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恃宠而骄 作者:我要成仙 文案: 宣启帝性情阴郁深沉,后宫佳丽三千如同摆设,众人皆知陛下心里有个白月光,故而至今未曾立后。 谁料一夜之间,一道立后圣旨令朝野哗然,对象竟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贵人,大臣们纷纷高呼圣上三思! 一众后妃含泪相觐,“皇上,难道您忘了大明湖畔的楚小姐了吗?” —— 楚湫重生了,成为了五年后一个不受宠的小小贵人身上! 当今圣上传言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可居然就是当年一直对她痴缠暗恋的三皇子!? 楚湫:??? 皇帝:湫儿是否不喜后宫的嫔妃? 楚湫:……没有。 皇帝:那朕下令将她们全斩了可好? 楚湫:(⊙x⊙;) 阅读指南: 1:甜甜甜,绝对不虐~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重生 知了鸣蝉,盛夏的清风徐徐吹动乱颤的枝叶,满地的落叶给空寂的院子添上一抹萧条,空余一地粼粼光斑随着摆动的枝叶若隐若现。 “高公公……这次怎么少了那么多?” 带着畏怯的声音响起在寂静无声的院中,一个蓝袍太监不耐的摆摆手,“现在外面行情不好,我可是冒了很大风险才帮你们出的手,有这么多算不错了。” “可……” “行了行了,本公公还有事,不要再来烦我。” 随着不耐的声音逐渐远去,一个蓝衣宫女捧着一小串铜板苦着脸慢慢走进屋内,待看到床榻那边已经撩起来的床幔时,连忙收拾好神色走过去。 “主子您怎不再多睡会,昨夜熬了那么晚,也不知有没有伤到眼睛。” 宫女脸色蜡黄,头上并无多余发饰,一看便知过的不好,床上的女子定定的看了她眼,身着一袭单薄的亵衣,双眸清澈明亮,粗略扫了眼简陋的屋子,精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怔然。 这不是她的房间,而且为何她没有死? “主子,您可是饿了?”宫女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的扶着她起来,语气落寞,“刚刚高公公将我们卖的丝帕银子送了过来,虽然少了许多,可勉强再撑上半月应该是可以的。” 脑中似闪过一些片段,楚湫捂着脑袋眉间微蹙,耳边又充斥着宫女不断的呼唤声,过了好半响才她才慢慢抬起头,面上闪过愕然。 知县之女,不受宠的贵人…… “如今是何年?”她声音清脆认真。 宫女愣了愣,突然觉得眼前的主子有些奇怪,可还是如实回道:“宣启五年呀,主子您怎连这也忘了?” 宣启五年…… 楚湫眼神晦涩不明,却又一边仔细扫量着这间破旧不堪的屋子,皇宫里大多都是些不受宠的妃嫔,无权无势过的比宫人还不如,可她居然来到了五年后,一个不受宠的贵人身上。 三皇子及冠之初获封宣王,封地西城,这么说登基的是他,自己居然成了他的妃嫔? 想到这,楚湫心里有些异样,当初爹爹不想掺和几位皇子的争斗,故而她也从未理会过那些皇公子弟,可这个三皇子倒是难缠的紧,逮着机会就来送她东西,她若接了那便是私相授受,害的她好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没想到这人居然成了皇帝,就知他内里藏了许多算计人的东西。 “那楚丞相……” “嘘!” 宫女顿时脸色大变,左顾右盼一眼,这才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家主子道:“您可得顾及点,可莫让人听见了。” 看着宫女的神色,楚湫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立马装作不经意的说道:“突然想起楚丞相的事罢了。” 说到这,宫女一边扶着她起来梳洗,一边摇头叹气的低声道:“可不是嘛,奴婢哪怕什么都不懂也知道楚丞相是个好官,怎么会干谋反之事,楚丞相就是不忍让人玷污清誉才在天牢中以死明鉴,真是让人唏嘘。” 手心一紧,铜镜中的女子虽然气色不好,可胜在五官精致,难掩俏丽之姿,此时神色间却带着抹紧绷,手中的梳子似要在其手心断裂。 怎么会!她爹怎会死了! 她爹从未参与过皇子争斗,又怎么会造反,一定是有人诬陷! 好像天塌下来一般,此时楚湫只觉得脑中有根弦在嗡嗡作响,强忍着泪意慢慢低下头遮掩住面上滔天悲愤。 “那楚大公子也可怜,一身才干却被贬为宫中侍卫,唉,定是有人诬陷。”宫女惋惜的摇摇头,一边替她挽着发髻。 她哥哥当年可是实打实的武状元,京中禁军副统领,如今竟然被被贬成了侍卫,楚湫低着头手心紧握,眼角一滴眼珠顺势滑落,短短五年,为何全都翻天覆地,当初到底发生了何事! “主子,您没事吧?”宫女总觉得她有些奇怪。 微微摇头,楚湫重新打量镜中的女子,细细的梳着自己发尾,眸中闪过一丝执着,既然老天让她重来这一次,她定要查明当年真相还她爹一个清白。 “这种事您私下说说就罢了,在外可莫再提及,还是快用早膳吧,去的迟了玉嫔娘娘肯定又要找您不痛快。” 宫女虽然觉得唏嘘,但那楚家也的确是个奇怪的存在,随便任何一家冠上谋反的大罪怎么也会被株连三族,可楚家只是被贬了下来,还不是因为那位早逝的楚小姐,皇上为了那位楚小姐至今都未立后呢,就是可惜了红颜薄命居然落水死了。 根据脑中零碎的片段,楚湫知道自己如今这个身体是个不受宠的贵人,而且只是知县之女出身,更是在宫中受人欺凌的存在,由于其生母是做过戏子,故而宫中那些妃嫔总喜欢叫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去唱戏,实则是为了折辱她,在这红墙中待久了,那些女子的心肠也变得扭曲起来,整日就是喜欢寻别人麻烦来找乐子。 楚湫如今只想先寻到哥哥,不过她还活着的事决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说他人信与否,若是泄露出去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如今正好是后宫之人,必要时机她只能依靠那个人的权势来替她爹平反。 还有佟雪,这个贵妃位子你坐的可还安稳? —— 烈日炎炎,内宫之中不时穿梭着匆匆经过的宫人,随着一道浩长的仪驾经过,两旁的宫人匍匐跪地颤颤巍巍不敢抬头。 “皇上,今日丽妃娘娘生辰,可否需奴才送点东西过去?” 龙撵下的中年太监躬着身毕恭毕敬低着头,丝毫不敢抬头仰望圣颜,可过了半响也未等到回复,便也明了圣上之意,不过是充个四妃之位的数而已,皇上怕是连丽妃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太傅如何。” 淡淡的语调在炎热的盛夏莫名带着抹凉意,周围的宫人都低着头不敢乱看,唯有那个中年太监躬身回道:“太医回报,太傅怕是要过不了这个月,日日都靠些药物吊着口气,贵妃娘娘前几日也来求见,说是想回府见太傅一面。” 话落,过了好半响太监才敢微微抬头,却只见龙撵上的人闭着眼似乎在假寐,纵然跟了皇上数年之久,王公公还是偶尔会揣测不到圣意,就比如为何要留着先太子到现在? 仪驾浩浩荡荡而来,远远的宫人们便跪倒一地,楚湫刚过重阳门就看到了宫道上跪满了宫人,没有犹豫,她自然也与桃儿来到一旁跪下,刚刚整理了下院子,耽搁了些时辰,应该不会迟到,况且她也未曾打算给那个玉嫔唱什么戏曲。 烈阳当空照,晒的人汗流浃背,特别是做活的宫人们,此时却都匍匐跪地一动都不敢动,随着浩浩荡荡的仪驾经过,跪倒在地的楚湫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那边,却只看到人群中那龙撵上坐着一道明黄的身影,她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大概这便是风水轮流转。 眼帘微动,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龙撵上的人突然回头,可视线中却只有一群跪地的宫人。 “皇上?”王公公也跟着好奇的往后看了看。 收回视线,他重新闭上眼,薄唇微启,“无事。” 擦了擦额前的细汗,起身后楚湫便立马往玉嫔所在的长春宫走去,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宫里的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她如今只是一个不受宠的贵人,只能伺机而动绝对不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来到长春宫侧殿,却听里头的宫女说玉嫔去了御花园乘凉,这个玉嫔虽然不受宠,可父亲却是两朝元老听闻刚正不阿颇受皇上信任,不过她却嚣张跋扈以欺负低位妃嫔为乐子,曾经不过一个三流世家之女,对着自己那般谄媚讨好,如今倒轮到她自己委曲求全了。 等楚湫来到御花园的凉亭里时,只见那里的确坐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嬉笑打趣好不热闹,为首的正是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裙的艳丽女子,一边慵懒的摇着团扇,待看到来人时,却不由神色一变。 “本嫔叫你来唱戏,你这副病怏怏的模样是要把病气传染给本嫔不成?” 凉亭里坐了不少低位的妃嫔,皆以玉嫔为首,只见来人苍白着脸,虽然身上只穿着件发白的宫裙,可身形却婀娜有致,比起以往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倒是大不相同,只是那张脸却是难看的紧,好像得了肺痨似的让人避之不及。 众人都掩着口鼻厌恶的挥挥手,“快走,别惹了晦气给玉嫔娘娘,真是个没眼力见的。” 涂了那么多粉脸色当然不好看了,楚湫低着头学着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语气,诚惶诚恐的道:“娘娘恕罪,嫔……嫔妾只是感了些风寒罢了。” 见她要走,那个玉嫔立马出声道:“等一下。” 扶着宫女起身,玉嫔掩着口鼻一步步来到她跟前,扫了眼她那婀娜有致的身段,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以前倒没发现这小贱人有这么好的身形。 微微抬起下巴,她抬手拂了拂鬓上不断摆动的朱钗,柔柔媚媚的笑道:“真是可怜的紧了,本嫔瞧今日这日头也算大,不如你就在这跪上一个时辰驱驱寒气,说不定待会这风寒便不药而愈了。” 第2章 引诱 凉亭中其他人也跟着低低笑了起来,似在看热闹,好似欺负弱者已经成为她们每日不可或缺的乐趣。 楚湫低着头,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旁的桃儿,后者也立马“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慌乱无错的说道:“启禀玉嫔娘娘,我家主子这风寒已有数日,昨日……昨日还咳出了血,奴婢去请太医也无人肯来,还请娘娘发发慈悲救救我家主子!” 说完,立马“咚咚咚”在地上磕起头,楚湫也顺势“虚弱”的轻咳的两声,那个玉嫔立马捂着口鼻退后两步,眉宇间满是厌恶,似深怕她把病气传染给自己。 “真是个没用的,看着就惹人厌烦。”玉嫔重新回到凉亭,不悦的挥挥手。 地上的桃儿顿时松了口气,没想到主子如此料事如神,就知这玉嫔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想必这段日子是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这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惹玉嫔妹妹不高兴?” 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忽然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女子摇着一把珠玉团扇,柳叶眉瓜子脸,一袭芙蓉色烟纱散花裙摇曳生姿,看到其众人皆屈身行礼。 “见过沐昭仪。” 扫了眼来人,楚湫自然也在行礼的人群中,沐锦绣,兵部右侍郎嫡女,为人高傲自大胜负心极强,楚湫没与她打过多少交道,不过也曾因一句话交恶过,这沐锦绣不愿服输,还出言不逊,不过没几日便还是过来向她赔罪,如若不然,对方又怎在京中世家女圈里待下去。 “沐姐姐今儿个心情如此好,好久未见你出来走动了。”玉嫔立马换上一副热切的神色迎过去。 摇着团扇来到凉亭里坐下,沐昭仪扫了眼其他人,眉梢一挑,“起吧。” “大老远便听你在这教训人,怎还有不长眼的宫人惹你动怒?”她接过宫人递上的清茶,慢悠悠的抿了一口。 玉嫔也未敢坐,虽说她在其他人面前耀武扬威惯了,可她的家世到底比不上沐昭仪,当然得伏低做小,此刻闻言也只是不咸不淡的笑道:“哪里,不过是见着个病怏怏的贵人,怕她把病气传染给妹妹罢了,不然还能让沐姐姐听听这贵人唱的小曲呢。” 闻言,沐昭仪只是轻抚了下茶盖,翘着带着护甲的尾指,一双丹凤眼微微一瞟,正巧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顿了顿,忽然将茶杯递给宫人,自己则起身一步一步朝楚湫走去。 “诶,沐姐姐,小心晦气。”玉嫔连忙拦了她一把。 沐昭仪摆摆手示意无碍,一步步来到楚湫面前,忽然抬手用护甲将她下颌勾起,看着这张脸色苍白的小脸,带着抹熟悉气韵,她忽而轻笑一声,“瞧着倒还有几分像那个人。” 楚湫垂着头连眼也未敢抬,依旧一副“唯唯诺诺”站在那。 话落,凉亭周围顿时噤若无声,众人神色都有些奇异,只有玉嫔不赞同的嗔怪一声,“沐姐姐真会说笑,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的清雅婉约,您瞧这小妮子畏畏缩缩的怕是连给那个人提鞋都不配。” 话是这样说,可这后宫里谁不恨那人,哪怕死了都要霸占皇上,可无奈,谁若敢在外说一句那人的坏话,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楚湫低着头心里有些奇怪,她们嘴里那个人是在说自己? “清雅婉约?”沐昭仪讥笑一声,到底话还是未说出口,淡淡的扫过一眼这个病怏怏的贵人便未在说话。 楚湫也顺势退了下去,待走的远了也未把脸上厚厚的脂粉擦掉,做戏做全套绝不可掉以轻心,只是她有些奇怪,根据这具身体零碎的记忆,赫连策甚少宠幸后宫嫔妃,几乎可以说是从未,可这绝对不利于平衡前朝后宫的势力,他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回到院子,今日的午膳还是桃儿用五个铜板换来的两碗清粥和两个馒头,之前吃惯了山珍海味,如今楚湫权当换种口味了。 只是她要找哥哥,宫中侍卫如此多必定也需要打通关系,而且日后在这宫中生活也难免需要打点一二,所以她必须得寻点银钱才行。 “我曾与府中的苏妈妈学过一种别的绣法,应该能多换些钱,不过得换个人帮我们出手才行,那个高公公这次能克扣我们一半的银钱,下次只会克扣更多。”楚湫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桃儿道。 她会许多种绣法,以苏绣最快捷又换钱多,只是那个高公公必须得换掉。 看着眼前的见不到米粒的清粥,桃儿也是满脸哀愁的低着头,半响,才轻声道:“其实……奴婢倒是认识一个御膳房采办的小林子,他与奴婢是同乡,只是……只是奴婢怕……惹人嫌话。” 喝了口粥,楚湫淡淡的看了她眼,“他帮你,到时你多给他些银钱,你们一清二楚,宫里的闲话多了,没有人会揪着不放,人都要活不下去了,又何惧活在他人眼中?” 桃儿偷偷看了眼对面的主子,恰好对上一双镇定自若的眸子,心中莫名涌上一抹镇静,不知怎么,她总觉得主子有些不一样了,说话语气神态好像截然不同了,透着股说不出口的气韵。 “那……那待会奴婢便去找小林子说一下?”她低着头觉得也是,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楚湫放下筷子,来到院外,看了眼简陋萧条的院落,神情复杂,从未想过一朝会如此翻天覆地,她一定要找到哥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到底是谁诬陷父亲造反。 —— 夜已深,深宫中早早熄了许多灯火,她们已经不再期待皇上的驾临,待在这后宫其实如同冷宫也并无一二。 弦月高挂,御书房依旧亮着幽幽烛火,随着房门被人推开,只见王公公躬着身慢慢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杯热茶,待放在桌上后,才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书桌前正在批阅折子的圣上。 “皇上,今日……靖世子…去天牢看了先太子。” 窗台的微风吹动男人明黄的袍身,随着一本折子缓缓合上,他才执起狼毫在另一本折子上落笔,神色冷然,“他有几日未进宫了?” 王公公愣了下,继而恭声回道:“仔细算来应有半月有余。” 半月前进宫,也是来寻楚大公子。 “恕奴才多嘴,皇上为何还要留着先太子这个祸患,还让其党羽留有希冀?”王公公十分不理解,若说不愿手足相残,当年大皇子也是死在皇上手中,可为何还要留着先太子这个隐患在? 今夜的月格外皎洁,洒满一地银辉,男人笔锋微顿,半响,才将折子放至一旁,“明日传崀天过来。” 王公公低着头,“是。” 御书房再也没了声音,随着房门再次被合上,屋内重新恢复一片寂静,遍地的银辉铺满窗台,随着清风微摆,只余妖娆的烛火不断闪烁。 房门微斜,夹杂着一缕浓郁的媚香,书桌前的男人眉间一皱,一只雪白玉手忽然滑至男人胸前,吐气若兰,“皇上…今日可是臣妾生辰……” 女子远山眉桃花眼,艳丽的五官却带着清丽的妆容,反倒有些不伦不类,一袭碧色曳地望仙裙衬的其身姿纤细有致,留下胸前那一抹春光引人遐想躁动,灯下看美人,此刻,想必没有谁能把持的住。 “皇上……”女人顺势坐进他怀中,纤纤玉指慢慢划过他冷硬的胸膛,眉眼间带着抹诱人的风情,可就在这时,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锢住,骤然对上一双暴怒的眼眸。 “谁让你穿她的衣物!” 男人眼中的厉色吓得女子差点失了魂,还不等她请罪,整个人就被甩了下去,摔的她花容失色。 外头听到声音的王公公立马闯了进来,待看到里头的丽妃娘娘时不禁暗骂一声小兔崽子,明知道皇上的性子,居然还敢收丽妃的好处把人放进来,不要命了不成! “皇上……皇上……”丽妃惊慌失措的上前想去抓住男人的袍身。 可是男人却没有给她丝毫机会,直接大步迈出书房,声音冷冽,“打入冷宫。” 第3章 露出马脚 盛夏的烈阳透过层层枝叶透射在地,印出遍布凌乱光斑,清风徐徐,卷起飘飘落叶,带着抹让人疲倦的困乏,随着一道雀跃的脚步声闯进,顿时打破这一室沉寂。 “主子!” 桃儿捧着一个钱袋眉角眼梢间都是喜意,急匆匆跑进来后,就迫不及待的庆幸道:“您看这都是这次我们在外面卖绣帕得来的,足足有五两银子呢!” 窗前坐着的女子正手持一本书籍,清风吹动其耳畔青丝,静瑟沉静,面上并无太多喜意。 “之前在高公公那每次他都只给我们一吊钱,也不知克扣了多少,还好您让奴婢换了个人,如此一来以后您就不用终日再喝那些清粥。” 桃儿面上难掩雀跃,楚湫看了她眼也无奈的勾了勾唇角,可惜没有好的料子,不则她的针线价值十金也不为过。 “就是奴婢刚刚把新的绣帕拿过去时,被云妃娘娘身边的春杏撞见了,这春杏好生霸道不讲理,看到您的绣帕后硬是不分青红皂白拿走了两条,她是云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奴婢不敢得罪,就是可怜了那两条绣帕,没想到云妃娘娘身边的人都这般小气,有了云妃娘娘的赏赐还不够,居然连两条绣帕都不放过。” 桃儿还在那嘀嘀咕咕的埋怨着,楚湫却忽然想起一位故人,袁云妍,她到底还是成了赫连策的妃子,当然,有了她那位太后姑姑想不进宫都难,只是那位太后居然没让自己侄女成为皇后,着实稀奇。 “我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她突然问道。 说到这,桃儿忍不住左顾右盼一眼,跟着才一脸讳莫如深的凑过脑袋道:“奴婢打听到楚大公子负责的是御花园那一块的巡逻,其余便再也问不到了,主子您打听这个做甚?” 翻过书页,楚湫神色清淡,“我自有我的事情,你不要多问。” 虽然主子语气温和,可桃儿莫名感觉到一股畏惧,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好像面前的不是她家主子,而是……像其他地位尊贵的娘娘。 “你拿些银钱,再去打听,不要露出太多马脚惹人注意,顺其自然即可。”楚湫将钱袋推过去。 桃儿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阵阵叫唤声,她只能连忙走出去看看。 “死丫头,跑哪去了!” 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双手插腰一脸刻薄暴躁的宫女,待看到桃儿出来后,立马不耐的指着她骂道:“叫了你半天原来还没死呀!” “流……流芳姐姐。”桃儿似乎极其畏惧她,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名唤流芳的宫女立马上前掐了把她胳膊,没好气的道:“快跟我走,玉嫔娘娘那还缺个搬花的,耽误了事有你好看的!” 桃儿不敢反抗,毕竟她时常被各宫主子使唤惯了,也不是一次两次,大多都是底下宫人想躲懒所以就找她过去做活,可她也不敢有二话,看了眼屋里,就低着头跟着流芳走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带着回声,窗前的女子深深望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清澈见底的眸中晦涩难懂。 —— 天气燥热,其他宫殿早已放起了冰块驱暑,宫人垂着头三三两两的端着冰镇酸梅汤走了进来,内殿之上坐着一个面容慈爱手持佛珠的老人,待接过嬷嬷递上来的酸梅汤时,也是关切的看向底下那个一袭明黄的男子。 “你一路过来想必也中了不少暑气,不如喝点酸梅汤解解乏。” 看着宫人递过来的酸梅汤,赫连策眼神未动,语气微缓,“多谢母后好意,儿臣不喜这物。” 话落,老人也不失落,反而转动两下佛珠,看向那边的王德全,“既然皇上不愿去避暑山庄,那你们这些人就得伺候仔细些,切不可出现什么纰漏。” “太后娘娘放心,奴才们绝不敢懈怠!”王公公立马跪下道。 内殿中瞬间寂静了下来,倒是太后身边那个身着玫红色宫裙的女子眼波流转的望着男子那边,面容泛红,似有羞怯。 太后瞥了眼一旁的侄女,忽然转动了下佛珠,“听闻西北那边又闹事了,虽说当初那人有功,可哀家看他内里也不是个好的,他族人遭此劫难,指不定如何嫉恨朝廷怨恨皇上,情分都耗尽了,这颗钉子该拔还是得拔,免得留下后患。” 老人语调不急不缓像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宫中谁人不知太后娘娘的手段,当初先帝皇后那般精明的人最后还不是败在太后手中,听闻死的极其惨烈了。 “朝政之事儿臣心中有数,母后不必挂心。”男人神色未变。 知道他不喜他人插手朝务,太后自是没有多言,而是看着一旁的侄女沉声嗔道:“怎么这般不懂事,还不快给你表哥换茶。” “臣妾有罪。” 云妃赶紧弯腰福了下身,跟着又接过宫女手中的热茶,一步一步眼波流转的走向男人,朱钗微摆晃人眼,声音娇媚柔婉,“表哥……” 纤纤玉手微动,男人眼神未动,薄唇微启,“朕不渴。” 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冷待了,云妃并未灰心,许是仗着太后在,身子更是上前一步贴在男人身侧,茶盏几乎递到了他跟前,“天如此热,表哥可得多照看自己身子,不然……妍儿会心疼的。” 赫连策皱皱眉,一旁的王公公一看便知这位爷要动怒,连忙上前去抢云妃的茶,“娘娘小心,伺候皇上的活奴才们来就行。” “你……”云妃似有不悦的握进的茶盏,可没曾想王公公是真的用了力,一下子茶盏瞬间跌落在地,烫了她一手。 “皇上您没事吧!”王公公十分吓得连忙查看起来。 那边的太后也微微眯眼,转动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言未发。 “娘娘您的手!” 看着已经被烫红的手背,纵然心里十分恼怒,云妃还是退后一步略显委屈的摇摇头,“臣妾无事,都是臣妾笨手笨脚,还望皇上责罚。” 一旁的绿衣宫女立马拿出丝帕替她擦拭着手背,倒是王公公急忙跪倒在地,“奴才鲁莽,请娘娘恕罪!” “儿臣还有公务要处理,明日再来看望母后。” 赫连策突然起身似要离去,那边的云妃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只能甩开宫女来到太后身后,似想说什么。 没有理会她的不满,太后只是微微一笑,“你公务繁忙,自己也要多加注意身子,哀家这你不必太记挂。” 并未再说话,男人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可眼角的余光不知扫到什么,目光忽然直直落在那个绿衣宫女手中的丝帕上,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半响,才突然道:“你过来。” 那个绿衣宫女还垂着头心想待会娘娘回去又得拿她们撒气,可不知听到什么,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那道明黄的身影,端正清秀的面容上满是震惊,继而又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云妃再也忍不住瞪大眼,眼睁睁看着自家宫女随着表哥离去,手心的丝帕差点内被她绞烂,好个贱蹄子,居然当着她的面勾引表哥,看她不扒了她的皮! 等人一走,她便再也忍不住冲着太后抱怨起来:“姑母,您看……表哥不理睬我也就罢了,可……可春杏那个贱蹄子要样貌没样貌的,表哥怎么能看上她呢!” 这么多年也未曾亲近过哪个女人,如今居然看中了她身边的大宫女,这下她岂不是成了阖宫上下的笑柄了! 内殿中的宫人皆纷纷退下,老人闭着眼慢悠悠的转动着佛珠,并未受到她急躁情绪的影响,等她发泄够了,才不急不缓的道:“事出有因,必有隐情,你退下吧。” “可——” 云妃还欲说什么,可看着太后显然乏了,只能咽下要说的话,娇媚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怨恨。 乾清宫。 春杏从未如此激动过,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哪怕是做梦也未这般狂喜,她也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皇上看中,这是她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事,乾清宫的地都是软的,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要成为娘娘,她这心跳就抑制不住的加快。 随着房门被推开,一道明黄的身影顿时迈步而入,后面的王公公还带着一个御绣坊的嬷嬷,纵然他不明白皇上这是何意,可也绝不相信皇上会看中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 春杏跪在那连忙挺直身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自若,可这时男人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抬手似要去握她的手腕,春杏瞬间羞红了脸。 扯过她手中的丝帕,男人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忽然从怀中拿出另一块绣着荷花的丝帕,眉眼间闪过一丝柔和,继而交给身后的嬷嬷。 “看看有何不同。” 春杏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九五至尊,难道皇上不是看中了她吗? 接过两方丝帕,嬷嬷开始认真查看起来,一旁的王公公神色有些异样,那块丝帕皇上可是一直都贴身收着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半响,嬷嬷才跪在地上将丝帕双手呈上,恭声道:“回皇上,两方丝帕一个用的是流光锦,一个用的则是普通的衫布,而且不仅两方绣样相同,就连针法也是极其相似,用的都是苏绣,针脚细腻层层叠入,此等精巧的针法宫中无一绣娘可以做到,就连老奴也不敢保证。” 话落,殿内瞬间寂静一片,男人手心一紧,平静无波的黑眸中总算有了些许涟漪,紧皱的眉头带着抹紧绷,却让人看不透他内心在想什么。 春杏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没想到桃儿那小妮子绣艺这么好,不还是个做粗活的命。 “有没有可能,两者同一人手所出?” 话落,王公公忍不住神色一变,怎么可能,楚小姐都死了那么久…… 嬷嬷低着头沉思片刻,才正声道:“以老奴几十年的眼力来看,就算是刻意模仿,也做不到如此相似,所以两者很有可能便是同一人所绣。” 赫连策闭上眼,手心的丝帕被他进来攥在手心,宛若一谭死水的内心终于有了些许躁动。 这时王公公自然是有眼力见的看向那个春杏,声厉色茬的问道:“说,这是谁绣的!” 身为御前大总管,长年自是累积了不少威望,春杏被吓得立马低下头,瑟瑟发抖的左顾右盼起来,“这……这是奴婢绣的。” “再不说实话,便把你十根指头砍下来!”王公公眉头一皱,语气森冷。 春杏打了个哆嗦,吓得连忙磕起头来,“皇上恕罪!这……这是奴婢……从桃儿手中得来的。” “桃儿是谁?”王公公继续问道。 赫连策眸光一转,淡淡的扫过那个瑟瑟发抖的宫女,深不见底的眸中带着抹吞噬人的风暴。 春杏咽了下喉咙,额前满是大汗,声音颤颤巍巍,“桃……桃儿是……听雪轩颜贵人身边的宫女。” 第4章 见面 飞鸟巡过,落满颤颤巍巍的枝头,清脆的鸟啼声不时响起在沉寂的院落中,随着一道沉重的步伐迈进,枝头的鸟儿惊的瞬间四处飞散。 擦拭着满是污垢的双手,待桃儿走进屋里时,只见自家主子正在绣着新花样,静瑟柔美,好似画里出来的姑娘。 “她们让你做了甚?” 须臾,屋里突然响起一道沉静的声音,桃儿脸色有些闪躲,连忙把双手藏到身后,支支吾吾道:“就……就是搬些花罢了,天不早了,奴婢这就去打水给您沐浴。” “过来。” 脚步一顿,桃儿睁着眼神色有些紧绷,却也不敢违抗,只得挪动脚步慢慢移了过去,身子有些僵硬。 她发白的衣裳已经缝补了好几回,此时上面全是污垢,也不知沾染了什么,楚湫放下手中的绣活,抬手拉过她不愿伸出的手腕,只见其掌心已经血肉模糊,擦破了好一大块皮,正往外渗着丝丝血渍,混合着那些淤泥一起。 “主……主子,奴婢……无事。”桃儿缩了缩手,可也不知主子哪来的力气,握的她极紧。 御药房的药价值非凡,绝非她们能消耗起的,不管生了什么病,受了什么痛也只能活生生挨着,这点小伤不过是常事,宫里头人心扭曲小宫女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楚湫拿过自己绣帕,轻轻替她擦拭着那些血渍,只听桃儿“嘶”的一声似有痛楚,她垂着眸,声音清淡,“这世间之事本就是千变万化,受的苦多了,才知人心冷暖,你无需觉得委屈,只需记住曾践踏过你的人,来日总会让你还回去的。” 桃儿眨着眼一脸懵懂,不是特别理解她的意思,皇上不宠幸后宫妃嫔,她们又没有家世如何能出的了头。 “对了,奴婢先前在玉嫔娘娘那搬花时听到一个消息,皇上居然看中了云妃娘娘身边的春杏,那春杏生的也不是多貌美,不知皇上是如何想的,如今阖宫上下都传遍了,就连玉嫔娘娘也在宫里生了好大一顿气。” 说到这,桃儿剩下戛然而止,楚湫淡淡的扫了她眼,也知大概就是如此,玉嫔便拿她来撒气吧。 不过赫连策绝不会轻易看上一个宫女,其中必定有隐情。 “桃儿姑娘,桃儿姑娘。” 屋外突然传来一道叫唤声,桃儿一愣,连忙走了出去,只见一个身着乾清宫太监服饰的公公立在院中,桃儿瞬间有些慌了,这……这可是乾清宫的人。 看到人出来,那个公公立马上前一步,热切的笑道:“皇上传你过去一趟,还请桃儿姑娘随咱家来。” 话落,不说外面的桃儿,就连屋里的楚湫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多时,只见桃儿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满面惊慌失措,似乎连话都要说不出了。 楚湫皱皱眉,突然对她招招手,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愣了愣,连忙点着头离开了。 来到这皇宫,桃儿最多也只敢远远望着那些娘娘的宫殿,每顿有碗饭吃已经成了她最大的追求,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见到圣上,从听雪轩到乾清宫这一路,她承受了太多羡慕嫉妒的目光,哪怕到了乾清宫她也是迷迷糊糊回不过神。 可是待看到那守卫森严的乾清宫时,她双腿就不自觉发软,更别提进了内殿,还未看的那抹明黄,整个人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连心跳仿佛都要停止。 看着这个模样平平的宫女,王公公甩了下拂尘,突然递过去一方绣帕,“这可是你绣的?” 视线中印出一方绣着荷花的绣帕,桃儿满头冷汗连声也不敢出,可是一想到主子的交代,突然连忙摇头,“这……这是奴婢在宫中捡到的,见……见绣工不错……便留在身上,谁……谁知被春杏姐姐拿了去。” “是吗?”王公公皱着眉神色不对。 桃儿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脑中犹如一团浆糊,直到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顿时传入耳中,“处理了。” “来人!” 王公公声音一厉,霎那间,几个御林军顿时走了进来,他立马冷冷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人,“拖下去,五马分尸!” 双臂突然被人拽住,桃儿吓得神魂俱失,猛地抬头看向那抹明黄的身影,慌乱无错的喊道:“是……是奴婢主子绣的!” 男人眼角一瞥,眸中闪过一丝微光,手心微紧。 —— 酉时时分天边洒下最后几抹余晖,冷清院落越发萧条,一名身影纤细的女子似正在晾衣物,额前冒着细汗,随着一阵阵脚步声突然传来,她只得顺势望去。 破旧的院子让人根本就不想踏足,玉嫔掩着口鼻扫量一圈,目光忽然落在院中那抹身影上,忍不住讥笑一声,“真是世事难料,昨日的奴婢今日却成了主子,可昨日的主子却过的比奴婢还不如,真是让人唏嘘。” “可不是嘛,没想到桃儿那个死……那个丫头居然能得圣上青眼,也不知走了什么运。” 宫里头本就没有秘密,桃儿被乾清宫的人带走自然是瞬间传了个遍,她们进宫以来都未曾见过皇上,居然让一个又一个小丫头拔了头筹,叫人如何不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在那里明嘲暗讽着,大多都是平日里与玉嫔混在了一起的人,发生这样的事,她们找不了桃儿的茬,找找她主子的麻烦自然是可以的。 “颜妹妹,不如你告诉姐姐,你家奴才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陛下青眼有加的?”玉嫔突然换上另一副面孔走了过来,面上带着抹亲近。 楚湫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声音也结结巴巴的,“嫔妾……不……不懂娘娘的意思。” 瞧着她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模样,玉嫔心中暗骂一声废物,神色也跟着冷了下来,“你家奴婢如今踩在了你上头,难道你就不气?” “就是,不妨你说说她平日里做了那些事,私底下……是否与其他男子交好过?”另一个刘贵人也跟着笑着低声道。 楚湫依旧垂着头,诚惶诚恐的道:“嫔妾不明白。” 见不得这种软性子,玉嫔直接抬手托起她下巴,却骤然对上一双沉静清澈的眸子,心下一愣,这双眼睛好生熟悉。 楚湫连忙垂下眼眸,可下巴却被人捏的极疼,“本嫔如今是越发看你不顺眼了。” 话落,突然瞥了眼后面的人,“颜贵人以下犯上,给本嫔好好教训她。” 说完,立马就有几个粗壮的宫女走上前,一人拉住她一只胳膊,似乎想扇她巴掌,楚湫趁两人不注意立马将人甩开,退后几步正声道:“不知嫔妾如何顶撞了娘娘,还请娘娘让嫔妾知晓。” 没想到她居然还敢顶嘴,众人都有些稀奇,只听那刘贵人上前一步,冷笑着道:“娘娘说你以下犯上你便是以下犯上,如今居然还敢顶嘴,莫不是以为自家奴婢飞上了枝头,还能连带着你一同鸡犬升天不成?” 众人讥笑不已,楚湫看着一群人,一字一句道:“宫规有令,嫔妃之间不得私自体罚,这是老祖宗立下来的规矩,贵妃娘娘管理后宫所有事物,一向公正无私,若知玉嫔娘娘坏了规矩,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理。” “你居然拿贵妃娘娘来压本嫔?”玉嫔语调尖锐。 “嫔妾不敢,只是陈述一些利弊。”楚湫垂着眸,不急不缓道。 女子虽身着一袭发白的宫裙,可身形婀娜有致亭亭玉立,素面朝天的面容却精致出尘,落地有声的语调不见任何慌乱,那镇定自若的气度倒像是世家大宅里出身的贵女,比起以往那副唯唯诺诺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玉嫔眯眯眼,揪紧手中绣帕,声音阴冷,“给本嫔好好教训她!” “玉嫔姐姐……”其他人都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 “怕什么,一个小小贵人,出了事有本嫔扛着!” 玉嫔冷冷瞥了眼后面的人,她就不信贵妃娘娘会理会这种小事,居然还与她顶嘴,今日非得好好教训这个小贱人不可。 眼看那两个粗壮的宫女又要上前,楚湫退后两步,目光如炬的看向玉嫔,“玉嫔娘娘可得想好了,你今日若是动手便违反了宫规,嫔妾哪怕是死,也会跪求贵妃娘娘还嫔妾一个公道。” “娘娘……算了吧?”其他人纷纷劝解起来。 那双眼睛,玉嫔退后一步觉得异常熟悉,咬咬牙,跟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谁若替她求情都一块受罚!” 话落,院中瞬间寂静无声,那两个粗壮的宫女也立马上前拽住楚湫的胳膊,她未遇到过这种不讲利弊的,挣脱不得,一巴掌突然措不及防朝她脸上落下。 脑袋一偏,她乘机想甩开胳膊上的束缚,谁料不知那两个宫女看到什么,抓住她的手突然一松,踉跄之下猛地往后跌去,一只大手忽然握住她纤细的胳膊。 浩浩荡荡的仪仗吓得院子里的人连忙跪下,几乎每个人都面无血色。 “嫔妾见过皇上!” 男子一袭明黄身长玉立,俊逸立体的轮廓让女子们含羞带怯,可此刻玉嫔等人却是吓得花容失色,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见到皇上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稳住身子,楚湫并未惊慌,挣开胳膊上的手,便垂着头顺势跪下行礼,“嫔妾见过皇上。” 她如今是他的妃子,也早就做好了再次见到他的准备,并不惊讶。 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木簪束着,女子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想到刚刚她居然挣开了自己的手,赫连策眸中幽深一片,那个女子对他也是这般避之不及。 院中一片寂静无声,众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看着眼前这个恭敬有礼的女子,男人双眸深不见底,“抬起头来。” 第5章 侍寝 “主子……”桃儿颤颤巍巍的来到她身侧。 楚湫低着头神色不清,倒是那边的玉嫔突然跪着上前几步,神色有些惊慌,“皇上万安,嫔妾们刚刚不过是在与贵人妹妹开个玩笑,绝无其他意思。” 她怕的自然不是一个个小小贵人,而是怕在皇上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早知皇上会过来,她便不会这般鲁莽了。 好似没有听到周围人的声音,男人微微垂眸,忽然抬手托起眼前女子下颌,一张精致俏丽的面容顿时映入眼席,他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失望,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瞬间撞上了他的视线。 手心突然一紧,他紧紧盯着这双熟悉眼睛,眉间微蹙。 少女羞怒却又故作恭敬有礼,婉约沉静,一幅幅画面忽然从记忆中跳过,他定定的凝视着眼前这张精致俏丽的小脸,似要透过这张陌生的面容看到什么。 四目相对,眼前的男子轮廓立体俊逸,比以往多了抹冷漠与稳重,楚湫微微垂眸,心头泛起一抹异样,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种模样,不同以往总是一副热切温和的样子,不过或许他本来就是如此,不然当初又怎么从太子手中夺了这个位置,还杀了其他几位皇子,只是自己从未了解过他。 “皇上……皇上……”王公公在一旁不由唤了几声。 回过神,唇角微抿,男人神色不变扫了她眼,薄唇微启,“叫什么。” 楚湫声音一向平和,顺势垂下头,“颜,字子慧。” 看着眼前这张俏丽出尘的面容,赫连策定定的注视她片刻,眸光微动,忽而转身,“带走。” “皇上!”玉嫔等人似乎有些急了。 楚湫没有办法,只能跟在仪驾后面,倒是那个王公公总是若有若无的扫过这边,眼神越发奇怪。 这颜贵人虽然生的不错,但与那位楚小姐可是半分相似也没有,仅凭借同样的绣法似乎有些牵强,毕竟这些年不是没有人投其所好送来与楚小姐相似的女子,可皇上依旧视若无睹,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以往并不是没有来过皇宫,不过这也是楚湫第一次来到乾清宫,先皇身子一向硬朗,也不知是如何驾崩的,她虽不信赫连策会动手,可自己的确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王公公退了下去,整个内殿一时只剩下两人,夜色降临,屋内燃着幽幽烛火,妖娆的摆动着身姿,楚湫恭敬的垂头站在一旁并未乱看。 “这个是你绣的?” 一方绣帕映入眼席,楚湫依旧低着头恭声回道:“让皇上见笑了。” 下颌忽然被人抬起,她被迫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秀眉微蹙,依旧恭恭敬敬的不说话。 女子镇定自若的模样让他眉梢微动,莫说一个贵人,哪怕贵妃等人在他眼前也不会如此平静,她这副样子倒是像极了那个女子,明明厌烦他的接近,却又不得不故作恭敬的与他虚以委蛇。 “朕瞧你顺眼,今日便由你侍寝了。”他松开她下颌,语气低沉。 楚湫脸色一变,此刻再也镇定不了,忍不住退后一步,张着嘴轻声道:“嫔……嫔妾……” “你不愿?” 男人眸光一深,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忽而一用力,女子顺势跌入他怀中,刚刚还镇定自若的面容顿时染上一抹惊慌,就连耳廓泛着微红,清澈的眼眸立马慌乱起来,带着抹女子的羞怯,他神色微动。 浓郁的男性气息将她环绕,楚湫两辈子都未与男子这般接近过,此时也是有些慌了,连着双颊也带着抹红霞,羽睫微颤,“嫔妾……不敢。” 那故作镇定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她,赫连策眸光一闪,大手揽过那不堪一握的纤腰,声音低沉,“是吗?” 看着这张略显紧张的小脸,他忽然抬手覆上她耳廓边的肌肤,指腹一寸一寸似在寻找什么,立体的轮廓略显冷硬,可指腹并未触碰到什么痕迹,让他心里也涌上一抹失落。 屋内寂静一片,四目相对,他就这么紧紧盯着这双眼睛,神情淡漠。 “皇上……” 楚湫浑身僵硬无比,男人靠的她很近,近的她整个人都不自在了,只是她是颜子慧,自然没有什么易容手段,任他如何怀疑也无用。 可突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自己刚刚的确是糊涂了,那若是普通嫔妃又该如何做? 顿了顿,她忽然顺势靠进男人怀里,声音柔媚,“能伺候皇上是嫔妾的福分。” 神情一冷,他定定的望着这张俏丽出尘的小脸,忽然将人一把推开,声音微沉,“王德全。” “奴才在!” 房门顿时被人推开,王公公不经意扫了眼那个颜贵人,心下了然,果然皇上还是那个皇上。 “带下去。”男人直接进了寝殿之中,片刻便不见了人影。 见此,王公公自是笑着看向楚湫,“颜贵人,这边请。” 收拾好情绪,楚湫自然是低着头不敢多看,一言不发就跟着出了乾清宫,外面已经黑了,不过王德全还是好心让人给了她一盏灯笼,这个老狐狸,在不触犯利益面前偶尔还是会发点善心的。 重新回到殿内,王德全只看到自家皇上正站在窗前,等他凑近过去时,视线内只有颜贵人渐渐消失在黑暗尽头的身影。 别说,这颜贵人倒也是奇怪,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贵人,虽然看起来诚惶诚恐的,可那些礼节规矩倒是周全的很,比起那些大家闺秀也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眼睛不错。” 突兀的声音响起在屋内,王公公低着头下意识道:“皇上喜欢可以把它挖下来。” 反正皇上也并非没做过这种事。 淡淡扫了眼这个奴才,赫连策双手负后一言不发迈步离去,背影孤寂冷傲。 回到院子,虽然没有光,可楚湫还是远远看到守在那的桃儿,等走近后,对方自是立马迎了上来。 “主子您没事吧!” 桃儿上下扫量她眼,双目通红,“都…是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供出主子。” 就她这点胆子怎么瞒的过那个男人,楚湫笑着摸摸她脑袋,眸子宛若一汪清泉,“进去吧,夜里凉。” 以往不觉得,此刻桃儿只觉得主子笑起来竟是那般好看,犹如天仙一般让人看呆了眼,等回过神时又连忙跟了进去。 “您不知道,奴婢还听说春杏死了,就怕您也出了什么事,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奴婢也不活了。”桃儿红着眼忍不住哽咽起来。 屋里没有蜡烛,好在有楚湫带回来的这盏灯笼,简陋的屋子一目了然。 “无论到了何时也不能轻言放弃,自己的命是自己的,绝不能轻贱,明白吗?” 四目相对,桃儿愣了半天,还是微微摇头,楚湫只能无奈轻笑一声,让她去打水沐浴。 弦月高挂,洒满一地银辉,她坐在窗前忍不住深思起来,赫连策生性敏感多疑,此刻定还怀疑着她,只是她自己也要做好更多的准备,比起报仇,清白又算什么,她更需要的是权势。 承乾宫。 华贵的内殿燃着幽幽檀香,本是凝神静气的氛围却噼里啪啦响起各种瓷器碎裂声,宫人纷纷胆颤心惊退到一旁,随着一个绿衣宫女走了进来,她们又连忙退了下去。 软榻处正坐着一个面容娇媚的女子,此刻面上带着抹扭曲,抬手就将面前的茶盏通通扫落,声音尖锐,“春杏这个小贱人!” 上前几步,宫女立马轻声道:“奴婢刚刚得到消息,春杏是被王公公底下的人解决的,可见定是皇上的意思。” 闻言,云妃神色总算有所好转,忍不住抬手拂了拂朱钗,“小贱人还想飞上枝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皇上眼里就只有那个死人,就凭她也想勾引皇上?” 说到这,云妃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恼怒,“都是那该死的死人,死了还要霸占着皇上,改明本宫定要让几个术士做场法事,让她做鬼也不得安生!” 外面静悄悄的,屋内却一地狼籍,宫女一边替她摇着团扇,忍不住安慰道:“娘娘何必为了一个死人气坏了身子,那楚湫再如何,还不是落水死了,到底还是薄命之人。” 闻言,云妃忽然眼角一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落水而亡?” 宫女眼神一变,忍不住往后看了眼,低声道:“楚小姐难道不是落水而亡?” 当初可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幕,云妃只是勾着嘴角往寝殿内走去,继而坐在梳妆台前,抬手卸着朱钗,“自然是落水而亡,只是……” “对了,你说皇上带走了一个贵人?”她忽然冷声问道。 宫女慢慢替她梳着长发,躬身回道:“是听雪轩的颜贵人,一个知县之女罢了,听闻倒是有几分姿色。” 说到这,宫女似犹豫了会,看着自家主子吞吞吐吐道:“而且……皇上居然还带她进了乾清宫。” 第6章 侍候笔墨 “咔嚓”一声护甲猛地断裂,云妃微微仰起下颌,狭长的眉角微微一挑,略显刻薄,“明日传那颜贵人过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宫女低着头,声音恭敬,“是。” 夜深露重,宫里的灯火一向熄的早,好似已经失去了盼头,特别是今日,不知有多少双望眼欲穿的眼睛。 清晨的露珠颤颤巍巍从枝叶间滑落,楚湫在府中时就喜欢睡懒觉,宫中没有皇后也不用请安,她自然是随性而为,谁想一大早外面就吵吵闹闹将她给闹醒了。 “主子!” 揉着额心,她慢悠悠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看着火急火燎闯进来的桃儿,声音还带着抹沙哑,“何事?” 若是平时,桃儿自然不敢打扰她休息,此刻却是急的满脸惊慌失措,“外……外面……云妃娘娘派人传您过去一趟。” 楚湫一怔,却并不惊讶,袁云妍这人一向没脑子,突然召见自己才是她正常的作风,可自己这一去虽然不会有大事,但一顿羞辱肯定是少不了的。 “主子,这可怎么办呀!”桃儿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云妃娘娘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您这一去肯定会……” “慌什么。”楚湫瞥了她眼,一边走下床穿戴着衣物,语气清淡,“躲的了这次自然还会有下次。” 桃儿不明白为何主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只能一个人在那里干着急。 洗漱过后,简单吃了点东西,楚湫还是跟着外面的宫女前往承乾宫,她与袁云妍一向不对付,对方一直都爱慕赫连策,更是视自己为眼中钉,自己死了她怕是高兴坏了。 来到承乾宫,宫女让她稍等片刻,说是她家娘娘还在用膳,楚湫便在那里干站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有人唤她进去。 内殿中寂静无声,华贵的摆设充分说明了主人的身份,偌大的软榻上正半倚着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她正在品茶,带着护甲的尾指微微翘着,华丽的裙摆迤逦在侧,傲慢慵懒。 “娘娘,人带来了。”宫女上前一步轻声道。 话落,楚湫自是上前几步,躬身行了一礼,“嫔妾见过云妃娘娘。” 慢慢放下茶盏,云妃余光一扫,只瞧见半张还算精致的小脸,宫里不缺美人,这模样也算不得多稀奇,只是她不明白这小蹄子是如何吸引到皇上的。 乾清宫那种地方从未有妃嫔进去过,听闻春杏那小贱人倒是进去了,可最后还不是死了,但这个颜贵人居然还活生生的站在这。 “昨日……皇上与你说了什么?”她懒懒的扶了下鬓上朱钗。 楚湫依旧垂着头,声音恭敬,“嫔妾也不知皇上召嫔妾所为何事,只是问了一些古怪的话,便让嫔妾离开了。” “喔?什么古怪的事?”她眼角一瞥。 屋内伺候着几个宫人,想必都是她的心腹,楚湫顿了下,才一副诚惶诚恐的回道:“回娘娘的话,嫔妾也不是多清楚,大约就是一些前几日见过什么人,还听见皇上与李公公谈论春杏姑娘什么的。” 话落,云妃也微微蹙眉,华丽的护甲慢慢划过桌面,似在沉思着什么,她也觉得奇怪,春杏那贱人要样貌没样貌,表哥怎会看上她,这么说来里面必定是涉及到什么隐秘,春杏就是因为知道什么,表哥才会杀人灭口。 云妃身旁的那个绿衣宫女一直在若有若无的看着楚湫,不知为何,突然笑着道:“颜贵人不必拘束,我家娘娘性子一向温和,此番也是想关心一下颜贵人。” 她的声音似唤醒了云妃,好像极其信任这个宫女,不由将视线一直投向那个低着头的女子身上,忽然间走下软榻,居高临下的抬手勾起她下颌,一张精致出尘的面孔顿时映入眼席,可那双眼睛却吓得云妃脸色大变。 “你——” “娘娘!”宫女连忙扶住她,“您没事吧?”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云妃神色依旧有些紧绷,再去看那张素面朝天的面容时却是带着一抹浓浓的警惕,还是一张陌生的脸,可那双眼睛为何会那么像! “颜贵人。”她嘴里喃喃念叨着几个字,眼眸渐渐一眯。 楚湫皱着眉,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还未说什么,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宫女的声音,“娘娘,乾清宫来人了。” 云妃一怔,眼角眉稍间瞬间露出一丝喜意,连忙来到软榻前坐下,“快传!” 不多时,只见外面走进来一个皮肤白净的小太监,看到云妃后立马屈身行礼,“奴才见过云妃娘娘。” 理了理衣襟,云妃面上瞬间温和一片,“公公快起,可是皇上传召本宫?” 说到这,那个太监愣了愣,面上带着抹怪异,一边支支吾吾的看了眼一旁的楚湫,“皇……皇上传颜贵人……侍候笔墨,奴才听闻颜贵人在娘娘这,所以……” “哗啦”一声一杯茶盏猛地掉落,只见云妃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那小太监也吓得瑟瑟发抖,谁不知云妃娘娘的性子,这宫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云妃娘娘。 楚湫眼珠一转,青嫣对着云妃微微摇头,一边看向后面的楚湫笑道:“那颜贵人还是快去吧,可别让皇上等着了。” 那太监如负释重的走了出去,楚湫自然也没有停留,等两人一走,屋里瞬间响起一阵瓷器碎裂声。 “一个低贱的贵人居然能侍候笔墨,表哥是疯魔了不成!” 瞧了眼身后,青嫣重新递上一盏热茶,凑过去意味深长的道:“娘娘何必为了此动怒,长乐宫那边怕是更不好受,您等着看便是。” “话虽如此,可——”说到这,云妃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皱着眉定定的望着窗外,“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颜贵人……特别像那个人?” 闻言,青嫣仔细回想了一番,最后还是摇摇头,“这颜贵人长相偏俏丽,那个人如此清雅温婉,奴婢看不出什么相似,倒是为人有些谨慎,想必应该有几分心思。” 云妃眯着眼手心微紧,娇媚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疑惑,难不成是她太过多心了? —— 楚湫就知道以赫连策的性子必定不会轻易打消对她的怀疑,只是没曾想居然让她去御书房伺候笔墨,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王德全正守在屋外,旁边还站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男子,他身形颀长,眉眼间温润如玉谦谦有礼,只一眼,楚湫便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多看,连忙随着太监走了进去。 “世子爷慢走,奴才都不多送了。” “公公留步。”陆行之微微颔首,可不知为何,目光忽然转向身边擦肩而过的女子身上。 见此,王德全立马凑过来低声道:“这是颜贵人,也不知皇上怎么了,居然唤她来伺候笔墨,这还是头一次后宫女子进出御书房。” 女子身着一袭简单的鹅黄色宫裙,行走间步履不快不慢,他目光复杂的望着那纤细笔直的背影,愣了许久,半响,才回过神收回视线,微微一笑,“皇上必定有他的想法。” 御书房里格外的安静,书桌前堆满了折子,男人正低着头皱眉批阅着,楚湫上前几步,微微行礼,“嫔妾见过皇上。” 话落,屋内又瞬间陷入一片寂静,楚湫瞧了眼那个并不理会她的男人,跟着便自顾自起身来到书桌前,挽起衣袖,拿过墨条轻轻研着墨,侧颜温婉沉静, “可会写字?” 楚湫一愣,偷偷扫了眼对方,声音轻细,“嫔妾愚钝,并不识字。” 她自然是会的,可这样便暴露了字迹,难保对方不会怀疑。 眼角一瞥,看着一旁模样俏丽的女子,男人眉梢微动,声音低沉,“朕自登基以来,便提倡教学,看来你父亲并未将朕的旨意放在心上。” 他语气微沉,楚湫却并不俱,直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父亲自是想让嫔妾饱读诗书,可嫔妾却以为女子以女红为主也并非坏事,而且朝中亦无女官,读再多诗书也不过只是陶冶一下情操,还不如多学习女红厨艺,这样才能更好的贴身伺候皇上。” “你觉得女子不该读书?”他一指轻叩着桌面。 楚湫眨眨眼,神色镇定,“自然不是,有人读书是为了报效朝廷成就自身报复,而有人读书只是为了兴致使然,就好比琴师学琴只为养家糊口,而对平常女子而言自是为了喜爱这一物,嫔妾也曾羡慕那些文采出众的女子,只不过嫔妾愚钝,学不会那些高深的诗词,便只能扬长避短将目标转移到其他事物上,才不会身无长处。” 女子一字一句条理清晰侃侃而谈,不见丝毫慌乱,赫连策随手把玩着狼毫,目光幽幽的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楚湫好像察觉到什么,连忙低下头,“嫔妾多言,还望皇上恕罪。” 此时的慌乱似乎有些迟了,男人微微抬眸,不咸不淡的扫了她眼,“你在反驳朕?” 楚湫一愣,清楚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威仪,刚刚她的确太冲动了,忘了他这时已经是说一不二的九五至尊。 “皇上恕罪。”她连忙跪了下来。 一指轻叩着桌面,他俊逸立体的轮廓上带着抹深意,忽而唇角微勾,“王德全让朕将你眼珠子挖下来,你说好不好?” 楚湫:“……” 这个该死的老家伙,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 慢慢低下头,他抬手托起她白皙小巧的下颌,骤然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薄唇微启,“朕也觉得你这双眼睛生的不错。” 第7章 找到哥哥 他的眼睛毫无情绪起伏,好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以往每次他都是热切的跟在自己身边,如今这么阴冷的一面楚湫还是第一次见。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皇上喜欢,嫔妾自然毫无怨言。”她面上依旧不见丝毫慌乱。 赫连策微微皱眉,看她的眼神多了抹深意,薄唇微启,你似乎从来都不怕朕。” 莫说其他人,哪怕连母后在他面前说话也会顾忌再三,可唯独眼前的这个小贵人,不管何时面上从未出现过慌乱,除开…… 一只大手突然揽过她腰,她整个人瞬间跌坐在男人怀里,楚湫浑身一僵,耳廓瞬间染上一抹微红,神情紧绷,“皇上……”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间,看着她小脸上肉眼可见的变的慌张,赫连策倒是忍不住微微勾唇,贴在她耳边呢喃一声:“怕了?” “皇上!”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楚湫下意识想推开他,可那点力气在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从来没和男子这样接触过,纵然她再淡定,面上也不自觉染上一抹羞红。 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记忆中女子羞怒的画面瞬间跳过,男人眸光一深,定定看了她眼,忽然一把将人松开,随手拿过一本折子放在面前。 “你既觉得自己绣工不错,那便在三日内给朕绣一副龙凤图出来。”他声音淡漠。 脸上的羞红还未褪去,楚湫只能抿着唇偷偷瞪了他眼,跟着继续低头磨墨,就是力道有些大,似在宣泄什么。 她从不知这人还是个登徒子,以往在她面前那般温和守礼,原来背地里这么喜欢动手动脚,果然都是做出给她看的,还说什么不近女色,后宫犹如摆设,其实私底下必定也这样对过那些妃嫔,表面却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这龙凤图哪怕三人合力也得七日才能完成,她一个人就算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三日内绣好,他分明就是在刁难自己,堂堂一个皇帝居然为难她一个贵人,原来这便是帝王的胸襟。 似察觉到什么,男人忽然眼角一瞥,“你对朕有不满?” “嫔妾不敢。”她连忙低着头不敢乱看,忘了对方那敏锐的感知。 扫了眼那身简单的宫裙,他一指轻叩了下桌面,语气不容置喙,“三日内不能交给朕,你知晓后果。” 垂着头,她声音平静,“嫔妾自当尽力而为。” 瞧了她眼,男人继续看着眼前的折子,书房里瞬间寂静一片,不知看在折子上看到什么,他神色似乎有些凝重。 楚湫不经意瞟了一眼,随即又认认真真的磨墨,倒是男人忽然扭过头,语气微沉,“看什么?” 她目不斜视的盯着墨条,语气平静,“嫔妾不识字。” 赫连策皱着眉凝视了她会,那张素面朝天的小脸上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眼眸一眯,他最不喜看到她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楚湫没有磨多久便被赶出来了,那个王公公还热切的上前派人来送她。 “不用了,多谢公公好意。”她笑着多看了眼王德全,跟着便自顾自的离去。 倒是王德全莫名后背一凉,忍不住瞧了眼身后,莫名其妙的进去伺候皇上,这颜贵人能在御书房待这么久,也算是不得了了。 走着走着,楚湫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守卫森严的御书房,沉着小脸秀眉紧蹙,心头满是不忿,这男人真是极其恶劣。 回到院子,里面堆积了许多东西,还有一些新的宫人,看到她回来,桃儿立马雀跃的迎了过来。 “主子您可回来了,这些都是内务府送来的,还有几个伺候您的宫人,说是贵人位份应有的份例。” “奴才给贵人主子请安。”那几名新来的太监宫女立马屈身行礼。 院子里摆了许多家饰,还有绸缎朱钗之物,楚湫上前拿起一两件查看了下,渐渐嘴角一勾。 “主子,奴婢也觉得这根簪子很适合您。”桃儿眉梢眼角都是掩藏不住的喜意。 放下手中的簪子,楚湫直接进了屋,宫里的人向来趋炎附势,外界的人必定以为赫连策想宠幸她,内务府那般狗腿子如此殷勤并不稀奇,只是她看刚刚那些东西的材质并非一个贵人该有的材质。 给她一个贵人不该有的份例,还这般光明正大的送来,若是无人授意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也有可能是王德全那个老狐狸想卖她一个好也不一定。 “主子,您不高兴吗?”见她面上并无喜意,桃儿也有些不解,主子能得皇上青眼有加,这是多么好的事情,那御书房可是从未有过妃嫔进去的。 来到桌前坐下,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楚湫淡淡的看了她眼,“把东西都整理好,既然内务府送来了新的人,便让她们把屋里屋外都收拾一片,但贴身的活由你来。” 谁也不知那些人干不干净,桃儿虽天真,但至少忠心。 桃儿愣了下,好像也明白了什么,连忙点头,“奴婢知道,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得告诉您。” 说到这,她不禁左顾右盼一眼,见门口无人,这才凑过脑袋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奴婢打听到了楚大公子的住所,还有巡逻的班次。” 眼帘一抬,楚湫微微勾唇,摸摸她脑袋,后者也腼腆的笑了一声。 夜幕降临,整座皇城像陷入一阵死寂,只有不断被风吹动的枝叶在不断摆动着。 经过一日的收拾,破旧的院落倒是井井有条起来,还摆了一些花花草草,简陋的屋子也焕然一新,弥漫着阵阵果香,琳琳摇摆的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成了屋内唯一的动静。 “主子,其他人下去休息了,值夜的花怜也在外面打着瞌睡呢。” 桃儿悄悄在后面神色警惕的嘀咕着,楚湫戴上披风帽,垂着头慢慢溜出内屋,并无引起什么人注意,巡逻的班次她也摸透了,刻意避开的话并未遇到什么意外。 皇宫很大,一般御林军等人都住在东三所那边,皇宫最外围,也是离内宫最远的地方,不过她哥哥并未住在东三所,而是有一间独立的屋子,这必定是经人允许的,楚湫不意外,之前她哥哥与赫连策私交甚好,虽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们丞相府变成这样,所以哪怕是冒险,她也要弄清楚真相。 行了将近半刻钟,楚湫才来到一个简陋的地方,一间狭小的木屋渐渐映入眼席,这应该是管理花房人住的地方,所以离花房比较近,楚湫左右看了一眼,拉了拉帽子才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却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传来。 贴在墙边,她注意脚下的动静,慢慢凑到了窗前,窗户是微微敞开着的,依着缝隙,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席,她顿时手心一紧。 穿着简单白色单衣的男子正坐在床上目光专注的擦拭着剑身,下颌处还带着些胡渣,那张硬朗立体面容上带着抹稳重与内敛,再不见往日的洒脱,此刻眼中好似只有手中这这柄剑,再无其他。 楚湫眼眶一红,手心握的极紧,强忍着没有冲进去,她哥哥可是当今武状元,如今竟然沦落为一个小小侍卫。 “楚大哥,我明日要去陪媳妇看病,你能不能……帮我替一下上午那班?” 屋里还有另一个男的,穿着侍卫服,面上带着抹祈求的神色,而正在专心擦拭剑身的男子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神色没有丝毫起伏。 见此,男子立马展露笑颜,“那就多谢楚大哥了,改天我一定请你喝酒。” 说完,便笑着往屋外走去,楚湫立马躲了起来,等到那人走远了,才敢从屋后走出来。 正在擦拭剑身的男子忽然眼帘一抬,目光锐利的扫过那抹敞开的窗缝,“出来吧!” 第8章 真相 楚湫眸光一转,隔着窗缝对上里面那双凌厉的眸子,随着屋里一阵“叮咣”响传来,竟是男子手中视若珍宝的长剑落在了地上。 楚湫一时倒忘了自家哥哥还有功夫,当下也没有再躲下去,可还未来到门口,屋里的人却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四目相对,楚崀天面上的不敢置信随之又化为失落,眼前的女子容颜俏丽出尘,却那般陌生,可刚刚她的眼神却为何那么像三妹。 “楚大人。” 还是楚湫最先回过神,似有顾及的看了眼周遭的环境。 定定神,看着眼前这个贸然到访的女子,楚崀天还是眯着眼侧过身子让她进去。 屋里虽然简陋,但却格外整洁有序,楚湫进去后便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柄掉落的长剑,忍不住蹲下身拿起长剑,手心慢慢抚上剑身,眼中渐渐涌上一抹泪意。 记忆中那年,她哥十八及冠之初,爹爹耗费数月心思让人打造了一柄长剑,名唤“护月”,意指哥哥能如皓月当空旁那点点漫天星辰,忠国护君,不让明月蒙尘,扬她楚家世代报效朝廷之决心。 “不知姑娘是谁,为何深夜来访?” 楚崀天定定的望着陌生的女子,眼神微暗,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此女子身上有种让他格外熟悉的感觉,他记得自己应该从未见过这张脸才对。 屋内燃着幽幽烛火,照亮一室简陋的四壁,楚湫拿着剑慢慢起身,微微一笑,“楚大人不必如此戒备,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来找楚公子的,而且……还寻了许久。” 话落,楚崀天一边接过自己的剑,目光如炬的看着她道:“你是谁?” 在宫中的女子,不是宫女便是妃嫔,看对方这服饰,多半是哪个低位妃嫔。 也不想耽搁时间,楚湫看了眼屋外,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我是受楚姑娘所托来寻楚大人的。” “你说什么!”楚崀天一把拉住她胳膊,神色紧绷。 被抓的有些疼,她哥哥真是对自己的力气一无所知,楚湫强行将胳膊抽了出来,后者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不由深吸一口低下头,“抱歉。” 楚湫默默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对方,“楚公子看过这个便会明白一切。” 扫了眼对面这个神色不变的女子,楚崀天眸光一闪,随手接过对方的信,呼吸急促将其拆开,可在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信纸都差点被他捏的粉碎。 “家父松明县知县,半年前我便被封为贵人入了宫,遇到楚姑娘是在进京路途中,她因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能露面,便拜托在下来寻楚大人,不过宫中侍卫众多,我也是到了最近才寻到楚大人的具体下落,这封信便是楚姑娘让我交给楚大人的。”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工整,楚崀天的手都在颤抖,他怎么能忘了自家妹妹的字迹,犹记得她第一次学会写字便跑来他面前炫耀,这一折往上挑的习惯她永远也改不了,可是…… 可是他的妹妹分明已经死了!是他亲眼看着下葬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你是说我妹妹她还活着?!”他双目猩红的抓住眼前女子的胳膊,连呼吸都在颤抖。 “我会骗人,可这字迹骗不了,楚姑娘并未向我提及她落水的隐情,但她确实还活着,而且好像还在躲什么人,而且如今情况也不方便现身。” “不可能!妹妹不可能不知道皇上一直痴心于她,她若还活着——” “楚大人!” 楚湫上前,对上他猩红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楚姑娘让我问您一句话,您觉得对一个帝王来说,到底是江山重要还是美人更重要?” 四目相对,楚崀天渐渐松开了手,五指渐渐紧握成拳,低吼出声,“我要见她,你快说她如今在哪?!” 退后一步,楚湫声音清淡,“楚姑娘如今不方便与您见面,您有什么话可以让我代为转达,而且,她说眼下丞相府虽然没落,可还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楚大人,您的一举一动都会牵连到他人,此刻绝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闻言,楚崀天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书信,将信将疑的看着眼前这个神情肃穆的女子,紧绷的轮廓最后还是放松些许,只是手背的青筋紧绷到凸起。 若是旁人,他必定不会相信,可不知为何,对着眼前的女子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生不出任何疑虑,而且她的话的确是他那妹妹行事作风,她不喜皇上,不相信任何人。 晚风吹动外面的树叶沙沙响,幽幽烛火妖娆的摆动着身姿,整个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出了这种事,虽然楚姑娘不说,可我看的出她心中的痛不比任何人少,而且眼下也不是悲伤春秋的好时机,她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何事?” 女子声音轻细平静,却带着抹莫名的镇定,楚崀天深吸一口,定定的看了她眼,忽然从柜子里拿出笔墨纸砚写着什么。 烛火下,看着自家哥哥沧桑的面容,楚湫不禁手心一紧,可面上又是一片风轻云淡。 片刻间楚崀天便将一封书信递给她,目光灼灼,“麻烦颜贵人将这个转交给我妹妹,你告诉她,哥哥从未退缩,无论前路有多艰难,哥哥一直都在。” 相视一眼,楚湫慢慢勾唇,双眸清澈的犹如一汪清泉,“我定会托人转交给楚姑娘,我一个不受宠的贵人想必无人会注意。” 这一笑,楚崀天看的有些愣,记忆中小女孩没头没脑缠着他玩闹的笑颜瞬间跳过。 “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楚大人也得保重自身,莫要让楚姑娘担忧。” 楚湫微微颔首,便收好书信戴上帽子转身离了屋子,徒留楚崀天一脸异样的望着那道渐渐离去的身影,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妹妹还活着,她还活着! 一路小心翼翼回到院子,桃儿在那里也等着胆颤心惊,楚湫没让她多问就独自一人关在了屋里,直到此刻她的一颗心才渐渐平复,她也想与哥哥相认,可是如此一来难保不会泄露出去,不到关键时刻,她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还活着。 拿出书信,不出意外,里面的确是写了当年所发生的事,她哥写的比较简略,可纵然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握紧拳头一下捶在桌面,眼中弥漫着滔天恨意。 她爹一向从未参与过皇子间的争斗,当年等她死后,他爹便大病了一场,已有卸去官职的念头,毕竟府中还有她哥撑着,谁曾想先皇突然连夜急召她爹入宫,还给了她爹一封遗诏,话未说完人便突然暴毙了。 而这时不知为何外面突然涌进来大批御林军,认为是她爹谋害的先皇,遗诏也是先皇在被迫下写的,当时六皇子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宫,想劝服她爹笼络那些文臣,她爹自是不愿的,谁料六皇子的行动早已被太子知晓,来了个黄雀在后,一举拿下了六皇子人等,可因为她爹那夜与六皇子在一起,又有害死先皇的嫌疑,便被打上了造反的罪名,丞相府一干人等锒铛入狱。 这时太后,也就是当时的元贵妃突然拿出一卷先皇的遗诏,上面写着是让三皇子继位,太子自然是有所不甘,还未开始行动便被赫连策的人控制住了,圈禁在天牢,与太子相干的党羽全都被处斩。 赫连策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登基,谁曾想她爹清廉了一世,不忍背上此等罪名,便在狱中以死明鉴,那六皇子也一口咬定她们丞相府是他的党羽,刚继位根基不稳,迫于群臣压力,赫连策也并未将丞相府一干人等处斩,而是贬至其他偏远地方,而她哥哥则被留了下来,成了皇宫里一个小小侍卫。 多么讽刺啊,六皇子有异动,她爹身为一朝丞相不可能什么也察觉不到,除非府中有奸细,还是她爹身边最亲近的人,趁她爹病重期间做了手脚,抹去了所有关于这方面的消息。 她能想到的,她哥肯定也能想到,留在这想必也是为了追寻真相,到底是谁这么苦心积虑算计她们丞相府! 当信纸逐渐燃成一团灰烬,楚湫站在窗前定定的望着天边那轮圆月,青丝随着微摆,手心渐渐紧握成拳,面上闪过一丝坚毅,哪怕倾其所有,她也要将那内奸挫骨扬灰,重还她们丞相府百年清誉! 一夜无眠,她只能赶着时间绣那副龙凤图,等到次日桃儿醒来时,她才稍稍躺在床上歇息会。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午时了,看见她醒来,桃儿立马让人打水进来给她梳洗,一边还在那里不满的嘀咕着。 “您不知道,这一上午咱们这院子可热闹了,不仅玉嫔娘娘派人来过,就连林贵人她们也都来了,那热切的模样哪有先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过她们见您还在休息,倒也都识趣的先离开了,不过却留下了不少东西。” 自己慢慢系好衣裙,楚湫只是淡淡看了她眼,“这些话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在宫里只要记住多做事少说话,麻烦自然会少许多。” 桃儿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不知怎么,她如今觉得主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好像在这宫里待了许久一般。 不同于以往的清粥馒头,此时的膳食赫然摆满了桌子,各色各样让人目不暇接,楚湫吃惯了这些东西,此时倒也没有什么感触,如今只想着能够出府看一眼娘亲,可妃嫔除开省亲是不能出宫的,更别提她一个小小贵人。 “主子!敬事房的刘公公来了。” 这时那个名叫花怜的宫女忽然领着一个满脸谄媚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待看到正在用膳的女子时,暗叹这颜贵人还真有几分姿色,一边又连忙跪了下来,“奴才见过颜贵人,恭喜贵人主子,皇上今儿个点了您侍寝。” “咳咳——” 楚湫突然被一口汤给呛住了,一旁的桃儿喜的都忘了给她端水,还是她自己喝口水润润嗓子后,才满脸不自然的看着那个小太监,“你……你说什么?” 觉得她是太过喜不自胜,小太监又一脸谄媚的重复一遍,“皇上今儿个点了您侍寝,酉时便会有人来接您去乾清宫,还望贵人主子早做准备。” 第9章 守夜 楚湫神色有些不自然,倒是那旁的花怜识趣的给那小太监塞了个荷包,“劳烦公公跑一趟了。” “哪里哪里,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小太监嘿嘿笑着,“如果无事那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等人一走,桃儿便忍不住欣喜若狂的在那里走来走去,“皇上可从未召过哪个妃嫔侍寝,主子您如今可是第一人!” 那边的花怜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低声道:“主子,恕奴婢多嘴,这看上去是一件好事,实则不然,宫里那么多娘娘,如此一来只会更加视您为眼中钉。” 楚湫定定的瞧了眼这个样貌平平的宫女,倒是有点机灵劲,比起桃儿更适合在这后宫生存。 “该来的始终躲不了,日后你们小心些膳食即可,另外让其他人嘴风都严些,我不想听到从这有任何消息泄露出去。”她扫了两人一眼。 桃儿连忙点头,花怜也是一脸肃穆的道:“奴婢定会看着其他人。” 楚湫深深的瞥了她眼,“你叫花怜?那另一个一等宫女的位置便由你替了。” 话落,后者面上倒是露出一丝喜色,连忙跪倒在地,“奴婢定会尽心尽力伺候主子,绝不负主子厚爱。” 这宫里人嘴都滑不溜秋的,楚湫赏了她一支银簪便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自己一人拿着那副未绣完的龙凤图呆呆的望着天际,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 作为妃嫔侍寝是难免,可她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所有人都以为赫连策对她痴心至此,后宫犹如摆设,可如今还不是让一个贵人去侍寝,什么痴心至此,都是胡说八道,今日有她,明日肯定会宠幸更多妃嫔。 纵然不愿,可眼下却是容不得她反抗,还未到酉时,桃儿她们便忙上忙下给她沐浴熏香,等到酉时后,一顶轿子来接她的轿子如期而至院外。 长乐宫。 清雅简洁的内殿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惹得人昏昏欲睡,软榻上正半倚着一个面容秀丽温婉的女子,一袭湖蓝色撒花软烟罗裙衬的其身形越发玲珑有致,此刻正目光淡淡的望着手中的书籍,幽幽烛火让人看的并不真切。 “主子,皇上……今日点了颜贵人侍寝。” 一个手中端着茶盏的宫女忽然迈步走近,神色有些迟疑,声音也都不敢提高。 女子翻页的指尖顿了顿,神色未变,“颜贵人。” “就是那个松明县知县之女,奴婢也曾远远瞧过一眼,的确有几分姿色,但与那个人却是半分相似也无。”宫女垂着头将茶盏递在她面前。 随手放下手中的书,女子接过茶盏幽幽的抚着茶盏,语气清淡,“就算相似又如何,这些年又不是没人送过相像的进来。” 宫女有些欲言又止,的确,哪怕再像,皇上也未曾多瞧上一眼,就连前段日子的丽妃也突然被打进了冷宫,听闻是穿了与那人一样的衣物,也不知那楚湫有何本事竟让皇上痴迷至此,连死了也还如此念着她。 “可……皇上今日突然点了那颜贵人侍寝,主子就不怕……” “怕?”女子淡淡的瞥了她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本宫就怕皇上不宠幸妃嫔,凡事都有个期限,本宫不信他会念着那个人一辈子。” 幽幽的语气平静温和,宫女低着头神色恭敬,半响,耳边才响起一道柔静的女声,“让承乾宫那边动手,越出格越好。” 晚风带着抹凉意,宫女低着头声音恭敬,“奴婢明白。” —— 到乾清宫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楚湫坐在龙床边静静的扫量着屋子,她已经在这等了一个时辰,不过如此甚好,最好一夜也不要过来。 有些困乏,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起身走了两圈,目光逐渐被墙上那副山水画给吸引了,这是一百年前的一位名家之作,至今在山水画一类也无人匹敌,楚湫早就想一睹真容,奈何托了无数关系也未曾寻到真迹,却不想会在这。 “喜欢?” 身后骤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楚湫吓得身子一僵,转过身果然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她身后,男人双手负后神色晦涩难懂,此刻正幽幽的望着她,让人心里莫名发虚。 屈身行了一礼,她声音依旧平静,“嫔妾愚钝,不懂诗画,只是见画的真切才多看了几眼,还望皇上恕罪。” “是吗?”赫连策扫量了她眼,语气微沉,“那爱妃眼力真是不错,一眼便看中了稀世之作。” 楚湫低着头,神色不变,“多谢皇上夸奖。” 幽幽烛火下,女子身着一袭羽蓝色素雪绢云形千水裙,青丝白肌,身形婀娜有致,俏丽出尘的小脸却因她的沉静平添一分清雅,男人就这么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双眸深不见底。 楚湫半蹲的有些不适,这具身子半年都未吃过一顿饱饭,虚弱的紧,没多久她身形便微微晃动了起来,这时一只大手忽然拉住她胳膊,她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朕昨日不小心弄折的长弓与你胳膊一样细。” 他不咸不淡扫了她眼,松开手便径直往寝殿深处走去,后面的楚湫立马跟了上去,一边瞧了眼自己胳膊,比起以前的确细了一圈,不过女子以身形窈窕为主,自己体形已经很适中了。 可等她跟进寝殿时,却见男人正张开双手,似乎想让她更衣。 “愣着做什么。”男人回头不悦的瞥了她眼。 楚湫手心一紧,耳廓渐渐泛起一抹微红,上前两步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那明黄的腰带似在与她作对,如何也解不下,不知是否热的,她额前甚至冒起了细汗。 腰间的那只手似深怕触碰到什么,茭白的指尖都在发抖,赫连策回过头,只看到一张满面通红的小脸,再也无了先前那般镇定自若。 见他还在看着自己,楚湫的手颤的越发厉害,好不容易解下一件外袍,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他胸膛,吓得她连忙退后几步,可下一刻腰身忽然被人揽住,整个人瞬间跌入一个宽阔的怀中。 “皇上——” 她无处安放的小手紧紧握着,眼角甚至泛起了泪渍,羽睫一颤一颤的,哪有刚刚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 赫连策非常喜欢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勾着嘴角慢慢凑过脑袋,“爱妃如此瘦小,朕真怕伤了你。” 楚湫忍着没让自己眼泪落下来,可一汪晶莹依旧在眼眶里打着转,从未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落到了这个登徒子手里,这便是她的命吗? “嫔妾……嫔妾……” 瞧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男人眸光一暗,忽然将人松开,自顾自上了龙床,床幔一拉,里头忽然传来一道微沉的男声,“你既如此委屈,那便在这守夜。” 楚湫眨着眼还未回过神,看着那已经拉上的明黄床幔,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守夜便守夜,她宁可守夜也不愿与这种登徒子睡。 靠坐在龙床边,她呆呆的望着窗外的夜色,心里一直在暗骂里头的男人,她一生做过最正确的事,便是当初没有被这人的花言巧语迷惑。 床幔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看着床边靠着的女子,男人阴沉着一张脸,“你这模样,像是朕污秽不堪一般。” 第10章 晋升 身子突然一颤,楚湫并未回头,依旧靠坐在那,声音恭敬,“嫔妾绝无此意,只因太过仰慕圣上,故而心生敬畏。” 她一头青丝微微浮动,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半坐着的男人定定凝视了她眼,眼眸泛起一抹深意。 后面没有声音传来,楚湫不由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却见明黄的床幔又被重新拉上,她拧着眉左顾右盼着,敏感多疑,阴郁深沉,以往只觉得自己非常了解这人,如今才发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对方。 夜色如漆,不知转换了多少星辰,明黄床幔忽然微微晃动,男人目光如炬,却只见床边的女子正垂着脑袋,青丝如瀑,双眸禁闭,粉唇微抿,俏丽出尘的小脸透着抹别样的沉静,青涩稚嫩,再无平日里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落在女子下颌处,指腹一寸一寸在搜寻着什么,男人神色内敛深沉,眸光深邃。 她,不是她。 —— 当天边露出一抹金黄,楚湫是被窗外的阳光刺醒的,伸手挡了挡,随着眼帘微微一睁,只见外面已经大亮了。 靠坐了一夜,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扭头一看,却见床榻上已经没了任何踪迹,倒是有一小滩血,楚湫愣了愣,随之而来又是满脸的羞红。 那……那是他的血吗?他为何做出这种假象? 唤了一声,外面便有一群宫女陆陆续续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可当看到床上那一滩血迹时纷纷都羞红了脸,却也不得不悄悄多看了眼这个颜贵人,没曾想居然是这个颜贵人拔得头筹,当真是好运。 没有在乾清宫待多久楚湫便回了自己院子,可她前脚刚到,后脚就见王德全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跟了过来。 “奴才见过颜贵人,皇上有旨,还请贵人主子跪下接旨。”王德全笑呵呵的道。 楚湫愣了下,但还是与院中所有人一同跪下接旨。 “贵人颜氏,自进宫就恪守宫规,蕙质兰心,善解人意,今特晋为嫔,封号‘婧’,赐静月轩,钦此!” 话声刚落,王德全便笑眯眯的将圣旨奉上,跟着又瞧了眼身后的家伙,“这些都是皇上给婧嫔娘娘的赏赐,静月轩那边想必明日便可迁过去了,那边环境可是幽静的很。” 院里其他奴才欣喜都溢于言表,怎么也没想到这颜贵人造化这般大,这可是皇上第一次对妃嫔如此眷顾有加,居然跳过了婕妤直接册封为嫔,可见皇上对主子是极为喜欢的。 接过那道明黄的圣旨,楚湫面上并无欣喜,而是淡淡的扫了眼对面一副热切的王德全,这老家伙一向滑不溜秋,八面玲珑的很,从他嘴里必定套不出什么话,可昨夜她明明没有侍寝,但赫连策为何还要给她如此殊荣? “听闻王公公老家在山西,刚好,我娘亲也是山西的,说来我与王公公还算半个老乡。”她淡淡一笑。 王德全微微低下头,客气的道:“不敢不敢,娘娘得皇上如此喜爱,也是颜夫人教导有方,颜大人之福。” 扫了眼他手腕处不经意露出的口子,楚湫眸光一闪,“公公的手怎受伤了,我这有外伤药,公公不如一并带走?” “不了不了,多谢婧嫔娘娘好意,一点磕磕碰碰不碍事。”王德全连忙将手缩进了宽大的衣袖里,“如果没有其它吩咐,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楚湫笑了笑没有说话,王德全也立马带着其他人一同退下,出了院子后,还不禁晦涩不明看了眼身后,心头涌起一抹异样,这颜贵人为何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是种什么感觉。 等人一走,院子里的人都难掩喜色,桃儿更是喜的红了眼眶:“主子,您终于熬出头了,老爷夫人知道想必一定高兴坏了。” 楚湫随手拿着圣旨,扫了眼那些箱子,“花怜,你让其他人把东西都登记入库搬进去,再去静月轩那边看看有什么缺的。” “奴婢明白。”花怜恭声道。 跟着她进了屋,发现主子并不是多高兴,桃儿面上不禁露出一丝疑惑,“皇上如此宠爱主子,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一边换着外衫,楚湫意味深长的看了她眼,“找机会我会把你送出宫的。” 宫里的成长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她不希望桃儿出什么事,世间还有这么单纯的人已然不易,何必再让她见识那些黑暗。 “为什么!可是奴婢伺候的不好?”桃儿瞬间急了。 “我并无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你出宫多照看一下娘亲,梅姨娘她们一向爱欺凌娘亲,有你在身边,也能帮我多看着一二,不然我这心里总归不踏实。”她认真道。 闻言,桃儿这才将信将疑的低着头,“可是……奴婢要是走了,您一人在宫里岂不是更危险?” 系好外衫,楚湫笑着看了她眼,“我的危险,与娘亲的安危,自然是后者更为重要,不然我就算在宫中再受宠爱又有何用?” 四目相对,见她说的笃定,桃儿也跟着郑重的点点头,“奴婢但凭主子吩咐!”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楚湫要做的就是给其他人一种自己没有威胁的感觉,可赫连策的行为分明就是把她架在火上烤,而且她也根本猜不透对方到底意欲何为,捧杀么? 一整日都在绣龙凤图,等到次日桃儿她们都在把东西迁去静月轩时,楚湫则带着花怜前往乾清宫,既然她们皇上想要龙凤图,那她自然得送过去。 阳光明媚,御花园的花朵都在千奇百态的争艳着,一行不急不缓的人群正悠悠的从中走过,面容姣好的她们一点也不输给那些争奇斗艳的娇花。 “也不知这皇上是如何想的,那颜贵人如此呆板无趣竟也能得到圣上垂青,定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皇上。”一个面容艳丽的女子正阴阳怪气的摇着团扇,言语间满是不忿。 旁边的一个身着浅蓝色宫裙的女子却忽然讥笑一声,“人家如今可是婧嫔了,不过再怎么样也改不了她那小家子气。” 一群人议论纷纷掩不住话语间的讥讽,领头的玉嫔脸色有些难看,倒是旁边的林贵人突然低呼一声,“那不是婧嫔吗?” 话落,众人皆闻声望去,只见里面那条小道上的确走来一抹姿态端正姝丽的女子,那端庄大方的身形倒像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千金,哪有先前一副唯唯诺诺小家子气的模样。 这受宠了,连人都变了,众人眼中满是嫉妒,特别是玉嫔,只见她忽然走了过去,笑吟吟的拦在对方跟前,“婧嫔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脚步一顿,楚湫淡淡的扫过这一群人,神色不变,“给皇上送点东西,自然怕耽搁时间。” “这一口一个皇上的,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受宠似的。”那边的林贵人忍不住悄声嘀咕了一句。 楚湫眸光一动,忽然上前一步,看着她轻声一笑,“本嫔如何,也轮不到他人插嘴,倒是林贵人,进宫前难道没有嬷嬷教导你,看到高位妃嫔需要行礼的吗?” 女子一袭品竹色撒花软烟罗裙,亭亭玉立身形婀娜有致,那张俏丽出尘的的面容上虽然带着浅笑,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后面那些没见礼的都不自觉后退一步,神色异常。 “婧嫔好大架势,这他日是不是也敢对本嫔颐指气使了?”玉嫔微微眯眼,语气略显凌厉。 后面的花怜端着长盒子面上闪过一丝担忧,没想到今日会在这碰到玉嫔娘娘。 忍也会被针对,她也从不想受什么委屈,楚湫扭过头不咸不淡的扫了眼玉嫔,声音清淡,“嫔妾怎敢,只是在教训一些不懂事的人规矩,难道不是玉嫔姐姐教导的吗?” “你——”玉嫔手心一紧,一脸铁青。 “无规矩不成方圆,后宫有后宫的制度,林贵人,你是否没听到本嫔说的话?” 四目相对,对方眼中的凌厉吓的林贵人等人连忙屈身行礼,“嫔妾给婧嫔娘娘请安,还望娘娘恕罪。” 不明白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怎会有这等气势,玉嫔站在一旁好像生生矮了一截,其他人更是低着头不敢出声。 “婧嫔好大的架子,就连本宫都给吓到了。” 不知何时不远处忽然迎来一顶浩浩荡荡的撵轿,待看到上面的人时,玉嫔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得意。 只见她上前几步,屈身行了一礼,“嫔妾见过云妃娘娘,娘娘不知,这有些人自恃圣宠便娇纵横行,说不定他日连娘娘都不会放在眼中。” 第11章 屈服 “嫔妾见过云妃娘娘。” 其他人都纷纷见礼,楚湫也在其中,随着那顶撵轿越来越近,身前好似被一大团阴影笼罩,整个御花园瞬间寂静无声。 “自恃圣宠?” 撵轿上的人眼角一睨,慢慢伸出手,扶着宫女一步一步下了轿撵,华丽的裙摆迤逦滑过,就这么不急不缓来到那个身姿端正姝丽的女子面前,华丽的护甲骤然勾起那白皙的下颌,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这张脸纵然陌生,可这双眼睛却莫名让云妃厌恶的很,当下便嗤笑一声,“真是如花似玉的一张小脸,难怪皇上也宠爱有加。” 话落,指尖忽然一紧,掐着那白皙的下颌冷声道:“若是没了这张漂亮的小脸,不知圣宠还会不会眷顾到你身上?” “娘娘!”玉嫔忽然躬身靠了过来,看着楚湫阴阳怪气的道:“这婧嫔刚刚还在教嫔妾们规矩呢,谁知他日会不会也对您颐指气使?” 其他人也都在悄悄看着热闹,就算得到皇上宠爱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低贱的知县之女,得罪了云妃,看她还如何得意下去。 瞥了眼一旁的玉嫔,后者自知多嘴,立马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湫忽然正声道:“嫔妾只是想给皇上送点东西,绝无与其他娘娘争辩的意思。” 说到这,云妃倒是注意到了花怜手中拿着的长盒子,眼眸一眯,“拿过来看看。” 花怜退后一步,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自家主子,倒是玉嫔突然上前一步,夺过长盒子,扬起一巴掌就落在花怜脸上,“不长眼的奴才,没听到云妃娘娘的吩咐吗!” 说完,又立马一脸热切的上前将盒子递上,云妃懒懒的瞥了眼玉嫔,才勾着嘴角随手将长盒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副绣画。 楚湫看了眼后面脸颊红红的花怜,垂着眸,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这是一副龙凤图,不过龙凤却是小的可怜,只瞧了一眼,云妃便忍不住目光讥讽的看向眼前的女子,“这便是你给皇上绣的东西?” “这小门小户出来的,最多也就绣只鸟,娘娘让她绣龙凤图这不是说笑嘛?”玉嫔在一旁掩嘴讥笑出声。 其他人也跟着低声嘲讽起来,什么污秽的话都给放在了她身上。 “嫔妾自知身份卑微,龙凤此等祥瑞之兽自然还是由皇后娘娘动手更契合身份。”楚湫低着头不急不缓道。 一提到皇后,就莫名让众人想起了那个人,云妃当下脸色一变,手一松,那副绣画骤然落在了地上,不等花怜去捡,只见一只镶了金线的宫鞋忽然踩在了上去。 “你分明就是在亵渎皇上,口舌如簧心存不敬,一个小小嫔位便在这指手画脚颐指气使,他日指不定如何对圣上不敬!” 云妃眸光一厉,“来人,给本宫拿下。” 玉嫔等人都在那得意不已的看着好戏,楚湫却是后退一步,抬起头神色严谨,“嫔妾是否对皇上不敬,自有皇上定夺,宫规有明,宫妃之间不得私自体罚,娘娘公私分明,更应该以身作则,如今若是违反了宫规,岂不是告诉其他人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就是个摆设吗?” 云妃眼眸一眯,“给本宫掌嘴!” 一旁的绿衣宫女目光一直落在那副龙凤图上,虽然格局是小了些,但仔细看绣工却是极其精细,除非对方是故意绣成这样。 “娘娘何必为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而坏了宫规,到时怕显得您气量狭小了。”宫女轻声劝了一句。 可云妃何时被一个低位妃嫔如此顶撞过,直接冷冷睨了后面的人一眼,“怎么,都要造反吗!” “奴才不敢!” 后面的几个太监立马上前几步,深知自家主子的性子,今日这婧嫔怕是在劫难逃,当下便立马过去抓住她胳膊。 “嫔妾受罚是小,可如若皇上问起,得知娘娘不顾宫规肆意体罚妃嫔,想必到时也会问起一二。” 女子目光如炬,面上依旧不见丝毫慌乱,云妃手心一紧,一想到表哥对自己的不喜,此刻倒真还有了些顾忌。 一旁的绿衣宫女眼神微变,忽然上前一步轻声道:“是啊娘娘,毕竟这婧嫔可是皇上第一次宠幸的妃嫔。” 云妃本来还在犹豫,可闻言,心头立马涌出一抹嫉恨,气的顿时厉喝一声:“今日就算皇上来了又如何,给本宫打!” 膝盖猛地被人踢了一脚,楚湫差点被迫跪倒在地,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握住了她胳膊,连着整个人都靠在了一堵肉墙上。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霎那间,御花园里跪了乌泱泱一大片人,就连云妃也神色有些慌张的跪倒在地,没想到表哥居然会在这时出现。 随手将面前呆愣的人拉开,赫连策淡淡的扫过那个动脚的奴才,眸光一暗,“拉下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那小太监吓得面无血色。 王德全挥挥手,后面立马上来两个御林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就把那个大喊大叫的太监给拉走了,后果可想而知,其他人吓得都是一脸异色。 随着尖叫声越来越远,赫连策只是一步一步来到云妃跟前,声音低沉,“朕也想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后面的楚湫神情有些异样,不由看了眼旁边的王德全,后者也是干干的笑了一下,不得不说这婧嫔当真是好运气,要不是皇上刚从太后那回来经过这,遇上云妃娘娘这不管不顾的性子,今个一顿磋磨必定是少不了的。 “臣妾……臣妾……只是在和婧嫔妹妹争辩了几句。”云妃面上难掩慌乱,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看向地上那副绣画,“臣妾认为这副龙凤图难登大雅之堂,不过婧嫔妹妹却一意孤行想交给皇上,所以……便起了些争执。” 云妃从未想到自己有一日连一个知县之女都整治不了,更可恶的是表哥居然还替这个小贱人出头,看起来念着那个死人,如今还不是忘到了脑后,今日算这小贱人好运气,宫里的日子还长着呢! 王德全立马上前从地上将那副龙凤图捡了起来,躬身呈了上去,周遭依旧寂静一片,众人都惴惴不安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接过这副龙凤图,赫连策眉间一皱,忽然转身看向后面那个装聋作哑的女子,语气微沉,“朕让你绣龙凤图,你便绣的这个东西?” 楚湫眨眨眼,还未张嘴解释,那边的玉嫔便立马见缝插针道:“皇上,这婧嫔分明就是在对您大不敬,云妃娘娘也只是看不过去,才教训了她几句而已。” “皇上,臣妾自知鲁莽,不过也是不想有人对您不敬罢了。”云妃忽然一脸委屈的低下头,分明一副小女人姿态。 扫了眼这些人,男人忽然来到那个低头不语的女子身侧,眸光暗沉,“哑巴了?” 轻咳一声,楚湫一本正经的看了他眼,粉唇微启,“皇上让绣龙凤图,可嫔妾技艺不佳只能绣成这样,还望皇上恕罪。” 才三日时间,想让她绣的多精细,有个模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边的王德全忍不住低叹一声,竟然还有敢在他们皇上面前投机取巧。 幽幽看了她眼,男人转身径直往前走着,俊逸立体的轮廓上不带任何情绪,“既是如此,那便让云妃好好教教你。” 话落,云妃等人面上都是一喜,就知道皇上对着小贱人不过是逢场作戏。 倒是楚湫连忙跟了上去,有些急忙的解释起来,“虽然这龙模样简陋,可只是嫔妾技艺不佳,但并不影响皇上在众人心中威严伟岸的印象。” 王德全忍不住多看了眼这个婧嫔,没想到她居然也会拍马屁,果然进了宫哪有什么清高的人,不过既然皇上肯过来,说明心里还是想把婧嫔带走的。 赫连策随意瞥了眼旁边的人,依旧双手负后上了龙撵,语气漫不经心,“云妃。” “臣妾遵旨!”云妃嘴角微微上扬。 见人要走,楚湫知道自己不抓住这次机会,如今自己这般弱势,就算逃的了今日,他日也会被云妃处处针对,所以今日她必须狐假虎威一回才行。 “皇上!”她立马拉住了对方明黄的衣袍,抬着头双眸不知何时已经盈满了泪珠,小脸上满是委屈,“嫔妾知晓此事大有不敬,可……可这已经是几日日夜未眠的成果,求皇上再给嫔妾一次机会。” 楚湫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子这般谄媚讨好,可形势所迫,颜面又算什么。 那边的云妃等人都是咬着牙暗骂一声小贱人,居然当着她的面勾引皇上! 那双含着晶莹的眸子闪烁不定,小脸上倒是透着抹委屈,哪还有先前那般镇定自若的姿态,龙撵上的人就这么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眉峰微动,“原来朕还不如他人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只是嘴上说说,不然就不会过来救女主了~ 第12章 试探 四目相对,楚湫抓着那龙袍的指尖微微一松,也不知为何,纵然这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可她却莫名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扫了眼那渐渐松开的手,赫连策目光忽然落在空无一物的前方,声音清淡,“走。” 话落,抬轿撵的人立马开始使力,见皇上没有理会这个小贱人,云妃等人都心中满是讥讽,皇上怎么会把这样一个小贱人放在心上,真是痴心妄想。 楚湫抿着唇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谁料龙撵上的人却忽然回过头,眸光暗沉,“还不跟上。” 云妃等人还未来得及欣喜,便只看到那个小贱人随着龙撵越来越远,当下气的一脸铁青。 “娘娘,您也看到了这婧嫔架子有多大,他日这气焰还不知会有多高。”玉嫔立马不阴不阳的凑了过来。 云妃冷冷的瞥了她眼,语气不善,“本宫如何,轮不到你来多嘴。” 说完,便是拂袖而去。 “娘娘,这婧嫔如此得皇上宠爱,会不会……”林贵人一脸担忧的看着那个方向。 玉嫔咬着牙微微抬起下颌,手心的手帕被揪的极紧,“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就算让她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 楚湫一路跟着来到乾清宫,却总忍不住偷偷打量龙撵上的男人,她如今是一点也看不明白这人了。 下了撵轿,赫连策扫了眼后面的女子,随口道:“可会琴?” 楚湫顿了下,跟着微微点头,“略懂一二。” 深深的看了她会,男人双手负后径直进了内殿,后面的楚湫立马跟上。 不知对方为何会带自己来这,可当看到内殿中坐着的那个清俊如玉的男子时,楚湫立马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微臣叩见皇上。” 不等男子行礼,赫连策便上前微扶了他把,继而径直坐在上首,“你我之间何须多礼。” 男子一袭白袍谦谦有礼温润如玉,神情间满是恭敬,“礼不可废。” 随着宫人递上热茶,赫连策就这么悠悠的抚着茶盖,许是想到什么,忽然轻唤一声,“王德全。” 后者连忙上前一步,“奴才在。” “取那把琴来。” 话落,王德全不禁多看了眼那个婧嫔,带着满心惊诧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楚湫默不作声的站在那连头也不曾抬,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让自己来见宋天靖,难道他还在试探自己? 王德全来的很快,当看到那把琴时楚湫不禁眼神微变,“长虹”,乃一代名家所制,每根琴弦传闻都经过整整七日打磨,采用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柚木,乃是所有爱琴之人的梦寐以求,记得她及第时,赫连策便不知从哪寻来这东西送给自己,纵然非常喜爱,可她不想与皇家的人有太多牵扯,怎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自然是立刻拒绝了。 “绣不好,若是连琴也不会……” 男人神情冷漠,楚湫微微蹙眉,默默接过琴来到一旁坐下,当指尖轻触上冰凉的琴弦时,好似找到共鸣一般,平静无波的双眸晕染开一阵柔和。 琴弦微动,清脆淳透的颤颤琴音逐渐响起在屋内,宋天靖骤然回过头,含蓄温和的双眸出现一抹惊愕,手心微微一紧,眼中只有那个陌生的身影。 女子青丝斜侧在耳旁,一袭青色散花软烟罗裙身姿纤细,白皙的指尖在琴弦上不时划过,那张俏丽出尘的的小脸上带着抹与她年纪不符的沉静安然。 王德全在一旁忍不住高看了眼这个婧嫔,哪怕他这个不懂琴的人也听得出好坏,那颜大人官衔虽小,倒是挺会培养女儿。 楚湫只在自己家人面前弹过琴,故而才敢说自己会,虽然不明白赫连策是什么意思,反正他一向如此深沉多疑。 “皇上,微臣今日前来,是想与您协商一下周城匪患一事。”宋天靖突然恭声道。 目光幽幽的望着那个沉静安然的女子,赫连策手中的茶盏不知为何有一道极小的裂痕,那日墙头偷窥的画面骤然从记忆中跳过。 闻言,他只是抿了口热茶,淡淡道:“此事朕已让李齐处理,你不必多管。” “可此匪患作恶数久,数目众多,微臣怀疑早已与当地官员勾结欺压百姓,谋求更多。”宋天靖垂着头神色严谨。 琴声幽幽,赫连策微微垂眸,食指轻叩着桌面,“朕心中有数,你无需出面,西北那边如何了。” 话落,宋天靖微微一顿,神色如旧,“前几日与方煜通过书信,他言语间并未提及其他,只是说起了崀天如何,想……想回京与他一叙。” 指尖一顿,琴音迟缓片刻,楚湫加快了一个音,用以掩饰自己的失误。 宋天靖眼角一瞥,唇角一抿,神色如常。 “朕也许久未曾见到他。”赫连策眸光一闪,忽而轻笑一声,“他若想回来,朕自是高兴的很。” “可是西北处近日发生了不少民众暴动之事,缘由那边迟迟未曾传来,皇上相信他,才将西北交于他管辖,若是处理不好此事,他又有何颜面来面见圣上?”宋天靖眉间微蹙。 赫连策只笑不语,声音低沉,“朕相信他,自是也相信你。” 内殿中瞬间只剩下悠悠琴声,王德全忍不住又看了眼那边镇定自若的婧嫔,也不知皇上到底是何意思,这种时候居然把婧嫔留在了这,难不成当真对她上心了? 宋天靖低着头,垂着眸让人看不到他心中所想,只是忽然起身,“微臣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 淡淡一笑,赫连策没有言语,倒是王德全上前替他换了杯新的热茶。 “你进宫想必也不止是因此事,去吧。”他语气清淡。 闻言,宋天靖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躬身作揖,“那微臣先行告退。” 退后几步,转身之际目光不经意扫过那个专注弹琴的女子,他脚步不停,没几步便出了内殿。 王德全刚想说什么,却见他们皇上摆摆手,顿了下,这才慢慢退了下去。 这琴的手感的确不同以往,如果她的老师还在京城,看到这把琴必定比她更欣喜。 随着身前一道阴影将她笼罩,楚湫微微抬头,只见男人正目光幽深的望着自己,神情晦涩难懂。 “你若喜欢,便送给你了。” 指尖一顿,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皇上……可在说笑?” 这么好的东西说送就送,他是在玩自己吗? 看着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诧,赫连策却是低笑一声,“给你是让你弹给朕听,不然你还想如何?” 女子秀眉微蹙,指尖慢慢拂过琴弦,不禁多看了他眼,声音轻细,“皇上……不生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帝王都是这样,反正赫连策是她见过最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之人。 看着这双钟灵毓秀的眼眸,男人忽然俯身靠近她小脸,目光灼灼,“朕何时生气过?” 第13章 识破 双眸以对,楚湫不自觉移开视线,手心轻拂过琴弦,“嫔妾便多谢皇上赏赐。” 赫连策眸光一深,薄唇微启,“朕——” “皇上,李将军求见。” 屋外忽然传来王德全的声音,赫连策定定的看了她眼,忽然转过身,“传。” 楚湫立马起身,顺势将琴抱在怀中,她的确很喜欢这把琴。 可随着房门被人推开,只见王德全领着一个脚步稳健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虽看似年纪轻轻,但一双眼睛却锐利有神,那是一种在血堆里留下的锋芒。 “微臣见过皇上。”男子单膝跪地,背脊笔直。 楚湫呼吸一顿,手心微微一紧,可很快就低下头抱着琴走了出去,余光间,扫过男子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间泛起一阵苦涩。 扫过那个离开的女子,李齐有些奇怪,皇上怎会让女子进出乾清宫? “那边如何?”赫连策来到上首坐下。 回过神,李齐依旧皱着眉恭声回道:“微臣根据皇上的吩咐守株待兔了许久,却只抓到一个小喽啰,背后人行事缜密,此次打草惊蛇,日后想必更难抓到什么蛛丝马迹。” 说完,他终是一脸不解的看向上头的男子,“皇上为何会觉得太子背后还有推手?” 又是谁能操控的了太子? 赫连策端着茶盏微微抬眼,眸中闪过一丝锋芒,“你认为朕那皇兄会有如此智谋?” 当年之事历历在目,牵扯到太多人,如今的朝政也是一趟浑水,李齐手心紧握,无论如何他也要替老丞相报仇! —— 楚湫在御花园的某处偷偷摘下了朵牡丹,宫中无皇后,便没人忌讳这些,待看到不远处那道逐渐行过的身影时,她才慢慢走了出去。 看着小道上突然出现的女子,李齐立马退后一步,眉头一皱,“不知婧嫔娘娘有何吩咐?” 他刚问过王公公,没想到皇上居然开始宠幸妃嫔了,过了这么多年也算难为皇上了。 眼前的男子下颌处生了些胡渣,双眸炯炯有神,一股令人胆怯的气势油然而生,与记忆中那个白净羞涩的少年截然不同。 微微一笑,她眼中含笑,“你母亲的病可好些了?” 李齐脸色一变,眸光一厉,“婧嫔娘娘是何意思?” 他母亲的病甚少有人知晓,因为他母亲三年前便已经去世了。 手中的牡丹娇艳欲滴落落大方,楚湫上前一步,指尖掐着花根,慢慢递到男子身前,面上绽放出一抹温婉柔和的笑意,“与当年那朵比,是否逊色了许多?” 双目一瞪,里面闪过滔天的震惊,犹如五雷轰顶般,他浑身都在颤栗。 那是他最轻松的一段时光,井然有序的院落后栽了几株国色天香的牡丹,柔婉清丽的少女拿着一朵放在鼻间轻嗅几下,面上似有好奇,“听闻宫里的牡丹开的是最好看的。” 他贪恋又隐忍的悄悄看了眼少女,立马安慰道:“太子殿下一向倾慕三小姐,日后成了皇后三小姐想种多少牡丹都可以。” 少女睨了他眼,“我才不会嫁入皇家,就算是偷偷摸摸种的牡丹,也未必比宫里的差。” 她轻笑一声,伸手朝他递来一朵花,“给,拿回家给你母亲戴上。” 他的指尖都在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抹熟悉的笑颜,脑中好似断了一根弦,正嗡嗡作响。 “你……你是谁?” “楚湫,我回来了。” 猛地后退一步,他忘了呼吸,遗忘了周遭的一切,眼中只有面前这张与记忆重合的面容。 上前一步,楚湫扫了眼四周,轻声道:“明晚亥时冷宫见。” 没有理会身后那久呆若木鸡的男子,楚湫径直沿着小道往静月轩走。 看到李齐时,他还是个在街头与人打架的落魄少年,为了给患有肺痨的母亲治病,终日去做些粗活,纵然习过一些武可瘦弱的身子却依旧支撑不住,为了护住那点铜板被街头的混混打个半死,楚湫见他坚毅执着,便将他带回府中做小厮。 他有功夫底子,又跟着府中的老师傅学了两年,楚湫本想让他与哥哥一同去考武状元,谁料边关战乱,他哥哥一时意气非要跟着出征,李齐也一同前往,直至她及笄那年哥哥才回京,而李齐却在边关跟着大队人马这一守也不知多少年,那个白净羞涩的少年赫然成了独当一面的男子。 不知这些年发生了何事,但看的出赫连策是重用李齐的,楚湫本不想暴露身份,可她也在赌对方是否还念着当年的恩情,若无人帮助,她一人调查必定寸步难行,哥哥更是不方便出面,此刻自己只能赌一把。 回到静月轩,桃儿在那急得走来走去,可看到她回来后立马松了一大口气,“主子您可吓死奴婢了。” 小心翼翼将琴放好,楚湫拿出丝帕细细擦拭着,嘴角微勾,“也不算没有收获,富贵险中求,你不必担心。” 虽不知赫连策为何对她一再忍让,或许是那点多疑在作祟吧。 “这……这难道是皇上赏赐的?”桃儿一脸惊奇的凑了过来。 花怜一边端着热茶进来,轻声道:“主子今日得罪了云妃娘娘,日后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会不好过了。” 这静月轩的确比那个破旧的小院子幽静宽敞许多,楚湫眼中好似只有这把琴,闻言却是不以为意的道:“不该得罪,日后也会得罪,早晚都走不掉。” 云妃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背后的太后,这个太后向来都不喜欢她,认为是她勾引了赫连策,每次进宫或者宴会,总是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这位的手段可非寻常妃子可以比拟。 “日后你们也不需夹着尾巴做人,甚至可以肆意一些,莫要让人看轻了。” 低调反而会被针对,不如大方一些,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深受赫连策宠爱,有了这个顾忌,想必那些人多少会忌惮些许。 花怜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多看了眼这位主子,声音恭敬,“奴婢明白。” 入夜,楚湫写了封信想偷偷交给哥哥,告诉他日后该注意些什么,虽然哥哥如今只是一个小小侍卫,可实际想必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她丞相府虽然没落,但那些世代下来的人脉依旧在,只是缺一个光明正大起来的机会。 来到木屋外,里面却是黑漆漆一片,可根据她的消息,今日哥哥应该没有轮班才对,想了下,她还是悄悄走进去,将信放在他枕头底下,信没有署名,也没有其他暴露的线索,外人是察觉不出什么,但哥哥一定认得她的字迹。 没有找到哥哥,楚湫只能往回走,院里的奴才都被她提前打发下去了,可一回院子,只看到桃儿与花怜站在门口神色异常。 心中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楚湫刚一迈步进去,果然,屋里正坐着一道明黄的身影,虽是常服,可那衣袍上五爪龙影却栩栩如生威严大气,男人正在喝茶,也不知来了多久。 “嫔妾……见过皇上。”她故作镇定的行了一礼。 男人不咸不淡的瞥了她眼,慢慢放下手中茶盏,“去哪了?” 垂着眼,她声音平静,“见今夜月色不错,便一人走了走,主……主要是因为想爹娘了。” 那张小脸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却看不到任何伤感,男人一指轻叩着桌面,发出“笃笃”声。 “今晚月色的确不错。” 他接下了她的话,忽然来了句,“给朕弹一曲。” 抿抿唇,楚湫只能小心翼翼去把琴给搬了出来,外面桃儿跟花怜想进来帮忙,可一看到皇上在那顿时望而却步。 “皇上想听什么。” 下午她让人去内务府特意要了把放琴的案桌,此刻放着也是刚刚好。 赫连策就这么幽幽的望着她,嘴角微勾,“都可。” 烛火微微摇摆,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格外斜长,楚湫顿了下,才指尖微动,缓缓挑动琴弦,倾泄出缕缕婉转清脆的琴音,回响在屋内每个角落。 整个黑夜好似只剩下这缕回声,百转千回动人心弦,男人就这么定定的凝视对面那个专心致志的女子,不时摩挲着玉扳指,似在掩饰波动的心绪。 “朕是否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指尖一顿,琴音瞬间一滞,楚湫就这么平静的望着对面的男子,手心微紧。 “那皇上是否将嫔妾当成了她的替身?” 若非如此,他为何对自己一再包容。 赫连策神色一变,声音微沉,“没人替的了她。”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楚湫低下头掩住面上一闪而过的嘲讽,既是如此,那又为何把本是要送给她的琴,如今却送给自己一个妃嫔? “其实嫔妾一直都很想知道,相信所有人都想知道,皇上……为何对她痴心至此?”楚湫忽然大着胆子问道,她是真的很好奇自己以前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这么多年还在念着。 看着那个目光闪烁的女子,赫连策眸光一闪,薄唇微启,“你想知道?” 不等楚湫开口,他忽然从身后拿出一本诗集,挑着眉梢扔在她面前,楚湫顿时身子一僵。 他目光如炬:“你不如说说,既不识字怎还看的懂此物?” 第14章 相认 看着眼前这本时常翻阅的诗集,楚湫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本以为他只是逢场作戏,未曾想居然突然来到自己的地方,是她太过疏忽。 “那日皇上的话让嫔妾感触很深,便想着多识几个字也是好的,只可惜嫔妾愚笨,纵然日夜钻研也只粗略识懂一两首诗词罢了,还望皇上莫见笑。”她神色未变。 闻言,赫连策倒并不惊讶,以她的性子若主动坦诚反倒奇怪了。 骤然起身,他双手负后径直往外走去,“那副龙凤图,朕再给你半月时间。” 随着那道明黄逐渐消失不见,楚湫险险松了口气,如今她越发看不懂这人的心思了。 出了静月轩,赫连策摆摆手并未让多余的人跟着,独自一人迈步在月色中,后面的王德全立马跟上,他可不能让皇上出事。 今夜月色的确醉人,皎洁一片洒满宫道,隐隐显出两旁含苞待放的花儿,望着天边那轮圆月,男人神色晦涩难懂,“你觉得世上可有使人改换容貌的药物。” 王德全左右环视一圈,发现皇上的确是在跟自己说话,当下立马躬身回道:“回皇上,世间万物无奇不有,您说这个奴才也不太懂,不过那些御医应该能知晓一二,不如奴才明日将杨院判传来?” 虽然很奇怪皇上为何会有此一问,万一牵扯到什么重要事也不一定。 男人微微蹙眉,透过圆月,似看到了两张并不重合的面容,明明是两张不一样的面容,他为何会有此感觉? “婧嫔想家,你明日便将颜之冠一家接进京。”他眸光一闪。 闻言,王德全愣了愣,随即连忙应声,心想皇上这是当真对婧嫔上心了呀,看来今后宫里怕是热闹了。 夜凉如水,随着一座座宫殿陷入黑暗,那些得到皇上去了静月轩消息的人也不知硬生生摔碎了多少瓷器。 次日楚湫到已时才起,中宫没有皇后的确省去不少请安琐碎事物,倒是一大早便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嘈杂声,也不知在做什么。 等梳洗好,她一出内屋便看到桃儿在指挥底下人搬弄着新花草,看样子都是刚从花房那边搬来的。 “这是这个季最新一批华兰草,花房那边定是看主子受宠这才最先送过来的。”花怜在一旁低声道。 楚湫的视线落在另一边红絮花上,红彤彤倒是赏心悦目的很。 “那是红絮,花房的人说是最近品相最好的一批,为了讨好主子也一并送来了。” 听到花怜的话,楚湫嘴角却是勾起一抹轻笑,果然,后宫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若她什么也不懂,此次怕是真栽了。 她曾在一本奇闻杂录上看过,红絮和华兰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若是让女子闻了便会小产,长久下去女子也难有身孕,不过这只是民间一些不太流传的野话,华兰草极其珍贵,自是无人知晓此事。 且不说这是否有假,但如此巧合实在让人难以不去怀疑,就是不知是谁开始对自己下手了? “那些娘娘们都还未有,我若收下岂不是坐实了恃宠而骄的名头,你都退回去,摆些普通的花草即可。”楚湫淡淡道。 闻言,后者自是连连点头,另外一边认真说道:“明日便是先皇的忌日,刚刚王公公让人来了话,说是让您好生准备一番,明日一同前往城外通阳寺祈福。” 说到这,花怜言语间不禁多出一分欣喜,“往日都只是贵妃娘娘与云妃等几人前往,如今皇上指名让您陪同,可见对您是当真上了心。” 楚湫眉间一皱,这么说明日太后定会一同前往,这倒是个麻烦。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并不是这些,到了晚上,待底下人都下去休息了,楚湫便准时悄悄往冷宫前去,这一块地方大家都避之不及,自然没有什么人夜间出来走动,荒凉的场所渐渐映入眼帘。 戴着披风帽,她借着月色左顾右盼往院内走去,晚风一吹,莫名带着抹阴森,倒是破旧的井口突然冒出“喵”的一声,只见一只黑猫猛地从井里跳了出去。 “啊——” 楚湫最怕的就是猫,当下整个人连忙往后退,可不知从哪丢出一颗石子,黑猫顿时被吓的往别处跳去。 不等楚湫回神,只听身后有一道踩碎落叶声,回过头,骤然对上一张怔然的面孔。 “三……三小姐…是你吗?”李齐拳头紧握,双目猩红,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栗。 冷宫无人,楚湫轻笑一声,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所以你要拿只猫来试我?” 看着女子面上的盈盈浅笑,李齐只觉得羞愧难当,立马单膝跪地言语间满是颤抖,“属下该死!” 三小姐怕猫,他也不知被鬼迷了什么心窍竟借此来试探,从昨日至今,他整个人浑浑噩噩分不清现实与否,他更不敢相信三小姐竟然还活着! 当年得知丞相府出了事,可等他回来已经为时已晚,本以为三小姐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事,可谁曾想她竟落水而亡,李齐只觉得心如死灰,所有拼搏都没了意义,直到看到丞相府一步一步落魄,他才决定以后定要替三小姐守护丞相府,复老丞相之清名。 可自从昨日意识到他的三小姐还活着,他都不敢露出任何异样让人察觉,直到看着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女子,他的呼吸再一次颤抖起来,深怕这场梦会醒来。 “都说了不要动不动就跪,三尺男儿要有骨气,我不值得。”她神色清淡,眉宇间透出一丝无奈。 李齐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她,喃喃自语,“值得。” 不知赫连策会不会如昨夜一般突然过来找她,此时也不是叙旧的地方,楚湫立马左顾右盼的道:“你快起来,我有事问你。” 回过神,李齐也有很多想问的话,但还是按耐住好奇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这个俏丽出尘的女子,好似怎么也看不够,连呼吸都在颤抖。 “你不必好奇我为何还活着,而且还换了一张脸,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替我保守秘密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包括哥哥。”楚湫正声道。 李齐眉头一皱,“为何?皇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皇上有他的江山社稷,我有我的家仇雪恨,一旦我触碰到他的利益,你认为他是选择我还是他的江山社稷?” 女子目光灼灼,亦如当年那般一惯执着缜密,李齐没有再说话,因为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出。 晚风习习,吹动女子碧色的衣裙,楚湫看了眼天边的圆月,一向平静无波的面上渐渐露出一丝伤感,双眸微红,“你如今已经独挡一面,有大好前程,我本不该将你牵扯进来,只是……” “三小姐慎言!” 李齐目光如炬,面上满是坚毅,“我李齐这条命都是您给的,就算您不说属下也会替丞相鸣冤,这辈子我李齐只为您一人效劳!” 斩钉截铁的声音似在展示他的决心,见人又要下跪,楚湫连忙扶住他胳膊,无奈一笑,“你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是一点也没改,若不信你,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看着被那只纤纤素手拉住的胳膊,男子触电般缩回了手,一个大男人耳廓红了一片,一颗心杂乱无章的跳动起来。 “当年之事我并不清楚,你可知其中内情?”她手心一紧。 回过神,李齐凝着眉微微摇头,“当初丞相府出事时属下正在边关,等回来时老丞相……已经含冤而亡,其他的属下知道的并不多,不过皇上似乎知道什么,还笃定太子背后有人操控这一切,属下也觉得奇怪,老丞相一世清廉到底是谁这么费劲心思想陷害他?” 这么说来李齐并不知道府中有内奸的事,怕就怕对方想陷害的并不是她爹,而是另有图谋。 楚湫抿抿唇,看着他轻声道:“你可知府中当年的那几个谋士在哪?” 若有奸细,必定是他们中的一个,不然怎会抹去六皇子造反的消息不让她爹知道。 “这个属下也曾打探过,三个人一个被仇家报复而亡,一个不知所踪,还有一个在世子府中做门客。”李齐认真道。 宋天靖? 楚湫愣了愣,忽然问道:“听闻他娶了二姐?” 宋天靖与她二姐早有婚约,虽然她们关系不好,可府中到底也没剩几人了,丞相府落难,宋天靖还肯娶她二姐,可见他还是那个守信重诺之人。 “这个……二小姐似乎鲜少出来走动,也未曾去看过夫人,倒是世子时常去探望夫人还有大少爷。” 等李齐说完,楚湫忍住眼中的晶莹,看了眼周围,正声道:“我娘那边就麻烦你多照看了,另外如果可以,你去帮我找寻当年消失的那个谋士,我有些事想知道。” “属下一定竭力搜寻!”李齐掷地有声的道。 出来有段时间了,楚湫只能故作轻松的看了他眼,“我该回去了,如果有事你可以在这口枯井边摆三颗石子,我看到了便会亥时来这。” 见她要走,李齐顿时有些欲言又止,一张硬朗端正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紧张,深怕这一别又再也看不到她。 楚湫微微一笑,没有多言,便戴上帽子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徒留后面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紧紧盯着这边,久久不能回神。 回到静月轩,里头依旧很安静,赫连策今日并未突袭,不过楚湫觉得自己还是得谨慎行事,就怕对方还在怀疑自己,偷偷派人跟着她。 这一夜注定有人难以入睡,一颗躁动难耐的心久久不能平复,可楚湫倒是睡的极香,有个人帮忙总比孤身一人好。 次日一大早便被桃儿唤醒,清晨才露出一抹金黄,还带着抹早晨的凉意,能跟随皇上一同出宫祈福,这是别人做梦都想得到的荣耀,花怜等人都卯足劲给主子装扮的大方得体些。 楚湫并不想引起太后等人的注意,不过今日却是在所难免会碰上,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来到西华门时,那里已经浩浩荡荡行成了一条长龙,皇上出巡,后面全是同行的御林军,云妃等人也是装扮的格外大气素净,远远望去也就只有两三人在而已,佟雪赫然在列。 等楚湫刚走近,云妃便忍不住轻笑一声,“贵妃姐姐,这位便是婧嫔妹妹了,你瞧着是不是格外水灵呀?” 一个嫔位妃子出现在这赫然已经不是规矩,云妃按耐了许久才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反倒幸灾乐祸的看向一旁那个淡然大方女子的反应。 楚湫低着头,没有去看她那个昔日的“好姐妹”如今怎么样了,纵然袖中的手在抖,她也在劝自己要冷静,只要她活着,有的是机会报仇。 “皇上喜欢那自然就都是好的。”一旁的德妃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倒是旁边的贵妃若有若无的盯着眼前这个低头不语的女子,淡然的神色中多了抹让人不易察觉的异色。 “奴才见过几位娘娘!” 这时王德全突然大步走了过来,其他人看到她自是客气微微颔首,他却看着楚湫恭声道:“皇上让婧嫔娘娘一同过去。” 云妃面上的笑意顿时一僵,手中护甲险险折断,贵妃面上并无异色,德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倒也再无其他。 楚湫没有逗留,依旧低着头随王德全走了,纵然她着实不懂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意思。 擦肩而过间,扫过女子那张沉静安然的侧颜,贵妃不自觉眸光一闪,看她的眼神多了抹深思。 “贵妃姐姐再怎么瞧,皇上宠爱的也是别人。”云妃忽然嗤笑一声,扶着宫女的手上了自己马车。 扶着花怜上了那辆偌大的马车,随着帘子被撩开,只见里面赫然坐着一道身形高大的明黄,楚湫愣了愣还是坐了进去,不过却离他极远。 她今日着了一身月白色曳地望仙裙,简单素净,鬓上并无太多发饰,一如她的眼睛干净出尘,赫连策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似乎很喜欢时常盯着她看。 “皇上,太后娘娘到了,不知是否可以启程?” 外面传来王德全恭敬的声音,车厢里一片寂静,男人薄唇微启,“启程。” 话落,不多时马车忽然开始行驶,微微晃动间楚湫已经正襟危坐在那,她依旧很不习惯和男子靠的那么近。 放下手中的书,赫连策忽然多看了她眼,声音低沉,“坐过来。” 第15章 吻 楚湫眨眨眼,挪动身子故作镇定的坐过去了些,手中的绣帕依旧被她攥的极紧。 两人依旧隔的极远,赫连策突然一手揽过她腰,直接将人带到身侧,后者却吓得浑身僵硬无比,那张小脸上满是惊慌。 “朕是洪水猛兽?”他目光灼灼。 楚湫连呼吸都不敢放重,眼睛都瞪圆了,“嫔妾……只是胆子小。” 扫了眼被她揪紧的绣帕,男人眸光一暗,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她,不知不觉缓缓凑过脑袋,女子却吓得立马闭上眼,呼吸都是颤抖的。 白皙的肌肤没有丝毫瑕疵,挺翘的羽睫一颤一颤的,男人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她,鬼使神差的,薄唇忽然落在那禁闭的眼角。 双眸骤然一睁,楚湫眼中全是不敢置信,而男人倒是气定神闲的很,依旧风轻云淡的看着书,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皇上……”她羞恼至极。 “嗯?”他眼睛一瞥。 小脸莫名一红,楚湫从未如此气过,可又不能怎么办,只能紧紧的揉搓着手帕,像在发泄什么。 赫连策抬了抬眼,像是没有注意到她那异常的行为,依旧云淡风轻的看着自己的书。 第一次被人占便宜还不能反抗,楚湫只觉得和这男人待的每一刻好像都是煎熬,等马车停在通阳寺外时,她却是迫不及待的就想下车。 此次出宫同行的还有一众朝臣,后宫就是一潭死水,众人早已打消了把女儿送进去的念头,自是不会再在意后宫的情况,可当看到皇上的马车上下来一个陌生的女子时,可谓惊呆了不少官员。 女子虽装扮素净,但远远瞧着倒是身形玲珑有致,一张脸也是精致,下马车时皇上居然还扶了她一把,让一众朝臣都震惊不已。 “前几日便听我那侄女说起,皇上近日宠幸了一个贵人,难不成这便是那个婧嫔?” 几个官员私底下在那嘀咕着,一旁的宋天靖也紧紧的盯着那道倩影,皱着眉,不知在深思什么。 “还以为皇上铁了心要守着楚家那位,没想到还是忍不住了,这倒是个喜事,不然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吏部尚书在那低着头笑了一声。 旁边的人自然是附和起来,“先帝这个时候都好几个皇子了,可皇上这时还膝下无子,可不让人着急。” “就是,想必只是宫里那些娘娘不讨皇上喜欢,改明我们再送几个上去试试,哪有不爱美人的男子。” 此话一出,顿时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要知道中宫可还没有皇后,哪家都想占这个先机。 下了马车,楚湫便识趣的跟在后面,渐渐的就走到了末尾,有些风头绝对不能出。 通阳寺是国寺,楚湫曾经也与娘亲一同来过这祈福,记得寺中还有颗许愿树,那时她不信这些,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物似人非。 今日百姓们是不能进来的,四周全是守卫森严的御林军,赫连策与太后一同进入大殿后,其他人只能在外守候,楚湫不想撞见云妃那些人,能少一事便是一事,让桃儿在这看着,自己一人则往后寺院那块竹林走去。 竹林还是那片竹林,而且更加茂盛了,烈日炎炎,唯有这还有一片阴凉,她坐在石桌旁撑着下颌静静往着这一幕。 “侧殿也可上香,婧嫔娘娘怎一人在此?”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久违的声音,楚湫慢慢回过头,男子眉宇清俊温和,一袭白袍干净出尘,五年,所有人都变了,唯独他一如当初。 “听闻通阳寺风景宜人,便想四处看看,世子不也没去?”她微微一笑。 男子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唇角含笑,“婧嫔娘娘见过在下?” 四目相对,楚湫突然低头一笑,“今日能出现在寺内的不是侍卫便是大臣,若是大臣怎会不穿朝服,我虽愚笨,但这些还是能想到的。” 她和宋天靖算诗画上的知己,他也是唯一能懂她的人,可如今想想,自己却从来都不懂对方要的到底是什么,她这个朋友做的的确不称职。 闻言,男子唇角慢慢扯开一个弧度,声音清润,“婧嫔娘娘若愚笨,皇上也不会如此宠爱了。” 后妃与外男之间到底有着隔阂,楚湫不想惹来什么麻烦,当下便起身微微福身,“时候不早了,我也得去侧殿上柱香才行,世子留步。” 宋天靖微微颔首,眼睁睁看着女子从他身侧擦肩而过,清风吹动他的袍身,清冽突兀。 “湫儿。” 神色微变,楚湫垂下眸,忽然转过身好奇问道:“世子在叫谁?” 女子虽然面容俏丽精致,但却透着抹沉静安然,好似与生俱来一般的气韵,此刻面上满是好奇,宋天靖微微摇头,声音带着抹歉意,“只是觉得婧嫔娘娘很像在下认得的一个人。” 楚湫淡淡一笑,“皇上也这样说过。” “不过我倒希望自己能多像她几分,这样皇上必会多喜爱我一些。”她面上闪过一丝希冀。 宋天靖没有说话,清淡如水的眸子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楚湫微微颔首,跟着便直接转身离去,她不怕别人怀疑,自己就是颜之慧,任他人再如何怀疑也没有用,只是没想到宋天靖会如此敏锐,果然他还是那么了解自己。 大殿中的祈福似乎已经完了,远远只瞧见赫连策跟太后再与主持说着什么,云妃等人也眼巴巴围在那边,她对她表哥的心倒是一如既往。 楚湫自然没有过去凑热闹,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寺中那颗许愿树下,传闻这棵树已经活了好几百年,长年经香火的熏陶早已有了灵性,树上挂满了红色布条,全写着每个人心中所愿,风一吹漫天红晃晃一片。 一时兴起,楚湫也从一旁的桌上拿过一根红布条,左右环视一圈,只有不时经过的小沙弥和御林军,其他人早就去讨好他们的皇上了。 拿起笔在布条上写下一行字后,她瞧周围的枝条都被挂满了,只能找了一块大石头垫在脚下,踮起脚费力的想将布条挂上去。 摇摇晃晃间伸的她脖子格外酸疼,可就在她快勾上那根枝条时,一只大手突然凭空夺过了她的布条。 “看来爱妃并非说的那般愚笨,如今竟是连字也会写了。” 楚湫回过头,果然看见男人目光幽幽的站在她身后,手中拿着的正是她的红布条。 “几个字而已,嫔妾虽然识的不多,但也不是三岁孩童。”楚湫故作镇定的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这是她用左手写的,自是不怕被人察觉字迹。 赫连策也未看她写了什么,只是眉梢微动,低声道:“不知爱妃有何心愿,宁可求一颗树,也不愿求朕?” 心中一慌,一想到自己写的东西,楚湫只能干干挪动一下小碎步,慢慢伸出白嫩的手心,“一些女儿家的心事,自然不能求皇上,您……还是还给嫔妾吧?” “是吗?”赫连策忽然拿起那块红布条,“可朕倒真想看看。” “皇上!” 楚湫急了,顾不得什么尊卑,上前一步就想去夺,可她太矮了,根本勾不到对方手中的布条,一时间急的耳廓红了一片,“窥人私隐岂是君子所为?” “你在骂朕?”他瞬间皱起了眉。 不过从前现在,楚湫从未惧怕过他,一时间也只是扭过头愤愤不平的道:“嫔妾只是在说那些行为不端的人罢了,可没说皇上。” 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人,看着那张略有紧张不忿的小脸,赫连策没有说话,突然亲手帮她将红布条系在一个颇高的位置,待会便让人取下来。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不偷看,楚湫一时倒对他改观不少,自己这样说他,对方居然还不动怒? “以后你每日去云妃那学一下规矩。” 低沉的男声让楚湫心头一紧,没想到他居然这样报复自己,虽然很想淡定,可一想到云妃那性子,她便再也镇定不下来。 “皇上……嫔妾…嫔妾刚刚……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绝对没有辱骂您的意思。”她软和下语气,巴巴的上前几步。 深深的扫了她眼,赫连策径直往大殿那头走去,他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找她。 楚湫还在懊恼自己不该写那东西,平白热来一身麻烦,不等她再解释,只见迎面忽然走来浩浩荡荡一群人。 “原来皇上是在跟婧嫔在一起,姑母还担心好一会呢。”云妃揪着手帕不阴不阳的看了眼楚湫。 赫连策瞥了她眼,声音冷硬,“朕的行踪何时轮到你揣测。” 云妃脸色一变,吓得不禁退后一步,眼中全是委屈。 一旁的太后拍拍她手,一边看着对面的人道:“云儿只是担心皇上,哀家也是如此。” 周围的宫人都低着头呼吸都不敢放重,特别是王德全,他如今是越发看不懂皇上对婧嫔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儿臣自有分寸,母后不必忧心。”他声音放缓不少。 说到这,太后的视线不由落在儿子后面那个女子身上,低着头看不仔细,这几日倒时常听人提起,若非亲眼所见,她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家儿子会宠幸别的女子,只是如今…… 察觉到她的视线,赫连策忽然淡淡道:“王德全,带婧嫔下去。” 太后眼神一变,面上带着抹打趣,“怎么,皇上就这么宝贝,就连哀家想瞧一眼也不行?” 楚湫低着头根本不敢多看,这个太后远比所有人都难缠,若是被她盯上,明的不行,暗里也会被她不动声色的除掉。 对上自家母后的视线,赫连策淡淡一笑,目光幽深,“儿臣的事向来不喜他人插手,朕相信母后应该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二十五章前会认出来的~ 第16章 打赌 太后神色一敛,并未言语,半响,才轻轻一笑,“哀家就怕皇上无心子嗣,如此自然甚好,不过也得记得雨露均沾才行。” 楚湫并未逗留,而是随着王德全一同退了下去,倒是云妃死死的瞪着她,手中的绣帕就快被揪烂了。 王德全并未带她上马车,而且领着她来到寺院后面一所无人的厢房里,紧跟着递上一个包裹,看样子似乎是衣服。 “还请娘娘换上里头的衣物,待会再与奴才一同从后门出去。”王德全恭敬道。 不知赫连策又在打什么主意,楚湫也没有多问,径直进了里屋换衣物,王德全这只老狐狸嘴里定是一个字也出不来。 这竟是一套男装,往日为了方便,楚湫也曾男装出行过,还被哥哥逮住好一顿训骂,只是不知对方为何要让她穿此衣物? 等换好后,王德全依旧在外面候着,楚湫一时却也忍不住问了句:“我的宫女如何?” 话落,王德全自是连忙回道:“娘娘的宫人已经随仪驾回宫了,您不必担忧。” 后门有许多青苔石子,许是怕她摔着,王德全还主动递上胳膊任她搀扶,楚湫刚准备抬手,眼角却不经意扫到他袖中那抹鲜红。 “你袖里是什么?”她眸光一闪。 王德全下意识收回胳膊,低着头恭声道:“内衬而已。” “公公倒是性情独特,喜欢用红色内衬?”她轻笑一声。 王德全根本不敢抬头,不知为何,纵然面对太后他也未曾如此有过压力,可对这婧嫔却偏偏心慌的很,真是奇怪。 上了马车,等了片刻,外面的帘子才被人撩开,只见她们的皇上已经换了身墨色常服,看样子似要微服私访一般。 车里的女子一袭利落白袍看上去倒有几分俊俏少年的味道,只是那一张脸明显透着抹怨色,仔细看她手中还拿着根红布条。 “皇上这是何意?”她伸手将红布条摊开。 赫连策神色不变,一脸风轻云淡的坐在那,倒是王德全在外面诚惶诚恐的解释起来,“皇上恕罪,只是奴才见布条被风吹了下来,正打算交还给娘娘,谁知一下竟忘记了,奴才有罪,奴才该死。” 这套说辞去唬三岁孩童差不多,楚湫没有说话,扭过头将红布条放入袖中,她就知道这人君子不到哪里去。 “的确该死,回宫自己领罚。”赫连策忽然沉声道。 闻言,外面的王德全立马感天谢地的在那里谢恩,“奴才知罪,多谢皇上开恩。” 不得不说,王德全这老家伙能跟在赫连策身边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这眼力见的确让人望尘莫及,楚湫依旧扭着头不想说话。 “你在怀疑朕?”他瞥了她眼。 楚湫眨眨眼,“嫔妾不敢。” “不敢并非不想,朕看你内里不知如何在编排朕。”赫连策又皱起了眉。 “嫔妾没有。”她看都不看他眼。 也不知她如何来的脾气,赫连策突然幽幽的道:“看来你定要跟着云妃学一下规矩才行。” 见他又威胁自己,秉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楚湫只好妥协似的坐过去些,声音软和不少,“皇上乃是正人君子,怎会做出此等事,嫔妾绝不敢有此念头。” 马车已经渐渐开始行驶,看着她那不情不愿的模样,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并未再言语。 许久没有看到过京城如何,待马车渐入城中时,楚湫便忍不住悄悄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繁华热闹的场景,人来人往间充斥着小贩的吆喝声,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只可惜物是人非。 马车突然停在一间茶话间,可当看到牌匾上“墨玉轩”三个大字时,楚湫忍不住眼前一亮,这是一间文人墨客交流诗画的场所,她也曾着男装想偷溜进去,谁知还未进去就被哥哥给逮住,这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只是赫连策不回宫带自己来这做什么? 下了马车,进去不需银票,只要在竹简上题字,若是字迹不够风骨,也是进不去的,全看才学。 同行的还有几个陌生的便衣男子,想来应该是保护赫连策的禁军,一到门口,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便笑着递上一枚竹简,赫连策随手写了几笔便径直走了进去,后面那中年男子却是眼前一亮,如此凌厉大气的字迹却是不多见。 “皇上带嫔妾带这做什么?”楚湫忍不住凑过去轻声道。 大堂里四处都是款款而谈的青年才俊,没有外面的浮华市侩,这里不看衣着与身份,只是以诗会友,楚湫很喜欢这种氛围。 她左顾右盼的,赫连策淡淡瞥了她眼,“在宫外任意称呼。” 一路上了二楼,楚湫才笑着看了他下,“何兄?” 赫连是国姓,一叫便穿帮了。 那一双明眸星光熠熠,清浅和煦的笑靥如清风般拂过他的眼,男人唇角一抿,微微勾起嘴角不再说话。 “这明明是我写的!是你那日偷了去!” “胡说八道,这分明是我今日才作的,你莫要污蔑人!” 走廊上两个男子扯着一张纸争的面红耳赤,甚至还相互拉扯了起来,楚湫不爱看这些,只是经过间却突然被其中一个男子撞到了肩,整个人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一只大手顿时拉住她胳膊。 “看不看路!”王德全这是立马阴沉着脸瞪着两人。 那个撞人的男子拂了拂衣袖,不以为意的扫过楚湫,“是他自己弱不禁风,怎能怨我。” 说完,当看到一旁的墨袍男子时,心中莫名慎得慌,连忙往楼下走。 赫连策眼眸一眯,后面的两个禁军也是心中了然,其中一人便悄悄随着这男子下了楼。 “娘……颜公子没事吧?”王德全立马换上一副忧心的面孔。 楚湫微微摇头,见赫连策还拉着她胳膊,忍不住悄悄抽了回来,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我没有那么娇弱。” 赫连策看了她眼,径直走在前头,不多时便来到一所清雅的隔间,小二立马换上清茶,还熟络的客套起来,“几位看着面生,想必是头次来吧?” 楚湫坐在那往楼下看了几眼,只见堂前挂着一副偌大的诗句,也不知何意。 “为何那里独独挂着一句诗?”她看向小二。 后者了然一笑,“您不懂我们墨玉轩的规矩,那句诗乃上届擂主留下的,谁若能对的上这句诗便可成为新的擂主,还能获得五十金。” 闻言,楚湫忍不住多看了眼那句诗,“这句诗挂多久了?” 话落,小二便刚刚伸出五根手指头,“恰好五年。” 没有其他事那小二便退了下去,楚湫重新打量那句诗,‘啼鸣惊色扰人梦’,看上去普普通通并不出奇,可仔细想想,却也的确叫人无从下手。 “皇上怎带嫔妾来这?”她面上闪过一丝好奇。 后者抿着清茶,薄唇微启,“等人。” 完了,又加上一句,“不干你事。” 偷偷摸摸避开那么多人,必定是要与人商议些要事,可为何要带自己? 楚湫不在多想,反而看着那句诗若有所思,倒是一旁的王德全突然笑着道:“娘娘若是有兴趣,不妨试试一二?” 说到这,赫连策却是轻笑一声,“你高看你家娘娘了。” 王德全讪讪一笑,这宫里哪位娘娘没点才艺,就连性子火爆的云妃娘娘当年的琵琶也是京中一绝,诗词这些自是不在话下,当然,其中佼佼者还得属楚家那位,别说他们皇上,京中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为之倾慕,只可惜苍天无眼红颜薄命。 楚湫不在乎别人如何看自己,可一听这男人那明晃晃的嘲笑,下意识便赌气道:“嫔妾若是对上了又如何?” 赫连策眉梢一挑,“你想如何都可。” 深知对方是在试探自己,可楚湫就是看不得他如此看轻自己,反正自己就是颜之慧,任他如何怀疑也无用。 “嫔妾字迹丑陋,还得恭请皇上的墨宝才行。”她拿过一旁的文房四宝。 第一次有人使唤自己做事,赫连策也不动怒,风轻云淡的拿起狼毫,倒是王德全咽了好几下喉咙,不得了,这婧嫔怕是个有大造化的。 楚湫手肘抵在桌面,一手托着下颌定定的看着她们皇上,微微一笑,“若是嫔妾对上了,皇上可否将乾清宫中那副山水画赐给嫔妾?” 那幅画她心心念念很久了。 四目相对,男人眸光暗沉,“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第17章 巧合还是偶然 楚湫移开视线,皱着眉清声道:“金戈铁马物已非。” 啼鸣惊色扰人梦,金戈铁马物已非,王德全暗自念叨了几句,纵然他不懂诗词,可莫名觉得倒是挺应景的。 赫连策笔尖一顿,随即手腕微动间便放下了狼毫,竹简上赫然多出了一句诗。 “王德全。” 后者回过神,连忙躬身道:“回宫后,奴才便将画给娘娘送去。” 此刻她自是信他的承诺,拿过竹简扫了眼,他的字的确是极好,合着这句诗平添一分大气,若让她写说不定还没有这么贴合。 “主子,霖亲王来了。” 外面忽然传来侍卫的通传声,王德全立马迎了出去,片刻间便带着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待看到屋里还有其他女子时,中年男人分明有着一丝讶异,但很快便躬身行礼。 “微臣见过皇上,吾皇圣安。” “皇叔不必多礼。”赫连策亲手给他添上一杯茶。 后者受宠若惊的连忙接了过来,“多谢皇上。” “皇叔事情查的如何?”他似没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 霖亲王却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角落里的女子,只听闻皇上最近宠爱了一个小小知县之女,本以为是人云亦云,可到底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楚湫识趣的拿着竹简,微微福身,“嫔妾下去给人挂上。” 看着女子一步步离了隔间,霖亲王却皱着眉头,神色郑重的看着自家皇上,“最近番邦进献上几个西域女子,皇上若是喜欢……” “后宫之事皇叔不必操心。”男人神色清淡。 霖亲王低下头,不再多言,“微臣发现李将军近日似乎在找什么人,而且……人也变得格外不同。” 男人眼眸一抬,“如何不同?” “这个微臣也说不上来,李将军为人一向不苟言笑独来独往,可近日似乎心情颇好,还喜欢收集一些奇珍异宝,着实让人奇怪的很。”霖亲王一脸不解。 闻言,赫连策垂着眸并未说话,不知是何做想。 “但也有可能是微臣多心了,至于皇上交代的事,的确是有了些眉目。”霖亲王上前一步,低声道:“太子的人的确是有了些异动,按理说如今他们群龙无首应该土崩瓦解才对,可如今像是有人在操控他们,而且还在笼络更多势力。” 说到这,他顿了顿,还是大着胆子道:“恕微臣多嘴,皇上为何还要留着太子至今,此举太过冒险,稍有不慎便会出大差错。” 抿了口清茶,赫连策轻笑一声,“皇叔以为朕惧的是大哥?” 看着眼前这个风轻云淡的男子,霖亲王低着头不敢多言,他至今也揣测不到这位的心思。 “朕很想知道,大哥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是谁。”他眸光一闪。 楼下人流涌动交谈声不绝于耳,每日都会有人冲着那句诗来这,有为名的,也有为财的,等楚湫拿着竹简过去时,那边依旧围着一群人,她险些要挤不过去。 “你这句明显不对,还是不要再这丢人现眼了。” “黄兄这话说的,你日日来这也没看到对上,有何颜面置喙他人?” 两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在那里相互讥讽,读书人之间也并非那么和谐,相反,他们比常人更看重颜面。 “这个您看下对不对。” 楚湫好不容易挤进去,跟着便将那枚竹简交给墨玉轩的人,那名老头见是一个俊秀少年本不想理会,可周围的人却是惊呼出声。 “啼鸣惊色扰人梦,金戈铁马物已非,前后呼应,亦可反之解读,战士一朝惊醒,门外只有不断啼叫的鸟儿,往昔戎马厮杀的一切恍然如梦,妙哉,当真是妙哉!” “我等以往只注重儿女情长,却是疏忽了其他,边关的抗寒挨饿的将士们更值得赞颂才对。” 周围一群在那里连声感叹不已,那老人却是注意到了竹简上的字,老眼一眯,不由多看了眼面前这个俊秀少年。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大家没想到这句诗却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给对上了,惭愧有之,嫉恨也有,楚湫一时被人团团围住,耳边全是询问她创作意境的声音。 “公子,这是您的五十金。” 老人忽然笑眯眯的递上一个钱袋,楚湫接过就想走,却被人一把叫住,“公子稍等,按理说您已经成了新的擂主,应该留下一行妙笔才对。” “不必,在下才疏学浅,还是不惹人笑话了。”楚湫淡淡一笑,作势要走。 其他人明显不让,将她围成一团,没有办法,楚湫只能看了眼楼上,用左手在竹简上留下一句诗,那些人才让她离开这里。 “孤行绿野沐清风,这也太简单了!” 一群人又在那里抢着对诗,倒是老人拿着那枚竹简来到里头一间内屋,躬身递上,“主子。” 男子正在沏茶,一袭白袍干净出尘,动作间行云流水,这个位置正巧能透过隔窗看到外面的场景,只是那名少年已然远去。 随手接过竹简,上面字迹甚至有些潦草,但那一撇依旧习惯性的往上勾,男子手心一紧,平淡如水的眸子突然出现一抹波动。 湫儿,果真是你。 回到楼上,那位霖亲王刚好要走,楚湫还给他行了一礼,对方却明显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一言不发就大步离去。 “嘴里说着愚笨,看来都是诓朕的。”赫连策就这么幽幽的望着她。 楚湫面不改色的轻声道:“只是恰巧灵机一现而已,皇上高看嫔妾了。” 男人没有说话,起身似要离去,楚湫自然是连忙跟上。 本以为对方会继续追问,不过回宫的路上却是安静的很,这倒让楚湫一腔说辞无处言说,等回宫后她也随着一同前往乾清宫,实在是这身衣服必须得换了才行。 等在乾清宫换好衣物时,王德全也笑眯眯给她递上一个长盒子,只是李齐居然也在屋内,两人相视一眼,李齐明显有些讶异,那道沉静姝丽的身影瞬间映入眼帘,他连忙低下头。 “娘娘?”王德全唤了她一声。 接过长盒子,楚湫依旧面不改色的和她们皇上谢了下恩,跟着就径直离了乾清宫。 倒是书桌前的赫连策幽幽的扫过底下的人,“此次莫要让人察觉。” “微臣明白。”李齐声音笃定。 一刻钟后,等那李将军也退下,王德全才端着新茶盏进了屋子,却见他们皇上又在盯着那块丝帕,而且面前还有另一块一模一样的。 “皇上此番,怕是让婧嫔娘娘更加惹眼了。”王德全恭敬的将茶递过去。 太后娘娘什么性子谁不清楚,还有那云妃,婧嫔一个没有任何家世的妃嫔在宫中又能讨的了什么好。 五指微动,男人抓紧了手中的绣帕,声音微沉,“朕想要的东西,从不需遮遮掩掩。” 王德全一噎,他刚想说皇上可以暗地里宠爱婧嫔娘娘,明面上找个耙子出来,不过这也不是他们皇上的性子,一如当初喜欢楚小姐,也从未遮掩过。 “朕不信世间有一模一样的东西?”他拿着两方绣帕,眸光暗沉。 王德全低着头,欲言又止的道:“可楚小姐早已仙逝了。” 他觉得他们皇上就是思念楚小姐过度,太过疯魔,看着那婧嫔和楚小姐一样的绣工,便将她当成了楚小姐,可这世间哪有死而复生之人。 殿内幽静一片,男人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手中两方绣帕,忽而眉梢微动,“过往至今,朕一直相信一件事,所有巧合都不是偶然。” 他语调微沉:“让人暗中跟着婧嫔。” 第18章 维护 回到静月轩,花怜等人都识趣的没有多问她去了哪,在宫里有时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将画挂在她寝殿后,楚湫又让人小心打扫,切莫磕着碰着,世间就此一副,自然得好生收着。 不过她却不以为赫连策就这么放弃怀疑自己,可之后几天对方却再也没有召见她,倒是每天总会有许多妃嫔过来探底。 “主子。” 桃儿忽然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满头都是细汗,楚湫正在绣那副龙凤图,她不知对方为何让自己绣这个,不过这次有半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 “奴婢刚刚在冷宫枯井那边发现了三颗石头。”桃儿凑过脑袋低声道。 动作一顿,楚湫放下手中的针线,透过窗户瞧了眼外面的宫人,一边神色认真的看着桃儿道:“可看仔细了?” “您让奴婢每日去那里看一眼,奴婢是借着与小林子说话的功夫才绕过去看了眼,往日都没有,唯独今日那里的确摆了三颗石头,奴婢绝对没有看错。” 桃儿一脸笃定,纵然她并不明白主子是何用意,但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闻言,楚湫沉思了片刻,如此说来李齐是找到什么线索了,看来她今晚得去冷宫一趟才行。 “主子,贵妃娘娘请您去畅音阁一趟。” 花怜这时忽然走了进来,一脸凝重,“如今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听闻今日畅音阁点了几台戏,德妃娘娘们都去了。” 说到这,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而且云妃娘娘也在,此次怕是会故意刁难您,您可得早做准备。” 这一日来的算意料之中,在宫中每日都是这样的场景,楚湫顿了下,忽然看着桃儿道:“你立刻替我送一盅参汤去御书房。” 话落,桃儿立马大眼一瞪,“这……这皇上一定不会接见奴婢的!” 后宫这么久不知多少人送东西过去,最后反倒被皇上斥责了一顿,从此之后便再也无人敢送吃的,上次丽妃娘娘擅自进了御书房,惹得皇上雷霆大怒还被打入了冷宫,她又不是主子,怎么能见到皇上。 “你不需见到皇上,把汤交给王公公即可,王公公定会问你为何我不亲自过去,你再告诉她我去了畅音阁就行。”楚湫不急不缓的道。 王德全是个聪明人,自会明白她的意思,她虽不知赫连策如今对自己是种什么打算,可他定是怀疑自己的,此时应该不会让自己出事,不然先前也不会如此维护她。 “主子是在赌皇上的意思?”花怜显然明白了什么,不过语气明显有些虚,他们皇上凉薄的很,可除此之外却也并无他法。 楚湫笑了笑,“替我更衣吧。” 今日天格外热,内务府送了许多冰,甚至超出了她的份例,只是外面却没有那么舒适,烈日炎炎,行了不到半刻钟她额前已经冒出了细汗,妃位以下是不能有轿撵的。 等到畅音阁时,那里咿咿呀呀不时传来唱戏声,楼宇里已经坐满了妃嫔,只是气氛却并非那么和谐。 “这花旦唱的的确是入神,像极了那些只会装大方背地却阴着坏的歹毒妇人。” 云妃坐在右侧,宫人正替她摇着团扇,说着说着便抿了口果酒,一边瞥了眼旁边的贵妃。 后者喝着清茶并未言语,其他妃嫔们为只能赔笑不敢多言,直到看见不远处上来一道眼熟的人影时,一个个才暗自扫量起来。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恭请各位娘娘圣安。”楚湫上前不急不缓行了一礼。 女子一袭月蓝色素雪绢云千水裙娉婷动人,姿态落落大方端正姝丽,不见丝毫慌乱谄媚,贵妃定定的看了她眼,忽而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姐妹,无需多礼。” “来人,看座。” 立马就有人添上新的桌椅,位置刚好在玉嫔的身侧,对方也在阴阳怪气的睨着她,连个正眼也不给。 “本宫们听的都是京戏,不知婧嫔是否听的习惯。”贵妃回头一脸温和关切的看着她道。 对面的女子气势温婉淡然,面上带着抹和煦的浅笑,没有丝毫架子,莫名给人一种亲切感,楚湫只是淡淡扫了她眼,五指渐渐紧握成拳,“嫔妾一早便想听京戏,如今倒是陈全了嫔妾的心愿。” 她一直垂着眸,让人看不到她的眼神,贵妃淡淡一笑,“如此甚好。” 不同于云妃的张扬跋扈,贵妃在宫中颇有声望,众人只道她宽待宫人,一视同仁,贤良淑德深受后宫众人敬重,一如当初未进宫前那般芳名远扬。 楚湫自问从未做过什么错事,可至今最后悔的便是看轻了她们这位贵妃娘娘! 想当初她与这位贵妃娘娘也算是志趣相投,经常一起探讨诗画琴律,纵然不算深交,那也称的上是朋友,现在回想起来,不知何时起,对方开始学习自己的脾性,自己的说话处事方式,当先帝将佟雪与赫连策赐婚时,对方就急不可待的视自己为眼中钉。 众人只知她是落水而亡,却不知她是为何落水而亡,那是这位贵妃娘娘在后面推了她一把,一边又在那喊着救人,湖水那么深,她如何有命? 不过好在老天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她从不爱与人争斗什么,但也绝不受气,既然她们贵妃娘娘这么看重自己的名声与地位,那她便通通将其摧毁! “听闻婧嫔生母也是唱戏的,想必你也略懂一二,不如与我们说说,这台上哪个戏子最好?”云妃忽然漫不经心的道。 话落,玉嫔也跟着阴阳怪气的附和起来,“可不是嘛,有其母必有其女,想必婧嫔定是不逊色其母的。” 说完,其他人都跟着低笑出声,戏子身份比奴才还不如,众人虽然面上忌惮着皇上不敢如何,可实际谁又不嫉恨这婧嫔,逮着机会自是免不了一顿奚落。 德妃在那里自顾自的看着台上的戏,好似这些都不干她事。 佟贵妃眼角一扫,却见那边的女子一脸镇定,反而轻声一笑,“嫔妾愚钝,自是比不了娘亲,更比不上娘娘们聪慧,所以皇上时常都在说嫔妾笨,不如娘娘们蕙质兰心。” 说到这,其他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摆明就是在说就连她们出身再好也不受皇上宠爱,这小贱人当真是可恼。 “婧嫔当真是有一张巧嘴,难怪皇上如此宠爱。”云妃眼眸一眯,若不是姑母不让她轻举妄动,她非弄死这小贱人不可。 “你们可莫为难婧嫔,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生些不愉快。”佟贵妃似埋怨似的扫了眼其他人。 一时间,众人自是齐声道:“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看着这恶妇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云妃心里莫名就有气,忍不住冷笑一声,“臣妾们自是不如贵妃姐姐善解人意,这一年到头都难得见皇上一次,可皇上却偏偏将管辖后宫之权交于贵妃姐姐,又岂是她人可以比拟的。” 面对她的讥讽,佟贵妃也不动怒,恰好宫人递上一壶新茶,不由回头看了眼楚湫,“婧嫔在京中不久,想必没试过这黄烟茶的味道,快过来尝尝。” 云妃嗤笑一声,没有多看一眼,似乎习惯了对方这副做派。 楚湫一副恭敬的模样,上前几步,宫人立马递上一杯刚倒的热茶,她双手接过,两指托着杯底,避免被烫到。 佟贵妃定定的瞧了她眼,突然一笑,“婧嫔这端茶的模样倒极像本宫认识的一个人。” 常人姿势大同小异,唯独那个人,是用两指托着杯底。 楚湫微微垂眸,声音平静,“那人必定如嫔妾一般没见过世面。” “那倒不是,那人可是皇上的心头爱,贵妃姐姐学了这么多年也没学的来。”云妃忍不住讥笑一声。 佟贵妃淡淡瞥了她眼,这时宫人忽然抱着一只发色黑白相混的猫儿走了过来,她眸光微动,忽然抬手接过猫抱在怀里,“冬儿今日有没有听话?” “娘娘的猫当真是乖巧,定是娘娘□□得当。”一个婕妤突然热切的道。 佟贵妃微微一笑,见猫的眼睛一直盯着后面的人,忽然回头看着楚湫笑道:“冬儿甚少这样看着他人,可见是极其喜爱婧嫔妹妹,不如婧嫔抱抱它如何?” 袖中的五指渐渐一紧,楚湫虽然面上淡定,可看着这只猫却莫名来的恐惧,幼时差点被猫抓到了脸,自从她便格外怕猫,这不是秘密,佟雪此举定是在试探自己。 顿了顿,她还是故作轻松的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慢慢靠近那只眼睛瞪的老大的猫,没人知道她手心全是冷汗。 可就在这时,那只猫突然“哇啊”的的一声从佟贵妃怀中跳出,猛地朝她脸上扑来,楚湫吓得连忙伸手去挡,霎那间手背便传来一道火辣辣的疼痛。 “你们在做什么!” 霎那间,楼宇内所有人都是慌里慌张的屈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看到来人,云妃面上有着一丝欣喜,不经意抬手拂了下发髻,一边行礼时还忍不住告上一状,“不是臣妾多嘴,贵妃姐姐明知道这些畜牲性情不定,竟还让婧嫔妹妹接近,瞧把婧嫔妹妹吓得,小脸都白了。” 第19章 发现 其他人都低着头不敢多言,只瞧见皇上大步迈向婧嫔身侧,可让一群人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从未被吓成这样,那白嫩的手背出现三条血淋淋的抓痕,格外突兀,整张小脸也是苍白一片,瘦小的身子都在隐隐发抖。 “王德全,传御医。”他眉头一皱。 王德全哪敢怠慢,连忙挥手让人去叫御医,今儿个这贵妃娘娘怎么也这般糊涂。 “啧啧,瞧把婧嫔妹妹伤的,这畜牲着实可恨。”云妃一脸恼怒的指责起来。 佟贵妃上前一步,一脸愧疚的道:“都是臣妾的错,不曾想冬儿会突然发狂,若是婧嫔妹妹有个好歹,臣妾也难辞其咎。” 男人不悦的瞥了她眼,神色微冷,“你的猫为何只抓婧嫔。” 佟贵妃面上闪过一丝紧张,连忙解释道:“嫔妾只是见冬儿喜欢婧嫔妹妹,便想让他们亲近亲近,绝无其他意思。” 云妃忍着笑心中满是幸灾乐祸,总不能让她一人憋屈,今日也得让这恶妇试试被皇上斥责的滋味。 手背上火辣辣的伤提醒着楚湫刚刚发生了什么,至今还依旧心有余悸的站在那,果然,自己天生不适合与猫靠的太近。 “你的这套说辞,说给自己听即可。”他目光如炬。 楚湫刚回过神,胳膊忽然被人拉住,连带着将她也一并带走,连句给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他声音冷硬:“德妃,后宫事宜近日交由你处理。” 没想到喜从天降,一直不爱掺和这些事的德妃立马躬身道:“臣妾遵旨。” 其他人也是揪紧了手中绣帕,暗恨那小贱人当真是好手段,皇上居然为了她斥责了贵妃娘娘,如此下去,那还得了。 佟贵妃手心一紧,定定的望着那边离去的身影,倒是一旁的云妃在那懒懒的摇着团扇,笑的格外明媚,“今儿个这出戏当真精彩,白叶,待会定得替本宫好好打赏先前戏台上的人,真是好久没看这么出彩的戏了。” 宫女扶着她一路往外走,声音恭敬,“能让娘娘开心,是她们的福分。” 莫名得了个大便宜,德妃还有些不好意思,但面上也是不好多说什么,紧随其后便带着人陆续离去。 回到静月轩,太医不消片刻便赶了过来,一阵包扎外敷,楚湫手上的伤才没有那么疼,只是想起刚刚那幕依旧后背冒起阵阵冷汗。 花怜等人也都识趣的退了下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人,赫连策正在看她绣了小半的龙凤图,这里的绣画虽才初露轮廓,但与上幅相比却是天差地别。 “画还未绣完,此刻看定是没有味道的。” 楚湫连忙上前将绣画收了起来,刚换身衣裳,莲青色滚雪细纱紧贴身形,纤细有致,三千墨发只束于一根素簪,那张余惊未消的小脸上带着抹闪躲。 “你怕猫。”他径直坐在了软榻上。 楚湫还是有些不适应与他共处一室,闻言只是呆呆的站在那,声音轻细,“以前是不怕的,所以才敢与贵妃娘娘的猫接近,却不想那猫会突然发狂,就算不怕如今也是怕了。” 赫连策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她,忽然抬手拉住那纤细的胳膊,将人拉至身侧,看着那抹微红泛上小脸,忽然眉梢微动,“朕又救了你一次,你就不想着报答朕?” 微微抬眼,骤然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楚湫连忙低下头,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嫔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就算皇上不来,嫔妾……也未必会出事。” 他唇角一抿,“你就这么不老实?” 楚湫的头都快埋的地底下了,半响,才呢喃着道:“嫔妾所有都是皇上的,还能如何报答。” 后宫里的龌龊就算不去听,赫连策也是知晓一二,所以他已经厌烦了那些争权夺利的女人,至于佟贵妃,不过看她是个有手段的,能压住其他人也可替自己省不少事,不过对方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还是留给她人去看,在他这事不过二,最好没有下一次。 “那这次便先记着,日后等朕想起再说。” 他忽然起身,“朕还有公务。” 见他要走,楚湫总算是松了口气,可下一刻男人又回头看了她眼,眸光一闪,“你的丫鬟说你自幼怕猫。” 呼吸一顿,楚湫抿着唇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男人大步离去,原来的颜之慧的确是怕猫,可刚刚她为了怕对方怀疑,所以就掩饰了下,没想到竟然会弄巧成拙。 “主子,您为何不留下皇上用晚膳呢?” 花怜这时端着一杯解暑的酸梅汤走了进来,欲言又止的道:“如今您已然成了阖宫上下的靶子,为今之计只能早日诞下龙裔,才能让人有所忌惮。” 楚湫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若有所思,须臾,才淡淡的瞥了她眼,“皇上若想留,又何须我多嘴。” 如今自己漏洞百出,可不管对方再怎么怀疑,又怎么想得到她会重活一世,为今之计只能赶紧查出真相,若……真的需要暴露身份,为了父亲的仇,她就算需要以色侍人又如何,血海深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也要报。 “可皇上的心思又岂是咱们能揣测的,奴婢以为您还得早做打算为好,既然得罪了贵妃娘娘与云妃娘娘,不如咱们向德妃娘娘投诚,主子您如今还深受皇上宠爱,德妃娘娘定不会拒绝的。”花怜认真道。 德妃那就是颗墙头草,风那边吹就往哪边倒,楚湫以往与她不知打过多少交道,不过花怜说的对,她如今的确需要一个盟友明面上替她挡着才行,但也得拿出足够的诚意,不然德妃那人又怎会动心。 “日后再说吧,今日早些传膳,我有些乏了,想早些休息。” “奴婢这就让人去传膳。”花怜立马躬身退了出去。 今日还得去冷宫与李齐见面,楚湫自然得早些做好准备,亥时不到便让底下人都下去歇息了,守夜的桃儿也被她支开,如今位份上来了,反而行事却不那么方便。 今夜月色有些弱,一路小心翼翼的来到冷宫时,楚湫拉低帽子先在外面丢了颗石子进去,不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立马走了出来,她才左顾右盼的迎了过去。 “三小姐,您的手!” 李齐一眼便看到了她手上的纱布,立马瞪大眼满脸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属下都听说了,贵妃娘娘也太过分了,她那弟弟这几日还在燕春楼闹了事,这次我定要狠狠折磨他一顿才行!” 见他还学会了连带,楚湫无奈的轻笑一声,“你莫冲动,老太傅人脉颇深,你这样只会在明面上得罪他们,有些事让别人做就行了,何必将靶子扣在自己身上。” 闻言,李齐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三小姐说的是,是属下莽撞了。” 夜凉如水,周围荒凉一片,莫名有些渗人,楚湫左顾右盼一眼,跟着才悄声问道:“你可曾查到了什么消息?” 说到这,李齐立马认真道:“对,属下昨日便找到了当年的那个李先生,不过他如今也不再掺和那些朝政之事,反而在那里当起了私塾先生,可据他所言,他也很困惑,因为当年他也未曾听到这方面的风声,可这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事,只是当时丞相府突遭大难,他也只能连忙出逃保全自身。” “没有?”楚湫皱起了眉。 “没错,可六皇子这么大动静,底下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收不到,这些密报一般都是直接送至老丞相手中,如果老丞相没有收到,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偷偷在老丞相之前将密报偷走了。”李齐一脸凝重。 如此说来,楚湫越发肯定那奸细是他爹身边的人,而且还可以自由进出书房,可能自由进出书房的只有几人而已,她与哥哥还有娘肯定是不可能的,至于二姐…… “此事你莫要再调查下去了,想必定有人注意到了你,若是可以,你不妨旁敲侧击,看看能不能从皇上口中得到什么消息,我们再如何调查,必定还是不如皇上知道的多。”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轻叹一声,“罢了,皇上生性多疑,不等你试探,他必定会察觉出来。” “可此事难道就此作罢?!”李齐皱着眉一脸不甘。 看着天边那轮被黑云遮住的明月,楚湫手心一紧,“如今明哲保身最为要紧,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不可再与你见面,另外如果可以,你悄悄与方煜通些书信,当年他府中遭此大难,纵然不发,可对朝廷必定还存着怨恨,你看着他,切莫让他被有心人利用。” “这个属下也听闻近来西北生了些事,不过方煜这人近年变得越发古怪乖张,属下也摸不清他是如何想的,倒是世子与他来往甚密,世子定会仔细规劝他的。” 听着李齐的话,楚湫并未多言,沉默半响,才轻声道:“我得先回去了,你自己多加保重,我不想再看到身边人出什么事。” 李齐低下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神色闪躲的递了过去,“这个……您看可喜欢?” 楚湫以为是什么,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只血玉镯子,看成色倒是百年难得一见,可宫中所有东西都有登记入库,她怎能凭空多出一只镯子。 “这……” “属下先走了!” 似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李齐片刻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徒留楚湫一脸无奈的站在那,都是个大男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御书房。 屋内燃着幽幽烛火,寂静无声,一个黑衣人正单膝跪地在堂前,书桌前的男人却是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的夜色,神色让人晦涩难懂。 “婧嫔深夜去见了李将军?” 清冷的语调让人听不出喜怒,黑衣人立马回道:“属下怕被李将军发现,所以并不敢靠的太近,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也并未听到,不过李将军与婧嫔娘娘并未有过越轨的行为,只是给了婧嫔娘娘一个盒子。” 第20章 父亲 书房里寂静的很,半响,男人才淡淡出声,“婧嫔可曾还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 说到这,黑衣人顿了顿,跟着犹豫着道:“回皇上,奇怪倒没有,只是属下发现婧嫔娘娘所看的书籍涉猎甚广,从史记到医书都有翻阅,而且格外喜爱您送的那把琴,每日都要花上好一番功夫擦拭。” 略识得几字? 赫连策抬手揉了揉额心,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看来他得让人去楚家陵墓那边瞧瞧,世间死而复生之事也并非没有。 “你注意些,婧嫔平日里有何其他习惯,若还有下次,朕要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 幽幽的语调让黑衣人立马低下头,声音越发恭敬,“属下明白。” —— 楚湫绣好龙凤图已经是六日后的事了,那个德妃的确是个墙头草,拿到了管理后宫这块肥肉,就时不时让人送些东西过来,虽然只是明面上的示好,但也够了。 临近入秋,这几日楚湫也未曾看到过赫连策,等她拿着龙凤图来到御书房时,却见王德全一脸苦大仇深的守在外面,隔着老远她都能听到御书房传来的怒骂声,她似乎从未见过赫连策生这么大气。 “王公公,皇上如今可是有要事?” 看到来人,王德全立马换上一副热切的笑脸,“皇上如今正在与几位大人在里面议事,娘娘可以稍等片刻。” “可……”楚湫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里面。 王德全无奈的叹口气,左顾右盼一眼,这才上前一步悄声道:“前日边关传来急报,吐蕃大举袭击边境,可谁料我军将士溃不成军,竟是那边关的一众将领中饱私囊,给士兵们发放一些劣质盔甲与刀剑,更可恶的是早有人上报此事,却被……却被刘大人给拦下,如今皇上雷霆大怒,太后娘娘来过好几次了,也都无用。” 刘家是太后的母家,外戚一向肆意妄为,如今触碰到了赫连策的底线,他定不会轻易罢休。 “那这事过了这么久,边关那里如何了?”她皱着眉问道。 “这倒也不是多久,虽然被刘大人拦下了,不过……” 王德全立马住了口,楚湫也了然于胸,赫连策绝不是聋子,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才对。 “那既然皇上有事,我便不打扰了,这副龙凤图还得劳烦公公交给皇上。” 楚湫刚想把盒子递过去,却见书房门忽然被人打开,里面走出几个狼狈的官员,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话都不敢多说就各自连忙离去。 见此,王德全才正声道:“娘娘不如亲自交给皇上?” 以跟着皇上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如今对婧嫔示好,绝对不会亏。 闻言,楚湫愣了愣,最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谁知刚一迈进门槛,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突然朝她飞了过来,刚好砸到她脚下。 “给朕滚!” “微臣告退!”一个身着正二品官服的官员踉踉跄跄的扶着歪了的官帽连滚带爬出了书房。 屋内瞬间静了下来,王德全都不敢进去,楚湫偷偷看了眼那边的男人,面上虽然还带着抹未消退的怒意,可怎么看他也不像是那种情绪外露之人,楚湫怀疑,对方根本就是故意做给太后他们看的,这才好借机铲除刘家那些贪赃枉法的外戚。 许是看到来人,赫连策眼角一瞥,语气微冷,“王德全如今是越发放肆了,朕的御书房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楚湫上前几步,恭敬的将盒子递上,“不干王公公的事,是嫔妾想把龙凤图交给皇上。” 外面的王德全忍不住咽了下喉咙,这婧嫔可真会说话,看来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几日忙着公务,倒未曾看到过她,男人坐在书桌前,就这么目光幽幽的望着眼前女子,若有所思。 湫儿的墓完好无损,当年也是自己亲眼看着下葬的,可为何这个颜之慧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见对方一直不说话,楚湫只得上前将盒子放在桌上,“那嫔妾先行告退。” “等等。” 赫连策忽然起身径直来到她身前,看着这张越发沉静的小脸,脸可以不一样,但这副语气做派却如此像,若只是为了接近自己才刻意去模仿,背后人倒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朕让你见一个人。” 楚湫微微抬眼,下一刻,外面的王德全却走了进来,“娘娘,颜大人已经在侧殿等着了。” 颜大人? 不经意紧了紧手心,楚湫立马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跟着王德全后面的小太监往侧殿走去。 看着那道逐渐离去的身影,赫连策似乎颇为疲惫,揉着额心来到书桌前坐下,那么多政事也未曾让他头疼,可唯独对这个颜之慧他却是一点辙也没有,若真是探子,他又该如何处置? “皇上,奴才与颜大人聊过几句,说是婧嫔娘娘性子一向怯懦胆小,针线也只是平平无奇,可……”王德全没敢往下说。 随手拿过那个盒子,只见里面安静的平放着一副款着的绣画,男人缓缓打开,一幅金龙凤凰盘旋的画面顿时映入眼席,宫中最好的绣娘也未曾绣的这般栩栩如生。 “朕记得宫中有坛萃晶酿。” 王德全立马点点头,“是啊,那是先帝留下的了,说是年份越久越纯正,常人一碰便倒,先帝当年也只喝了一杯便整整昏睡了一夜。” 男人微微抬眉,冷硬的轮廓带着抹意味深长的趣味,“记得李将军酒量不错,朕也是好久未曾与他推心置腹畅饮一杯了。” —— 一路来到侧殿,楚湫回忆了下原来颜之慧的记忆,可却只有零碎,但应该没有问题。 侧殿里正坐着一个穿着八品朝服的中年男子,身形略微臃肿,此时一个劲在打量侧殿里的摆设,当看到来人时,立马站了起来。 “女儿见过爹爹。”楚湫不急不缓微微颔首。 女子一袭蜜合色曳地望仙裙落落大方气质出尘,依旧是那张脸,可却让颜之冠差点不敢认,他那怯懦胆小的女儿何时变得这么端庄出众,听闻皇上如今唯独宠爱自己女儿,颜之冠高兴的好几夜都睡不着觉,只觉得自己此番被召进京定是皇上想提拔自己。 “好女儿,爹爹可担心死你了!” 颜之冠上前几步满脸激动,可看着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儿,他一时间倒有些不知该如何热络。 此时侧殿里已无其他人,楚湫径直来到一旁坐下,淡淡的扫过眼前这个父亲,“只要爹爹与娘亲安好,女儿便一切安好。” 根据脑中零碎的记忆,这个父亲对原来的自己并不算多好,对她娘也是经常打骂,任由府中那些姬妾欺凌她娘,而且还欺压百姓,霸占良田,别的没学会,这贿赂倒是学的很熟,在一众打点下,与南洲那一代地方官员狼狈为奸,百姓们有苦不能言。 “你如今是皇上的宠妃了,爹爹自然也就好了,你可知……这次皇上召为父进京,是有何事?”颜之冠语气都不敢放重,甚至还有些虚,实在是现在的女儿太让她摸不透了。 楚湫细细的把玩着腕间的玉镯,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般,“皇上的心思,岂是他人能猜到的。” 颜之冠一噎,继而坐在她身侧,凑过脑袋低声道:“爹爹在这个位置待的太久了,皇上如此宠爱你,只要你再吹吹枕边风,爹爹定能一路高升。” 面对他的一脸希冀,楚湫却是极其厌恶这副嘴脸,直接目光灼灼的望了过去,“爹爹可是高看女儿了,皇上一向不爱人插手政事,况且,爹爹以为你这买来的官职,又有何能力在京中任职?” 四目相对,颜之冠顿时瞪大了眼,像是看陌生人一眼,从未想到自己女儿会说出这种话。 “爹爹做的那些事一旦被捅出去,到时连女儿都救不了你,如今最好是辞官隐退,钱财之事女儿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可如若爹爹还想继续肆意妄为下去,不出一月,京中大把人会将爹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也不是多亲厚,楚湫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有个这样的爹,那些盯着自己的人肯定会趁机下手,若不是顾忌着她娘,楚湫还真想亲手将这“爹”送入大牢,免得祸害更多的百姓。 “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颜之冠腾地起身,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一眼。 “女儿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爹爹若不听,那便罢了,到时出了事女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会劝娘亲与爹爹和离,从此一别两宽互不相欠。” 好歹占了别人的身体,楚湫自然是想替人尽孝,反正她娘在府中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和离是最好不过的事。 可是颜之冠却气的一脸铁青,抬手指着她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你……你这是不孝!” 楚湫眼角一瞥,冷笑一声,“爹爹是如何对待娘亲与我的莫不是忘了,这些年我们过的又是些什么日子,娘亲的尾指又是怎么断的,难道爹爹都忘了不成?” 猛地退后一步,颜之冠气的浑身都在发抖,都说宫里是个磨人的地方,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胆小怕事的女儿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 “你……你娘还在我手中,你居然敢这样与我说话!”他眼睛瞪的老大。 楚湫轻笑一声,“爹爹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不久我便会让桃儿出宫陪着娘亲,爹爹若肯听话辞官隐退,那便给我遣退那些姬妾,若是不然,等到和离过后,爹爹是生是死便不关女儿的事了。” “你!” 慢慢起身,楚湫定定的看了他眼,“当然,爹爹可以拿娘亲来威胁我,但女儿也敢保证,您,绝对会看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猛地后退几步,颜之冠整个人都在发抖,连句话也说不出。 不想再与他说话,楚湫径直出了侧殿,却看到王德全还在书房外守着,便悄悄又溜进了书房。 见门口的人探头探脑,赫连策头也不抬一下,“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低下头,楚湫轻咳一声,见王德全还在外面看着自己,便只好立马合上门走了过去。 “嫔妾……想让身边的一个宫女出宫陪着娘亲,皇上……可否应允?” 常人都是求富贵,她却求这些王德全都能办好的事,男人微微抬眼,随手放下手中的笔,“你把朕当成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请珍惜男主此刻的傲娇,在两三章后他将会被自己疯狂打脸~ 第21章 她还活着 楚湫眨眨眼,一本正经的道:“嫔妾自然是把皇上当夫君。” 若是对方不允,她大不了再去请德妃帮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闻言,男人神色顿时缓了缓,须臾,才淡淡瞥了她眼,“去吧。” 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楚湫有些奇怪,但还是微微福身,“多谢皇上。” 原来男人都喜欢听这种甜言蜜语,难怪娘亲说男人也需要哄,这么肉麻的话他们不觉得不适吗? 等着女子出了书房,赫连策那些笔辗转反侧的盯着面前折子,心思却总是定不下来。 回到静月轩,楚湫却没看到桃儿,等了半天才看到她脚步匆匆的赶了回来,对方一向喜欢情绪外露,一看便知有事。 “主子!” 果然,等桃儿一进来,便左顾右盼间凑了过来,一脸慎重的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先前奴婢去御膳房,经过御花园时碰到了楚大公子,这是他交给奴婢的。” 闻言,楚湫立马拿过来拆开,这些日子一些琐事太忙,她却是疏忽了哥哥那边。 信中没有写太重要的事,显然也是怕不安全,但字里行间却透着股他哥哥那边发生了很重要的事,而且还要出一趟远门。 “楚大人可还说了什么?”她看向桃儿。 后者摇摇头,“这倒没有,您也知道,后妃与侍卫私通那可是死罪,主子您可别犯糊涂。” 看着她一脸凝重的表情,楚湫不由轻笑一声,“你如今真是越发爱胡思乱想了,有些事我心中有数,对了,今日我见到了爹爹。” “老爷!”桃儿一脸惊诧。 “是皇上召爹爹进京的,想必娘亲此时也在京中,爹爹的为人你应该知道,他做的事迟早会东窗事发,未免连累娘亲,我已经求皇上将你调出宫,你立刻让娘亲与爹爹和离,越快越好。” 听到她的话,桃儿震惊的有些回不过神,这些都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若是爹爹不愿和离,你便告诉他,到时我会亲手将他送进大牢,左右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皇上对这种贪官污吏最深恶痛绝。” 楚湫说的淡然平静,可桃儿却是惊的半天都回不过神,“可……可老爷好歹是主子的父亲呀。” “父亲?”她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幽幽道:“这些年他是如何对待我与娘亲的你不是不知道,哪怕府中下人过的也比我们自在,我已经给过他其他选择,他若不听又能怨谁?” 说到这,她忽然定定的看向桃儿,一字一句的道:“进了宫,有些事就不是你我可以随心所欲,我让你出宫,你自己应该也明白为什么,不是累赘与否,无论到了何处,认清现状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出了宫娘亲定会为你选一门好亲事,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 眼眶莫名一热,桃儿忍着泪一个劲的摇着头,“奴婢知道是奴婢太过蠢笨,继续留下肯定会拖累您,不过您放心,奴婢定会按照主子的吩咐好好照顾夫人,让您再无后顾之忧。” 在宫中这些日子,桃儿虽然学不会他人那般八面玲珑,可有些事却也是清楚的,她连话都不会说,随便都可被人套了话,与其留下拖累主子,不如出宫照顾夫人,主子这般聪慧,定会走的更远,更高。 楚湫握着她手,心中一时也有些复杂,桃儿跟了她这么久,若说什么感情也没有定是假的,可这个深宫的确不适合她,与其如此,不如让她去过更自在的生活。 “出了宫不一定就无拘无束,你是我的人,难免会有人找上你,威逼利诱让你说出我的隐秘,若真有这一日,你该说便说,莫让自己吃亏。” 桃儿泪如雨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就是打死也不会出卖主子的。 楚湫让她下去准备一番,明日便出宫,她就怕桃儿太死心眼,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出卖她。 内务府之前送来了不少东西,楚湫挑挑选选一下午让桃儿明日一同带出宫,反正她在宫里也用不着这么多东西,只是可惜,她可以替别人尽孝,却连见自己娘亲一面也不行,这么多年,也不知她过的如何。 夜里,一到亥时,等底下人都歇息了后,楚湫又披上斗篷悄悄溜出了静月轩,已经摸透了侍卫巡逻的规律,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她便来到了哥哥屋外。 小木屋里还亮着灯,不同于上次扑了个空,左顾右盼一眼,楚湫才悄悄推开木门,霎那间,一把利剑瞬间抵在她喉间,带着抹彻骨的寒意。 “颜贵人?不对,应该是婧嫔娘娘。” 楚崀天立马收回剑,面上带着抹歉意,“下意识动作,可有吓到娘娘?” 楚湫的确是被吓到了,可还是微微摇头,“无事,楚大人能如此警惕是好事,对了,我今日来,是想问问楚大人信中究竟是何意?” 楚崀天不经意扫量了眼这位婧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明明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他却觉得这婧嫔总是很像三妹,难道是三妹故意叫她这样去迷惑皇上? “是这样的,近日吐蕃大举冒犯边关,皇上有意让我一同随军,此次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我想……见我妹妹一面,只要一面。”他目光灼灼,手心一紧。 屋内瞬间寂静了下来,扫了眼简陋的屋子,楚湫低下头,面上露出一丝为难,“这个我得问一下楚小姐才行,只是她知道你去边关定会很担忧。” 紧紧盯着她那细微的神色变化,楚崀天剑眉一皱,正声道:“我自然知道这些年暗地里盯着我的人定有许多,此次离京反倒是好事,虽然我不明白皇上是何意,但我信他。” 人心是复杂的,亲兄弟都可以互相残杀,更何况是其他,楚湫也不明白赫连策到底是何意,为何这时派她哥哥随军出征,但如果能让她哥哥避开那些人的眼线,的确是件好事。 “回去后我会悄悄给楚小姐传信,询问她的想法,楚大人不妨再等两日。”她认真道。 闻言,楚崀天只能妥协似的点点头,他想见妹妹,做梦都想,不知道妹妹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吃苦,知道父亲出事,她不知能否承受这个打击,当初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会突然死而复生? “对了,我……” “等一下!” 楚崀天突然摆摆手,一脸凌厉来到窗前,忽然拿起窗前一颗石子骤然掷了出去! “怎么了?”楚湫声音压的极低。 楚崀天站在窗前似在听什么,半响,才看看她微微摇头,“有人,不过已经走了。” 闻言,楚湫也被吓了一跳,这人是否跟着她来的? “此人的呼吸调整的极好,行踪也格外隐蔽,想来是经过训练的,你最近可能是被人盯上了,今后这里还是不要来了,有什么让你宫女传话就行。” 楚崀天还有句话没有说,在宫中能如此肆意妄为跟着一个妃嫔,除开他们皇上,他也想不到谁了。 “是我太粗心大意,你说的对,我立马回宫。” 楚湫也隐隐猜到了什么,就是不知刚刚那人有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若是听到了…… 御书房。 黑衣人捂着被鲜血染红的肩侧,恭声道:“皇上恕罪,属下无用,竟被楚大人给发现了。” 寂静的书房内,男人正提着笔在折子上写着什么,头也未抬,“废物。” 黑衣人声音有些发抖,“不过属下却听到了她们之间几句话,楚大人说要随军出征,想见妹妹一面,婧嫔娘娘说得问一下楚小姐的意思,其他的……属下便没有听仔细。” 死寂一片的书房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断裂声,一根狼毫断成两半滚落在地,只见男人眼中带着抹驱散不开的风暴,薄唇紧紧抿着,“她还活着!” 第22章 过去 当年看到她尸体时,赫连策也是不信的,直至亲眼看着她下葬,他本想将她迁入皇陵,可顾念崀天会不愿,便也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却不想他们竟如此欺瞒自己! 她居然还活着! “属下不可能会听错,如此推断,很有可能楚小姐尚在人世,而且婧嫔娘娘知晓其下落,所以婧嫔娘娘才会与李将军与楚大人联系,就是不知……楚小姐如今在何处。”黑衣人犹豫不定的道。 书房里异常寂静,男人闭着眼薄唇紧紧抿着,只是呼吸难得有了清晰的起伏,半响,才沉声道:“滚。” 话落,黑衣人连忙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御书房,倒是王德全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明显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也是连句话也不敢多说。 “明晚将李将军请来,朕要与他共饮一杯。” “是。”王德全大气也不敢喘。 长乐宫。 香炉鼎上冒着丝丝白烟,雅致素净的内殿中响起着缕缕琴声,舒缓动人,闻着心静。 一个绿衣宫女端着一杯热茶躬身来到抚琴女子身侧,恭声道:“夜已深,娘娘不如早些休息。” 琴声戛然而止,女子眼角一瞥,声音清淡,“你也觉得我弹的不如她?” “奴婢不敢!”宫女连忙慌张的跪倒在地,身子开始发颤。 接过茶盏,女子轻轻抚了下茶盖,眼眸微垂,“我琴艺的确不如她,只是可惜,人死了。” “那等妖女惯会迷惑男子心智,老天爷收走了她是上天有眼,娘娘做的是好事。”宫女认真道。 佟贵妃瞧了她眼,“起来吧。” 话落,宫女似松了口气,紧接着耳边骤然响起一道微冷的女声,“你记住,楚湫是自己不慎落水,日后本宫不想从你嘴里听到其他言论。” 霎那间,宫女又猛地低下头,声音似在发颤,“奴婢该死!” 抿了口热茶,女子秀丽温婉的面上闪过一丝淡然,“听闻皇上将长虹赐给了婧嫔。” 宫女低着头不敢说话。 “事情办的如何。” 说到这,宫女不由左右环视一圈,这才上前一步凑近道:“娘娘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在窗前抹了醉仙露,那婧嫔日日都喜欢在窗前看书,醉仙露无色无味,娘娘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得来的,用在那人身上也算是抬举了她,只要再过个七八日,到时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 轻抚着琴弦,佟贵妃眼帘微抬,“莫要让人察觉。” “这个娘娘自然放心,就算真到了那时候,还有承乾宫的顶着,毕竟是那边动的手。”宫女笑了一声。 夜依旧寂静无声,黑暗笼罩四处,只剩不断被风吹动的枝叶…… 楚湫不知道自己那日与李齐的对话有没有被人听了去,不过按照此时赫连策对她的态度来看,对方应该是还没有察觉她的身份。 也不敢再有什么异动,甚至连书也不敢看了,她忘了一件事,不管前朝后宫都是赫连策的,他若想监视自己,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发现。 静静的坐在软榻前绣着荷包,透过窗口,看着外面熙熙攘攘人不知在外忙着什么,楚湫不禁对外喊了一声。 “主子有何吩咐?”花怜立马走了进去。 总觉得胸口有些闷,楚湫不由从旁拿了颗青梅放在嘴中,“你们在忙什么?” 说到这,花怜立马回道:“后日便是中秋,这些都是内务府发放下来的节礼,奴婢听闻皇上还要在后日宫宴上替镇国大将军他们践行,那吐蕃蛮人如此嚣张,这次定要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才行。” 镇国将军也算是难得的为国为民的忠臣,楚湫记得对方与她爹爹还是故交好友,此次哥哥同行,想必也会受到不少照拂。 “只是主子……您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这两日胃口也变少了,是不是桃儿走了,奴婢伺候的不得当?”花怜满脸忧心的看着她那张精神气不太好的面容。 后者抬手摸了下额心,继而微微摇头,唇角微微勾起,“许是入秋,这几日受了寒,你去帮我叫个御医来就好。” 如果是普通受寒楚湫自然不会请太医,可在宫中,还是事事谨慎些为好。 “主子,长寿宫来人了,太后娘娘传您觐见。”这时一个宫女忽然在门外出声道。 楚湫眉间一皱,慢慢放下手中的针线,该来的始终都会来。 换了衣物,外面的天的确有些凉,行了将近半刻钟才来到长寿宫外,太后并没有在明面上为难她,通报后,便传她进去。 内殿中弥漫着一股驱散不开的香料味,似檀香,却又不像,闻着的确让人舒缓身心凝神静气,等楚湫进去时,只见屋里只候着一个老嬷嬷,楚湫认得,那是太后的心腹赵嬷嬷,当年可没少暗地里给她使绊子。 屋内摆设并不奢华,软榻上正坐着一个手持佛珠的老人,纵然风华不在,可轮廓间依旧能看的出她年轻时的绝艳,佛珠不时在她手中慢慢转动着,赫然是一个和善的老人,楚湫有些想笑,有些人亏心事做多了自然就想一心向佛以慰心安。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内殿中忽然响起一道沉静的女声,随着佛珠慢慢转动,老人微微睁眼,也不看她,“起吧。” 慢慢起身,楚湫站在那依旧低着头不敢多言。 眼角一瞥,视线中女子一袭芙蓉色八幅锣裙端庄出众,落落大方,身形婀娜有致,却又不带妖媚,虽低着头,可仔细看的出那是一张俏丽出尘的面孔,但却给人一种柔婉沉静之意,犹如那江南水乡女子,娉婷动人。 “的确是个美人,难怪皇上如此宠爱。” 难怪前前后后送来那么多肖像的人皇帝也不理睬,长的再想,到底不如韵味像,这婧嫔纵然容貌不同,但这气质却是像了个七八分。 太后老眼一眯,“抬起头来。” 楚湫顿了顿,还是微微抬头,只见太后正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 骤然对上这双眼睛,太后顿时皱起眉,手中转动的佛珠突然一停,怎么会这么像! “听闻你父亲是松明县知县,虽是知县,但能养出你这般出众的女儿,想必也是个有心的。”太后面上带着抹和蔼的笑意。 不知对方传自己来所谓何意,楚湫只是低着头恭声道:“父亲不才,故而这么多年才只是一个知县,但依旧时刻谨记着皇恩浩荡,嫔妾能有幸侍奉皇上是嫔妾的福分,父亲定也是这般感想。” 看着这个谈吐有度的女子,太后眼中的笑意越来越大,从进来至今,这一举一动间皆是大家闺秀风范,莫说她那不成器的侄女,就连名门出身的德妃怕也做不到在自己跟前如此淡定自若,有些气度是装不来的,这真是一个知县之女? 屋内瞬间寂静了下来,一时间只剩下佛珠转动声,须臾,才响起一道没有温度的声音,“那你可知罪!” 楚湫抬起头,故作惊慌的道:“嫔妾惶恐。” “后宫是皇上的后宫,不是你一人的地方,你不劝着皇上雨露均沾,却一味占着独宠,难道你想做那祸乱宫闱的妖妃不成!” 太后眼眸一厉,手中佛珠骤然甩在她跟前,散落一地褐色佛珠。 楚湫立马跪倒在地,面上全是惶恐,“太后娘娘恕罪,实际皇上也只曾召幸过嫔妾一夜,其余也只是与嫔妾说说话而已。” 说完,太后却是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哀家冤枉你了!” 一旁的赵嬷嬷也是厉声道:“如此说来,婧嫔娘娘白日魅惑皇上,岂不是更过分。” “嫔妾绝无此意,还请太后娘娘明察!”楚湫低着头,不曾想这太后如此老糊涂,居然明面上为难自己。 “你时常白日进出御书房,那国之重地,岂是你一个后宫妃子能进出的,难道这也是哀家冤枉了你!” 太后紧紧盯着她的反应,越发觉得可疑,这绝不是一个知县之女,多年以来的直觉告诉她,这女子定不能留。 “嫔妾进出御书房时皇上要求,绝对不敢有任何窥探。” 这时一个宫女忽然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只见她伏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立马神色一变,“起来吧,哀家不过询问你几句,瞧把你吓得,让人瞧见还以为哀家苛待了你。” 楚湫眸光一闪,悄悄挤出几滴泪含着,又极其缓慢的撑着地面想起身,这时屋外却突然响起一道“皇上驾到”。 随着帘子被人撩开,只见一道明黄骤然迈进,待看到地上跪着的人时,不经意眉间一皱。 “皇上这急匆匆的,莫不是以为哀家要吃了你的美人。” 太后随手端过一旁的茶盏,冷眼瞧了下地上的人,好个小蹄子,跟她来耍花样,真是好的很。 楚湫这时也站了起来,低着头站在一旁没有作声,赫连策也不坐下,看着太后微微颔首,“儿臣并无此意,只是恰巧想听婧嫔的琴,顺便一同过来给母后请安。” 看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太后手中的茶盏被她握的极紧,她是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这种话不知在先帝那听了多少遍,却做梦也没想到这话会从自家儿子嘴里出来,他不是一直都对那个死人痴迷不悟吗? 慢慢放下茶盏,太后淡淡一笑,“皇上这口不对心的话还是说给自个听吧,母后还以为你会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如今能看开自是最好不过之事。” 许是跪的久了,楚湫竟有些头晕,此时也是强撑着,不过事实证明她身边的确有赫连策的人,不然又怎会这么快知道她来了长寿宫。 闻言,赫连策神色不变,声音凉薄,“过去之事儿臣早已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掉马~ 第23章 掉马 楚湫不经意扫了他眼,男人眼中毫无温度,她一时也有些自嘲,赫连策不宠幸妃嫔不一定是为了自己,自古以来又有哪个帝王是长情的,只是被外界解读成因她而已。 “你能如此想自是最好不过,哀家如今就担忧你子嗣一脉,皇家龙裔不仅仅是你一人之事,更是国之根本,你莫要让母后日后无颜面见你父皇。”太后语气放缓许多,此刻也是带了些实意。 赫连策依旧声音平静,“儿臣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母后如今保重身体最为要紧。” 太后垂下眸,低叹一声,“母后如今也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能挂念的只有你与你舅舅他们,此次你舅舅虽然行事不对,可到底也是你舅舅,其中必定是有何误会,你莫要听信奸佞小人之言冤枉了好人。” 绕来绕去还是说到了这,楚湫也是明白了,太后此番召见自己前来是幌子,引赫连策过来是真,刘家出了这种事赫连策已经不再听太后的求情,这次先打温情牌,再引入正题,当真是绕了个好大弯。 闻言,男人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反倒目光灼灼的看了眼太后,“母后也说国之根本不容任何疏忽,朕不会听任何奸佞小人之言,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贪赃枉法之辈。” 太后脸色一变,赫连策却以微微颔首,“儿臣还有公务在身,下次再来探望母后。” 说完,不等太后言语,人已经径直大步离去,楚湫微微福身,紧接着也跟在身后,屋内瞬间寂静了下来。 一杯茶盏骤然摔在地面,碎裂一地瓷片,一旁的赵嬷嬷连忙上前劝慰道:“太后何必与皇上置气,皇上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晓,莫要为了他人坏了您与皇上的情分。” “源华虽说偶尔行事出格,可到底也是皇上舅舅,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到底他还是因为那件事,源华那样做也是为了皇上,如今竟是连他舅舅也不放过,怎能不寒哀家的心!” 太后一掌拍在桌上,布满皱纹的面上满是怒意,似乎真寒了心。 “只要太后在,皇上多少会顾忌着您的面子,定不会对刘大人如何的,而且皇上不也提拔了许多刘家年轻子弟,只是不好做的太显眼,毕竟刘大人做了这等事,若是皇上一味偏袒难免会引起朝臣不满,您也得体桖一下皇上的处境才行。”赵嬷嬷轻声劝道。 闻言,太后却是疲乏的揉了下额心,“皇上啊,就是心思太重,凡事都想牢牢握在手心,不像他父皇,以皇上的性子,哀家若是不早做准备,刘家迟早会没落下去。” 秋风习习,出了长寿宫,外面一行浩长的銮架屹立在那,看到皇上出来,王德全立马迎了上去,“皇上,李将军已经在侧殿那里等着了。” 楚湫眉间微动,依旧不动声色跟在身后。 赫连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女子,薄唇微启,“你连朕都不怕,母后便将你吓成这样。” 楚湫眼神微动,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脸,轻声道:“许是入秋,嫔妾受了寒,与太后娘娘无关。” 这倒不是她为太后解释,若说是被太后吓的,那就显得太过矫情,别人怕也不信。 那张素面朝天的小脸上略显苍白,气息的迟缓看的出她的确有所不适,芙蓉色衣裳也生不出丝毫艳丽感,整个人沉静的犹如一潭平静无波的池水,激不起任何涟漪。 赫连策就这么定定的望着这个奇怪的女子,他本以为她会与湫儿有何干系,原来她们一直都是两个人。 他心里竟是有些复杂,如今想来,她能与湫儿一样的绣法,也定是对方亲手教的,赫连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 “那就找个太医看看。” 话落,男人已经坐上了龙撵,神情冷淡,那句话随着秋风飘散,一切像只是她的错觉。 浩长的銮架渐渐离去,楚湫站在那定定的望着那道明黄的身影,霞色裙摆随着秋风渐渐摆动,身后的花怜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道:“主子,咱们还是快些回宫吧,您本就身子不好,可吹不得风。” 回过神,楚湫微微点头,慢慢往宫里走。 有些时候的确不能逞强,一回宫她便让花怜去叫太医,如今桃儿走了,她没了人去给哥哥送信,宫里她谁也不信,如今看来只能先断了与哥哥的联系,不让人抓到把柄才最重要。 “主子!不好了!” 最近刚提的一等宫女紫意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面上满是急切,“花怜姐姐被沐昭仪她们给拿下了!” 楚湫正在绣着荷包,闻言却是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紫意面上难掩慌张,更是急急忙忙的道:“先前花怜姐姐去给您请太医,谁知半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沐昭仪她们,沐昭仪说自己也身体不适,想将太医带回宫看诊,花怜姐姐一时解释了几句,谁料沐昭仪说花怜姐姐狗仗人势目中无人,竟是当场让人打了花怜姐姐二十大板,如今人怕是还在御花园呢。” 眸光一顿,楚湫放下手中绣活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色,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来到御花园凉亭处时,那里依旧围了不少人,远远便听到玉嫔那煽风点火的声音。 “沐姐姐您瞧这贱婢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分明就是不将您放在眼中,就知道狗仗人势,您的千金之躯岂是那个知县之女可以比拟的?” 走近后,楚湫一眼便看到了地上趴着的花怜,她已经晕过去了,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宫里的人下的都是死手,二十大板一个健硕男子都撑不住,更何况一个柔弱的女子。 “玉嫔姐姐说的好生有道理。” 凉亭中坐着的人顿时闻声望去,当看到来人时,玉嫔忍不住轻笑一声,“婧嫔妹妹莫见怪,奴才不懂事,沐姐姐也是帮你管教一二,若是日后冲撞了妹妹那该多不好。” 沐昭仪坐在那懒懒的抿着清茶,眼也未抬,她父亲受皇上重用,所以她也一向倨傲,就连云妃也未曾怕过,更何况一个小小知县之女。 楚湫走近后也不看地上的花怜,而是来到凉亭中对着沐昭仪微微福身,“嫔妾见过昭仪娘娘。” 玉嫔似乎很得意,语气略带嘲讽,“这进了宫可不像那些穷乡僻壤一般,如今可得事事讲究规矩,好在今日这贱婢冲撞的只是昭仪娘娘,若他日冲撞了皇上,妹妹的麻烦可就大了。” “那玉嫔姐姐不妨告知妹妹,我这宫女是如何冲撞昭仪娘娘的,也好让嫔妾警示御下。”楚湫面上依旧带着平静的笑意,似乎一点也不动怒。 倒是玉嫔身后那个宫女忽然出声道:“昭仪娘娘想让何太医看诊,可婧嫔娘娘的宫女却颇为微词,可见内心不知如何在编排娘娘们。” 宫女说话不阴不阳的,倒继承了她主子的性格,楚湫眼角一瞥,上前一步,抬起胳膊措手不及就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凉亭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清脆的响声震惊了所有人。 “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奴才插嘴。”她语调清淡。 “你——”玉嫔气的骤然起身,“你竟敢打本嫔的人!” 楚湫微微一笑,仪态端庄,不急不缓的道:“是玉嫔姐姐说的,皇宫可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凡事都得讲究规矩,只是玉嫔姐姐的人规矩似乎并不怎么好,嫔妾也只能替您管教一二,免得他日冲撞皇上,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 乾清宫内弥漫着一股醇香的酒气,宫人们陆陆续续上好菜肴,李齐坐在那倒有些受宠若惊,不曾想皇上今日竟然想与他共饮一杯。 “这是父皇珍藏的萃晶酿,朕不爱这些,却记得李将军是爱酒之人。”赫连策轻笑着给他添上一杯酒。 李齐连忙接过,语气恭敬,“皇上能记得微臣喜好,乃微臣荣幸。” 殿内只有王德全一人伺候着,弥漫着浓郁的酒气,闻着便让人有抹醉意。 赫连策似乎心情不错,眼中含笑,还抬手拍了下他肩,“你性子一向不拘小格,朕今日找你只是随便说说朝中之事,不必拘束。” 见皇上今日似乎有什么喜事,李齐也不是什么文邹邹的人,当下便一饮而尽,感叹不已,“的确是好酒。” 赫连策眸光微动,随口似的道:“李将军可得悠着些,这酒听闻烈性大。” 李齐什么酒没喝过,自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一旁的王德全又立马给他满上一杯。 “刘家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你如何看?”他神情瞬间又严谨起来。 李齐自是一本正经的回道:“恕微臣直言,这些年刘大人仗着与皇上的关系,不知行了多少出格之事,此次定是要处理的,可如果太过严厉,定会寒了刘家的心,太后娘娘那皇上怕也不好交代。” 这的确是件难事,李齐皱着眉头又喝了一杯,别说,这一杯下肚他脑袋竟然天旋地转起来。 “你说的对。” 赫连策神色不变,直到见对面的一个劲的揉着脑袋,才忽然一笑,“若是湫儿看到你如今已经独挡一面,必定会很欣慰。” 李齐脑袋晕晕沉沉的,甚至整个人已经趴到了桌上,迷迷糊糊的呢喃着,“三小姐……三小姐……” 一旁的王德全有些想笑,这李将军已经很不错了,当年先皇喝了一杯便昏睡了整整一夜。 赫连策慢慢倾身,手中也端着一杯水酒,冷硬的轮廓上哪还有先前的平易近人,眸光深邃一片,“你与婧嫔是什么关系。” “三小姐……三小姐……”李齐一直在揉着模糊不清的嘀咕着,“三小姐……她是三小姐……” 王德全手上的酒壶瞬间摔碎一地。 男人手中酒杯骤然碎裂,目光如炬,“你说什么!” 第24章 盛宠 一时间凉亭中的气氛瞬间僵持起来, 沐昭仪眼帘微抬, 眼前的女子仪态姝丽端庄,气质出尘沉静, 俏丽精致的面容上只有恭敬之色,看上去就是个姿态出众的宫妃, 让人挑不出任何错。 想起那日看到的那个唯唯诺诺病怏怏的颜贵人,如今当真是天差地别, 莫说是知县之女,若说是个名门闺秀那也毫不为过,沐昭仪也算是开了眼界,都说宫里的花都是带刺的, 如今看来倒也不假。 “婧嫔真是好威风, 下次你是不是连本宫也敢打了。”沐昭仪目光一冷。 一旁的玉嫔显然气急了, 一个劲在那里煽风点火, “她仗着有皇上宠爱,如今当着沐姐姐面都敢如此放肆, 这分明就是从未将沐姐姐放在眼里。” 外头风有些大, 楚湫本就有些头晕, 闻言依旧一脸平静的道:“嫔妾只是谨遵玉嫔姐姐教诲,帮您管教奴才, 怎么还有错了?” 说到这, 又是淡淡一笑,“若是嫔妾着实错了,那两位姐姐大可去告诉德妃娘娘, 嫔妾自会接受宫规处置,对了,既然沐姐姐身子不适,那何太医便留给您了。” 说完,她看了眼身后的紫意,后者连忙挥手让其他太监将地上的花怜抬起来,打成这样,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呀。 何太医瑟瑟发抖的站在一旁,他只是一个小小太医,这些娘娘们的事他可不敢掺和。 “给本宫站住!” 沐昭仪骤然起身,扶着宫女一步一步来到楚湫跟前,抬手掐住她下颌,语气微冷,“你莫真以为得到皇上宠爱,便可无法无天了!” “嫔妾不敢。” 楚湫退后一步,挣开她的手,目光灼灼,“嫔妾如果有何不对,娘娘大可告诉德妃娘娘,到时嫔妾绝不敢多言。” “你以为拿德妃来压本宫就用了?”沐昭仪冷笑一声,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本宫今日就让你知道,就算你叫皇上来也无用!” “来人,给本宫掌嘴!” 沐昭仪身后突然出来两个来势汹汹的宫女,楚湫只得后退一步,想着就算自己今日闹起来应该也不会连累其他人,反正她也没有家族,只有一个为非作歹的爹。 见此,玉嫔在那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婧嫔妹妹可真是牙尖嘴利,可你那张巧嘴还是留着在皇上面前去说吧。” 她倒要看看这小贱人今日还如何嚣张! 两个宫女也是不讲任何情面,其中一个猛地推搡了楚湫一把,另一个便拉着她胳膊,让前面那个宫女好动手。 “皇上驾到!” 剑拔弩张的御花园顿时一阵兵荒马乱,所有人都立马跪倒在地,高呼皇上圣安。 楚湫脑袋越来越晕,一时竟还有没反应过来,直到一只大手忽然揽住她腰,她整个人都被拉进了一个宽阔的怀中。 “给朕剁了她的手!” 那个推了楚湫的宫女立马身子一抖,瞬间面无血色的看向自家主子,“娘娘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呀!” 王德全挥挥手,立马就有两个侍卫将那两个宫女拉下去,两人顿时高声求饶,“皇上恕罪!皇上饶了奴婢吧!”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所有人的额前莫名冒起冷汗,沐昭仪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可一想到自己父亲如今深受皇上宠信,便也大着胆子去看那一抹明黄,“皇上息怒,臣妾……也不过是在与婧嫔妹妹开个玩笑罢了。” 楚湫不经意挣开他的手,往旁站了站,私底下动手动脚也就算了,如今光天化日这么多人,怎能如此轻佻。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赫连策眸光微动,只是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不禁眉间一皱,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喜自己。 冷冷瞥了眼那两人,他语气微沉,“王德全,将她们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玉嫔瞬间瘫坐在地,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沐昭仪也是满脸不敢置信,连忙跪着上前几步,终于有些急了,“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楚湫皱皱眉,只觉得赫连策的行为太过突兀,刚想说什么,可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顿时往一旁倒去! 旁边的男人神色一变,瞬间将人揽住,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太医!” “快快快!”王德全眼尖的冲那边的何太医招招手。 眼睁睁看着皇上将那小贱人抱走,沐昭仪依旧满脸不甘的想追上去,“皇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拖下去!” 王德全瞪了眼后面的侍卫,一群没眼力见的,今后这宫里只有一个娘娘,那便是婧嫔,还好还好,他以前没有得罪过那位祖宗。 此时静月轩里一片凝重,一群太医在那里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而一袭明黄的男子就这么满脸阴沉的站在床前,吓得那些奴才们大气也不敢喘。 随着一位太医颤颤巍巍的把完脉后,还不等跪下回话,一旁的男人顿时冷声道:“婧嫔如何。” 太医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都在发抖,“微……微臣医术不精,只看的出婧嫔身子虚弱。” 男人闭上眼,面若寒霜,“拖下去。”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侍卫没多久便两人拖了下去,剩下的太医们一个个满头大汗,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下一个。” 犹如死神的召唤,还是年迈的杨院判上前一步,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半响,年迈的院判才收回手,跟着跪倒在地,恭声道:“回皇上,如果微臣没有猜错,娘娘应该是中了一种名叫醉仙露的毒,此毒无色无味,只需日日让人日日闻着,过个半月中毒者便会呈猝死之状,毫无痕迹可寻,此毒来自江湖上的稀罕毒物,甚少有人见之,老臣也是年轻时外出游历之际有所耳闻,若想解毒倒也不难,可放在外界可就难了,先前金月国送来了几株鹤莲花的种子,不知如今是否培育了出来,只需将鹤莲花的根茎磨成粉混合水服用,娘娘的毒便可解。” 王德全立马精神一震,连忙恭声道:“皇上,花房早就培育了出来,奴才这就让人去取。” 说着,立马去吩咐人去取东西,如今莫说是几株花,哪怕是要皇上的心头肉,他觉得皇上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在婧嫔屋内检查一番,毒是下在何处。”赫连策眼中毫无温度。 话落,一群太医如获大赦般连忙在四处嗅嗅闻闻,倒是紫意一个劲在那里抽泣着,不知是不是该喜主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是该哭主子居然横遭此难。 “王德全。” 屋外的人连忙跑了进来,额前满是冷汗,“皇上有何吩咐。” 男人冷冷瞥了他眼,“给朕查,查不出来你也不用来见朕。” “奴才这就去!”王德全叫苦不迭的退了出去。 一步一步来到床前,床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静瑟美好,赫连策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冷硬的轮廓柔和不少,他就知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偏偏这女人还躲到了他后宫里,也不知躲了多久,就算她再不喜自己,也不该过这种日子,宁可告诉李齐也不愿告诉他,自己就这么另令她厌恶吗? 大手缓缓覆上那张苍白的小脸,男人眼神颇为复杂,以前怎么也没想过能靠她这么近,因为她避自己如蛇蝎,娶她为妃比登上皇位还要艰难,可当得知她落水而亡的那刻,他在想,如果自己从未接近过她,这根刺是不是就不会扎进心里。 如若说先前的执着是巧合,可哪怕她换了张脸,自己却也莫名对她有所不忍。 “皇上!” 杨院判忽然走了过来,恭声道:“微臣们在窗前发现了少量醉仙露的痕迹。” 男人剑眉一皱,根据暗卫回禀,她喜欢坐在窗前看书,这下毒的人到真是什么都考虑到了,他倒是不知自己后宫竟是人才辈出。 “王德全。” “奴才在!”后者忙不迭迎了过来。 紧紧握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赫连策淡淡看了她眼,“将昭仁宫腾出来,让婧嫔迁过去。” “另外,婧嫔自进宫恪守宫规,蕙质兰心,甚得朕心,今特晋为妃,换个封号,秋。” 王德全愣了愣,连忙恭声应道:“奴才这就去内务府吩咐下去。” 屋内其他人都是惊的有些回不过神,婧嫔毫无建树,怎能封妃! 看着病床上的女子,赫连策眸光一闪,这次是她自己送上门的,想娶她的确要费不少事,如今可不能再怨他纠缠不清。 让王德全将静月轩的奴才排查一遍,赫连策便回了御书房,他倒是想封她为后,可她心思一向敏感,如今自己已然太出格,若是让她察觉了什么却是不好。 婧嫔封妃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般传遍了阖宫上下,瞬间,后宫一片哗然。 承乾宫。 “疯了疯了!皇上一定是疯了!那小贱人一个知县之女何德何能册封为妃!还让她与本宫平起平坐,皇上何不干脆封她为后!” 又是一个花瓶被扫落在地,地面已经一片狼藉,一些宫人们根本不敢上前,只有一个蓝衣宫女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去。 “娘娘何必动怒,您看皇上给的封号,左不过是那个人的替身罢了,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云妃姣好的面容一片怨毒,闻言又是一把将她手中的茶盏扫落在地,“可这小贱人比那个死人命硬,这样都不死!你没听到皇上将沐昭仪她们打入冷宫吗?那沐大人深受皇上重用都如此,可见皇上已经被那狐媚子迷惑了心智,指不定就是那个死人阴魂不散附身在小贱人身上,好勾引皇上!” 宫女的手被茶水烫了一块,显然已经红了,只能低着头不敢多言。 “快去把尾巴处理干净,另外寻几个高僧过来,本宫倒要这小贱人是何妖魔鬼怪!”云妃一张拍在桌上,面上一片狰狞。 长乐宫。 屋里的人正在看书,气质娴静,直到宫女急匆匆走了进来,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女子瞬间眸光一厉。 “秋,皇上还真把她当成了替身。”佟贵妃轻笑一声,继续看着书,“虽说这模样不像,但□□却是像了个七八分,且看着吧,皇上已经在查下毒之事,近日不宜轻举妄动。” “那就任由其下去?”宫女似乎有所忌惮。 佟贵妃沉默片刻,才微微启唇,“让云妃那边做出头鸟,就是不知,朝臣的话皇上听不听。” —— 楚湫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脑袋依旧有些晕,守在一旁的紫意瞬间惊醒过来,见她睁眼,立马面上一喜,“主子您可算醒了!” 嘴里有股怪怪的味道,不知自己昏睡的时候太医给她喝了什么。 “花怜如何?”她扶着紫意慢慢靠坐了起来。 “花怜姐姐受了很重的伤,太医说要修养半月,而且日后还可能留下病根。”紫意眼中含着泪,不敢说花怜的背脊都快被打断了。 纵然她不说,楚湫也能猜到一二,不知想到什么,她又问起了自己晕倒后发生的事。 说到这,紫意立马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好一阵比划,等她说完,楚湫却皱着眉沉思了起来。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可仔细一想,赫连策给她的封号是秋,如果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必多此一举,还特意给她这个封号,看来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替身。 “主子,您不知道皇上今日有多着急,越级晋封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不过如此一来其他娘娘必定视您为眼中钉,就像这次中毒,您一定要多加慎重才行。”紫意想起这事还有些心有余悸。 楚湫靠在床头不知在望着什么,她不用想都知道这事是谁做的,佟雪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声不响,不过她不会对佟雪如何,她会先对太傅家动手,彻底摧毁对方所有依靠,一点一点陷入绝望,如今赫连策把她当替身倒也方便自己行事了。 “主子,您都一日没吃东西了,还是先喝些粥吧。” 紫意立马去端了碗粥过来,可随着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待看到来人时,吓得她立马屈身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他换了身墨色常服,整个人犹如黑夜的利剑,隐忍着所有锋芒,只是在看到床榻上的女子时眼中才闪过一丝柔和,视线落在她身上。便再也移不开。 楚湫作势想下床行礼,可刚一动,胳膊就突然被拉住,耳边一道低沉的嗓音,“以前也不见你对朕这般规矩过。” 一如既往的嘲讽语气,楚湫也稍稍松了口气,对方应该还没有认出自己。 “那以前也不见皇上对嫔妾这般好过。”她看了看被对方拉住的胳膊。 后者还是松开了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眸光暗沉,“朕只是见你送的那副龙凤图还算不错,才嘉奖你一二罢了。” 话落,女子眼角一瞥,声音轻细,“那不是皇上让绣的吗?” “这个并无差别。”男人神色不变。 说到这,屋外的王德全突然抱着一堆画卷走了进来,楚湫眼前一亮,想下床,可胳膊又被人拉住,只见男人皱着眉颇为不悦的道:“一堆破画有何好看的。” 王德全默默将画卷放在一旁,心中有些想笑,知道楚小姐喜欢诗画,皇上便让自己翻遍了库房,连先皇的珍藏都拿了出来,不就是想让楚小姐开心么。 “皇上不喜欢不代表嫔妾不喜欢。”楚湫皱皱眉,想把手抽回来,可对方却握的极紧。 赫连策忽然俯身对上她双眸,眸中深不见底,“你莫要得寸进尺,朕为何对你这般好你应该明白,你若乖乖做好你的替身,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四目相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湫别过脑袋,悄声呢喃着道:“皇上不是说没人替的了她吗?” 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嘀咕,赫连策手一伸,“把粥给朕。” 紫意连忙上前将粥端了过去,跟着便于王德全退了下去,不知怎么,屋里的气氛莫名有些渗人。 烛火幽幽,屋内寂静一片,女子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格外别扭,不过男子却是端着粥,冷硬的轮廓不知为何要柔和了些。 见他要喂自己,楚湫皱着眉一脸满是不愿,“嫔妾自己会喝。” “张嘴。”他眉头一皱。 如今不得不委曲求全,楚湫只能不情不愿的微微张口,任由那勺粥顺势进了她嘴里。 虽解了毒,可她脸色依旧不好,粉淡的唇瓣涨了些水渍,男人眸光一暗,不动声色的继续喂着粥,直到一碗粥见底才就此作罢。 “闭上眼。” 见对方一脸严肃,楚湫只好慢慢闭上眼,后者忽然俯身覆上那张柔软的粉唇,心头阵阵躁动,他不碰其他女子,并不代表他不近女色,相反,他极其渴望得到她。 可女子像是受到了惊吓,一双明眸睁的老大。 怕吓到她,男人浅尝即止,压抑住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眉梢微动,“看什么?” 女子那张苍白的面容瞬间羞红一片,瞪着眼一个字也说不出。 转过身,不知看到什么,男人忽然来到软榻上拿起一个绣到一半的荷包,若有所思的道:“左右你平日无事,那便替朕绣个荷包,要鸳鸯戏水的图案。” 楚湫:“……” 她气的脑袋又晕了起来,干脆整个人躺下,闷声闷气的道:“皇上还有什么需要嫔妾绣的,不如一并说出来。” 说到这,赫连策倒真想了会,“那便再加条腰带。” 床榻那边人已经没了声音,赫连策迈步过去,俯身摸了下她额心,声音下意识柔和不少,“可还有哪不适?”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楚湫脸更红了,只能闭上眼一直摇头。 见此,赫连策倒没有再打扰她休息,只是淡淡道:“不该想的不要想,好好休息。” 没有回头,她只听见门被合上的声音,楚湫一时倒有些心绪烦闷,也不知是为何。 出了屋子,赫连策并未让人跟着,只有王德全跟在身后,漆黑的夜空不见任何星辰,可男人每一步都格外稳健。 “皇上,根据奴才调查,是云妃娘娘身边的白叶下的手,静月轩的钉子奴才已经处理了,明日奴才也会重新给娘娘选了一批忠厚老实的送过去。”王德全恭声道。 宫里的夜像是陷入一片死寂,男人不急不缓走在前面,声音冷硬,“云妃做不出这事,继续给朕查。” 王德全一脸苦大仇深的点点头,“奴才明白。” 前朝与后宫向来息息相关,双方本就沉寂了许久,这次倒是热闹了起来。 早朝时,群臣们却是摈弃了最近弹劾刘家一事,反而齐齐说起了昨日后宫的事。 “皇上,婧嫔娘娘资历尚浅,又未曾给皇上诞下龙裔,此等晋封为妃怕是有违祖制!” 说话的是一个年迈的御史,平日里为人刚正不阿,最看不得这种违背礼法之事出现。 有了开头,其他朝臣们也接二连三的站了出来,纷纷谏言。 “是啊皇上,那婧嫔出身卑微,又无建树,此番晋封怕是会寒了宫中其他娘娘的心!” 偌大的金銮殿内此起彼伏的谏言声不绝于耳,但也有极少数人按兵不动,李齐就是其中一个,冷冷瞧着那些老家伙,不要以为他不知道,无非就是他们的女儿也在后宫罢了。 龙椅上的男人身着五爪龙袍,气势内敛,就这么冷眼瞧着他们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等他们说的差不多时,才不急不缓的道:“礼法不合?朕说的便是礼法!” 群臣们一噎,他们何尝不知这位皇上向来是个独断专行的,可此番的确是太过分了,如此一来,那后宫岂不是成了那婧嫔一人的后宫。 “皇上!” 还是那个老御史,跪倒在地字字泣血,“您不立后已然于理不合,若还如此过分宠幸于一妃子,老臣唯有一死,去地下向先皇请罪!” “还请皇上三思!” 瞬间大殿内跪倒一片,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天靖忽然不轻不重的道:“你们这是在胁迫陛下?” “微臣不敢!” 这时一群人倒是齐心的很,只有在触碰到大多数人利益的时候,他们的目标便达成了一致。 赫连策也不着急,看着底下那群人跪着便也继续让他们跪着,不急不缓的摩挲着玉扳指,幽幽的道:“朕也觉得你们说的并非无道理,所以近日以有立后的打算,不如你们说说,立谁为后更合礼法?” 犹如晴天霹雳,劈的一众大臣们措手不及! 皇上居然要立后了! 此时谁还管的着什么婧嫔不婧嫔,纷纷提议自己心中的皇后人选,先前还齐心不已的一群人瞬间乱成了一锅粥,互相置喙,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只有那个老御史微微摇头,显然也没有办法。 李齐微微勾唇,还是皇上有手段,一句话便让他们各自为营。 这次的早朝足足比往日迟了一个时辰才散,下朝后一群大臣们还在那里看对方不顺眼,连忙赶回家各自筹谋,皇后这个位置,哪家不想要。 楚湫睡了一夜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一直在看昨夜赫连策送来的书画,有许多都是诊品,她立马让人赶紧收好。 早上内务府送来了新的奴才,还有封妃的金册与印章,其他宫的人自然是见风使舵送来了贺礼,不过她却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主子,您不知道今日朝上许多大臣都在奏请皇上不可立您为妃,不过好在皇上并未动摇,只是听说好像要立后了,那些人才没有盯着您罢了。” 听到紫意的声音,楚湫细细的剪着盆栽的枝叶,有些不以为意,“如今你们把东西都搬到昭仁宫那边去,我去一趟御书房,对了,参汤熬好了没?” “已经好了,如今御膳房哪还敢懈怠,只是您如今身子还未好,再出去吹风若是受寒了怎么办?”紫意有些担忧。 “无事。” 楚湫来到院外,看着新到的一批奴婢,抬手指了几个出来,“你们两个,替了剩下的一等宫女位置。” 被点名的两个宫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立马跪倒在地,“奴婢九歌,奴婢柳絮,叩谢主子。” 让人迁宫,楚湫则提着参汤往御书房走,能换个大宫殿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赫连策对她没有戒备,她去书房研墨的时候还能顺便喵一下折子,了解一下朝中之事,就是可惜不能与李齐联系,不然她可以让对方调查一下太傅家,从不会无迹可寻。 到了妃位是有轿撵的,等一路来到御书房时,她却是看到不少宫女在外面眼巴巴后者,手里还提着食盒,看起来倒像是各宫的宫女。 看到来人,王德全立马谄媚着一张脸,连忙迎了过去,“娘娘身子还未好怎就出来吹风,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得了。” 不再听这老狐狸的油嘴滑舌,楚湫提着参汤径直往书房里走,“皇上如今可忙?” “不忙不忙,就是……” 话音未落,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只见宋天靖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袭白袍,干净出尘,楚湫看到他也愣了下。 “微臣见过秋妃娘娘。”他微微颔首。 视线中女子一袭樱红色累珠叠纱粉霞茜裙流光溢彩,亦如她整个人难掩端庄沉静之意,却又耀眼的让人不敢注目,宋天靖微微低下头,眸光微动。 “世子不必客气。”楚湫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径直就走了进去。 紫意瞧了眼那些进不去的其他宫的宫女,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不过是看着皇上要立后了,那些娘娘们自然是着急了。 屋内很寂静,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听到脚步声,书桌前的男人头也未抬,便一阵斥责,“身子不好还敢出来,才一夜未见,你就如此想朕了?” 放下参汤,楚湫还未递过去,闻言忍不住羞红了脸,恼羞成怒的瞪了他眼,“臣妾当然想皇上,时时刻刻都在想。” 说着,像是泄愤似的拿过墨条磨了起来,男人眼角一抬,一把握住她手腕,目光灼灼,“这等粗活交给奴才做即可。” 呼吸一顿,楚湫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墨条,这个何时变成了粗活? 看到她带过来的参汤,赫连策放下手中的折子,一边端了过来,“王德全。” 话落,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只见王德全巴巴的凑了过来,“皇上有何吩咐。” “搬把椅子过来。” 王德全愣了愣,立马忙不迭帮了把椅子放在这位秋妃娘娘跟前。 “皇上……既然不需臣妾研墨,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楚湫皱着眉面上有些闪躲。 男人眼角一瞥,“留下陪朕用午膳。” 对上那双沉静无波的明眸,他忍不住眼眸一眯,“刚刚与世子聊的挺开心,一看到朕就如此不愿了?” 楚湫:“……” 她们好像只是互相打了个招呼而已,何时聊的挺开心了? 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男人扫了眼面前的参汤,幽幽的道:“日后不是你做的,就不要给朕送来。” 第25章 光明正大 王德全低着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顺带合上了门。 楚湫看了眼那碗参汤, 神情有些怪,“那……皇上喜欢喝什么?” 礼尚往来, 自己好歹也受了他不少恩惠,如果这样可以偿还一些自然最好, 只是……看着那只被握住的手,她悄悄抽了几次都没抽回来。 “你与其问朕, 不如陪朕多用几次膳,到时自会了解。” 男人神色晦涩不明,继而将面前的参汤推到一旁,“自己喝。” 楚湫皱着眉, 心想这男人的确难伺候, 只能干脆坐在了一旁, 慢悠悠的喝着那盅参汤。 屋内又瞬间寂静了下来, 她瞧了眼旁边一直在批折子的人,忽然轻声道:“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男人头也未抬, “说。” 一手托着下颌, 她莹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犹疑, “臣妾想过几日出宫探望一下爹爹与娘亲,毕竟他们难得进京一次。” 如果不出宫, 她肯定联系不到李齐。 赫连策眼角一瞥, 眸光闪了闪,忽而将手中折子放在一旁,“等你的荷包绣好, 朕自会带你出宫。” 楚湫还准备一堆要装可怜的话,瞬间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冷淡的男子,她如今是越发看不透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或许,自己有必要适当的了解一下对方。 “一个荷包而已,臣妾两日就能绣好,若是皇上喜欢,臣妾就是绣十个八个都行。”她声音轻细。 一边批着折子,男人嘴角微勾,“那你便绣十个八个,朕每日换着戴。” 楚湫一噎,娇眉微蹙,戴这么多女人家的玩意,他也不怕被人笑话! “皇上,张丞相求见。” 屋外忽然传来王德全的声音,楚湫立马起身收拾好汤盅,只是听到“丞相”这两个字,她手心就莫名一紧。 扫过她紧紧抿着的粉唇,赫连策眼神微动,“朝中污垢太多,若多些为国为民之人,朕也不会如此烦忧。” 动作一顿,楚湫不知为何鼻子莫名一酸,她的爹被人毁了一生清誉,最后惨死在牢房中,兴盛一时的丞相府没落至此,如果当初她没有死,是不是她爹就不会如此冲动了? “臣妾先行告退。” 见人要走,赫连策顿时拉住她胳膊,楚湫一愣,回过头却见男人忽然起身,双手环住她腰,低着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 四目相对,楚湫不自觉移开视线,更受不了这样的接触,小脸瞬间染上抹羞红,“臣妾惶恐,只要皇上能少折磨臣妾些,臣妾便皆大欢喜了。” 淡淡的清香环绕在鼻间,赫连策低头凑近她微红的耳廓,看着那白嫩无暇的脖颈,喉咙一紧,“朕倒想折磨你。” 时刻都想。 “皇上,张丞相求见。”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男人顿时沉下脸,楚湫慌忙将人推开,抬手捂着发热的脸颊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外面的冷风一吹,她立马就镇定了下来,那个张丞相也偷偷扫了她眼,跟着才一边进了屋里,只是眼神有些凝重,任由一个妃子进出御书房,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定要劝劝皇上才行。 外面不仅有张丞相,还有被拦在外面的云妃,凉风习习,她穿的格外单薄艳丽,可当看到出来的人时,那张姣好的面容瞬间闪过一丝不甘。 “王公公,你说本宫不能进,那为何她能进去!”云妃皱着眉一脸质问。 王德全也是低着头叫苦不迭的回道:“娘娘息怒,这秋妃娘娘能进去是皇上的意思,这没皇上的意思,就算再给奴才十个胆子也不敢放他人进去呀。” “胡说八道!本宫看你分明是在阳奉阴违!” 云妃气的开始口不择言,一旁的宫女立马拉拉她衣袖微微摇头,皇上身边的人可不能轻易得罪。 楚湫也不理会那边,将食盒递给紫意,慢悠悠往撵轿那边走去。 “站住!” 云妃突然上前拦在她身前,她本以为这小门小户出来的贱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可瞧着对方行为举止气度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丝毫错,一时间也恨的牙痒痒,这绝不是什么破落户出来的! 楚湫本以为对方又想教训自己,谁料云妃不知从袖中拿出个什么东西,猛地就往她身上一贴。 “你魅惑皇上,惑乱宫闱,本宫倒要看看你是何妖魔鬼怪!” 见对方又想在她身上贴东西,楚湫立马后退一步,随手摘下自己身上这道黄符,目光幽幽的望着对方,“云妃娘娘如此诋毁臣妾倒不要紧,只是您这意思,莫非皇上是那是非不分的昏君不成?” 话落,云妃立马脸色一变,气的死死的瞪着她,“你休要颠倒是非黑白,本宫看你分明就是个迷惑皇上的妖怪!” 见她又要动手贴符,后面的紫意立马上前拦在自家主子身前,低着头恭声道:“云妃娘娘息怒,主子身子还未彻底痊愈,如今更是受不得任何风寒,此刻该回宫服药了。” “狗奴才!本宫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云妃眸光一厉。 王德全这时也立马走了过来,拦在两人中间,一脸苦大仇深的道:“两位娘娘息怒,皇上就在里面,如此吵闹怕是不好。” 楚湫扫了眼对面气的一脸铁青的云妃,微微一笑,“王公公说的对,就算那些咬人的狗着实讨嫌,本宫又怎会与它一般见识,那岂不是大题小做。” “你!” 云妃双目猩红一片,可王德全死死拦在她跟前,只能看着那道姝丽的身影上了轿撵慢慢离去。 长寿宫。 “姑母!您可一定要替云儿做主呀!” 空寂的殿内响起阵阵刺耳的嘈杂声,太后闭着眼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可依旧不时转动着手中佛珠。 “娘娘何必与一个知县之女置气,岂不是失了身份?”一旁的赵嬷嬷立马上前递上一杯热茶。 云妃坐在那气的脸都扭曲了,“一个知县之女如今都敢爬到本宫头上,日后还指不定如何!” 太后微微睁眼,瞧着她这副模样就有些无奈,一个名门出身的贵女竟被一个知县女压了一头,如今竟还好意思找她来哭诉,她们刘家是怎么养出这等不成器的东西。 “姑母!”云妃又一脸委屈的上前拉住太后胳膊,“那贱人如今就仗着有表哥宠爱才敢如此无法无天,您可一定要替云儿做主呀!” 太后被她晃的脑袋晕,只能淡淡的瞥了她眼,“那你想如何?” 说到这,云妃又微微抬起下颌,眸光一厉,“那破落户定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明日便是中秋宫宴,我定要她在众人面上抬不起头!” —— 东西都搬到了昭仁宫,等楚湫过去时,住在昭仁宫其他殿的低位妃嫔纷纷都过来拜见她,没有说几句便让她们退下了。 喝了药,楚湫又继续绣着荷包,丝毫未将云妃的事放在心里,刘云妍就是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一等太后西去,她自然也就蹦哒不了多长时间。 “主子,您觉着这条素光锦如何?” 正在整理衣橱的紫意忽然拿着一套宫装走了过来,恰巧九歌端着点心进来,瞧了一眼,忍不住轻声道:“奴婢觉着还是清雅点的颜色较适合主子。” 还非要什么鸳鸯戏水的图案,楚湫越绣越觉得别扭,听着两人的话也随手将手中绣活放下,一边揉着额心,“明日将那套水红色的拿出来。” 话落,紫意顿时一惊,试探性的问道:“主子一向不喜此等艳丽之色,如今怎么……” “一时兴起罢了,那套样式不错。”她揉着额心声音颇为疲惫。 如今联系不了哥哥与李齐,只能出宫借着探亲之名,让桃儿将信送出去,现在身边的这些人她都不怎么放心,绝对不能将消息泄露出去。 “那奴婢今日便早些准备好,主子体寒,日后出门定要再加件披风才行。”紫意念念叨叨的道。 院外落了一地枯叶,秋风萧瑟,平添一分寂寥,楚湫定定的望着那蔚蓝的天空,心里头有无数思念,只是如今却是不能去看望娘亲,这一切都是因为佟雪,她定要让李齐搜寻佟家的破绽,让那毒妇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感觉。 大军出征在即,这次中秋宫宴也是在为出征的将士们践行,而且又能看到皇上,后宫里的人心思瞬间活跃了起来。 次日,她们一众后妃是跟着德妃一同入席就坐的,佟雪并未出现,理由是身子不适,后宫人都知道贵妃娘娘不喜热闹的场所,楚湫只觉得想笑,佟雪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模仿自己,不过她以前不喜这种热闹的场所是不想看到那些王公子弟,免得又会被纠缠不清。 殿内一片笙歌乐舞,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可惜大殿太大,朝臣也多,她并不敢明晃晃的去找寻李齐,只能干坐在那,吃着自己带来的点心。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霎那间,殿内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高声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入座后,一袭明黄的男子才不急不缓的出声:“众卿不必多礼。” “谢皇上!” 众人又重新落座,楚湫的位置在云妃后面,只看到云妃今日打扮的格外端庄大方,与她那张娇艳的面容反而有些不符。 “皇上,今日膳房做的云泥糕味道甚好,您可要试试?” 云妃一脸的淡笑,眼中只有那道丰神俊朗的身影,旁边的宫女立马端着一小碟糕点呈了上去。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赫连策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个身着一袭水红色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的女子,她甚少如此精心打扮过,整个人犹如一轮明月,纵然灼灼其华却不带丝毫艳俗,男人眸光一暗,忽然对旁边的人招招手。 “皇上有何吩咐?”王德全忙不迭凑了过来。 淡淡的瞥了他眼,男人声音低沉,“加把椅子让秋妃过来。” 第26章 发难 王德全顿了下, 跟着连忙应声, 随即又立马让人去加个座,一边又躬身朝楚湫那边走去。 宫中龌龊事不少, 中毒一事便是个最好的例子,宫宴上的东西楚湫也不敢碰, 一边喝着自己带来的果酒,直到眼角的余光瞄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时, 才微微侧过头,“王公公有事?” 凑近后,王德全才低着头恭声道:“皇上让娘娘过去坐。” 话落,楚湫不禁娇眉一皱, 下意识看了眼那边的男人, 声音犹疑, “这……怕是于礼不合。” 如此一来, 太后势必更加视她为眼中钉。 “这是皇上的吩咐,娘娘还是过去吧, 莫要让奴才为难。”王德全讪笑一声, 心里也很无奈, 如今皇上就是把这位娘娘放在心尖上宠着,日后指不定还要如何出格。 迟疑了片刻, 楚湫还是皱着眉起身随着他走上那正中央的位置, 旁边刚好有把椅子,感受到大殿四处众人投射过来的视线,她只能慢慢落座。 霎那间, 一块白药糕忽然落在她盘中,“朕觉着味道尚可。” 瞧了眼旁边这个轮廓棱角分明的男人,楚湫像是置气般,故意不吃他夹的,反倒夹了块枣糕,皇上吃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只是这枣糕太过甜腻,咬了一口便让人觉得身心不畅。 旁边的玉樽杯忽然盈满紫色液体,男人语气平静,“近日西域诸国进贡而来的葡萄酒,并不浓烈。” 这个楚湫曾在书上听闻过,看着那杯紫褐色的液体,还是伸出手端了过来。 赫连策微微偏着头,目光专注,只见女子红唇微启,轻轻抿了小口,便瞬间闭上了眼,羽睫微颤。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亲手又给她添上一杯茶,“朕说不浓烈,可并未说不酸涩。” 楚湫立马端过茶杯抿了小口,不禁瞥了眼旁边的男人,“皇上是否觉得看臣妾出糗很开心?” 看着她那眉宇间都掩藏不住的愤懑,男人自顾自喝了口清酒,一脸正经,“朕可未这样说过。” 随着轻快富有节奏的音律响起在大殿四处,只见一支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整齐婀娜的进了殿内,诸女手脚四处皆戴着铃铛,舞动间清脆的铃铛声反倒带着抹别样的趣味,随着纤细的腰肢不断摆动,众人的视线却丝毫未落在舞姬上。 云妃死死的揪着袖中的丝帕,一口银牙差点没让她咬碎,看着表哥与那小贱人打情骂俏,她这心里就堵得慌,表哥居然还让她同席而坐,一个破落户,她也配! 就连太后也不禁微微蹙眉,不管皇上明面上如何宠爱这个秋妃,她都可以不在意,左不过是个替身,只是看着皇上给那秋妃布菜,那一举一动可不像在伪装,她这儿子生性凉薄,莫说对他父皇,哪怕对自己这个生母也从未交过心,如今这眼神分明是对这秋妃上了心。 手心一紧,她闭上眼加快转动着手中佛珠,无论如何,她绝不允许有第二个楚湫出现! “娘娘,今日这膳房的云泥糕的确不错,您不如试试?” 看着宫女夹过来的糕点,德妃懒懒的拂了下鬓上朱钗,微微一笑,“这云泥糕该让贵妃姐姐亲自尝尝才对,免得终日总是怨厨子手艺不好。” 闻言,宫女不由偷偷瞧了眼皇上那边,抿嘴一笑,低声道:“贵妃娘娘可不一定喜欢如此甜腻的味道,指不定还会换个厨子呢。” “也是,不过本宫却觉着这甜的吃多了,心里也跟着甜了。”德妃微微垂眸,随手端起一杯果酒。 看着台上与皇上同席而坐的女子,底下的一众大臣们皆是纷纷摇头,低声议论起来。 “简直荒唐,皇上怎可让一知县之女同席而坐,这岂不是乱了分寸!”一个老御史痛心疾首的摇着头。 “越级晋封已然不合规矩,如今还这般宠爱,希望下官担忧之事不会出现。” 众人低声议论间却无一人敢上前谏言,他们皇上可不像先皇那般好说话,最容不得他人置喙,就连太后母家都被打压成这样,他们这些人更是过的颤颤巍巍。 “皇上不临幸后宫你们便诸多言论,如今皇上肯临幸妃嫔,你们还在这指手画脚,后宫的事哪轮得到你们多嘴。”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齐不急不缓抿了口酒,神情冷淡。 其他人都是一噎,谁不知道这李将军是皇上的心腹,可还是忍不住争辩起来。 “李将军可得慎言,下官们也是为了皇上与朝廷着想,只是多了几句谏言而已怎敢指手画脚,这古往今来多少惑乱宫闱的妖妃,下官们也只是在防患于未然罢了。” 随着一个文官出声,其他人瞬间附和了起来,李齐冷笑一声,坐在那独自一人抿着酒,目光总是不经意扫过殿前那道姝丽端庄的身影,只一眼就连酒也变得醇香四溢了。 他的三小姐岂是这群自私自利的人能置喙的,在这世间,也就只有皇上能配得上他家三小姐了。 “什么知县之女,我倒要看看皇上今日要如何偏颇与于她!” 一个明显喝多了的御史突然走上大殿,其他人纷纷侧目而视,连着那些胡人舞姬也纷纷退下。 殿内瞬间寂静了起来,只见那御史突然跪倒在地,掷地有声的道:“启奏皇上,今日宫宴众人同庆,微臣本不该提朝政之事,只是此事牵连甚广,微臣不得不提!” 霎那间,众人皆低语了起来,心想这马大人有何要事非得在这时候说。 “马大人,还不快下来!” 与其交好的几位官员纷纷紧张的对他使着眼色,这马大人简直糊涂,没看到秋妃还在这吗?这时把事捅出去,岂不是在明面上得罪了皇上的宠妃,若是这女子在皇上耳边吹吹枕边风,他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世子,你可听说了那事?” 一个郡王忽然颇有趣味的凑了过来,宋天靖端着酒杯淡淡瞥了她眼,笑而不语,只是目光不经意扫过殿上那个如皓月般的女子。 看着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人,赫连策不急不缓摩挲着玉扳指,眸光一暗,“爱卿既有要事,又何须分场合。” 话落,底下的人腰板子瞬间一直,声音洪亮充满正气,“启奏皇上,经微臣与几位同僚的查探,发现南洲一带的官员行为作风极其不端,经常欺压百姓,收受贿赂,官商勾结搞的民不聊生,其中以松明县知县颜之冠最为恶劣,他不仅霸占田地,还私自加重赋税中饱私囊,更可恨的是竟与当地恶霸勾结,搞的当地百姓怨声载道乌烟瘴气,可他却与南洲一带官员狼狈为奸,压下了百姓的投状,若不是微臣与几位同僚及时发现这一情况,百姓们定要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还请皇上明察秋毫,惩治那些欺行霸市的贪官污吏,还当地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所有人神色都有些微妙,一些官员都在叹口气,这马大人也是糊涂,没看到秋妃如此受宠吗?还非要一头撞上去! 倒是云妃眼中难掩得意,她倒要看看表哥还如何维护这个小贱人! 楚湫并不惊讶,可作为当事人还是得做出一副着急的模样,甚至碰倒了一旁的酒杯。 赫连策一手搭在桌上,冷硬的轮廓让人看不出任何喜怒,“南洲一带官员狼狈为奸,巡抚又是干什么吃的?” 这马大人一噎,不知为何后背开始渐渐冒出冷汗,“这……” 霎那间,殿内其他人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暗骂这马大人就是个害人精! “如此说来,历届巡抚,吏部上下,都是个摆设?”男人语气微沉。 此时已经无人敢多言,那马大人吓得连酒也醒了,整个人抖的跟个筛糠一样,满头大汗。 赫连策抿了口酒,目光如炬,“这样看来的确是牵连甚广,爱卿真是直言不讳,朕的确该好好嘉奖。” “皇上……微……微臣觉得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惩治南洲那般贪官污吏,免得让百姓们继续受苦受累。”那马大人此刻也是硬着头皮道。 “上梁不正下梁自然会歪。” 男人目光一厉,声音冷冽,“朕倒是不知,朝廷每年花这么多俸禄养的都是一群吃闲饭的!” “皇上息怒!” 所有人都胆颤心惊的跪到在地,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一股肃穆,就连云妃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她二叔他们可都在吏部做事,若是被牵连了可怎么得了。 看着男人额前鼓起的青筋,可见他是真的动怒了,毕竟这样一群官官相护的人就是一群蛀虫,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慢慢抬手覆上他宽厚的手背,楚湫不由轻声道:“家父做下此等罪孽,的确不可饶恕,其他大人一时疏忽难以避免,皇上大可彻查到底,法不徇私,莫要让此等歪风蔓延才对。” “娘娘说的对,下官们日后定不敢再有丝毫懈怠!”其他人自然是顺势往下爬。 她的手心凉凉的,男人顺势握住那只小手,依旧目光灼灼扫着底下的人,“的确是该法不徇私,张丞相,南洲一带官员情形如何你亲自细查,一旦证据确凿,无论是谁,朕绝不轻饶!” 说到这,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太后身上,后者一直转着佛珠并未作声。 “微臣遵旨!”张丞相立马上前领命,却是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这个秋妃,希望对方真是个识大体的才好。 自己如此“识大体”,那些官员自是没有理由再来讨伐她,不过有了她这个法不徇私,赫连策才好处置他那舅舅,毕竟连宠妃的父亲都处置了,接下来才越加名正言顺。 只是看着被对方拉住的手,楚湫抽了几回都没抽回来,一时间有些羞恼,大庭广众一个帝王如此轻佻,成何体统。 “爱妃如此大义灭亲,当真叫人刮目相看。”他紧紧攥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面上又一副深沉内敛的模样。 楚湫紧紧抿着唇,故作镇定的道:“这……” “皇上!” 这时一个身着一品朝服的中年男子突然走了出来,躬身跪地,掷地有声,“那颜之冠不过是仗着自家女儿有皇上宠爱才敢如此有恃无恐,近日在京数日,也不知私下收了多少好处,而且颜之冠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身为女儿的秋妃娘娘不可能什么都不知晓!” 说话的是云妃的父亲,太后的哥哥,大殿内一片寂静无声,不过此时其他官员可不敢再出声,免得惹祸上身。 楚湫眉间微蹙,倒是一旁的赫连策幽幽的看了眼底下的人,声音低沉,“那刘大人以为该如何?” 第27章 占便宜 “微臣并无他意, 秋妃娘娘如此大义微臣们也是敬佩不已, 只是希望皇上能够秉公执法,按照我朝律例, 颜之冠早以犯下诛九族的大罪,除开秋妃娘娘外, 族内一干人等理应按律处置,以儆效尤!” 楚湫手心一紧, 下意识去看旁边的男人,后者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知道赫连策一向不爱徇私,按照律法的确该抄家灭族, 她娘也在其中, 可是她绝不能让她娘真的被殃及。 “此事等张丞相整理好罪证再说不迟。”男人语气幽幽, “刘大人似乎很喜欢教朕如何做事。” “微臣不敢!” “你何止是不敢。”赫连策语气一厉, “既然刘大人如此希望朕秉公执法,那刘尚书一案已然证据确凿, 拦下边关急报, 与同党中饱私囊害我军将士溃不成军, 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置?” 话落, 这刘坤不禁脸色一变, 倒时这时一旁的张丞相忽然走了出来,“回皇上,按照我朝律法, 理应革去官职,削去爵位,查抄府邸,终身□□。” “皇上……”太后也跟着脸色一变。 “那便如丞相所言,谁若再敢多言,罪加一等。” 刘坤粗眉一皱,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就算他这个弟弟有不对,好歹也是皇上的舅舅,怎可如此凉薄。 众人也都不敢再出声,这皇上的舅舅都出事了,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唉,日后还是得夹紧尾巴做人。 宴会还在继续,只是气氛有些怪异,太后脸色不怎么好,一言不发就离席了,显然是对赫连策的做法不满。 楚湫也有些担心她娘,虽然赫连策面上极其宠爱她,可在处置她爹的时候丝毫不手软,可见她对自己的宠爱都是片面的,或者说,在他心里,还是江山社稷最为要紧,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替身。 “皇上,臣妾身体有些不适,想去侧殿歇息一下。”她忽然低着头,神情忧郁。 好歹是自己的爹出事,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淡淡的扫了她眼,男人一脸晦涩不明,“去吧。” 话落,楚湫才一脸隐忍的离了大殿,后面的紫意也是唉声叹气的劝道:“娘娘您不必担心,皇上如此宠爱您,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对老爷网开一面呢?”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她若有所思的走在宫道上。 “可是……”紫意有些担忧,可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今夜的皇宫无疑是热闹的,宫道上不时走过巡逻的御林军,楚湫一人走在月色朦胧的宫道上,看着两旁的花花草草,她无比渴望能出宫见她娘一面,可是如今却连哥哥都不能见。 不过朝中那么多人都盯着自己,想救自己这具身体的娘的确有些麻烦,当初她救不了自己爹,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具身体的娘给死了,如果没有这具身体,自己根本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喵……” 不知从哪传来了声猫叫,楚湫吓得浑身一僵,上次的事历历在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也不敢再往前,作势就要往回走。 直到旁边的草丛里忽然发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看到他,楚湫立马左右环视一圈,随即冲他摇摇头。 “三小姐放心,周围没有人。”李齐压低声音道。 本以为后面有人跟着,可听到李齐的话,楚湫还是赶紧与他一起躲入假山后,上下扫量他眼,眉头紧蹙,“你怎如此大胆。” 今日皇宫守卫森严,要是被人发现,不说宫妃不能与外男私会,到时赫连策也会怀疑她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勾结。 朦胧月色下,周围皆是花团锦簇的奇花异草,眼前的女子眉眼如画,青丝高挽,带着抹淡淡的清香,让李齐立马低下头,支支吾吾起来,“属下……只是找到了一些关于老丞相的消息,所以……” “你说什么!”她神情一变。 左顾右盼一眼,李齐这才压低声音,一脸凝重的道:“属下发现老丞相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其中可能与刘家有关,不过属下不敢细查,而且那刘坤好似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女子手心一紧,眼中开始弥漫着一抹红润,半响,才低声道:“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我会找机会与你联系,另外,我爹的事你不要再查了,替我看着佟家,若有什么龌龊,定要仔细放大。” “属下明白,只是,那个皇上……” “娘娘!” 不远处忽然传来阵阵宫女的呼唤声,楚湫也不敢多逗留,拍拍他肩,便小心提着裙摆从假山后走了出去。 看着被她拍过的肩,李齐眼神不由有些飘忽,耳廓也甚至染上抹羞红,可不知想到什么,硬朗的轮廓上又带着抹凝重,他忘了说,那日皇上故意将他灌醉,不知从他嘴里套了什么话去。 “娘娘!” 宫道的另一头忽然迎来一群提着灯笼的宫女,待看到那抹姝丽的身影时,连忙跟了过去,一群人的心才渐渐松了下来。 “主子,快到点灯祈福的时候了,您还是快回去吧。”九歌跑的的有些气喘吁吁。 楚湫微微点头,只是却有些心不在焉,一想到李齐的话便难以释怀,她爹虽看重自己的清誉,却也不会没头没脑的自杀,定是有人与他说了什么,她爹才会如此冲动。 刘家一直看不惯他爹在朝中的地位,而且有自己的关系,两家一直交恶,如果她爹的死真和刘家有关,楚湫发誓,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晚风习习,每年中秋皇帝与皇后在观月台点灯,向上天祈福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乐业,等楚湫过去时,观月台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秋妃妹妹可是迟了,皇上可在等着你呢。” 眼尖的云妃忽然瞧了她眼,好似先前两人的交恶都是错觉,此刻她面上一片笑吟吟,赫然一副端庄大气的模样。 其他人也都给她让开一条路,只见赫连策已经在观月台上了,今日太后早退,却是没人一同点灯。 “皇上如此宠爱秋妃妹妹,不如今年你便同皇上一同点灯如何?” 云妃的话惊到了不少宫妃,这可是皇后才能做的事,谁不知云妃娘娘与秋妃势如水火,如今竟然让对方占这等便宜,这让其他人如何敢信。 楚湫神色不变,淡淡的瞥了眼满脸热切的云妃,何尝不知对方不过是想让自己出糗罢了,这种事规矩繁多,一般的名门闺秀都不清楚,更何况自己一个知县之女。 “娘娘。” 这时王德全忽然从观月台上跑了下来,对着她躬身道:“皇上叫您上去一同点灯。” 话落,其他宫妃瞬间揪紧了手帕,云妃更是紧紧咬着牙,虽然面上一片笑吟吟,但袖中的护甲却是硬生生被折断了一半,只有德妃不咸不淡的望着夜色。 闻言,楚湫愣了下,面上又一副欣喜的想与王德全上去,谁知后面的云妃忽然笑了一声,“秋妃妹妹,这上观月台可是需要净手的。” 楚湫故作惊讶的左右扫视一圈,其他宫妃也都低声笑了起来。 “在观月台上净手即可,秋妃妹妹在这找什么?”云妃眼中的嘲讽几乎快溢于言表,她就知道这破落户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娘娘……”九歌欲言又止的看了她眼。 其他人也都在那里低笑出声,只有王德全低着头没有表情,这位楚小姐当初可是京城拔尖的名门贵女,规矩都是让人挑不出错的,怎会不懂这些事,也亏的这秋妃娘娘还得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面对众人明里暗里的嘲讽,楚湫也不动怒,依旧一脸平静的随王德全上了观月台,底下的等她离开,便开始低声嘲笑起来,任谁又喜欢被一个知县女压在头上。 上了观月台,上面有些冷,晚风吹动她繁琐的裙摆,只见男人俯身执笔在写着什么,背影孤寂冷傲。 不知想到什么,楚湫忽然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上前几步,“皇上要的东西臣妾已经绣好了。” 轻细的女声飘散在夜色中,天边的那轮明月越发皎洁,男人刚好停了笔,接过王德全递上的手帕轻拭几下,才回头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 月色下,荷包上的鸳鸯戏水若隐若现,男人随手接过贴身放入怀中,一边神情淡漠的看着她,“朕一直都希望她能站在朕身边。” 女子一袭青丝被风吹散,华丽的裙摆迤逦在地,只是那张精致出尘的小脸上带着抹别样的意味,“楚小姐得知,也定会欣喜万分。” 她低着头声音平静,只是心中有些不忿,男人都是嘴上说说罢了,一边故作深情的念着自己,一边还不是找了个替身,还好自己当初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迷惑,等给爹报了仇,她就找机会离开皇宫,才不要做这人的妃子。 王德全默默退了下去,观月台上凉风习习,月色醉人,男人上前一步,抬手托起她白皙的下颌,骤然对上那双清澈的明眸,“那你欣喜吗?” “臣妾自然是欣喜的。”她垂下眸,声音平静。 看着她这副平静无波的模样,男人不由眸光一暗,忽然大手一伸将人揽入怀中,女子吓得瞬间浑身紧绷,“皇……皇上……” 一手环着那纤细的腰身,呼吸间也带着一缕淡淡的清香,视线中那截白皙的脖颈光滑细腻,赫连策喉咙一滚,凑近她泛着微红的耳边,低声道:“她不会欣喜。” 楚湫浑身有些发颤,正欲说什么,整个身子忽然被人转了过去,一张熟悉的轮廓瞬间在眼前放大,紧接着唇上一热,她瞪大双眼浑身紧绷,好似忘了所有呼吸。 那柔软甜腻的滋味似触动了男人心间的一根弦,所有渴望疯狂一触即发,深入骨髓。 第28章 相公 月色朦胧不清, 底下的人只看到皇上抱着秋妃, 一时间又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个时候那小贱人居然还在勾引皇上, 成何体统。 “本宫身子不适,先行一步。”云妃轻轻拂袖, 神情格外难看。 那边的德妃不由出声道:“这皇上还未点完灯,云妃妹妹就此离开怕是不合规矩吧?” 说到这, 云妃那双桃花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嘲讽,语气讥讽,“规矩?皇上为了秋妃这些日子都坏了多少规矩?” 晚风微凉,德妃只是拢了拢披风, 轻声一笑, “云妃妹妹与秋妃比什么, 你是世家出身, 难道也要学秋妃一般?” “本宫……” 云妃一噎,最终还是咬咬牙不在言语, 只是脸色格外难看, 就算再气, 她也不能与那破落户一般没规没矩,她有世家的颜面要守护。 楚湫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小脸涨红一片, 眼中甚至盈满了泪珠,虽说就算对于侍寝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到这一刻, 她只觉得无比羞怒,这辈子也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 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微微发颤,男人还是缓缓将其松开,指腹来回摩挲着那嫣红的唇瓣,双眸深不见底,声音暗沉,“哭什么,就这般不愿?” 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微红的耳廓边,楚湫微微摇头,一滴泪珠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臣妾……只是有些怕。” 从未见过她的泪,晶莹的像一块琉璃,倒印出他的欲望,与她的纯粹。 赫连策从未妥协过,此刻只能扭过头不去看她那副委屈的模样,语气低沉,“朕不会吃人。” 楚湫觉得自己特别丢人,就算侍寝又如何,可想是一回事,身体本能反应又是一回事。 看着他在那里点灯,也只能在一旁净手后,拿起狼毫在灯上写下一行字,大多是关于祈求风调雨顺,她用的是左手。 当幽幽火光在灯罩里闪烁不定,精美的花灯慢慢飘向夜空上头,与天边那轮明月相辅相成,渐渐只剩下了一个黑点,模糊不清。 赫连策没有逗留,直接下了观月台,楚湫也紧跟着走了下去,不过他却一句话也未给她,好似是生气了,径直在众人的恭送中离去。 都是人精,其他人又怎么会看不出皇上恼了秋妃定是这小贱人没见过世面,行为粗俗,惹怒了皇上。 “颜大人也怪可怜的,特别是有秋妃妹妹这个识大体的女儿,此等大义灭亲之举可不是人人都做的出的,本宫也是敬佩不已。” 云妃幽幽的瞥了她眼,便扶着宫女径直离去,其他人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讽刺这位秋妃,毕竟沐昭仪和玉嫔的下场可都历历在目。 楚湫没有理会她的讽刺,直接回了昭仁宫,想想还是做个无人问津的贵人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需去讨好什么人,不像如今处处受制,连见哥哥一面都不行。 见主子不甚在意,紫意她们却是急的团团转,皇上这下明显是恼了主子,不然也不会连句话也没有,该不会是因为颜大人之事吧? 底下的人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谁曾想第二日王公公居然来了,还让主子去一趟乾清宫,所有人都惊的回不过神,难道皇上没有生气吗? 楚湫刚从花怜房里出来,对方当初的确被打的只剩半口气,她几乎用了所有上好的药材才将人细细调养着,等从房里出来时,只看到王德全守在院外与紫意她们聊着什么。 “奴才见过秋妃娘娘。” 看到来人,王德全忙不迭凑了过来,“皇上召见,还请娘娘随奴才走一趟。” 紫意她们又开始联想到了其他事,该不会是因为颜大人的事,皇上要迁怒于主子吧? 楚湫也愣了下,难道她们皇上不是在生气吗? 入了秋,天气也跟着转凉,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一辆偌大的黑木马车慢慢行驶在街头,上头挂着的霖亲王府木牌让路人们避之不及,纷纷让道。 车里的女子只着了一袭简单的碧色束腰长裙,青丝高挽,俏丽出尘的小脸上似隐忍着一抹笑意,随着马车不断行驶,外面挂着的那块木牌也不断摇晃着,她抿着唇忍不住悄悄瞄了眼后面正在看书的男子,几番欲言又止。 京城人多,通常街道上都是拥挤不堪,一般达官显贵出行都需要侍卫开路,不过挂了个亲王府的令牌却可省不少事,若是被霖亲王知道他们皇上冒用他名不知会如何。 “皇上……不生气了?” 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眼那个一袭常服的男子,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带她出宫,昨日明显还恼了自己。 赫连策头也未抬,慢慢翻过书页,他气什么,这女子的心就是一块铁石,当初自己捂了数年也未曾捂热,也不止一次受过她的冷待,早已习以为常。 见他不说话,楚湫犹豫了下,还是坐了过去,莹白的小脸上带着抹别扭,“昨夜……臣妾真的只是一时胆怯,绝无其他意思。” 余光中,那白皙的小手紧紧揪着裙摆,她似乎很紧张,她从未讨好过人,也难为她这般“委曲求全”了。 这时马车猛地往前一耸,男人瞬间将人揽入怀中,大手护着她后脑勺,并未让她脑袋磕在车壁上。 “主子恕罪,前面有几个地痞流氓在打闹,属下这就去处理。” 外面传来御林军敬畏的声音,楚湫眨着眼,刚想从他身上起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顿时响起在耳廓,“可有不适?” 微微摇头,她故作镇定的从他怀里出来,正襟危坐在一旁,不知想到什么,立马看向一旁的人,“皇上可有事?” 对上那双清澈的明眸,男人随手拿着书,漫不经心的道:“出了宫叫相公。” 楚湫:“……” 她唇角一抿,扭过头去看外面的街道上的场景,不知在看什么。 “宫中乏闷,今日可有想去的地方。”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楚湫顿了顿,她如今只想找到桃儿,让她替自己转交一封书信给李齐。 “臣妾……只想看看娘亲。”她声音轻易。 男人并未再说话,马车没多久又开始重新行驶,车内一片寂静无声,直到车子缓缓停下,外面才传来王德全的声音。 “主子,到了。” 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哪,等楚湫撩开帘子时,只见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府邸,不过外面守了不少侍卫,似在看守什么人一样。 下了马车,见女子提着裙摆似要下来,赫连策上前直接将女子小心抱了下来,接过王德全手中的披风,亲手给人系上。 楚湫愣了愣,看着身上的这件披风,神色有些怪异,“臣妾……不冷。” 男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径直进了府邸,“朕说你冷你便冷。” 外面的侍卫也不敢拦,楚湫皱着眉,只能跟了进去,却只见里头一众丫鬟奴才跪了一地,一个中年男子正拿着一本账簿算着什么,可当看到来人时,吓得脸都白了。 “微……微臣叩见皇上!”他忙不迭跪倒在地,院内其他侍卫也都跟着一同见礼。 楚湫看到了桃儿,还未说话,只见那边忽然跪着上前一道熟悉的身影,痛哭流涕的磕着头,“皇上明鉴呀!这些纯属小人的栽赃陷害,微臣一片赤胆忠心,绝不敢做如此贪赃枉法之事!” 颜之冠头磕的“咚咚响”,本以为此次进京会飞黄腾达,却不想是如此灭顶之灾。 先前那个拿着账簿的官员暗地里啐了一声,此时只能双手将账簿呈上,“皇上,这些都是颜之冠进京后仗着秋妃娘娘收受的贿赂。” 赫连策一脸冷漠,随手接过那本厚厚的账簿,随意的翻看了两下,跪在地上的颜之冠却是吓得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楚湫顿了顿,忍不住上前一步,面上带着抹祈求,“臣妾自知家父罪孽深重,可娘亲与此事无关,虽有违律法,可臣妾还是恳请皇上放过娘亲一命。” “娘娘!”似想起什么,颜之冠立马跪着上前抓住她裙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娘娘一定要救救微臣呀!” 看着那只抓住她裙摆污秽不堪的手,男人上前就一脚将人踢开,目光冷厉,“你还想谁救你。” “皇上……”楚湫还想替她娘求一下情。 院内的人都瑟瑟发抖不敢出声,未曾想到皇上今日会过来,那个查抄的官员也是松了口气,好在皇上秉公执法,没有受这秋妃娘娘的蛊惑。 可下一刻,赫连策忽然目光灼灼瞧了她眼,“朕不是让你叫相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 第29章 吃醋【二更】 四目相对, 楚湫不自觉低下头, 抿抿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相公……” 声音小的犹如蚊子飞,男人嘴角微微上扬, 忽而淡淡道:“朕从不对谁徇私枉法。” 楚湫目光微顿,心间一凉。 “不过还未到最后, 是否需连带九族还未定论。”他语气平静。 闻言,女子那张莹白的小脸上瞬间染上一抹淡笑,上前一步恭声道:“那臣妾可否与娘亲单独说说体己话?” 男人微微摆手,一边询问查抄的官员一些事, 后者哆嗦的跟个筛糠一样, 几乎是有问必答, 众所周知, 抄家是个肥差,可他今日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驾临, 好在他还未来得及做手脚。 这具身体的娘以往过的并不好, 一个正室夫人过的还不如下人, 她娘的确是做戏子出身,后嫁给了她爹, 花光了所有积蓄让她爹买了个小官做, 可她爹只会大肆圈钱,娶了一房又一房姨娘,她娘日日被欺凌, 年纪轻轻鬓上已有白发。 进了一间屋子,那个眼角已有皱纹的中年女子一个劲的抹着泪水,激动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的女儿,成了皇上的宠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事。 “主子!” 桃儿合上门,眼泪汪汪的跪倒在地,“是奴婢不好,没能让老爷与夫人和离,不然此时也不会殃及到夫人。” “慧儿!” 周氏再也忍不住握住她白如玉雪的手,红着眼上下扫量起来,“娘如今就算死也值了!” 眼前的女子虽身着一袭碧色长裙,可姿态落落大方气度不凡,那张小脸也出落的越发可人,她几乎都不敢认。 “娘说的什么话。” 这句娘叫的有些拗口,不过楚湫还是刻意放缓语气,抬手覆上对方手背,微微一笑,“女儿不会让您出事的,爹有今日是他咎由自取,您不必管他,今后您就住在京城,桃儿定会仔细照顾您的。” 说到这,想起自己时间不多,楚湫立马将地上的桃儿拉起来,瞧了眼门口,一边悄悄将一封信和一块木牌递给她。 看着桃儿一脸呆愣,她只能伏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拿着这块木牌去找李将军,亲手将信交给他,最好不要让太多人发现,如果他有什么让你交给我,你再拿着这块木牌进宫找我即可。” 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桃儿并没有多问,而是立马收好东西,用力点点头。 不过周氏却是一脸惊诧,“慧儿……” “娘,京中形势错综复杂,女儿这样做自有道理,您就无需多问了。”楚湫慢慢放缓语气。 好在周氏也不是个嘴碎的人,点点头,便又难掩激动的拉着她来到一旁嘘寒问暖,“你在宫中过的如何?皇上待你可好?” 楚湫不是个很会讨好别人的性子,可也知自己占了别人身体,自然得尽孝,此刻也是有问必答做足努力宽慰周氏的心,直到外面的王德全在催了,才就此离去。 她那个爹已经不见了,王德全说已经被押去大牢等候定罪,如果今日赫连策不来,她这爹指不定还能在府里待几日,可惜天不遂人愿,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重新上了马车,楚湫本以为会回宫,却不想马车最后竟停在了一家名叫聚宝斋的地方。 “夫人有所不知,今日是聚宝斋三年一次的竞卖,有不少稀罕玩意,您若有看上想解解闷的尽管说。” 王德全跟在后面殷勤的解释着,这门前的确进进出出不少人,格外热闹,楚湫也听说过,她畏寒,她哥哥便在聚宝斋那里花了一百两竞买了个暖玉镯子回来,想到哥哥,他应该今日早上便随大军出征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说到这,楚湫却忍不住看向旁边的男人,声音清淡,“普天之下莫非黄土,相公一句话的事,竟也喜欢出来买这些小玩意?” 赫连策走在前面,听到她那句相公,神色好了不少,一边回头看了她眼,眉间微动,“他人之物是他人所有,我就这般像那匪患之徒?” 楚湫神色清淡,若是自己当初没有死,他又做了皇帝,谁知会不会威胁她爹,强行让她入宫为妃? 这种地方的人都是些人精,什么达官显贵没见过,大堂里人来人往,皆是衣着不俗之流,可一看到两人掌柜的却是连忙迎了上来,一脸热情的道:“两位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日来小人这地,楼上雅间以满,不如小的替二位在大堂寻个地如何?” 楚湫抿着嘴面上带着抹好奇,又不禁偷偷瞄了眼旁边的男人,这位皇上口口声声说着公正无私,她倒想看看他会不会真的坐在嘈杂的大堂。 眼角一扫,赫连策忽然对一旁王德全使了个眼色,后者顺势望去,顿时径直通过人群来到一个青衣男子身侧,霎那间,那青衣男子猛地回神,一脸惊诧。 只见那门口一袭玄袍气势内敛的男子不是他们皇上还是谁! “皇……公子!” 青衣男子立马走了过来,似乎还有些拘束,立马看着一旁的掌柜,轻咳一声,“这是本世子的表亲,先前本世子订的那间房赶紧整理好,派人上最好的茶点。” 这沐世子可是霖亲王的儿子,是表亲的话那可是皇室中人,掌柜吓得浑身一震,难怪他就说这位爷总是给他一直压迫感,当下立马谄媚躬身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几位楼上请。” 别说掌柜的,沐世子也是颇为拘谨的跟在身后,他一直都非常怕这位堂哥,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出现在这,可一看到他旁边的貌美女子,又瞬间了然,只是有些惋惜,看样子堂哥是把楚湫给忘了,这样也好,早些添下子嗣,他爹就不用日日忧心了皇家龙脉了。 一路上了二楼,楚湫忍不住瞧了眼后面那个神情紧绷的男子,微微勾唇,几年不见,那个跳脱的小子居然也这么大了。 见她看着自己,沐世子有些不乐意,他最看不惯这种妖妃之流,当下便不冷不热的道:“不知秋……姨娘在看什么。” 王德全神色一变,果然,只见皇上不悦的回头看向后面的小子,声音微冷,“叫嫂子。” 沐世子脸色一变,可一对上他堂哥那双压迫感十足的视线,瞬间就怂了,只能闷闷的出声道:“秋嫂嫂好。” 不过一个替身罢了,也配让他叫嫂嫂,他看这女子无才无德,还不如他楚姐姐一半的好,不,提鞋都不配。 “出门在外,一句称呼有何计较的。”楚湫微微扯下了赫连策的衣袖。 男人眼角一瞥,扫过后面的小子,“改日让你父亲来管教你。” 说罢,又加了句,“这里不用你作陪。” 沐世子脚步一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堂哥带着那妖女一步步离去,一张俊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这下惨了,得罪了皇上父亲肯定会打死他的,都是那该死的妖女,他从头到尾没一点觉得她像楚姐姐,也不知皇上是怎么看的。 直到后面传来阵阵脚步声,只见一群世家子弟围了上来。 “世子,我们怎么就没见过你还有个这样的表亲呢?” “那女子生的俏丽,姿态却落落大方举止有度,不知是哪家名门贵女?” 被一群人围着,沐世子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吵什么吵,不该问的不要问,这种事还要我教你们吗?” 进了雅间,不得不说,赫连沐那小子的确是个会享受,这个位置可以一览无遗楼下每个角落,不过楚湫还是很好奇,赫连策那御书房每日都堆满了折子,怎么今日有空带她来这了。 许是看透她的疑惑,王德全不由笑眯眯的道:“皇上是看娘娘在宫中乏闷,这才特别带您出来热闹热闹。” 楚湫不置可否,只是拉起衣袖,慢悠悠给自己沏了杯茶,似想起什么,又给她们皇上倒了一杯。 王德全默默的退了出去,当屋内只剩下两人时,楚湫还有些不自在,竞卖还未开始,楼下已经人满为患,这种地方最受那些世家公子哥的青睐。 “宫中乏闷,你平日若想出宫走走,告诉王德全一声即可。” 正在看书的男子忽然淡淡出声,楚湫却僵了下,有些不敢置信看向一旁的人,那张棱角分明的侧颜深沉内敛,不带任何情绪,好似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男人忽然抬起头,对上她那双清澈的明眸,“不愿?” “没有,臣妾多谢皇上!”她作势要屈身行礼。 赫连策顿时握住那截皓腕,语气幽幽,“叫相公。” 入宫至今,她定极其想念楚夫人,何必再拘着她,反正当初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都以为她死了,再也无人在她面前献殷勤。 楚湫红着脸一时有些难以启齿,可这时王德全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皇上,靖世子与世子妃求见。” 话落,楚湫不由手心一紧,五年了,不知二姐过的如何。 赫连策不经意扫了她眼,“传。” 霎那间,只见隔间外走进两道琴瑟和鸣的身影,男的一袭白袍清俊如玉,女子身着披着件鹅黄色披风,姿态端庄大方,面容秀丽脱俗,两人齐齐屈身见礼。 “微臣见过皇上。” 五年不见,她这姐姐倒是端庄了许多,楚湫低着头自顾自给两人沏茶,楚吟姨娘早逝,便被她娘亲早早收在膝下教养,楚吟为人有些自卑,敏感不爱多话,也不与她走的亲近,楚湫也不知这二姐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对方自幼与宋天靖有婚约,如今也算是圆满。 “不必多礼。”赫连策淡淡的扫过两人,低笑一声,“天靖你倒是清闲,还有空带着夫人出来走走,不是朕多嘴,这么多年,也未见你们有个孩子,朕都替三皇叔着急。” 楚湫将两杯倒好的茶推过去,对面的人立马接了过来,楚吟还恭声道:“多谢娘娘。” “世子妃客气。”她声音平静。 对面的女子虽然衣着简单,可举止气度落落大方,全然看不出是一个知县之女,众人都说这秋妃是她那妹妹的替身,楚吟是不信的,可这女子给她的感觉的确是极为熟悉,像是瞬间唤醒了她多年年的记忆,连着喝茶都是恍恍惚惚的,一双杏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孩子一事全靠机缘巧合,强求不来,皇上怎也学微臣那父亲一般操心琐事了?”宋天靖淡淡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楚湫也跟着轻笑一声,端着茶轻轻抿了一口。 见她是用两指托着杯底,好似与某处记忆重叠一般,楚吟神色一变,不由双手一颤,像是被茶给烫到了,茶杯骤然跌落在地。 清脆的响声略显突兀,她连忙慌乱的起身请罪,“皇上恕罪,臣妇今日身子不适,绝非刻意扰了皇上雅兴。” 赫连策并未说话,就这么幽幽的看着她,一旁的楚湫也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这个姐姐,神色平静。 宋天靖也跟着屈身请罪,“吟儿身体不适,微臣想先行告退,皇上息怒。” 说到这,赫连策只是淡淡一笑,“你怎也学会那虚假一套的东西了,去吧。” “谢皇上。” 宋天靖将神色不好的楚吟扶起,一边不经意扫过那边的女子,继而两人才齐齐退了出去。 好似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赫连策眸光一暗,一手端着她倒的茶,一边握住她的小手细细把玩着,语气不明,“天靖没有子嗣这的确不妥,看来朕得让人给他送几个姬妾过去,你觉得如何?” 第30章 湫儿 楚湫脸色不变, 一把抽回手, 平静的沏茶,“皇上说的自然是好的。” 赫连策定定的凝视着这个平静无波的女子, 剑眉微蹙,她就是一块铁石, 什么火都融不化,心里眼里就只有她楚家。 出了聚宝斋, 任由宋天靖扶着她上马车,楚吟的神色依旧有些恍惚,记忆中一幕又一幕走马观花般跳了出来,不知想到什么, 她整个人瞬间开始发颤。 “可是着了凉?” 宋天靖坐在她身侧, 淡淡的看着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微微摇头, 随着马车开始行驶, 楚吟忽然一把拉住他胳膊,语气急促, “你看到那个秋妃娘娘了吗?” 后者默而不语。 “太像了……太像了……”她浑身紧绷的呢喃了起来。 此时她那张秀丽脱俗的面上满是惊慌, 像是着了魔一般, 宋天靖微微垂眸,拂开胳膊上的手, 语气平静, “你受寒了。” “我没有!” 楚吟忽然声音提高,双手紧紧攥着衣袖,目光灼灼盯着他, “我与湫儿自幼一起长大,她的一举一动我最熟悉不过,虽然那秋妃长的并不像她,可□□却是极其相似,而且……而且……她喝茶的时候也是用两指托着杯底,只有湫儿才会如此!” 见她越来越激动,宋天靖只是不咸不淡的安慰了一句,“湫儿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可为何世间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楚吟疯狂的摇着头。 见她已经陷入魔障,宋天靖眸光微暗,声音清淡如水,“就算相像又如何,你为何如此激动?” 对上那双清淡如水的眸子,楚吟好似找回了理智一般,立马理了理衣袖,端坐在那,神色已然恢复正常,“只是一时感慨罢了,许是太想湫儿。” 马车不急不缓行驶在街道上,外面皆是小贩不绝于耳的吆喝声,看着她紧紧攥着手帕的手,宋天靖顿了顿,微微启唇,“她是怎么死的。” 楚吟身躯一僵,又是这个问题,他都问了多少遍了? 闭上眼,她语气平静,“自然是落水而亡。” “那你为何日日礼佛?”他语气微微加重。 说到这,楚吟猛地抬眼,手心紧握成拳,“你只有在她的事才会上心,我为何日日礼佛?那是因为在替你赎罪!”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眉间一皱,似有微怒。 瞧着对面男子终于有了情绪起伏,楚吟不由冷笑出声,目光如炬,“你问我她是怎么死的?那我告诉你,她是被你和皇上亲手害死的!” “住口!” 宋天靖似乎真的动怒了,看着眼前这个口不择言的女子,微微摇头,显然很是失望,二话不说便让外面的人停了车,继而一言不发的走了下去。 车里的人一阵冷笑,笑着笑着眼角顺势滑下两行清泪。 —— 聚宝斋的竞卖已经开始了,不过都是些小玩意,宫里头多的是,楚湫并未多瞧一眼,只是在想以后自己可以出宫,那就可以去看娘亲,只是如果这是赫连策放出的诱饵怎么办? “梅燕轩镇店之宝,司门玉长笛。” 随着楼下掌柜声音话落,大堂四处都有人叫价,赫连策瞧了王德全一眼,后者举起了牌子。 楚湫还在魂不守舍的计算着要如何去找娘亲,不知何时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只见一个店内管事恭恭敬敬的递上一个长盒子。 “几位爷的东西。” 管事的说完便退了下去,等楚湫回过神,只见王德全笑眯眯的把东西递给她。 随手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根玉笛,通体翠绿剔透,她忍不住拿出来试了下音,空灵悦耳,的确是好东西。 嘴角还未勾起,她就忍不住看向那边正在看书的男子,心中一时有些疑惑,先前有那么多珠宝,赫连策为何就笃定她会喜欢这个? 自己似乎从未在他面前说过会长笛,而且原来的颜之慧也不会,似乎从她中毒那日开始,对方对自己态度似乎就截然不同了,以前若非有事不然绝对不会召见自己,可近日却对她太过关心。 “娘娘不喜欢?” 见她没什么反应,王德全不由多问了一句,他记得这位楚小姐当初可是琴棋书画都是一绝,没有理由不喜欢这玉笛呀? 楚湫淡淡一笑,扭头去看旁边的男人,“臣妾不会笛,皇上给臣妾这个也不过是个摆设。” 赫连策眼角一瞥,没有言语。 后面王德全又拍了几件书画过来,皆是孤品,的确稀奇,这个楚湫自然是好生收了过来。 等从聚宝斋出来时,外面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可街道上的人依旧格外繁多,直到前面不远处慢慢驶来一辆马车,楚湫才不由脚步一顿。 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男人淡淡一笑,“我那边去买点东西,相公等我片刻就好。” 听到这句相公,男人长年不苟言笑的面容瞬间柔和不少,目光灼灼看着女子跑到街道另一边买小糖人。 眼角的余光扫过那辆就要经过的马车,楚湫拿着小糖人,低着头慢悠悠走过街道,好似没注意到就要驶过的马车,等到马车来到眼下时,才神色匆匆的想要闪躲。 “吁!” 小厮紧拉缰绳,马蹄高高抬起,眼看着就要踏在女子身上,所有人都不忍目睹这幕惨剧。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极速掠过,瞬间揽着女子来到一旁,电光火石间所有人都没回过神。 “湫儿!” 赫连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剑眉紧蹙,紧紧盯着她那张受惊的小脸。 像是听到什么,楚湫低着头一言未发,呼吸急促,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那边的王德全等人也是吓的魂都要飞掉了,只是还不等他们跑过去,不知何时四处的商贩中忽然跳出一批手持长剑的男子,动作利落的朝两人刺去。 “啊!杀人啦!” 看到这一幕,百姓们纷纷呈鸟兽般散去,街道上瞬间拥挤不堪格外混乱,王德全白着脸一个劲喊着护驾! 看着突然袭来了几把长剑,赫连策揽着女子突然踏至一处屋檐顶上,四周瞬间涌了大批刺客。 带来的那几个御林军也纷纷越了上去,与刺客们厮杀成一片,楚湫的确是被吓到了,可下一刻她脑袋就被人压入怀中,再也看不到周边一切。 几个御林军双拳难敌四手,赫连策微微眯眼,忽然从袖中拿出一枚玉哨,一道清脆响声过后,不多时一批黑衣侍卫像凭空而至,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 而不远处的街道也顿时传来阵阵脚步声,只见一群巡逻的禁军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领头的统领刚要呵斥谁闹事,可在看到眼前这厮杀激烈的一幕时,一时间也是看呆了眼。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护驾!” 王德全急得赶紧大喊着,那统领一听到皇上这两个字,吓得浑身一哆嗦,犹如神灵上身一般,拿着刀不管不顾就冲了进去,其他禁军也急着表现,一个个就跟不要命似的。 眼看着大势已去,一群刺客面面相觑,纷纷反手一剑抹了自己脖子,无一活口。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王德全吓得一脸苍白的在屋檐下。 赫连策也揽着人踏至地面,周围的禁军立马跪倒一片,“参见皇上!” 街道上早就没了百姓,只剩下一地的残肢断骸,刺客们都是带着死志而来,赫连策脸色冰冷,眼中毫无温度的看着那些尸体。 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低下头摸了摸女子的脑袋,男人语气放缓,“可受了惊?” 楚湫挣开他的怀抱,微微摇头。 见她情绪不对,赫连策不由想去拉她的手,可女子却忽然后退一步,目光中带着抹疏离,“皇上刚刚叫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要掉马啦~ 追妻修罗场马上就要到了~ 第31章 封后【二更】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瞬间停在半空中, 神情晦涩难懂, 不等他解释,对面的女子已然步步往后退去, 一脸疏离。 “朕……” “皇上还想如何欺瞒于我?”楚湫自嘲一笑,声音清冷, “也罢,我本也欺瞒过皇上。”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赫连策对她态度突然转变肯定有原因,她应该早就猜到才对,却还跟个傻子似的被他耍的团团转。 看着她小脸上的疏离,一如当年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男人手心一紧, 眸中席卷着一股骇人的风暴。 见情况不对, 王德全忙不迭冲那几个禁军使了个眼色, 后者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是立马将这位娘娘拦住。 “让开!”她神色平静。 赫连策立马上前将她拉住, 可楚湫却突然激烈的挣扎起来, “你放开!” “湫儿!”他紧紧握住她双肩。 四目相对, 楚湫退后一步想将他推开,“还请皇上自重。” “你是朕的妃子。”他剑眉一皱。 看着眼前这张冷硬的轮廓, 男人似在隐忍着什么, 楚湫微微垂眸,“皇上的妃子是颜之慧,不是我。” “楚湫已经死了。” 她粉唇微启, 一字一句犹如冰刃,刀刀刮在他身上,男人手背上青筋毕露,突然一把握住她胳膊,“那朕告诉你,无论以前还是以后你都只能是朕的人!” 说完,突然拂袖而去,声音冷冽,“带秋妃娘娘回宫。” 那个统领还想着这些刺客要如何处理,如今也是被皇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王德全也是哆嗦着对那两个御林军使了下眼色。 楚湫不用他们来催,冷着脸自顾自上了马车,后面的王德全也是赶紧对车夫挥挥手,得赶紧把这位娘娘送进宫才行,可别出什么岔子。 “公公……那这些……”那个统领欲言又止的上前一步。 王德全瞧了眼地上的尸体,心想着今日的事也是瞒不住了,皇上肯定没时间管这些事,便冲着对方正声道:“立案调查,看看能不能查出刺客的身份。” “明白明白!”统领连连称是,一边又忍不住好奇的看了眼那边远去的马车,“那位娘娘……” “不该问的不要问。”王德全瞥了他眼,随即又立马跟了上去。 入夜,整个皇宫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今晚夜空中连半点星辰也无,等楚湫回宫时,昭仁宫外立马被一群御林军团团围住,整个宫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看着主子似乎并不高兴,紫意等人纵然焦急不已但也不敢多问,只是心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道主子是如何得罪了皇上,居然还让那么多御林军守在宫外。 承乾宫。 “你说皇上派重兵包围了昭仁宫?” 云妃心情不错的拿过一颗葡萄放入嘴中,懒懒的倚靠在软榻上,眉梢一挑,“这可是明晃晃的软禁,本宫就知道那小贱人会惹怒皇上,一个什么规矩也不懂的破落户走到今日也算她有本事了。” “奴婢觉得定是为了颜大人那事,大家都知道皇上最厌恶此等贪官污吏,那颜之冠桩桩件件触碰的都是皇上底线,秋妃就算装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也不过是为了明哲保身,此刻皇上一看她就想起了她那父亲,如何能不动怒?” 听着宫女的话,云妃忍不住轻笑出声,手中捏着一颗珠圆玉润的葡萄,语气充满了嘲讽,“这替身终究是替身,就算不用本宫出手,那小贱人也撑不了多久。” 昭仁宫。 换了衣物,楚湫还未用膳,屋外便响起一道“皇上驾到”,在黑夜中那般突兀。 “奴婢见过皇上。” 内殿中的宫女纷纷屈身行礼,面上都带着喜色,心想着皇上能来看主子就是并未真的恼了主子,指不定待会皇上气便消了。 挥挥手,待人都退下后,男人一眼便看到了正在用膳的女子,烛火下,她墨发披散在背后,身形纤细,侧颜精致,犹如一副水墨画,让人看的不真切。 他已经极力克制对她的好,却不想还是漏了破绽。 “今日是臣妾太过冲动,我本不想欺瞒皇上,如今事已至此,就算是我对不起皇上,但请您能放我出宫。” 楚湫嚼着米粒,眼中只有面前的菜,再无其他。 赫连策眸光一暗,大步上前,再好的性子此刻也恼了,“你如今是颜之慧,不是楚湫。” 殿内烛火幽幽,屋外晚风肆虐,正在吃饭的女子只是微微偏头,看着眼前这个九五至尊,神色清淡,“如果皇上想要颜之慧,我便是颜之慧,您的妃子。” 幽幽烛火忽暗忽明打在男人冷硬的轮廓上,那双黑眸里满是骇人的风暴,薄唇紧紧抿着,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眼前这个冷心冷肺的女子。 内殿中瞬间弥漫着一抹凝重的氛围,赫连策似妥协的拉住她那截皓腕,眉间紧蹙,“你就这么讨厌朕?宁愿做一个小贵人受尽欺凌,也不愿告诉朕你还活着,这么多年,朕对你的心如何天下皆知,为何唯独你不明白?” 哪怕是块冰,此刻也该化了。 他从未对谁妥协,可唯独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被他推开,却还是念在心里。 知道他的执着,楚湫眼神微动,忽然站起身对上那双黑眸,莹白的小脸上带着抹认真:“我如今已然不是当初的楚湫,如果皇上想,我可以永远留在宫中,但只想知道一件事。” “我爹是怎么死的?” 清脆的女声在内殿中那么突兀,一时间好像只剩下窗外晚风刮过的声音。 那双明眸中渐渐染上一抹红润,里头的恨意如何也驱散不开,那张莹白的小脸上片刻间便布满了泪痕,看着她这样,赫连策移开视线,剑眉紧蹙,她终究还是问及了此事。 “楚大人乃自尽而亡。”他语气平静。 楚湫一把拉住他衣袖,红着眼声音拔高,“这话皇上自己信吗?” 女子那张小脸上满是执着,手心紧握成拳,声音沙哑哽咽,“我只想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紧紧攥着男人宽大的衣袖,豆大的晶莹一滴滴落下,似烫到了男人心里,他唇角一抿,拉开她的手,声音低沉,“朕也一直在查,你好好休息。” 话落,人便转身大步离去,来到屋外,还看着外面的宫女沉声道:“照顾好你家主子。” “奴婢明白。”院外一群宫人连忙应声。 王德全忙不迭跟了上去,暗叹这楚小姐当真是倔性子,当年倔,如今更倔,皇上对她这么好居然还是不领情,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楚湫一人靠坐在软榻上轻轻啜泣着,她只是想给爹报仇,为何赫连策不肯告诉她真相,她爹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是说里头与他有关? 想起今日的刺客,摆明是带着死志而来,如果赫连策死了,他又没有子嗣,储君只能从皇室子弟中选择,直系只有那么几个,看来如今风平浪静下早已暗流涌动,她爹说的对,皇室这滩水,她们不该沾染。 只是她爹已经那般远离那些斗争,却还是避免不了被牵连其中,她爹何其无辜,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因为和刘家有关,所以他不肯说。 她并非铁石心肠,只是一直不喜后宫争斗,她都说会留下,可对方还是不肯告诉她真相,这到底是为何? 一夜辗转难眠,天微微亮时,楚湫做了个梦,她梦见了她爹,穿着白色囚服,被绑在十字架上,那些狱卒一鞭子又一鞭子的抽在她爹身上,血肉模糊,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瞬间将她惊醒了。 “主子,您可醒了?” 紫意隔着一层床幔轻声问道:“王公公一大早便在这等了,可等了有好一时辰呢。” 那王公公看样子对她们主子极其恭敬,可见皇上并未真恼了她家主子。 听着外面的声音,楚湫心有余悸的闭上眼,梦中的一切那么清晰,一想到那个画面,她的心就如同被针扎一样。 “让他走。” 她如今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会。 “啊?”紫意一惊,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可……那是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万一是皇上有什么要紧事呢?” 宫中哪怕连贵妃娘娘都不敢得罪王公公,主子若是就此让人离开,一定会开罪对方,万一王公公在皇上耳边说几句主子的不好,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让他走。” 微冷的声音带着抹压迫感,紫意顿时不敢再多言,只得立马走了出去,今日出了些日头,阳光明媚暖和不少,只见王德全毫无怨言的守在院中,连坐也不曾坐。 紫意皱着眉上前几步,对着王德全微微福身,欲言又止的道:“我家娘娘还未醒,不如公公晚些时候再来?” 闻言,王德全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道:“不着急,咱家就在这等着。” “可……” “娘娘!” 王德全像是看到了屋子里的人,连忙迎了过去,就站在门口,冲着里头正准备用膳的人恭声道:“皇上知道娘娘喜欢书画,便吩咐奴才搜寻了整个库房,将所有稀奇的孤品给您送了来,还有娘娘喜欢顾意之的书画,皇上也命人将隐居的顾意之找了出来,只要娘娘一句话,奴才立马让人进宫。” 正在服侍主子用膳的九歌立马面上一喜,这份宠爱可是宫里的头一份,谁说皇上恼了主子的。 坐在那喝粥的楚湫连个眼神也未给他,声音平静,“我什么都不喜,只要皇上放我出宫,我定会叩谢皇上圣恩。” “主子……” 九歌与紫意等人都是一脸惊诧,皇上对主子这么好,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主子怎会有这样的念头,一旦进宫,哪还有能出宫的妃子,主子定是糊涂了。 “这……”门口的王德全也是一脸苦大仇深,“娘娘就别为难奴才了,皇上对娘娘的好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奴才知道娘娘是对大人的事难以释怀,可事已至此娘娘揪着不放对您也没有好处,不如就和皇上好好过日子,您也知道,只要您想,这后位随时都是您的。” “我爹落得那般下场,你们一句释怀便可抹消一切吗?” 楚湫莫名来了气,拿起一个杯子抬手就扔了出去,王德全连忙躲开,碎裂一地的瓷片甚至都溅到了他身上。 叹口气,王德全只能悻悻的离去,这楚小姐的性子怎么比五年前还倔,要是楚大人在泉下有知,肯定也希望楚小姐与皇上好好过日子呀。 而此时的金銮殿内也是一片凝重,众人都在议论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当街行刺皇上,难道是吐蕃蛮人派来的刺客? “皇上,此次定是那吐蕃蛮人搞的诡计,这次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最好一举拿下吐蕃这块地,扬我□□神威!” 随着一名武将的出声,其他人也跟着纷纷附和起来,只是如今天下风调雨顺,实在想不出谁还想刺杀他们皇上。 等他们都说完了,龙椅上的男人才不咸不淡的出声道:“此事朕自有定论,早几日朕说过已在思索立后一事,如今朕已有了人选。” 霎那间,犹如一道惊雷般,炸的殿中一众大臣措手不及,前几日皇上还说得仔细斟酌,怎么今日突然想到人选了! 男人不急不缓摩挲着玉扳指,目光如炬的扫过底下一群翘首以盼的人,“朕要立秋妃为后。” 什么!!! 偌大的金銮殿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那颜之冠如今还在天牢中,皇上居然要立那罪臣之女为后!!! 疯了疯了,他们觉得皇上肯定是疯了! 霖亲王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只见他猛地跪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皇上,掷地有声:“皇上若执意如此,微臣唯有以死相谏!”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只是还过不了心里那关,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嫁给男主,可其实她已经有点小心动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第32章 亲你一下 宫中的流言向来传的快, 特别是立后一事, 当听到皇上要立秋妃为后时,整个后宫一片哗然, 纷纷觉得皇上定是疯魔了。 长寿宫内也是一片尖声利语,太后端坐在软榻上闭着眼不急不缓的转动着佛珠, 只有云妃一人在那里走来走去满脸铁青。 “姑母,您看表哥定是被那妖女迷了心窍, 不然怎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整个内殿都充斥着她的声音,可她依旧满心怒火在那里走来走去,声音尖锐,“若是那死人还活着, 好歹也是名门世家出身, 这也就罢了, 可那秋妃不过一个知县之女, 父亲还犯下如此罪孽,皇上凭什么立那个小贱人为后!” 见她越说越出格, 一旁的赵嬷嬷忍不住劝慰道:“立后是大事, 朝臣们必定不会同意, 娘娘何必着急。” “可本宫就是气不过,古往今来哪个元后不是名门出身, 一个罪臣之女, 这不是给皇室抹羞吗!” 云妃气的骤然坐在软榻上,那张姣好的面容此刻一脸铁青,鬓上朱钗都歪斜了不少。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后忽然微微睁眼, “事出必有因,哀家虽不喜皇上的作风,可他对那楚湫的确是执着不已,如今骤然对一个知县之女如此宠爱,里头必定有猫腻。” “就是,表哥怎么可以这样,他不是对那死人一直都念念不忘吗?难道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云妃越说越气,她如今倒希望表哥一直念着那个死人,这样谁也得不到后位,总比便宜那个小贱人好。 “如果……楚湫还活着……”太后老眼一眯。 “不可能,她可是我亲眼看着咽气的!”云妃想也不想就笃定出声。 听着她这语气,太后不由向她投去一抹审视的视线,后者好似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得缓缓低下头。 “好了好了,姑母我也就不瞒着您了。” 云妃左顾右盼一眼,忽然一脸神秘的凑过脑袋,轻声道:“您不知道,那楚湫并非自己落水而亡。” “这……”赵嬷嬷显得有些讶异。 冷笑一声,云妃细细的把玩着腕间玉镯,似在嘲讽什么,“那日元平公主大寿,我最不爱看那死人的一副恶心的做派,便带着红梅四处走了走,谁知却看到了有意思的一幕。” 说到这,她忽然顿了顿,对上太后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我看到佟雪从背后将楚湫推入水中,过了好一会才大喊着救人,我当然是巴不得那楚湫早死的好,自然是没有出声,可谁又想到那佟雪会是如此恶毒之人,表面与楚湫交好,背地里却这般歹毒,我这些年一直不声不吭不过是等着机会,把此事告诉表哥,让佟雪那贱人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四目相对,看着自家侄女眼中的幸灾乐祸,太后微微眯眼,不时转动着佛珠,半响,才微微勾唇,真是个有趣的故事。 “我是亲眼看着那楚湫死透的,绝对不会有意外发生,可是姑母,您一定不能让那小贱人真的坐上后位,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云妃又气恼的皱起眉,一脸不甘。 被她念的脑袋疼,太后只能摆摆手,“此事哀家心中有数,你先下去吧,凡事莫要莽撞,莫丢了世家颜面。” “可……” “娘娘,太后乏了,您还是先回去吧。”赵嬷嬷似要来送她。 见此,云妃只能咽下一大堆要说的话,转身愤愤不平的出了内殿。 不多时,赵嬷嬷才端进来一杯热茶,轻笑一声,“没想到云妃娘娘还瞒着此等事。” 太后微微睁眼,放下手中佛珠,面上带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如此甚好,佟雪一向谨慎敏锐,哀家一直找不到她的错处,如今倒是能让她为哀家所用,也免得让哀家出面与皇上闹的不愉快。” 赵嬷嬷了然的笑了笑,默而不语。 昭仁宫。 楚湫自是也听到了立后的消息,她觉得赫连策定是疯了,自己一个罪臣之女怎可立后,这是置皇室的颜面于不顾,他若一意孤行,必定会惹来朝野上下哗然不安,岂不是更加给了暗中窥伺人的机会。 “主子,王公公带着李将军来了。” 这时紫意忽然进来通报了一声,如今整个昭仁宫的人都是恍惚不定,本以为娘娘最多诞下皇子已然是了不得,不曾想居然还有封后的这一日,一切就跟做梦似的。 楚湫愣了愣,“传。” 片刻间,只见紫意领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外男是不得与后妃私自相见,不用想也知识赫连策的意思。 “你们都退下吧。” 紫意等人愣了愣,最终还是默默的退了下去,王公公带李将军来定是皇上的意思,应该不会惹人闲话。 窗前吹进一缕清风,女子耳边的青丝微微摆动,她只着了一袭简单的碧色长裙,连宫饰都未佩戴,却更添一分清丽沉静。 “皇上让你来的?” 李齐站在那低着头一脸吞吞吐吐,“都是属下不好,那日……皇上与属下喝酒,我一时多喝了几杯,就……就不小心说漏了嘴。” 可想而知定是自己与李齐在冷宫见面被赫连策的人发现了,李齐这粗浅的心思,怎瞒的住她们心思深沉的皇上。 “事已至此,我也未曾想瞒的了他多久,你不必自责。”楚湫低下头,抬手给他倒了杯茶。 李齐也不敢过去坐,就呆呆的站在软榻边,挠着脑袋欲言又止的道:“属下并非皇上的说客,只是想让三小姐看清一件事,就算您要为老丞相报仇,您也不过是个女子,迟早得寻个归宿,就如同大少爷也得成家立业一样,这样楚家的香火才能传递下去,老丞相在泉下也会心安,老夫人更不希望看到您如此拒皇上于千里之外,这么多年,皇上对您的心,天下人皆知,您又何苦与自己过不去?” 若是其他人,李齐自然不会这样说好话,可他们皇上对三小姐的心,连他都能感受的到,为何三小姐就不明白呢? 茶香四溢,楚湫动作顿了顿,慢慢推过去一杯茶,“坐吧。” “楚家振兴离不开皇上,我自然明白,从头到尾,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都不肯告诉我,你叫我如何信他?” 四目相对,李齐忍不住低下头,低语了一句,“您也知皇上性子,就算此刻不说,必定也是有什么隐情,您为何不愿信他一回?” “而且……您也看到了,为了您,皇上不惜与文武百官为敌也要立您为后,他又怎会做对老丞相不利之事?” 楚湫闭上眼,莹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世上还有可信之人吗? 李齐还欲说什么,却只见对面的女子忽然起身,目光清明。 “您这是要去哪?” 来到他身侧,楚湫无奈一笑,“自从我落水那日起,我便不敢再信任何人,这一次若是输了,那也算我愚笨吧。” 李齐皱着眉,似乎有些听不懂,可还是随着她一同走了出去。 人心是复杂的,上次输了一条命,这次楚湫没什么可输了,他对自己这么多年的穷追不舍,自己理应给他一分信任。 “娘娘这是要去哪?” 王德全守在宫外,见她出来浑身又开始紧绷了起来,这位祖宗该不会又想出宫吧? 楚湫淡淡的瞥了他眼,“麻烦公公通报一声,臣妾想面见皇上。” 王德全一愣,连忙让外面的御林军统统让开,“您快请!” 只要这位祖宗能想开,那就是皆大欢喜天下太平之事了。 一路上免不得听王德全在那里念叨他们皇上多不容易,一下早朝忙到至今也未曾用膳,那些大臣们至今还跪在御书房外。 等来到御书房,只见外面的确跪了一群大臣,其中以霖亲王为首,一个个身姿笔直,似乎真要以死相谏。 看到那抹姝丽的身影过来,一群人忍不住啐了一声,“妖女!” 这种事放在哪个朝代都有可能,但他们万万想不到他们英明果断的皇上居然也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立后。 “娘娘……这……”王德全似乎有些尴尬,想让她别理会这些人。 楚湫自然没有理会,等进了御书房后,里面寂静的很,书桌前全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立后一事。 进来不出声也只有她一人,赫连策微微抬头,看着那个衣裳单薄的女子,忍不住微微蹙眉,“天冷,出门怎不多加件衣裳。” 看着那边折子都要挡住他胸口的男人,楚湫忍不住眨眨眼,慢慢走了过去,“立后一事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认真的加了句,“昨日刺客一事很显然是有人在暗中窥伺,皇上此举只会如对方的意,您绝不可如此意气用事。” “你在关心朕?”他目光灼灼。 楚湫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家仇是一回事,可我更不愿看到小人在那里扰乱朝纲,父亲更不愿看到这幕。” 见她连个眼神也不给自己,男人冷硬的轮廓上依旧不带任何情绪,继续低头批着折子,“你心中既然无朕,那朕不管做何事都与你无关。” “皇上。”楚湫皱着眉,犹疑着上前慢慢拉住他衣袖,声音轻细,“我会留在宫中,但也请您收回成命,这于您于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拉住自己衣袖的那只小手,男人慢慢抬头,目光如炬,“这一日早晚都要来,朕不愿你再屈居于人下。” 相视一眼,她心间一动,对方笃定的眼神告诉自己,他不是在意气用事,而是早有这个打算。 “可是如今根本不是好时机,您大可等内患解除再说也不迟,而且……” 楚湫扭过头,眼神飘忽,“我……我心里……未曾准备好……” 如今她心里乱的很,她喜欢书里的一句话,两情相悦才能白头偕老,她虽不知两情相悦是什么感觉,可也不想因为利用他而坐上后位,假意奉承讨好,那她与那些唯利是图的小人有何区别。 听到她的话,赫连策剑眉略微松动,甚至有些欣喜,不曾想她居然不再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也不知李齐与她说了什么。 见那只拉着自己衣袖的小手要收回,男人立马紧紧握住那截皓腕,眉梢微动,“可是朕话都放出去了,君无戏言,如此收回,岂不是有损朕的颜面?” 以前是以前,如今挑明身份楚湫还是不喜这般接触,但并未挣脱,只是扭过头红着脸轻声道:“皇上随便找个借口便可了事,您的龙颜不会有人置喙的。” “朕会仔细斟酌。” 他模糊其词并未应承她,而是忽然起身一手握住她肩,看着那张粉面桃花的小脸,眸光一暗,“我能否亲你一下?” 楚湫瞪大眼,下意识就想拒绝,可一对上这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就忍不住别过头,小脸涨的通红,一开始他便可以不管不顾的强迫自己,但他却没有。 反正她这辈子肯定只能留在后宫,楚湫闭上眼,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小脑袋微微颤动了下。 男人眸光暗沉一片,猛地低头含住那张嫣红的小嘴,多年的欲望一触即发,大手紧紧握着女子那截纤腰,将人抵在书架上,疯狂的掠夺她的美好,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冷静自制。 他等这一日,已经太久了。 女子羽睫微颤,从未经历过这些,此刻似有些呼吸不过来,双手紧紧抵在男人胸前。 似怕吓着她,男人还是缓缓将人松开,轻吻着那嫣红的唇角,声音暗哑,“你说的事,朕准了。” 第33章 全是你【二更】 “皇上!大事不好了!” 屋外骤然响起王德全火急火燎的声音, 楚湫顿时回过神, 继而又羞红着脸,猛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瞪着眼就跟后面有洪水猛兽一般匆匆逃离。 随着房门被打开,王德全一看这秋妃娘娘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也来不及多看一眼便连忙走了进去,却见他们皇上手中拿着一根朱钗, 神色柔和中还带着抹隐隐笑意。 “皇上!大事不好了!”王德全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赫连策冷冷瞥了他眼,“你如今做事是越发没规没矩了。” 莫名被教训一顿的王德全简直是冤枉至极,他这不是有大事禀报吗? “奴才该死,只是底下来报, 刚刚前太子无缘无故凭空消失在天牢中, 事关重大奴才也是太过心焦。” 男人坐在书桌前, 微微垂眸, 面上并无惊诧,“人还在外面跪着?” 王德全一愣, 随即又连忙点头。 “那便让他们都进来, 一个个闲的都没事做。”他语气微沉。 闻言, 王德全自然是连忙去让外面的一众大人进来。 看到楚湫出去,一众人还忍不住又啐了一口“妖女”。 在听到皇上传见, 他连忙起身跟了进去, 好消息是皇上终于打消了立后的念头,坏消息是,前太子逃走了!!! 李齐并未走, 如今也没什么掩人耳目,任谁也想不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楚湫干脆摈弃了轿撵,与他走了走。 御花园的小道上寂静无人,两人一前一后行在其中,宫人们都远远跟在身后,只剩下不断刮过的冷风。 “属下刚刚听闻前太子逃走了。” 走在前面的楚湫不由微微回头,眼中带着抹讶异。 左顾右盼一眼,李齐忽然凑过脑袋低声道:“实际是皇上故意放出的诱饵,一是想转移朝中众人的视线,好立您为后,二是想引出太子背后之人。” 闻言,楚湫愣了愣,抬头看了眼蔚蓝的天空,声音沉重,“如今天下海内河清,看似风平浪静,实际底下人心思繁多,这次刺客便是最好的解释,父亲一生的夙愿便是忠君爱国,楚家世代的宗旨亦是如此,我若为后对皇上与朝臣的关系必定会有影响,所以你日后切不可再让皇上动此等念头,我想给父亲报仇是我们楚家的事,但绝不可让朝纲不稳,你可明白?” 看着她那精致的侧颜,李齐低下头低声称“是”,反正在他心里三小姐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您让属下去查佟家,属下发现自从太傅死后,佟家人越发肆无忌惮的大肆敛财,其中以贵妃娘娘的二叔最为可恶,翰林苑一直由佟家一手遮天,太傅底下门生众多,在整个朝中都无人会轻易开罪佟家,三小姐为何要查这个?” 秋风一吹,莫名带着抹寒意,女子径直走在鹅卵石小道上,声音轻细,“我自有打算,你只管收集证据,其他事不必多管。” 李齐性子冲,若是告诉他真相,他必定会冲动行事。 “属下明白,对了,这个……” 李齐摸摸脑袋,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硬朗的面容上竟带着抹腼腆,“这个……您看可喜欢?” 楚湫并未接过,而是打开看了下,并非与上次一样是什么镯子首饰,而是一块模样极像她的糖人。 “你……”她忍不住笑着将糖人拿了出去。 女子眉眼弯弯,清浅的笑颜让李齐怔了怔,片刻间又立马低下头,“三……三小姐喜欢就好。” 说完,又连忙转身离去,脚步匆匆好似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楚湫刚想说让他日后不要拿东西进来,此刻只无奈的微微摇头。 她的确是喜欢吃糖人,哥哥他们都知道,娘亲说后宅里的女人喜欢吃甜,那是因为心里苦,可她不觉得,心里苦吃什么都是苦的,如今她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看娘亲,这么多年不知娘亲过的如何。 回到昭仁宫,外面的御林军虽是撤去,倒是未时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李元海拿着一卷圣旨过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秋妃颜氏,性情温良,克娴内则,秉德恭和,恪守宫规,着即册封为从一品贵妃,摄六宫事宜,钦此!” 偌大的昭仁宫跪了一地奴才,闻言一个个高兴的差点没晕过去,只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跟了秋妃娘娘。 “还请秋妃娘娘接旨,封妃大典在三日后,待会会有司衣宫的给您来裁量衣物,若还有别的需要尽管吩咐下去便是。” 李元海谄媚着一张脸,他可不管这秋妃娘娘什么出身,只知道这位可是差点成了皇后的,日后这昭仁宫的事可得放在头一位才行。 “娘娘,赶紧接旨吧。”紫意隐忍着那抹雀跃赶紧提醒了一声。 楚湫神色并未有什么波澜,接旨后也只是淡淡道:“劳烦李公公走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李元海躬着腰格外恭敬, 楚湫定定的看了他眼,忽然轻笑一声,“如今这天也凉了,李公公整日忙碌想必也无暇歇息,本宫这有块上好的暖玉,必定极其适合公公。” 淡淡的声音让李元海眼神变了变,虽然面上依旧一脸谄媚,可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好半响才觍着脸道:“娘娘的好意奴才谨记于心,只是奴才怎配用那种好东西,可娘娘的好奴才必定不敢相忘。” 楚湫笑了笑没有说话,那李元海也没说几句便退了下去。 进了屋,九歌才忍不住悄声问道:“娘娘是想拉拢那李元海?” 屋里她让人整理了个书架,从上头挑了本奇闻异录,楚湫才慢慢来到软榻前,声音清淡,“如今我根基尚浅,想要不做一个聋子,必须有所筹备。” “可那李元海就是个滑头,看样子他并未应了主子的好,也不知是不是背后有人了。”九歌拿过一件薄毯细细盖在她身上。 “有没有人自会知晓,是钉子就拔了,这宫里从不缺想往上爬的人。” 看着主子清淡的神色,九歌低着头抿了抿唇,她就怕这位主子是个淡泊名利之人,如今看来她倒松了口气,只要主子愿意,握紧宫中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可……德妃娘娘会这么轻易与您交接宫中事宜吗?”她有些忧虑。 慢慢翻过一页,楚湫神色不变,“会的。” 长春宫。 檀香袅袅的内殿却并不那么祥和,甚至有些焦躁,一个宫女神情紧张的比对着一叠又一叠账本,额前满是细汗。 德妃扶着额头一脸疲惫的靠在软榻上,忍不住叹口气,“这没做皇后倒是成了贵妃,本宫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懊恼。” 宫女满头大汗的转过头,手中还拿着一支狼毫在写着什么,“可如今六宫账簿纰漏那么多,您就如此交过去,若是那秋妃看出什么如何得了?” 说到这,德妃也有些烦闷的端过一杯茶盏,淡淡的瞥了她眼,“这又不是本宫一人的错,那佟贵妃交过来时就是如此,她倒是狮子大开口吞了那么多油水,本宫连她的手指头都够不上,要怪也不能怪本宫。” “那倒也是,不过这秋妃娘娘只是乡野出身,何曾管过六宫这么大的事务,指不定连账簿都看不懂,到时肯定什么也查不出来。”宫女心存侥幸的道。 闻言,德妃只是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乡野出身的女子差点成了元后,这后宫其他妃子倒全成了笑话。 —— 入夜,整个昭仁宫倒还亮着幽幽烛火,赫连策过来时内殿外只有紫意一人打着瞌睡在那里守着,王德全立马想叫醒她,却被前面的人摆摆手,放轻脚步进了内殿。 烛火幽幽,屋内只弥漫着淡淡果香,内殿深处有一张书桌,书桌后有一排偌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书籍,兵法史册到民间趣事皆有,没了束缚,她的本性便露了出来。 随手拿过软榻上一件薄毯,待他走近时,女子趴在书桌上紧闭着双眸,肌肤胜雪,沉静如兰,而脑袋底下还压着一张宣纸,有着一行娟秀的字迹。 春花秋月暮来时,初雪未及人先至。 将薄毯盖在她身上,男人提起一旁的笔,缓缓落下一行字。 女子羽睫微颤,片刻间便睁开了眼,视线中只有一行凌厉大方的字体落在了她的宣纸上。 浮光一瞬空余梦,不念山水只念卿。 她抬起头,骤然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不由扭过头嘟囔了一句,“皇上不声不响的,是想吓人不成?” 烛火忽暗忽明打在那张莹白的娇颜上,似带着抹羞怯。 他一手撑在桌上,俯身看着那张睡意朦胧的小脸,声音低沉,“夜里难眠,脑中全是你。” 第34章 凤印 楚湫扭过头根本不去看他, 只是耳廓悄无声息爬上一抹微红。 “我……我想去看娘亲。”她微微蹙眉。 男人神色未变, 薄唇微启,“宫外人多眼杂, 明日我会让人将楚夫人接进宫。” 就算自己偷偷去看娘亲也难免不会被人发现,接进宫的确要方便许多, 毕竟还有赫连策这个挡箭牌在。 思及此处,楚湫不由轻轻看了他眼, “多谢皇上。” 他倾身凑了过去,目光灼灼,“你的谢只有口头上的?” 女子不自觉往后靠,扭过头眼明眸闪烁不定, “臣妾……”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他忽然握住桌上那只白皙的小手, 眸光暗沉, “日后唤朕名字。” 指尖动了动, 她还是没有把手抽回来,只是烛光下小脸上布满红霞, 紧紧抿着唇一言未发。 定定的凝视着她, 赫连策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 放在桌上,声音清淡, “你父亲一事并非朕不愿多言, 时候到了朕必定会为你楚家洗清冤屈,但朕也不愿欺瞒你,你父亲的死, 朕的确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楚湫眼神一变,烛火忽暗忽明打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上,那双黑眸中的确带着抹愧疚,她顿了顿,神色复杂。 “我父亲的死是否与刘家有关?”她目光清明。 不愿对上她的视线,赫连策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忽然出声,“你早些休息,朕走了。” 他脚步稳健,却带着抹停滞,出了内殿,外面的王德全立马跟了上来,可见他们皇上脸色并不怎么好,当下也不敢多言。 宫人们远远跟在身后,男人双手负后目光幽深的望着前路,语气复杂,“朕或许不该瞒她。” “皇上何须自责,此事本就与您无关,而且楚丞相那事如此复杂,说怪谁也不对,等真相大明那日,楚小姐定会理解您的苦衷。”王德全认真道。 赫连策嗤笑一声,并未多言。 见男人一步一步离去,片刻间便消失在了屋内,楚湫扭过头眼中弥漫着一抹湿润,可想而知,必定是刘家设计谋害了她爹,因为太后,赫连策自是只能一直隐瞒,甚至不惜把错往身上揽。 刘家仗着太后肆意妄为,赫连策必定想动手除了这个祸患,不过是顾忌着太后一直不忍下手,既是如此,那她便只能再添一把火了。 “主子,您刚刚怎么不留着皇上?” 紫意忽然一脸不解的走了进来,懊恼自己刚刚居然睡着了,连皇上进去了都未发现。 楚湫神色未变,慢慢打开那个盒子,“此事你不必多管。” 闻言,紫意小脸上有些欲言又止,可在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瞬间双眼一瞪,“这……这是凤印?!”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半块凤身宝印,楚湫一时间也愣了愣,不禁手心微紧,神色顿时复杂了起来。 另外半块在德妃那,掌管后宫只有两块一起才算名正言顺,也只有皇后才能拥有整个凤印,这样才可以调动整个后宫的禁军。 “这……皇上对主子可真好。”紫意不敢置信的望着盒子里的那块凤印,整个人都痴了,别人争破头的东西,自家主子什么都没做就得到手了。 “花怜的身子如何了?” 楚湫盖上盒子,起身往寝殿那头走,后面的紫意连忙跟上去替她更衣,“花怜姐姐的身子已经大好,日日都喊着要来服侍主子,不过奴婢见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便让她多歇息几日了。” “她若喜欢那便让她过来,终究我身边也没什么事,累不着她。” 解下外衫,楚湫上了床榻,心想着桃儿走了,此时花怜倒是可以重用,反正她的家人都在宫外,有李齐看着,应该不会出乱子。 吹灭了蜡烛,紫意也跟着退了下去,整个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月朗星稀,夜仿佛才刚刚开始。 次日楚湫是被九歌叫醒的,若是无事她们必定不会打扰她休息,仔细一听,才知是德妃过来了。 梳洗完后,一到内殿便见一个身着湖蓝色宫裙模样端庄秀丽的女子在那里抿着茶,许是看到她过来,立马起身迎上前福了一身,“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楚湫上前虚扶了她一把,淡淡一笑,“还未正式册封,德妃姐姐太过客气。” “哪里哪里,都是迟早的事,早知贵妃娘娘还在歇息,臣妾便不那么早过来了。” 德妃自责似的嗔怪一声,继而又看向后面的宫女,“兰玉,快把东西拿过来。” 楚湫神色平静的坐在上首,看着宫女递上来的一堆账簿,还有一个小盒子,后面的九歌连忙接了过来。 眼前的女子一袭青色曳地望仙裙,模样俏丽出尘,气质沉静安然,举止落落大方端庄有度,一点也看不出乡野出身,德妃若有所思的扫了她眼,忽然笑眯眯的上前,“这些都是各宫的账簿,若是有什么缺漏或者不解的,贵妃娘娘大可差人来问臣妾。” 楚湫随手打开那个盒子,见里面赫然躺着另外半块凤印,不由看着对方微微一笑,“妹妹什么都不懂,到时难免有麻烦姐姐的地方,只要姐姐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臣妾求之不得呢。”德妃一脸的热络,亲切的两人犹如亲姐妹一般。 笑而不语,楚湫并未接话,倒是对方告辞道:“如果没什么事,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九歌,送送德妃姐姐。”她淡淡道。 “不用不用,贵妃娘娘太客气了。”德妃连忙拒绝了一声,紧接着才带人转身离了屋子。 一出昭仁宫,那张热切的神色立马冷了下来,旁边的宫女不由凑过去低声道:“这贵妃娘娘看起来倒像是名门出身,一点也不像是乡野田地出来的。” “呵。” 德妃回头看了眼那偌大的昭仁宫,微微眯眼,“你瞧她这做派真是像极了那个人,难怪皇上跟鬼迷了心窍一般,不管了,反正也不干本宫的事。” 等人一走,楚湫便翻看了会那些账簿,乍然看着并无差错,可仔细深究起来却是错漏百出,后宫这块肥肉,没人会不觊觎,看起来她们倒是捞了不少油水。 “主子如今可要传各司局管事过来训话?”九歌好奇道。 楚湫合上账簿,声音清淡,“不急,他们做了什么事都心中有数,慌他们几日再说。” 话落,她又跟着起身往屋外走去,见她要去小厨房,九歌连忙道:“主子想吃什么吩咐奴婢就好,何必去这种油烟大的地方。” 怎是她自己吃,她们皇上说了,除开她自己做的,其他的便不用送过去。 想到今日娘亲会进宫,楚湫心里高兴的很,许久未动手,的确生疏了不少,等了做好后,刚刚听到王德全在那说话的声音。 “诶,娘娘您怎还自己做这种粗活,皇上知道必定得心疼坏了。” 王德全上前几步,笑眯眯的躬身道:“娘娘想见的人已经到了。” 闻言,楚湫忍不住面上一喜,连忙让底下人把糕点装好,自己则连忙去屋里换了身显精神气的衣裳,还细细的描了下眉,随即便迫不及待的前往乾清宫。 紫意等人都是惊诧的很,主子平日最不喜打扮,哪怕皇上过来也是如此,今日怎的兴致这般好,真是稀奇。 到了乾清宫,王德全便立马道:“人就在侧殿,娘娘跟奴才便是。” 闻言,楚湫自是迫不及待想跟上去,可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停下脚步,顿了顿,提过紫意手中的食盒。 “本宫待会再过去。” 说着,人便径直进了正殿,正殿中守着几个宫人,看到她皆是屈身行礼,行至深处,她撩开帘子,只见内殿中正坐着一个皱着眉批阅奏折的男子,他的书桌上长年累月都有这么多折子,堆积如山。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抬头,女子着了一袭玫红色宫裙,身上批着素色披风,面上还带着抹浅笑,难得出现一抹小女儿姿态。 “怎不去见你娘亲?”他目光灼灼。 将食盒放在桌上,她不急不缓的将里面的糕点拿了出来,一本正经的道:“皇上说臣妾只会口头上谢恩,所以才特意做了这些,如今可不算只会嘴上说说了。” 见她那张莹白小脸上满是认真,男人冷硬的轮廓瞬间柔和不少,连带着低笑了一声,她以为,自己要的是这种感谢? “皇上不喜欢?”楚湫微微蹙眉。 他岿然不动的坐在那,随手拿起盘中一块袖珍糕点,冷硬的轮廓略带着深意,眸光暗沉,“朕想吃的不是这个。” 第35章 信任【二更】 男人家甚少有喜欢吃这些甜食的, 楚湫也觉得是自己太不用心, 居然忽略了这一点,他定是喜欢喝酒才对。 “我还会酿果酒, 改日再让皇上尝尝。”她神色格外认真。 男人眼帘一抬,就这么定定看着她, 半响,才忽然低下头继续批折子, “你去看楚夫人吧。” 感觉他似乎连酒也不怎么喜欢喝,楚湫皱皱眉,也没有多问,满心满意就只有她娘, 不多时便连忙转身出了屋子。 看着看着折子, 赫连策忽然抬起头, 视线落在那爹糕点上, 还是抬手拿起一块尝了一口。 虽不爱吃甜食,可她做的, 却是不一样的。 一路略微紧张的来到侧殿, 只听见王德全在与人说话, 走近时,才看到侧殿上首坐着一个身着普通灰色布衫的老人, 鹤发被一支普通木簪束着, 别人这个年纪还能兴一下艳丽装扮,可上首的人满头却早已布满白发,那张出众的面容此刻早已刻满皱纹, 像是生生老了数十岁。 楚湫脚步一顿,手心紧握成拳,双眸瞬间盈满泪珠,豆大的晶莹一串接一串落下,如何也止不住。 丞相府大夫人,纵然生育一儿一女,可容颜依旧不褪分毫,楚丞相爱妻有加,府中无一姬妾,两人伉俪情深乃京中一佳话。 可如今…… 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楚夫人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模样生疏的女子,却不知为何,心头骤然一紧,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奴才先行告退。” 王德全心叹一声,还是慢慢退了出去。 “娘!” 楚湫再也忍不住走过去,蹲下身伏在她娘膝头,整个人像是被愧疚淹没,泪不成声。 “你…你……” 楚夫人眼眶一红,双手颤抖的僵在空中,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女子。 “我是湫儿!我是您的湫儿,我没死,我还活着!”楚湫抬起头,摇着头拼命解释起来。 “湫儿……” 楚夫人一脸不敢置信,可纵然容貌不同,但她的女儿不管变成什么样,她都知道这就是她的女儿。 “你……你……”颤抖的捧着女儿的脸,楚夫人僵硬的用指腹抹去上面一串又一串泪珠,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的湫儿……” 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楚湫抬手擦拭着眼角,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历经沧桑的妇人,哭的声音都沙哑了起来,“我是湫儿,我没死,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爹爹会……” “别说了别说了……” 楚夫人一把抱住女儿的脑袋,一时间也是泣不成声,像是在做梦一样,“娘知道你还活着,就算是死也值了。” 楚湫一个劲摇着头,所有泪水都落在了那布衫上,染湿一片,整个内殿都弥漫着一抹悲伤的氛围,啜泣声不绝于耳。 半响,楚夫人像是回过神,抹了两把泪,不敢置信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声音都在颤抖,“当年那么多太医都说你无法救治,也是为娘亲眼看着你下葬,你爹还为此大病了一场,如今你怎变成了这样,这五年你都去了何处?” 这么多年若不是还念着儿子,她早就随老头子去了,从未想过女儿还活着,她的宝贝女儿居然还活着,如果这是一个梦,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楚湫伏在她娘膝头,面上满是泪痕,声音哽咽,“这些事您就不要再问了,这五年我并不在京城,并不知当初发生的事,若是知道……” 如果她还活着,父亲肯定不会就此自尽,丞相府也不会没落至此。 “难怪李齐近日总是喜笑颜开的来看为娘,还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他应该早就知道你还活着吧?”楚夫人似想起了什么,布满皱纹的面容上满是感慨。 楚湫抬起头,正声道:“我本不想告诉其他人,甚至都不敢去见您,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潜伏在后宫,而且用了颜之慧的身份,却不曾想竟被赫连策给发现了,可纵然如此,血海深仇,哪怕倾尽所有我也定要替爹讨回公道!” 四目相对,看着女儿面上驱散不开执着,楚夫人叹口气,摸着她脑袋有些欲言又止,“曾经娘也恨,可是渐渐的也就看开了,只要你和崀天还活着,那便是为娘心中最欢喜的事,什么仇不仇的,终究没有一家人团聚重要,等你哥哥回来,我们一家三口便离开京城,找个小县城做点小生意,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楚夫人眼中全是期盼,楚湫却是皱着眉微微摇头,面上带着恨意,“娘,您能放下,我和哥放不下!” “爹爹一辈子忠君爱国却落得个如此下场,楚家历代清廉,如今却没落至此,这个仇您让我如何放下?!” 感受到女儿微微发颤的身子,楚夫人低叹一声,抬手抹了抹泪,并未言语。 拉着她娘胳膊,楚湫目光灼灼的道:“哥哥一身才华应该用在保家卫国上,娘怎舍得让他做个乡野村夫,而且,就算我想走,皇上……又怎会许。” 她低下头,紧紧抿着唇,秀眉微蹙。 摸着女儿脑袋,楚夫人目光慈爱一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为娘都支持你,如今看到你还活着,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楚湫眨眨眼,抱着她娘胳膊轻轻晃了下,“您放心,我们一家人一定会一直在一起,我和哥哥一定会让楚家振兴,替爹爹洗清冤屈,还有那些陷害我们楚家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你一个女儿家别整日总是喊打喊杀的,娘可不希望当年的事再次重演,娘不能再失去你了。”楚夫人红着眼紧紧握着她手。 楚湫也红了眼,一个劲摇着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虽然楚家已经没落,可咱们那些旁支亲戚当年并未受到殃及,只要哥哥能够在此次讨伐吐蕃中立下战功,那些人必定会找上门,族长是如何将我们从族谱中去名的,我就要让他们怎么加回去。” 眸光一厉,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上下扫量了眼她娘,目光死死落在这身布衫上,“二姐是您一手带大的,就算为了避嫌,她也不该让您过这种日子。” “别这样说,你二姐已经送来了许多钱银,世子也会经常过来看为娘,还有李齐与皇上,那王公公每月都会送许多东西,只是如今不像以往,穿的再光鲜亮丽也是这般,何不一切从简,反而自在些。”楚夫人拍拍她手,淡淡一笑。 楚湫忍着泪没有出声,以前得维护名门夫人的身份,她娘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丞相府的颜面,可如今也不需再看别人脸色,的确是要自在些。 “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爹爹怎么会好端端的自杀?六皇子造反这么大的事爹爹不可能没有听到风声,是不是有奸细?”她目光灼灼。 说到这,楚夫人反而皱起了眉,似在回忆什么,“你哥虽然不说,可为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牵扯到了太多事与人,我与你哥也有心无力去调查,其他的虽不知晓,但你父亲绝不会如此自尽,你哥当时与你父亲是被关在同一个牢房,先前一个狱卒将你爹带出去一趟后,你爹整个人便有些不对劲,第二日便用碗瓷片自杀了。” 谈及此事,楚夫人的心就揪着疼,眼眶红了一圈,若不是看着女儿在这,她真的会忍不住。 楚湫也握紧了拳头,但也并不敢再多提此事惹她娘伤心,但可想而知,定是有人与她爹说了什么,她爹才会想不开。 “不过事到如今,皇上对你的心却是一如当初,虽说你爹不喜你卷入皇室斗争,但如今不同以往,知道你还活着,皇上又怎肯轻易放你离开?” 楚夫人摸摸她的小脸,一脸慈爱,“我知道你的性子,帝王的情不可信,但皇上却可护你一世,或许这就是缘分,该认的还得认。” 闻言,楚湫皱着眉扭过头,小手紧紧揪着衣袖,声音轻细,“我不懂这些,如今也没得选择,我的确欠了皇上许多,所以我如今也就留在了宫中做他的妃子。” “那可不一样。”楚夫人凑过身抬手点了下她脑门,一脸嗔怪,“你向来不懂男女之事,也是为娘没有教好,瞧你如今这样定还是完璧之身,皇上念了你数年,你就是块铁石心肠那也该化了。” “女儿听不懂。”楚湫转过身耳廓泛着微红。 “你莫在这装聋作哑,若非皇上,当年楚家定会被牵连九族,这等大恩咱们可不能忘,男人虽然得吊着,可吊过头了也不好,不然可会坏了身子。” 听她娘还在那说着羞人的话,楚湫小脸涨红一片,连忙捂着耳朵往外走,“我会求皇上让您再宫里多待几日的。” 见人飞快就走了,楚夫人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她怎么就有个这么不开窍的女儿,想着想着不自觉深深叹了口气,忍不住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渍,如果奕华知道女儿还活着那该多好。 此时的乾清宫内气氛反而有些诡异,虽如今天气转凉,可云妃依旧穿的格外单薄霞影纱,贴出她那婀娜有致的身姿,此时整个人都靠在了男人身上,暗送秋波。 “表哥……姑母让您晚些过去一同用膳。” 男人棱角分明的侧颜不带任何情绪,云妃就这么紧紧抱着他胳膊,眼中带着仰慕,羞红着脸整个身子又往前贴了贴,柔软的饱满甚至挤压到了男人胳膊上。 男人直接挣开她手,刺鼻的香味让他眉间紧蹙,目光微冷,“朕有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王德全是怎么办事的,如今什么人也敢放进来。 “表哥……您再忙也得保重身子呀。”云妃也不气馁,而是红着脸来至他身后,双手忽然放在男人肩上,吐气如兰,“那云儿给您捏捏好吗?” 楚湫一进来便看到了这幕,当下立马转过身,心中莫名有些不适,可皇帝三宫六院本就是平常不过之事,她在别扭什么。 “出去。” 看到来人,赫连策立马冷冷的瞥向后面的女人。 后者对上那道凌厉的视线,一时间也是吓得后退一步,可看着来人,一时间心中又是暗恨不已,都是这小贱人打扰了她的好事。 “秋妃妹妹来的可真是时候。” 经过她身侧,云妃还忍不住阴阳怪气的瞪了她眼。 楚湫并未理会她,等人一走,才低着头轻声道:“臣妾想留娘亲多住几日,不知皇上是否准许。” 她语气中带着抹疏离,赫连策眸光一暗,“王德全。” “奴才在!”外面的人忙不迭走了进来。 “自己去领二十板子。”他语气微沉。 王德全一脸惊恐,一旁的楚湫也惊了惊,讶异道:“王公公做错了何事?” 她不知道,王德全却知道,当下便立马跪倒在地,叫苦不迭的求饶起来,“奴才该死,实在是那云妃娘娘非要硬闯,奴才也没有办法。” “那么多御林军都是摆设吗?”他一脸阴沉。 殿内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氛围,王德全颤颤巍巍的跪在那心里有苦说不出,下次打死他也得拦住云妃娘娘。 见人真的动怒了,楚湫自然也不是傻子,当下便走了过去,眼前的男子剑眉微蹙,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摄人的气势,她粉唇微启,“王公公也是一时未察觉,下次必定不会了。” 若是有什么,以前早就有了,这点她自是能想到的,只是一想到她娘的话,心里就莫名慌的很。 那双明眸还泛着红,必定刚刚与楚夫人哭了好一会,在她心里,永远只有楚家,绝无旁人。 赫连策忽然放下手中折子,一手拉住她皓腕,猛地将人拉入怀中按着,骤然对上那双惊慌失措的眸子,他低声道:“你连王德全都会关心,怎么不肯关心关心朕?” 第36章 阿策 四目相对, 楚湫不自觉别过头, “王……王公公此次定只是一时疏忽……” 见自己又夹在了中间,王德全哪敢继续逗留, 连忙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掰开腰间的手,她连忙远离几步, 可胳膊骤然被一只大手握着,男人目光幽幽的望着她。 “陪朕用膳。” 粉唇微抿, 她微微点头,继而来到一旁替他细细的研墨,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又低声道:“那王公公……” “如今朕连王德全也不如了。”他脸色不怎么好, 须臾, 还是淡淡道:“罢了, 若还有下次, 朕再一并同罚。” 闻言,楚湫眉眼一弯没有说话, 他向来不是个心软的人, 王德全倒也难得逃过一劫。 看着那捏着墨条的细白小手, 赫连策不自觉拉住她手腕,“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即可。” 楚湫抬头看了他眼, “前人念红袖添香是韵事, 怎有劳累一说?” 那双明眸星光熠熠,男人唇角微微上扬并未言语,她向来如此, 歪理一套又一套,说不过便左顾言它。 “皇上,霖亲王求见。” 屋外忽然传来王德全的声音,楚湫立马就想避嫌,赫连策只是淡淡的看了她眼,“没什么好避的。” 说着,外面忽然躬身进来一道穿着深蓝色朝服的国字脸男子,上前几步便跪倒在地,“微臣叩见皇上。” 许是看到了皇上身边的那个女子,霖亲王这眉头都快皱到天上了,皇上怎可如此糊涂,后宫不得干政,难道皇上也被这妖女迷了心窍不成! “皇叔有何要事?”赫连策不咸不淡瞥了他眼。 霖亲王一副欲言又止,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谏言的好时机,当下便恭声道:“回皇上,微臣发现了前太子的踪迹!” 说到这,还顿了下,意有所指的看了那边正在研墨的女子。 赫连策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视线,薄唇微启,“皇叔但说无妨。” 闻言,霖亲王心里这个憋屈呀,但又不得不说,只能僵硬的回禀道:“前太子的党羽一直未曾死心,而且势力越发壮大,要说背后无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自从前太子消失后,全京城已然戒严,对方必定不可能逃出城,不过长公主府中近日却是奇怪异常,不仅守卫加了足足一倍,长公主也不再与往日一般每日去城中的竹兰阁挑选新到的花饰,着实让人可疑。” 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任元后所出,深受先帝宠爱,不仅有自己的公主府,还任由其自己择婿,如今与驸马倒也是琴瑟和鸣,她与前太子都是元后所处,若说她帮着自己亲弟弟也的确有迹可循,只是这样未免太过显眼。 楚湫不经意扫了眼旁边的男人,却见他正一边看着折子,漫不经心的道:“皇叔若想查便去查,只是皇姐是否准许,你也自己掂量掂量。” 要是普通人家霖亲王早就去搜查了,可这是长公主,对方脾气向来不好,他如何敢贸然上去搜查,这不才来找皇上。 “皇上……这……”霖亲王有苦说不出的讪笑着。 一旁的楚湫忽然轻声道:“臣妾多言,皇上可以让太后娘娘召长公主进宫一叙,王爷再打着找驸马的借口进府,是否有异样多少能察觉出来一些。” 说到这,霖亲王不由多看了眼那个神色平静的女子,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赫连策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底下的霖亲王,徒然一笑,“朕是信皇姐的,不过既然皇叔生疑,那便去瞧瞧,免得终日盯着朕后宫不放。” 相视一眼,霖亲王被他一噎,低着头不再出声。 “此事莫要搞的人尽皆知,丢了皇家颜面,下月便是科举的时候,皇叔看着此事就行,朕不愿再看到往日那徇私舞弊糜烂的风气继续蔓延。”他语气微沉。 霖亲王连忙点头,“微臣明白。”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便退了下去,而屋外也响起王德全是否要传膳的声音,眼看时候不早了,楚湫便让外面的人进来。 待内殿桌上摆满数十道菜肴时,王德全试了毒便立马退到了一旁,也不敢替皇上夹菜,似乎还怕被打板子。 御膳房的味道大多千篇一律,不过皇上的膳食要比她们讲究的多,这些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定食定用,绝不可偏颇于任何菜肴,以免让刺客寻到机会做手脚。 不过都是这个味道,楚湫吃了两口素菜便见碗里忽然多出一块东坡肉,她顿了顿,忽然用筷子扒拉了两下,将肥的分开,然后放至他碗里。 “皇上自己也尝尝。” 她撇撇嘴将瘦的吃进去,以前每次用膳,娘和哥哥他们都会给她吃瘦的,自己吃肥的。 看着碗中这块参差不齐的肥肉,赫连策眉间微动,若无其事的将肉夹了起来,一旁的王德全眉头直跳,皇上不是最厌恶吃这种肉吗? “御膳房的味道的确没有变化,我以前随娘亲学过扬州小菜,还有西北的风味,宫里小厨房做着也简单,皇上若是不嫌弃过来昭仁宫就好了。”楚湫悄悄偏过头看了眼旁边的人。 若是放在别的妃子身上,这就是明晃晃的邀宠,可放在这位娘娘身上,王德全只觉得今儿个天都蓝了不少。 那粉淡的唇角边还沾了些油渍,男人眸光一动,顺势夹了块颗丸子放在她碗中,“朕会让楚夫人住在泉宁宫那边。” 说到这,又忽然的加了句,“只要是你做的朕都喜欢。” 楚湫一边喝着汤没有再说话,只是小脸泛着微红。 见皇上乐此不彼的给秋妃添着菜,殿内其他宫人都是低着头按耐住心中惊诧,还从未见过皇上如此伺候过谁,难怪这秋妃差点成了皇后,虽说出身不好,可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 用了膳,楚湫便回了昭仁宫,刚接手宫务还有许多事得处理,虽然很想去看娘亲,但待太久难免会引人注目,还有这么长时间她日后偷偷溜去也是一样。 宫里的琐事繁多,各项支出也非常复杂,账簿明显是被人做了手脚,楚湫花了一个下午才理清楚那些款项。 “娘娘,这德妃娘娘也太过分了,这不摆明欺负您刚上手吗?” 九歌会识字,一边记录着所有短缺,一边坐在那愤愤不平的抱怨着。 手中还拿着一叠厚厚的账簿,楚湫也是疲惫的靠在那揉着额心,“差了多少,你明日去长春宫时顺便一同告诉德妃,只说是我们查错了,过去比对一下,切莫指责对方。” 紫意端上一盏热茶,认真道:“主子是想卖德妃娘娘一个好?” “哪怕面上好也比多个敌人强,过两日你们再把各司局的管事叫来,识趣的倒也罢了,不识趣的那便只能找个由头替了。” 抿了口清茶,楚湫瞧了眼外面昏黄的天色,淡淡道:“打水沐浴吧。” 如今天转凉,夜里更冷,这时候沐浴已经带着寒意了,不知是否水冷了些的缘故,等楚湫出来时却是有些头晕,只得准备待会让紫意下去准备一碗姜茶。 刚刚入夜,晚风肆意,赫连策过来时只见那内殿房门禁闭,几个小宫女在那里窃窃私语说笑着什么。 可当来人时,一个个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奴婢叩见皇上。” 后面的王德全立马问道:“你们怎不在屋里伺候娘娘。”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讨好皇上还不如讨好秋妃娘娘。 紫意刚准备开口,一旁的九歌不经意碰了下她胳膊,跟着低声道:“主子……在屋里。” 闻言,紫意不由瞪大眼看了下九歌,两人四目相对都低着头并未言语,娘娘不上心,她们可得上心点。 夜里黑,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赫连策拿着一卷书画径直进推门进了内殿,却见里头水雾朦胧,梳妆台前正坐着一道曼妙纤细的身影,她只着了一袭蓝色滚雪细纱,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此刻正细细的梳着发尾,似刚沐浴完。 “紫意,你去熬碗姜汤来,我好像受凉了。” 楚湫转过身想去拿件外袍穿上,可一扭头却只看到一道好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房中,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猛地转过身,楚湫瞬间羞红了脸,“皇上……进来怎么不出声。” 说着,她连忙进里屋加衣服,倒是外头的男人心思躁动的很,那雪白的肌肤不时浮现在脑海中,他虽不碰其他女人,可不代表他是什么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 撩开帘子,他脚步稳健的往里屋走去,神情晦涩不明,只见里头的女子正在穿外袍,还有些急促,三千墨发垂散在脑后,不堪一握的纤腰好似一掐就能断。 “皇上!” 看到他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楚湫有些羞恼的连忙系上腰带,“皇上怎么不出声。” 许是刚沐浴完,她身上还带着抹淡淡的清香,那张小脸上布满红霞,男人眸光暗了暗,冷硬的轮廓上依旧内敛深沉,“朕去其他地方从未出声过。” 说完,又立马加了一句,“以后朕出声就好。” 说着,一边拿出带来的书画,“朕从老皇叔那拿来的孤品,李银的百花齐放图。” 忙里偷空,便禁不住过来看看她。 穿好衣物,楚湫还是有些羞怯,也不敢看他,只能抬起手去拿那卷画,声音轻细,“多谢皇上。” 男人上前一步,大手顺势揽过那截纤腰,喉咙一紧,“唤我名字。” 四目相对,楚湫后背抵在冰冷的衣橱上,羞红着脸眼神闪烁不定,许是想到了她娘的话,犹豫半响,才怯生生的抬起指尖轻触了下他的鼻子,“阿策。” 第37章 她是怎么死的 微颤的女声让男人心头一动, 昏黄的烛火下, 女子那张粉面桃花的小脸满是闪躲,赫连策眉宇间满是驱散不开的愉悦, 忽而倾身覆上那张娇软的粉唇,摩挲着逐渐辗转深入。 “唔……”楚湫缩了缩脑后, 可后背紧紧抵在衣橱上退后不得。 含吮着她的下唇,男人心头像是烧了一把火, 落在她腰间的大手开始四处游离,随手一拉,那青色腰带瞬间掉落在地。 女子双手紧紧抵在男人胸前,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中像是蒙上一层水雾, “我…我……” 若是以往赫连策定会顾忌她的想法, 只是此刻他却是变了个人一般, 猛地将人打横抱起, 大步放至床榻,拉下床幔, 双眸像是席卷着一抹风暴, 不管不顾的欺身过去扯下她的衣物。 幽幽烛火下, 她白皙圆润的肩头透着一抹莹光,男人眸光炙热的吻着那抹娇唇, 大手隔着那层薄纱肆意游离在她的娇躯上, 五指狠狠陷入那腰间的软肉。 楚湫何曾见过这样陌生的他,整个人慌乱的双手紧紧抵在他肩头,“唔……” 女子衣衫半露, 烛火下更添一分朦胧圣洁,压了数年的欲望像是一触即发,男人的双眸像是蒙上一层亮光,好似一头饿狼盯上一只毫无戒备的猎物。 “阿策……” 一道娇软的声音像是拉回了他些许理智,只见身下的女子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着惊惧,一张满面潮红的小脸粉粉嫩嫩的。 薄衫遮不住她玲珑的娇躯,还露出半截红色肚兜,赫连策紧紧拧着眉,额前甚至冒出了细汗。 楚湫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他向来温柔的很,如今却突然变得这么可怕,让她有些畏惧,只得慢慢伸出小手拉过一旁的被褥盖在身上,双眼就这怯怯的看着他,“我……我怕……以后……再圆房好不好……” 她何止是怕,从未经历过这等事,整个人羞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对上那双羞怯的眸子,男人喉咙紧了紧,低头轻吻着她那白皙的锁骨,呼吸间满是她的清香,“以后是何时?” 他终于还是输给了她。 脖间痒痒的,楚湫红着脸想把头扭至一旁,“我……我不知道……” 拉过一旁的被褥将她紧紧盖着,他声音哑到了极致,“受凉了就找太医,平日多穿些衣物。” 没想到他还记得刚刚自己说过的话,楚湫眨着眼,看着男人又一本正经的直起身,理了理衣袍,再也没了刚刚那副可怕的样子。 “你……你后日生辰……”不知怎么,她莫名来了这一句。 赫连策回头看了眼把头埋进被褥里的女子,唇角抑制不住微微上扬,很快便大步离了内屋。 外面的紫意两人伸头缩脑的直往屋里瞧,直到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两人才立马低下头,只是心中有些可惜,这样都未曾留住皇上,也不知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旁的王德全却是习以为常,他们皇上把那位楚小姐可是放在了心尖上,又怎会做出强迫之事。 看了眼那两个低头不语的小宫女,赫连策眉梢微动,“赏。”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紫意两人都是面面相觑一脸惊愣。 月朗风清,楚湫眨着眼一直看着头顶的床幔,她在想,如果当初自己嫁给了赫连策,是否都会不一样,身在朝廷中,怎可独善其身,她爹爹就是因为忽然了这一点才被人作了靶子。 一夜辗转难眠,次日是封妃大典,早早她便起了身,终是一些繁琐的规矩,直到快午时才结束这一切,那些到场的妃子们也是悻悻的离去。 “还以为皇上有多宠爱贵妃娘娘,这封妃大典也没看到皇上的影子,这有些事啊,还真说不准。” 云妃阴阳怪气的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若不是为了看表哥,她才不会来看这小贱人的封妃大典,谁知道表哥居然没有来。 佟贵妃没有来,这些日子也是深居简出,进了屋后,楚湫便立马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收好贵妃金册与金印,一边让九歌拿着错漏的账簿去找德妃,少了那么多银子,想让她瞒着,对方怎么也得拿出点好。 快到午时,楚湫又自己做了几道菜,一边前往乾清宫,只有这样,她才能偷偷去看她娘,不然不好掩人耳目。 一到乾清宫,王德全立马迎了上来,看到她手中提着的食盒立马殷勤似的道:“娘娘不如在侧殿稍等片刻,皇上正在里面商议要事。” 楚湫看了看屋里,不管什么时候王德全可从来都不会拦她,今日…… “好。”她微微一笑,慢慢往侧殿走去。 见此,王德全也松了口气,一边提点着周围的御林军都看仔细点。 进了侧殿,打发下去两个伺候的宫人,楚湫便沿着那道侧门往正殿里走,一进正殿便听到内殿里传来阵阵说话声,她听的并不仔细,便放轻脚步贴着那道帘子。 “尾巴都处理干净了?” 男人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底下跪着的黑衣男子立马恭声道:“皇上放心,绝对没有任何后患。” 赫连策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帘子后,缝隙底下有一双鹅黄色宫鞋,显然也是刚到。 黑衣男子也立马往后看去,似乎注意到了后面那道明显的呼吸声。 里头没有说话,楚湫感觉自己可能被发现了,干脆提着食盒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属下先行告退。” 黑衣男子起身低着头转身就走,楚湫不经意瞥了他眼,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在何处见过。 “王公公神神秘秘的,我以为皇上又在与那位美人红袖添香,未曾经过通传,皇上可会怪罪?” 她眨着眼一脸歉意的走上前,刚放下食盒,小手忽然被人握住,连着她整个人都被拉倒男人怀中坐下,楚湫一时有些僵硬。 把头埋在她脖间轻嗅着,男人微微垂眸,低声道:“只要你相信朕,你想要的真相终会浮出水面。” 楚湫望着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折子,莹白的小脸上带着抹复杂,到了这一步,她还有退路吗? “皇上……可知我当初是如何落水的?” 她声音平静,赫连策却是眸光一暗,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沉静的侧颜,他虽不问,却也只是在等着她自己亲口告诉他一个答案,她的尸体还在楚家陵墓,为何如今却变成了颜之慧,这五年她去了何处。 转过头,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楚湫自嘲一笑,“你们都知我是落水而亡,却不知我是为何落水而亡。” 他握紧了她手,唇角微抿,一直以来自己也曾怀疑过,只是当时并无人在场,也无从查起。 楚湫皱皱眉,声音平静,“是佟雪将我推入的湖中。” 第38章 她要侍寝 此事楚湫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一是只有她一面之词, 她不想让人以为她是在刻意污蔑人,而且这种恨留给她一个人就好, 她娘若是知道必定会更气,何必让她与自己一起背负这些。 “佟雪?” 赫连策脸色难得变了变, 也不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眼神格外冷冽, 他本以为那佟雪只是心思多些,却不知还做出过这种事,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瞒了这么久,如此毒妇, 竟让她苟活如此之久。 “至于我为何会变成颜之慧, 这是一个秘密, 就如同皇上瞒我的事一般。”她神色认真。 看着眼前这张精致出尘的小脸, 与记忆中那张柔婉清丽的面容截然不同,不过那双眼睛, 却是一般的明亮清澈, 犹如一潭幽幽湖水沉静无波, 男人紧紧揽着柔软的人儿,眸光深邃一片。 “你就是你, 无论你何种模样, 朕都不会忘。”他声音低沉。 四目相对,楚湫却是嘴角一勾,难得开起了玩笑, “皇上这话说的可不对,如若我变成了一个貌若无盐的大胖子,到时您怕是会避之不及。” 楚湫有个表叔就是这样,她表婶生育前也是个大美人,夫妻两恩爱有加也是一佳话,可随着她表婶生育后,体形和容貌都有所变化,自然不像以往那般好看,她表叔渐渐的就冷落了她表婶,娶了一房又一房姨娘,所以说,男人都是食色性也。 “你如今越发会说一些歪门邪理,在你眼中朕就是那等以貌待人的昏君?”男人眉头一皱,就跟要发怒一般,只是眼神依旧柔和一片。 接触的多了,楚湫也没了先前那般拘束,坐在他怀里反而还拉住了他衣袖,眼中带着抹狡黠,“那皇上不如说说,您是觉得以前的我好看,还是如今的我好看?” “……” 眼前的女子目光清明,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赫连策眉头皱的老高,半响,才凑过去含住那抹樱唇,轻轻含弄起来,后者缩了缩脖子,可后背紧紧抵着桌边退缩不得。 他喜欢的是她所有反应与变化,或羞怯,或冷漠,或平静,再难看的皮囊在她身上也定是好看的。 楚湫紧紧闭着眼,羽睫微颤,小手无力的揪着男人肩头的衣物,从未想过他居然在这种地方也肆无忌惮。 察觉到她不再那么抗拒,男人眸光暗沉的深深在她脖间吸了一口,留下一道浅浅红痕,哑声道:“书房里乏闷,去找你娘亲吧。” 女子一边微微喘息着,闻言慢慢睁着眼,看着眼前这张隐忍内敛的面容,一时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这么聪明,怎会看不出她来乾清宫只是想过去看娘亲。 慢慢低下头,那纤细的胳膊悄无声息的搭在他肩上,声音轻细,“皇上……明日生辰,我……有个东西送给您……” 不等男人反应过来,她就立马起身理了理裙摆,红着脸立马出了内殿,脚步匆匆好似后面有人在追赶一般。 看着那道匆匆离去的身影,屋里的男人无奈的轻笑一声,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忽然变了变,佟雪! 出了乾清宫正巧撞上刚要觐见的李齐,相视一眼,后者立马躬身见礼,“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李大人不必多礼。” 楚湫定定的瞧了他眼,后者心领神会的低下头,两人便擦肩而过。 “欸,娘娘您怎么……” 看到她从里面出来,王德全一脸呆愣,又看了看那边的侧殿,这贵妃娘娘不是在侧殿吗? 楚湫淡淡的瞥了他眼,“王公公不知道侧殿里还有扇门?” 后者闭上眼不再说话,因为他不小心看到了贵妃娘娘脖子上的红痕,当下眼珠子都不敢乱转了,只是脸色有些怪异,如此看来皇上应该不会怪他才对。 没有坐轿撵,也遣退了紫意等人,楚湫在去泉宁宫的凉亭上等着,没过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便走了过来,还左顾右盼的,见并无他人经过才敢走上前。 今儿天凉,女子系了件素色披风,风吹动那迤逦的裙摆,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视线,李齐不敢多看,低着头恭声道:“三小姐。” 转过身,楚湫看了眼那边小道上不时经过的宫女,刻意将声音压低,“皇上找你何事?” 如今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就算赫连策知道她与李齐见面也不会去怀疑什么,若是躲躲藏藏,反而容易让人以为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不如光明正大一些。 “皇上找属下只是在说前太子踪迹一事,属下的确也发现前太子与长公主有所牵扯,但长公主绝对不是其背后之人,不然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不过属下却是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李齐皱起眉,若有所思的道:“三小姐可还记得先前府中那三个谋士,属下与您说过其中有一个进了世子府,可就在昨日,那谋士忽然与人在酒馆与人起了争执,被一个醉酒的男子给失手错杀了,此时还惊动了官府,那谋士是世子的人,官府那边自然是狠狠惩治了那个酒徒。” 闻言,楚湫也是眼神一变,静静的看着冒出嫩芽的枝叶,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刚刚在乾清宫偷听到的对话,赫连策让人处理什么尾巴,为何王德全要瞒着她? “而且,昨日大少爷也来了信,属下不敢给夫人看,待会您去看夫人时,大可告诉夫人大少爷一切安好即可。”李齐欲言又止的道。 楚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正声道:“有话你不妨直说。” 说到这,李齐还是左顾右盼一眼,那边小道上路过的宫人隔了数丈远,他上前一步,凑过脑袋低声道:“大少爷在信中说遇到了刺客的袭击,很有可能是刘家的人,好在大少爷并无大碍,镇国公也极其照看他,边关战事一切顺利。” 话落,楚湫不禁手心一紧,又是刘家,竟然要如此赶尽杀绝,她们楚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要被这般对待,既然如此,她也只能这样做了。 “你出宫去帮我寻一味慢性毒药,越稀奇越好,寻到后便趁进宫之际交给我娘,我会去拿。” 她声音平静,却让李齐瞬间瞪大眼,硬朗的轮廓上满是惊诧,“三小姐这是要……” “我自然不是要给其他人下毒,你去帮我寻就好,此事莫要让任何人察觉。” 她目光清明,说完便走下阶梯,定定的看着李齐,“有些时候不是我们不去惹事,便可相安无事,想要保全自身必须要用一些其他手段,他刘家不是一直想置我和哥哥与死地吗?我会成全他们的。” 说完,人便沿着小道径直离去,徒留后面的李齐手心紧握成拳,一言不发,如果他够强大,三小姐也不会这么累,都是他没用! 泉宁宫是供外来的皇室入宫居住的地方,等楚湫过去时,里头的宫人纷纷跪地行礼,“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都下去吧,本宫奉皇上之命问楚夫人一些事。” 她直直进了内殿,后面的宫人立马恭声称“是”,一边又交头接耳的议论起这位新贵妃娘娘,一个知县之女差点成了皇后,足以轰动整个后宫,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如今一看,众人又心下了然,这贵妃娘娘的确是个貌美端庄的人儿。 进了内殿,楚湫赫然看见屋里一个穿着棕色褂裙的妇人坐在窗前绣花,她立马扬起笑脸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楚夫人也跟着抬起头,嗔怪一声,“你这丫头,如今明目张胆的过来也不怕人怀疑。” 走近坐下,楚湫手肘抵在桌上,一手托着下巴不以为意的道:“就算她们怀疑又如何,必定想不到我的身份,以前事事都受拘束,如今我可不愿再过那般日子了。” 见她面上带着抱怨,楚夫人摇摇头,抬手点了下她脑门,“你呀,也就皇上这般惯着你,若被他知道你这般不成调的人,指不定还怨为娘没有教的好。” “哪有,女儿明明那么规矩,而且……皇上的规矩还没有我好呢。”楚湫别过头,不自觉红了脸,莫名想到那个男人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手动脚。 微风吹动女子耳侧的青丝,眼神依旧沉静安然,只是那张莹白的小脸上带着抹羞红,特别是在看到她脖间不经意露出的红痕时,楚夫人眼神立马变了变,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能接触到这种地步,可见这丫头对皇上也并非什么意思也没有。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的确欠了皇上许多。” 楚湫目光淡淡的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唇角一抿,“明日皇上生辰,我……我会去侍寝的。” 第39章 报复 秋风扫落叶, 院外黄褐色的梧桐叶飘飘落落略显寂寥, 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楚湫歪着头目光透过厚厚的云层似想看到什么, 眼神带着抹复杂。 “娘,其实我有时候在想, 如果爹爹当初不那么固执,我也不那么固执, 这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她声音轻细,“爹爹身为文官之首,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中怎可独善其身,众人都想拉拢爹爹, 自是想与我楚家结亲, 如若当时爹爹愿支持皇上, 那也不会被人利用而做了靶子, 死后还落了一身污名。” 内殿寂静无声,楚夫人低头叹了口气, 眼眶红了一圈, “你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迂腐固执,谁也劝不动他, 娘也不求什么振兴楚家, 你如今能好好待在皇上身边最好,怎么说他也会护你一世,那些危险的事就不要再做了。” 不去做危险的事, 不代表危险的事不会上门,唯有主动出击,才能掌握住先机。 楚湫徒而轻笑一声,“先前哥哥传消息回来了,说边关战事一切顺利,镇国公也很照顾他,以哥哥的性子,在京中这些年也不知憋了多久。” 闻言,楚夫人也是面上一喜,慢慢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呆太久怕惹人生疑,没说一会话楚湫还是有些不舍的离开了,明日赫连策生辰,本来有宫宴,可如今边关战乱,他不喜过分张扬,所以宫宴改成了家宴,只请一些皇室宗亲相聚,如今后宫所有事宜都由她在管,明日的家宴她也得提前准备,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回到昭仁宫,她便让紫意叫上各司局管事过来训话,冷了这么久,是时候敲打一下她们了。 都是一些人精,汇报各司局事宜的时候也是一点差错都没有,楚湫等她们说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把先前出差错的账簿丢在他们面前。 “本宫与德妃核对过,各司局的支出都有不对,少至上百两,多则上万两,如今边关战事吃紧,皇上最厌恶那些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奴才,若是被皇上知道此事,你们觉得如何?” 霎那间,几个人立马惶恐不安的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起来,“娘娘明鉴,其中一定有误会,奴才们是万万不敢做这等事啊!” 先前的佟贵妃与德妃娘娘谁没有捞过油水,他们不过是沾了点油星罢了,如今出了差错却还得他们背着,这不是冤枉嘛! “本宫也希望其中有误会,皇上既让本宫摄六宫事宜,那本宫绝不希望再有此事发生,你们可明白?” 楚湫慢慢放下手中茶盏,一旁的紫意立马扔下一叠宫中采买单,几个管事立马接了过去,可当看到上面盖着的印时,一个个都是瞪大了眼。 众人皆知除开皇后,哪怕之前的佟贵妃与德妃也只有半个凤印,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如今这上面分明是整个凤印,难道皇上把另外半个凤印也给了秋贵妃? 一时间众人心中思绪万千,不管心中如何作想,当下立马跪在那恭声道:“奴才们日后必定杜绝此事的发生,请娘娘放心。” 楚湫没有说话,几个人顿时识趣的退了下去。 宫中琐事繁多,楚湫并没有太多时间做绣活,到了深夜才绣好一条腰带,明日总不能什么都不送。 许是睡得晚,次日到了巳时才醒,家宴在午时,她一边懊恼紫意她们不叫醒自己,一边冲外面唤人。 “娘娘昨夜睡的晚,今日就该多休息一会。” 九歌与一些宫女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一边挽起床幔,看着她低声道:“您放心,今儿个的家宴皇上取消了。” “取消了?”楚湫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坐下,眉间微蹙,“为何?” 一边替她梳着发丝,九歌往后瞥了眼,等其他宫女都退下后,才凑过脑袋轻声道:“您不知道,今日早朝有人参了佟家一本,佟贵妃的哥哥也就是翰林院的院士,私自买卖官职,还篡改文献,不仅如此,听闻还在科举上做了手脚,为了钱银,居然与那些官家子弟勾结,将优秀的寒门子弟剔除出去,把殿试的名额让给那些富家子弟,往年太傅在世时,科举一事都是由太傅主持,今年皇上不放心便让霖亲王在旁协助,谁知竟发现了此等纰漏,早朝时皇上雷霆大怒,当即让大理寺彻查此时,佟家不少人都受到了牵连,而佟贵妃的哥哥也被收监在天牢中,听闻皇上说要斩了他呢。” 说到这,紫意还忍不住偷笑一声,“如今佟贵妃还跪在皇上的御书房外,不过皇上一向最厌恶此等贪官污吏,您父亲都被落狱了,凭什么她佟家就得格外开恩,皇上一定不会徇私枉法的。” 闻言,楚湫愣了好半响,许是心情好,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还亲自描了下眉,又擦了些口脂。 “今日皇上生辰,一切都得喜庆些,去把我那条粉霞色金彩绣绫裙拿出来。” “奴婢明白。” 九歌笑着立马去衣橱拿裙子,今日可不得高兴些,那贵妃娘娘看上去大大方方,可若不是看了账簿,谁知她胃口居然这么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佟家净喜欢干这些中饱私囊的事。 虽然家宴取消了,不过楚湫却在小厨房自己做了几个小菜,好歹是她们皇上的生辰,而且佟家这事她也知晓是赫连策替她报仇,不过这么短时间内能搜集到这么多证据,李齐肯定出了不少力,毕竟自己老早便让他收集那些罪证了,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今日天阴沉沉的,带着抹莫名的凉意,就如同那日的湖水一般,冷到了骨子里。 御书房外守卫森严,一名身着素色宫裙的女子正身形娇弱的跪在冷风中,那张温婉秀丽的面容上带着抹倔强,双眼通红,楚楚可怜的很,让人看了好不怜惜。 “贵妃娘娘怎来了,皇上今儿个忙,如今连早膳都还未曾用,您可一定得劝劝皇上才行啊。” 看到来人,王德全立马迎了过去,话是这样说,可他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皇上为何就突然拿佟家开刀了。 闻言,楚湫慢慢走下轿撵,眉间微蹙,“皇上不在意,你怎可也如此糊涂,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劝皇上用膳?” 被她教训一顿,王德全也是低下头不敢出声,他哪敢劝皇上啊,也就这位祖宗的话皇上肯听。 接过紫意手中的食盒,楚湫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经过佟贵妃身侧时,不由慢慢回过头,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子,“今日天凉,佟姐姐可莫冻着自个了。” 眼前的女子一袭粉霞色金彩绣绫裙华丽大气,飞仙髻上簪着的金丝蝶翼步摇栩栩如生,佟贵妃慢慢抬头,视线中那张精致的面容上不带任何情绪,双眸平静无波,这双眼睛…… 她手心一紧,就这么死死的瞪着眼前的女子,一个知县之女…… “不劳秋妹妹操心。”她声音平静。 一个知县之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与她平起平坐的贵妃,还摄六宫事宜,皇上还给了她另外半块凤印,佟贵妃不是傻子,皇上绝不会如此宠爱一个女子,或许她们都看错了一件事,这个颜之慧必定与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眼前的女子身姿笔直,寒风中衣裳单薄,楚湫忽然慢慢倾身,声音轻细,“我能理解佟姐姐此刻的心情,毕竟我的父亲此刻也在天牢之中,可皇上一向秉公执法,佟姐姐还是看开些为好。” 说到这,她忽然低叹一声,“既然敢做,就得承受其后果,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一定侍寝 第40章 如愿以偿 若不是佟雪, 她不会死, 她楚家必定也不会落得个如今下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人, 楚湫也要让她尝尝,亲眼看着家族覆灭, 亲人离散自己却无能无力的的感觉。 四目相对,佟雪唇角一抿, “秋贵妃说的对,不过本宫做过的事,从未对不起他人,父兄亦是如此。” 从未对不起过她人?她竟也说得出口。 楚湫淡淡一笑, “但愿如此。” 转过身, 她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华丽的裙摆滑过冰冷的台阶, 徒留后面的女子神情晦涩难懂。 屋内寂静无声,书桌上堆积着厚厚的奏折, 男子不知看到了什么, 眉间紧皱, 她知道他每日都很忙,却还要特意抽出时间来看自己。 “朕今晚叫了天靖, 就不同你用膳了。” 他抬了抬眼帘, 目光温和。 楚湫提着食盒过去,娇眉轻蹙,“那皇上可还要用午膳?” 国事终究是忙不忙的, 他这种人怎么也与他爹那般孩子气,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在意。 许是想到什么,赫连策顿了顿,忽然放下手中折子,抬手揉了揉额心,“一时竟忘了。” 楚湫一步一步来至他身后,慢慢俯身凑过脑袋看着他侧颜,声音轻细,“我还以为……皇上今日想陪臣妾。” 轻柔的气息喷洒耳边,痒痒的似撩拨进了他心头,男人微微侧头瞬间对上一双沉静无波的明眸,里面不再空无一物,而是出现了他的倒影,那么清晰。 她缓缓低下头,羞红着脸想走开,可皓腕忽然被只大手紧紧固住,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朕时时刻刻都想陪你。” “那皇上还不用膳?”她第一次直视他的视线。 唇角微微上扬,他立马丢下满桌折子,起身走向外殿,一众宫人立马进来伺候,王德全到底还是传了数十道膳食进来,顺道连楚湫带来的菜也一并验了毒。 楚湫已经用了,但也未闲着,而是去了他寝殿里,看看他平时穿的衣物,测量一番后,才重新走了出去。 “你在里头做什么?” 他刚好用完膳,只见她在自己寝殿待了一会,也不知在做甚。 楚湫摇摇头,“我记得皇上皇上说臣妾平日反正闲着无事,便让我绣那龙凤图,所以想着既然臣妾闲着无事,就想给您绣件寝衣。” 说到这,赫连策愣了下,想想自己以前似乎的确说过这种话,当下也是轻咳一声,瞥了眼旁边的王德全。 后者立马上前一步,恭声道:“皇上也是喜爱娘娘才会如此在意您绣的东西,这宫中后妃几何,不知绣了多少东西送来,皇上连瞧都未曾瞧一眼。” “那这么说,皇上在不清楚我的身份之时,便看上了一个贵人?”她神情认真。 王德全一噎,一时只能赶紧退了出去,这种问题他可不敢回答,一个不好那就不得了了。 他紧握着女子柔若无骨的小手,目光灼灼,“你就是你,无关何等面貌。” 楚湫偏过头没有说话,只是红着脸去给他研墨,知道她脸皮薄,赫连策也不期待她回应什么,继续看着那满桌的折子。 长寿宫。 刚撤下午膳,太后却是几口也未动,拿着佛珠跪在佛堂中念念有词,香火袅袅,赵嬷嬷忽然拿着一件秋袄走了进来,慢慢披在她身上。 “娘娘,皇上今日生辰,既然家宴取消,那晚些可需唤皇上一同过来用膳?” 老人闭着眼,手中佛珠转动不停,“皇上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皇上,你去请,他未必肯来,我们母子到底是生分了。” 赵嬷嬷叹口气,“您莫要多想,皇上只是不善言辞,心里必定还是在意您的,刘大人做的那些事,这么多年皇上不是不是知晓,可都顾及着您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只是这次刘大人太出格,才惹怒了皇上,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闻言,太后忽然一睁眼,老眼中精光闪闪,“你看如今的佟家,太傅还是皇上的老师,如今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对佟家动了手,哀家觉得必定与那个女人有关,让你安插在昭仁宫的人如何了?” 说到这,赵嬷嬷左顾右盼一眼,这才凑过脑袋低声道:“那边有皇上在看着,好在您也经营了后宫十多年,虽然费了点劲,可庆幸人已经安插进去了。” 闻言,太后唇角微勾,慢慢闭上眼,手中不急不缓的转动着佛珠,一时间小佛堂里只剩下不绝于耳的念经声。 寒风凛冽,乾清宫外的女子依旧身姿笔直的跪在那,云妃带着人过来时,那可是笑开了。 “贵妃姐姐,您这是怎么回事,何苦这样作贱自己呢?皇上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哪怕您跪倒天荒地老,皇上怕也不会多瞧您一眼。” 云妃说着还慢慢蹲下声,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真把自己当成那个女人了?皇上会怜惜你?” 眼角一瞥,佟贵妃眼中似带着抹怒意,后者仿佛是被吓到了,还退后了好几步,“啧啧,贵妃姐姐可莫这样看着妹妹,不过好在妹妹会水,淹不死。” 手心一紧,佟贵妃就这么深深盯着那个冷嘲热讽的女子,从未想过,她居然还知道此事。 好似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云妃轻咳一声,提着食盒似想进去,不过却被王德全一把拦住。 “皇上国事繁忙,娘娘将东西给奴才就好。” 上次差点被打了板子,如今王德全哪还敢让她进去。 闻言,云妃又冷冷的睨了他眼,“那秋贵妃为何能进去!” 这狗奴才,就知道阳奉阴违! 话落,王德全只是讪笑一声,“这是皇上的意思,奴才也没有办法。” “你!” 云妃脸色极其难看,可看着跪在那的佟贵妃时,气好像消了一半,冷笑一声,转过身就坐上轿撵离去。 见她离开,王德全也松了口气,可当看着在门口跪了好几个时辰的佟贵妃时也忍不住叹口气,何苦呢,皇上的怜惜之情也只会给那位娘娘。 秋风冷冽,不知过了几何,直到入夜,那抹身影依旧身姿笔直的跪在门口,王德全终究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劝了一声,“贵妃娘娘您何必折磨自己呢,您若有个好歹,那佟大人她们岂不是更难过了?” 夜晚繁星点点,女子跪了一日,娇弱的身躯已然有些支撑不住,还未张口,整个人犹如拂柳般忽然就这么倒了下去。 “娘娘!” 宫女立马上前将其扶起,王德全也立马挥手让人将这位佟贵妃送回宫,不知想到什么,还是决定进去回禀一下皇上。 殿内烛火幽幽,拉下两道斜长的阴影,女子脑袋枕在一叠奏折上,朦胧光束下,红唇微点,眉眼如画,犹如一副仕女沉睡图,美好的那么不真实。 如瀑的青丝落在他臂间,男人眸光暗沉,忽然慢慢凑过脑袋,指腹覆上那弯弯眉眼,冷硬的轮廓柔和一片。 随着房门被人推开,王德全忽然慢慢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是暗叹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还是上前低声道:“皇上,佟贵妃跪到先前便晕了过去,如今已经回宫了。” 他本以为皇上虽然没有怜惜,也会感叹一番对方的执着,可他们皇上本来温柔的神色瞬间变得冷漠一片,甚至带着抹厌恶。 “这种事也来告诉朕?”他目光微冷。 王德全立马低下头,额前冒起冷汗,不明白这佟贵妃是如何惹怒了皇上,居然这么严重。 楚湫本来就睡的浅,也不知自己刚刚是如何睡过去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墨条已然不见,倒是看见王德全颤颤巍巍的站在那。 “吵醒你了?”他声音瞬间软了下来。 王德全立马退了下去,楚湫微微摇头,看了眼身上的披风,眼看外面天都黑了,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朕让人送你回去,等忙完这阵,我再带你出宫散散心,可好?”他抬手覆上她白皙的脸颊。 烛火下,男人那双黑眸中满是她的身影,楚湫愣了半响,忽然微微摇头。 不知想起什么,跟着起身快步走向屋外,不多时,又拿来一个长盒子,许是刚睡醒,莹白的小脸上带着抹粉霞。 “臣妾没什么好送给皇上的,您看看合不合身。” 她打开盒子,一条明黄的腰带瞬间映入眼帘,男人瞧了一眼,目光又落在了她身上,记得他曾说让她绣条腰带,那时她还百般不愿,如今竟还记得。 “合不合身,你试试便知?” 他忽然起身,张开双臂,似乎想看到羞恼的样子,不过,出乎意料,女子只是顿了顿,竟真上前几步,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替他解着腰带。 画面好似回到第一次让她侍寝的模样,那时的她还浑身都充斥着抗拒,赫连策神色晦涩难懂,低下头,只见女子专心致志的替他重新系上腰带,白皙的小手不轻不重的按在他腰间。 “刚刚好,我就知不会有错,以前也经常给爹爹与哥哥缝制,不过娘亲不让,说哥哥以后是要娶妻的,自有嫂嫂给他做这些。” 说到这,她忽然抬起头,笑了起来,“我记得那张政使家的张雨嫣还偷偷与我说过喜欢哥哥,也不知如今有没有成亲,可惜就算没有成亲……与哥哥也是不可能了。” 她眉眼间渐渐染上一抹失落,男人忽然将人揽入怀中,低头吻了吻她额心,“她没有成亲,一直在等着你哥哥,张政使将她贬去了庄子里,等崀天回京,只要他愿意,朕便替他们赐婚。” 楚湫身子一僵,从未想过那张雨嫣如此执着,记忆中对方一向胆小怕事,她楚家已然落魄,两人自然不可能,张政使难怪会把她贬去庄子里。 “这样想想,她们都比我通透。”她无奈一笑。 大手紧紧揽着她细腰,男人目光灼灼,“你不比任何人差。” 四目相对,她唇角一抿,微微垂眸,遮住眼中所有色彩。 半响,他还是轻声道:“回宫吧,早些休息。” 他大手一松,可一双小手却忽然环住劲瘦的腰身,女子抬起头,目光中似有星光,“我……我…不走了。” 轻细的声音顿时搅乱了他所有心绪,赫连策猛地捧住那张小脸,声音暗沉,“你说什么!?” 小脸上早已爬上粉霞,楚湫低下头,颤抖的小手慢慢解下自己刚刚给他系上的腰带,呢喃着,“皇上……难道…不喜欢…臣妾侍寝吗?” 他的心头像是一把琴弦,被人胡乱舞着,弦音大乱,突然猛地将人打横抱起,迈着大步走向寝殿深处…… 月朗风清,宋天靖按着时辰过来时,手中还拎着一壶老酒,虽不及宫中香醇,可这老酒却更让人能品的其中滋味。 “皇上……还在处理国事?” 他看了眼燃着烛火的内殿,自然也是知晓今日佟家之事,太傅门生遍布满朝,处理起来的确麻烦。 看到他,王德全也是讪笑一声,又瞧了眼屋里,“世子爷来的不巧,秋贵妃正里头,不如……您今日还是先回去吧?” 他怎么也不敢让人打扰皇上与那位秋贵妃说话呀。 闻言,宋天靖不由抬眼看了眼烛火幽幽的内殿,眼眸微垂,半响,面上依旧带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那微臣便不打扰皇上了,公公也无需说我来过,只是可惜了这壶老酒只能一人独饮。” 王德全点点头,便看着这位世子爷大步离去,还心情不错的饮了口老酒,心想当真是位洒脱的爷。 酒那么烈,男子似毫无察觉,走的远了才回头看了眼那处守卫森严的地,手中酒壶赫然碎落一地瓷片。 她说过,再清的酒只要人想醉,一杯即可,喝了这么多年的酒,他却觉得今夜这壶格外的烈…… 殿内昏黄的光束下,随着一件又一件衣物跌落在地,那明黄的床幔也随之落下,遮住所有旖旎春光…… 他的呼吸那么烫,烫的她心都在抖。 女子白皙无暇的肌肤似泛着莹光,男人额前布满密汗,犹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一寸又一寸极尽柔和的占有着。 可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所有伪装的温柔有礼在这刻瞬间溃不成军,只会疯狂掠夺她所有美好,像是要在身上每处刻上自己鲜明的印迹,那白嫩肌肤瞬间布满一处又一处红痕。 寝殿中不时响起女子难受的娇吟声,却更加刺激了男人的神经,所有节制都抛到了脑后,明黄的床幔下倒影出两道交叠的身影…… 楚湫的声音有些哑,想伸出手,可手腕早已被男人固在头顶,“阿策……” 她声音中带着抹哀求,若是以往,他早已溃不成军,可此刻心肠却那般硬,忍不住再次深深占有着她,炙热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白皙的颈边,声音中满是驱散不开的欲望,“很快就好了……” 她信了,可这个很快,到了天边微微露出晨光才结束这一切…… 第41章 皇子 晨曦初显, 明媚的金黄似驱散了近日的微寒, 片片落叶在微阳折射出一抹微光,屋外的宫人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 不时交头接耳说着近日自家娘娘之事,以后这长乐宫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清雅寂静的寝殿中弥漫着一抹淡淡的药味, 一名身着白色亵衣的女子正半靠在床前,面上毫无血色, 身形单薄,正一口又一口喝着宫人喂过来的药汁。 “秋贵妃……昨夜宿在了乾清宫。”宫女欲言又止的看了她眼。 闻言,佟贵妃只是顿了顿,眼帘都未抬一下, “又如何?” 她刚入宫时也侍寝过, 那时她满心紧张, 可等待她的只有一夜空坐, 连那抹明黄的影子都未曾见过,她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人如此, 可当得知云妃等人的守宫砂都还在时, 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自古以来哪个帝王没有三宫六院, 可她们皇上为了一个死人,连皇家龙裔都不顾, 竟要为那个死人守着, 她们这么多人竟然是连一个死人都不如! “可……今早宫女进去时……却看到了满地的衣物。” 宫女喂药的手顿了顿,低着头支支吾吾起来,“而且……皇上还让人不要吵醒秋贵妃……” 喉咙一紧, 嘴里的药汁瞬间变得苦涩了起来,佟贵妃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语气微冷,“你想说什么。” “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宫女立马跪倒在地,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外人只知她们娘娘宽厚大方,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她们主子手段有多狠辣。 紧紧靠在床头,女子闭着眼,半响,才微微启唇,“云妃定是知道了什么,决不能再留。” “娘娘的意思是……”宫女慢慢抬头。 佟贵妃眼帘一抬,里头闪过一丝厉色,“既然哥哥救不回,总要有人给他陪葬才行。” —— 楚湫醒来时外头的日光已经有些刺眼了,可空气中依旧带着抹凉意,她不由将被褥上的胳膊收了回来,可一动就觉得浑身不适,她并未忘记昨夜之事,一时间只觉得无比羞赧。 “见过皇上。” 屋外传来宫女的见礼声,楚湫不知如何面对他,只能干脆闭上眼在那里装睡。 不多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道房门推开声,稳健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直到落在床前才停了下来,楚湫闭着眼心跳有些快,娘亲并未教过她这些男女之事,她也不知会是这样子的,可为何他一做这种事就跟变了个人一般。 “我叫了楚夫人陪你用膳。”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醇厚的男声,女子瞬间睁开眼,一张棱角分明的轮廓顿时映入眼帘,那双黑眸中带着抹隐隐笑意,楚湫立马别过头红了脸。 “你先出去……” 她如今未着寸缕,如何能在他面前更衣。 那白嫩的颈边露着点点红痕,男人眸光一暗,低头在她额前亲了一下,“昨夜……是朕孟浪了。” 楚湫没经历过这种事,只觉得眼前的人与昨夜的他完全就是两个人,一时间只能拉高被褥盖住半张脸,“你出去……” 他也不想伤着她,可一时没控制的住,昨夜定是吓着了她。 “朕可不能出去,朕得看看你昨夜是否伤到了。” 他一脸严肃的伸手去拉他被褥,眼中毫无旖旎之色,就怕她受伤了却不肯啃声,不过楚湫却是抗拒的很,这……这怎么能看。 “我……我没事……就是……腰疼……”她红着脸说完,又立马把头钻进了被子里。 看着这团鼓鼓的被褥,赫连策有些无奈,知晓她脸皮薄,看来只能叮嘱她的宫女多注意着些。 外面没有声音传来,楚湫才慢慢钻出脑袋,发现男人走了后,才松口气,一边去唤外面的人打水沐浴。 紫意在外头守了一夜,更衣的事也是她亲自上手的,并未交给乾清宫的宫女,只是当看到主子身上一块又一块的红痕时一时间也羞的低下了头,皇上果然是疼爱主子的。 沐浴更衣后,楚湫才出了寝殿,膳食已经上了,她娘正坐在内殿之中也不知等了多久,她立马叫退其他人,并且让紫意在外面看着。 “皇上可有让你喝避子汤?” 也无外人,楚夫人直接就问了出来,昨夜之事她就算不去问,也听到了别人在那窃窃私语,听闻今日早朝皇上差点就迟了,的确让她心里满不是滋味,就怕女儿被扣上祸国妖妃的罪名。 “避子汤?” 楚湫来到桌前坐下,红着脸一边给她娘添了碗汤,一边微微摇头,“皇上刚刚才走的。” 她至今滴水未进,根本未看到什么避子汤的影子。 闻言,楚夫人也是了然的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莫要怪为娘多嘴,你既决定留在皇上身边,那皇后一位必定是要拿下的,以你如今的身份群臣必定会竭力反对,可如若你能诞下皇子,那又是另一番局面。” 楚夫人也是世家出身,想到的自然也多,而楚湫闻言只是一边喝着汤,微微垂下眼眸,“诞下皇子,那到时所有人都会视女儿为眼中钉肉中刺,特别是太后,如今唯有让皇上狠心除掉刘家,我的处境才会宽松些,而且爹爹的死必定也与她刘家有关。” 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楚夫人也不再多言,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和一个小药包,左顾右盼的道:“这是李齐让我交给你的。” 话落,楚湫立马将药包放进袖中,一边打开信封,可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却不自觉手心一紧。 “你让李齐给你拿这种毒药做甚?”楚夫人眉头紧皱。 小心将信封放入怀中,楚湫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娘道:“在这宫里,还有谁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毒害女儿?” 楚夫人脸色一变,“你……” 她从未想过女儿居然想嫁祸太后! “这药需日日服用,半月后中毒者便会身体枯竭而死,我若是服用个一两日,再不小心让太医查出,您觉得皇上会不会狠下心对刘家下手?” 对上女儿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楚夫人沉着脸一直在摇头,“你疯了!” 楚湫没有说话,只是手心一紧,淡淡一笑,“若不如此,皇上永远都不会狠下这个心肠,若说那刘家是什么良善之辈也就罢了,可他们做了多少欺压百姓伤天害理之事,若不是太后,皇上如何会容忍。” 刚刚李齐在信中说了,她哥哥在边关又遭遇了刺杀,受了不少伤,可除开刘家又有谁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追着她哥不放,她不想利用赫连策,可她更不想等有一日她仅剩不多的亲人都死去时才来后悔。 “你把信给我!” 像是想到什么,楚夫人骤然站起身,她之前并未偷看,可如今想来,里头一定是写了什么让女儿大变的东西。 楚湫并未给她,而是继续低头吃着东西,“这毒只用一两日是不会对身体有太大害处,您大可放心。” “你……” “奴婢见过皇上。” 屋外突然响起紫意的声音,楚夫人也立马缓和下脸色,随着房门被推开,屋外忽然走进一道明黄的身影。 “草民叩见皇上。” “楚夫人不必多礼。”赫连策大步拦住她的动作。 楚湫也跟着起身,该行的礼一个也不少,只是还未等她弯腰,胳膊就被一只大手拉住,男人正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臣妇先行告退。”楚夫人也是明白的退了下去。 等她娘一走,楚湫就不由别过头,声音轻细,“皇上……莫要这样看着我。” 看着她那羞红的耳廓,男人只是拉着她一同坐下,后面的王德全也立马退了出去,连带关上了门。 “想着今日带你出去走走,又怕你身子吃不消。”他说着又在她碗里夹了颗丸子。 眼前的男人神情柔和,全然没有再他人面前的杀伐果断,楚湫心头一动,主动握住他温热的大手,目光专注:“皇上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男人愣了愣,从未想过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难不成她总算知道自己对她的用心了? 见他不说话,楚湫也有些不解,赫连策对她的喜欢也不知是从何开始的,记得她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她哥拿下武状元那日,她是偷偷去看的,结果她哥哥把她出卖了,还把她拉出去说她胆子这么大,以后没人要,她记得赫连策那时笑了,一时间只觉得很羞恼,后面总觉得他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而是看中了她爹在朝中的地位,想为他所用。 “如今公务繁忙,抽不开身,你反而却看到了朕的好,当初我为了让崀天帮忙,可是给了他不少好处,这些你哥哥必定黑心的都给瞒下了。” 说起此事,赫连策一时间也是失笑不已,楚湫也是笑着继续喝着汤,她的确是后悔了,不该太看重他的身份,将人想的那么不择手段。 见她小口小口的喝着汤,粉唇上沾了不少水渍,男人眼眸深不见底,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她,“等你生下皇子,朕日后便可将这江山交托出去,到时你会知道朕的好可不止眼前的这些。” 第42章 活不过三日 楚湫动作顿了顿, 低着头并未作声, 而是继续喝着汤,只是神情有些复杂。 等用了膳, 她也并未继续留在乾清宫,终日待在这难免引起朝臣不满, 倒是王德全又给她拿了几副书画,看样子不知又是何朝何代的珍品。 “皇上知道娘娘喜欢书画, 便吩咐底下人一直在搜寻,过些日子还有南疆的石原墨送来,听闻那香味久久不散,可以过上百年, 南疆皇室如今也都只剩下两块, 给娘娘作画最合适不过了。” 王德全还在那里笑眯眯的说着, 书桌前的男人只是冷冷的瞥了他眼, “话如此多,看来你是闲的很。” “奴才有罪!”王德全忙不迭退了出去 而楚湫则上前几步, 抬手拉着他衣袖, 轻声道:“皇上莫要再这样了, 您再送来,我那库房怕是要装不下了。” 男人抬起头, 眉梢微动, “私下底,叫朕名字。” 四目相对,楚湫红了红脸, 可这次并未闪躲,“阿策……” 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将人拉至怀中坐下,他低头吻还吻那精致的眉眼,声音低沉,“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你当真会留在我身边。” 她亦如他父亲一般,清傲执着,纵然她就在身侧,可赫连策知道,想要得到她的心怕是要花上自己一世的时间。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边,楚湫缩了缩脖子,如今越发听不得他说这些话,这会让她更加不知如何面对他。 “娘亲说再恩爱的夫妻终有一日也会疲倦,等再过几年,你再看到我便会觉得厌烦了,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在还未人老珠黄之前牢牢抓紧皇上?” 她一脸认真的眨着眼,赫连策却不禁失笑一声,紧紧拥着怀中的人儿,低头吻了吻她唇角,“你是该好好抓紧朕,最好的办法便是给朕生个皇子。” 腰间忽然爬上一只大手,楚湫羞赧的别过头,伸手把腰间的手拉下,“白日宣淫……岂是君子所为。” 她守礼的犹如那些古板的老御史,也不不愧是楚丞相教出来的,不过赫连策也并未真的想如何,毕竟也得顾忌着她的身子,亲了亲人,便按耐着欲望让王德全将她送回去。 等回到昭仁宫,楚湫先是把李齐给的信烧掉,再拿出那包慢性毒药,本来笃定的想法却忽然动摇了起来。 “主子昨夜定是劳累了,奴婢特意向御药房问了贴药,您快趁热喝了吧。” 紫意这时忽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楚湫瞧了眼,眉头一皱,“这什么药?” 说到这,紫意也红了下脸,左顾右盼的道:“有助于女子怀孕的药物,不过这可不是禁药,先帝那时就有许多妃嫔喝过,早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了。” 楚湫靠坐在软榻上,一边看着各司局的支出账簿,闻言头也不抬,“此事得顺其自然,没有就是没有,就算用药物也是无济于事。” “主子可不能这样说,您先前进宫的时候可吃了不少苦,身子必定虚弱,对孕育子嗣也不知是否有影响,而且……奴婢也不是空穴来风,也是王公公暗示过的。”紫意忍不住就把王德全卖了出来。 闻言,楚湫不禁抬起头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后者头都快低到地上了。 顿了顿,她忽然端起那碗药,屏住呼吸没两下灌了进去,事后又喝了几口茶才驱散开嘴里的苦味。 紫意说的对,她如今这副身子不同以往,自幼就吃了不少苦,特别是在刚进宫时,有时连吃的都没有,身子必定亏损了许多,她未曾想过不生孩子,既是如此的确该好好调养一番。 “主子您能看开最好,等您诞下皇子,到时候再封后便有了理由,那些朝臣们必定不会像先前那般激烈反对。” 见她肯喝药,紫意也松了口气,忍不住凑过脑袋低声道:“往开了想,等您成了皇后,您的皇子便是太子,日后也不必再受云妃娘娘那些人的冷嘲热讽了。” 每个人都往这方面想,楚湫只是无奈的摆摆手让她退下,在这宫中每一日,总是思虑这忧心那,如果她真有孩子,倒宁愿他做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做点小生意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这深宫太复杂,她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无比。 待紫意退下去后,楚湫就不由拿出袖中的药包,一时间倒有些犹疑,虽说只用一两日不会怎么样,可多少对身子会不好,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生育。 就算怀孕了,万一孩子生下来体弱多病怎么办? 收起药包,她决定还是下次让李齐问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吃这个,再怎么说,她也不能害了自己孩子。 可就在这时,不知为何,腹部突然传来阵阵绞痛,楚湫低着头,赶紧冲外面喊道:“紫意……” 声音有些小,可外面的人还是耳尖的走了进来,当看到碎落一地的瓷片时,吓得立马走了过去,“主子您怎么了?” 楚湫也不知是为何,只觉得腹部绞痛的厉害,整个人满头大汗的靠在软榻上,面上毫无血色,紫意惊的连忙上前去扶她,“主子您别吓奴婢啊,来人快来人!” 霎那间,屋外的九歌等人也立马走了进来,见此吓得立马跑去找太医。 嘴里忽然涌上一抹腥甜,随着眼前一黑,女子顿时倒了下去,屋内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御书房。 赫连策正在处理佟家之事,看着那一条条罪证,脸色极其难看。 随手将东西扔在桌上,目光如炬的看向底下的人,“让大理寺列好罪状,则日处斩,佟家其他人继续调查,朝中多少人都与老太傅有关系,陆丞相,你莫要让朕失望。” 话落,底下跪着的人忙不迭应声道:“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不会纵容任何一个枉法之徒!” 话落,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只见王德全火急火燎的赶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上前在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下一刻,陆丞相只见他们皇上脸色大变,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火急火燎的大步离去。 此时的昭仁宫内气氛一片凝重,随着那道“皇上驾到”的声音响起,内殿之中又瞬间跪满了一地的奴才。 “微臣叩见皇上。” 几个太医连忙跪着上前,也不敢看他们皇上的脸色。 越过几人,赫连策大步来到床榻前,早上还鲜活的一个人,如今却面无血色的躺在那,他心头一紧,皱着眉怒目扫过殿内所有人。 “一群废物,王德全,全拉出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内殿中所有人都慌乱不已的求饶着,唯有紫意红着眼跪着上前几步,颤颤巍巍的道:“回皇上,主子回来没多久便身体不适,可……也不过是喝了一碗药而已,也是奴婢亲自从御药房拿出来的,可也不知为何……” “皇上!”一个太医突然神色凝重的道:“娘娘应该是中了鸠毒,此毒极其狠辣,一日间便会令人丧命,微臣们已经替娘娘用银针控制住毒性蔓延,可……” 王德全也是一脸虚汗的看了眼床榻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根本不敢去看他们皇上的脸色。 还是杨院判咬咬牙,上前正声道:“就算如此,娘娘怕也活不过三日。”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肯定不会死的,只是反派领盒饭了而已~ 第43章 一石二鸟 “娘娘!” 紫意等人一脸震惊的望着床头, 继而又是掩盖不住的哀色, 显然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抽泣声顿时不绝于耳的响起在屋内。 “你再说一遍!”赫连策脸色猛地一变, 额前甚至冒出丝丝青筋。 一群太医跪倒在地,后背全是冷汗, 大气也不敢喘。 王德全也心头一跳,也不敢去看他们皇上, 而是皱着眉盯着杨院判道:“难道一点法子也没有?” 说到这,又目露厉色的看向地上的紫意,“娘娘为何中毒,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楚小姐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不敢想象, 若还有第二次他们皇上会怎么样。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娘娘自回宫也不过是喝了一碗药与几口茶而已, 药碗和茶都还在那呢!”紫意摇着头泣不成声的道。 杨院判也是一脸难色,“微臣们还得仔细商议法子, 但眼下唯有先用银针替娘娘将部分毒血排出, 尚可让娘娘多撑个一两日。” 病床上的女子禁闭着双眸, 面无血色,赫连策一步一步来到床前, 俯身抬手覆上那张小脸, 眸光深邃暗沉,忽而从怀中拿出一块红色血玉放至女子手中。 她不能离开自己,绝对不能! 后面的王德全眉头一皱, 那可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至宝,听闻乃是千年前一位坐化过的高僧留下的,听闻日日佩戴能去病消灾,也是历代君王的象征,当年先太子都未曾给过,可想而知先帝属意的储君人选是谁,可如今皇上居然给了楚小姐! “太医院不留废物!” 男人瞥了一群太医一眼,大步迈出了内屋,将地方留给他们施针。 那毫无温度的眼神让一群太医浑身一颤,他们知道皇上的意思,若是救不活秋贵妃,他们这条小命怕是也难保。 昭仁宫所有宫人都跪在了院子里,瑟瑟发抖的连呼吸都不敢放重,整个宫殿内都弥漫着一抹凝重压抑的氛围,两个太医检查那个药碗与茶杯,半响,才皱着眉嘲那个浑身散发着戾气的男子走近。 “回皇上,茶并无问题,那药材成分也无问题,而是药碗边有鸠毒痕迹,只要药汁稍微一晃动,鸠毒便会混合进药中,所以碗边的鸠毒分量较重,可见此人并不是煎药与抓药之人,而是接触药碗的人。” 等太医说完,九歌便急匆匆从小厨房那边走了出来,跟着跪倒在地恭声道:“回皇上,娘娘中毒后奴婢便也怀疑到了其他地方,药是奴婢煎的,可当时小厨房里还有另一个宫女,可等奴婢刚刚去寻她时,人……已经在房中自尽而亡。” 赫连策紧紧盯着禁闭的房门,手心紧握,连着手背上全是冒出来的青筋。 “王德全,将后宫其他人都叫来。” 冰冷的声音让王德全心头一颤,跟着连忙挥手让人去叫人,他们皇上向来是个狠戾的性子,今儿可千万不能冲动呀。 想到这,他忍不住悄悄给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也了然的小跑着出了昭仁宫,往长寿宫方向前去。 承乾宫。 “你说那小贱人中毒快死了?” 云妃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眉眼间满是掩盖不住的喜色,这怕是她近日来听到过最好的一个消息,就如同当年那死人被淹死的时候一样。 宫女左顾右盼一眼,脸色反而十分凝重,“话虽如此,可听闻下毒的黄儿。” “黄儿?”云妃脸色一变,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她不是我们安插在昭仁宫的人吗?本宫可从未让她做过这种事,表哥那么聪明,定会一下子就查到本宫这,她怎么会擅自行动?!” 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云妃也瞬间收起了那抹庆幸,倒是宫女微微摇头,“问题并不是如此简单,可怕的是一直与黄儿联系的露欣今日失踪了,奴婢让人寻了她许久都未寻到。” “你说什么!” 云妃终于开始慌了,华丽的护甲紧紧抓着桌面,左顾右盼的,“此事必定不简单,我得赶紧找姑母。” 宫女叹口气,依旧一脸凝重,“怕是已经来不及了,皇上刚刚派人过来传您去昭仁宫,包括其他宫的娘娘。” 闻言,云妃瞬间瞪大眼,气恼的一掌拍在桌上,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慌乱与紧张,若是她做的也就罢了,可问题明明不是她做的,就算她再傻也知道是有人想利用自己一石二鸟,居然算计到了她头上。 可如今她总不能不过去,换了身素净点的衣服,她又让人去长寿宫找姑母,怎么说姑母也会护着她,表哥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她是被冤枉的。 就这么坐着轿撵,一路忐忑间,她倒是在昭仁宫外看到了同样从另一边过来的佟贵妃。 下了轿撵,云妃瞧了她眼,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挥挥手让其他人先退下。 “贵妃姐姐此刻怕是心里高兴的很吧?” 佟贵妃气色依旧不怎么好,神色间透着抹抑郁,好似还在为家人事担忧,闻言也是看了云妃一眼,一言不发就往昭仁宫里走。 “你可真狠啊!看来我唯有将那事告诉表哥了,免得表哥被某些人给迷惑。” 云妃冷笑一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又不是三岁孩童,在这个宫里有这个能力与胆量陷害自己的,除开这个毒妇还有谁! 佟贵妃脚步一顿,忽然看了眼身后的宫人,后者们纷纷退了下去,偌大的昭仁宫门口只剩下两人。 云妃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目光如炬,“你居然把算盘打到了我头上,当真以为我刘云妍是好欺负的不成!” 快到酉时,天边一抹余晖散发着霞光,佟贵妃眼角一瞥,神色清淡,“本宫不懂云妃妹妹的意思。” “你不懂?”云妃讥笑一声,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她胳膊,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冷声道:“那当年楚湫落水一事你总听得懂吧?若是被表哥知道他最爱的人是被你害死的,你说你还有整个佟家会如何?” 四目相对,佟贵妃面上依旧不带任何情绪,反而慢慢挣开她的手,忽而嘴角一勾,“那云妃妹妹觉得,如果皇上得知你亲眼看着他最爱的人死去,却不去相救,还隐瞒至今,他又会如何?” “你!” 云妃手心一紧,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厉色,“你是要与我鱼死网破?可你别忘了,我姑母是太后,皇上不会拿我怎么样!但你,一定会被皇上彻底厌恶,甚至处死!” 她像是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一样,甚至得意的轻笑一声,就这么目光讥讽的看着眼前这个气质温婉的女子。 后者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威胁,反而上前一步,目光清浅,“那云妃妹妹觉得,单凭你一面之词,皇上是否会相信?如今你又毒害他新宠的妃子,皇上是信你还是信我?再说皇上会不会借此机会削弱你刘家的势力,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不是吗?” 四目相对,眼前的女子笑容浅浅,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可云妃却惊的猛地退后几步,“你……害死了楚湫还不够,居然连我也不放过!” 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佟贵妃抬头看了眼天边的余晖,语气平静,“你说的对,太后是你姑母,此事就算你担下也不会怎么样,于我们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毕竟……她也要死了不是吗?” “你这个毒妇!”云妃紧紧握着拳头,眼中全是怨毒。 佟贵妃眼帘一瞥,上前用护甲勾起她下颌,语气微冷,“我还可以更毒,你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佟贵妃要领盒饭了~ 第44章 阴谋 “贵妃娘娘跟云妃妹妹怎么站在门口, 外头风多大呀。” 随着一道讶异的声音传来, 佟贵妃两人立马神色缓和不少,齐齐转过身看着坐着轿撵刚到的德妃。 “与云妃妹妹恰好撞到, 就随便聊了几句,既然德妃妹妹也到了, 刚好我们一同进去看看秋妹妹如何。”佟贵妃淡淡一笑。 云妃没有说话,神色也很平静, 只是袖中的五指攥的极紧,而德妃在扫量两人一眼后,便也笑着与两人一同进去。 此时整个昭仁宫里气氛格外压抑,一些低位妃嫔赫然已经到了, 都惴惴不安的站在那大气也不敢喘, 也不知道皇上召她们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秋贵妃中毒可与她们半分关系也无。 而就在这时, 几个太医陆陆续续从屋内走出,然后来到赫连策面前, 躬身作揖道:“回皇上, 微臣们已经暂时替娘娘控制住了毒素蔓延, 不过此毒极其狠辣,尤其会对娘娘的五脏造成不小的冲击, 所以必须得赶快解毒才行。” 鸠毒不同于其他毒, 它是无解的,一时间其他妃嫔闻言也是喜忧参半,谁会喜欢任由一个知县之女爬在头上, 可又怕这事会牵连到她们身上。 云妃冷冷的瞥了眼旁边一脸担忧的佟贵妃,这女人当真是毒,她此刻倒是希望这小贱人能够活着,压在着毒妇头上,看她还如何作威作福。 “朕要听的不是这些。”赫连策目光阴沉的扫过一群人。 后者们纷纷跪倒在地,由杨院判出声道:“有是有法子,就是……” “说!”他语气冰冷。 一群太医面面相觑,杨院判还是正声道:“听闻雪山莲心可以温养筋脉五脏,在这方面有奇效,只要用这雪山莲心日日给娘娘护着体内器脏,微臣们会尽快在不伤害娘娘的情况下将其体内毒血排出。” 话落,整个庭院外都响起阵阵窃窃私语,谁不知那雪山莲心是至宝,哪怕人只有一口气都能吊个半月,一直以来只有历代君王知其在何处,也不知如今还有没有,不然先帝也不会突然病重而亡。 “王德全。”赫连策忽然从腰间拿下一块腰带,目光灼灼,“去找老皇叔。” 颤颤巍巍的接过那块腰牌,王德全的心也在抖,可没有办法,只能赶紧麻溜出了昭仁宫。 可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微怒的声音,“皇上是疯了不成!” 看到来人,庭院中所有人瞬间屈身行礼,“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许是来的急,太后气息有些不稳,扶着赵嬷嬷快步来到自己儿子跟前,可看着他满脸执着,一时间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那是皇室至宝,怎可给一个妃嫔用!”太后皱着眉头语气加重。 四目相对,赫连策目光如炬,“朕的至宝只有一个。” 猛地后退一步,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儿子,这副神情多么的熟悉,亦如当年不惜忤逆自己也要去求娶那楚湫一般。 “可……可她只是个替身。”太后紧紧抓着赵嬷嬷胳膊,老眼中满是精光。 男人薄唇微启,“皇室的血脉需要繁衍,不是母后说的?” 相视一眼,太后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满脸不敢置信,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储君要从这个低贱的之女腹中所出? 庭院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其他妃嫔心中也满是嫉恨,也不知那小贱人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皇上这般痴迷,难道皇上不记得那位楚小姐了吗? “荒唐!”太后提起一口气,掷地有声的指着屋里道:“一个罪臣之女,怎配繁衍我皇家血脉!” “配不配由朕说了算,容不得他人置喙。”男人双手负后毫不退让。 太后眼睛一瞪,紧紧扶着赵嬷嬷气的胸口不断起伏着,这是第一次,他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同她说话,哪怕当年为了楚湫也未曾这样忤逆过自己。 缓了半天,她才指着房门怒道:“你定是疯了,为了一个女子屡屡罔顾礼法哀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可那是皇室至宝,当年你父皇都未曾用过,如今你竟要给一个罪臣之女用?!” “父皇为何会来不及用,母后比谁都清楚,还用的着儿臣提醒您吗?”赫连策眼眸一眯,一脸阴沉。 太后好像听到什么一般,脸色骤然一变,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一再忤逆自己的儿子,他……他居然都知道…… “来人,送太后回宫。” 赫连策转过身,不再多言,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母后,也绝不允许他喜爱的女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去。 “娘娘……”赵嬷嬷冲太后微微摇头,示意她此刻不宜再与皇上起争执。 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太后还是极其不甘的离了昭仁宫,也让其他妃嫔更加嫉恨不已,皇上定是被那妖女迷了心窍,如今居然为了她与太后娘娘起争执。 佟贵妃低着头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手心微紧,如今一个替身在他眼中都如此重要,若是那人还活着,这后宫哪还有她们的容身之所? “皇上,陆丞相等人求见。” 一个小太监突然颤颤巍巍的走了上前,赫连策来到一旁座椅前坐下,神色阴沉,“今日谁也不见。” 话落,又目光冷厉的扫过一众后妃,“朕不常去后宫,但也未曾让人苛待过你们,不管你们私底下有何小动作,朕也都不曾理会,可如今你们的胆子倒是大的很,朕也都不知宫中还有如此心思巧妙之人,还真是叫你们屈才了。” “皇上息怒,臣妾们冤枉啊!” 一群后妃吓得立马跪倒在地,刚刚看了会热闹,如今一个个吓得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她们也就在私底下说几句秋贵妃的话,就算有什么心思,可昭仁宫被皇上保护的跟个铁桶似的,她们就算有心也无力呀。 “冤枉?”赫连策眼眸一眯。 这时一个绿袍太监忽然上前一步,恭声道:“回皇上,黄儿服用的正是鸠毒,她房中也有一些来历不明的珠宝,还有一个小字条,指名让她谋害秋贵妃,根据奴才的调查,字条正是出自承乾宫,云妃娘娘身边的露欣之手。” “皇上冤枉啊!”云妃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着上前,伸出三指发起的毒誓,“臣妾发誓,若是臣妾谋害了秋贵妃,就让臣妾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她如何能不怕,如今看起来怕是姑母也要保不住自己,可如果自己说出了佟贵妃,表哥未必会信,还会连累刘家,如今姑母与表哥关系不好,若再因此连累了刘家,她便是整个家族的罪人! 其他胆子小的妃嫔吓得脸色苍白,深怕殃及到自己。 “可不巧,那露欣刚刚被人发现,死在了冷宫的枯井手中,不过手中还握着一块布料,应该是从杀她的人身上扯下来的。”那绿袍太监认真的道:“而根据花纹的样式和布料,经过一番排查,只有德妃娘娘身边的雨芹终日着这样的样式的衣物。” 话落,那边一直默而不语的德妃也瞬间瞪大眼,连忙跪着上前,满脸委屈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皇上明鉴,这定是有人诬陷!” 闻言,本来还惊慌不已的云妃也慢慢松了口气,不经意瞧了眼后面的佟贵妃,真是好狠的手段,居然连德妃都不放过,如此一来,这后宫怕就是她一人说了算。 男人一直闭着眼,半响,才眼帘一抬,忽然站起身,一步一步来到一直跪在那不说话的佟贵妃的身前。 她今日穿了身藕粉色长裙,简单素净,近日为了佟家的事脸色也不怎么好,见男人来到自己跟前不自觉手心一紧,慢慢抬起头。 看着眼前这张温婉秀丽的面容,男人慢慢蹲下身,两指捏着她下颌,眼中全是驱散不开的厌恶,“太傅若是得知自家女儿如此聪慧,在泉下也不知会如何作想?” 第45章 温情 四目相对, 佟贵妃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手心紧握,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如炬的男子, 可里头全是掩盖不住的厌恶,好似一眼就能看穿她所有伪装。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她神色如常, 不见丝毫慌乱。 而这时那个绿袍太监也跟着上前一步,挥挥手, “把人带上来。” 话落,两个侍卫忽然押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宫女走了上来,众人见此都大吃一惊,那不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绿燕姑娘吗? “娘娘……”宫女猛地被推到在地, 眼中含泪的看着自家主子。 佟贵妃呼吸一顿, 神色依旧不变, 就这么平静无波的跪在那, 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边的德妃也跟着松了口气,这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后宫是皇上的后宫, 这佟雪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就能瞒着皇上, 真是痴人说梦。 “皇上,您如今可看清楚了, 这个毒妇如此不安好心, 您可一定得明察秋毫啊!”云妃瞬间激动的冲着那个脸色不愉男子道。 赫连策蹲下身,看着眼前这个处变不惊的女子,微微眯眼, “朕原本打算让你多活一阵,如今看来,是朕多想了。” 留着她,只会时刻提醒自己,他的后宫有多危险。 眼帘一抬,佟贵妃目光平静,忽然微微一笑,带着抹洒脱,“臣妾有些话想与皇上单独说。” “皇上!您切不可听信这毒妇的花言巧语,她定又是在编造什么由头来诓您!” 云妃乍一听瞬间有些激动,深怕对方要把自己拉下水。 佟贵妃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而是定定的望着这个她年少时就倾慕的男子,眼中满是驱散不开的爱慕,“您会想知道的。” 赫连策紧蹙着眉,径直转身离去。 其他人见佟贵妃随皇上进了侧屋,一时间也忍不住在那窃窃私语起来,谁都没想到那个宽厚大方的贵妃娘娘会做这样的事,不过也对,里头那个人谁又不恨,什么家世也没有凭什么压她们一头。 —— 入夜,屋外星辰点点,屋内烛火幽幽,一抹浓重的药味弥漫至四处,楚湫醒来时只看到紫意正趴在床头,似睡了过去,整个四周静的连她的呼吸声都那么清晰。 随着房门被人小心推开,只见九歌端着一眼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待看到床榻上的人睁了眼后,喜的立马放下药碗走了过去。 “主子您总算是醒了。” 紫意这时也惊醒了过来,待看到床上的人正睁眼看着自己,一时间激动的有些泣不成声,“主子您总算是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楚湫扯了下苍白的嘴角,伸出手示意紫意将她扶起来,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声音沙哑,“发生了何事?” 她明明没有吃药,为何会变成这样。 说到这,紫意也是长吁了好大一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说道:“今日真是吓死奴婢们了,都是奴婢不好,不该让您喝那药,原来厨房的黄儿是别宫的奸细,所以才在碗上下了毒,太医们都说没了法子,皇上大发雷霆,好在最后用了雪山莲心护住了您的五脏不受那毒的腐蚀,不过之后每日太医都会替您施针排出毒血,皇上在这守了您好一会,最后还是去接见了李将军等人。” “雪山莲心?” 闻言,楚湫不由微微蹙眉,她自是听说过这个的,本以为没有了,不然先帝也不会死的这么突然,可没想到皇宫里居然还有这东西的存在。 “可不是嘛,太后娘娘还说……说您不配用,还与皇上大吵了一顿,不过最后皇上执意如此,太后娘娘也没有法子。”说至此处,紫意也有些胆颤心惊。 楚湫没有说话,她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此时太后必定觉得自己是个祸水,日后又想着怎么除掉自己。 “而且您不知道,谋害您的居然是佟贵妃,奴婢听了都不敢置信,还以为是云妃娘娘呢!”紫意一脸的讶异。 这时九歌也跟着道:“这佟贵妃也真是好手段,绕了一个好大的圈子,把云妃娘娘与德妃娘娘都牵扯进去了,可不曾想皇上明察秋毫还是查到了她身上,不过后面她又不知与皇上单独说了些什么,皇上便将其幽禁在了长乐宫,也未牵连其他佟家人。” “可不是嘛,这佟贵妃也太歹毒了,主子您又未曾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居然对您下这种死手。” 紫意还在那愤愤不平的说着,楚湫不由轻笑一声,她与佟雪之间的仇,岂是深仇大恨四字可以说清的。 “见过皇上。” 屋外忽然传来宫女的见礼声,紫意等人也立马退后几步,屈身行礼,“奴婢叩见皇上。” 下一刻,两人也躬身退了下去,赫连策一进来便看到了床头靠着的女子,当下便大步走了过去,“可还有哪不适?” 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一双黑眸中透着忧色,楚湫静静的看了他几眼,忽然微微勾唇,慢慢摇头。 她脸色依旧不好,桌上的药已经凉了不少,他端了过来坐在床边,目光柔和的将药勺递至她唇边,“是朕的疏忽,明日我让王德全拨几个通药理会武艺的人过来。” 楚湫微微张嘴,咽下那苦涩的药汁,眉间微蹙,“此事……娘亲可知?” 说完,她觉得自己多此一问,此事必定是人尽皆知了。 “朕已经让人告诉楚夫人你已无碍,等过几日你好些了大可去看她。” 他声音轻柔,一勺又一勺的喂至她唇边,几乎将她所有顾虑都思索到了。 看着眼前的男子,楚湫忽然伸出手拉住他衣袖,目光专注,“苦了些。” 四目相对,男人忽然低笑一声,转身去桌上给她端了盘蜜饯过来,不曾想她这样的人也会有小孩子脾性的一面。 含了颗蜜饯在嘴里,楚湫慢慢倾身靠在男人怀里,双手环住他腰,闭上眼声音轻细,“若是被爹爹知道我这般使唤皇上,气的必定骂我不懂礼数了。” 感受到怀中的柔软,赫连策愣了愣,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下一刻,他只是紧紧揽着怀里的人,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眸光暗沉,“对不起。” 只有到死的时候才会去想以前根本不会去想的事,楚湫一直以为自己对赫连策只有愧疚,可直到刚刚,当看到他进来的时候,心里忽然有种被填满的感觉,好像只要他在身边就会很安全。 “是我错了,皇上有自己要承担的东西,却还得顾虑我的感受,最辛苦的应该是你才对。” 她抬起头,眼帘微垂,忽然凑过去在男人薄唇印了下,眼中满是闪躲,“这个蜜饯不如上次的甜。” 忽暗忽明的光束打在女子苍白的面容上,隐隐透着抹羞红,赫连策眼神一变,紧紧盯着眼前这张闪躲不定的小脸,忽然低头噙住那张小嘴,大手紧紧揽着那抹纤腰,似要将其嵌入身体里。 一双小手忽然搭上他双肩,男人心头满是炙热,不自觉就将人压至床榻上,大手滑入那白色单衣内,滑腻的肌肤无一不在刺激他紧绷的神经。 直到那雪白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男人才骤然回过神,压抑着喘着粗气,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朕觉着甜的很。”他声音暗哑。 楚湫微微低喘着,纵然很害怕,可看着男人因为隐忍而冒出的细汗,一时间也有些不忍,不由抬手覆上他额心,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其实……我已经好很多了。” 第46章 辛秘 眼前白皙的肌肤那么刺眼, 一下又一下刺激着他仅剩不多的自制力, 可当听到耳边传来的那道轻细的女声时,赫连策却是紧紧皱着眉, 骤然起身,似在忍耐着什么。 “朕不是那种人。” 他理了理衣袍作势要走, 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刚起身, 只觉得衣袖似被什么给扯住一般,回过头,骤然对上一双打趣的的视线。 “皇上是什么人?”她紧紧抱着被褥,抿嘴一笑。 赫连策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床幔, 神色紧绷, 从未想过她这般规矩的人也这么不老实, 看来还是他平时太好说话了。 楚湫就是开个玩笑, 可随着一道黑影突然覆了上来,他裙摆里忽然多出一只温热的大手, 吓得她立马瞪大眼, 浑身僵硬。 “知道朕是什么人了?”他低头含住她敏感的耳垂。 那只大手沿着她小腿一路往上游离, 直到她大腿根时才停了下来,可越发有种往其他地方蔓延的趋势, 楚湫瞪着眼屏住呼吸, 小脸羞红一片。 低笑一声,他摸了摸她脑袋,声音低沉, “好好休息。” 楚湫眨着眼,眼睁睁看着男人径直离去,双手抓着被褥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片刻又翻了个身眼神复杂,就是不知这次中毒会不会影响生育,明日得问问太医才行。 一夜辗转反侧,次日等太医过来给她施针后,她整个人精神也好了许多,顺便问了下中毒的事,太医支支吾吾似乎也不知怎么说。 “回娘娘,这毒对您身体自然是有不少损害的,不过对怀孕并不会有何影响,只是在生产时风险较大,您身子本就弱,最好仔细调养一番才最稳妥不过。” 等太医说话,楚湫也是让紫意将人送出去,而自己则起身作势下床,九歌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主子您身子还未好全,还是先歇着吧。” 来到梳妆镜前坐下,楚湫随手梳了两下发尾,“你去问太医要点鸠毒,我们去长乐宫。” 话落,九歌猛地睁大眼,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看着镜前这个平静无波的女子,欲言又止下还是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楚湫不急不缓的梳着发尾,目光淡淡的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恩怨必须了结,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今日风有些大,长乐宫外守着一排又一排御林军,显然佟雪已经被软禁了。 走下轿撵,紫意连忙凑了过来,左顾右盼的低声道:“主子,您这样……怕是不妥吧?” 没有皇上的旨意,私自处置妃嫔那可是大罪,虽说她们主子如今管辖后宫,也有凤印,但这佟贵妃背后还有个佟家,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出来的。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楚湫睨了她眼,淡淡道:“我心中有数。” 外面守着的御林军自是不敢拦着这位秋贵妃,昨日之事早已传遍阖宫上下,谁不知皇上为了这位秋贵妃连皇室至宝都拿出来了,这皇后的位置十有八九是逃不掉了。 偌大的长乐宫非常冷清,一名衣衫单薄的女子正靠坐在软榻上,窗台是闭着的,不知她在看何物,整个人笑得寂寥又让人唏嘘。 “我知道,你回来了。” 像是听到脚步声,软榻前的女子也不回头,只是声音清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楚湫让紫意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去看外面的御林军,“将佟雪给本宫绑起来。” 话落,外头的几个御林军忙不迭走了进来,也是,要是这秋贵妃在这出了事,皇上还不要了他们的脑袋。 佟雪并没有挣扎,只是目光有些讽刺的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她衣着素净,面上没有太多血色,显然身子并未好全,明明两张不一样的脸,可那双眼睛却是如出一辙,其实她早该发现的,皇上怎会对一个替身如此宠爱。 他说,朕的至宝只有一个。 除开她,又有谁能让他如此在意。 “你们都退下。” 闻言,紫意有些犹豫,可看着自家主子笃定的神色,最后还是叹口气走了出去,只希望皇上不要动怒。 直到偌大的内殿只剩下两人,楚湫才慢慢打开食盒,从立马拿出一壶酒,一步一步靠近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子。 “皇上都没杀我,你如今怎敢!”佟贵妃目光死死的瞪着眼前这个风轻云淡的女子。 楚湫慢慢蹲下身,抿了抿发白的唇瓣,忽然抬起手捏住她的下颌,拎着一壶酒往她嘴里灌,对方挣扎的厉害,有些酒水甚至溅到了她身上。 “今日似乎有些冷,如那日的湖水一般冷到了骨子里,你感受到了吗?” 她抿嘴一笑,随手将酒壶放下,拿出手帕轻拭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痕迹。 “咳咳……” 佟雪剧烈的咳嗽着,目光怨毒的瞪着眼前的女子。 “皇上当然不会杀你,因为他特意将你留给我,有些仇,自然得自己报才算爽快,对不对?”她轻声一笑。 眼前的女子眉宇间柔婉温和,不带丝毫杀意,似于记忆中那道身影重叠在一起,她站在京中世家贵女的最顶端,琴棋书画皆是顶尖,所有世家子弟无不爱慕,不仅她们皇上,就连一向喜欢强取豪夺的先太子亦是如此,是啊,她们所有人都比不过她一人,可到头来楚家还不是覆灭成此。 “你……是如何没死的。” 佟雪瞳孔一缩,嘴角流出一抹鲜红,发鬓散乱,此时哪还有往日那副端庄大方的模样,只能剧烈的咳嗽着。 楚湫来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扫过这间空寂的内殿,声音清淡,“我为何要告诉你。” 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人,她是颜之慧,不是楚湫,佟雪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妖法,还让云妃身边的人唆使她去求大师的符,却不想还是半分用处也无。 她慢慢咧嘴一笑,眼中全是疯狂之色,“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楚湫定定的瞧了她眼,“你与皇上说的话,我虽不知,但也能猜到几分,左不过是些皇家辛秘,我若想知道皇上自会告诉我。” 除开她爹的事,赫连策基本没有什么会去刻意瞒着她,虽然赫连策才没有殃及佟家,可是她知道,赫连策不会因此而放了佟雪,她信他。 “你还是那么聪明,没错,我与皇上说的就是先帝为何会突然暴毙驾崩,不过想必这些你应该不感兴趣。” 佟贵妃又咳出一滩血,可面上却全是疯狂,就这么死死的盯着楚湫,“那我们不如来说说,楚丞相为何会突然自尽而亡!” 第47章 死因 楚湫眼神一变, 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 淡笑一声,“你到死都还在算计我, 也真是难为你了。” 就算她不说,楚湫也能想到对方想挑拨她与赫连策的关系, 也真是煞费苦心。 “你可以不信我,当然也大可去问皇上, 皇上会告诉你真相的。”佟贵妃突然冷笑出声,许是太疼了,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畅。 “你……你父亲与刘家是死敌,当时那么好的机会刘家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可最重要的是, 你父亲有先皇的遗旨, 里面传位的人选是先太子, 不是咱们的皇上,你父亲一向刚正不阿, 如果被他把遗旨拿出来, 当然会破坏咱们皇上的计划, 不然皇上那么喜欢你,为何还要将你父亲囚禁?口口声声是群臣所逼, 他若不愿, 谁又逼的了他?!” 整个寂静的内殿之中顿时充斥着一道癫狂的女声,楚湫手心一紧,就这么冷冷的看着那边满口胡言乱语之人, “你这点心思还是放在云妃身上为好。” “哈哈哈…… 佟雪突然大笑出声,身上满是血污,“你当然是不信的,可我还是要说,你父亲是什么性子你应该最清楚,他不愿交出先皇遗旨,刘家人自然就急了,你怕是不知,当时太后拿出来的那卷遗旨是假的,若是让真的遗旨出现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太后的弟弟,也就是前段时间被皇上处置的刘牧,便来到了天牢,他告诉你父亲,如果不交出遗旨就杀了你哥哥与你母亲,你父亲一向忠君爱国,可自古忠义两难全,他自然是宁愿自我了断也不愿背叛先帝。” “你住口!”楚湫手心紧握成拳,脸色格外难看。 “我就是要说,你以为那刘牧当真是因为拦下边关急报才被处置的吗?可笑,他刘家什么事没有做过,为何皇上如今不顾太后也要处置自己舅舅?那时我也纳闷,可如今我明白了,那是因为皇上怕你知道真相,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佟贵妃突然冷笑一声,“当然,皇上还是很爱你的,纵然你父亲不愿意合作,也并未打算对他如何,刘牧逼死你父亲,皇上也并不知晓,直到后来才发现了这件事,如今刘家为什么一直紧咬着你哥不放?那是因为如果你哥不死,那卷遗旨就还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他刘家从始至终都在替皇上打算,所以见不得人的事最后还不是得由刘家出手,不然你以为皇上那么聪明,他会什么也不知道?” 见那个女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佟贵妃似乎很是得意,“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大可去问问你哥,先帝的那卷遗旨里到底写的是谁的名字,到时一切自可真相大白。” 话落,整个内殿又充斥着佟雪难受的咳嗽声,明明穿了不少衣物,可楚湫却觉得身上是那么的冷,冷到她连心都是凉的。 眼角一瞥,半响,她忽然一步一步起身,来到佟雪跟前,看着眼前这张疯狂不已的面容,目光一冷,“不管说的是真是假,你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哪怕就算是真的,我也会让哥哥销毁那卷遗旨,我绝不会让天下再次陷入纷争之中。” 四目相对,佟雪只是一直费力的喘息着,咳出来的血渍甚至溅到了她身上。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楚湫慢慢凑过脑袋,声音冰冷,“我早就死了。” 佟雪瞳孔一缩,整个人好似就这么僵在了那,半分人气也无。 记忆中那个柔顺温婉的女子,显然与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子重叠不到一起,那个一直跟在她后面唤楚妹妹的女子早已不见,时间会变,可丑陋的人心却一如既往的见不得人。 楚湫扭过头,重新坐在软榻上,打开窗,静静的看着窗外蔚蓝的天际,脑子一片混乱。 佟雪说的的确与李齐查到的有重合,可里面真真假假她绝不会轻信,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爹果然是刘家害死的,只是是否有那卷遗旨,她的确得向哥哥确认。 可是……佟雪说的对,如果赫连策不愿,又有谁能逼的了他,她爹明明是清白的,为何还要将她楚家其他人贬至偏远地方? 楚湫不愿去想这些,可有些事却总是浮现在心头,就算佟雪说的是真的,她也不会怪赫连策关着她爹,若是让先太子继位,天下会怎么样可想而知,若是当初她还活着,也绝不会允许爹爹把遗旨交出去,愚忠只会害死更多人,可是她想知道,刘家一直在追杀她哥,赫连策到底知不知道? 可如果他想杀她哥,在宫中有太多机会可以下手,但刘家的行为他必定是清楚的,他有没有阻止? 不知在冷清的宫殿坐了多久,屋外的风声那么大,直到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随着殿门被人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顿时迈了进来。 “哎呦,娘娘您怎在这,皇上可是寻了您许久。”王德全松了好大一口气。 偌大的内殿冷清寂寥,椅子绑着的人影一动不动,地上碎裂一地瓷片,而就在软榻上正半靠着一道娇小清瘦的身影,周身环绕着一抹孤寂的气息,也不知在这待了多久。 赫连策大步上前,眉头紧皱,“你身子还未好,怎可出来这么久。” 手腕忽然被只滚烫的大手拉住,楚湫回过神,旁边的男子冷硬的轮廓上带着抹责怪,她不由轻笑一声,“报了仇,我心里才舒服些。” 楚湫自是不会让佟雪如愿,对方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她知道,赫连策间接害死了自己父亲,可先不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她相信赫连策绝对没有想要害他爹的想法,只要他想,他哥哥和爹早就死了,佟雪到死都想算计她,真是煞费苦心。 “为了一个毒妇而脏了手,不值得。”他皱着眉将人半抱了下来。 王德全瞧了眼那边没有动静的佟贵妃,立马挥手让几个侍卫过去看看,一时间也觉得唏嘘,这佟贵妃也真是自己找死,为什么非要和楚小姐过不去,那点小伎俩居然以为能瞒的过皇上。 坐的久了,身上的确是有些凉,楚湫拉住了他的手,目光清明,“这世间哪有干净的人,其实我也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只是方法不同罢了。” 拉着她冰凉的小手一步一步往外走去,等上了龙撵,赫连策才将人圈在怀里,用低头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就算你要朕的命,朕也会给你。” 第48章 出头 周围的风声那么大, 她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中, 楚湫鼻子一酸,将头埋在他怀中没有说话。 既然决定要相信一个人, 她就不该生出其他想法的。 等到了昭仁宫,眼看着她喝了药, 又询问了一番太医她的恢复情况,赫连策才准备回御书房。 “你不留下用晚膳?”楚湫立马放下药碗, 靠在软榻上看着他。 后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轻笑一声,“一有空朕必定会来看你。” 四目相对,楚湫忍不住扭过头红了脸, 其实她就是好奇他为什么走的那么急, 以往可都不是这样的。 一旁的王德全就忍不住正声道:“近日各城县出现了大量不法之徒, 在那里造谣生事指责朝廷软弱怕事怕了那戎狄蛮人, 在百姓中造成了极其不好的影响,皇上这些日子也在忙于此事。” 闻言, 楚湫只是定定的看了他眼, 后者上前摸摸她柔顺的发丝, 声音柔和:“过几日得空了,我便带你出去走走。” 说着, 又目光如炬的看向紫意等人, “伺候好你家主子,若还有意外发生,朕定要了你们脑袋。” “奴婢必定不敢懈怠!” 殿中一众伺候的人都纷纷跪地, 昨日之事还都历历在目,她们当然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主子。 等赫连策走了后,楚湫才靠在软榻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紫意拿了件披风搭在她身上,恭声道:“主子不必担心,民间的传闻奴婢也略有耳闻,但都只是些市井小民在那造谣生事,皇上必定会处置好的。” 看着窗外那蔚蓝的天际,楚湫没有说话,她担心的自然不是这个,边关地区气候恶劣,一般的将士必定不习惯,就算攻占了那等荒蛮之地,驻守的将士也不一定能够受的了那等气候,所以这次她哥哥他们必定只是以打压为主,肯定不会大举进攻。 她在想的是刘家,他们如此穷追不舍,既然如此,自己不如主动出击,断了他们的念想。 “主子,这次皇上都未曾给过您一句重话,可见皇上是真的把您放在了心里头,有皇上撑腰,那佟家必定也不能把您怎么样。”紫意凑过脑袋庆幸似的道。 楚湫看了眼殿内其他伺候的宫人,后者们立马识趣的退了下去,她才端起面前的一杯清茶,淡淡道:“我让你安排的人如何了?” 说到这,紫意也是左右环视一圈,这才凑过脑袋压低声音,“您放心,那内务府的李元海也是个识趣的,知道这宫里谁才是最后的主子,人已经安插进承乾宫了,云妃不如佟贵妃那般谨慎,为人又自负,承乾宫最好做手脚了。” 闻言,楚湫只是淡淡一笑,刘家的人都期望云妃能成为皇后诞下皇子,太后亦是如此,刘云妍也是刘家的掌上明珠,既然他们刘家那么喜欢做威胁人的事,她也要让这些人尝尝亲人离散的痛苦。 —— 又施针了半月,太医才说毒血已经全部排出,又给她开了几副调养身子的药,每日又是各种补血药品,再是不愿楚湫也忍着全部吃下。 秋风冷冽,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赫然一片繁荣热闹的场景,其中一辆黑木马车如无人之境一般缓缓前行,路人看到上面挂着霖亲王府的木牌皆纷纷退让。 马车里的女子一袭简单秋香色束腰女裙落落大方,不施粉黛的面容上带着抹好奇,转过头又看着车厢里那个正在看书的男子轻声道:“你这样时常冒充霖亲王出行,他可知晓?” 闻言,一旁的男子只是眼角一瞥,低笑一声,“朕只是图个方便,下次再换老皇叔的腰牌。” 楚湫微微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跟着凑过去去看他手里的书,这是本讲究兵法布阵的书,她虽偶尔也看过此类书籍,一时间也与他一同看了起来。 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赫连策低头吻了吻她额心,把头埋在她肩侧,嗅着那淡淡的清香眉宇间满是魇足。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她缩了缩脖子,声音轻细。 吻了吻她耳侧,男人声音低沉,“让你去看看你二姐。” 楚湫愣了愣,一时不由回头看了他眼,男人冷硬的轮廓上满是柔和,不带其他情绪,可却让她有些不解,宋天靖一直是他这边的人,难道也有不对劲? 等马车停下来时,随着帘子被撩开,一缕冷风瞬间扑面而来,赫连策率先走了下去,紧接着又将后面的女子小心的扶了下来,而这时王德全也立马给临王府门口的侍卫看了腰牌。 不多时,里面顿时急急忙忙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管家还在想霖亲王怎么会突然过来,可当看到外面那道丰神俊朗的人影时,吓得忙不迭迎了过去。 “皇上大驾光临,怎不提早派人前来言会一声,王爷还在户部办事,奴才立马就去派人回禀。” 管家急的满头大汗,赫连策摆摆手,“不必,朕来找天靖。” 说罢,便拉着楚湫径直入了王府,两个御林军立马跟上,时刻警惕着四周,倒是那个管家不时咽着喉咙眼神飘忽不定。 临王是异姓王,但并非身居要职,宋天靖也未多插手朝政之事,古往今来的异姓王只能这样明哲保身打消当权者的怀疑。 楚湫也是第一次来这,比起其他世家府邸,临王府的确要简朴许多,路上也并未瞧见什么下人,倒是那个管家奇奇怪怪的确可疑。 楚湫还在想赫连策带自己来这的目的,可下一刻他却领着自己去了另一条小路,显然对这临王府十分熟悉。 “皇上……世子在大殿,这……这不是去大殿的路。”那个管家低着头支支吾吾的道。 赫连策没有说话,倒是王德全意味不明的瞧了那个管家一眼,“皇上想多欣赏一下临王府的景色,怎么不行?” “奴才不敢!”管家吓得头都快埋到地下。 楚湫微微蹙眉,刚欲问什么,可刚过一座奇峻的假山,就看到迎面走来一行人,看着有些眼生,可定睛一看才认出对方的身份。 “皇……皇上……” 看着对面走来的人,长公主猛地脚步一顿,眼神有些闪躲,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也立马跪地行礼。 女子一袭玫红色鸾袍华丽大气,那张艳丽的面容并无丝毫艳俗之色,反而透着抹上位者的威仪,只是此时眼神有些慌乱,带着抹始料未及。 四目相对,赫连策淡淡一笑,“朕却是不知,皇姐与天靖的关系也这般好。” “长公主……是来寻世子妃来闲话家常的。”那个管家突然正声道。 偌大的花园假山奇峻连绵,扫了眼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管家,楚湫忽然出声道:“从未听过世子妃与长公主情谊这般好,也真是难得。” 管家满头大汗根本不敢吭声,倒是对面的长公主忍不住多瞧了她眼,狭长的眼眸一眯,长的也不是多绝色,不过是神韵有些肖似那个楚湫罢了,她这个皇弟就宠的跟什么似的,那女人幸好死的早。 “本宫与谁闲话家常,难不成还要向秋贵妃知会一声不成?”她语气一冷。 话落,王德全立马低下了头,眼角偷偷一瞥,果然,他们皇上脸色冷了下来,这长公主也着实是个没眼色的,先皇都死了,如今还这般跋扈,真以为皇上与先皇那般能容忍她吗? 赫连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脸色不愉的长姐,声音微冷,“秋贵妃不能,那朕可有资格过问?” 第49章 摊牌 长公主后退一步, 扫了眼对面的女子, 不由微微抬起下颌,“皇上宠爱后宫嫔妃, 我本不该过问,可秋贵妃父亲乃是罪臣, 皇上也应该考虑皇室颜面,若是父皇还在, 必定不会允许您这般做法。” “原来皇姐这般在意皇室颜面。”赫连策目光如炬,“那驸马在外包养外室,这般有辱没皇室颜面之事,皇姐觉得该如何处置?” 四目相对, 长公主脸色一变, 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宽大的袖摆中五指紧握成拳。 “父皇一向疼爱皇姐, 必定不愿看到皇姐受委屈,既是如此, 那朕务必会替皇姐讨回公道, 驸马可以有很多个, 可皇室颜面却是绝不允许他人蒙羞。”他声音微沉。 看着眼前这个气势摄人的男子,长公主深呼吸一口, 不由软和下语气, “驸马……也是…一时糊涂……” “朕只看证据。” 冷风肆虐的花园中弥漫着一抹肃穆的氛围,长公主的神色有些急切,楚湫上前一步正欲说什么, 可余光中却扫到不远处正徐徐前来的人影。 “微臣叩见皇上。” “臣妇叩见皇上,叩见贵妃娘娘。” 来人一袭白袍温润如玉,身旁的女子亦是秀丽端庄,赫然一副琴瑟和鸣的场景,看到来人,长公主亦是神色复杂的退后一步,几番欲言又止。 “先前与世子妃多聊了几句,皇上还在询问我为何会在这呢。”她讪讪一笑。 话落,宋天靖慢慢抬起头,拱手作揖道:“吟儿近日染了风寒,长公主有时会过来探望一二,让皇上见笑了。” 楚吟低着头,脸色的确不怎么好,也比常人多穿了件衣物,好似真的不适,楚湫淡淡一笑,忽然扭过头看向一旁的男人,“皇上必定有许多话与世子说,臣妾就不打扰了,第一次来临王府,还得有劳世子妃带我多转转才行。” 说完,一直默而不语的楚吟不由多看了眼对面的女子,若说上次的感觉是她的错觉,可如今看着这个气质沉静安然的女子,那种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 宋天靖垂下眸,声音恭敬,“此乃吟儿的荣幸。” 赫连策抬手系紧了她脖间披风,目光柔和,“外头冷,玩累了朕再带你回宫。” 楚湫笑着点点头,跟着便率先走在了前面,而楚吟也立马跟上,只是不经意看了眼后面的男人,手心微微一紧,她曾不止一次见过皇上对她那妹妹痴缠不清,除此之外从未见过他对何女子多加留意,如今,竟对一个替身这般宠爱,若是她那妹妹还活着,也不知会如何作想。 临王府很大,虽不奢华,可摆设皆是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错,这个时节花儿都凋零了,就连那一颗颗大树也只剩下枯干的枝条,萧条寂寥。 “府里不如皇宫华丽,让娘娘见笑了。”楚吟跟在后面轻声道。 光滑的鹅卵石小道上没有太多下人经过,楚湫看了看蔚蓝的天际,声音轻细,“楚丞相清廉,比起丞相府,临王府却是要好上几倍不止。” 楚吟脸色微变,看了眼前面那个气度不凡的女子,紧紧握着手心,片刻未言。 来到一处凉亭前,楚湫看了眼后面的九歌,后者立马退了下去,连同其他下人一起,整个偌大的凉亭逐渐只剩下两人。 桌上摆着茶水糕点,楚湫一边倒着茶,目光不经意扫过对面的人,“世子妃信佛?” 话落,楚吟立马把左手一缩,遮掩住腕间的佛珠,不知为何,对于这个秋贵妃,她心里总是莫名的慌。 “闲来无事,便喜欢抄写下佛经,不像娘娘终日得伺候皇上,自然不是我等人可以比拟的。”她也不坐,低着头神色恭敬。 楚湫抿了口清茶,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五年不见,纵然她刻意掩饰,但身上那股怯懦却还是挥之不去。 “世子妃与世子琴瑟和鸣,不知让多少人羡慕,我怎比得上世子妃逍遥自在。”她淡淡一笑。 楚吟没有说话,瞧了下眼前的女子,心中也有些唏嘘,就算再受皇上宠爱也不过是个替身,这后宫里的人过的也怕不如表面那般光鲜亮丽。 冷风凛冽,楚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抬头看了眼天上飞过了几只鸟儿,语气幽幽,“从小,便没有人给过你不自在,你喜欢宋天靖,一向不爱联姻的父亲也不惜与临王府定下婚约,可我看着现在的你,我也迷惑了,你看上去倒并不像我想象中那般自在。” 沉静清淡的语气犹如一道惊雷,楚吟猛地后退几步,瞪大眼,一脸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女子。 “你……你说什么……” 扭过头,楚湫神色复杂的对面的人,唇角一抿,“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我本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却还不如我与皇上的那匆匆几面?” 楚吟猛地瘫坐在地,鬓上珠钗歪斜也不知,就这么不敢置信的瞪着眼,一步一步往后退着。 “我只是想知道,当初父亲并未收到六皇子造反的消息是否与你有关?”她目光灼灼。 话落,本就震惊的楚吟却猛地摇起头,五指紧紧抓着地面,秀丽端庄的面上满是慌乱,“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你……到底是谁!” 楚湫死了!她死了!是自己亲眼看着她死掉的!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女子慢慢起身,一步一步来到她跟前,抬手扶起对方鬓的珠钗,楚吟一个劲摇着头,看着眼前这张俏丽出尘的面容,明明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容,可莫名与她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因为这双眼睛…… “府中的三个谋士都死了,只有你能进出爹爹书房,我本也不信,可你告诉我,你信佛?”楚湫眉头一皱,突然一把握住她戴着佛珠的那只手腕,声音微冷,“你小时候不小心让树上的幼鸟摔死了,也会去寺院忏悔,你说佛祖能听到你的话,世子妃一心向佛,每月都有三日会在通阳寺斋戒,五年以来从未间断,我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需要你一直整整忏悔五年?!” “我没有!” 楚吟猛地挣开她手,红着眼一个劲往后退去,整个人接近癫狂,“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不是她!她死了!” 看着面前这个激动疯狂的女子,楚湫皱着眉上前掐住她下颌,对上那双慌乱的眸子,语气微沉,“二姐,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除夕快乐~ 第50章 吃醋 四目相对, 楚吟瘫坐在那, 眼角缓缓流下一地晶莹,“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当年, 她去寻娘亲娘亲之际,却无意间看到佟雪将她妹妹推入湖中, 可是,她没有叫人…… 姨娘早逝, 楚吟自幼被大夫人收在膝下教养,众人只觉得她格外幸运,一个庶女过的却是嫡女般的待遇,可是根本就无人知道她的存在。 她的妹妹, 楚家嫡女, 才学样貌皆是京中拔尖, 她是压在所有世家女头上的乌云, 是所有人遥不可及的存在,无数王公子弟倾慕不已, 不仅暴戾乖张的太子对她痴心不改, 就连一向不近女色的三皇子也对她念念不忘, 哪怕登上皇位也为了她不入后宫,她是明月, 自己就是那颗灰暗的星辰, 无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就连她的丈夫,她自幼爱慕的男子,也一直将她这妹妹放在心上, 楚吟好恨,她是恶毒,她不想这个妹妹再活着,所以她没有叫人,而是亲眼看着她的妹妹逐渐淹没在湖水中,可是楚湫已经死了,她亲眼看到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的确还活着,你可以不信,但是你必须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做了什么!”楚湫一手揪着她衣襟,面上带着微怒。 闭上眼,两行清泪直直落下,半响,楚吟才回过神,看着眼前的人扭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这副样子,让楚湫如何相信她什么也没有做! 忽然站起身,楚湫理了理衣裙,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可以不说,我也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让皇上传你入宫陪我叙话,等你什么时候说了再让你回府。” “你!”楚吟似乎急了,就这么慌乱的看着她。 女子轻笑一声,眼神微冷,“我的性子你应该清楚,不信你可以试试,你如果不肯说,我就让你一辈子也看不到宋天靖。” 眼看着她要走,楚吟立马拽住她裙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楚湫眉间微蹙,“这句话你去说给你的佛祖听。” 挣开她的手,楚湫径直离去,她并未说笑,她可以肯定楚吟定是做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个反应,她这个姐姐向来不会说谎,对方若真不愿说,她定会将人困在宫中,总有说的那一日。 问了府中下人,她才往正厅走去,只见王德全赫然守在外面,等进去后才隐隐听到一些说话声,只见赫连策正在与一个中年男子说着什么,定睛一看,楚湫没想到临王居然回来了。 “贵妃娘娘。” 看到来人,中年男子也恭敬的行了下礼,浓眉大眼的面容上不见丝毫异色,似乎对于她一个知县之女能够成为皇上宠妃并未不满。 “朕先回宫,此事便交给临王去办,朕不想再看到上次的事发生。” 话落,中年男子立马低下头,恭声道:“皇上放心,微臣必定谨慎而行。” 来到楚湫身边,赫连策直接拉着人径直离去,后面的人一路相送,直到出了临王府,眼看着那辆黑木马车远去,整张脸才瞬间沉了下来。 管家立马凑了上来,悄声道:“王爷,世子那边……” “不用管他,除开会给本王拖后腿,其他什么也不会!”临王皱起眉,顿时拂袖而去。 马车上,楚湫坐在那不时看向车窗外的风景,可这时一只大手忽然揽过她腰,整个人瞬间落入一道温暖的怀中,男人也正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你……你看什么……”她缩了缩脖子。 赫连策微微皱眉,语气一沉,“你是不是在看天靖?” 楚湫:“……” 她哪里在看了? 大手紧紧握着那段纤腰,男人低头忽然噙住那张小嘴,略微粗暴的掠夺她所有美好,炙热的吻逐渐落在她那泛红的耳廓边,声音暗沉,“太医说你身子已经好了。” 第51章 你想生多少都可以 马车一晃一晃的往前行驶着, 耳边充斥着外面小贩不绝于耳的叫卖声, 楚湫红着脸别过头,抬手推开他脑袋, 声音轻细,“是你自己觉得我没好, 我可从未说过。” 嗅着那淡淡的清香,男人一口含住她敏感的耳垂, 语气低沉,“我怕伤到你。” 话音刚落,一只小手便捂住了他嘴,赫连策轻笑一声, 将人揽入怀中并未言语。 回到皇宫, 在乾清宫换了衣物, 楚湫本想回自己宫中, 可赫连策却说要带她去汤泉殿。 长寿宫。 烛火摇曳着身姿,空寂的寝殿中弥漫着一抹凝重的氛围, 太后坐在软榻上, 一手拿着佛珠, 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容上满是不敢置信。 “娘娘,咱们的人绝对不可能听错, 她的确是听到了皇上叫秋贵妃唤湫儿, 而且还喜欢送些古玩字画过去,可据派出去的人调查,那颜之慧在府中之时根本就不识字。” 赵嬷嬷左顾右盼一眼, 跟着凑过去悄声道:“而且哪有女儿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出事,虽说皇上不喜徇私枉法,可按照他如此宠爱秋贵妃的势头来看,只要秋贵妃开口,皇上怎会要了那颜之冠的命?” 眼眸一眯,抬手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回想起那日皇帝为了那女人顶撞自己的场景,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绝不是为了一个替身做得出来的事! 楚湫没有死! “好一招偷龙转凤,皇帝简直是糊涂!” 太后五指一紧,老眼中满是厉色,“这楚湫改头换面突然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迷惑皇上,为她楚家报仇!” 想到佟贵妃的死,太后越想越不简单,佟雪为人如何他醉清楚不过,如今居然轻而易举的就倒了,若再留着这个女人下去必定后患无穷! “可是皇上如今看她看的紧,连每日的吃食也是经过好几道手,更是派了几个医女守在她身侧,咱们怕是不好下手。”赵嬷嬷颇为为难的道。 闻言,太后只是眯眯眼,忽然冷笑一声,“不急,咱们先让她慌了阵脚,听闻楚夫人也在宫中?” 相视一眼,赵嬷嬷立马了然一笑。 夜凉如水,晚风凛冽,水雾朦胧的汤泉殿中轻纱漫舞,汤泉池边正蹲着一个纤细的身影,青丝如瀑,若隐若现的翼纱遮掩不住女子玲珑的娇躯,反而平添一分柔媚。 池水中正泡着一道身形健硕的男子,楚湫蹲在那也不敢看他,小脸红红的别过头,“我……我不会水……” 自从被佟雪推入湖中,自此她对水便有了种莫名的恐惧。 男人目光炙热一片,抬手拉住她手腕,声音低沉,“不深。” 左是一刀,右也是一刀,楚湫干脆转过身,抬手解下束博不多的衣物,红着脸慢慢踏入那池水之中。 玲珑的娇躯慢慢没入水中,赫连策喉咙一滚,再也忍不住将人抵在池壁边,铺天盖地的热吻落在她身上。 不知是否这里太热的缘故,楚湫整张小脸通红一片,手足无措的承受着他所有热情,细白的胳膊无力的搭在他肩头,被迫仰起脖颈。 “若是……我生不了……孩子怎么办?”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在耳边,男人重重吸了口她白嫩的肌肤,声音暗哑,“朕会在其他皇室中过继一个在你膝下。” 遇到她之前,赫连策的梦便是登上皇位,成就一片大好河山。 可在遇到她之后,他眼里心里只想得到她的人,得到她的心,让她眼里只有自己。 池水很暖,感觉到一只大手肆意游离在自己身上,楚湫红着脸缩了缩脖子,目光认真的对上他双眸,“可我想自己生。” 她对他的亏欠,并不是一个孩子可以弥补,可她知道,他一直都喜欢孩子,如果这样他能开心些,无论她吃多少药都值得。 四目相对,一缕湿润的青丝粘在她额前,水珠一滴一滴沿着白皙的下颌滑落,男人眸中黑沉一片,炙热的吻又落在她耳侧,声音哑到了极致,“你想生多少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没刹住车! 第52章 真相 池水起起伏伏, 轻纱漫舞, 水雾朦胧殿内弥漫着一抹暧昧的气息,当一切隐忍的闷哼声渐渐归于平静, 只剩屋外不断呼啸的冷风在刮着。 池水很暖,热气腾腾的, 池里还有几节阶梯一路向下,楚湫坐在中间的阶梯上, 任由池水淹没她胸口,一片又一片花瓣被她从篮子里洒了下来。 “皇上每日只会待在御书房批折子,定是费了不少精气神,应该多吃一些滋补的药膳才对。” 女子声音轻细, 湿润的青丝粘在那白皙的肌肤上, 随着池水晃动不定, 那抹雪白也若隐若现占据着男人所有视线。 来到她身侧, 一手忽然环住那纤细的腰身,男人凑近她耳廓, 声音低沉, “你是在说朕身体不好?” 感受到他身体的异样, 楚湫不由红了脸,小手紧紧抵在他健硕的胸膛上, “我……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你……你怎就知道胡思乱想。” 篮子里的花瓣骤然洒落满池,赫连策吻了吻她耳廓,长臂紧紧将人圈在怀中, 唇角微微上扬,“是你说朕需要滋补,若不是你不满意,怎会说这话。” “你……你……”饶是再能言善辩,此刻楚湫也是羞恼的支支吾吾起来,“你……你这是诡辩。” 他的胸膛很热,烫的她立马收回手,恼羞成怒的瞥了他眼,“古书有云,纵欲伤身。” 相视一眼,他一口含住她敏感的耳垂,“朕何时纵欲了?” 若不是怕伤到她,此刻哪还能让她在这一堆大道理。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楚湫心头有些颤,忽然整个人没入水中,只剩池水起起伏伏晃荡不定。 赫连策低笑一声,往前一把就把水里的人捞了上来,溅起阵阵水花,又拿过面巾替她擦拭面上水珠,失笑出声,“是你说要给朕生孩子,难不成是诓朕的?” 楚湫闭着眼任由他擦拭自己脸上的水渍,红着脸也不肯出声,她是真的看过医书,过多房事会让男子身体亏损,她自然不能害了他。 回到昭仁宫歇下时,赫连策果然没有对她再做什么,有他在,被褥里也是暖和的,也不用去想那些繁琐的事,一觉睡到巳时旁边的人赫然已经不见。 “主子,靖世子妃已经在外殿等候多时了,似乎是有事求见。” 听着九歌的声音,楚湫也顿了顿,慢慢坐起身撩开床幔,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看来楚吟是想清楚了。 她可不是说笑,若是楚吟真什么也不愿说,她定会将对方关起来,直到她肯说出真相为止。 梳洗好后,一边用着早膳,楚湫就让人把楚吟带进来,不多时,内殿外才走进来一道穿着诰命服的女子,臣子家眷进宫拜见必须得有品阶,而楚吟则是二品诰命夫人,这桩婚事当年先帝定下,也算是轰动一时,楚吟爱宋天靖爱到了骨子里,楚湫一早便明白,所以每次与哥哥出去玩时,总会把她这二姐带上,给她与宋天靖制造机会。 “臣妇叩见贵妃娘娘。” 眼前的女子神色平静,赫然没了昨日慌乱之色,楚湫一边用着早膳,抬眸看了眼九歌等人,后者立马带着其他人一同退了下去。 待整个寂静的内殿中只剩下两人时,楚吟才敢慢慢抬头,视线中那个女子容貌那么陌生,可一举一动却又如此熟悉,她想自欺欺人,可现实却是不许,看来她犯下的罪孽,佛祖并没有原谅。 “我本不想打扰你幸福的生活,可当年之事我必须要知道真相,而且,楚家也是你的家。” 楚湫放下筷子,扭过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神色平静。 后者慢慢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幸福生活?她何曾幸福过? “你……为何没有死?”她声音迟疑。 楚湫不再看她,“这个你不需知道,我只想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出卖了爹爹?” 话落,楚吟只是上前几步,扫了眼这偌大的内殿,秀丽端庄的面容上带着抹自嘲,继而又把视线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我的确有罪,看着你落水却没有相救,这大概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楚湫眉头一皱,忍不住多看了她眼,似没想到当年自己落水她这二姐竟也看到了,可她自问从未对不起过楚吟,为何她要这样对自己! 看着她面上的惊诧,楚吟不由苦笑一声,“惊讶吗?我做过的事从不爱遮掩,可父亲那事绝不是我所为,你应该知道曾经府中那个姓李的谋士,是他拿走了底下送上来的消息,六皇子造反一事隐秘,之后爹爹自然是没有察觉。” “不可能!”楚湫手心一紧,目光灼灼,“既然如此,那为何宋天靖要将那谋士还收入府中!” 李齐说那个人已经死了,竟是在酒馆与人起了争执而被打死的,听起来颇为荒唐,可如今一想,或许,那个人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 “为何?你觉得世子还能为谁遮掩?”楚吟自嘲一笑,似乎已经豁出去了,“世子不喜朝堂之事,能让为之效劳的还有谁?” 楚湫呼吸一顿,莹白的小脸上逐渐褪去血色。 “六皇子造反只是一个跳板,后面有太多黄雀在等着,如果被父亲知道此事,必定会上报皇上,六皇子造反不成,朝中局势便不会乱,三皇子的筹谋便会化为空谈,他喜爱你,自是不会对父亲如何,只是让谋士拿走了消息,他想刻意不让父亲知道此事,爹爹又不爱结党成群,怎会知道那些事?” 四目相对,楚湫骤然起身,面上满是怒意,“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当然不会信我。” 楚吟苦笑一声,眼角滑下一行清泪,“这些事日日夜夜如鬼魅一般缠着我,我无时无刻不在发抖,可我什么也不能做,是我对不起你,湫儿,事已至此,不如让它一切都过去,皇上从未想过对楚家如何,父亲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如今你能回到皇上身边已然是最好的结局,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第53章 死亡 楚吟的话犹如细针一般搅的她头痛欲裂, 楚湫退后几步, 那张不施粉黛的面容上满是悲愤,眼角的清泪一滴又一滴落下。 “若这真是真相, 那你为何又要告诉我?还做出一副后悔的模样?” 她咬出下唇目光灼灼,“你在替谁遮掩?” 楚吟没有说话, 只是摇摇头苦笑出声,“你说的对, 我过的并不像你看到的那般快活。” “靖世子与世子妃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为其不纳一房姬妾,夜夜宿于其房中,乃京中一桩口语相传的佳话。” 说到这, 楚吟不由笑出了声, 声音出现一抹凄凉, “我为何五年至今未曾孕有子嗣, 那是因为新婚当夜,我的丈夫就告诉我他此生只会守着一人, 我不过是他做给外人看的幌子!” 楚吟眼中满是怨恨, 就这么直直的瞪着眼前的人, 整个内殿中弥漫着一抹怨恨之意。 一步一步上前,骤然拉住她胳膊, 楚吟一字一句提高声音, “你已经有那么多人喜爱了,为什么就不能分一个给我!” 回想新婚当夜,楚吟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紧接着她看到她的丈夫醉醺醺的闯进了新婚,说了一句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他说,梅林的花又开了,湫儿,明日我去摘几株放在你坟前好不好? 她的丈夫温润如玉乃世家子弟中诗词文学最为出众的那个,可唯有在她这个妹妹面前才会接二连三的失态,这桩婚事在她看来就是一桩笑话,也是佛祖给她惩罚。 看着这样的楚吟,楚湫心头也带着惊诧,她从来不知宋天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们只是偶尔一起鉴赏书画,期间哥哥也在,他怎会对自己有这种想法。 “所以你现在就是在报复我,挑拨我与皇上的关系?”她目光如炬。 四目相对,楚吟却是仰起头大笑出声,整个内殿中回荡着一抹凄凉的笑声,楚湫微微蹙眉。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而已。”她喃喃自语着,“既然来到了这,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不用你动手,这是我欠你的。” 楚湫眼神一变,只见眼前的人突然躬起身,一抹鲜红骤然从她嘴角流下,整个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 楚湫连忙上前将她扶住,脸色大变,“来人!” 话落,外面的人立马闯了进来,看到里面这一幕也是大吃一惊,连忙跑出去找太医。 九歌等人想将她扶到床上,可楚吟却一把将人推开,半躺在地上,一手紧紧抓着面前这抹华丽的裙摆,嘴角流下蜿蜒的血迹,“对……对不起,可……可如……如果再给我一起机会……我还……是不会……救你……” “你……你说过……自己想要的……的东西……要自己争取……我……我已经争取过了……” 她面上带着释然,只是不是所有东西,争取过后就能得到。 眼眶一热,楚湫紧紧握住她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眼前的人,“我不会原谅你,母亲也不会,不是所有错用死就能解决,告诉我,你到底在替谁遮掩!” 一抹鲜红顺势流下,楚吟张张嘴,眼帘缓缓落下。 “世子妃!” 九歌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下那些人必定会以为她们主子谋害了世子妃。 “楚吟!” 楚湫紧紧握住她手,慢慢摇着脑袋,泪水逐渐模糊所有视线,最终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啜泣出声,“你……以为这样他就会记得你吗……” 第54章 隐瞒 左顾右盼一眼, 九歌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道:“主子, 不管世子妃是如何出事的,您此刻必须得撇清关系。” 靖世子与皇上关系匪浅, 又与世子妃恩爱有加,如今在这出事,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紧紧握着那只逐渐褪去温度的手,楚湫有些泪不成声, 从小到大的情谊让她如何能忘,纵然楚吟见死不救,她人不仁,她却做不到不义。 “主子……” 九歌皱着眉一脸凝重, 她不知主子与这世子妃有什么交情, 此刻如此哀伤, 但此时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靖世子妃在这出事,她家主子必定得给临王府一个交代! 回过头, 九歌立马看着旁边的紫意道:“封锁消息, 就说……主子与靖世子妃中毒不醒, 另外,传杨院判。” 闻言, 紫意跟着回过神, 好在跟进来的人不多,当下立马招手去警告那几个宫女。 就在内殿外,一个小宫女却急匆匆溜出了昭仁宫。 长寿宫。 “你说什么?!” 拇指一顿, 半响,手的主人才慢慢转动着褐色佛珠,语气带着抹冷笑,“哀家倒是小瞧了这个臭丫头,居然对自己的亲姐也下的了手,谁知他日不会为了报仇对皇帝动手。” 赵嬷嬷凑过去认真道:“可如今有皇上护着,就算临王府讨要说法也奈何不了她。” 闻言,太后眼眸一眯,语气森冷,“每个人都有软肋,皇帝的软肋是那个臭丫头,而那个臭丫头的软肋就只有一个。” “娘娘的意思是……提前动手?”赵嬷嬷做了个下手的手势。 冷笑一声,太后闭上眼继续幽幽的转动着佛珠。 偌大的昭仁宫内气氛诡异,内殿中更是寂静无声,太医看到软榻上那具尸体时,连忙过去抬手探了下其鼻息,紧跟着手一抖脸色苍白。 不知想到什么,又赶紧来到床前,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女子,他颤抖的伸出三指压在其腕间,更是顾不得什么礼数,可当探的那稳健的脉搏时,一时间脸色也变得极其怪异。 慢慢睁眼,楚湫忽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不顾对方那惊吓的脸色,一字一句道:“杨院判是个聪明人,想必不用本宫开口,你也知该怎么做。” 看着眼前这个风轻云淡的女子,太医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整个人抖的跟个筛子一样。 “微……微臣……” “无碍,杨院判不介意,待会由皇上来同你说也是一样,只不过……” 楚湫眼眸一眯,“你如今拂了本宫的面,他日.本宫也不知会否记在心上。” 话落,太医吓得立马在那里“咚咚咚”磕着头,“娘娘……莫要为难小的……这……这…” “靖世子妃中毒不幸身亡,秋贵妃至今昏迷不醒,命在旦夕!” 随着一道醇厚的男声传来,只见一道明黄的身影迈了进来,太医看到来人,也吓得连忙跪了过去,“微臣明白!” 说着他额前早已布满虚汗,从未想过皇上居然如此宠爱秋贵妃,居然不惜这样替她遮掩,要知道这靖世子妃可是上了宗族册子的。 待人出去后,赫连策才迈着大步来到床前,连忙将人拥入怀中,眼中带着担忧,“她怎会……” 像是找到宣泄口,楚湫忽然扑倒在他怀中,泣不成声,“她……她自己服了□□……可我……从未想过要将她如何……” 偌大的内殿中不时响起啜泣声,屋外则是兵荒马乱一片,许是都听到了太医的话。 她穿着白色单衣,整个身子清瘦的可怜,两行清泪沿着脸颊缓缓落下,双眼通红一片,不知哭了多久。 紧紧将人揽入怀中,男人低头吻了吻她额心,“这不关你的事,只是有些事很快就要浮出水面。” 楚湫慢慢抬起头,眼角还带着湿润,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京城以北的布防出现了松动,应该是被先太子的人收买了,可以他一人之力是绝对做不到这样,而且,方煜也已经自请回京,在这个时候回来,朕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被人利用了。”赫连策皱着眉,唇角一抿。 闻言,楚湫愣了愣,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可她知道背后肯定更为凶险,或许,楚吟的行为别有深意,赫连策带她去临王府也绝不是偶然。 方煜手握西北大军,若是被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太子背后到底是谁,这是筹谋了多久,居然如此步步为营。 “朕后日需去一趟随州拿一些东西,只是留你一人在这有些不安,如今也好,对外你昏迷不醒,朕会让人紧紧看着昭仁宫,乾清宫的密道可以躲藏,应该不会出事。” 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安慰自己,男人紧紧揽着他腰,深不见底的眸中带着抹别样的意味,从未束手束脚的他,此刻竟有些胆怯。 靠在他怀中,楚湫没有说话,须臾,才轻声道:“楚吟说……是你买通了我爹身边的谋士,害他来不及得知六皇子造反的消息。” 她不愿信,可为何楚吟到死也要这样说。 闻言,他顿了顿,冷峻的轮廓上带着抹深意,半响才低声道:“等朕回来,定告诉你一切。” 内殿中寂静无声,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王德全急切的声音,“启禀皇上,临王与靖世子求见!” 第55章 失踪 楚湫不知楚吟是否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宋天靖, 到了如今, 她谁也不敢相信,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的秘密, 而他爹,便成了那个牺牲品。 “你好生休息, 无论听到何消息都不要出昭仁宫。” 赫连策深深的看了她眼,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楚湫靠坐在那几番欲言又止,可最终却又咽下所有要说的话。 片刻后,九歌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一边小心翼翼的合上门, 紧接着又把药倒入盆栽中。 “主子您放心, 楚家早已没落, 那世子妃在临王府又无所出, 掀不起多大风浪,只要过些日子您便不用再装病了, 不过为了避免他人怀疑, 奴婢每日只能拿些米粥过来, 怕是得委屈您了。” 听着九歌的话,楚湫靠在那不由皱皱眉, 是啊, 楚家早已没落。 “拿纸笔来,待会你让花怜替我送封信给李将军。” —— 秋贵妃与靖世子妃齐齐中毒,后者不幸身亡, 在朝野上下可谓是掀起了不少风浪,不过可没人愿意做这出头鸟,楚家早已没落,临王府又不管实权,谁会愿意为了一个世子妃从而开罪皇上和那位宠妃。 固定早朝上竟是无一人提及此事,只是说起了此次大军班师回朝一事。 “皇上,那楚崀天虽然在乱军丛中拿下了敌军首领的人头,可楚家劣迹斑斑,楚崀天乃罪臣之子,皇上当初格外开恩饶他一命已是皇恩浩荡,如今怎可再次入朝为官,置我朝律法何存?” 殿中不少人都附和了起来,他们知道,这个楚崀天无非就是那楚湫的哥哥,皇上存有恻隐之心罢了,不然按照律法这楚家得满门抄斩才行。 “是啊皇上,那楚崀天指不定对朝廷与皇上心存怨恨,您切不可养虎为患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龙椅上的人并未言语,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掷地有声的道:“当年一事疑点甚多,朕说过此案尚待调查,你们一个个如此着急下定论意欲何为?” “皇上明鉴!” 一群人瞬间跪倒在地,还是由一个老御史大着胆子道:“微臣们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可放过一个。” 话落,赫连策皱皱眉正欲说什么,可这时忽然一手捂住心口,一口鲜血骤然喷了出来,吓得旁边的王德全三魂差点丢了七魄。 “皇上!传太医!快传太医!” 看到皇上出事,所有人都慌了起来,整个大殿顿时人仰马翻跟了上去。 不能出房门,楚湫一人在房中绣了半夜的画,直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这才睡眼惺忪的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哎呀,主子您怎在这上面睡了一夜,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紫意急匆匆的关上门,面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楚湫抬手揉了揉额心,随口问道:“发生了何事?” 说到这,紫意也是一脸凝重的上前几步,凑过脑袋低声道:“先前皇上突然在早朝上吐血昏迷,经太医诊治,发现皇上竟是中了□□,源头还在差,不过太医说此毒甚为棘手,如今太后娘娘他们都过去了,就连云妃娘娘也想去侍疾。” 闻言,楚湫愣了愣,面上并无太多讶异,“那她们可有看到皇上?” 话落,紫意也是摇摇头,“好像并未,太医说皇上需要静养,不让任何人进入,就连太后娘娘也都被拦在了外面。” 听到她的话,楚湫只是淡淡一笑,这招金蝉脱壳应该能撑几日,希望赫连策能早些回来,她总觉得宫里要发生什么事。 “不过刚刚奴婢还听到一个消息,那王公公还神神秘秘不让奴婢听到,亏的奴婢悄悄给了那宫女几兩银子,好像是住在玉泉宫的楚夫人突然失踪了,找了一夜也未曾寻到。” 说完,楚湫却突然脸色一变,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紫意不由退后一步,恭声回道:“奴婢也不太清楚,王公公好像封锁了消息,只知道那楚夫人不见了。” 手心一紧,楚湫未曾想到有一日事情会殃及到她娘身上,可是知道她身份的只有几人,到底是谁会在皇宫之中带走了她娘! 顿了顿,楚湫忽然走下软榻,从衣橱里拿过一件披风就直直往屋外走。 紫意还想说什么,可见眼前的人似乎要出门,吓得连忙将其拦住,“主子,您可不能出去,您如今可是中毒昏迷不醒,若是就这样出去岂不是惹人怀疑。” 脚步一顿,楚湫手心紧握,扭过头红着眼终是没有再迈出那一步,半响,才哑声道:“你去将王德全找来。” 第56章 对峙 能在宫里存活下去的又有几个没有心思, 紫意自然是察觉到自家主子与那楚夫人关系不一般, 不然也不会如此担忧,只是也不敢多问, 只要主子不出去就好。 “奴婢这就去传李公公。” 紫意也不敢耽搁,立马转身出了屋子, 还小心翼翼把门给关上。 楚湫在屋里等了好一会,纵然知道此时自己该冷静, 可此时此刻难免心急如焚,紫意去了许久都未归,倒是屋外传来九歌刻意拔高的声音。 “奴婢叩见太后娘娘。” 听到声音,叶伊来到床榻上躺下, 果不其然, 房门骤然被人推开, 她闭上眼慢慢压下急促的呼吸。 扫了眼偌大的寝殿, 这每一处摆设都透着雅致的气息,太后一步一步来至一处墙头, 看着上面挂着的画忍不住眼眸一眯。 犹记得当年那楚湫及第在即, 她喜书画, 她那儿子便寻遍数处得到了这副王潼之的稀世之作,只可惜, 那楚湫还等不到及第便落水而亡, 她那儿子终于把心思放在了皇位上。 可偏偏这妖女又活了,如此下去,迟早会祸害掉这大晋江山, 她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回太后娘娘,主子一直都昏迷不醒,太医嘱咐需要多多休息,此刻怕是不能给您见礼,不如等主子醒后再亲自去给您请安?”九歌躬着身恭声道。 眼角一睨,太后摆摆手,一旁的赵嬷嬷立马看着她道:“你先下去。” “这……”九歌似乎有些为难。 见此,赵嬷嬷立马脸色一沉,厉声道:“大胆!这昭仁宫的人就如此放肆,你这是连太后娘娘也不放在眼中吗!” “奴婢不敢!” 九歌连忙退后几步,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床榻那边,最后还是慢慢退了下去。 太后摆摆手,赵嬷嬷也跟着一同退了下去,顺带紧紧合上了房门。 扫了眼这清雅的寝殿,太后一步一步来到床榻前,女子双眸禁闭,精致的小脸上并无太多血色,看起来的确像是中毒昏迷不醒。 太后定定瞧了她许久,忽然俯身抬手覆上她耳廓处,却并未摸到那层掩饰,也不知这妖女又是用了什么法子变成了另一张脸。 “行了,你也不必在哀家装模作样,连自家亲姐也能下手,不知道楚丞相得知会如何作想?” 讥讽的声音响起在耳中,楚湫闭着眼呼吸绵长,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她知道太后是在试探自己,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见人依旧没有反应,太后也不着急,忽然转过身幽幽的道:“楚夫人与哀家也算是旧识,昨夜,我们也算是相谈甚欢。” 眼帘骤然一抬,楚湫再也忍不住坐了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眼前这个鬓角发白的老人,手心紧握成拳。 见人“醒”了,太后不由冷笑一声,声音微沉,“哀家就知道你这个妖女没有那么容易死,皇帝待你不薄,你若还有丝毫良心,就应该放过他!” 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太后一张老脸上满是威仪,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更多的却是愤恨。 四目相对,楚湫神情淡漠,一边走下床榻,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冷声道:“太后为何会觉得臣妾会对皇上做什么?您也说,皇上对我宠爱有加,臣妾又为何要害他?” 从一开始太后就不喜欢那个楚湫,好在已经死了,只是此时此刻也是咬着牙厉声道:“莫要以为你的心思哀家不知,哀家不会和皇上一样受你蛊惑,你若是想你娘好好的,就立马给哀家滚出皇宫,或许哀家还能饶你一命!” 太后何尝不想要了这小贱人的命,只是在皇宫里下手风险太大,她不能再与皇上生了其他隔阂。 “出宫?”楚湫转身幽幽的望着对面的人,声音微冷,“太后娘娘是想等臣妾出宫后,再将臣妾与哥哥一网打尽,这样你刘家的事便无人知晓了是吗?” 女子不施粉黛的面容上满是嘲讽,一双明眸咄咄逼人,太后眯着眼从未这样恼过,“你不愿相信哀家也行,那你将凤印交出来,哀家自会将你娘亲完好无损归还给你。” 闻言,楚湫顿了下,一时间倒并未说话,这时候要凤印,赫连策也不在,谁知这人要搞什么鬼,她不能拿整个皇宫开玩笑。 见她犹豫,太后突然冷笑一声,“哀家差点忘了,你连亲姐都能下手,一个亲生母亲又算什么,既然如此,哀家便免不得回去好好招待一下这位楚夫人了。” 手心一紧,楚湫突然出声道:“臣妾不知太后要凤印做何,这是皇上对臣妾的信任,如今皇上中毒,整个朝廷上下乱成一团,臣妾如何能把这东西交给你?” “哀家听不得这些,你若不愿,哀家自是不会勉强。”太后好像是拿住了她的把柄一般,笑着转身就要走。 楚湫皱着眉,声音冷冽,“我楚家世代为国为民,家国事大,个人更是微不足道,纵然天下人误会我父亲,可我楚湫也绝不会拿江山社稷当做儿戏,若是娘亲因我而死,我也必定不会独善其身,只是……” 她上前一步,紧紧对上老人的双眼,双唇微启,“我哪怕是死,也会倾尽全力,让你刘家为我娘亲陪葬!” 四目相对,太后气的身子都在发抖,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这样顶撞她,就连皇上也没有这样与她说话过。 “妖女!你以为靠着皇帝就能报复哀家不成?”太后皱着眉,老脸上满是嘲讽。 微微抬起头,楚湫忽然轻笑一声,抬手覆上对方的发髻,语气幽幽,“您忘了,我这个妖女最擅长蛊惑人心,没有皇上,还有其他人,我想想,您那个侄子好像曾经也纠缠过我这个妖女,还为了我下海寻过珍珠,差点九死一生,听说刘家嫡系一脉也就这么两个人,若是就此断了,不知会如何?” 她并未说笑,楚湫不会拿整个皇宫开玩笑,凤印一交出,太后便可调动所有御林军,谁也不知她要做什么,这是关乎整个皇城的大事,并不是儿戏。 可如果娘亲真的因此出事,她也不会苟活,但哪怕是死,她也要倾尽一切让整个刘家化为乌有,也让太后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是个什么下场。 “你……你这个妖女!”太后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咬着牙老眼中全是厉色,“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哀家若是现在办了你,你觉得你还有命在这威胁哀家?!” 闻言,楚湫只是淡淡一笑,风轻云淡的抬起手,“这皇宫是皇上的地方,您大可试试,那些人是听您的……还是听臣妾的?” 第57章 混乱 作为掌控了几十年后宫的太后来说, 曾几何时被人这般威胁挑衅过, 一时间眼中满是厉色,面上的杀意早已掩饰不住。 她这副模样也只会吓倒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 楚湫反而上前一步,对上她双眸一字一句道:“您若以为臣妾只是在说笑, 那大可试试,我这个妖女是否只会嘴上说说。” 整个寝殿的氛围剑拔弩张一片, 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太后拧着眉死死的瞪着她,半响,突然拂袖而去。 姑且让这妖女在偷生个几日, 等东西到手了, 她定要将楚家所有人挫骨扬灰! 殿门被摔的“砰砰”响, 九歌立马一脸担忧的走了进来, 待看到自家主子没有什么大事时,也松了口气。 关上门, 她上前几步认真道:“主子, 这太后娘娘该不会是知道您在装病吧?” 靠坐在软榻上, 楚湫面上满是疲惫,“她掌控了后宫数十年, 自然不是别人可以比拟的, 我们宫中定还有她的眼线。” 只是眼下虽然对方暂时不会对她娘下手,可楚湫心里依旧格外不安,总觉得会出大事。 “奴婢一定会仔细排查的, 对了,刚刚紫意姐姐回来了,不过她并没有看到李公公,如今乾清宫外全是大臣,李公公忙的不能□□,听闻那些人都闹着要见皇上,李公公都快拦不住了。”九歌皱着眉道。 揉了揉额心,楚湫没有说话,只是越发笃定心中的猜测,寻常情况若是皇上遇刺,那些文武百官应该担心的是皇上的伤势,而是闹着要见人,背后必定有人在怂恿才对。 “让人时刻注意着乾清宫那边的动静。” 闻言,九歌立马点点头。 随便喝了些清粥,楚湫还是有些难以入睡,此时此刻,她总算是明白了爹爹为何每日都皱着眉,这个朝廷鱼龙混杂,人心诡谲,只因错过了一个小细节,她楚家便成了权斗的牺牲品,还丢了她爹爹一条命。 她信赫连策,她一定要揭开五年前所有辛秘。 出不去昭仁宫,楚湫只能通过底下人传来的消息了解一下外头的情况,一连两日赫连策都没有露面,听闻由那些皇亲带头,似乎已经准备闯进乾清宫了,不过最后还是由太后拦着的,如此看来,太后必定也知道赫连策不在。 只是她愿意拦着那些人,这时应该还没有别的念头,毕竟那是她的亲儿子。 直到这日午时,九歌忽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脸异样的回禀道:“主子,奴婢刚听闻那方将军回京了,还一定要面见皇上,不过太后娘娘今日被刘大人叫走了,这时许多文武百官都跪在乾清宫外要求面见圣上,李公公怕是拦不住。” 闻言,楚湫顿了顿,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热,忽然起身从衣橱里拿过一件外袍穿上。 与此同时,乾清宫外的一片平地上早已跪满文武百官,王德全一脸为难的拦在众人面前,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蚊子。 “各位大人何必为难奴才,太医都说了,皇上需要静养,受不得惊扰,您们这一窝蜂进去,岂不是打扰皇上休息?” 闻言,一身深色朝服的临亲王顿时上前一步,粗声道:“微臣们也是担心皇上龙体安康,不看一眼叫微臣们如何安心?” “再说王公公只需让下官几人进去便可,实在不行让一人进去也行,只要确保皇上龙体无碍,微臣们自然会退下,你这样再三阻挠到底意欲何为?!” 礼部尚书也跟着附和起来,其他人更是如此,一个身着常服,面容硬朗的男子也是目光如炬的看着王德全,“难道王公公不想下官们见皇上?” 话落,王德全这个急啊,连忙解释起来,“这是——” “皇上需要静养,你们却在这熙熙攘攘将皇宫当做市集,不知各位大人到底意欲何为?!” 一道清脆沉静的女声突然响起在众人耳中,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行来一道仪驾,女子身着一袭樱红金罗蹙鸾华服,面容精致不俗,这不是那个魅惑皇上的秋妃还是谁?! 方煜看着那道陌生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虽远在西北,不过他自是听说过这位秋妃娘娘的名声,与此同时对赫连策也越发不屑,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可看着那个女子,虽然面貌从未见过,但他为何会觉得有些熟悉。 “秋妃娘娘不是中毒昏迷不醒,怎的如今如此精神?”临亲王看着来人微微眯眼。 扶着九歌走下撵轿,楚湫还带来了一队御林军,一步一步朝那群人走去,声音不急不缓,“本宫为何不能苏醒?你们在这打扰皇上静养,难道是要逼宫不成?” 第58章 争执 看到来人, 王德全这个愁啊, 这个时候这位祖宗不在昭仁宫休养,跑来这做什么!这靖世子妃的风声都还没有过去呢! “秋妃娘娘慎言, 微臣们也是担忧圣上龙体,只要确保圣上无碍, 纵然被责罚也毫无怨言!”礼部尚书不卑不亢的道。 扫了眼殿前这一大片咄咄逼人的身影,楚湫来到王德全身边, 目光灼灼的看着众人道:“皇上说无碍便是无碍,难不成你们以为皇上在故意欺瞒?” “微臣不敢!” 众人又立马躬身双手作揖,只听说过这秋妃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曾想倒是如今牙尖嘴利, 一个妇道人家面对朝臣居然也不慌, 难怪迷惑了皇上。 临亲王上前一步, 低着头恭声道:“娘娘, 微臣们只想确保圣上无碍,为何您再三阻拦?而且, 昨日太医还说您身体虚弱昏迷不醒, 就算苏醒也需调养秋月, 可看娘娘这模样,倒是气色极好。” 说完, 众人又偷偷看了眼面前的女子, 纵然不施粉黛,可容颜依旧精致脱俗,倒是一点也不像大病初愈的模样, 一时间,众人心中不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是皇上为了掩护秋妃,才做出的假象吧? “太医妙手回春,本宫才恢复的不错,怎么,临亲王这是不想本宫苏醒吗?”楚湫就这么幽幽的看着眼前的人。 后者立马躬身作揖,“微臣不敢。” “不敢?你们还有何不敢的?趁皇上伤重在这逼宫闯殿,置皇家颜面何在?老祖宗的规矩到底还要不要了?!”她目光锐利的扫过一群人。 旁边的王德全低着头不敢吭声,也差点忘了,这位秋妃娘娘也是高门大户出身,也是见过不少风浪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有些进退两难,临亲王扫了眼后面的人,突然抬起头道:“就算皇上要责罚,微臣们也要进殿一看!” 话落,礼部尚书也跟着附和了起来,“对,哪怕皇上要了微臣的脑袋,微臣也得进殿一看!” 说完,其他人都纷纷附和起来,王德全苦着一张脸有些进退两难,惨了惨了,今日怕是要完了。 看着这一群乌合之众,楚湫退后一步,突然把目光落在那个一言不发的男子身上,“皇上需静养,不宜多人打扰,既然如此,那你们一人进去即可,至于皇上会如何责怪,本宫可不敢担保。” “这个就不劳娘娘操心了!”礼部尚书正声道。 顿了顿,楚湫才忽然出声,“方将军,你一路从西北进京,必定着急面圣,那不如就由你进去如何?” 话落,其他人都低声议论了起来,纷纷向方煜投去异样的视线,临亲王也是如此,目光狐疑的在两人身上扫量一圈,可一想到方家的事,最后还是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四目相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方煜忽然一拱手,“多谢娘娘。” “这……” 王德全脸色一变,有些欲言又止,可见人都进了内殿,一时间也只能闭上嘴老老实实守在外面。 随着内殿的门被合上,顿时隔绝了外面一干人等的窥探。 整个内殿寂静无声,两人脚步一重一轻,等到寝殿门口处时,楚湫脚步一顿,慢慢回过头,目光平静的望着眼前的人。 五年不见,他似褪去了那抹张狂与朝气,再也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少年。 “娘娘为何这般看着微臣?”他眉间微蹙,额上有一块显目的刀疤,却并不狰狞。 眼眶一热,楚湫颤抖的拉住他衣袖,几番哽咽,方煜皱着眉立马退后一步,“还请娘娘自重!” 禁军统领方蝈护驾不力,导致先皇陷入险境,于太后懿旨,方家八十六口全部问斩,方蝈在承德大将军的力保下保全一条性命,并将其带回西北,永不回京。 楚湫闭上眼,声音轻细,“方二哥……你还好吗?” 轰—— 方煜猛地倒退几步,瞪着一双锐利的眸子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不可能—— 湫儿已经死了!他亲自送的葬! “伯父的事我相信其中一定有隐情,赫连策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人,我知晓你心中悲痛,可绝对不能被奸贼迷惑,这样岂不是如了那些人的意?”楚湫来不及解释,直接上前拉住他衣袖。 前两年承德大将军病重而亡,西北军便全落在了方煜手中,就算不用刻意去打听,楚湫也知背后有人想挑拨离间,不然,他又为何会在此时回京。 眼前的女子有着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好似与记忆中那双眼睛重合在一起,八尺高的男儿猛地退后几步,拳头紧握,眸中全是血丝。 “你……到底是谁。” 就这么定定的望着他,女子双唇微启,“我原以为你会认得出我,如今看来,你是半分怀疑也没有。” 她声音平静,“我是楚湫,我没有死。” 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方煜眼睛都红了,里头全是猩红的血丝,手背上青筋毕露,就这么死死的望着眼前的人,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就连呼吸也在颤抖。 他如何能没有怀疑,要不然换作他人冒充湫儿,他二话不说便会斩了其首级,只是不愿相信,她居然还活着。 难怪赫连策这个伪君子会突然宠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妃子,而且还有过立她为后的打算,他早该想到的。 “你……为何还活着?难道是假死药?那这五年你又去了哪?为何不来找我?”他猛地回过神,握住她双肩目光如炬,“而且你还成了这个伪君子的妃子,难道你忘了楚丞相的仇不成!” 整个殿内瞬间弥漫着一抹肃穆的气氛,楚湫对上他视线,一字一句道:“这些事以后再说,我如今只想告诉你,莫要中了反贼的奸计,我不信赫连策会害我爹,里面一定有隐情,你不能轻信他人所言。” 话落,男人立马脸色一变,握住她双肩的手猛地一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楚湫。” 他语气中难掩失落,后者上前一步目光灼灼,“我楚家世代为国为民,忠心不二,哪怕父亲蒙冤而死相信他的初心也不会变,如若我爹真是赫连策害死的,我自会自刎替他谢罪,但绝不会置天下百姓与不顾,你为何还不明白?” “明白?我是不明白。”四目相对,方煜突然扭过头,声音隐含着怒意,“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如此维护,竟连家仇都可不报?” 殿内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楚湫别过头不想再说话,他向来如此倔强,如今这性子竟是越发乖张,如何能不被他人利用。 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男人不由心头一软,伸手拉住她纤细的胳膊,温声道:“这些都是男人家的事,你就莫要再管了,我记得你以前是讨厌他的,定是那伪君子强迫你的对不对?” 挣开他手,楚湫无奈的别过头,“我若不愿,谁又勉强的了。” 霎那间,整个大殿瞬间寂静了起来,方煜手心一紧,突然一笑,“没关系,就算是再嫁,这京中必定也会有许多人赶着,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着,整张脸忽然沉了下来,迈着大步就往里头走去,楚湫一把将人拉住,正声道:“你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做什么?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反你们?” 相视一眼,方煜没有说话,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上前几步,她伸手拦在他身前,目光灼灼,“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第59章 大结局(上) 望着珠帘里头的场景, 方煜没有说话, 像是明白了什么,忽而转身就往外走去, 楚湫叫也未曾叫住。 打开门走了出去,外头的人见这方将军出来的这么快, 一时间也是立马围了上去,纷纷询问起来, “皇上如何?” 扫了众人一眼,方煜顿了顿,声音平静,“皇上仍在昏睡。” 话落, 临亲王忍不住多看了他眼, 见他径直离去, 也立马紧随其后, 只有其他大臣在那里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没多久就被王德全给打发走了。 寂静的鹅卵石小道并未路过多少宫人, 临亲王上前几步左右环视一圈, 忽然低声道:“你当真看到了皇上?” 这次中毒本就稀奇, 特别是王德全还一再阻拦,着实让人生疑, 他总觉得里头有不可告人的猫腻。 方煜走在前面瞥了他眼, “你认为我在欺瞒你?” “没有,本王只是随口一问确定一下。”临亲王立马笑了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有些事可容不得差错。” 望着那蔚蓝的天际,方煜没有说话,脚步越发迟疑沉重,他从未想过湫儿还活着,那崀天又是如何打算的? 猫着腰进了内殿,王德全只见那书桌前坐着一道姝丽的身影,忍不住一脸苦愁的凑了过去,“娘娘,那方将军……” 一手撑着额,楚湫静静的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眼中毫无波动,良久,才淡淡出声,“我们已经尽力了。” 张张嘴,王德全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了出去,他见那方将军并未说出实情,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偌大的内殿沉寂空荡,一切静的那么诡异,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让人心生忐忑。 没有回昭仁宫,楚湫以加紧戒备的由头又调了一批御林军守在乾清宫外,她在想方煜背后的人是谁,纵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不愿相信,亦或者接受不了。 夜幕降临,整个皇城又被笼罩在黑沉一片的氛围中,合上殿门,九歌端着吃食一步一步走进内殿,待看到书桌前趴着的人影时,立马放下东西,从软榻上拿过一件薄毯小心翼翼盖在她身上。 许是被惊醒了,女子忽然眼帘一抬,待看到来人时又松了口气,一边揉着额心,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见她在这待了一整日,九歌不由有些心疼了,“已经戌时两刻了,主子一日都未曾用膳,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看着眼前的人清粥小菜,楚湫笑着看了她眼,一边把粥端了过来,比起紫意九歌的确要心思细腻许多,这时她也的确只想吃些清淡的。 “太后那边如何?”她忽然问道。 闻言,九歌倒是奇怪的凑过脑袋,轻声回道:“也不知为何,今日太后娘娘突然称病,谁也不见。” 顿了顿,楚湫神色微变,倒是九歌忽然压低声音道:“主子,皇上为何会不在乾清宫?” 皇上不是中毒了吗?为何会不在宫里? 楚湫瞥了她眼,正欲说什么,却只见外面突然火光大亮,脚步声越来越急,听到异样,九歌立马就往殿外走去,可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隙,不知看到了什么瞬间脸色大变,立马就把殿门合上,脚步踉跄往回走。 “主子,不好了!” 她神色慌张的指向屋外,“外……外面突然出现了好多禁军……” 话未说完,殿门突然被人“砰”的一声踢开,一阵耀眼的火光映入殿内,只见外面乌泱泱一片举着火把全副武装的禁军,地上满是残肢断骸,一股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只见这时,一个身着银甲面容立体的男子忽然一步一步迈了进来,沉重的脚步声让人心生忐忑,他先是扫了一圈这偌大的乾清宫,面上带着抹一抹别样的惬意,身上却又戾气横生。 直到发现书桌前那道身影时,嗜血的眸子忽然一亮,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就这么径直大步走了过去。 看到对方,楚湫手心一紧,不自觉往书架上靠,九歌也是颤抖的挡在她身前,纵然怕的连呼吸都在抖。 走近后,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似觉得有什么碍眼,长剑一抽,楚湫猛地眼眸一瞪,“不要!” 带血的长剑就这么悬在九歌脖间,凌厉的剑气划破了她耳边一缕青丝,好似再前进一分,断的就不只是头发。 “你…你……”九歌整个人都在抖。 “二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烛火幽幽,男人嘴角带着让人恐惧的弧度,楚湫紧紧握着书架,避开他侵略的视线,“我不明白你再说什么。” 眼前的女子容貌精致姝丽,却又带着抹沉静如水的气韵,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疏离清冷,却又比以往多了抹恐惧,赫连毅突然笑了几声,剑身架在九歌脖间,声音冷厉,“既然二姑娘不认得我,那我没必要再留着这个小宫女的命。” 楚湫眼神一变,一把挡在九歌身前,目光讽刺的看着眼前的人,“你这是谋反!为了一己私欲就要置天下百姓于不顾,难怪先皇没有传位于你!” 四目相对,男人忽然眼眸一眯,“这皇位本该就是属于我的,是那个小人耍手段,什么遗旨都是假的,我不过是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有何不可?” 九歌瞪大眼,就这么颤抖的望着眼前这个浑身嗜杀的男子,他……他竟是先太子。 “我不知遗旨是真是假,反正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自己的私欲,要杀要剐我无话可说。”她别过头,神情冷漠。 看着眼前的人,男人神情忽然一柔,上前一把拉住他胳膊,“我如何会杀你?当年听到你落水而亡,我可是伤心了许久,若不是宋天靖告诉我你还活着,我都不知你竟做了那卑鄙小人的妃子,他只能给你妃位,可我皇后的位置却永远只为你而留,你能接受他,为何不能接受我?” 他忽然欺身上前,楚湫退无可退只能拔下鬓上珠钗抵在脖间,“你不要过来!” 眼眸一眯,赫连毅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一脸决绝的女子,下一刻,长剑忽然一挥,旁边的九歌就这么瞪大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九歌!”楚湫手心一紧,双目猩红的瞪着对面的人,“像你这种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殿内的氛围瞬间凝重一片,男人自嘲一笑,扫了眼这偌大的内殿,“我记得你曾经也是极其疏远那个卑鄙小人的,是不是因为他做了皇帝,你就什么也忘了?连你楚家的仇也都忘了?” “不过没关系,如今这皇宫已经被我的人全部占领,就连京城也是如此,很快我就能坐上那个位置,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扫过寝殿的方向,他忽然大笑出声,“我知道他不在宫里,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可骗得了其他人却骗不了我,不过可惜,从他出京的那一日我就已经派了人追杀,如今怕是凶多吉少,就算他还活着可这皇宫已经被我占领,他又能如何?!” 脸色一变,楚湫紧紧抿着唇,手心握着那根簪子抵在自己脖间,可下一刻一刀剑光突然袭来,她手中的簪子骤然被打落在地。 猛地上前握住她皓腕,男人倾身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女子,“我不会嫌弃你跟过他,你定是被这卑鄙小人胁迫的对不对?” 别过头,楚湫用尽力气挣扎起来,“你放开!” 幽幽烛火,女子白皙的脖颈暴露在他眼中,男人眸光一暗,猛地将人抵在书架上,低头想去亲她,楚湫惊的连忙挣扎了起来,心中升起阵阵绝望。 随着“咻”一道入肉声响起,面前的男人忽然浑身一僵,楚湫慢慢抬头,却只见她衣裳上溅了几滴血渍,赫连毅的心口不知何时冒出大片深色血迹,一时间她也愣在了那。 随着一个白袍男子迈进,赫连毅扭过头,双目猩红的瞪着他,“你——” 话未说完,整个人顿时“砰”的倒地,楚湫浑身颤抖的靠在那,目光陌生的望着来人。 合上殿门,整个内殿瞬间又陷入一片寂静,宋天靖上前几步,望着女子眼角的泪渍,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块丝帕。 “我就知道……二姐这么费尽心思能为谁掩护?我早该想到的。”她自嘲一笑,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 丝帕忽然慢慢收回,宋天靖转过身,神色平静,“对不起。” “为什么。”她声音沙哑。 望着那幽幽烛火,他语调淡漠,“我祖父为太宗开辟疆土,立下汗马功劳,还折了一个儿子,可却被太宗忌惮,削去功权,说是赐封地,实则却是圈禁,他不恨太宗,可我父亲却难以释怀。” 像是在诉说他人的故事,他的语调没有一点起伏,楚湫忽然冷笑一声,“所以你父亲就一直在谋划造反?那你为何不阻止他?难道真要改朝换代让天下再次陷入生灵涂炭吗?” 闻言,宋天靖突然转过身,眉间一皱,“我无可奈何。” 四目相对,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楚湫忍不住笑了笑,“无可奈何……” 好一句无可奈何,是啊,谁又不想登上皇位,赫连策把他当兄弟,他就是用来如此对待的? “我只想知道我父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抬起头,目光灼灼。 望着她眼中的疏离,宋天靖微微垂眸,手心一紧,“是我让你二姐拿走了那个密信,所以你父亲并不知晓,只有这样计划才会顺利进行,只是我未曾想到赫连策还有后手,太子这个棋子只能丢弃,你父亲自尽乃是被刘家所迫,与我无关。” 外面不知何时又响起了敲门声,楚湫就这么双目猩红的望着眼前的人,她从未想过,害死她爹爹的竟是她二姐与宋天靖,难怪楚吟日日烧香拜佛,只是这罪孽她永远也赎不清。 “世子殿下出事了!”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宋天靖看了看面前浑身戒备的女子,眉间紧蹙,“我没想过会害死楚丞相,不过到底是我欠你的,等大事已成,我定会恢复你楚家昔日荣耀。” 说完,人便迈步离了内殿,只留楚湫一个人瘫坐在地,泪如雨下,如果哥哥知道真相会怎么样? 利用太子夺权,如今太子已死,他们也控制了皇宫,只需控制其他朝臣就等于控制了整个朝廷,届时他们就可光明正大改朝换代,这一步一步,竟是谋划了这么多年,她与哥哥竟丝毫未曾察觉。 闭上眼,好似没有听到外面的厮杀声,楚湫靠坐在冰冷的地面,泪水沿着脸颊直直落下。 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重生过,她孜孜以求的真相到头来原是这样。 二姐已经死了,她是在替自己和宋天靖向爹爹赎罪,可为什么这一切要她楚家来承担? 烛泪燃尽,整个内殿瞬间被笼罩在黑暗中,外面的厮杀声停了又响,不知来来回回重复了多少遍,楚湫就这么一动不动的靠在那,直到殿门突然被人“砰”的一声踢开,她才微微抬眼。 外面火光四射,来人身上的盔甲早已布满鲜血,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在殿内搜寻着什么,当看到书架下的女子时,立马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哥哥……”楚湫眼眶一热,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男子猛地蹲下身,上下扫量她一圈,见她身上并无伤痕这才松了口气,继而面上又全是责怪,“你宁愿告诉李齐,也要瞒着哥哥,真是好大的胆子!” 若不是他从李齐那里套了话,竟不知自己妹妹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还瞒了这么久! 闭上眼,楚湫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声音哽咽,“娘亲被太后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累了,她真的累了,这一切争权夺利都不想再管,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会。 摸着她脑袋,楚崀天神情晦涩难懂,“哥哥都知道。” 若不是皇上传信让他回来,他也不知这一切居然是他的好兄弟布下的局,还把他整个楚家都填了进去,这么多年自己居然一点察觉也没有! 不知想起什么,楚湫紧紧握住他胳膊,目光充满希冀,“你为何会在这?皇上呢?” 第60章 大结局(下) 布满尸骸的宫道上响起阵阵嘈杂的脚步声, 一队又一队士兵仓皇跑过, 火光噼里啪啦照亮整个深宫,肃杀的气息蔓延至每个角落。 “世子殿下, 我们为何不去南宫门?” 一个浑身是血的将领立马凑了上前,扫了眼这黑沉的天色, 宋天靖不咸不淡的瞥了他眼,“方煜有异, 不可再信,我们这就去城门口与父亲汇合。” 闻言,将领愣了愣,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不说, 提着长刀带着一群人就往东门口冲。 果然, 东门口他们的人早已不见, 只见一群御林军突然朝他们冲了过来, 将领立马护在宋天靖身侧,怒声喊道:“保护世子殿下!” 话落, 一阵厮杀声顿时响彻天际, 越来越多的御林军朝这边冲来, 好似就这么等着他们。 宋天靖看了眼城楼上,突然夺过面前御林军的刀, 一个跃身, 踏着众人头顶就往宫门外冲去。 男子身形矫健,哪有文弱书生的模样,城楼之上立写两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自嘲一笑。 “你且记着,我帮你,并不是因为他,只是不想被人做了棋子。”方煜皱着眉声音毫无温度。 闻言,楚崀天只是苦笑一声,抬手搭在他肩上,“你何必再自欺欺人?我不信你会不知你父亲是先太子那边的人,三皇子兵变那日也是他让人开的城门,目的就是为了让三皇子自投罗网,这些都是先太子与宋天靖的谋划,如若你是皇上,你会继续留着判党的残余势力在吗?” 话落,方煜忽然手心一紧,双目猩红,“住口!你休要再替那个卑鄙小人开脱!我方家八十几口人就活该被杀吗?!” “皇上刚登基,已经对楚家网开一面,如若再不惩治方家,如何能服众?”楚崀天别过头,有些不忍,“你父亲与先太子造反本就是实证,我知晓这样说不妥,可皇上若真想赶尽杀绝,又怎会留着你与你母亲在?” 听到他的话,方煜忽然冷笑几声,就这么冷冷的瞪着他,继而大步下了城楼。 在这污秽肮脏的地方多待一刻,他都觉得恶心。 宫门口的厮杀还在继续,看着已经杀出宫门的那道身影,楚崀天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弓,搭上箭羽,他整个人都在抖。 他能够体会方煜的感受,这些争权夺利为何要连累那些无辜的人,就为了一个皇位,就可以什么也不顾? 回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他忽然讽刺一笑,手中的长弓紧绷到极致,随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一动,一只利箭瞬间破空射去。 —— 长寿宫内弥漫着阵阵浓香,太后就这么坐在大殿之上,目光闪躲的看着底下那个黑袍男子。 “皇……皇上怎会在这?” 偌大的殿内寂静无声,男子负手而立,眸光幽深一片,“儿臣一直都不愿信,原来在母后心中刘家竟是比您的亲生儿子还重要。” 手心一紧,太后猛地起身,一步一步朝底下人走去,“你莫要听信其他的胡言乱语,定是那贱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对不对!” 眉间一皱,赫连策声音冰冷,“舅舅联合王统领打开宫门,引叛军入宫,母后说这一切你难道从未知晓?” 烛火幽幽,偌大的殿内只有两人,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儿子,太后慌乱不已的摇着头,“哀家什么都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些年朕对刘家一再容忍,可在舅舅眼中,却还远远不够,引叛军入宫,他之后能得到什么好处?母后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赫连策唇角一抿,眼中满是失望,都说皇家无情,原来在母后眼中他就这么一文不值。 “不是这样的,你听哀家解释……”太后还欲说什么,一封书信突然摔在地上,连着她整个人也僵在了。 整个大殿又瞬间陷入一片寂静,赫连策闭上眼,掩住眸中的失落,“母后喜欢礼佛,日后无事便不要再外出了。” 呼吸一顿,太后踉跄的倒退几步,整个人一瞬间像是苍老了数十岁。 出了大殿,外面一个御林军立马迎了上前,“启禀皇上,属下们已找到楚夫人,并将其送回了玉泉宫。” 今夜的皇宫格外沉重,回头看了眼禁闭的殿门,他声音平静,“太后年迈,退居佛堂,无事不要让人来打扰。” 话落,外面的御林军都是顿了顿,“是!” 晨曦微显,外头竟是下起了初雪,楚湫是在昭仁宫醒来的,起身梳妆,身边已经没了九歌,紫意还在那让人摆膳,她站在窗前,不由伸出掌心在外面接了片雪花。 哥哥说先帝的确给了一份遗旨,上面就是赫连策的名字,不过却被三皇子给毁了,如今这份的确是假的,不过这件事只有爹爹和她哥知道,就连赫连策也不知晓。 “主子,您不知道,昨夜竟是那逃走的先太子与临亲王造反,不过临亲王一干人等已经被抓了,今日还在朝堂之上顶撞皇上,说先皇的遗旨是假的,真是胆大包天。” 紫意拿过一件狐裘披在她身上,楚湫继续伸手接着雪花,她想到了赫连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些真相不知道反而会更好。 他一直不肯告诉自己,是觉得自己也接受不了这个事情吗? 是啊,她哥与宋天靖自幼一同长大,关系好的更胜亲兄弟,可对方却是害的他们家破人亡的真凶,多么讽刺。 “主——”话语一顿,看着来人,紫意立马连同其他人齐齐退了下去。 一步一步来至她身后,男人伸手环住她腰,感受到女子身子一僵,不由贪恋的在她脖间深吸了一口,“楚夫人已经回了玉泉宫,今日大概会与你哥哥一起出宫,楚家宅子朕一直都有让人打扫,并未挪动。” 眼眶一热,女子慢慢转过身,入目的是一张俊朗立体的轮廓,那么熟悉,像是隔了数载,她不由扑倒在男人怀里,声音呢喃,“对不起,我先前不该误会你。” 他处处为自己着想,可她却对他处处生疑,如今想来,楚湫从不知自己竟如此没心肝。 摸摸她脑袋,赫连策笑着低头亲了亲她额心,“那你打算如何补偿朕?” 四目相对,楚湫慢慢低下头,脸颊上渐渐染上一抹红霞。 “当朕的皇后,可好?”他目光如炬。 外头的飘雪甚至落在了窗台上,带着阵阵冷风,女子眼帘微抬,嘴角带着羞涩的笑意,“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