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总有毛茸茸想独占我 作者:阮糖超级甜 ———— 本文文案: 宁啾跟随家人到了一个新的城市生活,也换了个新的高中上学。听闻这所高中是远近闻名的贵族学校,只有达官显贵的子女才能在这儿就读。 父母只是大学教师的宁啾阴差阳错在这儿办理了入学手续后,一直谨小慎微对待同学、本本分分安心读书。 而同学们也都很好,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随和。只是时不时会对着她流口水,说些奇怪的话。譬如:你闻着香,看起来也好吃。宁啾只当这是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注意到班里有个瘦瘦高高的精致少年总是形单影只,不爱跟人说话、也不跟人扎堆玩。不管冬夏,身上永远只穿一件单薄的白色连帽衫,连样式都像是批发的同款,廉价又单调。 宁啾由此对他格外关注了些。从家里带的早餐是双份的,一份悄悄放到那个少年的课桌里。在学校吃饭、课外活动也会喊着他一起,近乎形影不离。 某一天那个少年将她堵在了体育器材室,眼皮微掀,嘴角弯成愉悦的弧度,轻柔的嗓音传入宁啾的耳朵:“你喜欢我?” 宁啾蓦地睁大了眼睛,手足无措。只因,一对长着绒毛的白色小耳朵自少年头顶冒了出来,还舒服地抖了抖。 “让我亲一口,给你摸尾巴。”少年凑到她跟前,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身后一根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蹭了蹭她的手。 宁啾垂了眼眸,手指微颤,内心暗叹手感真好。 ————================== 第1章 这是宁啾转学的第一天,她需要到新的学校报到。 九月份的天空湛蓝,室外热浪拂面而来,不仅吹乱了头发,也成功让宁啾的额头冒了一层细汗。 她随意用纸巾擦了擦,细嫩的手指弯曲在门上敲了两下。在得到“请进”的允许后,她深吸口气打开了那扇紧闭着的大门。 因着父母工作调动,宁啾也跟着他们到了一座大城市。马上要升入高三,正是人生的紧要关头,宁父宁母本想等女儿高考后再调职,奈何上头催得紧,也只好咬着牙搬了家。 万幸在他们刚搬到大城市的时候,便收到当地有名的贵族学校——岚风高中寄出的邀请函,诚挚期盼宁啾到此入学。 岚风高中神秘而贵气。听说能够到里边上学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的子女,师资力量很强,每年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不计其数。正因为学校各方面都优秀,不轻易接收学生。 因而宁父宁母收到邀请函时很是震惊,不知道为什么岚风高中会看中他们的女儿。心中怀着疑惑,他们还特地到学校走了一趟,印证那张邀请函的真假。 得知是真的,他们更加茫然了。虽被邀请的原因不明,宁父宁母也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个好的高中,就给宁啾办理了入学。 这是九月份初,也是高三第一个学期的开始。大概了解自己即将就读的是什么性质的学校,宁啾就下定决心本本分分学习,不惹麻烦、不拖后腿。 抬脚进入教师办公室,偌大的空间里边只有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宁啾,看不真切面容。 不待宁啾发出声响,只露出个背影的人忽然转了过来。先是一瞬间的怔愣,随即笑开,俊雅的脸上温和不已:“是宁啾同学吗?” 眼前的男人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框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是的,我是宁啾。老师好?”不晓得男人的身份,宁啾猜测或许是学校的老师,也就试着打了个招呼。 将眼镜熟练地往上推了推,封肆嘴角微掀,似是感叹:“你都长这么大了。” 对上宁啾疑惑的眼神,他不着痕迹转移话题,迈开长腿往门外走的同时自我介绍:“封肆,也是你的班主任。你可以叫我封老师,也可以叫我肆哥。” 这放荡不羁的介绍让宁啾沉默片刻。她脚下不停,努力跟上封肆的步伐,字正腔圆叫了声“封老师”。 也不知是哪儿戳到了封肆的神经,他突然抖着肩膀噗嗤一笑。骨节分明的手落到宁啾的发顶揉了揉,动作轻柔小心,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玻璃制品:“宁同学,你真可爱。” 忽视了宁啾顷刻间睁圆的双眼,封肆若无其事收回手,欣欣然在一间教室门外站定,进去之前宽慰宁啾:“这个班的同学脾气都还好,应该不难相处,不要紧张。” 说完,他先走了进去,宁啾随后也跟着站上了讲台。原先热闹的教室登时安静下来,一双双满含好奇的眼睛透着打量。 被这么多人注视,宁啾心跳得快了些,手心不自觉蒙了汗。揪了揪自己垂下来的书包带子,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名字,声音清脆而响亮:“大家好,我叫宁啾,很高兴能转到这个班与大家一起学习。” 中规中矩的一句介绍却让教室里炸开了锅。坐在下边的学生神情古怪又兴奋,兴冲冲问站在旁边的封肆:“肆哥,你是怎么把她弄进来的?真的要放在我们班,不会被弄坏吗?” 人类脆弱又胆小,稍微吓唬一下指不定就会晕厥,在一个班里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万一被他们吓坏了怎么办? “……”宁啾看到底下的学生交头接耳,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的身上,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以前是在某个小县城里上高中,这还是第一次到大城市里,还是转学过来的。宁啾知道在大城市的好学校里上学的学生,或许不会那么乐意接受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做自己的同学。 宁啾设想过自己兴许会被刁难,但没想到会在入学第一天,还当着班主任的面。顿时脸上烧了起来,晕出淡淡的绯红。 “宁同学,你不要介意。他们没有恶意的。”封肆看宁啾有些不自在,温和的眉眼收敛,眼神化作锐利的刀锋往讲台下一扫。先前还嬉皮笑脸的学生瞬间噤了声,脸色隐隐发白,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坐好。 镇压住这些皮得上天的学生,封肆余光观察了下宁啾的面色,透着几分不好意思,但好在没有排斥。他稍稍放下心,嘴角又挂上了柔和的笑:“宁同学,你现在需要挑一个自己坐的位置,哪里都行。” 教室很宽敞明亮,里边大概摆了四十张桌子,每张桌子只有一个人用,不存在所谓的同桌。宁啾想坐哪里,直接搬张桌子过来就可以。 “老师,我坐那里。”宁啾指了指教室最后排的角落。 她个子不高,本来坐在前排才不至于被挡住视线。可宁啾知道一般能够坐在前排的都是成绩好的学生,而她一个新转来的,还没参加过这边的考试。稳妥来说,还是暂时先坐在后排,等月考成绩出来再换位置也不迟。 猜到宁啾的顾虑,封肆无奈也觉得好笑。忽而又蹙了下眉,盯着宁啾指的那个角落有些为难。宁啾指的那个位置本就是空缺的,原本再放张桌子也可以,只不过那旁边的人却未必愿意。 还没等到封肆建议她换个位置,宁啾就背着书包直接走了过去,在教室后头闲置的两张桌子中随意搬了一张放到角落,又挑了个椅子。擦了擦桌面,将新领的书与文具袋拿出来,书包一塞桌洞,立马端正坐好。 后知后觉的宁啾忽然反应过来这课桌似乎有些轻巧,她没费什么力气就拎了过来。悄悄伸展双手望了望,她纳闷自己手劲变大了。 封肆放于身侧的小手指不着痕迹地动了动,看宁啾已经安置好了,便开始上课。他教的是数学,一双细长的手在黑板上勾勾画画,板书飘逸却不凌乱。 悦耳的嗓音、深入浅出的知识点都让宁啾听得入迷,她下笔飞快,一节课下来已经做了整整两页的笔记。 贵族学校的任课老师教学水平真的高,上课说的话并不长篇大论,但句句都讲到关键点上,让人豁然开朗。 小幅度松了松自己紧绷的上半身,宁啾不经意间偏头就看到隔壁桌的男孩子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睛一眨也不眨。 被瞧得有些尴尬,宁啾抠了抠自己的手指,试探着搭话:“你是想要笔记吗?我可以借给你的。” 说着就将自己崭新的笔记本递了过去。进教室的时候,宁啾就发现这人趴在课桌上睡得正香,上课貌似也没听讲。书都没翻开,别说认真做笔记了。 两人僵持了片刻,少年终于伸出手,慢吞吞接过淡蓝色封皮的笔记本。温热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宁啾的手指,留下一点余温。 宁啾快速地收回手,玉葱般的手指像是过了电般有些发麻。不疼,倒是酥酥麻麻的,还有点痒。 不过碰了下别人的指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宁啾无比确定这绝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正当她心存困惑不得解,接过笔记本的少年难得的笑了笑,薄唇微启:“你身上好香啊。”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黑莲花男二攻略指南[快穿]》求收藏呀~文案如下: 遭遇一场车祸,阮软成为了植物人,魂魄生生离体,被召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承诺若她愿往三千小世界助冥府化解恶鬼冲天的戾气,便帮她三魂七魄归位。阮软同意了。 然而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任务越做越不对劲。 1)腹黑阴狠私生子×乖巧治愈小可爱(校园) 望着沈殷逐渐靠近的身影,阮软哆哆嗦嗦伸出手抵在他的胸膛,欲哭无泪:“有话好说,绳子放下。” 捉住胸前的小手亲了亲,沈殷漂亮的眉眼一挑,目光柔和带着丝丝缱绻:“乖,听话。” 想跑?那就腿打断锁在我身边。 2)入魔大师兄×受宠小师妹(仙侠) “大大大师兄,我就是出去随便转转。”阮软瞄了跟前眼尾泛红的白衣青年一眼,拎着包裹的手紧了紧,慌张地咽了咽口水。 “哦?软软,我有没有说过,就算死你也得死在我的身边。”沈殷分明勾唇笑着,眼里却是一丝温度也无。 想逃?那就折断翅膀陪着我沉沦。 3)…… 【食用指南】 1.男主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人,属性又黑又病娇。 2.女主软萌小可爱,走治愈系路线。 3.1V1 he。 第2章 猝不及防钻进耳朵的一句话,让宁啾蓦地红了脸。她有些羞恼,淡粉色的唇张张合合,最终也只吐出一个“你”字,再没有下文。 辛辞盯着女孩儿漂亮的侧脸望了许久,心中困惑。他觉得宁啾好像是生气了,可他想不通原因。默默地盯到上课铃打响,他慢慢将探究的视线收回来,手指抚上那本色调清新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是黑笔写上的名字。端正大方,字体又透着几分秀气,跟女孩儿的长相一样,小巧又可爱。后面两页是上节课做的笔记,排列整齐、书写工整,看着令人赏心悦目。 她一定成绩很好,辛辞这样想到。 上午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宁啾听得意犹未尽,都没感觉到肚子饿。直到有人站在她的身旁,邀请她一起吃午饭方才感到一丝饥饿。 “宁同学,食堂的午餐还不错,而且是免费的。我们一起去吧?”说话的是个身材姣好的女生,一米八左右的身高,穿着尖头高跟鞋,看起来都要接近一米九了。 堪堪一米六的宁啾看着女生凹凸有致的身材,像是吃了激素一样疯长的身高,暴露火辣的穿衣风格,沉默了一秒钟,还是点了点头。 她不认得路,有人一起去当然是好的。况且这还是第一个邀请她同去吃饭的人,宁啾也不好意思拒绝。 烫着大波浪头发的女生妖娆地笑了笑,上前来亲切地勾着宁啾的脖子,手指还捞起她垂在一边的发丝碾了碾。忽的低头在她脖颈嗅了一口,还伸出舌头在白皙的颈侧舔了舔,眼神迷离:“你好香啊。” 湿漉漉的舌尖舔过肌肤,宁啾被刺激得头发都差点竖起来了,下意识就推了一把。时筠顺势倒在地上,夸张地叫唤,活像是摔断了腿。 “对不起,你没事吧?”宁啾赶忙想将人扶起来,却被一双手阻拦了。 那双手的主人不容拒绝地握着她的手腕,阻止她弯腰的姿势,对着地上呼天抢地的人道:“坐地上干什么,腿断了?” 语气冷漠又疏离,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同班同学。 时筠勾唇妩媚地笑了,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还悠闲地拍了拍灰,止不住揶揄:“辛辞,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动气呢。瞧瞧这生动的表情,比以往板着的那张面瘫脸好看得多。啧啧,多看两眼我都感觉自己要爱上你了。” 闻言,宁啾瞪大了眼睛。她好像撞破了什么秘密,顿时心虚不已,考虑自己要不要先走一步。 察觉宁啾后退的意图,辛辞皱起眉,莫名不舒服。待看到女孩儿打量、明了的眼神,他心口一梗,不悦地解释:“他是男的,想什么呢?” 此刻宁啾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哆哆嗦嗦掰开辛辞扯着自己手腕的手,挠了挠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弱弱说话:“我还是先走了,你们先聊。” 说着还真的拎起书包跑得飞快,转眼便不见了身影。 女孩儿娇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辛辞有些落寞地收回目光。望着自己被掰开的手,面上嘲讽的情绪一闪而过,漆黑的眸子冰冷一片。 而时筠还火上浇油地拿言语刺激他:“看那小姑娘好像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呢,小短腿跑得那么快,真是让人伤心。” “你想死?”辛辞黑漆的眼眸幽深,面无表情问道。 “不想。”时筠耸了耸肩,嬉笑开来:“你不是最讨厌人类么?今儿个突然转了性?”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辛辞淡淡瞥了他一眼,暗含着警告:“与你无关。” 无所谓的摊了下手,时筠姿态妖娆地踩着自己的高跟鞋扭着腰肢晃了出去。辛辞怎么想的,确实与他无关,他也不感兴趣。相对来说,还是宁啾对他的吸引力要大些。 那姑娘身上香香软软的,老远都闻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像是棉花糖一般,引诱着人一口吞掉。 好久都没在人类的身上闻到那种诱人的气息了,时筠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回味起方才在那纤细的脖颈上舔的一口,登时好心情地眯起了眼睛。 不自在地搓了搓脖子,宁啾叹着气总算一个人摸到了食堂。 没想到高个子那个性感美人居然是男的。人生中第一回 遇到女装大佬,宁啾看得目瞪口呆。那个男生不仅穿着大胆,连说话都如此露骨。 一想到被刚认识的男生搂肩膀舔了一口脖子,宁啾鸡皮疙瘩瞬间冒起。而且有些奇怪的是,那人的舌尖不像常人那般温热,而是冰冷冷的。在他凑近耳畔时,宁啾貌似还听到嘶嘶的声音。 越想鸡皮疙瘩冒得越多,宁啾索性就不再想了,专心排队打餐。 本以为免费的午餐再好,可能也不过是荤素结合,最多营养搭配。直到轮到她的位置,宁啾不用拧着脖子向前倾都能看到里边的情景。 何止是荤素搭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大闸蟹、大虾之类的海鲜产品就跟不要钱似的堆满了几个装菜的大盆子。 作为一个长年生活在内陆的人,宁啾看得眼睛都直了,羡慕又感到幸运。如果不是入学这所学校,她也没机会吃到这么多的海鲜大餐。 “同学,要来点海鲜吗?”戴着口罩、穿着印有食堂标志围裙的男人见有人瞟自己的海鲜,眸光立马晶亮,殷切出声问道。 “嗯。有没有分量的限制呀?”闻着味道,宁啾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腼腆地问了问。免费的食物,还是这么贵的食物,她要不少点一点? 哪知带着口罩的中年男人嘿嘿一笑,仿佛遇到了大客户,极力推销:“没有分量限制的。你要是吃得下,这几盆全部端走都成。” “吃不下那么多的,就每样都来一点就行啦。”宁啾雀跃回道,尾音也因着情绪高兴而上扬,眼里亮晶晶的,装满了对海鲜的渴望。 “同学,你是新来的吧?”中年男人一边帮着打菜,一边笑眯眯问道。 “是的,今天刚转学过来。”宁啾回答得礼貌又耐心,声音甜甜的,听在耳朵里怪舒服的。 “这样啊。看你这么喜欢我的海鲜,今儿放学过来拎一袋子回家做着吃,反正太多了食堂也用不完。”中年男人大方开口。 “不用了。”宁啾刚说了几个字,就被中年男人挥着手赶走了,一副坚定决心的模样。 被挤出人群的宁啾也不纠结,美滋滋地端走自己盛满海鲜的盘子,不过刚走出几步远就听到身后打菜的窗口传来学生怨声载道的惊呼声:“鱼叔,为什么又这么多海鲜?吃都吃腻了!” “大家体谅一下哈,最近也就海里的东西产量大,捕捞起来容易点。像是家养的小山鸡、兔子之类的有个生长周期,也不好大规模养啊。”叫鱼叔的男人憨憨笑着跟学生解释。 “那好吧。”提出问题的那学生撇撇嘴,十分嫌弃地要了一点扇贝,点了一个辣炒白菜就坚决不肯要了。 听了一耳朵的宁啾满脸茫然。对于内地的人来说,海鲜也算是比较珍贵的吃食了,特别还是新鲜的海鲜产品,但好像不是很受这里学生的欢迎。 不过想到这里是贵族学校又释然了。大概有钱人已经吃腻海鲜了吧,宁啾对自己想到的这个解释深以为然。 找了个空的座位坐下,宁啾将纸巾放到一旁,上手满足地剥蟹、剥虾。正当她吃得欢快时,头顶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了半边的光亮。 她迷茫地抬起头,就见着男人一撩波浪大卷的褐色头发,顾自坐在了她的对面位置,还顺便朝着她抛了个眉眼:“宁啾啾,好巧,我们又见面了呢。” 第3章 食堂也不过这么大点地方,这也能算巧的话,世上就没有不巧的事情了。宁啾将嘴里好大一口海鲜咽下去后,扯了扯嘴角开口:“我叫宁啾,不是宁啾啾。” 顾自坐下的男人充耳不闻,手肘撑在桌上托腮,如同对待一个老熟人般打开了话匣子:“我叫时筠,之前还没介绍我自己呢。宁啾啾,看你个头小小的,没想到这么能吃。” 瞥了一眼桌上堆成小山似的海鲜壳,他又接着道:“鱼叔一定很高兴有人这么喜欢他带回来的海鲜。宁啾啾,你喜欢吃蛇吗?下次我捕几条蛇带给你呀。” 男人的嗓音浑厚磁性,举手投足充满了风情,一点不像是青涩干净的高中生。宁啾被吵得头疼,无奈放下碗筷,将盘子收到餐具回收处,洗了洗手便打算回教室。 哪知时筠追了上来,不依不饶问道:“宁啾啾,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喜欢吃蛇吗?那你喜不喜欢蛇?” “不喜欢,也不爱吃。”宁啾不知道时筠为什么如此执着蛇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 她很小的时候曾经被蛇咬到过,虽然是无毒蛇,但还是给宁啾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从那以后,别说见着蛇了,就是听到蛇这个字都会下意识想要避开几百米远。 仿佛被宁啾的回答打击到了,时筠不可置信喃喃自语:“蛇蛇那么可爱,你居然不喜欢。宁啾啾,你伤到我的心了。” 经过这短暂的两次相处,宁啾觉得时筠的外表与他的性格简直是南辕北辙。明明是个风情美人,说话总有股中二的气质。 “哎哟,宁啾啾,我摔倒了。” 快步向前走的宁啾停了一瞬,尽管知道时筠是在演戏,但还是回头看了眼。而后瞳孔微缩,赶紧往后走将人小心地扶起来,紧张询问:“这里有医务室吗?或者我们直接去最近的医院?” 在宁啾的角度看来,时筠穿着高跟鞋的右脚踝骨的位置高高肿起,还被高跟鞋的带子勒出了一条细印,看着很严重。 “不会骨裂了吧?”宁啾拧着眉担忧地看着时筠肿得出奇的部位,将人架在自己身上,艰难地往前走。 欣赏够了女孩儿忧虑的模样,时筠满意地笑了笑,无所谓答道:“不会,你将我扶到教室就好了。” 随即将手毫不客气地环在宁啾瘦小的肩上,缓缓凑到她的发顶吸了一口,神情如同猫吸了猫薄荷那般陶醉。 宁啾的眼皮狠狠跳了跳,要不是顾及身边的是个伤患,她真想把人扔在这儿直接走人。沉了沉气,她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好多天没洗头了。” 有洁癖的时筠:“……你现在将我松开。” 宁啾十分听话地立刻松开了手,就见时筠的表情恍惚了一瞬,接着哇的一声健步如飞,一眨眼就消失在建筑楼拐角处。 脚肿成那个样子也可以跑得那么快吗?宁啾茫然地望了望天,又瞅了瞅时筠踩着高跟鞋飞速跑开的方向,她沉默了。 飞快跑开的时筠绕过建筑楼的边边角角,跑到学校里的僻静处,手上一挥便将空中撕开了一个裂缝,随即一头扎了进去。 沉到清澈的湖底泡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游了起来。原先穿着的艳丽女装已经不见了,一件古色古香的月白色长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雪白的胸膛。 风骚地将墨色长发往后撩了撩,时筠紧绷着的脸终于舒展了。他赤脚走到一棵大树下盘腿小憩,闭眼前还止不住地哼哼:“看着像个小仙女,怎么可以好多天不洗头呢!” 迎风招展的大树抖了抖自己翠绿的叶子,听时筠念念叨叨好久,忍不住咳嗽两声打断了他:“人家只是说着玩的,谁知道有你这种傻子还当真了?” “什么?她骗我的?”时筠不满地竖起眉毛,瘪着嘴不高兴:“果然人类就是爱骗人。” 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被贴上了骗子的标签,自时筠自己没事人一样跑掉后,宁啾就按照原路慢慢回了教室。 明明才过午饭时间不久,教学楼已经空了。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安静到她踩在楼梯间都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莫名心中发毛,宁啾咽了咽口水,捏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加快了脚步。直到肩膀上忽然一重,一只手搭了上来。她没忍住想放声尖叫,结果却被捂住了嘴。 待看清那手的主人,她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冲着那人眨了眨眼睛。 感受到手心嘴唇温热的一片,湿热的呼吸打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少年眼中沁出一片墨色。表面上很是淡定地松开了手,实则心中滚烫,耳根隐隐有些发烧。 “同学,原来是你啊。”宁啾长舒一口气,小表情颇有点劫后余生的味道。 少年默了默,浓密的长睫毛垂下,俊俏的脸上神情淡淡:“辛辞。” “啊?”宁啾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到这是他的名字,上午的时候听时筠喊过的。 她甜甜地笑了下,像是跟朋友闲聊般随意:“辛辞,你怎么在这儿啊?中午不回家午休吗?我看学校的同学好像都是回家午休的,现在教室都没什么人。” 宁啾家离学校有些远,中午她不方便回家休息,只能在教室的课桌上趴着睡午觉。不过好在她以前也是这样午休的,倒也没什么不适应。 “不回去。”辛辞跟着宁啾的步伐往上迈台阶,很快两人就走到了教室。教室门是大敞开的,但里边没有人。 “如果不回家的话,在学校不要乱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辛辞想了想,还是叮嘱了女孩儿一句。 要是乱跑撞进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丢命倒不至于,或许会被吓着。她胆子那么小,被他搭一下肩膀都吓得要死。万一看到些蜈蚣、蜘蛛、大蛇之类的,岂不是会被吓得晕过去? 辛辞叮嘱完没听到回应,扭头一看,女孩儿漂亮的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站在他的身后伸着手指哆哆嗦嗦,声线颤抖着:“那个,我的书包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闻言辛辞眯了眯眼睛,望向宁啾的课桌洞,确实有东西在小幅度地蠕动。 感受到一股威压,书包里的东西缩成了一个球不敢乱动。随后慢吞吞从书包拉链打开的位置冒出一个小脑袋,两颗豆子眼骨碌碌转,但对上辛辞犀利的目光瞬间安静如鸡,老老实实钻出来跳到椅子面上站好。 是一只仓鼠,毛茸茸,圆滚滚的。 “哇,好可爱。”宁啾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生物。本来想在家里养一只猫或者狗的,奈何父母工作忙碌,她成天要上学,没时间精心照料,思来想去也只好作罢。 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毛茸茸,看到别人家养的狗子都能艳羡半天。 “也不知道它愿不愿意让我摸一下。”宁啾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迟疑问道。 辛辞刚想说它乐意得很,那只小仓鼠就自己动了。站在椅子的边边,冲着宁啾吱吱叫了两声。 纠结片刻,宁啾试探着伸出了一只手,挪到那只仓鼠的头顶。她只是想看看仓鼠会不会有过激的反应,要是它害怕,她就不摸了。 哪知那仓鼠非但不害怕,反而努力踮起小脚主动去蹭宁啾悬在上方的手心。总也蹭不到,着急又委屈地吱吱叫。 这下宁啾放心了,白嫩的手抚过小仓鼠的脑袋。看它不抵触,还将它抱到了怀里,乐呵呵挠着仓鼠下巴:“小乖乖,你怎么跑到这里了?你的主人呢?” 这仓鼠的皮毛光滑水亮,肉嘟嘟的一团,一看就是有人饲养着的。 小仓鼠舒服地摊开四肢,翻开柔软的肚皮,用脑袋拱着宁啾的手,示意她摸自己引以为傲的小肚皮。 正在小仓鼠乐不思蜀时,那股凉飕飕的压迫感又传来了。它身子蓦地僵硬起来,嗖的跳下宁啾的手掌心,逃命似的往教室外边跑。等宁啾迷茫地回过神,三两步追到教室门口,那只仓鼠已经跑没影了。 压下心底的失落,宁啾折返回来,就看到辛辞又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看。宁啾心里咯噔一声,暗想是不是自己脸上占了饭粒。 “你很喜欢仓鼠吗?” 宁啾听到坐在她隔壁桌的少年偏着头问道。 拿不准他问这话是几个意思,宁啾点了点头,想到毛茸茸心情都好了起来,带着轻快的嗓音响起:“喜欢。我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很好摸呀。” 得了回答的辛辞挑了挑眉,抿着唇若有所思。 第4章 “啊啊啊,那个漂亮的人类摸我了!她还揉了我的肚皮!”小仓鼠一溜烟跑远,钻进结界中化形成了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娃娃。 白白嫩嫩、小脸胖嘟嘟的,穿着一身红肚兜,活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喜庆又惹人喜爱。此刻,他正赤着脚奔跑在绿草如茵的地面,神情欢快又向往,还带着些许炫耀与得瑟。 本该是午休的时间,但许多敞着肚皮摊在地面晒太阳的动物纷纷竖起了耳朵,都被小仓鼠的话吸引,探出头好奇问道:“那个人类她真的摸你了?” 岚风高中破格招进来一个人类的事情早就在学校传遍了,可有些精怪年纪小,还不到上高中的时候,因而并没能见到传说中的人类。 乍一听到小仓鼠精得意洋洋的显摆,他们心生羡慕,但更多的是对那个闯进他们生活的女孩儿感兴趣。听说她是几位大妖力荐进来的,连妖界鼎鼎有名的封肆都待她与众不同。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精怪们都想出去瞧瞧,看那个人类女孩儿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能让妖界大佬另眼相待。小精怪们蠢蠢欲动,不成想却被小仓鼠抢了先。 “她与一般的人类有什么不同吗?”啃着窝边草的小兔子抽空问了问。 胖娃娃扯了扯自己的红肚兜,夸人的话随口拈来:“她长得好看,而且身上香香甜甜的。” “比水果糖还甜吗?” 小仓鼠回想了下,认真答:“嗯嗯,比我吃过的水果糖还甜。” “哇,那可以把她吃掉吗?好想尝尝比水果糖还甜是什么滋味。”小精怪们吧唧吧唧嘴望着蓝蓝的天空幻想,不自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谁教你们可以吃人的?”阴恻恻的声音凭空响起,将美得冒泡的小精怪们吓一跳,下意识化成了原形。一瞬间除了微风吹动青草的沙沙声,可算是万籁俱静。 别的精怪胆子小,但小仓鼠胆子却大得出奇。他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迈着小短腿、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扑到来人的怀里,肉脸红扑扑的,惊喜道:“时筠哥哥!” 时筠哼唧一声,粗壮的蛇尾将扑过来的小仓鼠卷起,举高高似的在空中晃了几圈才落地。小仓鼠兴奋得吱吱叫,被放到地面还抱着时筠的尾巴不肯松手。 略微勾了下唇,时筠不经意间问起了宁啾。小仓鼠本就对这个香甜的人类很有好感,在看出来时筠感兴趣后,更是毫无保留地将事情又兴致高昂地讲了一遍。期间还加了若干自己的主观看法,无疑都在表示对宁啾的好感。 “可是辛辞太讨厌了!不仅欺负我,还不让啾啾抱我!”小仓鼠义愤填膺吐着苦水,随即语调急转而下,带着些可怜巴巴的味道:“要不然,我就能跟啾啾多玩一会儿了。” 又是辛辞啊。时筠眼珠子转了转,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眸光闪烁。良久,他笑弯了眼睛,总觉得日后会有一场好戏看。 午休时间教室里就只有宁啾与辛辞,相顾无言间宁啾没多久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等她再次睁眼,教室里挤满了人,已经上课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着她,就连讲台上的老师都面容和蔼地将她盯着。 “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宁啾赶紧挺直身子,连连道歉。 上头的老师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厚重眼镜,笑着说了句没关系。确定宁啾不会再睡过去后,他才开始讲课。 揉了揉还有些疲惫的眼睛,宁啾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得那么沉。以往一般小憩十几分钟她就会醒的,今儿倒是不知不觉睡了两个多小时。 下午的时光依旧在认真听课、做笔记的过程中飞速逝去。老师授课水平很高,但宁啾发现坐在下边的学生都昏昏欲睡的,有几个甚至哈喇子流了一桌子,将放置于桌上的书本都浸湿了。 默默收回目光当作没看见,宁啾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都说岚风高中是远近闻名的贵族学校,每年考上重点大学的人不计其数。 今天切切实实坐在这里上了一天的课,宁啾认为岚风高中的老师是真的教得好。这样的老师能够教出成绩优异的学生,她一点都不惊讶。 令她默然的是这里的学生,个个上课吊儿郎当的。倒是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偷偷说小话。亏得宁啾眼神好,在往前看黑板时无意间瞄见了前排同学竖起来翻阅的书本。 泛黄的纸页、浸墨的小字,里面有些人物插画。但隔得有些远,宁啾看不清楚到底画的什么,但隐约貌似是一套动作。 还没等宁啾弄明白那是何物,前排同学已经看到了最尾页。合上书本那瞬间,宁啾终于看到了封皮上毛笔写的几个大字:修炼指南。书名旁边还有几个略微小一点的字,写着“居家旅行必备攻略”。 宁啾迷茫地将视线收回,满腔疑惑无处询问,终究还是默默咽进了肚子里。同学们的爱好还真别致,她虽然不能理解,但还是尊重的。 上课不用听讲都可以考进重点大学,宁啾叹口气有些羡慕。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掉,她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书包,在放学铃打响后背着小书包就准备走了。 不过她刚出教室门口,就看见中午在食堂给她打菜的那位大叔站在走廊等人,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子的活海鲜。 见宁啾出来了,鱼叔笑眯眯地上前,不由分说就将一大袋子海鲜塞到她的手里,眼神透着喜悦:“同学,这些海鲜你拿回去吃。不用不好意思,食堂真的太多用不完了,就当帮个忙吧。” 也不知鱼叔的力气怎么这样大,被塞到手里的海鲜袋子宁啾怎么都还不回去。无奈之下,她还是收下了,不过想从书包里掏钱给鱼叔,就当是自己买的。 鱼叔还没说话,从教室里出来的学生阻止了她掏钱的动作。 “你就安心收下吧。你这么喜欢鱼叔的海鲜,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收你的钱呢?”时筠幽幽飘到宁啾的身边,咬耳朵似的说道。 耳畔突然响起说话声将宁啾吓了一跳。不过回个头的功夫,她发现鱼叔已经走没影了。在书包里掏钱的动作一顿,宁啾沉默片刻,咔咔再次回头,盯着时筠白玉般的脚踝:“你的脚就好了?” 她不是不想时筠的脚好起来,只是这治愈的速度未免太快。 依旧穿着细跟高跟鞋,不过是与上午全然不同的一双。身上的衣服也换了,穿了身风骚的露脐装。 一撩垂在胸前的长发,时筠笑得灿烂,露出八颗大白牙:“好了呀。” 宁啾又陷入沉默,随即拎着海鲜袋子低着头走远了。 因为家里隔得有些远,宁啾回家都要坐一趟公交车。这手里拎着一袋子海鲜,她自然成为了公交车上最醒目的存在。乘客大都有意无意往她这边瞟,还有不认生的大爷大妈问她这海鲜是哪个市场买的,新鲜又大个。 好不容易挤着公交到家,母亲方兰与父亲宁奕已经在家了。玄关处响起开门声,方兰就从厨房探出头招呼宁啾洗手吃饭。不过看到宁啾手上拎着的袋子,她惊讶:“怎么买海鲜了?” 袋子里大闸蟹、海虾之类的混合装了满满一袋子。袋子里没有水,看着就像是个普通的塑料袋,袋口用一根红绳扎紧。各类海鲜都在里边活蹦乱跳的,仿佛刚捕捞出海。 第5章 “不是买的,是学校食堂一位打菜大叔送的,说是太多了学生吃不完。”宁啾拎着袋子进门,将鲜活的海鲜交到方兰手上,自己把沉重的书包卸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几口凉开水。凉凉的水顺着喉咙灌下,终于将烧起来的热意退散了些。 九月的天气又闷又热,哪怕太阳将落未落挂在地平线,夕阳的余晖笼罩中,仍然热得人心慌慌的。在学校范围内都不觉得热,可一踏出学校的大门热浪滚滚而来,汗水都浸湿了宁啾散落于额前的碎发。 听女儿说是食堂一位大叔送的,方兰心头当然升起了疑惑。这一袋子海鲜的重量与质量在市场上怎么也得卖几千块钱,还属于可遇而不可求那种。第一天到食堂吃饭,人家就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方兰怎么可能不困惑呢? 虽然岚风高中名声在外,但电视上、微信公众号推送的文章中不乏有人借送东西的理由勾搭小姑娘的。那些人怀着不堪的念头接近不谙世事的女学生,待她们放松警惕那些坏人便会露出狰狞的面孔。 大概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被不明身份的人尾随过,方兰在这方面格外小心敏感。因而在听到宁啾述说事情的经过后,她拎着一袋子海鲜做也不是、扔也不是,终究还是决定放在盆里养着,让宁啾明天再还回去。 想到鱼叔憨厚的模样,宁啾觉得是自己母亲想多了,但她也没有反驳方兰。父母爱护子女的心情她晓得,也十分理解。 既然不打算吃,方兰直接将一袋子海鲜放到盆里,本打算放水喂养着。结果忙着煲汤去了,一转眼便给忘得一干二净。 吃完晚饭,宁啾拎着书包回了自己的房间。岚风高中的老师教学很好,可是却从不给学生布置作业。别说家庭作业了,就连课堂练习都没有。 宁啾只好翻出自己在暑假期间就准备好的习题册与各科教辅资料,自己做好计划表,每天达到多少的练习量。 时钟指针沙沙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晚上十一点。宁啾没有熬夜的习惯,收拾好课本与教辅资料便打算睡了。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她忽然回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怪事。 譬如时筠脚踝高高肿起,不过一下午的时间便完全消了肿,一点肿胀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又如鱼叔是如何知道她的名字与所在班级的。 之前忙着赶回家,宁啾并没有来得及细想,现在回想起来才感到奇怪。她分明就没有告诉过鱼叔她的任何身份信息,他是怎么准确找到班级的呢? 冥思苦想一阵,宁啾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兴许是哪个同班同学刚好在食堂打饭,凑巧跟鱼叔提到的。她是新生,还是高三新转学过来的,应该不难打听到。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宁啾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等她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岚风高中。熟悉的建筑、熟悉的景物,只是学校里空无一人。明明是大白天,周围却静悄悄的,隐约透着一股阴冷之气。宁啾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望向天空中正挂着的烈日,凉风吹过忽然感觉更冷了。 她小心迈上了教学楼的台阶,推开紧闭着的教室大门。提心吊胆进去,看到教室里坐着一个人。性感大胆的穿着、长过腰间的波浪大卷,即使不过是一个萧瑟的背影,宁啾也一眼看出那是时筠。 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她脚步明显加快,伸出手搭在时筠的肩膀上,同他说话:“不是上课时间么,怎么都不见大家的人影?” 问了一句背对着的那人没回答,宁啾没觉得不对劲,又接着问了一遍。 那人终于动了,身子缓缓转过来。是时筠的那张脸,不过却无往常那般生动。还不待宁啾询问怎么回事,时筠那张脸突然扭曲起来,面皮迅速脱落化成了一颗巨大的蛇头。 近在咫尺的蛇头将宁啾吓得面色惨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腿软得走不动道。眼睁睁瞧着那蛇张大了嘴巴,吐出血红色的蛇信子嘶嘶作响。 在大蛇想一口将宁啾吞掉时,她猛地从那个地方脱离。 “叮铃铃”是闹钟响了,原来不过是一场噩梦。 望了望窗台外边的天色呈现鱼肚白,宁啾长呼出一口气。按掉闹钟铃声,再将自己被冷汗浸湿的睡衣换掉,她简单扎了个马尾出了房间。 早饭是煎鸡蛋与传统的豆浆、油条,是方兰一早出门买回来的。以往闻着香气扑鼻的早餐此刻吃在宁啾嘴里也如同嚼蜡,她匆忙吃了几口便想出门,只是被方兰叫住了。 “那袋子海鲜你拎回去还给那个大叔。还有将这一小盒花生糖也带给人家,表示一下歉意跟感谢。”方兰先是将放置于冰箱里的花生糖拿了出来。 那是她闲时自己做的货真价实的花生糖,外边买的绝没有这样好的味道。作为一个小礼物送人还是可以的,实惠也不会显得太刻意。 等方兰再去看盆子里养着的海鲜时,她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往盆子里放水,就连装海鲜的那个塑料袋子都没有松开。拎回来是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 而后她惊奇地看到在袋子里被捂了一整晚的海鲜仍然活蹦乱跳的,大闸蟹精神奕奕,海虾的触须还在动个不停。 奇了怪了,真是活久见。方兰在心里默默吐槽几句。不过她也没往别处想,只当这是什么优良品质的海鲜产品,抗闷能力如此强。 神情有些恍惚的接过袋子,宁啾背着书包出发前往学校。在下了公交站快到学校门口的路上,她迷糊地撞到一人身上。 那人也是背着一个书包脚步匆匆,看样子是与宁啾走的方向相同。 “对不起。”撞到了人的宁啾如梦初醒,赶紧跟人道歉。 那人抬起盯着地上的眼,轻飘飘望了望宁啾,随即不着痕迹转移视线,抿嘴笑了下:“没关系。” 在少年说话间,宁啾发现他的脖子侧面有一块小小的疤痕。像是被动物的尖牙咬的,又像是被尖刀刺了一下,醒目得很。 第6章 注意到宁啾盯着自己脖颈处的疤痕看,池隐敛了敛神色,带着薄茧的指腹摸上自己的那块疤,偏头问宁啾:“是不是很丑?” “啊?”宁啾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瞄了一眼就被抓了包,顿时神情有些尴尬,摇着头认真回道:“不丑。你长得好看,就算脖子处有个疤痕也不影响的。” 听到回答池隐笑了笑,漫不经心呛了一句:“可是我觉得很丑。” 说着,他还将自己上衣的领子往上扯了扯,直到能够完全盖住那块疤痕。神情又恢复到见面第一眼淡然的模样,池隐不再言语,直接迈开长腿向前走。 走了一段路都到岚风高中校门口了,宁啾发现眼前背着书包的少年抬腿就要走进去。她立马追了上去,口气比之前要热切一些,至少不像对待陌生人的态度了:“你也是岚风高中的学生吗?高几呀?” “高三,一班。”池隐报出了自己的班级,坐等宁啾问他下一句话。 “我也在高三一班,怎么没见过你?”宁啾果然觉得奇怪,不解追问。 池隐脸上表情晦涩不明,进了校门后为宁啾指了指篮球场旁边被一堵墙阻隔的建筑物,敛下目光:“那就是我班级所在的地方。 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宁啾发觉那建筑物竟跟她所在的这边一模一样。阻隔墙上开了扇门,不过却是被锁了的。 “那里?”宁啾面上浮现显而易见的疑惑。 “也是岚风高中。你入学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吗?”池隐娓娓道来:“岚风高中本就有两部分。一部分就是你就读的这里,另一部分就是我手指的那边。虽然建筑物一样、空间面积一样,也只被一道墙阻隔,可两边情况却是截然相反的。” “你就算入学也该是在墙那边读书,不该在这里。”池隐盯着宁啾茫然的面部表情补充道。 听不懂池隐在说什么,宁啾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两人一时相顾无言。正当尴尬的气氛蔓延,冷淡的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你在这儿做什么?” 虽然没见着人,但一听声音宁啾就晓得是辛辞。回过头想搭话,发现辛辞的目光跳过她,直直落在身旁的池隐脸上。 那句话显然不是对宁啾说的。她左看看、右瞧瞧,感觉辛辞与池隐之间的氛围很奇怪。两人像是认识,但又不是朋友的关系,彼此之间相互嫌弃、厌恶。 “你们认识?”看两人对视良久不开口,还是宁啾插话,打破了这微妙的对峙。 淡然地收回视线,辛辞垂下眼睑,薄唇微张:“不认识。” 池隐没有反驳,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轻嗤一声率先转身走了。他向着篮球场那道墙走去,一只手抚上那扇被铁链锁了的门。 隔得有些远,宁啾看不清池隐是怎么打开锁的。她只看到门被推开,那个脖颈上有道疤痕的男孩子抬脚跨了过去,随即渐行渐远。 “那边也是岚风高中的一部分?”宁啾跟着辛辞往前走,还不忘问出心中的疑惑。 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宁啾跟上来,等人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辛辞才慢慢开口:“是。你进来之前就没搜过网上的信息?” “搜过呀,都说岚风高中教学质量很好,每年会向全国的重点大学输送若干的优质人才。”宁啾如实回道。 辛辞默了默,蹦出一句:“确实如此。不过是墙那边输送的,我们这边只是顺带被提了一嘴而已。” “……” 这下宁啾听明白了。敢情岚风高中不是如同其他中学那样分普通班与火箭班,而是直接就搞了个大的,将成绩好的放一块,成绩差的学生另外塞一栋教学楼里?? 被岚风高中出人意料的操作惊呆,宁啾埋头沉默走了一段路,临上教学楼台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提着一袋子海鲜。她慌慌张张跟辛辞解释了下,自己拎着袋子跑得飞快,目标明确往食堂那边。 岚风高中真的很大,教学楼到食堂的距离让宁啾跑了将近十分钟,等到达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她平稳了下呼吸方才踏进食堂的大门。食堂不供应早餐,因而这里早上的时间看不到什么学生,连天花板上的大灯都没有打开,只有打餐窗口那里燃着一盏橘红色的灯。好在现在是夏季,早晨天亮得早,不开大灯也不影响视觉,只是稍微暗了一些。 “鱼叔,你在吗?”宁啾拎着袋子走到打菜窗口,见里边没有人影,便伸长脖子往窗口里探了探。 再次喊了几声后,小厨房那边细细簌簌传来声响,憨厚的中年男人顶着鸡窝头探出身子。被打扰睡眠本有些不高兴,但看到这人是宁啾,他眼底又多了几分耐心:“海鲜好吃吗?” 说到这个宁啾面色有点尴尬,弱弱地将袋子举过窗口,言语间抱歉之意立显:“不好意思啊,鱼叔。这袋子海鲜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而后怕别人的好心被辜负,她赶紧补充道:“您的海鲜非常好吃,我很喜欢的!” 她还记得时筠说过鱼叔最高兴有人喜欢他的海鲜,而通过她的接触感觉也是如此。她说好吃不是客套话,是客观事实。 赞美之词用对了地方,果然鱼叔木着的脸立马笑呵呵起来,摆了摆手毫无芥蒂道:“没关系,不收就不收吧,想来也是我唐突了。喜欢的话,中午的时候就多吃一点。” 得到谅解,宁啾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还将方兰让她带着的花生糖也一块递了进去,腼腆一笑:“这是我妈妈做的花生糖,送给您尝一尝。” 临走前宁啾忽然折回脚步,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可以请问一下您这些海鲜是什么品种吗?为什么捂在袋子里这么长时间都还活着呢?” 鱼叔神秘地笑了笑,眨眨眼睛:“这是秘密,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宁啾也不执着,再次谢过便离开。 岚风高中是没有早自习的,上课时间也比一般中学要晚将近一个小时。不过宁啾习惯早起,也就早早地到了。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她总想趁着早晨的时光多背点课文或者英语单词。 因来得早,教室里还是只有宁啾与辛辞。空旷的教室连走路声音大点都带着回响,碍着有人在身旁,状态还是在趴着睡觉,宁啾也不好意思朗读出声,只在心里默念。 待将早自习的任务完成,她满意地合上书本。而后发现辛辞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黑曜石般的瞳孔闪闪发亮,此时正直直将宁啾望着。 “你吃糖吗?”宁啾从书包里将自己装糖的玻璃小罐子摸了出来送到辛辞的桌上。罐子里整整放着二三十块花生糖,边口切得整整齐齐的,形状也是大小差不多的正方形。 拧开小罐子的盖口,辛辞没有客气,直接碾着手指丢了一块裹着糖霜的花生糖进嘴里。一咬开,顿时奶香味与酥花生的味道在口腔混合化开,确实很香。 “谢谢。”辛辞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他矜持地只尝了一块花生糖便不再吃了,不过眼睛却跟黏在上边了一样,盯着罐子不肯放。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吃,我家里还有的。”宁啾看出了辛辞眼里的欢喜,善解人意地开口。 宁啾前一秒刚说了这话,后一秒装糖的玻璃罐子就被辛辞扫进了书包。似乎意识到自己动作太匆忙,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将书包拉链拉上,两颊笑得露出浅浅的梨涡。 第7章 只是一罐糖而已,却能令眼前的少年露出如此满足的表情,宁啾缄默了。从进校门碰到开始,她就注意到辛辞穿着与昨天一模一样的衣物。一件单薄的白色连帽衫,连款式都像是路边批发的那种,廉价、质感还差。 少年脸庞俊逸,又长又密的浓黑睫毛下盖着一双幽深的眼睛,茶色瞳孔里仿佛透着光。接近一米八左右的个子,皮肤看着很白皙。不是病弱的那种白,一看就让人觉得很健康。身材颀长,笔直的大长腿裹进休闲裤中,整个人洋溢着少年气,青涩又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因而哪怕身上穿着的衣物廉价,也丝毫无损少年的美貌。反倒那些质感差的衣物被人一衬,越发显得有气质起来,像是高档品牌店卖的品牌服装似的,如果忽略它的质量的话。 欣赏了一下眼前少年的美貌,宁啾从神游中抽离出来。她猜想辛辞的家境兴许不太好,沉吟片刻笑着开口:“你要是喜欢吃糖,我明天再给你带一罐好不好?” 女孩儿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像是一片被风轻轻吹起的羽毛,落在人的心田搔得痒痒的。 “那就麻烦了。”辛辞一点也没有推却的意思,嘴角小小地往上抿了个幅度,笑得矜持又无害。 他可真好看啊!宁啾打自心里叹谓道。与时筠那种火热的风情美人不一样,辛辞仿若是一弯清泉,冷冽清澈,回味隐隐带着一丝甘甜。他的美貌配上这样清冽的气质,不会让人感觉有压迫性,相处起来反而很舒服。 看着少年弯起唇角笑得好看,宁啾视线不自觉扫过那淡粉的唇、挺翘的鼻梁,而后对上那双黑曜石般清明的眼睛。她目光飘忽了下,耳尖爬上了一点红,支吾一声:“不麻烦,不麻烦的。” 在宁啾彻底转移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盯着教室门口瞧的时候,辛辞敛下神情,低低笑了起来。 曾经他很厌恶自己这副皮囊,除了好看一点用处都没有。何况有些时候好看的皮囊不会给人带来幸运,只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现在看来,这令他厌恶至极的外表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宁啾喜欢。他没有忽略女孩儿刚才瞧着他的脸出神的模样,呆愣中透着一点可爱。这让辛辞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连早上撞见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生起的不快都被冲淡了。 想到什么,辛辞略微收敛了笑意,身子往宁啾那边倾斜,凑到她跟前认真嘱咐道:“早晨遇见那个人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你不要跟他走太近了。” 早晨那个人?宁啾茫然了一瞬,而后才想起来辛辞说的应该是她撞见的那个脖颈上有疤痕的少年。 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再见,又谈何走得近呢?宁啾无奈地笑了下,从早上两人那奇奇怪怪的相处氛围中,她不用问辛辞也知道这二人大概不是很对盘。 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宁啾也没有多问,敷衍点了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看出女孩儿语气中透着的敷衍,辛辞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刚想张口说话,教室门口一窝蜂涌进一大波学生。大家都跟约好的一样,进入教室的时间恰到好处,正好卡在上课铃打响的前一秒。 在学生进门没多久,抱着教案的老师也后脚迈了进来,还有模有样的清了清嗓子开始上课。一连串的人涌进来打断了辛辞想说的话,他朝着旁边的女孩儿看一眼,发现她已经拿出了课本翻到今天要讲的那页,眼睛一直盯着黑板,神情专注而认真。 咽下了嘴边打转的话,辛辞默了默,破天荒的掏出了课本,学着宁啾的样子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听起了老师的授课。 他们两个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前排的学生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可是站在教室讲台上的老师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一开始惊得差点没将手上捏着的粉笔头扔掉,随即便只剩下浓浓的欣慰。 山精野怪不比人类,他们的性子无拘无束,也不喜各类规则的束缚。要他们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学习人类的知识本就有难度,一来是惯爱自由的性子使然,另一方面便是成长环境、接受的观念、思考方式的完全不同。 可他们若想在人类社会中生存下去,学习人类的知识却是必然的,接受学校的教育是最好的一种途径。至于能否像普通人类一样参加高考、上大学,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但总得为此做好准备。 若是上边能够协商下来,那么他们这些精怪也是能够以一般公民的身份出没人类社会的。到时候肚子里没有点墨水可怎么成? 老师们为此使出浑身解数,就盼着这些学生可以多学一点。奈何并没有人领情,上课看闲书、悄悄摸摸听小曲的大有人在。辛辞算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了。 让所有老师印象深刻的不仅是他一上课就趴着睡觉,更是他那反社会的不良表现。倒不是像普通高中学生那种抽烟、烫头、打群架,他举止斯文,看着也是好学生的样子,偏偏就长了一身反骨。 教语文的这位尤老师回忆起辛辞初次进到岚风高中的时候,少年脸色淡漠,身上添了几道伤痕,红色的血顺着伤口浸出来沾染到白色的衣服上,分外扎眼。 那是他想要用妖力伤人却被一位实力强劲的大妖撞见,反将自己弄成了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妖是特殊机构上层说得上话的。特殊机构是人族的能人异士与妖族共建的一个特殊部门,由政府出面组建,只有少数高官与捉妖师家族知道,为的就是制衡人与妖之间力量的冲撞。 多年前那场人与妖的大战,捉妖师家族损失了不少的人,倾尽全力才将妖族近乎全灭。奈何这么多年过去,当初残存的妖族余孽苟延残喘,竟在不声不响中发展壮大,渐渐威胁到人类的安全。 可捉妖师家族日渐没落,再经不起一场撕杀了。聪明的人类便想着和解,抛出和谐共处、互不干涉的承诺。支撑着妖族的大妖厌倦战争,最主要他们也想给自己的同族争取一方生存之地,就也答应了。特殊部门便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但人族与妖族的和平没维持几年,总有自诩正义的捉妖师亦或是不服管教的妖物想要打破两族苦苦维持的和平。辛辞便被当成了其中之一。 那位大妖将他打伤后本想直接毁掉他的妖珠,但被少年死气沉沉的目光一瞟,终究还是没忍心下死手,将人带到了岚风高中,让那里的老师帮忙看着点。实在太混,悄悄处置了也好。 进了学校的辛辞也并没有收敛,隔三差五身上都带着伤,有次更是一整天都没来上课。老师们寻着气息找了过去,在一座断桥下将人找到了。少年双眸紧闭,嘴唇发白,浑身上下都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差点没能救回来。 养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将伤养得七七八八,岚风高中的老师发现爱挑事的辛辞身上再没带过伤了。只是待人依旧冷漠,一上课便趴着睡觉。 现在好了,刺头都晓得要认真学习,尤老师由衷地感到了欣慰与高兴。 事实证明他高兴早了,没撑过半节课,捧着书的少年头又垂了下去,动作极其熟稔地趴在桌上。 尤老师的笑脸一僵,无声叹口气继续讲课。他就说嘛,这辛辞今天转变怎么如此之大,敢情只是昙花一现。还是宁啾好啊,瞧那专注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欢喜。 上午的时间一闪而过,转眼便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宁啾还在想着老师下课前提的那个问题,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整理了一下大概的思路。 在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时,坐在前排的时筠又扭着腰肢企图凑到宁啾跟前。只是这回他并没能搭上宁啾的肩膀,错愕一瞬半开玩笑地问:“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躲什么?” 随即手不由分说摁在宁啾肩上,歪了歪头:“你怕我?” 闻到时筠身上那股特殊的香气,宁啾笔帽都没来得及盖上,便下意识慌慌张张躲开了。她想自己大概受了那个梦的影响,在梦里她看到时筠变成了一条大蟒蛇,导致现在见着那张充满艳色的脸便控制不住有些腿软。 现在被按住肩膀动弹不得,宁啾干巴巴扯了扯嘴角,笑得格外难看:“那什么,我没害怕,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那可能是饿的,一起去吃饭?”时筠笑得意味不明,接着发出邀请。 在宁啾身子抖得跟个筛子似的,一边沉默的辛辞瞥了时筠一眼。被警告的时筠挑眉松手,笑嘻嘻退开:“好吧,那就不强人所难了,我先走咯。” 说完,径直朝教室门口走去。在时筠走得没影了,宁啾揉了揉自己吓得发软的腿,总算松了口气。 第8章 “你怕他做什么?”宁啾嘴上说没有,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她分明就怕得要死。昨儿个还好好的,今天忽然就转变了态度,这让辛辞有点在意宁啾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异常,故有此一问。 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宁啾欲言又止,挪到辛辞耳畔小声道:“我昨天梦到时筠变成一条蛇了。” 边说还边用手在空中比划:“那——么大一条的大蛇!我还梦见他张大了嘴要吃我。” 宁啾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皱着脸愁眉不展。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做噩梦,也不清楚怎么会梦见自己的同学变成了一条蛇。但那种害怕的感觉哪怕梦醒都还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令宁啾想忘都忘不掉。 一见到时筠,梦中的场景顿时与眼前的画面重合,宁啾超强的求生欲使得她第一反应就是躲开。要是梦见时筠变成了其他温顺一点的动物还好,那可是蛇啊!那么大一条蛇! 回想起大蛇吐着猩红蛇信子的样子,宁啾浑身的鸡皮疙瘩就止不住的往外冒。她是真的很怕蛇,别说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了,就是在梦中瞧见也被吓个半死。 听到宁啾说的话,辛辞有些惊讶。他抿紧了唇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偏过头问:“你害怕妖吗?” “?”宁啾迷茫地回望过去,先是疑惑不解,而后宽慰似的拍了拍时筠的肩头,皱着的脸总算舒展了些,眼睛弯成月牙状:“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妖呀,鬼神之类的,我们要相信科学的力量,不要迷信。” 宁啾以为辛辞是听自己绘声绘色描述了梦里的内容,因而产生了害怕的情绪。不过也确实,现在生活中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蛇呢?所以梦境终归还是梦境,当不得真的。 先前她的行为貌似让时筠伤心了,宁啾有些纠结要不要跟时筠道个歉。可她又担心自己站在时筠跟前,会想起梦中的内容进而怕得说不出话。 就在她进退两难时,听到辛辞固执地继续问:“如果世上真的有妖物、有鬼神,你会害怕吗?” 辛辞的执着让宁啾有些无奈,她设身处地想了想,假使自己生活的世界真的存在那种超人力的力量,她肯定是会害怕的。无关乎妖物、鬼神之别,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对无法掌握控制的生物自然而然生出的恐惧。 不过在回答辛辞的时候,宁啾还是斟酌了下措辞,缓慢而又郑重:“如果真的存在你所说的那些,那我想不仅是我,随便一个普通人也是害怕的。” 她真的害怕妖啊,辛辞的唇角越抿越紧,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收缩,都快握成一个拳头了。 “不过,”宁啾没注意到辛辞的情绪变化,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中:“就算非同类应该也可以好好相处吧。人有好坏,妖之类的也有善恶。要是能够寻求到生存在一起的平衡点,也还可以?” “你觉得非同族也可以生活在一起?”辛辞的眸光蓦地亮了,心底爬上的寒意也退了下去。 不晓得辛辞怎么忽然兴致高涨起来,宁啾小幅度点了点头。而后她就看见身旁的少年又笑了,柔顺的碎发软趴趴地耷拉在额头,看起来很乖。 辛辞的好心情也传给了宁啾,她跟着笑了笑,语气轻松:“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教室里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宁啾自然就对辛辞发出了邀请。而且据她的观察,辛辞在学校好像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她都没看到过他跟别人一起吃饭或者走在一起。 宁啾想或许辛辞就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喜欢清净、不喜热闹,她也做好了辛辞拒绝自己的准备。没想到的是,辛辞居然立刻就答应了。 距离中午放学铃打响过了二十来分钟,等宁啾与辛辞到食堂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依稀几个学生坐在不远处的饭桌上,瞧见他们走进来赶紧端着盘子走了,转眼就如一阵风般没了影。 疑惑渐深,宁啾用手肘碰了碰辛辞的胳膊,偏头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走得这样快?” “不知道。”停顿了片刻,辛辞表情无辜地回道。 其实他晓得其中的原因,不过是不愿告知宁啾。都说人人平等,但其实人也是分阶层的。有贫就有富,有贵就有贱。同理,精怪也是一样。 有些妖血脉高贵,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也有一些妖出身低贱,只有靠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在妖界取得一席之地。而辛辞就属于后者。 他初到岚风那段时间,总有些不安分的精怪打他的主意。不是贪图他的皮囊,便是盯上了他的妖珠。 并非所有精怪都可以结成妖珠,须得修炼达到一定境界才会结珠。那珠子便是妖力的凝结,若是失去轻则打回原形,所有修炼前功尽弃;重则失去性命,在天地间烟消云散。 辛辞知道有些妖惯爱走捷径,靠吞噬同类的妖珠来增强自己的妖力。他对此嗤之以鼻,不屑这种宵小的行为,更耻于与这种妖待在同一个空间。 因而那些不知好歹的妖物惹上他时,他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给他们留了条命已是仁慈。还有另一个他不便对他们下死手的原因,那便是岚风高中有明文规定,不可以杀害同类。 这是妖族的内部规定,也是不成文条款,违者会受到惩罚。不过在辛辞看来,这只是对弱者的规定。像是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妖,从来都不需要守什么规则,他们是规则的制定者。 对上一般妖物,辛辞吊打他们没什么压力。若是遇上大妖,他的实力还不够看。这也是辛辞拼命修炼,迫切想要变强的缘由。 他想主宰自己的命运。 心思千回百转却在面上不显,辛辞感受到自己的衣服下摆被人拉了拉。垂眸对上女孩儿亮晶晶的眼睛,他不平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由着宁啾将自己拉到打菜的窗口。 尽管他们来的晚了,但窗口的菜还是剩下很多,热气腾腾、香辣扑鼻,闻着就让宁啾食指大动。 宁啾照旧点了一盘子海鲜,放到桌上后又折回去打了一碟子小炒,还顺手拿了一碗排骨汤。她在椅子上坐着等了许久,辛辞才慢吞吞端着自己的碗过来。 “你也喜欢这几样菜呀?”宁啾看到辛辞打的菜跟自己一样,没多想便问道。 迟疑了一瞬间,辛辞还是点头应了。这是他头一回到食堂吃饭,也是第一次吃到热乎的饭菜,谈不上喜欢或者是不喜欢。像他这种修为高点的精怪是不用进食的,更不用吃人类的食物。 在他还是一只小妖怪的时候,虽然需要吃东西,但那时他实力太弱,凭自己根本找不到吃的。凭着具有欺骗性的原形,好不容易得到人类一点施舍,便被修为比他高的妖怪抢走了。 饿着肚皮的辛辞只好在小树林里转悠,难受得紧便扒下一块树皮啃,又或者吃路边的野草。现在回想起来苦涩的味道仿佛还在嘴里挥之不去,令他蹙起了眉。 也不晓得这一盘子花花绿绿的菜好不好吃,但看宁啾满足的样子,应该是好吃的吧?抱着赴死的决心,辛辞小口尝了一下。 只那一口便让他顿时睁圆了眼睛。不是好吃,是真的很好吃呀!辛辞有些后悔自己以前都不来食堂吃饭,以致于错过了这么美味的食物。 如秋风扫落叶般将盘子里的小炒解决掉,盯着另一盘子带壳的海鲜,辛辞无从下手。瞟了一眼宁啾,发现她还没有开始吃海鲜。而辛辞之前又没吃过,只好试着将大螃蟹整个端起,放到嘴边用牙齿咬了一口。 吧嗒一声,坚硬的螃蟹壳上裂了一条缝。舔了舔流出来的汁水,辛辞瘪瘪嘴,模样委屈又可怜:“这个不好吃。” 光顾着自己吃饭了,宁啾都没注意到辛辞将螃蟹整个凑到嘴边当排骨啃了。瞧见大大的螃蟹壳上一条长长的裂隙,宁啾瞳孔震了三震,艰难吐出:“你牙齿没事吧?” 特意将两排洁白的牙齿露出来给女孩儿看,辛辞摇摇头:“没事呀。” 宁啾沉默,消化几秒钟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同学有着铁齿铜牙的事实。她将辛辞咬裂了壳的大螃蟹接过来,用手将那个坚硬的壳掰开,露出里面泛黄的蟹膏:“这有个勺子,你可以直接挖着吃,也可以沾一点酱油跟芥末。” 原来这丑东西是这样吃的,辛辞恍然大悟。接过宁啾递给自己的勺子,挖了一大勺蟹膏塞进自己的嘴里。握着勺子的手一顿,他三两下将这只蟹吃完,很快又掰了一只继续吃。 本还想问辛辞这蟹好不好吃的,结果看到对面坐着的人眯着眼睛一脸满足的表情,宁啾就晓得什么都不用问了。 在宁啾吃完一顿饭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她眼睁睁瞧着辛辞左手端一盘、右手端一盘地跑了好几趟。最终嫌盘子太小装不了太多的菜,而直接一次性将打菜窗口的菜盆端过来了。 目瞪口呆间,宁啾撑得咽了咽口水,面上的表情也从震惊到现在的麻木。待辛辞将菜盆的菜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时,宁啾镇定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一丝龟裂,感叹道:“辛辞,我觉得有份职业很适合你。” “什么?”风卷残云将所有饭菜吃完,辛辞擦了擦嘴,抽空问道。 “吃播,大胃王。”以眼前少年这惊人的食量,宁啾觉得若是开个直播指不定会很火。颜值能打,还贼能吃! 听不懂吃播是什么,但大胃王这个词辛辞凭着字面意思还是大概理解的。他向前走的脚步缩了回来,犹豫地问宁啾:“你是不是觉得我吃得太多了?那下次,我少吃一点。” “没有的事。”宁啾摆摆手,举止了辛辞这个念头,有些感慨:“看你高高瘦瘦的,我就是惊讶食量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你平时也这么吃饭,不会长胖吗?” 尽管这是第一次这样吃饭,但辛辞还是摇头表示不会。修为上升到一个阶段后,他的人形几乎不会有什么变化。就算有,那也是极其缓慢、微不可见的。 得到这个回答的宁啾登时气鼓鼓,宛如吃了一颗柠檬。她太羡慕这种干吃不胖体质的人了,这种人生来就是让人酸的。 注意到宁啾略带幽怨的眼神,辛辞有些莫名,走出食堂大门后才小声说:“其实,我还没吃饱。” 闻言差点摔一跟头的宁啾:“……” 第9章 到午睡的时间,教室里仍旧只有宁啾与辛辞两个人。知道辛辞上课趴着睡觉了,宁啾如昨日那般将自己做的笔记借了出去。在辛辞翻阅笔记本时,宁啾有些发困,头刚沾着桌面便昏昏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梦到自己早晨背着书包去上学。 很奇怪,宁啾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就是醒不过来。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噩梦,宁啾站在岚风高中校门口不敢动。可有股莫名的力量支使着她的身子,她的双腿不听使唤迈了进去。 外面的炎热被遮挡,寒风袭来,宁啾搓了搓自己袒露在外的胳膊,有些发冷。两只胳膊交叠将自己抱成一团,宁啾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她生怕看到什么令人生理不适的东西。 左侧淡光闪过,宁啾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是那道墙在发着淡光。不,准确的说是那道墙整面笼罩在淡光中,将两座相同的建筑彻底隔离。 宁啾收回目光,被支使着继续往前。这次她路上倒是碰到了不少的同学,不过他们不是自校门口进来,而是从空中被撕裂的口子跳出来的。 惊得瞪大了眼睛,宁啾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可那些人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过身来冲着她颔了颔首。 至少脸是正常的。宁啾提到心口的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看到那些个人当场变成了其他的东西。有长着八条腿的大型蜘蛛,体型看起来差不多有她的卧室一半大。还有大的扑棱蛾子,两只翅膀堪比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其余还有一些小蛇、猴子、不知道叫什么的鸟…… 被吓得双腿跟面条一样软,宁啾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哆哆嗦嗦往前。她死命捂着自己的嘴才没让尖叫溢出口,颤颤巍巍走到那些人跟前,宁啾牵强地笑了笑,装作无事般打招呼。 那只蜘蛛粗壮的腿想搭在她身上,宁啾心中尖叫想赶快跑掉,但身子就是跟个木头一样杵在原地。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符纹打在了蜘蛛的腿上,那条粗壮的腿就落在了宁啾的脚尖前边。 蜘蛛的腿断了。 明明该松口气的,宁啾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种说不出的悲哀缠绕上她的心尖。机械地咔咔掉转头,宁啾发现那道符文是自墙体那边穿过来的。紧接着那道被铁链锁上的门松落于地,一个人影自那边信步踏来。 是脖颈上长着疤痕的少年。此刻,他嘴角带着愉悦的笑意,手上捏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还未走近,宁啾只觉得剑光一闪,在她跟前站着的那些变异动物全都倒下了。 红色的血流了一地,甚至还有几滴溅在了宁啾白皙的面庞上,宛如镶上了几颗红宝石。 “妖怪是不是都该死?”那个少年噙着笑挨到宁啾身边,未拿剑的另一只手抚上了宁啾的脸庞。手指轻点,将鲜色的血顺着宁啾的唇形一抹。淡粉色的唇瞬间染上朱红,衬得女孩儿越发明艳。 少年满意地笑了,目光落在宁啾的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所做的艺术品:“红色果然衬你。” 视线慢慢模糊,宁啾醒了。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她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没顾得上辛辞投来的饱含担忧的目光,宁啾拔腿就往洗手间那边跑。在那边的镜子里,她脸上干干净净,没有沾上粘稠温热的血珠。 压下心底涌上的恶心感,宁啾捧了水洗了把脸,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辛辞的脚步在身后响起,面上担忧之情立显。 “嗯。”宁啾想起梦中的事情,那么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眼前,就跟真的一样。她心里又怕又感到奇怪,但也不想多说什么,只神情恹恹的。 见宁啾不想多说,辛辞也没有勉强,默默跟在她身后走回教室。 受了梦境的影响,宁啾一下午都提不起精神。临放学还在走神,还是辛辞提醒她可以走了,她才如梦方醒般站起身。 宁啾想会不会是自己睡眠不好,才导致老是做噩梦。于是在周末的时候还预约了专家号,到医院去检查身体。 然而检查结果出来,她身体机能并没有问题。专家在听说她今年高三后,猜测可能是学习压力过大,导致心里疲惫。开了一点安神的药,便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了。 安神药并不管用,宁啾的梦境仍然在持续发生。 “我看你气色越来越不好,情况很严重吗?”在接过宁啾带给自己的早餐后,辛辞关切道。 自从自己表现出爱吃糖的喜好后,宁啾几乎每周都会带一罐糖给他。不全是花生糖,还有水果糖、牛奶糖、巧克力之类的。不仅如此,宁啾每天早晨都会帮他带一份早饭过来。有时是豆浆、油条,有时是牛奶、面包。 他从来不吃早饭,但宁啾的好意他也没推却。甚至在女孩儿抱歉地望着他,说自己零花钱不够,只能买这么一点东西的时候有些想笑。 本想说不用破费,可看着那姑娘牵挂着他的样子又止不住的高兴。他贪恋这一点点的温暖,也就没拒绝。 被辛辞一问,宁啾立马苦了一张脸,可怜兮兮的:“一睡着就会做噩梦,也不晓得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其实宁啾自己觉得跟压力没关系。虽然现在已经高三了,但她的学习基础一直很好,成绩也很稳定。不说国内最牛掰的两所大学,考个一本的985不是问题。 “这样啊。那你将这个带着吧,据说有凝神的功效。”辛辞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类似护身符之类的东西,递到宁啾跟前让她收下。 “没想到你还相信这个呀?”宁啾笑着调侃了一句,还是收下了这个黄色的护身符,并向辛辞表示了感谢。 或许是心理作用,又或许是这个护身符真的有效,宁啾中午的午休并没有再梦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场景。折腾了一两个星期,她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一整天下来神清气爽,下午放学万分感谢辛辞后,宁啾捏着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护身符,脚步再次轻快起来。 她终于可以摆脱接连噩梦的难挨时光了。宁啾抱着对未来无限的希望洗完澡,做好课本的预习与复习工作后,方才舒舒服服躺上床。不久倦意袭来,她陷入了沉睡。 就在宁啾睡过去没两分钟,一抹黑气自她的眉心钻出来,将她整个人缠绕住。睡梦中的女孩儿纵然没有自主意识,也难受地皱了一张脸。 就在黑气快将女孩儿完全吞噬时,被宁啾放置于枕边的黄色护身符发出灼热的光。那光先是小小的一团,后来光圈逐渐增大,将黑气一丝一缕慢慢吞噬。 点点金光在空中汇集成一个人的模样。少年墨发黑眸,眉宇间难掩锐气。在见到柔软的大床上躺着的女孩儿睡颜恬静,他深邃的眼眸难得带了一点笑。 长得乖巧的姑娘睡相并不好,跟四仰八叉也差不离。辛辞低低地笑了笑,将垂落于地的凉被捞了起来,认认真真盖在女孩儿的腹部。夜里有点凉,多少还是要盖一点被子的。 最后再深深望了宁啾一眼,辛辞道了声晚安,转眼散作星星点点的光消失在卧室,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同时极远处的一间大宅子,闭眼凝神打坐的人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他眼中恨意滚滚,咬牙切齿:“该死的妖物!” 第10章 “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是噩梦缠身吗?”第二天看到宁啾,辛辞关心地凑近,仔细察看了一下女孩儿的面容,发现已经比前两周好多了。 少年俊脸蓦地靠近,近到宁啾可以清楚地看清他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地抖着。微微红了脸,小声回道:“没有了,昨天睡得挺好的。还得感谢你的护身符,带着好像真的有凝神的功效。” 从书包里拿出护身符,宁啾双手递到辛辞的面前,由衷笑了笑:“现在物归原主。” 虽然辛辞将这个东西给她的时候说是让她带着,但宁啾也不好意思一直占着不还。她本来从不信求神拜佛之类的事情,总认为那是迷信,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尽然。 “本就是送给你的,你收着吧。我不需要这个。”辛辞并没有接过那个黄色的三角符,摇了摇头,将宁啾的手推了回去。 “送我的?”宁啾也没有纠结,将护身符收了回来,笑得更开心了:“那就谢谢你了。这是在哪里求的符,还挺管用的,改天我也去求一个。” 这个问题倒是将辛辞难倒了。这个东西并不是求的,而是他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护身符,只是张普通的黄纸。他不过附了丝自己的气息在上边,再将黄纸折成三角的形状,看着与护身符一般无二。 带着这东西,除非是实力强大的大妖,一般山精野怪是不敢近身的。还有就是顺着附在黄纸上的气息,辛辞可以准确感应到宁啾所在。若她遇到什么事情,也能及时赶到。 但这些话辛辞当然不能和宁啾说,至少现在不能。女孩儿那么胆小,要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铁定会被吓到。这并不是辛辞想看到的。 犹豫了一瞬,他面露纠结:“这不是在哪里求的,不过是以前偶遇过一个高人,他送给我的。” “这样啊,还真有点遗憾。”宁啾本想着给自己父母也求一个护身符,现在看来没有机会了。 宁啾没有追问下去,这让辛辞松了口气。他不喜骗人,更不想骗宁啾。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他深谙此理。 看着交流越来越频繁的两人,时筠若有所思。在对上辛辞敏锐投射过来的目光时,甚至挑了挑眉,随即若无其事掉转头。不过在中午午休时间,他还是被辛辞堵在了结界之中。 迎面而来一阵风刃,时筠迅速往后闪躲。但雌雄莫辨的一张俊脸上还是被划了一道,鲜红的血顺着齐整的伤口往下沁出。 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掉流出的鲜血,时筠扯了扯嘴角,吊儿郎当倚在墙边故作嗔怪:“辛辞,你还是这么暴力。打人不打脸,你这上来就给我划一下,都破相了。” 淡然收回手,辛辞抿了抿唇,眸中暗含警告地望向对面穿着火辣女装的高大少年:“我说过,不要动她。” “她?”时筠玩味地品了品这句话,耸耸肩否认:“我没有动她呀,不过是帮别人遮掩了一下痕迹而已。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我动她了?” 目光扫过辛辞面无表情的脸,时筠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收敛了嬉皮笑脸的做派,时筠正色问道:“你为什么就是对那个人类女孩儿不一样呢?虽然她香甜的血肉确实挺吸引妖的,但你又不吃人。所以辛辞,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刚问完,时筠嘴角翘起,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辛辞,你该不会忘了咱们的目标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唇角抿得更紧,辛辞面色更冷了些,冷声回道:“我没忘。但是,她不一样。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若你不知收敛,别怪我不留情。” 盯着辛辞走远的背影看了许久,时筠又变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手指一抹,将自己脸上的伤痕治愈,调头走向了与辛辞相反的方向。 * 自从带上辛辞给的护身符以后,宁啾发现自己真的再也没做过噩梦。这让她彻底放心下来,学习效率也重新提了上去。还有几天便会迎来进入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宁啾也是卯足了劲儿刷题,希望自己能够取得一个好一点的成绩。 进入岚风高中这样的贵族学校,宁啾不是没有压力的,尤其学校优秀的学生很多。尽管与自己一个班上课的同学看似没有努力,可谁又知道人家放学后是不是偷偷参加补习班、刷题到凌晨呢? 想到这一层,宁啾每分每秒都斗志满满,唯恐自己落后太多。好在没人知道她的想法,不然一定会拍着她的肩膀,告诉她想多了。 在完成一天的学习任务后,宁啾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伴随着手机闹铃起床洗漱,拎上自己的书包便跑出了门。 依旧是在快到学校门口的路上,她又遇到了那个脖颈处有块疤痕的少年。这次她没开口,那少年反而顾自走到了她的身旁。 “又见面了,宁啾同学。”她听少年这样说道。 顿了顿没说话,宁啾抬头望向与她并肩走的人,面上带着困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如果没记错,我似乎没有说过自己叫什么。” 看着个头只到自己肩膀的女孩儿,池隐微微一笑:“当一个人关注另一个人的时候,想要打探点消息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只是个名字。” 这是在暗示他很关注她吗? 被一个长得帅气、温和有礼的男孩子关注这件事,任何一个女孩子遇到,不说雀跃,至少不会反感。可宁啾却蓦地遍体生寒,脑海里全部是这人持着一柄剑,朝自己稳步走来的场面。 即便不做噩梦了,宁啾还是清楚地记得梦中鲜血溅到自己脸上的粘稠感,以及这少年薄凉的指腹覆在自己唇上磨蹭的感觉。虽然是梦,宁啾还是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勉强笑了笑,她不着痕迹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没有搭话。一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来她总觉得这人有点奇怪。说不上来哪里怪,就是一种感觉。 将宁啾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池隐没有生气,仍然笑得温和。一起走到校门口,池隐先一步走了进去。而后想起什么,回头对女孩儿说道:“我叫池隐,想来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少年的身影逐渐模糊,宁啾心中涌上的危险感也随着一起消散。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慢慢往学校里走。 第11章 在吃过午饭休息时,教室里仍旧只有宁啾一个人。以往都有辛辞陪着,宁啾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今儿不知什么原因辛辞没在,偌大个教室静悄悄的,脚步声被放大,竟有些回响。 宁啾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在座位上坐了半小时,也趴了半小时,还是一丝困意也无。不但如此,她怕得汗毛都微微竖起来了。 明明她以前也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可偏偏自转学到新学校,害怕、紧张反倒是她大多数时候的状态。感觉发冷,宁啾终于坐不住了,提起一口气就闷头往教室外边冲,只不过却与另一欲进入教室的人撞在了一起。 “辛辞,你来了!”宁啾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脚步,望着辛辞惊喜道。 听出女孩儿语气中的期待与喜悦,辛辞难得地弯了弯唇角,边往座位那边走边问道:“在等我?” “嗯。”宁啾没有丝毫犹豫就回答了出来。 后知后觉这对话有些怪异,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一个人在这儿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辛辞放包的手一顿,话语中透出一丢丢的无奈。 在这教学楼上课的学生虽然都不是人,但他们也不会吃人或者平白无故伤人,吓一吓倒是有可能。 怕什么? 宁啾茫然地摇了摇头,诚恳回道:“不知道。或许是受了之前梦境的影响,一个人待着心中总有点不踏实。不说这个了,以往中午你都是很准时到教室的,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碰到一点麻烦。”辛辞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摩擦在桌面,轻声回了一句。 遇到一个难缠的同类,看上了他体内的妖珠与这副皮囊。若不是他使了个障眼法,现在怕还不能脱身。 “不会是被校外那些社会不良青年收保护费了吧?”宁啾急急问出声,目光中满满都是关切。 她以前所在的高中就有同学被浪迹于校门口那些不良青年欺负过,不给钱不放人。一句话说得不合他们的心意,就会被殴打。而且这种情况还不少,因此宁啾才格外关心辛辞会不会也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被问得懵了一瞬,辛辞摇头:“没人敢跟我收保护费。” 那些跟他收过保护费的人类,被他稍微吓唬一下便哆嗦着自己跑远了。渐渐的,这校门口再没不良青年出没。不过伴随着也有流言传出岚风高中古怪得很,闹鬼、阴气重什么的,不过这些话小范围传了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会相信一个有名的贵族学校闹鬼呢,何况这话还是一些社会混混传出来的。 辛辞对这些流言听了一耳朵,哂笑一声也没再管。学校古怪倒是有,不过不闹鬼,有妖出没而已。 “不是被人欺负了就好。”宁啾顿时松了口气,重新笑起来。 她没追问辛辞究竟碰到什么麻烦。她想,辛辞不说也是不想让她知道,她若是追着这个问题不放,或许会让他感到为难。 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是不是被欺负了,辛辞的心里有些复杂。开心有,酸涩也占了几分。他想起自己已逝的父母,顿时眼中添了几丝落寞。 “别难过。” 轻轻的几个字飘进辛辞的耳朵里,像是一片鹅毛缓缓飘落在了宁静的湖面上,荡出了一小圈涟漪。 他讶然地抬眼,就看见坐在距离他不到一米位置处的姑娘正担忧地望着他,仿佛他的情绪她感同身受一般。 无措地挠了挠头,宁啾支吾道:“就是突然想安慰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从辛辞的眼中看出难过的,但她就是顺从本心脱口而出。 而后,宁啾看到跟前的少年扑哧笑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辛辞笑得这样开心,也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笑得好看。 “你该多笑笑的,这样多好看呀!”宁啾叹谓。 “嗯。”辛辞敛了敛嘴角,小声应道。 他想,能够重新遇见她,生活总归还是给他留了一点希望的。 * 几天时间转瞬即过,很快就迎来了高三阶段的第一次月考。 不像是宁啾以往待过的学校那样排考试座次表,岚风高中直接就是在原班级考试,且没有监考老师。 发考卷的老师下发完试卷后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有学生会作弊。不知道此举是出于对学生的信任还是其他,总归这是宁啾从小到大参加那么多场考试中最敷衍、最随意的一场。 尽管如此,考场纪律还挺好,一点没有出现交头接耳或者左顾右盼的情景。拿到试卷的同学都凝眉盯着自己的那张卷子,很快考场便只剩下笔尖划动的唰唰声以及翻动试卷的声音。 不愧是知名的贵族学校,教室里没人监考也能维持如此好的考场纪律,可见学生的素质之高。在心中感叹一声,宁啾也不落人后,提笔开始认真审题作答。 第一科考试是语文。到考试结束铃声敲响时,那位下发试卷的老师准时踩着铃声进来。双手背于身后,明明四五十岁的年纪,看着却像个老学究。 宁啾不是第一个交卷的,也不是最后一个。只是她交卷时,瞄了一眼排在自己前面那位同学的试卷。只那一眼,她差点没将自己下巴惊掉。 那位同学的试卷倒是答得满满当当的,但却与题干无关。卷面画满了小蝌蚪似的符号,看着不像是什么文字,有那么一点符咒的味道。而且要求填写的名字一栏写的也不是名字,反而画了一只乌龟,连龟壳上的纹理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改卷子的老师看到这份答卷会不会血压飙升,反正宁啾是目瞪口呆,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她是真的没想到有人能够对待考试如此儿戏,也不怕被请家长。 在宁啾后一位交卷的是辛辞。由于前面一个同学带给她的冲击,宁啾交完卷后站在原地迟迟未动,这让她看到了辛辞的卷子。 与前面那位同学相比,辛辞的答卷算是中规中矩的了。即便留的空白多、答题少,至少胜在字迹清晰工整,名字一栏也是端端正正写着两个汉字的。 有了前一份卷子的惨烈对比,宁啾竟觉得辛辞这答卷已经十分赏心悦目了。 “一起去吃饭?”在宁啾面色一言难尽时,她听到辛辞的声音。 在两人去往学校食堂的路上,宁啾纠结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家答卷子都这么随意的吗?” 之前辛辞说过岚风高中有两座教学楼,一座教学楼的学生成绩极好,每年都为各省市重点大学输送不少优质生源;而另一座教学楼的学生就截然相反。 起初宁啾对此还是存疑的,毕竟一个贵族学校的学生,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但结合刚才看到的答卷,她觉得这个说法有了几分可信度。 “嗯?”辛辞一开始没听懂,而后一想便明白了宁啾的意思,忽然就有些想笑:“不然呢?我们,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妖族命运未定,谁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呢?是灭族还是其他,谁也说不准。有学习这些枯燥知识的功夫,倒还不如多修炼,万一将来局势有变也不至于处于任人宰割的劣势。 这句虚无缥缈的话听在宁啾耳里完全变了个意思。她绞尽脑汁想了想究竟大家哪里不一样,最后得出结论:“性别?还是智力?” 看着大家一个个挺聪明的呀,还很有才艺。考卷上那乌龟画得惟妙惟肖,就跟真的一样。 一言难尽地看了宁啾一眼,辛辞沉默片刻,扯着嘴角道:“大概,颜值吧?” 这下轮到宁啾哑然了。她无法辩驳辛辞,因而她居然觉得辛辞说的话是对的。 就拿自己班上的同学来说,那长相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尽管也存在像是时筠这样的有特殊癖好的学生,但不可否认人家颜值高。总的来说,整个班级就没有长得丑的。随意拎一个出去,都可以在其他学校竞争校花、校草了。 张了张嘴不晓得该说什么,宁啾只得点了点头附和:“你说得对。” 随着入秋,食堂的菜式也换了一些。素的有时令蔬果,荤的新上了麻辣兔肉、小鸡炖蘑菇、白切肉等,唯一不变的是海鲜。 不知是太饿了导致的心理作用,还是菜的做法有不同,宁啾总感觉食堂的菜比外边饭店卖的还好吃。每次她都能吃上满满一大碗饭,再加上一盘子的菜。这样毫无顾忌的吃法也让她的体重直线飙升,从原先的八十几斤增到了九十五斤。 再这样吃下去,相信很快体重就破百了。作为一个女孩子,宁啾还是很在意自己体重的。为了不再让自己的脸更加圆,她不得不忍着少吃一点。 每样菜都尝了几口,摸了摸自己半饱的肚皮,宁啾惆怅地放下碗筷,捧着脸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辛辞。瞄了瞄放在一旁重叠在一起的十余个菜盘子,语气含着说不出的羡慕:“你吃这么多为什么不胖呢?” “天生的。”辛辞吃完抬起头,慢条斯理擦着自己的手。兴许是察觉到宁啾的怨念,补了一句:“胖胖的也挺好看,肤浅的人才那么在意外表的。” 宁啾:“……” 作者有话要说:辛辞:肤浅的人才那么在意自己的外表。 宁啾:不好意思,我就是个肤浅的人。 辛辞:瞎说什么,你那叫精致。 宁啾:……好的。 第12章 宁啾学的是文科,在语数外与文综六科中,数学相对来说是她的薄弱项。应该说对于很多文科生而言,数学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于是在考完数学后,宁啾长长地舒了口气。 选择与填空题个别答案算是连蒙带猜,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问没有做出来,除此之外填写的答案宁啾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如果不出意外,宁啾估摸着这次数学她能拿到一百三十以上的分数。 英语与文综是宁啾擅长的,因而在考场上答得格外流畅。在所有科目考完的时候,她给自己估了一下总分,保守预计在六百九十分左右。这个成绩放在一般高中算是较为突出的,只是不晓得在岚风高中能够排到何种名次,宁啾抱着期待等着成绩出来。 按理说刚考完试,学生应该欢呼鼓舞相约出去吃一顿或者玩一玩才对,以往宁啾待着的学校便是如此。可现在的班级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不仅没人交谈对答案,连约着出去玩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一脸冷漠,一点没将这次考试放在心上的样子。 “第一次月考刚结束,要不要出去吃一顿?”宁啾戳了戳辛辞的手臂,发出邀约。 宁啾从来不是个只知道埋头学习,不晓得出去放松的人。以前每次考完试都会约着朋友出去看场电影,又或者吃顿火锅。然而随着转学,她与那些朋友也相隔千里。平时打电话、发短信联系,除了寒暑假几乎不可能见到面。 而辛辞是宁啾在这座城市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她自然选择了约他出去玩。当然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辛辞独来独往,除了时筠也没见着他与谁说过话,性子看着有点孤僻。宁啾约他出去玩,也是希望这个长相姣好的男孩子随着与更多人的接触能够变得活泼一些,染上一点少年人的朝气。 辛辞还没回答,站在三米远处的时筠一撩自己烫着大波浪卷的发尾,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咔咔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伸出的手本欲搭在辛辞肩膀上,但对上少年面无表情的俊脸无奈摊了摊手,反倒对着宁啾抛了个媚眼:“去吃什么?捎带上我呗。” 惊讶于时筠耳力之好。她明明说得很小声,站在那么远的地方还能听得见,果真生了一对顺风耳么? “可以呀,人多热闹。”辛辞沉默不语,还是宁啾开了口回答道。 随着噩梦的远去,宁啾看着时筠也没当初那般害怕,脑海中也不会自动浮现大蛇的影子。说实话,因为噩梦的原因对时筠有些疏远,宁啾对这件事还是心怀歉意的。 见宁啾已经答应了,辛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闷闷应了个“嗯”字。 最终相约出去吃东西的队伍里,除了辛辞与时筠,多加了一个女生,名叫蓝姬。 蓝姬与宁啾同是一班的学生。在没事就爱乱写乱画、在课堂上明目张胆翻看小人书的一众学生中,上课努力听讲记笔记、下课按着自己买的习题册埋头苦练的蓝姬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不仅是自己闷头学习,蓝姬也会向宁啾请教一些题目的做法,尽管全都是没有难度的基础题型。 正因为学习上的交流与探讨,宁啾与这个努力向上的姑娘逐渐熟识起来。也发现这姑娘长得一副沉稳、端庄的模样,性子却是咋咋呼呼的,随时随地像只小喇叭似的。 在得知宁啾几人要出去玩,她当即表示自己也要去。宁啾自然没有拒绝。 * 相约的时间正值周六。宁啾本计划着上午一起去游乐园,下午看场电影,晚上的时候去吃烧烤。但由于蓝姬临时有事,白天的计划便泡汤了,只好相约傍晚在目的地见。 在岚风高中与宁啾家的中间段路上有一条小吃街,宁啾某次放学偶然到过那里,顿时被那里的各种小吃所吸引。卤菜店、大排档、小吃摊,烧烤、炸串、冒菜、甜品应有尽有。宁啾嘴馋那里的小吃很久了,一直没找着机会去吃,现在总算可以得偿所愿。 向来习惯提前到,不过这次等宁啾到的时候,辛辞三人已经在小吃街街口等着了。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宁啾瞅了瞅手机上的时间,她已经是提前了半个小时,不成想这三个人比她还要来得早。 “也没有很早,刚刚到而已。”辛辞垂在一边的手抬起,将手中捏着的白色丝制手帕递到宁啾跟前:“擦擦汗。” 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额头,果然蒙了薄薄的一层汗。来的路上走得急,再加上又是易出汗的体质,纵然九月底已经凉爽起来,宁啾还是有些发热。 “用纸巾就可以了。”宁啾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婉拒了辛辞递过来的手帕。 这年头还有人用手帕本就罕见,何况还是一个少年。不过宁啾没有追问,她将纸巾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几下,按耐住兴奋将三人往小吃街上领。 见宁啾拒绝了自己的手帕,辛辞先是拧了拧眉毛,而后默默将手帕收了回来,无言跟在宁啾身后走。 辛辞是个不喜欢说话的性子,除了针对宁啾的询问会时不时回应几个字外,其余时候都保持着沉默。而蓝姬像是没见过这种热闹的小吃街,睁大眼睛向四处望,目光中透露着新奇,都顾不上回答宁啾。至于时筠,一改往常的话痨与骚包样,安静得像是变了个人。气氛逐渐怪异,一时间竟只有宁啾喋喋不休在说话。 大家都不开口,宁啾暗叹口气,只好按照自己的口味点餐。她领着几人到了一家看起来生意好得爆棚的大排档,点了五斤麻辣小龙虾、一大份烤鱼,又去旁边的烧烤摊烤了几十串烧烤。 大排档上菜的速度很快,等烧烤的期间小龙虾与烤鱼已经上桌了。 “要不要喝点什么?”宁啾翻看着菜单,指着酒水与饮料那栏问道。 “不用点喝的,我带了呀,正宗花酿!”蓝姬适时出声,眼睛亮闪闪的,迅速从包里拿出一个瓶子。 那瓶子与商店里卖的酒水与饮料瓶子都不同,更像是古代酒肆盛酒的那种酒壶。瓶身呈蓝青色,上面还萦绕着几道花纹。 还不等宁啾接过手仔细看,那瓶子居然平白无故直接碎了,飘着淡淡花香的酒水沾了蓝姬满手。 愣了一瞬,蓝姬最先反应过来,随即咬着牙发问,语气中满是压制不住的怒火:“谁干的?” 嗒嗒嗒鞋跟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喧闹的环境中也让人听得格外清楚。 第13章 “我干的,你有意见?”伴随着鞋跟的声音,年轻女人的说话声愈近,甚至连不屑的一声哂笑都听得一清二楚。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宁啾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女孩儿正目光不善地与蓝姬对视。女生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个头估摸着比宁啾还小一些。由于穿了一双近十厘米的细跟高跟鞋,这才看着将近一米七。 脸上浓妆堪比时筠,浓郁的香水味在空气中发酵。尽管宁啾平日里不用香水,不过闻着这股香味也晓得这香水价格并不亲民。再加上女生穿着的连衣裙与高跟鞋都是某知名品牌,没个几万是拿不下来的。 这大概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宁啾不由想到。而后她又陷入了疑惑,这瓶子看着挺结实的,怎么说碎就碎了呢?莫名其妙碎了就够让人不解,偏还有人自认是她干的。 人为的力量可以达到这样自然的效果吗?宁啾手指扣在桌面,视线环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辛辞的脸上。她发现在场的几个人中,除了她对于瓶子莫名碎掉的事情耿耿于怀外,其他人似乎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连一丝意外的神情都未露出。倒是这女生的突然出现,宁啾可以感觉到周围的气压瞬间降低了。 默了默,本想出声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奈何又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有人率先开了口:“阿梨,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三个个子高高的男孩子从街口跑过来,微喘着气问道。女生无动于衷,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几个男孩子似乎习以为常,自动就将目光转移。在看到辛辞、时筠坐在一边时,几人如常的面色猛地变了变,其中一人张了张嘴:“竟然是你们!难怪阿梨会往这边来。” “你们,认识啊?”宁啾摸不着头脑般问道。 跑过来的三个男生中,有一个是池隐。尽管只见过两次面,而池隐此刻也低着头面上晦涩不明,可宁啾一眼便认出了他。这也让宁啾不由猜测,这几个人会不会都是岚风高中的学生,平日里在另一所教学楼上课学习,这才会与辛辞他们认识。 问出的话没人应,宁啾有点尴尬,正欲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辛辞这时倒是开口了:“不认识。” “……” 你这表情也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呀,宁啾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 听到辛辞毫不犹豫地撇清关系,池梨一点也不恼,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似的坐在了辛辞的旁边,挺直的背微微向前倾,眨巴眼睛道:“辛辞,好久不见啊。” 被叫到名字的辛辞长睫颤了颤,垂放在膝盖上的手逐渐拢紧,直到捏得指节发白。 确实好久不见,准确来说该有十余年了。 那时的辛辞刚历经灭族之痛,孤孤单单在人类社会漂泊。族人在时,他着实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也懈怠于修练术法。以致于在遭遇灭族之祸时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与其他族人被那群捉妖师屠戮。 侥幸生还的他心中燃着仇恨的火焰,一心想着报仇。可那时他的实力还太弱,根本无法与捉妖师抗衡。再加上又受了重伤,只能勉强维持人形。家被毁了,他没了栖息之地,于是天桥底下、公园的草丛堆旁都是他常涉足之地。 为了保持仅有的妖力,那段时间他多半以原身走动,至少在人类的眼里与一般的动物无异。小心翼翼收敛了气息,也能与周旁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猫狗狗和谐相处。 就在辛辞养伤期间,他在流浪猫聚集的那个小草丛堆遇到了池梨。 十来年前的池梨也不过才六七岁,扎着羊角辫,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即便如此,可辛辞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身上的异常。 是一名捉妖师,可惜年纪还小。这是辛辞对池梨的第一印象。 纵然恨透了人类,更是恨透了捉妖师家族的人,可辛辞也没有想过对一名小女孩下手。何况那小女孩手里拿着猫粮,应该是来喂这些流浪猫的。 能够对小动物温柔相待的人,相信也不是一个有坏心的人。辛辞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调头打算另寻一个栖身之处。 就在他刚掉转头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的草丛堆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声。脚步一顿,辛辞回头望见了令他极其不适的一幕。 那个小女孩利用猫粮做诱饵,将对人放松警戒心的流浪猫骗到跟前,随即一把捉住猫的后颈皮将猫拎到半空中,任由那些猫惊慌失措地叫着。 不仅如此,辛辞再往前两步还瞧见草丛堆里有血迹。旁边倒着一具流浪猫的尸体,鲜红的血流了满地。 那猫竟是被活生生开膛破肚而死的。而那把破开它肚皮的尖刀,此时正捏在那个小女孩手里。她正用刀刃对准半空中胡乱蹬腿的猫,嘴里念念有词:“不用怕,很快就不痛了。” 身为妖怪,辛辞都忍不住恶心得汗毛竖起。也正巧他踩到了地上的一个空矿泉水瓶子,发出些许声响。这声响吸引了小女孩的注意,她眸光一亮,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而那只被捏住后颈皮的流浪猫也趁着这个时机哧溜逃到了地上,而后撒腿跑没了影。 “好漂亮的小白狐!”池梨感叹一声便向那雪白一团抬脚走去,同时心中也在暗喜。 她杀了这些流浪猫不过是想炼制傀儡,这还是她在自家的书阁里翻找到的禁/书上记载的内容。据书上所说万物皆有灵,若是能够将灵魂抽取加以炼制,进而为自己所用,那必将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可只有六七岁的池梨能力有限,能够操纵的事物也不多。对于书上记载的这个法子她十分感兴趣,不过苦于没有能够实施的对象。这才想起了时常聚集于公园的那些流浪猫。 现在看来有比流浪猫更加适合的对象,便是那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白狐。 第14章 一开始池梨以为那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白狐,待走近几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挡,她诧异之下更加振奋了。因为,她瞧着那只白狐化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穿着一件普通的连帽衫,清爽又充满着朝气。 换做普通人见着这场景只怕早已吓得腿软,可池梨出生于捉妖世家,对这场面唯有好奇与隐秘的兴奋感。她伸出手在肉眼看不见的类似结界的东西上边试着摸了摸,一双圆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你愿意跟我订立契约,做我的仆从吗?” 这么好看的一副皮囊,毁了多可惜啊。这是池梨的第一想法。 身为捉妖师,本该与妖族势不两立,见一妖便要诛杀殆尽才好。她只是想着让他成为自己的仆从、臣服于自己,已经是够仁慈的了。 在池梨眼里,妖物与人从来都不处于平等的地位,就像是小猫、小狗一样,供人取乐的东西罢了。 “看样子你受了重伤,还是不要反抗得好,免得自讨苦吃。”结界逐渐被破开,池梨一步步走近。 原以为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小孩子,看来事实不尽如此,是他轻敌了。辛辞双手紧握,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就在他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时,有人救了他。 救他的人是时筠,蛇族的少主。当然,这前提是建立在蛇族还存在的情况下。事实是蛇族已经覆灭了,这少主之称自然也格外讽刺。 同被灭了族的时筠住在荒郊野外的一片林子里。那里没什么人,周围杂草丛生。辛辞不喜欢这样荒凉的环境,谢过时筠另寻栖息之所。 辗转过了四五年,密切关注妖族与人类消息的辛辞敏锐地发现似乎有了什么变化。妖族与人族的关系没有先前那么糟糕,还成立了一个专门管束妖族的特殊机构。 为着这件事,他特意去寻过时筠。可那片小树林早已没有了时筠的身影,连气息都消失殆尽。 辛辞不知道时筠是自己搬走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后来才晓得他进入了一所学校,美其名曰学习,其实不过是为了将这些妖族后裔放置于眼皮底下,以便掌控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过,这也是辛辞被扔进那所学校后才知晓的事情。 说起被扔进岚风高中的缘由,依旧与池梨脱不了干系。 几年前重伤逃脱并没有让池梨忘记这只小白狐,反而惦念在了心头。她心心念念就想驯服这只妖物,这会让她有种不可言说的快感。正是由于这种念头的支撑,池梨在第二次遇到辛辞的时候一眼便认了出来,同时也将自己专门为收服白狐所准备的符纸拿出来。 被困住的辛辞是真的恼了,也是真的动了杀心。就在他出手伤了池梨,打算将此事彻底了结时,他被一只实力比他强的大妖牵制住,进而被丢进了岚风高中。 回想起这些事情,辛辞心头总是控制不住涌上一丝戾气。他再次痛恨自己实力还是太弱了,也对那些对人类屈服、满口仁义的大妖心生不悦。 见着辛辞面上不太好看,池梨反倒笑了起来,手肘倚在桌面上,声音甜得有些发腻:“看样子你是想起来了?纵然你想杀我,人家还是一直惦记着你哦。” 这话不是假话。当年被辛辞伤了后,她确实记着他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想能够将他驯服。可惜的是那大妖将人带走后,她便失去了小白狐的踪迹。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作为池家年轻一代中最有天赋之人,她从家族长辈那里得知了许多人与妖之间鲜为人知的事情,也晓得了岚风高中的异常。 辛辞的名字池梨从家族的人口中听到过,作为一个善意的警示被提及。说是这妖物到处生事端,处处针对捉妖师家族的子弟,让她如遇此妖可悄悄除掉。 上高中两年多,这还是池梨第一次与辛辞遇到。少年身姿更加挺拔,比起几年前愈加出尘。这让池梨按捺许久的征服心蠢蠢欲动,恨不得当场以鲜血为引完成主仆之契的签订。 被这赤/裸/裸的目光毫不顾忌地打量,辛辞面色更加冷了,控制不住几欲动手。可残存的理智让他生生忍了下来,指节白了又白。 “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下去咯,宁啾啾,咱们还是撤了吧。”坐在一边的时筠在欣赏够辛辞忍无可忍的神情后,终于笑呵呵出声。 他倒是不介意在这儿杀几个人,不过此举会惹祸上身。尤其待在特殊机构那些个愚蠢的大妖,怕是不会放过他们。 听到“杀人”之类的字眼,宁啾被惊了一下,更让她汗毛倒立的是在场的居然没人反驳。也不晓得是跟她一样被惊到了,还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云里雾里听了一些话,宁啾也摸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适逢时筠开口,她便也顺着接了话。 一场好好的聚餐顿时被搞砸。望着桌上还热气腾腾的小龙虾、烧烤,宁啾肉痛不已,跟服务员要了袋子与盒子打包带走。 这顿饭花了宁啾将近半个月的零花钱,要是就这么一点不吃浪费掉了,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欢而散后,辛辞执意要送自己。宁啾拗不过,只好一起往居住的小区走去。天边晚霞散去,天色逐渐暗沉下来。 宁啾心里装着事,辛辞又是个不爱说话的,一路上除了时不时吹拂过耳的风声,倒是安静得很。 “我到了。”宁啾指着不远处的小区,对着辛辞笑了笑。 “嗯。”辛辞应了声,也不再往前。 到过别后,宁啾小步往小区里边跑。临到自家楼下,她鬼使神差地回过头,一眼便望见了尚驻足于路灯下的少年。少年的身影隐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黑暗处,正目不转睛盯着她这个方向瞧,脸上的神色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莫名让人感到孤寂。 心中一酸,宁啾哒哒哒往回跑,将手中装着小龙虾的盒子塞到少年的手里,仰脸一笑:“东西太多了我也吃不完,我们对半分吧。” 被女孩儿口中的我们愉悦到了,辛辞的情绪明显比之前好了一些,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谢谢。” “那我走了?”这次宁啾是真的一口气跑到了楼道,转眼消失在辛辞的视线中。 低头看了看装着小龙虾的塑料盒子,又抬眼望了望宁啾居住的那幢楼,辛辞低低笑了一声。将小龙虾盒子小心翼翼收好,自觉走远进了一条黑漆漆、没有监控与路灯的巷子,眸子泛着冷气,声音也陡然低沉了下去:“出来吧。” 从巷子口走进两个人,一高一矮。借着挥洒下来的月色,可以看清是一男一女。 “你早就知道我们在后边跟着了?果然妖就是妖,这敏锐性比一般人强多了。”跟随而来的池梨转了转手中散发出寒光的匕首,笑意盈盈踩着月光走近。 亦步亦趋跟在她后边的,是池隐。 “看在我这么锲而不舍的份上,你不若从了我。臣服于我对你而言只有好处,我可以护你免受其他捉妖师的伤害。” 被这无耻的言论恶心到,辛辞不愿多言直接动了手。这地方偏僻,再加上他加了一层结界的原因,不担心有人从中破坏或者惹祸上身。 “加结界没用,我若死了,捉妖师家族不会放过你。”晃了晃手中的铜镜,池梨勾勒出一抹自信的笑。 这铜镜可以与外界相连,能够将佩戴者的情况及时传出去。笃定辛辞不敢杀人,池梨有恃无恐。 然而站在池梨后边的池隐倒是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做好了戒备的姿势。他本不想跟随池梨而来,奈何被强迫,也只得跟在她后面。 池隐与池梨同是捉妖师家族池家的后人。池梨比池隐大几个月,论亲戚关系,池隐还得称呼她一声堂姐。 十几年前那场人妖大战,捉妖师家族损失了不少的人,池隐的父母与姐姐便是死在那场战斗。那时的池隐也才几岁,失去了家人后迫不得已寄人篱下,住进了池梨的家里。 可池梨一家待他并不好,动辄打骂。而池梨被认定为小辈中最有天赋的一人,从小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容不得别人忤逆她的意思。对于同辈尚且没有好脸色,何况是池隐这个家破人亡的拖油瓶。 从小到大,池隐没少挨过池梨的毒打,无数的捉弄与戏耍更是不在话下。他对这个堂姐没有一丁点的好感,若是可以,他很乐意看着她去送死。可同被困在结界之中,池隐的心情就没这么美了。 空着的一只手微微抬起,辛辞难得对捉妖师开了口:“谁说我要杀人了?” 自从特殊机构设立后,约束精怪的规则越来越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不可随意伤人,更别提取人性命。 若执意违背,势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辛辞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可就这么轻飘飘放过跟前的人,他也做不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梦魇之术,不陌生吧?” 这话池梨听着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池隐蓦地白了一张脸。 第15章 梦魇之术池隐再熟悉不过,那是在与宁啾第一次见面时,他施在她身上的术法。可以控制人的梦境,使其陷入梦魇之中。 这件事他自认为做得十分隐蔽,辛辞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破坏他计划的那妖物便是他? 一时间池隐想到了许多,手握成拳,望着辛辞的眼神更加警惕。 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应对,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滑落。意识渐渐陷入了混沌,池隐知道他被拖入了梦魇。 心中有恐惧,那梦魇便会无孔不钻,直击人最脆弱的地方。池隐做梦了,他久违地梦到了自己的父母还有姐姐。熟悉的房子,熟悉的摆饰,仿佛一切都不曾变过。 “爸,妈,姐姐?”池隐嗫嚅着双唇颤巍巍喊人。话刚出口,双眼便红了一圈。 他抬脚向着对面冲他笑的三人走去,步伐凌乱又急切。此刻,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其他什么地方。他只觉得早已麻木的心又重新跳了起来,一声一声像是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就在快要触及对方肢体的时候,场景猛地变了。是在一座大山里,树木繁茂、繁花盛开。如果忽略满地的动物尸体以及尚未干涸的鲜血,这确是一个旅行与观赏的胜地。 小心避开那些横死动物的尸体,池隐焦急向前走着。看到不远处的人影他眸光一亮,只是还不待他走近,池父池母便被妖物围拢,没能撑过五分钟就断了气。池家姐姐也在妖怪的围/攻/下/体力不支,没多久吐血而亡。 再次目睹家人的死亡,池隐眼眶瞬间布满血丝,是伤心欲绝的表现。面对家人的死他无能为力。以前是这样,现在也如此。 梦境在他家人死亡的那刻不断循环进行。不知过了多久,池隐瘫软的身体终于有了一点知觉。他总算摆脱这场噩梦了。不过是一场梦,却仿若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与体力。 结界破开,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已经是新一天的早上了。 扶着墙边站起来,池隐缓缓吐出口浊气。然而他刚僵直了身子,一个巴掌迎面而来,使得他避无可避。 脸被打得往旁边一偏,纵然再好的忍耐力池隐此时也忍不下去。他抿紧唇皱眉,看着这位堂姐的眸光带了几分恨意。 “还敢瞪我?要不是你,我们会被困在这里整整一晚吗?废物!”池梨甩了甩自己的手,毫不客气嘲讽道。 “看来堂姐精力很好,不若在此地多待些时间。”池隐抚了抚自己衣服沾染上的灰尘,冷嗤一声转身便走。 他忍这些年已经忍够了。现在,他不想再忍了。池梨的家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早就没了。以前还对亲情有些期待,现在看来这些年是他沙子蒙了眼,痴心妄想了。 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池梨气得脸都涨红。她本想上前拉扯池隐,却被一道符纸定在了原地。 猛地睁大眼睛,池梨不敢置信。在她的记忆里,池隐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虫罢了,什么时候有如此能力? 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池梨心中的困惑无人听见,自然也无人替她解惑。 被气得身子发抖,池梨想她一定不会让池隐好过。 * 过了一个周末,月考成绩便如期出来。不过除了宁啾,似乎也没人关心,连个讨论的人都没有。 班主任封肆捏着一张薄薄的成绩单踏进门,见到班里懒散的现象,先是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磁性的嗓音贯彻于教室之中:“这次月考同学们发挥很稳定,保持了以往个位数分数的成绩。但作为班主任来讲,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有所波动,有时候太过稳定也不是一件好事。” 目光往教室里边一扫,原先低着头各玩各的学生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立马抬起头坐得端端正正,竖起耳朵听封肆接着说道:“这次我要特别表扬一位同学,那便是这学期转学过来的宁啾同学。” “宁啾同学这次月考表现非常好,总分709,是我们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在学校排名,也是年级前十。保持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考取国内任何一所重点大学都不是难事。” 成绩单被依次传下去浏览。拿到成绩单的学生无一不发出感叹声,随即扭头望向宁啾,眼中含着隐隐的羡慕与敬佩。 不管是自己不想学好,还是尽了力但收效甚微,这都不妨碍这些特殊学生对考得好的人抱有敬意,就像是妖界的精怪都会控制不住对实力比自己高的大妖俯首称臣一样。 在一道道炙热的视线注视下,宁啾逐渐红了脸,颇有些不好意思。当成绩单传到自己手上的时候,她凝了凝神驱散脸上不自觉涌上的热意,神情专注又认真。 她仔细看了看成绩单,发现上边只有班级排名,且除了她之外,每个人的成绩都不是太好看。大概瞄一眼,发现大多数人的总分真的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班级第二竟然是辛辞,总分五十二,这个成绩在一打个位数的数字中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被真实地噎了下,宁啾深吸口气望向高高挂在第一个的自己的名字。不知是特殊待遇还是什么,只有她的成绩后边标了个年级排名。不仅是总分的排名,还有各科成绩分别的排名,用红笔标注出来的,显眼又刻意。 这次她考了年级第七名,与最初她估算的分值相差无几。不过宁啾并不满足于自己这次的成绩,她觉得自己还有进步的空间。 在宁啾将成绩单传上去后,班级里突然啪啪啪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疑惑之间,她抬眼茫然向讲台上看去。就见进教室时还两手空空的封肆,不知何时手里拎了一个礼盒。 烫金的字体工整地印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几个大字,作为点缀上边还印刷有一棵青碧色的草。隔着一段距离,宁啾眯了眯眼睛,辩认出那是一株含羞草。分明是印刷上去的,可瞧着却像是活物,正迎风招展那翠绿色的嫩叶。 超市里绝对没有这种礼盒售卖,一眼就晓得是专门定制的。起初看着还有些不伦不类,多瞧几眼就觉得图案与字体的组合意外和谐,贵气且独特。 “作为月考成绩的奖励,这个礼盒是送给宁啾同学的。希望宁啾同学再接再厉,下次期中考试取得更好的成绩。”见宁啾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上的礼盒瞧,封肆勾唇笑了笑,眸光难得浮现一丝柔光。 只有宁啾得到这个礼盒,班上的学生竟没有一个人不满,全都真心实意为她高兴,鼓掌也鼓得起劲。 某方面的实力比自己强太多、性格也好的人总是招人喜欢且受欢迎的,宁啾便属于这样一个人。如果说之前这群精怪还只是因为宁啾身上那股诱人的甜香味而待她有所不同的话,现在他们是真心接纳这个人类成为自己的同伴。 在雷动的掌声中,宁啾一脸懵地从封肆手中接过这个制作独特的礼盒。倒是没着急立马拆开,而是选择一把塞在了桌洞里。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有学校将礼盒作为奖励的。虽然不晓得里边是什么,但宁啾猜测应该是像月饼之类的吃的。但在课间拆东西时,她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礼盒里边装的并不是什么吃的,而是一把短刀,刀锋还规规矩矩收在镶满不知是粉色水晶还是钻石的刀鞘之中,看着外表华而不实。 “……”沉默一瞬,宁啾拿出短刀抚了抚刀鞘,而后抽出刀锋。在一缕太阳光亮下,出鞘的短刀折射着寒冷的光,刀片上映着宁啾白生生的一张脸,面色迷惑且彷徨。 虽然不晓得学校奖励一把短刀是什么意思,但瞧着还是挺锋利的,用来削水果刚刚好。宁啾拿着短刀端详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将刀重新收到了礼盒中放着。 或许是宁啾脸上的纠结太过明显,隔得最近的辛辞有些好笑地问道:“不喜欢吗?” “也不是。”一听是辛辞的声音,宁啾摇摇头,摸不着头脑般回道:“只是觉得学校奖励一把短刀这种做法有些特立独行,不是很明白此举的意义。” “大概是让你留着防身?”辛辞试着搭了一句话。 这把不是一般的短刀,乃是取妖的一根肋骨锻造而成。肉眼凡胎自然瞧不出其中的门道,可作为妖的辛辞却是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玄机。感受着这把刀带来的威慑,他可以肯定取下这根肋骨锻造刀的妖修为很深,少说也有六七百年。 若是放在妖族还兴盛的时候,六七百年修为的妖遍地都是。可经历一场浩劫之后,这种程度修为的精怪已经屈指可数了。就算是有,也断不会愿意取出自己一根肋骨锻刀的,因为这会让他们至少损失一百年的道行。 用妖骨锻造的刀不仅削铁无声,而且威力绝非一般兵器所能比拟。普通的精怪轻轻挨上一刀尚且受不住,若是人类的话,只怕当场能殒命。 这样一个珍宝,不管是妖还是那些捉妖师,如果能得到只怕做梦都要笑醒了。也就只有宁啾,不知所措地皱眉。 还在发笑的辛辞嘴角还没放下来,就听见那个身怀珍宝尚不知的女孩儿又补了一句:“防身可能用不上,削水果还行。正好家里那把水果刀找不到了。” 辛辞:“……” 不知道那锻刀之人若知晓此刀被拿去削水果了,会做何表情,想必面上一定精彩纷呈。 第16章 (二合一) 怀着莫名的心情回到家,站在玄关处换鞋已经能够闻到从厨房飘出来的菜香味。宁啾将书包放到沙发上,嗒嗒嗒跑到厨房门口,悄悄往里边探了一个头。到嘴的一句“妈”还没喊出口,就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在厨房里边忙碌。由于是背着身子,宁啾看不见那人的脸,但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孩子。 尝了一口汤的咸淡,低垂着头的那人似乎察觉到有声响,习惯性勾起唇角回头,正好与探头探脑的宁啾打量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轻轻笑了笑,微启薄唇:“宁啾同学,又见面了。”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我家?”宁啾心头的震惊蔓延到脸上,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不是我?”池隐保持着嘴角的弧度未变,欣赏着面前女孩儿的脸色由惊讶转为思索,最后透出几分警惕与不解。若是他再不解释,怕是会被报警送到警局。 正当池隐想解释自己为何在这儿的时候,卧房传来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啾啾回来了?” 穿着家居服的方兰挪步到厨房门口,看到池隐在炖汤时赶紧将人拉了出来,关切道:“厨房的事情放着阿姨做就好,你跟啾啾去写作业吧。” 将池隐拉出来后,方兰才对着惊讶脸的宁啾解释道:“这是你池隐哥哥,你们还是一个学校的,以后可以一起去上学了。” 遇到池隐是意料之外的事。方兰与池隐的母亲是闺中密友,两人也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桌。只是后来池隐的母亲远嫁,两人见面的机会这才少了,不过也是保持着联系的。这几年不知为何突然就联系不上了,方兰也没多想,以为是对方换了手机号忘了告诉她。 今儿在商场门外见到这个少年,方兰一眼就认出了这少年的身份。无他,只因这少年跟他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在交谈之中,方兰也晓得了这几年他家里发生的事情。 父母去世,亲戚苛待,现在他还被赶了出来。眼看在高三这样关键的时期,心境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方兰望着一脸落寞的少年,终究还是不忍心,将人带了回来。 索性家里有个高三的学生,这孩子还是跟自家女儿就读一个学校,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是不可以,其他的等高三毕业后再说也不迟。 抱着这样的想法,方兰跟丈夫宁奕商量后就将人带了回来。本想着等宁啾回来后再说的,哪成想他们先碰面了。 听完母亲的解释,宁啾也不知道作何表情,只得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不熟的人,还是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男生,宁啾礼貌点点头便拎着包回了自己的房间。 与池隐见了几次面,宁啾也说不上来对这个同校男生是个什么印象。好像不好也不坏,除了偶尔见面会感到有点不舒服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自那天后,池隐便在宁家住了下来。被摆了一道的池梨回到家第一件事自然是告状,添油加醋将事情描述一番,自然惹起了池家人对池隐的怒火。 这小兔崽子吃他们的、用他们的,到头来还敢对自己宝贝女儿动手,真是一只白眼狼。池家人原本是打算在池隐回来后,好好教训他一顿,哪知这小子接连几天都不着地,他们连一点影子都没瞧见。 没瞧见也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们没报过警,也没动过出去找人的念头。池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做派,仿佛家里少了个人没有带来一丝影响。 在得知宁啾第一次月考考进了年级前十名,方兰高兴得合不拢嘴。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子女上学能够取得好成绩,将来再找个轻松高薪的工作呢? 而寄住在宁家的池隐也表示了恭喜,还送了一打符纸。上面用朱砂画了一些宁啾看不懂的图案,说是让她随身带着,可以驱邪。 已经有了一个辛辞送的护身符,宁啾将那一打符纸收了起来,规规整整放进抽屉里。她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哪知在客厅遇到出来倒水喝的池隐时,对方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似是生气,又仿若带了几丝埋怨。 莫名心虚,宁啾假笑了声:“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有直接问符纸的事情,池隐默了默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上学呢?在那幢教学楼,不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不是问符纸啊,宁啾心头陡然松了松,一知半解挠了挠头:“我开学的时候就被分到了那里呀,可能是没有入学成绩的缘故。” 成绩?难道她以为两幢教学楼的区别在于成绩上边?池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同时也开始相信面前这个神色迷茫的姑娘是真的不晓得实情。 岚风高中只收两种学生:一种是捉妖师家族出来的子弟,另一种便是修炼成人形的精怪。被收入学校的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在一所什么性质的学校就读,也知晓身边的同学是人是妖。 人族与妖族的力量在岚风高中内部渗透,也相互牵制与制约。这几年能够保持和平,全靠上边的大妖与捉妖师家族的长辈镇压,否则早就乱了套。 刚开始传闻岚风高中又收了一名人族女孩儿时,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被分到人族的那边,哪晓得竟去了妖族,听说还是封肆亲自去要的人。 关注到这个消息,池隐的内心波动了一下。他确实对这个敢到妖族的领域学习生活的人升起了一丝丝好奇,同样的,一个念头也在他心中暗暗滋生。 若是能够控制这个人该有多好? 能够接近妖族的人近乎为零,若是这人能够为他所用,岂不是相当于在妖族内部安插了一个眼线?必要时或许还能成为他对付妖族时的一把尖刀。 于是有了两人的第一次偶遇,不过却是池隐观察已久的精心设计。就是在那一次路上碰见,他在宁啾身上施了梦魇之术。他起初的打算是扰乱这女孩儿的心神,激起她对妖物的惧怕与憎恶。再一步步侵入她的内心,在她崩溃之际施以援手,引导她站在除妖这一边。 哪知制定好的计划却被辛辞破坏了。 回想起计划的失败,池隐不可避免漏了一丝情绪,正好让细细观察的宁啾捕捉到。抿了抿唇,压下心头涌上的那股怪异,宁啾问道:“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沉吟片刻,指了指宁啾背后的卧室,池隐缓缓开口:“你那把短刀能送给我吗?”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把短刀的?宁啾眼底闪过疑惑,但还是微微摇头,面容抱歉:“不好意思,那把短刀不能送人。” 由于第一次月考成绩还可以,学校奖励了一把短刀这件事宁啾并没有告诉家里人,那把闪着幽光的短刀也被宁啾放到了自己的卧室床头。本来是打算用来削水果,但被短刀超高的颜值俘获,觉得削水果有点暴殄天物,便放着用于观赏。 不知道池隐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这也让宁啾放下的戒备心重新提了起来,看着池隐的眼中不自觉带上几分审视。 “哦。”池隐也不纠结,笑意未达眼底,转身回了自己卧房,只冷冷留下句:“那便算了。” 心思细腻的宁啾当然能够察觉到池隐情绪的细微变化,叹口气回房,还顺带将房门锁了起来。她以前从来不锁门,但心里突然涌起的不安还是让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一夜无梦。 * 自从第一次月考后,宁啾发现班里的老师对自己态度更加友好了,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座金灿灿的矿山。只要一下课总拉着她探讨一些深奥的问题,涉及的领域之广她甚至有些都没接触过。好在老师们也不为难她,自己讲得乐呵,仿若只是想找个人倾听他们的见解。 班上的学生懒散的依旧懒散,但燃起学习热情的逐渐多了起来。课堂上虽然也开小差,但好歹眸光迷蒙间还会盯着黑板上的公式与板写瞄上几眼。 察觉到班上学生微小的变化,老师们仿佛打了鸡血般来了干劲,还破天荒地任命宁啾担任班长,负责平时课余时间解答同学们的疑问,帮助班上同学共同进步。 天知道宁啾被任命为班长的那刻有多震惊。要知道这班上从来就没有过班干部,连课代表都没有,更别提是班长一职了。宁啾也私下问过辛辞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是没必要,同时也是因为任命谁为班干部都不会有人服气的。因为谁都不喜欢那种被人管束的感觉,尤其是与自己同辈、实力还不如自己的。 知晓原因的宁啾在被任命为班长的时候快速往教室四周扫了一眼,看到同学们面上并未流露出不满或者抗拒的神色,她才稍微松了口气,顿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以往她是别人有困难就帮,而现在她总觉得自己需要做出一些改变。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让她慢慢摸清了班上同学的性子,不爱学习,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问她有关学习上的事情。而老师对他们又是放养的,连家庭作业都不屑于布置,何况其他额外的练习呢。 可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竞争之激烈,一点马虎不得。而且课堂上学习到的知识不通过课下时间大量练习也是吸收不了的。居于这个考虑,宁啾打算每天中午午休的时候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帮助同学们回顾以往学习过的知识,并布置几道难度适中的题目,让他们有空便做做。 这种做法当然不是强制的,跟班上同学说明用意后,让他们有兴趣的就来,没兴趣就算了。刚开始实行补课的第一天,只有辛辞与蓝姬到了。辛辞是每天都在教室午休,见到他宁啾一点都没觉得奇怪。蓝姬这个女孩儿平时就爱请教问题,见到她来也是宁啾意料之中的事情。 辛辞支着脑袋目不转睛望着黑板,蓝姬吭哧吭哧努力地做笔记,时不时皱眉思索宁啾留下的几道题目。三人的教室也算和谐,除了宁啾清脆的讲课声,就只剩下笔尖落在书页上唰唰的声响。 这样持续过了约莫一周,中午的小课堂又迎来了两位学生。宁啾对其中高个子、发梢微卷的男孩子印象深刻,因为他就是月考时在名字一栏画乌龟的那位。后来成绩出来,宁啾特意关注了一下,这位喜好乌龟的男孩子如愿以偿地考了个零蛋。 这两个同学到了教室起初是趴着睡觉。后来约莫是看到平日睡眼惺忪的辛辞也撑着精神望着黑板,眼睛一眨不眨的,他们不甘落于人后,也强迫自己瞪大眼睛盯着宁啾。坚持一段时间后似乎是养成了习惯,就算是宁啾声音小小的,他们也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久而久之,加入中午小课堂的学生多了起来,将一个原本空旷的教室挤得满满当当的。除了宁啾本班的人,她还眼尖地瞧见了几张生面孔,不出意料应该是别班的学生。 最初只是想督促自己班上的同学多花一点时间学习,尽职履行自己班长的职责。万万没想到连别个班的学生也会来听她讲课,这让宁啾喜悦的同时也感到一丝忧愁,她害怕以自己的知识储备还不足以教这么多人。 为着这个事情,宁啾还主动去找了班主任封肆,说明了自己的担忧。小课堂的事情学校的老师们也是有所耳闻的,刚开始还不相信这群厌恶学习人类知识的精怪会突然转性,莫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后来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扒在教室的窗户边观察了一阵,发现这些家伙是真的转性了!不打瞌睡、不翻小人书,竟真的是在认认真真听讲台上那个小姑娘讲课。甚至超过一半的人还拿出了笔记本,歪歪扭扭在上边写写画画。 这可把老师们吓得不轻,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们费尽心思琢磨教学方法,就希望这群叛逆的精怪能够听进去一星半点知识。可谁知,几年过去也并没人领情。这样转念一想,学生的改变也是好事一桩。他们又登时放下心来,任由这群年轻的孩子去折腾。 听到宁啾阐述自己忧虑的时候,老师们都摆摆手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宁啾的水平带一群考试成绩个位数的学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反倒他们担心的是教室空间太小,能够容纳的学生人数太少,也影响宁啾的发挥。于是乎一拍掌,一间足以容纳几百上千人的礼堂就这么轻轻松松拨给宁啾使用了。让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要是设备不齐全大可跟学校申请。 于是宁啾中午的小课堂从教室转移到了礼堂。礼堂里边麦克风、音响、显示屏应有尽有,她也不担心自己声音太小会影响讲课的质量。 每天除了自己学习、刷题,宁啾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备课。这让她更加忙碌起来,除了吃饭的时间,几乎都是窝在自己房间准备资料。这对她自己也并非全无好处,在准备课件的同时也温习了一遍旧知识,使其用得更加得心应手。 不得不说老师们很有先见之明,大礼堂很快就被挤占满了。越来越多的学生愿意到这个地方听宁啾讲课,有慕名而来的,也有抱着好奇心想来瞅一瞅的。不仅是人,宁啾还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溜进来了。 起初礼堂里时不时会出现沙沙的声音。宁啾都惊觉自己听力这么好,在偌大个礼堂充斥着翻书声响中还能听到这种细微的响动。可她知道那不是错觉。 因此她站在讲台上讲课时,还会分神留意一下四处的动静,尤其是她站的周围。经过接连几天的观察,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有好几只小仓鼠偷偷躲在设备的后边,在她上课时悄悄向她这边瞧,没想到正好被她抓个正着。被小仓鼠偷看的宁啾忍不住笑了下,在讲台下的学生看来仿佛她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难得见到宁啾在给他们上课的时候笑出声,有人就在下边起哄,让宁啾分享一下好玩的事情,让他们也开心开心。 宁啾凝神想了想,讲了一个网上的小段子。这小段子是她在临睡前偶然看到的,不是那么好笑,但放松一下心情还是可以的。 礼堂里安静一片,在她讲完段子后,忽然那些学生就笑作了一团,仿若听到了异常好笑的笑话。 中午一个小时很快就到,来听课的学生也是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宁啾在讲台上收拾东西。她又听到了沙沙的声音,抬眼向原先声响发出的地方望去,那几只小仓鼠还没有走,圆圆的小眼睛直愣愣地将她瞅着。 收拾东西的动作一停,宁啾迈开腿轻手轻脚走到小仓鼠面前,蹲下身子跟小仓鼠对视:“你们不怕生的吗?怎么还没走?” 她话出口才想起仓鼠不会说话,无奈伸出手戳了戳小仓鼠圆滚滚的小肚子,笑道:“快走吧,这里要关门了。” 不晓得这是谁养的小仓鼠跑出来了,看这皮毛油光水亮,应该跑出来的时间不长。宁啾猛地想起之前在教室里边见到的那只小仓鼠,那小家伙胆子大得很,还敢偷跑到她的书包里乱拱。 伸出去戳肚皮的手指被两只小爪子抱住,宁啾讶然间就看到那只抱着她手指的小仓鼠吱吱吱叫着,还试图将她往旁边拖。 顺着那微不可计的力量往旁边挪了挪,下摆正好垂到地面的幕布动了动,像是有东西在里边蠕动。 还不等宁啾将幕布下摆提上去,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从里边被推了出来。那几只小仓鼠围着木盒转了两圈,吱吱吱地将小木盒拱到宁啾面前,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面闪着光。 “是叫我打开?”宁啾猜测这群小家伙的意思,小声问了问。 “吱吱吱。” 快打开呀,啾啾,里面是我们送你的礼物! 自从小仓鼠精在教室见过宁啾后,一眼就喜欢这个温温柔柔的小姐姐。而那些听小仓鼠精吹嘘宁啾的小精怪,也对这个素未蒙面的人类女孩儿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好奇,都想抽个时间来看看她。 可惜的是,宁啾在学校几乎与辛辞形影不离,而且她身上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身上的气息,这让小精怪们想靠近又不敢。这次送礼物还是小仓鼠精提出的,为着庆祝宁啾月考取得了好成绩。 这些小精怪初开灵智不久,还不到上学的年龄,每日只是在结界开辟出的桃源里耍闹。他们无法离开学校,活动的空间也受限制,关于外面的事情还是听年长的精怪讲的。这次宁啾取得好成绩也是如此。 这些小仓鼠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宁啾摇摇头笑了,将那个摆在面前的木盒子打开。木盒没有上锁,轻轻一掀便能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 是一颗珠子,土鸡蛋那般大,外表呈奶白色。 “这是什么珠子啊?”宁啾将珠子拿在手心把玩,近距离看了看。说是珍珠也不像,毕竟她没见过这么大颗的珍珠。 “吱吱吱。” 是夜明珠!在晚上的时候能够发出光亮的,像是月光一样,好看! 宁啾听不懂小仓鼠在说什么,只将珠子又放了回去,戳了戳冲着她吱吱吱叫的小仓鼠一下,柔声道:“哪里拿的得给别人放回去。” 她不知道这是小精怪们专门搜罗来送给她的,只考虑着是将这盒子交给班主任好,还是直接放在这里,等它的主人回来找。 正当宁啾在思考的时候,盒子后边又传来嘶嘶响。疑惑偏头一瞧,一条大拇指粗、约莫长十厘米的小白蛇绕过盒子,扁平的蛇头微微歪着,欢快地冲着宁啾吐着蛇信子。 一向怕蛇怕得要死的宁啾顿时感觉自己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喉咙处被人捏住似的,尖叫卡在嗓子眼出不来,僵硬地与那条小蛇大眼瞪小眼。 第17章 “嘶嘶嘶嘶。”小白蛇歪着脑袋,墨绿色的蛇瞳直盯着面前的人类小姑娘。见她不躲不闪望着自己,一时间高兴,扭着身子就向前滑行,将脑袋蹭到宁啾的鞋面上,兴奋地滚了一个圈。 内心在疯狂尖叫的宁啾面上已经呈现呆滞状,瞳孔如遇到地震般放大,哆哆嗦嗦想站起身来,奈何腿软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瞅着那条小蛇在她的鞋面上盘圈,还隐隐有向上攀爬的趋势。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见宁啾迟迟没出门口,辛辞感到奇怪,进门一查究竟,结果就看到小姑娘蹲在地上呆愣愣的背影。走近仔细看,才发现这儿不仅她一个人,还有几只不知何时溜进来的小东西。 从来没觉得辛辞的声音如此悦耳动听过,宁啾呈定格状似的将自己的脸缓缓转过来,嘴唇嗫嚅了几下,大大的眼里氤氲上雾气,好半晌才颤巍巍吐出几个字:“蛇,有蛇。” 看宁啾害怕得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样子,辛辞蹙眉,看着那条小蛇的目光逐渐不善起来。刚一靠近,小白蛇感受到危险,哧溜想往宁啾身上钻去,被辛辞眼疾手快捏住了蛇头,而后一把提了起来。 “谁让你吓她的?”辛辞拎着蛇甩了甩,随后将小蛇往最近的玻璃窗口丢了出去,做好这些才安慰宁啾道:“不用怕,它已经被赶出去了。” 猝不及防被丢出窗外的小白蛇委屈巴巴在地上挣扎了几圈,哧溜再次爬到窗口观望,一下就见到那个讨厌鬼正眼神犀利地盯着它,警告它不许再靠近。被吓到发抖的小白蛇一时不察,从窗台上掉了下来。这下它不敢再在辛辞的眼皮子底下悄悄跑进去,只好一缩一缩跑远,扎进最近的矮灌木丛不见了身影。 “真的走了?”往窗台看了几眼,确定没看到那条小蛇的影子,宁啾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下去。放松的同时,后知后觉额头沁出冷汗。 这世上动物那么多,她是真的克服不了对蛇的恐惧。哪怕就是巴掌长的小蛇,她也怕得走不动道。一想到那种冷冰冰、黏糊糊的触感,宁啾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恨不得当场去世。 见宁啾如此害怕的神情,辛辞将到嘴边的“它没有恶意”这句话又咽了回去,慢吞吞道:“我们先走吧。” 那几只小仓鼠在辛辞踏进礼堂的那一刻就惊慌失措跑开了,也不晓得是跑到哪里角落躲了起来,还是真的离开了,只留下那个小木盒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这个木盒也不知道是谁遗落的东西,我们要不放在这儿等它的主人回来取?”宁啾拾起木盒,将盒子放在礼堂正中央最显眼的讲台上,顺势将盖子盖上。 “要不你带着走吧,兴许是那些小东西送给你的礼物?”辛辞虽然没见到那几只小仓鼠,但踏进礼堂就闻到了那股味道。而且这木盒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稍微有点价值的是里边放置的那颗夜明珠。 仓鼠一族最喜欢这种会发亮的东西,暗戳戳囤了好多。不过它们也极其小气,不会将其轻易送人。看来小姑娘的魅力挺大,连小气巴巴的仓鼠精都愿意送她一颗自己心爱的珠子。 “辛辞,你是不是神话故事看多了,以为动物也有自己的意志?”害怕的情绪散去,宁啾也终于有了心思调侃辛辞,好笑地问道。 要是动物都知道送礼,岂不是成精了?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宁啾又怎么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当然,此刻的她并不知道,不久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会将她的三观完全颠覆。 听到宁啾的拒绝,辛辞眉梢微挑,也没再劝。在辛辞看来这夜明珠不过是个小玩意儿,除了夜里的观赏作用,再没其他用处,不要也罢。 在宁啾与辛辞头也不回地走后,那几只被吓得四处逃窜的小仓鼠精又从墙角跑了回来。看到规整放置于讲台上的小盒子,它们耷拉着脑袋,以为是自己送的东西不够贵重,所以宁啾才没有将其带走,纷纷暗自沮丧。 早就离开的宁啾不晓得自己谨慎的行为伤了几只小精怪的心,回想起也只是觉得那几只小仓鼠颇为可爱,还有便是让她吓得接连做了两天噩梦的小白蛇真可怕。 * 转眼又过了一周,在时间匆匆流逝下,岚风高中迎来了第二次月考,也就是期中考试。这次考试的氛围相比以前倒是有所改变,多了几分慎重与认真,少了几丝轻怠。甚至有人在考前翻起了书,背诵起了古诗词。 尽管一瞧便是临时抱佛脚,但做了总归比没做更好。能捞一分是一分,宁啾觉得这个做法没毛病。 岚风高中的老师改卷速度仍旧那么快,历经一个周末,上千份试卷分数被统计出来。这次宁啾的排名相比第一次月考又进步了五名,总分班级第一,全校第二。 班主任封肆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同时又在班上夸奖了她一番。并不完全是因为宁啾自己进步神速,取得了一个耀眼的成绩,也是感谢她愿意花费自己午休的时间来帮助同学补课。 这次一班各科的平均分成功进阶两位数,尤其是数学,平均分达到了三十六分,在他们这座教学楼十来个班里排在第一。 更令人惊喜的是除去宁啾,还有两位同学的数学成绩突破了一百分。虽然只是一百零几,跟宁啾接近满分的成绩没法比,但这也足够震惊他们这些老师的了。 要知道,如果之前有人说他们教的这些个学生单科考试成绩能够上两位数,他们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不成想现在竟然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老师们的心情除了震惊,还夹杂着一缕一缕的复杂。 他们这些个老师费心费力都没能做到的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轻轻松松就做到了。难道真的是他们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 自我怀疑归自我怀疑,欣喜还是占据了每位老师的心里。照这个进程发展下去,这群孩子在一年后的高考中不说考得多好,三本的学校分数线总能达标吧?当然,前提是人族与妖族能够安安稳稳相处下去,高考可以面向全族类的智慧生物开放。 “恭喜你,啾啾,又考了班级第一名。”蓝姬左手拿着自己的试卷,右手拎着自己的凳子,噔噔噔走得飞快。到了宁啾跟前将板凳一放,试卷铺在课桌上:“这几题老师讲了我没听懂,你可以再讲一遍吗?”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巴巴盯着自己,宁啾心头一软,好笑道:“当然可以。” 跟蓝姬打交道的时间不算短,她的知识储备水平在什么程度宁啾最是清楚。出题老师出的这几道拉开分数差距的题目,对于她来说确实是难了。 宁啾耐心地将解题公式讲了一遍,又套着公式步步推导,反复演示了好几遍,蓝姬终于对这种难题听懂了几分,不自觉撅着嘴:“学习真的好难啊,人类的知识怎么这般复杂?” 还没等宁啾反应过来她这话中的不对劲,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冲着宁啾笑嘻嘻道:“啾啾,这两天就要举行交流会了,你准备好了吗?” “交流会?”宁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表情带着几分迷茫:“什么是交流会?开家长会吗?” 在宁啾以往就读的学校,每个学期都会开一次家长会,时间正好就是在期中考试后的一周内。至于交流会这个说法,她觉得挺新奇的。 “家长会?”蓝姬搜索了下脑海中的词汇,而后果断摇摇头:“是交流会,每年举办一次。今年应该就在这几天的时间举办。” 交流会与家长会全然不同,起因于岚风高中所独有的办学制度。人族与妖族各占据一幢教学楼,平日里封闭管理,也禁止学生间私自接触,以防发生冲突与不必要的争执。 但是人族与妖族又在寻求某个能够使两族和平共处的平衡点,完全不接触又是不可能的。毕竟在岚风高中就读的除了捉妖师大家族的子弟与部分知情高官的子女外,便是大妖的子嗣与不服管教的那些精怪。当然其中还有些无家可归的小妖怪,也被一并收在了这所学校内,只不过是开辟了一方结界供他们栖息。 鉴于各方面的考虑,定下了一年一次的交流会,也是人族与妖族的交流。在这次大会议上,流程主要分为两部分:第一个流程便是学习成绩的交流;第二个流程类似于讲座,从探听生命的奥秘讲到求同存异的方针。主旨只有一个,就是“共促和谐社会”。 听蓝姬兴冲冲讲了这么多,宁啾大概了解了这个交流会是做什么的,问道:“所以,需要我在交流会上、当着几千人的面做个读书心得的分享?” “嗯嗯嗯。”蓝姬连连点头,面上兴奋之意尽显:“往年都是那幢教学楼的一群讨厌鬼在台上讲东讲西的,今年也终于轮到我们这边出人了。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得意洋洋了一会儿,蓝姬小脸垮了下来,正色道:“啾啾,你不要紧张啊。虽然那些人真的很讨厌,但是你这么厉害,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宁啾无奈笑了笑。其实她真的不紧张,毕竟以前也在全校师生面前做过类似的经验分享。 就在蓝姬跟宁啾解释了交流会的事情不久,班主任封肆也找到了她,说了这件事情。也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紧张。若是遇到棘手的事,可随时招呼他。 这让原本放松的宁啾反倒紧张了起来,仿佛真的会发生不可意料的事情似的。事实证明有的事真的不能想,不然指不定就会成为现实。 第18章 “你要参加交流会?” 半夜被饿醒,到客厅找零食吃的宁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少年的脸隐在暗处,借着从窗台处洒进来的月光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朦胧的轮廓。 虽然池隐住进宁家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宁啾跟他的交谈很少。除了在餐桌上,几乎没看见过他的人影。也有可能是她自己习惯在卧室待着,不怎么出门的缘故。 少年大半夜这一嗓子着实将宁啾吓着了,她深吸口气勉强笑笑:“嗯,听说主要是分享学习经验。” 被一吓,宁啾顿时觉得不饿了。往后退了两步,神情有些尴尬:“那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没得到回应,宁啾就看到少年的唇角微微勾起,笑容有点诡异。待她睁大眼睛细看时,那抹诡异的笑容又消失不见了,只一句轻飘飘的话传入耳朵:“注意安全。” 被池隐盯着头皮有些发麻,宁啾胡乱应了声,嗒嗒穿着拖鞋往自己卧室走去,脚步快得带起一阵清风,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宁啾直觉池隐是个很危险的人,并且近日来这种感觉愈趋强烈。手心按在跳得飞快的心口处,她喝了整整一杯水这才倒头睡去,天将近蒙蒙亮的时候才混混沌沌睡着。 久违的,她又做了噩梦。这次倒是没梦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是一片小树林,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背影。那人背对着宁啾,像是察觉到有人靠近,缓缓转过了身。 入眼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面颊上布满了血迹,血珠还顺着下颚线滴答滴答往下滴落。那人冲着宁啾面目狰狞地笑了笑,露出几颗大白牙,与满脸的血红色交相辉映,逼得人毛骨悚然。 是池隐的脸。 死死压住快要溢出喉咙的尖叫,宁啾满头大汗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兴许是被昨天晚上那么一吓,因而才做了这样奇怪的梦,宁啾这样安慰自己。慢吞吞换好出门的衣服,连早饭都没吃,急忙背着书包就往外头逃窜,连方兰让她带点吃的出门都没听见。 * 两天过后,岚风高中一年一度的师生交流会如期举行,地点选在了夹杂在两幢教学楼之间的大操场。那块操场真的大得出奇,能够轻轻松松容纳上万人。 在这所学校上学两个多月,宁啾从来没到过这块操场。只是偶尔吃过午饭路过时,会驻足远远观望一眼。她记忆中看到的操场没有这么大,也就与普通高中平时大课间跑操使用的操场的面积差不多,也不知道这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广阔,一眼还望不到头。珹珹 距离说好的时间越来越近,学生们也自带板凳陆陆续续到场。安排给各班的位置也是泾渭分明,就读于两幢教学楼的学生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相隔空间至少有十米远。 尽头那边的学生正襟危坐,时不时用警惕的目光扫描一下对面的情况。而宁啾这边则是一贯懒散,有抱着小人书看得津津有味的,还有拿着根细的树枝在地上轻戳蚂蚁玩的。 最让宁啾觉得惊悚的是坐在她不远处的时筠。这家伙竟然换下了青睐已久的劲爆女装,规规矩矩套了一件墨色的衬衫、休闲裤,外搭一件长款的风衣。那几近及腰的大波浪卷假发被摘了下来,几缕碎发落在额间,整个人登时清爽起来,活脱脱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一般,俊逸中带了几丝……娇俏。 大概是看惯了时筠火辣女装的样子,这忽然转变的风格,正常得令宁啾浑身不适。偏偏那人捕捉到她打量的视线,还故作害羞地冲着她抛了个飞吻。 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汗毛,宁啾僵硬地将目光转移,落在自己身旁的辛辞身上。神情认真的少年依旧穿着初见时那身衣物,薄薄的连帽卫衣显出瘦削的身材,浑身透着满满的少年气。 知道宁啾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辛辞略微偏了偏头,好看的侧脸转了过来,柔声问道:“看什么?” “看你。”宁啾再次感叹有些人生来就注定是让人羡慕的,瞧着精致的五官,她一个女孩子都自愧不如。而后指了指不正常的时筠,无语道:“洗洗眼睛。” 女孩儿水眸明亮,就那样专注望着自己的样子让辛辞心中微动。控制住想要伸手揉了揉她发顶的冲动,辛辞笑得眉眼弯弯,没有接话。 交流会的流程简单,在三两句领导讲话后,便轮到在前两次考试中取得好成绩的优异生上台接受表彰,继而与在讲台下的众人分享学习经验。第一个上台的是连续两次都取得年级第一的那位学霸,带着副黑框眼镜、剪着小平头,看着就是一个乖学生的样子。 第二个上台的是宁啾。与先前那位学霸不同的是在宁啾上台时,台下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带头鼓掌的蓝姬胸脯挺得高高的,蔑视地往对面正襟危坐的那群人中瞄了一眼,眸光中显而易见的挑衅之意。 以往都是那座教学楼的学生出尽风头,对他们冷嘲热讽的,今年总算是轮到他们出口气了。精怪也是要脸面的,不光是蓝姬这么想,这近乎是所有精怪的心声。 显然洋洋得意的精怪们忘记了,宁啾并不是他们的同族,是个人类的事实。 在例行公事般的学习经验分享与后半段讲座式灌输价值观后,一年一度的交流会落下了帷幕。 散场时,整天眼皮跳个不停、以致于有些心神不宁的宁啾一个不注意与对面匆匆跑来的人撞个正着。 差点被撞得摔倒的宁啾稳住脚步抬眼,正好与对面疼得龇牙咧嘴的人对视。宁啾记得这个人,在小吃街的摊位上与辛辞他们发生了些许不愉快。 “你走路不长眼吗?这么宽的道也能往我身上撞,故意的是不是?”揉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肩膀,池梨语气不善质问。 默了默,宁啾还是好脾气道了歉:“不好意思,刚才走神没注意到。” “没注意到?那你眼睛长着干嘛的,当摆设?”池梨嗤了一声,颇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意味。 宁啾直觉自己被针对了。事实上她刚才走得很慢,要说撞也是眼前这人自己撞过来的。现在不依不饶揪着她不放,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 “那你想怎么样?”宁啾眉头轻微蹙起,反问道。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池梨高抬起下巴,倨傲地对着宁啾:“这样吧,如果你愿意跪着跟我道歉,我就既往不咎怎么样?”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都什么年代了,高中生中还有人说出这么又蠢又土的话,真当自己是千人拥护、万人爱戴的小公举? 眼角不受控地抽了抽,宁啾懒得再搭理这人,抬脚就想走,不出意外地再次被拦住。 看着双手抱胸、面色十分不好看地挡在自己面前的女生,宁啾不欲与其纠缠,转身打算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本以为那人会拉着她不让走,又或者是继续挡着她的路。但宁啾这次猜错了,身后并没有人追赶。她疑惑地回了一下头,就看到池梨还是站在原地。起初骂骂咧咧的,再然后神情中似乎闪过了惊慌。不过那表情消失得太快,宁啾并没有看真切。 慌乱只一瞬间,宁啾看着那姑娘面色归于平静,木着双眼转头往与她相反的方向去了。稍显怪异的是,那人的身子好像有点僵硬,走起路来直挺挺的。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被宁啾放在心上。然而第二天照常去到学校,就听到大家都在传一件事: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黑莲花男二攻略指南[快穿]》求收藏鸭~文案如下: 遭遇一场车祸,阮软成为了植物人,魂魄生生离体,被召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承诺若她愿往三千小世界助冥府化解恶鬼冲天的戾气,便帮她三魂七魄归位。阮软同意了。 然而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任务越做越不对劲。 1)腹黑阴狠私生子×乖巧治愈小可爱(校园) 望着沈殷逐渐靠近的身影,阮软哆哆嗦嗦伸出手抵在他的胸膛,欲哭无泪:“有话好说,绳子放下。” 捉住胸前的小手亲了亲,沈殷漂亮的眉眼一挑,目光柔和带着丝丝缱绻:“乖,听话。” 想跑?那就腿打断锁在我身边。 2)入魔大师兄×受宠小师妹(仙侠) “大大大师兄,我就是出去随便转转。”阮软瞄了跟前眼尾泛红的白衣青年一眼,拎着包裹的手紧了紧,慌张地咽了咽口水。 “哦?软软,我有没有说过,就算死你也得死在我的身边。”沈殷分明勾唇笑着,眼里却是一丝温度也无。 想逃?那就折断翅膀陪着我沉沦。 3)…… 【食用指南】 1.男主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人,属性又黑又病娇。 2.女主软萌小可爱,走治愈系路线。 3.1V1 he。 第19章 死者正是昨日与宁啾发生争执的池梨。尸体今早才被发现, 推测死亡时间在与宁啾发生争执后不久。 听说这个消息的宁啾直接懵了。昨天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人,今天突然就没了。她的心里除了震惊,还有不断涌上来的惊悚。特别是听别人说池梨的尸体就是在距离举办交流会大操场不远处的一间仓库。 那仓库平日里堆放一些杂物, 基本没人往那边去。要不是发生今天这事, 怕那仓库的大门许久也不会打开一回。 浑浑噩噩走到教室座位上坐下,宁啾泛着凉意的手交握, 呆滞的目光直盯着前方的黑板, 连有人叫她的名字都没听见。 “啾啾,你怎么了?”蓝姬的手在宁啾跟前晃了晃,关切问道。 回过神,宁啾白着脸嗫嚅着双唇:“那个池梨, 真的死了?” “是真的。今早她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我还看见了。”蓝姬直性子地回了句,见宁啾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她终究还是将后半截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便是池梨死状凄惨。身上足足有三十几道爪印,将肌肤划得支离破碎。这还不算,她的心口被掏了一个大大的血洞, 里边的心脏不翼而飞。更诡异的是, 她的魂没了。 人类不似精怪、也不似仙神,后两者拥有绵长的寿命。若不出意外,活个几千上万年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而人类再如何长寿,一辈子也不过匆匆几十年。为弥补这种落差,六道轮回应然而生。只要人的魂不灭,死后也可重新投胎, 遁入六道之中。 可池梨的魂没了,也就代表她无法再投胎转世,这个人是真真正正消散在这个世间了。 人类再习五行之术,也是无法做到此种地步的。此事,多半是精怪所为。 这些话蓝姬还是没法告诉宁啾。毕竟宁啾是个胆子小又脆弱的人类,要是被吓病了也就不好了。更何况现在正处在高三的关键时期,人类是要参加高考的,那是人一生中重要的转折点之一。蓝姬不希望宁啾因为别的事情、别的人分心。 池梨真的死了。宁啾有些恍然想到昨日的情形,她看到池梨双眼无神、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般与她走向相反的方向。那个时候,池梨到底是怎么了呢?是被人控制了吗? 宁啾脑子里乱糟糟想着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越想越心惊,身子甚至不自觉轻微哆嗦起来。她总觉得有些东西颠覆了她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观念。 心不在焉上完第一节 课,宁啾发现辛辞缺课了。不仅是缺了一节课,整个上午他都没出现在教室。 本想联系辛辞,可宁啾这才想到她没有辛辞的手机号码。准确地说,她到岚风高中两个多月,好像还没有任何一个同学的联系方式。以往都是辛辞找的她,以致于宁啾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回过神才察觉,她无法联系到辛辞。这让宁啾心中浮上一丝的挫败感,同时也有些焦虑。 她想到时筠与辛辞走得稍微近些,或许能知道点情况。但时筠只是盯着她瞧,平日里酷爱勾着的唇角也放了下来,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或许,见不到了呢。” 宁啾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直觉辛辞出事了。但她又联系不上,只得干着急。 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辛辞的消息,学校仿佛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未受到池梨死亡事件的影响。说来也奇怪,按理说出人命的事情也是件大事,然而宁啾并未在新闻媒体上看到相关的报道,连一点提及的迹象都没有,就像是从未发生过。 在失去辛辞消息的第八天,宁啾坐不住了,打算到教师办公室打探打探。同学间或许不是那么清楚状况,但班主任总了解个中缘由吧? 宁啾到的时候封肆正急匆匆准备出门,见到拧着眉的宁啾,他猜到她是为何而来,但还是放缓了语气问道:“这个点来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封老师,我就是想问问辛辞的情况。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所以这些天才没来学校?”宁啾开门见山道。 是出了事,但不是家里出事,辛辞早就没有家了。 想到这个,封肆难得烦闷地揉了揉鼻梁,尽可能斟酌道:“是遇到点麻烦,需要他配合处理。” 池梨的死,不只是死了一个人那么简单。池家是捉妖师世家,也向来是捉妖师家族之首。不过近些年池家人丁少,再加上子弟天赋不高,因而隐隐有被其他家族取代的趋势。 好在这一代传人中出了个池梨,一出生就被测定有极高的天赋。不仅是池家,整个捉妖师家族都很看重这个后辈,将维系人与妖共处的重担赌在了她的身上。可以说,池梨是被给予厚望长大的。 然而这个倍受重视的接班人死了,死在岚风高中精怪盘踞的地盘。最关键的还不是死亡的地点,池梨的死状太过诡异,现场妖气弥漫,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妖族。这无疑给人与妖之间本就薄弱的共处关系带来重重一击,两族的和平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 这种灵异事件自有特殊机构介入调查与处理,并且第一时间将最有嫌疑的辛辞带走了。原因有二:有人看到辛辞出现在仓库周围;池梨胸口那个血洞有捕捉到辛辞的气息。 特殊机构中捉妖师家族的人认为妖族该给他们一个交代,让罪魁祸首魂飞魄散。而大妖的态度则分为了两派:一派主张毁灭辛辞,大事化小;另一派则希望调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后再说,不能无端让同族去送死。 毕竟仅仅凭借现在掌握的证据,不足以认定辛辞就是那个杀害池梨的凶手。准确来说那凶手是不是妖都还不能确定,据典籍记载,人也是可以修行邪术的。 为着这事特殊机构内部吵得不可开交,随时都剑拔弩张,就按捺着等对方先动手。谁都不想背负挑起两族战争的罪名。 封肆作为其中一员,同时也是辛辞的老师,自然不会同意让自己的学生无端送死。这几天都在从中周旋,希望能挽回一些余地,争取更多的时间去调查。 “那,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上课呀?”宁啾不晓得封肆的忧虑,只急急开口问道。她看得出,封肆似乎着急出门了。 沉默片刻,封肆无奈回道:“或许,快了吧。” 他想,辛辞终归还是幸运的,至少这世上有人时时牵挂着。 在回答完宁啾问题后不久,封肆得到特殊机构传来的消息:辛辞逃跑了。 * 封肆的说法并没能让宁啾安心,反而让她更加担忧起来。她也说不出缘由,就是觉得那个待人清冷的少年约莫出事了。 已经入冬,天色黑得早。宁啾在放学路上慢吞吞走着,才走到一半的路程天已经黑蒙蒙的。好在路上人家多,从屋子窗户边渗出来的灯光将道路照亮,宁啾一个人走着也不觉得害怕。 这条路宁啾走了若干回,倘若脚程快些,大约半个小时便能达到她居住的那个小区。只不过现下她心里搁着事,因而不自觉走得慢。裹着寒冷的风一吹,宁啾两鬓的碎发随着飘了起来。将穿在身上的外套紧了紧,她叹口气加快了步子。 在临一条街可以达到自家居住小区的拐弯处,宁啾被捂着嘴拉进了巷子口。那巷子漆黑一片,再加上今夜乌云遮着瞧不见月光,被捂住嘴的宁啾下意识使劲挣扎。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隐忍的声音穿过耳膜,她听到那人说道:“别怕,是我。” 语气中流淌出几分倦怠与委屈。 这下宁啾不挣扎了,眼眶中莫名带上了泪意:“你怎么在这儿?”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你现在回来了,是不是事情已经解决了?” 辛辞听着宁啾小嘴叭叭叭地问了他好些问题,其中关切之情显而易见。甚至他还在黑暗中看清了她的脸,眸中含着的泪将落未落的,最终还是绽放了一抹笑,是为见到他感到高兴。 “你吃过饭没有,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宁啾恍然想起这正好是吃完饭的时间,慌手慌脚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给家里人发了个短信,说自己晚点回去,不必等自己吃饭。 发完短信她松口气,想着可以领辛辞去吃饭了。只是还没等她笑出来,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她可以看到跟前的少年面色苍白,身上穿着的白色卫衣近一半被染成了血红色。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宁啾这才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飘着的血腥味,以及顺着少年的手臂滴落在地上的几滴血珠。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宁啾顿时噤了声,僵直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泪豆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抽噎道:“你受伤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说着就想上前拉住辛辞的衣服袖子往外走,只不过被制止了。少年的声音响起,比往日更加温和:“没事,就是些小伤。不用去医院也会自己好的。” 他干净的手指抚过女孩儿的脸颊,再次安抚道:“别害怕。” 池梨的死与他无关,可他却被那些想要息事宁人的大妖当作物件推了出去。说的好听是为了两族的和平牺牲,事实上也不过是他们自欺欺人的幌子。 自从妖王被灭,妖族内部早就四分五裂。那些被镇压的大妖纷纷站了出来,都想压过对方一头,自己做这妖族的王。可谁也不服气谁,只好相互僵持着。当初人族毫无诚心的求和,也是想都不想便答应了。 一方面是企图拉拢人族的势力扶持自己上位,另一方面自以为可以钳制住那些捉妖师。却不知人家暗地里早有安排,就等着妖族放松警惕的时候,将其一网打尽。 这次池梨的死,辛辞十分怀疑是捉妖师家族自导自演,为的就是有个合理的借口挑起两族的争斗。要是能够挑起妖族内部的混战,那就是再好不过了,这倒是给了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 作为大妖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辛辞绝不甘心就这样被毁灭,消失于天地之间。他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他还有牵挂着的人。这样的信念使得他撑到了现在,并且在看守他的人疏忽时逃了出来。 现在看到小姑娘眼泪巴巴地望着他,一双眼睛明亮又透彻,辛辞心里说不出的愉悦与满足,只觉得这些天受的难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这时的他意识到,宁啾对于他来说比想象中的要重要许多。 如初晨破晓的一缕光,又似溺水之人漂浮间紧紧抓住的一块浮木。 就在两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时,辛辞察觉到些微异样的动静。他脸色猛地一变,抓着宁啾的手骤然收紧:“快跑!” 两个字刚出口,巷子口背着光走进来一人。宁啾眯着眼睛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可辛辞显然很紧张害怕的样子。宁啾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可身旁少年的反应告诉了她这大概不是一个好人。 “跑?你能跑到哪里去?”来人出声讥讽道,在看到拉着辛辞袖口的女孩儿时,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笑得玩味:“原来你费尽心思逃出来,就是来见她的?可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知道你的身份吗?” 辛辞的手攥得越来越紧,目光一直死死盯着跟前的人,就怕对方有什么动作他来不及反应。 “不玩了,对付你这种不成气候的小精怪,真真是浪费我的时间。”来人垂在两侧的手伸了出来,手心似有火光乍现:“现在,游戏结束。我要送你去见你的族人了。” 凭空冒出的火光让宁啾看清了来人的脸。看着三四十岁的模样,身材高大,身上穿着不伦不类的服装,此刻正面容凶狠地朝他们逼近。 声音被卡在了嗓子眼,额头冒出了点点细汗。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在那越滚越大的火球砸过来的时候,宁啾下意识将跟前的少年一扑,坚定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危难之际,她望进了少年寒潭似的一双眼睛,里面盛满了错愕与不可置信。意识迷糊间,宁啾还在想着一件事:什么相信科学都是骗人的!麻麻,这世上真的有妖怪! 混混沌沌睡了许久,宁啾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醒过来的。一睁眼便看到了守在她床前的方兰与宁奕。他们见到她清醒过来,连忙去叫了医生。 一番检查下来,说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住院再观察两天。方兰与宁奕为求稳妥,让宁啾安心养着,说已经向学校请假了。 在父母出去买吃的过后,宁啾活动了下胳膊,忽然发现自己手臂内侧多出了一株草。翠绿翠绿的,跟真实存活的一般。惊讶间,她用手指使劲搓了搓,竟然丝毫不掉色。 就在宁啾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去做过刺青时,那株翠绿色的小草逐渐淡去,手臂处一片白嫩,一切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这诡异的事情走向令宁啾昏迷前的记忆陡然苏醒。她记得自己见到了货真价实的妖怪,那妖怪还会扔火球,想要找辛辞的麻烦。 火球??宁啾唰的摸向自己的背部,生怕那里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摸了一阵,她发现自己背部没有受伤,连一丝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那么大个火球砸向自己的后背,怎么一点伤都没受呢?这让宁啾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学习太累,以致于出现了幻觉。 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宁啾迷糊间听到有人再叫自己。她费力睁开眼睛,看到辛辞站在自己床前。还是那身白色连衣帽,不过是干净的,没有沾染上血迹。 “你,你怎么来了?”宁啾十分小声问到。这病房是两人间,方兰作为陪护正躺在一边的折叠椅上睡得正沉。 “这里布了结界,她听不见的,你可以大声说话。”辛辞顾自坐在床边,扶宁啾坐了起来。见女孩儿迷茫的眼神,他心下一沉,猜测道:“你失忆了?” 跟前的小姑娘不是已经见过妖怪了,怎么还这副迷惑的模样?莫不是不记得了? 这让辛辞生起了一丝苦闷。小姑娘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护着他,这给辛辞带来了莫大的触动与震撼。除了自己的父母,再没有人待他这样好过。这段记忆带给他的甜蜜,辛辞不想只有自己记得。 沉默了许久,宁啾艰难嗫嚅着红唇:“你也是妖?” 这样一想,似乎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怪不得她总觉得辛辞身上有秘密,可又无从探知。而且辛辞可以随时随地找到她,在不用任何通讯工具的情况下。起初宁啾以为都是巧合,可现在想来这巧合未免太多了些。 想到这儿,宁啾面色一僵,话语中颇有些欲哭无泪,又带着丝丝的侥幸:“那个,时筠、蓝姬他们不会也是妖吧?” 在辛辞点头后,宁啾忍着想哭出来的冲动继续问道:“那,那我身边还有妖吗?” “有。岚风高中两所教学楼,一所教学楼里上课的是捉妖师家族的人。另一所教学楼,也就是我们所在的那幢,里面没有人族。老师也没有。”辛辞见宁啾自己提到了这个问题,也就如实说了出来。 他早就想告诉宁啾真相,现在正是时候。 得知这些事的宁啾小身板抖了三抖,声线都是颤巍巍的:“我想静静。” 得知自己的同学、老师都不是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宁啾僵硬地将自己的身子缩在了棉被当中,让自己完全被包裹起来,只露出个小脑袋。 而辛辞在她说想静一静后,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不出声,只温柔地盯着她瞧。被盯得头皮发麻,好半晌宁啾转移话题问道:“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伤都没受呀?” 虽然没受伤,不过她被送到医院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 辛辞犹豫片刻,不晓得是否应该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毕竟宁啾现在的生活就很好,知道事情的始末或许并非她所愿。 那晚那只大妖抱着想杀他的心态而来,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若不是宁啾替他挡了那一击,这世上大概就没有辛辞了。而宁啾的真身也在那一击下显现出来。 幸亏封肆及时赶到,击退了那大妖,随即加固小姑娘身上的封印。否则宁啾怕是再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了。 没错,宁啾并非人类。从见第一面的那时候起辛辞就知道,因为这姑娘身上有他的精血。很久很久之前,他见一株含羞草可爱,便主动将含混妖力的精血用于喂养。这是他与宁啾结缘的开始。 宁啾当然不记得此事,可辛辞却一直没敢忘记。 这些话辛辞只捡了重点说,刻意略过了宁啾显出真身的细节,因而听在宁啾的耳里就是封肆救了他们。 “那大妖为什么要追着你不放呢?”宁啾想不明白,索性就问了出来。 “还记得池梨么?他们以为她的死是我做的。”辛辞的声音冷了几分,垂下的长睫遮盖住了那双捎起讥讽的眸子。 或者说,他们只是想推他出去定罪而已。至于真凶究竟是谁,对于他们来讲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相信不是你做的。”宁啾从被子中伸出手安抚般拍了拍辛辞的手背。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在得知辛辞是妖的那瞬间,宁啾更多的情绪是惊讶,却没有一点害怕。她自己都吃惊于自己如此强的接受能力,毕竟这可是颠覆她以往十几年形成的三观的事儿。 表达自己的信任后,宁啾察觉到眼前少年的睫毛颤了颤,紧跟着笑了起来,模样又乖又温顺。 芝麻大点的胆子顿时膨胀了。她直勾勾盯着少年白皙的脸庞,伸出小手招了招,睁大眼睛好奇道:“听说妖怪都有原形,你的原形是什么呢?” 没想到女孩儿会问他这个问题。辛辞好看的眉梢微挑,缓缓凑近低声道:“真的想看?” “想看!”面对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宁啾咽了咽口水,小鸡啄米般毫不犹豫点头。 辛辞垂着眸子低声笑了笑。都不待宁啾眨眼,淡光一闪,跟前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白狐。 那小白狐浑身毛茸茸的,长着绒毛的小耳朵微微动了动。白色的小爪子踩在宁啾的床上,一对葡萄眼圆滚滚的,那条软乎乎的大尾巴状似无意扫过宁啾放在被子外边的小手。 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小白狐,宁啾惊喜得猛地坐了起来。不安分的手伸向小白狐抖擞着的小耳朵,而后胡乱揉了一把。 心里止不住的尖叫:啊!好软! 第20章 被猛地攥住了小耳朵, 辛辞感觉自己的脸都烧红了。得亏浑身上下都被皮毛包裹着,才没能露出异样。被顺毛得有些害羞,小狐狸的脑袋不自觉往被子上拱了拱, 湿漉漉的圆眼瞅着笑得开怀的女孩儿, 嘴里小声地发出呜呜声。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并没能激起宁啾的同情心,反倒让她恶胆从边生。一只手捏住小狐狸的耳朵, 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悄咪咪摸上小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 在蓬松的尾巴上揉了一把。 突然被人摸了尾巴的辛辞差点炸毛。从尾巴根处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既陌生又羞耻,想让跟前沉浸在撸狐狸快乐中的女孩儿住手,又忍不住将身子往前送了送,想让她多揉一会儿。 在自己手上的小狐狸乖得像坨棉花, 任由人索取的模样极大地满足了宁啾撸毛茸茸的成就感,想要变本加厉欺负小狐狸的念头压都压不住了。 她自己没养过毛茸茸的小动物,每次都只能眼馋别人家养的小猫小狗。这次她抱着的可是一只珍贵的小白狐, 而且还是动物修炼成精、有自我意识那种!相信肯定没有人有她这般幸运,宁啾自豪地挺起了小胸脯。 被抱着顺了半个小时毛的辛辞实在忍不住了,略微挣扎出宁啾圈着他的手臂, 从病床上一跃跳到了地板。落地的同时从小狐狸化成了人形, 原先从容的俊脸染上绯红,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盯着病床上坐着的女孩儿,空气中散发出勾人的味道。 小狐狸变回人形了,宁啾还有些遗憾,那软乎乎的触感让她意犹未尽。冲着靠窗边站的辛辞招了招手,本是想让他离得近些, 两人再说说话。哪想到少年面色忽然一变,噗通就从窗口跳了下去,那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可是五楼啊! 来不及阻止的宁啾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赶紧挪到了窗边,借着路灯的光往下看。眯着眼睛将下边的场地都看了一圈,没看到跳楼那种惨烈的场面。宁啾这才反应过来辛辞不是人,他可以凭空出现在病房,当然也能够悄无声息地离开。不过是五楼而已,怎么会出事呢? 想明白这点,宁啾悬着的心忽然就放下来了。地板蚀骨的凉意侵入脚心,她感觉整个人冷了起来,嗒嗒嗒跑回床上裹紧了被子。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她还想着辛辞能来医院看望,是不是杀人凶手的嫌疑已经洗脱了呢?或许,等她出院重回岚风高中时,那个清冷的少年早已在教室等着她了。 宁啾猜得□□不离十。等她休息好重回校园,辛辞确实已经回来了。不过他并未洗脱杀人凶手的嫌疑,尽管出入自由,但他身上也被下了印记,为的就是使他的一举一动处于特殊机构的严密监控之中。 尽管有些不方便,但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做法对辛辞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正因为处于监控之中,他不必担心自身的安全,也不用怕会被其他什么人找麻烦。在池梨案真相大白之前,他的安全都可以得到保障。 这其实还得归功于宁啾。若不是施加在她身上的封印在那晚松动,她的身份足以震慑内乱的妖族,令捉妖师家族忌惮。池梨被杀这个锅,辛辞是背定了,哪还能有片刻的自由? 不过也好在宁啾身上松动的封印被重新加固,除了辛辞与封肆,再没第三个人知晓她的身份。这让宁啾的校园生活维持了往日的宁静,也让人族与妖族投鼠忌器,都不敢轻举妄动。 见到辛辞又好好地回到学校,宁啾为他高兴之余想起一件事,神神秘秘问道:“那时筠、蓝姬他们的原形是什么呀?” 辛辞是小白狐,那她这些同学的原形想必也是萌物叭? “蓝姬的真身是蓝玫瑰,家里盛产花酿,上次遗憾被毁掉的那瓶酒就是她自己采花酿的。”故意停顿了一下,辛辞继续拉长了声音道:“至于时筠,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见过?”宁啾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声线有些颤抖,勉强笑道:“不会是我梦中那条大蛇吧?” 少年闷着声不说话,宁啾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她不晓得那段时间接连做噩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后面想来也太诡异了些。但如果这世上精怪之类的真实存在,那或许可以解释一二分。 只是梦中那蛇盘旋起来比她家的客厅空间还要大,令畏蛇的宁啾接受不来。以后还是不要惹到时筠了,万一他生起气来变成大蛇吓她怎么办? 就在宁啾胡乱想些有的没的时,身后突然冒出一颗脑袋,故意在她耳边磨牙:“在想什么呢?” 仿佛听见了蛇信子吞吐的嘶嘶声,宁啾僵直着身子回头,果真看到时筠似笑非笑站在她身后,挑眉:“看你这表情,应该知道我们都不是人了?知道真相还敢来上课,宁啾啾,你果然不是常人。” 紧张咽了咽口水,宁啾下意识望了身旁的辛辞一眼,害怕的情绪一下子就散了:“我有什么不敢的?我都来这么长时间了,不是还好好的?” “唔,说的也是。要不,我变回原形给你摸摸?我的原形可高大威猛了!”时筠的手搭在宁啾的肩膀上,说着就想就地化形。 “别!!我相信你高大威猛,这都快上课了,还是别了吧?”宁啾往旁边站了站,伸出三根手指头,动作僵硬地将时筠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抠了下来。 被嫌弃了的时筠还想说点什么,可惜上课铃响了,只得不情不愿往自己的座位那边走去,风中留下他不屑地哼哼声:“老子的尾巴又大又滑,可漂亮了,别人想摸还摸不到呢!不识货!” 又大又滑的尾巴您还是留着自己慢慢欣赏吧,宁啾心累地想到。 知晓同学们的不一般,宁啾平时就多多留意了一下。她发现那个爱在试卷上画乌龟的少年其实是只货真价实的乌龟精,与他走得近的那个原形是只兔子。谁能想到寓言故事中龟兔赛跑的主角,在现实生活中竟然成为了密友一般的存在,连上厕所都手拉手去的。 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上语文课爱唠叨的尤老师原形是一只秃头的斑鸠。那鸟脑袋上顶着的几撮稀疏的毛在冬季的寒风中摆动,好似一不留神就会被吹走。 老是板着脸,一口正宗美式发音的英语老师其实是一只学舌的鹦鹉,不过他是一只有雄心抱负、爱学习的鹦鹉。据说很久以前凭着两只瘦小的翅膀硬生生飞越太平洋去到了美洲,那一口标准的发音就是在那里学会的。作为学校里唯一一只留过洋的鹦鹉,他骄傲啊! 最令宁啾大跌眼镜的是班主任封肆。回想起初次见面时男人温文尔雅的模样,宁啾以为他怎么也得是个精怪中的绅士吧?万万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原形,他竟然是只橘猫……气急了会跳起来挠你一爪子那种。听传言说,尤老师之所以头顶的鸟毛秃了一块,就是得罪了封肆后被他挠的…… 宁啾也不晓得这些传言的真假,只是听得眼角直抽抽。 中午的食堂还是原先那个味儿。一走进去,扑鼻而来的便是令人口水直流的菜香味。听辛辞说承包食堂的鱼叔原形是只八爪鱼,他原本生活在深海里,觉得无聊就想做点小生意。 那些在人类菜市场卖得死贵的新鲜海鲜,他随便在海里捞一捞就够供应半把个月。也正因为海鲜太多,学生都吃腻了,那些海产品反倒成了最廉价的食品了,受欢迎程度还不如一只小山鸡。除了宁啾,很少会有学生捧场。这可把鱼叔一颗火热的心伤着了,回到海里疗养了一段时间才回来。 得知宁啾已经晓得了他们的身份,平时在岚风高中藏着不敢露面的小精怪们开启了偶遇的征程。以致于宁啾在路上不是有小猫、小狗碰瓷,摔倒在她面前求撸,就是一群小仓鼠排着队扒拉她裤脚不让走。这些毛茸茸也就算了,最夸张的还有爬在墙面上的蜥蜴、地上风火轮似的滚动的小刺猬、树枝上盘旋着的小蛇也爱往她跟前凑。 这些反常的现象一度让宁啾觉得自己是不是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技能,一半欣喜、一半忧愁。 时间匆匆又过了约莫一个月,宁啾逐渐适应了这种每天有惊喜、次次喜忧参半的生活。在这段时间,她在学校的日子过得丰富多彩,同时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不是指精怪们,而是她的父母。 起初宁啾也没察觉到什么,偶然的一次机会她半夜起床喝水。刚拧开卧室的门锁就听到客厅传来声响,电视是开着的。 宁啾作息规律,晚上一般十一点半左右便睡了。她记得睡的时候电视已经关了,可现在半夜却莫名其妙开着。她手心沁出了汗水,就怕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这世上有妖,自然也有鬼怪。虽然宁啾没见过,但她也不想撞见。可现在的情况只有两条路供她选择:一是装作无事发生,悄悄关门蒙上被子睡觉;另外一条路便是出去看个究竟。 胆子小的宁啾当然选择前者。在她想关门时,借着电视发出的微弱光芒,她隐约看见了茶几前有个人蹲在那里。看那手捧着的姿势,像是在吃东西。 认出了那人穿的睡衣是方兰的,宁啾顿时就松了口气,挠挠头走出去:“妈,你在做什么呢?大半夜的干嘛不睡觉?” 越走得近,鼻尖萦绕着的血腥味就越重。宁啾蹙起眉,终于走到了蹲着的那人的正面。人是方兰没错,可瞧着有些木讷。 仿佛听到了声响,方兰埋着的头抬起来,还露出几颗牙齿笑了笑。 血腥味登时充斥着宁啾的鼻尖。她不敢置信瞪大眼睛,赶紧捂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她看到方兰披头散发蹲在垃圾桶旁,手里捧着一条生鱼在吃。 那鱼没刮鱼鳞,鱼头被生生咬掉了,连鱼腹都被咬得缺缺烂烂,里边的肠子露了出来。方兰似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当着宁啾的面将露出来的肠子全部都塞到了嘴里,咀嚼了两下便吞进了肚子里。宁啾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牙齿间沾到的鱼鳞与口里还含混着的血泡沫。 方兰不仅在吃生鱼,还将一条活鱼生生咬死了。 胃里在控制不住翻滚,宁啾扶着沙发边干呕。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仅无法唤醒自己的母亲,而且眼瞧着失控的方兰离自己越来越近。那条死相惨烈的鱼逐渐被塞到自己嘴边。 惊出满头冷汗的宁啾一睁眼,发现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难道又是在做噩梦? 换好衣服到洗手间洗漱,宁啾路过客厅时特意往垃圾桶里看了看,里边干干净净的,没有鱼鳞、也没有吃剩的生鱼残渣。鼻子怂了怂,空气中也无那股腥气的臭味。 本该放下心的宁啾反倒更加担忧。若说是梦也太过真实,况且自从辛辞将护身符给了她,她已经好久不做噩梦了。 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宁啾已经多长了个心眼。在早餐饭桌上,她发现方兰与宁奕吃得很少,除了一杯豆浆,油条与白米粥碰都没碰。 方兰的精神有些不好,脸上蜡黄,看着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宁奕身子紧绷绷的,瞧着也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之前宁啾也问过他们是怎么了,得到的回答是太累。本想着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可一想到半夜那惊悚的画面,她又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只有池隐该吃吃、该喝喝,仿若一点怪异都未察觉到。说来池隐到她家寄住两个来月,宁啾与他的见面机会屈指可数。有些时候饭点都不在家,听方兰说是出去了。 忽然宁啾心中就生起了一个荒诞的猜测:会不会她父母的异常与池隐有关?毕竟池隐未住进来之前,方兰与宁奕什么症状都没有。就是他住进来后,才开始不舒服的。 而且宁啾想起了一些被忽略的事情。池梨死前变得怪异那刻,她好像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是药香,又似是其他的味道。但毫无疑问这香味她曾经闻到过,在池隐身上。 一开始她没想起来,直到再次与池隐同一餐桌吃饭,这才回过神。 如果能够闻到香味,那证明那个人该离她们不远才对。可宁啾无比确定,那天操场上除了她与池梨,她再没见到第三人。 普通的人或许无法做到隐身,可从辛辞那里宁啾知道了修行之人是可以的。池隐是捉妖师家族的人,也是从小就开始修行的人。如果是他的话,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况且从听到的八卦来看,池隐与池梨关系很不好。如果因为仇恨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杀人的话,似乎也能说得通。 这个荒诞的念头一生起,宁啾坐立不安。她知道这样无端怀疑别人很不好,可她控制不住地越想越多,越想越心惊。 慌乱喝了两口粥,宁啾拎着书包就往门外出。她现在只想找到辛辞他们,将自己的猜测跟他们说一说,或许他们有办法证实这些事情的真假。 盯着宁啾近乎仓皇而逃的背影,池隐好长时间收回自己的视线,笑容越扩越大,透着些许的狰狞。 等宁啾慌慌张张跑到学校门口,正好遇到站在门口的辛辞。双手插兜倚在墙角,看着好像在等人。 “跑得这样急,出什么事了么?”辛辞等到那个想等的姑娘,自觉将她厚重的书包接过,柔声问道。 “我……”张了张嘴,宁啾愣了会儿神,最终摇了摇头:“我忘了。” 她确实是忘了。隐约记得她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辛辞他们说的,可不过走了一段路,她一张嘴便忘了个一干二净。 “没事,想起了再说。”辛辞将女孩儿的书包挂在了自己肩上,两人并肩往校园里边走。 整整一天宁啾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她还是在想自己忘了什么事情。明明她的记性不该那么差的,可就是记不起来。或许,真的不是很重要的事。 又过了四五天,宁啾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门外有声响。睁眼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多。本想蒙着被子继续睡,但那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爪子在刨门。 被惊醒的宁啾揉着眼睛出了门,那声音不是客厅里发出来的,而是池隐的房间里。 这么大的动静,她爸妈都没听到吗?宁啾疑惑间蹑手蹑脚走到方兰与宁奕居住的卧室,手搭在门把手上,犹豫片刻还是拧开了门锁。 卧室里小台灯亮着,可是却没有两人的身影。 大半夜的这两人去哪儿了?卧室、客厅都没人,难道在卫生间里?宁啾刚想转身去卫生间看看,就听到背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一回头,眼前的场景将她吓得后退几步。腿肚子磕在小板凳上,整个人往旁边一歪,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她看到方兰与宁奕齐齐站在她的身后,两人神情麻木,手里分别捏着一只老鼠在啃。那老鼠还是活的,被啃掉了一只小腿后疼得直挣扎。 眼前的画面刺激到了宁啾,轰的记忆回归,她总算想起来自己要跟辛辞说什么了。可眼下这样的情景,她又无法联系到辛辞,浑身都在因为害怕而颤抖着。 恐惧慌乱间宁啾还抱有一丝希望,想找准一个时机冲出去寻求帮助。然而池隐的面孔出现在门口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不仅瘫软,还动不了了。 “我爸妈是怎么了,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左右逃不掉,宁啾反而镇定了下来,厌恶地开口质问道:“他们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得见你对我说这么多话。”池隐扯着嘴角笑了笑,手里捏着那把妖骨铸成的短刀,手指划过锃亮的刀面:“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呢?要不一个一个来?” 刀面泛着光,宁啾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卧室里的那把短刀,学校作为奖励送给自己的那把。 “宁伯父跟宁伯母没什么事,就是快要被我炼成傀儡了而已。知道什么是傀儡吗?就是没有自我意识、只知道服从主人命令的废物。”辛辞踱步到宁啾跟前,好脾气地蹲下与她的眼睛直视:“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我需要傀儡为我办事,而我们朝夕相处,他们两个是最合适的人选。近在咫尺,方便操控。” “池梨是不是也是你杀的?”话说到这份上,宁啾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问的问题也愈加直白。 池隐惊讶地挑起眉毛,随即病态地笑了笑:“你怎么猜到的?” “真的是你?!她,她可是你姐姐。”宁啾看着跟前少年模样的这人,只觉得心底发寒。 “姐姐?我姐姐早就死了,死于妖物之手。池梨她也配作为我姐姐?”这个话题似乎打开了池隐的话匣子,不待宁啾继续追问,他便接着道:“她从小打我、骂我、欺负我,仗着自己池家继承人的身份对我呼来喝去。这样一个人渣,早就不配活在这世上了。”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点价值,就是用她的死挑起人族与妖族的争战。”池隐眼睛逐渐爬上丝丝血红,恶狠狠道:“我父母与姐姐都死在妖族的手上,我毕生的愿望就是为他们报仇。本来我的计划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的,奈何辛辞与时筠这两只妖物手脚太慢了,到最后我不得不亲自动手。” “你还不知道吧?你身边那些个人模人样的同学,其实全部都是妖怪变的。那些个妖物早就想挑起两族的争战了,其中尤以辛辞与时筠最甚。我等了这么久,他们却没闹出一点动静。不得已,我只好按着妖族的手法,计划在那天杀了池梨。” “池梨是池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宝贝,也是捉妖师家族未来的希望。要是她死在了妖物手里,你说捉妖师们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发难?”池隐微微翘起的嘴角又抿成了一条直线,不悦道:“人算不如天算,妖族如此没骨气,想着将辛辞推出去了事。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他的责任都不追究了。” 说到这儿,池隐的眼睛已经血红一片:“我偷练禁术这么多年,将自己修行得不人不妖,到头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成。” 刀刃抵着宁啾的脖子,池隐眼底的疯狂已经压不住了:“我又想了一招。你不是跟那群妖物走得近吗?你要是愿意帮我,岂不是事半功倍?” “做梦!”宁啾嫌恶地扭开头,只恨当初父母收留他时自己没有阻止。 “那就,不要怪我了。”池隐的手往前送了一寸,锋利的刀刃瞬间就将宁啾白皙的脖颈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那条口子往下流淌,沾湿了睡衣的领口。 “果然是把好刀!”池隐满意地盯着刀刃上的那抹红,舔了舔嘴角,兴奋道:“不要害怕,也就是疼一下的功夫。等我将你杀了做成最高级的尸鬼,你就可以重获第二次生命了。” 疯癫状态的池隐只顾着欣赏宁啾白如纸的脸庞,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拥有一个厉害的帮手,激动得不能自已。他一点也没注意到短刀上的血慢慢被吸收,甚至刀身还发出了幽幽的光,隐隐有些发烫。 “去死吧!”池隐紧握着刀向宁啾的心口扎去,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开,身体撞在卧室的墙上。短刀被这一撞也脱了手,滚落在地面。 原本动弹不得的宁啾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将地上的短刀捏在手里把玩,歪着头无辜道:“该死的人,是你哦。”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出不来了,明天继续两更补上。 第21章 被摔在墙上猛地呕了口鲜血, 池隐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攥住一样,疼得厉害。惊怒之下抬眼向将他掀翻的宁啾看去,一眼便心惊不已。 穿着棉质睡衣的女孩儿正歪着头打量他, 脖子上被短刀割破的伤口早已愈合, 连上衣领口处沾染上的血迹都消失无踪,像是被洗掉了一般。而且她的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 让他忍不住想要跪地臣服。 “妖族血脉。”在地上苦苦挣扎半天爬不起来的池隐似是窥见了什么, 颓废地又哭又笑,两只血红的眼睛紧盯着宁啾不放,喃喃自语道:“你竟然是妖族血脉?最强大、最纯正的那一支。” “都说妖王早已泯灭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大战之中,却没想到他的女儿还能以人类的身份活着。这真是一场笑话!”池隐强撑着自己即将涣散的意识, 咬着牙不甘心就这样认输。 他潜心蛰伏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将妖族尽数消灭。本想着妖王泯灭,正好是妖族群妖无首之际。且妖族内部争权夺利、互相排挤, 这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是最好的时机。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妖王血脉重新现世将他所有的希望都击破了。可是,他真的不甘心啊。 “你不敢杀我的。池梨已经死了, 我若是再死于妖族之手, 你猜人族与妖族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吗?那你就成为了挑起两族争端的罪人,是要被无数人唾弃的!”池隐拼着最后一口气出声,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奈何宁啾就跟没听见似的,一步一步逐渐逼近,捏在手里随意把玩的短刀也调整了刀尖对着的角度,嘴角挂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在池隐咬牙做好赴死的准备时, 宁啾却忽然没有了动作。身上那股强大的妖力也渐渐被削弱,最终泯然无存。 “咣当”一声,短刀掉落在地上。宁啾的眼神逐渐清明,茫然出声:“我这是怎么了?” 又重新将封印加固了一层的封肆抿唇,安慰道:“没什么,其他事我们稍后再说。” 在感受到宁啾有危险的那瞬间,辛辞立刻就赶了过来,在路上遇到了因封印被冲破而着急忙慌往这边赶的封肆。两人到的时机刚刚好,宁啾还没有被妖性支配进而杀了池隐。 虽然不知道封肆与辛辞为何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但无疑他们的出现给了宁啾极大的心理支撑。她急忙指着地上挣扎的池隐,快速道:“是他杀了池梨,然后嫁祸给辛辞的。而且他刚才不仅想杀我,还想将我爸妈炼成什么傀儡!” 知道封肆很厉害,宁啾毫无顾忌将知道的事情完全告知。出于信任,她也相信班主任会处理好这些事。 “原来真的是你。”封肆并不是很意外。 他一直都相信辛辞是无辜的,因为以辛辞的个性,若真是杀了人是不会否认的。何况发现尸体的那个小仓库里气息混杂,其中一缕气息似人似妖。他若不是鼻子灵敏,怕也闻不出来。 接着顺着那条微弱的线索查到了寄住在池梨家里的池隐身上。原本是打算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收集池隐杀人、修习邪术的证据。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真相竟然被宁啾捅破了,她还差点完全冲破封印变回妖身。 “现在,跟我走一趟吧。”封肆将池隐完全束缚住,白光一闪消失在屋里。只是还不待宁啾说话,他又回来了。 “封老师,你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宁啾咋舌问道。 掸了掸衣服袖口,封肆挑眉道:“我就是将池隐送到特殊机构而已,放下就走自然很快。主要有些事情还需要跟你说明。” 说话间,封肆抬起一只手,将受到邪术浸染的方兰与宁奕体内的邪气吸出来。把二人送回卧室歇息后,这才对着担忧的宁啾笑道:“他们没事了,邪气入体还不是很严重,多加休息就会恢复好的。现在,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啊?”见封肆与辛辞面色凝重,宁啾直觉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结合之前她的状态,宁啾猜测道:“是不是我……其实不是人?” 失控期间做的事情她都还记得,只是那股力量一直支配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从中挣脱出来。现在想来那股邪门的力量又怎么可能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呢? 宁啾不由想了很多。想着自己会不会也是妖,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生物。 就在她呼吸乱想时,封肆开口了:“十几年前人族与妖族发生了一场大战,在那场大战中死了很多人。” 妖族几近灭族,而捉妖师家族的人也损失惨重。可以说那场争斗没有真正的赢家,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统领妖族的妖王在那场战争中陨落,侥幸逃生的妖族也如一盘散沙。彼此都不服气,都想自己上位成为新任妖王。 可谁都不知道妖王虽灭,却留下了一丝血脉。只可惜那孩子在大战中弄丢了,耗费了以封肆为首的这群坚决拥护妖王血脉上位的大妖十几年时间才将人找到。 这人便是宁啾。 大概是为了保护孩子的安全,妖王在陨落前在她的身上施了封印,掩盖她妖王后裔的身份,这才得以使宁啾在人类社会平安长到这么大。 知道宁啾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封肆几人本也不欲打扰。可随着妖族的壮大,愈多的妖生出异心,急需选出新任妖王震慑全族。为着这个,封肆主张将宁啾招到岚风高中,有了一定接触后再慢慢告诉她真相。 但现在宁啾自己有了一定的怀疑与猜想,倒还不如顺水推舟将事情始末讲清楚。至于最后的选择,还是得宁啾自己来做。 “所以,我也是妖?还是妖王的后裔?”听到这番话,饶是宁啾提前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也难免震惊不已。 原来她的真实身份还挺厉害的。震惊过后,就只剩下了满腔的淡定。宁啾自己都很惊讶于自己的接受能力,但不可否认,她并不反感自己的出身,反倒有种落叶归根的归属感。 “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宁啾缓缓吐出一句话。 她是妖族,而方兰与宁奕却是真的人类。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否知晓她妖族的身份。若知晓还好,若不晓得的话,这件事要不要跟他们坦白还需要细细考量。 知道宁啾在顾虑什么,封肆也不急。他之所以三番两次将宁啾冲破的封印重新加固,为的就是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可以自由选择是要立刻破封印恢复妖族的真身,还是以人族的身份继续生活,待百年后封印自动破除。 封肆来的快走得也快,但辛辞却默默留了下来。他不放心宁啾一个人待着,尤其是在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 又过了十几天,没有了池隐在暗中施乱,方兰与宁奕的精神果然好了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不过他们丝毫不记得自己前一段时间的异常行为,仿佛那段记忆丢失了一般。 这让担心了好久的宁啾放下心,不用再忧虑那些不好的事会给他们造成心理阴影。清醒过来的方兰与宁奕见家里没有池隐的身影,还问过宁啾他去哪儿了。 纠结再三,宁啾也只说了池隐涉嫌杀人,目前已经被抓起来审讯了。她没有提到关于妖怪的事情,怕父母接受不能。 “那孩子怎么会杀人呢?”方兰满眼的不可置信。毕竟池隐也跟着他们一起住了那么久,这突然间就成了杀人犯,怎么说都让人惊诧。 “他自己亲口承认杀了他的堂姐,据说是因为他们家待他不好。证据也收集得差不多了,近日应该就会有处理结果。”宁啾听封肆说过,池隐杀人证据确凿了。由于池隐已经妖化,不能交给普通部门来执行死刑。现关在特殊机构的中心监牢里,就等着行刑。 方兰当然不会怀疑自己女儿说的话,只是想起来就一阵后怕。她一直觉得这孩子可怜,十来岁的年纪父母就离世了,所以有意多加照拂。 再加上她与池隐的母亲还未嫁人前就约定了,若是他们将来的孩子是一男一女,就订婚让两家亲上加亲。将池隐接到自家住,也是想让两个孩子多多接触,如果能够互相喜欢,到时候能真正成为一家人就好了。 这是方兰放在心里的小算盘,除了宁奕,她从未在两个孩子面前表露过这种想法。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不是那种冲动的性格,也庆幸宁啾没有真的喜欢上池隐,否则她一定会恨死当初做出将人接到自己家住这个决定的自己。 方兰在一边又是庆幸、又是后怕,就想着改天去佛寺烧烧香,去去晦气。宁啾在一旁看着方兰变化莫测的面色与宁奕一脸凝重的表情,抠了抠自己的手指,试探问道:“爸妈,我……” 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方兰与宁奕没有将自己身世说出来的打算,她又何必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呢?不管她是人还是妖,总归都是他们的孩子。 想明白这一点,宁啾顿时觉得自己心中一片清明,也不再纠结要不要告诉方兰他们人族与妖族之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他们是普通人,就该像普通人那样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 池隐的死刑很快就被判下来了。判决书上传到网上,供大众浏览。判决书里面没有提到池梨的死状,也没有详细提到池隐作案的手法,只是隐晦写了几句案发现场极其血腥,凶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再多的也就没了。 浏览到新闻的网友们也是唏嘘这凶犯年纪轻轻就走上了不归路。也因为池隐是有名的贵族学校岚风高中的高三生,于是茶余饭后又掀起了在校学生的教育问题与家长不可推卸的教导职责的讨论。 同时捉妖师家族与妖族也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不知是何人将池梨以往修行禁/书术法的事情爆了出来,还将她用活的动物、甚至是医院刚出生的新生婴儿炼傀儡的肮脏事儿也一块儿爆了出来。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违背因果伦常的事池梨没有少做,而池家也不完全是无辜的。他们在察觉到池梨这些天怒人怨的举动时,非但没有阻拦,反而悄悄帮着打掩护、磨灭那些犯罪的痕迹。 原本是捉妖师大家族的池家倒了。不仅是因为培养出了池梨、池隐这样的社会败类,更是因为池家在捉妖师家族中久居高位,这种长时间受人敬仰的生活让他们渐渐飘了,也将他们的野心越养越大。自以为修行了一些术法,就将自己置于所有生物的最高位,一点对生命的敬畏也无。 也因着池家闹出的这些事儿,所有捉妖师家族的人都深觉抬不起头来。这些年他们眼中本该赶尽杀绝的妖物反倒本本分分,没有闹出一点事端。反倒是他们这些自诩肩负维护社会和平、保护人类不受伤害这种崇高使命的捉妖师不断地虐杀,造成社会的恐慌与不稳定。 到底谁才是不应存于世的怪物呢? 深感羞愧的捉妖师们不断地反思,在将池家参与过用活人炼制傀儡的帮凶一同送进监狱后,捉妖师家族也经历了一场大换血。新老更替,更有想法与仁慈之心的后辈逐渐取代了老一代顽固的掌权者,接近权力的中心。 这些后辈大多经历了十几年前那场人妖之战,也目睹过尸呈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他们是理性的和平维护者,知道人类社会再经不起一场这样大阵仗争斗的摧残。他们主张与妖族求同存异,谋求真正意义上的和谐。 而妖族有妖欢喜,便有妖忧愁。那晚宁啾身上的封印再次破裂,强大的妖力震慑住了方圆几千里的精怪,令他们控制不住想要臣服。 虽然那股力量消失得快,但大家都明确感受到:新一代的妖王出现了。 原先那些个想要争夺妖王之位、从而一统妖界的大妖瞬间安静如鸡。血脉的压制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们再不服气也得咬牙忍着。 精怪们都在等着他们的新王出现,等来等去也没有下文。还是封肆出面代为传达新王的意思,大概就是新王现在忙着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不方面与大家见面。约莫一百年后,自会现身相见。 封肆在妖族的地位并不低。很久之前老妖王还在时,他便是近身侍臣,因而他的话有一定的分量。再者说,一百年对于精怪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也不算难等。 于是妖族欢欢喜喜等着一百后迎接他们的新王。而以前那些蹦跶着想夺权的大妖也没了办法,论实力有封肆这群老妖王的心腹顶着,论民心,大多数的精怪都期待着百年后的新妖王登位。他们实力拼不过,还笼络不了民心,也就不敢再作妖。 百年后新王登位自然是宁啾的意思,也是她想了很久的决定。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她也喜欢这样平淡而充实的生活,不想过早地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再来便是出于照顾方兰与宁奕的考虑。 百年后,方兰与宁奕逝世重新投胎转世,而她体验过人类的生活后再恢复真身。既能为父母养老,也能将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加多姿多彩。 这是宁啾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封肆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小姑娘做的一切决定他都是接受的,不过百年而已,这期间他还是有信心将妖族代为照看好的。 人族与妖族经过一场洗礼,开始真心实意谋求合作。经由特殊机构牵头,提出开放中考、高考,让人族与妖族都可以报名参加。不仅是在教育领域为妖族开放了权限,货币的流通、市场的进入、甚至人与妖之间的通婚都提上了日程,出台了专门的文件供实施。当然这些特殊的文件只下发到相关部门的手里,普通人是无法接触到的。 最为这些改变高兴的当属岚风高中那群老师。特别是教授高三学生的那批老师开心得不行,同时也自觉肩膀上的重担更加重了。 自从确定的文件出台后,岚风高中一改先前懒散的作风,课堂作业、家庭作业如期而至。不仅是在习题的练习量上,甚至还安排了周末补课。 要晓得那群升上高三的精怪们懒散惯了,虽然宁啾每天中午牺牲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帮他们补课,但效果终究还是有限的。于是全体老师一商量,一致决定周末补课,增长补课的时间。 这雷厉风行的刷题加补课的做法差点将学生们折腾疯。但在一片怨声载道中,这举措渐渐起到了效果。至少第三次月考的时候,原先单科考几分甚至零蛋的那些同学能够考到两位数了,在宁啾帮助下能够考到两位数的,现在逐渐摸到三位数的边缘了。 老师们摸着下巴安慰不已,只觉得自己的努力没白费,还想着从高三下学期开始将作业量再往上调一倍…… * 时间辗转,转眼便到了圣诞节前夕。随着融入人类社会,寄居在岚风高中的精怪们也越来越赶时髦。不仅中秋、重阳这些节日,现在连国外的圣诞节也有模有样学着过。甚至还掀起了一阵评比之风,选出谁是岚风高中最受欢迎的崽儿。 最终的评比标准以谁平安夜收到的苹果最多,谁就是当之无愧的最受欢迎王。这个突然掀起的比赛宁啾并不知情,自然也没有参加。她平安夜约了辛辞出去玩儿,正纠结自己穿哪件衣服好。 白色羽绒服虽然厚实,但穿在身上瞧着自己圆滚滚的像颗球。蓝色的风衣虽然漂亮,可实在太单薄了。十二月的天气这么冷,指不定出去一回就着凉了。 挑来选去,宁啾最终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粉色卫衣。这卫衣是带毛的,最适合刚入冬那时候穿。尽管现在穿身上有点薄,但只要里面多穿一件厚厚的毛衣,问题也不大。 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挑选衣服,又花了一个小时左右化了个淡淡的妆。在全身镜前扎了个松散的丸子头,宁啾挎着自己的小白包就准备出门了。 与辛辞约的是晚上,方兰与宁奕早就下班在家。见着闺女全副武装要出门,宁奕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状似随口问道:“要出去?” “嗯,跟同学约了今天晚上出去玩儿。”宁啾在门口换好雪地靴,边换边说:“今天晚饭不要做我的那份儿了。” 就在宁奕还想开口问什么的时候,胳膊被方兰狠狠一揪,小声嘶了下,生生打住了要说的话。 在宁啾出门后,宁奕如常的面色立马扭曲起来,嗷的一声问道:“你揪我做什么?” “我不揪你,你是不是还想像查岗似的问咱们闺女跟男的女的出去,出去玩儿什么?”方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将桌上的热水接过来喝了一口。 “我这不也是关心女儿吗?”宁奕委屈巴巴回道。 方兰呵呵一笑,恨铁不成钢道:“你看女儿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跟男孩子出去玩的嘛。你看她什么时候这么精心化过妆,女为悦己者容懂不懂?” 自己也是年轻过的人,方兰十分了解现在青春期的小女生在想些什么。她与宁奕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高中也恰巧被分到了一个班。那时候方兰是年级闻名的女学霸,而宁奕就是个除了脸,身上没一样能看的学渣。 但高二那年,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方兰并不提倡早恋,只是觉得若能够遇到一个很好的人,那就不要错过。当然,前提是尊重自己、保护好自己。 “那怎么行?我得打个电话把她叫回来。”说着话的期间,宁奕就着急忙慌掏出手机想给宁啾打电话,但却被方兰眼疾手快阻止了。 “有什么不行的。女儿很快就满十八岁了,等高考一考完就是个准大学生了。难不成大学了,你还不准她谈恋爱啊?”方兰将宁奕的手机夺下来,慢慢道:“啾啾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呀,少在那里瞎操心了。” 欣喜赴约的宁啾还不知道,方兰女士思想之开明,已经成功搞定了她爸宁奕,正暗戳戳期待着她领男孩子进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更合为一章,明天也是两更。 第22章 “辛辞!”还在几米开外, 宁啾就冲着辛辞招了招手。少年今儿难得地将那身白色连帽卫衣换下了,穿了件浅蓝色的夹克衫。下边配着一条阔腿裤,搭上双白网鞋。 整个人青春又洋溢着时尚。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宁啾小跑到少年跟前, 微微弯了腰, 手撑在膝盖处喘了口粗气问道。 站在火锅店门口双手插兜的少年早就引起路人的注目,那一道道投来的目光中或有着惊艳、又或者淡淡的嫉妒。这些辛辞都没有在意, 反倒认真凝视着宁啾, 嘴角带着笑意:“也没多早,刚来。” 事实上,他已经在火锅店门口站了将近半小时了。 两人刚走进火锅店便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店员小姐姐态度十分友善, 服务也周到。看两人像是学生的模样,还特地推荐他们点店里最近推出的组合套餐。只要九十八,里边包含毛肚、嫩肉片、鲜鸭掌、鸭肠、麻辣牛肉各一盘, 还有一些素菜和两杯饮料。 换做是普通食量的两个学生,这些确实是既优惠又划算。可换做宁啾与辛辞,这些菜显然不够吃。 宁啾还好, 饭量不算大。可她是见过辛辞吃东西的, 套餐中的东西估计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吃的。 婉拒了小姐姐的推荐,宁啾选择自己点菜。好在她今天出门将存下来的接近一千块钱的零花钱都带来了,应该够他们两个放肆地吃。 “你是第一次吃火锅吗?”宁啾边翻看餐单边问辛辞。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她将餐单上有的菜品每样都点了一遍,且每样都点了三份。她自己吃半份,剩下两份半都是辛辞的。 菜陆陆续续上齐, 不仅将桌面放满了,还放了三辆小推车都没能放得下。一开始辛辞掌握不了烫菜的火候,但在火锅深度爱好者宁啾的演示下,很快就掌握了诀窍。什么烫毛肚要“七上八下”,烫鸭肠十五秒口感更好之类的。 刚开始茫然的辛辞尝到了火锅那麻辣鲜香的味道后,顿时眸光一亮,不用宁啾帮他烫菜,自己也能迅速掌握诀窍。 看点了那么多的菜都被消灭殆尽,宁啾瞅着辛辞脸上那意犹未尽的表情叹道:“我觉得你可以去做大胃王吃播,以你的颜值与食量,一定能够在人山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 本就是玩笑的语气,辛辞却当真了,认真问道:“大胃王吃播是什么?” 被噎了一下,宁啾扯着唇角笑了笑:“开玩笑的,你还认真了?” 在宁啾看来最适合辛辞的应该是娱乐圈。当然,不是指性格,而是冲着那张漂亮的脸说的。顶着那张俊脸,只要不做那些违法违纪、违背道德的事情,多的是网友愿意为那张脸买单。尽管他可能唱跳不行,也没什么演技。 想归想,但宁啾也没有跟辛辞提过这件事。辛辞就是个一根筋的妖,她要这么说,指不定他还真就去了。对于未来,宁啾希望辛辞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为了某些人、某些事有一丁点的勉强自己。 不过一晃神,在宁啾想要去前台结账的时候,发现辛辞已经站在那里了,手里貌似还捏着一张卡。 等宁啾走近,她就听到辛辞跟前台的小姐姐说:“刷卡。” ?? 默默将从小背包里掏钱的手收了回来,宁啾震惊道:“你,有钱了?” 据宁啾对辛辞的了解,他真的是家徒四壁,身上也没有一毛钱。也知道了作为妖,他是可以不吃东西充饥的。钱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然而现在,宁啾听到小姐姐微笑着说“共消费两千零九十七元”就觉得一阵心惊。这辛辞该不会利用自己妖的身份做出偷银行的事吧? 宁啾心中的纠结丝毫没有传达给身边的少年。吃饱喝足的辛辞见宁啾的眼神始终黏在自己身上,高兴地弯了弯唇角,献宝似的将那张银行卡递到女孩儿的跟前:“送给你。” “嗯?”手中莫名被塞了一张不知金额的银行卡,宁啾表情一言难尽,尽量委婉道:“这钱?” 还不待她问完,刚收完钱的前台小姐姐神情有些激动,将一张彩纸送到辛辞面前,眼含期待:“男神,给我签个名呗?”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小明星,小姐姐的心里刷屏般在尖叫。站在她跟前的是前段时间才粉上的新墙头,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名气,但她相信这个漂亮弟弟会大红大紫的。 相比石化的宁啾,辛辞显然淡定许多。他熟练地接过了那张彩纸,龙飞凤舞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走出那家火锅店以后,宁啾还处于呆滞的状态回不了神。她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辛辞什么时候成了男神了?还是一个陌生人说的。 “你认识那个小姐姐吗?”宁啾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不认识。”辛辞回答得很快,然后慢慢解释道:“应该,是粉丝吧?” 他被星探相中,签约了一家影视公司。那星探说是能够赚钱,而辛辞想了想便同意了。一来他若想很好地适应人类社会,钱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毕竟每次出去玩儿都是宁啾请客,辛辞觉得自己蹭吃蹭喝的行为不太好。二来以他现在的技能,似乎不足以在社会上谋求一个好点的工作。思来想去,辛辞就同意了。 签约公司后,他接了一个不知名服装的代言。拿到手的钱不多,也就几万块。但这是辛辞第一次赚到钱,感到新奇还有点小激动。于是才约了宁啾除夕夜出来吃饭。 沉默了半晌,宁啾才终于消化了辛辞竟然自己选择进入了娱乐圈的事实。她原先还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想到人家已经签了公司,还拍了第一支广告。也怪她平日不关注娱乐圈那些八卦消息,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宁啾的沉默让辛辞的喜悦淡了一些,他小心翼翼问道:“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呀。”宁啾回过神,无奈道:“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就是有点吃惊罢了,因为没想到你会走这条路。” 说着,宁啾还拿出手机搜索辛辞说的那支广告,而后用流量津津有味看了起来。虽然是个不知名的小广告,微博上评论还是挺多的。都在惊叹小哥哥的超高颜值,以及刷屏的想要这男孩子的全部资料。 甚至这个营销号发的上一条微博是一个牙膏广告,代言人也是宁啾熟悉的人:时筠。 …… 短暂的惊讶过后,宁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她还是为辛辞跟时筠高兴的。娱乐圈这碗饭也不是谁都能够吃的,除了过硬的实力,也就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颜值了。 辛辞现在占了其中之一,兴许以后能够二者兼备也说不定。而等辛辞日后火了,她也算是大明星的朋友,想来还有点骄傲。 看着女孩儿微微上扬的眉眼,辛辞也能感受她是真心为自己高兴,瞬间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心情也如热气球般升了起来。然而他的好心情只持续了一晚上,待第二天到学校看到宁啾桌洞里、桌面上塞满了红彤彤的大苹果,他勾起的唇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最受欢迎的人”那场比赛,宁啾没关注过,可归功于时筠坚持不懈在他耳边唠叨,辛辞是知情的。但看到宁啾收到这么多的苹果,他为有那么多人喜欢小姑娘而感到开心,但心头总有点不是滋味。 整个上午他都在琢磨这事,终于让他想出了原因。于是在下午的体育课上,他将面色茫然的女孩儿堵在了体育器材室。 作者有话要说:emmm,想跟小天使们聊一下这篇文的后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篇文应该这周三就会完结,约莫还有一万字左右。 因为生病住院的缘故,这篇文在连载期间断更过两个月。最初是打算写20万字左右带有点玄幻色彩的校园小甜饼,但断更回来后开这篇文的灵感被磨尽了。本来想弃坑重新开一篇文,但由于我在之前的请假条上承诺过不会坑,也因为自己有较为严重的强迫症,见不得专栏有坑或者枯树,所以还是硬着头皮生硬地写了下去,为这篇文画上一个不令人满意的句号。 非常感谢喜欢本文的小天使,也在这里说一声抱歉。希望蠢作者的下一篇文能够不辜负大家的期待(鞠躬)。 第23章 “你喜欢我?”少年的眼皮微掀, 嘴角弯成愉悦的弧度,轻柔的嗓音传入宁啾的耳朵。但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少年的笑收敛了些, 顾自回答道:“我喜欢你。所以, 你要不要也喜欢我?” 宁啾蓦地睁大了眼睛,手足无措。只因, 一对长着绒毛的白色小耳朵自少年头顶冒了出来, 还舒服地抖了抖。 “让我亲一口,给你摸尾巴。”少年凑到她的跟前,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身后一根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悄悄伸过来蹭了蹭她的手背。 宁啾手指微颤, 内心暗叹手感真好。上次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已经够让她神魂颠倒了,现在这个美貌的少年竖起两只小耳朵、尾巴小幅度在身后晃动的模样更让她把持不住。心中名为理智的天枰向左又向右/倾斜,宁啾微微歪了脑袋, 问道:“你是在耍流氓吗?” 她一点也不怕辛辞会对她怎么样。事实上,她都怀疑跟前的少年是否真的知道“亲一口”意味着什么。果然话一出口,她成功看到少年惶然的眼神, 漂亮的脸上写满迟疑:“那上次你也亲我了, 你也是在耍流氓?” 差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宁啾默了片刻才理解辛辞说的应该是他变成小狐狸的那次。 “那怎么一样?你那时候满身都是毛呀,就亲了亲你的小脑袋嘛。”宁啾快速出声。倒不是她推卸责任或者其他原因,亲个可爱的毛茸茸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能想到这毛茸茸还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呢。 “那你还是亲我了。”辛辞寸步不让,大有宁啾不承认就揪着不放的架势。在妖界, 耳朵跟尾巴都是敏感的部位,除了自己的伴侣都不给摸的。 在辛辞心中,宁啾摸了他的尾巴,那就是同意做他的伴侣。先前他一直以为这是约定俗成的,因而没有跟宁啾正面提及过。但发现小姑娘如此受欢迎后,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突然就意识到他们还没有正式确认关系。 又好气又好笑,宁啾“嗯”了一声,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结为伴侣?用人类社会的话来说就是,你要不要嫁给我?”辛辞问得格外的认真。面上尽管镇定自若,但其实内心还是忐忑不已的。 他第一次见到小姑娘不是在岚风高中,而是老妖王还在世、妖族还很兴盛的时候。那时老妖王喜得后嗣,广发请帖宴请众妖,辛辞跟族人自然也受到了邀请。到了宴会现场,他一眼就被小公主的真身吸引。 那是株翠绿灵气的含羞草。 趁着没人注意,他还悄悄用手指戳了戳小含羞草的叶子。只不过他的手指刚碰到那嫩绿的叶尖,小小的叶片立刻就裹了起来,像是在害羞。临走前,辛辞还有些不舍,取了自己一滴精血喂给了尚未化形的含羞草精,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见。 可惜再次相见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我……还没满十八岁呢。”宁啾被辛辞这种上来就求婚的行为惊呆了,磕磕巴巴道。 见少年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消沉下去,宁啾不忍心,又补充道:“如果你高考能够考上六百分,我,我们可以先交往试试。” 对于辛辞,宁啾想自己还是喜欢的。但上来就求婚、私定终生这种事,还是不在她的可接受范围内。尤其按人类社会的年龄来算,她还有两三个月才满十八岁。 一听宁啾没有完全拒绝自己,辛辞的脸上又重新染上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傻乎乎的。 为着与达到宁啾所说的在高考中考到六百分的水平,辛辞在学习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以往还是趴着睡觉,感兴趣了偶尔听一耳朵。然而现在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上课不仅不睡觉了,还认认真真做起了笔记。遇到不懂的问题,一下课就挤到老师跟前及时提出。 这反常的积极态度令班上的同学困惑不解,只有宁啾很是欣慰,有时还会悄悄红了耳朵。 在这样的猛烈势头下奋起直追,期末考试时辛辞的成绩再次有了一个质的提升。从原先的总分两百多分,一下子上升至接近五百分。这可叫班上的同学们大跌眼镜,同时也羡慕不已。 有了辛辞的带头,其他还懒散着、想着得过且过的精怪们可不敢再松懈了。纷纷效仿辛辞的做法,认真上课、努力刷题,学习氛围愈渐浓厚。 于是在期末考试中,不光是辛辞进步飞速,还有好些学生的成绩在年级上都排得上名次。这让老师们又得瑟了一把,干劲更加足了。 转眼年关将至,又要到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往常宁啾是很期待过年的,可一想到辛辞孤零零的一个人待着,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她给辛辞发了条短信,问他要不要到自家来过年。 手机是辛辞新买的。购买手机卡需要实名的身份证,以前妖族还不能自由出入人类社会,自然也办不了手机卡。但现在不同了,妖族也有了光明正大与人交往的身份,出于通讯便捷的考虑,宁啾帮辛辞挑选了一款实惠耐用的手机,还办了一张手机卡。 消息发出去不过几秒钟,很快就收到了回信,上面一个“好”字。 自从放寒假,宁啾就跟着方兰与宁奕回了小县城的老家。期间跟辛辞打过电话,也微信视频过,但想到真正见面还是会有点紧张。 不仅是紧张要见到人了,还苦恼该怎么跟父母说会有个同学来他们家一起过年。出乎宁啾意料的是方兰十分开明,在知道辛辞只有孤身一人、无处可去的时候,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这顿时让宁啾松了口气,也深觉自己父母深明大义。 本以为说要到的辛辞至少也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够到城里,没想到当天下午就接到他已经到了的电话。飞奔到居民楼下,宁啾一眼就望见了两手不空的少年。 她怎么忘了呢,辛辞又不是人,当然不用乘坐那些交通工具就可以迅速抵达。瞄了一眼少年绷得直直的手臂,宁啾好奇道:“你拎的什么?” “野山参、鹿茸、虫草、灵芝。”辛辞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继续说道:“还有两瓶蓝姬家里酿制的花酿。” “你买的?”这些滋补品听得宁啾瞠目结舌,磕磕巴巴问道。 摇了摇头,辛辞笑道:“不是,山里长的。我家之前住在深山,那里灵气汇集,因而长了这些东西出来。” “第一次上门,总不好空手来的。”辛辞言语中还有点小羞涩。 叹口气将人领上楼梯,宁啾还没掏出兜里的钥匙,紧闭着的门自己开了,露出方兰笑容灿烂的一张脸:“这就是小辞吧?赶快进来,外边多冷啊。” 两人一进屋,方兰赶紧泡了杯蜂蜜水递到辛辞的跟前,笑道:“趁热喝,喝了暖和些。” “谢谢阿姨。”辛辞抱着杯子乖乖将一杯水都喝完了。 在辛辞喝水的期间,方兰也在打量这个闺女领进门的小少年,怎么看怎么喜欢。这长相、这身段,为人还怪有礼貌的,跟他们闺女站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养眼。 方兰这边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越看越顺眼。然而宁奕可就不一样了,他过早地就生起了自家白菜被猪拱的危机感,因此对辛辞挑得很。面上客客气气的,实则心里还在打着小九九。要不是碍于方兰与宁啾在场,他一定不会给这小子好脸色。 宁奕心中的不爽快,辛辞一点没注意到,还冲着他扬唇笑了笑。 瞬间感觉心更梗了的宁奕:“……” 第24章 因着辛辞来得比预料中早几天, 宁啾带着他到县城里转了转。小县城比起大城市就是有一点特别好,摆摊的人多,买菜很方便。走上大街, 一整条街边都是小摊贩, 卖的菜既新鲜又便宜。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烧烤摊之类的夜市就开起来了。飘香十里, 令人垂涎。 不过到了除夕夜这天, 小摊贩明显减少了,卖的东西价格也翻了倍。尤其是鱼类,因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价格比平时高涨了六七块钱。 做晚宴, 宁啾家里是分工明确的。宁啾负责外出买食材,宁奕包揽择菜、洗菜、打打下手,而掌勺的大厨就是方兰了。辛辞初来乍到, 除了跟在宁啾身后,也帮不上其他忙。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炒菜被端上桌,最后再添上一锅老鸭汤, 一顿年夜饭就这样准备好了。圆桌被盛菜的盘子挤满, 尽管如此,宁啾还是担心以辛辞的食量吃不饱。 不过她显然多虑了,辛辞从头到尾只盛了一碗米饭,吃东西的量也跟普通人差不多,一点看不出他平时胃口那么好。 饭后的洗碗、收拾厨房的善后工作被宁啾包了,被方兰拉着聊天的辛辞也找了个时机溜进厨房, 帮着宁啾一起洗碗。 “你吃那么一点不会饿吗?”宁啾对乖乖洗碗的辛辞问道。 擦碗的动作一顿,辛辞无奈地笑了,说道:“我只是嘴馋,吃不吃其实没什么影响。” 得了回答的宁啾点点头。她本想着辛辞第一次到她家不好意思敞开肚皮吃,要不要等方兰他们都睡了再煮点东西给他端过去。现在看来不需要,宁啾可以踏实地睡个好觉了。 大年初一走亲戚,宁啾跟着回了乡下舅舅家,辛辞也一起去了。因为下了雨,乡下的泥土不好走,等他们到的时候菜都上齐了,只洗手上桌就行。 往年宁啾家都是来的三个人,这多出了一个人就显得格外显然。还不待其他亲戚发问,方兰就主动介绍这是闺女的同学,来这边玩几天。 大过年的不待在自己家,反倒跑到别人家玩是个什么道理?饭桌上坐着的人心中都有这样一个疑惑,但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挨着宁啾坐的小表弟看看身旁的表姐,又瞅了瞅坐对面的辛辞,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笑得隐秘又得瑟,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饭后他还将宁啾拉到一边咬耳朵:“表姐,那个是不是你的小男朋友?” 说这话时辛辞正好看过来,宁啾闹了个大红脸,用手指将凑过来的小脑袋戳远了些,小声道:“你一个刚上初中的小孩子懂什么是男朋友吗?” “我当然懂啦!”小表弟不服气,咋咋呼呼掰扯:“我们班上的女生经常对着海报或者贴纸喊老公的!你带回家的这个小哥哥的海报,我也在班里见过,被宝贝得像什么似的。” “唉,表姐。我真是为你的终生大事操碎了心,你得加把劲儿才行啊。”说着,小表弟踮起脚尖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宁啾的肩膀,头摇得仿佛一个老夫子。 被加油的宁啾呵呵一笑,觉得小表弟是欠缺父母的毒打以致于刚上初中就飘了。待会儿得跟舅舅好好聊一些关于小表弟的学习问题,唔,听说小表弟这次期末考试得了个倒数的成绩。 得意而去的小表弟一点都不晓得过不了多久,他的屁股即将开花。 不过小表弟的话中有一句话宁啾还是惊诧的,那便是关于辛辞海报的事情。没想到作为签约艺人出道的辛辞,不到半年的时间个人海报就开始流传了。 她知道辛辞接过几个小广告,好像还为一个小歌手新出的歌拍摄了视频,其他也就没有了。期间有网剧的导演看中了他,但辛辞都以学习繁忙的理由拒绝了。本来以为如此佛系的辛辞应该是不温不火的,现在看来他比自己想的人气更高。 春节那几天,辛辞都是在宁啾家里过的。本来过完年也该回去了,可方兰女士十分满意这小伙子,又觉得他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索性将他留了下来,说是等开学的时候再说。然而真的开学后,辛辞也并未离开,一直光明正大住在宁啾家里直到高考。 “文具、准考证都带了没有啊?”高考第一天早上,这已经是方兰第三次叮嘱这件事情:“到了考场不要紧张,平常心对待就可以了。要是渴了也不要一个劲儿地喝水,就怕水喝多了后肚子不舒服。” 光是叮嘱还不放心,方兰还将宁啾与辛辞的文具袋挨个检查了个遍,确认没有任何遗落才放他们离开。 本来方兰跟宁奕是想开车送两个孩子去考场的,但岚风高中要求在校门口统一乘坐校车去考点,他们也就没办法,只好在家祈祷孩子们能够正常发挥。 接连两天的考试宁啾与辛辞都是提前交的卷子。全科考完走出考场那一刻,他们俩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周围夹杂着学生或释放性的尖叫、或忧虑着对答案的声音,宁啾走到辛辞跟前笑道:“考得怎么样?” “六百分应该没问题。”辛辞回答得很自信,接着问道:“你呢?” “不知道,但估计与平时的分数不会相差太远。”宁啾对自己答的题很有把握,会做的保证不会出错。个别实在不会的题,就将自己的思路写了上去,约莫也能够得一点分数。 听到宁啾这样说,辛辞就知道宁啾稳了。平时的摸底考试她的总分基本保持在七百二十左右,上下起伏不大。若是高考能够考到这个分数,相信也是省状元的有力竞争者。 不过这些都是老师们该忧虑的事情,宁啾一点不着急,也没对过答案。暑假的时间两人彻底闲了下来,辛辞的经纪人给他接了一部青春校园剧,在里面饰演男三。戏份不多,但举足轻重。 而宁啾闲着没事,也跟着辛辞到了影视城。除了去观赏之外,还在那边的剧组里跑了几天龙套。有眼尖的导演看中她,想要她在即将开拍的一部戏中出演个有台词的配角。宁啾先是受宠若惊,随后还是委婉拒绝了。 她在影视城跑龙套纯粹是觉得好玩,并不依靠这个赚钱,拍戏什么的并不是她的兴趣所在。那位导演还为她可惜了一阵,但见宁啾确实志不在此,也没继续勉强。 在那部校园青春剧中辛辞的戏份杀青之后,也到了高考出分的时候。方兰与宁奕人手一个手机,还死死守在电脑屏幕前方,眼睛一眨都不眨,就怕错过了出分的那一瞬间。 相比之下,宁啾与辛辞倒是淡定许多,还有闲情逸致在一边嗑瓜子。 在反复刷新之下,崩溃的界面终于显示了数字。先是宁啾的成绩,总分七百三十五,数学满分。有宁啾的成绩在前,辛辞的成绩就稍显逊色了些,总分六百二十六。 看到成绩的那一刹那,方兰再难掩激动,立即决定要给两个孩子办酒席。大城市里的人认识不多,亲戚朋友大都在小县城,于是趁着暑假还未结束又赶回了老家,还将宁啾与辛辞在高考中取得了优异成绩的消息也带了回去。 酒席是在农家院子里举办的,整整摆了十六桌,吃了两轮才结束。宴请的客人中不仅有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宁啾的高中同学与老师。岚风高中这边封肆是绝对不会缺场的,其他老师有空的也都来了。 蓝姬为了庆祝宁啾夺得省状元,给他们整个班大大地长了脸,还带来了一些土特产与两瓶新酿的花酒。时筠更绝,带来了一件女士的衣服。看着款式倒是不错,只不过在他介绍完后,宁啾瞬间就不想要了。 他说那是用自己蜕的皮织就的,刀枪不侵、水火不入,实乃居家、旅行的必备品。 …… 这次酒宴宁啾班里的同学几乎全员到齐,大家这么齐整的聚在一起吃饭还是头一遭。酒足饭饱,又开始感慨与伤怀。 有一半的同学考上了大学,即将踏上人生的另一个征程。另外一半的同学虽未能在高考中脱颖而出,但也明确了自己未来的方向。有精怪的家在深山,那里有他们自家种的一些土特产,于是走上直播卖货的道;也有想要复读一年,再战一次高考的;甚至还有有偿帮人解决灵异事件的…… 总归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目标,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得过且过了。 纷杂吵闹的声音入耳,宁啾与辛辞相视一笑,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对未来的期待与向往。 番外 “学妹, 今晚有没有空,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发出邀请的是个穿着运动衫的男孩子,在他身后还有一群人在推搡着看热闹。 大家都帮着搭腔, 都想让在他们面前的女孩儿答应这个邀约:“答应吧, 学妹,今儿可是郑学长的生日。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晚上将我们都抛下了, 就单独邀请了你一个人。” 被堵在学校食堂外边的广场上, 看往来的人越来越多,女孩儿还是好脾气拒绝道:“不好意思,学长。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去了。” 刚拒绝完, 宁啾抬脚就想走,结果还是被那伙人拦住了:“学妹,你怎么这么不给人面子的?知道你郑学长身后的追求者多少吗?他肯邀请你出去吃饭, 那是给足了你脸面。不要给脸不要脸!” 其中一个帮腔的男生尖着嗓子说道,大有宁啾还不答应就要动手的意思。而那位郑学长站在一边没说话,但下巴高高抬起, 显然是赞同这番话的。 这郑学长是宁啾的直系学长, 现在就读大三,听说是学院某位教授的儿子。他本人也仗着自己家有钱、长得也算人模狗样,自升上大学起不知道交往了多少任女朋友,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勤。因为这种放荡不羁的作风,这位学长在学院的名声并不好。 听说他喜欢强迫自己的女朋友玩一些见不得人的花样。那些跟他分手的女孩子每个都如逃出狼窝一般庆幸,觉得自己解脱了。 当然这些都是听别人传出来的, 宁啾也只是过了一下耳朵,并没有往心里去。毕竟这位郑学长生活作风再怎么不好,跟她也没有关系。只是没想到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在一次学校举办的假面舞会上,宁啾作为校学生会的工作人员也在场。 也就是那时候认识了那位郑学长,开始了长达一个月左右的被纠缠生活。 好在宁啾现在大二了,每天的课程排得很满,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除了必要的值班,基本找不到她的身影。可不晓得那姓郑的从哪里弄来了宁啾的课程表,只要有空就会去班里蹭课。这让宁啾烦不胜烦。 “郑学长,我说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宁啾也失去了耐心,拧着眉毛说道。 “嗐!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再者说,有男朋友怎么了?结婚了还可以离婚,有男朋友那就分手不就完了?”这位郑学长终于开了尊口,不过话语间却是满满的槽点。 宁啾知道跟这种人说不通的,也就换了个方向打算绕远一点回教室。那郑学长看宁啾不理会他,伸出手上前就想拉住她的手腕。不过“哎哟”一声,他并没有得逞。 “辛辞!”宁啾回头就看到辛辞嫌弃地捏住向她伸过来的那只手,然后用力往旁边一撇,隔得近的似乎还能听到卡擦的骨裂声。 少年相比一年前又长高了不少,眉宇间更加冷冽,像是一把待出鞘的宝剑。 “我们走。”辛辞握住宁啾的手头也没回,只是在与那群人擦肩而过时警告道:“我是宁啾的男朋友,所以,离她远一点。” 这一幕被在旁边看热闹的学生拍了下来,甚至还上传到了网上。在宁啾与辛辞不知道的时候,网上热度飞涨,很快上了微博热搜前十。 经纪人康哥急忙打电话给辛辞询问是怎么一回事。那段视频并没有拍全,只将辛辞甩开人的画面拍摄进去了。因而只从画面上看,只看得出辛辞似乎打伤了人,而那人的伤好像还挺严重的。 不过一年的时间,辛辞凭借美貌与精湛的演技跻身最受观众欢迎男主角,开通的微博粉丝数也从原先的寥寥几人逐渐增长到现在的上千万人。作为一个明星,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人在盯着的。 这不,那条短视频一被曝光就被转载了上万次,评论也是如潮水般涌来。有网友痛骂辛辞德不配位,配不上粉丝对他的期待。也有网友对此持怀疑态度,认为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网上的争吵声在姓郑的所谓实名制披露真相后慢慢统一口径,都是在骂辛辞的。尤其是在姓郑的吐露出辛辞其实是有女朋友的,网上更是炸成了一片,甚至还有人让辛辞滚出娱乐圈。 辛辞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好的。 正好他的签约合同终止日期快到了,而他也在尝试过娱乐圈这份工作后逐渐丧失了兴趣,是时候开展新事业了。况且他大学就读的是金融专业,前段时间还试水在股市投了一笔钱,赚的钱将他投入的本金翻了至少两倍。 后来又看上了一家新设立的科技公司,将赚的钱将近一半投了进去,握有公司大约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家公司刚成立的时候规模小,但现在发展了起来,已经准备要上市了。 光是手中持有的股份,辛辞每年能够拿到手的分红都有几百万,创收好的时候甚至能够达到上千万。 有持续的资金保障,也有赚钱的能力,辛辞当然不会拂逆自己的心意,让自己做不想再做的事情。 不过跟在退圈微博后发的是一段完整的录像,将辛辞“打人”的全过程都还原了出来。在视频中,网友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起因,甚至还能够听到声音。视频中女孩子的脸被打了马赛克,看不出身份。但那位郑姓的面部虽打了一层薄薄的马赛克,但也不妨碍网友猜出他的身后。 看到完整视频的网友们大都觉得辛辞打得好,也有小部分网友反驳,认为再怎么样也不该打人。看那手弯折的样子,指不定骨折了吧? 巧得很,有营销号不晓得从哪儿弄来的校医院医生的诊断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郑某根本一点事儿没有。别说骨折了,手臂上连一块红痕都没有。 这下网上还在质疑的黑子也瞬间噤了声。原先骂辛辞的那批人又调转了枪头,将郑某骂了个狗血淋头。更有极端的,还蹲守在学校宿舍楼下面,让姓郑的好多天都躲在自己家,不敢现身。 而粉丝都在喊话,希望辛辞能够回来,他们还期待着能够在更多的作品中看到哥哥的身影呢! 看到网上哭天抢地的,宁啾手肘捅了捅辛辞的胳膊,好奇道:“你真的退圈了?” “这还有假的吗?”辛辞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难道,你不希望我退圈?” “也不是。”宁啾摇摇头,慢悠悠道:“你做什么我都支持。退圈也好,继续在娱乐圈打拼也罢,只要是你真心想做的。” “真的?”辛辞微扬了眉毛,凑到宁啾跟前道,笑得贼兮兮的:“那我们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宁啾将凑过来的脑袋推开,呵呵笑道:“不行。” 她现在才大二,还小呢。 “我是说睡在一起盖着被子纯聊天。”辛辞眨了眨眼睛,表情既纯洁又无辜。 “……滚。” 在宁啾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她与辛辞终于去民政局领了证,成为了名正言顺的一家人。 知道这个消息的岚风高中校友们还不远千里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同时在婚礼上哭成了狗,羡慕的。 时筠还是往日那副德行,贼眉鼠眼地凑到宁啾跟前问她要不要纳妾。辛辞为正室,他甘愿做偏房。 这雷破天的话差点让宁啾咬了自己的舌头。还不待她反应,这家伙就被辛辞抽了一顿,满场嗷嗷叫着跑。好在在场的大家也只是看个热闹,并没有理会的意思。 望着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目光追寻着那抹身影。宁啾觉得自己很幸运,见证了那位清冷的少年长成能够独当一面、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模样。同时也很庆幸认识了蓝姬这帮同学。虽然他们并不是一般人,但一直都很照顾她。 外边天色正好,而她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且走且停,不负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