惧颤。 楼延看到这一幕,眼神中有细微笑意浮现。但很快他就收敛了这些笑意,从人群中小心地走了出去,一步步接近容器中的怪物。 其他人诧异地看着楼延,发现不认识后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不会惹怒它吧?” “好像是何主任带过来的人。” 小何身边的人紧张地问道:“何主任,您指定的这个新员工可以吗?” “我上哪里知道他可不可以,”小何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直勾勾地盯着楼延的背影道,“他最好能成功!就算不能成功反正他还没有正式入职,死了也没有关系。” 说话间,楼延已经走到了怪物的视线之中。 为了装作和傅雪舟之前不认识的样子,楼延表现得很小心。他伸出一只手放在身前面向傅雪舟张开,借此安抚傅雪舟的情绪,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身侧形成对自己的保护,脚步很慢地向前,双目直视着傅雪舟的双目。 “别生气,小可爱,”楼延轻声道,“平静下来好不好?” 容器中可怖的怪物慢慢停止了狂暴的动作,他眨也不眨地看着楼延,扇动的翅膀缓缓收在了身后。 “很好,保持这样,你很乖,非常好。”楼延嘴里夸奖着傅雪舟,转眼已经来到了容器一米外的地方。他趁着别人没注意,特意对傅雪舟挑了挑眉,启唇无声笑赞道:不错,配合得很好嘛。 怪物似乎觉得这样的楼延很奇怪,忍不住歪了歪头,那异化完全的面庞上不复人类时的俊美,却有种单纯的疑惑。 像是在问:老婆,你发病了? 为什么叫我小可爱? 你不是叫我宝宝的吗? …… ……老个屁婆,宝宝个鬼。 楼延眼皮跳了跳,一个没有注意,脚底就踩上了容器中渗出来的绿色液体。液体太滑,楼延身形一个摇晃,好像要摔倒了。 “嘭!” 怪物猛地一拳砸在玻璃容器上,这一次他没有再小打小闹,而是一拳砸出了一个洞口。怪物再次愤怒地发出急切的低吼声,让所有人心里一紧。 他们都能看到这个怪物是为了眼前的黑发青年所着急。 还好楼延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及时对怪物抬起了手道:“我没事,你不要乱动。” 说着,他快步走到了怪物的面前,抬手握住了怪物砸出容器玻璃外的手,“别激动,保持平静,我真的没事,听我说,平静……” 见楼延真的安抚住了怪物,小何顿时大喜,快步上来搓着手笑眯眯地对楼延说道:“哎呀,不愧是最厉害的驯兽师啊,我们这只宠物都能被你训得服服帖帖。很好,我宣布你以后就是我们宠物加工厂的员工了,鉴于你的优越表现,我可以暂时让你担任中层员工的职务。” 说着,小何拍了拍手,身边人很快送来了一套叠好的蓝色工作服递给了他。 楼延正想要接过工作服,小何却拿着工作服往后一躲,“但把这套工作服给你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这只宠物就由你负责,直到后天晚上由你带着它去拍卖会。在这个期间,你要保证它的安全和情绪稳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教它一些宠物应该会的东西,最好再表演个什么东西。” 楼延脸上笑容一淡,对方这种真的把傅雪舟看成牲畜的语气让他格外不爽,“表演什么东西?” “钻火圈啊,顶皮球啊,玩找玩具啊,这些都可以嘛!”小何指手画脚,完全不用思考就说了一串的表演节目,“你看它有那么多危险……可爱的小手臂,完全可以给观众们表演一个现场跳舞,展示一下小手臂的灵活性;你再看看它的那双翅膀,哎呀,真是丑陋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又威武的翅膀啊,你还可以在它脖子上系个锁链,像放风筝一样让你控制着它在空中飞一圈;还有它这双爪子,你……” 小何一边喷着口水一边口若悬河,越说越是兴奋,他完全没有看到楼延越来越冷的脸色和布满杀意的眼神。 等说爽了之后,小何才堪堪停了下来,笑呵呵地道:“如果你同意训练它,这两天就不用把它关在溶液里保持睡眠了。当然,如果你能做成功这件事,我保证会在大老板的面前为你表功,让你在拍卖会结束之后就成为我们胜利工厂最年轻的高层员工!”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顿时哗然。他们又羡又妒地看着楼延,吵闹的声音遮也遮不住。 “什么,他竟然能成为高层员工?” “他才工作多久就能成为高层员工了?可恶,这样的好事怎么不落在我头上!” “你?你能驯服这只可怕的宠物吗?” 楼延扯扯唇,皮笑肉不笑地接过蓝色衣服,“啊,乐意至极。” 说完,楼延转头看向傅雪舟。傅雪舟一直在低头看着楼延握着他手臂的手,似乎是察觉到楼延在看他,他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和楼延对视了一眼。 怪物眼中有三个重叠的瞳孔,这是一双令人害怕畏惧的双眼。但楼延却只从中看到了平静与无所谓。 小何说的那些恶心的话、周围那些员工的讨论好像都没被他放在眼里。 楼延回过头看向小何,嘴角笑意一点点加深,配上他立体出挑的五官,这个笑容漂亮得令人眼前一亮。 “还请您敬请期待,等拍卖会的那天晚上,我保证会有一场非常、非常精彩的表演。” 第181章 小何送了很多表演道具给楼延, 楼延依言带着傅雪舟到了一旁空地上开始“训练”。 但随着时间流逝,楼延发现极乐之地内的白日漫长得有些不对劲。他体感已经过去了一整个白天,但日光却仍然透亮, 像是才到了下午时分。 楼延找了一个钟表看了看时间, 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7点30。 他皱眉, 首先想起了家里的浴室守则。 守则要求孩子晚上的洗漱时间是8-9点,那就代表着楼延要在晚8点前回到家。如果违反了规矩, 他很有可能会被当作宠物抓起来。 但他现在还需要“照顾”傅雪舟,如果他有正当的工作理由,那还需要回到那个家吗? 楼延极其不喜欢那个“家”, 和他父母相同长相的两个诡异并没有带给他一丝一毫的亲切和留恋, 只让他感到抗拒和窒息。他不想让自己记忆中所剩不多的关于父母美好的回忆再被这里扭曲成另外一番阴森恐怖的模样。 楼延直接去找了小何, 开门见山道:“小……咳, 何主任,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小何现在对楼延简直是宝贵得不行,一见楼延就笑得满面油光:“小楼啊, 你说。” “是这样,”楼延直接道,“我需要照顾大眼仔——大眼仔是我给四楼怪物的昵称, 因为他身上长了太多双眼睛——他似乎很喜欢我,每次我离开他的视线时他都会变得很暴躁, 再加上我还要在后天晚上之前和他训练出来一套表演,这样下来时间就更紧凑了。何主任, 我是想问我今晚可不可以留在工厂内休息?既能照顾他又能不浪费时间, 这里应该有员工宿舍的吧。” 小何思考了一会儿, 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当即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 唰唰两笔填上了字递给了楼延:“那你这两天就住在员工宿舍吧,这是你的宿舍房间号。宿舍守则你知道吗?” 楼延面不改色地道:“我知道卧室守则。” 小何道:“嗯……宿舍守则和卧室守则其实没什么区别,但宿舍守则却比卧室守则多了三条规矩,我只说一遍,小楼,你要记住了。” “1.在睡前一定要再三检查宿舍的水龙头,确定水龙头不会滴出水来。” “2.如果半夜听到滴水声或者流水声,一定要立刻抬起双手抱住头,将脸面向墙壁默数100个数。” “3.宿舍会有宿舍管理员,宿舍管理员一般是个邋遢的中年大叔。如果你见到的宿舍管理员是个穿红色紧身裙的性感女人,一定要转身就跑并立刻拨打工厂保安的电话。” 楼延将这三条记住,低头看了一眼纸上的宿舍号。 21号楼2单元201。 小何眼珠子转了转,抬头看了看时间:“小楼,你今晚在员工宿舍住的事情要及时通知你的父母。而且容我提醒你一句,现在已经是晚上7点34了,你需要在8点之前回到宿舍,9点之前洗漱完上床睡觉。” “好的。”楼延点头走出了何主任的办公室,出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银发怪物。 银发怪物面无表情地朝他挥了挥背后的六双苍白的手和身下诞生的无数条触手,就像是在跟楼延打招呼一样。 楼延被吓了一跳,随后身上就被触手扬起来的黏液溅了一身,他额头青筋突了突,忍耐地道“……放下你的手臂和触手,跟我回宿舍,大眼仔。” 银发怪物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21号宿舍楼很好找,楼延没有几分钟就带着傅雪舟来到了宿舍楼底下。抬头一看,宿舍楼的牌匾上除了号码数字21外还写了五个字:中层员工楼。 21号楼旁边就是20号基层员工楼,两栋楼宇距离不过十米,但相差极大。一栋是外观破旧、年久失修、宿舍窄小的楼宇,一栋是高大豪华、富丽堂皇的楼宇。来往的基层员工无不羡慕地看着21号楼,再依依不舍地走进潮湿黑暗的20号楼。 楼延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是故意在加深阶级观念啊。 他带着傅雪舟走进了宿舍楼,一看宿舍管理员是个正在抠脚的邋遢大叔后就放下了心,他将纸条递给了邋遢大叔。邋遢大叔将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将傅雪舟视作无物,接过纸条看了眼后道:“您请去房间吧,我一会儿把您宿舍里的床褥和洗漱用品送过去。” 楼延眉头一抽,看了眼他脏乎乎油滋滋的手,直接道:“东西在哪?我自己拿上去,就不麻烦你了。” 邋遢大叔也不在意,带着他们两个人去了宿舍,将楼延的东西一鼓作气都交给了他。 楼延抱着这些东西,面前的路都要看不到了。他无奈地将东西放在了地上,叉腰看着这些东西,从内心深处觉得他抱着这些东西走路很有损自己的形象。琢磨了一会儿,楼延转头盯着傅雪舟的触手看了一会儿,调侃地笑了:“大眼仔,贡献一下你灵活的小触手?” 银发怪物好像听懂了,他朝着楼延伸出了触手。触手爬上了楼延的大腿,大胆地放在了楼延的臀部和裆部上。 楼延:“……”你小子,你他妈的。 他一瞬间想起来了曾经和狂暴状态的傅雪舟搞在一起的可怕羞耻的经历,一瞬黑下了脸,猛地拽掉银发怪物的触手:“你——!” 楼延手指用力狠攥了触手几下,粗鲁地给触手裹上了几张纸,防止触手上的液体滴落在东西上后又将地上的东西都放在了触手上。 这才皮笑肉不笑地指着傅雪舟的眼睛警告道:“不经过我允许别拿你的触手碰我,否则你信不信我给你剁了煲章鱼汤?” 傅雪舟现在的神志绝对存在,但也绝对不是正常状态。他听了这句话,思考了一会儿,竟然抬起触手送到了楼延的唇边。 像是在跟楼延说:你吃吧。 楼延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但又哭笑不得。 如果他身上有手机或者相机的话,他真想把傅雪舟这样的一幕好好拍下来等他恢复神志后再给他看,让傅雪舟本人看一看他失智时有多么憨批。 看楼延不吃,银发怪物疑惑地微微歪头,又热情地用触手压了压楼延的唇肉。 “……不用了,谢谢,”楼延无力地偏过头,“我不饿,先上楼吧。” 宿舍楼内有电梯,但傅雪舟因为体型太大进不去电梯的门,所幸他们的宿舍房间并不高,就在2楼,楼延很快就带着傅雪舟进到了房间。 房间很大,是个两室一厅一卫一书房的套间,装修得很简单,厨房冰箱里竟然还有一些冰饮和速食。 楼延将各个房间看了一圈,发现每个房间都有一个钟表。 这个现象他在之前就发现了,极乐世界内的很多规矩都和时间有关,他猜测钟表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是晚上7点50,但外头的天还是很亮。 楼延才想起来了一件事:小何提醒他,他需要将今晚住在员工宿舍的事情告诉父母。 可如今他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该怎么告诉父母? 父亲楼蔺的晚洗漱时间是7-8点,所以楼父需要在7点前回家,楼延无法现在去找他告诉他自己不回家的事情;而他身上也没有联系父母的手机…… 楼延想起来了宿舍管理员。在邋遢大叔抠脚的办公桌上,他记得上面摆了一个黑色的座机。 楼延叮嘱了傅雪舟不要离开宿舍房间后立刻转身下楼去找宿舍管理员,但宿舍管理员却不见了。 不过桌子上的座机还在,楼延走到座机前拿起了话筒,等要拨号的时候却又迟疑了起来。 片刻后,他神色复杂地按下了父亲的电话号码,刚要按下拨号键,一只纤细而苍白的、染着红色指甲油的女性的手轻轻盖住了拨号键。 楼延手一顿,平静地抬起了头。 一个化着浓妆、披着大波浪头、穿着红色紧身连衣裙的漂亮女人妩媚地靠在办公桌上,嘻嘻笑着对着楼延眨了眨眼睛。 女人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割痕,不断有血迹从割痕中渗出,再染红了她身上的红色连衣裙。 楼延的目光移到了她胸前的铭牌上:21号楼宿舍管理员。 “3.宿舍会有宿舍管理员,宿舍管理员一般是个邋遢的中年大叔。如果你见到的宿舍管理员是个穿红色紧身裙的性感女人,一定要转身就跑并立刻拨打工厂保安的电话。” 小何说什么来着,拨打工厂保安的电话? 楼延瞥了一眼桌上被女人抬手挡住的座机,突然好笑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条规矩也真是够坑人的。” “嘻嘻,”女人将脸凑到楼延的面前,脖子上的血迹滴滴答答瞬间滴在了桌子上,到处都是,“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如果你赢了,我就允许你打通这个电话。” 楼延看了两眼女人脖子上的伤痕,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问:“什么游戏?” “真假问题,嘻嘻,”女人嘴角越咧越大,牙齿上全是浓稠的鲜血,“你向我提出三个问题,我只会告诉你是和否,我告诉你的答案会是两假一真,你要找出我答出真答案的那一条问题~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第182章 这是标准的逻辑推理题。但这道题中同时糅合了“是与非”题和“真假题”两种逻辑类型, 导致比单独的“真假题”更要绕一些。 楼延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玩这种题目,但他更喜欢的是主导话语权。轻轻挑了挑眉,楼延开口问道:“第一题, 下个问题你的回答会不会跟这个问题的回答一样?” 红裙女人愣了一下, 想了一会儿后谨慎地道:“否。” 楼延又问:“第二题, 你是否会回答跟上一个题目一样的回答?” 红裙女人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这题回答“否”,那么她就连续两题回答了同一个答案, 反而印证了楼延问的第二个问题她答的是真话,因为她在第二个问题确实回答了和第一个问题一样的答案:“否”;如果她回答“是”,那就证明第一题她回答的是真话了, 因为她第一题答的就是“否”…… 不对, 这个人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奇怪了。回答“是”和“否”究竟是在回答题目本身的问题, 还是在单纯地回答两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字?她只能回答一次真话, 其余两次都是假话,如果第一个问题回答的是真话,那第二个问题她就只能回答假话, 那到底“是”是假话还是“否”是假话? 女人越想越绕,彻底陷入了逻辑牛角尖里,整个人呆滞成了石头。 楼延淡定地把她挡住座机的手挪开, 按下了拨号键。 “你好,这里是楼家。你是?” 接电话的人是楼母, 楼延顿了顿,用尽量自然的语气道:“妈, 是我, 我在胜利工厂找到了一份工作。我今晚会在员工宿舍住, 就不回去了。” 楼母沉默了一会儿, 温柔地问道:“好, 我知道了。告诉妈妈,你在哪个宿舍啊?” 楼延眯起眼睛,心里有所防备,面不改色地说了另外一个房间号:“21号楼2单元203。” 电话挂断后,见被逻辑题绕晕的女人还没理顺过来,楼延哼笑一声,直接正大光明地转身回到了房间。 宿舍内有供热水,浴室内也很干净。楼延遵照规矩洗漱后换上了工厂提供的员工衣物,便端了一盆水来到银发怪物面前,将毛巾在水里浸湿,对银发怪物伸出手道:“手。” 银发怪物将手递给他,楼延拿着毛巾将他的一只只手擦完,开始擦傅雪舟的翅膀和触手。 楼延换了一盆又一盆水,自己洗漱只用了十几分钟,给傅雪舟擦身倒用了大半个小时。从来没做过这活的楼总到最后都不耐烦了,动作跟着变得有些粗鲁。 但最终还是把傅雪舟身上沾着的绿色溶液和一些灰尘都给擦干净了。 至于傅雪舟本身会泌出来的黑色黏液,这个楼延实在是没有办法,擦完又有,有了又擦,完全擦不干净。等看着刚擦完的触手又爬在地上把黑色黏液弄得到处都是后,楼延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气得冷笑着把毛巾摔在洗手盆里:“傅雪舟,你身上的黏液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诡异化和我的诡异化都会渗出这种液体?其他的诡异明明没有这种东西。” 就连曾经在娱乐场见过的诡异之主,楼延都没在其身上见到过这种又稠又浓的黑色黏液。 “这、是……” “杂碎、的、污浊。” 银发怪物伸手抚摸上了楼延的侧脸,垂眸看着掌心中的黑发青年:“这是、吞吃、太多、诡异的、弊、端。” 楼延:“你会说话了?” 银发怪物慢吞吞地点点头。 楼延突然狐疑:“傅雪舟,你不会是像上次那样装失智来骗我的吧?” 银发怪物沉默回望,扭曲如鬼怪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楼延怀疑地收回眼神,勉强相信傅雪舟不会在这种情况装失智。眼见快到晚9点,楼延将傅雪舟赶到另一个卧室去睡觉,自己也回到了床上躺下。 当钟表上的时针和分针一齐指到“9”时,窗外的天气突然从白日变成了黑夜。 楼延本只打算闭眼装睡,但不知不觉间却真的睡了过去。等到半夜,楼延突然听到了窗外传来一阵歌声。 这歌声空灵魔性,无法分出是男声还是女声,歌声无孔不入,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能力。楼延感觉自己为什么来极乐之地的记忆在歌声下逐渐变得模糊,这个歌声正在洗脑他想让他彻底沉沦在极乐之地! 楼延挣扎着想要醒过来,但他却怎么醒不过来。楼延试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挪到耳朵旁,正要用力戳破自己耳膜的时候,另一双稍冷的手却捂住了他的耳朵。 楼延还是无法醒来,但他却不怎么着急了,因为他知道捂住他耳朵的人是傅雪舟。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延突然被傅雪舟给摇醒了。他猛地睁开眼,正想要说话,嘴唇就被一根手指堵住。 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庞大的银发怪物发出一声气音:“嘘。” 楼延不再试图说话,这一安静下来,他才发现房间外的走廊上有着轻微动静。 ……似乎有人正在上楼梯。 穿的还是高跟鞋。 难道是那个穿红色紧身连衣裙的女宿舍管理员? 细高跟敲打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最终走到了2楼。声音从楼延房间门前经过,停在了隔壁203的房门前。 敲门声响起,女人轻柔动人地叫着:“小延?快给妈妈开门,妈妈来看你了。” 楼延的眼神立刻一沉。 203没有开门,女人不知疲倦地叫着,但呼喊的声音却越来越冰冷,最后只听到隔壁大门一声沉闷的巨响,楼母走进了203的房间。 “小延……” 声音戛然而止,203房间内没人居住。 楼母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发出了能刺穿耳膜的愤怒尖叫:“啊啊啊啊!!!楼延!你骗我!!你竟然敢骗妈妈!!!” 女人发疯一般推倒了房间内的一切动静,动静大得几乎可以吵醒整栋楼的人,但没有一个人敢从房间中走出来看热闹。 楼母发完疯后,整个房间内能看到的东西都被砸成了碎片。她阴郁地看过房间内的一切,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房间,阴森森地盯住了楼道内的其他房间。 “小延、小延……” 楼母低低笑了几声,牙齿磕碰着牙齿,发出“咔嚓、咔嚓”的古怪声音:“你在哪里啊?你是不是想和妈妈躲迷藏?妈妈要来找你啦?” 她的目光逐渐移到了203对面的202,摇晃着手臂满脸期待地跑过去趴在门上从猫眼往门里面看,“小延,你在里面对不对?你快给妈妈开门啊,妈妈来看你了。” 202房间内住着一个中年单身汉,此时正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眼睛牢牢闭着,看起来好像是在熟睡之中,实则满头冷汗,被子下的身躯微微发抖。 救命啊,谁是小延?!小延是谁?! 反正他不是小延! 他很想跟门外的疯女人喊一声“你找错人了”,但他不敢出声,甚至都不敢动上一下。 小延啊,求求你快点主动出来吧!门外那个疯女人他搞不定!!! 仿佛是许愿成功,门外真的多了另外一道声音,但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谁?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我的宿舍楼里?” 楼母疯狂往猫眼里瞅的动作一顿,眼珠子转到最右侧看向突然出现的红裙女人,阴恻恻地问:“你是谁?” 红裙女人嘻嘻笑了两声,指着胸口的铭牌道:“我是这栋楼的宿舍管理员,你不经允许进入我的宿舍楼,可违反了我的规矩。不过你要是答应和我玩一个游戏的话我就可以放过你。这是一个真假游戏,我需要问你三个问题,你只能答是与否,你回答的答案一定要是两假一真,如果你能让我答出你说假话的答案,那你就赢了。准备好了吗?嘻嘻~第一个问题是,下个问题你的回答会不会跟这个问题……” 她的话还没说完,楼母就扑了上去掐住了她的脖子逼问:“你是宿舍管理员,那你肯定知道我的儿子住在哪个房间,告诉我!告诉我小延躲在哪个屋子里!!!” 红裙女人恶狠狠地瞪着楼母:“你竟然敢破坏游戏规则对我动手,我要杀了你!” 她的脸骤然布满了伤痕,从伤痕中流出的血液拥有生命意识一样往楼母扑去。楼母察觉到危险瞬间爬起来后退了几步,但她也被激怒了,阴沉着脸抬起了双手,双手指甲变得又黑又长,眼睛也开始充血。楼母自言自语道:“小延,等等妈妈,等妈妈解决完这个阻拦妈妈去找你的怪人,妈妈就能找到你了。” 楼母诡异地笑了两下,转瞬和红裙女人斗在了一起。 楼延在卧室里听着外头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光听声音就能察觉到楼母与红裙女人的战斗有多么危险。似乎是发现宿舍楼内的空间不够,她们竟然打着打着就离开了宿舍楼。 2楼奇异地又恢复了寂静。 眼见着一场危机在眼前烟消云散的楼延心情复杂。 说实话,他并不害怕楼母找到他,他也有信心能在有防备心的前提下解决掉楼母。杀死楼母并不难,难点在于楼延会不会冲着楼母的脸下死手。 会的。 楼延漫不经心地在心中想到。 但楼母终究是楼延内心深处的一个疙瘩,一个深深埋在伤痕里的刺,他无法不迟疑。 然而再怎么迟疑,这个楼母终究是假的,她远没有楼延自己的性命来得重要。 楼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甚至思考了一会儿自己杀死楼母后会是什么心情。但唯独没有想到他这些心理建设都做好了,红裙女人突然出现了。 楼延拿掉傅雪舟竖在他唇前的手指,抬起头看着黑暗中傅雪舟的轮廓。 “傅雪舟……” 楼延嘴唇张张合合几下,又紧紧闭了起来。强烈的自尊心让他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但他看着傅雪舟的眼睛却说出了他没说出来的话。 银发怪物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弯下了腰抱住了楼延,小心翼翼地用布满獠牙的嘴唇吻在了楼延的嘴角。宽大的翅膀完全展开,将楼延严严实实包裹在其中。 嗯,抱你,亲你。 楼延闭上了眼睛,在这个封闭得只有傅雪舟味道的空间内,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指蜷缩又放开,在裤子上挠出数道皱皱巴巴的痕迹。最终,他克制地微微抬起了手,却在即将碰到形貌可怖的怪物肩头时猛然惊醒般地停住,又立刻收回放回了自己的腿上。 第183章 比白天更加漫长的黑夜过去后, 第二天一早,小何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楼延:“小楼,你把那只宠物训练得怎么样了啊?” 楼延看着小何满脸期盼的样子, 自信地微微一笑道:“我已经和他练习好一个表演节目了。” 小何大喜, 连忙苍蝇搓手地道:“那先表演给我看看?” 楼延点点头, 一本正经地从靠墙的玩具箱里拿出了一个橙色的气球走到了傅雪舟的面前,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大眼仔, 我们来玩一玩皮球好不好?” 神志已经逐渐恢复了的傅雪舟:“……” 楼延道:“哈哈,何主任,你看他高兴得都说不出来话了。” 傅雪舟:“…………” 楼延笑眯眯地把皮球丢给了傅雪舟, 并暗中给了傅雪舟一个“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警告眼神。 傅雪舟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触手拿起了皮球, 将橙色皮球往天上一扔, 随即全部的触手都动了起来, 齐齐朝天上伸去。橙色皮球在触手之中顶来顶去,黝黑可怕的触手们你传给我、我传给你,竟看起来格外活泼可爱。 傅雪舟仰头冷冷看着皮球, 指挥着触手玩着皮球,从表情到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排斥嫌恶的意思。 但小何却露出了看到什么可爱东西的狂热眼神,一时都看着迷了:“真可爱啊……” “它太聪明了, 小楼!”小何情绪激动,“它竟然还会玩皮球!还能一直让皮球不落在地上!小楼, 你教得不错,这个表演很精彩, 一定要在拍卖会上表演出来!” “噗。” 小何兴奋的情绪一僵, 狐疑地转头看向楼延, “小楼, 你笑了?” “没有, 你听错了主任,”楼延面不改色地道,“我只是见你满意后松了口气。” 小何一听,哈哈大笑道:“小楼,你做得真不错,你看这个玩皮球啊,真的是……” “嘭”地一声炸响,橙色气球被一根触手在空中给锤爆了。 小何吓了一跳,还没说话,楼延就已经一脸怒容地朝着傅雪舟喝道:“大眼仔,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玩气球的时候小心一点!” 他这么一吼,小何反而一点都不生气了,还连忙拦住了楼延:“没事没事,你别吓唬它,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被连续劝了好几句,楼延才冷哼一声收起了怒容。小何见状又良口苦心地让楼延多点耐心好好对待傅雪舟,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他一走,楼延立刻朝傅雪舟竖起了大拇指,满脸笑容地夸道:“玩皮球的技术不错嘛。” 傅雪舟:“呵呵。” “训练”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等到晚上下班的时候,楼延就看到楼父正站在宠物加工厂的外头,似乎在等他。 楼延猜测楼父应该是为了楼母来找他的,但他已经没有耐心去应付这对假父母了。楼延和傅雪舟直接换了另一条路回到了宿舍。 漫长而安静地一夜过去,时间转眼来到了拍卖会的当天晚上。 小何准备了一个巨大的可以推动的黑色铁笼给楼延,想要楼延将傅雪舟关在笼子里后带去拍卖会,但楼延却拒绝了。 他在小何不满的表情下拿出了一个项圈锁链走到傅雪舟的面前道:“低头。” 银发怪物垂眸看了他一会儿,低下了头。 楼延将项圈套在了傅雪舟的脖子上,将锁链的另一头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笑着对小何道:“这样就可以了,我有把握能让他听话。如果他会发狂,第一个死的就是我。而且被关在铁笼里的宠物再怎么强大,也是个笼中野兽,无法给观众带来更强烈直观的刺激,不是吗?” 小何一想,也觉得楼延说得有道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同意了楼延这么做。但他让楼延保证,绝对不能让大眼仔伤害到任何一位来到现场的尊贵客人。 “当然,”年轻的驯兽师对着小何露出了游刃有余的笑容,“我和你保证,我们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到场的人,何主任。” 小何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午六点,楼延带着傅雪舟坐上了前往拍卖会的大型货车。 他们坐在车厢内,傅雪舟抚摸着脖子上的锁链,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楼延手里握着锁链头,也双手环胸、坐姿随意地靠在车厢上休憩,大脑内一刻不停地思索杀死诡异之主的一百种方法。 货车摇摇晃晃,傅雪舟忽然睁开了眼,三个瞳孔重叠的猩红色眼眸中一瞬弥漫上令人战栗的杀气:“楼延,我闻到了它的味道。” 楼延猛地看向他,眼神犀利:“诡异之主?” 傅雪舟从地上站起身,宽大的翅膀在身后蠢蠢欲动地扇动,他凝视着禁闭的车厢门外,身上的触手和银发无风自动:“嗯。” 楼延跟着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在汽油与疾风之中,各种人与诡异的味道交织,泥土与路边的植物味道也混淆其中。 千百种复杂的味道之中,一股微妙的、难以形容的味道若有若无地一闪而过。 那是一种厚重而又令人窒息的,仿佛腐烂又带着腥臭的味道。 【危机感知】没有反应,证明诡异之主在他200米外远。 200米外,这个距离真的是太近了。 近到楼延的神经已经开始隐隐亢奋地跳动,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诡异之主!诡异之主终于出现了! 楼延的眼睛深处若隐若现地冒着猩红的光,兴奋得手臂肌肉绷紧,他声音略哑地问道:“你确定这是诡异之主的味道?” 傅雪舟周身的煞气节节拔高,阴沉地道:“只有诡异之主才有这么恶心的味道。” 说着,傅雪舟就握住了脖颈上的锁链,想要将其一把扯断。 楼延及时上前拦住了他:“你要做什么?” 傅雪舟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看着楼延,眼中的红色像是凝稠成暗红色的血,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息:“我要去杀了它。” 楼延突然笑了,他扯着锁链身形相当利落帅气地转瞬攀到了傅雪舟的身后,一手勾着傅雪舟的脖子,另外一只手迅速将铁链一圈圈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直接道:“冲吧,我跟你一起去杀了它。” 既然诡异之主就在这里,那何必再等到了拍卖场之后再动手? 在这里突袭和在拍卖会场突袭都是一个意思,打就是了!只要杀死诡异之主,那就一切都结束了! 楼延话音一落,傅雪舟的翅膀便猛地扬起,巨大的飓风席卷,傅雪舟背着楼延冲出了货车,飞快冲向诡异之主所在。 高温灼烧的红色大火随着傅雪舟的飞过,骤然在长长的车队中凶猛地燃烧了起来! 第184章 大火燃烧了一切, 吞噬了车辆和人群。 热浪烧灼得空气扭曲,人群在大火中尖叫逃跑,车辆铁皮被大火烧成了铁水, 被烧成黑色的大树轰然倒塌, 来回吹过的风带着焦灼的高温恶臭。 火, 到处都是火。 烧起来的火焰和楼延记忆中那场毁灭世界的大火一模一样。 楼延的头发被吹得向后飞去,傅雪舟飞得太快了, 他得压低身形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高空的疾风吹下去。傅雪舟似乎也担心楼延坐不稳,背后长出来的三双手臂全按在了楼延的腰和大腿上,把楼延按得犹如钉在了他的背上。 楼延稳住身体后, 眯着眼扫视下方的人群。 大火中除了一些惊恐逃跑的人之外, 更多的人正面无表情地仰头追着他们看, 即使自己的身体被大火烧着了, 他们也跟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动也不动。 楼延心中一动,揪着傅雪舟脖子上的项圈大声喊道:“你看火里面连逃都没逃的人,它们一定都是诡异, 是诡异之主盯着我们的眼睛!” 至于那些怕被烧死赶紧往外逃命的,才是真正被骗进极乐之地的人类。 傅雪舟翅膀上的眼睛往下方看了一眼,随即, 包围着这些诡异的大火就变得更加猛烈,一些诡异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就转眼被烧成了灰烬。与此同时, 楼延也用水鬼的能力灭掉了几个人类身上燃烧起来的大火。 下一秒,楼延突然感觉到额头有冰冷的水珠落下。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天空, 眼皮上紧接着感受到了另一滴雨珠, 楼延眼皮轻颤:“傅雪舟, 下雨了……” “轰隆”几声巨雷, 原本晴朗的天气迅速阴沉下来, 厚重的乌云在头顶聚集,雨水降落。 刚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没用几秒,小雨就变成了滂沱大雨。 地面上的大火被大雨淋得“滋滋”作响,转瞬就小了一些。那些被大火吞没的人形诡异们仍直勾勾盯着他们,脸上却齐齐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嘲讽的笑。 这样统一的笑容,显然不是因为这些诡异心有灵犀。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创造了整个极乐之地的“创世主”——诡异之主才能做成。 “挑衅?”楼延冷笑,手指一动,操控着雨水在没落到火上前就停下。 傅雪舟翅膀上的无数双猩红色的眼睛冷冷看着下方的景色,巨大的翅膀猛地扇动了两下,本来被大雨灭掉一节的大火更加疯狂地燃烧,恰好碰到了楼延挪开雨水的一瞬,大火没有被雨水影响,烧得更加猛烈,直接将停滞在空中的雨水烧得冒烟。 楼延和傅雪舟明明不知道对方会这么做,但这一手却配合得无比默契,默契得楼延都惊讶了一下。但见到傅雪舟翅膀上的眼睛又转回来默默盯着自己后,楼延立刻收起了脸上的惊讶,装作淡定地扬了扬手,将所有的雨水全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边,形成了一道以他为中心的水龙卷。 不断落下的雨水疯狂朝楼延涌来,水龙卷越来越大,一端连着天空,一端连接楼延,这一幕可怖又壮观。 傅雪舟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身上的杀气更加浓烈,他仰头看着天空,神情幽暗:“楼延,它在上面。” 诡异之主竟然在上面?! 楼延抬头从水龙卷中看着漩涡一样黑沉的天空,惊愕之后沉下了脸:“能冲上去吗?” 傅雪舟用平稳的语气道:“抱稳。” 等楼延更用力地抱住傅雪舟的脖子后,傅雪舟便猛地调整了飞行方向,整个人犹如一支利箭一样笔直地冲向云霄! 楼延为他卷走了所有迎面而来的大雨,以免这些大雨影响了傅雪舟的速度。随着楼延的移动,他右手掌控着的巨型水龙卷也跟着他而移动,在空中形成一道震撼人眼球的弯曲着的水龙卷。 笔直而上的阻力巨大,楼延的脸被风吹得生疼。他眯着眼睛顶着风凝视着上空,如果不是傅雪舟说,他几乎想不到诡异之主竟然藏在了高空之上。 明明是诡异的头领,却把自己看作成神明了吗? 右手越来越沉重,楼延侧头看了一眼自己掌控着水龙卷的右手,右手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从手指到手背覆盖了一层黑色的鱼鳞。 他第一次这么厉害地使用水鬼的能力,身体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水鬼的异化特征,精神力下降了六分之一。楼延能感觉到,他快要操控不住越来越大的水龙卷了。 极乐之地很大,但又不是那么大。傅雪舟带着楼延飞向天空的这一幕,几乎被地面上所有的诡异看在了眼里。 不论是在大火中的诡异,还是在胜利工厂内还在工作的诡异,抑或者是在大街上小区里的诡异,它们脸上的表情大变,然后疯狂地往傅雪舟的楼延的方向追来。 边跑,它们边舍弃了人类的外貌露出了诡异的恐怖模样。一些人类眼睁睁地看到身边的同事、路人、对象突然变成了诡异,吓得惊声尖叫,双腿发软:“啊啊啊!!!”“是诡异!!!是诡异!!!” 诡异们飞快掠过了这些瘫软倒地的人类,用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傅雪舟和楼延的方向追去。还有一些诡异具有飞翔的能力,各种奇形怪状的翅膀展开,能飞的诡异们迅速飞往高空。 傅雪舟用翅膀上的眼睛看到了从四面八方追来的诡异们,他冷冷笑了一下,身下的触手狂暴舞动,毫不留情地攻向了试图阻拦他的诡异们。 粗大的黑色触手强硬地绞杀着所有试图接近的诡异,刺穿了一个又一个诡异的心脏。 天空中的诡异们一个个死亡坠落,但同伴这样惨烈的死亡却没有阻止它们的飞蛾扑火。诡异们就像是为了护住蚁后疯狂攻击敌人的蚁群,它们的力量不足以伤害到傅雪舟和楼延,但却能拖慢傅雪舟去杀诡异之主的脚步。 在更多的诡异扑上来的时候,傅雪舟再也没有了无视它们的耐心,他停滞在空中面向这些诡异们抬起双手,幽蓝色的火焰缠绕着他的双臂诞生,幽幽地映在傅雪舟恢复俊美的脸上,傅雪舟双眼中的戾气翻滚:“找死。” 楼延却从他身后探出头,“你别管这些诡异,它们交给我,你继续飞!” “你难道看不出这是诡异之主的目的?这些诡异杀不了你和我,但却能消耗我们的精神力。傅雪舟,你的精神力要留着对付诡异之主。” 说着,楼延从傅雪舟的背上撑起了身,漂亮的脸上满是逼人杀气与冰雪似的冷漠:“放开我吧,傅雪舟。你上天去杀诡异之主,其他的诡异就交给我。” 傅雪舟冷声拒绝道:“不行。” “傅雪舟,”楼延异常平静,语速极快,“你低头看看地面,看到那些诡异在干什么了吗?它们在啃被你杀死的能飞的诡异们的心脏。这些心脏虽然被你打碎了,但只要吃了应该也有作用吧。它们会进化出新的能飞的翅膀或者能力,然后源源不断地继续追过来。还有其它没有抢到尸体的诡异们,它们已经开始互相吞噬了,很快,不,应该说它们已经开始原地进化了。” 傅雪舟低头看去,地面上的景象如同人间烈狱,诡异们互相吞噬,鲜血和残肢碎肉遍布,被吞噬的诡异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就贡献出了自己的心脏。 “这里是诡异之主的世界,这些诡异都是诡异之主的一份子,它们变得强大,就代表着诡异之主变得强大,”楼延道,“傅雪舟,早点杀死诡异之主,就可以早点结束这一切。我们多浪费一秒钟就多一秒钟的变动,只有我们分工合作才是最佳方法。你放心吧,我完全可以解决这些诡异,保证不会死。” 傅雪舟薄唇直直绷起,翅膀烦躁地猛扇了两下,他一边急切地想要杀死诡异之主,一边却又放心不下让楼延独自面对其他诡异:“……但你还在高空,你不能飞——” “我有办法!”楼延烦死了他的磨磨叽叽,干脆利落地掰过了傅雪舟的脸与傅雪舟对视,他不是想在这个紧要关头跟傅雪舟搞暧昧,也没那种亲男人一下鼓励他的想法,而是为了严肃郑重地警告傅雪舟,让傅雪舟看清楚他对诡异之主的杀意和必胜的决心,“傅雪舟,你必须成功,你必须杀了诡异之主!听到没有!” 傅雪舟深深地和楼延对视一眼,终于点了点头,松开了背上按住楼延的手,猛地展翅继续往天空上冲去。 楼延也果断松开了搂住傅雪舟脖子的手,整个人往诡异追来的方向掉落。 “吼!!!” 上百个诡异扇动着翅膀凶猛地朝楼延袭来,就像是扑向猎物的饿狼们。楼延扯扯唇笑了,他飞速在空中调转着身形,对着这些诡异举起了布满了黑色鳞片的右手。 “正好,我也托不住这个水龙卷了,”楼延笑容越来越深,带着嗜杀的微微兴奋,喃喃自语地道,“就让你们来试试这个水龙卷的威力吧。” 说着,楼延将手上疯狂旋转的水龙卷猛地朝着诡异群甩去! 巨大的水龙卷在脱离楼延右手的那一瞬就像是疯了一样迅速变大变粗,将所有空中飞来的诡异全部卷进了水龙卷的内部,高速旋转的水龙卷在十几秒内就将卷进来的诡异全部撕成了碎片! “啊啊啊!!!” 透明的水流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诡异在水龙卷内部发出凄厉的惨叫,但无论它们怎么努力也挣脱不了水龙卷的束缚,上百个诡异竟然在短短一分钟内死得干干净净。 无数落下的大雨继续充实着水龙卷的体量,水龙卷一端连接着天空,另一端却落在了地面上,继续残忍地卷走地上的诡异。 楼延在空中快速坠落,他丝毫不慌地拔出了脊髓鞭抽中了一个飞过来的诡异,强行踩在了这个诡异的背上,逼着不断挣扎的诡异带着他平安落地。 “谢了。” 楼延从诡异背上走下来,一甩鞭子将诡异的脑袋拔掉,以表谢意。 担心杀得还不够彻底,楼延想了想,又用鞭子钩住了诡异的尸体一把扔进了水龙卷内部。 做完这一切,楼延才抬头看了看天空。 傅雪舟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应该成功见到诡异之主了吧。 那么…… 楼延手腕一动,脊髓鞭在地面上甩出了一道漆黑的痕边。他平静地往周边看去,无数奇形怪状的诡异们缓缓包围了他,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暗色之中密密麻麻,闪烁着阴森森的红光。 被包围着的楼延就像是个即将被撕碎的小可怜。 小可怜双腿分开站立,身姿挺拔,脊背挺直,没有丝毫怯意。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战斗了。” 第185章 诡异们的尸体横七竖八, 空气中遍布浓郁的血腥臭味。 包裹着无数诡异尸体的血红色水龙卷再也维持不住形状,哗啦一下从空中坠落到地面,冲刷得大地一片染血的红。 极乐之地转眼就变成了一个红色之城。 大雨继续倾盆, 这次终于可以毫无阻挡地落在了地面上。 楼延淋着雨, 黑发黏湿湿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他手臂沉重地从一个诡异的身体里拔出了手中骨刺,气息粗重地转头看向其他诡异。 被他盯上的下一个诡异露出惊恐又憎恨的神色, 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楼延抬手擦过脸上的血,眼睛血红,带着一股杀疯魔了的邪气。他扯扯唇, 唇色沾满了不同诡异的血液, 殷红得吓人。 经过血与尸体的磨炼, 楼延的气势节节拔高, 像柄饱饮鲜血后暴虐的剑,戾气浓重。但在这样危险的表面之下,楼延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肺部传来的灼烧感。 死了的诡异有七七八八, 剩下的只有不到原来的三层。这三层诡异们死死地盯着楼延,却没有一个敢率先带头上前。 无他,楼延刚刚疯狂的屠杀诡异的画面深深震慑到了它们。楼延现在这个样子, 简直比它们诡异还要更像诡异! 楼延看着这些诡异的怂样,被逗得无声笑了一下。 这些诡异原来还知道害怕啊? 咳…… 楼延吐出一口血沫, 嗓子里全是血腥味,心脏也鼓噪得很厉害。 他看了一眼地面上的积水, 积水倒映着他现在的模样。黑发青年变得人不人, 诡异不诡异, 骨刺从他的肩膀一直长到了双手, 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覆盖上了黑色鳞片。除了身体的疲惫和不适外, 楼延还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烫得不行。 他因为要用【真实之眼】看穿诡异们的心脏所在,所以双眼一直在使用诡异的力量,但楼延能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已经到了极限,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地想要从他眼睛里破土而出,如果他再继续使用【真实之眼】,恐怕诡异的力量会让他的眼睛产生可怕的异变。 楼延抬头,看着毫无动静的天空,就知道傅雪舟还没杀死诡异之主。 废物啊傅雪舟。 这都过去多久了? 楼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滚烫的双眼,让双眼恢复成了正常状态。 眼睛干涩,有一种用眼过度的酸疼感。楼延眨眨眼,试图眨去眼中的模糊。 或许是见他突然停下,有个长着三只眼睛、身体弯曲成“U”形的诡异双手双脚并用地从背后悄悄靠近了楼延,正当它伸出双手快要碰到楼延的小腿时,楼延突然侧过头对着它阴森一笑。下一秒,这个诡异直接被他一个骨刺给穿透了心脏。 这是楼延发现的最省力的杀诡异的方式,既不用自己拳打脚踢浪费力气,也不像抽鞭子那样费劲,要是速度快,楼延能一秒钟杀好几个诡异。 他身上的骨刺都被喂成红色的了。 把诡异的尸体一扔,楼延大步往其他诡异走去。诡异群开始异动,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优雅的女人从诡异群中走了出来,双目含泪地看着楼延:“小延,你要杀了妈妈吗?” 此人正是楼母。 楼延脚步一顿,神情莫测地看着楼母:“妈……” 楼母缓缓靠近楼延,她的脚步踉跄着,面容粘着灰尘和血迹,就这么哀求地看着楼延:“小延,妈妈求你,你就留在这里吧,和妈妈一起永远生活在极乐之地里不好吗?” “求我?”楼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楼母走到他身前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笑,“你又不是我亲妈。” 话音刚落,楼延手中的骨刺已经穿过了楼母的胸腔。 楼母吐出了一口血,没有想到楼延竟然会毫不留情就杀了自己,她盯着楼延的双眼变得怨毒、灰败。 楼延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楼母失去了呼吸,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缓缓变得青白。他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一脚踢开另一个扑上来的诡异,楼延堪称小心地放下了楼母的尸体,然后温柔地抬起手轻轻合上楼母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做这些不是为了这个诡异,而是单纯的为了这个诡异的这张脸。 ——但楼延最多也就做到这样了。 楼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近诡异群。 但忽然之间,阴雨骤停,阴沉的黑云突然破开了一个洞,亮光从洞口内洒在了楼延和诡异群中间。 难道?! 楼延瞳孔骤亮,猛地抬头看向天空,却见到一团扭曲的、如肉瘤一般拥有无数触手的巨大诡异从高空直直冲他而来。诡异的触手绷直如利箭,长得不可思议,转眼就伸到了楼延的面前想要卷走楼延。 傅雪舟的身影出现在诡异的身后,他浑身浴血,拼命扇动着翅膀试图追上诡异之主,极度愤怒地大吼道:“楼延,跑!!!” 可恶!可恶!!! 诡异之主竟然敢对楼延下手! 楼延仰头看着从天而来越来越粗壮的触手,神色却异常的冷静。他就像是提前预料到诡异之主的触手会在哪里降落一样,相当淡定而熟练地往后方迅速退了五步躲开诡异之主的一个触手,随后又立刻变换位置躲开了诡异之主的另外两只触手。 地面被诡异之主的触手砸得四分五裂,楼延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烧红。他无视身上的高温,神情冷凝地抬头看着傅雪舟和诡异之主的对峙。 诡异之主一击没有将楼延卷走,下一刻就被傅雪舟追上了。傅雪舟冷眼看着被他反复重伤过但却还没死的诡异之主,忽然抬手狠狠将背后的三双手臂拔出身体。 手臂一拔,血肉喷洒,傅雪舟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面无表情地将手臂往旁边一扔,身上的黑色黏液紧追过去,瞬间包裹住了三双手臂。 三双手臂和黑色黏液开始凶猛扭曲,很快,它们便分为了大小一样的三份。黑色黏液缓缓变成了人形身躯,双臂插在黏液身上两侧,眨眼之间,这三份黏液和手臂竟然变成了形似傅雪舟身形的“人”。 除了全身漆黑外之外,它们和真正的傅雪舟看起来毫无差别,就连傅雪舟一头长及腰部的银色长发,它们也用黑色黏液模拟出了相同长度的黑色液体长发。 三个“傅雪舟”齐齐包围住了诡异之主,和傅雪舟分别守住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诡异之主颇为忌惮这几个假的“傅雪舟”,不停地转着圈防备谁突然攻击,口中发出了“唔……咿”的不明呓语。 听到呓语的其他诡异们躁动无比,争抢着想要跑过去帮助诡异之主。 傅雪舟冷笑一声,和另外三个“自己”飞快袭向诡异之主。 楼延的大脑因为受到了诡异之主呓语的冲击而阵阵抽疼,他用力咬破了舌尖,刺痛让他的大脑彻底清醒。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迅速拦下了其他想过去捣乱的诡异。所幸他现在也是半诡异化的状态,即便有精神污染也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按下其他诡异后,楼延时不时抬头看着傅雪舟和诡异之主的战斗,眉头不知不觉间皱起,总觉得有些不对。 傅雪舟强悍到在娱乐场的时候可以一击杀死娱乐场的诡异之主,他拥有着将近三百次轮回的经验,再加之傅雪舟吞噬了不知道该有多少的诡异,层层实力累积下来,楼延可以肯定地说傅雪舟就是这个世界当前最强的战斗力天花板。 哪怕是诡异之主,楼延也不觉得它能强过傅雪舟。 事实也是如此,光看傅雪舟和诡异之主的对打,傅雪舟完全是占据上风的那一方。诡异之主的身体不知道被他捅穿了多少下,但傅雪舟却一直没有找到诡异之主的心脏。 诡异之主受了什么伤都能很快恢复,但傅雪舟却是个人类,精神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如果不快点灭掉诡异之主,他和傅雪舟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诡异之主的心脏……诡异之主的心脏…… 楼延余光瞥向刚刚被诡异之主的触手砸得四分五裂的地面,想到什么一样,迅速跑过去蹲下身住了一把地面深处的泥土。 这些泥土是地下一米多深的泥土,泥土色泽发深,入手微微湿润。楼延将泥土放到鼻端闻了闻,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土腥味。 楼延用手指沾了沾泥土,试探性地放在舌尖尝了尝,尝到的并不是砂砾泥土的味道,而是一种……腐肉的感觉。 楼延猛地扔下泥土站起身,冲着傅雪舟大喊道:“傅雪舟!!!” 傅雪舟没有丝毫犹豫就从高空冲到了楼延的面前,他猩红的双目幽深,呼吸沉重地问:“什么事?” 楼延二话不说爬到了傅雪舟的背上,兴奋到了极致:“快,我知道诡异之主的心脏在哪里了!在胜利工厂的地下!极乐之地才是诡异之主的真身,这座城市才是它!” 傅雪舟闻言,立刻带着楼延往胜利工厂飞去。 空中的诡异之主发出愤怒而急切的吼声,撞开了三个拦路的黑色“傅雪舟”,迅速追着傅雪舟和楼延而去! “咿、唔、啊、啊。” 诡异之主的叫声响彻了整个极乐之地。 极乐之地内所有还活着的诡异,全部疯狂地往胜利工厂跑去。 第186章 被成百上千的诡异追着跑是什么感觉? 楼延的回答是非常刺激。 他和傅雪舟就像是唐僧肉一样, 引得一大群诡异跟丧尸一样拼命地在身后坠着。诡异群越来越大,高空中还有个大到能盖住半边天的诡异之主,楼延回头往后一看, 都被这恢宏的大场面给镇住了一瞬。 傅雪舟突然侧身换了一个方向绕过诡异之主伸过来的巨大触手和前方扑来的诡异群, 毫不耽搁地继续往胜利工厂飞去。 诡异们表现得越是疯狂, 傅雪舟越是肯定楼延的猜测是对的。 他没有时间去宰杀这些杂碎,楼延也不会让傅雪舟被这些杂碎浪费时间。一鞭子抽退身后突然跳起扑过来的一个诡异, 楼延又一脚踢翻了右侧爬上傅雪舟腿部的诡异:“妈的,怎么这么多诡异。” “楼延,”傅雪舟哑声问, “你的精神力还有多少?” 楼延冷笑着又抽退了几个跳过来的诡异, 咳了声道:“还能撑住, 死不了!” “快了, ”傅雪舟道,“快结束了。” 话音刚落,他们已经飞到了胜利工厂的上方。傅雪舟绕着胜利工厂飞了一圈, 忽然找准最中心的位置九十度垂直而下。 黑色触手彼此缠绕着竖在傅雪舟的前方,如同坚硬的地钻一样率先接触地面破开了一个大洞并不断往下。傅雪舟带着楼延紧随其后,飞速接近地底深处。 散落的石块和泥土盖了楼延的一脸一身, 楼延紧紧贴着傅雪舟的身体,趁机回头一看, 数不清的诡异直接跳进了他们破开的洞里,可惜的是最先跳进洞口的是个身体肥壮的诡异, 往下才滑了两米就牢牢堵住了洞口, 让上面的诡异也跟着下不来了, 急得各种吼叫咒骂。 楼延硬是被这些诡异的丑样给逗笑了, 这一笑, 扯得整个肺腑与胸腔都剧疼,楼延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咳了没两声,肩膀上突然盖住了一只手,傅雪舟将他从背上拽到了怀里抱着,按住楼延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为楼延挡住了两侧的泥尘。 楼延恍惚了一下才明白,傅雪舟大概是以为他被泥尘呛得咳嗽了,才把他护在了胸前。楼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古怪又浮躁的情绪,喉咙里再次发痒,他忍不住又低声咳了几声。 “屏息。” 傅雪舟按着楼延后脑勺的手更紧,他似乎受伤了,手上一股子血味,呼吸沉沉。 但应该伤得并不严重,因为他的手臂力道仍然有力,说话时的语气仍然很平稳。 楼延依言屏息,耳朵都被压在了傅雪舟的胸腔上,忽然听到了“噗通、噗通”的心脏跳动声。 这声音极微弱,刚开始的时候楼延还以为这是傅雪舟的心跳声,但听着听着,这心跳声却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楼延轻声提醒道:“傅雪舟。” “嗯,”傅雪舟低声道,“我听到了。” 楼延试着往下方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地下一片漆黑,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哪怕他们的视力经过加强,在地底也半点屁用没有。 只能听着声音朝着心跳声靠近,为了不走错路,触手钻地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能听到的心脏声越来越响亮,好似就在身边。 傅雪舟闭眼,侧耳倾听了片刻,伸手往周边摸去。手掌一寸一寸地移动,终于摸到了一个跳动的东西。 “噗通、噗通。” 质感如同石头一样的东西厚重地跳动着,每跳一下,表面的泥土就簌簌掉了一层。傅雪舟嘴角勾起一抹笑,手指猛地插入到了心脏中央。 “咿、唔!” 刺耳的尖叫从地面上传来,傅雪舟冷酷地在心脏之中转了一圈手臂,诡异之主的尖叫更加惨烈。 地下忽然剧烈震动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地心内跑出来。楼延低头看向地心,心里正紧绷着,四周的泥土中却突然探出无数条触手往他们两人的要害而来! 黑暗之中楼延什么也看不清,等他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晚了,无数的触手就要破入他的身体!关键时刻,傅雪舟反应迅速地展开了翅膀将楼延护在了怀中,再挥舞起自己所有的触手交叠围在了最外层。 楼延被傅雪舟的翅膀和触手牢牢地保护在最深处,一点儿伤害没有遭受。但他却听到了傅雪舟的闷哼,闻到了紧随其后弥漫开来的浓厚的血腥味道。 楼延一愣,不由自主追问道:“傅雪舟?!你怎么了?” 傅雪舟没有说话,但他抱着楼延的手臂却缓缓垂落——他竟然失去力气了。 ……傅雪舟,竟然失去力气了? 楼延猛地握住傅雪舟从他身上垂下的手臂,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傅雪舟此时的样子,但却什么都看不到。此时此刻,这样的黑暗根本给人带不了一丝一毫的安全感,有的只剩无尽的迷茫和负面的脑补。 傅雪舟……受重伤了? 妈的!妈的! 属于诡异之主的触手再次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再次把傅雪舟给扎成了筛子。这一次,傅雪舟连护住楼延的翅膀都无力地垂下了。 血,到处都是血味。 傅雪舟仍然没有说话,但他的呼吸声却变得格外沉重。喘息的一起一伏甚至沉重过了诡异之主心脏跳动的声音,楼延声音艰难,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傅雪舟……” 傅雪舟会死吗? …… 楼延不知道,他也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咬着牙看了看自己剩余的精神力。其实他骗了傅雪舟,这一场乱战几乎快要熬死了他,他到目前为止只剩下了8点精神力。 楼延不能让自己的精神力低于5点,能使用的精神力也只有3点。 但这3点,足够他使用【时间流速】回到18秒之前。 楼延毫不犹豫动用了【时间倒流】的能力,熟悉的热度再次席卷他的全身,楼延顾不上其他,立刻说道:“傅雪舟,诡异之主在这里埋伏了触手——” 话还没说完,抱着他的傅雪舟就手臂一紧,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诡异之主已经用触手扎穿他了。 楼延暴怒道:“操!操操操!!!” 他发狠地想要用剩下的5点精神力再次回溯一次时间,傅雪舟却拦住了他。 “楼延,没用的,”傅雪舟每说一个字,嘴里的鲜血就顺着留在了楼延的肩膀上,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像是自己一点都不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用你的骨花吞吃掉诡异之主的心脏,它的心脏只要不全部毁灭,就还拥有掌控这里的力量。” 说着,他护住楼延的翅膀微微打开,让楼延看到了那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楼延感受着傅雪舟的血液从自己的肩头浸湿了衣服,顺着手臂往下滑落。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就靠近了那颗心脏,催动出掌心的骨刺刺入心脏,并用仅剩的精神力催动着骨刺长出了一朵又一朵盛开的骨花,骨花密密麻麻地紧挨着,全部绽开后大口大口地吞食着诡异之主的心脏。 楼延的精神力飞速地从5降到了4,又从4降到了3…… 楼延双眼变得猩红,眼中属于人的理智、情感被诡异特有的暴虐、冰冷所代替,尖长的獠牙从他唇内长出,他的皮肤迅速覆盖了一层黑色黏液,一朵朵骨花长在黏液之中。 一种极其稠黏的、具有威慑性的诡异气息从他身上弥漫,竟一时让诡异之主的那些触手不敢靠近。 除了身形大小不同,此时的楼延看起来已经无比趋近于废弃工厂中被他吞噬的那个SSS级诡异。 傅雪舟呼吸更加沉重:“楼延?” 这样的气息他很熟悉,楼延可能已经陷入了狂暴状态。 楼延的精神力也并不多了吗? 这是楼延第二次陷入狂暴状态,楼延在第一次狂暴状态时可以勉强留存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那这次呢? “还剩2点。” 空气中传来了楼延无比清晰理智的声音,理智到甚至无情:“1点精神力只坚持了4秒,我将会在4秒后彻底变身诡异。” 说着,楼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塞到了嘴巴里,连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 “这是我杀了我‘父亲’时特意留下来的属于它的心脏,”楼延冷漠地道,“本来是想留作纪念,现在正好发挥作用。它的心脏让我的精神力增长了10点,竟然只能增长10点,废物。” “但也足够了,”楼延侧头看向被自己的骨花疯狂吞吃了的诡异之主的心脏,“以它们吞吃心脏的速度计算,只需要20秒,诡异之主的心脏就会被彻底吞噬完全。” “但我能感觉到因为诡异之主的心脏具备的诡异能量太强,我的骨刺吞噬完它的心脏之后会发生难以压制的诡异复苏反应,”楼延语气漠然,仿佛说得不是自己的生死问题,“傅雪舟,骨刺一旦复苏,就会带动我身体内其他的诡异全部复苏。等我杀了诡异之主之后,你记得要杀死我。” 第187章 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深处地下,而周围的泥土全是诡异之主的血肉,他们在这个环境下根本逃避不了诡异之主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吃掉诡异之主的心脏。 楼延冷漠地想。 等他体内的诡异复苏后, 他的心脏会具备很强的诡异力量, 至少不会像假楼父一样只让傅雪舟增长个10点精神力。傅雪舟大可以杀了他再吃了他的心脏后就离开这里,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诡异之主, 傅雪舟自己也能得出好处。 楼延觉得,傅雪舟没有理由不同意。 见到楼延在吞吃自己的心脏,诡异之主放弃了傅雪舟, 愤怒地朝楼延发动了第二次的攻击。但傅雪舟却带着一身血腥味道扑了过来, 为楼延再一次护住了诡异之主无处不在的触手攻击。 又一次受了重伤的男人倒在了楼延的身上。 男人的头抵着楼延的肩膀, 呼吸声缓慢而沉重, 血迹滴滴答答,染得楼延身上全都是他的血。 “楼延……”傅雪舟的声音低低,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一下, “你是会气人的。” 楼延冷冷地看着肩头的人,面容上毫无动容。 他的大脑仿佛穿过无数混乱颠倒的空间之后成功保存了理智,但他的性格却被诡异力量扭曲得大变。 楼延甚至觉得傅雪舟护住他的举动有些蠢。 他都是要死的人了, 傅雪舟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护住他?楼延有信心在诡异之主杀死他之前他能先吞吃掉诡异之主的心脏,但如果傅雪舟死了, 谁还能解决掉诡异化的他? 傅雪舟炙热的鼻息缓缓喷洒在楼延的脖颈上,他突然抬起了手, 精准地攥住了楼延布满黏液的手腕, 一点一点将楼延掌心中的骨刺拔出了心脏。 “唔、啊!” 诡异之主发出了惨叫。 骨刺上的骨花不满地张合着, 疯狂地想要往诡异之主的心脏靠近。傅雪舟握住了骨刺尖端, 骨刺上的骨花立刻使劲撕咬着傅雪舟手上的肉, 几下就把傅雪舟的手咬出了森森白骨。傅雪舟却没有松开手,反而五指用力握紧了骨花,另外一手则拽住了骨刺还没吃完的诡异之主的心脏送到唇边大口吞下。 狼吞虎咽,毫不咀嚼。 诡异之主愤怒地吼叫了一声,再次朝傅雪舟挥动了触手。傅雪舟的身体再一次被数不清的触手贯穿,他猛地咳嗽一声吐出一大口混着碎肉的血,又毫不间断地继续啃着诡异之主的心脏,握着楼延骨刺的手掌也变得越来越用力。 就这么一次又一次,楼延好几次以为傅雪舟会直接死在这黑不见底的地下,但傅雪舟却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身上,偏偏活着挺了下来。不止挺了下来,他还吃完了诡异之主的心脏,掰断了楼延手中长满了骨花的骨刺。 骨刺被掰断的痛感让楼延大脑一瞬空白,有种被人拿着小刀从骨头上剔肉的感觉,差点没把他直接疼晕过去。等疼感过去之后,楼延的手臂还在生理性地一抽一抽,但他却从狂暴状态中清醒了回来。 傅雪舟哑声道:“别动。” 楼延感觉到一只沉重的手臂沿着他的掌心向上,掰断了所有生长在他身上的骨花、骨刺,楼延疼得整个人发抖,意识一时冲天一时落地,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傅雪舟拔出来一寸寸敲碎一样,楼延忍不住哆嗦地叫出了声:“疼……我好疼……” “忍着。”傅雪舟弯下身,开始掰断楼延腿上长出来的骨刺与骨花。 他的手又急又快地在楼延身上飞速掠过,扯拽骨刺的力度毫不留情,楼延疼得屈起身体,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傅雪舟的背上,却摸到了满手滑腻的鲜血。 神智尚不清楚的楼延撑着想要站起来,却摸到了傅雪舟断了半截的翅膀。 傅雪舟翅膀……断了? 楼延下意识顺着翅膀往下一摸,翅膀根部断了三分之二,他还摸到了一个个深深的血洞,还有裸.露在外的坚硬的白骨。 傅雪舟呼吸声沉沉,手上猛地用力扯断了最后一个骨花,楼延疼得死死咬牙,青筋突起,“操……” 他身上的骨头越来越疼,但奇怪的是越疼他就越清醒。等这股疼痛缓缓消失的时候,楼延才发现整个地底都开始奇怪地震动,不断有泥土石块掉落在了他们身上。 “傅雪舟?”楼延声音沙哑得难听,“极乐之地好像要塌了,我们要赶紧出去。” 黑暗中,傅雪舟没有应答。 楼延心一提,伸手在傅雪舟身上摸索着:“傅雪舟?傅雪舟!” 良久,傅雪舟终于低低应了一声:“嗯。” 楼延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正要问傅雪舟还能不能撑得住,就听傅雪舟哑声道:“抱着我。” 楼延迟疑地抱住了他,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被傅雪舟带着往地上而去。 傅雪舟用触手交错攀爬,很快就爬出了地下。原本堵在洞口的诡异们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化成了一滩血水,而外面的天色也从白日变成了黑暗。 雨停了。 楼延仰头看着天空越来越近,等出去之后,他才发现地面上也在震动。 高楼倒塌,地面裂缝,这座城市正在一点点地崩塌消失。 楼延侧头,又发现了远处一片火光在黑暗中明明暗暗地燃烧着。 那些火好像还是傅雪舟之前放的火,没想到它们不仅没被大雨淋灭,反而一直烧到了现在,并且燃烧得越来越猛烈。在这黑暗的快要被毁灭的城市之中,犹如希望的火光一样熊熊燃烧着、跳跃着,毫无顾忌地自由游荡着,吸引着仅剩的人类靠近。 空气中隐隐传来人类的哭喊声和救命声。 “有人吗?” “救命!这里到底在哪里?!” “死了,所有诡异都死了!” “呜呜呜有没有人还活着啊?” 楼延有些恍惚地听着这些声音。诡异之主的心脏没了,诡异之主死了。诡异之主一死,极乐之地内所有依托诡异之主活着的诡异们也都死了个干干净净。 难以置信,诡异之主真的被他们杀死了。 外面呢?外面的诡异会不会也跟着消失了? 诡异复苏的时代是不是彻底结束了? 楼延的心情又激荡又疲惫,他突然想起了傅雪舟自出来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连忙转头一看,身边却空无一人,傅雪舟竟然不见了。 “……傅雪舟?” 楼延皱眉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后心神猛地提起。一种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慌乱直冲心头,他往周边看了一圈后目光定在了脚边黑黝黝的洞口里,傅雪舟不会又掉下去了吧? 楼延赶紧趴在洞口边上往下面一看,还好还好,洞里面没有傅雪舟的身影。那他人能去哪里? 楼延勉强冷静下来,在依稀的月光下看着周围的草地,发现了有一串血迹一直从洞口蔓延到了十几米外的一棵树后。 楼延跟着血迹往前,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树后,低头一看,傅雪舟正满身浴血地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好似死去一般安静。 他的身体一半诡异一半正常,散落在两侧的黑色触手被砍得破破烂烂,长短不一,竟然从中找不到一根完整的触手。 背后的翅膀彻底断了一个,另外一个勉勉强强地还剩最后一点翅根连在背上。傅雪舟的身上被穿透了数不清的血洞——之所以说数不清,是因为他的身上全是鲜血,已经分不出哪里是伤口哪里又不是了。 傅雪舟的脸上蹭着泥土和血块,银发脏乱地垂在他的脸侧、胸前。树影在他身上微微晃动着,偶尔几片月亮的光影透过树叶洒在了他的下巴和肩膀之上。 胸口平静,没有起伏。 毫不夸张地说,楼延的心瞬间漏跳了两拍。他沉着脸快步走上去在傅雪舟身边蹲下,伸手去试傅雪舟的鼻息。 伸手的时候楼延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他觉得应该是冷的。要不然呢?他会因为害怕傅雪舟死而手抖吗? 哈,开什么玩笑? 傅雪舟的脸很冷,鼻息呢?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楼延的手指太冷太僵硬了,他感觉不到鼻息的吹拂。没事,还有脉搏……对,还有脉搏。 楼延立刻将手指往傅雪舟脖子上的大动脉探去,可刚一动,他的手指就被傅雪舟抬手握住了。紧闭着双眼休息的傅雪舟张开眼睛,一双血红色的眼眸静静看着楼延。 “……你没死啊,”楼延僵硬地扯扯唇,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看你一动不动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死了。” 傅雪舟应了一声,双眼疲倦地半眯起来,“死不了。” 楼延嗓子突然很痒,全身的酸疼和疲惫一瞬间涌遍了全身,他低声咳嗽了几声,学着傅雪舟的样子往旁边一靠依在了树上,“你现在怎么样?” “不是很好,”傅雪舟道,“诡异之主的那半颗心脏力量太强,有些破坏了我身体内部其他诡异的平衡。” “所以你身上的伤才会恢复得这么慢?”躺下之后,楼延才发现身上到处都疼得厉害,还受了好几处重伤,但他懒得检查自己身上的伤了,直接仰头看着摇晃的树枝绿叶,跟傅雪舟说着毫无营养的闲话。 “嗯。”傅雪舟又应了一声。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好?” “不确定,”傅雪舟轻轻叹了一口气,“等我身体内的诡异力量再度达到一个平衡就可以了。” 楼延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巴,却舔到了一股血味,他无声笑了笑,“傅雪舟,你说诡异之主死了之后,外面的诡异会不会也跟极乐之地的诡异一样全部消失?” “不会。” 傅雪舟给了一个让楼延不喜欢的答案,顿了顿,傅雪舟又道:“但诡异之主消失之后,新的诡异不会再诞生。已经降临的诡异们,它们的诡异力量不会再变强。” 楼延眼睛一亮:“所以只要我们把现有的所有诡异都杀了,我们就可以结束诡异复苏了?” 傅雪舟道:“对。” 这个“对”字给楼延带来了非同一般的力量,楼延甚至都觉得身体上的不适和疲倦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他现在浑身充满力量,能立刻出去干翻其他诡异! 哈哈哈哈哈。 这狗日的诡异复苏终于有结束的一天了!!! 楼延只觉得一口郁气全部消失,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以示畅快。他俊眉扬起,扯唇笑了好几下,简直想要立刻把这消息告诉给自己全部的朋友知道。但笑着笑着,他却突然想起来了傅雪舟灭世的事情,笑容缓缓收敛,嘴角慢慢抿直。 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远处的大火烧得越来越热烈,极乐之地的楼宇快要倒塌完全时,楼延忽然问道: “傅雪舟,诡异之主死了,你之后还会毁灭世界吗?” 第188章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楼延的心情很复杂,但问完之后,他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看在傅雪舟刚刚杀了诡异之主并且保护了他的份上, 他愿意给傅雪舟一个听他解释的机会。 来来来, 让他听听, 傅雪舟到底有什么“苦衷”,才能逼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毁灭世界。 楼延略有些阴阳怪气地在心里想着。 但他却没有想到, 他都这么心平气和地准备和傅雪舟谈一谈这个问题了,甚至已经开始思索如果傅雪舟真的有苦衷他还杀不杀傅雪舟这个沉重的问题时,傅雪舟却跟他说了让他火气顿升的三个字:“不一定。” 不一定?! 什么叫不一定?! 楼延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烧起, 他冷笑了两声, 转头死死盯着傅雪舟的侧脸:“傅雪舟,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说即使诡异之主死了, 你也有可能再一次毁灭世界重新来过?” “没法重新来过了,”傅雪舟侧过头和楼延对视,苍白俊美的脸隐藏在摇晃的树影之中, 明明暗暗,唯一清晰的是他在黑暗中被勾勒得冷硬而又凉薄的下颚,傅雪舟甚至勾唇笑了笑, “这是我能重来的最后一次。” 忍了又忍,楼延终究没有忍住。他一个翻身坐在了傅雪舟的身上, 双手拽起傅雪舟的衣领,手背和额角的青筋绷起, 暴怒地低吼道:“既然这他妈是最后一次, 那你为什么还和我说不一定?!” 傅雪舟撩起眼皮看着楼延, 眼中浮现了点点疑惑, 似乎在困惑于楼延为什么这么生气, “只是不一定而已,我又没说一定要毁掉这个世界。” 楼延简直要气炸了,对傅雪舟的杀心更是瞬间暴涨,他猛地将傅雪舟的脸拉到自己面前,太阳穴一股一股:“傅雪舟,你给我解释清楚!你之前毁灭世界是不是为了杀死诡异之主?” 傅雪舟被楼延扯得很不舒服,他握着楼延的手往下放了放,漫不经心地道:“对。” “那既然诡异之主都他妈死了,”楼延气得眼睛中血丝满溢,手指发抖,不断地重复论证自己最在意的一个点,“你他妈还有毁灭世界的可能?而且这一次、这一次你如果毁掉世界还没有了再次重来的机会!” 傅雪舟思索了一下,缓缓点头:“没错。” 楼延一拳砸到了傅雪舟的脸上。 傅雪舟被打得嘴角破皮出了血,他伸出手指擦掉了唇角的血,抬头无奈地看着楼延:“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楼延低着头,稍长的黑卷发盖住了他的眉眼,垂落下遮住半张脸的黑影。他突然扯唇沉沉笑了两下,放开了拽着傅雪舟领口的手,冷漠地道:“我们刚刚杀的诡异之主是假的?” “不出意外的话,它是真的诡异之主,”傅雪舟淡淡地开口否定了楼延的猜测,“它的心脏诡异力量很强,而且能创造出极乐之地这种城市的只有诡异之主。” “原来是真的啊,”楼延语气古怪,黑发下的眼神越来越冷,他用一种轻飘飘的,如梦似幻的语气,带着嘲讽地道,“我还以为它是假的呢,没想到是我误会了它。” 楼延垂眸,看着身下的傅雪舟。他深深凝视着傅雪舟的双眼深处,试图看清这个没心没肺的怪物到底在想什么东西,怎么会说出这种可笑的、令人恨不得杀他千百遍的话来。 “傅雪舟,”楼延生硬地念出了傅雪舟的名字,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说你不一定会毁灭世界,那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你的‘不一定’变成现实?” 傅雪舟抬手摸上了楼延的侧脸,楼延没有躲避,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傅雪舟。 傅雪舟的手指长而分明,手掌还在楼延的下巴上,指腹却可以抚摸到楼延的眼睛。他轻而缓慢地在楼延的眼睛、眉毛上移动,波动着楼延密集的长睫毛。 楼延眼睛被摸得发痒,睫毛微动,在傅雪舟的手指上轻轻划过。 最后,傅雪舟摸到了楼延的眼尾处,“当我无聊的时候。” 楼延心里一沉,仿佛有块巨石坠入了无底深渊之中,他透过傅雪舟的指腹看着这个显得尤为陌生的银发男人:“当你……无聊的时候……” “嗯,”傅雪舟漫不经意地点点头,楼延眼睁睁地看着傅雪舟平静地、漠然地说出了他曾经脑补过的最恐怖一种想法,“诡异之主是这个世界最强的诡异,为了杀它,所以才有291个世界的轮回。但它现在已经死了,以后的日子会变得很平淡。当我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聊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最恶心最害怕的一种言论变成了现实。 楼延的手指甲掐破了掌心的肉,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在重生之初曾想过傅雪舟为什么非要在最后快成功解决诡异复苏的时候一把火烧死了所有人类,他想了很多种原因,而在段泽歌跟他说如果他杀了傅雪舟后会后悔的话后,楼延又在这些原因中不情不愿地添上了几条傅雪舟“逼不得已”的原因。 而现在,事实证明傅雪舟会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有趣、好玩,仅仅是因为他可以不无聊。 这里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游乐场。 毁灭世界,仅仅全凭他个人的喜好。 …… “傅雪舟。” 楼延突然问道:“等极乐之地彻底坍塌完了,我们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傅雪舟点了点头,就见楼延突发奇想地问:“你知不知道离极乐之地坍塌还有多长时间?” 傅雪舟看了一下周边的城市,再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开口道:“40分钟。” “40分钟啊,”楼延重复念了一遍,忽然笑了,抬手解着自己领口的衣服,“勉强够了。” 一边干脆利落地脱着衣服,一边放松着紧绷僵硬的身体,楼延冲着看得目不转睛的银发男人勾唇笑了笑:“来做一次吧,傅雪舟。” 做最后一次吧,傅雪舟。 傅雪舟眨眨眼,有些惊讶:“在这里?” “啊,就在这里。”楼延侧着头,修长的脖颈在月色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他转身将脱下的衣服扔在了一旁,背部从肩胛骨到腰臀的曲线性感得一塌糊涂,“我们还没有在野外搞过吧,听说野战很刺激,你不想来一发?” 楼延背上浅淡得快要消失的鬼婚契纹身在傅雪舟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楼延就转过了身正面对着傅雪舟。他一手解着裤带,另外一手随意捋起额前散落的黑发,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楼延笑得懒洋洋的,嘴角弧度勾人,“以后再也没有极乐之地了,在这里做次爱,你不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吗?” 傅雪舟看着他的眼神逐渐浓烈,却没有任何动作:“我受伤了。” “别说你伤到了那里,傅雪舟,”楼延俯下身,在傅雪舟耳边轻笑,“从我刚翻到你身上的时候,它就顶到我了。” 傅雪舟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几秒钟之后,他突然用力地掐着楼延的下巴来到脸前,一言不发地猛地吻上了楼延的唇。 楼延总是可以轻易地勾起傅雪舟的欲.望。 傅雪舟永远拒绝不了楼延带来的诱惑,更何况是诡异化状态的傅雪舟。 他的所有爱.欲、着魔、专注、独占的欲望与掌控的恶劣,全部在这个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楼延闭着眼睛热情地回应着傅雪舟的吻,片刻之后甚至更为凶狠地咬着傅雪舟的唇舌,丝丝不可见的戾气悄无声息地融入在了血腥味之中。 远处,大火熊熊,断壁颓垣。 火光照不到树下,明月被葱葱郁郁的枝叶遮挡。树下的两个人宛如这崩塌世界中最相爱的爱侣,在大风呼啸、树影斑驳与火星摇曳之中,孤独又亲密地紧紧相拥在一起。 第189章 几片树叶飘落, 在空中打个旋儿,幽幽落在了楼延和傅雪舟的身上。 傅雪舟的伤口重新流出了血,深红色的血液蹭在楼延光滑白皙的身体上, 仿佛一块块老旧丑陋的疤痕。 银发男人呼吸沉沉, 看到这些血痕时却觉得十分碍眼。这些血迹染在楼延身上就像是楼延受伤了一样, 傅雪舟看了一眼又一眼,终究还是眉头紧皱地伸手, 一点点擦掉楼延身上被他蹭到的鲜血。 但越擦,楼延身上的血迹越多,因为傅雪舟流出的血也越来越多。 楼延主导着全程, 血腥味越是浓重, 他越是热情。他伏在傅雪舟的身上, 故意一样用力按上了傅雪舟的各个伤口, 直至这些血洞重新流出血淋淋的鲜血后,才笑眯眯地低头凑近傅雪舟:“疼吗?” 汗水染湿了傅雪舟的眉眼,欲.色之余, 却更加重了银发男人的深沉与冷漠:“还好。” 楼延哈哈笑了两声,突然用沾满傅雪舟血液的手捧起了男人的脸。他专注地看着傅雪舟的面容,从眉头到高挺的鼻梁, 从鼻梁到唇角,目光一寸寸地巡视, 楼延黝黑的桃花眼如此认真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深情似海的感觉,仿佛此刻在他的眼中心中, 唯一深爱的只有被他看着的这个人。 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让傅雪舟耳尖薄红, 他忍不住抚摸上了楼延的后颈, 嘴角漫上笑意, “看什么?” “傅雪舟, ”楼延轻声问道,“你快乐吗?” 傅雪舟沉默了许久,直到楼延已经放弃答案,直到这一场匆忙又急切的性.爱来到尽头,他才突然说道:“快乐。” …… 极乐之地彻底崩塌之后,楼延和傅雪舟回到了进来极乐之地的那座雪山的山底缝隙之中。 他们身上的冬装还穿得好好的,背包就放在身边不远处,差点被雪给埋住了。 楼延把两个人的背包从雪中拔出来,先将自己的包背在了身上,然后拎着傅雪舟的包转头看向傅雪舟,淡淡问道:“你还好吗?” 傅雪舟的脸色比雪还要苍白,他身上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在短短片刻之内就被血浸湿了一块又一块更深的团状痕迹,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但傅雪舟的神情却很平静,他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抬手接过了楼延手里的包单肩背在了身上,仍然给了楼延熟悉的回答:“还好。” 楼延低笑一声:“傅雪舟,你看起来就像是笃定自己不会死,所以才会这么的肆无忌惮。” “我死过很多次。” 傅雪舟看着楼延,歪歪头道:“不过这次的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顿了顿,傅雪舟又安抚似地轻轻抬手拍落了楼延帽子上的积雪,动作生疏却干得很细致,声音低沉地道:“不用担心。” 楼延一愣,垂眸笑了一下,“别想太多,我没关心你。” 缝隙内除了他们之外,还零零散散躺了几百个人类。不过和楼延和傅雪舟不同的是,这些人类都还是在昏迷状态。 在最靠近楼延的地方,楼延还看到了红毛非主流。 这些都是成功从极乐之地内活着出来的人,看到这些人的数量这么多,怎么着也能从北极回到内陆了,楼延就没再管他们,和傅雪舟提前一步离开了雪山缝隙。 外头的天气很好,白茫茫的雪地反射着刺目的光芒,看久了会让眼睛很不舒服。找到了一处安全并且安静的避风处后,傅雪舟坐着休息,楼延则开始检查身上的物品。 手机在背包里被冻得关机了,楼延将手机护在手套里暖了一会儿才成功打开了手机。虽然手机没有联网,但显示的日期还是正常计算的,楼延低头看了眼日期,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 6月10日。 竟然已经到了6月10日。 极寒地狱出现的日子是在6月11日,也就是明天。 楼延盯着这个日期看了几秒,沉沉呼出了一口热气,将手机按灭放回了口袋里。 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极乐之地里度过了二十多天的时光,还好出来得及时,否则他就要彻底错过这个能杀死傅雪舟的极寒地狱了。 这难道是天意? 楼延的心情一半庆幸一半沉重,但想到傅雪舟之前在极乐之地说的那些话后,楼延的面容逐渐变得冷硬,围巾遮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嘲弧度。 沉重的另一半心情被压抑许久的恨意与怒火吞噬,溢满了即将要杀死傅雪舟的期待。 楼延缓了一会儿激动的心情,继续检查背包里的物品。还好他带来的吃食都是能够长久储存的物品,加上北极的低温,一点儿都没坏。 检查完自己的东西,楼延又把傅雪舟的背包拿过来检查了一下。傅雪舟包里的东西和他的东西差不多,同样没什么坏的。 “我去找找回去的路,”楼延站起身,自然地跟傅雪舟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我找到路后就回来。” 傅雪舟的鼻息在空气中形成一团团显眼的白雾,睫毛上也凝结了一块块冰晶,唇色有些发青地道:“好。” 楼延仔细看了看他,皱了皱眉,“傅雪舟,你很冷吗?” 良好的视力让楼延看出了傅雪舟在微微颤抖。 “有点,”傅雪舟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低声咳嗽了几声,额头一瞬间泌出细细的汗珠,汗珠又转眼成了一层冰霜,“……楼延,把酒给我一瓶。” 楼延从包里拿出一瓶酒递给了他,趁机摸了一把傅雪舟的手。傅雪舟的手冰冷冰冷,没有一丝热气。 傅雪舟接过酒喝了两口,脸上很快有了丝丝血色。但没过几秒,这丝血色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傅雪舟仍然很冷的样子,身体的颤抖越来越明显,他疲惫地抿了抿唇,缓缓拖着身体往后,盘腿坐在了避风的角落。 楼延忽然上前两步,解开脖子上的围巾围在了傅雪舟的身上。 傅雪舟惊讶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楼延一言不发地脱掉自己身上的羽绒服也盖在了他的身上。傅雪舟愣了一会儿,伸手攥住了楼延的手腕,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我不需要,你把衣服穿好。” “我不冷,”楼延却很强硬地把羽绒服继续给他披上,眉眼间全是不容置疑的冷肃,“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比你好得多,傅雪舟,我不穿羽绒服也冻不到哪去,但你看起来都快要被冻死了。” 说着,楼延轻轻啧了一声:“你不是会放火吗?喝酒对你身体不好,你最好直接弄出来一团火暖一暖。” 楼延的羽绒服带着楼延的体温,很快便传递到了傅雪舟的身上,傅雪舟感受着这些暖意,有些出神地解释道:“受伤了,我弄不出来火了。” “哦……但我看你冷得有些过分了,这也是伤势的原因吗?” 傅雪舟呼出一口白雾,神色淡淡:“不全是。我的天赋能力和火有关,而我的天赋能力是一切能力的基础。低温会限制我的能力,影响到我身体的恢复速度。越低温的环境会越克制我,甚至会让我像个普通人一样失去所有诡异力量。如果是在正常温度下,我身上的伤势会慢慢恢复。但是在这里,我的伤有可能一直也恢复不了。” 楼延猛地站起了身。 傅雪舟疑惑地撩起眼皮看他,楼延却转过身背对着傅雪舟,低头看着地图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要快点离开北极了。傅雪舟,我去找路,找到之后就会回来,如果你饿了就吃点背包里的东西。” 傅雪舟点点头,“把你的衣服穿上。” “不用。” 楼延拒绝后径直离开,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将傅雪舟甩在身后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极寒地狱能杀死傅雪舟的原因! 只要傅雪舟到了极寒地狱里,那他就会成为一个普通人。一个受重伤的普通人又怎么能活着离开极寒地狱? 楼延心头压着一口气,这口气让他一鼓作气地爬到了附近最高的一座雪山顶。楼延孤零零地站在雪山顶往周围看去,一片冷风之中,没有看到任何疑似“极寒地狱”的东西。 他这才反应过来,极寒地狱明天才会出现,他怎么可能现在就能看到极寒地狱呢? 楼延忍不住自嘲一笑,盘腿坐在了地上。 高空的冷风比山底更冷,吹得楼延身上一层一层地挂着冰霜。楼延在心里反复排练过怎么杀死傅雪舟后,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根据群山排布和简陋的地图,艰难地找到了回去时候的路。 楼延记下这条路,平静地下了山,回到了傅雪舟休息的地点。 远远地,楼延就见到傅雪舟闭着眼睛靠在石头上,整个人被冰雪盖了一半。银发披散,被冻成了冰,倒真像是个冰雕一般虚幻的神祇了。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疯狂地追捧他,把他看成全人类的救世主。 这谁看了不迷糊? 楼延停住脚步,目无波澜地看着傅雪舟,灵魂在他体内汹涌地燃烧着,不停地在咆哮着对这个男人的仇恨与烦躁。 他杀不了傅雪舟,但极寒地狱可以杀得了傅雪舟。 所以他要确保傅雪舟不能离开极寒地狱。 所以。 他要挖了傅雪舟的双眼,让傅雪舟找不到离开极寒地狱的路;他要砍断傅雪舟的双腿,让傅雪舟无法真正走出极寒地狱。 哦,还有。 他曾经说过,他早晚有一天要砍断傅雪舟的双手。 那双在他身上抚摸过无数次,让他难堪又让他羞耻,曾被他深恶痛绝的,属于傅雪舟的双手。 第190章 傅雪舟的体温降得很快。 时间渐晚, 托北极现在是极昼时期的福,晚上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但空中开始飘着细碎的小雪,气温下降到了零下二十摄氏度。 北极的风雪能杀人, 即使傅雪舟披着两个人的羽绒服, 也陷入了半昏厥的状态。 楼延亲眼见到了低温天气对傅雪舟的影响。明明是同样的伤势, 傅雪舟在极乐之地的时候可以保持清醒,甚至能和他做一场爱。但回到冰天雪地的现实之中, 傅雪舟却连醒着都坚持不住了。 但这样仍然要不了傅雪舟的命。 傅雪舟就像是阴暗潮湿之地长出来的苔藓,生命力强到变态,楼延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成了不死之身, 他的子弹杀不了傅雪舟, 诡异之主杀不了傅雪舟, 就连极寒地狱都不能直接杀死傅雪舟, 只能像个牢笼一样囚住傅雪舟,把傅雪舟变成普通人后再慢慢熬死傅雪舟。 楼延冷眼看了呼吸低弱的傅雪舟一会儿,在空中的细雪变为鹅毛大雪后, 他缓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傅雪舟,然后将两个人的羽绒服一层一层地像棉被一样裹在自己和傅雪舟的身上。 楼延的前胸贴着傅雪舟的后背,为傅雪舟抵挡住了来自身后的冷意。他脱掉了自己的手套, 将双手塞进了傅雪舟的手套之中,十指相交地握住傅雪舟冰冷的双手。 好冷, 楼延鼻息间的热气变成白雾,他闭上眼睛更紧地环住傅雪舟, 手指搓着傅雪舟的手指,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抱着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傅雪舟被暖意唤醒, 缓缓睁开了双眼, 侧头看着楼延的侧脸, 眼睫上的冰渣子化成了水滴落:“楼延?” “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傅雪舟疲惫地摇了摇头,他试图从楼延怀里坐起身,楼延却按住了他,握着傅雪舟的手环在他的身前,“别动。我好不容易才把衣服捂成这样,你再动一下就透风了。” 傅雪舟听话地不动了,他恢复成原来的姿势,被楼延抱着看着外面的大雪,忽然嘴角扯起笑了一下。 楼延抽空喝了口酒暖暖身体,正好看到他笑了,好奇道:“笑什么?”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傅雪舟道,“需要你来照顾我。” 楼延道:“采访一下,傅先生此刻是什么心情?” 傅雪舟思索了一会儿,又缓缓笑了,“不错的体验。” 楼延扯唇:“被冻成这样了还说是不错的体验?” “你的体温很暖,”傅雪舟道,“让我有种‘活着’的感觉,这确实是很不错的体验。” 楼延心中的烦躁突然暴涨,他忍住想要将傅雪舟扔出怀中的冲动,尽力冷静地道:“刚刚回来后看你睡着了,所以没有和你说。我找到回去的路了,等雪稍微小点我们就出发。” 傅雪舟点点头,“好。” “来北极的时候,我已经约好了回去的船,”楼延道,“船只明天才会到,会在北冰洋停留三天的时间等我们上船。还好我们出来得及时,要是再在极乐之地多待一天,我们就要错过回去的轮船了。” 傅雪舟再次点了点头。 楼延看了看时间,声音低沉而轻柔:“睡吧。” 傅雪舟现在的身体确实很需要睡眠,他靠在楼延的胸前,呼吸平稳,缓缓闭上了眼睛。 ……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雪舟被楼延叫醒了。 “傅雪舟,醒醒!傅雪舟?我们该走了。” 傅雪舟睁开眼,就见楼延已经整理好了一切,戴着帽子和墨镜,帅气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傅雪舟试图站起身,身形却晃悠了两下。他微微皱眉,还未对自己的身体状态表现出厌烦,楼延就已经在他面前弯下了身,“上来,我背着你走。” 傅雪舟一瞬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他抬起僵硬的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用。” “快点,”楼延不耐烦地转头催促,墨镜下的下半张脸线条漂亮又凌厉,“好不容易雪停了,我们要趁着现在回去。” 傅雪舟紧抿着薄唇,想象不到自己被人背着的模样,继续拒绝道:“我比你高,你背不动我。” “呵呵。” 楼延冷笑了两声,耐心告罄地给他最后警告:“3,2,1——” 傅雪舟默默趴在了他的身上。 楼延又冷呵了一声,将两个背包拿在手里,背着一个人两个包离开了避风处,走进了寒风之中。 雪虽然停了,但气温并没有回升。傅雪舟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背在身后了,他垂眸看着楼延的侧脸和后颈那一小块白皙的皮肤,一时有些微妙。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傅雪舟已经遗忘在记忆中的情感。 他形容不出这是什么,但这样的感觉却让他并没有身体虚弱后的焦躁与戒备。甚至让他在这样的冷风积雪中,感觉到了几分安宁。 楼延的脚步很稳,速度也很快。傅雪舟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在昏昏沉沉之中,傅雪舟突然被一阵晃动声惊醒! 银发男人猛地抬起头,眼神冷厉:“怎么了?” “雪崩了。”楼延的语气格外平静,“听,雪崩的范围还挺大。” 傅雪舟的身体机能下降了很多,听力的范围也跟着变小。他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实隐隐听到了厚雪滚落的声音:“在前面?” 楼延只“嗯”了一声,其余什么都没说。 傅雪舟也就没有再问,只以为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楼延背着傅雪舟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宽有百米的巨大裂缝,裂缝内一片漆黑,仿佛连接着地狱一般深不见底。有森森寒意从裂缝中升起,疾风从裂缝底部席卷着鹅毛大雪扑到了裂缝上方,短短片刻就在楼延的帽子上覆盖了一层白雪。 好冷! 楼延感觉到裂缝内传来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意,冷得他都瞬间感觉灵魂清醒了。原来这就是极寒地狱,站在边上就已经这么冷了,楼延根本无法想象裂缝里面又会有多冷。 楼延朝裂缝里踢了块石头,想要听听极寒地狱有多深。但石子一落缝隙就跟落入深海一样,什么异响都没传回来。 深不可测。 楼延立刻明白了极寒地狱有多么危险,他凝视着眼前的深渊,神色幽暗不明。 傅雪舟忽然低声咳嗽了几声,似乎是醒了。楼延默不作声地放下了他,随手将手里的两个背包扔在了一旁,语气喜怒难辨地道:“醒了?” 傅雪舟看向眼前的裂缝深渊,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这是什么?” “极寒地狱。” 楼延轻飘飘地说出了四个字。 傅雪舟脸色微微一变。楼延回头看向了他,不由扯唇讽刺一笑:“你似乎已经感觉到它的可怕了?也是,你对冷的感受应该比我的感受更深才对。傅雪舟,你说你身上的伤要不了你的命,那这个极寒地狱能要得了你的命吗?” 傅雪舟猛地撩起眼皮看他,双眼中骇浪翻滚,猩红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楼延:“你要杀我?!” 见到银发男人脸色难看的样子,楼延一瞬间只觉得畅快至极,从重生至今所有所有积攒的恨意、怒火、压抑全部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报复快感,楼延忍不住大笑出声。 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湿意,楼延玩味地道:“傅雪舟,你这么难以置信干什么?我杀你难道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吗?” 楼延讥讽一笑,毫无遮掩地用仇恨厌恶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仇恨,用比寒风刀子还要伤人的话扎向傅雪舟。 “我想杀你很久了,傅雪舟。” “从我在大火中被你烧死,从我看到你放火时的那个笑,从我活着回到起点的时候,我就一直想要杀死你了。哈哈,你这是什么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不会忘了我之前对你三番四次地暗杀了吧?” 楼延忍不住再次痛快地笑了起来,都笑弯了腰,“傅雪舟,你怎么这么天真,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吧?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死了三次的痛苦……” 他眼神暗沉,冷冷地直起身看向傅雪舟,“就凭我被迫跟你上床,被迫在鬼婚契的作用下跟你虚情假意的这段时间吗?” 傅雪舟握紧拳头,血丝顺着手指滴落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他的脸色冷凝阴翳,从牙缝中道:“楼延,过来。我可以当作没听见这些话。” “当作没听见?” 楼延重复地念了一句,随即神色猛地狰狞起来,大步走过来恶狠狠地拽住傅雪舟的衣领,脸色阴沉得可怕,低吼道:“你他妈凭什么当做没听见?!傅雪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知不知道我都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跟你睡觉陪你亲密的?!我他妈无时无刻不在恶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杀了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好活下去,我才能坚持到这一天!” 楼延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他攥着傅雪舟衣领的手在颤抖。傅雪舟看着楼延的双眼,这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溢满的全是对他的仇恨和快意,深入骨髓,迸裂燃烧,深深地刺痛了傅雪舟的双眼。 “你觉得我凭什么、凭什么不对你这个毁灭一切的真凶生出恨意呢?” 楼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凝视着傅雪舟脸上的破碎,嘲讽笑了:“你他妈看起来这么伤心干什么?傅雪舟,我早就说了我要杀了你,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楼延的脸色写满了看好戏的冷漠,看起来好似从来没对傅雪舟动过真心一样,除了报复就只有报复。 傅雪舟的眼中像是落满了雪,他唇色发青,声音低低,像是被寒风吹出了几分微颤,再次说出了曾经对楼延说过的一句话:“过去291个世界里,你是唯一一个,291次没有背叛过我的人。” 楼延满心的快感忽然一凝,一丝痛苦悄无声息地从心脏中裂开。他却刻意忽视了这丝痛苦,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出声道:“傅雪舟,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竟然都背叛了你,这就是你自己的原因了。而我现在也背叛你了,我真为过去那291个世界里的我可悲,我们应该更早背叛你的。” 傅雪舟闭上了眼,呼吸都跟着没了,声音沙哑:“楼延……” “傅雪舟,”楼延冷着脸道,“别叫我的名字,你每次叫我名字的时候都让我感到恶心。” 傅雪舟眼睫颤了颤,他睁开眼,神色看着很冷静,但楼延却觉得他像是要到了崩溃的边缘:“你都要杀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在乎你恶不恶心。” 顿了顿,傅雪舟忍下嗓子中的血腥味道,脸色越加冰冷地道:“我们谈一谈。” ——他到底是没有再叫楼延的名字。 谈? 还能再谈什么呢? 谈你无聊后该怎么毁灭世界吗? “不用谈了,”楼延掌心中的骨刺亮出,面无表情地将其放在了傅雪舟的右臂上,“傅雪舟,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早晚要剁了你手的话?” 傅雪舟凝视着他,没有躲,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楼延,眼中复杂至极,好像有厚而沉的重量。 楼延忽然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心头,他猛地用骨刺向下,傅雪舟的右臂从手肘开始被骨刺砍断,喷着鲜血地落在了地上。 傅雪舟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捂着右手,仍在看着楼延。 楼延脸上溅到了傅雪舟的血,他冷着脸继续把骨刺放在了傅雪舟的左手臂上。他本以为傅雪舟会反抗,或者是会躲避,但傅雪舟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连退都没往后退一步。 他为什么不动作! 楼延双眼满是血丝,骨刺却不知道为什么对傅雪舟的左手臂挥不下去了。心中的恨意与火气交缠,楼延倏地拿起骨刺对准了傅雪舟的眼睛。 傅雪舟静静看着楼延。 他的双眸本是血色的,但在此刻,猩红的瞳孔竟然变得更加幽深,红得深不见底,反倒像是浓稠的黑了。 这双眼倒映着的全是楼延。 骨刺距离这双眼睛不过一厘米的距离,只要一个用力,一个用力之后傅雪舟就会瞎了,他再怎么也不可能从极寒地狱中出来了。 楼延的理智让他动手,但现实却是他的手一动不动,骨刺就悬停在了傅雪舟的眼睛前方。 他的表情变来变去,下手啊?!楼延,你到底在干什么! 楼延的另一只手捏得骨头作响,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猛地收回手,一丝表情也没有地将骨刺抵在了傅雪舟的肩膀上,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力往前一推——傅雪舟被他推落跌进了极寒地狱之中。 没关系。 楼延告诉自己:就算不用砍断傅雪舟的双腿双手也没关系,不用弄瞎他的双眼也没关系。 这样的傅雪舟也逃不过这可怕如深渊的极寒地狱。 他只会在裂缝深处一点点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傅雪舟瞳孔一紧,他死死地盯着楼延,左手捂住右臂的断截处,就这么后背面向深渊地坠落。 这一瞬间,时间好像慢了千百倍。楼延冷漠地站在崖边,身姿笔挺地看着傅雪舟跌落。男人银发散开,衣服被风吹得飞舞,羽绒鹅毛与雪花混乱交杂,这一切都像是慢镜头一样,楼延甚至将傅雪舟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痛苦,那些不敢置信,那些沉默。 还有那茫然的疑惑。 他似乎在问楼延: “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喜欢。” “给了我风雪中的温暖。” “又为何要推我入深渊。” …… ………… 楼延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回走。 傅雪舟终于死了。 他的仇终于报复成功了! 真好。 楼延跟自己说,以后再也不用忍着恶心去陪傅雪舟演戏了。他终于能好好地活自己的人生了,世界上终于没了一个不稳定的炸.弹了,他再也不用噩梦中惊醒怀疑世界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燃起大火了。 楼延觉得自己很开心,心情飞扬又轻松,他尽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应景的笑,但脸好像被寒风吹僵硬了,笑也笑不出来。 楼延索性不强求笑容了,他保持着这么愉悦的心情走了有十几步,突然停住了脚步。 黑发青年孤身一人站在大雪之中,他眉眼间的轻松缓缓变成了烦躁与暴戾。楼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到了裂缝边放着的两个背包处,一脚将其中一个背包踢下了裂缝之中。 楼延呼吸沉重地闭上了眼,放在口袋里的双手死死扣着掌心。 这是他最后的善意了。 傅雪舟、傅雪舟。 他不是想让傅雪舟活着,他只是想让傅雪舟在死之前,最少最少,能好过一点点而已。 楼延独自在岸边站了好几分钟,终于拿起了自己的那个背包,决然地离开了极寒地狱。 第191章 楼延回到了船上。 这艘船的船长和楼延认识, 他热情地跑过来和楼延拥抱握手,关心地问道:“楼总,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好差!是不是冻坏了?” 楼延浑身覆盖着白雪, 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凝着一层冰霜, 他冲着船长扯扯唇, 笑容有些僵硬地道:“对,冻得我脸都僵了。” 船长亲自去给楼延端来了一杯热咖啡, 又把火盆推到了楼延的面前。没过多久,楼延就缓了过来。 他捧着咖啡看着窗外的冰川,神色有些出神。但没等船长说话, 楼延就自己回过了神, 笑着和船长闲聊了几句, 让船长多在这里等几天, 北极还有更多的人会过来乘船。 船长问了有多少人,楼延说了一个具体数字。船长点点头,“这些人也不多, 能带得下。但我真是纳闷了,北极最近是有什么宝藏吗?咋一股子跑了几百个人过来了啊。” 楼延笑了笑,“你就当他们疯了吧。” “那你也挺疯的, 楼总,”船长贱兮兮地笑了两声, “其他人好歹知道来北极要和别人一起来,你怎么就一个人过来了?艺高人胆大啊。” 楼延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 漆黑的眼眸骤然掀起疾风骤雨, 直勾勾地看着船长没说话。他好似是在看着眼前人, 又好像在纯粹发着呆, 被他盯着的船长有一种背后发毛的感觉, 后知后觉地道:“呃,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楼延低头平静地喝了一口咖啡,突然笑了,漫不经心地道,“没办法啊,我找不到愿意陪我来北极的同伴。” 船长手掌一拍大腿,对着楼延挤眉弄眼地暗示:“那你是没找对人啊,某个人知道我要过来接你的时候可是巴巴地跟过来要一起过来接你,我实在是拒绝不了他,就带着他一起过来了。” 楼延觉得船长这表情实在好笑,便轻松地笑了一声,“谁啊?” 船长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口中配音道:“噔噔噔噔!欢迎贺明大帅哥闪亮登场!” 一个高大的全身穿着皮衣的帅哥懒洋洋地从外头走到了门边,皮靴上的银色链子叮当作响,他慵懒地走到门边斜身靠着门框,五官深邃,黑发灰眸,勾唇浪荡地朝着楼延笑了笑,口音带着几分异域的性感,“宝贝,好久不见。” 楼延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这个人,挑眉:“贺明?你怎么过来了。怎么,西南海容不下你了?” 贺明是中外混血,常年在国外生活,干的是海上走.私的生意,为人狠辣野蛮,很不好招惹,私生活比海豚还要乱。 楼延之前狙击傅雪舟的狙击.枪和手.枪就是贺明提供的货物,该说不说,虽然没打死傅雪舟,但枪本身还是不错的。 因为贺明不进内陆,楼延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此时见到这个人,楼延觉得头疼比惊喜更多。 “西南海确实变得越来越危险了,你这么说也没错。” 贺明直起身,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到了楼延身边坐下,他身上带着寒风气息的味道一下子扑到了楼延的鼻尖。贺明将椅子拉到了楼延的身边,一只手搭在楼延身后的椅背上,朝着楼延暧昧地眨了眨,明晃晃地表现出了他对楼延的心思:“但宝贝,我会出现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是你,我实在是太想见到你了。” 楼延冷漠地道:“把你的脏手拿下去。” 贺明非但不拿下去,反而笑眯眯靠近着楼延,“不要这么无情么,我专门跑来北极找你,你就一点儿也不感动吗?楼总。” 太近了。 贺明的过度靠近让楼延本能地生出一股不适。他甚至想直接把贺明给推开,但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楼延就有些愣住了。 如果在以前,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又不是不知道贺明的德行,大家也都是男人,所以以往他都懒得计较这种小事,怎么这次他却觉得不舒服了? ……这难道是傅雪舟对他的影响吗? 楼延的眉头皱起,手指捏紧了咖啡杯。他压下这些不适,强忍着没动手:“说人话。” 贺明脸上的笑容收起,他凝视着楼延,敏锐地问:“你好像有些变了。楼延,我听说你谈了一个男朋友,你不会真的有男朋友了吧?” 楼延转头看向他,“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贺明似笑非笑,单手放在桌子上撑着脸侧,灰眸隐隐有股不悦,“难道你真的谈男朋友了?楼延,楼总,你这样就真的让我有些伤心了。我追在你屁股后面几年也没见你对我有什么好脸色,结果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野小子就获得了你的青睐……” 他冷笑两声,“……真是让人不爽。” “别太关注我的私事,贺明,”楼延忽然有些烦躁,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还有,我没有男朋友。我警告你别再找什么不靠谱的人盯着我了,而且我就算有男朋友女朋友关你屁事?你先管好你乱作一团的私生活吧,别说得好像你有多喜欢我一样,你只是征服欲作祟罢了,一边喊着喜欢我一边也不影响你和其他人睡。” 贺明沉默了几秒,收起了不正经的姿势,从怀里掏出一盒烟分给了楼延和船长一根。船长很有眼色地将烟别在了耳朵上,直接起身告退:“我有事,先出去看看,你们继续聊。” 等闲杂人等走了,贺明点燃了烟,又打起火给楼延点燃。楼延将烟放在嘴中吸了一口,烟雾缓缓吐出,无论是动作还是烟雾下若隐若现的脸庞都迷人极了。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成熟与强悍促就,孤独与冷漠交缠,贺明只觉得现在的楼延好像从内到外发生了某种巨变,变得更加让他移不开眼。 贺明突然问:“真没有男朋友?” 楼延平静地再次抽了口烟,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道:“没有。” 贺明缓缓笑了,他轻佻地朝着楼延吹了口烟雾,“那你考不考虑我?” 楼延也笑了,他用同样轻佻的态度上下打量着贺明,目光像是挑剔猎物的买家。贺明一动不动地让他看着,表面看起来游刃有余,但实则每一寸肌肉都在楼延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连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也微微有些僵硬。 他明明知道楼延大概率会说什么话,但贺明心中还是控制不住地期待起来。 楼延眯起眼睛:“贺明,站起来。” 贺明莫名其妙,但还是懒懒地站了起来。他这个人一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即便是站着也有种颓废的懒惰感,但他高大的身形和身上紧实的肌肉却随时能给别人带来一股危险感。 个子很高。 和傅雪舟好像不差上下。 身材很好。 比傅雪舟好像要壮上一点。 但傅雪舟却比贺明要冷得多,站起来的时候好像一柄笔直的剑,又像寒冰,比贺明带给别人的压迫感要强得多。 傅雪舟不会像贺明这样的笑,那个家伙对世界的漠然令人心惊。也从来不会像贺明这样,用这种故作放松实则紧张的双眼牢牢地盯着他。 楼延又觉得好笑。 他干什么拿傅雪舟和贺明比啊。 就算贺明再烂,也烂不过傅雪舟。拿傅雪舟和贺明一起比,是侮辱贺明了。 …… “裤子。” 楼延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之间又好了起来,甚至有些愉悦。好像直到现在,他才有了傅雪舟已经死了的实感,有了自己终于自由,终于可以拥抱宁静生活的实感。他也有了和贺明开玩笑的心情,夹着烟的修长手指点了点贺明的裤子,笑着桃花眼弯起:“贺明,把你裤子提起来。” 贺明长年漂在海外,染上了很多不好的习惯。他永远露出内裤边的裤子就是其中一个习惯,楼延真的很不理解,这样穿难道很好看吗? 贺明随手提了提裤子,“你不觉得这样很性感吗?” “对不起,不觉得。”楼延笑道,“还有,就算我要找男朋友,也不会找你这样乱搞的人。” 贺明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不管你信不信,楼延,我在过来找你的时候,已经解决了所有的暧昧对象和床伴,也就是说,我现在是干干净净的单身。” 楼延这才略显惊讶地看他:“你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贺明用脚勾出一把椅子坐下,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威士忌喝了一口,“我在过来找你之前,遇上了一个很厉害的诡异。那一次我带的人死了整整九层,我也差点死在那里了。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之前,我突然就很不甘。” 说到这里,贺明低低笑了,“我以为我会不甘于钱没花完人就没了,或者不甘没死在哪个美人身上,但真到了生死危机的时候,没想到我最不甘的竟然是没操到你我就要死了,你可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一想到这件事,我真是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硬是从那个诡异手里逃出来了。” 楼延手上动作一顿,抿了抿唇。心思飘忽着,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听。 贺明难得正经,声音低沉地道:“所以这件事之后,我就知道,我必须来找你了。然后我就干脆利落地斩断了那边的关系,一路跟着来到了北极。楼延,这次我是认真的。” “诡异复苏了,我们也该及时行乐,”贺明转头看楼延,灰眸中的深邃几乎溺人,“楼延,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表白的时候吗?” 楼延看着这双好看的、桀骜的灰色眼眸,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另外一双漆黑的双眼。 他垂眸猛吸了一口香烟,再度笑了笑:“记得。” 楼延高考结束之后独自出门旅游,结果在西南海那块混入了一块枪.战地带。他就在那个时候遇见了贺明,两个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傲慢,脾气很合彼此的胃口。楼延被贺明带着玩了两周之后就准备回国,谁知道贺明竟然跟他表白了。 那会儿的贺明还是个处男,比现在青涩太多了。楼延又不是男同,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从此以后,贺明就彻底浪荡放肆开了,男女不忌,荤素不拒,玩得毫不顾忌。 楼延以为贺明以往对自己的调戏都是因为不服输在作祟,当不了什么真。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贺明好像真的是认真的。 “身高1.84,体重82kg,我身体健康,每个月都会做一次检查,保证自己没任何病症,”贺明耸耸肩,跟卖货一样推销着自己,满身的浪子气息,“器大活好,经验丰富,床上问题肯定很和谐。俗话说床上问题和谐了,情侣间就和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么,你不缺钱,我也不缺钱,咱们大可以整点物资海上到处漂流,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过个一辈子。你要是舍不得你的朋友,那大家就一起,以后还可以凑着打麻将。” 贺明顿了顿,朝着楼延挑眉,英俊的脸上坏坏地笑了:“这么好的条件,真的不试试吗?” 楼延抖了抖烟灰,扯唇笑了一下,正要说话,贺明却忽然道:“楼延,不想笑可以不笑。” 楼延愣住了,笑容也顿在了脸上。 贺明再次叹了口气。 他重新站起身,走到了楼延的面前。男人弯下腰,伸手轻轻地抚平楼延上扬的嘴角,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楼延脸上每一丝的细微表情。忽然,贺明闭上了眼睛,试探性地凑近,似乎想要亲吻楼延。 第192章 但贺明还没碰到楼延, 就被楼延一脚踢上了小腿。 贺明疼得弯腰捂住小腿,苦笑着抬头看向楼延。 楼延脸色冷冰:“我说过了,贺明, 别做让我生气的事。你明明知道我很讨厌别人和我有亲密接触, 尤其是亲吻这种事情。” 刚刚看着贺明近在咫尺的脸, 楼延打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恶心,几乎让他本能地排斥作呕。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气, 才能勉强压制住自己别一脚踢死贺明。 这股恶心,竟然比傅雪舟第一次强吻他的时候更让他恶心。 “你是讨厌和别人亲密,还是讨厌和我亲密?” 贺明脸色一暗, 伸手从皮衣外套的内侧掏出了一个照片亮起给楼延看:“那这个人是谁?” 楼延随意的目光往照片上一看, 倏地一凝。 那是一个灯光黯淡的夜晚, 在无人的街道上, 傅雪舟牵着楼延的手放在唇边,垂眸轻吻着楼延手指的场景。 傅雪舟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显得格外帅气年轻。银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他微微低着头,侧脸被银发遮住,只留下一个优越的鼻梁到唇的线条。 拍照的角度看不清银发男人的神色, 但只看他轻吻着楼延手指的模样,就知道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是来北极之前, 有一天晚上楼延和傅雪舟从外面吃完晚饭回来后在路上发生的一件事情。 楼延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几秒,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突然暴怒地把手中的咖啡杯摔在了地上, 快步走过来抢走这张照片撕了个粉碎。 “贺明, ”楼延拽过贺明的衣领, 神色狠戾, “你从哪弄来的这张照片!” “他是谁?”贺明直勾勾地盯着楼延, 冷笑,异域口音裹着怒火,“他是不是就是你不承认的男朋友?” “我、问、你,”楼延的太阳穴一鼓一鼓,双眼中凝结的风暴逼人,压迫感强得令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暴起,“是、谁!给你的照片!” “……是一个自称诡异狂信徒的组织寄给我的照片,”贺明深呼吸一口气,“他们说你有了男朋友,还说我可以来北极找到你。就是因为这张照片,我才会下定决心过来找你。” “果然是狂信徒。” 楼延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杀意。会盯着他和傅雪舟还能不让他们两个人察觉到行踪的,除了狂信徒也就只有狂信徒了。 “那群狂信徒还和你说了什么?” 贺明揉了揉凌乱的黑发,无奈地道:“他们也没说什么,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希望我能把你拐走,从此以后让你跟着我一起在海上到处流荡,或者在海外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他们会保证我们以后不会再遇见任何诡异,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让我拖住你让你别回内陆。” 楼延又是两声冷笑。 狂信徒的算盘打得真是响亮,看样子他们也知道诡异之主死亡的消息了。诡异之主一死,其他诡异和狂信徒群龙无首,而楼延在此时就成了他们眼中最大的威胁。 如果让楼延从北极回来,那楼延早晚会将诡异一只只杀干净;但如果能让楼延不再管诡异的事情和贺明浪迹在外,狂信徒足以和剩下的诡异们一同掌控世界了。 听到屋里的动静,船长连忙打开门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东西碎了?” 一看屋内满地的狼藉和两个人之间绝对称不上和谐的气氛,船长顿时满脸尴尬:“呃,你们这是打架了?” 楼延放开了贺明的衣领,“贺明,我也是认真地跟你说最后一次,我们两个人之间永远不可能,如果这个朋友还能做下去,那你就趁早摆正心态。” 顿了顿,楼延道:“还有狂信徒组织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掺和了。他们就是一个邪.教,只要诡异消失他们再怎么闹也闹不起来了,而诡异总有消失的一天,我跟你保证这一天不会很久。” “……楼延。” 贺明复杂地看着楼延,心中的刺痛比想象来得还要深。 他知道,楼延这次说的是真话。如果他摆正不了心态,很有可能他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那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贺明缓缓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眸色深深地看着地上被撕碎的相纸,转身走到了船长身边,拍了拍船长的肩膀道:“兄弟,跟我去喝几杯?” 船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楼延,点点头,跟贺明走出了房间,并且体贴地关上了门。 房间内,火盆里的炭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暖意一阵阵驱散着外头的冷意。 楼延一动不动地站着,低头看向了脚下的相纸碎片。 印着傅雪舟脸的那片纸落到了咖啡中,缓缓被咖啡浸透成了褐色。 楼延冷冷地看着这张纸,只觉得傅雪舟这张脸每看一眼都让他心中烦躁。他抬脚踩上了这片碎纸,轻而缓慢地在地上碾了碾。 傅雪舟……傅雪舟,他怎么无处不在。 既然死了,那就好好地沉寂下去不行吗? 男朋友? 哈,他算什么男朋友?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只有傻子才会当真。 楼延又想起来自己刚刚看到这张照片时的反应,有些不爽自己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过度。明明,明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而已。 他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纷杂的情绪,抬步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 寒风吹在他的脸上,楼延凝视着远处起伏的雪山。却发现在船只的移动下,他早已离开他登船的那块地方了。 而北极的风景又是那么的大差不差,即使让楼延再回到北极,他也找不到极寒地狱在哪个方向了。 楼延吹了一会儿风,整个人被吹得天灵盖都要被冻住了。等到一身落满了冰霜,楼延才慢吞吞地拿着船长给他的房间钥匙回到了自己的客房,进浴室里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楼延擦了擦蒙上一层白雾的镜子,背过身对着镜子扭头看自己的脊背。 背上光滑白皙,肌肉线条漂亮又紧实。 楼延的指尖摸索着来到了之前鬼婚契纹身存在的地方,此时此刻,鬼婚契纹身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没留下一丝痕迹。 就仿佛这里从来没出现过一个鬼婚契纹身一样。 楼延垂眸看着背部,被热水熏得发红的唇角扯起,“真好,这鬼东西终于没了。” 亲眼检查过鬼婚契纹身真的消失了后,楼延心情大好。 他披上厚厚的浴袍,正准备回床上睡个觉。喝得醉醺醺的船长却敲响了楼延的房门,“楼总,贺明让我跟你说件事。” 楼延淡淡地道:“什么事?” “嗝,”船长打了个酒嗝,“就那嘛叫狂信徒的人,贺明说他收到这个照片后没立刻就相信,他觉得这伙人在盯着你,怕你有危险就打算先去内陆找你。结果在靠岸的时候吧,他看到了一个诡异在追杀一个人类。那个诡异长得可奇怪了,穿得跟人类一样,什么紫色西装绅士帽,手里还拿着绅士棍,好像脸上还趴爬着一只会动的蜘蛛,那个人类喊它叫什么、什么傻……” “影刹。” 楼延肯定地道。只听形容他就知道这个诡异绝对是影刹。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船长猛拍一巴掌,“贺明说他见到这个诡异重伤了那个人类,那个人类直接跳海里逃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后面他又看见好多狂信徒坐船去抓捕那个人类,但都失败了。他怀疑那个人类可能被浪给冲走淹死了,又看岸边那么多狂信徒在就没试图登岸,后来好不容易联系到了我这里,知道我要来北极接你之后他才确定狂信徒没骗他,所以他就过来了。” “他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问你有没有用。也让我提醒你要是想回内陆,一定要小心港口附近有狂信徒守着。” 说完,船长偷偷看着楼延的表情,想要看看楼延有没有被贺明感动。 楼延眉头紧皱,沉思了几秒,“贺明知道那个人类是谁吗?” “啊?”船长一懵,“他不知道吧,他就跟我形容了两句那个人类的外表。好像是……” 他使劲想了想,不确定地道:“贺明说那个人类是个男的,瘦高个,也戴着一顶绅士帽,穿着灰扑扑的风衣,看着很邋遢的样子,好像还有一头半长的乱得跟杂草一样的头发……” 楼延手下一个用力,铁质的门把手硬生生被他捏碎了。他黝黑的眼眸一瞬燃起熊熊怒火,面色阴沉到可怕。 段泽歌! 这个描述分明就是段泽歌! 影刹和狂信徒在围攻段泽歌?! 楼延的怒火太盛太可怕,让船长都有点害怕,哆哆嗦嗦地道:“楼、楼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楼延手背上的青筋绷起,但他的语气却冷静得如同含着冰块,“这个人类被贺明撞见跳海的时间是几天前?” 船长讷讷地说了声“不知道”后,连忙拔腿跑去问贺明,不到一分钟后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是二十天前的事了楼总!” ……二十天前? 楼延呼吸沉重,眼底隐隐泛着血色。他猛地一拳锤到了墙上,厚重的墙体令人咋舌地被锤出了一个巨坑。 沃日! 船长被吓得往后一跳,“楼总!你认识那个人吗?!你、你先别急,那个人跳海后不一定会死!那些狂信徒没抓到他,他就有可能逃脱了!对了对了,港口那块会有很多渔民出船捕鱼,没准他就被哪个渔民给救了呢!”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来,转过头看向船长:“老宋,重伤跳海的这个人是我朋友。你能联系到那片港口附近的渔民吗?我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我朋友的踪迹。” 船长连连点头,二话不说就仗义地答应下来:“可以可以,这活我熟,渔民里面几个带头的老大哥我都认识,你等着,我让朋友们都帮忙找一找!” 楼延点了点头,道谢后又问:“你能联系附近的船只过来把我先送回国内吗?” “这个倒是可以,但得给他们足够的物资,他们现在都不要钱了……”船长迟疑道,“你要回去找你朋友吗?” 楼延沉着脸点头道:“物资没问题,你尽快帮我联系一条船过来,最好能让我今天就走。你就在这里多等上几天吧,等北极出来的那几百个人全部上船后你再把他们送回去。” 船长干脆应下,赶紧出去给楼延联系船只。 下午五点半,楼延就登上了另外一艘轮船离开了北极。 第193章 贺明和船长站在甲板上看着逐渐远去的船只, 互相碰了碰手里的酒。 船长问道:“你真不跟上去吗?” 贺明的灰眸黏在那艘带着楼延逐渐远去的船上,神色有些消沉地勾了勾唇,懒洋洋地晃了晃酒杯, “跟上去只会让他烦。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都拒绝得这么狠了, 我还要跟上去是有多贱?” “几年前你就是这么说的,还不是一直喜欢到了现在, ”船长贱兮兮地笑了,“没准你再坚持坚持,多单身一段时间, 楼总就会愿意给你机会了。” 贺明遥望远方, 半晌后摇了摇头:“这次不一样了。” 楼延这次是真的在警告他。 贺明知道, 如果他再纠缠下去, 楼延真的会说到做到,他们连个朋友都做不了。 楼延变得太多太多了。 这种变化,是因为那个银发男人改变的吗? 贺明自嘲一笑, 心中不甘又酸涩。他猛灌几大口酒,醉醺醺地眯起双眼,不知道是在说给船长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自言自语地道:“……我习惯漂泊海上了,适应不了内陆的生活。人总要过自己的日子, 爱情什么的有没有无所谓,自尊更重要啊, 老宋。” 说着, 他暧昧地将手臂搭在了船长的肩膀上, 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再说了, 单身那么久, 我可受不住。” 船长和他一起嘿嘿笑了起来。 …… 楼延给足了物资,因此回程的船走得很快。不过四天,楼延就回到了熟悉的港口。 回来的时候时间刚好是晚上,楼延披着外套趁夜上了港口,果然找到了一些疑似狂信徒的人正在岸边徘徊。 他抓住了两个狂信徒拽到小巷子里,通过逼问确定了他们想捉的人就是段泽歌。 狂信徒说这是影刹大人布置的命令,让他们不论死活一定要捉住段泽歌,但他们也并不知道影刹为什么会下这种命令。 楼延戴着帽子和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一双黝黑的眼睛浸透着寒意,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泛着寒光的骨刺,“你们找到段泽歌的踪迹了吗?” “没有!我们没有找到!”两个狂信徒瑟瑟发抖地抱在了一起,哭得满脸都是鼻涕,“但我们搜过了整条南岸都没搜到人,如果北岸再找不到人的话,这个人肯定就是被浪给卷走了!” 楼延将这两个狂信徒打晕绑在了一起,打电话让诡异防控局的人过来抓人后,就租了辆车往北边去找段泽歌。 他不相信段泽歌会死,段泽歌的天赋是【占卜】,那个家伙绝对能逃过去这一劫。 楼延在北海岸边找了一夜,没找到关于段泽歌的一点消息。第二天接近太阳落山的时候老宋船长给楼延打了个电话,总算给楼延送来了一点线索:“二十多天的小刘渔村岸边有一个人被冲上了岸,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具尸体,所以渔民都不敢靠近观察,我朋友告诉我他也不确定这具尸体……不,是这个人还在不在小刘渔村的岸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死是活。楼总,这是唯一一条线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去小刘渔村看看吧。” 楼延问清小刘渔村的位置后,跟船长道了声谢,开车往小刘渔村驶去。 到了目的地后,楼延直奔海岸边。他在海岸边走了整整一圈也没有看到一个人的身影,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段泽歌还没死,他自己清醒过来离开了这里或者被其他人救走了;要么,就是海浪把他重新卷进了海里。 楼延站在海滩上,海水涌起没过他的鞋面。天色很黑,海水更为深沉。 今晚是个没有月亮的阴天,楼延闭着眼睛闻着空气中潮湿的海腥味,心情也跟阴天一样的沉闷。 段泽歌,他会在哪里? 楼延仔细闻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试图闻到属于段泽歌的气息。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段泽歌曾经来到过这片海滩,也已经是二十多天之前的事了,就算是有味道残留也早已经被海风吹得一干二净。 耳朵听到了试探着接近的脚步声,楼延猛地睁开眼,锐利双目往左侧看去:“谁。” 一个皮肤很黑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巨石后面走出,他看起来才七八岁大,手里拎着铁桶和夹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正无措地看着楼延。 楼延认出这是村子里来海边捡东西的小渔民,他看了几眼小男孩,转身准备离开。 小男孩却开口叫住了他,用带有口音的不标准普通话道:“你是来找人的吗?我看到你在海边转了很久了。” 楼延立刻回头看向他:“没错,我是来找人的。二十多天有一个人被浪冲到了这里,你知道那个人去哪了吗?” “知道,他被送到俺们村的李大叔家了,”小孩老老实实地道,“李大叔家之前是开诊所的,能治病。但那个男的一直没醒,每天要浪费好多药,李大叔说要是他家人再不找过来给报销医药费的话,他也没法继续治下去了,药都不够了。你是他的家人吗?那你赶紧去把医药费给付了再把他带回家去吧,俺们这里实在是治不了他了。” 楼延大喜,立刻让小孩带自己去李大叔家。 路上,楼延才知道这小孩就住在李大叔家的旁边,是李大叔家的邻居。李大叔是个好人,诡异复苏之后他虽然关掉了小诊所,但村里有人生病他也会帮忙治。这次也是李大叔在岸边看到的段泽歌,直接把段泽歌带回了家里救治。 可惜段泽歌怎么也醒不过来,李大叔也没办法了。外面危险,他们也不敢贸然带人去城里医院。更主要的是他们找不到段泽歌的家人,段泽歌就成了一个负担。 扔吧,李大叔不忍心不管这么一个还活着的人;不扔吧,段泽歌每天的消耗让李大叔承受不住。这个小男孩也是看到李大叔如此为难的样子,这些天才连续去海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来寻段泽歌的家人。 “李大叔!我带刀疤脸的家人来啦!” 小男孩一到李大叔家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道。 李大叔连忙走出来,他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秃头男。长得很是老实宽厚,颇有些慈眉善目,还戴着一副廉价的黑框眼镜。 瞧见楼延,李大叔没立刻信,反而有些戒备地问了楼延一些有关段泽歌的问题。等楼延一个个全回答对了之后,他才放心地带着楼延去见了段泽歌。 楼延的心神一直绷得很紧,直到真正见到段泽歌的那一刻,他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人真的是段泽歌。 段泽歌的衣服被脱掉了,浑身上下包扎了很多绷带。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睡觉,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胸膛微微起伏着,证明人还活着。 人还活着就好,一切都抵不过人还活着。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伸手去摸了摸段泽歌的脉搏,脉搏跳得很稳。他心中镇定下来,轻轻推了推段泽歌的肩膀低声唤道:“段泽歌?段泽歌?” 段泽歌一动不动,继续昏迷着。 李大叔在旁边叹了口气,“人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没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怀疑他可能是脑部受到了重创,但我这边没有专业的医疗仪器所以也没法给他做脑CT检查。你既然是他家人,就想办法带他去大医院看看吧。” “谢谢,我会把他用过的药品双倍还给你们的,真的非常感谢。” 楼延严肃道谢完,担忧地看着段泽歌。 李医生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跑出去拿来了一大堆的东西交给了楼延:“这是他被救下来的那天身上的东西,其他的都没啥,就是这个帽子。” 李医生将段泽歌一直戴在头上的绅士帽递给了楼延,“我在海滩边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把这个帽子死死攥在了手里。给他检查身上伤势的时候,他的衣服什么的都很好脱,就是这个帽子不知道咋回事,就算他昏迷了也一直握在手里死不松手,最后费了我们不少工夫才把他手给掰开。” 楼延接过了帽子,在手中翻转着打量。 帽子本来就有些掉色破旧,如今被海水一泡,更是皱皱巴巴的邋遢极了。到底这个帽子有什么能耐,能让段泽歌昏迷了都记着抓着它不放呢? 楼延若有所思,但没看出这个帽子的不对。他将帽子随后放在了臂弯里夹着,开始跟李大叔询问段泽歌的伤势。 李大叔顿时唏嘘地道:“他伤得可重了!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腹部还破了一个大洞!右边的肩膀也被人给拧断了,他的两只手和两只脚啊,都被鱼虾给啄烂了!又因为他泡了海水,唉,那些伤口都发炎得很严重,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肠子都要被海水给从肚子里冲出来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没救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挺过来了!这小伙子的求生意志强,非常强!虽然他没睁开眼过,但你听他呼吸声,听他脉搏动静,就知道他的身体状态是越来越稳的。” 说着,李大叔有些惭愧地道:“也请你理解,诡异复苏之后我们村的人也不敢随便出村子,所以就没办法立刻送他去医院,我就只能在现有的环境下给他缝针、救治……他身上的这些纱布还是二十多天我刚见他的时候给他包扎的,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纱布和药物给他换药了。我每天都会给他吊消炎水和葡萄糖等其他药物,再好的,是真的拿不出来了。” 楼延静静听着,光从这两段话就能听出段泽歌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紧急。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跳到了海里,最终还能好好地活着躺在这里,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和强大的运气? 但凡他运气差上那么一点,段泽歌早就死了。 楼延再次跟李大叔道了谢,李大叔不好意思地把房间让给了他们,让楼延好好和段泽歌单独待一会儿。 楼延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床上的段泽歌,一时有些出神。 “段泽歌……” 他轻叹一口气:“快点醒来吧。” 楼延在床边静坐了一个多小时,看到段泽歌唇瓣有点干后起身准备给他弄点水润润唇。谁知道刚站起来,他外套上的拉链就刮到了段泽歌手上的纱布。 楼延赶紧停住脚步,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分开拉链和纱布。等他解开拉链后,段泽歌手上的纱布已经松开了。 楼延:“……” 他有些尴尬地试着把纱布复原,但等看到纱布下方的皮肤时,楼延却愣住了。 段泽歌手上的皮肤一片光滑,宛若新生,根本没有任何伤痕。 第194章 ……这是怎么回事? 楼延将段泽歌整个手臂上的纱布拆了下来, 段泽歌的手臂光滑无伤。楼延眼神凝重,动作越来越快地拆掉段泽歌身上的纱布。 三分钟后,除了腹部裹得最紧的纱布外, 段泽歌身上的纱布已经全部被楼延拆下。 楼延陷入了沉默。 段泽歌纱布下的皮肤全部完好, 见不到任何的重伤痕迹。如果李大叔没有对段泽歌的伤势夸大的话, 段泽歌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成现在的模样? 这样的恢复速度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只有半诡者能有这样的恢复速度。 ……段泽歌, 和诡异融合过? 段泽歌竟然是半诡者?! 楼延目光幽暗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段泽歌,喃喃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段泽歌……” 他自嘲一笑。 这个人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自己和诡异融合过, 也从来没在楼延面前表现过半诡者的任何特征。段泽歌一直以一个只觉醒了天赋能力的正常人身份在楼延面前自居, 楼延甚至不知道段泽歌是什么时候和诡异融合的。 楼延缓缓攥起了手, 脸上的神色最终归于平静。他伸手拆掉了段泽歌腹部上最后的纱布, 但等纱布拆掉后,楼延却看到了段泽歌腹部破开的一个大洞。 楼延眉头皱起,手指在段泽歌腹部的伤口周围摩挲。 奇怪, 段泽歌既然是半诡者,那身体的自愈能力足够让全身伤口全部愈合才对。为什么唯独这道伤没好?伤口周边血液新鲜,还能看到腹部内的肠子和血肉, 真是一点愈合的痕迹都没有,但也没有发炎腐烂。 这就是段泽歌一直昏迷到现在的原因吧。 楼延心中奇怪更深, 他往段泽歌腹部周围摸了摸,突然在伤口左侧摸到了一团硬物。 硬物呈椭圆状, 楼延多摸了几下, 硬物忽然动了动, 下一秒, 一只小小的属于婴儿的手撑起了段泽歌的肚皮碰到了楼延的手。 与此同时, 属于婴儿的细弱而阴森的哭声响起,透着一股虚弱的劲:“呜哇哇。” 楼延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段泽歌的腹部。 那只属于婴儿的小手左右移动着,很快从伤口中探出了一根手指。这手指青黑无比,宛如一层干皮包裹着骨头,手指甲漆黑,处处阴冷而恐怖。 这是鬼婴,这他妈是应该在李三新肚子里的鬼婴! 楼延如坠冰窟,整个人失去力气地重重坐倒在椅子上,失焦双目死死地盯着段泽歌的腹部。 他的大脑乱到爆炸,两只手不断发着抖,各种各样的问题冲得他脑子发疼。 李三新肚子里的鬼婴为什么会在段泽歌的肚子里? 为什么这个鬼婴看起来比李三新的那只鬼婴更加恐怖? 段泽歌是把李三新的鬼婴弄到自己身体里了吗? ……还是说,段泽歌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鬼婴? 楼延一瞬间想起了以往没注意到的各种细节。例如李三新和段泽歌相同的身高、相同的身材,例如段泽歌故意毁掉容貌一样的满脸的伤疤,例如他见到段泽歌时无法解释的熟悉感和莫名的心软…… 楼延死死咬着牙,牙齿却控制不住地战栗,浓烈的酸涩感从鼻端而起,几乎一瞬间就让楼延的双眼充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一种不可能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同时浮上的还有一段快要被遗忘的少时记忆。 “李三新,你为什么要叫李三新?” “啊?” “这名字好敷衍,”不到十岁的楼延坐在高高的护栏上,骄傲地扬起下巴,“一点都没我的名字好听,你逊毙了李三新。” “哇哇哇!”李三新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等我长大我就换个好听的名字!” “什么名字,李三旧吗?” “才不是,我要换一个很浪漫的名字!” “浪漫?” “像武侠小说主角一样的浪漫,反正会比你的名字更好听!” 像武侠小说主角一样的浪漫。 段泽歌。 段、泽、歌。 脸上一片冰冷,楼延茫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他在哭吗? 在哭段泽歌有可能是李三新这个可能性吗? 可是不一定啊,段泽歌邋遢又懒惰,垃圾堆都能睡着,剩饭剩菜照样吃得很香,他处处游离于人群之外,举止粗鲁又不讲究,哪里像是李三新了? 他的发小李三新可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既洁癖又老好人,既…… 李三新到底需要经历过什么。 才会变成段泽歌啊…… 楼延的心脏揪疼,好像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积攒的痛苦难过都趁着这个机会倾泻而出,疼得他忍不住弯起腰攥紧着胸前的衣服,额头泌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双眼仍死死盯着床上的段泽歌。 脸上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地。 鬼婴从段泽歌的身体里探出了身体,见到楼延之后又缩回了段泽歌的腹部中一动不动。楼延这才知道为什么段泽歌腹部的伤口一直没好,人又为什么昏迷不醒了。因为鬼婴的身体缺了整整一半,大概影刹攻击段泽歌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鬼婴的存在,所以掏空了段泽歌的腹部重伤到了鬼婴。鬼婴都受到了重伤,段泽歌这个宿主又怎么会好呢? 楼延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等胸口的阵痛过去后,他才僵硬地坐直身体,愣愣地看着段泽歌被头发盖住的脸。 针扎似的刺痛又从心口传来。 因为楼延突然想到,既然段泽歌是半诡者,他脸上的伤痕又怎么会一直留存呢? 除非段泽歌每天都会在脸上划出一样的刀疤,等到刀疤愈合的时候,他再次在脸上划出刀疤。 靠着一次又一次的自残,他才留住了脸上的伤痕。 ……这怎么会是他的李三新呢? 在这一刻,楼延真想让自己的猜测变成假的。他宁愿段泽歌只是段泽歌,宁愿段泽歌是另有目的来到他身边的神秘人,都不想要让段泽歌是另一个李三新。 楼延抬手狼狈地捂住了脸,脑子里响起了段泽歌初次见到他时说的话。 “我没有恶意,不用这么紧张。” “我叫段泽歌。” “很高兴认识你,朋友。” 很高兴认识你。 朋友。 楼延呼吸沉重,他放下手拉着椅子靠近床边,伸出颤抖的手往段泽歌的脸上探去。 手越来越近,最终覆盖在了段泽歌的下巴上。楼延停顿了良久,轻轻掀起了段泽歌的一点头发,露出了段泽歌的下巴。 就像是楼延猜测的那样,段泽歌的下巴上干干净净,那些可怕的伤痕在二十多天的自愈下早已恢复得干干净净。瘦得格外瘦削的下巴上还长着胡茬,看起来又陌生又熟悉。 楼延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嘭”的一声,他臂弯中夹着的绅士帽重重砸落在了地上,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如同惊雷乍响。 楼延的手猛地缩了回来,他双手抱着头看着地上的绅士帽,双目中的血丝遍布。他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竟然有些感谢于这个帽子的掉落。 楼延像说服自己一样喃喃道:“不急……不急……段泽歌长成什么样的事先不急……我要先看看这个帽子里有什么。” 他深呼吸一口气,弯下腰拿起帽子。这个绅士帽从段泽歌出现在楼延面前的第一面时就被段泽歌戴在了身上,一直从没脱掉过。表面看起来这个帽子没什么异常,可只要听刚刚那声帽子落地声就清楚,这个帽子绝对比正常的帽子更重一些,里面绝对藏了什么东西。 楼延一点一点摸着帽子,最终摸到了帽子内侧,隐隐摸到了布料下方有着什么东西。 楼延小心地将帽子内侧的布料沿着帽檐边缘撕开,从里面摸出了一张张被塑封得很好的纸张。 这些塑封纸张绕了帽子整整一圈,足足有五张之多。楼延神色不由郑重起来,这些纸张大小一致,有成年男人手掌般大。 似乎是从某本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边缘有锯齿状的撕痕,每张都标注了时间。 第一张纸上是段泽歌的字迹,上面一排排全是“日期”加“事件”的排列方式。如“4月27日,成江市图书馆娱乐场”这样的形式,这张纸上标注了的已经发生的事件有诡异复苏的时间、国家公布诡异复苏的日子、他们去柳树村的日子、水鬼出现的日子、他们在小青山反击狂信徒的日子……以及,楼延杀死傅雪舟的日子。 “6月11日,傅雪舟死亡在极寒地狱。” 楼延盯着这行字好几秒钟,捏着塑封纸张的手背用力到绷起青筋。他强迫自己接着往下看去,发现从傅雪舟死亡开始,后面的时间和事件的标注就有些乱了。 这些毫无疑问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 而且还是楼延自己也不知道的,属于这个世界的未来。 段泽歌……来自未来? 所以段泽歌的天赋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占卜】,能够假装【占卜】只是因为他知道未来的走向而已。 楼延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沉重,他缓缓地将段泽歌写的这张“时间表”拿了下去,看向了下一张纸。 看清这张纸上的字迹时,楼延瞳孔一扩,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字迹,分明是他自己的字迹。 “20xx年6月11日,大雪,寒风,北极。 我将傅雪舟推下了极寒地狱。 雪下得很厉害,我的鞋子已经湿透,但我没有感觉到冷。我拿着所有的物资离开了北极,寒风咆哮,我喝了三瓶酒,整个人像飘在云端,无人了解我此刻多么快乐。 我杀死了那个怪物,世界终将得到平静。” 第195章 “20xx年6月20日, 阴天,小雨,港口。 在我回来内陆的第一天, 一个叫灰伯爵的男人找上了我, 并送给了我一颗心脏。 他说这是傅雪舟的心脏。 我不相信, 询问灰伯爵怎么会有傅雪舟的心脏。 灰伯爵跟我说,这是傅雪舟曾经跟他做生意交换的物品。 我有些好奇傅雪舟跟他做了什么生意才会把心脏都抵出去, 但又懒得询问关于傅雪舟的事情。 灰伯爵将傅雪舟的心脏捧在了我的面前,‘傅雪舟已经死了,这颗心脏是他留下来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你必须吃了它, 只有你吃了它才能拥有傅雪舟轮回291次的所有能力。傅雪舟已经快把诡异之主耗死了, 成功就在我们的眼前, 这个世界最有可能消灭诡异的只有你, 只有你才能完全消化傅雪舟的心脏,只有你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彻底消灭诡异!我的要求就是让你彻底消灭诡异的存在!’ 我看着这颗心脏,跟灰伯爵说:‘诡异之主已经死了。’ ‘不, 我不相信诡异之主已经死了,’灰伯爵却固执地道,‘我和傅雪舟的观念不同。傅雪舟觉得诡异之主死亡之后就不会再有新的诡异诞生, 只要杀完旧的诡异就可以重归平静,这种观点是错误的!绝对是错误的!我认为诡异之主的心脏是一切诡异力量的来源, 如果诡异之主的心脏真的被你们毁掉了,那所有的诡异只会在瞬间灰飞烟灭。如果世界上还有诡异残留, 那它们之中再诞生出新的诡异之主怎么办?!现在的诡异还没有消失, 只能代表着诡异之主还没完全死亡!’ 他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 我很想反驳灰伯爵的话, 但我的直觉却告诉我他说的是对的。 所以, 我吃了傅雪舟的心脏。 …… 在我吃了傅雪舟的心脏后, 灰伯爵告诉了我一件事。 我不想相信。 满口的血腥味让我反胃。 他一定是在骗我!!!他一定是在骗我!!!他绝对是在骗我!!! 我恨傅雪舟! 我恨傅雪舟!!! 我会一直恨下去。” …… 楼延呼吸一窒,看着最后几行快要戳破纸张的字迹,几乎能体会到另一个“楼延”崩溃的心情。 傅雪舟真的死了啊…… 楼延心情复杂。 丝丝痛楚从肺腑涌出,他却刻意忽略,只专注而疑惑地想。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件事,才能让另一个“他”情绪如此激烈? …… “20xx年11月20日,大风,大晴。 历时五个月,我彻底融合了傅雪舟心脏的能力。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傅雪舟会说这是他重生的最后一次了。 傅雪舟的天赋能力是【凤凰涅槃】。 这个天赋能力让傅雪舟拥有了足以毁灭世界的能力,世界的新生也会在他的大火中诞生。 这是一个会让诡异之主也感到畏惧的天赋能力。 但傅雪舟的天赋能力【凤凰涅槃】已经被他用到了极限,剩下的能力无法再让这个世界重回一次。 在我吞食了傅雪舟的心脏后,我也拥有了傅雪舟的这个天赋能力,不过【凤凰涅槃】退化成了只能回溯一部分时间的能力,每次回溯还会伴随着灼烧感,我把这个能力叫为【时间倒流】。 我成为了世界上融合诡异最多的人类。 就和曾经的傅雪舟一样,诡异的思想占据了我大脑的一半。那些诡异惧怕我,人类畏惧我,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冷漠。 李三新和我频繁发生争吵。他害怕我会变成诡异,还害怕我会死于自虐式的疯狂战斗。 哈哈,不可能的。 我怎么会在没消灭诡异之前死呢? 杀的诡异越多,我越肯定灰伯爵的话是对的。诡异之主还未死亡,只要它不死亡,诡异的力量就不会消失。 相比起诡异,最让我痛苦的还是我从傅雪舟心脏中窥探出来的记忆。 ……我还是不想相信。 但是…… 原来束缚住傅雪舟的锁链是过往291个世界线所形成的锁链,这是【凤凰涅槃】带来的弊端。在我吃了他的心脏后,这291条锁链也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牢牢捆在我的身上。让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沉重。 我会后悔吗? 我不会后悔。 我绝对不会后悔。” …… 只剩下最后一页日记了。 楼延红着眼睛,抖着手拿起最后一页纸放到眼前,模糊的双眼很难看清楚字眼。 真是太奇怪了。 眼泪莫名其妙就自己出来了,这明明——明明没什么好流泪的! 楼延用力闭上了眼,眼泪被挤出顺着脸颊流下。他用手指狠狠掐了掐眉心,再次睁开眼看日记。 写日记的主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这页纸的字迹变得格外潦草凌乱: “我已经不知道今天是哪天,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年。 诡异大爆发,我身上的诡异化再也停不下来了。 我失败了。 我会变成这个世界的灾难,我不能再留在这里。我没有能力让世界重来,但我想试一试用尽全力能回溯到什么时间。 李三新,你一定要记住我说过的话。 杀了我,吃了我的心脏,然后继续对抗诡异。 不要怕。 世界上的任何诡异都没有我可怕,你都不害怕我了,就更不用害怕其他的诡异。 你可以变得很强很强,那些诡异都会害怕你,不敢再伤害你,放心吧,我也会在死后陪着你,成为你身体中的一部分。 千万不要害怕啊,三新。 也千万不要走我的老路。 ……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 …… 我后悔了三新。” 楼延浑身颤抖得厉害,攥着纸张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他使劲呼吸着,感觉胸口一阵一阵窒息得厉害。 双手逐渐失去力气,纸和帽子全部掉在了地上。最后一页日记轻飘飘地转了一圈,楼延这才看到这张纸的背面也写了两句话。 背面的字迹变得更加凌乱,甚至有些缺少笔画,像是忘了怎么写字的老人一样,字迹之中充满了迟钝和笨拙。 却很认真。 “傅雪舟像个没有双脚的飞鸟,无法停息,只能飞翔,直到死亡。” “我不应该杀了他。” …… 李大叔敲了敲房门,热情地道:“小楼,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顿饭吧?” “……不用了,李大叔,”楼延的声音从房门内传来,沉沉闷闷地,声音沙哑,“我不饿,你们吃吧,谢谢。” 李大叔又劝了两句,但没劝动,只好摇着头离开了。 屋内。 楼延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融入黑暗,静静看着床上的段泽歌。 他现在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想要问段泽歌。日记本上透露出的信息明显代表着写日记的“楼延”就是这个世界线上未来的“楼延”自己,但日记上的事情和楼延所经历的事情却有了一些出入。 比如楼延将傅雪舟推下极寒地狱后还踢了一袋物资下去,并不是带着所有的物资离开了北极;再比如现实中的楼延不是第一次见过灰伯爵了,但日记上的“楼延”却像是第一次见到灰伯爵的样子。 但这一切都要等到段泽歌醒来再说。 楼延不想再去想日记本上的话语,他放空着大脑,去想怎么让段泽歌醒来。 段泽歌想要醒来,就得先让他身体内的鬼婴恢复。不知道找个诡异心脏来喂鬼婴能不能让鬼婴恢复…… 段泽歌……李三新…… 楼延呼吸一沉,感觉房间内有些透不过来气,他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海风吹拂着发丝,院内的一颗树被吹得婆娑作响,声音好听而温柔,催人入眠。 李大叔和他的家人已经睡着了,鼾声从房门中传出,间夹着翻身磨牙的细微动静。 楼延出神地站在树下,直到晨光熹微,他才离开了李大叔家,准备去杀个诡异救段泽歌。 小刘渔村内没有诡异存在,楼延飞奔到了两公里外找到了一个外卖鬼。 这个诡异会假扮成外卖小哥的模样上门送外卖,一旦人们给它开门,就会迎来它的进门屠杀。 这个诡异的能力不强,楼延轻轻松松就解决掉了它。杀完这个诡异还觉得不够,楼延又把附近一所学校中的吊死鬼给处理了,带着刚挖出来的两颗还会跳动的诡异心脏,楼延往小刘渔村走去。 走到半路,楼延却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路边的“灰伯爵的店”。 绿色的植物布满店门外,充满童趣的牌匾挂在上方,处处洋溢着宛如童话王国一般的可爱。 楼延心脏猛地一缩,定定看着“灰伯爵的店”。 和日记内容一样,在他刚回到内陆的时候灰伯爵就主动找上了他。 灰伯爵……是来送傅雪舟心脏的吗? 楼延双脚定在原地,手指扣住掌心。 他几乎有些茫然无措地站在无人的街道上,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只剩下他疯狂拉扯纠结的思维与情感。 “灰伯爵的店”好像成了一个血盆大口,一旦进去,傅雪舟的死亡就成了既定事实。 段泽歌说他会后悔,日记里的“他”也写了后悔,他真的会后悔杀死傅雪舟吗? 傅雪舟可是说过“无聊就会毁灭世界”的人啊…… 楼延突然迟疑了。 傅雪舟曾经为他折过的那只纸飞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楼延的脑海中。 “它叫别生气。” 银发男人赤.裸着上半身,垂眸将纸飞机飞到了楼延的面前。 楼延扯唇低声笑了笑。 他抬起脚,平静地走进了“灰伯爵的店”。 他已经不会再为这个男人生气了,也早已经做好了傅雪舟死了的准备。 所以也没必要犹豫。 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后悔,也想要知道灰伯爵到底说了什么,才能将日记上的“他”打击得有些崩溃。 但楼延觉得这一次他不会被打击到了。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没什么好崩溃的事情了。 第196章 “嗨~早上好, 楼延。” 灰伯爵笑眯眯地站在柜台后面,朝楼延挥了挥手。 楼延走到他面前,冷静问道:“你是来给我送傅雪舟心脏的?” 灰伯爵一愣, 古怪地摇摇头:“很遗憾, 我不是来给你送傅雪舟的心脏的。或许以后我会把他的心脏给你, 但不是现在。” 这又是和日记本内容不一样的走向。 楼延呼吸一顿:“因为他……” “没错,”灰伯爵懒洋洋地道, “因为他还没死。” 楼延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是了, 傅雪舟现在还不到死的时候。 日记本上的“楼延”回到内陆用了9天, 那个时候傅雪舟已经死了;而现实中的楼延因为得知段泽歌重伤的事情所以加急赶了回来, 路上只用了4天的时间, 就算再加上寻找段泽歌的2天时间,离推傅雪舟下极寒地狱的时间也只过去了6天。 楼延盯着灰伯爵的银发,呼吸变得格外缓慢。 拥有一包物资的傅雪舟应该会比日记本上的“傅雪舟”活得更久。 但只要身处极寒地狱, 傅雪舟总会被慢慢耗死。只有当傅雪舟真的死了,灰伯爵才会把傅雪舟的心脏给他。 楼延的心乱得一塌糊涂。一边是日记本上充满悔意的“我不该杀他”,一边是傅雪舟漠然地说“当我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聊的时候, 这个世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的样子。 到底什么样的路才是正确选择? 到底什么样的选择才对这个世界真正有利? “我想和你做一个生意,”灰伯爵从柜子底下拿出了两样东西放在了柜台上, 一个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路好修裹着纱布躺在病床上昏迷的样子, 另一个是一支足有30厘米长的雪白蜡烛, “没有触感会很危险的, 你的这位小朋友前不久就把自己弄进了医院里。如果你答应和我做生意, 我会将小朋友的最后一部分灵魂还给他, 还会把这支雪蜡烛一起给你。” 楼延一愣,他还不知道路好修住院了的事情。他眉头皱紧,拿起手机翻了翻,才发现李三新在一周之前就给他发了一个路好修进医院里的消息。 路好修为了救人和一个诡异交了手,身体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受了很多重伤,诡异虽然被他杀了,但他也差点失血而死。 楼延按了按头疼的太阳穴,有些自责于他没有及时关注路好修的事。 但无论如何,路好修的触感恢复迫在眉睫,这个生意他是一定要和灰伯爵做的。只是他的身上除了两个诡异心脏外就没了其他的诡异物品,不知道灰伯爵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楼延没有着急,他指了指雪白蜡烛问:“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用雪女油脂做成的蜡烛,我叫它雪蜡烛,”灰伯爵意味深长地笑道,“雪蜡烛最适合在风雪肆虐的天气使用,只要点燃雪蜡烛,在烛光照射的区域内一切风雪都会停止,还会让被烛光笼罩的人感觉不到寒冷,怎么样,雪蜡烛是不是很实用?” 随着灰伯爵的解说,楼延的神色越加阴沉不定。他的双眼中划过烦躁,低头从口袋中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打火机的火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楼延深吸了一口烟,眉间皱得更深,语气很冷,“你是什么意思?你把这个雪蜡烛给我,是想让我去极寒地狱救傅雪舟?” 灰伯爵道:“我是想让你去救傅雪舟,但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想要去救傅雪舟。” 楼延手上动作一抖,沉沉抬头,眼神阴翳地看了灰伯爵一眼。 灰伯爵轻叹了一口气,碧绿的眼眸包容地看着楼延:“楼延,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店里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灰伯爵的店不会随便出现,当它出现时就一定代表着这里有你需要的东西。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两样东西就是你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如果你不需要雪蜡烛,我根本没办法把它拿过来和你做交易。” 楼延猛抽了一口烟,白雾缭绕当中他突然嘲讽地笑了两声,又被呛得连续咳嗽了几声。一支烟抽完,楼延又点了一根,他没有说话,灰伯爵也没有出声,耐心等着楼延的回答。 “你说要和我做生意,”良久后,黑发青年垂眸开口,漂亮而锋利的脸庞笼罩在阴影之中,“但我身上只有两个诡异心脏,我可不觉得这两个诡异心脏能换回来路好修的最后一部分灵魂和雪蜡烛。” 他没有说救与不救,灰伯爵仔细看着楼延的神色,一时也分不出来楼延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两个诡异心脏确实不可以,”灰伯爵摇了摇头,可惜地道,“即使我想把这两样东西给你,但我也要遵守店内的规矩,你想要拿走它们,就必须付出同等价值的东西。” “但是——” 灰伯爵话锋一转,笑眯眯地道:“谁说你身上没有其他相同价值的东西了?” 楼延微怔。 “你第一次来我店里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买,我那时就说过,你要么是和我店里的东西有缘,要么是你的身上就有我店里的东西,”灰伯爵指了指楼延手里的打火机,“你看,你身上果然有我店里的东西。” 楼延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到了右手里的银色打火机,更加怔愣。 这个打火机是灰伯爵店里的东西? 怎么可能。 楼延扯唇,好笑道:“你确定这个打火机是你店里的东西?灰伯爵,你认错了吧,这个打火机是我从以前一直用到现在的,怎么可能是你店里的东西。” 灰伯爵好整以暇地问:“那你还记得你是从哪里买来这个打火机的吗?” 当然记得!这个打火机是他在…… 楼延下意识想要说出一个答案,但在关键点上却卡了壳。这个打火机是他在哪里买的来着?又或者是哪个人送给他的? 他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楼延眉头皱紧,使劲去想打火机的来源,但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个打火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楼延只知道记忆中有关于打火机的画面出现的全是这只银色的打火机,甚至前三辈子里他使用的打火机也都是这只打火机。 这只打火机陪伴了他很长时间,在认识灰伯爵之前就存在他的身上了,打火机怎么可能是灰伯爵店里的东西? “它绝对不可能是你店里的东西,”楼延肯定道,“就算我忘了我是什么时候把它买回来的,也可以肯定我绝对不是在你这里买的。” 灰伯爵不急不躁地道:“你难道没感觉到这个打火机很不同吗?比如你就算把它扔水里它还是能用,你把它扔火里它也不会爆炸。它永远不会丢失,你在使用它的时候会感觉心情宁静,它的火光不会轻易被风吹灭……” 灰伯爵每说一条,楼延脸上就难看一分,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这只打火机的不凡。 灰伯爵伸出手道:“你介意把打火机给我看看吗?” 楼延静静呼吸了几秒,迟疑地抬起手把打火机交给了灰伯爵。 灰伯爵把打火机仔细观察了一遍,肯定地点点头道:“没错,这就是我店里卖出去过的打火机。” 楼延有些出神地道:“可我从来没在你这里买过……” “不是你买的哦,”灰伯爵笑眯眯地打断了楼延的话,绿色眼眸直勾勾地与楼延对视,“我记得很清楚,这个打火机的购买者不是你,是傅雪舟。” 好似有一记重锤狠狠锤在了楼延的心头,密密麻麻的茫然缠绕着楼延的肺腑,他几乎是失神地、僵硬地重复道:“傅雪舟?” 问出口,楼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轻,轻到风一吹就能破碎。 但灰伯爵却听到了,他把玩着这个银色的打火机,慢悠悠地道:“是啊,是傅雪舟买的。当时的他真的跟个强盗一样,冲进来扔给我一个诡异的眼睛之后就问我有没有能够让人保留记忆跟着他一起轮回的道具。让我想想,这好像是三个世界线之前的事情……哦,对,是傅雪舟轮回第288次发生的事情。” 楼延只觉得灰伯爵的话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他难以理解,大脑空白。 夹着烟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三个世界线前……他所拥有的记忆也正好是三辈子的记忆。 楼延抿直唇,呛人的烟味在他身体中横冲直撞,熏得他头脑发晕。 他猜想过自己觉醒记忆的原因,他怀疑过自己,怀疑过诡异之主,怀疑过灰伯爵,甚至怀疑过莫须有的神明。 但他唯独没有想过,这竟然和傅雪舟有关系。 怎么可能……? 傅雪舟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明明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 灰伯爵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还记得他当时买走这个打火机时说的话呢……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个打火机给了你。算了,让你亲眼看看吧。” 灰伯爵挥了挥手,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整个店内一下子灰暗了下去。突然,店门前的风铃响起,楼延顺着声音回头一看,就看到满身血味的傅雪舟面无表情地大步走进了灰伯爵的店。 楼延瞳孔一扩,刚以为傅雪舟这是从极寒地狱里出来了,下一刻就发现傅雪舟就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径直走到了柜台前,把一个拳头大小的猩红眼睛扔在了柜台上。 “灰伯爵,”傅雪舟用沾着血的手指敲了敲柜台,冷漠道,“起来做生意。” 柜台后面,灰伯爵不知何时躺在了摇椅上,正用着帽子盖住脸睡着觉,呼噜声一听就很假。 傅雪舟冷笑一声,不耐烦地再次敲了敲桌子:“快点。” 作者有话说: 楼总和傅以往没谈过,这辈子才开始谈恋爱== 第197章 楼延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神态动作, 恍然明白这只是过去场景的重现。 他用力掐住了手中的烟,沉默地吸了一口,站在阴影里静静看着后续发展。 灰伯爵无奈地摘下帽子, 慢吞吞地从摇椅上坐起来, “傅雪舟, 你又想要什么?” 那时的傅雪舟和现在的傅雪舟并没有什么差别,一头银发高高束起, 俊美又冷淡,黑色的战斗服上充斥着浓郁的血味。阳光从门外缝隙中射入门内,光影斜斜在傅雪舟脸上划过。 傅雪舟好像是刚刚战斗完, 只是站在这里一小会儿的功夫, 他鞋底浸透的血液已经流出了几道流痕。 “给我一个能让一个人觉醒过往记忆的东西, ”傅雪舟道, “我需要他在我用了【凤凰涅槃】之后,也能让他像我们一样保留以往的记忆。” 楼延忍不住去看傅雪舟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但门缝中的那道阳光太过刺目,又正正好好地遮盖了傅雪舟的脸, 让楼延根本看不清傅雪舟的表情。 灰伯爵略显诧异地眨了眨眼,好奇问道:“这个人是谁?” “你不必知道,”傅雪舟冷漠地道, “把东西拿给我,我知道你有。” 灰伯爵无奈地耸了耸肩, 进入商品货架中拿出了一个银色打火机放在了柜台上:“这是唯一一个还算满足你要求的东西。它的名字叫梦醒打火机,会慢慢温养使用者的精神, 一点点巩固使用者的记忆。它发挥作用的时间会很慢, 但很安全。等到它真的发挥作用后, 使用者就会觉醒从拿到它开始后的所有回忆。” 傅雪舟沉默了片刻, “会有多慢?” “按照你【凤凰涅槃】的速度来看, ”灰伯爵计算了一下,不确定道,“使用者把它随身带在身边2-4个世界线左右,应该就能恢复从拿到它之后的所有回忆了。” “太慢了,”傅雪舟淡淡道,“而且只会恢复拿到它之后的记忆,这个打火机不够好。” 灰伯爵苦笑两声,“这是我这里最符合你要求的东西了。傅雪舟,你要知道,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做到【凤凰涅槃】这种事情,我之所以能在你的轮回中保留记忆也是因为你身体内流淌的阿尼桑格人的血液来自于我。想让一个没有阿尼桑格人血统的人类觉醒过往时间线的记忆,这个打火机已经是你最好的选择。” 傅雪舟垂眸看着柜台上银色的打火机,他的银发长发滑落到打火机的上方,两者的颜色竟然相差不离。 忽然,傅雪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糖剥开塞进了口里,然后拿着打火机转身就要离开店。 灰伯爵在身后大喊道:“你必须留下同等价值的物品,傅雪舟!你给的这个诡异眼睛的价值根本不够拿走梦醒打火机!” 傅雪舟脚步不停,反手扔了一颗糖落在柜台上。 灰伯爵被气笑了,“你在和我开玩笑吗?这怎么会够!你别忘了店里的诅咒,如果你不给出同样价值的东西,你会受到诅咒的!我也没法帮你躲开诅咒!” 傅雪舟已经一只手推开了店门,更刺目的阳光笼罩着他,银发男人淡淡地道:“无所谓,它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就拿走什么吧。” 说着,傅雪舟推门离去。 灰伯爵的店再一次灰暗下来。 “怎么样,有没有感动到?”灰伯爵的声音从楼延的背后传来,“他为了让你恢复记忆都做到了这种程度。” 楼延眼中划过复杂,等转过头看向灰伯爵的时候神色却恢复了冷淡,“我有两点疑惑。” 灰伯爵眨眨眼,“啊……你说。” “第一个问题,你可以确定傅雪舟买下这个打火机是给我的吗?而不是给了别人,只是机缘巧合才到了我的手里?” “确定,”灰伯爵耸耸肩道,“我不知道傅雪舟会把这个打火机给谁,但这个打火机可以认主。谁第一次使用打火机,打火机就会把谁当主人,使用者想丢了打火机都做不到。所以我可以确定这个打火机就是傅雪舟买给你的,中间没有经过任何其他人的交接。” 楼延垂眸,好看的脸上神色仍然冷漠,没有丝毫动容。 “第二个问题,在我的记忆里我和傅雪舟没有任何亲密关系,他为什么会把这个打火机给我?又为什么会在这辈子重生后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灰伯爵沉思了片刻,“稍等片刻。” 他走进了商店深处的商品货架之中,过了十几分钟后他才捧着一个落满灰尘的铁制箱子走了回来。 这是个长方形的箱子,被厚如婴儿手臂的锁链缠绕了整整数圈。灰伯爵把箱子放在了柜台上,轻轻吹了吹箱子上的灰尘,拿出钥匙把锁链解开,又拿出了一个钥匙打开了箱子,谁知道箱子里面还有一个箱子。 灰伯爵连开三个箱子,终于露出了藏在最深处的一颗还在跳动的深黑心脏。 在见到这个心脏的第一眼,楼延的目光就定住了。 这就是傅雪舟的心脏吧。 灰伯爵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了旁边,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黑色的钢笔。 楼延看了一眼钢笔,“记忆钢笔?” “没错。”灰伯爵拔掉笔帽,用记忆钢笔的笔尖戳破了傅雪舟的心脏,心脏内部黑色的血液被钢笔的笔尖吸收,与笔管中的血色墨水混合在了一起。 灰伯爵将笔递给了楼延,“我发现了记忆钢笔还可以这么使用。现在,你全神贯注地去想你的疑问,然后握着记忆钢笔放在纸上,它会告诉你傅雪舟记忆中的答案。” 楼延抿唇,定定看了钢笔片刻,抬手接过记忆钢笔放在了纸上,专注地想着刚刚的疑问。 ——当时的傅雪舟,为什么要把打火机给我? 记忆钢笔仿佛被注入了灵魂,自顾自地在纸上移动书写了起来,一个个透着傅雪舟风格的字迹出现,像是写出这些字的正是傅雪舟本人一样: “他是唯一一个,288次重生里没有背叛过我的人。” 又是这句话。 楼延心脏抽了两下。 第一行字出现,紧接着的就是第二行字: “我相信他。” “我的时间不多了,除了杀死诡异之主这个念头外,我没有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想法。人类的生死与我无关,世界的存亡我并不在意。” “但我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曾经也尝试过拯救这个世界。” “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 楼延看着这些话,呼吸缓缓。 ……所以他,就是傅雪舟找的那个帮手? 这就是傅雪舟把打火机交给他的原因吗?那傅雪舟为什么不和他解释? 楼延的神智一半冷漠,一半觉得可悲又可笑。 原来傅雪舟曾经也想拯救世界啊。原来傅雪舟也是真的无所谓这个世界的毁灭与否啊。 楼延好像透过这几句话看到了傅雪舟割裂的灵魂。 记忆钢笔流畅而飞速地继续书写着: “我观察了他很久,他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做事情的理智远远大于情感,他仇恨诡异与狂信徒,他比我更适合拯救这个世界。” “如果我真的可以杀掉诡异之主,那剩下的其他诡异就可以交给他了。我不想再活在这个令我厌烦的世界里,他可以吃掉我的心脏,继承我的能力。” “无所谓他怎么选择,他是我对这个世界的最后善意。” 记忆钢笔到此停止,一张纸也已经被红色字迹填满。 楼延的目光定在了最后一句。 他是我对这个世界的最后善意……? “哈哈哈哈。” 楼延突然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灰伯爵被他的大笑吓了一跳,茫然看着楼延:“楼延,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可笑,”楼延笑得心头一抽一抽的疼,他一手撑着桌子,脊背弯下,闷闷的笑声从肺腑传来,酸涩充斥眼眶,“他竟然说,竟然说我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善意……” 傅雪舟凭什么这么说?他凭什么在楼延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私自把楼延定为了他最后的善意?他凭什么又在做了这些事情之后一句话不和楼延解释,自顾自地让楼延去猜去乱想? 他的这些话除了凸显他的冷漠和自大外,除了让楼延被愧疚感和愤怒折磨外,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傅雪舟怎么能这么自大?!他怎么能这么自大! 楼延恨他恨的要死,他却说楼延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的善意,凭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傅雪舟? 他恨的人竟然是让他保留记忆重生的人,这太可笑了。他的人生、他的努力好像全成了一场空,这种早早被安排好的感觉,甚至让楼延感觉到了一种屈辱。 楼延是个很骄傲的人,他无法承受住自己的仇恨、自己的道路擅自被别人决定好。这让他有种自己的感情、痛苦也是被别人安排好了的荒诞感。 傅雪舟以为他会感动吗? 不,他只会更加芥蒂,更加觉得恶心! 楼延的灵魂被怒火和愧疚双重灼烧着,他恨不得揪住傅雪舟的领口来吼他:你他妈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凭什么私自把我看作成你对世界的善意! 为什么不解释!!! 楼延闭上了眼睛。 三个世界线前的傅雪舟还拥有着可笑的最后善意,那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傅雪舟却跟他说“无聊就要毁灭世界”了? 如果不是傅雪舟说了这种话……如果不是傅雪舟说了这种话…… 楼延突然对傅雪舟升起了另一种恨意。 为什么未来的我要因为杀了你而后悔? 为什么你的死既要折磨着现在的我又要折磨着未来的我? 明明是你说了这种话,明明这就是你咎由自取,为什么我还要因为你而痛苦而纠葛? 明明我给过你机会……明明我给过你机会!!! …… “傅雪舟的这个观点我一直觉得是错的,”灰伯爵看完纸上的字,当即否定道,“他觉得诡异之主死了之后就不会有新的诡异诞生,但旧诡异还会存在,需要杀完旧诡异才能彻底结束诡异复苏,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只要诡异之主真正死了,世界上的一切诡异都会瞬间消失,根本就不用费心去杀其他的诡异,所以你们杀死的一定不是真正的诡异之主。但他一直坚持他自己的想法,结果还为了这个找到了你……他可真是固执。” 灰伯爵的这句话在日记本上出现过,楼延回过神,他直起身看向手里的记忆钢笔,声音沙哑地问道:“它还没有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既然傅雪舟把打火机给了他,那为什么连他的名字都忘了? 灰伯爵换了一张新纸给楼延:“再沾一滴傅雪舟心脏的血液。” 楼延面无表情地用钢笔笔尖狠狠扎进了傅雪舟的心脏,再将钢笔放在了纸上集中精力想问题。 钢笔再次动了起来,这次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我没有想到他觉醒了,更没有想到他会想来杀我。当我抓到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很有趣,让我忍不住想逗逗他。” “我很认真地问他: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似乎很生气,他以为我忘了他,我当然记得他叫什么。” “楼延,我又怎会忘记你。” 第198章 “楼延, 我又怎会忘记你。” 楼延看着这句话,想要扯扯唇,却觉得脸颊僵硬, 于是冷冷地收回了笑容。 所以, 傅雪舟只是看他表情有趣想逗逗他? 灰伯爵掩去眼中复杂, 饶有兴趣地问:“这是表白吗?” “这怎么会是表白,”楼延面无表情地道, “他明明记得我的名字,就因为觉得我的表情有趣想逗逗我所以就把我钉在树上吃了他的几个枪子儿,被他逼问我叫什么, 你觉得这是表白?” “这、这……”灰伯爵擦擦额角冷汗。傅雪舟还干过这么令人无语的事情? “但没关系, ”楼延转头看向灰伯爵, 冷笑, “在此之前我也给他喂了六个枪子儿,然后咬掉了他的耳朵,最后也把他给钉在了地上。” “……”灰伯爵无话可说了, 只能尴尬地笑了两下。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清楚地觉得楼延和傅雪舟真的太配了,这两人简直配他一脸。 楼延低头看着记忆钢笔写的这些话,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又觉得有些茫然。 这样的傅雪舟,真的会说出“无聊就会毁灭世界”这种话吗? 哪怕他再怎么不想相信, 也能看出来记忆钢笔写下来的这些回答中,傅雪舟虽然漠然, 虽然不在乎人类与世界的存亡, 但他至少没有毁灭世界的意图。 那么那句“无聊就会毁灭世界”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也是傅雪舟觉得他表情好玩, 想跟他开个玩笑, 所以才故意和他说“我无聊就会毁灭世界”? ……这也太扯了。 ……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楼延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还是觉得傅雪舟不可能那么幼稚。傅雪舟回答他这句话的表情楼延至今记得很清楚,那个男人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眼神他的神色无一不说明他回答的话就是心底的实话。 那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楼延深入了深深的迷茫,傅雪舟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拿走了打火机,受到的诅咒是什么?”楼延问。 灰伯爵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你知道阿尼桑格人的血统吗?” 楼延摇摇头。 灰伯爵道:“我就是阿尼桑格人,来自于外星球,而我的家园在五十六年前已经被诡异的力量给摧毁了。” 楼延惊愕地看向灰伯爵。 灰伯爵淡淡笑了笑,绿色的眼眸蒙着一层灰蒙蒙的悲伤,他平静地道:“那是平静的一天,天空突然被阴云覆盖,第一个诡异降临在我们的世界,鲜血和尸体从这一刻变成我们星球上最常见的东西。” 阿尼桑格人在遥远宇宙的另一端,距离地球有数万万光年的距离。他们拥有比地球更加美丽的如同童话王国一样的家园,他们强大而美丽,拥有着地球人类所没有的力量。 但他们的星球也没有躲过诡异力量的入侵。 诡异的力量在他们的世界肆虐,数不清的可怕与恐怖毁灭了童话王国的安宁。 阿尼桑格人拼死抵抗着诡异力量的入侵,他们足足抗争了诡异力量七百七十七年。 在这七百七十七年中,他们死了无数的同胞,失去了无数的家人。阿尼桑格人的优越血统发挥了作用,为了能让种族顽强活下去,为了能让他们不在痛苦恐惧与仇恨中绝望死亡,阿尼桑格人的血统一代代进化,开始淡化人们的感情。 友情,亲情,爱情。 怜悯、同情、绝望、悲伤、快乐、痛苦、恐惧…… 阿尼桑格人的血统帮助他们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像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人。但‘仇恨’和‘保卫家园’却是阿尼桑格人和诡异抗争中永远不灭的主题。 但强大如阿尼桑格人,在七百七十七年后也被诡异彻底侵占了自己家的家园。 童话王国变成了诡异的星球,灰蒙蒙的恐怖阴云永远笼罩在这颗星球之上。倔强的阿尼桑格人不屈服于诡异的统治,选择了毁灭整个星球。灰伯爵在家园彻底爆炸之前逃了出来,开始在宇宙之中四处游荡。 他会出现在各个被诡异力量入侵的星球上,利用自己商店中的各种道具帮助各种有可能消灭诡异的种族抵抗诡异力量,在他来到地球之前,他已经在宇宙飘荡了五十六年之久,见到了三个星球的灭亡。 楼延神色复杂地听完了灰伯爵的话,心情一度压抑极了。诡异的力量竟然那么庞大,那么恐怖吗? 灰伯爵说起自己以前的故事,瘦削苍白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令人心惊的仇恨,“傅雪舟用他的心脏交换了我的血统,拥有这个血统的人都会拥有银色头发和苍白的皮肤,以及越来越冷淡的情感。” “阿尼桑格人的血统帮助了傅雪舟在291个世界中维持住了清醒的理智,让他能够淡化各种情感不至于发疯,还帮助他的大脑容纳了291个世界线的全部记忆,不断强化他的身体。如果没有阿尼桑格人的血统,傅雪舟早就撑不住了。但血统带来的负面影响也让他变得越来越冷漠无情,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类。” 灰伯爵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银发:“店铺的诅咒会拿走购买者最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路好修的五感。但对傅雪舟来说,他的五感反而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他的身体有数百种方式可以代替他的五感。所以店铺拿走了傅雪舟身上最珍贵的,也是阿尼桑格人的血统不断进化后所剩不多的,情感。” “所以现在的傅雪舟,是个没有情感的人。” 楼延只觉得心脏好像被重锤了一下,酸涩感瞬间侵袭了他的全身。 他转头看着门外昏沉沉的天空。清晨的阳光已经跃起,淡淡的金光从门缝中洒金,正好落到了楼延的脚边,与楼延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 看似很近,实则如同天堑,根本没有交集的可能。 “那为什么,”楼延觉得很好笑,于是笑了一下,问话的声音轻到了极点,“那为什么,他会喜欢上我。” 灰伯爵这次沉默了许久,他用一种悲哀又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楼延,声音同样很轻,满是安抚的意味:“我不知道……但店铺拿走的东西从来没有拿错过,而傅雪舟也一直……没有把他的情感拿走。我想……他,傅雪舟他不论是阿尼桑格人血统的作用,还是不断轮回了291个世界的麻木,他可能已经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了,或许只是他错误的把对你的兴趣或者是耐心当成了‘喜欢’,他或许……或许……” “他或许并不喜欢我,只是他以为这是喜欢,对吗?”楼延转过头看灰伯爵,黝黑的眼眸浸着寂静。他补上了灰伯爵不忍心说出来的一句话,楼延听到自己呼吸浅浅,慢到了心脏揪疼有了窒息感的地步。 灰伯爵张张嘴,狼狈地偏过头不敢去看楼延的双眼:“其实也没关系,楼延,你可以换走他的情感,傅雪舟有了情感后肯定会明白喜欢的感觉,他会真正的喜欢上你。” 楼延垂眸,他将香烟放在嘴中抽了一口,然后伸手将手放在了门缝穿进来的金色阳光之中。 皮肤被阳光映成了金色,晨起的太阳光不刺目,不强烈,温温柔柔的让人想哭。楼延动了动手指,影子在金光之中闪动,让光线成了散落的光点,在地上不断跳动飞跃。 像一个个金色的、梦幻的漂亮蝴蝶。 “阿尼桑格人的感情没了之后,”楼延道,“就不会再产生新的感情了,对吗?” 灰伯爵道:“……至少我没有见过,没了仅剩的那一点感情后的阿尼桑格人还能再诞生感情。” 楼延往后一靠,腰部抵上了柜台边缘。他低头看着这些光斑,却想起来了傅雪舟给他画的那只蝴蝶,想起来了傅雪舟幻化的梦蝶。 他还想起来了傅雪舟挣扎着想要远离他,却又将他拦在车里表白的样子。 那个家伙低头弯腰在车窗上哈气,衣服被海风吹得飞舞,然后垂眸认真写字的模样。 “楼延,什么是喜欢?” 他问他什么是喜欢。 他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那个家伙于是又写道:“没有不喜欢你。” 然后擦掉了“没有不”,变成了“喜欢你”。 傅雪舟亲口承认过:“我喜欢你,楼延。” 楼延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得明明清清楚楚。 那晚梦幻的鲸鱼,傅雪舟看他的眼神,亲吻时的动情。 无数的无数,那全是楼延确定为傅雪舟喜欢他的证据。 楼延被那么多人喜欢过,他用过往的被人追求的经验笃定傅雪舟喜欢上了他。他逼傅雪舟认清自己的感情,他逼傅雪舟承认对他的喜欢,原来,傅雪舟根本就没有感情吗? 原来真的有一种东西,可以伪装成“喜欢”的样子吗? 楼延张开嘴唇,想要说两句话,但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低头低笑了两声,侧头跟灰伯爵说道:“原来自大的不止他一个,还有我。” 灰伯爵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问道:“你要赎回他的感情吗?” “……”楼延垂眸,眼睫垂落下长而落寞的阴影,他又笑了一下,平静地道,“不用了。” “这样也好。” “我的愧疚感可以更少一些了。” 傅雪舟或许无辜,或许另有苦衷,或许不该死在极寒地狱,如果傅雪舟真的对这个世界不可或缺,如果傅雪舟的存在真的能让这个世界有结束诡异复苏的希望,那么楼延会去救傅雪舟。 但他不欠傅雪舟什么。 傅雪舟让他死在了大火中三次,楼延在柳树村差点杀死了傅雪舟一次,又把傅雪舟推进了极寒地狱一次,日记本上未来的“他”甚至真的杀死了傅雪舟一次。这么算起来楼延好像比较亏,但看在傅雪舟毁灭世界是为了诞生新世界的份上,看在他帮助楼延保留记忆的份上,楼延觉得自己和傅雪舟之间的生死之仇可以扯平了。 无论是爱还是恨,是心动还是厌恶,他都不会再给予傅雪舟一点儿反应。 楼延承认,他或许对傅雪舟有过心动。但这份还没冒头的感情应该到此为止了,他不想喜欢一个擅自改变他的人生道路却又一句解释也不说的男人,更何况,傅雪舟还没有感情。 生死之仇已报,如果傅雪舟真的对这个世界很重要,那就让之后的他们从此陌路。 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从此一别两宽,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和平结果。 …… 楼延的心渐渐冷了下来,杂乱的情感终于变得清清楚楚。 而在这时,似乎是他心中的哪个疑问触动了记忆钢笔,记忆钢笔再次动了起来。楼延出神了几秒,才慢吞吞地握着钢笔放在了纸上。 钢笔书写的速度很快,傅雪舟的字迹变为微微凌乱: “……我知道他想杀我,但我没有在意,也懒得解释。我总漠然地以为他会想明白,我总以为他就算仇恨我也不会真正背叛我。况且他杀不掉我,只要不妨碍我杀死诡异之主,我不会杀他。” “但我没有想到,我喜欢上了他。”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不再那么令我厌烦,如果这一次可以杀掉诡异之主而我又活下来的话。” “我想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我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比喜欢更深地……” 写到这里,记忆钢笔的墨水没了,钢笔“啪嗒”跌倒在了纸上。 作者有话说: 傅:……? 傅:老婆相信别人说我没有感情都不相信我的亲口表白? 第199章 但即便这句话没有写完, 楼延和灰伯爵也已经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 灰伯爵震惊地瞪大眼睛,伸手夺过这张纸反复看上面的字,整个人有些恍惚:“怎么可能……记忆钢笔难道坏了吗……傅雪舟怎么可能还有这种情感……这不可能啊!” 楼延也愣住了。 灰伯爵不敢置信地去检查记忆钢笔, 记忆钢笔一切完好, 只有墨管里的血色墨水没了。 “这怎么可能……”灰伯爵无措道, “明明他的情感已经被店铺收走了,为什么他还会这种情感?傅雪舟竟然真的喜欢上你了……” 楼延还没回过神, 下意识道:“你的情感看起来也挺饱满的。” “我只是在模仿,”灰伯爵苦笑,“这怎么可能啊……难道阿尼桑格人的血统又有了进化?开始返祖了吗……或者是傅雪舟对你的感情超越了血统带来的阻隔?我、我不理解……” 香烟烧到了尽头, 火星的温度唤醒了楼延。楼延下意识将烟按灭, 神色复杂地看着灰伯爵紧紧握在手里的那张纸。 喉间有些发干, 他握拳抵在唇边低声咳了几声, 往后退了两步,门缝间金黄的光线悄无声息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楼延下意识侧头往门外看去,黝黑的眼底被阳光染成了金黄的颜色。 ……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 “怎么可能……”灰伯爵还处在震惊与失魂之中。 楼延不知道“傅雪舟喜欢上他”到底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一件事, 但他只看灰伯爵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一个奇迹。 楼延张张嘴,自己都不敢确定地道:“……会不会是因为, 他还是个人类?” 灰伯爵猛地抬头,茫然地看向楼延。 楼延躲过他的视线, 侧过脸道:“傅雪舟……他身体里面虽然有阿尼桑格人的血,但他终究是个人类。他属于人类那一面诞生的情感, 会不会让他变成这样?” 灰伯爵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凝重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第一个用人类的身体接受阿尼桑格人血统的混血, 你说的可能性也许存在。但我还是不敢相信, 你不知道阿尼桑格人的血统淡化情感有多么厉害, 即使他最后的情感没被拿走也很难会喜欢上一个人,更何况店铺还拿走了他的情感……这实在是……” 灰伯爵渐渐说不出话了,他若有所思地低头想了许久,忽然感叹道:“爱情,原来这就是爱的力量。爱情总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在我的家乡有句老话:当爱情发生的时候,钢铁都挡不住它的生长。我本来以为‘爱’这个字眼不会再发生在阿尼桑格人的身上,没想到,原来它还存在着我们的血统内……” 灰伯爵双眼隐隐湿润,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着,将怀里的纸递给了楼延,郑重道:“是我见识浅薄了,我以为他对你的喜欢只是你们的错觉,没想到我反而想错了。楼延,你要相信我,傅雪舟他绝对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的感情诞生只会比普通人艰难万倍,所以每诞生一丝一毫,都要比普通人更喜欢千倍万倍。或许他不会表达,但他喜欢你的真心却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类。” 楼延抿着唇,眼神有些失焦。 是这样吗? 楼延垂眸,盯着灰伯爵手中的纸张,突然道:“他还是那么自大。” 灰伯爵一愣:“什么?” “傅雪舟还是这么自大,自大到以为他想跟我一起生活,我就会跟他一起生活,”楼延这么说着,却伸手接过纸张,随手团成了一团塞进了口袋里,表情淡淡,“他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也从来没有想过和我解释过什么。我说他自大有说错吗?” 灰伯爵哑然:“没错。” 楼延扯唇笑了一下,不想再跟灰伯爵讨论傅雪舟喜不喜欢他的问题,拿着打火机在手里抛了抛,随口问道:“灰伯爵,你为什么不自己过去救傅雪舟?” “我没法离开我的店,”灰伯爵叹气,“我一旦离开我的店,就会立刻被诡异的力量发现。” 楼延想起灰伯爵的故事,心情骤然沉重:“灰伯爵,你的星球坚持了七百七十七年都没有成功。你觉得如果傅雪舟没死的话,我们真的可以消灭诡异吗?” “一定可以,”灰伯爵毫不犹豫地点头,“傅雪舟是我见过带给诡异之主威胁最大的人,诡异之主已经被他逼急了。楼延,你们每个人的力量都不可或缺,但如果有傅雪舟加入,你们打败诡异的概率会翻上一倍!” 翻上一倍? 楼延眼神变得凝重。 灰伯爵突然笑了笑:“你知道你们这个星球抵抗诡异多少年了吗?你们坚持了五百八十一年。” 楼延手指一缩,立刻反应过来:“是傅雪舟?” “对,他的291次轮回总计时间一共是五百八十一年,”灰伯爵感叹道,“明明比我们弱小很多,却能坚持这么久,这堪称一个奇迹。傅雪舟的天赋独一无二,威力巨大。所以诡异之主这一世才会这么着急地加快复苏的程度,只有傅雪舟死了,它就再也没有威胁了。” 灰伯爵正色,一字一顿道:“所以楼延,傅雪舟不能死。就算只是为了这个世界,你们也要去救他!” “……”楼延眼眸晦暗,“我其实给过他机会。在我把他扔进极寒地狱之前,我问他诡异之主死了后他还会不会毁灭世界。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灰伯爵皱眉:“什么?” “他说不一定,”楼延似笑非笑道,“他说如果他感觉到无聊的话,那这个世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我又怎么敢让他平安走出北极,”楼延扯唇,喜怒难辨地笑了,“况且他还真的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 灰伯爵沉默了。 楼延讥讽一笑:“你是不是也无法解释他的这句话了?” “……我无法解释,”灰伯爵眉头紧皱道,“但我觉得他不会说出这种话。楼延,我很了解傅雪舟。傅雪舟或许会在杀死‘诡异之主’后不想管这个世界的死活了,但他绝对不可能会说出‘无聊就要毁灭世界’这种话——尤其他这次毁灭之后,世界已经没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楼延心情复杂:“你觉得我是在说假话?” “不,”灰伯爵摇了摇头,“楼延,你知道傅雪舟为什么会这么恨诡异之主吗?” 楼延道:“为什么?” 灰伯爵叹了一口气,“你亲眼看看吧。” 说着,灰伯爵再次挥了挥手,店铺暗了下去。 楼延全身绷紧做好了准备,果不其然,下一秒钟他眼前就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画面是在一个小区廊道里,楼道一侧是护栏,另一侧则是并排着的房门。大风吹拂,天色昏暗阴沉,楼延隐隐看到几户房门上刻着“幸福小区”四个字。 这不是傅雪舟的家吗? 下一刻,还是黑发的傅雪舟满身鲜血地从楼梯中跑了出来,踉跄着冲到了门外,听到门内传出来的咀嚼声后,他神色大变,立刻着急地打开了门。在看到门内的场景之后,傅雪舟的双眼一瞬通红,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楼延走到门外往屋内一看,一个丑陋的诡异正在吞吃着一对中年夫妻的尸体。残肢碎尸落了一地,鲜血洒满了四个墙壁。 这是……傅雪舟的父母。 傅雪舟喉咙颤抖地道:“爸……妈……” 楼延转头去看傅雪舟的表情。 这时的傅雪舟长得和未来没什么两样,又冷又帅,给人的感觉年轻青涩了很多。黑发垂落在他冷峻的眉眼上,他崩溃地看着门内父母被诡异吞食的这一幕,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双眼中流出。 傅雪舟竟然……哭了? 楼延愣住了。 他缓慢地将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悬在空中犹豫着要不要去给傅雪舟擦眼泪。但手还没碰到傅雪舟,傅雪舟已经青筋暴起地冲进了房内。 等傅雪舟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杀了那个诡异后,场景暗了下去。楼延以为这就是结束,没想到转眼后眼前再次亮起,还是刚刚的小区和楼道。 这次出现的傅雪舟仍然是黑发,他眼带杀气,来小区的速度比上次快了很多,手里还拿着一个银色撬棍。傅雪舟冷着脸快速打开了门,但看到门内的场景后,傅雪舟还是愣住了。 他的父母还是已经死在了诡异嘴里。 接下来,同样的场景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傅雪舟每次赶到小区的时候都赶不上拯救自己的父母,楼延眼睁睁地看着傅雪舟从黑发变成了银发,从急促变为了平静,从外放的恨意变为了深海一般的冷漠深沉。 在最后一幕场景中,傅雪舟甚至站在走廊外平静地听着门内传来的咀嚼声,他的银发和外套衣摆被风轻轻吹起,直至门内的咀嚼声停下,傅雪舟才伸手推开了门,稳步走了进去。 这样的场景,一直重复了292次。 让旁观的楼延都跟着变得麻木平静。 场景彻底暗了下来,楼延又回到了灰伯爵的店内。 灰伯爵轻声说道:“这就是傅雪舟这么恨诡异之主的原因。傅雪舟是有【凤凰涅槃】的能力,但他每次重生都只能重生到他获得这个能力之初,也就是诡异复苏的第一刻,我把这个时间点称为‘原点’。原点的时候,他的学校遭遇到了诡异,但不幸的是傅雪舟的父母也在原点的时候遇见了诡异。所以无论傅雪舟用多快的速度赶回去救他的父母,他都会慢上一步,怎么也救不下他的父母。” 楼延眉眼划过一抹烦躁,忍不住骂了一句操。 “只要回到原点,他的父母就会同时遭难。明明拥有能够逆转时空的强大能力,但却没有办法救下自己的父母,楼延,你说经历过这些事的傅雪舟真的会说出‘无聊就要毁灭世界’这种话吗?他恨诡异之主,也恨其他诡异。他可能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的感情,但他绝对不会干那些诡异会干的事情。”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哑声问:“那他跟我说这句话是怎么回事?” 灰伯爵顿了顿,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记忆被混淆了?” 楼延皱眉,心头一跳,眼皮也跟着快速跳动了两下,他忍不住又点燃了一支烟:“怎么说?” 灰伯爵冷静地道:“极寒地狱这个消息是娱乐场内的那个诡异之主告诉你的事情吧。那个诡异之主是真的诡异之主,但它是上一任已经老去的诡异之主,它的诡异力量不断被新生的诡异之主所掠夺,但不论诡异之主是旧的还是新的,它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傅雪舟死亡。它们的力量杀不死傅雪舟,所以极寒地狱出现了。而你,就是最有可能成功将傅雪舟埋葬在极寒地狱里的人。” “我是想说,你……是不是被诡异之主的力量动过大脑,或者它篡改了你的记忆?也许傅雪舟想说的话并不是‘无聊就要毁灭世界’,但听到你耳朵里的时候却变成了这句话。” 楼延又是一愣,夹着烟的手开始颤抖。 他突然就明白日记本上的“自己”为什么会崩溃了。 如果、如果真的是灰伯爵说的那样……如果傅雪舟明明说的是另外一番话,结果扭曲到他耳朵里却成了这种模样…… 楼延脸色难看。 明明一切还没有被证实,但他却觉得灰伯爵说对了。 因为在娱乐场面对诡异之主的时候,他确实受到了来自诡异之主的精神冲击。他的精神力,曾被诡异之主污染过。 第200章 早上八点, 楼延面无表情地走出了灰伯爵的店。 街道上已经有了寥寥行人,人群行色匆匆,谁也没有注意到楼延这个人。 楼延慢慢回到了小刘渔村, 却没有先去李大叔家看段泽歌, 而是走到了海边。 海风湿湿咸咸, 吹得楼延头发凌乱,楼延看着远处一波又一波的海浪, 想起了自己在北极时见到的海。 那海深如黑色,平静得好似死水,海面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块, 连吹来的风都能冻死人。 楼延呼出一口气, 想起了刚刚在灰伯爵的店发生的事。 他觉得灰伯爵的怀疑很有道理, 于是就想用记忆钢笔来验证一下自己的记忆, 但记忆钢笔没墨水了,这玩意儿又是一次性的道具,不能重复利用。 灰伯爵之所以能让楼延看到有关于傅雪舟的两段记忆残留, 一次是因为场景地就在灰伯爵的店内,一次是因为每次傅雪舟重生之初,灰伯爵都能在血统纽带重新连接的时候窥探到傅雪舟记忆中的一丝半点。 但傅雪舟与楼延发生在遥远北极的对话, 灰伯爵也没办法得知。 店里已经没了其他和记忆有关的物品,还好灰伯爵最终找到了一个白色双脑蟾蜍, 这个蟾蜍的舌头可以检测人的身体是否被诡异力量入侵过。 于是楼延忍着恶心,让白色双脑蟾蜍吐出舌头粘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白色蟾蜍变成了半黑半白色。 灰伯爵却微微松了一口气:“蟾蜍变成半白半黑色, 这代表你大脑前不久还有被污染的痕迹, 但现在已经没了。而且污染你大脑的诡异力量很少, 所以才没有被你察觉到。” “……” 楼延的脸色黑压压得吓人。 灰伯爵说完就感觉到了不对, 他皱起眉,语气越来越不确定,“……这个程度的诡异力量,就算是篡改你的记忆最多也只能篡改一两句话。” 楼延冷静地问:“篡改了哪一两句话?” “我不知道,”灰伯爵问,“楼延,你会去救傅雪舟吗?傅雪舟活着的价值真的比他死了要大得多。如果你想知道诡异之主到底篡改了傅雪舟说的什么话,我这里没法让你知道,但你可以亲口去问傅雪舟。” 楼延垂眸,突然抬手将打火机扔给了灰伯爵,干脆利落地拿走了雪蜡烛:“我会救他。” 说完,楼延就离开了灰伯爵的店。 他会救傅雪舟,但他也明白,傅雪舟绝不像灰伯爵口中那么无辜。诡异之主最多只会篡改傅雪舟说的一两句话,那就代表傅雪舟说的话绝大部分都是他的原话。 他今天听了太多傅雪舟的可怜事,乃至对这个男人生出了丝丝缕缕的复杂心情,甚至为他心软、心疼。但等到现在海风一吹,楼延还是清醒了过来。 经历再怎么惨痛,仍然遮掩不住傅雪舟骨子里的冷漠与无情。 或许曾经的傅雪舟很无辜,但随着他手上的尸体堆积如山,傅雪舟早已变得比魔鬼还要恐怖。 他会救傅雪舟的——在他亲自到北极从傅雪舟口中问出那句“因为无聊所以毁灭世界”的话的真假后。 * 十点钟的时候,楼延回到了李大叔的家。 李大叔家里只有李大叔一个人,他的妻子孩子都去海边捕鱼了。平时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都会外出捕鱼,但因为今天多了一个楼延,所以李大叔才不放心地待在了家里。 楼延见到李大叔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李大叔。我已经让人送了一些药品、食物还有生活用品过来了,东西大概今天中午到。这个时候给钱不如给这些东西实用,数量大概能够你们一家用上两年的。我再次谢谢你愿意救我的朋友,如果没有你,他现在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楼延说着,习惯性地想要从身上拿出名片给李大叔,但摸到了口袋才发现他根本没带名片。楼延揉了揉额角,跟李大叔说了一串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事你可以打电话找我。如果东西用完了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很乐意给你提供医药用品。” 李大叔听得一愣一愣地,嘴唇翕张了几下硬是没鼓起勇气拒绝。他红着脸记下了楼延说的手机号,不好意思地一遍遍跟楼延说着谢谢。 如果是诡异复苏之前,李大叔会拒绝接受这些东西。但现在是诡异复苏之后,不止他和他家人需要这些东西,小刘村谁要是受个伤发个热也需要药品救治,李大叔实在拒绝不了楼延给的东西。 等楼延进屋去看李三新后,李大叔搓搓手走来走去,又激动又高兴。最后实在忍不住一腔喜悦,偷溜出去找老婆孩子了! 他得跟他们说一说这个好消息,这大半个月里老婆孩子不止一次抱怨他救人救来了一个大包袱,天天吃药吃饭还得人伺候,没有一点儿回报。看看,看看!回报这不就来了吗?那刀疤脸小伙子哪是包袱啊!这分明是金童啊!他得好好让老婆孩子看看,这救人的美德还是得坚持下来! 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 屋子里,楼延掏出了放在塑料袋里的两颗诡异的心脏。 他将段泽歌腹部的纱布拆开,将一颗心脏放在了伤口周围,静静等着鬼婴的举动。 大概四五分钟后,鬼婴小心翼翼地在段泽歌腹部蠕动,慢慢从伤口中探出了一只枯干青黑的小手。小手缓缓朝着心脏的方向靠近,当它的手靠近诡异心脏时,往前猛地一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心脏带回了段泽歌的肚子里。 随后,段泽歌的腹部响起了细弱急促的咀嚼声。 咀嚼声持续了半分钟,鬼婴似乎感觉不够,再次伸手往伤口外面探出了手。楼延把另外一个诡异心脏放在了它的手指前,鬼婴连忙再次抓住心脏带回去啃了起来。 等这个心脏啃完后,鬼婴打了个嗝,就开始在段泽歌的肚皮下乱动了起来。小手小脚撑起肚皮的样子极其吓人,甚至一度把段泽歌的肚皮顶开了半米远的距离。与此同时,鬼婴的口中也发出了细细的哭声。但仔细一听,这哭声反而像是在笑,似笑非哭,令人难以分辨。 楼延感觉双耳隐隐刺痛,大脑开始有些微晕,就知道这个鬼婴是在犯贱了。以为自己吃了两颗诡异心脏就能复苏了?楼延冷着脸亮出了掌心中的骨刺,带着阴冷寒气逼近段泽歌的肚皮。 本来还在闹腾的鬼婴顿时老实了下来,闭上了嘴巴不再发出奇怪的声音。楼延冷笑一声,“快点把你的宿主身体修复好,再让他赶紧醒过来。要是你做不到的话就别怪我把你从他肚子里扯出来给剁碎喂狗了。” 鬼婴委屈地呜咽了两声,似乎在跟楼延求饶。 楼延将骨刺拿远,淡淡道:“快点。” 在楼延的威慑下,吃了两个诡异心脏的鬼婴快速动用诡异力量开始修复段泽歌的身体。段泽歌腹部的大洞以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新的血肉,并结痂掉落。 一个小时后,昏迷了整整二十多天的段泽歌终于睁开了双眼。 透过凌乱的发丝,段泽歌看到了一面老房子才会有的天花板。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昏迷前的记忆满满浮现在脑海中。 他背着包袱就准备去北极找楼延和傅雪舟,结果到达港口的时候却被影刹追杀。影刹重伤了他,在围攻之下他被迫跳进了海里,用最后的力气拽住一个渔船的绳索离开了港口……然后,他就没了力气,陷入了昏迷。在最后一次清醒的时候,段泽歌记得自己是被一阵大浪推上了岸,狠狠撞到了一块礁石上。 他这是被人给救了吧。 段泽歌的眼神逐渐清醒,神色忽然一变,不对!现在是什么时间,过去多少天了! 楼延和傅雪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必须立刻去北极找他们! 段泽歌猛地坐起身想下床,身体却因为长久的僵硬而有些不受控制,他直接一个不稳就要往地上滚去。正在身体大幅度前倾时,一双手从旁边伸出牢牢地握住了段泽歌的双臂,熟悉而好听的声音淡淡响起:“这么着急,你想去哪?” 段泽歌猛地抬起头往声源看去,头发盖住了他的脸,却挡不住他将楼延的脸看得清清楚楚。段泽歌的瞳孔一紧,哑声道:“楼延……” 楼延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段泽歌倏地反手握住楼延的手臂,着急问道:“你是还没去北极还是从北极回来了?今天是哪天?时间过去多久了?你没有……你没有杀傅雪舟吧,楼延?” “我从北极回来了,今天是6月17号,距离你昏迷过去了二十多天,杀了。”楼延一个个给出答案,平静地道:“傅雪舟已经被我推进了极寒地狱。” 段泽歌的手微微发抖,他缓缓松开了握住楼延的手,神经质地开始抓挠着自己的头发,不断自言自语道:“17号、17号……还来得及,傅雪舟现在还没死。时间不多了,要想办法快点回去北极,飞机?飞机来得及吗?都怪我昏迷得太久了,我竟然昏过去了二十多天……该死的,都怪我!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段泽歌。”楼延叫了段泽歌一声,但段泽歌就跟没有听见一样,仍然在自言自语地抱头喃喃着。 楼延又叫了他两声,见段泽歌还是一如既往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后,他停顿了几秒,忽然道:“李三新。” 段泽歌抓挠头皮的手突然顿住了。 第201章 段泽歌缓缓抬起头, 茫然地问道:“李三新也来了吗?他在哪?” 楼延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 段泽歌撑着床站起身,到处看了一圈:“李三新?李三新?楼延,李三新去哪了?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楼延双手握紧, 双眼慢慢变红。 段泽歌没看他, 或许是不敢看他。他扶着床站起身想往外走, 边走边自然地疑问:“楼延,你是不是在骗我, 李三新没过来吧?” 他在装听不懂,他不想和楼延承认自己的身份。 “李三新……”楼延道,“连你也要瞒着我吗?” 段泽歌停住了脚步, 听着楼延在身后含着怒意和颤抖地问:“傅雪舟什么都没有和我说, 连你也要这样吗?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李三新!” 段泽歌喉结滚动两下, 口水好像化为了利刃, 割得他从脖颈到胸口千刀万剐地疼。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楼延,长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他沙哑地道:“楼延,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真的不是李三新。” 楼延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大步走过去拽着段泽歌的领口猛地把他推到了墙上,拿出那五张塑封的日记质问道:“那这是什么?!你跟我解释啊, 这是什么!” 段泽歌一看到这几张纸,先是一慌, 然后就冷静了下来:“你已经发现了啊,我原本想去北极找到你之后把这些东西交给你的。” 楼延冷笑了两声, 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这上面是我的笔迹, 日记来自未来, 你想怎么解释?你明明就是——” “楼延!”段泽歌打断了楼延的话, 仰着头喘了口气, “你还记得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我说塔罗牌告诉我,你是我未来会追随的人。其实这件事不是塔罗牌告诉我的,而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我之前一直不说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知道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还会防备我,甚至可能会激起你的逆反心理让你更激动地想要杀死傅雪舟……但现在,一切还是没有改变。是我错了,是我担心的太多了……” 段泽歌扯掉楼延拽着他领口的手,整个人顺着墙面滑到了地上颓废坐着,他双手抱着头,低声说道:“我陪你一直走到了最后,但我们失败了,世界快要灭亡的时候你的诡异化已经停不下来,你快要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很恐怖的诡异……你不想让自己变成灾难,也不想让世界毁灭,所以你用了【时间回溯】的能力回到了大战的前一天,想让当时的李三新杀掉还没彻底诡异化的你,然后……然后……” 他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崩溃地道:“你想让李三新吃了你的心脏,继续抵抗诡异。” “你和李三新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你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但真是抱歉,李三新那个胆小鬼根本不敢杀了你!何止不敢杀了你,他甚至不敢面对第二天会发生的大战!李三新就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他被柳树村河底的那个诡异给吓破了胆,从此以后都不敢面对巨型诡异,更别说让自己的身体里也融入那么多的诡异!你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完全是托付错了人!” 段泽歌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泪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到了水泥地上,楼延甚至能听到他牙齿碰撞的咯吱声。 “李三新那个混蛋不敢告诉你自己的害怕,在你的恳求下勉强答应了你的要求。但等到真的要杀了你的时候他却临阵脱逃了,不知道跑到了哪里……那个时候已经是大战前夕,诡异们已经发动了攻击,你被迫上了战场,又一次陷入狂暴状态诡异化停不下来……在你撑不住就要成为诡异想要自爆的时候,我来到了你的面前……我跟你说我愿意杀了你吃了你的心脏,但现在的环境太危险了根本不会给我消化你能力的机会,所以我问你……问你可不可以再次回溯时间,哪怕早上半个小时也好……” “你同意了。而在你准备用全部的力量最后回溯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你身上无数的锁链。那些锁链锁着已经变成巨型诡异的你,我一瞬间以为我是眼花了。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缠绕在你身上的一条锁链突然被一只手拽了几下,然后你就开始慢慢消失了,在我眼前慢慢消失了!” “我承认我是个和李三新一样的混蛋,我和他是一样的胆小鬼……在那一刻我以为你要死了,我也不想独自面对这个糟糕的混乱的濒临毁灭的世界,我把你的目标和叮嘱全部忘在了脑后,直接上前抱住了你和你一起消失在了那个世界。” “我以为我们会死,我走得很轻松坚决。但我没有想到,我和你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废弃工厂里……这个世界还没有毁灭,是如此的平静和安全。” “然后楼延,你就出现在了那里。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出现在了楼下,走进了我和另一个诡异化的你待着的大楼里,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是一个和我们的世界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 “变成诡异的楼延也发现了这个事实。他静静地看着我,当时的他已经不能说话,但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让我帮助你杀了他吃了他的心脏。然后……你就在我的帮助下,杀了另一个世界的你自己,你吃了他的心脏,他融入了你的身体。” 段泽歌死死抱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即使楼延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感受到他莫大的痛苦。 楼延眼前一黑,往后踉跄了一步,“我吃的那个诡异……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我自己?” 段泽歌沉默了良久,才哑声道:“后来,我发现你的身边多了一个不该存在的路好修。这个人在我们的世界里从来没在你身边出现过,我从路好修那里套出了话,才知道我和另一个楼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平行世界。因为你救了本应该死在诡异复苏当晚的路好修,所以路好修才会获得【隔空取物】的天赋。在当晚他第一次使用【隔空取物】的时候,我世界中的楼延正好开始回溯时间。时间与空间在同一时刻发生了交织,路好修的【隔空取物】具有穿越空间的作用,他拉住了另一个你身上缠绕着的锁链,所以我和另一个你才会在那一刻来到了这个时空。” 楼延想到了当晚路好修向他展示【隔空取物】时天边划过的金色流星,震惊得几乎失语:“……那颗流星……” “对,那颗流星就是我们两个时空发生了碰撞才产生的东西。”段泽歌声音低得楼延差点没听见。 楼延一瞬说不出来话。 现在回忆起来,路好修当时还跟他说他摸到了一根锁链,但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在意。 但一切一切的不同,竟然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楼延失神地站着。他还同那颗金色流星许了愿,愿望是“保佑我成功杀死傅雪舟吧”。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颗流星竟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他和段泽歌的到来。而另一个世界的他,却后悔杀死了傅雪舟。 院子里一时只听得见树叶沙沙声,太阳从东边移到了正上方,明明是会让人晒得浑身暖融融的光芒,但楼延和段泽歌之间却像是凝成了冰一样的寂静沉默。 楼延的瞳孔移动,慢慢转到了段泽歌的身上。 即使段泽歌否认自己是李三新,但楼延这会儿已经可以肯定,段泽歌绝对就是李三新。 他骂李三新是混蛋是胆小鬼是懦夫,也是在骂自己是混蛋是胆小鬼是懦夫。楼延突然就懂了李三新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假装自己是另一个人了,他突然就明白段泽歌为什么不肯跟他承认自己就是李三新了。 因为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大战前临阵脱逃了,哪怕他最后重新回去了,他也认为是自己害了楼延。因为他觉得自己是胆小鬼,因为他害怕,所以他没有脸出现在另一个楼延面前。 还因为……他帮另一个世界的楼延杀死了自己的发小楼延。 段泽歌看着他杀死另一个楼延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段泽歌看他吃了另一个楼延的心脏时又是什么心情? 楼延不知道,他无法想象段泽歌心中的痛苦,无法想象段泽歌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才会以“段泽歌”的身份接近他,受他怀疑,永远如一个远离人群的看客一般默默改变着他们的人生,看着他和李三新说说笑笑。 ……只是想一想,楼延就觉得呼吸困难了。 “你……” 楼延眼睛发热,他弯下腰想拉起来段泽歌,但段泽歌却受惊一样地躲开,然后抬起头用那双和李三新一模一样的眼睛痛楚又哀求地看着楼延:“楼延,你相信我不是李三新……我真的不是李三新……” 楼延的眼泪到底是没忍住,他偏过脸匆匆擦过脸上的泪,匆忙道:“我知道你不是李三新了……我想去那个废弃工厂看一看,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找你。” 说完,楼延就立刻离开了李大叔的家门。 身后传来了段泽歌压抑低沉的哽咽声,楼延脚步顿了顿,加快速度离开。 一路上,楼延的思绪空白着。冷风吹在他的身上,吹得他脸泛苍白。 楼延没乘坐任何交通工具,直线在楼顶上飞跃着往成江市去,累了就让水流托着自己,速度反而比乘车快了很多。等到下午六点,天边染上昏黑,楼延才循着记忆来到了那个废弃工厂处。 这个废弃工厂也被先前的水鬼给淹了大半,现在水虽然没了,但楼里面的木板废纸垃圾等东西都被水给冲走了,地面也被水洗得干干净净。二楼那个巨大的诡异待过的地方,也没了那些令人反胃的恶臭黑水了。 那个诡异靠着的墙长了满满一墙的绿色苔藓,散发着淡淡的潮湿味道。楼延站在这面墙前,用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这面墙。 金尊玉贵养大的楼延,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致高奢的楼延,在另一个世界里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丑陋的、浑身散发黏液的诡异。 楼延其实可以体会到另一个他会是什么心情,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丑不丑的他不会再在意,他只会担心自己的存在会不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灾难。 “你当时也很痛苦吧,”楼延自言自语地道,“所以看到我想挖出你心脏的时候,是不是很高兴?” “怪不得你没有反抗我,”楼延扯唇,眼神复杂,“我杀了你其实是对你的一种解脱吧。” 空旷的楼道内静悄悄地,楼延深呼吸一口气,余光却忽然瞥见苔藓下的墙面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个字。 他将墙上的苔藓刮去,露出了下面两行笨拙刻写的字迹: “不要杀、傅雪舟。” “人类永不灭。” 第202章 楼延回到小刘渔村的时候, 已经是半夜两点。 推开段泽歌的房门,一股烧烤味迎面扑来,李三新、路好修、叶不言和段泽歌四个人正带着小雨围在桌子旁拿着肉串啃。 见他回来, 四大一小五张脸动作一致地回头看楼延, 楼延直接愣住了。 李三新忍不住笑了一下, 站起身走过去跟楼延抱了一下,打趣道:“呦, 我们的大忙人回来了?” 抱完李三新就想要放开,但楼延却一把将人拉了回来,再次用力深深抱住了李三新。 李三新环着楼延, 有些惊讶地眨眨眼, 他故意装成嫌弃的样子拍了拍楼延背部:“干嘛干嘛?鸡皮疙瘩起来了。不就是一个月没见面吗?没必要这样吧延子。” 见他们抱在一起, 路好修“哇哇”两声举着肉串扑过来道:“我也要抱我也要抱!楼哥, 我好想你啊!我跟你说,我触感今天早上突然恢复了啊啊啊!” 楼延伸开手又抱住了他,小雨见状也跟着颠颠跑过去抱住了楼延的大腿, 几个人抱成一团,不知道谁碰到了路好修的痒痒肉,路好修笑得表情扭曲, 一边吸气一边大喊:“不行不行,伤口疼, 哎呦好久没感觉到疼了……” 段泽歌坐在桌边,安静看着他们几个人闹, 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叶不言淡淡感叹道:“他们关系真好。” 段泽歌点了点头。 叶不言奇怪地转头看他:“你不过去抱一抱吗?” 段泽歌笑了, 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已经抱过了。” 叙完旧, 一伙人坐在桌边继续吃饭。楼延看到烧烤袋里有一大把烤鸡皮, 随手拿了一把递给了李三新, 又拿了另外一把递给了段泽歌,然后才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收到了你让人往这边送物资的消息,我和小路小雨很久没有见到你和段泽歌了,知道有你的消息后就赶紧过来看看。正好小叶当时也来看望小路,就跟着我们一伙过来了。送货的货车都是我给开来的,东西已经给李大叔了。”李三新啧啧道:“没想到段泽歌也在这里,你们两个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神秘。段泽歌还跟我说他要去北极,让我帮忙给联系飞机,我去哪给联系啊,竟扯淡!” 楼延看了一眼默默吃烤鸡皮的段泽歌,淡淡道:“从这里坐飞机去北极最少需要50个小时,北极那边这会儿是暖季,冰层会融化和分裂,飞机不好落地。再加上高空很容易结冰,坐飞机过去不安全。反而坐船过去最安全方便,也更容易找到我和傅雪舟当初登船的地点,然后顺着原路返回去找极寒地狱。” 段泽歌猛地抬头看楼延,“你、你愿意去?” “我已经联系好了船只,两个小时后船会来小刘渔村海边接我们,”楼延平静地道,“等吃完饭就可以收拾东西上船了。” 段泽歌愣了一会儿,开始狼吞虎咽。 其他人听得稀里糊涂的,楼延和傅雪舟什么时候去北极了?极寒地狱又是什么? 叶不言给了路好修一个眼神,询问路好修知不知道。路好修茫然摇摇头,他不知道啊,真的是一丁点都不知道。 但他们都听懂楼延和段泽歌的意思了,路好修和李三新对视一眼,两个人异口同声道:“我们也去!” 楼延皱眉:“你们过去干什么?” 李三新和路好修就是要去,怎么也要跟着过去帮忙。楼延好说歹说都没把他们俩的念头取消,等吃完饭后,这两个人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行李,摆明了一副死活都要跟上的样子。 楼延头疼揉额角:“路好修,你身上还有伤,李三新跟着过去了就罢了,你跟着去干什么?” 被念全名的路好修一个激灵,讨好地给楼延捶肩膀,脸上全是不符合年龄的谄媚笑容:“楼哥,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还没去过北极呢!你不在的这一个月我把【隔空取物】给练得老牛逼了,上次救人的时候我还掏出了那个诡异的心脏!” 楼延心中一动,“隔空掏的吗?” “不是,”路好修尴尬地笑了笑,“我把手放人诡异身上才掏出来的。” 楼延那点儿心动瞬间变成了面无表情:“你还是留在家里照顾小雨吧,你要是去了小雨怎么办?” 路好修脸都皱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眼巴巴盯着他们的小雨,心虚地赶紧偏过脸跟楼延撒娇打滚:“呜呜呜楼哥,带我去吧,小雨交给叶不言照顾!他俩处得可好了!小雨特喜欢叶不言,你看她的表情就是在希望我们赶紧走好让她跟着她小叶哥哥回家玩!叶不言又能上山捞果子又能下水摸泥鳅,做饭洗衣服做家务一个人能全搞定,肯定能照顾好小雨!” 小雨:“……” 叶不言:“…………”你可真狗啊路好修。 “带上小路吧,楼延,”段泽歌也开口道,“没准带上了小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楼延明白段泽歌的意思,他抿抿唇,最后还是同意了。一个小时后,叶不言牵着小雨站在岸边,看着楼延他们坐上了前往轮船的小船。 临上船前,小雨突然冲上来拽住了楼延的衣服,抬头盯着楼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依赖和不舍。 叶不言上前想带着小雨离开,但小雨却紧紧抱住楼延不松手。 楼延没办法,他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了一支黑笔在小雨的手腕画了一个圆圆的手表,一本正经骗小孩道:“当这个手表转一圈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小雨疑惑地看看手臂,又看了看楼延,歪了歪头:真的吗? 楼延冲着小雨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真的。回去吧,这段时间好好跟着你小叶哥哥,哪儿都别乱去。” 小雨乖乖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楼延。 “楼哥,放心吧,我会把小雨带去诡异防控局里照顾她,”叶不言一手插兜,一手牵着小孩,沉稳酷帅地跟楼延道,“游哥也在局里,局里很安全。” 楼延拍拍叶不言的肩膀:“那就交给你了。我们走了。” 一行人坐上船,往两百米外停靠的轮船驶去。叶不言和小雨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船只划水声也逐渐远去。 小雨握紧了叶不言的手,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 叶不言叹了口气,弯腰将小雨抱了起来,心中也有些担忧路好修的伤势,却没有在小雨面前表现出来:“放心,没事的。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 轮船在黑夜中前行着,东方隐隐冒出一缕金黄色的火光,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楼延站在甲板上,感受着熟悉的海上夜风,短短时间内却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久后,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楼延突然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趁夜离开吗?” 段泽歌往前走了一步,递给了他一支烟,“为了躲避影刹和狂信徒的耳目?” “嗯,”楼延道,“我有想过影刹为什么会对你出手。其实道理很简单,影刹不想让你去北极阻止我杀死傅雪舟,而影刹又是诡异之主的仆人,这么看起来诡异之主真的很忌惮傅雪舟的存在啊,千方百计地想要杀死傅雪舟。” 段泽歌抽了口烟,笑了一下:“这样反而显得它很惧怕傅雪舟一样。” “是啊,”楼延也笑了,“我也觉得,有点怂了的感觉。” 两个人站在抽了一会儿烟,段泽歌抖抖烟灰,忽然问道:“我之前其实也不知道我世界里的楼延为什么会说后悔杀了傅雪舟这种话。这辈子我很认真地在暗中观察了傅雪舟很久,说实话,傅雪舟比那些大型诡异更让我觉得危险和恐怖。如果是我的话,我或许也想要杀了他以绝后患……傅雪舟可能真的是打败诡异的关键吧,所以他才会这么说。但我有点担心,楼延,你把他推下了寒冰地狱,如果他真的活着被我们救回来了,他会不会恨上你?如果他之后不配合我们一起杀诡异该怎么办?” 楼延低笑两声,“我不知道啊。” 段泽歌一愣:“真的假的?你猜不到他的反应?” “猜不到,”楼延又笑了一下,“从我决定回来救他开始,我也想过他会是什么反应。冷淡?感动?恨我?或者是想杀了我?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傅雪舟,我永远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有可能他对我的爱会全变成了恨,然后当场杀了我。有可能我杀他和救他的事彼此抵消,他从此当陌生人对待我,再也不会喜欢我。” 楼延耸了耸肩,语气轻松:“谁知道呢。” 段泽歌皱眉,开始紧张了:“那我们就什么准备也不做,就只能被动等着傅雪舟的反应吗?” 楼延挑眉,饶有兴趣地回头看他:“你不是很着急救他吗?怎么现在又担心这个问题了。” 段泽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你比傅雪舟重要多了。要是把傅雪舟救回来后他真想杀你,那还不如不救他。” 楼延哈哈大笑,眉眼弯弯,嘴角轻挑,“不用担心,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可不是会束手就擒只被动等着傅雪舟反应的人。” 段泽歌闻言觉得也是,也就放下了心,又忍不住好奇:“你有什么办法了?能不能让傅雪舟不但不发疯还老老实实地和我们站在一起对抗诡异?” 楼延神秘笑了笑,抬起手指指了指西边还没落下的月亮:“那是什么?” 段泽歌莫名其妙地抬头:“月亮啊。” 楼延道:“日记本上说傅雪舟是个没有双脚的飞鸟,只能飞,直到死亡。但我其实有不一样的看法,比起无脚鸟,傅雪舟在我看来更像是深渊里的枯树。” 枯树? 段泽歌有些疑惑,却没有插话,安静地听着楼延说话。 “他埋在死寂的深渊里,每天能看到的只有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日月交替,”楼延转过头对着段泽歌笑了,烟头火光倒映在他的眼底,好似星辰般灼目,“段泽歌,既然要救他,我就要最好的一种结果。” 他轻声道:“我绝不甘愿变成傅雪舟的雄狮、老鹰,我要做,就做傅雪舟深渊里的月亮。” 第203章 6月21日, 下午五点二十。 船只来到了北极海岸。 天空阴沉,细雪飘着,熟悉的冰川映入眼帘, 好似刀子一样的寒风吹得众人瞬间清醒。 路好修像是一只从来没见过雪的南方狗子, 边瑟瑟发抖边兴奋地嗷嗷伸手:“是雪!卧槽!还有雪山!卧槽!!!” 李三新吐槽道:“能不能别嚎得这么没见识。” 路好修嘿嘿傻笑一声, 欢快地冲到了甲板上左摸摸右看看。最后好奇地盯上了栏杆上凝着的厚厚一层白霜,路好修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一眼, 见没人注意后赶紧伸着舌头舔了栏杆一口。 据说冬天结霜的铁栏杆是甜的,让他试试让他试试! “唔唔?唔唔唔??!唔唔!!!” 听到声音的众人往路好修看去,就看到路好修舌头拔不下来着急大喊的模样。 众人:“…………”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 几个人总算收拾整齐了。 楼延戴上墨镜, 整理手套, 转头问船上:“这个天气能飞吧。” 船长犹豫了一下, 点了点头道:“可以。但如果风雪更大我们会立刻返程。” 楼延颔首,跟同伴们拍了拍手:“别闹了,准备上岸了。” 其实这会儿的温度很低, 并不适合登岸。但今天已经是傅雪舟在极寒地狱待的第十天晚上,这个时间已经超过了日记本上记载的9天,傅雪舟可能还活着, 但也有可能随时会在下一秒死去。 他们需要加快速度了。 为了节省时间,楼延专门找了配备直升机的船。直升机很大, 除了飞行员外足够坐下他们四个人。等直升机加满燃料后,飞行员载着他们在甲板上起飞。 楼延眯着眼睛看着下方的雪山, 分辨出傅雪舟曾抱着他飞过的路线后给飞行员指了路。 楼延和李三新不是第一次坐直升机, 路好修却是第一次。他一路都很紧张, 紧紧抓着扶手看着窗外的群山,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看直升机飞得很平稳才慢慢放下了心。 直升机的速度没有傅雪舟飞得快, 快一个小时楼延才看到熟悉的“北极七星”山。楼延也隐隐有了紧张的感觉,他嘴角抿得很直,“往右边看看。” 飞行员依言右转,但没想到飞了十几分钟后风雪渐渐变大,导致直升机开始左右摇摆不稳。 “这个天气开不下去了!”飞行员道,“我需要返航!” 楼延干脆利落道:“可以。你把高度降下去让我们下去,然后你自己返航。” 飞行员立刻将直升机下降到距离地面一米多高的地方,楼延几人依次从直升机上跳下来。飞行员扔了一包信号弹给楼延,大声道:“等大雪停了之后你想让我来接你就打开信号弹。” 楼延比了一个“ok”的手势,直升机飞走远去。 四个人冒着风雪继续往前走,楼延有点担心路好修的身体,时不时问上一声。路好修除了脸色被冻得有些发白之外,精神头还挺好。 越往前走,气温越冷,白雪如雾般遮挡住了众人视线。李三新呼出一口冷气,整个脸都冻得有些僵硬了,不由疑问道:“这个时候不是北极的暖季吗?怎么我感觉越来越冷了啊,这温度最起码零下30摄氏度了。” 段泽歌埋头往前走,身上积着一层雪:“因为极寒地狱的原因吧。极寒地狱出现了整整十天,里面的寒气涌了出来,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效果。” 路好修惊讶:“啊?我们还没靠近极寒地狱都这么冷了,那极寒地狱里面得有多冷啊。” 楼延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又在下一秒加快了速度。 他们在寒风中走了大概三个小时,温度肉眼可见地越来越低。等终于走到极寒地狱的边缘时,四个人的身体已经全部僵硬。 楼延将包放了下来,拿出里面的工具绑住绳索,再将绳索扔进极寒地狱里。做完下极寒地狱的准备后,楼延看向李三新、段泽歌和路好修三人,皱了皱眉:“下面会很冷,你们别跟我下去了。” 李三新道:“不行!我得跟你下去,那么大的极寒地狱你一个人要找人得找多久?我陪你一起!” 路好修张张嘴,也要说一起下去。但楼延却打断了他的话:“路好修,你不能下去,你本来就受伤了,根本受不住下面的低温。” 四个人里面,路好修的状态最差。还没下极寒地狱,他已经唇色发青,整个人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路好修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到底没有勉强,乖乖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在这里看着绳子,你们要是上来的话我给你们拉上来。” 段泽歌道:“那我也在上面看着绳子和小路吧。” 楼延诧异地看了段泽歌一眼,他以为段泽歌会是最着急想要下去救傅雪舟的人。 段泽歌冲着他笑了笑:“如果有诡异追过来,我也能在这里拦住它们。” 楼延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楼延和李三新迅速把包里带来的所有保暖道具全用上了,还各自喝了半瓶烈酒。两个人只觉得一股暖意从五脏六腑传到四肢,戴着厚厚帽子的额头还沁出了薄薄一层汗意。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直接缠着绳索下了极寒地狱。 极寒地狱的上空风雪肆虐,和其他的深渊峭壁并不相同,极寒地狱的山壁呈现深黑色的色泽,且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整个山壁滑不溜秋,根本没有可以攀登借力的地方。 楼延双脚撑在山壁上,整个人飞速下滑。他看着有数米厚冰层的山壁,心沉到了谷底。 极寒地狱无疑深不见底,这样的山壁大大增加了离开极寒地狱的难度。下来或许很简单,但他们想要上去,那就真的难了。 楼延抬头看向极寒地狱的顶端,风雪遮盖了他的视线,他已经看不到段泽歌等人了。 或许他们想要上去,只能让段泽歌和路好修拉着他们上去了…… 极寒地狱太深了,足足好几分钟之后,楼延才看到地面的存在。他松开绳索跳在地上,整个人却一个踉跄,一下子被半人高的厚雪给埋住了。 楼延扒开雪爬起来,往周围一看,却发现可视范围不过周围两米。 底部肆虐的风雪比上面要夸张太多了,短短几秒钟楼延身上就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雪。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体温正快速流逝,刚刚因为烈酒带来的暖意竟然在这一小会儿的功夫中就消失不见了。 哪怕楼延做好了准备,极寒地狱的低温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好冷……” 每说一个字都有一股热气哈出去,楼延牙齿碰撞着,使劲紧了紧围巾,睫毛上结了一层冰晶。 这里真的是太冷了,“极寒地狱”四个字简直和这里太贴切了。如果一个普通人掉进极寒地狱里,可能只用几分钟就会化成一尊冰雕从此深埋在风雪中。 没一会儿,李三新也下来了。但他距离地面还有七八米高的时候双手就被冻僵,没有力气拽紧绳索后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李三新!” 楼延连忙过去从雪里挖出来了李三新,李三新被冻得全身蜷缩在一起,脸色发青,哆哆嗦嗦地道:“延子,这里特么的……好冷啊。” 楼延不再犹豫,掏出了口袋里的雪蜡烛准备点燃。但拿起打火机的时候,却发现打火机已经结冰按不下去了。 “操!”楼延把打火机塞回口袋,还好他有其他准备。楼延又拿出一盒打火柴,背过身避开寒风用火柴点燃了雪蜡烛。 雪蜡烛的金色烛光笼罩住了二人,在金色烛光照射的范围内风雪逐渐停下,楼延和李三新瞬间感觉到了体温的回升,整个人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李三新从地上坐起身,惊叹地看着雪蜡烛:“这玩意儿也太神奇了!” “雪蜡烛只有这么一根,事不宜迟,快点起来,我们去找傅雪舟。”楼延站起身道。 李三新站起身,左顾右盼:“我们往哪个方向找?” 楼延抿抿唇,跟着往周围看了看。 雪蜡烛以楼延为中心,笼罩了周围一米以内的空间,一米内的范围内堪称四季如春。极寒地狱的寒冷打破了他们两个人原本准备分头寻人的计划,在这个温度下,李三新只能跟着楼延走。 这样的话,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决定寻人的方向,一旦找错方向,雪蜡烛可撑不住他们重新来过。 楼延试探地往周围走了走。 他下来的地方特意选了当初推傅雪舟下来的地方,傅雪舟应该会摔在这周围。 不管怎么样,这里应该会有傅雪舟存在过的痕迹。 “延子,你看那是不是血?”李三新忽然激动地扯了扯楼延的衣服。 楼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紧靠着崖壁的粗壮黑色枯树身上有一块斑驳血迹。 他和李三新快步走过去,这块血迹的位置有楼延胸前那么高,形状像是一只血手印。 楼延目色复杂,他伸手贴上去了这块血迹,掌心的位置基本重合,但血手印的手指印却比楼延的手指稍长那么一截。 “这是傅雪舟的手印。”楼延笃定道。 他脑海中几乎能浮现出来傅雪舟用捂着断臂的血淋淋的手,踉跄扶着枯树离开的画面。 …… 楼延又突兀地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和傅雪舟相处时的一个片段。 傅雪舟教他画画,楼延却总画不好,耐心变得越来越差。银发男人最后扔了素描笔,拉起了楼延的右手垂眸端详。 楼延当时很不爽:“看什么?” “在看你的手为什么能画出那么丑的画。”银发男人说话的语调懒洋洋地,丝毫不顾忌什么叫含蓄,边说边饶有兴致地将楼延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明明不是阴阳怪气,却比阴阳怪气还要气人。 楼延当时皮笑肉不笑地问:“那你看出来了吗?” “嗯,”傅雪舟将楼延的手贴在自己的手上,然后五指慢慢插.进楼延的指缝,带着淡淡笑意地道,“大概是手指比我短一点的原因吧。” 第204章 之后, 楼延和李三新两个人又在枯树旁边的山壁上发现了一些血液,他们顺着血迹往前走,白茫茫的天地几乎要将他们掩埋。 走了一段路后, 最后的痕迹也被风雪掩埋了。 “延子, 接着往前走吗?” 楼延咬咬牙:“走。” 他们沿着方向继续往前走, 借着雪蜡烛的光仔细分辨着路上有没有傅雪舟留下的痕迹。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时间开始变得模糊, 周围大差不离的景色让他们有种自己永远也走不到头的感觉。 人在大自然的面前太过于渺小了,渺小到楼延都开始怀疑傅雪舟是否还活着,他又是否能成功找到傅雪舟。 他们不敢太快, 怕错过什么痕迹。但也不敢太慢, 因为雪蜡烛经不住损耗。 找了不知道有多久, 雪蜡烛已经被用了三分之一。 楼延眉眼间已经有些烦躁, 果断道:“这样不行。三新,我灭下雪蜡烛,你做好准备。等我们受不了的时候再点燃雪蜡烛, 不然这么下去蜡烛用完了我们都找不到傅雪舟。” 李三新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将身上的衣物紧了紧:“灭掉吧。” 楼延在自己和李三新的腰上绑了一个绳子,以免两个人在风雪中走失, 然后才灭掉了雪蜡烛。雪蜡烛灭掉的瞬间,几乎能把人吹倒的暴风雪猛烈地扑来, 让两个人立刻被吹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楼延将手臂抵在前方,咬着牙往前走, 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风在他耳边怒吼, 雪在无情地试图将他掩埋。楼延身上的热气肉眼可见地消失, 他这才明白, 傅雪舟到底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待了十天。 怪不得极寒地狱可以把傅雪舟给熬死…… 本来就受了伤的傅雪舟真的能在这里坚持活到现在吗? 楼延不确定了。 他们顶着风雪走了将近二十分钟, 李三新就受不住了,楼延再次打开了雪蜡烛取暖。李三新使劲揉了揉铁青的脸,摘掉帽子的冰凌,哆哆嗦嗦地道:“我们走得也挺远了,结果都没看到傅雪舟的影子,我怎么感觉照我们这个方法找下去,希望不太大呢?” “虽然我们走得久,但可能只走了几百米。”楼延眉头紧锁,“这里太大了……” 不行,不能这么没有目标地走下去了。 楼延手指敲着大腿,静心沉思。 在他推傅雪舟下极寒地狱前,傅雪舟身上还受着重伤。那家伙在北极正常的低温下都会陷入半昏迷状态,又怎么会在极寒地狱里保持清醒地走这么长的路? 他和李三新在身体健康且异能力不受寒冷影响的情况下才走到这里,按理来说,傅雪舟绝对没有他们走得远。 楼延手指攥紧,眉眼间有几分沉重。 有一种很大的可能,傅雪舟很有可能是昏迷了然后被雪埋在了下面。 极寒地狱宽有百米,雪厚有半个人之高,如果傅雪舟真的被埋在了茫茫大雪之中,他和李三新怎么才能找到人?总不能一点一点刨雪地里挖人吧。 楼延转头去看烛光外风雪肆虐的雪地。 这里的某个地方正埋着傅雪舟逐渐失去生气的身体,而他却不一定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成功找到傅雪舟。 他得想个办法,他得像个高效快捷的办法…… 楼延闭上了眼睛,眉间皱得更深。 段泽歌的塔罗牌没有用,因为段泽歌的天赋能力根本不是占卜;李三新的【手术丝】和鬼婴也没有用,而他的【真实之眼】【危机感知】【时间倒流】和骨刺也没有用…… 楼延压下内心的焦急,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不对! 楼延猛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体内部有无数的诡异还没有被他复苏,这么多诡异里面,总有能在这个环境下发挥作用的诡异。 楼延深吸一口气,调动所有的精神力专注地试着去复苏身体内能够帮到自己的诡异力量。 李三新使劲搓了搓手,精神恢复了一些:“延子,我好了,咱们继续吧……延子?” 楼延紧紧闭着眼睛,好像没有听到李三新的喊话一样。李三新心中纳闷,正要伸手拍一拍楼延,就见一圈细弱的风围着楼延打转。 雪蜡烛笼罩的烛光内怎么会有风? 李三新刚刚冒出疑惑,就见这风越来越大,将楼延整个人围绕在了风里。他心中一惊,连忙大声叫道:“楼延!” 楼延睁开了眼睛,李三新这才发现楼延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银灰色竖瞳,充满着冷酷凌厉的气息。 李三新看得一愣:“延子?” 楼延应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两只手的掌心突兀地长出来了三厘米长的两张紧闭的嘴巴,当这两张嘴巴张开时,将会吹出巨大的狂风。 而这两只嘴巴会随着使用时间不断变大,当它们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复苏吞噬掉楼延本人。 楼延将雪蜡烛交给了李三新,叮嘱李三新不要靠近他之后就走出了雪蜡烛的烛光范围。 暴风雪瞬间迎面扑来,但楼延却觉得没有先前那么冷了。他深呼吸一口气,神色凝重地抬起了双手,掌心中的两张嘴巴同时张开,猛烈的狂风凶猛地从掌心嘴巴中吹出,和空中的暴风雪对抗在了一起。 站在楼延身后的李三新因为雪蜡烛的庇佑完全感受不到风力的侵袭,他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大场面电影。 只见楼延双手中的风越来越猛,不仅吹开了空中的风雪,还将地面积攒的半人厚的白雪全部吹上了天!大雪簌簌地飞,眼前一片白,逆流的风将越来越多地面上的雪花吹飞,一上一下地在空中滚动,这场面壮观浩瀚得让李三新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了。 楼延的头发和衣服随着大风狂舞,他稳稳地站在飓风中间,抬起头看着空中飞雪,毫不犹豫地再次加大掌心中的狂风。 狂风呼啸着撕裂空气,小小的楼延站在狂风暴雪之中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地面上所有的雪都被吹起,百米之内被雪覆盖着的地面终于露出了原样! 黑色的泥土上荒芜而枯寂,同样凝结着厚厚的冰层。没有风雪的遮盖后,楼延和李三新终于能看清周围的景物了。 随后,两个人的脸色同时一变——他们看到远处地面上有着一个黑色的背包。 楼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踢下来扔给傅雪舟的背包,他飞快地收起掌心中的狂风跑过去,李三新连忙紧跟其后。 雪花没了逆风的吹拂,纷纷扬扬地从高空中落下,像是一场下得正畅快的大雪。 在风雪之中,楼延没用两秒就跑到了背包旁。他呼吸有些急促地想要拽过背包检查里面的东西有没有被用过,然而却没有拽动。楼延低头往下一看,整个人愣住了。 背包的一侧肩带被一只苍白的、结了冰的手死死拽住,楼延顺着这只手向下,看到了全身被埋在地面冰层中的傅雪舟。 第205章 傅雪舟被埋在半米厚的冰层底下, 上半身赤.裸着没穿衣服。他双目紧闭,像是睡过去了一样,仅剩的右侧断臂将黑色羽绒服紧紧裹在怀里, 像是拥抱着恋人一般。 他的皮肤透着死气的青色, 被冻出来的一块块青紫冻痕从他的脸上一直到腰间随处可见。傅雪舟的身上还有好几个被诡异之主触手戳穿的洞口, 能让人看到伤口内的骨头和内脏,这是傅雪舟被推下极寒地狱之前受的伤。 楼延从来没见过傅雪舟这么狼狈的模样, 他拧眉试探地叫道:“……傅雪舟?” 傅雪舟平静地躺在冰层之中,银发披散在身后,被冻得根根分明。整个人像是埋葬在冰面下的一幅油画, 栩栩如生, 精致又毫无生气。 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楼延伸手摸向了傅雪舟伸出冰层拽着背包的手, 想要试试傅雪舟还有没有脉搏存在, 但他的手刚碰到傅雪舟的手指,就听“咔嚓”一声,傅雪舟的手指竟然就这么被他碰断了。 楼延被吓得猛地缩回手, 脸色一变,提高声音喊道:“三新!” “来了来了!”李三新匆匆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 “楼延,这包是傅……卧槽, 傅雪舟?!” 他震惊地看着冰层中的银发男人,差点儿失语:“这、不是, 傅雪舟怎么会被冻在冰里面?!” 这特么还能救得回来吗? “我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他的手指直接就断了!”楼延, “这怎么回事!” “正常情况正常情况, ”李三新上下打量了傅雪舟一遍, 心沉到了谷底, 勉强冷静道,“他已经被冻僵硬了,我们从冰里挖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点,否则很可能连冰带人一起敲碎了,那就真的不好救了。” 实际上,李三新现在心里直打鼓,他已经觉得傅雪舟救不回来了。 傅雪舟竟然连羽绒服都脱了下来,就这么裸着上身被冻住。这可是人被冻死之前出现的幻觉热感,只有冷到了极点才会出现这样的“反常脱衣现象”。 再看一看傅雪舟身体上的伤口、冻伤还有毫无起伏的胸膛……哪怕李三新不是个医生,也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判断出傅雪舟已经没有呼吸了。 一个活人,根本没办法被冻在冰层里还能活下去。不说被冻死,单是缺氧都能让他窒息而死。 但李三新没把他的推测说出来,他知道楼延不会不懂得这些道理。但楼延还是把他这个不是专业医生的兽医给叫了过来,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人在只有希望对方还活着的时候,才会这么着急地呼喊医生,想要从医生嘴里得到专业而积极的回答。 李三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勉强留了一线希望地想,傅雪舟又不是正常人,万一他还能有活着的希望呢? 李三新把身上的东西放下,将雪蜡烛放在靠近傅雪舟头顶的地方后就从背包里拿出来了一把小锉刀,“延子,别发呆了,咱们赶紧把他给挖出来。记住,动作一定要小心!” 楼延沉默地点点头,放下了身上的东西,拽着李三新的衣领把人往后拉了拉,“你往后退,我先把上面的冰块搞碎。” 他蹲下身单膝跪在冰层上,掌心骨刺冒出,楼延握着骨刺就刺入了冰层,飞快地搅动将冰层裂开。 李三新围在旁边帮忙将碎掉的冰块挪开,几分钟后,傅雪舟上方的冰块已经被二人弄干净了,只剩下五厘米厚度的冰层包裹着傅雪舟。 楼延和李三新小心地连冰带人将傅雪舟给抬了上来,一边小心地清理剩下的冰块,一边借助雪蜡烛的烛光缓缓溶解残余的冰块。 在他们的努力下,这些冰块很快就化成了水。为了更方便救人,两个人都把厚厚的手套给取了下来。李三新小心地擦过这些水痕和碎冰,手终于能碰到傅雪舟了,在碰到傅雪舟的一瞬间,李三新被冻得一个哆嗦。 傅雪舟身上真他妈冷,又冷又僵硬,跟块千年不化的大冰块一样,碰一下就感觉冷意从手掌心窜到了全身。 李三新再一次开始怀疑,傅雪舟真的还能救活吗? 他偷偷抬眼看了楼延一眼,楼延低着头清理着傅雪舟上身伤口周边的冰块,手法很稳,却看不到表情。 唉。 李三新不再多想,继续清理着傅雪舟下身的冰块。渐渐的,傅雪舟的身体也在烛光下变得柔软,并从身体里泌出来了很多水打湿了傅雪舟下半身的衣服。 李三新和楼延来救人的时候就料到了衣服这件事,所以提前给傅雪舟准备了能换的干燥衣物。李三新小心地卷起了傅雪舟的裤脚,脱掉了傅雪舟的鞋子,动作却越来越慢,神色不由有些同情和不忍。 他和傅雪舟其实交际不多,但仅有的几次见面中,傅雪舟给李三新的印象都是绝对的强者,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甚至是灭世大魔王这样恐怖又令人警惕的形象。但现在,傅雪舟的脚趾已经被冻坏,双腿的皮肤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局部冻伤,多是重度冻伤,少有中度冻伤,并且还被冻出了水泡和血泡。 很狼狈,很难看,也足以想象傅雪舟在昏迷前受到了多么严重的痛楚。 但对傅雪舟来说,身体上的痛楚和狼狈或许是最不值得他在意的东西,最让他在乎且死也不松手的反而是……李三新看向了傅雪舟怀里抱着的黑色羽绒服和另一只手直到现在也拽得紧紧的背包。 傅雪舟被冻得产生了幻热,也确实因为幻热而反常地脱下了衣服。但他却并没有像其他被冻死的人一样远远把衣服给扔了,反而那么紧地抱在怀中,足以见这件衣服对他有多么重要。或许在死亡、不,昏迷之前,傅雪舟还保留着清醒的理智。也就是说,这个人清醒地感知到了自己被冻住的一切感受。 想到这里,李三新那颗多愁善感的烂好人心有些受不住了,对傅雪舟那些不好的印象都因为同情降低了许多。他匆匆处理完这些伤口,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延子,你来给傅雪舟换下半身的衣服吧,我把他上身的伤口给清理清理。” 楼延和李三新换了位置,看到傅雪舟被冻坏的脚趾和双腿,楼延抿了抿唇,心情有些压抑地给傅雪舟脱掉了下半身的衣服,再给他一层层地换上干燥温暖的新衣服。 楼延从没这么小心和仔细地给傅雪舟穿过衣服,或者可以说他从来没这样给别人穿过衣服。他的动作生疏笨拙,但很仔细小心,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根断指一样伤到傅雪舟的身体一丝一毫。 给傅雪舟换完下半身的衣服后,楼延又把他的上身衣服给换好,全程其实很复杂,但楼延罕见地有耐心,甚至还将傅雪舟夹杂着碎冰的银色长发给扎起来戴上了一个帽子。 做完这些,雪蜡烛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楼延一点一点从傅雪舟紧握的手心里把那个背包拿走,然后将傅雪舟背在了身上,示意李三新拿起来雪蜡烛:“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李三新欲言又止。 在刚刚给傅雪舟清理伤口的时候他已经趁机摸了傅雪舟的脉搏和心跳,已经确定傅雪舟没有生理反应了……傅雪舟已经死了。他看着楼延仍然像对待着活人一般对待着傅雪舟的样子,心中就一阵阵钝痛。 “延子,傅雪舟可能救不活——” “不要说,李三新。”楼延打断了他的话,已经率先背着傅雪舟往外走去,声音听着镇定,但语速却很急促,“别说那句话。” 李三新张张嘴,颓然地闭上嘴巴,捡起地上的背包和傅雪舟紧拥的羽绒服跟了上去。 楼延的眼睫垂落下一片长长的阴影,背上的人没有丝毫暖意和动静,双手垂落在他的胸前微微晃动着,和尸体没什么区别。楼延觉得很奇怪,明明傅雪舟的体重不算重,明明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却觉得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身上好像多了一座足以压死人的山,让他的呼吸也跟着难受,肺部空气减少。 傅雪舟死了吗? 看起来好像是死了。 但不应该啊。 他怎么能死了呢? 楼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明明对傅雪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他明明在十天之前还在庆祝傅雪舟的死亡,但为什么到现在他却有种心中空荡荡的茫然感呢? 一切一切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缓慢跳动和脚踩雪地的声音,安静孤寂得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活人。 傅雪舟的身体好冷啊,冷得透过楼延的衣服,把楼延的五脏六腑也快要给冻上了。 楼延一步一步地背着傅雪舟往下来的山壁走去,突然张嘴问道:“……傅雪舟背包里的食物有用过吗?” 楼延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沙哑,这句话传到李三新的耳中时,让李三新莫名地眼睛一热。他连忙低下头翻了翻傅雪舟的背包,翻出来了一盒被吃完的糖果和一瓶被要见底的酒。 随后李三新惊讶地发现其他的压缩饼干、巧克力以及一些罐头根本都没被打开过,傅雪舟竟然只吃了糖果。 李三新皱眉,不解又恨铁不成钢:“傅雪舟竟然只吃了一盒糖喝了一瓶酒,这么多吃的他怎么都不吃啊?他到底在想什么,要是吃了东西最起码也能多坚持一会儿!” 楼延脚步一顿,他看着傅雪舟在他身前垂落的满是冻伤的双手,闭上了眼睛。他想,他大概知道为什么。 “因为甜味能让人快乐。”曾经,楼延问过傅雪舟为什么这么爱吃糖。银发男人轻描淡写地勾起楼延的下巴,用含着一块荔枝味糖块的唇轻轻吻上了楼延的唇,在唇齿间低低叹息道:“人想要活下去,就需要点甜味来冲淡苦涩。” 第206章 傅雪舟吃了东西, 总比日记本上什么都没吃的情况要好。 日记本上的傅雪舟都能坚持九天,这个世界的傅雪舟肯定也能坚持十天。 楼延坚信着傅雪舟没死,没有脉搏心跳算什么?他曾经枪打傅雪舟的时候傅雪舟不也是没有心跳和呼吸但还是活过来了吗? 对, 没错。傅雪舟肯定没死……他只不过是因为寒冷才会失去意识, 等出了极寒地狱, 等到了温暖的地方,傅雪舟身上的伤势就会恢复, 他的断臂和手指会重新长出来,人也会清醒过来。 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要快,但等走到山壁底下时, 雪蜡烛也只剩下了最后一节拇指长度, 眼看着只能坚持最后十几分钟。 李三新二话不说, 拿着绳索就往楼延和傅雪舟身上绑, 将傅雪舟牢牢地捆在楼延背上后又将雪蜡烛递给楼延:“你们俩先上去。” 楼延却没要,他跟李三新道:“你从后面抱紧我,拿绳子缠住你自己, 我们三个人一起上去。” 李三新迟疑了一下,摇头拒绝道:“不行,我们三个人的重量加在一块太重了, 这山壁滑不溜秋地不好爬,咱们得靠小路和段泽歌拉上去, 他们两个人拉不动我们三个人的体重。” “可以的,”楼延直接拉过来李三新, 将绳子往李三新腰间绑, “雪蜡烛剩的不多了, 没必要分两趟上去, 你忘了我刚刚觉醒的风能力了吗?” 李三新恍然大悟, 对啊,延子的风可以托他们上去! 李三新也不推辞了,速度飞快地整理绳索,跟楼延一前一后把傅雪舟护在中间,“好了,延子!” 楼延拽了拽绳索,很快,绳索上面就传来了一股拉力。与此同时,楼延掌心中的嘴唇再次出现,吹出足够托起他们向上的大风。 绳索一直被路好修和段泽歌往上拉着,正当三人来到了深渊中间高度的时候,就见绳索忽然一松,猛地下降了一大截! “卧槽!” 楼延三人登时跟着绳索下坠,楼延及时增大风力拖住了三人不至于继续下坠,但三个人却直接撞到了山壁上。 李三新疼得闷哼一声,楼延也被摔得半个身子发麻。 两个人没有看到被他们护在中间的傅雪舟经过这一摔竟然颤抖着微微睁开了双眼。 傅雪舟的眼睛被冻坏了,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模糊不堪。在模糊的视线内,他恍惚地看到了不甚清楚的属于楼延的侧脸和脖颈。 楼延的声音好似从很远传来,傅雪舟好像听他喊着:“李三新……李三新……傅雪舟他……怎么样……” 傅雪舟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无力地趴在楼延的肩头再次闭上了眼。嘴巴细微地动了动,两个无人听到的字眼还未出唇便已消散:“楼延……” 楼延一僵,他抬手摸着脖子处的血液,一时间竟然不敢转头了,只声音僵硬地问:“李三新,你和傅雪舟还好吗?” “咳咳咳,”李三新剧烈咳嗽了几声,艰难地伸手检查了一下傅雪舟的状态,“我没事,但傅雪舟吐了一口血,好像摔到了内脏!操咳咳……上面是怎么回事?!” 楼延闻言,用出更大的风力托着三个人向上:“可能他们遇见了危险!” 还好,下坠的绳索及时停住了势头,上方又传来了拉拽的力量。楼延借助着绳索的拉力,很快带着傅雪舟和李三新爬出了极寒地狱。 “楼哥!有诡异追来了!”见他们出来,路好修双眼一亮,着急地大声喊道。 楼延眉眼一厉,定睛一看,原地只有路好修一个人焦急地给他们拉着绳索,旧伤崩裂流出的伤口染红了他腹部的衣服,远处,段泽歌正在和一团红雾缠斗在了一起。 楼延直接扯断了身上缠着的绳索,将傅雪舟推给李三新道:“照顾好他。” 随后整个人如一阵风一样眨眼冲到了红雾面前,骨刺寒光一闪,只听红雾中发出一声惨叫,红雾立刻散开,露出了双膝跪地胸口被骨刺戳穿的影刹。 段泽歌松了一口气,指尖的手术丝收回了手指内,肚子里的鬼婴也恢复了安静:“你们终于出来了。” 楼延点点头,满是杀意地盯着影刹,眼睛一瞬变红。利用【真实之眼】看到影刹的心脏在何处后,楼延猩红的双眼恢复了原样,他拔出了骨刺,在影刹想要逃跑之前将骨刺抵在了影刹的后脑勺正中间,冷冷道:“你的心脏在这里,你可以试一试是你逃跑的速度快还是我杀了你的速度快。” 影刹额角流出冷汗,晕花了他脸上的浓妆,他讪讪笑了两下,学着人类认输的模样举起了双手,右手里的绅士棍差点儿戳到了楼延的腰腹上:“别杀我,我认输!认输!强大又尊贵的楼延楼先生,您没必要这么对待一个可怜的诡异,请您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跑!” 嘴上是这么说,但影刹的眼珠子却不老实地转了转,脸上的黑色蜘蛛顺着他的耳朵不引人注意地往后面偷偷爬去。 段泽歌及时出声道:“小心它的蜘蛛,它的蜘蛛有毒!” 话音刚落,楼延已经用另一根骨刺戳穿了这只蜘蛛,蜘蛛接触骨刺的部位被灼烧一样滋滋冒着白烟,一股又难闻又冒着肉香味的奇怪味道传到了三个人的鼻端。 楼延冷笑一声,将这只蜘蛛拿到了影刹面前晃了晃,“影刹,你还想耍什么小手段?” 影刹笑得比哭得还难看,肩膀一颓,这次是真的不敢动了,连他说话时夸张的舞台剧腔调也消失了七七八八:“请您饶了我一命,楼延先生。我真的不敢了。” 楼延看了一眼远处的李三新几人,确定他们所在的环境安全后,加快速度逼问道:“说,是不是诡异之主派你过来的?诡异之主到底在哪!” 影刹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怎么会是诡异之主呢?诡异之主明明死在了娱乐场——” 话还没说完,楼延已经毫不客气地将骨刺戳进了影刹的大脑里,一点点靠近影刹藏在脑部的心脏,“我只数三个数。3、2 、1。” 随着楼延的倒数,影刹的脸色越来越白,冷汗也越来越多。等到楼延数到最后一个数的时候,影刹彻底承受不住压力,大声喊道:“快攻击他们,该死的腐鬼鸟!” 刹那间,云层后方飞来了密密麻麻的无数黑点,转眼间天地好似阴云覆盖,黑色的羽毛代替了空中的飞雪,这些黑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迅猛地冲着他们分来。一部分冲向李三新、傅雪舟和路好修,一部分则直冲楼延和段泽歌而来。 鸟群黑压压地一片,腐烂气息冲天。楼延抬眸一看,发现这些鸟都是曾经在娱乐场中见过的黑色腐烂大鸟。 影刹露出得逞的笑容,他正要趁楼延分神的时候化成红雾散去,但脑子中却一阵剧痛。 影刹双眼瞪大,眼珠子惊惧地往上看去,看到了一截惨白的骨刺从他眉心穿出,滴滴答答地流着血。 楼延竟然毫不犹豫地直接杀了他…… 影刹死不瞑目地缓缓摔倒在地。 他最后不甘地想,楼延不是想从他嘴里问出诡异之主的消息的吗…… …… 楼延拔出骨刺,拽着段泽歌飞速回到了李三新几人的身边。 眨眼之间,腐鬼鸟已经距离他们不过数十米。这些腐烂大鸟并没有因为影刹的死去而停止攻击,它们的数量多到吓人,成群结队遮天蔽日,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仿佛亮着幽光,光看一眼就能让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有几十只飞得快的大鸟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楼延抽出脊髓鞭狠狠抽断了几只大鸟的脊椎,转头一看,李三新、段泽歌和陆好修也开始狼狈地与大鸟对战了。 还有一些鸟明显冲着傅雪舟而来,从众人的防护线中凶猛地啄上了傅雪舟,想拖着傅雪舟重新扔进极寒地狱里。 楼延神色一冷,身形一闪来到傅雪舟面前,脊髓鞭一甩,将这些试图靠近傅雪舟的腐烂大鸟全部卷起扔进了极寒地狱。 他蹲下身将傅雪舟背到了自己的肩上,随手拿起一旁的绳子将傅雪舟重新绑在了身上,阴沉着脸看着漫天黑色腐烂大鸟。 这是来自诡异之主明晃晃的杀意。 一只腐鬼鸟的威力都堪称可怕,更何况这里有成千上万的腐鬼鸟。即使他们再强,这些腐鬼鸟也会把他们耗死在北极。 诡异之主打定主意不想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了。 楼延快步将被腐鬼鸟啄倒的路好修扶起来推到了自己的身后,用骨刺再杀死了几只扑过来的腐鬼鸟后果断地道:“来我身后。” 众人边对付腐鬼鸟,边缓缓退到了楼延身后。楼延问道:“雪蜡烛还能撑多长时间?” 李三新拿出只剩下一厘米厚的雪蜡烛,神色凝重地用手术丝缠死了一个腐鬼鸟:“最多三分钟!” “够了。”楼延道:“把包里的伞拿出来打开,点蜡烛。” 楼延仰头看着这些腐鬼鸟,长而上挑的双眼微微眯起。 但诡异之主忘了,这里是北极,还是在靠近极寒地狱边上气温极低的北极。 人在自然面前何其渺小,诡异也同样渺小。低温能杀死傅雪舟,同样也能杀了其他诡异。 诡异之主恐怕早已忘了这个事实,也恐怕早就忘了楼延已不再是以往的那个楼延。 楼延嘴角微挑,他朝着高空伸出了右手。 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指腹与骨节处被寒风吹得微微发红,整只手精致得宛如一件艺术品。而此时,这只手优雅地在空中轻轻地动了动。 滴答。 滴答。 滂沱大雨从天而落! 第207章 这是“水鬼”的能力。 大雨一落, 所有的腐鬼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惨叫着纷纷从空中掉落。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几百米内全部都是堆积如山的腐鬼鸟的冰冻尸体。 雪蜡烛也燃烧到了尽头, 烛光一灭, 众人就感觉到了森森冷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下过雨的天气更加寒冷, 几个人哆哆嗦嗦地收起伞,往周围一看, 深刻理解了什么才叫千里冰封。 腐鬼鸟一只一只叠在一起,堆起的高度都有他们整个人高了。 “我去……”路好修脸色苍白,一边捂住肚子一边震惊, “楼哥好厉害。” 短短三分钟而已, 成千上万的腐鬼鸟竟然都被解决了! “多亏这里是在北极, ”楼延呼吸了一口冷空气, 大脑更加清醒,他看了一眼背后的傅雪舟,又皱眉看向路好修的旧伤处, “路好修,你的伤怎么样?还能坚持住吗?” “我还好!”路好修龇牙咧嘴地道,“估计就是旧伤崩裂了,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不用管我,我很坚强!” “先回去吧。”李三新警惕地道:“不知道诡异之主还有没有其他手段, 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几个人从满是腐鬼鸟尸体的尸堆里爬了出来, 找到了一处地势比较空旷且没有降雪的地方后, 楼延燃起了信号弹。 直升机来得挺快, 飞行员发现多了一个人, 但很聪明地什么都没问,驾驶着飞机就带着他们返航了。 回到船上,众人来不及整理自己,先把傅雪舟给送到了一间干净的房间里,仔细检查傅雪舟的身体情况。 船上有专门配备的医生,但因为傅雪舟身上的伤势太特殊,身份也太重要,他们并没有让医生过来帮忙检查傅雪舟,只让医生帮着路好修重新包扎了伤口,检查傅雪舟的事情全程交给了李三新和段泽歌负责。 李三新还是摸不到傅雪舟的脉搏和心跳,他慌得一批,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故作淡定地先给傅雪舟清理伤口。段泽歌娴熟地给他递上各种工具,也帮忙清理伤口,李三新这才发现段泽歌竟然也懂医疗知识。 不光懂,看起来手法还比李三新干脆利落点。李三新为了缓解紧张,没话找话道:“段泽歌,你竟然还藏着这一手!” 段泽歌给傅雪舟腹部的伤口缝了一个漂亮的缝合线,拿着剪刀剪断尾部后,他轻声道:“在外流浪嘛,多多少少要会点技术。” “你这技术都可以去当医生了,”李三新咋舌又狐疑,“现在的流浪汉要求都这么高了吗?说真的,就算延子没捡到你你都可以来我宠物医院应聘,你太适合做我助手了,给我递工具的时机简直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是吗?”段泽歌笑了笑,“那我们真是天生默契。” 李三新被肉麻得不想要说话,继续低头处理傅雪舟身上的伤势。 楼延也站在床边,他来回踱步走了好几圈,低头看了一眼毫无生气的傅雪舟后,楼延脚步一顿,去一旁倒了一杯热水,拿着棉签沾湿热水滋润着傅雪舟早已干裂破皮的双唇。 等傅雪舟的双唇湿润后,楼延又拿了一条毛巾沾水轻轻擦着傅雪舟的脸和发丝。 银发失去了光泽,即便有了温水的擦拭也没有恢复生机。傅雪舟一动不动,体温仍然如死尸一样的冰冷。 擦着擦着,楼延手背上的青筋渐渐突起,他忽然升起一团锥心的怒火。楼延猛地将毛巾扔进水盆里,大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冰天雪地。 这股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却烧得楼延五脏六腑火辣辣地难受,烧得他双眼发红。楼延死死攥着双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愤怒,因为愤怒而越发烦躁,越烦躁又越愤怒,完全是个死循环。 外面的风景并不能消减他的怒火,楼延听着自己牙齿碰撞的声音,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开始狠狠咬着牙,牙齿都他妈快被他咬碎了。 他闭上眼试图平息自己的心情,但最终心烦意乱地睁开了眼,抬头盯着灰蒙蒙的天。 楼延倏地想起来了自己和路好修看见流星后许愿的那晚。 楼延这辈子一共虔诚地许了三次愿望,一次是希望他妈能回来;一次是希望他爸能不要死;一次是希望他能杀了傅雪舟。 说来好笑,前两个愿望都没有实现,最后一个快实现了,但他又不想实现了。 楼延自嘲一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真是好笑的人生际遇。 “楼延!!!” 突然,李三新惊声叫了楼延一声。 楼延心里莫名跳快了一拍,突如其来的紧张感突生。他转头看向李三新,入眼的就是李三新又惊又喜的表情。 李三新高喊道:“傅雪舟的伤势在自愈!!!” 嘭的一下,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楼延呼吸都停了一瞬,随即大步走到了床边,紧紧盯着傅雪舟身上的伤口。 只见那些冻伤以缓慢的速度渐渐变轻,傅雪舟破洞的伤口边缘也在一点点地长出新鲜的皮肉。 伤口在恢复……傅雪舟……活了? “傅雪舟活了!傅雪舟肯定活了!”李三新肯定地道,狂喜非常,“操!他真没死!延子,他没死!妈的,我还以为他死得透透的了!傅雪舟现在还没有呼吸和心跳,他竟然没死!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这特么太神奇了!” 段泽歌也瞬间松了一口气,双手都有些卸力后的微微发抖,“傅雪舟可不是普通人……还好,挺过来就好。他既然能开始自愈,那就证明不会死了,我们也不用继续给他清理伤口了,让他自己自愈吧。” 李三新一边惊叹一边摘掉手上的手套,“他生命力也太强了吧,那种环境下被冰封成那样都没死!我深刻怀疑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杀死他了。” 段泽歌微微一笑,侧头看向盯着傅雪舟不说话的楼延,直接拽着李三新离开了房间,让楼延独自在这里陪着傅雪舟。 楼延听到关门声后才从忡愣的状态中回过了神,他默默地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傅雪舟的左手。 左手断掉的那根食指正缓缓地长出新的肉,速度很慢,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傅雪舟正在自愈。楼延静静地看着这根手指慢吞吞地长出骨节,长出指甲,最后长成一根完美的没有任何伤痕的完整手指。 楼延抬起手碰了碰这根手指,手指没有断掉,还完好地待在傅雪舟的手上。 直到这个时候,楼延才有了“傅雪舟真的没死”的真实感。 他一下子失去了力气,疲惫又困倦地瘫在了椅子上。楼延抬手捏了捏眉心,轻轻合上了眼。 他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困意来得突兀又迅速,将楼延彻底淹没。但楼延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就会醒来睁开看一眼,没发现什么事之后连地方都懒得换,又闭上眼睛匆匆睡去。 楼延这么断断续续地睡了几个小时,突然被李三新拍醒,他猛地坐直清醒过来,抬眼看着李三新。 李三新换了一身衣服,头发还带着湿润润的水汽,声音轻柔地道:“我来看着他,延子,你去休息休息吧。” 楼延缓了一会儿,哑声问:“几点了?” 李三新道:“半夜三点,还早。” 确实还早。楼延揉了揉眉心,往床上一看,傅雪舟的断臂已经长出来一大截了,破洞的伤口也只剩下婴儿拳头大的大小。 李三新催促道:“去洗个澡吃个饭睡觉吧。” 楼延没拒绝,他扶着床站起身,手不经意地碰到了傅雪舟的手,傅雪舟的手竟然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楼延一僵,立刻回头看去,傅雪舟双眼紧闭,嘴唇微微动了动,好像在念道:“楼延……” 傅雪舟没醒,他是在说梦话,但他攥着楼延的手却那么用力,用力到楼延的皮肤已经充血发紫,被勒出一道道手指印。 李三新倒吸一口气,连忙上前想要将傅雪舟的手指给掰开。但傅雪舟握得特别紧,比被冻起来时握着那个背包的背带时还要紧。李三新几乎要把傅雪舟的手指第二次掰断了,都没把傅雪舟的手给掰下来。 楼延抿了抿唇,他也试着从傅雪舟的手里抽出手但同样失败了。又试了两次之后,楼延索性重新坐了下来:“你去睡吧,我继续看着他。” 李三新皱了皱眉,蹲下身在傅雪舟耳边道:“傅雪舟,楼延的手都快被你握断了,你快放开他。” 这么说完也不知道傅雪舟听没听见,但傅雪舟握得反而更用力了,跟用出了拼死的力气拽着楼延一样。 楼延的手转瞬变得青紫交加,看着就吓人。李三新顿时心疼上了,“操”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傅雪舟,你赶紧放手,楼延手疼,都特么要肿了!” “其实……”其实我还好。 楼延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傅雪舟握着他的手僵硬地缓缓松开,最后摔落在了床上。 他竟然真的放开了,在还没有清醒的情况下。 李三新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特么……这特么也……” 楼延握着手,神色一瞬变得复杂极了。他猛地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椅子被他的动作带倒摔在了地上,但楼延却跟没注意到一样,急匆匆地如一阵风般离开了房间。 段泽歌靠在门边看到了整个过程,他回头看了看楼延的背影,又转过头看了眼床上的傅雪舟,突然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深渊里的月亮……楼延,你想错了。你明明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成了他的月亮了啊。” 第208章 楼延匆匆回到了房间, 又匆匆洗完了澡,躺在床上后翻来覆去了半个小时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终于迷迷糊糊地有了点困意,却在即将进入睡眠的时候, 耳边忽然想起来了傅雪舟的声音。 “楼延。” 楼延一下子从困意中清醒, 他没有睁开眼, 在黑暗的房间中抬起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整个人的气息浮躁又沉闷。 楼延。 楼延, 楼延。 楼延楼延楼延。 “别吵了!” 楼延暴怒地低吼一声,胸口起伏剧烈地喘着气。 耳边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下来。楼延嘴角拉直,强迫自己重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 傅雪舟都没醒。楼延奇异地也没有再去看望傅雪舟, 每天悠悠闲闲地不是在看书就是在钓鱼, 像是先前急着想救傅雪舟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一天, 楼延又在甲板上拿着一根鱼竿在钓鱼。 路好修陪着他一起海钓,但年轻人受不住一直坐在这里,没坚持两个小时又跑回房间玩游戏去了。楼延慢悠悠地握着鱼钩, 鱼线一沉,有鱼上钩了。 他把鱼扯起来放在了旁边的水桶里,又给鱼钩搞上鱼饵。段泽歌从身后走过来坐在路好修的凳子上, 把玩着路好修的鱼竿。楼延余光一瞥,把自己调的鱼饵推给了他。 两个人像两个老朋友一样肩并肩坐着, 钓鱼的姿势都差不多。段泽歌带着笑意地问道:“你这两天怎么都没去看傅雪舟?” 楼延抛鱼钩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就自然地将鱼钩抛进大海里, 淡淡地道:“我去看他有什么用?难道我去看他他就能立刻醒过来了?” “说不定可以呢, ”段泽歌懒洋洋地道, “前两天晚上的事, 就证明他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楼延目不斜视地看着海面, “那你们就多喊他几声看看。他有你和李三新照顾,照样能很快醒过来。” 段泽歌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在躲傅雪舟?” 楼延一下子握紧了鱼竿。 他确实在躲着不想见到傅雪舟。明明在救傅雪舟之前,楼延已经有了应付傅雪舟的对策。他也想过傅雪舟的反应,傅雪舟或是更恨他,或是把他当成陌生人。但唯独,楼延唯独没有想到傅雪舟会是那样的反应。 傅雪舟在恨他和不爱他之间选择了第三条路,他似乎……还在眷恋他。 这样的感情让楼延下意识想要躲避,原本对傅雪舟的计划也被打乱。 段泽歌太了解楼延了,哪怕楼延不说话他也知道楼延在想什么。两个世界里的楼延身世都是一样的,被母亲所抛弃,与父亲所决裂,他知道楼延其实一直都很缺爱。 楼延不缺人爱,但旁人对他的爱糅杂了太多的东西。有对他容貌的追求,有对他财富的热爱。桀骜自由的楼延轻易就能得到别人的仰慕,所以他不屑爱情这个东西,也从来不给别人一个深入接近他的机会。 但傅雪舟不一样,傅雪舟对楼延的这份感情无关乎其他附加条件,单纯的足够让楼延感觉到烫手。 段泽歌爱楼延,无比地深爱。他爱楼延爱到在看到楼延因为父母的离婚而愤怒痛苦时憨憨地跑回家里劝自己已经没了感情的父母也赶紧去离婚,虽然挨了顿打,但段泽歌第二天还是开开心心地跑去安慰楼延他和他都一样了。 想起这些事就好笑,但段泽歌明白,他的爱,却不能满足楼延对爱的全部需求。 段泽歌轻轻叹了口气,“傅雪舟醒了。” 楼延一愣,喉结滚滚:“他醒了?” “嗯,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他醒了,”段泽歌道,“李三新正在看着他。傅雪舟醒来之后就说了两句话,我觉得我有必要把这两句话告诉你。” 傅雪舟是在半个小时前醒来的。 他醒来后一言不发,只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导致李三新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醒了。等李三新发现他醒来后,噌地一下站起来道:“你醒了?!” 傅雪舟侧头看向李三新,问出了第一句话:“这是幻觉?” 李三新说不是,傅雪舟于是又沉默了二十分钟,然后问出了第二句话:“楼延呢?” 段泽歌说完后鱼竿正好动了动,他慢吞吞地收线拉起鱼竿:“你不去看一看他吗?” 楼延有些出神地问:“他现在在哪?” “还在他的房间里,”段泽歌又叹了口气,他有时候都觉得这两个人的情感纠葛真是看得他难受又头疼,忍不住多劝了一句,“他除了这两句话之外其余一句话也没说。李三新问了他很多事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跟个木头人一样。你不是有话要问他吗?现在是时候说开了。到底是不是误会,你们俩之前到底该怎么办,总得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楼延犹豫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我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见他……你去,你帮我问问他说的‘无聊就会毁灭世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段泽歌哭笑不得:“你认真的?” 楼延冷静地道:“去吧。” 段泽歌无奈地起身,带着楼延交给他的任务回到了傅雪舟的房间里。过了不到五分钟,他重新走了出来,耸耸肩跟楼延道:“傅雪舟说他只告诉你。” 楼延终于起身,往傅雪舟的房间走去。 傅雪舟的房间离甲板有一分钟的路程,但楼延却走得格外缓慢,但再怎么慢,他还是在五分钟之后走到了傅雪舟的房间门前。 看着眼前的房门,楼延的面上露出几分烦躁与复杂,傅雪舟在昏迷中无意识呢喃着他名字的画面再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一会儿又变成了他推傅雪舟下极寒地狱时傅雪舟痛苦的表情。 楼延想象不到傅雪舟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同样不知道自己看到清醒的傅雪舟后又会是什么心情。强烈的自尊感让楼延推不开这个门,一想到傅雪舟就在里面等着他,他就有种想转头就走的冲动。 楼延闭上眼睛,放在口袋里的双手缓缓攥紧,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倏地推开房门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房间内没有亮灯,但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日光足够让整个卧室内变得透亮。 傅雪舟坐在床上,身上盖着浅白色的被子,正侧着头安静地看着窗外。 经过极寒地狱那一遭,他身上的气质变得更加冷凝孤寂。银发在他脸侧垂落,他的侧脸苍白,神色漠然。 房间内除了傅雪舟就没有其他的人在,楼延关上房门,一直从门边走到了距离床边两米的地方,脚步声明显。 但傅雪舟却还没有回头,仍然看着窗外的大海。偶尔在海浪的起伏下,水珠溅到了窗户上,像一幅幅会动的鲜活的画。 两个人沉默着,压抑的气息缓缓在空气中蔓延。过了不知道多久,傅雪舟忽然道:“楼延。” 银发男人的声音沙哑,难听,他好像还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看到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楼延呼吸一窒,又冷静下来,以一种分外平静的语气道:“如果我会失望,就不会带着人去北极救你。” 银发男人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楼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俊美,眉目冷淡,鼻梁高挺,嘴唇凉薄。但傅雪舟的双眸中却布满血丝,好像结着一层冰一般蒙着层灰败的冷意。 这双眼睛的变化,让楼延隐隐心惊。 傅雪舟的目光一点点在楼延的身上移动着,从头发丝到鞋跟,一寸不落。足足打量了三遍,他才冷冷扯起嘴角,嘲讽道:“既然决定要杀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楼延用力咬了下舌尖,保持冷静地问道:“当初极乐世界快要崩塌的时候,你到底和我说了什么话?” 傅雪舟嘴角讽意更深,“我说了什么你会不知道?” 楼延受不了傅雪舟这种语气,他手背上的青筋都绷紧了起来,忍耐地道:“我的精神力被诡异之主的力量污染过,它在我的大脑内留了一点诡异力量,当晚你跟我说的话就被这部分诡异力量篡改了,你说的和我听的很可能不是同一句话。傅雪舟,你没必要用这种语气来讽刺我,我没有做错,站在我的角度我选择杀了你就是我做出的正确选择。我现在只想问你,只要无聊就会毁灭世界这句话到底是不是你的原话?你当晚到底和我说了什么?” 傅雪舟放在被子下的手缓缓攥紧,他垂眸看着被面,眉眼被阴影笼罩,呼吸缓缓:“杀了我……是正确选择?” 楼延偏过脸,“……你烧死世界的那几把大火也烧死过我。” 银发男人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过了半晌,他突然笑了两声,又倏地收起笑,用一种冷漠至极的语气道:“我没有和你说过只要无聊我就会毁灭世界这种话。” “那你说了什么?”楼延道。 “当我快要死亡的时候,”傅雪舟重复了一遍那晚自己最后说的一句话,“诡异之主是这个世界最强的诡异,为了杀它,所以才有我291个世界的轮回。但它现在已经死了,以后的日子会变得很平淡。当我在死之前发现这个世界还有新的诡异诞生的时候,就代表我杀错了诡异。与其让这个世界在我死后被诡异占领,不如让我带着它一起同归于尽。” 傅雪舟不屑于在这种事上撒谎,这点楼延还是有自信的。听到傅雪舟的原话,楼延下颚绷紧。他既感到松了口气,又为诡异之主的奸诈感到愤怒和恶心。 但更加让楼延不得不在意的是,傅雪舟这句话中同样无法掩饰的自大和淡漠。 傅雪舟虽然不会因为无聊而毁灭世界,但他显然也有毁灭这个世界的打算,只是以自己死亡时诡异的情况为结论而已。他自顾自地决定了这个世界的存亡,自顾自地给了一个期限时间。 291次的轮回已经让傅雪舟游离在世界之外,他变得不再像个人类。这世界上其他人的想法、心情,全部影响不到傅雪舟的决策。 这句话比“因为无聊所以毁灭世界”好上一些,但又没有好到哪里去。 傅雪舟冷眼看着楼延的表情变化,嘲讽道:“怎么,不相信我的话?还想要再次杀了我?” “你是不是后悔救我了,”傅雪舟冷笑一声,黑漆漆的眼睛满是针扎般的锋利,“听了我的这句话,你应该更加觉得杀了我才是正确的选择了吧。现在离北极还近,你最好现在返程把我带回极寒地狱里。省得……” 傅雪舟眼中戾气翻滚一瞬,带着血腥气道:“省得我真的会因为无聊就毁灭世界。” 楼延被冷嘲热讽得难受,脸色一冷,转身准备离开。 当他的手握住门把的时候,傅雪舟突兀地叫住他。 “楼延。” 傅雪舟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沙哑地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第209章 傅雪舟的这句话瞬间打碎了他伪装出来的冷漠, 流露出了示弱的那一面。 楼延脚步一顿。 他没想到傅雪舟竟然会问他这种话,楼延一时沉默了。 傅雪舟从他的沉默之中好像得到了答案。男人自嘲一笑,声音变得更加低哑, “楼延, 你推我下极寒地狱前说的话, 是真话还是假话?” 紧闭的房间内,空气好像随着傅雪舟的这两句问话而飞速减少。 楼延仍旧沉默着, 在这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有推下傅雪舟时的高兴,有得知真相时的愤怒,还有以为傅雪舟真的死亡时的空茫。 傅雪舟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住诡异之主攻击时的身影闪过, 灰伯爵的面容也从他脑海中闪过, 然后是记忆钢笔写的那几段话, 最后是纷纷而下的大雪, 与门缝间投射到他身上的光束。 傅雪舟的冷漠与自大,他的仇恨和尊严,还有他决定好的以后只当个陌生人的决定。 呼吸声浅浅, 楼延没有说话,傅雪舟紧紧盯着楼延的背影,手背上青筋绷起, 他在等待着楼延的话。 像个死刑徒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楼延最终道:“是真话。” 傅雪舟猛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碎裂,他整个人僵硬地一动不动, 明明早已把心脏给了灰伯爵,他却莫名感觉到了心脏撕扯的痛楚。 寒冷漫上他的全身, 傅雪舟觉得这样的冷竟然比极寒地狱下的冷更胜一筹。 几乎冷得他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 楼延背对着傅雪舟, 声音平静地道:“我说为了杀你才和你虚情假意的话是真话, 恨你也是真话。如果不是鬼婚契, 我不会跟你发生亲密关系。我在一开始, 也的确厌恶你的碰触。最后跟你做的那次,也是为了解开鬼婚契。” 傅雪舟没有说话了。 房间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这样的沉默几乎可以逼疯人。 楼延有些出神地盯着门把手,眼睫微微动了动。他下意识想要逃离这种令他不适的氛围,于是打开门走了出去,在即将关上门的时候,楼延情不自禁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傅雪舟,神色一怔。 傅雪舟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 他竟然哭了。 傅雪舟竟然,流泪了。 …… 楼延回到甲板上,继续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钓鱼,神色看起来有几分奇怪。 段泽歌已经钓了一整桶的鱼,美滋滋地瞥了一眼楼延,拿起一旁的保温杯,笑着问:“你和他聊得怎么样?” “该问的都问清了,他最起码在死之前不会毁灭世界,”楼延顿了顿,忍不住想跟段泽歌倾诉一下,“他哭了。” 段泽歌被呛得喷出了一口水,“咳咳咳,傅雪舟哭了?!” 楼延默默点了点头,把两个人的对话简单说给了他听。段泽歌听完后将保温杯拧上,沉吟片刻问道:“你看到他哭了是什么感觉?” 楼延沉默了一会儿,段泽歌很有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过了几分钟后,楼延才缓缓道:“说实话,我有点心软。” 段泽歌道:“只有心软吗?” 楼延扯唇笑了笑,“其实还有点快感。” 段泽歌眨眨眼睛,“嗯?” “一个长得好、实力强、游离于世界之外像个神明一样的天之骄子为你沉沦在爱情里,为你掉眼泪,你能不爽吗?”楼延淡淡地道,“我就有这种爽感,一想到对方还是我以前的仇人,一想到傅雪舟以前那种谁也瞧不上的冷酷无情的样子,这感觉就更爽了。” 只是。 楼延垂眸看了眼海面。 他在当时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甚至差点关不上傅雪舟的那扇房门。 段泽歌失笑:“不愧是你啊楼延。” 他兴致勃勃地问:“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对他?” 海风一吹,楼延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他的整个人泡在这股凉意之中,好像浸入大海之中,理智和情感分扯得一清二楚,干干净净。 “我已经拒绝他了,以傅雪舟的性格,他被我那么说完之后绝不会再缠上我。我和他以后不会有任何关系,”楼延听到自己说,“我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这是最好的结果。我和他之间的误会该解开的也解开了,该报仇的也报仇了。一切的一切,我想一刀两断,了断得干净果断一点。” 楼延顿了顿,“我承认我对他心动过……也承认他的感情让我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我和他真的不合适,傅雪舟骨子里的独.裁和冷漠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他不知道尊重别人,也不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和自我。傅雪舟太自大了,不巧的是,我也是个很自大的人,也是个掌控欲同样很强的人。我接受不了傅雪舟对我的掌控与占有欲,接受不了他改变了我的人生却一句解释也没有。我们两个人真的不合适,一点儿也不般配。这么不般配的我们根本没法在一起,就算这次彼此能和解,也早晚会出现下一次的崩裂。” “既然早晚都会这样,不如直接彼此了断,大家都轻松一些,”楼延呼出一口浊气,“痛也就痛这么一会。说真的,恨傅雪舟太累了,爱他……我觉得我对他的心动还没有到这个程度,所以,就这样吧。针尖锋芒硬碰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没必要了。” 段泽歌想叹气。他把鱼竿放在地上,正想说话,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了后方集装箱后的一角衣物。 他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如果傅雪舟之后还不放弃,一直过来缠着你呢?” “他不会的,”楼延侧头,冲着段泽歌轻声笑了,脸上写满了笃定,“傅雪舟不会这么做的。他也有自尊,如果他再缠上来,那就太卑微了。” 而傅雪舟,是不会那么卑微的。 段泽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后方的集装箱,却发现那一角衣服已经消失不见了。 * 在深海里钓鱼那是一钓一个准,两桶满满的鱼被送到了厨房里,准备晚上吃顿海鲜大餐。 楼延把鱼竿收起来,和段泽歌正准备去洗个手,就见李三新匆匆走了过来:“延子,傅雪舟不见了!” 楼延心里一跳,皱眉道:“他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去房间想看看他恢复得怎么样,结果发现他人不在房间里。我到处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他,”李三新着急,“你说他是不是不在船上了?” “不可能吧?”段泽歌迟疑地道,“他不在船上还能去哪?这可是深海里。” 楼延将鱼竿往段泽歌怀里一塞,沉着脸往船长室跑去。李三新和段泽歌对视一眼,连忙跟着他一起跑过去。 楼延让船长发动所有船员一起在船上找傅雪舟,他和李三新段泽歌也一起找。正休息的路好修听到这件事之后也从床上翻了下来,跟着一起找人。 将近二十个人找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没在船上找到傅雪舟,他们已经可以确定,傅雪舟绝对不在这艘船上了。 路好修都懵了,“那傅雪舟能去哪里啊?” 船上的救生圈和救生艇可都没少。 楼延扶着栏杆往海面上看,海水深沉,让人恐惧底下是否有巨物隐匿。船只被大浪拍得一晃一晃的,楼延往后方的海面看去,水天相连,海面上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船长和船员都有些慌,甚至准备启动直升机去海面搜救人,楼延阻止道:“不用找了,他没事。” 李三新走上来握住他的肩膀,有些担忧地往船后看去:“楼延,他……” “他只是离开了,”楼延道,“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段泽歌道:“要去他房间再看看吗?他可能会留下来什么东西。” 一众人转移到了傅雪舟的房间,楼延却没去。他转过身靠着栏杆,伸手摸着从指缝中穿梭而过的海风,灵魂跟着船只的晃动而晃动,有一种脚不沾地的失重感。 他好像在背后也长了翅膀,像是可以飞起来一样。但他反手摸了下背后,什么都没有摸到。 这个时候,楼延都有些羡慕傅雪舟的翅膀了。 想飞就能飞走,真是方便啊。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样自由与晃动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李三新那群人又快步走了回来。还没走到楼延跟前,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延子,傅雪舟什么都没拿走,也什么都没留下。真是奇了怪了,人真的跟突然蒸发一样消失了!” 楼延点了点头,平静地道:“挺好。” 估计傅雪舟也懂了他的意思,也决定和他做个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了。 “挺好的,”楼延再重复了一次,笑着往船舱走去,“我先回房洗个手,咱们晚上吃顿好的放松放松。” 看着他的背影,李三新不由皱紧了眉,怎么想怎么奇怪:“哎,你们说傅雪舟怎么突然就走了?怎么延子还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路好修挠挠脸颊,满头问号地摇摇头,眼神里全是清澈的愚蠢:“我也不知道,我今天都没出过门。” 段泽歌想了想:“你们看过动物频道吗?” 李三新翻了个白眼:“废话!” 路好修道:“啊,这和动物频道还有关系吗?” “有一点关系,”段泽歌眯起双眼,“动物频道里,受了伤的野兽总会偷偷找个地方躲起来疗伤。” 有的人也和野兽一样。 尤其是一个疼到流泪的野兽,他更需要找个无人能发现的地方,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把#小傅流泪#刷起来 第210章 有傅雪舟在是一日三餐, 没傅雪舟在也是一日三餐,楼延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又过了两天, 一行人回了大陆, 直奔叶不言所在的诡异防控局, 想把小雨给带回来。 但等他们到诡异防控局的时候,却意外得知林游带着叶不言去外地工作了, 因为叶不言放心不下小雨,就把小雨一起带走了。 因为想给小雨一个惊喜,他们特意悄悄过来, 没想到却扑了个空。一行人失望地离开诡异防控局后, 路好修就给叶不言打了电话。 电话过了将近一分钟才被接起, 叶不言疲惫得好像三天三夜没睡过觉的声音传来:“喂?” “操, 你的声音怎么跟被吸了精气一样,”路好修惊恐地问道:“叶不言,我们回来了。诡异防控局的工作人员说你带着小雨去外地了, 你说,你是不是看我们小雨可爱就想拐跑我们家小雨?” “……小雨正在睡觉,”叶不言无语地道, “你们回来的不巧,我需要在外地多待一段时间, 小雨在我这里很安全。如果你们不放心,我也可以派人把她送到你们身边。” 路好修好奇道:“你们在哪里啊?” 叶不言沉默了一下, 有些犹豫道:“不能说, 涉机密。但小雨最好跟我在一起, 最近不太安全, 送她回去路上可能会出事。” 电话那端突然传来林游的声音:“是路好修吗?楼延和李三新在不在你身边?” 路好修颠颠把手机递给了楼延, 楼延伸手接过,“喂,林游,你找我们有事?”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林游严肃地道,“你们先去诡异防控局里找一个外号叫‘老汪’的研究员,让他给你们拿一个‘诡异干扰仪’。‘诡异干扰仪’是我们的研究人员根据诡异之主的尸体研发出来的仪器,能让我们的通话不被诡异听到。等拿到东西之后,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打开‘诡异干扰仪’后我们再聊。” 楼延从林游的语气感觉到林游要说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们根据林游的话拿回来了“诡异干扰仪”后坐上了车。将车窗锁紧,再将“诡异干扰仪”打开,这才继续和林游对话。 林游捏了捏眉心,语气里的疲惫比叶不言的更甚:“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不好的事,诡异似乎准备全面发动对人类世界的侵略战争了。” 这句话好像地.雷一般把众人炸得七荤八素,“什么?!” “我知道你们会觉得很突然,事实上,我们也觉得很突然,”林游苦笑道,“在半个月前,诡异复苏的次数和速度突然飞速增长,数倍超越以前的数据,狂信徒们也开始疯狂地闹事、造谣、洗.脑群众。如果说以前一个城市一个月内会有两三起诡异复苏事件,那近半个月平均一个城市就会有二十多起诡异复苏事件……这个数据太恐怖了。诡异大范围的降临,并且大肆屠杀人类,我们统计在册的半诡者和天赋者每日死亡的数字令人心惊。而且,不只我们国家是这样,全世界的诡异都在这半个月内激增,像是发疯了一样不断扩张地盘。” “五天前,我们国家超过十所诡异防控局遭到了诡异的围攻,”林游语气沉重,“其中一家研究所里还存放着我们从成江市图书馆娱乐场弄来的那只诡异之主的尸体。还好我们的人反应迅速,在付出巨大的牺牲之后成功将诡异之主的尸体运到了我现在所在的总部。我怀疑,这些诡异攻击诡异防控局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诡异之主的尸体。” 顿了顿,林游叹口气道:“叶不言说得很对,小雨在我们这里很安全。我可以和你们保证,总部是我们国家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在这种时候,她待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我建议你们不用这么着急接她回去。” 李三新皱眉跟楼延道:“要不就让小雨先别回来了吧?” 楼延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他格外在意林游话中的两个时间点,一个是“半个月前”,一个是“五天前”。 半个月前,楼延将傅雪舟推下了极寒地狱。五天前,楼延把傅雪舟从极寒地狱中救了起来。 诡异之主估计是以为傅雪舟必死无疑了,它好不容易杀死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心腹大患,猖狂的本性暴露,蠢蠢欲动地想要彻底占领他们的世界,所以诡异才会这么频繁地开始活动。而在楼延将傅雪舟救起来后,诡异之主没在北极拦下他们,恐怕已经做好了与人类最后大战的准备。 诡异侵占世界的速度越快,人类应对的时间就越少,人类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 如果楼延是诡异之主,他也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全面侵占人类的世界。一是因为人类应对不及,二是因为傅雪舟刚刚重伤,三是因为楼延这个新威胁势必要报复诡异之主。不趁着这个时间点先下手为强,诡异之主难道要等到傅雪舟恢复过来,等到楼延和傅雪舟变得越来越强之后才动手吗? 楼延看向了段泽歌,恰好段泽歌也在看着楼延,两个人的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凝重和担忧。 这次的战争很明显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楼延”和段泽歌失败了的那场最后一战。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冷静地问:“我有一点不明白。诡异之主已经死了,它的心脏也已经被傅雪舟捏爆。你为什么会觉得诡异们是为了得到诡异之主的尸体才围攻你们?” “我不知道它们这么做的原因,但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确定它们就是为了诡异之主的尸体来的,”林游严谨地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研究院从诡异之主的身上研发出了很多对付诡异的东西。很有可能结束诡异复苏的钥匙也在诡异之主的身上!所以不论如何,我们都会保护好诡异之主的尸体,绝对不能让诡异们把诡异之主的尸体拿走!” “我跟你们说这些,也是想请求你们的帮助。” 林游一字一顿道:“我们的世界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应该为了我们的家园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楼延,三新,小路,还有段先生,我恳求你们加入我们的队伍,一起迎击这场和诡异最后的战斗!” 车内众人沉默着,他们紧紧盯着手机,心中一团火花燃烧。楼延将车内每一个人的表情都看了一遍,他从朋友们的表情上看到了誓死的决心和昂扬的斗志。楼延忍不住笑了笑,语气轻松而坚定地道:“我们会的。” 林游笑了两声,真挚道:“谢谢你们。” 路好修被热血的气氛感染得上头,兴奋得红着脸嗷嗷站起身直叫:“胜利属于我们!干死那群诡异!干死它们!!!” “啊啊啊啊,德玛西亚!!!” “乌拉!!!” 高中生已经开始激动了,成年的大人们却尴尬得脚趾扣底。李三新好笑地把路好修拽下来,“你先别激动,还没开始打呢。” 段泽歌跟着打趣道:“小路这架势,差点把我吓哭了。” 叶不言在电话那头无语地扶额,林游哈哈笑了两声,突然问道:“对了,楼延。你能联系到傅雪舟先生吗?” 楼延小尾指动了动,垂眸问道:“你有事要找他?” “我想请他和我们一起战斗,”林游,“傅雪舟的实力很强,有他加入我们也会多一份保障。但很奇怪的是,我们从一个月前就找不到傅雪舟的踪影了,你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么,就想问问你能不能联系上他,最好说服他也加入我们。”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楼延平静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你放心吧,就算你什么都不和他说。等诡异真的倾巢而出的时候,他自己会出现的。” 林游一贯信任楼延说的话,当即就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好。” 这通电话进行了整整一个小时,林游仔细地将目前的局势告诉了他们,楼延他们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从明天开始,他们需要前往各大城市,尽快在大战之前尽量多地除掉诡异和狂信徒。 一行人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来到诡异防控局拿走了局里给他们配备的各种道具,光精神力恢复针每人就有足足十支。 路好修和李三新一起行动,段泽歌一个人行动,楼延也一个人行动。四个人分为了三支队伍,各自踏上了除掉诡异和狂信徒的道路。 因为楼延的实力强,所以交给楼延的都是最危险的诡异。 楼延一连在外奔波了五天,杀了不知道多少个诡异,抓了不知道多少个跟在诡异后面狂热挡刀的狂信徒。整个人战绩辉煌,却难免风尘仆仆。 第六天晚上,他终于完成了所有的任务,连夜赶回了位于成江市半山腰上的家。 星空璀璨,成江市的夜晚几乎没有灯光,黑夜笼罩着天地。 明明已经进入夏季,但蝉鸣声和蛙叫声却格外稀少,似乎连这些动物也知道世界变得越来越危险一样,所以一个个躲起来不敢出声。 微风轻拂,透着股闷热。 楼延好好地洗去了一身灰尘与疲惫,换上了一身低奢的黑色丝质睡衣,慢悠悠地开了一瓶红酒。 水汽让睡衣黏在了他的身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来好看的身形线条。红酒味清甜,带着醇香。楼延慢条斯理地摇晃着红酒杯,睡衣的袖口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紧实的小臂。 楼延一口一口抿着红酒,感觉到了一些热意后,他随意地抬手懒洋洋地解开了领口几颗纽扣。 修长的脖颈与凹陷的锁骨露出,明明是一身长袖长裤的睡衣,穿在楼延的身上却变得分外性感,充斥着成年男人成熟而优雅的魅力。 楼延静静地喝了一杯酒,独自品味深夜的安静。等红酒见底后,他才带着微微的困意回到了卧室。 一走进去,楼延的眼神立刻一冷。 他在自己的房间中,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 第211章 有人偷偷进了他的房间。 楼延神色冰冷。 房间内没有开灯, 显得比外面还要黑暗。窗户大开着,燥热的夜风吹进窗口,把纱制的淡色窗帘吹得轻轻摆动。 酒味随风浮动, 浓郁的酒气掩饰了来人的味道, 也彰显着这个闯入者已经进来了不短的时间。 楼延眉目间闪过狠戾, 他快速地扫视了一遍屋内,发现没人后往窗户走去。 但刚走一步, 身后就贴上了一具酒气沉沉的身体。 楼延反应很快的向后攻击,却反身被闯入者按在了床上。柔软的床铺弹了两下,楼延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人影, 惊愕不已。 怎么会是……傅雪舟? 他都对傅雪舟说了那样的话, 傅雪舟怎么可能还会再来找他? 傅雪舟怎么还回来——! 楼延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被闯入者看得一清二楚。闯入者冷冷扯唇一笑, 攥住楼延双手的手掌变得更紧, 他压下身,酒味逼近,声音沙哑又难听, 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暴戾:“……很惊讶看到我?对,你是应该惊讶……你都笃定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但我还是来了……” 银发男人掐着楼延下巴,低下头, 几乎唇贴着唇,鼻尖贴着鼻尖, 好像喝醉了一样,声音低低:“在你眼里, 现在的我是不是很卑微?” 傅雪舟身上的酒味太重了, 整个人像是刚从酒水里泡了一圈一样。天, 他到底喝了多少的酒! 楼延的下巴被捏出来了深红色的手印, 他吃痛地微微皱了皱眉, 想要推开傅雪舟,这副表情却被傅雪舟当做成了对自己的厌恶和排斥。 傅雪舟手背的青筋鼓起,他眼神一沉,突然伸手抓住了楼延的睡衣衣领用力一扯,漂亮紧实的大片肌肤暴露,醉醺醺的男人低头,急促又凶狠地吻上了楼延的脖颈。 楼延瞳孔一扩,奋力挣扎了两下。但傅雪舟却紧紧扼住了他的身体,阻止了他的所有作为,不断沿着他的脖颈向下。 操,这是在干什么! 他明明都已经做好彼此成为陌生人的准备了,他明明已经忙碌到五六天都没有时间去想傅雪舟了,傅雪舟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楼延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而起:“你他妈干什么,傅雪舟!” “上你,”男人亲吻着楼延的身体,晕染开来的酒气让楼延都有些头晕,低低沉沉,仿佛还没清醒,“……楼延,你不要想太多。我过来找你不是因为我想你,不是因为我自甘作践放不下你,更不是因为我还卑微地喜欢你……我只是……只是想过来跟你上床。” 昏暗的房间,带着热气的风。纯黑色的睡衣被撕扯,露出白皙紧实的肌理。酒味浓重,银色发丝在楼延的皮肤上划过带来痒意。 是吗? 只是因为想过来跟我上床? 楼延冷笑,整个人的皮肤有些战栗。 喘息声粗重低沉,衣服与被子摩挲的声音格外清晰。 傅雪舟抚摸过楼延身体的掌心带着微凉,有些疼,也有些沉重,这不像是欢.爱,反倒有种沉沦于泥潭中的窒息感,一切一切都像是个晕沉沉的梦。 “我只是有了这方面的需求,”银发男人的手扯掉楼延的衣服,冷硬重复地说着类似的话,“不关乎其他,只是我想找个人做这种事,恰巧想到了你而已。” 楼延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傅雪舟身上的酒味和他身上的酒味彼此交缠,刚刚喝下去的那杯红酒突然间挥发了数倍酒力,让楼延有种自己才是喝醉了的感觉,身上这个不断在他身上亲吻的男人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他的呼吸变快,眼神失焦,直到傅雪舟想要强行挺进时,楼延才猛然从这种失魂感中骤然拔出。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死死盯着傅雪舟,耻辱感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你要想找个人做这种事那就去找愿意跟你做的人!傅雪舟,你给我滚下去,你这是强.奸,别让我重新恨你!” 傅雪舟动作停住,他喃喃自语:“重新恨我?” “……重新恨我。” 一声嗤笑,男人缓慢地压进,眼神比黑暗还要更加深沉,“那就重新恨我好了。” 楼延不再挣扎,他冰冷地看着傅雪舟,能够杀人的话一句句从他柔软漂亮的唇内吐出:“傅雪舟,别再继续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恶心。” 傅雪舟一颤,动作僵住了。 楼延推他下极寒地狱前说的话回响在他的耳边: ——“你知不知道我都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跟你睡觉陪你亲密的?!我他妈无时无刻不在恶心!” “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我他妈无时无刻不在恶心。” 这两句话反复在傅雪舟身边响起,让傅雪舟眼前一片黑暗。他喉结滚了滚,咽下血腥味,身体生硬地弯下腰,将头埋在楼延的肩窝里。 楼延的味道充斥傅雪舟的鼻端,傅雪舟记得他和楼延第一次做.爱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房间,楼延就穿着这身衣服,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傅雪舟再次感觉到了从身体内传来的刺痛与酸涩感。 他几乎有些难以呼吸,每一缕来自楼延身上的味道都好像是灼烧人的火焰,烫得傅雪舟从里到外鲜血淋漓。 但他却奇怪地笑了,声音沙哑地问:“……我碰你只会让你感到恶心?” “没错。”楼延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手指神经质地痉挛几下,他下意识攥紧手指道:“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家,从我床上滚下去!” “楼延,”银发男人突然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心?” 说着,他从楼延的肩窝移到了楼延的胸前,侧耳倾听着楼延的心跳声。傅雪舟垂眸道:“你明明有心跳。” 楼延眼皮一跳,偏过脸用没有表情的侧脸对着傅雪舟,再次道:“滚!” “……”银发男人重新抬起了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楼延,他固执地、不甘地道:“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感觉。” 傅雪舟伸手向下,却发现楼延毫无反应。 银发男人手一抖,眼中先是茫然,后是晦涩,楼延甚至可以听到傅雪舟牙齿紧咬的声音。 “……别表现得你对我有多少感情一样,不是你自己说,你只想找个人上床吗?”楼延表情冷淡,嘲讽道,“现在满意了吗?谁能在被强.奸的时候硬得起来?” 其实不是。 在傅雪舟刚刚扑在他身上不得章法亲吻他的时候,楼延确实感觉到了身体在发热,也有了微微情.动的感觉。 毕竟他的身体已经太习惯傅雪舟的味道和抚摸了,他也太久没做过了,生理和心理都在那一瞬间出现了渴望。 但身体还干涩紧绷。所以在傅雪舟进来时,楼延瞬间清醒,也立刻软了下来。 “……我不信。”傅雪舟道,指骨捏得咯吱作响,“楼延,我不相信你每次和我做的时候都没有一点感觉。” 怒火和屈辱感让楼延立刻冷冷一笑,如刀般尖锐地刺向傅雪舟:“怎么可能会有感觉。我以前和你做都多亏了鬼婚契,现在鬼婚契已经没了,我又怎么会对你有反应。傅雪舟,在船上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一次,你难道还要我再直白地拒绝你一遍吗?” 傅雪舟缓缓低头看他,呼吸轻到几乎没有,痛苦好像笼罩住了这个男人,乃至让傅雪舟的表情一片空白。 楼延心头阵阵缩紧,他反复想着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们要彻底了断才对彼此都好。所以,楼延面上一直保持着冷漠中带着嘲弄的表情,正想再次警告傅雪舟滚下去,傅雪舟却忽然低下身,轻轻地吻上了楼延的腹部。 轻吻和舔舐一点点向下,楼延逐渐全身绷紧,想要躲避却无处可躲。 傅雪舟还在向下,楼延觉得不对,正当他想要阻止的时候,傅雪舟却突兀地亲了上去。 楼延倒吸一口冷气,羞耻感一瞬暴涨,他几乎想象不到傅雪舟的表情,大脑有了几秒钟的空白:“傅雪舟……” 傅雪舟竟然—— 他怎么会这么做。 或许男人总是抵抗不住这样的刺激,楼延眨眼间在心理与生理上感受到了双重快感。 傅雪舟仿佛受到了鼓励,继续生涩而又笨拙地讨好楼延。他其实一点儿也不会,一路磕磕绊绊。但却很认真,很专注。只要想到傅雪舟正在给他做这种事,楼延就有种难以言说的激烈感觉。 楼延脖子扬起,青筋绷起,弧线漂亮得如同天鹅脖颈,呼吸一变。 傅雪舟轻声咳了两下,带着笑意道:“你有感觉了,楼延。” 楼延羞耻地闭上了眼,感觉自己无法再直视傅雪舟了。 傅雪舟扯唇,手上继续游走,无所不用极其地让楼延身体微微颤栗。 “看,不是因为鬼婚契,”傅雪舟俯下身,一字一顿在楼延耳边道,“即使没有鬼婚契,你也对我有感觉。” 这只不过是正常的…… 楼延想要反驳,但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嘴唇紧抿,好像是采取了默认状态,又好像是根本不愿意看见傅雪舟。 傅雪舟脸上的微微笑意僵住,他静静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抓住了楼延的腰部,强硬闯了进去。 楼延发出一声闷哼,却还是不愿意睁开双眼。 傅雪舟这一次的举动很凶猛,好似暴风雨来袭那样把一切的难过、悲伤、愤怒全通过这种方式宣泄。 那种好像做梦一样的感觉又来了,现实和虚幻不分,楼延忍不住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却又咬住了唇忍住。 怎么就这么上床了? 楼延偶尔会在失神的片刻这么想,但还未得到答案,这个问题就会被傅雪舟的动作打碎。 明明已经决定好一刀了断了…… 他闭着眼睛,看不到傅雪舟的表情。楼延忍不住猜测傅雪舟现在会是什么神情,傅雪舟又会在想什么? 傅雪舟说的话是真话吗?如果是真话,他为什么从傅雪舟一次又一次的动作中感觉到了丝丝苦涩? 那苦涩,简直让楼延也无法忽略。 楼延还格外注意一个点:傅雪舟没有吻他的唇。 这太奇怪了。 傅雪舟为什么没有吻他? 这家伙每次上床的时候都喜欢和楼延接吻,无论楼延是拒绝还是烦躁都没有办法阻止傅雪舟。傅雪舟总会强势地掌住楼延的后脑勺,低头咬着楼延的唇,吮吸楼延的舌尖。 有许多次,傅雪舟都会含着一颗糖,和楼延分享那丝丝缕缕的糖味。 但这一次,傅雪舟几乎亲遍了楼延的身体都没有和楼延接吻。 唇从未碰过唇,傅雪舟是什么意思? 楼延紧紧咬着牙,突然有些莫名冒火,火气中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我?” 但楼延的表情变化不知道被傅雪舟误会成了什么。傅雪舟猛地用力了一下,几乎把楼延整个人往前顶撞到了枕头上,男人声音低沉而压抑:“就这么讨厌我吗?” 楼延又闷哼一声,听起来就像是在承认这句话一样。 傅雪舟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 酒气熏染,让楼延整个人也好像被酒水泡了一遍。在这沉沦的、混沌的味道之中,床铺吱呀吱呀的声音渐渐消失,重新被寂静所取代。 楼延后知后觉地想要睁开眼,就发现脸上有了几滴从上方而落的湿意。 傅雪舟终于掐住了楼延的下巴,他一边流泪,一边轻轻吻上了楼延的唇。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楼延。” 第212章 这是傅雪舟第二次哭了。 楼延的脸被打湿了一片, 他愣愣地伸出舌尖一舔,在唇上尝到了略带苦涩的咸味。 原来傅雪舟的眼泪是这个味道。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传到五脏六腑,这个眼泪好像添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一下子软化了楼延冷硬坚决的心墙。 “……别哭了。”楼延张张嘴, 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话后狼狈地偏过头, “别哭了,傅雪舟。” 傅雪舟的吻落在了楼延的侧脸上, 男人停住所有的动作,眼泪滴在楼延的耳侧,或许是被楼延的这句生硬的安慰勾起了所有的委屈, 傅雪舟竟然哑声道:“楼延, 别讨厌我。” 楼延的呼吸一窒, 他闭了闭眼, 手指攥紧又放开,放开又攥紧。 无数杂乱的情绪在他心头交织,又随着一滴滴的湿润分崩离析。 他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 缓缓转过了头睁开了眼,看到了傅雪舟发红的双眼。 “……别看起来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明明是你自己闯进了我的家里, 明明是你强行把我按在了床上,明明你才是欺负人的那一个。” 嘴上说着这种话, 楼延却缓缓坐起了身,他神色复杂地捧着傅雪舟的脸, 一点点吻去傅雪舟脸上的泪痕。 傅雪舟瞳孔一扩, 一动也不动。 “明明是你口是心非, ”楼延从他下巴上的泪痕缓缓向上吻去, 喃喃道, “明明是你一句解释也不说……” 傅雪舟呼吸变得急促,他沉默了一会儿,抓住了楼延的手,用一双眼睫湿润,仍带着难过的双眼盯着楼延,生疏地道:“对不起。” 楼延手指一颤,他叹息一声,最终压下了傅雪舟的额头,在傅雪舟的眉心落下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低声道:“我不讨厌你。” 傅雪舟闭上了眼睛,楼延于是便在他的双眼上又各自亲了一下。 男人的双眼微微发烫,还能看出流过泪的痕迹。楼延尝了一嘴巴傅雪舟眼泪的味道,哪怕他再想欺骗自己,也能从中品尝到傅雪舟对他的爱意。 “傅雪舟,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又想要什么。很多问题隔阂在我们中间,我们——” “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傅雪舟攥紧了楼延的手,将楼延抱在自己的怀中,一个一个回答楼延刚刚提到的那些“明明”,“我想要你一直不离开我。我想你了,楼延,我忍不住来找你,我还喜欢你。” 傅雪舟把头埋在楼延的肩膀上,低低地道:“很喜欢很喜欢你。” 这样的承认无异于让傅雪舟低头,但傅雪舟的自大与独.裁在这一刻好像彻底消失一样。他低低地道:“我想让你也喜欢上我,楼延。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今天真的是傅雪舟说话最多的一天了,楼延忽然有些走神。他闻着傅雪舟身上的酒味,忍不住笑了一下,嘴中苦涩的味道好像也慢慢散去:“但是——” “我知道。”傅雪舟搂着楼延的手慢慢缩紧,缓慢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听到了你和段泽歌的对话。” 傅雪舟顿了顿,用平静的语气道:“我听到你说你对我心动过,也听到你说我们不合适,最好从此以后一刀两断,也听到了你说以后要做个陌生人的话。” 楼延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被傅雪舟听到了,他抿直唇,他说的那番话,可对傅雪舟并不友善。 傅雪舟垂眸:“你说喜欢我,我听到的时候很开心,但后面的话又让我很难过。酒可以让人忘记痛苦,但我喝了很多还是忘不掉痛苦。所以我来找你了,楼延。” “我想了很久,也看了很多东西查了很多东西,最终发现你说得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并不般配。” 楼延心情有些沉重,他扯扯唇,“对啊,我们并不般配。从性格到习惯上,从年龄到身份上都不怎么般配。如果我们在一起,有可能,不,是很大可能只会两败俱伤。” 所以明知不合适,还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傅雪舟呼吸沉沉,他却撩起眼皮忽然和楼延对视,“但不般配并不代表我们不可以相爱,楼延。” 楼延一愣,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心头迸发,他低声笑了两下。 “你说我自大又冷漠,你说你也是个自大且接受不了我掌控的人。这并不是阻挡我们在一起的理由,楼延,我以后会记得要给你解释我的想法。”傅雪舟动了动,顶在楼延身体内的东西也跟着跳了跳,银发男人喘息了一声,又吻上了楼延的唇。 空气中的酒味更加浓郁了,醉人之余带上了丝丝甜味,傅雪舟不熟练地将自己的所有内在剖析给楼延看,然后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跟楼延道:“楼延,我们可以在一起。” ——他就像在说一种事实一样。 楼延有些出神地看着傅雪舟的脸,伸手将男人额头汗湿的银发抚开。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傅雪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焦躁让傅雪舟的身体渐渐紧绷,神色逐渐变化,烦躁和紧张在他眉间闪过,但他忍耐住了任何逼迫的举动和话语,就这么耐心地等待着楼延的回答。 楼延又叹了一口气。 傅雪舟猛地攥紧了手,嘴角抿直,神色一瞬阴沉。 但下一瞬,傅雪舟就听到楼延道:“你说得对。” 傅雪舟倏地抬眸和楼延对视,楼延朝他笑了。黑发青年嘴角扯起,桃花眼微扬,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恣意和张扬。 他伸出手环住了傅雪舟的脖子,重重咬了一口傅雪舟的耳朵。 血的味道盖住了傅雪舟眼泪的味道,楼延轻笑了两声,他松开了牙齿,又伸出舌尖轻轻舔过咬痕上的鲜血。 “不般配的人也可以相爱……那就让我们试一试,看我们能坚持到哪一步吧。” 楼延吻上了傅雪舟的喉结。 “来继续做吧。” …… 第二天早上,李三新和路好修也风尘碌碌地回到了别墅。 两个人均是一脸的疲惫。身上的衣服已经皱皱巴巴得不能看了,李三新身上还干净一些,路好修简直像是逃难回来的难民。 两个人一进门,连连开始打起哈欠。李三新撑着困意打开鞋柜给两个人拿换洗拖鞋,一不小心就瞥到了楼延的鞋子,惊讶:“哎,延子也回来了啊。” 路好修精神一振,换好鞋后就要跑去找楼延:“我要去给楼哥炫耀一下我杀的诡异数量!” 李三新无奈摇了摇头,慢悠悠收拾好鞋柜跟上去,就听见路好修在路过客厅时发出了一声惊叫:“卧槽啊啊啊!!!你、你你怎么在我们家!” 李三新连忙回头一看,也被吓了一跳,眼睛瞬间瞪大:“傅雪舟?!” 傅雪舟正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粥走了出来,俊美的银发男人脸上没有表情,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就端着碗往楼上走去。 卧槽! 傅雪舟怎么会在他们家! 路好修像是个失去魂魄的尸体:“三新哥,我们不会是看错了吧?傅雪舟怎么会在我们这?” 李三新隐隐有了猜测,但也不敢信,直接道:“走,跟上去看看!” 两个人拔腿跟了上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傅雪舟走进了楼延的房间。 李三新和路好修目瞪口呆,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轻手轻脚走到了门口偷听。 房内。 傅雪舟叫醒了楼延:“楼延,吃饭。” 楼延已经醒了,还在傅雪舟刚刚去做饭的时候洗漱了一下。他睁开眼睛看向傅雪舟,脸庞带着一层水汽,嘴角勾起:“没想到你真的去给我做饭了。” 楼延在昨晚睡前硬生生地做饿了,跟傅雪舟随口提了一句想吃傅雪舟做的饭后就睡了过去,没想到傅雪舟还记得。 傅雪舟将碗递到了他的面前,里面是一碗大米粥,“除了一锅炖,我就只会做这个粥。” 楼延笑了两声,坐起身接过碗喝了一口。粥微烫,他拿着勺子搅了搅,竟然还在粥里面发现了一个白水煮蛋。 他挑眉,侧头去看傅雪舟。傅雪舟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让他吃。 这下,楼延的眉眼也染上了笑意。他两三口吃掉了鸡蛋,余光瞥了瞥门外,给了傅雪舟一个“是不是他们”的询问眼神。 傅雪舟又点了点头。 楼延哼笑一声,也不在意他们偷听。他一边喝着粥,一边塞了块糖到了傅雪舟的手里,慢悠悠地道:“傅雪舟,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傅雪舟应了一声,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冷淡,于是扯了扯唇,问道:“什么梦。” “记不太清了,好像有个蛇在后面追着我,”楼延想了想,“然后我又梦到了你和我在外面约会。” 约会。 傅雪舟若有所思地在心中念了一遍这个词。 楼延兴致勃勃地继续道:“然后我和你还遇到了一个给人算命的道士,他一见我们就说我们俩八字不合,噗,我连做梦都梦到了这句话,我们到底不合到了什么程度?” 傅雪舟脸色微微一变,却很快平静了下来。他垂眸看着楼延手中的粥,竟然没立刻说什么反驳的话。 楼延觉得不对劲,盯着傅雪舟眯起了双眼,“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你知道我们八字不合的事?” 傅雪舟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我算过。” “……?”你算过?! 楼延一时无语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该惊讶傅雪舟竟然会算八字,还是该惊讶傅雪舟竟然连八字都算过? 这是什么恋爱脑必备操作啊。 好像看出了楼延的无语,傅雪舟顿了顿,解释道:“我用手机看的星盘,很简单。除了八字,我还看了我们的星座。你是狮子座,我是水瓶座。都不是很合。” “但没关系,”傅雪舟一脸淡定,很快地道,“这些都不可信。” 楼延的表情缓缓变得怪异。 他边古怪地上下扫视着傅雪舟,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头。 当然,他并不是信了这些八字和星座配对什么的。他只是突然一下子,深刻地感受到了之前忽略的一件事——他和傅雪舟之间的年龄差。 傅雪舟还真特么是个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啊! 作者有话说: 所以在没见到楼总的那五六天里,男大一边喝酒买醉一边疯狂查两个人的各种东西试图证明他们可以谈恋爱== 结果:不配、不配、不配…… 第213章 他有时候真的怀疑傅雪舟轮回那么多次的年龄到底加在了哪里。 楼延嘴角抽抽地想。傅雪舟有时候成熟冷漠得令人心惊, 有时候又让他只想喊上一声“憨批”。每次当楼延快要忘记傅雪舟的“男大学生”身份时,傅雪舟总能及时提醒楼延他有多么白痴幼稚。 这一刻,楼延又想起来傅雪舟之前被“我, 秦始皇, 打钱”的诈骗短信骗到钱的事情了。 ……啊, 那就没事了。这也是傅雪舟能干出来的事。 楼延默默吃完了一碗粥,等把碗勺放下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警惕地看向傅雪舟:“我们既然八字不合,那你会不会影响我的财运?” 傅雪舟:“……” 傅雪舟:“……不会。” 楼延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那没问题了, 我也不信这个。” “……”傅雪舟看了楼延一眼, 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糖块剥掉糖纸送到了嘴里, 你最好是真的不信。 楼延轻咳了两声,看向门口,故意道:“你做的粥只有这一碗吗?” 傅雪舟道:“还有。你还要喝?” 他站起身准备接过碗勺再去厨房盛一碗, 楼延却拦住了他,笑眯眯地加重音道:“我不喝。但我有点担心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两只老鼠会偷偷喝。” 门外偷听的路好修自言自语:“家里有老鼠了?不应该啊,咱家这干净程度还能有老鼠?” 李三新被气笑了, 直接一巴掌推开了门,推着路好修走了进去, 声音洪亮地问:“说谁老鼠呢,延子?” 路好修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这才反应过来楼延说的是他和李三新。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下, 乖乖喊人道:“早上好啊, 楼哥, 呃, 还有傅、傅哥?” 傅雪舟微微一怔,随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好家伙,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三新呵呵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来回打量这两个人,“前几天还老死不相往来呢,现在就偷偷背着我们搞在了一起。呦,还煮了粥,还加了蛋,还算了命……傅雪舟昨晚就在这睡的吧,你们还挺甜蜜的啊,男同们。” 这阴阳怪气,这揶揄打趣,挤兑得楼延都有些不好意思。楼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偷偷瞪了李三新一眼,示意李三新见好就收,别太过分。 李三新见状更加过分了,直接冷笑着拿起手机给段泽歌拨打了视频电话,将镜头对准了在床边一坐一站的楼延和傅雪舟两人,段泽歌一接通,他就立刻道:“看看,快看看!快睁大你的钛合金狗眼看看这两个人!” 段泽歌才刚刚睡醒,视频一接通就被骂了“狗眼”,他也没生气,好奇地凑近屏幕一看,惊讶之后便懒洋洋地笑了:“啊,真是闪瞎了我的眼睛。” 李三新道:“看这床单,这两人昨天晚上肯定少儿不宜了。” 段泽歌道:“绝对的,你看楼延脖子上还有吻痕。” 李三新又道:“傅雪舟还给楼延做了早饭,大米粥碗里头还加了一个白水煮蛋。” 段泽歌道:“不错,挺知道心疼人的。楼延喜欢吃白水煮蛋,看样子他们俩暗渡陈仓已久。” 李三新又又道:“喝完了一碗之后,傅雪舟还主动去给楼延盛第二碗呢。” 段泽歌道:“呦,光喝粥也不行吧,可以加点小咸菜。” 楼延:“……” 傅雪舟:“……” 路好修凑到李三新身边,对着镜头里的段泽歌挤眉弄眼,兴奋地加入一唱一和组合:“楼哥昨晚做梦还梦到和傅哥去约会了。” “哦豁?”段泽歌道,“好大一碗狗粮,吃撑了,份子钱我只打算随200了。” “……”楼延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道,“你、们、够、了、啊。” 他第一次被朋友们围起来打趣这种事,哪怕是在谈判桌上也镇定自若的楼延,此刻难免也不自在了起来。 脸上微微发热,他余光瞥了傅雪舟一眼。傅雪舟整个人站在原地,神色乍看起来冷漠又压迫感十足,实则眼神茫然出神,明显在发呆。 对比一下傅雪舟的反应,楼延又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一下子淡定了起来,似笑非笑地反击道:“200块钱少了,也就只够你在礼蒲上写你名字的一个撇。” 段泽歌忍不住啧啧了两声,面上笑意却越来越浓:“这么说,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傅雪舟黑漆漆的眼珠子动了动,也看向了楼延。 楼延含糊地应了一声,但段泽歌却不满意,重新问道:“我没听清,所以是在一起了还是没在一起?” 楼延翻了一个白眼,他敢肯定段泽歌一定是故意的。如果问这个世界上谁最想要让他和傅雪舟在一起,段泽歌肯定能排到第一名。 他正想要问段泽歌的耳朵是不是聋了,就听一旁的傅雪舟淡淡地道:“嗯,在一起了。” “我靠,真的在一起啦!”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恭喜恭喜,你们总算是说开了,祝你们能一直好好在一起。” 朋友们收起了揶揄的态度,热情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傅雪舟嘴角微勾,他想了想,转头跟楼延道:“可以结婚,我的存款还有一些。” 楼延:“???”这憨批又在胡说什么? 傅雪舟看到楼延震惊迷惑的表情,也疑惑地歪了歪头,慢吞吞道:“不是你想结婚的吗?” 李三新几个人齐齐震惊出声,一双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楼延,每个人的表情都不敢置信。 “卧槽延子……”李三新都被炸得有些失魂了,“我和你从小玩到大,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个闪婚族。” 路好修气若游丝:“结婚……结婚……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还攒不出份子钱。” 段泽歌沉默了一会儿,左看看楼延,右看看傅雪舟,说了个冷笑话:“要不是你们两个人都是男的,我都要怀疑你们是要奉子成婚。” 楼延这会儿连太阳穴都跟着跳了,他深呼吸一口气,铁青着脸问傅雪舟:“我什么时候要结婚了?” “刚刚,”傅雪舟再次歪了歪头,“你说要收份子钱。” “……”楼延道,“我只是开了个玩笑。” 傅雪舟垂眸和他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 楼延余光瞥到憋笑的李三新和路好修,心烦地把他们赶了出去。房间里再一次陷入了安静,楼延搓了搓脸,回想刚刚的对话,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傅雪舟将嘴里最后的一点糖块咬碎,咔嚓咔嚓咽下了肚,面色淡淡地问道:“笑什么?” “你好傻啊,傅雪舟,”楼延笑着侧头看他,“你怎么连笑话都分辨不出来?” 这句话楼延也只是随意一问而已,没想到傅雪舟却认真地想了想,平静地解释道:“很久没有人和我开过玩笑了,再加上我分辨不出一些细微的情感,所以才分辨不出来。” 楼延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忽然想起来了灰伯爵曾经告诉他的那句“傅雪舟的情感都已经没了”的话。 见他神色莫名地看着自己,傅雪舟又问:“怎么了?” 楼延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现在,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喜欢我吗?” 傅雪舟一顿,突然明白了楼延在担心什么。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楼延面前,低着头,微凉的手轻轻摸上了楼延的脸。 男人长长的银发垂落,落在了楼延的肩侧。窗外的风一吹,银发便轻轻从楼延的脸色拂过,宛如另外一只格外轻柔的手掌。 “回来之后,灰伯爵来找了我,”傅雪舟的声音低沉,仍带着几分沙哑,“他告诉我他对你说了很多关于我的事情,他也很好奇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虚妄幻想。” 楼延抬头看着傅雪舟,双眼和傅雪舟的眼睛对视。 即便之前在灰伯爵的店里看到记忆钢笔证明过傅雪舟对他的感情,但那终究是记忆钢笔,楼延的内心深处其实也还藏着怀疑。 傅雪舟摩挲着楼延的眼周,缓慢地道:“他推荐了我一个道具,那个道具叫‘诅咒玩偶’。每一个拿到诅咒玩偶的人都会被诅咒玩偶一个个杀死自己所爱的人,最先死亡的就是玩偶主人的最爱之人。他说这个道具可以检测出来我有没有真的爱上你,如果我真的爱上你,大可以在诅咒玩偶行动之前将它毁灭。如果我没有爱上你,诅咒玩偶就不会有任何动静。” 楼延不由提起了心,“后来呢?” “我拒绝了灰伯爵的提议。”傅雪舟道。 楼延心中一沉,眼中也是一暗,“为什么?” 难道是傅雪舟自己也不敢测试,怕他对他的感情真的是假象吗? 傅雪舟道:“我怕会有万分之一的概率,那个诅咒玩偶依旧会伤害到你。”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楼延猛地心脏一跳。 傅雪舟慢慢弯腰,气息笼罩了楼延,他在楼延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灰伯爵说店铺拿走了我最后的情感,我不会再产生‘喜欢’和‘爱’这种情绪,就像我很少会感觉到‘孤独’‘痛苦’和‘恐惧’。” “我拒绝使用诅咒玩偶,是因为我知道我对你的所有感情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不需要用外物去检测。” 他缓缓向下,一边诉说,一边轻吻着楼延的眼睛、鼻梁,“喜欢,爱,孤独,痛苦,恐惧,难过,喜悦……这些情感我全在你的身上体会到了,明明我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了心脏,但我却能感受到我的心脏在为你跳动。” 最终,傅雪舟吻上了楼延的唇。 “就像现在,我就在害怕。” “我害怕你会抛弃我,楼延。” 第214章 …… 傅雪舟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 楼延的嘴唇被傅雪舟亲得微微发麻, 有一种触电了的感觉。他一边看着傅雪舟俊美无俦的面孔,一边忍不住想,傅雪舟不会鬼上身了吧。 明明在第一次告白的时候, 这家伙连说个喜欢都磕磕绊绊的, 还得在窗户上哈气写字。现在突然这么会说话, 楼延还真有点不习惯。 但不得不说,他被傅雪舟的话给取悦到了。 “不会的。只要你一直这么……” 楼延的话渐渐消失在唇齿之间, 他主动地带着安抚的意味回吻了傅雪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放心吧。 我不会抛弃你。 只要你一直这么爱我,一直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 亲着亲着, 傅雪舟呼吸微沉, 他撩起楼延的衣摆, 摸进了楼延的上衣里。 楼延大片紧实有力的腰部暴露在空气中, 腰部曲线格外吸引眼球。傅雪舟抚摸的动作越来越大,他每次一碰到楼延就好像中了毒一样,瘾越来越深, 越挣脱,只会被网得越紧。 楼延眉眼间欲.色渐深,干脆利落地抬手扯开了傅雪舟的领口, 同样摸上了傅雪舟手感很好的腰腹,然后一点点往下。 新鲜出炉的小情侣在早上又激烈地滚在了一起。等一切结束,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傅雪舟赤.裸着脊背起身坐在床边,精壮苍白的后背上痕迹交错, 汗珠滑落。傅雪舟将额前被汗湿的银发撩起, 皱着眉头拿掉套子, 眉眼间除了慵懒的性感之余还有深深的欲求不满。 “我不想带这个。”傅雪舟把套子扔在了垃圾桶里, 转头对着楼延提出了要求。 楼延冷酷无情地拒绝:“不行, 不戴就不做。” 傅雪舟眉头皱得更深,烦躁都掩饰不住,“以前都没有戴过。” “那是因为以前有鬼婚契,”楼延翻了一个白眼,“我可不想每次做完之后还要清理,麻烦。” 傅雪舟道:“我给你清理。” 楼延嗤笑一声,撑在床上戏谑看他:“你会吗?” 傅雪舟冷静地道:“我可以学。” 说着,傅雪舟就拿起手机准备搜索了。楼延直起身一把夺过来傅雪舟的手机,皮笑肉不笑地伸出一根手指跟傅雪舟摇了摇:“不行,你就算学了也不能直接弄在里面,因为我不喜欢。我就奇了怪了,不就是多了一层薄薄的东西吗?能有多大区别。你刚刚不也挺爽的吗?” 傅雪舟:“不戴会更爽。” “……”楼延可以确定自己和傅雪舟确实八字不合了,因为他又被傅雪舟挑起了一腔火气,差点儿忍不住一脚踹上傅雪舟,“要么不做,要么忍着!” 傅雪舟看了一眼楼延,“你就没戴。” 楼延咬牙,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骂道:“你脑子有病吧,傅雪舟!你躺着让我上我他妈也可以戴!” 傅雪舟没说话,默默地坐在床边拿起了手机。 操。 楼延直接一脚踹上了傅雪舟的背部,气得血液沸腾,恶狠狠地道:“我跟你吵架,你在这玩手机?” 好家伙,真不愧是傅雪舟,楼延现在都想要分手了。 “不是玩手机,”傅雪舟将手机页面给他看了看,淡定道,“我在买套。” 超薄40只,100件,混合味道,一共一万五千元。 40只,100件,加在一起岂不是4千个套。 楼延沉默了,他用舌尖抵了抵牙根,抑制住想要打人的冲动,一言难尽地道:“你觉不觉得……” 傅雪舟歪歪头看他,想到了什么一样,双眼一沉,“楼延,我听你的话买套了,没有独.裁。你不会想跟我说分手吧?” 他这会儿的气息太可怕,像是随时都会发疯一样,冷意和戾气沉沉。但凡楼延说了分手,恐怕他能当场狂暴化。 楼延嘴角抽了抽,“你觉不觉得太多了。” 傅雪舟深深盯着楼延,见楼延没准备说其他的话之后,他神色才微微缓和,却仍然有些冷凝:“不多,早晚有用完的一天。” 他都这么说了,楼延还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雪舟付了钱,并提前感觉到了未来床事吃力的痛苦。但等到傅雪舟付完钱看一看什么时候会发货后,两个人就看到商家备注了一句话:【诡异复苏结束后发货,预计时间两年后,具体发货时间不确定,请客户谨慎下单哦~】 楼延噗嗤一声笑开了,哈哈哈地倒在了床上,“傅雪舟,看到没有,人家诡异复苏结束之后才发货。” 傅雪舟皱了皱眉,又换了几家店。但承诺能够现在就发货的商家几乎没有,在国家宣布诡异复苏开始后,所有的运输都仅供吃食和生活用品。像是避.孕.套这种东西,很少能够从网络上买到了。 楼延的仓库和大型超市里倒是有存货,但楼延看着傅雪舟有些心烦的模样却不准备跟他说,悠闲地在旁边看戏,还幸灾乐祸地拱火道:“买不到套就没法做了,我家里只剩下四个套了,这可怎么办,傅雪舟?” “我出去找一找。” 傅雪舟站起身拿起一旁的上衣穿上,准备出去在城市中找一找。但他刚往外走了两步,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傅雪舟打开一看,原来是网购平台上的一个叫“无忧店铺”的店铺客服突然找上了他。 客服的头像一片漆黑,语气很是热情,但隐隐透着古怪。并且像是监视了傅雪舟的手机一样,第一句话就直击重点。 “亲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但是店家不发货啊?亲可以在我们这里买到亲想要的一切东西哦,我们会安排人为亲派送快件,争取以最快时间将亲想要的东西送到亲的手上~” 傅雪舟的手指敲了敲手机壳,眯起眼睛回复道:“什么时候可以到。” “亲如果想快点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送到呢。” 傅雪舟道:“怎么拍?” “不用网上给钱,我们是到付哦。等收到东西之后,我们的快递小哥会跟亲谈价格的~亲确定下单吗?” 傅雪舟冷笑一声。 楼延好奇:“怎么了?” “有诡异骗到了我这里,”傅雪舟淡淡道,“估计一会儿就会来了。” 楼延神色一冷,眼底闪过厌烦。他拿起衣服穿上起身,“寄存在手机上的诡异吗?” “嗯,一个网购平台的店铺。”傅雪舟在对话框回复了对方“确定”两个字后,打开了店铺页面,发现店铺的浏览量在这一个月已经突破了十万。 这十万次浏览量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已经上当受骗被诡异残杀了。毕竟在这个运输困难的时代,一个号称什么都可以送货上门的网购店铺太被人们所需要了。 傅雪舟冷眼看着这个数据,眼底毫无波澜。他见过了太多的诡异手段,已经不会有任何感觉。但诡异主动送到他眼前的时候,他也不会放过诡异。 至于这个网购店铺,傅雪舟却没有想要将其连根拔起的想法。 为什么要连根拔起? 既麻烦又浪费时间,拔起之后还会再有类似的手段出现,傅雪舟懒得管。 但他没有想法,楼延却有。 楼延凑过来看了眼店铺,杀气在脸上浮现,他冷冷地道:“这个诡异应该已经害死了不少人,正好我下一个还不知道要杀哪个诡异,就它了吧。” 傅雪舟顿了顿,提醒道:“藏匿在网络上的诡异很难找。” “我知道。像是‘鬼故事’,我直到现在也没抓到它,”楼延握紧拳头,眼底戾气毕露,嘴角扯起危险弧度,“像这样的诡异,只要网络存在,上网的人存在,总会生生不息一个接一个出现。但它们如果以为躲在手机里、网络里就安全的话就大错特错了,大不了它多一个我杀一个,我就不信找不到‘鬼故事’。正好,这个‘无忧店铺’还能给我练练手。” 傅雪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垂眸掩盖住眸间的冷漠:“你说得对。” 楼延道:“傅雪舟。” 傅雪舟回过神,侧头看他,“嗯?” “灰伯爵有没有告诉你,他觉得诡异之主还没有死的猜测。” 傅雪舟道:“说了。” 提到这个问题,他就微微皱起了眉:“但我能感觉到,我在极乐之地杀死的诡异绝对是诡异之主这个级别。它的那颗心脏诡异力量很强,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消化。” 说到这里,他眼中有几分厌恶流出。楼延一看就知道,傅雪舟其实并不乐意吞噬诡异之主的心脏。也是,诡异之主可是导致傅雪舟人生悲剧的罪魁祸首。就连之前在娱乐场里的那个诡异之主,傅雪舟也没吃它的心脏,而是一掌把心脏给捏爆了。 不过当时在极乐之地里情况特殊,傅雪舟不想吃也得吃。 “其实我有一个猜测,”楼延叹了口气道,“这个猜测我想了很久,觉得很有可能。我怀疑我们在极乐之地杀死的那个巨型诡异确实是新诞生的诡异之主,所以它的心脏才会蕴含大量的诡异能量,还能构建出极乐之地这样的世界。也只有一个真正的诡异之主,才会让你相信你真的杀死了诡异之主。” “但狡兔都有七个窟,诡异之主只是想欺骗我们,又不是真的送死,怎么会不留后手?所以我怀疑,诡异之主还存在其他分身。同样的,失去了具有巨大力量的巨型诡异身体的诡异之主分身会很虚弱,所以它才会让诡异们去围攻诡异防控局,急切地想要拿到旧诡异之主的尸体。因为,它的分身想要寄宿在旧诡异之主的身体里,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傅雪舟一愣,随即陷入了沉思。 正当这时,他的手机一亮。“无忧店铺”客服发来了消息:“亲,货已送到哦~还请您快点开门。” 与此同时,别墅大门传来了按铃声。 “先不说了,”楼延一笑,懒洋洋地往楼下走去,“等把这个诡异解决再说。” 第215章 楼延走到大门处, 透过猫眼往外看。外面是一个一身黑的快递小哥,头上戴着宽大的挡着脸的鸭舌帽。他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手里面捧着一个木盒, 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 突然, 快递小哥猛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猫眼, 脸色青白如死人道:“亲,请您快点开门吧。” 如果楼延只是个普通人,现在可能已经被吓到了。但死在楼延手上的诡异已经不知道有多少, 他怎么可能会被这种小小手段吓到。楼延面不改色地打开了门, 直接抽出脊髓鞭将快递小哥绑了个结结实实。 快递小哥脸色巨变, 脊髓鞭上的阴冷气息令它感觉到害怕, 它开始疯狂挣扎,手里的盒子也滚在了地上,一直滚到了刚刚走过来的傅雪舟脚前。 傅雪舟双手插兜, 一身黑色衣服显得人格外高挑,银发垂在身后,帅气又不可接近。他一脸漠然地看着楼延杀诡异, 视线慢慢移到了地上的盒子上。 弯腰捡起盒子,傅雪舟拆开一看, 里面竟然是真的套子。 他双眼一眯,岔开一盒看了看摸了摸, 和之前用过的没什么差别。 本来, 傅雪舟对杀死“无忧店铺”没什么想法。但现在, 他却觉得确实得找到这个诡异所藏匿的地方了。 见楼延马上要将快递小哥杀死, 傅雪舟走上前阻止:“先别杀了它。” 楼延动作停住, “为什么?” “留着它才能勾出‘无忧店铺’这个诡异,”傅雪舟道,“我有办法。” * 下午两点,网购平台上的“无忧店铺”彻底消失。傅雪舟也带回来了一箱他需要的东西。 旁观全过程的楼延按着额角,杀这种通过网络杀人的诡异确实比杀寻常诡异麻烦一点,但最麻烦的只是找到诡异在哪而已。看傅雪舟演示了一遍,他心里已经清楚了流程。只是没有想到,傅雪舟还有着打劫的想法。 傅雪舟放下这个箱子,脸色不怎么好看。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找到诡异,谁知道诡异那里只有这么一箱。 “一半放你这里,一半放我家里。” 说完,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楼延放下手,问道:“你去哪。” 傅雪舟冷脸道:“去外面再找一些。” “……”楼延不忍直视傅雪舟这抠抠搜搜的样子,再也装不下去了,“你跟我来。” 作为物资丰富的有钱大佬,楼延要是想的话,他都可以包养一千个男大学生一辈子。他带着傅雪舟来到了别墅后面的偌大仓库,推开门,领着傅雪舟来到了生活用品区域,找到了套子所在位置。 一排排未拆封的套子摆在货架里,旁边就是卫生纸与牙膏区域。 傅雪舟一眼就看到了目标,挑挑眉,微讶地走上前拿起来看了看。这些不只是名牌货,还分为不同的材质。什么“超薄”“超薄润”“凸点”……什么“草莓味”“苹果味”“蜜桃味”……只有傅雪舟没见过的,没有傅雪舟找不到的。 傅雪舟神色逐渐变得莫测,他转头,用漆黑如怪物似的眼睛紧盯着楼延:“你怎么会准备这么多套。” “傅雪舟,你要知道。对有钱人来说,东西可以不用,但一定要有,”楼延斜身靠在货架上,姿态游刃有余,“现在不就用到了?” 傅雪舟颔首,然后拿起了一盒写着“凸点螺纹”的小盒装套.套,有些疑惑地问:“这个是什么。” 楼延翻了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用过。” 傅雪舟闻言,略有些好奇地将这一小盒放进了口袋里,平静地对楼延说道:“下次我们试试。” 楼延:“……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对待自己的人,楼延一贯大方,更何况傅雪舟现在是自己承认的男朋友,还是第一次谈恋爱的男朋友。楼延带着傅雪舟在仓库中逛了一遍,开口让傅雪舟看中什么都可以拿走。 仓库中还有重机摩托、昂贵结实的名牌车、各种电子设备、寻常难以见到的道具……楼延想起来傅雪舟的那把唐刀,还带着傅雪舟去看了他专门寻找名家铸炼的古刀剑。 二十多件形状各异的古刀剑放在木架上,或华美或古朴,一看就觉得不凡。 傅雪舟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些东西,微微一怔,抬手摸上了一把长有一米五的厚刃长刀。 他轻弹了一下刀面,刀身轻颤,竟然没有被他弹出裂痕。傅雪舟升起几分兴致,他单手握着刀柄看似随意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长刀破开空气,发出一声短促凌厉的空响,杀气逼人。 “不错,”傅雪舟将长刀放回了刀鞘里,苍白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刀鞘上的花纹,“质量很好。” 楼延哼笑一声道:“花了我很多钱的。” “看出来了,”傅雪舟心情很好,嘴角微勾,“连刀鞘都很漂亮。” 楼延好奇问道:“对了,你的唐刀呢,平时都放在哪里?我好像很少见你拿在身上。” 傅雪舟扯唇,朝着身侧伸出了手。 黑色的雾气在他掌心中浮现,傅雪舟将手伸进黑雾中,缓缓拿出了自己的唐刀。 这一手帅到楼延了,楼延站直身体,看了看傅雪舟手里的唐刀,又看了看空气中的黑雾,一个令人惊讶的猜测浮现出脑海:“诡域?” “嗯。”傅雪舟道。 “你竟然有诡域?!” 诡域只有诡异中较为厉害的诡异才能拥有,傅雪舟再怎么说还是个人类,怎么也会拥有诡域? “我吃得诡异太多了,当我无限逼近一个真实的诡异时,就会觉醒诡域,”傅雪舟淡淡地道,“但我的诡域覆盖范围不大,也就放个武器。” 楼延稀奇地走过来,往黑雾里面看了看,还想要伸出手往里面探一探。傅雪舟及时拉住了他的手,皱眉警告道:“别碰。” 楼延问道:“里面有危险?” “我的诡域里容纳不了任何生命,就连食物放进去也会立刻腐烂。” 傅雪舟拿了一只鸡腿放了进去,过了几秒后他再拿了出来。只见真空包装的鸡腿已经腐烂掉了一半,长出了各种霉菌和斑点,就连裸露出来的骨头都变成了黑色。 楼延顿时收回了手,神色微妙地道:“你这诡异真是跟你本人一样危险。” 傅雪舟看了楼延一眼,意有所指道:“你说不定也会觉醒诡异。” 楼延道:“我?” 傅雪舟点了点头,“你身体内的诡异力量也很强大。” 楼延啧了一声,闭嘴不说话。 能不强大吗? 他吃的那个灭世级诡异可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可是吃了你的心脏并其他诡异们的心脏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楼延体内还未复苏的诡异要比傅雪舟身体内的诡异还多。 傅雪舟只拿了他试用过的那把长刀,并把长刀同样放进了诡域中,据他所说,长刀会被他诡域中的诡异力量污染,可以渐渐变成能够伤害到诡异的利器。 除了这把刀,傅雪舟还看中了一个相机。 他把相机拿在手上研究了一下,猝不及防就对着楼延拍了一张照。 楼延下意识抬手遮住被闪光灯闪到的眼睛,就听傅雪舟在相机后轻轻喊了一声:“楼延。” 楼延遮住眼部的手微微降低,露出一只眼睛看向傅雪舟的方向。闪光灯又闪了一下,银发男人轻笑一声,开始查看自己刚刚拍的两张照。 第一张照片里的楼延随意地站在货架旁,黑发凌乱地散在额角,嘴角微微勾起,神色放松。第二张的楼延警惕又愕然,大半张脸都被手臂遮住,只露出一个桃花眼,像个受惊的大猫。傅雪舟来回看了许久,将相机挂在了自己的身上,转头跟楼延肯定地道:“我要这个。” 楼延伸手道:“先把你拍的照片给我看看。” 傅雪舟一动也不动。 楼延看他不愿意交出相机的模样,桃花眼危险一眯,狐疑道:“你是不是拍我丑照了?” 傅雪舟突兀笑了一下,“没有。很可爱。” “……” 可爱这个词,足以证明那两张照片就是黑照。 楼延黑着脸上前就要从傅雪舟身上抢过相机,但傅雪舟左躲右闪,愣是没让楼延摸到相机。楼延的好胜心都被激了起来,打定主意要把相机给搞到手。傅雪舟被逼到不得不还手,拉住了楼延的手腕把楼延拽到了怀中,垂眸认真地道:“真的很可爱。” “……你再给我说‘可爱’这个词试试。”楼延手指骨捏得咯吱作响,回忆起来了小时候被各种大人强行捏脸抱抱亲亲的可怕回忆。 傅雪舟道:“那用什么词?” “英俊,帅气,好看,俊美,”楼延面无表情地道,“你一个大学生,难道夸人都找不到词夸?” “忘了,上学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傅雪舟慢条斯理道。 楼延气笑了,“好好好,幸亏现在诡异复苏了,不然就你这个文盲,我都担心你找不到工作。” “你忘了吗?”傅雪舟低头,抬起楼延的下巴吻在了楼延的唇上,“我可以打黑拳。” 楼延不屑地笑了笑:“打黑拳能有多少钱?” “不多,”傅雪舟,“除了打黑拳,我还会不少东西。足够养活我和你。” “养我?”楼延哂笑,“傅雪舟,养我你是不可能了,但我倒是可以包养你。看你年轻好看的份上,一个月零花钱可以给你个六位数。” 傅雪舟若有所思,缓缓点头道:“被包养需要干什么?” “听金主的话,时时刻刻以金主的需求为第一要务,”楼延通体畅爽,笑上眉梢,下巴微扬,故意捉弄傅雪舟道,“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比如说现在,你喊一声主人听一听。” 傅雪舟深深看了楼延一眼,“主人。” 楼延被叫得又爽又尴尬,他轻咳了两声,“把相机给我。” 傅雪舟垂眸想了想,慢慢把相机递给了楼延。楼延双手环胸,笑意更深,正当他伸手想要接过相机的时候,余光忽然瞥到了站在另一个货架旁边的李三新。 李三新正推着一辆装满了做饭食材的小车尴尬地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见到自己终于被发现,李三新缓慢地推着小车上前,语气沧桑地道:“别墅还不够你们谈恋爱的,非得来仓库玩?” 楼延脸上的笑容一僵。 李三新又幽幽地看了一眼楼延脸上的笑容,叹息着对傅雪舟道:“楼少爷他,真是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作者有话说: 楼延:“……”非要玩这么尬的吗? 第216章 楼延:“……” 傅雪舟看了李三新一眼, 淡淡道:“他在你面前笑得也挺开心的。” “不是吧你,”李三新震惊又无语地看着傅雪舟,“这个梗都不知道?” 他转头看向楼延, 神色更加幽幽, 一言难尽道:“少爷, 你这次带回来的男人真单纯。” 楼延:“……”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楼延轻声咳了咳,转移话题道, “我怎么没听见你的脚步声。” “我一直都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走过来谈情说爱,”李三新没好气地道, “本来以为你们会注意到我, 谁知道你们根本没发现。走走走, 赶紧滚, 别在这搞坏我挑选食材的心情。” 这么说,那声“主人”也被听到了? …… 楼延和傅雪舟在李三新的大声嘲笑中离开了仓库。 楼延表情不善,但脸色却尴尬得微微发热, 他脚步很快,步步带风。 傅雪舟走在他身后的三四米处,步伐比楼延悠闲很多, 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时不时看一眼楼延的背影, 神色轻松。 刚走到别墅门口,楼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楼延拿起手机一看, 惊讶地挑了挑眉。 傅雪舟三两步走到他身边, 懒洋洋地问:“谁。” “温一安。”楼延冷笑道, “那个曾经在娱乐场里背叛我投靠你的女人, 你应该还记得吧。” 傅雪舟想了想, 似乎想起来了是谁,神色冷漠地道:“她啊。” 手机还在响着,但楼延却一点儿也不着急接听,还有心思和傅雪舟聊天:“你还杀了人家弟弟呢。” 傅雪舟淡淡地道:“他该死。” “因为他是狂信徒头目?” 傅雪舟冷嗤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楼延一眼:“你忘了那张照片?” 楼延“唔”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转身接起电话,拒绝聊这个话题:“喂,温一安,你有什么事。” “楼延,你终于接我的电话了……”温一安疲惫又慌张的声音传来,她咳嗽了几声,压低声音道,“楼延,诡异和狂信徒最近要有大动作,你们要小心。” 楼延眉头缓缓皱紧,他拿开手机看了看,确定真的是温一安的手机号码后再次将手机放到了耳边,提起警惕:“什么大动作?” 温一安正要说话,楼延忽地打断道:“别忙说,你先等一等。” 楼延跑回别墅拿来了“诡异干扰仪”打开,这才道:“好了,你继续说吧。” “我不知道是什么大动作,我还没得到消息,但我猜测狂信徒准备协助诡异正式和你们开战了。”温一安极力镇定,“自从小青山那一战之后,组织里的人就不太信任我,不再交给我机密任务。因为这,我也不敢和你们再联系,就怕暴露我的卧底身份。但最近太不对劲了,我能感觉到一些地位比我更高的狂信徒在蠢蠢欲动,这半个月以来狂信徒向诡异祭祀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楼延,狂信徒和诡异一定有更大的图谋,你们要早早防备起来!” 温一安说的话是楼延在一周前就从林游口里得到的信息,楼延双眼眯起,反而对温一安升起了怀疑。 温一安是个很狡诈多变的女人,足够聪明也足够会演。说实话,楼延并不相信林游在一周前得到的消息温一安会过了一周才得到。哪怕温一安被狂信徒内的高层怀疑,这个女人也有各种办法排除自己的嫌疑重新让自己得到信任。 对温一安来说,从细枝末节猜测出来狂信徒内部的变动消息太简单了,她应该早就知道诡异和狂信徒要对人类动手才对。如果她早就知道这个消息,那么拖到现在才打这通电话,温一安的目的就不得不令人多想了。 楼延转眼间就想了很多,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故作焦躁地道:“有更详细的信息吗?” “我们这些狂信徒头目如今都被聚集在了昔阳市,今天下午,圣女会过来和我们开会,告诉我们狂信徒之后的行动。如果有任何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但我需要你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给我。” “圣女?” “圣子夜阑死了之后我们狂信徒推举出来的新的领导人。”温一安,“楼延,你明天一定要来见我。” 楼延靠在沙发上,去看站在一旁的银发男人,“为什么?” 傅雪舟垂眸看着他,阳光从门外洒进客厅,将傅雪舟肩侧的银发照得好像发着光。让这个人也像是个雕塑一样,没有人情味道。 “因为我有一条很重要、很重要的消息要当面告诉你。”温一安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她飞快说了一个地址,“我们明天中午在这里见。楼延,你一定要过来。” 温一安反复重申的语气让楼延觉得格外异常,他直接道:“你现在就告诉我。温一安,我这边开了诡异干扰仪,可以保证我们的对话不会被诡异听见。你知不知道你的语气很像电视剧里快死之前的角色在立flag?我真担心我明天过去你就死了,这条重要消息你根本来不及告诉我。” “……” 楼延道:“说吧。你在担心什么?” “……” 良久的沉默,温一安艰难地道:“不……不能说……它会知道,它一定会知道的。如果我现在说出来,我一定会死,它想杀死我轻而易举。但如果当面跟你说,你或许还能救下我……” 楼延眼神一沉,敏锐道:“有关于诡异之主?” “……” 楼延缓缓坐直身体,神色一点点被冰冷覆盖:“等着,我现在就去昔阳市。” “不!”温一安气息开始急促,“别打草惊蛇,昔阳市到处都有狂信徒在监视来这里的所有人,一旦有异动圣女就会立刻停止会议离开昔阳市。楼延,等圣女告诉我们计划之后你再过来。” 楼延感觉到了温一安的恐惧、害怕以及话语中的丝丝犹豫。为了先稳住温一安的情绪,楼延便道:“好,我明天过去。” 温一安松了口气,但她的心却格外不安。楼延的那句死之前立flag的话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回想,如果她真的在明天见到楼延之前就死了怎么办? …… 可她真的不敢说,她有预感,如果她真的说了那件事,她绝对会死的!没有人能够救她! 电流“滋啦滋啦”地响了两声,温一安犹豫了半晌,舔了舔干掉皮的嘴唇,突然干涩地道:“楼延,你之前跟我说的话很对。” 楼延不明所以:“哪句话?” 电话那端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满是自嘲和忧愁,自顾自地道:“……我真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但不可能了。他的情况比我想得还要严重,我真的后悔了……楼延,你说得对,我不该那么固执……” 她说的是“温九”!!! 楼延拳头一紧,他敢肯定,温一安这句暗示指的就是温九! 说完这句,温一安轻声道:“明天见。” 电话挂断。 楼延看着手机,若有所思。半晌,他好像在询问傅雪舟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你说,温一安说的是真话吗?还是她在配合诡异和狂信徒在骗我?” 傅雪舟道:“半真半假。” 楼延抬头:“怎么说?” “前半部分假,后半部分真,”傅雪舟走到楼延的面前,伸手轻轻抚摸楼延的发丝,“温一安不会现在才知道诡异和狂信徒有异动,她很有可能已经拿这个消息和诡异防控局做了交易。她之所以会在现在打电话给你,很大可能是她发现的秘密太大,大到无法被她掌控。她说了秘密会死,不说也会死。所以她急需找一个她能投靠的人保住她的性命。” 楼延眉头微扬,上下看了傅雪舟一眼,再次问道:“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告诉我,非要当面和我说吗?” 傅雪舟点点头,淡淡地道:“如果在电话里告诉你,你不会怎样,但她的处境会很危险。她现在身处狂信徒和诡异群中,需要一个人把她从那里救出来,而这条重要消息,就是让你把她安全带离危险的交换条件。” 楼延眼尾一勾,笑容莫测:“说得有道理。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温一安?” “在一些世界里,她曾经投靠过我。” 傅雪舟的手一点点向下,想要捏一捏楼延的耳朵。但楼延却抬手无情地挡住了他的手,不耐烦道:“说正事的时候不要动手动脚。” 傅雪舟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最后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语气微冷,感觉有些不爽:“你明天去还是今天去。” “你觉得呢?”楼延询问男朋友想法。 男朋友冷笑一声:“我觉得有用?” 楼延:“……” 楼延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他站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自顾自地道:“我决定了,今天就走,正好能听一听狂信徒的计划。” 说着,他无视傅雪舟就要往楼上走。傅雪舟慢悠悠地在后面道:“狂信徒里有天赋能力很适合追踪的人。” 楼延脚步停住,又往前走了一步。 傅雪舟道:“还有眼睛可以像蛇一样感受到热能的人。” 楼延再次停住,板着脸回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进入昔阳市不难,想潜进他们开会的地点很难。”傅雪舟和楼延对视,慢条斯理地道,“但我有办法。” 楼延拉直唇,同样双手插兜,站得笔直地盯着傅雪舟。气势丝毫不落,漂亮的脸庞上满是锋利,“条件?” “过来。”男朋友语气慵懒地道,“让我亲亲你的耳朵。” 第217章 李三新做好饭后, 喊几个人吃饭,但没想到最后只有路好修和傅雪舟出来了。 李三新狐疑道:“延子呢?” “在楼上。”银发男人神情懒倦,喉结左侧还被挠出了一条见血的划痕, 他低下头将自己和楼延的饭菜放在托盘上, 语气虽冷淡, 但还是回答了李三新的问话,“我们回房吃。” 说完他就端着饭菜走了, 徒留饭桌旁的路好修和李三新面面相觑。 吃完这顿饭后,楼延和傅雪舟就启程前往了昔阳市。 为了不惊动诡异和狂信徒,傅雪舟是张开翅膀带着楼延飞过去的。一路上, 楼延臭着张俊脸, 一句话也不想跟傅雪舟说。 傅雪舟看了一眼男朋友被吮吸得发肿的耳垂和耳垂上还没消的咬痕, 慢悠悠地道:“生气了?” 楼延呵呵两声, 懒得搭理他。 到半路的时候,天气突然开始下大雨。 闪电惊险地就在两个人头顶划过,转眼不到一分钟, 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就被淋得透透的了。 听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楼延担心自己和傅雪舟会被劈中,提高声音道:“先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傅雪舟往下方一看, 在风雨中看到了一家废弃的酒店,扇动翅膀带着楼延飞了下来, 在酒店门前降落。 两个人快步跑到了酒店内,身上滴滴答答的雨水蔓延了一路。楼延低头拍落身上的水渍, 拧了把身上的衣服, 湿漉漉地抬头往外看去。 天色在暴风雨下昏暗了许多, 大风灌进酒店大门, 把门吹得左右摇摆, 门外的树群也左右摇摆,却吹得人浑身舒服,有一种天地自由、灵魂飞翔的感觉。 楼延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好了一点,他转头去看傅雪舟,就见傅雪舟正侧头拧着银发上的水。雨打湿了傅雪舟身上的黑色运动服,让衣服紧贴在他的身上。年轻又充满力量的身形曲线勾勒得清清楚楚,隐隐约约的肌肉块垒分明。风一吹,衣服瑟瑟地抖动,水珠滴落的速度更快了,在傅雪舟的脚边积起了一滩水洼。 傅雪舟似有所觉地抬头回望,见楼延正在看他后不由扯了扯唇,笑了一下。 楼延被笑得有些不自在,继续冷着脸质问:“笑什么?” “冷吗?” 傅雪舟跟他同一时间出声。 两个人沉默了几秒,又一起答道。 “不冷。” “我笑了吗?” 楼延啧了一声,率先开口:“你自己没感觉到自己在笑吗?” 傅雪舟摇了摇头,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唇边。笑容还在脸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笑了。 “你这两天笑很多次了,”楼延哼了一声,道,“和我在一起就那么开心?” 傅雪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撩起眼皮和楼延对视:“很开心,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楼延因为耳朵被咬的那股气不知不觉消散了一点点,瞥了傅雪舟一眼,“你现在也太会说话了。” 傅雪舟道:“实话。” 楼延小声“嘶”了一下。 难道跳极寒地狱还有这个好处?把不会说话硬巴巴冷冰冰的傅雪舟都变成这样了。 要不是确定这个傅雪舟真的是傅雪舟,他都以为傅雪舟是被人代替了。 雷雨越来越大,两个人无聊地在酒店内部转了转。 这个酒店很大,看起来还是家五星级酒店。这里应该遭遇过诡异复苏事件,大厅和走廊里还有一些斑斑点点的血迹。灰尘遍布,天花板还被撞开了一个洞,雨水和户外的光线从洞口洒进来,淅淅沥沥地落在酒店内部的正中央,荒凉而又美丽。 大厅的墙壁上挂着一些酒店发展史和当地的一些有名景点的资料,楼延看完这些资料后,往身后一看,就见傅雪舟正双手撑在栏杆上玩着手机。 手机的淡淡光芒打在傅雪舟的脸上,傅雪舟看得很专注,手指时不时动上两下。 看什么东西这么认真? 楼延心中好奇,悄无声息地靠近傅雪舟。但还没看见手机上的东西,傅雪舟就敏锐地按灭了手机神色淡淡地回头看他,发出了一声代表疑问的鼻音:“嗯?” 楼延不动声色地问:“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傅雪舟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目光移向墙壁上挂起来的那些资料,“看完了?” 楼延点了点头,心中好奇,但手机毕竟是傅雪舟的个人隐私,楼延又不能强行让他告诉自己。楼延转移话题道:“你头发干了吗?” 傅雪舟看了看自己的银发,底部还在缓慢地往下滴着水,他微微摇了摇头,又伸手拨弄了两下楼延的黑发,“你快要干了。” “毕竟是短发,”楼延问,“对了傅雪舟,你为什么不剪短发?” 傅雪舟一怔,诡异的沉默了几秒,缓缓道:“这是阿尼桑格人的标志。” “我知道银发是阿尼桑格人的标志,”楼延道,“不能剪吗?” 傅雪舟再次沉默了几秒:“能剪。” 楼延有些不懂,“那你为什么不把长发剪短?长发很不方便吧。” 他突然想起来了傅雪舟头发伸长的那一招,狐疑道:“难道剪短了会影响你头发的力量?” “不会,”傅雪舟顿了顿,口吻淡淡,“忘了要剪。” “……” 无语之后,楼延心道也是,傅雪舟每次重生回来不是找诡异之主就是打诡异,怎么会记得要找个理发师剪一剪自己的头发。但他想起自己之前查到的有关于傅雪舟的资料,尤其是那一张傅雪舟黑色短发的大学生时期的照片,心中忽然一动。 他突然好想看一看傅雪舟短发的样子。银色短发应该不比黑色短发难看吧? 楼延面不改色地提议:“等之后有机会看到理发店,你可以去把头发剪短看看。” 傅雪舟无不可地点点头,手指摸到了楼延头发的尾部,突然道:“你的头发也变长了。” “是有一些,”楼延自己摸了一下,“可以一起剪一剪。” 傅雪舟道:“我给你剪。” 楼延惊讶:“你还会剪发?” “大学生什么都会一点,”傅雪舟扯扯唇,懒洋洋地用手指卷起一缕楼延的黑发,意有所指道,“尤其是男大学生。” 楼延成功被他提醒得想起来了那个帖子,顿时额角青筋蹦起。他用力拍掉傅雪舟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你可真牛逼啊,那请问几百年没上过学的男大学生,你还知道‘男大学生’用英文怎么说的了吗?” 傅雪舟表情空白一瞬。 楼延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傅雪舟的脸,“真期待诡异复苏结束之后,你这个轮回几百年的老东西重新回学校考四六级的那一天。” 傅雪舟:“……” * 等电闪雷鸣停止后,他们才再次出去。 剩下的半路很顺利,等到下午五点,他们已经到了昔阳市的郊区。 傅雪舟带着楼延飞得很高,躲在云雾之中俯瞰着整个昔阳市。楼延眼睛里漫上血水,用【真实之眼】一眼,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昔阳市里到处都是诡异,这哪里还是人类的城市,分明已经成为诡异的沦陷区了! 越靠近市中心的地方诡异越多,很难分辨狂信徒们是在昔阳市哪个地方开会的。 楼延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估计狂信徒的会议已经进入到了尾端。如果他们不快点找到开会地点,那就连一句话都偷听不到了。 楼延拍了拍傅雪舟的手臂,“你有没有办法找到那群狂信徒?” 傅雪舟扇动翅膀,迅速而隐蔽地在昔阳市上方飞了一圈,道:“先下去看看。” 找准一个诡异最少的地方后,傅雪舟俯冲而下,从视觉盲区借助楼宇和树木的遮挡降落在了一条暗巷里。 傅雪舟收起翅膀,放开楼延,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条暗巷内摆着几个垃圾桶,几滩干涸的黑色血迹洒在地面和墙面上。几只黑色老鼠正趴在垃圾桶底部啃着一个腐烂的东西,被他们的突然出现惊吓得叽叽跑走了。 楼延闻着空气中的味道,皱起了眉头:“好浓的血味。” 这股血味甚至不用特意去嗅,浓郁得只要呼吸就能闻到。鲜血之中遍布了许多人的味道,有新鲜的,有旧的,有近处的,还有远处的。 楼延看向刚刚那几只老鼠啃着的东西上,那是一根被啃了大半露出白骨的人类手指头。 昔阳市的情况很不妙。 楼延和傅雪舟悄声走出暗巷往外一看,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这里是住宅区,但两旁的住宅要么门窗紧闭,要么门户大开毫无生气,到处都能看到斑驳鲜血,竟没有一点儿活人生存的气息。 楼延试着去听周围的声音,但除了寂静还是寂静。他可以肯定那些门窗紧闭的住宅里面也没有活人居住。 “你能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吗?”楼延压低声询问。 “没有听到,”傅雪舟回答,“周围五百米内没有活人。” 怪不得在天上往下看的时候这里的诡异最少,原来是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人活着了。 楼延神色沉沉,“你想怎么找狂信徒?” 傅雪舟伸出一只手放在楼延面前,指尖上忽然出现了一只如梦似幻的蓝紫色蝴蝶:“用这个。” 话落,无数的蓝紫色梦蝶从他掌心中飞出小巷,四散而去。 第218章 很快就有几只梦蝶飞了回来。 傅雪舟伸手接过梦蝶, 梦蝶没入他的指腹之中,将一路看到的东西传送到了傅雪舟的脑海里。转眼间,傅雪舟已经对昔阳市的情况了然于心。 见傅雪舟表情微冷, 楼延敏锐地问道:“怎么了?” “他们的开会地点在市中心, 防守很严密, 梦蝶进不去。” 听到这话,楼延同样皱起了眉。在天上用【真实之眼】往下看的时候, 楼延就发现越靠近市中心的地方诡异越多,多到了密密麻麻的地步。 他当时就在猜测市中心是不是就是狂信徒们开会的地点,果然没有猜错。 傅雪舟道:“在市中心, 有七个A级诡异和一个S级诡异。” 楼延神色一变。 七个A级诡异!一个S级诡异! 一个A级诡异就能屠杀一座城市, 这么多强大的诡异聚在一起, 简直比核.弹还要恐怖。 要知道柳树村里的那个红棺材也不过是A级或者S级, 就这,红棺材给楼延和傅雪舟下的鬼婚契都让他们两个人毫无办法抵抗,只能被逼得通过上床一点点解决。 前三辈子里, 楼延见过的A级诡异屈指可数,S级诡异更是见也没见过,只听说过而已。他压下心中波涛, 追问:“具体是什么诡异?” “七个A级诡异你我都能对付,不用过于担心, ”傅雪舟顿了顿,眼神冰冷地道, “但那个S级诡异是‘瘟疫鬼’。” 瘟疫鬼, S级别恐怖诡异。 楼延曾经听说过瘟疫鬼的传闻, 瘟疫鬼出现的地方一千米内会有瘟疫传播, 每当瘟疫鬼打一个咳嗽, 瘟疫传播的距离就会越远,到最后,瘟疫鬼传播的瘟疫范围甚至会笼罩一座城市、一个省份,甚至是整个国家。 瘟疫鬼的真身是个虚弱干瘦、塌肩驼背、满脸老人斑的矮小老人,它靠拄着拐杖行走,身体很弱,时不时就要停下休息咳嗽几声,看起来哪怕是个孩子都可以举起石头砸死瘟疫鬼。但实则不然,瘟疫鬼真身虽然弱,但它的血肉都由世界上最恐怖的瘟疫病菌组成,正常人只要一碰到瘟疫鬼的身体就会七窍流血、脱皮掉肉、迅速腐烂。 瘟疫鬼的血液威胁力更大,它一旦受伤流血,血液中携带的瘟疫将会顷刻间传染出去,只要沾上一点儿,人人都会变成瘟疫的传染源。 瘟疫鬼的一滴血能够杀死成千上万的人,这是毫不夸张的说法。 正是因为瘟疫鬼受伤的后果会很可怕,导致人类面对这个诡异时总是束手束脚。 楼延记得,在他三辈子的记忆中,其中有一世的记忆就是国家亲自下手诛杀瘟疫鬼。那一战很惨烈,在损失了十余万的士兵、数百名天赋者和毁掉整整一座城市的代价后,利用热武器将瘟疫鬼和瘟疫鬼所传播的瘟疫覆盖区域全部埋葬在了废墟之下。 没想到现在,这个瘟疫鬼已经诞生了,还在昔阳市之中。 楼延黑着脸,煞气沉沉道:“绝对不能让瘟疫鬼活着离开昔阳市。” 傅雪舟冷着脸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现在身处于昔阳市中,也有感染瘟疫的危险。但傅雪舟放了几个梦蝶监视着瘟疫鬼的行踪,发现瘟疫鬼现在还没放大招,一直在固定的地点走来走去,似乎是避免让狂信徒也感染上瘟疫。 事不宜迟,两个人当即动身往市中心走去。越来越多的梦蝶飞回来给傅雪舟带来了更多的信息,一边走,傅雪舟一边跟楼延简述昔阳市的情况。 昔阳市里面除了诡异,活人基本上都是狂信徒。狂信徒们以二十人为一队,轮流在靠近市中心的各个街道巡逻。 巡逻队只要发现什么就会立刻按下报警器,圣女和其他狂信徒头目会直接离开昔阳市。与此同时,拥有适合监视、追踪天赋能力的狂信徒也都被安排在了各个角落里,时时刻刻防止有人潜入,粗略一数也有数百人往上。 现在的昔阳市,说句布置着天罗地网也不为过。 楼延跟着傅雪舟速度很快地穿梭在各个巷子里,楼延眉头紧锁,显而易见地在担忧。 傅雪舟见到不远处有巡逻队过来,拉过楼延从房顶跳进一条暗巷中,将楼延抵着墙壁护住,低声笑了一下,问道:“怎么这副表情?” 楼延烦躁地道:“你还能笑得出来?” 傅雪舟歪歪头,垂眸看着楼延,眼中平静,像是在问:为什么笑不出来? 楼延的焦躁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间从头到尾冷静了下来。他呼出一口热气,看了看天空缓缓飘过的白云,心情复杂地问道:“傅雪舟,你有没有杀过瘟疫鬼。” “杀过,”傅雪舟淡淡地道,“我也被它杀死过很多次。” 刚刚放松一瞬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楼延抿抿唇,有些茫然地道:“我刚刚想了很多种杀死瘟疫鬼的方式,但根本想不到既能杀了它又可以防止瘟疫传播出去的方法。傅雪舟,你杀死它的时候是怎么杀死的?” 傅雪舟将头缓缓靠近楼延,却道:“嘘,有人过来了。” 楼延耳朵动了动,听到了巷子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不由伸手抱紧了压在他身上的傅雪舟,让两个人的身形更加隐蔽后,也不再说话。 他们的身边,一个破烂的红色大排档牌匾正正好挡住了他们。 楼延和傅雪舟靠得很近,楼延几乎能摸到傅雪舟衣服下骨头的凸起。楼延下意识理了理傅雪舟的银发和后背,摸着摸着,突然忍不住乐了。 怕被发现惊动了狂信徒,他死死忍着笑,身体细微地一抖一抖。 傅雪舟眼中点点疑惑生出,他低声在楼延耳边说:“笑什么?” “你的衣服……”楼延每说一个字,都在用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翅膀的位置破了两个大洞。” 之前因为有银发的遮挡还没发现这两个破洞的存在,现在上手一模,楼延震惊后差点儿笑死。 傅雪舟:“……” 巡逻队从暗巷前经过,领头的狂信徒看了一眼巷子,没见到人之后就准备离开。后面的一个队员却看着红色大排档牌匾警惕地道:“领队,这个牌匾后面能藏人,我进去看一看吧?” 领队挥了挥手,示意他进去看看。 队员拿着武器小心地走近巷子,快要走到大排档牌匾的位置时,只听“啪嗒”一声,几根黑色的触手从牌匾后面挥舞过来,张牙舞爪得好像要吃人。 队员吓得踉跄几步赶紧跑走,“是诡异!这里没人,只有诡异,快走!” 巡逻队连忙急匆匆地逃离了这里。 他们是狂信徒,城里的诡异虽然不会主动攻击他们,但如果哪个诡异兴致上来真吃了他们他们也无法反抗。狂信徒们巡逻时都不敢近距离靠近诡异所在的地方,怕的就是万一他们把诡异惹怒了,那死了也没处申冤。 巷子内恢复了安静。 触手缩回了傅雪舟的身体里,傅雪舟一言不发地压着楼延,过了十几秒后才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脱掉了黑色运动上衣。 苍白好看的上半身裸.露,傅雪舟将上衣团成一团扔到地上。上衣刚碰到地,嘭地一声燃起了烈火,短短一瞬就被烧成了灰烬,风一吹,灰烬也跟着飞走了。 前后几秒钟的时间,傅雪舟已经把自己丢人的证据给“挫骨扬灰”了。 烧了衣服后,傅雪舟默默看向了楼延。 楼延又想要笑了,他余光瞥到旁边这栋房子,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窗台上,灵活地打开了这户人家的窗户,低头跟傅雪舟道:“你光着上半身也不行,进来看看有没有你能穿的上衣,我们跟住户借一套衣服再走。” 傅雪舟仰着头,神情莫测。他光着上身,黑色裤子在平坦劲瘦的腰部系得很紧,双腿却很宽松。巷子里很暗,昏暗的晚霞从斜上方照在巷子里侧,傅雪舟高高帅帅地站在那里,周围杂乱的物品和昏沉的色调像是他拍摄海报时的背景。 楼延直接跳进窗户内,“快点,别耽误时间。” 傅雪舟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跟个野豹子一样轻松一跃,灵敏优雅地踩着窗户进了房间。 半分钟后,两个人从前门出来,继续飞快地往市中心跑。 楼延跟在傅雪舟后面,尽量让自己别看傅雪舟。但人可能是越不让自己干什么就越想干什么,他没忍住,还是时不时看上傅雪舟一眼。每看一次,他都想要笑一次,沉重紧张的心情都变得轻松了一些。 他们刚刚进去的那栋房子很不巧的是个单身母亲的房子。家里衣柜中只有母亲和儿子的衣服,除了女装,就是偏向青春活力沙雕的男装,要么印着动漫角色,要么画着美女照片,和傅雪舟的风格格格不入。 但傅雪舟总不能穿女装吧,楼延做主,从衣服里面胡乱挑了一件勉强能穿的白T让傅雪舟穿上了。 傅雪舟穿上衣服后的臭脸表情楼延记忆犹新。 此时此刻,傅雪舟穿着的白T上,可爱的蜡笔小新正嘟嘴求着亲亲,随着风吹,正在一摆一摆地朝楼延抛着媚眼。 第219章 一路避过诡异和巡逻队, 楼延和傅雪舟来到了防守最密集的启天大厦附近。 启天大厦位于昔阳市的市中心,是昔阳市最高的一栋大楼。外形犹如一个圆锥,下粗上细, 深色玻璃反射着五彩天光。在诡异复苏之前, 启天大厦可是昔阳市的标志, 曾经举办过好几次大型商业活动。 启天大厦下方防守严密,一米一个狂信徒将大厦包围得一丝不漏。这些狂信徒要么是觉醒了天赋能力的人, 要么是融合了诡异的半诡者。不只是大厦下方,就连大厦顶端还有狂信徒站在顶楼上监视周围,楼延还见到同样长出翅膀的半诡者手拿武器环绕着启天大厦飞翔。 防守最严的地方是进入启天大厦的入口, 除了站岗的狂信徒外, 还有两个相貌奇特的狂信徒。其中一个人好似侏儒, 胖得犹如一个圆球, 长相凶厉阴狠,正紧紧地注视着周围,当一只小小的苍蝇从他头顶两米高的地方要飞进启天大厦内的时候, 就见这个侏儒瞬间张开了嘴巴,如青蛙一样的舌头伸出数米之长,敏锐快速地就将苍蝇抓到了嘴里嚼了嚼咽下, 整个过程快得像是一阵风。 如果不是楼延眼力非常,恐怕都看不出这个侏儒伸舌头卷走一只苍蝇了。 另外一个狂信徒的样子更加奇怪, 整个人枯瘦如柴,唯独肚子巨大, 脑袋也比常人大上三倍。他跟着蜘蛛一样攀爬在墙上、地上四处移动, 随着他的动作, 一根根透明的蛛丝从他嘴里吐出, 在入口处盘出了密密麻麻的蛛丝网。晚霞光芒一照, 若有若无地泛着淡淡荧光。 楼延的目光从上扫到下,从左扫到右。除了这些非科技的手段,还有很多科技手段。狂信徒真的是用尽手段来防守了,可见他们有多重视这次会议。 见启天大厦防守这么严密,楼延反而放下了心,这代表着狂信徒们的会议还没有结束。 楼延给了傅雪舟一个眼神,意思是问他打算怎么行动。 傅雪舟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楼延再次给了傅雪舟一个催促的眼神,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带我进去偷听的吗?上啊。 怕傅雪舟还看不懂,楼延还特意指了指自己被傅雪舟咬过的耳朵,提醒傅雪舟别忘了之前的话。耳朵都他妈让他咬了,别到最后傅雪舟只是说个大话。 傅雪舟好似看懂了楼延的意思,迟疑地点了点头。楼延用期待的眼光看着他,正等着傅雪舟能出什么好主意的时候,却见傅雪舟缓缓地靠近了自己,最终在自己的耳朵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楼延:“……” 楼延:“…………” 妈的憨批。 楼延脸一黑,伸手推了傅雪舟一下,低声厉呵道:“你干什么呢!” 说完话,楼延立刻往启天大厦那里看了一眼,见没惊动狂信徒之后,又没好气地瞪了傅雪舟一眼。 傅雪舟歪歪头,神色显出几分无辜,似乎不明白楼延为什么凶他。他再次凑上来,冷冽气息喷洒在楼延的耳朵上,带起一阵痒意:“不是你让我亲你耳朵一口吗?” ?! 楼延都要被气笑了,“老子那是问你怎么进去!” 傅雪舟却伸出舌尖舔了楼延耳垂一下,在楼延即将发怒前慢条斯理地轻声道:“嘘,小声,要被发现了。” 楼延全部的动作被迫停止,他往启天大厦门口一看。只见那个侏儒正警惕地左右张望着,神色狐疑,似乎听到了风吹草动。 楼延只能一动不动,任由傅雪舟玩弄着他的耳朵。耳朵被弄得越来越烫,银发男人的动作越来越过分,从楼延的耳朵吻上了楼延的脖颈,手也摸到了衣服中在楼延的胸前缓缓移动,最后重新回到了楼延的耳朵上。 当耳垂重新肿起来的时候,楼延的脸色也阴沉到了极点。 傅雪舟最后轻轻在楼延的耳垂上咬了一下,餍足地退开,“我有办法带你进去。” 楼延冷着脸道:“你最好真的有办法。” 傅雪舟扯扯唇,拽着楼延的手直接走了出去,甚至一直带着楼延走到了启天大厦门前。 而在这一整个过程,狂信徒们都像是没看到楼延和傅雪舟一样,任由他们两个人走到了面前。 楼延还没惊讶,傅雪舟就转身抱起楼延一跃到了三楼,避开了那些高科技从窗口进入了大厦内。 直到双脚踩到了地板上,楼延都还没回过神:“傅雪舟,你是怎么办到的?” 如果要硬闯进大厦的话,楼延光凭自己就能有几十种方式强行进来,外面那些人根本就拦不住他。但他们需要的是偷溜进来不被发现。傅雪舟就这么不惊动任何狂信徒悄然无声地带他进来了,楼延真没想到竟然能这么轻易。 “梦魇的力量。”傅雪舟道。 楼延聪明至极,一瞬了悟:“像梦蝶那样,将梦魇的能力从梦中变成现实中迷惑其他人的外放力量?” 换而言之,傅雪舟大概是用梦魇的力量笼罩住了他们两个人,让他们两个人在别人眼中“不存在”。梦魇的力量本就是篡改别人的感官、记忆,以虚冒真,构建虚幻世界的力量,那些狂信徒们在看到笼罩着楼延和傅雪舟两个人的梦魇力量后,也会被梦魇所欺骗,所以才会有他们大摇大摆地进来,但竟然没一个人看到他们的情况。 傅雪舟眼中闪过笑意,淡淡点了点头。 楼延感叹了一下梦魇的能力真好用,随后左右看了看。这里是间无人的厕所,窄小干净,没听到有人存在后,楼延便冷笑两声,突然拽过傅雪舟的领口往下一压,猛地提膝往傅雪舟腹部打了一下。傅雪舟猝不及防下把这一击挨得彻彻底底,额角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傅雪舟一言不发地直起身,俊美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黑漆漆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楼延,额角的汗水黏上了几根银发。 看起来有些可怜。 楼延却一点儿也不可怜他,反而皮笑肉不笑地捏住了傅雪舟的下巴,语带几分危险:“傅雪舟,刚刚那件事没有下次了。如果你下次还这么过分,别怪我对你下狠手了。” 说着,他多情又无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尾上扬,好似一朵含苞待放却长满毒针的食人花。 傅雪舟顺着楼延手的力道垂眸看着这朵食人花,长长的眼睫在他眼睛下方洒下一片喜怒不明的阴影。傅雪舟明白,楼延指的是他刚刚仗着会被发现的危险在敌人眼皮底下肆意占楼延便宜的事情。 傅雪舟的喉结不着痕迹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眼中的神色被盖住,慢条斯理地问:“怎么下狠手?” “你不会想知道的。” 楼延嗤笑一声,放开了傅雪舟,“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尤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 银发男人撩起眼皮看着楼延,语无波澜地道:“可我们是情侣。” “情侣也得在办事的时候正儿八经地干活,好吗?”楼延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道,“即使是情侣也受不了你不分时间地点的发.情。” 傅雪舟再次垂眸,双手插兜一个字也不说。他身上印着蜡笔小新的白T宽松地垂在胯部,这衣服显得他年轻又单纯,好像漫画里的男主角突破三次元来到了现实一样。光看楼延气势逼人的模样和傅雪舟沉默不语的模样,傅雪舟活脱脱地像一个受害者。 就连他周身弥漫的气息,都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大伤害一样。 楼延就不明白了,他的要求难道很难很过分吗?谁家小情侣要打击邪恶势力的时候还左搂右抱随时被对象占便宜啊。 他们可是来办正事的! 额角青筋再次跳了跳,楼延忍无可忍,铁青着脸低声骂道:“傅雪舟,你摆出这副受害者模样是给谁看的?!老子的胸都他妈被你摸疼了,到底谁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 傅雪舟闻言抬眸:“疼吗?” 楼延再次冷笑:“不疼!” 傅雪舟眉头一皱,二话不说地走上前牵起了楼延的手,扯起楼延的上衣下摆就要看看楼延胸前的情况。楼延死死攥住了他的手,用力的在傅雪舟的手腕上勒出了一道青红痕迹,不耐烦道:“你又想干什么。” “我看一看。”傅雪舟眉头皱得更深,周身冷气沉沉。 楼延再次气笑了,“你看个屁。别给我浪费时间,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傅雪舟,赶紧去找狂信徒的开会地点。” 傅雪舟知道楼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犹豫片刻,也没继续坚持要掀开楼延的衣服。他抿抿唇不甘心地放下了手,目光在楼延胸前停顿了几秒。 楼延几乎感觉他的视线好像能透过衣服看到他的身体一样,沉甸甸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地幻化成了一双手。楼延硬生生地压下了想要转过身避过这视线的想法,压下了所有敏感的想法和古怪反应,凌厉地瞪着傅雪舟。 又过几秒,傅雪舟移开视线,嘴角拉得很直,心情好似突然一下糟糕了下来,“对不起。” 他侧过头看着窗外,侧脸线条绷得冷而紧。他好像很烦躁,也很压抑,但那烦躁和郁气不是对楼延,也不是冲着其他狂信徒,而是对着他自己。 楼延以为他是在对不起耽误了时间,对不起没有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办事这件事,见他道歉道得认真,楼延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没事,这次就算了。走吧,我们赶紧去找目的地。” 傅雪舟回过头,看了楼延一会儿,烦躁消失,他点了点头。 第220章 可能刚开始谈恋爱的小情侣总喜欢跟对象黏在一起, 楼延才警告傅雪舟没多久,傅雪舟在走路的时候又开始不知不觉地往楼延身上挤。 楼延从路中间一直被挤到快要靠墙,黑着脸朝傅雪舟道:“你能不能别挤我?离我远点走路不行吗?” 失败!太失败了! 谈恋爱后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双人合作, 楼延觉得真的是哪哪都不顺利。 傅雪舟一愣, 看了看楼延和墙壁之间的窄小距离, 又看了看自己和另一面墙之间的宽大距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直在挤楼延。 “……我没注意到我在挤你。”傅雪舟抬手捏了捏眉心。 楼延在两个人之间比划了一个巴掌大的距离, 警告道:“不许再挤我。” 傅雪舟看着两个人之间碍眼的一巴掌距离,嘴角微微拉直,不爽地点了点头。 利用听觉和嗅觉发现狂信徒们开会的地点后, 两个人匆匆前去。一路上, 傅雪舟时不时看楼延一眼, 越看越对两个人中间的距离感到不满。 他很想离楼延再近一点, 也很想牵着楼延的手或者抱着楼延。但显然,楼延并不想要这样。 如果是在以前,傅雪舟早就强硬地伸手将楼延拽到自己身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但现在, 他想起楼延在极寒地狱时说的话,想起楼延在船上对李三新说的那些话……傅雪舟终究什么也没做。 不能那样做了……傅雪舟想,如果他想和楼延一直生活下去的话, 他必须改变。 没用多久,两个人就来到了狂信徒们开会的地点。会议室门前的布置比启天大厦外还要严密, 二十几个壮汉几乎将会议室的前后门守得密不透风。 傅雪舟没再用梦魇的能力,而是带着楼延来到了会议室的隔壁房间, 将手放在了与会议室的隔断墙上。 只见墙面如同波纹一样晃荡了起来, 傅雪舟犹如幽灵一样将手穿过了墙壁, 又拽着楼延一起穿墙。 楼延只觉得眼前一黑, 又眼前一亮, 他已经身处狂信徒们开会的会议室内部了。 这是一间能容纳百人的会议室,长长的会议桌边坐满了表情或严肃或深沉或犹豫的狂信徒头目。会议室的四面墙壁前同样站满了负责监视与保护屋内人的狂信徒,其中有天赋者,更多的则是半诡者。 此时此刻,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正站在最前面,在身后两个保镖的保护下虔诚地念着手中的文件内容。 “……旧神复苏,人类应主动放弃抵抗,迎接旧神的到来。伟大的诡异神明将带领我们迎来新的时代,那些愚昧的、胆小的人类没有资格做我们的同伴,我们是先行者,也将会成为新时代的新人类。那些不接受我们善意的人类终将被淘汰,他们不懂历史的车轮非人力所能抵挡,基因的进步也要紧跟时代,我们无需为他们耗费心神,也无需为他们愚笨的想法而气恼,他们将会和我们走向彻底不同的结局,当我们跟随伟大的神明将他们打败后,他们终究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我们是为了更加美好的人类未来而战斗……” 狂信徒们认真地听着圣女的发言,神色随着圣女的话而变得激动、沸腾。会议室内没有一个人发现楼延和傅雪舟的到来,楼延将这里开会的狂信徒头目全都看了一遍,发现这里面绝大部分头目都会在未来变成赫赫有名的狂信徒狠人。 温一安就坐在中间位置,她的神情同样严肃,和其他人一样也随着圣女的话而兴奋激动。但楼延却能看出来温一安的身体很紧绷,表情虽然不露声色,但双手却在桌下攥得很紧。 接下来二十分钟,圣女没说什么有用的话,全部都是发动人战斗的洗脑话语。会议室内的氛围变得越来越躁动,最后,圣女放下文件,高声道:“三天后的战争开始后,我们将会开启新时代!让我们为诡异神明付出一切,跟随神明的脚步,成为统治未来的新人类!” 会议室内所有人激动地站起身呐喊: “成为新人类!!!” “开启新时代!!!” “成为新人类!!!” “开启新时代!!!” 口号是很有魔力的,它会让喊口号的人越来越有力量,越来越癫狂亢奋。当一群人聚在一起多喊几次口号后,哪怕再冷静的人也有被洗脑想要一起跟着喊的风险。 狂信徒们就是如此,他们呐喊着口号挥舞着手臂,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嗜血疯狂,这一幕看着甚至有点吓人。 楼延沉下了脸,三天后! 三天后狂信徒和诡异就要发动侵略人类世界的战斗了吗?!不行,他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林游! 圣女享受地听着众人的欢呼,过了足足五六分钟,她才伸出手示意众人安静。 狂信徒头目们脸色通红地慢慢停下了喊话,一双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圣女。 圣女道:“会议开到这里也应该结束了,但在结束之前,伟大的诡异神明还有话让我告诉你们。” 会议室内更加安静,狂信徒们耐心地等待着圣女之后要说的话。 “匿光者,请站到我的面前来。”圣女转头看向温一安。 温一安自从会议开始,心里就一直有种不妙的预感。听到这话,她的心不由咯噔一下,随后尽力在众人的目光下镇定地站起身,带着一抹美丽亲切的笑容走到了圣女的面前,恭恭敬敬道:“圣女,请问有何指教?” 圣女直勾勾地看着温一安,没有说话。她的注目让温一安更加不安,但温一安好歹也是个影后级别的演员,经历的风风雨雨多不胜数,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心脏女人。她面上的神色更加自然尊敬,还有些微微的疑惑:“圣女?是伟大的神明大人有话要交代给我吗?” “匿光者,你是对我们教贡献最多的信徒之一。”圣女缓慢地道,“你大明星的身份为我们狂信徒收揽了很多教徒,还拉来了很多资金和人脉。这在我们诡异狂信教刚建立的时候发挥了不可或缺的帮助,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你,我们的教会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么大的地步。” 温一安谦虚地道:“不,我哪有这么大的能力,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事情。” “不用谦虚,匿光者,”圣女道,“你带来的资源只是你的突出贡献之一,你本人对我们教会来说更是必不可少的优秀人才。无论是交际手段、城府心机,还是你能够潜入黑暗中无处不在的天赋能力,都能让你在我们教中排名前十以内。” 温一安笑吟吟地撩了撩耳边的碎发,遮住眼神的闪烁,“圣女这么夸我,我真的要难为情了。” 圣女道:“你拥有这么强的能力,还有这么突出的贡献,本不应该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头目。匿光者,你知道吗,伟大的诡异神明曾经想要选定你为我们诡异狂信教的圣女。” 温一安的瞳孔一震。 会议桌旁的狂信徒们也哗然,纷纷议论起来,嘈杂的声音立刻响满了会议室。还有人扯着嗓子问道:“那匿光者为什么没当上圣女?” 圣女突然笑了两声,声音冰冷道:“是啊,为什么最后是我当上圣女了呢?” 温一安眼皮一跳,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瞬间袭到了她的心头,她本能地想要转身逃离,但脚步刚动了动,圣女身后的一个保镖忽然伸出了手,手臂鬼魅似的延长,一下子攥住了温一安的脖颈,将温一安硬生生地从地面拎到了空中。 “……放……手……” 温一安表情痛苦地伸手想要扒掉掐住自己脖颈的手,却跟做无用功一样根本撼动不了保镖的手。 整个会议室内的躁动重新变成了寂静,圣女冷冷地在会议室内扫视了一圈,最后重新看向温一安:“匿光者,我们信仰的神明无所不能,你不应该自作聪明去愚弄于它。伟大的诡异神明告诉我,你早已经背叛了我们的组织,背叛了我们的兄弟姐妹,背叛了你的信仰。作为一个愚昧的叛徒,我有权力当着众位兄弟姐妹的面前处置你。你的鲜血将会成为我们大战前的开门红。” 温一安疯狂挣扎着,“不要……” 圣女道:“动手吧,鬼手。” 抓着温一安的保镖点点头,手中毫不犹豫地用力,只听骨骼脆响一声,鲜血猛地喷洒。 圣女不由闭上了眼睛,扬起披风遮住鲜血。但下一秒,她就感到脖子上一阵冰冷,她迟缓地往脖子上一看,一把唐刀横在了她的脖子上,与唐刀相触的皮肤已经被灼烧得一片焦黑。 再下一秒,鬼手的惨叫声才猛地响起,“圣、圣女!” 圣女猛地抬头往温一安的方向看去,就见鬼手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断了,鬼手正捂着涌泉似流血的手臂满头大汗。而温一安正被一个黑发男人拽在身边,黑发男人双目冰冷地看着她,手中的骨刺反射着头顶刺目的灯光。 温一安紧紧攥着楼延的手臂,脸上的表情是死里逃生的惊喜和后怕。她捂着脖子上的青紫痕迹咳嗽了两声,看向圣女的眼神变得狠戾。 她不知道楼延和傅雪舟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想去探究原因了。她只知道如果不是这两个人突然出现,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这个恩,她温一安记下了。 温一安从不是一个畏畏缩缩的人,也从来不是一个不记仇的人。既然已经暴露了卧底身份,那温一安也不再愿意装下去了,她冷笑一声,带着杀意的眼神扫过了这里的所有人,一字一顿道:“楼延,温九身体里的诡异就是诡异之主,他们准备三天后就攻击人类社会,我们三个人配合,一起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第221章 在娱乐场许下“希望弟弟温九复活”的愿望后, 温一安就眼睁睁地看着诡异之主被傅雪舟杀死了。 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的人难以理解当时的震撼与恐惧,在那一刻,温一安彻底没了向傅雪舟复仇的勇气。 她本以为随着诡异之主的死去, 她许下的这个愿望也不会实现。但温一安却没有想到当她回到家之后, 竟然见到死去的弟弟温九从床上起来坐在了床边。 温九活过来了。 楼延曾经和温一安说过, 被诡异复活的人类不再会是人类,人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个人, 但在这个人的皮囊下方活过来的却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起死回生是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如果她真的为温九好,那就让温九入土为安。 温一安承认楼延说得对, 但她并不想要照做。她爱温九吗?其实也没有那么爱。她想要复活温九只不过她只剩下温九一个亲人了, 她想要温九活着, 无论以什么方式活着都好。 温一安做好了温九会变成诡异的准备, 果不其然,复活过来的温九性格大变,不言不语, 像具尸体一样僵硬地能维持一个姿势待上一天。他不吃熟食米饭,却会对着鲜血淋漓的生肉吞咽口水。有好几次,温一安发现温九看着她的目光都带上了饥饿贪婪。 温九的变化越来越恐怖, 家里时不时会出现人类残肢和藏匿在角落里的鲜血。更加恐怖的是,温九开始恢复理智了。 恢复了理智的温九让温一安第一次后悔复活了他, 温一安确定以及肯定,复活的温九皮囊下藏着的绝对是其他东西的灵魂! 那个东西侵占了她弟弟的皮囊, 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让诡异和狂信徒臣服于他。温一安每次看着温九用那张和她有几分相像的脸露出她感到陌生的古怪微笑时, 都会感到深深的战栗。 而能附身在温九身上的, 除了复活温九的诡异之主外还能是谁? 这个猜测让温一安毛骨悚然。 * 圣女感到毛骨悚然。 她愤怒地朝温一安大吼道:“你在胡说什么!快杀了匿光者!杀了——” 话还没说完, 脖子上的唐刀就切开了她的皮肉, 身后危险的气息逼近,傅雪舟冷冰冰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相信我,我说的绝对是真话!”温一安死死攥着楼延的手臂,手指尖发白,“温九绝对是诡异之主的分身!我亲眼见到很多厉害的诡异和高级狂信徒首领在他面前恭恭敬敬!” 圣女尖叫了一声:“杀了她——” 唐刀毫不犹豫地砍断了圣女的脑袋,鲜血溅到了傅雪舟的身上脸上,傅雪舟抬手擦了擦脸边的鲜血,撩起眼皮,犹如魔鬼一样扫视了整个房间。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他的银发滑落,他的双眼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变成了猩红的颜色。 “它竟然还没死,”傅雪舟甩了下唐刀,唐刀上的鲜血缓缓从刀刃上滑落,他眯起双眼,深深戾气骤然在俊美冷漠的面孔上浮现,“我还以为我已经杀了它。” 圣女的保镖愣愣地看着倒地的圣女,随即发疯一样地往傅雪舟扑去。傅雪舟连唐刀都没举起,两根黑色的触手瞬间贯穿了保镖们的心脏。 短短几秒钟,圣女和她的两个保镖死得一干二净。会议室内的其他狂信徒终于反应了过来,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无畏冲向傅雪舟的狂信徒全被数根触手夺走了性命,胆小想要趁乱逃走的狂信徒们想要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把手已经被一圈圈银色的头发缠绕住了,连门缝之中都被头发堵得严严实实,他们根本就逃不出去! 傅雪舟侧过脸,脸上的鲜血滑到了下巴上,猩红的瞳孔高高在上盯着试图离开的狂信徒们,竟然笑了一下:“你们想要逃到哪去?” 温一安畅快又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身体微微发抖。 满会议室里能力或强或弱的狂信徒们好像是待宰的猪羊,根本没有反抗傅雪舟的力量。他们中的每个人明明放在外面也是个强者,但此时此刻,他们就像是蚍蜉撼树,所有的能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发挥不出来应有的强度。 傅雪舟……这个人太可怕了……他真像是一个怪物。 人对强大的人会产生慕强的心理,但对太过强大的人只会畏惧警惕。温一安好像又回到了亲眼看着傅雪舟杀死诡异之主的那一天,那种震撼和恐惧再一次从她的灵魂中迸出,她忍不住攥着楼延的手更加用力,好像楼延是她此刻唯一一个安全的堡垒。 可在她这么做了之后,那个正忙着杀狂信徒的银发男人却突然朝她瞥来了一眼,阴冷地看向了她攥着楼延的手。 温一安心里一颤,微微松开了手。 楼延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在害怕傅雪舟?” “不,”温一安勉强笑了笑,“我只是在惊讶他怎么穿了一件蜡笔小新的衣服,看起来怪怪的。” “……”楼延道,“温九在哪?” “他在……”温一安刚要说话,眼神却变得空洞。她直勾勾地看着楼延,脸上逐渐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格外陌生、奇异,“他在哪,你不如猜一猜?” 这个笑容奇怪极了,像是一个从未笑过的人在模仿笑容,嘴角弧度格外僵硬,放在温一安这张漂亮的面容上,显得更加诡谲。 楼延反应很快,立即抬手掐住了温一安的脖子,用另一只手的骨刺在温一安的侧脸上缓缓移动,来到了温一安的脖颈处:“诡异之主?你操控住了温一安的身体?” “这是我对她背叛我的惩罚。” 温一安脸上还带着僵硬的笑容,用一种好奇的、惊叹的目光看着楼延,它甚至主动往楼延的方向靠近,毫不顾忌楼延的骨刺刺穿了它的脖颈,“原来你的手掌是这样的温度……真舒服。难怪他很喜欢你碰他,你也碰碰我吧。” 楼延厌恶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温一安歪了歪头。 楼延猛地缩紧手掌,阴沉沉地看着它,“别他妈学傅雪舟。” 温一安被掐得脖子扬起,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好奇的目光仍在楼延身上流转,从脖颈到锁骨:“我看到你和他在极乐之地交.配了,你们看起来很快乐。他好像很喜欢和你交.配,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痴迷一个人,我很好奇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楼延,你愿意和我交.配吗?” 楼延一愣,随即只觉得作呕,恨不得将说这话的诡异之主拽出来大卸八块。他没有想到他和傅雪舟在极乐之地做的那次竟然被诡异之主看到了,更没有想到诡异之主竟然会和他说这种恶心的话。 “别担心,”诡异之主看着楼延难看的脸色,似乎是误会了,它再次学着傅雪舟的样子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僵硬古怪的笑容,“我现在的身体很好看,不输傅雪舟。” 这个笑容让楼延觉得有几分眼熟,此刻忽然反应过来——诡异之主一直在模仿傅雪舟的笑。 这个鬼东西,难道是把傅雪舟当成自己的模仿对象了吗? 楼延神色变了又变,浓烈的杀意被他藏在眼底,他忽然笑了,桃花眼耀耀:“那你过来啊,用你现在的身体过来。” “我过来,你们会杀了我,”诡异之主看了周围一圈,道,“这不是适合我们交.配的地方。等我占领了这个世界后,我会来找你交.配。但提前是——” 诡异之主看着楼延,笑容快要咧到了耳根。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咧到了耳根。 温一安嘴角的皮肉被撕开,五官流出鲜血,“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这座我为你和傅雪舟准备的牢笼之城的话。” “但如果你死了也不要怕。”诡异之主最后抬起手,学着傅雪舟的样子试着去抚摸楼延的脸颊,却被楼延嫌恶地拿骨刺打开,诡异之主并不在意,它微笑着道:“我会复活你,再和你体会交.配的快乐。” 说完,温一安的手猛地无力垂落,随即空洞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神采,神智恢复后,温一安就感到大脑剧痛。她茫然地摸上了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手的血。温一安下意识抬头看向楼延,眼中刚刚露出哀求的神色,下一瞬脑袋轰然炸开,血肉崩得到处都是。 楼延快速后退了几步,神色阴沉。 他知道温一安救不回来了,哪怕他用【时间回溯】也救不回来温一安。因为诡异之主早已操控住了温一安的身体,只要诡异之主想让温一安死,那温一安就必死无疑。 牢笼之城。 原来昔阳市是要困住他和傅雪舟的牢笼之城。 楼延的脑子转得很快。 那这么说,刚刚圣女所说的三天后才开始战斗的话就是假话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利用温一安这个卧底把他们骗来昔阳市的陷阱。甚至温一安本身都不知道她成了这个陷阱里的鱼饵。 楼延看向会议室里不断死去不断挣扎的狂信徒们。 这些狂信徒,也是被诡异之主遗弃在这座牢笼之城的鱼饵。 诡异之主想要困住他和傅雪舟,无非就是想让他们不能参与进来诡异和人类的大战。只要楼延和傅雪舟不在,诡异之主就没有能够威胁到它的敌人,它侵略世界的战争就会更顺利。 既然如此,那么在楼延和傅雪舟被困在昔阳市之后,外面的战斗就要开始了,诡异之主绝不会再拖三天。 ……或许现在,外面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楼延大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外看去,双眼冒上血水,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血红色。 血红色的世界中,代表着诡异的红点密密麻麻如潮水一般往启天大厦而来。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一丝丝血红色的雾气,血腥味道愈发浓郁。 “咳咳……” 瘟疫鬼的咳嗽声突然响起,空气中的红色雾气再一次加深。 瘟疫来临了。 作者有话说: 诡异之主:你愿意和我交.配吗?我现在(温九)很帅 楼延:呕呕呕 傅雪舟:死死死! 第222章 某机密位置, 诡异防控局。 林游站在诡异防控局的门口,深沉地凝视着远处的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越来越暗, 门口的气氛也越加凝重。诡异防控局的专业人员们拿着武器站在林游的前方, 而更前方的是一排排装备齐全、已进入作战状态的战士。 战士中有步兵、炮兵、装甲兵和化学兵。坦克一辆辆排在前方, 火炮和导弹已调整好了角度,炮口寒光闪烁。 战士们神色严肃, 同样紧紧盯着前方的黑暗。很多人额角开始流汗,手脚有些僵硬,但坚持着没有动弹一下。 战斗机已准备就绪, 正在空中盘旋监视敌情, 每一架战斗机都已装上了导弹发射架, 填补满了弹药, 随时准备投下空对地导弹。 诡异防控局研发出来的诡异武器已经给战士们佩戴上了,诡异干扰仪更是在周围五公里内布置得密密麻麻。战士们的身上除了挂着枪、手.雷等武器之外,还挂着一排精神力恢复针。战地之中每五步就有一箱子精神力恢复针, 让战士们保证可以随时拿到。 林游深呼吸了一口气,缓解有些紧张的内心。这时候,叶不言匆匆从诡异防控局里走到了他的身后:“游哥, 半诡者和天赋者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会坚守在诡异之主的尸体前,如果诡异真的突破我们的防线攻击到了内部, 他们拼死也不会让诡异们带走诡异之主的尸体。” “好,记得告诉他们, 如果真的走到了最后一步, 他们拼死也护不住诡异之主尸体的时候, 那就算毁掉诡异之主的尸体也不能让诡异们得到诡异之主的尸体。” 叶不言张张嘴巴, 犹豫地道:“……是。” 林游转头看向他, 笑了两声,“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或许等这一次之后,就没机会再问了。” 叶不言深吸一口气,“游哥,为什么把半诡者和天赋者放在最后一道防线?他们对付诡异力量的能力比普通人强太多了,如果把他们放在前线上,这些战士可以少死很多人。”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要把他们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林游抬手拍了拍叶不言的肩膀,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不言,诡异之主的尸体对我们人类来说太重要了,诡异复苏的秘密就很有可能藏在它的尸体之中。如果有一丝可能,我们都要保护好它。如果诡异真的大军来袭,我们的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会尽力拦住诡异。这样的话,哪怕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都被攻破,闯进防控局里面的诡异也会变少很多,它们还会被外面的战士们磨掉一部分战力,留在最后的天赋者和半诡者就能最大程度杀死闯进去的诡异。” 叶不言沉默一会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游哥。” “附近的平民也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我们的人护着他们躲进了防空洞里,”叶不言道,“来不及躲避的人也关紧了门窗藏在了家里,没有人在这会还在外面游荡。” 林游叹了一口气,重新看向远方:“战争快来了啊……” “游哥,你说诡异真的会在今晚发动攻击吗?”叶不言跟着往黑暗中看去,紧张地握紧拳头,神色有些茫然。 “楼延给我发的消息应该错不了,即使不是今晚,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林游沉声道。 在四个小时前,楼延突然给林游发了一个诡异即将要向人类发动攻击的消息。林游收到消息后立刻上报给了总部,国家即刻将这个消息发布到了各省各市,并共享给了各个国家。此时此刻,全球所有人类都已经做好了与诡异战斗的准备。 这一战,很有可能是人类存亡的战斗。 赢了,诡异消失,他们可以恢复平静生活;输了,那他们人类就要灭亡了。 说话间,段泽歌也从诡异防控局里走了出来,“李三新他们还没到吗?” “我已经派直升机去接他们了,应该很久就到了。”林游叹了口气,郑重地道,“这次又要麻烦你们了。” 段泽歌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 又要开始和诡异作战了。 段泽歌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反射性地开始紧张,心跳跳动极其剧烈,眩晕的感觉笼罩着他,他又开始害怕了。 “恐惧诡异”这四个字像是融在他骨血内的绳索,一想到记忆中的那场大战失败后的凄惨场面,段泽歌全身都有些微微颤抖。 不能这样啊,段泽歌。 段泽歌心想,你不能再害怕了,你已经当过一次逃兵了,这次绝对不能再变成懦夫。 段泽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拿出一根点燃塞到嘴里,问林游和叶不言道:“你们抽不抽?” 林游摇了摇头,叶不言也说自己不会抽烟。段泽歌刚想要把烟放回口袋里,就看到前面一个年轻战士忍不住往他手里的烟看了一眼,紧张得嘴唇发青,身体微微发着抖。 段泽歌拿着烟走过去,往年轻战士面前送了送,“抽一根?” 这名战士看起来才二十出头,脸色黝黑,皮肤粗糙,满是辛苦训练留下来的痕迹。年轻战士连忙收起了眼神,小声地道:“同志,谢谢你,我正执行任务,不能抽烟。” “抽一根吧,”段泽歌温声道,“缓解缓解紧张,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悠闲地抽烟了。” 年轻战士犹豫了几秒,还是摇了摇头。 段泽歌也不勉强,他体贴地又点了一支烟放在年轻战士鼻前让他闻着缓解一下情绪,自己抽了一口烟,闲聊一般地问:“害怕吗?” 年轻战士立刻摇了摇头,又有点犹豫地点了点头。 段泽歌笑了,抖了抖烟灰道:“害怕是人之常情,别说你们没觉醒天赋也不是半诡者的人害怕了,就连我们有特殊能力的人也很害怕。” 不知道是段泽歌的话还是烟味的作用,年轻战士感觉自己的恐惧被缓解了一些,“真的吗?你们也很害怕吗?” “怕啊,但比起怕,总有更重要的东西让我们坚持,对不对?” 年轻战士用力点了点头,年轻稚嫩的面容上闪过坚毅:“对!” 烟燃了小半截,段泽歌又问:“你是第一次对付诡异吗?” 年轻战士点点头,不好意思地道:“对,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战斗。” “你还很小吧?” “嗯,再过三个月就是我18岁生日。” “你还没成年啊……”段泽歌看着年轻战士的面孔,心里只觉得发堵。 年轻战士反驳道:“按年份算的话我已经成年了。虽然我以前没有对付过诡异,但我受过几个月的训练,训练期间因为成绩很好才会被安排到这里,请不用担心,我已经是个合格的战士了!” 段泽歌沉默了一会儿:“如果诡异没有降临,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上学。你……你怎么会选择来军队?” “我想把诡异赶走,想为人民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年轻战士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我能一直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也多亏国家保护。军队很好,就连训练的时候班长他们也很照顾我,你看这次战斗,班长他们都在最前面顶着,我却被安排到了最后面。” 段泽歌听到这话转头看了看左右,这才发现站在后面的战士都是面容年轻的小战士,站在前面的才是年龄更大的老兵。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部队打仗时就是这样,结婚生了孩子的顶在最前面,没孩子的小年轻被护在最后面。前面的人死了家里还能有一份希望,后面的战士死了那就彻底让家庭绝望了。 年轻战士右边站着的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战士听到这话,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段泽歌一愣,连忙问道:“怎么哭了?” 长雀斑的战士哽咽着道:“我爸就顶在了前面……” 段泽歌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眼中酸涩,忍不住想,这场战斗如果开始,这里还会活下来多少人? 年轻战士担心地看了同伴一眼,忐忑地问段泽歌:“同志,诡异真的很可怕吗?” “很可怕,”段泽歌严肃地道,“强大的诡异具有精神污染的能力,很有可能一个照面就能把你吓得屁滚尿流,甚至能把人吓死。如果你面对诡异的时候感觉精神异常,比如恐惧得手脚都没法动弹的时候一定要补充精神力恢复针!不要省,也别硬撑,一定要用精神力恢复针。” “我知道这个,我一定记得。”年轻战士连忙点头记住,死死捂住了身上的精神力恢复针,“但我们不怕死!只要能杀了诡异,我们甘愿死!” “没错。”长雀斑的战士匆匆在肩膀上擦了下眼泪,“我和我爸也愿意死!” 正好一支烟也燃到了尽头,段泽歌心情复杂地把烟给踩灭,拍了拍两个年轻战士的肩膀,郑重道:“一定要活着。” 两个年轻战士重重点头。 段泽歌回到了林游身边,他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突然深呼吸一口气:“林游,等诡异来袭后,你会去最后一道防线那里等着吗?” “不会。”林游果断道,“我会留在战场里,和我们的战士一起同生共死。” “那让我也留在这里吧,”段泽歌笑了笑道,“总不能就留你一个天赋者顶在这里,更何况,我也不想两眼摸黑地等在里面只能焦急地等着外面的消息。” 叶不言双手插兜,酷酷地道:“我也要留在这里。” “你们……”林游无奈又感动,他看了一眼段泽歌,又看了一眼叶不言,忍不住笑了,“好,那咱们一起留在第一二道防线。” “还有我们!” “嗡嗡”的直升机在头顶掀起大风,李三新、路好修还有另外三个天赋者顺着绳子滑了下来。 李三新和路好修快步走到了林游几人的面前:“还有我们,我们跟你们一起。对了,延子说那个诡异之主的分身现在寄居在了那个叫温九的大明星的身体里,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林游几个人点了点头。 “你们知道就好,延子说它的目标就是打算拿走诡异之主的身体,然后代替温九这个弱鸡身体。” 李三新穿了一身适合运动的运动装,甚至还理了理发,推干净了胡子,整个人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他看了一圈这些朋友,豪爽地伸手道:“来,加个油。怕个吊啊,老子以前上学的时候和延子天天打架都没输过一次。不就是诡异大军来袭吗?咱们加油,干翻这群小瘪三!妈的,咱们国家的人民永远不服输,永远不屈服!几千年都坚持过来了,还能输在这群小瘪三手里了?!” 路好修被李三新的话给逗笑,噗嗤噗嗤地一边漏气一边抬手盖住了李三新的手,“没错,干翻这群小瘪三!” 众人相视一笑,一起抬手盖了上去,大声喊了三句加油。 夜风带着躁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围的鸟叫虫鸣声都消失不见了。 突然,众人的耳麦里传来了侦查飞行员的声音。 “已发现敌人踪迹,大波诡异来袭,我将会为你们标明敌人位置!请各位同志做好战斗准备!飞鸟16号祝你们平安!” 通报完毕,空中最前方的一架战斗机迅猛无畏地冲向远方,成为这场战斗的先锋者。 一声巨响后,导弹落地,刺目的火光在远处亮起,诡异的怒吼和尖锐叫声交错响起,震撼天地。 一瞬间,这比狼嚎虎啸更加让人头皮发麻的叫喊声让所有人精神一振,哪怕做好了准备,恐怖惊慌的感觉还是从人们的心头升起。 人类和诡异的战斗,正式开始了。 第223章 炮火和轰鸣声密集响起, 将夜色割裂成了白天与黑夜。 “……报告!3队已阵亡!” “……报告!16队已阵亡!” “飞鸟8号即将坠机,祝你们平安!” “已联系不上装甲队!!!重复,已联系不上装甲队!” “装甲队阵亡了, 我亲眼看到诡异跑进了坦克里, 他们都被杀死了!!!” “报告!9队即将阵亡, 同志们,祝你们平安!” “飞鸟13号即将坠机, 祝你们平安!” “飞鸟12号即将坠机,祝你们平安!” “报告!炮兵2队已阵亡!” “开火!!!开火!!!” “诡异干扰仪全部打开了吗?!” “……快补上去,快。” 一排排士兵战死, 后排的士兵再毫不犹豫地补上去。人类用成为尸体的代价拖慢了诡异前进的脚步, 但仅仅只是拖慢了一点儿。 在成堆的尸山血海中, 一个老兵焦急地拽着战友躲在了战壕里, 使劲拍着战友的脸,“老张,老张, 醒醒!回回神!” 老张直愣愣地躺在地上,瞳孔紧缩,脸色发青, 嘴巴大张。他受到了诡异的精神力冲击,要是不及时救回来就会活活被吓死! 老兵用力扇着老张的脸, 扯着老张的耳朵大声喊着老张和他老婆儿子的名字,老张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呼吸声越来越微弱。老兵连爬带滚地跑到放着精神力恢复针的箱子里攥着一把针管回来往老张身上打, 一连打下去了五六针, 老张终于猛地吸了一口气, 从精神崩溃的状态中恢复了理智。他愣愣地看着老兵, 沙哑地问出第一句话:“……我们……赢了吗?” 老兵闻言,泪如雨下,“没有……但是快了!我们一定会赢!” 老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老文,你把我拽起来,咱们继续,肯定能赢。” 老兵把浑身僵硬的老张给拽起来,但老张身体还没恢复行动力,不远处就传来了战友们的惨叫。 两个人抬头一看,就见一个四脚着地浑身漆黑的诡异跳到了人群里,张嘴咬掉了一个战士的半个头。诡异转过头,朝着老兵两个人爬来。 老兵拽着老张就想跑,但双腿却有点发软,根本背不起来另一个人。老张道:“你快走!别带我了,快跑!” “老张,我答应过你儿子,要把他爹给带回去!” “别管我了,快走。”老张哆嗦着嘴皮子,挣扎着从老兵身上滚了下来,“老文,你掏掏我衣服里面的口袋。” 老兵哽咽着伸手一掏,从同伴的怀里掏出来了一沓被裹紧的钱。老张咧嘴一笑,“你要是能活下去,咱们世界要是能恢复正常,你就把这钱给我老婆。跟她说这是我存给儿子的学费,辛苦她帮我照看点我妈。老文,我妈是个瘸子,她跑不快,我老婆胖,也跑不快,咱们一定要赢,不能让诡异杀了我们家里人!” 老兵被老张赶跑,他把还有余温的钱塞到自己怀里,流着眼泪转头一看。诡异朝他追了过来,但老张拼死抬起了一只手臂拽住了诡异的一只脚,冲着老兵吼道:“快跑!” “啊啊啊老子杀死你这个诡异!” 四脚诡异低头一嘴咬掉了老张的半个身体,继续往前追去,但追了两步,诡异慢慢地停住了脚步,奇怪地低头往脚上看去。 只见刚刚被它啃了一半身体的人类即使死了,手却还在紧紧地攥住它的脚,用仅剩的半个身体试图拖慢它的脚步。 …… 生命的消逝在战场上从未停止,李三新用手术丝勒死了一个诡异之后,就听到耳麦里传来了一句“第一道防线已被攻破”! 李三新猛地抬头看去,炮火之中,第一防线的士兵已经阵亡了。 人类的尸体堆得到处都是,灰烬飘在空中,一些诡异正在啃食着人类的身体。 不远处,更多的诡异逼近,第二道防线转眼就被攻出了一道口子。 李三新手指攥紧,眼睛发红地看着这一幕,咬牙去找林游。林游正在对付一只诡异怪兽,李三新跑过去用肚子里的鬼婴哭声让怪兽动作一僵,林游趁机用狼爪拔掉了诡异的头,并塞进去了一颗手.榴.弹。 手.榴.弹炸碎了怪兽的身体,但被炸碎的怪兽还没有死,碎肉蠕动着想要组合在一起。林游快速在碎肉中找到了怪兽的心脏,抬脚死死将心脏踩碎后,怪兽终于彻底死亡。 “林游,”李三新焦急问道,“诡异推进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林游沉着脸看着那群诡异,“没错,它们比我预计的数量更多,速度更快。” “如果照这个速度下去,第二道防线也很快就要完蛋了!林游!你赶紧让第三道防线的天赋者和半诡者过来帮忙,这些普通人死伤率太高,他们根本不应该成为对付诡异的主力军!他们根本就没有对付诡异的力量!” 热武器或许对一些低级的诡异有用,但对大多数诡异来说,热武器攻击只是徒然。只有特殊力量才能对付诡异,只有彻底摧毁诡异们的心脏才能杀死诡异本身。 李三新对战士们的死亡痛心无比,因为在他看来,战士们死得太过沉重又太过简单了,他们都是英雄,他们本不应该这么毫无反抗能力地死去! 他们本不该死,这不该是他们的战场! 林游面露挣扎和犹豫,最终还是沉重地摇了摇头,艰难道:“不行。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好诡异之主的尸体。” 李三新恨得心里憋着一股火气,“诡异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我们却还要保护诡异之主的尸体,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笑话!” 林游坚持道:“这是我们必须做的事。” “林游,你让他们把诡异之主的尸体毁掉,然后出来一起杀诡异!”李三新厉声。 “不行,”林游苦笑道,“李三新,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很痛苦。但不行。他们出来又有什么用?他们能杀一个诡异,杀十个诡异,杀一百个诡异……但能杀掉全部的诡异吗?他们杀不死,我们也杀不死,让他们出来也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可你看这些诡异——” 林游指着那些源源不断往诡异防控局逼近的诡异,“它们为了诡异之主的尸体来了这么多的诡异,足以证明诡异之主的尸体对它们而言有多重要!所以我们才要更好地保护好诡异之主的尸体,第三道防线的半诡者和天赋者杀不死所有的诡异,但诡异之主的尸体或许隐藏着让诡异全部消失的秘密!” 所以,他们才要保护好这份最后的希望。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能毁掉诡异之主的尸体。 李三新知道林游说的有道理,但他却忍不住心中的悲痛:“那你觉得现在还有时间让我们去发现诡异之主尸体上藏着的秘密了吗?!我们没有时间了!” 路好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满脸都是鲜血,他来不及平息气息,就着急地道:“游哥,段哥让我问你除了第三道防线外还有没有其他天赋者和半诡者?!那些狂信徒吗?那些被我们抓来的狂信徒呢?段哥说那些狂信徒里面也有能用的人!” 林游一愣,立刻扯下耳麦道:“把我们抓的那群狂信徒立刻带过来!等等——!” 林游看了一眼在另一个方向杀诡异的段泽歌,捂住耳麦问路好修:“段泽歌有没有占卜过狂信徒里谁能用谁不能用?” 路好修咬牙摇了摇头,顿时转身就准备跑去找段泽歌:“我去问问段哥!” “不用了!”李三新侧耳听了一下,赶紧说道,“我听到段泽歌的话了,他说周无薪可以用!周无薪是站在人类这边的人,让周无薪去挑选能用的狂信徒,他挑出来的狂信徒一定不会背刺我们。” 周无薪? 林游对这个人还有些印象,似乎是个很冷静寡言的高智商人才,闻言,他当即把这话对着耳麦重复了一遍。 李三新跑去杀下一个诡异,路上忍不住复杂地看了段泽歌一眼。 刚刚段泽歌离他们那么远,却跟听到了林游的问话一样回了话让李三新听到。这样的听力只有半诡者才能办到,段泽歌竟然也是半诡者吗? 可李三新从不知道段泽歌竟然是半诡者,他也从来没和他们说过。 李三新越想越觉得沉重,忍不住又看了段泽歌一眼。但他却看到段泽歌的手指尖飞出了一根细而坚韧的手术丝,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一个诡异的胸口。 手术丝? 手术丝! 段泽歌为什么会有手术丝! 李三新瞳孔一震,整个人愣了一愣。 在战场上,这样的忡愣足以失去性命。诡异举起镰刀一样的手臂直冲李三新劈来——等李三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右侧传来猛烈的撞击感,有人抱着李三新躲过了诡异的攻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等李三新回过神后,就见到段泽歌从他身上站起身扶起了他,生气中又有些无奈:“打仗你还分神?” 李三新直勾勾地看向段泽歌的手指,“你为什么也会有‘手术丝’?” 段泽歌神色一变,嘴唇紧抿,忽然带着几分歉意地道:“抱歉,三新。” 嗓音低低,喑哑而难听。李三新抬头死死和段泽歌对视,拳头握得死紧,掌心都被攥破:“你什么意思。” 段泽歌深呼吸一口气,反手用手术丝捆住还想要攻击他们的诡异,李三新看得很清楚,段泽歌操纵手术丝的水平比他要高出一大截。 “你……”李三新声音干哑。 段泽歌避开李三新的目光,苦笑一声道:“如果我说我的天赋能力其实不是占卜而是复制其他人的能力,你的‘手术丝’也是被我复制过来的……你会信吗?” “段泽歌!我们都要死了,人类都他妈马上灭亡了,你还不肯说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吗?” 李三新低吼道。 段泽歌将要离开的脚步一顿,他转过头看着李三新,固执地道:“我们或许会死,但人类不会灭亡。” “人类永不灭,李三新。等这场战斗结束,我会好好和你解释。但现在,你不能再分神了。” 段泽歌摘下自己头顶的帽子,蹲下身盖在了脚边一具士兵尸体的脸上,看向被带出诡异防控局正被解着手铐的周无薪等狂信徒,“不,或许我们也不会死。” 只要他们能坚持到楼延和傅雪舟赶来,他们就不会死。 诡异们突然兴奋地嚎叫起来,战场上还活着的人齐齐往诡异群中看去,就看见在诡异群的正中央,一个无比巨大犹如蜘蛛一样的诡异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无数的触手在怪物的腹部挥舞,猩红的眼眸布满怪物支撑着身体的八条粗壮的手臂上。 涎水从怪物嘴里滴落,每走一步,大地都跟着震颤。 “咿……唔……” 人类仰着头,震惊又茫然地看着这头巨怪,以及坐在这头巨怪头顶上的温九。 怪物嘴中不明的呓语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顷刻间就让靠前的士兵要么吓死要么发疯一般地朝着巨型诡异冲去。 李三新愣愣地看着这个诡异,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无力感:“段泽歌,我们真的不会死吗?” 段泽歌眼底满是惊恐,他的牙齿发出战栗碰撞声,对巨型诡异的恐惧几乎让他全身发抖,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但他还是努力地、拼命地压制住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用颤抖的声音一次一顿道:“不会,只要楼延和傅雪舟可以赶来,我们就可以活下去。” 楼延。 你们一定要快点回来,再快一点。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段泽歌真的怕 第224章 昔阳市。 楼延站在洗手台前, 弯腰掬起凉水往脸上洗。 泛着不正常热意的脸在凉水的作用下微微冷却,楼延直起身,冷水顺着光滑的脸颊滑落到领口, 他从镜子里看向后面靠着墙的傅雪舟, 低低咳嗽了几声, 桃花眼微眯:“我们都感染瘟疫了,傅雪舟。” 傅雪舟抬头, 苍白的面容同样有着些不正常的薄红,他慵懒地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只要呼吸了瘟疫鬼传播瘟疫的空气就会感染上瘟疫,毫无意外地, 在楼延和傅雪舟解决完启天大厦内的诡异和狂信徒后, 他们就已经感染上了瘟疫。 楼延饶有兴致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体温应该到了三十八度以上, 身体开始虚弱, 喉咙痛,头也有点痛。” 他伸出舌尖,唇在高温下烧得殷红, 舌尖也红艳艳得不正常。楼延收起舌头,抵了抵两侧的内腮,口腔内还有些出血。 傅雪舟走到楼延身后, 他的身高比楼延要高出半个头左右。楼延不爽地通过镜子和银发男人对视,他已经算是男人里面个子挺拔的了, 傅雪舟到底是怎么吃的,竟然还比他高个几公分? 傅雪舟伸手摸了摸楼延的脸颊。他的掌心温度烫人, 声音也有些微哑, 像是刚上完床一般:“疼不疼。” “不疼。” 楼延皱眉, 偏偏头想要躲过傅雪舟的手, 但傅雪舟却如影随形地追着他, 甚至还过分地用拇指揉了揉楼延的嘴唇。 楼延不耐烦道:“你的手太热了,别碰我。” “可是你的脸很冷,唇瓣也很冷,”傅雪舟嘴角微勾道,“让我感觉很舒服。” 楼延打个响指,一股凉水从头浇湿了傅雪舟,他皮笑肉不笑地转头跟傅雪舟道:“现在是不是更舒服了?” “……” 傅雪舟将淋湿的银发捋起,锋利的眉眼和饱满的额头毕露,他幽幽地看着楼延。 楼延哼笑几声后才板着脸道:“别闹了,你之前跟我说过你能杀死瘟疫鬼,到底怎么杀?” 瘟疫鬼传播的瘟疫太强,感染者24小时内就会死亡。唯一一个能活下来的办法就是在24小时内杀掉瘟疫鬼本身,这才能让感染者身上的病毒跟着消失。 傅雪舟脱掉衣服拧干水,脊背上线条漂亮的肌肉起伏。没了蜡笔小新的白T,银发男人又恢复了高台模特般的俊美,他淡淡道:“我被瘟疫鬼杀死过很多次,在又一次我差点被它杀死的时候正好觉醒了诡域,我用诡域杀死了瘟疫鬼。但瘟疫鬼死了之后,我的诡域也受它的影响变成了现在这种危险的样子。” 楼延若有所思:“那你这次也打算用诡域杀死瘟疫鬼?” “嗯。” 傅雪舟拧干水,重新把T恤套在了身上,低声在楼延的耳边说了计划。楼延嘴角笑意渐深,他颔首同意。 * 血雾弥漫在空气中,每吸入一口都能让人传染上剧毒病菌。 楼延和傅雪舟离开了启天大厦,两个人分头去寻找瘟疫鬼。 血雾遮挡了人的视线,楼延在雾里还没找到瘟疫鬼,自己却被感染得先病发了。他神色一变,匆匆转身想要回去,刚走了两步路就痛苦地捂住腹部跪倒在地,疼痛越来越剧烈,片刻后,楼延承受不住地晕倒在地,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 雾气中静悄悄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咳嗽声突然响起。 “咳咳……” 一个干瘪的、驼背的老人从雾中走了出来,拄着拐杖缓慢地朝着楼延走近。它穿着一身快要变成黑色的病服,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当老人走到楼延身边后,便伸出枯干的手朝楼延探去。 但它的手指还没碰到楼延,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它的身后,毫不犹豫地对着瘟疫鬼放出了诡域。 瘟疫鬼惊愕回头,对上了傅雪舟神色冷沉的面容,它下一秒就被诡域覆盖。 傅雪舟收回诡域,脸色肉眼可见得变得更加苍白,他蹲下身想要拉起来楼延,整个人却忽然晃了晃。 楼延猛地睁开眼睛,像个没事人一样立刻从地上坐了起来,及时扶住了傅雪舟的手臂,“你没事吧?” 傅雪舟张张嘴,还没说话,鲜血先一步从唇边流出。这只是一个开始,数不清的鲜血从傅雪舟的五官中流出,傅雪舟身上的皮肤不断长出细细密密的脓包又碎裂,黄色的脓水和血液顷刻间流遍了傅雪舟的全身。 楼延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傅雪舟好像很疼,疼得身体都在生理性地发抖。但他却抬起了手,用尚且完好的掌心捂住了楼延的眼睛,声音带着喘息与颤抖,但尤为平静:“别看。” 楼延又急又快地问:“为什么?你怎么了?!这是你用诡域杀了瘟疫鬼的代价吗?!” “嗯,”傅雪舟的语气还是那么冷静、理智,“难看,别看。” 楼延一下子攥紧了手,竟然有种呼吸难受的感觉,他哑声道:“难看个屁,让我看看你傅雪舟。” 傅雪舟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只是抽了一下冷气,“等一会再看。” 楼延咬着牙,唇肉都被咬出了印子,他不再坚持着要看傅雪舟,但耳朵却竖了起来,紧紧听着傅雪舟的气息变化。 他一边在心里默数时间,一边等待着傅雪舟身上的异变结束。 数到500个数的时候,傅雪舟才放下了捂住楼延的手。 此时,空气中的血雾已经消失不见,傅雪舟的皮肤上也不再长脓包,然而却开始了第二阶段的病变——内脏破损,一切能出汗的地方都开始排出鲜血。 傅雪舟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不能看了,银发也被鲜血染得半红半银,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血人。 楼延脸色一黑,他想要将傅雪舟扶起来,傅雪舟却拒绝了楼延的碰触,自己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消化瘟疫鬼的这个阶段,从我身上排出的血都有病毒,你不要碰到我。” 楼延皱眉:“那你怎么走路?我看你都没力气了。” 傅雪舟看了看左右,目光定在了附近一棵树下。 楼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树根底下摆着一根又长又直好似剑一般的树枝。傅雪舟挑剔地将树枝看了一遍,略略点头道:“那根树枝不错,可以当拐杖。” 楼延:“……” 男人至死是少年? 他看了看这条树枝,又看了看傅雪舟脸上略显满意的神色,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地把树枝捡过来给傅雪舟,却没让傅雪舟真的把树枝当拐杖拄着自己走。他闯进了附近一户人家里,找到了一个厚实的毛毯将傅雪舟裹住,随即就公主抱起了傅雪舟。 傅雪舟根本就没有什么羞耻观念,一脸平静地被楼延抱了起来,还对楼延说:“没有在你背上舒服。” 楼延:“……你别太骚。” 傅雪舟歪歪头,狭长双目眯起,一副若有所思学到了的样子。 骚? 楼延没看到他的表情,抱着傅雪舟借助风力吹上了高空。 外面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楼延不想再耽误时间。借助飓风升到一定高度后,楼延借着抱住傅雪舟的姿势对着脚下的昔阳市伸出了手。 这只手刚刚被水冲洗过,指尖和骨节带着微红,干干净净得完全不像是一只可以杀人杀诡异的手。 傅雪舟侧头看着这只漂亮得好似艺术品的手,微微有些出神,浑身的疼痛都好似跟着变轻了。 昔阳市内的诡异们却根本无法欣赏这只手的美丽,它们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包裹住了,诡异们惊慌地抬起头,看向高空中如神明一般站立的楼延。 楼延笑了笑,他缓缓收紧了手。 谁说血液又不算“水”呢? 昔阳市内的所有诡异心脏猛地炸裂,凄惨尖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起,响彻整个城市。 “嘭!”“嘭!”“嘭!” 诡异成一团团血雾地炸开,整个昔阳市又变成了血红色。 楼延快速转身,带着傅雪舟离开了这座牢笼之城。 第225章 诡异防控局内的人们脚步匆匆, 人人脸上带着凝重严肃的表情,拿着文件四处交接。 后勤组将一箱箱精神恢复针运到战场上,并将各地战况统计出来通过耳麦告诉了领导者。 “……国内七座城市已经沦陷, 十五座城市已断开联系……” “西欧三个小国已被诡异占领, 分别是……” “海中巨兽掀起海浪淹没了H国……R国火山爆发, 首都已沦陷……” 一个个不好的消息让大厅内气氛紧张。 硬实力越弱小的国家在与诡异的对抗中越容易沦陷,到如今还能坚持对抗诡异的都是世人眼中公认的强国。 “经过对比, 我们的国家受到的围攻比其他大国要严重。” “因为诡异之主的尸体就在我们国内,附身在温九身上的诡异之主的分身也追过来了!” “该死!最大的boss竟然要我们来对付!” “提起精神,让第三道防线保护好诡异之主的尸体, 我们要对全人类负责!” 角落里, 小雨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休息室的房门, 像个可爱的仓鼠一样仰头看着大厅中忙碌的人群。 这些话都被她听在了耳朵里, 大人们的焦躁和绝望情绪感染到了小雨。小雨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推开门走到大厅, 贴着墙小心地往外面走去。 她所担心的人都在外面战斗,小雨想去看看路好修他们。 大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个安静瘦小的小女孩,小雨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大厅。远远地, 小雨就看到了透着亮光的大门,她眼睛一亮, 从快走变成了小跑,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雀跃的笑容。 身上的白色裙子随着她的动作一起一伏, 小雨抓住门框从窄小的门缝中钻了出去, 迫不及待地抬头, 看到了满是血腥与死亡的世界。 人类的残肢到处都是, 不远处, 长相奇特的诡异们正在兴奋地吞食人类的尸体。 吼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在几个小时前还完好无缺的战士叔叔们,现在却没有生命气息地躺在了地上。 小雨愣在门口,茫然地看着这一幕。一截手臂突然从天而降,直直落到了小雨的面前,小雨被吓得一个激灵,含着眼泪往后退了好几步,她慌张地往手臂飞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士兵捂着断臂倒在了血泊里。 小雨愣了几秒,连忙抱起这个血淋淋的断臂跑到士兵跟前,跪在地上想要把断臂给士兵接上,但断臂总是接不上,士兵艰难地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快跑”后就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小雨被断臂处的血溅了一脸一身,她忍不住无声哭了,眼泪一滴滴滑落脸颊,她以为这个哥哥是晕过去了,于是一边哭一边站起身用力地拽着士兵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想要把士兵带回诡异防控局里找医生。 但士兵的体重太重了,她拽不动。小雨的汗水流了满脸,鼻头眼睛都红了起来,也只把士兵挪了一点点的距离。她着急地再次跪下来拍着士兵的脸颊,“啊啊”地喊了几声,双手不自觉地开始比划手语。 别睡了,这里太危险了,你快醒过来啊! 小雨焦急地看了看左右,撑着地面站起身,想要找人来帮忙。但能找谁呢?战士们忙着打仗,天赋者和半诡者也忙着对付诡异,所有人都在与死亡做抗争,谁也没有时间来帮助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小女孩。 小雨无措地往前面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了林游的声音。 “叶不言?!叶不言!你怎么了!” 叶不言哥哥? 小雨连忙冲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跑去,一路被尸体绊倒了许多次。等她磕磕绊绊跑过来后,就看到林游正半抱着倒在地上的叶不言,拿着精神力恢复针拼命往叶不言的身体内打去。 叶不言的情况很不好,他整个人僵硬地躺在林游的怀里,双眼瞪得格外大,瞳孔几乎紧缩成了一条竖线,全身皮肤布满了黑色裂痕。他的双手从手指开始压缩,扭曲成了薄薄一张纸的厚度。 小雨心脏一紧,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叶不言哥哥这是身体内的诡异开始复苏了。 小雨连忙跑过去,着急地对着林游比划手势:“他身体内的诡异开始复苏了!” 林游的脸色沉重而疲惫,他缓缓转头看向小雨,这才发现小雨竟然跑到战场中了。林游疲乏地眨眨眼睛,声音沙哑道:“小雨,快回去,别待在这里……你想说什么?我看不懂。” 小雨着急地指了指叶不言的双手,又指了指远处的诡异。 林游和小雨相处的时间不久,他不明白小雨想要表达什么,压抑的心情也无法让他清醒地猜测小雨的想法。他苦笑两声,再次道:“小雨,这里不是你玩闹的地方,你快回去吧。” “她在说叶不言身体内的诡异复苏了。” 穿着一身灰色囚服的周无薪一跃落到了几人面前,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将消瘦的脸凑到小雨面前,审视小雨脸上每一丝微小的表情,像个侦探一般冷静地抽丝剥茧:“你能看出来他身体的诡异在复苏,你之前见过诡异复苏的场面?” 小雨看到周无薪,她的瞳孔一晃,眼中全是紧张惊慌。 “你见过我,”周无薪更加凑近小雨,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精光,“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见过我还知道诡异复苏……我懂了,你是从狂信教里逃出来的‘容器’吧?蔡莫曾经带着一个‘容器’去柳树村办过任务,但蔡莫和他的手下都死了,那个‘容器’却不见了。你就是那个‘容器’?” 小雨听到蔡莫的名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她仓皇地躲在了林游的身后。 林游护住小雨,皱眉警惕地看着周无薪:“你说的‘容器’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周无薪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仍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小雨,指着叶不言道:“你有办法救他的吧?” 小雨轻轻点了点头,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叶不言的手臂。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叶不言身上的黑色裂痕速度很快地从小雨碰触的地方一点点消失,变成纸张薄度的双手也像是充气的气球一样重新鼓了起来! 林游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不敢置信地看着小雨。 小雨松开手后,叶不言就恢复了理智。他揉着额角从林游的怀里坐了起来,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你身体内的诡异复苏了,小雨救了你。” 林游喃喃说完,狠狠抹了把脸,郑重地将小雨拉到面前,担忧地看着小雨变得苍白了许多的脸色:“小雨,这是你的天赋能力吗?你救下叶不言需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如果救下其他人会消耗你的生命力的话,那我希望你别这么做了。你还是个孩子,这个世界还没到需要孩子拯救的地步……” “不,这个世界已经到了需要孩子拯救的这一步了,”周无薪坚定地反驳完林游后,猝不及防地伸手将小雨抱在了怀里然后往后一跃,“战场上的很多半诡者身体内的诡异都快要复苏了,这个孩子能够让他们身体内的诡异力量减少,从而拖慢他们诡异复苏的情况。你知道吧,一个半诡者有多么重要。只有那些半诡者活下来,我们才有赢的希望。” 林游瞬间皱起眉头,站起身严肃地看着周无薪:“把小雨放下。” “不,”周无薪快速后退了几步,镜片闪烁着无情的反光,“马上就是世界末日了,你们做的所有决定应该更理智更利全人类。你如果不知道那些半诡者身体内的诡异复苏后会有什么后果,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半诡者会死,我们抵御诡异的力量会少一大半。并且从半诡者体内复苏的诡异会和敌方一起侵略我们,变相地给敌方增加力量。你还不明白吗?林游组长?只需要牺牲这个孩子,就能让这些半诡者好好活下来继续对抗诡异,这才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 只需要牺牲这个孩子…… 林游握紧了手,他看了看小雨,又看了看战场上辛苦御敌的半诡者们,陷入了痛苦的沉默。 他理智明白周无薪说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但他却无法心安理得地让一个小女孩去牺牲自己拯救别人。 ——然而作为战场指挥官,林游必须做出更有利于人类的选择。 “不行……绝对不可以!” 叶不言从地上站起身,冷着脸充满敌意地看着周无薪,一步步向周无薪走去:“没有人可以决定其他人的生命,你也没资格替小雨决定她该怎么做。她是人,不是工具,不要把你做狂信徒的恶臭习惯带到这里来!” 周无薪推了推眼镜,冷漠地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在这里跟你们浪费口舌,我应该直接带着这个孩子去救其他的半诡者。别拦着我,你们知道人类在这场战斗中输了的后果。” 说完,周无薪就打算抱着小雨离开,但他却被林游叫住了:“等等,周无薪……这件事,我们该让小雨自己做决定。” 林游一字一顿道:“如果她不愿意,那么谁也不能强迫她。” “……人类,总是会在关键时刻被情感控制大脑。你这句话说得很不负责,林游组长。” 周无薪叹了口气,妥协地将小雨放在了地上。他蹲下身,充满理智和锐利的双目与小雨对视:“小孩,你愿意去救其他半诡者吗?” 他以为这个孩子会害怕,会拒绝,会哭泣,林游和叶不言也是这么认为的,叶不言甚至走过去张开双手准备抱走小雨。 但小雨却躲开了叶不言的怀抱,对着三个人摇了摇头,又对着周无薪点了点头。 三个人一愣,哪怕小雨没说话,他们已经明白小雨的意思了——她愿意去救其他半诡者。 叶不言下意识道:“不可以,我答应过楼哥和陆好修他们要保护好你,小雨,不行!” 小雨再次躲过叶不言的怀抱,扑到了周无薪的怀里,扯了扯周无薪的衣服,指了指一个快要不行的半诡者的方向。 周无薪复杂地看着小雨,抱着小雨站起了身,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希望小雨能够牺牲自己去救下更多的战力,但当小雨主动地、毫不勉强地同意时,他却感觉到了丝丝无措和愧疚。 “——你可能会死,你知道的,”周无薪顿了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小雨提这个,但他还是提了,“‘容器’是为了吸收他人身体内过量的诡异力量而存在,当你吸收的诡异力量满了后,你会碎掉——就是你会死的意思,你知道的吧?” 小雨点了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干干净净,她认真地比划了一下手势。 “我知道,没关系,我愿意救他们。” 她的生命本应该在柳树村停止,但楼延救了她。小雨曾经想要为楼延牺牲自己,去吸收楼延体内的诡异力量,不过她却被楼延拒绝了。 “不必,我不需要。” 那天,楼延揉着她的脑袋,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么跟她说:“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掺和什么呢。” 小雨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抿唇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她摸着手上一直不舍得洗去的楼延给她画的手表,想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楼延、李三新、路好修、叶不言、段泽歌、林游和一众战士们舍身去救其他人的画面。 她想起了“水鬼”在成江市肆虐时,那些被救的人一边流泪一边狂喜的表情。 最后,小雨想起了自己在柳树村被救时的感觉。 那样温暖又安心的感觉让小雨无法忘记,好似溺水的人得到了空气,又好像被困在黑暗之中的人得到了自由的光明,小雨也想学着去拯救别人,让别人体会她当时的感觉。 她记得她的妈妈曾经跟她说过:“小雨啊,这个世界是个圈。妈妈很喜欢帮助别人的原因之一呢,就是希望妈妈不在小雨的身边时会有其他人能帮助到妈妈的小雨,如果有其他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帮助了小雨,小雨也要记得去帮助别人哦,这样才能让这个友善的圈圈坚持下去~” 小雨记得这句话,她也想要成为圈圈中的一部分。 所以,就让她这个小孩子也为人类的存亡做一份努力吧。 只是。 小雨不舍地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她还能不能再见楼延哥哥一次呢? 楼延哥哥说这个手表转一圈他就回来了,但这个手表的时针一直没有转动呀。 周无薪沉默了几秒钟,大步带着小雨去找半诡者,哑声道:“谢谢。” 第226章 需要救助的半诡者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一点。 小雨被周无薪带着不知道吸收了多少人身体内的诡异力量, 因为一个“容器”所能承受的诡异力量终究有限,为了最大范围内救更多的人,周无薪教导小雨道:“不用将一个人身体内所有超额的诡异力量全部吸收, 只需要吸收三分之一的部分让这个人短时间内不会再诡异复苏就可以, 这样才能救更多的人。你知道三分之一有多少吗?吃过三色盒冰淇淋没, 就是其中一个色块的大小。” 小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个又一个被她救起来的半诡者重新恢复理智上了战场,但与此同时, 小雨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身体内的诡异力量让她全身疼得厉害,胃部翻腾, 四肢时不时抽搐一下, 小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的感觉太难受了, 不过小雨被狂信徒抓走的时候经历过更难受的训练, 所以她觉得自己还能够坚持。 周无薪看着小雨难受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还能坚持吗?还有两个半诡者需要救。” 小雨其实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她犹豫地看着周无薪,像是在问:还有谁呀。 “那两个半诡者还是你认识的人,一个叫李三新, 一个叫段泽歌。” 话刚说完,周无薪就看到小雨有些疑惑地眨眨眼, 然后又坚定地跟他点了点头,这孩子好像松了口气, 眼睛里写满了着急和催促。 周无薪好像明白了什么, 惊讶:“你刚刚的犹豫难道就是因为想把最后的力量拿来拯救他们?” 小雨老实地点了点头。 周无薪哑然, 推了推眼镜直白地道:“但你如果救了他们, 你应该会死。” 小雨又缓缓点了点头。 “这样也愿意吗?”周无薪忍不住问, “如果他们不是你认识的半诡者,你也愿意吗?” 小雨刚要回答,段泽歌却突然出现,冷着脸从周无薪的怀里抢走小雨:“到此为止了,周无薪。小雨不会再治疗其他半诡者,她会活下去。” 段泽歌叔叔! 小雨高兴地冲着段泽歌笑了笑,她费劲地想要抬手比划手语,但双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急得她撇撇嘴忍不住想哭。 段泽歌看着周无薪时冷厉的神色转移到小雨身上就变成了温柔,他安抚地拍了拍小雨的后背,“没关系小雨,你用唇语也可以,我能看得懂唇语。” 小雨便用唇语无声地道:“我没事的,我想要救你们。叔叔,你为什么不告诉小雨你也是半诡者呢?” 段泽歌眼睛有些湿润,他掩饰性地笑了笑,“叔叔是半诡者这件事啊,原本想等之后告诉你的。放心吧,不用你救,我和你三新哥哥都没有问题。” “真的没有问题吗?”周无薪走过来,冷静地质问道,“你确实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但那个叫李三新可不一定了。” 段泽歌抱着小雨的手臂一紧。 “我……我没问题。” 李三新虚弱的声音自众人背后传来,几人转头一看,就见到浑身鲜血,踉踉跄跄往他们走来的李三新。 李三新捂着肚子,他的腹部高高鼓起,好似七月怀胎的妇人。蛛网丝的青筋绷起在他的皮肤上,李三新满头大汗,表情痛苦,他的瞳孔深处竟隐隐泛起了红光。 任谁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但李三新却在小雨看过来的时候努力收起难受的表情,露出了一个苍白却爽朗的笑容。 段泽歌一惊,连忙跑过去拽住了李三新,小雨更是张大嘴巴,已经哭得喘不上气了。 这孩子说不出来话,大哭也没有声音,只有眼泪哗啦啦地掉,湿漉漉的水痕把领口都给哭湿了,哭得脸蛋发红,让人心疼又酸涩。 李三新慌得连忙给小雨擦了擦眼泪,苦笑道:“小雨,别哭,我真没事。” 小雨张张嘴,干哑地发出“啊啊”的声音,泪水越来越汹涌,嗓子也越来越痛。小雨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带着哽咽地,难听地叫道:“抱……抱抱……” 李三新猛地一愣,随即惊喜非常,连忙张开手抱着小雨:“小雨,你能说话了!” 段泽歌担心小雨压到李三新,也半抱住了小雨,让小雨的一半重量压在自己的手臂上,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小雨,别哭了,你刚能说出话,嗓子还嫩。我把你带回局里,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一个人躲好,好不好?” 小雨哭着摇摇头,一只手抱着李三新的脖子,另一只手抱着段泽歌的脖子,两个人被她抱得紧紧的,宛若一家三口。 一旁看着的周无薪忍不住想要催促,但刚准备说话,就被段泽歌警告地看了一眼。 战场上毕竟危险,段泽歌准备把小雨送回诡异防控局里再想办法解决李三新身体内诡异复苏的问题。他和李三新隔着小雨对视一眼,段泽歌正想要说话,突然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脸色骤然一变。 与此同时,李三新皮肤上凸起的蛛网青筋缓缓淡去,眼底的隐隐红光恢复了平静。李三新只觉得身体内沸腾着那股令他不安的力量缓缓平静了下来,那些想要杀人的暴戾和躁动被冷静覆盖。一时灵台清明,精神通透。 李三新沉浸在这种舒服的平静中两秒,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脸色漫上惊慌神色,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鬼婴刚刚鼓起来的肚子已经平复了下去。 小雨……? 小雨! “小雨!!!” 李三新以为是自己叫出了声,但后知后觉回过来神,这是段泽歌叫出了声。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段泽歌和小雨,一切都像是慢放的镜头一样,李三新看着段泽歌露出恐慌失措的神色,乃至脖颈和手背上都绷出了青色的筋脉。他顺着段泽歌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他们两人怀中皮肤开始皲裂冒血的小雨。 小雨像是要碎掉的一件瓷器般,身体内的血肉从皮肤上的裂缝中流出。李三新看清小雨此刻的样子后,一瞬大脑轰鸣,双耳失聪。 他张张嘴,想发出声音,但喉咙颤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段泽歌大声喊着什么,双手发抖地试图捂住小雨身上的血液,甚至看着周无薪杀死了一个试图靠近他们攻击他们的诡异。 周无薪转头朝他们怒吼道:“你们快点振作起来!她活不下来了,但还有人能活下来!!!” 小雨挣扎着拍了拍段泽歌的双手,想要从段泽歌怀中下去。段泽歌颤抖地放开手,泪流满面地看着小雨踉跄着、虚弱地走向了周无薪。 扑通。 李三新双腿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周无薪没有想到小雨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竟然会向他走来,他抿了抿唇,推了推眼镜遮住繁杂的眼中神色,几步走到了小雨面前蹲下,语气平静地问道:“小孩,你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小雨伸出手摸上了周无薪的手,鲜红的血液染在了周无薪的手上、衣服上。小雨艰难地朝着周无薪笑了笑,眼睛还是那么清亮、可爱,她沙哑地,不习惯地发声道:“还有你。” 周无薪一愣,下一秒,他感觉到在他体内蠢蠢欲动翻腾的诡异力量从他和小雨的接触点涌向了小雨的身体。 长相瘦削如学者,一直理智冷静的男人瞳孔一扩。 “小雨——!” 在生命的最后,小雨抬起头,看到了从周无薪背后拼命跑过来的路好修。 小鹿哥哥…… 小雨呢喃着“哥哥”两个字,下意识地对着路好修露出了一个雀跃高兴的笑。 小鹿哥哥。 我终于会说话啦。 你听到了吗?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还住在李三新家里的时候,自小雨被带回来之后,路好修就成了小雨的玩伴。 这两个人一个是真幼稚,另一个也是真幼稚,竟然玩得很和谐快乐。路好修自从知道小雨是在家里出了车祸并发了一场高烧后才没法说话后,就一直努力引导小雨说话识字。 那是一个下午,阳光从窗户照入,屋内的温度刚刚好,白色窗帘轻飞。 小雨和路好修坐在玩具包围圈中,路好修正在教小雨认他们的名字。 “路、好、修,小雨,你看我口型,哥哥的名字就是路、好、修。” 小雨疑惑地歪歪头,指了指旁边的小鹿玩偶:是这个小鹿吗? 路好修看了看那个丑萌丑萌的长颈鹿,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笑点,一边“嘎嘎嘎”地笑着,一边拿起了小鹿玩偶凑到了小雨面前疯狂点头,夹着嗓子模仿着动物的声音道:“没错没错,以后我就是小鹿哥哥啦!不是大马路的路,是长颈鹿的鹿哈哈哈哈……鹿好修、鹿好修……笑死,这名字真逗哈哈哈哈……” 小雨想到这里就觉得快乐,最后的最后,她不舍地看了一眼手腕上已经被血糊住的黑水笔手表,闭上了眼睛。 “嘭”的一声巨响,小雨猛地炸开。周无薪下意识伸手想要抱向小雨,却只抱到了女孩碎掉的血肉。 眼镜被糊住,周无薪僵在原地。 “啊啊啊啊!!!” 路好修目眦尽裂,眼眶烧红,“小雨——!” 他伸长指尖,用尽全力,却再也抓不住他当做家人一般的妹妹了。 第227章 “诡异……” 李三新一拳捶地, 满目血丝。他倏地站起身,阴沉着脸朝诡异群冲去。 像是不忍再看这一幕,段泽歌也哑声道:“我去看看他。” 转身匆匆追着李三新而去。 离别是那么匆匆, 在战场上几乎没有让人悲伤的时间。他们只能把这悲痛化成愤怒, 然后翻倍还在诡异身上。 如果没有这些诡异……如果没有这些诡异, 那这么多人根本就不会死,也根本不会需要一个孩子牺牲自己好让他们坚持战斗! 周无薪僵硬地拆掉眼镜, 擦掉眼镜上的血肉。身体内的诡异力量很平静,这一切都是拜这个小女孩所赐。周无薪眼神失神一瞬,将擦完的眼镜带回了脸上。 路好修抖着手原地挖了一个坑埋掉小雨的“尸体”, 周无薪上前去帮忙。两双布满血液的手在黑色的泥土间穿梭, 路好修的眼泪大颗大颗滴在泥里, 他哽咽着问道:“小雨她……死的有意义吗?” “很有意义, ”周无薪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肯定地道,“她让很多半诡者可以继续战斗,间接拖慢了诡异侵略我们的速度。或许, 她的死能够直接扭转这场战争的胜负。” 周无薪并不知道林游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但他能看得出来,林游想要拖延时间,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支援的到来。 而小雨贡献出的这部分力量,可能就是他们等来支援的关键部分。 路好修闻言, 哭声更加沉闷,他双拳攥着泥土, “那就好, 那就好……” 他抬起头看向那群诡异, 这一刻, 路好修只觉得之前所迷茫的、回避的东西统统变得坚定了起来。 他要报仇!他要杀掉所有的诡异! 小雨都为了他们而牺牲了, 大家都在拼尽全力,他怎么还能去做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路好修猛地抬手抹了把脸,脸上被手里的泥和血弄得灰头土脸。但他却一点儿也不在乎,神色坚毅地抬起手对准了诡异群中最大最可怕的那只蜘蛛似的巨型诡异。 没什么不可能的!他要大胆尝试,他要相信自己!小雨的死亡有意义,那他就要让这个意义变得更大一点! 只要这个最大的诡异死了,他们就能更好地拖慢诡异进攻的速度! 路好修的精神力极度击中,瞳孔缓缓放大,在这一刻,周边所有的人和物都远离了他,一切声音变得越来越远,路好修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只能看到瞳孔中倒映着的那头载着温九的诡异。 “我要你的心脏……我要这个战场上体型最大的,腹部有触手类似于蜘蛛外形的诡异的心脏……我要掏出这个诡异的心脏……” 路好修不断低声念着目标的外形,随着他的喃喃自语,掌心前出现了一个黑洞。黑洞缓缓扭曲,变得越来越大,到了最后黑洞甚至有了一个成年人的大小。 周无薪紧紧盯着这个黑洞,眉头深深皱起,忌惮防备道:“这是什么东西……” 路好修面不改色地将手伸进了黑洞里,手下的东西厚实富有弹性,他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扯出了黑洞里的东西。 一个一米多高的红色心脏被他狠狠扯了出来! 路好修眼睛一亮,快狠准地拿着武器塞进了心脏里,几秒钟之后,心脏炸成了碎片! “咿——唔!” 远处的巨型诡异吼出一声痛苦而又凄厉的惨叫,整个诡异陡然摔在了地上。 诡异头顶的温九从空中掉落,金色短发随风飞扬,拂过了它深邃英挺的眉眼。温九轻盈优雅地落在地上,身上的白色丝质衬衫领口纽扣脱落一颗,露出了脖颈间大片花纹刺青。 温九遥望着远处,金黄色的瞳孔微微眯起,它用一种古怪的腔调慢悠悠地道:“新奇的天赋能力。” 它的身后走来了一个全身被融化成黄油似的人形诡异,这个诡异没有五官也没穿衣服,只保持着人类的四肢,诡异翁声道:“主人,我去杀了这个人类?” “让其他人去吧,无脸,你就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诡异之主露出一个僵硬的,细微的笑容,它将双手伸出放在自己眼前,观察着这双对于人类来说漂亮如雕塑的手,“我现在的身体太过弱小了,需要小心维护。” 无脸道:“等您获得您之前那具身体就好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无脸,”诡异之主的脸上露出了类似人类无奈的表情,“虽然我的意识里也包含了那具旧身体的意识,但我已经是新的我了,你不要把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混为一谈,明白了吗?” 无脸缓缓点了点头,重新说道:“等您获得新的身体,就会强大起来了。” “那具身体虽然强大,但没有我现在的这具身体符合人类的审美,”诡异之主饶有兴趣地笑了,“你听到那些人类的话了吗,他们说‘我’竟然是个明星。明星……真是有趣的职业啊。” 无脸并不知道诡异之主是什么意思,它磕磕巴巴地接不上话。 诡异之主并没有生气,而是很有闲情逸致地迈步往前,在尸山血海之中悠闲地看着周围的风景,整个人的存在与腥风血雨的战场格格不入,活像是在参加什么宴会的贵公子。 但仔细一看,就能看出诡异之主迈步子的动作有些凝滞,脚步与脚步之间仿佛跟机器人一般不自然。温九那张备受男女追捧痴迷的面容在诡异之主的附身下,陡然变得阴森诡谲起来,它脸上那仿佛焊上去的微笑更是增添了几分令人战栗的恐怖。 当诡异之主路过一堆尸山时,尸体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诡异之主的脚踝,将诡异之主纯白色的西装裤腿染上了一圈黑红色的血迹。 诡异之主停住脚步,低头朝下方看去。 “温九……”战士虚弱地喘息着,攥着手中的匕首往诡异之主的小腿砍去,“你竟然……背叛人类……” 匕首划破了裤子,成功划伤了小腿皮肤。黑色黏稠的血液缓缓从伤口中流出,出血量比正常人要少了很多。 这样的颜色,这样的出血量,更像是从一具早已死亡的尸体上流出的鲜血。 战士挥完这一刀就失去了最后一口气,无脸愣愣地低头看了一眼诡异之主小腿上的伤口,还没反应过来:“主人,你受伤了。” “我说过了,无脸,我现在的身体是具人类身体,它太虚弱了,”诡异之主再次叹了口气,倏地转身将手插入了无脸的胸膛里,握住了无脸身体内那颗跳动的心脏,金色的瞳孔变成了被暴戾凶煞充斥的红色,“我再说一次,你要好好保护我。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颗心脏不用留在你身上了,我会亲口吃了它。” 无脸有些害怕,闷声道:“我记住了,主人。” 诡异之主这才笑了笑,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它看了看自己小腿上的伤口,这道伤痕已经凝固。 “疼痛的滋味……”诡异之主若有所思地道,“人类身体感知到的疼痛,要比诡异的身体更加敏感。” 它再次迈开脚步往前走去,这一次,无脸紧紧跟在它的身后,一会儿转头“看看”左边,一会儿转头“看看”右边,心里很是紧张,就怕突然有人类冒出来要伤害温九:“主人,前面危险,你马上要走到人类的地盘了。” 诡异之主道:“我就是要去人类的地盘,你们的动作太慢了。” 无脸解释道:“您知道的,相比一面倒的屠杀,我们更喜欢猫抓老鼠一样的虐杀。而且我们会饿,杀着杀着突然停下来吃顿饭也是正常的。” “所以,我并没有催促你们,”诡异之主淡淡道,“因为我也喜欢这样的虐杀。但是现在,我有些等不及了。” 诡异之主突然打了个响指,天空之中转眼被阴云覆盖。大地上的人类连忙抬头看去,却发现那阴云越来越近,竟然还伴随着“嗡嗡”的奇怪声音。 等阴云近到一定程度之后,人类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阴云,而是密密麻麻的血色苍蝇。 “是血蝇!是诡异的血蝇!!!” “快跑,这个东西会把人吸干!” “使用化学武器,快!!!” 一大团血蝇飞到了诡异之主的面前,诡异之主微笑地看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轻声道:“先前培育出来的腐鬼鸟惨败了,希望你们不要再失败了。去告诉那些玩得忘记目标的诡异们,如果它们在我走到诡异防控局门前的时候它们还没到,那它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一大团血蝇好像听懂了一样,霎时间朝着其他诡异飞去。 “啊啊啊啊!!!” “救——” “趴下!趴下!戴上防毒面具,戴——” 人类的惨叫声和惊呼声成了最美妙的背景音乐,诡异之主愉悦地踩着人类的尸体,不紧不慢地朝诡异防控局走去。 那些被它警告过的诡异不再浪费时间,成群结队地往诡异防控局闯去。 大自然里场面最宏大的动物迁徙场面也不过如此,人类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已经被诡异们踏成了肉泥。 仅剩的人类且战且退,很快,他们就被逼到了诡异防控局的门前。 再往后,就是诡异防控局内部了。 李三新杀得眼睛都红了,腹部重新高高鼓起,鬼婴的哭喊声夹杂着兴奋激动,两只婴儿手掌在肚皮上撑起可怕的高度。 他是最后往后退的人,也是这会儿距离诡异最近的人类。李三新知道自己身体内的鬼婴马上要开始复苏了,但在他被鬼婴弄死之前,李三新却还想办一件大事。 他的目光在诡异群中快速穿梭,很快找到了温九的位置。温九站在了诡异群的中间,身边的诡异紧紧拥护在它身边。 就是你了! 李三新咬了咬牙,猛地提速往前冲去,用吃奶的劲儿发挥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眨眼之间他就冲到了诡异群的面前,在诡异伸手想要抓他的时候,李三新甩出手术丝缠绕住一个高大的诡异,猛地提身借助手术丝的力量往高处一晃,等即将下落的时候又用另一条手术丝同样缠绕住另一个高大诡异往前。 转眼间,他就“飞”到了温九的身边,李三新连犹豫都不敢犹豫,生怕自己浪费了这个宝贵的机会。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直接冲着诡异之主而去,指尖上的手术丝对准了温九的胸膛,另一只手的匕首也调整到了可以穿入温九心脏的角度! 3,2,1——就是现在! 手术丝被温九身边的诡异挡住,但匕首却碰到了温九的衣服。李三新眼睛一亮,正以为自己可以杀了温九的时候,另一个诡异却抬手攥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到了空中。 “主人,这次没让您受伤。”这个诡异邀功似的晃了晃李三新的身体。 温九兴致勃勃地招手让诡异把李三新提到自己面前,然后从李三新手里夺走了匕首。 “你看起来很眼熟,哦,你好像是楼延的朋友,”温九歪了歪头,笑了一下,“如果他知道你死了的话,应该会很心痛吧。” 而人类的痛苦,正是诡异最喜欢的东西。 温九握着匕首往前一捅,李三新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没感觉疼。 怎么回事? 李三新不敢置信地抬眸,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看到了段泽歌的脸。段泽歌朝他无奈笑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却没有盖住他发白干裂的嘴唇。 段泽歌动动嘴,无声道:“跑!” 李三新双腿僵硬,他愣愣地往下看去。 一把锋利的匕首,正从后方插入了段泽歌的胸膛之中。 ……段泽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办,怎么办!他为什么要过来!该死的,他应该怎么办! 李三新大脑一片空白,但他绝对不会扔下段泽歌一个人跑。正当他感到绝望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充满怒火的声音从高空响起。 “诡异之主!你该死!!!” 第228章 楼延被风裹挟着飞在高空, 满眼怒火地看着下方的惨状。 血流遍地,横尸遍野,他的好友正受到生死威胁。 诡、异、之、主! 他一定要杀了诡异之主!!!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 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他阴沉着脸盯着诡异之主的方向, 带着杀意一字一顿地道:“时间倒流。” 时间飞速倒流,回到了十分钟以前。 楼延皮肤滚烫地回到了路上, 他沉着脸二话没说就把怀里的傅雪舟往旁边一扔,用最快的速度往目的地赶去。 眨眼之间,他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仅仅给傅雪舟留下一句:“我先过去救人, 你稍后赶来!” 裹着毛毯被扔下来的傅雪舟:“……呵。” 他果然一点儿也不重要。 楼延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傅雪舟会是什么心情, 一股劲地只想快点赶到战场。 他没法不着急, 在时间倒流之前他就用上了最快的速度,但赶过去之后还是晚了。这次少了傅雪舟的重量他应该会比上次快一点,但他不知道他能快多久。 楼延不能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他要赶紧过去救人。 李三新一定要没事,其他人也要没事,段泽歌……楼延绝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那可是——可是另一个世界的李三新啊。 楼延快速地在高楼上跳跃飞翔, 疾风灵敏地托住他的身体飞速往前,快点, 再快点! 战场上。 诡异之主刚刚打完了响指。 阴云罩顶,大地上的人们仰头, 眼睁睁地看着成片“阴云”快速逼近他们。 李三新似有所觉地抬头, 超乎常人的视线让他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阴云”的真面目, 他瞳孔一颤, 立刻大声吼道:“是血蝇!快跑, 这东西吸人血!” 其他认出血蝇的人也开始惊慌大喊: “是血蝇!是诡异的血蝇!!!” “快跑!!!” 人群立刻混乱了起来,但没等血蝇彻底落下,人们就震惊地看到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了“阴云”下方! 疾风将这个人的衣服吹得凌乱,这个人背对着他们从空中跌落,举起双手对上了天空中庞大的血蝇群。 凶猛狂风从他手中释放,猛地朝血蝇群席卷而去! 大风呼啸,化为无形利刃,以磅礴之力搅乱了整片蝇群,一只只被风切成两半的血蝇跟下雨一样掉了下来。 前后一瞬间,血蝇消失殆尽。 大地上的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这个人是谁? 是他们的人吗? “……楼延?”李三新双眼一亮,认清那道身影后差点儿没激动得哭出来,“楼延,靠!你终于来了!” 路好修愣了一会儿,大步朝楼延跑去,哽咽地大喊道:“楼哥!” 段泽歌仰头看着空中被风托起来的身影,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他抿了抿发干的嘴唇,闷声笑了两声,喃喃自语道:“还好等到你来了……你再不来,我是真的撑不住了。” 身体上的疲惫后知后觉地涌到了全身,段泽歌觉得哪哪都疼了起来,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方窝起来睡上一觉。 但再看看楼延的背影,段泽歌又觉得还能坚持。上一次大战里他辜负了他的“楼延”,这一次,他只想跟着这个世界的楼延去完成“楼延”的梦想。 他虽然在面对诡异时总是忍不住害怕,但能让勇气重新鼓起的精神,却足以压制住这股害怕。 楼延的存在就是让段泽歌不再害怕的精神力量。 段泽歌笑了笑,也朝楼延跑去。 而原本心情沉重的林游更是精神一振,一边往楼延的方向大步跑去,一边快速跟耳麦道:“快告诉大家振作起来,我们的支援来了!尽可能给楼延辅助,争取一次性解决目标‘温九’!” 楼延这堪称石破天惊一般的出场,瞬间给予被诡异压制的人类一个强大的定心针。 有点智商的诡异也紧紧盯着楼延,它们能感觉到这个人类很强。 楼延在空中翻个身,敏捷地落在了诡异之主的面前。他冷冷地看着这个披着温九壳子的诡异之主,直接伸出了左手,噌地一下,左手亮出了尖锐骨刺。 无脸立刻挡住了温九,发出怪异的吼叫试图威慑楼延。 温九拍了拍无脸的手臂:“无脸,不用这么紧张,这是我认识的人,你要礼貌一点。” 说完,它看向满地的血蝇,幽幽叹了口气:“先是腐鬼鸟,后是血蝇。我辛苦培育这么久的小东西都被你给杀完了,楼延。” “你有没有反思过你自己的审美,”楼延一步步靠近温九,全身每一寸皮肤都绷紧到了最佳状态,“这两样东西真是一个比一个丑,杀得我恶心死了。” 楼延的视线不着痕迹在周围转了一圈,心中微沉。 别看诡异之主身边只有一个诡异在,实则它所处的位置安全极了。这里是一片空地,东西南北都能任由它逃窜。且各个方向的诡异离它的距离几乎眨眼就能抵达,如果楼延一击不中,意味着他将要浪费更多的精神力先解决其他的诡异,才能杀死诡异之主。 所以,他要想办法尽可能拉近与诡异之主之间的距离,然后争取一击即中。 诡异之主温柔地笑了,它的目光扫过楼延泛着薄红的皮肤,意味深长道:“这次赶过来,应该耗费了你很多体力吧。” 楼延又往前走了一步,“你果然保留了我回溯时间之前的记忆。” “其实我原本对时间并不敏感,”诡异之主耐心地解释道,“我存在的时间太久太久,几百年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毛毛雨。我体会不到时间的流逝,所以也没察觉到这个世界在一次次的轮回。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有人类的存在威胁到了我的生命。” “这还是第一次,我觉得我会死。”诡异之主感叹地道:“你们的种族很有趣,明明那么弱小,人类与人类之间还彼此敌视,但充斥着不可限量的力量,我甚至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尤其是傅雪舟,他真的是……” 诡异之主突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他真是一个奇迹,都让我感觉到了‘害怕’。” 它的这个笑容让楼延感觉异常不舒服,楼延皱了皱眉,眼睛漫上血水:“原来你也会害怕,那你觉得他会杀死你吗?” “不,”诡异之主竟然认真地对楼延道,“现在的你对我的威胁要比傅雪舟还大。” 但诡异之主这句话还没说完,楼延已经欺身而上。惨白锋利的骨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诡异之主的胸膛里,他的速度甚至快到了无脸也没有看清的速度。 “主人!” 无脸怒吼着扑上来,但还没有碰到楼延,无脸便猛地炸开,黄油似的液体崩得周围到处都是。 楼延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温九,几秒种后,他缓缓抽出了骨刺。 温九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又稀奇地抬头问道:“你怎么不杀我了?” “你的心脏并不在你的身体里。” 楼延冷冷地道:“我差点儿忘了,你们这种变态可以把心脏放在其他地方。” 温九笑了笑,歪了歪头:“在极乐之地的时候,为了骗到你和傅雪舟,我将我的心脏分成了两个。蕴含了大半诡异力量的心脏被你们给吃了,另一个心脏被我藏了起来。唔,就藏在这个战场上。你说,你能在精神力耗尽前找到我的心脏吗?” 楼延没有说话,神情莫测地看着它。 温九抬手摸上了楼延的脸颊,金色的双眼中流露出好奇,这一刻,它的模样和很久之前的温九重合了起来:“你很有潜力,楼延,你也很美丽。我其实并不想要杀死你,你适合成为诡异的一份子。但你如果想作为人类活着,那就来和我交.配吧。如果我也喜欢那种感觉的话,我会让你作为人类活着。” 楼延忽然笑了:“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温九不明所以地转头,但还没看到身后有什么,一把唐刀就凌厉地砍断了它的头颅。 火焰“啪”的一声燃烧上了温九的身体和脑袋,金红色的火光后面,傅雪舟脸色难看地握着唐刀,眼神恐怖地凝视着温九的尸体。 楼延轻轻啧了一声,傅雪舟立刻转回头看向他,脸色依旧吓人得很:“你和它说了多少话?” “没数,怎么了?”楼延皱眉。 傅雪舟阴冷一笑:“说一个字,我砍它一下。” 火焰猛地拔高,像是印证傅雪舟的话一般,迅速往诡异的方向燃烧。转眼之间,大半个战场就陷入了高温火焰之中。 “那首先你得先找到它,”楼延烦躁地道,“它的心脏没在温九的身体里,藏在了其他地方。这里这么多的诡异,谁能知道哪个诡异的心脏是它的心脏?要是一个个杀过去,你和我早晚得精神力耗尽然后身体内的诡异也跟着复苏。” 然后,他们会像另一个世界一样迎来世界末日。 “楼哥!” “楼延!!!” 其他人跑到跟前,皆是一脸欣喜:“温九是死了吗?!” “死了,但诡异之主还没死。”楼延把刚刚说给傅雪舟的话又说了一遍。血色的眼睛不断巡视周围的诡异,试图找到诡异之主的心脏。 “操,”李三新咬牙骂道,“这算什么诡异之主,分明就是只老鼠!东躲西藏的,真tm丢人!” 只要诡异之主不死,诡异就会源源不断地诞生,这样下去,他们终究会被诡异耗死。 众人皱眉苦思,突然,林游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严肃地道:“糟了!旧诡异之主的尸体!” 他转身就往诡异防控局跑去,楼延脸色也骤然一变,连忙跟上。 作者有话说: 来啦 傅:呵呵,我果然一点都不重要 楼:嗯,没错,对的,是这样,那我可以先走了吗? 傅:…… 第229章 但他们还没跑过去, 诡异防控局就轰然倒塌,一个高大的诡异摇摇晃晃地从大楼中站了起来。 “久违的感觉。”它道。 那是诡异之主,它已经拿到了旧诡异之主的尸体! 林游脸色铁青地朝耳麦中怒吼:“第三道防线怎么回事, 为什么没有在最后时刻毁掉诡异之主的尸体!” “第三道防线……有狂信徒……已阵亡……” 耳麦断线, 林游扯掉耳麦用力扔在地上, 亮出狼爪就冲了上去。傅雪舟比他更快一步,一个瞬身就到了诡异之主的面前, 拿起唐刀砍掉了诡异之主的一只手臂。 诡异之主狼狈地躲闪,不敢直面傅雪舟的攻击,最后直接躲进了诡异群里。 楼延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上的瞬息变化, 他双眼中的血水更多, 顺着眼尾滑落。 抬手擦擦血水, 楼延继续凝视着诡异之主。 【真实之眼】的能力终究有限度, 在面对这么恐怖庞大的诡异时,楼延根本看不见诡异之主的心脏到底在不在它的身体内。 但除了诡异之主,其他的诡异心脏位置都逃不过楼延的眼睛。 楼延干脆利落地道:“诡异之主交给傅雪舟解决, 我们去杀其他诡异。” 他要做好诡异之主的心脏并不在它身上的二手准备,所以诛杀其他诡异也很重要。虽然傅雪舟的伤势并没有完全恢复,速度、力量上比不上巅峰时期, 都楼延相信他敢冲上去就是有能够杀死诡异之主的信心。 不过在行动之前,楼延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李三新和路好修, 还转头问段泽歌道:“你身体里的诡异开始复苏了吗?” 段泽歌摇了摇头,“还能坚持。” 楼延点点头, 给他指了几个诡异的心脏位置所在, 让他带着人去解决。 段泽歌一离开, 楼延就神色严肃地掀起了李三新的上衣, 露出了李三新爬满青筋的肚子, 冲着路好修道:“小路,试着把你三新哥肚子里的鬼婴掏出来。” 路好修一愣,想起来了楼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李三新肚子内的鬼婴复苏,他最好可以用【隔空取物】把鬼婴给掏出来,就像在柳树村给那个叫刘康的村民掏出肚子里的手机一样。 路好修抿抿唇,将手贴在了李三新的肚皮上。他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鬼婴的位置,浅浅吐出一口气,睁开眼坚定地对李三新说:“三新哥,放松,相信我,我不会放你有事的。” 李三新喉结滚了滚,全身僵硬,莫名有一种路好修是妇产科医生,正在给自己接生的感觉:“我相信你,你动手吧。” “放松,三新哥。” “……我努力。” 路好修叹了口气,忽然瞪大眼睛看向李三新的身后:“三新哥,你快看那是谁?” 李三新疑惑地往后看去。 路好修没有丝毫迟疑,掌心中立刻浮现了一个黑洞。他将手插入黑洞之中,过了十几秒后猛地拔了出来。一个皮肤青白的鬼婴正死死抱住路好修手臂,张嘴咬着路好修的手指。 楼延冲着路好修比了个赞,把鬼婴从路好修身上拽掉,一把扯出鬼婴的心脏送到李三新脸前:“吃了吧。” 李三新:“???什么意思?” “在这个战场上,拥有诡异力量对你最安全,”楼延挑眉,“你最熟悉鬼婴的力量,重新融合鬼婴对你最合适。” “不是,”李三新懵逼地接过鬼婴的心脏,“这特么也可以?!” “怎么不可以,”楼延嗤了一声,“这叫二次利用,如果不是这些诡异会害人,简直就是可以无限循环利用的新资源。行了,别浪费时间,快吃吧。” 李三新:“操……你不愧是资本家。” 他捧着鬼婴的心脏,想到自己刚刚和这玩意儿脱离,结果不过一分钟又要和鬼婴融合在了一起就想苦笑。李三新叹了口一起,一边大口咬着鬼婴的心脏,一边下意识抬手摸上了平坦的腹部,眼睛忽然湿润。 路好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无声哭了起来,眼泪稀里哗啦的,还死死咬着嘴巴不出声。 楼延吓了一跳:“不是吧,李三新,让你吃个诡异心脏都能吃哭了?路好修,你又哭什么。” 路好修呜咽着道:“我想起来小……”小雨了。 如果他当时就这么做,那小雨是不是不用吸走三新哥身体内的诡异力量了?那小雨是不是就不用死? “小雨”两个字没说出来,李三新就捂住了路好修的嘴巴,红着眼睛勉强对楼延笑着道:“没事,先解决诡异吧。” 楼延看了他们两眼,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脸色变了又变,呼吸陡然沉重。他攥紧拳头,突然冷着脸转身朝诡异群冲去。 李三新知道,楼延这是猜出来他们没说完的话了。 小雨…… 李三新拍了拍路好修的肩膀,哑声道:“只要我们能赢,小雨就不会白死。” 路好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里像是团着什么东西一样,闷得他喘不过气,他只能使劲点点头,再点点头。 …… 楼延发疯了一样屠杀诡异,又在精神力快没了的时候疯狂补充精神力恢复针。诡异的尸体很快就像是人类尸体一样堆积如山,可楼延捏爆了几十个的诡异心脏,都不足以平息心中怒火——因为这些心脏根本就不是诡异之主的心脏! 他抬头看了一眼诡异之主的方向,胃部翻涌,差点儿被诡异之主恶心到了。 诡异之主竟然将周围的几百个诡异与自己融合成了一体,原本就庞大的身形硬生生变大了数十倍,无数的触手、头颅、眼睛和各种奇形怪状的诡异特征遍布在诡异之主的身上,如果说温九的皮囊能打个90分,那诡异之主现在的样子就是-99999分。 只看一眼就能让人的精神崩溃,傅雪舟站在诡异之主的面前,可怜得像个蟒蛇面前的一根草。 楼延一边同情傅雪舟要和这丑玩意儿正面战斗,一边感觉自己的精神值狂掉。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转移了目光,立刻通知其他人不要试图去看诡异之主。 然而诡异之主说话的声音,却无法阻挡地窜入了众人的耳朵。 “傅雪舟,”这道声音混沌含糊,带着厚重与神秘,好似从遥远时空而来,“你的朋友也在我的身体里,你忍心对他动手吗?” 诡异之主声音带来的精神冲击让普通人直接疯掉,天赋者和半诡者拼命给自己打精神力恢复针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还有一些狠人已经果断戳破了自己的耳膜,将自己埋在角落里躲避精神冲击。 楼延也受到了影响,但他还能承受住。 不过诡异之主的话是什么意思? 楼延皱眉,做好心理准备后再次朝诡异之主看去,就见诡异之主的胸口裂开了一个小口子,一个脑袋从口子中钻了出来,赫然是崔安生的面孔。 崔安生脸色青白,脸上全是血色黏液,他痛苦而虚弱地看着傅雪舟,声音低弱,只剩下了气音:“阿舟,求你……救……救小宝……” 傅雪舟神情漠然,双眼一瞬变得猩红。 崔安生眼泪顺着面颊流下,艰难地道:“杀了我……阿舟……杀了、我……” 诡异之主的肉蠕动着重新吞没了崔安生,不怀好意地道:“你杀了我,你的朋友也会死,你还要动手吗?” 回答它的是傅雪舟冲来的身影,傅雪舟的唐刀毫不犹豫地插入了崔安生被吞没的地方,语气冷静地道:“我会先杀了他。” 傅雪舟用力拔出唐刀,巨大的拽力将崔安生的一半身体带出了诡异之主的身体外,而傅雪舟的唐刀正插在崔安生的胸口上。 崔安生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他急促喘息了几口新鲜空气,身上的黏液滴滴答答往下垂落。崔安生看着天空,感受到了自由的风。他的瞳孔染上生的色彩,又逐渐变得灰败:“谢谢……阿舟……帮我……照顾小宝……” “小宝……” 崔安生在生命的最后似乎看到了崔小宝,他不舍地叫着弟弟的名字,手指伸向空中抓了抓,缓缓垂下了头。 傅雪舟垂眸静静看着崔安生两秒,倏地掀起眼皮,猩红双目牢牢锁定了诡异之主。 银发无风自动,在空中疯狂挥舞。傅雪舟周身的气势一寸寸拔高,他将唐刀横在身前,刀面寒光反射到他俊美的眉眼上,傅雪舟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接下来,我要杀了你。” 第230章 楼延杀诡异杀到双手开始生理性地颤抖, 只能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休息。 他喘息着擦过脸上的汗,看了一眼傅雪舟和诡异之主的战斗。 诡异之主太巨大了,傅雪舟不知道这具身体里面有没有诡异之主的心脏, 只能不断尝试去找。 但诡异之主的自愈能力又很强, 一旦被伤到, 下一秒就会长出新的血肉。 傅雪舟的压力太大,身体已经开始诡异化。 但楼延得说, 傅雪舟的诡异化模样可比诡异之主的诡异化好看一万倍。 “唉。” 楼延叹了一口气,平复剧烈的呼吸。他没法去帮傅雪舟,他要尽力去杀其他诡异。 如今就看他和傅雪舟谁能先找到诡异之主的心脏了。 路好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扔下了一瓶水给楼延:“楼哥, 喝水!” “谢谢。” 楼延拧开盖子喝了两口水, 又把水扔给了路好修, 站起身道:“我继续了,你注意安全。” 路好修抬手接住水瓶,再看去的时候, 楼延已经再次冲到了诡异的面前。 路好修抿了抿唇。 他环视了一圈战场,叶不言正在用变成纸的双手搅碎了一个诡异的身体,林游用狼爪和一个黑色怪兽一样的怪异战斗, 段泽歌和李三新用他们的手术丝把诡异切成了段…… 所有的人都在努力,所有的人都很辛苦。长久的战斗让他们的体力跟不上行动力, 原本能杀两个诡异的时间现在勉强只能解决掉一只诡异。 但所有人都没有放弃,他们都明白:只要找到诡异之主的心脏, 他们就能结束战斗了。 路好修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就是这只手刚刚用【隔空取物】杀死了那只蜘蛛巨兽。 如果楼哥和傅雪舟都找不到诡异之主的心脏的话, 那他可以不可以再次用【隔空取物】来找到诡异之主的心脏? 想到这个可能, 路好修的心跳就急速跳动了起来。他紧张又兴奋地咽了咽口水, 忍不住伸出手对准了诡异之主的方向。 在看到诡异之主的瞬间,强烈的精神冲击让路好修的大脑一片眩晕,他甚至有种浑身发软想要倒地的感觉。 好可怕……! 路好修浑身颤抖,他挣扎着用另一只手里的精神力恢复针对准自己大腿狠狠扎了一下,疼痛让他在战栗中恢复了一丝清醒。 “不能害怕……路好修……加油,你要克服恐惧!” 路好修喃喃自语地鼓励自己,强迫自己盯着诡异之主。 “我要、这个东西的……心脏!这个融合了很多诡异的,最大诡异的心脏!” 掌心前出现了一个黑洞,路好修额角有冷汗滑落,他深呼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将手掏了进去。 在黑洞中摸了半分钟后,路好修神色一愣,随即眼睛亮起,一边用力将心脏拽出来一边激动地朝楼延大吼道:“楼哥,我找到诡异之主的心脏了!!!” 什么?! 楼延猛地回头,就看到路好修从黑洞中取出了一个成年男人脑袋大小的深红色心脏!那心脏上弥漫的诡异力量很强——没错,就是诡异之主的心脏!!! 路好修竟然真的找到了诡异之主的心脏!比他和傅雪舟还要先一步找到! 小路,牛逼! 楼延狂喜,立刻转身朝路好修狂奔而去。 路好修笑容灿烂地朝着楼延挥了挥手里的心脏,然而下一秒,一根粗大的触手也从他的黑洞中钻了出来,狠戾地贯穿了路好修的胸膛。 这一幕如同慢放的镜头,楼延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更多的触手从黑洞中钻出,看着路好修胸前的血液喷洒,看着路好修踉跄了一步然后用力将心脏朝他的方向抛来。 周围的一切声音好像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楼延只能看到路好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看着他流出眼泪,看着他朝着自己的方向张了张嘴巴。 路好修道:“接住心脏,楼哥。” 这道声音破开了世界的沉默,清晰而有力地传到了楼延的耳朵里。 楼延一跃而起,将空中扔过来的心脏牢牢抱在了怀中,随后转身用骨刺砍断了追过来的触手们。 触手断在地上不断蠕动,楼延踩着这些触手快步走到了路好修的身边,僵硬地扶起了路好修。 路好修听到了楼延牙齿碰撞的咬牙声,他能感觉到楼延的愤怒和悲伤。楼哥的身体好紧绷啊……路好修抬起头,看到了楼延脖颈上绷出的青筋。 “我会救你,”楼延压抑地道,“时间倒——” “不要,楼哥。”路好修却阻止了楼延使用【时间倒流】,他咳嗽了几声,紧紧攥着楼延的手臂:“如果你用时间倒流,下次就……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楼延沉默了,眼眶逐渐泛红,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绷起。 因为他知道路好修说得是对的。诡异之主会保留时间倒流前的记忆,如果他用了【时间倒流】,那下一次,想要得到诡异之主的心脏将会困难无数倍。 但是——! 不时间倒流,路好修会死! 楼延头一次知道,原来比起没有能力救人更煎熬的是明明有能救人的能力,却无法去救。 不行,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楼延突然想到什么,急急就要抱着路好修起身:“我去找个诡异心脏给你吃!” “不……来不及了,楼哥……” 路好修吐出一口血,含糊地说道:“快……快杀死诡异之主,楼哥。” 楼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灵魂好似被撕扯成了两半,他僵硬地点头,五指攥紧了怀中的心脏。 路好修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眼中充斥着对美好的向往,他小心翼翼地问:“楼哥,我成为像你一样的英雄了吗?” 这个眼神让楼延想起他和路好修初见的时候,楼延低下头,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滴落在了路好修的脸上,他哑声道:“嗯,你是个英雄。” 路好修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楼延手臂颤抖着把他放在了地上,站起身看向了诡异之主。 诡异之主已经发现自己的心脏到了楼延的手中,它抛下傅雪舟狰狞地朝楼延奔来,口中不断发出不明呓语,所有的诡异也一同朝楼延扑了过来。 楼延平静地举起了手,一把捏碎了心脏。 就差几厘米就能碰到楼延的诡异陡然化成了一摊血肉,紧接着,无数诡异接二连三地化成了血水和肉泥掉在地上。 战场上的诡异迅速减少,诡异们还没露出惊恐的表情,还没有发出惨叫声,就已经被抹杀了存在。 还活着的人类从角落里站起身,一个个走到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短暂的茫然和寂静过后,人类喉间颤抖着呜咽出声。 眼泪混着他们脸上的鲜血和灰尘掉落,人们举着手欢呼着,哭泣地大喊着:“我们赢了!” “诡异消失了!!!” “呜呜呜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人类胜利了!!!” 诡异之主吼叫道:“不——!” 但它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庞大的身躯只能无力地跌倒在地面上。 “不……”诡异之主挣扎地想爬起身,却恐惧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从细致末端开始化成血水和肉泥了。 两道脚步声走到了诡异之主的跟前,诡异之主瞳孔移过去,看到了并肩站立的楼延和傅雪舟。 诡异之主即使倒塌了,身体也像是座高山一样。楼延和傅雪舟需要仰头才能看到诡异之主的眼睛。 楼延和傅雪舟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冷漠,他们两个人虽然仰着头,但气势却像是居高临下,看着诡异之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诡异之主身上的血水蔓延到了两个人的脚下,楼延低头看着脚下的血水,心情异常的平静。 楼延原本以为杀死诡异之主的时候,他会很激动很兴奋,会和诡异之主说很多很多胜利者的发言。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当这场令人疲惫的战争终于要结束的时候,他的身心却是麻木的,许多原本想说的话也根本懒得和诡异之主说了。 何必多说?只要他们赢了就好。 楼延不知道傅雪舟的心情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但傅雪舟也什么都没说,和他一起沉默地看着诡异之主缓缓死去。 很快,诡异之主就化得只剩下最后一个脑袋了。 诡异之主充满恨意地看着楼延和傅雪舟,它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大笑出声道:“你们以为杀了我就结束了吗?远远还没有结束!傅雪舟,远远还没有结束,只要你存在一天,诡异就会存在一天,哈哈哈哈!” 它的面孔随着它的话语缓缓化掉,最后,这抹诡异的笑容也随着整个脑袋化成了血水。 东边,一缕日出破晓而出,这漫长而沉重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第231章 太阳一点点从东边升起, 暖红色的光辉驱散大地上的阴冷,温暖得令人想要流泪。 楼延站在阳光下,看着那缕红色的日光变成了金黄色, 慢腾腾地悬挂在了群山之上。 他的双眼被日光刺得流泪, 黝黑的瞳孔被染成了清亮的琥珀色, 却仍然没有移开眼睛。 傅雪舟走到了他的身边,楼延喉结滚了滚, 哑声开口道:“路好修死了。” “嗯。” 傅雪舟看着天边日出,缓缓说道:“没有他就不会这么快胜利。” “是啊,”楼延声音哽咽, “但这场战斗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 他们没告诉我, 但我知道小雨也死了。她说过要等我回来, 但我还是没赶得回来。你知道吗?我明明可以用【时间倒流】救下路好修,但我却不能用,我竟然不能用。” 傅雪舟轻叹了口气, 走到楼延面前抬手擦去了楼延脸上的眼泪,没想到把手上的血迹也擦到了楼延的脸上。他皱皱眉,颇有些无措:“别哭了。” 楼延哑声道:“我心里难受。” 傅雪舟看着他被泪水沾湿的眼睫和泛着血丝的双眼, 知道他是真的难受。怎么能不难受?即使他们赢了,但赢得太过惨烈了。 在刚刚那一波庆祝胜利的震天哭声和呐喊声后, 人们就沉默下来开始埋头打扫战场,将战死的同胞遗体焚烧掩埋。 日光和火光一天一地, 交相辉映。放眼望去, 这片大地已经变得坑坑洼洼, 断壁残垣。 他们真的是惨胜。 战胜诡异的代价, 是他们人类的家园也被毁了个七七八八。 李三新他们接受不了路好修的死, 正抱着路好修的尸体不让别人焚烧。楼延就是看到那一幕太过难受,才会一个人站在远处独自舔舐伤口。 傅雪舟不知道楼延的心情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但他却想让楼延开心。他牵过楼延的手臂将楼延抱在了怀里,掌着楼延的脑袋将他的脸压在自己的肩上,用他那很令人信服的语调平静地道:“他们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看到我们的胜利。死亡从来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况且这么多人一起死,他们也不孤单了,所以没必要难过。” “……”楼延的眼泪刚染湿傅雪舟肩膀处的衣服就被迫停了下来,眼皮都跳了一下,“什么叫这么多人一起死也不孤单?傅雪舟,你会不会说话?” 傅雪舟疑惑:“我哪说错了?” 楼延道:“……算了,你以后不会安慰人就不要乱说话。” 傅雪舟的情商真的是个谜,有的时候说的情话让人怀疑那些话竟然能是他说出口的,但有时候说的话又简直气得让人恨不得和他殊死搏斗。 但被这么一打岔,楼延的心情确实稍稍恢复一些。他从傅雪舟的怀里离开,却不小心碰掉了傅雪舟的手机。 看着这个手机,楼延都无语了,他弯腰捡起手机:“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还随身带着手机?兄弟,这可是战场啊。” 傅雪舟冷笑一声,“那是你的注意力没放在我身上。” 楼延无话可说,他想起之前把傅雪舟随手往路边一扔的事,心里有些愧疚。 他把手机递给傅雪舟,手机却被他碰得亮起了屏幕。楼延随意一瞥,就扫了密密麻麻的小说页面。 不是吧,傅雪舟竟然喜欢看小说? 但他还没细看,手机就被傅雪舟两指夹走利落地塞到了口袋里。傅雪舟神色自若,没有半分异样,“李三新喊你了。” 楼延顾不得再问,转身匆匆走到李三新、段泽歌几人的身边。 叶不言在这几个月已经和路好修成了好朋友,他这会儿抱着路好修的尸体,无声地掉着眼泪。所有人沉默地看着他们,眼眶红着,气氛肃穆。 小雨死的时候他们还能哭出声,但当悲伤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反而无法大哭出声了。唯有不断流淌的眼泪,才能宣泄他们的难过。 叶不言再怎么不想接受现实也得接受,他被拽了起来,火光吞没了路好修的尸体。 小雨的身体已经被埋了,只能将战场上找到的衣服碎片也扔在了火堆里,当作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葬礼。 楼延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了想要抽根烟的欲.望。他用力咬着牙,一眨不眨地盯着熊熊烈火。 这是他参加过最简单的一场葬礼了——可笑的是,楼延身家数亿,却没法在这时给自己的朋友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你说,他们会不会怪我,”楼延低声跟身边的李三新说,“怪我没有好好给他们下葬。” 李三新的声音同样沙哑,带着湿意,“不会,他们会很开心,因为这个地方是他们战胜诡异的战场。” 楼延没再说话了,用力忍住眼中的酸涩。 大火的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默默地往火堆里扔了代表自己战友的衣服、徽章,甚至是手指和残肢。火变得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大,大家看着这堆耀眼的火焰,火焰也在他们的眼中燃烧。 等到火焰从高变低时,李三新突然问道:“明天会变得怎么样?” 楼延呼出一口气,肯定地道:“会变得越来越好。” * 在诡异之主的心脏被楼延捏碎后,不只他们战场上的诡异灭亡了,整个国家、整个世界的诡异都在同一时刻灭亡。 全球损失惨重,人口锐减到了诡异复苏来临前的二十分之一。除了人类数量上的伤亡,地球本身受到的损害也十分严重。 有的国家动用的热武器直接毁灭了自己的半个国,热武器遗留下来的辐射就是一个大大的危害。所有人都知道,打赢诡异只是一个开始,最为艰难的还是战后地区重建。 但再怎么艰难,人类的内心也充满了希望和力量。不用担心诡异会时不时出现杀死他们,人类的精神气顿时提升了一大截。 而亲人、朋友死亡的痛苦,终究会像阴云一样被头顶日光驱散。 林游带着诡异防控局的人整理完战场后就去开会了,但楼延一行人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他们站在战场上,各自都在发着呆。 终于,段泽歌率先开口道:“楼延,傅雪舟,你们知不知道诡异之主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说这个,楼延就皱起了眉,莫名有种不想深入探究的烦躁感觉:“不知道。但那应该就是诡异之主故意说的挑拨离间的话,它恨傅雪舟,所以想让我们在它死后也杀了傅雪舟。” 傅雪舟垂眸,神情莫测。 段泽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想问问你们,你们的天赋能力和身体内的诡异消失了吗?”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怔。自从看着诡异之主死亡,战场上的诡异一个个变成血水肉泥之后,他们就下意识地觉得全世界的诡异都跟着消失了,也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身上的诡异力量也会跟着消失,倒是没有特意去查看。 被段泽歌一提醒,他们赶紧试了试。李三新最先开口,倒是毫不意外:“天赋能力还在,鬼婴消失了。” 段泽歌又看向楼延和傅雪舟。 楼延眉头皱得更深,缓缓道:“我的天赋能力也还在。” 段泽歌敏锐地追问:“那诡异能力?” “……也还在。”楼延张开手,掌心冒出一朵骨花,他神色复杂地道。 李三新心里一沉,立刻看向傅雪舟:“你的还在不在?” 傅雪舟颔首,表示也在。 李三新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他转头看向段泽歌:“你的还在不在?” “和你一样,天赋能力还在,但诡异力量却消失了。”段泽歌看向楼延和傅雪舟,“刚刚我看到林游统计了战场情况,天赋能力本身就是我们自身觉醒的能力,在诡异之主死后还在并不稀奇。但除了你们两个人之外,其他半诡者身体内的诡异也跟着消失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林游没有多想就已经断定了诡异之主已死。 气氛再次凝重,楼延张张嘴,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诡异之主最后那个诡异的笑容,他喉结滚了滚,几乎要被逼疯了:“为什么我和傅雪舟的诡异力量还在?” 手中的骨花精美而漂亮,但在此时此刻,它却包含着滔天恶意,刹那间笼罩住了以为刚刚走出黑暗的他们。 为什么还会有诡异力量存在? 是因为他和傅雪舟特殊,还是因为诡异真的没有彻底消失? 难道真正的诡异之主还没有死吗? 不可能!诡异之主绝对已经死了! 但这些诡异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楼延脑子一阵一阵地疼,他好像踏入了泥潭之中,半个身体被掩埋了一半。如果诡异之主还没死,那他们根本就没有再与之对抗的实力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诡异之主最后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段泽歌抿了抿干涩的唇,道:“你和傅雪舟是特殊的,你们想一想,你们的诡异力量的来源有什么共同点吗?” 楼延猛地呼吸一窒,立刻抬头看向傅雪舟。 傅雪舟也在看着他,却只是单纯地在看他,目光专注。两个人目光对视,傅雪舟还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楼延眼中却骇浪掀起,立刻攥紧了拳头。 他的诡异力量来源于另一个世界的他,而另一个世界的他吞吃过傅雪舟的心脏。 傅雪舟…… 共同点是傅雪舟的心脏。 一种不可能的想法出现在了楼延的脑海里,楼延双眼瞬间通红,低吼出声:“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傅雪舟好奇。 楼延嘴角紧抿,呼吸不由急促。傅雪舟眉头微皱,伸出手抚摸了两下楼延的后背:“别紧张,你别乱想。” 段泽歌却逼问一般地道:“楼延,你想到了什么?” 楼延全身微微颤抖,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某种煎熬状态,双眼甚至有些失焦。 “楼延?楼延?”傅雪舟叫着楼延,语气逐渐着急。 “楼延,我认识的那个‘楼延’和你一样理智,他还没有彻底爱上傅雪舟,没有你对傅雪舟那么深的感情。我绝不相信他在日记本里那么后悔只是因为爱情……” 段泽歌的声音逐渐哽咽,他还想继续说,傅雪舟却冷冷看了他一眼:“闭嘴!” 李三新也看出了楼延状态的不对,他使劲扯了扯段泽歌的手臂,谴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他妈拐弯抹角!” 段泽歌心口一抽一抽地疼,他不想说这些话,因为他知道这些话会伤害到这个世界的楼延。 这也是楼延啊,他怎能忍心? 可如果不说,他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说不定这个世界的平静还会被诡异毁掉。 “……我认识的那个‘楼延’一直后悔杀死了傅雪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不要杀傅雪舟’,所以我一直在找原因。我原本以为是只有傅雪舟才能够杀死诡异之主,但最终杀死诡异之主的是你和路好修,楼延。那‘楼延’一定有其他意思……在听到诡异之主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 楼延背对着段泽歌闭上了眼,他不敢去听段泽歌后面的话,却无法阻止他继续说。 傅雪舟本想打断段泽歌,但段泽歌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让他都不由愣了一下。 “什么另一个‘楼延’,什么日记本?你在说什么?”李三新心里莫名地不安,忍不住追问道。 段泽歌却没有解释,他盯着楼延的背部一字一顿地道:“傅雪舟一击就可以杀死旧诡异之主。” “傅雪舟的诡异力量强到让诡异之主害怕。” “其他的诡异也害怕他。” “他甚至吃了大半个诡异之主的心脏都没事!” 段泽歌胸口剧烈起伏,艰难地道:“傅雪舟为了杀诡异之主所以吃了无数的诡异,那些诡异力量堆积在他的身体里,他是不是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成为了真正的诡异之主?” “……”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李三新才不敢置信地提高声音:“怎么可能!!!傅雪舟是人类!他怎么能是诡异之主?!” “他是人类,但他比诡异之主还要强大,”段泽歌声音更高地道,“我们杀死的那个诡异之主也从未承认自己是诡异之主,一切都是我们的以为而已。傅雪舟吃的诡异太多了,诡异的力量一直朝他流去,他又怎么不算是诡异之主呢?” 傅雪舟冷漠地看着段泽歌,表情缓缓变得厌恶至极,最后嘲讽笑了一声:“我是诡异之主?” 他觉得很可笑。 轮回292次,傅雪舟的目标就是杀死诡异之主。结果段泽歌在这里告诉他他才有可能成了真的诡异之主,如果段泽歌不是楼延的朋友,现在已经死在了傅雪舟的手里。 “……他说得也没错。” 一道陌生的声音插入了众人之间。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他们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被绿植繁花包围的店铺。灰伯爵手捧着一个木盒从店铺中走了出来,缓缓走到了众人面前。 “好久不见,各位。” 傅雪舟全身一寸寸地绷紧,他直勾勾地看着灰伯爵,眼神一点点变得猩红暴虐,压迫感逼人:“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他像个受到围攻的野兽一样,随时处在发疯化魔的边缘。 楼延感觉到了傅雪舟的紧张、厌恶和自我怀疑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他下意识拉住了傅雪舟护在自己的身后,防备地看向灰伯爵。等看到灰伯爵手里拿着的木盒时,楼延的脸色也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认得这个盒子,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傅雪舟的心脏。 灰伯爵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拿傅雪舟的心脏过来,傅雪舟明明没有死! 灰伯爵悲哀地看着他们,苦笑道:“我一直在等诡异之主死去。直到三个小时前,你们杀死了诡异之主。我本来以为诡异就此可以全部消失,可等不及高兴,我就发现我店铺中的那些诡异道具还存在着诡异力量。” “而这样的情况,只能代表还有源头在给这些诡异道具提供诡异力量。” 说着,灰伯爵突然跟楼延说了一声“抱歉”。 楼延的心猛地一跳,双手向后推着傅雪舟戒备地后退了两步:“你为什么跟我道歉?” “别担心,”灰伯爵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夺命手机拿给了他看,“我是在为我擅自进去了你家,没经你允许就拿走了夺命手机道歉。” 楼延的眼神逐渐危险,他眯起眼睛看了夺命手机一眼:“你问了这东西什么。” “我问它诡异之主是谁。” 楼延嗤笑一声:“这玩意会说谎话,它的话可不能相信。” 灰伯爵平静地道:“没错,所以我用了一些手段让它说了实话。第一次,它告诉我诡异之主已死;第二次,它告诉我诡异之主还未觉醒;第三次,它告诉我诡异之主还未觉醒的心脏在我的店铺里。而我的店铺,只有一个傅雪舟的心脏。” 楼延早已料到他会说什么,但听到的时候还是心中一沉。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想起了之前他用夺命手机给傅雪舟打电话试图杀死傅雪舟的事情。当时电话一接通,夺命手机就被傅雪舟的声音给吓得连忙挂断了。他当时只以为夺命手机是被傅雪舟的气势给吓到了,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原因。 楼延从来没想过傅雪舟是诡异之主的可能,傅雪舟也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可就像是个玩笑一样,命运跟他们讲了个地狱笑话。 只因为傅雪舟吃了太多的诡异,只因为他292个世界的不断积攒力量……所以,他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身体内的诡异力量足以让他成为诡异之主了吗? 空气都好像被冻住了,楼延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冷静道:“但傅雪舟是人类,他拥有理智,还有人类的身体。他怎么可能是诡异?” “你见过他狂暴化的样子吧,”灰伯爵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绿色眼眸和楼延对视,“他那个样子还算是人类吗?” 楼延哑然。 灰伯爵道:“就连你——如果你体内的诡异全部复苏,你也会变成诡异之主那么可怕的诡异。” ……楼延无法反驳。 因为他知道灰伯爵说得是对的。另一个世界的他就完全变成了诡异的样子,还是恐怖至极的SSS级别诡异。 那比他吞噬过更多诡异的傅雪舟,诡异化的模样又会多么可怕? 灰伯爵抬眸,和被楼延护在身后的傅雪舟对视:“傅雪舟,我问了夺命手机什么叫做‘未觉醒的诡异之主’,从它的回答加上我的推测后,我得到了答案。你就是未觉醒的诡异之主,你之所以能够一直保持人类的模样,是因为你的心脏一直放在我这里。” 灰伯爵小心地打开了木盒,露出了那颗鲜活跳动着的心脏。 “这颗心脏,才是现存一切诡异的力量来源。只是因为它没有和你合为一体,所以你才没有彻底诡异化。” 扑通、扑通。 这颗被木盒封存许久的心脏有规律地跳动着。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这颗心脏,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片。 楼延愣愣地看着这颗心脏,他的心脏也有了揪疼的感觉。 “原来是我的心脏……” 傅雪舟垂眸,扯了扯唇。他走上前想要抚摸自己的心脏,但灰伯爵却下意识躲了一下,就像是害怕傅雪舟趁机夺走心脏一样。 这个动作一做,气氛更加僵硬。傅雪舟的手在空气中顿了几秒,自然而然地收回,侧头跟楼延道:“你去拿吧。” 灰伯爵愧疚得都有点不敢看傅雪舟了:“对不起,我……” “把他的心脏给我。”楼延面无表情地上前说道。 灰伯爵再一次苦笑:“我没有防备他的意思,我只是——” “把、他、的、心、脏、给、我。”楼延掀起眼皮,冷冰冰地道。 灰伯爵默默地把木盒交了出去,不管怎么说,他相信楼延不会任由感情用事。 “这颗心脏现在还算不上真正的诡异之主的心脏,”灰伯爵继续解释道,“只有傅雪舟和这颗心脏合二为一,彻底变成诡异化状态,傅雪舟才会成为真正的诡异之主,这颗心脏也会成为真正的诡异之主的心脏。” 楼延双手微颤地将木盒合上,状似平静地道:“你确定吗?” “我确定,”灰伯爵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道,“但傅雪舟和这个心脏如果合二为一的话,肯定会失去所有的人性。他那时就会变成比你们之前对付的诡异之主还要可怕的存在。我担心的是你们没法在他诡异化的时候重新把这个心脏从他身体里拿出来,然后毁掉这颗心脏。” “那这对傅雪舟也太残忍了,”李三新下意识道,说出口才反应自己说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连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说要杀傅雪舟,我没有想杀他的意思!” 但此时,已经没人在乎这点口误了。 楼延低头看着怀里的木盒,整个人有些失神,“所以你是什么意思,灰伯爵。” “楼延,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灰伯爵无奈地道,“如果有人可以杀死诡异化的傅雪舟并且掏出傅雪舟的心脏,那就只有你。我相信傅雪舟即使变成没有理智的诡异,他也不会杀死你。” 顿了顿,灰伯爵犹豫地道:“大概。” “……”楼延是个很理智聪明的人,但他发现他此刻大脑空空,什么逻辑话语都想不起来,组不成片。他抱着怀里的木盒,用尽全力去找灰伯爵的话柄:“不对……我也吞了很多诡异,我甚至还间接吃过一个傅雪舟的心脏,那为什么我没有成为诡异之主?” 灰伯爵纵容地看着楼延,就像是看着找借口不做事的孩子一样:“因为你身体内的绝大多数诡异都没有苏醒,你知道的,对吗?” 楼延张张嘴巴:“……” 傅雪舟突然道:“可以。” 所有人下意识回头看他,傅雪舟神色还是那么淡淡,他垂眸重复道:“诡异之主必须死,楼延,你来杀我。” 楼延好像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傅雪舟反倒笑了,他微微弯下腰,银发笼罩住他和楼延,傅雪舟轻轻在楼延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只要毁掉我的心脏,这一切都结束了。” 楼延莫名其妙地开始眼睛模糊,他深呼吸一口气道:“但你会死。” “那你会忘记我吗?”傅雪舟问。 楼延勉强想笑,但笑不出来,哑声道:“别说了,你让我很难受,傅雪舟。” 傅雪舟又笑了一下,他亲了一口楼延,动作堪称温柔:“对不起。” 灰伯爵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能看到傅雪舟如此温柔细致的模样,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低声哄着楼延。 他们这副模样,分明是一对相爱正深的恋人。 灰伯爵突然感觉自己真是罪孽深重,要让这样的一对恋人一人杀死另一人。 傅雪舟直起身,看向了其他人:“给我最后半天的时间吧。” 这话一出口,李三新顿时忍不住眼睛一热,他想说别说半天了,你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但冲动的话还没说出口,傅雪舟就已经拉着楼延离开了。 附近就有城市,傅雪舟带着楼延来到了城市里。楼延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有种呼吸不畅的窒息感。直到他被傅雪舟按着坐下,楼延才猛地回过神,他观察了一下环境,和前面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这里是理发店?” “嗯。” 傅雪舟将理发店的剪发工具找出来,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梳子站在了楼延的背后,轻轻给楼延修着过长的头发。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娴熟地把玩着银色剪刀,动作好看又灵活:“之前说好的,要给你理发。” 细碎的黑发掉落在了地上,楼延眼眶泛红,他透过镜子凝视着傅雪舟,一时竟移不开眼,不由自主说了真心话:“我也想看看你剪短发的样子。” 傅雪舟笑了一下,抬眸和镜子里的楼延对视一眼:“等我给你剪完,你可以给我剪。” “我没给别人剪过头,技术肯定很差。”楼延顿了顿,“会把你剪得很丑。” 傅雪舟慢条斯理地道:“不会。” 楼延勉强笑了笑:“这么相信我?” 傅雪舟瞥了他一眼:“因为有我这张脸,什么发型都不会丑。” 楼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匆匆擦了下眼睛:“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傅雪舟,你好自恋啊。” 傅雪舟停住手上的动作,和镜子里的楼延对视。楼延看着那双漆黑得好似怪物一样的双眼,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泪流满面。 傅雪舟将椅子转向自己,一手撑着椅背,弯腰细细吻去楼延脸上的眼泪,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楼延,你哭了。” 他喟叹一样地重复:“你为我哭了。” “你要死了,傅雪舟!你要死了!!!”楼延低吼道,“你能不能表现得愤怒一点?你能不能挣扎一点!你那么强,你为什么不反抗!” 傅雪舟道:“因为我们都想杀死诡异之主,因为诡异之主必死。你知道的,楼延,灰伯爵说得很对,只有你才能杀死变成诡异化的我。” “操他妈的……”楼延几乎崩溃,“凭什么是我!” 傅雪舟道:“因为我爱你。” 楼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颓废地倒在椅子里,闭上眼睛一点点感受着傅雪舟的亲吻。 对啊,谁让傅雪舟爱他。 傅雪舟很快就给楼延剪好了头发,镜子里的楼延发型利落帅气,微卷的发丝垂在耳侧,又恢复成了社会成功人士的模样,满是优雅矜贵。 楼延站起身,让傅雪舟坐下。他拿起傅雪舟刚刚用的剪发道具,生疏地捧着傅雪舟的长长银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手,只能不断询问傅雪舟:“就一刀剪下去吗?” “剪这么多吗?” “啊,再短点?” 银色长发大片大片地掉落,覆盖住了地面上的黑色短发。楼延真的很不熟练,全程都手忙脚乱。事实证明做某些事情有个专业指导老师很重要,楼延听着傅雪舟的话,短发一点点成型。楼延剪得很认真,也就没有注意到傅雪舟全程都在看着镜子里的他。 最后,楼延站起身端详镜子里的傅雪舟,满意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银色短发的傅雪舟多了几分清爽年轻的帅气,碎发懒散地垂在他的额角,竟比长发的模样多了令人耳红心跳的悸动感。他看了自己一眼,对着楼延点了点头,给予肯定:“不错。” 楼延捏着傅雪舟的下巴观察了一下,发现傅雪舟左边耳朵的一缕头发有些长了,他严谨地拿着工具想把这缕头发剪短。 傅雪舟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突然道:“楼延。” “嗯?” “你喜欢我吗?” 或者是上一次用“爱”这个词却吃了闭门羹,傅雪舟这次换了“喜欢”两个字。 “嗯。”楼延死死抿直唇,忍住那股呛人的酸涩。 傅雪舟今天的话真的很多,他又道:“可是我们八字不合,哪里都不配。” 楼延再也拿不住手里的剪发工具了,他用力把这些东西扔在地上,狠狠拽着傅雪舟的领口拉到眼前,满目血丝地道:“不配不代表不能相爱。懂了吗?傅雪舟。” 傅雪舟笑了,他突然伸出手递到了楼延的面前,掌心里是个银色打火机。 “之前从灰伯爵的店换回来的,”银短发男人道,“送你。” 第232章 剪完头发, 两个人去找了间酒店。 这座城市的民众都被带到了防空洞或者安全屋躲起来了,酒店里空无一人。楼延拿走了酒店的万能房卡,带着傅雪舟去了最顶层的豪华套间。 门一关上, 楼延刚转过身就被男朋友迫切而热情地扑住, 男朋友攥着他的一只手举起, 低头和他亲嘴。 这样急切渴求的举动太让人荷尔蒙飙升,好像一秒钟也等不及一样, 楼延瞬间有了一种被火烧的感觉,他同样热情地回应着傅雪舟,左手不断抚摸着傅雪舟的后颈和头发。 “你怎么这么着急。”楼延微微退开, 唇与傅雪舟若有若无地贴着, 声音带着热气, 低而撩人。 “最后一次了, ”傅雪舟呼吸声变了,微哑,“楼延, 我迫不及待。” “最后一次”四个字跟刀子一样戳中了楼延,楼延咬着牙,刺痛如荆棘缠绕着身体, 烧得他眼睛生疼。 这一刻,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跟傅雪舟计较了。 他用力咬上了傅雪舟的唇肉, 牙齿刺破表皮,血液涌出, 楼延尝着傅雪舟的血味, 声音更加沙哑:“去床上。” 这家酒店是五星级酒店, 豪华套间房是酒店内配置最好的房间。床铺极其柔软, 有种栽入云层内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 床铺的好坏却引不起使用者的关注。 楼延这一次无比配合傅雪舟,在最后,傅雪舟甚至还记得楼延说过的“没套就不做”这句话,从床头柜里找到了用具。 ——即使他不喜欢用。 傅雪舟从不是会照顾其他人情绪的人,但对于楼延,他却学会了慢慢照顾楼延的情绪,甚至学会了把楼延的感觉放在了自己的感觉之前。 “……”楼延道,“傅雪舟,这次不用,你直接进来。” …… 身体在飞跃高山,灵魂却像被绳索捆绑,越挣扎越伴随着密密麻麻的伤痛。 楼延不小心按到了遥控器,电视机被打开,没有信号的屏幕上只有“滋啦滋啦”的雪花。 没人在乎雪花,突然间,傅雪舟道:“之前囤的东西用不上了。” 楼延过了好几秒才想到他说的是什么。 “好可惜。” 傅雪舟垂眸,再次道。 怎么会这样? 当他们开始磨合,并以为未来还有许多时间继续磨合的时候,未来却成了泡沫“嘭”的一声消失了。 “……傅雪舟。” 楼延叫道。 “嗯。” “傅雪舟。” “我在。” “傅雪舟……” “我知道,”傅雪舟低头亲吻在楼延发热发红的眼皮上,“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 楼延想问,但问不出口。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 傅雪舟不知道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这一次竟然跟楼延说了很多骚话,臊得楼延脸上发烫,狠狠捂住了傅雪舟的嘴,咬牙切齿道:“骚话少说点行不行。” 傅雪舟扯掉了楼延的手,靠在楼延的耳边说道:“可是你很喜欢。” 楼延额角青筋绷起,“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喜欢?” “我每次一说,你就很敏感,”傅雪舟顿了顿,“就像现在这样。” 楼延:“……” 狗东西,爬! *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中午了。 楼延躺在床上,胸口起伏不平。他满头汗水地看着天花板,双眼有些失神。 怎么办。 半天已经过去了。 楼延心烦意乱,忽然翻起身坐在床边,“去吃饭。” 傅雪舟定定看着他的背影几秒:“好。” 但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吃饭的地方,最后,傅雪舟带着楼延来到了一个饭店,蒸了一大锅米饭,傅雪舟又做了他只会做的一锅炖。 楼延不饿,但是逼着自己吃了两碗。他吃得很慢,傅雪舟没有吃饭,也没有催促他,就安静地坐在楼延的对面看着楼延。 一顿饭吃得再慢也总有结束的时候,楼延放下了筷子,偏过脸不想去看傅雪舟。 饭店里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傅雪舟突然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楼延哑声问:“什么话。” “在你之前我只见过一个人拥有和时间相关的能力。” 楼延道:“记得。你说的这个人就是你自己吧。” 傅雪舟应了一声“嗯”,缓缓道:“我之前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时间倒流】,原来是因为你吃过‘我’的心脏。” 楼延抿住唇,转过脸看他。 傅雪舟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楼延刚刚为他剪好的银色碎发垂在眉边,但一切都抵不过他那双专注看着楼延的漆黑双目。 “我的【凤凰涅槃】没有办法让这个世界再重回一次了,楼延。但你可以,”他说,“只要你吃了我的心脏,再一次从我这里继承【凤凰涅槃】的能力,我的能力加上你现在拥有的【时间倒流】,你就有了让地球回到诡异复苏之前的能力。” “而这一次,再也不会有诡异复苏。” “因为诡异之主已经死了,而你的能力只够让地球重回过去,不足以让诡异们也跟着回溯。” 傅雪舟的语气是如此的缓慢如此的平静,但楼延竟然从中听出了隐藏的不舍。 楼延愣愣看着傅雪舟,他已经明白了傅雪舟的意思。两颗傅雪舟的心脏为他提供的能力,能够让他帮助整个地球回到过去。但因为能力有限,能回到过去的也只有这颗星球和星球上生活的人们。 新的世界不会有诡异,各国死亡的人口和受到战争的土地也会回归到和平世界。 但是。 “但是,”楼延道,“新的世界也不会有你,对吗?” 傅雪舟沉默了许久,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楼延“哈”了一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语气逼人:“你能够确定吗?!如果新世界有你呢?!” “那我希望,”傅雪舟垂眸,又撩起眼皮和楼延对视,“我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楼延抬手捂住了眼睛,眼睛热热的,烫着手心。 “傅雪舟,”他声音沙哑,“你一直都是人类。” * 从饭店中离开,两个人牵着手,慢吞吞地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山林里。 在最后时刻,他们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一幕。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告别,也只有楼延才能面对完全诡异化的傅雪舟。 傅雪舟从木盒里拿出了心脏,他看着楼延缓缓变成了狂暴化的状态,胸口裂开了一道口子,傅雪舟把心脏放回了自己的胸膛。 但心脏和他的身体合二为一的时候,傅雪舟痛苦地翻滚在地。他身上的触手疯狂挥动,将周围的树木拔起抽断。 地面被抽出了一条条深痕,傅雪舟的翅膀狂扇着,身上的猩红色眼睛瞳孔缩成一条竖线,黑色的黏液从他身上的毛孔流淌,转眼就将傅雪舟掩埋在了黑色黏液中。 “傅雪舟!” 楼延想要上前,“嘭”的一声,一棵大树栽倒在他的面前。楼延侧过脸抬手挡住泥尘,心头猛地一抽,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浓重的、压抑的威压缓缓往外蔓延。 “傅雪舟?” 楼延翻过大树往前看去,瞳孔一扩。 前方坐着一个巨大的、丑陋的黑色诡异。 这个诡异的模样比傅雪舟的狂暴化模样难看得多,甚至要比战场上的“诡异之主”更显得恐怖。它像是许许多多诡异的融合体,如同一棵大树一样,身体拥有许多惨白色骨头组成的枝丫分叉,每个分叉上都悬挂着不同的诡异身体。黑色的黏液不断从它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掉落,它猩红色的双目无情冷漠地看着楼延,充斥着邪恶和暴虐,好似是宇宙尽头窥视所有的一双眼睛。 大风席卷而过,诡异身上悬挂的其他诡异晃动着,就像是大树上生长的果实。 楼延和诡异注视着彼此,楼延只觉得呼吸被迫停止了,他沉溺在这双恐怖的眼睛里,犹如被淹在深海之中。精神力疯狂下降,他在深海中却根本找不到浮出水面呼吸氧气的机会。 ——这样的精神冲击力,都可以使人的灵魂崩溃。 就在楼延真的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精神上却突然一松,诡异竟然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收敛了精神压迫。 “傅雪舟……”楼延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苦笑着道,“你还有理智对不对?” 诡异沉默地坐着,宛如一座地狱山。 楼延专注地看了诡异一会儿,一步步走到了诡异的身边,他仰头盯着诡异的反应,伸手触摸上了诡异的身体。 诡异一动不动,没有推开他,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他。 楼延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他深呼吸一口气,爬到了诡异的身上。 黑色黏液沾了楼延的一身,那些黏液就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温柔地拖着楼延的双脚向上。诡异身上数不清的其他诡异也避开了楼延往上的路,那些狰狞的头颅、摇晃的青白手指、爬行在表面的黑色发丝,每一样都小心地在楼延路过时保持不动,就像是害怕吓到楼延一样。 这座“地狱山”上的一切,都好像在偏爱着楼延,乃至楼延没有耗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就已经来到了诡异的胸口。 楼延一言不发地抬头看着诡异紧闭的双眼,双眼逐渐模糊。当眼泪从眼尾滑落时,一个纤细的黑色触手小心翼翼地伸了过来,万分轻柔地擦过楼延的眼泪。 好像在说:别哭。 楼延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倒在地,越来越多的眼泪掉落,哭声隐忍却又痛苦。 无数的诡异头颅转向了楼延的方向,越来越多的触手朝楼延伸来却手足无措地不敢触碰楼延。发丝在诡异身体表面急切爬到了楼延的身边,却同样手足无措。 那些青白的手想要触碰楼延,却在碰到楼延前迟疑地停住。被眼泪所碰到的黑色黏液如沸腾的开水般“咕噜咕噜”,裹着眼泪原地打转。 最后,还是那根纤细的手指最先圈住了楼延的手腕。它拽着楼延起身,引着楼延来到了诡异的左心口处,指了指楼延脚下的位置。 楼延知道,它是在告诉他:心脏就在这里。 楼延眼睛发红地看了看这里,却继续往上爬,最终站在了诡异的脸庞前。 “傅雪舟,”楼延沉默了几分钟后,沙哑说道,“你不再睁开眼看看我吗?” 诡异安静地闭上了眼睛,触手又伸了过来,似乎想要带着楼延下去。 楼延躲开了触手,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块在酒店发现的水果糖。 楼延撕开糖纸,沉默地将糖放在唇内,然后闭上眼睛,亲在诡异丑陋的唇边。 这丝带着甜味的亲吻让诡异眼皮颤抖,所有的一切都好似安静了下来。山林之中,人类一直保持着亲吻诡异的姿势,直到唇内的糖果彻底消失不见。 那根触手又拉着楼延向下,楼延没了拒绝的力气,踉踉跄跄跟着它往下走。每当他要摔倒的时候,黑色黏液都会扶住他,好让他走得一路顺畅。 又来到了诡异的胸口,楼延单膝跪地,他麻木地将手放在了胸口,轻轻往下方掏去。谁知道根本没用力气的一掏竟然让他的手顺利破开了诡异的血肉,顺利让他碰到了诡异身体内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着的,好似大了一圈的诡异心脏。 这一切太顺利了,比楼延吞吃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心脏时还要顺利。手底下的这颗诡异之主的心脏,就差没有自己把自己掏出来送到楼延的手里了。 楼延闭上眼睛,眼睫湿润。他足足僵持了许久,等到身体发麻,手指僵硬,他才缓缓把这颗心脏从诡异的身体内拔了出来。 在心脏离体的一瞬间,诡异的眼皮再次动了动。它似乎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楼延,又出于某种顾忌,仍然选择继续闭着眼。 “傅雪舟。” 楼延捧着傅雪舟的心脏,僵硬地送到了自己的唇边,“看看我吧。” 诡异不动,它无声拒绝了。 眼泪落在了心脏上,楼延张开嘴巴,机械地一口口吞吃着傅雪舟的心脏。随着他的咀嚼,诡异庞大的身体缓缓变成了肉泥。 楼延的身上被诡异的血水淋得到处都是,他几乎有些崩溃地吃着,这颗心脏内的诡异力量随着诡异之主的死亡也跟着消失,但傅雪舟的天赋能力【凤凰涅槃】却缓缓流向了楼延的身体内部,和楼延所掌握的从另一个自己那里拥有的天赋能力【时间倒流】重合在了一起。 泪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楼延跪倒在一滩血泥上,在最后的最后,诡异终于睁开了眼,用那双猩红可怖的双眼最后看了楼延一眼。 “傅雪舟!!!” 楼延看到这一眼,踉跄地站起身朝诡异的脑袋奔去,但等他过去时,最后那双猩红的眼睛也已经化成了血水。 “啊啊啊啊!!!” 楼延死死咬着牙,他闭上了眼睛,血色的泪水从楼延的脸颊边滑落,无力感传遍全身,楼延整个人倒在诡异化成的血肉里,被红色的血肉缓缓淹没。 今天的天气很好。 楼延平静地看着蓝天白云,在自己即将被血水肉泥掩埋时,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毫无抵抗地被埋进了黑暗。 “时间倒流。” 强烈的灼烧感从楼延的身体迸发,楼延像是跌进了烈火之中。 噼里啪啦,火焰好像在迅速向外燃烧。 回去吧。 楼延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想到。 求求了。 让所有人回到最开始,让所有人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吧。 这是他最后,最后一个心愿了。 第233章 楼延倏地睁开了眼, 熟悉的天花板映入了眼帘。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看着周围熟悉的家具布置,一瞬间就得到了答案:这是丽江小区, 是他在成江市的家。 落地窗外, 华灯初上。小区里的人家零零散散地亮着灯光, 楼延能看到远处的公路上正排起了长龙,各色灯光热闹地在城市中晃着, 他甚至能听到外面小孩子玩耍嬉笑的声音。 一切是那么和平,是那么陌生又熟悉。 楼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他试着动用身体内的诡异力量, 没有!他没有诡异力量了! 对了, 天赋能力……也没有天赋能力! 楼延欣喜地愣了一会儿, 总感觉有些不真实的恍惚,对了,傅雪舟……傅雪舟! 楼延匆匆摸向身上的口袋, 可摸了才发现睡衣哪里有口袋。他又胡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双眼四处寻找,终于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那个银色的打火机。 打火机静静地放在那里, 楼延颤抖着手拿起了打火机,眼睛再次滚烫起来:“……打火机都在……他怎么可能会消失!” 楼延噌地一下站起身, 拿起车钥匙和手机,从衣柜里随便拽了一件黑色风衣穿在身上就离开了家门, 甚至连睡衣都没换。 在电梯门口站了一会儿, 迟迟等不到电梯来。楼延等不及了, 转身走进了楼梯。 一路从16楼往下走, 快步带来的风掀起了风衣的一角。等走到四楼的时候, 楼延突然停住了脚步。 路好修正蹲在四楼防盗门的门口,书包被他放在墙边,他拿着黑笔可怜兮兮地往墙上写着字。 那是一行无聊的涂鸦:“没带钥匙的次数记录QAQ。” 他用笔在下面一个“正”字上写了最后一笔,代表着他忘记带了钥匙五次。 听到脚步声,路好修下意识抬头朝楼延看来,两个人的目光对视,楼延紧紧看着平安活着的路好修,眼睛湿润,一瞬间说不出话了。 路好修好奇地看着楼延,拘谨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好啊,你是楼上的邻居吧,我之前在电梯里见过你。” “嗯,”楼延眉眼温柔,“你好。” 路好修总觉得这个好看漂亮的邻居先生的眼神好像认识自己很久了一样,甚至还有点悲伤。他忍不住愣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道:“我和您之前认识吗?” 不应该啊,他不记得认识过这位邻居先生。但他见到邻居先生的第一眼起,却情不自禁地对这位邻居先生升起了一股亲近和信任,路好修觉得,这大概就是一眼投缘吧。 “不……我们不认识。” 楼延一步步走到了路好修的面前,垂眸朝着路好修温柔地笑了:“你忘记带钥匙了?要不要去我家待一会?” “不用不用!”路好修连忙摇摇头,小心看了眼防盗门,捂着嘴巴凑近跟楼延嘀咕道,“我爸妈都在家里,他们就是因为我太多次忘带钥匙所以故意把我晾在门外当做惩罚,等一会儿我就可以进家门啦!” 看着他这么活泼的样子,楼延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好。” 顿了顿,楼延道:“那我就先走了?” “哦哦哦,”路好修赶紧点了点头,“您有事就快去忙吧!” 楼延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要下楼。但刚走两步,路好修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楼延回过头,耐心十足地看着路好修。 路好修犹豫了几秒,跑过来问:“邻居先生,你叫什么啊?我感觉你很亲切……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做朋友吗?” 楼延笑着掏出了手机:“好啊。” 两个人交换了名字,路好修雀跃地加上了楼延,他不舍地朝楼延挥了挥手:“那楼哥,你去忙吧,我们下次再见。” 楼延定定看了他几秒,忽然张开双手:“抱一抱吧,小路。” 路好修不知怎么的,眼泪哗地一下出来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用力抱住了楼延,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了楼延的肩头。 楼延拍了拍路好修的后背,笑着道:“下次忘记带钥匙就来16楼找我,记住了吗?” 路好修喉间哽咽,他说不出来话,就用力点点头。 楼延再次拍了拍路好修的背部,这才和路好修道别离开了小区。 从车库里开出来车,楼延就上了路,急切地往幸福小区的方向开去。路上,他忍不住又给李三新打了个电话。 李三新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延子,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楼延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通过电流传出去时已经不甚清楚,可是李三新却听到了。李三新的语气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延子?真没事?我怎么感觉你哭了?” “你见过我哭过?”楼延侧头咳了咳,嗓子里的颤意消失,又恢复了他不可一世的张扬,“三新,你还记不记得——” 他想问李三新还记不记得诡异复苏的事情,又觉得李三新怎么可能记得呢?于是干脆换了一个话题:“没什么……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李三新爽快地道,“你果然还是有事吧,说吧,什么事?” “你帮我去接一个人,”楼延呼出一口气,“在一个废弃工厂里,一个男人,他叫段泽歌,你帮我看看他在不在那里。” 楼延将地址告诉了李三新,李三新记下后,开玩笑道:“段泽歌?这是谁,竟然还有你认识我不认识的人。” 楼延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到今晚十二点他还没出现……那就不用等他了。” 李三新干脆应了声好。 越靠近幸福小区,楼延的心跳得越快,莫名的慌张和恐惧感让他不断敲着方向盘。他害怕傅雪舟真的不在,害怕自己会亲眼看到自己并不想看到的结果。 到红绿灯的时候,楼延停下了车,他打开车窗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看着道路两旁快乐鲜活的人群。 这样普通的画面却让楼延看得有些失神,直到身后车辆一声催促的车笛声他才回过神,踩下油门往前。 在路过一个广场时,楼延的余光往外一瞥,忽然看到广场两侧的大屏上正播放着温一安和温九的广告。 姐弟俩代言的是一款香水的男女款,俊男美女的搭配看得人赏心悦目,屏幕下围着许多人抬头看着广告。 楼延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愣,下意识将车停在了广场路边,打开车门快步往人群奔去,来到了一家三口的身后。 这是一对带着女儿出来逛街的年轻夫妻,夫妻俩将女儿牵在中间,满是喜爱地看着大屏幕上的温一安,时不时低声说两句话。 “好不容易抢到了温一安演唱会的票,老公,你一定要找到机会请假啊,我们过几天带着小雨一起去听演唱会。” “那必须得请假,老婆,你都交代我好几次了,放心,我早就跟主管打好招呼了。” “那就好!小雨还没听过温一安的演唱会呢,咱得争取多带带小雨去见温一安,要是能让咱们家小雨也长得跟我偶像一样好看就好了~” “咱小雨现在就很好,是不是啊小雨?” 小雨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屏幕里的温一安,重重地对着爸爸点了点头。 她爸爸被可爱的女儿甜得心都化了,立刻抱起了女儿亲亲抱抱,“爸爸的小雨真可爱!” 小雨嘻嘻笑了两声,忽然看到了楼延,她一愣,不自觉地盯着楼延出了神。 小雨的父母顺着小雨的目光转头一看,也看到了楼延,眼神里都有点疑惑。 “你们……”话说出口楼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他顿了顿,扯起了一个得体的笑容,“你们好,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要去看温一安的演唱会?” 楼延虽然是穿着睡衣出门的,但外面的风衣足够长,再加上夜色遮掩,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优雅成熟,再加上他卓尔不凡的气质,俊美出挑的容貌,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小雨的父母只是普通职工,他们明显有些紧张,下意识用上了对待公司领导的态度局促地道:“对,我们是说了这话。请问先生您有事吗?” 楼延记得,小雨一家就是在去看温一安演唱会后回来的路上出的车祸。 他冲着一家三口笑了笑,正要说话,小雨却忽然朝着楼延伸出了手臂:“抱抱!” 小雨父母不好意思地对着楼延笑了笑,连忙劝着小雨别调皮。小雨却固执地看着楼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缓缓漫上了一层水雾。 楼延伸手接过了小雨,对着尴尬的小雨父母说了声没事。小雨歪着头看着楼延的侧脸,突然凑上来亲了楼延一下,笑得灿烂极了:“哥哥,你真好看!” 小雨爸讪讪笑了两声,心里嘟囔着女儿这么小就知道馋男色了,嘴上道:“小雨,这是叔叔!叫叔叔好。” 楼延哂笑:“对,叫叔叔。” 小雨一向听话,但这会儿却摇摇头,固执地道:“就是哥哥。” “哥哥就哥哥,”楼延很宠小雨,他看向小雨的父母,“是这样的,我也是温一安的粉丝,但没买到她的演唱会门票,你们可以把你们手里的演唱会门票转卖给我吗?我愿意出价十倍购买。” 十倍的价格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了,小雨的父母都不由心动了起来。楼延看着他们低声商量,轻声跟小雨道:“这次就不要去看演唱会了,好好地和你爸妈待在家里。等以后有机会我请温一安过来表演,再邀请你来看怎么样?” 小雨认真点了点头,“好!” 小雨父母商量后也同意了转让门票,他们加上了联系方式处理好了这件事后,楼延忽然想起什么,匆匆对这一家三口说了一句“等等我”就进了广场。 很快,他重新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楼延走到小雨面前蹲下身,将盒子里的智能儿童手表拿了出来,动作温柔地戴在了小雨的手腕上,含笑对小雨道:“这个手表里存了我的电话,以后想见我就可以通过手表打视频电话给我。” 小雨愣愣地看着手上的手表,又看了看笑着的楼延,感觉心口酸酸涨涨的,好像被一只手攥住似的难受。 楼延站起身,三言两语打消了小雨父母的拒绝,最后跟着小雨挥了挥手转身回到了车里。 天色更黑,夜晚出来玩耍散步的人变得更多。楼延穿过人群,终于来到了幸福小区。 他将车停在小区门外,循着记忆找到了傅雪舟家的楼下。看着黑洞洞的熟悉的楼梯口,楼延突然迟疑着不敢进去了。 如果傅雪舟真的彻底死了……如果傅雪舟真的没有回来……那该怎么办? 楼延不知道,他下意识排斥去想这个结果,但楼梯口的黑暗却又给他带来了无比的不安。 他沉默地站了许久,终于拔起沉重的双腿,一步步向楼上走去。 一楼、二楼、三楼……到了。 楼延一点点走到傅雪舟的家门前,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最终,他用力敲了大门三下。 “来了!” 屋内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房门被打开,楼延看到一张眉眼间和傅雪舟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人的面孔。 傅雪舟的母亲应当是个学者,身上带着独有的沉稳舒展的气质,眼神慈爱而宽容,她笑着问道:“你是?” “谁来了啊!” 厨房里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傅雪舟的父亲穿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了头,一眼就看到了楼延,猜测道:“是你带的学生?” “不是。”傅母乐呵呵地摇了摇头。 “你好,请问傅雪舟……”楼延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问道,“他在吗?” 傅母惊讶地道:“是雪舟的朋友啊,他不在家,还没回来呢。哎,说来也真是奇怪,平时这个时间雪舟早就到家了,就算不回来吃饭也会说一声,但今天既没有回来也没有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真是奇怪……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小伙子,要不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楼延的心缓缓下沉,他喉结滚了滚,有种不好的预感:“好,麻烦您了。” 傅母拿出手机给傅雪舟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却一直没人接。傅母叹了口气挂断手机,不好意思地道:“真是抱歉啊,这孩子估计没看到电话。他总是这样,不怎么喜欢碰手机。” 话落,傅母就看到门口站着的青年闭上了眼睛,眼睫颤抖着,好看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让傅母觉得他像是要哭了一样。 傅母突然心疼起了这个年轻人:“小伙子,你没事吧?” 楼延摆了摆手,身体却有些脱水似的失力。他伸出手撑在门边,修长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恍惚之中,楼延听到傅母焦急询问他怎么了的声音,楼延抬眸,视线从傅雪舟父母的身影中穿梭而过,看着这个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傅雪舟的家。 他曾和傅雪舟一起住在这里过,这里的客厅、厨房、卫生间、阳台、傅雪舟的卧室……都曾经留下过他们做.爱的身影。 傅雪舟数不清地把他抵在墙上、家具上亲吻,他也曾数不清地烦躁拒绝过傅雪舟。 “喝点水,小伙子,喝点温水!” 傅母着急的声音唤醒了楼延,楼延垂眸看着面前的杯子,哑声道:“谢谢。” 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温水顺着他的喉结滑下,明明是不热的温度,却烫得他不适。 楼延将杯子还回去,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努力做回风度翩翩的自己:“谢谢伯母,那我先走了。” “孩子,你要不要进来等着雪舟?”傅母担心地看着楼延,“要不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我和雪舟他爸经常要在外面考古不怎么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住一段时间,也想要认识认识雪舟的朋友。” “不用了,”楼延嘴角的笑意越来越难以撑住,“谢谢伯母,我先走了。” 说完,楼延几乎是有些不礼貌地不等傅母回话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他一边扶着墙一边快步下了楼,没人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楼延之外没人知道,傅雪舟回不来了。 傅雪舟死在了过去,又或者说他死在了不会再发生的未来,他真的回不来了。 楼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小区。他从车库走出来,缓缓穿过小区中精美的绿化带往自己所在的楼栋走去。这会儿是三月,南方的三月已经开始万物复苏,稚嫩的小草探出绿芽,清亮的鸟叫声叽叽喳喳。 楼延看着这些鸟雀,慢慢从绿意中走过。 身后忽然传来了细微的破风声,一个白色的纸飞机从楼延的脸侧飞过,落在了楼延的前面。 楼延看着这个纸飞机,脚步愣在了原地。他的心跳骤然跳快,楼延转头往后看去,看到了插兜站在树下的黑短发男大学生。 傅雪舟朝他笑了,眼中倒映着路灯,像是发着耀目的光:“约会吗?男朋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啊啊啊,接下来会休息两天,然后开始更新甜蜜蜜的小情侣番外~ 番外应该就是霸总x男大学生日常啦,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