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吧,亚当们》作者:我独顽且鄙 文案 二十五岁的那一晚,我接到了老伯的电话,他让我去接近一个名叫陈风的男人。之后我的生活,天翻地覆…… 直到尘埃落定,我才明白,风萧水寒,原来真是上天注定! 警告:第一人称互攻;非典型娱乐圈文!架空现实!谢绝洁党、谢绝道德高尚的君子。 文已完结,放心跳。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水寒,陈风 ┃ 配角:一干人等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1、 二十五岁的那一晚,我接到了老伯的电话。 自然不是特地来说生日快乐。 当时我玩得正是兴高采烈,热闹非凡,美女俊男如过江之鲫,簇拥于身旁。 醉生梦死。 老伯的电话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小寒,我需要你为我办件事。” 这里先要说明我和老伯是什么关系。 我们不是血亲。 从表面上看,我和老伯没有任何关系——非亲戚,非知交,更不是名目上的子侄晚辈。 但其实,说我是老伯至亲之人,也无不对。 我是老爹的亲生儿子,老爹是老伯一辈子的爱人。 觉得这关系复杂?其实一点也不,对于懂事起就不知“母亲”为何的我来说,再正常不过。我是两个男人一起养大的小孩。 老爹是我亲爹,老伯则是养父。 大约十岁的光景,老爹便开始缠绵病榻,没有多余的精力陪我蹦跳笑闹,以家长之尊出席我每一个重大场合的唯老伯莫属。 印象里,老爹斯文儒雅,一派温文,即便是对我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孩,也是不忘谦和,彬彬有礼,既宠,又多少有些距离。 与老伯那不爽时分便将我倒着提起,一阵乱掌臀部遭殃的风格迥然相异。 虽然我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然知晓自己的家庭与众小朋友颇有不同,但并不难接受,这两人偶尔也并肩出席学校的家长邀约,老伯俊挺,老爹温文,一如怪石,一似美玉,我则躲在角落处暗自窃笑于老师的愕然怔愣。 老爹故去之后,老伯一蹶不振。 相爱相知多年的伴侣,一朝独自驾鹤归西,任这世间有谁,也挽不回那一颗随之而去的心。 我和老伯一起埋葬了老爹,心的一部分也就这么入了土。 只是我还年轻,我还未有值得陪伴一生的爱人。 老伯却不同,他虽未殉情,但整个人,已全然不同。他不再关心我,他任我飘荡,放肆成一个纨绔子弟。 我不缺钱,也不缺品味,这让我自然而然得成了一个离不开声色犬马的花花公子。 直到二十五岁。 老伯打电话给我,道:“小寒,你也二十五岁了,我要你帮我一件事。” 此事事关我的继承权,若一切顺利,我便能堂而皇之得继承老伯的财产——是了,我忘了说吧,老伯是当今的世界富豪俱乐部的成员之一。 别问我要多少资产才有进入此集团的资格,我只知道,打我十八岁起,挥霍无度,仍未让我的养父皱一皱眉头。 “我要你去接近一个人,待在他身边,也要保护他的安全。但是这事非常机密,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是我的授意。” “谁啊?” “那个人跟你一样大,他叫陈风。” 单名“风”?为何我脑中直接跳出“风萧水寒”四字? 我不无可惜得看着身边正群魔乱舞的俊男美女,油然而生一种今后即将与他们相隔X个光年的预感。 “没有更多的资讯吗?” 老伯低声轻笑,犹如童年时我问了个滑稽的问题:“暂时没有了。就是你要特别留意一点: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最好,什么都你自己亲力亲为,不要假手他人。” “我可不可以问,他是什么人?你的新对象?” 说这话时,我替老爹妒火中烧。 不过老伯对此却显然意外,他不无惊讶得反问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自知失言,不敢再多话。 于是在第二日,我没有怠慢,开始遵照老伯的吩咐,追查“陈风”此人。 可想而知,事情的发展全然脱轨。 起初倒是没有太多征兆。 据反馈过来的消息,此人原是当地土著,跟我同样年纪,职业可疑,不过泰半时间,是从事一种名曰“临时演员”的勾当。 这倒是有趣了。 我发动了所谓的关系,找到一家也算小有名气的演艺娱乐公司的老板吴强,通过他的关系,不知道经过了几道弯几曲沟,终于是找到了陈风。 为了不吓着陈风,吴强出面邀请人,并且说是为了他们娱乐公司投资的一个电视剧的新角色。 即便如此,似乎也太过大题小做。 但,当我乍见陈风时,我全然不记得了该有的冷嘲热讽。 他赴约来到了酒店包厢,一出现,便让我暗暗吃惊。 这些年的花花公子不是白当的,我的阅历里有太多毫无个性可言的男女美人,他们几乎如出一辙得可爱可亲,却不若陈风这般让人印象深刻。 他来的时候,卑躬屈膝,唯唯诺诺,话不多,开口便是“是是是”“好好好”,然唯有曾经过阿谀奉承的人,才可能在他的眼角捕捉到一丝嘲讽与不屑,抓住他隐藏得很深的一点冷。 陈风,一米八四的个头,高度,有;欧美人般深刻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大而深邃的眼睛,即便霓虹闪烁中也带点真,帅,不消说了。富……有了前面两样,还怕没钱么? 初次的见面,我并没有太将这个临时演员放在眼里,在市里最豪华的酒店内,我向他伸手道:“陈风,你好,我是萧水寒。” 陈风露出多少有些怯意的笑,回握我的手,道:“你好,我是陈风。” 2、我直视他的眼,他机灵得躲闪过。 将头低下,谦恭到无懈可击。 主宾落座后,吴强套话一阵接一阵,最后将我拱出场,对陈风道:“你还不赶紧给萧少敬酒?若他看得起你,你就有好日子过了!” 服务小姐识趣得给陈风酒杯注满,他不失礼数得道谢,双手捧起酒杯,左右看看,最后望向我:“萧少,以后请多多提携——” 一语毕,仰头一倒,带着应酬的笑意,将杯底朝我一反。 刁难之心顿起,我并不动作,向他微笑:“就一杯?不见诚意啊。” 陈风轻皱起眉头,吴强手一挥,陈风手中的酒杯再次满得溢出。 他看着我,没有多话,又是一杯干净。 我仅笑,不语。 直到第五杯之后,他的双颊已然酡红,眼神迷离了起来。 席上诸人都将目光投向我,吴强向我示意见好就收,毕竟陈风不是主动有求而来,点到为止便好。 我顺水推舟,这才回了一杯。 酒席无需赘述,虽说他才是我想找的正主儿,但此人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言辞也颇为乏善可陈,还是有吴强等人居中周旋,才大致撑起了整个聊天的场。 陈风几乎就是电视剧里的跑龙套专业户,他的工作倒是不少,不过大多是流星似的角色,问到为什么会入行,他一笑答曰:“糊里糊涂。” 到酒酣耳热,我有意凑到他身边,套问他的家庭来历,他看了看我,浮起一丝苦笑:“萧少,不瞒你说,我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并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孤儿?” 这个词让我意外,我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陈风坦然受之,酒精产生的红晕在他脸上久久不退,竟让人有冷艳之感。 “你既然进了圈,就不想当明星么?”我又问。 他轻笑,并不回答。 待到酒席后,我抓住吴强:“怎么样才能把陈风捧上去?” 吴强的下巴拉长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原状,镇定自若回道:“钱。” 我有,不少。还有吗? 没有了,吴强回答,他想了想,又道:“那小子外形其实很不错,只是不属于任何老板的自家人,也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入行资历,自然没有任何人会在他身上投资。你萧少既然看上了,我给你跑腿就是了。” 我点点头:“具体的事你操作。要钱就开口。” 吴强笑:“不会贪你萧少的。不过,你还真看上陈风了?那小子好像不是个会讨人喜欢的主啊,吃饭的时候我拱了他多少次,连顺杆子爬都不会,一直傻不拉几得笑,你喜欢这类?” 我喜欢不喜欢,不成问题。问题是老伯的任务。 然那任务过于语焉不详,老人家没有讲明用何种手段哪种方法“接近”、“保护”,我想他大概不会介意我把关系搞成这样? 一个礼拜后,吴强找我,告诉我他已经把陈风签入了自己的公司,开始了训练。若我没有太大意见,大概两个月左右,就可以安排陈风在新拍的电视剧里饰演一个比较露脸的配角。 也是跑龙套,就是跑的时间会长一些。 我自然表示满意,同时心念一动,告诉吴强我今晚想见到陈风,请他帮忙安排晚餐,把地点一说,吴强很爽快得答应了下来。 傍晚七点时分,我如愿见到了陈风。 他打扮得颇随意,黑色衬衫棕色外套,浅蓝色的休闲裤,只是人高帅气,从门口向我的座位走来这一路,引了不少人的侧目回头。 简单的招呼之后,陷入了沉默。 待到侍者把前菜上来,我才开口道:“陈风,自上次以后,我调查了一下你的身世。如你所说,你是个孤儿,孤儿院长大,现在依然在那里帮忙,你所有的收入,都交给了孤儿院。” 陈风笑笑,看着我。 他的眼神让我有点不舒服,不过我还是径直把话说完:“不过那家孤儿院马上就要不存在了吧?附近地价大涨,那块地的主人打算收回另卖高价,是这样吧?” “是。”他很老实得回答。 “我可以帮你,条件是你陪我一晚。” 这句话居然成功地把陈风逗笑了,他嘴角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很快地瞥了我一眼,道:“萧少够直率。” “没必要装,累地很。”我也笑了。 弱点能用钱解决是上上之签。 “说得也是。”陈风点头,“我猜我最近的时来运转也是托了萧少的福。卖身偿债,也没有什么对不对的。” 是个聪明人,无需多费唇舌,我自然愉快。 餐桌上他仍然无话,我在口若悬河了五分钟之后,颇觉无趣,便也住了口。 反正两人都心知肚明,重头戏不在这里。 将美味的大餐扫荡干净,古人云:酒饱思淫0欲。 我在前,他在后,去了餐厅之上的早已订好酒店房间。 准备开始另一场进餐。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饥饿难忍,也并不是对陈风特别垂涎三尺,只是既然是老伯所愿,何不将此人作为美食? 想法很好,只是我领着陈风往套房内的卧室走去,刚到门口,倏然觉得颈项处一阵剧痛,头脑立时发晕,眼前跟着变黑,直到完全丧失意识。 待我清醒过来,心知大事不妙。 陈风站在床尾处,含着微笑,手持迷你型的VCR对着我。 我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双臂被床单或者被单反绑着,两腿则大大得打开,被分别捆在床尾的两边脚柱上,这个形象自然不好看,有失优雅。 “萧少。”陈风看我醒来,笑容更盛,称呼也愈发恭敬。 “这是做什么?你喜欢玩S0M?”我故作茫然。 “不喜欢。”陈风叹气,“只是被你威胁,多少有些不快,出此下策,真是无可奈何,萧少你大人大量,千万海涵。” 我闻言叫屈:“威胁?没有的事!你若不愿意,大可以直说,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陈风没搭理我,将VCR收起,转头欲走,我提高嗓门,叫道:“陈风,你这样做对我是没效的,再说,孤儿院的事你怎么打算?” 这人显然听到了我的话,但未有所动,踩着轻快的脚步,不多时便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第2章 第二章、 3、 陈风未将事情做绝。 他捆绑的力道拿捏得正好,我奋力挣扎了半个来小时,手上的束缚便渐松。 幸得如此,无需求援。 形象自然也保住了。 我揉着手腕,在床上忍俊不禁。 第二日,我让人帮忙收购孤儿院的那块地。 再给老伯打了个电话,轻描淡写得汇报了相识过程,同时试探着问:“老伯,这人不会就真是个身世飘零的临时演员吧?” 老伯开始顾左右而言它。 我心中烦躁,牛脾气上来,嗤笑道:“喏,老头子,你要是不告诉我这人的身份,我就撒手不干。别拿继承权威胁我好不好,我虽不成器,这些年跟在你和老爹身边,多多少少也懂些钱生钱的本事。” “你不想要我的事业?” 我诚恳得回答:“有,当然很好。没有也没太大关系,只是老爹走之前叫我一定要对你好。” 把老爹搬出来也是情非得已,老伯跟老爹都是骨子里倔犟到极点的人,他们只能对互相妥协——真是奇迹。 果然老伯在电话那头呼吸一滞,缓了一秒,他才道:“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事说来多少有点丢人。那陈风,是我的亲生子。” 我差点没被这个消息打成脑震荡。 老伯道:“其它我不多说。待我去见你老爹后,家产希望是你俩占大头。但你也知道,身后事不是生前人全能安排得了。” 多少有点明白。老伯家族庞大,他是理所当然的家长没错,然家族利益相关者盘根错节枝蔓芜杂。所幸我与老伯毫无血缘关系,也无法律明文的收养协议,这才暂得以潇洒置身事外。 “现在还不是光明正大让他认祖归宗的时机,小寒,你替我观察保护他,如果他无可救药,便算了。” 我叹气,策略要改。假以时日,陈风大有可能和我以兄弟相称,为自己留条后路为妙。 静候两日,待得拿到所需的地契房产,我收拾妥当,于傍晚华灯初上时分,拜访孤儿院。 蜷缩在老老老城区一角的孤儿院非常不好找,出了大路转过街道再挺进小巷深处,细细长长的胡同里隔个十来米才有一杆昏暗的路灯。 我颇有些后悔没找人跟着一起来,走在此处安全感直线下降,直降到负值,眼看就要爆表,目的地出现在了视线里。 一眼就知道是那座三层老房子,估计从民国建成时起就未曾修缮过。 大铁门生着锈,门上有两个磨得发亮的门环,抬头看去,居然还挂着一块匾,上面正楷写着繁体的“乐春院”三个黑字。 若唤“思春院”,岂非更妙? 用门环在门上敲了敲,不多会,门应声而开,从门扉后,露出一张疑惑的男孩子脸。 十一二岁上下,五官最引人注目处便是一个坍塌得一塌糊涂的鼻子,只有一点小小的隆起,如不是还有两个孔洞,那压根不能叫“鼻”。 “塌鼻子”口气不善:“你谁?找谁?” 我堆出一笑:“我找负责人。陈风在吗?” 约莫五分钟后,我坐在了一楼大厅的长桌一侧,十个左右年龄各异的小孩子簇拥在旁边紧紧盯着我。他们有个共同之处:全都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样子。 长桌另一侧是一个圆乎乎宛若雪人般的老娘们,还有一个帅哥,陈风。 老娘们皮肤白皙地罕见,从她伸出的圆滚滚的手背可以看出,这竟是她自然的肤色。 “你说你是新的老板?”她瞅着我,半信半疑。 我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一系列的法律文件,推给他们。 陈风瞟了我一眼,拉过去,粗略地扫了扫,继而冷笑。 “你担心我们给不起租金吗?” “说句实话,有点担心。”我重新将文件收好,本想再说点什么其它重话,一时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这里的环境真不够友好。不管老的小的,个个看我的眼神都仿佛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陈风起身,手在肤白老娘的肩上一按,转对我道:“萧少,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我暗自戒备,面露微笑,点头应允。 他领我出了房门,走了几步,顿住脚步。我如临大敌,倒退了半步,盯着他的动作。 不想陈风却失笑:“萧少这是做什么?担心我将你揍一顿?” 我自知失态,不由悻悻。 陈风不再多话,前头开拔,我紧紧地跟着。 此地宛若希腊神话中米诺陶诺斯的迷宫,千回百转弯弯曲曲,我不敢稍有怠慢,即便身带GPS的电子仪器,万一它没电了呢? 陈风领我到一小餐馆林立的地方,这里离那名字奇异的孤儿院不远,却是光景迥异。灯火白花花得连成一片,人声鼎沸,各种奇异的味道混合在晚间的湿气之中,融合成浓浓的市井生活的图景。 “你还兼开餐馆?”我不由好奇。 陈风不作声,继续引路。 他从一家生猛海鲜店穿过,径自穿过热闹的食客和忙碌的店员,走到后门,“砰”地打开屋后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门,矮着头钻了进去。 我略略迟疑,也大步跟上。 谁想到了里面,竟然是别有洞天:至少一百五十平米的屋子,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十台以上的老\\虎\\机,屋子正中,还放置着一个转盘,后面还有些桌子,粗粗看去,似乎是玩扑克一类的游戏。 我一时傻眼,怔愣数秒后才不由自主得转向陈风。 “这是你的产业?” 陈风眯了眯眼。 4、 “……所以你看,萧少,这里真的不是你的世界你的地盘。不是我吹,这方圆百里地,这些地底下跟挖煤差不多的生意,哪一桩哪一样不是拜的风哥码头?风哥他不缺钱,你啊,看走眼了。” 在我面前喋喋不休的话痨是一半老头子,秃着顶,陪着笑,笑容一盛,眼角的皱纹就澎湃生长。 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想来也是,老伯的亲子,本不当是什么“临时演员”这般正经的角色。 陈风领我看了两个场子之后,冲我笑了一笑,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几个手下便过来将我抓入这间瞅着像□□室的地方。 二十来平米的房间,四壁贴着五彩斑斓品味不高的壁纸、贴画。 靠墙处是一张品味更加低劣的双人床。 将我推进来之后,自然得将我身上的钱包手机一应搜刮干净。 连一百块钱都不留给我。 我正自叹气时,这半老头子就笑呵呵地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扎双辫的小丫头作尾巴。 秃顶老头以讲评书的口气跟我介绍了他们的“风哥”,听得我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黑白两道井水不犯河水,我再怎么折腾乱来一气,走的也是阳关道,这种蛇行路,还真非我所熟悉。 老头滔滔不绝了约莫有半小时,那小丫头不断地拉老头的衣服下摆,直拉到老头不得不歉意地对我道:“萧少,那我就告辞了。顺便先跟你说下,你好像是喜欢男人?风哥为你准备了一场欢迎会,你可……” 话音未落,他已然被那丫头以马拉牛拽的气势带走了。 临走当然是把门给锁上了。 我正琢磨着老头的话是什么意思,倏然,门“哐当”一声大开,循声看去,三个形容不善的男人大剌剌得鱼贯而入。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就不要说这三个男人要么裸着上身,要么敞开着衬衫。 居中一个是个头发整成刺猬状、红绿相间的年轻人,他□□的臂膀和腹部肌肉虬结,看来不是个简单的流氓。 笑容尤其淫\\邪猥琐。 “听风哥说,你喜欢男人?我们仨来满足你的小菊花吧,帅哥。” 我摇了摇头苦笑:“我更喜欢女人。而且,我喜欢操人。” 脸上立刻遭到一记重拳。 接下来的一段漫长时间里,我感到自己被一辆坦克碾压,除了死死得咬着牙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外,没有太多可以做的事情。 当他们解开我裤子的时候,骤然间,三人中最矮的一个手脚慢了些,被“刺猬”推了一把,他趔趄着退了几步,我马上意识到机不可失,用尽全力从地上弹起,弓身将全部重量撞向矮个子,矮个子惨叫了一声,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我趁那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冲出了房间。 跑过一小段走廊,便是楼梯,我欲往下,却见楼梯下站了不少人,别无他法,只能转头往上冲去。 一口气跑到底,直到前方出现一个小铁门,铁门开着,我不假思索得逃进去。 却发现这竟是个天台。 走投无路。 凑着天台的围栏向下一看,还好,没有高到让人眩晕,这好像是座两层半的民楼。 跳下去? 正自迟疑着,那三人已然吵吵嚷嚷得追了上来,脸上全都露出狰狞的笑,自动做成一个包围圈向我逼近。 我不想跳楼,真的不想啊!这等贞烈的行径发生在我萧水寒身上,传出去能把人笑掉大牙。 可是,面对这等现实的威胁,尤其是那足以反胃的□□,原谅我竟像个女人一样,冒出来如下念头:与其被强\\奸,还不如跳楼。 我爬过护栏,眼一闭,跳了下去。 然后,直掉到地上。 不是自由落体,幸好,下方正好有两棵枝繁叶茂的树,它们分散的枝桠起了一些阻挡的作用,我摔得不如应当那般惨。 饶是如此,我也觉得全身都被震裂了。 特别是左腿,软绵绵得毫无力气,稍稍一动,就痛得钻心。 从小到大,没吃过这样的亏,一霎那,我想哭来着。 但眼珠子一转,眼泪被生生得吸了回去。 是了,我这个样子,别说逃命了,连站都站不起来,别人处置我,更是易如反掌。唯今之望,也只有老伯能及时发现我的危机,救我一命。 陈风悠悠得向我走来,在我身边蹲下。 “萧少,何必呢?” 我很想说要杀要剐随你便,但是痛楚让我的嘴唇直哆嗦,别说说这等硬气的话了,声音一发出来就成了□□,我只好拼命咬着唇,不作声。 他皱皱眉,大概见我一直抱着左腿,便伸手往我的腿上按了按。 什么英雄气概都烟消云散,我杀猪般得嚎叫起来。 “骨头没断,你算走运。”陈风道。 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如今的情况有什么“走运”可言。 他突然将两臂打开,毫不费力得将我抱起来。 传说中的“公主抱”,这种抱法,若不是抱公主,便是抱死去的战友。 除了肉体的伤痛之外,我只觉自己的自尊心也跟着裂开了一条缝。 陈风将我抱入屋内,一干人无不瞪大了眼睛,人群中还包括刚刚将我逼到跳楼的三人组。 这狗血的剧情,我都从没有跟女人玩过啊。 又上了楼,陈风进了个很大的卧室,从卧室随处丢着的衣服和个人用品看,这里是有人常住的。 我还有闲暇注意到那张床是上好的楠木制成,漆成黑金色,墨蓝色的被褥床套收拾得整齐妥当,瞅着也是高档货。 将我平放到床上,陈风替我脱掉鞋,无意外又招来我一阵哀嚎。 他没再看我,便出去了。我直挺挺得躺着等死,却等来了秃顶老头和小丫头片子和另一个俏丽的姑娘。 秃顶老头竟然是个医生——当然不是专门的骨科医生,他倒是自号内外兼修,可信度不高。 连X光都不拍,就诊断出骨折,真的吗? 他也说我运气好,胸腰脊柱都没出什么事,就是倒霉了腿。 经过一段清理创口等等的治疗,我的腿就被上了夹板。 之后我便被告知,至少有两星期,我不能用这条腿。 难道要我爬着回家? 秃顶老头打点好一切,俏丽的姑娘原来是个护士,她麻利得给我吊上点滴,这奇怪的三人组合就从房间里消失。 三四分钟后,陈风走了进来。 第3章 第三章、 5、 我终是可以笑了。 对着陈风那张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展颜。 “你要真是个男人,麻烦自己来操\\我可以吗?”我边说边有意瞄向他的下\\身,他站我躺,高度合适。 陈风没有回应我的挑衅,在房间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深棕色的长皮沙发斜对着床,以长度和宽度来说,几乎可以算是这房间内的另一张床。 不过陈风只是坐下,双肘撑着膝盖,若有所思得瞅着我。 “这种事你不需要假手他人,我自认相貌尚可,不算令人见着反胃,这些年虽然声色犬马的日子过得也不少,但还是很注意锻炼,腹肌没有八块也有六块,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舔着唇,经过这番折腾,还得演讲,委实口干舌燥。 他的脸上终于有了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我猜是笑:“萧少,这么着急推销自己?” “与其被别人操,还是留给你好了。”我也笑了笑。 陈风再次眯起眼睛。 过了半晌他才倏然道:“我刚才也是吓吓你。没想到你也挺硬气。” 吓我? 我觉得牙痒。恨的。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风哥,你现在消气没有?可以放我走了吧?” 陈风一笑,起身走向门口,轻松愉快地把门打开,左手一挥,潇洒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要我爬吗? 若是日式风格……不,复古到汉唐时期该多好,所有的家具都是矮脚的。现在这床加床垫高地估计能到一米七十男子的膝盖以上,我可怎么下去? 无论怎么琢磨,似乎都会摔跤。 但这陈风实在太可恨,我怎么也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尝试着挪动身体,将两手放下,直到手掌撑上地板。 上半身倾斜,带动着下半身缓慢地移动。 在重力的帮助下,我成功把整个上身空出了床外,脑袋此时需要费力才能抬起,我索性只看着地面。 只剩最后一步,闭上眼,准备让下\\身自由落体。 双手猛用力,刚觉得自己在往下掉时,不想却被另一股极大的力道阻挡。 那力道全然违背我的意愿,无视我艰难努力的成果,一秒之间,便让我恢复原状——我再次被搬到了床上。 全身都是汗的我怔怔得看着陈风。 “你再乱来,我就真把你操了。”他冷冷地道。 我张了张嘴,意欲分辩,又觉得回嘴极端幼稚。 陈风没再多话,出去了又进来,手中已然多了两个物件:水杯,尿壶。 他将八分满的水杯递给我,然后把尿壶往床下一塞,才开口道:“今晚我睡沙发,你要喝水还是要排泄,就喊一声。” 一时间我没有反应过来,见他已然将床上的薄被拽了去,往沙发上一躺,我才愕然反问:“你当我的护士?你手下没人了吗?” 陈风翻身起来,冲我假笑:“这是感激你让我星途畅顺,萧少。” 是了,我真忘记了这人的另一个身份只是个无名无望的临时演员。 中途点滴瓶尽了,陈风起来给我拔了一次针。 他的脸最近的时候距离我的大约一米,我目不转睛得看着他,试图从中找出些老伯的五官迹象。 不得不承认,DNA真是伟大之物。 虽然我未见过老伯年轻时的样子,但陈风的眉眼,似足老伯。就是老伯由于年长,脸部肌肉松垮,显得脸大,而陈风还是一副线条纤美的瓜子脸蛋。 英武而不失俊秀。 “萧少,你的膀胱有需求吗?” 可惜一说话,什么形象都毁灭了。 我摇头,心道,这些不能动弹的日子就少吃少喝吧,能不吃不喝坚持下去最好了。 陈风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如此最好。我要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去上形体课,你给我安排的好差事。” 语气中似乎颇有不满。 我闻言苦笑,也不得不暗恨自己多事。 他熄灯,我直勾勾得看着黑沉沉的上方,在这陌生的环境,身上还带着不要命但疼得要死的伤。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还是被睡魔征服了。 待到第二日醒来,我却已不在原来那个高档的房间了。 阳光唤醒了我,我正躺在一张藤制躺椅上,受伤的腿被一张长凳架着。 这是个露天的平台,睁眼除了看到蓝天白云,还能看到一棵大榕树的树冠,我就在树冠下。 四周,还有很多的人声,以小孩的声音居多,夹杂有成年女人的声音。 吵吵闹闹的,我试图转身寻找声源,一把曾有耳闻的女声已然在我身后响起:“小子,醒来了,饿不饿?” 这一问,我登时觉得腹中空空荡荡,难受得紧。 “再等一会儿,就有饭吃了!你们几个,给我滚!” 后面那句命令式应当不是针对我的,要我滚,我也滚不动。 “陈风呢?”我忙问。 “上工去啦!要晚上才回来!” 我不由又一阵气闷,越发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 晒了一小会太阳,我发现自己已然成了孤儿院内的新玩具,大大小小的小孩在“塌鼻梁”的带领下排成了队拥在我身边,端详打量加七嘴八舌得议论我。 经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提示后,我才晓得今天一大早,陈风便将我从“那边”搬回了这里,本来是放到屋里的床上,临走前,似乎觉得骨折的病人应该多补补钙,又将我从屋中搬出,放到外面晒太阳。 秃顶老头跟那位护士姑娘据说下午会过来,帮我检查换药。 我不得不多问一句:“他是怎么个搬法呢?” “塌鼻梁”眨了眨眼睛:“自然是抱着你过来的咯。” 稍停了停,他又补充道:“你是风哥捡回来最老的一个,我从来没见过他捡大人回来。” 无言以对之后我决意不跟小孩子计较,童言无忌,是这样没错。 6、 晚上陈风果然回来了,还顺便给我带回来几件换洗衣物,一副简易的铝合金制腋下拐杖,我来不及感动,他已冷冷得道:“你钱包里的钱我都拿走了,不用谢。” 谢意自然灰飞烟灭。 晚饭是四个成人加十二个小孩统共十六人的大聚餐。 四个成年人是陈风我,外加那圆滚滚的白皮肤老娘和俏丽如桃子的护士姑娘。 经过一个下午平易近人的交流,我大抵了解了如下的情况:原来这家孤儿院是肤白老娘建立的,她也不是有意,是不知不觉中收养了一个孩子,然后两、三……就这么壮大了规模。 陈风跟护士姑娘姚丽华就是肤白老娘收养的长子跟长女了。 姚丽华姑娘对我颇为好奇,我与她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下,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她的情况我差不多摸透,她的亲生母亲和马姨妈——就那个肤白老娘,原是一起工作的姐妹,后来,她的亲妈出了事去见上帝,马姨妈就收养了她。 什么工作?最卑贱的那种呗,姚丽华扫了我一眼。 我闭嘴。 至于陈风,那是马姨妈捡的。真是阴沟里捡到的,十岁的男孩子像条被遗弃的小狗一般,伤痕累累之外还带着烫死人的高烧。 之后陈风痊愈了,慢慢成长为一只雄性动物,他继承了马姨妈的传统,一老一少,都开始了“捡”的行径,姚丽华叹气总结:“就我最没出息,就捡回来过一只小鸡仔。后来养大了,舍不得吃,被偷了。” 十岁之前的陈风什么经历,她跟马姨妈都不知道。 就连这房子,原也是马姨妈跟她的一帮姐妹们分租做生意的地方,本来他们只租了两个房间,之后也是陈风一口气全包了下来,才修建成如今的模样。 我一边愈发对陈风好奇,一边想起之前的遭遇,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子扯下来。 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我才会觉得这人好对付? 接下来的近一周时间里,我都被困于此吵闹版的“世外桃源”中。也不知道是否托了伤腿的福,陈风对我大抵是不苟言笑,但也没有之前的冰冷。 亏了拐杖,我终于可以顺利地自己如厕、洗漱,感谢老天。 在孤儿院的日子非常平和,每日里除去晒晒太阳,就是给小孩子们读读童书,当他们游戏的裁判。陈风几乎天天都是早出晚归,能见面的时候只有晚上,他对我毫无好奇之心,竟叫我也奈他不何。 就这么过了一周,就在萧少懒骨渐生,眼看着就要这么退出江湖,闲淡度日之际,忽又生了事端。 那是临近午餐时候,我正在屋中做所谓的复健运动,突然间听到大院内传来极不寻常的喧闹声。 平时这里虽然吵,但发出呱噪音的几乎全是未变声的小鬼们,此时那震动神经的声音很明显是个大男人吼出来的。 陈风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在,我即便带伤,也是此地唯一一个男人,当然不能免责得出去看个究竟。 不想这么一看,我也有点傻眼。 院中是马姨妈操着菜刀,跟着一男人对峙。 那男人原身高不矮,只是他萎着身形,从我这个角度,很清楚得看到他一手执着把水果刀,另一手箍着孤儿院中的一个小男孩,刀刃紧紧得贴着小孩的咽喉。 难听的嘶吼就是从那男人嘴里嚷出来的:“臭□□,你不给我钱,我就宰了这个小崽子!” 为了保证效果,他将刀横着一拉,男孩痛叫了出来。 马姨妈脸更白了,简直跟僵尸无异。 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得走过去,赔着笑脸,道:“这位老板,你不要这么生气么,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好不?你要多少钱,兄弟要够,绝对双手奉上。” 男人转动着血红的眼睛,视线从马姨妈身上到了我这:“你是谁?”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我若是直接说我是萧水寒,他估计又要追问萧水寒是谁了。 为免对话陷入这等绝望境地,我直接道:“我是这里的老板。” 果然,男人双目瞪大了。 “我是来这里和马……马女士签合同的,你找她要钱,她是没有的,都付给我了。不过她给不了你钱,我可以给你啊。”我笑呵呵得道。 “我才不相信你!你这个……” 为防对话再度陷入我最恨的狗血,我赶紧抢白:“大哥,你不就是要钱嘛?要钱很容易,你把小孩放了,刀架我脖子上,我带你去我家拿钱。” 我边说边举了下手上的拐杖再道,“你瞧,我是个瘸子,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趁机逃跑或者反抗。我家就离这里十分钟路,拿不到钱,你再拿刀捅我不迟……说真的大哥,捅死一个小孩你也不忍心吧,这里的孩子都是爹娘不要的了,何必再跟他们过不去?” 男人嘴唇动了一动,但手上的劲道未松,眼神飘向一旁杀气腾腾的马姨妈。 我见状连忙对马姨妈道:“马女士,你赶紧把刀子放下,这干嘛啊,让小孩子看到多不好的榜样……” 马姨妈跺了跺脚,听话得把菜刀扔到了一边。 在男人警惕万分的目光中,我扔掉拐杖,跌跌撞撞得向他走了两步。 中间还跄踉着差点跪倒。 男人的刀在不经意之间慢慢得离开了小孩的要害。 但我不敢冒险。 再怎么自信,我也不是什么受过特殊训练的特警,或者习武人士。尽管飞扑上去的冲动强烈,我还是咬着牙压抑下来,直走到水果刀尖对准了胸口。 那男人当是紧张过度,锋利的刀尖毫不客气得刺入了皮肤内。 但他也无暇一心多用,另一手力道松了,小孩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向马姨妈飞奔。 心中念头转动,我在想要不要就这么放手一搏? 熟料那男人竟似见血红眼的类型,目瞪欲裂,刹那厉吼一声,操刀就往我身上扎来。 我大惊失色,就地一矮,只来得及伸出胳膊去挡。 电光火石之间,手臂剧痛袭来。 男人的叫声未绝,刀势又来,我心道,这求财到索命中间是怎么个过程? 我跌坐在地,腿脚又不方便,唯有靠爬滚。 斜眼一瞟,马姨妈已然操回菜刀正往我这冲——但是,距离除以速度,得出的时间足够我身上再多个窟窿…… 男人的刀光又闪到,我还是只能拿手臂去挡,不想这回,意料中的痛楚没有降临。 定睛一看,那男人竟已软绵绵得倒下了。 在男人的后方,正站着满脸肃杀满头汗水的陈风。 “咦,你怎么能赶回来得那么及时?这是故意安排的狗血剧吗?”我心有余悸,难以置信得看着陈风。 “小羊给我打了电话。我翘了演技课冲回来的。”陈风没好气得答道。 他口中的“小羊”便是那“塌鼻梁”。 原来如此。我没来由地心安。 陈风眼神阴鸷,他俯身,扫过一眼我身上新添的伤口,灼灼的目光投到了旁边的马姨妈身上,口气不善:“你到底要蠢到什么时候,怎么又把这男人放进来?他根本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渣滓!” 马姨妈一语不发,抱着刚刚被劫持作人质的孩子,眼中闪着泪。 我看不下去,便笑道:“风哥,别着急算账,能不能拉小弟一把,我起不来……” 陈风闻言转向我,语气依然不见晴天:“萧少,你真是越发有能耐了。” 话音落,他又把我抱了起来。 第4章 第四章、 7、 为免旁人错觉,澄清如下:鄙人萧水寒,身高一米八十,体重七十六公斤,坚持上健身房。 确实不是让人轻松随意移动的份量。 但陈风抱得云淡风轻,仿佛我不过一个一米五五四十公斤的姑娘。 甚至连抗议都来不及出口,他已然将我抱回屋内,放在床上。 不多时,半秃老头提着药箱匆匆赶到。 他见我的惨状,不由咧嘴笑:“萧少,又招惹风哥了?” 我苦笑不语。 时不来运不转,血光之灾频发。 陈风再度没了影子,我挣扎着出去,不得已受困于新增的手臂伤痛。 怎么居然会蠢到用右手去格挡? 明显不够冷静。 好不容易逮到了来照顾我的姚丽华,我迫不及待得追问此事的前因后果,终究还是女人容易打交道,姚丽华给我来个竹筒倒豆子。 原来那男人却是马姨妈的前夫。 两人本来也是正经做小生意的人,不料男人突然嗜赌如命,越陷越深,直到卖妻卖女。 见我下巴快掉下来,姚丽华又是冷眼一扫。 马姨妈被前夫所害入了这火坑不提,到底是有些本事的女人,十年挣扎,到底是爬了出来。 但他们的亲生女儿却不知沦落到了何方。 孩子当时不过六岁,刚开始背上小书包上学。 男人是几年前冒出来的,本是找马姨妈榨钱,后来被陈风狠狠教训了一次之后,学乖了不少,趁陈风不在的时候才出现。 陈风不能时刻守着,便吩咐手下的弟兄时不时看着,一旦发现这男人靠近,立刻赶走。 这一回,却是那男人以有马姨妈爱女的消息,骗了马姨妈带他从后面的小门偷溜进来的。 料不到一进来便原形毕露,伸手要钱。 幸好“塌鼻梁”机智,他率先发现那男人出现,刻不容缓得电话通报了陈风。 这才没有让事情演变成不可收拾。 姚丽华道:“风哥可把姨妈骂惨了,一直说她那么老了还那么天真。” 言谈之间满是心疼。 我好奇地追问了那男人的下场,姚丽华回答说,陈风让几个人把他拖下去收拾了,具体情况她不知道,不过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出现了。 再次意识到这不是我熟悉的世界,好像没人的意识里闪过“报警”的念头。 我叹气:“那人胆子小的很,不留心刺伤了我,以为我肯定要反抗,这才失去理智想杀我,真是无妄之灾。” 姚丽华看了看我的腿跟缠着纱布的手臂,笑道:“要说无妄之灾,姨妈才是呢。你没看风哥多凶。” “这人真是不近人情。”我也跟着欷歔。 不想门口适时传来一声冷哼:“轮不到你评价,萧少。阿华,你什么时候跟萧少这么熟了?” 姚丽华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得看看我,再看着开门进来的陈风,嗫嚅道:“就是跟水寒哥聊聊天。” “水寒哥?”陈风嗤之以鼻。 姚丽华向我丢了个歉疚的眼神,匆匆离开。 我有点不快:“你不要自己一副鸟样就要让所有人都跟着你学,丽华就是陪我说下话。而且,你也不好这么对马姨妈吧,她只是想知道女儿的下落,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话音未落,陈风的冷笑已然喷到我脸上:“你算什么?” 一时气结,我扬眉,不再作声。 “等你能走了,麻烦你赶紧离开吧。萧少,不用费心费神给我安排星途了。出名对我来说不是好事。”他将话说完,转身即走。 明晃晃的逐客令。 我笑了笑,觉得有些伤脑筋。 吃完晚饭后,我给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作人体朗读机。 初来乍到时候只觉得这些娃娃都丑陋土气,没半点可爱处,不想短短一个来星期,竟然觉得大概都能算半个天使。 晚上十点多十一点上下,整个孤儿院彻底安静下来。 我抓起放在床头旁边的拐杖,支撑着起身。 一瘸一拐得从后门溜出。 此举极端不智。 没有导航,没有现金,没有身份证明。 我知道。但是一想到陈风的嘴脸,怒气难平。 对,是我愚昧,大意轻敌,一招不慎,两次着了他的道儿。 但现在算是我寄人篱下,要仰他鼻息吗? 笑话。 夜色如水,星光正好,除了前方蜿蜒到黑暗处的小巷,也许是个适合夜行的时候。 ……上路,开拔,带着负伤的身体。 这一路漫长,我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走了有多久,当然也不知道到底走到哪了。 我靠着墙角慢慢滑落,倒在地上,拐杖放到一边,简直不想再起身。 筋疲力尽。止痛药效果渐消,特地让秃老头开的催眠药倒似不合时宜得发作起来。 被姚丽华逼着吃下,委实作不了假。 看看周边,空无一人。 我对自己道,就休息下吧,走到现在,应该也走出够远了。 再说,你少他奶奶的自作多情,真以为有人会出来找你? 笑着摇了摇头,我闭上眼睛。 打算休息一阵,再行长征。 然后陷入周公的温柔乡,流连忘返,睡,睡,睡。 再被痛醒。 猛然睁开眼睛弹坐而起,差点跟姚丽华的脑袋来了个火星撞地球。 她鼓起跟桃子很像的丰满双颊,怒道:“水寒哥,你换个药都不老实!存心吓我吗?” 我嘴里发着“啊”声,像个白痴般目光茫然。 这里为什么还是孤儿院的那个房间?为什么我还是躺在那张倒霉的床上? 姚丽华见我一脸错愕,也奇怪起来,她过来伸手摸摸我的额头,惑道:“没发烧啊,怎么好像呆掉了?” “谁,”我结巴了,“谁,把我弄回来的?” 姚丽华的脸写着莫名其妙。 难道昨晚我是做梦出的孤儿院?不可能,我抬手,左手心上的确有几道擦伤的痕迹。 昨夜视野不好,在巷子里时没看见一个浅浅的台阶,踩空了跌坐在地,这便是当时用手撑地时留下的迹象。 既非幻梦,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我被人搬回了孤儿院。 而且时间理当在半夜,不然姚丽华不会不知道。 能做这种事的,自然只有一个人。 大概是从我走出孤儿院的门开始,他便已悄然跟在我身后了吧。 一时间,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不笑好。 不过怒气倒是消了。 毕竟,我真的挺重的。 8、 这个插曲我不提,陈风自然也不会主动说。 只当是我在“乐春院”的一场春梦了无痕罢了。 住得心安理得。 萧少依旧过着每天被众人簇拥环绕的日子,所不同的是之前是各类俊男美女。 如今则多为拖着鼻涕还不会自己擦的小孩子。 人的适应力果然无穷。 不过有件事我始终耿耿于怀。 待到我的腿终于能点地的时候,一晚难得陈风早归,我瘸着腿到他房中找他。 他的房间是此处唯二有电脑的地方,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个EXCEL文档。 听到响动,他回头,见是我,本能得皱眉。 我心中叹息,虽然深知自己不受欢迎,但这等作态,实在伤人自尊。 “书接上回,”我道,“你不能光责怪马姨妈。亲生骨肉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这个做儿子的,就不该尽点力吗?” 陈风伸手关掉显示器,起身看我,眉目间除了冷,多了属火的烦躁。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尽力?” “你找过了?” 并不惊讶,以他的能耐与个性,当然不可能没找过。 “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找不到。你现在说这个做什么?”陈风侧了侧身,在我有些讶然中,他做出让我坐下说话的手势。 有人体贴我这伤患,何乐不为? “你找到哪一步?我想你也是找过了。只不过陈风,你的势力大不到摘苹果的地方吧?” 陈风莫名其妙:“什么?” 俊美的脸出现这种茫然的表情,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我干咳,收敛心神,笑道:“老秃子说这附近挖煤的行业都是拜你的码头。那往上走的,不就是摘苹果的么?难道要说在摩天大楼擦玻璃?” “你的意思是,官方的力量?”陈风就是陈风。 “黑白两道,你有的顶多也就是一点灰黑色的能耐,白道你吃不开吧?要不然你们也不会这么避讳警察。” 陈风沉吟,数秒之后他抬眼,目光灼灼:“萧少,恕在下驽钝。” 我正了正色:“我可以去查。相比你,我手上有更多那方面的资源,若我都查不到,再叫马姨妈死心不迟。” 形状姣好的嘴唇微微上扬,他的唇间飘出一个音调同样上扬的词:“条件?” 好的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 “还是像上次一样,陪我一晚。” 我笑得狡猾,自觉似狐狸。 “还来?萧少,我提醒你一下,你那裸身的英姿,还留在我这里。” “晚上可以做很多事,”我笑,“风哥,请不要如此下流。” 第二日,当陈风终于把手机、钱包、跟那些地产文件还给我后,我第一件事便是打电话给老伯。 具体情况没说,就告诉他近期我会回去一趟,麻烦他像抱窝的老母鸡一样守在家里。 然后跟陈风同时出现在了吴强的公司。 吴强见我,眼睛瞪得有鸵鸟蛋大。 “萧少,你这是怎么了?” 我挥手表示不值一提:“流年不利,今天特地来看小风……小陈,咳,上课。” 叫他“小风”时候,那人明显眉头皱起。 吴强轮流着看看我和陈风,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让我很想上前痛揍他一顿。 因为陈风给自己的定位是“演员”,所以吴强给他安排的课程也是以此为中心。 今天有个模拟演出课,内容是一对年轻男女分手,分手是女方提出来的,理由是“我爱上了别人,我不能再骗你了。” 我在课室后方整了个雅座,好整以暇得欣赏。 老师巴拉巴拉的讲述完毕之后,就到了实战阶段。 既然我在场,陈风理所当然得被拉出来溜溜。 与他出演对手戏的是个清秀少女,五官说不上特别出色,胜在白皙过人,身材也完美展现出青涩少女向成人熟女过度的那个时段特色。 剧情设置是男方赴约,起初并不知女方意图,还带着欣喜的笑意。 陈风的演技……我一时无语了。 那厮粲然得笑着,露出好一口白牙…… 大大的眼睛微微眯着,承载不住的快乐夹带着点点羞涩从眼角蔓延,散发出的温和光芒估计能把少女秒杀。 我差点看不下去。 在见识了这厮到底有多冷之后。 他跑到女孩前面,笑着,柔声道:“等急了吧,对不起对不起,临走被上头逮到……走,我们去吃东西。” 这个表情,这个语气,我有些恍然。 待回神的时候,剧情已然出演到女方提出了分手,再看陈风的表情,我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那五官摆放的位置,调动的幅度,活生生把一个倍受打击却又拼命想维持自尊的大男孩剥给观众看了。 我看不下去,拖着腿离开了教室。 回去跟吴强吹牛,聊八卦,顺带让他帮忙筹办一些事情。 当然包括圆谎,他这些日子也不知打了我多少电话,我得给无缘无故的关机一个交代。 吴强朝我挤眼睛:“萧少,你对陈风动心了?” 我扯扯嘴角,不作答,转问他投资一部电视剧需要多少资金一类的事情。 吴强果然大喜过望,就这个话题说了约莫有十数分钟,他倏然道:“萧少,不瞒你说,签下陈风,还真觉得有点捡到宝。那家伙学什么是什么,触类旁通得很,那形象还特别适合演那种苦哈哈的痴情暖男,要不萧少,你就捧他这方面?” 痴情暖男。 我差点被吴强呛死。 等到上课结束,吴强自然不会不放人,我和陈风齐齐离开。 将吴强借我的车钥匙塞给陈风,我大剌剌得坐进副驾位。 陈风拉开车门,坐上司机的位置,看着我,冷嘲:“萧少又是萧少了。” 我对以热讽:“暖男陈风,你没见大爷腿不方便,开得车吗?送我一程,倒是折了你多少阳寿?” 陈风插入车钥匙,发动车,不过没有立刻开起,他看我,眼神玩味:“怎么了?” “没怎么,佩服你演技不行吗?”我冷哼。 想起初见时,这厮那副乖乖牌小羊羔的笑容就很想横刀自刎。 猎鹰多年,今儿个给鹰抓瞎了一对招子。 陈风嘴唇翕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只是笑了笑,踩下油门。 照我的指挥,他将车停到了我住的小区车库内,就要熄火下车,我拉住了他。 “送我回去。” 他眨了眨眼。 “回乐春院,你个装货!”我勃然大怒,“回到这里有啥意思,还没人给我做饭!回去,我要吃马姨妈的饭!” 陈风皱眉,但他未看我,手也重新攀上方向盘。 我多少有些得意,笑道:“陈风,别以为你让我吃了两次瘪,我就会怕你。想赶我走,你没有足够的牌。” 这次他转头了,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萧少你想好,这里才是你的大世界,等到了那里,可就是我的地盘了,到时候你萧少没那么如鱼得水,可怪不得我。” “是,风哥。本大爷早有心理准备。可以走了吗,我饿死了。” 第5章 第五章、 9、 “乐春院”到底热闹。 有人做饭有人聊天还有人照顾,怎么也比回到我那大而无当的屋子里一人独饮来得舒适。 饭后,陈风回了房,我正在人体朗读机的功能运行中时,忽见那日的“红绿刺猬”匆匆进了来。 径直走入陈风的房间。 马姨妈在我身边嘟哝了一句:“死小鬼跑这来做什么?” 我好奇心起,暂停了朗读功能,起身也往陈风房内钻。 刚进了门,迎面遇上已穿戴整齐的陈风。 后头自然跟着“红绿刺猬”。 “我也去。”我正好拦着门,充分运用地利。 陈风啼笑皆非道:“去哪里?” “喂,刺猬,去哪里?你是不是要带你风哥去鬼混?想得美!”我越过他冲后面嚷道。 “红绿刺猬”的脸“唰”得变色,他看看我,又瞅瞅陈风,作声不得。 我暗笑。 陈风一拽我的胳膊,淡声道:“那你跟上。半途喊累我也不会抱你的。” 偷眼瞄那“红绿刺猬”,果然脸上的颜色更好看了。 三人走到门口,姚丽华随后追了上来,陈风甩下一句“去找老蔡头”,姚丽华明了得点头。 我怀抱疑惑,紧紧得跟着陈风跟“红绿刺猬”,不敢怠慢拖延。 走了约莫有六七分钟,来到一个破败的黄皮楼前,这楼建得四四方方矮矮胖胖,毫无特色,目测不多于六层。 但就这破烂的公寓楼内,走进去,竟然有值班喝止。 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彪形大汉,一身膘子肉隔着衬衫晃动,与陈风差不多是平视。 他的吼声气魄十足,不过等肉墙逼来,见到陈风,显然吃了一惊。 笑容堆上了脸,口气软糯:“风哥!” “刚刚例行,你怎么不让小海进去?”陈风面无表情。 “红绿刺猬”抢答道:“还能为什么,他家老板娘又搞猫腻了呗!” 彪形大汉慌不迭得摇头摆手,模样让我联想起边吐舌头边摆尾巴的狗。 “哪……哪能啊,这也不敢么,是不是?” 陈风抬眼,居然露出一丝微笑:“走开。” 彪形大汉的喉结上下滚动,我看着他额角冒出黄豆大的汗珠来,真看不出陈风到底哪里可怕成这样。 陈风也不多话,近距离飞起一脚,那彪形大汉直接飞了开去。 一屁股墩倒在地上,摔个四仰八叉。 我眼都要看直了。难怪他能举重若轻得把我搬来搬去,那彪形大汉保守估计也有两百斤吧? 本欲出口的崇拜之情来不及表露,陈风和“红绿刺猬”已经在前面疾走得快没影了。 我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好不容易追上他俩。 上楼,再上楼。 腿都快断了,我不得不咬牙坚持,所谓自讨苦吃。 到了第三层楼的时候,就在楼道内,已然听到了一阵阵尖声的哭泣。 声音不算太大,但也没小到能让人忽略。 循声而去,走到一扇门前,陈风朝“红绿刺猬”示意,“红绿刺猬”立刻上前,从后裤带掏出一串钥匙,把门打开。 那泣声更清楚了,听着像是个年轻的女孩儿。 我正想发问,陈风已然闯了进去,随之里面便传来更大声的尖叫,和一个男声的惨叫。 再“砰”的一声后,一个□□的男人弓着身低着头抱着衣物从里面逃窜而出。 与我擦身而过,溜个没影子。 带着一头雾水我走了进去,这架势,怎么看着像捉奸? 待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后,一时间我哑然失声。 简陋的塑料床上,仰躺着个年纪顶天了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女孩见这么几个陌生男子进来,脸上泪痕未干,仍咬着唇,战栗着面对我们把细幼的双腿分开。 眼睛失神得看着天花板。 陈风站在一旁,同样满脸失神,他看着那女孩,似乎不知所措。 “红绿刺猬”在我旁边小心翼翼得低声给我解释:“风哥的地盘是不准有雏……这里的老鸨不知死活,第二次往枪口撞啦。” 我皱眉,看了一眼那木偶一样的女孩,有点反胃欲呕。 见陈风没动静,“红绿刺猬”没有陈风的命令不敢动,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上前先用自己的外套,再用床上那硬梆梆的棉被将女孩包裹起来,将她抱起,同时用好腿的膝盖拱了一下陈风:“你不是让丽华去找老秃子了吗?走啊,带这孩子检查去啊!” 陈风如梦初醒,看了我一眼,伸手要接过女孩。 我拒绝:“省省吧,你这样子,别把人家摔地上去。” 伤着腿又抱个姑娘,再下三层楼梯,我也觉得自己未免太过逞强。 但怀中那女孩似乎愈发得将身体蜷缩起来,我也不觉得心跟着抽了抽。 经过那依然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彪形大汉时,陈风抬脚,一下跺入大汉的腹部。 惨叫声听得我都想捂耳朵,连“红绿刺猬”都面露不忍,转眼看陈风,他却是面无表情。 真想让吴强看看所谓的“暖男”,容我发一下抖。 回到一半路,半秃老头和姚丽华已经赶到。 姚丽华二话不说从我手中接过女孩,感受到同是女性的温暖,女孩显然比在我这放松了些,开始小声得啜泣。 原以为这事暂告一段落,没想到陈风转身,并没有朝向“乐春院”。 我呆了呆,还是跟上了他。 陈风顿住脚步,向“红绿刺猬”道:“这次你立功。你回去继续带着兄弟巡查,我要去办点事,你不用跟来。” “红绿刺猬”听话得点头离开,带着雀跃的笑容。 “我要跟你去。”见“红绿刺猬”消失,我立马举手表态。 陈风皱眉,站定与我对峙。 我笑:“你要去对付那个老鸨?带我去吧,我保证不拖后腿。” 他沉默了片刻,摇头:“不行,不能把你卷进来。” 想也知道,这理由不可能阻挠得了我,我叹气:“我肯定会把你卷进我的事情里,所以你现在也不必客气。” 陈风像是被噎住了,瞪了我一眼。 “难道你想做亏本生意吗?让我去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帮一把手。” 这话说出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不过为了名声起见,我不打算细细讲述自己如何给陈风打下手,擅闯民居,绑架某市民夫妻,逼他们交出保险柜中的现金和各种财富凭证,再在他们面前全部付之一炬的经过。 委实太可怕太不像我这纨绔子弟了。 临走时,陈风犹不解恨,将那丈夫痛揍了一顿。 “不是女的才是主谋吗?”我看着趴在昏迷不醒的丈夫身上嚎哭不止的老鸨,好奇问道。 陈风扬了扬嘴角:“我不打女人。” 我本来想上去给那老鸨两拳的,听他这么回答,想了想,改成了四拳,左右脸分别分到两,公公道道。 陈风只是看着,纹丝不动,没有劝阻,想来也是不反对的。 10、 违法犯罪的勾当做完之后,自然是打道回府。 姚丽华说那小女孩新旧伤不轻,精神也有点小问题,不适合探视。 说到一半,她往周围望了望,见没有小孩他人等围观,将陈风和我偷偷拉到一边,对我们耳语道:“又勾起姨妈伤心事了,刚刚进厨房去,看她在给新来的炖鸡汤,边剁鸡边抹眼泪。” 陈风不语,微叹口气。 我不太识趣,明知故问了一句:“她是担心女儿吗?” 姚丽华怅然:“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哪,万一掉了这样的地狱,当妈的那个心……” 我们仨面面相觑,一时皆无言。 第二天天还黑,东方的启明星估计才刚刚升起时,陈风推开了我睡的房间门。 他毫不客气得把日光灯打开,我被吓得从床上弹起,又眼睛没有适应亮光,也睁不完全,心中自然惶恐。 待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平静了下来。 一个满当当的文件袋拍到我胸前,他道:“这是这些年我查的资料,对你的后续调查应该有帮助。” 将文件袋打开,抽出的资料还有些许的温度。 最上面,是一张背面写着“妤萱六岁”的彩色照片。 六岁的女孩有张圆咕隆咚的脸,剪着男孩子般的短发,两颊似乎擦了胭脂,红得夸张,穿着西服式样的格子裙,笑得能看到嘴里的缺牙。 我明白过来。 再抬头看陈风,眼睛里有些许的红丝,隔夜的胡茬群起冒头。 “过两天,我就去找我的后台。”我诚恳得道,“不是我不急,只是这个样子回去,免不了要被盘问个没完没了,我不想给你惹什么麻烦。” 陈风的视线落在了我那依然不良于行的腿上,眉头皱了皱。 刚觉得这气氛有点尴尬,他已然往后退道:“起来吧。我还得去公司。你呢?” 我?还用说吗? 这些年来我一直是个没什么正业的花花公子,目前情况,自然是围着陈风转。 到了公司,他去上他的课,做他的打扮,尽一个演员之职。 我晃荡了一会,还是找了吴强。 吴强将娱乐公司最新的电视剧本拿给我看,我看了个大纲,很想吐血。 让人犯困的男女爱恨情仇外加过家家一般的职场挑战,撑起一个四十集平均每集四十分钟的连续剧——委实让人疑惑,这到底得是多无聊才能把这种东西追下去啊? 吴强看我直皱眉,在旁边苦笑着解释:“萧少,你别介意,你那陈风虽然长得好,但没点名气,要一上来就捧上主演,没这个把握。” 我笑了笑,拿剧本往吴强肩上一拍,懒洋洋得道:“没事,他的戏份已经够多了。等到我资金到了你们公司的帐,你再操心他主演的问题吧——那另一件事,你给我安排好了吗?” “萧少吩咐的事怎么敢不办,”吴强笑,“今天正好在新城酒店给杜宇举办生日会,要不就借这个东风?” 这最好不过了,我回答道。 待到陈风上午的行程结束,我大剌剌得出现在一众怀抱明星梦的年轻男女各色目光搭建的舞台中,潇洒得携陈风离去,自我感觉良好。 到了公司外,坐进车里,陈风道:“萧少,你这样我很难做。” 我按捺不住得笑道:“怕什么,堂堂风哥还怕了那些小菜鸟?” 陈风盯着我,眼中带着怒意:“今天开始已经有人把我的训练服扔垃圾桶,给我的水杯里倒醋,全是托了你的福。” 我一个劲的只是笑,笑得差点鼻涕都出来了,急忙收敛。 起先是板着脸的陈风,到末了终于也跟着忍俊不禁,松了口气道:“算了,你拉我出来也好。那伙人居然还故意少订了我的饭,我还做好了饿肚子的打算。” 带陈风去常去的私家小厨满足了食欲之后,我将晚上的安排告诉陈风,他果然、不出意料得即刻拒绝。 “为什么我要演这种角色?”他冷声。 理由当然是有,只是不太方便坦白告诉他。 老伯的亲戚势力也不是可以小觑的,他们眼线自然也遍布全城。我这般与一个无名小卒同进同出,大大违背萧少从前的作风。 就算他们的脑子只能想到萧水寒是在游戏人间胡闹折腾,难保不会有特别醒目的某个突然对陈风的来历好奇心大发。 为免这种情况发生,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昭告日月。 我,看上了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穷小子,临时演员陈风。 光明磊落,堂而皇之。 但这戏得陈风配合才行。 “你忘了条件吗?条件!”我拍桌。 就一晚。只需一晚齐齐携手出现在公众场合,经人们口耳相传,历媒体添油加醋,足够组成漫天花海的故事了。 陈风的表情像是要直接把我生吞了去。 我腆着笑,亲手奉上香茗一杯,象征性得双膝屈了屈,垂首道:“风哥,请用。” 从陈风的眼神中看他是认命了。 原来我们两人都是君子,明明耍赖就可以逃避的事。 下午我没有放陈风回娱乐公司,而是带着他去置了一身行头,从头到尾包装了一遍。 大功告成时这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本能得想吹口哨。 人要衣装,即便陈风穿什么都应该不会太难看,可这般盛装赴会,我竟然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把他随便提去哪个名贵场所,都足以惊艳四座。 陈风见我目不转睛得看他,眉头先皱了起来:“萧少。” “唔,被你震住了。我从不承认有人比我英俊,今天看来要甘拜下风。” 陈风淡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没说什么。 但我分明从他眼中察觉到了一点欣赏的意味。 晚七点,我换了辆车,还是陈风作司机,来到新城酒店。 杜宇生日宴,正是各类最吸引眼球的人物聚会处,如此良机,不容错过。 当我将请帖交给门童时,陈风瞟了一眼,然后认真地问我:“杜宇是谁?” “跟你一个圈子的……”我只能作此简单回答。 声色圈的巨星级人物,十八岁出道,整二十年了,到现在仍未见颓势。 十来年前认识杜宇之后,还曾经在他主演的一部电影里客串过小小角色,回想当年,对这位年长大哥的演技与敬业仍是佩服不已。 与陈风并肩步入主会场,东西南北全部应酬了一遍之后,很自然地引起了注目。 当我将陈风介绍给杜宇的时候,不意外地察觉到周围遍布好奇的眼线和竖立如兔子的耳朵。 杜宇显然对陈风也有好奇,他问了陈风一些寻常的问题后,目光转向我:“你会这般带人出场,很稀罕啊。” “宣示主权,哈哈。”我边笑边伸手揽住陈风的腰。 但这人却丝毫不配合,全身一僵,呼吸也随着一窒。 第6章 第六章、 11、 酒店的热闹聚会到了九点左右,便曲终人散。 之后便是杜宇私人邀约的嘉宾们化整为零,各自前往他在海边的私人别墅,再行聚首欢宴。 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我自然是拉着陈风前去的,做戏也要做到家,这才叫职业道德。 杜宇的别墅早有人在后院准备好吃喝玩乐,能进得来这里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起初我多少有些担心陈风认生,不过转了两圈之后,发现他虽不习惯这环境,却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脸上挂着谦和浅笑,对每个过来打招呼的人三十度俯角低头行礼。 无懈可击的形象。 拘谨的程度简直立马可以去银行上班。 当我玩起桥牌后,陈风在我身后悄声向我告假:“去厕所,准吗?” 这个不准未免太没人道。 我继续玩乐,发挥身为纨绔子弟的特长。 熟料,十分钟后陈风仍未归,我忽觉不妙起来。 刚想去寻人,已然听到室内一阵喧哗,人声嘈杂。 本能得告退起身,往声源处走,不幸见一高大苹果身型的棕发络腮胡白种男人正抓着陈风的衣领不放。 周围已然聚了些人,杜宇在中间两手各放一边的肩膀前,倏然见我,眼睛一亮。 我不太认得那棕发白人,疑惑的目光左右扫视。 杜宇道:“水寒,这是N国的罗爵士,难得大驾光临。” 言下之意便是此人不要惹,善后麻烦。 我上前意欲拉开陈风,但罗爵士的蛮力不小,将陈风抓得死死。 他瞪我,恶声恶气:“这小子打我!” 这是找家长告状吗?我不由苦笑。 陈风皱眉,他没有挣脱的意思,冷笑:“不问问你这鬼佬做的什么见鬼勾当?” 我心知陈风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但这个场合,总得让杜宇下台。 白人横眉冷对陈风:“我做了什么?” 他突然手一松开,竟然两掌出击,袭向陈风的下1体,同时怒道:“做了这个事是吗?” 陈风的拳头打上白人脸的时间跟我下巴落到地上的时间完美吻合。 惊呼声中,杜宇飞扑过去搀扶罗爵士。 我见状不妙,急忙拉上陈风,脚底抹油。 来日再找杜宇道歉吧。 这等乱局,大概不是我能搞得定的,保不准要捎带上老伯出马。 惶惶如丧家之犬,蹿出了杜宇的别墅,我将陈风推入车中,也不管之前号称的脚伤没痊愈了,踩住油门,急急若漏网之鱼。 果然陈风挑衅了:“你不是说腿不好开不了车吗?我给你蒙了,你伤的是左腿。” 我一心只顾逃向安全场所,未加理会。 等开到前方便是回城的高速路口时,我踩下了刹车,停靠在路边。 沉默。 僵持有十分钟,谁也不看谁。 最后是陈风微微叹气:“你别怪我……” “没怪你。”我看向陈风,从唇舌的磨合中艰难得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陈风显然不明所以,猛转头看我。 我有点难堪:“没想到那地方也能遇上变态,让你碰到这种事,真是对不起。” 聚会中的男士们都衣冠楚楚,女士们尽管衣服尺度颇大,但也是上得台面,真正没想到还有这种等而下之的事情发生。 这怎么也是我跟陈风的第一次,真不愉快。 陈风闻言苦笑。 稍停了停,他才道:“他在洗手间里动手动脚的,我已经给足他面子了,实在忍耐不了。萧少,是不是毁了你的人际关系?” 我摇头,这倒是没有什么。 只是我看着陈风,他的脸色在不甚明亮的路灯光下有些难看,大概跟不小心吃下几只苍蝇差不多,恶心。 谁受到这种待遇都会不快,然而陈风却连伪装都做不到,直接被动摇到露出另外一面。 我咬了咬唇,觉得自己似乎窥探到了什么。 很小心得伸手在陈风的胳膊上一拍。 陈风悚然一动,射向我的视线堪比死光枪的威力。 它们直接打进我的视网膜,直到我眼前有点点模糊。 陈风倏然把头转开,轻轻得笑道:“萧少,你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对不起。”我再次低头。“最开始的那次,对不起。” 我那时候也真是脑袋被驴踢了,竟然想到用这种花招来耍人。 陈风微微笑了笑。 也不能全怪他人邪恶,我心中哀道,陈风的俊美对女人自然杀伤力无限,但这种美貌就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硬是散发着一种能将男性也诱惑过来的味道。 我不是在为自己最初的愚昧行径找理由。 不过反正这一晚就算完了,丢给杜宇一大烂摊子,始作俑者则平平安安得回到“乐春院”。 临睡前我给吴强发了条短信,然后关机。 第二天是周末,院里的学龄儿童都在,人员完备。 我宣布道:“今天,阳光正好,大伙一起出去玩吧!” 所有人尽数呆住,都直直得看着我。 我向另外三个成人解释:“今天陈风跟我都不用出去,我们集体去一个地方玩吧。目的地我有,就是要一辆大车,哪,风哥,这事就交给你行不?我们吃完早餐就出发!” 孩子们开始交头接耳,年纪大到懂事的欢闹起来。 我猜陈风也拒绝不了。 早餐后,在我意气风发得带领下,这一路统共十八人……除了新加入的女孩,半秃老头也被姚丽华拉来了,快快乐乐得踏上了游玩旅途。 修缮一新的游乐园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游乐园的经理卖了我一个人情,迎接了我们这群不速之客。 孩子们的年龄参差不齐,小的只能由大人带着逛逛儿童乐园,大的已经跑去玩些刺激的项目。 我告诉经理,这一日的开销我会负责,他只是呵呵笑。 走到陈风身边,见他目不转睛得看着“林中飞鼠”那快速钻来钻去的小车,不由也跟着看去。 那个被他和“红绿刺猬”救出的女孩正在车上,笑靥如花。 小孩子就该这样才对,痛快得玩,痛快得笑,干脆得哭,不要被成人世界骚扰。 我正想着,忽见姚丽华远远得朝我们招手,高声叫道:“风哥,水寒哥,坐海盗船去吧?” 用探询的目光看向陈风,他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然后,他朝我笑了笑:“谢了,萧少。” “没什么,这是补偿。”我目视前方,有意淡然回答。 12、 当我在悠闲得度过周末之后,方把手机打开。 两分钟内,我深深得体会到自己的卓绝远见。 若不是索性关机拔掉电池板,我该被多少人骚扰啊? 顺带提供秘诀一条:若全然不欲被找到,电池一定要卸掉,这才可能人间蒸发。 给我打电话的人多如狗毛。 最多的是吴强,杜宇还算克制,不过是十五个。 之后就是一些零零散散,有熟悉的狐朋狗友,有见过几面的点头之交,还有—— 这倒让我头皮发麻了,老伯也打过一个电话。 难不成是对我的做法有意见了? 我哪敢怠慢,赶紧回拨回去。 老伯在古老的电话接通声音的第二声便接了起来:“你在哪?” 我老老实实得回答,在自己家。 周一大早,我让陈风先把我送回家,再去吴强公司。 说好了他一天课程结束,会来接我过“乐春院”吃饭。 老伯沉吟了数秒,道:“你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连我都知道了。” 那个“罗爵士”真的份量如此重? 幸好老伯的口气不似怪罪。 我忙赔笑:“这不能怨我,陈风太有您老人家的真传了,那脾气,我能力有限,阻止不了核爆啊。” “我不是找你算账的,”老伯在笑,我几乎都能看到他因为笑而折叠起来的鱼尾纹了,“你这两天找个时间回来一趟吧。” 我傻眼,这两天? “你叫我作抱窝的母鸡,这小鸡都快孵出来了,你不回来?” 话到这份上,我还能抗争么?自然不能。 挂了老伯的电话,我才开始留意陈风闹出的动静到底有多大。 上网,在各大娱乐版块上都能看到陈风出拳的模糊抓拍照,以及我拉着陈风快速逃亡的短视频。 下面自然加了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想象版本,甚至连我和陈风是异母兄弟的猜测都有。 那位贵人的意思是不是下一步萧水寒就可以跟陈风玩乱1伦了? 按捺不住郁闷,打电话给吴强。 吴强在电话里的声音听着像要哭出来了。 “萧少啊,你这是玩哪出?你还叫我捧陈风,这怎么捧?捧了他,我不得得罪一波老大们?别人不敢轻易得罪你,但玩残陈风,那可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听着怒从中来,斥道:“少在这里给大爷哭丧,我可告诉你了,陈风现在是你的人,他要有一点擦着挨着,我跟你没完。” 气势汹汹得把话撇完,我又挂断电话。 在两百平米的室内作困兽斗,自我折磨了半日,终究是放心不下。 驱车前往陈风的工作地。 此时午饭点已过,我直奔吴强办公室,但秘书跟我解释说,吴强如今跟汉堡包里夹心肉饼差不多,已然主动四处公关,尤其是要得到杜宇的谅解。 杜宇的合约快到期,若此时转战其它公司,无异于把吴强的聚宝盆端走,渣都不留。 我知道吴强也不易做,倒没有太在意,便自动自发得跑去寻找陈风的踪迹。 却在形体教室的角落不慎目击到非常狗血的一幕: 陈风带着腼腆的笑容,双手接过一个女孩递过来的饭盒,年轻男女两人无论动作表情,都赫然标着“羞涩”。 印象中,那是上次与陈风试验对手戏的女孩。 一时间我有些进退维谷。 正在纠结该不该去打扰这番美景的时候,陈风却先行发现了我。 他将饭盒放入臂弯,朝那女孩说了一两句,便向教室外的我走来。 “今天又忘了订我的饭。”陈风摇头。 我想了想,还是带入吴强的办公室。 在吴强那张大得可以当床睡的红木办公桌上,陈风打开了饭盒。 内容物的华丽让人瞠目。 女孩心细,似乎深知男人都是食肉动物,精美诱人的薄片牛肉铺陈得整整齐齐,番茄宛若半升的朝阳或半落的夕阳,半截露着,融化出覆盖了整个盒饭的鲜美亮色。 即便是我,看着这家常的番茄炒牛肉,也忍不住垂涎三尺。 陈风显然也有些意外,怔怔得看了会,才苦笑道:“这个……” 话音吞了泰半。 我没来由得一股气上了心头,笑道:“吃吧,人家的一片心意。长得好真是人生幸事,得意时是白马王子,落难了也有美人另眼相看。” 陈风本是举了筷,听我这么一说,又放下了。 候了半天,不见眼前这人有任何缓和气氛的动作或言语,他无视盒饭,反而注意起桌上的几本娱乐周刊,翻看起来。 想到他下午还有课程,我终是不忍起来。 将饭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苦笑道:“风哥,请吃吧,世间最难辜负美人恩。” 陈风视线从八卦杂志中抬起,投向我,些许的玩味与嘲弄,唇角也微微挂起一丝笑意。 大概我此生都见不到他对那女孩露出的“少女风格”的含羞带怯的笑,这究竟算幸事还是不幸? 他将一本杂志翻开,拍在我面前。 我瞄了眼,自然,是我与他的八卦。 “旷了两天工,今天来,被一群无关人堵得水泄不通,几乎所有人都在叽叽喳喳问你跟我的关系。萧少,你真得原谅我孤陋寡闻,我实在不知道你竟是此地一尊男神。” 我一时哑口无言。 “我是你的新欢,萧少?” 陈风冷然,眉目俱是不容小觑的怒意。 不由自主得倒退一步,我几乎想抱头鼠窜。 终究没让自己这般没出息,干咳了一声道:“你干嘛,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目的。陈风,你脑子不笨,答应我的时候不该预见这结果吗?” 陈风不怒反笑,他用眼神示意了下那饭盒,悠悠道:“是。我不怪你,你倒怪我?” 我心中一凛,登时更觉难堪。 这厮竟已看出我对刚才的事情不快。 为什么不快?他又不是我的谁,他最多也是我的兄弟。 见他对别人含情脉脉便倍觉憋闷是因为什么? 末了,我只能咬牙道:“你性别歧视根深蒂固啊,对男人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对女人却怜香惜玉!我就不爽这个!” 话音落的时候,陈风已然开始对饭盒发起了进攻,他咬着一块牛肉,含糊得问我:“一起吃吗?” 我怒不可遏得抢过饭盒,对准最大块的牛肉动筷。 大嚼特嚼的时候,耳畔响起陈风的轻笑。 美味的番茄牛肉在口舌中搅拌,我的心却在往下沉,手足也冰冷起来。 这一幕太陌生。 除了老伯老爹外,几乎从未被什么人牵动过情绪。 我肆意得游戏,不担心后患。 那现在在陈风的笑声中几乎克制不住得浑身发颤是他爷爷得怎么回事? 老伯要是知道老爹的儿子看上了他的亲生儿子,他会不会高血压爆发到脑中风? 第7章 第七章、 13、 连着一周,我没有回“乐春院”,也没有再去吴强公司。 杜宇终于找到了我,平素优雅的气度荡然无存。 已近不惑,若成就还要再上一层,已不单纯是能力的问题。 这个无需杜宇明说,我自是懂。 但有件事他却是误会了:他以为我对陈风已无兴趣。 我的表现是这样吗? 又一个周末,老伯的联系人,一男一女两名中年人客气得出现在我家门口。 知道逃不过了,我心中苦笑。 老伯自老爹去后,便搬到了太平洋上他买下的私人岛屿上,铁了心做个世外高人。 每次去见他都得大动干戈,要么安排快艇,要么抽直升机的空闲。 这两种交通工具都不是我心头所好。 到了岛上,两个陪同人员一左一右在身后跟着,怎么都感觉像是押送。 面对那风格颇具热带风情的白色小别墅,我挺直了背,正了正衣冠。 老伯没有在客厅,我堪媲美“狮子吼”的叫喊也没把他惊出来,只换来二楼书房里的一声中气十足的答应。 那两人向我微微鞠了一躬,停在了楼梯口。 我快步跑入书房,开门见老伯正在写字台前挥毫洒墨。 凑过去一瞧,那草书草得我连眨了几下眼睛,才算看清,是个“忍”字。 这是那么多汉字里几乎最不适合老伯个性的一个字。 老伯摘下老花镜,作势拿毛笔画我,道:“臭小子,回家都要请了?” 我讪笑不语。 他将毛笔搁下,示意我坐。 待在书房的长藤椅中做好后,老伯眯起眼,端详着我:“你们相处得不错。” 不等我回应,老伯又起身,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找出一沓东西,递给我。 瞅了一眼我就苦笑。 那上面却是上周末游乐园的照片。 当先打头一张便是四人挤“咖啡杯”——就是游乐场中常见做成咖啡杯形状,不停兜兜转转的玩乐设施。 四人是我、陈风、“塌鼻梁”小羊和那个新来的女孩。 其实主要是陪新来的女孩玩。 这个任务会落到我和陈风身上,全因姚丽华那笨丫头胆大包天,竟敢去挑战恐怖的过山车。挑战结束后,她整个人就瘫软如泥。 我看着这照片,四人的布局还真不赖。 小羊紧紧靠着新来的女孩小浅,我跟陈风对着坐,两个人在争正中间那个方向盘。 他的表情很放松。 而我看着,心头却是一紧。 为了掩饰不自在,我对老板佯怒:“老伯,你居然派人跟踪我?行了,我不干了!” 老伯低笑:“什么跟踪,就是每隔段时间看看你们两个还安全不。你们的事我是不会干涉的。小寒,”他看着我,“你是你老爹唯一的孩子,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出意外。” 这等感性的话我并不习惯,尤其是谈到老爹。 当年老爹重病之际,曾经瞒着老伯,和我进行了一场私人谈话。 老爹亲手交给我一个他常年戴在左手无名指的红宝石戒指,他那因为病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小寒,你一定要保留好这个。” 我心知是老爹的遗物,眼眶发热鼻子发酸。 未料老爹却补上一句:“不要让你老伯知道。” 为什么? 老爹却全然没有半句解释,他紧握着我的手,注视着我的眼,嘴唇颤抖,仍然坚持着把意思表达清楚:“哪天,要是你惹他生气,或者做了什么……你把这枚戒指交给他,告诉他,无论如何,看在我的份上,放过年轻人。” 话音落了,老爹已然上气不接下气,医生护士们冲进来急救。 一直到老爹过世,我都没再能有任何机会和老爹单独说话。 但,他的遗物遗嘱却始终沉沉得压在心头。 我会做什么让老伯愤怒、失望的事情吗?不会的,老爹,我是你和老伯的儿子,你走了,我就只剩下老伯一个亲人了啊。 只是老爹的郑重,让我遵守着约定,这件事对老伯只字未提。 现在老伯主动提起老爹,我又回忆了起来。 老伯的目光已经越过了我,落向书房右侧书架上摆放的相架。 那张放大到八寸的照片,是老爹自知即将离世前,我们三人一起挑选的,朴素的木相框是老爹的爱好,他亲手把照片放了进去,摆上书架。 还对我们笑:“活着的时候最喜欢书房,死了,也麻烦你们允许我待在书房吧,别把我挪走了。” 现在相片里的老爹就朝我们微笑着,温文儒雅,斯文谦和,一如生前。 老伯见我也看向照片,笑道:“他曾说,不能陪我到老,也要陪我到死。还真做到了。我这辈子,没向谁认过输,就你老爹,遇到他栽得彻底。” 我轻笑,他们两人的故事,我听了不下十次。 风华正茂的时候相遇,有过对抗,有过挣扎,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得在一起。 小时候,不是没有好奇过,生下我的女人,我该叫“母亲”的人究竟是哪一位,她会在哪里,总觉得老爹那洁身自好的个性,不会随意摸上别人的床,何况还是让女性怀孕生子。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释然了。 我就是老伯跟老爹的孩子,谁敢说我不是爱情的结晶呢? 在岛上跟老伯待了一天,中午亲自下厨做饭,晚上则吃了烧烤,将最近的事情差不多事无巨细得报告了一遍。 老伯让我安心,罗爵士他还是能摆平。 更大的威胁是老伯家族里的人,老伯千叮万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我对老伯的“家人”所知少得可怜,差不多都是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物,总欠缺一份实在感。 马姨妈女儿的事,老伯答应,他一定会找人,一有消息就告诉我。 我自然安心。 除了对陈风有点变异的情愫,我真如归家的游子,什么都跟自己的老父亲倾倒。 别墅里也留有我的房间,只是老伯清楚,我并不喜欢住这里。 九点,我到三楼老爹的房间,默默得倚靠着门框,向老爹告别,便原路原交通工具返回。 到家的时候九点四十分,不算晚。 想拨个电话告诉陈风,马姨妈的事已然拜托了后台,却猛然想起,我好像压根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14、 没有刻意找陈风,我打了电话给姚丽华。 简单得说了上次陈风托我的事已经找到人办了,麻烦她帮忙转告。 姚丽华在电话里口气极是不快:“水寒哥,你干嘛玩消失?” 我敷衍着解释了几句,便擅自挂断电话。 跟老伯说了,陈风人不错,有担当,有能力,个性十足,端的是开国之君中兴之主的气概,全然没有半点蜀国阿斗的气场。 觉得暂时不见陈风也可以。 直到我在外逍遥过夜,忽被催命的手机铃声震醒,朦胧中一接却是吴强气急败坏的声音:“萧少,你那陈风要解约。” 我一下子醒了,从床上弹起的动作让我那一夜床伴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吴强苦笑:“萧少啊,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前两天收到你转来的钱,昨天晚上我叫上了陈风跟几个内定,把上戏档期的事跟他们说了,其他几个人都高兴得不得了,陈风却说,他不演,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了。他要解约。” 我哑然无语,对吴强的头疼感同身受。 安慰了吴强几句,我吩咐道:“行了,我去做工作。该他的戏还是给他安排,除非我给你准信。” 吴强答应着,挂了电话。 床伴模仿埃及艳后克丽奥佩特拉,半躺半坐,媚眼如丝:“萧少,你遇到了不买你帐的人物?” 谢绝八卦。我回了四个字。 行程不得不做了调整,我先打电话给姚丽华,她听说我要过去,倒是挺高兴。 晚餐时分,陈风几乎都在,除非特别要事,雷打不动。 姚丽华建议道:“水寒哥最好晚餐时候来,这样就算你和风哥有什么龃龉,大家也容易打圆场嘛。” 我赞扬她想得周到。 的确,人多的话,应该没那么尴尬。 不过事实证明我委实太过低估陈风了,想当然的事情根本就不适合发生在他身上。 当我出现在热热闹闹你争我夺的晚餐上时,陈风脸色果然变了变,他二话不说,放下空碗,就往二楼走去。 我急忙追上,他的房门在我门前赫然关上。 好大一个闭门羹。 恨得牙痒,却不能离去。我暗暗运气,嚷了起来:“你那脑袋上是怎么回事?” 跟陈风打了个照面便发现了,他头顶靠左的位置剃掉了头发,粘着边长五六厘米见方的纱布——这情况姚丽华可没有事先告诉我。 “不关你事。”里面回答得极是冷淡。 我推门,门并没有反锁,顺利进去,陈风坐在电脑前,并不看我。 “那跟吴强解约总关我事吧?你不承我情,没关系,但这样做太没有职业道德了。”换个角度进攻,嗯。 陈风抬头,嘴角一撇:“你认为我是什么职业,萧少?” 我双手抱胸,同样不客气:“知道你呼风唤雨的能耐,不过风哥,你即便想要个正当职业掩饰身份,三百六十行,何必偏偏挑了曝光率不低的演员?你就真没一点私心?” 这话成功得让陈风噎住了。他欲言又止,我不由面露胜利的微笑。 末了他转开视线,看向黑漆漆的电脑显示器:“不想你卷进来。你不是本就打算抽身?” 我的微笑迅速凋零。 只好拿出耍赖的本事,瞪眼:“我现在想知道,你不说,我不走!” 很好,陈风明显不习惯吃这一套,他又是怔了一怔。 然后他起身,淡笑对我道:“好,那就走吧。” 识趣的萧少当然不会问,要去哪里这样无知的问题。 跟着陈风出了“乐春院”,一路向着这地方的更深处走。 我鲜少到过这龙蛇混杂的地方,难免要有些微的紧张,见陈风手插在裤带,泰然自若,不由心生一丝羡慕。 他将我带入一条狭窄的小巷内,走到尽头,却豁然开朗,灯红酒绿,霓虹交错。 陈风走入一家标着“XX足浴城”的二层建筑内。 我随后,一进门,便发现不对。 那里面空空荡荡也就算了,却是不少地方焦黑一片,各款摆设装修混杂在一起,简直就像巫婆那冒着泡泡的大锅般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地方,百分之九十九是被祝融先生造访过吧? 我对陈风问出这个疑问,他笑了笑,手指着头上的伤口,道:“这就是原因。” 接下来他算是很耐心得跟我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这块我并不熟悉的城市区域,龙争虎斗从未停歇过。随着城市的渐渐成长茁壮,这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也吸引了越来越多各色各样的冒险者。陈风的地盘势力建立得并不晚,中途历经好些次某人轻描淡写的吞并、火拼,在如今圈子里,也算数一数二,旁人小觑不得。 只是江山永远是不稳的。这些年来,新移民们为了拓求更广的活动空间,必须对已划分好的势力范围下手,以求重新定下规范。 这本来就是常有的事。无论哪个世界,说到底,优胜劣汰。 陈风道:“前些天,有人跑来放火烧场闹事,我查到了是什么人做的,当然要报复。萧少,承你好意要把我捧成明星,不过即便我能走得了,身后也有太多人注定要在这里生老病死。黑白两个世界,我兼顾不能,只好解约,临时演员好在临时,希望你能原谅。” 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看着这店内的满目苍痍,一时竟也无言以对。 陈风也不催促,默默在我身边,与我一起“欣赏”一楼二楼的惨状。 重新回到了门口,我终于下定决心,抬头道:“没事,黑白世界,不是你来便是我往。你若真不愿站在霓虹彩灯下,那我……我到你这边来好了。” 陈风诧异:“什么?” “我说得够清楚了,风哥。”我深吸口气,笑道,“你若做不了与我同进同出的明星,就让我来做你冲锋陷阵的小弟好了。” 对我这般不同寻常的宣言,陈风的反应只是咧咧嘴:“你这是何必?” 话是这么说,但当我重新站在陈风下属们面前的时候,在众多大惊小怪的呼喊声中,前途既模糊又清楚。我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可笑起来,估计这一生一世我都逃不开陈风,当初的回避,却是为了什么来着? 第8章 第八章、 15、 陈风也问我,为什么执着到这般程度? 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们心血来潮,找个玩偶乐一场,我不是这样的心态吗? 我笑答:我对你一见钟情。 得意洋洋得欣赏陈风啼笑皆非的一瞥。 知道他并未当真,我嬉皮笑脸的佯装很是成功。 总比正儿八经得回答一句“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怎么可能做到袖手旁观”,这种瞬间把我们拉回二、三十年前黑道兄弟电影的台词来得自然。 跟吴强交代了一番之后,我回到住所收拾了随身衣物用品,又堂而皇之得回到了“乐春院”。 见我回来,无论马姨妈还是姚丽华都未露出半点惊讶,倒是偶遇了“红绿刺猬”跟他两个跟班,三人见我,毕恭毕敬得问候。 白日里,除了年纪很小的幼儿四五个,其他的孩子都会去上学,包括“塌鼻梁”小羊。 唯一没有去学校的大孩子便是新来的小浅,姚丽华认为她身心伤痛未愈,还不太适合回到校园。 陈风白日也并不常在,我纠缠了两天,不想便是姚丽华也看不过去,直言道:“水寒哥,即便你是风哥的情人,也犯不着看他那么严。放心,风哥洁身自好得很。” 说得我汗颜,陈风则难得露出苦笑。 只好自己找事做了。 这些年来我的主业是做个游戏人生的花花公子,从另一面来说,其实便是个无业游民。 但在这里,没有声色犬马供我沉溺。 眼见马姨妈的辛苦劳作,从第五日开始,我发展出了崭新的兴趣。 做菜。 虽然马姨妈的手艺是不错,但是来来去去,反反复复,总是那几样菜式。 我能懂大锅菜的难处,但是既然我已心怀不满了,为什么不能自己想想办法呢? 顺带打发无聊的时间不是? 于是周末的时候,我隆重得端出来自己苦心炮制的英式风格牧羊人派——院里的烤箱不够大也不够专业,只能一个个得烤,差点就没把我累趴。 几乎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展露出“吃货”的本性。 我心满意足得在旁边欣赏之际,却发现少了个小浅。 正待去寻她,陈风叫住:“她还是不太习惯人多,由她吧。” “那我端一份过去。”我不死心,一定要全方位炫耀无死角。 兴冲冲得过去敲了敲门,门内竟然毫无动静。 一时忧心,我“砰”得大力推开门,小浅在课桌前吓得跳起。 我忙道:“敲门你没应,我有点担心……这是给你的份,唔,番茄马铃薯……” 小浅走过来低头接过,我视线一斜,看到她正在桌子前写着什么,四百字每页的稿纸用掉了一小半。 她用勺子挖了口,对我害羞得笑了笑,见我看着她写的文字,脸顿时红了。 “情书?我知道我很庸俗。 小浅摇摇头,放下盘子,拿起稿纸递给我。 略略扫了几眼,我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已经一年多没上过学校的小小风尘女,竟然在写小说。 主角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尽管只是随便翻了翻,但那叙述的笔法,可是高于定式作文的水准了。 我不得不刮目相看,赞叹道:“小浅,你真厉害,写完了就投稿吧。” 小浅连忙摆手,惊慌失措的样子很是可爱。 “什么厉害?” 听到问句,我拿着稿子回头笑对陈风道:“小浅在写小说,写得不错哦。” 陈风接过来,也看了几页:“我听小羊说过了。是你们两一起设计的主角吧?少女公主和少年骑士拯救国家的大冒险?” 我强忍住没有笑出来,要不对小浅就太失礼了。 少年男女们的英雄梦想,没经过世事深浅的温室花朵有,遍尝人间苦味的孩子也有,甚至更强烈。 小浅端着盘子去厨房跟众人一起吃,陈风与我本是跟在后面,走到半路时,他顿住了脚步。 “你的本事出乎我意料。” “好吃吗?”我笑吟吟得问。 陈风不置可否得淡淡一笑,我不由挫败感顿生。 “他们吃得很高兴。”说着这话,陈风看向那热闹的一群。 眼神温柔。却全不似演戏时那般夸张。 要命,这么美好的一幕我竟然有点心痛? 是不是病了?那得去找点药吃。 陈风转身面对我,温情荡然无存,眼神一紧:“今晚有活动,你要来吗?” 我在怔愣了数秒之后顿悟他的“活动”是什么意思。 “当然。”我低声说。 他看着我,从头到脚的打量:“你不怕?从没打过架吧,孩子。” 这等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怒道:“绝对不会连累你的,放心就是了。” “好,”陈风也不多说,“那说定了,你要是受伤,就罢手。” 受伤就罢手?我结巴着争辩道:“那不行!你总不能让我擦破块皮就罢手吧?也太看不起我了。” “那你要怎样?断几根骨头?头破血流脑震荡?”陈风的话音里隐隐带了威慑,双手也自然得往胸前抱紧。 我哑然,抬眼看他头上,纱布是揭了,但头发并未完全长好。 咬了咬牙,回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同时在心里加了一句:我要做什么你管不着。 陈风盯着我,时间大概有一分钟之久,要不是姚丽华这捣乱鬼又跑出来嚷嚷:“你们两个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暧昧?”,还可能更久些。 “今晚九点。门口。” 我忙不迭得点头。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等紧张的心情,绝对不亚于寻情偷欢。 时间到,我深吸口气,披上自认还算过得去的外套,去与陈风等人会合。 “红绿刺猬”一干三四十号人是等在另一条街,待陈风与我过去时,他们已然安安静静得集合在一起了。我观察了下,唔,大多数人顶多就拿着钢筋、木棍这一类的东西,没有人抓菜刀、西瓜刀……跟想象中或者在当年黑道电影中看到的气势全然不同。 所以这是比较低档次的干架吧? 我这么胡思乱想着,便随着大部队开拔。 对战倒是与想象没有太多区别,到了街道后方的山头,没有太多语言,两帮人马厮杀在一起。 混战。完全是混战。 天下大乱的局面。 我这才知道自己一厢情愿得跟过来,真的很不明智。 学过一点点空手道的皮毛在这种讲究斗狠蛮勇的场合顶得了个球。 更加糟糕的是,我根本连谁是友军谁是敌人都认不清,而敌友又都可能将我这生面孔认作敌对…… 结果便是开场之后几分钟,我只好躲回陈风的身边,紧紧跟在他身边,他对付谁,我也跟着上去补上几下。 若是在打游戏的话,便是他是队长,我是……呃,菜鸟三脚猫。 论打架,陈风真的厉害。 他起先是一对二,接着是一对三。 一边拖着这些缠斗不休的对手,一边往着敌对的后方冲去。 我看得出,他的目标是一个身手灵活、顶头西瓜皮发型的矮子。 冷不丁得从旁边冲过一人,死死抱住陈风的腿,陈风手中的棍子重重得砸到那人的脊背上,仍未能让对方放开。 矮子大吼一声,高举钢筋杀过来。 我就在陈风的身边,说时迟那时快,行动几乎只是肌肉的本能,未能经过大脑: 从口袋里掏出老伯赠送给我作纪念的半自动□□,对着矮子的方向射去。 这枪当然没有消声器。 枪声,即便是在喊打喊杀的场合仍然震耳欲聋。 我给反坐力和巨响击打得不轻,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 待回过神来,却见场中人物大多呆若木鸡。 只有那显是中了枪的矮子,捂住左肩膀,嗷嗷大叫。 16、 在这人的惨叫声中,陈风接下来的动作全然出乎我意料。 他跳过来,劈手抢过我僵握在手中的枪。 一拳打过来。 那股力道太狠太烈,我哪里站得住,直接往后一倒,摔在地上。 这混蛋,打的分明是脸,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晃动的声音。 眼冒金星,胃中翻江倒海,要用极大的毅力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吐出来。 听力倒是接收正常:“带他回去,关起来。” 之后,我便在浑浑噩噩中给陈风的几个小弟架了起来。 再往下的事情,就仿佛醉酒一般,我已然没有太多的记忆了。 可能是外力导致的脑震荡,也可能是冲击太大心理承受无能而引发了轻微的创伤后综合症?总而言之,说是心理和生理都受到伤害,也不为过。 面对自己时,没必要去充什么硬汉。 所以当我在床上醒来,睁眼看到光亮,陈风坐在床边,于光亮处,默默得看着我时,我差点流出泪来。 咬着牙,我转过脸去。 痛感在瞬间拜访,我忍不住小小得□□了一声。 后悔莫及得听到陈风的声音:“疼?” 他做的事情,好像永远都游离在我的逻辑之外,一只手轻轻得抚摸上我的额头,又柔和得贴在我发烫的脸颊上。 我眼眶热得快要爆发,不得不用力得挥手,挡开他的安慰。 陈风沉默了片刻,倏然叹道:“水寒……” 克制不住得周身一颤,这人,居然选择在这种时候叫我的名字? “当时真的是骑虎难下。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带枪。这里不成文的规矩,单打独斗还是群殴干架,枪械都是最大的忌讳。这里毕竟私藏枪械都是大罪,不要说用了。大家虽然有冲突斗争,都在这块地盘讨饭吃。万一真把白道弟兄惹得炸毛,谁也混不下去——打架而已,用了枪,就是打靶了,你懂,是不是?” 理智可以理解他说的道理。的确,枪械出场极容易招来警察,保不好还能把军队请出场,倒也不是闹着玩的。 向来不多话的陈风,能说那么多,大概是真希望我可以明白。 但是,都能懂,偏生就这没来由的委屈感是怎么个回事? 我稳了稳心神,将那莫名其妙的感觉生生压下去,转对陈风,道:“那,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怎么收场?是不是要我去三跪九叩负荆请罪?还是你风哥跟我撇清界限,我回我的阳关道?” 陈风看着我,问:“你希望我跟你划清界限?”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明知故问。 当天晚上,我就见识到了这事最后的解决。 地点是在一家用途不明的大房子里,那房子空空荡荡,既不像住家,也不似什么营业场所。 就胜在够大够空,容纳三十来人,全然不费力。 那给我打伤的矮子站在正中央,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样子。 两相对峙的格局,矮子先行开口,声音仿佛喉咙里总有一口痰吐不出来一般。 讲的事情和之前陈风跟我说的大同小异,不外乎我破了规矩,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恶毒的眼神穿过一众人群直接射向我,矮子啐了一口:“风哥,把这不知深浅的小子交给我吧,让他在我家店做上两个月,就当两清。” 若不是气氛不好,我实在很想追问一句“先生你开的什么店?”。 陈风冷冷一笑。 矮子立马像被点燃的炮竹般弹跳起来,急吼吼得道:“风哥,你怎么也是一个大哥,这规矩胡乱打破,对大伙都没好处,这事你扛不下来,还是把那小子给我吧。” “你说得对。”陈风显得若无其事,“我要不做点什么,估计这一带所有老大们都要看我不顺眼了。” 他回头看了看我,我心头一紧,正想做出反应,他已然淡笑道:“只是,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无论谁要伤他,别说规矩,便是拼了命绝了路,这代价我也给得起。” 这几句话的口气淡得要命,然内容吓人,就像拿一辆自行车载上吨重的东西。 不但我的眼睛瞪大了,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陈风轻轻叹口气,对矮子道:“老叶,担不担得下来,我都替他担了。我陈风来给你赔礼。” 话音落,他竟重重得跪在了矮子的身前,结结实实得给矮子磕了三个响头。 也不等矮子作声,陈风已然起身,逼视着矮子。 这变故实在让人应接不暇,矮子先是从喉咙里发出“格格”声,然后“嘿嘿”阴笑,他侧身看看我,又仰头盯着陈风道:“这么重的礼,就为了那小子?风哥,咱们还有个规矩,不动家里人,他是吗?是的话,咱就接受了。” 看不到陈风的表情,只能看到下一个瞬间他已然欺身到矮子的背后,手指直接抠进矮子的左肩,矮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枪伤又淌出血来。 矮子身边的人纷纷叫嚣,这回的武器有所升级,好几把长刀对着陈风。 陈风冷冷得道:“别紧张,我没刀没枪,你们老大死不了。” 见那矮子直翻白眼,陈风放开了他,向诸人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掌,道:“这次的事本来就是你们先挑起,你也没啥好觉得吃亏的。老叶,我话到就肯定会做到,你要敢动他一下,我让你连尸体都没有人能找到。” 矮子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到底说的是什么。 陈风不再看任何人,径直往外走。 一屋子剑拔弩张的人们又对峙了差不多一分钟,陈风这边的人才有序而缓慢得撤退。 我落到了队伍的后边,没敢上去追陈风。 “红绿刺猬”特地走到我身边,悄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啊?能让风哥为了你给老叶下跪?” 我不语,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似乎嫌我不够呱噪,“红绿刺猬”又道:“这传出去,风哥的面子都不知道哪里搁。他也不跟我们商量,真要保你,兄弟们肯定跟着他拼命的啊,管他规矩不规矩,风哥就是我们的规矩……” 他说到后面,眼眶都有些湿,恶狠狠得瞪了我一眼。 我先回了“乐春院”,却没有进房间,在一楼的厅里发呆。 此时夜已经很深,孩子们跟马姨妈都睡了。我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等到陈风回来。 他见我,并不意外:“还不去睡?你脸还肿着。” “为什么要那么做?”经他一提,我只觉得脸颊快要着火了。 本以为得不到正儿八经的回答,不过陈风的思维我永远跟不上,他笑了笑,道:“你下了决心,我自然也要回报的。” 我用眼神画出两个巨大的问号。 他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轻道:“我原以为你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你连枪都带了。萧少,即便是你,惹上了这样的事也不可能轻易脱身吧?你都做到了这样的地步,我能怎么办?” “怎么办?”我问。 陈风走近一步,皱眉:“当然是保护你,到底。” 到底——到底谁保护谁? 第9章 第九章、 17、 这件破事引发的后续却是不错。 陈风那非同寻常的态度到底是把矮子老叶给震慑住了。 他们似乎派了人去查我的来历,却是无果。若说是好人家出身的公子,却硬生生做出拔枪伤人的举动,没有胆怯迟疑。 最后那边似乎得出的结论是我应当家世渊博,后台坚硬,靠山稳当,断非好惹的货色。 又多了一层忌惮之后,再加上,陈风那一跪地,也是给足了矮子老叶面子。 于是这伙人便暂时进入了冬歇。 我听得咋舌。 陈风耐不住我的穷追不舍,终于无奈得给我解释道,所谓“家里人”规矩,承袭自祸不及父母妻儿的老传统。不管彼此怎么个厮杀火拼,轻易不对对手的家人动手,除非家人也是“同道中人”。 伤害婴儿幼童的事,更属大忌。 毕竟抢地盘说白了也只是争饭吃,闹得大家互相断子绝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傻傻地继续追问,既然出手干架,也非未成年孩童,就算我真是陈风的家人,无论如何,也是哪一条都不符合,矮子老叶是脑壳坏掉了神经错乱么? 陈风笑笑,没解释。 待他离开后,“红绿刺猬”恼怒得瞪我:“那死矮子是绕着弯子骂风哥养你这小白脸哪!你想想,父母妻儿,你能对上哪个?” ——非父母非子女,唯一能在“配偶”的框里打勾。 醒悟过来后我勃然大怒,那乌龟,实在该再给他一枪,毙了拉倒。 当时姚丽华也在场,听到这花边新闻,先是大笑了数声,又正色对“红绿刺猬”道:“水寒哥做我们的嫂子也不错是不是,人漂亮贤惠,身家还很殷实,绝对配得上风哥。” 我听不下去,溜之大吉。 过了两周,风平浪静。 这期间,唯一值得提的事情便是吴强不停地骚扰我。他打了不下上百个电话,来打探情况,烦得我差点要把他的手机号设入黑名单里去。 一日晚餐过后,我又接到吴强的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听着像快哭出来,我仍是施展“拖字诀”,反正就是不松口。 挂断电话,猛回头却见陈风站在我身后。 我晃了晃手机,笑道:“吴强。想拿我的钱去捧红别人,我才没那么博爱。” 见陈风露出疑问的神色,我略微把投资电视剧的事说了,陈风听了,迟疑了一下,忽道:“你跟他说,我回去。” 咦?刚刚是幻听了吗? 陈风皱眉,有些不耐烦:“我回去。演戏。” “但是,你不是说不能兼顾吗?”要不我怎么会在这里?不过虽然说了给陈风当手下,但他好像仍然是提防着我。 除了最初带我去看过的那个不大的私设赌场,我再也没见过他的任何“产业”。 陈风哂笑,盯着我道:“你不同意?” “吴强会喊你大爷的。”我笑,正要给吴强电话,却被陈风扬手制止了,他带着微笑,说出了更加不可思议的话来:“你也一起,怎么样?” 一起什么?我茫然,半晌之后才恍然大悟得怪叫:“你要我跟你一起演戏?” “你不是连挖煤都肯陪我,摘苹果怎么不行?”笑容里加了挑衅的意味。 我呆了一呆,一时半刻还真不能想到理由。 陈风扬眉,又笑:“千万别说你不会唱歌不会演戏一类的话,萧少,你的脸和钱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不好办,还没出口的道理就被堵死了。 当然不会等我把理由想完美,陈风转头走了。 独剩我一个人思索了约莫半小时,终于一声叹息。 打电话给吴强,他是先喜后惊,最后近乎鬼哭狼嚎得叫:“萧少,你这是做什么?” 异想天开啊。 吴强劝道:“萧少啊,你的个性我还不知道吗?又不求名又不要利,想刺激随便玩玩也就是了,干嘛要把圈子往自己身上套?”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当晚敲开陈风的门,我对着正看电脑头都不舍得扭的人道:“跟吴强说好了。明天过去,到时候你要恶补剧本台词,下周就开拍。” “你呢?还是打算做你的投资客?” “不,”我苦笑,“陪你,下地狱都陪你。我让吴强把我也设计个法子出道。” 说是这么说,我却没想到这个“出道”的机会来得迅雷不及掩耳。 第二日,在吴强的办公室内,我跟他商量着如何包装的时候,一旁默默看剧本的陈风突然开口了,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柔弱……不自信:“吴经理,萧少,在这个剧里再加一个角色就可以了。” 见我和吴强闻声回头,陈风将剧本拿起,指向其中:“第二集里有个剧情是女主角被顶头上司欺负的场景,这里将顶头上司设计成女魔头,倒不如换成像萧少那样的公子哥,更好。” 我差点吐血,抢过剧本扫了又扫,狐疑道:“什么意思?” 陈风笑得腼腆,幸好他脸是向着吴强而不是我:“我看这个顶头上司的戏份很多,甚至到后面还跟女主角化敌为友一起救公司于水火。若换成一个帅哥角色,不是更讨喜吗?” 吴强看看陈风,又看看我。 “开什么玩笑,”我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一部戏给女一号塞三个男的,不如把整部戏改成她是开鸭店的老板娘好了。” 不想吴强眼睛一亮,正色对我道:“我觉得这提议很好。就是萧少你愿不愿意演。陈风说得没错,男一号是相爱相杀虐身虐心,男二号作青梅竹马疗伤圣药,再来个男三号,霸道总裁有钱有权,这倒是都齐了。” 怎么听怎么不靠谱的设定…… 吴强却兴奋得口沫横飞:“这可以添加很多剧情进去。男二号的性格设定比较温和,跟男一号不容易产生摩擦。要是出现这样一个男三号,光是争风吃醋就可以拖几集。萧少,你肯演不?肯演我就再推迟一周,改改剧本,给你做下必要的训练……你放心,这是都市时装剧,外景都不用出城。” 我哑口无言得看着兴奋的吴强,跟噙着淡淡微笑的陈风,知道自己是输了。 愁眉苦脸中,我对吴强道:“你他奶奶的一定要找个漂亮的女主角啊,要不那些恶心巴拉的台词,我可是一句都念不出来的!” 18、 吴强到底是专业人士,他决定把我和陈风捆绑推出,有他的考虑。 “萧少你不是要捧陈风吗?但陈风得罪的是杜宇,他可不是什么善茬。有了你在,即便是他,也不好明里出手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在我痛苦得挣扎在背台词和练习表情动作的地狱中,可信度到底有多少,不得而知。 但身为娱乐经济公司的老板,激励员工这项他是成功做到了。 我问吴强,二十五岁才要出道,是不是老了点? 吴强说,萧少你认真些,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只好默默吞泪,继续在惨淡的人间蹒跚前行。 老伯打过一个电话过来,听说了这般情况,乐不可支得大笑——在我怒不可遏时,他适当浇洒甘霖:马姨妈女儿的事,有了点眉目,不过还需要继续追查,有情况的话他一定会马上联络我。 有了这么多人的“鼓励”,我还能怎么办?认命。 因为时间短,我并没有参加公司里日常的培训,吴强另外给我派了老师。 一周内,为了适应高强度的训练,我没有再回“乐春院”,而是去了自己的公寓楼。 进门直冲浴室,爬进卧室,倒下。 每天就过着如此充实的日子。 直到一周后,吴强跟几个定下来的演员一起检验了我的恶补成果,得到了诸人的一番肯定之后,我才得以解脱。 散场后,陈风特意等我,轻笑道:“今天回去吧?” 我心不在焉得道了声“好”,视线一垂,看到他的右手背红了好大一块,蔓延进衣袖口,不禁皱眉。 他顺着我的目光,瞄了一眼,不以为意得道:“助理倒开水的时候不小心,没事。” 我深深吸入一口气,咆哮:“什么没事?又是变着法儿排挤你?都受伤了还没事?叫他们等着,我……” 誓言没有倾尽,不是中止,是未遂。 陈风将我抓住后用力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挣扎了两下,见无效,也便作罢。 他放开我,少见的哭笑不得。 “萧少,别这样,人家看了要笑话。” “笑话什么!”我怒道,“这事可重可轻,以前就有演员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差点残废,还有歌手给用药毒坏了嗓子。要是不早让这帮东西知道厉害,你还有好日子过?” 相较我的激动,陈风只是淡淡得笑笑:“这是我的问题。” 这话再次把我惹火了,我冷笑:“在那边,你保护我。这里,我保护你。凭什么你不服?” 陈风闻言失笑,低头沉吟了片刻,才叹道:“我不习惯。” 我也不习惯,这些什么“保护”啊一类的话,对萧少而言委实过于肉麻。唯有推在陈风是罪魁祸首,谁让他先开了这个戒? 开车回“乐春院”,车进不去那些宛若蛇形的小路。 陈风将我的车停在一处露天车场,便招呼我下车,一同步行。 走到这个地方唯一的邮筒门口,却见到了颇令人诧异的一幕:“塌鼻梁”小羊不知为何站在邮筒前,双手合十,虔诚得鞠躬拜拜,倒仿佛那绿油油的老邮筒是一尊菩萨像。 他拜得全神贯注,甚至连我和陈风走到他身后犹不自知。 好奇得打量了会邮筒,实在没研究出来这东西哪里成了精值得一拜,我开口问:“你在拜什么?这邮筒难道其实是地藏王?” “塌鼻梁”被我吓了一跳,真的跳了起来,差点踩到陈风的脚,涨红了脸,忙不迭得道歉。 然后,他搔着头皮,不好意思得道:“小浅写了个故事,说是去应征一个什么杂志的征文活动,让我帮忙寄出去。” 那跟拜邮筒有什么关系?难道这有法力,能保证小浅的作品选上? “塌鼻梁”更难堪了:“不……就是,拜一下啦,希望它能争点气,别让小浅失望。” “行,有你在,小浅不管有没有入选,都会继续写下去的。”我拍拍“塌鼻梁”的肩膀,笑道。 听了这话,“塌鼻梁”眼睛一亮,笑吟吟起来:“当然。她脑子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说完,他又冲我嘻嘻笑道,“水寒哥,我先跑回去告诉马姨妈多做点饭菜,你和风哥慢慢走没关系。” 接着便一溜烟得跑走了。 我和陈风对视一眼,不禁都笑了。 “小浅应该就是小羊的初恋了吧。”我很肯定得道,“要是能在一起也不错。小浅头脑好,赚钱养家,小羊……体力充沛,专门服侍小浅。” 原以为陈风会赞同并付诸一笑,熟料,他脸色却是沉了沉。 “没有那么容易吧。”淡淡得甩下一句话结论,陈风不再和我说话,一路沉默着回到了“乐春院”。 我对他的情绪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郁闷便被蜂拥而上的童稚湮没。 有时候,孩子真是天下最可爱的东西,陪着他们,不知不觉就住进了他们的心里——当然,当然,也有些时候,是最可恨的玩意。 比如这个只有十个月大的小伙子,一边乐呵乐呵得拔我的头发,一边把尿尿撒在我身上。 小伙子很帅气,就是有兔唇,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亲生父母了……想到这个,尽管我火冒三丈,还是不敢对他发,乖乖得提着他去换洗衣服。 待到把他跟自己清理干净后,一回头,却见陈风双手抱胸,正默默得望着我。 真仿佛有什么如鲠在喉。 甚至连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都在想,要是我能像“塌鼻梁”那样该多好,至少喜欢的人能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 当电视剧正式开拍的时候,恰好老伯那边的回应也来了。 一开场,奠定的基调就不太好:“小寒,你这次找的,似乎是个麻烦啊。” 有多麻烦? 马姨妈的女儿妤萱没死。这算是个好消息。 坏消息也有很多……老伯告诉我,那女孩子辗转被卖了几次,目前,能探听到消息便是她在一个会员制严格的高级俱乐部里做事。 那俱乐部的后台还不小,似乎老板跟老伯还有点渊源。 老伯道:“这事,我不太方便直接出面去要人。如果你非要找那女孩的话,这样吧,我给你安排给会员身份进去。” 我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期期艾艾得反问:“我?那个,老伯,高级俱乐部的意思是不是我想的那种?” 老伯轻笑:“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到时候要出多少钱,你出就是了,不用省。另外,你可以把陈风也带上。一来,要求是要带进个自己的情人,二来,你也多个照应。” 情人?我苦笑,这个词不是该用在心心相印的人身上吗? 我深知老伯只能为我安排到这个地步了,便将情况跟陈风说了,他那在外面的世界始终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 第10章 第十章、 19、 陈风说,这消息至少有两点让人高兴不起来。 第一,高级俱乐部。怎么听都有些怪。 这我赞同。有钱男人还能玩啥?总不能情操高到个个冷淡,只热爱古玩艺术、高尔夫、桥牌?所谓俱乐部不过销金窟的代名词。 想必那被亲父卖掉的女孩,经历的沧桑非我能想象。 第二,为什么他得作为我的情人出场? 说是情人,可能用“玩物”一词更恰当是不是? 说这话时候陈风斜乜着我,仿佛只要我不同意他的意见,便立马上来敲我。 “做我的情人,你很委屈吗?”我却只问出了这一句。 陈风愕然。 这个时候还没有我的戏份,我要到明天才有出场戏份,跑到这里来是专门凑趣的。 但陈风不同,身为男二号,他不过跟我私下见面了五分钟,外面就有人在喊“陈风?陈风呢?” 陈风应了一声,再对我道:“萧少,过会,再来欣赏你的思考回路。” 当他离开三十秒后,我方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自己之前口气的哀怨,霎那间,有股撞墙的冲动。 这样不对。我对自己说。 依陈风的个性经历,他不可能接受得了我。顶多,只是朋友。 可以并肩与共肝胆相照的朋友。 再往下,是不可能的了。若不想连这个层面都达不到,我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没有看完他拍戏,我默默得离开了拍外景的办公楼。 委实烦闷无聊,打电话叫出了玩伴一二三四五六七□□十,让他们安排一个聚会,醉生梦死的那种。 地点安排在一个游艇上,开始之前,我便与床伴甲拼了一小会酒。 待到众人陆续到齐,我在开怀大笑中猛然觑到在挤挤拥拥的人群中有个熟悉到不得了的面孔时,一时心整个往下沉了去。 欢宴进行了有二十来分钟,我终于逮到个机会,往那人身边靠了过去。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我看得分明,每一个试图靠近搭讪的人,都被他用礼貌谦和羞赧的笑容拒绝了。 待到我走过去,这些统统不见,我能看到的,唯有他眼中的点点怒意。 “别这样,”我不由得低头,“这才是我的日常生活。” “吃喝玩乐,声色犬马?” 我乐了,道:“你大可以将玩乐二字具体化作‘嫖\\赌’,我不介意的。” 陈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我不该找来,抱歉。” 当他挂上面具般小甜品式微笑重新汇入人潮中去后,我忽又心生后悔,想跟他说些什么,却又立马被几个玩伴缠上。 在能把游艇震上天的欢呼声中,一个硕大的三层蛋糕被推了出来。 跟着我也被拥到蛋糕前,周围的人齐齐鼓掌,弄得我莫名其妙。 人群分开,杜宇含笑走了过来:“小寒要进演艺圈,我自然不能没有一点表示。” 我松了口气,也笑着回应:“就是说么,不可能我连自己的生日都记错。谢谢杜宇哥。” 外加奉送一个灿烂到极点的笑容。 众人又起哄,热热闹闹中,蛋糕推了回去,重新切块,再端了上来。 吃吃喝喝,唱唱跳跳,笑笑闹闹,肾上腺素激增,我有点恍惚了,过了许久,才像大梦初醒一般,猛然醒悟到,怎么这么久没看到陈风? 张望了四周,没有看到,抓了人就问,一口气下来十几个人,才终于有一个女孩告诉我,好像看到杜宇陈风,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向游艇内的舱房走去。 倏然回想起上次的事情,不详预感骤增。 若是杜宇,毫无疑问肯定去的是这里的VIP房,我撞开围上来的人,心急火燎得径直扑到那紧闭着门的房前,我推了推,门锁着。 愤怒得踹了两脚,正要倒回去找人拿房卡,门却突然开了。 我闪进去,还没看清里面,一个人已然软软得倒在我身上。 再扑入视线的是床上躺着个全身赤\\裸、一眼看过去便知道胸大腰细身材火辣的女孩,只是那女孩纹丝不动,难道是睡着了? 低头瞅我本能抱住的人,这个陈风,也是衣衫不整,上半身差不多是光透了。 将门反踢上,我用力撑着陈风,他紧闭着眼,急促得呼吸。 “怎么回事?”边将他拖到床上,边问。 看陈风这个样子,以及触手一碰那不同寻常的热度,我知道他是被下了药。 问题是是谁,出于什么目的。 陈风露出一丝苦笑:“听到门响,猜到是你。还好真是你。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深呼吸了几口,好不容易压抑下快要破膛而出的怒火:“谁干的?” “你的杜宇哥。”陈风道,“他下在酒里的药份量对我还不够重。没办法,我只好把那姑娘打晕了,不然……”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再次把眼睛闭起来,头微微得后仰,是一种在忍耐的姿势。 我站起身来,四处寻找可能隐蔽摄像头的地方。 房间里本来是不会装这种侵犯隐私的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装饰摆设。 要拍到床上人的脸部,那么角度也有限。顺着这角度反推过去,我的视线落在了电视柜旁边不知何时摆上的大型泰迪熊上。 那熊是一副绅士打扮,戴着黑色的礼帽,眼睛正看着床的方向。 我上前抓住熊,摔到地上,对着熊头狠狠得踩,直到眼睛碎掉。 回头看陈风,他已然睁开了眼,定定得看着我,痛苦的目光中带了些欣赏与感激。 他见我向他走过去,猛然把身子一缩,勉力笑道:“萧少,别靠我太近。” 我不理会这无力的抵抗,坐过去,低声道:“陈风,不用想太多。就当是加快新陈代谢,让药效尽快过去。” 陈风咬着唇摇头。 这个样子,除了铁石心肠,怕没有人不会被他动摇吧? 我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他。心跳声大得让我恨不得给心脏加上消声器。 陈风呼吸猛然一滞,我不再迟疑,探手握住他的。 惊喘从他口里掉出来,陈风无力得推着我:“别,我可以自己来。” “你连说话都难,还有力气自己做到出来吗?”我知道他在颤抖,我想我也是,分不清到底是谁发抖得更厉害些。 陈风不再辩驳,他默默得把头埋入我的颈肩处,看得出来,之前的一系列动作确实耗尽了他的力气。 “别怕,”我不知不觉中连话音都发颤,“我不会伤害你。” 侧头看了一眼那昏迷的女孩,陈风下手应当是有分寸,估计在药效下去之前,一时半刻醒不来吧。 我专注于手中的炙热,先是轻轻得、试探性得滑动摩擦着。 陈风在我的怀中抖得更厉害了。 萧水寒,我对自己苦笑,陈风这个男人大概是甚少见识过这等阵仗,他畏惧颤栗,情有可原。倒是你自己,游戏花丛,什么玩意没试过,这又是穷紧张个什么劲? 20、 因为药的关系,陈风的身体很敏感。没有太费力气,他便在我手中缴械投降。 我将他安置在床上,给他盖上薄被,有意不去看他。 用内线电话叫人给我开了隔离房间的门,我从一旁的衣柜里取出另一床被子,将仍然昏迷的赤\\裸女子包裹住,奋力将她抱起,移动到另外一个房间的床上去。 事情做完,回来把房门用链子锁反锁上。 “你舒服点了吗?能睡着就安心睡一会吧,我守着你。”我坐到沙发上,向一动不动的陈风道。 陈风没答话,呼吸仍是不正常得急促。 我又气,又心疼,不由道:“服了你。在那边你不是叱咤风云的大哥吗?怎么在这里连点自我保护的意识都没有?这圈子的人心多丑恶,你是没见识过还是怎么?” “杜宇说要跟我说你的事。”床上传来很闷的一声应话。 我周身一颤,愤怒与……模糊的悸动同时滋生。 “所以你就没有提防得跟他喝酒?你啊,幸好那人还是手下留情了,没给你下更可怕的药。”说着话,我还是忍不住过去坐到床头,俯视着陈风那张布满红晕的脸。 “还很难受吗?要不要我去给你找个女人来?” 他的双眉锁在一起:“不要。” “……男人?你总不会提出要动物吧?” 陈风颤抖着唇,像是想笑,却笑不出来。稍停了片刻,他才低声道:“你。” 我一时语塞,隔了好几十秒,才问:“我?你要我?” 他很艰难得点头。 感觉全身血液瞬间涌上了大脑,我一阵晕眩。 “要不你就走开,我一个就好。”陈风见我没动静,咬牙加了一句。 做了几年的花花公子,刺激的场景都见过,该玩的也玩遍了,这时候来假装纯情没意思,我懂。也不是没有跟男人做过,但那都是……走阴柔风的人,陈风可不是。 甚至有点觉得,这种情况下要真抱了他,是种亵渎。 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一时手足无措,站起来,又坐下,定定得看着他,壮胆问:“我……你真的确定?不会在之后杀了我灭口?” 陈风转过脸苦笑。 本以为得不到回答,我已经开始为自己宽衣解带时,陈风却又道:“你习惯这种事。” 所以是因为他觉得我经验丰富,才得出交给我没问题的结论吗? 我叹了口气,低头把上衣除去后,紧挨着他躺下,支着上身,去吻他的嘴。 陈风呻\\吟了一声,起先是紧紧得把双唇紧闭,在我一再得努力下,他略略得张开了一条缝。我双手拥住他的脸,不失时机得把舌头探进去,卷住他的。 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眼睛起先是睁得大大的,似乎是为了隐藏渐渐浓厚的湿气,他闭上了。 柔软的舌头缠卷着,仿佛两条共舞的蛇。 就着吻势,我把整个上身都压了过去,陈风显然也发现了,他再次睁开眼,凝视着我。 我停下亲吻,轻咬着他的耳垂,感受到他微颤的反应,半舔半亲,在他的耳畔低声道:“风哥,我不是习惯,我喜欢你。” 陈风的声音略有些破碎,但却比平日添了数倍的性感:“那你还要找其他人来……” 我笑了,不由得又吻上他的唇,在吮吸着甜美甘霖的同时,轻道:“我只是怕,做了这事你会讨厌我。会吗……?” 陈风没有回答,咬住了我的舌头,力气很小,时间也极短,但的确是咬。 我索性连下半身也缠了上来,双手游弋,他身上每一处的肌肤火热得像情烈处的桑巴。 “萧少,我没有经验。”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脑子里有导弹爆炸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 我想我的理智已然荡然无存。 陈风叫了一声,呼吸急促得像严重缺氧。 这个动作,我同样一毛线的经验都没有。 只能是依着别人曾经对我做过那般依样画葫芦,边舔边吞吐,当听着陈风最终忍不住的呻\\吟,我有胜利的喜悦。 花花公子做到今天才晓得,这种事,压根不需要经验。 感情总是肉\\欲的,无师自通。 然而,面对一个新手,我还是有点伤脑筋,前几次有限的经历,对方阅历汪洋若海,根本不需要我努力开发,配合默契。 男人跟女人,毕竟是有区别的…… 不过重要的事不是这个,趁着陈风失神,我爬到床头,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无意外得看到里面放着各种用品,包括等下要用到的KY。 那位发泄了两次的人,似乎终于也缓了过来,他默默得看着我翻找,拿出了目标之后,轻轻笑了一声:“有钱人的花样真多。” 这跟有钱没钱无关,我否认道:“不用润滑剂,会很痛的吧。” “吧”的意思是我也仅仅是听说,没有亲身实践过。 陈风直直看着我,他脸上的红晕本已退去了一些,现在却全都卷土重来:“嗯,很痛。” 我亲了亲他的脸和唇,保证道:“我会小心的。等你能动了,你可以抱我么。” 接着,我们都没再说话。其实接下来的,并不是解除药效的必经,我们心知肚明。 但我想要,而他,并没有拒绝。 我觉得我色得身后已然长出了狼尾巴,整个过程,身下的那个人眉头都是皱着的。 长驱直入,一下子到了尽头。 不止他,连我都禁不住大叫了一声。 也许陈风是吃痛的,然而我却整个人顿时被快感紧缚,海啸般的刺激铺天盖地,差点就把持不住。 我看着陈风漂亮的脸,紧紧闭着的眼睛,感受着彼此身体连接处那无以伦比的快乐,真觉得这一刻,马上去死都没有白活。 当我最后一次重重得撞入陈风的体内,呼啸着攀上我的巅峰,脑子里才突然醒悟过来一件事: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没有用安\\全\\套,不知道陈风会不会介意。 要不要,回去立马找医院开张健康证明给他? 把我和他都整理好,抱着他的腰昏昏欲睡的时候,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回答是一声叹息:“我有肝炎。” “……”睡意消失了一半。 抬眼看去,陈风笑得狡黠:“真有,怕吗?” 我松了口气,看来,不用担心一次欢\\爱之后有人会翻脸不认账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21、 迷迷糊糊得听到水声,勉力撑开眼皮,见浴室那里透出了灯光。 我转了个身,把壁灯打开。 过了一两分钟,水声停了,陈风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他见我目不转睛得打量着,并不回避,淡淡一笑。 我道:“欢迎来操\\我。” 陈风坐到我身边,沉默了片刻,突然温柔得道:“别用那个字。”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他又轻轻得笑了笑。 “别用那个字,别用在你自己,或者我的身上,好吗?” 我一时被陈风罕见的柔和压得死死,宛若见了鬼一般,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良久,终于找回了身体的各部分机能后,我凑过去,抱了抱他,认真得道:“陈风,我喜欢你,可能,是爱上你了。” 陈风点点头,平静得回答:“嗯。我也是。” 咦,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茫然得看着陈风波澜不惊的表情,吞吞吐吐道:“就……这么完了?你不是该纠结,什么身份的不同,同性的天堑,爱情到底能坚持多久等等这个那个的问题……吗?还……还有,你知道我是很花心的人,不是吗?你之前的SEX经验不是很糟糕吗,难道都没有一点阴影啊,障碍啊,什么的……” 陈风白了我一眼。 狗血剧看太多了吗?明明自己的戏份还没到,就这么入戏了? “花心?要不要试试,谁比较花?” 第一次见陈风笑成这样,比我更像狩猎的猎人。 最终,直到离开,陈风也没对我的搔首弄姿表现出兴趣。不过不打紧,既然关系定了,日子还长着。 这一天总算轮到我的戏,首场演出是直接把资料夹往女主角头上扔。 我演得兴高采烈,手下毫不留情。 场景拍完后,饰演女主角的姑娘眼泪汪汪得用嗔怪的语气对我道:“萧先生,你一点都不懂惜香怜玉。” 我展颜一笑,不作声。 姑娘往演男主角的英俊小生那靠去取暖了。 陈风走过来,低声道:“何必拿女孩子撒气?” “撒气?”我冷笑,“我在这戏里可就是一个可怜巴巴的炮灰角色,敢拿谁撒气了?风哥,你跟我都是被撒气的份,搞清楚!” 片场内经我一吼,鸦雀无声。 反正我戏份也完了,掉头就走。 果然十分钟后吴强打手机,千拜万求,我去他的办公室与他碰面。 强忍住骂街的冲动,我笑对吴强:“陈风的事,是你告诉杜宇的吧?你能耐,一边拿我的钱,一边去讨主子的欢心?” 吴强脸色难看,苦笑着道:“萧少,你们都是菩萨,我得罪得起谁啊?” “得罪得起我。吴强,你要是不希望自家公司被我弄得一塌糊涂,最好收敛点。” 这种口气,才是萧少平时的口吻,够狂妄,都不带演的。 “陈风,”吴强小心翼翼得试探,“是你的人了?” 我点了点头。 吴强的表情让我想起矮子老叶。 “杜宇来找我,希望我能把陈风除名。我说那哪行啊,萧少交代了,还要一起组团出道来着。杜宇一听就火了,说……说……萧少你也是乱来。我想啊,他动不了你,肯定得动陈风。” 已经动过了,我叹气。 现在问题是如何不变成现在进行时和将来时。 我让吴强给我联系杜宇的经纪人,告诉他是萧水寒要找人。 不多时,经纪人直接复了我的电话,杜宇邀我去“湾”酒吧,今晚八点。 考虑了多时,我决定还是单刀赴会的好,带上陈风,天晓得局面会如何。 八点,我准时到了会员制的“湾”。 年轻的服务生一待我报上名,已然知道应将我领去何方。 推开一扇厚重的黑色金属大门,杜宇已然在灰黑色为主的房间内,悠闲得靠在皮革沙发上端着酒杯。 矮脚玻璃桌上搁着一瓶肥肥的苏格兰威士忌。 我瞄了一眼,唔,大概是二十八年的那种,不算贵,对杜宇来说。 快四十岁的男人了,怎么能保持得那么好的皮相和身材呢? 还有不输给二十岁年轻人的野心。 “小寒,你知道罗爵士是谁吗?” “不清楚。”我诚实得回答,“我只知道你要借他做跳板,那估计,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吧。” 杜宇笑笑,放下酒杯:“是啊。这个小圈子,已经没什么意思了,要再往外走才有趣。小寒,你突然跑来演戏,只是好玩而已,但我不同。” 除了乖乖得听,好像没有其它的应对之招? “你也知道,能成功的人,除了能力,还要有运气的。陈风算触了我的霉运,我实在是个记恨的人,小寒。可以请你们退出这个圈子吗?” “杜宇哥,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低头道。 杜宇的眼角闪过一丝冷光,他带着演了二十多年戏的微笑道:“你一定要护着他?” 我没说话。 然后,额头连到头顶,剧痛。 还闻到了重重的威士忌的味道。 杜宇把酒杯向我扔了过来,还好是酒杯,要是酒瓶,估计我要脑袋开花了。 “杜宇哥,”我走过去,半跪在他面前,劝道,“你现在怎么对我发脾气都可以,但是,事情都发生了。与其把陈风排挤掉,不如作下一步的打算,你想进军国际,我懂。你的能力在,就算偶尔受挫,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像你这种什么都不需要努力的人,怎么能懂我?”杜宇还是笑。 我沉默了。 退开了小半步,我再次低头道:“杜宇哥,我欠你一次。但是请你不要对陈风动手。” 杜宇抬眼看向我,嘴唇动了动。 “你有你的能力和人脉,我也有我的。我们没有必要斗到两败俱伤……虽然不知道要如何弥补你的损失,不过只要有可能,我会尽力。” 来这之前,我也想过了。 若是杜宇抵死不退步,那不过是大家互相不给生路罢了。 从陈风身上,自然可以挖到很多不利的东西,但陈风可以说没什么名气。 比不得他杜宇,身上罩了天王巨星的光环。 我恰恰好是知道他的一些事情,好歹也是跟这个圈子的人打惯交道的。 杜宇肯定不会打算和我拼得鱼死网破,他看着我,我识趣,捧起酒瓶,给桌上立着的数个酒杯中的一个倒满。 双手奉给杜宇。 “小寒,十年前,你拒绝往演戏的路再走一步,说的就是这样会损你的性子。” 这倒是真的。 “好吧,”杜宇接过酒杯,“你记得,你欠我一次。” 22、 第二天,吴强跑去拍戏的现场,时值中午休息时间。 看到了这么一幕:陈风帮着送餐的外卖店员,将盒饭一个个得递给在场的工作人员,甚至包括专门扛道具的小弟,他也双手捧上,不忘跟人家说一声“辛苦你了。” 吴强看得眼睛有点发直。 他把陈风叫过来,陈风快步到跟前,犹带着谦和的微笑。 即便阅尽俊男美女,那一刻,吴强说,他仍忍不住心跳多了一下。 好像有点明白我为什么会看中陈风这初接触并没有太多震撼感的人。 “陈风,你下午还有戏吗?” 陈风愣了愣,思索了下道:“没有。吴经理有差遣?” 吴强露出为难的表情,叹了口气道:“这个……昨天,萧少为了你的事去和杜宇接触了。今天人也不出现,手机打了好几通都不接。我那啥,不太方便去他的住处,要不,你替我去看看成不?” 陈风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微笑黯淡了一下,不过很快道:“好的。” 吴强拍拍他的肩,将车钥匙交给陈风:“开我的车去吧。我跟萧少住处的管理员打过招呼了,你说是我要你来的,他会给你开门。” 以上是后来吴强跟我重现的场景,末了,他不忘嘿嘿一笑,朝我一翘大拇指:“萧少,到底是万花丛中过的人,眼光就是不一样。” 就从那个时候,他才开始把陈风的规划放在心上。 当然也包括我的。 后话不提,陈风依言来到我的住处,请管理员开了门,进来喊了几声,听不见回应,就不客气得一个个房间得巡视。 然后看到我靠在大卧室的洗手间门口呼呼大睡。 前一晚,陪杜宇喝酒,他多少有点为难我的意思,不知不觉我就喝过了量。 勉强撑着回到家,冲到洗手间翻江倒海了一番,脚步发软,就人事不知了。 当陈风来找我的时候,我依然散发着熏得死苍蝇的味道,蜷缩在墙角,面色惨白,一副急性酒精中毒患者的模样。 要从陈风口中听到他乍见我时的感受,那是不可能的事。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然是躺在床上了,盖着被子,脸洗过,衣服换过。 还嗅到厨房飘过来的鲜肉的香味。 “是魔法吗?好心的仙女,你在哪里?”我哑着嗓子喊。 房间里的吊灯亮了,陈风出现在卧室门口。 我并不意外,也懒得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把被子往脸上扯了扯,苦笑:“最丢脸的样子给你看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陈风略略解释了一下他出现的合理性,皱眉问我。 我转过脸,决意什么都不说。 “萧少?”陈风的问句近得就在耳畔。 “总之那件事就过去了。杜宇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我还得感谢他出那招,是不是?” 有意露出淫邪的笑容,伸手在陈风的脸上摸了一把。 不是很有效果。陈风脸上的肌肉僵硬。 他反抓住我的手,可谓气势逼人:“萧少。” “风哥,不要这样吓人。”我苦笑,本来气力就不足,再加上酒精的效用未消,估计更是打不过陈风。 “为什么?” 很吵,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说了我要保护你。”我道。 看着陈风更加僵硬的脸色不由笑:“你逼我说的啊。” 陈风皱眉,没再多话,走出了卧室。 过了几分钟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碗粥。 肉糜菜碎飘在熬得很烂的白粥上,我不禁也奇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默默无言得各自开吃,气氛不算和谐。 但也不让人讨厌。 “你好歹也是个演员了,敬业点吧。就算有事,也不要一声招呼都不打。” 收拾碗筷的时候,陈风倏然道。 我点头,是,在其位谋其职。 过了会儿,他显然是把碗洗好了,又走进卧室来,欲言又止。 然后道:“走了。” 我嗯了一声,在他走出卧室,还没到大门的时候,提起嗓子叫了起来:“喂!” “啊?”陈风顿了脚步,转身,却没有折回来。 我不胜委屈:“能不走吗?” 其实我头仍是晕的,胃也还痛,腿还软着。 这一切不是我变得这般软弱的原因。 刚刚那个请求怎么听都归属于“撒娇”的性质。 唉……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明天有戏要拍,早点休息。”陈风道。 他到底没走,不过,也不如我所想那般香艳。 人跑去了睡沙发。 唉,我是干柴,他非烈火,无可奈何。 如杜宇所说,十年前,我曾经小试牛刀,演过戏。 那时候老爹的身体情况还可以,我跟着他跑片场玩儿,客串过小角色。 那时候的杜宇还没有现在那么红,虽然也算红透半边天。 不过当时演的是电影,现在是电视剧,感觉完全不同。 我和陈风的角色基本没有对手戏,他演的时候我看,我演的时候他看。 今天那一幕,他那个“闺蜜”角色劝慰完跟男朋友吵架又被上司毫不留情得痛贬的女主角,在女主角转身离去,他在原地,看着背影,流露出伤感的表情。 真让我看得头皮发麻。 这家伙,天分不是盖的。 不意外得听到导演不绝口的赞叹。 能力足,没脾气的新人。 要是真能在这个圈子闯出一片天地就好了。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接到了老伯的电话。 老伯问:“相处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也让我头皮发麻。 告诉老伯我跟他儿子上了床,睡了觉,这种事会不会列入十大不孝之列? “挺好。我们打算作为一个团体去闯荡演艺圈。”我笑道。 老伯“哦”了一声,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 “那个俱乐部,我帮你搞定了会员,他们下一次的活动是在本月最后一个周日。地点跟会员凭证我会发给你,是你们两个一起去?” 等我做出了肯定的回答,老伯又道:“进去了你们自己要小心。” 俱乐部有什么小心的必要吗? 我脑子里出现了各种畸形诡异又淫\\靡的想象画像。 当陈风问我呆呆得在想什么时,我脱口道:“不知道有什么新花样可以学习”。 陈风怒目而视。 我讪笑,将老伯适才告诉我的事情跟他说了一次之后,他皱眉,反问我:“俱乐部有什么好小心的?” 都没当回事,全以为是有钱人的颜色游戏。 哪料进去之后,才晓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第12章 第十二章、 23、 会员凭证拿到,是两张IC卡,一金一粉。 送来的女士特地交代,金色贵宾卡,粉色随从卡,千万不要弄错。 另外,若要在里面找人的话,未必能在俱乐部里遇到,不过可以去里面的电脑里查阅资料,需要贵宾卡。 女士扶了扶眼镜,一字一句把如何前往目的地的过程说了一遍之后,微微鞠躬,告辞离去。 我拿着两张卡,挠了挠头。 把金色交给陈风,粉色留给自己。 陈风刚刚也在我身边,见状微微皱眉。 “没什么不同么,都是要去。”我道。 见陈风迟疑,我将金卡硬塞到他手中。 这厮,明明在意得要命。得,我才是那个随从,这回满意了吗? “再说,不是还要用电脑查资料吗?你比我懂吧,看能不能从中查出些什么。要不然,就算马姨妈的女儿出现在我们面前,六岁和十六岁差得不是一般,也认不出来。” 很正当的理由。 陈风没有再推拒。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事情顺风顺水,不值一提。 戏中的男女主角在八卦杂志里传出了绯闻,吴强一边头疼,一边研究如何炒作,不过这与我无关。 我是有问他,需不需要我勾引女主角,作成三角。 吴强瞄了我一眼,居然道:“萧少,你饶了陈风吧。” 这…… 陈风是有多牛,才能让吴强黑心裂缝,露出红心? 到了约定的那天,我和陈风在对方开出的五星酒店房间里等到傍晚六点,才接到酒店楼下大堂电话,说接我们的车已经到了。 车是好车,端正的银色奔驰。 司机也是好司机,一路不管我怎么引诱,咳嗽都没一声。 等到了目的地,我才惊觉,这竟是客运码头。 而我等要去的地方,是一艘挂着他国国旗的邮轮。 “估计要去公海……”我向陈风低语。 这可是未料到的情况。 难怪老伯叫了小心,在海上,真出了状况,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名副其实叫上了贼船。 进去要读卡,还要按下指纹。 幸好还没有警卫从头到脚拿着探测棒贴身扫过,否则,我大有可能掉头就走。 内部还真如我料,黑色主色,材料皮革。 若再加点迷\\幻\\药麻\\醉\\剂,岂不妙哉? 人不算太多,至少比我预期的要少。 贵宾胸前别有拇指甲大小的深红玫瑰状徽章,随从如我,则什么都没有。 差别对待啊。 我暗对陈风道:“你见机行事,不用管我。还有,用钱随意,不用省。” 陈风淡笑。 知道傍上大款的好处了吧? 起初的活动也没有太多绮丽色彩,不外乎吃吃喝喝。待船开了有一个来小时后,舱内的广播响起来。 柔和的男声,听声音,此人不会太年轻。 指示贵宾们前去另一个房间,游戏。 而我们这群随从,包括不少身着得体西服的侍从就留在原地。 我用眼神示意陈风抓住机会获取消息,完全没有想到可能会有什么事降临到自己头上。 一心只记挂着这次能不能得到马姨妈女儿的消息。 但,等到贵宾们消失之后,不到一分钟,我便陷入了无尽的悔恨境地。 当我再次可以发现陈风的时候,是从视线极为狭小的方孔里勉力看出去。 听力正常,那男声飘入耳中,内容惊悚:“……请选择你们的随从,选对了,自然可以要回去,选错了嘛,对不起,他们就是大家的甜点了。” 一阵哄笑声。 男声又道:“当然,各位要是希望换换口味,有心选错,也没有关系,这样更有趣,对吧?” 很大的附和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我几乎想闭起眼睛。 心中将老伯痛骂了千遍。他一句轻描淡写的“小心”,就是想破我的脑子,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啊。 形形色色的脸凑了过来,我知道自己被装入类似木乃伊的人形盒子里,隔着一米的距离,除了眼睛,外面什么都看不清。 陈风若不能找到我,我该怎么办? 作“甜点”? 笑话。 只有我把别人视作清粥小菜,甜点零食的时候。 越是想着这事,越发焦虑起来。 所以当有人开锁,骤然而来的光亮闪花了我的眼,让我有瞬间失神,突然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味道,我几乎快吐出来了。 脚站不稳,直直得往前倒去。 “迷\\幻\\药?”陈风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他扶着我,摘掉口塞,慢慢得移动步伐。 我咬牙,尽可能得自己站住,点头,不由得骂了一声:“他奶奶的!” 陈风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担忧。 还不如那种淡淡的无表情来得让人自在。 “没事。你查出什么了吗?” 陈风一手绕过我的腰,揽着我,一边默默地领着我向前。 我很快发现了他的目标:一个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男人。 是要从背面接近,暂时还看不见那男人的正面,只感觉,年纪约莫在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吧。 黑色的西服贴身笔挺,气度不凡。 到了近前,陈风转动了下身体,我被他用来遮挡公众视线,而他则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了枪,抵住了男人的后腰。 我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那分明是他上次收缴的枪。 “先生,”陈风彬彬有礼,“请你保持这个姿势,找一处私人的地方,我们谈谈。” 那男人处变不惊,笑了笑,道:“都是寻欢作乐的客人,阁下这么做事有点过分了——不过,你应当不认识我吧?” “每一位男女侍从都刻意避开了你,就算你不是这里的老板,也不会是客人。”陈风把枪口往前顶了顶,声音里没有情绪,“请带路吧,先生。我不会乱来。” 男人不置可否得耸耸肩,到底还是缓缓得往前走着。 从螺旋体上楼,穿过狭窄的过道,再上直梯。 进到船体右侧的一个房间里。 足有百来平米,内部摆设装潢不亚于陆地上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 走的是木式英伦风,颇有格调。 陈风示意我把门关山,我强撑着完成了动作。 然后准备看戏。 这时候才看清那男人的模样:刘海后梳的头发让整个人看起来精明能干,两颊陷进去,像是被利刃削去一块肉,鼻子高耸,傲视嘴唇和下巴。 我突然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点眼熟。 没想到那男人也把目光转向我,好一番打量后笑对陈风道:“客人,你这位朋友,好像很辛苦啊,不管他可以吗?” 陈风用眼角扫了我一眼,主要注意力还是在枪以及枪口的目标上。 男人自顾自地道:“除了发作的药效,他身体里应该有东西吧,现在是不是站着都困难呢?” 明显是在问我。 我暗地咬牙,不答话。 陈风把视线转过来了,我没理,保持警惕,死盯着那男人。 男人笑了,好整以暇得道:“放下枪吧,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他注视着陈风,从那被鼻子挡得看不见的嘴唇里吐出了老伯的名字。 “没入籍,但都知道你是他的养子。话说回来,你跟他还真有点像。” 说给陈风的。我心中一惊,这人是谁? 似乎是把陈风认成了我。 “你没见过我吧,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叔叔。我是你养父的三弟。” 这展开有点骇人了。 我偷偷掐了掐陈风的胳膊后肘,他心领神会地应了声:“三弟?” 很好,不愧是演员,表情非常到位。 男人又笑:“我不会为难我大侄子的。你真的不需要帮帮你这位朋友吗?” 陈风看向我,我朝他笑了笑。 这笑大概比哭难看。 “那么,这里留给你们。你还要来找我的话,随便找个船上的人让他们给你通报就是了。”男人笑眯眯得说完,全然无视仍指着他的枪口,施施然准备离开。 “等等,你怎么认出来的?”陈风的枪口跟着转动。 “这里的会员制比你想象得严格,新面孔,你以为有几个?”男人笑笑,出了房门。 陈风收起枪,双手揽住我。 “妈的,给我找条裤子。”我艰难得道。 我身上的衣物早给船上的人剥光了,现在的打扮,应了“黑色”、“皮革”的流行,外加铜锁。 他扶我进了洗手间,按照吩咐帮我找裤子。 24、 此时此刻我也不愿意他碰我。 尝试了半天,扣在身体后方的锁扣怎么也解不开。 我抓狂了,大吼了几声。 门果断得被推开,陈风进来,看着我。 我咽着唾沫,移开视线苦笑:“解不开这该死的衣服,后面够不着。” 陈风的表情明显松了口气。 难不成他以为我在里面遭劫了么? 他走过来,帮忙一起研究这要人老命的束缚服。 然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精致的银色钥匙,在我背上转动了着。 一秒后,我感到全身都轻松下来。 不禁勃然大怒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陈风皱眉,眼中有开不得玩笑的认真。 他出去了一会,进来时手上拿着裤子,还有他的外套,丢给我,又出去了,不忘带上门。 我一边感激这个人的绅士风度,一边又禁不住有些郁闷。 跟□□基本上是没两样了,这样都诱惑不了他? 原来是我不够好吧,嗯。 从洗手间出来,陈风已然在装饰性的壁炉前坐着了。 我自嘲得一笑:“你放心,只是迷\\幻\\药,不是催\\情\\药。” “受伤了吗?”他问。 “不知道。”我没好气得回答,那个地方我自己又看不到,痛是自然的。 一下子倒在床上,脸埋进了被子里——很好,很新的被子,还带着晒过太阳的味道。 “我说,”我把自己摆成大字形,道,“我被按\\摩\\棒开过荤了,你还要不要我。” 沉默,没有应答。 我不怕丢脸,继续自顾自得说:“都不是处了,你会嫌弃不?” “萧水寒,该正经的时候就正经点。”随着一声叹息,一只手也捣入我的头发里,揉搓着。 “回答么。”我自觉不算无理取闹。 “要,要。你被擀面杖开过都要。你啊!”终于等来哭笑不得的答案。 我一时无语,擀面杖,大哥你怎么不索性说拔火棍? “是不是早料到会碰上这样的事?”陈风的语气突然温柔得不像他。 我在被子里蹭掉倏然上涌的几点泪,呵呵笑了笑,晃晃头,表示否定。 陈风没说话,手在我头发里更用力得搓了搓。 不知道这个人对我的感觉究竟如何,我猜,我可能是比自己料想得还要重视他吧。 被欺凌的时候,脑子里唯一转动的念头就是:还好遭受这一切的不是他。 那等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忍得了? “给我看看?”他问道,有点迟疑。 我再度把脑袋晃起来:“别在这,这不是我们的地盘。” 陈风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在他有一下没一下得抚摸脑袋下,我决定不能再作鸵鸟,骨碌爬起,向他大致讲解了我与那个自称老伯三弟的人的关系,略了很多,大致是那人可能作何内容的谈话,应当如何对答等等。 陈风不时点头表示明白。 当我的解说结束,一时我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找到下个话题。 习惯了陈风最初的冷和淡漠,不太能承受他现在的眼神,我低下头,笑道:“能不能打听出马姨妈女儿的下落就看你的了,风哥。” 陈风没有接我的话题,忽道:“是我该保护你的。” 不好。这话题不好。 我绞尽脑汁应景,陈风已然把手抚上我的脸,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萧少,怎么办?我好像不打算再放过你了。” 这话,虽然他是用柔软若天鹅绒的语调说,但内容,委实不带多少糖分。 陈风找人把老伯的三弟叫了回来,我那名义上的三叔笑吟吟得看着我们道:“年轻人,不用那么着急。这船也要第二天上午才回去,春宵一刻值千金么。” 我懒地说话,身上还是难受,全权交给陈风处理。 那叫妤萱的女孩下落是打听出来了,但让我们都意料不到的是,她外租三个月,租借方我们还都认识,冤家对头——罗爵士。 这委实有点不好办。 陈风把话说到便是我也只能到那地步的尽处,老伯三弟依然不松口:“这个,我实在干涉不了,只能你亲自去找罗爵士本人谈了,看他肯不肯割爱。”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之后,老伯三弟居然还尽到了亲戚的本分,介绍了他的妻子给陈风认识。 我该叫“三叔母”的女人出乎我意料得是个相貌平平、年纪也不会少于四十岁的女人,她虽然也穿着深蓝色收腰及地晚礼裙,但气质与那位三叔真是天差地别。 要是不会化妆,何妨素颜? 这是我看到她油然而生的感慨。 不过显然人家对我们也并无好感,待到三叔走开的时候,三叔母用极度鄙夷的眼神对我和陈风呸道:“违反自然,违反自然……” 因为她的话过于像喃喃自语,而且是说完便径直离开,一时间不管是我还是陈风,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是。 总而言之,这奇妙的俱乐部一夜,算是有惊无险得过了。 第二天当我再度来到船舱内的大厅,看着众多魑魅魍魉,不得不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因为身体实在是不舒服,我不得已跟吴强请了假。 还好男三号的戏份不算太多。 但陈风却逃不过,这出连续剧其实就是为了捧他的,他饰演的角色,简直集合人类雄性的一切优点。 将我安置到我家中之后,陈风不得不急匆匆赶去拍戏。 我则是睡,睡,睡睡睡睡。 周公简直让人爱煞。 等到我醒来,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可惜没有人可以人约黄昏。 我正待叹息,却恰到好处得接到了陈风的电话。 “我在你门口。”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把手机挂断。 开了门,他提着两塑料袋进来,开灯,将塑料袋中的食物取出,摆放好,一气呵成。 “还是粥。最近你还是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比较好。”他道。 我看也不看那些香气喷鼻的食物,毫不迟疑得过去抱住陈风。 “我爱你。” 三个字,一个字不多。 口气连加个感叹号都可以省。 鬼知道,可我真的是爱上陈风了,这怎么办? 结果就是陈风带来的食物我们都没有趁热吃。当陈风吻我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注定是吃不了热腾腾的粥了。 我拉他去卧室,虽然最后是我像个女人一般张开了腿,但依然是我主动。 当陈风进到我的身体里,我骤然想哭。 第一次,在欢\\爱中,希望和别人融化成一体。再不分开。 陈风凝视着我,他的表情,既似狂喜,又似悲伤,他俯身亲吻着我,不住的亲吻,道:“我不会放开你,水寒,不会放开。” 第13章 第十三章、 25、 现代人的悲剧在,公私生活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晚上我和情人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太阳升起,准时开工。 我不由得哀怨地瞪了陈风两眼,若不是他,我何必过这等颠三倒四的日子? 不想矫情,可也不得不说,原来所谓处子情结,是真他奶奶的存在。 毕竟不是女性,让对方进入身体内部的感觉,很难形容。 我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心理一五一十得从实招来。 但,多少明白了当时陈风要我拥抱他的感受。 没有一句明示的爱意,我还是懂了:他的确是要我了。 这种安心感,说出来能把一卡车的人雷死,还是免谈吧。 吴强在我不多的戏份结束之后找到了我,先是作为老板,赞叹我的表现。 “萧少,你天赋异禀啊!” 我敷衍地笑,没打算说出曾经也算个童星的事情,跑龙套的事从未少做。 他转而正色:“萧少,说句实话,现在已经不太流行两人团。我是打算把你跟陈风同时推出,光是唱歌,可能震慑力不够,你有没有主意?” 这个,我能有什么主意? 吴强见我为难,才道:“我是觉得,萧少你跟陈风的外在极合适,不如,就你两当主角推出一部单元剧?然后你们合录主题曲?” 要是嘴里有饭的话,我就喷饭了。 “这合适吗?” 都那么老了,还拿这种哗众取众的玩意当卖点,可以吗? 吴强给我打了保票。 就这样,我和陈风的工作除了拍戏,还多了一个练习双合唱。 甚至这组合也有了自己的名字。 叫作……“易水歌”。 风,萧水寒。很容易就产生的联想。 主题曲还要拍摄MV,MV的剧情我大致看过,实在是不起鸡皮疙瘩都难。 没有女主角,剧情覆盖着浓浓的怪异。 婚礼上,男甲携着新娘,男乙目不转睛。 对不起啊,不是在看新娘,是在盯着新郎。 在新人的宣誓以及神父的宣告声中,音乐缓缓而起,先是男乙的唱词。 这部分当然是陈风无疑。 他倒是很入戏,全然管不了我的感受。 甚至对我的不够敬业指手画脚起来。 在“乐春院”,我更乐意陪鼻涕虫们一起大叫大闹之际,陈风却准时在九点把我拉入他房间。 “这里有一段对白,你怎么老是背不熟?” 不是背不熟,是压根不想去背,我苦笑连连。 “很肉麻啊!” 陈风皱眉:“你已经当演员了,别那么任性。” 其实我明白陈风所想,要跟罗爵士接触,实在是有些难度。 据说,马姨妈的女儿从好几个月前起就已经待在罗爵士的身边了。 要不是搬出老伯的身份,只能是我们自己自力更生,以“星途璀璨”的明星身份去挨近了。 只是两条路,无论哪条都有违我本性。 从老伯居然不挑明那俱乐部老板是他弟可以明了,老伯不乐意干涉此事。 不能得寸进尺,即便是对养父。 而另一条路,先不说罗爵士这人品行有亏,肯定不好打交道。再者,怎么看,也绕不开杜宇。 况且,这些情话绵绵的台词,真的很恶心! 到底是哪位高人编的啊? 陈风见我一脸不甘,叹道:“你别拖了进度。我陪你练习一下?” 他既然自告奋勇,我倒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只不过,想象总是美好的,到了实践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起拍戏的结果就是不但我入不了戏,他也不行。 陈风扮演那个拼命努力想得到我认可的女主角,加班到半夜,关了电脑,抬头见蛮横无理的顶头上司君正默立一侧。 “经理,你怎么,还没走?” 女主角念起来自带了一份惴惴不安,但陈风的口气听着像责备。 我没好气地回道:“你不也没走吗?工作到那么晚,怎么回家啊?要不要给你叫的士?”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然后我就暴跳如雷了:“可以什么啊可以!你什么都自己可以,那还要我干嘛?你就看不到,我一直在这里吗?” 踏前数步,这个时候,若是女主角,我应该可以用身高差来让整个画面布局产生压迫感,奈何,对陈风这招不管用。 “我在等你,开口要我帮你,你懂不懂?” 抓住陈风的双肩,摇了摇。 陈风被我摇得晃了晃,看我的眼神异样起来。 不好,难道是作戏太过,让对手心生不满了吗? “萧少,”陈风突然换了个称呼,不是好兆头,“你在怪我?” 我一怔,赶紧放开他,退后几步,讪笑不语。 陈风逼前,他能利用身高差,奶奶的。 “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一面。”解释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像责备。 我抬起头,迎着陈风的目光:“我想看。” 不置可否地抿了一下唇,陈风道:“你不会喜欢的。” “你同样不会喜欢我的另一面,”我笑了起来,“在认识你之前,不,在跟你确定关系之前。我就是那种仗势欺人的花花公子,尤其喜欢跟脑袋空空的美少年美少女上床。我玩过3P,4P……人兽没玩过,那有点超过底线了。” 陈风的眼睛眯了起来,像大型猫科动物。 “我特别喜欢狩猎那种有些野心的人,你没有忘记第一次我们是怎么个打交道的吧?风哥,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谈及往事,好像有点把陈风给惹毛了。 他冷笑一声。 我见他动摇了,连忙乘胜追击:“即便我想介意,也介意不成了。所以你若对我遮遮掩掩,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这话说得可谓委屈万分,我都想给自己的演技打十分了。 但,陈风果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 他淡淡一笑,道:“萧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认定了你,你就没有退路。既然你非要参合一脚,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想溜,也是不可能了。” 我大笑。 室内战意弥漫。 这人,什么暖男?他才最适合演霸道总裁那类角色吧。 姚丽华进来时,恰好我们相视而笑,僵持不下,她呆了呆,才小心道:“风哥,水寒哥,你们没事吧?” 她是来给陈风孩子们的体检报告,不想撞到这一幕。 陈风叫我们坐下,细细听姚丽华的汇报。 孩子们都没事,但,似乎马姨妈的身体抱恙,还是不小的问题。 姚丽华小心翼翼得道:“师傅说,要尽快安排去大医院做一次全面的检查才行。如果真是,得赶紧,迟了的话,只怕……” 她咬着嘴唇,无助得看着陈风,眼中有些许泪光。 姚丽华的师傅便是那半秃老头老蔡头,此人据说曾做过军医,大概是偏外科吧。 陈风默然点头,他将目光投向我。 “我……我想办法尽快跟罗爵士接触。”我只能这么道,心头同样沉甸甸得一块。 26、 罗爵士跟大多数双性恋西方老男人差不多,喜欢东方的小美人,无论男女。 这种资讯对我的用处好像不太大。 这人看上了陈风,除非我脑袋被寄生虫爬过了,不可能献出陈风。 不得已,我请出杜宇,拜托他千万帮忙跟罗爵士牵线搭桥,就当是我为当日的事致以歉意吧。 杜宇瞅我的眼神仿佛我神智尽失。 “杜宇哥,”我哀求,“你就当看在我也参加了你的婚礼份上,帮我这把吧。” 这话出了口,杜宇终于笑了。 八卦公众所不知的事情是,杜宇其实已经娶妻生子,早在七八年前的事。 为了形象,为了口碑,为了人气,这事彻底得密封进了口袋。 而我,则因为老爹的关系,忝列这场秘密婚事的上宾。 这位天王巨星向我笑道:“好吧,看在你叫了我那么多年哥的份上,我帮你这次。不过,你是不是又欠了我呢?” 是,杜宇哥。 我自然只能低头。 拍戏这边倒是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既然有了足够的动力,我不再混账,认真的完成分派给我的戏份。 陈风自不必说。就连男女主角也仿佛感染了认真,所有戏,几乎一次通过。 便是导演也啧啧称奇。 他是难得见到一帮关系户居然如此敬业。 在我那一次发作之后,陈风的处境显然好过了不少。 他依然和卖盒饭的小伙计一起,笑容可掬得为每个人分派盒饭,甚至连一些鸡毛蒜皮的活也揽到了身上,全然没有半点“星”级的脾气。 看着这人谦卑的笑容我不由好笑,除了我,怕是鲜有人见到他的两副面孔吧? 然而,人生不可能如此顺风顺水。 有几日我嫌累,没有跟着陈风回“乐春院”,却有一天,他不见了踪影。 今天本是有他的戏份,左等右等等不来人。 打手机竟然关机。 导演自然脸黑如包公,我却知事情不是等闲。 跟吴强打了声招呼,我驾车拼命往“乐春院”赶去。 大白天的功夫,“乐春院”里面就只有一些还不到上学年龄的小娃娃在闹。马姨妈见我来,倒也不惊讶:“小寒,小风和小华都在那边。” 那边是哪边?我并不知道。 但不管是哪边都好,总得出门去找。 我像无头苍蝇一般在这迷宫般的地方乱飞乱撞,同时心中暗骂,文明之光难以照拂的鬼域之所,连一个路牌路标都欠奉。 凭着记忆我找到了当时陈风带我去的那块看似大排档实则赌场的地方,冲进去,逮着随便一个就问:“陈风呢?” 那愣头青愣了愣,不过似乎了然我是何许人物,喊来另一位明显阶层高了些的男子。 男子带我转了又转,我终于在之前养过一夜伤的地方见到了陈风。 还没开口责问,陈风脸上的黑气就把我吓住了。 他见我来,稍微霁颜。 “阿华出事了。” 只得这一句,我扑上前抓住他:“怎么?” 心跳骤快,呼吸不畅。 “现在没什么了。”陈风勉强一笑,“来不及通知那边,今天的工作看来是完成不了。” 在我坚持下,陈风才带我去原先我也住过的房间,亲见姚丽华。 艳如桃花的两腮如今惨白成无常鬼,她昏睡着,胸口微微的起伏昭示着生气。 老蔡头给她打了镇定剂,一时半刻是醒不来,内外伤都没有,但是…… “她去帮我给人送药的时候被打晕了,然后给三个男人蒙着眼睛往洗手盆里压,他们折磨她,足足有一个小时。”老蔡头说。 我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 陈风看着她,沉声道:“她按下了口袋里手机的录音键。我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她很勇敢,也很机智。” 把只有十秒左右的录音放给我听之后,我接到了吴强的电话。 正要告诉他今天我和陈风都要缺席时候,陈风在我旁边道:“还是去吧。” 现在还什么都做不了。陈风说,不要告诉马姨妈。 这回是我开车,他在副驾驶座沉思。 上了环市路,我忍不住了:“不是说不对家人动手吗?” “阿华是老蔡头的徒弟,她不能算。”陈风回答得很平静。 “靠!”我用拳头砸着方向盘。 即便如此,三个男人,对付一个年轻姑娘,这是什么世界才能容忍的规矩? 陈风不看我,只道:“专心开车。我不想死于车祸。” 到了片场,陈风向导演鞠躬道歉,身体的弯度何止九十,头都要到地了。 我看着难受,跟在他身边,也以此方式施礼。 差点没把导演——一半老徐娘给吓呆,连忙讷讷得道不打紧不打紧,只是下不为例。 因为陈风的晚到,工作延后了半日有余,等到收工的时候,都已经月上枝头了。 没我的戏份,我中途跑出去了,算着时间打算回来接陈风。 不想却给我在演员休息室偷窥偷听到可笑的一幕。 忘了一提,这出戏里的男主角也是劲头正盛的青年小生,英俊不提,家世似乎也颇好,和戏里的女主角原是师兄妹的关系,传出绯闻,也不足为奇。 但他却吃起陈风的醋来。 那英俊小生双手抱着胸对陈风揶揄道:“小陈,还是你有本事啊。原来作同性恋那么划算,那萧水寒是看中你比女人更紧么?” 陈风低头笑笑,不作声。 我在外瞅着,真觉他这个样子拍下来就是个饱受恶婆婆欺压的小媳妇。 女主角在一边打抱不平,嗔道:“乱说什么啊你,懂不懂得尊重人啊?” 咦,没发现这姑娘还有这么一面。 英俊小生却显然不吃这套,冷笑着:“既然是同性恋,就守住同性恋的本分,别对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动手动脚,知道不?” 再一看,那女主角的脸已然涨得通红,美目中甚至泛出泪光来。 陈风轻轻道:“我没有。我只是尊重女人。” 这话说得让英俊小生青筋暴起,正要有所动作,我干咳了一声,踏入案发现场。 所有的视线齐齐射向我,包括陈风,他的目光中有一点责备。 看来是早发现了我吧。 “这位大哥,”我对英俊小生笑道,“我来教你几件事,你认真听好:第一,同性恋不是贬义词。第二,别人的性取向是隐私,不要在公众场合无端猜测。至于第三,尊重,是喜欢一个人的前提,你只有喜欢叭儿狗,才用不上尊重。” 看了看陈风,又看了看那女主角,我问:“两位愿意我载你们一程吗?” 答案可想而知,萧少出马,自然无往不利。 第14章 第十四章、 27、 将我们戏中的女主角送回了她所住的公寓,目送着年轻姑娘消失的背影,我不禁叹了口气。 “早知她是个好姑娘,是不该拿她撒气。” 陈风瞥了我一眼:“你才知道?这段日子里,她很努力得在维护我,却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我表示今后会对那姑娘礼遇有加,发动了车子。 没有回“乐春院”,而是直接去看望姚丽华。 这也是个年轻姑娘。 本来据老蔡头说她已能平静,尽管受惊不小,但言谈举止,都算正常流畅。 熟料,一见到我跟陈风,眼泪哗哗直下。 她一头扑进陈风的怀抱中,嚎啕大哭。 在陈风的一番劝慰下终于抬起肿得跟包子无异的脸,似乎不甘唯有陈风沾染到她的眼泪鼻涕,又把目标改成了我。 女人的身体里永远有那么多的水份。 我抱着年轻姑娘痛哭的身躯,心头被一阵又一阵的烈火炙烤。 “对不起,没保护好你。”这是陈风最后向姚丽华总结的话。 “没关系啦,”姚丽华抬起还泡在眼泪里的眼睛,“我还没死,风哥,我跟他们说了,我是你妹妹,我是陈风的妹妹。” 陈风默然点头。 回到“乐春院”里,马姨妈和孩子们都睡了。 我却睡不着,赖在陈风的房间里。 “你下一步的行动,我要参加。”我固执得坚持。 “萧少。” 我上前抱住陈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要参加。” 陈风的手指划过我的嘴唇。 指腹温暖,我不由得张嘴含住。 舔舐着他的手指,这其中的情\\色意味,显然陈风这经验不多的人抵挡不住。 于是我顺势带他上了床。 “别拒绝我,”我在陈风的耳畔喃喃,情热烧得我的理智所剩无几,“陈风,我要你,全部。” 陈风一笑:“你不愧是花花公子,我还真斗不过。” 我享受着他的唇,他的眉眼,喉结,乃至胸膛小腹,以及一切,我几乎快要融化到这一具美好到不可思议的身体里。 “不是什么花花公子,”在他的喘息声中,我拼命得道,“你要不跟我做,我会死。” 不知道陈风到底有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他伸出双臂,搂住我的腰。 我把自己更紧得贴到他身上。 无论如何,也要和这个人一起。 恋爱了是不是? 脑海中,在巅峰的瞬间,倏然跳过老伯说老爹曾说过的话:不能陪你到老,便陪你到死。 并排躺在一起时,陈风主动地握起了我的手,轻叹:“我怎么就会遇到你?” 姚丽华回到“乐春院”是隔了两天的事。 吴强那边,我打好了招呼,说是有那么几天,我和陈风要去国外度假。 反正这部戏采取的是边拍边播的新方式,正好留时间看观众反应。据说,反响非常好,陈风演的男二号,正中广大女同胞的红心。 他痴情却温和,既保有狼性,又似犬般忠诚不二,而且外型俊美得能把男人也吸引住。 吴强跟我喜滋滋地说,推出两人团障碍扫清。 不过这不是我关心的事。 尤其是这一刻我身着一身旧餐馆侍者服,周旋于宾客间忙忙碌碌的时候,更是想也不想什么演艺圈的事情。 从姚丽华拼死录下的音频文件里,可以听出,这些人就是专门找上陈风的。 “别把她搞死了,那匹狼发了疯的话,老大也不好办。” 陈风告诉我,这是矮子老叶的人,错不了。 然后这就是我为什么这副装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当时的陈风看着我,笑着说,萧少,你若一定要参合进来,只能委屈你了。 矮子老叶很喜欢带着家人一起去一家粤菜馆,而且每次必点铁板牛仔骨。这个时候,他的保镖人数会少到最低限度。 轮到我端着铁板牛仔骨上阵。 深深吸口气,闭了闭眼,想到姚丽华,想到陈风,豁出去了。 走到谈笑风生的矮子老叶面前,左右手腕同时用了死力,那铁板以及里面的牛肉,没有排到桌上,而是重重得拍到了矮子老叶的脸上。 就听一声惨叫。 我也被矮子老叶本能的一拳打到站立不稳,趔趄着后退。 待到我稳住身形,现场已然被陈风率领的一干人控制。 陈风的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微笑,手中把玩着老虎钳,逼近老叶,道:“来,老叶,在你老婆跟小孩面前,说说你是怎么用三个男人把一个年轻女人蒙住眼睛折磨的。” 矮子老叶看了看他老婆和惊慌失措的三个半大孩子,一声不吭。 陈风扬手,他的手下把妇孺都带了下去。 然后,他开始动用老虎钳,拔下矮子老叶的牙齿。 拔了有两颗。 他让手下放开矮子老叶,任那个男人疼得在地上打滚。 “下次,我直接把你的阴\\囊拔掉,你记着。”自始至终,陈风的表情口气始终未变。 收工之后,回到了“乐春院”,我实在受不了,冲向洗手间,就着马桶大吐特吐,吐到最后连胃酸都吐不出来了,这才算完。 那矮子老叶分明是罪有应得,可是,血淋淋的想象和现实,委实差距过大。 等我挣扎着站起,回头猛然见到陈风默不作声得双手抱胸站在我身后,脸上的表情,不知该如何形容。 我勉强笑道:“我没事。” 陈风嘴角上扬,作一个微笑。 反胃的感觉始终打转,盘旋不去,我下了死决心,不能再吐了。 “陈风,我……”也只能说出这么几个字。 “你没有退路。”陈风看着我,幽幽道。 我点点头:“我不需要退路,这就是我要的。” 陈风终于动容,他慢慢得靠近我,伸手将我拉起,目光闪烁不定:“你确定?” “嗯。我,谢谢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只弄掉那人两颗牙齿吧?”我深深得吸入一口气,不再假装坚强,把身体依靠上陈风。 没有否认。 将我带回房间,陈风道:“若不是你,我可能直接阉了他。” “对不起,我那么弱。”挣扎了半天后,我苦笑。 风哥却不再言语,专心于把我回归成原始人状态。 我知道这一晚我的命运,倒没有太多抗拒,很顺从得张开双腿,承受着他的爱抚。 进入我身体后,陈风有一段时间动也不动,只是默默得注视着我。 我向他笑,这是真心的笑:“我陪你,哪都去。” 28、 和陈风睡到日上三竿。 待醒来,却见房间内的电脑桌兼写字台上,细心地端放着盖着碗盖的三盘菜肴,外加整齐摆放着两副碗筷。 顿时,心生羞愧,无地自容。 陈风醒来见状,愕然之后,竟然也是两颊绯红,飞快地瞅了我一眼。 “好像,他们都知道了。” 我叹气,好一句废话。 用完马姨妈准备的既无大过却也谈不上美味的午餐,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我恨地想掐自己脖子:怎么会忘了这是周末? “塌鼻梁”小羊最先笑吟吟得上来,对我道:“难怪你那么老了,风哥还把你捡回来,原来是作嫂子的啊。” 我原想把那小子胖揍一顿,却恰好瞟见小浅在一边怯生生得看着我。 只好放过。 马姨妈并没有太多惊讶,兴许是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生活中突如其来难以理解的情节吧。 “小寒,”她用母亲的眼光看着我,“你跟小风都要好好的。” 我想,母亲一定是像她这样吧。 不管子女是怎么样,她会支持到最后。 爱到最后。 哪怕耗尽生命。 我看着这个中年女人早衰的眼和唇的角落,心中只觉苦闷。 必须要让她见见亲生女儿。 陈风听我说起这事,也喟叹:“在这里生活,你总能看到女人们垮掉的脸。” 我心中一动,问道:“所以你不打女人?” 沉默了片刻后,陈风道:“嗯。” 禁不住心潮澎湃,我抱住了他。 回到了“萧少”的生活中,我隔三岔五地骚扰杜宇,以及一切能跟罗爵士拉上关系的人。 戏又重新开拍了,上一集好像是停在男主角误以为女主角跟男二号有什么猫腻而雷霆大发的情节。 这部戏专设的留言板上,意见堆积如山,居然有百分之七十是支持女主角跟男主角一刀两断,投入暖男的怀抱。 吴强说陈风的角色大受欢迎,看来不是妄言。 饰演男主角的英俊小生对陈风的态度愈发不怎样,不过碍于有我和女主角的仗义,倒也不能怎样。 那个念头会掉到我的脑洞里,也跟这英俊小生不住地摇晃恶意之树有关。 可巧,杜宇给了我答复,罗爵士还是乐意见一见我。 或许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将不错。 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我自然懂罗爵士的意思,笑笑答应。 这事瞒住了陈风——说实话,我能理解他不愿我见到他血腥残忍的一面,我也极度不乐意给他看到我……有违道德准绳的嘴脸。 幸好,陈风这人,至少在摘苹果的世界里,不会多问。 于是我才可以顺顺利利得约上英俊小生,去赴罗爵士的约。 杜宇没有骗我,罗爵士声名赫赫,凡是入了演戏的圈子,又有点志向和野心的青年男女,没有没听到他的大名的。 从英俊小生那倏然瞪大的眼睛和暂停一秒的呼吸可以知道。 整个晚上,宾主尽欢。 我当然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可是看那英俊小生晕晕坨坨,毫不介意罗爵士上下其手,大吃豆腐,就暗地好笑。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谁都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这不可笑。可笑的只有,你自己是婊\\子养的,还笑话养别人的婊\\子是个婊\\子的时候。 我借着英俊小生的光,很自然地提出,想“接触”罗爵士私人的收藏。 把俱乐部的老板大名搬出来,我朝罗爵士挤眉弄眼。 罗爵士心照不宣,搂着英俊小生向我大笑。 然后,我在举办宴会的私人宅邸里,见到了马姨妈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儿,妤萱。 那女孩,按照道理来说是十六岁,应该也没错。 小小的胸部还没有发育完全,至少,不像是熟女那般得丰满。 红点之上穿着镂金的飞鸟饰物,有拇指大,在她的小山丘下摇曳着。她的胯\\部绕着金色流苏状的丝带,除此之外,女孩一\\丝\\不\\挂。 我都来不及看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整个视线被这身怪异的装束给吸引住了。 连英俊小生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只有罗爵士发出凶禽一样的笑声,往他新到手的男宠身下抓了抓。 女孩投身进我的怀抱,娇嗔道:“萧少——” 声纹是波浪形的。 这感觉,跟抱着姚丽华时全然不能同日而语。 我……不能免俗地有了反应,接着就感到一阵头疼。 把这女孩带去给马姨妈?合适吗? “你,叫妤萱?你妈妈是不是姓马?”我搂着她,状似风流,实则带着淫\\笑问正事。 女孩的身子明显僵了僵,不过很快她继续烟视媚行得笑:“萧少,好久没看到像你这样的帅哥了,你求求先生,让我今晚跟你好不好?” 我看向罗爵士,罗爵士眯了眯眼,又看了看我,道:“不如,四个人一起玩?” 我被这个提议激得差点没心肌梗塞,瞧那罗爵士色眯眯的眼神,在混战之中,他很有可能把我也做了。 不能做亏本生意,况且我志不在此。 终于,在一番交缠之后,我和罗爵士协议如下:女孩不能过夜,不过白天可以外借。 当我离开那今晚要上演声色剧场的府邸时,那位声名远播的异国爵士已然在一男一女两具年轻肉体的包围下魂不守舍,臻至天国境界了。 这也算暂时能交代了吧。 我捏着女孩的私人电话不无头疼得想到。 回到自家,打电话给陈风,大意说跟妤萱已然碰过头,不过那女孩……不知道合不合适立刻带给马姨妈。 陈风安静得听我说完,突兀得道:“你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有点累。”我握着手机笑道。 “萧少,”听着陈风似乎叹了口气,“实话。” 我垂头丧气:“我想你。” 陈风一窒,显然不知道要如何应答。 踱步到卧室的法式落地窗,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一整片江景,高楼林立,灯火万家,游船载着千万人的梦想和激情缓缓驶过。 “我,”我口干舌燥,“好想你。都起来了……” 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可以作证,这么肉麻的话,生平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过。 陈风果断得挂掉了电话,他是对的,以免这电话最后成了色情交流。 就是毫不在乎我的怅然若失。 我原打算洗个冷水澡,把自己的欲\\望干掉。 毕竟,再没有道德,找个应召床伴或者跑去纵情声\\色,总好像不对。 不想四十分钟后,陈风居然站到了我门口。 他也不管我怎么个惊讶,上来直接把我抓起,拉进卧室,丢到了床上。 第15章 第十五章、 29、 跟罗爵士打交道把英俊小生拉下水的事,没有瞒着陈风。 事实上也瞒不住。 第二天,这位一向准时敬业的青年演员姗姗来迟不提,整个拍戏过程,都有些神游太虚,明显身体心理都不适。 尤其不能与我拍对手戏。 他只消我在场,整个人便跟中了僵立魔法差不多。 神经再大条也能看出不对,更不要说陈风。 为免麻烦,我一早跟陈风坦白。 现在他看着那英俊小生的种种异状,也没有什么错误反应。 就只有一次,我趁着演戏的功夫,自由发挥,在男主角犯错沮丧时,作为霸道总裁强硬得踩上一脚,附在他耳边,笑得灿烂:“兄弟,别那么自以为是,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个丑角。” 英俊小生浑身一颤。 这一幕,愣是得到了众人叫好,包括导演。 不明底细的人评价,这相杀相爱的劲头,直逼牛的境界。 唯有陈风,冲我皱眉。 “别这样,萧少。”他趁休息,对我道。 我不以为然:“那人对你不客气,我对他又有什么好客气的?” 陈风苦笑:“不是这样。” 顿了顿,他似乎也有些许的难堪,在我的催促下才道:“不喜欢你跟无关的人太接近。” 在我目瞪口呆之际,陈风向着跟他招呼的女主角露出三分喜悦七分羞涩的笑容,走了过去。 剩我一人反思,原来,我竟看上一个醋坛子。 但并没有不愉快。什么时候,我竟然已经做好了给陈风独占的准备? 戏拍完之后,吴强找我,不意外的话,周日的一档人气综艺节目便可以把我和陈风作为团队推出。 歌曲敲定,MV基本也拍摄完成。 他征求我的意见,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我再一次向他确认,这MV剧情拍成这样,真的没问题?不会触碰公序良俗的底线? 吴强把并不厚实的胸膛拍得咚咚响。 “你跟陈风准备好了吗?还剩三天,要不抓紧冲刺下?”吴强小心翼翼得问。 我想了想,同意了。 并且对歌词提出了一点修改的意见。 有几句便如我所愿,改成了这样: “如你能挣脱束缚 一生原是这般苦短 我愿同你 放纵自己放肆去爱 陪不到老 就陪到死。” 回“乐春院”的车上,还是我开车,我给陈风哼上这段,问他感觉如何。 陈风嗤笑,不语。 我备受打击,一时间也只好认真开车。 “挣不脱束缚,那不叫爱。”沉默了约莫有十分钟,眼见着快到目的地,陈风倏然道。 然后他再也不说什么了。 很神奇的是,我居然可以明白。 爱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它不合逻辑,无视常规,藐视定论。 想啊想啊想了半天之后,最终决定还是分开比较轻松的话,其实那真的不是爱。 或许,纠缠如毒蛇,执着如怨鬼的丑态,更适合描述爱呢? 我笑了笑,对陈风道:“风哥,别说我没退路,你也一样没有。” “我知道。”听口气,陈风并不为此遗憾。 两个人生再无退路的男人一前一后走向“乐春院”,刚进门,却被院中围着的三人给吓了一跳。 此时已近午夜,这个时候,大孩子小孩子都应该在床上安枕。 而姚丽华带着“塌鼻梁”小羊和小浅,却仍在院中一角,不知道在忙乎什么。 见我与陈风到来,姚丽华让出位置,指着三人的中心处道:“小浅倒垃圾,捡回来两只小猫。还没检查过,先放到角落边来。” 院里有很小的孩子,所以小动物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受欢迎。 我凑过去看,那是两只小小的虎斑猫,叫声细微,也不知道到底断了奶没有。 姚丽华看着小浅,又看看陈风,摊手:“好吧,大家都跟你一样喜欢捡东西回来,你看怎么办呢?我明天带它们去检查。” 小浅伸手抚摸着两只幼猫的脑袋,不无难过:“能养在这里吗?我来养。” 小羊立马霍然站起表态:“我帮小浅!” 陈风皱眉,道:“你们都先回去睡觉吧。把这两只猫先放房里去,搁这里要冻着的。明天再说吧。” 他放话,没人敢不依。 小浅小心翼翼得抱起装猫的纸箱,走进屋内。 那小羊亦步亦趋得跟着她。 陈风视线转向姚丽华:“你怎么样?” “没事,”姚丽华低下头,笑了笑,“风哥,我……也是没爹没妈的人,不用担心。” 陈风不语,微微点头。 稍微恢复了一点点桃子状的姑娘就告辞回房间去了。 等到连猫叫都没有的时候,陈风才抬脚,径直走到他们放猫的杂物间内。 两只小猫显然被喂饱了,在纸箱内翻来覆去得爬抓,不过它们太小,还跳不出这箱子。 “有父母照料,庇荫总是件好事。”他道,声音里并无感伤。 我点头:“听说,没妈的孩子总能互相认出来。” 陈风闻言回头,眼睛眨了眨。 于是我看着幸运得被小浅捡回来而暂时逃过一劫的小猫,把这辈子从没有跟其他人,包括老爹老伯说过的话,一股脑得说了出来:“我是说我们。陈风,我跟你们一样,也是没有妈妈的人。虽然,对这样的生活,我也没有什么不满,但有时候,我好想要妈妈。你会吗?” 陈风蹲下身,抱起其中的一只小猫。 小猫在他怀中,惶惑不解,但很快便开始探险,抓着他的衣服往他头上爬去。 没有母亲的孩子们,总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对方来。 不知道是哪里得出的这个认知,但当我抱起了另一只虎斑小猫时,我满脑子竟然只剩这一句。 感受着怀中小猫毛绒绒的触感,温暖而带有重量的生命,偏生思绪里却不是这些积极的东西。 “未曾在悲哀中吃过面包的人 不能泪湿衣襟彻夜不眠渴望明天的人 他们不知道,那神圣的力量。” “这显然比你改的词要好。”陈风与我一同将小猫放回纸箱中去时,笑道。 我忍俊不禁:“这是歌德诗的中译。” 会不会很矫情? 当他拥着我,一起往二楼走去的时候,我不禁问道。 陈风淡笑:“这里住的,全是亲生父母闪人的家伙,你觉得呢?” 闻言,我只有羞愧。 不管怎么说,与这些孩子比,甚至与陈风相较,我仍然跟蜜罐子里泡大得差不多吧。 30、 这件事也征求了姚丽华的意见。 毕竟,跟马姨妈最近的,除了那个已经被陈风驱逐到大西洋的前夫,也就是她和陈风了。 听了我的叙述,姚丽华脸现迟疑。 那为难,跟让她有生之年解出“哥德巴赫猜想”的程度差不离。 她左看陈风,右看我,两个男人都是一副“你才是老大”的表情,最后,这姑娘不堪压力,抱头鬼叫:“我不知道啊!” “你不能不知道。”我笑着,谆谆善诱,“马姨妈现在怎么都不肯去大医院检查,你已经没尽到儿女之孝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能逃避。” 此时,我们仨在陈风的房间里密谋。 不是周末的早上,懂事的孩子们都去上了学,不懂事的正好拖住马姨妈。 姚丽华一脸苦,看向陈风。 自然,陈风对她笑笑,没有任何实质帮助。 “让姨妈看到女儿变成这样,她会痛死。”姚丽华喃喃道。 陈风不留情得补充:“让她见不到亲生女儿会更好吗?” 这话一出,姚丽华再抱头,只差鼠窜。 我与陈风对视一眼,各自叹气。 暂时的决议是,还是把那叫妤萱的女孩约出来吧。 至于母女相认的奇迹,因为是奇迹,还是不要作任何期望的好。 周日的人气综艺节目也是摆在眼前的一个关卡。 吴强跟节目组说好,里面让我和陈强组合打那首新歌。 我与陈风配合也算默契,一首情感激烈的对唱合唱情歌完完整整,没有半点瑕疵。 问题出在倚老卖老的主持人身上,她穿着一身特显肚腩的水蓝色旗袍,笑对我们道:“你们之间很有感觉,传说,你们私下是很好的朋友,是吗?” 用了“传说”一词,阴险扑面而来,绝非我多心。 抢了话筒,我笑答:“主持人是问我和陈风是不是情侣?很遗憾,我受不了长得比我帅的男人——小风和我谁好看?” 这个称呼出口,陈风明显咽了口唾沫。 主持人见我捅破了薄纸,倒也懂得见好就收,带笑给了台阶:“你们都很帅,不过,好像真是陈风好看一点。” 演戏至此,陈风发挥本色,不无羞涩得微笑回应:“谢谢。嗯……我很荣幸。” 说着话,不由得又笑了出来。 这少女风格,真的是我学死都学不来。 不但主持人及其他嘉宾,即便是我,也看得目瞪口呆。 这家伙晓不晓得,他这副皮相,一颦一笑,已经足够让天下大乱? 这档节目播出之后,吴强又来找我,喜不自胜:“还没推出单曲,就凭你们两人在节目里录音,已经上了音乐榜。萧少,厉害啊!” 厉害个屁。 噱头不是这样玩的。要玩,就玩得更狠一点才是。 于是,适时推出了我与陈风主演的MV。 别说其他人,就是连深知我和陈风现状的姚丽华,看了以后也是一颗少女心乱跳,直追着我道——她还是不敢直接去跟陈风说:“水寒哥,你们好——帅!” MV其实已经是严重踩了我的雷区,不过鉴于陈风不表示反对,我也就没说什么。 除去两人的放歌,情节基本是完整的。 男甲男乙因为工作关系而独处,交集汇总出来的感情。 明知不可为,男甲选择逃避,与一相亲姑娘成大礼。 男乙参加了婚礼,最煽情的唱词就在这里。 如你能挣脱束缚…… 这一生还能有何求? 掌心相握 我丢不开你走不了。 再之后嘛,鬼知道发生了什么,MV最终的结束是两人一起站在惊涛拍岸的悬崖边。 对着太阳炫耀出左手无名指的戒指。 不管是悬崖勒马还是纵身殉情,可能性无限。 唔,别说姚丽华,即便是我,都有些动情来着。 尤其是拍那一幕时,陈风凝视我的眼神,无限凄楚,柔情爱意与不悔不怨尽数融在他的眼眸中,仅仅是淡淡得笑着,伸手向太阳。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演员们在入戏深之后,会明知过界,却仍然传出绯闻来。 这太他爷爷得受不了。 当然人生不会这么浓缩,更不可能时时让人动情。 我终于在工作结束之后把妤萱约了出来,她本来是很高兴赴约,穿着打扮也不过一个超短裙的美少女,但见到不止我一人,还有陈风和姚丽华时,马上警觉到安全问题。 在我的地盘里,想夺路而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着小姑娘像只竖起毛的猫,我换上她所熟悉的大少笑容,道:“放心,顶多就是跟你玩4P,你不会没玩过。” 话音落,妤萱没反应,陈风和姚丽华齐刷刷给我个不屑的白眼。 殷勤得招呼来宾坐下说话,我转身去厨房,准备糕点饮料什么的——嗯,我甚至还考虑过自己做个披萨。 只不过时间不够,发面来不及。 磨蹭了好一段时间,听着客厅那边并没有吵闹,我端着托盘出去。 不妥,妤萱居然抽起烟来。 怎么两边的大哥大姐都不阻止一下? “萧少,你在罗爵士那里有面子,你说要我怎么做就做。”妤萱见我皱眉,媚笑着用长且装饰华丽的指甲将烟头掐灭,动作利落干脆。 她一张与马姨妈看不出太多相似之处的脸仰着,只看我。 “喂,”姚丽华怒了,“在跟你说你亲妈妈的事呢,又不是找你来玩游戏。” 妤萱的口气黏糊糊软绵绵犹如糯米人出世:“我说了呀,我听萧少的嘛。萧少,再过两个月,你来买我好不好?我不要再和那种老人家玩啦,很累很累。” 分明换个场合就能游刃有余应付自如的对话,因为有陈风姚丽华在场,一时间我大脑当机。 猜到事情会这个走向才特意躲去厨房切蛋糕的啊! 正人君子真不好当,我正考虑着要不要卸下伪装上去摸妤萱一把。 陈风开口了:“需要你做的事情不多,就是去看看那是不是你妈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为什么我非要去不可?我是萧少借的人,可不是你们。” 说完,她又朝我笑。 其实我想劝她,不要挑衅陈风。 但显然这警告来得太迟。 陈风起身,一手提起妤萱,向姚丽华点点头,又对我道:“外借不过夜?” 我摊手:“遵了规矩嘛,再借不难。” 他们把妤萱提走,我没有跟去。 想来会面也是不愉快的吧。 毕竟对那位白白胖胖的马姨妈而言,我到底还是个外人,她再有情绪,我若在场,总是不便。 事后,听陈风转述,也的确如此。 马姨妈哭得天崩地裂。 还好没去。 从小到大没怎么应付过女人的眼泪。 至于妤萱么,也表演得很完美,没哭,就冷笑着说,从六岁开始,她就没爸妈了。 我问陈风,这怎么办? 难得,风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第16章 第十六章、 31、 妤萱再也借不出来了。 罗爵士说,那娃娃怎么都不肯见你,也是怪事。 白种中年男斜眼看我,好像我玩出了什么他都玩不出的招数,直接把玩偶给吓得魂飞魄散。 真是冤枉。 眼见着那毛糙糙的手伸过来搭我肩膀了,赶紧不露痕迹得闪走。 省了吧,我非英俊小生,也不是杜宇,无意在目迷五色的圈子有任何建树。 犯不着讨好白色雌雄不忌的种马。 倒是对方像有心套近乎,问是否有意在连续剧结束之后,涉足电影? 我说我要回去征求太太的意见。 直接把罗爵士震飞。 向那位大人留下潇洒一笑,然后去片场等待“太太”收工。 电视剧的拍摄已近尾声,早没了我的戏份。 今天是陈风出场的最后一幕。 我们的暖男二号华丽丽得完成了撮合男女主角的任务之后,精彩地在医院病房咽下最后一口气。 逝去得梦幻而意味深长,足以让那从头到尾一直互相折磨不死不休你矫情毕我犯贱的男女主角思索起生命的脆弱爱情的美好,珍惜起对方来。 我来得及时,陈风刚好拍完戏。 眼中还是红红的。 我瞠目道:“你是真哭吗?” 女主角上来给陈风道谢,听到问句,轻笑着道:“小风的演技真好,我被他带得好入戏。” “没有,岚姐才是,从你身上学到好多。”陈风低头。 看他们相视一笑,惺惺相惜,我多少有点毛骨悚然。 等到回头看我,陈风已然换了表情:“萧少,你又不满了?” 我瞅着那女主角摇曳生姿离去的背影,叹:“小陈,那姑娘比你我小吧?这声‘姐’你居然叫得出?” 陈风淡笑不语。 来到了外面,坐进车中,我把跟罗爵士打交道一事简略告之。 同时摊手:“没办法。估计要两个月后,俱乐部再活动,才能用钱砸到那女孩。” 闻言,陈风也是略叹口气。 “恭喜你正式出道。要不要叫上丽华,去哪里庆祝下?” 我岔开话题,想到姚丽华上次提出过想吃哈根达斯的雪糕。 “不了,直接回去吧。姨妈特地嘱咐要带上你,她想亲自跟你道谢。” “呃,可不可以省掉?”我听着头大如斗。 陈风侧头看我,笑了:“那么坦率说爱我的人,这种时候却害羞?” 那不一样。 虽然不情愿,但有陈风在,我逃不过这关。 姚丽华的哈根达斯也泡汤了——陈风打算买一打雪糕,看到哈根达斯的价目表直接拿视线把我射死。 也罢,反正不管什么雪糕,哪怕只是小小的甜筒,那些孩子的快乐也没有减少半分。 我也再次见识了爱情的美妙。 “塌鼻梁”小羊忍着要流出来的口水,把分到自己手上的雪糕塞给了小浅。 姚丽华阻止了:“吃太多要拉肚子的。” 小浅在吃完自己的雪糕之后,与小羊共同分掉了另一个。 我在想,这一幕拍下来用作明信片,题目可以叫:喜欢。 “水寒哥,”姚丽华见我格外留意,笑着揶揄我道,“你可以让风哥分你的。” 不必了。 买雪糕的钱都还是我出的。 真自怨自艾着,陈风从厨房里探出身来向我招手,我走过去。 见马姨妈坐在厨房里的矮凳上,拿起一筐摘好的菜。 我伸手过去欲接,马姨妈却转身,把菜筐放到灶台的一边,抬头对我笑道:“小寒,辛苦你。” 辛苦什么?我有点不懂。 陈风拍了拍我的肩,他没多话,自顾自走到一边,拿起斩骨刀,开始对付好大一块的猪排骨。 马姨妈看着我,是我从未在女人眼中发现过的感情。 “我听小风说了,是你帮的忙,才找到了我那闺女。现在,至少知道她活着,不愁吃喝,好像也没有给人欺负的样子……”她有点说不下去。 我也听不下去。 “这倒没什么,不算辛苦。”本来还想补充说明些什么,等看到马姨妈的眼神时,又觉得一切都是废话。 马姨妈擦了擦眼睛:“至少她还活着,健健康康的。” 鉴于我见过那姑娘的裸\\体,所以她应该是健康的吧,发育还挺好的。 不过马姨妈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她道:“见到了闺女,我也答应了小风和小华,要去大医院。只是……有件事……” 她吞吞吐吐的话语在陈风手起刀落的剁骨头声中几乎听不见。 我把耳朵竖起来仍然听不清。 最后陈风受不了,他停下动作,盯着我,苦笑:“姨妈问我们要不要办婚礼。” 我差点被这个问题轰出千里外直坠大西洋。 这剧情严重不对劲。 消化不了其中内容的我傻愣愣得看着马姨妈和陈风发呆。 马姨妈见状,忙苦笑着解释道:“我只是怕,去医院查出什么来,就……就……我生了个亲闺女,养大了小风和小华,其他孩子,估计是看不到他们长大成人了。” 刚想说“都还没检查呢”,马姨妈已然抢道,“就是想,看着你们中间哪一个,成个家,结个婚,我好觉得这辈子没有白过。” 这又是什么观念?五雷轰顶。 “妤萱……她还能不能认我这个妈都不知道。小华也没个对象,那孩子心气高,我看也不好找。就小风,找到你了。”马姨妈迟疑了一下,“虽然不是个姑娘家,不过他喜欢你,小寒,你觉得呢?就办个婚礼……?” 我已全然呆若木鸡。 除了怔怔地看着一脸渴盼的马姨妈,我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害怕有生之年无多,希望看到子辈安定成家吗? 若是陈风找的是个女孩子,我还可以理解。 可我? 马姨妈的笑容有些黯:“小寒,你不喜欢小风吗?还是你家里人会不同意?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家……” “我家没事。我没有母亲,生父几年前也过世了。”我简单地道。 “但,”我指着陈风,又指着自己,“我和……他都是男的。” 世界颠倒。 什么时候介意过这俗事?人家传的就是萧少男女不拘荤素不忌。 “这一看就知道了,”马姨妈又笑了,白白的圆脸浮出了真正的愉悦,“我问过小风了,他说他没意见。小寒,你到底喜不喜欢小风?” 于是我被彻底逼上了绝路。 稍早前和罗爵士的那一句玩笑话居然一语成谶。 在马姨妈面前,我看着陈风,足以颠倒众生的脸此时并无笑意:“喜欢。很喜欢。” 32、 就一句话,我把自己卖了。 而且预测终此一生,没有赎回的可能。 不是不能理解马姨妈……不,其实是完全不能理解。 到底把陈风塞给了我能怎样? 我是可以保证这人,以及他拖家带口的一大帮子人都温饱有余。 但这点,陈风也做得很好。 陈风的“挖煤生意”,在这段时间来,我好歹算是摸到一点眉目。 酒色财气无一不全。 我有我生活里的声色犬马,吃喝玩乐,结果风哥是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人。 这正是他操纵的领域,不过阶层不同罢了。 只是在“乐春院”,陈风和姚丽华几乎避而不谈“那边”的事。 “红绿刺猬”他们那伙,除老蔡头外,极少出现在马姨妈和孩子们眼前,若非有极紧急的要事。 不知道那顿饭算不算。 说是婚礼,整个过程也简单。 又不会去注册登记,说白了不过是各自打扮一新。 由姚丽华摆布着,选了几个风水宝地,拍合照。 最夸张的大合照片里面,马姨妈穿着蓝色短装外套,内套堪称华丽的金色镶边黑裙,雍容华贵得坐在正中央,我和陈风分站两旁。 姚丽华蹲在马姨妈的脚边。 不消说的,西装笔挺,年轻女孩粉色连衣裙飘扬。 十几个孩子大的带小的,簇拥在旁边,也都换过新衣新裤,穿戴之隆重,直接可以过年。 甚至连小浅收养的两只小猫也来凑热闹,那两只猫经过小浅小羊的苦苦哀求,终于留下来。现在已经不复初来时的虚弱,趴在姚丽华的肩膀上,露出毛茸茸的猫头。 背景是“乐春院”的正门。 拍下这张照片的人正是“红绿刺猬”。 然后……就开饭。 我心神不定得度过了一天,陈风显然不会比我好受。 事实上我觉得除了马姨妈兴高采烈,其他人都有说不出的尴尬。 陈风再一次当着诸人介绍我:“这是萧水寒,萧少。你们都认识,今后,会有更多来往。” 我起身致意,不由暗中松了口气——没几个人敢正眼看我。 原因当然不是我太英俊。 等到这场“婚礼”终于尘埃落定,姚丽华过来汇报,说约好了明天带马姨妈去医院检查。 临走时不忘调皮得鞠躬:“春宵一刻值千金,新婚快乐,风哥水寒哥。” 剩下我与陈风,面面相觑。 “陪我喝两杯?”我先开口道。 留意到这人在席间几乎滴酒不沾,但此刻我忽觉疲惫不堪,急需酒精支持。 果然陈风迟疑着摇头:“不,我不喝酒。在那边避不开,才喝。” 我低头,轻笑:“风哥,别这样。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这都不喝?” “酗酒的男人我见得太多。萧少,对不起,实在不能奉陪。”陈风略笑,他移动步伐,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扔到床上。 我转身,道:“那我出去找酒喝。” 刚走到房间门口,手还没搭上把门把,陈风倏然上来,把我抱住。 他的呼吸喷在我肩头。 “你哪都不许去。” 我哑然,想转身却做不到。 “我想喝酒。” “别耍赖。”陈风道。 完蛋……为什么他会在这种时候,用上那种口气? “我真的想喝酒。” “萧少,不敢看我?”挑衅的笑意鼓动着耳膜。 好,我承认了,我感到——羞涩! 怎么着,打我啊! 这整一出“婚礼”的剧目就足够让我头晕目眩,不要说陈风那厮气场逼人,在他身边以“伴侣”身份行动自如,这得要多少定力多少勇气? 热闹散场,简直就是要昭告世人我,今晚要与他,□□。 不,完全不一样。 之前便是上床玩字母s搭档字母m都没事。 心脏兄,你跳得这么厉害好像里面养了只野山猫是闹哪出? “马姨妈是把我当媳妇,还是女婿?” 深吸口气,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陈风失笑道:“还用问?” 他指我,又指自己,“萧水寒,风。一目了然,昭然若揭。” 风萧水寒。 我笑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不是好兆头。 还没等开口,陈风已道:“知道你辛苦。只是,姨妈辛苦半辈子,却仍然觉得,人不可以孤独。她希望看到有人陪我。就顺她的心愿吧。” 听他这话,我倒是有些奇怪,这婚都结了,还说这个? 陈风瞅着我,又是一笑:“我以为你没胆子在她面前说喜欢。” 原来,他那时候了无笑意,竟是紧张。 “别开玩笑了。”我笑叹,脑子里想起的是老爹,如果他九泉下有知,会为我高兴吗? “抽个时间,你也陪我去我爹那扫扫墓吧,我好久没去了。” 抱住陈风,凝视着他的眉眼,我笑:“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微微一怔后,陈风淡笑:“行,今晚我是你的领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得风哥之诺,我还有什么放不开手脚的? 开疆拓土,杀伐征战。 我敢说我用上了全部的热情,却不敢说尽了所有的技巧,费尽心思得勾引出他的声声喘息,耐性十足得接纳他的迷情呻\\吟,在他的身体里,印上属于我的记号。 即便全世界都知道今晚我们会做\\爱,那又能如何? 他已经是我的,除我之外,绝对没有人能再见这人意乱情迷时的美丽,见不到他俊美的脸,漂亮的身体组成惊心动魄的诱惑。 就这样,卖掉自己一生,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说“婚礼”只是马姨妈主办,我们负责筹办的私事,但因为有一方当事人是陈风的关系,所以到了第二日,还是陆陆续续收到其他各方势力送出的贺礼。 甚至连矮子老叶的也有。 礼物是一对茶杯。 我还不及寻思它们的寓意,陈风已经直接将其摔碎扔进垃圾桶。 连续剧拍完,在吴强公司还有安排各种训练课程,我原意是不去,但陈风却坚持。 不去显得耍大牌,没必要。 公司里的人们见到陈风,大多另眼相看起来。 我是觉得这帮势力小人无需花力气对待,看着陈风待他们,包括那烫伤他手背的助理保持一贯谦和微笑就累。 等到了晚上,饭局在“那边”,陈风手下的小弟来跟他通报了什么之后,瞅着他唇角骤然浮起玩味的微笑,心里不由得一戈登。 这分明是我们初遇时,这厮将我绑在床头的那种笑。 陈风恰好也看向我:“萧少,还要来不?” 我自然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知道谁又倒霉惹到他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33、 待“红绿刺猬”几人拥着一人进来,我有些直了眼。 那也是个年轻女人,乍看去,不过二十出头。 顶着一头大波浪卷的金色及肩长发,眼影夸张得红绿相间,睫毛长得可以给眼睛作挡雨棚,眉毛像是直接拿粗炭笔描画,配上那身镶着彩色亮片的低胸紧身短裙,宛如一只热带丛林远道而来的大鹦鹉。 “大鹦鹉”说话的声音也响亮,可惜不甚悦耳:“风哥!” 胸部因着发声热情跳跃。 形容的话,像两个充好气的篮球。 场中大部分雄性,包括我,实在控制不了视线。 唯陈风淡然,直视对方:“你说要跟我交易?” “对。求风哥你放过我哥,他欠你的钱,我来还。”她咬了咬嘴唇,倏然把短裙一拉。 那裙子本就低胸,经过人力,更是一下子垮拉下来。 那一对篮球毫无顾忌得弹进了众人的眼眶中。 我暗地苦笑,起身脱下外套,披在“大鹦鹉”肩上。 虽然不能全然遮挡,勉强不至于有伤风化。 “姑娘,这里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你这么做,伤人。” 看“红绿刺猬”他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可惜碍于陈风在不敢伸出魔掌的样子就可怜不是? “大鹦鹉”深吸口气,不领我情,她只看着陈风:“风哥,你关着我哥也没用,打死他,他也拿不出一块钱。不如,你要了我,我可以给你挣钱!你想怎么玩我都没有关系!” 她这话算是掷地有声。 陈风瞟了一眼我,我忍不住笑。 “你不要,就给我吧?她哥到底欠你多少钱?” 陈风面无表情道:“欠钱还好。她哥跟矮子老叶串通着玩,整阿华那次有份。” 既然不纯粹是经济问题,我不便插手了。 同情得看了这鹦鹉姑娘一眼。 “风哥,”鹦鹉姑娘显然不死心,她“扑通”一声跪倒,求道,“你都把他打残了,他下辈子也彻底毁了。这够了吧,非要他偿命吗?我来代他,好不好?” 这一身奇装异服,却实实在在得上演亲情伦理苦情戏,违和感太过。 我于心不忍,可并不打算说话。 陈风却看向了我,又看了看嘴唇哆嗦却没有掉泪的鹦鹉姑娘,挥挥手道:“小海,带她去看她哥。” “红绿刺猬”等人领命走个精光。 包厢里剩下我和陈风两人。 陈风转看我,勾起一丝淡笑:“萧少,请定夺。” 我受宠若惊,一时诚惶诚恐。 不过思索了片刻,还是道:“你平时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问我。” 陈风颔首:“我不会饶了叛徒。” 话音落,他又看我,我假笑两声,并不避开。 “但你要是说,让我接受那女人的提议,我就接受。” 这倒让我为难起来,难道刚结婚就要纳妾吗? 我叹了声,道:“不想干涉你,但也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风,马姨妈身体不好,医院的检查报告还没拿到,总之也不能操劳。丽华毕竟不能专职照顾院里,你可以让那鹦鹉……姑娘来帮忙。” 陈风皱眉,反问:“帮忙什么?” “照顾小孩啊,以后可能还要照顾病人。你手下都是愣头青和大老爷们,照顾老幼的事,交给女人应该更妥当吧?”我沉吟道,“你放她哥一马,换她为你卖命,双赢么。” 听了建议,陈风没有马上回应,他思索了片刻,对我笑道: “难为你立刻想出她的生路。” 我知他应允,不禁大喜过望。 “不过,”陈风正色,“你不要心血来潮,真去玩她。” 若非酒桌上还剩有不少饭菜,我已然掀桌。 当鹦鹉姑娘搀扶着她那缩成一团的哥哥来向陈风致谢的时候,我再次见识到另一个世界的冷酷与狠绝。 还好当时没有招惹陈风太过,嗯,庆幸庆幸。 不过当鹦鹉姑娘依约出现在“乐春院”和众人见面的时候,我再一次被她吓了一跳。 除了那一对篮球还在外,其它一切热带鸟类的标志都蒸发了。 波浪卷金发原来是假发不提,真正发型只到耳朵;原本给夸张到很大的双眼皮,却原来是单得连内双都没好意思的小眼睛,眼睫毛自然少了有百分之七十,连眉毛都像遇热的冰块消融。 鹦鹉变成了丑小鸭么。 介绍这位姐姐是来帮忙的,“塌鼻梁”小羊表示了不满:“捡老的也算了,还捡那么丑的。” 被姚丽华重重得敲了头。 马姨妈误以为鹦鹉……好吧,她叫余余,也是个孤儿,用素来的宽和接受了。 当晚余余一边洗碗一边掉了跟陈风交易的时候都没出来的眼泪。 原来她是以为无论如何也是要“献身”,没料到却是给派来当护工保姆。 问她是不是觉得另一种职业比较适合,余余说不是,至少在这里不用喝酒,她怕死喝酒了,可是有时候,不喝酒根本过不去。 对这个回答,问话的人表示赞同。 全是事后听主动搭讪的姚丽华转述的,她说初见印象不好,但事实上,余余挺能干的。 当然,她不忘附带赞扬水寒哥英明。 我装作谦虚,其实暗自得意。 风平浪静了两日,连续剧的宣传工作也彻底结束了。 看着英俊小生和女主角走哪都像过街老鼠,陈风连连摇头。 我逼着吴强不要安排太多活动,同时在心中有些后悔,捧红陈风的计划,现在越看越像个笑话。 但陈风显然是喜欢,且适合演戏的,这我肯定。 那一晚在我那边共度良宵后,我抚摸着他的身体,有感而发:“我老爹说过,情人的皮肤摸起来就像纸质很好的书,看来是真的。” 不见陈风回应,转头见他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 难得。 这形容不对吗?很贴切。 比如说,他胸口的皮肤,健康的褐黄色,疤痕是不少,但是仍然滑顺,吸引着指腹,不舍得离开,却不会给人黏潮的不适感。 从纸张美好的触感开始,引人一探其中内容的究竟。 漂亮迷人的封面,高雅芳香的纸页,神秘诱人的内涵。 “你爹……你父亲,不是说了要去上坟吗?要不明天去吧?” 对,要不是陈风提醒,我都彻底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闭上眼,那谦和的微笑仿佛仍在。 “他是什么样的人?”平静得听不出好奇的口气。 “嗯,很喜欢书,也很喜欢演戏,当然没有我帅……说起来,你跟他有个地方很像,你们的演技,好得像是天生的。” 那种让人一接触便能起鸡皮疙瘩的演技。 对内心的深层揣摩,表情的自然摆布,动作的连续流畅,这些本事,仿佛与生俱来。 沉默了良久,陈风轻描淡写得跟我讲了他成为演员的经过。 偶然,有人找他做一囚犯的临时,他觉得有趣,就去了。 “演戏,我并不觉得难。之前的日子,能活下来,靠打架的狠,和演戏的真。” 陈风轻笑道。 不知该怎么回应的我,只好抱住他。 然后,任他在我身上纵情驰骋。 要不要告诉老伯? 我心中挣扎,偏向抵触。 34、 老爹长眠的地方有点遥远。 清晨六点半,煮了一壶咖啡带上,我顺便做了些鸡蛋火腿三明治。 七点正式出发,陈风开车。 一直到午后一时四十分,总算到了目的地。 阳光正好,洒在前方的山丘上。离人满为患的城市有些距离,天高云淡。 登上山丘远眺能看到海,港口内大小船舶穿梭出入,入世,而僻静。 很俗套得把老爹的墓安在一棵小叶榕下,老伯说,这也是老爹的意思,生死循环,没什么大不了的。 活过,爱过,一生中有不可取代的人,够本。 墓碑是大理石做成,朴素非常。 上刻文:爱侣萧慕柯之墓。 落款是老爹的单名:雷。 在我的喋喋不休嚷嚷抗议下,加上了我的老套署名:孝子萧水寒。 共立。 我抚摸着老爹墓碑的一侧,笑道:“孝个什么劲,我最不孝了。” 说来也怪,从小看着老伯老爹伉俪情深,大了,却毫不期待这种感情。 得有一个人,伴你,知你,怜你,你竟也能如此对他? 你走不动了,那个人会拉着你走。 他迷路不辨方向了,你会去找他。 然后结伴搀扶,继续上路。 这有点像童话了,不怎么适合芸芸众生。 陈风注视着墓碑,半晌才道:“原来,你父亲是他。” 我有点愕然,杜宇他不知道,萧慕柯他却晓得? 老爹的银幕时代比杜宇还早了个十来二十年。 之后便转身幕后,大隐于市。 笑了笑,陈风对我道:“有一年,我在一家饭店门口窝着,听到里面传出来电视的声音。时不时得探头看,那是你父亲演的一出戏。 他饰演一个黑道大哥的角色,你有印象吗?为了保小弟一家人,慷慨赴死。 因为和我印象中做坏事的野兽们完全不一样,文质彬彬的样子,所以我被吸引住了。 他笑着说,律设大法,理顺人情,男子汉就该帮助弱小,没别的。” 我一时哽住了,万万没想到,陈风的往事竟然会跟老爹有关。 相较起老伯,老爹温文得常常让我不敢顽皮。 他也从不会跟我讲些什么男子汉当如何的大道理。 在我难过、沮丧、哭泣的时候,老爹也只会摸着我的头,或者揽着我的肩膀用力晃动。 他安静得送我人生中第一把剃须刀,加剃须膏和须后水。 告诉我男人遇到再糟糕的事情,第二天起来也不要忘了刮干净胡子。 乃至到了生命最后的年月,他见我时,也永远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再伤再痛,也不会在比自己弱小的孩子面前透露一分。 “虽然口气温和,但却觉得被当头棒喝。”陈风揽着我,笑道。 我点头赞同。 是,我有看过这部电影。斯文有礼的男子,扮演起戾气十足的黑道老大怪异非常,但正因此,义理人情才是男子汉安身立命之道的顿悟,穿过银幕,超越虚拟人物。 直接刺入人心。 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个墓地,除了老爹还有其他豪门人士。 恰又逢我与陈风缅怀故人,警觉性不高。 所以我们谁也没察觉到那辆小车的偷偷靠近,车窗打下。 直到一声枪响,我在惊骇中顿觉自己被整个人扑倒,撞到地面,连打数个滚。 肾上腺素急剧分泌。 陈风压住我,低喝:“别动。” 电光火石中他已带着我翻滚到墓碑后。 枪声没有再响起,我清楚听到汽车远离的声音。 也才留意到陈风的肩头一片刺目的红晕。 不待我发问,陈风已淡然道:“擦破了皮,没事。” 我却分明要窒息了,哪能没事? “赶紧走,要是他们再来就麻烦了。”我拉起陈风,疾步往停车处冲去。 无论如何,挡在他身前。 但一直到钻入车中,再无意外发生。 我将油门踩到底,咬牙开车。 陈风将手搁在我握方向盘的手上,语气始终淡淡的:“真的没事。” “放心,我不会超速。”我道。 陈风坚持回他那去,由老蔡头处理,他一句话把我塞死:“这明显的枪械伤,你想招来谁啊?” 招来谁? 在他治疗伤口的时候,我站在一边,脑子里不停得旋转这个问题。 有谁发现了陈风的身份吗? 不是不可能。 但老伯的三弟都将陈风认作是我,这番出手,实在不应该啊。 老蔡头完事后,瞟我一眼,对着陈风叹气:“你两是命中犯冲?聚一起就有血光之灾啊。” 乌鸦嘴。 陈风没理会,他速度招来了“红绿刺猬”等人,要他们查访,有没有可能是这边的仇家寻衅滋事。 众人领命而去,陈风看向一旁保持呆若木鸡状的我:“萧少,要不是我这边的问题,就怕是……” 我这边的仇人? 天地良心,活到这么大,不过一个“花花大少”,恃“财”傲物,有,仗势欺人,有。 深仇大恨到除之而后快?没有。 向来不是个执着的人,无可取代的人或物,从未有过。 当前,除了陈风。 骤然觉得冷,我看着陈风,嘴唇哆嗦,良久不成言。 陈风哂然一笑:“不要这样。我真没事。” “我知道。”我低头,呼出一口气。 一时间无言以对。 第二天,回到“乐春院”,接到杜宇的电话。 诧异中他道:“水寒,你对老男人很有一套嘛。” 我皱眉,这话委实不爱听。 当即冷哼:“比不上杜宇哥老少皆宜。前阵子还有个六十岁的女士吵着嚷着见到你人生无憾,小弟记忆犹新。” 杜宇笑声传来,似乎引以为荣:“罗爵士想弄一部新电影,特地托我问你,那位陈风,有没有兴趣?” 闻言我半晌无语。 杜宇又道:“双男主,另一个主角内定了是我。对了,你上次献宝的那位小朋友,也有戏份哦。水寒啊,你不像你父亲,在这方面,很厉害。” 也不知到底是夸赞还是贬损,杜宇说完,挂断了电话。 电影不比电视剧,这个常识我还是有。 回见陈风偏安厨房一隅,浅笑着与马姨妈说话,那新来的鹦鹉姑娘一脸敬畏得躲在旁边摘豆。 真觉两个世界,云泥有别。 当务之急,还是查出谁欲对我们动手比较稳妥。 我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老伯的电话。 陈风受伤的事就隐瞒到底,只说,去给老爹扫墓,途中遇袭。 因对方使用的是枪械,还有专车供逃跑用,应该来头不会太小。 老伯听了后,沉吟良久,方道:“我知道了。我会去查。你们小心,尤其是你,小寒。” 尤其是我是什么意思? 想穷追不舍,到底没有。 一天又过去了。 晚上,小羊满脸幸福得跳出来,身后跟着小小新娘般怯生生的小浅。 两个孩子表现迥异,但是那种充斥全身的喜悦,足以感染一船人。 小羊挥舞着手中的杂志,大声笑道:“小浅的,获奖了!” 姚丽华按住小羊,结果杂志细细一看,也不禁惊呼出声。 真获奖了,还是特别奖。 小浅为一家游戏公司写的游戏剧本,得到了青睐,对方甚至回应说,有可能用到小浅的创意。 除了小羊,马姨妈是最乐不可支的人物。 我不知道我心中那种莫名起来的惶惑是什么。 自然,我为小浅骄傲。 第18章 第十八章、 35、 为了庆祝小浅第一步的成功,我提议喝酒。 不过这院里,我对酒的对象只有小羊,和余余。 在这地方自然拿不出什么威士忌一类的玩意,我掏钱,让小浅去便利士多买了几瓶啤酒回来。 然后抓着未成年的男孩子喝酒。 姚丽华看不过眼,过来抢过小羊的酒杯,往自己嘴里倒:“水寒哥,你别祸害小孩,可以吗?” 我将自己的杯子递给小羊:“男人必须会喝点酒。这是最刺激雄性荷尔蒙的东西。” 余余在旁边打边鼓:“对对,酒精最好了。喝了点酒,再讨厌的东西也变得可爱了些。” 小羊在这阵子撺掇下,又有小浅在旁眼巴巴得看着,豪气干云。 仰脖子喝下了整整一杯,喝完只吐舌头。 我哈哈大笑,不忘挑衅得瞪陈风一眼。 陈风伫立一边,既不阻止,也不参与,看我看他,叹息着摇头。 好,我就是个酒色财气样样皆通的男人,你又耐我何? 不多时,小羊不胜酒力,席间就剩下了我与姚丽华在推杯换盏,连余余都不知何时不见了。 啤酒的度数不高,与其说是在考验肝脏解毒功能,莫若说是在测试肠胃容量。 以及膀胱体积。 姚丽华显然比我年轻,生活方式大概也比我健康,桃子脸尽管一片红晕,娇艳动人,却没有起身去解放的意思。 我实在忍不住了,离开坐席走向厕所。 在走廊的尽头,遥望见陈风与余余堆在一起。 因为没没有近视,隔得虽远,仍清楚看见余余紧紧抱着陈风,想必一对篮球紧紧压在了陈风的身上吧。 陈风似乎没有被篮球晃花了眼,失去理智,他没有回抱余余,而是推开了她,盯着那鹦鹉姑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鹦鹉姑娘重心前倾,又有要倒下去的意思。 幸好,陈风双臂牢牢撑住了她。 两人又说了些什么,鹦鹉姑娘余余终于重新把重心调整好,离开了。 我正要走过去,不想厨房里却传来姚丽华的叫嚷:“水寒哥!你是掉到厕所里去了吗?还是上大的啊?再不回来,我要喝完了!” 她这么一叫不打紧,把陈风也惊动了。 他很果断得发现了在走廊那头偷听的我,对我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上了楼去。 我没奈何,只好回去跟姚丽华继续消灭酒精。 等到把所有的酒都干光,一雌一雄两个乙醇载体握手告别,各回各屋。 我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敲开了陈风的房门。 陈风没睡,依然在电脑前紧盯光怪陆离的屏幕。 径直坐到床上,我瞅着陈风,道:“解释。” “嗯?”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对着我,时间持续大概一秒。 “你跟一个波霸女在秘密私会,居然不打算跟我解释?” 回忆着苦情戏中的弃妇应该是怎么表现的,我努力再现。 陈风伸手关掉显示器,转身向我,眉头蹙着:“萧少!” 哇…… 声音不大,但是在灌满酒精的神经线上造成的震荡却委实不可小觑。 我差点捂住耳朵。 见状,陈风的口气缓和下来,他道:“余余希望赚外快。” “外快是指?” 陈风略略一笑:“她在这里做护工,赚不到钱。她问我,可不可以到一些店里去?不行的话,她也自己接些客人。自然,都是忙完院里的事。” 顿了顿,他补充道,“喜欢院里的气氛。但还是想挣钱。” “那你怎么回答?”我想起之前那鹦鹉姑娘还说过,她庆幸是这份工作来着。 “不同意。不过要是她不影响这边的话,我大概会睁眼闭眼吧。”陈风自嘲得笑道,“不管怎样,对这种抛不下家人的东西,我还是狠不下来。” 我笑了笑,看着他,并不说话。 陈风多多少少有些诧异,他这次是真正在看我,有探究的意味。 等了又等,我忍不住道:“风哥,你搞没搞错?你是要我自己脱了衣服,才肯过来吗?” 话出口了陈风仍然没有起身,他仍是看着我:“萧少,想要了?” 我懒地说话,得得,他没兴趣。 躺在床上,我开始为自己宽衣解带。 酒精的力量,果然可怕。 把自己剥剩最后一条遮羞布,终于,陈风在我的努力下大笑起来。 这完全不是我意料中的反应啊。 “你啊,”陈风笑得形象全无,“拿你没办法。” 他到底还是凑过来了,轻轻一吻,在我的额头。 手则按在了我的要害部位。 我倒吸了口冷气,不自觉得把自己迎了上去。 身为男人,这种渴望被另一个人占据的心情很难解释。 把自己曲起来,等待他的进入,若不是陈风,估计这一生,我都不会有这种念头吧。 “水寒,”陈风很难得叫我的名字,而当他叫出来的时候,都仿佛是箍紧我的魔咒,“你是我的,知道么?” 既然都作了这番宣告了,何必来个问句,表示民主吗? 我的回答,自然只能是捧着他的脸,作一深深的长吻了。 第二天姚丽华捧着头来找我算账,我也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两个难兄难妹相视苦笑。 我问道:“余余希望重操旧业,你知道为什么?” 姚丽华拖过一把椅子,在我对面坐下,她仰靠着椅背,半闭着眼,□□道:“知道。她家都围着她哥哥转么,独子哦,好了不起的。不过一个赌到脱裤的男人,很难救了吧。” 我赞成。 难不成余余是浓妆艳抹的圣母,要把自己的兄弟从水深火热中拉出来吗? “不用难不成了,”姚丽华道,“就是这么回事。虽然风哥放过了他,不过要是还不清赌债……” 好吧我懂了。 不对,还是不懂:“那也是她哥的事,跟她赚外快有什么关系?” 姚丽华丢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没再说话。 两个宿醉未醒的醉鬼就着各自倚靠的床和椅子,歇息。 懒散了一下午,杂志社的人打电话来说要给小浅拍照片,问小浅过去方便不。马姨妈在电话里说了半天,到底是把我吵起来。 我跟电话里声音好听的姑娘交涉了一会,同意次日上午去他们杂志社拍照。 等陈风不知从何处归来,我有点兴奋地把事情告诉他。 “小浅要是能能出人头地,就太好了。” 陈风默默点头,末了道:“你看,我说没那么简单的。” 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陈风说的是小浅和小羊的事,不由得笑了。 “没什么不简单。喜欢就是喜欢,跟对方的成就无关。” 小浅大概会成为“乐春院”的骄傲,假以时日,她能成为小羊的骄傲,那多好。 陈风不作声,半晌之后忽道:“一会,我得让小海他们看顾着余余一点。她好像偏偏选了矮子老叶那边的地盘做生意。” “估计是不好意思在你这边做吧。”我叹了口气。 脑子里又跳出来另一个想法:“把小海跟余余搭一起呢?” 陈风直接喷了。 36、 回到往日的生活后,竟是罗爵士第一个找上我。 一改曾经放荡不羁专心猎艳的西方白种男子形象,他在一家大酒店附属的咖啡馆约我,不等我喝下第一口花式咖啡,已然严肃道:“萧先生,听说你是陈风的经纪人,我这次是诚心诚意来邀请他加入我的新电影。” 虽然此人猥琐,但却不让人讨厌。 老伯的价值观深入骨髓:认真完成一件事的男人女人,都是值得尊敬的。这世上,这样的人不多。 我抿了口咖啡,道:“算不上经纪人……只是,能把剧本先给我看看吗?” 罗爵士二话不说捧出剧本。 末了道:“我看过他演的戏,很适合。还有,那女孩,我不会再续了。” 这大概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了吧? 说起来,便是杜宇也求之不得的机会,到了我手上,怎么还要考虑? 我什么时候从一个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隆重升级成重量级职业人了? 啊,头好疼。 罗爵士与我握手的力度与方式与之前将英俊小生献给他时的礼仪相待全然不同,这是作为职业巅峰的王者,予能力足够一方的尊重。 我眼睁睁看着罗爵士从咖啡馆离开,觉得疲累。 今天还有件大事,陪余余和小浅照相。 陈风不屑于做这些陪伴女伴的事情,姚丽华要考什么国家认可的医生,只能我来。 与出版杂志约定的时间是在下午二时三刻,我将两姑娘接到后,开启导航,直奔杂志社。 时间应该来得及。 车上的广播频道放着舒缓的古典乐,听了一小会,小浅已然小声得道:“春天,好美。” 余余看着窗外,不解:“冬天啊,春天还没到呢。” 我适时解围:“小浅说的是音乐。贝多芬的第六交响曲,别名,就□□天。” 这旋律,太熟了,并非我对古典音乐有多少感性认识。 我在开车,没留意后座两位两位姑娘的表情。 安静了多时,才听余余轻叹道:“嘿,才女就是才女。小浅,你怎么都要出息啊!” 小浅好像很微弱得回了一声什么。 开车到杂志社所在的大楼,领着两个全身僵硬的女孩,跟对方熟练交涉。 突然明白陈风干嘛不来,他也不习惯这种事。 只好挺身而出,代小浅提问回答,到最终完成拍照重任。 企划负责人笑容可掬得要我等去挑选最适合上杂志的照片,小浅完全缩在了我身后,而余余,顾着跟杂志社内的年轻职员飞媚眼,也无暇他顾。 我看来看去,所有的照片里小浅都僵硬紧张,谈不上好坏。 叹口气,挑了张光线比较柔和的,算完事。 回去前附带带她们逛了逛大商场,吃了顿西餐。 小浅还好,鹦鹉姑娘简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开车送她们回去的时候,似乎小浅已然睡着,余余突然道:“水寒哥,去拍那种片子,是不是真能赚钱?” 我不知道她具体所指,只好道:“这个,不清楚。不过大概有钱吧。” 之后余余没再说话。 后知后觉地想清楚之后,却觉得还是不要补充说明为好。 余余有那个资本,我也对她能在半小时内把自己从丑小鸭变天鹅的技术深感敬佩。 不管怎么说,安全系数似乎高些。 当晚,我心无旁骛,回到分派给我的房间专心读剧本。 这剧本读得我颇有些心痒难耐。 走的是文艺路线,故事设定在东方国度。 一个囚犯与一位电影明星的故事——乍看上去真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啊。 人性救赎的路线初读觉得非常老套。 但即便是我,当看到末尾一幕,也不禁动容。 兴许跟自身阅历相关。 失去爱的人后,有很长段时间,我也跟戏中角色一般,不得不靠烈性的酒才能入眠。 而且明知不该如此虚度生命有负挚爱,仍然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 很真实的笔法。 不需要罗爵士言明,我立马就能猜到陈风适合哪个角色。 囚犯。 以淡漠的笑意隔绝一切打探的青年,真实的自我犹如难被人所察觉、掩藏在乱发与伤痕之下的俊美容颜般,让人心生好感。 他单纯,渴爱。 脑海中自动回放杜宇演的角色,翩翩公子,嗯,也不错。 两人间,始终暧昧,是爱,也不是爱,若非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相依为命。 精神上的,我知你在,再累也坚持。 然后再把其中一人拽离人间,剩下另一个在世间辗转挣扎。 我若不死,必只能爱你。 即便死去,若上帝允许,只会更加爱你。 越想越觉得陈风若接了这部戏,距离红火只怕剩一线之隔吧,兴冲冲得捧着剧本过去,推开房门,却见房内空空无也。 头皮不由发麻。 没来由的空空落落夹杂着惊惧瞬间袭来。 不对,陈风是此地的土地爷不提,再说了,若真有什么事,他定不会不与我说一走了之。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但是,我笃定这点。 好歹交杯酒不是白喝的。尽管喝的人只有我。 将剧本放下,我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出门寻找消失的另一半。 此刻的时间,与我上次离家出走时差不多,接近午夜。 可惜,我的方向感并未增长。 胡乱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一废弃的公园台阶前发现陈风的身影。 带我找到他的,当然不是我的直觉。 而是旋律,细细听辨,我能认出,那是木吉他的声音。 循着半夜飘出的音乐去,越近,能听到男中音深情的歌唱: “我赶上了这班远行的火车 一百里外我还听到你的祝福 只是我没有钱 没有衣服没有好鞋子 两手空空离开故乡 汽笛声声不再归家……” 歌声戛然而止。 啊,过分,这人的警觉性怎么跟野猫差不多? 陈风收起木吉他,却来不及收起那乐在其中的表情。 我叹:“原以为你就演技惊人。” “又随便跑出来。”陈风到我跟前,随意得敲了下我的头——他比我高一点,靠! “本来打算夜袭的,谁知道跑去没人,真是大失所望。”我笑起来,“你的歌声真的很不错。” 陈风肯定本是不打算谈这深夜举动的,见我不依不饶,淡笑了声,招呼我一起坐在台阶上。 “一个流浪大叔教的。后来睡不着的时候就跑这里来玩。” “为什么睡不着?你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我笑,“都有国际知名人士找你拍电影了。” 将罗爵士的事情略提了一遍,我强调,剧本真的不错,导演也是达人,再加上肯定有的杜宇,这等配置,想必接下来的工作组都不会差。 电影成功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八十。 陈风只是默默得听着,并不发一言。 等我介绍完毕,他才看向我,目光别有深意:“萧少,你是真要我成星?” “风哥,”我伸手拍他的肩,“你越优秀,我越得意。” 没有更多的追问,陈风转而道:“只有你听过我自弹自唱了,不回礼不合规矩。你也来一首吧?” 我笑了笑,唱歌而已,又不是要人老命,怕啥。 毫无顾忌得在半夜三更开始清嗓狼嚎。 清唱了约莫五六秒,陈风的吉他伴奏跟上了。 “一百里外你能不能听到汽笛声 我要去的是离家十年外的远方 只是我没有钱 没有衣服没有好鞋子 随身带着只有你的祝福 还有不回家的觉悟……” 第19章 第十九章、 37、 不用任何人提醒,我有自知之明。 这歌由我来唱,简直是讽刺。 但不回家的觉悟,我还真是有的。 越觉得大概是非跟陈风纠缠一世不可,越是不知如何面对老伯。 但陈风总有天要认祖归宗的。 到时候我怎么办? 这问题想想就头疼无比—— 总觉得,似乎把自己往不孝的深渊又拉了一步。 然我又着急得等着老伯和我联系,袭击我们的人,不知道老伯到底能不能查出。 把对方放在明处,也好提防不是? 等不来老伯,却等来了杜宇这个说客。 吴强作陪,将一迷你剧的新剧本摆在我前面。 “这是冬戏,大概两个月就能拍完。你和陈风都来参加如何?” 这里虽然是吴强的办公室,但他的模样看起来更似客。 杜宇笑道:“也不知罗爵士究竟着了什么迷,非要找那位。这是给他的梯子,水寒,你不会拒绝吧?” 吴强在旁边也小心翼翼得发言:“角色很适合萧少和陈风两位,可以抓住机会,作形象突破。” 我用中指敲着嘴唇,苦笑不语。 “早做决定吧,”杜宇道,“抓紧拍完,还来得及赶上电视剧的评奖。不打响点名头,不好合作。罗爵士也有这层顾虑。” 不必拿那个白种马压我,不吃这套。 想了想,我点头道:“好。我问问他的意思。最迟明天答复。” 吴强说不如现在就把陈风找来,当面问,当场拍板。 我自然拒绝。 中午想找陈风出去吃饭,不料有人捷足先登。 助理告诉我,陈风已然跟那位小他两岁的“岚姐”出去了。 根本就是添乱嘛。 一气之下我掏出手机,也想找玩伴,晃荡到晚上再说。 翻到联系人就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幼稚,还是作罢。 回到公寓,还未及休息,却接到姚丽华的电话,口气惴惴的,一听就不是好事:“水寒哥。” “说吧,什么事?谁惹祸了?” 完了,声音居然有点哭腔:“是姨妈……那个,从食道里,发现了……” 最后一个字很轻,不过也不至于轻到不能从哽咽声中辨别出什么意思。 我顿时无言,握着手机,立刻想到陈风。 迟疑着,至少三秒后才问道:“你风哥知道了吗?” 电话那头的哭腔更盛:“我还没有告诉他。姨妈要住院,我刚忙完。” 我叹了口气,空洞的安慰话一句都说不出。 老爹走之前那段噩梦般的时间扭曲着在脑海中浮现。 “我来跟他说,你先别慌,该做的事一步一步做下去,知道吗?” “好,”姚丽华喘了一口气道,“水寒哥,谢谢你。” 挂断了电话,头更疼起来。 对了,就是这么几个月间,马姨妈和我最初见时的白白胖胖相比,已然消瘦了不少。 只是她的体积本来就大,一直没有留意到。 莫名其妙得有了负罪感。 可是要怎么样跟陈风说呢? 还要跟拍戏一起说?合适吗? 呆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驱车赶回吴强公司。 在办公室里见到的不止陈风,还有吴强和另两个女星。 位置颇有讲究,被围在中心的竟不是老板加经理的吴强,而是陈风。 他尽管笑得一脸斯文拘束,却挡不住诸人,尤其是两位女性的频频发招。 我旁听了几分钟,觉得再这么下去,估计她们能连陈风床上喜欢用哪种姿势的问题都能问得出来。 偏偏那能装的大演员,除了羞红了脸笑,就还是笑。 简直能让人恨不得怀揣□□直接把他们全轰了。 特意干咳一声,表示萧少登场。 女人们见我,倒矜持了起来,嬉笑着退到吴强身边。 吴强见我面色不善,打起圆场来:“萧少,你家小陈还真是不像这个圈子里的人啊。对了,那事,我先问了,小陈说只要你没意见,他就没意见。” “岚姐”闻言,火上浇油似得轻笑:“萧少,你们两是你当家啊?” “大姐你乱说什么啊……八卦胡编也就算了。你们都在旁边,就别说这种有的没的好不好?”我露出做作的苦笑。 “大姐?!萧少你太过分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嗔怒,岚的脸也红了。 很好,她跟陈风的清纯度,有得一拼。 陈风迅速抬头瞥我一眼,这才开口:“萧少,吴经理说剧本在你那里,我可以看看吗?” “在我车上,走吧。” 顺水推舟和陈风一起走出了公司大楼,到楼后的停车场。 我驻足,回头对陈风道:“刚刚丽华给我打电话了。马姨妈的情况有点不好。” 陈风怔了怔。 “要住院。安民医院,等下一起过去看看。” 说完话,却不见陈风有任何反应。 我见他神态不好,禁不住轻轻晃了晃他的肩。 如梦初醒般,陈风大步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又停住了,看向我,深深得吸入一口气。 我上前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着,道:“具体还不清楚。不管什么情形,总得面对。” 陈风点点头。 此刻,不管是作为临时演员的温文,还是作挖煤老大的淡然,全然无影无踪。 想不出其它更好的词句,我只能抓着陈风的手,两人像雕像般站在停车场。 末了陈风道:“萧少,必须把妤萱弄出来。” 这个不消他说,我自然也知道:“罗爵士说了,若是你参加他的电影,他便不会从中作梗。到时候我们把那女孩赎出来。” 陈风皱眉道:“这事没问题。但为什么非得是杜宇?” 仅就演员来说,杜宇能力高且敬业,跟他合作,应该是很好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没有他害陈风那事。 我轻笑,由衷的:“你不觉得我们该感激他吗?” 陈风冷哼:“感激什么?他让你差点急性酒精中毒?” 才晓得原来陈风计较的不是游艇那事,而是之后杜宇把我灌得酩酊大醉的事。 又说了会话,陈风坚持道,若能赎回妤萱,钱必须全部他出。 绝对不允许我偷偷得去把这笔钱交掉。 对这种将来的假设性矛盾,我懒得跟他争辩,保持沉默,就让他当我认可了吧。 越发觉得自己成熟理性。 吴强听说我和陈风要接下那戏,眉开眼笑。 似乎上部戏的反响和利润都很不错,生意场上的人,我懂。 去探视马姨妈,她打着点滴睡着。 姚丽华眼眶红红得对我们道:“这段时间,我来照顾姨妈。实在不行,再请人吧。跟大伙说了,他们都会帮忙照顾孩子们。余余……最近的生意也会停一停。” 原来鹦鹉姑娘暗地接生意的事都是公开的秘密了啊。 陈风默默点头,等出了医院,他对我道:“萧少,亏你有先见之明,要不然,现在还真麻烦。” 我笑笑,这种倒霉先见之明,还不如不要。 38、 马姨妈住院后连着几天阴雨绵绵。 虽然并不想用这么蹩脚的情景交融手法,但老天就是要天天下雨,有什么办法? 少了主人的“乐春院”,在姚丽华的发动下,多了许多外编人员。 到此时我才知道,“乐春院”是当地的一处“名景”。 做生意的女人们把年幼的孩子暂时交托照顾,离家出走的少年男女若是被发现就要被遣送回法定监护人身边,将此地权作藏身之处。 马姨妈都会毫无顾忌得帮忙。 当然,也因为她的背后有陈风。 那些之前承过马姨妈人情的女人们听说了,纷纷跑过来帮忙。 姚丽华发挥出她的领导才能,将这些女人们分作几个小组。 主管自然是余余。 送马姨妈从医院回来休养的那天,不明就里的我踏入院中,差点被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女人们吓得心脏病发。 濛濛细雨中,衣着艳丽,妆容类鬼的女人们跑来跑去。 活生生把“乐春院”变成阴宅。 不过事实证明我是偏见,不管她们打扮装束如何,言谈举止怎样,对待小孩流露出来的,大多还是温情与耐性。 余余说,大多数人的家里都是有弟弟妹妹的,多少都懂怎么哄孩子。 她特地牵出来一个跟她当初差不多打扮的“鹦鹉”,向我介绍。 “这是我最好的姐妹,圆圆。” 想来也不是真名吧。 这姑娘倒的确像两个圆形堆在一起。 有点不符合现代审美,不过长相还算可以。若是减重二十公斤,当是个美人。 她用胳膊围住余余,两人的胸部简直若四座旁若无人的山峰。 我看了一眼,就赶紧转移视线。 打过招呼后我走了几步,还能听到圆圆用很特别的女中音道: “余余,不如你回来做吧?好几个老伯都念叨着你。” 余余回答了什么我不知道。 只觉得头很疼。 将“乐春院”的事丢给姚丽华后,我告诉她,陈风最近戏份多,要是有事,先找我。 姚丽华了解得点头,她默默陪我出了门,往停车处走去。 “下次入院是半个月后,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姨妈在这里,让她不操心都是白说的。”微叹口,姚丽华拂开额前的刘海,打自上次的事件后,桃子一直没有恢复原先的丰润。 “会出什么事吗?”我试探着问。 她低了低头,迟疑着道:“余余,唉。她倒是帮了大忙,就是太孝顺了。” 这话若给道德君听了估计能气炸肺。 我倒是懂,伸手拍拍她的肩:“没事。那姑娘心地不错。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不关机?” 见我点头,姚丽华笑了,也伸手在我胳膊上推了推:“水寒哥,你能和风哥在一起,实在太好了。” 不等我发问,她已然径自道:“至少你也很帅,感觉搭配。以前我还想,不管风哥将来给我找了什么样的嫂子,我一定会成为恶小姑。” 她信誓旦旦,引得我不禁发笑。 告别了“恶小姑”,我又风尘仆仆得回电视公司接陈风。 冬剧造势的采访活动,陈风参加了。 他的镜头形象素来很好,相比起我那怎么都好像哪里有点瞧不起人的样子——吴强语,陈风则始终挂着谦和温良的微笑,有问必答,并且口气舒缓。 让人听着就不知不觉火气也降下来——同是吴强语。 既然两人中非有一人参加演艺活动另一人则要承担那边的义务,作此分工很是合理。 但陈风钻入车中,卸掉如面具般的浅笑,脸色竟有些难看。 “出来的时候碰到电视台台长的千金,好像也十五岁了,一点礼貌都不懂——” 他很快得扫视我一眼,没接下去。 我了然得偷笑:“又是问你和我的事?” 陈风没好气道:“不是问。是很笃定得宣布我肯定是小受。” 偷笑不成,改了大笑。 任我放肆了约莫十秒后,陈风的眉头锁得比银行金库还坚实。 不得不将笑声的末尾化作干咳,这也是门技术。 马姨妈出院以及相关杂七杂八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后,我道:“院里有丽华,你那些生意也有小海,运行顺畅,你可以放心。” 姚丽华担心的事情,我决定暂时不提。未到眼前呢,谁知道究竟有没有影响。 陈风点头不语。 我发动车,准备带他去吃饭。 还未踩下油门,陈风倏然道:“萧水寒,谢谢。” “见外,”我苦笑,“别这样连名带姓叫,害我想起学生时代点名的老师。” 陈风轻笑:“又害羞了。” 车子开起,顺手把广播打开,可巧了,频道里正在播放的是我们组成的二人队合唱的那首歌。 我丢不开你走不了,好像就是这样。 但老伯那边怎么交代?老伯怎么还不给我消息? 自打接了那立志要拿奖的冬剧后,一为方便二为避眼线,陈风很少回那边,在我那近城中心的公寓安身。 我虽也有戏份,但实实在在不如他多,反倒两边跑得勤快。 这日也是合该生事,陈风收工时已是晚上近九点。 女主还是那位岚,本来是合作愉快的,偏生戏中她有个不成材的弟弟。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那个饰演弟弟的演员虽非初出茅庐,但天分条件而言,更适合做摆姿势露微笑的模特,而非表情动物语言都需到位的演员。 那场戏是哭戏,岚几乎一步到位神来之笔。 可惜,“弟弟”却配合无能,急得导演几乎跳脚。 陈风演的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走不得。 这一幕拖了许久,到人困马疲。 于是为了慰劳辛苦的陈风,我特地将车开到江边,这一带有不少渔船食肆,水产新鲜生猛。 当然周边环境不会太好,鱼龙混杂,吵闹不堪,一直到凌晨两三点都还有醉汉高歌。 坐下点了菜,刚上了白灼虾,还没吃到两口,就有女服务生急匆匆得过来,神色惶惶,近我耳边道:“老板,你的车是不是停在那边堤岸上?好像有人在砸车。” 这还得了么?我霍然起身,就要出去看。 陈风正在剥虾壳,要我稍等,我说小事一桩,犯不着两人一起去。 不到十分钟我便后悔逞英雄了。 服务生倒是没有谎报军情,确有人执着长棍在击打我那辆一点都不拉风的黄色跑车。 但她没说明白的是,砸车的人是三个。 我高喝一声,三人拔腿就跑。 于是我头脑发热,又见车的车头似乎有损,不假思索得追了过去。 原本以为是连混混的级别都够不上的菜头仔。 等我追了几分钟,发现三人虽然夺命狂奔,却并未分散开,反而跑在一起,不合逻辑。 已然太晚了。 轻敌之下,愣是被三人引入堤坝另一侧。 此处风凉水冷,毫无几百米开外的热闹鼎沸之相。 三人见我停住脚步,也来了个急刹车。 手中的金属棍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我后退着,考虑着要不要立马转身逃命。 多少看清了三人的脸,似乎连二十岁都不到,且身高大概也只到我的肩膀。 深吸口气,我决定正面迎敌。 陈风是在我快撂倒一个之后才赶到的。 虽然不甘心,不过风哥出手与我的确不是一个档次。 我花了甚久尚难以摆平的棍棒少年,陈风花了约莫三分钟左右。 基本上一分钟一个。 眼见金属棍棒劈头打下来,陈风不躲不闪,举手一托,抵在对方胳膊肘上,另一手抢到持棍的手腕下方,用力一拧。 惨叫声直达上庭。 棍棒掉地,那人抱着手臂倒地不起。 另一个扑过来,陈风闪开,左侧抬腿,正中对手胯间。 看着都疼…… 那可是要害中的要害啊。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个少年,□□声不绝于耳,问陈风:“交给警察吗?” 陈风轻叹口气:“你负责解决吧。我回去吃鱼。很大一条桂鱼,你不来?” 来,怎么可能不来。 鱼要趁热才好吃。 第20章 第二十章、 39、 话是轻巧,但事实上我并未吃到鱼。 与警察打交道是普通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的事,陈风不是普通百姓,所以抗拒心理更胜一筹。 本也不愿麻烦公权部门,可我心中存了疑。 这几个打砸少年,横竖不像单纯眼红好车的无事生非之徒。 他们闷声不响得挥棒劈来,全然不在乎可能置我于死地。 这明显不是泄愤,或者劫财。 逼供不道德,重点是我也不会,自然只能借助警方。 陈风说我多此一举。 我辩驳,各有各的行事风格,善良守法好公民,怎么能动用私刑? 第二天警察局分管刑事的副局长给我打了个电话,笑呵呵得调侃这些毛贼怎么那么不长眼惹你萧大少了?第二句是萧少原来你有功夫傍身啊,不用我们怎么收拾就顺利招了。 原来那三个菜头仔的目标真是我。 有人临时找到了本就在四处晃荡的他们,说用砸车的方式引我出来,然后把我痛殴一顿,最好是打断一两根肋骨。 伤害罪并不算重。尤其是这三少年还有几个月才年满十八岁,无前科。 我又招谁惹谁了啊? 问副局长,能不能亲自见见这几个袭击者。 副局长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要麻烦你跑一趟警局。” 这自然没有问题。 回望了一眼外景地,欧式建筑排满两边的街道内,女主角负气而行,陈风扮演的男主角在后面若可怜巴巴的小狗一般不离不弃得跟着,不敢太近,又不敢远离。 看得比被人直接敲头还头疼。 我跟导演助理交代了一声,让他一会帮忙跟陈风和谢岚说一声——谢岚,演女主角的那位,不知何时,成了陈风的影武者。 助理点头哈腰得送我离开。 驱车前往警局,警员早有上级交代,直接把我带去审讯室,与三少年中最年幼的一人见面。 小孩子只得十六岁——我十六岁那年不过失了童\\贞给一三十三岁的美女,还不至于做出此等作奸犯科之事。 显然不是什么阅历丰富的小鬼,被招待得狠了,见了我,也是瑟瑟发抖。 突然就想起陈风不打女人和小孩的原则,我叹了口气,缓了态度,道:“别怕,就是想问问,支使你这么做的人是谁?你答得好了,一会就能出去。”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加喜悦的光芒,我心知有戏。 不过,小喽罗注定不会知道太多事情。 他能说得出来的,只是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送他们好几片他们买不起的“药丸”,又塞给他们能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款项。 说起“药丸”,少年的脸上索性浮起了幸福的光彩。 我看着不好受,胡乱又问了几句。 当然少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中年男人给他最大的印象,便是发胶的味道浓厚得熏死人。 “那味道让我一直想捂住鼻子,可是又不敢。” 我带着这勉强算有用的信息,离开了警局。 时间不过午后,太阳的西斜角度约莫三十度上下。 知道陈风还在开工,姚丽华跟小海都没有来电,一霎那悔意涌来。 还是当初那个花花公子的萧少好。 从早到晚,通宵达旦,只要我乐意,断无无聊一说。 奈何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在五十年后挣得一贞节牌坊,我需得恪守夫道。 这个念头一兴,我便起了去给陈风买戒指的念头。 就算被嘲笑俗套,也得买,套在无名指上,表示此人已有所属,影武者还是什么其他人,见此结界,该闪的赶紧闪。 主意打定,刚刚调转车头,去熟识的珠宝店,不过过了个红绿灯而已,便接到电话。 陈风打来的:“萧少?” 语气里焦急让我疑心出了什么事,我忙道:“在,怎么了?” 那边却是大大得松了口气:“你啊,”他苦笑,“麻烦体质,不要擅自行动。” 醒悟过来他原是担心我,差点就闯了红灯。 我将车子靠边,将刚刚的情报跟他说了个大概。 末了道:“好像真是针对我的,风哥,你在这边,可是谦谦君子,温良暖男,要怎么办?” 手机那端传来轻轻一笑。 之后,电话挂断。 我差点又闯了一个红灯。 总算顺利得开到目的地珠宝店,下了车,见到一帮热情欢迎的人,不由得怀念起陈风那张除了在床笫之上始终淡淡的俊脸。 好吧,人果然是种会犯贱的生物。 挑选了一对我认为颇合适的戒指后,兴冲冲得离开。 又是在一个繁华十字交通要道的红绿灯下,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竟然是老伯! 忙乱中接起手机,差点引发车祸,我急忙逮着路边一停车位,单手操持方向盘,另一手抓着通话器。 老伯的声音平静一如往昔:“小寒,着急了吧?” 我暗叹一声,决定暂时不把遇袭的事告诉老伯。 外人不知,但我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会不晓得呢?老伯的这个口气,分明彰显着他的焦虑。 “我怀疑,你记着,只是怀疑,在他那里袭击你们的人是我家的……” 声音里有明显的无奈。 怎么,难道这么惊世骇俗的老伯也是个被世俗亲情绑缚的人么? 有点难以想象。 我咽了口唾沫方追问:“总不能,是你那三弟吧……?” 这次轮到我把老伯吓一跳了:“小寒?” 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与老伯三弟以及三弟媳的相遇,我叹了口气。 转了个话题:“有办法没有?我总不能站着挨打。” 老伯沉默了半晌,方才道:“这件事棘手。小寒,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之后,手机里再无声音传出。 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上一次是用枪,那可是直接要人命的。这回却沦落到找几个不是很靠谱的少年么?手法好像差得有点远,职业跟玩票的间隔。 我怔了一段时间,直到觉得自己即便在街边成一性感雕像,也于事无补。 陈风没有留电话给我,倒是发了条信息,言明他要跟谢岚吃晚饭,自己会回去。 不要赌气。我自言自语。 没有人背叛你,谁都有做不到的事情。老伯肯定会保护你,虽然没有说他定会保证他亲生儿子的安全。 至于你的小情人,也不过是跟一个魅力十足的异性去吃顿晚餐而已,更不值一提。 要较真的话,不就跟狗血剧里那些歇斯底里的人们差不多了么? 我到底还是没有回公寓,也没去“乐春院”。 为自证清白,陈风将用餐地点也打给了我。我犹豫再三,终究是克制不住一窥的欲望。 到底,我在干嘛啊!? 陈风与谢岚携手进入餐厅,我坐在门边的位置,眼睁睁看着金童玉女般的他们走进来,心中不由□□:不要狗血…… 40、 剧情无视我的内心戏,坚定得向狗血滑去。 我环顾四周后,发现另外一桌男女。 当下不顾那八分熟的带骨牛排已然端上,端着酒杯凑过去。 两假扮情侣的人本是满面尴尬。 不过听我一开口,却都面露不恰当的喜色。 我对他们道:“来来,本大爷跟你们说说陈谢二人的秘辛。保证独家。” 将新鲜生猛立马可以下菜的八卦述说完毕,我将账单扔给两人,潇洒离去。 没有回往常那个公寓,改去借住。 第二天并未安排我的工作,睡到日上三竿。 我倒不至于任性到消失个那么三五年,便是消失一天,都难以想象。 所以还是乖乖把手机打开。 果不其然,收到短信。 有点胆寒地点开: “船上老板误会我是你,主动联络了我。见信即复。” 这是第一条。 第二条内容如下: “萧少。你有胆就躲着。” 然后就没有陈风的短信了。 我咋舌,希望这人反省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毕竟做大哥那么多年。 见到陈风是在当天的傍晚。 不是不着急负荆请罪,实在是他阁下的档期太满。 我能看着他,他却无暇朝我这里望一眼。 唉,越想越觉得悲伤。 怪事,为什么老伯的三弟以为陈风是我,却莫名其妙得要派人袭击我呢? 行事不合常理,逻辑上也过不去。 不是该陈风才是靶子吗? 怎么也琢磨不透这其中的关系,我承认读书时候从未好好听过普通逻辑课,但是,常识总是有的吧? 试图参悟其中奥妙的场所,我选在了离公司不远的咖啡厅。 六点来钟,陈风到底出现在了我眼前。 进门的时候还对服务生保持的微笑在见到我之后,烟消云散。 在我对面坐下后,陈风将店里殷勤送上的柠檬水喝个精光。 看我的眼神可以用“睨视”来形容。 “今早的八卦新闻,是你奉上的消息吧?” 我无意装傻,把菜牌递过去。 新报纸的娱乐版我自然也看了,不得不佩服那两位,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 绘声绘色的程度,让我读得拍案叫绝。 最重要的是,我耳提面命那些,忠实得贯彻到底。 从陈风如何艰难起步,红颜小姐如何慧眼识珠,到两人惺惺相惜。 朋友到暧昧的朋友,这是多么完美的故事。 既无损陈风那一贯良好的形象,又附带把公众的目光引向了两人主演的连续剧。 吴强真该付我宣传费。 “萧少,”但陈风显然不如此看,“不要连吃醋都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来表现。很难懂的。” 我在吃醋?不可能。 想好了才正要辩驳,张嘴却无语。 陈风轻笑:“不会连你自己都没懂吧?” 我发动能量满档的脑细胞,思考,再思考。 犹如某大哲语:我思故我在。 在我那诡异也不符合常理的行事背后,的的确确,就连我自己也没有看清的阴暗处,我是妒忌了。 “别介意,我也想了一晚上才想明白。” 这一点都没有让我得到安慰。 陷入无边沮丧境地——我,居然像狗血剧里的狗血人物一般,但仍然要思考更严重的问题。 陈风拿出手机给我看。 液晶屏幕上是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很长: “侄儿:三叔听说你遭袭的事情,甚是担心。此事来龙去脉兴许三叔知道一二,不知能不能请到你的尊驾?还有,罗爵士已将那女孩还回来,这也能增添你的兴趣吧?” 署名:你三叔。 我看完,手机还给陈风,嘴里不干不净得叨了句:“你二大爷的,这什么狗屁不通半文不白的句子啊。” “形式不是问题,关键内容。” 话到此处,我们各自点的芝士松饼、海鲜意面都送了上来。 “他为什么会将我认作你?”陈风盯着我问,他后续的一系列问题跟我的疑惑,如出一辙。 跟聪明人一起就是舒服。 我嘴里已然塞了满满当当的松饼,天可怜见,从昨晚的牛排开始,美食当前,愣是连食欲都没有,直到现在。 先解决生命的危机再说。 默然相对中埋头苦干,我解决掉第五块松饼,缓了口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风从铁板意面中抬头,目光闪烁:“去见他?” 这种废话我都懒得回答了,还是继续解决松饼吧。 古人有云:饱暖思□□。 食欲解决了后,下\\半\\身的欲望就上来了。 回到了公寓,我对陈风道:“不管你信不信,昨晚看着你和谢岚一起的时候,我起反应了。” 陈风啼笑皆非得瞅着我。 不过他客气,没有直接骂变态。 “昨晚你在哪过的?谢岚家?” 这问题没有得到回答,陈风直接吻住了我。 第一次的时候,他的吻技明明生涩得很,到如今却熟练如阅尽花丛。 难道只在我身上操练过? 一吻毕,我看向他,笑道:“别忘了,你是小受。” 陈风大笑起来。 真有那么好笑吗? 他用手描着我的眉形,含笑道:“那边的人都当你是我妻子,这边却认为我是接纳你那个,萧少,我们的确让人不好猜。” “煞风景了。”我毫不客气得将陈风扑倒。 身为两个男人养大的小孩,我自幼便腻歪透了这些问题。 老爹与老伯再宠我疼我,到底也不能代替我去经历社会人际的方方面面。 十来岁的时候就做过这样的测试,叫我画个人。 从之前做过测试的前辈口中,我大概晓得,若画的是个男子,便可以解释成你希冀一个男人。 反之,则解释成你希望成为一名女人。 模棱两可。 轮到我,我毫不犹豫得在画纸上画了只猴子。 这些事自然守口如瓶,没有告诉我的双亲。 我不希望世界上带色彩的目光通过我,投射到他们的身上。 再长大些了,终于也算有能力对抗这些无聊无趣的人们,我周旋于同性异性之间,如鱼得水。 像条鱼多好啊。 不会被嘲笑,不会被控告违反自然或者上帝的旨意。 只不过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活着。 将这一切告诉静静得躺在我身边的陈风时,他不发一语,用臂膀将我护在了他的范围内。 “若不是你,即便姨妈第二天就要走,我也没办法结婚的。” 我嗤笑:“陈先生,就凭这话,我愿做你的妻子。” 用的是开玩笑的口吻,但显然,对方没有当作是玩笑。 床笫之上,他用他的方式,把我这个久经沙场的战将狠狠得欺凌到不得不投降的地步。 我问他,如果将来某天,身份互换了,他成了贵公子,那时候会怎么样? 半带挖苦的口吻,陈风笑道:“世事变迁,我心如昔。撒郎嘿哟。” 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失笑:“你最近真是狗血剧演多了!” 为了避免过度狗血,我到底没把悄悄准备好的戒指拿出来。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41、 一大早收到姚丽华安慰的短信,坚定地要我相信她的风哥忠贞若小美人鱼。 拉开不详一天的序幕。 昨天和陈风商量了的结果是,他回信息同意见面。 但就我要不要跟着去这一点上,我们起了极大的争执。 陈风说,萧少你那三脚猫都不如的身手,就别去了,万一冲突爆发,我还得照顾你。 我咬牙反驳,谁三脚猫不如了? “四只脚的猫你能抓得到?” 顿时想起某日在“乐春院”跟那两只小虎斑玩躲猫猫的经历,不由涕泪交加。 “那也不行。你要演我,少了我在旁边提点肯定不像。” 老伯的三弟真是奇葩,误会地如此莫名其妙,居然也不去查证。 难怪无论哪一方面,仅配给老伯提鞋。 然,老伯家族势力庞大,我是知道个大概的。 当初老伯选择老爹,半隐居状,似乎是让那个家族的诸多保守长辈怨懑满怀的。 ——话说回来,哪些长辈不保守? 请指出来容晚辈叩首三拜。 兴许是牵扯到与老爹有关的我,老伯不能够光明正大挺身而出吧,毕竟还带个陈风。 万一弄巧成拙,陈风身边也群狼环伺,那实在罪过。 陈风略笑,拖长腔调道:“演不成,就砸咯。” 见我愣了愣,他不由得加深笑意:“从前到现在,我没有见过哪个有钱有势的家伙不怕死。只要保持足够的无知和镇静,天理国法人情都是站他们那边的。” 说出这话的时候,陈风的脸上闪过一丝我不太理解的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时哑口无言。 “直到有个智商只有九十,中学念不完,抓着铁棍就往他们身上招呼的小流氓出现,他们的钱和法对那个小流氓来说,就像火星上的寄生虫,他们才怕了。” 他捶了下我的肩头,嘲笑:“笨蛋,这是你父亲的台词啊。” 我顿时反应过来,对,这是那部电影里,老爹饰演的黑帮老大的台词。 那个小流氓就是老大后来舍命保下的小弟。 原来陈风真的是老爹的影迷。 都到了台词能滚瓜烂熟的地步了。 何况,陈风那一举手一投足,眉梢唇角挑起的轻轻不屑,神似老爹。 连我这个儿子都这么认为,别说其他人了。 难怪罗爵士要看中他。 可能杜宇也是出于竞争的本能,潜意识就要把陈风压下去? 谁知道。 我干咳一声,手指戳着陈风的胸口,化身成电影里二流的小混混,恶狠狠地道:“听好,要去一起去,别想甩开我。” 用的力气不小,话说完后,手指都疼了。 陈风微笑,顺势抓我抱住道:“大不了,就被你拖累吧。” 又聊了聊马姨妈的身体情况后,一夜好睡。 姚丽华那条短信带来的征兆,显然不好。 今天的戏大多数都要跟那位除了会摆笑容跟炫耀白亮亮的牙齿外别无长处的“弟弟”合作。 我的角色是戏中的内科医生,本来台词里那些磕磕碰碰要人老命的专业术语就已经让我呕心沥血,又加上演对手戏的是个毫无演技才华的人,一幕拍下来,我已然要爆炸。 濒临崩溃边缘,在我要把“硝基甘油片”念成“想极干\\你\\娘”时,终于,向女主角弟弟交代他们姐弟老娘病情的场景完工。 我简直想掐死吴强。 他到底是收了人家多少钱?要捧这货? 还真不如上场的英俊小生。 汗流浃背后,我没有立刻离开剧组,而是跟着他们到摄影棚内,拍室内戏。 要命还有这“弟弟”。 陈风和谢岚显然也是难受,从两人进场时相视苦笑就可见一斑。 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默契了呢? 我候在旁边,有滋有味地看着那两位主角倍受折磨。 直到我收到姚丽华今天的第二条短信: “水寒哥,风哥能不能听电话?” 瞅了一眼场内,我心中默默给出的答案是不能。 那对金童玉女还在因“弟弟”而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 我拿起手机,默默走到室外,远离各种嘈杂喧闹,打电话给姚丽华。 姚丽华很快接了:“水寒哥,出事了,恐怕要风哥才行。” “冷静点,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简单地说。” 停顿了一秒,姚丽华再次开口的语气平静了些许:“一小时前接到学校老师电话,一个孩子没到校。现在我们找不到他。还有,马姨妈急昏了,我要送她去医院。水寒哥,赶紧叫风哥回来。” 看来应当不是那个熊孩子心血来潮离家出走。 挂了姚丽华的电话后,我踌躇着回到摄影棚内。 默默走到同样火烧火燎的导演旁边,以陈风的家人出事,刚刚是医院电话为由,让她给拍戏喊停。 搬出医院同样不吉利,可有啥办法? 总比火葬场好吧。 我拉过一脸困惑的陈风,把姚丽华的话给他复述了一遍,他脸色变了变。 但却没有如我所料立马向周遭人等鞠躬道歉,然后拔腿就跑。 并不是这样的。 他径直走到了那个令每个人都深恶痛绝的“弟弟”身边,在那青年惶惑的目光中,他伸掌拍住青年的脸。 并不是揍。 以一米八四的身高对一米七五,陈风居高临下道:“如果你想象不到你妈快死了是怎么样,就想象下你自己快死了。” 陈风的音量很轻,只有“弟弟”和跟在他身边的我听到了。 然后那青年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就连我这刚刚不堪折磨的人,都由衷对他产生了同情。 陈风恢复了原状,向导演温和地扬手:“家母……出了点意外。不过我妹妹赶过去了,我们赶紧拍完这一幕好吗?” 不必强调,那种水汪汪花飘飘的少女风格,和刚刚的形象一对比,便是吓出心脏病也是可能的。 托福,经此一惊,那“弟弟”如得神助,竟真在半小时内完成工作。 众人长松口气之余,大概谁都没有留意到“弟弟”看向陈风的眼神里多了份怯意。 当然此时也不是什么幸灾乐祸的时候。 我开车和陈风一起奔向“乐春院”。 中途陈风给姚丽华打了个电话,更详细得问情况。 他没有开免提,等挂了之后,我不禁急问:“怎么样?马姨妈跟那孩子?” “没事。”陈风回答得简短,“开好车,萧少。” 这开车有怎么个好跟不好之分呢? 在城市里开车,上了内环线也要堵的。 越急越慢。 陈风估计是见我眉头皱着,便道:“姨妈没事。出走的那个孩子是小陌,你有印象吗?” 我点点头。 “先去学校吧,了解下情况。再去监狱。” “监狱?”我惶惑,难道已经犯事抓了么? “他爸坐牢,平时他要跑远也就是去那。”陈风皱眉,“算时间是快到去探视了,只是没人不让他去,这是怎么回事?” 想回点挖苦的俏皮话,又觉得不合适,转看陈风那面无表情的模样,我咽下碎嘴。 油门,踩,松,松,踩。 42、 一路车水马龙。 即便是大排量的跑车也只能作龟步。 话说回来,在动不动就堵个十来分钟半个小时的城市里,到底开跑车的意义何在? 陈风不知在想什么,对我的问话全然无回应。 我只好自娱自乐,在发扬了自省精神后,开始回忆小陌其人其事。 “乐春院”里十岁以上的孩子,除了小羊小浅我接触少。 会在那里的人,童年大多残缺不堪。 戒心极重。 不说拒人千里之外吧,也绝无小小的小孩那般好哄易拐。 小陌是那几个野猫孩子中的一个。 那孩子,依稀记得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斜,不过不太影响外观。 他不怎么说话,见到我把头一低,就过去了。 有次姚丽华在旁边,他正要如法炮制,被姚丽华饿虎扑食抓将过来,桃子姑娘气焰惊人:“叫人不会?礼貌哪?” 小陌这才用极细的声音嗫嚅:“水寒哥。” 发音太含糊,不当心就听成“睡哥。” 尝试着去拍他的肩膀,被避开了。 当时还觉得有点挫败来着。 学校到了,陈风打开车门正要踏出去。 我及时将他拉住,把他身子转过来,伸手把发型师花了一小时吹好的头发弄乱,特地将刘海爬拉下来。 “好歹也是上了电视的人,注意隐蔽。”我道。 陈风叹笑。 他以小陌哥哥的身份找老师,我则以小陌哥哥的朋友身份列席。 教师办公事里老师请我们就坐,她转身倒水。 一瞥窗外,都是有意无意往里张望的学生们。 八卦精神永存,阿门。 老师是个年龄介乎三十五到四十之间的女人,若说马姨妈胖得像熊猫,这位则胖得像棕熊。 说话的声音低沉有力,合乎形象: “要找你们家长真不容易,电话也没留下个,还是隔壁班那个钱同学主动跑来给的手机号,说这是程海陌他姐的——怎么又变成哥哥来了?” 接下来的两分钟时间陈风解释家庭构造,当然是瞎编的。 不过老师无意追究,她道:“要早知道能找到你们,这事就好了。” 她说事情是这样的:监狱那边昨天给学校来了个电话,也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其他联系人,只好打给学校。 “程同学的爸爸,上个星期,就在牢里去了。” 我吓了一跳,陈风仍面无表情:“老师直接转告了?” 老师苦笑:“这是学生的爸爸,总不能不说的吧。我们跟校长反应了事情,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还是先缓缓比较好,就跟程同学说,他爸爸生了很重的病。那学生当时也没说啥着,就问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去看。我们告诉他,病得太重,不方便看的,他就算了。” 所以“算了”到学校家里两头不着了? 陈风点头道:“我会找到他的。就是程海陌回校以后,还望老师多费心。” “这个自然,”老师见陈风起身,也跟着起来,小心翼翼得问,“程先生你看要不要报警?” “不用。”陈风对老师一笑。 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事,但老师不由也跟着微笑起来。 出了学校,我道:“摆明了不想负责嘛,真要找你们,问小陌就行了,哪可能找不到。” 陈风没有我的愤愤不平,淡然道:“学校开到这里,能坚持到现在不容易了。” 我张嘴,想争辩,到底觉得我没这资格。 下一站便是直奔城郊处的监狱。 这回路上倒是顺畅多了。 只是通往监狱的路再康庄,也没人会因此心情愉悦吧? 监狱比学校严格得多。 要见管教,费各种周折,不是你说你是某某人的亲戚朋友,别人就要信的。 陈风倒是有准备,钱包里掏出的证件连我看着也不像假。 终于得见一位姓刘的管教,在茶水欠奉、烟雾缭绕的接待室,他将烟抽到短短的屁股后,扔到地上,对我们说起小陌他爸爸的事。 一审死缓的犯人基本上都有活命的机会,小陌他爸也憧憬着几十年后还能出去见儿子一面,一直老老实实。 谁知道他犯着了谁。 第二天他那仓号里的人鬼哭狼嚎,管教们进去一瞅,小陌他爸脑袋上锁着个密封着的塑料袋,早没气了。 我听着心惊,陈风却神色不变。 “查出来是谁了吗?” 管教为难得苦笑,难啊,他说。 把嫌疑最重的那个用铐子铐在门上,铐了一天,人情愿撞墙撞到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也不招。 那架势,快赶上革\\命\\党的烈士了。 兴许是觉得陈风面善,口气也没有究责的意思,刘管教不知不觉多说了几句。 陈风的确不会追究,他彬彬有礼地告辞离去。 那刘管教还多少有些内疚:“就是他老念着儿子,唉。” “放心,”陈风的话语里有劝慰,“我们会照顾好的。” 回到车上,我喘了口大气。 “能开车吗?要不我开吧。”这算是安慰? 我摇头,连老虎钳夹牙齿的阵仗都经历过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倒车后掉头,我回望一眼背后阴森森的监狱建筑,暗自祈祷,这辈子千万不要折堕到掉到这里面来。 一个熟料袋就能杀死一条人命啊,唔。 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调查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找人。 但这茫茫人海,要找个十来岁的孩子,要从何下手? 我坚定地将希望寄托在陈风身上。 陈风叹气:“小孩子,跑也跑不出自己熟悉的地方。先回去吧。” 待到那边之后,我才知道姚丽华几乎是将地盘内所有人都发动起来,堪称挖地三尺。 听了“红绿刺猬”的汇报之后,陈风皱眉。 他刚转头对我,我已然咧嘴笑:“不要又说让我留在这里的话。” “你几时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陈风淡笑,“要跟我去,可以,有条件。” 总不会是摘星星拔月亮那么困难吧? 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想来风哥不会这么为难人,他的条件简单归纳如下:每天力量练习一小时以上,拳击练习每周至少四次,每次不少于两小时。 这什么玩意儿? 陈风正色:“萧少,你要陪我玩,行。但你至少要有点能耐。” 我很想说我真的有练过,但见陈风那睥睨的眼神,生生咽下将出口的怒语。 说话间,“红绿刺猬”进来,犹如进贡一般,双手捧上两条铁链。 铁链小指粗细,表层似乎还涂了油,倒是光滑澄亮,没有锈迹。 陈风接过,二话不说,拉过我的手去,往我手掌上缠。 “这是做什么?”不多时,两条足有一米多长的铁链交缠绑缚在我的掌间,陈风将我的手指内掰,让我双手握成拳。 得到风哥冷静的回答:“要去矮子老叶和另外几个货的地盘,万一干架,增加你的胜算。” 他盯着我:“活用点。还可以把铁链解下来抽人。当然,打不过就要跑。” 等……等下,我可不可以说这委实不是我熟悉的场景跟熟悉的活计? 陈风微笑,眉尖扬着挑衅:“还要跟我去不?”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43、 若是回答“不”,我不是要被这人看扁一辈子? 陈风说既然是去找人不是找碴,他要么单身前往,要么…… 他斜我一眼。 我握着铁链讪笑着跟上。 推论很简单,排除法而已。 小陌身上没有钱,而且不属于幼小到会被人拐卖的类型,没有快捷交通工具,靠两条腿,应该是没有走出这片广袤的下城区。 再,自己的地盘掘地三尺都未能发现踪迹。 得出,他肯定在此城区的其它地盘。 我差点要鼓掌,大小前提加推论,逻辑学得好。 事实证明陈风是对的。 走入临近的地盘,在华灯初上的拥挤街道走了约莫四十分钟。 陈风止了步。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我发现了躲到电线杆后面的小陌。 正要过去,陈风拉住了我,他眉头皱的角度不对劲。 不过我很快发现了原因:那孩子是侧对我们,虽然离得有点距离,但细看,还是能看出他将一把小水果刀握在了身后。 我不禁悚然,他想袭击谁? 陈风却只是带着我小心谨慎得上前了几步,并没有惊动那浑身散发着紧绷感的男孩。 小陌没有发现我们,他盯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群,像只等候老鼠出现的猫。 没有狩猎经验的幼猫。 我们陪着他等,掩藏在人群里,几乎没有交谈。 这工作让人难受,磨炼耐心。 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街上的行人略有减少,已经是晚饭点了。 小陌突然从电线杆后面跳出来,小水果刀在腰间紧握,矮身低头就往前冲去。 陈风的反应比我快了两倍,小陌刚动,他已然大步跃过去,就在小陌快要撞上人的时候,陈风从后面纵身一跳,干净利落得用手臂把小陌箍住。 我赶上来,用力抢过小陌手中的水果刀。 转头见是陈风,小陌仅有的一点反抗消失殆尽,他在陈风的臂弯中瘫软下来,五官构成的表情也彻底垮掉了。 他似乎想说话,但眼泪却先一步哗啦啦掉下来。 “赶紧走吧。”我催促道。 每多一分钟,缠在手上的铁链重量就上一个档次。 再挨下去,别说拿铁链抽人了,我恐怕连举都举不起来。 谁料,在这条街还走不到五分钟,不希望碰到的事情还是碰到了。 一个声音叫住了陈风,然后一个年纪在三十岁之间,中等身材的男人笑着向我们迎来,他的五官平庸无奇,似乎为了弥补这点,左脸颊赫然标着条深深的疤痕,从嘴角一直拉到耳尖。 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茬。 “风哥。这位是?”那人笑容满面,和气得打招呼,还递过来烟和打火机。 陈风推拒,显然不打算介绍我:“大雁,我们马上就走。这次纯粹私事,就不跟你大哥通气了。” 那人的眼神自动自发得飘到了我的双手上,摸摸下巴,道:“这样……好吧。风哥在这边待的时间长了些,弄得我下面那些小兄弟紧张得都要失禁了。既然是私事……” 他话没说完,陈风已然打断:“真是私事。带他来这边看看。” 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揽上我的腰,陈风贴近我,但仍无笑意。 僵持的时候对方已有好几人将我们仨围个了个结实,周边人潮自动避开这不同寻常的一块滋事岩石。 其中靠我最近的一个年轻人,听了陈风这话,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朝我吐了一口唾沫。 唾沫飞过来,掉落到脚边。 这举动成功得把我点燃。 我握起缠满铁链的拳,对着吐唾沫的嘴狠砸了过去。 顿时,井然有序的包围圈立刻喧嚣声四起,直到那位“大雁”一声高喝。 余下的小兄弟得令立马规矩,搀扶起还在嗷嗷叫的同伴,重新将队形整顿完毕。 我不无得意得瞅着那不规矩者满嘴的血,刚刚看他又唾了一口,是不是把断齿吐出去了? 缠铁链是很正确的,能把别人打得爆痛外,手并不算疼,应该也没受伤。 陈风在我的攻击完成后,再次把手环上我的腰。 大雁看看陈风,又看看我,笑容堆得更高:“手下不懂事,风哥你们别见怪。” 略略点头,陈风依然面无表情:“大雁,代我向你大哥问好。” 然后他看也不看周围蠢蠢欲动的一群人,大剌剌得向前走。 我压着回头观望的念头,随着陈风脚步不停。 等终于走回所谓“自己地盘”的时候,不管是我们仨的谁,都不由松了口气。 陈风放开小陌,脸上也算是有了叫作“表情”的微笑:“你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回去。” 小陌抬脸,不过就我看来,他是不大可能把自己收拾利索,纵横交错的眼泪鼻涕留下的痕迹,恐怕得出动水龙头和毛巾组成的消防队。 “你想伤谁?说出来,不要脏自己的手,你风哥帮你。” 弯下身,与小陌平高后,陈风道。 这话出口差点把一旁站着的我给整结巴了:“喂!喂!你……” 这是教育小孩该说的话吗? 小陌当然没有我这般狡猾,他中了陈风的圈套,很老实得道:“风哥,这不关你的事。” 边说边抽鼻子。 “那个中年阿姨跟你有仇有怨?”我是看清楚了,小陌当时想攻击的是一个神色匆匆的中年妇女。 那女人一晃而过了,平常得我已然回忆不起她的样子。 “没有,我不认识她。”小陌低下了头,倏然又抬了起来,有些哽咽,“只是觉得她很像我妈。” 像妈所以才要拿水果刀刺过去么? 这逻辑有点不对。 “要不是我妈走了,我爸也不会变这样。”抹了把眼泪后,小陌接道,“风哥,我就想……想做点什么事,也能进监狱去。他们说我爸病了,我想进牢里看他去。” 一时间如遭闷棍,我无力无言。 从常理逻辑来说都行不通的事情,这少年居然当真在做。 不等陈风发话,我叹了口气,把我所知道的与少年犯罪的法律流程竹筒倒豆子,最后肯定道:“所以就算你犯下重罪,跟你爸关在一起的几率,零。” 小陌紧咬嘴唇,眼眶红了,却没有落泪。 陈风一把抱住他,声音里有对我都欠缺的温柔:“别这样,你走错路,伤害自己的话,有很多人会伤心。” 小陌回抱着陈风,就十三岁的男孩子而言,他的身高是平均值以上的。 “风哥,我爸要走了的话,我怎么办?我也想死,真的,有时候想,活着太可怕了,还是死了好……” 一听这话我就不由头疼。 死,不轻松啊。 绝对不会比活着轻松。 怎样才能让这笨蛋小孩知道呢? 陈风直起身,他看着小陌,突然笑了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过我。 在我猝不及防中,陈风一下子亲了过来。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法式深吻啊。 全然不懂陈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鉴于他如此主动热情,我也不好拂他的意。 结果我们两人便在虽然行人不多但也没到人迹罕至的街边,当着一未成年少男的面,吻得不可开交,亲到水深火热。 啧啧有声。 待到实在难以呼吸的时候,放开了彼此,相视一笑,我是觉得刺激,尤其看到陈风竟也有些脸红。 至于被搁置在一边欣赏这成人戏的小陌则是完全处于呆若木鸡状态。 “我说,要是他被吓傻了,谁负责?”我踢了陈风一脚。 陈风并无不悦,悠然:“都敢拿水果刀伤人,胆子不可能那么小。” “风哥!水寒哥!”终于,小陌扯着嗓子叫起来,他爆发了。 “小陌你听好,”陈风轻轻拍他的肩,算作了安抚,“风哥也没上过什么学,不会跟你讲什么好话。只能给你看,活着的好处。” 小陌的脸顿时红得简直像刚刚表演亲热的人是他。 陈风继续郑重得道:“想死,可以。找个喜欢的人做过了,还想死,再死。” 我在旁边适时添油加醋得补充:“对,要死可以。千万不要以处男之身挂掉,那就算对阎王爷都交代不过去。” 先是彻底傻眼,不过三十秒后,小陌看看我,又看看陈风,终于笑了。 44、 等忙活完,医院早过了探视时间。 跟姚丽华通电话后,两边都安下心来。 陈风给余余交代了半个多小时,余余的头都点得快要掉下来。 这才完事。 我在旁边听着都不耐烦,这罗嗦劲要赶上传道的神父了。 然后连夜开车回我那边的公寓。 为了获得入选的资格,这部冬剧的拍摄进度本就赶得让人焦躁,又凑巧有那不成器的“弟弟”火上浇油。 紧急状况解除后,一晚也留不得。 否则第二天就要比小鸟起得还早才行,不是为了抢虫吃,而是要避开大城市的交通拥堵顽症高调发作。 洗洗睡睡之类的闲话不提。 第二天五点三十分我被陈风摇醒。 最近劳心劳力,忙碌的程度快赶上老爹生病那阵子。 这种时候我的睡眠始终是很浅的,一有动静,几乎就像弹簧一样跳起。 某个柔软的东西丢到了脸上,眼前黑了两秒后,意识到是一块毛巾。 “起来,跑步去。” 我浑浑噩噩连滚带爬得在陈风催促下洗漱完,再一看表——没眼花? 才五点四十五分啊! 这比小鸟晚个几十分钟就收拾得连胡茬都刮个干净是为什么? 答案:跑步。 我像被鞭子抽着的老马,不得不勉力迈开早已关节疼痛的腿,在主人的吆喝声中,痛苦得前进。 公寓自身包囊了一个颇大的园林区域,散步赏花遛鸟可以,跑步则不适合。 陈风却已然老马倌识途,鞭策着我上了柏油环山路。 “为什么要跑步啊?”痛不欲生得在心脏剧烈的跳动中哀嚎,怒问苍天。 天曰:“锻炼。” 简洁明了。 再追问下去,锻炼的目的是什么,陈风直接丢给我一个白眼。 没有回答。 只好拔腿跑吧。 毕竟,都跑出来了,总不能不爬回去吧。 陈风那厮丝毫不懂体恤,落井下石就很有一套:“萧少,你落后了十二分钟另三十八秒。” 我在小区花园内弯腰狂喘粗气,每个早起晨练、体格堪比兰博的大爷大娘莫不投来同情加鄙夷的目光。 “你……混蛋……你知道我多久没跑步了吗?” 把话呕完,继续气喘如牛。 “这样就难受了?”陈风拉起我,浮着一丝挖苦的笑意,“以后还有你难受的。” 听着似乎话外有音,我怔了怔,皱眉道:“风哥,对我不满直说。” 他看向我:“昨晚你跟谁打电话,听到你在说‘伤害’‘主谋’几个词,你好像不是警察也不是律师,能不能告诉我电话的对方和内容?” “你偷听?”我颇为气恼。 陈风一扬眉:“你忘记关门了。还是我帮你关的。” 仔细回想昨晚回来之后的行动,却怎么也忆不起到底有没有关门——就算没有吧。 的确是避开了陈风的。 特地跑到了厨房。 但不是打给什么新欢旧爱,而是拨给老伯。 电话接通,竟然不是老伯接的。 这是非常稀罕的事情,我的第一反应是愣神之后以为自己拨错号了。 对方却显然知道我是谁,开口就道:“你是萧?” 能听出来是年龄不算小的女性声音,一点沙哑一点熟悉,却没有印象那是谁。 “你是哪位?” 对方沉默,我能通过听筒清楚得听到她的呼吸声,陡然急促,然后深深拖长,再平缓。 片刻,她道:“你不用问我是谁。你找那人什么事?” 那人?是什么意思? 我的头有点晕乎乎得胀,这女人究竟打哪里冒出来的? 凭什么她可以代老伯接听电话? “我想问问老伯,他打算拿伤害我们的主谋怎么办?如果他不想办法,我就自己来,到时候硬碰硬,他知道我脾气像谁。” 兴许是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又加厨房实在也不值得彷徨,这才惊动了陈风。 那厢听这话,克制不住得冷笑连连:“萧,你以为你是靠了谁才过上今天的日子?” “那再见。”我将最后的礼貌奉上,正要挂断。 那女人却又抢道:“算了。你们不会再遇到那样的事,就这样吧。” 她先我一步把电话掐断。 看着手机发愣了好一会儿,我寻思,这女人是谁?跟老伯什么关系? 好胜到连谁甩谁电话都要计较? 带着一头雾水出了厨房。 陈风见我思索不答,追问了一句。 我心知躲不过,便道:“我在找人查那天在墓地的事,是我这边的问题,似乎有点棘手。不过,好像不会再有人对我们不利的样子。” 有点语无伦次自相矛盾。既然棘手,怎么可能彻底解决? 然陈风只是默默点头,没有作声。 其实当时已经有了他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心理准备,也考虑着究竟能不能把他是老伯私生子的事情爆出来。 为难来纠结去,自个添堵,对方却好像一点追问的意思都没有。 唯一的表示是伸出手臂搭上我的肩膀,两人臭汗满身得往家中走去。 开口的首句也是:“我先冲,你洗澡比女人还慢。” 不服气得回:“你见过女人洗澡?” 浴室里传来轻笑:“何止见过,还跟她们一起洗过。” 我哑口无言,想起自己也曾把十五年后的二八佳人脱个精光溜溜放在洗澡盆里,不由觉得果然唐突。 待我进浴室,刚脱好衣服,陈风骤然闯进来。 我诧异得转向面对他,戏谑得喊了声:“流氓!” 陈风一步上前,猛抱住我,力道之大像把我当成待压榨的新奇士橙子。 “萧少。你比我自己更重要。” 被他的拥抱和宣告一时弄得哽塞在喉头,应不了声。 不由得笑着拍拍陈风的后背:“乖,我知道了。” 被推开后,再被风哥瞪了一眼,乖乖。 陈风走出去后我喃喃自语:“你也是,笨蛋。” 不是比世界上的一切都重要。这种诺言,粗鄙点讲就是狗屁。 但真正的爱人,一定比自己更重要,从老伯跟老爹身上,我学得彻底。 本来预定今天拍外场,有场戏是在中心一个有名圆大厦顶层拍的,但是对方临时通知,电线出现了问题,只好暂时先拍室内戏。 我的戏份不算太多,属于剧中天降神兵类的角色,很快就能完事。 陈风跟谢岚的对手戏多到让人牙酸的地步。 对天发誓,我绝非善妒之人,否则当年哪能周旋于花间游刃有余? 只是天可明鉴,没到现场看过陈风那该死演技的人真不能想象。 一挑眉一眯眼一扬嘴角,不用啰嗦直接给心脏加油充气。 谢岚已经很了不起了,相较起当下众多的花瓶女星,她的演技扎实,尤其擅长演这种职场中倔犟逞强内心却柔弱的女性。 但跟陈风一比较,仍然是从新德里到巴黎的距离。 定要说清区别在哪里的话,或者可以说,谢岚演出的角色,喜怒哀乐全部魅力绽放的时候,她是有意识的,清楚那是给观众的。 而陈风不是,他浑然天成的感情流露。 要他作痴情男子时,他的眼神里好像真的只有一个你。 每每看这人演戏我都没来由得心惊肉跳,起了鸡皮疙瘩。 大概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到这份忘我境界吧…… 嗯,好比说,这出吻戏,他们吻得真他奶奶得火热啊!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45、 日程结束之后,陈风说,要是不着急吃饭,先陪他去个地方。 我不置可否,反正拒绝开车,由着他吧。 车行出市中心,开往郊区,沿途风景渐渐变样。 专心开车的好司机陈风一路无话。 我终于忍无可忍:“风哥,今天来玩车\\震吧?” 跑车果然震了一下,真是灵验。 “萧少?” 呼气,吸气,我苦笑:“抱歉,抱歉。” 陈风将车速减慢,他转头看了看我,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笑将起来。 我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陈风一针见血:“是今天跟小岚的对手戏?” “等下,什么时候又变成小岚了?不是岚姐吗?” 注意这种细端末节真不是我的错。 陈风苦笑:“萧少,你要我演戏,又嫌我演得真,我可不可以罢工?” 这年头,果然老板难做。 见我嗫嚅不成声,陈风并没有乘胜追击。 那车\\震怎么办? 我要追问,他却已将车开入一条没有路灯的乡道。 看着窗外一片片的田地,我不由叹气,要犯罪的话,开这辆黄色跑车绝对不妥。 就像水墨画山水图中突然加进一个油画色作就的天使,再可爱,也让人头皮发麻。 陈风的车技居然不错,在这种乡间小路,他准确判断出了路的宽度,将车平安地停在一处民居前方的空地上。 我莫名其妙:“来这干嘛?” 陈风微微叹气:“来看看小陌爸的受害者。” 见我露出不解的神色,陈风又叹了口气道:“小陌爸……跟那家男人起了口角,是为了欠钱的事吧。两人打起来后,似乎是那男的先抄起了砍柴刀,但力气不够小陌爸的大,刀被夺了,人也被小陌爸杀了。” 我点头,表示明白,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若是照了之前的认识,一定要脱口而出了:“不就是钱嘛。” 见陈风那个脸色,我哪里敢造次。 下了车,其时天色已晚,但仍能见不少房门背后,若隐若现探视的人影。 多少让人有不舒服的感觉,我不禁埋怨起陈风: 来这种乡下地方就别开这种吵死人的车,简直是恨不得人围观一般。 来到距离田间区区几米的房门前,陈风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是小陈。” 说话间,陈风的站姿已然有了微妙的变化。 默默地就注入了一股恭敬的意味。 开门的女人是个三十多岁四十岁的农妇,从发型到姿势,都印着辛勤劳作的痕迹。 漾起嘴角细纹的笑容真诚却有些苦涩。 将我们迎入房内,她看着我:“这位是?” “我朋友,跟我一起来看看小霞。刘大姐,小霞呢?” 陈风一边温和得问答,一边示意我凳子的方向。 就我的印象里,这个城市周边的村庄都堪称富有。 但这位刘大姐家显然不在此列。 厅子不小,却没什么摆设。 最显眼处的大概就是正中供的一尊有电脑机箱高的菩萨像,以及一个燃着几柱香的香炉。 一个十来岁的少女从内室走出,估计就是陈风口中的小霞了。 她长得颇高,目测快有一米六十了,但从那过于纤细的身体可以察觉出这女孩大概不会超过十五岁。 少女见到陈风,脸红了红,细声道:“风哥。” 刘大姐问:“你们也还没吃饭吧?正好待会一起吃。小霞你陪他们坐会。” 母亲步入了厨房后,小霞显是松了口气,此时露出的笑容亮了不少:“风哥,你坐……这位是,萧水寒大哥?” 我差点被这话呛到,为什么她认识我? 不会吧?不要—— 小霞看着我们笑:“你们拍的MV很好看哦,歌也好听。原来你们私底下真的那么好。” 我和陈风面面相觑,看来小霞一定是认为自己看穿了什么。 对着少女带着爱慕的眼神,一时间尴尬无言。 幸好,刘大姐适时解围,在里面大叫小霞帮忙。 等到四人围桌就餐,那气氛,吃得跟断头饭差不多。 席间除了陈风和刘大姐偶有交谈,我和小霞两人都在闷头苦干。 正宗农家菜,可惜,油多盐太足。 又无汤水,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饭吃差不多的时候,陈风话锋一转,道:“那人,死了。” 刘大姐头也不抬得问:“怎么死的?不是只判了坐牢吗?” 小霞停下了碗筷,直直得盯着陈风。 “不清楚,听说,是病死的。” “死得好嘛,”刘大姐又露出了那种诡异的既真诚又苦的笑,“杀人哪有不偿命的,官府不收,老天收。” 陈风没再说话。 于是集体陷入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沉默。 用餐结束,又坐了一会儿,陈风拿出钱包,我看着他将里面的现金,不小的一叠都给了刘大姐,只道给小霞读书用。 出门的时候,刘大姐让小霞送客,小霞随我们走到了外面。 陈风看了看屋中忙忙碌碌的刘大姐,对小霞轻声道:“小霞,不管你妈怎么想怎么说,把高中念完。” 一句话说得小霞眼中泛出泪花,她默默地点头,也回望了一眼夜色中的家。 走到车边,正要上车,小霞看着那辆黄色跑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萧哥,您还真符合大家的猜测呢!” 大家的猜测是什么意思? “贵公子啊。”小霞笑着道,“我们都觉得您就是那种回到大别墅里,会有管家和佣人迎上来,对您鞠躬说:‘少爷,您回来了’的公子哦!” 这想象,真能让我大翻白眼。 “小霞,”陈风没接茬,把手掌放到少女的头顶,揉乱了一头长发,“要加油,别认输。” “嗯。我不会。风哥,小陌一直在给我写信,你帮我转告他,我都收到了。有一天,我会回信的,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吧。”小霞仰起脸,认真地道。 陈风看着小霞,以同样的认真答应了。 目送小霞进屋后,我转向陈风,心情不佳:“风哥,你管得会不会有点多?” 陈风一笑不答。 “下次给我看看你的账本,我要研究下你的生意到底能赚多少。” 其实并不是心疼钱。 在抱怨的背后,我只是不懂为什么这个人要莫名其妙地背负起一些本不该是他的责任。 就因为是个孤儿? 被一个好心的女人收养,就要以善养善? 不,不,风哥哪里是什么善茬。 “我只是不希望他们的生活被成年人彻底毁掉而已。” 看穿我冥思的内容,陈风主动道。 “明明可能有很多条路的,却因为成人的胡作非为,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然后自己再成为胡作非为的成人,我不想看到这样而已。” 我有些气闷:“你是在说我?胡作非为的成人?” “萧少,”陈风的唇在我耳畔摩擦着,“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懂?” “上车!”我用力推开陈风,“找个安静的地方玩车\\震去。” 46、 车\\震终究只是过了嘴瘾。 陈风说,玩车震不如野\\合,不妨彻底放开,以天当被地作床。 可惜我贫乏的想象力难以联系到漫天繁星清风徐来,只有蚊虫飞舞欢呼大餐送到。 见我反对,陈风轻笑。 车\\震就这么无疾而终——毕竟哪都不如床舒服不是吗? 躺在副驾座上做着美好的梦,回到家中舒服地洗浴,顺利把陈风作宵夜。 但即便是晚上也是可以做白日梦的。 陈风开车不是回家,两边都不是,而是直抵一拳击馆。 我看着建筑物外的招牌直愣神。 直到被陈风拉入,在一小房间内开始做热身运动时,我仍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什么意思?”终于,我神智恢复到可以质疑的地步。 陈风道:“条件啊,你答应的。” 搜寻记忆,我想起那日陪着找小陌的条件,不由哀嚎。 “风哥,你玩真的?” 这句话说出的时候陈风已经逼着我开始打实心吊球了。 “嗯。”陈风自己也在旁边练习,“我教你。” “为什么……”堂堂七尺男儿,用这等衰弱的声音提问,简直耻辱。 能说这话的货,自行挥拳五百下试试,完事之后还能出声再鄙视不迟。 陈风丢给我一条毛巾,见我浑浑噩噩不动弹,叹口气上来,抓过毛巾给我擦汗。 边道:“萧少,你要代我在那边周旋,一点防身本领都没有,我真的会怕。” 我抓住他的手,反问:“怕?” “怕你出事,怕自己赶不及救你。”陈风苦笑,挣开我的手,继续用毛巾粗鲁得虐待我脖子和胸膛的皮肤,“你那性子,其实很吓人。” 一时傻眼,没料到陈风眼中的我是这般模样。 不觉又去抓他的手,握在掌中,久久不愿放开。 陈风又道:“既然你希望我去演戏,我如你所愿。不过这样一来,变成你要分担我的事情,萧少,我不希望哪天你因为我的责任受到伤害。” 当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让我心悸的东西。 我除了紧紧抱住他,一时喉头哽咽,什么也说不出来。 片刻后,我才笑道:“风哥,我肯定取代不了你的位置,你多虑啦。” 看向他的眼,心中想的只有我若为他而死,又有何妨? 陪不到老,便陪到死。 突然明白了老爹对老伯的心。 训练结束,回到我的公寓,洗洗刷刷是不能免的套路。 到了床笫之上,我剥掉陈风的衣服,却没有马上将他生吞的念头。 细细得观摩着身下这男人的身体,除了喜欢,还是喜欢。 喜欢他这身不算白皙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的眉眼,他的薄唇——他闭眼时惹人怜爱,睁开后却让人惊艳。 进入他身体的时候,那瞬间脆弱的表情……哦,上帝,若还有别人能见到这惊心动魄的场景,我该得是多么骄傲? 是我,而不是别人,让这个陈风流露出这样的脆弱。 像是完全被我所拥有,所征服,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展示他不设防的性感。 当我吻着他的额角时候,陈风轻笑着,把手伸入我的发际深处:“比车\\震好?” 不想说话。 我只要陈风。 承蒙特意提起,我没有用安\\全\\套。 紧紧得贴着陈风,将胸口对着胸口,我喘着大气在他的身体里解\\放。 不是为了任何杂七杂八的目的,我只是想和这个人融为一体罢了。 外面的世界再怎么天翻地覆也好,只要守住我心中这片神圣之地就可以。 真没那么复杂。 澡又重洗了一次,等我出来的时候,先清理的陈风已然靠在床头看书。 尽管跟“花花公子”的形象有些不符,但其实我还是蛮爱看书的。 而且三教九流,林林总总什么都会看点。 受老爹影响。 这是陈风对我的住处最满意的地方。 看着他低头读书,我心中倏然一动,走到书房,打开上锁的抽屉,取出一物,握在掌心。 回到卧室,爬上床,献宝般将拳头伸过去,摊开掌。 陈风见了皱眉,不解道:“萧少,这是?” “我亲爸的遗物,现在正式转送给你。” 那是老爹临终前交给我的红宝石戒指,与其交给陈风自己买的俗气戒指,不若这枚。 象征意义不一样。 “这不是该在求婚的时候拿出来的吗?”陈风轻笑,“有点马后炮啊。” “事出突然不是?”我讪笑,抓过他的左手,往无名指上塞。 很好,非常合适。 得意洋洋得瞅着戴着戒指的手,我把唇贴在了红宝石上。 “演戏的时候戴不了。”陈风收回手,凝视着宝石。 我耸肩,倒不介意他戴还是不戴,或者什么时候戴。 主要是我送,他收,动作是完成时。 这个诠释完毕就可以。 陈风的视线从戒指上转向我,浅笑:“我也得去准备一个才行。可惜,没有家传宝贝。” 易拉罐的拉环就可以。 他却好像真的陷入了苦思。 我有意把话题岔开,道:“明天我没事,打算去医院看马姨妈,可以不?” “有什么可以不可以?” 边反问边把身体凑过来,他抱住我的腰,像是叹息:“以为根本不会有这种欲望的。” 我顺势倒入拥抱,笑:“什么意思?” “想要你。”陈风回答得很坦诚,“做\\爱。” 不会吧?二十岁以上的男人会没有那方面的欲望么?再清心寡欲,到底不是阉人,荷尔蒙分泌又不是意志能控制的。 见我张口结舌,陈风也笑:“我只想和一个人做,那个人的名字叫陈风。” “在遇到我以前?现在呢?” 话到此处,我已难以按捺得抚摸着陈风并不光洁的背部。 陈风反身将我压住,笑意渐深:“我想把你欺负到哭。” 虽然气氛缱绻,可是听到这一句我还是忍不住笑喷。 笑不可抑中,陈风已然好整以暇得拿来用过没多久还未放回抽屉的润滑剂。 温暖的身体贴上来,感受着热情的体温。 我闭上了眼睛。 就算这种接受的行为有点违反上帝的旨意,注定感受不到爆发性的痛快,可是,仍然舒服。被拥抱,被侵入,即使战栗着,仍然愿意在另一个人面前敞开自己。 是真只有陈风才能让我做到。 我原本是何等在乎男子的自尊啊? “萧少?”陈风抚摸着我的头发,这似乎是他跟孩子打交道过多的后遗症。 我吁出一口气,在枕上摇头。 “你高\\潮的样子好美。” 衷心说出这话来,得到一个火星四射的吻,算奖励吧? 与征服的成就感迥然相异的,被征服的愉悦……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47、 老伯找不到人,有史以来首次。 打电话过去,要不是没人接,就是那女人接的。 我急了,借所有的资源找老伯的下落,他贴身的秘书助手们都用命向我保证老伯平安无事,健壮如牛。 但却谁也没有给我透露老伯现在何地做何事。 不得不佩服老伯的能耐,即便是我,也能做到滴水不漏密不透风。 这世间看来真是除了老爹,无人能奈他何。 想到这里,不禁怅然。 而老伯那颇耐人寻味的三弟,也并未回消息来。 奇了怪了,难道我们表现得太过急切,反让他心生疑窦? 太多事情在我的掌控之外,能做的反而不是太多,急死也没用。 一件一件来吧。 那誓在夺奖的冬剧,我的戏份基本扫荡干净,就剩最后一幕出席葬礼——没错,为了表示“艺术”,有别低俗的偶像剧,此剧主角是要见上帝的。 陈风还是走不开,我便自行去医院探望。 顺便给姚丽华送好久以前答应下来却一直被阻挠的哈根达斯。 马姨妈住的病房离护理站不远,普通病房是八人间,她住的则是四人间。 病房里暂时只有她一个病人。 见我来,马姨妈明显是强打精神,露出笑容。 原本白白胖胖的脸,像是被利刃削过。 虽然还不到皮包骨的地步,但重病人那种特有的憔悴、生命消散的迹象在她身上已然彰显。 我一时愣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老爹的记忆铺天盖地。 老爹走的那一刻,我在医院停车场的车里睡得正酣。 慌慌张张地跑过去的时候,只看到老爹蒙着白布的……尸身。 世界上再也没有我老爹了。 而这一切,陈风也许也要经历一遍。 还有姚丽华,还有院里的孩子们。 马姨妈向我伸出手来,我上前握住,不敢用力,只怕一下就碎了。 “小寒,”马姨妈说,“谢谢你帮我找回女儿,也谢谢你照顾小风和孩子们。” “我并没有做什么。”我惭愧。 马姨妈让我坐下,她看着我,轻声道:“我不知道小风告诉你没有,但那孩子,真的很喜欢你,很重视你。” 我向她点头。 知道,若还不知道,我就是傻子了。 “那孩子以前曾跟我说,他这辈子,都不会跟别人有关系。也怪我,没本事带他们离开那个地方。他们从小到大,看到的,听到的,都是那样的东西……” 我忍不住插嘴:“但若不是你,他们早没命了。” 马姨妈露出苦笑,她温柔地看着我:“你的确像小风说的,他最开始以为你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别说他,就连我也这么想。可是之后,他说你,骨子里居然带着硬气,还出人意料的善良和温柔。” 不,别这样赞我,我会脸红。 该死的两颊真在发烧。 果然被马姨妈笑了:“小寒,小风是吃过很多苦的孩子,以后要是有什么让你受委屈的地方,你千万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跟他计较。” 这倒不会,我下了军令状后,不由将心头早已存在的困惑倒出:“但是,姨妈,为什么你居然会想让我和他结婚?” 没有歧视是一回事,身体力行又是另一回事。 这世界充斥了太多叶公好龙的恶意。 马姨妈叹了口气,不无苦涩:“你也知道我之前做的,什么没见过,要是看不开,早死了,哪能活到今天。 小寒,这些事,我估计小风不会告诉你—— 我第一次遇到小风的时候,是在一个破烂的小公园。 当时好不容易从一个糟糕的客人那脱身,担心一个人在家的小华,就走了一条以前从没走过的近路。 到公园的里面,看到那已经生了锈的秋千上,有个男的,在对着秋千上的人做着那事,嘴里还嗨吃嗨吃地哼。我不想多管闲事,只是多瞟了一眼,总觉得千秋上的,是个孩子。 我就想起我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女儿。 就怕是她,我什么都没管了,冲过去,抓着那男的,又踢又打,还记得狠狠咬了他好几口。 就这么把那男的赶跑了。 抱起那孩子才发现,那竟然是个男孩子,发着烧,看样子,最多也就十一二岁。” 马姨妈说到这里,手心已然冰凉,许是想起了当年的事,眼中更有泪光。 “那就是陈风?”我极力忍着颤抖,明知故问。 “嗯。”马姨妈确认,她看了看我,才道,“他跟我说过,他觉得那事,很脏很恶心。别人带着那种意思碰他,他都难受。但…… 那孩子竟然遇到你。小寒,你是女的还是男的,你觉得真的有关系吗?” 想起陈风对我说,他这辈子原本只跟一个人□□,那个人就叫陈风。 我懂他的意思。 原来,对罗爵士的反应过度并不是反应过度,也不是我的疑心病重。 亲他抱他,给他拥抱,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再一次,我对这个躺在病榻的女人起了无上的敬意。 若非她的好心肠,我的爱人如何能撑到遇上我? 将手覆上她的手背,定定得看进这双母亲的眼眸中,我道:“姨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陈风受伤,就算他要甩了我,我都没怨言。” 马姨妈还未接话,享用完哈根达斯的姚丽华先搭了腔:“哟,水寒哥,谁要把你甩了啊?太大胆了,让风哥剁了他去……不对,风哥剁人之前,估计得先把你剁了吧?” 她笑嘻嘻得走进病房来,脸上明显带着享用完高档雪糕的满足。 果然,该花的钱还得花。 “真要偷欢,你风哥更有可能。”我看着她笑,“我是看尽长安花,早没了春风得意的心思。” 马姨妈闻言不满了:“偷什么偷,谁都不准偷。要不这结婚是为什么结的?” 病房内的三人都笑了。 离开时,姚丽华借着送我,一起走到停车场的这段路中,对我道:“水寒哥……想想办法,至少姨妈走的时候,她那女儿能在旁边,也是我和风哥的孝顺。” 我拍拍她的肩,上了车。 开出医院后,我想到了个办法,找罗爵士。 他是不是可以联系上老伯的三弟我并不清楚,但终归是条路。 用语音找到罗爵士当时留给我的电话,打过去,居然还真是他本人接的。 听了我的要求,罗爵士满口应承,同时不无惋惜道:“唉,那位真的很吸引人。可惜了,可惜了。” 我以为他在可惜妤萱,等听到白种男那意犹未尽的叹息之后才晓得他说的是陈风。 当下不得不暗自嘲笑后挂断电话。 本想去探班,想想还是算了,折去吴强的公司。 他的小秘书拦着我,神色尴尬得给我解释说吴强在里面有事。 我笑笑,毫不客气得推门进去。 果然,一对男女慌慌张张得从那张可作床的办公桌上爬起来。 瞟了眼过去,女生的胸部不要说篮球了,连形容作手球都是漏气的。 等下,为什么我觉得她有点眼熟? 吴强倒不介意在我面前袒胸露乳,反正那瘦板身材也看不得。 他苦笑:“萧少,又什么事让你烦心啊?” 这一说话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给陈风做过华丽版番茄牛肉的姑娘吗? 感觉像被人灌了一口蚊子产过卵的脏水。 说了声没事我又出门了——对,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奇怪,当初这事我也没少干过。 余余还做着那一行,貌似还在考虑要不要拍“生活小短片”,我却没觉得如何。 这种神奇的道德观究竟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 48、 罗爵士的用能耐果然大可通天。 效果立现。 最后一集的葬礼戏拍完,就万事大吉了。 与当前很多电视剧不大一样的是,本剧好歹是有剧本的。 多难得的事情。 一些场景相同的地方会选在同时段开拍,节省时间精力金钱。 据说剧组特意选了租金最贵的公墓,实地考察后,风景的确不错。 最后的镜头是我、陈风和那不成器“弟弟”聚在女主角的墓前,缅怀逝去的伊人。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事情导致“弟弟”创伤后遗症,他戏里戏外对待陈风都是小心翼翼。 两人间的互动可以直接录下作“兄友弟恭”传统道德宣传。 外景。墓地。日景。 汉白玉的墓碑,设计成极简单的长方形,顶端雕一只与实体等大、正面站立的白鸽。 陈风抚摸着墓碑顶的白鸽,手从稳定而微微颤抖。 “弟弟”蹲在陈风旁边,小声得掩面哭泣。 我——那个宣布女主角死亡的医生,站得稍微远一点,看着这一幕。 等到最后剪辑里,估计要加入什么哀伤的背景音乐吧? 正转过这个念头,突然得,剧组那边一阵喧哗吵闹。 导演鬼叫连连。 循声源看去,竟然闯进来一个高挑的红衣束腰短裙女子,脚蹬款式新潮的细高跟鞋,踩着导演的咆哮快步走入拍摄现场。 怀里还捧着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 在这青山绿水中,火红色彩对比鲜明。 但即便我有心恭维,也委实不能说这是位美女。 对,她身材很好,腰臀比例近似完美。 这奇怪的女人对着现场的我们微微一笑——准确得说,是对着陈风笑,将玫瑰花往陈风怀中一送,开口道:“粉丝的礼物,加油。” 然后转身回头潇洒若风,消失于众人视线。 陈风肯定一头雾水,可他看谁也没用,没有不傻眼的人。 我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彪悍的粉丝。 这段插曲虽然遭到纷纷议论,不过有铁血导演在,还是很快恢复了秩序。 拍戏结束,大队伍要开回市区。 陈风跟我正打算上车,远远听到一个女声在喊,竟是那古怪的粉丝女。 粉丝女见我们停步,用比台步稍微收敛点,但也大幅度摇摆腰臀的步伐走过来,微笑着抓住陈风的手:“见到你真太高兴了。我是来接你……” 瞄了我一眼,不带什么好意,“和你身边这位人士的。” 我和陈风面面相觑,跟不上剧情。 粉丝女叹了口气,露出更灿烂的笑容:“哎,不是你要找我父亲吗?他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来得及安排,就接到罗爵士的口信。不过这样好,我可以早点向你正式介绍自己。” 看着粉丝女乐不可支的样子,我简直怀疑我是不是隐形了。 这里明明是两个人,为什么她始终用着“你”? 用个复数人称代词会死吗? 陈风淡淡得道:“对,我们要找你。怎么称呼?” “Mary。”粉丝女道。 很好,没有中文名。正好玛丽这个名字很适合她,遗憾不是姓苏。 “陈风。这位是我朋友,萧水寒。” 随着介绍我双手抱胸,笑着招呼:“你好,女士。” 粉丝女瞅了我一眼:“你的名字很有趣,风萧水寒,难怪叫易水歌。不过这个词的寓意终究不好,一去不复返什么的。” 我笑了笑,没答话。 怪哉,为什么此女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莫不是她有心追求陈风而我却挡了她的道? 不过演过一热剧的男二号跟出了一首MV而已,这就招惹了变态粉丝? 运气不好也不该倒霉成这样么。 跟剧组告别,上了粉丝女停在公墓门口的奔驰S级轿车,我和陈风各一边进了后座。 粉丝女不满得一路嘟囔。 “陈先生,你坐副驾座来么。这样我开车也稳一些哦。” 陈风彬彬有礼:“Mary,对不起,我不习惯副驾座。” 这样的对话每隔十分钟左右往复循环一次。 在我已然快承受不住崩溃边缘,车子终于开进了大城边卫星小城的地盘。 下了高速,奔驰在田间,终于路尽头张望到一栋带前庭大门的欧式小别墅。 铁门的设计并不好,那一排尖尖长矛拼成的两扇,拿去做豢养大型动物的笼子也是可以的。 没有人出来迎接,但车开到了门自然开了。 粉丝女直接将车开到别墅门口,率先下车。 并不招呼我们,就直接奔入别墅去了。 “这些都是你的家人?”陈风苦笑。 “与我无关。我压根没入籍。”我皱眉,“等会你应付,我注意看,想办法搞清楚这些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老伯三弟夫妇是在后院花园中见我们的。 早已摆好的长餐桌上摆满各种甜点、水果和饮料。 丈夫仍是保持刘海后梳的发式,仍显得精明强干。 妻子这次换了一身长连衣裙,淡绿色,还好,这次她终于没有化太显眼的妆,真想把余余介绍给她啊。 只是相较上次,老伯三弟妇表情的难看却呈大涨幅。 她的目光可形容作“鹰视狼顾”,扫了我和陈风一眼:“还是喜欢男人?” 不知道究竟在对谁说,常理推测,应该是陈风。 粉丝女不知哪去了,难道这对母女就是传说中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吗? 从相貌到性格。 老伯三弟毫不受妻子的影响,热情得招呼我和陈风吃这吃那,好像妻子身着隐身衣,喉咙里塞了消声器。 “大侄子,早想跟你聚聚,就是最近一直忙。”开场白很俗套。 不过接下来,老伯三弟还是展示了干练的一面,直奔主题:“罗爵士的那女孩回来了。你要的话,明天就给你送过去——你想怎么玩都可以,但别闹出人命来,搞残疾了也不太好……” 陈风喝了口茶:“我不是虐待狂。” 老伯三弟呵呵一笑,三弟妇接口:“变\\态算不算?” 没办法,果然老伯三弟的那招装聋作哑是最为有效的。 “还有件事,大侄子,我知道你手头有些大哥名下产业的股份,你要不要考虑下卖给我?看你似乎也没有经营这方面的念头,与其压在那里,不如换做现金?我出价肯定不会亏待你。” 这是第二件事。 陈风看也没看我,果断作出回答:“请给我点时间考虑,我没办法立刻决定。” 嗯,非常稳妥。 老伯三弟显然也没有打算立马收到答复,他再次改变话题,出人意料:“另外这件是家事,虽然你是我大哥的养子,不过名义上,我和你之间并没有关系……我那独生女儿对你是想得不得了,你们考虑下结婚怎么样?” 这回陈风终于看我了,我同样震惊不已。 “反正你们又没有血缘也没有法律关系么,结婚后就更是一家人了。” 老伯三弟笑容可掬。 本以为三弟妇会掀桌反对,怒斥丈夫鬼迷心窍,熟料她却不无优雅得端起茶杯开始喝茶。 面无表情。 “但……”陈风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还好,老伯三弟全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笑起来:“知道知道。上次这一位碰到的事,就是我女儿闹的事,说怎么也看不下去非要教训……呃,该叫情敌吧,叫了司机去找的混混。哈哈。她也真是不懂事,她妈妈已经好好惩罚过她了,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所以呢?我该拜谢粉丝女不杀大恩? 陈风轻笑,拒绝道:“这倒没关系。只是,我身边有人了,结婚这事,还是不作考虑吧。” “不急,不急,慢慢考虑。”老伯三弟并不生气,始终笑眯眯如脸上带着笑脸面具。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49、 告辞起身,老伯三弟夫妇送至门口,作为长辈,他们的礼数令晚辈受宠若惊。 老伯三弟伸手与陈风相握,笑容可掬:“大侄子,务必考虑。” 这种笑容全然不适合出现在两颊如刀削的面容上,徒增阴险。 待老伯三弟先行离开后,三弟妇转身,倏地又侧身,轻蔑得向我道:“都是变态。” 只针对我,看也不看陈风一眼。 等到她也消失在视线中,我被刺激的神经猛然一颤,不禁大叫一声。 陈风对着我直皱眉。 脑细胞活跃得将印象联结起来,她的声音,没错,就是代接老伯电话的那个女声。 难怪当时觉得熟悉却一时想不来是谁。 是我根本没往这上面想。 太耸人听闻了。 正不知如何向陈风解释,之前消失的粉丝女却神出鬼没得出现在前方。 高跟鞋踩踏着“噔噔”作响,先声夺人。 粉丝女走到陈风跟前,目不斜视,嫣然一笑。 她穿着至少十厘米高的鞋子,跟陈风的身高相差无几,借此优势,果断出手,双掌一夹,捧住陈风的脸,狼吻上去。 陈风也不知是惊愕过度还是顺水推舟,并不动弹。 我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却无能为力。 女人非礼男人的场面我见过,却没有跟女人抢男人的经历。 这一刻我弱小到可怜巴巴。 最终,陈风还是推开粉丝女,动作并不粗鲁,声色不动得笑道:“Mary小姐,你吓到我们了。” 可惜用复数代词的苦心未能为粉丝女了解。 “陈先生,我对你一见钟情。” “谢谢。”陈风微微低头,“我已经结婚了,对不起。” 为了证实此言不虚,他将左手手背举起。 红宝石戒指在无名指间很扎眼——连我都这么觉得。 粉丝女眨了眨眼睛,视线终于落到了我身上。 承蒙她纡尊降贵,只有一秒,很快,她又凝视着陈风:“来日方长,陈先生,我不会死心。” 话音落,她往别墅内走去。 高跟鞋的声音渐远,我正要发表意见,骤然一个人影从我身边闪过,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人是男是女。 只是一股奇异浓厚的发胶味道直呛入鼻喉。 我顿时想起警局内那个少年的供述,一时间觉得脑子不够用。 若接电话的人真是老伯三弟妇,她知道“萧”是何人,不可能不清楚陈风并不是老伯养子。 陈风轻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回魂。 来的时候是搭粉丝女的车,回程那诡异的一家子谁也没主动提出要送我们。 这等待客之道委实让人齿冷。 无可奈何下,只好打电话叫车。 路边等车的时候,我对陈风道:“纠正一下,Mary小姐这种称呼是错的。Mary是名,名后不能加表示尊称的词。” 陈风轻笑。 稍待,他反问道:“我的表现还不够好?” “好。我就当你们是作法国式问好。” 陈风又笑了。 回望一眼别墅,他才道:“你放心,那女人是在做戏。” 我眯了眯眼回忆刚刚的场景,恕我驽钝。 但陈风却不再解释什么,直到的士开到。 上了车后,在后座各占一边,风哥才倏然轻声:“她做的事情里没有那种意思。” 没有那种意思是什么意思? 茫然得看向已然闭目养神的陈风,琢磨许久,在临下车前才恍然大悟。 他受不了别人欲望的碰触。 所以适才那粉丝女亲吻是不带□□的——纯洁的深吻? 我诚惶诚恐地发现自己孤陋寡闻见识浅薄。 到底忍不住,回到公寓后,我将发胶味道跟陈风说了,再道:“就算是演戏吧,人家也是演得认真。” 陈风陷入了思索,过了一会,却出乎我意料得起身:“说得是。不知道那一家到底有什么目的,萧少,走吧。” 我怔愣,傻不拉几得抬头看陈风。 “练习。好歹一对一下,你要能跟小海打个平手。” ——为什么我要跟“红绿刺猬”打架?不,为什么我要打架? 不理会我的求饶,陈风把我拽出了家门。 自掘坟墓。 已然累得像条狗,还得被作弄成像条死狗。 天下有比这更惨的事情吗? 拍戏结束是一件喜事,老伯三弟依约将马姨妈的女儿送回,应当也算喜事。 说是“送回”,有点不恰当。 准确说法是妤萱是被一个大黑皮箱装着,外贴快递送货单,由专业人士递送到我的居所。 送来的时间还是早上八点,专业人士热情洋溢,估计以为是一锅精密器材,有肃然起敬的意味。 懵懂中打开包装,看到的是个光溜溜的女孩子蜷缩在黑皮箱里,不知是沉睡是昏迷。 是不是男人求之不得的艳福? 才怪。 与陈风二人将妤萱从皮箱里抱出来,她软绵绵得耷拉着,肯定不是自然的熟睡。 将她放在床上,感觉像命案现场,艳\\尸一具。 陈风皱眉道:“送去‘乐春院’吧。” “就这么送过去?”我不客气得扫描了一眼妤萱的胸部,“她醒来看到余余会自卑的。” 到底是马姨妈的女儿,陈风在我的斜视下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衬衫(他的)和一条运动短裤(我的),帮妤萱穿上。 衣服很大,等穿戴完毕,我晃了晃头,不无恶意得笑道:“看起来别有一番性感。” 陈风瞅我一眼,轻叹:“萧少,别这样。” 是了,短短的接触,我已然不喜欢这女孩。估计这反感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我建议陈风,还是将她放回黑箱子里,就算穿了衣服,带着昏迷不醒的她搭电梯也是件麻烦事,别忘了,这是保全措施极好的高档小区,监控摄像头满坑满谷。鉴于我们没拿到设计图,想避开摄像头躲入死角,是不大可能的事。 陈风哭笑不得:“又不是犯罪,哪有人会无聊到追查。” 本是打算一起回趟“乐春院”,再去医院向马姨妈告知喜讯,车开到一半却接到吴强电话。 说是罗爵士有事想和陈风谈谈。 尽管初会并不愉快,至少在后续事件中罗爵士非但未成绊脚石,反而帮了不小忙。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白种人那里特别不能堕了亚洲人民的威风志气。我送陈风去吴强公司后,才转将妤萱送去“乐春院”。 姚丽华早收到陈风的电话,早早出来迎接。 陈风认为光凭一个余余不可能压得住万一闹事的妤萱,特地把姚丽华喊回去。 其实“乐春院”的常驻已经不止一个余余,还有一个圆圆……这情况新到连风哥都不知道。 光凭圆圆那堪比相扑选手的体型,连我都不敢闹事。 看着车内的睡美人,姚丽华若桃的两腮鼓了起来。 “水寒哥,你发挥的时候到了,快来个‘公主抱’吧!” 从口气可得,姚丽华对妤萱了无好感。 “别,”我自有借口,“要给风哥手下撞到,不就难办了?还是你来拖吧,再不行,叫余余圆圆来帮忙好了。” 姚丽华咬着下唇,半晌才不甘不愿得把妤萱从车中拖拉出来。 50、 等把妤萱安置好了,姚丽华跟余余都问,这姑娘什么时候能醒来? 我耸肩表示这个问题无解。 本打算和几位青春少女聊聊天,顺便与将来的帅小伙靓姑娘们作番亲热,擦擦他们的小屁股之类,顺带等陈风,不想才刚喝下第一杯茶,便又接到吴强电话。 罗爵士希望我也能到场。什么意思? 我跟吴强说,替我解释好不,我不是陈风的经纪人。 但吴强却是为难:“萧少,你还是过来一趟吧。” “与陈风有关?” “嗯……”吴强重复,“萧少过来吧。” 我没奈何,只得跟姚丽华和余余交代了一声,匆匆驾车离去。 等不到睡美人醒转,人生果然最苦不过无可奈何。 到了吴强公司,直奔他的办公室,喘气未停,已然见到罗爵士、吴强和陈风已然在场。 室内就只有他们三人——怪了,不是说要谈新电影的计划吗?怎么不见杜宇? 罗爵士见我,倒是欣喜,开口就道:“萧先生,太好了,你试试入戏吧。” 外国人的中文再好仍然不敢恭维,“入戏”何等涵义,罗爵士真的明白么? 那白种中年男已然把剧本塞入我手中,同时指点道:“这里,这里!” 我扫视,那经过分解的剧本里罗爵士手指戳处,分明是待拍电影里另一男主角的表演。 疑惑抬眼,陈风朝我苦笑。 吴强急忙解释,早先,陈风与杜宇碰头后曾应罗爵士的要求而试验了一番,但吹毛求疵的罗爵士却怎么也觉得不满意。私底下和陈风交流,却得到如下结果: 跟杜宇演对手戏的时候总是有些紧张。 毕竟对方是功成名就多年的神一级人物。 尤其是当两角色初会时,不管罗爵士提点多少次,无论杜宇还是陈风,都似乎欠缺那么点看对眼的味道。 说来罗爵士是西方人,他对东方那种因缘循环,一眼万年的模糊欠缺概念,可即便是他,也凭着电影人的直觉感到不妥,说明是真不对劲了。 罗爵士道:“陈风说和他演对手戏最好的便是你,萧先生,你试试?” 居然是这种事。 我一时无言,可是人都来了,还能如何? 这伙人连道具都准备好了。 花了十五分钟默默得背下台词,我尝试着以剧中明星的身份与陈风饰演的囚犯演出。 场景是他被狱警推进来,低头不语。 我昂起头,居高临下:“有面包,吃不吃?” 囚犯抬头直视,目光闪动。 从袋中随意抓起一把包装袋中的面包,扔向囚犯,我冷笑:“别以为我想来,不过跟人赌输了局——你吃不吃?牢里吃不了这些东西吧?甜的咸的的都有!” “不想来就不要来。”声音很轻,囚犯又把头低了下去。 倔犟与心如死灰的绝望同时在他身上滋长。 我呼吸顿时屏住,上前抓起一个掉落在地的面包袋,半晌不语。 罗爵士喊了停。 他眼中兴奋劲儿像是磕了药:“非常好。” 我深吸口气,转头却见陈风笑吟吟得看着我,不由心生感慨。 谢岚说得没错,跟陈风搭戏,只要他有心,很难不被他拉着入戏。仿佛是这人的天分。 罗爵士道:“萧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演这部电影?” “演电影?”我重复一遍之后哑然。 吴强抢着道:“萧少,机会难得——” ……你就从了吧……看来我真是狗血剧看多了。 但,这角色不是确定了是杜宇吗?现在换角是不是不妥当?再者,杜宇一心要这个机会,若然我真抢了,再加上之前几桩欠债,保不准他会把我生吞活剥。 踌躇着,罗爵士似看出我的顾虑,已然道:“萧先生放心,本片我既是制片人,又是导演,我做了决定的话,不会有人反对。” 将目光转向陈风,他有先见之明,早已闪到吴强的办公桌后,一脸凝重得看着电脑,仿佛上面有千万账目进出。 心中暗骂这人的不仗义,没奈何下我只得含糊应允。 待到回程路上,我对副驾座上的陈风不无恼怒:“干嘛要闹出这事来?节外生枝!” 陈风淡笑着耸肩,语气平和,却听得出倨傲:“萧少,我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你知道。” 对,他不是。否则也不会有那可歌可泣的绑缚一幕。 “导演大可选杜宇而不是我。” 这话也对,罗爵士的确可以选择声名鹊起的杜宇,而不是勉强可算小范围红的陈风。 跟聪明人作对总要付出些代价,这我自然知道。 不由苦笑:“杜宇不是个善茬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息事宁人的话勾出陈风的轻笑。 我不再说什么。 回到“乐春院”,却见识到了所谓的“撕逼”——在余余的房间里,姚丽华和妤萱若两只斗鸡,互不相让争锋相对。 余余浓妆的脸被汗水弄花,她见我和陈风,如蒙大赦,扑过来苦求道:“天呀,你去劝劝她们吧,闹了要有一个小时了!” 圆圆把小的孩子们带去了最远的房间照顾,但十来岁的几个余余却应付不来,都站在楼下带着各种忧虑、愤怒的表情遥看着二楼。若不是余余拼死阻止,大些的男孩子们,小羊小陌都要冲上去代姚丽华教训妤萱了。 残局自然只有我们收拾。 陈风居然还能礼貌得敲门,之后才自行推门进入。 房间内的一幕让我顿时讶然失色: 两个年轻的女孩居然都脱得精光溜溜,各自占据房间的一个角落,不示弱得互瞪。 呃,不,她们还是穿着底裤的…… 姚丽华见是陈风,率先转头,目中含泪:“风哥,姨妈是我们的妈,对不对?” 得到陈风首肯,她又将愤怒的视线转向妤萱:“就算你是姨妈亲生女儿,也不准侮辱我们的妈妈!你听到没?你唾弃的母亲,是我们的妈妈!” 这场景委实太过惊悚,我有点看不过眼,尴尬得把上衣脱下,剥下陈风的外套,向两个女孩一人扔了一件:“穿上衣服说话,你们不怕羞,也别着凉。” 毕竟我是个对女人会有反应的男人啊!别这样挑战我的耐力可以不? 妤萱抱住了我的衣服,不过看也没看我一眼,燃烧着的怒焰仍然向着姚丽华:“什么妈妈,她配当妈妈?她的女儿是我,只有我!” 那厢尖刻的声音回应:“她是我们的妈妈!你可以不认她,但是不准你侮辱她!” “妓\\女的母亲妓\\女的女儿,有什么好骄傲的!我就是她的女儿,我就是妓\\女!”妤萱迸着眼泪哭喊。 姚丽华把陈风的外套扔到一边,冲上去抓妤萱。 好吧……她们又缠斗得难分难解,招数囊括空手道柔道西洋拳击。 陈风看我,我看陈风,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风哥叹气道:“让她们打个够吧。我们走。”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51、 她们为什么会把衣服脱了“赤诚相对”呢? 后来听姚丽华说,是有原因的。 照顾着妤萱的姚丽华,理所当然是第一时间迎来妤萱醒来的人。 但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很快,关于马姨妈的看法,两人陷入僵局。 最终,是姚丽华忍无可忍得扯开衣物,现出胸口连绵到腹部的一滩痕迹。 据说丑陋地妤萱倒抽了口气,安静下来。 马姨妈原来也是姚丽华的救命恩人。 之前关于自己的事,姚丽华语焉不详,直到恰逢时机,才知道是她的亲生母亲引发了火灾,她差点跟着葬身火窟。 是马姨妈奋不顾身地将她从地狱救出来。 姚丽华指着妤萱的鼻子骂,这些年来马姨妈的苦,谁又能知道? 但妤萱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 冷静下来后,这个理该读高中的女孩把自己也脱了个精光,露出女性曲线增长进行时的身体。 与姚丽华不同,她身上几乎没有一个伤疤,不过听说,在大腿内外侧,都有纹身。 具体是什么姚丽华没细看。 “至少你有一个妈。你不会像我一样,十二岁就给教着怎么自\\慰,做给人看。” 她吼着说完,接着控诉未尽责的亲生父母。 姚丽华不甘示弱,战火便越烧越旺。 直到我和陈风回了房间,犹能听到女人的哭闹。 这些场景于我实在陌生至极,我心惊肉跳,见陈风镇定自若,暗自心生佩服。 “真不用管她们?” “哭闹够了才有道理讲,现在去干涉,更可能直接跳河。” 陈风淡淡地道。 又过了约莫一小时,他才招呼我一起去妤萱房间。 这回他没有敲门,直接进去。 姚丽华已不在,妤萱则坐在床上发呆,身上披着我刚扔给她的外套。 “带你出来,是我和阿华要报姨妈的恩。你愿意把自己想象成最惨的人,我不介意。明天你必须和我们去医院看姨妈。你要跟她吵跟她闹都随你便——你可以试试看拒绝,我也不介意让你知道后果。” 陈风这番话并没有特意加重口气,但与之前激情万丈得跟姚丽华打架不同,妤萱一声未吭。 “你不需要原谅你的父母,若那样让你觉得更舒服的话。”平静得补充了一句,陈风把手往我肩上一搭,“你陪陪她,我出去给你找吃的。”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头也不回得走开。 剩我对着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怔忡。 这任务难度系数根本是惨绝人寰,叫我安慰妤萱? “萧少,”相较我的扭捏,妤萱先开了口,她看我的眼神仿佛我鼻尖生花,“为什么你会跟他们这些人混一起呢?” 好问题。 最佳答案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妤萱旁边坐下,她直往我身上靠,我苦笑着轻轻推开。 “我也当你是妹妹,不玩这个,好吗?” 这话没用,妤萱索性张开双臂把我抱个结实。 良久她才用发颤的声音道:“我不想见她。我知道不是妈妈的错,可是……” “是她的错。”我断然道。 本是埋在我肩膀的脸抬了起来,似乎不太在意我看到她眼泪鼻涕纵横交错的样子。 我有些尴尬,处理女人的眼泪真不是我所长,不管那女人多小。 “她不该在十六……不,十七年前跟一个会卖掉你还赌债的男人睡觉,而且还不做防范措施。”我干咳了一声,“挑错自己孩子的爸就是她的错。” 妤萱沉默,如梦初醒般慌张得擦掉脸上的液体,盯着我道:“我恨他们。” “当然可以。刚才陈风都说过了,你不需要原谅。” “那个陈风,”听我这么说,妤萱困惑得侧了侧头,“真是怪人。如果我把他们的姨妈气死了,他们不会伤脑筋吗?” “会。”我实事求是得说。 出了妤萱的房间,走到楼下,只剩下陈风一人在厨房。 他果然弄了不少食物,正拿着两块排骨喂猫。 “闹腾了一天,估计也累,睡着了。”我汇报情报,拉过来一张矮脚凳坐下。 陈风没接话,待到两只小虎斑满意得舔着嘴巴跳走后,他把地上的残骸收拾完毕,才对我道:“辛苦你了。对不起,我很难克制不对那女孩说重话——这对她不公平。” 我笑了笑,在矮凳上伸直两腿,换个慵懒的姿势看着陈风。 “最初我也不喜欢她。人都有偏向,这没什么。” 陈风点头,轻声叹道:“感情的事干涉不了。如果要恨,那只能恨下去。” “你呢?”想起马姨妈在病榻上跟我说的事情,我小心翼翼得试探。 顿了一顿,陈风道:“你吃不吃?不吃的话我们去唱歌?” 我当然是乐意舍命陪君子的。 熟料,本以为是文艺活动,之后却成了拳击练习,我被陈风打得趴下——果然舍命。 下辈子找情人,绝不能找武力值过高的。 第二天,马姨妈和妤萱的见面还算平稳得进行。 没有预料中的哭天抢地过激行为,原因在于马姨妈除了看着妤萱不停得流泪之外,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任何事。 而妤萱,在姚丽华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算是打扮一新,好比说,换了条单粉色的连衣裙,头发也经梳理成型,弄成复杂的带辫马尾。 估计这姑娘熊熊燃烧的战意在目睹马姨妈的现状之后烟消云散。 不过让我倍感佩服的是,任马姨妈泪流满面,妤萱不错眼珠也默默得看着妈妈,却是一滴泪都没流。 别说姚丽华在默默擦眼睛,陈风都借故走开了去。 他们与马姨妈的情谊到底与我不同,也与妤萱不一样。只是出了医院,尽管气氛沉闷如铅,到底谁也没说一句责怪妤萱的话。 妤萱自己忍不住轻声嘟囔了一句:“我叫不出来……” 本打算送妤萱回去,却不巧接到了吴强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支吾嗫嚅,说不清楚究竟有什么事,只说麻烦我和陈风去一下江滨的某会所。 听他的口气,似乎攸关生死。 我本不欲搭理,陈风笑道:“肯定是为了换角的事,躲不过的。” 姚丽华见状忙自告奋勇,她说她可以先送妤萱回去,再过来照顾马姨妈。 不想妤萱却不满:“为什么要这么折腾?我不能待医院?” 两个年轻的女孩又开始用眼神互相扼紧对方的喉咙, 我赶紧拉着陈风闪人,这阵仗,男人不要插手的好。 到了吴强告诉我们的地址,会所前台有三名小姐,每个都一脸面具般的职业笑容。 我对这类地方向来好感不多,它们的存在不是给人真正寻欢作乐,而为惺惺作态用。 前台客气得找来人引路,到了五楼的贵宾室,推门进去,落地窗前背对我们站着的是杜宇。 陈风的预感正中靶心。 服务生鞠了一躬后把门关上,杜宇转身,表情让我直接在脑海里翻出“笑里藏刀”一词。 “坐吧,要酒吗?”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潇洒干脆。 室内布置得典雅,但来去也就那些玩意——桌、椅、沙发、酒柜、没开的大屏液晶电视,收拾在一边的麻将桌什么的。 了无新意。 我大辣辣得坐到沙发上,招呼陈风。 那人却偏要装模作样,没应我,毕恭毕敬得站着,带着一丝谦恭的笑意,默默得看着杜宇。 52、 杜宇开门见山,微笑仍在,多少有些难看:“罗爵士告诉我要换角,换成小寒你。” 我看看陈风,他保持微微缩肩弓身的卑微状,视线向着地板,显然是不打算出面应战。 暗暗叹了口气,只能把目光移向杜宇,将四仰八叉的坐姿换成侧身面向对方:“杜宇哥,罗爵士并不认为你不好。只是觉得我可能比较合适。” “我当然没有不好。”杜宇的声音降下来,仿佛在呢喃情话。 很长一段时间他在追忆往事,包括八岁的出道,从童星开始的坎坷路,怎么伺候包括我老爹在内的前辈们,怎么被冷藏又怎么因豪门千金的青睐有加东山再起,之后的顺风顺水获奖云云。 也提到为了事业,不得已隐瞒成家一事,甚至还以略带忏悔的口吻说起为人夫为人父的失职。 杜宇说,他只想攀上最高峰,目前的圈子已然太小,只能走出去。 而罗爵士的电影就是其中关键性的跳板。 这个用不着他挑明,我和陈风心知肚明。 演说结束后,杜宇不再作声,自行到酒柜中取出一瓶红酒开瓶,我离得远,看不清是哪个国家年份品牌,但酒一开封,醇香扑鼻。 主人自顾自地喝着好酒,客人也只能腹诽。 尤其是我,凭良心说,我欠杜宇。 不管是之前放陈风一马还是联系罗爵士。 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我非但不报,还彻底拆了他的台。 然而这事的主谋是陈风。 亲疏有别,陈风即便是抢银行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他断后,还能怎么办? 杜宇不说话,我也只是笑,不应声。 陈风更是从刚才起便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表情里,很知趣得添了羞愧。 待杜宇放下酒杯,问我们要不要也来一杯的时候,陈风开口了,声音轻柔却清楚:“杜先生,实在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就麻烦你联系罗爵士,我担当不起这么重要的角色,请他重新找人吧。” 语毕,陈风微微得鞠躬,就要离开。 杜宇叫住了他,瞪着我问:“小寒,你呢?” 我苦笑了声。不是不明白杜宇的如意算盘,他这张感情牌不是打给陈风,而是打给我的。 现状明摆着么,罗爵士是情愿换下杜宇也要找一个能和陈风搭戏的,所以绝无可能同意陈风退出。 大家都不是傻瓜,陈风这种以退为进的招数瞒不了杜宇。 于是杜宇只有看我,他要我做决定。 若我同意让贤,以杜宇的能耐和号召力,即便和陈风的对手戏有些瑕疵,也肯定是罗爵士能招揽到的最强力量。 不信上帝也要向上帝发誓,我真想后退一步。 毕竟对于演艺顶峰我并不看重,托老爹福,从未觉得那是个值得人流连忘返的旅游胜地。反而倍感似圈里的动物,一举一动暴露于光天化日下,供人娱乐评点。 无谓与杜宇争锋相对。 然陈风满脸惶惑,朝杜宇深深垂首,声音里甚至带了颤意:“杜先生,萧少是罗爵士钦点,才华横溢,您跟他合作,一定能让这部大戏锦上添花。” 杜宇盯着陈风,眼神中再也藏不住怒意与憎恶。 心中暗叹,我知陈风已然察觉到我的动摇,先发制人,表了立场。 如此唯有对不起杜宇了。 我起身道:“杜宇哥,对不起。欠你的债,容我改日再还。” “你跟你父亲真差得远。”杜宇倏然笑起来,“小寒,要是我给你跪,你同意退出不?” 摇了摇头,我笑道:“杜宇哥,别折杀小弟了。陈风,走吧。” 杜宇没再阻拦。 直到走出会所我才大大得叹了口气。 陈风走在我旁边,适才谦卑的微笑已然烟消云散,似笑非笑得瞅着我。 上了车,我才苦笑:“有点过分。好歹是你我的媒人。若没有他的阴损招数,你我估计还在玩手牵手的过家家。” 陈风发动车子,一气呵成的动作后,跑车漂亮得倒出车位:“萧少,不要同情心泛滥。” 我嗫嚅:“事实。他想这个机会想得都叫他抛妻弃子都可以,何必得饶人处不饶人呢?” “萧少,”陈风也正色回道,“我知道杜宇绝不是浪不得虚名。但这人踩了我两条底线。他对你下手,且唯我独尊。” 他冷冷一笑,少见得表现出愤怒。 “一人只要能吃饱饭,就不要抱有世界欠你什么的念头。” 风哥最后总结道,让这辈子从未挨过饿的我颇有些汗颜。 车行到半途,我知陈风因为拍戏的关系许久没有在“乐春院”好好待过,便建议他先回去,我另外去办些事情。 陈风下车后我挪到驾驶座去,他探身进来,抓住方向盘,皱眉道:“萧少。” 我安慰性地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担心。 之后独自将车开回市区中心,我停在了距离公寓不远处的路边,拿出手机调出老伯的号码。 果然又是提示留言。 我先按掉,想了想又打过去,乖乖留言:“老伯,是死是活都吱声。别让三叔母给你作挡箭牌。三叔母,你明明知道我才是老伯的养子,为什么装作不知?” 想来老伯把隐居地选在海洋中的孤岛是大有原因的,任了谁都难想找就找。即便是我,少了老伯派来接应的直升机和快艇,居然也束手无策。 讯息是传出去了,我并不抱太大希望。 回到公寓,疲惫感袭上全身,强烈得想喝酒。 跟陈风在一起之后似乎把所有不良嗜好都戒掉了,那人对我影响实在太大,我有点忧心,万一老伯反对到底,只怕合我和陈风之力,都不见得能与他一斗。 别问为什么,直觉冒着森森的寒气。 刚洗好澡,手机意外得响起。 竟是老伯的号码,我忙不迭得接起,刚喂了一声,便听到惊心动魄的女人笑声:“萧,了不起,听出来是我了?” “该叫三叔母吗?”我压抑住心中的战栗,勉强笑道。 “随你。萧,你养父很好,只是他现在不方便跟你说话。” 这种俗套的句子好像总是出现在什么场合?我吸了口气,换了只手握手机:“他被你们囚禁了?” 不想这话却换来老伯三弟妇在一顿之后忍无可忍的大笑,她边笑边喘,我几乎能看到她在擦拭笑出来的眼泪了:“萧,真可笑,你以为你养父你是什么人?” 老伯是什么人? 别说,我还真不知道。他对老爹,对我好地天怒人怨,所谓情深不寿大概指的便是他与老爹。 任我无名无份,却待我如亲子,挥霍无度也从不加干涉。 “萧,你在哪里?我去见见你。”老伯三弟妇突然冒出这个提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为什么?”本能地脱口而出。 “见面再说,你在哪里?” 略一沉吟,我还是跟老伯三弟妇约好了一个营业至天明的酒吧。 完全不了解的人,在你明知不能占上风的时候,最好约在一个公共场合,唯有如此,对方才可能忌讳而放弃对你不利的举动。 这点不需人教,我自己便能悟到。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53、 依约到酒吧,找了个僻静角落。 果然女人都是要等的,不管年纪多大,是否美女。 我足足等了半小时。 期间拒绝掉三位妙龄女郎的主动搭讪,看着她们失望离去的背影,心都要滴血。 好不容易等来老伯三弟妇姗姗来迟。 幸好,这等场合,即便是贵妇,也不大会穿着晚礼服出现。 一身职业女性的西装衣裤,倒也不显得太扎眼——除了年龄。 但气魄全然不同,老伯三弟妇进得场来,睥睨全场,毫不犹豫得朝我走来,那步伐,生生让我想起纳粹德军占领波兰的铁蹄。 我向女士举杯:“要不要来杯酒?” 老伯三弟妇坐到我对面,冷冷得打量我:“萧,为什么你一定要找男人?不,为什么你一定要找他?” 因为基因里就刻着“变态”两个字啊。 这回答显然没让老伯三弟妇满意,她的目光恨恨得:“你之前的对象不都是女的吗?” 对啊,所以才说我是“变态”,我招呼酒保要了一扎啤酒,再要了两个杯子,给对面女士倒满,悠悠问道:“你已经知道陈风的身份了?” 老伯三弟妇一声冷笑,眼神若带鱼饵的鱼钩:“我当然知道。要不你以为那庸俗的男人怎么会上当?” 她这话出口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老伯三弟认定陈风是老伯养子,全是他心怀鬼胎的妻子从中作梗啊。 但问题依然在。 为什么呢?她这么做的理由何在? 我很直率得把问题问出来,毕竟自己又不是对方脑中的蛔虫,与其痛不欲生得琢磨,还不如开口发问,态度谦虚就好。 “你知道老伯要我瞒着这事,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家族的人对陈风下手,你却要把他误作我,把他推到风口浪尖,这是为什么?再说了,你就算能瞒住你先生,难道能对整个家族都瞒天过海?” 老伯三弟妇冷笑复冷笑,我头一次见年过半百的女人笑出冷酷无情,倏然想念起马姨妈那柔软的眼神来。 “萧,你果然还小。” 这话的口气像我不是二十五岁青春大好的青年,而是犹然拖着鼻涕哭着喊着要妈妈的五岁宝宝。 不过总算,老伯三弟妇还是好心得为我解释:“可能对你们不利的人只有我先生。你要是做足了功课便该知道他的身份。你真以为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有能耐搞暗杀?” 话不能这么说,的确是有人开枪,还有人找混混,对了,那位粉丝女小姐。 老伯三弟妇豪气干云得喝光整整一杯啤酒,诡异得一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萧。” 我本以为她是要带我去她的地盘,心中已然暗生警惕,不想不是那么回事,她上了我的车,要我决定场所,没有闲杂人等。 若是位美女或者帅哥,兴许我会更开心。 这样想会不会对不起陈风? 上面那个念头闪过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自我精神阉割了,这是已婚人士的苦衷吗? 我只知道声色犬马的场所,正儿八经安静谈正事私事的地方,倒真是所知无几。 无奈之下,我只好把车开到江边,此时此刻,闲逛散步依然大有人在,好在空间够宽广,只要不做出当众脱衣亲热的出格,应是无人注意。 下了车,我邀请老伯三弟妇散步,她回我冷笑,不过到底走到了我身边。 想来,旁人认知里,这只是一对母子吧? “萧,为什么你会看上那个人?”头一句,老伯三弟妇便剥除所有客套。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老伯已经知道了?他怎么说?” “不,他毕竟深居浅出,最近在忙一件大事……回答我,萧。” 我边走边组织语言,就当是将来必须面对老伯时,作出的抗辩吧:“他最合我,遇到他以前,我从没奢望自己能找到这样一个人。然后他出现了,就非他不可。” 陈风的哪个优点拎出来,世界上都有比他更优越的人存在。 但不同的地方总是不同。 老伯三弟妇停下脚步,她默默得盯着我有一分钟,才叹道:“真不想从你这样的变态嘴里听到跟雷一样的答案。” 听她直呼老伯的名讳,不由一阵不快。 倒不介意被称作“变态”,人生于世,事事循规蹈矩,做一乏味的正人君子,有何乐趣? 说完这话,她又毫无征兆地往前走去。 老伯三弟妇果然是随性的人啊。 “萧,你虽然是他的,却奇怪地像雷,为什么?”这真是大哉……不,狗屁之问。 我又能问谁去?便是老爹也曾经注视我良久,轻叹一声:“你像他更多于像我。” “嗯,”我耸肩,“每个人都有父母两人,可能我像我那从未谋面不知是何方神圣的母亲?” 哇,像老伯的女人,怎么觉得想想就毛骨悚然? 这个猜测最合情理推断逻辑,却未料到此话一出,老伯三弟妇再次止步,神情古怪地瞅着我,见我眼冒问号,她骤然大笑起来。 我鸡皮疙瘩顿生,犹如芒刺在背。 脑中却因而灵光乍现,我遭电击般麻木,半晌才从石化中恢复,盯着老伯三弟妇道:“你认识我母亲?” “何止认识。”老伯三弟妇从眼神到口气莫不透着阴冷冷的恶意,“萧,生下你的女人,就是我。” 我麻痹当场,全然不知怎么反应。 等到终于清醒过来,那刚刚作出惊天宣言的女人已然离开。 怎么可能?不止一次幻想过生下我的女人,她的样子,她的性格,她就算不是一个女神,也应该是半个。 否则怎么可能拐得到我老爹?否则怎么可能生下我? 但,但?! 这不是做梦吧? 我呆站着,越发觉得头晕目眩,这世界似乎是毁灭了比较干净。 全然不知所措的我凭着本能得上了车,开动车子往“乐春院”跑去。 等到把车停到了必须步行的巷口前,我才算缓过劲来。 可以细细思索这其间紧要。 那个女人,老伯三弟妇说得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把粉丝女推向陈风的理由解释不通:粉丝女与陈风是有相同父系血缘,老伯三弟妇总不能是□□拥护者吧。 除非,粉丝女的父亲不是老伯三弟…… 我抱了头,天下到底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步行到“乐春院”,其实时间竟然只有九点半。 正见着圆圆摇晃着可以去参加相扑比赛的身体仿似一老母鸡般引领小朋友回房睡觉,余余则抱着洗衣盆晾衣服。 她们见我,都不意外,余余指指楼上:“吃了饭就回房了。倒是二楼的两个祖宗,出去了一趟不知怎么又闹起来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楼上传来妤萱声震云霄的怪叫:“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来管我?” 姚丽华的音量稍低,但杀伤力直追洲际导弹:“你有能耐想走就走,谁拦着你?你别忘了,风哥领你过来的时候你连衣服都没有一件,跟我吵!我告诉你,把我惹翻了我连姨妈巾都不会买给你!” 妤萱的声音蔫了下去,再说些什么,楼下便听不清了。 我和余余面面相觑,各自强忍住笑。 上楼去找陈风,他正在电脑前,我过去扫了一眼,便知道是各处账目的电子表。 他见我来,停下了手头的事,看着我皱眉:“萧少?” 这一声让我猛然抱住他,力道若搏斗。 事已至此,我不打算再瞒他任何事,与老伯相关的种种,全盘托出。 54、 陈风静静得听,并不打岔。 脸上的表情也始终如一,倒是我这个叙述者更激动些。 等我全部说完,陈风发问:“还有吗?” 仿佛我是个结结巴巴回答论文答辩的学生。 “没了,暂时我只知道那么多。” 我抬眼看陈风,只觉自己像只可怜巴巴的狗,为主人的命令而惶惑不安。 陈风察觉到这点,默默得走出房间,几分钟后回来,手上已然带了罐啤酒。 “你先冷静一下。”他把酒打开给我,静静得等我一口气灌完。 “要冷静,这种怎么够,至少得是威士忌,最好是芝华士十八年份。” 我将罐子扔开,看着陈风,喃喃道:“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风,你才是真正的大少爷。” 陈风哼笑:“你是介意这个?” 当然不,怎么可能? “我有东西给你。” 这个话题居然没有继续下去,陈风再次起身,走到电脑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很小的纸袋,我瞟了一眼,不禁讶异。 打开纸袋,里面如我所想,深蓝色天鹅绒包装的盒子,敞开正中是一枚银色戒指。 “本来想做成同款,想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陈风取出戒指,蛮横得抓过我的左手,套在了无名指上。 “不是同款有什么意义?”我苦笑,打量起这个戒指。 银色简洁,事实上它除了是个圈,怎么看也还是个圈。 我取下戒指,圈里到底不负我望,刻着萧水寒与陈风的名字。 重新将它戴上,整个心境已全然不同,我乐呵呵得看向陈风,骤然觉得天下难关不过如此。陈风在此,只为他,便可跋山涉水,视悬崖绝壁为等闲。 陈风微微一笑,手伸出,抚摸着在我指上的戒指,这才道:“萧少,你初次接近我,我便知道这事并不简单。” 他从我的眼,看进我的心:“无名小卒,突然得到贵公子的青睐,我不可能迟钝到只认为天上掉了馅饼。” 我反握住陈风的手,追想起初见,不过短短几个月,怎么恍若隔世? 的确,自始至终,陈风都没有追问过我的来历,但细细想来,以他的个性能耐,他的确不会放弃追查。 “我动用了一切能耐去查,不过诚如萧少你所说,我的势力太过局限于挖煤。”陈风自嘲得一笑,“除了你是个花花公子,无业游民,男女通吃,我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别说这个。” 许是酒精的关系,听到陈风提及这些,我真觉羞赧。 陈风又是一笑,他侧过身来面对我,靠了过来道:“不管这些人什么目的,我都很要谢谢他们。萧少,水寒,若不是这样,怎么能认识你?” 他这话与体内的酒精一起,彻底瓦解了我所有的理智,我抱住了陈风。 附在他的耳边,我叹:“抱我。” 陈风的笑声听着有些啼笑皆非:“不是应该把正事谈完吗?” “你爱我?” “明知故问。”陈风的手滑过我的脸颊,停在了嘴唇上,“你知道的。” “我要听你说。”好吧,我白痴而矫情。 到底还是没把那三个字正儿八经得说出来,风哥的矜持盾牌大概不是世间的人可以攻破。 不是言语,而是动作。 小心翼翼给我宽衣解带的动作像是在拆开稀世珍宝。 若不是你,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也能享受这种快乐——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到陈风的低语,若他有说话,他大概说的便是这些。 浑身汗津津地躺在一起,我在心跳恢复正常后不由苦笑道:“你就不能奢侈下么,房间里拓装个浴室什么的。” “我收入多少你清楚不是吗?”陈风道。 说来都怪老蔡头,当年口气这么大,弄得我一直以为陈风开着销金窟,家大业大地下世界的龙头老大。 后来才晓得,这里虽然是灰色到黑色产业盘踞处,但是势力颇多,不说战国七雄,至少也有三国鼎立。 再加上,除了底下直属的手足兄弟,陈风还要养一大家子。 这也是为什么在我出现之前,他一直没有把“乐春院”直接买下来的原因。 那份房产证书现在已让我放到了这房间的电脑桌抽屉里。 想到这,我突然觉得除了买下“乐春院”,我是不是还该拿些钱出来修缮整理一番,初见时那让人不忍卒视的印象顿时又回来了。 开口跟陈风说起这事,他默默颔首,开口却是另一个话题:“萧少,我没有七岁前的记忆。完全没有。” 我呆了一呆,定定得看着陈风。 他回视我,不带丝毫玩笑的意味:“最开始的记事,是一个流浪汉照顾我。” “那个教你弹吉他的流浪汉?” 陈风点点头,勾起一丝苦涩的微笑:“他说我三岁就在街上流浪,跟他一起。忘了以前的事纯粹是因为生病,脑子烧坏了。” 那三岁之前呢? “当时还小,哪里想得到那么多问题。过一天是一天,能不饿肚子就好。” “那个流浪汉呢?”七岁到陈风十岁遇到马姨妈,还有三年的跨度。 陈风淡淡得道:“死了。” 被好几个年轻的混混围殴了一顿,等人救出来,撑不到一晚,就死了。 我只有问:“再然后呢?” “当时的我大概九岁吧,自己单过了一年,之后姨妈捡到了我。”陈风简单道,“再之后,我瞒着姨妈进了一个小组织,到现在十年了吧。” 纵使好奇,我也知道不是问这期间奋斗细节的时候。 陈风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我意料:“萧少,从前我就觉得,我的运气有点太好。很多事情,都莫名其妙得绝处逢生——除了遇到姨妈前那一年,我的确是靠自己活过来的。现在听你说起,算是有了个过得去的答案。” 我咋舌道:“你的意思是,背后有人帮你?” 陈风轻轻一笑,眉眼均柔软下来:“无依无靠的孤儿,我知道自己运气很好。” 沉默了很久,我把脸颊贴到他的上面,低声问:“姨妈跟我说了她和你第一次见面的事……” “嗯,我后来把那混蛋赶走了。” “就光是赶走了?”我惊讶,上次据说要不是我在,矮子老叶连命根子都要没了。 他的唇吻了上来:“不能保护好自己,能怨得谁?我只怪自己。” 这话让我的心脏又是一紧,我将他抱得更紧。 “我要保护你。” 陈风笑了笑,转开脸,少刻,他道:“不能老这么云里雾里的,我想,我们不如直接去找你三叔,把话题挑开了去,看他怎么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55、 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但到了第二天早,刚吞下余余做的美味煎蛋,便接到个电话。 附带一提,余余的手艺在炮制家常菜方面简直犹如神技。 据说十岁起便代母职主中馈,才有今天成就。 就是样式不好看罢了。 电话是那家杂志社的编辑打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情绪有些激动,口沫横飞,讲了近两分钟不得要领。 我耐心得听到最后,约好时间,挂断电话,问犹在忙碌的余余:“风哥呢?” 余余瞪我:“风哥的去向你问我?丽华和妤萱一大早就去医院了,出门的时候像两只打过架的猫。” 于是我又顺带教余余,英语里女人们互殴的俗语就是猫打架。 今天不是周末,事件相关人小浅毫无疑问是在学校。 我本打算联系估计去跟兄弟们碰头的陈风,但还是觉得没必要麻烦。 知道这些在外晃荡的人其实大多自认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会看上同性的男子大多有“娘娘腔”的刻板印象。 这也是“红绿刺猬”诸人有段时间对我连基本礼貌都快保持不了原因。 只是他们倒的的确确对风哥忠心耿耿,终于也无可奈何,像姚丽华般喊我一声“水寒哥。” 还是免了让人误以为我和陈风形影不离吧。 跟余余打了声招呼,我动身去学校接小浅。 这学校第二次来,在走错几次之后,终于在中午前摸到了。 先是门卫,再是老师,我虽然做不到像陈风一样瞬间变脸,但演出一个阳光无害的青年还是游刃有余的。 小浅见我,先是惊讶,不过很快自动跟老师解释:“老师这是我表哥。” 果然是机灵的孩子。 我接她出学校,不想小浅的跟屁虫小羊竟也跟跑出来,气喘吁吁得追上我们,自言已请了病假。 不由好笑,我问小羊:“你是不是怕我把小浅卖了啊?” 小羊脸色一阴,噘嘴道:“水寒哥别开这种玩笑,不是要紧事你会跑来?” 我一边一个,享受着左拥右抱的快感,边走边道:“别担心,是好事。小浅,你家人找上来了。” 话音刚落,就发现小浅不动了。 她保持着瞪大眼睛抬头看我的姿势,雕像般呆了十来秒。 直到小羊推她又着急得问我:“水寒哥,怎么回事啊?” 我先向小浅和小羊保证,这是真的,不是玩笑,才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上次陪着去杂志社拍照后,小浅在车上无意中说出的“春天”,让我既有些意外,也起了好奇。问了小浅很多事,她说她小时候经常和爸爸在一起听古典乐,贝多芬的几大交响曲听了很多次,有些旋律都熟得能哼了。 之后是爸妈离婚,她跟了妈妈,搬了家,就再也没见过爸爸了。 为什么会变成我们遇到她那时候的样子?是因为妈妈的新男人…… 我没有让小浅把这个故事说完,重点问的是她还记不记得她曾经的家,她的爸爸,哪怕再小的细节都可以。 就小浅还能回忆起的事,我找了那家杂志的老板。 杂志老板还挺乐意,某种意义来说也是给广告做杂志么。 就把小浅的获奖照片放大了,再次刊登在杂志和网站上,将小浅提供的事情列印在下方,希望有知情人士提供线索。 不过这事我没有告诉小浅,无谓让她保持希望。 对陈风也没说,觉得没必要,谁晓得八字有没有一撇。 万万没想到,奇迹还真出现了。 到了“乐春院”,陈风还没有回来。 我跟对方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多出近两小时的空闲,便跟余余说了声,带小浅小羊去市内吃饭加购物。 小浅大概是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一路不吭声。 倒是小羊很勤快,他很开心得帮小浅挑衣服,最终他决定了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 买单的时候小羊看着我付账,他则抓着那条裙子,咬着下唇。 等我把钱给了,他倏然对我道:“水寒哥,这裙子的钱,请你一定要让我还。” 我失笑:“行。来,购物票给你,看好了,两百九十二,两块钱给你省了。” 小羊朝我一笑,这孩子即便长大了也肯定不是帅哥,不过嘛,很可爱。 让小浅换好衣服,找了家美发店给她整理了发型,一切就绪后,我载着他们出发去杂志社。 过程不赘述。 小浅爸爸是千里外赶来,他没有自己看到杂志,是一过去的邻居打电话告诉他的。 初始印象就是这样的男人确实是那种会带着年幼女儿齐齐欣赏古典音乐的类型。 文质彬彬,书卷气极重,看到小浅失控得比女儿更厉害。 捶胸顿足痛骂自己对不起女儿。倒是没提一句前妻的不好——这多少让我起了欣赏的心。 待他冷静之后细聊,知道他在上次婚姻结束之后没有再婚,现在是一个人过。 工作在外地一家外资研究所。 小浅接下来的生活大概终于能够安稳下来吧。 我将小浅爸爸拉到杂志社的另一个会客室,将小浅这些年的生活简单得告诉了他。 眼见着他又要哭,只好落跑。 连女人的眼泪我都受不了,更不要说男人的。 小浅爸爸本是打算立刻将小浅接走,不过小浅坚持要回“乐春院”,再去医院跟马姨妈告别,礼数尽到,才同意走。 这番懂事之举似乎又让小浅爸爸感动不已,所以真是个敏感的男人啊。 回到“乐春院”,陈风已在,我跟他解释了此事,他沉吟之后也将小浅爸爸带去问话。 十五分钟后才放人,我凑过去问究竟,陈风轻声道:“不是装的。” 要在这位演戏大家面前演戏,自然是难上加难。 小浅来向陈风告别,陈风交给她一张银行卡,道:“密码是你的生日。” 见小浅不解,陈风解释,他本替院里的孩子都开了张银行卡,每个月存钱若干,等十八岁正式成年便交付给本人。 没想到小浅来的日子这么短,卡里的钱款五位数都不到。 小浅捧着银行卡开始哭,哭得陈风看着我苦笑皱眉。 我才不要接这苦差事,赶紧溜之大吉。 临走时,小浅要小羊把两只捡来的小虎斑猫都抱来。 她从小羊怀中接过一只,搂在怀里,又伸手摸摸另一只还在小羊臂弯中的猫,对小羊说:“我带走一只,另一只你养好不好?等它们长大了,我们再看看谁养得更好。” 说着说着,小浅眼中又是泪光晶莹,不过,没掉下来。 小羊却“哇”一声嚎啕大哭,直接把怀抱里的猫吓跑。 小浅就这样带着其中一只小虎斑,跟着爸爸,离开了“乐春院”。 陈风带他们去医院见马姨妈和姚丽华,我没去,小羊也没去。 那男孩来找我喝酒,我既想笑又不忍心,只好再做带坏小孩的恶人,出去买了两瓶啤酒,和小羊一人一瓶。 陈风晚上才回来,他见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问他情况,陈风却轻道:“萧少,你啊……” 56、 事实证明陈风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不管白天发生了什么,等到了夜幕降临,本以为忙碌了一天可以得以休息的时候,陈风冷不丁杀出。 “萧少,走,练拳去。” 我真连想死的心都有。 拼武力,纯粹以卵击石,我还是愿意做个识时务的人。 再次来到那废弃的公园。 陈风陪我练习时除了不打脸,全身上下没有忌讳处,甚至毫不客气得扫腿往我要害踢。 若非我见机就地扑倒滚走,大有可能就此做了寺人。 我咬牙切齿地控诉此人的狠,陈风却笑道:“我要对你客气,谁还能对你客气?” 话音落,拳头挥了过来。 陈风的会打架,就是会打架。 没有什么规矩可言,逮着了破绽就狠狠地打,不管用拳还是腿。 前提是力气够足。 我大概就输在这里。 当我醒悟到这点的时候我聪明地叫了停。 仍挡不住陈风一下撞过来,直接让我飞扑到地上。 “有点进步了,不过怎么没躲开?”他慢悠悠得走过来,向狼狈倒地的我伸出手。 我握住,然后使劲一拉。 陈风应是毫无防备,给我拉倒在地。我则抓紧机会,翻身跃起。 “让我试试抱抱你。” “你什么?” 我笑着重复了一遍,补充道:“我要试试看,能不能抱得动你。” 陈风坐在地上看着我,先是惊讶,继而失笑:“怎么?还在意以前的事?” “不是不是,我只想看看自己的力气跟你差多少。” 说着我毫不犹豫得张开双手,作势要将陈风来个实实在在的公主抱。 从陈风脸上的表情来看,他是不太乐意的。 只是勉强归勉强,当我一手环上他的背,另一手伸到他双腿后方,听到陈风微微一声轻叹。 我心中大喜,知道他又是妥协了。 陈风比我高一点,体重应该只有比我重而不会轻。 但他能抱着我走街串巷,我估摸着自己再不济,也能把他从这里抱回“乐春院”吧? 一鼓作气将陈风作公主般抱起,直接给现实弄了个下马威。 一百五十斤上的重量,还真不是轻而易举。 走了几步,陈风已然在我怀里笑:“萧少,你省省吧。” 我提醒自己不能说话,说话容易分神,也要耗力气。 这段回去的路比来时长了至少三倍。 陈风在我气喘如牛之后终于忍不住得要跳下来,我大叫了一声:“不行!” 声音凶悍,连我自己都有些吓到了。 抱着的陈风僵了僵,但果然不再动弹。 又走了一会之后他道:“我会抓紧你,你只管走就好。” 说着话陈风便换了个姿势,他稍微直起上身,双手环住我肩背,尽力减轻我手臂的负担。 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枝端末节逞强。 只是,越是清楚地意识到我抱着陈风,越是憋着这股气不愿认输。 尽管到了后面的路,陈风都快从我身上掉下来,若是给人看到,无论萧少风哥,我们的形象肯定完蛋无疑。 但我终究还是把陈风带到了“乐春院”门口。 还算温柔地将他彻底放下,我则轰然坍塌。 丢脸地表示此刻四肢肌肉都在颤抖。 陈风就地在我身边坐下,轻笑:“满意了?” “嗯,”我嘟囔了一声,“你也好重。” “那是自然。”陈风的话语里不无骄傲,“肌肉结实嘛。” 默默得坐了一阵,我总算蓄足了起身的力气,在陈风的帮助下,得以站起身。 “萧少,谢谢。” “啊?”我为这声道谢困惑不已,侧头看去,陈风的脸上却并不似玩笑,他甚至连笑意都没有丝毫。 只是眼神温柔,温柔地我确定这就是我的小情人。 不由凑过去亲吻他。 陈风回应了我。 在“乐春院”的大门边,我们俩恬不知耻地做着少儿不宜的勾当,直到……直到姚丽华领着妤萱出现。 她俩同样灰头土脸,狼狈之相不亚于我。 乍看去仿佛刚刚遭遇抢劫恶行。 不过姚丽华机灵,陈风眉头刚皱,她已然摆手:“没事,没事。我们没事。” 妤萱看看我又看看陈风,略微肿起的嘴唇突然吐出扑哧一笑:“难怪,原来你们是这个关系啊。” “这个”代指什么?我反问。 陈风显然不理会这种无聊问答,他继续看着姚丽华,桃子姑娘乖乖地吐实:“不怪我。谁让这……居然跟着余余和圆圆去接生意,我拽她回来又反抗——你真以为你对付得了我吗?” 最后一句是对一脸愤然的妤萱说的。 妤萱当然也有理,她怒火中烧地抬起那张有数道抓痕的脸,大叫:“我不能自己赚钱吗?我要赚钱!” 这一吼气壮山河,院里跑出来小陌小羊几个大些的男孩,姚丽华朝他们一挥手,热闹看不成,男孩子全都听话地回去房间。 想起了姚丽华妤萱吵架的内容,我忍俊不禁。 陈风道:“不能。” 他轻描淡写,倒让妤萱一时噎住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道:“为什么?余余和圆圆呢?你怎么不管她们?” “因为,”陈风眉尖一挑权作是笑,“按照法律规定,你还未成年。阿华已经给你联系好学校,下星期开始,她会先押送你再去医院。” 不等妤萱惊呼声出来,姚丽华已然得意洋洋得在陈风授意下,拖走妤萱。 果然天生一物克一物。 在楼下洗了澡,回到房间——也是陈风的房间,不知哪天回来,姚丽华已然把我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包括铝制拐杖一副都搬到了陈风那里。 陈风还在电脑前不知浏览什么。 我本也想过一遍老伯跟他三弟妇的事情,怎么也不明白老爹为什么会跟那位女士扯上关系。 熟料躺到了床上便开始发困,体力消耗过大,导致脑细胞拒绝流畅运转。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在梦中,依稀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熟悉的沐浴露味道。 我蓦然睁开眼睛,感受到温热在全身肌肤间滑动。 是陈风。 他带着沐浴后的赤身裸\\体贴……不,是缠着我。 我意外得无以复加,从最初的情非得已,到后来两情相悦,鱼水之欢的次数不可谓少。 但从来都是我主动要求,这次是怎么? 陈风见我疑惑,给我一个悠长的吻,轻声道:“不习惯?” “怎么突然?你受什么刺激了?” “你那么真心诚意得要保护我,我怎么能忍得住?” 说话间,陈风伸手握住我的灼热。 我忍不住倒吸口气,所有睡意烟消云散。 再一次,陈风把唇送上,我哪能拒绝,侧着身子,牢牢得锁住他。 他却没有再继续,反而松开手来,在我困惑的目光中,跨坐到我腰间。 我对亲眼目睹的这一幕难以置信到极致。 陈风半坐半跪,见我目不转睛得盯着他看,回视我的眼眸里竟有些迷离。 没有说话,他轻轻得抿了抿唇,露出一丝仿佛苦笑的表情,一鼓作气。 很快我便感受到无法言喻的冲击。 陈风原是做好了准备的,他蹙着眉,一落而下。 我不禁大叫了一声。 再看陈风的表情,他大概与我一般仍是不习惯让人进入的方式,双唇在瞬间绷紧。 见我看他,他扭开了头,却轻轻地、生涩得动起来。 全然被这样的陈风神魂颠倒的我禁不住要起身,却被他用手按着胸口。 我不由哀求:“风,你这样我没办法摸着你,让我……” 叫嚣着与他融合,不止是实实在在联系着的部分,我希望能触摸、紧贴着他温热的身体,爱抚他,舔舐他。 尽情品尝他的每一寸味道。 陈风没有同意,他坚持着主动,额头与眼角都沁出了水珠。 我只有依着他的意思,享受着化身为兽的他,攀至极乐。 “水寒……”他疲累至极,却仍在上方,笑唤着我的名字。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57、 我拥着陈风,不舍他的温度与味道。 刚才的激情放纵显然是把他也累坏了,这时候的陈风,脸上现出在那边时才有的乖顺。 闭着眼睛,任我抚摸。 不过嘴里说的话并不讨喜:“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在网上查了下你三叔,很厉害,大财团的统领。” 我没有停下动作,他结实的身体太诱人。 “表面上的,整个家族隐藏在海底,总要推个人出来露脸。” 陈风颔首,又道:“但公开资料里,完全没有提到家庭的事情。” 这倒是有些怪了,老伯三弟又不是杜宇靠人气吃饭的公众人物,有家有室正常地很,何必隐瞒呢? 见我终于起了兴趣,陈风继续说,他转而查老伯三弟妇,因为不知道那位女士的真实姓名,颇费了一番功夫,但在“红绿刺猬”等人共同努力下,找到了一点资料。 原来那位其貌不扬生下我的女士,竟然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她是国际知名的生物学家。能查到的资料里讲了她的女儿也是位著名科学家,但具体从事什么研究,找不到。” 我翻身坐起,不由惊讶:“科学家?” 那个粉丝女吗?天下还有没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祖宗有训: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看来是极有道理的。 陈风此时也睁开了眼,看着我轻笑:“怎么?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不也把我归类到弱者那端去了吗?” 这我承认,不由讪笑。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我与那粉丝女是同母异父,无缘无故多出个妹妹来?” “萧少,你确实无法联系上你那位老伯?” 不用陈风提点,我也知道事情的一起源头都在老伯身上。但一来我无法通过常规方式联系他,以前只消打他手机或者找他私人秘书(共有三位,两男一女)便可以找到人。 二来,老伯的住处,除非我有孙悟空那般腾云驾雾的神通,否则还真没能耐上门堵人。 “风哥,要是他老人家消息无误,那是你生父,你不妨言语称呼上客气些。” 陈风乜我一眼:“我不会认的。” 我欲言又止,知道以陈风的个性,说一不二。 “好歹见一见吧。” “于我,见不见都无所谓,”陈风哂笑,“我不认为他是突然间父爱缠身,不可自拔才想找我。若不是你……” “我这麻烦找上门?”我笑,“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就算我们想见他,也找不到人。” 陈风默然。 第二天依照计划,直闯老伯三弟的住处。 陈风认为,要堵住对方必须一大清早。不到七点,我们便在那家人门口发傻。 这时候按门铃实在有点不道德,便决定在车上坐到八点。 监视着大门,有人进出总能看得见。 我还是有先见之明,伴着鸟鸣而起,准备好了火腿煎蛋三明治和咖啡。 煎蛋手艺赶不上余余,还好陈风不挑。 不挑食却挑车,陈风再次抱怨,要我把跑车换掉:“你这车太扎眼,而且每次一开那声音能吓醒地下十米的僵尸。” 我舔着番茄酱不说话。 陈风则一掌拍到我头上,轻笑:“像只狗。” 熬到七点四十五分,陈风决意不等,许是他终于受不了我对番茄酱的执着。 我按的门铃,铃声特别,仿佛是有人被掐住喉咙后发不出的求救。 很快,一位中年女士过来开门,见是我们,竟然恭敬施礼,请我们入内。 等在会客厅,三分钟内,茶就已经奉上,还贴心得配上了糕点。 对于一大早就扰人的不速之客,实在算仁至义尽。 不过,来见我们的既非男主人也不是女主人,而是这家的千金,粉丝女小姐。 这大清早的,粉丝女也终于不是最初见我们那装扮,而是一副透明蕾丝镶边薄纱睡裙,披肩发,眼妆已全。 即便如此,我仍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是个美人,女人化妆术高下分明,她实在该好好跟余余学。 “一大早来见我,是想我么?” 粉丝女说着话,媚眼抛出。 我忍不住打个寒颤,陈风全然不为所动,微微一笑道:“其实是来找令尊令堂的。” “找我也一样。” 幸好会客室的风格是比较传统的单人靠背扶手沙发,要不粉丝女估计已然挤到陈风身边去了,而我,自然只能被抛入太平洋。 陈风笑:“找你也一样?那小姐知道这位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吗?” 我有些惊讶,这么早就把底牌扔出去? 粉丝女的表情有些变化,仿佛是千里大堤上的一丝裂缝,不过她仍能做到只瞄我一眼,便笑:“别开玩笑了哦。” “没开玩笑,是令堂亲自告知的。”陈风正色,“我并不知道尊长辈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不过,能否麻烦小姐转告一声,陈风与萧水寒不愿卷入任何与他们相关的麻烦,我们过我们的生活,大可老死不相往来。” 我心中因陈风这句语气温和实则坚若磐石的话而微微一震。 与老伯老死不相往来? 不,这不是我希望的事情,但是…… 看向陈风,他面露微笑,并未看我。 于是我知道,若到了那一天,哪怕我要跪求老伯,也不可能与这人分离。 粉丝女沉默了片刻,骤然展颜一笑,这笑容实在称不上好看:“你的话我会转告。不过,我不会放弃你。若你答应与我结婚,我们就是盟军,你看可以不?” 她说话时我始终目光不离,却实在难以从那张即便化了妆都不是美人的脸上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来。 若不是陈风在那一吻中告诉我她并不带欲望,我真要认为这是个花痴了。 “不可能。”陈风微笑起身,“我已婚。” 他说着示意我也起来,我自然遵从。 陈风默默地牵起我的手,再看向粉丝女:“再次敦请小姐,请长辈们放我们一马。” 粉丝女没说话,表情欠奉。 就这样,陈风顺势告辞,而我在这短暂的会面中连一句话都没能说。 走出这家的大门,陈风并没有拉着我往车走去,而是顺路步行。 出门前又与发胶味极重的某人擦身而过,我自然懂得陈风的意思,并不多问,只是默默地走着。 短兵相接后,看看对方沉不沉得住气。 想来“发胶”的效率不会让我们失望。 果不其然,走了不到十分钟,到一拐角偏僻处,冷不丁就杀出来几个少年。 数一数,一共四个。比上次还多了一个。 陈风低笑着附在我耳边道:“我给你解决一个,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不公平!依照实力分配,应该是他四我零,顶天也是他三我一才对劲啊。 不过风哥当然不容我辩驳争议,他闪电出手,风驰电掣到一少年身后,胳膊肘落到对方颈背,只一招,少年软软得倒下。 然后……他真双手抱胸,退到了一边,含着微笑看戏。 我简直气绝,从未见过如此混账的情人。 然要打要骂要分手,也先得度过眼前这一对三的难关才行。 没有任何选择,我只能强打十二万分精神,奋勇迎敌。 一番苦战。 这些货色自然比不上陈风的战力,但与陈风不会真伤我不同,他们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的确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剩下仨打跑。 换来陈风的鼓掌。 尽管不无愤怒地瞪着陈风,但一秒后,我自己不由得意洋洋得笑了。 身陷斗殴时,总不会愿自己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吧。 58、 危机解除,一边看热闹的人带笑走过来。 我晃晃拳头,不无炫耀。 陈风一把抓过,轻轻叹道:“出拳的方式还是有点不对。不该伤到的。” 抽回拳头,我看着手背的惨状苦笑:“能把人打跑都不错了,赞扬下不会死。” “严师出高徒。”陈风不认错。 我捶他肩膀一下,笑了。 陈风转身道:“再回去吧,会会他们。” 我看着已经恢复如常、并无人迹的道路,苦笑:“人都跑了个光,他们能认账吗?” “去炫耀下战果也好。” 主意既定,我与陈风便毫不低调得回到老伯三弟的别墅前。 门铃声依然喑哑难听,开门的也还是那位女士。 她见到我们杀个回马枪,脸上流露出专业人士少见的惊讶。 陈风微微一笑,女士也马上回以不自觉的微笑,并且让开路来。 我见状,心中暗叹,自认也是个容貌算佳的男人,但对女人,真没陈风这等魅力。 不需带路,直捣黄龙,径直走入上次去过的后院,却没有遇到人。 陈风倒不着急,道:“在这等等,他们自己会过来。” 我看着他笑:“你啊,在外面还是谦和些好,省得辱没暖男名声。” 话音未落,一个宛如匕首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你们到底为什么缠住小姐不放?” 我和陈风不约而同依声源看去,再面面相觑。 这人,是在对我们说话吗? 缠住小姐不放?这哪跟哪? 眼前人大概二十五六,穿的一套蓝色休闲西服,但明显衣服大了一号,松松垮垮。 站在我和陈风前,可谓娇小玲珑,可能比那粉丝女还要矮上一个头。 唯独头发梳理得根根毕露,发胶味道呛鼻,估计十里开外都能闻到。 “没人说过你发胶的味道很难闻吗?”我不禁疑惑,“你的味道可能无意中犯下谋杀罪的。” “发胶”咬牙昂头,怒视着我们。 这才发现,此人虽然一副男装打扮,但其实,应该是个女人。 正对峙,粉丝女换了身装束,粉红连衣裙,加蕾丝裤袜,踩着高细鞋跟的同色系圆头鞋出现了。 这种萝莉装其实一点都不适合此位称得上高大的女人。 不过大概也无人提醒她就是了。 粉丝女摇曳着美好比例的身材踩着傲慢的步子走到“发胶”身边,她盯着我:“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让出他来?” 我不禁笑了,这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女子? 那还真只能说巧,两人的审美居然如出一辙。 “好,我让。然后呢?” 还能有然后吗?感情路本身就不存在退出一说。 即便风筝都不见得能做到收放自如。 陈风稍稍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这些废话能别说了吗?刚才袭击我们的人是你们支使的,总没错吧?” 粉丝女目光如剑射向“发胶”。 “打开天窗说亮话,Mary ,你父亲误会了。我不是他以为的那人,这位才是。” 但粉丝女双手抱胸,没理会陈风后面这句,她狠狠地瞪着“发胶”。 “发胶”在粉丝女的怒目下慢慢退着步。 我倏然心中一动,猛伸手拽住“发胶”,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越过粉丝女,狂奔而去。 快跑到门口,听到粉丝女的叫声,只是,赌个一百块,她那双鞋保持快走不摔跤已经本事了。。 此时陈风已然追了上来。 醒悟过来的“发胶”开始挣扎。 但左右夹着两个大男人,这点努力无济于事。 一路飞驰离开,我示意陈风上驾驶座,我则把“发胶”塞入副驾座,自己也挤进去。 关上车门的同时,陈风踩下了油门。 “发胶”气得全身哆嗦。 我不由大笑:“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挤在我和陈风之间的“发胶”不甘示弱,要去抢陈风的方向盘。 陈风甩开,淡然道:“冷静点,就问你几句话。” 但“发胶”并不领情,头一伸嘴一张,竟然作势要咬陈风的手臂。 我慌忙将她拉开,怒意涌起:“嗨,他不打女人,我没这个忌讳。” 说话间我握着“发胶”的手腕,她先是咬牙,终是忍不住惨呼。 “萧少?”陈风低声,我默然松懈力道,但并不松手。 惭愧,沦落到用力气对付女人—— “你这次袭击我们,显然你家小姐是不知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陈风的问题。 我的提问则是:“你用什么控制那帮小混混?拿出来。” 语气不重,只是我相信我的眼神够狠。 陈风亏了点,嗯,开车用不上这招。 “发胶”的嘴角抽搐,露出个古怪的笑容,她开始打量起我,片刻后才道:“小姐说,你其实很厉害,看来是真的。” 我疑惑了,什么厉害? 但“发胶”伸手进上衣内袋,从中费力得掏出一片用锡箔包装好的药丸,递给我。 药丸包着白色糖衣,表面上与一般的感冒药别无二致。 “这是小姐开发的,绝不是毒品。”口气中充溢着一股骄傲。 陈风闻言也不禁好奇问道:“那是?” “小姐原先是做给自己和夫人服用的,剂量不大。后来我改良了,找那些小垃圾们试验,药效很好。”“发胶”双眼发亮,滔滔不绝得解释起粉丝女发明这种药的原理。 我听得一知半解,大致明白其能刺激大脑神经中枢主管“愉快”的区域,但因为我全然不明白的理由,它与毒品最大的不同便是不会造成大脑和内脏器官物理性质的伤害。 全然超过我作为纨绔子弟、演艺明星和暗街兄弟应当掌握的内容。 原来,粉丝女和“发胶”都是类似科学怪人的存在,还真是失敬。 不过到底是解开了一个谜团。 现在轮到动机,陈风再次问出刚刚的问题。 我将药片揣进自己的口袋,也好整以暇得瞅着“发胶”。 她倒是爽快,把视线牢牢得定住我,道:“小姐希望跟开车的那位结婚,你是最大障碍。我就算帮不到忙,能找人揍你一顿替她出出气也是好的。” 真是条了不起的忠犬。 我忍住差点就出口的讽刺,道:“这次是你自作主张吧?是不是你夫人不让你这么做?” “发胶”咬牙道:“我只听小姐的。” 等于间接承认了。 陈风扫了我一眼:“那你小姐有没有跟你说过,她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倒是把“发胶”给问笑了,她的整个声线都柔和下来,向陈风道:“小姐对你一往情深啊,你刚刚出道的时候,演的一个少年乞丐吧?小姐床头贴的第一张海报就是你的放大剧照。” 这话听得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陈风不动声色得继续问:“她一直在关注我?” “当然!”“发胶”斩钉截铁,但又不无哀怨得看了我一眼,“不过小姐也说,她可能赢不了你。就算是先生夫人一起帮忙,都不见得做得到。” 稍稍一顿,“发胶”倏然正色:“夫人比小姐更清楚你是谁,她一直告诉小姐,你很厉害,绝不可以小看。但是你和他在一起是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自然指的就是在旁边把握方向盘的陈风。 我心中一震,难以自已得看向陈风的侧脸。 陈风眉头皱起,绝非不为所动。 第30章 第三十章、 59、 将“发胶”在半途扔下,她似乎终于发现我与陈风的软肋。 不知道是与不是,喋喋不休得重复着她夫人也即老伯三弟妇的话语。 “你们不可以在一起,上帝不会允许的。” “上帝说了,我们是变态。”我无趣地甩下这么一句,把“发胶”提出车外。 再钻入车中,来不及有任何表态,陈风已然道:“她肯定知道什么。” 我眨眼:“知道什么?” “不知道。”陈风仍然心平气和。 相较我却已然焦躁:“总不能我们是同一个妈生的,我与你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不对,那样太过狗血,上帝自然不允许。而且解释不了为什么非把粉丝女塞给你。” 将问题抛出,却得不到陈风的回应。 这人好像越是遇事越要冷静开车。 无言的冷静到底还是传染了我,我深吸口气,勉强安抚莫名狂跳的心。 “去哪里?” “吴强公司,他昨晚发消息来,好像有事。” 陈风漂亮得在路上掉了个头。 “萧少,侧面进攻的方式行不通。你那位老伯才是所有事情的源头。” 在我以为到公司前他都不会与我说话时,陈风却倏然开口。 我沉默以对。 心知陈风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见不到老伯,疑云不散,始终雾霾重重,笼盖四野。 尚未开口,陈风又道:“这事我无能为力,只能你想办法。只是你得答应我,不要独断专行。” 独断专行?这个词可不像褒义。 我皱眉,有些不满。 陈风一笑:“你要我给你交代,你不也得给我?” 是凡事都要与他商量的意思吗? 想起自己的蛮横任性,硬要在他的“生意”里插上一脚,我低头不语。 半天才道:“知道了。” 陈风的声音柔和:“你是麻烦体质,不得不防。” “不,风哥,”我抗议,“遇到你之后才起的化学反应。这二十五年来,我从未有血光之灾。” 到了吴强公司,老板又在和姑娘调情—— 又是那一位,这回陈风撞上了,她消失得比上次遇到我时更快。 吴强正要作笑,见着陈风的脸色又僵了回去。 在这边的世界陈风一贯温和谦卑,受到欺辱仍保持微笑与克制。 当他眼神一沉,撕下伪装,差不多所有人都会吓一跳。 首当其冲的是我,还有那位演戏的“弟弟”。 现在是吴强,同为受害者,我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陈风只是皱眉,一句话未说。 吴强已然硬着两颊肌肉笑不出来,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 “吴经理,在拍拖。” 不管别人信不信,总之我是不信。 给吴强找台阶不容易,但好歹,他帮过我。 陈风的口气其实很平和,但听者却觉得阴恻恻:“哦,正经拍拖啊……” 看着吴强的发角有汗,他又看我一眼。 我岔开话题:“吴强,找我们什么事?” 吴强如蒙大赦,躲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两张精致信封,递给我和陈风,一人一张。 “我们的戏入围了,小陈自然进了最佳男角候选单。这是后天的颁奖礼,参加吧。” 我接过邀请函不胜唏嘘,这本是杜宇遵照罗爵士旨意带来的戏。 两天无事,罗爵士带来话,资金筹措得差不多了,加上组建剧组等各种杂事,两三个月后可以开拍。 他是笃定陈风能拿奖。 陈风对获不获奖一事全然兴致欠奉,相比较,他对如何虐待我更上心。 肆无忌惮得嘲笑我当初心血来潮学的搏击是花架子。 对,真是。 马姨妈还在住院,情况还算稳定,算是好事一桩。 妤萱来找我聊天也发生在那两天中的一天晚上。 那天陈风不在,他们地盘大哥大姐们似乎除了武力对抗外,还是偶尔有和平谈判的时候。 姚丽华和老蔡头也去了。 我……呃,“红绿刺猬”私下找我说最好别去,省得诸方老大拿私事挤兑陈风。 即便不说,我也大抵知道混道上的人崇尚阳刚。 女子也英豪。 他们有种神奇的看法,迷恋上同性的男子都是娘娘腔。 这观点对女性不适用。 我当然不愿在任何地方有损陈风的威严。 大丈夫能屈能伸,没必要的时候无谓强出头。 就是这么跟陈风说的,但他却并不懂我的苦心。 “这里谁不知道你是我的,有避嫌的必要?” “知道和亲眼所见不是一回事。我不想抢你风头。” 我吻吻他的嘴,笑道,“我比你帅,承认吧。” 陈风不再说说什么,回我一吻,带着“红绿刺猬”和姚丽华离开。 虽然并不愿承认,但我多少有些沮丧,缩在房间里随意玩着网游。 妤萱就是这时候找来。 她已与初见时不同,姚丽华包办了她的着装打扮,此刻的她,衬衫外套稍大的羊绒衣,深色厚牛仔裤,与正常人家十六岁少女并无太多不同。 开门见山:“水寒哥,你要帮我。我要赚钱。” 我哑然无语,看着这少女嘟嘴的模样。 在姚丽华的手下,妤萱甚至连整个气场都变了。 初见时候散发于这未完全发育成熟身体内的诱惑,属于半熟少女特有的性感,竟然已经荡然无存。 即便带着这样的她去见罗爵士,可能也勾不起那老白种马的兴趣。 “余余和圆圆都可以每天晚上出去做到快天亮,为什么我不可以?还有,她们难道不是这院里的人么,陈风和姚丽华却可以视而不见,却对我百般刁难,难道就是因为亲妈不同?” 连珠炮似的问题打得我头都疼了。 但面对怒气冲冲的妤萱,我还是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并不是这样的……” 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我招呼妤萱坐下,脑子里,其实仍然呈乱麻状。 “余余要为了父母跟哥哥,这事,别人是帮不了的。” 血缘有时候是种天生的原罪,要挣脱还是要怎样,谁都代替不了。 有人凉薄至生养父母皆可抛弃,承袭血脉的亲儿女亦能牺牲,但有人就是做不来,无论血亲多么恶劣糟糕。 只是这话如何跟妤萱说? 为亲生父亲卖与他人以偿赌债,我想换了是我,怕是六十岁都忘不掉,何况十六岁。 我字斟句酌:“你……对陈风和姚丽华来说,就是他们的小妹妹。长兄长姐的,他们总不能看走上比他们更狭窄的路。不一样的啊。” 妤萱到底也不是笨人, 只是也倔犟:“我不要这样的区别对待。我不要他们对我好。水寒哥,你觉得我去找罗爵士,要他帮做个小演员,可不可以?” 这,我还真说不出到底是可行不可行。 但想着,总比她跟余余跑去做那种生意拍那种片来得强。 我点点头道:“我会帮你问问看。” 不过顺水推舟罢,我联系了吴强和罗爵士,他们都答应若有戏份不重要的临时少女演员,妤萱可以胜任。 当时不过举手之劳,谁曾想在日后? 60、 将妤萱带给吴强,陈风不反对。 但罗爵士则让他不快。 直到妤萱发誓,她接受陈风的安排,绝不再乱来。 我从旁劝道:“她能到今天,肯定知道分寸,虽然没成年,不过也不是普通家门都没踏出过的无知少女。” 到底是姚丽华一锤定音:“只要别离家出走就好。还有,要来照顾姨妈。” 三对一,陈风到底让步。 妤萱自然快乐似神仙,她不无挑衅得偷瞄姚丽华。 姚丽华佯作不知。 我看着好笑,看来这对姐妹也算相处愉快。 颁奖礼,吴强作为公司代表拉着我与陈风、谢岚齐去。 吴强将我一军,笑称陈风与谢岚才是金童玉女,这个晚上没我什么事。 谢岚则笑,能与陈风传绯闻是最好不过。 绯闻对象往往也体现明星的价值,这倒是准的。 其实那晚真没我什么事,我若不去,后面的事情大概会推迟发生。 不过反正也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那刀始终要掉下来。 在晚会现场,我遇到了粉丝女。 那“发胶”并未跟着来,估计是上不了台面。 她是代替父亲,作为“社会名流”分组到来的。 我离开吴强等人,凑到她的座位旁。 对陈风探询的目光扬了扬手。 不出意外的话,他今晚是焦点之一,我可是酱油一瓶。 没必要把媒体的注意力拉着来。 粉丝女今晚的着装打扮到底正常了,一身浅蓝色的V胸晚礼服,她身材不错,气质居然也并不输人。 “我来认亲的。”我小声地道。 粉丝女乜我一眼:“这里说话不方便,要不出去谈?这种捧角的娱乐,你应该也没兴趣吧。” 我笑:“别这么说么,我们看中的人一会还要上场。” 在主持宣布正式开始之前,我和粉丝女偷偷溜走。 出了会场,粉丝女要我找地方,我仍是像上次那般将她带到江畔。 只不过,一身正装的我与她好像不是很适合配上这么平民的景。 路人视线不断,没辙,只好退回车上。 我道:“没有窃听器,录音机,放心。” 粉丝女一笑:“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你母亲也是我的。我们算同母异父的兄妹?” 摇了摇头,粉丝女道:“不,是姐弟。” 这事我争不了,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便直捣黄龙得了。 将上次与“发胶”的谈话内容重点告知,我盯着粉丝女问:“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粉丝女回视我,眼神锐利到好像能把我钉在墙壁上,她端详完我脸上的每一寸,才道:“你的脸,真的很像那位,但气质什么的,却一点都不像。” 我猜到她说的是我生父,不由好奇:“你见过我老爹?” 粉丝女叹了口气:“当然见过。如你猜测,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我不能说,说出来就是对我最亲的人的背叛。你想得到谜底,其实不该找我。” 她的观点和陈风一致。 只是更尖锐,她毫不客气得一笑:“你不敢面对你……老伯吧?” 一语中的。我笑了笑。 沉默了片刻后,我问:“怎么找他?你母亲有办法吧?” 粉丝女伸手打开收音机,调频到颁奖现场直播。 传出来的恰恰好是谢岚陈风得奖,主持人与吴强一般恶俗,也形容作“金童玉女”。 听着陈风温柔诚恳的声音:“她是我的前辈,我的岚姐。” 接着是一片欢呼声。 我将音量调小,粉丝女倏然道:“你不觉得他和你父亲有些像?” “哪方面?” “演戏上的天分,我看过你父亲主演的不少电影,连演流氓都让人喜欢。” 于是这位女士也是先父的影迷?看来粉丝女一词并未概括错。 只不过我并未接这茬,转而问道:“到底有没有办法?” 粉丝女迟疑了片刻:“萧,我母亲听命于谁,你清楚得很。我只能代你转告……” 心中明白她说的是实话,我不禁略有些焦躁:“那你父亲呢?他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他想要的只有金钱。你何必分心在意?” 不知为何,和粉丝女说话的时候我居然有点混淆她与老伯三弟妇,兴许是同唤我“萧”? 她看我的眼神不知何时带了一丝怜悯:“你与他真的没有好结果,不如让给我,对你们都好。” 我唯有回以一笑。 此时车载收音机里传来陈风谢岚的合唱,却是那首原是我与他对唱的歌。 不能陪你到老,便陪你到死。 在心中轰鸣,老伯谈起老爹时无限的怀恋闪回。 “总之,让我先见老伯再说。”我最后道。 粉丝女默默点头。她回了会场,而我无心逗留。 驱车到人生地不熟的酒吧,胡乱点了一杯酒,独坐发呆,心乱如麻。 熟料,今晚仍有波折。 坐不到三十分钟,不容我细细把事情理一遍,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我心中忐忑,接起电话,陌生的声音:“二十五分钟后,麻烦萧少爷到港一码头,有人接您。” 不需回应,直接挂断。 除了老伯的下属,没人如此老套得加“少爷”的尊称。 暗自佩服粉丝女做事的能耐与利索,从上次与老伯三弟妇接触看,她并不希望我打扰老伯。 生平第一次去见老伯心情如此复杂不可言喻。 到了地方,见到接头者,我上了一艘挂着自由港旗帜的小型游船,在甲板上眺望海景时,默默得把手机关掉。 大概一个来小时后,那座熟悉的小岛才进入视野。 踏入小岛,别墅前已有迎接之人:那自称生下我的女人,老伯三弟妇。 “萧。”她见我,微微点点头,招呼之后不再多话,领着我进门。 我心中百味杂陈,这里原是我的家,几时轮到一个外人仿佛迎宾般带我? 老伯还在书房,老爹最爱的地方。 我进去时候,他正在书桌后面稳稳得坐着,并不看我,目视相框里的老爹出神。 “老伯,”我没来由得喉头哽咽,赶紧定神,“为什么?” 为什么要交给我那么奇怪的任务? 真是为了让我去保护和考验陈风? 以及接踵而来的为什么…… 老伯还是没有看我,但他的声音,第一次让我战栗:“小寒,你和陈风的事,我不能同意。” 终于将老爹微笑的照片放下,老伯看着我,目光中已无父亲的包容。 “为什么?”我再问。 霎那间只觉得一切的谜题都已不是谜题,老伯反对我与陈风,才是世界的中心题目。 这反对的份量有多重,我是他养大的,我不可能不清楚。 老伯笑笑:“小寒,男人的本能,是希望自己的基因永存于世,这是最强大的行事动力。” 这就是原因?我难以置信。 若真如此,那老伯和老爹这辈子算什么? 逆天行事吗? 似是知道我心中所想,老伯又道:“一生伴侣与繁衍生育并不冲突,小寒,否则你和陈风何来?” 我一时愣住了,万万没料到就凭我和陈风的存在,便足够证明我与他相恋的荒谬性。 “我不愿为难你。只是我不能让陈风因为你而终止延续。” “不。”此刻我真有啼笑皆非之感,怎么可能? 老伯拒绝我的理由怎么可以如此世俗?他没有宗教信仰,他自己跟同性相爱了大半生! “你可以找女人跟你生孩子,为什么要干涉我?” 忍不住吼,我强压住上去揪住老伯的冲动,同时在心底机械地反复:别哭。 “小寒,我不能生育了。就算是人工办法都不行,你懂吗?” 老伯半眯着眼睛,他肯定是看出了我的绝望,却全然不管。 这个人并不是养我多年的父亲吗? 不是爱我护我,发了脾气便抓着我狠狠打屁股,我被欺负了却撸起袖子要去拼命的父亲吗? 我心中一片冰凉。 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了陈风,有了真正继承他DNA的人,我不算什么了是吗? 别哭,压住。 也不要上去杀了他,他究竟是父亲。 还是老爹这一生的挚爱。 “那天在墓地里,是老伯你找人下的手吗?要杀我……因为我和陈风?” “不,那是我。” 声音从书房外传来,是老伯三弟妇,她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肃立得仿佛战时放哨的士兵。 生我的女人想要杀掉我吗? 那一刻,不夸张得说,我还真听到了自我世界崩溃的声音。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61、 正如老伯三弟妇当年警告过我的,萧,能过这样的生活,你以为靠的是谁? 老伯,只能是老伯。 事实上老爹过世后一文钱都没有留给我,他的遗嘱几乎都嘱托老爹的。 从后事到财产。 关于我的只有寥寥一句话,还是通过老伯: 照顾好小寒。 我不由地冷笑,这就是老伯的照顾。 但斯人已逝,说什么都没用。 我默默地随老伯三弟妇走出书房,因为老伯明确表示他不愿再多谈。 三弟妇并未领我离开,而是径直引我到会客室。 此时此刻,我早已心灰意冷。 哪料到等待我的,却还有一重拳。 “你看些东西,可以明白得更彻底些。” 会客室的正面稍偏左的地方放着一台平板电视,三弟妇捣鼓了会,屏幕中出现了图画。 声音环绕立体,一下便能听清是谁在说话。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竟然是陈风的声音。 画面出来了,摄影机在人物头顶斜上方,俯角度,能看到谈话人的脸,表情却不容易看清。 除了陈风,还有老伯三弟妇。 看不清周边环境,兴许是做过处理,人物外的色彩一片黯淡。 “目的?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清楚自己获得的好处就行。” “……除了接受那人的接触,没有其它要求?” “没有。顺其自然就好。” “若是受不了他呢?” “实在不行,他自己会走的。你放心,时候到了,一切就会结束。你自然能得到你想要的。” “好。这我答应。不过你另一个要求不行。我对所有人,无论男女都没有感觉。结婚是不可能的事情。” “随便,这只是附带。” 声音犹在绕,画面已然终止。 忽然想起那日在公海游艇上的事,陈风一下找到老伯三弟,当时我并不曾怀疑。 现在才茅塞顿开。 或者他们早见过面。 还有很多事情,比如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接纳我。 原来也不全如他自己所言是为了观察目的性。 这当然有,就如我,我到现在也不懂老伯玩这一局,是为了什么。 将我驱逐出家门吗? 我推开三弟妇,奔回楼上书房,猛推门,老伯依然端坐在靠椅上。 闻声抬眼,目光中再寻不回我所熟悉的一点。 “老伯,”我咬牙,“我是你儿子吗?” 没有半分迟疑,老伯道:“过去是,现在不是了。” 我懂了,也只能懂了。 不管老伯打的什么算盘,有他这一句,万物归无。 即便是陈风…… 正是陈风,父子联手,我到底不是老爹,没他那通天能耐,输得彻底而已。 “保重,”我说,“老伯,为了老爹。” 三弟妇安排我离开了小岛,踏上大陆的那刻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将手机扔到海中,听着涛声,泪流满面。 熬到天大亮,我动身前往合作的律师事务所,找到律师,签下一份合同,主要是财产。 内容简单,归纳如下:老伯的还给老伯,剩下的留给陈风。 律师终于忍不住规劝了一句:“萧少,你我签了字后,你可真就身无分文了啊。” 我笑笑点头。 本来无一物么。我是凭了谁有前二十五年逍遥安逸的生活? 受不了自然会走——这不是老伯三弟妇的话,而是老伯的话。 除了老伯,谁能了解我其实骄傲得可以? 世人嘲笑不食嗟来之食的愚蠢,为了活命放弃尊严又如何;偏世上就是有傻瓜,自嘲过后,还是免不了拒绝。 我从未尝过没钱的滋味,只是事到临头,何必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老律师要我给他留个联系方式,合同有些牵涉不是签个字能了事,我想了想,留下电邮地址。 出了律师事务所,律师大概见我神色不太对,主动提出送我一程。 没有拒绝,毕竟走路去“乐春院”有些不切实际。 到了“乐春院”门口,我却又迟疑了。 现在的我万万不能见陈风,别说他,即便姚丽华等人我也不想见。 但…… 我咬咬牙,到底进去了。 幸好,白天这里还只有余余和圆圆,以及几个年纪大了做不动生意的女人。 她们照顾着院内幼小的孩子们,大多无暇理我。 我心中稍安,径直去了陈风的房间。 他不在。 万幸,逃过一劫。 打开他的电脑,调出记事本,刚敲了两个字,始终觉得不妥。 于是打开抽屉到处翻找,还好,纸笔总算是有的。 除了自己的名字,估计都有几年没写字了吧。 提笔写下他的名字,一个“陈风”便让我差点掉泪。 我抛笔仰头,忍下哭泣的欲望。 再来—— “我见了你生父,我的养父……” 写到这里我把纸揉了,这么罗七八嗦地做什么呢? 来龙去脉不必交代,想想他催促我与老伯见面的事情,他早已预料甚至可能期盼这一场戏早到曲终人散的结局吧? 并不是我愚蠢,真不是。 我也游戏风流玩乐经年,怎么可能是那么好耍的角色? 唯有陈风,即便不曾拿任何奖项,欣赏过他演技的人都不得不叹服。 深情与专情,对象就算不是我,他也能演得淋漓尽致,令人不可自拔。 所以最后我只留下一句话:“保重,我走了。” 将无名指上戴的戒指摘下来,压在留言条上。想了很久,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提笔,补充了另外一句: “我爱你。” 即便陈风是演戏,又如何? 把我作傻瓜般戏弄,我也还是无可避免得爱着他。 这爱情也许终有消逝的一天,也也许一辈子都减不了分毫,与他爱我不爱我,没有关系。 丢脸也好,示弱也罢——我还是爱你。 做完这一切,我离开“乐春院”。 上帝都保佑我,我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停下手头事来跟我打招呼的人。 否则以我此时此刻的状态,很可能就此崩溃。 顺利得回到原先属于我的公寓,我将家中的现金全部拿出来,化零为整,居然还不算少。 收拾了几件衣物,提了个小箱子,彻底离开了这里。 走之前我便打算好了,去城市边缘那个灰色地带生活。 并非留恋,而是那地方生活成本低,而且工作容易找得很。那么多外\\籍非\\法\\劳\\工都能找到地方收留,何况我呢对吧? 卖力气我还是有些自信。 再不济,在那里做个流浪汉也未尝不可,与野猫抢食的日子真是想想就开心。 而且,大概也没人能想到萧少会在那种地方落地生根是吧? 本想去老爹的墓前,找他说一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但那里实在太远,也许老伯在选墓址的时候就想过可能会有一天,我要去毁墓碑。 抹掉他的痕迹,独留下我的。 转念一想,或者对老爹而言,老伯也比我重要。 到底是一生的伴侣,而不是我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琢磨的结果就是隆重发现,我在这个世界上竟然已经没有任何羁绊。 还是不要想了,赶紧去找新住处吧。 做优先于想。 我决定,活下去,没人要也得活下去。 62、 没有费太多力气,我找到新住处。 三层小楼,楼与楼间隔只有成年女人平均身高数值。 一室一厅带厨卫,卧室正对隔壁屋的卧室。 这倒出乎我的准备,没奈何之下只得随便找了条绳子,把带来的外套都挂上去。 省得春光乍泄。 一整天时间我没有出过新居的门。 基本没吃,喝水好像是有。 第一天我将“发胶”送我的那粒药和水吞下。 整整三个小时没缓过劲来。 在意识模糊前我看了表,清醒过来后再对表,所以误差不大。 可怕的药效。 我一直在恍恍惚惚中,置身于过去,林林总总的美好,难以按捺的奇妙。 有老伯与老爹为我庆生。 也有老伯将我扛上肩膀一路高歌。 或者老爹在我噩梦连连的时候默默过来抱我入怀。 他们在出席我毕业典礼时眼中闪耀的骄傲。 我因他们的骄傲而骄傲的笑声。 不过最多的还是陈风。 相识不到半年的那混蛋。 到了后面,几乎全是我们床笫大战的情形。 吻着我,抱着我,回应我,我爱的人。 这些都真实得有点太多,绝对不是普通致幻剂的威力可以媲美。 证据就是当我清醒过来后,我发现我不仅仅是泪流满面。 在无意识中,我享受了极乐! 难怪,“发胶”可以靠它支使人。 那极致的快乐,只需药效发作,便唾手可得。 我暗自庆幸自己只有一颗,而且,这种被操纵的快乐实在有违我的洁癖。 第二天我出门了,在附近找了家乌烟瘴气的网吧,泡了整天。 不是要寻找什么解决事件的蛛丝马迹,此刻我全然没那个念头。 我将网上能找到的陈风出演的影视作品全部找了来。 包括错过的那次颁奖典礼。 并非自虐,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他演戏的能耐,到底有多少。 等将他第一部作男二号的戏看至半时,我终究再难支撑。 剧中他与谢岚深情对视,让人找不到半点破绽。 入戏的原因吗? 所以与我的相交也是天才演员本色。 这种时候还纠结这个问题的我真是天字第一号傻瓜。 看完陈风与谢岚在颁奖礼上的对唱,我更加确信无疑。 心如死灰,还是得想着今后如何生活。 目前的积蓄倒是能支撑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入,甚至迁移他处也未尝不可。 只是倔犟上来,不能输不肯退。 再说这里还有老爹的墓地。 我决定找工作。 从网吧出来,为了熟悉环境,我随意晃荡。 偶然中,经过一家拳击馆。 这是家门面沧桑的平房,有着类似仓库的面积和结构。 鬼使神差得我进去,然后几乎一下子便被为数不多的练习拳手吸引住了。 换了从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向来认为拳击粗鲁不堪,暴力血腥,对于热爱和练习它的人们敬谢不敏。 然而现在,当我看到别人拳出如风时,血管内的血液莫名沸腾起来。 对着沙袋挥出第一拳的时候,无可避免得想起了陈风。 他陪我练习的种种。 真的是演戏吗? 我狠狠地一拳打出。 之后的之后……我成了这家拳击馆的会员,在它对面的餐馆,找到了一份送餐的工作。 在这种地方没人会质疑我的来历追查我的出身,只要我要的工钱不多,而且够卖力。 我对自己的适应能力之强表示无限敬佩。 天天累得日子结束后仿佛只半死的狗,我甘之如饴。 一周过后,当然没有人来找我,或者说没有人能找到我。 本来可以过上像样的新生活,直到某日我把自己扔进了麻烦中。 某夜餐馆收到一份宵夜的外卖订单,有五份之多,地点是隔了几条街的一处“特色”夜总会。 老板是个小财必捡的瘦男人,虽然电话过来的时间已经接近子夜收档,他还是乐呵呵得回到厨房开始快速炒饭。 而本来要走的我也不得不可怜巴巴留下来等待送餐。 附带说明一下,这间餐馆有老板兼厨师一人,打杂下手一人,专门负责外卖的我一人……要不是打杂的胖子嗷嗷叫着“比种地还辛苦”要辞职的话,我还没那么容易找到工作。 提着五份沉重的饭盒,大概十分钟后我到了目的地——当然是从偏避巷子的后门进去的。 是这家店的保镖们要吃,店内的小姐还得再过一两个小时才能忙活完。 收了钱,直接回去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糟就糟在我跑了一趟夜总会的洗手间,出来再到后门,走没有两步,就看到一对人影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巷子里。 他们人是躲到了电线杆背后,但是影子却长长得拖到地上。 我会留意,全因为走到稍近处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余余哀求着:“哥,求你了,别再赌了。你就安生一点,我保证养你一辈子。” 毫无疑问,那个佝偻着身子,几乎缩在余余影子里的人,是我只打过照面的余余哥哥。 男子的声音太小,我完全听不到他说什么。 两分钟后余余怒骂:“开什么玩笑!凭什么人家的钱我能伸手要?哥你疯了吧!” 阴影里的人伸出手抓着余余的两肩晃动,余余胸部摇得厉害,我差点受不了要上前阻止。 却有人快我一步,从分岔的小道上闪身而出,双掌推开男子。 “干嘛干嘛,每天都来骚扰你妹妹,恶心地跟虫子差不多!” 无需开口,光凭身形我就知道来人是圆圆。 三人的音量小了不少,变成了窃窃私语。 隔着一根电线杆外加不亮路灯的灯柱,我听得到人声却听不清楚。 不禁多少有些懊丧。 在原地等了又等,好不容易等到三人分开,余余圆圆往前去,与夜总会反了方向。 而余余哥则从岔道离开。 我暗叹口气,小心翼翼得跟随在两个女孩的后面。 原本以为她俩是在拍带颜色的那种小短片,不想还是亲身上阵,更想不到的是,看两人的情形连驻店都没有,竟然是站街。 是来这热闹声色犬马地方揽客吧。 远远得看着她们花枝招展有十来分钟,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圆圆比余余先拉到了一位客人。 我很想凑前去看看那位男性的尊容,圆圆的体重至少一百五六,有欲望吗? 剩下余余,她大概是更着急了,上前拽住一人,那人兴许是熟客,笑呵呵得并没有拒绝。 却又突生变故。 冷不丁得从旁蹿出两个身穿夜总会保镖服的男人,一人一边,将余余夹在中心。 熟客眼见不妙,脚底抹油得溜进夜总会。 余余看来并不慌乱,挺胸踮脚,气势汹汹得与对方争执。 然后保镖之一不客气得扇了她一耳光。 我心知,余余这算是坏规矩的,跑人家地盘上拉客,算什么呢。 只是护亲不护理是我一贯的原则,再加上,男人当街打女人,比抢客更恶劣…… 等等,这好像不是我的理念。 纠结中,那边俩保镖已架着余余往偏僻处去,我再难忍耐,冲过去。 他们背对我,当然无防范,我不客气得一人一腿踢向他们的膝关节。 两人应声倒地,趁他们挣扎间,我抓起余余就跑。 直到余余在我身后喘着气叫:“水寒哥,你这笨蛋!” 我停下脚步,余余因为惯性直接撞到我身上,差点带着我一起翻到在地。 “水寒哥,”她胸前的巨大物体因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你真是,你打了他们,以后我怎么靠近那地方啊……对了,这几天你怎么没跟风哥一起回来?” 我没答她问题,反问道:“我不是看着你被那两人欺负么。” 余余笑了:“哎,这没什么。平时他们都对我们睁只眼闭只眼的,今天肯定是被他们老板看到了吧,不对我凶点那里交代不过去。水寒哥,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可不是风哥的地盘,就你的身份很容易出事的,还是快回去吧。” 这回轮到我笑了。我的身份? 我还有什么身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文真是冷出新境界,耸肩。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63、 和余余这场意外的相会以老板的催命电话告终。 小家子气的老板打来电话怒吼:“一百多块也要卷款潜逃吗?” 我颇为尴尬地在余余面前挂断手机,也不顾她诧异若大街上发现章鱼的眼神,赶紧逃窜。 回到餐馆,老板已然关了店门,人却站在门口等我。 他一见我出现,倒并不如我料想般伸手要钱,反而长出了口气。 “你小子跑哪去了?以为这是哪里?大半夜得到处溜达,保不准就给人捅一刀,还只能自认倒霉。” 原来老板是担心我的安危…… 倒也是,连我都觉得鄙人身上浓浓得散发着不属于此地的气息。 这一页翻过,又是好几个平静的日子。 除了忙得人仰马翻外。 体力劳动的好处在于肢体筋疲力尽时,大脑也会跟着停止运转。 所以才有人说,人生事,归纳不过两种: 吃不饱的;吃太饱的。 更不要说有时间去关注回忆那个人。 虽然说过了二十五的大关还做送餐小弟实在有点太老,但于我何尝不是幸运? 就是我不找麻烦,乐天知命,不代表麻烦不来找我。 有天夜里老板收档,我才出餐馆走不多远,却见到了呆站的余余。 她见我的神情怎么也不似偶遇。 我怔了怔,余余面色惨白,无论如何不像有值得庆贺之事。 “水寒哥帮我。”果然开场白便让我头皮发麻。 我叹了口气,拉她离开街边,换了个说话的地方——我临时租住的笼子。 幸好还算是整洁干净,又或者余余根本没有余力来注意到这点。 她进了屋来,脸上更难看了。 “水寒哥,能不能陪我去会一会老叶那边的人?外号叫‘大雁’的……” 蓦然想起小陌事件里,那个长相我已然模糊,清楚记得那道伤疤的人物。 “你惹他了?不过你来找我干嘛?陈风呢?” 出事了?我第一反应。 余余现在怎么也算他那边的人,若真有事,陈风不可能置之不理隔岸观火。 “这事不知道怎么跟风哥开口啊,只怕他知道了,我哥命不保。”余余满脸为难。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余余哥从余余身上捞钱尚嫌不足,脑筋动到了圆圆身上。 某天下午,临近傍晚的时间去了“乐春院”打算找圆圆,以帮她们拉生意为名赚中介钱。恰巧那时候余余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去老蔡头那边,而圆圆在厨房做活。 他探头探脑,被小羊逮个正着。 小羊是义务护院,当然要驱赶这人,两人厮打起来,但地点却因为小羊追逐的缘故而离“乐春院”稍远。 不知道为什么,在此过程中,小浅托付给小羊的虎斑猫跳了出来。 咬着余余哥,他一脚把猫踢飞,猫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这回小羊急了,冲上去与余余哥拼命。 但说到底,十岁出头的孩子当然比不过成年男子的力气,他很快就被余余哥制服。 虽然余余语焉不详,但是从那含糊的口气中我已然猜到小羊一定是受了伤,而且可能伤得还不轻。 要不后面的事情不好解释。 余余哥受了刺激之后利令智昏,索性把小羊给绑走了,以此来向余余和圆圆逼钱。 等到余余匆忙赶到家里后,早已不见小羊的身影。 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债主上门讨债,余余哥再出下策,将小羊拿去抵债…… “等等,”我听着不对劲,忙打断余余,“拿小羊去抵债什么意思?那是男孩子,还是陈风的家人,他们真收了?也太傻了吧!” 余余深吸口气,告诉我这才是难办的地方。 想必那帮人已经明白小羊与陈风的关系,但这并不是他们亲自动手抓的人,而是通过买卖,就不算违反彼此不动家人这条规矩。 我仍是听得云里雾里,只有任由余余继续说完。 好不容易打听到是“大雁”的人带走了小羊,余余和圆圆全都傻眼了。 矮子老叶的地盘和陈风连得最紧,两股势力明争暗斗已久,早已势成水火。 这却怎么去要人? “我找了‘大雁’,他居然同意见面谈。水寒哥,我一个人……你能陪我吗?我没有人可以求了,圆圆为了我已经被店里赶走了,要是风哥知道的话,我哥肯定没命了……” 余余声音发颤,却仍是没有掉泪。 “我陪你去没问题。”我说,本是想把当前的处境和盘托出,但看着余余的眼睛,又把话吞了下去。 她不可能没意识到我已脱离陈风,否则她不会来求我。 既然人家已然聪明到绝口不提,我何必自讨苦吃? 定下的时间便是凌晨两点。 幸好餐馆不做早餐生意,要不我肯定得翘班。 地点是在一家舞厅的地下室。别看上面闹腾得天翻地覆,走了下来,厅门一关,安静得能高层会议。 这也算一种掩护吧。 我又长了些见识。 四张长沙发围在一起,呈个边角开口的方框,厅的旁边摆着张台球桌,有四个身着休闲的男子聚着玩。 沙发上只坐着那位刀疤脸“大雁”。 不等他和余余发话,我已然抢先笑道:“大雁哥,好久不见。” “大雁”估计没料到出现的人是我,稍稍一怔,迅速恢复常态,回以笑意:“你是风哥的……真少见,请坐。” 我示意余余坐我旁边,她挨着我坐下,碰到她的胳膊,冰凉一片。 “余余告诉我,这边的兄弟不知道什么缘由,带走了‘乐春院’里的孩子。大雁哥,成年人的事,没必要去为难孩子吧?” 我看了余余一眼,继续道,“听说带走孩子是因为欠钱的关系?我们出钱赎,不知道大雁哥能不能卖这个面子?” “大雁”瞥了眼余余,微微一笑:“本来么,风哥的那位都来了,这面子自然要卖。只不过……有些事不是钱的问题。” 我大笑:“大雁哥不要自欺欺人,什么事说到底都是钱的问题。” 趁他脸色一变,我压低了声音道:“你今天卖我这个人情,明天我当然会还。有些事不是现钱的问题,是将来钱的问题,你说是不是,大雁哥?” “怎么说?”大雁表现出兴趣。 “大雁哥,明人不说暗话,你家老大在我们风哥那里是毫无胜算,我可不信你连一点考虑都没有。” 赌注已下,□□转起,我暗自捏一把汗。 就凭余余告诉我的那点比狗毛浅的情况能这么玩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火烧脚边,不得不跳罢了。 “大雁”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他霍然站起,猛逼到我面前,一拳就冲我砸下。 我反应不差,伸出胳膊一挡,矮下身后借力往他腹部狠撞。 他趔趄着后退一步,我趁机站起,紧紧得盯着他,并不进攻。 余余此刻才惊叫着起身。 适才玩台球的几人停下了娱乐,视线全往我和“大雁”身上集中。 一时无人动作。 “大雁”咧嘴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妮子根本不敢把这事告诉陈风。我卖什么面子?卖了陈风也不知道——小孩子可以还给你们,但你要留下。” 我怔住了,万万没料到是这个条件。 不过只消脑筋一转,我便已答应。 余余急得直拉我衣服,我转头悄声对她道:“他找你就是想在陈风身边安插个卧底,你来找我不也是料到了?别怕,我会对付他,你带小羊回去,别告诉陈风我的事。” “水寒哥……这人很可怕的……”余余几乎要咬到我耳朵般得说。 “大雁哥不会对我做什么,”我将声量放大,“小孩子在手他没牌,有我在又不同。对吧,大雁哥?” “大雁”自然微笑得点头。 64、 小羊出现在我面前时仍然是昏迷的。 幸好,从外表看他没受什么伤。 当我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大雁”时,他耸肩作无辜状:“这样你们也方便带回去是吧?” 我将小羊抱起,道:“容我带到分界处去?” 这里的地盘有没有界碑啊? “大雁”没反对,只派了台球组“护送”。 之后我将小羊交给余余,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份量不轻,余余抱不动,只好改背的。 “水寒哥……你能走吗?”因为负重,余余与我的身高差加大,我不得不屈膝才能听到她说话。 我摇头:“走也不是现在。记住,别告诉风哥。” 看不清余余的表情,但她似乎点了下头。 然后艰难得背着小羊走回家。 台球组的人之前站得稍远,此刻围拢上来,将我困在中心。 表情都算不上和善。 我叹口气,放手一搏的话,他们大可以直接为难余余和小羊。 大丈夫能屈能伸。 也想知道“大雁”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跟着台球组回到了有台球桌的地下室,“大雁”居然在看书。 书名还是吓死人的《XXX史》。 “大雁”见我,笑眯眯得放下书,起身让座。 我做个回请的手势,并不客气得坐下。 台球组不需老板多言,纷纷撤退回去玩台球。 “大雁兄,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把我留下做什么?总不能是找陈风互换人质吧?那很遗憾,你打错算盘了,我和他已经撇清关系。” 嗯,还是先把情况老实交代一下,省得“大雁”恼羞成怒。 “你若不信,可以去查查我的现况。我苦兮兮得地在一家餐馆当外卖员呢。” 说这话时我可是赔着笑脸的,尽管并无美□□惑的意思。 “大雁”微微一笑,他稍稍抬了抬手,立刻有人从我后方递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放得很大,像是怕人近视。 扫上一眼,照片是偷拍,多人合影,不过显然我准确找到了焦点。 那人我还认识,是粉丝女家的“发胶”。 “大雁”察言观色,道:“这人萧少熟悉吧。” 他换了个称呼,多少让我有些莫名。 “认识,怎么了?” “什么个关系?”我更加如坠云雾中。 “大雁”只当我不愿说,笑吟吟得给我讲了个我全然不知情的故事:前一段时间,“发胶”跑来找人,说是要教训我一顿,但是由于我与陈风的事在前,稍懂点情况的人都不愿趟浑水,只一些蠢血沸腾的小混混接了手。 但是风水轮流转,前些日子,这人又来了,还是要针对我,却不是教训,而是找人暗地里……保护我? 这般阵仗,别说“大雁”了,连我听着也犯晕。 “发胶”无疑是只听命于粉丝女的,但粉丝女管我什么闲事? 她现在不该乐呵乐呵得追求陈风中吗? 浏览过地摊的娱乐周刊,好像还有专稿写这事,富豪千金才女狂追星光美男什么的。 “大雁”道:“萧少与这人似乎孽缘颇深啊。” 看来不需我多言,他已然在心中杜撰好一篇狗血。 我苦笑,索性不多说。 心中隐隐猜到“大雁”找我的事情。 果如我所料,就听这人道:“萧少你说的事我不是没考虑过。只是人心要收买,最直截了当得是钱。老叶是个很谨慎的人,懂看帐,在他手下不是那么容易浑水摸鱼。此人若是和萧少熟悉,萧少不就握着极稀罕的资源么?只是,无论什么事情都需要人手,我这里恰好有。就看萧少你的意思。” 毫无疑问,“大雁”是知道了“发胶”兜售药丸的事,也从中发现了金光闪闪的商机。 只是他没有路数去接近“发胶”而已。 我琢磨着,要是答应“大雁”的话,我能有啥好处? 这人显然是不甘屈居于人,若是他上来,那我岂不是在帮陈风树敌? 见我犹豫,“大雁”笑道:“萧少,主动权在你。” 到底老江湖,轻而易举得看出来我的顾虑。 转念一想,也有道理。 若我真能顺利说服粉丝女,尽管对她了解不深,但很难想像“大雁”能跳过我直接从她手上获得利益。 除非他能让粉丝女迷恋上他,或者让陈风痴迷上她。 二者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我对“大雁”道:“可以。但我在你这里的事情,无论如何保密。” “大雁”眯眼,脸上的刀疤跟着跳:“这也是我希望你做到的。” 他向我伸出手来,我自然而然得握住,会心一笑。 要保密的对象彼此应当心照不宣,我是陈风,他则是矮子老叶。 “大雁”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答复,我也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便答应明天立刻去找人联系,又跟“大雁”商量了如何避人耳目得接头,我又在台球组的“护送”下离开。 第二天天亮,去餐馆找老板辞职,老板一副要吃掉我的凶相,在我表示本月工钱不拿之后他稍微缓了下来,疑虑的眼神将我全身扫了遍,道:“小子,你可别去混帮派啊,看你这样,就是给人卖了的命。” 我除了打哈哈,无言以对。 昨晚回来后,行动计划已经大致有谱。 虽然实在不愿意和过去打人再有任何联系,但人活于世,还是不能不靠人脉而活。 幸好,我还能通过网络的方式联系到吴强。 与这人的交情也不是纯利用的关系。 当我出现在粉丝女面前的时候,她的惊讶让面颊的肌肉抽动到可以观察到妆粉的掉落。 “你就一定要浓妆艳抹吗?真不适合你。”我叹气。 吴强穿针拉线后便告辞而去,空荡荡的西餐厅内只剩下我和粉丝女。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苦笑不已,还用找吗?八卦报纸杂志早把她到处追陈风的消息津津乐道到几乎索然无味。 只需找吴强问一问陈风的日程安排就可以了。 粉丝女闻听了解释,也笑了。 她目不转睛得盯我数秒,倏然道:“你看起来过得并不好。” “没病没灾,还好。” 我不愿再套近乎,直截了当得问起“发胶”的事:“是你安排的?” 稍稍一顿,她点点头:“听说你去了那种地方多少担心你会吃亏。” “担心?” 粉丝女不说话了。 “我要你的那种药。而且是大量。” 接下来的说服过程有点强词夺理了,我道:“若我挣扎,徒给你们的计划添麻烦不是吗?我现在乖顺得像条狗,你们总该给我些骨头补偿。” “这事,他一开始就知道。”粉丝女抿了口咖啡,不甘示弱,但从气势来看,她并不打算跟我争论到底。 “他知道多少?你们没有告诉他谁是他父亲吧?说到底还是在考验对不对?再说,你要不要跟我赌他是不是还留恋我?” 粉丝女再次陷入沉默,我等了好一会儿,她才笑问道:“那你呢?你怎么不问问他的情况?” 喝了口涮锅水味道的美式咖啡,我笑:“他自然过得好。” 决定了离开就要狠,对自己对他人都是,长远看,这是避免纠缠最正确方法。 一时间没有更多的话题,相对无言了好久,咖啡是一添再添,终于粉丝女松口道:“好,作为补偿。不过,萧,你真觉得自己能断?你现在是试图过他曾经的生活,无论从心理学还是常识分析,这都不是好迹象啊。” 我烦躁起来:“把药给我就是,我不会跟他牵扯不清,放心。”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65、 药是粉丝女让“发胶”送我回去的时候,在车上交给我的。 三乘以四的排列,每格一粒。 总共有五张,合共六十。 我一到手就开始琢磨要定价多少。 鉴于供货方并没有告诉我成本价,看来是不在乎提成。而我又是无本生意,当然能赚多少就赚多少。 当我向“发胶”告辞的时候,她喊住了我:“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语气中颇有责难的意思。 我问她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发胶”瞥我一眼,上车离去。 她显然怨气未减,但我不觉得我有义务消弭安抚。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好一番忙乱。 和“大雁”订下盟下之约,找客户的事推销的事自然由他负责,我既无人脉,也无意堂而皇之得触犯刑律…… 能用这样的话自我安慰也说明我脸皮够厚。 第一次只给了“大雁”二十颗,先试试水,除此之外我还提出了个条件:别再刻意为难余余的哥哥了。 不是东西归不是东西,影响到余余,就要连累到“乐春院”。 “大雁”掂量着手中我分装的袋装药,笑道:“小事。萧少不要求我莫与陈风为敌么?” “强人所难的事还是不做为妙。但大雁哥,你知道我也有我做事的自由。” “大雁”大笑。 晚上,我鬼鬼祟祟得潜伏到余余和圆圆上次出现的地方,等了又等,却没有等到余余。 只有圆圆出现了,她那圆圆的体型远远就能看到。 见四下左右都没有可疑人物,我迎面向她走去,用传统的碰撞办法引起圆圆注意。 不过很遗憾,圆圆根本没有发现我有意撞她。 我不得不回身拉住她的胳膊,叫她的名字,圆圆才把头转过来。 她看到我时,惊喜交加。 将圆圆带回临时住地,我用劣质的咖啡招待这个将整张床占满的姑娘。 “小羊还是义气的,最开始什么都没说,就是猫……” “猫死了?”我大惊。 “没有,瘸了条腿,跳也跳不动。看着怪可怜的。啊,就是问到猫,小羊忍不住哭,就露馅了。不过还好,风哥他们不知道小羊被抓走的事。” 从圆圆口中,我知道余余哥哥踢猫的事让姚丽华很是不快,她坚持要去找余余哥哥算账,只是在余余的苦求下暂时压了下来。 不过余余也暂时离开了“乐春院”,陈风让她先去解决家里的事,如果她做不到,他会插手。 “风哥说他不能忍受有人会对孩子们造成威胁。”圆圆叹着气道。 我又问她有没有私下跟余余联系,圆圆回答自然是有的。 “我能帮都会帮的,就是现在生意不好。以前我也是挺受欢迎的,还有喜欢胖子的外国人专门来找我咯。”圆圆说着笑了起来,圆脸憨憨的。 忍不住抱了抱她,我跟着笑。 过了一阵,圆圆却突然问道:“水寒哥是不是和风哥……” 我摆手,混迹风尘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大多及格,圆圆闭了嘴。 送她出去时,我给了她一张写着新手机号码的纸条,让她有事联系,同时,很重要的一点,别告诉其他人。 圆圆没有多问,默默接过,临别之前,她忽转过庞大的身体对我道:“水寒哥,早点回来吧。” 我什么也没说。 从她们的叙述中间接得了解到,陈风依然波澜不惊风平浪静,自虐点还可以形容作无动于衷。 何必再去自讨苦吃? 大概这辈子我都无法参透他到底是真爱我还是在演戏。 只不过那又何妨? 至少我知道自己是输了,彻底的。 陷入情绪中,不过矫情了那么一分钟,当我回神就发现周遭环境不对劲。 送圆圆并不是送回去,而是到她常常招揽生意的地方。 灯红酒绿处鱼龙混杂,空气中都飘荡着让人倍感不适的暧昧与醉意。 寻欢作乐的地方,却有几个明显不怀好意的青年将我包围在中间,居中的一个我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当他朝我咧嘴一笑时,我才醒悟,这不是上次被我打掉牙齿的那位吗? 不是“大雁”下属么? 这摆明的恐吓表情还非用扭曲的笑颜覆盖,我看着头皮发麻。 “有事?” “想请萧少你去欣赏一场表演。” 我本想问问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会有什么下场,转念一想,还是表示乐意奉陪。 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照这近一个月的教训,只要想起了陈风就表示要糟,没个数小时心情恢复不了。 抱着好奇我跟着这几人一起进了不远处的风俗店里。 面带微笑的同时我在暗暗打量,万一闹起来,拔腿而逃的成功几率有多少。 他们将我带入个包间,灯光昏暗,里面没有什么家具,除了张沙发外,空空荡荡,看着像惩罚专用的小黑屋。 将我围在中心的局势不变,还是那人用漏风的牙口说:“那么,萧少,开始表演吧。” “表演什么?”我不是在明知故问,不是。 众人的笑声充满邪恶和下流。 作为同样的物种,我即刻懂了,同时在心中暗叹。 “你既能搭上陈风,又能拉上大雁哥的关系,就展示一下你那方面的本事给我们看吧,萧少。” 另一个已然等不及得插嘴道:“是你自己脱还是我们给你脱?” 老实说,他们的演技比“红绿刺猬”差多了。 那三人组还能把我吓得直奔顶层天台,跳下三楼。 这里有五个人吧,怎么都无法让我产生半分危机感。 我笑了笑,默默在心里倒数十下。 同时做出解开上衣的动作。 还好今天穿的是衬衫,若是套头的,就没办法这么拖延了。 待得周遭视线真的全部聚集在我的手指上时,我的倒数到头了。 发难。 胳膊肘撞向伸得最长离我最近的那张脸上。 之后便是一场混战。 这些人当然不会好惹,街头混混就是厮打出身,五对一,他们当然毫无怯意。 尽管我先手的优势很快消失,力量的对抗中愈发占下风。 最初真切的畏惧仍然没有到来,我愤怒,轻蔑,好笑,就是不存在害怕。 就算被打翻在地,周身挨着拳打脚踢。 他们撕扯起我的衣服,我也逮着机会死死掐住一个人的脖子。 混战到了关键时刻,莫名其妙的救星突然降临。 随着一声大喝,全场石化。 我的手劲不由自主得松了下来,忽感周身疼痛难忍,一下倒在地上。 扶我起来的是“大雁”,救我的自然是他。 “你再来晚一点,就可以直接看春宫戏了。”我轻笑。 同时在心中对电影里面一对五以上仍然潇洒如风的英雄们,无论男女,均致以无限的敬意。 “对不起,没有管教好这些混蛋,还能走吗?” 我推开“大雁”,呕吐感愈发强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打到头,同时胸膛也火辣辣得难受,有种上不来气的感觉。 即便如此,我仍然拒绝“大雁”的帮助。 自己艰难得回到了租屋。 这次当然不会有人好心得来管我。 昏睡了不知多久,待意识出现,我觉得自己犹如置身火炉。 然一个在耳畔响起的声音又将我丢入冰窖。 “小寒,”那个声音说,“你想不到你会落到我手里吧?” 是杜宇。 为什么会是他? 我勉强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个轮廓。 没错,是杜宇。 66、 杜宇的笑容若平日,并无太多不同。 到底是影帝加身的人,不服不行。 当我终于把意识从混沌的泥沼挣扎上岸,明白过来这里已不是我的租屋。 自然更不是天堂。 到底杜宇还是好心,我躺着的地方还是床。 如果排除掉锁在脚踝间的脚镣的话,也不算亏待。 “杜宇哥。” 我环顾四周,这地方与杜宇的身份可谓格格不入,斑驳裸露着电线的墙壁,遮挡窗户的是厚厚的大块油布。 “小寒,”杜宇笑道,“上一次的账,我们可以现在算算吗?” 我看着他,皱眉:“随你,只要让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好。” 想不通杜宇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到底是哪个关节能容下他的存在? 总不能他其实才是矮子老叶或者“大雁”幕后黑手吧? 这种剧情实在太扯了不是? 但杜宇显然没有兴趣向我解释这一切。 与电影里的梗大相径庭,电影里的反派角色可都乐意向主角长篇大论的。 他离开一阵,回来时手上握着把美工刀。 这种刀拿来割喉都能胜任。 我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双手倒是没有束缚,只是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宛若被放完气的气球一般干瘪。 美工刀晃到眼前,我只能闭上眼,咬紧牙。 “小寒,”杜宇温和得道,“你不是想演我的角色吗?贵公子?你做不到了呢。” 话音落下,我只觉脸上剧痛难忍,压抑不住得惨叫起来。 痛苦海啸般袭来,一波较一波强烈。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忍耐下来的,全部的意志在与哀嚎的欲念作斗争。 然后就剩下祈祷。 希望老天开恩,能让我早些失去意识。 疼痛除了疼痛之外,人在等待下一次酷刑的期间,更是心胆俱裂。 脸上全是黏糊糊的感觉,我压根不敢睁眼。 只怕也是很没有英雄气概地泪流满面。 眼泪似乎是酸性的吧? 不清楚,我歇斯底里地命令大脑去研究别的东西。 哪怕只有些微得不注意那些可怕的疼痛也好。 在恍恍惚惚中,我似乎看到了老爹。 他来接我?不不…… 我还不想死,真的还不想死,至少让我见一见陈风。 好想见他,在死之前见一面也是奢望吗? 也是违背上帝的意志吗? 终于,我成功地如自己所愿,昏迷过去了。 再一次醒来,全世界又不同了。 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是有个人在我身边,生硬地问:“终于醒了?” 我试着动了动嘴唇,上下唇在动,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视力恢复了正常,但是是不是脑子还是糊涂的?又或者在我受到重大刺激之后,正常健康的意识一去不回,也可能,我掉入了异世界? 怎么看,这个站在我身边低头注视着我的人,都不可能是他。 不会是陈风。绝不可能。 因为……这个男人不但带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在发现我醒来之后,眼中也没有一丝我得救的喜悦,反而因为充斥着愤怒而扭曲,即便他未发一语,光是被这样盯着,我便觉得如遭地狱之火炙烤。 受不了被那股气势磅礴的怒火直打入眼睛,我移开视线。 脑子里心里俱是一团糟,无数情感汇入,仿佛被牵引着也起了怒意与憎恶,胸口同时有堵塞和舒畅的感觉。 脸上还是痛得要命,然相比心脏的剧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提到脸,我才突然惊觉,原来脸上缠满了纱布,不知为何猛想到“大雁”,大概从此以后,我的个人标识,也得改成刀疤脸吧? “你就是这么看轻我的吗?”陈风的质问。 怒气中烧到我想捂住耳朵缩起身子,逃回杜宇那里去。 面对杜宇,胜于面对陈风。 “水寒,看着我。” 用我的名字下命令,这人挺狠,也够懂我。 我不得已,转过目光,直直面对那双眼睛。 他哭过。 除非瞎子或者白痴,不会察觉不出来。 “风……”我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但是第一个字出来之后,剩下的就全变成哽咽。 丢脸至极。 “他毁了你的脸,其它还好,估计大明星也不想搞出人命来。”陈风插了句叙事,话锋再次一转,“你想丢下我,自己去哪里?” 从依然周身无力的状况判断,不管是在杜宇那里还是现在,我应该是被用过麻醉,想伸手碰他都变成遥不可及的事。 而陈风显然没有兴趣凑过来。 他把刚刚的问题用十足的怒气做成携带核弹头的导弹直接命中我心脏之后,毅然转身离开,让我想叫住他都做不到。 这原来真不是平行世界,而是我所存在的真实。 我忍不住了,就矫情一点好了,反正没人在是不是? 努力之下终于翻了个身,侧面对墙,我咬着下唇,尽量不发声得哭。 老爹过世以后,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即便是老伯将我驱离。 不仅仅是因为受到伤害而难过,还有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而痛哭。 泪水浸湿了纱布,疼痛加剧。 若不是有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从面壁状态翻转过来,我不晓得自己要哭多久。 双手的动作未停止,除了翻,还有架,老鹰猎食般抓过我去。 熟悉的味道,眷恋的体温。 然,要命的是,这非但没有让我止住泣声,相反,我哭出声音来了。 尽管声音在他的怀抱里沉闷着。 “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却留下一句示爱,想做什么?” “你先说,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在我还声音发抖喉咙哽咽的时候,我拒绝谈论这么感性的问题。 陈风叹了口气,终于,他的愤怒似乎消弭了一些,开始向我讲起经过。 万万没想到的是从中起到关键作用的人竟然是妤萱。 妤萱在吴强那里似乎日子过得不错,拍点小广告什么的,相比一些同龄出道的待遇还要好些。 因着之前和罗爵士的“交情”,她也不排斥周旋于这帮老人家之间。 据说丽华很是看不惯,但妤萱到底是从之前的刺猬蜕化成如今的……呃,至少是某种不长刺的动物。 马姨妈那里她会主动去,而且也开始摆好看一点的脸色。 闲暇时候也不会成天锁在房间,多少也出来帮忙照顾下小朋友。 饭要一口一口吃,已经很不错了。 她跟罗爵士关系好,杜宇自然不知道妤萱与陈风和我的关系。 前天的私人聚会,妤萱和好几个年轻人也在场,当时杜宇对罗爵士说的,萧水寒不可能演得了那出戏。 言谈间意味深长。 妤萱是看人脸色揣摩他人心意长大的,听者有心,她马上反应到杜宇肯定隐藏着什么内情。 再加上近一个月来,我失踪了。 她即刻将事情告诉了姚丽华。 之后的事情陈风轻描淡写,他冷冷得对我道:“你真的很能耐,自己一个人跑去跟‘大雁’谈条件?你知道他为什么叫这个外号?” 这我哪能知道呢? 原来那“大雁”哥年轻时候,打架是一把狠手,专攻对手的眼睛。不是有句俗话叫“终日弯弓射雁一朝被雁啄瞎了眼”么,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说话间,他的手停在了我的脸上。 痛感没有半分消退的迹象。 我看着他的眼睛,红肿依旧,想来现在的我,满目疮痍,只有比他丑上百倍吧。 “毁容了,杜宇说得对,我不可能再演那出戏,哪出戏都不行了。” 陈风什么也没说。 几天后拆掉纱布,我从镜子里照到自己的模样,压抑不住得笑到喘不过气。 真棒,这斑驳如老墙的脸居然是我的。 伤痕累累的脸,兴许可以拿来吓人,可惜我没有一点这方面的兴趣。 大概我的态度出了问题,直接把跟在旁边的姚丽华整哭了。 她哭得比上一次差点淹死还伤心,也成功得把我所有的伤感冲跑。 就算变丑了,我应该还是很能追到女孩子的么。 要是实在不行,也可以整容,哪天我心血来潮的话。 幸好,当时在场的雌性只有姚丽华一个,其他女孩是分批出现。 也就是我经过了好几拨眼泪的刷洗,将她们的泪水收集起来,足够我泡澡了。 我只有笑。 陈风连表情都没有。 那一夜,接近凌晨,陈风才回来。 我也没睡,所以当他走上来狠狠抱住我的时候,我因为他身上那难以遮掩的□□味而心中颤抖。 “我用了你的枪,杀了他。”陈风看着我,语气云淡风轻,“现在小海他们在善后,我先回来了。” 尽管已有准备,我仍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你下次再这么做,我会杀了你。” 陈风笑了笑,我本想回以一笑,可惜做不到。 也只有狠狠得回抱他。 嘴唇碰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语言功能才得以解禁:“我丑成这样,你不要我,还有谁要?” 那天天亮时分,陈风把我还给他的戒指又交给了我。 我没出息,到底戴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快完结啦! 跟追文的小天使们说一声,因为本文没有v,又不想一完结立马被抓走(就算是免费文我也讨厌被盗), 为了减少被盗的概率,倒数两章会在标上完结后的一周左右再替换@@ 给大家造成不便之处,还请千万谅解。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67、 本以为陈风说的“他”是杜宇,我还做好了去给他顶罪的准备。 没想到他指的是“大雁”。 事情的经过陈风守口如瓶,结束了好久之后我才从“红绿”刺猬那里获知一二。 从杜宇处将我救下之后,调查出却是“大雁”的手下对我实施的绑架。 下手的当然还是那几个跟我八字不合见面即开打的喽啰。 而据“可靠信息”,他们执行的是“大雁”的命令。 话到这里我顿时明白了,若说其中没有“发胶”的功劳,除非上帝一分为二。 猜测是“大雁”与“发胶”速配成功吧。 但那假小子为什么这么恨我? “红绿刺猬”告诉我,当时谁也不知道我离开,风哥波澜不惊,大家自然不会风起云涌。 直到我出事后,在养伤那几天,他们才知道有人得罪了风哥。 好吧,虽然直接受伤害的是我。 “大雁”其实是个聪明人,他当时只字不提,然肯定是看出我与陈风关系已破裂。 且恢复的可能性不大。 投鼠忌器的时候恰好出来个杜宇,于是万事具备,东风也来了。 动力当然还是“发胶”自动送上门的那些药丸。 只不过,他算错了一点:我从杜宇手中漏了出来,还恰好落到陈风的怀中。 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我也弄错了。 “我以为你并没有多爱我。”一夜的激斗后,我忍着难受对陈风坦白。 “我是有些事没有告诉你。”陈风道,“和感情无关。” 脸上的伤在结痂,痒得要命,我伸手摸脸,陈风抓住它。 “你早知道我为什么来,却什么都不说。风哥,你演技那么好……再加上我当时也是备受打击,没去跳海已经很好了,你还希望我留下多少理智和冷静?” 回忆转到那天的绝望,我心在下沉。 陈风不语,视线扫着我那残破不堪的脸。 “别用你那手段对付杜宇,他不是‘大雁’,虽然是个明星,但人脉极广,凭你我的力量,要弄死他却不惹祸上身很难。” 我侧过脸,他又将我扳回,正对着他。 在陈风的吻细细地啄上来的时候,我道。 陈风停止不动了,皱紧了眉。 “找罗爵士说,我因为个人问题没办法演了,你让他找杜宇。”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笑着吻陈风:“我要你代我报仇。” 杜宇最看重是他的事业,为了他的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他可以牺牲掉很多,可能除了命之外的一切。 不如就让这个人站在他想要的舞台上好了,在那里将他击败,让他在最自信的领域溃不成军,不是比揍他一顿或者杀了他更能□□自尊,更加解恨么? 当听说,陈风去找矮子老叶作交易——具体内容不清楚,换来一枪杀了“大雁”的事之后,再加上“红绿刺猬”绘声绘色的描述…… 我抱住陈风,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用这样的方式打败杜宇,顶替他,站在比他更高的位置。”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要。” 这种胡搅蛮缠的理由我居然能出口,看来花花公子的功力没退步。 “你……向着这条路走。这边的一切我来。我想过了,把‘乐春院’放在这里总是不好,以前是只有你,但现在我在了,我要把这里的大家都带走,尤其是孩子们。” 陈风眼中的沉静我看不穿,究竟是赞许还是反对? 我继续道:“这边的事,我来。” 话说得自信满满,只是我清楚自己的能耐,若陈风不同意,不可能接手。 然这已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既非从前的那位呼风唤雨还有坚硬后台的萧少,也不再是可以在光鲜亮丽的舞台站在他身侧的搭档,我唯一剩下的路,就是走他从前的路,扮演他曾经的角色。 否则我何以立足? 不知不觉中我将陈风的手握得死紧,到我自己都觉察到痛的地步。 赶紧放开后不禁讪笑,刚要解释,陈风开口了:“你代我保护这里。” 我忙不迭地点头。 “好。我等着,你也等着,我会解决杜宇。” 陈风露出轻轻的一笑,他说到做到。 就在当晚稍迟些的时候,陈风先是带着我出现在“红绿刺猬”他们面前,告诉大家,他会有一段时间没有办法管理这边的事情,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给我。 若谁不满意,现在可以选择离开,不是兄弟,也还可以是“朋友”。 话说得轻描淡写,在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的时候,陈风看也没看我一眼,好像我与他的距离不是寸步而是千里之遥。 实话说,我是颇难为情的。 顶着张千疮百孔的脸出现在陈风这些出生入死的伙伴们面前,当然不是件舒服的事。 人们碍于陈风的面子留下来,他们的眼神对我的善意并不算太多。 除了“红绿刺猬”几个和老蔡头。 看来前路难行,我暗自苦笑。 第二天,陈风给吴强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听他字正腔圆得将临时设计的故事编得滴水不漏,不禁好笑。 这人的天赋才华,只会在老爹之上,至少在临机反应上。 “我今天上午就去见罗爵士。”陈风放下电话后对我道。 “嗯,我上午也出去。顺带找找适合大家落脚的地方。那个,你说我要不要装扮成某教派的女人,蒙个面纱什么的……” 我摸着自己的脸笑道,话音未落,房门“砰”得被撞开,人未到,声先行:“水寒哥!” 接着跳跃逼近,她的头顶只到我鼻尖,然气势可观,“你不能一直这样!” “什么?”我莫名,来人正是妤萱,她抬着脸,本是瞪我,时长三秒,又移开了视线。 嗫嚅着道:“为什么不消掉?应该可以做到的不是吗?” 于是这才顿悟她是指脸上的伤痕。 还未来得及答话,丽华又冲了进来,气急败坏: “你今天不是没工作吗?赶紧跟我走!” “我又没说不去……”妤萱的目光迅速在丽华和我之间滴溜来回。 两个介乎女人与女孩之间的异性此刻双双聚焦于池鱼之殃的我,她们之间的战火迅速熄灭,形状不同的嘴同时张开,似要喷出烈焰。 妤萱刚开口,姚丽华却倏然直了直身子,欲言又止。 她猛一拉大有喋喋不休架势的妤萱,大步出了房间。 我讶然回头,见陈风眉头紧皱,不由心虚。 他也看我,淡淡道:“你让多少人担心?” 我一时无语,短短时间内,与复数个他人建立起来的关系,超过前二十五年。 不由摸了摸脸,不,暂时我还不打算整容。 就用这种丑怪的样子活着吧。 当我带着这张脸出现在粉丝女面前时,她倒抽口冷气。 这是我今天要完成的事情之一,幸好她并不难找。 毕竟是名人嘛。 在老伯三弟名下的一家酒店套间,没有闲杂人等,也没有偷拍录音设备。 粉丝女如此保证。 我没有不信的道理。 在她惊愕不已的打量目光中,我则舒适得躺在天鹅绒面的沙发椅上,喝着红葡萄酒。 口感很好。 “杜宇做的。”酒杯见底,我好心得解答她的疑惑,“是你跟班的主意。她大概是受不了我重新出现。” 粉丝女的脸色全然变了,惨白如刚从坟墓中爬出。 她不是陈风,光这表情与微微颤抖的身躯,我便知道这事的确与她无关。 “托福,我和陈风……嗯。”微笑中,我给自己添酒。 她没理我,霍然起身,在房间不停来回。 “完了。”最后粉丝女顿下脚步,她看我的眼神凄楚不堪。 68、 我找粉丝女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来做交易。 需要她提供药,以及帮忙给“乐春院”找新地址。 可能的话,最好是买卖而非租用。 但没料到她却摆了一副世界末日的脸冲着我,我不禁怀疑是否刚刚宣布的消息是僵尸占据山头—— 没道理,明明毁容的是我。 且我并无非要“发胶”偿命的要求。 “我不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大可以放心。” 将自己的要求讲出來后,我叹了口气道,“我也没太多筹码,除了能影响他……” 粉丝女摇头,表情终于稍微收拾了,若刚刚是遍地玻璃渣,她现在好歹开始打扫。 “萧,你不明白。你去求求……老伯好不好,你愿意饶她一命。” 我失笑,这事太滑稽了。 老伯已将我驱逐到太平洋,他怎么会在乎我? “不,他大概现在不会见你的,天啊,怎么办?”粉丝女倏然以手掩面哭了起来,泣声从掌间泄漏出来,情真意切。 被感染的同时,我仍然如坠云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迟疑了片刻,我起身,蹲在她之前,默默地伸手将这不停哭泣的女人环抱住。 该这样做对吗?安慰一个血脉相连的姐妹? 粉丝女没有反应,只是哭。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粉丝女从我怀中轻轻挣脱出来,她抬起红肿的眼,和妆容一塌糊涂的脸对我道:“萧,你想要的,我帮你。不过我们要快,迟了,她就要没命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站起身来,受不了这种蒙在鼓里的感觉。 “别问,我不能告诉你。”粉丝女再度摇头。 我看着她半晌,明白她要是能说,一定全部告诉我了。 同盟军的意识没有通过语言文字,而是眼神,合同订立,双方签约。 将我的打算一五一十得告诉了粉丝女,末了我道:“唯一的优势就是你的药了。趁它现在还合法。” 粉丝女点头,她告诉我,这药本来就是自用,生理伤害和副作用就她观察是没有的。 只是大规模生产的话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看着我,目光带着审视与最后一搏的希望:“对你那位老伯,你真不知情?” 我坦然一笑:“不知道。他爱我老爹,但他不爱我。” 出口的话语动摇了心,我自嘲,又矫情了。 “不,”粉丝女喃喃,“他爱你……” 她的视线倏然凌厉起来,就像柔软的彩带猛然变成尖锐的长矛。 “他爱你,萧。” 我没接话,我们商量了些实际操作的事情,我答应粉丝女,要是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为“发胶”求情——尽管她没有明说是向谁。 临走前,粉丝女踩着高跟鞋送我到门口,她微扬着脸,气势逼人,适才的带雨梨花消失无踪。 她的双手齐齐拍在我左右脸颊上:“赶紧找办法整一整吧,你这样子太吓人。” 不,我笑了笑说。 走出粉丝女的地盘,她的断言却余音绕梁,在我心头化作旋律的枷锁。 他爱你。 理解能力再弱,也不至于判断不出这个人称代词所指何人。 但那个“爱”字却不知为何,让我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加上粉丝女眼神中的复杂,它们化成一个钩子,拉出我遗落在某个角落的记忆。 老爹过世不久,我还没有离开当时的家。 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在客厅上的沙发一倒便睡着了。 酒精下的睡眠始终是不安。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谁在抚摸我的脸。 睁开了眼还是依然紧闭着,现在已经不复记忆。 但当时的我无比确定,那是老伯。 甚至于我还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当时老伯的脸。 究竟是看到了,还是感应到了? 为什么我会想起老伯凝视我时的眼神…… 异样的感觉。 对,那不是在看我,那是透过了我,在看着已经离去的老爹。 胸膛的压抑犹如落下千斤巨石,沉且痛,难受地渴望即刻从这世间消失,以逃避一切。 依稀在潜入黑暗之前,还听见了老伯的一声轻叹。 相爱之人,携手一生也注定要阴阳相隔,生死诀别。 心痛如绞的时候我曾经决定不找爱人。 但……现在又算什么呢? 我灰心丧气得回到“乐春院”,迎接我的是一瘸一拐的猫。 它冲我大叫,我将它抱起,准备到厨房翻找食物。 没想却看到正靠着灶台抹眼泪的余余。 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老是撞到哭鼻子的女人,唉。 猫挣脱了我,往桌上的煎鱼直奔而去,成功地叼走一条,躲到角落享用。 我既回避不能,只好心中暗叹,再次发挥身高体量的优势,将余余抱住。 “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妹妹,不是妈。” 余余哥哥的事到底没有瞒过陈风。因此余余一家在这里都呆不下去了,除了余余,举家搬迁,好像也是在今天吧。 诸事不顺。 我这毁容相说到底是拜了余余哥哥所赐,结果他还是向着地狱义无反顾。 “真的不是我错吗?”余余闷闷地问。 我下了保证。 “水寒哥,我哭不是因为他们走,是……”余余今天少见得没有化妆,小小的眼睛肿胀起来,样子有些可笑,不过我毫无笑意。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是在想我终于可以摆脱我的家人了,眼泪自己就下来了。” 说出口后,余余不安地看着我,似乎半带期盼半带害怕我会回答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更用力地抱了抱她。 余余笑了,把眼泪擦干,出去招呼圆圆,一起削土豆。 这样也好吧,大概圆圆也轻松了? 她们开始准备晚餐,我帮不上忙,倦意上来,便上楼回房间倒在了床上。 孰料人躺着,周公却不来。 一合眼,看到的是老爹,和老伯。 在家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常见他们腻在一起,他们更多的是各做各的事。 老爹看书,老伯则在研究他的各种投资方案。 他们各自占据书房的一角,让我毫无立足之地。 老爹给我拥抱,而老伯只会将我倒吊。 我知道他们相爱,也始终相信他们爱我…… 霎那间,粉丝女的话刺入脑海,我大惊而起,差点和不知何时出现的陈风两头相撞。 及时刹车,心脏却狂跳。 是了,粉丝女的话藏着那个意思。 这个可能性在我心中是全然不存在的,所以我当时没有听懂。 她在暗示我,老伯将我当成了老爹的替身。 怀的是一种……对我而言匪夷所思的爱情。 所以老伯要将我赶走? 不能同意我与陈风的事情? 以及,粉丝女所担心的危及“发胶”生命的可能性。 老伯爱我的话,怎么可能看我受苦而不为所动? 偶有一次,看着老伯紧握病榻上老爹的手,潸然泪下。 老爹含泪替老伯擦拭,我扫上一眼,便逃之夭夭。 一切仿佛迷雾渐散,又似乎万物轰然坍塌。 不……这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 陈风那张与老伯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让我战栗,直到他皱眉。 我像装了弹簧似的一把抱住他。 对随之而起的疑问置若罔闻,我压着陈风,放肆地主导他的快\\感。 “水寒?” 附在我耳边的一声低喃,多少让我不合时宜的情热降了温,理智回归了一丝。 “我爱的是你。”我说道,认真严肃。 他从下方凝视我:“不然你爱谁?”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69、 我又做梦了。 梦中时光倒流,寻常而又不普通的一家三口。 浮光掠影的片段过后,我重新站在老爹的病床前。 枯瘦的手握住我的,他还是充满力量。 “小寒,别怕。”老爹对我微笑。 我的眼泪差点要出来,仰头咬牙。 “老伯他……” 迫切得想问出什么,喉咙在叫出老伯之后哽住,尝试了几次,说不下去。 老爹的微笑依旧:“别怕。” 他这么说着,然后整个人在我面前模糊起来。 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并没有太多惊讶,悲伤却劈天盖地。 临去前老伯看我的目光再一次穿透而来。 “不……”我苦闷得叫了起来。 猛一挣扎,惊醒后发现自己缩在陈风的怀抱中,他近乎缠缚似地抱紧我。 “你在做梦。” 他下的结论跟我自己的认知一模一样。 我抹了抹脸,还好,湿润掌心的全是汗水。 最近掉泪的次数都快赶上林黛玉姑娘了,密集度堪比老爹临去的时候。 但那是非常时期,和如今怎么能比? 将梦中的事和陈风略提,踌躇了一会,我还是一五一十地把和粉丝女的对话告诉了他,包括触动而倏然打开壁橱的回忆骷髅。 我想起了那本该遗忘的事情。 老伯不止抚摸我的脸颊,他屈下了身子,嘴唇在我额头上摩擦。 定义宽泛的话,算是亲吻吧。 靠着酒精,拼着定力,我忍耐着。 那不是父亲对儿子的爱怜。 当时老伯眼中的我并不是我,而是他已去天堂的爱人。 “我一直在装睡,动都不敢动,等到他离开,我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我靠着陈风的胸膛,回想着,不由自主地战栗。 对了,尽管那时候,年龄上成年,其实我没有独立到义无反顾地离家。 就是因为这件事—— 我远远地离开了,开始放荡荒唐风流不羁的生活。 是他们一手带大的,我体验着两位父亲的爱情成长,却无比畏惧自己掉入这个陷阱。 结果,老天真是个十足十的坏心眼。 偏偏爱上老伯的亲生儿子。 “在你之前,我试过和别人做。” 陈风在沉默良久之后突然开口,话题大变。 我霍然直着腰板坐起,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惊讶?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噩梦缠身。”陈风微微一笑,“梦里总有人,没有脸的男人,用各种办法侵入我。虽然是自己的梦,很遗憾我却弱小地不堪一击,无论怎么抵抗,最终都是一败涂地。” 听着真不好受,我重新贴上陈风。 “后来,十九岁吧,大概——小海他们觉得我身边没个女人不行,特意给我找来个。我试了,不要说做,我没法忍受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 他的肌肤很烫,温度高地不似平常。 但呼吸是平稳的。 “一想到我要把别人,或者被别人看作那种事的对象,我就忍无可忍。” 想起陈风在罗爵士面前的暴力冲动,我知道他所说并无虚言。 也难怪当时陈风被杜宇下药后,他尚能够保持理智,也断然拒绝其他人的“帮忙”。 “对不起。”我嗫嚅。 初见时用出的那毫无节操捉弄他的恶作剧真是一生之耻。 陈风看向我:“但对你却可以。我对你有欲望,身体上的。” 他的口气很正经,表情也没有半分淫\\荡之处,但就是让我感到心中一动,某个地方勃\\发起来。 陈风的手又来到我脸上,眼神里多了复杂难以言陈的情感。 我模仿他的动作,掌心覆盖上他温热的双颊:“对不起,我害怕你对我都是演戏,如果你不爱我,我兴许会万劫不复。” 所以我先跑路了。 省得心碎而死。 “还好你记得写上你爱我。” 陈风笑了笑,告诉我,他的确早认识老伯三弟妇。 那个女人正是在他踏入黑白道后,奋战于灰色领域中时,现身提供强力帮助的人。 陈风说他并不知道她是谁,老伯三弟妇只作神秘得说,陈风是她的故人之子。 定位倒是很精确。 当然拼杀厮打,流血出力的是陈风自己,和“红绿刺猬”他们。 能到今天,做过几番殊死争斗。 从陈风身上的伤痕可以看得出来,我当然知道,无需他过多解释。 我们靠在一起,说了很多话。 老伯定会反对到底,我告诉陈风,他要他的儿子延续他们共同的血脉。 陈风摇头,光这个动作,便足以让我心安到底。 得寸进尺的我追问:“风哥,我说了好几次我爱你,写也写下来了,你就不回我一句?” 又是一个摇头,效果是令我气结。 陈风轻笑着吻住我,伸手到我腰间。 这是他的答案,我一边理解,一边犹自不知足:说出口会死吗? 话终于是说了,却不是我希望的那三个字。 陈风说:“萧少,你自己想走,我不拦你。只是谁也别想跟我抢。” 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 不说。你自己决定。 长吻至气息衰竭,我看着他,不由失笑。 关于陈风的事业前途,在床上躺着躺着便有了新思路。 我认为陈风应该找个专门的经纪人,而那个人选,合该是妤萱。 虽然妤萱如今在吴强公司名下,算正儿八经的小小艺人,但我清楚不管是陈风还是丽华,都对他们的小妹妹涉足声色犬马的场合大为不快。 只不过妤萱从小过的就不是正常人的日子,她又是个性顽固的人,这才退让一步,由着她。 做经纪人的话,则完全不同了。 以陈风的能耐和如今圈子里的地位,用不着妤萱处处讨好作揖。 她无需脱离光怪陆离的霓虹世界,既能赚钱,又在陈风的照顾之下。 两全其美的事情。 陈风考虑后,同意我的安排,他像突然想起似得对我道:“睡一会吧,天亮了要去见姨妈。” 嗯?这件事我从没听说过。 怎么可以全然不征求我的意见,随随便便替我作安排? 待要出声抗议,陈风已然用紧闭的双目,匀称的呼吸表示他已熟睡。 我能相信才是见鬼。 有那么一瞬间恶从胆边生想作弄,无意中瞥到陈风眼眶下方淡淡的黑晕。 心顿时全软了。 不止是我在受煎熬吧,陈风能比我好过到哪去? 我只好乖乖得在他身边躺下,用出最强召唤术召唤周公的到来。 第二天,在医院见到了马姨妈,她消瘦了至少一半。 但据说病情有所好转,如能保持,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出院。 只不过我不认为自己的出现有助于她的病愈。 年轻姑娘大多除了哭泣,不会伴随太多让人难为情的动作。 马姨妈不同,她以长辈之尊把我用力抱入怀中。 边抚摸着我的后脑勺,边哭着唉声叹息:“我可怜的孩子……” 我不敢稍动,只好由着她,把脸埋入姨妈瘦削的肩头。 受不了女人哭。 陈风估计已经逃跑了…… 不,其实我是受不了有人为我哭吧。 鉴于女人比男人更好哭,我不找女性作伴侣说不定是维持身心健康的一个极自然的选择。 虽然……我也让陈风哭过……但没亲眼见,真是遗憾…… 总算用胡思乱想抵挡住了马姨妈的眼泪攻势,没被感染得一起嚎啕。 她用干枯的手捧住我的脸,很坚定得说:“一定要去问问,能不能复原得了!” 我笑应,敷衍着。 陈风不介意的话,我真无所谓。 不想要一张和老爹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也不求人喜欢,这样有什么不好? 70、 在妤萱的威逼下,我去了一趟据说水平高超的整容医院作咨询。 至于为什么我会听那女孩的话,实在是应了祖宗一句话: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找妤萱打探陈风的消息,她将嘴一嘟,提出如下要求。 我正要举出各种威逼利诱的本事,不想丽华横插一杠。 两个女人若齐心协力,在斗嘴方面,大概没有男人不甘拜下风。 光是那叽叽喳喳的碎嘴听着头便开始作疼。 我无可奈何,屈服比抗争更轻松。 妤萱的时间全然抽不出空来,她再三叮嘱丽华一定要全程押送,千万不要让我逃了。 姚丽华桃子脸上双目炯炯如桃核,我还真没找到机会开溜。 医生是个中年女人,兴许是世面见得多,看我的样子并无惊讶。 她听了这是被美工刀所伤后,细细给我检查了一番,得出结论是可以消去。 当然一点看不出来是不可能的,但效果好的话,出门只需稍作点打扮,不到跳贴面舞的距离发现不了。 价格,以这种满面疮痍的模样,当然便宜不到哪去。 姚丽华比我兴奋得多,已然开始策划。 我则始终提不起劲。 用这个行程和妤萱交换来她的现场直击播报。 报纸杂志上也有大幅报道的消息,说是国际知名的人士要投拍一部东方色彩的剧情片。 非商业片,实属难得。 主演的人选已经开过记者发布会,分别是杜宇和陈风。 妤萱说当晚还有罗爵士私人举办的一个聚会。 陈风与杜宇对峙的那场戏就是聚会时上演的,毕竟公共场合两人其实交集不多。 我听着暗自发笑,不是不多,而是虚与委蛇吧。 任谁看着陈风那一脸真挚得谦和笑容,略带一点不好意思的矜持,说着向前辈学习的话,怕都猜到陈风心中真正所想吧。 自然杜宇除外。 聚会上,杜宇主动举起香槟,向陈风致意。 妤萱转述,明知此人是害我至此的罪魁祸首,那番潇洒风度,仍让观众忍不住心跳漏一拍。 陈风承其盛意,到与杜宇咫尺之隔的地方,两人碰杯。 台下喧哗,热闹得鼓掌。 若不是分开的时候,杜宇后退之际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摔跤,这一幕堪称完美。 事后我向陈风追问详细,他轻笑:“什么也没说。有人自己吓自己。” 对我下毒手的时候杜宇怕已经是打定了主意破罐子破摔了吧。 可我居然没有报复,他甚至还得偿所愿。 正常人没有不心虚的吧? 不,正常人也不会把自己逼到绝路。 电影不久之后便开拍了。 我偷偷去看过一次,在妤萱的掩护下。 探过班的人应该都知道,大部分时间众人只是在无聊地待着,等到灯光师喊OK。 陈风在人堆里,当然看不到我。 只能远远望着他的我,却不知为何倏然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得意。 类似终于把独生子供养到金榜题名的老母亲心态。 这话没敢跟陈风提。 没有伤筋动骨的伤不值得休养太久。 在陈风忙碌前我便着手了“乐春院”的搬迁事宜,寻找合适的地盘还是借了粉丝女的帮忙。 她再三求我,哪怕亲手写封信,放“发胶”一马,她来转交。 我始终未能相信粉丝女通报的“事实”。 什么老伯对我……这类起满鸡皮疙瘩的事。 情愿真相就如老伯所刻意揭露给我那般,他不能忍受血脉就此截断。 在我与陈风相恋之后,父子间恩断义绝。 只是,粉丝女对陈风的惺惺作态很明显是傀儡行为。 她对“发胶”体现出的真切关怀,不似伪装。 人很少拿自己爱人的生命前景开玩笑。 在她的一再恳求下,我硬着头皮写了一句话,由她捎给老伯。 一个成年的、已被逐出家门的儿子写信给父亲,替仇人求情,要父亲放那人一马? 怎么琢磨都是怪异。 我能写出来的也只是寥寥:“老伯,我一切都好,请你不要为难任何人。” 本以为粉丝女见到此美其名为“信”的字条会大为不满,谁料,她只是惨笑声,并无多话。 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透露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绝望。 除了给我提供药之外,我没有要求更多,但粉丝女热心膨胀,出力甚多。 “乐春院”的新址是在大都市新近开发的一个岛上。 基建设施基本都配套了,租下的五层小楼足够安置所有的孩子。 这本是以城市新贵们为客源的地盘,因此除大学外,从保育到中学一应俱全。 条件好得让我叹息。 当初我风光时候从未考虑过将孩子们带离那片无论怎么美化都不适合成长的地方,却要到落魄后,借他人之手,才动这个心思。 在“乐春院”里帮忙的女性们,大多没有跟过去。 倒不是她们自己乐意在那灰蒙蒙的地方生活,诚如余余所说,要养家糊口。 总而言之,“乐春院”的搬离于我是一件大事,再不会有类似小羊那样的事情了。 我的“新事业”,大概算进展顺利吧…… 主要并非我的功劳,是粉丝女的“药”。 开拓市场、培养忠诚客户才是我的重点。 不过这个不需要赘述。 值得纪念的事情是,在正式开展我的“宏图大计”之前,我和陈风下属中几个老资格打了场架。 所谓的老资格,但这些人的年龄也就与我一般上下吧。 血气方刚,习惯你死我活硬碰硬的方式。 我懂。 他们认为我没有能耐接手陈风带领他们闯下的地盘,也对。 尤其是,好吧,在污言秽语的火力网中,罗织的罪名是我“勾引”陈风。 这我也能含笑应对,直到不对劲的地方出现。 愈发难听的攻击里甚至连陈风都带上。 “红绿刺猬”忍不住发难,我阻止了他。 一切非议因我而起,我笑,那就按照他们的方式试试够不够资格吧。 此话出口,□□桶爆炸。 尽管我已跟忠心耿耿的“红绿刺猬”几个事先招呼,不要他们动手。 然到了后期混战一团,谁也没有在意这些无足轻重的小规矩。 说实话,自老伯驱逐的事情之后,我心中的火就没有熄灭过。 接二连三的事情起着火上浇油的效果。 隐忍不发,实在是因为没有发作的对象。 气头上来抓个小孩暴打,不是有文化的成年人该做的事。 现在情况则不同。 对手个个如狼似虎,全是在街头出演过武斗戏的角色。 下手当然就无需顾忌,有多重,则多重。 不过对方待我也是如此,彼此彼此,不能放过彼此。 所以大战结束,姚丽华和老蔡头匆匆把陈风那尊神搬回来坐镇的时候,地上已经躺倒了一片,哀嚎连连。 我嘛,当然也是遍体鳞伤,鼻青脸肿。 这时候就显露出丑人的好处了,挨打前后的模样都是让人不忍卒视,没什么差别。 其实陈风出现时,他团队的内讧已接近尾声。 他则是来画句号的人。 我见着陈风,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他才是正牌大哥。 拖拉着脚步走近陈风,他轻轻一叹,上来扶住我。 飞驰电掣却清楚万分得与我双唇相碰,然后才对场中诸人平静得道:“就这一次,别再闹了。” 然后放开我,吩咐老蔡头和姚丽华照顾伤员,不多话地离开。 虽然身上疼得要命,我还是忍俊不禁。 这算是真把这边的事,和这边的人都交给我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预知前事,请瞅第三十三章作话。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欲知详情,请看第三十六章。 下面是填文时间—— 第一章、 “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就是中年男人的爱。” 林盛是在许久之后才看到那名少女发在手机简讯中的断言,哑然失语之后,又不禁为那少女尖锐如玫瑰花刺的早熟聪慧而扼腕叹息。 这是少女发给她平生最好的朋友,一位同样早熟的少年一条手机简讯,概括了她的痛苦与挣扎。 那少年当时回的是:“杀了他们。” 在这简讯下方所显示的日期里,林盛还不认识那少女,与那少年。 他还在外飘荡,无论身与心。 更不幸的是,他沉溺在中年男人的爱里,无法自拔,无力自救,离没顶之灾就差了最后那么一分一毫。 林盛并不是为了那个男人才出国的,但却的确是为了那个男人才留在了国外。他是个恋家的人,外面的世界风景优美,环境宜人,人们也大多和善,他很喜欢——但他要一个家。 尽管年龄上仍然属于青年的范畴,林盛却觉得自己心境苍老。 与一个年长自己十六岁的男人拍拖五年,隐在那人家庭的黑暗中,无声无息,每逢佳节必孤单,偶也有良心与自尊齐齐跳出,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破口大骂: 林盛啊,你他大爷的怎么可以这么贱? 那个男人娇妻在怀,子女双全,一家四口出个门,随随便便就可留影放入天伦之乐的相册,他固守城堡,出外狩猎,完美演绎人生赢家的角色。 而林盛便是那个男人狩猎时恰巧逮获的猎物。 五年……近六年前,林盛不过一毛头小子,初出国门,新鲜劲头过去之后,种种不便接踵而至,独自在异国他乡的日子难与人言,心底淌着宽面条泪,面上却不得不露着胸有成竹的笑。 林盛虽不宅,仍然时时感到寂寞空虚冷,就这非常态的时候,他自投罗网,差点万劫不复。 成熟情人的滋味是尝过就不能忘,那人喜怒收发自如,相处的时候可以把林盛宠得像儿子,分别的日子也可以彻底人间蒸发消失无踪。 只不过他说他爱林盛。 中年男人的爱确确实实恶心。 久而久之,林盛觉得自己活着都成了那男人的一条爱犬,他不是在谈恋爱,他是作为狗,在向自己的主人证明忠诚与无私——以附属者的身份。 彻底离开的决心下在一个普通的傍晚,林盛下班后开车去最近的沃尔玛采购,他照着手机上的购物单,将食物、日用品一一放入手推车,拿到最后一项鸡蛋的时候,也不知为何,悲凉之情倏然排山倒海地涌上心头。 他的人生是没有计划的,不像超市购物般可以列表,满足后项项打勾,但是这些年来,除去虚掷光阴追逐着一份恐怕永远难以到手的爱情,他还做了什么? 日复一日,拷贝粘贴的生活,就如同在沃尔玛闲逛,永远不欠缺什么,却永远也没有任何能令人发自内心雀跃满足的好东西。 林盛付款后提着几个购物袋走出超市,把东西扔上车后,呆坐驾座上埋首方向盘泪流满面。 去他大爷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去他大爷的“如果你爱我,你就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