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总被师妹围观谈恋爱 作者:暮砚熙 正常版文案: 二十年前闻名江湖的逍遥山庄突然消失,只留一份被江湖人追捧的逍遥榜盛传于世,经久不衰。 二十年后,朝廷,江湖,再起波澜。 是非曲折,成王败寇。 棋已落,局已成。倚仗的,却是初识一片赤诚。 抽风版文案: 时析:江湖纵然纷争,却也并非宵小之辈所能置喙! 闻人语:师兄说的对! 穿越来的小师妹:我的师兄不可能这么狗腿!导演!剧本错了!导演!!! 食用指南: ※应该算是强攻强受,主线多为攻视角。 ※腐女师妹出没,非脑残女配。 ※双洁,无生子,但有包子。 ※多CP,腐女小师妹亦有良配,不喜勿入。 ※少量宅斗+朝廷纷争【渣】,主打破案 ※作者智商低,于是整体智商低。作者逻辑混乱,于是整体逻辑混乱。作者文笔差,于是铺面不会很广,慎食。 ※小说中心思想就是秀恩爱,FFF团慎食。 内容标签: 强强 宅斗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人语,时析 ┃ 配角:陆言之,邵青柳,莫筱冉 ┃ 其它:秀恩爱,微悬疑,腐女师妹 ================== ☆、第一回 玉柳巷外,一群百姓围在一堆,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着。官差守死了巷子口,不让任何人靠近。巷子尽头,一具衣衫不整的尸体横在那里,身上遍布伤痕。 知府带着其余官差匆匆赶到,费了好大的劲从围观的百姓中挤了进去,顿时挥手赶人:“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百姓退开几步,却依旧没有离去,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死得好惨,看起来还被人毒打过,身上全是伤啊!” “看那样子也不像是个好人家的,谁家小子穿成那样!” “哎!我见过他!他不是雨月楼的头牌吗?” “雨月楼不是干净地方嘛,不做这种生意的。这孩子一看就是被人毒打侵犯过,不会吧……” 知府李福海抹了把头上的汗,指着方才说出死者身份的人道:“你,出来。你认识死者?何时见过?可还知道其他的事情?” 那人突然被点名,看着周围凶神恶煞的官差,顿时吓得腿软:“大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福海皱了皱眉:“知道多少说多少,本官又没说你是凶手,你怕什么?” 那人抖着腿颤颤巍巍地开口:“小的之前给雨月楼送过菜,偶然见过这位小公子。听人说起过他是雨月楼的头牌,好像还挺有名气。别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李福海挥挥手让他退下,凑近了尸体想要看看,却忍不住被熏退了一步。 时值盛夏,温度加速了尸体的腐坏。虽然离得远了尚不觉得呛鼻,但一凑近了,一股恶臭熏的人头疼。李福海背过身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然后俯身看了看,复又起身背过去匆忙换气。 一旁的仵作验完尸,起身道:“大人,尸体应死于两日前,且在密闭闷热的场合存了很长时间,后被移至此处,故而尸体已经腐坏。且身上伤口诸多,应是死前遭受的毒打虐待。致命伤为胸口一刀,伤口应是短刃利器一类。” 李福海挠了挠头,自言自语:“他杀?毒打……莫不是遇上了有什么特殊癖好的人,才失手将人杀了?来人,去查查雨月楼!” 话音一落,上方突然传过个清亮的女声:“虽是死前造成的伤,但出血和淤青情况来看,应全是一盏茶内造成的,且死者身上并无被侵犯的痕迹。除了凶手是个不能人道心理扭曲的废物,还得是初次做这种事外,否则基本可以排除你的判断。” 巷子里一众人抬头。 只见墙头坐着个妙龄少女,身上穿着白衫罗裤,腿还一晃晃的,瞧着就不像是大家闺秀。阳光从她身后打下来,恰巧模糊了面容,只能隐隐看清个少女发髻。 少女翻身跳下,轻盈落地。显然是个会功夫,且轻功不错的。 这下李福海看清了人,顿时怒起:“哪来的小娃?这里是现场,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少女嗤笑:“什么现场,若不是我托人去报了官,等官府发现指不定还要什么时候。不过你倒是不算混,还知道去查查雨月楼。” 李福海被她说的更为恼怒:“胡说什么!赶紧离开!” 少女白他一眼,自顾蹲下身又看了看,方道:“指甲里并无血肉痕迹,说明凶手施暴之时,他已经没了意识,亦或是处于濒死无力状态。许是凶手下了什么药,或者用了什么手段。”说完,翻了翻脑后颈间,又摇头:“没有淤青,看来是下药了。那谁,仵作是吧?东西借我一用!” 说完,径自伸手去取了仵作箱子里的白布和竹镊,隔着白布捏开死者的嘴,用竹镊在口中翻了几下,自舌下取出一些融化了一半的粉末放在白布上,凑近了闻闻。 周围几个年轻官差脸色顿时变了,忍不住扭过头干呕了几下。 少女抬眼看了看他们,摇头:“就这水平也要做官差?一看就是没遇过大案子。” 李福海怒视她:“你究竟是谁!为何扰乱本官查案?浩澜城素来平静祥和,岂会有大案发生?” 少女用下巴指了指死者,嗤笑:“这不就是吗?要真是平静,怎么会有他?”说罢,将白布杵到李福海面前,道:“天寒草末,江湖上常用的迷药。磨粉后入水即化,可将人迷晕。不过……”她再度凑近尸体,从发间捋下一些相同的粉末,“显然,凶手作案十分仓促,并且所处之处并无饮水,才会将药粉直接倒入死者口中。此前,死者应是处于睡眠中,才会没有反抗。天寒草发作较快,死者应是被喂食天寒草后,看清了凶手的长相,随后立即被迷晕。凶手继而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假作虐待,随后一击毙命。” 一旁的仵作点点头,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少女:“不知姑娘是如何知道,凶手不是虐待毒打,而是有心为之?” 少女瞥他一眼,道:“伤口有轻有重,但从出血和淤青的时间来看,都是不超过一盏茶时间。若是特殊癖好的人,他们会很享受这个过程,每一次下手都不会轻,也不会毫无技巧的一顿猛打。这伤口明显看上去像是为了赶时间作假。再者说,若是不能人道心理扭曲的人,放着这么个尤物任自己折磨,怎么可能不在私密处留下痕迹。哪怕他是个新手,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不至于特意给人下药。毕竟,换做是你,在心里扭曲之后,乐意放着听话的活人不打,而选择鞭尸?” 话音一落,仵作刚想继续说什么,突然又被李福海打断:“你到底哪来的!” 巷外缓步走进一人,手执折扇拱手道歉:“打扰大人了,舍妹顽劣,还望海涵。” 少女跳起来,跑到那人身边,一脸讨好地笑着。 那人瞪她一眼,却也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恰在这时,人群中发出小小呼声,众人看过去,又见一个蓝衫公子走进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 李福海看到来人,顿时眼中一亮:“陆公子,您可算来了!” 陆姓公子拱了下手,笑道:“方才我已听了这位姑娘所言,的确不差分毫,无需我再多做无用功。不过……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嘿嘿一笑,凑在先前那人身后不再说话。表情倒也不是娇羞,反而像是不敢再多惹祸一般。 陆姓公子了然,微微一笑看向那人:“在下陆言之,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颔首轻笑:“无名小卒,闻人语。” 陆言之一怔:“闻人?可是京城闻人氏?” 闻人语面色隐晦一沉,随即恢复如常,摇头道:“陆兄多虑,只是巧合。” 陆言之见此也不再多问,转而道:“令妹方才一番言论颇有见解,令陆某佩服。不知可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发梢,摇头笑道:“我不会断案,只会验尸。”和跑路。 李福海在一旁小心地开口:“陆公子……您看……这案子……” 陆言之负手看了看尸体,道:“李大人既已派人去查了,就先看看有何线索吧。尸体可以运往衙门了,顺道再与城主府通报一声便可。” 李福海瞪大了眼睛:“还要……还要报给城主?” 陆言之似笑非笑看他:“尸首诡异,显然不是误杀。尚且不知是何原因,李大人莫不是能独自断案?”言罢,与闻人语二人告别,施施然离去。 李福海无奈,只能命人将尸首带走,脑子里满是如何写公文,愁的完全顾不上旁边二人。 待人群散尽,闻人语转身看向少女:“之前说好的,怎么现下又自己乱跑?” 少女皱了皱鼻子,道:“这尸味都冲天了,我好奇嘛!” 闻人语瞪她一眼,催促道:“大师兄已经等着了,快着!” 少女嘿嘿一笑,小跑两步跟上他:“二师兄,这案子你怎么看?” 闻人语不看她,随口应了一声:“破案子是官府的事,我用得着怎么看?” 少女不满:“你肯定有什么想法了,快告诉我嘛!不然我就偷跑去衙门,听他们查案!” 闻人语无奈,停下脚步看她:“你究竟何时才能老实下来?之前可是说的好好地,出门在外一切听我和大师兄的,若是擅自乱跑,立刻送你回去!” 少女咬了咬嘴唇,晃他衣袖:“说嘛说嘛,我保证不乱跑!” 被缠的没了办法,闻人语只能无奈道:“既然是匆忙杀人,理由不过几点。要么为财,要么为色,要么为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为财,这种出身的人,即便小有积蓄,也大多胆小,不会要钱不要命。若是为色,你也说了,没有被侵犯过的痕迹,显然不可能。” 少女摸了摸头发,道:“那就是为了最后一点了?” 闻人语点头。 “那是什么秘密呢……”少女又仰脸看他。 闻人语紧走几步不想说话,却被一把托住。头疼地看着拉着自己撒娇耍赖的小师妹,无奈:“我怎知晓,我又不是万事通,哪会知道这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事情。若是当真想知道,了不起到时候听听堂审。行了行了,大师兄等了许久了,我们快些回去。” 少女在他身后抿唇一乐,对于把自己素来温和强势的师兄弄的没办法这件事十分自豪。 不怕你不知道,就怕你不让我去知道啊!既然答应了,那就可以看热闹咯!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存稿中~ ☆、第二回 浩澜城城主府。 闻人语拎着小师妹从侧门进去,拐了几个弯直接进了一处小院。 院中有棵隐隐结了青果的海棠树,似有勃勃生机诱人。有人坐在树下,仰头轻眯着眼,似乎在静静赏着。 两人进门之后,那人也未曾回头来看,只是语气平淡地开口:“又去哪里胡闹了?” 闻人语松开钳着师妹的手,走上前替那坐着的人理了理腰腹上的薄毯,才道:“冉冉胡乱跑,倒是发现了件有趣事情。” 近了方才看清,树下的男子竟是坐在一个做工精致的鹤纹轮椅之上。膝上还搭着条同色小毯,将轮椅大部分遮挡,又严实实捂住了腿。虽然乍看不起眼,但这闷热的天气里,这番打扮却实在有些奇特。 男子闻言抬眸,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尽是清冷:“有趣?如何有趣?” 闻人语未站起身,单手搭在他膝上,侧目瞥了师妹一眼:“误打误撞,碰上了个人命案子。卖弄学识,还险些让人弄进官府里去。” 少女鼓了鼓嘴,似乎实在不满意闻人语的说辞,却碍于两个师兄的威压未敢开口。 男子无波的脸上似是因为师妹微恼地神色觉得有些可乐,竟牵起几分浅笑:“还闹到了官府面前?怕是冉冉冲撞了官差,亦或又训人家无能了吧?” 闻人语嗤笑:“可不是,说的头头是道,闹了半天,自己也没想明白。” 男子抬眼扫他:“这么说,你想明白了?” 闻人语轻咳一声,没有接口。 少女立马抢过话头:“可不是!不知道二师兄在旁看了多久,竟然还想到了那死者是被人因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现。怕是再多看一会,前因后果都知道了呢。” 男子淡淡瞥了两人一眼,无奈:“冉冉胡闹也就罢了,你素来稳重,怎得也跟着起哄?” 闻人语轻轻一笑,讨好得凑近他:“这事的确有些蹊跷,一时忘了就多看了几眼。这不还是记得正事,把她带回来了么?” 男子摇头:“出门在外怎么反倒像个孩子了。这里还好,若是在外头,小心让人说你没有礼数。” 闻人语耸了耸肩,笑着应下。 心中却想起临行前师父的话:谁要敢找事,揍就是。反正这江湖之中,能打得过你们的人,还在少数。 三人闲聊了片刻,气氛未有多火热,倒是平和温馨,丝毫没有滞涩尴尬感觉。 恰时,院门外小跑进来个随从,步履虽有些急促却不显得慌张,入了院门立刻稳下来,尽显大家风范。瞧见闻人语和少女在,还怔愣了一下。 “少爷,老爷让您过去。” 闻人语笑了笑:“想必伯父是有事要说,师兄去吧,我和冉冉在此等着。” 那随从瞧着自家少爷凝眉犹豫,立时接口:“晌午瞧着闻人少爷和莫小姐出了门,老爷大概还不知道您二位回来。二位倒是可以同来,想必老爷也是愿意的。” 男子思索了下,抬眸看那随从:“父亲可说是什么事?” 随从想了想,答道:“好像是有客人递了帖子要上门,老爷让您同来。” 男子敛眉:“既然未曾多要求,想必是没那么多礼数,你们和我同来。” 闻人语和师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正厅茶水已备,尚未进门便能嗅得到清透茶香。闻人语敛眉思忖,确认了来客定然十分得主人家青眼。上好的君山银针,可是很少有人舍得拿出来待客的。 闻人语推着师兄时析和师妹莫筱冉一同进门,时父先是一怔,随即笑道:“还道你和晓冉出门未归,不想这么早就回来了。” 时析拢袖喊人:“父亲。” 判断出时父并无不愿的意思,闻人语笑着回道:“师妹贪玩,我才出去将人寻回。这不师兄听人说伯父唤他,就赶着来了。” 听着离家许久的儿子如此上心自己,时父自然高兴,笑望着闻人语将时析推到位置上,方才冲着客人道:“此乃小儿时析,幼时身子不好送去深山学医,如今学成归来,方才归家不久。其余两位皆是小儿师门兄妹,也算是有才之士。” 闻人语打理好时析,又亲手斟了热茶递给时析,这才抬头看向来人。这一看,顿时一愣。 莫筱冉倒是早就看明白来人是谁,呲着牙一乐,就乖乖站在闻人语身边不动。 陆言之瞧见莫筱冉那副神色,顿时失笑:“这二位……小侄方才已经见过了……这位姑娘眼力之好,言之佩服。” 莫筱冉含蓄地抿嘴直笑,闻人语隐晦地瞪她一眼,拱手对陆言之做礼:“让陆兄见笑了。” 陆言之摆手:“闻人兄多虑,令师妹聪明伶俐,眼力又好,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时父不解:“你们……何时见了?” 陆言之道:“就是方才,也是为了这事才特来拜访伯父。” 瞧着陆言之神色一正,时父也明白这事真有正事,顿时认真起来:“何事?说来听听?” “方才在玉柳巷发现了一具男尸,我赶到时,这位姑娘已经将尸体查探清楚。详情我已让李大人列于书面,想必不多时就能递上来。只是……小侄觉得,此时恐怕不简单。” 时父摩挲了几下手中惯爱把玩的玉葫芦,思索道:“你想到了什么?” 陆言之道:“伯父可知……近日坊间流传之事?” “你是说……采花贼?”时父闻言答道。 陆言之点头:“因着一直没有人来报案,此事从未摆在明面上说过。但这采花贼的目标似乎素来是世家子弟,唯有一次例外,便是寻了这么个烟花之地的小倌。更有趣的是,这小倌是雨月楼的人,百分百的干净之人。” 莫筱冉眼观鼻鼻观心,但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挑了下眉。 卧槽这年头还有百分百的清倌?好想见识一下怎么破? 想着,气息不由得有几分起伏。闻人语错过一眼不经意看过去,顿时把她看老实了。 十八卫就要来了,到时候就可以浪了!再忍忍,再忍忍! 时父道:“依你之言,那一次特例,便是这个死者?” 陆言之点头:“雨月楼那块地方想必伯父也是清楚地,小侄也曾踏足过两次,的确是风雅之地。幕后老板又神秘莫测,身份一直为人所不知,却鲜少有人敢去那里强买强卖。但自打采花贼一事之后,这位名唤抚琴的小倌就不再出现于人前,前些时日更是直接消失了,直到今日被发现。” “若如你推断,那看来这抚琴之死,是与采花贼脱不开关系了。”时父眉头紧锁,一脸愁容,“但不说别的,死者是个风月之人,那些与采花贼有关的又都是世家。此事,恐怕不好查。” 陆言之赞同的点点头,也是满面愁思。下意识伸手去拿茶杯,却抬眼不经意看到闻人语从沉思地时析手中取过已经微凉的茶盏,重新换了一杯热茶。 脑子一转,顿时乐了:“方才在外头,我观二位也是心思细腻的人,不知可有兴趣同陆某一起琢磨琢磨这个案子?” 闻人语手下一顿,看向时父。时父回给他一个眼神,便不再多做表示。闻人语笑道:“既然陆兄看得起在下,那便陪着陆兄一试也无妨。” 时父与师父是至交,对于他们的身份自然一清二楚。既然时父准了他们与陆言之相交,想必这个人不是对他们毫无威胁,便是可真心相交的人,不必太多顾忌。 陆言之愁容顿时褪去一半,急匆匆地站起身:“那……伯父可许我同闻人兄几位细聊?” 时父朗笑着挥手:“知你们不愿陪我这个老头子品茶,去吧,析儿院中安静,是个思考的好地方。” 时析闻言抬了抬眸,看父亲带着笑意的脸微微颔首。 父亲是个清明的人,若想让他们结交,必然是有道理的。 海棠苑,闻人语对着陆言之客气一句,便将人交给师妹招待,自己推着时析进屋换衣裳。 时析无奈地扶额:“我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不必如此小心。” 闻人语从柜子里找出件略厚几分的衣裳,走过来道:“浩澜城温差大,马上就要晚间,凉下来你又容易受寒,还是小心着点吧。” 他五岁上山,虽然比时析晚了一年,却还是比时析大上一岁。按照位分排的是师弟,但一直以来照顾时析照顾惯了,除了必要场合,都是将时析当做弟弟一样小心照料着,且细心耐心,从未有过差错。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时析默默看着他替自己换衣裳,淡然地脸上没什么情绪,眼底却有些许柔和缱绻。直待那双手整好了前襟衣领离开身上,时析才敛去眼底失落,重新恢复一派风轻云淡。 “对此人,你怎么看?” 闻人语将小毯重新搭在他腿上,略一思索,道:“眉目清朗,正气犹存。虽然言行有些不拘小节,却是个有气度的人。不像是善做伪装的人,可交。” 时析颔首:“父亲的意思,怕是想让我们与他深交。” 闻人语一顿:“为何?” 时析道:“举止有大家之气,不像寻常人,而且他唤我父亲为伯父,身份不会太低。但又并无任何官家标志,想来,是个身份不低却又不是有在位官职的人。” 闻人语明了:“你的意思……伯父是想我们为了……” 时析看他一眼,颔首。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中……【衮!今天才是第一天!】 ☆、第三回 陆言之捧着花茶笑看着不停说话地莫筱冉,满眼笑意。半晌,终是忍不住摸了摸有些笑疼了的肚子,轻喘道:“莫姑娘好口才,在下佩服。” 莫筱冉眉眼一弯,笑得娇俏可人:“哦,我爹说我是个话唠,还多动,这才撵着我跟师兄出来长长见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长见识我都这样了,这要长了见识,他也不怕家里永无宁日。” 陆言之再度失笑:“我还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 莫筱冉一耸肩:“习惯就好,少侠我观你骨骼清奇,不如拜个师喊个师傅,我好好教你怎么忽悠人?” 陆言之抿着唇憋笑,半晌没能开口说话。 莫筱冉瞅着他的模样,撇嘴:这古代人怎么笑点这么低啊,她都还没说什么呢。 闻人语和时析一出来,就瞧见陆言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面通红。 时析瞥了莫筱冉一眼,莫筱冉立刻双手放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坐好,不敢再开口瞎说。 陆言之好容易缓过气,冲着闻人语竖拇指:“闻人兄啊,你这位师妹可是个人才。单凭这张嘴,就能让不少御史言官甘拜下风。” 闻人语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莫筱冉,谦虚道:“陆兄言重了,师妹都是歪理,哪能托大。” 陆言之摆摆手,也不再多说。倒是时析闻言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想什么。 陆言之瞧见,忍不住道:“时公子如此寡言,可是对在下有什么不满?” 时析取出一个小瓶子,抬手去掉瓶塞滴入陆言之茶杯之中:“陆公子多虑了。天青露,算作时析无礼地赔罪。” 陆言之浑身一僵,差点没忍住去跟时析抢那个小瓶子。 天青露啊!天下第一神医邵青柳研制出的神药,解百毒强自身,一滴便能驱毒钓命。若是习武之人饮用,还能去除体内杂质,熔炼内家功夫。江湖上已经炒翻了价格,有价无市啊! 这位也不是个平凡人,初见面就肯舌出一滴,实在大方。 陆言之咂舌。 莫筱冉瞧见陆言之那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撇嘴。 激动什么咯,这东西本来就是我师兄研制出来的,当然,还有我的功劳。想要多少没有,至于这个样子吗? 转念一想,现在这人还不算是自己人,也就释然了。 闻人语含笑道:“师兄素来寡言,肯将天青露拿出来,便已经是将陆兄当做朋友了。失礼之处,还望陆兄勿怪。” 陆言之眉眼间全是笑意:“你我二见有缘,不必如此多礼。若是将陆某当朋友,日后就全当朋友相处,哪来那么多虚礼。” 闻人语闻言一笑,颔首应声。 这一句话说开,几人也不再拘礼,自顾说开别的事情。 “陆兄先前和伯父所说的采花贼一事,究竟是什么意思?”闻人语指使着莫筱冉端来个盛着清淡汤水的小碗,取过时析手中的小瓶子,指尖一嗑,一滴碧绿液体落入汤水中。时析自然得端起汤水,小口小口喝下,动作优雅得体。 陆言之一边看着两人配合的无比自然的动作,一边道:“也就是入春之后才有的事情。浩澜城虽然温差大了些,却是个养人的地方。不少世家都在这附近有了庄子,春日游玩,夏日避暑,每年这两季都有不少有身份的人来。但今年突然出现了个采花贼,奇妙的是,这采花贼专挑世家公子入手,更奇的是,每一个被采的公子都似乎对他有了心思,对其百般维护。” 时析立刻顿住,轻咳了几声,显然是被呛到了。 莫筱冉坐在一边,幽幽道:“这是自带光环啊……” 闻人语和时析已经习惯她时不时胡言乱语,见陆言之一脸茫然地看着莫筱冉,闻人语开口岔开话题:“所以直到现在,也没人来正式报案说明采花贼一事?” 陆言之饮了口茶,点头。 “那……抚琴的事情呢?” 陆言之轻笑:“说来也巧,抚琴撞上采花贼那一日,我恰巧在雨月楼。有人听到了动静发现抚琴出了事,这才直直撞门过去,我在人群中倒是看了个大概。门撞开后屋中虽有些凌乱,抚琴却已经近乎将衣服穿好,而采花贼更是毫无踪影。” 时析凝眉:“被采花贼强迫,还能在突如其来的撞门时穿好衣裳。不太合情理吧?何况你们又是如何知晓,当日的人是采花贼的?” 陆言之扬唇:“他自己说的。” 莫筱冉瞪大眼睛:“抚琴说的?” 陆言之颔首:“采花贼其人曾被人撞见过一次,虽未看到样貌,却传开了那人身上有种奇异的香气。那一日抚琴许是慌了手脚,被人一问,也就说出了这点,这才确认了那人是采花贼。不过雨月楼不是什么刻薄的地方,抚琴虽然不再是干净身子,却也没有被人为难,照旧在那里谋生。只是自那之后,抚琴就渐渐少出现在人前,后来干脆就彻底隐在自己的院子里。是否与那采花贼见过也没人知晓,只知道抚琴逐渐有了愁思,也不愿再做这种类同卖笑的生意。” 闻人语摩挲了几下茶杯,断言:“转变突然,不可能毫无缘由。想来那采花贼是出现过,并且许下他什么,才让抚琴上了心。” 陆言之笑笑:“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抚琴之死却到底还不能直接证明与采花贼有关,这案子……怕是不好查。” 闻人语闻言想起来了:“方才就想问,陆兄似乎并不是衙门中人,为何会参与此案?” 陆言之一顿,笑道:“只是爱好而已。我自幼喜欢查案,越是稀奇古怪地事,越容易上心。后来干脆就离了家游走四方,年前不小心被人暗算,巧遇时伯父相救,这才活了下来。暗算我的人似乎十分畏惧时伯父,我干脆就留下来养伤,平日里没事也帮着衙门断些家长里短的小案子,一来二去就有了名声。” 莫筱冉撇嘴:“那知府也忒没用了,家长里短的案子还断不清楚,这不祸害百姓么?” 陆言之摇摇头:“李大人虽说平庸了些,却也是个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何况有能力的人,难免心就会大了。李大人在这里,上头有时伯父照料着,也是件好事。” 闻人语道:“我瞧着那知府也不像是什么心怀百姓的,陆兄为何有此一说?” 陆言之诧异地看他一眼,随即道:“当年浩澜城外的风白山上闹了匪,不少小孩子被抓了上去。李大人刚刚上任,年轻了些也就有些气盛,直接带着人冲上山,结果反被匪徒拿下关了起来。等时伯父带人上山之后,李大人已经被饿的头晕眼花,却还死死护着那五六个小孩子,用身子挡着向他们冲过来的匪徒。时伯父也是因为这个,这些年来一直都很照应李大人。” 时析垂眸轻声道:“倒是个好人。” “是啊,心眼少又老实。这种人或许不能做大官造福天下,却也能对得起一方百姓。”陆言之接口。 天色渐暗,几人闲聊了一会,闻人语突然道:“陆兄有兴趣出去喝一杯么?” 陆言之心领神会:“自然。” 闻人语站起身,替时析提了提毯子,道:“我与陆兄出去喝一杯,待会你陪伯父用完饭早些回来休息。冉冉,注意这些,别让大师兄受了凉。” 莫筱冉趴在桌子上:“偏心啊……怎么不见你关心我会不会受凉。” 内心:挠桌子!他们出去谈正事了!好想跟着去! 闻人语看她一眼,道:“你壮的像头牛,担心谁也不用担心你。好了,我们先走了。” 直到走出时父,陆言之还忍不住笑:“真是……莫姑娘太直率了。” 闻人语也是一笑:“自小被宠坏了,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也幸好日后是要带她去江湖上走,不然还真怕是被人说闲话。” 陆言之看向他:“你们要入江湖?” 闻人语回看:“怎么?” “以你们的身份……走江湖未免……” 闻人语叹息一声,“你怎知晓得?” 陆言之道:“闻人姓少见,有名望的更是只有一个。何况凑巧的是,这一家的嫡子早年离家,至今未归。我也就是随便猜猜,若是触动了闻人兄不愿想的事情,还望恕罪。” 闻人语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家中事乱不愿理会。何况我在外十几年,早就不把自己当闻人家的人了。”顿了顿,又道,“时伯父肯将师兄送出,想来是没打算让师兄承爵。去江湖上看看,也是师父和时伯父商议好的。” 陆言之惋惜:“时兄倒是甘心。”换做寻常人,就这样被夺了承爵的机会,想来是不甘愿的。 闻人语笑笑没有接口。 时家别的不说,家风却是很正的。更何况时析的身子却是受不得那么重的责任,下头弟妹又都和睦。即便家主换了人,也不会和他离心。哪像他那个所谓的家…… 陆言之看着闻人语有几分黯然的神色,自顾道:“雨月楼到了,不如今日就在这里?” 闻人语抬眸看了一眼热闹却不纷乱的彩灯小楼,含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哪天你们看到断更了,那不是我偷懒,是我饿死了…… 工资拖欠到了现在,我已身无分文。 ☆、第四回 雨月楼里依旧灯红酒绿,一派欢畅。 陆言之引着闻人语上了楼,寻了个雅间坐定。闻人语看了一眼隔着薄纱帘子的外头,随即收回目光自顾斟酒。 陆言之朝外望了一眼,叹息道:“抚琴也算是雨月楼的名人,如今无辜殒命,竟是没有半个人提起。世人凉薄,莫过于此。” 闻人语轻笑:“本就是寻欢作乐之处,又有多少人愿意在此去想那些窝心的事。更何况,于他们眼中,雨月楼即便再干净,也不过是风月场所。风月之人,哪会引人垂怜。” 陆言之无奈:“闻人兄此话……太刻薄了些。” 闻人语抬眼看他:“不是我的话刻薄,而是这是大多数人所想。我倒没有轻看谁的意思,抚琴能依着自己的琴艺闯出名头,自然是有本事。比好些只靠家里权势作威作福的人,不知道强上多少。与其怜惜,不如想想法子,替他伸冤报仇,好让人走的心安。” 陆言之立刻振奋起来:“说起来,闻人兄故意引我出来,可是不想师兄师妹掺进来?” 闻人语轻笑:“冉冉是个闹腾性子,即便我不说,她也不会老实呆着。只是我师兄素来身子弱,若是在他面前说得多了,他难免会多思虑。何况采花贼一事出在浩澜城,师兄许久未归家,难免会想着帮伯父做些事情。既然有我参与,就不必让他耗神了。” 陆言之托着下巴晃晃酒杯,悠悠道:“你待时兄是真好。” 闻人语道:“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许多事情早已习惯了。何况师兄虽体弱,却也有真正的大才。只是自小长在师门,没有与外界过多接触,性子才冷了些。日后若有让陆兄不顺的地方,请陆兄勿怪。” 陆言之摆手:“我是打心眼里想和你交个朋友。既然是你护着的人,只要不犯我原则,我自然不会介意。何况时兄虽然冷了些,却也能看出是个懂礼的人,又有时伯父的面子在,我又岂会多想。” 闻人语笑着举杯和他轻碰,饮尽之后方道:“不说这些了。关于采花贼一事,陆兄怎么看?” 陆言之眯了眯眼,道:“抚琴一事,是突破点也是难点。想来,于那贼子来说,抚琴也是个意外。” 闻人语眉头微挑:“你打算从抚琴的案子入手?” 陆言之摇头:“不可,抚琴一案已经闹大,若是从此入手,反会引得那采花贼提防。” “那陆兄的意思是……” 陆言之酒杯微晃,展颜一笑:“既然是采花贼,那就以花为引,令他自露马脚!” 闻人语轻抿双唇,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陆兄要以自己为饵?” 陆言之瞪他:“若是要我,那还不如闻人兄来!闻人兄一表人才,倜傥潇洒,恐怕早被那人看中。” 闻人语笑了几声,不再惹他恼怒,转而道:“陆兄既然有了法子,想必人选已经有了,不知是谁?” 陆言之立马塌下双肩:“还真……没有……不过……”陆言之又支棱起来,双眼冒光,“这采花贼素来喜欢选世家公子,而且皆是容貌出众,却又不算强势的。如此看来……符合条件的倒是有一个……” 闻人语立马沉下脸来:“收起你的心思!” 陆言之讪讪一笑:“我知你护着时兄。但如今看来,得用且能信任的只有时兄。何况凭你我之力,还能防不住那贼人不成?” 酒杯重重一放,杯底立时陷入桌中,闻人语抬眼看他目光如炬:“我绝不会让师兄涉险,此等方法,永远不要再提!” 陆言之看他是动了真气,也不好再说什么,无奈道:“那你有什么主意?” 闻人语压下心中戾气,静了静心道:“这主意倒是能用,不过方得等上几日。过几日我的人会到,届时让他们出手便好。” 陆言之情挑眉头:“你的人?什么人?” 闻人语抬了抬眉,悠悠道:“陆兄应当听过一句话:知道少一些的人,方能活的更久。” 片刻后,酒席散场。 陆言之坐在雅间里摇着酒杯叹息:“心防过重啊……真是恼人,好不容易有个乐意结交的……哎……” 回到时府时,天色已经黑透。时析所在的屋子早就灭了灯,连一向蹦跶着不喜早睡的莫筱冉也没了影子。 闻人语驻足在时析门前半晌,转身正要离去,屋门突然被从里打开。闻人语下意识回头,正看到那一枚惯用的银线在空中一晃,转眼没入轮椅的暗格中。 “还没休息?” 时析依旧面无表情,看上去与平常无异。然而熟知他的闻人语却是知晓,他此时的心情定是差到极致。 “为什么不让我参与。”时析抬眸看他,眼中未起波澜,却透着不满。 闻人语一早便知晓瞒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刻意想法子去隐瞒。只是如此明显的避让,却反倒让时析疑了心。犹豫片刻,终是道:“你身上的毒刚解,实在不宜虚耗心神。采花贼一事便是查不出什么,也不会对时伯父有影响。你不必如此费心。” 时析目光骤然一愣,灼灼望向他:“闻人语!你莫忘了我的身份,更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才是师兄!” 闻人语一僵,无力地锤头:“是,大师兄。” 闻人语知晓时析因着自己身子弱,平日里被当作弱者一般照料也就罢了,但正事上却从不愿让步。相伴十几年,刻意拿出师兄的身份来压人实在少见。也足以证明,时析现在是动了真火气。 瞧着闻人语不再遮遮掩掩,时析心中那股不满终于散去,僵直的背颈也软了几分,悠然靠回轮椅靠背上。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闻人语走进屋关好门,绕到时析背后替他揉捏颈□□道,边将陆言之说的情况与他细细说明。 半晌后,时析问道:“你打算让他们出手?” “此人行迹诡秘,选择的目标却又如此特殊。若是单纯的为了那些事,恐怕是说不通的。我总觉着,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再者,抚琴之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若是以此下手,反而会引起对方防范。” 时析动了动颈项,侧头挑起眉看他:“师父虽退隐江湖多年,但难保不会有人知晓当年之事。他们几个若是出现,恐怕会让有心人猜出一二。如今逍遥榜扬名江湖,若我们再大张旗鼓,恐怕难以让……立足。” 闻人语轻笑:“我知晓师兄在担忧什么。既然师父让他们与我们一起下山,想来也是做好了准备的。何况又不是所有人一起出动,一部分在明一部分在暗,依照他们的身手,想要被人发现还是有些难度的。况且,如今这些人又并非当年的人,即便是猜出来也没有法子确认。” 时析拧着眉,还是不太赞同他的计策。 “他们几个不日便会赶到,有冉冉在,这次的事情他们定是要掺上一手。与其放任他们胡闹,不若主动派下任务去。陆言之虽然可以信任,却到底还不是熟悉之人。小九精于易容,又善演戏,此事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时析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去安排吧。不过,无论是否能查出东西,一则不可牵连到我父亲身上,再则不可轻易暴露身份。” 闻人语展颜一笑:“师兄对我还没信心么?” 时析横他一眼:“不经我允许便自下定论,还指望我对你怎么有信心?今后免不了会在江湖上走动,若你再如这次一般,莫要怪我真动了怒。” 闻人语立刻赔笑:“是是是,是师弟我错了。日后定然什么都与师兄商量,绝不会自作主张。” 时析哼了一声,懒懒地靠在他身上:“替我揉下腰,今日陪父亲下了两个时辰棋,疼得厉害。” 素来冷然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慵懒惬意,闻人语手指微缩,强稳下心神将人抱上床,褪去衣裳沾上早早备下的药霜,细细在那白皙紧致的腰上揉捏起来。 时析趴在床褥上,舒展了眉宇道:“想必过几日冉冉又会闹腾,你看紧她点。出门在外有个样子,不然日后有谁敢娶。” 闻人语失笑:“冉冉这样的性子,若是装个样子寻人嫁了,想必她自己也是不愿意的。何况她性子直率,总会有人欣赏的。有我们几个照料着,还怕她受了委屈不成?” 时析歪了歪脑袋,舒服的叹息了一声:“总归是不好,一个姑娘家整日风风火火的,还做些寻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传出去有碍名声。即便是冉冉将来的夫君不嫌弃,却也架不住人家家中父母长辈的不满。后宅之中的事情,你该当比我清楚才是。” 闻人语手一顿,随即道:“冉冉不是拘于后宅的姑娘,若有人当真强迫她如此,第一个不同意的即便不是冉冉也会是我。那些腌臜事,我不会让冉冉经历。” 时析叹了一声,手臂支着身子转过来,看向他:“这么多年了,许多事情该放下便放下吧。何况你已承认,他们奈何不了你。若想要报仇,我定会帮你。” 闻人语慢慢收回手,挡住双眼,未曾言语。 ☆、第五回 一切恍惚仍发生在眼前。 留给自己最后一抹笑容的母亲,咿呀在襁褓中刚刚懂了笑得妹妹。还有一朝醒来,那些人放肆张狂的笑脸,处处嘲讽侮辱的话语,和哄骗他喝下米粥迷晕他的奶娘。 一切的一切,深入骨髓,染着斑斑血迹。 从学武的第一天起,他便发誓。总有一日,所有害过他们母子三人的人,他会一个个将他们打入地狱,永远无法脱身。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苦楚,他会一一奉还,加倍补偿! 微凉的手心覆在手上,闻人语骤然睁开眼,立时拽过被子替时析裹上。 “怎得不叫我,若是受了寒怎么办?” 昏暗之中,时析微微一笑,掩去眼中的光芒。 在这人眼中,仇恨固然重要,却永远会将他的事情摆在首位。 “宵小之辈,不必让你永远挂怀在心上。若是一直放不下,反而会阻了你自己的步伐。” 闻人语应了一声,低声道:“我明白。时辰不早了,师兄早些休息吧。” 时析侧了侧身,让出一半床铺:“已经晚了,就在这里吧。” 闻人语一僵,随即自若地脱掉外袍,就着床边倚下,将被角尽数压在身下。 时析没再多话,自顾闭眼睡去,唇边却是笑意久久未散。 月上中天,屋中只余浅浅的呼吸声。 闻人语望着帐顶,半晌无奈地轻轻起身,悄然走出门外。 盛夏的夜晚难免会有一丝燥热,而今夜却带着习习凉风,渐渐吹散了心底的烦闷。 闻人语独身坐在屋顶,脑海里纷乱纠结,却不知想了些什么。 寂夜之中只闻虫鸣风动,闻人语动了动鼻子,无奈地开口:“躲什么躲,出来吧。” 墙外的阴影处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转眼九道身影一一落在院中,齐齐屈膝半跪,却无一人发出响动。 闻人语纵身跳下屋顶,背着手走到末尾一人身边,伸手:“拿出来。” 那人踟蹰半刻,半推半就地从怀里拿出个包裹。 闻人语一手接过,抬腿踹了过去:“十里之外就闻得到烤鸡味,也好意思装模作样!” 逍九挠了挠头,嘻嘻哈哈躲到逍八身后,压着声音讨饶:“不是怕二少爷夜半难眠饿肚子么,一番好心反倒成了错。”言语之中,倒是有几分委屈之意。 逍八身形一动,将他让了出来,嗤鼻:“装什么!也不知道是谁,一进了城就先跑去饕餮阁后厨偷了只烧鸡。” 屋中轻轻传来一声响动,闻人语目光陡然一厉。逍八逍九同时捂住嘴,眸光晶亮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闻人语挥了挥手,九道身影眨眼间消失,独留闻人语又站在院中静立片刻,才拔身而起没了踪影。 更夫缓步路过,打了声更号便扬着哈欠离去。 浩澜城外。 十八个人齐齐跪地,“逍遥十八卫见过二少爷。” 闻人语挥了挥手,抱臂靠在树上:“不是说三天后到么?怎得来的这么早?” 逍一板着脸,一脸肃容:“主人忧心三位主子,让我等尽快前来相助。” 闻人语抬眸横他一眼:“最不会撒谎的就是你了,老实交代,师父又要做什么。” 逍九撇嘴:“就说了让我来说,看逍一一张嘴就被识破了。” 逍七的手绕过逍八,狠狠捅了逍九一下。一声嘹亮地哀嚎响起,惊飞几只鹰鸟。 年龄最小的遥九满脸不解:“逍九哥哥作甚喊得那么夸张?” 遥五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他活该,不用理会。” 闻人语扶额,一脸无语:“你们来是专门添乱的嘛!” 相较于逍一的严肃,同为首领的遥一倒是表情多些。闻言笑道:“二少爷哪里的话,我等明明是来助三位主子查案的。” 闻人语眉峰一跳:“你们消息倒是灵通。” 身为情报收集者的逍四逍五一脸骄傲:“采花贼一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又是大少爷家所在之处的事情,怎么能不多集点消息。” 逍五道:“可说是!何况这案子着实有意思,我们都等着二少爷您下吩咐,好掺和……不对,是好好琢磨一下这个案子。” 闻人语一人一脚赏过去,自顾揭开裹着烧鸡的纸包,撕下根鸡腿又丢给逍九:“师父有什么话让你们捎?” 逍九抱紧烧鸡,一脸正色地清了清嗓子,道:“主人有令:语儿啊!敢欺负咱们逍遥山庄的人,就一定要打死打残打怀孕!若有人不服,那就把他打服!装神弄鬼的都不是真本事,打赢了就什么都能知道了!” 闻人语笑眯眯地啃着鸡腿听完,然后将骨头随手一丢,接过逍二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笑看着逍九:“说完了?” 逍九怯怯一笑:“完了。” 话音一落,闻人语提拳捶了过去。 风过,眨眼之间两人已经过了数百招。逍遥十八卫其余人扎堆蹲在一起,丝毫没有拉架的意思。连最严肃地逍一都一本正经地看着,眼神亮晶晶的,看起来十分兴奋。 啊……好久没见二少爷揍逍九了……真是……十分的爽! 逍九一边四处逃窜,一边悲呼:“二少爷你不讲理!哪有上来就直接揍人的,那明明就是主人让传的口信!还有你们!还是不是兄弟!”说着,逃窜到一半顺便踹了一脚逍八。 躺枪的逍八:…… 遥一笑眯眯:“逍遥十八卫明令,挨揍的时候不讲兄弟情义。” 逍九一声哀嚎,又窜出老远。 半刻钟后,活动完筋骨的闻人语拎着鼻青脸肿的逍九走了回来。 逍九一脸被强了的表情,哀哀戚戚:“花前月下的时候叫人加亲爱的,有了新人后就直接动手。负心汉!” 闻人语:…… 默默抬起了拳头。 逍九立马抱头蹲下:“二少爷我错了!” 闻人语微微眯眼:“错哪了?” 逍九一脸茫然:“不应该……躲?” 闻人语:…… 树上传来一声轻嗤,“二师兄从第一天拜师起,就拒绝让我爹喊他‘语儿’,假传命令还留这么大个破绽,你不挨揍谁挨揍?” 十八卫听到声音齐齐站起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终于找到组织了’的喜悦神色,连逍一都不例外。 闻人语揉了揉额角,无奈:“就知道你消停不了。” 莫筱冉‘嘿嘿’一乐,从树上跳下来。 逍九上前抱大腿:“小姐!二少爷欺负人!” 莫筱冉毫不留情地踹过去:“活该!”幸灾乐祸地不能更及时。 随后蹦跶到逍四逍五面前:“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来分享下。” 逍五稳重些,拉住张口就要说话的逍四,颔首道:“小姐,主人有令,让您出门在外听大少爷和二少爷的话。” 莫筱冉垂头丧气:“我一直都很听话啊,反正你们也是要和二师兄报告的,不如提前说来听听?” 闻人语一手拍在她后脑上:“老实呆着。” 莫筱冉反抗不了强权和□□,在逍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目光中,和他并排蹲在一起,画圈圈。 终于教训了不老实的,闻人语这才正色起来,“山庄可有什么事情?” 逍五摇头:“山庄内一切都好,只是夫人仍旧有些担心大少爷的身体,特命人寻了药玉让属下带来。夫人让属下传话,大少爷身体刚好,不宜长时间赶路。” 闻人语颔首:“师父的意思呢?” 逍五挠了挠头:“小九虽然传话不敬,但大意未错。主人的意思,浩澜城乃是起点,可试水一番。” 闻人语侧头看他:“起点?莫非……师父已经查出什么了么?” 逍五含笑:“主人有令,两位少爷与小姐初入江湖,一起应当靠自己的本事。” 逍一上前一步,双手递上一物到闻人语面前。十八卫齐跪,俯首施礼:“逍遥十八卫,自今日起,一切行动由二少爷派遣。” 闻人语摆手:“起来吧。还有什么事?” 逍五看了逍四一眼,逍四捉摸了一下,将近日江湖上的事情挑挑捡捡说了一番。待他说完后,逍五接着道:“逍遥榜未更替,二少爷与大少爷的名讳并未提上榜单。另外……四少爷近日,不算太好。” 闻人语手中一顿:“可有事?” 逍五心领神会:“四少爷人没有大碍。” 闻人语轻笑:“老四不是无能之辈,只要人没事,我们就暂时不需要出手。” 莫筱冉伸指绕着头发,一脸无辜地看着闻人语:“二师兄,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闻人语横她一眼:“回去睡觉!” 莫筱冉抱头猛摇:“不要不要,睡不着睡不着,没有乐子睡不着。” 闻人语无可奈何地戳她:“有没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啊?哪家姑娘像你一样,惹是生非赶头一个,捣乱也是头一个的?” 莫筱冉撇嘴:“练功的时候你们也没把我当姑娘啊。” 闻人语懒得理会他,负手道:“遥三遥七,近身护卫大师兄安全。逍四逍五,随行继续收集消息,如无必要,无需现身。逍二逍六逍八,跟着小姐,不许她胡闹。如果被我发现失职,径自领罚。” “是!” ☆、【第六回】 “逍九遥五逍三逍七,明日化妆进城。采花贼一事你们应该都收到了消息,能不能将人引出来,看你们的本事了。其余人,待命。” “是!” 初晨的光芒泼洒进来,时析茫然地睁开眼,险些被房梁上的人吓一跳。遥三遥七如出一辙地露出一笑,然后翻身下梁递上热水和毛巾。 时析缓缓吐了口气,“何时来的?” 遥三道:“回大少爷,昨夜三更到的。” 时析顿了顿,想起昨晚迷迷糊糊时听到的动静:“见过师弟了?” 遥七连连点头:“见了见了,二少爷命我二人近身侍候大少爷。” 时析点点头,支起身子接过沾了热水的毛巾。擦完脸后,门被推开,逍一端着早餐面无表情走进来:“大少爷。” 时析诧异:“怎么是你?” 逍一眼中全是不满:“二少爷命我安排日常之事。” 时析无奈。 看来是让逍一担下管家的位置,怪不得这般不情愿。 “师弟呢?” 逍一道:“二少爷一早出了门,与一位陆姓公子相见。” 知道的如此清楚,也怪不得让他做管家。 窗户被轻轻叩响,遥一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大少爷,二少爷说了,您用完早餐之后便可前往饕餮阁。一个时辰后,逍九他们就进城来了。” 时析了然:“安排妥当了?” 逍一更是不满:“二少爷已经命逍九化妆进城,只待鱼儿上钩。” 时析摇头:“此事我也会参与,你不必如此不甘愿。届时若有机会,会让你出手的。” 逍一顿时敛去不满,眼中也染上笑意:“是。” 时析扶额:究竟是哪里风水不好,为何一个个都这般唯恐天下不乱。 时析用了早饭,略一思量,先行去了书房。 时父垂眸正襟,挥毫泼墨好不潇洒。时析倒也不急,让逍一推他进了门后,便静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半柱香燃尽,时父微微一笑:“来看看这画。” 时析径自转了轮椅,行到桌案旁。 “父亲这画……笔韵老辣,又带着山河肆意之姿。可算上品。” 时父一笑:“说实话。” 时析颔首:“只是神韵亮眼,却少了几分秀色。白雾罩山,半遮半掩,却不难看出此处乃是秀丽山川,实在不适如此狂放笔锋。” 时父拍了拍时析的肩膀,轻笑:“这么多年了,也就你敢与为父说一句实话。” 时析笑了笑,提笔轻落,点缀几处鸟语花瞰。霎时间,一副豪放山河之作稍显柔和,雾罩之处也如窈窕佳人,含羞半掩。 “好好好!”时父连道三声好,方才抬头。 瞧见一直未出声,毫无存在感的逍一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便是十八卫?” 逍一上前一步,垂首施礼:“逍一见过时大人。” 时父笑着道:“不必多礼。果然是莫遥培养的人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实属难得。” 时析眉眼染上笑意:“逍一作为逍卫首领,岂能无些本事。” 时父摇头:“虽说如此,但与阿语比起来,却还欠缺了些。” 时析不羡不恼,眉宇间笑意更添柔和:“师弟天资卓越,又素来勤勉。山庄之中,已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时父敛眉一笑,竟像是听到别人夸奖自己儿子一般愉悦。 几句闲话过后,时父忽的想起正事:“十八卫下山与你们同行,却只有逍一一人露面。莫不是其余人都去查之前的事了?” 时析答道:“师弟倒是派了人去,只是留下的人皆不便现身。我与师弟师妹初下山,还是不必太过招摇。十八卫身份明显,随意出现,定会惹人注目。” 时父闻言也不再多问,抚了抚须笑道:“莫遥那老家伙素来比旁人多好几个心眼,怕是此时早查出头绪。不过既然放心你们去查,想来是有原因的。你们便放心去,再大的事,只要不出这浩澜城的范围,为父总会有法子保你们无事。” 时析露出一丝浅笑,回道:“父亲莫要担忧,若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不如现在就打道回府,何须再走向江湖。” 时父一声朗笑:“雄心壮志立的不错,为父且等着看你们的成就。” 与时父说了,时析方才命逍一跟自己一同前往饕餮阁。同行的,还有隐在暗处的其余几个遥卫。 与此同时,饕餮阁二楼靠窗的位置,三人各自浅酌手中清茶,目光却都落在侧面一眼便能看到的城门口。 莫筱冉神情雀跃,似乎十分期待将要发生的事情。 闻人语忍不住开口:“此番进城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作何要这般兴奋?” 莫筱冉双眼晶亮,笑意怎么也敛不下去:“没谱那采花贼会出现,想个什么法子先伺机偶遇一下呢?” 一大早就命几个闲着无事的遥卫出去散播了消息,传出京城皇商司徒家的小公子今日会入浩澜城。一路上没乐子没消遣的一众人早就憋坏了,一大清早便满城乱窜,简直是逮到个人便与人天花乱坠地胡说一通,到最后连司徒家小公子是看浩澜城人杰地灵,想要来此寻个温婉和顺的佳人都说了出来。 这番措辞自然是假的,堂堂皇商之家,即便不能入仕,那也不至于需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寻亲事。 初听闻这传言,莫筱冉险些将茶喷了出去。 这要是让本尊听到了,不得气吐血了啊…… 对此,遥卫们表示:反正被揍的也不少!不怕这一回!大不了我们一起上! 闻人语失笑:“真是……罢了,索性不与他说就是了。” 陆言之闻言侧目看过来,却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清晨来往进城的人不算少,三人盯了半晌也有些眼酸。陆言之收回视线,犹疑着开口:“这般借用司徒小公子的名号,恐怕有些不当吧?” 闻人语还未答话,莫筱冉便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事,有什么不满意地让他找我来。”了不起再给他个方子。 唔……听说这家伙最近又被某个小盆友赶去书房睡了呢。这真是逍四带来的最有趣的消息了。 闻人语笑了笑,没再多话。陆言之见状,心下了然。 怪不得如此大张旗鼓,闹了半天还是交情不浅。 思索着望向窗外,突地一怔:“咦?时兄?” 闻人语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立时起身出了隔间。 陆言之饶有深意地收回目光,却恰恰撞上莫筱冉地打量。 “莫姑娘?” 莫筱冉冲他一呲牙,一口小白牙隐隐泛寒光:“不许打我师兄的主意!” 陆言之哭笑不得:“莫姑娘说哪的话……这要传出去,陆某还如何娶妻?” 莫筱冉又是一笑:“我观少侠根骨独特,可不像是命里有佳人的缘数。世间豪杰英才这般多,何必都盯着那些闺秀小姐呢?放过人家吧……人家还是孩子。” 陆言之被她说的无言:“莫姑娘!莫不是陆某人配不上闺秀小姐了?” 莫筱冉摇了摇头:“你想想啊,你如今也有十九了吧?但瞧你现在一点都没有成亲娶妻的意向。嗯……照这样下去,待你娶妻的时候,怎么也得二十多岁,届时娶个闺秀小姐定然不超过十六岁。啧啧,十六岁说来是个大姑娘,但到底还是养在闺阁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你难道真的忍心残害幼/女吗?” 陆言之脸一绿:“莫姑娘大庭广众谈论这种事情,未免有失礼数?” 莫筱冉笑着摇头:“我才不在乎。反正我是要做女侠的人!嗯,有什么人不满意,就让他和我师兄说去。” 陆言之默默闭了嘴。 只观闻人语的气势步态,就能确定此人武功极高。便是身有欠缺的时析都是一副深不可测地模样。遑论两人虽然看着对莫筱冉处处管制,却也是疼爱呵护地紧。若是真要与这二人说,想要活着走出来,还真有点困难。 转念一想,十六岁的姑娘…… 陆言之打了个寒战,顿时觉得自己更不想娶妻了。 十六岁太小,但过了十七八还未出门的姑娘,大多都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以他的身家,定是不会允此等女子进门。 陆言之莫名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一片惨淡。赶紧甩了甩头,将那些乌七八糟的念头驱逐出去。 一晃神,闻人语已经亲自背着时析走了上来。踏上最后一阶台阶,闻人语立刻将人放入轮椅中,转身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时析面色有些不好,却也没有多言。 他素来不喜这种酒楼一类,然而为了正事,却又不得不妥协。索性闻人语似是料到他会来,在楼下拦住了他,从侧门便将他背了进来,走测梯上楼。二楼又全是隔间,少有能碰到人的。算是很好保全了他的自尊心。 陆言之见状,伸手斟了茶递给时析:“时兄可是来的正巧。” 几人一同望出去,城门口十数个人前后簇拥着一位清秀俊朗的小公子。一时间引得行人驻足观看,好不张扬。 莫筱冉嗤笑:“这家伙倒是会出风头。” 闻人语笑道:“倒是有几分脑子,这般张扬亮相,恐怕很难让人不知道这位小公子貌若潘安,又潇洒多金了。” ☆、第七章 浩澜城虽然不小,也算是人杰地灵的福地。但因着靠近东南异族,除去来附近庄子躲闲的,少有大身份人会来。当日时析他们进城也只是三人结伴,未让下人跟随,故此几乎无人知晓时府大公子的归来。 然而今日逍九这一趟,虽不说有多大排场,但在这浩澜城中,却也算是少见的。周围百姓顿时驻足望去,忍不住与身边人私语。 “早晨听闻有大人物要来,我还道是谁忽悠人,竟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听说这是京城皇商的小公子,可金贵了。” “这么个大人物来浩澜城作甚?瞧着也没有去城主府的意思,莫不是真像人们说的,是来寻亲事的?” “那可说不准,咱们浩澜城的姑娘多好,说不定是早有相中的,特此大张旗鼓来求亲。瞧见那后头的东西没,定然是聘礼。” 一言一语越来越离谱,说到最后,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一般。 莫筱冉一边瞧着逍九皱着眉头环视,不久后近侍打扮的逍三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逍九才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妥协一般朝着城中的月华客栈去。 另一边还竖着耳朵听百姓议论,听到人们已经开始分析逍九看到的是哪家姑娘时,终于忍不住喷笑。 闻人语瞧她一眼,直把莫筱冉瞧得浑身泛寒,老老实实坐好才收回目光。 时析没注意他们,自顾望着窗外:“这般……可行么?” 闻人语轻笑着抿茶,随即道:“一个外出游玩的纨绔少爷不行,那一个与父兄置气,离家出走的少爷呢?而这个兄长并非同母,且还与他对立,处处争锋。” 陆言之接口道:“外出散心却撞上收到父亲传信不甘不愿来找人的兄长。两人一言不合,在街上起了争执。” 时析望着两人一应一和,眸光暗了暗,随即道:“点出长兄为庶,方才能画龙点睛。” 莫筱冉在一旁瞧得乐呵,闻言点评:“阴险。” 时析淡淡一眼扫来,莫筱冉默默举起茶杯挡住自己的脸。 大师兄神马的,真是太口怕了! 时析也懒得理会她胡言乱语,转而看向闻人语:“这兄长是让谁来?” 闻人语微整衣襟,含笑:“我。” 时析凝眉,有几分不满。 莫筱冉笑道:“师兄不用担心,当日进城二师兄在马车里,并无多少人见到。何况……这事若是由别人,还真不一定能演好。”毕竟像二师兄这种老狐狸,真的很少。 后面那句话,她不敢说。 然而闻人语像是听出她话中之意,浅浅一笑,眸光深邃看着她。 莫筱冉缩了缩脖子,坚定地看向桌上的茶点,仿若能看出花来。 时析还是不太乐意。 毕竟是为了引鱼上钩,若是这鱼儿上错了钩可怎么使得? 闻人语瞧他神色不对,耐心问道:“师兄可觉得何处不妥?” 时析犹豫片刻,道:“若是对方目标不是小九该如何?”陆言之在侧,只用了排行来简称。 莫筱冉不知想到什么,吃吃一笑,然后迅速收了声。陆言之被她笑得一通茫然,根本接不上莫筱冉的脑回路。 闻人语轻笑:“若是真看上我,那倒省了不少功夫。师兄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一下小九的清白。” 时析忍俊不禁。略一思索,释然。 也是,依着这人的机敏,岂能被人白占了便宜。 一旁听着他们讨论的陆言之突然轻咦出声:“这是哪一出?” 离饕餮阁不远的月华客栈外,一个小乞丐踉跄着跑出来,一不留神撞到了逍九身上。扮作护卫的逍七立时将人提起来想要赶走,却被逍九拦下。 围观的百姓心中一紧。 这小少爷看着脾气不小,被乞丐撞了,恐怕这小乞儿讨不了好了。甚至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逍九开口后便要上前理论。总之是天高皇帝远,这小少爷出门在外只带了这些人,不可能大庭广众就要仗势欺人。 孰料逍九只是眉间皱的更紧,随手扒拉开小乞儿的手,在小乞儿惊慌的目光中,随手扔了块银锭过去,便施施然走进客栈。 那小乞儿似乎有些怔愣,抱着手里的银锭看了半晌,突然爬起来,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逍九虽然未说什么,却是真正给人留下了好心多金的印象。 闻人语含笑道:“小九是真长了脑子了,居然知道来这么一出。一个身份不低,又多金,还烂好心的单纯少爷,的确好拿捏的多。” 陆言之道:“看来闻人兄是已经确定,这采花贼的目的不是为了采花了。” 闻人语轻笑着替时析斟茶,边道:“这非世家公子不选,还特地着了个不知从哪滚了一身脏的孩子装作乞儿来试探。若说他没有什么目的,那就当我这么多年在深山,没见过世面吧。” 陆言之闻言啧啧两声,也不再接口。 这哪是在深山多年没见过世面,这明明是在深山多年修成了妖精。 莫筱冉有些好奇:“二师兄怎么知道,那孩子是假扮乞儿的?” 闻人语瞥她一眼:“何时你看活人能像看死人那般仔细,你也就能看出来了。” 对于闻人语的嘲讽,莫筱冉有点不服气,虽然想知道原因想的抓心挠肺,却也不愿开口再问。 时析摇了摇头,道:“那孩子虽然看起来浑身脏乱,也消瘦了些。但身上的衣服却只有边角些许破损,且目光躲闪又脸色红润。若是寻常乞儿,即便是浩澜城中富庶,却也养不出如此好的身子骨。” 莫筱冉闭紧了嘴,缄默不言。 她还是去看死人吧,活人太复杂了。 作为一个医学生的莫筱冉如是的想。 隔间中没有外人,闻人语站起身微微一顿,舒展了一下一直抻着的腰,道:“戏演完了,时候不早我们要些吃食,用过午饭再回。” 时析点头。陆言之可有可无,亦是点了头。 陆言之看着闻人语走出去,感叹般道:“时兄好福气,有这么个师弟,简直就是有了个万能管家。” 时析敛眉一笑,却怎么看怎么有种炫耀的意味。 莫筱冉偏过头,心内腹诽满篇。 哎哟我的大师兄,你这隐晦的秀恩爱可是秀了一脸血哟~ 同样被秀了一脸的陆言之: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和莫姑娘两个大活人在这里这么多余? 时析倒是没察觉到两人的情绪,抬眼看了看陆言之,道:“陆公子这是打算扎根在这里了?” 陆言之长长一叹,有些无可奈何:“我倒是想,可惜不行啊……这次的事情结束了,我大概就得回去了。” 时析道:“陆公子在外一年之久,是该回去了。家里长辈想必早是忧心之极。” 陆言之满脸沮丧:“陆某也想如时兄与闻人兄这般,行走江湖惩恶扬善啊。” 时析摇头轻笑:“羡慕的,却并非是适合自己的。陆兄只是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陆言之耸了耸肩,没有接话。 安远侯府的嫡出少爷,打小就是被当做小侯爷培养的。和什么人接触,如何行事,以什么为目标。一切的一切,都像条条框框一样规划者。从未有人问过他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如同一个摆件,主人要让他摆在哪里,就必须摆在哪里。 陆言之忍不住叹了一声。 可惜府中大多数人都看不清人,只知道揣测谋划。若不是还有个清明些的祖父,恐怕他早就被推上去成为众矢之的了。 时析不晓得他的身份,却也知道他出身不凡。见状便猜出他是为家中之事烦心,却也只是垂眸不言。 闻人语不多时便回来,落座后突然伸手摸了摸时析的手。 “有些凉,可是冷了?” 时析眼中清透,带着点暖意:“无碍,我素来如此,你是知道的。今日天气不错,身上不觉得冷。” 闻人语有些不满,替他提了提小毯,将微凉的茶倒掉,重新换上热的。 陆言之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却又憋了回去。 莫筱冉倒是杵着脸,盯着两个师兄满脑子知音体。 #我那事妈本性的二师兄和柔弱温和的大师兄哟,你们何时才能相亲相爱,不顾世俗眼光# 然并卵,她不敢有任何表露,因为怕被揍! 没错!虽然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他们的师妹,但是被揍起来依旧没有任何留情的地方! 更!何!况!她英明神武霸气侧漏的二师兄只有对着大师兄才会事妈附体,百般温柔。而她冷淡漠然,高岭之花一般的大师兄,也只有在面对她的二师兄才会化作绕!指!柔! 你说都这样了,究竟这俩人为什么还不在一起!!!! 作为一个腐女,每天看着人在自己面前公然搞基,当事人居然还什么都不说,真是十分捉急。 莫筱冉感觉有些明媚的忧伤…… 怎么办,好想看人搞基,好想好想! 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看现场!就算看不到现场,听墙角也行! 她真的一点都不怕喷鼻血,一点都不怕!不!怕! 二师兄和大师兄的船……不对……墙角……嘿嘿嘿…… ☆、第八回 这一日过的风平浪静,安稳的让莫筱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就这么……试探一下就完了?” 闻人语落下茶盏瞄她一眼:“你还想如何?” 莫筱冉挠挠发端,不解:“他连面都不露一下的?” 时析道:“他能与这么多世家公子搭上关系,岂会是莽撞无脑之人?即便再单纯,那也是受过大家教导的世家公子,贸贸然上前攀交,是个人都会疑心。” 莫筱冉支着下巴看时析,笑眯眯地不说话。 时析被她看的不自在,忍不住问道:“你盯着我作甚?” 莫筱冉砸吧两下嘴,感慨一般:“师兄最近话越来越多了,比以往在山庄里一天也说不上几句可是好上许多。” 闻人语轻笑:“还不是有人榆木脑袋,若是不多提点几句,恐怕莽莽撞撞什么都想不通。” 莫筱冉撇嘴:“你就向着大师兄,一点也不知道疼我!哎……可怜的小师妹,不招人待见还总挨训。” 闻人语道:“你若是听话些,又何至于被训。” 莫筱冉不搭理他又训自己,自顾缠着时析问:“大师兄的意思,他会寻机会与小九认识?” 时析勾起浅笑,却未答话。闻人语见状,无奈地接下解说工作:“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的。既然目标是世家公子,小九如今的身份可以说是最为突出的一个。更何况小九本身颜色不差,若是不能引人上钩,那就只能再另想法子了。” 莫筱冉摇头感慨:“可怜的小九……如今竟然需要牺牲色相完成任务。” 房梁上隐匿着的遥七忍不住呛笑出声。 闻人语抬眼瞟了二人一眼,遥三遥七立马闭嘴,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正午时分,月华客栈内,逍九握着柄玉骨折扇出门,腰间配的是一块白玉镶金的精致玉佩。行走间,玉佩微动,却让人看得清楚。 司徒一脉家大业大,所有子嗣后辈皆有这么一块玉。持此玉之人,便可以自司徒家门下所有产业支配银两,查勘账务。可以说是司徒家特有的信物,也是司徒家的象征。 逍九随手摩挲了下那玉佩,转头冲身边下人道:“城中哪家酒楼?” 逍三垂首道:“回少爷,城中饕餮阁有些口碑,应当合少爷心意。” 逍九懒懒地应了一声:“那就去吧。” 转步走向饕餮阁,逍九不经意抬头望了一眼,正巧看到目光炯炯看着他的三人。 莫筱冉仗着自己这个位置除了逍九的方向外,无人能看到,还呲牙冲人直乐。 闻人语伸手将她向后拉了拉,“小心着些,那人还不知隐在何处。” 莫筱冉无辜捧腮:“看着呢,那方向没人看得到。” 正说着,时析突然开口:“啧……他怎么来了?” 莫筱冉却喷笑出声:“哈哈!这次小九真要挨揍了!” 闻人语瞧着她那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再开口说什么。 楼下,逍九与侧身而过的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饕餮阁。 显然,那人也注意到了楼上的人,进了饕餮阁后摆手打发了小二,直直上了二楼。 闻人语看了遥七一眼,遥七立刻翻身下来,走到门后拉开了隔间小门。不过几息,一个面容俊雅眸中精光闪烁的男子抬步走了进来。人方一进门,遥七立刻又将门关严,翻身回了自己的地方。 来人展颜一笑,开口道:“大师兄,二师兄,小师妹。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真正的司徒家小少爷,司徒唯。亦是闻人语和时析的三师弟,师门之中专管经济大权的人。 时析抬了抬眼,撇过来:“你怎么来了?” 司徒唯轻笑:“这边的商号有些事情要处理,我琢磨着你们应该还未启程,就来碰碰运气。谁想进城就撞见逍四,知道有人借着我的名讳在招摇撞骗。” 遥三遥七对视一眼,用足了力气方才没笑出声。 司徒唯想着,越发想笑:“这主意谁出的?我这无辜被牵连,若是让我祖父知道,又要教训一顿。” 闻人语摇头轻笑:“除非他是为了给上头那位充盈国库,否则怎么也查不到你祖父那里。之前你给冉冉的玉佩还在逍九身上,足够他确认了。” 下山之前,司徒唯忧心他们一路上花销不好周转,特地将这玉佩给了莫筱冉,为的就是方便他们花用。想不到兜兜转转,反而用在了这种地方。 司徒唯无奈:“这等主意,恐怕也就是二师兄想得出来。说起来,这不是个采花贼的案子和杀人案么?怎得又牵扯出世家来了?” 闻人语道:“采花贼专挑世家下手,若是没有点缘由岂能说得通?恰巧你这身份不会太敏感,又有足够的诱惑力,更能试出对方的目的。” 司徒唯叹道:“恐怕不止如此吧?我方才瞧着逍九那样子,可是一副不敢看我的模样。” 闻人语轻咳一声,没有答话。 莫筱冉嘿嘿一乐,道:“二师兄打算让逍九出卖色相。” 司徒唯顿时头痛:“二师兄,你这不是害我么?若是让老五知道,我岂会有好日子过?” 莫筱冉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三师兄莫不是书房睡的不舒坦,才找了借口下山?” 司徒唯脸色一僵,然后转眼黑了,瞟了一眼房梁上的遥三遥七,黑着脸道:“逍四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要说道!” 莫筱冉嘿嘿直乐:“就算是小五偷摸想要下山寻我们,你也不能把人弄得两日没下来床。你不睡书房谁睡?” 司徒唯自顾饮茶,不再理会她。 时析这才开口:“小五最近可好?” 司徒唯提起来就头疼:“什么都好,就是闹腾着非要下山。那些事情又不好与他多说,说出的理由却又不能压制住他。愁人的紧。” 时析点点头:“老四不大好,若是小五再出现,恐怕会引出乱子。此次下山你办完事情还是早些回去看住了他,也是为了他好。” 司徒唯应声:“我知道。下山之前我特地与师父师娘知会了一声,还将孔叔请了过去,应当不会出岔子。” 闻人语颔首道:“以小五的性子,恐怕要缠着孔叔好好研究上几日,倒也不用太忧心。” 司徒唯点点头,突然道:“说起来,你们守着这里是要做什么?”逍九出过不少任务,这还是第一次师兄妹三人一齐盯梢。 莫筱冉道:“我们纯粹就是为了看热闹。” 司徒唯不解:“什么热闹?” 莫筱冉用下巴指了指外头:“听着。” 饕餮阁隔音算不上好,楼上几个又是内家功夫出众的,有个什么动静只要想听见就能听的一清二楚。 一楼大堂之中,逍九敛了扇子站在原地,逍三询问完掌柜复又走回逍九身边:“少爷,楼上客满了。” 逍九皱眉:“城里就只有这么一个用饭的地儿吗?换!” 逍三一脸为难:“可是……少爷,这个时辰恐怕很难寻到空位。” 一旁的掌柜极有眼色地迎了上来:“这位公子,这时候城中且不好寻空位。您要是不介意,一楼尚有一处较为安静的位子。” 逍九不耐烦地摆手:“罢了罢了,就去那吧。” 掌柜点头哈腰引着人过去坐下,亲自替逍九点菜。 楼上司徒唯听着逍九点的菜,眉头一跳。 莫筱冉吃笑:“逍九是来过瘾来了?” 这一单子菜,不是极贵的就是十分少见的。虽说师门之中没有苛待过几人,却也不是总能吃上这些东西的。 司徒唯笑意更浓,轻轻摩挲杯沿:“很好……看来,他是迫不及待想要将化用掉的银子都给我补上了。” 莫筱冉缩了缩脖子:我滴妈,这一桌子菜得用上几十两银子,要让逍九来还的话,他怕是需要卖身吧? 时析和闻人语暗自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 楼下的逍九突觉背后寒风阵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压低了声音问站在他身后的逍七:“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逍七露了抹毕恭毕敬地笑容,出口的话却是诡异地语气:“方才三少爷刚上去,你点的东西怕是要自己出钱了。” 逍九脸色一僵,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瓮声瓮气开口:“我现在退了还来得及吗?” 逍七没回答,只是突然提了几分声音,小心翼翼劝解一般开口:“小少爷,您这般离家老爷想来是忧心之极,小少爷就算想散心,也该去封信给老爷说明一下。” 逍九顿时心领神会,一脸烦躁郁闷:“去什么去!说不回就不回!” 逍七一脸无奈:“小少爷……老太爷年纪不小了,您这般贸贸然离家,他老人家恐怕早就挂念上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逍九一拍桌子:“你是谁的人!是不是早就让那庶出的玩意收买了?我不回去,不是正好衬了他的意么?我告诉你们,谁呀哦再和我提一句回去,本少爷先打断他的腿!” 这声音不小,引得不少人侧目。 逍七这时方才一脸畏惧又无力地退后半步,同时以极小的声音道了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妇女节给我们发了洗发乳和沐浴露,然并卵,就是不发钱。 ☆、第九回 逍七话音落下后不久,掌柜的便同大堂小二一起端着菜食过来。逍九想起楼上的三少爷,顿时一脸郁卒,举着筷子满脸颓丧。 然而这副模样落到其他偷听的人眼中,却是因着方才的事情影响了心情。 楼上司徒唯落下茶盏,轻挑眉头:“这便完了?” 莫筱冉耸耸肩:“王八入了瓮,接下来就是看着王八如何自己布局了。” 司徒唯失笑着道:“既然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有了分寸,那我也不多留了。” 时析有些诧异:“你这就要走?不同我们一起回府?” 司徒唯摇头:“我虽不如爹爹出山行走得多,却到底经常在外走动。时府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有人无意多嘴。若是被人认出来,会让你们有些麻烦,我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顿了顿,他又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小五不能随意出来,这一次特地让我将它带了出来。出门在外总要多份小心,有了它倒是可以放心一些。” 莫筱冉眼睛一亮,迅速夺过那个木盒,口中惊叹:“紫陨!” 二十年前闻名江湖的圣手毒医傅清淑用天下至毒之物培育的万蛊之王,天下毒物无一不会畏惧。不仅可以吞噬蛊虫,还能以□□入药,解百毒疗内伤,配合特殊药物,还可轻易毒死一头大象。 司徒唯宠溺地笑笑,伸手揉了把莫筱冉,自顾起身:“我先走了。” 闻人语颔首目送他:“一路小心。” 待司徒唯离去后,闻人语也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莫筱冉用手指戳着盒子里面的胖头蛊,一边抬头看他:“这么早就回去?” 闻人语似笑非笑看着她:“不然你还想做什么?在这里住下去?” 莫筱冉撇撇嘴,老老实实收起盒子站起来。 夜渐深,闻人语推开屋门走了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一站一坐守在院子里的两人,顿时头疼不已:“为何还不休息?” 莫筱冉绕着发尖纯良一笑,无辜又可爱。 时析抬了抬眼,看他:“你打算去盯着逍九?” 闻人语也知道瞒不过他们,却也是没想到两人居然一直守在这里。 “那人已经入了套,今晚逍九出动,那人定然会有动作。” 时析颔首:“你打算如何?” 闻人语摇头:“不如何,只是先去看看。今晚只有逍九一人行动,以他的性子,我担心他会胡闹。” 时析点点头,像是同意:“自己小心,那人武功应当不差。” 闻人语笑道:“师兄该对我有信心才是。” 时析没有答话,阴影遮蔽下的眼中却闪过笑意。 一旁当雕像的莫筱冉有些愣怔。 搞了半天大师兄就是来问话的? 亏她以为大师兄是和自己站一个战线,想要一起去凑热闹的! 是啦,大师兄行动不便,无论如何二师兄也不会让他去。 但是!自己不一样啊!她莫筱冉的轻功可是二师兄亲手训练出来的!就算是十八卫里面也没几个能比得过的! 所以……她是不是还有希望去? 莫筱冉眸光闪烁,一脸渴望地看着闻人语。 时析背对着两人,任闻人语推他向房中行去。风轻云淡地开口:“逍六逍八,送小姐回房。” 莫筱冉低低一声悲呼:“大师兄!” 时析侧头看向她:“你二师兄尚且没有摸准那人,岂能让你胡闹?若是这次不听话,明日一早我便让他们送你回山庄。” 莫筱冉耸了耸鼻子,气冲冲地转身回房。 闻人语笑道:“她定然不会听话。” 时析用鼻子哼了一声,又道:“逍二,你三人看住了小姐。若是她今晚离了房间半步,明日一早,你们同她一起回山庄。” 逍二嗖地从树上蹦下来,面无表情单膝跪地应声,然后又一晃眼消失无踪。 开什么玩笑!他们好不容易能下山活动!今天就是拼着被小姐整死也绝不能让小姐踏出屋门半步!这是原则问题! 月上中天,客栈大堂里已经没了客人,只留下门边柜阁上燃着盏油灯。趴在上面的小二偷懒打盹,丝毫没有注意有人下了楼。 那人不急不缓走出客栈,左右打量了一下,似是随意寻了个方向走出去。 夜间的街市上已经没了人烟,只有一些药铺当铺还挂着灯笼,却也是大门紧闭。偶有风过,颇有几分寂寥之势。 那人似乎也是无目的地闲逛,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掌心,足下步伐轻缓悠闲,似是十分慵懒。只是清秀的脸上眉头紧蹙,看起来心情十分之差。 转过街角,不远处一个写着酒字的灯笼随着风轻轻摇晃。 来人双眼一亮,抬步想那里走去。却不想没走几步,暗巷之中突然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一把将人拉入其中。 逍九被人猛地拽了个趔趄,还未站稳,眼前就多了把明晃晃的钢刀。 “天冷路滑,公子爷有心闲逛倒不如接济接济我们这些讨生活的人?” 逍九面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惊惶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借着昏暗的月光能隐隐看清,面前的四人皆是一身黑衣,脸上还遮着一块汗巾,看不清楚样子。 闻言,四人狰狞一笑:“公子何必要知晓我们是谁,留下钱财,我等便留你一命。若是不舍财……” 张狂充满恶意地笑声低低充斥在这暗巷中。尚来不及反应,逍九突然劈扇迎了过去。站在他正对面的壮汉措手不及,下意识闪躲。便是在这一刻,逍九借着一瞬间的空当夺路而逃。 只可惜那四人反应极快,下一瞬便伸手将人拎住,用力一甩又重新包围住。 “既然不老实,就休怪爷爷们无情!” 刀刃迎着月光猛地一晃眼,逍九下意识合住双目,脸上一片惨白。 然而预料之中的痛楚却没来临,一声清脆低响,暗巷之中传来几声低低的痛呼声。 逍九偷偷睁开眼看了看,却见面前站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单手背在腰上严严实实挡在他面前。 “宵小之辈竟妄图在这浩澜城中作祟!” 逍九有些错愕,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白衣人出手更快,三两下便将那些人打晕了丢在一边,这才转身看向逍九。 “这位仁兄,没事吧?” 背着月光却也能看清楚几分面前之人的样貌。俊朗清逸,倜傥潇洒。一身白衣随着夜风带动微微起伏,更带着几分气势。 逍九目光一瞬间迷蒙,随后似乎觉得有些丢脸,仓皇地起身:“多……多谢兄台相助。” 逍九内心:装什么装!我家二少爷比你好看多了,也没像你这么能装样! 白衣男子显然不知逍九在想什么,见他面上微红,好心装作没有看到,柔声道:“这夜里不安稳,兄台还是不要在外闲逛了。” 逍九挠了挠头,憨笑:“兄台方才救了我,不如我请兄台喝酒吧。” 白衣男子微微侧头,似乎有些好笑:“如此……也好。” 酒馆离着不远,那男子让逍九等他片刻,自己从那些壮汉身上解下腰带,一个连一个的绑在一起,伸手一路拽着脱出暗巷,不一会没了影子。 逍九一脸赞叹地看着,直到那人没了影子方才收敛起有些僵硬的表情,用力搓了搓脸。 一阵带着寒意的风过,身边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只余下耳边一句轻巧带着笑意地调侃。 “兄弟,可要保重自己的贞操。” 逍九面色一僵,差一点没有把持住一拳揍出去。然而下一刻便迅速收敛好神情,一脸期待地看着又从街角回来的男子。 “咦?那几人呢?” 白衣人微微一笑:“送他们去了衙门。” 逍九一脸赞叹:“兄台真是好身手。” 白衣人笑笑不言,抬步向酒馆的方向而去。 不远处的树上,被树叶阴影挡住的树杈猛地一沉。 闻人语揉揉眉心,无奈:“非凑过来作甚?” 遥五嬉皮笑脸地蹲在闻人语身旁,语带埋怨:“逍三逍七说我一个装打手的,不让我和他们在一块。” 闻人语伸脚踹他:“那你就来和我挤着!” 遥五舔着脸抱住闻人语的腿:“二少爷定然不会嫌弃我,这不背靠大树好乘凉么!靠着二少爷自然是为了好看戏!” 闻人语无语:“什么破比喻!” 这边厢嬉闹不止,不远处逍九额角猛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边人,发现对方竟然面色坦然,丝毫没有发现的迹象。 就这种水平也好意思当采花贼?后头都要闹翻天了居然还发现不了! 瞧出他神色的逍三逍七躲在一边对视一眼,满是调侃笑意。 方才那几招就能看出水平来了,若是能发现二少爷和他们,那还不如收拾东西滚蛋回家,还破什么案子查什么线索。 那人似乎是察觉出逍九有些溜神,轻声开口:“兄台在想什么?” 逍九一怔,回过神道:“哦!我再想那几个人是谁。” 白衣人一顿,随即笑道:“总有些人仗着有些蛮力,便想靠歪门邪道来过活,不足为惧。” 逍九摸了摸下巴:“可这浩澜城守卫严谨,城主大人又素来勤政爱民,不该有如此胆大之人才是。” 白衣人笑了笑:“京城之中尚有地痞流氓为祸百姓,何况这浩澜城。宵小之辈若能如此轻易便除尽,天下又岂会如此不太平。” ☆、第十回 逍九眯了眯眼:“哦?看来兄台对京城颇为熟悉?” 白衣人一僵:“不过是随口一说,并不熟悉。” 逍九也不介意,转而笑道:“不知兄台大名?今日之恩来日司徒唯定当报答。” 白衣人面上有一瞬恍然:“原来是司徒家的小少爷,久仰久仰,在下曲黎。” 逍九抿唇一笑,眉眼弯弯多了几分俏皮之色:“到了!曲兄我们进去吧!” 曲黎足下一顿,无奈地摇了摇头,随着他走进那不大的小酒馆。 “掌柜的,来两坛好酒,再上两盘牛肉!”逍九进门张口就喊,待看清掌柜的脸时,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那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微弓着腰提了两坛酒放到二人落座的桌上,笑道:“二位慢喝,好酒好菜管够!” 曲黎似乎有些疑惑,打量了那掌柜半晌,复又收回视线斟酒。 走回柜阁的掌柜高深莫测一笑,目光不经意朝外一瞥。 隐在外头的逍三逍七差点没从房上摔下来。 谁能告诉他们遥一为什么在这里!!!! 闻人语扶额: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兔崽子! 遥一大摇大摆的坐下看账本,呲着牙直乐。 爷想看热闹就光明正大的看,羡慕去吧! 逍九瞅了遥一两眼后,就只当那人不存在。握着酒杯冲曲黎道:“曲兄是浩澜城人?” 曲黎摇了摇头:“江湖闲人罢了,居无定所。” 逍九一脸艳羡:“真好。无牵无挂,仗义江湖。我打小就想过这样的日子。” 曲黎轻笑:“司徒兄不过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谁不想有家人朋友,这一人漂泊,伤寒病痛皆是自己扛着,哪里好了?” 逍九不知想到什么,眉间一沉哼了一声:“有家管什么用?除了勾心斗角,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我倒是想像曲兄一般,行走江湖了无牵挂。” 曲黎的手微微一顿:“司徒兄不开心?” 逍九有些低落地摇摇头:“不说这些了,尽是些糟心事。” 曲黎拦住他要灌下去酒的手,轻声劝慰:“借酒消愁可不是好办法,不若司徒兄同我说说?” 逍九嗤笑一声:“与曲兄说了又有什么用,那些烦心事又不会解决了。还是不想了好,能快活一日算一日。” 曲黎不赞同地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当得顶天立地四字,只靠着一时逃避又岂是大丈夫所为?我瞧司徒兄可不像是这般软弱之人。” 逍九无奈:“空有抱负有何用?家中长辈只当我是目光浅薄,意气用事。反倒是我那……算了算了,提起来就烦人。” 见状,曲黎也不好多问,只举杯与他共饮,不着痕迹得岔开了话题。 酒过三巡,逍九双目见了些许迷蒙,似乎有些醉意。笑声却依旧清朗:“想不到曲兄竟见识过如此多有趣之事。” 曲黎笑着放下酒杯,又道:“你猜那道士如何说的?” 逍九支了支身子,一脸好奇之色趁着颊上红晕,多了几分天真无邪:“如何说的?” 曲黎目光微微一动,随即又自若道:“他断言道,我观公子额中泛绿,想来家中有妻妾不守妇道,公子可要小心了。” 逍九失笑:“那那李家公子如何说的?” 曲黎轻笑:“李家公子说:我看道长眉心有血光,想来近日有血光之灾。然后话音一落,招呼着手下家丁护卫,托着那道士就是一顿揍。打的人门牙都掉了,可不是有了血光之灾。” 逍九哈哈大笑,半晌才抚着肚子道:“就……就这么完了?” 曲黎摇头:“后来李家公子虽然不信那假道士的话,却也留了个心眼。没过几日,果然发现家中一个小妾与人私通,当即打残了手脚将人送出去。” 逍九一怔:“那那道士是真有本事了?” 曲黎微微挑眉:“司徒兄猜呢?” 逍九目光有些呆滞茫然,摇了摇头道:“猜不出来。” 曲黎道:“那道士是假道士,之所以知道,不过是因为他正是与那小妾私通之人。” 逍九嗤笑:“笨死了,这样不是等着被人查出来么?” 曲黎笑道:“谁知道他想什么,许是那会已经打算和那小妾私奔,只是临了想要讹笔银子,却不想反惹了一顿揍。” 逍九捧着脸呐呐道:“家里那么多小妾通房做什么,不省心不说还成天惹事。” 曲黎叹道:“这世上哪那么多痴情人呢?多的是人觉得,后宅越是多美人,越是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感情与否,不过是信口一说。” 逍九举着酒杯晃晃,脑袋也跟着轻轻动了动:“若是我成了亲,定然只待娘子一心一意。家中千娇万宠的女儿嫁与了人家,不该再受后宅之苦,理当受夫君敬之爱之。” 曲黎侧目看他:“司徒兄想到了什么?” 逍九托着下巴轻声道:“我爹也是,明明已经有了所爱之人,甚至与那人已经有了孩子,却还是将我娘娶进门,不过是为了借我外祖的人脉稳固地位。只可怜我娘整日郁郁寡欢,生下我没多久便离了世。” 曲黎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安抚一般:“或许这样对伯母来说也是解脱。你总归是伯父的嫡子,他也是会关心你的。” 逍九撇嘴:“什么关心,不过是碍着我嫡子的身份,怕我祖父和外祖寻他事端。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紧着那个庶子,如今连我与谁交好都要管。不如干脆把我赶出家门,让那个庶子继承家业好了!” 曲黎眸光一动:“司徒兄与兄长关系不好?” 逍九嗤笑:“在那庶子眼中,我是与他相争的敌人,如何会好?我爹的心偏到了背上,只要是那庶子说的都是对的,我说的就都是错的!” 顿了顿,逍九一脸愤愤:“司徒家世代经商,又挂着皇商的名头。我与齐家大少爷多年的兄弟,来日我与他都继承家业,何愁不会让司徒家稳居商之一字首位。偏生我父亲非说什么树大招风,为商就要安安心心取之有道,生生将我贬得一文不值。” 曲黎似是疑惑:“齐家?可是内阁齐大人的嫡孙?” 逍九道:“可不是。齐家大少爷可是个人才,将来定然也是入朝为官的。我与他可是多年的好友,过命的交情。” 曲黎微微眯眼:“司徒兄说的倒也不错,有如此眼光,又有何齐少爷的交情,想来接手了家中产业,也能经营的好。” 逍九目光一亮:“曲兄也是这么认为的?” 曲黎颔首:“我与司徒兄虽是初识,却也看出司徒兄非池中之物,来日定有大作为。” 逍九目光灼灼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又泄下气去:“你这么认为有什么用,我父亲和祖父只说我目光短浅。甚至近年来越发倚重那庶子,恐怕没几年,我就要被那庶子夺去家业,驱逐出门了。” 曲黎拍了拍他的肩,轻笑:“成大业者不拘小节。司徒兄是嫡子,理当继承父辈家业,长辈们也不是事事都对的。司徒兄倒不如顺着长辈的意思,乖顺些时日。待得了掌权资格,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成就大事。” 逍九顿时支起身子:“对啊!隐而不动,厚积薄发!我才是嫡子,只要不忤逆父亲和祖父,他们没道理会让那庶子越过我去!” 曲黎淡淡一笑:“甚是。” 灯火之下,二人把酒言谈,甚是亲近。 闻人语按住不停跳动地额角,忍不住道:“我突然一点都不想扮这个兄长了。” 遥五目光火热:“二少爷不想扮,可以甩给我们啊!” 后头可是有吵架的戏码,若是一言不合能打起来那就最好不过了!好不容易有这么光明正大揍逍九的机会!真是好不想错过! 闻人语白他一眼,懒得答话。 遥五倒是没注意,反而自顾喃语:“不过……逍九这扮得,显得三少爷太没脑子了。若是让三少爷知道他这么编排他和三少爷的兄长,恐怕逍九可得躺一阵子。” 闻人语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 可不是么,三言两语就上了套,也不知道是谁脑子的过。 不过也好,这么个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的小少爷,容易掌控也容易让人失了戒心。以逍九的心思,想要将这曲黎制住,轻而易举。 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闻人语道:“你们盯着吧,接下来几天应该没什么大事,注意让逍九别玩脱了。” 说完,人就一起一落消失在了黑夜里。 遥一似是趴在柜阁里睡着了。小小的酒馆里只有两人低声笑谈,不多时,一人的声音越发轻飘。 曲黎伸手戳了戳逍九,轻声唤道:“司徒兄?醒醒?” 逍九伸手扒拉开那只手,含糊不清地抱怨:“吵什么……睡觉……” 曲黎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将人扶起来。 借着烛光,逍九脸上还有醉意,微红的双颊白皙清秀,带着点少年人的天真和慵懒。曲黎目光一飘,随即俯身将人拦腰抱起,抬脚上楼。 柜阁上,遥一含糊不清开口:“客官楼上第二间,空房大得很。” 曲黎回头看他一眼,只见那人脑袋背对着他们,似是已经睡熟,只是下意识开口。低头看了看怀里睡的昏天黑地的人,曲黎微微一笑,抱着人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一只小青龙~小青龙~ 我有许多小咪咪~小咪咪~ 【被sunshine吓疯了的作者】 ☆、第十一回 酒意上头,逍九趴在曲黎怀中仿佛睡的昏天黑地,饶是曲黎将他抱上楼放在床上,又脱了外衣替人盖好被子都没有半分察觉。 曲黎垂眸看着昏暗烛火之下的少年青涩天真的睡颜,一时有些失神。 片刻过后,拢了拢衣襟吹灭灯火,翻身躺在榻上另一侧。 夜深人静,同床共枕的两人似乎都已陷入沉睡。 …… 装睡装醉的逍九:……这家伙为毛不走!!!!好想睡觉啊!!!! 次日一早,时析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院子里飘渺的身影。 闻人语生的俊朗,平日里细细一打扮便是朗朗如玉的君子之姿。而执剑入手之时,浑然天成的凌厉气势却将那份文雅公子的气质顿时驱逐,宛若另一个人。 他素来擅用剑,却从不随身携带。何况以他本身的武功,便是拈花摘叶同样可以取人性命。饶是时析同他相伴这么多年,却也从不知晓他为何不乐意去寻一柄适合自己的宝剑。 莫筱冉曾经也问过这样的问题,尤其是山庄之中大多数使剑的高手中,皆有一柄从不离身的兵器,唯独他是例外。 而闻人语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回了一句:许是缘分未到。 宝器有灵性,一柄好剑不难寻。难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好剑。 莫遥曾不止一次想要为闻人语寻找合适的兵器,却每次都被制止,仿佛他自己也毫不在意到底寻不寻的到。 也就是这柄若水,在他手中出现的频率最高。 若水算不上是名剑,也只是堪堪搭上好剑的边缘。不过因为这是他们的五师弟独自亲手所铸的第一柄剑,才让闻人语能如此珍惜爱护。 说来好笑,若水也并非是铸给闻人语的。那时莫筱冉学武不过三年,师娘心血来潮想要试试女儿的剑术天赋,连坑带骗的让五徒弟练练手,铸了这么一柄剑。有铸剑大师孔虞的从旁协助,若水不可谓不成功。 只可惜莫筱冉只练了三天就又跑去跟着自己娘亲学医毒之术,没过几个月还舔着脸将若水当做生辰礼物送给了闻人语。当时因为这一茬,一众人可没少调笑莫筱冉。 思绪回笼,时析微微扬了扬唇角,随即回过神敛去笑意。 闻人语此时已经收了招式朝这边走过来,一袭墨蓝长袍更衬得人挺拔俊朗。 “睡得可好?” 时析扬了扬头,颔首:“还可。” 闻人语笑着替他拢了拢小毯,道:“冉冉一早没了影子,想来是跟着他们几个出去逛了。今日天气不错,一会日头再暖些,我陪你出去走走。” 时析疑惑:“逍九那边如何?” 闻人语失笑:“昨日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今日怕是可得好好补上一觉。” 逍九武功不差,靠着内力压制酒意向来能清醒着。不过瞧那架势,那位曲公子怕是要和他同塌而眠。依着逍九的功夫,有人在侧恐怕没办法安眠,今天可不是得好好补回来。 时析一顿,眉梢轻扬:“英雄……救美?” 闻人语抿唇抑住笑意,轻轻点了点头:“是……他是被救的那个。” 时析再忍不住:“居然……用了这么个法子。” 闻人语动了动身子,站在他身侧将风挡住,含笑道:“我也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过,若是换做正常人,倒是真的好用。” 何况他们本身也是有意引着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不过是为了方便,还是纯粹为了看热闹,就心照不宣了。 时析摇了摇头,道:“也罢,冉冉那边不需要跟着?” 清晨的风还有些凉,单是挡着闻人语还是怕他会受寒,于是推着人朝正屋方向去。 “遥一跟着,不会有事的。老三今个也出了城,想来不会有什么机会撞上了。” 两人浅谈着慢慢朝外走去。 酒馆客房,逍九迷瞪瞪醒来,一眼看到身边人时,险些没跌到地上。 曲黎揉了揉额角坐起身,好笑地将他闪出床边的半个身子拉回来:“司徒兄慌什么,你我不过是喝多了挤一挤罢了。” 逍九尴尬地挠挠头:“哦,多年没和人一起睡过,有些没反应过来。” 曲黎满是笑意的下了地,皱着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抬眼道:“这一身酒气需得洗洗,司徒兄一夜未归,想来跟着来的下人都急了,不如一起走?” 逍九匆匆应了一声,爬下床:“这就走。” 楼下的掌柜趴在柜阁里不时的揉揉后颈,始终觉得酸疼。 两人不多时从楼上下来,掌柜惊讶地看着两人,嘴里却恭敬地送客:“二位客官慢走啊。” 待两人走出酒馆,掌柜一脸莫名地揉着后颈:“奇了,啥时候来了这么两位客人。” 曲黎送了逍九回客栈,打听到了对方住的房间便告辞离去。 逍九缓缓吐了口气才抬步上楼。结果一进门,就瞧见屋里蹲着四个人,满眼放着亮光地盯着他,只看得他后背发寒:“你……你们干嘛?” 遥五一脸八卦:“整整一夜未归啊……小九……来说说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 逍九嫌弃地推开他:“满脑子不正经的!能干什么,我生生装了一夜快要累死了。起开起开,让我睡一觉!” 四人对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准备出去。却听逍九道:“对了,那家伙要是来了,记得告诉他我是不舒服,改日再与他相约。” 话音一落,翻个身立时鼾声阵阵。 逍九合上门,遥五忍不住一脸贼笑:“累成这样,可不对劲吧?” 逍三抓了抓脸:“难道真的没保住贞操?” 逍七一脸不忍直视:“能不能不要丢十八卫的脸。” 正说着,拐角走上来个客人。逍三顿时脸色一正:“少爷要休息,你们两个看好了。小五,去给少爷寻些提胃口的吃食来。” 遥五心领神会,跑下楼一转眼没了影子。 片刻后,刚刚进了宅子大门的曲黎全然不知,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个悄无声息的尾巴。 时过午时,莫筱冉蹦跶着跑进门。 正堂之中,闻人语正陪着时父对弈。时析捧着茶杯观战,看的十分专注。 “师兄师兄!你猜我看到了谁!” 时父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娘,却也没开口说什么。 倒是闻人语落下一子,有些嫌弃地看着她:“姑娘家家的,这么风风火火是要奔命么!” 莫筱冉从闻人语手边拽过茶盏喝下去,叹了口气笑道:“可不是奔命么!我方才遇到逍四了,听他说昨个逍九和那人睡了一夜?” 时析抿了抿唇,把差点喷出去的茶硬生生憋了回去。 时父朗笑:“这是什么形容!” 莫筱冉嘿嘿一笑:“时伯父!是真的!昨个逍九就和那采花贼撞上了,俩人喝了一夜酒,最后还凑在一个屋子睡了一夜。” 闻人语眉头一挑。 感情昨晚看热闹的人还不少。奇了,逍四逍五是躲在哪的,竟连他也没察觉到。 时析手上一顿,抬眼看她:“不算什么大消息。” 莫筱冉一脸失落地在一边坐下:“二师兄和他们几个都跑去看热闹,偏生让我在府里,没趣!” 时父乐呵呵地宽慰:“便是没看到热闹又有何关系,反正也有人与你讲了。” 说完,又瞧向闻人语:“那人当真是出面了?” 闻人语目光还在棋盘上,闻言点了点头:“□□不离十。只是身上没那股子异香,想来昨日接近逍九,用的是平常身份。不过也说不准,那些世家公子少有提到采花贼身上有这味道,究竟是为何传开这么一条也说不清。尤其是抚琴的话,抚琴与他近身接触过,说不定只有近身接触才能嗅得到。” 说完,突然回过神来,看向时父:“伯父可知晓曲黎此人?” 时父凝眉想了半晌,摇摇头:“这浩澜城算不上小,来往暂住的人多由李福海管着,我很少过问。你提的这人,我并没什么印象。” 闻人语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此人并不是浩澜城人。” 时父摇头:“定然不是,浩澜城中并无曲姓人家。便是周围的村落镇子,也从未有过这么一户。” 时析摩挲着轮椅上的雕纹缓缓道:“看来……此人真是有目的的。” 闻人语思索片刻,扬声道:“遥二,通知逍五,去查查这个人。不求准确,莫要被他察觉。” 遥二在堂外应下,一阵唏嘘声便没了动静。 时父赞赏地点点头:“这几个小子当真不错。” 时析道:“父亲当年与师父交好,想来也是见过十八卫的。这几个全是他们亲身训练出来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时父笑着摇头:“何止不差,青出于蓝啊。当年的逍九可是没这般会闹腾,这戏做的十足的真。” 闻人语失笑着连连点头。 莫筱冉笑而不语,十分高深莫测。 废话!他逍九的一身演技全是我倾囊相授。打小就跟着我惹是生非,没点演技早就被揍残了。 时析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似乎对她想什么已经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_﹁更新么么哒~ ☆、第十二回 过了午后,曲黎果然登门。 逍七拦住人,面上还带着几分不满地看着他:“少爷昨夜宿醉,现下正在休息,还请公子离开吧。” 曲黎看着面前拦着自己的下人,微微皱眉。眼中有些许关心,不过分不刻意倒显得真诚:“司徒兄还好吧。” 逍七暗道:只要你别来,他好的比谁都快。 脸上却依旧正色:“无碍,公子请吧。” 就这么被拒之门外,曲黎倒也不恼。抬眸看了看紧合的客栈房门,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劳烦阁下等司徒兄醒来后知会他一声,明日我再来寻他。” 逍七抿了抿唇,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曲黎礼貌地笑了笑,转身朝客栈外头走去。边走边想着挡下他的逍七。 气息平稳,下盘稳健,看着是个有些功夫的。那日在酒楼里对司徒唯的态度很恭敬,却并无谦卑之态,行事作风更是有几分严谨迅疾。想来就是放在司徒家,也是个身份不低的人。如此看来,这位司徒小少爷倒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不被长辈重视,反而有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少爷脾性。 曲黎眯了眯眼,忽略掉心底的一点点异样:也好,这样的人,更方便为他所用。 而客栈里,刚刚睡饱了的逍九盘腿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脑袋。 逍七逍三和遥五蹲成一排,仰着脑袋看他。 片刻后,屋子南面的窗子轻轻一动,屋中已经多了个人。 逍九抬眼看过去:“人呢?” 遥二抱着手靠在墙边,摇头:“没换地方,依旧是那个宅子,想来没有什么其他联络点。” 遥五挠了挠头:“二少爷说他定然是有所图谋,结识的又都是身份不低的世家公子。如果是一个人布局,就有些说不通了吧。” 逍三嗤笑:“会不会是你们太蠢,被人察觉了。” 遥二冷冷瞪他一眼,哼道:“两个你也发现不了我!” 逍三眉头一竖,蹭地站起来:“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语毕,出招攻了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过数招。逍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随手丢过去个枕头,打断了两人的拆招。逍三遥二齐齐看过来,然后下一刻撸袖子冲了过来,叮咣把逍九揍了一顿。 遥五和逍七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停还提意见:“哎哎哎,小心脖子和脸!手也不行!外头露着的让人看到没法解释。” 片刻后,屋中烟尘尽散。 逍九半个身子留在床上,脑袋枕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 到底还是不是兄弟!爷现在还累死累活装着大少爷办正事呢!有你们这样的吗!还专门挑着肋骨大腿打,感情不是自己的不嫌疼是吗! 遥二和逍三拍了拍手,舒坦地吐了口气。 “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你以为你是二少爷啊,我们敢怒不敢言,还打不过!” 由此可见,闻人语在十八卫心中是一个多么想要揍一顿,却又打不过的人。 …… 逍七摆摆手,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这人到底什么来路?” 遥二道:“逍五打探过,这人是年前来城里的。出手就包下个宅子,平日里深居简出,也很少凑什么热闹。年后还弄了个不大的点心铺子,一般也只去铺子里看看帐。据周围邻居口中所言,是个独身走江湖的,攒下些积蓄后寻了浩澜城过平稳日子。” 遥五摸了摸鼻子,嗤道:“年纪轻轻的江湖人,突然跑到一个地方过平稳日子。这不管怎么说都说不通啊,何况时间那么巧,怎么没人怀疑呢?” 逍九白他一眼:“浩澜城民风淳朴,又有时大人罩着,百姓哪会想那么多。何况采花贼一事蹊跷,那些世家公子的态度又奇怪。莫说这事没有广为宣传,便是传开了,恐怕也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哪会有人细心去想这里面的异样。” 说着,从地上移回身子,哀叹一声:“看来小爷我是真的要出卖色相了……” 遥五乐呵呵地接口:“莫慌!待兄弟你出嫁的时候,我们几个一定给你备份大礼,保准不让婆家嫌弃!” 下一瞬,屋子里又开始了叮叽咣啷的动静。 楼下的掌柜抹了把脑门上落得灰尘,满脸忧虑。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这客栈就要翻修加固了啊…… 另一边,逍五也把消息传了回去。 闻人语轻轻扬眉:“江湖人?瞧那样子,倒的确有几分像。不过所行之事却不像江湖人所为,看来还需要继续查下去。让逍九继续,以先前的事情来看,此人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所行动。” 逍五应声退下。 时析这才开口:“可查出有关系的世家了?“ 闻人语点了点头:“有些消息瞒的太好,应当不算齐全。目前所知的,京城吴家、许家两脉分支的嫡系少爷,木风城郝家嫡系,皓江总督嫡次子以及渉原尉氏嫡子。” 时析轻轻凝眉:“都是嫡系?” “除去吴家许家是分支的嫡系,其余都是本家嫡脉。吴家许家那两脉都是近亲,与京中本家联系颇密。” 时析提笔在纸上写下这几家的字,沉思道:“吴家入了内阁,许家在刑部分量极重。木风城郝家家主是一代大儒,学生之中多有身份高贵之人。皓江分化两省,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只手遮天。只是这尉氏……“ 闻人语颔首:“尉氏祖辈曾有过将军之衔,却并非世袭。仅是这一代家主曾参与过几次小型战役,得皇上提过一句将军之能,却并未加封。” 时析指间抹过那个‘尉’字,沉吟道:“也就说,尉家于军中并无太大影响力。” 闻人语道:“我明白师兄在想什么。这些人于军,政,赋皆有不同程度的牵连,却并不算深。而且,这几家中,能影响大局的人,可以肯定是皇上的人。故此我才不敢肯定,这里面有京中插手。” 时析摇了摇头:“尚且不好说,看来还真的要等逍九的消息了。” 曲黎似乎十分喜欢和逍九作伴,几日下来,两人不光游遍了周围山水,曲黎还专门带着逍九去了趟自家的铺子。 点心铺子另请的掌柜是个落第秀才,口才见识都不错,只是年岁大了却落了个妻离子散,独身一人颇为可怜。后被曲黎巧遇,这才聘了掌柜守着这个铺子,也能挣口饭吃。 对于自己的恩人,老掌柜十分感激,经营铺子也十分细致精心,这半年多下来,铺子虽然不大却已经颇有口碑。 曲黎笑着让掌柜包了几样点心过来,逍九双眼晶亮的看着他,似乎十分渴望。 曲黎心下一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尝尝,手艺还是不错的。” 逍九眯眼一笑,带着几分天真可爱:“你选的人,自然不错。”语气里,满满是信任。 取出一块蝴蝶糕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顿时充斥口腔。逍九享受的眯了下眼,连连点头:“好吃好吃,你也尝尝!”手上一转,蝴蝶糕立时放在曲黎唇边。温热的指尖碰到一片柔软,带着淡淡的暖意。 逍九顿时僵了僵,手收也不是放着也不是。 曲黎浅浅一笑,探头就着逍九咬下的地方吃下去。 逍九顿时满面通红,仓促地收回手,低着头装作看糕点的样子。蝴蝶糕被随手放在一边,似乎也没有拿起来的意思。 逍九:小爷才不吃沾了别的男人口水的东西!都出卖色相了,不能再丢掉更多! 曲黎全然不知他所想,只当是自己魅力发生了作用。见状柔和一笑,语气里也带着柔情蜜意:“如何?我这铺子可还入得了司徒兄的眼。” 逍九轻咳一声,状似自然得四处打量了一番,煞有介事:“不错不错,照此下去曲兄定然能越发财源广进,日后身家恐怕不止翻上一番。” 顿了顿,面色微微沉下几分,声音也略显低沉:“不出三年,便能攒下不少彩礼钱,赢得美人归了。” 曲黎目光微动,轻轻叹息:“只可惜……我想赢得的人,却不是这身家就能讨到的。” 逍九仓皇地低了低头,随手去了块糕点捧着吃起来不答话。 曲黎叹道:“小唯,你当真不懂么?” 逍九眨眨眼,一派天真:“懂什么?” 曲黎目光一暗,却是无力一般摇了摇头:“没什么。瞧着天气不错,明日应当无风无雨,你若无事,不如同我去个地方?” 逍九再度眨眨眼:“去哪里啊?” 曲黎笑着点点他的眉心,语气亲昵:“若是说了,何来惊喜?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吗?” 逍九面色愉悦地应下。 两人各怀心思,却都装作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闲谈之后,曲黎陪同逍九回了客栈,临走前还专门笑着嘱咐了一句:“今晚可要早些歇息,不然明日之行就作罢。” 逍九指天发誓:“我肯定好好休息!” 待曲黎走了之后,逍九独身上了楼。 屋中,遥五几人围坐在桌前,他一进门就感慨叹道:“深情款款,让人羡煞。” 逍九呲牙咧嘴地埋怨:“还嫌不够酸的,瞅我让他激起的这一身鸡皮粒子。” 逍三笑着凑上来:“可惜一派深情喂了狗,我们逍九少侠可是喜欢温香软玉。可惜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有懒癌发作,我只是比较忙【衮,信你才怪。 宝宝装了一个小时的简易布衣柜,现在胳膊酸软,不想写更新ovo ☆、第十三回 浩澜城南边八十里外,本是个籍籍无名的小村子。只是村外有条不知源头何处的宽河,常年水波湍湍,饶是隆冬之际也从未冰封过。河中更是清可见底,将周围如画山水勾勒的更为美妙。 只是那河面太宽,河水虽看着清澈,却也有没过一个成年男子身高的深度。这村子里的年轻人便自发集结起来,日日赶工修成一座平桥。 为了不让这条河出现有人淹死的悲剧,这些年轻人经常忙到中午都顾不上回家用饭。家中妻子便提着饭食送到河边,亲眼看着他们吃下后,才小心叮嘱半晌离去。 久而久之,便有人传,这温情爱意感动了河神。故此这些年来无论河中水如何湍急不休,却从未没过桥面,也从未有人在此丢过性命。再之后,这桥被人誉为渝水桥,更有了心念承诺携手过桥,便可情系一生的传言。 这日天光正好,渝水桥附近有不少年轻人赏玩游乐,只是这桥虽有人过,却很少有人一同执手相伴而行。 不过风景秀美,加上年轻公子小姐的笑语轻言,也倒是让人看着心情舒畅。 河边垂柳之下,一男子坐于轮椅上垂眸休憩,身边一个清秀可人的姑娘蹲着身子倚在他膝上,言笑晏晏不知在说些什么。 逍九被曲黎一路带着走过来,一抬头看到树下两人,顿时一个踉跄险些直接栽进河里。 这在别人眼里郎情妾意的温情画面,放在逍九眼里却不亚于人间炼狱。 我滴个亲娘耶!这要让二少爷看到,不得气死啊! 曲黎下意识扶住他,诧异地问:“怎么了?” 逍九轻咳一声,仰着笑脸道:“无事,被石头绊了一下。” 树下的莫筱冉似有所觉,唇畔笑意未散便抬头看过来。一双清亮的眼睛眼波流转,却很难辨识清是个什么情绪。 时析未抬眼眸,脸上虽没什么笑意,却也十分柔和。只是开口的话却依旧平淡无波:“来了?” 莫筱冉状似自然得收回目光,一副依赖恋慕的样子再度倚回时析的膝上:“来了。逍九看来今天真的要牺牲色相了。” 时析抑制不住微微扬了扬唇角,“他点子多得很,哪会轻易吃亏。” 莫筱冉留恋地在他膝盖上蹭了蹭脸颊,语气里却是不满:“二师兄真是越来越霸道了,我小时候还不是经常被你抱着。我才多重,就担心我把你压坏了。” 时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以你现在的分量,我的确抱不得了。” 莫筱冉脸僵了一下,“大师兄!我很重吗!很重吗!很重吗!” 时析失笑:“不重。” 莫筱冉这才满意了,手下看似毫无章法地捏了捏时析的膝盖,脸上笑意更甚:“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二师兄?” 时析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目光更为柔和了几分:“如今还不算大好,等我能站起来的时候再说吧。” 莫筱冉‘啧啧’着支起身子,笑而不语。 年轻人,居然还玩这种情趣。有本事玩情趣你们倒是大大方方谈恋爱啊!都什么年纪了还搞双向暗恋! 身为感情□□(并不)的小师妹真是操碎了心哟~ 曲黎也注意到了树下的这一对男女,见两人温情脉脉笑谈不止,自己的笑意也深了几分:“倒是一对璧人。” 逍九瞬间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咳咳……啊?恩恩。” 曲黎见他似乎有些怪异,刚想要询问却被逍九岔开了话题。 “这里风景倒是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曲黎轻笑:“我在这里好说也住了近一年,这渝水桥颇为有名,如何不知?不过是一直没什么时间,也没有对的人来陪我共赏。” 逍九暗道:后备人选一大堆,如何就没有对的人了。 面上一片无辜:“赏个景罢了,怎得还要挑人?” 曲黎微微抬头,看向渝水桥:“你可知这桥是何寓意?” 逍九道:“总不会又是什么相伴过桥便能执手一生,或是长命百岁吧。这天下有些名号的桥十有□□都有这个说法,也没见哪个真的有了效果。难道曲兄还信这些?” 曲黎微微一僵,一肚子柔情蜜意顿时被憋了回去。 逍九暗暗得意:开什么玩笑,小爷我偷听了多少壁角,这种伎俩还能忽悠我?要知道小爷我可是小姐的真传弟子! 想着,目光不经意朝莫筱冉一瞥,就见那边时析和莫筱冉看似在赏玩,却时不时看他们一眼,显然是看热闹看的高兴。 逍九摸了摸鼻子,心下一片哀叹。 照着二少爷顾及大少爷和防范小姐的程度,这附近至少有不下七个人守着。一想到自己被一个男人纠纠缠缠的样子落了这么多人眼里,逍九突然觉得有点生无可恋。 为什么觉得这个任务一点都不好玩了,宝宝想退场! 很显然,曲黎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收敛了因着逍九一句话险些没了兴致的心情,曲黎面色自然的一笑,目光带着缱绻,却并未看向逍九:“这些传言虽是闲谈笑语,却也是信则有。若是可以,我倒还真想上去走一遭,好好看看将来是否有兑现的机会。” 说到最后,莫名的十分笃定渴望。 逍九不经意看他一眼,心下好笑:不过是利益使然,倒是一把演戏好手。换做不明真相的人,反倒是觉得他无心无情了些。 “这世间有情人多了,真正能兑现承诺的又有几个。端看自己的心罢了。毕竟人即使不变,却难保心不会变。” 曲黎苦笑一声:“小唯你似乎十分嫌恶这些。” 逍九每次听到他叫自己小唯,就总觉得自己离被三少爷打死的时候不远了。闻言顿时脸色暗沉几分,倒更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伤之事。 “我娘当年嫁与我爹时,也是十里红妆,盛景驰名。我爹也曾当着外祖的面指天立地发誓会对我娘一心一意,给她正妻的尊重和爱戴,永远不让她受苦。可最后如何,还不是要每天看着庶子的脸色,受着姨娘的寒暄嘲讽,却只能为了我忍下所有苦楚。那些承诺,不过是说着好听,便是不兑现,也不会有什么惩治。” 曲黎面色微动,满含歉意看着他:“抱歉,我不知晓……” 逍九摆摆手,负手站在河边道:“我的确自小骄纵。但我是司徒家正儿八经的少爷,凭什么要我像那个庶子一样卑躬屈膝去讨好爹爹,才能得到一份爱护宠溺。他已经对不起我娘,难道还要我也委曲求全去做那个孝子么?他又不缺!“ 三少爷,原谅我吧!小的真的是为了解决掉困局,不是故意编排司徒师叔的! 不远处莫筱冉和时析武功都不差,虽然因为身体或是内力的原因,做不到闻人语的来去无踪,却也能将两人的对话听个大概。 莫筱冉终是忍不住了,埋首在时析膝盖上无声狂笑。 时析忍俊不禁,仗着曲黎听不到他们的话,神色自如地道:“不知让司徒叔听到该作何感想。” 莫筱冉猛地喘了几口气才抬起头,一张小脸上红晕遍布,不知道的还以为时析调侃了她什么。 “我不知道司徒叔什么反应,我反正知道若是让三师兄知道,他怕是没了好了。” 时析轻笑一声,举扇子敲了她一下。 这边,曲黎听的动容,伸手握住逍九的手:“莫要想了,他们不喜你,自然会有人爱重你。何况你也算不得骄纵,即便是骄纵了,也是骄纵的可爱。” 逍九默默抖掉一身鸡皮疙瘩,目光含情:“曲兄……” 曲黎温雅一笑,“我的小唯天生便该是这样,不用为谁迎取讨好,肆意张扬才是最适合你的。” “若有人不愿看,那便不让他看。你且记得,为人不是给别人做样子的,是为了让自己能过的愉悦,过的顺心。” “日后……罢了,现下说这些也没设么用,日后你总会知道。” 逍九一双清亮的眸子带起淡淡涟漪,脉脉看着曲黎,却又踌躇着不开口。 妈哒,小爷都快被说动了。为毛面前是个五大三粗的爷们,不是个软嫩嫩的姑娘! 深深感觉自己快要被忽悠弯了的逍九同志十分郁卒,于是他决定找点不懂快。 “不说这些了,我们去别处走走吧!” 说着,转身就要朝另一个方向走。脚刚他出去,被曲黎一把拉住。 “曲兄?” 曲黎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似有万千情绪不知如何诉诸于口。 “小唯……你……可愿陪我走一趟这渝水桥?” 逍九干笑:“曲兄你再说什么胡话。” 话音一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曲黎!” 逍九被吓得一激灵,瞬间暗松了口气。 差点就没法圆了。 一个有了恋慕之心的少年,如何拒绝恋慕者宛如求爱的邀请哟~ 不远处,莫筱冉支棱起脖子探头朝这边看。 反正周围不少听到这一声都看向他们,她也不怕暴露。 便见一个锦衣华服的漂亮少年三两步跑到曲黎面前,趾气高昂又满是愤怒地指着逍九质问曲黎:“这就是你说的没有空闲!你告诉我!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被地震震了的桶哥回来了! ☆、第十四回 莫筱冉正大光明的看热闹,十分想去当面嘲笑一下逍九。 艾玛有生之年还能体验一下被捉奸的感觉,简直不能更圆满。 再看逍九那一脸蒙比表情,莫筱冉咬着牙忍了笑意,继续看热闹。 逍九现在的心情也是挺复杂的,让莫筱冉来形容就是一个大写的‘卧槽’。他虽然很感谢这小公子替他解围,但是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这位仁兄一脸看狐狸精的愤怒表情直勾勾盯着他。尤其是那目光简直恨不得杀他后快。 拜托大哥,负心汉是后面那个,你盯着我有个毛用!把你利用完又甩开去勾搭别人的人又不是我! 曲黎显然也很诧异,不过倒是没有慌乱,反而十分冷静的将逍九拉到身后,坦然得看着面前的锦衣少年。 “天漓,你怎么在这里?” 尉天漓一脸控诉地看着他:“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在这里你就能和别人亲亲我我了吗?” 逍九用力憋得脸色苍白,茫然地看了看尉天漓,又看向曲黎:“曲兄,你们先聊,我去那边等你。” 曲黎看看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担忧,“等我片刻便好。” 逍九点点头,朝着莫筱冉和时析所在的方向走去。 曲黎待他走远后,拉着尉天漓向反方向而去。走出几步远,尉天漓终于挣扎着甩开他的手:“曲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曲黎面色一沉,“这里这么多人,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吗?” 尉天漓想到两人的约定,咬了咬下唇终于安静下来。 直到走到僻静之处,曲黎才放开他的手,满脸严肃:“像什么样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这样吵吵闹闹。如果被主上知道了,你我还有命在?” 尉天漓满脸委屈地看着他:“你说了,只要我控制了家里,帮你们在军中布下眼线人手,你就不用和别人这样了……” 曲黎冷淡地应了一声,反问:“你现在做到了?” “我……”尉天漓颓丧地垂下头,满心无助。 曲黎看他那样子,掩去眼中的不耐,柔声道:“我自然不想和别人有牵扯。既然已经答应了与你厮守,又岂会让别人上心。但你也知道我现在替主上办的是大事,若是办不好,莫说长相厮守,连命都不一定能留得下。天漓,你也该懂事了。” 尉天漓愧疚地点点头,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袖子:“那你……真的没有喜欢上那个人?” 曲黎敷衍的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他是司徒家的小少爷,于主上有大用,我需得多用些时日手段才能稳住人。说不定主上高兴了,会让你我就此脱身过安稳日子。” 说着,将尉天漓揽进怀中,轻声安抚:“我知你近日在家中过的不顺遂,但很快就会结束了。等司徒家的掌控权被我们的人拿下,主上定然会好好嘉奖与我。届时,我会到尉家带你离开。” 尉天漓满面通红,眼中尽是憧憬的美好光彩。 “好,我以后会听话,不再这样冲动了。” 曲黎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放开手:“快些回去吧。” “嗯!” 莫筱冉笑眯眯地走到逍九身边,道:“小公子无需伤神,观那位公子所为,并不是对你无心的。” 逍九默默咬牙:“谢谢啊!“ 莫筱冉展颜一笑:“不用客气。” 看逍九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莫筱冉终于不再逗他:“待会回来想好怎么说了么?” 逍九撇嘴:“晾他一阵子再说吧,既然演的是有心爱慕又不敢言说的,多少也得做个样子。太过孟浪了,恐怕不好掌控。” 莫筱冉打了个响指:“觉悟很高。” 身后的时析突然开口:“冉冉。” 莫筱冉心领神会,面色陡然一变呈现一副惋惜同情的样子:“你也莫要太难过,说不准只是误会呢。待会那位公子定然会回来与你说明白的,莫要自己乱想。” 说着,用手中的帕子替逍九擦了擦双眼,随后放下手又收回了帕子。再看逍九,两眼通红泫然欲泣,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回时析身边。 时析:…… 逍九:……小姐!你是用的辣椒水还是洋葱汁!蛰死我了! 曲黎快步走过来,拉住逍九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时析冲他点点头,莫筱冉便垂眸推着时析离开。 低头一看被圈在怀里的人,两眼通红神色黯然,顿时心里一紧:“小唯……” 逍九垂着头无力地笑了笑:“莫要多说了,我懂得。”别说话了,小爷现在只想跳河里洗洗眼。 曲黎急忙道:“小唯你听我说,我与他不过是泛泛之交。不知为何让他上了心,这才有了牵扯。本身他家中势大,我不好直接对上,但现如今有了你,我定是不会再与他纠缠下去。” 逍九浅淡一笑:“曲兄说笑了,你我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说这些又有何用。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城了。” 曲黎伸手拉住他,试图开口:“小唯,我……” 逍九愤然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天:“曲公子!你还想让我怎么做?我司徒唯即便是不得势,却也是司徒家的嫡子!如今被人指着鼻子用一副看狐狸精的眼神质问,难道还要我就此认下吗!曲黎,我一心信你,你却是如何待我的?” 言罢,怒气冲冲的离开。 曲黎颓然放下手,目光暗沉的望着司徒唯离开的背影。 皇商之家的关系不能丢,主上刚因此大喜,定然不能将人就这样放了。这个人……也不能丢。 曲黎目光一凝,闪过几分狠绝。 看来,尉氏一脉不能用了。 时析听背后的莫筱冉不断闷笑,忍不住开口:“你帕子上的是什么?” 莫筱冉一阵狂笑,半晌才喘着气道:“是……娘亲给的药。” 临行前,她娘亲手给调配的防狼药粉,一旦入了眼便立刻会酸痒难当涕泪横流。可惜她一直没什么机会用,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当然要好好试验一下。虽然用在了自己人身上,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 时析摇头:“下次莫要如此莽撞了,若是让那人察觉出来,怕是会引起察觉。” 莫筱冉乖乖应声:“放心吧,娘亲的药无色无味,他察觉不出来的。何况帕子还在我手里,就算有心要查,也没有办法。更何况……逍九一闹,他注意不到这里。” 时析再度摇了摇头,深觉自己这个师妹是被师弟教坏了。 方一走出渝水桥的范围,一道人影立时出现在身边。莫筱冉退后一步,乖乖将地方让出来。 “河边寒气大,你还非要跟着来,受了寒还不是自己受罪。”闻人语满意地给了莫筱冉一个眼神,随即又皱眉开始教训时析。 时析坐在轮椅上的腰软下几分,不再如人前那样直挺挺的支着,口中道:“我自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受寒。” “何时你都有分寸,却也没几回顶用的。”推着人上了马车,闻人语跟着坐了进去才道:“我刚才瞧见逍九冲城里跑回去了,怎么回事?” 渝水桥附近人多眼杂,闻人语后面还要演一场大戏,不好过多露面。便一直在马车里,等着他们回来。刚才乍见逍九来了这么一出,一时不清楚情况。 莫筱冉忍笑道:“本身是打算欲拒还迎的,结果意外之下碰上了情债。逍九从被追求者变成了狐狸精,演了出痛斥负心汉的大戏。” 闻人语失笑:“倒是热闹。他们这是碰上谁了?” 逍一在外头驾着车,闻言接话道:“是尉氏一脉的小公子,方才也刚进了城。” 时析皱了下眉,道:“派个人去盯着点尉家小公子。有了这么一出,恐怕曲黎会想要永绝后患。” 毕竟无论怎么看,司徒唯的身份都要比尉家小公子有用得多。 逍一道:“大少爷放心,方才尉小公子回去时,遥九就跟上了。” 莫筱冉怔了下:“遥九?” 时析也蹙眉:“遥九可以吗?” 逍一道:“少爷小姐放心,遥九虽然心性小了点,但是保护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何况尉家小公子不会功夫,随行来的人也没什么高手,不会有人发现。” 闻人语神色自若的斟茶递给时析:“遥九是我教出来的,师兄该放心才是。” 这一代十八卫是为了下任庄主培训的,莫遥让每一个徒弟都亲自训练过几个人,为的是不管谁做庄主,都会有得用顺手的人。 莫遥最看好的本身便是闻人语,只是当初选人时,闻人语却出乎意料选了看起来最蠢笨的遥六和心性最单纯稚嫩的遥九。除此之外,余下几个倒是还算正常,逍一和遥一也是其中之二。 “遥九心性单纯,定然不懂那位小公子所作所为,便不会妨碍他护人的心。再者说,正因为遥九心思单纯,所以隐匿功夫最强,不会轻易暴露情绪。莫说是别人,认真起来的话,恐怕连我也察觉不到他了。” 说起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人,闻人语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莫筱冉挠挠下巴望天。 自己祸害出来的都是神经病怎么办呢? 比如,逍九。再比如,逍四。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新的一周!么么哒~ ☆、第十五回 遥九心思单纯,也耐得住性子。每日跟着尉天漓也不嫌无聊,尽职尽责地将尉天漓的言行报告给闻人语。 闻人语捏着遥九让逍四递来的信,轻轻敲着手心:“这尉家小少爷倒是尽心,十几年都没关心过的事,居然一连几个月孜孜不倦地学习着。瞧那样子,若不是没有这份才能,倒还真能让家中长辈高看一眼。” 时析将手中的笔放下,垂眸看着刚写好的字,语气平淡无波:“不知是谁的手笔,这步棋实在烂了些。这些世家公子大多贪图享乐,有真本事的没有几个。” 闻人语一笑:“所以……这极有竞争力的司徒唯,便成了重中之重。接下来,便看逍九能不能真的让人相信了。” 时析抬眼看他:“你心中已有了想法?” 闻人语侧目看他:“倒是瞒不过师兄。” 时析不与他兜圈子,径自道:“除去边关镇守之军,瑜国已近三十年没有大型战事,武将在朝中地位并不算高。这些人里,只有个尉家沾着军。从逍五递来的情报来看,逍九是曲黎对付的最用心的一个。也就是说,对方最渴望的……是财。” 闻人语颔首轻笑,等着自家师兄接下来的话。 “年前户部突然牵扯上一桩贪污旧案,不少人被拉下了马。看似无足轻重,却大大折损了有些人的利益。” 闻人语点头:“师兄想得没错,现在,只等着真相浮出了。” 时析道:“莫要忘了抚琴的事。” “自然忘不了。”闻人语随手敲了敲桌面,道:“遥四将抚琴的身份已经查了个透彻,基本能确定他与各方势力都无干系。想来,的确是个意外。” 时析闻言看他:“你当如何?” 闻人语思索道:“或许该去查查这些世家小公子们都做了些什么。” 自那日渝水桥不欢而散,曲黎像是失踪了一般。 逍九无所事事的蹲在客栈里,整个人闲的都要长毛了。 遥五一边嗑瓜子一边丢他:“你说……这曲公子是不是被真爱发现了自己偷腥,改邪归正了?” 偷偷潜入客栈来玩的莫筱冉白他:“你是不是有病!替人办事还这么不尽责,他还想不想混了。” 遥五泫然欲泣:“师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莫筱冉猛地一抖,面带哀戚。 果然,她带出来的人都是神经病! 逍九郁闷地抬头:“你们能不能有点兄弟情义!没看我都快无聊疯了吗!他是要坐化吗!为什么还不出现!” 逍三八卦兮兮地推推他:“小九,你这么想念他,莫不是真的动了心。哥哥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何时你想嫁了,哥哥们立刻备好厚礼送你出嫁!” 逍九举拳头砸上去:“出嫁!我还出家咧!那家伙横看竖看都没二少爷俊朗没大少爷文雅更没五少爷好看,老子喜欢他是眼瞎了吗!” 莫筱冉贼笑:“可惜……你几个少爷都是有了主的。孩子,你没有希望了!” 逍九欲哭无泪:“小姐!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莫筱冉摆摆手不再调侃他,拍拍手顺便把身上的瓜子壳拍下去,托着下巴道:“晾了你三天,也差不多了。照正常套路来说,应该是要来表明心意的时候了。小九啊,小姐我可得提醒你,甭管说的多好听,你可得记住,那人是个恶的。” 逍九猛拔头发:“我是个正经的爷们!喜欢软嫩嫩的姑娘!不喜欢那些五大三粗的大男人!” 莫筱冉一脸无辜:“姑娘有什么好的,瞅你身边这么多优质汉子,居然不动心。” 逍三逍七遥五立时退到墙角,于是翻窗进来的逍六撞了个正着。 莫筱冉展颜一笑:“瞧我们逍六就不错,高高大大的人长得也英气,多适合你。” 逍六硬朗的五官猛地一抽,随即看似一脸淡定地道:“小姐,曲黎来了,我们该走了。” 莫筱冉无不惋惜:“可惜不能看热闹,小九啊,记得守好自己的贞操,不然我们逍六会伤心的。” 话音落下,人已经从窗户翻了出去,转眼没了影子。 这窗子开在内院,曲黎自然发现不了。只是他推开门后看到背对自己躺在床上的逍九,和在墙角站了一排的侍卫下人,以及……一地的瓜子皮。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逍三脸色一僵,和逍七对视一眼。逍七一脸镇静地上前几步:“曲公子请坐,少爷刚刚心情不好掀了桌子,还未来得及打扫。” 曲黎眉角一抽,满心郁闷。 你是当我傻么!分不清瓜子壳和瓜子?这掀桌子还能顺便把瓜子都一个个嗑开的? 这么想着,曲黎因为看到逍九而有几分雀跃的心情顿时低落不少。 怎么觉得……这小少爷好像过的不错的样子? 这时,逍九怒气冲冲地翻身丢了个枕头过来,又重重躺回去:“少爷我还没死呢!谁让你讲这些闲杂人等放进来的!” 逍七面上带着无奈:“少爷……您总归也要吃点东西。昨日您不是还因为曲公子不来吃不下么?” 遥五默默点了个赞:瑜国好队友。 曲黎一听这话,眼神也软了下来。 哪怕是假的,也说明这人是惦记过自己这几日不来的原因的。 “小唯……” 逍九翻身坐起来,横冲冲盯着他:“别,曲少爷,我和您不熟。” 分别时还是曲兄,转眼就成了曲少爷。虽说称呼远了,可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闹脾气。 对眼前人或许还是利用居多,但曲黎也骗不了自己。他……怕是动了心了。面前人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 逍七不经意看到这眼神,差点笑出声。猛地掐了一把闷声上前收拾地面的逍三才冷静下来。 曲黎对着逍七抱了抱拳,道:“劳烦几位兄弟在外面等等,我想与小唯单独谈谈。” 三人了然地施礼退下。逍九怒喊:“你们是谁的人!不听我的听他的!?” 曲黎几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小唯……当真生我气了?” 逍九哼了一声,别过脸不看他。 曲黎拉住逍九的手,柔声道:“即便是再气,也该听我解释一下。你这样独断,可是对我公平?” 逍九撇撇嘴:“你还要什么公平?左拥右抱难不成就是公平了?” 曲黎似笑非笑:“如何左拥右抱了?我抱你一个就够了。” 偷听的遥五等人默默扶住下巴。 倒牙。 逍九也是牙龈一酸,强忍着才道:“曲公子凭着一张嘴就忽悠了不少人,司徒唯当真佩服!” 曲黎无奈:“莫要闹脾气了,我与你好好解释,你也答应我好好听着。可以么?” 逍九别别扭扭地哼唧了半天,才嗯了一声。随即又赶忙道:“我只是为了让你说清楚,可没说要原谅你!” 曲黎失笑:“是是是。只待我说清楚了,你若还气,你想怎样我都随你。” 逍九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傲气地开口:“说吧。” 曲黎伸手揉了揉滚乱了的头发,道:“尉天漓本与我只是泛泛之交,只是莫名的喜欢跟着我。因着他家中势大,我独身一人又不好落了他面子。前些时日好容易将人说通送回了家,我这才松了口气。但从头到尾,我都未与他有过什么过界的关系。再然后便遇到了你,有了你,我还如何能将别人看在眼中。” 逍九撇撇嘴:“说不定等我走了,你也这么与别人说。” 曲黎眼中尽是柔软:“不会。曲黎心中只有你一个,此生此世都不会再与别人纠葛不清。倘若你愿意,我愿许你一世长情,永不相负。” 逍九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却骤然对上了曲黎满含深情的双眼,顿时颊上飞红。 “那什么……小爷我才不稀罕!” 曲黎轻柔地将人搂进怀中,低声道:“是是是,司徒小公子自然不稀罕,是曲某心甘情愿跟从。” 逍九哼哼唧唧地靠近他怀里,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遥五默默回头,揉了揉自己快被闪瞎了的眼,在空中画字:小九这是演戏还是玩真的,我瞅不对啊。 逍七做了个阿弥陀佛地手势,不再多言。 演戏的话……这也忒像了吧。 殊不知,逍九此时心中泪流成河。 小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要这副小女儿作态,感觉要被他们嘲笑一辈子了。 半晌过后,屋中情浓未散。曲黎低头看着微合双目的逍九,伸手与他十指交缠:“小唯……” 逍九迷迷糊糊地应声:“嗯?” “我方才说的……你可是答应了?” 逍九沉默了片刻,低低应了一声。 曲黎欣喜一笑,低头就要亲上去。 逍九赶忙把人推开,横冲冲地道:“不许!小爷还没答应你呢!” 看着两颊通红外强中干的逍九,曲黎无奈地笑了笑:“罢了罢了,我定然不会乱碰你。小唯知道了我的心意,还愿意接受,便已经是我的幸运。” 逍九得意地扬眉:“知道就好!” 将人拉回床上,曲黎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替你叫些吃食。” 看着人离开屋子,逍九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滴个娘哎……差点就晚节不保……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最近听广播剧听疯了━┳━ ━┳━攻音都萌哭 PS:专栏随笔更了半个短篇,于是存稿没写OVO ☆、第十六章 转眼数天已过。这日清晨,曲黎早早上了门。 “小唯?我听人说你在找宅子?” 逍九抹了把脸,一脸无辜看着他:“对,总不能一直在客栈住着。” 曲黎脸上尽是欣喜之色:“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回京。”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逍九面色一红,支吾着道:“这不是你……这不是还在离家出走吗!”后半句话说的理直气壮,只是脸上红晕依旧未散。 曲黎笑意更深:“我明白。既然想要找宅子,怎么不想着让人来告诉我。再怎么说,我也在浩澜城住了近一年,多少会比你熟悉些。” 逍九挠了挠头,“总不好什么都麻烦你。阿七他们已经找好了地方,等谈拢了租金就搬过去了。” 曲黎皱了下眉,迅速恢复如常:“在什么地方?可方便?” “勉强吧,出门在外也不好强求过多。宅子就在苑柳巷里,只是离街面远了点。” 曲黎拉着他坐下:“那地方偏了些,你没带多少人出来,我不放心。这样吧,我寻人帮你打听一下,若有了合适的地方,就换一换。” 逍九无辜脸:“会不会太麻烦了?” 曲黎笑着捏捏他的脸:“怎会。” 似是对这事十分上心,简单问了问逍九对宅子的要求,曲黎便匆匆离去。 人一出门,逍九立马瘫坐在椅子上,两只脚搭在桌上晃个不停。 逍七进门白了他一眼才道:“他这是想要将你控制起来?” 逍九晃晃脑袋:“谈不上,最多就是监视罢了。入城这么久也没发现他有其他同伙,不如仅此机会探一探究竟。” 逍七不太赞同:“会不会太被动?” 逍九冲他呲牙一笑:“以你我的功夫,还怕他会察觉什么不成?再者说,目的还没探清,我们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怕他监视。” 逍七无奈地应了一声:“好吧,我去和二少爷知会一声。” 逍九翻身起来道:“估摸着可以让二少爷出场了。这几日什么都没做,全在哄他了,怎么也该有点成效了。” 逍七点点头退出屋子。 闻人语听了逍七的回禀,轻笑道:“这几日逍九与他做了些什么?” 逍七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浩澜城周遭已经走遍了,想来两人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瞧着曲黎倒是对逍九越发上心,即便是没全信,也该有个七八分了。” 时析打着杯盖似笑非笑:“逍九演的倒是不错,前些日子见到,倒真觉得像是动了心的样子。” 逍七失笑:“是小姐教他的。若要让人信他动了心,首先得让自己信了。这不这些时日每晚都谁不踏实,闲下来就念叨自己倾慕曲黎,跟魔怔了似的。” 莫筱冉一手握着汤匙,一手挠了挠脸:“我比较好奇……逍九贞操尚好?” 逍七笑道:“反正这些时日小姐留给他的蚕丝片一直没取下来。” 闻人语挑眉看向莫筱冉:“什么蚕丝片?” 莫筱冉嘿嘿一笑:“就是贴在嘴唇上的,为了……师兄你懂得。” 闻人语了然,越想越觉得好笑。 逍七乐了半晌,直到气息平顺下来才道:“那,逍七先退下了。” 闻人语颔首应下。 时析想了想开口:“曲黎信了逍九对他上了心,却还要控制逍九的住处,可是要有什么动作?” 闻人语摇头:“恐怕不然,若我料的没错,他怕是将要透露一些自己的目的给逍九。不过火候还不够,逍九选的时机不错,若是此时我出现,将兄弟俩的争执摆到台面上,方能让他更安心利用逍九。” 时析凝眉:“这么长时间,他也结交了不少人,却一直未曾与上方联系。若不是我们推断错了,便是他这步棋还未至用时。” 闻人语道:“师兄如何想?” 时析思索道:“如若未至用时,一直不露马脚,恐怕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闻人语笑道:“师兄多虑了,以司徒家的势力,他一个人定然是把握不住的。况且司徒唯的名头也不算小,只要稍加打听,便知道司徒唯掌权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如此大的一条鱼,他怎么也会给上方一个信报。否则……不用等我们料理,他自己的上方就会沉不住气。” 时析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一回事。 不经意瞥了一眼,发现莫筱冉捧着汤匙不知道在想什么,笑得十分瘆人。 闻人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有些无力:“想什么呢你!” 莫筱冉骤然回过神,恍惚了一瞬后神秘一笑。然后两手握在汤匙上,默默将汤匙柄掰弯成个弧线。 “总觉得……逍九即将和这汤匙一样了。” 闻人语没好气地训她:“成日想些没用的东西!” 即便听不懂,也知道不是什么正常的话。 莫筱冉无辜脸:“师兄你冤枉人!我这可是真心在替逍九担心。” 闻人语一指头戳上她的额头:“省省吧你,有那功夫还不如去好好学学别人家姑娘是什么样的。” 莫筱冉顿时一脸痛不欲生:“你放过我吧!”然后转眼逃之夭夭。 时析默默摇了摇头。 闻人语无奈,转回头对时析道:“我去逍九那边了。” 宅子的事情很快被曲黎安排妥当。 两进的小宅子,离着街面不远。外头看着倒是没什么新奇,里面确实布置得还算精致。 曲黎摇了摇扇子笑道:“瞧着还满意么?” 逍九笑着点点头,新奇地四处张望着。 “这宅子这般精致,价格不算便宜吧?” 曲黎道:“主人家换了大宅子,这里没什么用处,却也暂时脱不了手。你又不是常住,我便与他说了说,暂时先便宜些租给你。算下来,一年也就五十两封顶。” 这价格换做别的宅子倒是贵了些,只是这座宅子布置的精致,又有不少家居摆设还在,算下来倒是占了便宜的。 逍九展颜一笑,脸红红地看着曲黎:“曲大哥,谢谢你。” 曲黎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顿了顿,“我陪你四处看看,还需要备些什么都命人记下来,一会去街面上瞧瞧,顺道全配齐了。” “好。” 另一边,城门处进来了一行人。打头的年轻人锦衣玉带,面上带着让人看着便觉得舒坦的笑意。身后一串护卫侍从,后头还跟着两辆摆满了箱子的去顶马车。 年轻人在城门处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下人后走到守城的军士处,笑着递出几块碎银:“官爷,和您打听个人。” 守城兵瞅了瞅手心的碎银,一脸笑意地收起来:“您说,这浩澜城里来往的人,也就是我最清楚了。” 年轻人道:“你可知近日有一位姓司徒的小公子进了城?又住在何处?” 司徒家的小公子进城一事不少人知道,这守城兵自然也是清楚地,闻言立刻回道:“喔!司徒小少爷啊。前些天刚刚进城来,我瞧着是去了月华客栈。不过现在在不在可说不准了,住这些天客栈似乎不太可能。不过我打包票,人是肯定没有出城的。” 年轻人笑着谢礼:“多谢官爷。” “好说好说。” 待年轻人离去后,守城兵捅了捅身边的人:“这人我怎么瞧着眼熟呢?” 那人一脸信誓旦旦:“一看就是和司徒小少爷一家的嘛!瞅那眉眼,足足有七成像。” 守城兵恍然:“我说的呢!可真是大家少爷,不过出门几日,就有家人寻来了。” 还未走出多远的年轻人动了动耳朵,大张旗鼓地继续朝里走去。 这寻人而来的年轻人,自然便是下一出戏的重要角色——闻人语。 遥一易容手艺高超,用了些手法将他画的与逍九有七成相像。除非是同样的易容高手,否则定然看不出异样。 遥八凑上来道:“少爷,我们先寻小少爷还是先找商家?” 闻人语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随即道:“生意重要,先去与商家谈。派人看着点,若看到小少爷行迹,立时通知我。” “是。” 与他们谈生意的商家也是一早便安排好的,众人带着货物进了铺子,掌柜立时迎上来,卸货安顿好,将人直接带上二楼。 进门后,掌柜立马落下一脸客套笑意,带了几分恭敬:“二公子,这里便能看到逍九所住之处。” 山庄之中的商脉在老三司徒唯手中,生意遍布瑜国,浩澜城自是不例外。而且这家店的掌柜也是山庄中培养出来的人,才称闻人语为二公子。 闻人语冲他摆摆手:“货你收着,是老三先前办的。” “是。” 半个时辰后,曲黎和逍九从宅子里出来。刚在街上没走出两步,对面的万宝楼里也走出一人。 站在那人身侧的笑着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人便笑着告辞。 一抬眼,三人目光相对。逍九微微一怔,随即怒哼一声,拉着曲黎便快步朝前走。 “二弟!站住!” 曲黎微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拉住了逍九:“他是在叫你?” 逍九不耐地道:“认错人了。” ☆、第十七回 此时闻人语已经走了过来,听到这话面上虽没有什么明显变化,眼神却深沉无比,似已酝酿出无边怒气:“什么认错人了!你这是对兄长的态度?” 逍九抬了抬眉施舍给了他个眼神:“我说的哪里不对?我与你又不熟。” 闻人语驻足与他对视着,连周遭气氛也冷凝下来。二人一触即发的架势让路过的不少百姓侧目,颇有想要围上来看热闹的趋势。 曲黎见状笑着打圆场:“二位既然有话要说,不如就近找个地方坐坐。这大庭广众,有些话总不好开口。” 闻人语淡漠一眼看来,顿时将曲黎看的心里一突。曲黎心惊,将审视的目光收敛几分,确信此人非他所能惹得起的。 闻人语却没有什么反应,似是根本未察觉到他的打量,淡漠启唇:“你是何人?” 逍九刚想开口便被曲黎拦下,曲黎笑着道:“我与司徒小公子是旧识。这样吧,不如我做东,请二位到茶楼里坐坐。” 闻人语没再多话,给了周围下人一个手势便独自朝着茶楼走去。 转角入了茶楼,掌柜眼力价十足地将几人请到雅间。曲黎刚要落座,却见闻人语轻轻放下茶杯。 明明没有什么表示,却莫名的让曲黎心里又是一乱。 “此乃我司徒家的家事,阁下不方便在此。” 曲黎踟蹰了一瞬,看向逍九。 果不其然,逍九立刻拉住曲黎,语气恶劣:“曲黎是我朋友,我的事就是他的事!若你觉得他不必听,那我也不必听了!” 闻人语怒而相视:“你还要胡闹多久!你可知你一声不吭离家这么远,父亲和祖父有多担忧!莫要以为你是家中嫡子便可肆意妄为!身为嫡子,不为家中长辈解忧便算,还处处惹是生非,任性妄为,这便是你身为嫡子的家教吗!” 逍九刚刚坐下地身子顿时又站起来:“我家教如何还不需你这个庶子来教导!莫以为奉承了父亲和祖父便可在我面前高一头!不是你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也别再搬出那一副兄友弟恭来,这里没人看你演戏!” 闻人语被他的话呛得脸色铁青,许久之后深吸口气道:“我无意与你争什么,今日来只为奉父亲之命将你带回去。你可以不听我的,但是你总要考虑父亲和祖父。” 听他提起长辈,逍九的神态软化了几分,却依旧高傲倔强:“不用说了,你大可向父亲回话,我在外头过得很好。总有一日我会闯出名头,风风光光的压过你,省的他们将我说的一无是处!” 闻人语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半晌,突然转头冲曲黎道:“这位公子,可先回避?” 逍九立刻阻止:“不许!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闻人语不再搭理他,只是一双深沉的眼死死盯着曲黎。曲黎迫于压力,无奈地起身,安抚般拍了拍逍九:“我先去外头逛逛,一会你再来寻我。” 闻人语起身将他送出门,直至看着人出了茶楼才又坐了回去。 逍九轻声道:“走了?” 闻人语点了点头,却又用眼神示意了下屋顶。 曲黎走出百步远后,始终觉得自己察觉不出闻人语有半分武功底子,偏生那眼神看得他心底发寒。踌躇了片刻,终是决定冒险一试。寻了个僻静之处,提气轻身落到屋顶上,一路轻飘飘回到了茶楼的屋顶。 方一落脚,屋里闻人语和逍九便立刻察觉到了。两人对视一眼,便听闻人语抬高了嗓音,似是怒气冲冲:“父亲阻止你与齐家少爷相交,怎就是你想的那般了!你尚未接触官场中人,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可知,那齐家代表的并非只是重臣之家,还有玉贵妃和大皇子一脉!司徒家虽只是皇商,却是担负着军政粮草之责,素来不会轻易站队。若因你任性之为,惹得天子震怒,谁来负这个责!” 逍九目瞪口呆:二少爷你好能诌! 闻人语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呆掉的逍九,只能继续道:“你只知道任性,只想着所有人都该为你着想。你可曾为别人想过,为这个家想过?” 逍九回过神,压了压语气显得有几分气势不足:“即便如此,你们可以和我说啊!而且就算是这样,又凭什么让你来教训我!” 闻人语嘭地拍了下桌子,怒道:“既然你觉得我无权管你,好,那我便不管!你乐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日司徒家倾巢覆灭,你最好也能如此理直气壮!” 下一刻,闻人语用力推开门,气冲冲离去。 曲黎微移瓦片看了眼逍九略低落的神游之态,眼中闪过思量,随即抽身离去。 闻人语一出茶楼便感觉出身后有人跟着,召回守在茶楼外的人,张扬的朝着时府而去。 曲黎一路跟着,直到人进了时府才若有所思地离去。 半柱香后,曲黎找到一脸茫然在街上乱走的司徒唯。 “小唯?与你兄长谈完了?” 司徒唯怔怔的点点头,似乎忘了反驳这个称呼。 曲黎犹疑道:“我瞧你兄长进了时府,他与城主有交情?” 逍九随意应了一句:“我父亲曾与时伯父一同进京,有几分交情。” 曲黎道:“怎得不见你去拜访?” 逍九撇嘴:“我是离家出走,如何能贸贸然上门。说不定一进门,就被时伯父遣人送信给我父亲了。” 曲黎点点头,跟着他漫无目的地逛了许久,才开口道:“瞧你也没心思逛了,我们是回去还是寻个地方用饭?” 逍九怏怏道:“回去吧。” 回了宅子用饭后没多久,曲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住处,迅速将今日之事详详细细呈于书面。却直至夜深才悄然出门,直奔着自家的点心铺子去。点心铺子大门紧闭,曲黎绕到侧门,轻扣了几声门环,低矮的木门立刻被拉开一条小缝。 跟在后头的遥四遥五对视一眼,悄无声息落到不远处的树上。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门后走出,接过曲黎手中的信件。只听曲黎压低了声音嘱咐:“一定要尽快交予主上手中,切莫让人截了胡。” 佝偻身影道:“公子放心,后日便能送到。”听声音,赫然便是白日守着店铺的老掌柜。 送完信后,曲黎便匆匆离开,却并未朝着住处,反而是直奔时府去。 逍四逍五立时动身,如鬼魅一般跟在他身后。 今日轮到逍八在莫筱冉院外守着,余下两人皆在院内的屋外隐蔽着。逍八靠在树上,口中还叼着跟草叶。有人靠近便立刻察觉,一抬头却正好撞上逍四逍五的视线。 逍五指了指后墙,逍八了然,顿时一脸正色地四处环视,显得十分警戒。内力威压骤然放开,刚刚想要过墙的曲黎顿时驻足,犹豫了片刻后才遗憾返回。 逍五让逍四继续跟着人,自己则直接落到逍八面前。 “怎么回事?”逍八问。 逍五道:“今日二少爷演了一出,曲黎方才送了封信出去,大概还想夜探城主府。不过有你方才那一下,他也该掂量自己一下了。遥二呢?” 逍八用下巴指指闻人语的院子:“他们几个今天偷摸出去看戏,被二少爷逮住了,现在在受罚。” 逍五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守着,莫要让曲黎有机会靠近。我得让遥二跟着送信的人去,应该会有消息。” 逍八打了个手势,任他俩开。 逍五溜溜达达的在时府大摇大摆走向闻人语的院子,一进门就看到齐刷刷一排黑影,每一个脑袋上都顶着碗满满的水,身下还有三个细长泛着寒光的长针。 闻人语抱着手站在院子里,斜斜一眼望过来,顿时看的逍五一哆嗦:“二少爷!我是来说正事的!” 闻人语道:“说。” “曲黎让点心铺子的掌柜送信给上方,需得派个人跟去,应该会有结果。另,方才曲黎还想夜探城主府,不过被逍八吓回去了。” 闻人语思索片刻道:“遥二。” 遥二立马收了水,朝前一蹦站直:“在!” “你去跟着点心铺子的人。” “是。” 闻人语凉凉地扫了一眼其余人:“再有下次,都给我滚回山庄!行了,余下的人守好府里,别让任何阿猫阿狗靠近。” “是!”众人欢欢喜喜散去,一副劫后余生地样子。 待人走完,闻人语才道:“曲黎可与逍九说了什么?” 逍五摇头:“他寻了借口离开后便直接写了信,却等到夜深才送出。” 闻人语颔首:“继续盯着。” “是。” 顿了顿,闻人语又道:“命人联络京城的暗桩,将京中近日之事呈报来。还有四少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要事无巨细!” “是。” 逍五离开后不久,闻人语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 闻人语顿时皱紧了眉:“夜深寒凉,你出来作甚。” 时析道:“斗篷挡寒,无碍。你已确定此事与京中有关?” 闻人语摇头:“虽不确定,却也十之□□。世上求财之人诸多,却少有敢将主意打到朝廷身上的。且,今日我特意提了军政粮草,曲黎便立时送信出去,恐怕所差不远。”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开了个脑坑_(:зゝ∠)_如果没意外,这个结束后你们将又看到一篇丧心病狂的秀恩爱抽风文。并且……可能会非常抽。 PS:最近听广播剧听的好不想写存稿嘤嘤嘤 再PS:我居然又日更一次。星星眼 ☆、第十八回 之后的几日,闻人语只出现了两次,每次的话题大多都是劝解或者威胁逍九回家。然而结果也一样,都是不欢而散。 曲黎时常心不在焉,却还是一如既往守在逍九身边。与其说是陪伴,倒不如说是盯人。逍九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编排好抱怨的话一通倒给他,再听一遍曲黎千篇一律不走心的劝慰。 闻人语还曾推测他可能会因为自己所扮的司徒大公子掌权更多,又与时家交好而上门。但令人惊讶的是,除去与逍九见面时会见到曲黎,此外即便是在街上巧遇,也只是寒暄地点点头。 闻人语将自己的念头说了出来,时析摩挲着轮椅半晌道:“或许……诱惑他的已经不是司徒家的钱财与地位。” 莫筱冉怔了怔:“那是啥?” 闻人语灵光一闪:“师兄是说……齐家大少爷?” 时析颔首:“老三与齐家大少爷交好不是秘密,且外界传闻齐家大少爷深得家中长辈喜欢。当日逍九提出这个人,恐怕是让曲黎动了心思。” 闻人语眯了眯眼:“吴家虽也是入了内阁的,但他们接触到的却是一个旁支嫡系,即便关系近却也到底不是本家。而齐家却不同,且不说齐家将是内阁首辅的有力人选,若是借助老三的名头结识了齐家大少爷,便是一份大好的人脉。” 莫筱冉挠了挠头:“所以绕来绕去,还是和”莫筱冉指了指天“有关系?” 时析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浅含笑意:“这人是谁,想来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需要钱权势,又不敢大肆张扬的,只有他一人了。现在要知会小四么?”闻人语问道。 时析摇头:“且再等等,遥二应该快回来了。” 两日后深夜,曲黎所住的宅子借着夜色摸进一个人,且很快找到了曲黎所住的屋子,敲响了门。 不多时曲黎从里面走了出来,接过一样东西后冲那人摆摆手,那人迅速离去。 逍四一动不动站在树上,直到曲黎又进了屋后,才转身欲离去。谁想刚一转身,猛地扎进个怀里。 遥二对他浅浅一笑,探头亲了亲逍四的脑门,随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时府,提气轻身转眼没了踪影。逍四一脸郁卒的蹲在树上。 又要盯梢,伐开森。又被吃豆腐,想打人! 时析刚刚让莫筱冉施了针,苍白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汗意。闻人语用热水沾湿了帕子,刚走到窗前忽然动作一顿,随即又如常上前。 时析内力不弱,自然察觉到有人靠近。看了闻人语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也不甚在意,由着人替自己擦脸擦手,才缓缓躺下让闻人语掖好被角。 闻人语笑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担忧:“夜风太重,你此时吹不得。应是遥二回来了,我去看看。” 时析没有反对,疲倦地合上双眼任他离去。 一出门,果然看到遥二正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 闻人语瞧见他一脸春意盎然地样子,没好气地道:“去见逍四了?” 遥二看他没有刻意压声音,便猜到时析还未睡,也放松下来开口:“见了,曲黎得了回信。” 闻人语正色:“谁的?” 遥二浅笑:“京城。” 闻人语看着他那副故弄玄虚地模样,瞥他一眼:“大皇子吧?” 遥二笑意垮了几分:“二少爷,您作为主子,能不能稍微给下人一点点成就感,要这么聪明作甚。感情我累死累活跑了几天,您坐这就猜到了?” 闻人语语气微扬:“若是猜不到,那此时就该是你是主子,我是下人了。” 十八卫与他们自小相伴成长,几个少爷与十八卫来说既是师长主子,亦是兄弟朋友,除了正经场合,倒也没有那么多虚礼。见状颓然道:“哎……遥二果然是个注定做下人的命。” 闻人语抬脚踹他:“说正事。” 遥二这才道:“是大皇子身边的谋士,不过有些脸生,应该是我等护送四少爷回去之后才投靠大皇子的。” 闻人语轻笑:“怪不得突然变了性子,原来是换了个有脑子的。” 这一步棋走的虽然即坚又险,可一旦成功,却会变成一股不小的助力。何况相较于大皇子以往张扬高调又急于求成的性格,这一次的主意不光低调不引人注目,还是倾注最少的付出,哪怕没有什么回报,却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闻人语若有所思。 遥二抬头看了看他,犹豫着开口:“二少爷还有什么要问的?” 闻人语白他一眼,道:“曲黎不用守着了,明天他应该就会有行动。不过……逍四那边还有他要做的事情,你给我悠着点!” 遥二浅浅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二少爷,您不能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啊。逍四的身子骨好着呢,受得住!”话音一落,转眼逃得没了踪影。 闻人语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房间。静立了片刻后,收敛了眼底莫名的情绪,推门进去。 时析待他进门后合着眼道:“我听到了。” 闻人语猛地一握拳,便听时析开口:“既然真是大皇子,那也是时候收网了。明天,曲黎定然会有动作。” 闻人语松了口气,心内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轻巧的掩饰过去后,点头道:“目的已经查的差不多,是时候解决抚琴的事情了。” 时析动了动身子朝里靠了靠:“你打算如何?” 闻人语脱下外袍躺在他身侧,轻声道:“这些再说,先休息吧。” 时析含糊的点点头,很快便坠入深梦。 待他睡熟后,闻人语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不多时皱紧了眉头。 屋外蝉鸣不断,树上的逍四无所事事地叼着草根踩着树杈晃悠。一阵凉风过,转眼被人横空抱起,起落间直奔远处去。 逍四猝不及防差点出声,一抬眼看到熟悉的脸才收了声,直到远离了曲黎的宅子才开口:“你怎么又回来了。” 遥二微微一笑:“任务完成了,不回来做什么。” 逍四轻叱一声,勾着遥二的脖子直接翻身落到他背上。察觉到背后的暖意,遥二勾唇一笑,足间轻点直落到逍九所住的地方,随便寻了个屋子钻了进去。 遥五正闲着没事,听到动静立马奔过去,抬脚就踹开了门。 赤着上身的遥二和衣裳凌乱的逍四同时望过去,眼中还有被打扰的愤怒。 遥五惊叫一声,迅速合上门,一边跑一边念叨:“瞎了瞎了,我要瞎了!” 遥二无力地倒在逍四身上:“我要揍死他!” 逍四笑眯眯地拍了拍人,乖巧地伸手顺着腰线摸下去。 这厢阔别多日的奸……不,有情人气氛正浓。另一边,逍九扒开门怒气冲冲看着遥五:“大半夜吼什么吼!” 遥五嘤嘤着扑到他怀里:“大家都是兄弟,他们怎么能悄默声的就搞在了一起!二少爷和大少爷都还没动静呢!” 逍九嫌恶地推开他,一脸‘你落后了’的表情:“你以为小姐为什么敢把药直接用到三少爷和五少爷身上,那当然是有人试药了的。” 遥五一愣,下巴直接砸到脚面上。 “三少爷和五少爷之前误食的药……是遥二和逍四试过的?” 逍九懒懒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谁都知道小姐莫筱冉是山庄中的头号魔头,自打跟着自己娘亲学了医毒之术后,除了没敢向大少爷和二少爷下手,连庄主和夫人都没有逃开。有了那稀奇古怪的药,凑成个一两对那还不是正常的事? 遥五一脸郁闷地挠头,半晌后开口:“那为什么不拿我试药!” 逍九一愣,随即嘭地摔上门。 逍三溜溜达达过来,正巧听到最后一句,顿时一乐:“你想和谁试?” 遥五十分认真地想了想,随即两眼放光:“遥九!” 又软又嫩,还傻乎乎的,多可爱! 逍三失笑:“哦,我会记得明日和遥一知会一声。” 遥五一僵,顿时蹦起来:“兄弟!我们还是不是兄弟!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远处,遥九坐在房檐上晃荡着腿,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尉天漓的房间。正脑袋放空的瞧着,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打出个喷嚏。 遥九一怔,立刻翻身趴到房檐后头。果然,片刻就看见尉天漓从屋里走出来,狐疑地看了看院中昏昏欲睡的下人,才又回了房。 遥九松了口气,刚要动突然被一个暖乎乎的东西罩住。 眨眨眼,遥九回头看向身边多出来的人。遥一宠溺地笑笑,伸手将人裹紧了搂进怀里:“冷了?” 遥九摇摇头,露出一对酒窝笑眯眯地靠近他怀里蹭蹭。 遥一又从腰侧的袋子里取出个小巧的食盒,一打开满是憨态可掬的小包子,还透着浅淡的奶香味。 遥九眼睛一亮,伸手取出来一个。微凉的指尖顿时被包子的温度晕染,逍九舒服的眯眯眼,然后伸手递到遥一嘴边。遥一笑了笑,张口吃下去才道:“你吃吧,夜里凉,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遥九点点头,埋头认认真真吃起来。 遥一静静抱着人,瞧着他一个个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认真咀嚼,眼底一片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卡了,今天撸个番外好了,一对副到十万八千里可能只会出场一次的副CP。但是我个人还是觉得挺萌的23333 PS:男票要炸了,我最近听广播剧想剧情根本没记得他的班,又处于生理期他不敢招惹我,打电话那个语气就跟深闺怨妇似的23333【对,我就是在秀恩爱。再PS:我男票声音虽然比不上CV但是还挺好听的0V0】 ☆、第十九回 烛火昏暗,坐于灯前的人影久久未动,似画一般印在了窗纸之上,与窗棂壁影化为浑然一体。 曲黎坐于桌前,垂眸望着桌上的书信,心中思量不断。 司徒家三公子的身份可以肯定,与齐家大少爷交好的事情也是京城人尽皆知。现如今司徒唯已经一颗心挂在他身上,即便说出些秘密,也只能是让他二人绑在一起,司徒唯绝不会反将自己暴露。倘若不说……却是会让司徒唯逐渐察觉异样,对自己心生罅隙。 曲黎眸中一冷,似是下了什么决定。半晌后,又逐渐温和下来,如同想到什么一般渐渐化为柔情。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替主人成就大业,便离着与那人携手白头的日子不远了。许久没有感受过温情,如今竟是有些食髓知味…… 遥二跟着送信的人跑了趟京城,不仅目睹了一番私下交谈谋算,也目睹了那些人四处打探司徒家小公子的消息,以及与齐家大公子的关系。说起来其实逍九扮他家三少爷这一招出的仓促,许多事情还是经不起推敲的。但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混了过去,让对方不仅没有找到漏洞,反而更加信任。遥二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个中缘由。 司徒家。 司徒家家主司徒宇年过六旬,虽然已显出老态,却仍旧神思敏捷,眼神精明。 此时,他正望着自己的庶长孙,眼中颇有几分赞誉宽慰:“如此说来,当真有人打探唯儿的消息?” 司徒延轻笑:“若不是小唯提早送了信来,恐怕还真不好圆过去。他们也倒是胆子大,如此漏洞百出的办法也想得出。若是让那人知道,怕是得生生气的吐血。” 司徒宇朗笑:“唯儿的那几个师兄弟没一个是傻得,莫遥教出来的徒弟如何能不是奇才?也无怪乎你父亲赖在山庄之中不愿回来。唯一可惜的是,当年你不愿同行。” 司徒延不甚在意地笑笑:“倘若都去了,这家中谁来照料。祖父您虽还能掌管家业,却也顾全不及这家里家外,有孙儿帮衬着,多少会清闲些。再者说了,小唯比我天资好,日后这家里都要交给他,能多学些本事也是好的。” 司徒宇敛去眸光,沉声道:“你母亲一事让你在家中不甚好过,如今你父亲又着重栽培小唯。延儿,你当真没有半分怨言?” 司徒延手中一顿,随即抬头看向司徒宇,眼底一片清明:“孙儿能舒舒服服活着,没有受母亲半分牵连已是万幸。至于其他的,孙儿从未想过,也从未怨过。” 司徒宇叹息一声:“唯儿恩怨分明,日后定然不会为难你。” 想到许久未见的弟弟,司徒延忍不住带起笑意,“孙儿明白。” 如何会怨呢? 当年母亲设计与父亲有了他,却到底没能阻碍父亲一心求娶爱人的坚定。后来父亲出于愧疚,对掌家嫡母百般爱护,却引来了母亲的妒忌。在嫡母生产之日下药,险些一失两命。若不是自己还年幼,并不明白这里面的事情,恐怕早与母亲一起被送往远山古寺,苦守青灯了。 时至今日,他仍能记起嫡母过门第二日,他在母亲灌输了一脑子的阴晦思想后,跑到前厅却看到了那初为人妇的女子明媚柔和的笑意。以及落在头顶,轻柔而没有丝毫排斥和嫌恶的温热掌心。 知晓嫡母之死是母亲一手造成,他便彻底对那生他育他却一心只知道利用自己来获取关注宠爱甚至荣华富贵的母亲失去了期望。反而是那一抹温暖的视线成了午夜梦回最恬淡的想念。 再后来,那自出生起就被父亲带着离开家的弟弟第一次回来,跌跌撞撞地到处乱跑,然后猛地扑到自己身上,欢乐肆意地开口喊了‘哥哥’。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便是害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在知道自己当真是他的亲哥哥后,不顾父亲的反对整日与他黏在一起,缠着他说故事玩闹。 自己一边享受着血脉亲人的依赖,一边承受着有朝一日弟弟知道真相后的恐慌。看着小孩万般不舍的再度离家,他险些控制不住亲口告诉他真相。 再次回来,小孩已经成了初显成熟的少年人,也早就知道了那些过往的纠葛。却还是带着一双盛满笑意的眼,温和的喊着他兄长。 少年初长成的孩子语气里有着故作大人的假成熟,一字一句的道:“不管你娘以前做过什么,你却是没害过我的。只要你一日没有害我之心,便一日是我兄长。” 过往心结尽数消散,他如何还能不知足的想要与他争夺什么? 他的弟弟必将拥有一番肆意人生,他可以做的,便是好好为他守住这个家,替他扫掉一切可能出现的麻烦。哦,对了,日后还应该娶个温柔善良的妻子,替他这个一心挂在了师弟身上的弟弟生个侄子过继为子。 想到此,司徒延忍不住叹息。 怎么就喜欢上了个男人啊……这日后要让祖父知道,还不是得自己帮他摆平。真是……愁人呢。 转念想到某个和自家弟弟半斤八两的少爷,司徒延忍不住黑了脸。 怪不得他俩关系能好!一个两个都惦记着人家身份不俗的人,可不是经常要凑在一起商量对策。自家弟弟倒好,至少看上的是个不谙世事的。但那位可不一样,日后这路……可是难走得很。 这日,逍九万般不情愿地被曲黎拉出来,送自己的‘兄长’离开。 闻人语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终叹息一声,上马出城。 待人走远后,逍九忍不住抱怨:“你叫我来做甚,他要走便走,他不想见我我亦不想见他,这不是存心添堵么!” 自打确认了某些消息,曲黎对逍九的耐心多了不是一星半点。闻言也只是安抚地笑了笑,低声道:“他怎么说也是你哥哥,至少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才没人能说你一二。” 逍九不屑:“别人怎么说与我何干。” 曲黎摇了摇头,转而道:“我们回去,我有些事情想与你说。” 逍九一怔,随即乖顺的点点头。 二人相携回了逍九的宅子,曲黎还颇有主人风范的挥退了假作下人的逍三逍七,与逍九进了主屋关上了门。 逍九有些惊讶:“什么事?如此郑重?” 曲黎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我当日与你说的身份……并不是真的。” 逍九一愣:“什么意思?” 曲黎道:“我的确是江湖人,当初也只算得上是个初出茅庐的。只是仗着轻功好,被一位贵人赏识,这才来了这里。” 逍九心下吐槽:真没看出来哪好! 面上一片茫然:“贵人?是谁?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曲黎踌躇了一瞬,将组织好的话出口:“那贵人……乃是当朝大皇子。” 逍九猛地站起来,一脸震惊:“你……” 曲黎拉他坐下,压低声音道:“于你所说之事全是秘辛,万不可与人道之,便是身边亲信也不行。”随后顿了顿,眸光也柔和下来,满含深情地道:“我是当真想与你厮守,才将一切告诉你。” 逍九定了定神,仓皇的点点头:“你与我细细说。” 曲黎应声,“大皇子命我来此处,本是想要拉拢时家。却不想时家恪守本分,从不参与朝堂之争。家风又严,我无处下手。大皇子便转而让我试图接近这往来的达官贵人,试图多拉拢一些势力。那些家主少有前来的,即便来了也多数不好靠近。我孤身一人,不好有太大动作,便寻着那些世家公子下功夫。” 犹豫了一下,他道:“你可知……采花贼一事?” 逍九的目光陡然从震惊慢慢变为哀怨:“你……” 曲黎笑笑:“想什么呢!我可是从来没有与人有过关系,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此事说来也是意外,我与那些世家公子不过是各取所需,却不小心被一人家中发现,于是将计就计编出了采花贼的幌子。如此一来,就算是查也不会有人想到大皇子身上。” 逍九一脸慌乱无措,甚至不敢抬头看曲黎。 曲黎看着他的样子,侧身过去将人揽进怀中:“唯儿,你不要怕,我从未起过害你的心思。倘若当日不是为你所吸引,想来你我也只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但既然我想与你携手,便要和你说清楚。日后待大皇子成就大业,我便请命让大皇子允你我相伴一生,再无人能阻止。” “但是。”他话风一转,语气严肃:“在这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 逍九茫然地抬头看着他:“我……我能做什么?” 曲黎软下语气道:“你与齐家公子交好,又有掌控司徒家的能力。日后,我希望你能帮我一起协助大皇子,并将齐家公子拉来与我们站在一起。” 逍九内心两个大字:做梦! 开什么玩笑,齐家老大都快一颗心挂在我家四少爷身上了好吗! 面上,忐忑不安犹豫不决的道:“我……你容我想想……” 曲黎没有怀疑,温柔的笑道:“我知道此事与你来说不好接受,你慢慢想想,明日我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小心又全民CP了……我已经放弃挣扎 但我小师妹是笔直笔直的!我已经想好了CP! 或者……我后头要是让小师妹也弯了你们别揍我【抱头】 ☆、第二十回 入夜,逍九避开了曲黎留在宅子外监视他的探子,独身前往时府。 闻人语似是料到他会来,替时析裹了厚厚的摊子,敞着门等他的到来。 “大少爷,二少爷。”逍九匆匆落到院中,璇身跪下。 闻人语道:“起来吧。” 逍九应声起身,细细将曲黎的事情说出来。 时析抬了抬眉:“大皇子心不小啊……” 闻人语轻笑:“往日急功近利引得皇上不快。现如今有了有用的智囊,知道了悄无声息地渗透,自然心不小。” 逍九怔住:“二位少爷知道了?” 闻人语抬眼看看他:“猜到几分。” 逍九挠挠头:“嗨!那我还着什么急,这给我吓的。” 时析道:“心思活,却不够稳重。与遥一相比,还差着些。” 逍九乖乖受训:“属下知道了。” 闻人语摆手道:“你先回去吧,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结束了。” 逍九松了口气,应声离去。 演戏虽然很好玩,但是每天演真的很累啊,尤其是还要面对一个虚伪做作满心利益的渣男。 这次任务结束他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时析无意识拽了拽毯子,抬头看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闻人语:“你打算怎么做?” 闻人语回眸笑道:“照逍九说的,曲黎结识的那些世家公子多数与他只是利益牵连,并无感情纠葛。再照逍五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这些人多数都是被家中捧着护着,却没受过继承者的教育。想来,这些世家掌权人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 时析有些诧异:“你打算和他们对上?” 闻人语笑了笑,站到他身后推着他向里走:“此时即便翻出来,也没有什么大用处。若是运气差些,恐怕连个结党营私的罪名都挂不上。既然他想渗透,那我们便抽丝剥茧,将他渗透的力量尽数拔除。” 时析凝眉:“怎么说?” “大皇子虽为继后之子,如今居嫡居长是不错。可惜当今圣上从未重视过继后外家,让他们根本没有嚣张的资本。这样一个皇子。莫说他本身算不上大才,即便是有才的,要站队也要好好估量一下。” “所以……如此没有保障的事情,那些老狐狸定然会全力阻止。”时析接口,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闻人语点点头,俯身将人拦腰抱起来,小心翼翼放回床上。 “先将此事解决,处理了抚琴的案子。再和老四知会一声,想来他自己会有分寸。这些事我会去安排,你先好好休息。” 时析点点头,突然又似想起什么来:“对了,此事要尽快处理掉。我母亲和三弟即将回来,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担心。” 时析的母亲和三弟时钰两个月多前便去了峦山寺祈福,再有几天便是三月期满。起初时析等人的打算也是待二人回来后再离开。 闻人语颔首:“放心,我记得的。” 退出时析的房间,闻人语正要回自己的屋子,突地脚步一顿,停在了院中。几息后,眉峰微扬拔身而起,直直落到屋顶之上。 偷偷摸摸躲在后面的莫筱冉和逍六、逍八:…… 莫筱冉干笑:“呵……呵呵……二师兄,好巧啊……” 闻人语一手拎着她足下微动直直落进院中,转身奔着莫筱冉住的院子去。方一进院子,松开手将莫筱冉推搡到中间。逍六逍八垂头丧气地跟在后头,一脸‘死定了’的表情。 闻人语扫视了一遍三人的表情,转身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从一颗粗壮的树后将被绑了几个时辰的逍二放开。 逍二:…… 面无表情,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闻人语凝眉打量了片刻,伸手在逍二身上点了几下。 逍二立马开口:“二少爷!小姐跑去雨月楼了!” 莫筱冉捂脸:这次真的死定了…… 就算雨月楼不是什么不正当地方,却也算是风月场所的,这下二师兄不活剥了她算好的。 闻人语浅淡一笑,直勾勾盯着莫筱冉:“说吧,该怎么罚。” 莫筱冉立马举手:“我去站梅花桩!” 闻人语闲闲一眼扫向逍六逍八,逍八一脸哭相:“我们去扎马……” 负手点点头,闻人语道:“说吧,出去一趟收获了些什么?” 莫筱冉一脸惊奇:“二师兄你好棒,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发现?” 闻人语一眼扫过去:“莫以为说点好听的我就忘了受罚的事,快说。” 莫筱冉低着头撇撇嘴,随后一脸笑意地抬头:“我们这一趟当真发现了个大秘密!” 逍八瞧着闻人语笑意越来越温和,没胆子像莫筱冉那样插科打诨,赶忙交代:“尉氏小公子尉天漓在打探逍九的消息,逍五顺着机会透露了一些,顺便说了说逍九和曲黎的你侬我侬。若是没意外,大概近几天这位小少爷就会找逍九的麻烦。逍五的意思是,借机会可以让逍九演一出戏,激一激那曲黎让他露些马脚。” 闻人语颔首:“可以。除此之外呢?” 逍六和逍八对视一眼,上前取出一样东西:“此物是我们潜入抚琴房中发现的,或许对二少爷有些帮助。” 那是一块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黑色牌子,中心是平滑的,并未有什么刻痕。周围花纹镂空,似龙非龙。 闻人语摩挲了几下,抬眼道:“你们可打听到这牌子的消息?” 逍八摇摇头:“后来我们装作客人绕到前门进去,还叫了姑娘来套话。只是每每提到抚琴的事,那些人都似是十分忌讳。不像是李福海先前所查的那样,雨月楼上下对此事不清楚。” 闻人语收手将那牌子收起来,扫了几人一眼:“今晚不用睡了。逍二,给我盯着他们,少一炷香时间便加一个时辰罚。” 不理会身后哀呼连连,闻人语一路朝着自己的屋子去,满腹思忖。 第二日清早,时府迎来个许久未见的客人。 闻人语有些惊讶地盯着一进门就软绵绵趴在桌子上成了一滩的陆言之:“陆兄这是跑到何处温柔乡了?如此……精疲力竭?” 陆言之头也没抬,只是半死不活的摆了摆手,以示自己还有气。 时析抿了口茶,未抬眼道:“美人乡,英雄冢。陆兄不该如此才是。” 陆言之抬起头,一对青黑的眼圈挂在脸上,衬着咬牙切齿地表情十分狰狞:“谁谁谁!谁贪恋美人乡了!要真是美人乡,我至于成了这样么!” 闻人语好笑:“那你这是怎么了?” 陆言之一副痛不欲生:“我二哥他疯了!千里迢迢跑来把我绑回去说亲,差一点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闻人语点点头,随后抬眼一笑:“其实并不是那么想见。” 陆言之差点被他气得出溜到桌子底下。支起身子四处望了望,回头看两人:“冉冉妹子呢?小爷我需要让她洗洗脑,调剂一下心情。” 闻人语一脚蹬过去:“混账,我师妹岂是给你调剂消遣的?” 陆言之赔笑:“口误,口误。我这不是想不开了么,得让冉冉妹子给我度化度化。” 闻人语道:“昨夜不听话,这会受罚着呢。” 陆言之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罢了,说正事吧。之前那事如何了?” 闻人语闻言手中一顿:“说起来,有一物需要陆兄帮忙瞧瞧。” 陆言之眼中多了几分兴趣,超前移了移身子道:“什么东西?” 闻人语从袖中取出那块牌子,递到陆言之面前,顺便拍了拍眼中满是疑惑的时析的手。 陆言之没理会两人的动作,低头瞧了瞧那牌子,顿时脸色一变:“此物从何来的?” 闻人语扬眉:“看来陆兄果然知道。” 陆言之踌躇片刻,点头:“我的确知道几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当真有关系,我劝二位及早抽身不要搀和。” 闻人语轻笑:“陆兄姑且放心,这东西……只是机缘巧合得到的。” 陆言之细细打量了他半晌,最终叹道:“此物名为天职令,乃是前朝旧物。” 时析一怔:“前朝?” 陆言之颔首:“我所知也不算多,只是年幼时挺祖父提过几句。此物代表了前朝一股暗势力,只是先皇打天下之时,这股势力已经并非完全忠心前朝帝王家。再之后,先皇登位,这股势力也随之隐匿。传言中,此物便是那股势力的信物,每一个追随者都拥有这么一块令牌。当能为之信任重用之后,这牌子中央便会被刻上字号。余下的……我便不清楚了。” 说完,他又道:“此物你们从何处来的?” 闻人语看了看他,沉声道:“抚琴的屋子里。” 陆言之眉心紧蹙:“难道……抚琴之死便是因为这个?” 闻人语摸了摸鼻梁,思忖:“想来所差不远……” 时析落下茶盏,低声道:“既然此事已经牵连甚广,恐怕儿戏不得了。曲黎此人,留不得。” 陆言之道:“这东西是曲黎的?你们打算如何做?” 闻人语目光落到那牌子上,缓缓道:“如今看来,不能走官府之路了。曲黎这个人,只能暗自拿下。” ☆、第二十一回 陆言之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打算将他交给谁?”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略带笑意地回道:“有些事,还是知道的少一些比较好,不是吗?” 陆言之回头,莫筱冉对他展颜一笑。 陆言之凝眉想了想,最终松下神色:“官府那边由我来说,时伯父这里有时兄在也不算问题。至于这人去处……我便不多问了。”说完,起身道:“时辰不早,我先去知府衙门一趟,告辞。” 看着陆言之离去,莫筱冉有些诧异:“他就这么简单得不问了?” 时析云淡风轻地饮了口茶才缓缓道:“陆言之身份不低,若是沾染此事过多,恐怕反而会招来祸害。以他的眼力,恐怕已经猜出我们与京中多少有些关系。” 闻人语含笑摇头:“可惜……他恐怕以为我们是皇上的人。” 莫筱冉大咧咧坐下,呲牙咧嘴地捶了捶腿道:“反正也差不多,至少我们不会让人为祸四方就好。” 闻人语顿了顿,横眼过去:“时辰到了?” 莫筱冉立马哭丧脸:“大师兄!二师兄欺负人!” 时析唇角微扬:“夜半偷跑出去,去的还是雨月楼那种地方。只罚你站几个时辰梅花桩,已经算是轻的了。” 莫筱冉脸一绿:究竟哪里轻了!站梅花桩是很简单不错,但是不用内力不运轻功,就那么扎扎实实站几个时辰,能累死人好吗! 话题暂顿,门外突然蹦进个人来。 遥九眨眨眼,乖巧地单膝跪地:“回禀大少爷二少爷,尉天漓去找逍九哥哥了。” 闻人语笑了笑:“去休息吧,做的不错。余下的事情你不用盯着了,让遥一去。” 逍九笑笑,顶着一双酒窝乖巧应声:“是!” 遥一随后进来,拍了拍逍九的头让人先出去后,才道:“可要阻止他动手?” 闻人语摇头:“不必。”想了想,将手中的牌子丢给遥一,“寻个机会放尉天漓身上,务必要让曲黎看到。” 遥一应声退下,时析方才不赞同地开口:“你当真打算以尉天漓做饵?” 闻人语道:“我知道这样危险了些,但有遥一在,护个人不成问题。如今我们虽打算不让官府插手,却也需要个理由来让他出面。” 时析叹息:“罢了,你自己掌握分寸便好。此事过后,尽快和老四说清楚,让他有个准备。” 虽说已经有了把握那人会答应自己,但毕竟事关重大,曲黎心中还是有些惴惴。天一亮,便急匆匆来了逍九的住处,直奔着正屋而去。 逍九开门迎人,一抬眼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和脉脉温情:“这么早?” 曲黎握住他的手带着人进屋,满眼柔和:“我在等你的答案。” 逍九眼中慢慢镀上坚定,犹豫了片刻后道:“如此……我便是拼出一切了,你万不可负我!” 曲黎张手将人揽进怀中:“你且放心,定然不会。” 逍九笑眯眯地应声,随后拉着他起来:“走,我们去用早饭。昨个儿他们从外头讨来个新方子,听着味道不错。” 两人亲亲我我用了早饭,又扎进书房研究了半晌书画。直到日头高升,曲黎才道:“我还有些事,晚上再来陪你。” 言辞间,带着些许暗示。 逍九脸一红,半推半就的应下。 反正也没机会了,让你过把嘴瘾吧! 曲黎离去后,逍九带着逍三逍七和遥五坐于正厅,坦然自若地饮茶。不过半柱香时间,大门被人轰然踹开,影壁也被生生敲碎。 逍九抬了抬眉,低声道:“这时间掐的有点准啊,难道就等着曲黎走呢?” 遥五挠了挠耳后道:“估摸着一直蹲在外头守着呢。” 逍九撇了撇嘴道:“一会装的像点,别太过火。” 逍三活动了下手腕,惋惜:“好久没有活动下了,居然还不能甩开了打。” 逍九白他一眼,自顾起身朝外走。 尉天漓带着一众家丁护卫气势汹汹冲进来,一脸怒意的瞪着逍九,活像在看勾引自家丈夫的狐狸精。 逍九带着几分惊慌失措地看着他:“这位公子……为何直闯?” 尉天漓面带不屑地打量他半晌,道:“为何你还缠着曲黎不放!曲黎不是说和你只是做做样子么!” 逍九嘴角一抽,勉强维持住面色苍白的样子:“什么……什么意思?” 尉天漓头微扬,趾高气昂地看着他:“我与曲大哥早已立下山盟海誓,且家中之人大多已经能为我所用。你呢?你又有什么值得让曲大哥高看你一眼的?” 遥五在旁边忍不住点点头:还成,没傻到没脑子的地步,好歹还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什么地方。 逍九面色苍白却强撑着倔强,满含骄纵任性的看着他:“即便如此又怎样!我早晚是家中掌权人,日后便有无尽财富可供他调遣!何况……何况曲黎真心待我,定然没有与你有过私情!” 尉天漓本身也是胡说,曲黎当初虽待他好,却也是因为他只一心恋慕曲黎,无法从利益角度出发才出此下策。只是从头到尾,曲黎也只是说好话哄他,从没有与他立过什么誓,许过什么诺。现在被逍九一反驳,顿时恼羞成怒:“看你也只剩下嘴硬了!来人,给我砸!” 混在尉天漓身后护卫的遥一和逍九几人对视一眼,忍不住想捂脸。 这种大家闺秀才会用的愚蠢手段啊…… 然后在一群拼命四处打砸的人中,遥一瞅准机会,一拳打向遥五。遥五险险避开,然后装作被攻击到一般踉跄一步,反身打回去。 有一人点燃火线,不过片刻便打成了一片。 尉天漓虽然来的时候带的人多,也对自己的人很有信心,但是却没有想到真的会动手打人。骤然看到这么副没法控制的场景,顿时有些傻了。 逍九跳脚:“莽夫!跑到别人家行凶!我要找官府抓你!” 尉天漓本来还有点愣神,闻言只是不屑地看看他:“我倒看看哪家官府敢抓我!” 边吵着,逍九瞅准机会就扑上去一通毫无章法的打。尉天漓虽然是武将之家,却打小被捧着护着,哪会这种打法,一时间也乱了章法,和逍九滚作一团。 和他纠缠在一起的逍九眼中一动,在曲黎踏入院中的一刻,装作不经意伸手扯住尉天漓的腰带。一声被掩盖住的轻响,不起眼的黑色牌子掉到地上。刚刚进门的曲黎瞳孔一缩,险些直接冲了上来。 定了定神,他大喝:“胡闹什么!” 尉天漓和逍九同时怔了怔,不远处遥一瞅准机会一掌派过来。逍九似是猝不及防,倒退数步猛地吐出一口血,眼一翻软下身子。曲黎顾不得那个牌子,脚下一动转眼到了逍九身后,将人扶进怀中。 尉天漓苍白着一道青一道紫的脸,看了二人半晌才颤抖着道:“曲大哥……你……” 曲黎细细探了探逍九的脉,不耐地怒喝:“滚!” 尉天漓站在原地怔了半晌,突然甩袖道:“好!曲黎,有本事你别后悔!” 曲黎眸光一暗,正巧看到遥一俯身将那牌子拾起,追上尉天漓,似是想要交给他。 待人走尽,逍七上前一步冷着脸道:“曲公子,可以放开我家少爷了吧!” 表情全是自家少爷被他牵连受伤的不满。 曲黎拧着眉斟酌片刻,道:“我去让人找大夫。” 逍七扶过逍九,冷硬地打断他:“不必了,我们自会去寻大夫。小五,送客!” 遥五上前一步,冷着脸道:“曲公子!请吧!” 曲黎犹豫担忧地看了看逍九,无奈地离开。 人一走,逍九立马直起身子摸了摸胸口:“嘶……遥一够狠的啊……” 逍七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已经算轻的了,这群人里哪个不想揍这个成天得瑟的逍九的! 曲黎一脸阴郁的回到宅子中,连周围与他打招呼的人都没心情再应对。 片刻后,一个带着斗篷的人迅速进了屋,又将门关得严实。 那人似是抬头看了看曲黎,声音低沉模糊:“令牌为何会在尉天漓手上?” 曲黎脸色十分难看:“我怎知道!当日应该就是被抚琴偷偷拿走的,却不想我找了许久也未找到。尉天漓那时根本没有出现,怎么可能会拿到令牌!” 黑衣人语带警告:“曲黎……我看你当真是沉浸温柔乡了,已经完全忘记了主上的命令。” 曲黎眼中闪过一分惊慌,微低了头道:“我会尽快拿到令牌!尉天漓……” 黑衣人眼中一寒:“此人已无大用,又碰过了令牌,留不得。我相信,你可以做的很好。” 曲黎垂眸应下:“我知道了。” 再抬眼,黑衣人已没了踪影。曲黎凝眸看着微敞的门,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第二日清早,司徒家小公子高调离开的消息传遍全城。而枯坐一夜的曲黎收到消息时,人已经出城了半盏茶的功夫。 ☆、第二十二回 城外百里,一辆马车飞速而过。驾马的逍三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遥五从车里钻出来,纳闷的四处瞧了瞧:“这动作也忒慢了,再往前可就出了浩澜地界,想追也追不上了。” 逍三白他一眼:“不然还想慢下来晃悠么,只怕不用人追就能被察觉出异样了。” 遥五撇撇嘴,刚想说什么就听车里逍七突然开口:“人来了。” 马车之后一片烟尘滚滚,隐约之间出现一个疾奔而来的人影。 远远地喊声传来:“唯儿!停下!” 逍三立刻在马后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疼顿时又提了几分速。只是有马车作累,到底跑不过策马而来的曲黎。不多时,曲黎飞身而起,翻身直接落到车马前,纵身一跃落到马上。在逍三惊怒的目光中,生生将奔腾的马儿喝止住。 曲黎迅速回身,抱手对着逍三道:“失礼。”随即目光落到马车的垂帘上,“唯儿,为何一声不吭便要离开?” 逍九尚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曲公子多得是人关心,何必追着我不放。” 曲黎急道:“你不要听尉天漓胡说,我与他从未有过关系。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与我无关!” 逍九嗤笑一声:“曲公子一路追来,似乎也是一厢情愿,与我无关的。既然如此,还请让路。”说完,突然猛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 马车里,逍九对着拍了他后心一掌的逍七怒目而视。下一刻,车帘突然被人掀开。 曲黎不顾礼数掀开车帘,一眼看到的便是面色苍白带着不忿的逍九,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心疼。 “你若要闹脾气,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不管如何,先回去将身子养好再说。到时候……你若是还想走,我定然不拦着。” 逍九淡淡看他一眼,似是不愿再与他多话。逍七扶着逍九躺下,抬眼道:“不劳曲公子关心,我等自然会照料好少爷。” “唯儿……” 逍九抬了抬眼,最终没有看过来,只是毫无波澜的启唇道:“我知你忧心什么,曲公子大可放心,你我之约不算作废。该如何行事一切照旧,答应了不透露出去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多说一个字。曲公子,请吧。” 这种情形下,曲黎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人强行绑回去。站在马车上反反复复地握了几回拳,终究颓然道:“你……在京城好好休养,我定然会尽快去找你。到时候……会将一切与你说明白。” 逍九沉默不言。 马儿嘶鸣一声,转眼,身后一没了人烟。 逍九一抹脸,咕噜滚了起来:“终于演完了!” 逍七瞥他一眼,看向逍三:“你驾着马车往远走走,小心别被人盯上。我们三个先回去,二少爷那边应该还有计划。” 逍三点点头,合上车帘朝前奔了数里。待出了密林,马车中已经空无一人。 纵马归城的曲黎面色十分难看,再度将自己锁进屋中。 寂静的屋中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曲黎垂眸静坐,眼中一片挣扎和挫败。片刻后,陡然目光一厉,起身打开了床头的机关。纱帐微微一抖,慢慢错开,出现一个漆黑的密道。 闻人语轻笑着翻了翻手中的密报,摇头叹息:“一群被家里宠坏了的无知少爷,竟然不惜和外人联手来谋求家中权益,蠢。” 莫筱冉晃了晃腿,继续捏着胖头蛊王把玩,口中漫不经心地接道:“中二病时期么,可以理解。” 陆言之好奇地朝前凑了凑:“中二……是何意?” 莫筱冉摸了摸下巴斟酌了下用词,思索着解释:“就是……觉得天底下自己最厉害,一定有能力能做出什么事业来,家里长辈或者外人的维护和保护在他们看来都是瞧不起自己能力的表现。于是选择用自认为正确的方式来证明,但是并没有考虑到后果。” 时析颔首:“颇为贴切。” 莫筱冉点头:“那是,基本谁都有那么一阵子。” 说完一顿,侧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两个师兄。 …… 好像……她的师兄们三观很正,自我认知很准确,一直没有哎…… 遥想自己当年的中二期,有种惨不忍睹的感觉。 思及此,下意识朝陆言之看了看,确定他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和不自然后,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果然是因为大师兄和二师兄太不正常,这种事情应该是正常青少年都有的才对! 时析没注意到两人的神色,侧头看想闻人语:“接下来……等他自己动手?” 闻人语点头:“只待瓮中捉鳖。” 时析皱了皱眉:“用尉天漓做饵会不会太危险?他不会功夫,有些麻烦。” 闻人语轻笑:“就当是帮尉家给他个教训了。我已命逍九保护他,不会出岔子。” 时析无奈地看他一眼,又道:“带逍一去吧,这些日子也是憋得狠了。” 可怜的逍一自打进了城,就明晃晃地跟在时析左右。别说参与这次任务,从头到尾连时府都没出过几次。 想起某个一脸面无表情,眼神却略带哀怨的壮汉,莫筱冉十分不给面子的喷了茶。 与黑衣人匆匆见了一面,曲黎才知晓自己联络的人通通反了水。并且在一众世家追查下,已经隐隐有查到他的迹象。 尉天漓再度半强迫半哄骗的拖延了回家时间,将家中派来的人特意安排在外头,这才匆匆赶回家。一路走,还一路想着如何才能摆脱身后的尾巴,去和曲黎见上一面。 一进院子,满脑子愁思的尉天漓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坐在自己房中的白衣男子。 曲黎抬了抬眼,掩去眼中阴狠:“你回来了。” 尉天漓顿时惊喜:“曲大哥!你怎么来了?” 曲黎上下扫视他一番,沉声道:“你身上那块牌子是从何处来的?” 尉天漓一怔:“牌子?什么牌子?” 曲黎眼神骤变,突然暴起冲向尉天漓。在掌指靠近一脸愣怔的尉天漓的脖颈前,突然一个人影闪出,一招便将他打了回去。 来人将尉天漓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曲黎。曲黎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嗤笑:“你以为……只靠着这个人,就能躲过去了么?” 尉天漓脑子已经打了结,完全没回过神来:“曲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曲黎轻笑一声,眼神突然变得阴森狠厉:“当然是……要你的命!” 话音一落,突然自腰间抽出两根尺长的的长针,长针尖端泛着浅浅的幽光,显然是涂了剧毒。 尉天漓被他的突然暴起吓的面色苍白,挡在他面前的人突然拦腰扛起他飞身后退。同一时间,数道人影自各方出现,齐齐攻向曲黎。 曲黎匆匆应对几招,眼见自己落了下风,抽身后退举步跃上房顶,借着夜色掩护转眼消失。 玉柳巷深处,一个不起眼的矮门一开一合,快的像是从未有人进入过。几道人影顿了顿,轻巧的打开了机关,一个接一个钻了进去。 曲黎粗喘着跑进暗道,锁死了所有机关后,才带着几分虚软的缓步朝里走去。 暗道尽头是一个闪着微弱烛火的屋子,屋中只是简单的书房布置,桌上放着一个精巧的机关匣子。只是此时,机关匣子已被人打开,坐在桌后的人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似乎对于手中的纸张十分感兴趣。 曲黎进了屋后竟也没看过来,合上门转过身才发现那人,顿时大惊:“谁!” 那人坐直了身子,烛火将面容映得清晰,赫然是闻人语。 闻人语扬眉轻笑:“好久不见,曲公子。” 曲黎勉强定了定心神:“司徒大公子如何来的此处?”询问之中,背后的长刺牵无声息取出,只待一击毙命。 闻人语浅淡一笑:“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复姓闻人,单字语。” 曲黎面色大变,迎身就想直取闻人语要害。只可惜侧面墙壁骤然被人破开,飞石恰巧将他手中长刺打落。 曲黎盯着来人中的一个,满是震惊:“唯……你根本不是司徒唯!” 逍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才发现啊,可惜太晚了哟~” “是你们的局!从一开始,你们就在演戏!”曲黎双目赤红,神色癫狂。 逍九撇撇嘴:“不要好像我又负于你一样,尉天漓,抚琴哪一个不是被你欺骗了感情,甚至还丢了性命的?” 闻人语摆摆手,遥一立时出手点了曲黎的穴道,顺手夺了他手中的长刺递给莫筱冉。 莫筱冉端着长刺研究了半晌,颇为满意的包起来塞进腰间。 闻人语瞪她一眼,又道:“本身还打算寻个法子问出抚琴的事情,却不想你与大皇子都交代的清楚。那块牌子……呵呵,想来,若是这次的事情能成,那牌子上也该刻上个曲字了吧?” 曲黎深知自己已无机会,干脆合上眼沉默不言。 闻人语也不介意,背着手从桌后绕出来:“前朝余孽曲家之后,可惜脑子不行武功也不行,注定成不了大事。”语气中,尽是嘲讽。 作者有话要说:愚人节快乐 第一锅肉炖完了。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没看到肉影? 我说的肉只是第一个小单元哟╮(╯_╰)╭ PS:蟹蟹未成年小盆宇的愚人节地雷~ 再PS:愚人节送上一章肉羹,要的留邮箱吧孩子们,嘘……低调 ☆、第二十三回 曲黎被暗中送往京城,时父知晓后,并未有什么不赞同,反而帮着他们在李福海面前圆了一番。 李福海惊得差点吞了舌头:“还……还牵扯了大人物啊……那怎么……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呢?” 时父捋须笑道:“我这侄儿可是人才,将来定然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即便与大人物有关,也不过是个区区采花贼,又如何会难?”时父一改往日内敛温和,尽是满意欣慰之色,言辞之间倒像是夸赞自己亲儿子一般。 陆言之捧着茶杯瞄了瞄时析。 少侠好功力,自己亲爹这么夸奖别人,都一点不带羡慕嫉妒恨的,果然是……自家人……咳咳,自家人。 莫筱冉高深莫测地笑而不语。 一场宴席平淡无波落下,闻人语命十八卫护送时父李福海和时析等人先行回去,自己与陆言之漫步在街上。 两人谈笑间走到街面之上,正看到不远处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拉拉扯扯。 陆言之奇道:“哎?那不是跟着你那个管家么?” 闻人语闻言看过去,正看到逍一被人死死拽着,一张面无表情地脸满是无措和纠结。而拉着他不放的,正是当日被他一直护着的尉家小公子尉天漓。 闻人语失笑:“这是……” 陆言之摸了摸下巴:“莫不是你家管家做了什么,竟招的尉小公子如此大张旗鼓地讨回公道?” 闻人语摇头:“恐怕……是笔麻烦账。” 逍一看着拉着自己不放的少年,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尉天漓手中力道不松,一张小脸满是倔强:“你若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就一直不放开!反正要丢人也一起丢,少爷我不怕!” 逍一面无表情崩溃:“救你之事只是受人之命,并非我所愿。” 尉天漓大怒:“感情不是受命,你还就不救了是吧!少爷哪里惹过你,让你连救一命都不愿意?” 逍一脸上表情一绷,随后恢复到毫无波澜:“你想多了。” 尉天漓换了只手,顺便甩了甩之前那只。用力时间太长,有些抽筋…… “那你倒是说啊!你是谁?姓甚名谁,少爷我想感谢你还不成么?要不告诉我你主子是谁?少爷我把你讨来,日后你就跟着我了!” 逍一猛地甩开他的手,脸色明显冷了几分:“不必了。” 话音一落,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尉天漓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气的直想跺脚。 正咬牙切齿着,身后一个悠哉哉地声音传来:“你作甚非要知道他是谁?” 尉天漓正觉得声音耳熟,一扭头就看到逍九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顿时大怒:“为什么又是你!” 逍九轻笑:“怎得就不是我了,要不是我,你还不知被那人面兽心的家伙欺骗多久。”说完,甩了甩手中的草叶,又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是来和你吵架的。哎,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他是谁?” 尉天漓诧异地盯着逍九,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人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逍九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挠了挠头道:“做戏而已,那副娇蛮无用的公子哥作风,怎么可能是我的本性!” 尉天漓吃惊:“你……不是司徒家的人?” 逍九挠挠脸:“当然不是!要让某些人知道了,可是会出人命的!哎哎哎,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 尉天漓哼了一声:“凭什么告诉你!” 逍九摸摸下巴:“你要是告诉我为什么,我就告诉你他是谁,怎么样?” 陆言之撞了撞闻人语的肩:“这可是要露底了,你也不拦着点?”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陆言之看得出来,这群护卫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其身份,也定然是闻人语等人想要隐瞒的。 闻人语轻笑:“他还不敢。” 另一边,尉天漓犹豫了片刻,道:“我就是想……想谢谢他。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谢,所以才想知道他是谁,日后才好登门道谢。” 逍九无趣地耸耸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凑近了低声道:“那我告诉你啊……他叫小一。至于怎么谢……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随后在尉天漓反应过来之前,迅速逃之夭夭。徒留尉天漓站在原地,怒气冲冲地瞪他半晌,随后突然红了脸转身就走。 陆言之笑道:“看起来,闻人兄无意之举倒是又牵了条红线。” 闻人语失笑:“随他们吧,若是喜欢,自然没人会拦着。” “闻人兄接下来去往何处?”陆言之晃了晃扇子,侧目看着闻人语。 闻人语笑了笑:“天下这么大,为走过的地方无数,哪里都会找得到乐趣所在。” 陆言之惋惜的叹了一声:“若不是身负凡事,我倒也想如你们一般四处走走看看。只是……可惜了……” 闻人语摇头轻笑:“陆兄有惊世之才,何须埋没于庸庸尘世。路虽不同,却未必不能再有相见之日。” 陆言之朗笑一声,转身与他拱手相视:“他日若能再见,还望言之未曾忘却初心,仍能以挚友相待。” 闻人语坦然一笑:“定然。” 陆言之扬唇轻笑,负手走的干净利落。朗月高悬,那一袭青衣转眼融于月色。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闻人语归来,时析颦了颦眉,将大敞的门窗关好。正要躺到床上,刚刚合上的门又被推开。 时析回眸,温和了几分的眉眼顿时一僵,带着几分讶然:“爹?” 时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自顾坐下后抬眼看了看他:“准备睡下了?” 时析整了整因为刚才动作有些凌乱的衣裳,驱着轮椅到时父身边:“爹这么晚寻我,是有事?” 时父挑了挑眉,独自斟了杯茶饮下,才缓缓道:“你娘……应该是明日便到了吧?” 时析敛眉露出几分笑意:“照之前的信,应该是明日午时之前便能到。” 时父顿了顿,侧目看他:“你常年不在家中,如今又过了及冠之年,你娘定然是早就对你的亲事上了心。” 时析面色顿时一僵:“爹……” 时父看着他,目光灼灼:“嗯?” “……”时析合了合眼,最终叹道:“儿子如今只是个身有残缺的无用之人,不必为此耽搁别家姑娘。况且……儿子并无成亲的打算。” 时父晃了晃茶杯,笑意深沉:“当真只是没有打算?” 时析顿了顿:“爹……有话说?” 时父盯着他许久,终是叹息一声:“纵然你自小未长在家中,我也到底是你爹。你想什么,做什么,我当真会不懂么?” “那小子是个人才,也的确有让人挂心的资本。做父亲的,既然没能让你有过一天开心,也就不愿阻止能让你开心的人。但是……析儿,你素来只等着他护着你,守着你。可曾想过他一直察觉不到这份情,然后有一日寻到了其他人,娶妻生子,共度一生时,你又该如何?” 时析陡然一怔,半晌未答出话来。 时父起身拍拍他的肩,轻声道:“万般深情也挨不住苦守无望。你永远这般和他不远不近,守着师兄弟的情分,迟早有一日,苦的还是你啊……” 时析抿了抿唇,垂着头许久才开口:“师弟注定非池中之物,我不愿做他的拖累。如今尚能相伴,已是大幸。” “我儿从来不会是别人的拖累。何况……你的存在,在他看来应当从不是拖累。阿语虽有才,却到底年轻气盛了些。唯有在你身侧,方能显出几分心细稳重。”顿了顿,时父道:“为父并不打算让你有何压力。若你能娶妻生子,自然是为父最乐意看到的。但如你所说,你心有所属,却与别家姑娘成亲,哪怕将来能安享天伦,却也未必是真的开心。一切,端看你如何选择。” 时析垂眸点了点头:“儿子明白。” 时父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自己好好想想吧。待你娘回来后,你若是想要留在他身边,便同他们一起去江湖上走走。若是不想,就安安分分留在家中。为父虽无大能,却也会竭尽全力替你医治。” “多谢父亲。” 屋中烛火很快被挥灭,坐在房顶上的人沉默了许久,突然躺下无声望着夜空。遥三同情地拍了拍自家二少爷的肩,也跟着一起躺下。 二少爷真是可怜,明明喜欢人家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却还是被喜欢的人拒在心房之外。偏生还怕惊到人家,硬憋着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 次日初晨,近乎一夜未睡的时析独自从床上下来,顺便冷眼看着进门来的遥三遥七。 遥三遥七一直在近身保护他,昨日一番对话定然是听了个全。若是闻人语听到什么风声,也必然是这二人传出去的。 遥三遥七浑身一僵,立刻做了个闭嘴的姿势。随后面色怪异的对视一眼,将对方眼底的意思看了个明白。 我们闭嘴有个什么用哟,主角可是听了个清楚明白,如今怕是只等大少爷您表态的那天了。 浑然不知的时析满意地眯了眯眼,随后疲倦地靠在椅背上任由两人替他整理。 ☆、第二十四回 京城,司徒家。 身着深色锦袍的男子翻身下马,目中无人的直奔府内而去。 司徒家时常与宫里打交道,下属一众小厮侍卫自然认得来人是谁,见状亦不敢拦着,趁着来人不注意,一个机灵的小厮赶忙一路小跑进府内通报。 司徒宇闻言一顿,抬眼看了看昨日刚刚到了京城的司徒唯。 司徒唯轻咳一声:“估摸着……应当是来兴师问罪。” 司徒延失笑摇头:“你先避一避,大皇子这边我与祖父去应对。” 司徒唯点点头,起身回了房。司徒宇随即也站起身,同司徒延道:“走吧,且去看看这位大皇子又要作什么妖。” 大皇子段天啸近日快被气出病来了。本身一片大好的形式,仰仗着刚刚投靠他的谋士献的计策,初现成果的安排让他尝到了不少甜头。 不想还没到丰收结果的时候,就被几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搅了局。最让他恼怒的,是这里面竟然还有司徒家的影子。 有人借着司徒家的名义来破坏他的计划,无论怎么看,司徒家都脱不了干系。 几次示好却没有得到回应,甚至隐隐与自己划清界限的司徒家无疑是段天啸现在颇为忌惮又十分垂涎的势力。但这次事情里头隐隐约约有了司徒家的影子,纵然身边谋士一而再再而三让他冷静,他却已然咽不下这口气,终于还是登门来质问。 眼瞧着司徒家下人郑重恭敬的接待了他,不过片刻一老一小便到了他面前行礼,段天啸那口恶气总算是缓和一二。只不过也仅仅是缓和,依旧不能让他彻底释怀。 故此,虽然身在别人家中,段天啸却仍旧不忘记摆着皇子的谱,任二人行礼过后迟迟未准许人入座。 司徒宇几不可见的凝了一瞬眉,随即面色恢复自然。 即便是在当今圣上面前,作为当年全力扶持先帝打天下,付出过不小代价的司徒家主都没受过这般待遇。而今却被一个小小皇子为难,司徒宇多少有些不舒坦。 段天啸没有发现司徒宇的异样,打量了二人半晌才幽幽道:“听闻,令孙前些时日出现在了浩澜城?司徒家主可知道此事?” 司徒宇脸上带着些许茫然:“回殿下的话,草民并不知晓此事。长孙一直在草民身侧侍候,嫡孙又远在深山学艺,并未传消息来说明出山一事。” 段天啸挑了挑眉:“那就奇了,本殿倒是听了个有趣儿的消息。有人以司徒家小公子的名义招摇撞骗,手握司徒家祖传玉佩为祸街头,难不成……是本殿的消息有误?” 司徒宇告罪一声,道:“此事怕是有误会。草民那嫡孙幼时贪玩,弄丢了随身带着的玉佩。只是没多久便离开家中,故此也未曾特意寻找。想来,定然是有什么人知晓这玉佩的来由,动了邪念。殿下特地问起此事,莫不是此人冲撞了殿下?倘若真是如此,那殿下可真是冤枉草民了。” 一番说辞听起来天衣无缝,纵使段天啸觉得哪里不对,却仍旧找不出原因。又不能直接将自己上门兴师问罪的缘由说明,只得暗暗吃下这个闷亏。 “如此,便是本殿下多虑了。既然玉佩已经丢失,司徒家主还是费心多寻找一下才是。若要再被有心人利用,撞到本王手中,可莫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这话算是过了明面,一副已经认定了那人就是与司徒家有关的样子。 司徒宇顿时一脸惶恐:“草民遵命,定然竭力派人寻找玉佩下落。倘若日后再有人以玉佩之名招摇撞骗,殿下自当不必留情。” 段天啸又被噎了个死,同时也在怀疑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自顾纠结了半晌,方才与司徒宇打了番太极后离去。 目送着段天啸离开,司徒宇定定看了半晌,方才被司徒延扶着坐回椅上。 “延儿……此事你如何看?” 司徒延笑了笑:“能让小唯特意知会家中来帮忙圆话,定然是有了把握能瞒天过海。想来,他们也是料到了此事定然会有被查出的一天,所以当日才未让我们将话说死,只是借着别人的口将其中一二透露出去。加上一些细枝末节,足以让兴头上的大皇子确信消息真伪。而今计划成功,推算回去最大的漏洞,也就只有冒充小唯身份的那个人了。幼时小唯的玉佩的确曾丢过一阵,不少离开司徒家的老仆皆知此事。只是后来玉佩在小唯房中找到,那时他连您都瞒着,何况那些下人,故而应当并无人知道玉佩已经找到。想来,待大皇子细查一番,也就会放下疑虑。一旦确定此事司徒家并不知情,大皇子必然不会再将目光落到司徒家。“ 司徒宇笑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此大的谎也真是敢撒!不过……即便大皇子查明了,想来也不会再与司徒家接触了。” 司徒延接道:“那岂不是顺了祖父的意?且不说小唯与那人的关系,单说祖父不是就从来不随意站队,素来只忠于皇位之上的天子么?” 司徒宇失笑摇了摇头,刚要开口便见司徒唯负手晃进来:“可说是,大皇子三番四次试探司徒家的口风,祖父恐怕早就不耐烦了。如今正巧有这么个不明显的隔阂,不正好解决了祖父的麻烦?” 司徒宇哼了一声:“尽是胡闹,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可知道若是计划失败,将要面临什么危险?” 司徒唯耸耸肩,笑眯眯道:“祖父何不信我?我那几个兄弟虽然年轻,却都是有本事的。不说别人,且瞧瞧宫里那位,便能看出一二了。” 提起那人,司徒宇又皱了下眉:“说起那人,还需提醒你。无论你与他关系多近,都不可没了分寸。如今形势渐乱,若是被人察觉,恐怕会引起乱子。再者,上位者多有疑心,纵然是过命交情,也不可忘了狡兔死,走狗烹之理。” 司徒唯一脸正色地应下。 司徒延却一眼瞧出自己弟弟那隐在严肃表情下的不在意,顿时侧过脸去无声笑了起来。 司徒唯无奈地与他对视一眼,装作认认真真听着祖父教诲。 半晌过后,司徒宇起身回了书房,司徒延才道:“倘若让祖父知晓你全当做耳旁风,怕是又要发一顿脾气。” 司徒唯无奈:“我明白祖父的意思,他看了两代帝王的无情,自然会思虑的多些。可我那四弟却是不同的,何况我们几个都是一心向着他的。他日若真如祖父说的那样,我们几个也的确有能力逃出生天,远离这一片混乱之地。” 司徒延拍拍他的肩:“为兄不愿劝你过多,只是一切都要自己掂量好了。” 司徒唯点点头,起身道:“我先走了,解决了京中之事,还要去皓江一趟。” 司徒延诧异:“京中还有何事?” 司徒唯无力:“我那几个兄弟都是会甩手使唤人的主,拆了墙,却把砖丢给了我。否则,你当我哪有功夫抽身出来特地千里迢迢跑回来一趟。” 司徒延闻言也没多问,只是笑着冲他脑袋上挥了一掌:“让你归家一趟倒是难为你了?” 司徒唯嬉笑:“没有没有,弟弟我自然是想念祖父和兄长,才特地跑回来的。其余的事,都是顺便、顺便。” 司徒延笑着摇摇头,随后又迟疑着开口:“你与……可还好?” 司徒唯面上表情顿时软了下来,“小家伙不听话,总想着跑出来。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人稳住,不然我何必着急忙慌的赶回去。” 司徒延叹息:“你若认定了他,便好好对待人家。说不准将来……那便是个尊贵的人。” 司徒唯想到某个一脸呆相的小孩,含笑点头:“我自然会好好护着他。” 跑了几家铺子后,趁着没人注意,司徒唯悄无声息地潜入宫中,如鬼影一般潜入一座宫殿之中。殿中空无一人,扫洒侍候的仆从皆停留在殿外,不敢轻易入内。饶是如此,司徒唯也未曾掉以轻心,而是小心翼翼爬上横梁,隐去所有气息。 不多时,一个身着正服的少年人进了殿,脚下一顿转身对着外头吩咐一声便合上了殿门。 直到殿门关死,司徒唯才翻身下来落到殿中。 少年人望着他,带着许久未见的欣喜含笑点头:“三师兄。” 司徒唯看着眼前已经逐渐褪去青涩的四师弟,忍不住感慨:“这宫里到底是磨练人的地方,小四也不再是那个老也跟着二师兄的跟屁虫了。” 当朝二皇子段天谕,在回宫之前乃是元后所出,后被现如今的继后陷害丢出宫外的弃子。机缘巧合之下,被闻人语几人的师父莫遥救回,打小带在身边培养,直到心性成熟方才寻着机会重回宫中,仅用两年时间便巩固了自己的势力,在这波云诡秘宫廷之争中立住了脚。 而与他同母,后又被一同丢出宫外的胞弟段天凌,则在山庄中行五,也是司徒唯捧在手心的爱人,被全山庄当宝贝哄着护着小幺。 ☆、第二十五回 段天谕对于自己师兄的调侃也颇为无奈。自己这些年虽然辛苦,但这些师兄弟以及生活了十几年的师门也同样出力了不少。说到底,自己如今能在宫中立足,他的师门与兄弟,功不可没。 “天凌可还好?” 司徒唯无奈:“小孩子脾气,哄哄就好,无需担心。” 段天谕踌躇片刻,似乎还想问什么。司徒唯摇了摇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二师兄和大师兄他们已经下了山,小师妹和十八卫也同行在内。这些人凑在一起,只能祈祷他们别把别人折腾个天翻地覆就好,能有什么别的不好。” 段天谕笑了笑:“如此便好。”顿了顿,又道:“大师兄和二师兄……” 司徒唯看他一眼,语气也怅然起来:“小四,不是我说你。全山庄里也就我跟你走得近,才看出些端倪。你自己什么都不说,又能指望别人说什么呢?” 段天谕无奈地笑了笑:“我注定深陷泥潭,何必拉别人下水。二师兄他……罢了,想来只有在大师兄身边,才是他想要的。” 司徒唯摇了摇头,无力:“我也懒得说什么。说点正事吧,那人可送来了?” 段天谕颔首:“此人便是曲黎?” 司徒唯点头:“详细的我也不清楚,这封信是二师兄让我交给你的。此人究竟如何处置,还要看你自己安排。只是二师兄命人让我转句话给你:羽翼未丰,时机未熟,不可妄动。” 段天谕道:“我明白,此人我会小心看管。宫中人多眼杂,不便多留师兄,一切小心。” 司徒唯点点头,正要离去突然又回头:“还真有点怀念你我兄弟几个把酒言欢的日子。只期望,这一切事情早日结束,我等还能重聚。” “定然会有这一日。” 那一瞬,少年周身亲和的气质陡然一变,如同傲视君临,带着耀眼夺目的自信与张扬。 司徒唯含笑与他相视,随后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去。 浩澜城位处瑜国东南,算得上是个水土丰沃之处。只是东南异族人数不多,却精于征战谋算,又处于衣食无忧之处毫无后患。即便是异族无侵犯之心,却也使得刚刚打下天下的先皇忧心忡忡,又不敢轻易挑衅。 当年动乱初平,瑜国国土一直扩充到浩澜城,若非有着天堑阻止,先皇也不愿就此停下脚步。只是肥肉在前,又岂愿放弃,于是百般试探,终惹得东南异族怒而反抗。 那一战瑜国虽仗着人多勉强胜了,却也损失重大。又是初登皇位,连座下龙椅都尚未坐稳,何谈降服异族。先皇匆匆收回了打击异族的愚蠢命令,踌躇良久又发现与异族之战的将军已颇有声望。 忌惮之心顿生,干脆借着封王之名,将浩澜城赏赐于当时的将军时叙,赐其世袭城主之名,亲王之权。只为让他远离京城,亦替先皇震慑异族。 之所以有这么一番计较,也是因为那一战军队损失重大,留在时将军手中的兵所剩无几。又言明不可征军,便是将后路堵死。足可以让先皇安枕无忧,又无需担忧异族来犯。 索性时叙将军并不在意,只是他素来只学过征战沙场,从未习过治理之能。反而是当时熟读百书而不喜习武的长子一力承担了事物,没过几年,时叙请旨一封,顺便将进贡赋税按例奉上,直接将城主之位丢给长子时砚,自己远遁山水逃之夭夭。 时砚手段极佳,短短几年便将颇为混乱的浩澜城整治的民风朴素,百姓安乐。只是除去镇守异族的军队外,从未训练收容过兵马,每年的赋税一分不差,进贡更是让人挑不出半分差错。这让朝堂几番历练不复当年的帝王想要整治因为无从下手。而这一拖,便拖到了如今的圣上登基。 这一次,时家更是做的绝。为了不让帝王疑虑,专门送了个儿子入京,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质子。除去逢年过节,或者家中婚丧大事外,二子时昌很少会回来。 老三时钰不过十六,年纪尚小资质也算不上绝佳。若不是长子时析身子实在太差,时砚也不会费尽心思培养三子。不过这糟心事撇开不谈,自己三个儿子虽然常年不怎么相见,却从未有过隔阂。即便是远去京城的老二,也想来懂事理,未怨恨过的自己,这让时砚分外欣慰。 作为一城之主的夫人,时夫人每年都会远去峦山寺祈福。为了丈夫和远在京城的儿子,也为了长子自幼毁了的身子,还为了浩澜城的诸多百姓。这一举动一坚持便是十几年,让城中百姓十分感恩。如今的浩澜城即便不是只知城主不闻圣上,却也让时砚有着极强的民心。 于是,当时夫人归城那日,自城门起到城主府大门前,早有无数百姓候着。 太阳半悬于空,未至午时的天气尚有一丝凉意,也没有让百姓觉得有多难受。不多时,城门缓缓打开,一行车马缓缓驶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笑意张扬,却不显得跋扈,只让人觉得鲜衣怒马好不惹眼。 而他身后的马车却略显朴素,周围护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因着进了城,虽然仍有几分警惕,却敛去了周身煞气,尽量让自己平和一些不至于吓到百姓。 饕餮阁上有人倚在窗边看着,神色却更像是在出神。 莫筱冉吃了两块点心抬头看看自家二师兄:“二师兄,为什么非要出来呢?总不可能是专门为了看人进城的仗势吧?” 闻人语头也未回的打发她:“闭嘴吃你的。” 莫筱冉叹了口气,托着下巴道:“我就不明白了。大师兄和咱们关系那么亲近,就算是家人重逢,我们在也不一定碍事。何况时伯父都开口留人了,你还非得找着借口出来。出来也就罢了,还偏生蹲在这里发呆,图什么啊?” 闻人语懒得理会她,干脆当没有听到。 莫筱冉瞅他半晌,又扫了一眼底下缓缓而过的车马,突然脑子里一亮:“你不会……是怕听到时伯母给大师兄说亲吧。” ‘嗖’地一声,一个茶杯迎面飞来。莫筱冉猛地一个后仰,茶杯直接嵌入身后墙壁过半,掉不下来也没有碎半分。 莫筱冉张大嘴看了半晌,又回头看看自家二师兄:“二师兄我告诉你……你这可算是谋杀啊!” 闻人语侧头给了她个眼神,十分冷酷。 莫筱冉:…… #突然发现我家二师兄是个死傲娇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直到车马没了影子,人群渐渐散去。闻人语抖了抖衣摆,站直身体:“我出去走走。” 莫筱冉茫然抬头:“去哪?不回去了?” 闻人语看她一眼:“别人阖家团圆,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莫筱冉挠挠脸,忍了半天没忍住:“可是你要是不回去……说不定大师兄就会直接被定下亲事了啊……” 闻人语脚步一顿,突然开口:“跟上。” 莫筱冉蒙比脸:“去哪?” 闻人语没搭理她,只是自顾朝外走。莫筱冉瞅着那方向,无语…… 这特么不就是回时府的路么!你有本事傲娇你有本事别怂啊! 时府之中,一家老小凑在一起说完了家长里短贴心话,时母突然想起一茬:“哎?析儿的师弟师妹不是同来了么?怎么不见人在?” 时析手中一顿,随即道:“师弟有事在身,临时出了门。想必过一会就会到。” 时母轻笑:“听闻你师妹是莫遥的独女,想来以莫遥和清淑的能力,教导出来的女儿定然不差。” 时父听着这味不太对,顿时转话头:“可不是不错,小丫头片子武功已经比我不差,连知府衙门的几个案子都帮着查清了。验尸更是一把好手,让人看着就胆寒。” 时母捉摸了半晌觉得不对。这是夸人呢还是损人呢,有这么评价姑娘的么?转念一下,即使如此的话,这姑娘定然十分彪悍,以自家儿子那小身子骨,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越想着,目光落到时析身上,不禁带了几分担忧。 时析:……莫名觉得身上有点凉。 几人正说着,便听管家来报,闻人语等人回来了。 片刻后,闻人语替摆进门,恭恭敬敬施礼:“晚辈见过伯母。” 时母看着眼前俊俏有礼的青年,忍不住笑容深了几分:“你便是阿语?” 闻人语颔首:“正是晚辈。” 时母点头:“果然是一表人才。”说完后才看向闻人语身侧的莫筱冉,眼中也是一亮,“这边是冉冉了吧?” 莫筱冉巧笑嫣然:“冉冉见过伯母,伯母果然是秀美端庄,温和华贵。” 是女人就喜欢听夸奖,这一番话下来虽然有点不合礼数,却也让时母高兴了不少。顿时白了自家丈夫一眼,似是责怪他刚才这么说一个灵巧可爱的姑娘。 时父十分无辜:我要是不镇住你,纳指不定还出什么幺蛾子呢。乱点鸳鸯谱可要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_(:зゝ∠)_你们想我没~ 哈哈哈哈哈哈哈基三电五唯满侠,有的来约丫! 另,忙完了,以后徘徊在日更和两日更中。如果有事断更,大家也不要方。必然不会坑文,淡定!以节操作保!【你的节操在哪里?】 ☆、第二十六回 时析静静看着几人交谈,目光逐渐柔和。不经意扫过自家三弟,立刻就发现自家三弟那双眼已经快要黏在自家师妹身上了。 时析:…… 虽然一边是亲弟弟,一边是师妹,但还是不想让两个人凑成双怎么办?毕竟师妹那种彪悍的性子,他弟弟还是个孩子,是当真受不住啊。 时析抿了抿唇,放下茶盏,硬生生扭开目光。 他们的事自己去折腾,他是管不了。万一看对了眼,那也只能怪自家弟弟倒霉了。 这般想着,目光就下意识又回到闻人语身边。那目光并未有所掩饰,却让平日里定然会转头与他对上的闻人语僵了僵,反而没有任何反应。 时析凝眉:这是……怎么了? 言谈过半,午时将近。时父命人备好膳食,转道饭厅。 闻人语照旧坐到时析身边,替他备好餐具碗筷,又十分自然地拧了帕子替他净手。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与时析的目光对上过。 时母和时父坐于上首,对于此景看在眼中,却未发表任何言论。 一顿饭就在这样诡异而又平淡的氛围中落下。 时父和时母许久未见,又恰逢午休便双双回房。反倒是时钰与自己哥哥多年分别,此时难得任性的粘着哥哥不肯离去。无聊的莫筱冉自然也不想午睡,干脆也就扎堆凑热闹。闻人语却一反常态没有陪着,径自回了房间。 主房之中,时父替夫人取了发钗,忍不住好奇:“不是早就念叨着替析儿寻个亲事,怎得回来反倒不张罗了?” 时母透过铜镜白他一眼:“你当我是瞎么?儿子一心都挂在个男人身上了,就是给他寻个天仙回来,他也不一定能看得上。” 时父顿时乐了:“你这眼睛挺毒啊,怎得看出来的?” 时母哼了一声:“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然比你了解。” 时父拽过板凳坐在她身侧:“夫人,此事你当真不反对?” 时母叹息一声:“析儿自小没享过福,我自然是愿他过的平安喜乐,儿孙满堂。可……若是强要他娶妻,恐怕反而伤了他的心。他无承爵之心,男人……就男人吧。若这人是闻人语,也算是没看错了人。”想起午饭之事闻人语自然无比的举动,时母又叹了一声。 时父摇头轻笑:“何止是没看错人,即便是娶个女子,又有几人能如阿语那般照顾他?也就是咱家那个傻儿子,一心只当是自己拖累了别人,别扭着不肯承认。倘若两人当着能通了心意,也就不用我们做父母的操心了。” 时母哼了一声,脸上带了几许难过:“你这当爹的何时费过心了!当年……当年若不是……” 时父脸色一变:“此事说好了不要再提!如今析儿无事,就当我们什么都不知晓!若是真的捅出去,莫说析儿,连时家都要遭难。” 时母也只是伤情,并非不知道轻重,闻言只是一把推开了自家夫君,独身上了床。时父跟在她身后,温柔地哄劝了一番,这才见了笑。 若是时家小辈之中,过的最惨的莫过于时钰。 老二时昌虽然远在京城,却也混得如鱼得水。又不是身居要职,只要本分老实,即便是玩出花来也没人管他什么。 反倒是自小被父亲着重培养的时钰,因为资质不好通常要比两个哥哥更加努力。于是打小都没有过个轻松无忧的童年,每天都是面对着无数的知识书本和宗卷,强迫自己学习。 此时瞧见个与自己同龄,长相不错,又会一身功夫还能说会道,知道不少有趣的事的姑娘,难免会有几分想要亲近的心。 莫筱冉倒是没什么意见,虽然自己心理年龄大时钰不少,但是看着小孩包子脸上带着的新奇渴望,忍不住就想逗着他玩玩。于是两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倒是十分融洽。 时析握着茶盏坐在不远处,似是看着两人,神思却早就飞到了隔壁。 时钰有些内力,只是没有学过轻功。莫筱冉干脆教了他几手简单的轻身功夫,虽然不能一纵千里,却也能使身法快上不少。随后便将人丢在一边练习,一边因为时钰摔得东倒西歪失笑,一边朝着时析走去。 走到近前,才道:“大师兄累了吗?” 时析摇摇头,无言。片刻后才道:“你们……今日出去遇到了什么?” 莫筱冉顿了顿,眉眼带笑:“倒是遇到个有意思的事。” 时析扬眉:“何事?” 莫筱冉道:“瞧见个打算上京赶考的书生,身侧还有个看似相识的姑娘。两人寒暄了片刻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最后还是那姑娘问那书生,待得考中之后还会不会回来。那书生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便走了。” 时析表情淡漠:“回不回来且不说,若是高中又怎会想起故乡旧人。” 莫筱冉摇头叹息:“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人明明有情,却什么都不愿意说。即便是日后真的回来了,那姑娘恐怕也苦守无望,嫁了别人。毕竟……什么都没说出来,别人又怎么知道呢?” 时析手中一滞,抬眼看着她。 莫筱冉回了一笑,表情无辜。 时析会信她不是话中有话才怪,只当是没听出来,又转回头去。 莫筱冉无声叹息:二师兄,师妹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毕竟如果下药的话,你又会揍我! 又在时家驻留了两日,闻人语和莫筱冉向时砚提出离开一事。时砚再三挽留不下,无奈地叮嘱了半晌才将人放回去。 而这两日中,闻人语似乎一切未变,依旧将时析照顾的面面俱到。只是无论是闻人语还是时析,两人的情绪似乎都十分危险,让十八卫和莫筱冉都忌讳颇深,一点都不敢胡闹。 隔日一早,闻人语带着莫筱冉告辞。却只言未提没有出现的时析。莫筱冉一脸沮丧,只觉得他家大师兄十分让人失望。 直到车马行至城外,远远便看到了个坐于轮椅上的身影。那人膝上还放着什么东西,垂着头不知在做什么。直到车马近前,方才抬起头来。一片淡漠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眼底却带着温和笑意。 闻人语纵马上前几步,翻身下马。 时析看着站在身前的男子,唇角微扬:“若不是我出门的早,你这是要忘了带我?” 闻人语眼眶微微泛红,俯下身轻声笑道:“岂敢。”随后手臂一伸,直接将人抱到怀中,直奔马车而去。 逍一极有眼色的随后便把轮椅送了上去,并且迅速退出马车。 骑在马上的,目瞪口呆的莫筱冉。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她就说怎么师兄不跟着走,还要备着马车! 原来她家二师兄早就知道人在这等着! 欺骗单身狗的都是坏人!秀死快! 车帘落下,闻人语小心翼翼将时析放入轮椅中,又将一早备好的小毯盖在他的双膝之上。 时析垂眸看了看,摇头轻笑:“你算准了我会来。” 闻人语蹲着身子定定望着他,语气柔和到几乎算是轻飘:“我只是在赌。” 时析抿唇一笑,没有接话,同样定定回望着他。 闻人语扶在轮椅两侧的手突然一紧,随即如同十分艰难一般收回了目光,想要将食盒之中的的点心与一早煮好的热茶一一备上。 眼睁睁看着他移开目光,时析心中一顿慌乱失落,下意识伸手拉住闻人语一闪而过的衣袖。 下一刻,整个人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闻人语的语气几乎有那么一丝颤抖:“师兄……我当真忍不住了!” 时析动了动脖颈,将下巴放在他肩上,轻笑:“不行,忍着。” 闻人语好气又好笑:“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要这么对我。” “……我……只是没想好。” 情绪已经渐渐被收敛好,闻人语恋恋不舍地放开怀里人,无奈:“若不是知道你没想好,我何必一直苦苦守着不肯逾矩。全天下都知道我待你有情,唯独你装作视而不见。你可明白今日离开之时未能看到你,我是什么念头?” 时析没有回答,只是伸手主动靠近他怀中。 什么也好,总归现在是都说开了。日后,就真的是相依相伴,携手白头了。 他们都不是随便将情话和承诺挂在嘴边的人,也无需彼此哄着。一切,都只待时间去慢慢证明就好。 马车外,莫筱冉笑意盈盈,带着清晰可见的喜悦。而马车周围或明或暗的十八卫则是缓缓松了口气。 两位少爷可算是折腾完了,若要继续下去,他们指不定还要受什么折磨。 不过……这两人别扭了这么些年,可算是明朗了。日后再也不用看着两人明明彼此挂念,却一个守着礼瞻前顾后,一个生怕吓到人苦苦忍着。 江湖人,总要痛痛快快才是。 何况,这天下若是有人敢看不惯,打到他们不敢看就是!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我逍遥山庄的人,就是这么任性! 车马前行,即便前方艰险未知,却总是阻挡不住这些乐天派的雀跃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简单整理一下几个重要人物的关系吧: 主攻:闻人语——逍遥山庄二少爷,庄主莫遥二徒,闻人家大公子。(闻人家的形式后面再说。) 主受:时析——逍遥山庄大少爷,庄主莫遥首徒。时家大公子,未承爵。 司徒唯:莫遥三徒,段小五的监护人。 段天谕:莫遥四徒,段小五的亲哥哥,先皇后长子,当朝二皇子。 段天凌:莫遥五徒,先皇后次子,当朝四皇子。司徒唯的小媳妇。【╮(╯_╰)╭】 陆言之:京城世家公子。 邵青柳:百草医之徒,百草林的小主人,神医榜上第一人。 齐铭轩:内阁齐家嫡长孙,司徒唯挚友。段四的痴汉攻【╮(╯_╰)╭】 大概就是这样吧,有些东西现在写出来就是剧透了。 要知道我开始的打算是山庄里养个十几个徒弟外加十八卫,后来发现自己把自己写晕了,才改成这种一个个回收的。健忘症什么的也是很心塞。 ☆、第二十七回 逍遥山庄出现于二十年前,起初并无人知晓这是一个怎样的武林势力。只是当有一日,逍遥山庄的大名在江湖之上广为流传时,武林中人才发现,这个起初毫不起眼的势力,如同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一般,成为了江湖之上巅峰的存在。 逍遥山庄庄主莫遥素来是个神秘的人,即便是山庄之名扬名江湖之时,莫遥也极少在人前出现。但知晓他的人,无不称赞其是非公断,恩怨分明。 而逍遥山庄最为让人心惊的,便是那庞大的宛若无处不在的消息网。传言,这天下没有逍遥山庄所不知晓的消息,更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人。更可怕的是,这样一个势力没有效力于任何一个人,一直特立独行,立于整个江湖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之外。 再后来,逍遥山庄流传出一份榜单,名为逍遥榜。 逍遥榜之上,医毒之术,炼器之人,天下神兵皆记录在案,一一排序。以及最让人关注的——江湖高手榜更是每一次出现,都引起一阵动荡。而无一例外,这些排名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哪怕排名之上的人隐姓埋名,也从未有过错漏。 直至十五年前,逍遥山庄庄主莫遥突然隐匿,山庄所有势力如同消失一般再无音讯。唯有一个名为逍遥楼的神秘组织,在更替着所有榜单上的名字。 无数江湖人曾想要打探逍遥楼的所在之处,却始终找不到线索。久而久之,这样一个几乎可以引得全江湖震撼的势力便成为传说中的存在,让所有人渴望而不可及。 而对于莫遥和逍遥山庄而言,消息网的势力是一种营生手段,如同那些隐在市面上的铺子一般,不过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生意。至于这些名字会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其实逍遥山庄中的人并不在意。 江湖,本身就是一个不会有宁静时候的地方。 再者,所有的榜单并非全无水分。那些早早诈死,隐姓埋名的能人异士,不少人早已投靠逍遥山庄。山庄之中,除莫遥顶着庄主身份外,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平等论处,没有丝毫利益和权势的纠缠。 而作为逍遥山庄之中辈分最小的六个孩子,从时析到莫筱冉,每一个都被这些曾闻名江湖的大能们倍加宠爱。同样的,因为那份对于晚辈的溺爱,所有大能皆恨不得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以至于六人的生活从来都是痛,并快乐着。 只可惜因为莫遥的徒弟太少,又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完全不够山庄中数十位大能教养。所以当效忠于莫遥的十八卫年纪渐长有了家室,开始培养下一任十八卫的时候,这十八个孩子又成了新一轮的吉祥物。 再加上五个不靠谱的少爷和一个更加不靠谱的小姐,难免的,这些本身根正苗红,或从小吃惯了苦的孩子们,就慢慢的……长歪了。 上一任逍遥十八卫痛苦捂脸:我们可怜的徒弟就这样变成了神经病! 话说回来,武林后起之秀比比皆是。虽不敌那些成名已久的高人,却也能使得江湖众人称赞。于是在几经考量之后,几年前逍遥楼又新出了一份武林新秀榜。所记录的,无一不是后起之秀,天赋极高之人。 年轻人血气方刚,看到别人如此光明正大压在自己前面,难免会有不忿。于是自打这份榜单出世,榜上之人便很少有过安宁之时。同样的,无数次挑战历练,也让他们越加融会贯通,出类拔萃。久而久之,竟也成了一种良性循环。 而现在,这种局势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渐渐扭曲。 莫遥望着逍遥楼呈报上来的消息,眉头拧的死紧。 高手榜单三次更替,排名第一的是成名四十年,被誉为剑破苍穹的第一剑客傅清流。而傅清流早在莫遥成名之前便与其结识,在知道莫遥成立逍遥山庄,并不大不小的坑了他一把把他捧上江湖第一人的位置后就立刻滚来山庄窝着,打死也不出去找揍。而在他之后,第二名已经在短短两年之内换了三人。往后的排名也有不大不小的变动,单对比之下却不在显眼。 除此之外,武林新秀榜更替更是频繁,从上到下除去一些武林世家的传人,几乎每隔几个月便会有人递进而上。 当然,这些消息也只是逍遥楼的情报网探查之后,整理成出面呈报给莫遥。而每两年一次更替的逍遥榜却从未改变过时间,故此,也并未引起江湖之中的猜疑。 但这样频繁诡异的变化,却让莫遥也开始心惊。 榜上之人会面临挑战不错,但每一次挑战都会有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坐镇,更是言明不可用下作手段取胜,否则便会是整个江湖正道的败类。而榜上之人若相差无几,那么只会出现并列出现,并无高下之分。也正是如此,才使得逍遥榜从未出过偏差。 而现在,这样诡异的更替明显是有人在操纵。 那么,是谁在背后操纵了这些人?又为的是什么? 莫遥捋了捋胡子,随手端过茶杯想要喝,脑子里还转着无数的想法念头。结果茶水刚到嘴边,立时一顿。 “鱼腥草?” 莫遥下意识看向一旁,就见自家已经是中年妇人却仍旧风韵犹存的夫人正一脸奇怪表情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那眼神明晃晃地,显然是想看自己喝下去。 莫遥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将手中茶杯往远拿了拿:“夫人,这次又是什么?” 娶个医毒之术精通的夫人,最不好的就是有事没事总拿你试药。也拜他家夫人所赐,这些稀奇古怪的药草他已经能辨识的差不多。估计如今能给他下药而让他察觉不出来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傅清淑笑眯眯地道:“提神醒脑,试试看?” 莫遥轻咳一声:“不用了,闻着就醒脑了。” 能不醒吗?那一股子腥臭味直窜脑袋,整个人都清明了。 傅清淑有些失望的看了看那杯茶,随手倒进桌案旁的吊兰中。然后莫遥就眼睁睁看着那株吊兰跟打了鸡血一样,蹭蹭的支起枝干,连兰花都已经呈现倒栽葱的形式,直挺挺的被顶了起来。 莫遥默默吐出一口气。 还好没喝,这要喝了他又得被大舅哥揍了。 没错,堂堂天下第一剑客,江湖第一人傅清流奏是他莫遥的大舅哥,他夫人傅清淑的亲哥哥!妥妥的! 想想当年为了娶夫人,被本来还是好兄弟,结果一翻脸就不认人,追了几百里地一通揍了几天几夜的日子,莫遥还是想哭。 这种情况直到成婚后还没有好转,只要晚上他过分一点,或者第二天他夫人睡个懒觉,他妥妥就会被大舅哥揍。直到他家宝贝闺女出世,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有木有! 要不是傅清流曾经有过一个早亡的妻子,他恐怕都要怀疑自家好兄弟是不是看上自己了,才不满自己娶了他妹妹! 傅清淑看着莫遥又溜神,伸手推了推他:“榜单有问题?” 莫遥立刻回神:“什么……哦,是有些问题。” 傅清淑扬了扬下巴:“榜单上的人有异样?” 莫遥稀奇地看着自家夫人:“夫人如何知晓?” 傅清淑白他一眼:“我哥说的。” 莫遥无语。 这群小子到底还知不知道他才是庄主!为什么他家大舅哥永远比他先知道消息! 傅清淑又撞了撞他,嬉笑着出主意:“找个有把握的人去查一下不就好了?” 莫遥凝眉:“不好办,榜上之人都与山庄无甚关系。平白无故的,恐怕不会有人愿意听命于我。何况……还容易打草惊蛇。” 傅清淑嗤他一声:“你忘了一个人。” 莫遥一怔:“谁?” 傅清淑道:“语儿啊!一个初入武林的后起之秀,一朝成为榜上第一人。足够惹眼。” 莫遥犹豫:“然然和析儿都在他身边,如此一来,岂不是太过张扬?” 傅清淑抱着手摇头:“这天下除了与山庄有关的人,便无人知晓他们的身份。莫说其余人,恐怕如今的语儿就是放在闻人家面前,都不会有人认得出来。谁能想得到,这个武林后起之秀,会与逐渐没落的闻人家有关系呢?更遑论,会猜到他们是山庄之人。再者,以语儿的能力,查这些事实在轻而易举。” 莫遥无语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傅清淑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就你家闺女那个样子,不给她找事她还要自己往乱子里钻。前些日子时砚那边的事情,追根不也是她惹上的?主动找些事情给她做,又有语儿和析儿两人在,不会有事的。” 莫遥无奈地摇头:“你倒是心大。” 傅清淑扬眉一笑:“这哪是心大,谁家师父如你一般一边放着手让他们自己去闯,一边又瞻前顾后担惊受怕?” 莫遥笑着摇摇头,垂眸看着眼前的榜单。片刻后,执笔在高手榜上方停留。 傅清淑赶忙开口:“哎,在这边。”指尖在新秀榜上点了点,“要惹眼才能有效果,若是放在那边,会被我哥压得出不来头。虽然他现在能在我哥手下靠取巧胜个几分,却也还差些火候,难以服众的。” 莫遥颔首:“也对。”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真是制定的好随意 我果然一点也写不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_(:зゝ∠)_ ☆、第二十八回 而此时,完全不知道被自家师父师娘坑了一把的闻人语,正在以二十四孝男友的方式,体贴细心的照料着自家大师兄。 莫筱冉在无数次闪瞎了二十四K氪金狗眼后,却还是被强制留在马车里。如此煎熬了小半个月,众人总算见到了坐落在晧江旁的昌燕城城门。 晧江横跨瑜国,其中心位置的昌燕城正是瑜国最繁荣富庶的城市。而皓江总督的位置并不算长久,每隔十年都会换一次人,以防势力坐大。而这些轮替的人,无一不是当今圣上极为信任重用的臣子。 昌燕城除去是瑜国经济枢纽之地,更是武林人士喜好聚集之处。每逢有江湖大事,昌燕城都会热闹非凡,每日都能看到无数持刀挂剑的江湖人在街上走过。 每年夏至当天,逍遥楼都会公布最新的逍遥榜。而这一天,无疑是被众多人期待的。相对的,在临近夏至的时候,昌燕城几乎处处人满为患,让总督府及官衙等处十分头痛。 武林人喜欢用拳头说话,经常会伤及无辜百姓。几次经验下来,朝廷特地与几大门派商议,每到有江湖大事要聚集时,各大门派都需派遣弟子来协助官府执勤护卫。 于是演变至后来,每每有大事聚集,都需要广发英雄帖。唯有持帖者,才能正大光明进入昌燕城。且在城内期间,一言一行都需遵守规矩,不可随意惹是生非。 逍五收集的消息很多,但是其余的却没什么用处了。几人都是常年呆在山庄中,对于这逍遥榜公布之时的情形,倒还真不大清楚。 听完逍五说的消息,莫筱冉无聊的扁着嘴:“本来还以为这次可以有热闹看呢,现在倒好了,连城门都进不去。” 时析抬眼扫了她一眼,复又看向闻人语。闻人语心领神会:“可有办法进城?” 逍五道:“办法倒是有,但是想明着进城还是麻烦了些。保不齐……要用到些人脉。” 闻人语皱了下眉,道:“不必了,你们各自散去,到时候我们会想办法进城。” “是。” 挥退了逍五,闻人语摸摸下巴看着莫筱冉:“我记得……青柳似乎离这里不远吧?” 莫筱冉眼睛一亮:“要去找他?” 闻人语轻笑:“你,在这里陪师兄,我去看看青柳那边有没有进城的法子。” 莫筱冉脸色一挎:“师兄!师兄你看我一眼!百草林蛇蚁毒花那么多,你一个人怎么能进得去呢?带上我吧,你小师妹我在这方面可是行走江湖必备挂件!” 闻人语伸指戳上她的脑袋:“让你去,指不定要把人家的百草林纤个底朝天!老实呆着,若是能进城,我自会带你去。” “好……吧……”莫筱冉万般不情愿的应下。 时析道:“你一个人?” 闻人语颔首,伸手到他腰间,将十八卫之前带来的药玉取出放入他贴身的里衣内袋中。 “进不了城只能先寻个镇子住下,夜里自己小心,别受了风。” 时析任他动作,含笑应声:“不必担心。” 闻人语点点头,顺手握住他的手,随即扬声道:“逍九!” 逍九立时钻进车里,嬉皮笑脸地应道:“二少爷叫我什么事?” 闻人语道:“此行你同我去。” “好的!二少爷!” 回眸看看莫筱冉,再度将目光落到时析身上,带着几分不舍:“自己小心。” 时析静静看着他,直看得闻人语不想走了。 一狠心,终是放开手中的手指,转身下了车。 骑马的速度快过马车数倍,闻人语与逍九不过半天就到了昌燕城外,这才渐渐缓了马速。 逍九腿上轻磕马腹,行到闻人语身侧:“二少爷,现在进城?” 闻人语想了想,道:“罢了,先行去百草林。” 逍九应声。二人正打算驱马朝着百草林的方向去,就听身后不愿突然有人扬声道:“喂!前面那两个!” 逍九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未散,眼神却陡然犀利起来,回身看向说话之人。 那是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小公子,长得眉清目秀,神色间有些傲气,望向他们的目光带着些许好奇。 “阁下有何贵干?”闻人语下马,与他直视。 那小公子摸了摸自己身边的马,仍旧好奇着道:“你们……是从浩澜城来的?” 逍九下意识紧张起来:卧槽!这是遇到见过他们的人了? 对逍九来说,浩澜城的事情已经成了抹不去的污点。 闻人语眼中渐深:“阁下见过我们?” 小公子摇摇头:“没见过,不过我见过他的画像。”指了指逍九,随即又道,“听说,就是你把那个骗人的家伙制服的?” 逍九怔了怔,倒是闻人语突然反应过来:“你是……皓江总督家的小公子?” 小公子突然脸一红,有些尴尬道:“啊……是。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们。若不是你们提早将消息递给我父亲,恐怕我还被蒙在鼓中只当自己是真的会做一番大事。” 他倒不是通情达理。只是父亲知晓前因后果后,并未如平日一般训斥他,反而细细将局势分析给他听,足足将他吓出一身冷汗,这才知晓自己做了件多愚蠢的事情。而对于这个及时将他救出泥潭的人,也算是感谢。 逍九回神:“喔……又不是什么大事,薛公子不必客气。” 薛飞似乎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直接略过了道:“你们……这是想进城?” 闻人语颔首:“的确。不过……现在看起来,并不方便。” 薛飞一笑,拍了拍胸脯道:“进城而已,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只有你们两人?” 闻人语谢道:“还有同行之人,只是看似无法进城,便驻留在不远处的镇子里。倘若薛公子能相助,便劳烦了。” 薛飞爽朗一笑,那几分傲气也早已烟消云散,反倒如同个寻常好友一般:“小事小事。那你们就去接人吧,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待到人齐了,我们一起进城。” 闻人语再度谢过,这才留下逍九套消息,独身返回去接留在镇子里的时析等人。 待闻人语身影渐渐消失,薛飞冲逍九道:“我们去那边吧,这里人来人往,单在这杵着也不像话。” 逍九寒暄地笑了笑,顺着他的意走过去。 方一站定,薛飞身后的下人立马从马上解下块薄薄的草席,顺势铺在两人脚下。又摆了张小几,上头放着茶水点心。 逍九杵在一边看的愣神。 ……这就是大家少爷做派?按说,他家少爷小姐们身份都是不低的,也都是挺会享受的人。咋他都没见过这么大排场呢? 莫筱冉如果在的话,大概就会告诉他一个新词汇——装哔—— 薛飞抬手对逍九做了个请的动作:“坐下聊。这最近的镇子快马也要一个多时辰,想来还要等上许久。” 逍九咧了咧嘴,干脆地坐下。 “哎?你们到底是怎么把那贼人拿下的?说来惭愧,虽然那贼人的说辞如今想来漏洞百出,可也没什么能拿得住的把柄。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们是如何做到的?”薛飞捧着茶杯,一脸好奇地盯着逍九。 逍九再次咧了咧嘴,内心一片惨不忍睹的哀嚎。 不想说啊……你不要逼我啊!!!! “哦,也没什么。只是伙同几个朋友演了出将计就计的戏,设了局让他自己透露出线索,自然也就有把柄了。”逍九一脸正色,十分十分正经。 薛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后道:“那你们来昌燕城又是为何?” 逍九笑了笑:“不是说近日来昌燕城有武林盛事吗?我们几个初入江湖,也想来看看。哪想……还没进城就被拦下了。” 薛飞立马拍拍胸口道:“这是为了防着放些无事生非的江湖人才设的关卡,有我在,你们想要看还是不成问题的。说起来,我倒也是想去看看的。不过我爹说,我刚险些惹了大事,近日还是少出门的好。所以……大概我就只能送你们进城了。” 逍九洒脱一笑:“薛公子帮了我们这么多,已是万分感谢。这江湖之事纷争繁杂,以公子的身份……的确好接触为妙。” 薛飞撇嘴不满:“我就不明白了,江湖有江湖的好,我又不一定非是要进朝堂的。偏生之前被那贼人蛊惑,让我爹知道了我平日里全是胡混偷懒,现在可着劲的督促我学习用功,烦人得很。” 逍九摇头:“江湖上……也并非有你想得那般自在。” 薛飞眼睛一亮:“对了!你们是江湖人,一定知道不少江湖中事,不如你给我讲讲?” 逍九默默看着他晶亮的眼神,颔首。将些不重要,听上去又有些意思的事逐一说给他听。 反正……有些可说的,总比他一会缠着自己讲浩澜城捉贼的事好吧…… 直至日头渐沉,逍九口干舌燥地将最后的茶水饮尽,才用一对星星眼看着救星一般的闻人语等人。 …… 我的大少爷……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怕是成为第一个因为给人讲故事编故事而累死的人了…… ☆、第二十九回 在逍九百般祈祷之下,薛飞可算是没有成功出了家门参加第二天的宣榜大会。 第二日一早,整个昌燕城到处都是持刀挂剑的江湖人,反倒寻常百姓像是混在其中的少数,热闹无比,也……混乱无比。 宣榜大会定在北城的空地之处。听闻在百年前,昌燕城乃是旧朝京都,而这处空地正式处决秋斩罪人的法场。江湖人杀气重,倒也不介意这些,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此时,这偌大空地早已挤满了人。闻人语一行人是没有请帖的,只能与围观的百姓一起站在高台之下。莫筱冉早和逍九不知道一起钻到哪里去,其余逍遥卫也各自混入其中,顺道打听看看有没有有用的消息。 反倒是时析因为坐了轮椅,椅子占了两个人的位置惹得周围百姓和凑热闹的江湖人不满,频频瞪向两人。忍无可忍的闻人语骤然气势一开,压迫感猛地降下来,让周围半尺之内都不敢再有人靠近。 时析反手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不必理会他们。” 闻人语轻声应了,矮身替他拽了拽小毯,“不然我们换个地方?” 时析摇头:“不必,不过是随意看看。” 不多时,高台上陆陆续续有些人走上去坐下。瞧着气势身份,都是在江湖上有些地位的。 坐在左侧正位旁的,是个一身红衣怎么看怎么不像正道人士的人。且他面上带着些许泛着邪意的笑,一眼看过来让人就心底发寒。只是坐在他身边正位上的武林盟主却似乎并不在意,反倒与他热络的说话,仿佛极是熟悉。 武林盟主林宇也不过三十之年,武功只能在江湖高手之中勉强排的上号。但他不光为人正派,还知己好友遍布天下,甚至于与神秘莫测的逍遥楼中人熟络。经过几次逍遥榜公布借由他手办成,一众江湖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将他捧上高位。在林宇接替老盟主那一年,逍遥楼更是派了人亲自来贺。尔后每一次逍遥榜公布,林宇都能将逍遥楼中人请出镇场,于是渐渐也无人再敢提出异议。 这些年来,靠着林宇经营,江湖虽算不上平静,却也不再那般混乱。更不论林宇手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力量,若要论起来,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便被人推翻的盟主。 而此时坐在他身边的红衣男子,正是每次代表逍遥楼镇场的逍遥楼汜水堂堂主——赤焰。 林宇笑眯眯地侧头过去,柔声道:“早说了让你不必来,总归又是那些东西,你不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赤焰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 老子乐意来就来,用着你管?麻痹要不是老子今天是有任务在身的,用得着浑身酸疼的爬起来来吗!畜生!都说了今天有正事! 越想,赤焰脸色越差。林宇看着他脸色,顿时有些担忧:“还好么?不然你先回去休息?” 赤焰瞪他:“闭嘴!再废话割了你!” 林宇叹了口气,忧伤的用手撑起下巴默默看向台上。 他家焰儿真是越来越残暴了,以前还只是一惹恼了就只是杀了他,现在却是心心念念想要割了他……咳咳……也不想想,若是割了,他还哪来的幸福? 赤焰一眼横过来:“你在想什么?” 林宇轻咳一声,一脸正经:“没想什么,应该快开始了。” 赤焰再次剜他一眼,懒得理会高台上正无聊寒暄的老者,四处打量着。结果这一看,顿时浑身僵住了。 麻痹他看见了谁!他好像看见了小魔王! 莫筱冉在高台下头窜来窜去,一手还拽着逍九。感觉到有人看自己,顿时迎上目光,直直和赤焰对上视线。然后,一脸欢喜的挥了挥手。 赤焰感觉自己后面某个地方更疼了…… 谁能告诉他,这个小魔王也下山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对,小魔王下山了……那少爷们应该也下山了吧? 赤焰伸着脑袋朝下张望了半天,终于看到那个周围一片真空地带的闻人语两人。 闻人语对上的目光,点了点头没再多做表示。 赤焰心领神会,又收回目光坐好。 结果刚坐稳了,就听林宇又凑过来:“在看什么?” 赤焰闲闲地喝了口茶,悠哉道:“看老情人。” 林宇眉眼一弯笑出一对酒窝:“你家二少爷和大少爷听到了,你肯定又要倒霉。” 赤焰哼了一声:“知道了你还问!” 林宇委屈:“我只是想听焰儿和我说话。” 赤焰白他一眼,顺道往另一边移了移。 离脑子有病的人远点。 好不容易等台上那老家伙唠叨完,下头的江湖人也热血完,这才有白衣少女捧着一个个卷轴款款走上来。林宇整了整衣襟,面上笑意浅淡带着几分威慑之意走上前。 “林某不在多废话,诸位英雄想必早已等急了。” 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名单公布。 逍九站在莫筱冉身边低声道:“小姐,你这安排倒是看起来正式了许多,比起以前随便喊上几嗓子可看着舒坦多了。” 莫筱冉嗤笑:“以前逍遥榜面世就跟菜市场多了个卖萝卜似的,找个地方找人嚎几嗓子,显得多没档次。这会这样……虽然还是不怎么样,但总归能看出点样子了。” 要不是不允许,她就撺掇着林宇搞成颁奖晚会了好吗! 但是那样容易混乱起来…… 这边的对话闻人语两人倒不知道,反而是在听了几个名字之后,二人脸上表情都有些疑惑。 周围有人道:“咦?这高手榜似乎换了行二之人啊?两年前不还是断魂刀么?” 周围有人应和:“可不是!那时候还让好多人吃惊。听说那断魂刀还和傅清流比试过,虽然没胜了,却也让傅清流费了些功夫。怎么这短短两年,就有人赶上来了呢?” 闻人语蹙眉思索了一阵,继而继续站着听。 旁的人还有交耳的:“除了行二的,好像其他的也变得挺多。奇了,这榜单不是递进么?怎么感觉后头的没几个朝前进位,反而都不再榜中了呢?” 听到这里,时析抬头似乎想与闻人语说什么,然而下一刻,便听林宇语气一顿,张口道:“武林新秀行位第一——闻人语。” 不远处逍九和莫筱冉一起愣在原地,莫筱冉张了张嘴,脱口而出两个字:“卧槽?” 闻人语也是几分愣怔几分疑惑,还是时析先回过神来,拍了拍他轻声道:“我们先回客栈。” 闻人语颔首,招手叫一直跟在他们身侧的逍一将莫筱冉等人唤回,这才推着时析离开。 站在两人身旁的几人看着他们离开,才压低了声音道:“那两人谁啊?似乎没听说过?” 旁边的人摇头:“没听着江湖上有这两号人啊?不过那人功夫不错,连他身边那个护卫都是武功不低的。恐怕不再你我之下。” 恰巧路过的遥五脚步一顿,随即轻嗤了一声。可惜那俩人聊得热火朝天,警惕性又太低,根本没听到。 几人回了客栈不久,便听逍一在门外道:“少爷,赤焰到了。” 闻人语放下茶盏:“进。” 赤焰推门走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林宇紧跟着关上门。赤焰立马单膝跪下:“属下见过大少爷二少爷小姐。” 时析颔首:“起来吧。” 林宇赶忙弯身把人扶起来,拽了把椅子坐下。 赤焰因着在少爷面前有些别扭,想要把他推开,却不想莫筱冉道:“你快坐着吧,别说一半再脱了肛。” …… 满屋子人顿时陷入一阵诡异沉默。 闻人语立刻呵斥道:“胡言!” 莫筱冉耸了耸肩,闭嘴坐到一边去。 赤焰满脸通红,把自己要说的事全忘干净了,一时间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来。 时析无奈:“想好了再说。” 赤焰震了震,这才一脸正色道:“是庄主之意。此次榜单,乃是庄主亲手所提。” 闻人语手中一顿:“师父?师父这是何意?” 赤焰道:“下头的人每月收集上来的名单都有变化,庄主思虑过后,打算将二少爷提上榜单,意欲让二少爷查出这其中隐藏之事。” 时析点了点轮椅扶手:“所以说……这榜单,果然是有问题的。” 赤焰点头:“榜单之上的人在与几个人比试过后,便突然消失。与他比试过胜了的人本该被提上下次榜单,却不想没过多久,那人便也消失。连着几回都是如此,不过有些是消失不见,有些则是暴毙。” 莫筱冉晃了晃脑袋:“通常暴毙的,都是有问题的。” 赤焰应了一声,继续道:“的确如此。只是那些人我们也派人查探过,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闻人语皱眉:“你说……榜单上的人消失了,与他比试过后本该轮在榜上的人却也不见。若是人为,这消息如此灵通……可是楼中出了鬼?” 赤焰摇头:“我们彻查过,楼中人绝无有人外泄消息。而且……从迹象来看,似乎是那些可能上榜或是已上榜的人……都被人监视着。” 时析抿了抿唇,道:“看来……的确是有人在背后做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武林盟主这种生物终于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明天后天两章番外,就是新CP的。 我还挺萌自己想到这俩人的脑洞的。 ☆、第三十回 林宇闻言在旁边接了句:“焰儿发现之后与我说过,不过……我派人去查过,这里头并不是江湖势力的手笔。也并未发现江湖人动手脚的影子。” 时析落下茶盏:“不是江湖人?” 闻人语侧目与他对视一眼:“难道……” 林宇闻声:“难道什么?” 闻人语收回目光,摇头:“此事你们暂且收手,且让我先想想该如何做。” 林宇应道:“那我便不管了。许久不见,闻人兄和时兄可好?” 正事一过,闻人语和时析也收敛起正色,行为也随意起来。 于是乎本来打算秀恩爱给他们看的林宇,就眼睁睁的看着闻人语收了时析手里的茶盏,将自己空了的茶盏重新续上热茶递还过去,随后十分自然的将时析另一只手握进手中。 时析仿佛没有在意他的举动,自顾与林宇寒暄着。 林宇眨了眨被闪瞎的眼,迟疑着道:“二位这是……” 闻人语抬了抬眼睑:“盟主大人,时候不早了,您还不回去忙您的正事?” 林宇被噎住,只能道:“那……焰儿我也带走了?” 赤焰一脚蹬过去:“滚蛋!老子要和少爷们说话,你赶紧滚!” 在时析的漠不关心,闻人语的嫌弃,和莫筱冉幸灾乐祸以及自家媳妇万分嫌恶的眼神中,林宇委屈吧啦的滚了。 时析点点桌面,冲赤焰道:“伸手。” 赤焰乖乖把手伸过去,时析落手替他把脉,半晌才道:“受了伤为何不与他说,还任他这么折腾你?” 赤焰面上一红,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他那人忧心的多,说了反而是麻烦事。” 时析摇摇头,提笔写了张方子:“余毒未清,照着方子吃上五天。服药期间,不许行房。” 赤焰轻咳一声,仓促地点点头这才起身告退。 莫筱冉捧着下巴道:“哎……这林宇也是个渣,居然连自己的人受伤了都看不出来。” 闻人语笑笑,不容置疑地拉过时析的手用帕子替他擦了擦,才道:“赤焰熟知林宇心事,想要瞒他不算难事。” 莫筱冉看着他的动作,翻了个白眼离开屋子。 我的二师兄,那好歹也是你的下属,至于大师兄碰一下你都要擦擦大师兄的手么!又不是脏东西!男人的独占欲真可怕! 没过多久,其余人都识趣的找借口离开。时析这才放下茶盏,抬头看着闻人语道:“你现在打算如何做?” 闻人语想了想:“既然师父将我提上榜,那看来想要隐姓埋名是没办法了。这日后……怕是有许多麻烦。” 时析笑了笑:“意料之中。” 他们这一行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默默无闻的。就算没有现在的事情,将来……也定然会有抛头露面站在人前做些什么的时候。 闻人语凝眉看着他,满脸忧虑。时析看过去,失笑:“你盯着我做什么?” 闻人语扬唇笑道:“自然是瞧着师兄好看。” 时析睨他一眼,没再搭话。闻人语也不继续逗弄,绕过桌子蹲在他身前:“师兄……不然这次,我自己出面吧。” 时析点点扶手,“迟早的事情。我们又不是见不得人,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闻人语捏了捏时析的手,觉着那双手还是泛凉,索性就握在手中轻轻揉搓:“我不是说这个。一旦我们几个全都出了面,恐怕后续的麻烦会接连不断。我……不想让你劳神。” 时析垂眸笑了笑:“你当你独自出面我就不会挂心了么?与其只靠着从别人那儿知道消息,还不若我一直跟着。” 闻人语叹了口气:“好吧。”索性有他看着,尽量不让师兄坏了身子就好。 时析揉了揉眉角,放缓了声音:“我休息一会。” 闻人语低低应了一声,俯身将人抱起来放上床榻。随即褪了自己外衣,跟着躺了上去。时析立刻回头看他:“你做什么?” 闻人语失笑:“师兄慌什么,我不过是陪你躺躺。” 时析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他。然而,打耳根后面却是红了个通透。闻人语笑着捏了捏露在外面的耳垂,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师兄放心,你身子好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多话!再胡说就出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 逍遥榜刚刚面世,不少上榜之人尚在城中。多数都是江湖上有些名头的,自然会有人想要与他们比试一下。所以在宣榜大会之后的一段日子,那高台都会成为临时的擂台,以供武林中人的友好切磋。当然,在比斗过程中,也会有不少人坐镇围观,一是热闹,二来也是为了防止一些阴私手段。 闻人语揽着时析躺了一个多时辰,捉摸了半天最合适的法子也只能是借用一场挑战比试来把自己的身份宣扬开。但如今怎么不显得刻意将身份公开,则成了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逍九瞅着他们想办法的样子就觉得心急:“不就是公开吗,找人随便散播一下,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有人信了。只要有人说还怕没人上门来挑战吗,一打不就知道真假了?” 莫筱冉一巴掌呼过去:“你以为是站菜市场门口喊一声吗?排在逍遥榜上名头是大,但是多数也是有背景的。你这么直接传开,怎么也得弄出个合适的身份。谎言越叠越多,最后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 闻人语点点桌面,满意地道:“总算有一回长点脑子了。” “师兄!”莫筱冉炸毛,然后考虑了一下双方武力值差距,最后还是老实收敛了:“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闻人语难得头疼了一回:“算了,我出去转转想想办法。冉冉,你帮师兄准备薰药,今儿个该施针了。” 闻人语一站起来,逍一紧跟着就站到他身后。被闻人与摆摆手拦下:“逍一,让逍四逍五出去打听下消息,遥一,你带着遥卫出去注意一下榜单上在城中的人。其余人,原地等命令。” “是。” 闻人语一直觉得自己运气都是不错的,但是从没想过有这么好的时候。头疼的问题搅得他烦乱,结果出门就撞上了帮他解决的人。 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二十多岁,手握长剑的男人,闻人语眉峰轻挑:“你是……” 男人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局促地开口:“你……你是闻人语?我想和你比试!” 客栈里头外头都有不少人,闻言顿时驻足,纷纷停下打量起闻人语来。 从未听说过名号的人,突然变成了新秀榜上行一之人,所有人都在好奇闻人语的来历。此时得见真人,自然好奇的不得了。 闻人语失笑:“你怎么知道我是闻人语?我与兄台……应该从未见过吧?” 那人挺了挺背,道:“我叫柳毅。我知道浩澜城采花贼的事情是你查清的,我……我见过你!” 闻人语颦眉:“浩澜城?你在浩澜城见过我?” 柳毅点头:“是!浩澜城采花贼一事我一直在查,但是怎么也找不出线索。”说到这时,柳毅又局促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是我知道是你破了案子的!” 闻人语笑道:“既然不知道我是怎么做的,你又怎么确定是我破的案子?” 柳毅突然脸上一红,多了点窘迫的意思:“我是……知府……知府李大人是我叔父。” 闻人语恍然:“哦……好吧,既然少侠如此诚邀,那在下便应下了。” 柳毅顿时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闻人语笑着颔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与他并肩朝着擂台之处走去。随行的,还有一众围观的百姓和江湖人。 擂台前,柳毅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皱着眉看闻人语:“你……用什么兵器?” 闻人语轻笑:“怎么?少侠这是担心我,还是想提前试探?” 柳毅瞪圆了眼睛看他:“没有!” 闻人语含笑摇了摇头,对这孩子似的耿直实在觉得有些好笑,“兵器于我只是个摆设,即便不用也可以迎战。” 柳毅用力摇了摇头:“不行,我以剑对你赤手空拳,岂不是占你便宜?” 闻人语无奈:“至少也要你先赢过我,再讨论是否占我便宜一事。” 柳毅再次摇头:“不行!你要用兵器!” 第一次拿人没办法的闻人语头疼地揉了揉眉角。 这几日一直没将若水带在身上,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兵器。而江湖中人轻易不让兵器离身,更不愿手中兵器由他人使用。 正愁着,就听身后一个清亮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闻人兄,我这把剑你看可行?” 闻人语回头一瞧,呵,林宇。 闲着没事的林宇也只是来随便看看,顺便琢磨一下有没有什么可行的法子帮帮自家媳妇的忙。结果一到地方,就看到闻人语被人挑战了,还一脸无奈地四处打量别人的兵器。 林宇的剑倒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于林宇手中斩下过无数恶人,这才在神兵榜之上有了一席之地。此时竟然轻易借出,让在场不少人为之惊讶。 而且……瞧着两人言行,竟是早就相识? 顿时,周围看热闹的人对于闻人语的身份就肯定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等更新的孩子们对不起,今天回家来了一家人吃饭回来晚了。 另,昨天是我记错了,番外在下一章 不过下一章过几天更,不会坑文哒么么哒~ ☆、第三十一回 闻人语轻巧地接住林宇抛来的剑,唇角微扬:“那就多谢林兄了。” 不顾周围人讶然,柳毅倒像是完全没有在意一般。看到闻人语手中有了兵器,满意的笑了笑后提气上了高台。双足落地的那一刻,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如同出鞘利剑一般,带着锋锐地气势,死死锁定着闻人语。 闻人语轻巧一笑,手心轻轻在擂台边缘上一拍,骤然拔地而起腾空数尺稳稳落在柳毅对面。 林宇掀摆落座到擂台上的正位,瞧见那一幕啧了一声:“又吓唬人。” 说是吓唬人也没错,方才那一下看着轻巧,却全是看着那一掌注内力在手心,方能托起全身重量。不像柳毅那样,只要会些轻功的人,都能做到。 柳毅气势未减,言行也不似方才那样拘谨慌张,大气一笑道:“闻人兄,请赐教。” 话音一落,剑鞘直射而出。闻人语侧身而过,让出剑鞘,随即手中长剑一横挡下迎面第一剑。剑身相交一声嗡鸣,柳毅第二招还未出手,闻人语已不再眼前。突而背后一寒,柳毅连忙回身后仰,堪堪躲过。 剑影尚在眼前,突然背后一疼,闻人语的剑竟是不知何时到了他后仰的背下,重重一敲顺势将他托起。柳毅无奈之下只能顺力道起身,随后慌忙璇身一转,避过剑鞘顶端。 正待要出招,闻人语忽而手中一动,在柳毅完全没看清之下,剑鞘脱剑而出,直直对着他的眉心。 闻人语收剑站回两步外,浅笑:“柳兄输了。” 周围一片哗然。 柳毅的名头不小,新秀之中稳稳落在第二的位置上。而闻人语居然连剑鞘都不用脱,便轻易让他落败。除去率先出手的第一招,柳毅全程没有再能出过一招,完全是被闻人语压着打。若不是最后顾及柳毅的自尊,想来只靠着套着剑鞘的剑,就能让柳毅落败。 柳毅收了剑,塌下肩膀:“我输了。” 闻人语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随即转身将手中的剑扔给林宇:“林兄,谢了。” 林宇单手接下剑,笑眯眯摆手:“客气。” 柳毅对着林宇作了一揖,随即又冲闻人语拱手:“多谢闻人兄指教,望还有机会再次与闻人兄比试。” 闻人语回礼:“恭候大驾。” 目送着柳毅离开,林宇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笑道:“瞌睡送枕头,这下不用愁了吧。” 闻人语眯了眯眼,颔首:“余下的事,便顺其自然吧。” 预计在昌燕城停留三天便离开,结果因为时析突然病重耽搁。自打闻人语的身份公开,上门来挑战的人多不胜数。这让本就因为时析生病而满心担忧的闻人语更加烦躁,下手也越发没了分寸。有几回一时失手,将人打伤了。 “闻人兄!”林宇飞身而出,硬生生抗下闻人语的一击,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闻人语死死盯着眼前倒在地上的对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来,匆匆抱拳便转身离去。 林宇叹了口气,俯身扶起地上那人:“他近日已经够恼火了,你们非要赶着火头上撞。来人,扶他下去休息。” 那人惊惧地看了一眼闻人语离开的背影,这才冲着林宇道了声谢。 若不是林宇拦下,恐怕方才闻人语就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此时的闻人语顾及不了其他人的心情,快步回了客栈却发现时析的屋子里仍旧不少人进进出出。他驻足在门外站了片刻,直到莫筱冉脸色苍白的被逍一扶出来才赶忙过去:“怎么样?” 莫筱冉摇摇头:“寒气入体引了旧疾,我只能暂时压制师兄体内的毒素。若是再拖下去,我也……” 闻人语瞬间阴沉下来:“有什么办法?” 莫筱冉迟疑了一下,看着闻人语越发阴暗的神色才犹豫道:“办法是有,但是此时不适合用。” “说!” “你的内力偏阳,若是能将寒气引入自己体内,我来以针封毒便能渡过此次危机。只是……现如今师兄你随时可能要与人交手,内力不能轻动。” 闻人语没再答话,抬步走进房间,进门前方才开口:“回去休息,休息好后立刻准备施针。” 屋中不少人在伺候,见到闻人语进来后才逐一退下。直到人走尽了,冷气也被屋内的暖炉蒸热,闻人语才轻轻靠近床榻。 床上的时析脸上泛着青白,整个人包裹在杯子中,却仍在无意识的轻轻发抖。闻人语心里一疼,解了外袍倚在床边,连人带被子揽进怀里。掌心探入其中,抵在时析的背心将内力送进去。 似是察觉到暖意,昏睡中的时析无意识朝着闻人语拱了拱,难受的神色也舒缓了几分。 直到屋中的暖香燃尽了,时析才微微动了动身子,迷迷糊糊睁眼看了看他。 “你……回来了……” 闻人语伸手抱紧他:“我回来了。还难受么?” 时析笑了笑,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受了寒,过些日子就好了。” 闻人语合了合眼,手臂又紧了几分:“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出发。你不是还想去江南瞧瞧?届时我带你去。” 时析含糊不清地应声,“有车有马,哪用你带我去。” 闻人语浅浅吸了口气,克制着心疼笑道:“好……是我跟着你去,你走到哪我都跟着你。” “嗯。” 第二日清早,莫筱冉带着放着针的布包进了门,跑到暖炉前蹦跶了半天才敢靠近床榻上的两个人。 “师兄醒来过么?” 闻人语小心翼翼将人放在床上,点点头:“昨天醒来了一小会。” 莫筱冉伸手过去探了探脉,“拖不得了。我让逍七准备了蒸房,去那里会少些寒气,也会让你好受些。” 闻人语点点头,用被子严严实实裹住时析,随手将人抱起:“带路。” 蒸房设在林宇的宅子里,本来是个挖了浴池的屋子,周围以寻常玉石砌墙,墙上留了不少通风口。而此时通风口全被堵死,唯一能透气的地方就只有通往外间的门,还连着隔了七八道屏风。而最里面的浴池中,摆放着个硕大的木桶,桶上放着个木盖,容得下两个人的位置。 莫筱冉顿了顿,道:“二师兄,你先帮大师兄准备下,好了叫我。” 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俩大男人一起脱衣服的场景她还是不要看的好。 闻人语颔首,待莫筱冉出去后先将自己褪了个干净,随即直接将时析抱上桶盖,这才慢慢替他褪了衣服。褪尽后确定屋子里的蒸汽不会让时析发寒,才缓缓撤去一直输送内力的手,扯了放在一旁的白绸搭在时析身上。 “好了。” 莫筱冉闻声进来,头也没抬的坐着准备工作:“二师兄,你开始吧。我会自己伺机动手。” 对于莫筱冉的医术闻人语还是信任的,见状也不再多言,双手在实习背后连点,随后沿着封住的穴道缓缓渡气。 随着内力的渡入和室内热气的熏蒸,时析青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反而是因为寒气引到自己身上,闻人语周身挂了一层薄薄的水珠,尚带着冰凉的寒意。 直到时析身上渐渐有了浅淡的白气,莫筱冉突然抬手飞针而出,自锁骨开始,一连串银针入体。一道青黑突然从时析下腹浮现,直冲着心口位置窜去。莫筱冉眼疾手快又是一根银针飞出,直直戳在黑气顶端,随即三针锁住左右后三个方向。不消片刻,那黑气便渐渐隐没。 莫筱冉松了口气,抬头道:“我去叫逍一带大师兄出去,二师兄,你先调息一下。” 闻人语没有回答,接住软倒的时析之后将他身上的银针拔出便立刻闭目调戏。 在时析体内停留过的寒气因为毒素的作用已变成至寒之气,饶是闻人语鼎盛时期,被具有如此强侵略性的寒气在体内四处横窜也有些受不住。遑论他方才已经渡了不少内力到时析体内,此时根本不敢轻易乱动。 直到感觉逍一将时析带走,闻人语微微松了心神,立刻盘膝而坐以内力攻克那些带着恶意的寒气。 莫筱冉缓了口气后,跑到时析在的房间又试了次脉才放心下来。吩咐了几个遥卫分别守着时析和闻人语,这才跨出房门。刚一出门就听着外头吵吵闹闹,隐隐约约还有林宇的声音。 皱了皱眉,抬头就瞧见逍五从墙外翻进来,见到她立刻道:“小姐!” 莫筱冉吐了口气,道:“外头怎么回事?” 逍五顿了一下,利索地开口:“昨日与二少爷交手那人……今日突然暴毙。” 莫筱冉颔首:“继续。” “然后不知从哪传出的,到处都说是二少爷昨日下手过重,将人打死了。林公子说了多遍昨日他在场,看着那人没事,却也没什么大用处。” 莫筱冉眉心一皱:“那人昨日不是还请了大夫医治,大夫走时林宇还特意问了情况,说是没事了的?” 逍五点点头:“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外头都传是二少爷的问题。甚至有人说……二少爷是练功出了岔子,抑制不了杀念,又特特去讲人杀了。” 莫筱冉怒气冲天地握住腰间的鞭子道:“卧槽!敢编排老娘的师兄!走,我们出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我桶汉三又回来了! 真是累死哥哥了_(:зゝ∠)_ 等等!我突然发现我把番外那岔给忘了!明天上番外,我错了_(:зゝ∠)_直接跳过去了 ☆、番外 林宇第一次遇见赤焰的时候,还是个根红苗正的青葱少年。初出师门游离,一人一剑走江湖,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遇到个温柔似水的女子,闯出些名头后就归隐江湖,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他是个孤儿,但也没啥狗血身世。当爹的打小被师门宠惯了,做起事来有前没后十分不着调。本身所在的师门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武功却还没学的通透了就跑出去行走江湖。大概是脑子缺弦的人运气都比较好,所以还真让他遇到了个可心的姑娘。 师门一众长辈乐大了,虽然这姑娘看着性子有些暴躁,但是看着他爹那目光确确实实是喜欢的。于是一师门人二话没说,张灯结彩让两人拜堂成亲。小两口日子过得和乐,不过一年半就有了个儿子出世。 作为师门里最受宠爱照顾的小师弟的头一个儿子,林宇的出生简直是这个小门派里的头等大事,差点就没奔走相告弄得人尽皆知。主要不是他们不想,是没人乐意听。 于是乎这个新鲜出炉的娃娃成了全师门争着抢着要玩……不,是要爱护的吉祥物。经常让正牌爹娘到处找不着孩子,就是想亲近下都要跟师门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斗智斗勇。 夫妻俩一合计,左就孩子也饿不着,干脆收拾包裹出门继续游历吧。 于是小小的林宇就被爹娘扔家里,不靠谱爹娘则包袱款款的离开家门,跑去大好河山游玩。 至于到底为啥说这夫妻俩缺心眼呢……主要是因为,后来林宇知道了爹娘多年不回家的真实原因。 哦,之前他的师父,他爹的师兄一直告诉他,他爹娘是隐居了、 转回来,这个真实原因是这样的。那年头逍遥山庄名扬天下,结果突然就悄无声息隐匿了。他爹一听了这消息,作为逍遥山庄庄主莫遥的脑残粉,他爹就一时突发奇想,也找了个高山林立的地儿想要隐居。结果夫妻俩房子都没搭起来,就因为武功轻功都是渣,不小心摔山沟里,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知道这真相后,还没完全懂事的林宇心塞了好几天,最后自己把自己给开导通了。 他爹娘就是缺心眼闲着没事找事。半吊子武功还找那种高手都不轻易去的险地隐居,不是找死么。 这么想着,也就舒坦了。 主要是打小就没跟在身边,没多少感情,放下的也快。何况他爹娘死都死在一块,挺好的。比那些生离死别见不着的人强多了。 那时候还是小豆丁的林宇就给自己定下两个目标,第一要娶个能恩恩爱爱过一辈子的人。第二如果要隐居,就踏踏实实找个山庄村子过日子,坚决不去什么山间海边找刺激。 林宇根骨不错,也挺刻苦的。照他师父的话就是,如果不是在这小破门派浪费了,去了什么大师门里,肯定会更有出息。 不过完美继承了他爹的大气却摒弃了糟粕的缺心眼的林宇倒是想得开,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他也不想着名扬江湖,闯出什么不得了的名头。要是能留个印子在江湖上也好,留不下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 于是等学成的林宇,带着一身江湖三流高手的武功就这么奔向了闯荡江湖的路。 结果出了师门第一天,他就撞上个一瞅就是魔教邪教之流的人。 瞅瞅那一身妖冶的红衣,瞅瞅那邪魅的挑眉轻笑,瞅瞅那让人胆寒的杀人手段…… 卧槽?杀人! 就算习了武却也是连杀鸡都没见过的林宇当即就吓蒙比了。 他在这边愣着神,那边刚处理了打家劫舍杀了人家一家五口的恶徒的赤焰就瞧见他了。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是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顿时乐了。 林宇回过神,就瞧见那长得十分邪魅漂亮的人挑着眉缓步靠近他,抱着手压了压身子凑近他的鼻尖:“哟?少侠?这是要行侠仗义么?” 林宇眨眨眼,看着赤焰眼底涟漪波光,心底吐槽:尼玛人都被你杀了,我还行个毛。 干笑两声,林宇道:“我……我就是路过……路过……” 以至于后来无论是在外头还是卧房,一被赤焰提起这事,林宇都想抽自己。 当年……自己怎么就那么怂呢! 赤焰也没多话,嗤笑一声道:“这人打家劫舍,还杀了人一家五口。官府正通缉着呢,正巧撞我手里。既然你识趣,那就给你这个便宜好了。人,你送去官府,乐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不许提我!” 林宇木呼呼的点点头,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就剩个血了呼嚓的尸体,啥活人也没了。 吭哧吭哧托着尸体往官府走的路上,林宇脑子里还在不停地转:这人为什么不让提他?难道真是个魔教中人?不是传闻魔教是那种无恶不作的嘛?这怎么看都像是替天行道吧。 然而我们毫无江湖经验的林少侠就这么一路拖着个死透了的壮汉招摇过市直接扔到了衙门大门口,把一路看着他的百姓吓了个半死,还以为这是哪来的丧心病狂的疯子。等被官差简单询问了几句,连反驳机会都没有就被扣上了替天行道江湖新秀林少侠的名头,借着百姓口耳相传,没多久就传遍了江湖。 林宇这才知道,这死透了的壮汉还是个挺有名的恶人。好些人想要找到他都找不到,更别说杀他了。 得,这还没闯就有了名头。 借着这个热乎劲,以及自己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林宇还真结识了不少朋友。倒是有不少人发现他武功真的不怎么样,猜着他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才杀了那恶人。不过是真觉得他这人不错,江湖人嘛,就图个仗义。林宇不光仗义,待人还实诚,自然招人待见。 于是闲着没事,林宇就借着人脉慢慢经营,让自家师门慢慢走出江湖。哪怕不是什么闻名的大派,好歹也落个正义之派。同时又弄了些生意,请着那些身体不错却又老无所依的老人帮忙打理,逐渐的,倒是也过的有声有色。 等一切上了正轨,林宇又无聊了。成天跟混日子似的,账本他看不懂,生意他不会做,每日练完功就是四处溜达,实在无趣。于是一拍巴掌,跟自家师父请示了一下,收拾包袱又继续出门游历去了。 这次倒是走的挺远,但是没成想碰见的事也挺大。 云西城外的云西山上多了个邪教,蛊惑人心散布谣言,还抓童男童女祭天什么的。幸好被一伙人给捣毁了,还救回不少孩子。不过听说那伙救人的人损失也挺大的,伤亡颇重。甚至还不知道这会有没有顺利出来,毕竟那邪教里头还有几个身手好像挺厉害的人。 林宇听得见就一阵心紧,虽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还是想去看看。照他的想法,他又不是他那缺心眼的爹,就算打不过,至少还是懂的跑的,再不济就投降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结果这连蒙带猜的跑到地方,就瞧见地上躺着一堆尸体,和一个喘息微弱的红衣人。 林宇站老远的树上,怎么瞧怎么觉得那一身红衣服眼熟,但碍于形势不明,愣是没敢动。直到躺地上的红衣人抬了抬手指他,才小心翼翼靠过去。 凑近了一看,好家伙,可不就是让他成名的那个魔教中人嘛! 赤焰拼着最后一口气瞪他一眼,吭哧着开口:“我……我特么不叫你……你就不知道过来是吗!你……你……你是要……看着……我……死……吗……”然后脑袋一扬,晕过去了。 后来好几年里,林宇都觉得,他可能就是注定讨不到温柔娘子的。毕竟他和赤焰兜兜转转缘分这么深,哪能还有别人的事呢? 话说回来,林宇被他虚弱无力的训了个劈头盖脸后,任命的抱起人一路狂奔下山,租了个院子劳心劳力将人照顾着。直过了好几天,那人才醒过来。 瞧着人睁眼,林宇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叫啥?是哪个魔教的?” 睡饱了缓过劲的赤焰一巴掌就呼过去:“你才魔教的!” 林宇摸摸下巴,傻乐:“呼我的手劲挺大,那看来是没事了。” 赤焰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林宇继续过去捅他:“哎,你到底叫啥?” 赤焰又想抽他,但是想了想,好歹也是自己救命恩人,这才别别扭扭开口:“赤焰。” 林宇又道:“那你是哪个门派的,你这打扮真的挺像魔教的。” 赤焰怒火直上头:“谁告诉你只有魔教才能这么打扮!” 林宇委屈脸:“我师父说的,他说魔教的人都穿的跟妖邪似的,杀人放火眼都不眨。” 赤焰一把推开他的脸,嫌弃道:“没见过世面。魔教要真扮起正人君子来,比你像样多了。” 俩人一边贫着,一边一个养伤一个伺候,跟过小日子似的过了俩月。等赤焰恢复如初打算告辞的时候,林宇就觉得有那么点舍不得了。不过他那时候没开窍,只是单纯觉得这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人挺好的。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 “你就不能不走吗?我觉得咱俩这么过挺好的。” 赤焰再次推开他的大脸:“你胸无大志老子还有正事要办。这么久没回去下头的人大概都急坏了,我还要回去复命。” 林宇琢磨了一下,一拍巴掌乐道:“那我跟着你吧!” 赤焰瞥他:“你跟着我干嘛?” 林宇摸摸脑袋:“跟着你高兴啊,我也不知道,反正跟着你就是挺开心的。” 赤焰眯了眯眼,懒得搭理他,却也没阻止。 那时候赤焰想,这跟个傻小子似的,就是真知道了什么警告一下也不会说出去。他盯着人,要真有透露什么的意思,大不了就直接杀了了事。 作为一个魔教出师,但是并没有成为魔教中人的人。在赤焰眼里,还真没那么多瞻前顾后的忧虑,只不过是该杀和不该杀罢了。 于是这么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这么纠纠缠缠延续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_(:зゝ∠)_我终于记得番外了 ☆、番外 跟在赤焰身边一跟就是两年多,林宇从青葱少年傻大个变成了个见谁都笑眯眯的笑面虎。实诚和亲和还在,却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啥都不懂了。顺带着,因为常年跟着赤焰东奔西跑出任务,他手里染过血也不会再见到杀人就蒙了。 至于逍遥楼里的人,也早就把他当做半个逍遥楼的人看,时不时还调侃他是赤焰带着的小媳妇。 而林宇的开窍,正源自于他们这句小媳妇。 那时候的林宇已经长成了人,除了没实实在在做过什么成人的事外,该有的生理反应是都有了。不过在开窍以前,他有时候也会梦到些暧昧画面,第二天单子上也是一片潮乎乎。只是,梦里的人从来没有看清过脸。 直到有人第一次当面叫他是赤焰的小媳妇儿后,当天晚上他就又做了回巫山云雨的梦,梦里在他身下轻吟低泣的人,赫然便是赤焰。 第二天醒来林宇都要把自己吓傻了,从头倒了好几盆凉水才清醒过来。结果一眨巴眼就看到赤焰衣衫凌乱的倚在门边,一脸没睡醒的看着他。脑子一热,一股热意就从鼻子里冲出来了。 赤焰白他一眼道:“自己去啃两口黄连降火。”然后拽了拽衣襟又进屋了,完全没当回事。 这一折腾,可把林宇纠结坏了。连着好几天都没跟在赤焰身后晃悠,弄得赤焰还十分不自在。 而在屋里给自己做了好几天心理建设的林宇,在反反复复催眠了自己无数遍自己要娶个温柔似水的姑娘做媳妇之后,发现自己还是觉得赤焰最漂亮最喜欢赤焰,终于放弃了。 不就是娶媳妇么!男媳妇儿也一样! 但是!他不敢追! 因为……赤焰打人真的很疼啊!而且从来不留手! 喜欢的人在眼前,又不能大张旗鼓的追。憋在心里的林宇就只能殷勤得跑前跑后,把人照顾的妥妥帖帖,越来越像小媳妇。 赤焰慢慢的也觉出不对来。不过他向来不顾那么多世俗理法,何况几次回山庄还被小魔王摧残过,自然也明白得很快。 这么多年了,一个跟在身后的小跟班,喜欢上了也挺正常。但是让他主动说出来那绝对不可能,何况这人伺候他伺候的挺舒坦,他也就乐得自在。 这种情况,直到赤焰中毒后才有了改变。 赤焰是栽在个伪君子手上的。那人在江湖上名声不错,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手底下的丝绸生意做的挺大,于是逍遥楼就有意和对方合作。而这个委派去的人,就是赤焰。 因着不是什么大事,赤焰也就没多少防备心理。赶巧林宇那段日子回师门,直到赤焰出发才从师门出发赶去与他汇合。 跑半路上突然接到了上一任遥七的信,才知道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不光私底下做着龌龊生意,还老逮着没什么名声却有几分姿色的男人下药侮辱,手段十分阴狠毒辣。 赤焰上门用的身份正巧符合这个条件,加上这信送的有些晚,林宇一合计,恐怕赤焰已经中了计,顿时整个人都跟疯了一样朝目的地跑。 赤焰虽然没多少防备,但是多年习惯的警戒还是有的,于是在察觉出不对的时候立马对那人出了手。只是没料到那人手段下作,迎面洒出一把药粉,赤焰就算再警惕也没逃过去。强撑着将人杀了,赶忙离开那地方,拼着一口气跑出去。正巧,与刚刚赶到的林宇撞上。 意识渐渐模糊,直到瞧见林宇那满脸带汗的焦急样子才塌下心来,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宇看着人软倒在自己怀里,怒气心中一鼓作气将那院子里所有人杀了个干净,好巧不巧又救了一群被圈禁在密室里的人。 无辜地人不能杀,而且赤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宇顾不得那些人缠着他问东问西,扛起赤焰就往逍遥山庄跑。 他不是逍遥山庄的正式弟子,这些年来偶尔跟着赤焰过来,也只是在外头等着,从未踏足过内里一步。所以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方位,根本找不到地方。 背着人在山林里踉踉跄跄找了两日,感觉着赤焰越来越虚弱的气息,林宇第一次觉得自己无用。也第一次察觉到,那种重要的人离自己而去的撕心裂肺。 抱着人跪坐在林间,林宇只觉得心疼的浑身都疼起来,一遍遍叫着赤焰的名,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砸。 大概所谓的天无绝人之路就是这样。那段日子莫筱冉正闲着没事破解自家机关阵法来着,好巧不巧正好那天从那块地方走出来,就瞅见林宇死死抱着赤焰,哭的撕心裂肺。 再细一瞅,哟呵,那躺着的人是自己人。 于是还是小萝莉的莫筱冉就吧嗒着小腿跑过去,伸手握住赤焰手腕一把。 “人都成这样了,你再抱着哭就真要死了!” 林宇一愣,立马看她:“你有办法救人?” 莫筱冉瞪他:“还废话!你不就是想来山庄救赤焰吗!把人抱着跟我走。” 第一次踏足逍遥山庄,林宇根本没心思去观察周围,抱着赤焰一路跟着莫筱冉跑回去,时不时低头看看怀里的人。 莫筱冉知道自己水平不行,跑进山庄后直奔自己娘亲,顺道在娘亲检查赤焰情况的时候,把山庄里几个医毒药术不错的长辈全请了过来。 大概这么些年里,逍遥山庄之所以屹立不倒,无人愿意背叛。局势因为他们对自己人真的很好,把人当人看。 这一解毒,就解了半个月。等赤焰脸色恢复了,林宇也终于缓过劲来。心神一松,仰头栽地下了。 莫筱冉伸手过去把把脉,笑道:“没事,就是劳累过度,躺着歇歇就好。” 于是等赤焰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眼前一张大脸,近距离看的连汗毛都能看见。 好歹也是自己喜欢了挺长时间的人,赤焰盯着林宇的脸,满脑子都是自己最后看他那一眼时,那满脸慌张焦急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心里一软,没忍住就凑上去偷偷亲了一下。 林宇其实也醒了,但是赤焰和他靠的近,呼吸就这么直直扑在脸上,他有点怕自己控制不住,便一直心里默念着清心经装睡。赤焰亲上来那一下,好一顿激动差点就没扑上去。 但他也清楚,照赤焰那性子,这会要是激动了,那他往后至少得一年不能和人亲近。比起来,这损失太大了!还好刚才念了半天的清心经定了用,硬生生让他扛下来了,直等了有盏茶功夫,才装模作样的醒来。 赤焰一瞧见他醒来,就张开眼抬脚把人踹下去了。 “醒了就边去呆着,别跟我旁边挤着。” 林宇抓抓脑袋,憨憨的应着:“哎!好!你饿不?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话是这么说出来了,但是心里还是那个委屈啊。 刚才亲我的时候还温温柔柔的,这一睁眼就变霸王龙了。这以后要真在一块了,自己还有几天活头? 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林宇溜溜达达跑到厨房,准备自己动手给未来夫人熬粥。 火刚架上,米刚进锅,厨房门口溜达进来个不足腰高的小姑娘。一瞧见他,顿时乐了:“我说你倒是恢复能力挺快啊,昨天刚晕了今天就能跑来做饭了?” 林宇乐了一声,蹲下去和她平视,带着感激:“那天……谢谢你啊。” 莫筱冉摆摆手,架势特足:“甭客气,怎么说赤焰也是我逍遥山庄的人。” 林宇笑了笑,起来搅了搅锅,才道:“说起来,你是谁?好像对山庄挺熟的?” 莫筱冉摸摸下巴,“我应该能算是赤焰的主子。我叫莫筱冉。” 林宇恍然:“原来你就是莫遥前辈的女儿啊。” 莫筱冉皱皱眉:“得了得了,都快成了逍遥山庄的人了,瞎客套什么。”说完语气突然一顿,道:“我说……照赤焰那性格……你……不会是被踹下床来的吧?” 林宇的脸蹭的一下爆红:“咳咳……那个……那个什么,他就是饿了。” 作为极少数见过后来那个腹黑笑面虎脸红的人之一,莫筱冉再后来无不感叹:当年那么一个纯情好青年,最后到底是怎么变成那副死皮赖脸还特别不要脸,对着自己媳妇就死缠烂打像狗皮膏药,对着外人就是一副春风拂面,雁过拔毛的蛇精病武林盟主的!!!! 但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莫筱冉嘿嘿一笑:“别害羞啊,来来来,姐姐帮你想个招。” 林宇失笑:“姐姐?你有十岁了么?” 莫筱冉眼珠子一瞪:“你姐姐我今年整十岁!别说这废话,能指点你还不能让你叫声姐姐么!你到底想不想把人拿下?” 林宇嗖地一下蹲下去:“你有办法?” 莫筱冉十分满意他的态度:“我告诉你,赤焰这种叫暴娇。三下五除二把人做了,就什么都老实了。何况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是不承认也不行了,你可以让他负责啊。” 林宇立马站起来,猛地晃脑袋:“不行不行,他非剁了我。” 莫筱冉嗤他:“出息!那你就憋一辈子,当一辈子小跟班吧。” 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因为赤焰从魔教出来之后也在山庄里生活过一段日子,有不少人都和他熟悉。所以临走前,一伙关系好的加上爱凑热闹的后任十八卫就堆在一块,热热闹闹的喝了顿酒。 后来林宇想了几年,都没想透莫筱冉到底是怎么就这样准确无误地只给他俩下了药。 喜闻乐见,当晚喝高了的赤焰被林宇扛回房间后,药效恰巧发作。被赤焰缠了一会后,林宇本来还算清醒的脑袋也被药效折腾的不清醒了。然后就……三下五除二的把人做了。 更加喜闻乐见的是,后任十八卫经历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听墙脚。而莫筱冉,也正式下药第一次成功,为她日后翻天覆地的折腾人生活开启了一个光明的先例。 话再说回来。云雨过后,林宇倒是清醒了,但是看着趴在自己怀里满身印子的人,还是傻了。 卧槽这尼玛等人醒来一定会剁了自己吧!说不定还会阉了自己! 在跑与不跑之间挣扎了半天,林宇两眼一合,睡觉! 爱咋咋地,反正已经是我的人了! 意料之中,第二天赤焰醒来后当即就怒火冲天,不过身上难受的厉害,揍林宇虽然看着痕,却没多少劲。不是不想,是没力气。 林宇低声下气好一顿安抚,这才把人顺了毛。 自那之后,俩人一个走一个跟的模式虽然还妹什么改变,但是赤焰三天两头被吃豆腐,或者前一天跟谁笑得好看点,第二天准保下不来床。 夫夫俩小生活过的和乐,林宇跑前跑后的此后媳妇,早就把自己当年的雄心壮志(划掉)忘了。直到被逍遥山庄一手推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听着别人传自己的传言,才知道当年一怒之下杀了那个伪君子,救了不少人的事也被传开了。 于是武林盟主当得名正言顺,本身朋友又不少,身后还有偌大一个逍遥山庄。有实力有背景有人脉的武林盟主,就这么砸到了林宇头上。当年的雄心壮志不仅完成了,还特么超额了! 只可惜武林盟主待人处事没半分岔子,唯有对着自己媳妇千依百顺,时不时还玩个失踪追着自家媳妇悄悄出任务。 再后来。 传闻,武林盟主总会突然闭关,消失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每次出来,武功总会精进一些。 传闻,武林盟主与前逍遥山庄的人交好,与后来神秘莫测的逍遥楼更是关系紧密。每每有大事,逍遥楼都会有一位红衣男子坐镇出席,替他撑足场面。 传闻,武林盟主始终未娶妻,心中有个求而不得的美人,早已心死成灰。 而我们心死成灰的武林盟主林宇,再又一次陪着媳妇出任务,对外宣扬闭关后。拿着媳妇给的秘籍练了练,不小心出了点岔子,然后晚上多折腾了几回。第二天,又被媳妇打的鼻青脸肿好久没能出门见人…… 至此,莫筱冉巧笑:“不要谢我,毕竟你们一个抖M一个抖S,不用我撮合也是注定了的╮(╯_╰)╭” 作者有话要说:和小伙伴约撸串,赶回来先存更新。 今天这章还够肥吧︿( ̄︶ ̄)︿ ☆、第三十二回 林宇招架着一群打着报仇旗号来探消息或是寻衅滋事的人烦乱的厉害,一抬眼瞧见莫筱冉气势汹汹冲过来,顿时觉得脑仁生疼。 奈何莫筱冉不理解他的苦心,根本没有搭理他那副拜托的神色,就地狠狠一甩鞭子厉声开口:“谁说是我师兄杀的人,站出来,给姑奶奶看看你的证据!” 有人站在人群里大声指责:“尸体就在盟主的府中,昨日那么多人都瞧见他将人打伤,难道还要赖账不成!” 莫筱冉冷笑:“好,就算是我师兄将人杀了,那你们是哪根葱,跑来叫嚣什么!刀剑无眼,即便是伤了人,也轮不到其他人来叽歪!” 人群顿时混乱的开始叽叽喳喳叫嚣,那架势大有要将闻人语抓出来以儆效尤的意思。 林宇头疼地拉了一把莫筱冉,低声哀求:“姑奶奶,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成不?” 莫筱冉一扬头,眼中怒火更盛:“说我师兄是凶手的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就拿出本事来。想要报仇的,先过我这关!” 林宇揉了揉眉心,招呼着逍五把莫筱冉拉住,这才道:“既然诸位英雄咬定了是闻人语伤人致死,那不如现在便寻人验尸。若当真是因伤致死,我林宇也不会包庇祸首。若不是……今日诸位英雄跑到我林府挑衅,林宇也会寻个说法。” 身为武林盟主,林宇的话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这话一出口不少探消息凑热闹的都已经悄悄熄了声,唯有几个与死者有关系的人,还在死死撑着。 莫筱冉吸了口气压下怒气,撸袖子道:“林宇,我来!” “不行!”有人立刻阻止:“她是那闻人语的师妹,谁知道她会不会故意包庇人!” 林宇嗤笑:“那你倒是去官府找仵作啊,看看官府管不管你这档子事。或者你去找个有本事验尸,又身家清白的。林宇委任武林盟主数年,还从未做过什么亏心的事,这位英雄若是不满,不若这盟主的位子也给你做好了!” 那人被林宇的气势镇住,半晌才道:“就算……就算林盟主问心无愧,我们却也不信这姑娘。不然,就当场验尸,让大家都看个明白!” 莫筱冉呲着森白的牙鄙视他:“小人之心!好,今儿个老娘就给你们当场验尸,看你们还有何话说!” 林宇府上的人手脚很快,片刻便将尸体搬了出来。大喇喇摆在堂厅上,让再坐的人一眼就能看清。 莫筱冉挽起袖子,指着一直扛到最后说话的那个人:“你,出来。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那人愣了愣,梗着脖子道:“这是我师兄,徐杰!” 莫筱冉点头:“好,站在这里别动,好好看清楚了!” 林宇刚要开口让人备下莫筱冉验尸要用的东西,却见莫筱冉摆手,一脸冷笑:“甭弄那些,省的有人觉得我是用了什么东西来造成假象。人刚死,尸体还好着。” 站在莫筱冉身边的壮汉脸上一阵青青红红,却也没敢再开口。若不是莫筱冉拦下,他大概还真会觉得那些东西会影响尸体判断。 蹲身解开衣服的一瞬间,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莫筱冉一派淡然的以指尖点上死者心口位置,挪动几分后开口:“掌力致伤,未伤及心脉,不致死。” 那人随着她手的动作看过去,那掌印还在心口处泛着青紫,但从掌印的情况来看,力道的确不足以致死。且莫筱冉按捏过的地方并没有任何异常,表示心脉处未曾断裂,并无大碍。 莫筱冉没有抬头搭理他,继续检查。直至从头到脚全看了一遍,然后淡定的将衣服合拢盖住私密处,才起身拍拍手道:“看清楚了,除了我师兄那一掌让他重伤外,其余地方皆是轻伤。另外,你们说是我师兄离开后又潜回将人杀害……” 莫筱冉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嗤笑:“其一,我师兄若是真的失去理智想要杀他,那么必然不会不留丝毫痕迹。其二,此人伤势颇重,故而被林盟主接到府中治疗。昨夜三位城中医术精湛的大夫轮流守夜照顾伤者,未有片刻空闲。我师兄是个人,又不是鬼,就算是再神通广大也不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杀了人。” 那人吭哧了几声,支吾道:“那……那我师兄是怎么死的!” 莫筱冉白他一眼,冲逍二招招手:“刀。” 逍二递上把寸长的小刀到莫筱冉手中,莫筱冉蹲身到尸体头顶,小心翼翼将天灵上的头发剔除,口中道:“此人眼底泛紫,甲缝青白,应是中毒所致。昨夜我去过厨房,确信那药中并无异样。当然,你若要怀疑是我下药,那我也无话可说。反正煎药的小童眼睁睁看着我进去到离开的,你们自当可以去问。” 正当有人想要提议去查时,莫筱冉突然咧了咧嘴:“行了,你们也不用去问了。中毒的原因是有人以细针入颅顶,针上应当是有毒。” 死者的师弟立马凑上来,细细看了半晌突然惊叫:“有针眼!” 莫筱冉翻了个白眼:“废话!没有我哪来的判断。”说完,手掌在死者下巴上一磕,内力直接迸射进去。 一个细小的落地声响起,林宇走过来用帕子拾起落在地上的银针,凑在眼前瞧了瞧。 “不用看了,是无花水。”莫筱冉眼也没抬开口道。 林宇点点头:“的确是无花水。” 那壮汉吸了口气:“我师兄素来不与人结仇,为何会有人以无花水对付他?” 莫筱冉起身瞪了他一眼:“那是你们的事!现在这事和我师兄没关系了,滚!” 本来若是让人家帮忙查也不是没可能,可是他们气势汹汹上门讨伐,此时证明了与对方没有干系,自然没脸再让对方帮忙。一众人这才灰溜溜带着尸体离开,话都不敢说一句。 林府管家送人的时候态度算不上好,很快便将厅堂清了场。 林宇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才缓缓道:“这事……是冲着闻人兄来的?” 莫筱冉摇头:“不该。师兄虽然公开了身份,但是应当不至于如此大的动静。” 林宇道:“你怎么看?” 莫筱冉没好气瞪他一眼:“我能怎么看!我师兄刚刚消耗了大半内力,你连这点事情都摆平不了!现在看着是和师兄没什么关系了,但到时有人寻事,还是脱不了干系!” 林宇被噎的一哽,无奈道:“祖宗,我又不知道这人是中毒死的。当时那状况,若要真是闻人兄那一掌要的命,怎么也说不清的,我能不拦着吗?” 莫筱冉不耐烦地摆摆手:“懒得和你说那么多。这几天不管谁上门,一律说我师兄闭关了。再让我知道有这种事,就直接打出去。” 说完,气势汹汹出了厅,还险些和赤焰撞上。 赤焰眨眨眼看着莫筱冉一脸怒气的离开,茫然地看向林宇:“小姐怎么了?” 林宇上前抱住他撒娇:“我不小心把大小姐惹怒了。” 赤焰一把推开人:“活该。” 月挂梢头,闻人语方才缓缓睁开眼。跃下那已经没了热气的蒸桶随手穿好挂在一旁的衣服,急匆匆便奔着时析在的房间去。 屋中。 莫筱冉收了针道:“应该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时析点点头:“辛苦了。” 莫筱冉撇嘴:“和我说什么辛苦,你是我师兄。”顿了顿,又道:“师兄……这毒……需得尽早解了。” 时析颔首轻笑:“我自己有分寸,会尽快想办法解毒的。” 莫筱冉无奈:“医者不自医。师兄,我觉得还是把青柳找来比较好。” 时析摇摇头,转而问道:“阿语呢?他怎么样?” 莫筱冉耸肩:“二师兄还在调息。消耗大了些,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话音一落,闻人语便推门走了进来。 莫筱冉看到他,也放松下来,笑道:“那我先出去啦,你们聊。” 待莫筱冉离开,闻人语才坐到床边扶起时析靠在床头:“还难受么?” 时析摇摇头:“无碍了。你呢?如此消耗内力,于你影响很大吧。” 闻人语把被子替他拢紧,安抚道:“总是能恢复的,没什么大事。” “你尽快恢复内力。城中不太平,想来应该很快会有动静了。若是此时你不能保持全盛,怕是会有危险。” 闻人语俯身抱了抱他:“师兄不必担心我,我会掌握分寸。”看时析还想说话,立时将枕头替他整好,阻拦道:“好了,余下的事情慢慢再说。刚刚醒来你还太虚弱,再休息一阵子。我……在这儿陪着你。” 直到时析的呼吸渐渐均匀,闻人语才将他慢慢放平,随后伸臂虚虚拦住他。 一片黑暗中,没人看见闻人语眼中一片阴沉狠厉。 看来……有人已经察觉到时析的重要性。时析受寒致使毒发绝非巧合,有人不光想要一箭双雕让他们两个都入套。还想借他的手杀掉那个刚死的人。 若不是他及时被林宇拦下,那人定然是会死在他手中的…… 目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被徒弟拉去打本忘了更新,我去面壁_(:зゝ∠)_ ☆、第三十三回 随着时析身体渐渐恢复,闻人语的脸色也终于阴转晴,不会时时渗着低气压,让人敬而远之。 这日天初亮,闻人语小心翼翼从熟睡的时析身旁起身,悄悄走出房门。刚合上门站定,一回身就瞧见逍五一脸肃容地跪下。 闻人语摆手指了指旁边的屋子,逍五点了下头,率先走了进去。而闻人语则在房门前站了片刻,确认屋中没有丝毫动静,才转身进了隔壁屋子。 “怎么回事。”闻人语进门边系着腰带,抬眼瞄了逍五一眼。 逍五道:“近日来打探二少爷消息的人不少,不过有几个颇为可疑。而且……我和逍四发现,有人似乎在探查我们一行人的来历踪迹。不过这些人行踪飘忽,虽然没有发现我们,却十分警惕小心且善于隐匿。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追踪到源头。” 闻人语手中一顿:“查我们?” 逍五点头:“是,包括大少爷和您还有小姐。而且……有人似乎想从逍遥楼入手,不过消息是从暗影阁打探的,这才被我和逍四知道了。” 暗影阁是逍遥楼的一个暗桩,隶属消息网中一环,作为平日对外买卖消息的名头,却并不是逍遥山庄的主要消息网。也极少有人知道,暗影阁是挂靠在逍遥楼下的。 闻人语眯了眯眼,沉吟道:“让暗影阁出手一些我的消息。另外,传令逍遥楼,所有有关大师兄和师妹的消息全部锁死,不许让任何人有机会探听到。必要时……杀人灭口。” “是!” 沉默了一瞬,闻人语再次开口:“去查一查师兄毒发那日前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可疑情况立刻告诉我。” “是。” 不过半日,关于时析受寒毒发的前因后果已经呈到闻人语的桌案前。将信报细细看了一遍,闻人语脸色铁青地召来遥三。 “大师兄当日究竟为何受寒?” 遥三看着闻人语酝酿着怒意的脸,垂首双膝跪地:“是属下失职。一时不察,让一小二将水洒在了大少爷身上。” “当日为何不说!” “是……” “是我不让说的。” 屋门被推开,时析被莫筱冉推进来后,拍拍闻人语的手:“你责罚他们有什么用,此事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当日都只是个偶然。遥三遥七又不是神仙,不能事事都安排妥帖,也是常理。” 闻人语一肚子气也不能冲着时析撒,横抱起人放在床上,又用被子将人裹好才道:“你乱跑什么,身子还没好又想毒发吗?我不是要罚他们,有些事提前与我说了才好做准备。这次是我能救你,那下次若是我救不了你,你让我该如何?” 时析笑笑,安抚道:“我知道了,是我错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与你说实话。师弟,这次的事,就别再追究了。” 闻人语叹了口气,应了一声才道:“遥三,起来吧。” “谢少爷。”遥三规规矩矩站起来,又悄悄抬眼瞄了瞄闻人语的脸色,才微微放松几分。 闻人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即道:“遥五的信报来了。那小二是有人安排的,想来是故意的。只是大概他们也没料到你身有寒毒,将我影响至此。若不是当日林宇在,他们的计划就万无一失。” 时析颦眉看着他:“安排好的?为何会安排这么一出?” 闻人语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目的应当是两个,一则让我坐实杀人的名声;二则,是让我帮他们解决掉那个人。” 时析一怔:“他们……想借你的手杀人?那又是为什么?” “不清楚。不过有一点逍五说明了,那小二是一个叫英才会的组织安排的人。不过这个组织有些神秘,逍五暂时没有弄清楚是个什么来历。” 抬眸看向闻人语,时析沉声道:“你打算去一探究竟?” 闻人语点点头:“以逍五和逍四的能力,或许打听消息不难,但是想要深入内里恐怕有些困难。我打算……自己去试试。” 时析拉住他道:“莫急。若照你方才说的,那英才会的目标应当是你。你在这里,他们总会主动找上门来。静观其变,总好过你去深入虎穴。” 闻人语动了动想要反驳,最终却还是败在时析担忧的眼神里。 “好吧,我且在等等。” 没过两日,该来的没来,倒是等来了个出乎意料的人。 闻人语无语了片刻,才道:“柳公子前几日刚与我比试完,怎得今日又来了兴致?” 柳毅眉宇间尚留兴奋,看着闻人语的眼神里都放着光:“与你比完后我思索了几日,悟出了不少东西。不知……闻人兄愿不愿再与我比一场?” 莫筱冉听着就心里一紧。 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她二师兄杀了人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居然还有人敢上门来找揍。更甭说大师兄最近身体虚弱,二师兄心情本来就欠佳。这次要是真打起来,那就不像上回那么留情了。 哪想闻人语眼中烦躁一闪而过,突然染上异色:“好啊,既然柳兄诚意相邀,在下自当顺从。” 莫筱冉摸了摸发凉的后颈,忍不住和拿着菊花茶自斟自饮自得其乐的林宇对视一眼。 顺便插一句,林宇的菊花茶是赤焰准备的,加了黄连的。因为……赤焰出任务之前,又在床上躺了两日。 目送着两人结伴出门,莫筱冉忍不住给柳毅点了根蜡。 送上门的沙包,希望你还能站着走下比武台。 林宇砸吧几下嘴,站起身道:“我还是跟着去看看吧,万一真再出些幺蛾子,我可受不住。”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到比武台边,瞧见上头有人正打着,还兴致颇高的互相评说了一番。直到台上的人下去,柳毅突然一跃而起落了上去,脸上笑意盎然:“闻人兄,请吧!” 底下有人立刻认出两人来,顿时交头接耳的絮絮叨叨起来。从两人前几日那一场比斗开始,一直说到了闻人语被传杀了人的事。甚至还有人替柳毅忧心,担忧他会不会直接被闻人语打死。 宣榜之日后连续五天内,这高台每日都会有人坐镇。直到五天后撤去擂台,所有比试皆不再具有公开性,便是生死有命。 而此时高台已撤了一半,也自然没有什么人坐镇。在众人杞人忧天的忧虑中,林宇大大咧咧地落到台上,翻身坐回正座上,笑道:“林某来凑个热闹,二位应该不介意吧?” 柳毅含蓄地笑笑:“林盟主能来观战,是柳毅的荣幸。” 林宇也懒得和他客套,随手做了手势,就继续自得其乐的饮茶去了。 不过,显然有了林宇坐镇,那些围观的人也安心了不少。闲言碎语停下来,顿时显得安静了。 柳毅冲着闻人语作了一揖,笑道:“柳某得罪了。” 知道闻人语比他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后,柳毅也不再固执要求对方手持兵器。只是天生耿直的他却也提前将剑上裹了一层薄布,以防止误伤了对方。 闻人语倒是不甚在意,赤手空拳拆了几招,细细看了会他的剑术套路便已了然。刹那间形势急变,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如利刃一般招招带着疾风,几息之间便又将柳毅压制。 柳毅心下一急,突然大开大合用上了全部内力。一股热意突然直冲胸口,顿时将他凝起的气骤然冲散。 闻人语瞧见他脸色突然变得青紫,带了两分内力的一掌猛然收回,将自己也带了个趔趄。而柳毅好巧不巧突然向后一仰,直直栽了下去,已然昏厥。 “他……他又杀人了!” “一定是他,上次那人还是回去才死的!这次竟然直接在这里就将人杀了!” “不对啊……方才那一掌他收回去了,根本没有碰到柳毅。” “人都倒了,生死未知的,不是他还能是谁做的!” 闻人语就算内力深厚,却也架不住这么自损八百的事。收回力道后只能无视了周围的闲话,合目原地调息。 林宇却已第一时间跳下来,迅速跑到柳毅身边。蹲下身一探,扬声道:“他身上有毒!来人,将人带回府中!” 闻人语调息过后,睁开眼道:“我带他回去。林宇,去找冉冉。” 莫筱冉一早就跑到街上玩,听到林宇派来的人说明了情况,提气直接飞奔回林府。 等到了地方,时析已经替柳毅诊完了脉。 莫筱冉脚下一顿,看向时析:“师兄,怎么回事?” “是无花水。” 莫筱冉惊愕:“又是无花水?” 林宇皱眉道:“无花水坊间难寻,怎得三番几次出现在这里?难道……真是同一伙人做的?” 时析颔首:“先不管这些了,救人要紧。幸好他应是误食,尚能救治。” “让冉冉来!”闻人语握住他的手,阻止时析的动作。 时析无奈地看着他:“此毒阴狠,冉冉解不了。” 闻人语一步也不退让:“你身子未痊愈,此时不能动用内力。何况你身上本就有毒,难道为了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时析叹到:“这种时候不要意气用事,我自会有分寸。” 不想闻人语根本不搭理他,死死握住那双手,抬眼道:“然然,设法替柳毅吊命。遥一,即刻去百花谷,把邵青柳找来!” ☆、第三十四回 邵青柳独居的百草林是闻人语画下机关图请了逍遥山庄中一位机关大师布置而成。虽然及不上山庄布局诡秘严谨,却也不是寻常人能随意破解的。 不过对于从小浸淫在山庄机关中的十八卫来说,进百草林就像进自家游乐园一般随意。 于是等邵青柳给药田浇了水,施了肥。梳洗了一番后躺回床上,然后一合眼……再睁开,眼前多了两张大脸。 “啊!!!!!!” 遥九被这一嗓子嚎的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遥一。遥一利落地一记手刀下去,邵青柳张着嘴就没了意识。 两个时辰后,闻人语看着被遥一放在椅子上还昏迷着的邵青柳,第一次觉得自己训练出来的人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我……我记得我是让你们把人找来,而不是……掳来?” 遥一嘴角带笑,半分愧疚都没有:“邵公子嗓门太亮,属下是怕深夜进城惊扰了百姓,这才出此下策。” 闻人语扶额:“得了,你们先出去吧。” 遥一带着遥九领命出去后,莫筱冉托着下巴叹息:“真的要弄醒他吗?青柳一定会……” 话音一落,邵青柳动了动脑袋,慢慢睁开了眼。 闻人语深吸了口气,闭目凝神。莫筱冉眼疾手快用手捂住耳朵,一双眼睛眨啊眨地看着邵青柳,十分无辜。 邵青柳眼中焦距聚拢,看清闻人语后突然一吸鼻子,然后张嘴:“哇——” 半柱香后…… “呜呜……嘤嘤嘤……呜呜……”抽噎声不绝于耳。 莫筱冉慢慢放松了下手,然后确定不会震到自己后,默默递了杯茶过去。等邵青柳接过茶后,又迅速坐回三米外捂住耳朵。 邵青柳喝了口茶润润喉,然后张嘴继续开始哭。 闻人语忍无可忍,重重一拍桌子:“够了!” “哇——唔……嗝!” 被猛地吓到的邵青柳岔了气,开始疯狂打嗝。 闻人语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冲莫筱冉道:“想个法子让他缓缓。” 莫筱冉咧咧嘴,从袖袋里取了个小瓶子放到邵青柳鼻子下面晃了晃。邵青柳这才吐了口气,好似终于缓过劲来。 酝酿了几息后,邵青柳张嘴又要继续嚎,却听闻人语冷冷地开口:“若是再哭,我这就派人去将你的药田烧了。” 邵青柳嘴一扁,眼泪汪汪看着他:“坏人!我要时析哥哥!” 闻人语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师兄歇息了,没有精力听你哭。” 话音一落,邵青柳的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不过大概是因为怕闻人语真的让人烧他的药田,这次终于没再出声。 “行了,你也哭了一阵子,该收收眼泪了。” 邵青柳委屈地扁着嘴,带着点婴儿肥的脸显得更加可怜兮兮:“你……你欺负我……还……还不让……让我哭……唔……” 闻人语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淡定地道:“事情办妥了,我让你哭上一天,绝不阻拦。” 邵青柳红着眼眶怒目而视:“莽夫!不帮你!” 闻人语瞪着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半晌后终于败退,冲着莫筱冉道:“想法哄好了。” 莫筱冉撇撇嘴,无奈地接下任务。没办法,她师兄虽然厉害,但是拿孩童心性的邵青柳向来没办法。既不能如同对孩子一般有耐心,也不能如同与寻常成年人一样交流无障碍,素来敬而远之。 “喏,青柳啊……” 邵青柳睁着兔子眼看她:“干嘛!” 莫筱冉露出人畜无害的诱拐笑容:“那个……小青柳啊……虽然呢,这样把你带来是我们不对,但是呢,你要是帮了忙,姐姐就让你看看紫陨好不好?” 邵青柳犹豫了一下,才糯糯地开口:“筱冉不是姐姐,是妹妹。好吧,青柳帮你们,要看蛊王,还要见时析哥哥。” 邵青柳按照生辰来算,也就比莫筱冉大上几天,又是稚子之心,莫筱冉一直不愿承认她是妹妹。不过这种情况下,她就是再不想承认也只能认了。还有紫陨,现在在她手中自然由她说了算。不过最后一条…… 莫筱冉默默望向了她家大师兄如今名正言顺的大总管。 闻人语揉揉眉心:“师兄最近身子弱,已经歇息了。今晚救了人,明日一早师兄起来我就让你们见面。” 邵青柳满意地拍了拍巴掌:“好吧,我们去看病人。” 为了防止柳毅的毒出现异样,或是隐在暗处的人又使出什么手段,给柳毅安排的屋子中一直有逍二逍七看着。两人吊着一颗心,眼神都不敢偏一下。直到见到邵青柳跟着闻人语进了门,才长舒一口气走出去,顺便放松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 邵青柳对他们都熟悉,也没有平日里见外人的羞怯。悄悄凑到柳毅跟前,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抬头看闻人语:“就是他吗?” 莫筱冉进门就看到他戳人脸的动作:“我说,青柳,作为一个大夫你能稍微专业一点吗?” 邵青柳嘟了嘟嘴,像极了恶意卖萌。莫筱冉吸了口气,倒退几步。 卖萌可耻啊,引人犯罪啊!好想……掐一把啊…… 闻人语没搭理莫筱冉又抽风,拽了把椅子坐在旁边道:“就是此人。可有办法解毒?” 邵青柳上下检查了半晌,又用腰间的小刀划破柳毅的手指,沾了点血放在舌尖尝了尝,点头:“无花水?可以解。” 莫筱冉惊讶:“你连无花水都解得了?” 邵青柳眉眼一弯,笑眯眯地道:“上山采药时遇到个大哥哥,给了我些好东西。前几日刚刚将无花水的解药配出来。师父当年制出无花水说是无药可解,也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合适的药材罢了。” 说起邵青柳的师父,在二十年前也是风靡江湖的人物。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堪称神医。只是性子怪异,极少会主动行医救人。打从和莫遥相识后,又借着莫遥认识了傅清淑,便一心跟着傅清淑研究毒术。凭着天赋造出了不少毒药,大多都是江湖上无药可解的。 邵青柳本是莫遥捡来的,差一点就成了闻人语的六师弟。不过被莫遥带回山庄没两日就开始发高烧,险些将人烧死。傅清淑和莫遥束手无策,只能将人送到邵青柳的师父那里。过了没几个月,人治好了,也差不多烧傻了。但奇妙的是,少了孩童灵性的邵青柳偏偏合了他师父的眼缘,硬生生跟莫遥将人要了过来。自此后继承师父一身医毒之术,直至师父逝世还不愿离开百草林。莫遥不放心,这才让闻人语特地布了机关,来防止有人打扰这傻小子的平静日子。 话说回来。邵青柳人虽然因为那次生病发烧烧的傻了点,但是的确凭着一颗稚子之心心无旁骛的将师父一身医术学了个精通。尤其时析在这方面也精通,两人凑在一起时常能有不少收获。天青露便是时析研制出,又由邵青柳完善后的成果。 逍遥榜上素来不做假,若非如此想来神医榜上也不会出现邵青柳的名字。而自打邵青柳有了名号,百草林便时常有人打探,莫遥忧心之余特地设了个暗桩在百草林附近,又有林宇和赤焰常年在附近,这才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这次来的是遥一和遥九,守着百草林的人也就没在意。哪想遥一会如此粗暴,直直将人打晕了扛过来的。这不直到邵青柳看完了病人,才有人急匆匆将邵青柳的药箱送来。 闻人语从门口接过药箱,帮邵青柳打开放在了床边。 邵青柳收回检查的手,不客气地指使闻人语:“筱冉控制了毒性蔓延,你来替他点穴护脉。”说完,接连指了几十个穴位,一一让闻人语点住。 闻人语收了手看他:“这就好了?” 邵青柳扁着嘴点头:“嗯!我要配药,留个人等着来煎药。筱冉该去睡觉,姑娘不能晚睡。你,也要去休息,内力有损,气血震荡,若有不慎会走火入魔。” 莫筱冉摸摸下巴:“可以啊,居然连这都能看得出来了。” 闻人语颔首:“好吧,我们去休息,你今晚辛苦一下。明日带你去看师兄。” 邵青柳顿时有了笑意:“好!” 第二日清早,闻人语忧心柳毅的情况睡不安稳,一早便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瞧见邵青柳趴在桌上打瞌睡。柳毅的床边还放着个残留药渣的空碗,显然已经放了很久。 伸手戳了戳邵青柳,“醒醒,回房去睡。” 邵青柳皱着眉扒拉开他的手,还没等闻人语再动他,突然蹭地蹦起来:“病人!” 一溜烟小跑到柳毅床前,松了口气:“还有些余毒,不会有大碍了。无花水溶血,吞服下药性会慢些,救治起来简单得多。我留了方子给逍二,照着方子再服用三回,不出三日便能活蹦乱跳。” 闻人语摸了摸他的头,满意地笑道:“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邵青柳眼巴巴看着他:“时析哥哥……” 闻人语无奈:“你忙了一夜,先去休息。师兄又不会跑,你急什么。” 邵青柳立马接话:“那我醒来就要见时析哥哥!” “……好好好。” ☆、第三十五回 柳毅醒来时,只觉得这几日那阵子不舒服的感觉突然消失了,虽然人有些虚弱,但是松快了不少。睁眼就看见闻人语正侧头与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说着什么,神情温柔的罕见。 “闻人兄?” 闻声看过来,闻人语起身走到床边:“你醒了?可还有不舒服?” 柳毅摇摇头:“我这是怎么了?” “你中了毒。”闻人语见时析正驱着轮椅朝这边来,便走过去将他推过来。 时析伸手替他把了脉,笑道:“的确好了不少,不会再有危险了。青柳的药比我用内力驱毒要管用的多,也稳妥得多。” 柳毅怔了下:“中毒?那是……谁救了我?” “是个朋友。”闻人语顿了顿,道:“这些之后再说,现下有些事情需要柳兄告知。” 柳毅点点头:“闻人兄请说。” “在……榜单公布之后,柳兄可见过什么人?或者是你我第一次比试之后,你与什么人有过接触?” 柳毅凝眉想了想:“好似没什么……对了!有个穿褐色儒裳的男人曾让人送信给我,在城西茶楼见了一面。余下的,就没与什么生人接触过了。” “那人何时与你见的面?见面又说了些什么?那期间你曾入口过什么东西?” 柳毅思索了半晌才道:“你我第一回比试两天后,我从城外回来贝送信的人拦下的,随后便直接去茶楼与那人见面。见面后只是寒暄了几句,他便说想要请我加入一个叫什么……英才会的组织。当时我嫌那名字难听,没什么兴趣便拒绝了。入口的东西……似乎除了茶水,没什么了。” 时析摇了摇头:“不可能是茶水。无花水虽无色无味,但清水尚可,茶水却是可以看出异样的。你且再想想,可还有什么其他的?” 柳毅‘啊’了一声,又想了半天才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我与闻人兄比试过后略有所悟,在城外林子里捉摸了两日剑法,生生吃了两日野菜野果。进城后瞧见卖包子的,便买了两个。那送信的人……似乎在递信给我时碰到了包子。不过当时我并未在意,细想下来,若是真下毒,那是最有可能的。” 时析颔首:“那便没差了,你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 柳毅摇头:“记是记得,不过那人长得十分寻常,想来便是画出模样也不好寻。而且他出口便是来意,并未多说自己的身份,我……也不太清楚。” 闻人语点点头:“你且休息。余毒再过几日便能清,不必担心。” 柳毅笑道:“这次……多谢闻人兄了。” “不必客气。” “你如何看?”时析看向闻人语。 “这组织看似神秘,但招揽起人来却有些张扬。看起来是刻意想要让人知道来意,却又小心不让人探查。这般做法,不似寻常江湖势力的手笔。具体的……怕是还要再详细查查了。” 时析点点头:“余下的不好说,暂且先查看一番。” “遥一!” “属下在!” “逍二遥九留下跟着小姐,其余人和逍四逍五一同去查查这个英才会。一切小心,安全为重。” “是!” 遥一退下后,时析突然想起什么,轻笑道:“听冉冉说,你昨日让人将青柳掳来了?” 闻人语无奈:“我说的是将人带来,谁想遥一那家伙也不靠谱起来,直接将人敲晕了扛来。昨晚闹腾了半天,冉冉将紫陨献出来,才让她安生救人。这不,早晨让他休息时还惦记着要找你。” 时析摇头笑道:“许久未见,竟还是那副孩子脾性。” 闻人语坐在他身边,语气带些不满:“每每他来了你都不理会别人,什么要求都答应。简直比对冉冉都要疼惜。” 时析抬眼看他,眼里带了玩味:“师弟……你这是在……吃醋?” 闻人语叹息:“是啊!我的好师兄是对谁都有耐心,偏生对着我尽耍性子。” 时析脸一红,瞪他一眼:“我何时与你耍性子了!” “瞧瞧,现在不就是么。”闻人语唇角微扬,凑上去亲了亲微红的颊侧。直看到时析将怒才收敛起来:“师兄别气,身子可是刚好了些,禁不住的。” 时析被他突如其来的调笑闹得没办法,侧过脸去不理会。偏生闻人语不知收敛,直往上凑着去亲热。 于是等邵青柳大咧咧推门进来,一眼就瞧见他心心念念的时析哥哥被闻人语抵在椅子上亲的热火朝天。 “坏人!” 时析被惊了一跳,一把推开闻人语,仓皇地理了理微乱的衣裳。 邵青柳两步跑到时析身边,一双大眼睛怒气冲冲看着闻人语,一脸护犊子的表情看的闻人语直想笑。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被满足了的闻人语十分好说话,大方的将空间留给二人。 而自认为成功将人赶跑了的邵青柳也开心起来,抓着时析的手刚要说话,突然脸上急切起来:“时析哥哥脉搏好乱!你怎么了!” 时析轻咳一声,抽回手道:“无事。你才睡了一会儿,可休息够了?” “够了够了!时析哥哥,青柳找到了好多药材……” 闻人语听着两人在屋中交谈起来,轻轻笑了笑,抬步朝外走去。 进门时,林宇正抱着自家媳妇,一边扛着媳妇的暴揍一边舔着脸求亲热。赤焰猛地看见闻人语进门,顿时手中也用了力,生生把林宇给拍了出去。 林宇:…… 闻人语:…… 赤焰尴尬:“咳咳……那个……你没事吧?” 林宇眼泪汪汪:“焰儿……你下手好重!” 闻人语白他:“行了行了,装什么。” 林宇不满:“你说你闲着没事跑这里来干嘛,成日就知道打扰我们。” 闻人语还没开口,林宇就又被赤焰揍了。 满意地笑了笑,对自家属下点点头,闻人语道:“有正事和你说。” 林宇一脸嫌弃,然后手一挥:“去书房吧,今儿个府里人不少。” 人多眼杂,闻人语对他的安排倒是很满意。 “英才会。这个地方你了解多少。” 林宇道:“略有耳闻。两年前宣榜之后,便偶然得知了这个组织。不过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便没在意。直到这次出了无花水的事情,我才让人去查了查。只是……除了知道有人专门负责联络江湖人加入组织,再往深了查却没有什么线索。负责联络的人也大多善于隐匿,追踪没什么结果。” 指尖无意识瞧着桌面,闻人语眉头皱的死紧:“无花水当年被百草医老爷子研制出后,只在十年前与人打赌时做了抵偿。只是那人的身份一直无人知晓,我只记得师傅说过,那人似乎瞧着不像普通人。” 林宇坐直了身子看他:“你的意思……此事与……有关?” 闻人语摇头:“今上心性高,虽然疑心重些,却不在意江湖威胁。何况这些年来一直未曾插手江湖事,如今就算有打算也不会直接越过你去。毕竟……这手法不像是掌权之人的手段。” 顿了顿,“前段时间在浩澜城的事你应当知晓。此事……倒是与浩澜城一事有些相像。” 林宇颔首:“筱冉提过,是……大皇子?可他如此大手笔招揽江湖人是为何?朝廷江湖素来两不干涉,即便有交集也是迫于无奈。这宫里的事情,江湖人应当插不上手。” 闻人语眯了眯眼,沉吟:“倘若真是大皇子……恐怕,他是心真的大了。” 林宇细细一思索,突然惊坐起来:“他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若真如此,怕是不止老四,连今上都已经在局中。看来……是真要乱了。” “你打算如何?” 闻人语抿唇,“英才会的事我已命人去查,榜单上的变动恐怕也与这个有关。若是这些江湖人都被招揽,那么将不容小觑,京城一行,也不得不走一趟了。” 林宇看着他,不语。 闻人语叹息道:“且再说吧,我总不能让师兄和冉冉两人去。” 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宇道:“慢慢来吧。” 两日后,遥一将收集到的线报送上。 时析和闻人语一起看了,顿时心惊:“他们竟如此残虐?” “目标人物皆被下了毒,受了招揽的人才会有缓解毒性的解药。不受招揽或将消息外透的人,皆是直接被杀。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榜单上提过的人,或是江湖上有些名声的。这手笔……若真是大皇子做的,那大皇子如今亦不容小觑。” 时析凝眉:“无花水难解,连青柳都是刚刚研制出来。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 闻人语摇头:“解药难寻,但缓解药性的药却是有不少。且无花水知道的人甚少,中毒性状又与不少药相似,糊弄人不成问题。而且……恐怕他们从来就没打算给他们解毒。这些人……是当死士来用的。” “这地方不好查,掌握的人也不清楚具体数目。若要想捣毁,恐怕有些困难。” 闻人语颔首:“需得给他们个警告了。即便不能一举剿灭,也必须让他们收敛一下。再这样下去,江湖定然会先一步乱起来。我得亲自去探一探。” 时析沉默了片刻,点头:“自己小心。” “安心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是去吃了个饭【并不是故意晚更 ☆、第三十六回 “这些人实在谨慎的很,每次都会跟丢。而且这些日子城里江湖人少了许多,那些人似乎也渐渐在撤退。”林宇难得有些烦躁。 闻人语道:“狡兔三窟……那些人会不会已经察觉到有人在调查他们。” 林宇摇头:“我派的人一直没敢往深查,你的人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若是如此还能被发现,那他们真就是神了。” 闻人语抿了抿唇,道:“我去找青柳一趟。此时你暂且收手,若是能找到线索,我亲自去查探。” “好。” 找到邵青柳的时候,他正坐在个高高的石墩上摆弄着自己的一堆药草。瞧见闻人语走过来时,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不太高兴地道:“坏人,你来做什么?” 闻人语头疼:“你每次见到我都一定要是这副态度吗?” 邵青柳撇嘴:“不和坏人说话。” 闻人语摆摆手:“好吧,我来是有正事和你说。可有什么能追踪人的药,不会被人察觉的那种。” 邵青柳一皱鼻子瞪他:“就知道你又没安好心!” “青柳。” 邵青柳回过头,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时析哥哥!” 时析摸了摸跑过来的邵青柳,抬眼看向闻人语:“闻人哥哥有正事做,若是有的话,暂且借给他。” 邵青柳想了想,乖巧地点头:“好吧,既然是时析哥哥说的,那就给你吧!” 从随身的小药箱里取了个紫蓝色小瓶子递给闻人语,邵青柳神情认真地嘱咐:“只要一点点,碰到人就可以沾上。沾上的人会引这种鸟在附近徘徊,但不会靠近,这鸟体型小,又不会叫,不会被发现的。所以……既能找到人,也能不被发现啦。不过……不许用来做坏事!” 闻人语很无奈地看着时析:“我究竟何时给他留下了会做坏事的印象。” 时析失笑:“许是……你总吓他。” 有了药后,连同十八卫都松了口气。同时,他们对这些人的伪装能力简直有了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只是出个城而已,便要换上三次身份,还每一次都是有迹可循那种。 如此跟了两天,总算有了点眉目。 闻人语看着遥一送上来的地图,凝眉:“地下?” 遥一颔首:“我借机潜进去过一回,那隧道很长,瞧着距离应该已经走出很远的地方。不过里头防守颇严,又情况不明,我没继续朝里打探。” 闻人语点点头:“让其余人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夜探一次。” “是。” 子夜时分,莫筱冉兴奋地直想蹦。没忍住再次凑到闻人语身边:“师兄!你真的要带我去?” 天啦撸,这可是她二师兄第一次主动出去做事带着她,破天荒头一回啊!难道是今天二师兄善心大发,还是其实现在天上的不是月亮而是太阳? 闻人语负手横她一眼:“再废话就滚回去睡觉!” 莫筱冉立马闭嘴,用手捂着示意自己绝对不再废话。 带着莫筱冉也是闻人语和时析商议过后的决定。对方手中有无花水,保不齐还有什么其他的药。邵青柳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他不会武功的,带着反而是累赘。莫筱冉虽然医毒之术并不及邵青柳,却也能抵上大用。何况轻功不错,关键时刻还是不会出岔子的。 一行人简单准备了一番,便趁夜出城朝着遥一等人查探到的地方而去。 城外西南有片野林,大约是自然形成,树木错落驳杂毫无规律可循。偶尔还有小型的野兽出没,寂夜之中还能听到兽吠声。 一行黑影悄无声息入了林子,眨眼间便消失了踪迹。片刻后,一片细小唏嘘声中,几个人影停在一片浅淡的薄雾前。 “这里?” 遥一颔首:“就是这里,只是个简单的迷雾阵,雾中无毒只用来模糊方向。” 闻人语抬头看了半晌,疑惑道:“那鸟呢?” 遥一也想起来,四处张望了下奇怪道:“白天还在的,这会怎么没了影子?不过,这地方定然不错。里头虽然看不清方向,却也不用怎么找。” 说完,率先走进雾中。闻人语脚步一顿,伸手拉住自家笨蛋路痴师妹,跟着走了进去。莫筱冉在他背后撇了撇嘴,也没敢表达自己的不满。 入了迷雾后,视线中只有些模糊的影子,更别说去判断方向。隐隐之中还能看清前头带路的遥一突然驻足,然后蹲下身子似乎在听什么。半晌后才站起身,冲着闻人语的方向摇了摇手。 闻人语将莫筱冉护在身后,拉着她走了过去。遥一见他们走进,伸手摸索了几下后掀开了个硕大的盖子,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众人接连跳下去后,闻人语才察觉到这条隧道的诡异之处。 安静,针落可闻的安静。甚至于连风声都小的可怜,那不知什么材质的盖子合上后,头顶的声音也完全被隔绝起来。 “这里面没人了。”空旷得隧道里突然响起闻人语的声音,着实把莫筱冉吓了个激灵。 闻人语借着黑暗看了莫筱冉一眼,把她推进逍二怀里:“逍二,护着小姐。逍一遥一,跟我去前面。” 长长的隧道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视线骤然宽阔起来。空旷的大殿四处镶着烛火,光线虽不算暗,却有些莫名的诡异阴森。更为诡异的是,这里一切布置都摆设齐全,却死气沉沉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 “嘶……这里怎么这么奇怪?”莫筱冉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一只手还死死抓着逍二的袖子。 没办法,她虽然神经大条,但也还是有点怕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逍九此处张望了半晌,嗤道:“看着就像个邪教似的,还什么英才会。” 闻人语懒得理会这两个已经不知道重点在哪的家伙,转头看向遥一:“你们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遥一思索了一下,道:“三个时辰前,逍五是最后一个退出去的。” 逍五接口:“我离开的时候里头还有声音,虽然离得远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能确定里头是有人的。” 闻人语在殿中逛了一圈,摇头:“人走了。若不是发现了你们,就是他们一早便决定离开。” 跟来的十八卫四处检查了半晌,朝着闻人语道:“二少爷,没什么线索。” 莫筱冉一直跟在闻人语身后戳戳碰碰,正要和闻人语说什么,突然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后仰去。闻人语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却被一股大力拽过去。眨眼间两人被拉进一个暗门中,轰隆一声巨响合死了暗门。 十八卫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一时间愣是没反应过来。 卧槽小姐这是什么运气,还带意外打开支线地图的? 暗门中一片漆黑,即使两人靠的极近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闻人语拍了拍莫筱冉有些发抖的背,单手护着她慢慢摸索着朝前走。 暗门中似乎空间并不大,只能两人前后朝前走,而且好似连通风口都没有,能清晰感觉到沉闷压抑的感觉。莫筱冉死死抓住自家二师兄,一边努力放缓呼吸,不让紧张带动的窒息感更强。 片刻后,闻人语轻声道:“冉冉,闭眼,我摸到了个机关。” 莫筱冉听话的闭上眼,感觉到自家师兄把自己护在怀里,然后按动了什么。一声轻响后,暗门里的空间突然接连亮了起来。莫筱冉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一排嵌在墙上的夜明珠统统露了出来,将整个空间照的明亮。 夜明珠含有一定毒性,在这样密闭的地方更是有极大危险。但此时有光胜过什么都没有,莫筱冉从袖带里取出两枚药丸递给闻人语一个,含放在舌下抑毒,一边跟着闻人语继续查探。 长廊过后是个窄小的密室,正中有个竖着的矮柱,柱子顶端是个巴掌大的平台。此时,那平台上正放着张纸。 闻人语伸手要去拿那张纸,突然被莫筱冉拦下,递给他一直薄膜一样的手套。闻人语颔首接过,套在手上后才小心翼翼取过纸张。 纸上字迹端端正正,像是印着模板书写下的,全天下同样的字迹数不胜数。而那内容,却张狂至极。 ——诸位来往数遭,寻至此处也算成果。夜明珠上化功散,纸张之上无花水,诚意送上。日后,某定来替诸位收尸。 闻人语对莫筱冉笑笑,对于自家师妹这次的机敏表示十分满意。 莫筱冉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外头。闻人语摇头,继续四处查探。 这屋子里并没有明显机关,唯一能有线索的只有这根柱子。除非是死门,否则想要出去只能在这上面找机关。而且里头氧气稀薄,又到处是毒,不宜久留。 莫筱冉咬开舌下的药丸,等药味充斥口腔后才开口道:“柱身上应该有东西,上面全是细缝,应该不可能全是摆设。” 闻人语顺着她指的地方摩挲了半晌,突然指尖一撮,移开了一小块砖,露出一个小凹槽。 二人对视一眼,闻人语取出一直放在身上的天职令,恰恰好嵌在其中。 哗啦一声,一面墙骤然升起。站在墙外的逍九蹭的一下跳起来,差点反手打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哗啦一声,一面墙骤然升起。站在墙外的逍九蹭地一下跳起来,反手一剑刺出,恰恰刺中暗门后之人的眉心。 莫筱冉怔愣地看着,脑中一片空白。而站在她身侧闻人语渐渐软倒在地,彻底没了气息。 ——《总被师妹围观谈恋爱》完、 ☆、第三十七章 逍九捧着胸口老半天才从自己差点一剑戳死自家主子的后怕中缓过来,后知后觉地纳闷:“二少爷?小姐?你们怎么从这出来了?” 闻人语两下把嘴里的药丸嚼了吞下去,道:“里头到处是毒,先出去再说。”说完,率先朝着来的方向走去。 待出了隧道,闻人语冲遥一道:“去找找四周有没有什么痕迹,人应该走了没多久。” 周遭搜寻了许久未果,遥一只能带着人回昌燕城。进了闻人语住的院子,才发现所有人都等在那里。 “主子,没有痕迹。” 闻人语敲了敲桌面,道:“对方比我们想的要机警。林宇,你的人确定没有被对方发现?” 林宇摇头:“这个英才会出现的突然,查他们的不止是你我。发现与否倒是不能肯定,不过如此迅速离开,定然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时析颔首:“那照这样说,可能的就只有我们自己的追踪方式了。青柳给的追踪粉虽不显眼,但那鸟儿却是一路跟着的,被发现了也不奇怪。对方如此迅速便能悄无声息撤离,看来是一直都做好了准备。” 闻人语思索片刻,半眯着眼开口:“莫非……是浩澜城一事让他们有了准备?” 时析愕然:“与浩澜城一事有关?” “哦,对了。”闻人语恍然,“我和冉冉在那地下殿中碰到了机关,不小心入了个暗室。那里头……有天职令的痕迹。” 时析眉心一紧:“又是大皇子的人?” 闻人语点头:“所差不远。即便不是他的人,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我们开始想的没错,恐怕大皇子的人是打算从江湖入手。若是真由这个英才会做大,招揽大批江湖人士。又有无花水在手,一批效命死士培养起来不算难事。” 莫筱冉张了张嘴,半晌才转过弯来:“手伸的这么远,还悄无声息的。那四师兄……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众人沉默下来。 半晌,时析抬眼看着闻人语:“我们必须要去一趟京城。” 闻人语避开他的目光,并未答话。 莫筱冉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片刻后干笑道:“那个……今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了。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早点休息。” 说完,拉着不明白情况的林宇逃之夭夭。 小院转眼空了下来,闻人语垂眸握着茶杯不知在想什么。时析坐在他身侧,就那样定定看着他,似乎咬定打算让他先开口。 夜色越深,夜风越凉。偶然一阵风过,时析便会无意识握紧了拳,扛过从体内散出的寒意。 片刻后,闻人语抬眼看着时析冷的泛白的脸,终于妥协:“好,我同意。先进屋休息吧。” 被闻人语脱下外袍罩住抱在怀里,时析侧了侧脸倚在他心口,忍不住轻笑了下。 他身上带着药玉和暖玉,寒毒也早被压制起来,根本不会惧怕这点夜风。只是他料准了闻人语会忍不下心和他耗着,才与他死犟。 若是不踏出这一步,将来迟早会陷在此处。倘若那时再有什么意外,就真的由不得他来掌控主权稳定局势了。他时析的师弟,怎么能因为过往,而被迫陷入被动境地呢? 闻人语听到他带着气声笑意的呼吸,无奈:“师兄,你何时也学会了冉冉那一招死缠烂打。” 时析紧了紧身上的外袍,由着他抱自己进门:“管用便好,无所谓方式。” 将人放在床上裹好了被子,闻人语又倒了杯热茶递给他,这才道:“不管怎样,以后别再用这种法子了。身子是你自己的,受了寒难受的还是自己。你难道想我总是这样时不时替你揪一把心?” 时析敛眉笑了笑,没有答话。 他向来不是个没分寸的,闻人语自己也清楚。只是如今大概真是心境不同,偶尔也会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若不是知道不会有事,又知道闻人语定然会关心自己,并且万无一失的照顾好自己,他又岂会用这种方法逼他妥协。 “上来吧。”时析朝里侧了侧身子,让开了一半位置。 这几日两人也适应了一起睡,闻人语去了衣裳躺上去,顺道将被褥替时析整理好,才带着被子把人抱进怀里。 “如今京中怕是局势正乱,闻人府上那一摊子事本就不干净。我若是回去,怕是少不了要与他们费上一番功夫。我并非怕了他们,只是如今这样子,我有心担心他们会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 时析合着眼笑了笑:“好歹我也是你师兄,难道真的连点自保能力都没了?如你所说,如今京中时局正乱,我们去了也是做正事的。那些人……由着他们去闹便是,若是闹得狠了给点颜色也就罢了。等老四站稳了,那些人还不是由着你去收拾。” 闻人语嗤笑:“闻人家老头子看不清局面,此时怕是早已自以为是的站了队。老四如今不显山不露水,他定然不会选上老四。而且……大皇子母家如今势力不大,却是一荣俱荣。想来,那老头子早是巴不得想要攀上姻亲。” 时析侧身看他:“你觉得,闻人大人想要让你来结亲?” 闻人语轻笑:“若是这样,师兄会如何?” 时析转回去,躺平了道:“若是这样,那你便去吧。再怎么说,皇族的大家小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闻人语叹息着笑道:“我就知道师兄定然不会说什么我乐意听的话。那老头子和那女人恨不得我一辈子在穷山恶水里耗死,怎么会好心让我结这门亲。若不是那女人迟迟无子,想来我这嫡子身份也早就被她设计了去。族中适合的男子不少,找一个能掌握的可比我强得多。何况皇后族中虽然能人少得可怜,却是眼界高得很,想要攀上他们可得费些功夫。” 顿了顿,闻人语嗤道:“我这次回去,恐怕能让他们闹个措手不及,届时应是有不少热闹能看。冉冉向来喜欢看这些,到时候我便带她好好看看这些后宅阴私,也让她长长见识,免得日后被人骗了。” 时析无语:“哪有你这样做师兄的?她一个小姑娘,让她看这些做什么。” “不过是些小把戏,就当让她看热闹了。不过闻人家乌烟瘴气的,你还是别跟进去了。到时候我在外头帮你租个宅子,让他们几个跟着你在外头住。” 时析这次没阻止,轻轻应了一声便好似睡着一般。 许久过后,闻人语突然笑起来。时析动了动睁眼看他:“你不睡又在想什么?” 闻人语呼了口气,带着笑意道:“我只是想到,若是我真被拖去结亲,你会如何。” 时析睡意朦胧地道:“你觉得我会如何?” “恐怕,你自己是没什么。反倒是冉冉会带着人一把抄了喜堂,然后硬生生将你塞过来与我拜堂。” 时析含糊地应了一声,嘴边笑意未散便沉沉睡着。 闻人语垂眸看着他,伸手摸了摸那张捂热了的脸,笑容温柔。 若自己连反抗一下的能力都没有,当初又怎么会轻易去招惹你呢? 将来啊,若是想要位极人臣,他便陪着这人辅佐新帝,共看江山。若是想要快马江湖,他也能甩手荣华,陪他行遍万里,看尽繁华。总归是他愿意如何,他便陪着他如何。 从时析在浩澜城外等他到来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立誓不会再放手。也永远,不会让他有机会离开。 三日后,邵青柳替时析施了最后一次针,起身笑眯眯地道:“好啦!若无意外,等我寻到最后一味药,便能将毒解了。” 莫筱冉立刻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这事二师兄还不知道呢!” 邵青柳眨眨眼:“他为什么不知道?他不是很关心时析哥哥吗?” 莫筱冉笑着拍拍他的头:“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记得保密就好了。记住,一定一定不许告诉别人!” 邵青柳用力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时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别闹了。” 莫筱冉扬眉笑道:“这怎么能是闹呢?四师兄那里肯定会有千藤草,到时候拿到了再入药行针,师兄就会彻底好起来。没多久便不是只能站起来,而是能如常人一般行走了。待二师兄生日时,让他知道这么个大惊喜,岂不是乐疯了他?” 时析唇角微扬,与莫筱冉对视一眼,才道:“偏你鬼点子多。我不让你说,也不过是不愿意这半好不好的让他操心。” 莫筱冉拍拍手:“反正都一样,那样才皆大欢喜不是吗!对了,师兄的毒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邵青柳突然望过来,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们:“你们又要走了吗!要去哪里!” 莫筱冉笑着揉他:“小青柳乖,哥哥姐姐还有大事要做,你好好在百草林呆着,不要乱跑哦~” 邵青柳撇撇嘴,可怜兮兮看着时析:“时析哥哥……青柳想和你们一起去……” 闻人语正从林宇那头回来,进门就听到这一句:“去什么?” 时析看过来道:“青柳说想要和我们一起走。” 闻人语颦眉想了片刻,最终败在邵青柳可怜巴巴的目光下:“罢了,一起就一起吧,总归你在百草林住了这么久,也该出去看看。不过说好了,出去可就得听我和你时析哥哥的,不准乱跑。” “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刚到家_(:зゝ∠)_ ☆、第三十八章 没过两日,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昌燕城,直奔京城而去。 被一群人吃吃喝喝住住剥削了好几日的林宇表示了深切渴望的挽留。 “诸位好走,下次别再来了!” 玛格叽终于走了,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还要使唤老子。重要的是你们在,老子媳妇成天和老子保持距离,生怕在你们面前损坏了一点点优秀下属的形象。真是让人十分不满啊!要不是打不过,老子早揍你们了! 内心疯狂吐槽的林宇面上一脸亲和,装比装的十分真实。 莫筱冉回眸一笑:“既然林盟主如此挽留,那我们就再住一阵吧!” 林宇一僵,脸上的亲和挽留瞬间碎裂成渣,笑容扭曲的把莫筱冉推上车:“好走不送,一路小心啊!” 车马渐行,闻人语抬眼看莫筱冉:“闲的你,非要去逗他。” 莫筱冉悠哉哉地翘着腿坐着,一边啃着遥一顺手买来的蜜瓜一边道:“好玩嘛,反正林宇又不会生气。” 闻人语摇了摇头,由着她没形象。 这阵子不光林宇一直帮着他们忙碌,逍遥楼也在暗处打压着英才会的势力。身为逍遥楼主力之一,赤焰经常在外头出任务,两人也算是聚少离多。也难怪林宇忙不迭将他们送走,巴不得他们再也别来。 看来……是得找个时间送份大礼给林宇了。好歹也是得用下属的夫家,多少也是个自己人,不能亏待了不是。 时析握着书翻了一页,看都没看他一眼便道:“又在想什么。” 闻人语笑了笑,坐到他身边笑道:“你说,是不是该给林宇补分礼?或者给赤焰补份嫁妆?” 时析抬眼睨他:“你是想赤焰怒极叛主?” 莫筱冉在一边凑热闹:“以赤焰的性格,很有可能!” 闻人语摸摸下巴,煞有介事:“那看来,还是补份礼吧。不说明是嫁妆,总不会踩了爆点。” 于是刚刚跟着启程的长明蜡烛逍九同志被迫返程,冒着被揍的危险给林宇送去了两瓶天青露。 林宇拿着药瓶上下看了半晌,突然笑道:“焰儿,你说……这是不是你的嫁妆啊?” 喜闻乐见,这日林盟主又被家暴了。 昌燕城距京城约莫二十天的路程,逍四逍五快马前行,连同打听消息顺道提前安排众人住行。而闻人语等人则一路缓慢前行,一边是为了迷惑有心人的观察,一边也是为了给闻人语一个调整情绪的时间。 一路上小打小闹倒是有,众人只当是乐子,悠闲自在,乐在其中。尤其是莫筱冉,沿途遇到个小城小镇的人命案子都要下手试试水,好几次都被人当作凶手差点押上公堂。 当闻人语再次将一不留神就跑没影了的莫筱冉抓回来,并且直接在官道边上就揍了一顿。莫筱冉这才指天画地鬼哭狼嚎地发誓自己再也不乱跑了。 闻人语拍了拍衣襟,负手看着她:“今晚不入镇子。逍八,你和小姐给我去树上站着,今晚不许下来!” 逍八立马哭丧脸。 二少爷明鉴!我是被小姐逼着去的啊! 站树什么的很可怕啊!又不是平日放哨监视,还能靠靠躺躺,那可是真的站在树杈上,不能靠树干也不能扶树枝啊!这么一夜下来,明儿个还不得瘫了! 逍九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一路走好。做兄弟的一定会帮你准备好跌打药膏,明日替你接骨!” 逍八一脚踹过去:“老子才不会摔下来!” 莫筱冉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师兄!我可是女孩子!” 闻人语唇角微扬:“哦?是吗?之前你可没把自己当女孩子啊。” 莫筱冉正打算再挣扎一把,就听到后头有人轻笑:“这位兄台,教训一下也就算了。毕竟是个姑娘,这样做的确有失分寸。” 闻人语转头看向来人,微微一怔,随即笑意更深:“既然……有人求情,那就饶你一次。去和逍八捡柴禾。” 莫筱冉‘嗷’一嗓子扑上去,搂着来人胳膊蹦跶了半天:“大兄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今晚请你吃姐姐烤的肉当做回报,不要客气哟!” “莫筱冉!” “到!” 闻人语眉峰一厉:“你给我注意一点!” 被搂住脖子的人愣了半晌,突然后退数步。刚硬的脸上硬是红成了番茄:“那个……姑娘……男女有别……” 莫筱冉嗤了一声:“好吧好吧,男女有别,小女子失礼啦。二师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闻人语横她一眼:“还不快去!” 莫筱冉应了一声,拉起逍八兴冲冲朝着官道旁的山林里跑去。 那男子愣愣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半晌才回过神来,红着脸道:“那个……在下就不打扰了。” 时析饶有兴致地将目光在两人间徘徊。看闻人语望着来人似乎在想什么,开口道:“公子既然来了,不如一起?这时辰若要赶去下个镇子,恐怕要入了夜了。” 男子怔了怔,有些尴尬:“那个……方便吗?” 闻人语笑笑:“没什么不方便的。请吧。” “好……好吧,多谢。”顿了顿,那人又道:“那位姑娘去寻柴火,不需要帮忙?” “不用,该让她受受罚长长记性。” 片刻后,莫筱冉在那人不可置信地目光下和逍八一人抱着一大捆挡住脸的干柴走了回来,然后嘭地摔在地上。继而转头大大咧咧招呼着其余人生火,完全没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那人微微张了张嘴,尴尬道:“这位姑娘还真是……不拘小节。” 闻人语点了点头:“嗯。能打能摔,能干活能救人,兄台看着如何?” 那人一愣:“啊?” 闻人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什么。” 那人‘哦’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自己在这坐着不大好意思,起身道:“我去……我去帮帮他们。” 等人走远了,时析放下手中的书本抬眼看闻人语:“认识?” 闻人语轻笑:“若是没认错的话,应是旧识。” “瞧着身形气度,像是个行军打仗的好手。” “不错。若要算下来,大概在战场上呆了有十年之余。” 时析微带笑意:“瞧着这性子内敛了点,恐怕不适合冉冉。” “不急,顺其自然。不过……若要真有心思,他这个人我倒是放心得很。” 时析颔首,侧头瞧着那边看过去。只看见莫筱冉叽叽喳喳和那人对话,时不时还用干柴戳人家,指使人家干活。不过那男子虽然有些避讳尴尬,眉目间却是一副甘之如饴。偶尔触及莫筱冉的目光,也迅速回避,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散去。 “当真是个老实人。” 架好火堆,因着有外人在十八卫只留下了几个随身侍候的。在莫筱冉指挥下,井井有条的烤肉烧水,忙碌的好不热闹。 闻人语看着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的男人,笑道:“兄台来这边吧,那里让他们去忙活。” 那人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额……在下韩烁,不知两位……” 时析微微点头:“在下时析。” 闻人语望着韩烁的眼,笑意渐深:“在下……闻人语。” 韩烁点点头,一脸茫然:“哦,闻人语……闻人语?!” 闻人语笑眯眯地点头:“好久不见啊。” 韩烁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他:“你真是闻人语?闻人家的那位小公子?孟桓兆的表弟?” 闻人语颔首:“是我。” 韩烁顿时乐了:“你这些年跑哪去了!桓兆找了你十几年,生怕你……咳咳,那个,这些年可还好?” “还算不错。” 韩烁感慨道:“还真是认不出来了。当年你……咳咳”像是想起身边还有别人,斟酌了下措辞才道:“那时候你那么瘦小,如今这样子倒还真认不出来了。当初你突然失踪,若不是差身边人给桓兆送了信,恐怕孟家早就上闻人家要人了。” 闻人语嗤笑:“我若是一直在闻人家,也等不到孟家来要人,就得突然暴毙了。” 韩烁脸色暗淡了下,“当初我们都还小,桓兆也不过才七八岁。许多事情都还不懂,只知道你应是被人害了,却又拿不出证据。孟家想了许多办法查你踪迹,却也没有线索。更何况这几年徐家渐渐起势,单靠孟家也压制不住。还是我托了父亲照料,才没让徐家彻底掌控了闻人家。” 闻人语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当年的恩,我都记着,日后定然会回报给大家。至于闻人家和徐家,既然如今我已回来了,就容不得他们继续猖狂。” 韩烁讶然:“你打算回京了?” 闻人语侧目:“怎么?不欢迎?” 韩烁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如今京中混乱,闻人家和徐家又不算安分。以你如今的身份,贸然回去恐怕会有不少麻烦事。” 闻人语不甚在意:“以他们现在的能力还动不了我。本身也是不想回来的,不过既然回来了,就该去算算当年的账。” 说完,起身去倒了热水递到时析手中,才继续开口:“我们一行人恐怕还要一阵子才会进京。你这次回来应当是为了省亲吧?回去后跟我表哥打个招呼,有机会我会过去说明。此前,只要我不出面,便莫要让表哥来寻我。” 韩烁不解:“这是为何?” 闻人语道:“此次回京也是有事要办,再未安排托当前,我暂时不能露面。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和你们解释清楚。” ☆、第三十九回 正说着,莫筱冉突然冲着他们喊了一声,一边晃了晃手里串好的肉。闻人语一笑,起身道:“走吧,去用饭。” 韩烁并无意见,随着两人朝火堆边走去。 莫筱冉瞧见韩烁过来,笑嘻嘻地道:“咦,来来来,看你刚才帮我求情,这个请你吃。” 韩烁腾地一下脸又红了,刚想着开口拒绝却被闻人语拦下:“给你就拿着,冉冉手艺不错。” 莫筱冉连连点头,硬生生将手里的兔子腿塞进韩烁手里:“出门在外就不要讲究那么多,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谢……谢谢……”韩烁红着脸低下头,小口小口吃着肉,那吃相完全没有在军营时的野蛮,比大姑娘都含蓄。 莫筱冉杵着腮帮子嚼着肉,咽下去后感慨道:“我以为像你们这种型的,吃起肉来都大口大口十分豪放的。怎么你看上去就跟个大姑娘似的,这么细嚼慢咽。” 韩烁张了张嘴,半晌没答出话来。 闻人语抬手拍了自家浪飞了的师妹,训斥道:“吃你的!哪那么多话。” 莫筱冉笑嘻嘻乐了几声,起身蹦跶着跑到十八卫身边凑热闹去了。 时析接过闻人语递来的吃食,对韩烁微颔首:“师妹自小被宠的没了样子,韩公子勿见怪。” 韩烁局促地摇头:“没……没什么见怪的。另师妹开朗活泼,很……很好……” 闻人语回眸看了时析一眼,眼底带着些许笑意。 没过多久天便黑了下来,野外不比城镇中,夜风带着凉意,还有些袭人。时析早早被闻人语劝上马车,便点了灯倚在马车里看书。 莫筱冉和十八卫闹腾了好一阵才回来,跳上马车有些惊讶:“咦?二师兄呢?” 时析翻了一页书,道:“在和韩公子聊天。” 莫筱冉坐到时析身边,一脸好奇:“我刚才就想问了,那位和二师兄是旧识?” 时析点了点头:“应是儿时旧友。” “看着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瞧那身形气度,应该是个军营出来的吧。” 时析抬了抬眼:“怎么,感兴趣?” 莫筱冉撇嘴:“我感兴趣的人太多了,可惜都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不过说真的,二师兄记性够好啊,这么多年没见还能记得人。” “他素来记得清,何况……是对他有好的人。” 莫筱冉抬腿抱着膝盖连连点头:“师兄虽然黑心了点,不过向来记得别人的好。不过也是小时候他所谓的家里人太过黑心,否则何至于一点小恩小惠都记得牢靠。” 时析顿了顿,抬眼看她:“日后这话别再你二师兄面前多言。” 莫筱冉应声:“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得。” 随后不知想了什么,好一会才道:“这次入京,我还真想去看看师兄家里都是什么样的奇人。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可二师兄这哪是后爹,简直就是仇人。” “你二师兄……是打算让你和他一同回去。” 莫筱冉眼睛一亮:“让我一起去作甚!踢场子还是演戏?” 时析无奈地看着她:“只是让你开开眼吧。后宅的事乱的很,只当是给你打个警醒。至于其他的,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莫筱冉不满:“开什么玩笑,本姑娘能文能武,打得过流氓斗得过小三!二师兄要是有需要,那必须什么都能演啊!虽然有热闹看也不错,但是只是看不出手也很无趣啊。” 时析放下书定定看着她:“京城之中不比在山庄,许多事情不能由着你性子来胡闹。后宅之事看似可笑,却也牵扯着一个家族的势力纠纷。让你去看,你便踏踏实实安安静静看,不许多行多言。你二师兄若有什么需要你做的,自然会与你说明。可记得了?” 莫筱冉无力地点点头:“是啦,我知道的!” 马车停靠的不远处,韩烁和闻人语坐在溪流边的大石头上。闻人语抬眼看了看月色,笑道:“你我也有十几年未见,想不到竟能重聚。” 韩烁侧了侧身子看向远处:“可不是。你五岁突然消失,随后又大张旗鼓返回家中捅开了你家那女人的脸面。我和你表哥都当你不愿再回来,才这般决绝。没想到,这兜兜转转一圈子,你竟还会入京城。” 闻人语笑道:“我当真是打算不回来的。若不是……罢了,都是以后的事。今日你我既然相聚,有月无酒可不行。” 说完,冲着身后打了个响指。一阵破空声传来,一大坛子酒直直飞向两人。 韩烁接住酒坛有些惊讶:“你带的这些人倒是身手不错,我竟是一点察觉也没有。” 许是因着在昔日旧友面前,闻人语没有了平时的内敛深沉,闻言带着点得意道:“这可是师门自小培养的人才,自然不俗。何况都是混江湖的,又不是你们战场那风风火火的一群人马,如何能让你察觉了去。” 韩烁眼睛一亮,抱着酒坛炯炯有神看着他:“这么说来,你如今身手定然也不差?” 闻人语笑道:“身手如何暂且不谈,久未相见我可不想和你比试。这大好的时间,还是文雅些的好。” 韩烁嗤道:“你又不知我是混在哪里的,和我论什么文雅。若要论起来,你该去和你表哥谈。那老狐狸如今真是被历练出来了,说句话都要让人想上三个弯,一不留神就把人带进沟里了。” 闻人语大笑:“看来表哥没少坑你。” “可不是”韩烁撇嘴,“小时候他哄不过别人,也就瞧着我好欺负。如今大了,能哄过别人了,却还是不放过我。若不是见他自小未学过武,我早就揍他了。” “我表哥可受不住你揍。”闻人语开了封泥,笑道。 韩烁不屑:“他那人也就只靠嘴上功夫了。哎……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让我们几个再聚一起喝酒。小时候不懂事,带着你去偷酒,为此你表哥可没少骂我。” 闻人语感叹道:“如今不用偷了,反而不如当年偷来的香。” 韩烁失笑:“你这是变相提醒我把你教坏了么?” 闻人语摇头:“岂敢岂敢,韩大哥可是向来护着我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韩烁才叹道:“如今京中渐渐乱起来,你表哥纵然有才情却也不敢太过显眼。皇后一族越发不知足,整日蹦跶着欢。这日后……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闻人语手中一顿,抬眼看了看韩烁:“听闻二皇子前年归京,如今也站稳了脚。你如何看?” 韩烁摇头:“二皇子此人我倒是见过几面,的确是个有才的。这些事本不该和你说的,不过你我是兄弟,将来你也许也要经历这么一遭,索性便与你直说了。我家中与孟家暗中都是在助二皇子的,不过也只是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帮扶一把。日后若真要争储,除非有了七成之上的把握,否则韩孟两家不可能明确站位。不过二皇子倒是个聪明人,从入朝到现在也没什么太过明显的举动。纵然有不少人相助,却也没引得皇上多心。” 闻人语笑了笑,并未接话。 “只是大皇子如今势头正旺,又有皇后一族帮衬。二皇子想要越过去,恐怕还有些困难。你继母徐家费了心思想要挤进内阁,若不是齐家设法拦着,没准还真就成了。那可是明明白白站在了大皇子那头的,连你家老爷子都是个拎不清的,时不时就要冲大皇子示好。” 闻人语嗤笑:“那一家子素来眼界浅,不足为奇。” 韩烁顿了顿,看他:“你呢,你打算如何?” 闻人语侧目看向他,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搀和?” 韩烁摇头笑道:“哥哥是个粗人,但也不是没脑子的。打小你就是个冷性子,与你无关的人你理都不理会,怎么会专门开口问。怎么,二皇子与你有交情?” 闻人语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此次进京,无论成败,我都会助二皇子。所以……在局势定下来前,我并不打算与表哥有过多牵连,包括与你也是。” 韩烁笑了笑,“这些事都过后再说吧。不管怎样你且记着,当年你叫了我一声哥,我便不可能不管你。倘若真有个岔子,只要哥哥还能保全自己,就定然不会让你涉险。” 闻人语吐了口气畅快笑出声:“兄弟我没别的本事,保自己条命不成问题。他日若事成,你我兄弟定然再聚。若事败了,那边天各一方再无瓜葛。但……只要我闻人语还活着,你就一直是我大哥。” “那是!”韩烁朗笑一声,仰头灌了好几口酒下去。 撇过这些事不谈,闻人语敲着酒坛突然回眸看他:“你说……我师妹那丫头如何?” 韩烁猛地一呛:“什……什么如何?” 闻人语拍了拍他肩膀:“别装了!我还看不出来么?我师妹打小被宠坏了,言行举止有些没有分寸。不过正经地方还是不错的,为人处世都是个有谱的。你若是有心,便好好了解一番。至于能不能成,我可是不管的。” 韩烁吭哧了几声,无奈地妥协:“人一姑娘家,我如何去多了解。且再看看吧,如今我常年在边关,也没那个心思多想。” 闻人语笑道:“慌什么,我师妹可不是寻常家的姑娘。你若是入了她的眼,说不定日后行军打仗还能多个好帮手。” 韩烁顿时眼中一亮:“莫姑娘还会打仗?” 闻人语卖起师妹十分痛快:“我师妹会的可多,端看她心情如何。” ☆、第四十回 韩烁神色有些惊喜,但没持续多久却又低落下去,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闻人语也不催他,只是抱着酒坛倚在石头上,似乎在等他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韩烁才幽幽叹了一声:“莫姑娘定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千金,没必要让她随我淌这趟浑水。” 闻人语扬唇笑了笑,没有接口。 韩烁抿了抿唇,道:“如今朝堂之上已经开始暗斗,我韩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全然避开。若是……若是将来一切能稳定下来,或许我会带重礼上门,来试上一试。” 闻人语笑出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想太多了。我也只是看你对师妹有心,才打算让你试上一试。我师妹可是个奇人,到头来别人没求到手,反而被我师妹拐带的将个男人娶进门。” 韩烁脑子一打结,没转过弯来:“啊?” 闻人语笑而不语,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举着酒坛与韩烁碰了碰,才道:“此事还为时尚早,你若有心我也不会拦着,端看我师妹如何决定。他日若是我师妹真的倾心于你,怕是即便你不三书六礼上门下聘,我师妹也会背着包裹自己上门求嫁。” “莫姑娘……还真是不拘小节。” 一夜畅谈过使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天亮,韩烁拍了拍身上露水,起身潇洒告辞。 闻人语目送着他离开,笑意渐淡。 此一别,来日相见便不知是何立场了。当年的情谊,他也只能择时再报。 心中正纠结与那些恼人的事情,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回头,便瞧见莫筱冉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那傻大个走了?” 闻人语伸手呼了她一下:“没点规矩。我尚且要叫句大哥,容得你胡说?” 莫筱冉耸耸肩:“反正他也听不到,何况本来就是个傻大个。直挺挺的大木头!” 闻人语想训斥她,却也觉得贴切,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莫筱冉抱着手臂跺了跺脚,感慨道:“清晨天还挺凉,你们就这么坐一夜也不怕受了寒。” 闻人语无力:“你是个习武之人,怎得还畏寒?” 莫筱冉嗤他:“大师兄也是习武之人,你还不是护得小心翼翼。这做师妹的果然不是亲的,什么理由都能训我!” 闻人语瞥她一眼,懒得与她争论。莫筱冉倒也不纠结,转而道:“二师兄,那傻大个是什么来路?” 闻人语一顿,回眸看她:“怎么?” 莫筱冉微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昨天你不是还想着法把我俩凑一块么?难得遇见个有兴趣的,就问问咯。” 闻人语摇头叹息:“果然不能指望你矜持些。” “太矜持了人就是别家的了。我好不容易有个有兴趣的,哪能拱手送人。”莫筱冉说的大义凛然,毫不要脸。 闻人语不解:“那昨日你怎么还可着劲逗人家,就不怕人家嫌你没规矩?” 莫筱冉摇了摇手指,意味深长:“他要这么觉得,那我也就不必多问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何必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呢?”说完,抿了抿嘴笑道:“何况瞧那样子,想来也是没嫌我。” 闻人语失笑:“你倒是有自信。” “那是。” 闻人语摇了摇头,道:“瑜国开国将军一脉嫡系,韩将军家唯一的嫡子。虽已及冠几年,但一直独身一人,是打小就在战场上滚大的。家中除了父母双亲,再没了别人。只是手握兵权算是站在风口上的,躲不开朝堂中的那些弯弯绕绕。” 莫筱冉张了张嘴,默默看着自家师兄:“其实我就是随便问问,不用说这么详细的。” 闻人语笑道:“你想知道我便说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莫筱冉摇了摇脑袋,“没了。我就随便问问,还没打算把自己打包过去。四师兄还在风中摇曳着,我哪敢这时候添乱子。” 闻人语满意地拍拍她:“不错,懂事了。” 莫筱冉一呲牙:“这话说得,我一直都这么懂事。” 闻人语笑了笑,随即才道:“待事情安定下来,若是你有心,再去相处看看。韩家素来直率,若是韩烁真的看中了你,想来不会有太多阻碍。不过……你这样子,若要嫁作人妇,可不能这般没规矩。” 莫筱冉立马拉下脸来:“师兄!你想的太多了!” 两人没掐一会,逍一便走了过来。 “二少爷,大少爷起了。” 闻人语点点头,冲莫筱冉道:“准备启程,今日进京。” 时析刚刚洗漱毕了,手里捧着碗热粥暖身子,一抬眼瞧见闻人语上来:“在外头呆了一夜?” 闻人语应了一声,在火盆前蹲了会才往他身边走:“怕你睡不好,就没回来。昨晚可冷了?” “没有。”时析几口咽下粥,将碗放在矮几上,“今日进京?” 闻人语点头:“逍四逍五应当安排妥当了,今日便进京。韩烁赶着今天进城,应当正是休沐之时。我打算与老四见上一面。” “也差不多了。” 为了赶着白天进城,这一日行程便紧了不少。除去时析以外,其余人尽跨马奔波,没有片刻停歇。 日头西移,日落之前堪堪赶到城门前。十八卫尽数散开分批进城,闻人语钻进马车中,直到入了城门也没露面。 马车七转八转进了一条胡同,盏茶的功夫,赶车的逍一敲了敲马车门:“少爷,到了。” 闻人语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将时析连人带椅放了下去。 莫筱冉轻巧地跃了下来,站在两人身边感慨:“这地方倒是不错,逍四逍五挺能下本啊。” 时析淡然道:“怕是不知从谁手里借来的,以他俩的性子,想要自己掏钱租这么个宅子,怕是困难的很。” 一只脚刚踏出门的逍五十分委屈:大少爷,我们这种成日奔波在外的,可是最懂人间疾苦了。钱多难赚啊,不省着点花可怎么行? 莫筱冉瞧着他那副表情就想乐,正要开口逗一下,便被闻人语阻止了:“先进去吧。” 逍五应了一声,将人直接带到各自住的屋子才道:“宅子够大,兄弟们都能凑在一起住下。这地方也偏远,又不是城东的贵处,不会引人注目。只是若要出门,怕是远了些。” 闻人语点点头:“遥八遥九跟着伺候大师兄,逍八继续跟着小姐。遥一,你同我来。”说完,矮下身子握了握时析的手,“赶了一天的路,你先去休息。我出门去见老四一面,夜前回来。若是晚了,你和冉冉便先用饭。” 时析点点头:“自己小心。” 闻人语笑了笑,给了莫筱冉个眼神。莫筱冉立马挺胸立正,一脸严肃地推自家大师兄进屋休息。 瞧着房门关了,闻人语才对遥一道:“进宫去给老四送个信,半个时辰后我在邀月楼等他。” “是。” 半个时辰后。 京城酒楼客栈数不胜数,邀月楼并非最出众的那个,却也是客源滚滚,颇为热闹。 人来人往间,一个素白衣裳的少年人手握折扇缓步走了进来,目光轻轻一扫突然露出抹笑意。 有来和友人一起用饭的官家一眼认出来人,刚想开口便被少年人身边的侍从以眼神制止,顿时驻了足悻悻坐了回去。 少年人满意地眯了眯眼,抬步径直走上二楼。 邀月楼虽然不算出众,但幕后老板的身份却颇为神秘。京城商圈几次动荡都没影响了这个地方,引得无数人好奇。而邀月楼二楼更是个让人好奇地地方,不少京中有身份的人都知道,这二楼一般不对外开放,甚至于一些高官子弟都没能被同意上去。 如今见这么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就这样大喇喇的上去,引得不少人围观注目。 二楼转角最里面的一个雅间,门口站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神色恭敬地守在那里,一瞧见少年人走上来,立马俯身迎上来:“小的见过四少爷,二少爷在里面等着了。” 二楼今日并未迎客,说话便也没了顾忌。段天谕含笑点头:“多谢陈叔。” 邀月楼掌柜陈奇立马笑得见眉不见眼:“四少爷客气了,得以再见两位少爷,是小的福气。” 见段天谕不再说话,陈奇便小心推开房门,迎着段天谕进去后便立即关上门退去。 进门的段天谕脚步一顿,随即转过屏风看向屋中的人:“二师兄,好久不见。” 少年初成的内敛让段天谕褪去了当年的稚嫩,虽然面容依旧略显生涩,却有了帝王之家该有的威慑之意。 闻人语晃了晃神,摇头笑道:“许久不见,竟是长大了这么多。” 段天谕提摆坐下,轻笑道:“总不能一辈子都是个孩子。这地方,可是历练人的很。” 闻人语单手支着头看他:“这几年……过得可好?” 段天谕道:“好不好,总归是活下来了。也算是没辜负了师傅和几位师兄的期望。只是……让你们担心了。” 闻人语伸手替他斟了酒,叹息道:“打小看着你长大,不担心你担心谁。这地方来了便是要水深火热的,你偏要执意自己回来。” ☆、第四十一回 段天谕不在意地笑了笑:“师兄也说了这地方水深火热,我如何能看自家兄弟同陷其中。何况我也不是个摆设,能自己解决。” 闻人语无奈:“自小就只知道逞能。前些时日逍四还送了信,说你受了伤?” “当真是消息传得飞快。不过是为了做场戏,顺道除些不安分的杂碎。也不是什么大事。”段天谕晃了晃酒杯,抬眼看他:“说起来,师兄为何突然决定回来?” 闻人语叹道:“这地方我是当真不想回来。只是放着你在这,实在是不放心。如今越发混乱,你一个人怕是艰难的很吧。” 段天谕轻笑:“再艰难不也过来了,实在不必跑这一趟。” 闻人语敲了敲桌子,眼神也厉起来:“别跟我打太极。这一路上我可是捉了不少虫子,放你一个人折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人圈了进去。” 伸手替段天谕夹了菜,闻人语才又道:“人我都带来了,师兄和冉冉也全在京城。这次,不帮你将一切定下来,我们暂时不会离开。” 段天谕一怔,随即无奈地笑道:“师兄……你们何必来凑这个热闹。” 闻人语扬了扬唇角,眉眼带笑:“左就我也是逃不开的,不如早些搀和进来。就当是借你的手来整治一下家中那些不安分的,权当还了当年的债。” “我知道师兄是关心我。只是如今局势未定,我并不希望你们也踏进来。” 闻人语失笑:“前些时日逍遥榜上那档子事你不会不知吧。想来师父也是查出些什么,却还是将我推了上去。有了这么一遭,你当师父是什么意思。” 段天谕想起自家师父捎来的那封密信,忍不住笑开。 “师父……是当真怕你们出来没事做。” “可不是,一路上都要引着我们凑热闹。你还能指望我们闲下来。”顿了顿,闻人语点了点桌子道:“行了,也不说废话了。今日找你来,是想说说如今的形势。” “形势?”段天谕微微勾起唇角,语带嘲讽:“如今不就是皇后一族嚣张妄为,只以为自己有了地位有了儿子便能掌控天下。若不是我那父皇如今还健在,又有着几分清明,怕是当真已经乱了起来。我父皇提了她做皇后,大皇兄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皇子。纵然是为了平衡没去重用皇后母族,却也没阻止皇兄与童家交好。听说……童家二小姐正值待嫁,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名正言顺抬入烁华宫了。” “童家?”闻人语眉心轻颦,“内阁童家居然愿意与大皇子结亲?” 段天谕颔首:“也就是前阵子的事吧,也不知怎得这童二小姐就爱慕上了我那皇兄,心心念念着非他不嫁。童家二小姐是唯一的嫡出小姐,生来受童家宠爱。她心念至此,童家也无法阻止,只能妥协。何况大皇兄这两年许是受了我回宫的刺激,倒是没有当年那般张狂浮躁,也的确是个有力人选。何况在外人看来,这经营多年又居长居嫡的大皇子,可是要比我这个刚刚回宫两年,毫无背景力量的人要强得多。” 闻人语失笑:“你倒是看得开。” “看不开也没法,我总不能去人跟前让他们看自己手里的牌,告诉他们我要做的事。”段天谕唇角带笑,举酒饮下。 “说起来,若不是早就习惯了师父的不温不火一鸣惊人,初入京城时接触到了师父给我的人,差点真吓了一跳。要不是师父一心挂在了师娘和我们几个身上,这天下要姓什么,恐怕还真不好说。” 闻人语轻笑:“师父年轻时太过能折腾了点,偏生还悄无声息地。师父给你的力量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照你说来,怕是不小?” 段天谕摇头轻笑:“暗中的且不说,单是这朝堂之上能踏心替我卖命的人,就不下二十个。若不是图个名正言顺,我还真想就直接走硬路子,好让那些人看看自己的眼有多拙。” “这种事情只适合冉冉那个没脑子的做,不适合你。好了,说正经的。如今你手上能用的人还有多少?” 段天谕略一思索,“方才与你说的朝中之人我暂且未动,明面上他们有各自的站位,并不显眼。你给我的那块平安坠我也没动,所以孟家和韩家尚且不知你我的身份。只是依着当年母亲的情分,暗中助我稍许。不过未到紧要关头,我也没打算将这两家拉下水。毕竟那是师兄你真真正正的本家,我可不能贸贸然唐突。此外大概就是我母亲的母族陆家,以及……内阁齐家一心帮衬。如今摆在台面上的,也就只有这两家。” 闻人语颔首:“孟家韩家不适合公然站在你这里。孟家倒是好说,只是韩家毕竟手握兵权,若是表明立场,怕是反而会置你于不利。陆家……可能信?” 段天谕笑笑:“陆家本不受重视,若不是我母亲的事,恐怕如今早被打压到底。如今对于陆家来说,我也不过是个翻身的机会。不过我那小表弟倒是真心帮衬我,也的确是个可用的人才,有机会能让你们认识一下。” “嗯,能信便好。闻人家如何说?” 段天谕抬眼看了看自家师兄,轻咳一声没有答话。闻人语无奈:“我知道他们一贯没眼力价,你且说便是。” “咳……嗯……闻人家倒是仍被孟家压着,又有韩家威势在,多少因为你当年的事有些心虚。不过徐家这些年凭着皇后一族气色不少,闻人家有了徐家撑腰也不再安分。大动作倒是没什么,不过这小动作却频频。听说……闻人家主已经在皇兄那里挂了名。” 闻人语抚了抚额:“我就知道。罢了,闻人家那边我会去制衡。依着他们的性子,定然不会一棒子打死。想来会找个蠢法子来向你也示示好,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法子罢了。” 顿了顿,闻人语道:“如今依旧依着你先前所为,不要有什么动作,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让皇上眼里留你多些好。大皇子这些年动作不少,怕是已经忍耐不住,我们且等着他自己把自己折腾死。唯一要注意的是,先前关于天职令的事情一定要小心。这伙人行踪诡秘,目前还没什么消息,也更不知道是打哪冒出来的。” 段天谕点点头:“我知道。曲黎此人也还在我安排之下被秘密关押着,不过知道的消息已经说尽,想来没什么大用处了。” “人先留着,哪怕没了用,最后将前朝之人都揪出来后,他也是其中之一。”闻人语垂眸替自己斟了酒,讥笑道:“前朝曲家,当年也算是个忠义之士,也不知怎得就出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段天谕把玩着自己的扇子靠到椅背上,轻笑道:“正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如我们来聊些闲事?” 闻人语挑眉看他:“你想问什么?” 段天谕朝前靠了靠,脸上带着玩味:“二师兄,听说……你和大师兄成了?” 闻人语伸手敲他:“什么时候学的和冉冉一样,就爱听些八卦闲事。让外人听去了。还不笑你。” 段天谕舒展身子摇了摇折扇,带着笑意喟叹:“我这苦求不得的痴心人角色可是扮够了,你和大师兄能成可是要记我一份大功。现如今山庄上下所有人都还当我心心念念想着你,可是心疼我呢。三师兄前些日子还来劝了我,当真是一片苦心。” “你啊……当年总是跟着我,还时不时给我做那副姿态,能不让人误会嘛!如今总算解脱了,你也该收收心,甭成日逗弄人家齐家大少爷。好好一个公子哥,都快让你逗弄成深闺怨妇了。” 段天谕撇撇嘴,复又凑到闻人语跟前嬉笑:“说真的,我演的像不像?难道师兄你就一直没当过真?” 闻人语斜他一眼,起身道:“还真没有!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还得赶紧回去。若有事你再托人送信出来,过几日我应当回闻人家,消息还是送到我给你的地方。闲着没事别来折腾大师兄,时候到了我再带他和你见面。” 段天谕笑着冲他挥挥手:“二师兄慢走!” 瞧着闻人语从酒楼内的暗门出去,段天谕单手支着下巴摇晃酒杯,唇畔笑意泛苦:“我是演的太好,还是演的太差呢?你竟是从没相信过……” 尾音被推门声掩盖,两个青年缓步走了进来,打头的一脸惊奇看着闻人语的背影:“那那那……那是闻人语?” 段天谕眉头轻挑看向来人:“你们认识?” 青年一回身,赫然是陆言之。 “前段时间我在浩澜城,就是和他们抓到的曲黎!我说怎么曲黎被关在了你这里,原来表哥你和闻人兄相识啊!” 段天谕笑了笑:“他是我师兄。” 陆言之瞪大了眼睛看他:“师师师……师兄?” “不错。” 陆言之揉了揉胸口,一脸诧异:“我感觉我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段天谕轻笑:“是啊,该灭口了。” ☆、第四十二回 跟在陆言之身后进来的齐铭轩朝着已经没了人影的走廊又瞧了一眼,才走到段天谕身边坐下,扬眉问道:“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 陆言之张了张嘴,然后乖乖坐下没有开口。 一级警戒,他要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段天谕眼角微挑,带了几分挑衅:“是又如何?师兄天人之姿,又自小对我百般照顾,即便是念念不忘也是情理之中。” 齐铭轩一口气堵住,老半天才憋了回去,怏怏地开口:“没怎么,我能说什么啊!” 陆言之侧过脸去偷偷笑了一会,然后一脸正色拧回脑袋。 段天谕横了他一眼,才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陆言之笑道:“表哥你大张旗鼓从正面上了二楼可是有不少人瞧见了的。我们听有人提起,就上来瞧瞧,没想到还真撞上了。” “有事?”段天谕问道。 齐铭轩轻咳了一声,没说话。陆言之赶忙道:“没什么事,这不是你伤刚好就出宫,担心你出个什么岔子吗。对了表哥,你说闻人兄是你师兄,那他到底是不是闻人家那位公子?” 段天谕顿了顿,略带嘲讽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依照师兄的性子,怕是真不打算让自己继续做闻人家的少爷了。” 陆言之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也是,就照着闻人家那一家子的脑子,真挺给闻人兄跌份儿的。不过也奇了,闻人兄之前还与我说是打算去江湖上走走,没想到转眼就跑到京城来了……” 说到这,陆言之突然一愣,然后默默转头看自家表哥:“他们突然来了京城,难道是……” 段天谕眼角一撇:“嗯哼?” 陆言之默默闭了嘴,自斟自饮不再说话。 齐铭轩道:“他们又未涉足过朝堂,能帮上你什么?” 段天谕嗤笑:“别的不说,至少我要造反的话,他们能帮上大忙。” 陆言之手里一滑,酒杯直接掉落到桌上,酒水洒的到处都是。 齐铭轩皱眉看他一眼,才道:“这种话勿要乱说,若让人听去尽是麻烦。” 段天谕不屑地笑了笑,低下头不看他。陆言之太懂他表哥的性子了,立马义正言辞地指责齐铭轩:“这句话如今就你我三人知晓,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若要有人知道了,那就是齐大哥你对表哥不忠!” 齐铭轩扶额:“我何时不忠了!” 段天谕摆摆手:“行了。今儿个就到这吧。言之,师兄那里你别去打扰,他们入京没有公开,小心被有心人发现。” 有心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陆言之严肃地点点头。 嘱咐完了,段天谕看都没看齐铭轩一眼就离开,弄得齐铭轩心情更恶劣了几分。 瞧着人没了影子,齐铭轩闷头倒酒,借酒消愁。 陆言之送完自家表哥出门,回来就瞧见个闷闷不乐的酒鬼。忍不住凑上去戳他:“齐大哥?” 齐铭轩抬眼扫他:“作甚?” 陆言之腆着笑脸调侃:“哎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表哥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至于吗?” 齐铭轩仰头灌了口酒没说话。 他自然知道段天谕的性子,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从来不说,说了也大多是反话。但是今天这话让他就是觉得难受。 打从段天谕回京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对这个人有了无尽的渴望。不顾一切到甚至赌上家族的命运,都想要替他做些什么。但他是家中嫡长孙,担负着齐家的命运,到底是不能任性的,所以能为他做的也是有限的。 熟悉了之后,他便知道段天谕心中挂念着别人。且这个人占据了段天谕过往的所有时光,摒弃不得,也攀比不过。何况段天谕对于他的倾囊相助也只是挑挑捡捡,甚至许多时候比他都要顾虑的周全。 那种生分,让他察觉到后就无比难受。 而现在,他终于见到了段天谕心里的人。单单一个背影,足以看出那人的气度风华。更遑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只为助段天谕一臂之力的情分。 他太清楚了,他比不过的。 眼瞧着齐铭轩脸色越来越暗淡,就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地方去。陆言之叹了口气,举杯和他碰了碰,做起了知心大哥哥:“不是我说,我师兄那人就是嘴硬。他要是真不在意你,何至于几次都阻止你牵扯到他的事情里?” 齐铭轩手中一顿,半晌没有动弹。 陆言之又凑近了些,小声道:“再告诉你个秘密吧。” 齐铭轩抬头:“什么?” “那位闻人兄……他心里有人。而且这个人……恐怕连表哥都比不上。大概也是因为如此,表哥应是从来没有想过与闻人兄说明自己的心思的。” 齐铭轩眼睛亮了亮:“天谕不说……难道不是因为不想将那人牵扯进来?” 陆言之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忍心骗他:“好吧,肯定是有这方面原因的。” 齐铭轩恨恨瞪他一眼:“有你这么开解人的么!” 陆言之无辜脸:“我只是单纯想告诉你,既然表哥没打算说,就表明他不打算和闻人兄有什么超出师兄弟情谊的发展。而如今表哥又事事为你着想,这还不够吗?” 齐铭轩放下酒杯,琢磨了半晌:“好像……心情真的好了不少。” 陆言之乐了:“你还真是好哄。” 叹了一声,齐铭轩感慨道:“让他折腾的久了,要求还真是低了不少。” “年轻人,你还是有很大机会的。”陆言之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一脸的意味深长。 闻人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贵族,却也到底算是侯爵之门。在这比之天下小的可怜的京城中,想要发现一个人的踪迹还是简单得很。 加上初入京城,逍遥山庄不少暗桩暗线都有事情要上报,闻人语便经常出现在望月阁。没出两日,便被不想撞上的人撞上了。 徐家大公子素来是个只识玩乐的纨绔,偏生还觉得自己颇富才华,时不时就要同一群狐朋狗友凑到望月阁来消遣风月。 在听了旁人说有人一连两日都上包了二楼,忍不住就想打探一下那人的消息身份。 而闻人语并不知晓望月阁的二楼有这么大的魅力,这一日倒是没与人相约,单纯的是带莫筱冉来打打牙祭,顺道给时析带些京城特色菜肴回去。于是便从正门上了二楼,也全然没在意其他人打量的目光。 望月阁掌柜陈老未受嘱托,也便没有特意提醒,便堂而皇之将人迎了上去。 哪想着一时大意,正被徐家大公子徐帆碰了个正着。 “嘶……我说,那人我怎么瞧着眼熟?” 徐帆身边有个死忠狗腿名为闻人化阡,是闻人家支系一个小公子。见状伸直了脖子瞧了半晌,才犹犹豫豫道:“我怎么看着有些像那个闻人语?” 徐帆愣了愣:“闻人语?是谁?” 闻人化阡道:“就……就本家那位大公子。十几年前就没了音信那位。” 徐帆皱着眉琢磨了半晌,“他怎么回来了?不是,她回来了你怎么也没和我说?” 闻人化阡立马喊冤:“徐少,不是我没说,是我也不知道啊。这小子何时进京的我都不知晓,也没听说回了闻人府。否则依着大太太的脾气,岂不是早就闹开了?” 徐帆想了想,突然咧嘴一笑:“也就是说,这小子是偷偷跑回来的,府里还不知道?” 闻人化阡点头:“肯定是这样。” “那就好办了。”徐帆阴阴一笑:“你,去通知大太太。就说……闻人语大少爷回了京,让你给撞见了。顺道的,找人盯着他点,看看他现在住哪。” “没问题!” 徐氏听了闻人化阡的话后,养尊处优的脸上顿时扭曲了一下。 当年那小子不受宠,却因着有孟家韩家护着给她添了不少堵。好容易把人赶了出去,这十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她还没过够,竟是又回来给她找不自在。 最重要的是,当年她正值风华,用了不少法子才让老爷硬扛着孟家韩家的压力将她摘了出去。而现在,后院有心思的人不少,若是这小子再回来,她怕是不能如当年一般把持住老爷了。 不行,那小子回来了,老爷是早晚要知道的。何况还不知道那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能先发制人再考虑后招。 再不济,她如今可是有一张王牌在手。 于是当晚,闻人家当家老爷闻人成便见自家夫人守在门口迎他回来,细心伺候了晚膳又软言软语的将他请进卧房。 闻人成在夫人伺候下脱了外袍倚在榻上,才幽幽开口:“说吧,有何事?” 徐氏掩面轻叹:“如今在老爷心中,我竟是只有有事才会伺候老爷吗?” 闻人成轻咳一声,道:“夫人多虑了。” 徐氏叹息一声,也没多绕圈子:“只不过是今日阡儿来说了件事,妾身不知该如何与老爷坦言。” 闻人成看她一眼:“直说。” “大少爷他……回京了。今儿个白天正好让阡儿和帆儿看见了才知晓的。这孩子也是的,回来了也不回家看看,真是忘了当年老爷对他的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快乐哟孩子们,难得今天想起来存稿,么么哒~ ☆、第四十三回 “这个逆子!”闻人成果然被轻易点燃了怒火,满脑子都是被闻人语无视了的恼怒。 人上了年纪就很容易被挑拨,何况闻人成本身也算不上什么脑子清醒的。徐氏嘴角噙笑看似宽慰,实则再猛下眼药的将闻人语描黑了个彻底,终于满意的觉得自己先发制人走了一步好棋。 闻人成气的脸色通红,在屋子里兜了几圈后愤愤一拍圆桌:“来人!去将那逆子给我带回来!” 徐氏脸色一僵:“老爷……这都入了夜,想来此时大少爷也歇下了。不如,明日天亮后再说?” 开什么玩笑,她只来得及来吹风,还什么都没布置。如此就将人召回来,万一打个措手不及该怎么办? 可她到底忘了闻人成是一个多注重面子的人。一个怯懦而虚伪又注重面子的人,如何能容忍自己唯一的儿子多年不归家,如今回来了却见也不见他这个爹。 于是几个家丁授命,盯着星月便朝着闻人语暂住的地方赶去。 一群只会些拳脚的家丁下人自然瞒不过十八卫的耳目。闻人语替时析整好了被褥,在他略显纠结的目光下笑着拍了拍他:“看来这就要走了。这些日子你先在这儿住着,往后再看看如何安排。” 时析点点头,窝进被子里犹豫了一下方道:“后宅之事到底混乱,你自己小心些,莫要入了别人的圈子。” 闻人语不屑地扬了扬唇角:“凭他们,还不能将我如何。” 顿了顿,又接口道:“护送青柳的人应该过些时日到,人来了若我不在要记得按时施针。冉冉跟着我,你自己要小心,别受了寒了生病。” 时析笑道:“别把我当小孩子,去吧,应当是快到了。” 话音一落,遥一敲了敲窗棂:“二少爷,人来了。” 闻人语回眸看了一眼时析,轻轻一扯衣摆朝外走去。刚走到外门石壁后,大门便被敲响:“开门!” 遥一和逍一齐齐上前一步,一把将门拽开,一左一右一笑一冷如门神一般死死看着他们,生把那些家丁侍从吓得一几个机灵。 闻人语在十八卫心里就是主子一样的存在,岂容别人如此蔑视?何况这些人不过是群下人,论起来该是给闻人语磕头请安的,哪来的勇气张牙舞爪。作为逍遥十八卫,他们必须要给自家主子撑足了场面。 没有意外,那些人果然被惊到了,看向闻人语的目光都有了些收敛和惊惧。 “大少爷?” 闻人语冷眼扫过去:“深更半夜私闯民宅惊扰百姓,按罪该是收监的。诸位深夜来扰,不知有何贵干?” 为首的人踟蹰了一下,才犹疑着道:“大少爷……老爷知道了您归京一事,早早等您回来。如今却迟迟不见人影,便派小的来接少爷。” 闻人语嗤笑:“我可不是你们的大少爷,诸位认错人了,请便。” 那人一慌,赶忙用手撑住逍一和遥一将要合上的大门。索性逍一遥一倒是真没用力,竟是被他撑住了:“大少爷缘何这么说?小的跟在老爷身边十几年,怎么会认错了大少爷呢?少爷您十几年没有回家,老爷可是想念的很。” 闻人语眉峰轻挑:“想念……想念到半夜三更让几个下人来气势汹汹砸我的门,生怕不知家奴欺主?” 那人一怔,随即腆笑道:“少爷何来此话,小的万万不敢对少爷不敬,何来欺主一说?这时辰也不早了,老爷还等着呢,不若少爷先与小的回去?” 闻人语敛眉不语,逍一和遥一却是默默推开了剑鞘,一声清响,剑身将月光反射至那人眼中,明晃晃的让人心寒。 瞧着那人腿明显一哆嗦,闻人语不屑地笑了笑:“既然是等着,那就去瞧瞧好了。遥一,去请小姐。” 闻人府上的家奴虽然不懂武功,却也知道跟着闻人语的这些人不是好惹的。一路上恭恭敬敬将人请了回去,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再说。 莫筱冉手里握着鞭子,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掌心,脸上带着浅笑:“这架势够大的。师兄,来猜猜这是谁的主意?” 闻人语冷嗤一声,不屑道:“敢让他们这么来的,除了那老头没有别人。若是那个女人,定是巴不得我死远些。” 随行的闻人家奴仆敢怒不敢言,低着头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莫筱冉眼角扫了他们一眼,神色更为不屑。 几人到了闻人府前,守门的侍卫倒是一眼认出这几人是去寻闻人语的。目光一转又看到闻人语身后一身江湖打扮的逍一遥一,和一看便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莫筱冉,目光一顿神色也倨傲起来:“来人是谁?” 闻人语抱着手嗤了一声:“这就是所谓的等着见我?守门狗都如此趾高气扬,看来闻人老爷这些年过得不错,都敢在京城张狂了。” 侍卫们一僵,立时有些下不来台。有人眼睛一转想起十几年前闻人语幼时失踪后回府一事,顿时后背有些泛寒。还是带着闻人语回来的人开了口解围:“放肆!这是大少爷,还不快些请安!” 众人找到台阶赶忙想要屈膝施礼,却不想莫筱冉忽然一鞭子挥出去,直接将他们打翻在地。 “如此大礼我们可受不得,诸位可是侯爷家中的侍卫呢。” “深更半夜吵什么!” 院中突然传出一声厉喝,一个一身儒衣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神色没有半分惊讶,款款抱手施礼:“小的见过大少爷,老爷已在正厅等候。” 闻人语侧目扫他一眼,抬脚直接踏进门槛,理都不理那些倒在地上抱着腿哀嚎的侍卫。 一进门就瞧见闻人成站在正厅里,脸上带着怒意,死死盯着他。还没等闻人语踏进去,便扯着嗓子怒喝:“你这个逆子!翅膀硬了是吧,如今回来了也不把我这个爹当回事了!” 闻人语只当是没看到,施施然走到一边坐下,还给自己和莫筱冉斟了杯茶。 逍一遥一抱着剑站在两人身后,一身气势威压全数放出,生生将屋子里的温度降到最低。 闻人成被这煞气惊得腿有些泛软,强撑着没有倒下去,瞪向闻人语:“竟是带了外人来震我!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闻人语抬眼看了看他,轻笑:“别说,还真没有。” “你!”闻人成被噎的一口老血差点憋死,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徐氏眼瞧着不好,赶忙绕出来扶住闻人成,一边冲着闻人语腆笑:“大少爷深夜归来想必也是累了,我一早命人将屋子收拾好了,大少爷早些去休息吧。你们爷们有什么话,留在明日再说。” 闻人语冷冷瞥了他一眼,起身道:“冉冉,走。” 闻人成抚着胸口怒瞪着闻人语就这样走开,呼吸沉重急促的像个肺痨病人,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徐氏掩去眼底的神色,含笑拍了拍他的胸口:“老爷何至于生气,少爷多年在外头,想来礼数上是差了些,以后慢慢再教就是。” 闻人成被她扶着慢慢朝椅子上坐下,呼哧了好几声终于出了声:“逆子……逆子!他回来做什么!他就是专门来气我的!” 徐氏笑意更深,轻轻拍抚着,安慰道:“老爷别生气,大少爷回了京却不入家门,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总会影响老爷的名声。何况……大少爷虽然不懂事了些,老爷却还是有知道懂事的孩子的。”说着,将手放在小腹上摸了摸,脸上带了几分温存暖意。 闻人成目光略过她的手,缓缓吐了口气。 “那个逆子,明日一早让他来寻我!” 第二日早晨,连练剑的兴致都没了的闻人语坐在院子里,环视着自己幼时住着的地方。这对于别人来说该是最安逸的地方,却从小都是他的炼狱。每一天每一次受的侮辱折磨,都深深刻在脑子里无法释怀。 他三岁之前,父亲虽然算不上是个好父亲,却还是对他有所关怀的。重要的是,母亲对他素来宠爱,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三岁那年,母亲有了孕,孟家特地请了命请太医来诊治,确定了是个女孩。 那一年,徐氏进门不过也就一年,徐家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官。直到母亲怀孕的后半年,徐家突然不知怎么渐渐露了面,仕途平坦实力也强了起来。闻人成便不再一心重视母亲,反而对徐氏热络起来。 闻人语眼睁睁看着母亲每日低落下去,直到生产之时血崩西去。没过几天,那个小小软软的妹妹也早夭而亡。 没了主母的后院,几乎成了徐氏的一言堂。他这个闻人家的嫡子虽然不至于被人打下底层,日子却也着实不好过起来。不过徐氏到底迟迟没有身孕,不敢动他这个嫡长子。心智不成熟的闻人语也只知道讨厌徐氏,却不敢轻易和她对上。 一来二去,两人便这么僵持下去。直到五岁那年,拜徐氏所赐闻人语在闻人成眼中成了个不学无术的无能之子,而闻人语则寻着机会就给徐氏找些不痛快。 再后来,闻人语一夜醒来出现在了逍遥山庄外的林子,被恰巧归庄的莫遥捡到,成了逍遥山庄的二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大声告诉我!我断更了吗! 并!没!有! ☆、第四十四回 闻人语犹记得师父当时的神情。严肃且淡漠,仿佛对这个与他全然无关的故事毫不在意。然而在他说完后,却目光炯炯看着他:“你可要回去报仇?” 不过五岁的闻人语垂着头想了许久,才点头:“我要回去!” 莫遥颔首:“我会命人送你回去。回去之后,若是想要留下报仇,我会让他们助你。若是……想要习武,便再与他们回来,今后便做我逍遥山庄的弟子。来日武功大成,任你如何做都不敢有人置喙。” 于是闻人语跟着当初的十八卫逍八回了闻人家,当着徐氏的面生生敲折了那个给他下药的小厮的腿,一剑结果了将他送出府的家奴,彻彻底底与徐氏撕破了脸。 徐氏还想遮掩过去,却不想闻人语仰着头恨恨地瞪着她,一字一句许诺:“他日我再回来,所有欠我的,我定一一讨还!” 随后,便再无踪影。 意料之中,徐氏将此事彻底遮掩过去,当时并未在家中的闻人成全然不知。按照徐氏的说辞,闻人语是跟着一群落魄江湖人离开,扬言说要习武练功。 自此,闻人语在闻人成眼中彻底成了个不孝子。 那时候他年纪虽然还小,却也知道凭着闻人家嫡长子的身份和孟韩两家的实力,父亲怎么说也不会置之不理。却不想那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简简单单便听信了徐氏的幌子,还借徐家的手将孟韩两家糊弄了过去。 每一封信报传来,尚为幼童的他心便冷一分。直到后来再无所期盼,也再不想承认自己与闻人家有关。 于是他潜心习武,成为了莫遥的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接手了山庄的势力,跟着师傅学习如何去打理这个山庄,如何去处理那些江湖上的事情。不再是侯爵之后,而是一个江湖门派的继承者。 院子里依旧空旷而冷情,如那些年他还未离去时一样。徐氏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倒是真的将这里打扫了一番。但若是细看,还是能找出不少荒废多年的迹象。 闻人语唇角微扬,起身轻抚衣摆,抬眼看向来人。 徐氏走到院门前的脚步一顿,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闻人语打心底里泛出一阵恐惧。捏着手帕的手紧了紧,带着一抹牵强的笑容走了进来。 “大少爷久未归家,可还习惯?” 闻人语抬了抬眼,似笑非笑:“习不习惯,你不是清楚的很么?” 徐氏被噎的半晌没说出话来,滞了许久才道:“我知道大少爷素来是看不惯我的,当年那事明明有误会,大少爷却连听也不听便离去。如今既然回来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至于如此僵持。老爷这些年身子不好,哪怕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大少爷也莫要再如此了。” “有什么事,说吧。”闻人语转了个身,看也不想看她。 “如今朝堂之上老爷不得用,孟韩两家也不再一心帮衬着闻人家。大少爷若是有心,便不要再这幅态度了。老爷这些年……也是想你想得紧。” 闻人语颔首:“嗯。拜你所赐,应是想揍我的很。” 四下无人,徐氏被他连番堵了回去也再也压不住脾气,顿时扭了帕子提了嗓音:“如今闻人家还靠着我来支撑,大少爷若是识趣点,当年的事就烂在心里!否则……我能让你消失一次,就还能让你消失第二次!” 闻人语脚下一顿,回眸看她,眼中笑意更浓,却带着渗人的冷意:“哦?看来夫人也不是那么想好好谈下去的。”顿了顿,在徐氏发飙开口前,淡淡道:“当年的事我没兴趣再提。那时我便说了,欠我的,我自会一一补偿。夫人,晨起天凉,有兴致来我这里,不如去后院找找你家那位身体不好的老爷。” “噗嗤——” 徐氏脸上一僵,立时道:“谁!” 莫筱冉轻轻推开屋门,靠在门栏上看她:“夫人好兴致啊,一大早就来找我师兄联络感情?” 徐氏撇了撇闻人语,又看向莫筱冉:“哪家的姑娘如此没规矩,未成亲便与别家男人宿在一个院子里,也不怕耽搁了名声!” “规矩也是要分人的。我家的家教可从来没教过,要对一个妾身上位的人有礼。” 徐氏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半晌才呼哧了几口气道:“大少爷行事之前可要想好了!即便你不与我和解,闻人家也照旧掌控在我手中。倘若你当真想要鱼死网破,那也要想想你这个嫡长子的位置还保不保得住!” 闻人语背着身,直到徐氏走远了才侧眼看向莫筱冉:“你出来做什么?” 莫筱冉一手勾着头发,浅笑道:“第一次瞧见有人敢和你这么说话,出来看个乐子咯。只是没想到,就这么点战斗力。可惜了,脑子不行还自以为是。” 闻人语失笑:“你还指望她有什么脑子。” “我发现了件好玩的事情,二师兄要不要听听?” 闻人语扬眉:“说说?” 抱着手溜达着走出来,莫筱冉站在徐氏方才站过的地方顿了顿,又走到闻人语身边:“果然是天含香。这女人面色红润,肚腹略挺,身上还染上了天含香的气味,想来,是怀了身孕。” “所以?” “所以知道了你归京消息便立刻捅到了闻人家主那里,恐怕是有什么打算。”莫筱冉挠了挠脸,轻笑:“应当是打算寻个法子摘了你嫡长子袭爵的资格,给自己的孩子腾位置。” 闻人语颔首:“我知道了。” “你又猜到了?”莫筱冉不可思议地围着他转几圈,满脸郁闷。 “京里的点一直盯着他们。传信说过徐氏一直在调养身子,上个月却忽然停了药,并且徐家开始着人打探我的下落。” 莫筱冉啧了几声:“所以其实这次回来,也并不算是你勉强下的决定?” “我本是不打算理会的,毕竟这些本身已经与我无关。”闻人语抬了抬眼,瞟了一眼空旷的院子,“只是既然她将主意打在了我身上,我总不能不还她一次。闻人家……一开始若不是我母亲,最多也就是个落魄贵族的下场罢了。我如何能看着他们踩着我母亲的恩泽,却还要谋算到我身上呢?” 莫筱冉耸了耸肩:“就是不知道这女人打的什么主意。” “应该不会太久,且看看便知道了。” 徐氏在闻人语那里吃了瘪,就立刻转头将突破点对准闻人成。在她眼里,闻人语如今不过是个江湖混子,即便再有能力却也不能和官家抗衡。甚至看闻人语如此顺利就跟着人回来,想他定是还打着承爵的主意,不与自己和解也算是正常。 在她看来,如今只要将闻人成说通了,闻人语便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于是从闻人语院子里出来,转了个弯直奔着书房的方向去。 守着书房的都是闻人成的近侍,瞧见徐氏后立刻施礼:“夫人。” 徐氏掖了掖头发,昂着下巴问道:“老爷呢?” 几人对视一眼,顿了顿才答道:“老爷昨晚从书房离开后去了李姨娘房里。” 徐氏脸色一僵,突然咬牙:“这个贱人!” 李姨娘只是京城外一个小镇上的平民女子,一年半前被闻人成看上直接抬进了府。徐氏这些年收拾后院有一套办法,压得那些人毫无翻身的余地,自然也就没在意这个刚进门的。不想不出半年,李姨娘便有了身孕,让膝下仅有闻人语一子的闻人成高兴地不行,每日都要去看上几回。 徐氏不是没想过法子将那孩子去了。但一来闻人成看的太紧,二来她多年无孕,徐家也劝她留一个日后收了自己教养。于是这孩子便这么留了下来。 谁料想眼看李姨娘要临盆,自己却也诊出了孕身。起初她觉得老爷若是知道自己有了孕,定然不会再记挂那个女人。却不想一个月下来,闻人成还是时不时朝那边跑。 想着,徐氏眼里闪过一抹狠厉。顿了顿,才冷声道:“去喊老爷起身,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闻人成赶到时,徐氏看上去正与一对夫妇相谈甚欢。 一瞧见那对夫妇,闻人成脚步一顿,立刻扬起笑容:“不知安远侯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安远侯陆长遂回了一礼笑道:“闻人大人客气了。” 安远侯夫人似是藏不住话,坐下没说几句便道:“听闻贵府大少爷回京,不知现下在何处?” 闻人成表情一僵,顿了顿才道:“犬子昨夜刚刚回来,现下怕是还未休息好。不知……二位可是有事?” 安远侯笑道:“听闻贵府少爷一表人才,我家那小子素来喜欢结识有才之士,便起了心思想要结交一番。不知可方便让本侯见识一下?” 闻人成眼底神色沉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徐氏,才道:“今日怕是不方便了。他日若有机会,下官定然让小儿登门拜访。” 话音一落,便见闻人语一身黑衣款款而至,瞧见有外人在场才不冷不热地施礼:“父亲。” ☆、第四十五回 闻人成呼吸顿时乱了起来,脸色也有了几分铁青。 “你不是昨日刚回来要好好休息么,作甚这么早就起来了?” 闻人语手中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徐氏:“这不是夫人一早便命人将我唤来,说是父亲有事相商?” 闻人成再蠢也察觉出来了,瞪了徐氏一眼却也不好发作。目光一转想要搪塞安远侯夫妇,却不想一眼瞧见安远侯夫妇目光中带着满意打量着闻人语。 “这便是闻人少爷啊,不错,倒是个模样周正的。”安远侯夫人抚着帕子笑道。 闻人语垂了垂眼,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安远侯是个人精,一瞧这样子就知道这里头还有不清楚的。索性人也见到了,便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今日本侯就先回去了。他日若有机会,还望闻人大人不要介意犬子莽撞,登门拜访。” 闻人语唇畔含笑随着闻人成将人送出大门,进退有礼,不卑不亢,表现的十分得体。安远候和侯夫人彼此对视一眼,对着他们又告了一礼方才登上马车。 无论他是否稀罕闻人府这个身份,礼数行为上却不是别人的面子。他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总不能为了一时赌气反而把自己的名声赔进去。 当然,这只是闻人语自己的想法。 对于初见闻人语的安远候夫妇来说,闻人语所表现的礼数恰到好处,瞧着就是个会做人的。 侯夫人杨氏抚了抚帕子笑道:“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倒是不错。” 安远候凝了凝眉,早没了先前在闻人家的亲和态度,有些不太赞同地道:“闻人家到底不是最佳选择。何况……依着言之的性子,怕是不愿看你这么做。” 杨氏笑着拍拍他的手:“老爷的意思我明白,可这做父母的不就希望自家孩子过的好么。言之这毛病是改不的了,与其让他自己胡乱来,不如早些找个人伴在身边。何况老爷也见了,这闻人家的小子不似闻人家那些没脑子的,又与闻人夫人并不亲近,未必不是良配。” 安远候叹了一声:“罢了,且先看看言之自己如何看吧。如今言之明晃晃地跟着二皇子,若是再不做些事情盖过皇上的眼,恐怕早晚要出事。” 杨氏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闻人成对于闻人语的识趣还是表现的颇为满意,难得没有再训斥他,而是几句话便把他打发离去。闻人语也不介意,只是临走之前含笑看了一眼徐氏,目光带着明显地嘲讽。 肚子里刚有了就迫不及待想要把他打发走,真是恨不得赶紧给她的孩子腾地方呢。可惜了,这爵位他不想要,也没打算留着,徐氏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徐氏虽然将闻人语的目光看的明白,这时候却也顾不得与他相争。眼见着闻人语离开,连忙道:“老爷有话不如与我进屋再说?” 闻人成恨恨瞪她一眼,甩袖先行进屋。徐氏紧跟在后头,一进门就挥退了侍从,关紧了屋门。 “今日之举,是你自己安排的?”闻人成怒目瞪着她,显然已经气大了。 徐氏连忙安抚道:“老爷先别气,听妾身一句可好?” “你说。” “安远侯公子一直跟在二皇子身侧,恐怕不少人已经将安远侯府看做了二皇子的人。以安远候的为人,定然不愿意让人就这么给他们打上标签,所以安远侯府的这门亲事就成了表态。而这位小公子喜好男风不是秘事,京中虽说无人抵制男风,却也少有世家子弟有此种喜好,并愿意与人光明正大结亲。话又转回来,大少爷多年未归家,恐怕对于老爷您这十几年的不闻不问早就有了怨气。将来即便是大少爷承了爵,也不一定会善待闻人家。但……如果与安远侯府这门亲事成了,一则大少爷行事定然会有所牵绊,不得不多顾虑一些。二则……天家事重,徐家自是不必说,日后定然会帮老爷。但保不齐有个万一,看在陆少爷的面子上,天家即便不会留下恩泽给闻人家,却也不至于赶尽杀绝。老爷,妾身所为,可都是为了您和这个家啊!“ 闻人成听完眉宇稍动,却没有表态,只是凉凉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想的深远。” 徐氏柔柔一笑:“妾身是老爷的妻,自当该为老爷排忧。” “行了,此事你无须再插手。”说罢,起身便朝着书房走去。 徐氏站在他身后,握着帕子轻轻一笑,眼底满是志得意满。 贵子之身下嫁,便是放弃了继承人的身份。她倒要看看,那位自诩过高的大少爷要如何和她腹中孩儿去争! 按照徐氏的想法,安远侯府与闻人家结亲倒并非是招差棋。若是换做别人,心里无人又心系家中,自然就会应下。总归是与个男人成亲,即便过得不好也不至于像女人一样争来争去。何况两个男人过日子,总归想法念头会有契合的时候。 只是千算万算,徐氏没有算到安远侯一向是看重自家儿子自己的意愿。也并不知晓其实在安远侯眼中,地位名声远不如一家平安来得重要。照安远侯的想法,若是成了自然千好万好,但若是不成,他倒是也不介意收敛一切,安心做个闲散之人,任由自家儿子过的开心便好。 杨氏一归家便瞧见陆言之正在院子里站着,瞧那打扮也是从外头回来不久的,顿时叹气:“又与你表哥去见面了?” 陆言之轻咳一声:“母亲不必多虑,孩儿自有分寸。” 杨氏无奈:“我怕的就是你太有分寸,反而将自己栽了进去。如今这架势,稍有不慎可是会全数牵连的。” 陆言之自然不能和母亲说他跟着表哥是因为他家表哥胸有成竹,只能状似乖巧地应声:“母亲安心,孩儿不会乱来。孩儿瞧着母亲与父亲刚回来,可是去哪家会友了?” 一提起这个,杨氏也来了几分兴致。那模样,倒是与其他家给自己孩子相看媳妇的架势有些相似:“来来来,正巧我和你父亲也想与你说说。” 陆言之怔了怔,任由杨氏将自己拉进屋中,心底却开始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杨氏拉着陆言之坐下,安远候放下茶盏看他:“你祖父最近可与你说过什么?” 陆言之闻言一顿:“只是说了些小事,并无嘱托。” 安远候颔首:“你祖父既是未阻止你与二皇子结交,我也不便多言。但你万不可忘记,行事一定勿失分寸,稍有不慎便是会将整个侯府牵连进去。” 陆言之笑笑:“父亲放心,孩儿明白。” 他才不说他那老狐狸爷爷早就看明白了局势,别说阻止他和表哥结交,恐怕乐的看他给表哥跑腿呢。也就是他这软和的爹,在这种时候还费尽心思地想着明哲保身。再者说了,他是二皇子的表弟,不跟着他表哥,难道还去跟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大皇子吗?还是说要像个纨绔子弟整日在外游手好闲,或是跟个深闺小姐一样成日窝在家中? 心底里吐槽完,便听他爹话锋一转说开正题:“你这毛病改是改不了了,我和你母亲盘算过,与其让你一直这么一个人晃荡,不如给你找个一起能过日子的。不管怎么说,这么耗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陆言之心里一咯噔,哭的心都有了。 当初跟他爹娘说了自己好男风的事,就是为了躲这种联姻似的婚事。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子,竟是还没逃过。而且听这语气,还是给他相看好了?到底是哪家想不开的,竟是打算把儿子嫁给别人? 瞅着陆言之没反应,杨氏柔声道:“你且安心,我与你父亲总不会害你。今日我们便是去的闻人府上,闻人大公子虽说久未在京城,但行事作风却是得体得很,看面相也是个亲和之人。若你二人能成,也未必不能和乐。” 陆言之刚喝进嘴里的茶立刻喷了出来,感觉舌头都给烫麻了。 “谁?母亲说的谁?” 杨氏看着儿子瞪大了的眼睛,失笑道:“闻人家的大公子。他初回京城,想来诸多不熟,这些时日你便与他接触接触。如今你太过招摇,有个人替你挡挡也是件好事。” 安远候顿了顿,接话道:“此事你也不必与你祖父说明。等接触过后,我在与你祖父商议。” 感情您也知道爷爷不同意啊,还打算先斩后奏? 陆言之拱了拱舌头,斟酌了一下才道:“我知道父亲母亲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亲事可是要先放一放的。尤其是闻人家这位大少爷,我们可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安远候扬眉:“如何招惹不得?他现下初回京城,闻人家主母又是他的继母,想来不会给他好看。若是此时能入我陆家,也算是一份救赎。怎得?莫不是你看不上人家?” 陆言之连连摇头:“可不是我看不上,而是不敢看上。父亲,这次您就听我一次,找惹谁,别招惹这个人。此人虽说初归京城,却不是个简单人物。而且……算了,总之,这个人万万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寡人日观星象,卜测出昨夜不宜更新…… 好辣好辣~我昨晚肥来晚了…… ☆、第四十六回 虽说安远候已承爵多年,但这家中大事有时还是陆老爷子说了算的。何况多数时候,安远候并不是个能做明智选择的人。若不是陆老爷子在后头提点着,恐怕也安稳不到如今。 安远侯府这么大点的地方,有个风吹草动很难瞒过老爷子的眼睛。 于是当晚,陆言之就被自家祖父召了过去。 “听说……你父亲替你相看了个亲事?” 陆言之对于自己的爷爷向来十分恭敬,闻言点头:“的确。不过……此事定然不能成,也成不了。” 陆老爷子饶有兴致地挑眉看他:“怎得?” 陆言之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半晌才道:“这位心中有人,且是个死心塌地的痴心人。而且……和表哥关系匪浅,绝非池中之物。” 陆老爷子轻笑:“那是前者重,还是后者重。” “前者是出于君子之道,后者则是重点。安远侯府虽说算得上权贵,却也只是个不远不近的皇亲。倘若真招惹了这个人,恐怕日后好过不了。细的孙儿不便多说,但是安远侯府全然没必要去搀和闻人家,也更不能去与那人为难。” 陆老爷子含笑点头:“不错,看的比你爹清楚多了。” 陆言之笑道:“若不是与他接触过,我还真不一定能有此判断。不过……此人倒真是个不错的人,若做得朋友,想来是个不错的人选。” 陆老爷子放下茶盏,冲着他略一颔首:“即使心中有数,便按照自己想的去做。你父亲那边自有我去说,不必理会。” “那就多谢爷爷啦!”陆言之嘿嘿一笑,顺道摸了不少好茶方才离去。 以莫筱冉的轻功,想要偷听自然不成问题。想当然,闻人语在回到自己小院中时,就喜闻乐见看到了自家师妹的一脸纠结。 “作甚这幅表情?” 莫筱冉还是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他们居然真的打算让你嫁……咳咳……出去?” 闻人语十分淡定:“数百年前便有嫁娶男妻的先例,前朝更有男妃入宫,本就不算什么奇事。只是演变至今,这种事情越发稀少,倒是越来越成了一种私下里的玩乐性质,而不存在光明正大的嫁娶仪式。何况……你不是也说了,那女人肚子里揣着一个,如何不想找个法子彻底断了我袭爵的可能。” 莫筱冉先是有点点小兴奋。她感觉自己多年腐女之路终于有了光明正大去萌的机会了有木有! 然后紧接着就是滔天愤怒! 卧槽这么阴!居然这么对我二师兄,那妥妥不能忍! 闻人语侧目看着她表情变幻,忍不住失笑:“你自个儿琢磨什么呢?” 莫筱冉义愤填膺:“师兄!你怎么还这么淡定!他们都这么阴你了!” 眉峰微挑,闻人语淡淡看着她:“那你想我如何?是冲出去直言反驳,还是如同那些没脑子的一般,自暴自弃毁了自己名声,让安远侯府自动放弃?” “那……”莫筱冉拽了拽头发,有点惆怅:“那也不能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忍下来啊!” “说你平日里不要只顾着玩,多注意些该留心的事情,你偏不听。”闻人语打袖子里取出张信笺递给她,“逍五前些时日查出来的东西,自己去瞧瞧。” 莫筱冉展开信笺,上头写的是京城一些地位颇高的人的身世背景,大多都是与段天谕有些许关系,并且极有可能是已经站在段天谕身后的人。目光略过几行,莫筱冉瞪大了眼睛。 “安远侯府世子……陆言之?这这这……这是真的?” 闻人语颔首:“自然是真的。当初在浩澜城我便说过,陆言之此人行事作风不似寻常人家,举止行为又颇有世家风范。再者他提到过京城,我便猜着他是京中哪家公子。如今,倒也不算是意外。” 莫筱冉瞬间放下心来:“这小子肯定不敢应下。”她当初就看出来这小子不怎么直,还调侃着往歪路上带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一早就和家里说明了,如今还有家人帮他张罗娶男妻。 只是陆言之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寻上闻人语的。先不说几人之前的交情。即使他不知道闻人语的身世背景以及暗中的势力,却也该知道闻人语和时析已经是实打实的一对。而时析的身份,也不是他能轻易动的。 莫筱冉想了半天,忍不住抬头看自家师兄:“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闻人语轻笑:“顺其自然。总归主动权在陆兄手中,端看他要如何处理。” 虽然是初到京城,一切计划还未成形。但之后要做的事情到底不是小事,闻人语这些时日还是要忙碌于与京城各势力联络。 于是逍五来请示时,莫筱冉本着看热闹的心态,直接准了逍五将自家大师兄的踪迹透露给陆言之。她倒是清楚,若是换做她家二师兄,肯定是舍不得大师兄跑这一趟的。 逍五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听自家小姐的话。毕竟如果二少爷发怒,还有人替他们挡着。 陆言之收到下人的消息,顿时长舒了口气。 人在就好,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时析呆在那院子中已有几日,每日来来去去就是做些打发时间的事情,时候一长了,就总会想起闻人语。只是他也知道闻人家乱的很,不愿在这时候给他去添麻烦。 却不想,这一日刚用了午食,便有意外之客登门。 陆言之被遥二迎进来后,瞧见时析淡漠中带着些许诧异地神色,轻笑道:“许久不见,时兄可还好?” 时析颔首:“陆兄怎知我在此?” 陆言之轻咳一声,尴尬道:“我听闻闻人兄归京,猜着时兄应该是同来的。便……让人查了查……索性时兄当真是在,如此便好办了。” 时析侧了侧头:“有事?” 陆言之应了一声:“是有些小事需要时兄帮忙。” “请说。” “我想……请时兄随我走一趟闻人府。” 时析手上一顿,连着目光也凌厉起来:“他出了事?” “没有。”陆言之摆了摆手:“只是有些小事需要时兄出面,不知可否方便?” 事关闻人语,时析自然不会迟疑。见陆言之不明说,索性直接吩咐人安排。不过片刻,便已经准备妥当,随陆言之一同前往闻人府。 时析和陆言之到达闻人府时,闻人语刚回来不久。正与莫筱冉说着话,便听下人传话说安远侯府世子到访,同来的还有一位陌生公子。 闻人语顿了顿,眉间不经意皱了一下。 莫筱冉站在他身后,冲着遥一呲牙一笑。 她家大师兄来护食了! 反倒是徐氏一听传话,赶忙着装妥当赶出来迎接。 “晚辈陆言之见过闻人府人。”陆言之拱手做礼,笑意宴宴。 徐氏自然不敢受他这一礼。闻人成虽说世袭三等侯爵之位,却只有原配闻人语的母亲得了三品诰命之称。而她徐氏如今虽说是正妻,却也只是个无官无爵的普通妇人,自然当不起堂堂一等侯府世子的一礼。 侧身避过这一礼,徐氏赶忙上前迎道:“世子突然到访,可是来寻我家少爷的?方才已有人去请少爷,不久便会过来。世子先请移步正厅吧。” 陆言之笑了笑:“不急,晚辈同来的还有一位兄台,夫人请不要见怪。” 徐氏忙说不会,一抬眼就瞧见两个衣着精致得侍从从马车下来,小心翼翼抬了辆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个眉目清俊,表情淡漠地年轻男子。男子身着锦缎白裳,髻发玉扣细腻润泽,一瞧就不是个寻常之人。 只是徐氏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京中哪一个大家公子是身有不便的。 正在这时,闻人语绕过回廊走出来,一眼便瞧见被徐氏打量着的时析,疾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时析抬眼看过去,眼神软了些许:“只是来看看。” 闻人语稍一寻思就明白过来,直接瞪向陆言之。陆言之被他看的不自在,轻咳一声道:“我们……在这站着不好吧?” 他知道以闻人语对时析的紧张劲,肯定舍不得时析在这吹风。只是这会大概怒气全在自己身上,一时忘了这茬。 果然,闻人语一听,径自走到时析身后,接过遥二手中的轮椅扶手,推着时析朝里走。从头到尾,看都没看徐氏一眼。 时析自是不用说,连同身后遥二遥三也只当是没看见徐氏。陆言之随便搭了个话与闻人语边说边朝里走,言行间倒像是忘了徐氏这个人。 徐氏脸色铁青地看着几人就这么路过她,看也不看的走了进去,顿时觉得十分下不来台。 只是她到底不敢和陆言之叫嚣,只能灰溜溜跟在众人身后进了正厅。 落座后,徐氏连忙笑着招呼陆言之。因为不清楚时析的身份,也只是含糊地让人招待好,却不敢在那平静无波的目光中多说些什么。 片刻后,徐氏笑道:“世子此番来,想来是找大少爷的吧?不知侯爷和夫人可是与世子说了那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大师兄来划地盘抢人了! ☆、第四十七回 还没等陆言之答话,便听着门口丫鬟侍从齐齐道:“老爷。”紧接着便见闻人成跨步迈了进来,走到徐氏身边坐下。令人奇怪的是,他坐下却狐疑的打量了一番时析。 徐氏心底紧了紧,也随着闻人成的目光在时析身上过了一遍。而被注目的时析却仿佛浑然未知,自顾自地低头饮茶,不施礼也不开口。 片刻,闻人成收回视线瞥了徐氏一眼,示意她继续。徐氏抿了抿唇,才道:“世子可是有什么不满?” 陆言之轻咳一声,“晚辈此来也是为这件事。我与闻人兄早先便已结识,只当彼此为挚交。夫人的意思……怕是要浪费了。” 闻人成颦了颦眉,依旧静坐不语。倒是徐氏眼中带了几分急切,忙慌道:“即使相识又为何不愿呢?我家大少爷常年不在家中,虽说礼数不算周全,却也是个识相懂事的。倘若能与世子结亲,也定是乐意的。” “闭嘴!” 闻人成的怒喝和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相伴响起,骤然将徐氏吓的一个机灵。 陆言之垂眸不言,都不敢回头去看闻人语和时析的脸色了。 一片寂静中,时析突然淡漠地启唇出声:“还道怎么说也是个三等侯爵之家,即便没有舔犊之情,也该有世家该有的风范气度。” 徐氏脸色一变,即便是知道自己方才所言不适合,却又不愿意听一个小辈如此教育。谁知她刚要开口,便听着闻人成沉了声音道:“阁下是谁?” 时析扬了扬唇,面上带着嘲讽:“浩澜城时家长子——时析。” 语毕微顿,他继续道:“师弟与我同出一门,相伴长大,家父早已认其作为义子。如今乐安侯就这般草率替我师弟定下亲事,想来家父可是不怎么同意的。” 徐氏当即反驳:“他是我闻人家之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由一个外人来不满?” 谁知时析只当没听到她的话,把玩着茶杯。 徐氏觉出不对,下意识看向闻人成,不想闻人成脸色差的厉害,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 “为何我从未听过犬子说起此事?” 时析嗤笑,抬眼扫他一眼,却是波澜不惊如同看个死人一般:“安乐侯好大的心,我不过是让师弟随我入京看看二弟,却不想这刚安置妥当,师弟便被恶奴连夜带回。想来,从进了闻人父大门,师弟还未与安乐侯说过几句话吧。又如何有机会提得起,关于浩澜城中的琐事呢?” 时析一口一个安乐侯,将闻人成说的近乎无地自容。 上数几代,闻人家不过平民出身。不过是开国皇帝征战之时落难救了一把,又有子孙科考入官,立了些不大不小的功劳,这才有了个爵位。不过这爵位不大不小,影响不了大局也成不了大事,便无人在意。当今继位之后,不知怎得心血来潮,改了个名讳为安乐,让京城之中看遍了笑话。 只是当面同为朝臣,没人好意思嘲笑,惯用闻人大人来称呼。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有人当着闻人成的面说起安乐侯这个称呼。 反观如今时析一口一个安乐侯,倒是十足的像是在嘲讽。 强压下心头怒火,闻人成咬着牙道:“既是时城主有心为犬子张罗,那下官也不敢多做安排。如此,便先谢过城主了。” 徐氏愣愣得看了看几人,呐呐道:“老爷……” 闻人成扬声怒道:“无知妇人!还不滚下去!” 徐氏眼眶一红,却也不敢忤逆他,匆匆便离去。 看了半天戏的主角闻人语站起身,淡淡道:“想来也没人愿意再让我在这里呆着了,闻人大人,我就也先走了。” 闻人成握紧了椅子扶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岂料闻人语全程没有看他,反而与陆言之轻声说着什么。直至莫筱冉收拾妥当走了出来,才抬头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 近乎瞪出血丝的双眼直到那几人身影消失在门口,才骤然有了几分恐慌和不安。 他小看了自己的那个儿子。 他应该知道的,从当年莫名失踪,却又突然回来大张旗鼓的宣布离开,他就应该知道此子并非庸才。偏生他忘了,只当这些年来在外无依无靠,没法有什么建设。 浩澜城时府,安远侯世子,还有他身边那个看似天真无辜,实则言行举止都深不可测的年轻女子。 这个儿子……再不是他能掌控的。 沉默了许久,闻人成突然道:“来人,去请夫人过来。” 徐氏回去倒是清醒了些,琢磨了半天自家老爷的神色举止,也觉得有些不对。此时一听闻人成派人来请她,顿时心中有了点忐忑,赶忙跟着下人过去。 一进门,闻人成没有直接与她开口,反而是吩咐下人先将门窗关好退下。 徐氏心里一紧,忙问道:“老爷……这是做什么?” 闻人成抬眸看她一眼,沉声道:“从今往后,你那些心思都给我收敛起来。过几日等肚子遮掩不住,我便寻个理由将你送到庄子上休养。事成之前,决不可提换掉世子之事!” 徐氏顿时慌了:“老爷!妾身做错了什么,为何要送我走!” 闻人成叹了一声:“如今闻人语与浩澜时家搭上关系,入京所为何事便不好说了。即便不是为了京中之事,单是让他知道你腹中有了孩儿,并意欲夺了他袭爵资格,怕是要不得安宁。” 徐氏不满:“那我什么都不做便是,为何还要将我送走?” 闻人成愤愤看她一眼:“还不是你多事,非要搞什么相看亲事!如今瞧着时家小子那意思,怕是时府已经帮我们惦念上了。” 徐氏觉出严重,拧了拧帕子问道:“浩澜时府是什么来路,为何让老爷如此畏惧?” 闻人成叹息道:“□□开国得诸王相助,手中更是有数名猛将。后一朝统一,诸王皆被压制,唯有镇守东南异族的时家让皇室不敢轻易打压。后经几十年变迁,时家虽已不如当年盛况,却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大家。何况世袭亲王之衔,便是他只靠位分压我们一头,我们也绝不能再动闻人语半分。” 徐氏沉了沉脸色,却不敢再多说。只是想到闻人语,眼中又有压抑不住的嫉恨。 回了城西小院之中,陆言之刚想跟着进去,就见莫筱冉推了推他,朝他使了个眼色。 跟着莫筱冉走到外头,陆言之忍不住开口:“莫姑娘?” 莫筱冉白他一眼:“傻不傻你,这个时候跟进去当炮灰?不知道人家小两口要解决内部问题,不希望看见你?” 陆言之翻过劲来,赶忙谢过告辞。 而莫筱冉口中的小两口,此时正静坐于桌前,相顾无言。 许久后,直到时析垂眸望着的茶没了热气,闻人语才轻叹一声道:“我没想到师兄你会去。” 时析凉凉扫他一眼:“不知道我会去,所以即便是知道了他们有心替你想看亲事也不去推了?” 闻人语无奈:“我定然是不会答应的,不过是想看看他们使什么花招罢了。” “如今是知道了?我倒是不知道师弟你何时这般沉得住气了,被那女人如此说都不显露怒意?” 瞧着他神色越来越差,闻人语赶忙安抚道:“我也未曾想她会那样说话。多少是个侯爵府上的夫人,言行举止如此唐突也是难得。不过……我也只是好奇他们为何找上安远侯府,甚至直到安远侯来过之后,我才知道安远侯世子是陆言之。此前,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时析轻轻放下茶盏,瓷器碰上桌沿一声脆响,却让闻人语心底微微一颤。 “如此,便是我今日莽撞了?师弟这是在怪我贸然前去,坏了你的计划?” 闻人语揉了揉额角,走到他身边蹲下。手指勾了勾时析微凉的指尖,却被时析毫不犹豫地避开。无奈之下,闻人语径自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人卡在自己臂弯之中:“我怎么会怪师兄呢?何况我知道师兄是关心我才会前去。我只是不想你搀和这些杂事,再者你身份又特殊,若是让皇上知晓了,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师兄你这般说,可当真是冤枉我了。” 时析垂眸与他对视,半晌才道:“不过是些小事你便如此拖沓,日后大事又该如何?莫要总将自己当做看戏之人,小心有一日被人看了你的戏。” 闻人语连忙点头答应:“是是是,我日后一定谨言慎行,做事干净利索。” 轻咳了一声,时析拨开他的手道:“出门在外,这样算什么样子。赶紧起来!” “师兄几日未见我,今日匆匆过去难道不是在挂念我?现下我好容易回来,师兄不想与我多呆一会?” 时析猝不及防被他抱起来,下意识抓住闻人语的手臂,语气难免慌乱:“你不是还要与冉冉回去,这是要做什么!” 闻人语低低一笑,将他放到床榻上揽住:“只是陪师兄休息一会,什么都不做。闻人府的人现在可不想看见我,着急回去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好久不见~0v0】 时析:你居然敢背着我相亲!!! 闻人语:师兄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要是还生气我这就去揍陆言之! 小师妹:放着我来! 陆言之:究竟关我什么事!我是无故的啊!!!!! ☆、第四十八回 自那之后,闻人府再没有人来找过闻人语,仿佛从不知晓他归京一事。反倒是闻人语自己经常在街上走动,即便是看到了徐家的人也只当是没看见。受了闻人成警告的徐家子弟又不敢上前招惹,只能愤愤看着闻人语跟着他们都攀交不上的人出入在各个场合。 时值秋中,附近乡镇不少文人学子入京参加秋闱。因着并非是会试,皇帝并未亲力亲为,反而是将一些权力交付到段天谕手中,嘱托他办好此次秋闱之试。 得到命令的段天谕怔了怔,有些拿捏不准皇上的意图,只得小心行事,安排相关部门谨慎行事。 大皇子段天晓闻讯之后险些气的吐血,召集了自己一群幕僚秘密商议了半日,忽而一派晴朗的踏出殿门,看似十分愉悦。 京都秋闱之试前夕有一不知如何演变而成的习俗。临近秋闱时,城郊专用来租赁赏玩的百花别苑便会一早被人包下,供一众待考学子游玩放松。 其主办方便是京中几个颇有财势的学子自行组织。为了防止作弊或拉拢投靠之事,每次百花宴都不允许任何官吏之子,皇室宗亲加入。而无一例外,一旦有了徇私舞弊等事,百花宴也是头一个被彻查的地方。 然而即便是如此,每年的百花宴却仍有不少学子参加。 转眼秋闱之试将近,百花别苑也被京城中几个富商之子包下,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百花宴。 秋闱前一日,百花宴正式开席。一众学子入内后,百花别苑大门便立即紧闭,不再让任何人进入。 莫筱冉一早便听说了百花宴一事,以她爱凑热闹的性子自然是坐不住的。一大早便朝闻人语请示,想要偷偷进去看看。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闻人语又磨不过她,便摆手放了行,顺道让逍八逍九跟上。 时析看闻人语细细叮嘱了三人,失笑道:“既是不放心,还让她乱跑。” 平日里看似闻人语对莫筱冉是最严厉的一个,但若要论起来,几个师兄弟里最疼莫筱冉的,还是非闻人语莫属。 “总归不是大事,愿意去就去吧。一群读书人也不至于被发现了踪迹,只要小心些就好。再者,这百花宴虽盛行已久,却有些奇怪。只当是让他们去看看吧。” 斟了热茶,闻人语递给时析,又道:“入京已有一段时日,你可要去看看时昌?” “秋闱将近,京中定然要忙乱上一阵。”时析低头轻饮,“阿昌虽只是个礼部小官,却到底是个特殊的身份。还是避过了这阵子再说吧。” “也好。”闻人语点点头,“待秋闱开始,金榜公开之前,便不会有人多去注意。” 时析颔首,随后又似想起什么:“听说此次秋闱皇上交予了老四手中,这是为何?” 闻人语轻笑:“大概是补偿吧。老四归京两年多,过的也算是风雨飘摇。听下头的人说,这两年里皇上可是只当全都没有看到,皆是老四自己站稳了的。在朝堂上立了足,却又不多动手脚,这么一个好儿子,他自然是要安慰一二。” 五指握紧了茶杯,闻人语眼眸轻眯,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再者,秋闱之试看似不甚重要,却是来日封侯拜相的第一个台阶。若能在此时就将人拉拢,那日后一旦得了似锦前程,便不会忘记今日伯乐之恩。皇上此举……怕是也含了试探之意。” 茶盏轻磕桌面,水面微晃带起层层涟漪,时析垂首看着那波纹,叹道:“老四是真的受苦了。” 千里迢迢回了京城,生死之间站稳了脚跟。身边没有亲近之人,甚至没有几个可以全心信赖的人。而唯一与他至亲的人,却一直用疏远的态度在试探。皇家,永远都是一个没有真心的地方。 “所以老四必须要赢。”闻人语道,“不仅要赢得漂亮,还要赢得光明正大。如此,才能堵住悠悠天下之口,才能将多年所受的委屈逐一报复回去。” 先皇后陆氏温婉贤淑,御下有方。当年的后宫被其打理的井井有条,安稳和乐。即便是只看这一点,皇上就对这位皇后甚是满意。只是先皇后体弱,入宫三年未有所出。反倒是当时颇受恩宠的莲妃徐氏先怀有身孕,并诞下皇室长子。 索性没过多久,陆氏也有了身孕,转年开春诞下龙子。此子出生之日天降祥瑞,得高人称赞。小皇子百日之后,先皇后身体也逐渐大好,精气饱满竟不负当年之姿。帝心大悦,越发宠爱皇后。七年之后,先皇后有了身子。 然而奇怪的是,这次身孕竟是让元后越发虚弱消瘦。待得生产之时,更是出血不止,几近母子皆亡。历时整整十二个时辰的救治,却也只保下了胎儿,而先皇后最终血崩而逝。 四皇子生来克母,乃是不祥之兆的传言就此流传。甚至有人谏言,让皇帝将四皇子送走,以免为祸皇室。加之升至贵妃的莲贵妃以二皇子安慰相劝,这才动了念头。 陆家刚经丧女之痛,便听闻圣上要将襁褓之中的外孙送出宫去。大惊之下跪求圣上开恩,想将四皇子接回陆家。谁知请见的旨意被莲贵妃派人拦下,皇帝丝毫不知。陆家无奈,转而托宫中之人找上段天谕,想让他代为求情。 万万没想到,不过七岁的段天谕竟入殿请恩,要同胞弟一起离宫。 当日,皇上遣退了殿中所有人,与稚子相谈许久。再后来,二皇子携四皇子消失,十年未有踪影。莲贵妃心喜,只当是宫中再无敌手。不想皇上却依旧留了二皇子与四皇子的宫殿位分,甚至颇为重用陆家。 后宫无主,皇上立莲贵妃为后,却从未给过徐家半点恩赐。于是皇后母家徐氏一脉在京城之中只算得上是个空有名头的新贵,却毫无实权。 十年后,段天谕重回京城,绝口不提四皇子去处。入宫两年多时间,也一直低调行事,安稳了帝王疑心。 而这两年中,看似低调安分的段天谕却也并非一事无成。他不仅替陆家铺好了路,借此机会让陆家逐渐收手,以免引得皇上忌惮。一面联络自己手中可用的势力,开始布置自己的棋。三则,还将当年段天凌出生时,先皇后骤然出血的秘密查了个清楚,甚至查到了当日拦下邵家请命面见皇上的莲妃手下。 先皇后自打第二次身孕后,身边便被人布了棋子。十月怀胎不仅让人掺了不少补药在小食药物中,致使胎儿过大造成难产。甚至还在产中参汤内被人放了红花水,以致血流不止步入死亡。 当年的仇,一桩一件都刻在心里。段天谕早已恨不得将幕后之人拆骨扒皮,却仍旧不得不忍下。 因为现如今那人是一朝国母,是皇长子的生母,是他父亲的皇后! 而他当年费尽心思以自己的离开保下陆家,如今终归皇城,却早已和龙椅上的生父没了半分亲近。他只能借着皇上那点愧疚,来让自己慢慢站稳,也只能先渐渐将敌人打压,却不能彻底将他们打死。 只有有朝一日站在那个万人仰望的高位,才能将当年之事一一奉还。 这两年段天谕虽不在逍遥山庄中,但他所行所作的事情却大多是由逍遥山庄的人经手,也自然,会入了闻人语的耳中。 宫中旧事闻人语本不愿插手,但自家兄弟的仇,他不能不帮。 所以即便知道此行万分艰险,他也依旧决定前来。只因为那个困于深宫中的少年,是他们的师弟,是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兄弟。 有清风拂面而来,垂在胸前的黑发轻轻一动,被吹的微微翘起。闻人语负手站在窗前,眸中一片深沉。 时析握着茶盏静静看他,半晌才叹道:“此次秋闱之试怕是没那么平顺,近日还是让他们警醒些,莫要让老四栽了进去。” 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握紧,闻人语突然嘴角微扬,眼神却带了几分狠厉:“我怕的便是他们不动手脚。这一次,只要他们敢动,我便让他们断了手脚!” 时析无声在背后凝望着他,眼底的情绪复杂而纠结。 百花别苑中,丝竹和鸣,百花争放。伴着落叶纷扬,有种奇异的美感。 说来也奇怪,明明已是秋中,这百花苑里的花却都开的繁茂,丝毫没有枯败之意。 苑中不少学子畅谈对饮,气氛倒也轻松愉悦。 莫筱冉趴在墙头看了半晌,无奈地叹气:“原来就是凑在一起聊天啊,我还以为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呢。算了算了,我们去别处看看。” 逍八顿了顿,犹豫道:“小姐,不如我们先去查查二少爷吩咐的事情?” 莫筱冉吐气:“这里头除了一大堆书生,就是后头厨房忙活的人。周围连个守卫的侍从下人都没有,怎么查?你们两个也别跟着我了,四处转转看看吧,半个时辰后再来此处汇合。” 逍八逍九对视一眼,无奈应声。 莫筱冉打发了两人,摸了摸有些空落的肚子,翻身奔着厨房而去。结果刚一落下,就透过窗缝看见有两个人正忙碌着揉面。 莫筱冉皱了皱眉,有几分奇怪。悄无声息地凑近了几分,这才看清那面粉的色泽有些奇怪。整堆面粉倒是无异常,只是中央有一小部分有些发黄,像是放了许久。 莫筱冉抓了抓头发,看其中一人朝窗边走来,这才拔身而起消失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祝自己以及所有同袍护士节快乐O(∩_∩)O ☆、第四十九回 半个时辰后,逍八和逍九从不同方向赶到约定地点,一眼就瞧见莫筱冉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 逍八压低了的声音让莫筱冉回过神来,她四处瞧了瞧,摆手道:“出去再说。” 绕出百花别苑,莫筱冉抱着手臂慢下步子:“你们两个有什么发现?” 逍八顿了顿,道:“瞧见个可疑的人,似乎是徐府上的。不过只是晃了一眼就不见了,其余的全都是别处请来的厨子之流,没什么特殊的。” 莫筱冉眉心一拧:“徐府?” 摸了摸下巴,逍八犹疑道:“我也只是匆匆一眼,并不确定。而且徐府上的人我不甚熟悉,只是之前二少爷让我去探的时候大致过了一遍。” “这事回去记得提醒我和二师兄说。”莫筱冉对自己的记忆力不是很放心。 正说着,突闻不远处有人扬声唤她:“筱冉!” 莫筱冉下意识抬头望过去,就瞧见邵青柳跨在马上背着小药箱冲自己呲出一口白牙笑得灿烂。紧走几步迎过去,莫筱冉无奈:“怎得晚了这么久?” 邵青柳挠挠头,笑嘻嘻开口:“我的紫英果熟了,便等了几日。” “行了,也不早了,先跟我进城吧。”莫筱冉拍拍他的马首,让逍八上了邵青柳的马。后面护送邵青柳入京的人连忙空出一匹马单独给莫筱冉,余下逍九随便窜上一个人背后,一行人便朝着城门而去。 邵青柳自小没有怎么出过百草林,即便是昌燕城也去的少。此时见了京城熙熙攘攘的繁华热闹,顿时乐的见牙不见眼,手上牵着的缰绳也早就扔进逍八手中。 莫筱冉生怕他一个人走丢了,紧紧跟在他身侧,顺道扯着逍九随时准备给这个小屁孩付账。 眼瞅着到了日暮时分,莫筱冉忍无可忍地拎住邵青柳后衣领,怒道:“还回不回去了!再逛下去天就要黑了!” 邵青柳被她突然一拽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睁着双眼盯着他,一双眼睛里水汪汪的,尽是无辜。 莫筱冉扶额:“你你你……逍九,你带着他逛。其余人先下去休息,逍八,你和我回去。” “是。” 得了莫筱冉放手命令的邵青柳顿时乐起来,难得自来熟的拉着逍九就要往闹市钻。结果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笑道:“难得见着能将你气着的人。” 莫筱冉正准备朝西市走,闻声却又转回头来,瞧着来人皱眉:“最近正是要紧时候,你怎么还在街上乱晃?” 陆言之摇了摇扇子,一脸恣意:“总归轮不上我忙,难道还不许我出来吃个饭喝个酒?” “堂堂世子如此不务正业,真是可以的。”莫筱冉一脸嫌弃毫不掩饰。 两人正斗着,突然见走出几步的邵青柳一回头,看见他们后眼睛一亮,蹬蹬蹬跑回来:“大哥哥!” 陆言之眉眼一弯,伸手摸了摸邵青柳的头:“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认识?”莫筱冉有些惊讶。 瞧着小孩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陆言之没忍住又掐了掐他的脸,才笑道:“之前去过昌燕城附近的苍茫山上,恰巧遇上这小子跑到悬崖边采药,还险些栽了下去,就顺手帮了个忙。” 邵青柳笑眯眯:“解毒的赤炎草就是大哥哥帮忙采的,大哥哥很厉害!” 莫筱冉翻了白眼,“你闻人哥哥比他厉害得多,怎么不见你夸夸他?” 小鼻子一皱,邵青柳连小眼神都凶狠起来:“他是坏人!” 陆言之失笑:“闻人兄怎么惹这小孩了?” “天生不对盘。青柳向来比较黏我大师兄,二师兄总是挡着他。”莫筱冉抱着手笑道。 陆言之了然,随即又道:“瞧着你是打算回去?怎么就放这小孩自己去逛?”虽然起初没认出来,但是他可是眼瞧着几人就这么兵分两路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不过以陆言之的眼力早就摸透了邵青柳的底。这时候见莫筱冉如此放心,也是有些惊讶。 “没办法,这死孩子玩的不想回去,我又还有事情。”莫筱冉很无奈,“正好,你也和这小孩熟。不如你先尽尽地主之谊,我要先回去找二师兄一趟。” “好,你先去吧。稍后我送他回去。”陆言之看着抱着自己胳膊四处乱看的小孩,有些好笑。 莫筱冉瞅着邵青柳那副样子,终于放弃:“得,那就这样了。我先走了。” 陆言之目送着莫筱冉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这才低头看了看还在新奇地四处张望的小孩:“小孩子,说吧,你想去哪。”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邵青柳突然听到陆言之的声音靠近,一抬头就看到他眼底满满是笑意地望着自己,顿时皱了皱鼻子:“青柳不是小孩子!青柳是大人了!可以医人治病!” “是是是……”陆言之好笑的摸摸他的头,托者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孩朝前走:“你想去哪玩?饿不饿,先带你去吃东西?” 邵青柳用力点点头,缠着陆言之问哪里有好吃的。 唔……大哥哥还是一样好看一样温柔,笑起来也好美…… 陆言之发现自己对这个不过见了两次面的小孩出奇的有耐心。尤其是看着他笑眯眯地弯起一双大眼睛,颊边微微鼓起的样子,就感觉心底软成一片。 想起前几日结亲的乌龙,陆言之眸光一沉,忍不住又瞧向邵青柳。 正盯着捏泥人老师的手看的邵青柳突然打了个机灵,茫然地回头看过来:“大哥哥?” 陆言之摸了摸他的头,笑得一派温柔:“没事,你看吧。” 在小孩回过头去的一瞬间,陆言之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十分深邃。 闻人语那种老狐狸自然是不适合和他这种人过日子的。不过……小孩单纯的很,若是拐来暖床,想必也是有趣的紧。 毕竟……除去那些费脑子的事外,却是没什么可消遣的。若是能看到这么个天真单纯的孩子慢慢被自己教导成长,变成个尤物,定然是十分有成就感的。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逐步踏入狼窝的邵青柳乐呵呵地拽着陆言之的手,看着捏成自己模样的小泥人,笑出一对酒窝。 目光死死黏在那对酒窝上,陆言之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握紧。 诱!人!犯!罪! 随后慌忙付了银子,拉着邵青柳离开。 呵呵,一个猎人便痴汉的故事由此展开。 话分两头,这边厢二人逛得开心,那边莫筱冉却是满脑子疑惑,结果一进门就被闪瞎了眼。 内门小院里,时析倚在被搬到树下的榻上,目光落在书页上,却明显有些漫不经心。手边茶盏还泛着热气,显然刚续上不久。而他身侧则是摆着张琴案,弹琴的却是极少有兴致会碰琴的闻人语。 莫筱冉之所以崇拜她家二师兄,就是因为她家二师兄仿佛无所不能。自己虽然是医学生,但是大小也算是个书香门第出身。跟着老师学过一阵子古琴,虽然不得要领不算出众,却怎么说也是入了门的。哪想当年在山庄中竟生生被没有学过的闻人语比了下去,还是在对方没怎么刻苦学习的情况下。 她二师兄妥妥就一学霸男神,还是高智商睥睨世人的那种!简直不让人活! 只是这种优雅温和的娱乐并不得闻人语喜欢,不过是今日天气不错,特意给时析解闷来着。 莫筱冉不得不跪伏。她家二师兄简直就是举世好男人! 琴音渐停,时析也从书页上移开视线,转而与闻人语一同看向呆站在门口的莫筱冉。 “比我预料的要早一些,看起来是有什么意外发现?”时析心情似乎十分好,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温和笑意。 她果然还是不小心做了电灯泡了吗!为自己的未来深深担忧。 总有一日她要成为这群人里亮闪闪的灯泡,泪目! “倒是有些发现。逍八说,他在百花别苑看到了徐家的人。” 闻人语眉心微蹙:“徐家?”怔了一瞬,他摆了摆手将遥一叫出来,“去查查百花别苑的事情。” 遥一应声:“是。” 目送着遥一离开,莫筱冉依旧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闻人语无奈地叹了一声,道:“还在想什么?” 莫筱冉回了神,才想起来:“哦,对了。进城的时候我正好碰上青柳,不过那小子在外面玩疯了。又遇上了陆言之,我就让陆言之先带着青柳去转转。” 时析颔首:“既是陆言之在,便不必担心了。想来一会就会将人送回来。逍七,去让人收拾个屋子出来。” 叹了一声,闻人语揉揉额角满是无奈:“他来了又要整日缠着你,我现在倒是真有些后悔让他跟来了。” “总归是要出来闯闯的,依着青柳的天赋,一直窝在百草林倒是浪费了。何况……你何时见青柳与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如此亲近过?想来他是对陆言之上心的,日后就让陆言之去操心好了。” 莫筱冉摸了摸下巴,悄无声息退出小院。 总觉得,她家大师兄是把小青柳卖了。难道是她的错觉? ☆、第五十回 莫筱冉从闻人语手中接过信报看过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徐家是有多大的胆子,居然敢在百花别苑上动心思?” 信报上所呈的,正是包下百花别苑的背后之人——徐家大房老爷。 摩挲着掌心下的纹路,时析若有所思道:“百花宴每一次都如期举行,若说只是靠着有些家世银钱的人来支撑想来也是不可能的。有人在背后做东,倒是意料之中。想来,所有人心里也是清楚的。只不过秋闱不是最后一关,引线埋得太早未必有用,且还会耗费不少财力物力。换做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应当不会选择这条路。” 莫筱冉更不明白了:“那他们费这么大劲做什么?善心大发?” 抿唇笑了笑,闻人语道:“徐家不是什么精明的,大概是被人当了垫脚石。不过此举为了什么尚且不知,只能静观其变了。” 一头雾水的朝两人看了半天,却发现两人都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莫筱冉撇了撇嘴不满道:“你们又不告诉我!” “姑娘家就要有个姑娘的样子,这些事情还不用你来操心。”闻人语摸了摸下巴,简单粗暴地支开她:“青柳嚷嚷着要去京城百药局看新奇药材,你带他去逛逛。” 莫筱冉‘啪’地拍了下桌子,发泄了一下自己的不满。但是碍于两个师兄的威压,也只是轻轻一拍:“好好好!不告诉我就算了!我等着看热闹!哼!” 瞧着莫筱冉气哼哼走了,时析才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非要惹她做什么?” 闻人语叹道:“京里的事情毕竟复杂,知道的少些是为了她好。成日疯疯癫癫只知道胡闹,若真栽了进去,到时候我可没法和师父交代。” 时析瞥他一眼,垂眸吹了吹茶叶才又道:“你觉得这背后是谁的手笔?” “不好说。如你所说,秋闱毕竟只是第一步,在这里头做文章的意义并不算大。虽说此次是老四做主,但闹大了却一查就能查出马脚来。无论是谁的主意,都讨不了好。” “所以……静观其变?” “嗯。”闻人语颔首道:“且先看看他要做什么。如今我们身在京城,至多就将查出来的东西直接摆在御案上,皇帝总归不会不管。” 时析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转天便是秋闱之试,考场外派了一小支禁军把守,还专有京城衙门的人负责检查文书信物。 身在京城不似在其他城镇,守卫防护都要严密不止一点半点。不少第一次参考的学子一瞧这阵势就吓白了脸,被人检查时都哆哆嗦嗦的。也因为身在京城,并不会出现刻意刁难的情况。所以不过半个时辰,所有身份验证无误的学子便顺利入了场。 段天谕虽说负责了此次秋闱之试,却到底不是主考,只是带着人检查了一圈便不再出现在人前。暗中却是让人时时戒备着,不许出任何差错。 秋闱进行之时,考生每日中餐都由朝廷统一准备。直到下午的考试结束,才会逐一经过盘查再离开考场。第二日再次进行检查,回到自己的位置。 两天的考试并不算慢,转眼便到了最后一场。 这日天气有些闷热,贡院大门不远处的街上停了不少贩卖解暑汤茶的小摊,只等着这些考生出来好好赚上一笔。 段天谕抬眼看了看天色,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最后一场考试刚过半柱香,突然考场中一声惊呼,便有骚乱声传出。段天谕眉心一紧,招呼着身边的人道:“让人进去看看怎么回事,莫要让里头乱起来。” 不多时,进去的人慌慌张张跑出来:“二皇子!里头大半考生突然开始呕吐不止,有十几人已经晕了过去!” 段天谕抿紧了唇,随即立时下了命令:“最后一场作废,之前的考卷立时送到顺天府,不得有误!让人速去宫内禀报父皇,让太医快些过来!另,暂且无事的考生不要让他们离开,先行将人留在场中,稍后再做安排。记住,别引起恐慌!” “是!” 到底是禁军出来的,行事比一般士兵要利落不少。半个时辰后便有特意安排的马车将太医院和各个轮值在家的太医逐一请了过来。 段天谕得了皇上的手令代为处理这件事,却也从传信的人口中得知皇上动了怒。不过此时他也想不了那么多,立时安排众太医进去诊治。 站在原地想了想,段天谕抬脚就往考场里头走,结果走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是个小官,段天谕并不熟悉。那人有些局促慌张地请了罪,才吭哧着道:“二皇子!您还是别进去了。这里头……不大好。” “不大好才要进去!本殿下负责此次秋闱,焉能置考生于不顾!” “不是!”那小官急的满头是汗,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结果一抬眼瞧见段天谕风雨欲来的脸色,顿时吓了个激灵,慌忙跪下道:“下官方才听太医说,里头可能是……瘟疫!” “什么!” 里面的嘈杂声许久没有落下,段天谕有心进去却被一群人拦住。过了半晌,太医院院首才踉跄着出来行礼:“老臣参见二殿下。” “行了行了,里头什么情况,快说!” “目前看来像是瘟疫。不过似乎没有传染开,部分学子情况正常。现下只需将病中的学子聚集在一起救治,其余暂无症状的学子隔离起来,若是明早再无异样,便可暂时让他们离开。” 段天谕点点头,道:“立刻着人去安排,外头的无关人等全部遣散。派几个人去安抚一下,莫要让考生们乱了心神。刘院首,还请您随同本殿下入宫一趟。” “老臣遵命。” 虽说考场外有着不少商贩百姓,但毕竟是隔着层层防守,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情形,也只是从不断来往的官兵和轿子看出来了里头的确是有大事发生。不过事关瘟疫,从上到下都知道此事决不能外传,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京城混乱。因此除去当天在考场内的人外,只有宫里知道大概情形。 段天谕回宫后被皇帝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不过老皇帝倒是知道事因不在他,只是罚他办事不力在宫中禁了一个月足。这般情形下,这样的惩罚也未必算不上保护。 另一方面,虽然事发突然,但段天谕处理得当,一则没有引起恐慌,二则及时控制了疫情,并没有使得疫情外传,皇帝还是颇为满意的,也乐得在一众老臣面前维护了他几句。 消息封锁地太过严密,等闻人语等人知晓秋闱出了问题,再到消息送到时,段天谕已经回到自己殿内被禁足。 逍五有些愧疚地俯首:“属下办事不力,误了时机。” 时析摆摆手让他起来:“与你无关。皇上这时候要老四禁足,也算是为了护住他。” 说完,回头看向闻人语。却发现他摸着下巴眼中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到了什么?” 闻人语回过神,应了一声道:“逍五,你先下去休息吧。让遥一派人注意着点宫里的动静。” 待逍五出去后,闻人语才道:“京城并无灾祸,百姓之中也没什么异样,怎得就这些考生得了疫病?” “你觉得有问题?” “不是我觉得。”闻人语十指交握,含笑道:“是定然有问题。而且……这问题应该不一定是冲着老四来的。” 时析一顿,抬眼看他:“是……考试?” 闻人语点头:“虽说秋闱只是起点。但在京中却是天子脚下,卷面极有可能会呈于案上。即便是此次秋闱取消,皇上也定然会让人留意卷面出众之人,以便来年再重点留意。我琢磨着……这里头的猫腻或许不小。” “不好查。”时析凝眉摇了摇头:“按照逍五送来的消息,这些考生的情况的确很像疫病和暑热的结合。你我现在身份特殊,怕是不好插手此事。尤其现在皇上已将目光落到这上头,若是动静大了,怕是会引得注意。” “暂且看看,我今晚入宫一趟去见见老四,看看有没有办法在太医院插进去我们的人,看看究竟。” 入夜之后,宫中落匙。 时析伸手替闻人语整整衣襟,略带担忧:“你对宫中不算熟悉,自己小心。” 知晓他担心自己,闻人语笑得温柔缱绻,“放心吧,我会小心。一个时辰内定会回来的。” 说完,便趁着夜色离去。 时析凝眉在门口坐了许久,直至被夜风吹的浑身泛寒才回过神,挪动轮椅要关门。突听外头有了动静,再凝神细听发现院子里已没了人。 略一沉吟,时析转动轮椅出了房间,径自朝着响动的来源而去。缓缓到了门口,才发现大门被打开,门外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手在轮椅扶手之上动了动,轮椅突然自发前行起来,速度竟是如同马车疾驰一般。那吊着时析的黑影似是也有些措手不及,身形微顿才骤然提了速度,转眼消失不见,却又在某个角落突然现身。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九点半打完阵营战我是打算来更新的,接过网连不上了。鼓捣到了十一点半,好不容易连上了,一打开存稿……全部乱码…… 你们知道我当时那个崩溃的心情吗!!!简直想死啊!!!!我那么多的存稿!!!!!全部都乱码了!!!! ☆、第五十一回 时析冷眼看着那人,白皙修长的手指不断在轮椅上操控。疾驰的轮椅在夜间空旷的街巷中发出碾压石子的声响,却丝毫没有慢下速度。 直到几个转弯后到了一处鲜有人出没的地方,时析突然一个俯身,手中一动轮椅便朝后一仰飞速后退数尺。而他方才所在之处,一把明晃晃的刀刃似是滞住一般。 冷淡的脸上慢慢浮出一抹寒笑,掌心轻磕扶手,那刀刃微微抖动几下突然一个前伸,生生将隐在黑暗中的人拽了出来。 借着月光,一条细如发丝的银线迅速收回,转眼没入扶手张开的孔洞中。 时析冷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三人,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三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像是不信时析一个废人能逃脱他们的桎梏,狞笑一声便冲上来,并未答话。 一阵轻响,十数把柳叶薄刃飞射而出,在三人躲避的空当,银线再度弹射,顷刻间刺穿一人肩头。另外两人动作一顿,却不想时析突然运气一掌,生生将他们逼退数步。三人再次对视一眼,立时转身飞跃而起,消失不见。 这一次时析没再追过去,缓缓驱着轮椅朝暗处过去。近前一看,果然有个人窝在阴影中瑟缩急喘,似乎十分痛苦。 从怀里取出个竹筒,时析朝着天上轻轻一弹,一抹暗红转瞬即逝。 不过片刻,逍七逍八迅速赶了过来。 “大少爷!” 时析抬手:“我没事,将此人带回去。” 逍七俯身将人抱了起来,见逍八推上轮椅,才跟着朝外走。 回了小院,趁着逍七将人送进屋的功夫,时析问道:“有人将你们引开?” 逍八应道:“是,来的人武功一般,却十分善于隐匿。不过似乎只是为了将我们引开,一路上时不时显形。而且……照这情形看,似乎是挨个将我们引走的。” 时析和莫筱冉都是有功夫在身,且算得上高手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十八卫并不需要近身守卫,而是分散居于院子各处,防止有人偷袭。对方却像是摸透了他们的布防,每个人在的地方都派了一人来引,竟真将他们都调开。还是他和逍七先碰上,才发觉了不对朝回赶。 “我和逍七发现不对就赶了回来,发现大少爷您不见了后正要出来寻,就看到您的信号。” 时析点点头:“此事不需要和师弟说。日后你们留心些,莫要在发生这种事。” 逍八十分愧疚:“是属下们的错,还请少爷责罚。” “罢了,这次也是例外。对方应是针对我来的,应当是以为我不会武功才会如此。”沉吟一瞬,又道:“去安远侯府将青柳寻回来。” 邵青柳昨日便跟着陆言之回了安远侯府暂住。不过屋里那人情况不明,他到底不如邵青柳精通,还是谨慎些好。尤其是那人看着像是个书生,说不准便是今年的秋闱考生。 没过一会,跑出去的人陆续都回了来,逐一向时析请罪。一个个都一副愧疚模样,让时析也有些好笑:“行了,我也不是纸糊的。你们自己管住了嘴,别让阿语知道就行了,不然免不了要罚你们。” 逍一板着脸挥手让人退下,俯身道:“方才碰上了遥一,他已经将小姐和二少爷送进宫内去了。知晓情况后,独自去追了一个人,让我们先回来保护大少爷。” 时析摇头:“去派人将遥一找回来,不用追了。那些人只是为了引开你们,不会留下痕迹。” “是。” 逍七将人安顿好后又走了出来,将时析推进屋中。 时析道:“去准备热水和针。” 说完凑近床上的人细细看了看,伸手在那人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内力灌注之下,激地那人一口淤血吐出,脸色显得好看了些。 待逍七将热水送进来后,时析指使逍七将帕子沾湿一一揉开几个穴位上的寒气,手下迅速施针,随后一边行针一边以内力推注。 等邵青柳和陆言之赶来时,时析已经收了针坐在桌边慢慢喝茶。 “怎么回事?”陆言之还有些茫然。 大晚上的突然有人跳窗进来,若不是邵青柳拦得快,他险些将人打出去。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逍八。 逍八似是察觉到,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索性时析像是没有发现两人的神色,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块放在桌上沾了血的帕子:“青柳,看看是什么。” 邵青柳揉揉眼睛,拿起帕子凑在鼻尖闻了闻:“蛇芒?” “那看来我猜得不错。”时析笑道:“想来,不是瘟疫。” 陆言之一怔:“瘟疫?是秋闱的事?” 略一颔首,时析解释道:“蛇芒是一种野果,带有几分毒性却不致命。食用后会呕吐,返溢涎沫,重者可致双目发直,晕厥,与瘟疫症状相似。只是一般三到五天便会痊愈,并无大碍。” “这症状倒是相似,只是这东西从来没听说过,怎么突然这么多考生接触到?” “蛇芒碾碎晒干后形似白面,多生于潮湿地带,京城附近应该并不多见。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考生接触到……或许我们能查出些有趣的事情。” 邵青柳再度揉了揉眼,一脸困倦地趴在桌上:“时析哥哥……困……” 时析笑道:“劳烦陆兄今晚暂住在此处了。青柳年纪小,先带他去休息吧。我等着这人醒来,再问些事情。” 陆言之有些犹豫:“不需要我帮忙?” “放心吧。”时析道:“若是有了答案,会与陆兄明说的。” 见状,陆言之也不再多话,揽着困得有些踉跄的邵青柳走了出去。 片刻过后,床上传出动静。时析抬眼看过去,正见那人扶着额头坐起身。 “醒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那人怔了怔,这才抱拳道:“多谢兄台相救。” 时析摇头:“你有些内力,即便我不救你也不会有大碍,不必如此。” “秋生能少受些罪也是得公子相助,一句谢也是应当的。” 时析不欲与他多辩,转而道:“瞧你的样子应当也是今年的秋闱考生,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外面?” 那人道:“在下穆秋生,的确是秋闱考生。白日考场混乱,多名考生突然发病,我搭了把手。临到后来没人管我,我便自己离开了。不想半路上突然觉得不对劲,这才找了个僻静之处休息。余下的……兄台应当知晓了。” “所以,你当时并未察觉不对。反而是过了几个时辰才觉得难受?” “不错。之前听宫中太医说,诸位考生可能是瘟疫。莫非……我也染上了?”穆秋生凝眉,不过看起来倒不像是害怕。 时析摇头:“不是。你们只是中了毒。” “中毒?”穆秋生语调微扬,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多人一起中了毒?那怎么还有无事之人?又为何说是瘟疫?” 时析刚要答话,却见门被推开,闻人语步履匆匆走了进来:“怎么回事?” “回来了?”时析神情柔和下来,看他和莫筱冉虽是神色紧绷,却并未狼狈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闻人语点头:“我一进门就听你救了个人回来。大晚上的跑出去做什么,外头不安稳,自己也不知道留意。” 时析抿了抿唇,知晓十八卫到底是没敢说出自己失职的事。笑了笑,含糊道:“凑巧遇上了。这位穆公子也是秋闱考生,若不是他,我还不一定能发现这些有趣的东西。” 莫筱冉凑过去打量了穆秋生一番,直把对方看得手足无措才道:“发现了什么,他这是怎么了?” 时析续了茶递给两人驱寒,口中道:“穆公子身怀内力,症状较轻,只是受了寒意侵袭晕了过去,却并未有呕吐流涎的症状。不过……我方才替他逼了口淤血,让青柳看了看,是碰了蛇芒的。” “蛇芒?”莫筱冉咂咂嘴,看向穆秋生:“你是打哪来的?” 穆秋生没见过如此豪放的女子,闻言怔愣地答道:“在下家住京城二十里外万柳镇。” 莫筱冉一脸茫然:“不对啊,京城附近怎么可能有蛇芒?等等……蛇芒?” 三人目光落到她身上,却见她挠了挠脸道:“难道我那天看到的是蛇芒?” 闻人语皱眉:“你见了?” “就去百花别苑那天。”莫筱冉想了想,道:“我摸去厨房看了一眼,是看见那面粉有些奇怪。不过当时没想太多,这么说起来,倒还真没准是蛇芒。” 时析微微扬唇,含笑道:“穆公子先在此休息吧,余下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谈。” 穆秋生似乎看出什么,闻言便道:“多谢。” 三人离开房间,朝着时析的住处走去。闻人语还不忘了教训他:“我才走了多一会你就自己往出跑,若是受了寒怎么办?” 时析扶额,受不了他训孩子一般教训自己,无奈道:“我是你师兄!” 闻人语捏了捏他的手,冷声道:“是我师兄现在也归我管了,我说的你都不听,别人你更不听了!” 时析妥协:“罢了罢了,不说这个,日后我定然听你的。先进去吧,还有事与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头疼_(:зゝ∠)_ ☆、第五十二回 这一次莫筱冉难得没有被撵去睡觉,愉快地托着下巴听两位师兄大大谈事情。 取了烧开的清水滴入天青露,闻人语将杯子放进时析手中才道:“想说什么?” 时析轻轻晃着杯子,思索道:“徐家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在秋闱考生身上做手脚,除非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那么蛇芒出现,是谁的主意?” 闻人语沉吟:“你的意思是,对方是在用徐家遮掩?这件事情做的并不算干净,要查下去很简单。” “不错。被诊为瘟疫的考生几天就彻底恢复,那么作废的最后一场考试就可以照旧举行。但是事情传到皇上耳中,定然会命人查下去。这样一来,百花宴是定然瞒不住的,连同这一次百花宴的幕后人徐家也是必然会被揪出来的。对方不可能想不到这些,所以他们是在有恃无恐,并不介意有人查出来。” 时析摩挲着杯子思量道:“百花宴上各路人马都有,徐家究竟有没有别的意图很容易查出来。一旦查出来,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治徐家重罪。于是此事便会轻易皆过,而最后一场秋闱之试也应当会顺利结束。而这一次事情闹得太大,皇上极有可能会亲自过目顺天府批下的试卷。” “你的意思是?”闻人语颦眉,有些不解。 时析仰头喝尽手里的水,将杯子轻轻放下看向莫筱冉:“冉冉,与你师兄说说蛇芒的作用。” “蛇芒生于潮湿地带,带有微弱毒性,果实可入药做引。晒干碾碎后呈近乎面粉白色,食用之后潜伏两到三天可出现呕吐流涎,目直晕厥之征,形似疫病,七天之内则可痊愈。”莫筱冉说完,看时析仍在看她,便仰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双手一拍,继续道:“对了!蛇芒服用到病发期间会出现神思恍惚,思维混乱的情况。但并不算明显,所以极少有人会注意。” 颔首轻笑了一声,时析复又看向闻人语:“可想明白了?” 闻人语摸了摸鼻子,了然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目的是考生的试卷?” “贡院的人是齐阁老当初一手培养出来的,想要让他们偷奸耍滑可是困难的很。此次秋闱之试又是老四一手操办,不是同路的定然也不好参与。再则,今上痛恨徇私舞弊之事,想要单靠作弊风险实在太大。但同期考生尽数发挥失常,只有他们想提拔的人受了点拨,即便是不能一鸣惊人,却也足够在无数考生中脱颖而出。何况有了这么一出,皇上定然会看到京中考生的卷子,这样地方上的考生即便在出众,也不会抹了他们的存在感。”时析唇角微扬,叹了一句:“这一局,下得太大,也太冒险。” 闻人语凝眉:“想办法阻止皇上看到试卷?” 时析摇了摇头:“不,要让他看,而且要让他仔仔细细记住这些人。不过这件事自然不用你我担心,会有人迫不及待将卷子送到皇上面前。你我要做的,是想办法将蛇芒一事递到皇上面前,再考生蛇芒之症痊愈前将他们治好,借着这份救人之功,请求圣上延后秋闱,重新来过。” 莫筱冉托着下巴嘟囔道:“可是……秋闱重考那岂不是试卷题目也要重新出?这样也很难查出东西啊。” “不急。”时析缓缓道:“一旦秋闱重新来过,急的人可不是我们。慌乱之下再用出来的法子,可就不会如此复杂难缠了。” 隔日一早,莫筱冉悄悄潜入暂时被锁了的百花别苑,直奔着厨房而去。翻窗进去后,却看到已经被收拾的整洁利落的屋子,几乎没有半点使用过的样子。 莫筱冉懊恼地皱着眉,在里面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也没什么收获,哭丧着脸蹲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结果这一蹲,恰看见案板下方的有个极为不起眼的阴影。伸手过去掏了掏,摸出个巴掌大小的纸团。莫筱冉心下一喜,小心翼翼将纸团展开,里头赫然还有那么一小撮白面似得粉末。 另一面,得了闻人语传信的段天谕特地见了齐铭轩一面,叮嘱他让齐阁老务必在有人提议让皇上过目秋闱试卷的时候不要阻止,最好还要帮衬几句。 齐铭轩不解,连问了半晌也没问出个究竟,只能一头雾水的回了家,将段天谕的意思表述给自己祖父。 齐阁老摸了摸胡子,一双精明的眼睛微微眯起:“二皇子是这般与你说的?” 齐铭轩点头:“是这么说的。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却没有说明白,孙儿也想不清楚。” “哈哈。”齐阁老笑道:“所以说你如今比起二皇子还差着火候。倘若有机会,或许你可以与二皇子那几个朋友多接触一番。” 齐铭轩一愣:“这里头有他们什么事?” “你且看着吧,这几个孩子不是什么平庸之辈。能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想来是已经想通透了。” 脑子里越来越乱,齐铭轩彻底放弃了:“爷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妨与孙儿说说?” 齐阁老摇了摇头:“事关重大,暂时不能与你多说。记住,若是有机会,可与他们多接触一番。好了,你先下去吧,二皇子交代的事情,我已经记下了。” 转天早朝,皇上特地召来太医院院首询问考生病情,却被告知仍旧没什么起色。众朝臣争议几句,便有人提议道让皇上先过目之前的试卷。 齐阁老抬眼扫过去,那出列的官员只是个不起眼的,不过也从未明显站在谁的一方。顿了顿,他抬步出列:“回皇上,老臣认为严大人所言有理。如今考生虽是病情未稳,但毕竟只余最后一场,已足能看出优良。倘若真有可用之人,倒是可以先行观察一番。” 这话一出口,连皇帝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谁不知道齐阁老素来少话,若非大事从不轻易发言。如今竟然因为秋闱开口,实在有些稀奇。 皇帝想了想,便道:“既然爱卿如此说了,那朕便去看看吧。” 早朝之后,内阁之中几位大臣在勉政殿垂眼静立,等着上首皇帝审阅试卷。 半晌后,皇帝突然朗笑出声:“今年倒是有不少有才之士,顺天府特地批注出了几十人,倒真是答得甚是不错。”顿了顿,接过身边太监递上的茶轻饮一口,复又道:“这穆秋生倒是个人才,观点特立,文章出众,是个不错的。” 童阁老眼皮一动,被垂眼扫向他的齐阁老看了个清楚。 皇帝笑着摇摇头,将那卷子合起来冲下头的几位内阁大臣道:“诸位爱卿也不必在此候着了,这卷子朕也看过了,至于要如何做就不用诸位爱卿操心了。太医院那头着人警醒下,让他们早日将考生治好。” “是。臣等告退。” 出了勉政殿,童阁老上前几步走到齐阁老身边:“齐大人今日怎得有兴致关心这事儿了?” 齐阁老一扬眉,摸着胡子笑道:“难道童大人不关心?也是,童大人的孙女刚刚与大皇子结亲,如今正是欣喜于觅得佳婿之时,自然不会关心这种民生小事。” 童海被他噎的一滞,顿时没了兴致答话,甩袖离去。 齐阁老站在后头抬眼看着他的背影,突而笑得意味深长。 韩烁下朝便换了常服,正琢磨着离开京城前寻个机会去见见闻人语,突听下人传报说有位姑娘拜访。 韩老夫人一早就去了孟家,此时将军府只有韩老将军在。闻言笑道:“我儿何时认识了姑娘,竟还让人找上门来了?” 面对自己父亲的调侃,韩烁无奈:“爹,我哪和什么姑娘相识了。想来是有什么事情吧,我先去看看。” 韩老将军摆手:“去吧去吧。” 韩烁迎出去一看到来人,顿时愣住了。 莫筱冉冲他摆摆手:“韩大将军,好久不见。” “莫……莫姑娘?” 莫筱冉略一点头,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韩烁一惊,赶忙道:“请请。莫姑娘怎得突然来了?” “初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来瞧瞧新认识的朋友咯。”莫筱冉笑眯眯道:“怎么,难道韩将军不欢迎?” 韩烁脸上一红,干咳了一声:“没……没有。” 莫筱冉瞧着他窘迫得样子忍不住失笑,摆手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今天来是有正事找你。” 韩烁一怔:“什么事?” “这几日考生疫病一事你可知道?” “朝中有说。”韩烁点点头。 “二师兄查出些东西,不过他不好露面,需要你帮忙送到御前。韩将军可愿意帮这个忙?”莫筱冉将袖袋里的纸包递给他,笑意清浅。 韩烁打开纸包仔细看了看,无奈实在看不出异样,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莫筱冉扬唇笑道:“韩将军镇守边疆,那地方倒是有不少水源,应当知道有种通体乳白的果子,食用后过不了几日便会引人呕吐吧?” 韩烁一愣:“你是说……蛇芒?” 莫筱冉颔首:“正是蛇芒。”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_(:зゝ∠)_半个月内做两次系统的苦你们可知道?心累 ☆、第五十三回 韩烁的神色严肃起来,带了几分思索道:“你的意思是,那些考生并非是得了瘟疫,而是中了蛇芒之毒?” “不错。”莫筱冉坦然道,“京中少有人知道服用蛇芒的症状,甚至因着这些年没什么大的灾祸,连近水的百姓也大多不清楚蛇芒的效用。此次我来,便是想要将军将这蛇芒粉呈到御案,将考生中毒的事情说明白。不过……此事只能将军与皇上私下谈,切勿让其他人知晓。” “这是为何?”韩烁不解。 莫筱冉笑笑答道:“二师兄的意思,是和皇帝抢时间。背后有人想用蛇芒动手脚,若要由皇上查下去,定然会弄得大张旗鼓,反而不好让他们的目的显露。依照今上的脾性,将军将蛇芒粉呈上后,稍稍提一句由我和大师兄前去医治,皇上定然会同意。但同时,皇上一定会派人去查蛇芒一事。离着京城最近的蛇芒生长处来回至少要有个八天左右,抢在这之前将考生治好,相信即便是皇上再不甘愿,也会碍于面子给几分赏赐。” 听完她的话,楚辞愣住:“你们要向皇上讨赏?” “将军哪的话,我二师兄会是那种人吗?”莫筱冉失笑,“不过是借由这赏赐,请求秋闱延后重开罢了。” “此事恐怕不好办。”韩烁拧着眉,语气有些凝重。 莫筱冉轻笑:“的确不好办。但是将军常年驻守边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相信皇上会给将军几分薄面。而且除了将军之外,会有其他人也在皇上面前提上几句。相信今上现下已经看了试卷,对于此次考试心里有了底,亦不愿意就让这些考生白白耽搁一年。” 屋中陷入一片寂静中,韩烁垂眸望着茶盏,时不时瞧瞧用余光扫一眼莫筱冉。莫筱冉则像是全然未知一般,唇边噙笑把玩着茶杯,耐心等着他的答复。 半晌过后,韩烁终于点头:“好,我姑且去试上一试。不过……我并不能保证结果可以如愿。”他这些年身在边关,即使京中有家人挚友,却也甚少联络。一则是为了避嫌,二则也是不想参与进这些乱七八糟的烧脑争斗中。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现今皇上的心思他不太能摸透,故而并没有什么把握。 “将军放心便是。”莫筱冉款款一笑,“师兄无论如何不会害你,此法定然不会让将军为难。” 韩烁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莫姑娘可要到府里逛逛?” 笑意渐深,莫筱冉抬眸看他:“这样……会否太过叨扰?” “不会不会。”韩烁猛摇头,“我母亲一早便出了门,现下府中只有我和父亲在。父亲又素来喜欢呆在书房,这时候定然不会出来。姑娘尽可随意,不必拘谨。” 瞧着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得样子,莫筱冉抿了抿唇压下笑意。 总觉得……很好玩啊,好想逗一逗。不过还是算了,万一逗过了,就没得玩了。 韩烁想得很美好。将军府被闲在家中的父母打理的还算美观,小院里特地建了个小回廊,挖了池子养荷花锦鲤。虽说有些落俗,这时候却是颇为应景。 倾慕的姑娘就在身边,纵然他不会什么花前月下,就这么站着也是开心的。 然而……韩大将军忘了,他已过而立却迟迟未成婚。如今这么个娇俏可人的姑娘登门拜访,他爹早就好奇地百爪挠心,偷偷藏起来看热闹了。并且在他娘亲进门的那一刻,他爹就从偏门绕出去,将他娘拦下来,然后两人一起躲起来看热闹! 莫筱冉武功平平,但是轻功却是十分不错的。而韩老将军学的是上阵杀敌的硬功夫,不是轻身隐匿的手段,那气息步伐自然瞒不过莫筱冉的耳朵。何况这时候韩老将军还带着自己半点功夫不会的夫人,两人跟正大光明站在莫筱冉面前没什么区别。 然而,纵然被两位长辈偷摸围观,莫筱冉依旧淡定无比。 莫筱冉表示:爷是什么人,小爷可是当年在解剖室里亲眼看见了同学打野而淡定围观并且吃完了一整个里脊饼的人! 真是不能更霸气。 有看官问韩将军怎么没发现? 韩将军现在差不多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声了,感觉自己都快紧张的掉进水池子里了,他还能知道有人在偷看? 韩烁背着的手手心里全是汗,忍不住握了握拳才生涩地开口:“那个……莫姑娘和阿语这些年一直在一起?” 莫筱冉一惊:“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 被她惊恐地表情吓了一跳,韩烁脑子没转过弯来,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跟着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怎……怎么?” 莫筱冉被他那表情逗得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的意思是,这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师兄妹几个是一起长大的,可不是我和师兄一直在一起。这话要是让我师兄听见了,又要罚我了。” 韩烁被她带走了思维,忍不住跟着问:“你很怕阿语?” “也不是怕……”莫筱冉琢磨了一下,解释道:“你难道不觉得……二师兄他有一种……嗯,气场?就是那种忍不住让人心生畏惧地气场?” 韩烁蒙比脸:“有吗?” 莫筱冉煞有介事:“有!” “我怎么没觉得……”韩烁摸了摸后脑勺,还是一脸茫然。 “哈哈哈哈……”莫筱冉实在忍不住了,“你怎么这么好玩!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这时候再傻也知道她是在逗自己,韩烁红着脸眼神恍惚地看着她,却也生不起气来。 莫筱冉这时候也忘了后头还有人偷听,毫无顾忌地伸手捏了捏韩烁的脸,笑道:“大将军!出门在外可不能这么实在了,会被人骗的!” ‘轰’地一下,韩烁的脸跟熟了一般通红,自己都觉得烫。 “莫……莫姑娘……” 莫筱冉也发现自己的举动逾矩,收回手轻咳了一声,恢复那副温柔淡雅的样子,“时候也不早了,将军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至于其他的,日后我们再聊吧。” 韩烁飘忽地应了声,把人送出门。满脑子只剩下了日后这两个字。 莫姑娘没有嫌弃自己,往后还愿意和自己见面…… 傻大个初心懵懂,满心只剩下了莫筱冉的音容笑貌。 然后正回味着,就被自家老爹一个巴掌差点拍在地上。 “儿砸!这姑娘是谁呀!”韩烁一回头,就看见自己爹娘笑得一脸……奔放,眼神放光地看着自己。 “是之前结识的一位姑娘,有些事情找我帮忙。” 韩老将军十分奔放:“我瞧着人不错,挑个时候赶紧说媒!” “爹!”韩烁局促地怔了怔,“胡说什么,我们如今只见过两次。” 韩老夫人扶着手帕笑眯眯道:“莫急,既然只见了两次,那就多见几回再说。你可得主动点,不能让人家姑娘一直等着。我瞧着这姑娘大气,不像别家小姐那样扭扭捏捏。不错!你可得抓紧!” 韩烁被爹娘说的无可奈何,外加心里有那么点小窃喜和小期盼,便沉默下来不反驳也不应声,由着爹娘灌输各种追娘子的法子。 隔天早朝,辗转一夜的韩将军好不容易将脑子里的乱七八糟赶走,换上朝服去上朝。自然,也没忘了将莫筱冉叮嘱的东西带在身上。 朝堂之上依旧是那些可大可小的事情,文官吵得热闹,武将闭目养神。韩烁摸了摸袖子里的药包,垂眼想着一会该如何做。 下朝之后,韩烁特地等着几位内阁老臣走后才去请见皇上。皇帝有些新奇,除了上朝时候,这位将军可是老实的很,从来不主动找他的。 见面,行礼。韩烁做的有条不紊,规规矩矩,也让皇上心情好了几分。 “爱卿驻边关多年,恪尽职守劳心劳力,朕心甚慰。” “皇上谬赞,此乃臣之本职。” “爱卿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 韩烁顿了一顿,取出药包呈给皇上身边的随侍:“皇上请过目。” 皇帝扫了一眼,只见那团纸上有些许白色粉末,却又看不出特殊来,问道:“爱卿这是何意?” “臣驻军之地曾见过一种白果,名为蛇芒。误食之后会使人神思恍惚,精神萎靡。一到两天后,便会出现呕吐流涎,目直晕厥之症。而这纸上的粉末,便是蛇芒晒干磨成。” 皇帝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脸色也沉下来:“爱卿此物从何得来?” 韩烁跪下,请罪道:“先请皇上恕罪,为了考生安危,臣便擅自让人先去查证了一番。” 皇帝道:“朕赦你无罪,说吧。” “此物乃是百花别苑所得。考生疫病突发之时,正巧有位边关结识的好友在臣府上做客。此人医术精湛,在考生发病之后察觉不对,便提醒了臣,臣这才派人去查了百花别苑。”韩烁说完,再度拜下:“臣自作主张,望皇上恕罪。” “罢了。”皇帝摆摆手:“你也是忧心考生安危,朕不怪你。” “只是……这蛇芒可有解法?” 作者有话要说:在解剖室面对着掀了福尔马林柜的尸体吃了一个里脊饼的人……是我…… 不过打野倒是没有,我只是淡定围观了别人KISS。 当时还是单身狗的我受到了一万点伤害_(:зゝ∠)_ ☆、第五十四回 韩烁顿了顿,道:“百花别苑一事不知是谁在幕后做主,臣觉得目前还是不要大肆声张。臣的好友医术过人,当可替考生治病。” 皇帝手中一顿,抬眼看他:“你可知道……若是治不好便是欺君之罪。” “臣知。” “既是如此,你便去安排吧。”皇帝定定看着他,“若是不能治好,便莫要怪朕不顾爱卿情面。” “臣遵旨。” 走出勉政殿,韩烁还觉得有点恍惚。 居然真的答应了,阿语所料竟是一点不差。看来……这些年,阿语也变得更聪敏了。 毕竟事情经由了自己的手,韩烁自然就让人留意了一下。果不其然,他离开后皇帝便派人去查蛇芒一事,反而是考生疫病之事决口未提,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百般思索没有答案,韩烁忍不住给闻人语递了封信去问原因。 闻人语扬唇一笑,回了几个字。 “俯瞰尽收眼底。” 一个身处至高之位几十年的人,如何能看不出这事情背后是个什么目的呢?这天下,最有心眼的,莫过于那个皇位上的人了。何况今上当年也是个明君,只不过如今年岁大了,顾忌的多了,才多少有些犯浑罢了。 一边着人送信给韩烁,闻人语一边收拾东西带着时析莫筱冉和邵青柳大张旗鼓奔向贡院隔离考生之处。 一群太医折腾了半晌也没什么结果,又因为怕真是疫病不敢随意诊治,便这么脱拖了下来。考生们大多只是虚脱和蛇芒的后遗症,倒是没什么大危险,也并没人死亡,好歹给了太医们一点安心。但光是安心没用,若是治不好,一样要承受天子之怒。 眼下看有人带着皇上的旨意上门医治,一群无作为的老太医巴不得赶紧甩开担子,乐颠颠让人进了去。 一进门,闻人语便扫了莫筱冉一眼。莫筱冉心领神会,一边打开针包,一边好声好气地道:“诸位太医辛苦了,只是我家主子诊治之时不喜有人旁观,还望体谅。” 这群太医虽然在宫中浸淫多年,早成了油滑的老狐狸,却也还是有着行医者的本质傲气。如今见莫筱冉拿出的针包十分专业,架势也摆的足,便理解地退了出去。 行医者的确有许多人不喜被人围观,毕竟是吃饭的本事,不愿让人学了去也是可以谅解。 反正可以出来再讨论嘛,我们不急。刚才那姑娘看着就挺好说话,出来套套话就是。年轻人,能有多滑头。 屋里的人可不管他们想什么,一瞧见人都走了,立时关紧了门开始做事。 蛇芒的解毒方法倒是简单,何况还有时析一早准备好的天青露化开的水,简直不要太简单。 邵青柳和莫筱冉各自忙碌着,反倒是闻人语成了无事可做的那个,跟在时析身边打打下手。顺道看到哪个考生有要醒的意思,就一指头睡穴点下去。 毕竟他打的招牌可是自己治病,余下的人是帮手。这要是让人看见他在旁边晃悠,那岂不是得穿了帮。 不过半个时辰,里头几十名考生尽数解了毒。时析放软了腰松散片刻,便又直挺起来,看的闻人语十分心疼:“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回去。” 时析含笑道:“不碍事,只是有些倦了。” 略一点头,闻人语抬眼看向莫筱冉:“走吧。” 门被打开,守在外头的太医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闻人语显然也没打算等他们反应过来,由着莫筱冉推上轮椅,打他们身边悠悠走过。 于是等众位太医回过神来,人早就没影了。 一群白胡子老太医捶足顿胸:他们纠结了两天,这几个人居然用一个时辰就治好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居然在发呆!哪怕偷偷师也好啊! 一个时辰治好考生的事很快传到皇帝耳中,等众考生醒过来并且恢复如常后,皇帝心情也好转了不少,直接将韩烁召进宫。 “爱卿立下大功,可想要什么赏赐?” 韩烁行礼跪谢:“回皇上,臣并未做什么。倒是我的那位朋友出力不小,便是有功劳,也该算在他身上。” 皇帝笑得和蔼:“如此,便请爱卿的那位朋友入宫来,让朕瞧一瞧吧。” 得到消息的闻人语颔首微笑。 皇帝,终于该见面了。 瑜帝看着下头跪拜的人,微微眯了眯眼,还是觉得十分眼熟。 闻人语挺直了背拜下去,不卑不亢,半点局促怯懦也没有,比身为将军的韩烁还要镇定淡然。 “草民闻人语,叩见皇上。” “闻人?”皇帝眯了眯眼,道:“安乐侯府?”说完,扫了一眼韩烁,却见他满脸诧异不敢置信。 闻人语一顿,坦然道:“臣以离家多年,甚少与家中走动。” 到底是自己的臣子,闻人家那档子事皇帝还是有所耳闻。闻言也不再多问,转而道:“卿此次立下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闻人语垂首道:“赏赐不敢,草民有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 “草民恳请陛下,延后秋闱,让诸位考生重新考过。” 皇帝凝眉看着他,许久才缓缓道:“卿可知,若是如此,将要耗费多大的功夫?” 闻人语慢慢抬起头,眼中尽是尊敬与仰慕:“草民知皇上爱民如子,定会体恤考生寒窗苦读之辛。只是蛇芒之毒会使人神思恍惚,无法凝神静气,这些考生的卷子定然不尽如人意。若要就这般草率略过,不知有多少人无缘科考,或是心灰意冷。如此,我瑜国将要损失大批可用之才。还请皇上三思!” 一字一句家国天下,若是由着大臣们说,自然会婉转顺耳。只是皇帝一想起此人多年在外游历,却还能如此体恤别人,顿时心中大悦:“卿有此心,实为大义。好,朕准了!” “谢皇上。” 正事谈完,皇帝像是想要闲话家常一般不经意道:“朕记得,闻人家与韩家交好,你即是闻人家子,为何却是与韩卿在边关结识?” 韩烁垂眸不语,闻人语道:“草民久未归家,在外一直化名游历。与韩将军十几年未见,便也不想着攀什么关系。若不是恰巧遇到韩将军失误中毒,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脸上的坦然和无奈一览无遗,活脱脱一副不想再与旧事多做纠葛的模样。 皇帝看的清楚,加上韩烁在听到闻人语名字一瞬间的惊诧,皇帝也就信了。 “卿受苦了,既是回了京,不若回家多看看。” “草民遵旨。”闻人语一板一眼。 皇帝失笑:“朕不是命令你。如今你为朕立下大功,无人敢多说什么,且安心回家住着就是。卿有爱国之心,朕也愿意你为我大瑜多做些实事。” 闻人语一怔,随即似乎有些慌张般拜下:“草民无才无能,不能当得大任。” 皇帝大笑:“当不当得大任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也罢,今日卿便先行回去吧,来日朕自有恩赏。” 闻人语和韩烁一路相伴出了宫,为了做样子,韩烁还装作愤怒闻人语瞒着他的模样,和他争执了几句。当然,这事也很快就传到皇上耳中,皇帝也由此彻底放下疑心。 直到上了马车,韩烁这才抹了把汗,看向浑不在意握着茶杯沉思的闻人语:“可吓死我了,若不是你拿气劲打了我,我当时非得穿了帮。” 闻人语笑笑:“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演场戏罢了。” 他的身份迟早要公开,与其等着他那糊涂爹胡来,不如找个法子光明正大让皇上知道。现在这样,无论闻人家如何折腾,皇上都会偏信自己了。而他身上有功,再有什么损招阴招,也要掂量掂量。 韩烁叹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当真不相信你如今成了这样子。” 闻人语眼中带笑,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我成了什么样子?” “深不可测。”韩烁抿唇,“也好,至少不用担心你受了欺负。” 拍拍他的肩,闻人语难得笑得真诚:“韩大哥,我如今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了。你且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 “也是,如今你不让别人受委屈便是。”韩烁感慨,“你的身份过了明面,你表哥这下可算放心了。也不知道他从哪知晓了,想着法的来套我话。若不是你提前说了,我还没准真就被他糊弄进去。” 闻人语笑笑:“我会找个时间去孟家。” 韩烁点点头:“余下的事我不多问,你自己掌握分寸。若有需要,随时让人来找我。” “多谢。”闻人语看着他,眼底有些许温暖淌过。 “说什么谢。”韩烁擂他一拳,“这么多年的兄弟,便是没了联系,那也是兄弟。当日我说的话,一直都做数。” “放心。”闻人语道,“我定不会让大哥和表哥失望。” 闻人语救考生之事很快传开,引得夸赞漫天。没过多久,闻人府当年宠妻灭妾,妾室仗着娘家势大在正妻过世未满一年便扶正,甚至将嫡长子逼至幼时离家的事情转眼传遍京城。本就毫无作为的闻人成如今更是为人所不屑,连着徐家都受了牵连,时不时受些嘲讽。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们发现我再次超过三天没更新也没在评论区请假,那大概我就是饿死了吧。毕竟我又被拖欠工资了_(:зゝ∠)_ 真是烦啊……身无分文惹…… ☆、第五十五回 皇后险些气厥过去,召来心腹要去查闻人语的来路,却被人匆匆拦下。 “娘娘,如今此人风头正盛,皇上又颇为赞赏,我们可不好做什么。何况此人看起来十分机敏,与其对立,不如将其收为己用。” 皇后不屑:“一介草民有什么好用的。” 心腹摇头:“娘娘此言差矣。此人虽说如今是一介草民,却到底是闻人府的嫡长子。若无意外,世子之位非他莫属。安乐侯自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此人背后却是孟韩两家。一旦将其收为己用,何愁孟韩两家无法攻克?” 孟韩两家一直是皇后一族的头等难题。他们因为先皇后的一点旧情对二皇子颇为照顾,却也止步于照顾,从未明确站位之心。如今闻人语回来了,孟家作为母族,自然对闻人语亲近。而韩老将军当年是将闻人语生母当做亲女儿看待,自是更不用说。相比之下,二皇子的存在就不那么重要了。 趁着此人还未被二皇子收用,拉拢到自己这边,好处的确不小。 皇后沉思片刻,准许了心腹的计策。 片刻后,段天谕拿到眼线的回报,忍不住失笑。 自家二师兄真是走哪张扬到哪。当初说着低调行事,却最终也没低调到哪里去,反而成了香饽饽,到处都是想要收揽的。 还好……他是自家兄弟…… 段天谕叹了一声,脸上笑意不减。 半月后,秋闱重开。半月前的事情虽说与段天谕没什么关系,却也的确有失职之嫌,故此这次皇帝自是不会再用他。斟酌了几天,直到新的题目定下,皇帝才点了齐阁老负责。 能得到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大部分的考生都十分珍惜,在这半个月里更是认真苦读复习,生怕将这失而复得的机会浪费掉。与此同时,这些考生几乎不与外界多接触,入口的食水都要小心检查,生怕重蹈覆辙。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秋闱再度举行。齐阁老亲自坐镇监考,将一众考生的神色尽收眼底。 想到昨晚收到的那封信,齐阁老带起几分笑意。 空白的信纸上只有两个张扬而锋锐的字——有劳。 看来……这几个小子要比他想象的大胆的多。 小院中,莫筱冉崇拜地看着她两位师兄:“你们怎么确定那些人一定考不好?” 时析抬眼看看闻人语,示意他来解释。闻人语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一早便让人调动城中乞丐和我们能调动的商贩守着那些考生的住处。如今秋闱重开,试题自然是换了的。若是他们不想计划全盘皆输,定然会想办法解救。而现下的时间,若想让他们在皇上面前露脸,唯有作弊一法。有人守着,送试题的人自然不敢靠近,时间拖得越久,考生紧张,幕后的人也会慌乱。而等到秋闱将近,考生居住之处会有官府特地清场,我们的人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撤离。短短两天,加上紧张和慌乱,若是再能记住那些文章,我只能说他们的确是人才。” “可是……既然这些人这么没用,干嘛还要费尽心思把他们捧起来?”莫筱冉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人有没有用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要听话。他们需要的是能操控的人,这些人在皇帝面前露了脸,自然不会有太差的去处。就算没本事,有着身后的人,也不怕会毫无作为。”时析笑了笑,道:“他们要的,不过是棋子,棋子本身的材质是否出众没人会去仔细观察。只要看着光鲜亮丽,就足够了。” “真复杂。”莫筱冉咂咂嘴,“所以……师兄是打算将这些人直接捅到皇上面前?” 闻人语看她:“不然呢?这些人虽说没用,却还是有几分谨慎的,想必证据早已被销毁。何况即便是能拿到证据,皇上也未必会相信。不若让他自己去发现,这样更可信。” 莫筱冉感叹:“我突然有点同情皇帝了,被你们完全算计在内。” “这话可不能乱说。”闻人语敛眉喝了口茶,幽幽道:“我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家师弟出口气罢了。” 自家师弟当年被人白白欺负,甚至几次三番险些丢了性命,可那位却是不闻不问。如今又摆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面上体贴厚道,背地里却是防的死紧。若是不出这口气,他还真不配做这个师兄了。 莫筱冉默默看他一眼,垂眸不再说话。 人生赢家的任性就是玉皇大帝来了老子也是照样忽悠,并且完全不惧怕别人发现,简直酷炫狂霸拽! 秋闱之试最终顺利落幕,即便是考得不尽如人意的也是松了口气。经过这一次生死之劫,至少已经是尽了全力,哪怕真的无缘官场,至少也不会后悔了。故此,考试结束后,大部分考生都是面带轻松。 计划还在进行中,闻人语和时析都没什么值得出去的事情,便窝在小院中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逍一走进来时,便看到自家二少爷小心翼翼地端着糕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大少爷,完全不顾别人的目光。 面瘫脸裂了一瞬间,随后恢复如常:“大少爷,二少爷,有位穆公子求见。” 时析顿了顿,颔首:“请他进来吧。” 穆秋生进门时,闻人语已经放下盘子坐在时析身边,恢复平日的样子。见他进来,还笑得十分坦荡随意:“看来穆公子是得偿所愿了。” “是否得偿所愿暂且不知,不过倒还算尽如人意。余下的,便听天由命吧。”穆秋生笑了笑,顺着闻人语的示意坐下,“此次前来,是来特地谢谢二位当日的救命之恩。” 亲手替他倒了茶,时析面色平淡:“穆公子身负内力,当日所中之毒不会伤及性命,谈不上救命之恩。” 穆秋生摇了摇头,道:“我虽不知二位在这次的事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但秋生的卷子想来会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出现,那些人必定不会让我平安度过秋闱之试。若非二位的救治,秋生怕是难逃一死。” 两人对视一眼,闻人语道:“穆公子如何得知这些的?” “秋生虽未见过什么世面,却有些异于常人的直觉。何况……其实在秋闱之前,有人曾找过我。” “什么人?” “一个名为英才会的组织。”穆秋生放下茶盏,表情也严肃起来,“那人许诺我同意加入之后便会保我顺利度过秋闱。只是这次秋闱我也只是单纯来试一试自己的深浅,并没抱着一朝登天的念头,所以拒绝了他们。秋生自幼习武,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自己的身体还是知道几分的。那些人离开后,我便察觉到自己中了毒,只是此毒蛰伏体内我无法辨识,也无法去寻人破解,便暂且搁置下来。本想等着秋闱过后再去解决,可那日在巷子里昏倒被时公子救起后,我才发现毒已经解了。” 时析闻言一顿,随即笑了笑:“举手之劳。” “既然时公子这么说了,那就只当是举手之劳吧。”穆秋生也不多说,转而道:“我暂且不会离开京城,若是二位有需要,随时可以来寻我。” 送走了穆秋生,时析看向闻人语:“此人你怎么看?” “敏锐,聪慧,可当大才。若止步于秋闱,未免太过可惜了。”闻人语摇摇头,“只是……他当真没有野心,看似也无心官场。” “将秋闱当作一场历练,尽心尽力却并未打算继续,的确无心。只是如此人才若就这样放弃,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两人相视而笑,闻人语道:“看来师兄与我想的一样。” “此人堪当大任,又重情重义。若是老四能够将人招揽,将来必是如虎添翼。”时析扬唇笑笑,轻声道:“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闻人语颔首:“此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将人招揽也未必是我们自己的。时间过了这么久,想来遥七他们应该查出点线索了。” 时析略一挑眉:“你打算如何?” “何必需要我做打算,等查出来后将线索传到皇上的人手中,皇上自然会解决。”闻人语轻笑,眼底精明一片。 这日下朝,皇帝特地将齐阁老留下,命人将厚厚一摞宗卷呈上。 齐阁老讶然:“皇上这是……” “爱卿且来看看,之前虽说出了事,却也有一些人颇负文才。朕特地命顺天府将这些人的卷子呈上来,爱卿不如与朕一同瞧瞧。”皇上眉间带笑,眼中还有几分期盼。 齐阁老敛去眼底的情绪,笑道:“即是能得皇上青睐,想必这些考生有过人之处。” 皇帝笑了笑,瞧了瞧宗卷上的名字,取出其中一个:“爱卿来看看。” 齐阁老目光落到那名字上,微微一顿:“穆秋生?此人倒是未曾听说过。” “朕也没听过,不过当日瞧了他的卷子,文笔卓然,思路清晰且观点独到,倒是甚合朕意。” 细细将那文章读了一遍,齐阁老赞叹:“此人当真是个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科举的安排请不要考究_(:зゝ∠)_我蠢 PS——好累……宝宝去睡觉大家准备迎接明天以及马上到来的周末吧!耶耶耶! 【我才发现我昨天没有设置时间导致没有更!那就偷懒一天好了_(:зゝ∠)_】 ☆、第五十六回 似乎是自己欣赏的人被人夸赞了让他十分满意,皇帝的情绪看上去很不错,甚至称得上是愉悦。注意到这一点的齐阁老心却慢慢沉了下来,并暗自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了准备。 穆秋生的卷子被小心放在另一边,齐阁老垂眸站在皇帝下首,等着他打开第二份宗卷。 这些呈上来的宗卷有些是皇帝亲自点出来要的,有些则是顺天府觉得出众而一同送来的。而为了不让皇帝觉得他们失职,被特地点出来的卷子都整齐的摆放在上面。 于是齐阁老就清楚地看到皇帝脸上的愉悦渐渐消失,慢慢变成了疑惑直到转变为愤怒。 “来人!去给我将秋闱主考人员全数召来!”天子骤然动怒让殿中近侍全都变得战战兢兢,有人连忙倒退出去,随即一路小跑传令。 齐阁老侧身站在一旁,垂着眼睛不言不语,只等着皇帝发话。 “爱卿似乎并不惊讶。”皇帝语气依旧沉凝,目光炯炯盯着齐阁老。 齐阁老略一欠身,恭敬道:“回皇上,臣……的确不算惊讶。” 皇上皱了皱眉,指尖点了点那些宗卷:“那……爱卿不妨给朕解释解释,这里的卷子为何与之前相差这般大?” 话音一落,有人在外头通传:“皇上,顺天府及贡院诸位大人来了。” “宣。” 一溜秋闱负责人站进来,看到一旁的齐阁老都不约而同放下心来。不怕天子一怒,就怕这皇上动了怒,却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有齐阁老在,至少不用担心说不清就会被拖下去斩了。 由此可见,虽说齐阁老平日里不温不火也不争不抢,但还是颇得人心的。 皇帝随手拿起个宗卷丢到地上,冷声道:“你们给朕解释解释,这些考生答得文章都是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许久才有个人颤颤巍巍站出来:“回……回皇上,微臣等也实在不知啊!之前皇上命微臣等先行批阅上一回的试卷,这些人答得都是颇为出众。谁想,谁想这重新考一次,就成了这般模样!” 皇帝凝了凝眉,没有开口。 有人偷眼看向齐阁老,见他垂下眼几不可见的颔首,这才壮着胆上奏:“皇上,微臣有一事上奏。” “说。” “上一回批阅的试卷,出众者多为当日疫病突发并没有被沾染的人。奇怪的是,这次答得颠三倒四断断续续词不达意的人,大多……也是这些人。反倒是之前那些思维混乱,甚至没有写完的考生,这一次却是答得不错的。还有一人,名为穆秋生。上回虽说写完了卷子,也答得还算不错。但与此次相比,却是稍显逊色了些。” 皇帝顿了顿,许久才道:“阁老如何看?” 齐阁老缓缓抬手施了一礼,垂眸道:“回陛下。当日秋闱之试突发疫病,却是有人病倒有人无事。病倒的人全都落了榜,没事的人却各个优异,若要说是巧合,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依臣之见,怕是有人将主意打到了这上头。” 殿中陡然静下来,除去齐阁老外,其他人心里都忐忑起来。 许久后,皇帝才开口:“来人!去给朕查!把秋闱的事情给朕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查出来!” “遵旨!” 出了勉政殿,一群人依旧惶惶不安。最后忍不住推搡出一人蹭到齐阁老面前:“阁老,您看……皇上这意思是……” “诸位放心,若是与你们无干系,自然不会牵扯进去。”齐阁老眯眼笑了笑,随即抬步朝宫外走去。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最后只得彼此相对叹息一声,分头离开。 说是这么说,可万一查不出来,那倒霉的岂不还是他们! 这日午时过半,闻人语和时析刚用了饭,就有人敲开了小院的门,递上一封帖子。 “我家老爷想请贵府主人一叙,还请行个方便。” 逍一接过帖子,目光从那落款上一扫而过,随即面无表情地颔首:“我这便去禀明主子,阁下先请回吧。” 闻人语接过逍一手中的帖子,突然摇了摇头笑开:“果然是个老狐狸。” “怎么?”时析抬眼扫过那帖子,了然:“齐家送来的?” “可不是。”闻人语笑笑,将那帖子丢在桌上,“就知道用他当枪使,定然会被惦记上。这下,老狐狸怕是要开天价了。” 拿起帖子看了看,时析轻笑:“去吧,且看看他要做什么。” 轻声应了一句,闻人语站起来正要朝屋里走,突然又停下来:“你可要去时昌那边看看?” 时析一顿:“这时候……怕是不方便吧。” 秋闱之试的猫腻被齐阁老捅开,皇帝定然会大肆派人去查。这时候贸然出去,怕是很快就会被皇帝的人发现。若是因此而被怀疑上,那之前费的功夫可就全浪费了。 “放心。”闻人语笑了笑,“这时候皇帝的目光全在秋闱的事情上,时昌那头根本沾不上边,不会有人注意到。” 时析颔首:“那我就去看看。” 闻人语答应了一声,叫来遥一让他跟着时析一同去,随即才重新进了房间,准备亲自上齐府一趟。 一个时辰后,齐铭轩收到下人通传,在正厅迎人。一瞧见来人还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 闻人语闻言微顿,笑道:“齐公子认识我?” 齐铭轩顿了一下,颔首:“有所耳闻。” 知晓他和自家师弟的关系,闻人语也不多问,转而笑道:“齐阁老下帖邀我前来,不知现下可否方便?” “祖父知会过,劳烦在此稍坐片刻,祖父马上进就来。” “劳烦。” 齐铭轩与他寒暄几句,随即便起身朝后面去。走进内院没几步,就瞧见自己祖父步履匆匆走了过来。 “人可来了?”齐阁老已经换上一身常服,虽说步履匆忙,神色却不见着急。 “来了。”齐铭轩道,随即又不解:“祖父为何要请他来?” 摸了摸颌下的胡子,齐阁老睨他一眼:“你跟着我一起过去。一会,你就知道了。” 齐铭轩反抗无效,只能跟着自家祖父过去。但不管怎么说,心里却是有些不忿地。 闻人语捧着茶杯脑中思虑不停,直到看见齐阁老跨步进来,才款款起身施了个晚辈礼:“晚辈见过齐阁老。” “有胆有谋,心思细密行事大胆。不得不说,如今你们这些年轻人,要比我们强得多啊。”齐阁老摸了摸胡子,笑眯眯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晚辈不太明白齐阁老的意思。”闻人语也不动声色坐下,并不直面回应他的话。 瞧着他不动声色地避过自己的坦言,齐阁老倒也不着急,笑着放下茶盏看他:“你可知,老夫有一样本事少有人听说?” 这下不光闻人语看他,齐铭轩也诧异地看向齐阁老。 “老夫年轻时曾览遍万种笔迹,对字迹十分敏感。只要是看过一次的,都会刻在脑子里。而在一年前,老夫曾在二皇子那里见了一个人的字,至今记忆颇为深刻。巧的是,前些时日有人也曾给老夫留了字条。那字迹,与二皇子那里的书信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凌厉。” 闻人语突而失笑:“万万没想到,晚辈竟是在这里露了马脚。若是早知道,定然不会多此一举。” “你将老夫拉进这局里,偏生又特地让人递了纸条与老夫,不就是未曾想过隐瞒身份么?”齐阁老笑了笑,坦言道:“你这是……在公开自己的立场?” “立场是否公开并不重要。”闻人语颔首微笑:“晚辈的立场从来都没有变过。递过那张字条,不过也是聊表歉意。齐阁老从不主动参与某一方,如今被我设计拉了过来,想必还是有些不满地。不若……就直接让您看得明白,也省的到时候说晚辈无礼。” “你此举也算是无礼。老夫为官几十年,可是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算计老夫。”齐阁老不温不火地对了一句,看不出情绪。 闻人语笑道:“若不是阁老已经有了决断,即便晚辈的计策再圆满,也照旧不能将阁老算计进来。何况这计策本就不算圆满,还全是仰仗阁老配合,才能得以进行。” “哈哈!”齐阁老抚须大笑:“孺子可教!你这后生,倒是颇合老夫心意。” “谢阁老赏识。”闻人语抱拳谢过。 “旁的也不说了。如今你既将此事捅开,余下的又打算如何?” 闻人语顿了顿,坦言:“皇上已将目光放在秋闱之试上,自然就会查下去。不过朝中水深,想来多的是人帮幕后的人打遮掩,皇上未必能查的顺利。我的人也会继续查下去,若是有需要,怕是还需借阁老的手将一些线索放到皇上面前。” 齐阁老摇摇头叹了一声:“以你之才,不入朝堂未免可惜。” “阁老谬赞。”闻人语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晚辈从来未在意过功名,也不打算入朝为官。只想一辈子做个闲散百姓,过自己的日子。” “呵呵……”齐阁老不在多言,转而许下一句诺:“老夫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在同僚面前说上一句话还是可以的。小友将来若是有事,老夫或可帮上一些忙。” 从看待晚辈上升到小友,可见闻人语已经在齐阁老眼里换了地位。 闻人语笑笑谢过,坦然告辞。 ☆、第五十七回 待闻人语走后,齐阁老又饮了口茶,垂眸看着水面道:“你如何看?” 齐铭轩怔了怔,还有些懵:“祖父突然插手秋闱之试,是因此人?” 看了看他茫然的神色,齐阁老摇头叹息:“所以说,你与他相比还所差甚远。轩儿,你心中想做的事情比你想的要难得多,不是只靠一份执着便能成功的。除了心,还需要有脑子。” “你面对的,不止是对手,还有坐在皇位上的帝王。稍有不慎,不止是一败涂地,而是家破人亡。你可明白?” 齐铭轩震了震,垂眼道:“孙儿明白了。” 齐阁老叹息一声,道:“如今只该庆幸,此人是与我们站在同一处。若为对手,即便是我,都未必能不中了对方的圈套。” 齐铭轩愣愣地看着自己祖父,还有些不敢置信。想起段天谕对闻人语的追捧,忍不住有些茫然。 当真……这么厉害? 再说另一边,遥一驾车带着时析直接到了时昌的住处,转了个弯从侧门进去。早就得了信报的时昌命可靠的人守在那里,悄无声息将人接到。 时昌守在内院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朝着门外看一眼。好不容易看见人,时昌眼眶禁不住就红了一下。 “大哥!” 时析摇摇头,难得对闻人语以外的人有了点笑意:“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这话说得,我在大哥面前,可不就一直是孩子么!”时昌毫不在意,从遥一手中接过轮椅扶手,亲自推着时析进去。 “大哥什么时候来的京城?若不是有人传信,我还真不知道。” “有了些日子了,不过是为了别的事情,不大方便露面。这几日京中事多,应该无人注意得到你这里,这才来瞧瞧。”时析被他推进书房,看着这简朴至极的房间,有些心酸:“这几年……苦了你了。” 时昌摆摆手,不甚在意:“没什么苦不苦的。除了不能老是回家,又不缺吃穿,公事也不忙。只要与人结交小心些,行事谨慎些不让人挑出刺,过的还算自在。何况大哥不是也总不在家,都也一样的。” 看着自家弟弟那副样子,时析忍不住摇摇头,心里还是有些心疼的。 时昌打小读书就好,时析难得下山,时昌都会带着老三巴巴跑到他面前背书。然后听着自己比老三背得好受了时析夸赞,就会高兴地直蹦哒。幼时不懂事,时析问过时昌日后想要做什么。时昌毫不犹豫就答想要入京做大官,为百姓做贡献。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当今在,他们永远都不能再朝中崭露头角。 再后来,皇帝越发年老,心思也越发重了。父亲肩上的压力越来越重,精神也开始变得不好。时昌那时候已经懂了事,便自己请示父亲要上京入朝。 即便知道来了以后就是个相当于质子的身份,哪怕有官职在身,也顶多是个混日子的闲职,还要时时刻刻防范着皇上,小心翼翼不让别人拿到话柄。明知艰难,时昌却还是来了。为了父亲,也为了他们的家。 时析突然觉得,在不经意间,自己的弟弟好似突然就长大了。 老三知道照顾爹娘,知道担起自己将来注定身为世子的责任。而时昌,也一早就准备好,用自己来作为人质,换的一家人平安无忧。 “昌儿,辛苦你了。” 时昌鼻子酸了酸,随即大咧咧笑道:“说什么呢,我过的可是比你们轻松多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大哥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 时析顿了顿,还是道:“为了二皇子。” 猛地一怔,时昌下意识看了一眼遥一。却听时析道:“放心吧,遥一耳力很好,这附近若是有人靠近,他定然知道。” “如今……就要开始了么?”时昌放下心,却又忍不住问道。 “京中开始乱起来,大皇子蠢蠢欲动,即便是不想这时候开始,也不得不开始了。”时析叹了口气,缓缓道:“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时昌沉默下来,许久后才道:“大哥要小心。” “放心吧,”时析笑笑,“有你闻人大哥在,我不会有什么事。” 瞧着时析软化下来的神色,时昌开口想要问什么,却又被时析阻止:“不用多问了,我们……就那样子了。爹娘,也都已经知道了。” 时昌不满地挠了挠后颈:“大哥怎么就认上他了呢?” “说不清,反正等我犹豫的时候,就发现已经非他不可了。”时析笑着摇摇头,似是无奈:“总归,不算坏事。” 就算不是坏事,也还是很不爽! 兄控的时昌大人十分不满,十分想拉着抢自己哥哥的人揍一顿。虽然并不能打过。 “好了,这些事情日后再说。你呢,在京中可遇到合适的人?” “哪有那么好的事。”时昌撇撇嘴,“也不是光我避着别人,那些人也避讳着我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人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时析摇头:“不急,缘分未到罢了。何况用不了多久,你就不必如此谨慎小心了。” 时昌瞪了瞪眼,随即又看了看遥一,得了个确定的眼神才压低了嗓音道:“你们不会是打算……” “想什么呢!”时析白他一眼,“如此名不正言不顺,日后岂不是要天下人指责。” “那就好。”时昌松了口气,“那种事可不能做,万一被人扣上帽子,就真的完了。” 时析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你大哥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时昌沉默了一下,特别想回他一句:你不像,但是闻人语像。 结果被时析横扫来一眼,顿时不敢吭声了。 兄弟二人凑在一起聊了许久,直到日头西斜,有人从侧门进来通报说有位公子来接时析,这才停下。 “可要去见见他?”时析回眸看着时昌问。 时昌摆摆手:“这个关头,还是算了吧。日后有的是机会。大哥,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 马车从院内直接驶出侧门,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有人直接上了马车进来,随后才继续前行。 时析抬眼看看刚上来的闻人语,道:“与齐阁老见了?” “那老头太精明,倒好似是全都知道了。”闻人语倒了杯茶喝下去,又伸手捏了捏时析的手:“有些凉,穿得少了?” 摇摇头,时析道:“和时昌在院子里坐了坐,没大注意。” “怎么在院子里?”闻人语皱眉,“就知道你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任他用毯子裹紧自己,又运了内力替自己暖身。时析喟叹一声靠近他怀中,轻声道:“之前未曾亲眼看过,如今才知道,昌儿过的是真的很辛苦。” “总归不会太久。日后,你,时家上下,都不需要在这么小心翼翼了。”闻人语搂紧他,轻声安慰着。 时析无声点点头,随即又轻笑起来。看闻人语探头不解地看着自己,时析小声道:“我今日也这么和昌儿说了,结果昌儿还以为我们要做什么大不敬的事情。” 闻人语笑出声:“怎么在他们眼里,好似我做什么都完全没个分寸一样。” 动了动身子,时析被闻人语的内力运的浑身暖乎乎,忍不住靠着他蹭了蹭:“许多时候,你就是挺没分寸的。” “师兄这话可是冤枉我了。”闻人语笑着道:“我对谁没分寸,可对你最有分寸了。” 时析合上眼懒得理会他,朝下蹭了蹭想要躺在他腿上。结果滑下去一点,骤然觉得不对,猛地支起身子。 闻人语动了动,将腿合上,面上难得见了几分尴尬。 “那个……你……没事吧?”时析支着身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起开。 叹了口气,闻人语将他搂住抱好,轻声道:“不碍事,一会就好了。” 毕竟是热血之年,闻人语又顾及着时析的身子从来不肯越雷池一步。如此亲密,自然会有些不可自控的反应。 僵着身子不敢动,时析沉默地窝在他怀里,许久才小声道:“其实……也不用这么小心……” 闻人语手臂一收,险些就失了控。过了许久才深吸一口,凑在他耳边吻了吻:“不急,我们慢慢来。” 被他小心翼翼吻着,时析只觉得耳朵后面和脸上都烫人的紧,却又实在喜欢这种亲昵。轻轻偎在他怀里合上眼,时析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等到闻人语生辰有些太晚了。 想到时昌说的话,时析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闻人语对他好是全山庄都知道的。他自来是师兄弟几个里最稳重的,哪怕是幼时就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段天谕也比不上,所以师兄弟几个再加上个莫筱冉都对他十分依赖。偏生闻人语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只有对他小心翼翼。 那种小心,不是顾及他身有不足,而是单纯的就只对他这个人好。 小心,温柔,谨慎,重视。 于是当有一天发现自己沉沦下去的时候,时析自己也是猝不及防的。但这种发现,却也让他生不起任何躲避的念头。 他们……早就离不开彼此了。所以是注定,也是必然。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更新,存稿箱抽了,设定了时间发不出去,所以重发一遍 ☆、第五十八回 一切果然如他们所料那样,皇上开始派人调查秋闱之试的幕后秘密。一时之间,京中文武百官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牵连进去。 考生中毒源头在百花宴,百花宴当日包揽的幕后之人又是徐家。徐家这几日人心惶惶,徐家家主更是几次梦到自己一觉醒来已经人头落地。这样的气氛似乎也影响到了闻人府,让闻人成和徐氏也开始心神不宁。 不知是从谁那边听了闻人语救了诸多考生一命,闻人成便派了个下人寻上门,大意是想让闻人语帮忙说些好话。 闻人成觉得,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闻人语的生父,闻人语不可能看着自己就这么被牵连进去,连命都丢了。 岂料,闻人语直接将那下人打发回去,连面都没露。 “那孽障与你怎么说的!”闻人成气的脸色通红,呼吸都带上了喘意,俨然怒到极致。 下人颤颤巍巍开口:“少……少爷说,他一介贫民见不得皇上,让老爷您与其有功夫派人去找他,不如多找些人提前……提前给……给徐家挖坟坑……” “老爷!”徐氏立马扯开嗓子哭嚎:“少爷他怎么能这样呢!妾身便是没能有机会对他好,却也没有为难过他!为何少爷就这么盼不得我徐家好呢!老爷……你可得为妾身做主啊!” “够了!”闻人成大喝一声,复又道:“那孽畜不孝,我也不指望他!你去叫人注意着宫里的动静,徐家那头儿我再去一趟,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解决。” 徐氏抽抽噎噎应着,眼神中还有着些许惊惶。 小院中,莫筱冉翻身从墙头跃进来,坐在墙上晃荡着腿道:“二师兄,你这可是要和他们撕破脸了啊。” 闻人语不甚在意:“我与他们本也没什么好维系的。留着只是祸害,还不若早些断了。” “怎么说也是你生父,这样会否太过分了?”时析拍了拍他,面上有几分不赞同。 “若非是孟韩两家压着,闻人成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如今有了事情是想起我了,可一旦事毕,他怕是又迫不及待地想着将我踢开,然后给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腾位置。”闻人语不屑地笑了笑,将切好的水果摆在时析面前,又道:“徐家顶多算是个倒霉的。初查出来势必会被皇帝迁怒整顿一番,但秋闱的事却不会是他们所为。所以这次,顶多是被敲打敲打,伤不了筋骨。” 莫筱冉撇撇嘴:“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让闻人语脸色好看了几分,嗤笑了一声道:“即便是与他们无关,却也出不去那个圈子。无论是谁的手笔,那一方都会被清算一通。无论怎么说,我们都吃不了亏。” 略过这个话题不谈,莫筱冉想了想,凑再两个师兄身边小声道:“你们觉得,皇帝到底想要传位给谁?” 闻人语和时析一怔,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她:“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好奇咯。”莫筱冉耸耸肩,仰躺在矮榻上:“看着是一视同仁,但总觉得四师兄吃亏了些。可要说皇上真的偏心大皇子,却又总时不时将四师兄抬起来。时左时右,让人看不透。” 时析看着她那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莫说你看不透,怕是连皇帝自己都没有想清楚。皇帝日渐年老,越发思虑过重,王公大臣儿女妻妾,身边每一个人他都想防着。如今这番做派,与其说他是在制衡两位皇子,倒不如说他是在看谁先沉不住气,去踩他的底线。” “那要是两个人都不呢?到最后怎么选,难道抓阄啊?”莫筱冉想不通。 “不会。”闻人语摇头,“你可还记得,一年前老四来信说查到了弑母凶手一事?” “记得啊。”莫筱冉答道:“当时我还问师兄你来着,所有人不都说先皇后是难产血崩而亡么?” “女子产子的确凶险,但相较于第一胎,第二胎却是算不上危急的。何况老五出生之时不过四斤多重,险些就要活不成,何至于会让先皇后血崩?”闻人语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才道:“不过是有人动了手脚罢了。” 时析颔首,接话道:“此事毕竟过去多年,无论如何无法公之于众,甚至于就算想要查出真相都是难上加难。老四回宫不过一年,却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件事中的猫腻,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莫筱冉怔了怔,恍然:“是有人故意让四师兄知道的!” “普天之下,没有查不出的案子,只有不够大的权力。当年那件事或许别人查不出原因,但若是皇帝想要知道,却是定然能查出来的。他的确查了出来,却是捂的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知道。”闻人语一顿,“巧合的是,老四一回了宫,这件事就正好传到老四耳中。如此一来,老四就算不想在宫中,对那个位子没有任何兴趣,却也不得不去争。” “等等,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和抢那个位置有什么关系?”莫筱冉满脑子问号,觉得自己脑细胞完全不够用。 时析无奈地看她一眼,坦言道:“因为当年的事便是如今的皇后所为。老四就算不去争,若想手刃仇人,也必须和大皇子对峙。何况你觉得,有这么大个把柄在,即便老四不争不抢,皇后和大皇子能安心放过他?” 莫筱冉想了半天,突然吸了口气:“难道……皇帝把当年的事情捅到四师兄那里,就是为了让他们对上?” “历朝历代的皇位都是争来的,哪一个帝王的脚下不是踩着千万人的白骨?何况这两人争起来,便不会一心惦记着算计自己,一举两得的事情,皇上乐得自在。倘若一家独大,怕是等不了几天皇帝就得被人硬生生从那位子上拽下来。”闻人语嗤笑着道。 “……这也太夸张了吧。都说深宫人情寡淡,但是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今上是明君,却也是个狠厉的人。莫说大皇子不得他喜欢,老四又一直未在跟前长大,自然没什么感情。就算是有了感情,他也不会因小失大。”时析道,“在我看来,这几个孩子里,皇上最疼惜的反倒是三皇子。” 莫筱冉愣了愣:“还有三皇子?” “自然是有的。”闻人语失笑:“不然老五为何就行四了呢。” “从来没听说过,我还以为五师兄前头是个公主呢。”坊间可从来没有这位三皇子的信,她听都没听过。 “三皇子自小体虚,一直在深宫中养着。生母逝世已久,却从未有人敢苛待。原因便是每月皇上都会亲自去看望一番,却从不给予什么赏赐恩典。大皇子和老四身后多少都有人支持,唯独三皇子闲散之身,丝毫不沾皇权,也不参与这些。” 时析端起茶杯笑了笑:“依我看,怕是不管最后的诏书写的是谁,皇上都不会忘记给三皇子一道金令。” “若是人安分,怎么都好说。老四对三皇子感官不错,暂且不必顾虑此人。”闻人语把玩着若水上的剑穗,想了想道:“想来,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徐家的事情应该已经呈上去了。” 皇帝着人查秋闱中毒一事,果然没多久便将徐家给查了出来。当即一番大肆惩戒,直接将徐家的气焰给打压到底端。 只是也仅是如此,余下的再怎么查也对不上。 闻人成着人打听了许久,直到听闻皇帝对徐家收了手,这才松了口气。好歹是没有大动干戈,总归还是有机会的。但经过此事后,闻人成却也暂时不敢与徐家有太多牵扯,甚至于连夜宿都在李姨娘房里度过。 徐氏又恨又怕,夜夜梦里不是自己将李姨娘做了一尸两命,便是梦到徐家家破人亡,自己落得一纸休书。几日下来,便已经精神恍惚,还险些动了胎气。 听了传信,闻人语不屑地笑笑,随手将那信报丢到一边。 “差不多可以将那消息递上去了。” 十八卫一早便查出百花宴动手脚的人是内阁童家,而秋闱作弊一事则是又与英才会有关。英才会行事素来谨慎,即便不隐蔽却也很难让人查出把柄。 第二日下朝后,齐阁老到勉政殿请见皇帝。 皇上的情绪依旧不见好,此番见了齐阁老也没个笑意:“爱卿有何事?” 齐阁老行礼道:“回皇上,老臣有一事,倒是不知能否为皇上有所帮助。” “爱卿直言便是。” “老臣家那不孝孙儿昨日说了件事,倒是给老臣提了个醒。秋闱之前,似乎不少考生都与一个名为英才会的组织有所接触。只是不知这里头,是否与秋闱一事有关。” “英才会?”皇帝皱了皱眉,“可知是何人所建,又有何目的?” 齐阁老摇了摇头:“老臣无能,虽让人去查了一番。但这英才会来往神秘,甚少有人知其内幕,故而并未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爱卿辛苦了,此事朕记下了。” “老臣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那章应该是昨天的。JJ抽了,我设定了时间也没法出去_(:зゝ∠)_ 这一章是今天的_(:зゝ∠)_心好累,试了好几遍两章都定时发送不了,所以直接发表了,牵头的章节标号不要看了,直接看我写的回目_(:зゝ∠)_ ☆、第五十九回 英才会的名号算是在皇帝面前狠狠刷了把存在感。齐阁老走后,皇帝立刻派了暗卫顺着这条线索从考生身上下手,直接将下药中毒以及秋闱作弊一事查了个透彻。凡参与此事者,瑜朝永不录用,更下令三代不可入京科考,算是绝了那些考生的路。 然而皇帝依旧不满意。 虽说顺着线索查出了源头,却也只是抓到了参与作弊的人。幕后主使依旧没有蛛丝马迹,甚至于英才会也早就人去楼空,完全没有苗头存留。至多只是将英才会的恶名公之于众,让其再也无法借着继续收揽人才。 闻人语也不满意。 英才会现今虽说没有继续发展下去的可能,甚至参与者可能连行事都要更加小心,不敢再轻易露面。但说到底,根源还没解决。甚至于皇帝连这英才会与大皇子有牵连都没发现,更别说是与前朝的联系。不过这也证明了其幕后的小心谨慎,以及大皇子的存在是他们最后一张王牌。 不过故意将秋闱之试弄得沸沸扬扬,本意就是要让大皇子栽个跟头,闻人语怎么可能让这件事止步于此。 于是在十八卫掌握了作弊一事的确切证据后,便命人巧妙地将线索指引给皇帝派出的安慰,顺利让皇帝发现作弊一事的幕后主使。 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京中更是没有一丝风声传出。 而在两日后,内阁童家家主童阁老辞官隐退,连带家中几个小辈一同请辞,再不参与朝政。一时间,朝中上下一片哄然,却猜不出事情起因。 齐阁老闻声后抚须一笑,却是闭门谢客,不与外界多言。 凤鸾殿,皇后的手死死扣在矮榻扶手上,几乎要将指尖甲套劈断。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童家为何突然辞官!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是你我不知道的?” 大皇子面上一片烦躁,眉心隐隐含着暴戾:“我怎么知道!童氏那头一点消息也没得到,若不是我问她,她甚至都根本不知晓童家举家请辞一事!” 皇后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却在看见段天啸脸上的烦躁时心中一沉:“如此沉不住气,怎能成大事!你且与我说说,最近童家是否与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这才引得皇上发怒?” “没有啊!若是儿臣做了什么,岂会不与母亲说。”大皇子垂了垂眼,随即坦然道。 皇后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能道:“现下正是要紧时期,你万不可胡乱行事。皇上虽应了童家辞官,却没有余下的动作。这段时间,你也别让童氏起了疑心。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不然童家火起,你我都要有不小的麻烦。” 大皇子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让皇后死死皱了眉:“我知道你后院有了个不知哪里来的女人,且不说来路不明给不了你什么帮助,童家就算是失了势也万万不可招惹,你万万记在心上。” “儿臣知道了。”大皇子应下。 送走大皇子后,皇后召来亲信,问道:“可查清大皇子新收的侧妃是个什么人?” 亲信俯首道:“奴才只查到这人来自边陲小镇,只是个当地富商家的女儿。因着随家中伙计上京巧遇大皇子,这才被大皇子收了去。其他的……并无异样。” 皇后凝眉道:“不对。若只是个寻常女子,我儿断不会将其纳为侧妃。你们再去好好查查,若有线索一定要立即上报。” “是。” 大皇子出宫回府后,正巧遇上迎来的正妃童氏,下意识便皱了皱眉:“如今你身子不便,到处乱跑什么?” 童氏扶着腰盈盈下拜:“妾身心里乱的很,一直等着殿下回府。殿下……我家中的事……” “女人家别管那么多,童家暂且无事,父皇也没其他动作。若是有事,我定不会瞒着你。”大皇子摆摆手,“行了,外头风大,你先回去吧。”说完,便直冲着西厢走去。 童氏站在他身后默默望了许久,转身朝着自己的住处去。 自打西厢那位提了侧妃,殿下便一直借着自己身子不便日日宿与那处。到了后来,更是几乎问也不问自己。如今童家出了事,风光尽殁,想来……自己的存在价值便会越来越微弱。 童紫鸢站在厢房窗前,默默望着外头的桂树发呆。 不过几月前,她在湖畔小阁遥遥看了那人一眼,便自此心心念念非他不嫁。 童家奉若明珠的女儿,京中人人称赞的闺秀,一心认上了一个人,自此万劫不复。为了嫁给他,自己不惜与父亲怄气,以绝食明智。明明知道这一举动便是逼着父亲在明处上站位,却还是任性妄为。 终于,她如愿了。父亲舍不得她受苦,更舍不得她伤心。于是她风光嫁与大皇子,十里红妆,万人空巷,成了人人羡慕的大皇子妃。新婚之夜,她看着身边温言软语的夫君,也曾幻想有朝一日自己将会是太子妃,甚至是皇后。而那时候,身边那个人依旧是自己的,白首偕老,不离不弃。 可到底天家无情,她妄为肆意,却将这一点忘了个彻彻底底。 成婚不过两月,殿下便接回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女人,稳妥安置在西厢,甚至派了高手保护。 起初她不甚在意,只当是如殿下所说,只是受人所托照顾一个朋友。甚至于那段时间里,殿下还是宿在她房中,日日与她亲昵。 更让她惊喜的是,在那不久后,自己便有了身孕。 只是欣喜未过,她便渐渐发现了异样。大皇子开始变得格外忙碌,书房之中经常有陌生的人出没。而西厢那个女人的住处,也成了殿下经常光顾的地方。 她一日日告诉自己,那是殿下的朋友,只是受人所托去照顾。说到最后,连自己都想嘲笑自己的愚昧和自欺欺人。 终于,在一个月前,大皇子酒醉回府,却是直接让人送自己去了西厢。那一晚听着外面的唏嘘响动,童紫鸢就生生在镜前坐了一夜。 天光初明,院中有了人来人往的声音。偶尔有人小声谈论起西厢,语气里也带着难言的羡慕与心照不宣。 再之后,大皇子问也不问她,便直接将西厢的女人纳为侧妃,正式收进府中。而她所有的幻想和不安,终于破碎了也坐实了。 她本以为,她怀着大皇子的嫡长子,又有童家在身后坐镇。就算不再如往日亲密,大皇子也至少会给她一份体面。然而事实却是大皇子日复一日渐渐冷落了她,连腹中孩儿都不怎么关心挂念,仿佛她本身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反倒是西厢那个女人,若不是如今看清了大皇子的心,童紫鸢真是都快要相信大皇子与那女人才是真爱。 现在呢,童家风雨飘摇,离倒塌崩里所差不远。她这个正妃也不过是占着位子,想来也没什么用了。 大皇子素来无利不起早,西厢那个女人看似平常,背后又拥有什么呢? 童紫鸢抚上镜前的紫鸢花,指尖略过花瓣温柔轻抚。下一刻,狠狠刺进花瓣之中,任由花汁流了满手。 若是……若是当真就这样被弃,那么背叛一次,又有何妨呢? 就算童家倒了,就算她童紫鸢一心挂在段天啸身上,又有谁规定了,自己就一定要甘心认命呢? 内阁童家的事情第一时间便到了闻人语耳中,这下,闻人语总算满意了,连带着往皇帝面前送的线索都停了下来。自认已将事情查的通透的皇帝也命人收了手,京中这才渐渐安稳。 不过莫筱冉还是有些不解:“师兄,既然知道英才会和前朝脱不了干系,为何不直接捅上去?” 闻人语摇了摇头,轻笑道:“我们也只是知道与前朝有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却还摸不清晰。何况此时捅上去,那便是皇帝的功劳。日后就算查出了和大皇子有关系,让皇上出手,又如何能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呢?” “……”莫筱冉沉默了一下,看看笑而不语的时析,又看看她家一脸高深莫测的二师兄:“所以你是打算留着给四师兄?” “前朝余孽只不过是小涛小浪,就算是翻出水花,也造不成大灾。我倒是怕他们不去翻腾,让我找不到机会。”闻人语摸着袖中那块牌子,轻轻眯了眯眼:“将大皇子逼至走投无路,仰望老四而不及,让他看着老四坐上高位,满心不甘的时候,再让老四将他最后一根浮木打碎,才算是最好的报复。” “嘶……”莫筱冉搓了搓胳膊:“狠!要不是知道这仇家是四师兄的,我都快以为那是你的仇家了。二师兄,你太狠了。” 闻人语微微一笑,淡定地看着她:“我狠吗?” “不!”莫筱冉立刻摇头:“你简直是佛祖在世,仁慈的上天垂怜!” 时析摇了摇头,不理会两人斗嘴。 正在这时,遥一从外头走了进来。 “少爷,下头传上件有趣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闻人语:我狠吗? 莫筱冉:不!一点都不!师兄你温柔亲和犹如天上暖阳! 逍九:就是总阴天…… 逍九,卒。 ☆、第六十回 如今逍遥山庄已经基本被闻人语接手。闻人语带出来的逍一和遥一各自作为逍卫与遥卫的首领,两人分别监管着不同逍遥山庄明暗两部分势力的事物。一些不必上报的事情一般皆由两人直接处理,无权下决定的事情则直接呈报给闻人语。只有极少闻人语不能私自下决定的事情,才会转交与莫遥处理。 遥卫所属的暗部大部分都是地下情报来源之处,诸如赌场青楼、买卖情报或杀手组织之流。而这一类事情,闻人语早就下过令,命他们避开时析和莫筱冉再禀报。 此时骤然听到遥一这般说,闻人语下意识便皱了皱眉,随即又意识到,遥一素来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倘若真不适宜便不会直接说出来。 没等闻人语开口,莫筱冉便迅速迎上去,迫不及待道:“什么事!” 遥一行了个礼,道:“暗影阁上报,有人要查大皇子新纳侧妃的身份。” 莫筱冉:…… 时析:…… 闻人语:…… 遥一抿了抿唇,似乎在压抑笑意,垂着头等他们开口。 沉默了半晌,莫筱冉幽幽道:“暗影阁到底什么时候堕落成了这样子,居然去关心被人家长里短的事情。” 闻人语抚了抚额,无奈地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回少爷,此事的委托人是大皇子妃,就是那位童家独女。她命人留下消息说,大皇子新纳的侧妃身份不一般,一定要查出来头。”遥一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女人是不是有病,纳个侧妃就一定身份要特殊了?不是全京城都知道大皇子新纳的侧妃是个边陲小镇的商家女子,背景干净的不得了?这事连皇上都许了的,若是有问题不早就发现了?”莫筱冉还是难以置信。 然而听了她的话,闻人语却和时析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先前倒是没想到,大皇子是他们手中如此重要的棋,怎么不可能留一个重要筹码在其身边。若是真如你我所想,那怕是解释的通了。”闻人语含笑摇了摇头,对逍一道:“传令下去,这个委托接下了。报酬按照老样子,查出来的结果递给我一份。” “是。” 莫筱冉挠了挠脸,看着遥一退出去,忍不住道:“难道这位侧妃真的不简单?” “人简不简单不好说,总之身份不是那么简单就对了。”时析垂眸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微带笑意:“大皇子是个唯利是图的人,若说他莫名其妙纳个侧妃进来,完全只是为了负责亦或是为情,实在是说不通。只是起初我觉得大皇子为的是财,便没多在意。如今想来,怕是不止这么简单。” “让他们自己去斗吧。想来是看着童家锋芒尽敛,大皇子便将皇子妃弃在一边,惹得那位被宠惯了的大小姐上了火。说不定,后头的事情不用我们出手,也够让大皇子头疼一阵子。”闻人语含笑道。 暗影阁还没传来消息,闻人语倒是先收到封意料之外的信。 来信的人是那位颇受闻人成宠爱的李姨娘,而信则是人亲自交到遥三手中的。 闻人语挑眉将信封来回看了看,才抬眼看向遥三:“她如何发现你的?” 遥三轻咳一声,涩道:“昨日后夜里属下在房上坐着,她突然将信绑了块石头扔上房。至于怎么发现的……属下尚且不知。不过属下肯定,绝不是行踪暴露!” 自打闻人语离开闻人府后,就一直命遥三守着,看徐氏和闻人成有什么动静。虽说没有刻意嘱咐他们莫要暴露,却也没想着会被这么个人发现。 闻人语顿了顿,打开信封。 信上只有五个字:救我的孩子。 皱了皱眉,闻人语将信焚尽,回头看遥三:“你回去吧,若是有机会,问问她是个什么意思。” 遥三有些为难:“怕是不好办。这人似要临盆,近些天身边都跟着不少人进出,连带着闻人老爷也时常来看她。想做什么,还真有些不便。” 闻人语摸了摸下巴道:“看情况吧,若是有机会便去问问。” “是。”遥三应声退下。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闻人语忽而扬声唤道:“遥四!” 遥四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眨眨眼看向闻人语:“二少爷?” “你去太和医馆将飞音寻来,让她想法子混进闻人府给李姨娘接生的人中。让她警醒些,看看谁想在李姨娘身上动手脚。” 遥四愣了一下,嘴快地道了句:“少爷,您连别人生孩子的事都管啊?” 闻人语:…… 最后离开时,遥四顶了一脑袋的包。 想要李姨娘不能顺利产子的,不用想也知道会是谁。但饶是闻人语想破了脑袋,也始终想不透李姨娘找上他的目的。 或者说,她手中有什么筹码,认定了自己会帮她这一回? 闻人语满腹思虑的样子时析看在眼里,直到吃了晚饭才忍不住道:“有事?” “什么?”闻人语回过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着他那心不在焉的样子,时析摇了摇头:“一直魂不守舍地,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闻人语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便直言道:“闻人家那个将要临盆的姨娘,突然让遥三递了封信给我,让我救她的孩子。”说到最后,闻人语忍不住皱了下眉,显然还是不解。 时析沉吟一瞬,道:“你与她可有交集?” “怎么可能。我离家时她尚未入门,回来之后也只是远远打了个照面,话都没说过,谈什么交集。”闻人语无奈:“我这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倒也不难猜,想来你也想到了。”时析笑笑:“定然是她手中有你一定感兴趣的筹码,她才如此笃定。只是身边眼线太多,不方便直言,才寻了这么个法子。若我想的没错,遥三不是被发现了,而是她认定你一定会在府中留人,才在闻人成留宿在她房中的后夜将信丢上去。” 闻人语怔了怔:“闻人成身边的人会有这么好的脑子?” 时析失笑:“照你说的,你自己还是他亲生儿子,也是个蠢笨的?” 默默瞥他一眼,闻人语显然无言以对。谁料时析竟是不说下去,反而笑意盈盈看着他,似乎等着他反驳一般。 闻人语略一挑眉,身子一动晃到他面前,弯腰直接将人打横抱起送到床上。 时析下意识拽住他前襟,皱眉道:“做什么!才刚吃了饭。” “又不说让你现在去睡,师兄慌什么?”低头看了看时析有些闪躲的神色,闻人语轻笑:“怎么,师兄方才调侃我不是调侃的开心?” 抿紧的唇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时析侧过脸去,只当是没听到他说话。 闻人语亦不逼他,虚伏上去沉下嗓音柔声道:“今儿青柳似是说漏了嘴什么,师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今日是邵青柳给时析施针的日子,一早便回来直到饭前才被陆言之接走。而由邵青柳说漏了的,关于自己瞒着他的事情,就只有…… 时析无意识震了震,躲躲闪闪地扫他一眼又迅速扭过去:“他说了什么,我没什么瞒着你的。” 凑近了用唇瓣在他耳侧蹭了蹭,闻人语语气中有些埋怨:“为何不告诉我寒毒已经解了?师兄就忍心让我这么担心着?” 愣怔了一瞬,时析回头看他,忍不住笑开:“余毒尚未清干净,便想着过后在与你说。如今事情正多着,和你说了你岂不是又要挂心。” 闻人语微微眯了眯眼,看的时析心底一阵发慌:“还看我做什么?” “我若是去看别人,师兄能乐意?我怎么瞧着师兄这样子不像是坦白了的?说,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没……”时析咬死了否认:“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最好没有。”闻人语低笑一声,凑上去咬了咬时析的唇瓣:“待你寒毒全清,我便不放过你了。” ‘腾’地一下,时析从头到脚都泛了红,立即伸手推他:“胡说什么,起开!” 闻人语硬生生将他搂进怀里,侧过身抱紧:“就不。” 难得的痞气让时析略微无奈,却也不怎么想拒绝,便由他抱着。 察觉出时析的纵容,闻人语干脆得寸进尺,略一低头亲了上去,辗转片刻便缓缓朝下移动。因着不过多久便要就寝,身上的衣物只是松松的系着,看似整齐却好解的很。闻人语轻轻一拉,衣裳便散落大半,凭空给气氛添出几分旖旎。 “师兄……”闻人语半是喟叹地唤了一声,在莹白的锁骨上轻咬了一下,又忍不住用了些力气。 时析嘶了口气,低头便看见个印子落在上头,顿时皱紧了眉:“起来了。”他清楚闻人语最近火气不小,若是继续下去,难保不会失了控。如今正是要紧时候,还不能太过孟浪。 “放心。”闻人语轻喘了一声,与他耳鬓厮磨:“我就陪师兄躺躺,不会乱来。” 锦被覆身,起伏动荡了许久,屋中轻喘低语才渐渐停歇。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大龄儿童节日快乐啊,发完更新我也去过节了 至于为什么不说小朋友…… 因为小朋友不要看耽美! ☆、第六十一回 第二日一早,时析睁眼看到的便是闻人语含笑的双眼。微一皱眉,伸手直接将人搡下了床。 闻人语一时不察被他得了逞,却也只能卖乖讨好:“师兄这般狠心,大清早的就让我在地上躺着?” 时析扫他一眼,自顾起身穿衣:“让你清醒清醒。”身子的事情不能现在告诉他,偏生昨晚怎么反抗都没用。虽说没有做到最后,却到底是耗损了精气,如此一来,又要多拖上一阵。倘若不能……,自己一番心思岂不是白费。 想到这里,时析忍不住又瞪了闻人语一眼。 知道昨天过分了些,闻人语虽不明白时析为何这么生气,却也不敢在这时候撩拨他。翻身起来随手将中衣批好,闻人语细心替时析穿戴好,又将人抱到轮椅上,方道:“师兄莫要生我气了,我保证,日后定然不会再犯错。” 空口白话谁都会说,若是别人时析定然不信。可说这话的是闻人语,时析毫不怀疑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纵然自己让他一辈子忍下去那也是有可能的。越想越郁结,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是该应下还是该反驳。时析闷闷地闭口不言,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闻人语无奈地又说了半晌好话也不见效果,反倒让时析一指头戳脑门上让他赶紧洗漱穿衣。 自来严谨聪慧的闻人语彻底没了办法,乖乖穿好了衣服去打水,伺候着时析洗漱,又亲自将早饭拿进房中。 飞音年幼的时候跟在傅清淑身边学过几年。只是傅清淑医术不及毒术,而飞音又是个与邵青柳不相上下的医学奇才,傅清淑不忍埋没耽搁了她,便让她跟着山庄里一位几十年前闻名江湖之后隐退渐渐被人忘却的大能专心学习。及笄那年,飞音带着山庄里一群长辈给的及笄礼和那时年仅十岁的莫筱冉那句“你好好替我开疆扩土,待我出庄之日,便带你行医济世,扬名天下”,辗转到了京城,开了这么一家医馆,一心等着莫筱冉有朝一日来,带着她一起行医济世,扬名天下。 谁想,这一等就是将近六年,飞音从及笄的女儿变成了京城百姓广为人知的圣手神医,而莫筱冉却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 接到遥四的传信后,飞音略一想就知道少爷们肯定到了京城,再联想到前些时日考生瘟疫一事,立时就猜到莫筱冉也在其中。怒气加上怨气,飞音气势汹汹地就上了闻人府的门,打算找莫筱冉算账。结果一进门,才发现扑了个空。 不过到底是聪明人,略一思索便猜到了闻人语的意思,干脆就踏踏实实完成任务。索性人在京城,也跑不掉,账可以留着慢慢算。但若是不好好完成任务,那二少爷也不会看在她是个女子就会轻饶。 有了飞音在,遥三也松了口气,踏踏实实隐匿在闻人府,寻摸着有没有机会再接近李姨娘一回。 结果机会没寻到,天刚一擦亮,屋里就忙乱了起来。细细一听,是要生了的动静。 这边闻人语练了一个时辰剑,才在时析陪同下吃了又重新热过一遍的早饭。碗筷刚放下,遥三就将飞音直接拎了过来。 被人提溜着领子一通从房顶跃到院中,飞音脸都没变一下,站稳了便俯身施礼:“飞音见过大少爷,二少爷。” 闻人语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李姨娘半个时辰前产下一子,没过一炷香就咽了气,属下没能将人救回来。”飞音垂首道:“不过……生产之际,屋里留的都是属下的人,李姨娘借机给属下塞了封信。”说着,将那被汗浸透的信递了上来。 闻人语脸色十分难看,接过信费了半天功夫才揭开,就着模糊的字迹看了半晌才辨认清楚。信读完,闻人语脸色已经称得上是狰狞。 伸手握住闻人语握得死紧的拳,时析安抚一般捏了捏他的手,道:“莫急,怎么回事?” “怎么死的!”闻人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飞音依旧垂着头,坦言道:“李姨娘发间有活血的香料,应是有人以药物浸泡了木梳,再在临盆之前经常使用。久而久之,胎儿虽不会早产,却必然埋下隐患。生产之际再想止血,便是难上加难。” 一声轻微的嘭想,握在手中的信彻底化为齑粉。闻人语合着眼紧咬牙关,颊侧肌肉频频鼓动,硬生生抑制着心中杀念。时析用力钻开他的手不让他伤了自己,一边运着内力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许久之后,闻人语才冷着声音道:“查出来是谁动的手脚了吗?” “属下只呆了一夜,不过李姨娘羊水破时,有个一直伺候在近前的嬷嬷在屋中晃了一圈,随即慌慌张张跑了出去,再之后屋中就没了侯府的人。属下查到原因后留意了一下,那时那梳子便不见了。”飞音抬了抬头,却被闻人语的脸色惊了一下,赶忙又低回去:“李姨娘弥留之际只告诉属下,她身边有人是曾在……夫人身边伺候过的。” 能被逍遥山庄称之为夫人的闻人府夫人,就只有闻人语逝世已久的母亲,御赐的三品诰命。 时析压住闻人语欲动的手,抬抬下巴道:“小姐在隔壁院子,你自己过去。逍三逍五!” 逍三逍五进门跪下:“属下在!” “去侯府把一直在李姨娘身边伺候的嬷嬷带回来。” “是。” 屋中人退完,时析动了动轮椅到闻人语面前:“你自己不能乱了分寸,否则,即便是报了仇,却也毁了你自己。” 闻人语俯下身将脸埋在双掌之间,低低地嘶吼了一声。如幼兽一般,绝望而痛苦。 时析合了合眼,倾身将他抱住,慢慢安抚着他。 一个时辰后,那名嬷嬷被带到小院,一同带来的还有家中两个儿子。 时析坐在院中慢慢饮着茶,直到逍三逍五架着那嬷嬷跪到自己跟前,才缓缓道:“听说……你一直在李姨娘跟前伺候着?” 那嬷嬷一慌,膝盖蹭地就想要往时析身上扑,却被逍五一脚踹倒在地,顿时也不敢动了,只是趴在地上哭嚎:“我好歹是堂堂侯府的人!公子爷,你就算抓人也要有个名头啊!这李姨娘刚去,老奴怎么就被个外人欺辱了啊!” “你且安心,我没兴趣欺辱你。”时析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盯着她:“李姨娘一月前得了把香木梳,听说是夫人赏的,让你带给李姨娘?可有此事?” 嬷嬷一听,顿时一惊,爬起来看他:“公子爷是谁,妄自打听侯府中事,到底为何?” 逍五再度一脚将人踹趴下,冷声道:“少爷问你话就好好答,否则有你好看!” “什么梳子,我不知道!”那嬷嬷梗着脖子,依旧嘴硬。 时析不温不火地微微点头,看了逍三一眼。逍三领命,直接将她两个儿子带了进来,开口道:“张春张华,各自有妻妾三人,养在城郊庄子上。名下两个铺子,亏损盈利,便着人将附近同类铺子打砸一空。毒打其中一间铺子小厮一名,致人伤残,以威胁他人不敢上报。” 那嬷嬷慌了一下,看向逍三的目光如同看见恶鬼一般。 “既然做了这么多大事,那杀了也不足为过。”时析微笑道:“怎么,还要嘴硬么?” “公子爷!公子爷饶命!我什么都说!”嬷嬷立时哭嚎道:“老奴是将那梳子递给了李姨娘,但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哪想……哪想会害了姨娘的命!” “哦?”时析淡淡看向她:“我有说过,是那梳子害了姨娘的命吗?” 淡淡一句话,让嬷嬷顿时失言,瑟缩了一下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时析不理会,自顾道:“一介家仆,连个管事都算不上。两个儿子却能连娶三房妻妾,还手握两件铺子顺带欺压其余百姓。我该说是嬷嬷好能力,竟能以自身一份差事赚出这么大个家业?想来,就是侯府主子们也没你们过得自在吧?” “我说!我全都说!是夫人逼我的!她让我把梳子递给姨娘,要害姨娘丧命!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要这样做的!”眼泪鼻涕哭了满脸,那嬷嬷却被逍五踩在地上,动也不动不了。 时析静静等她说完后,突而开口:“你在闻人府做了多少年?” 那嬷嬷愣了愣,呐呐道:“二……二十年……” “哦……”时析点点头,“若我记得没错,你以前是在先夫人身边伺候的吧?” 嬷嬷一怔,却也不敢说谎:“是伺候了一阵子……但也仅有几个月!” 时析慢慢点头,下一刻冷冷一抬眼,“先夫人临盆之前也曾用过一把香木梳,那梳子样式材质,甚至浸泡的香料都与李姨娘的一样,也是你送来的吧?” “不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嬷嬷哭喊着否认,却在逍五的剑脱鞘一瞬,狠狠打了个哆嗦:“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真不知道那梳子有这效用!是……是夫人没了以后,继夫人才以此拿捏住我的!老奴不是故意的啊……” 身后的房门被一脚踹开,一道寒光飞逝,直接将那嬷嬷的胸口刺了个对穿。 ☆、第六十二回 闻人语瞥了一眼沾了血污的匕首,沉声道:“将这两人送去官府。” 逍三逍五带着尸体和那两个吓晕过去的男子退出小院。闻人语头也不回,径自朝外走。 “站住!”时析喝住他。 闻人语脚步一顿,随即置若罔闻,继续朝外走去。 时析手中一动,打开轮椅上的机关。银光一闪,银丝直接缠在闻人语腰上。“我同你一起去。” 闻人府中,徐氏脸色神色略带欣喜,眼神中却透着诡异地望着闻人成怀里的婴孩。闻人成坐在房中,手掌生涩而僵硬地拍抚着怀中的孩子,心情难喻。 他两房正妻都是为前途所娶,有利益牵扯,不管多深的感情都会变质。而李氏却当真是因为心喜才纳入房中。如今李氏为他产下一子,却赔上了一条命,闻人成说不出自己是喜是悲。 只是纠结地情绪没有持续太久,下人便小跑着通报,大少爷归府。 闻人成面色沉了沉,随即将孩子放入一旁候着的奶娘手中,起身迎出了门。徐氏略微一顿,目光扫过那孩子,也跟着走了出去。 闻人语手握若水,推开欲拦他入内院的侍卫,径自走了进来。逍三跟在时析身后,推着人紧随其后。一打照面,闻人成张了张嘴欲说话,还没出声,长剑出鞘的声音骤然响起,凌厉而飞速地直刺向徐氏。 徐氏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直接软倒在地。 一剑不成,闻人语剑尖一转,再次刺了上去。时析手中飞快一动,银线直接将那剑锁死,硬生生拦了下来。 闻人成惊怒之余终于回过神,上前一步就要拦他,口中怒道:“孽畜!你要做什么!” 一股气劲毫不留情地挥出,闻人语理也不理闻人成,回头看向时析,眼中是欲滴的血色。 “不值得。”时析面色平静,淡淡开口。 是,不值得。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搭上自己的名声不值得。让她就这么痛快死了,自己早逝的母亲更是不值。 闻人语合了合眼,硬生生咽下胸中的愤恨。 徐氏抚着惊吓之间骤然开始抽痛的肚子轻呼一声,随即大声哭喊:“快来人将这疯子拖出去!他要杀人!老爷!老爷他这是要杀了我啊!” 有侍从想要动,逍三还未动手,却见时析已指尖连动飞出数根银针,将那些人逐一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闻人成粗喘着伏在地上,恨恨瞪着闻人语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几声急喘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一时间,院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闻人语合目站在原地,用尽全力克制着杀念。时析握了握他的手,驱动轮椅到徐氏身边。 徐氏一惊,想要后退却痛的浑身无力,只能眼带惊惧看着时析靠近,随即接连几针扎在她身上。 扎了针的地方疼痛难忍,但肚腹中的抽痛却在渐渐减轻。徐氏惊恐地望着时析,哆哆嗦嗦地开口:“你……你要做什么……” “放心,你的孩子活的很好。”时析淡淡一笑,俯着身与她对视:“不过……我既能保住他,也自然随时能要了你们的命……” 缓缓直起身,时析扫了一眼爬伏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闻人侯爷,语带讽刺:“闻人侯爷与继夫人恩爱多年,想来是不知道吧,自己一妻一妾一女尽数死在这位继夫人手中。时某今日拦下师弟,也只是不想让师弟手上沾了污血。闻人家的事,时某不欲多管。不过……这李氏之子,我与师弟今日是定要带走的。也请侯爷好好想想,是这枕边人心思难测,还是侯爷口中的不孝子更为寒心。” “不行!”闻人成撑起身子就要阻止,开口刚说了两个字,一直静默不言地闻人语突然举剑直指向他。 “闭嘴!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闻人成嘴唇发抖地盯着那剑,随即又看向闻人语,颤颤巍巍:“你个不孝子!” “不孝子?”闻人语冷冷一笑,“让我孝你,你配吗?” 一直在屋中的新聘奶娘裹好了婴孩,打开房门走到时析身边,略一欠身:“大少爷,已准备妥当。” 时析抿唇一笑,看也不看众人,淡声道:“师弟,走了。” 风过,闻人语挪动脚步,随着时析离开。 许久之后才有人回过神来,匆匆上前将闻人成扶起。而靠近徐氏的人却是略微犹豫了一瞬,才伸手将人扶起来。 闻人成瞪着徐氏,许久才抖着嘴唇开口:“好……你好啊!” 徐氏脸色一白,惶恐不安地看着他,下意识又觉得腹中绞痛起来。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闻人成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一阵忙乱,有人匆匆将闻人成半拖半抱回了房间,急忙去寻大夫。 徐氏被人扶回房中,惊疑不定地深思许久,随即扬声唤了心腹进来。 小院中,闻人语抱剑不语,看着时析替那孩子施针过后放入奶娘怀中。不多时,孩子便沉沉睡去,被奶娘抱去莫筱冉的房中。 “为了拦我。” 时析垂眸饮茶,轻声道:“我说了,不值。” “除此以外。”他知道不值,但为了这个,师兄不会在那时候拦下盛怒嗜血的他。 “你母亲一生毁在这样一个男人手中,逝世时又承受了多大的痛楚与恐慌。单单一剑解决了仇人,实在太简单。罪魁祸首,依旧活的好好的。”顿了顿,抬眼看向他,时析眼中一片冰冷:“忍下去,时机成熟之后,毁了徐家,毁了闻人家,让他们在痛苦与悔恨中死去,才算报仇。” 僵立着的身子许久之后骤然一松,闻人语脚步踉跄地跪伏在时析身前,埋头在他怀中。时析叹了口气,伸手拍抚着他的背,如同安慰一个孩子。 莫筱冉站在小院门口静静看了片刻,随即悄然离去。回了房中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和守在一边的飞音,颔首走向外厅。 遥三站在外厅,垂眸等着莫筱冉的吩咐。 “怎么一回事?” 遥三顿了顿,将这两日发生的一切尽数道出。 听完前因后果,莫筱冉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冷声道:“吩咐逍四逍五逍八逍九,将闻人府当年的事情散出去。最好今夜之前,要让全京城都知道!” “是,小姐。” 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 直至天亮,时析看着侧卧在身边刚刚陷入浅眠的人,无声叹息。 他的师弟坚强了二十多年,如今一切崩塌,自己也只有陪着他慢慢走出来。 欠阿语的,阿语会自己讨回来。可那些人,又岂能那样轻易放过?闻人府,徐家,自然也该为此付出代价! 辗转一夜,直到听到下人来报已将消息传开,这才安心合上了眼小憩。谁料一觉醒来,却收到了老爷下令封锁惠柳苑,不许她外出半步的消息。 徐氏捏紧了帕子绞的指尖青白,许久才狰狞着露出一抹笑意。 那又如何? 那个贱种名声已毁,老爷还不是要仗着她腹中的孩子延续血脉,继承爵位?暂时禁足有什么,徐家不倒,闻人成依旧要靠着自己。闻人语毁了,自己迟早还是这个家当家做主的人! 徐氏狠狠一笑,目光狰狞而阴戾。 京城的百姓从昨晚到今早都在盛传闻人府上的事情。 闻人侯爷正妻刚死便迫不及待提了妾室,嫡长子随后多年不见踪影的事情早就有所耳闻。直到昨夜才有人传,是妾室害死了嫡妻,又下药将嫡长子扔进深山。谁料嫡长子命大,不光没死还拜师学艺成了一代名侠。前些时日更是救了无数考生,为大瑜保下无数人才。 今早一起来,便有人说看见闻人少爷提着剑直接杀上闻人府,瞧那动静像是要杀母弑父。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反驳。 杀母弑父怎么了?别说杀的母不是亲生母亲,只是个继母,还是个有可能是弑母凶手的继母。就算弑父不孝,但那爹包庇继室,又对自己不闻不问这么多年,真算是情有可原的。 更别说,当年闻人侯爷要不是娶了孟家小姐为妻,如今哪能在侯爷位置上坐的这么安稳。孟家嫁女儿十里红妆的架势不少老人都是看到的,随后孟家更是不遗余力的替姑爷打点。结果转脸闻人侯爷就翻脸不认人,如此对待孟家,更对妻儿无情无义。这种人,活生生打死都不可惜! 到了后来,竟是无一个人觉得闻人语欲杀继母报仇有任何不对。 徐家大门被人拿鸡蛋烂菜砸了个臭气熏天,孟家却是不少人上前安慰。流言沸沸扬扬,何止孟家徐家听了个清楚,连今上都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徐家前些时日刚因百花宴大受挫折,今日当家老爷一上朝,就直接被皇帝冷言冷语呛了好几回,顿时窝在后头不吭声乖乖做鹌鹑。 徐氏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心腹报信回来。 结果想象中的万人指责没有落到闻人语身上,反而直指自己与徐家。甚至连闻人成都没逃过,且还越演越黑。 颓然坐在地上,徐氏愣愣得看着地面,再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啊……然而我还在卡剧情中…… ☆、第六十三回 正当京城百姓皆因闻人府之事津津乐道之时,一封加急奏折直接送上皇帝御案。皇帝翻阅过后,大为震怒,传令几位内阁大臣即刻进宫。 同一时间,奏折中的事情由逍遥山庄暗点收集汇总,先皇帝一步送到闻人语手中。 于是当皇帝传令召见内阁大臣时,闻人语已经将那书信燃尽,与时析谈论起来。 “江北?江北气候干燥,极易出现旱灾。秋末天干,起火并不算罕事,百姓应当也有准备,如何竟是引起轰动了?”时析落下一子,目光还盯着棋盘,脑中却已经开始思考。 闻人语笑了笑,伸手轻放黑子,顿时解了僵局,稳占先机。 “若只是明火突起,自是称不上急事。可如今有人用这火来引势,妄图煽动百姓了。” “信中如何说的?”时析抬眼看他。 “信中言,江北百姓自河中捞出异物,其间夹带墨迹,上书当今真龙气势近殁,帝久不立太子,大瑜气数将尽。”闻人语不甚在意地道:“还有传言道,江北乃开国皇帝征伐第一处。如今江北动乱,天火成灾,便预警大瑜之亡势。” 时析偏头一笑,似是有些出乎意料:“这是在逼着皇帝立太子。” “此事关乎储君,皇帝虽不会借由此事相迫立下太子,却也会开始考虑。三皇子圣宠不衰,却并无争储优势,皇帝也不会糊涂至此。所以……储君人选,定在老四与大皇子之间。”闻人语含笑:“师兄不妨猜猜,这次江北一事,皇上会命谁去?” 时析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摇头:“不会是其中之一。” 闻人语诧异:“看来……师兄的确不如我想的那般……” “愚钝?”时析撩他一眼,抬手落子,转眼将局势搬回,顺便围困黑子入局,“我到底是你师兄,即便小你一年,却也是在师父手下被教导了这么久的。” 顿了顿,时析打乱棋局,将黑白两子放于两边,中间却是放了枚金锭:“天火一事既是因,也将会是导火索。此事明着派哪位皇子去,无疑是告诉天下,帝王倾心于谁做储君。以今上现如今的心思,他会给两个儿子一个明着反他的机会?不止你我,想来皇上自己也知道,此事一旦定了由谁去,那怕是等不到回来,另一个就得反了。” 闻人语失笑摇头:“是是是,师兄聪慧至极,是师弟短视了。” 又是一眼撩过去,硬生生多了几分嗔意,时析道:“装模作样,你会想不出来?” “还是师兄了解我。”闻人语轻笑出声,随即道:“大皇子频频失力,如今怕是正因为无法冒头而焦急万分。秋闱一事他应当是没有参与的,否则不可能如此平静。童家的事情皇上瞒的死,大皇子应是也没有收到消息。而天火一事涉及储君,江北更是广为流传。身为皇子,即便是皇帝不愿意看到他们手脚伸得长,但也清楚这些事他们早晚会知道。所以皇帝定会抢在两位皇子知晓之前下决定。” 时析顿了顿,道:“看来,你猜出来皇上要派谁去了?”细细一想,时析道:“莫不是,是让三皇子?” 一个任谁看都不可能参与争储的皇子,身份够重,也不足以威慑储君候选,算得上合适。 谁料闻人语却是摇了摇头:“不可能。三皇子即便再无权势,背后也还有着皇帝撑腰。且不说他自己有没有争储的心,也不论皇上有没有心思立他做储君。单说两位皇子,他们也不会任由三皇子出面,去接下这个既得民心又安天下的活计。倘若选了三皇子出面,那无异于将其推入风口浪尖。这些年皇帝小心翼翼又明白展露的心思,就算是彻底毁了。甚至有可能,还要搭上三皇子一条命。” “那会是谁?”时析不解,想了半晌也没什么结论。 闻人语促狭一笑,柔声道:“师兄且看着便知。” 隔天上午,一道密旨送来小院中。时析闭紧房门不出声,倾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闻人语拂衣跪下也不多言,俯首叩拜:“草民接旨。” “闻人公子请起。”传旨的公公一身便衣,直接将圣旨放入闻人语手中,又道:“圣旨所述一事事关重大,人多眼杂奴婢不便宣旨。闻人公子切记,皇上对您所托甚重,务必要将此事办妥。” “草民谨记,请陛下放心。”闻人语款款接下圣旨,遥一立即上前一步塞了个荷包给传旨的公公。 那公公捏了捏荷包,立时眉开眼笑道:“闻人公子太客气了。别怪奴婢多嘴,这便提醒公子一句。此事事关国运,皇上很是慎重。若是此事办妥,莫说爵位,便是钦此官职也未必不可。” 闻人语颔首,略带笑意:“多谢公公提点。” 那公公客套几句就转身离去,临走前朝着时析在的屋子瞄了一眼,却没看出什么异样。 待人走后,闻人语拿着圣旨背手朝着时析的屋子走了进去。 时析一挑眉:“你早就知道会落到你头上?” “本是八成把握,如今看来,这帝王心思我还算拿捏得不差。”闻人语随手抄起时析的茶杯饮尽,随即褪了衣裳换上干净的,“当然,齐阁老也是帮了些小忙。” “我便知道只靠猜不可能。齐阁老何时如此好说话了,竟连这事都让你揽下。”时析不在意地续满茶,抬眼看他。 “朝中官员明里暗里有了心思,保皇党看似忠君却也有着偏颇之势。何况事关国运,皇帝才不放心那些混迹于朝堂的老狐狸。而齐阁老虽说多年不偏不倚,但架不住下头有个好孙子跟老四走得近,让皇帝用,也是万万不敢的。何况齐阁老都临近六十,这般让他折腾也受不住。”闻人语说着,笑意更深,“而我这个与家中不睦的安乐侯之子,身份勉强够了,却也不会随同家里的趋向来择主。又刚刚立下大功一件,引得百姓称道。更何况还是混迹江湖多年,对于这种看起来便不是正经的手段了解的透彻。如此一个人,皇帝用的可不是放心。” 时析笑出声:“不是正经手段……说的好似你用过似的。” “可不是么。”闻人语也跟着笑起来:“正经手段磊落,却多数时候不禁用。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用一用也无妨。” 时析瞥他一眼,似是无奈,转而又有些担忧:“此去定然凶险,你自己可成?我在京中并无大事,又有冉冉在侧。不若你将十八卫带上,多少是个帮手。” “不必。”闻人语摇摇头,“虽说京中无事,却架不住有宫里人在。我只带着逍二遥九和遥一遥九,其余人给你们留着。” “可是……”时析还想开口,却被闻人语当即打断。 “京中不比他处,你又暂时不能露面。老四正是当紧时候,有个什么事还是要人的。此事师兄便听我安排。何况江北只是一群宵小之辈,若真有能将我如何的人,即便是十八卫全在也顶不了多大的用处。何况……”闻人语笑得高深莫测,“我可是打算要做些大事的,若是带的人多了,反而显眼。” 时析怔了怔,略带警告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行事小心些,此事不比其他,皇上定然随时盯着你。” 闻人语轻笑:“几个暗卫而已,还顶不上逍九有用,甩了他们还不简单?放心,我也只是加把火而已。” “什么意思?” “既是密报呈上,恐怕第一时间传入皇子耳中的,只是江北突降天火,引得百姓惊慌。以大皇子的性子,怕是迫不及待就要请恩前去。英才会被一番打压,如今可不敢在京城妄动,消息自然也就传的慢些。师兄想想,若是大皇子此时请恩,皇帝心中如何想?而待大皇子收到确切消息,早已是悔之晚矣,在皇帝面前上足了眼药。”闻人语眯了眯眼,眸底一片深邃,“若是此时,在爆出江北现命定天子,那便是落了死棋。” 时析凝眉想了想,猜出他的计划,略一点头:“你自己小心。” “安心便是。” 勉政殿,皇帝屏退下人,目光迥然盯着齐阁老:“爱卿缘何举荐此人前去?” 齐阁老老神在在,不惧不畏:“此人虽是一介草民,却有大才之能。且之前救下无数考生一事传的天下皆知,颇得百姓青睐。又是安乐侯之子,虽无官身,却也有足够身份。何况还是在江湖中游走多时,将比寻常官员更能看出天火背后的情形。” “爱卿应当明白,闻人府与徐家可是明晃晃站到大皇子那头的。”皇帝平声道。 齐阁老暗叹一声,不得不称赞帝王心思沉。竟能当着臣下的面,直接承认自己的臣子附庸别人。 “皇上大可放心。此人虽说是闻人府之子,却自小受继母迫害,又怎可能与徐家一致。而他又是江湖中人,自是不可能与朝中之人有所牵连,尽可放心。最重要的,此人聪敏,说不定到时候不仅查明原因,还能将幕后之人查个透彻。” “爱卿对此人倒是颇为推崇。”皇帝轻眯了眼,目光凌厉。 齐阁老面色平稳,略带恭敬:“说来不怕皇上笑话,闻人老侯爷与老臣有些情分。这孩子打小受苦,老臣没能照拂一二。如今只想借皇上的恩典,替这孩子铺些路子。” 看似实诚直白的话竟让皇帝出乎意料,顿时大笑:“你这老狐狸,竟拿朕做人情!” “皇上仁慈。此子乃是人才,定可为君所用。”齐阁老敛眉施礼,恭敬十分。 ☆、第六十四回 皇帝的笑声许久才缓缓落下,齐阁老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边,等着帝王接下来的吩咐。 “爱卿既是想到由闻人语去处理此事,那便来说说江北一事的看法如何?” “臣久居京城,也只是对江北干燥略有耳闻。每逢秋季,常有明火突起。只是江北百姓多有准备,故此并未发生过大灾。而这一回江北天火突降,接连焚尽几个村庄,才引得百姓恐慌。随即谣言传出,诱得百姓相信。”齐阁老略一拱手,如是道:“反过来想,若是有人为了让谣言可信,故而特地将天火一事做大,那便能说的通了。” 坐在御座上的帝王一瞬间沉默下来,神色莫测不知何意,直等的齐阁老都开始惴惴,才又道:“依爱卿看……此事是谁的手笔?” 齐阁老一顿,心里跟着吊了一下,斟酌片刻小心道:“老臣愚钝,猜测不出。然,三位皇子皆是品性极佳,忠君尽孝之子,合该做不出此等之事。” 应该做不出来,但是到底做没做,不是他能说的。 帝王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放了人:“辛苦爱卿了,江北一事,你便去多多提点一下那个闻人语。” 出了勉政殿,齐阁老忍不住摸了摸额头,上头果然一层潮湿。齐阁老摇摇头,平心静气一番后,缓步出宫。 第二日一早,江北一事便被公然上奏。不过上报的官员授了意,并未多说关于谣言之事,只言明天火突降百姓受灾。 大皇子眼睑一动,跨步出去:“江北天火突降,百姓苦不堪言。平灾一事,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齐阁老垂眸不语,不用看就已经猜到了皇上的表情。 只见帝王面上露笑,眼中却是莫测之意。闻言便笑道:“皇儿如此忧民,朕心甚慰。” 大皇子一喜,只等着皇上下令。谁想皇上只是夸赞一句,便没了下文,转而将此事压下,容后再议。如今童阁老请辞,朝上大皇子一脉虽还有人,却都不是能说上话的。一时之间,竟无人为大皇子请命。 退朝后,皇帝特地命人去跟段天谕说了一遍江北一事,直白地问他有何看法。想来是因为大皇子先动一步,段天谕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皇上有些不信他全然不知。 不过段天谕等的就是皇帝主动来问。闻人语收到消息后转手就递给他一份,关于江北一事,他知道的可比自己那位皇兄多得多。只是自己尚在禁期,不能多有动作。 现下皇帝既然主动来问,他怎么也得有所表示。当即铺纸研墨,将江北救灾一事自己的行事想法一一列出,呈到皇帝面前。言辞之前,全然没有自己想去的意思。甚至在里头写明了民心鼓动,此时前去便可收复民心。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皇帝看到段天谕的呈报,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因为大皇子主动请缨的不满倒是平了许多,也不由得对段天谕多了几分偏向。 只不过到底是帝王,自然不会只看表面,心底自然另有一番计较。 将那纸递给齐阁老,缓声道:“爱卿觉得……这老四如何?” “四皇子心思敏捷,所述方法的确适用。” “依你看……老四这是对朕的皇位不感兴趣?”皇帝眯了眯眼,直言道。 齐阁老曾为今上帝师,两人关系也曾十分亲近。只是皇帝年岁越发大了,疑心便重了起来。齐阁老便也本着君臣之分,不再多亲近。不过许多时候,皇帝在齐阁老面前说话还是没那么隐晦的。 “依臣所见,四皇子忠君本分,不曾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奏上明述可得民心,言辞间却丝毫没有想要前去的意思,想来是坦荡的。”齐阁老道。 皇帝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既是如此,也好。” 对这位老师,皇帝还是颇为信任的。又加上他从未对哪位皇子有过偏向,故此相信他的判断公正无私。至于那些细想下去的弯弯绕绕,若说齐阁老没想到,皇帝定然不信。既然想到了,却还是这般认定,那便是有据可循。 皇帝派人秘密前往江北查天火一事的消息传开,大皇子愤而摔了茶盏,死活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请辞被拒。没过两天,江北谣言一事传入京城,生生给了大皇子一闷棍。 禁足中的段天谕在自己殿中收到信报,不屑地笑了笑,随手将信报焚尽。 有了之前那几出,他还以为他这位大皇兄长了脑子。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长进。 可惜了,费尽心思想要露一回脸,反而让自己晃了三晃。江北这块肥肉,大皇子是啃不下去了。还好自己有个好师兄,江北一事,注定是自己的。 是夜,遥七潜入宫中直奔大皇子寝殿。一个纵身直跃,随即在半空猛地一顿,又嗖的一下挂在房檐下头,将身体尽数掩盖在房檐的阴影下。 房顶上的暗卫抬起头眨眨眼,一脸蒙比的看着毫无动静的寝殿前,沉默。侧耳听了半晌,莫说动静,就连个风吹草动都少得可怜。探头朝下看看,依旧什么都没有。 可怜的暗卫挠挠头,觉得自己大概是盯梢盯得眼花了。揉揉眼睛,继续就着瓦片缝隙朝着里头看。 遥七无声舒了口气,壁虎一样顺着屋檐爬过去,找了个阴暗的角落,蹲! 殿中,大皇子负手在里头走来走去。一旁跪着个一身黑衣的人,垂头伏地等着吩咐。 许久之后,大皇子一甩袖,怒道:“不行!这么下去父皇定然会怀疑到我头上,必须想个办法避过去!” 揉着手中的玉,大皇子又转了几圈,下了道令。 房顶上的暗卫惊了一下,随即拔身而起跃向帝王寝宫。 遥七顿了顿,守在原地没有动。 不多时,一女子从内殿走出来,袅袅婷婷姿态柔媚。那女子抚上大皇子的手,略带安抚:“殿下莫急,提四皇子名字可非良策。” “什么意思?”大皇子看过来,目光略显柔和。 “帝王心重,怕是提了四皇子名讳也无法免去怀疑。不若破釜沉舟,直接用殿下您的名讳。殿下当初自动请缨前去江北,若是遇上了四皇子名讳,才更惹人怀疑。” 大皇子垂眸想了想,颔首:“你说的有理,就这么办。” 门外的遥七挠挠下巴,看着那黑衣人领命退出去,又朝里望了望。只见大皇子和那女子没说几句就开始依偎着动手动脚,顿时打了个激灵,转身逃得无影无踪。 会瞎的啊…… 不过……皇上的暗卫真是好蠢,也好捉急! 虽说心偏向了段天谕,但身为皇帝,又岂会全然相信哪一个人?于是大皇子这边有暗卫盯着,段天谕那边自然也会有。 只是可惜了,段天谕虽说在师兄弟几个里面轻功平平,但放在别人跟前却是一等一的好手。所以当暗卫一出现,段天谕便有了察觉。 他负手站在窗口静立许久,才缓步走回桌前,铺纸研墨。寥寥几笔落下,勾勒出一个端庄华贵的女子。笔墨轻描,女子的模样越发清晰。眉眼温和,端庄贤淑。一身凤袍加身,端的是母仪天下的气度。 段天谕放下笔,望着那画像晃了晃神。随即挂在墙上,取香点燃,慢慢拜了三拜。全程,未多说一个字。 香火点燃插在香炉之中缓缓燃烧,段天谕便静静望着那画像,眼底神色复杂而眷恋。 许久之后,最后一缕香气散尽。段天谕摘下画像,慢慢送入火盆之中。 暗卫将他举止全部看在眼中,直到殿中烛火尽熄才抽身离去。待得暗卫走远,殿中响起一声嘲讽般的哼笑。 既然派人来监视,不如就送你一点东西好了。免得你忘了,当年的无情无义。 监视大皇子的暗卫三言两语将事情禀报,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帝王震怒。只是碍于身份,没敢抬头看过去。 不多时,殿外一阵轻响。随侍推开殿门走进来,俯身道:“陛下,暗三回来了。” “传。” 暗三几步跨进来,伏地跪拜:“暗三叩见陛下。” “二皇子那头如何?” “回陛下,二皇子他……他画了个身着凤袍的女子,又对那画像焚香祭拜,随即便将画像烧了。”暗三没有见过先皇后,仅知道那画像上的人并非现今的皇后,思来想去,还是如实禀报。 皇帝一怔,突然叹了一声:“下去吧,日后……不必再盯着老二了。” “是!” 殿门合住,随侍小心翼翼上前:“陛下可要就寝?” 皇帝合了合眼,道:“福瑞,你可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 随侍一怔:“奴婢愚钝,不知皇上说的是……” “你也不记得了……”皇帝叹息一声,幽幽看向空旷大殿:“朕……也忘了。这普天之下,也只有老二那孩子,还能记得清楚吧。” 九月初十,先皇后的生辰。 福瑞敛去眼中神色,垂头静立。 他记得,却不能说。因为如今凤位上的,是徐氏皇后。 ☆、第六十五回 在宫中诸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闻人语已经带着四人奔向江北。 只是五人除了在初出京城时行进略急,到后来就开始慢慢悠悠,颇有几分游山玩水的架势。 遥九茫然脸:“二少爷不是要去查案子吗?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逍九嘿嘿一乐,凑到他身边道:“二少爷素来只会坑人,怎么可能白白送上门去让人坑呢。” 话音一落,直接被遥一踹下马。 遥九眨眨眼,看看翻身又窜上马的逍九,又看看冲他招手的遥一,乖乖驱马靠过去:“遥一……” 遥一摸摸他的头,道:“不必理会他。” 策马在前方慢慢超前走着的闻人语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自顾笑道:“怎么,觉得慢了?” 逍二在逍九恳求的目光下,终于被迫上前问道:“二少爷,我们不抓紧时间赶过去吗?” “别人该布置的局还没布完,我们不急着去。”闻人语笑着解释道,“虽说是去查,但抓人的事可不归我们管。查出始末,将消息送到皇上面前,余下的,就不该我们去做了。” 遥一和逍二对视一眼各有明悟,逍九挠了挠头,还是一脸茫然。 “你不适合这种用脑子的事情。”闻人语看了一眼逍九,犀利道。 逍九瞬间苦瓜脸。 二少爷还能不能愉快的做上下级了!你这样会让属下忍不住叛主的! 八天后,一封由逍遥山庄暗桩接替传送来的信件直接交到住在客栈的闻人语手中。闻人语展开信笺扫了一眼,随手放在烛火上燃尽。 “明日入夜前,入江北城。” 逍九默默张大了嘴。 ……晃悠了这么多天,就为了在最后一天拼命死赶啊…… “少爷是在等别人的局布好。”逍二看不得他那副纠结的样子,开口解释道。 逍九恍然:“我们这是要去拆场子?” 逍二瞥他一眼,翻身合眼。逍九耐不住好奇,继续戳他,指望能有个答案。逍二被闹得不耐烦,直接翻身将人拽进床里,伸腿把人压住。 “喂!” “再吵就出去!” “哦。” 转天黄昏时分,城门落匙之前几人堪堪入城,寻了处客栈住下。 逍二不大赞同:“二少爷,此次我们是奉密旨入京,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 老神在在的闻人语饮了口茶,淡淡扫他一眼:“你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家二少爷的身份?江北城多有武林人出没,如我们这般的多不胜数,有何可担忧的?江北总督若是这也能猜出来,那就算是能掐会算了。” 遥一抬起手看了看手心,然后伸巴掌呼在逍二后脑上。逍二顿时怒目相视:“你!” “大少爷明明挺精明一人,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榆木脑袋来。”遥一撇嘴。 逍九捂着嘴偷乐,趁机落井下石:“榆木尚可成精,逍二是顽石,无药可救。” 屋子里瞬间开始叮咣乱响,遥一拉着遥九默默站在闻人语身后,淡定看热闹。 反正怎么打也不敢殃及到二少爷这边,这里是最清净的。 没错就是这么有兄弟义气!尤其是看逍九挨揍的时候! 点蜡。 闻人语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里,十指交叉静静看着逍二和逍九交手,也不开口阻止。直到逍二将人制住,一把压在地上骑住才啧了一声:“丢人。” 逍九泪流满面:“二少爷!” 闻人语微笑倾听:“爷在,说。” “二少爷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爷不在乎,走好。” 逍二木头脸上露出点笑意,手上力道微松。趁着这一瞬间的松劲,逍九瞬间一个后踢,手上一转反手将逍二扣住,一把甩在地上。本以为他老实了的逍二猝不及防被甩了个蒙,一回过神就反被逍九骑住。 遥一摸了摸下巴,感慨:“这位置好。” 闻人语睨他一眼,没有说话。遥九不解:“什么位置?” “别听他胡说。”闻人语防着最小的被带坏,开口道:“行了,收敛下去休息吧,晚上还有事做。” 二更天,江北城家家户户门窗紧锁,皆陷入浅眠。 华安客栈两扇窗户微微一开,随即又迅速合上,仿佛只是被风吹动了一下。 片刻后,五道人影飘然落到城脚下,略一停顿,随即骤然拔身而起,城墙上一借力,转眼翻出江北城。 江北城是江北一带的主城镇,出城朝南走十里便是官道。平日里来往人员颇多,算是瑜国一大城镇。而在官道两旁杨柳树密集,平日里有不少百姓喜好来此游玩,借阴躲凉。而现下入夜,这密集的树影,却成了最好的掩盖。 北方偏冷,习惯了逍遥山庄的气候,一时之间逍九竟觉得有些凉。站在树影斑驳之中搓了搓手臂,道:“少爷,我们要做啥?” 闻人语负手站在树顶四下看了看,对遥一道:“去瞧瞧周围有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或者比较明显的空地。不需要多大,约莫一人长宽就足够。” 遥一受令,和逍二对了个眼神,朝着反方向而去。 树顶被风吹的微晃,而站在一处高杈上的闻人语却纹丝不动。许久之后,他才轻轻动了动鼻子,朝着风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依旧没有动弹的意思。 片刻过去,一只亮眼的小虫子晃晃悠悠飞到他身前转了一圈,随后又晃晃悠悠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闻人语脚下一动,立时朝着同样的方向掠去。 走出近百丈,正见遥一和遥九站在一处四棵树围拢的地方,中间留着个一人平躺的距离。 闻人语四下看了看。此处离着城门与官道的距离不远,又是处在树木较为稀疏的地方。夜里天黑尚且不觉得,但放在白日,一旦有点动静便轻易能被人发现。 遥一瞧见闻人语过来后,低声道:“少爷,这附近有干柴散落,树上还有火油的痕迹。不过多数是刷了薄薄一层,又拿浮土遮了遮,不太显眼。” 脚步一动,在旁边一棵树边蹲下,闻人语低头闻了闻,后又伸手摸了一把。 “天火?”闻人语弯了弯嘴角:“看来有人是想玩把大的。” 逍二和逍九赶来后听了个正着,逍九立时怒道:“天火一事烧尽了几个村庄,老人孩子有百余人没来得及跑出被活活烧成了灰,难道就因为这些火油?” “行了,此事我会去查。你们四个,把下头的东西挖出来。”闻人语拍了拍逍九的肩,命令。 几人应了一声,抽出别在后腰上的小铲子,奋力开挖。 遥九边挖边疑惑:“哎?这土好松?怪不得二少爷让我们用小铲子!”起初他就怀疑,这地方的土地又不种农作物,处处都是死的,如何能用这么个小铲子挖开。现下一动作,才发现土看着死,却都好挖的紧。连带着,对闻人语的崇拜更深。 遥一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继续埋头挖。不多时,抬手阻止了几人的动作。逍二手下一顿,放下铲子用手刨了刨:“二少爷,是火雷。” “果然。”闻人语一笑,“成了。遥一,焰火给我。” 结果遥一递来的焰火,闻人语随手一甩,直接扔上了半空。一抹暗红在夜空绽开,却不怎么显眼。若非练过武目力极佳的人,当真看不清晰。 半柱香后,江北城周围几个村镇有人影迅速靠近,其中一个背后似是背着什么,即使在夜里还有些乍眼。十几个人无声落到闻人语身前,俯首单膝跪地施了个礼,一点响动都没发出。 逍九和遥九面面相觑,又弯身低头仔细瞧了瞧这些人…… 好吧,还是不认识。 闻人语白了两人一眼,转身指了指那处隐隐似是挖出个什么东西的坑,道:“你们,将里头的东西换了,注意火雷的布置不要改变。” “是。”为首的人低低应了一声,随即按照闻人语的吩咐做事。全程没有搭理旁边四人,像是没看到一般。 逍九目瞪口呆:“他们……好厉害!”十八卫可以算是逍遥山庄的精锐,却也没能如他们一般无声无息还速度飞快的将一个一人多高的石碑就这么轻巧换进去。更别说那里头还埋着火雷,不能将引线改变分毫。 “他们是地龙卫,以前跟着庄主在浩澜城边镇挖地道玩的。”遥一笑了笑答道。 正指挥着下属干活的人手中一顿,扫了遥一一眼,遥一回了他的亲切的笑容。 逍二恍然。 浩澜城曾和外族一战中输过几次,只因有一伙军队动不动就隐在地下没了踪影,待我军莅临时,又突然窜了出来,让我军损失有些重。彼时时家手中军权已经被收回的不剩多少,无力重兵出战。莫遥听闻后,当即带着一伙人前去,和对方比赛挖地道。 对方人多,但架不住都是普通士兵。而莫遥手中无一不是好手,挖的了的就挖,挖不了的直接用内力轰。到最后,敌方的地道被轰了个四分五裂,而我方则几乎都隐在四通八达的地道中。时不时还要挖通上头给对方做个陷阱,最终使得对方败退而逃。 也正是因此,皇家才畏惧时家,不敢苛责。 作者有话要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莫遥给刚刚学会说话的莫筱冉讲故事。 “你爹我当时带着二十来个人,一路挖塌了敌方十几条暗道,还在己方的暗道下布了不少机关,让那群龟孙子损伤惨重!” 莫筱冉:“……地道战!嘿!地道战!” ☆、第六十六回 几人思索间,地龙卫已悄无声息将空地恢复原样。为首的地龙卫单膝跪地冲着闻人语略一颔首,随即带着下属和那块换出来的石碑迅速消失。 逍九愣了一瞬,随即回神:“哎!刚才那上头好像有字!” 除去遥九外,三人皆是白了他一眼,转身就朝外走。逍九无辜地摸了摸后脑,还有些没回过神。 潜回客栈,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遥一带着遥九率先敲开闻人语的房门:“二少爷。” 闻人语将粥碗放下,抬眼问道:“官道附近有人了么?” 遥一颔首:“已有百姓出没,林中也有人靠近。” “走,去看看。” 江北的确干燥,便是初晨这种微带凉意的时候都带着一股让人心烦的燥意。加之温度颇高,着实有些难受。 几人慢悠悠走出城,像极了游走江湖毫无目的的人。城门外驻足后,逍九逗弄了遥九一句,转眼两人就打打闹闹跑到不远处,笑声张扬肆意,还引得不少百姓含笑看了过来。 恰在这时,一声巨响犹如在耳边炸开。周围有女子惊呼出声,还有胆子小些的百姓直接吓坐到地上。 跑远了的逍九遥九一停步子,转头看向闻人语。闻人语摇了摇扇子,看有人朝着林子里的方向走去,才随着人流朝里走。 林中一块空地上出现了个巨大的坑,四周还有几颗倒了的大树。而在巨坑中央位置,一个一人多高的石碑被半埋在其中,隐隐能看的到上头有字迹。 有会些拳脚功夫的人跳了下去,凑近了一看,念出声来:“真龙临世,唯谕至尊?这什么意思?” 话音一落,林子四处突然起了火。火势倒是不大,也没有四处蔓延,不过骤然四面八方都着起来,难免让人恐慌。 林子中的百姓拼了力朝外跑,直到跑到官道旁才堪堪停住,回头看一眼冒着火光的林子,不由叹了口气,一副劫后余生地模样。 没了性命之忧,便有人想起旁的东西,三三两两凑在一块讨论。 “真龙临世,又突然起了天火……难道……真是传言中所说的?” “若是不是,怎得突然这么大的火!前些时日烧掉的村子里,就有不少老人不信那些传言,看来是被上天惩罚了。” “可不是!还有那石碑,想来是上天预警来着!” “我们快去找官爷上报,他们一定知道怎么办!” 站在人群中的闻人语与遥一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没过多久,那看似是被百姓请来的江北总督策马而来,身后还带着一众身强体健的侍卫。一到近前,立刻下马道:“林中可还有人?” “应当没了,火势不大,大家又都是手脚利索的,应该都跑出来了。” 江北总督顿了顿,瞧着没人发现同伴不在,这才道:“大家受惊了,林子里的事情本官会处理,大家都散了吧。” 有人三三两两应声,却是没几个抬脚离开的。还有好奇地忍不住问道:“大人,这里头的石碑,难道真是上天预警?” “不可妄言。”江北总督略一皱眉,一脸严肃:“此乃天家之事,不是我等可置喙的!” 闻人语眯了眯眼,笑意更深。 看着义正言辞,却是变了相的认下。这江北总督……是谁的人?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有人立刻低声抱怨起来。 “皇帝不愿立太子,这是等着我瑜国亡国啊!” “就是,这下上天都预警了,皇上肯定会选了吧!” 江北总督身边的侍卫突然动了,转眼扣下最先开口的两人,直接押了起来。总督大人冷冷扫了两人一眼,肃道:“妄议朝政,罪当抄斩!来人,带回去!” 逍二脚下微微一动,眉头蹙得死紧,下一刻却被遥一紧紧拉住。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闻人语,却见闻人语还看着那江北总督,并没什么动作。 四周的百姓也不敢在开口,都战战兢兢看着江北总督和他身后那群侍卫。半晌,见没人敢反驳反抗,江北总督这才带着人进了林子,一番忙碌后,很快将火势灭了,又将那石碑小心翼翼抬出来进了城。 直到人散的差不多,闻人语合起扇子,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逍九好奇地不得了,忍不住凑上去小声问道:“少爷,我们真不救人?” 闻人语睨他一眼,不语。 “少爷!不管怎么说,那两个百姓可是无辜的!”逍九越发不满。 遥一拉了逍九一把,低声道:“你慌什么,少爷又没说话!” 直到走出丈远,周围没了什么人,闻人语才悠悠地用扇子敲敲掌心,淡声道:“以你的心性都能被激起怒气,那些平白被震慑了的百姓又当如何?” 逍九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才和他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先散布谣言说真龙之气渐泯,紧接着就出现上天预警。随后以维护天家为名隐晦的认下预警,随即又借着天家名义惩罚无辜百姓。一纵一收,坐实了谣言又激怒了百姓。若说这里头只是大皇子的手笔,实在是太高看他了。” “二少爷的意思……”遥一微微一顿,“这里头还有前朝乱党的动作?” 闻人语笑了笑,转而问道:“被焚毁的村庄在什么位置?” “朝西走四十里。”遥一答道。 “走吧,我们去看看这里头究竟有什么花样。” 不急不缓走了小半个时辰,闻人语停下脚步,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泛着黑雾一样的村落。时隔多日,村庄被焚的烟雾早就散去。只是四处焦黑,远远看上去仍像是蒙了一层黑雾。 “附近可还有别的村落?” “两个村子相距不远,都被烧了个干净。从这里向南走十几里还有几个村子,那些地方只是被烧了小半,也没多少百姓受灾。”遥一回答。 闻人语点点头,开口:“先去这里看看。” 进了村才能感受到当日火起的惨烈,满地皆是残垣,被烧得七零八落的房屋下还有残破不堪的人骨。更多的,则是发黑的灰烬。 遥九年龄小,出的任务向来都没有太过残忍的。此时骤然一见着这如炼狱一般的景象,小脸都有些泛白。遥一看了看闻人语,伸手拉住遥九发凉的手。 “遥一,带着遥九去其他被烧了的村子看看,找出几个念过书的老人来。” “是。”遥一略一点头,带着遥九离开。 “逍二。”闻人语又道:“你和逍九四处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逍二和逍九面面相觑,应下。 四周只剩下闻人语一个人,空气里是残留下的焦味,还伴着些不甚明显的火油味。皱了皱眉,闻人语俯身摸了摸地面的尘土,随即又朝着旁边一个似乎是商铺的地方走去。 房子都被烧的坍塌,未曾塌倒的也摇摇欲坠。闻人语凑近了看那些烧的半灰半焦的木头,又伸手捣了捣木料下的东西。一片焦黑中,闻人语手碰到个硬物,伸手拿出来一看,是个约五两左右的金块。只是或许被火烤了许久,上头的印记和形状改变,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闻人语拾起来凑近了闻了闻,随手找了块手帕包起来放在袖袋中,继续低头思考着什么。 没过一会,逍二疾步跑来,瞧见闻人语立刻道:“少爷,这边有些东西。” 随着逍二走到了个大概是猪圈之类的地方,依旧是被烧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一片灰烬上头放了把看似是刚被取出来的刀。刀型略奇怪,不是瑜国惯用的样式,也不像江湖人常用的。 “这是刚从那头一堆草灰里找出来的,应当是被落下的。从这头出去不远处有残缺的脚印,看起来是仓促之间没来得及掩盖。”逍九一一道。 闻人语拿起那把刀看了看,转头冲逍二道:“把刀收起来,我们去遥一那头看看。” 到达另一处村庄时已将近午时,遥一不知从哪弄了几只小兽,架着火烤了给几个老人分食。老人们看似有些拘谨,但每一口的吃的十分努力,好似吃过这一顿下一顿就不知什么时候。 “村子被烧没了大半,年轻人跑的跑散的散,余下的这些老人实在是跑不动了。粮食剩的不多,城里也一直没派人来救济。这些老人家凑在一起勉勉强强过了这些天,眼看就要山穷水尽了。”遥一解释的时候,脸色不算太好,明显能看出对这些老人的同情。 闻人语颔首,一掀衣袍随着大家席地而坐,面带微笑道:“老人家,火起之前可有什么异样?” 几个老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叹道:“我们这几个村子虽算不上富庶,却到底挨着江北城近,不至于吃不饱饭。只是前些时日,城里的官爷突然来征走了大批年轻人,也不说是做什么,只说是有银子赚。孩子们都动了心,就带着家当走了。谁料转眼就把什么都烧没了。我们这里还算好的,有两个村子都彻底烧干净了,连活口都不剩。” “老人家可听了传闻?” “什么传闻!尽是谣言!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官家的事情,哪里会由着我们乱说。什么天火仙诫,全是胡说!”有老人愤愤地开口:“江北一代年年都有明火起,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自打来了一伙人后,就开始频频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心情不好状态也很渣啊…… 庆幸我有存稿,只要情绪好一点还能勉强来发个章节 如果没有存稿……呵呵,鬼知道我会写出什么来哦 等更新的小伙砸们很抱歉,我最近真的各种不太好…… 感谢大家的支持_(:зゝ∠)_ ☆、第六十七回 “什么人?”闻人语问道。 “一群看起来像是江湖打扮的人,大约几十个,背上背着兵刃。年轻人被征走了,村子里只剩下孤寡妇孺。那些人进来我们也拦不住,不过他们也只是转了一圈就离开,不知是来做什么的。” …… 与几名老者交谈一番,闻人语起身又在村子里四处走了走。逍九跟在他身后,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着开口:“少爷……我们……不帮帮他们吗?” “这里离江北城不足百里,即便是没有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去城里求救,也不该闭塞至江北总督毫无耳闻。你猜,为何迟迟没有来支援?” “少爷是说……江北总督是故意的?” 闻人语含笑看了他一眼:“石碑炸开之时,看似江北总督是在得到百姓消息后才赶来,时间也估算的差不多。但若仔细想来,从江北城赶来前,要派遣兵士,整理队伍,远不是他所用的那一小会时间。反倒像是一早准备好了人,只等着有人来报信。再则,人赶来时看到那石碑后并无半分异样,甚至连些许诧异都没有。你说……这是为什么?” 逍九恍然:“他是大皇子的人!” 摇了摇头,闻人语无奈道:“所以说,你永远只能行九。”表情显然是一副无药可救地模样。 “二少爷!”逍九不满。 遥一伸手就是一巴掌糊到后脑上,才解释道:“笨!” “现下,坐在皇位上的,还是大皇子的爹。”闻人语背着手缓缓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 “难道……是前朝乱党的人?”逍九诧异:“这些人手伸的可够长。” “不过是个江北总督罢了。”闻人语浅笑:“这村子之所以没有救济,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算让村子里的人活下去。至于现在还未出手,不过是因为收到了消息有钦差会来,不敢妄动。偏生这钦差迟迟不出现,他们只能悄无声息按计划行事,多余的,却是不敢做了。” 一一解释清楚了,逍九才回过味来:“没打算让村子里的人活?合着这几个村子没有被烧完,还是计划外的?” “显然是。”闻人语笑意尽敛,朝着远处望了望:“或许,我们该去看看,有什么是他们不想让我们发现的。” 几人在村子里转了许久,果然在没有烧完的地方又发现了些许火油的迹象。只不过近日风沙较大,这几个村子的位置又恰好处在风口。沙土将那火油盖住,减小了火势的蔓延,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朝村外走出几十里,闻人语忽的脚步一顿,蹲身摸了摸地面。 “二少爷?”遥一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 闻人语站起身指了指另一头杂乱的草丛:“去瞧瞧那里头。” 几人应了声,朝着里头走过去。过了半晌,逍二率先钻了出来:“二少爷,草木有大片被啃食过的痕迹。没有章法,但是面积不小。” “果然。”闻人语一笑:“看来,这些乱党比我们想的要有用得多。” 遥一过来正听到这句,闻言与自己看到的一串联,了悟:“有军队?” “不止有军队,还有那些被他们收揽的江湖人。火油味重,白日里泼洒被人看到总会闹大,定然是趁着风大的夜里留下的。而这种事,军队来做定然不会悄无声息,只能靠那些颇有几分能力的江湖人。而士兵见血方能历练出来,而单靠火烧不干净所有人,所以覆灭的村子里定然有那些军队的手笔。只是军队数量再少,也不可能不被发现。江北总督,就成了一步重棋。”闻人语缓缓道出。 “丧心病狂!”逍九咬了咬牙,义愤填膺。 “他们眼中,只要达到目的,百姓总不会缺。”闻人语眼中冷色更深,“逍二,命附近我们的人找富商来救济幸存的村民,多派些人在这些村子里留守一阵子。逍九,回去之后速降我写的折子递给齐阁老,务必叮嘱阁老直接送到皇上手中!” “是!” “且看看,这回皇帝还要怎么选。” 京城,城西。 邵青柳推开房门,瞧了瞧木桶里的水,笑道:“差不多了,可以出来了。” 逍三小心翼翼将时析的腿捧了出来,用布巾将上头的水擦掉,又换了干净的宽布裹好才小心放下。 时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眼中有些许希冀:“还要多久?” “再裹上一夜,待药物渗入经脉,明日就可以开始慢慢锻炼了。”邵青柳笑眯眯地捏了捏他裹了敷料的腿,又道:“一个月内,应当可以行走,只是不可长时间站立行走,也不能强度太大。” 莫筱冉算了算时间,点头:“时间正好,二师兄回来定然会惊喜十分!” “咳……”时析轻咳一声,涩然:“与他何干!” “是啦是啦,与他没关系啦。只是正好赶上二师兄的生辰嘛!二师兄那么关心大师兄你,肯定会十分开心的!” 时析这次没有再反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眼中盈满了浅淡的笑意。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生辰贺礼。 十天之后,当江北总督还在小心翼翼留意着钦差的踪迹时,关于天火的一系列情况已经尽数呈到御案之上。 天火所现之处有火油迹象,被烧毁的村落曾有陌生人出没。石碑现世之处周围有火雷爆炸痕迹,江北总督对此并无惊讶之意。且,江北一代有小披军队驻扎痕迹。 单单这几条,便足以给幕后之人立下个谋朝叛逆的罪责。 皇帝一怒之下直接砍了江北总督,罪名不用愁,即使随便捏造几条,都不会有人敢抗议。 没瞧见江北谣言漫天,只差没明着戳皇帝的心窝了么?至于江北百姓?对不起,早在那些村子被烧毁,大批不具备劳动力的百姓只能挨饿却被官员彻底忽视的时候,大部分百姓就已经对这位大人没了什么好感。 毕竟对于百姓来说,皇位上坐着的是谁,也许他们关起门来会讨论一下。但真要说有多在意,那么远比不上下一顿饭食要吃什么,能吃什么来得重要。 从江北总督身后一连串拽出好几个涉案人员,这次皇帝一点情面都没留,直接搜集证据定下罪行,连翻案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番雷厉风行下来,朝中无数人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牵连到自己。唯有齐阁老摸了摸胡子,在自家书房笑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后生可畏。 闻人语倒是不知道齐阁老的感慨,可朝中所发生的一切却是逃不过他的眼的。这里头,不止有皇帝自己查出来的,还有他派人送上去的,以及段天谕暗中透出来的。 经此一役,大皇子元气大伤,前朝叛党朝中棋子,所剩无几。 远在江北的闻人语摸了摸鼻子,又派人送回去一本账本。 那上头的账目不算多,不过是大皇子这些年费尽心思揽下的财。至于支出……对不起,在下只是一介草民,查不出源头。不过江北总督这里有些超出规制的军队部署,不知皇上可否知道? 龙椅上的皇帝震怒,也开始慌了。 这么些年来,他是想着制衡两位皇子。一则是为了瞧瞧两人谁更有资格,二则也是为了让两个人私下去斗,不要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可现在呢,大皇子目光放到了军队上,甚至于开始有培养私兵的迹象。这放在任何一个帝王心里,都是拔不掉的刺。 但大皇子还是不能杀,甚至不能彻底打下去。否则,另一个儿子未必不会走上老路。 于是,大皇子被囚于府中不得外出,却没有被剥夺王位。至于徐家,则是被罢免了好几个官员,彻底没了复起之望。 一瞬间,朝中风向陡变。不显山露水的二皇子突然成了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只要他不上赶着作死。 段天谕自然不会上赶着作死,他甚至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没有去替大皇子求情,也没有再与齐家陆家过多联系。皇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多言也不多做惹眼的事情。 江北城附近几个受了灾的村庄全被城中富户救济,有留守帮忙重建村落的小厮下人闲谈之间提及了勤勉聪慧的二皇子,甚至有传言此次皇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想起这些灾民,也是二皇子主动提的意。 江北民心动荡,一时之间受灾的百姓全都对二皇子感恩戴德。但此事是皇帝下的令,即便是普通百姓也知道,挂了皇帝的名,那就不能多提二皇子,否则就是害了自己的恩人。 闻讯的闻人语满意地笑了笑,收拾行装准备回京。 这时,已经步入冬季。草木渐枯,天气转凉。 京城百姓虽不至于早早穿上冬装,却也大多数披上了斗篷兜帽,遮挡着日渐凛冽的寒风。 快马昼夜奔腾至城门前,提早了许多的黄昏已将近结束。来人下马看向那巍峨城门,看似平静的眼中漾出一抹浅淡的柔色。 竟是已经分别了这么久。 那座不起眼的院落中,有人披着素白斗篷站在只剩枯枝树下,微微仰头望着天际。忽而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回眸看过来。 目光相对,一瞬间喜悦与惦念顷刻缠绕交织。 作者有话要说:收拾收拾,咱们准备虐渣! PS:前天写的那不知所谓的3000字被我改了改写成了三章_(:зゝ∠)_给自己跪了 果然状态不好写出来的东西完全没法看。 ☆、第六十八回 “你回来了。”时析将他眼中的情绪看尽,笑容更深。 闻人语头一次在面对时析时有些手足无措。将近一个月的思念和牵挂顷刻间化为乌有,所有的情绪和思想全部落到这个人身上。交织成网,密不透风。 “你……” “昨日……是你生辰,本以为你能赶到,这才特地留了个惊喜给你。不想晚了一天……”时析有些无奈,抬腿迈向他的步伐有些许滞涩,却能看出一直在锻炼地成果。 闻人语握了握拳,几步走到他身边,眼中满满的只剩下惊喜:“先前一直瞒着我的事,就是这个?”彼此相伴了将近二十年,时析似有似无的隐瞒怎么可能会瞒过他。不过是因为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对自己隐瞒,所以才一直等着答案的降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些年来,山庄上下寻了无数法子来治时析的腿。不过一次又一次的试验,即便他们都不想放弃,却也不敢再让时析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毕竟希望来的越大,失败时候的失望就越难以承受。 时析体内的寒毒蛰伏了十几年,费了大力气才解掉大半。结果昌燕城一场意外,又将余毒吊起,险些功亏一篑。幸而邵青柳在,才没有酿成大祸。有了这么一次,闻人语更愿意让时析平平安安的活着。哪怕一辈子不良于行,至少人好好地就足够。 而今看他站在自己面前,骤然有了种在梦境一般的感觉。 他连想都不敢再想的事情,如今时析居然真的做到了。 时析好笑地看着上下将他打量了个遍的闻人语,上前拉住他的手笑道:“别看了,是真的。青柳几年前就在研究方子,从昌燕城开始就一直在治疗。” 回过神来的闻人语搭上他的经脉,探入内力小心翼翼游走了一圈。内力下行有些微弱缓慢,却不再如以前一般总是滞涩难动。而潜伏在时析体内的寒毒更是全然不见,彻底消失无踪。 “当真是最好的礼物了。”闻人语失笑出声,回手抱住他。 段天谕站在门口静静看着相拥的两人,随即缓缓笑开,无声退了出来。莫筱冉站在另一头冲他招招手,眼底有着明亮的色泽。 一切都很好,就不必再去想太多。 许久之后,时析略微皱了皱眉,回抱着闻人语的手不自觉重了一分。闻人语立刻回过神,俯身直接将人拦腰抱起,跨步进了屋中。 “即便是好了也不能总站着,身子还没适应,总要慢慢习惯才行。”闻人语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一边帮他褪了斗篷外衣,又将火盆挪到床边。 时析靠在床头含笑望着他,直到闻人语大片叮嘱说完,才点点头:“我知道,方才也是刚刚出去。” 倚在床头的时析不再像之前那样病弱,许是因为最近经常锻炼的缘故,面色红润健康,看起来十分惹眼。闻人语满肚子的话突然就忘了个干净,与他默默对视了许久,忍不住低头亲了上去。 两人似乎已经习惯了陪伴和依靠,即便是挑开了心事后,也不太习惯更多的亲昵行为。 可这一瞬间,无论是时析还是闻人语,都不自觉想要和对方更靠近一些。 或许许久未见的想念,亦或许是多年终偿的夙愿。引导着他们越发沉沦在彼此的温柔中,难舍难分。 呼吸交叠的缠绵顷刻间点燃了所有的热情,在屋子里的蒸腾下越演越烈。素来淡然沉稳的闻人语像个毛毛躁躁地少年一般,渴望却不敢贸然进攻。 一声低到难闻的叹息声响起,松垮着袖口的手臂如恩赐般缠上了略带薄汗的后颈。一刹那,所有的犹豫和迟疑烟消云散,满心满眼只有偎在自己怀抱中,如玉清凉的人。 另一头,一群人蹲在莫筱冉的院子中闲聊着,默默等着闻人语与时析小聚过后来和他们商议正事。结果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段天谕默默抬头看了眼天色,沉默。莫筱冉挠挠头,有点不可思议道:“不会吧……二师兄居然这么冲动?” 合了扇子顺手捏了捏身边小孩的脸,陆言之悠然道:“小别重聚,总要理解一下。看来今日是谈不成正事了,我们……改日再说?” “父皇那头总要及早给个交代,若是先让他知道二师兄入京的事,怕是就不好说了。”段天谕有些头疼。 不光是江北一事,借着这次的功,他还打算为二师兄请份恩典,现下只等着和自家二师兄通个气。结果别人倒好,直接忽视了他们,自顾缠绵难分。 莫筱冉托着下巴感慨:“也理解一下吧,二师兄毕竟忍了这么久。” 此话一出,满院子人都笑出了声。 结果笑声刚起,闻人语就掀摆跨进院子中,目光直直落到了莫筱冉脸上。 莫筱冉捂住脸,默默退到了四师兄身后。 人一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她难得说一句二师兄的八卦,居然被正主逮个正着。 衣襟一放,闻人语侧身坐在段天谕身边,开口直入正题:“江北一事已经平定,明日我便会进宫禀报。大皇子那边,你可有什么消息?” “总归是爬不起来了。我那父皇大抵是还想让我有个警戒,才只是将人囚了起来。不过……徐家算是沉底没落了,皇后那头更是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段天谕笑着转了转茶杯,眼底有着难掩的明快。 陆言之突然插了句话:“前几天听闻大皇子府上有个人辞恩了,惹得大皇子一阵大怒。想来,应该是那位一直没露面的幕僚。” “哦!对了,还有个事。”莫筱冉突然拍了下桌子,眼睛转了转:“前段时间童家那位大小姐不是请了暗影阁的人去查大皇子侧妃么?消息到了,不过二师兄你没在,大师兄也只是看了看便放下让我等你回来再说。据说,那位侧妃虽是边陲出身,却曾是前朝某位将军的嫡孙女。好似和英才会也有些关系,能调动一部分英才会的人。” 闻人语一顿,轻笑:“如今那位侧妃还在?” “人还在,而且将大皇子吊的死紧。如今大皇子脾气越发急躁,这位侧妃就如个定心丸一般,只有她能劝住大皇子。反倒是童家那位皇子妃越发不受重视,在府上也过的不顺心。”莫筱冉嗤笑一声,又道:“消息已经送到她手上了,只怕大皇子妃也忍不了多久。” “不用我们理会,怕是段天啸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段天谕哼笑了一声,又看向闻人语:“二师兄,徐家失势,可要借着这个机会替你请立世子?” 段天谕如今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只要不太戳皇帝的心窝,这些小事情都可以提一提。何况闻人语现下风头正盛,段天谕说句话不过是卖个好,下旨的还是皇帝,所以这份情面上看还是要落到皇帝身上的。 “……”闻人语沉默了一瞬,随即道:“可以一提,不过……这爵位我是没什么兴趣,倒是可以借着你这一提来做些事情。”说完,眼底带了几分寒意。 段天谕也只是来征求闻人语的意见,现下既然得了肯定的答案,自然就不会多问。何况闻人语想要做什么,他大概也是猜到了的。 “那……我就先回宫了。”段天谕起身,顺手拎起还在一旁逗弄邵青柳的陆言之,和众人颔首告别。 邵青柳抬起头轻轻‘咦’了一声,赶忙起身跑上去拉住陆言之:“大哥哥?” 莫筱冉嫌弃地摆手:“儿大不由娘……姓陆的,敢欺负我们小青柳,定然不饶你!” “不敢不敢!小青柳,走了!”陆言之笑了一声,牵起邵青柳跟着段天谕离开。 院中人散了,莫筱冉一手捧着下巴,一手握着茶杯,默默看向闻人语:“二师兄……你有话说,这么看着我我怵得慌。” “师兄的身子真的没事了?”到底是没忍住,等结束后才想起最担心的事情,现下没了人,他只能赶紧询问唯一可能知道的人。 莫筱冉‘嗨’了一声,吐槽:“你之前怎么不问啊,要有事现在也晚了成吗?”瞧着闻人语脸色越来越不善,赶忙该换口风:“真的没事了,我发誓!之前一直瞒着你,就是怕最后不成功又让你白白担心。青柳从陆言之那儿搜刮了不少好药,有些还是老安远侯亲自给的。早在你出京之前就已经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一直用来调养锻炼来着。” “寒毒呢?可解干净了?” “干净了干净了!日后除了别小心着点,不至于在那么怕寒怕风。不过这么些年下来,师兄的身子已经习惯性畏寒,所以避着点就成。”莫筱冉懒洋洋地嘱咐了一番,随即又支起身子眼神发亮地看着他:“二师兄,你真把大师兄吃掉了?” 闻人语直接回了她个巴掌。 “有功夫去打听这些,不如赶紧操心下你的终身大事。听说韩大哥离京了?这一回走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再拖下去你可就真成了老姑娘了。” “喂!说好的同门情谊呢!”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其实某个小破孩猜中了…… 但是宝宝没写啦啦啦啦啦~ 明天最后一天假期,大家过的开心哟~ ☆、第六十九回 面对时析,闻人语素来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哪怕情到浓处又神志迷乱的时候,依旧将时析的感受摆在了首位。但饶是如此,一场几乎算得上疯狂的缠绵依旧让时析有些难以承受。 醒来后首先涌上来的感觉便是腰背的酸软无力,坚持锻炼了一个多月的腿经过先前的一番折腾好似又回到先前那种麻木无知的感觉。等适应了身体的状况后,关于之前的记忆便汹涌而来。 便是淡定如时析,也忍不住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止不住的懊恼羞耻。 似乎是闻人语特地叮嘱过,时析翻了几回身也不见有人听见响动进来。不过现下他的状况的确不好让别人瞧见。 只是一个人在屋子里总会难免想起某些记忆深刻的东西,不一会时析就把自己蒸熟了好几回。 闻人语推门进来后,首先看到的便是松垮套着里衣的消瘦背颈,隐在发根和衣领之间隐约可见的某些暧昧痕迹立时让闻人语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合上房门走过去,闻人语还没开口就瞧见了时析被被子遮盖了大部分,只露出一小半的脸。单是那一小半,便红的好似被火烤过一般。忍不住笑出声,闻人语坐在床沿伸手扒了扒被子,让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时析猛地受了下惊,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目光相对,时析看到闻人语温柔的近乎滴水的目光,忍不住又想起那时候这人盯着自己看的眼神,渴望,疯狂,却又带着隐忍和克制。顿时又哀叹一声将自己埋了起来。 闻人语中是忍不住,连声音里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师兄……都这时候了,你还藏什么?” “咳……”时析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实在有点丢人,轻咳一声努力忽略掉心底和脸上的异样,面色十分正经严肃:“和他们说完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略一挑眉,闻人语看着他这副强装出来的镇定,忽而伸手将被子揭起来,直接钻了进去:“接下来自然是陪着师兄好好休息一下,天大的事情又哪及得你重要?” 时析一阵凌乱,猝不及防被他在被子里抱了个满怀。衣襟和皮肤的骤然接触让凉意很快包裹过来,没过多久却又被热气浸满。推了推紧抱着自己不放的人,时析眉头一蹙道:“不要闹!”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日我会直接入宫,剩下的就看皇帝什么态度了。”闻人语皱着眉把仍旧试图从自己怀抱里挣脱出去的时析压住,顺手将被子裹紧以免他受了寒,“怎么样,还难受么?” 凑近在耳边的询问压低了几分嗓音,莫名带出些许暗哑和低沉来。好不容易过去了的羞意立时又被带动起来,时析僵了僵身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没……没什么……”时析侧了侧头躲开闻人语凑过来的呼吸,脸上一阵一阵的翻着热意。 闻人语瞧着他那副尴尬的样子,不由得就起了坏心,伸手在被子下面摸了摸,然后照着腰上轻轻一戳。 “嘶!”本就酸软的腰背突然戳到穴位上,时析扭了下身子恰好撞进闻人语怀中,然后被某个使坏的人抱了个满怀。 “师兄,这可不行啊,难道日后每一次你都这么尴尬么?”闻人语笑着拥紧他,低头在那还泛着红的耳侧落下一吻。 时析干脆翻了个身不理会他,合着眼就着慢慢温暖起来的怀抱打算再休息一会。 看他的确累的厉害,闻人语识相不再继续闹他。脱了外衫和中衣,也跟着躺了回去。时析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没事了?” 闻人语伸手揽住他苦笑道:“师兄,我可是赶了几日的路。再大的事也要让我先休息够了再去解决吧?”何况回来没来得及做别的,直接进行了一场体力活动。哪怕感官在舒爽,也不能掩盖他实在是很累的事实。若不是他赶了几日路体力到底有些不足,时析这时候哪还有力气和他来回折腾半天。 看闻人语眼底的确有些血丝,眼眶下面还有淡淡的青黑,时析顿时甩了乱七八糟的念头,伸手替他拽了拽被子道:“歇一会吧。”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交缠的呼吸声在耳边徘徊。 许久之后,闻人语悄悄睁开眼,看了看睡得极沉的时析,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近一个月的分别,真是想的狠了。偏生这人还给自己留了这么大一份惊喜,否则也不至于一回来就把持不住。 可这样留了几分小心思的师兄,也依旧让人喜欢。 喜欢的心都发紧。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将近天亮。 时析迷迷糊糊间觉得颈间有什么在游走,热热的痒痒的,吵得他没办法睡好。伸手轻轻一挥,就听耳边一声轻轻地吸气声,时析立刻睁开眼。 捂着一只眼睛的闻人语默默看着他,顺着手心还有水痕滑落。时析一惊,赶忙拽开他的手:“怎么了?” 先前被手盖着的眼睛已经泛红,因为被刺激出了泪水,还带着水润的痕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闻人语也的确带了几分可怜的意味盯着他,见他清醒过来立刻开口抱怨:“师兄怎么一上来就打我,若不是我闪得快怕是就要被戳瞎了。”即便是闪得快,也没防住这一下,还是戳在了眼眶上。 时析顿时愧疚了,带着些许凉意的手覆上眼睛,让酸疼的眼眶舒服了不少,“抱歉,我睡晕了。” 眨了眨眼,感觉那股酸意下去不少,闻人语又将他的手放进杯子里裹好才道:“老四让我今日上朝前入宫,这时候差不多该走了。你也别睡了,在躺一下便起来用饭。”说着,起身迅速将衣服穿好。 因为是要在早朝的时候入宫,自然不能像平时那样随意。闻人语现在无品无级,便找了件墨黑打底,绣着银丝云纹的长袍。袍子不算乍眼,却是实实在在的大气庄重。他本身就长得好,素来又带着很强的气势,再用这袍子一衬,颇有几分内敛沉稳的官家气质。 时析眼都不错的盯着他,直到看他别好了发髻,将墨玉冠扣好,才点头:“自己小心。” “光明正大入宫难不成还怕有人找我打架?”闻人语心情好,语气也带了调侃:“师兄放心吧,便是有人找我打架,我也不会怕他的。” 难得不稳重的回了他个白眼,时析翻过身来不再看他。 闻人语又走回去俯身亲了他的侧脸,才直接走出房间。房门关上之后,时析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眼中盈满笑意。 趁着上朝之前入宫,皇帝也没与他多说,大意是要让他在早朝上露面。 瑜国立国以来,从没有无品无阶的人在早朝之时入过大殿,这一回,算是表明了皇帝对闻人语的态度。 江北谣言四起,百姓已是人心惶惶。如今已成为了叛臣收监的江北总督一直毫无作为,任由受灾百姓艰难求存。这些事,朝堂之上这些重臣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而皇帝派去钦差秘密查探的事情,有人知晓有人不知,无一例外的是,除了那几个知情人外,钦差人选没有泄露分毫。 钦差一事瞒过了天下人。等反应过来时,江北总督已经落马,天火一事已经大白天下,甚至江北百姓之间流传开了数种预防方法。而即使到了这种时候,钦差是谁,仍旧无从得知。 作为一个有名无实手上更是没几分权力的三等侯,闻人成在朝会上素来是挂在后头做摆设的。可万万没想到,在徐家没落,大皇子受挫之后,他竟还有成为朝堂之上众人焦点的一天。 近侍随着皇帝一落座便宣布了早朝开始,皇帝直接开口阻止了那些每日都要借着早朝来吵一架的人,语气平淡的提起江北一事。 江北一事无人敢插手,后来谣言越传越烈更是没人敢多关注。如今猛地被皇帝提起,一群人低头缩脖子装鹌鹑,一个敢冒头的都没有。 索性皇帝对他们早就看透了,江北一事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也都知道了,便没打算从他们那里得出什么来。略带过几句,直接命人将前去江北的钦差宣进殿。 殿门缓缓开启,在众人似有若无的打量之下,闻人语一掀衣摆换换进殿。墨黑长袍随着轻缓的步伐轻微晃动,挺直的背颈衬出了一身不俗的风骨。 闻人语淡淡一眼扫过与自己对上视线睁大了眼睛的闻人成,唇畔含笑走向百官之前,掀摆下跪,行了个君臣大礼。 “草民闻人语,叩见皇上。”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的目光从闻人语身上转到皇帝身上,又下意识落到了闻人成身上。闻人成脸色发青,不敢置信地望着闻人语,如同再看一个恐怖的猛兽。 皇帝将众人的脸色收至眼底,略一颔首,笑道:“爱卿起来吧。” 一个称谓让不少人心里一沉。 能被皇帝称之为爱卿的,若非重用心腹,便是少说也要二品以上。皇帝这一称呼,无疑是代表了自己的态度。 而无论是哪一个选择,朝中这些人,心里都有些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正餐:糖炒大师兄! 说实话,我一直考虑着大师兄这种性子没法写娇羞,但是一细想,第一次过后,大师兄瞬间从清冷淡雅变成了傲娇炸毛顺便小乖巧的样子我整个人都沸腾了!!!可萌有木有! ☆、第七十回 皇帝似是十分满意闻人语带来的效果,略一颔首,笑容好似带着几分亲近,平声道:“爱卿一路收获颇丰,不与诸位说说此行所得。” 闻人语应声:“是。”随即语气平缓,将江北一行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江北气候干燥,平日极易燃起明火。所谓天火之灾,只是有人借用明火起事,用火油助燃,使得百姓受灾。几处村庄受难,江北总督未有任何作为。且,受难村庄青壮年大多随一个无名势力离去,只余老人孩童和女子留守,无法挽救。后又有言传上天明训,以碑文示警。草民则在石碑出土附近发现火雷踪迹,基本可确定,此乃人为。再有村落附近曾有军队驻扎痕迹,去向不明,人数不明,望皇上明察。” 这些早在见皇帝第一面时就已经说过,皇帝又让闻人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说一次,也不过是来敲打那些心里有弯弯绕绕的大臣。至于碑文所刻的东西,以及放置石碑的人,皇帝心里自然有自己的估量。 毕竟暗卫把他想知道的已经全数说了。 皇帝眼眸微眯,扫视下首一众大臣:“诸位爱卿如何看?” 这时候谁敢说话?设计逼皇帝立太子,碑文看似是预警,实际上则是在陷害二皇子。如今二皇子基本成了板上钉钉的储位人选,害了他对谁有好处?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更何况,有军队出没,又使大批百姓受难。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小事。 众人低着头互相交换了眼神,却谁也不敢往出站这一步。 段天谕暗中与闻人语对视一眼,出列一步,坦然道:“父皇,依儿臣所见,天警一事不过是为了扰乱民心。百姓只要吃饱穿暖,便不会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与其纠结于此事,倒不如以安顿百姓为先。除此之外,当紧要查的,是关于那些军队驻留的痕迹。江北总督手握兵权,却不得私自调动。村落中出现的军队,定然不会是我瑜国大军。” 这话绝对是说到了皇帝心坎里。坐在高位上的人,最忌惮的便是握有兵权的人。江北总督已经落马,但那军队的去向却还是不得而知。 只是这话由段天谕说出来,却有了几分异样。 做了几十年皇帝,还不至于单纯的只看到表面。前些时日碑文一事传至京城后,段天谕无疑是背了巨大的压力的。然而他却面不改色,仍旧一丝不苟好像全然没有在意。看似坦然,却也像是猜到了结局。 皇帝眸光一敛,道:“此事朕自会命人详查。” 段天谕施了一礼,退回自己的位置。 “爱卿立了大功,不若朕便许你个赏赐如何?”皇帝微笑着看向闻人语。 闻人语脊背挺直,看起来有些出乎意料:“草民愚钝,未能替皇上查明缘由,不敢求赏。” “闻人卿可在?”皇帝眯眼,目光直落到闻人成身上。 闻人成一个机灵,赶忙出列:“臣在。” “爱卿冠姓闻人,可与你有血缘之亲?” “回皇上……此乃臣之长子。” 只是长子,并未提起嫡脉一事。 齐阁老脚下一动,面带笑容:“启禀皇上,老臣听闻闻人侯爷嫡妻早亡,只留嫡系长子一脉,想来,便是这位少侠了。” 皇帝暗暗瞥了齐阁老一眼,不由得满意笑笑:“既然如此,闻人卿膝下世子未立,今日便由朕做个主。来人,拟旨!” “皇……皇上!不可!”闻人成一听皇帝要册立世子,顿时就蒙了:“此子不孝父母,不敬长辈,当不得世子之位!” 朝上一众大臣惊呆了! 闻人成这是在做啥? 这是在指挥皇帝做事? 不要命了? 然而闻人成蠢就蠢在这里。不过,也未必是没想到。他很清楚,一旦世子之位立下,闻人语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安乐侯。如今闻人语与他彻底没了亲近之意,又得了圣上青眼,一旦接了侯位,想也知道自己一家上下肯定不会好过。更何况,他还有个心心念念的小儿子尚未出世,怎么甘心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他厌恶的儿子? “哦?”皇帝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闻人语,又看向闻人成:“爱卿此话何来?” “回皇上!闻人成不孝父母,甚至曾提剑上门欲弑父杀母,不配入闻人氏族谱,更不配当皇上如此大恩!”闻人成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连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朝堂之上寂静一片,连皇帝都没开口。 主要是所有人都没想到闻人成能这么不要脸。 闻人府上那点事被传开了,大多数人都知道闻人语杀上门是为了什么,不说抱有同情,但大多数的人都还是觉得情有可原的。何况闻人语最终不还是没有下手,让他们好好活着了么? 现在闻人成却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事挑挑捡捡说出来,好似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孟长河立时就火窜了眉心!一步跨出来指着闻人成鼻子开骂:“闻人成!你有什么资格立场说我外孙不孝!你做出无情无义的事,还指望天下人向着你不成!” 闻人成一愣,这才想起闻人语的外祖在场。可是话已出口,却没了挽回的机会,只能梗着脖子等死。 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真让一干人大跌眼镜。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们的家事自己不乐意掺和,安抚了闻人语几句,便让人先把他带了回去。 孟长河简直气炸了。 他外孙回了京连孟家大门都不敢踏上来,生怕给孟家招惹了祸端。一个人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却还要受生父的磋磨! 好歹,生父不是东西,皇帝倒还是清明的。至少目前来看,皇上是站在自家外孙这头的。 孟家失了捧在手上宠着的女儿,孟长河又素来不是个贪恋权势的人。这些年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不参与党派之争,也不去皇帝面前刷存在感。这份老实还是颇得皇帝青眼的。又是多年老臣,皇帝怎么说也要给个面子。 于是下朝之后,孟长河特地请恩拜见皇帝,只求其为外孙做主。 不得不说,闻人成这一回算是把事做绝了。 闻人语回京后,关于闻人府的种种事迹几乎就没有消停过。现下来了这么一出,没过多久就传满了整个京城。原本和闻人成交好的,都开始慢慢疏远。废话,这主现在在皇帝面前都挂了号,还敢结交么?至于原本关系不好的,自然也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不出两个时辰,闻人成的名声就已经跌落到谷底。 时析还在床上卧着。前一晚的运动让他有些消耗过大,本身就不利落的腿现在还没有恢复,只能暂时休养。 听逍四说了朝堂上的事,顿时心情好得不得了。闲来无事让飞音带着一直住在莫晓冉院子里的小不点过来,在床上逗孩子玩。 莫晓冉最近心甘情愿做专职保姆,连惹祸闲逛的心思都没了,专心致志蹲在屋里逗孩子。听说大师兄要把孩子抱过去,顿时寸步不离的跟了过来。 孩子刚刚满月不久,白白嫩嫩的很招人疼。眉眼依稀和闻人语有几分相像,时析一看见就抱着不乐意撒手了,抱在怀里揉揉捏捏,满眼都是温柔。 莫晓冉坐在一边托下巴看着,忍不住傻乐起来。 特别像坐月子的母亲在抱着自家孩子玩!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长得还跟二师兄特别像! 已经脑补出了十万字生子甜文的莫晓冉笑得一脸荡漾。 然后下一秒闻人语就进来了! 卧槽! 莫晓冉顿时收敛表情,一脸严肃好像看见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一样看着时析和小宝宝。 闻人语莫名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到时析身上,然后紧接着就看到了那个吸引了时析全部注意力的小孩。 说实话这孩子最初接过来只是为了李姨娘的请求,若真要说闻人语有什么疼惜的感觉,那还真没有。不过现在看时析逗得那么高兴,闻人语也觉得这孩子在也未必是个坏事。至少还给他师兄提供了个乐子不是? 未来的小宝宝愤然抗议! 他哥打小就这么对待他! 还是亲哥吗! 闻人语淡定表示:师兄开心就好,是不是无所谓。 缓步走过去坐在时析身边,闻人语伸手扶住时析的腰,低头看了看他抱在怀里的孩子,轻笑:“师兄很喜欢他?” “很可爱。”时析拉起小孩的手放进闻人语手中。 也许是血缘天性使然,小宝宝咿咿呀呀地抓住闻人语的手指,张着嘴笑起来,生生把闻人语那股淡定劲给笑没了。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是眼神柔了不知道几个等级。 “他很喜欢你。”时析笑着看向闻人语。 闻人语轻应了一声,低声道:“我是他亲哥。”那意思是,他能不喜欢我么! 莫晓冉默默看着,心内感慨:师兄刚才你不是这么表现的啊! 时析笑笑没有去拆穿他的别扭,转而道:“他都满月了,给他起个名字吧。” 名字本该由长辈父母来取,不过显然这会闻人成和徐氏都没这个心思,估计连想都想不起来这个孩子。至于莫晓冉,她是亲近小孩,不过毕竟她二师兄对这个孩子的态度还不明确,她也不好多嘴,平时就是宝宝宝宝的叫着。 现在时析一提出来,屋里三个人顿时都开始思考。 名字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刷新了一回闻人爹的节操和智商下限。 顺便拉出小包子溜一回。 PS:存稿接近尾声,打算入手写结局了。这本扑的这么惨烈居然还有人看,真是十分感谢大家不嫌弃。 另:新文文案欣赏已开,戳进专栏即可看见,三本大家想先看哪个,可以留言说明。感谢大家不抛弃我_(:зゝ∠)_ 三本新坑:【喜当爹傻白甜秀恩爱咸蛋】【养歪妹妹掰弯恩人最后虐仇人修仙系列】【一颗瓜的现世修行记】以上,自行选择,选好了我就开始准备撸存稿了。 常年5W+存稿,偶尔断更一两天,超时会请假的勤劳码字员——桶哥敬上【写了好多废话_(:зゝ∠)_】 ☆、第七十一回 然,三人还没来得及想出个结果,小院便有了新客人。 孟桓兆进门后又看了迎着他进来的两个人。他不懂武,却向来会看人。这两人看似是恪守本分的下人,眉目间却无怯懦恭谨之态。在他抱清来路身份前,眼中警惕不算明显,却是目光如炬颇有几分看透人心的架势。而自己道出身份后,那眼神虽然还凌厉,却不再有警惕之意,好似对自己十分熟悉。再看身姿步伐,稳健却不沉重,饶是外行也看得出身手不错。 孟桓兆握着扇子轻轻敲了敲掌心,颔首微笑。 他家小表弟过得不错啊,单是这两位就能看出不是一般人,却甘心给他家表弟守院子,不错不错。 逍二逍三对视一眼,望着孟桓兆打量的眼神只感觉背后发凉。 虽然二少爷的表哥是自己人,可这眼神看的人真的好难受啊……好想揍人…… 闻人语出了时析的院子就看到自家表哥正对着逍二逍三打量,几步迎上去岔开孟桓兆的注意力:“表哥?你怎么来了?” 孟桓兆一扬眉,回身看过来:“闻人少爷好大的架势,早早到了京城就只带句话交代,如今做了这么大的事,却还要我这个表哥主动来上门求见。” “……”闻人语被训得无言,挥手让逍二逍□□下,才道:“京城局势不明,我未去给外祖行礼也是担心将你们牵扯进来……” “得了得了。”孟桓兆摆摆手,径自朝里走,边道:“那一套说辞说给别人听听就罢了,和我别搞这虚的。”进了主厅,孟桓兆一掀衣摆自顾坐下道:“祖父一直怕是徐氏制住了你,又一直没什么证据线索,才硬生生咽下这口气。你可倒好,悄无声息失踪了十几年,一回来就跑到皇上面前冒了头,还倒腾出这么一堆事情来。若是一不小心栽下去,孟家什么准备都没有,想要拉你出来都不成。” “我必然是有把握的。”闻人语笑笑,斟了茶递到孟桓兆面前:“以茶代酒给表哥赔罪了。我保证,日后定然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哼!”孟桓兆嗤鼻:“指望你能安生还不如指望天下红雨。前脚刚知道你杀上门弑父杀母的消息,后脚你就没了踪影。祖父急的险些病了,将能用的人手全派了出去,结果一转眼你又成了皇上眼里的功臣。这大起大落,也是祖父常年跟着韩老将军锻炼,不然非吓出个好歹来。” 闻人语轻咳一声:“让外祖安心便是,我总不会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孟桓兆又瞪他一眼,刚要说话就听外头一声大喝:“有完没完啊!你们闻人家和徐家还要不要脸!” 然后下一刻,在孟桓兆一脸茫然没回过神的时候,莫筱冉提着鞭子就冲了进来。 先前逍六进来和闻人语说了句什么,莫筱冉离得远没听清,随后便看着闻人语匆匆离开。又坐了会,看小宝宝在时析怀里睡着后,莫筱冉总觉得这时候上门的肯定是闻人语的奇葩亲戚,越想越觉得对,拉来逍六一问,果不其然。 具体是谁逍六没来得及说清楚,莫筱冉就提着鞭子跑出去了。 现下一看正厅里头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地模样,莫筱冉也有点蒙比:“二……二师兄?” 闻人语黑着脸瞪她一眼:“又作什么妖!” 瞥瞥孟桓兆,又堪堪闻人语,莫筱冉低着头收了鞭子乖乖站在一边,有气无力:“我以为……是那头的人。” 朝上的事情她也听了一耳朵,只以为是闻人成这会过来找场子的,都做好要落个下马威的准备了,结果…… 莫筱冉觉得自己最近做保姆做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孟桓兆回过味来,失笑:“这就是你那位小师妹?” 韩烁难得回京一趟,这次不止带回他表弟的消息,还频频提起他表弟的师妹来。以孟桓兆的心思,自然能看出韩烁的意思。如今乍一看见人,不禁有几分好奇。 果然是韩烁那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喜欢的姑娘,看着就不是个温婉的。 闻人语瞪了莫筱冉一眼,道:“这是我表哥,过来叫人。” “表哥好……”莫筱冉挠挠脸,把鞭子朝身后藏了藏,小声叫了人。 孟桓兆失笑:“倒是个直爽性子,不过冲动了点。”眼看着小姑娘还不住偷偷打量自己,那小眼神明显带着让自己求情的意思,孟桓兆再度笑出声:“得了,也不是外人,不至于。” 闻人语拍了莫筱冉一下,让她老实在一旁坐着,自己则打算继续和孟桓兆说话。 不想孟桓兆好似没了和他交谈的兴趣,反而专注地看着莫筱冉,语带笑意:“姑娘可有心上人了?” “啊?”莫筱冉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表情里带着点茫然,却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闻人语扶额。 他表哥什么时候有了做媒的爱好。 孟桓兆点点头:“不错,韩烁常年在边关,那头虽然没什么秀丽山水,不过好玩的东西不少,闲来无事你倒是可以去瞧瞧。” 莫筱冉又不傻,这下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顺带着也想起孟桓兆和韩烁的关系。闻言颔首,略带矜持一笑,没答应也没反驳。 看两人聊得不搭理自己,闻人语索性坐在一边慢悠悠喝茶,等着孟桓兆的兴致过去。眼瞧着莫筱冉在孟桓兆忽悠下把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全交代了,还一点发觉地意向都没有,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家表哥向来聪明,连师妹这个鬼灵精都不是对手。索性是自己人,不然照着莫筱冉的性子,此时早就把大家都卖了。 “大师兄拿着时家的牌子直接把闻人成镇住了,闻人成就是想胡乱做主也不敢。大概就是因为这事才越发不满,赶着自己掌握不了主动,只能在朝上冒死一搏了呗。”莫筱冉侃侃而谈,因着知道孟家和闻人语的关系,说话也没了顾忌,三两下就把事情说了个通透。 闻人语扶额。他知道孟桓兆能忽悠人,可也没想到莫筱冉平时聪明,这时候反而傻了起来。他倒不怕孟家知道这些事,可知道后免不得要担忧,白白让他们操心。 “哦?”孟桓兆似笑非笑看了闻人语一眼,颔首道:“莫姑娘无事便来孟府玩吧,我下头还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小。只是性子闷了些,你带着她也好让她活泼些。” 莫筱冉连连点头。 闻人语伸手戳了莫筱冉一下,板着脸道:“你去看看师兄和孩子,这头不用你了。” “哦。”莫筱冉不敢反抗闻人语,乖乖冲孟桓兆点了点头就迅速离开。 人走了后,孟桓兆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略一点头:“时家。” 闻人语一听就知道孟桓兆要发难,扶额道:“我大师兄是时家长子不错,所以这次回京我才尽力低调了些。” “一个时家长子,一个司徒家嫡子,还有个神秘身份的师妹。带着的侍从下属身手莫测,手中势力看起来也不小。闻人语,你倒是能干得很。”孟桓兆淡淡放下茶盏,望过来的目光锐利如刀。 之前传回京的事别人不清楚,可孟桓兆和司徒唯有几分交情,又素来擅长看人,那里头到底有几分司徒唯的手笔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之前一直想不通司徒唯为何不遗余力出手,现下想明白了。 司徒唯一直在山中学武,却不明师承何人。但若要核对起来,就能轻易看出他和闻人语的关系。 闻人语抿了抿唇,道:“还差了两个。” “嗯?”孟桓兆扬眉看他。 “我们师兄弟除了冉冉以外,共有五人。”闻人语一顿,坦言道:“时家长子,我,司徒家嫡子,还有……当朝二皇子与四皇子。” ‘嘭!’ 孟桓兆重重拍了下桌子,厉声道:“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为师兄弟两肋插刀?你这是再拿自己的命玩!”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说开了,闻人语反倒轻松起来:“从下山那天起,我们就已经在为现在做打算,将要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停止。这也是我一直不愿与孟家多联系的原因。无论是我还是老四,迟早是要解决掉当年的恩恩怨怨。与其被动,不如掌握主动。一旦被人掌控,任何一个秘密挖出来,都只有等死的份。”而那样的被动,素来不是闻人语喜欢的。 孟桓兆深吸了口气,强自稳定下情绪:“这次江北的事情里,有多少是你参与的?” “不多。”闻人语笑着吹了吹茶叶,“石碑是我让人换的。” 孟桓兆倒吸了口气:“那军队也是你们的手笔?” 闻人语摇头:“那倒没有,我们没有打算走叛军这条路。要的,是光明正大替老四争下来。” “那就还好……”孟桓兆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不能留大把柄在别人手上。”顿了顿,孟桓兆又道:“时家长子的事情,适时的就放出去。不然被别人发现后,恐怕会引得圣上怀疑。” “表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在古风文看见表哥俩字就老想到婚外情_(:зゝ∠)_还好我这个是耽美 PS:应某未成年的要求,下篇文开【别看我!我只是个瓜!】,咸蛋甜宠修仙,有兴趣的小伙砸可以去看看,后面我会在文案放链接(づ ̄3 ̄)づ╭ 再PS:我觉得最后我要写表兄弟联手坑大将军幼年篇,感觉呆萌大将军被兄弟俩欺负有点萌 ☆、第七十二回 “什么你都是有分寸!任谁也不可能算无遗策的!”孟桓兆不满,“罢了,这些我也不多说了。抽个空回来看看,外祖嘴上不说,又加着你特地让韩烁来知会了一声,一直没敢让你来。现下过了明面,你来孟府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闻人语含笑应声:“好,过两日闲下来我就去。” 孟桓兆顿了顿,挑眉看他:“过两日闲下来?你还打算做什么?” “事情还没完,皇上想用我做刀,总要给我些补偿才是。”闻人语转了转茶杯,敛眉一笑:“不趁这个机会摆脱了闻人家,难道我要等着他们给我找不痛快么?” 拍了拍他的肩膀,孟桓兆没再多话。 送走孟桓兆又转回时析住处,莫筱冉正低着头受时析批评。瞧见他进来,头埋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闻人语摇摇头坐在一旁,点点桌面道:“说了多少次京中不比山庄里,还不长个脑子。索性今天来的是我表哥,换个人你不得把大家都卖出去。” “我这不是……看是自己人就放松了么……”莫筱冉委屈地瞥他一眼,怏怏地道。 “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孟家知道一些也好有个准备。”时析又看了一眼小宝宝,确认没有惊醒后压低了声音道:“你当真打算那么做?安乐侯的爵位不高,却也可以留着给你弟弟。” 闻人语摇了摇头,嗤笑:“闻人家这个爵位我是绝不会留的。他若有造化,日后就自己去挣份功德,若是没有,就这么过一辈子我也能保他平安。” 把人保下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说白了这孩子除去和他有那么点血脉牵连外,根本毫无关系。若不是看着时析和莫筱冉都喜欢,他定然不会留下的。 “罢了。”时析叹道:“随你吧。” 闻人语笑笑,转而问道:“刚才不是说起个名字么?想好了?” “你做哥哥的就不能上点心?”时析不满地看他一眼:“我想了几个,你来定吧。” 音落,莫筱冉立刻捧着刚才时析写下的几个字递到闻人语面前。 闻人语垂眸一看,顿时乐了。 这叫几个?足足占了大半篇,还分着单字双字。 不得不承认,时析这个外兄长可要比他这个亲哥哥称职多了。这慎重劲都要赶上给自己儿子起名字了。 不过他和师兄注定是不会有孩子的,小不点如今还小,解决了闻人家,想将他的身世瞒下来不成问题。日后,当自个儿孩子养也不是什么坏事。 掩去思虑,闻人语认认真真将那些名字看了一遍,随即指了指其中一个。 “就这个了,左就只是个名字,以后终还是要看自己的造化。” 闻人清。日后是要清闲安乐,还是清廉公正,都看他自己的选择。 时析无异议。他自己其实也偏向这么个没什么明显寓意的名字,不出众也不埋没。反倒是莫筱冉不太乐意,她憋了劲想了好几个高大上的名字呢! 江湖有江湖的路子,朝廷也有朝廷的手段。皇帝在位数十年毕竟不是摆着看的,没过半月便将军队的来路查了个透彻。 虽然还没抓到人,但有了防范总归要比什么都抓瞎的好。更何况那军队暂时与朝中人无关,使得皇帝的心情十分好。 他老人家心情一好,自然就会想着给别人点恩惠。这时候朝中动荡,对谁都不能轻易偏颇。自然而然的,皇帝也就想到了闻人语这个于朝中动向无关,却又颇得他心意的人。 闻人语进宫时,勉政殿中还有数位大臣在侧,不过其中并没有孟家和闻人成。敛了表情换上敬畏和尊重,闻人语俯身施了大礼。 “爱卿想了这么些时日,可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了?”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闻人语,看似十分亲和。 闻人语一顿,缓声道:“为皇上分忧乃草民荣幸,草民不敢受恩。” “既然如此……朕给你个官做如何?”皇帝探了探身,十分认真。 “草民一介江湖散人,不奢望功名利禄,也不适应官场,恐怕让皇上失望了。”闻人语一字一句道,把态度摆的明显且坦诚。 勉政殿几个大臣都有些不可思议。这天下有几个人能得皇帝青眼,平白要给个官的。皇帝这话说的是认真得,大家都能看出来。甭管其中有什么心思,却是的的确确要重用闻人语的。可他倒好,推了个干脆利落。 果不其然,皇帝面色不显,眼中神色却是连变,望着闻人语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他有心重用闻人语,但若是闻人语软硬不吃,皇帝又怎么可能安心用他。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滞,殿中不少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近乎漫长的凝滞时间过去,闻人语突然朝下一拜,带着几分孤注一掷地味道,郑重道:“草民唯有一事恳请皇上做主。” 皇帝脸色顿时一缓,“爱卿直言。” “草民恳请皇上做主……容草民分家独立,与闻人氏一脉断绝关系!”说到最后,闻人语的语气中带了悲戚和执拗。 殿中不少人都愣住了。 孝道为先的社会,父母长辈无论做什么,做孩子都都不能反抗,否则就是不孝。他们这些人即便是混多了官场心思活络,却也没有想过这种观念会改变。 更何况闻人语提出分家就算了,还言明要断绝关系,简直就是个大写的不孝。 可站在闻人语的角度想,闻人成做的事不地道,把人逼到这个境地,也算是走投无路。 无论一众大臣怎么想,最终决策的还是皇帝。 闻人一脉并无宗族,闻人家老夫人年轻时后院把持的紧,硬是没有一个庶子。所以论下来,要想分家只要撬开闻人成的嘴就可以。 虽说皇帝管别人家事有些没道理,可闻人成的行事触及了皇帝的底线。不说碌碌无为,单是他大肆与人结交,光明正大站队这一项就足够皇帝恼他。如今皇帝要用闻人语,自然也就不介意略略用权势压一压人。反正站着道德高点,说出去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完全没道理。 而闻人语之所以敢让皇帝做主,无非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不求回报替皇帝做事,说起来是一心为主,也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任谁都不会信的。皇帝想要用他这把刀,还是江湖朝廷都可以用的刀,那么即便他不愿意,也必须去受这个恩惠。不用想也知道,他若是真去要个官,反而会让皇帝忌惮。 请恩皇帝做主分家,对于皇帝来说不过是一道圣旨做个靠山的工夫,在闻人语身上却变成了天大的恩。如此一来,闻人语逃出了家族桎梏,皇帝也能安心用人。 只是可惜了,这把刀,从来都不是为皇上开刃的。 闻人成从未想过闻人语还有再登闻人家大门的一天。 当看到他面色平淡带着几个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进了闻人府,闻人成当即大怒,指着鼻子咆哮:“不孝子!你……你还回来做什么!给我滚出去!” 闻人语定定看着他,半晌突而嘲讽一笑,生把闻人成笑得大脑充血几乎晕厥。 正欲开口怒骂,就见门口的轿子轿帘一掀走下个闻人成万万没想到的人。 “阁老?”闻人成满脸狰狞定格了一瞬,随即硬生生化为恭敬:“阁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 齐阁老拂袖道:“闻人侯不必多礼,老夫不过是受皇明而来,做个见证罢了。” 见证?见证什么? 闻人成陡然生出种不好的预感。 随即,就见闻人语道:“父亲,今日请阁老见证,皇恩在上,不孝子闻人语立请分家。” “你!”闻人成袖中的手一抖,面皮青白,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斥驳。半晌之后才抖着手指向闻人语,颤颤巍巍:“好……好!分家就分家!来人,开宗祠!” 所谓宗祠也不过供奉着寥寥几个祖宗牌位,香火不断,却也显得有些可怜。齐阁老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好似只是来凑个热闹。 说是做个见证,其实说白了就是皇上派他来给闻人语压阵撑腰的。他不需要做什么,单是坐在那,闻人成就不敢动什么心思。 闻人语在宗祠前站定,回身一掀衣摆对着闻人成跪下,沉默无言地磕了个头。 闻人成再多不对,却也是给了他生恩的人。不及母亲伟大,却到底赐予了他生命。这么些年自己没有尽过孝,这一叩他还当得。 不过在站起身那一刻,闻人语便摒去了所有情绪,抬眼望向那位请来的大儒老者。 敬香,去族谱,清算继承。全程下来闻人成都没敢多说一个字,只是望着闻人语的目光却足足有了想要剥其血肉的意味。 这种目光,在听闻闻人语分家可继承家产一半后,直接达到了顶峰。 只可惜,在座的除了是闻人语的人,就是皇上的人,没几个把他当回事的。 嫡长子分家,家业一分为二取其一。闻人语又有权力支配属于自己母亲的那一份嫁妆,在闻人成不知道的情况下,闻人语这一分家,直接剥了闻人侯府四分之三的家业。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快写完了…… 然后……我想说最后有点OOC,你们要淡定,因为我最近有点不正常_(:зゝ∠)_ 当然,如果我恢复正常了,可能还会有更改,所以暂时不定。 另,新文马上开,有兴趣的小伙砸去收藏一发吧。我这就去放文案 ☆、第七十三回 闻人府并无老夫人,所以徐氏虽被禁足又被闻人成厌弃,却到底还是当家主母。家中中馈在她手中握着,闻人语嫡母的嫁妆也在她手里攥着。 不过她虽然不聪明,却也知道轻易不能动那份引人垂涎的嫁妆。毕竟在闻人语不知是死是活之前,孟家绝对会一直死盯着她。 而不幸的是,闻人语活着,并且比她想象的更加强大。于是在闻人语回来之后,她更是不敢轻易去动那库房中的东西。 当闻人语派人来取钥匙和账册时,徐氏直接懵了,眼睁睁看着闻人语直接将家中搬空,甚至从她手中将全部的铺子产业拿走。 至于闻人成,早就怒极挥袖而去,完全不想管这一摊子事。 闻人侯府沾着爵位,不肯自降身价去派人经营铺子。仅有的一些庄子铺子,都是孟家给女儿的嫁妆,也自然就是属于闻人语的。 徐氏想要反抗,甚至想过使计扣下一些。可一看到闻人语身后的齐阁老,以及皇上亲自派来替闻人语要东西的人,顿时就熄了气焰。 说到底,如今继后失势,徐家早已没了嚣张的资本。而她这个外嫁女,又是妾室出身的人,根本没资格动手脚。 两天之后,徐氏终于找机会和闻人成说了府中的事。闻人成当即吐血,自此瘫在床上。 听闻这个消息后,闻人语轻笑一声,随即便抛之脑后。反倒是莫筱冉脑子一转,偷偷摸摸命人散布消息。 不出半天,闻人成继宠妻灭妾之后,又多了个企图废长立幼,公然挑衅皇权的帽子。 皇帝知晓后,直接借势剥了闻人成的爵位,顺道又罢免了徐家几个人。孟家大喜,自此之后对皇帝忠心耿耿,恨不得抛头颅撒热血。 半年之后,时已入初夏,正是百花绽放,群芳争艳的时候。 西市一座无扁无牌的院子门口,闪身进了个人影。 逍二当值守门,下意识浑身一紧就要出剑,随即看清来人后才放松下来。冲着对方唯一颔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院。 来人笑了笑,拱手一礼,便直朝着后院走去。 小院中建了回廊,廊下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坐在一块巨大的镂空木台上。在她身侧,是个踉踉跄跄爬行着玩耍的奶娃娃。 来人目光一顿,随即秉着礼数移开目光,望向另一头。 另一边,身着白衫的男子单手执棋背对着门廊,而面对着的人则是一身黑袍,半是懒散地靠在椅上,神情有几分散漫。 不经意抬头望过来,顿时失笑:“哟?状元爷今日怎么有空上门了?” 新科状元穆秋生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随即才笑道:“闻人兄前些日子刚刚回京,穆某特来拜会。” 闻人语看他施了一礼,顿时无语,配上那个称呼,怎么也觉得怪异。 可不是,一个下臣礼却要搭上个朋友称呼,任谁也觉得怪异。 不过好在他知道穆秋生这个人,也不怎么在意,挥手让他过来,才笑道:“正好,我师兄刚输了两局,正气愤着呢,你来陪他练练手。” 时析手中一顿,冷眼看向闻人语。 莫筱冉单手把爬到木台边缘的小清儿捞回来,暗自偷笑。 她二师兄这半年没学会别的,尽学着怎么挑衅大师兄了。今晚,大概又不能安生回房睡了。 穆秋生闻言只是抿唇一笑,没有搭腔。 瞧见时析面色不善,闻人语轻咳一声,转了话题:“如今你身份特殊,就这么光明正大上门怕是会招人眼吧?” 开春的春闱没再出岔子,穆秋生和其交好的几个学子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而这些人都很清楚,能平安顺利渡过这一次考试,闻人语功不可没。故此,对于闻人语,他们都十分感激。 本以为闻人语得了皇帝青眼,定然会加官进爵。却不想半年过去,直到他们都悉数被安置在了岗位上,却还是没等到能为闻人语效力的机会。 不过这话他们也就是私下感慨一下,并不敢对外传出去。毕竟,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传到了皇帝耳中,那么倒霉的无疑将会是他们的恩人。 而穆秋生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一早则在闻人语的暗示下悄悄向二皇子段天谕靠拢,为段天谕又增加了一股颇为不小的力量。 至于闻人语本人,皇帝并没有明着给他什么权力,也并未让他加官进爵。反而在春闱之后,给了他一块任何时间皆可随意进出宫门,直接请见皇帝的令牌。平素闲暇时,皇帝更是时不时将闻人语召见入宫,如同忘年之交一般闲谈对弈,好不悠闲。 这份殊荣引人羡慕,却不会遭人嫉恨。毕竟闻人语就算再得圣宠,却也还是个平民之身。闻人府已倒,连个世子之位都没捞上,不止有多少人在背后看热闹。 至于隐藏在这份平淡恩宠下的,却是连闻人语都没想到的信任。 如他所料,皇帝虽没有给他任何明面上的赏赐,却是将他抬到了一个即便是一品大员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位置,然后借用这份恩宠,让他成了一个徘徊在朝廷和江湖之间的边缘人物。借着这么个特殊的身份,专替皇帝做些不适合朝中大臣去做的事情。 而让他意外的是,在接连几次替皇帝办好了差事后,皇帝竟然对她表现出令人惊讶的信任,直接将暗卫总领的位置递到他手上。 皇家暗卫只效忠于皇帝,即便是皇子身边的,除去保护皇子安全之外,也有着监视的意思。而皇帝这一举动,无疑算是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了闻人语手中。 一时之间,闻人语和时析都拿捏不准,这到底是试探还是信任。 若说信任,未免太过夸张。一个皇帝若是如此轻信于人,那他也不会坐在龙椅上几十年。若说试探,拿着自己尊贵的命来试探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实在太过夸张。 后在段天谕的推测下,闻人语才琢磨出了答案。 诚然,闻人语初来驾到,即便是受了皇帝恩惠,也到底是个江湖人出身。皇帝就算再渴求人才,也断不会如此轻信于他。 之所以这般重用,恐怕是看出了闻人语的来路。 逍遥山庄名头不小,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更何况在这半年中,闻人语不少事情是经手了逍遥山庄的。自然而然,也就能推断出闻人语师门来路。 更重要的是,莫遥与皇帝,也有几分交情。 这件事普天之下知道的不超过五个人。当年段天谕离开山庄后,莫遥给他留的底牌不止是逍遥山庄的势力,也还有这么一份情谊。 当然,这份情谊是建立在皇帝并不知晓逍遥山庄真正实力的情况下。 段天谕有自己的手腕和能力,至今为止还没用上这一底牌,皇帝还不知晓自己的二子与逍遥山庄有关系。所以当闻人语出现后,联系到了逍遥山庄明面上的势力,皇帝才乐意给他一份信任。 更何况,即便是暗卫统领,那也不代表有了支配暗卫的权力。属于皇帝的人,轻易不会交予别人手上。 不过他和皇帝暂时还没有冲突的必要,有了这么一层身份无疑也方便了许多。不过相对的,在江山易主之前,他只能尽心尽力给皇帝办事。对此,闻人语还是十分不满地。 二皇子段天谕稳坐主位,即便皇帝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最合适的太子人选只剩下他一个人。幸好段天谕很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低调做事,不求出众但求无错。使得想要给他几分颜色看看的皇帝束手无策。 而被禁足于王府的大皇子则频频联络自己的势力,企图在这一片风平浪静之下找出些许翻身的机会。 又过了半月,闻人语突然接到了段天谕的手书,邀月楼密会。 邀月楼二楼早已被清了场,闻人语一早等在雅间之中。半个时辰后,段天谕姗姗来迟,面色带了几分严肃和压抑。 “什么事?”闻人语抬眼看过来,瞧见他的面色后疑惑。 段天谕一顿,坐下道:“前些日子父皇病了,派去拿药的人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寒石散。” 闻人语一顿:“那是什么?” “一味寒性丹药,食之令人全身麻痹,寒冷难耐。而有孕之人若误服,则会传至胎儿,重者可至胎儿死亡。”段天谕沉默了一瞬,随即又道:“如果我没记错,时伯父在二十多年前受皇命携家眷入京后曾与伯母一同进宫过。而在那之后返回浩澜城,若不是师傅师娘恰巧在府中,大师兄恐怕难以保住。也正是因此,师兄自胎里便体虚,出生后没过多久下肢便瘀滞瘫痪。为了保他性命,伯父才将师兄送入山庄。” 看着闻人语风雨欲来的脸色,段天谕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我派人查了,二十多年前伯父入京那次,寒石散曾在莲贵妃宫中出现过。而巧的是,她当日曾请伯母小聚过。”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兄是被脑残皇帝的疑心病害的,徐氏做皇后也是有条件的﹁_﹁哼! ☆、第七十四回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陷入一种沉闷的凝滞。 闻人语扶着桌面的手略一下压,发出微弱的吱嘎声。段天谕眼疾手快拿起自己的茶杯,随后朝后一仰。 下一刻,桌子连同桌面上的点心茶杯顷刻化为碎片。 段天谕掩饰着偷偷看了一眼闻人语,骤然背上腾起一层冷汗。 那张如今已经看不出半分冷厉凶狠的脸重新刻上让人胆寒的杀意,如深渊幽冥一般令人恐惧。 这个人从来都不是仁慈的。 对于亲人,朋友,爱人来说,他永远温柔体贴,心甘情愿在人前人后尽着自己该尽的责任,无条件保护着,纵容着他们。对于敌人,他近乎是算无遗策,却掩盖不了那些计划中带着几分激进的张狂。若不是时析一直在他身旁替他周全着所有计划,即便是看似无所不能的闻人语,也迟早会出现纰漏。这一点,段天谕以及所有熟知闻人语本性的人,都是清楚的。 当昔日锐利张扬的少年随着时间逐渐沉淀,慢慢变得内敛而温和的时候,连他们这些与他亲近的人都快要忘记了,这个人本身其实是拥有着自己的底线的。而当有人跨越这个底线之后,那么将要面对的,就是无法承受的疯狂和残忍。 他的底线,就是身边的人。 在过去那些年中,段天谕眼中的二师兄一直是个温柔强大的兄长,包容着他们的错误,细心教导他们保护他们。所以最初在师傅隐隐将山庄中的大权交予二师兄手中时,他心中是有些疑惑的。 一个温和内敛的人或许会成为一方大侠,或许会是一个合格的正派首领,但绝不会合适逍遥山庄这么一个表面一派正义,实则亦正亦邪势力庞大渗透各方的庄主。 直到在五年前,他第一次跟着二师兄出山庄,见到了一场可称之为残忍的杀戮。 彼时孟家长子外派任满归京,却在经过涧川时被涧川十八连环寨洗劫,甚至险些丢了性命。若非当时在十八连环匪寨附近的逍遥山庄弟子及时赶到,怕是一行十七人将无一生还。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闻人语与莫遥密谈一夜,随即单枪匹马离开山庄,直奔涧川而去。 在闻人语前脚离开后,莫遥迅速派段天谕在他身后跟着,以防闻人语出什么意外。 当时的段天谕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在他的认知里,如果师兄都解决不了,那么自己去了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直到到了涧川十八连环寨,眼睁睁看着闻人语一人一剑诛杀十八连环寨所有匪徒,才略有所悟。 段天谕犹记得闻人语当时的模样。那张脸上带着近乎行尸一般的麻木冷酷,剑身,黑袍,鞋面,到处是低落的血液。而在他们的脚底,更是如小溪般潺潺不断的血流。 三百五十七具尸体错落交叠,将整个匪寨映衬得如同修罗地狱。而站在地狱深远处的人,眼中是杀意未平的猩红。 当时不过十四岁的段天谕几乎要吓坏了,被那双眼睛望过来时,下意识喊了一声师兄。 直到今日,段天谕仍旧怀疑,若不是他那一声师兄,恐怕闻人语会踏上走火入魔的险途。 也是从那时候,段天谕开始深刻意识到,自己的二师兄并不如面对他们时那样无害。 为了重要的人,他可以化身修罗,诛尽天下。 然,朝廷不是江湖。 肆意妄为的杀戮或许能平息心底的怨愤,却将带来无穷的后患。这不仅是段天谕不想看到,连同他们重要的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这个结局。 “对你而言,最合适的应该是慢慢站稳,然后光明正大踏上那个位置。”那张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转到段天谕脸上。 段天谕心中却是一热。 在这种时候,师兄还能顾虑到自己,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二师兄,你想怎么做。” “如果……我要皇帝死呢?”闻人语慢慢将目光落到他身上,戾气未减。 段天谕飒然一笑:“那便照你所说。”总归,他是不介意的。血缘亲情,对于他,对于那个皇位上的人,都是微不足道的。皇帝有权,而他,有他们。 这之后,没人知道两人又说了什么。 只是夏至那日,中岩关忽然爆发了一场小规模战斗。双方伤亡不重,但却未分出胜负。敌军驻于中岩关外三十里处,虎视眈眈。 战报传入京城,中岩军调请军备粮草准备支援。 军需粮草,战争兵权,这些无论哪一朝哪一代都是皇帝最谨慎最防备的。 如今段天谕势大,即便是皇帝都不能轻易动他。此时此刻,更是断然不会将这项功劳拱手让段天谕拿下。说是亲生父子,可在那个位置上,谁又愿意别人觊觎着自己手中的权力? 段天谕没有接触过这些奏折,即便是知道了消息也假作不知,让一群站在他身后却又不大清楚局势的人急白了头发。段天谕却依然稳坐如山,全然不在意在这关头是否能给自己未来的政绩添上一笔。 未出两日,皇后徐氏瞒着皇帝开始频频动作。刚刚解了禁却被勒令不再上朝办公的大皇子窝居在自己府中,每日秘密召见着来路不明的人。 收到消息的段天谕颔首一笑,传下一句命令。 同样收到消息的闻人语略一眯眼,直接进了宫面见皇帝。 三日后,大皇子再次上朝,于满朝文武的讶然之中接下前往中岩关一任。 皇后与大皇子都很清楚,如今满朝都是段天谕的人,虽然不知道段天谕为何不主动揽下这趟活,却还是小心翼翼部署。 徐家作为皇后母族,虽说力量不大又近乎被全数剥了官位,但手中到底还是有些人脉的。在知晓大皇子得了这么大一个翻身的机会,顿时倾尽全力替他疏通走动。 然而直到出发那一日,兵部户部都未有半分刁难之意,配合的无比顺从。一早快马送去中岩关西南三百里晋海城的密折也顺利到达,目前还未有回信。 当然,大皇子担忧地事情也不存在。晋海城不仅会接下折子尽数执行,还会无条件全面配合。 八天后,中岩关将士们磨刀霍霍又打了一场,不过瘾的咂咂嘴,再次退回城中。而不远处的番邦敌军则被迫又退后二十里,安营扎寨,按兵不动。 战场很快被清扫完,将士们愉悦地将俘虏关押,顺道收缴清点收获的战马兵刃,整个中岩关看起来喜气洋洋,和过年似得。 韩烁单手扶着刀柄,有些头疼地看着桌案上的奏折,满是苦恼。 屋门被人推开,青衣玉冠的清俊公子缓步走进来,到了案前一乐:“又不知道怎么写了?” “素来战报都是一五一十写的,如今还真编不出来。”韩烁几分涩然,神色复杂。 折扇一晃,男子摇头含笑:“我毕竟是个江湖人,这上头能帮你的还真不多。这样吧,这一次先压下去,总归捷报后压不会有人怪罪。能帮你的人……应该也快来了。” 韩烁一怔:“能帮我的人?” “自然是你想见的人。”男子笑了一声,又晃晃悠悠走出去。 复一出门,远处跑来个小兵,气喘吁吁道:“林宇公子!营外有个自称姓莫的姑娘请见将军!” 青衣公子,也就是林宇一顿,还未开口便听屋中一阵闷响,好似是椅子塌了的声音。 闷笑一声,林宇招手道:“请进来吧。” “是!” 回身敲了敲门,林宇语带笑意:“可收拾好了,免得让人莫姑娘看出来什么。”下一刻,屋中一阵叮咣乱响。 片刻后,方才来通报的小兵领着个一身轻甲,手握长鞭的姑娘走来。 “筱冉。”林宇笑着招呼了一声。 莫筱冉眼睛一亮,几步窜过来,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林宇失笑:“闻人语那小子一早就传信让我过来,至于做什么……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这厢话音一落,身后的屋门骤然被打开。莫筱冉和林宇一同望过去,就见韩烁面色如常,甚至到了几分笑意地对着莫筱冉打了个招呼:“莫姑娘。”当然,如果忽略他眼中的无措的话。 莫筱冉抱着鞭子上下打量他了一下,目光扫过衣摆上不止从哪里蹭地灰尘,终于忍不住轻笑:“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旧识,不用客套了。时间紧急,我们先来说正事。” 韩烁一僵,迅速让开身子:“莫姑娘请。” 跨步进去,莫筱冉的目光从屏风后隐约支楞出来的疑似椅子腿的东西上略过,又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桌案后方,笑意更深。直到韩烁浑身僵硬的几乎要痉挛,才将目光落到案上空着的奏折:“韩大哥是打算写折子?” 韩大哥?韩大哥! 韩烁一下子从头红到脚,根本没听清莫筱冉在说什么。 一个光棍二十四年,几乎没和女人接触过的愚蠢直男。 林宇摇了摇扇子,笑意莫测:“韩将军此时怕是不适合谈事,不如我们先去喝两杯。这风尘仆仆的,想来还没休息好。” “等等!我们先说正事!”韩烁站的笔直,目光如炬。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超级喜欢调戏韩烁23333 PS:突然发现我要是写吃瓜的话……那岂不是又可以写办公室肉了!开森!虽然你们看不到哈哈哈哈哈哈 ☆、第七十五回 索性莫筱冉和林宇都是还记得正事的,戏弄了一下韩烁之后便不再继续闹,收敛了神色打算谈正经事。 案前的椅子被韩烁一个激动坐塌了,三人索性谁也不坐,围站在案前相对而立。 莫筱冉翻了翻韩烁先前打的草稿,皱着眉摇了摇头:“捷报不必发,单把请援的折子递上去。若是无意外,送兵粮来的应当是大皇子,他定然不会有机会和皇帝细说这里的事情。” 说完,莫筱冉突然一顿,扭头看着韩烁:“韩大哥,你可能保证这中岩关没有能绕过你直接给皇帝递消息的人?” 韩烁怔了怔,随即点头。 韩家世代守护中岩关,这一关兵士将领算得上是韩家一手带出来的,饶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外派官员来影响韩家的安排。但相对的,韩家一家老小除去镇守中岩关的将军外,都必须生生世世留在京城中,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才能让皇帝放心。 “那就好。”莫筱冉满意地颔首,认真地道:“只要将消息守死,皇帝很快注意力就不会放在这场战争中。番邦如今只是试探,大规模的战斗怕是要等到秋天才会打响。在外患爆发之前,我们必须要先解决内忧。” 林宇摇了摇扇子,咬着牙吸了口气:“说明白点。” “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已然对立。大皇子先前没了翻身的可能,偏偏皇帝不想让二皇子一家独大,特地将这次的军粮一事交到大皇子手上。若想翻身,这次是大皇子最后的机会。”莫筱冉点点桌面,将闻人语给她分析的东西一一列了出来。 韩烁虽说在私情上腼腆了些,但正事上素来敏锐精明。闻言,立刻懂了莫筱冉的意思:“我要做什么?” 满意地笑了笑,莫筱冉轻抿下唇,缓缓吐出两个字:“投诚!” 惊雷落地,连身在江湖的林宇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你开玩笑吧,这个关头你让他投诚?” 莫筱冉翻了个白眼:“自然是假的!” “废话!我也知道是假的!但是这个关头你让他投诚那不是拿着京城韩家一家老小玩命吗?你以为他和你我一样孑然一身,没有后顾之忧吗?” 莫筱冉揉了揉脸默默等着他抱怨完,回眸看向韩烁,就见他目光闪烁地看着自己,似乎也在犹豫。 “我说……你们是不是想的太复杂了。”莫筱冉挠挠脸:“我说的投诚呢,就是演一场戏。你刚才说了,这中岩关除了你之外没人能悄无声息给皇帝递消息,就算是免了一个大隐患。再则,我就是让你私下和大皇子谈一谈,我来替你放哨,保证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这是阿语的主意?”韩烁目光闪了闪,看着她。 莫筱冉耸肩:“是啊,我师兄在京城还有安排。如果没猜错的话,大皇子哪里惹了我师兄的底线了,这次是要一网打尽。” “当然了。”莫筱冉拍拍韩烁的肩膀,道:“你给我在你身边留个副手的位置,最好能不要太显眼又能说得上话。大皇子来了以后,我大概要做点什么蛊惑人心的活。” 她家大师兄让她自由发挥来着,还真有点小紧张。 韩烁眼中一亮,飞快的点了下头。 近日落时分,在关中住了已有一段时日的林宇公子和今天晌午刚到的那位姑娘一同离去,引得不少军中汉子惋惜。 好不容易才看见个姑娘啊……虽然看上去和将军更配一点,但我们也是有欣赏美人的权利的! 转天,韩烁身边多了个副手韩天,长相平凡,眉宇间和他们的大将军长得有些相像。 中岩关大军中各个将领没什么意见。毕竟韩家一代又一代培养了不少英才,如今不过是带着后辈来见识见识,亲临现场学一学,还只是个没什么实权只能入帐参与论战的虚位,不值当让他们大张旗鼓反对。何况人家小伙子勤奋好学,态度也好,将军士兵谁都能聊到一起去,还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在听到第三个人跑到自己跟前说韩天没架子和人亲近之后,韩烁把手底下十好几个跟韩天走得近的将士挨个揍了一遍,然后青着一张脸回了营帐。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神色拘谨恭敬地进了将军营帐,转弯绕过隔帘立刻背着手晃晃悠悠朝里走,一副小流氓架势。 “我听说韩大将军刚才在校场大显神威,跟一群将士们打了好半天,把他们都揍趴了?” 正拿着药瓶打算上药的韩烁一僵,迅速将药塞到铠甲里头。 “你……怎么来了?” 莫筱冉放下手转而抱在前胸,凝眉带着笑意看他:“我说,你这算是仗势欺人啊!而且居然还被他们打到了?丢人!” 咔嚓,玻璃心碎满地。 韩烁眉眼都耷拉下去了,满是被嫌弃了的不开心。 莫筱冉摇摇头,转身去屏风另一头自己的床榻上去过包袱,找出事先带着的药拿到韩烁跟前,一扬下巴:“坐那儿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韩烁慌慌张张就想挡,结果被不耐烦地莫筱冉一把推坐在榻上。 ……韩烁有点郁闷,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这么轻易就推倒了…… 莫筱冉看他那眼神飘忽的样就知道他肯定在胡思乱想,不然这时候哪敢就这么飘忽的盯着自己看。 舀出药膏来涂抹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莫筱冉抹着抹着,突然笑了起来:“我说……你怎么比我师弟还幼稚。” 韩烁一顿,错开目光看向一旁,脸却没敢动。 药膏抹匀,莫筱冉拍拍手,一边垂眸收拾一边慢慢道:“我接触的都是可能会和大皇子有交集的人,与他们交好,顺便给他们洗洗脑。大皇子来的时候,只要你别做的动静太明显,应该不会有人反弹的很厉害。” ……韩烁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 她这是在和自己解释? 莫名有点开心。韩烁摸了摸感觉不出来疼的脸,傻兮兮的笑开。 中岩关地势险,但关内却不再有能及时提供军备粮草人马的地方。所以除去大型战争外,所有的资源补充后备支援都是由京城直接押送。 没有阻碍的行军让大皇子避免不了有些雀跃。先前的囚禁几乎将他打落谷底,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再爬起来,却发现爬起来的路上一直有人伸手扶着自己,那感觉让他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一飞冲天。 这情形直到入了中岩关,见到了韩烁。 对于大皇子来说,孟韩两家一直不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这件事让他耿耿于怀。若不是此时正是他翻身的重要时机,他也许真的会想些办法给韩烁下绊子。 可现如今,他不止不能翻脸,还得小心翼翼拉拢着。 入了关后,饶是大皇子没有经历见识过中岩关战役,却也察觉出不对来。 就算是小型冲突战斗,也不可能平和宁静成这样吧?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兵将有种懒洋洋无所事事的感觉。 学会了低调做人的大皇子难得聪明了一回,只看了看却没多话,随着韩烁的迎接入了关中。 正午,关中特地办了大宴。只是席面上全是附近山林中的猛兽,以及寻常随处可见的野菜瓜果。 莫筱冉陪坐在一旁道歉:“中岩军驻守多年,这些都是将士们逢年过节方肯吃上一回的东西,让大皇子见笑了。” 这话就是:我们苦啊,常年守在这,家回不了,好东西吃不上。好不容易过个年节,还得自己上山打猎拔草才能改善伙食。虽说这仗打的不太苦,但军粮物资我们是实在过不下去才要的,大皇子你可得心疼心疼我们! 大皇子的脸当时就绿了。 他能怎么办。说的好听了,他是来押送粮草物资的,说不好听了,他就是来拉拢将臣的!要么他就踏踏实实把这口气忍下去,要么他就要承受别人背后捅他一刀说他拉拢将臣! 韩烁的目光不经意略过莫筱冉,借着酒杯遮掩压下笑意。 好在这宴上人不少,莫筱冉有心给大皇子添堵却也只能找些冠冕堂皇又让别人觉得感同身受的话,余下的却是不能多说。而且话还不能全是自己开口,否则出师未捷就先在大皇子面前挂了号,那除非是不想活了! 一场宴最终还是平淡落下。韩烁在军中素来不沾酒,而大皇子心中有事也没有多饮。等酒席撤去,韩烁便引着大皇子进了自己的营帐。 “殿下奔波多日,臣替中岩大军谢过殿下大恩。”韩烁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语无波澜。 “韩将军客气了,本殿下也不过是做些应尽的义务。”说完停顿了半晌,却不见韩烁接话,这才自己道:“此次本殿下前来,还有另一件事……” 韩烁茫然:“殿下所为何事?” “如今二弟独大,父皇心中已经留了隔阂。先前他设计让我在父皇面前失了恩宠这件事我不愿计较,却不想看着他再与父皇对峙下去。不知……将军可愿助我?” 莫筱冉站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这位比他们想象的不要脸多了。 ☆、第七十六回 韩烁的目光不经意略过站在段天啸身后的莫筱冉,随即又凝神与段天啸对上。目光平淡,看似无波无澜,却带着难言的压迫感。 这感觉并非来自身份上的差距,而是纯粹来自于战场厮杀浴血过后的锋利。段天啸自幼在深宫中长大,平日除去皇帝的威压外,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矮一头的。可现在不同,韩烁战场上历练来的气势绝非身份上的差异就可掩盖,单是不言不语的一个对视,就将段天啸压制的几乎喘不过气。 段天啸几乎是在强撑着和他对视,却又咬紧了后槽牙克制着移开目光的冲动。身为大皇子,他不能回避一个臣子的视线! 半晌后,直到段天啸眼神有了些恍惚,韩烁才缓缓收起气势,脸上显出几丝笑意:“家父曾言,当初的殿下是精雕细琢的珍宝,华贵而优雅,却禁不住风雨。如今看来,风雨洗礼后,未曾遮掩宝珠之光,反而磨砺去了瑕疵之余。” 被他刚才那一通下马威弄得心情十分不好的段天啸闻言一顿,抬眼看向他。 韩烁颔首,笑意更深:“二皇子看似低调,却到底还是太心急了些。” 段天啸眼中腾地一亮,几乎遮掩不住自心底而出的兴奋。 莫筱冉摸了摸下巴,点头。 呆木头演技不错啊,不过段天啸实在有点蠢。 韩家忠了这么多年的君,如今轻易就向大皇子靠拢,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是要好好想想其中的缘由的。 不过对于段天啸来说,韩烁的效忠如同一根浮木,而且是在他沉入水中已经没了半分力气后才突然出现的浮木。他迫切想要抓着浮木上岸,哪还有心思去想这浮木里头是不是塞着铁芯呢? 再者,段天啸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十分称职合格的储君人选,优秀有能力有头脑,如今一听韩烁提起韩老将军,根本想都没想就觉得韩老将军说的对极了! 毕竟从前没有老二的时候自己不是也做的很好么?老二来了后,无非是因为在江湖上混了那么久,该去的浮躁已经退了干净,便衬得他蒙了尘。 自己这段日子接连受了打击,一定会戒骄戒躁,比老二强不知道多少。更何况有了韩家军的助力,区区一个老二,不足为惧。 于是段天啸就在莫筱冉教给韩烁的寥寥几句话的吹捧中,在中岩关乐淘淘的做着自己打败段天谕,成为九五之尊的春秋大梦。顺道还没忘了自以为是的部署。 段天啸失势后,那些借着他作势的前朝势力便慢慢撤出,到了现在,除去还留在段天啸府中做安抚的侧妃外,就只剩下了英才会招揽的一小股江湖人势力。至于之前大肆招揽的江湖人,已经在林宇的暗箱操作中全盘崩溃。 这一次段天啸难得用上了脑子。他很清楚现在京中为段天谕势大,就是皇帝也不能轻易动他,偏生段天谕伏低做小姿态没有引得任何人不满,更没有半分错处。别说是他,就连皇帝想挑些错处也找不到。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段天谕没有动作,他就逼着他有动作。 不得不说,段天啸这次和闻人语的思路倒是搭上了。 按照段天啸的安排,在皇帝眼中被削去羽翼关了那么久,又远在中岩关的他绝无可能在京中做手脚。然后借着这个机会让手中的前朝势力搞出些动静,甚至直接刺杀皇上也未尝不可。再留下点关于段天谕的证据,不信皇帝不会有动作。 摘出了自己,也把段天谕坑了进去。皆大欢喜。到时候,这一面倒的局面无疑就是自己的。 只可惜,没人给他这个机会。莫筱冉不会,闻人语也不会。所以那封秘密送出的信件根本没出了中岩关大营,就被莫筱冉直接拦下烧了。 另一头,京城之中所有人都在盯着段天谕。 大皇子奔向军营,稍有脑子的都知道若是大皇子想翻盘就会在军中动手脚。段天谕若是不想就此功亏一篑,这时候定然会有什么动作。 然而,足足十天过去,段天谕却依旧风平浪静,好似根本不在意。 十天之后,一行人马入京,送来了中岩关捷报。 皇帝大喜,选了个‘恭’字,意欲在此次战争平息后,给段天啸赐下亲王爵位。这时候人们才回过神来,大皇子一早赐了府邸出宫,却迟迟没有定下爵位。有心人难免就要琢磨,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起初迟迟未定,莫不是想要立大皇子为太子,而今突然定了,是代表太子之位皇帝心中已有归属? 然,无论其他人作何想法,段天谕始终正襟危坐,不动如山。 包括皇帝有意无意将段天啸封王的折子递给他,他都淡定地翻阅,随后满眼关心的提出应该新建王府。那股子坦然劲总让皇帝觉得是自己错怪他了,不由得有些愧疚。 这天夜里,掌灯时分皇帝坐在案前看了看段天谕批改后呈上的折子,凝眉思索了一番,突然开口:“来人,去将二皇子召来。” 内侍应声,躬身倒退出去后,直奔着段天谕的大殿去。 听到脚步声,段天谕起身坐回床边,对着阴影处的人影略一颔首。 “二皇子,皇上召见。”内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还带着点畏惧。 段天谕缓步走过去,打开门道:“回了父皇,我这就过去。” “是。” 勉政殿,段天谕施礼拜见皇帝,随后便垂眸站在下首。 皇帝扫了他一眼,瞧见他衣衫平整发冠整齐,身上却毫无配饰,一瞧便是得了信后才起身整理的。皱了皱眉,却未多说,转而与他说起折子上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正事终于说完,段天谕抬了抬眼小心道:“时辰不早了,父皇早些就寝吧。” “你同朕一起。”皇帝将折子放下,起身走下来,率先朝着殿外去。 段天谕垂眸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应一句皇帝的话,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宫中此时已经落匙,除去皇帝身后的随行内侍和巡逻的禁卫之外,再无其余人影。而跟在皇帝身边的段天谕神色放松,带着几许倦怠,看着好像有些疲累。 忽然,灯笼映出一缕明光,直直闪到皇帝眼中,让他不由得闭了下眼。紧接着,耳边传来段天谕抽刀的声音,以及大喝地一声:“护驾!” 皇帝睁眼第一时间看向段天谕,只见他手中握着的是内侍的刀,目光直直盯着一个方向,身子挡在皇帝面前,蓄势待发。 皇帝眼中一暗,却没有言语。 四十多个黑影从四处蹿出,目标明确地奔向皇帝所在的地方,刀剑相接,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皇帝负手站在包围圈,目光凝重的看着段天谕,眼底氤氲着深色。 直至段天谕身形一动加入战局,一身江湖路子的武功显露无疑,皇帝才明显一怔,眼中的复杂也消减些许。 刺客武功不弱,段天谕甚至有不敌之势,从最初寸步不离皇帝身边,到之后有些招架不住才退开,以防自己的防御被破开后那人立即转手攻向皇帝。这一切,皇帝看在眼中,也将最后一点疑虑放下。 禁卫迅速赶到,四十余名刺客在最后一次合力突围之后,无奈败退,寻着机会朝外退去。禁卫紧追不舍,眼看要将人拿下的时候,忽然刺客中两人暴起,直奔着皇帝而去,手中寒光一闪,两枚暗器飞射而出。 段天谕猝不及防,举刀横档,直接挡在了皇帝身前。然而两枚暗器角度刁钻,还是擦着刀身突破防守,没入段天谕胸口。 皇帝一惊,下意识抬手扶住倒向自己的段天谕,眼睁睁看着那枚暗器露出的一小半,震怒:“废物!给朕拿下!” 大批禁军继续去追刺客,几个内侍在皇帝吩咐下一部分送段天谕回住处,一部分匆忙跑去太医院叫人。 殿中,皇帝站在外围,看着一群太医满头大汗抖着手盘算怎么取暗器。而躺在床上的段天谕已经没了意识,脸色泛着青白,呼吸也好似微弱至极。 不知怎得,就想起先皇后死前的样子。 皇帝眉心一皱,有些慌乱地退出殿外,稳定心神后将发生的事情前后顺了一遍。 此事无论怎么看都是段天谕的嫌疑最大。可细想下来,却又疑点重重。首先,段天谕来见他是他让人通知的,段天谕绝不可能提前知晓。其二,皇帝不得不承认,以段天谕的心智手段,若真想刺杀,一定会做的干净利索,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其三,那暗器出的太刁钻,段天谕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拿自己的命赌。 恍惚间,皇帝又想起先皇后诞下段天谕时与他说的话。 “皇上放心,我的天谕不会图什么不该图的。该是他的,他会光明正大拿着,不该是他的,他就永远不会伸手。” 先皇后于他从来都是亦师亦友的,私下里说话也向来直接。也就因为如此,这话或许别人说来皇帝都不信,可让先皇后说出来,他是信的。 她说段天谕不会伸手不该伸手的,就一定是真的。所以这一次,他信老二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先皇后给四师兄刷了多少好感度啊……啧啧啧 ☆、第七十七回 “皇上!您受伤了!快来人替皇上包扎!” 耳边内侍地惊呼让皇帝回了神,他侧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口子,摆摆手道:“无碍。” 口子很细,这时候已经愈合,只余了些血痂在上头。有人取了清水将那些凝固了的血痂取下,上药包扎很快处理好。 皇帝垂眸看了一眼,抬眼道:“二皇子情况如何?” 那小太医哆嗦了一下,吭吭哧哧道:“大人们……大人们正在想法子取暗器……” “废物!这么大半天连个暗器都取不下来!朕养他们何用!”皇帝重重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往里闯。 有胆子大的内侍壮了壮胆上前一步道:“皇上!皇上慢着,您这时候进去怕是太医们更慌了,稍有不慎,二皇子就性命难保啊!” 皇帝一顿,合了合眼冲那小太医道:“你说,里头是怎么回事?” 小太医一哆嗦,跪下道:“回皇上,暗器封住了二皇子心脉,贸然取暗器怕是会无法止血。大人们此时正商议着,怎么才能万全一点。” 皇帝心里一慌:“伤了心脉?” 小太医愣愣点头。 伤了心脉……这时候皇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怀疑段天谕了。任谁也不可能拿着自己的命赌! 脑子里混乱成一片,皇帝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突然道:“去!着人把闻人语召进宫!” 闻人语进宫时,身边只跟了个邵青柳。到了段天谕的景华殿后,眼也不错一下的冲着皇帝施礼:“草民叩见皇上。” 邵青柳跟着拜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皇帝一把拽起闻人语道:“爱卿不必多礼,快进去看看二皇子的情况。” 闻人语应声,带着邵青柳推门进去。屋里一众太医回头一瞧见他,顿时松了口气,赶忙让开位置七嘴八舌地说着情况。 走到床边,闻人语摸了摸段天谕的脉搏,回头道:“诸位大人劳烦先出去稍等。” 虽有人不满,这时候却是也没人愿意跟着闻人语背黑锅,不一会人就退了个干净。 屋门被关上后,闻人语迅速出手封了心口几处大穴,从怀中取出天青露一掰下巴给段天谕灌了下去。邵青柳紧随其后,在床边打开药箱准备拔暗器。 闻人语知道自己会碍事,正打算后退一步,袖口却突然被人拽住。 段天谕缓缓睁开眼,冲着闻人语虚弱地笑笑。 压低了声音,确保外头不会有人听到后,闻人语黑着脸道:“我不是说了让你小心吗!” 刺客是前朝势力的人,但发暗器的却是遥七。无论如何,段天谕不可能躲不开。他根本就是再拿自己的命玩! 段天谕摇了摇头,张口无声道:“他会怀疑……” 闻人语甩开他的手,冷着脸退后一步。邵青柳狠狠瞪了段天谕一眼,飞快下手拔暗器止血。暗器骤然拔出的痛感让段天谕自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急喘,却是连喊都喊不出来。 半个时辰后,皇帝进来看到的便是已经昏迷了的段天谕,和正在净手的闻人语和邵青柳。床角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染血白布,一团堆着吓人的紧。 闻人语躬了躬身道:“二皇子已无大碍,只是暂且要卧床休息,直到伤口长好才能下床。” “爱卿辛苦了。”皇帝松了口气,上前看了看段天谕,随即转身道:“刺杀的人被压入牢中,你去和他们一起审,务必给朕查出来是谁动的手脚!” “是!”闻人语下跪接旨。 转天天亮,皇帝在宫中遇刺,二皇子危在旦夕的事情传开。皇后心下一喜,立时放出话说是二皇子主谋。谁知皇帝听闻后当即斩了那几个散播谣言的,还直接拖了凤鸾宫中几个皇后的贴身侍女出去打了一顿。 皇后气结,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惹怒皇帝,于是安安静静龟缩着,只等着大皇子的计策完成。 西市小院,陆言之皱着眉晃进来,抓住时析满脸崩溃:“我说……你们到底想干嘛!我表哥的事和你们真的没关系?” 时析拢了下衣袖,一顿:“你表哥在拿自己的命赌。” 宫里的事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对于段天谕这一举动,不止闻人语,连时析都上了火。 “啥?”陆言之懵了:“他自己干的?” 时析一眼横过去,冷声道:“遥七出手向来有分寸,要不是他自己撞上去,怎么可能会成了现在这样!” 陆言之抖了抖嘴唇:“那……我表哥中的是哪个暗器……” “没涂药的那个。” “呼……那就好……那就好……” 大皇子在中岩关的信没有送出,却让莫筱冉照着字迹描了另一封,随同进京传捷报的人带了回来,送到了大皇子侧妃手中。 随后的刺客自然也是那位侧妃安排的,只是里头混入了闻人语派去的遥七。有了遥七拖后腿,禁卫想要抓人不算难事。只不过……抓的会全是大皇子的人。 再则,此次入京传报的人中,全是随同大皇子从京城过去的人,根本没有韩家的影子,韩家被彻底摘了出来。 最后,两枚暗器一枚为了让段天谕受些伤好避过皇帝的怀疑,另一枚,则是沾了毒的。 可任谁也没想到,段天谕居然兵行险着,用这么大的代价来摆脱怀疑! 幸好,人没事,皇帝也没有怀疑到他们头上。 可这就完事了吗?那必然不可能! 自家师弟重伤躺着,虽然是自己作的,但闻人语还是不爽!他不爽,能让皇帝舒坦吗? 也是必然不可能的。 于是大理寺的人眼睁睁看着闻人语没用刑没动手,单靠着一张嘴和一身气势,以及两碗凉茶问出了前因后果。 审讯的时候大理寺的人被闻人语赶到了外头,起初还想着朝里看,结果打从第一声哀嚎响起后,就没了这个想法。 地牢不比天牢,这里头关押的都是身份不重又罪无可恕的人。狱官的刑讯手段一个比一个残忍,一个比一个利落。可从来没有哪个,能创造出这种效果来。 那一嗓子喊得,破了音还能百转千回。 里头每有人喊上一回,外头坐着的人就要出一身冷汗。等喊声停了,闻人语紧跟着就走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沓画了押的供词。 “让人看好了,皇上还未下旨处刑。”闻人语淡淡留了一句,转身就走了出去。 大理寺的官员和狱官都懵了,这人得成什么样,还能挨住皇帝下旨那天么? 结果进门一看,一群人瘫在地上,身上却一点伤口都没有。唯有桌上摆着的水桶水面下去了一截,和两个打碎了的空碗仍在一边。 当即,所有人都给闻人语跪了。 皇上下旨说的是让闻人语主审,起初大家都没在意,只等着闻人语找他们帮忙。没想到人家连刑都没动,就把该问的都问出来了。 不过这回的事情太大,这些人也着实不敢多管,闻人语问出来了,也算是帮他们了大忙。 供词悉数呈上御案,皇帝一目十行看下来,已经是气的呼吸凌乱,满面怒意。 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对着段天啸发怒就是逼着段天啸谋反。 皇帝放下供词捏了捏眉心,三言两语打发掉闻人语后,迅速着人去查大皇子府中的侧妃。 命令一下去,紧接着就有人传报大皇子妃求见。 皇帝心下一沉,让人宣了进来。 童紫鸢一身素衣进了大殿,迎头跪下施了个大礼:“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何事?” 童紫鸢将手中的密信高举过头顶,俯首朗声道:“大皇子年前所立侧妃来路不明,经查证,乃是前朝余孽!” “什么!” 大皇子府侧妃席氏的身份摆上案头,皇帝雷厉风行顺着席氏直接将京城中所有前朝逆党扣押起来,却迟迟没有公然发怒。 朝中不少人只察觉出皇帝最近十分易怒,有时候甚至毫无缘由的就罢免官员。二皇子重伤卧床,连个敢拦着的人都没有。一时之间,朝中人心惶惶,唯有中岩关战役捷报能让人略微松一口气。 捷报一封封递来,皇帝最终没有忍住,不过五天便连发两封急召出去,命大皇子归京。可大皇子毫无所觉,贪恋战功留恋不舍。更何况他以为布局还没开始,这时候哪敢回来。 逍四传消息来后,闻人语哼笑了一声,点了逍九。 “去中岩关接应小姐,顺道……告诉大皇子,皇上遇刺,侧妃被擒,皇上意欲待大皇子归京拿他问罪。” 逍九咧嘴一笑:“是!二少爷!” 时析静静等他吩咐完,扣下书册抬眼看他:“现在就要开始?” “老四的伤不能白受。皇帝现在会信,但时间长了,就两说了。这关头,再给他下一剂猛药,才能彻底激发药效。” 龙胆露,入血后每一次动怒便会催动一次药性,直到怒极攻心,血脉阻滞,无药可医。且……这天下除了他们的师娘傅清淑以外,无人能查出缘由。 师弟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再拖下去,下一回可就难说了。 闻人语绝不会允许段天谕再冒一次险!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昨天我是真的没想起来父亲节这一茬,算下来我已经十一年没过过这个节日了。爸爸这个词目前对我来说已经太远了。 说起来我现在还记得我老爸给我最后一个约定是说那周末要带我去划船,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划过船,不过我游泳还不错。倒不是有意识的,大概是人都会下意识画出不想被侵犯的私人领域吧。 算了,不提了,每个父亲都是孩子的神,父爱如山。希望所有父亲都能平安幸福,安稳一生。 也不要去抱怨你没机会做二代,给予你的,你该感激,而不是心安理得。 今天的更新送上,祝开心。 ☆、第七十八回 众所周知,逍九这号常明蜡烛没啥优点。论起隐匿追踪,比不上遥卫九人,论办事能力和武功,逍卫其余八人在不同方面又各有强过他少许的地方。 但!逍九有一点是别人比不了的!他——是莫筱冉带出来的! 天生戏胚子不说,经莫筱冉一番历练,无论什么样的身份都是扮演的妥妥当当的。 另一个大优点,则是他跑得快。打从十八卫开始学武的第一天,逍九就是个活靶子一样的存在,另外十七个时不时被他气得头冒青烟,联手揍上一顿,再加上闻人语和莫筱冉的惩戒,逍九如今论身法速度,绝对是十八卫里排的上前三的。 结合了这两点,再加上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的逍九……在中岩关大皇子跟前演了出大戏…… 番邦此次出战本就是打着试探之意,算是为了秋日后的一场大战摸摸底细。哪想闲了两年多的中岩关将士见了敌军之后就像狼见了肉,打起来跟吃了药一样兴奋,足足将他们打的毫无反手之力,不得不溃败而逃。 打了胜仗,损失不大,军功战勋晃的人眼花。借着这个机会捡了漏子的大皇子自然不舍得回去,想着借口多留了些时日。于是功劳有了,军心也有了。 括弧,大皇子自己的想法。 中岩关将士毕竟是韩烁手底下的人,甚至是老韩将军的人。不少老人是看着今上夺储登基的,对于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比韩烁更加清楚。 大皇子此行的一举一动,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出意思。他们不会去公然反对,自然也不会真心归顺。何况韩烁的演技在莫筱冉的指点下忽悠忽悠大皇子也就成了,毕竟不是天天碰面的,但若要糊弄过去这群老将士,那实在是困难了点。 一群人的表面功夫,再加上莫筱冉暗中周旋,一时间竟也风平浪静,营造出了几分皆大欢喜的局面。 这日,探子将番邦拔营败退的准确消息递回来后,大皇子兴致勃勃地办了场大宴,召了这群老将们想要畅饮。气氛热络,看着也算是主宾同欢。不过在座有多少人是真的醉了,又有多少人是假装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韩烁是当真滴酒未沾的。 韩家家规,战场之上不可沾染酒色。 这规矩大皇子也知道,故而也没有特别勉强他。 待大家都喝得昏昏沉沉,宴席才散去。大皇子被贴身侍从和韩烁一边一个架着,半拖半抬地送回营帐。 人刚送到床上,外头跑来个传信兵,堪堪在刚踏出营帐的韩烁面前刹住脚。 “将军!外头有个人,求见大皇子!” 韩烁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慌什么,把人带过来。” 传信兵应声,摸了摸脑袋往回走。 是啊,他急什么呢。大概是被来找大皇子那人给带的。 莫筱冉正从旁边走过来,瞧见传信兵往回跑,疑惑:“怎么了?” “营外有人求见大皇子,我叫他去把人带回来。”韩烁这阵子也习惯了,见着莫筱冉不会在手忙脚乱的,反而是有了闲心关心她,颇有几分讨佳人欢心的意思。 莫筱冉摸了摸下巴:“求见大皇子啊……”算算日子,好像也差不多了…… 片刻后,人被带了过来。莫筱冉一看见来人,脸就僵了。好在她习惯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一派正色。 反倒是韩烁有点蒙,瞧着来人怎么看怎么眼熟。 他和闻人语第一回碰上时,逍九也在场,自然打过照面。不过由于没什么交集,所以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逍九才不管他记不记得自己,总之演戏的事情有小姐提点韩烁,轮不着自己操心。于是一整表情,带着几分担忧几分焦急,冲着韩烁行了个礼:“将军,奴才有急事求见大皇子!” 韩烁皱了皱眉,甩去死活想不起来的思维,颔首道:“等等,我去看看大皇子醒来没。” 音一落,听着里头一声略带醉意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韩烁一挥手,把逍九放了进去。 紧跟着,莫筱冉冲韩烁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下一刻立即敛去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与大皇子一帐之隔的位置,附耳静听。 帐中,大皇子揉着眉心半坐起身,皱眉看向逍九:“你是何人,寻本殿何事?” “大皇子!”逍九急呼了一声,随即好似察觉自己声音有些大,压低了些声音道:“京中传来消息,倩影安排人手刺杀皇上不成,只伤了皮肉。反倒是我们的人,全数被抓了起来!不过……二皇子为了护驾,倒是生死关头走了一圈。” “什么!”段天啸一惊,酒也醒了大半,上下打量了逍九一番,觉得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你是谁的人?谁给倩影下的命令?人呢?召了什么没有?还有,老二那头是死是活可有消息?” “回殿下,二皇子如今已被救了回来,只是暂时还不能活动。我们的人嘴还算严,不会招出什么来的。不过……这命令是主子下的。主子说,您在临行前与他商议,要借机刺杀一回,嫁祸给二皇子。难道……不是这么回事?”逍九露出个疑惑地表情。 段天啸听到‘主子’两个字捏了捏拳头,在屋里转了一圈:“我是去了信,但我说的是让他找和我们没关系的江湖门派去,怎么这个蠢货用我们自己的人!” “什么?”逍九一惊:“可……主子接的信,是说让我们的人去刺杀啊!” 段天啸咬牙定了神,道:“我们被人阴了,这里头定然有老二的手笔!你家主子现在何处?” 逍九垂首道:“主子现在京中,无法轻易动身。而且……皇上似乎并没有疑心二皇子,反倒是从举动来看,有些像是在怀疑殿下您。” “怎么可能!”段天啸怒道:“你家主子哪有那么愚钝,若是我被怀疑了,你们想做的事也别想有机会!”说着,他想起了皇帝近日来连发的几封催他回京的旨意,咬牙道:“京中还有没有办法转移皇帝视线?” 逍九脸一落,哭丧道:“哪还有办法!除了分散潜伏在京中的一千精兵外,我们能用的人手都在京城外头。如今京城戒严,进都进不去的!” “精兵……对了!”段天啸眼中一亮:“城中尚有一千精兵!” 逍九抬眼,茫然地看向他。 只见段天啸负手握紧了拳头,眼中带了几分狠厉:“既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怕是逼我不得不说剑走偏锋啊!” 回过身,段天啸半昂着头吩咐逍九:“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待我抵达京城之日,京中一千精兵由我调配。倘若此次事成,答应他的事情,我自会做到!”一字一句间,他的眼神中迸射出阴毒狠厉,孤注一掷地坚定。 在逍九被挥退的同时,莫筱冉拉着一脸惊愕地韩烁离开,转回韩烁的营帐。 “段天啸很快会找上你,知道该怎么做吗?”莫筱冉戳戳韩烁的肩膀,抱臂问道。 韩烁张了张嘴,眼中还有没回过神的茫然:“殿下是要……” “什么殿下,”莫筱冉嗤笑一声:“很快就会成为个谋朝篡位的逆臣了。” 韩烁一惊,下意识就想走到门口看看有没有人。 莫筱冉转身坐在椅子上,悠哉道:“放心,这附近没人。呆木头,问你呢,知道该怎么做嘛?” “我……该同意?”韩烁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这些时日莫筱冉一直教他如何不远不近的和大皇子保持距离,又呈现出愿意效忠的假象。既然是要做戏效忠,那这时候应该也是要同意吧? “猪!”莫筱冉跳起来拍了他脑门一下,叉着腰道:“我是让你做戏效忠,又不是让你真的给他卖命。你的智商都用在打仗上了吗!”瞧着韩烁看向她的茫然又愧疚的眼神,莫筱冉心下一软,缓声道:“段天啸必然会找你帮他入京夺位,而且很有可能会打着个光明正大的旗号。你千万要记得,咬死了中岩关不可离人,番邦随时可能进犯这一点,决不能答应自己派人助他,懂么?” “懂。”韩烁点点头。这他还是会的。 莫筱冉颔首,犹豫了一下又道:“京中马上就要乱起来,我要赶在大皇子归京之前离开。明日……我就要走了……方才你见那人是我们的人,待我走之后,他会换个身份跟在你身边,若有什么急事,他知道该如何联络我。你放心,韩老将军和老夫人不会有事,我和师兄都会多留意的。” 韩烁点点头,又看了看她:“非要走?” “必须走。”莫筱冉笑了笑,说道:“四师兄身子未大好,这一番折腾过后恐会伤势复发。青柳这方面不算擅长,我得回去帮忙。你放心,待这些事情解决了,我……算了,这会说这些也没用,日后再看吧。” 韩烁抿了抿唇,忽然伸手搂住她。 “你……小心。” “放心。”莫筱冉在他肩头蹭了蹭脸,回手抱住他。 “筱冉……这次事后,我便登门下聘求娶可好?” “好。”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写的太带感,你们大概看不到这文的番外了23333 我还想写包子们的番外,到时候再看吧_(:зゝ∠)_ ☆、第七十九回 一个小小副将的消失自然没有引起段天啸的在意。 第二日清早,韩烁站在营帐外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便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回神看过去,正看到面色凝重,眼眶下有明显青黑的段天啸。 “殿下。”韩烁行了个礼,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异样。 段天啸抚了抚宿醉又一夜未睡而一直紧绷发疼的头,道:“将军现下可有事?” 韩烁一顿,道:“殿下有何吩咐?” 段天啸抬了抬下巴:“我们进去说。”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帐,段天啸抬手挥退了下人,负手道:“韩将军,定国将军一门素来忠君,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将军愿意效忠于本殿下,本殿下自是感激不尽,却也明白将军的难处,并未打算让将军为难。只是……如今京中局势混乱,怕是不得不借将军之力了。” “京中发生了何事?”韩烁状似吃惊道。 段天啸略一沉吟,道:“前些天……有人行刺父皇!” “什么!”韩烁猛地站起身,满面惊慌:“皇上可有事?” “已无大碍。”段天啸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下:“老二在京中自导自演了一出救驾,却暗中将京中局势控制在手中,怕是要借此威胁父皇逼宫让位。父皇如今是不是相信了老二本殿下不知晓,但如今这样子,本殿下不得不归京一趟……” 韩烁一顿,立刻开口:“殿下放心,臣定当守好中岩关,让殿下无后顾之忧!” 段天啸被噎了个死,半晌没有答上话。许久后,他摸了摸腰间玉佩,缓缓道:“将军在此,本殿下自是放心。只是本殿下如今手中人马不足,贸然回京怕是赢面不大。不知将军可能派些人马,助本殿下一臂之力?” “殿下……”韩烁面露难色:“中岩关将士虽是我手下之军,却向来只在站前听从调派。若无战事,又无皇上圣旨的情况下,擅动兵马怕是会引起军心动荡。” 定国将军一脉素来规矩多,也正是如此才能得皇帝信任。这借口,即便段天啸不愿意听,却也是相信了的。想了想,段天啸叹息道:“如此,便罢。本殿便回京一试,想来,老二也不敢轻举妄动。” 总归,只要自己登上那位子,中岩关军是真效忠还是假效忠,也都必须听从他的命令。 京中那一千精兵……足够了! 这边,韩烁成功将段天啸打发走,便忧心忡忡地挂念着京中。 另一边,莫筱冉快马加鞭赶至京城,赶在大皇子之前五天抵达。 小院中,陆言之抱着手在院子里转圈,满面愁容。 时析和闻人语对坐,手中摩挲着棋子看似在对弈,却是谈着其他的事。 “宫中部署你已确定?” 闻人语颔首:“皇帝身边那十名暗卫瞧着武功路子都是从师父手中出来的,要想替换,十八卫任选皆可。暗卫调令在我手中,除去皇帝外,只有我能将人调遣。” 时析凝眉:“人必须换,否则紧要关头怕是会出乱子。老四那头儿如何了?” 遥三跨步过来道:“回大少爷,四少爷无恙。太医开的药皆被飞音换做我们的,人也被我们的人守着,不会出问题。” “老四那头一定要留意。另外,叮嘱他,段天啸入京集齐人马前,决不可服用那药。” “是。” 陆言之脚下一顿,道:“那药表哥吃了真不会有事?” 时析摇头:“青柳的医术你放心便是,青柳当日不能入宫,萧然会随时护在老四身边,不会有事。”说完,他想了想又道:“言之,段天啸一旦入京开始集结人马,你立刻将消息放出去。成功之前,一定不能让反面舆论流传。” “好。”陆言之点了点头。 闻人语紧接着道:“青柳不会功夫,你今日便将他带回去。京中若是乱起来,这里怕是来不及调派人手看着他。” “恩。” 一片平静之中,风浪在暗中隐隐酝酿。 深夜,莫筱冉抵达京城,翻墙入了城中,直奔小院。 闻人语似是有所察觉,立时从屋中走出来。看到她平安,这才松了口气。 “中岩关可有事?” 莫筱冉摇头笑道:“没事,韩烁在师兄你还不放心吗?番邦不过是来试试水,却没料到中岩关将士们闲的厉害,将他们直接打回老窝。” 闻人语忍不住失笑:“你倒是对他推崇。” “嘿嘿……”莫筱冉挠了挠脸,突然又想起什么,正色道:“对了,我在中岩关听到段天啸说,城中有一千号他的人在。师兄,你有查到什么迹象没?” 闻人语凝眉:“一千?”略一思索,他摇头道:“不可能,若是军队,定然会露出马脚。除非……那一千人隶属禁军,或是,并非军中出身?” 院门被推开,一道略带笑意地声音道:“不是说英才会招揽了不少江湖人嘛,林宇虽动手捣毁了不少,却并没有全部除掉。京中地大,藏上千来号江湖人,并不显眼。” 莫筱冉眼睛一亮,回头看过去:“三师兄!小五!” 门口,司徒唯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含笑望着他们。 莫遥五徒,段天凌,瑜国失踪十数年的四皇子。 段天凌笑眯眯地开口喊人:“二师兄,师姐!” 冲上去把人揉了一通,直到司徒唯面色不善的将段天凌拉回自己怀中,莫筱冉才讪讪地收了手,干笑一声。 闻人语扶额:“你们两个来做什么?” “哥哥要做大事,我怎么能不来?”段天凌仰头看着他,小脸上带着倔强:“当年之事我虽不记得,却也知道哥哥如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能光明正大在外头行走无忌。何况……我们师兄弟,本就该同甘共苦的!” “小五……”莫筱冉眨眨眼,笑道:“小五长大了。” 闻人语失笑:“是啊……一阵子不见,倒是懂事了不少。” “我早就懂事了!”段天凌嘟囔着,“是你们非不让我跟着出来的!” “好好好,”闻人语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是师兄小看你了。” 司徒唯笑道:“凌儿一直念叨着要出来帮你们,好容易被我和孔叔劝下。”说着,突然一顿:“凌儿,你的礼物呢?” “对!”段天凌忽然想起来,伸手将背后一直背着的长条包裹取下,郑重地放到闻人语手中:“二师兄,这是凌儿送你的生辰贺礼!一定会适合你的!”说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好似等着他夸奖。 东西一入手,闻人语就猜出是什么。笑道:“谢谢凌儿费心。老三,让你看着他,你就让他费这个劲?” 铸剑耗费心血极大,甚至有痴迷者以活人祭剑,只为传说中的剑灵。 平日里,他们师兄弟几个虽不介意段天凌打造些东西打发时间,却是从来不让他耗费太多心力。 而入手的剑,虽隔着厚重的包布,却还是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汹涌热力。 闻人语内力至阳,应是适合使刀,偏生却是学的一套刚烈剑法。故此,一直未曾找到趁手的兵器,只用着莫筱冉转赠的那把若水。如今手中这把,勿用想,就知道是段天凌费尽心力专替他炼成的。 司徒唯含笑道:“总归是凌儿一番心血。他知道我们定不会让他出面,所以特地将这把剑带来给师兄你。” 段天凌皱了皱鼻子道:“师兄!你快看看!” 闻人语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拆下剑上的包布。 入眼是漆黑的剑鞘,鞘身最上方镶着一块赤玉石珠,上面刻着个小小的语字,一看便是出自段天凌之手。奇异的是,那字并没有破坏玉珠本身的莹润美感,反而多了一份难言的融洽。 整个鞘身摸上去有种坑坑洼洼熔铸失败的感觉,可若睁眼看去,却又能发现纹路之间隐隐闪烁着红芒,诡异而妖娆。 闻人语眼中有着赞叹,忍不住伸手抽剑。 长剑出鞘,一道红光一闪而逝,随即是一声雀跃低沉地嗡鸣。 “凌儿居然能铸成此等好剑!”莫筱冉赞叹,随即就立刻发现说错了话。 果然,段天凌立刻怒目而视:“什么意思!” “没没没。我就是觉得小五你真的越来越厉害了,这剑恐怕连孔叔都铸不成。” 段天凌好似被戳中了,瞬间忘记刚才莫筱冉的话,软软地道:“孔叔当年是第一铸剑师,和他比起来我还差得远。若不是孔叔帮忙,我也铸不出来这把赤炼。” “赤炼?”闻人语含笑,随即收剑归鞘:“心意收下了,时候不早了,先去休息。明日一早,再让师兄起来和你们见面。” “好!” 第二日清晨,时析睁眼便看到了倚在床边的闻人语,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他。 时析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不解:“心情很好。” “是啊。”闻人语应声,俯身亲了亲他,道:“猜猜我为什么心情好?” 时析侧过身望着他,笑道:“昨日有人来了?” 闻人语挑眉:“听到了?” “有动静,不过睡得沉,没能醒来。” “老三和小五来了。”闻人语笑着看时析猛地坐起身,忍不住摇摇头扶住他。 时析对谁都淡,唯独对这个比他小了五岁的小五疼惜的不行,让他和司徒唯都甚是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没忘了小五。 差不多还有三万字结束_(:зゝ∠)_准备新坑见面吧,小伙砸们 ☆、第八十回 四日之后的深夜,更夫打响三更锣声,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窝在墙角小憩。 深宫之中,禁军成队罗列,强打着精神坚持最后一个时辰的岗。 忽而一阵强风吹来,虽将他们的精神吹的清醒了些,却是眯住了眼睛,禁不住抬手遮挡。 待风过,眼前忽然出现了十几号手持兵器的人,禁军一怔,瞬间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有刺客!”拔刀迎上。 火光一亮,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将巡逻禁军包裹严密,手起刀落便是数百人头落地。伴随着刀剑相接之声,整个宫城伴着火光燃起杀戮之声。 近千名黑衣人武功都要强过外围禁军,不消片刻便已破开武德门,直奔内城而去。 近日来,皇帝越发觉得心浮气躁,连着身体也经常出现虚弱无力地情况。为防止有人看出异样,一直独宿玄坤殿。加上他一直浅眠,几乎是外头的响动一传来,便睁开眼坐了起来。 “外头何事?”皇帝皱紧了眉,低沉道。 守在外殿的内侍快步进来替他披上外衫,躬身行礼:“奴才这就去看看。” 片刻后,内侍步履匆匆进来,神色慌张:“皇上!大皇子带着一千多人马杀入皇宫内城,扬言要清君侧!” “什么!”皇帝大惊。什么清君侧!这不就是光明正大要夺宫吗! 思虑一致,怒气上涌,胸口一阵憋闷后眼前一黑,皇帝直接弯身吐出一大口鲜血。 内侍一晃:“皇上!” “无碍。”皇帝愤愤抹去唇边血迹,抬手道:“扶朕出去!” 段天啸带着一千人马几乎毫发无损地冲入内城,抬眼看到巍峨的乾崆殿,禁不住傲然一笑。 为了那位子,他兢兢业业伏低做小了二十几年,好容易成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却一朝被那个野种翻了盘!好在,如今还是他的,只要今日赢了,所有人的生死命数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众将听令!随我杀入内城,诛尽挟持天子的逆贼!以镇瑜国之威!” “杀!——” 乾崆殿前,白玉石阶之上,一身月白华裳的段天谕负手而立,静静看着那些破城门而入为首的段天啸,唇角微勾,尽是讽刺。 愚蠢之人,到底是没有脑子的。 他身侧,是一身素白长衫,坐于轮椅之上的时析,与手握长鞭,眯着眼看向远处的莫筱冉。而在三人身后,逍卫七人手握长剑,一身肃杀,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杀入敌军之中。 浴血之中的段天啸逐渐缓下杀势,抬眼看向段天谕,正看到那一抹讥嘲的笑意。霎时,双眼通红大喝一声:“逆臣段天谕,还不束手就擒!今日本殿下便要清君侧,立国纲,诛了你这谋朝叛逆的罪臣!” 自玄坤殿直入乾崆殿,刚刚走至门口的皇帝脚步一顿,电光石火间想明了一切。 诚然,段天啸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杀入内宫,甚至血洗乾崆殿前。哪怕胜了,他也是实打实的篡位之君。 可段天谕清白吗?若是他清白,能在养伤之际还及时赶至此处,好似一早就知晓段天啸的计划,只等着瓮中捉鳖?甚至于,当日那场刺杀,他真的是无辜的么?若非那场刺杀,段天啸又是否会杀入皇城?包括那伤,是真的护驾而伤,还是故意为之? 做了几十年皇帝,不消多想,就能辨明因果。 但那又如何?段天啸已是叛臣,除非他今日真的血洗乾崆殿,将段天谕诛于剑下,否则,绝无胜势!而段天谕却已经站稳了至高点,只要拿下段天啸,便无人可阻止他登上储君之位,甚至是皇位! 即使他作为皇帝,也不能。 那么只要稳住段天谕,在合适的时机立段天谕为储,自己便不会有任何危险,还能安安稳稳做自己至高无上的太上皇。 想明了因果,皇帝唯一眯眼,跨步走了出来。 段天谕一顿,回身施礼:“父皇。” 段天啸也看到了皇帝,持刀大喊:“父皇莫惊!儿臣这便诛了这逆臣,救父皇出来!” “段天啸!你还不知错!”皇帝大喝。 “儿臣何错之有!若非段天谕这个小人派人刺杀父皇反嫁祸于儿臣身上,我又何须出此下策……” “皇兄!”段天谕负手失笑:“刺杀的人可是你的人,又怎会是我派出的?莫不是你率军攻入皇城,也是我挑唆的?” “够了!”皇帝怒喝:“段天啸,朕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 “儿臣没错!” “你!咳咳——” “父皇!”段天谕状似一惊,伸手扶住又吐了血的皇帝,沉声道:“你们送父皇入殿,好生伺候着!” “是!” 被人扶着的皇帝侧目看了一眼段天啸,看似十分低落。目光移开后,自莫筱冉和时析身上一扫而过。 莫筱冉只当是没看到。至于时析,他淡淡抬眼,与皇帝目光直视,眼中无波无澜。 就是这个人,因为他的一时疑心,让自己前二十余年都在轮椅上度过。 时析忽而一笑,微微对着皇帝颔首。 皇帝皱眉,却在此时也无法命人拿下他们。 瞧见皇帝退走,段天啸也急了,拔刀直指段天谕:“段天谕!还不束手就擒!” “我很好奇……”段天谕在莫筱冉护卫下缓步走下几阶,笑道:“你是如何确定,自己能成功的?竟然只带着一千来个散漫无纪的江湖人,便想要夺宫?” “莫要血口喷人!究竟是谁要夺宫!”段天啸目呲欲裂。 段天谕摇了摇头,扬唇一笑间满是嘲讽。 这一笑彻底激怒了段天啸,他一声令下,带着人直冲上玉石阶。 时析目光一凝,手下一动轮椅直射百道寒光,眨眼间放倒前排数十人。莫筱冉飞身而起,长鞭一甩,又是带倒五六个人。 随着二人的攻击,周围数千内城禁军拔刀冲出,眨眼将段天啸的人围困。瞬间,双方交战在一起。 江湖人素来散漫无纪,这些人分开勉强算是二流高手,若是与禁军单独对上,或是同等数量对上,自然有胜机。可他们不善配合,又巴望着能多杀人赚取功劳,没一会便乱成一团。不消片刻,便被禁军全数拿下,牢牢制住。 内城禁军之首孔萧然俯身冲着段天谕跪下:“属下孔萧然,拜见二皇子殿下。” 段天谕颔首一笑:“孔将军辛苦了。” 段天啸这还哪里不明白!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连禁军首领都已经是段天谕的人! 禁军首领孔萧然乃是韩老将军的徒弟,与韩烁乃是师兄弟之情。后又心系孟家嫡长孙孟桓兆,自然愿意投靠段天谕。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段天谕笑着望向已经被制住的段天啸,缓步走到他面前。 “大皇兄,当年我回宫之时,你便告诉我,莫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你可知道……你这个位置,乃至于徐氏这个位置,都该是我和母后的?徐氏害我母亲在先,设计将我与凌儿逐出宫外在后。这么些年来,你和她,就没有做过噩梦吗?”段天谕笑着凝视他的双眼:“不要急,你们欠我的,我都会一点一点讨回来,谁都不会落下。” “你!”段天啸一惊,想要说什么,却被段天谕一手点住穴道。 “来人,将逆臣拿下,关入地牢!” 一番接连动怒,皇帝身子一虚,竟是只能卧靠在床上。 此时瞧见段天谕,撑起身子道:“啸……段天啸呢?” “回父皇,逆臣段天啸已被压入地牢,待父皇发令。”段天谕含笑道。 皇帝静静看着他带着笑意地脸,半晌才缓缓道:“设了这么大的局,你也是有心了。” “父皇再说什么?儿臣并不大明白。” “先是设计让老大刺杀,随后又激的老大谋反。现如今,竟是连禁军都掌握在你手中。老二,朕以前,真是小看了你。” 段天谕笑容一滞,随即又恢复自如:“父皇如此冤枉儿臣,儿臣真是心寒。” 皇帝定神望着他,幽幽道:“你身后这两人,是什么来头?” 段天谕看了一眼莫筱冉和时析,只当是没想起来他们没有给皇帝行礼一事,笑道:“儿臣在江湖上十几年,这两位不过是儿臣的好友罢了。” “好友……”皇帝哼笑:“逍遥山庄莫遥独女,浩澜城时家长子。老二,你的好友,身份倒是一个比一个重。” 莫筱冉挠挠脸,一点也没在意自己御前失仪。反倒是段天谕一怔,失笑道:“父皇好眼力。这二位的确不止是好友,还是我的师兄妹。” “时家,逍遥山庄……怪不得,怪不得你能安安稳稳走到现今这个位置。那接下来呢,接下来是不是要朕也给你让开位置,保你顺顺遂遂走上皇位?”皇帝拍了拍床,语气却是平淡至极。 “父皇说哪的话呢?”段天谕悠悠一笑,看似十分淡然:“不知父皇可知道。我回宫后第二年,曾有人意外说起当年我母妃逝世的事情。原来……我母妃不是难产而亡,而是有人故意用药害死了她。这事,父皇可知道?” “你想干什么!”皇帝一惊,警惕地看着他。 段天谕轻笑:“儿臣自是不会做什么。只是……逆王段天啸谋朝篡位,景洪帝怒火攻心而殁。至于儿臣呢……则会拿着传位诏书,光明正大的成为瑜国正统皇帝。” “你!” ☆、第八十一回 皇帝惊怒交加,扶着床沿撑起身子,面上甚至带了几分因惊恐和愤怒所显出的狰狞:“逆子!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声音落下,殿中却还是一片寂静。 皇帝发觉了不对,死死盯着段天谕,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段天谕缓缓一笑,略带嘲讽:“让我猜猜,我亲爱的父皇在等谁?是你忠心的侍从和禁军,还是那些隐在帝王身边的暗卫?” 殿门被推开,身着黑衣的闻人语缓步走了进来,悠悠对着皇帝施了个漫不经心的礼:“草民见过皇上。” 在他进门的一刻,殿中隐匿的三名暗卫,以及随着他走进来的七名暗卫尽数站到他身后。 “闻人语!给我把这个逆子拿下!”皇帝指着段天谕,手指不住颤抖,又忍不住带了一丝溺水之人望见浮木的期望。 可惜,未曾出乎意料,闻人语动也未动。 段天谕浅笑着摇了摇头,冲闻人语颔首:“二师兄辛苦了。” 辛苦这半年多以来一直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卑躬屈膝,辛苦要因为帮他而被迫去执行一些根本毫无意义的任务。辛苦这么些年来,一直对他的精心照顾和保护,辛苦一路上不求回报助他成事,只为了那一份情谊。 这时候,皇帝的反应已经没人会去在意。闻人语淡淡扫了一眼满面绝望的皇帝,轻笑了一声,如同年幼是那样一般,伸手摸了摸段天谕的头。 “本来……我是没打算插手宫中,顶多会在老四行动的时候帮些忙。”闻人语抬眼看向皇帝,面露嘲讽,“只是……谁让你当年要将手伸到我师兄身上。时家兢兢业业几代,却因你一时疑心,而害得我师兄在轮椅上度过二十几年,甚至于几次险些丧命。段锡泽,这是你的报应。” 时析神情微动,却只是握住闻人语的手没有开口。 莫筱冉看了看两人,抱着鞭子笑道:“我是纯粹来凑热闹的。这是我四师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他。不过……废了你几个暗卫的事倒是有我参与,毕竟……这些年你没少派人杀我爹。只可惜了,那几个人是我爹一手为了你培养训练的,最后反倒因为你怕他们背主依旧效命逍遥山庄,而丢了自己的命。” “说到底……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你……你们……”皇帝脸色发青,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段天谕慢悠悠地接口:“还有一个人,父皇还没见过呢。” 闻言,闻人语拍了拍手,殿外逍一逍二护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皇帝目光一凝,看着那张脸,全是惊慌:“晓芹……” “原来父皇还记得母后的闺名……”段天谕讽刺道:“父皇一定没想到吧,我当年带着凌儿离宫,不仅能让自己活下来,活得很好,还能让凌儿也平平安安长大!” 段天凌走到段天谕身边,有些婴儿肥的脸上第一次没带着软软的笑意,望着皇帝的目光也无波无澜,好似再看一个陌生人。 “凌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害死母后的人是谁吗?就是他,就是这个人。这个人明知道陆家忠于他,却还是怕陆家势大影响他的位子。所以徐氏下手令母后惨死,他明知道,却置之不理。甚至于在徐氏放出谣言,设法想要将你杀了的时候,也默认了。你我兄弟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你……全都知道……” “是啊,父皇没想到吧,你不过是放出些线索想要让我和段天啸相互制衡,我却借着这些,将一切都查了个清楚。”段天谕冷冷地看着他:“既然知道了,我又怎会无动于衷,在你面前做那个百依百顺的孝子!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个位子而摒弃一切,乖乖听你摆布?我偏就不如你所愿,欠我的,我都会讨回来!如今……也该是时候送你去见我母后,算算当年的旧怨!” 皇帝的面色已经开始发青,他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闻人语抬手一道指风打在胸口。潜伏已久的毒被这一下彻底击散,霎时扩散充斥心脉,转眼间夺了皇帝的命。 殿中一片寂静,时析刚想开口让人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便听段天凌一声惊呼:“哥!” 段天谕面色发白,身子软软朝着后方倒去。 闻人语身形一闪将人扶住,莫筱冉上前将一早备好的药送入段天谕口中,借着闻人语的内息催发,段天谕的脸色才慢慢好转,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送老四回去。”闻人语下令。 段天谕受的伤太重,短短几日只够伤口好转。毕竟伤了心脉,想要恢复还要好一阵子。为了今日的计划,他专门找邵青柳要了化阳丹,麻痹痛觉振奋精神,只为了坚持到最后。 只是……化阳丹只能支持一时,过后的反噬却也十分痛苦。这之后,段天谕怕是要养上两个月才能下床。 皇帝殡天,朝中文武大臣都慌了一把。随即,大皇子段天啸举兵谋反,得二皇子镇压,皇帝怒极攻心而殁的消息传出。 都是混迹朝堂十几年甚至于几十年的老狐狸,怎么会猜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大皇子大势已去,本就所剩无几的支持者更是缩起头来,生怕段天谕清算他们。 倒是没有愚蠢的人扶持三皇子做傀儡,毕竟他们也不是蠢得。文臣以齐阁老为首,孟家陆家为辅,几乎全数支持段天谕。而武将中韩老将军重出朝堂,加上禁军首领孔萧然,足够震慑全军。再加上皇商一脉司徒家,以及武林势力。这时候在有人反对段天谕登基,那才是真正的脑子有问题。 可让他们惊讶的是,段天谕并没有立时顺遂众意登基。反而是直到齐阁老放出信说,皇帝一早将传位诏书留在他手中,这才光明正大给段天谕正了名分。 至于诏书是真是假,谁在乎? 然,段天谕只是压后登基大典,言明两月后举行。甚至于这两月内,早朝也全部停止。 宫中,齐阁老放下奏折,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一旁的韩老将军抬眼看过来,笑道:“老咯,这么一会就累了?” “可不是。”齐阁老笑着望了一眼守在韩老将军身侧的莫筱冉,道:“我又没这么个儿媳妇在身侧伺候关心,当然比你累得慌。” 韩老将军得瑟的看了一眼一脸淡定,完全没有害羞意思地莫筱冉,笑得开怀:“那是,你那儿媳妇现今还让人绑在床上养伤呢!” 齐阁老脸一黑,禁不住又是满面愁容。 自家那孙子太不争气,到今日还没把人拿下。现下马上就要登基了,日后再想成就什么事,光是御史就能把他们愁死。 另一头,段天谕的寝殿。 “师兄……我真的没事了,不必这么天天窝着。再这么躺下去,我才真是要躺废了。”段天谕头疼地扶额,看着床边自己三位师兄和自家弟弟,一副将要崩溃的模样。 时析淡淡看他一眼,将手中的药材归拢,递给段天凌:“青柳说了你要躺足两个月,就老实呆着。不然小心我让你二师兄去找齐家那小子的麻烦。” 段天谕脸色一僵,顿时不说话了。 闻人语失笑:“我倒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是真能被他降住。当初不还趾高气扬,吊着人家别扭么?” “此一时彼一时。”段天谕敛眉笑道:“如今这时候,我是没没什么可怕的了。顶多日后让御史念叨几句,做出成绩来,还怕有人说我什么不成。” 瑜国并非没有男后的先例,御史总归不会拿不符礼数这一点以死相逼。他们虽是言官,却也懂得审时度势的。 “罢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现下给我安安分分养伤,等两个月后的大典就成。” 齐铭轩最近整个人都不太好,浑浑噩噩的连家门都不想出。 宫中形式大变,祖父已在宫中,有月余没有归家。最重要的是,自己挂念的人是好是坏,自己全然不知。直到此刻,他才深觉自己的没用。 从旁人口中得知,闻人语全力助他平乱,安安稳稳夺下大权。反观自己,除去能在家中等着消息,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在思及当初还想和闻人语一较高下,忍不住就觉得自己蠢。 日后……他成了皇帝,想要做什么就再无需顾忌。那时候,自己恐怕也只能好好做个臣子,不能再有什么肖想了吧。 “少爷,孟家大少爷来访。”小厮跑进来传信。 齐铭轩一怔,让人请了进来。 孟桓兆握着扇子打量了齐铭轩一番,咂舌道::“齐兄看起来精神不济,怕是过得不怎么好吧。” 二人同科,倒还有几分交情,只是算不上什么挚交罢了。 闻言,齐铭轩白他一眼,却是没说什么。 孟桓兆摇头:“行了,别一副遭人抛弃地模样。我表弟说了,让你踏踏实实在家呆着,月后等着二皇子登基,自然有一份大礼等着你。” 齐铭轩怔了一下:“你表弟?谁?” “闻人语。”孟桓兆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请问……你们做好被坑爹的准备了吗! ☆、第八十二回 新帝登基之日,举国上下似乎都十分雀跃。哪怕此时仍在先帝孝期,街面上碍于先帝逝世,不复往日喧嚣热闹,却仍旧遮掩不住百姓之中蔓延着的欣喜和期盼。 江北天灾靠着无官无爵的闻人语查明了真相,随后的一系列安抚和救济虽说是逍遥山庄经手,却全打的是新帝的名号。如今在百姓眼中,新帝不只是位明君,还是位贤君。 或许他们并不关心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可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好是坏却决定了他们的生活是否能够安稳富足。能有一个好皇帝,大家自然求之不得。 齐铭轩倚着门框站在齐府门前,目光发直地看着不远处街面上的热络,眼底一片复杂。 初遇时,那人还是个连宫中的路都认不全的孤苦皇子,偏生走错了认错了,却还是一片温和进退有礼,丝毫看不出他只是初入宫门。而今,那个无所依靠的小皇子终于羽翼丰满,翱翔于他触及不到的高空。他欣慰,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落。 守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其实未尝没有想过会有今日的结局。只是……或许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去想,所以当结局摆在眼前时,才会发现接受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吧。 从今日起,他是君,自己是臣。安安分分守好自己应退居的线,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至于那些不该肖想的,就埋起来不要再想了。 齐铭轩叹息一声,转身回府,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礼服已备好,今日的登基大典,自己该好好记住他最耀眼的时刻。往后,无论是站的远近,都不该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心绪。 挥退了等待为他更衣的侍从,齐铭轩关好房门,慢慢将手放到那套礼服之上,慢慢合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再无半分纷杂。 然后下一刻,门被踹开了…… 门口两个黑衣人气势汹汹地进来,结果被站在床边愣住的齐铭轩吓了一跳。 “你……”齐铭轩半个字还未出口,就被突然闪身到他身后的人一记手刀砍晕,软软朝下倒去。 逍九挠头,看着逍二臂弯里晕过去的齐铭轩,无辜道:“不是说齐家大少爷会功夫么,怎么这么容易就晕过去了?” 逍二面瘫着脸将人好好背到背上,扫他一眼:“今天是四少爷的登基大典,他定然是一直恍惚着。刚刚你突然踹门又被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明明命令是潜进屋子将人迷晕了偷偷带过去,结果这货倒好,直接踹门进来了!先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人肯定不在房中,这时候定然在准备外出事宜。现在好了,傻了吧!逍二面无表情,内心满是腹诽。 逍九继续无辜脸:“谁知道他会什么都不管站在床边发呆啊!齐阁老不在,我琢磨着他肯定要安排府中的事,定然不会守在房中……” “二少爷从来没教过我们,潜伏的时候需要踹门。” “咳咳”逍九干咳一声,敷衍道:“哎呀哎呀,不说了,赶紧把人带过去!四少爷还等着呢!” 祭天台上的帝王一身宫装,年轻的脸上带着肃穆和郑重,以及身为上位者所拥有的威严。 一举一动间,严谨而规范,让一直觉得他未接受过正统皇子教育而可能会出现差错,所以一直捏着汗的礼官目瞪口呆。 有些人,是天生适合做上位者的。 身为先帝帝师,三朝元老。齐阁老的身份足够重,也足够让人信服。他缓缓展开传位诏书,一字一句宣告天下。尔后,文武百官跪拜新帝,高呼万岁。 段天谕淡淡地朝下看了一眼,眼中无波无澜。目光一转,视线落到一旁并未与人同跪的几人身上,眼底带上浅浅的温暖。 闻人语一手握剑,一手握着同他并肩而立的时析回眸看过来,唇畔勾起一抹浅笑。好似那些年中,无论闯下多大的祸,他总会站在他们身后,替他们遮掩摆平。 段天谕笑意更深,一抹怀念映衬在眼底。 他虽未曾感受过血脉亲情,却一直有这些人在身边支持。无所谓身份地位,只因最初聚集在一起,扶持着,依托着,从未背叛,也从未远离。 莫筱冉打量了两人一眼,忍不住撞撞司徒唯:“逍二他们怎么那么久,这都要结束了!” “我觉得……老四让你派人去安排,就不是个很好的主意。逍九那家伙……真的做得好吗?” “我觉得他也就只能做做这种事了。”虽然是自己带出来的人,但莫筱冉丝毫不留情面的鄙夷。 段天凌站在司徒唯身边点点头:“没错!逍九从来只会坏事!” “去!”莫筱冉瞪他:“只会跟着逍九捣乱的人没资格说话!” “那也是你带的!”段天凌瞪圆了大眼睛和她对峙:“莫筱冉!我现在可是小王爷!” 莫筱冉摸摸下巴,满是不在意:“那你也是我师弟。” 估摸着,全天下敢在新帝登基大典上斗嘴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了吧。 有离几人近的官员忍不住抬眼悄悄看过来,却又很快收回视线。 如今能站在这地方,又不必朝新帝跪拜的人,无一不是于皇帝关系密切,且受着新帝无条件信任的人。 他们,未来将是瑜国最特殊的存在。哪怕没有权力爵位,却也是那些权臣将臣无法撼动的存在。 福瑞快步跑到段天谕身边,俯首与他说了些什么。 段天谕一笑,微微抬了下手。 福瑞领命,施礼后转身展开自己手中崭新的圣旨,朗声念出。 伴着圣旨的宣读,一顶宝蓝华轿缓缓停在祭天台下。停稳得一瞬,福瑞的尾音恰好落下。 一个青衣少年走到轿前,埋头进了轿子不知做了些什么。 而在场的百官却是怔愣地看着他们,不敢置信地消化着刚才的旨意。 新帝要立后?登基大典立后没什么问题,可是要立得是谁啊!圣旨没说啊! 紧接着,两个黑衣男子从轿子里扶着一人下来,径直搀扶着送到段天谕身旁。 百官一脸蒙比,段天谕笑意莫测。 而被人敲晕了带走,路上又不知何时被换上了一身华凤锦袍的齐铭轩更是满脸茫然,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 总觉得……这不像是封后……倒像是要杀猪祭天啊…… 齐阁老摸了摸下巴,脸色有点不太好。 他怎么觉得他孙子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呢? 或许是正常登基大典以及封后仪式太过草率甚至是奇葩,将那些言官御史打的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反应,所以直到结束都没有人反驳。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大典已经结束,一切都木已成舟。 回宫的路上,帝后同座御辇。京都百姓跪伏相迎,一派祥和。 齐铭轩还是一脸恍惚,似乎仍旧未回过神。 段天谕侧目看向他,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 手上的温暖惊醒了神游中的齐铭轩,他恍惚回神看向身旁的帝王,目光中仍旧带着点茫然。 “如何?”段天谕微微一笑,“皇后对朕的安排……可还满意?” “你……一开始就打算着封我为后?”齐铭轩怔怔的看着他,仍旧不敢置信。 原本该遥不可及的突然变为现实,这种恍惚感让他如置身于梦境,不是不醒,是不敢醒。 “不是。”段天谕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又抬眼看向远处:“应当是从我确定自己会赢得那天吧。一开始将你排除在外,只不过不想在输了以后,将你也赔了进去。” 这偌大皇宫中得来不易的温暖,自己坠入低谷的一缕阳光。在没有成为定局前,他不敢轻易握在手中。 毕竟,他本该是傲然的世家子弟,有才华,有谋略,有朝一日定然是能一飞冲天的。如今将他困于身旁,束缚在这深宫之中,已经是自私了。 齐铭轩沉默着。段明轩没有听到他接话,莫名有一丝不安,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又紧了几分。 许久之后,带着点咬牙切齿地声音传到一直未敢回头的人耳中:“所以……敲晕我不是你安排的?” “敲晕你?”段天谕怔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狠狠咬牙:“好你个逍九!” 凑在下头正看帝后说悄悄话看的热闹的逍九:“……”有点冷是不是错觉? 于是,宫中晚宴时分,本来能同其余十八卫以及韩烁手下的低阶将士同乐的逍九,凄凄惨惨地蹲在御花园修整花草。 被勒令不许喝酒,又嫌宴厅太过吵闹的段天凌托着下巴坐在假山上,看着苦逼的逍九,幸灾乐祸:“小九子……你说说你啊,对谁下手不好,偏要打晕我嫂子!活该!” 欲哭无泪的逍九:“打晕皇后的人真的不是我啊……” 抱着酒坛看众人玩闹的逍二:嘶……好像忘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全程懵逼的皇后23333 ☆、第三十八回 宫宴的气氛看似热络,实则怪异地出奇。 且不说那位全程茫然脸,明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升官升这么快的新后,光是位置的安排就足以让人揣摩。 新帝登基,陆家身为母族,自然出力不少,排在首位与阁老之流同席无人敢多嘴。韩孟两家虽平素低调,却不掩势大。更有先皇后陆氏的情意在,也没少帮忙,故而位列下首。 让人出乎意料又意料之内的是,先前祭天大典上没有跪拜的几人,除去新上任的小王爷段天凌外,竟是皆被安排在新帝右手下首。至于小王爷段天凌,早就跑的没影了。 不少人在猜测这几人的身份,一传二这样传了满席,却也没传出个所以然来。 然,多数人还是在盯着闻人语。 闻人语是先皇手中的一把刀,行事作风凌厉,这半年多以来破坏了不少人的安排布局,得了不少记恨。新帝登基之后,不少人都在等着看新帝清算他这个无官无爵游走在边缘之地的人。结果新帝出其不意,不光祭天大典免去他跪拜之礼,还在宫宴上堂而皇之将人安排在首席,这里头的意思,可要好好琢磨一番。 更何况,左右首席一众人,尤其是陆韩孟三家年轻一代,竟是都和闻人语很熟悉的模样。起初心里有打算的人一惊,不由得开始猜测闻人语最初到底是先皇的刀还是新帝的刀。 索性,段天谕没有再给众人猜测的机会。宫宴过半,该赏的赏完,段天谕转了转酒杯,投下个惊雷。 “浩澜时家驻守浩澜多年,功劳甚大,特立三子为世子。长子时析才行兼备,封一品安国侯。” “闻人氏闻人语大才,后诛叛臣有功,特封肃亲王,行监国之权。” “莫氏筱冉德才兼备,救驾有功,封长月公主。特准轮值大理寺及刑部,佐案件审查。” …… 厅中一阵冷场,却是没人敢开口说什么。 陆韩孟三家子孙辈都是有官职的,只能提一提,不能再特例封赏。齐家唯一的孙子成了皇后,已经是普天之下最高的恩泽。至于邵青柳,陆言之早就和段天谕通过气,不打算让那傻子过了明面,生怕有人惦记。 但就这三个,足以让人惊掉下巴。 感情那位一直坐在轮椅中,却不掩风华霁月的公子就是时家长子。有人想起时家一直不显山露水的二公子,顿时感叹时家会生。老大老三一个侯爷一个世子,这已经代表了新帝无上的信任。自然,二公子那个隐晦的质子身份算是没用了,日后何愁不会有风光? 还有闻人语,祖上三代费足了劲挣了个三品侯爷,结果一朝被他自己推翻了,转脸新皇登基,直接封了一品亲王。虽未赐封地,可哪朝哪代异姓亲王的头一代不是风风光光,位高权重的? 最后还有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公主。公主也就算了,你皇帝认个妹妹没人敢说什么,但后面那轮值大理寺刑部是怎么回事?谁家公主有事没事跑去跟人审案子的?还佐案件调查?皇上您不如直接说让公主亲自查案得了!这么大尊神摆那,刑部和大理寺敢开口吗! 一众官员喜气洋洋的庆贺,内心已经咆哮如虎。 然,新帝加赏从龙之功臣,没人敢多说什么。新帝初登基你就上去找不痛快,那不是找死吗! 谁让他们的新帝太特殊,从龙的人大多都是无官无爵的。人家一步登天是人家的能耐,你没被牵连着入狱丢命就已经该万事大吉,还折腾什么劲。 撇去众人腹诽不谈,有心思明白的已经看出来了,新帝这是在朝他们亮底牌。 这些人无官无爵没有权力就能一力助成新帝登基,如今位高权重,还能容得别人挑衅新帝?想要做什么,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其实不得不说大家都想多了。段天谕挑这么个时候突然公布,无非是想让这三人没有推辞的机会。 别人不了解,段天谕还能不知道他的师兄师妹吗?想给个身份得累死,哪怕他是皇帝他们也不怕的。毕竟当年知道他身份后,打头先揍他的就是闻人语。理由是他太怂。 刚十岁的段天谕简直欲哭无泪。他是想不怂啊,可他那时候才八岁,手里什么都没有,不怂能怎么着。 话转回来,三颗惊雷如水,换得一众大臣心底滔天巨浪。但看被封赏的三人,先是一阵错愕,随即全是一副无奈地表情瞧着上位的君主。 如段天谕了解他们一般,他们也太了解段天谕的念头。 可事已成定局,他们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驳段天谕的面子,只能无奈地谢恩。 莫筱冉倒还算是开心。她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查案子。只不过水平半斤八两,自己挑不来大梁。有了刑部和大理寺帮忙,算是如鱼得水了。 至于公主的身份……谁在乎,多个头衔没人敢惹呗。 莫筱冉笑眯眯地喝了口酒,满心都是未来好生活的期盼。 特例安排在她身边的韩烁手一顿,感觉心如刀绞。 心上人能干他知道,所以一直不敢去提亲。结果好容易下定决心了,现在心上人成公主了。尚公主的都是大才之人,他虽说有战功在身,可还没那么大脸。 韩烁有点想哭,整张脸都黑了。 段天谕不经意看过去,突然反应过来。 于是…… “韩将军镇守中岩关十数年,可有什么想让朕赏你的?”说出来朕就如了你的愿,要是真这么怂,还想娶我师妹,那就是做梦! 莫筱冉愣了一下,抱着酒坛子幸灾乐祸地看着韩烁,显然还没想到这一茬。 经此一闹,不少人的目光也放在韩烁身上。 皇上……这是又打算做啥? 韩烁捏紧了酒杯,半晌缓缓放下,一咬牙走出列跪地施礼:“臣恳请皇上赐婚!” 韩老将军眼睛一亮,暗暗给儿子加油鼓气! “臣心仪长月公主许久,此生愿只娶一人偕老,望皇上成全!” 段天谕笑眯眯地看向怔住的莫筱冉,笑道:“公主可愿?” “哦……”莫筱冉回过神,摸了摸下巴,笑道:“那就准了!” ‘噗--’不少人一口酒喷了出来。 这新公主胆子略大啊,这是替皇上下令呢?还有,这样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段天谕倒是没在意,也乐悠悠的点头:“公主说准了,那就准了,韩将军,回家好好准备聘礼。若是亏待了朕这个妹妹,朕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臣,领旨谢恩!” 坐回去之后,不理会众人打量二人的目光,韩烁红着老脸正襟危坐,一句话都不说,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莫筱冉。 莫筱冉看了他半晌,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我说……你胆子刚才都用完了啊?这会怎么不敢看我了?” 韩烁一僵,垂眼没说话。 他不是不敢,他是怕莫筱冉不愿意。 手背一暖,韩烁垂眸看去,便看到一只白皙娇嫩的手。那双手能杀敌诛将,也能治病救人。有寻常女儿家的温婉,却更多的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特殊。 反手,握住。淡淡地温馨在两人间氤氲,却还是没能让战场之上号令千军的将军鼓足勇气回头看她一眼。 说好一切结束回来提亲,如今……算是达成所愿了吧。 时析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一直看着两人的互动,手中不自觉又举杯。下一刻,酒杯直接被人夺去。时析下意识看过去,正看到闻人语不赞同的眼神。 “今晚喝了不少,不许再喝了。” 时析也不恼,略微放松了几分靠回轮椅,侧目看他:“肃亲王,你师妹可是要出嫁了,可准备好嫁妆了?” “有师傅,不用我着急。”他都能想象到莫筱冉成婚时的热闹了。 大厅中好容易热络起来。宴厅之外忽然飞身进来五个白衣男子,各个风姿卓越,一表人才。 在场的人皆是一怔,要不是看对方没有出手的意思,恐怕护驾都要喊了出来。 反倒是上首几人一怔。 别人不知道这是谁,他们可是清楚得很。 跟了莫遥几十年的侍从,在江湖上也是名号颇响的逍遥仕。 问题是……他们来干啥? 段天谕看向闻人语,用眼神发问。 闻人语略微摇头,也是不解。 下一刻,就见为首一人取出个盒子,径直交到莫筱冉手中,冲段天谕作揖,言笑晏晏:“逍遥山庄逍遥仕奉庄主之命,来贺四公子登基大典。夫人刚刚研制的九转还魂丹,特此奉上。庄主有言,若是小姐得了良人,还请四公子下旨赐婚,包办嫁妆!” 新帝是逍遥山庄四公子,这么重身份足够天下人震惊了。 逍遥山庄是已经神化了的存在,他们的帝王却是其中一员。代表着武林朝堂,不管在哪,新帝都是说得上话的。 当然,现在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逍遥山庄庄主你能不能再抠一点!闺女的嫁妆都不肯出,还要自己徒弟出啊! 闻人语默默抹了把脸,根本不想理会站后头冲他挤眉弄眼的四人。 有这么个师傅,真的觉得很丢人啊…… 段天谕心情也很复杂。 师傅,徒弟穷啊…… 作者有话要说:段天谕:师傅!徒弟穷啊—— 莫遥:老子管你那么多!我家闺女跟着你拼死拼活打天下,出个嫁妆怎么你了!那还是你师妹呢! 闻人语、时析、段天凌:【幸灾乐祸脸】 逍遥山庄最有钱的人——司徒唯:还好我低调【擦汗】 ☆、第八十四回 朝廷与江湖看似无甚关联,甚至许多江湖人时常将不与朝廷多做牵连挂在嘴边。可,又有多少是真真正正毫无关联的。 逍遥山庄的存在已经被神化,但这样的存在如何不能引起忌惮。先帝在世,身边的暗卫是逍遥山庄庄主莫遥因着一份情谊替他培训出来的,一用就是几十年,几乎没出过差错。 可饶是如此,先帝仍旧没有放弃查逍遥山庄的所在和势力。 如今可倒好,新帝直接成了逍遥山庄的人。若不是他们知道段天谕不是别人假冒的,恐怕还真要怀疑逍遥山庄是不是培养了个傀儡来控制朝堂江湖。 不过……这样的身份一出,大家的心思又都震了震。 新帝是逍遥山庄的四公子,那么这一场权位之战,逍遥山庄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而突然封赏闻人语三人,又是否代表他们也是逍遥山庄的人?至于莫筱冉,那就不需要想了,所谓的小姐,只有可能是她。 越想越是心惊,若是新帝稍微弱势一点,怕是以后免不了就会出现逍遥山庄控制傀儡皇帝掌控瑜国大权的谣言。 不过,莫遥倒是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徒弟素来有信心。之所以来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给自己徒弟撑场子。 自己徒弟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好容易站在这个位置上还要被人百般猜疑。那好啊,皇位上的不止是皇帝,还是我莫遥的徒弟,你们想要有什么动作,就来掂量掂量。若不想前脚设了套,后脚就被人把明里暗里做过的事都挖干净,你大可以去冲着我徒弟使坏。 不得不说,莫遥十分任性肆意。 可师傅扔了这么大一颗雷,做徒弟的不能不管啊! 闻人语头疼地抚了抚额,和段天谕对了个眼神悄然离席。 或许有人注意到了,却也没人敢说什么。 逍遥仕五人出来后,在素华宫等着闻人语的到来。 这里是前朝冷宫,一直沿用至今。先帝的继后徐氏在新帝登基之前就被在这里赐死,所以现在这地方没人敢靠近,生怕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闻人语到的时候,正看到五人一人抱着只烧鸡乱没形象的啃。 扶额,闻人语头痛万分:“你们是专门来添乱的吗!” 何瞿顶着老脸卖萌:“二公子哪的话,我们明明是来给四公子撑腰的。朝堂多乱啊,没个有力度的身份,四公子不得被欺负死。” “算了算了。”闻人语无力:“师傅让你们来,还有什么要说的没?” 几人互相看看,最后还是把为首的何瞿推了出来。何瞿一闭眼,冒着被揍的风险一连串说完:“庄主说,二公子要是入朝为官,他就让人把大公子绑回去接手山庄!” “……”闻人语真是什么都不想说了。这种损招,不用想都是他师娘想出来的。 何瞿不怕死的蹭到他身边:“来的时候正巧听着四公子赐婚给小姐,那人是谁啊?” “韩家独子,镇守中岩关的威武将军。”说完,一顿:“你们要做什么?” 赵青笑嘻嘻接话:“没什么大事,就是小姐有了心上人我们总要帮庄主考教一下。不然,回去没法交差啊!” 闻人语摇摇头:“成了,去就去吧。不过先说好,那人可与我是旧识,你们下手有点分寸。” 五人连连点头,随即扔下烧鸡一溜没了影子。 其实说是考教,倒不如说是他们在山庄憋了这么久,想去找个人磨磨爪子。毕竟莫筱冉是被师兄弟们千娇万宠长大的,若是韩烁为人真的不过关,打头不同意的就是闻人语他们。 于是,新帝第一天上朝,威武将军就请了病假。据当日上门的人传出,威武将军鼻青脸肿,十分惨烈。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闻人语负手慢慢朝着宴厅的方向走,犹豫了片刻,又转身换了个方向,脑子里是方才逍遥仕留下的话。 他师父虽说行事不羁,又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师娘在,但从不会有如此任性的要求。之所以这么说,闻人语也能猜出些理由来。 人总是贪心不足的。身处高位之后,未必不会想要索取更多。而要付出的代价,无非就成了亲情和信任。 他们与段天谕自小长大,若是一直都生活在逍遥山庄,自然不会有面临这样的局面的一天。可现在段天谕成了皇帝,哪怕再信任他们,都难免会有顾虑。 更何况,今日给了他们,尤其是闻人语这么大的权力,来日未必不会后悔。 若想师兄弟间的情分不变,只能退出这个权力圈子,做段天谕随时可以依靠,却又不会顾忌的依仗。 闻人语懂得,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爵位,也从没有打算会留在朝堂。 夜色渐臣,小道尽头的身影在月色之下十分显眼。 闻人语晃了晃神,忽然想起初见时的情形。 那时他不过刚满十岁,却已经照顾了时析和司徒唯多年。骤然多了两个师弟,也不过是又多了两份责任。 秉着作为师兄的责任,他安排好两个新师弟的住处起居,又打算和师弟交流一下感情。 结果刚一坐下,大的那个就退后了几米远,手中还小心翼翼拍着襁褓中的那个小的。 段天谕像一只小兽,明明自己都疲惫不堪,却还是不忘了尽全力护着襁褓中的弟弟。哪怕……那个小小的襁褓于他而言,十分沉重。 最初的日子里,段天谕甚至不放心襁褓中的段天凌交由别人看管。十二个时辰全数守在身边,旁人一举一动都要亲自盯着。直到半月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在闻人语亲自照顾下,才渐渐缓了过来。 可纵然是这样,也整整用了一年时间才打开心房。在那之后,段天谕便成了他的小跟班,无论做什么都死死跟着。 现如今……自己身后的小尾巴长大了,成了万人之上的君主,担着比自己更重的职责。闻人语轻笑,忽而有了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师兄?”小路尽头的人闻声看过来,笑容中摒去了方才一直带着的威严,如同平日一般。 闻人语快步走过去与他并肩,缓缓朝着同样的方向走去:“怎得跑这来了,今日怎么说也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就把皇后扔在寝宫里?” “铭轩知道我来。”段天谕笑道:“让师兄说的我好似负心人一般。” “差不远了。闷着憋着不肯和人说实话,结果一转脸直接把人强娶入宫。也就是齐铭轩让着你,否则换个人,怕是早就闹起来了。” 段天谕笑得眉眼弯弯,语气中满是温暖:“我知道他好。” “知道就要好好守着,能得这么个人太难得,别让人家心寒。” “嗯。” 二人一路说着闲话,从御膳房取了酒,径自坐上了勉政殿的屋顶。一路上避过了下人禁卫,没有一个人发现。 金线精绣而成的龙纹衣摆被随意散在一旁,段天谕一点也不顾及帝王仪容,跟着闻人语席地而坐朝后一仰。 “之前我还在想,不知此生还会不会有机会同坐一席,好好喝一回酒。”段天谕眯了眯眼,举着酒坛看:“没想到,竟是这么快就实现了。” “日后你想什么时候喝不都有人陪你。”闻人语漫不经心地道。 “不一样……能和我这么松快的喝的,也就师兄你了。”段天谕看似感慨,却难免带上几分试探。 闻人语一顿,回眸看过来:“日后,还有老三老五他们,再不济,还有筱冉在。” “所以,你到底还是要走。”段天谕坐起身与他对视,“师兄,留下来帮我不好吗?” 闻人语笑笑:“师父说,若是我留下来,就要把大师兄绑回去。你师兄我素来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还是算了吧。” 段天谕一怔,苦笑:“果然,只要涉及大师兄,你无论什么事都会妥协。” “老四。”闻人语沉默了一瞬,突然开口:“你错了,这一次我不是因为大师兄妥协。”他抬眼看过来,目光澄澈而干净:“我是你师兄,无论任何时候都会护着你帮着你,哪怕这世间你无人敢信,我希望最后的一份依靠能由我帮你守着。” “你如今已是帝王,或许现在觉得你我兄弟情分尚在,永远不会怀疑。可,未来呢?你到底是一国之君,一个手握重权的异姓王,不管何时都是一份威胁。” “更何况……我也不能对你保证我永远不会改变。人心难测,谁能预料到以后的事情呢……” 闻人语笑笑,与呆怔着的段天谕碰了碰酒坛:“所以,作为你的师兄,我要帮你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危险。哪怕……这份危险是因我而生。” “其实这样也好,我替你看看偌大江湖,看看黎民苍生。你高居庙堂,也许看不清事态全貌,有我在,总会有一份确切的消息。” “而且……就算离开了……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为兄总会回来帮你。” 段天谕抿了抿唇,“师兄……” 许久之后,他敛去所有的不舍,洒然一笑:“好!那就请师兄替我好好看看民生百态,若是有朝一日我做错了,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好。” 作者有话要说:噢,我记错了,是明天成亲。 PS:桶哥顶着大雨一路狂奔回家,整个人都湿的透透的。 这个天气简直没法愉快玩耍。中午睡前还想着下午要是还下雨我就换长裤长袖然后拿伞,结果我去上班的时候雨停了,超级热!然后下班的时候下的那么大!还那么冷!要炸! ☆、第八十五回 长月公主大婚,皇帝亲赐嫁妆六十抬,皇商司徒家、肃亲王闻人语、时家大少爷伙同又添了六十抬。一百二十抬嫁妆全无大件,结结实实的每一抬都要由四个壮年汉子齐力扛着。可谓是真正的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京城百姓哗然,一大早守在肃亲王府门前的街上等着看迎亲。 肃亲王府,珠玉楼台的小阁中,尽是女子的声音。 那是闻人语专门替莫筱冉备下的闺房。 虽说莫筱冉如今已经是公主之身,在王府有闺房多少有些不合礼数,但架不住皇帝和亲王都疼妹妹,各自备下屋子宫殿装饰一新,生怕莫筱冉住不惯。哪怕……从这一日起,这屋子怕是没什么用了。 宫内和王府的两处屋子几乎同时布置妥当,段天谕和闻人语传给莫筱冉的话都无二意。归根结底不过一句:若是韩烁敢欺负你,收拾东西回家来,师兄帮你去揍他! 新帝初登基,公主从宫内外嫁多有不便,于是这待嫁之处便换做了肃亲王福。 此时那闺房之中,京中有名的女子差不多到了个齐全,加上齐孟时三家的掌家夫人,以及前些时日刚到的傅清淑,可谓是好不热闹。 傅清淑替女儿簪好发髻,眉宇间有些许愁容,透过镜子同莫筱冉对视。 “到底是嫁了人,日后不能再任性了。官家不比江湖,规矩到底是多。若是……若是实在过的不顺心,便来信给你师兄和你爹,我们不会看着你受苦不管的。” 莫筱冉眉眼一弯,笑容恬淡:“娘,你担心什么,女儿何时是会吃亏的主了。” 傅清淑温婉一笑,没了平日在莫遥面前的任性娇俏,全然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关怀和慈爱:“冉儿大了,不用娘替你操心了。以后啊,和姑爷好好过日子,娘等着抱外孙呢。” “好啊。”莫筱冉浑然不在意,一点矜持都不带:“以后给娘好几个外孙抱,娘可不能嫌烦!” 屋中几个未嫁的姑娘略带羞涩地打趣几句,眼神中却满是艳羡。 若换做从前,这么一个平白提上来的公主或许她们也要捧着,却打心眼里不会重视。可这位不同,不光是新帝和肃亲王疼宠着的师妹,更是江湖上有名的逍遥山庄的大小姐。再加上那一身本事,以及日后将要游走刑部和大理寺的职权。任何一样,都是让他们倾羡的。 虽为女子,但自幼饱读诗书,更是跟着父兄耳濡目染,又有哪个是真的没有一点点抱负的。不过是因为没有机会,也不能动这份心思罢了。 不过……如今开了这么个先例,或许自己真有本事也愿意拼上一把的话,未必只能徒劳等着嫁人,相夫教子劳碌一生。 几个待嫁的姑娘相视一眼,看向莫筱冉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期许和勇气。 莫筱冉透过铜镜看过去,唇边浅笑渐深,却丝毫未有什么不该有的破绽。 一旁齐家夫人叹道:“筱冉这性子,怕是临上花轿也哭不出来了。好在韩家不是注重这些的,否则还要让人说道。” “哭什么。”傅清淑眉头一扬,没了方才的忧心忡忡:“我家姑娘嫁人就要高高兴兴的嫁,那些虚的礼数该有的有,不该有的完全没必要!又不是去受委屈的,为何要哭!” “正是!”窗外一个满含笑意地男声传来,伴着几声叩窗声,莫遥道:“我莫遥的女儿素来不是那副娇柔性子,何须要整这么一出!冉儿,为父来告诉你一声,你师兄几个可是做好准备为难姑爷了,今晚上姑爷大概是需要你来上药了。” 屋中瞬间笑作一团,一群人嘻嘻哈哈打趣着莫筱冉,完全没有别家依依不舍的分别气息。 傅清淑柳眉一横,怒道:“你个老不休!这时候跑来做什么,赶紧滚!” 莫遥轻咳了一声,顺势溜了。 虽说他们不拘小节,可该遵的礼还是守着。莫遥也是相见闺女想得厉害,否则也不会专跑到窗外凑上句热闹。 另一头,肃亲王府大门前,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走过来。韩烁红着一张脸,眼睛冒着光的透过门前一溜四道人影朝里看。只可惜,他注定看不到什么。 时析闻人语司徒唯段天凌一字排开,死死守住门口不让人踏进半分。闻人语负手道:“一人二十招,若是还能爬起来,今日就让你进门。” 韩烁苦笑:“老弟,你哥哥我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你就这么让我为难?”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这四个都是逍遥山庄庄主莫遥亲传的徒弟,哪一个单拎出来揍他都不成问题,更何况是一人二十招。莫说爬起来,要真是动手,他能不能清醒着都还是问题。 段天凌摸摸鼻子,笑得一脸灿烂:“不管!里头可是我师姐,我们不护着谁护着!韩将军,你是接还是不接啊……” 韩烁苦笑一声,下马作揖:“能不接吗,今日就是爬,也得把媳妇接回去!” 话音一落,身后一群人大笑出声。 时析碾了碾扇柄,略带笑意的伸手请示。韩烁回了一礼,瞬间出拳迎上。 坐了二十几年的轮椅,若论近身功夫,时析怕是几人里头最弱的。可饶是如此,这二十招韩烁也仅仅只险胜半招。 喘了口气,回眸看向另外三人。 闻人语后退一步,扫了段天凌一眼。段天凌颔首,笑着上前一步,道:“韩将军,得罪了。” 段天凌年纪小,和莫筱冉几乎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不是司徒唯先下手为强,未必两人不能有什么牵扯。 虽说……莫筱冉口味奇特,大概是对这种带着几分稚气的孩子没什么兴趣。 打小上房揭瓦上树捉鸟的事没少做,段天凌的轻功即便比不上闻人语和莫筱冉,却也是数得上的。身影飘忽间抽空攻击,二十招下来韩烁几乎没碰到他几回。身影分开后,韩烁浑身酸疼,忍不住呲了呲牙。 这厢段天凌刚退下,司徒唯就上前一步。唇边笑意渐深,却怎么看怎么带着几分算计。 “在下是生意人,虽说二十招不算难,却也不必硬是如此。不若,将军选吧,是接我二十招,还是拿银子来过这一关呢?” 闻人语斜了他一眼,却愣是被司徒唯的厚脸皮给扛了下来。 韩烁松了口气,忍不住感叹终于有个按套路来的。 刚想着人递银子上来,就见司徒唯拍拍手,两个小子捧着个大酒坛子蹲到面前。 “单谈银子多俗气,将军征战沙场,想来力气不错。不若,就看看一炷香内,能否拿银子填满这坛子?” 一旁不懂的百姓忍不住低声交谈,议论纷纷。 银子多大的块,填满个坛子还不是小事? 结果韩烁却是苦了脸。可没办法,再难他也得受着。 一锭锭银子握在手中,靠着内息和力道碾碎成粉,尽数落在坛子里。这一炷香内,围观的百姓几乎都傻眼了。 见过会玩的,可还没见过这么玩的。这是成心不想让人娶吧! 韩烁虽苦恼,却还是心甘情愿受着。他知道,自家娘子这几个师兄都是真心疼她的,出难题也不过是为了给他下马威,好让他日后珍惜。 一炷香后,韩烁的手已经没了知觉,软的怕是缰绳都握不住。 闻人语看着那被填满的坛子,笑着上前一步:“韩大哥,该我了。” “兄弟,手下留情。”韩烁换只手抹了把脸,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这可是最强的一个,还是跟他最亲近的一个。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这小子对自己人也不会手软的。 闻人语笑得淡然,语气却是虚伪之极:“韩大哥放心,兄弟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下不来台不是?” 话音一落,就见一个蓝衣公子拍了拍韩烁的肩:“新娘子有人守阵,新郎官也不能不带人破阵。不如这一关,就由我来?” 这下子苦脸的换成了闻人语:“表哥,你这是难为我么?” 孟桓兆摇着扇子悠哉道:“你表哥我弱不禁风,怎么可能和你动武。”说着,朝后勾了勾手指。 然后闻人语就眼睁睁看着禁军首领孔萧然站在他表哥身后,一副任凭安排的模样。 “二十招,让他来接。”孟桓兆笑得像只狐狸。 孔萧然拱手:“王爷,得罪了。” 若是换成韩烁,闻人语或许还动几分真功夫。可面前这个可是他表哥的人,哪怕他胆子再大也是不能过分的。 二十招草草过了,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一旁的韩烁瞬间精神起来:“这下我能进去了吧?” “等等!”人群外围传来个声音,众人望过去,正见段天谕被一众侍卫拥在中间,缓步朝着这头走来。 “叩见吾皇!”众人施礼。 段天谕抬了抬手免礼,笑道:“今日朕是来给妹妹压阵的。爱卿啊,想娶朕的妹妹,可还得过了朕这一关。” 韩烁倒吸了口气,都快哭出来了。 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皇上动手啊。 还没愁完,就见跟着皇帝身后的轿子里,齐铭轩走下来,径直走到韩烁身边,略带雀跃挑衅地看着段天谕:“皇上,韩将军可是我兄弟,这一关不如就由我代他?” 段天谕轻笑着摇摇头,退开一步妥协:“罢了罢了,皇后替你求情,那朕就放过你吧。” 陆言之在人群中捂脸:这都什么事啊,谁家成个亲能这么大排场,皇帝和皇后都要干架了! 莫筱冉坐在屋中,耳边是众人的吉祥话,身后是母亲浅声的教导和关心。不由得,轻笑一声。 前一世她孤苦无依,拼着一身骨气考上法医,以为终于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好好过日子,结果一场车祸把她送到了这里。 再睁眼,她有了对她百般疼爱的父母,和五个纵着她的师兄弟。十几年任性肆意,却从没有人嫌她一句不好。 她不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有了奇遇便想大放异彩,对着属不属于自己的都要动几分心思。有人宠着她,她受着,却不会任意挥霍。 她希望所有关心她的人都能幸福,希望这样安逸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 这一世,她看尽了世间百态,却也被身边人的幸福暖了心。但不可否认,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会有一份幸福握在自己手中。 而今,那个平素在她面前呆兮兮,战场上却是一身凌厉的人正守在门口,一心要与她共度一生。说一句感动或是期盼,都太过肤浅。 有人交予她一片真心,她自当还以一片深情。 门外,闻人语推门而入,抬眸看向莫筱冉:“师妹,为兄来送你上轿。” 鲜红的盖头遮住凤冠娇颜,莫筱冉被母亲扶着趴到闻人语背上,感受着那自小给她一片温暖安全的背脊,浅浅笑开。眸中,水波漾开,缓缓低落到那人黑衣的领间。 闻人语托着她的背轻轻拍了拍,哑声安抚:“别哭,日后若是受了欺负,师兄帮你报仇。” 没有回话,只有轻轻的点头。 她有了世间最好的父母,最好的兄长。即便是可能会有不顺遂,又怎么会受得了欺负。何况……那人,也是舍不得欺负她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韩大将军的洞房花烛—— 莫筱冉: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蹲起做完去洗澡,然后再上来。 韩烁【苦瓜脸】:媳妇,这是洞房,不是军营 莫筱冉:不行!必须做!【否则拿什么振妻纲!】 ……一个时辰后 韩烁:媳妇!我回来啦! 莫筱冉:呼…… 韩烁:……【鼓捣鼓捣把人弄醒】 韩烁:媳妇,我手疼,三师兄让我捏了四百两银子末呢! 莫筱冉:……唔……啊?疼啊……那剁了吧 韩烁:…… ☆、第八十六回 喜堂之上,韩老将军和韩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哪还有当年征战沙场夫妻双煞的气场。 他们的儿子他们最清楚,战场上是精明睿智,平素却是呆笨的很。若说只是呆一些好歹还有救,偏生他还从来不多看别家姑娘一眼,在京中成日跟着孟家小子混在一块,在军中更是和那些兵将在一起。 老两口不是不能接受儿子和个男人在一起,但他韩家素来一脉单传,又从不纳妾。若是真跟个男人在一块,那岂不是要断子绝孙的节奏? 这也就算了,如果儿子真看上了,他们也不能强行阻止不是? 关键是别人家的姑娘小子到了岁数都有了心仪的人,就连那成日贼眉溜眼老算计人的孟家小子都有了人惦记,就他家儿子老大个人了还是光棍一条,放谁谁不愁? 如今可算是放了心了。打从第一眼见到莫筱冉,韩老将军和韩夫人就认下了这个媳妇。且不说自己儿子盯着人姑娘明明臊的话都说不利索,偏生连眼都不舍得移一下,不是真惦记上了还能是什么? 更何况这姑娘大气又利落,虽说少了点寻常姑娘的矜持,但一看就是个善的,日后也定然是个敬重父母长辈的孝顺孩子。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姑娘啊!还是个能打能杀又能给儿子做帮手的姑娘啊! 反正他韩家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如今得了新帝青眼,更是走哪都让人敬着,不差媳妇会不会那些琐事。反倒是他儿子,没准哪天就要上战场,有了这么个媳妇在,不光能随时在身边照料,关键时刻还能大展神威帮着他儿子,真是再好不过的! 更何况……瞧着他家儿子那痴劲,恐怕孙子没多久就能有了! 想到这里,韩夫人更是乐得都快飞起来了。 新郎官一身喜服立在一旁,目光不错的盯着被喜娘掀开轿帘,缓缓扶下来的妻子。虽说手上还是松软无力的,但脑中眼里早就没了别的,全然是将要嫁与自己为妻的女子。 孟桓兆一耸肩把自己肩膀上那只手臂拱下去,瞅着自己打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忍不住咂舌: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什么叫百炼钢化绕指柔?换做几年前,给他是个脑子他也想不到韩烁有一天能成这德行,对这个姑娘温柔到这种地步! 孔萧然纵容地收回手,看着他那副感慨的小眼神,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想起初时他还因为孟桓兆和韩烁关系亲近而吃味,现在就觉得越发可笑。别说他家这位只当韩烁是兄弟,就瞧着韩烁瞧着新娘子的眼神就知道,那份情怕是不比他们这些人彼此之间差。 思及新帝的旨意,孔萧然暗暗咂舌,这位嫂夫人以后怕是也不简单啊…… 喜绸相连,夫妻二人各执一边。韩烁略一犹豫,借着宽袖遮掩微一错手,将握着喜绸的手攥紧手中。微微汗湿的手触及到温软滑嫩的指尖,韩烁眼底的光芒一瞬间透亮。 盼了那么久,总算是娶到了啊…… 在场众人哪个不是人精,这一番小动作也就韩烁觉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早就被人看到眼中。 闻人语负手站在时析身边,忍不住摇了摇头,却也将心底的一份担忧放了下去。 韩烁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他疼了十几年的师妹交到这人手上,让他再放心不过。 一拜父母恩, 二拜天地缘, 夫妻同叩首, 共牵结发缘。 往日浴血而战的将军,今日也不过是个喜迎心上人的痴儿。从前张扬肆意的大小姐,尔后便是他生世不离的发妻。 韩烁含笑坦然迎下众人满含祝福的揶揄笑意,堂而皇之伸手将妻子拦腰抱起,跨步朝着新房而去。喜娘和陪嫁侍女接连傻了眼,忙小跑着跟上。 安安稳稳将人放到床边,韩烁隔着盖头摸了摸凤冠的边沿,压低了声音柔声安抚:“等我回来。” 莫筱冉没有开口,盖头之下上了精妆的娇颜满含笑意,略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韩烁又捏了一下她的手,转身朝外走去,边吩咐着:“给夫人准备些吃食,莫要一直等下去。” 喜娘连声应下,也不顾到底合不合礼数。毕竟武将之家素来没那么多讲究,她也是看多了的。 瞧着人走了,喜娘进门来边忙碌边打趣:“夫人好福气,将军一看就是个知道疼人的呢。” 莫筱冉微微一笑,微垂眼帘等着那人敬酒归来。 喜宴上,段天谕没有接受韩家安排,独坐上位。而是与闻人语一伙人同坐一桌,同饮同食。 这一桌没有外人,不是和他一起自小长大的,就是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完全不用顾忌。旁人不是没有想来借着机会攀附的,可有皇帝这尊大神,和到现在也没彻底摸清底细的肃亲王在,他们纵然有十个脑袋,也是不敢的。 韩烁复一出来,就被首桌的人困住。 段天凌捏了捏扇子笑得温和:“方才将军可是没能接我的关卡,这时候这酒总不该让人替了吧?” 之前齐铭轩替韩烁挡下了还能算是玩闹,可到底段天谕身份在那儿,韩烁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推辞。索性他这时候兴致高,也全然没有想推辞的心思,二话不说便谢恩,仰头喝尽。 只可惜他不知道,这一桌上没几个是酒量浅的。且不说师兄弟几个加上个自小时常和他们在一起的邵青柳,从小时候开始就经常偷酒来喝,早已灌出一身海量。更有自小跟着家人从官场上混大的陆言之孟桓兆等人,酒宴应酬历练下来,也是深不可测。 最奇妙的是,方才肯帮着韩烁过关的齐铭轩和陆萧然这时候都毅然决然站在了自家人身边,毫不客气地帮忙灌新郎官。 一场喜宴别人没插上嘴,韩烁几乎只和别桌说了几句话,便全程都被困在首桌不能动弹。 酒宴结束后,饶是军中历练出来的韩烁也早已脚步发虚,头脑晕沉。 段天凌瞅着新郎官已经晕乎,带着邵青柳和一群年轻子弟,跟在新郎官后头等着闹洞房,完全没个小王爷的样子。 烛光幽幽,韩烁强撑着几分清醒,手下轻柔小心地挑开盖头,缓缓将那张记在心底的容颜露出。 莫筱冉抬眼看向他,眼底盈盈笑意借着烛火映衬,美不胜收。 合卺酒交手饮下,酒光自唇边缓缓滑落,韩烁俯首,轻轻将酒珠吻掉。 饶是向来大大咧咧不懂得害羞的莫筱冉也忍不住脸热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神色,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窗子的位置。 “夫君,恐怕……你还得要过一关。” 韩烁虽说不懂隐匿功夫,可架不住外头那一群一点隐匿的心思都没有,就那么大喇喇的在窗边晃悠,影子显眼的不得了。 叹了口气,韩烁难得有了几分急躁和崩溃。 好好地新婚之夜,这群人就不能给他点面子吗! 莫筱冉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失声笑开。 段天凌早就听到了莫筱冉的话,嘿嘿一笑,径自推门而入。 “韩大哥,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师姐,我们来闹洞房咯!” 时析摇了摇扇子,任由闻人语推着他朝另一个方向走。站足了一天,又动了武,他此时腿上经脉还没痊愈,实在有些困顿难受,早在喜宴上便坐回了轮椅。 此时听着新房中一片欢声笑闹,也忍不住摇头感慨一句:“年轻人。” 闻人语失笑:“师兄这是感慨什么,你也不过大了他们几岁而已。” “心态不同,不能比啊……只是不知,老五今日这么折腾,日后筱冉会怎么折腾他。” “总归是他俩的事,也不是闹腾了一天两天,管那么多做什么。” 两人漫步走到将军府的凉亭外,一抬眼看到了厅中并肩而坐的帝后,笑了笑换个方向继续走。 夜风习习,难得的静谧和安稳。 一个时辰后,闻人语将逍一取来的披风搭在时析身上,寻了个避风的地方让他休息。自己则抬步朝着新房的方向走去,推开门直接将反被莫筱冉调戏的面红耳赤的一群年轻子弟提留出来,顺势替那对新人掩上房门。 闹洞房这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再这么下去,恐怕他那位大哥就要揍人了。 新房之中,韩烁青黑的脸终于缓和起来,目光略过屋中落到莫筱冉身上,又化作柔水温和。 莫筱冉挑眉一笑,伸指冲着他勾了勾,满是魅惑。 烛火瞬间熄灭,一室□□盎然尽被遮掩在黑暗中。 街面上已经几乎没了人影,闻人语不疾不徐,缓步推着时析朝王府而去。 “筱冉三日回门,师傅和师娘打算在我府中等着。待他们离开后,我们也走吧。” “好。” 闻人语笑了笑,转过身走到他身前,静静望着眼前坐在轮椅上,却仍不掩一身淡然出尘的男人:“师兄,就这么跟我离开,不会遗憾吗?” 时家长子,本该是风华霁月,受尽人仰慕青睐的。哪怕是身有残缺,却仍不会掩半分风采。遑论,如今他已渐渐痊愈,迟早找回属于自己的光辉。 偏生定下了他,愿意同他天南海北,游走四方。 “嗯……要是哪日悔了,我就趁你不注意溜回来,好好展示展示自己的能力。”笑言中,却是满满的温存和促狭。 如人饮水,又何须去猜测彼此是否会有后悔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后几章解决最后一个BOSS,你们会见识到真正的坑爹23333 ☆、第八十七回 一年后,昌燕城擂台之上。 一袭黑衣的男人手握长剑,剑身带着炽烈红光,剑影翻飞间招招凌厉,带着雷霆之势。 对敌之人手臂一麻,□□脱手而出,直直钉入一旁的地面。 同一时刻,长剑稳稳停在那人颈肩,杀气扑面而来,带着让人胆寒的杀气。 只一瞬间,黑衣男子收剑微一拱手:“承让。” 另一人伸手拔出自己的□□,朗笑道:“闻人兄果然武功卓绝,在下认输。” 闻人语颔首一笑,便转身朝着擂台上位走去。 坐在林宇身旁的时析微一抬手,漆黑的剑鞘直送到半空。闻人语长剑一挑,剑身转瞬稳稳落入剑鞘中,随后顺手接过时析递来的热茶。 时析单手支着脸侧头看他:“几成?” “五成。”闻人语微笑着答道。 林宇闻言吸了口气,摇头感叹:“武学奇才的世界我们果然不能懂。” 此一番言论起于方才那场比试。与闻人语对战的乃是当今武林成名十余年的素手银枪,单论枪法绝对是当世第一人。这一次逍遥榜之上,此人排到了第六位。 闻人语所答的五成,乃是他以五成功力取胜。 这一年间,二人结伴游走大江南北,闻人语与手中的长剑越发契合,功力也随之增涨。半年前,莫遥派人送来一本秘籍,竟是十分适合闻人语修炼。不过半年,便已难有敌手。 逍遥榜公布,闻人语已坐镇昌燕城五天。期间挑战者无数,无一败绩,算是得了江湖众人认同。 直至日暮时分,几人才从擂台离开。 时析捏了捏扇柄,回眸看身侧的闻人语:“过两月就是清儿的生辰了,我们何时回京?” 当初离京之后,闻人语拒绝了莫遥想带司徒清回庄教养的提议,直接将刚能站稳的小东西扔进了宫,丢给成日闲着没事做,被段天谕拖着一起批奏折的齐铭轩管。 说起来,齐铭轩一直和闻人语关系寡淡,纯粹是因为他当初一直把人当情敌看。后来即便是没了这层忧虑,却也没什么契机去缓和关系。 闻人语倒是觉得这人不错。虽说是齐家唯一的孙子,却不骄不躁,又难得的清醒安稳。哪怕比之穆秋生之流,行事略显不完善,却也算是个人才。 何况如今人是皇后了,又不用在后宫斗来斗去,没必要那么聪明。丢个孩子给他看,只当是提前练手,顺道打发时间了。毕竟,段天谕和他是没可能有直系继承人了,以后定然是要认养的,而且绝不可能认养个年岁大的。提前学一学怎么带孩子,也挺好的。 当然,这番想法他没敢和时析说。 毕竟时析现在拿他那弟弟当亲儿子看呢,要是知道了,铁定又得和他分房好长时间。 “下个月再说就是,总归还早,回去也没事做。”肃亲王大人一点当官的自觉都没有,甩手掌柜做的十分任性。 时析瞥他一眼,带了几分无奈:“好歹也是你弟弟,就不能上点心?” “放老四身边挺好,日后还能给他做个帮手。我又不指望他给我养老送终,没必要上赶着培养感情去。”闻人语浑然不在意,拉住时析的手就往住处晃,一点没有当年那副严谨淡漠的样子,十足的像个市井流氓。 索性已经进了林府,周围都是自己人,不必担心有人看见。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瞎了眼。 意料之中,他们还是没能悠闲的等到闻人清小朋友生辰之日。 十天之后,南都水祸成灾,百姓受难的同时,又有新的谣言四起。 ——新帝逆天意篡改圣旨,使民不聊生,该当顺应天道,择正统君主登基。 收到信报的时候,闻人语无奈地挠了挠下巴:“他们就不能换个花样?怎么除了用谣言就是用谣言?前朝那伙人还有没有点新鲜东西了?” 时析淡定地翻了一页书,悠然道:“没了势力和人马,除了能用百姓的舆论,还能用什么?” 这一年中,不光两人游遍不少地方,顺手还暗中让人捣毁了不少前朝暗点。无论是兵马还是江湖人士,亦或是三教九流,几乎都清理了个干净。 只不过对方狡兔三窟,一直没有彻底灭了,这才使得两人不得不等着对方先动。 闻人语眯了眯眼,放下手中的信报,起身让人准备晚饭。 入夜后,烛火微微一晃,时析放下书揉了揉眉心,伸手推了推闻人语:“来了。” “恩。”闻人语也放下自己手里的书,勾起外衫披上打开了门。 遥一淡定的施了个礼,抬头看闻人语的确有让他进去的意思,这才伸腿迈进屋。进了屋眼也不敢乱看,低头递上信封。 是段天谕送来的信。那位深居简出,没几个人有印象的三皇子……逃出了京城。 逍遥山庄打从段天谕决定夺皇位那天起,就一直在训练一批新的暗卫。不过此时还不到火候,所以暂且由十八卫代替。 至于这位三皇子…… 时析和闻人语一直都猜测着,当初大皇子身边那位神秘谋士是否与他有关。如今看这信的意思,不是有关,是根本就是他本人。 方才就起身坐到他身边的时析也看到了内容,不由得笑了笑:“看来,这位被皇上保护的严密的三皇子,倒不如我们想的那般无能。” 闻人语点点头,抬眼看向遥一:“三皇子的身份可查出来了?” 这位三皇子来历出身有些神秘,逍遥山庄也没有存底。或者说,是因为太不起眼,又加上皇上有意无意的保护,所以没人去注意。不过如今既然和前朝扯上了关系,看来是不得不查了。 遥一闻言一顿,轻咳了一声道:“三皇子乃是前朝后宫一位公主所出,不过……的确是先皇血脉。只是那位公主一直未在宫中,产后便重病离世,故无人知晓。” “啧。”闻人语摇摇头,不得不感叹先皇的能耐。 先皇太上皇打天下时,可是将前朝皇宫清理的一干二净。没想到他这个当年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竟是敢在众兄弟和皇帝眼皮底下把人藏起来。不得不说,还是有点能耐的。而且……没准还算是真爱呢。 随手将信烧了,闻人语十指交握,悠悠道:“南都如今什么情况?” “堤坝上沿毁了几个村子,不过伤亡不算大,加上皇上有意防范,又有小姐帮衬,不会有大碍。只是百姓慌乱了些,难免会受流言干扰。如今南都之外已有民兵组织,为首的正是前朝余党。” 莫筱冉一脑子的奇思妙想,如今怀了孕也闲不住。不能去查案子,干脆住进皇宫帮着段天谕出主意。这两个月,据说急的韩烁眼都红了,偏生段天谕死活不乐意放人,最后干脆把韩烁也安排进宫里。 底下不少言官御史叫嚣着不符礼数,奈何莫筱冉帮衬下,段天谕政绩斐然,他们再怎么叫嚣,也没有理直气壮的勇气。 闻人语笑了笑,道:“回去通知老四,又是一回民心政绩。准备准备,御驾亲征。半月后,我和师兄在向阳镇等着他。” “是。” 皇宫,段天谕听完遥一的回报,忍不住笑着摇头。 齐铭轩抱着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什么的闻人清也跟着笑了:“头回见着说话这么不遮掩的。这要是让那群言官听了,指不定怎么谏他呢。” “普天之下,也就二师兄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给朕往手里送机会。若是换了个人,指不定要往下扒几层才肯松嘴。哦?是吧,小清儿?”伸手挠了挠肉嘟嘟的小下巴,段天谕笑得温和。 闻人清抬眼看看他,一扁嘴,刚要哭,却突然笑了起来。 段天谕乐了:“这是要哭还是要笑呢?小不点点的就这么多变。” “不乐意让你挠他。”齐铭轩又朝着他身上扫了一眼:“估摸着瞧见你那玉扣了。这小子近日里喜欢这些,看见谁都要讨点好处。福瑞那头已经给了不少了,攒着的点私房都给了他了。” 段天谕笑出声,伸手把自己的玉扣取下来塞进胖娃娃手里,顺手捏了把小脸:“福瑞看他亲,乐意给就给吧,改日朕再赏他。这小子现在就这么贪财,日后定然是个昏官。” “你倒是想得远,这么大点的孩子,哪知道乐不乐意做官。闻人那头,应该不想他入宫吧?”齐铭轩抱着乐得乱扭的闻人清,手臂紧了紧,生怕把孩子摔下去。 段天谕笑眯了眼,伸头亲了自己皇后一口,眼见着人从头红到脚,这才道:“你当二师兄把他扔宫里是为什么?除了不想自己带,不就是为了让他和你我亲近么。昏官就昏官吧,自家的东西,再怎么贪也是自己的。” 虽说已经成亲一年,齐铭轩却还是不太习惯段天谕大白天的亲近。好半天缓过劲来,齐铭轩又想起另一茬:“说起来,筱冉那头过了清儿生辰,也就快要临盆了吧?” “可不是。”段天谕摇头叹息:“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否则要是闹着也去,非得把韩烁愁死不成。” 齐铭轩顿时乐了。 闻人清眨眨大眼睛,看看两人,也跟着傻呵呵笑开。 ☆、第八十八回 在孟韩陆三家六位长辈以及大将军韩烁的严密监控下,莫筱冉最终没能成功逃脱法网,老老实实留在了京城,替临时把持朝政的齐铭轩帮忙。 由于郁气太重,莫筱冉把火全都撒在了谏言皇后持政不符礼数的人身上,好一通折腾。一时间,朝堂众臣叫苦连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皇上早日归京。 另一头,段天谕率一千精兵奔赴向阳镇。 向阳镇与南都本是比邻,只是前朝之时南都尚数异族领地,故而还保留着对峙的壁垒和防御。如今两厢对峙,反倒是方便了许多。 南都虽受了水灾之患,百姓多多少少受了些惊吓,加上谣言鼓动,倒还真被前朝聚集起了不少人。不过……也只堪堪凑足两千。 查到这消息的时候,闻人语还惊了一下,忍不住看向时析:“那位哪来的勇气?两千民兵就敢造反?这是真把自己当成老天爷选的皇上了啊?” 时析悠闲地看着书,眼也不抬道:“一路上你命人搅了他二十七处据点,哪怕没能除尽,又能指望他剩下多少人?能凑足两千,已经是不错的了。若非是走投无路,想来他也不至于如此。” 可不是,这一年来两人没少让逍遥山庄的人折腾前朝乱党。一旦成功了,还全数都把名声安在皇帝身上。眼瞧着段天谕皇位坐的越来越稳,明君的名头也越来越广,传闻中手握大权的肃亲王更是一点逆反对峙的心思都没有。三皇子终于急了,若是照他的计划等着自己手中势力再度培养起来,怕是至少要十年,到时候别说造反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毕竟谁都知道,逍遥山庄势大,哪天不留意,就能让人端了老窝。 于是他也不韬光养晦了,借着南都水患的机会,从皇宫溜出来,直奔南都而来。又大加造势,只为了引段天谕来南都御驾亲征。在京城之中,想要杀皇帝是件难事。可在外头,那就简单很多,尤其还是这种战场混乱之地。 闻人语和时析推测出他这般想法,索性就给了他这个机会。 毕竟,白捡的名声和政绩,不要白不要不是? 皇帝御驾亲征,在向阳镇安营扎寨,准备一举拿下反贼的消息不出两天便传遍两方。 向阳镇的百姓都乐疯了。 早就看那那群神经病不顺眼了有木有!水患来了还不老老实实想办法继续过日子,偏生要跟着一群逆党造反。索性要是当朝皇帝昏庸□□,水患当前依旧大肆揽财作乐也就罢了。今上兢兢业业,为了百姓劳心劳力,有哪不对的? 啥也不是,就是闲的!指望着一飞冲天,想靠着歪门邪道出人头地呢。 向阳镇百姓可耿直地道。 闻人语听了这话,顿时就笑岔气了。 不得不说,这些百姓是有才。 段天谕带着孔萧然进门时,就见到闻人语靠在时析肩上乐不可支的样子。时析一手推着他的脑袋,一边冲着两人颔首:“来了?” “二师兄怎么了?”段天谕诧异地看了一眼闻人语,不太明白。 至于孔萧然……他已经习惯了。谁让他在宫中当值的时候,被下发的首条命令就是看好那位神出鬼没奇思妙想的公主呢?见惯了公主抽风,孔萧然表示其他人都是浮云。 闻人语把手里的信递给段天谕,又笑了一会才回过劲来。 段天谕大略一看,顿时失笑摇头:“向阳镇百姓倒是实在。” “不说这个了,”闻人语点点桌子道:“段天涵现在已经集结兵马,恐怕收到你来的消息就会出兵,你打算如何?” “不过是些散兵,还需要做什么,我还当师兄叫我来就是做摆设等着捡现成的呢。合着,你们又打算甩手不管,扔下我来处理?”段天谕一挑眉,略带不满。 时析摇头:“你们两个正经点!段天涵手下大多都是南都周围的百姓,尤其是那些被毁了的村子活下来的青壮年。我估摸着,应是段天涵让人蛊惑他们,说你因堤坝未毁,不会命人处理这里,留着那些地方官,受灾的百姓铁定没有多大的活头。这才让这些人孤注一掷,打算舍命一拼。” 段天谕点头:“师兄的意思是?” “降者不杀。若为百姓出身,则允诺村落重建之后,赐田地房屋,以及每户十两银子。这条消息一出去,段天涵手下至少要缩水一大半的人。届时段天涵没了人马,又回头无岸,只能冒死一搏。”闻人语摸了摸下巴,浅笑道:“接下来,他能做的也没有多少了。” 皇帝亲征,驻守向阳镇县衙。并广告天下,凡南都及周边百姓出身,降者不杀。水患受灾村庄择日重建,建后灾重之家可获良田一亩,房屋一处,另加十两银子作为抚恤。 消息一出,向阳镇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跑到向阳镇门口官兵将士守卫之处就冲着十里外生喊了一通。甭管听着没听着,反正圣旨皇榜不仅传遍向阳镇,也传遍了南都。 不过三天,段天涵手下的人马果然缩水一半,连人影都找不到了。 段天涵生生急出一嘴水泡,越发不明白当初替段天啸办事时水到渠成的办法,怎么到了自己手里就死活不管用。 这位至今还觉得,当初段天啸没能成事,全赖段天啸自己蠢,与他本人毫无关系。 再说向阳镇,段天谕带了几个户部官员来,这时候都派上了用场,一一把地契房契分发,只等着南都收复就能施以实际。 普通百姓总是很单纯的,他们只要有吃的有住处能过好日子,谁又愿意和皇权竞争呢? 加上段天谕做皇帝时间不长,还没培养起高高在上的气势。时不时跑出来刷个脸,亲一下民,再不大不小的迎接几次有惊无险的刺杀,没几天就把民心给收复了。 刺客扮演者——逍九等表示:卧槽!四少爷,你能不能躲快点,真要把你伤着了二少爷又要揍我们! 南都与向阳镇正中五里交界处,段天谕跨马握剑,抬眼看着对面那个长相清秀,却满脸郁气阴狠的男人,第一次有了点感慨。 说起来,他都没正式见过这个弟弟。不过是在四年前回宫之后,某天半夜无聊偷偷跑去瞧了一眼,这一瞧还瞧出个大秘密,一个他谁也没说的秘密。 他这位三弟啊……和父皇的关系可不是父子那么简单。 导致他现在面对段天涵一点都没有和段天啸对敌的感觉,反而像是在和自己父皇的妃子对垒,无奈又好笑,更多地是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本身他还想着,段天涵要是老实一点,看在他年纪轻轻却要像个娈宠一样被父皇囚着的面上,日后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好好出宫过日子。哪想段天涵自己不乐意,还非要蹦跶着折腾这么多事,不是脑子有坑是什么? 段天涵握着刀的手一紧,看着段天谕明显走神了的脸,顿时就怒气上头:“段天啸!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赢了!” “嗯。”闻人语拎着剑,马也没骑的站在一边:“倒是没赢,怎么也得把你揍一顿。” 段天谕从段天涵一开口就回了神,听见自家师兄这句话,差点笑出来。 二师兄走了一圈大江南北,越来越像地痞流氓了,没一点往日的风范。 逍九一脸正经,丝毫不敢表露一丝异样。 二少爷变化是挺大的,具体表现在他现在揍人不耍着玩了,上来就下狠手,疼得厉害! 见面就被揍了一顿的逍九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就是个沙袋。 不得不说……的确是。 孔萧然瞅瞅前头被气得满脸扭曲的段天涵,又看了看后面扒着城门看热闹的百姓,默默无语。 他十三岁跟着韩老将军上战场,直到入宫接手禁卫之前,一共在沙场上战了十二年。但这是头一回见着这么不正经的两军对战,总觉得下一秒大家就要像街头地痞打架一样拎棍子抡是错觉么…… 插科打诨斗嘴气人段天谕不行,但现在已经完全不顾及形象不要脸的闻人语在行啊,几句话就把段天涵气得快要吐血,拎着刀策马迎上。 双方军马一触即发,刀剑碰撞血肉横飞瞬间将这一处净地化为地狱。 城门前围观的百姓到底是被吓到了,缩回了头没几个人再敢看,只能听着外头的惨叫喊杀,替那些贪心不足的人惋惜。 人各有志,别人选的路,到底轮不到自己置喙。 这一战,段天涵到底还是输了。 被制住降服之后,身后除了几个死忠的前朝乱党,大多都已弃械投降。 段天谕收剑归鞘,慢慢走到他面前:“值吗?” 段天涵恨恨地瞪着他,许久之后忽而大笑:“有什么不值!你段家夺我容氏江山,那老东西还要侮辱我娘!他以为给我留条命就是恩赐了?我偏要让他后悔!只要我坐上了那位置,赢得就是我!” 看着段天谕平静的眼神,段天涵讥讽地笑道:“段天谕,你以为你娘的死只有徐氏的手?我告诉你,还有那老东西!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爱的是我娘!不仅如此,他还将对我娘的爱转到了我身上!你身后的暗卫,他们拿着天职令,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照样会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人语听到这突然一顿,冲着逍九招招手。逍九凑过来,从怀里拎出一串黑牌子。 “你说的天职令,应该就是这个吧?”闻人语把一串十一个牌子杵到段天涵眼前:“真不好意思,暗卫都被我的人换了,一共十一个,加上当初曲黎那块,全在这了。” 段天涵双眼通红地瞪着他:“你……是你!都是你做的!”说罢,一口鲜血吐出,直接昏死了过去。 在场众人:…… 段天谕默默抬头:“师兄……你刺激他干啥?” 闻人语无辜脸:“我不是故意的。”内心:哪那么多废话! 作者有话要说:三皇子:哈哈哈哈哈你背后的人都是老子的!老子一声令下就能让你死! 闻人语:不好意思,当初灭老皇帝的时候顺手把人换了,不然我还你牌子?买十送一哦~ 三皇子,卒于气绝。 ☆、第八十九回 水患平了,人心收了,明君的称号响彻大江南北。有人眼红南都百姓逆反却得了一大笔银子,但也没人再走一回老路。毕竟皇权于百姓来说,就是大过天的存在,他们没那么多脑袋给人砍。 清理了南都一众官员后,段天谕乐淘淘回京了,顺道拐带了自己两个清闲了一年多的师兄。 回京第一件事,没做别的,先大张旗鼓张罗了闻人清的生辰。 倒是没有大办,传的沸沸扬扬,最终也只有他们十几个人凑在宫里喝了顿酒,顺道把一众大臣送的礼物堆到肃亲王府。段天谕手一挥,直接下了旨,钦定闻人清为肃亲王世子。 本以为闻人语会不满的大臣们抻着脖子等了许久,结果发现闻人语根本没什么反应,依旧悠闲自在。 生辰宴当晚,段天谕直接把席摆在了寝宫和勉政殿中间。在座的也都是熟人,孟韩齐陆几家不说,剩下的就都是一群小辈。段天谕虽是皇帝,却在这场宴席上收敛了气势,众人反而隐隐以闻人语为首。 孟长河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自家外孙受苦了是没错,可架不住人家有能耐!古往今来有几个人皇家之外的人,能被封为亲王,还得了皇上的信任?他家外孙就做到了! 他虽不多参与朝堂争斗,却也到底做了几十年的官,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头的水深?自家外孙一路上帮着皇上坐上皇位,不管为了什么,最后却没有贪权,还甩甩袖子就跑了,弄得皇上想逮人都逮不住。 孟长河知道自己那外孙是怕握紧了肃亲王的权,早晚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可他倒是没想到,皇上竟是一点不在意,反而一心想让自己外孙帮他。这份殊荣,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得到? 如今,皇权稳了,孟家安了,小一辈的都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了,他这个为家为业操持了几十年的老头子,也该歇一歇了。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小辈中没有能留下嫡系血脉的了吧…… 孟长河垂眸闷了口酒,有些低落。不过转念一想,是不是嫡系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真心为孟家为他这个外孙好。若是血缘至亲却反而养歪了,那就哭求不得了。 具体事例,看看闻人成就知道了。自家外孙可是他实打实的亲儿子呢! 孟长河抬眼看看黏在闻人语怀里不肯下来的闻人清,又笑起来。 小子聪明,将来一定是个人才,最重要的是,他亲自家外孙,肯定不会害了自家人。 殊不知十几年后,某个聪明的小子,简直能把人气哭。 闻人语头疼地又把闻人清吊在他脖子上的手扒拉下来,感觉比和人打一架都要累。 明明都一年没见了,他都做好准备这小子和他不亲近,甚至不认识他了。谁想一见面就黏上他,谁哄都不撒手。现在脖子上一圈红印子,就是这小子的杰作。年纪不大,手劲倒是不小。 闻人清的小胳膊再次被拉下来,嘴一扁,眼泪汪汪的看着闻人语:“哥哥!” 闻人语一怔,低头看他。 齐铭轩失笑:“这小子可是轻易不开尊口的,今居然主动叫人了,果然是亲哥的面子大。” “那是。”闻人语随口回了一句,眼里也染上些许温和和笑意。 犹豫了一下,伸手从闻人清腋窝下头把人提起来,一挑眉逗弄道:“再叫一声,给他们听听。” 闻人清特别给面子,清楚洪亮地开口:“哥哥!” 闻人语笑着捏了把小脸,把小孩一转,冲向时析:“叫嫂子!” “枣子!”闻人清流着口水迅速喊道。 下一刻,闻人语后脑就被时析的扇子糊了上来。手下一空,孩子也被抢了过去。 时析这一年算是见识闻人语没了桎梏之后是个什么德行,这会也懒得搭理他,取了小勺给闻人清喂牛奶米糊。 莫筱冉扶着肚子笑得上不来气,彻底给她二师兄跪了。韩烁在一旁护着她,心惊胆战的。 段天谕靠在椅子上,满脸笑意的看着众人,眼中全是放松和笑意。齐铭轩回头看他一眼,伸手把汤盅放到他眼前:“喝了。” “……”段天谕脸一下苦了,头疼地凑到他耳边:“真喝不下了,我身体特好,不用天天这么补着。” “要么喝,要么自己睡寝殿,选吧。”齐铭轩挑眉道。 段天谕二话不说,直接将汤喝尽。 打从南都回来,不小心病了一回,太医直接给下了个操劳过重的诊断。紧接着,段天谕的补汤就没断过,直喝的他闻着味就快吐了。 陆言之转着酒杯扫视一圈,抿唇一笑,压低了声音凑到邵青柳旁边:“宝贝儿,你之前研究的药如何了?” 邵青柳正埋头吃的嗨,闻言愣了一下才道:“差不多了吧,得找人试试。” 孔萧然注意力只在孟桓兆身上,倒是听清了两人的对话,却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一个半月后,莫筱冉顺利产下一对龙凤胎,韩烁吊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了。 不说别的,就这后来几个月,莫筱冉虽然没上蹿下跳,却也不少折腾。每天从街头走到街尾,时不时还要打扫打扫屋子之类的。那硕大的肚子看的韩烁在战场上磨练了多年早就不知去哪的惊恐全回来了,亦步亦趋生怕一个不小心媳妇就出了事。 对此,莫筱冉劝了无数遍,他也听不进去。 身为一个医学生,莫筱冉知道这个年代的医疗技术多落后。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她还怀的是个双胞胎。要是不多运动,到时候非得难产不行。 索性,回报也是巨大的,加上多年习武的底子,头胎愣是让她扛下来了。 这下子,宫里宫外一众人全都乐了。连莫遥和傅清淑都千里迢迢赶来,就等着第一眼看外孙和外孙女。 当所有人都围着龙凤胎转的时候,陆言之一封传信惊傻了一堆人。 ——逍九怀上了! 正喝着韩烁亲手喂得粥的莫筱冉直接一口热粥喷到了韩烁脸上。 啥啥啥?谁怀了?她咋不知道逍九还有这天赋? 与此同时,逍九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提着剑正在满王府追杀逍二。 杵在一边抱着手围观的闻人语笑得高深莫测。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邵青柳某天突然算了一下,发现自己认识的人大多都没和姑娘成亲,反而自产自销和小伙伴们互相在一起了!加上闻人清一天比一天好玩,一天比一天可爱,邵青柳就开始有点难过。 大家都和男人在一起了,岂不是没有小包子玩了? 陆言之瞅着自家小宝贝郁郁寡欢的样,忍不住出了个馊主意。 于是……邵青柳开始投身研究药方的大事业中。 别说,闻人语不在的这一年中,竟还真让他从他师父遗物中找到了个古方。只不过年代久远,许多药材已经不适用,更改试验了许久,才终于有了眉目。 药方有了眉目,药就不是大事了。毕竟陆言之是当今皇帝的表弟,也就是皇亲国戚,要什么药材没有的? 药制好了,就该是试药的人了。 邵青柳琢磨了一圈,别人他熟是熟,可也没熟到能让人帮忙试药的份上啊,尤其还是这种药!陆言之眼睛一转,作死的想了个贼办法。两人合计了好几天,设法把药给时析下了。 没成想,还是没成功,被闻人语给识破,转手就忽悠逍九给喝了。 于是…… 时析了解了来龙去脉,好气又好笑。气的是邵青柳居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好笑的却是逍九居然兜兜转转和逍二跑到一起了,最重要的,居然还是下面那个! 自从知道了这么个事,逍二立马从面瘫毒舌变忠犬,成天围着逍九打转,连找陆言之算账都顾不上。于是大家就眼睁睁看着又一个韩烁诞生,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月子做完,莫筱冉立刻从将军府跑到王府,直拉着逍九研究。 逍九欲哭无泪。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五年后,闻人清一身玉扣锦带白衣,小小的身量初初长成,颇有闻人语当年风采。 他身后,一溜小豆丁叽叽呱呱地追着他,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小叔叔。 闻人清小包子皱皱眉,回头看过去:“不要再跟着我了!溯儿,皇叔这会肯定再找你了!媛儿隆儿,筱冉师叔马上就要回将军府了,你们也快去。还有流儿天儿,你们两个也快去找陆叔叔和孔叔叔!” 小长辈发话,一众小豆丁不敢不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崇拜的小叔叔一溜烟跑向正殿。 勉政殿,段天谕放下奏折捏了捏眉心,看向闻人语:“师兄这次回京,会住多久?” “三个月吧,几个孩子的生辰不是要凑在一起过么?等过完了他们的生辰,我和大师兄要回浩澜城和山庄里去看看。”闻人语笑笑,起身道:“清儿不小了,过些日子把他送我表哥那边,该准备准备学些东西了。” 段天谕犹豫:“不让他和溯儿一起?” 闻人语摇头:“溯儿该学的还得你来教,清儿学不合适。有我表哥在,足够他学得了。” “好吧。”段天谕应声:“那群小家伙又要闹了。” 想到那群整日黏着自家弟弟不放的小豆丁们,闻人语也不禁失笑。 闻人语走后,福瑞上前一步替段天谕换了热茶,忍不住问道:“皇上,肃亲王……” 段天谕笑着抬手,对着这位从始至终一直忠于母后,忠于自己的老公公露出几分温和:“朕知晓你要问什么。这天下,朕谁都可以怀疑,唯有他们让朕放心。” “也只有他们,会在滔天权势之前,选择放下诱惑,选择让朕安心。” 因为,他们曾是生死与共,比肩而战的兄弟。 再次踏上旅途,时析看着手中闻人清替二人画的画像,眉宇间有几分思忖。 闻人语一上车便看到他这幅表情,坐在他身侧问道:“想什么?” “你……”时析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飘忽:“清儿不小了,反倒是那群小的还比他差上一辈。你有没有想过……” 闻人语无奈:“不是说过不提这事了么?师兄,我说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时析被寒石散的毒侵害了二十年,产子又是生死关头游走的事,他怎么敢放心。何况……他也没那么大的执念。 “我只是觉得……”时析抬头看他一眼,软下身子靠在他身上:“或许有个孩子也好……” “有师兄你一个就够了,要孩子做什么。”闻人语低头吻了吻他,笑道:“我们不是有清儿么?多好,比那一群小的辈都大。” 时析失笑,回眸望入闻人语满眼温柔中。 便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权势地位近在眼前,又怎抵得上,一个孤注一掷与我同行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不生子,但是我最后没忍住整了逍九一把,至于结尾那串小包子,大家就不要在意啦。 大师兄不会生子!即便有番外也不会! 至于到底有没有番外……那还真不好说233333 不过新文开了,我估计是悬了,如果有的话我在新文里通知吧。 感谢大家对这本扑街的戳文支持到底,尤其感谢某未成年一直以来的支持以及六九妹子的追更 以后桶哥会继续努力哒!桶哥吃瓜等着你们!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