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女装后我逃了 作者:蒸夏 文案: 秦时是大齐人尽皆知的废材。 喝醉了酒,无意调戏了刚从边关回来的大将军——萧安落。 据说此人在边关数年,早已练出了冷血无情的残暴性子,杀人如饮水,对人几乎是没什么耐性,秦小王爷落到他手里不死也脱成皮。 京城都传秦小王爷这一生怕是没什么大的成就了,今后也只得在府上混吃等死,如今却还要被刚萧安落处处压上一头。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萧安落管起秦时来也毫不手软。 京城也时常流露出萧安落是怎样惨绝人寰的对待秦时,甚至还有人为此当起了说书先生。 都说萧安落对待秦小王爷心狠手辣,冰冷无情,但他们却不知,秦小王爷下葬的那一晚,那个滴酒不沾的冷清将军喝的酩酊大醉,大闹陵园,挖了一整夜的土,十指流血,也要把秦时尸体挖上来。 阅读指南: ①架空,架空,架空,双c,he。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甜文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时萧安落 ┃ 配角:挺多滴 ┃ 其它:求预收吖《被阴鸷太子带回宫后》 一句话简介:女扮男装大佬vs阴郁大将军 立意:只有努力,才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第一章 小王爷怕是记性不太好,三日前…… 嘉兴十二年腊月。 正值元冬。 雪簌簌飘着,那凉到骨子里的冷风,仿佛能透过衣服穿过身体,冻的人心头一颤,顷刻间,地上已覆了一层薄薄的白色,京城之内,所到之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今年的元冬格外的冷。 忧楼。 歌莺燕舞,香烟缭绕,一女子在台上吊着长花绳,蒙着半透明面纱,青衫尽褪,只留下薄薄的一层,她一手扶花绳,一手挎着精巧花篮,里面放满了玫瑰花瓣,待花绳稳定,她玉手捧起,一挥,尽数散落。 漫天花色,尽落人眼。 低下人一哄而上,去抢那飘落花瓣。 这就是青楼现状,不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招揽客人,该如何在这竞争激烈的天竺街存活下去。 这条街,里里外外足有数十家,而客人就那么多,能不能招揽得到,就各凭本事了。 秦时静坐于包厢一侧,双目迷离,整个人慵懒的靠在交椅上,闲情雅致的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口饮尽,“咚”的一声,放置桌上,连一旁的酒壶振的都要抖上一抖。 袅琴很有眼色的斟了杯酒,抵到她唇边,声音娇滴妖媚,整个人都要趁机倒入她怀中:“王爷最近来得少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姑娘们整日吵着见你。” 秦时捏了捏酒杯,不为所动,脸上挂着肆意的笑:“是有些事耽搁了。” 她半瞌眼眸,手指很有节奏的叩击桌面。 窗外积雪疯狂敲打着窗面,风吹的簌簌作响,街道空无一人,天气寒冷,仿佛要把整条街冻住,所到之地,冰雪迷眼,此刻若没什么事怕是都呆在家里围着炉子烤火,谁也不会在大雪天出门办事。 秦时敛眉。 香炉里冒着缕缕白烟,缭绕着,在这干燥阴冷的元冬里显得极为突兀,房间被烤的暖烘烘的,秦时却未感到一起暖意,她敛眉,把手缩回袖口里,指尖冰冰凉凉的,摩擦了会,蹙眉吩咐:“日后多备几个暖炉。” 袅琴一怔,抚上她胳膊,柔媚一笑:“袅琴知道王爷怕冷,这就吩咐下去。” 秦小王爷怕冷,她是知道的,别的房间只需放一个暖炉,小王爷的房里却要放三个,还要时刻备着暖手用的,而今年的元冬又格外的冷,小王爷自然也不好过,三个暖炉已满足不了她。 秦时握住她不安分的手,眉眼低沉:“罢了,不必了” 她嫌麻烦,省的一会那些人在包厢走来走去,看的眼烦。 袅琴娇媚一声,柔弱的倒入怀中,一双玉手眼看就要抚上她胸膛。 秦时双目一凛,手猛地钳住,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趁机挑起她下巴,嗤笑:“不急,我们还……” 嘎吱一声响,门声打断了秦时的话。 侍从慌忙推门而入,许是推得急,差点栽个跟头,稳住脚跟后也顾不上太多,忙喊:“王爷,大……” 秦时手一顿,眼底闪过不耐,颦眉:“何事?” 侍从一脸委屈:“大将军来了。” 秦时身子一僵,攥紧白瓷酒杯,猛地砸到墙上,碎片四溅,桌上酒杯也倒了一地,酒水顺着桌子流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溅湿衣摆。 秦时攥紧拳头。 萧安落。 琴袅生平第一次见秦时发脾气,登时失声尖叫,秦时被吵得头疼,睨了她一眼,她赶紧捂住嘴巴。 她面无表情的推开琴袅,一字一顿对侍从道:“替我挡着。” 话落,佛身而去。 椅子后还悬挂着一件银色披风,还带着白色绒边,嘎吱一声,窗口半掩开了,冷风簌簌吹进来,雪趁机打湿了窗框,扬起风衣一角。 侍从欲哭无泪,差点瘫坐地上,他……他不敢啊。 三日前。 大将军萧安落凯旋回归,围观百姓足有十里长街,都想看上一眼这传闻中的萧将军。 据说,他在边关驻守了十年。 边关也安宁了十年。 直到数月前,羽国频频来犯,他花了仅三日设计了完整兵阵,接连击退敌军三次,得三城一池,其才华实在叫人惊叹,其武力叫人信服。 皇帝龙颜大悦,忙召回,特为他大摆筵席三日,举国同庆。 当日,文武百官皆在,秦小王爷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小王爷喜酒,众人皆知,喝醉已是常事,见怪不怪,千不该万不该是她当着众人的面挑起了萧安落的下巴,模样十分轻浮,毫不避讳的说了句。 “你这模样长的很合我胃口,倒不如跟我回去做我第十八房小妾?不过,本王瞧你模样长的好看,把正主之位给你如何?” 萧安落脸猛地黑了,直接拍掉她手,秦时登时又粘了上去,直接倒入萧安落怀里睡着了,震惊众人。 翌日,皇帝提出赏赐,萧安落却一口回绝,明言一不要赏赐,二不要美人,偏偏跟皇上要了那烂泥扶不上墙的秦小王爷,皇帝自然乐在其中,想也没想便应下了。 既省了银子,又找人管教了秦时,倒省了他不少事。 不过,这秦时可不好管教,嗜酒成性,整日留恋花街柳巷,相比他同龄人来讲,活脱脱废人一个,若倏然管教,怕不能使她信服,反而会拼死反抗。 秦时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看到萧安落沉着脸上楼梯,俊脸满是冷意,长靴踩在上面,发出咚咚的响声,随他左右的还有脸上堆满笑的老鸨,她赶紧躲到一边,攥紧了手,又松开,捏了捏手心,暗骂:“疯子。” 翻窗而逃。 老鸨小心翼翼,面上满是讨好之色:“将军,秦小王爷就在二楼包厢的最里面。” 相比小王爷,她更不愿得罪萧落安,萧安落安如今在皇帝面前可是个红人,齐国的第一大将,出身高贵,手握兵权,下手狠绝,倘若真得罪了他,把这忧楼砸了也不过是他一句话,谁又能反抗的了他。 而小王爷不过是个毫无地位的懒散王爷罢了,自幼双亲阵亡,没人管教,逐渐成了这般颓废模样,皇帝念她可怜,其父母又为国而亡,特封王爷称号,赐于府邸,保她终身享受荣华富贵,有了皇帝庇佑,别人自然不敢欺负她这个落魄王爷,只是背后闲言碎语几句罢了,自然不敢闹到她面前。 她性子放荡,经常留恋烟花场所,起初皇帝还会说他两句,见她屡教不改,久而久之,皇帝也随她去了。 萧安落敛眉,冷冽的眸子满是沉色,比窗外阴沉的天气还要胜上几分。 他身穿训练铠甲,腰间别剑,许是刚从训练场回来不久,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周围房间处处传来着男女欢爱声,他充耳不闻,面色沉稳,大步直至包厢门口,里面若隐若现的影子在门上闪现,他大手一挥,喝道:“来人,把门给我砸开。” 老鸨脸色一变,忙着阻拦:“将军,不能砸啊。” 凡林怕她那聒噪声惹怒了将军,直接扔给她一袋银子,老鸨哎呦两声,忙把荷包打开,眼睛瞪圆了,这官爷出手就是阔绰,登时面带喜悦,立刻移开身子腾位:“砸,随便砸。” 门被砸开,门口伫立的身影愈来愈清晰,袅琴躲在床上裹着被子吓得一缩,旁边还站着个瑟瑟发抖的侍从,这人萧安落认得,秦时的身边人。 他迈近里屋,地上一片狼藉,一股浓烈酒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女人香味,他颦眉,侍从吓得跪倒在地,全不顾地上酒杯碎片扎不扎手。 “将……将军。” 萧安落嘴角挂着淡笑,目光落到他身上,如同刀子似的,吓得他心尖痛,萧安落拍了拍他肩膀,语气却阴沉的很:“我记得你叫落尘。” 落尘咬了咬牙,手心直冒冷汗,大脑不受控制的点点头,若放在旁人,能被将军记住名字,那定是欣喜若狂的,而此刻,他竟浑身冒冷汗,心虚的厉害。 倏地,落尘轻颤,大脑袭来一阵天翻地覆的眩晕,登时晕了过去。 萧安落沉眸,看都不看一眼,挥手:“抬下去。” 目光又落到床榻上的袅琴,生的倒是一副好面孔,长的也极美,眉眼楚楚可怜,唇轻轻抿起,眼角带着少许的泪花,衣服脱落至胸口,露出精致迷人的锁骨,两只胳膊白皙细嫩,紧紧拽着被子。 萧安落颦眉,拿出腰间剑,一阵寒风佛过,刷地一声,长剑出鞘,寒光乍现,直接挑起了秦时的披风,他挑高了,直接扔给了身后的凡林,凡林一愣,小心接住了,把它叠好了,挂在臂弯处。 袅琴瞧着他明晃晃的剑,差点儿叫出声,看到萧安落沉着冷眸,她赶紧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惹怒了他。 袅琴瑟瑟发抖的盯着那把剑,好似下一秒就把她就地正法,她捏紧了被子一角,使劲往里面挪了挪,整个后背都贴在了墙角,还想着往里靠。 萧安落擦了擦剑,顿时变得透亮,他不紧不慢的问:“秦时在何处?” 袅琴见瞒不下去,只好如实回答,声音发着颤:“秦小王爷一盏茶前就已离开。” 一盏茶前,那就是他到忧楼的时辰,他眉眼沉沉,看向一旁半掩的窗口,风簌簌敲打着,一闭一合,发出一阵哐当哐当的撞击声,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秦时,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天竺街。 秦时一身白色衣袍,头发一半束起,一半披落,身高在男子中却并不出众,模样倒是长的俊美迷人,面容有些柔和。 头顶的墨发被雪打湿了一片,她拢了拢上衣,指尖不小心触碰到手腕,心尖都跟着颤了两下,双臂环抱,踮着脚来回跳动,好缓解手脚的冰凉,她左顾右盼,见没有穿戎装的将士,心中瞬间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萧安落没跟上来。 可惜了她那披风,皇帝御赐的,走的匆忙,也不知落尘给她拿了没。 “秦小王爷。” 秦时刚迈的脚步猛地一僵。 那抹熟悉声从头顶砸了过来,声音冷的如同这天似的一个个砸到她心头,她僵硬着仰起头,只见萧安落直立于窗间,窗户半掩着,他一手推着窗口,一手握剑,淡漠俯视着他,感叹:“小王爷真是让本将军好找。” 秦时一僵,唇上却堆了笑:“本王只是出门赏个雪,又不是去做了什么,将军何必大动干戈,派了这么多人特地来寻我这个小喽啰。” 风吹的哗哗作响,阴冷的风吹中还夹杂着雪花,砸到脸上,冷的生疼,她浑身哆嗦着,嘴唇冻的也变了色,上下牙齿一直在打颤,她强忍着冷意,不睬他的话,转身欲要离开。 抬起的脚还没放下,周边瞬间涌来数十人,各个武功高强,且都是通过层层选拔上来的羽军卫。 凭她现在的三脚猫功夫,打不过在场的任何一人,她插翅难飞。 秦时脸色登时难看:“将军这就有些小题大做了,我秦时一个废材,怎能劳驾将军您跟羽军卫亲自前来。” 倏然,一名侍卫领着刚苏醒的落尘来到秦时面前,落尘不敢看秦时,他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喊了句:“王爷。” 秦时面容又是一僵,攥紧拳头,脸上功夫是一刻也装不下去了,一手指着萧安落,咬牙切齿道。 “萧安落,你到底要做什么,本王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处处与我过不去。” 萧安落翻窗而下,动作一气呵成,流云似水,他失声淡笑,拿过凡林递来的披风,递到他面前。 “小王爷怕是记性不太好,三日前,你已经归我管。” 第二章 你我皆是男子,有何不妥?…… 秦时气结。 心底咽不下这口气,袖口里的手攥的很紧,指甲都攥到了肉里,却丝毫没感觉到痛感,她现在时刻都在后悔自己没事喝酒做甚,招惹这尊魔煞。 倏地,眼前一暗,一银色风衣盖到他头上。 接着听到他轻描淡写道:“小王爷不必如此自责,倘若那天你没有招惹本将军,我也会找上门,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秦时一怔。 果然还是有仇,难不成是她醉酒后抢了他老相好,他特地来此报复。 众人皆知,萧安落十岁便去驻守边关,隔了十年才回,仔细一想,抢了他老相好这件事倒也不现实。 那到底是为何。 秦时薄唇轻启,面上是少有的困惑:“为何?” 萧安落扬眉,肩头的盔甲落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衬托的他整个人更加矜贵冷清,这看似无意的点缀,倒有一股翩翩公子味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拍打肩上的积雪,薄唇轻启。 “小王爷日后便会得知。” 秦时吸了口气,睥睨他一眼,闷着声不说话。 萧安落找人雇来了马轿:“小王爷,请上马轿。” 秦时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 秦时踩着轿凳上了马轿内,刚掀帘子,一股暖意迎面袭来,从头包裹到脚。 只见马轿里放了个暖炉,火正燃燃烧着,时不时窜出来几株幽蓝的小火苗,她整个人都被烤的暖烘烘的,心底的怒气登时也消散了不少。 秦时掀开帷裳朝外看,萧安落整个人伫立于雪中,似乎在跟羽卫军交代些什么,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马轿缓缓行驶。 秦时捏了捏逐渐回温的手指,掀起帷裳,又朝外看了一眼,风簌簌吹着,头顶的叶儿哗哗作响,让人神清气爽,登时清醒。 她本不该是心软之人,只是这大雪天气甚是恶劣,若这萧将军真冻出了病,兵营里没了主,皇帝还不找他算账。 想到这,她捏了捏眉心,烦躁的掀开帷裳一角,不小心触碰到窗框上的冰凉,她心尖一颤,猛地缩回手在炉子上烤一烤,无奈,她只好小心捏着帷裳,尽量不碰到窗框,只露出一点儿缝隙。 “萧将军何不上来,这样倒显得本王在欺负你。” 萧安落整个人威风凛凛,伫立在雪地中,脸毫无异色,依旧是秦时第一次见他的模样,不咸不淡,俊美迷人。 也是,他萧将军无所不能,这天气如何奈何得了他。 “好。” 秦时瞪了瞪眼,想扇自己一嘴巴子,让你嘴快,乱管什么闲事,他冷着便冷着,你忘了他刚刚是如何对你的。 呸呸呸,我这破嘴。 马轿缓缓停下。 车上倏地一晃,一个身披铠甲绝俊美之人上了车,坐到马轿另一侧。 这人剑眉星眸,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好似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喜怒不形于色,天生的王者气息,这才是秦时觉得他的可怕之处,忍不住想要逃离。 秦时登时往里面缩了缩,她本就长的小,这么一缩就又留下一片空座。 萧安落睨了她一眼,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炉子上烤了烤,随意问:“怎么,小王爷不冷了?” 秦时扬起下巴,拢了拢上衣:“不冷。” 萧安落没回他,许是懒得回了,火苗在火炉里窜来窜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萧安落又倏然觉得有些闷热,而到秦府还要半个时辰,他便想把战甲脱了,透透气。 刚摸上战甲,就听到秦时叫了一声。 萧安落生生止住了,寒眸淡看他:“小王爷又做甚?” 秦时使劲朝里面缩,蜷缩着身子,都快缩成了一团,她语气轻颤,半捂着眼睛。 “你……这里是马轿,不是你的卧房,你在这脱什么衣服。” 萧安落不免觉得好笑,动作却没停下来:“你我皆是男子,有何不妥?况且我脱的是战甲,里面还有衣服,又不是没穿衣服。” 他在边关驻守时,哪里像现在讲究这么多,男子换洗衣服皆在一处,不分彼此,他离京多年,竟不知京城的男子都如此讲究了。 秦时登时大叫一声:“流氓。” 马轿外的戎装将士:“……” 大将军跟那小王爷在马轿里做什么?怎么突然骂起来了。 秦小王爷骂萧将军流氓?萧将军做了什么事,秦小王爷要骂他流氓…… 秦时捂住眼睛,却也能从缝隙里看到萧安落的裸露的大片脖颈,直至蔓延胸口,以及干净的白色里衣,登时耳尖红了。 萧安落捏了捏眉心:“你怎么……” 戛然而止。 萧安落侧身睨了她一眼:“你耳朵怎么红了?” 秦时把脸别向一边,她捂住发热的耳尖,神情有些不自然:“许是炉子火烧的太旺,热的了。” 萧安落把战甲放到一旁的空座位上,还未来得及收回手。 倏然,只听马夫“吁”一声,马轿猛地急刹车,马蓦然仰起半身长天嘶叫一声,震的头发懵,马轿跟着一晃。 秦时的后背被猛地撞了一下,又被弹了出去,疼的她眼泪都要飞出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方火炉扑去。 这要是一脸栽进入,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倏地,一强劲有力的大手揽住她的腰。 秦时猛地一晃,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坐在了萧安落的腿上,她的脸猛地爆红。 气氛一度怪异。 直到被凡林那带着试探的声音传来:“将军,您没事吧?” 秦时受了惊,猛地起身,只听砰的一声,她的头又撞到了车顶。 萧安落:“……” 她紧紧捂住被撞的地方,额角都冒出了冷汗,她一手扶着座,一手捂头,微弯着身子,竟疼出了眼泪。 今日真是走了霉运。 萧安落颦眉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下一刻,萧安落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盯着秦时,这秦时怎地跟个女子似的不能有一点儿擦着碰着,说哭就哭。 凡林恭敬道:“前面有个姑娘拦了马轿。” 冒着大雪天还敢出来拦马轿,多半是遇到了麻烦,走投无路之举,若是碰到心狠之人,这女子怕是要一命呜呼。 萧安落敛眉,又伸手烤了烤火,火花把他衣袖打的忽明忽暗的,听到他冷漠道:“给些银子罢。” 过了会,凡林又道:“将军,给了银子,那姑娘不肯走。” 秦时缓了缓,抹了把眼角,掀开帷裳,一阵冷风袭来,吹得她头脑登时清明,她刚要缩回来,却倏地与马轿前面跪着的女子相视而对。 她一身单薄的布衣,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补丁,模样清秀,柔发被雪打湿了不少,手就这样直接摁在雪地里,冻的都出了疮,鼻头也冻的发红,嘴唇更是干裂的厉害。 她脸上挂着泪珠,拎着长裙跑来,跪在马轿一侧,语气楚楚可怜:“公子既给了葬家父的银子,那便是民女的恩人,民女此生愿跟着公子,为公子做牛做马。” 秦时一怔,漂亮的眼眸瞟到萧安落脸上,似笑非笑:“哦,原来是找萧将军您的。” 嗤,又不是她给的银子,跪在她这边窗口做甚。 萧安落淡笑,不为所动,微敛眉:“本将军听闻小王爷最喜爱长得美的女子,如今眼前这一位倒是身姿不凡,岂不比那些红粉胭脂要好上许多?小王爷府邸这么多妾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倒不如收了去。” 秦时一愣,怒气冲冲:“你什么意思,当本王是什么人。” 过了半响,就一直这样僵持着,外面又传来女子轻微的抽泣声。 哭的她心烦意乱。 凡林也跟着劝:“小王爷,您就让她跟着你吧,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 秦时想破口大骂,可怜,可怜你娶她啊!怎地是她成了恶人。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帷裳,假笑一番,对着那女子道:“天寒,这么跪着也不是办法,你上来罢。” 女子一愣,眼中一喜,忙俯身行礼:“多谢公子。” 马轿又多了一人,倒也不显得拥挤,一路风平浪静,三人皆无言。 片刻后。 秦王府到了。 一行人下车,萧安落的将军府就在她隔壁,是前两日皇帝特赐的,本以为他会先把府邸装饰一番,结果却令人咋舌,萧安落即刻便搬了进来。 萧安落把盔甲丢给凡林,冷冽的双眸有意无意的扫过秦王府的门前。 秦王府门前的侍卫懒散的坐在门槛上,双手紧紧缩在袖口里,长矛被扔作一旁,衣服也穿的松松垮垮,看着倒像是饿了许多天没吃饭似的,身子软的没有一点儿骨头,只能靠依偎在墙上过日子。 相比之下,将军府倒显得硬气很多,身板站的很直,眼睛直视前方,威风凛凛。 萧安落随意看了一眼,嗤了声。 见秦时回了,那些侍卫才慢吞吞的站起来行礼。 秦时自然也没说些什么,淡淡睨了眼,直接走了进去,看样子也是懒得管了。 那女子一路随着秦时来到府邸,看到门口上方的牌匾,顿了下,提着裙摆小心的迈步走了进去。 秦时刚迈进庭院,就看到李青润跟曹细云在院子里等她。 李青润一身蓝色绣花长裙,披着绒毛白色披风,脸上略施粉黛,眉目含情,白皙细嫩的双手交叉握着。 曹细云一身粉色苏绣月华锦衫,五官柔和,清新艳丽,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王爷。” “王爷,真是让妾身好等。” 两人即刻围了上来,嘘寒问暖,登时把那女子挤去了一旁,那女子趔趄一下,差点摔了,好不容易稳住脚跟后,泪眼婆娑的站到一旁,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秦时这才发觉一旁还有个姑娘,登时一阵头疼,他侧身问她:“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子低着头,带着窘迫,小声道:“民女二……二丫。” 噗嗤。 一旁的两人捂嘴笑出声。 女子一脸难堪,手攥的更紧了,头也垂的更低了,脸红的欲要滴出血来。 这名字在乡下是再平常不过,若是放在京城,怕不是被别人笑掉大牙。 秦时登时打断二人,声音冷了几分:“行了。” 二人相视一眼,登时闭嘴,不敢再多言。 秦时这才转过身看她,思忖片刻,才道:“既然你已经入了我秦王府,那便是我秦王府的人。如此,你在民间的名字不要也罢。” 秦时思索片刻,沉吟道:“从今日起你便唤作醒玉罢,希望你日后的生活像光泽的玉一般,过得通彻透亮。” 那女子一怔,眼尾似有一丝通红,她忙伏身行礼,整个身子都有些发颤:“民女谢王爷赐名。” 秦时嗯了一声,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又转身看向李青润:“青润,你去给她备一件干净的冬服。” 李青润脸上挂着柔笑,得体行礼:“是,王爷。” 话落,她睨了眼杵在那一动不动的醒玉,道:“随我来吧。” 第三章 王爷可许给了你身份? 李青润领着她去了卧房,唤来婢子小奴,给她量了身。 “你且去我寝房把柜子里那件粉色碎花长裙拿来给这姑娘,顺便帮她量个尺寸,明日去天竺街裁缝铺给她做两样冬衣来,免得这白白嫩嫩的小脸,冻伤了去。” 小奴领命,退了下去。 李青润给她倒了杯热腾腾的茶,推到她面前,还冒着热气,与这寒冰融为一体,李青润瞧见她胆怯的神色,不免觉得好笑,用帕子捂唇轻笑两声。 王爷怎地竟找一些胆子如此小之人,落尘也就罢了,这又来了个女子。 “醒姑娘与我家王爷是如何认识的?” 醒玉一怔,接过茶水,一股暖意从指尖袭满全身,她心底一颤,低眉盯着脚尖,有些慌乱。 “王爷救了民女。” 秦时对她来说,如同天上皎月,她人生的救赎,在她最阴暗无助时给了她希望,想到秦时,她一怔,心底涌过一股暖流,玉手轻微屈指。 李青润轻笑,自然看出了她面上的不安及心底的缠缠绕绕,她用调羹轻轻在茶盏中搅了搅,调羹跟茶盏发出一阵摩擦碰撞声,听的人想抓耳挠腮。 “王爷可许给了你身份?” 醒玉倏地攥紧了茶盏,直到手指传来痛意,又松开,清新秀丽的面容有一丝颓废。 “不曾,民女是王爷救来的,不敢有任何幻想,日后只想尽心照顾王爷。” 李青润淡淡扫了她一眼,自顾叹了口气:“可惜我们家王爷哪都好,就是改不了喜欢美人的性子,她的喜欢从来不会在一个人身上超过三日。” 醒玉僵滞,脸色登时一白。 李青润摇头又笑道:“府邸上上下下有十七位妾侍,你觉得王爷能全部雨露均沾?” 李青润摇头:“他能记住名字的也不过五六人而已。” 醒玉捏了捏裙摆。 她心底明白,李青润是在告诉她让她不要想着能一直伺候王爷,这是奢望,对别人来说也是奢望,做好自己本份的事情。 醒玉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又出现了秦时那嫡仙模样,她双手交叉攥紧手指,都攥的发白了,还浑然不知。 秦时自回府后又有几位侍妾变着花样前来探望,她都让曹细云打发了。 秦时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撕开封条随意扫了两眼,放到火炉里烧掉,顷刻间,便燃成了灰烬。 她拿出一张干净的画卷,铺到书案上,又拿出一只毛笔,沾了沾墨水,自顾在上面写些什么。 倏地,门口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秦时一脸不耐,刚想好的思路,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打碎了,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她心底有些烦躁,以为又是哪个侍妾前来叨扰她,语气登时有些冷:“曹细云,你在做什么,本王都说了,无论是谁,来的人都一并打发了。” 嘎吱一声,门开了。 一身黑墨色衣袍的男子迈步走近,五官俊美,身材修长,光是站在那,就给人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感,此刻,他眼眸带着一丝戏谑,盯着秦时。 “秦小王爷这是要打发谁?” 秦时猛地抬头,眸子相触的一瞬,她心底一颤,放下毛笔,把画卷盖了起来,她仰脸堆着笑,语气却是咬牙切齿。 “将军真是好生随意,我这秦王府怕都成了你散步的地方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萧将军怕是边关待久了,连京城的规矩都忘了,不知道进门要经过主人的同意么?” 萧安落一笑,不接她的话,他绕道她身后,俯在她纤细的脖颈右侧,薄唇轻启。 “小王爷在画什么?” 秦时手一抖,双手摁在桌案上,倾斜着身子朝一旁靠了靠,想要离他远一些,她一双清明透亮的眼眸盯着他,面色平静:“不过闲的无趣作几句诗罢了,怎么,将军也有偷看别人东西的癖好?” 萧安落嗤笑一声,站直身子:“本将军可没兴趣。” “本将军此刻来是想让小王爷随我去一个地方。” 秦时拿帕子擦了擦沾染上墨水的玉指,顺道把砚台压在画卷上面,防止寒风透过窗口吹走了,她边收拾边道:“什么地方。” 萧安落又靠近她几步,一手撑在桌案上,伏在她耳边,嘴角勾着一抹笑,轻轻吐出两个字:“军营。” 热气喷洒到她白净的脖颈,秦时睫毛轻颤,一把推开他,冷声拒绝。 “不去。” 大冷天的,让她去军营,想都不要想。 萧安落嘴角噙着笑,一切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轻笑出声,眼神闪过一丝精光,一阵叹息:“那可由不得小王爷了。” 下一秒,她后脑勺一痛,昏了过去。 军营。 萧安落一身白色铠甲,意气临发的站到一旁,冷冽的眸如同这天似的。 只见,底下站着数千名戎装战士,各个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凡林也换上的黑色铠甲,他站在台子上大声喝到,声音充满威严。 “大家今日训练辛苦了,早些回去,好生休息,吃些好的补补身子,明日才是最辛苦的,都打起精神了。” 秦时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交椅上,身上还披着黑色披风,她揉了揉脸,傻愣愣的看了眼周围,登时想起是萧安落把她打晕了硬带到这的。 火气蹭蹭窜了上来。 她猛地掀开帷幔,一股阴冷的寒风扑面吹来,冷的她心底一颤,登时打了退堂鼓,又硬生生的退了回来。 她对着帷幔大骂:“萧安落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下流无耻,你竟然把小爷我打晕……” 倏地,帷幔被掀开,萧安落沉着俊脸踱步走来:“秦小王爷,如若您在吵,我就只好把你扔出去。” “不,把衣服脱了扔出去。” 秦时一怔,登时后退几步,顺道裹紧了上衣,一脸警惕望着他。 萧安落这个混人,明知她怕冷,还想要把她衣服脱了扔出去,真是个阴险狡诈的笑面虎,莫不是她刚刚骂的厉害,在将士面前折损了他的颜面,所以他恼羞成怒了? 秦时哼唧道,语气软了不少:“你把本王带到这做甚?” 萧安落缓了缓,眼角轻佻:“小王爷觉得我这军营的气势如何?” 秦时眼珠一转,仔细端详了一番萧安落的神色,生怕回答的不满意,他把她扔出去,过了半响,秦时才憋出两个字道:“挺好。” 萧安落来回踱步:“元冬之际,别人都在家抱火取暖,而他们却依旧要训练,秦小王爷看到此情况,不应当有所领悟么?” 秦时眼皮一跳,不咸不淡的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萧安落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小王爷好好管教一下府邸的人,简直太过懒散。” 秦时一怔。 原来萧安落是为了这事。 “你直接告知我便可,为何非要使暴力手段硬把我带来。” 萧安落一笑:“本将军认为小王爷应当亲眼看到才会有所领悟。” 秦时气结,攥紧拳头,这萧安落绝对是故意的。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倏然,“嗖”的一声,一飞镖破帘而入,带着凌厉的利风呼啸而来。 萧安落双目一凛,想上去拉她已来不及,他呵斥一声:“躲开。” 秦时一怔,她吓得闭上眼,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一蹲,飞镖登时从她头顶飞了过去,扬起她一丝秀发。 惊险一瞬间。 萧安落松了口气,眉眼沉沉的盯着那被穿破的帷幔。 凡林带着巡逻将士闻声赶来,语气带着浓浓的焦急色:“将军,发生了何事?” 萧安落掀开帷幔大步走了出去,盯着远处消失的方向,冷冷吐出一个字:“追。” 接着一阵有序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秦时小心翼翼的掀开帷幔,帘外空无一人,只有白茫茫一片,她一阵错愕。“人呢?” 就这么走了,把她一人丢在这?秦时攥了攥拳头。 萧安落。 她赶紧拉紧衣服,咬牙心一横,一头扎进白色中,冰冷透骨的风刮在脸上,生疼。 秦时双唇颤抖。 一出军营门口,她愣住了,这军营整个伫立在荒郊野外,周围所能看到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且风雪之大,她也摸不清方向。 她咬了咬牙,顶着冷风,凭感觉走,呼啸的寒风里夹杂着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顷刻间,头顶白了一片。 秦时只好半眯着眼睛走,就待她快到正路上时,脚底倏地一滑,踩空了,猛地滚下了坡。 雪厚的能埋到膝盖处,谁又知这雪的下面是平整的道路还是坑坑洼洼的洞,秦时拍了拍身上残留的雪渣子,一抬眼,一阵恍惚。 这是哪? 就待她要思索如何寻找出路时,倏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秦时赶紧躲在一旁凸起来的积雪后面。 来了几个蒙面黑衣人,身后背着弓箭,不停的来回张望,由于他们穿着黑色,在这白色雪地里显得极为突兀,秦时小心地蜷缩着身子,尽量占小一些地方,她强忍着冷意把手伸出来,把那银白色的披风扣到头上,登时松了口气,还好她穿的衣服偏白色,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下一刻,秦时的心又倏地提了起来,只见那些人距她愈来愈近,几人似乎还商量着什么。 “就在地埋伏起来。” “萧安落必定会追出来,到时候让他有来无回。” 秦时捂住嘴巴,紧紧趴在雪地里,尽量克制住自己发抖的身子,生怕自己一抖把面前凸出来的雪给抖掉。 到时候小命都交代这了。 那几人隐藏在距她不远的雪堆后,他们的谈话她听的很清晰,全一字不落的传到她耳中。 “今日不把这萧安落杀了,我们谁都活不了。” “上头交代了,今日要么他死,要么我们死。” 秦时颦眉,都说皇室不简单,这萧安落怎地刚回来就结了仇家。 半个时辰后。 秦时感觉自己身子都快僵硬了,才听到有踩雪声传来,她恍惚睁开眼,瞧着几个大哥都还在,一阵扶额,真是抗冻啊! 来人正是萧安落。 他一脸冷样,跟这寒冷的天相比无异,甚是更胜几分。 秦时听到拉弓箭声,那声音听得实在折磨人,仿佛她的心都随着这嘎吱嘎吱的弓箭声给提了起来,箭头上还沾染着黑色,显然是被淬了毒,秦时看到那人对准了萧安落,眼看就要射出去,她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咬了咬牙,猛地站起身,大声喊。 “萧安落,小心。” “嗖”的一声利箭已飞了出去,伴着耳边呼啸的冷风,秦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虽讨厌萧安落,但也不至于让他死罢。 萧安落嘴角挂着嗜血的笑,一剑劈开了去。 几个黑衣人见暴露,面露凶相,挥着刀剑朝她一步步逼近。 “我让你他妈的多管闲事。” 秦时畏缩着发抖的腿,那人扬起刀就要砍下来,寒光乍现,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猛地冲到那人面前,狠狠踹了他一脚,那人痛呼出声,膝盖猛地一弯,差点跪到地上,剩余几人始料未及,赶紧拿出弓箭对准了她。 秦时转身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只听那人一声令下:“放箭。” 秦时扭头看了一眼,三只利淬了毒的箭距她愈来愈近,想着它很可能会穿破她的身体,她心底就一阵惧怕,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带离了原地。 那几只剑如数的全部插在地上。 秦时松了口气,手心都出了冷汗,嘴唇也吓得发白。 萧安落双手板着她肩膀,低眉看她:“秦时,别怕,呆这里不要动。” 萧安落手提长剑,冷着一张脸,拿剑指着几人,薄唇轻启,语气冷的掉渣:“找死。” 那罗刹语气,好似他们几人下一刻真的会命丧于此,其中一黑衣人不屑大喊。 “别跟他废话。” 还未跨出脚步,一个个就跟着了魔似的,身体一阵抽搐,倒地身亡,从他们开口说话到现在不过五秒钟的时间,嘴角跟眼角都溢出一抹鲜血,顺着脸颊流到雪白的地上,染红了一片,在这大雪地里,格外刺眼。 都是瞪着眼睛,不敢相信,死不瞑目的模样,他们怕是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死的。 萧安落手回剑,神色自如的把那小瓶药塞进胸口处,忙赶回秦时身旁,见她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身子一片冰凉,他扶住她,赶紧晃了晃。 “秦时,秦时,你怎么样?” 第四章 不知“他”扮女儿身是何模样…… 秦时烦躁的拍开他的手,裹紧上衣:“我没事。” 就是浑身冷的发抖。 萧安落颦眉,雪也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他扶着秦时,尽量让她整个人依靠在他怀里,为她挡一些风雪。 秦时头昏昏沉沉的,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竟连胳膊也抬不起来了,她动了动唇,轻轻呢喃,声音极轻:“多谢。” 声音软的如同撒娇的小猫。 萧安落手一顿,眼眸狭长的微眯,他不动声色的敛了敛眉。 只见她紧闭双眼,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怀里,肤如凝脂,面容精致白皙,柔美至极,跟她足有八分像。 他心底倏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秦时扮女儿身是何模样。 他抿了抿唇,脸部线条分明,冷硬的别开脸,雪打在脸上都浑然不知。 可惜,她是男儿身,终究不是她,也成为不了她。 罢了。 萧安落利润的把她打横抱起,她小小的一只,身子轻的很,没什么重量,他用披风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不给风雪一丝穿透的机会。 他直接将她抱回了将军府,又忙找来太医诊断。 将军府的成管家瞧见将军抱了个人回来,还以为是个女人,正感叹他们将军开窍了,知晓去找女人了,看来他们将军府有女主人的日子也不远了,却不曾想将军抱的人不是女子,而是男子,男子也就罢了,竟是齐国有名的废物秦时。 成管家登时脸色变得很怪异。 不敢说些什么,眼不见心不烦,登时退了下去。 刘太医提着药箱刚到卧房不久,秦时就惊醒了,猛然看到一旁似乎在收拾药箱的刘太医,吓得脸色都白了几分。 秦时一愣,心底咯噔一声,抬眸问:“诊断过了?” 萧安落睨了她一眼,轻摇头:“还未曾。” 秦时舒了口气,还好她醒的及时,不然怕是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她捏了捏发热的耳垂,抬起头,目光盯着萧安落,认真说了句。 “萧安落,我能不诊断吗?” 废话,让他诊了之后那岂不是露馅了。 萧安落颦眉:“别闹。”接着又转头看向刘太医:“请。” 秦时挣扎起身,耍了一会泼:“都说了,我不要。” 萧安落脸蹭的黑了。 秦时赶紧把自己裹回被褥里,往榻里面使劲靠了靠,只探出个脑袋,一脸防备的盯着李太医。 “我说了,我不诊断,你快些让他出去。” 萧安落眯了眯眼,有些不悦:“秦时,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刘太医摸了摸胡须,没说些什么,静默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秦时松了口气,这才坐起身子,用商量的语气跟萧安落说。 “我这个人比较人比较挑剔,就跟我认床一样,换了别的床我就睡不着了,所以,我从来只让张大夫帮我诊断。” 萧安落有些不悦:“本将军看你刚刚睡的挺香的,还有,这李太医是我特地从宫里请来的,医术高超,平日里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你如此不知礼数的赶人家出去,怕是已经被记上了。” 秦时一怔。 话是这么说,萧安落还是唤来了凡林,让他前去请张大夫,秦时捏紧被角,有些发愣的望了萧安落一眼。 命在一悬时,是萧安落救了她。 秦时揉了揉疲惫眉间,把手缩回被褥里,顺道捞了捞有些滑下去的冰蚕被褥,再抬眸时,她就仔细端详起这间屋子来。 很单调,墙上一副字画都没有,窗口处也没有盆栽,屋内也只摆放着简单的桌椅跟普通的茶几,秦时想起这府邸是萧安落匆忙搬进来的,许是还未来得及装饰。 不过这间屋子通风和光线都是上等的,照着这个角度,若是晴天,阳光能透过缝隙折射进来,照亮整间屋子。 秦时揉了揉鼻尖,忍不住问:“萧将军,这是你的寝房?” 萧安落停滞一会,颔首道:“自然。” 他刚刚也不知怎么了,一时头热竟把她带来了自己卧房。 秦时登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打了个寒颤,她试着商量着道:“这……怕是不好吧,要不我们换个房间。” 萧安落脸色登时一黑,他还没嫌弃她,她倒是嫌弃上了。 萧安落自然靠在床架上,一手抱剑,皮笑肉不笑:“自然可以。” 秦时眼眸一亮,想不到这萧安落还挺好说话的,她掀开被褥,下了榻,拿起白色长靴就要往脚上套。 萧安落一本正经道:“不过,别的屋子可没有火炉,小王爷可要想清楚了。” 秦时张大嘴巴,又讪讪缩回手,老实呆回被褥里躺好。 这时,门外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谈话:“将军,张大夫来了。” 嘎吱一声门开了,一个挎着药箱的老头蹒跚着步伐走了进来,看到萧安落忙行礼:“参见将军。” 萧安落嗯了一声:“大夫请。” 张大夫把药箱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的上前。 秦时跟他对视一眼,笑得沐浴春风,自觉把手腕伸出来:“又麻烦张大夫了。” 张大夫拿出一白色手帕垫在秦时手腕处:“麻烦老夫几次倒是没关系,只是王爷要记得日后保重身体。” 秦时礼貌颔首道:“张大夫放宽心,本王日后定照顾好自己,不让张大夫您担忧。” 萧安落淡淡瞥了秦时一眼,目光落到那手帕处,心底一阵怪异感袭来,秦时怎么把个脉还要垫个帕子,这是把自己当女人养了,他视线又落到张大夫身上,一身粗布麻衣,头发花白,不像是京城内开了药馆的大夫。 目光又缓缓落到他鞋底,边缘处还有些未来得及清洗的泥污,京城这一地带路地平整有序,无论换哪条街,都找不到一条泥泞小路,想来这张大夫是村里人,不过,秦时是齐国小王爷,朝廷中人,怎会跟村里的布衣大夫相识的。 萧安落颦眉,他眯了眯眸子,淡问:“张大夫是哪里人。” 张大夫边诊断边道:“回王爷,老夫京城人,家住梨家村。” 梨家村? 秦时勾了勾唇角,没再问下去。 秦时诊断后,是一刻也不想在将军府呆着,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迈着莲步匆匆离去了。 萧安落倒也不拦着,嘴角一直噙着笑,见她没了身影,他收敛了笑,动身去了大厅,一眼便看到大厅里侧满脸通红的落尘。 他一脸不安的站着大厅角落,眼睛盯着脚尖,手指相互交叉,扭扭捏捏的。 萧安落大步走近,沉声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落尘急忙递上来一副画卷,耳尖泛红,有些忸怩道。 “这是在芹院里翻出来的,是一年前小王爷出门为了躲避冥侍卫,故作男扮女装到市庙祈福,被一旁摆地摊的画工看到,硬要为王爷作画,王爷不好推迟,就让那画工画了一副。” 萧安落微顿。 落尘低眉,语气轻颤:“能找到这副画已实属不易,秦芹小姐的那屋小人仔细搜过了,并未发现秦芹小姐任何画像,只发现了小王爷……” 他停顿一秒,看了眼萧安落神色,又道:“只有小王爷的画像,小人想他们既是兄妹,自然长的有几分相似,将军可以……可以……” 可以借此以慰相思之情。 他脸爆红,剩下的话怎地也说不出口。 萧安落接过,睨了眼,并未着急打开,指腹轻轻按着画卷轻轻摩擦了会儿,嘴角挂着笑,接着又问。 “冥侍卫又是谁?小王爷为何躲避他?” 落尘吸了一口气:“是皇帝派来监视小王爷的。” 落尘抬眼看了萧安落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有些颤巍巍的说:“只要将军不伤害我家王爷,落尘……” 萧安落眼角轻佻:“本将军何时说过要伤害他?” “你下去罢。” “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说起。” 落尘拱手行礼:“小人明白,不会多说的,小人告退。” 萧安落把画卷伸展开,一位嫣然含笑的青衫女子登时闪现,她的双眸如犹一汪清水,楚楚动人,她的眉犹如弯弯明月,阴柔透亮,她的面容如同画般精巧,宛如天成。 面如桃瓣,肤如凝脂,一颦一笑都牵扯着人心。 实在令人惊叹! 萧安落微怔。 芹儿。 他眼眸一阵恍惚。 这分明就是长大后的芹儿。 可理性告诉他,芹儿早在八年前就已经身亡,不可能在活过来,而眼前之人不过是芹儿的亲哥哥秦时,仅此而已,他们是亲兄妹,两人长的相像本就不是奇事。 萧安落目光再次落到画卷上,画上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让人看一眼仿佛有种此生足矣的满足感,他耳尖倏然有些泛红,他把画卷收了起来,放到袖口中,一并带入了书房。 秦时回府后,心底总算安宁了些,只是还未来得及坐热凳子,宫里又来人了,让她今晚去宫内赴宴。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上次赴宴无意调戏了萧安落,结果惹了个大麻烦,如今宫内又要摆宴,他叹了口气,今晚他定滴酒不沾,免得酒后又发酒疯惹来第二个萧安落。 秦时瞧着取来衣服的落尘,问:“你跑哪去了,这会儿怎地没见你。” 落尘浑身一颤,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衣袂,语气也是支支吾吾的:“小人一直在……在厨房。” 秦时睨了他一眼,不免得好笑:“本王刚从厨房回来,怎地没碰到你?” 落尘吓得双腿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秦时一怔,颦眉:“你在做什么,起来。” 他不过是打趣了他几句,怎地还跪地上了,落尘是他从人牙子手里救来的,刚来王府时,他三天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是秦时找来宫里太医为他诊治了五天,才算有好转。 好了之后,也算听话,一直乖乖服侍他,就是有时候胆子小了点。 落尘颤着身起来,微低着头。 秦时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了,你下去吧,今晚的宫宴你不必随我去了,好生歇息罢。” 落尘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些什么,迈着步子离开了。 秦时换上衣服,本想带顶靛蓝色发冠,把头发重新束一遍,可他却怎么也束不平整,头发一直都是乱糟糟的。 越束越烦躁,正要让人叫李青润。 倏地,门外路过一青衣侍女,梳着双螺髻,微低着头,手里还端着茶水。 秦时叫住了她。 她一愣,有些慌乱的转过身,赶紧行一礼:“醒玉参见王爷。” 醒玉。 秦时恍然想起,醒玉是他今日赐给那女子的名字。 秦时开口问:“你可会束发髻。” 醒玉会心一笑:“醒玉小时候跟家母学过,算是会一些。” 秦时面上挂着笑:“如此,进来帮我束发罢。” 醒玉双手握紧托盘,嘴角扬起一抹舒心的笑:“是。” 她把托盘放到桌上,小心的上前拿起放置一旁的梳子,一脸认真,动作轻柔缓慢,像头部按摩似的,梳的人身心舒畅。 头发束好,秦时照着铜镜,满意的点点头。 醒玉有些不舍得收回手,重新端起托盘,行礼:“醒玉告退。” 秦时微颔首。 第五章 萧将军智勇双谋,天资聪慧,是…… 醒玉端着托盘走至长廊尽头,忽地顿住脚步,她侧身朝秦时房间处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别样情绪。 秦时穿戴整齐后,府门口停了一辆金黄色马轿,是皇帝特地派人来接她的,皇帝这一举动,无疑引起一些人警惕,足以让一些官家子弟眼红,毕竟这不是谁都能享受的宠幸。 秦时踩着轿凳掀开帷裳上了马车,车内很宽敞,轿上铺着灰色绒毛毯,烧着火炉,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檀香,一直萦绕在鼻翼,闻着很舒适,还似有养神功效。 到了宫内,秦时刚下马轿就跟昔日好友孔忆城打了个照面,当今刑部尚书嫡长子,与他随行的还有他的父亲孔言发跟他的夫人华氏。 孔忆城偷偷朝秦时抛了个眼神,华氏赶紧把他拉到身后,训斥了一句:“城儿,不得无礼。” 孔言发忙行礼:“臣参见小王爷。” 秦时:“孔大人不必多礼。” 孔言发又瞧见站在一旁的李公公,脸上挂着尊敬:“李公公。” 这李公公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说不定平日多唠叨几句就能让皇帝改变一个人的印象,因此,巴结李公公的人也不少,大臣们多少会给他些面子。 李公公拱手行礼:“孔大人,那老奴就先带小王爷去见皇上了。” 那语气,好似故作让别人知晓秦时要去见皇上,秦时颦眉,淡淡扫了眼李公公,并未言语,她朝孔言发点头示意。 秦时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孔忆城大声喊:“行之,过会我去寻你。” 行之是“他”的字,整个京城也只有孔忆城这般叫过,别人大抵都不记得“他”的字罢,称呼要么秦时,要么小王爷,要么废材…… 秦时攥了攥手心,又松开。 李公公走路时腰身自然弯着,边走边道,声音尖细刺耳。 “皇上每日牵挂小王爷,杂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皇上是真把您当他的孩子疼。” 秦时心底冷笑,面上还是带着该有的尊敬:“本王让皇上费心了。” 到了书房,李公公打开门房门让秦时进去,他守在门外。 暗处一角落,一人偷偷趴在墙角,贼眉鼠眼的朝书房看,乍一看很丑,再一看还是很丑,此人正是沈毅身边的侍从张洒。 张洒向周围看了一圈,忙跑到沈毅旁附耳小声道:“少爷,小人刚刚看到秦时去了皇上书房。” 沈毅烦躁的挥挥手,心底冷笑,这个秦时每次都想着法子来讨好皇帝,呸,见不得人的东西,看他一会儿怎么收拾他,这次,定让他名声彻底败坏。 秦时一进门便看到一身明黄身影坐在桌案旁批改奏折,两鬓斑白,桌案一旁燃着几根明晃晃的烛火,还有一盘冷掉的杏仁糕点,想来是哪个妃子送来的。 天色渐黑,天还未完全拉下夜幕,依稀能够看到宫里的点点白光。 皇帝年近花甲,眼睛不太好,只有在亮光处才能看得清楚字,因此,近几年他一直在培养接班人,搞得人心惶惶,一些臣子都开始蠢蠢欲动,他手下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齐白含好战好勇,可惜七岁时摔断了退,至今还不能下床走路;二皇子齐全影至今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才出生不过三月,算是老来得子。 皇帝头也不抬,声音沧桑至极:“时儿来了,快坐。” 秦时行礼,找了个位置坐下。 皇帝把奏折合上:“时儿近日过得如何,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秦时起身行礼:“禀皇上,臣过得很好,秦王府应有具有,并不缺什么,多谢皇上美意。” 皇上笑得一脸慈祥,像极了父亲看孩子的模样:“若是缺什么了,记得跟朕说。” 秦时嘴角挂着得体的笑。 皇帝咳嗽两声,缄默半响,才慢慢道:“时儿今日可跟萧将军见过面了。” 秦时一怔,如实答道:“见过。” 皇帝端起白玉杯,抿了口茶道:“时儿觉得这萧将军如何,可否重用?” 他似乎熟虑了许久才问出这句话。 萧安落此事立下大功,都不能消除他心中的疑虑,怕是因他从小离京,皇帝不知他是个怎样的人,这才犹豫再三。 谁都想用一个自己了解之人,好掌握好控制,皇帝更是如此。 能被派到边关十年未归,多半是犯了错,或者对他本人不喜,若不是此次萧安落立了大功,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城。 秦时袖口的指尖猛地蜷缩了一下,面上却堆着笑道。 “萧将军智勇双谋,天资聪慧,是个难得的人才,理当给予重任。” 皇帝摸着胡子,哈哈笑了两声,郑重的点头,他面带慈意的把目光放到秦时身上。 “时儿果然是跟朕想的一样,有他管着你,朕也放心了,刚好让那萧安落好好磨一磨你那性子,如此,也算是朕给你爹娘的一个交代罢。” “这萧安落是朕许诺管教你的,你可不要惹他生气。” 秦时眼睫轻颤,眉眼却沉了下去,手指稍稍蜷缩。 看来皇帝打算重用萧安落,日后她可要好生提防着。 皇帝瞧着窗外的夜幕,神色似乎出了神:“一转眼,时儿都长这么大了,想当年朕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十一岁,风华意气,名头正盛,正值好少年。” 秦时心头一颤,攥紧手心,是啊,当年他的哥哥秦时意气风发,风头正旺,仅十岁就被封为齐国第一才子,当时,在京城引起了一番不小的“秦时”风波,学才之人都拿“秦时”这两个字来写诗做对比,一度风靡整个京城。人人都称赞他前途无量,将来若是当了将军,定会护齐国无恙,若是当了文官,定是品行优良为百姓服务的好官。 然而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齐国第一才子最后既没有成为保家卫国的将军,也没有成为受人爱戴的文官,却成了人人口中不堪的废材王爷。 皇帝惋惜的瞟他一眼,摇摇头:“罢了,你且下去罢。” 秦时嘴角噙着笑,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她拱手行礼:“如此,臣就先告退了。” 秦时去了达官子弟待的地方,此时,宴会还未开始,各个家的公子小姐都想趁此大出一把风头。 比武的比武,吟诗的吟诗……还有许愿放花灯的,一片热闹场景,好不快活,却也是官家子弟的生活方式。 秦时敛眉,伫立于静望湖一侧,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就如同这月色般,一抬头就能看到朝阳似火的晚霞,而被晚霞遮掩的夜色另一面,却很冷清。 “呦,秦小王爷来了。” 说话的是丞相府二公子沈毅,平日也是吊儿郎当模样,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却偏偏跟秦时不对付。 秦时淡笑不语。 沈毅瞧了她身后一眼,故作有些惊愕的大声喊,语气阴阳怪气的:“秦小王爷连个侍从都没带?” 这一句,引得一旁人频频侧目,时不时的插上几句。 “若不是托了她父亲的福气,他能坐上小王爷的位置。” “还小王爷,我看是废物王爷吧。” 旁边传来一阵大笑,各个面上都带着嘲笑,眼底的讽刺显而易见,这在皇家是多常见的事情,欺凌软弱,处处拿捏没有权势之人已是常事,但,她秦时向来不是个受人欺负的主。 秦时充耳不闻,面不改色的盯着沈毅讥笑:“带不带侍从与本王都一样,沈公子还是好好操心自己吧,离了侍从怕是都活不下去了吧。” 噗嗤——不知谁先笑出了声。 她又把目光扫向一旁咬嘴舌根子的几人,淡笑:“可惜了我这个废物王爷得到了别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宠爱,啧啧啧,怎么办呢!不想要都不行呢。” 旁边人愤恨盯着她,牙都要咬碎了,嫉妒的眼眸发红。 沈毅瞳孔猛地一缩。 戳到了痛处。 一月前,沈毅去文墨书院求学,书院名章规定入院者需净身入院,外界的东西一件都不许带,一切按学院规章制度来,衣裳也要穿学院发的院服,沈毅不愿,嚷嚷着没有侍从谁给他收拾东西,谁给他穿衣服,竟在书院门口撒起了泼,还扬言,若书院不应下他带侍从,便砸了这书院,结果却惹了个大笑话。 文墨书院是皇帝批办的,规章制度也是皇帝制定的,他扬言要砸书院,岂不是调侃皇威,于皇帝命令不顾,这可是大罪。 他这一举,顷刻传遍整个京城,成了京城人人茶水饭点后的谈资笑柄。 沈丞相知晓此事,大怒,赶在皇帝惩罚前,打了他三十大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如今倒是能下床走路了,还能有心情来参加宴会。 秦时嘴角噙着笑。 沈毅气的脸爆红,他捂着胸口,愤怒的指着秦时。 “秦时,你……” 秦时嗤笑一声,离他远了些,免得这好好的宴会,引来一身不快。 秦时皮相长的极好,在众多宦官子弟中很难找出如她这般俊美的,因此,引来一些管家小姐的侧目已不是怪事。 虽说她是远近闻名的废材,可样貌却不输旁人。 正待秦时准备去往宴会现场时,倏地碰到一抹熟悉身影——萧安落。 他今日换了身素色衣袍,头戴银色发冠,俊逸风雅,如同书里描写的那样,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整个人冷峻迷人。 秦时敛眉,是了,如此宴会,萧安落又立了此等大功,皇帝怎会不邀请他前来。 秦时连忙躲到一旁,却跟端茶送水的侍女撞上了,哐当一声,茶水洒了一地,秦时胸前的衣服也湿了不少,贴在身上凉凉的,被冷风一吹,像胸前敷了块冰似的,冷飕飕的,茶盏盖在平坦的地面一直滚到了萧安落脚下。 那侍女吓得跪下来,语气满是恐惧:“小王爷饶命,小王爷饶命。” 这一带人较少,所以此番举动并未引起一些人注意,除了萧安落。 他一怔,扫了眼脚下的茶盖,眼角眼微佻,目光落到秦时身上,又落到跪着的侍女身上,迈步走了过来。 “秦小王爷。” 秦时一阵头疼,朝萧安落一笑,又回过头,扶额,怎地哪都能碰到这尊魔煞,她忙朝地上的侍女挥挥手:“起来罢。” 侍女慌忙起身:“谢小王爷。” 侍女忙着跪在地上去收拾残渣碎片,手指被割破了都浑然不知。 秦时弯腰捡碎片,放到托盘里,发出咚的一声响,侍女颤巍巍的抬头瞧她,一眼便瞧见秦小王爷那毫无瑕疵的俊颜,侍女心底猛地一颤,行了个礼,迈着慌乱的步伐匆匆离去。 萧安落却望着那葱白玉手失了神,秦时的食指、指腹上有一颗不明显的小痣,正要开口问些什么。 沈毅那欠人又眼巴巴的贴上来,他幸灾乐祸的跑到萧安落一侧,阴狠地盯着秦时,他虽未出府,却也听到传言说这秦时得罪了凯旋而归的萧大将军,想必这儿人定是与秦时不对付的。 想到这,他登时心花怒放。 第六章 满桌的琳琅满目,这是不是太过…… 他登时心花怒放。 沈毅收敛了些得意表情,故作在秦时面前来回渡步,然后停下,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到秦时身上,可惜的叹口气。 “秦时,你真是好生厉害啊,你平日得罪我也就罢了,本少爷心善,不与你计较,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你竟然胆大妄为到连萧将军都敢得罪。” 萧安落如今不仅皇帝面前的红人,还是齐国百姓心中的战神,朝中许多人都忙着巴结他,他爹爹整日说他不干正经事,人家秦时虽然是个废物,但好歹能得皇帝喜爱,他干什么都不行,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沈毅哼唧一声,今日他就要替他爹爹好好拉拢这萧大将军。 秦时冷眼瞧了沈毅一眼,这人是狗皮膏药么,阴魂不散的。 萧安落不为所动,愣然地盯着秦时的玉手。 秦时冷笑一声:“我说沈二公子,这又与你何干?” 沈毅整了整外袍,故作摇头惋惜道:“我这是替萧将军打不平啊,萧将军刚回京城,肯定对京城的状况不甚了解,更不知道你秦时是何德行,本公子这不是怕萧将军被你骗了,再说了,你秦时不是向来不把人放在眼里吗。” 倏然,缄默半响的萧安落冷不丁说了句:“吵死了。” 沈毅一怔,扭头对上萧安落那毫无温度的眸,冷傲孤清,恃才矜贵,他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沈毅浑身哆嗦了下,双腿有些发软,却也不敢确定萧安落说的人是不是他。 沈毅朝张洒望了一眼,又落到秦时身上。 秦时嘴角挂着笑,一脸的轻松自在,那模样却该死的好看,沈毅咬了咬牙,即刻挺直了腰板,不管在人前人后他决不能输给秦时这个废材。 他样貌虽不及秦时,但也不差,在京城也是数的过来的。 张洒迈两步跨向沈毅右侧,压低声音道:“公子不必介怀,小人刚刚仔细观察过了,这萧将军对秦小王爷定是十分厌恶的,您看,萧将军的眼神可是一直放在小王爷身上。” 庆功宴被醉酒男子调戏并扬言带回府邸去做妾侍,无论放在谁身上怕都是恼羞成怒的,更何况萧安落这种矜贵冷清的战神将军,他常年在边关生活,定是养成了心高气傲、铁石心肠的性子,被人当着百官的面如此失礼调侃,他心底的坎定是过不去的,怕是不会放过秦时。 沈毅放眼望去,果然看到萧安落眉头紧锁的紧紧盯着秦时,他一怔,眼底涌现狂喜。 看来这秦时把这萧安落得罪的不轻,怪不得萧安落会亲自去皇宫请令管教秦时这个废材,沈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日后由萧安落管她,秦时就算不死也脱层皮,想到这,他心中有股报复的快感,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他眉眼带笑的朝萧安落侈侈不休。 “萧将军,秦时这人向来如此,目中无人,经常做一些令人……” 萧安落冷眸猛地落到他身上,语气满是烦躁:“闭嘴,吵死了。” 噗嗤—— 秦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她长叹一声,摇头:“沈二公子这是何必呢。” 何必如此作践自己来讨好别人呢,翻车了吧,得不偿失,还丢了面子。 啧! 沈毅面容一沉,心底是敢怒不敢言,他攥紧手心,狠狠瞪了眼秦时,良久,佛袖而去。 张洒见状,赶紧迈步跟了上去,连走路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少爷把怒气牵扯到他身上。 见沈毅走了,秦时搓了搓发凉的手,裹紧了上衣,她干什么要在如此冷的天跟沈毅那个草包浪费口舌,暗骂一声,欲要转身离开,一旁的萧安落冷不丁开口。 “秦小王爷这就走了?” 秦时转身望着他,笑眯眯的:“不然呢?在这当冰棍人?” 这么冷的天,她当然要去正殿里坐着暖和暖和,想必那儿已经烧起了火炉。 萧安落面无表情的与她并齐,冷清道:“如此,那便一同前去罢。” 秦时没在吭声,裹紧上衣,迈着小碎步赶紧朝正殿走去,萧安落顿了下脚步,眯了眯眼,紧随其后。 刚到正殿门口,就见一群官员嘴里念叨着什么,各个面上都带着蠢蠢欲动的兴奋之色,他们却是往外走,与他们背道而驰,秦时颦眉,萧安落上前询问一官员。 那人兴致勃勃的回答:“皇上刚刚下旨这宫宴要在御花园举办,让才子们好好欣赏这元冬雪景,以雪为体裁,吟诗作画,若是作的好的,有赏,据说还会记入史册。” 记入史册,永垂不朽,受后人学习爱戴,这可是个莫大的奖赏。 秦时无奈,大冷天的作什么诗啊! 这皇上都一把老骨头人了,还这么抗冻,也不知道是谁想的破主意,大冬天的赏什么雪景,让她伴着冷风吹上三个时辰,怕是离染风寒不远了。 她要赶紧想个法子才好。 秦时的目光下垂至胸口处,湿漉漉的一片,茶水渗湿了裹胸的布条,与皮肤紧紧相贴,她嘴角倏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突然有些感谢刚才那位宫女。 秦时找到李公公时,他正在御花园安排宫女布置现场,秦时上前与他说明缘由,让他带话给皇上,免得到时候皇帝怪罪。 李公公自然是理解,他拱手行了个礼,细细一笑,眼角带着深深的褶皱,乍一看,显得有些刻薄:“小王爷且放宽心,杂家记下了,王爷还是赶紧去换件新的衣裳,莫要着凉了,到时候皇上可要担忧了。” 秦时微颔首,她去偏殿随便换了身衣裳就迈着莲步匆匆离开了,反正今晚的宫宴也没她多少事,她又不会吟诗作画,留在这儿做甚,白挨冻么。 秦时马不停蹄的回了府,洗漱一番,倒床就睡,今日发生了许多闹心事,她整个人早已疲惫不堪。 李青润自然知晓秦时回了,她领着几个婆子,守在秦时门口,帮她拦一些不知规矩的小妾。 这一夜算是太平。 秦时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蓦然想起今日是她回山庄的日子,她眼神倏然变得凝重起来,仔细看会发现,她眉眼里带着少许的柔意。 天竺街。 秦时到了一家牌匾为永乐裁缝铺风的门口,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抬步迈进去,这家裁缝铺是桃林山庄开的,老板姓闵,也是桃林山庄之人,自然是十分信得过的。 闵老板乐呵呵的上前招呼他:“呦,秦小王爷来了,敢问王爷可是来取衣裳的。” 面上虽带着笑,眼睛却尖锐的看向周围,见无异常,他收起笑,把秦时带进了里屋,让伙计先招呼着客人。 闵老板小心地从檀木柜里拿出一套淡蓝色花纹长裙,布料柔软细腻,摸起来很顺滑,叠的一丝不苟,一旁的檀木盒子里还放了几个金玉簪子,几块价值不菲的玉佩跟色相极佳的玉镯,镜匣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 秦时一怔:“这……是不是太过招摇了。” 闵老板笑把这些东西推到她面前:“夫人吩咐了,只要您回家,就按照大小姐的规矩来。” “这些都是夫人精心挑选的。” 秦时心底一暖,随意拿起一个翠绿色玉镯,抚摸着上面的润滑,戴到手腕处,冰冰凉凉的,衬托的白嫩手腕愈发的洁白无瑕,她心底一动,稍稍举高了看,玉镯光滑表面还参杂着亮光,被窗棂外的光佛照着,玉镯的表层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闵老板又道:“夫人还说,小姐经常男儿装扮,从未用过这些,但也不能忘记自己是女儿身,别的女子有的,也给小姐您备了一份。” 秦时一怔。 女儿身,她是有多久没穿过女装了,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罢,太久了,她也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喜欢漂亮的衣裳跟发饰,每次出门都把自己打扮的极美,不知什么时候她对这些都提不起兴趣了,大抵是她家破人亡的时候罢。 她看了一桌子的眼琳琅满目,手指一颤,敛眉,颤着声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换上。” 这时,外面传来伙计吆喝声:“老板,有客人来了。” 闵老板应了一声,忙起身:“小姐,小人就先出去,您一会儿记得从后门走,小人已在门口备好了马轿。” 秦时微颔首。 她去卧房换上了女子衣裳,又顺道带了个头纱,再出来时,已经从翩翩俊逸公子变成了身姿优雅的灵动少女。 她从后门掩面而出。 果真从后门看到了华丽马轿,这里是天竺街的后巷子,平日所经之处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毕竟这里不是繁华街道,旁人无事也不会来这里。 秦时踩着轿凳上了马轿,她朝马夫吩咐道:“绕到天竺街的万家糕点铺买些糕点来。” 马夫应道:“是,小姐。” 许是刚下过雪的缘故,马轿经过之处地上留下两道明显的车轱辘印。 到了万家糕点铺,马夫把马轿停到门口旁,动身下去买糕点,秦时坐在车厢一侧,抚着垂在胸口前的一缕青丝。心底有一丝小雀跃,仿佛一颗被抛弃已久的种子在自己的净土破土而出,还长出了嫩芽,可以跟旁的种子一样吸收阳光的滋润,雨水的浸染。 她嘴角轻上扬。 倏地,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而有序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冷剑摩擦声,在这冷天里,听得人心底一颤。 一声粗犷声吼着,在天竺街蔓延开来,震的耳朵生疼:“都察院办案,闲杂人等快些闪开。” 都察院? 秦时眉头微颦,督察案办案一般都是牵扯到重大案件才会出动,难不成这天竺街牵扯到了重大命案,她轻掀开帷裳一角,随意瞧了一眼,只见万家糕点铺斜对面的凤楼被贴了封条。 楼里头的姑娘都规规矩矩的站成了两排,啜泣的低着头,各个都是轻薄的衣衫,冻的玉手都青紫青紫的。 秦时挑眉,这帮眼中只有案件的大老爷们,还真不会心疼弱女子,瞧瞧这一个个梨花带雨的,旁人看了心都软了。 倏然,秦时在凤楼二层的窗口处瞥见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他在窗口处来回排查,似乎在检查案发现场,秦时拧紧眉头,仔细瞟了两眼,当那抹黑影转过身时,秦时一惊,冥烨,她赶紧伸手把帷裳拉下来。 不久,马夫回了,他把糕点递进来,欲要驾车离去。 秦时抚着久久未平的胸口,笑着问:“外面发生了何事?” 马夫尊敬道:“回小姐,据说这楼里死了人,对方是御史大人的小儿子,被人拖到窗棂处连捅了三刀,人当场便没了。” 秦时一阵诧异,冯展死了?他昨日不是还在宫宴上? 不过话说回来,冯展死了倒也大快人心,毕竟那冯展可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比那沈毅更甚几筹,他仗着其父是当今御史,经常胡作非为,当街强抢良家妇女,欺凌弱小,还打死过幼童,这都早已是常事,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这冯展不知背地里拉了多少仇恨,许是有人雇杀手杀他也说不定。 秦时摇头。 她跟那冯展虽未接触,他的事迹她还是有些耳目的。 出了城,马夫故作绕了几圈,这才缓缓驶入桃林山庄。 此处风景极佳,像极了隐匿于世的世外桃园,正值冬季,桃花还未绽放,虽然只有些光秃秃的树干,但上面点缀的雪白,却令人眼前一亮,一些桃树上挂满了雾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秦时下马轿时,外披着银白色斗篷,头上戴着兜帽,面纱摘了去,露出一张白皙细嫩的小脸,她嘴唇轻抿,婉转峨眉,好一个国色天姿之容。 顷刻,来了两位衣着白衣斗篷的侍女,正是她以往的贴身侍女——白露、寒霜。 两人眼中一喜,微微伏身:“小姐。” 秦时颔首。 随着两人去了正厅,首座上坐着一位气质极佳的中年妇女,她双手垂坐,一身朱色裘衣,上面绣着几株娇艳的红梅,头发用一根簪子挽了起来,显得端庄大方,她正是桃林山庄的女主人——白颜儿。 此刻,她眼神一直在门口来回张望。 瞧见秦时来了,她眉梢一喜,忙着起身,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不仪态的。 “芹儿。” 秦时上前握住她的手,眼角湿润:“阿娘。” 白颜儿拉着她入座,怪嗔:“怎地也不知多穿些,手这么冰凉。”她扭头看向一旁候着着琼玉道:“快去多备几个火炉。” 秦时抿着唇摇头:“阿娘,不用麻烦了,我不冷的。” 白颜儿拍了拍她玉手:“你冷不冷阿娘能不知道?你这没良心的,在京城呆的也不知回来看一看。” 秦时接过白露递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笑着说:“京城眼线多,我这不是怕暴露桃林山庄的位置,到时候阿娘还要忙着搬家,多不划算。” 白颜儿笑出了声,无奈道:“就你嘴贫。” 第七章 去查一查秦芹的墓在哪 秦时拿来寒霜递来的糕点:“阿娘尝一尝京城这家糕点铺,很有名,方圆几里,就数他家好吃,酥软松嫩。” 白颜儿笑着点头:“我芹儿真是有心了。” 秦时环顾一圈,抿了抿唇瓣:“阿娘,怎地不见大哥?” 白露寒霜相看一眼,赶在白颜儿前头说:“少爷得知小姐今日要回来,一早便出庄为小姐购置用品去了。” 秦时一怔,抿唇笑了笑。 她这大哥一向疼她,两人虽不是亲兄弟,他确把她当亲妹妹一般疼爱。 将军府。 韩侧单膝跪地拱手道:“禀将军,查清楚了,秦小王爷每月初都会出城几日,据说是祭奠父母。” 秦时的父母葬在宫外一处静谧的云漠山,据说他们生前就一直想归隐山林,却没能得偿所愿,因此,他们临世前,秦时硬坚持把他父母的墓碑立在了这山林中,为此还落了个不孝之子的名声。 萧安落拿书的手一顿,外头的光线倾泄至屋内,增添了几抹亮色,他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倏地,像是想到什么,他眼眸闪过一丝沉色。 回京这么久了,他还未去祭奠过秦芹,不知她会不会怪他。 他放下书,整了整衣领,吩咐道,声音沉闷低沉,似有一丝暗哑:“去查一查秦芹的墓在哪。” 韩侧领命。 萧安落伫立窗棂处,此时雪已经停了,冷风还有些大,吹的窗棂外的树枝东摇西摆,发出哗啦哗啦的碰撞声,他静默着眸子看向窗外,深邃不见底。 明明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却偏偏这个时候出城祭奠。 想起昨日秦时唇色冻的发紫可怜模样,小鸟依人似的依偎在他怀里,乖巧的如同小猫般,他心中倏然闪过一抹怪异感。 片刻后,他又拧紧眉头,他刚刚在想些什么,她出城关他什么事。 一盏茶后,宫里来人了。 萧安落敛眉,换了身衣裳便进了宫。 皇上坐在首座上,喝着热茶,茶盏里冒出的热气与这冷气融为一体,颇有些冷意,皇帝一双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摩擦着茶盏,幽幽叹了口气,面上带着些疲惫:“这个案子朕思虑许久,本想着让你带着时儿一同办案,让他好好跟你学一学,可惜今日是时儿出城祭奠之日,如此,这重任就交由你了。” 萧安落淡声道:“臣遵旨。” 皇帝交给他的案子是冯展,都察院察了近一天,没有丁点儿线索。 据说冯范才的夫人谬氏因思儿心切哭晕了去,卧病在床,嘴里时刻念叨他儿的乳名,像是丢了魂似的。 冯范才在家也等的焦急,无奈之下进宫找皇上做主,皇帝也不好佛了重臣面子,况且重臣之子被杀,这本就是一桩大案件,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让萧安落来接手这案子。 一来看看他遇事的思考能力,二来是看他办事的效率,只有如此,他才放心把剩余的兵符交于他。 萧安落拱手了个行礼,面色无异的退了下去。 皇帝日渐混浊的眼睛盯着萧安落的身影,直到他渐渐没入白色中。 秦时站着小院门口,小院外围了一层栅栏,栅栏内有一小屋,小屋窗口处有一颗朝气蓬勃的腊梅树,树枝上开着淡黄色花朵,各个娇艳欲滴,如同少女初见心上人般羞怯迷人,在这始终一层不变的白色冬季添加了一丝色彩,她愣了神,欲要伸手推开栅栏,白露却先她一步推开。 嘎吱—— 栅栏开了,覆在上面的冰雪撒落一地,落到许些指尖上,冰冰凉凉的,白露面色无异的用帕子随意擦擦,笑着道:“小姐怕冷,这种事还是奴婢来吧。” 秦时朝她一笑。 半响,她才迈步走了进去,白露守在门外。 入眼是干净整洁的屋子,没有一丝灰尘,通风极好,可见阿娘平日很是上心,心底登时涌现更多的感激来。 只见床榻上躺了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他脸色惨白的躺在那,仔细一看,眉眼都跟她有许些相似。 他的脸庞消瘦,都能看到脸上日渐显露的颧骨,秦时眼角唰的一下红了,她蹒跚着步伐移至榻边,双膝跪着趴在榻前,哽咽叫了声:“哥。” 这才是她亲哥哥秦时,自那次跌下悬崖,已经保持“假死人”状态九年有余,在此期间,他们几乎请遍了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 当年,她的爹娘为护百姓跟皇帝性命被一帮称作是前朝余党的恶徒残忍杀害,而他的哥哥跟那帮人搏斗因体力不支被打下悬崖,而她被王管家从马车上及时带走,却也难逃被追杀的命运,逃跑途中,王管家为护她被那帮人残忍杀害,她至今都无法忘怀那血淋淋的场面,王管家被一刀刺中胸口,头被砍了下来,头颅滚到她脚边,鲜血溅到了她脸上,她几乎要被吓晕过去。 生死间,她被白颜儿所救,从此,便来了这桃林山庄。 秦芹把这件事情告知了白颜儿,桃林山庄即刻派人去山下寻找,搜寻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山脚下一所茅屋里找到了秦时,他被一对老妇人所救,当时,他浑身上下都是被灌木丛林划到的大大小小的伤口,胳膊腿都摔断了,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 秦芹当时见了秦时惨样,泪水不争气的流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整个人几乎要昏厥过去。 被请的大夫也都接连摇头叹息,他们从未治过如此重伤之人,都不知从何下手医治。 当然,他们也怕,怕把人医死了,惹上麻烦。 秦芹是一刻也未曾放弃,直到她现在的大哥——白玉。他去渔村碰了三次壁才把已经归隐山林的张大夫请出来,他称只要请到当年名扬四海的木神医出马此事才有希望。 派人打探了许久,才有了些消息,八年前,木神医救活了同是“假死人”的皇帝亲妹妹齐敏珠。齐敏珠醒来后便想让木神医留在宫中做她的专属太医,木神医早就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自然不想被宫里的条条框框所束缚,他是个直性子,向来不会缠缠绕绕,一口回绝,齐敏珠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自负的很,一怒之下,随便找了个借口定了他的罪斩杀了。 之后,他们又得来消息,木神医并没有死,当日死的也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实则是齐敏珠把木神医囚禁了起来,至于囚禁的地点无人得知,也正因这个缘故,秦时才进了宫,从此以她哥哥的身份在京城存活下去。 之后,在秦芹再三请求之下,李大夫才答应帮她,随她一起进了京城。 她回了神,敛去了眉中的忧愁,替他掖了掖被子,朝门口走去。 出了栅栏小屋,秦时迈步朝正厅走去。 “芹儿。” 熟悉声随风飘来,秦时稍作扭头,只见那一身白色衣袍的白玉笑着朝她走来,他身披白色斗篷,兜帽在身后被冷风吹着,时不时被扬起来,他一脸温柔望着她,风流儒雅,秦时朝他得体一笑:“大哥。” 白玉手里拿了几本书,他眼底带着笑意,语气温柔的不像话:“芹儿,我刚在街上买了些吃的,放在你寝房的桌案上,都是本地远近闻名的小吃,想必你在京城是未吃过的,我便买了一些回来。” 大哥总是这样,对她毫无保留的好,平日里碰到些美味佳肴跟味道极佳的小点心总是想方设法的也要她尝一尝 秦时抿唇一笑,如同那冬季盛开的腊梅般娇艳含羞:“有劳大哥了。” 白玉摇摇头,语重心长:“不劳烦,跟大哥这么客气做什么。” 秦时视线落到白玉手上那些诗书,扬眉笑了:“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学。” 她这大哥虽然爱学,却并不打算考取功名,也不爱与官场为伍,更是向往逍遥自在日子,平日看书,也只是闲来无趣,用来打发时辰罢了。 两人正闲谈叙旧,琼玉迈着步子赶来了。 “小姐,少爷,夫人唤你们过去吃晚膳。” 两人应下,并排走入了大厅,俊男靓女本就是一副养眼的画面,一路上,迎面碰到的侍女都纷纷带着羡慕之意小声议论着。 第八章 我有洁癖,旁人碰不得 白颜儿笑着握住秦时的手入座,屋内燃了四个烧的正旺的火炉,秦时刚迈进正厅,就感觉到一股暖意袭来,从头包裹到脚,让人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倦意来。 她一路舟车劳顿,赶了三四个时辰才赶到,现下身子放松来,倒是有些疲惫了。 白颜儿:“今日我特地吩咐厨子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秦时笑着应了声,白颜儿又给她夹了两个烤的金黄的鸡腿,冒着诱人的肉香:“多吃点,是京城的伙食不好吗,怎地比上次还瘦了。” 秦时笑着摸了摸脸颊,应道:“有吗。” 白玉率先点头。 秦时:“那我今日多吃些。” 她舟车劳顿了几个时辰,此番也是饿极了,低头便吃了起来。 白玉吃的倒是慢条斯理,像个翩翩公子,他一双细细的眸放在秦时身上,柔声道:“对了,芹儿,明日这外头的路可不好走,今日大雪纷降,许多出路都被堵上了,尤其是上山的路,有些地形坑坑洼洼的,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不如明日还是我带你去罢。” 秦时一怔,脑子里倏然想到上次在军营发生的事情,她僵滞了一顺,还是应下了。 白颜儿慈祥的看着两人,附和道:“芹儿,明日祭奠完你父母,让玉儿在此处陪你好好逛一逛,这里夜晚的万家灯火京城那冷清地可比不上,你后日就要回京城,明日可要在这儿玩的尽兴。” 不然回了那京城,就又要做回那嗜酒成性的废物秦时,整日还要假心假意的面对一大帮子丑恶嘴脸,忍受别人对她戳脊梁骨骂,白颜儿每次想到这儿,心底就堵得慌。 一个妙龄女子的最好年华,却葬送于此,别的女子在这个年龄段家里都张罗着寻个好夫君,而秦时却要整日男生装扮,更别提要嫁人了,这种日子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秦时抿唇笑了,心底陡然升起一抹感动来,她低眉吃了口饭,掩住那微红的眼角,融入到其中。 夜幕降临,秦时去了卧房。 寒霜把烛光点上,在昏黄烛光下,寝房登时亮了不少。 屋内一看就是刚布置的,榻上的被子也换上了她喜欢的颜色。 桌案上还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点心,花样极多,上面还用纸条写上了糕点的名字,她随手拈起一个海棠糕,送入口中,入口香软酥嫩,齿颊留香。 秦时心中涌现出更多的感激来,低眉敛去眼中一片忧愁。 翌日。 秦时起了大早,收拾一番,便打算去山上祭奠父母。 白玉早早便在客厅候着了。 瞧见她来了,即刻给她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外面冷,喝碗粥暖暖身子罢。” 秦时笑着接过,喝完胃里暖和了许多。 白玉在庄外雇了个马娇,两人一同上了马轿。 等到了山底下,白玉让马夫在此地候着,他们先上山。 秦时带着银白色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显得更加娇小动人。 白玉接过她手中的竹篮:“我来。” 山上的路的确被堵上了,雪厚的很,只得绕着走。 两人顶着冷意到了山上,秦时一眼便看到了她爹娘的墓碑。 两人扫了墓,把厚厚的积雪佛掉。 秦时从竹篮里拿出一壶酒,倒了两杯,放置墓碑前。 “爹,娘,我来看你们了。” 她伏身深深磕了个头,又把竹篮里的糕点,肉之类的吃食端出来,摆放置墓碑前。 秦时眼角微红,手指轻轻抚摸冰凉墓碑,心底难受的紧。 半响,她才起身,许是跪的久了,腿脚都有些麻了,她趔趄一下,差点摔了。 白玉伸手扶住了她,一脸关切:“没事吧?还能走吗?” 秦时点头:“可以走。” 她缓了会,脚下麻意渐缓,走了几步,又扭过头看,她在京城不方便出城,每次也只有月初才能出来。 白玉小心扶着她肩膀,轻声安慰:“他们泉下有知,想必不会怪罪你的。” 秦时忧虑的点头。 回了山庄,她心底还是五味杂全。 刚回到山庄,秦王府来信了,问他几时回去,现在京城因冯展的事正挨家挨户的搜查凶手。 因她在是冯展遇害当天出城的,在外待的久了,难免会被冯家怀疑,据说现在这冯家乱成了一锅粥,夫人卧病在床,府邸的侍妾暗地里争个不停,想趁机怀上子嗣上位,冯大人连早朝都没去上,现在是一心想抓到凶手。 不管是不是真凶,以冯家的气量,只要被怀疑上了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先回京城,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跟白颜儿说明情况,她简单收拾一番,就匆忙赶回了京城。 过城门时,却被守卫拦着了。 马夫拿出秦时的令牌举着:“大胆,小王爷回京,岂是你们能拦的。” 那守卫拱手行礼:“不敢,但将军交代过,这几日不管进城还是出城,无论身份都要严查。” 马夫正要同他较量,被秦时叫了声。 秦时掀开帷裳,蹙眉道:“你们要怎么个查法。” 那守卫犹豫一番,吞吞吐吐道:“搜身。” 秦时脸色一变,登时脱口而出:“放肆。” 凡林瞧见这边一直僵持不下,他眉头轻蹙,迈着步子匆匆赶来,扫了几人一眼,淡漠道:“出什么事了,查个人这么难么,磨磨蹭蹭的,若是将军怪罪下来,有你们受的。” 那些守卫面面相觑,一脸为难:“凡护卫,不是我们磨蹭,而是这小王爷她不肯让搜身啊。” 凡林一僵,目光落到马轿上,面色凝重的吩咐一旁将士:“你且去通知将军,就说小王爷回了。” 凡林朝另外几人道:“你们先去那边帮忙,这边我来看着。” 几人松了口气,如罪释放的溜了,查人时最怕碰到官家子弟,查了得罪人,不查又得罔顾将军命令,前后都是一死,他们夹在中间也为难的紧。 秦时哼唧一声,眼眸随意扫向周围,城门口戒备森严,城门内外皆有来回巡逻的戎装将士。 秦时心底思索了一番,想不到皇帝动作倒是挺快。 她知晓皇帝要重用萧安落,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以为皇帝会观察萧安落一段日子,毕竟上次她跟皇帝在书房闲谈之际,皇帝的话中还处处透漏着对萧安落的疑虑,转眼间,皇帝竟把这个案子直接越过都察院交给了他。 果然,皇帝的心思旁人是猜不透的。 片刻后,那一身黑色铠甲的萧安落落入秦时眼中,他身姿挺拔,五官俊美绝伦,他肤色本就生的白皙,在皑皑白雪跟黑色战甲的陪衬下,竟给人一种矜贵冷清的感觉,好似这战甲天生就为他而造。他唇部抿成了一条直线,神色似乎有些不悦。 秦时瞧见他走近了,自觉的移开视线,又移回来,在他身上来回打量:“萧将军这是何意?” 萧安落嗤笑,不睬她的话,视线落到她那白皙细嫩的脸上,一阵玩味探究:“奉命而已,本将军听下属说,秦小王爷不让搜身?”他靠近轩窗几步,俊脸尽显玩味:“小王爷知不知道这是在妨碍公务。” 秦时一怔,自知此事是她理亏,也不好说的太过,语气放软了些:“我有洁癖,旁人碰不得。” 第九章 将她给本将军带回来…… 萧安落轻轻笑了,眸中闪过讥笑:“小王爷这话说出去谁信,一个整日沉迷于青楼之人,早就不知被碰了多少遍了。” 真是应了那句用最轻松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秦时脸色猛地一沉,攥紧的袖口里的拳头:“你什么意思。” 秦时知道萧安落在讽刺她,可没想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这么尖酸刻薄,句句诛心,他的意思是说她不干净? 秦时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萧安落面不改色,冷淡道:“自然是小王爷听到的意思。” 秦时吸了口气,隐忍了些怒气:“你就且说这城门今日让不让我过。” 萧安落轻佻眼角,道:“小王爷,皇命难违。” 秦时黑着一张脸:“你的意思是我今日不让你搜身,你就不让我过去?” 萧安落收敛了笑,离那马轿远了些:“你可以这么理解。” 秦时气的胸口堵得慌,她抚了抚胸口,待平稳了情绪后,她深吸一口气,硬扯出一个笑:“好,你搜。” 萧安落脚步一顿,侧身看她。 秦时下了马轿,迈步至他面前,张开双臂,微闭着眼眸,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红润的唇角轻轻抿起,俊美迷人,她一脸视死如归、任人宰割的模样对着他,恶狠狠道:“要搜赶紧搜,别误了本王回京城的时辰。” 萧安落似笑非笑,低眉望了眼比他足足低了一个头的秦时,勾唇一笑,他拿着手中未出鞘的剑低在她小腿处,又一寸一寸的上移,直到移到腰处。 秦时脸色一阵青。 凡林在一旁看的也有些怪异,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搜身的,这能搜出来什么? 萧安落欲往上移去,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到秦时脸上,他手一顿,低眉思索,蓦然把剑收了回来,背对着她:“可以了。” 秦时登时松了口气。 她刚刚在想,若是他把剑移到胸口处,她要怎么做。 秦时重新坐回马轿,胸口早已慌乱一片,久久不能平静。 轰隆—— 城门打开,马夫驾车缓缓驶入。 凡林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将军一眼,试探着开口:“将……将军。” 萧安落瞟了他一眼,如刀子似的落在他身上:“怎么,有事说?” 凡林即刻摇头,他其实是想问将军是跟小王爷有仇么。可看到将军的脸色,他又很识相的闭上嘴。 萧安落黑着脸提步离开,凡林满脸疑惑,摸不着头绪,他怎么突然觉得今日的将军很是奇怪。 平日里将军对小王爷虽是冷嘲热讽的,可也不是如今这般模样,竟毫不避讳的说出如此伤人之话,连他都有些诧异。 凡林将疑虑收了去,老老实实的去监工。 萧安落压下心头的不快,在现场吩咐几句,坐了个马轿随之离开。 今日卯时韩侧来报,称并未在山上寻到秦芹的墓,但却看到秦时与一男子一同上山祭拜,举止亲密,那男子还帮她提竹篮,可见两人关系不菲。 秦时一个京城人,哪里认得的江湖朋友。 萧安落勾唇一笑。 秦时,既然你无意改变自己,自甘堕落,那就怪不得我了,我就先帮你断了眼前的不良嗜好。 他盯着那窗口漂浮不定的帷裳,上面有一朵娇艳梅花,似乎开的极烂漫,像极了小孩子的笑脸,他指尖忍不住抚上了那朵娇花,冰凉的触感让他为之一怔。 恍惚间,又回到十年前,那是他第一次去秦家,因父亲发现唐大人贪污贿赂,且有了十足的证据,便去秦府同秦大人一同商议此事。 当时秦芹坐在院子正中央的小亭子里,她穿着一身粉色留仙裙,胸口处绣着一朵娇艳梅花,梳着垂挂髻,显得她娇小可爱。 她整个人不老实的坐在石凳上,身子向前倾,几乎趴在石桌上,她手里捧着一本诗书,蹙着小眉头,撅着小嘴,那模样憨态可掬,显然是被他爹爹硬逼着读书。 一旁的侍女正苦口婆心的说些什么,把诗书递到她面前,秦芹赌气似的捂着眼睛不去看。 她撒娇抱着秦大人的腿,摇头晃脑的,声音软糯糯的,活脱脱的糯米团子:“爹爹,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他,他上次走时说过下次回来要带我去玩的。” “天天就想着玩,我叫你背的诗书背会了么,你哥哥去求学了,过几日便回。” 秦大人一脸歉意的看着萧御史:“小女顽劣,还望御史大人见谅。” 秦芹把目光放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安落身上,咧嘴一笑。 秦大人一把抱起她,跟她介绍:“芹儿,这是你萧哥哥。” 她甜腻腻的叫了句:“萧哥哥。” 殊不知,这句无关重轻的“萧哥哥”在他心底埋了数年。 当年发生了太多事,父亲病逝,家族分裂,偌大的府邸如同一盘散沙,那些所谓的亲情如同饿狼般把萧家分的丁点不剩。 当时边关告急,皇帝整日为此事头痛,忙的不可开交,无暇分神他的事情,而叔婶为了分房契地契,联合宫内人演了一出好戏,把年仅十岁的他送去了边关。 而御史大人这个位置也已经有人坐了,且是圣上亲自封的。 萧安落手指轻轻叩了叩窗口边缘处,把情绪敛了起来。 马轿停缓缓停在将军府门前,偌大的牌匾格外醒目,刚掀开帷裳,就看到冯大人在门口候着,瞧见萧安落回了,他焦急的看过去。 萧安落弹了弹袖口不存在的灰尘,扬眉淡声道:“冯大人。” “冯大人来了怎么不去屋里坐会。” 冯范才摇头,才一日不见,这冯大人面容似乎苍老了不少,声音也是沧桑无力,仿佛一夜白了头。 “将军客气了,臣此次前来是想问问将军可抓到伤害犬子的真凶,此事可有眉目了?” 萧安落淡道:“还未。”话落他又道,语气轻快:“不过,也快了。” 冯大人得了想要的消息,连三道谢,一刻也不停歇的赶紧回府去告知自家夫人,好让她心底宽慰一些。 萧安落嗤了一声,淡漠回府。 韩侧见他回了,随他左右一同入了书房,欲言又止:“将……军,小王爷回了。” 萧安落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解下外披的黑色斗篷。 韩侧又道:“不过……他没有回府。”旧时光整理 他刚到拿书的手一顿,抬起冷眸,语气不轻不重的问:“去哪里了?” 韩侧拳头低在唇处轻咳了一声,小声道:“小王爷……她去了忧楼。” 萧安落脸色猛地一沉,声音也下降了几度。 “韩侧,将她给本将军带回来。” 韩侧领命。 不久,韩侧拎着一路挣扎的秦时回了,人送到后,他直接溜了。 他跟了将军这么久,此刻非常清楚将军那隐约要爆发的怒气,为了避免祸事上身,他还是尽量减少在将军面前晃悠。 秦时揉了揉发痛的手腕,蹙紧眉头,半知不解的看着坐在一旁冷漠不语的男人。 “萧安落,你干什么。” 萧安落阴沉一笑:“小王爷还真是乐不疲此。” 秦时拧紧眉头,这萧安落好好的发什么疯。 秦时自然明白他话里行间的意思,不过是嘲讽她去了青楼,她揉了揉疲惫的眉间,正色道:“我去忧楼是有要事办。” 萧安落嗤笑一声,他猛地起身,一步步朝她靠近。 秦时吓得直哆嗦,腿还不忘往门口那边移。 “萧安落,有话好说,杀人是要犯法的。” * 她清楚看到萧安落眸子中的阴沉愤怒,让她忍不住浑身发颤,想要避而远之。 她整个人依偎在门口处,把手伸到身后去开门,打算找个时机冲出去,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被锁了! 秦时:“……” 谁干的。 她无奈扯了扯唇角,换了个方向,她现在是心里有苦说不出,欲哭无泪。 萧安落冷笑一声,大步靠近,猛地钳住她的手腕,将她低在床架处。 砰—— 秦时后背硬生生撞到床架上,一阵吃痛,俊美的俏脸都皱到了一起,泪眼婆娑的,萧安落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他低眉看她,在她耳边轻轻暔昵:“再敢去青楼我就打断你的腿。” 秦时浑身一颤。 她攥紧了手心,猛地踢了萧安落一脚。 萧安落眉头轻蹙,秦时趁机拔腿欲逃,跑的匆忙,脚下被绊了一跤,她惊呼一声,身子失去重心,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向后仰去,摔倒前随便抓了什么。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双双倒在一旁的榻上。 秦时来不及起身,身上一重,嘴唇传来一丝柔软触感,上头的帷幔散落,遮掩一片旖旎。 第十章 萧安落望着身下那娇软绯红的小…… 她浑身猛地一僵,眼底深处映着萧安落那毫无瑕疵的俊脸。 萧安落望着身下那娇软绯红的小脸,她眼眸带着一丝水汽,脸颊粉嫩的能掐出水来,唇角微抿,他僵硬了一瞬,视线逐渐落到她娇艳欲滴的唇,有一瞬的失神,她的神色真是像极了她,足足跟她有八分相似,每次想到眼前这人是“秦时”,他就如梦般惊醒,恍若失措。 秦时瞧见他一动不动的,深邃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看,她攥紧了手指,猛地推开他,坐直身子抚着跳动的胸口,喘了口气。 她揉了揉发热的小脸,冰凉的玉手抚在脸上捏了捏,驱散些热气,一抬眼便跟萧安落那泼澜不惊的眸子对视上,她一怔,冷不丁的移开眼,离那软榻远了些。 门被锁着,她出不去,便想着找些东西来掩饰自己当前的窘迫处境,她眉眼环顾一圈,迈着慌乱的步伐移至书架旁,可脑子的思绪还是很乱,刚刚那一幕似乎在脑子里生根发芽了似的挥之不去,秦时咬了咬红唇,吸了口气,便想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来。 萧安落捏了捏眉心,面上带着少许的尴尬,起初瞥见秦时去了书架旁,便不以为意,倏然像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想要开口阻止,已经晚了。 咣当—— 画卷掉从书架上掉了下来,顺着平坦的地面铺展开来。 画卷上的美人逐渐清晰起来,一袭青衫长裙,娇媚中带着笑,眉间还带着少许柔意,尽显大家闺秀气质。 秦时一怔,这不是她上次去市庙祈福被摆摊的画工硬缠着作的画像么?她记得她当时把这画像放在了芹院,怎地会出现在这里?带着探究的目光朝萧安落望去。 萧安落扯了扯唇,缄默不语。 他身上没了刚刚的戾气,眼底也变得清明,完全没了刚才的怒色,此刻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无措。 见他淡漠不语,秦时攥紧了手指,愤慨的盯着他。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秦时隐晦着心底的火气,目光在他跟画卷身上来回转换,似笑非笑:“萧将军,解释一下吧,我芹院的画像为何会出现在你的书房?” 萧安落理了理压的有些褶皱的衣角,优雅起身,气质冷绝,修长的身影靠她愈来愈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神色如同波澜不惊的湖水般平静,狭长的眼眸微眯,薄唇轻启,声音醇厚低沉:“小王爷想让我解释什么。” 那语气充满调侃戏谑。 秦时捏了捏发烫的耳尖,深吸一口气,玉手指着地上的画卷,开门见山:“这副画是不是你偷来的。” 这副画被她放在芹院许久,绝不可能贸然出现在这儿。秦时眉头紧锁,萧安落拿这副画像来做什么。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她现在的身份是男子,莫不是她在萧安落面前出现了什么纰漏被他抓到了,所以找人调查她,仔细一想,她跟萧安落接触这几次,好似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见他他缄默不语,秦时在他面前来回渡步,莞尔一笑:“萧将军,你莫不是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吧?” 萧安落脸色倏地一沉,佛袖:“我倒是想问小王爷,一个大男人,为何装作女人的样子?” 秦时一怔,冷哼道:“我是为了躲人,不得已为之,哪里像萧将军,如此不懂规矩。” 萧安落冷笑,一步步朝她靠近:“哦?说起这事,本将军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宫宴上,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调侃本将军,还要本将军随你回去做你的第十八房小妾,怎么,小王爷难不成失忆了?” 秦时被他语气震的后退几步,她一手扶着身后那一展书架,挺直了身子,壮了胆,抬眉看他。 “将军这次是说对了,当日发生了什么本王的确记不清了,想必将军也见识过了,我这个人爱喝酒,喝醉了还爱撒酒疯,到第二日,便什么都记不得了,至于将军指的那日的事情,我想许是将军长的太美,本王误把将军当美人了。” 萧安落脸色猛地一变,眼眸微眯,两道危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秦时,你这是在拐着弯骂本将军?” 秦时笑吟吟的:“怎么会呢,我是在夸赞您呢。” 萧安落脸色登时铁青。 秦时把目光放到那副画卷上,弯腰拾了起来,含着笑拍了拍画卷上沾染的尘土,不紧不慢道:“至于这画卷,本王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追究了,只是这画像我要带回去。” 萧安落嗤笑一声,眼神冷漠,好似她说什么都不管他的事。 “随你。” 不过一副画像罢了,他又不是非要不可。 秦时面上露出些得意之色,她总算在口舌上赢了萧安落一次。 瞅着萧安落佛袖离开的身影,秦时收敛了笑,把目光放置画卷身上。 想到刚刚那个“意外”,秦时抚了抚胸口,还好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无视了,不然怕是都不知如何开口。想到这,她心底松了口气。 不过,这画留着也实在不妥,还是销毁了罢,既然今日能被萧安落看到,明日就能被他人看到,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副画不要也罢。 她幽幽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她这唯一的女子扮相。 秦时刚出书房门口就看到一旁路过的成管家,成管家朝她行了个礼:“小人参见王爷。” 秦时一怔,微颔首,见成管家迈步离开,她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成管家看她的目光……似乎有些排斥,许是成管家看她在齐国的传言不好,怕染了他们将军的名声。 秦时嗤笑一声,随他怎么想,他若是能劝得萧安落从此不理她,她倒还乐得自在。 刚到秦王府门前,就看到一旁懒散的士兵,蓦然想起萧安落把她掳到军营的缘由,不由正了色,冷声吩咐。 “都给本王打起精神了,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看看隔壁的将军府,好好学一学。” 话落后,秦时迈步踏了进去。 他们赶紧站直了身子,见秦时走了进去,又松了口气,重新坐回门槛上,该唠嗑唠嗑,该睡觉睡觉,好似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若是旁人看到了怕都以为小王爷废的连个下属都管不动了。 秦时刚到寝房门口,就看到一旁候着的醒玉,她一怔。 “有事吗?” 醒玉咬了咬唇,十指不停的扯着。 秦时不免觉得好笑:“不说我可就走了。” 醒玉猛地抬头,看到那张毫无瑕疵的俊脸,又猛地垂下头,唇瓣小声嗫嚅:“王爷,我……我能不能给您借点银子,我保证一定会还的。” 还未等秦时开口说话,她就跪了下去,两手拱地磕了个头:“就这一次,醒玉日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王爷。” 秦时无奈:“起来吧。” “想要银子自己去账房取罢。” 看她吞吞吐吐的似还要说些什么,秦时又道:“就说本王说的,他们若不信,就让他们来问本王。” 醒玉又磕了个头,就连声音也带着些喜悦:“谢王爷。” 秦时微颔首,推门而入。 醒玉抿了抿唇瓣,深深看了眼紧闭的寝门,这才迈步离开。 秦时用晚膳时,将军府递来了一封信。落尘拆开,待看到信上那几行字时,惊的面容都有一瞬的僵滞,他一脸失措的望着秦时,念也不是,不念也不是。 第十一章 秦时微颦眉…… 秦时微颦眉,放下手里的汤勺,抬眼看他:“念。” 落尘颤巍巍的开口:“去……去一次青楼十大板;喝醉酒乱发酒疯二十大板;私自幽会,不务正事三十大板。小王爷,自行掂量着。” 秦时惊愕,夺过来看了两眼,狠狠拍了把桌子:“萧安落。” 信被揉成了一团,扔到一旁的草堆上,佛袖离开。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日。 翌日,天还未亮,秦时就被落尘敲门声叫醒了,她一脸烦躁,平日无事落尘是不会打搅她的,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眸,接着就听到门口传来落尘跟萧安落的对话声。 “将军,我家王爷有些起床气。” 萧安落不为所动,他紧绷着俊脸,敲了敲房门,冷声道:“有劳小王爷今日随我一起去捉凶手。” 听到是这个缘故,秦时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又躺了下去:“不去。” 这差事又危险又伤身,不划算。 她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梦中听到一阵稀碎的脚步声,身上倏然一凉,秦时蓦然睁开眼。 她猛地一震。 萧安落直接掀开了她的被褥,她第一时间竟是往胸口看,索性她昨日太累忘记拆裹布,若放在平日,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她松了口气,但又想到萧安落刚刚举动,她心底气不过,一把扯过被褥盖到身上,咬牙切齿道:“萧安落,你怎么能擅自闯进我的寝房,还掀我的被褥。” 萧安落面不改色,轻轻吐露:“小王爷莫要废话,这是皇上的旨意,还是快些吧。” 水若妖一怔,手心攥紧被褥。 “你先出去。” 萧安落在她上下打量一番,嗤了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他刚刚那是什么眼神! 洗漱完后,正要随萧安落一同出去,就被落尘叫住了,秦时挑眉:“怎么了。” 落尘扯着手指,低语道:“王爷,您还没吃早膳。” 秦时哦了一声,随意摆摆手:“不必,我回来再吃。” 话落后,就出了大门。 萧安落在一侧静默一瞬,还是走了出去,两人坐着马轿一同离开。 “萧将军,不是要捉凶手,怎地来客栈了?” 秦时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自顾嘟囔着,看到萧安落在里面随意找个位置坐下,她也跟了过去,这才问了这句话。 萧安落抬了抬眼皮,冷不丁道:“本将军饿了。” 小二赶紧凑了过来:“二位爷需要点什么。” “随便来些。” 那小二犹豫了一顺,哎了一声:“二位爷稍等。” 秦时挠了挠下巴,她怎地觉得自从她回京城后,萧安落对她格外冷漠。 当初因军营刺杀事件,两人可以说算是有些交集了,她嘴上虽然说着要撇清关系,可自从那次之后,她心底就逐渐对萧安落改变了最初印象,如今又仿佛回到了两人相识之前,不咸不淡的。 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她走的那一日发生了些事情。 想到这,她小心翼翼的问:“萧安落,我出城那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安落狐疑的睨了她一眼,立即否认:“没有。” 否认速度这么快,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萧安落不想告诉她。 正当她要问些什么,店小二端着饭菜来了,他把饭菜摆好,脸上堆满笑:“二位爷慢用。” 秦时目光瞬间被桌上的美味佳肴吸引,她在京城许久,还从未来过此处吃饭,这卖相看似还不错,鼻翼萦绕着饭香,轻易勾出食欲,秦时悄悄咽了口唾液,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索性拿起止著里的筷子吃了起来。 萧安落挑眉:“小王爷。” “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秦时吃的腮帮子鼓鼓的,一脸迷茫的应下:“什么事。” 萧安落眼神沉了沉:“小王爷指腹上的那颗痣……” 还未说完,秦时就伸出手,左右看了看,把手朝萧安落那儿一伸:“这痣怎么了。” “这是我从娘胎里就带的。” 抬眼便瞧见那萧安落一脸探究模样,秦时咳了咳,正色道:“不过,我那妹妹手指上倒是也有一个。” 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其实是哥哥没有,妹妹有。 萧安落没做声,半响,他又问:“小王爷去祭拜父母时,可有祭拜过自己的妹妹吗。” 秦时噎了一下,娓娓道来:“当然,说来也是可怜,我那妹妹去的时候年纪尚小,当时她掉落悬崖,我派人寻了几日,都未曾寻得她的尸首,现在想起来,心中甚至惋惜。” “她的墓碑就立在秦王府。” 秦时低眉又喝了几口粥,却见萧安落面前那一口没动过的食物,她问:“萧将军怎么不吃。” 萧安落敛眉:“我突然不饿了。” 秦时:“……” 面对这个一秒变脸的萧将军,秦时低头暂时保持沉默。 萧安落眼神落到一旁,眼神倏然变得犀利,他淡淡道:“奉劝小王爷日后多留个心眼,不要什么人都带去秦大人面前。” 秦时一怔。 什么什么人? 秦大人?秦时抓住了关键字眼,萧安落认识家父? 来不及等她开口询问,萧安落已经起身向外走。 秦时忙吃了两口菜,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银子放置桌上,抬脚跟了出去。 两人去了天竺街后巷。 萧安落敛眉,视线略过地上那两道明显的车轱辘印子。 秦时随着他目光一同落了下去,她一惊,这不是她昨日出行的地方么,昨日她走时,雪已经隐约停了,地上的车轱辘印显然没被完全遮盖。 不过,这路过的马轿这么多,应该不会由此联想到她头上罢,毕竟她秦王府出京的路途跟着天竺后街可不顺路。 秦时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忙推搡道:“我们还是赶紧去抓凶手吧。” 萧安落镇定道:不急。” 见他只是扫了一眼就没在看,秦时松了口气。 两人待在一处高堆的柴禾后,萧安落环顾了一圈,冷声道:“你,出去。” 秦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出去?她出去么? 第十二章 她被当诱饵了…… 萧安落嗯了一声,不动声色道:“顺着这条小巷,一直往前走。” 秦时没明白怎么回事又听到他道:“有银子么,把它寄到腰身上,越明显越好。” 秦时稀里糊涂的,只见萧安落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黑色荷包,上面绣着一朵靓丽的荷花,里面装满了银子,从外观看就鼓鼓的。 他扯过秦时,秦时没有防备,冷不丁的撞到他胸口上。 低眉就看到萧安落那一双修长的双手把荷包系在她腰处,秦时比萧安落低,他系荷包时还要俯身。她一抬眼便能看到她精致的下颚,以及那浅浅的呼气声。 他身上好闻的檀木香,一直萦绕在她鼻翼间,两人距离得有些近,从后面来看好似秦时整个身子都依偎在他怀里。 像极了热恋中的少男少女。 秦时慌忙推开他,一股脑的朝前走,掩住发红的耳尖,走在前面她都能感受到萧安落那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嘎吱一声—— 不知哪里传来的开门声。 接着,她身后传来一阵稀碎的脚步声,她心存疑虑,不明白萧安落在搞什么名堂。 秦时猛地转身质问:“我说萧……” 四目相对。 那是一张恐怖至极的脸,只见那人一身单薄的粗布麻衣,满脸胡渣,右脸上有一条长似蜈蚣的刀疤,能看出岁月依旧,右眼没了眼珠,眼底一片白色,看起来颇为慎人,此刻,他手里握着一根粗木棍,高高扬起,这要是一棍子落头上,别说把人打晕了,把人打死她都信。 恐惧感袭来。 秦时拔腿就跑,脑子飞快运转,登时恍然大悟。 她被当诱饵了! 秦时喘着气跑到一处拐角处,是个死胡同,里面堆满了废弃物,她暗骂一声。 那人即刻跟了上来,把她死死堵在里面,嘴角挂着阴狠的笑,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 秦时攥紧了拳头,想要挥上去。 “把衣服跟银子交出来。” 他声音沙哑,目光在秦时身上来回打量,混浊的眼睛像是看到了希望,蹦着奇异色彩,语气也变得轻快:“再给我雇一匹马轿。” 秦时瑟瑟发抖,裹紧上衣,后退几步,硬着头皮抬眼看他:“你……” 话还没说完,那人猛地打断她:“不要多问。” 秦时闭上嘴。 那人又道:“现在去雇马轿,不要耍花样,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秦时心底一阵发颤,忙堆着笑:“好说,好说。” 她转了转眼珠,趁着此人愣神之际,欲要逃跑,那人似乎长了眼似的,直接用木棍挡住秦时的去路。 他阴恻恻的盯着她,如同毒蛇般朝她吐着信子:“我说了,不要耍花招,既然你不老实,那就怪不得我了。” 秦时吓得后退几步,忙扯下腰间的荷包扔给他:“给你。” 那人稳稳接住,眼底的怒气消散了不少,打开一看,脸色猛地沉了,眼里翻滚的皆的怒气沉沉的杀意,直接砸到她脚下。 荷包里的东西飞得七零八散的,只见那袋荷包里放的全都是些小石头,秦时愣住了,心底咯噔一声。 这萧安落是想借此搞死她啊! 那人眼眸闪过浓烈的杀意,他高举木棍,木棍的阴影随即扑头覆来,瞳孔中倒映着那木棍身影,愈来愈近,一股恐惧感袭满全身,竟忘了移开脚步。 咣当—— 木棍掉落声,在地上滚了几圈。 只见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周围埋伏的将士即刻冲了出来,把他生擒住了。 秦时心神未定,一脸惊愕。 暗处那抹黑衣男子走了出来,他步态稳定,面容沉稳,嘴角微微勾起,整个人一丝不苟,俊美无俦,不是萧安落还有谁。 秦时攥了攥手心,猛地冲到他面前。 “萧安落,亏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拿本王当诱饵。” 她总觉得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到现在还心神未定,多年来,除了被人追杀那次,她还从未遇过如此惊悚的一面。 就差一点,那一棍子就落在她头上,想到这,她就满腔怒火。 萧安落敛眉,沉声道:“哦?小王爷几时信任过我。” 秦时一噎。 她承认,她是没信任过萧安落,但他也不能拿她当诱饵啊,万一要是…… 刚刚生死一瞬间,她竟想了许多,她再想,若是她死了她哥日后可怎么办,难不成要一辈子躺在床上,谁还能为他寻找木神医。还有阿娘跟大哥,她虽不是亲生,但他们对她盛似亲人,若她死了,她们该多伤心。 秦时吸了口气,瞪了他一眼,甩袖离开。 萧安落不以为意,冷漠的目光落到躺在地上那人身上,挥手:“带走。” 那人垂死挣扎,却浑身使不上劲,嘴上却还不依不饶:“堂堂大将军,竟然用这下三滥手段。” 萧安落不动声色,没有睬他,迈步离开,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那人边走边骂:“呸,有本事我们当面一战。” 韩侧蹙着眉头,对着他小腿狠狠一击:“少污蔑我们将军,他是不屑跟你动手才用毒,你以为你还能打过我们将军?简直痴人说笑。” 一旁的将士附和着哈哈大笑。 他们将军是用毒高手,通常是能少动手就少动手。 萧安落捉到凶手这一消息即刻传入了宫中,皇帝大悦,召见旨意即刻传进了将军府。 萧安落换了身衣裳便进了宫。 皇帝看到他面上挂满笑,语气都变得亲近许多:“萧爱卿,快坐。” 旁边还坐着当今沈丞相跟唐致宗唐大人,萧安落目光缓缓落到唐致宗身上,眼眸冷了冷,又不动声色的掩了去,他拱手行礼:“臣谢过皇上。” 皇帝道:“唐爱卿,你若是有什么疑虑,趁着萧爱卿也在,有什么便问吧。” 萧安落没来之前,唐致宗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萧安落的能力。 只因萧安落把将士都派去了城门那儿,没有一兵一卒他一个人哪里捉来的凶手。 怕是为了邀功,故作为之罢,随便找个人充数罢。 唐致宗老谋深算的眼睛打量着萧安落,不缓不重道:“萧将军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魄,有勇有谋,不知这凶手追捕过程可否透露一二?” 萧安落嗤笑,盯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唐致宗脸色登时有些难看,他一个小辈,也敢如此对他。 皇帝疲惫的揉了揉眉间,道:“萧爱卿不如就跟唐爱卿透露一二,不然他这心中总觉得不服气。” 唐致宗脸色有一瞬破裂,他忙着解释:“皇上,臣不是那个意思。” 皇帝打断他:“好了。”又把目光放在萧安落身上。 唐致宗脸色难看的很,阴恻恻的盯着他,没想到才不过几日,这萧安落就赢得了皇上的信任,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并解决了他,而不是等他羽翼丰满后才发觉。 第十三章 把功劳全都记在了她头上…… 萧安落冷笑一声,朝皇上作了个辑,沉声道来:“臣是把将士都派去了城门不假,不过,那是臣故意为之。既然冯展是在香楼遇害,那凶手必定还在京城,且凶手对冯展的行踪甚为了解,想必是特地了解过之后才下的手,但他很聪明,放出了消息说自己要逃出城去,迷惑几个百姓为他散播谣言,他看到臣把将士都派去了城门那儿,便以为臣上了当。 其实不然,臣也只是顺着他布下的陷阱一步步走下去,这才让他放下警惕,又加上这几日是大寒,他身无分文,根本走不了多远,也就只能躲在周围破旧的房屋内,臣派人四处打听了周围地带,并没有百姓被抢劫,故此,臣借此放了消息,把城门的将士都撤了回来,他听闻,定会以为臣放松了警惕,而他也会趁这个时机离开京城……” 皇帝听得龙颜大悦,赞赏的看了眼萧安落,又把目光落到唐致宗身上:“唐爱卿,这下你可明白了。” 唐致宗起身作揖:“皇上,臣还有话想问萧将军。”他转过头,眼神犀利的盯着萧安落,阴沉道:“不知萧将军是用什么依据来判断他就是凶手,萧将军上面说的这些,无凭无据,我们没办法相信你,怕不是将军为了邀功,在大街上随便抓了个人回来,再屈打成招糊弄我们吧?” 萧安落冷声道:“自然是排查时单单只有那黄忠不见了踪迹。” 沈丞相又道:“据我所知,当日秦小王爷也离了京,难道她就不是怀疑对象?” 萧安落眼神闪过一丝冷意:“秦小王爷出京是皇上允许的,唐大人若有疑虑,可直接问皇上。至于那凶手,本将军挨家挨户排查却单单少了那黄忠,据邻居所言,黄忠在冯展遇刺当日的确去了香楼。” 萧安落吐露清晰,两道寒光盯的唐致宗浑身发凉:“黄忠自幼习武,生性暴躁,家中有一妹妹,几月前不明不白的死了。还有,那黄忠有意回避官兵排查,且在现场发现了与他袖口相同的线条。” 萧安落笑了,笑得风华月貌,如沐春风,那模样,竟俊逸的让人移不开眼,倏然,他话锋一转,笑容猛地收了去:“敢问唐大人这般污蔑臣,是跟臣有仇还是故意为之?” 唐致宗脸色一变。 皇帝有些烦了,心下有些疲惫,他捏了捏眉心,朝两人道:“两位爱卿可明白了?” 唐致宗脸色有些难看,还是行了个辑,语气硬生生的:“臣……明白了。” 沈丞相也忙行礼。 待两人退下后,萧安落才道:“禀皇上,臣还有一事未言,今日抓凶手的人并不是臣。” 皇帝挑眉:“哦?” 萧安落:“是秦小王爷,她以身犯险引凶手出来,还险些丧命,今日功劳全在于她。” 皇帝瞳孔闪过震惊,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时儿,而不是旁人?” 这也不怪皇帝,毕竟秦时自父母去世后,也不知是受了打击,还是如何,从此一阕不振,好不容易缓过神,便开始性情大变,逛青楼,喝闷酒,活脱脱的成了如今这风流成性的样子,不出几年,一跃成了齐国有名的废材,如今他倏然立了功,他倒是有些不习惯。 萧安落微点头。 皇帝连说了三声:“好,好,好,重赏,重赏。” 秦时刚在书房坐了会,又差人去香楼送信,正要打算小憩一会,李公公来了。 秦时有些疑惑,却还是去换了身衣裳,随李公公进了宫。 李公公把秦时领去了御花园的凉亭里,凉亭中坐着两人,一位是一身明黄衣袍的皇帝,还有一位则是刚刚还闹了别扭的萧安落。 看到萧安落她心底就不由得涌现一股怒火。 秦时走向前拱手行礼:“臣参见皇上。” 她目光慢吞吞的落到秦时身上,咬牙切齿道:“原来萧将军也在啊!” 萧安落未作回答,随手拈起一枚黑棋,落下。 皇帝那苍老声传来,语气愉悦:“时儿来了,快坐,朕可听萧爱卿说了,你今日干了一件大事,抓住了杀害冯展的凶手,朕以前可真是小看你了。” 秦时听得一头雾水。 她抓凶手?秦时扯了扯唇角。 抓凶手是假,差点被凶手反杀了倒是真。 她目光复杂的落到萧安落身上,眼神倏然有些茫然。 让她当诱饵是他,如今把功劳全部记在她头上也是他。 所以,萧安落他到底要做什么。 秦时静默坐在一旁候着,皇帝问她几句,她就回答几句,一点儿也不逾矩。 萧安落似乎很认真的在跟皇帝下棋,至始至终都未抬过头,眼神盯着棋盘,上面黑白棋分明,不分上下,秦时小时候看她父亲下过一些,也算是懂些皮毛,这萧安落还是有意让着皇帝。 皇帝拈起一枚白棋落至棋盘中,他抬了抬眼皮,倏然道:“时儿,这次你立了大功,朕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赏赐你。” 皇帝顿了顿,倒是认真思索起来:“不如这样吧,等过几日羽国使节来了大齐,朕就将他们带来的礼品赐予你,现下,就先让李公公带你去内库里挑几件自己喜欢的赏赐罢,不过,你日后可要记得,男儿就该如今日般,有勇有谋。” 若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又会气红了眼,称皇上偏心。 秦时忙起身行礼,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皇上说的是,臣记下了。” 记下不改就是了。 秦时随李公公一同去了内库,有皇上口谕,她自然能随意进入,而李公公却只能在门外候着,秦时迈步踏进去,环顾四周一圈,登时瞪大眼,只见周围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瓷器,地上的檀木箱子装满了数不尽的珠宝,就连墙上都挂满了极为珍贵的金挂饰。 这也太有钱了,国库充足啊! 她随便拿了两个夜明珠就出来了。 秦王府应有尽有,虽不及皇宫富有,但也不差,思来想去,她实在不缺什么,随手拿了两颗常见的夜明珠。 出了门,看到李公公还在外面候着,她就一阵头疼。 秦时走了两步,又停下,见李公公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直紧随着她,她故作捂着肚子,瞧了眼李公公神色:“李公公,本王肚子痛,想去茅厕。” 李公公那尖细声音笑起来阴恻恻的,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多年来已养成的习惯,让人听了忍不住打寒颤:“小王爷身份高贵,那茅厕是给下人用的,若小王爷要出恭可随老奴去偏殿。” 秦时扶额。 “不必了,本王向来不在意什么高贵不高贵的,你就且告知我茅厕在哪罢。” 李公公为难道:“小王爷,这不合规矩。” 迂腐,怎么脑子就是不开窍呢。 秦时气的想骂人,这要是真想出恭的话,憋也憋死了,这老太监怎么废话连篇的。 秦时吸了口气,笑着说:“总之,不管去哪儿,我要去出恭,你去寻皇上吧,不必跟来了。” 说完,秦时拔腿就跑,身后远远还传来李公公那尖细的嗓声。 秦时勾唇一笑。 她在宫里四处转了转,一路躲着迎来的侍女,特地转到齐敏珠以往居住的宫殿,那里空荡荡的,一片冷清,一看早就知是早就没人住的地,秦时特地朝墙上凹凸不平的地方摸了摸,似乎并未发现什么机关,她环顾四周,这里要藏人倒也不太可能,毕竟太过显眼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掩盖。 齐敏珠如今居已搬出宫,居住在公主府,而她如今又是女扮男装,一个男子,没有什么缘由,实在不妥进入公主府,就只得来宫里打探一下消息。 毕竟她也不确定那木神医有没有被转移到公主府。 公主府有她安插眼线,可那齐敏珠似乎警惕的很,从不让任何人随意进入寝房,就连平日打扫寝房的侍女都是她亲自监督的,她派去的那些眼线实在无法下手。 此时,宫殿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秦时脸色一变,这早已没人居住冷清宫殿怎地还有人来。 脚步声愈来愈近,秦时忙打开一旁的窗棂,一跃而下,却并未着急走,她耳朵紧紧贴在窗口上,听着里面稀碎的声响。 里面传来关门声,接着就剩下你侬我侬的声音,就连紧闭的窗棂都遮不住两人的声。 “小罗,快,来给哥哥亲亲,几天不见,可想死我了。” “讨厌,不过我们来这里真的好吗,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放心,公主早就搬出去了,不会有人来的。” 秦时:“……” 她迈着莲步赶紧离开,竟然让她撞见了如此一幕,实在是让人脸红,走着走着,脑子有些晕,也不知转去了哪儿。 一抬眼怔了一瞬,这是一座极为冷清的宫殿,地上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似乎都没人来打扫,风簌簌吹着,头顶的叶儿沙沙作响,地上只有那细细的车轱辘印子。 她盯着那车轱辘印仔细一想,这约莫就是当今皇上的大儿子齐白含的住所罢。 她敲了敲脑壳,自己怎么犯混跑到月铭殿来了。 私闯皇子住宅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趁着无人发觉,还是赶紧离开了好,正要抬脚离开,有声音从里面顺着冷风传来了过来,十分暗哑:“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第十四章 小王爷,待的够久了,该回…… 秦时脚步一顿,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迈步过去。 到了里面,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秦时一眼便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齐白含,他身形偏瘦,面容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像是大病初愈似的,眼神没有光泽,但也不难看出他的俊逸儒雅,他旁边站在两位侍女,她随意扫了两眼,跟其中的一名侍女倏然对视上,秦时一怔,倏然觉得那侍女有些眼熟。 秦时拱手行礼:“臣参见大皇子。” 齐含白把腿上盖着的毯子整平了,宽大的衣袖甩了甩,修长的手规矩的放在腿上,他扬眉看她,语气听不出喜乐:“难得这宫里还有人记得我。” 他语气又变得轻快:“你叫什么名字?” 秦时伫立在他面前,面上带着该有的恭维:“臣姓秦单一个时字。” 齐含白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哦,原来是秦小王爷。” 秦时,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秦时又拱手行了个礼:“臣无意闯入皇子住所,罪该万死。” 齐含白挥了挥衣袖:“不必,这月铭楼本就冷清,小王爷来了,倒也热闹热闹。” “小王爷可会弹琴?” 秦时看着他如个冰冷美人,安静坐在那儿,眼底不惊不澜,如同死水般似的没有一丝起伏,倒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倒像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看淡了世间一切,心底了无了牵挂,她攥了攥手心,低眉答道:“会一些。” 弹琴是她至今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喜好,许是她在弹琴方面有一些天赋,又加上小时候学过,自然也懂一些,不过她已经很久没碰琴弦了。 齐含白淡淡笑了:“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上一曲?” 他用的是“我”,早就听闻皇帝大儿子齐含白虽自幼废了双腿,可人却没有一点儿架子,无论跟谁都自称“我”。 他一袭白衣坐在那儿,冷冷清清的,有些孤凉,她心下竟生出些不忍来,她想,大抵是看他可怜吧。 对,没错,是可怜。 秦时点头,眉头舒展开来:“那臣献丑了。” 齐含白吩咐一旁候着的侍女:“樱樱,去把我的琴取来。” 名唤樱樱的侍女伏身行礼,微妙的眼神略过秦时身上。 顷刻间,樱樱抱着一把古琴放置琴桌,秦时朝他点头示意,移步至琴桌面前,盘膝而坐,眼眸微敛,鸦羽般睫毛微敛,波光盈盈。 樱樱拿着一条软毯走了过来,俯身递上去:“小王爷,莫要着凉了。” 秦时接过:“多谢。” 秦时抚摸着那古琴,心底有一瞬的酸楚,熟悉感涌上心头,她伸出玉手,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 “叮~” 琴弦的音符跳了出来,清脆悦耳,辗转动听,好似古书里描写的那般,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伴着悠扬的琴声,给这冷寂的冬季增添了丝亮色,琴声婉转动听,悠扬长远,如淳淳细流般涌入心怀,慢慢地占据你的心。 余音缭绕,回转不绝。 一旁的侍女听得有些痴了,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秦时身上。 片刻后,一曲完毕,秦时起身行礼:“献丑了。” 齐含白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扑捉的震惊,嘴角带着笑:“我倒觉得小王爷弹的一手好琴,不知这是什么曲子?” 他平日出行不便,平日闲来无事也就听人弹曲,吟诗作画,也算得上才学渊博,见多识广之人,却唯独没听过这首曲子。 起初听时,听不出什么,只觉得有些新奇,后面仔细一听,这曲子似乎藏着淡淡的忧愁,虽很细,他还是听了出来,不过,他能想象,创这首曲子之人,该是何等的才华横溢。 能够一点一点儿的渗透人心,引他心底的共鸣。大抵是两个心境相同之人,才能品出其中的缘由罢。 秦时犹豫了一瞬,还是答道:“这曲子是臣随手弹的,并没有什么名字。” 齐含白瞳孔一震,眼闪过惊叹:“想不到秦兄还是个被掩盖的珍宝。” 他平日所听闻的都是秦时如何的废材,嗜酒如命,留恋温柔乡的粗人,却不曾想是如此的俊雅公子。 他向来赏识才华横溢之人,也曾去文墨书院寻过一些志同道合的渊博人士,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如今这争议极大的秦小王爷凭借一曲,掀起了他心中平静已久的心,如同惊涛骇浪般砸进胸口。 传言果真是不可信的。 秦时捏了捏手心,不动声色道:“此事还请大皇子替臣保密。” 齐含白眸子闪过疑惑,后一想,他淡淡笑了:“自然。”看到她眼中的忧虑,他又道:“你放心,我身边这两位都信得过。” 秦时作了个辑:“多谢大皇子。” 齐含白微颔首:“既然你还没有为这曲子起名字,那我来起一个如何?” “不如就叫魂绕。” 秦时一怔,魂绕? 还未来得及答,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在这寂寥的院子显得格外突兀。这里常年没有人来,也没有人愿意来,并不是人人都像秦时那样误入此地。 抬眼望去,只见一身黑色衣袍的萧安落稳步走来,他身材修长,五官俊朗,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冷漠落到秦时身上。 “小王爷,待的够久了,该回了。” 这语气,好似早就知晓她在此处似的。 见萧安落神情孤傲,满脸冰霜,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懒得行,秦时脸上登时闪过一丝尴尬,怕在待下去萧安落会跟这大皇子起冲突。 她忙朝齐含白拱手行礼:“大皇子,臣就先告退了。” 齐含白微颔首。 秦时随他一同出了月铭楼,萧安落一路一直冷着脸不做声。 秦时也不惯着他,自然也不会先开口说话,只当他又在发疯。 刚出了宫门,就瞧见马夫急得满头大汗的在原处打转,见秦时出来了,他小跑迎上去:“王爷,不好了,我们的马轿被一帮人给抢走了。” 秦时惊愕,重复一句:“被抢了?” “可知是何人?” 马夫一脸委屈:“没看清,小人被他们一掌打下来的,等缓过神,马轿就没了。” 秦时扶额。 她眼神略过一旁萧安落的马轿,稳妥的停在那儿,指了指:“为什么不抢他的马轿,就单抢我的。” 萧安落睨了他一眼,嗤笑:“这要问你自己了,许是跟你那风流成性的性子有关。” 秦时一听炸了,攥紧拳头:“你说什么。” 这人怎么什么都扯到风流成性这个词,她已经有一日没去青楼了,怎地还抓住这件事不放了。 真想把他塞回他母亲肚子里重造,一张毒嘴,白瞎了那张俊脸。 马夫在一旁闷声不敢说话,待秦时情绪平稳了才开口:“王爷,不如您让将军捎你一程,反正也顺路。” 秦时冷眸落在他身上,马夫吓得一抖,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只听秦时果断道:“不坐。” 萧安落的马轿还在一旁停着。 秦时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静默的眸子低垂着,盯着脚尖发愣,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既然小王爷乐意待在这儿,那待着吧。” 话落,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声吩咐一旁候着的韩侧:“走吧。” 第十五章 有一条小王爷需记着,日后离…… 萧安落掀开帷裳坐了进去,马轿里宽敞透亮,他身子斜坐着,一手支着头,一手端着《兵法计策》,淡漠的视线却未落到书本上,而是一直盯着马轿中央那燃的正旺的火炉。 秦时忍着冷风,裹紧了上衣,咬着牙盯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轿。 马夫叹了口气,担忧道:“王爷,您就别跟将军置气了,这皇宫距王府有一段路程,现下天气又这般冷,马轿也不好雇。” 秦时狠狠瞪他一眼:“你到底是谁的人。” 马夫立即闭嘴,不敢多言。 话落。 她咳了咳,哼唧一声。 迈着步子朝那愈来愈慢的马轿走去。 萧安落从窗缝看到秦时赶来的身影,嘴角登时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他冷声吩咐:“慢些走。” 韩侧领命,把速度放慢了些。 将军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很关心小王爷,却又偏偏放不下架子。 小王爷那好好的马轿怎地会被人抢了,还是在皇宫门口,那贼人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太岁头上都敢动手。 秦时敲了敲马轿窗口。 萧安落故作动作缓慢地掀开帷赏,淡漠的眸子落到她身上,带着一丝戏谑:“怎么?小王爷反悔了?” 韩侧看着自家将军精湛的表演,暗自在心中拍手叫好。 他们将军自幼在边关跟人打交道,论玩人心这一点儿,怕是宫里那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这不问世事的小王爷。 秦时咬了咬唇,嗯哼一声,想蒙混过去,萧安落细长的眸带着点点笑意,他扯了扯唇,那欠揍的神色,似乎不打算放过她:“哦,既然小王爷不肯说话,韩侧,我们走吧。” “等等。” 秦时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萧将军,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次,捎我一层罢。” 萧安落挑眉,声音低低沉沉的,很有磁性:“错哪了?” 秦时瞪了瞪眼,这是什么鬼问题,她怎么知道自己错哪了,萧安落从铭月楼出来就闷着脸,她都懵了。 见萧安落又要扬声说“走”这个字,秦时攥了攥手心,面上堆满笑,她秦小王爷能屈能伸,这点问题不算什么:“我不该乱跑。” 萧安落认真盯着他,嗤了声:“哦,看来小王爷还是没认识到自己错哪了,那这样吧,小王爷把昨日本将军递到王府的三条规矩重复一遍。” 秦时一怔,登时脱口而出:“什么规矩。” 萧安落摇头叹息。 他把帷裳放下来,摆了摆手:“韩侧,走吧。” “等等。”秦时咬了咬牙。 萧安落静默的眸子盯着他,唇角微勾,带着一丝笑。 秦时面无表情:“我说,将军昨日递来的信上写着。她闭上眼,一副豁出去的神色:”……不……准去青楼,不准喝酒,不准不务正业。” 萧安落满意的点头:“很好,有一条小王爷需记着,日后离那皇子远一些。” 见她乖乖点头,萧安落这才松了口:“如此,小王爷就上来吧。” 秦时假笑一番。 在他漠视的目光下,秦时镇定的坐到马轿一侧,离他远些,目光却无意瞥到一旁放着的《兵法计策》,又逐渐收回目光。 《兵法计策》这本书,是她当初极力推荐给她哥的兵书,当时的秦时德高望重,知识武力集于一身,是家族的希望,更是人们口中赞叹的才子,人人都在猜测秦时将来会做什么,而她却想让她哥成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曾想会在这里看见这本书。 一路无言。 马车缓缓停下。 秦时刚到秦王府,解开斗篷,落尘伸手接过,拢到臂弯处:“王爷,孔公子来了。” 秦时脚步一顿,扭头看他:“孔之城来了?” 落尘点头,秦时立刻移步正厅,果然看到一抹玄色衣袍的身影,他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品茶,他面容清秀雅俊,眼神熠熠生辉,瞧见秦时回了,他忙放下手中的茶盏。 “小行之,你可算回了,我可足足等了你半个时辰,想不到你这王府还有这等上好的茶叶,我刚刚跟那小丫头讨要了一些。” 秦时侧身看了眼孔之城口中的“小丫头。”是醒玉。 醒玉微微伏身行礼,端着托盘下去了。 孔之城拍了拍她肩膀:“上次宫宴,我找了你一圈都找不到你身影,结果你自己偷偷溜出宫了,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也不叫上我。” 秦时抿唇一笑:“那你娘岂不怪我?” 孔之城摆手,笑着说:“不会的,我娘可喜欢你了。” 秦时扯了扯唇角,是吗,她可不信。 秦时抬眸问他:“你今日不单单找我这么简单吧?” 孔之城嘿嘿一笑,朝秦时眨眼:“据说梨满楼来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娘子,人人惊叹,不如你我去看上一看?” 这个“好”字卡在喉间,最终生生咽了下去,想到萧安落的警告,秦时讪讪一笑,摇头:“今日暂且不去了。” 孔之城诧异,似乎没想到秦时会拒绝,以往但凡说去青楼,秦时可从未拒绝过。 他眯了眯眼:“难不成真如外界说的那般,萧安落天天折磨你?” 皇上让萧安落管着秦时不假,他以为也就管学业上的,没想到…… 秦时一怔,外界?外界说什么了。 孔之城拍了把大腿,咬牙切齿的愤恨道:“这个禽兽。” 秦时:“……” 她硬着头皮问:“外界说什么了?” 孔之城一脸惊愕:“你还不知道?有人说萧将军管着不让你去青楼。” 秦时点头,这个传言还是可信的,对她来说确实算得上折磨,接着又听到孔之城道:“据说他还拿剑刺你。” 秦时:“……” 此话怎讲? 孔之城可惜的摇头,重重拍了把秦时的肩头:“好兄弟,唉。” 话落后,他便摇着头走了。 这便走了? 也不说说明白。 秦时揉了揉眉间,无暇管理那些,蓦然想起今日在客栈萧安落的那句话“秦大人”。 萧安落口中的秦大人应该就是家父,怪她今日被萧安落气昏了头,才把这茬事给忘了,如今冷静下来,心下倒是急了起来。 她拍了拍脑壳,她这破记性,刚刚明明可以在马轿里问的,多好的机会,果然,生气误事啊! 她赶紧让落尘去将军府把萧安落请过来,或许,当年的事情,萧安落也知道一些。 片刻后,落尘回了,秦时盯了眼大门的方向,颦眉:“怎么,萧将军不肯来?难不成是让我亲自请他不成?” 落尘抿了抿唇瓣:“王爷,将军不在府中。” 第十六章 将军让我去偷小王爷的马轿…… 都察院。 冰冷的城墙隔绝了外界一切,这里终日见不得阳光,常年处于阴暗潮湿中,最不缺的便是湿虫跟老鼠。 萧安落面无表情的踏入死牢,这里之所以有死牢之称,是因只要进入了这里,便是犯了重大罪行的,几乎没有活着出去的,怕的不是死牢这个称号,而是这里的惨绝人寰的酷刑,各种折磨人的刑拘,让人生不如死。 他是这案子主要负责人,门口看守的侍卫自然不敢拦他,都要尊敬的称一声:“萧将军。” 韩侧在门外守着,片刻后,才看到匆忙赶来的凡林。他满头大汗,一张白净的脸憋的通红,整个人气息不稳的大声喘气,韩侧狐疑的看了他身后一眼:“身后有人追你啊,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凡林顺势拽着韩侧的胳膊,喘了喘,平息过后才道:“我这不是怕将军还有别的事情吩咐,这才着急赶过来。” 韩侧靠近他,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挤眉弄眼道:“将军派你去做什么活了。” 凡林从城门调回来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凡林扯了扯唇,朝周围看了一圈,低声道:“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凡林这辈子第一次做这种事,以后就算打死也不能做这昧良心的活。” 韩侧来了兴趣,登时竖起耳朵。 凡林神色有些不自然,手低在唇边咳了咳,一脸无奈:“将军让我去偷小王爷的马轿。” 韩侧一愣。 什么! “原来你就是那贼人。” “嘘,别声张!” 怪不得小王爷那好端端的马轿停在宫门口被一帮人给偷了,原来这人就是凡林,背后指使之人竟然是将军。 他怎么突然觉得秦小王爷有些可怜,被蒙在鼓里。 倏然,一辆银色马轿缓缓停下,冯大人在下人的搀扶下,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凡林跟韩侧相视一眼,摇头,看来冯展的死,对冯大人打击很大,仔细一看,冯大人似乎老了许多。 萧安落正在里面审判,冯大人上来挥了黄忠一拳,指着他大骂:“你个混账,我儿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狠心的杀了他,你还我儿的命来。” 黄忠被嘴角被打出了血,他嗤笑一声,朝冯大人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呸,你那儿子本就该死,我杀他一万次都不够。” 冯大人气的浑身发抖,拿起一旁火钳夹起一块烤得通红的木炭,火星子随着他的动作溅了出来,又迅速消失,这地牢本就有些阴暗,衬托的那木炭愈发的透亮,他沉着脸,准备往黄忠身上扔去。 这要是扔上去,怕是皮肤都会被烧焦。 黄忠一脸不屑,脸上似乎写着要杀要剐尊悉听便,他黄忠从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疼。 萧安落颦眉,语气有些冷:“冯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冯大人本就陷入失子之痛,被黄忠这么一激,登时气昏了头,失了理智,如今被萧安落这么一唤,顿时回过神来,脑子清醒了,他忙丢掉手中的铁烙,作个辑:“是臣失礼了。” 萧安落擦了擦手指,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冯大人回吧。” “本将军还要审判犯人,烦请冯大人不要妨碍公务,一切事由本将军自会定夺。” 还未等冯大人开口说话,就被匆忙赶来的侍卫请了出去,冯大人狠狠瞪了黄忠一眼,又骂了他几句,气愤的佛袖离开。 黄忠朝萧安落呸了一声:“别以为你把那冯狗赶走了,我就会感激你,我告诉你,你们这些官官相护的小人,我黄忠一个都看不起。” 萧安落颦眉,眼神闪过一丝阴霾:“来人。” 他向来不会为人求情,也不会帮人说话,像黄忠这种人,就单凭刚刚那句话,他可以死一百次。 瞬间来了两名侍卫抱拳行礼:“将军,有何吩咐。” 萧安落嘴角噙着阴冷的笑,一字一顿道:“拔了他的舌头。” 黄忠一怔,咬了咬牙:“你敢,你这是滥用私刑。” 萧安落嗤笑一声,孤傲的眉眼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黄忠,语气不紧不慢:“那又如何。” 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好似再说我就是滥用私刑,你又奈我何。 简直狂傲至极。 有些人是不怕死,但他怕折磨,有些人不怕折磨,但他怕被抓到软肋。 黄忠心底彻底慌了,他不怕疼,也不怕留疤,就怕少了身上的部位,他虽不了解萧安落这个人,却也听过他的一些传言,据说此人面上看着柔和,实则内心心狠手辣,冰冷无情,在边关时杀起人来是半点都不手软。 想到这,他浑身颤了一下,十五年前,他从树上摔下来,被竖起来的树枝刺瞎了一只眼,被人戳着脊梁骨足足说了几十年,有些人是看了他就跑,一些小孩子背后偷偷给他起外号叫“独眼怪”,那是他一生的痛,若是再丢了舌头,那就真成了怪物了。 他咬了咬牙:“你到底要做什么。”JSG 他好像知晓他怕什么,也知道用怎样的手段让他屈服,黄忠攥紧了拳头。 萧安落淡笑,那双锐利的双眸似乎能看出他心中所想:“跟本将军说说你犯罪的经过,按字画押。” 语气轻松,黄忠到底是个会看眼色的,一眼就能瞧出萧安落那未达眼底的冷笑。 阴森森的氛围紧紧包裹着他,让他快要窒息,黄忠吸了口气:“我说。” “如若我说了你便放我离开。” 萧安落笑了声,一脸可惜的摇头:“你是不明白状况呢?杀了御史大人之子,你觉得你还有命活?”他话锋一转,眯了眯眼,又道:“除非……” “除非什么……”黄忠急急的开口。 “你自己向皇上阐明你为何杀那冯展,能不能让皇帝饶你一命,就看你自己。” 黄忠似乎下定了决心:“好。” 听来前因后果,萧安落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临走前,他特地吩咐守卫看好犯人,没有他的命令不得任何人靠近。 而另一边,秦时从香楼那边得来消息,称公主府那的事情边有眉目了,具体并未在书信上说明,这般小心也是为了防止书信落入他人之手,会留下把柄,书信最后面后面注明了让她找个时间来香楼一趟,好细谈这件事情。 想到萧安落她叹了口气。 稀碎的脚步声悠然传来,只见院子门口结伴而来了三位侍妾,各个温柔动人,几人迈着莲步至秦时面前,微伏身:“王爷。” 秦时抬了抬眼皮,李青润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拦着,心底虽这么想,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来了,快坐罢。” 三人你推我搡,秦时细细打量,嘴角挂着温柔得体的笑,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好似看谁都是深情的:“你们三个是有事情找本王?” 三人望着秦时的笑竟痴了去。 秦时咳了咳,三人即刻回神,其中一人起身忙道:“王爷,我们今日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禀告王爷,不知咸儿当讲不当讲。” 秦时淡声道:“说。” 咸儿在两姐妹的助威下攒足了勇气:“王爷可还记得一年前皇上赐婚于您的付家小姐付音。” 秦时挑眉,她自然是记得的,这付音是付家嫡女,沈毅的心上人,自皇帝把付音说给他的那天起,沈毅就记恨上了她。每次与她见面,总要冷嘲热讽几句。 沈毅跟付音两人虽两情相悦,可也终究抵不过皇帝的一旨圣旨,他也不过是个臣子,谁又能反抗的了。 付大人不过是一个小县令,在沈毅跟秦时之间却选择了秦时,毕竟当今圣上是极宠秦时的,他也想让秦时在皇帝面前美言他几句,趁机升个官职。 秦时故作问:“哦?自然是记得的,她怎么了?” 咸儿愤恨道:“今日我与姐妹路过她院子时,竟发现她与别的男子有染。” 秦时面色微冷:“你在胡说什么。” 他自然知道她口中的男子就是沈毅,也不拆穿,跟着她顺下去。 咸儿被她突变的语气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语气委屈至极:“咸儿说的句句属实,请王爷明查。” 秦时摸了摸下巴,嗯了一声:“此事本王知晓了,我自会查清楚,你们先下去吧。” 第十七章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 几人欲言又止。 秦时揉了揉眉间:“下去吧。” 咸儿咬了咬唇,不怕死的问一句:“王爷是不是讨厌我们三人。” 自从他们进入秦王府之后,王爷只是时不时赏赐些珍宝,未曾主动看过她们一次,也未曾有过一次宠幸,反倒是那李青润跟曹细云深得王爷宠爱,明明都是侍妾,却偏偏端着架子管着她们,不让她们私下来寻王爷,自己却时时候在王爷身侧,享着宠幸,简直不要太过自私。 王爷是大家的,并不是她二人的。 京城男子人人都羡慕秦小王爷府邸有十七位侍妾。可他们却不知能得到她宠幸的也不过两人,其余人她像是没看到似的,当到后院就不管不顾。 咸儿泪眼汪汪的盯着她,那模样委屈极了,她不明白,她哪里比不上李青润,为何王爷就是偏爱她。 秦时扶额,这三人今日突然来访她措手不及,她看这三人的样貌实在陌生的很,已经不记得是哪位大人为了讨好他送来的了。 秦时弯着手指,淡淡一笑:“本王今日还有些事情处理,等过几日再去探望你们,且先下去吧。” 三人抽泣几声,目光不舍得从秦时身上收回来,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秦时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暗沉的看着远处,心下一阵苦恼,她们眼中的炙热她看的很清楚,那是女子见到心上人的眼神,娇羞中带着一丝胆怯,可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如何临幸得了她们。 如果可以,待她找个好的时机,定会把她们安全的送出府去,给每人一笔银子,各自安家去罢。 秦时让人把李青润叫了来,见她好似刚从外边回来,细看额间还有些密汗,竟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秦时冷不丁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看着那群人?” 李青润行一礼,细细一笑:“王爷,恕妾身多说一句,您是该宠幸她们了。” 秦时猛地起身,嘴角一抽,眼皮直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宠幸她们,你确信说这话没毛病吗,秦时怪异的看她一眼。 李青润叹了口气:“王爷您想,她们中来府邸最长的也有一年有余,王爷从未在她们房中留宿过一次,这难免会落人口舌。前一日,王悦儿的母亲陆氏来了。王悦儿自嫁入府中,王爷未曾关怀过一次,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来做侍妾,已委曲求全,更是对你一片痴心,想来是一直迟迟没有孩子,她们家这才着急了去。” 秦时:“……” 李悦儿又是谁? 李青润眼尖的环顾四周,见无状况,这才从袖口里拿出一包药来,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从他国得来一味珍药,据说吃了它,到第二日,就会有种被临幸了一般,浑身酸痛。” 秦时有些怀疑:“还有这种药?” 李青润柔柔一笑:“天下奇事多了去,王爷若不信,不妨今夜试一下,一来消除府邸里那些人的怨气,二来给那些姑娘的娘家一个交代,总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 秦时颦眉:“这几日你都未在府重,就是寻药去了?” 这几日,李青润早出晚归的,她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办,就没过多去问,没想到她在办这件事情。 她心底一暖。 李青润微点头。 秦时捏了捏耳尖,下定决心似的接过那包药,攥到手心里:“好。” 此事总要有个眉目。 萧安落这边审问完,又即刻进了宫,跟一些大臣讨论此事,并打算引荐皇帝跟那黄忠见上一面,引来一些大臣的不满,这才在皇宫待的时辰久了些。 傍晚,天还未完全拉下夜幕,已露出了点点星光,夜色的柔光轻洒在人身上,一片柔和。只是这夜间的风有些大,吹的人身上发凉。 李青润去安排就寝的事情。 秦时又往里面多穿了两件衣裳,系上斗篷,磨蹭了许久,直到李青润来唤,她才慢吞吞过去。 想不到她秦芹有一天竟沦落到去宠幸别的女人的地步。 刚开门踏进去,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抬眼一看,王悦儿已沐了浴,发丝还滴着些少许的水珠。此时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透明衣衫,露着白皙圆润的肩头,妩媚至极,她微微咬唇,迷离的眼神紧紧盯着秦时。 她柔若无骨的身子逐渐靠近,娇媚一叫:“王爷。” 手渐渐抚上秦时的肩头:“王爷怎地穿这么厚,不热吗?”说着,就要顺带解秦时的斗篷。 秦时手一抖,差点把酒杯丢到地上去,她稳了稳心神,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两杯酒,忙递给她:“这是本王近来得到一坛好酒,特地带来给你尝的。” 王悦儿抿唇一笑,犹豫一番,最终接过,一饮而尽。 还未来得及有多余的举动,就瞧见王悦儿摇了摇头,有些发昏的抚着额头,秦时努努嘴,忙把她扶到榻上,帮她掖好被褥,欲想要离开,倏然想起李青润的话,让她在这儿待到卯时在离开,才会使人信服。 这么一想,就抹掉了要离开的念头。 她坐在铺着绒毯的交椅上,闻着好闻的幽香,静默眸子看着窗棂外的景色,微敛眉。 夜间的冷风吹的头顶的树枝哗哗作响,相互间的摩擦碰撞声不绝于耳。 萧安落刚从宫内出来,感觉到了丝丝凉意,他不以为意的瞧了眼渐变的天色,倏然蹙紧眉头,脑子里登时想起秦时大雪纷飞时那冻的发冷的模样,如同小猫儿似的,缩成一团,想到这,他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柔笑。 自回将军府后,就去让韩侧去秦王府寻秦时,想跟她一同商议三日后去城门迎接他国使节的事情。 韩侧去秦王府并未见到秦时,只看到落尘一人守在院子里吹冷风,开口问他话,他一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秀脸都憋红了去。 听了落尘半掩盖半遮的话,韩侧总算明白了,急忙回去复命,萧安落听到缘由,眸色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韩侧硬着头皮又重复一遍:“小王爷已经跟王悦儿就寝了。” 王悦儿。 一语道醒梦中人。 萧安落幡然醒悟,他不耐的佛了佛衣袖,蹙紧眉头,眼底漆黑一片。 她宠幸别人跟他有何干系。 这一夜,萧安落失眠了。 他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想的全是秦时那娇羞般的模样,心底就烦躁的更厉害,恨不得现在就冲进秦王府把人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 萧安落猛地坐起身,气息有些不稳的喘了喘,白色的里衣只扣了一半,露出一块白皙精致的脖颈,他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那散落的墨发遮掩了眼底闪过的一丝阴霾。 翌日。 王悦儿受宠的消息即刻传遍了将军府,秦时舒了口气,听着下人们的议论,她也总算能好生歇息了。 她在李悦儿寝房,躺在交椅上近一夜,现下浑身无力,头脑昏沉的厉害,整个人都恹恹的。 她有气无力道:“我去小憩一会儿,让人看着,不要吵我。” 李青润笑着应下了,她知道秦时委屈了一夜,如今定是困极了。 秦时顿了顿脚步又道:“你去跟曹细云说一声,让她代我去忧楼一趟。” 也不知是睡了几个时辰,迷糊间,秦时是被门外的哭啼声吵醒的。 她忍着冷意,穿戴好衣裳,一脸烦躁的去开门。 嘎吱——门开了。 只见她门前规规矩矩跪着十五位莺莺燕燕的貌美女子,各个长的如花似玉,柔情似水,不知冷意的跪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柔弱的如同刚种下的小树苗,被风轻轻一吹就倒了,她们小声嗫嚅着,手中拿着帕子在微红的眼角擦来拭去。 她们身后还站着五六位戎装将士,各个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腰间别着明晃晃的利剑。 秦时惊愕,捏了捏眉心:“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这府邸的侍妾杀了人不成,这么惊师动众,她不解的看向李青润。 李青润硬着头皮,一脸无奈:“王爷,萧将军他……今日突然说要遣散了我们,姐妹们气不过,舍不得离开王爷,这才来求王爷不要把我们赶出去。” 什么? 确定是萧安落要遣散她们? 秦时恼怒的眸子放到那几位面无表情的将士身上:“回去告诉萧安落,本王的家务事让他少插手。” 平日处处打击她也就罢了,这次手竟然伸的这么长,都伸到她秦王府后院了。 李青润跟曹细云是她的左膀右臂,自然不能被平白无故遣散了去,其余人她倒是不在意,只是她不明白萧安落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还是说,他在谋划什么。 片刻后,将军府有人来传话,落尘迈步过去,两人相互低语片刻,落尘为难的看了地上跪了大片的女人,犹豫一番,这才走去秦时身侧,他抿了抿唇,压低音道:“王爷,将军说,让您在一刻钟内把这些侍妾全都打发了,一个都不能留。” 秦时一怔,眼底的火气蹭蹭得上来了,她按压着胸口。 萧安落知不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 第十八章 就当我做了次小人 她怒气冲冲的去将军府寻萧安落理论,他正坐在桌案前,面不改色的翻阅书籍,瞧见她来了,眼皮也不抬一下。 秦时瞧他一副镇静自若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明明每次都是他下的命令,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萧安落,你这个卑鄙小人。” 萧安落把书搁置到一旁,整了整压皱的衣角,刚抬头,像是触及到什么,他眼神突然骤变,目光在她白皙的右脖颈停一瞬,又淡漠移开,掩了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嗜血,宽大的袖口中,萧安落攥紧了拳头,语气却是不咸不淡的:“为了小王爷能把心思放到正道上,就当我做了次小人。” 他向门口处走了两步,微顿脚步,侧身看她一眼,嘴角勾着一抹好看的弧度:“忘了告知小王爷,此事我已经向皇上表明,他已应允。” 什么! 才不过短短数日,皇帝竟如此信任于他,她可记得皇帝这人精明的很,向来不是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此举动,实在令她费解。 她知道萧安落告知她此事,就是为了让她知道这不仅是他的意思,同时也是皇上的命令,她总不能胆子大到违抗皇令。 秦时一脸沉色的回了府,在一众人期许的目光下,她幽幽叹了口气,神色有些不忍,唇瓣微微蠕动:“落尘,给她们拿些钱财罢,好好安置。” 她突然想通了,遣散了也好,日后也不用她费尽脑汁的寻机会送她们离开了,拖的越久就越麻烦,免得到时还误了人家姑娘,况且,她也不知何时才能寻到木神医,万一还要个三年五载的,自己总不能一直误着人家。 女人最好的豆蔻年华,就这么几年,她不想拿别人的年华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想到这,她心底更加愧疚,又吩咐:“多发些银子。” 一行人一听,都纷纷哭了起来。 秦时生平最见不得别人哭的,她沉默不语的回了屋,路过李青润身旁时,压低声音道:“你先回忧楼候着,晚些让曹细云来找我。” 李青润点头,装模作样掉了两滴眼泪,恋恋不舍的跟着落尘去领钱财。 剩下的侍妾见李青润都走了,也都识趣的跟着去,她们中大多是舞姬,曾经也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通过舞姬选秀才入的宫,因长相出众被一些大臣看中,用她们来讨好小王爷,在她们潜意识中,认为在哪都是家,只要有银子便好。 咸儿念念不舍的瞧了眼秦时的寝房,闭了闭眼。 只有王悦儿死死呆在那儿不肯走,一步都不肯移动。 她不走,她昨儿才被王爷宠幸过,她现在已经是王爷的人了,别人可以走,她绝对不能走。 秦时托着下巴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那张无可挑剔的小脸,面容一阵恍惚。 想到刚刚她对萧安落说话的语气有些冲,心下倏然有些不安,她抿了抿唇瓣,罢了,看他刚刚黑着一张脸,此刻大抵是不想见到她的,明日在找机会致歉吧。 她摸了摸发红的鼻尖,吸了吸鼻子,仔细一看,她的眉形是故意画粗了些,女子长相本就柔和,没有男子那般看着刚硬,这才在眉形上花功夫,她想让自己看着英气一些,不显得那么娘,为此,她还在眉间点了一颗很浅的痣。 倏地,她目光触及到了什么,浑身一僵,忙离铜镜近了些,把脖颈凑到铜镜前侧着身子看。 只见她右边侧脖颈上有一抹鲜艳的朱丹红,像极了唇间不经意印上的,秦时一眼便看出那是蔻丹的颜色。 想来是昨日王悦儿刚涂抹的朱红蔻丹,还未来得及晾干,却不小心擦到她脖颈上了,她蹙眉,用手擦了擦,一时没擦掉。 过了一夜,蔻丹色早已干在皮肤上,她无奈,把手帕浸湿了,仔细擦了擦,擦完后,那小块肤色有些泛红。 这时,落尘敲了门,他诺诺的声音从缝隙传来:“王爷,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是……只是那王悦儿不肯走,现下还在外面院子里跪着。” 秦时一怔。 心下倏然有些无措。 这时,醒玉端着茶水路过,静默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悦儿,脚步微顿,她柔柔开口。 “王姑娘。” 王悦儿稍作扭头,看到是醒玉,美艳的眸子登时冷了下来:“你一个下人也敢如此称呼我。” 王府这么多侍妾,只有这醒玉是王爷亲自带回来的,本以为会是王爷的心上人,可王爷迟迟未给她身份,却让她当了个侍女。 想到这,她眼神划过讥笑,再怎么说,她也是被王爷临幸的第一个女人,她醒玉算什么! 醒玉动作一滞,像是想到什么,她挺了挺胸脯,弯了弯唇角道:“王姑娘,王爷已经遣散了你们,你也不是王爷的妾了,王姑娘何不识趣一些,主动离开,不要让王爷为难。” 王悦儿眼中翻滚着怒气,大声呵斥:“你在说什么蠢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王爷是何心思,就算我走了,也轮不到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当秦王妃。” 醒玉攥紧托盘,脸色有一瞬的苍白,她深吸了口气,迈着轻盈的脚步往前走。 王悦儿见她被刺激到了,嘴上更是不依不饶起来:“在怎么着,我也是被王爷临幸的女人,说不定此刻我肚子里已经有了王爷的孩子,你想赶我走,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醒玉身形一颤,手指屈伸,稳了许久,才稳住心神。 醒玉扯了个苍白的笑,柔柔弱弱的抿了抿唇瓣:“王姑娘不必多言,醒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逾矩的,只是王姑娘,你要清楚现下的情况,此事虽说是萧将军传来的消息,实则是皇上下的命令,无论如何皇命不可为,若你真的为了王爷好,就请不要让王爷为难。” 话落,醒玉迈着步子匆匆离开。 王悦儿牙都要咬碎了,阴狠的目光如同蛇蝎般盯着醒玉的身影,她咬牙切齿道:“我不会离开的,任何人都休想赶我离开。” 第十九章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翌日。 秦小王爷后院被遣散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丞相府。 沈毅听闻此消息,喜出望外,第一次觉得秦时顺眼了些,沈相像是早就听闻此事似的,特地派人守在大门口看着沈毅,不准他迈出相府一步。 沈毅本就是个浪荡公子,放纵惯了,平日也是不服管教之人,如今见有人敢不怕死的拦他,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一脸阴郁的盯着几人。 “都给本公子让开。” 莫负站出来抱拳道:“公子,丞相吩咐过,您今日不能出府。” 沈毅暗自摩擦着手心,莫负他自然是认得的,他爹的暗卫,平日也总是跟在他爹身侧,很受他爹看中,有他在,今日出府怕是希望渺茫,想到这,他攥了攥拳头,暗自咬了咬牙问:“莫侍卫,敢问本公子明日能出府吗。” 莫负面无表情的摇头,竟是一步也不肯退让:“不能。” 沈毅沉着脸向前跨了一步:“莫侍卫,有时候人太嚣张了不好,还是乖一点儿比较讨喜。” 见他还是纹丝不动,沈毅沉了脸,他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这人是听不懂还是故意装傻:“你若再敢拦我,信不信我即刻杀了你。” 莫负伫立他面前面不改色:“信。” 秦时哼唧一声,笑意登时涌上唇角,他以为莫负幡然醒悟了,准备放他出去,可听到他接下来的回答,他整个人都裂开了。 莫负拿过一旁侍卫的剑,直接扔到他怀里:“杀了我。” 沈毅抱着那把剑踉跄几步:“……” 这么重! 他忙把那剑扔到地上,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如同看废铜烂铁似的,嫌弃的厉害,就差上去踩两脚了,他盯着莫负突然变得无话可说,只得发几句牢骚:“真是有病,竟然还真有人想让本公子杀他。” 沈毅自顾往回走了两步,见莫负已经转过身回了原位,视线似乎没在放在他身上,他一笑,便以为他放松了警惕,还未等他跨上大门的台阶,就被他用利剑挡住了出路。 沈毅惊了一瞬,忍不住后退两步,他是怎么做这么快到他面前的,正要跟他论事一番。 “毅儿,不准胡闹。” 倏地,身后传来沈相那威严的声音,沈毅稍作扭头,只见沈相跟唐致宗相伴而行,两人脸上都溢着红光满面的笑,看沈相之举,大抵是要送唐致宗离开,许是刚到这儿,就看到沈毅要冲出门的一幕。 沈相沉着脸,步子迈的矫健沉稳。 这个逆子,真是把他的老脸都丢尽了。 唐致宗见状,哈哈大笑,忙道:“令郎性情真率,倒是讨人喜。” 沈相瞪了沈毅一眼道:“唐大人就不必恭维我了,这小子什么样我清楚的很,整日闯祸不让我省心,还是令郎学识优秀,才不过二十出头,就已被皇上亲封为御前侍卫,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唐致宗笑的狐狸眼都眯了起来,看样子是很受用,嘴上却还是客气着:“哪里,哪里。” 沈相瞪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服气的沈毅,指了指他:“等会我在收拾你。” “唐大人,请。” 沈毅努努嘴,什么叫他不省心,就算那冥烨是皇上亲封的御前侍卫又如何,他又不是唐致宗亲生的,怎会跟他是一心的,有什么可吹捧的。 他又狠狠瞪了眼莫负,佛袖离开。 沈相送走了唐致宗后,沉着脸坐在正厅上,低声呵道:“看看你把毅儿都惯成什么样子了,整日给我闯祸也就罢了,现在竟跟个有夫之妇混在一起,他不要脸我还要脸。” 话落后,沈相气的脸上发红,手都有些发抖。 许氏忙抚了抚沈相上下起伏的胸口,安抚道:“老爷,毅儿他没你说的那么糟,他其实心地很善良的。” 沈相拍了拍桌子,语气颇为激动:“他善良?善良能当饭吃,捡了别人休弃的女人,这么多人等着看笑话,我看他倒是乐意的很,我早晚被他气死。” 沈相猛地起身,佛袖:“你跟他说一声,让他赶紧死了这条心,再让我发现她跟那付家女子来往,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他沈敬一生清白,竟生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整日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也就罢了,如今竟连秦时休弃的女人都敢要。 想到毅儿,许氏叹了口气,在侍女的搀扶下去了沈毅的寝房。 沈毅正在房里乱发脾气,架子上的瓷器被他挥了一地,地上满是各种瓷器的碎片,各个都锋利的很,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许氏睨了眼在一旁杵着不动的张洒,低声呵斥:“愣着做什么,赶紧打扫干净了,若不小心伤了我儿,小心你的脑袋。” 张洒吓得一抖,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小人这就去。” 许氏抬手敲了敲门,叫了声:“毅儿。” 沈毅听到许氏的声音,面容这才好了些,他踢开面前挡着的碎片,整了整衣服道:“娘,进来吧。” 许氏对一侧的侍女吩咐道:“在门口候着,不许任何人打搅。” 侍女伏身行礼:“是,夫人。” 许氏一进门就拉着沈毅的手,故作板着脸问,仔细听来,语气却是没有半分责怪:“毅儿,怎么回事,又惹你爹生气了。” 沈毅冷哼一声:“谁让他不让我出门。” 许氏一脸忧虑问:“毅儿,你就非那付音不可吗?” 沈毅眼角轻挑,知晓许氏既然问了这话,那就说明此事还有希望,他忙拿起一旁的茶盏倒了杯热腾腾的茶水推到许氏面前,又忙拉着她坐下,帮她捏了捏肩膀,嘘寒问暖:“娘,我是真的喜欢她,非她不可。” 许氏瞧着他一脸殷勤样,眼神微沉,心中更是想见一见那付家小姐,究竟给她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这曾三心二意的儿子变得如此痴情,公然跟他爹作对。 许氏拍了拍他的手,细细笑着:“行了,别献殷勤了,这事娘答应了。” 沈毅双眸一亮:“真的?” 许氏抿了口茶水:“但是毅儿要答应为娘一件事情。” 沈毅一怔:“什么事情。” 许氏拉过他:“跟你爹去认个错,他今日气的不轻。” 沈毅努了努嘴,一脸不情愿,不过想到能娶到付音,这点儿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天竺街,九记客栈,二楼包厢。 孔之城笑得花枝招展,等笑够了,抿了口茶水,这才戏谑的盯着对面一脸愁苦的秦时,摇了摇手中折扇。 “我真是没法想象,有一天秦小王爷约人的地点竟然在客栈。” 第二十章 说书先生 秦时以往是从不来客栈的,只要相约便是青楼,如今倒是改性了,孔之城痞笑着上下打量她几眼,短短数日,行之变化倒是挺大的,没了以前慵懒肆意样了,眼中倒是多了股成熟之色,难不成这萧安落还真把行之给改变了。 也是,传闻萧安落在边关杀人如饮水,轻松的很,许是边关呆的久了,早已养成了冰冷无情的性子,对人几乎没有什么耐性,怪不得行之变化如此之大,他叹了口气,看秦时的眼神登时可怜了不少。 秦时一把夺过他面前的白玉茶杯,面无表情道:“我请你来是帮忙的,不是让你耻笑我的。” 孔之城揉了揉鼻尖,问:“行之,你为何要突然跟那萧将军致歉,你也不看看因为他外界把你传成什么样子了。” 秦时抿了抿唇,没有吭声,自顾倒了杯桃花酿,一口饮尽,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唇色顿时变得莹润起来,看起来粉嫩极了,她眼巴巴的盯着那坛酒,脸上明显写着“想要再喝一杯”,但想到萧安落的警告,她一僵,又生生止住了。 孔之城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倒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也没提出来,他挤眉弄眼的换了个话题:“话说你府邸那么多美娇娘一夕之间都被遣了去,你就当真不反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以前的秦小王爷可不像现在有所顾忌,被人勒令遣散后院,竟然还如此淡定的跟罪魁祸首致歉,毕竟,他在大齐,是一个充满争议的存在。 许多人一边倒的认为秦小王爷就是个只爱美色美酒的草包废材,从来不干正经事,更不会想到她有一天会因为说重了话而想破头皮也要跟对方致歉。 秦时神色恹恹的,舀了一勺燕窝送入口中,微敛眉。 “皇命难违。” 噗嗤—— 孔之城笑出声,秦时瞪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调羹,整了整衣襟,她到底是怎么蠢到让孔之城来帮忙的? 今日一早,她在府邸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去将军府跟萧安落致歉,毕竟,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一时手忙脚乱的,待她下定决心后,却没想到扑了个空,萧安落一早便去了都察院,现下怕是已经进宫了。 无奈之举,这才寻来了孔之城,想让他帮忙想个好的法子,能够不丢面子且又自然的道歉。 没想到这人压根没有想帮她出主意的意思,倒是从头到尾一直在耻笑她。 秦时闷着声,用调羹狠狠戳了戳碗底。 孔之城见状,忙收了笑:“好了,不取笑你了就是了。” 他摸了摸下巴,一脸冥思苦想:“我觉得吧……” 秦时托着脸期许的盯着他。 孔之城蹙紧眉头,最终泄了气,他扯了扯唇角:“我觉得你没有错啊。” 秦时仔细一想,语气低低沉沉的,听起来没有半分力气:“我昨日对他说话太过重了。” 孔之城一脸惊讶:“你觉得你以前吼过的人还少?怎么也没见你去致歉。” 秦时红着脸反驳:“那不一样。” 孔之城挑眉:“怎么不一样,难不成你有受虐倾向?” 秦时:“……” 轰—— 楼底下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 两人相视一眼,孔之城起了看热闹的心,打开窗棂往下看去,只见下面不知何时搭了个台子,上面坐着个衣服花白的老人,看着倒像是说书先生,看着情况倒是说了有一会了。 “据说啊,这“萧”经常在府邸虐待那“琴”,那“琴”心中实在委屈,想着我一个王爷,他一个将军还能管的了他,心中甚是不服啊,于是便决定反抗一次,硬要去青楼,结果当那“萧”得知消息后,即刻去青楼把那“琴”拖了回去,打了三十大板。” 下面人一阵唏嘘。 那人说的有滋有味,看情绪到了,跟那掌柜的对视一眼,敲了下醒木,摸了摸胡须,摇头晃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 底下的听众入戏极深,各个脸上带着意犹未尽之色。 “先生,“琴”后事如何了,您倒是先说清楚啊。” 掌柜的笑眯眯的把先生请了下去,安抚众人:“各位客官稍安勿躁,不要着急,先生明日申时还会回到此处,庙时还请各位客官赏个脸,本店还有好舞好酒招待。” 孔之城在窗棂边上笑得站不直,一双桃花眼都眯到了一起。 秦时满脸黑线,什么萧啊琴的,简直乱七八糟,有这么当说书先生的么,有没有些职业操守。 见秦时脸色不好,孔之城收敛了笑意,拳低在唇边咳了咳:“这还是比较委婉的,外面还有传你被萧将军折磨得生不如死。” 秦时咬了咬牙,整了整被她捏皱的衣襟,佛袖离开。 孔之城在后面叫:“方法还没想到呢,怎么就走了。” 秦时留给他个背影,摆摆手:“不必想了,我看你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净浪费我时间。” 孔之城:“……” 他明明挺认真的。 秦时刚下九记客栈就看到一抹熟悉身影,她一怔,冥烨,他怎会在这里,只见他一身紫色衣袍,头戴银白色发冠,举止间优雅俊美,浑身散发着气场,在人群中甚是扎眼。 她记得冥烨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啊,以往,她为了躲避冥烨,经常往人多的地方去,每次他都在人群来回穿梭却因找不到她而气的脸色发青,随后就去皇宫主动请求皇帝卸下监管她的这个重任。 秦时看了眼周围,欲要转身离开,冥烨后脑勺像是张了眼似的,面色沉稳的大步走来,嘴角挂着浅笑,在她面前随手做了个辑,那模样甚是张扬。 “秦小王爷。” 秦时紧张的环顾四周,见无人因他那句“秦小王爷”而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她松了口气,扯了扯唇,嗯了一声,倒也算得上礼貌。 他话里有话的问:“小王爷,最近可安好。” 秦时僵了一瞬,细细笑了:“劳冥侍卫挂念,自在的很。” 冥烨:“看来传言做不得数,那萧安落对你倒是上心。” 他本是来此处寻三日后为义父祝寿的寿辰礼物,路过此处,恰好听到几人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九记客栈来了位说书先生,以秦小王爷为体裁改编的一则新故事,一帮人夸的天花乱坠的,他一时心动,腿脚却不听使唤的挤入人群中。 却未曾想到在这里遇见本尊。 第二十一章 功过相抵 以往的说书体裁百姓们都听烂了,倒也不觉得新奇,如今倏然来了个新颖的,原型还是充满争议的秦小王爷,大家都好奇的紧,忍不住想要前去瞧上一瞧。 秦时抿唇一笑,笑眼盈盈,娇艳的如同刚盛开的花,颇为动人:“冥侍卫,您请自便,本王还有些事未处理,就先回府了。” 冥烨微颔首,低沉的眸子仔细端详秦时匆忙离开的身影,半响,才淡淡收回视线 秦时没有即刻回府,而是去了永乐裁缝铺。 今日天气好了些,地上的冰雪都融了,屋檐下结的冰也都一滴一滴的落下,地上湿漉漉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昨儿又下了淅淅小雨,化雪天的路不好走,滑的紧,一不小心,便摔了去。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句话一点儿也没错,在外面呆的久了,头顶虽有太阳抚着,可这脚底却有些发冷,秦时拢着发凉的上衣,心底细想着,也不知这冷天何时才会过去。 到了永乐裁缝铺,秦时抬头看了一眼牌匾,迈了走进去。 闵老板正在给客人量尺寸,见秦时来了,登时眉梢带笑的:“呦,贵客来了,是来拿您前几日放在小店的衣裳吧,早就给您备好了,贵客快随我来。” 伙计很识相的接了闵老板未做完的活。 闵老板领着她去了里屋,曹细云正在屋子里侧等她。 闵老板一脸警惕的环顾四周,这才把门拉上。 见秦时来了,曹细云忙起身:“小姐。” 秦时微颔首,开门见山问:“事情如何了。” 曹细云如实答道,美眸里满是悦意,语气也带着轻松自在:“昨儿李闫带来消息,他现在已成功得到长公主的信任,相信找到木神医,指日可待。” 她们每日都在费心费力的找木神医,如今这事倒也算有些眉目了。 秦时一直颦蹙的眉头总算舒了,她细细嗯了声,又道:“今后,你二人便待在忧楼罢,若有什么消息,来这永乐裁缝铺就好。” 曹细云微点头。 秦时这边交代几句后,就匆忙回了府。 皇宫。 麟銮殿。 几只飞鸟在琉璃瓦上跳来跳去,尖细的嘴巴叫个不停,跟这朱红色琉璃瓦倒是相配,在太阳底下显得熠熠生辉,殿的四角自然翘起,好似展翅欲飞的凤凰,高贵且不容忽视,两个朱红色的柱子连接屋顶在大门两侧,柱上盘绕着两条金黄色的长龙,寓意着祥瑞,地上铺着凹凸不平的光滑鹅卵石,璀璨夺目,尽显金碧辉煌。 殿内,一名蓬首垢面的男子跪在那,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从进殿起,就一直低着头,他袖口里的手攥的很紧,衣袖的一角都陷了进去,此人正是黄忠。 皇帝在首座坐着,一身明黄衣袍足以震惊众人,声音虽苍老却也不失威严,他定神一看:“你就是那黄忠?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那人低声道:“小人相貌丑陋,怕惊扰了皇上。” 一旁候着的唐致宗蹒跚着脚步上前大声斥喝:“放肆,皇上让你抬头你敢不抬。” 萧安落在坐上纹丝不动,一双修长的手指时不时端起茶杯来呷一口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皇帝一脸不悦的蹙眉:“唐爱卿。” 唐致宗一惊,慌忙行礼赔罪:“是老臣糊涂了,老臣是看此人没有一点儿规矩,冲突了皇上,这才心急了些,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淡漠嗯了声,唐致宗近来进宫的次数实在频繁,动不动就在他耳边数落萧安落的不是,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对他的耐性自然也消磨了不少。 唐致宗别有深意的盯了萧安落一眼,这黄忠是萧安落寻来的,他如此不管不顾的是要搞什么名堂,唐致宗冷哼一声,那苍老混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他今日得到消息说这萧安落要秘密引荐黄忠去见皇上,这才故作以两日后羽国使节来访为噱头想要打探一番这萧安落到底背地里做些什么。 皇帝不为所动:“黄忠,朕不管你有何冤情,你杀了御史大人之子这一条,就够你死上百次。” “你现在如实告诉朕,你为何杀那冯展。” 他向来是不想管这闲事,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交由都察院审理,但昨儿萧安落说了几句话,他这才改变了主意。 一是因为北方大旱,最近灾民数量有所增加,京城街边乞讨似乎比往常多了一倍,听萧安落的意思,这黄忠似乎知道些什么。 黄忠攥紧拳头:“皇上,恕小人说上一句,此事小人不后悔,也不会认错。” 唐致宗吆喝道:“大胆。” 皇帝颦眉,瞪了他一眼,唐致宗这才退到一边,彻底老实了。 皇帝:“你有何冤屈,不妨说上一说,或许朕能忙你解决眼前之忧。” 黄忠犹豫一瞬,抬眸看了眼一脸冷漠的萧安落,他矜持高贵的坐在那,淡薄的眸足以藐视众人,如此高高在上,又不凡之人,当真只是简单的齐国将军吗。 唐致宗看到此人面目狰狞的模样时,着实吓了一跳,心脏似乎都停了一秒。 皇帝也愣了下。 黄忠忙低下头,沙哑着嗓子,那狠绝阴暗的眼眸此刻竟有了一丝湿润:“小人是付家村一名普通百姓,自幼父母双亡,从小跟妹妹黄云相依为命,一个月前,是她十五岁生辰,当日一早她便去天竺街购买用品,恰好被冯展见到,便起了歹意,把小人的妹妹拖拉硬拽的带去了府中。” “小人听说此事之后,即刻便去了冯府,还未到门口,就看到一行人从侧门鬼鬼祟祟的抬着担架出来,小人一路跟踪过去,发现他们把我妹妹的尸体扔到了乱葬岗。” “小人气不过,足足计划了一月有余,这才找冯展那狗东西报仇。” 皇上眼底闪过震惊,他狠狠地拍了拍桌案,气的老脸发红:“岂有此理,天子脚下,大臣之子,竟然会发生这等事。” 他生平最记恨便是大臣之子仗着有权的爹而为所欲为。 皇上沉着眸子细想:“待朕调查清楚此事,定还你个公道,但你杀害冯展也是触犯了齐国律法,理应受到惩罚。” 黄忠磕了个头:“小人还有话要说。” “小人去冯府为妹报仇时,无意发现了一本奏折,被冯大人放在坛子低下,不知对皇上有没有用处。” 皇上淡淡嗯了一声:“呈上来。” 李公公迈步至他面前,把折子层了上去。 唐致宗一惊,额头滴了些少于的冷汗。 冯范才这个废物,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放在坛子低下。 一眼扫过,皇帝大怒,拿折子的手都颤了起来,额头都气出了青筋,他把折子狠狠摔到地上,即刻下了旨,大声呵斥道:“来人,传朕旨意,罪臣冯范才,期瞒君上,贪污救济粮食,罪无可赦,给朕摘了他的乌纱帽,家产全部充公,即刻发配至边关,让他也好好尝一尝这路经之苦。” 唐致宗的额头已经出了薄薄的细汗,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皇帝嗓子一阵发痒,忍不住咳了咳,李公公一惊,忙递上来一手帕,皇帝接过,低在唇边咳了咳,面色有些苍白:“传朕旨意,犯人黄忠,揭发有功,从此功过相抵,赦至无罪。” 黄忠眼眸一喜,磕了个头:“谢皇上。” 李公公上前一步,担忧道:“皇上,今日待的时辰久了些,不如就回寝歇着吧。” 皇上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嗯了声。 第二十二章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见她…… 萧安落直步走出皇宫大门, 韩侧驾着车在一旁候着。 “萧将军。”黄忠那粗犷沙哑声从远处传来。 萧安落侧身看他一眼,眼神波澜不惊:“何事?” 黄忠拽了拽衣角,似乎有些无措:“萧将军,我黄忠已无路可去, 不知将军能不能给个出路, 让我去参军, 以后好好跟着将军, 保家卫国。”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萧安落神色, 心底一直紧绷着,生怕萧安落拒绝,毕竟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对萧将军出言不逊, 他没即刻杀了他, 他已经感恩戴德了, 若他此刻拒绝, 他也不怪他,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冤枉了好人,怪不得旁人。 半响,黄忠又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微出神, 便忍不住问:“将军,怎么了。” 萧安落敛眉,淡声道:“无事, 此事本将军应下了, 明日去军营报道,届时会有人接待。” 黄忠眼中一喜,做了个辑:“小人多谢将军。” 萧安落看了眼天色, 隐约又有天寒的气象,若是她也如这黄忠如此听话便好了,倒省了他不少力气。 见他还不走,萧安落颦眉:“还有什么事?” 黄忠挠了挠头,一脸尴尬:“王爷能否让小人在将军府栖息一晚,哪怕柴房也行,只要不再让小人风餐露舍。” 没被抓的前几日,他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整日留宿破庙,顶着冷风吃着残羹剩饭,简直不要太折磨人。在地牢那日,他从牢狱口中得知他的家已经被冯范才那狗贼给拆了。 这么说着,他冻的缩了缩脖子,不自觉的拢了拢上衣。 萧安落盯着他举动一怔,脑子里倏然闪现秦时那日冻的在地上来回蹦哒的身影,像个跳梁小丑,淡淡的笑意涌上嘴角,他不自觉的嗯了声,这才朝韩侧道:“速速回府。”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见她。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她有没有老实在府里待着。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马窗外,冷风把帷赏掀了起来,透着缝隙穿了进来,吹在皮肤上,刺骨的凉,他浑然不觉,眼神看不出情绪,黄忠在一旁冻的瑟瑟发抖,却不敢多说半句,萧安落身上低沉的气压太过强大。 好不容易熬到了将军府,黄忠松了口气,先一步下马轿。 韩侧哼唧一声,有些嫌恶,小声咒道:“还真是个不懂规矩的,我们将军还没下车呢,自己跑的倒是挺快。” 秦时这边听说萧安落回了,即刻赶去了将军府,恰好碰上急着要出府门的萧安落。两人相看一眼,同时一愣。 秦时往一旁侧了侧,小声问:“将军要出府啊。” 秦时颦眉,怎地才刚回来,就要匆忙出府,冯展那个案子还没结吗。 萧安落猛地转过身:“我没说要出府,你看错了。” 说着,又迈步走了回去,秦时半天不着头脑,没出府你往大门走,还一副很急的模样,她还以为冯展的案子又出了什么事,刚刚那一刻,不知为何,她的心竟提了一下,想着过会还要跟他致歉,秦时便悄咪咪的跟在他身后。 看这架势萧安落又去往书房的方向。 这人怎么跟他大哥似的,这么喜欢读书,没事就栽在书房里。 “将军。” 倏然,黄忠那不合时宜沙哑声传来。 秦时脚步一顿,莫名觉得那声音熟悉,她疑惑转身一看,登时瞪大眼,是黄忠,那天差点把她杀了的人,看到他,她从头到脚都有股恐惧感。 黄忠看到她也是愣了一下,面容有些尴尬。 秦时看他一步步走过来,吓得缩到萧安落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来,玉手紧紧拽着他胳膊,使劲往里缩,想把自己隐匿起来,萧安落平整的衣袖即刻出现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他一手护着她,淡淡瞥了黄忠一眼:“何事?” 还未等黄忠开口说话,萧安落冷不丁道:“去找韩侧。” 黄忠一怔:“可是……” * 萧安落敛眉:“你吓着她了。” 黄忠:“……” 见他走了,秦时紧绷的小脸总算松了口气,萧安落钳着她细嫩的手腕,迈进书房。 房门关上后,他转身挑眉看她:“有事要跟我说?” 秦时支吾许久,一抬眸便看到萧安落深邃的眸子一直盯着她,她泄了气似的吸了口气,有些别扭道:“萧安落,我是来道歉的。” 萧安落一僵,漆黑的眸子似乎更深了几分,他不咸不淡道:“为何要跟我道歉?” 秦时攥了攥手指,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总觉得你不会害我,虽然我不知你为何这么做,但也许你有你的顾虑,从我们认识以来,你虽处处管着我,但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情。” 萧安落淡淡笑了,很好看,简直是迷惑人心的笑,让人看了之后身心酥软。 秦时忍不住呆了呆,她还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笑起来如此好看,勾人心魄。 过了会,他才幽幽道,语气是没由来的认真:“如果我说我想让你随我参军,如此,你可愿意?” 他并不稀罕这个将军位置,这个位置是一直是为她留的,待她达到一定程度,这个将军的位置他随时拱上。 秦时一怔。 似乎没想到萧安落一直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平白无故的她为何要让自己参军,非亲非故的他为何要帮自己。 她蠕动了嘴唇,半响没说出一句话。 倏然想起上次在客栈偶然提到的“秦大人”她忍不住发问:“萧安落,你是不是认识家父。” 萧安落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秦时又急急开口:“那你如此帮我也是为了我父亲?” 萧安落沉默半响,才道:“我跟你父亲并不熟。” 秦时愕然:“那是为何?” 萧安落顿了一瞬,声音有些暗哑:“为了……芹儿。” 秦时一僵,暔昵道:“我妹妹。” 脑子一闪,倏然恍然大悟。 真正想明白后,才发觉有些事情并不是巧合,上次那无缘无故出现在将军府画像,以及询问她秦芹的墓碑跟指腹的那颗小痣,再就是遣散她王府后院,都是为了让她一改从前颓废,做个志向高远的人,可他却不知,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这些年的“废材”名声也全是她故作装出来的,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放松一些人的警惕,保她一时安全,可这事关乎重大,她没办法告诉他。 萧安落摩擦着指腹,一脸平静:“其余的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需回答我,你愿不愿意随我参军。” 秦时摇头:“现在不行。” 萧安落脸色一沉,语气不善:“我只给你三个多月时间,如今是腊月中旬,明年四月初不管你说什么,必须随我参军。“ 秦时一怔,皱巴着小脸,知道此事她反抗也无用,倒不如顺着他,她扬了扬头,吸了口气:“好。” 还有三个月,谁知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萧安落心神一动,嘴角挂着柔笑,想抬手摸一摸她的脑袋,刚抬起手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王爷,不好了,悦儿姑娘说她要寻死。” 萧安落双眸一凌,眼底有些幽沉。 王悦儿。 秦时锁紧眉头,语气颇为无奈:“我先回去看看。” 萧安落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见秦时走了,他即刻把韩侧叫了进来,语气沉沉:“今夜子时,去秦王府把王悦儿给本将军带来。” 第二十三章 听说她那日宠幸了你 韩侧一愣。 将军这是要让他去绑架小王爷的侍妾, 韩侧扯了扯唇角,抢人家马轿也就罢了,现在连人都抢。 夜晚。 月光顺着窗棂倾泄而下,照亮了半个屋子, 天上点点星辰泛着光, 笼罩着一丝柔意。 王悦儿在寝房缠着秦时不让她走, 秦时起初好声相劝, 最后看她还是一根筋, 非要一意孤行,便冷下脸来,拽回了手, 她佛了佛被弄皱的前襟, 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现在不是做戏时间, 王悦儿也已不是她的侍妾, 她也没必要在跟她装作你侬我侬的样子。 秦时甩了甩衣袖,压着声道:“王悦儿, 你到底要做何?” 王悦儿双手撑在榻上,眼中噙着欲要掉落的泪珠,侧脸被渡了一层薄薄的光, 在月色的陪衬下我见犹怜:“妾身只想日日陪着王爷, 不想离开王爷,王爷为何要一心赶我走,为何不给妾身个机会。” 秦时离那床榻远了些, 眉眼有些冷:“我不管你想的是什么, 你若乖乖走,本王念及往日旧情,定不会亏待你, 可你非要让本王赶你走,庙时可就怪不得我了,王悦儿,本王给你一天考虑时间,后日必须离开,若不然,别怪本王不念及旧情。” 话落,也不管她在背后哭闹,直接摔门而去。 刚刚被王悦儿死死抱着哭,她现在脑瓜子还嗡嗡嗡的,她以往怎么没发现这王悦儿如此吵闹,虽说她是臣子之女,但由于这件事情是皇帝允许的,他们自然不敢言语。 秦时不再多想,沐了浴,和衣而眠。 是夜。 王悦儿正在寝房想计策,如何才能让王爷改变心意,从此不再赶她走,她床榻旁还站着一青衣侍女,梳着双丫髻,恭敬的站在那替王悦儿解忧。 桃环:“这些年来,王爷膝下并无一儿一女,纵然那宠爱集于一身的李青润跟曹细云都未曾有过身孕,想来也是肚子不争气,若夫人您借此怀上了,想必王爷爱子心切,自然不会在赶夫人走。” 王悦儿点头,可听到她叫那句“夫人”时,却是越听越刺耳,她一脸不耐,拿起一旁的帛枕砸到桃环身上,声音尖锐刻薄:“什么夫人,现在府邸就我一个妾,叫我王妃,再敢叫错,我就撕烂你的嘴。” 桃环立即跪在地上,双手摁地,磕了个头,诺诺叫了句:“王妃。” 王悦儿满意的恩了一声,眼底却阴沉的很:“起来吧。” 李青润跟曹细云二人并不是肚子不争气,而是二人从来就没有受过王爷的宠幸,王爷平日的确对她们二人宠爱有加,而她们这些侍妾也只能在底下眼巴巴望着,说不嫉妒是假的,但前几日她花了大价钱打听消息,王爷根本就未曾宠幸过二人。 门外躲着的韩侧听到此话后,嘴角抽了抽,这种痴心妄想的女人若是做了秦王妃,秦王府还有安宁之日吗,如此说来,将军帮小王爷赶走了她,小王爷大抵会感恩戴德罢。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韩侧往四周看了眼,见无异常,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布蒙在脸上。 他蹑手蹑脚的戳破门纸,往屋里面吹了口迷魂香,香味顺着窗棂吹来的风意,不一会儿就直逼床榻。 过了会,韩侧才推门而入,王悦儿昏迷在床上,穿着单薄的沙衣,里衣若隐若现,韩侧嫌弃的别开眼,从衣架上拿来一套衣服,偏着头直接缠在她身上。 扛起就走。 他一脸苦笑,这差事可真是浪费他一身武功。 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了将军府,韩侧把她扔去了柴房。 王悦儿是被冻醒的,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她看了眼身上被裹的像虫子似的自己,登时失声尖叫。 “桃环。” 无人回应她。 她的手摸了摸周围,里面堆满了柴禾跟废旧的破铜烂铁,一不小心就会划破手指,她缩回手,登时不敢动了,这里面全是灰尘,她吓得朝后面爬了爬,一脸嫌弃掩鼻。 半响。 嘎吱—— 门响了,王悦儿忍着冷意朝门口望去。 一袭衣着黑色衣袍的男子渡步走了进来,半遮半掩的门倾泄进了一丝月光,他的脸上仿佛镶了一丝光边,仔细一看,也不难看出那是一张生的极好看的脸,仿若工匠精雕细琢出来的完美作品,整个人都愈发的俊美无俦。 他浑身散发着冷意。 韩侧从外面搬来了交椅,又点了灯,柴房里这才亮了些。 萧安落慵懒的坐在交椅上,手指有节奏的扣击着交椅的边缘,肆意且张扬,他薄唇轻启,语气有些冷。 “你就是王悦儿。” 王悦儿一颤,她认出来了,他是萧安落,那个传闻杀人如饮水的大将军,就是他下令要遣散她们。 王悦儿朝前爬了两步,双手摁在地上,那模样甚是狼狈。 萧安落身子朝前倾,双手交握,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啧了声。 王悦儿浑身颤抖,狠狠磕了个头:“将……将军。” 她刚刚似乎感受到了萧安落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她从未得罪过萧安落,他为何要这般对她,甚至想要杀她。 萧安落:“是本将军下的命令不作数?还是你根本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别人都乖乖听话,你偏要反其道行之?” 他声音凉凉的,透着一丝狠绝,王悦儿吓得浑身颤抖,声音都有些发抖。 “不是的。” 她怕萧安落真的给她安下个罪名:“民女是真的喜欢王爷,想留在王爷身边,并未是真的故意罔顾将军命令。” 见他半响不出声,她以为萧安落放过她了,登时松了口气。 萧安落扯了扯唇:“听说她那日宠幸了你?可是真的?” 王悦儿一愣,耳尖猛地红了,被人追着问房事的事情,如何能不害羞,对方还是当今齐国大将。 她支吾着:“真……真的。” 那个的字落下的时候,她明显感觉自己脖颈一凉,一阵阴冷的风吹来,在她头顶打转。 萧安落若有所思,他一手撑着额头,细细笑了,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她干瘪的肚子,冷声吩咐。 “韩侧。” “去熬一碗药。” 韩侧一愣,他自然知晓将军指的是何药,可子嗣关乎重大,又是小王爷的孩子,同时也是女人的命,将军难不成真的要这么做,若是小王爷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这些日子,他能看得出,他们家将军是真的想跟小王爷交好,他也是第一次见将军有跟人做朋友的意愿,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因为,萧安落从小便在边关,每日除了看兵法,便是练功,几乎没有谈心的友人。 他面容有些犹豫,正要相劝几句,萧安落那阴狠的眼神扫了过来,韩侧浑身一僵,忙挥手抱拳。 “是,将军。” 不管怎样,将军的命令他是要听的。 王悦儿浑身冰凉,想呜咽出声却又不敢,这地上的尘土本就多,被她那长长的衣裳在地上这么一拖,登时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印子。 她浑身打着颤:“你……你要做什么。” 萧安落嘴角噙着一抹阴寒的笑,语气却颇为平静:“自然是让不该出现的人去他该去的地方。” 王悦儿登时面如死灰,眼神中再没了光泽。 萧安落神色淡淡,波澜不惊的伫立再那儿,乍一看真以为他行的正坐的端的懂道理之人,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下手狠绝,而他此刻面容平静,好似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做的。 一盏茶后,韩侧端着药来了,一股苦涩的药充满整间屋子,就连窗棂外的冷风都吹不散这药味。 萧安落:“喂她喝下。” 王悦儿死死挣扎,最后还是被人捏着下巴硬灌了下去,嘴角衣裳淌满了药汁,由于她紧闭牙关,导致瓷碗一直磕她的牙,整碗下肚后,她仿佛失了魂魄似的,毫无生气的坐在那儿,大脑一片混沌。 萧安落嗤笑,冷眸中没有半分怜香惜玉:“明日最好让本将军看到你乖乖离开,不然,本将军不介意赠你一具棺材。” 王悦儿只觉得浑身发冷,心底那丝希翼全被一点一点的湮灭,狠狠跌入谷底,她满眼惊恐,泪水止不住的流,她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知道,如若她叫出声,这人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她现在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的增长,疯子,这个人绝对是疯子。 萧安落居高临下的瞧着她一脸狼狈模样,眼底沉闷的看不出情绪,那一袭黑衣伫在窗棂处,月光给他的脸上更是增添了几分阴霾之色,他声音冰冷无情,像极了来索命的厉鬼:“韩侧,送她回去。” 话落,萧安落甩门而去。 见他走了,王悦儿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软了下去,心底总算是松了口气。 想到明日要离开,心底就难受的紧。 袖口里的手紧紧攥着,她王悦儿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若她走了,这秦王府就只剩下醒玉,想到醒玉,她就嫉妒的发狂,她想近水楼台,她偏不让她得意。 最看不惯她平日装作一副柔弱清高样子,还总装模作样的去寻王爷,她若走了,府邸最开心的莫过于她了。 她就算是走,也要想个法子治一治那醒玉,让她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灭一灭她的威风,终有一天,她要堂堂正正的回来,届时,人人都要尊称她一句秦王妃。 第二十四章 将军说今日带您去军营训练…… 翌日, 晨光熹微。 王府府后院两人忙活起来,王悦儿瘫坐在交椅上,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她攥紧的指尖,面色闪过一丝颓废, 有气无力的唤:“环桃, 收拾完东西, 你去寻落尘领一些钱财, 今日我们便离府。” 环桃一怔:“是。” 等环桃匆匆忙忙寻到落尘时, 他正候在秦时的院子里惬意的喂鸟,环桃顿时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侧小声道:“落侍卫, 我家主子今日要离府了, 特派奴婢来寻些钱财。” 落尘惊愕, 昨儿还要寻死觅活, 今日就想通了?果然是个捉摸不透的,他微点头, 把手中的鸟食搁置院里的石桌上。 不管如何,走了便好,如此, 王爷心底也算放下了些。 快晌午时, 秦时才有醒来的迹象,落尘嘴角抽了抽,他们家王爷实在太能睡了, 每日都是日上三竿, 别说让他上早朝了,就是早饭她也常常错过了去,跟午膳一起就着吃了。 落尘送走了二人后又匆忙赶回来帮秦时束发:“王爷, 小人手笨,昨儿连夜请教的婆子,若是梳的不好,王爷可不要怪罪。” 以往给她梳头的都是李青润,现下李青润走了,只能由他代劳,他手法生疏的很,昨儿晚上一直对着自己的头发练习到子时,今日倒没昨儿那般手生了。 倒不是王爷非让他束发,是他自个要学的,跟了王爷这么些年,他也明白王爷这人虽然面上一副笑脸,但其实敏感的很,一时会很难信任一个人,所以她身边的侍女换的并不勤,多年来身边也只留了李青润跟曹细云,她们如今被当作侍妾遣散了去,王爷身边就只剩下他一人,他自然要揽起重任,也算是为王爷做些小事。 秦时嗯了声,半磕着眼。 落尘帮他戴了顶银白色发冠,他今日穿的是件淡蓝色大氅,腰间还佩戴一块羊脂白玉,显得矜贵优雅,落尘突然想到刚才的事情,如实禀告:“王爷,悦儿姑娘已经离府了。” 秦时睁开眼又闭上:“她想通了就好。” 王悦儿不比他人,别人是歌姬出身,她不同,她父亲在朝廷为官,虽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倒也能解决温饱,不至于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宫中水深的很,不起眼的往往才是好的,被人过多关注了,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梳完发后,秦时伸了个懒腰,这日子过的无比惬意。 落尘说着他刚得来的消息:“王爷,听说冯家被皇上发配了。” 秦时敛眉,这事她昨儿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已大致了解,只是她向来不是个多事的,心中就算好奇也不会过多去问,这种性子一养就是十年,假的也成了真的了。 这十年,时间磨平了她的棱角,她学会了伪装,有很多事情她都心知肚明,却无力改变,如今她只想找到木神医,然后了无牵挂的一走了之,从此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所以她这些年装作废材,不多管闲事,不过多参与朝政,只是为了保自己一条命,毕竟,只有活着,才能做别的事情。 晌午的光有些刺眼,地上的雪也都化了个干净,现下已不似前几日那般阴冷,白天的光还是暖和的,就是夜晚的风有些冷,总给人一股要变天的错觉。 半个时辰后,有人送来一封信。 秦时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瞧了封面两眼,却并未着急撕开来看,她把信放到石桌上,抬眸问:“谁送来的。” 落尘:“是个黑衣人,蒙着面,把信放下就走了。” 秦时颦眉,她撕开信封,拿出信件扫过,她眉眼一沉,把信揉成一团扔到地上,眉间带着明显的不悦。 落尘捡了去,打开看,脸色也有一瞬的微变。 醒玉。 她怎么能这么做,利用王爷的好心来借钱,转身把钱给了别人,来花大价钱来调查王爷。 但细一想,醒玉自从来了王府,像个透明人似的,也不爱出风头,恪守本分,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秦时攥紧手心,幸好她一路走来是步步为营,几乎没出什么岔子,也没露出什么马脚,想到这,她松了口气,若是此时候被人抓住把柄,把自己赔进去不说,她所做的所有事情也会功亏于尽。 只是那送信的人到底是谁。 思索半天,秦时才道:“落尘,把醒玉喊过来。” 落尘应了声,麻利的去了,不一会儿,落尘便领着醒玉来了。 秦时轻轻道:“醒玉,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醒玉心底有些不安,还是接过看了一眼,看到信件上的内容时,她浑身冰凉,脸色毫无生气。 她忙跪在地上,双手交叉摁地,头埋在手背上:“奴婢……奴婢并不知情,请王爷明查。” “当时奴婢跟王爷借钱就是为了还债。” “因我父亲生前欠了很多赌债,经常被那群人追着毒打,本以为父亲过世后,他们就会收手,从此就此罢休,没想到那些人还是不依不饶,不知从哪里得知我在秦王府当差,趁着奴婢出府采购时拦住了奴婢,我一时没办法,才跟王爷借钱。” 秦时嗯了声,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倒也不像是在说谎,她抿唇一笑,衣袖一挥。 “起来吧。” 醒玉一呆,忙磕了个头,诺诺起了身,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 秦时甩了甩前襟,站起身,颇有个男子的作风。 见醒玉退了下去,落尘这才担忧的问出口:“王爷是信了她?” 秦时扬眉,语气干净利索:“自然是不信。” “此事待我调查清楚后在做决定,若她是无意,此事就此作罢,若她是有意,那也便怪不得我心狠手辣,落尘,你前去忧楼带个信,让他们把今日之事给我查清楚了。” 秦时本要去昨儿那九记客栈继续听那说书先生胡编乱造,顺便再点两坛美酒,逍遥快活去。可脚步刚迈出秦王府大门,就被候在一侧的韩侧给堵住了去路。 他抱拳行礼:“韩侧参见小王爷,王爷,我们将军有请。” 秦时捏了捏眉间:“可有说什么事?” 她再想,若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便不去了。 秦时见他吞吞吐吐,颦眉道:“可是为了明日羽国使节来访?” 韩侧低拳咳了咳,摇头:“将军说今日带您去军营训练。” 小王爷懒惰程度可是出了名的,将军突然让她去训练,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秦时瞪大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训练?萧安落这是要来真的?参军不是还有三个月吗,何必急于这一时。 第二十五章 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被人…… 秦时侧了侧身子, 仰天叹了口气。 纵然心中百般不愿,却还是跟着韩侧去了将军府,她若不去,以萧安落的脾性, 大抵会像她上次去忧楼那样把她抓回来, 萧安落这个人, 不喜欢别人忤逆他。 秦时努努嘴, 她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 看她今日闲来无事的份上,去上一去也无妨。 朱红色的长廊走到一半,恰巧碰到从寝房出来的萧安落, 他身穿黑色盔甲, 束着白色玉冠, 一双浓黑的剑眉泛起些少许的柔意, 眼眸如深潭般深不可测,脸部线条分明, 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萧安落见秦时飞快别开眼,他步伐一顿, 出声问:“小王爷这表情, 似乎是不情愿?” 秦时闷着声没吭声,情不情愿他能不知道?谁不知道她秦时是个废材,每日无所事事, 睡到日上三竿已是常事, 训练这种事情放在她身上,不用想也知道她内心是不情愿。 萧安落嗤笑一声,也不过多说。 不一会儿, 凡林从马厩里牵来一匹黑色骏马。 那马儿前爪刨了刨地,打了几声响鼻,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萧安落修长的手指拍了拍它的脑袋,那马儿即刻老实了,两只耳朵竖的直直的,看起来它心情很好。 萧安落边撸马边道:“小王爷可会骑马?” 秦时摇摇头,自然是不会的。 萧安落把马牵到大门口,一个利索翻身跃上了马背,他坐在上面,侧身看俯视着她:“上来。” 秦时摇头,一脸怪异,她看了眼站在一旁且不动声色的凡林跟韩侧,朝一旁挪了挪,两个大男人骑一匹马像什么话,怎么看这画风都不对,猛然想起萧安落心悦“秦芹”的事,秦时一怔,讪讪推辞道:“萧将军,我知道你心悦家妹,可她已经不在了,你也不能一直揪着不放是不是,我们两个虽然长的有些像,但你也不……” 还未说完,就被他冷声打断:“你觉得我会蠢到把对芹儿的关怀转移到你身上。” 秦时努努嘴,没有就没有吧,这么激动做什么。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倏然,脚底腾空,秦时一惊,仰头看到萧安落那冷冽的下颚:“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不准揪我的后领,都被你弄皱了。” 她整个人被萧安落扔到马背上,头晕脑胀的,坐在上面重心不稳的直晃悠,萧安落腾空一跃,稳妥落到马背上,秦时明显感觉到后背一撞,两人隔着布料紧紧贴着,秦时小心地侧身看他,萧安落目光直视前方,半分眼神也没有分给她。 他拉紧马绳,沉声道:“坐好了。” 韩侧跟凡林各自牵了匹马跟在萧安落后面,成管家在府门口笑脸相送,待几人走远后,他一张老脸都垮了下来。 也不知将军是如何想的,怎地就看上这废材小王爷了,若是想培养人才,京城里一抓一大把,何必非要抓着一个早已放弃自己还要自甘堕落的人,到时候还坏了自己的名声,得不偿失。 秦时在马背上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绣发在空中一圈一圈缠绕着,她身子朝后仰了仰,蹙紧秀眉,玉手紧遮住眼睛,好像这样能好受一些,从侧面看,她整个人都娇小的很,毫不知觉的依偎在萧安落怀里。 萧安落见她有些不适,便放慢了速度,头顶传来他那冷冽如泉水的声音:“可有不舒服?” 秦时摇头。 萧安落单手解下斗篷,把她整个人都遮了起来,秦时眼前一黑,周边也没了凉飕飕的冷风,反倒是被一股檀香味包裹着。 她还能感受到耳边呼啸的风,光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冷意,她偷偷拉开斗篷一角,还未来得及细看,就被一张大手拉了下来。 “别乱动,坐好。” 秦时努努嘴,老实坐着不动了。 她轻轻扯着手指,身后依稀能够听到萧安落那强有劲的心跳声,耳尖有些发红。 她抚了抚胸口,镇定的吸了口气。 不一会儿,马速缓缓降了下来,耳边的冷风也少了不少,萧安落拉了拉马绳,说了声“吁”,马在原地打了几声响鼻,甩了甩蹄子,老实停在原处。 只见一座伫立在荒野处的军营映入眼帘,远处还能隐约传来的将士们那铿锵有力的训练声。 这是秦时第二次来,却有不一样的体验,上次大雪纷飞,且是被萧安落敲晕带来的,没看到如此场景,如今亲眼所见,确实着实震撼,此处山清水秀,一望无际的空旷,远处若隐若现的高山上飘着几缕白烟,时不时有鸟儿飞过,冬季的树木虽已枝叶零落,却颇有另一番风味。 萧安落翻身下马,秦时把斗篷递给韩侧,刚要翻身下马背,脚还未来得及着地,就被萧安落如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秦时一怔,一时忘记了挣扎,待她稳稳落到地上时,唇角还没勾起来,就听到他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短腿。” 秦时咬了咬牙,眼睛不受控制的看了眼自己的腿,明明不短,她冷哼一声,率先踏进了军营。 秦时刚到里面,就看到一大帮挥刀弄枪的戎装将士,她好奇上前观摩一番,谁知距她最近的那名将士突然转身,手里的长矛差点戳到秦时。 秦时猛地后退两步,被赶来的萧安落扶住了。 萧安落把她拉到身后,淡声道:“不要靠他们太近。” 将士们见萧安落来了,都纷纷收了长矛,抱拳行礼:“将军好。” 黄忠也在里面,换上了戎装,倒是颇有一番将士的风味了,瞧见萧安落来了,还兴冲冲的叫了声:“萧将军好。” 萧安落淡淡嗯了一声,冷眸淡淡扫过面前低垂着脑袋的将士,冷声道:“日后小心些。” 话落,抬脚迈进了帐篷。 那将士摸不着头脑,旁边的将士挤眉弄眼的拍了他一把:“你知道你刚刚差点碰到的人是谁吗?” 那将士一脸担惊受怕的摇摇头,生怕自己得罪了哪家权贵。 “那是秦小王爷。” “此话可真?那人真是秦小王爷?” “这里可是军营,传闻秦小王爷学无不术,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将军怎么把她带来了。” 凡林见几人交头接耳的,登时冷下脸来:“吵吵闹闹想做什么,还不赶紧训练?” 几人登时老实起来,握好长矛,继续训练,不敢在乱言语。 萧安落坐在主座上呷了口热腾腾的茶。 秦时扒拉着长木桌一角,舔了舔干裂的唇角,眼巴巴望着:“我也想喝。” 萧安落冷笑,不为所动:“小王爷是没长手?” 毒舌。 秦时笑了笑,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来,在他面前晃了晃:“长了,比你的还白。” 萧安落嗤笑一声,给她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懒死了。” 秦时偷偷勾唇笑了,抱着茶杯喝了几大口,唇色才这湿润起来。 萧安落:“那边有几件武器,你看一看拿哪个顺手。” 秦时一怔,放下茶盏,登时脱口而出:“你还真打算让我训练?” 萧安落挑眉,像看白痴似的睨了她一眼:“你觉得我有那闲功夫跟你开玩笑?” 秦时忸怩半天,挑了把角落里不知用来做什么的木棍,萧安落诧异,身子靠在椅子上,眯了眯冷眸,细细打量她的一举一动。 “你这是做什么?” 秦时拎了拎手中颇有一番重量的粗木棍,扬了扬:“就是它了。” 萧安落抽了抽嘴角,未语,大抵是对她无话可说了罢。 一盏茶后,将士们训练完稍作休息,萧安落道:“我记得你武功会一些皮毛。” 秦时一怔:“你怎么知道?” 萧安落没做声。 秦时猛然想起她那次去青楼,萧安落从军营赶来,她一时匆忙从窗口翻了下去,若没有一定的功夫底子,是翻不下去的。 她一阵扶额,想必那个时候萧安落就已经发现她有些底子了,难不成他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让她来军营的事了? 她这功夫是白颜儿手把手交的,当时时间紧任务重,她急着进京城,就只学了个皮毛,就连平日对付街上的小混混都有些吃力。 因为她力气小,踢在人身上软绵绵的,没有男人踢在人身上那般力气大,通常是她把别人踢到了,别人还能生龙活虎的站起来。 萧安落走出帐篷,伫立在一侧,犀利的眸子淡淡扫过在场站的笔直的将士们,目光在前排的瘦弱小将士身上略微停留,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小脸白嫩干净,脸上的怯意还未完全消失,大抵是刚进军营不久。 萧安落点了他:“你,去跟小王爷比试。” 秦时惊愕的瞪着眼,她慌慌张张的反驳:“不是要训练么,怎地还有比试?” 萧安落挑眉:“不比试本将军怎知小王爷到底会多少。” 凡林抽了抽唇角,将军这是故作给小王爷留面子吧,挑选的将士都是军营中最弱的。 凡林正了正色,面上带着趣味,心底却不由得期许起来,他也想见识见识这小王爷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能被将军看中的人,大抵不会差到哪里去。 秦时颤颤巍巍的上前。 那小将士也是浑身发抖的,两人都畏缩缩的。 待看清秦时背在身后的粗木棍时,大家都一脸愕然,一旁围观的将士都憋着笑,哪有人拿木棍当武器的。 “小王爷,小人得罪了。” 秦时咽了口唾沫,把木棍横在面前:“放马过来。” 小将士拎着长矛猛地跑向前,秦时看他来势凶猛,一时乱了阵脚,她拎着木棍在空气中乱挥一通。 大家:“……” 噗嗤——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凡林跟韩侧都一脸憋笑,哪有这么比试的,小王爷那模样像极了耍无赖的,果然,那小将士一脸懵站在那,不知所措。 秦时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对,她咳了咳,面不改色道:“刚刚那个不算,现在才是重新开始。” 将士行一礼:“得罪了。” 这次他没用长矛,而是用长矛掩人耳目,秦时用木棍去挡他的长矛,却没想到他突然来了个回旋踢,秦时一怔,等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被撂倒了。 凡林一阵扶额。 这…… 第二十六章 还疼吗?一双大而温润手紧…… 现场一片寂静。 秦时顾不得拍打身上沾染的尘土, 双手捂着被摔疼得后脑勺,摸到那鼓起来的疙瘩时,登时欲哭无泪。 起了个大包。 好疼。 萧安落蹙紧眉头。 小将士下手没个轻重,也未曾想到自己轻易把秦小王爷撂倒了, 赢了比试, 本应高兴才是, 可看到将军一脸凝重的神色, 登时不知所措起来。 在场的将士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小将士吓得跪在地上, 腿脚都有些发软:“小人有罪。” 秦时垮着脸挥挥袖手:“不关你的事,是我……” 是我的问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句话来有损威严, 想到这, 她扯了扯唇, 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凡林咳了一声, 想必将军也是没想到小王爷会废到这种地步,竟连军营里最弱的人都打不过。 凡林忙上前打圆场, 领着众将士去另一个场地训练去了,韩侧犹豫一番,也跟了过去。 秦时睨了眼躺在地上的粗木棍, 暗骂, 什么破棍子,她上次见那黄忠拿着倒显威力,怎地到她这倒成了小绵羊。 半响不作声的萧安落徒然出声:“啧, 怎么这么笨。” 秦时心底一恼, 还未来得及反驳,后脑勺倏然一热。 秦时猛地一僵,一双大而温润手紧紧贴在她后脑勺轻轻揉了起来。 “还疼吗。” 秦时一怔, 这句话在她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一时失神盯着他,体内暗涌过一丝暖流,她本想趁机蒙混过去,等回府邸在上药,没想到萧安落的一那句“还疼吗”,让她内心深处建立起来的情绪全部瓦解。 她蹙着秀气的眉头,纤纤玉手扯了扯萧安落的衣袖,乖乖的点了点头,声音软糯糯的:“疼。” 完全是女儿家的娇态,萧安落眉间一柔,他已经见过秦时太多女儿家的窘态,此刻,竟没有一丝意外,他,已经习惯了。 萧安落转身找了瓶擦伤药,直接扔到秦时怀里。 秦时拿着那光滑的小药瓶,眨着眼睛举到太阳底下看,顺着阳光,她能清晰的看到里面药膏:“这瓶子倒是挺别致的。” 药口边缘处似乎刻了一行小字,她指腹再那行小字上摩擦着。 萧安落看她废话连篇,丝毫没有上药的想法,登时无情道:“你脑袋若是不想要,我不介意帮你摘下来。” 秦时哼唧一声,抱着药瓶子去上药了。 萧安落则去训练场勘察。 公主府。 李闫端着茶水去送去齐敏珠寝房,她身体已抱恙多日,待在寝房的时辰比出来的时辰都多,偏偏还不让人寻太医来看,直到今日辰时,齐敏珠给了他一张药方子,说是大夫开的。 然而,今日他并未见有大夫前来公主府,唯一说得过去的便是齐敏珠说了谎。 李闫左顾右盼的看了两眼,公主府本就人少,来回过往的也就那几人,也都是齐敏珠信得过之人,他眼神微沉,往茶水里洒了些白色粉末,轻轻晃了晃,直到它彻底融于水,这才行至门前。 他叩了叩门。 里面传来一声魅惑的女人声,想来是这几日风寒作怪,此刻她的声音听着有些暗哑:“何事?” 李闫唇角上挂满笑意:“回公主,是小人。” 齐敏珠:“进来吧。” 他是此今第一人踏入齐敏珠寝房的人,足足用了五年的时间博取了她的信任,齐敏珠性格多疑,生性残暴,不轻易相信人,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了主子的大业,他都咬着牙忍了,他心底也明白想要成大事,就必须忍。 齐敏珠坐在榻上,披头散发,脸上未施粉黛,小脸苍白无力,仔细看,她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却也不难看出年轻时妖娆风姿。 她一双美眸紧紧盯着李闫的身影,突然开口。 “小闫。” 李闫把端着的茶水放到桌上,转身做了个辑:“公主。” 齐敏珠:“给我倒杯水罢。” 躺了这么久,喉咙跟嘴巴干的厉害,好像裂开了似的,干疼。 李闫镇定自若的倒了杯水,那缓缓坠落的水流如李闫的心境一般,平静的厉害,他抿唇一笑,递上去:“公主。” 齐敏珠淡笑,接过,细长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抚过李闫的手。 李闫猛地缩回手,他眉间有一丝倔意,慌乱的叫了声,音调有些高:“公主。” 齐敏珠玩味一笑,也不生气,竟咯咯咯的笑起来。 这也是齐敏珠欣赏他的一点儿,不像别人那样逆来顺受,让她觉得新奇,好玩。 齐敏珠紧紧盯着他,一口饮尽,把空杯子放到他手里:“给你开个玩笑罢了,瞧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 齐敏珠转了转手里的白玉戒指,朱唇轻启:“听说明日羽国使节要来了,本宫也是时候该进宫走走了。” 齐敏珠打了个哈欠,拉了拉被褥,眉间闪过一丝倦意:“今日也不知怎地了,喝完药就嗜睡的厉害,小闫,你先退下吧,本宫晚些在唤你。” 李闫一顿,做了个辑,知道是药效发作了。 见她熟睡起来,李闫这才细细打量这间屋子来,没有太多的装饰,看起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一间屋子,可李闫知道,事情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以往,他只要进来多看屋子两眼,就会被齐敏珠无情呵斥,甚至拿滚烫的茶水扔到身上,他都忍着一声不吭,想到那些日子,他吸了口气,走到一处放满瓷器的架子,把瓷器一个个端起来查看,过了半响,还是没有丁点儿线索。 他紧紧抿着唇,最后把视线落在齐敏珠身上。 一步步走过去。 他颤着手,掀开被褥一角,在枕头下找到了一把钥匙。 他一怔,既然周围都没有机关,那就说明机关就在床下,他双眸一凛,果然,被床褥遮掩的一角有个钥匙孔,跟他手里的这把钥匙完全吻合。 他攥紧了手心的钥匙,他要趁着齐敏珠昏睡的这几个时辰,赶紧去做一把新的钥匙来。 既然已发现了机关所在,下一步的计划,还是要先去商议一番,免得打草惊蛇。 李闫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带上门,把口信带给了李青润。 翌日。 秦时难得起了个大早,将军府传来消息,告知她今日不必去城门接羽国使节,让她在府邸好生休息,过几日再去军营训练。 秦时听闻后,心花怒放,眉眼弯了弯,她摸了摸后脑勺,感叹,多亏了这个包,虽然还没完全好,不过已经没昨儿那般疼了,想不到萧安落的药还挺管用。 不过,今日的接待礼很是繁琐,萧安落一定忙极了,也许根本无暇管她,趁这个机会她要赶紧去忧楼才是。 由于秦时的吩咐,落尘早早的便备好了马轿。 到了忧楼前,秦时掀开帷赏便下了马轿,刚到门口,就看到袅琴提着裙摆从里面跑出来,一把圈住她的胳膊,把脸枕在上面,赌气似的、手还不老实的在她胳膊处画圈圈,语气满是委屈:“王爷许久不来,是不是早就把奴家给忘了。” 秦时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本王近来有些忙。” 说完,就踏步走了进去,她今日来是有要事商议,可不是来谈情说爱作秀给别人看的。 袅琴努了努嘴,赶紧跟上她的步伐。 小王爷本就容貌出众,踏进去的那一瞬就引了众人目光,在众多歪瓜裂枣的衬托之下,秦时显得更加俊美绝伦。 姑娘们看了眼自己伺候的男人,心底顿时不妙了,为何袅琴能伺候秦小王爷那般俊雅的人物,而她们却要伺候如此歪瓜裂枣之人,这么个清新俊逸的男子,何时才能轮到她们。 小王爷每次来都只点袅琴一人,实在让人羡慕。 秦时喊来老鸨,老鸨正在招呼别人,倏然看到多日未见的秦时,有些愣然。 京城的传闻,她也是听到一些的,没想到小王爷被萧安落打压的如此厉害,竟然连接着几日都不来青楼了。 想起上次是她把小王爷供出去的,心底就有些心虚,若是这小王爷发了脾气,把她这忧楼给砸了,谁又能奈何的了她,届时,她该怎么跟主人交代。 想到这,老鸨面色变得更加掐媚,秦时睨了她一眼,也不跟她计较上次之事,直接开门见山:“带我去忧楼后院。” 老鸨面露难色:“这……” 后院那边住的都是主子的人,就这么放小王爷进去,着实不妥,正要想着用什么法子搪塞她。 秦时直接扔给她一锭银子,老鸨收过看了眼,先是一惊,赶紧把银子塞到怀里,登时喜笑颜开:“小王爷想去哪都成。” 楼底下看戏的一行人见小王爷走了,都面露讶意。 “原来小王爷不是来找袅琴姑娘的。” “小王爷也真是不解风情,让我们袅琴姑娘一人晾着。” 袅琴咬了咬唇,美眸扫了几人一眼,眼底倏然有些湿润,她提起裙摆噔噔噔的上了楼。 秦时到了后院,睨了眼一直跟着她的老鸨:“你先下去吧。” 老鸨点头哈腰:“是是是。” 等秦时没入房间内,老鸨才掏出刚刚那锭有特殊标记的银子,她发白的脸上扑着厚厚一层粉,面上闪着浓浓的忧虑,没想到秦小王爷竟然是主子的人,看她与青润姑娘如此交好,想必也是主子的重要之人,若是她在主子面前告她一状,那该如何是好,想到这,她就悔不当初。 李青润急忙道:“小姐,李闫那儿得来消息,大约已经找到木神医关押处了。” 秦时一愣:“真的?” 李青润点头,拿出一张图纸来,手指点了点圈住的地方:“据公主府得来的消息,今日羽国使节来访,皇上会在宫内设宴,届时,齐敏珠会去宫内赴宴,所以,今晚是个绝佳的动手机会。” “我们分别在前门后门周边埋伏了我们的人,两个方向都放了马轿,届时,无论他们从哪个门出来,都会有人接应。” “我听闻齐敏珠喜静,公主府人又少,不必担心会引来大量士兵。” 秦时蹙眉,齐敏珠向来不多管闲事,羽国使节来访,跟她没多大干系,她此刻进宫,意欲何为。 她总觉得此事不对,把心底的忧虑说了出来:“我觉得此事有蹊跷,不如再等等。” 李青润安抚道:“小姐放心,我们想了万全之策,能保证全身而退,况且,我们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个机会,岂能放过?”⑨⑩光整理 李青润又道:“今晚小姐只需按时进宫便可,免得被人怀疑,奴婢救完木神医即刻便走。” 秦时拧紧眉头,微点头。 第二十七章 那又怎样,她喜欢的是你…… 一路上, 秦时心底都忐忑不安,因为事情进展的太过顺,甚至没有一点儿阻碍,她才觉得此事不对, 她并未明里跟齐敏珠交过手, 只知此人性子残暴, 生性多疑且城府极深, 这么些年, 她深居公主府,几乎足不出户,谁也不知她到底在谋划什么。 秦时百思不得其解, 回府的路上, 又恰巧碰上了沈毅。 他穿着一件白色大氅, 系着貂绒斗篷, 腰间带着一块光滑无比的润玉,中指上还戴着翡翠戒指,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财大气粗,几日不见,却愈发的憔悴了, 颓废的很, 那满身的财气竟也没衬托出他的精气神儿。 看到秦时后,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竟也没像往日那般凑过来嘲讽几句。 肩膀自然下垂, 眼神空洞无神, 好似行尸走肉般没有半点活气。 秦时嘟囔着,真是怪了。 “秦时。” 刚踏上马轿,就听到沈毅喊她, 秦时稍稍一顿,她就知道,他沈毅怎会放过嘲讽她的一丝机会,她似笑非笑的转身问:“怎么了,沈公子。” 沈毅张了张嘴:“跟我一同喝一杯吧。” 秦时挑眉,这人莫不是坏了脑子,不记得两人之间的渊源了?他们二人像是那种坐在一起友好喝酒的人?不把桌子掀了就不错了。 两人虽说都是有名的废材,但也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以往沈毅心高气傲,可是半点儿都看不上她的,更别提一同喝酒之事了,两人可以说是两看相厌,巴不得对方出事的那种。 落尘跟张洒也皆是一惊。 秦时抿着唇,眼底氤氲着不明意味,她俊脸淡漠,似乎并不想跟他一同喝酒。 张洒一脸着急的朝秦时道:“小王爷,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就陪我家公子喝一杯吧,他这几日难受的很,有话说不出,什么都憋在心里,也没什么交好的友人,你……” 沈毅一巴掌拍到他脑瓜子上:“胡说什么呢,你公子我会没朋友?” 得,让人家陪自己喝酒,还拉不下脸来,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张洒委屈的捂着脑袋瓜,小声嘟囔:“可不就是嘛。” 整日在房里发呆,都快待出病来了,若不是他今日硬缠着他出府散心,还不知少爷还会保持这个状态到什么时候,张洒一顿,看了自家少爷一眼,得,好像出了府也没多大用。 秦时仔细想了想,抿唇一笑,应了下来:“好。” 落尘却有些担忧的唤道:“王爷。” 秦时眼眸亮亮的,眼眸却紧紧盯着沈毅:“不必担心,谅他也耍不了什么花招。” 不过看沈毅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似乎是真的遇上了麻烦,找沈相办事不比在这喝闷酒来的快? 张洒本欲跑去落尘那儿唠嗑,可见落尘别开脸根本不想理他。 落尘难得硬气一次,对着张洒冷哼一声,他们主仆二人以前可没少欺负王爷,如今一句不计前嫌就能抹去过去的一切?想的倒美。 张洒也看出落尘不待见他,讪讪笑了声。 秦时随沈毅一同去了扶满楼,要了间包厢。 两人没要菜,就要了两坛美酒。 秦时双手环抱,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一脸趣味:“沈公子这是怎么了?如此颓废模样可不像你的风格。” 等了半响还等不来他的回话,秦时笑了笑,自顾斟了杯酒,纯净透明的酒水香扑面而来,她低眉放在鼻翼间嗅了嗅,轻易地勾出了馋意,她眉眼一弯,浅尝了一小口,酒香味浓烈,醇馥幽郁,残留于唇齿间,让人回味悠长。 欲要端起杯盏再喝一口,就听到沈毅那没有情感的声音徐徐传来:“付音死了。” 秦时手一顿,蹙眉。 沈毅见秦时没有任何表情,嗤笑着喝了一大口酒,结果被呛到了,咳的满脸通红,缓过来之后,还不忘盯着秦时讥笑:“小王爷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没心没肺,亏她还曾是你的妻子。” 秦时不动声色的笑了声,手指尖玩弄着饮尽的空杯盏:“那又如何,她喜欢的是你。” 沈毅猛地一僵,戳到了伤心处,眼角猛然猩红,脸上带着痛苦:“是我没保护好她。” 秦时摇头:“不是你没保护好她,而是你根本没办法改变这个定数,确切的说是你害了她。” 丞相府是什么高官地位,怎会容忍付音那般不知轻重且地位低下的女子高攀进来,想必是沈毅一直坚持,这才惹恼了沈相。 在官家,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强者生存,弱者就要受尽欺凌,甚至丢掉性命,所以说,成亲什么的,还是要门当户对的好。 沈毅突然埋头小声抽泣。 秦时一怔,没想到有一天沈毅也会为一个女人哭,还真是不把她当外人,是嫌她掌握他丑事不够多?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 沈毅喝的有些神志不清了,秦时晃了晃他,没一点儿反应,嘴里却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秦时靠近了细细听来。 “阿音,我要……我一定……一定会给你报仇的……你等我。” 报仇?秦时不以为意的笑了,难不成你还要杀了你亲爹不成。 “我要杀了齐敏珠那个贱人。”沈毅突然坐起身来,狠狠拍了拍桌子,又一头栽了下去。 本要离开的脚步一顿,她有些惊愕,原来竟是齐敏珠杀了付音,齐敏珠为何要这么做,付音对齐敏珠可以说没有任何威胁,她没有理由要杀她。 她脸色紧绷,唇瓣紧紧抿着,仔细回想起此事来,传闻沈丞相跟齐敏珠曾有过婚约,碍于齐敏珠受了伤从而成了假死人,这婚约便做不得数了,后来,齐敏珠被木神医治好,对于婚约一事也没有过多问候。而沈相也早已娶妻生子,家庭和睦,齐敏珠却至今未嫁。 京城也都传齐敏珠是为了沈丞相才终身不嫁的,是个忠烈女子,反倒是那许氏成了拆散两人的恶人。 而沈毅近来又非那付音不娶,也是闹得满城风雨,沈相特派了高手看着他,禁了他的足,不许他踏出丞相府半步,这些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如此说来,是齐敏珠是为了帮沈丞相解忧才杀了付音? 但细一想,此事又有些说不通。 齐敏珠虽跟沈丞相有过婚约,但这几年来也并未见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想来是已经放下了这段感情。 传闻齐敏珠狡猾至极,向来不做亏本买卖,即便这人是沈相,秦时眯了眯眼,如此说来,便是那沈相给了齐敏珠什么好处。 她眉头紧锁,纵然是想破头皮也想不出这沈相到底给了齐敏珠什么好处。 第二十八章 我这几日比较忙,所以你要…… 秦时回了府, 一抬眼就看到院子里的李公公,不用想也知道,李公公是奉旨来请她入宫的。 李公公坐在那弯着腰,桌面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隐约还能看到茶面上飘浮的茶叶, 这天寒地冻的, 想来是等的有一会了, 看到她, 李公公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 秦时打了个寒颤,她倒是希望李公公劈头盖脸说她几句, 一句话不说, 还阴恻恻的对着她笑, 实着是慎人。 秦时找了个借口逃回了寝房, 换了身素色的衣裳,简单收拾一番。 她小脸白白净净的, 细嫩的很,娇艳的像极了盛开的芙蓉花,眉间带着柔意, 秦时坐到铜镜前, 紧紧盯着自己的秀眉,拿起一旁的眉笔一点一点的描,想把眉形描的粗壮一些。 她满意的点头, 整了整前襟。 李公公瞧着那面如月貌的小王爷, 不禁感叹,小王爷身上透着一股阴柔美,跟夫人像极了, 若小小姐还活着,现下也应该是跟夫人一样出落的漂亮大气。 李公公那尖细的声音传来:“小王爷,可都准备好了。” 秦时嗯了一声,心底却烦闷,这李公公,派人知会她一声就得了,还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她,真不知是该荣幸还是悲苦。 若不是看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她早就不耐了,没错,她畏权贵,她所畏的权贵是指皇上,平常人是碍于皇帝宠她,自然不敢说些什么,她也没怎么放在眼里。 只是这李公公不同,他只要在皇帝面前说上两句,那就是另一番事了,毕竟,皇帝也是个生性多疑的,秦时嘁了一声,不愧是跟齐敏珠是亲兄妹,连脾性都差不多。 秦时随李公公一同入了宫,一路上,李公公都念念叨叨,吵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秦时想了个法子甩开了李公公,独自一人去了。 麟銮殿。 许多大臣都在,穿着绯色圆领袍服,却愈发衬托那黑色大氅的男人出尘的冷清,他笔直的伫立在那儿,身材修长,像极了挺拔的白杨树,不像任何人低头。 皇帝位于首座,面前站着两个墨色长袍的中年男人,留着稀疏的胡须,像极了山羊胡须,这两人看着面生的紧,秦时登时悟出来这是羽国人,长相倒是跟他们大齐无异,都是一副面孔。 秦时感叹,还是西域那边的女子好看,各个浓眉大眼的,高挺鼻梁,颇有一番西域风情。 秦时思考的瞬间,已经有人发现她了,是萧安落。 对上他冷淡的眸子,秦时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躲去了他的目光,皇帝也朝她看了过来,朝她招手,声音苍老无力:“时儿来了,快进来。” 两位使节见皇帝对这人如此宠爱,躲在外面偷听都不曾大声呵斥,还用如此宠溺的语气,这大抵就是名震远扬的废物小王爷罢。 这大齐的皇帝年迈已高,就算急着培养接班人,也不必找个废材来充数罢,还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这也不怪皇帝,据说他膝下现只有一个健全的儿子,还是个襁褓婴儿。 那使节瞧着一些大臣虎视眈眈的神色,蹙了蹙眉,这齐国皇帝怕是等不到皇子长大,这皇宫就被这些臣子搜刮的一干二净了吧,想不到这大齐也是个争权夺利的地方。 他以为齐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许是跟别的国度不同,用了什么好的法子,本想借此引荐用到羽国,眼下看来,倒是不必了。 秦时走到大殿中央,拱手作揖:“臣参见皇上。” 皇帝面带慈意:“平身。” 低下还站着好几位大臣,秦时都认得。 其中一名使节转过身朝秦时行礼:“参见小王爷,小王爷,这是我羽国特地为大齐带来的礼品。” 秦时一怔,看到皇帝点头,这才想起前几日皇帝许诺给她的事情,要把羽国的礼品赐于她。 那使节脸上满是自豪,他敢肯定,这定是天下最为尊贵的礼物,这是江湖人士磕破脑袋也要得来的,他们一路上为了护着这颗药草,花了不少心思:“此乃我羽国费劲千辛得来的良药,名为姝根,天下仅此一颗,可治百病,解奇毒。” 低下传来一阵唏嘘声。 秦时接过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株普通的花根,她凑近了嗅了嗅,没有任何味道,像是放久了,味早风干了似的,秦时拿起来放到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努努嘴,只是一株普通的花根而已,倒是看不出有这么大的奇效。 那人见秦时一脸不屑的样子,暗自冷笑,草包就是草包,不识货也正常,心底虽不悦,但面子上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唐致宗伸着脖子往秦时那边看,秦时抬眼冲他一笑,即刻把花根塞到檀木盒里,啪的一声,盒子盖住了。 唐致宗冷哼一声,护的这么宝贝做什么,以为他稀罕。 皇帝揉了揉眉间,一副不想管事的模样,他偏头问一旁候着的李公公:“什么时辰了?” 李公公:“回皇上,申时了。” 皇帝点头,眉眼满是倦意:“距宴会还有一两个时辰,萧爱卿,好生招待羽国使节,朕乏了。” 众臣纷纷低着头,拱手行礼:“恭送皇上。” 李公公俯身扶着皇帝。 秦时随着萧安落一起出了麟銮殿,她拎了拎手里的檀木盒只觉得带在手上麻烦,直接扔给了萧安落,笑眯眯的:“我来的匆忙,没带侍从来,萧将军大人有大量帮我看一会儿。” 萧安落也没拒绝,转身又扔给了韩侧。 韩侧:“……” 他不想拿怎么办! 这要是让那羽国使节看到他们的礼品被如此嫌弃的扔来扔去,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大齐人自然也没有人会管他们生不生气,毕竟是个战败国,没什么理由蛮横,更没有那个资格。 萧安落跟她走至并排,侧头问她:“头还疼吗?” 秦时顿下脚步,摸了摸那鼓起来的疙瘩,轻轻摁了摁,眼睛带着少于的笑意:“好多了,不过你那药膏还挺管用的,萧将军在哪买的,也给我指个路,我好多备一些。” 萧安落抿了抿唇,未答,秦时侧身一笑,也不强迫。 萧安落:“我这几日比较忙。” 秦时抬眸,有些迷茫:“所以呢?” 萧安落嘴角突然上扬,他把胳膊搭在秦时的肩头,俯身到她耳畔,修长的手指轻轻撩起她一缕青丝,喷洒的热气让她忍不住红了耳尖,那种特属男人的气息登时扑面而来,他轻笑出声,似警告又似玩笑:“所以你要乖一点。” 秦时推了推他,没推动,回头就看到他一脸戏谑的盯着她,一眨不眨,好似她脸上有花儿似的。 他轻抬手,似乎想抚上那粉嫩的耳朵:“啧,耳朵怎么红了。” 秦时激灵的躲开,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还有脸问。萧安落这人怎么总是误她的事,差点忘记自己今晚还有任务在身,她要好好盯紧了齐敏珠,顿时敛去了想要跟萧安落斗嘴的心思。 倏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盆底鞋落地声踏踏作响,秦时的心沉了沉,抬眼望去,只见那齐敏珠眼睛直视前方,含笑走来,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罗裙,脸上画着妖艳且精致的妆容,魅力四射,即使上了三十岁,风采依旧不减当年,甚至多了一丝风情。 秦时一怔,果真是齐敏珠,既然她来宫内了,那就说明今晚的行动她并不知情,她颦眉,难道心底的那股不安是她多想了? 长公主向来傲慢,不把人放在眼里,直接从两人身边越了过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长公主从她身旁走过时,那双柔媚的杏眼有意无意暼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她惊悚。 “好看吗?”萧安落阴恻恻的声音把她思绪召唤回来。 秦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迷茫的双眼盯着他看,喃喃出声:“好看。” 她看到男人的脸快速沉了下去,他冷笑,眼底闪过嗜血:“你信不信,本将军挖了你的眼睛。” 秦时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脸色瞬间白了白,然后就是一脸掐媚、老老实实的承认错,她眼睛润润的,如同小鹿般清澈透亮,只见她双手拽着萧安落的衣袖,语气颇为委屈:“不敢了。” 第二十九章 你跟那女人认识? 萧安落神色这才缓了缓, 淡淡嗯了一声,秦时松了口气,找个借口一股脑溜了。 两柱香后。 宴会开始了。 达官贵人都纷纷入场。 伴着悠扬的琴声,一群莺莺燕燕的歌姬纷纷上场, 据说这支歌姬是羽国带来的。 一些人个个都伸长了脖子, 瞪着眼, 想不到这羽国人竟如此开放, 这么冷的天, 穿着单薄的霓裳,身段若隐若现,放眼望去, 仿佛花团锦簇, 瞧那些优柔多姿的妙曼女子, 扭着灵活的腰肢, 如同灵动的妖蛇。 有句话说的好,自古红颜多祸水, 说的一点也没错,秦时侧眼瞧了一眼,那些大臣们眼睛都瞪直了, 其中还有上了年纪的。 嘁了一声, 秦时心底一阵恶寒。 她又把头侧到另一边,萧安落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注意力似乎不再这宴会上, 他眼睛也并未看向舞池中央,秦时又把视线落到他的矮桌上,一滴酒未沾。 秦时嘟囔着, 怪人,竟然有男人不喝酒的。 再抬眼看时,就与萧安落那黑眸对上了,秦时坐直了身子,若无其事的移开眼,自顾斟了杯酒,一口饮尽,还意犹未尽的啧啧两声,这宫内的酒就是绝,简直就是琼浆玉液,有机会了跟皇上讨一些。 又过了半个时辰,都是风平浪静的,宴会也在不缓不慢的进行,各个脸上都满面春风。 倏然,上座那抹刺眼的红衣缓缓起了身,齐敏珠一步步从高殿上踏下来,美眸扫过在场之人,最后把视线落到她身上,抿唇一笑,转身朝皇上行一礼:“敏珠参见皇上,今日进宫实则有一事禀告,想请皇上给我做个主。” 皇上抬了抬手,眼皮都不抬一下,一双满是褶皱的手抚摸着放在腿上的手炉,语气不紧不慢:“但说无妨。” 语气淡的让人觉得皇上跟这位亲妹妹似乎关系不温不火的。 秦时别开眼。 她怎么总觉得齐敏珠总是笑盈盈的盯着她,她笑起来很美,但此刻却给人一股阴恻恻的感觉,显然,萧安落也发现了这一问题,他蹙着眉头问秦时,语气一脸不耐:“你跟那女人认识?” 秦时摇头想了想又点头,齐国长公主谁不认得:“认识。” 看到萧安落那骤然下降的俊脸,她讪讪一笑,赶紧接话:“不过不熟。” 齐敏珠侧了侧身子问:“不知皇上可还记得木神医。” 皇上蹙眉,不知她问此话是何意,便顺道接了下去:“那木神医早年不是被临时处死了?” 她不以为然的笑笑:“敏珠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近来敏珠得到一则消息,有人说木神医还活着,是被敏珠囚禁了,因此,敏珠才进宫讨个说法。” 低下登时传来一阵唏嘘声,纷纷低语起来。 “当年那木神医看着一表人才,没想到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人不可貌相,不过后来怎么样了。”一个小辈问。 “冒犯公主,那可是死罪,据说,长公主被木神医医治好后,心存感激,准备让木神医待在宫里当御医,也算是飞黄腾达了,结果那人不领情也就罢了,反而还觊觎长公主的美貌,冒犯长公主,长公主有意为他隐瞒,可当日许多人都见到长公主从木神医的住所出来,根本瞒不住,结果,木神医当日就被砍了头,许多大臣都看到了,根本不可能生还,如今也不知是谁吃饱了撑的竟然造谣长公主囚禁了他。” “他一个小小的大夫,要什么没什么,长公主图他什么。” “不就是说嘛,造谣的人也不长长脑子。” 秦时一愣,攥了攥拳头,暗道,糟了。 这齐敏珠果真是个阴险狡诈的。 果然,皇帝蹙眉,满脸不悦,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倒是轻松,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趁着羽国使节在故作扬言出来,是在逼他做主吗。 皇帝把手炉放到御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底下人即刻安静起来,他那双混浊的眸子登时闪着一丝怒火扫过众人:“是谁敢在朕的背后咀舌根子。” 齐敏珠抿唇笑了起来,煞是好看:“这人秦小王爷也认得。” 矛头倏然指到她身上,秦时一怔,众人的目光也都移到了秦时的身上。 秦时慢吞吞的起身,优雅行了一礼,面色一脸镇定:“本王不知长公主再说些什么。” 齐敏珠:“小王爷可认得李闫?” 秦时面无表情:“不认得。” 齐敏珠笑了。 皇帝一脸不悦,瞪了齐敏珠一眼,难不成她今日非要把事情闹大,非要把他大齐的名声搞臭不成?顶着众人的目光,皇帝咬牙切齿的问:“李闫是谁?” 齐敏珠不以为意的拍了拍手:“带上来。” 下一秒,一位瘦弱男子被擒了上来,脸上满是铁青,那人的确是李闫。 皇帝沉声问:“你就是那散步造谣的?” 李闫磕了个头,似乎不想解释太多,直接认了罪:“小人认罪。” 皇帝一脸不耐,显然也不想跟他废话,挥了挥手:“拖下去。” 秦时身子猛地一颤,她攥紧了拳头,紧盯着地上那抹身影,李闫突然咧嘴笑了笑,又磕了个头,只有他知道,最后这个头不是磕给皇帝的,也不是旁人的,而是磕给秦时的。 因为他从不后悔自己为秦时做事。 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这条路。 就像八年前,他流落街头遭人殴打,是秦时救了他,并收留了他。 那日,她站在众人面前说:“这是一条不归路,有危险是肯定的,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深渊,丢掉性命,你们谁愿意随我一起。” 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就像她救他那样,毫不犹豫的。 如今的一切,他早已料到,为她而死,他心甘情愿。 齐敏珠走了下去,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颚,红色豆蔻格外显眼,她轻笑出声,强迫他与她对视,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怎么办呢,你的小王爷说她不认得你,如果你今日在大殿之上,替我告发他,我不介意饶了你一命。” 李闫一动不动,恶狠狠的瞪着她,一张秀气的脸上满是倔意。 齐敏珠脸色一冷,猛地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手,扔给一旁的侍女,她转过身,语气轻飘飘的:“拖下去罢。” 李闫被拖了下去,直到殿外传来刀剑落下声,众人哗然。 秦时差点站不稳,萧安落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扶了一把。 齐敏珠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李闫尽心尽力的伺候她五年都未引起她心中一点儿涟漪,真是个冷血无心的疯女人。 今天此举,她在警告秦时,不要在多管闲事,今日的李闫只是个教训,日后怕不只这么简单。 第三十章 小王爷最近在做什么? 秦时回了府邸后, 浑身都浑浑噩噩的没有精神,落尘又带来消息说李青润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秦时一惊,抬步就要往外走却被落尘伸臂拦住了, 他摇摇头, 一脸坚定:“王爷现在不能出去, 小人亲眼所见外面有人正在搜查, 若此刻出去, 怕是会被人盯上。” 秦时一僵,硬生生止住脚步,半响, 她才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给她们送些好药。” 落尘蠕动着嘴唇:“王爷……” 秦时顿住脚步, 无奈道:“罢了。” 药都送不出去。 现下长公主定是在暗地里搜查今夜儿闯入公主府那一帮人, 她秦王府怕是也被盯上了, 短时间内是去不了忧楼。 她现在豁然明白齐敏珠跟沈相做了什么交易,大抵是沈相怕儿子记恨, 让齐敏珠杀了付音,而沈相又把暗卫都借给了齐敏珠。 所以齐敏珠今夜才故作进宫让她放松紧惕,好打她个措手不及。 秦时攥了攥拳头。 真是个疯女人, 她眼神倏地变得幽深, 木神医她要救,李闫的仇她也会报,总之, 她不会放过齐敏珠。 想到李闫她心中就浓浓的愧疚感, 是她亲手把他从深渊拉出来,却又亲手把他推下去。 她揉了揉头发,一脸烦躁。 如今京城不安全, 李青润她们要快快转移才行。 秦时蹙眉,她朝落尘勾了勾手指,落尘犹豫着走了过去,秦时附耳道:“你装扮一番,去忧楼给我送个信。” 落尘一怔,面上带着一丝红晕。 秦时威胁道:“记得给我装大爷点,别磨磨蹭蹭的。” 落尘缩了缩脖子,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他本就胆小,如今让他装成刚成了亲的小相公跟哥俩逛青楼被新婚小娘子发现,大闹忧楼,秦时叹了口气,也真是难为他了。 秦时以为他还要做一会思想斗争,谁知他立即说了个“好”字。 秦时欣慰的点点头,平日胆子小,到大事上却一点儿也不含糊。她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快马加鞭送出京城外给白颜儿的。一封则是给李青润几人的。 秦时怕人认出来落尘,又特地给他化了个容面,毕竟她经常去忧楼带着落尘,怕是已经混个脸熟。 落尘贴着短胡须,描着大粗眉,倒有丝粗犷味儿了,只要掩了他那秀气便好。 秦时就坐在小院里,一双手时不时的叩击石桌,眼底看不出情绪。 不一会儿,醒玉来了。 她端着托盘,给秦时倒了杯热茶,秦时没动,抬头睨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思索,像是想到什么,她惊愕抬头。 齐敏珠是如何知道李闫是她的人的。 她又怎会知道她要找木神医。 “醒玉。”秦时淡淡开口。 醒玉忙行了一礼,慌张开口:“醒玉在。” 秦时盯着她问:“上次那封信你可知是谁在诬陷于你?” 醒玉微低着头:“奴婢不敢说。” 秦时冷了声:“说。” 她颤着身子,低声细语道:“是王悦儿。” 王悦儿。 怎会是她。 秦时面容变得凝重起来。 难道是王悦儿调查她然后告知了长公主,她既然来京城了,便是一切都做好了准备,光是调查是查不出什么的,那便是有人看了那封信。 她神色一凛,那封信她当日看了之后便放置屋内的桌面上,当时她倒也安心,几年来,都没人敢擅自踏入她的寝房,除了萧安落,可若她不在,萧安落也是断断不会进去的。 不知为何,她心底莫名其妙的很相信萧安落,第一个先把他排除了去。 秦时揣测问:“你可有见过王悦儿进过本王的寝房?” 醒玉犹豫一番,点头。 秦时拍了拍石桌,掌心隐约传来阵痛感,她却浑然不觉,眼底有些温怒:“你为何不报?” 醒玉咬了咬牙,她……她当时没有那个立场去告,又加上王悦儿瞧见了她,威胁不让她说出去,不然就把她赶出府去,她一想到要离开王府,离开秦时,心下就难受的紧,便忍住没说了。 她当时想王悦儿是王爷的侍妾,进王爷寝房也定是去探望王爷,当时,她并不知王爷不在寝房。 想到这,醒玉红了眼眶,至始至终,她都未想要伤害王爷,只是不想离开她而已。 秦时神色突然变得阴沉的很。 她本无意伤害任何人,只想借木神医一用,奈何齐敏珠欺人太甚,手伸到她秦王府不说,还借她的手杀了李闫。 白颜儿说的果真没错,人善被人欺,人总要学着狠心点的。 如此,那便怪不得她了。 秦时挥手:“你先下去吧。” 她从寝房的床底下拿出一节烟花来,这烟花至白颜儿给她时,就被她扔到床底的角落里,她以为会用不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她走到门外,面无表情的对着往天空一放。 片刻后,数十名黑衣人脚底如同踩了风似的,快速朝秦王府涌去。 秦时吩咐:“暗处候着。” 数十人登时隐匿起来,不见踪迹。 落尘把忧楼乱了个底朝天,客人全都跑完了,有的都没付银子,姑娘们也都吓得躲在房间里,紧闭着门,百姓们则是把忧楼门口围的水泄不通,都站着那儿闲不住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老鸨如遭雷劈似的,浑浑噩噩的,气的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落尘装作摔倒,旁边还有几人在砸桌子,那一身红衣裳的小新娘满眼怒火,指着二楼一些偷看的姑娘们出言不逊:“今日我非要砸了你这忧楼不可。” 趁着混乱之际,落尘赶紧把信件塞给老鸨,动作一气呵成:“秦小王爷派我来送信。” 老鸨一愣,登时止住了泪水,宽大的袖子在脸上随便擦了擦。 她扭着水桶腰,走到大门口,顺道把门给关了。 大家都以为这老鸨要面子,毕竟自己的小店给砸成这个样子,哪还有什么心情敞开门让人家说。 老鸨把信件揣到怀里,一脸忧虑的朝后院走去。 这边事情办妥后,落尘故作在外面绕了几圈,甩了两个紧随不舍的尾巴,耽误了些时辰,等他回到府邸时,已过了两个时辰。 冬季的夜晚落幕的倒是快,如今天色已经黑透了,又加上天气不好,月亮的光也弱的厉害,只有薄薄的一层光,不点着灯,也是看不清路的,天上只有几颗屈指可数的星星挂在上面充数,面前是伸手不见五指夜色。 落尘刚换完衣裳,低着一丝光亮,看到了门口的黑影,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上前,只见韩侧身子倚在门框上,怀里抱着一把亮堂堂的利剑,有股吊儿郎当的模样,见落尘出来了,这才站直了身子。 落尘被他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讪讪道:“韩侍卫在这做什么。” 韩侧摸了摸鼻尖道:“将军有请。” 落尘不动声色的哦了声,心底大致也明了将军找他是为了什么,于是便随韩侧一同去了将军府。 客厅中,萧安落一袭黑衣,侧脸冷漠孤傲,俊眼盯着落尘,一字一顿道:“小王爷最近在做什么?” 落尘一愣,回答:“不曾做什么,就只是在府邸写写画画。” 萧安落嗜笑一声:“撒谎。” 他一脸阴鸷,眸子上蒙着一层驱之不散的冷意:“你若是不肯开口,那本将军不介意用些手段。” 说着,他拿出一颗黑色药丸。 落尘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他知道,将军是用毒高手,毒死他,轻而易举,反正他也只是个不足挂齿的人,小命本就不值钱,什么都不会做,还总拖王爷后腿,临死前能为将军做些事情,他心也安了。 萧安落脸色一寒,嗤笑:“倒是个忠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臂,那药丸趁机飞了出去,落到了一旁的湖里,发出咚的一声响,夜深人静里格外响亮,他收回手,背手而站,冷冷吐出两个字:“滚吧。” 落尘磕了个头,一溜烟的跑了。 韩侧伫立在一侧欲言又止。 萧安落:“说。” 韩侧抿了抿唇:“若倾小姐……” 萧安落瞬间掩去了眸中的煞气,眼底深邃起来,他抬眸问:“她怎么了?” 韩侧抱拳行礼:“若倾小姐来信,说……说不日将抵达京城。” 萧安落神色一冷:“谁让她来的,让她回去。” 韩侧咳了声:“她已经到快到京城了。” 萧安落一脸不耐。 韩侧试探问:“将军,若倾小姐只是一介女子,还不会武功,京城最近又不太平,将军可需派些人手去暗中保护她?” 萧安落嗯了声,淡淡道:“你看着办吧。” 韩侧应了声。 看到将军冷清孤傲的身影,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他怎么总觉得将军对小王爷的一举一动似乎太过在意了,难不成还真把对秦芹的喜欢转移到了秦时身上。 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将军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怎会有断袖之癖,他猛地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去,若是将军知道他所想,怕是会把他赶回边关去。 公主府。 齐敏珠一脸阴沉模样,死死盯着低下站着的一行黑衣人:“真是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要你们有何用?” “沈相养你们这群人是吃白饭的吗,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她一直骂个不停,嘴里肮脏词汇不择入耳,又总是加上“沈相”二字,主子被人侮辱,下属们都攥紧拳头。 过了半响,见她还没有停止咒骂,底下人终于忍无可忍,一双鹰般的眸子锁住她,眼底散着杀意:“公主说话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见他反抗,齐敏珠气的脸色发青,顺道把桌上的茶盏扔了下去,那人稳稳接住,放到地上,眉间尽显忍耐:“若不是奉了主子的命,谁会帮你这个疯女人。” 齐敏珠气的有些扭曲:“混账,竟敢如此跟本公主说话,信不信本公主即刻要了你的命。” 有人讥笑一声,似不屑。 有一人反抗其他人也都纷纷反抗,她又不是他们的主子,凭什么听她在这差遣咒骂? 若有人都纷纷离开。 齐敏珠脸色气的铁青,胸口起伏不定,她一脸阴沉的盯着地上的茶盏,眸子里满是怒火,她好歹是一国公主,这些该死的贱奴竟如此对待她。 第三十一章 小王爷受伤了 暗中隐匿的侍卫不屑嗤笑。 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也不看看皇帝现在对她什么态度, 把她扔到这冷清的旮旯巷子里,不管不顾多年,她早不是从前那个宠爱集一身的长公主了,还想对别人呼之即来呼之既去的, 还活在梦里不肯醒来! 沈府。 沈毅躺在榻上, 侧着身子, 因多天不吃不喝, 颧骨都凹陷下去, 已经瘦到脱相了,今儿又在外面喝了许多酒,一回来就吐个不停, 现在还昏迷不醒, 可怕许氏吓坏了。 终于, 许氏顶不住先昏了过去。 沈府登时乱作一团。 大半夜的去街头请大夫, 凌乱的脚步声在月色中格外响亮。 许氏醒来时,发现沈相沉着脸守在榻边, 她挣扎着坐起身,使劲拽了拽沈相的衣袖:“我的毅儿怎么样了。” 说着,掩面哭了起来。 她的毅儿怎会成了这样! “老爷, 那付音到底还有没有活着, 若是活着就把她带回来的,当什么都行,正妃也成, 别让我的毅儿在受苦了。” 她本想给那女子一个教训, 谁知还没见到她人就听到她意外身亡的消息,她有一刻是欣喜的,可看到毅儿那么伤心, 快把命都给丢了,她顿时后悔了。 沈相脸色紧绷着,面色沉沉:“已经死了。” 许氏泪眼婆婆:“老爷,你跟我说实话,付音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毅儿到现在都不肯跟我们说一句话。” 沈相蹙眉,付音的确已经死了,被齐敏珠杀死的,但却不是他指使的,他还没有阴暗到为了儿子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前几日,付音来府中寻沈毅,无意间撞见了齐敏珠跟他借暗卫一事,他本想威胁一番草草了事,可齐敏珠当即把她拽进屋里,连捅了三刀,他也是来不及阻止。 沈相叹了口气,吩咐许氏好生休息,他去探望沈毅。 沈相走后,许氏又哭了起来,眼睛也肿得厉害,侍女怜云看着也于心不忍,便出了个法子。 “夫人,我老家有个法子,不知行不行的通。” 许氏:“什么法子。” 但凡能改变毅儿现在半死不活的状况,什么法子她都要试一试,他大哥叛逆出京在外从商,如今家里就剩这么个儿子,又郁郁不振,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叫她怎么活啊。 怜云压低声音道:“夫人何不给二公子另说一门亲事,让二公子忘了那付家小姐。” 许氏一惊,心下揣测不安,睨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若真有那么容易便好了,她也不会发愁了这么多天。 怜云忙跪在地上:“夫人,这是奴婢老家的法子,奴婢村里面有好几例跟公子这般丢了魂似的年轻公子,都是这么被治好的。” 许氏蹙紧眉头,仔细想了想,这倒是不失一件好方法,不过还是再容她再想想罢。 翌日,今日的风又有些大,吹在身上格外的凉。 秦时忍住冷意,随意收拾一番,面无表情的出府。 落尘一脸担忧:“王爷真的要去公主府?” 秦时系上落尘递来的斗篷,点头:“嗯,你在府邸好生待着,不必忧心我,我身旁有人护着。” 落尘这才作罢,但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安,他看王爷今日的神情有些不对,莫不是去做傻事吧,可以王爷的脾性,又不像。 落尘忧虑道:“王爷一路小心。” 秦时微颔首。 瞧见公主府紧闭的大门,秦时没有丝毫意外,如今的公主府倒像是无人问津的空宅,不仅人少的厉害,平日里的俸禄也是极少的。 秦时上去拍了拍门,半响,才有人磨磨唧唧的出来。 看到来人是秦小王爷,那人一惊,忙着去通报。 须臾,那人又回来了,他打开大门站在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小王爷,我们公主有请。” 秦时微颔首,迈步进了正殿。 里面冷清的很,就连屋内的风都染上了几分凉意,秦时攥着冰凉的指尖微微发颤,抬眼便看到齐敏珠坐在首座那儿,手指上那抹蔻丹红格外引人眼,就跟她的人一样,无脑偏又张扬。 她眼睛满是红血丝,看到秦时却不意外的笑了。 “小王爷这些年装的可够深的,你派人到我公主府埋藏多年,不就是为了救那木神医,可惜不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今日本宫就明了告诉你,木神医已经死了,昨儿被本宫亲手毒死的,本宫不管你救木神医出于什么目的,本宫奉劝你到此打住,不然本宫对你不客气。” 秦时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 倘若真的那么轻易毒死,齐敏珠就不会囚禁他这么多年,偏偏在昨儿才毒死他。 秦时淡笑,一副好商量的口吻:“既然公主知道我要救木神医,何不卖本王个人情,请木神医出马救一下我朋友。” 齐敏珠不为所动,嘴上挂满讥笑,眼底满是晦暗:“世上大夫千千万,小王爷何必单寻木神医呢。” 秦时抿唇一笑:“只因本王那位朋友患的跟公主当年一样的病,只有木神医治得好。” 齐敏珠一愣,阴狠的笑爬上嘴角,手指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口:“小王爷说笑了,那木神医昨儿确实已经死了。” 旁人治不治的好,与她何干?当年她卧病在床,也没有人像秦时这般为她寻医多年,凭什么别人要享着比她这个公主还好的待遇? 秦时冷哼一声,双眸闪着一丝冷光:“本王今日来不是找公主要那木神医的,而是想告诉公主,李闫的事,本王定会讨个说法。” 齐敏珠脸色一冷,指尖摸了摸茶盏的花纹,语气似有不屑:“怎么,一个贱奴而已,小王爷倒是问起本宫的罪了?” 秦时眼睛一眨不眨的,清明无辜的厉害:“本王的确是来问罪的。” 秦时倏然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上座,直逼齐敏珠。 齐敏珠脸色猛地大变,她不信秦时会为了一个贱奴敢对她做什么,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想到这,她立即站起身,呵斥道:“放肆。” 秦时阴恻一笑。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日这句话也应到了她身上。 她从怀里拿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在白嫩的掌心里转了转。 齐敏珠死死盯着秦时:“你…你要做什么?” 秦时幽森一笑,如同索命的厉鬼:“你说呢?” 齐敏珠后退两步,一脸阴狠的盯着她,趁秦时不注意,抢了她手中的短刀刺向秦时,秦时一怔,稍稍一侧,刀划伤了她的胳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在白皙的肤色上更加明显,血水顷刻便渗透了衣料,登时血肉模糊。 秦时面色一白,她咬了咬牙,第一次受刀伤,没想到会这么疼。 齐敏珠似乎魔怔了,一双眸子充满兴奋之色,对着秦时的身上又划了两刀。 秦时体力不支的单膝跪地,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滚了下来,秦时咬着牙,今日一账,她记下了,日后定会加倍讨回来。 齐敏珠张牙舞爪,勾起她的小脸,一脸得意:“你不是很厉害吗,敢跑到我这兴师问罪,看本宫不划了你的脸。” 倏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嘎吱—— 门开了。 门口站着刑部侍郎孔言发,一侧还站着一脸着急的孔之城,孔之城见秦时虚弱的跪在地上,面色登时大变:“行之。” 齐敏珠愣愣的望着,丢掉手中的证据,猛地后退两步,短刀上面还染着新鲜的血迹。 “不好了,小王爷昏过去了。” “快先送回王府。” 走到半路,秦时又被疼得醒了过来,她有气无力的扒拉着孔之城的衣裳,让孔之城送她回王府。 孔之城没好气的说:“知道了,送你回府。” 张大夫早已在王府候着,见秦时一身伤回来,提好药箱子,面色倏然凝重起来,跟她一道进了屋。 齐敏珠因此事被秘密带入了皇宫。 皇帝听闻此事,震怒,若不是刑部尚书拦着,皇帝怕是已经下了处死令。 处死公主可是大事,又加上羽国使节还在京城,此番怕是让人看了笑话。 皇帝命人先把她看管起来,等羽国使节回国后,在做处理。 军营营帐。 萧安落正在处理政务,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信件内容,扔到一旁,看起来倒像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这时,韩侧掀开帷赏,抱拳行礼:“将军。” 萧安落正在翻阅兵书,眼皮都不抬,语气有些不耐:“你最好是有事说。” 韩侧一颤,抿了抿唇,他知道将军处理政务时不喜欢别人打搅,可他有种预感,这件事他若是第一时间不告知,事后那才是找死。 “小王爷受伤了。” 萧安落一僵,猛地抬头,眸子上蒙上一层阴霾:“你说什么?” 韩侧愣了下,又重复一遍:“秦小王爷……” 下一秒,桌案旁哪里还有将军的影子。 韩侧扶额,欲哭无泪,将军你别激动啊,小王爷身边现在有很多人陪着,一时半会也不需要你。 随然这么想,韩侧还是跟了过去。 萧安落骑了匹快马,顷刻间便到了秦王府,他脚步不停的直接迈去秦时的寝房。 一眼便瞧见那躺在软榻上的秦时,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如同陶瓷娃娃般,脆弱的很,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地面上全是止血擦拭过的血迹斑斑的布条,格外显眼。 他眼底翻滚的皆是怒火,他今日不过才离开了几个时辰,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如今就成了这副模样。 他一袭黑衣伫立在门口,不声不响的,稀薄的光线衬托的他脸更加阴郁。 孔之城看到火急火燎赶来的萧安落一脸惊愕,随即感动,想不到除了他之外还有人这么关心秦时。 第三十二章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谁干的?” 孔之城被他身上的冷意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一脸愤恨填膺:“还不是长公主那个疯婆子。” 怕是常年在公主府把脑袋关坏了。 萧安落捏了捏腰间的佩剑,眸子闪过一抹阴鸷,他转身便走,孔之城一怔, 似乎有些明白他要去做什么, 他立即唤住他:“萧将军, 你做什么去?” 萧安落头也不回:“算账。” 孔之城无奈扶额:“她现在不在公主府, 被我爹带去宫里圣了。” 萧安落哦了一声, 嘴角勾起一抹阴笑,皇宫好啊,至少能让她名声大噪。 孔之城松了口气, 这萧将军脾气果真不小啊, 看来传言还是有几分信度的, 不过纵然他脾气再暴, 也总要卖皇上几分薄面吧,他总不能直接闯皇宫去。 谁知, 萧安落脚步并未停,孔之城惊愕,他都已经说明缘故了, 这萧将军怎地还往外走, 难不成还真要进宫算账不成?疯了? 孔之城猛地咳了一声,见他无反应,又小声唤住他, 萧安落一脸不耐的侧身, 嘴角挂着嗜血的笑,孔之城被吓到了,他无与伦比的嘿嘿两声, 挥了挥小手:“您……您自便。” 想去哪就去哪。 真是个怪脾气。 孔之城又去一旁照顾秦时了。 张大夫隔着衣服帮她把粘在皮肤上的衣裳剪下来,落尘递上去一块湿毛巾,把血迹清理干净,然后便是上药,张大夫称自己眼神不好,趁机唤来一名侍女上前给她包扎。 孔之城呲牙咧嘴的:“我来。” 张大夫那圆溜溜的小眼睛瞪了他一眼,胡子都翘了起来,一双枯瘦的大手猛地揪住孔之城的前领,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孔之城挣脱不来,一脸无奈的耸肩:“老头,你拽我做什么,还有,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张大夫毫不客气:“是孔公子力气太小了。” 张大夫摸着胡须,连连摇头,现在的年轻人,身子骨太差了。 到了门口后,孔之城才挣脱开来,他甩了甩胳膊,一脸愤恨不平:“什么叫本公子力气小,我能把你拎起来你信不信?” 张大夫跟他吹胡子瞪眼了一会,没再理会他,提着药箱子直接绕过他,走了。 孔之城瞪了瞪眼。 这哪里请来的乡野大夫,太不尊重人了。 萧安落敛眉,犀利的眸子盯着那抹朱红的高墙,眼神深邃。 片刻后,他抿唇一笑,迈步离开。 夜半子时,秦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因她平日缺乏日常锻炼,身子骨太过虚弱,一连被刺了几刀,又加上天气寒冷,身子怕也是撑不住。 萧安落冷眼看向周围,放了四个燃的正旺的火炉,大抵能烧到天亮。 他轻声靠近床榻,替她掖了掖被子,修长的手指抚平她紧皱的眉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 片刻后,萧安落消失在夜色中。 皇宫偏殿。 殿内点着烛火,屋内墙上反射着烛火的影子,风轻轻一吹,在上面晃来晃去。 齐敏珠和了衣,静默躺在榻上,却还没有入睡,一想到她今日被秦时阴了一把,她就寝食难安,恨不得即刻找秦时算账,只是她没想到秦时看起来瘦弱的厉害,倒是挺有骨气,竟为了陷害她,不惜伤害自己。 也不怕自己命短。 她冷哼一声,想救走木神医,她眼底倏然闪过一丝阴霾,咬牙切齿道:“休想。” 倏然,窗外的树沙沙作响,齐敏珠一怔,难道有人来了,难道是皇兄。 两声闷哼想起,有东西倒在地上。 嘎吱一声,门开了,光线随之入了进来,只见一袭夜行衣的男子从门而入,他身材修长高大,墨发披在身后,时不时被风扬起,给人一股清新脱俗的风光霁月感,只是他那眼底闪现的浓烈戾气,让人不敢靠近。 齐敏珠瞥见门口倒在地上的两抹人影,她紧拽着被褥,顺着门口的亮光抬着眼睛看他:“你是谁。” 那人没说话,亮出腰间闪亮的利剑。 齐敏珠登时失声尖叫,这人是来杀她的,她眼神焦急的看向门外。 那人见她不老实,用捡来的石子狠狠击了她脖颈处,齐敏珠疼得直打哆嗦,她紧紧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俯着身子。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腰间那若隐若现的剑柄冒着寒光,眼底满是嗜血:“比起她,你还差的远。”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齐敏珠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直到后背贴到墙上,才发现自己无路可退,她忍着颤意问:“你到底是谁。” 他嗤笑一声,并没有理她,倏然,一把锋利的短刀出鞘,低在她的脚踝处。 蓦然想起今儿她把秦时划伤了几刀,登时死死捂住嘴巴,一脸惊恐,这人……这人是来寻仇的。 齐敏珠吓得浑身都僵硬起来:“是……是不是秦时派你来杀我的?” 听到她提“秦时”二字,那人眼中的沉色更甚。 齐敏珠哆嗦着身子,双眼十分惊恐的盯着他:“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怪秦时,是她故意阴我,我才上当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人顿了顿手:“哦?” 齐敏珠见他来了兴趣,心下有些疑惑,若真是秦时派来的,怎会不了解状况,看他此举,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齐敏珠挺了挺胸脯,咬牙切齿道:“是秦时故意利用我之手来刺伤自己,这样皇帝会误以为是我刺伤了秦小王爷,就可以找个借口把我发配去边关,永世不得回京,那样她就可以顺利救出木神医。” 齐敏珠见他面上扔有疑虑,心中更加确信此人不是秦时派来的,想到这,她松了口气,跟他解释起来:“木神医是一名神医,他医术高超,什么病都治得好,据说秦时为了救木神医计划了许多年,上次死去的那个李闫也是她的计划,不过被我识破了。” 说到这,她面上有些得意,废物果真是废物。 那人蹙眉:“她为何救木神医?” 齐敏珠:“据说是为了救她的朋友。” 那人眼睛一眯:“朋友。” 是什么朋友,宁愿伤了自己,也要救,他眼神倏然有些冷。 齐敏珠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泪眼婆婆的又要求饶:“我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只求你不要伤害我,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 那人嫌弃她聒噪,不耐的啧了声,他用石子直接击中了她的哑穴。 想知道的他已经知道了,现在,他不需要了,秦时的伤还是要讨回来的。 齐敏珠闷哼一声,瞥见他眼底闪过的杀意,脸色登时发白,没有一丝血色,想要大声喊叫,却发现自己嗓子仿佛被黏住了似的,怎么也张不开。 她一脸惊恐的望着距她脸愈来愈近的短刀,手脚都僵硬冰凉起来。 而这里是偏殿,巡逻的士兵也比较少。 就算她喊了,也未必会有人来。 齐敏珠嘴唇都吓成了白色,刀光闪过,那人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戾气,他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她的胳膊。 噗—— 一口血喷了出来,血迹瞬间染红了床褥,渗透到了被褥,粘稠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持久不散的血腥味。 齐敏珠痛的张了张嘴,身上的抽痛袭满整个大脑,喉咙里却还是发不出一个字,终于她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他擦了擦短刀上的血迹,冷笑:“呵。” 他拿出一粒黑色药丸给她灌了下去,完事后,还一脸嫌弃的洗了三遍手。 翌日,长公主夜半遇刺被刺伤一事,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人人都低语那贼人怎会如此大胆,竟然敢夜闯皇宫,还能全身而退,可见身手不凡。 皇帝想下令阻止都抵不住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 看病的御医一个个都摇头:“长公主筋脉皆被挑断……又耽误了些时辰,就算是用上等的药物,怕也是不能完全治愈,这胳膊日后怕是要废了。” 刚醒来的齐敏珠听到这话,又昏了过去。 皇帝站在门口,听到御医的汇报,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李公公在一旁候着:“皇上,要下令捉拿那毛贼吗?” 皇帝沉吟片刻:“查吧。” 走了两步,皇帝又顿了下来:“装装样子就行。” 李公公一怔,果然,这么些年了,皇上还在记恨着长公主。 有人会说皇帝心是狠的,放着自己亲妹妹不管不顾这么多年,可他们却不知皇帝是最念情的,不然也不会秦大人牺牲这么些年,皇帝一直还记得他,念着他,把对他的愧疚跟思念全都补偿到秦时的身上。 长公主当年做的事情更狠,皇帝如今留了她一命,已经算是大恩大德了。 李公公领了命退了下去。 晌午,秦时总算醒了。 迷糊间她看到一团黑影翻窗而跃,等眼前清明了,却发现空无一人。 她以为自己出了幻觉,本想柔柔眉间,刚抬手,结果牵扯到了伤口,钻心的疼瞬间袭满大脑,她皱着秀气的眉毛,忍不住嘶了一声。 “王爷,你可别乱动,快让小人看看。” 落尘刚端着洗脸水进来,就看到秦时疼得直皱眉的样子,吓得他赶紧把水放到地上,上去查看她的伤势,却被秦时制止了。 “不用,我好多了,刚刚是不小心才扯到了伤口。” 落尘眼角似乎有些红肿,像是哭过了。 她一怔,指了指落尘的眼角,张了张嘴:“落尘,你哭了?” 落尘别开脸,吸了吸鼻子:“小人没哭,王爷说话不算数,说好了身边有人保护,却还是弄的一身伤回来。” 落尘心底生气秦时身边的人,都是一群什么人,怎么还不如他,若他在场,他宁愿自己伤着,也不愿王爷伤着。 秦时扯了扯唇角,倏然想起那抹黑影,她开口问:“落尘,萧将军是不是来过?” 落尘一脸迷糊:“萧将军昨天火急火燎的赶来,之后又匆匆走了,现在还没见到他。” 秦时心底闪过一丝失落,他轻轻哦了一声,许是落尘看出她心情低落,故意眉梢带笑的说:“王爷别不高兴了,小人给你说一个好消息。” 秦时抬了抬眼皮。 “齐敏珠昨儿在皇宫遇刺,被人刺穿了一条胳膊,听说已经废了。” 秦时一脸惊愕。 什么。 废……废了。 谁下手这么狠。 第三十三章 在京城女扮男装,倒是挺有…… 落尘又道:“王爷, 孔公子来了。” 秦时抬眸看向门外,并未看到孔之城的身影,依照往常,孔之城知道她在寝房, 应该过来了:“人呢?” 落尘抿了抿唇:“在正厅候着, 不然小人把他打发走了吧, 李大夫特地吩咐要您好生休息, 不能随便乱走。” 以往, 孔公子每次来寻王爷,两人都会一起出去,可王爷这次受伤了, 大夫特地吩咐过不能乱走, 他这才自作主张说王爷还未起身, 让他在正厅等着。 秦时抿了抿苍白的唇瓣, 掀开被褥,直径套上鞋袜:“我伤口在胳膊上, 又不是在腿上,走路还难不倒我,你不要听张老头瞎说, 她是怕我又出去弄一身伤回来。” 落尘急得直跺脚, 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取来秦时的斗篷给她披上。 秦时刚到正厅,孔之城眼眸一亮:“行之, 你醒了。” 看他一脸神神秘秘的靠过来:“听说长公主……” 秦时:“我知道, 落尘已经告知我了。” 孔之城有些意外:“那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秦时疑惑的摇头,可能是长公主的仇家吧。 孔之城哈哈笑了两声,想到齐敏珠那个疯婆子一脸惨状, 他心底就快活的厉害,他压低声音道:“是萧将军。” 秦时浑身猛地一僵,直达四肢百骸:“什么。” 难道萧安落是为了帮她报仇才废了长公主的胳膊,秦时拧紧眉头,他怎么能以身犯险,宫内暗卫皆在,若是被抓到了……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孔之城在一旁兴奋道:“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英雄。” “对了,我刚来王府的时候发现萧将军门口停了一辆马轿,我还特地停驻看了一会,你猜怎么着,马轿上下来一位美人,那美人娇娇嫩嫩的,水灵的很。” 秦时一怔,美人。 孔之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萧将军也是时候到了该娶妻的年龄,年纪轻轻就有一番作为,不容小觑,京城闺阁里心悦她的女子怕是不在少数,而且我看萧将军对那美人的态度也是一脸柔样,是你我都未曾见过的。” 秦时捏了捏小手,整个人站在那显得有些单薄,抿紧唇瓣,怪不得没来看她,原来是因为府中来了美人,□□不暇。 孔之城事不闲大,挤眉弄眼的攀上秦时的肩:“你不是跟那萧将军关系十分交好?不如你我一同去看看?” 秦时甩开他的手,冷着脸:“谁跟他交好,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不知为何,她心底有股无名的火气。 孔之城有些诧异:“你不会吃醋了吧?” 秦时脸色一变,拍开他的手,即刻转过身:“你胡说八道什么。” 孔之城赖皮一笑,两步跨到她面前,一副痞样:“我不过开了个玩笑,瞧你激动的。” 孔之城避开她受伤的胳膊,从另一边揽住她的后脖颈,全不顾秦时挣扎,揽着她去了王府大门口。 刚到门口,两人双双停住脚步,萧安落眯了眯眼。 孔之城头皮一凉,讪讪缩回手。 将军府门口果然站着一位貌美女子,身材窈窕,穿着蓝色长裙,系着粉色斗篷,侍女正在帮她搬东西,看来是要长住将军府,看萧安落的神色,似乎还是应允的。 * 他眼神冰冷的盯着二人。 孔之城有些后怕的躲到秦时身后,双手攀到秦时的肩上:“我……我突然不想去了。” 萧将军的眼神太可怕了。 “安落哥哥,你怎么了。”若倾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门口那抹白色身影,若倾愣住了,她摸了摸小脸,对着秦时嫣然一笑。 萧安落抽出胳膊,朝秦时大步走来,不知为何,秦时有股想跑的冲动。 孔之城立即放下自己的爪子,侧到一边。 “醒了。”他声音沉沉闷闷的。 秦时点头。 他颦眉,语气似有些不悦:“怎么不在榻上歇着,还到处乱跑。”这语气,像极了大人逮到生病的小孩子乱跑被抓包训斥的场景。 秦时碰了碰伤口,轻微抬了抬:“我在床上躺在久了,出来透透气。” 面上一脸平静样,心底却有些发酸,他这是看她打搅了他的好事,这才恼羞成怒了? 萧安落没说话:“回去。” 秦时我没吭声,脚像黏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的。 将军府门口那女子时不时张望这里,秦时后退了几步:“萧将军,那女子似乎有事找你,你先过去,我在门口站一会就回去。” 下一刻,秦时惊呼,她被一双修长的大手拽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她稳稳贴在萧安落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她脸颊晕染了一抹红,秦时倏然觉得身子有些下坠,吓得她一把勾住萧安落的脖子,缩成一团,萧安落身上干净清冽气息瞬间萦绕开来。 萧安落低眉看了她一眼,抬步进入将军府。 孔之城跟侍卫都张大嘴巴,这……这……公主抱? 两个大男人在这公主抱。 真是没眼看。 孔之城打了个哆嗦,一阵恶寒。 萧安落抱着她直接去了寝房,途中秦时有些挣扎的唤:“萧安落。” 结果,那人把她抬起的头又摁回怀里,镇定说了两个字:“别吵。” 萧安落推开房门,把秦时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生怕碰着她的伤口。 秦时坐在榻上,睁着眼睛瞧他。 “好好歇着。” 萧安落刚转身要离开,秦时却突然拽住他的衣袖,他侧身,愣住了,秦时那模样像极了小狗不舍得主人离开而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差耷拉着尾巴“呜咽”出声了,萧安落眸底凝结的冰霜有了一丝松懈,他沉声问:“不想我走?” 秦时面色红晕的点头。 萧安落一怔,贴心的替她掖了掖被子,防止冷风窜进去,语气柔情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好,那就不走。” 秦时点头,又有了丝困意,她打了个哈欠,乖乖闭上眼。 萧安落心底划过一丝异样感,他叹了口气,一直待到秦时睡着了之后才迈步离开。 回到将军府后,韩侧一脸担忧迎上来:“若倾小姐再闹脾气。” 萧安落毫不留情:“她要闹便让她闹,闹够了就滚回去。” 韩侧一惊,扶额,将军除了对小王爷有耐心,对别人都没什么好脸色,包括若倾小姐。 若倾在窗棂处偷看,等了许久都未看到萧安落的身影,她在房间踌躇不前。 “阿远,安落哥哥怎么还没有来。” 名唤阿远的侍女愣了一瞬:“小姐,将军似乎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若倾狡黠一笑:“我去找他。” 刚打开门,她顿住脚步,眨着眼睛一脸俏皮道:“阿远,替我查查安落哥哥刚刚抱着的那人是谁?” 在京城女扮男装,倒是挺有意思。 阿远俯身行礼:“是,小姐。” 若倾提着裙摆去寻萧安落,由于她初来驾到,不知道路,成管家热情的帮她指路,心底却老泪纵横,他们将军终于开窍了,终于舍得把姑娘往家里领了。 若倾敲了敲门。 萧安落抬了抬眼皮:“进来。” 若倾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还未说话,就听到萧安落开口问:“上次临走前你给我的药膏还有没有?” 若倾一怔,转了转眼珠:“你受伤了?” 萧安落不耐道:“管这么多,你就说有没有。” 若倾撇撇嘴,不情不愿:“这么凶做什么,刚刚抱嫂嫂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萧安落眼皮一跳,青筋瞬间暴起。 嫂嫂?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若倾一怔,她没看错啊,的确是女子没错啊,转了转眼珠,想到缘由,若倾登时笑了起来,看来安落哥哥还不知道刚刚那人是女人,两人挨的这么近,安落哥哥都感觉不到吗?莫不是傻了? 若倾摆摆小手:“没什么。” 萧安落不冷不淡的开口:“师父近来身体可好?” 若倾不客气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放心,师父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的很,前一段时间还跟人打架,一人撂倒三。”说完,还伸出三个手指头比划比划。 萧安落嗯了声。 若倾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来京城。 “安落哥哥,你有没有发现你对刚刚那人有些特别?” 萧安落抬了抬眼皮,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想说什么。” 若倾咳了一声,小声道:“你……你不会是断袖吧?” 她跟安落哥哥一起生活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是断袖,别到时候知道人家是女人了,又接受不了。 萧安落冷眼暼了她一眼,脸色十分不好,就差说“滚”这个字了。 若倾讪讪起身,吐了吐舌头,自觉开溜了。 阿远走过来,行一礼:“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 阿远俯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若倾脸色大变,什……什么,这人是秦芹的哥哥?那个安落哥哥放在心尖许多年的人。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谁知道到底是哥哥还是本尊,她现在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她一定是个女人。 夜幕降临时,秦时坐在榻上喝粥,听着落尘在一旁絮絮叨叨,语气似乎颇有不满:“萧将军请了好多厨子给那姑娘做晚膳,他怎能如此善变,虽说秦芹小姐已经过世了,但将军这移情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落尘抿了抿唇,前段日子还让他去芹院偷画卷,今儿就移情别恋了,萧将军果然是个靠不住的。 秦时抽了抽嘴角。 不快,都快十年了,移情也正常,再说名义上“秦芹”已经死了,他总不能守着死去的“秦芹”过一辈子吧。 可听到萧安落对另一个人好时,她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跑到他面前质问他是怎么回事。 她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惊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底一直默念,冷静。 不一会儿,萧安落来了。 正要开口说话,倏然看到萧安落身后的女子,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没好气道:“萧将军怎地有空来了。” 萧安落:“你怎么样了?” 秦时扭过头:“死不了。” 萧安落:“……” 若倾银铃般笑声传来,她大大咧咧的走进来,怀里抱着五六个药瓶子,全都放到秦时的榻上,一张小脸洋溢着笑:“这是我自己做的药膏,对刀伤有好处。” 秦时随意暼了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药口那一串字。 这……这不是那日她在军营磕到头萧安落给她的药?她记得她还开玩笑问他要地址自己去多囤一些,结果,他没吭声,她自嘲一笑,原来不是买的,而是有人特地给他做的。 两人站在一起,男俊女靓,着实般配,可秦时却瞧着有些刺眼。 碍于礼貌,她还是规规矩矩说了句:“多谢姑娘好意。” 萧安落半响才开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秦时瞧着两人身影,冷哼一声。 落尘小声嘟囔:“怎么看将军像是要出门,难道是要带这位小姐去逛夜街?” 秦时一怔,夜街,临近过年,最近街上的确热闹的紧,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就跟孔之城相约去青楼了喝酒去了,今日若不是落尘提及,她怕是已经忘了。 秦时抿了抿唇角:“落尘,帮我把衣裳拿来。” 第三十四章 难不成我真的喜欢上男人了…… 夜晚的风很凉, 街道上热闹非凡,人群鼎盛,冷风吹在身上都浑然不觉,小贩的摊位足足摆成了一条长街, 东西齐全, 应有尽有, 都想趁着过年前际, 卖些钱财, 留着过年用。 这条街平日是不允许摆摊的,因临近过年,皇帝也仁慈, 下令可以在此摆摊, 但也只限于晚上。 一眼望去, 繁华一片, 给人一股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周围小贩吆喝声不择入耳。 萧安落不喜在热闹地方待着,吵的耳朵疼, 他本要回府,却被若倾硬拉着逛夜街。 萧安落一脸不耐跟在她身后,最后还是唤了韩侧陪着她, 自己先走了, 结果,买了兔子花灯回来后的若倾看着早已不见踪影的某人,冷哼一声。 “就这耐性。” 萧安落走到半路时, 倏然暼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秦时,她身旁还跟着落尘。 萧安落颦眉。 伤还没好就出来乱逛。 他这几日一直在生秦时的气,气她故意伤害自己, 她若有困难,可以找他帮忙,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手段,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想到这,他俊脸一沉,大步走了过去。 秦时逛了好一会都未发现萧安落人影,面上只得装作镇定的样子,结果刚一回头,就发现萧安落沉着脸站在她身后,秦时吓得惊呼一声。 他是游魂吗,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萧安落冷着脸问:“你怎么出来了?” 被他这么一说,秦时心底也来了气:“我为什么不能出来,你能出来,我就不能出来。” 萧安落一愣,语气放软了些。 “我……” 秦时冷笑,想不到有一天还有萧将军接不来的话,看来真的被她说中了。 秦时心情猛地下坠,脸色不好起来,拽着落尘继续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再扭头时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 秦时攥了攥手心,心里有些堵得慌,眼神暗淡,明显看得出心情不佳,落尘本想出口安慰几句,却不知王爷为何心情不好,无从说起。 秦时走到一摊位前,老板是卖花灯的,站在那儿左挑右挑。 老板笑盈盈的:“公子是要送人的?” 秦时一怔,她忘了自己现在是男儿了,喜欢花灯的大多是女儿吧,她现在碰见花灯还是不自觉的喜欢。 以往花灯节,她都是跟哥哥一起放,现在,她已经孤身一人了许多年,早已习惯。 “秦小王爷。” 倏然,身后传来一男子青润的嗓音,秦时动作稍稍一顿,侧过身去,看到一袭青色衣袍的男子坐在轮椅上。 秦时一惊,大皇子竟也出宫了。 正要行礼时,被他制止了:“这里是宫外,就不必行礼了,免得被有心人看了去。” 秦时一想也是,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齐含白:“小王爷这是在选花灯?” 秦时笑了笑:“随便看看。” 齐含白嘴角带笑,语气也是谦谦有礼:“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跟秦兄一起放花灯?” 秦时点头:“荣幸至极。” 她随便买了两个花灯,尽量选的不那么女儿家。 而另一边,萧安落引了那几人去角落,这里人少,倒不会引起什么注意,那几人见状,立即跪了下来。 “公子。” 萧安落沉吟片刻:“谁让你们来的。” 其中一人道:“夫人让小人前来带话,她让您把这边的事情赶紧解决了,许是能回家吃个团圆饭。” 萧安落颦眉:“回去告诉她,这里的事情不必她操心。” “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办好。” 那人迟疑片刻,又道:“夫人还说,以你的能力,她相信可以快速解决,夫人还说您最近跟京城的小王爷走的太过近,都耽误了时辰,若您还是这样,她不介意帮你一把。” 萧安落攥紧拳头,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消息带到,那几人瞬间消失不见。 萧安落神色不明的看向一处,笑了,在月色的抚照下,那双眸子显得更加阴鸷,只要她敢动秦时,他定让她生不如死。 倏然想起秦时,他迈着步伐赶紧朝街道走去。 环顾一圈,没找到人,不知为何,他心底有些莫名的烦躁,他立即唤来韩侧,让他前去王府,看一看小王爷是否回府。 顷刻间,韩侧来报,称小王爷并未回府。 韩侧擦了擦冷汗。 完了,将军要生气了。 萧安落面无表情:“动用所有暗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她找出来。” 韩侧领命。 萧安落双手支在桥上,微敛眉,猛然瞥见桥底下一坐轮椅的优雅男子,他眯了眯眼,只见那男子脚边蹲着一娇小身影,不是秦时还有谁。 她手里拿着花灯,正小心翼翼的放到河里,她闭上眼,双手合一,仿佛在认真祈祷些什么。 看到这,萧安落一肚子火气。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她在跟别的男人放花灯,在跟别的男人许愿。 他的手收紧,渐渐移到腰间,利剑出鞘,直逼那花灯,下一刻,那水中的花灯四分五裂,登时被水浸湿,沉入水底,而那把利剑则稳稳的插在秦时一旁。 秦时吓得坐在了地上,结果又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眼泪都掉了下来。 “樱……” 齐白含还未叫出口,樱樱已经上前把秦时扶了起来。 齐白含脸上隐隐担忧:“没事吧,究竟是谁在恶作剧。”他脸色沉了下来。 天子脚下,还敢动手,简直嚣张至极。 秦时暼向一旁的利剑,一怔,是萧安落。 倏然,她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长靴的男人,身上带着戾气,萧安落把秦时拽了过来,樱樱猝不及防的趔趄两步,差点儿一头栽进河里,还好齐含白及时伸手,避免了一场水祸,他随手拿起一旁插在地上的利剑,娴熟的插回鞘中。 齐白含登时有些温怒:“萧安落。” 萧安落顿住脚步,嗤笑看他一眼:“大皇子还是顾好自己,别人的事少插手。” 待走到人少的地方,萧安落看她还在小声哽咽。 他不耐的啧了声。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帮她把泪水擦干净。 秦时愣了一下,心底还是气的厉害,现下根本不想理他。 她赌气扒开他的手,不让他挨着自己。 刚刚一言不发的就走,现在一言不发的又回来,还不分青红皂白砍了她的花灯,她的愿望岂不是随着这花灯一同烟消云散了。 她刚刚许愿是希望有一天自己恢复女儿身,光明正大的站在萧安落身旁,现在倒好,被他一剑斩碎。 她心底堵得慌。 萧安落颦眉,沉着脸,直接把她拎回了王府。 他本要把她扔回榻上,可想到她有伤,就做罢了。 秦时气呼呼的,这是什么人,简直粗鲁至极。 他帮她盖好被褥,冷声道:“等伤养好了再出去。”他顿了一下又道:“届时,我带你出去逛。” 秦时一怔,抹了把眼泪,谁跟你出去逛,花灯都没了,她攥了攥拳头,突然很想骂他。 翌日,萧安落被皇帝传唤进了宫,刚迈入大殿,就看到皇帝一脸凝重,萧安落知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帝:“近来南方出现了一帮土匪,杀伤抢掠,无恶不作,周边百姓民不聊生,朕特命你三日后前去剿匪,待你归来,朕便亲自做主给你说一门亲事如何?” 萧安落一口回绝:“为皇上效命是臣的本分,至于娶妻之事,臣还不急,况且臣早已心有所属,今生非她不娶,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饶有兴趣道:“哦?是居住在你府上那位姑娘?” 萧安落笑了笑:“不是。” 皇帝晦暗不明的眸子嗯了声,也不再多问,但也没有应下他的回绝。 “此事待你归来再说吧。” 萧安落拱手行礼:“臣遵旨。” 回了将军府后,萧安落交代了大小事务,特嘱咐凡林这几日带领将士们好生训练,不可偷懒,待他回来检查。 秦时那边收到了从城外传来的信件,是白颜儿写的,信上说明李青润已无大碍,现下已经醒过来了,让她不必过多担忧。 秦时看了之后,即刻把信烧毁了。 暗中隐匿的暗卫也都闪现出来,心痒难耐道:“主子,何时行动?” 秦时想了想:“除夕夜罢。” “你们先去熟悉一下地形,记住,点到为止,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她这次算是做了万全准备,届时,大哥跟阿娘都会来,她就能彻底离开京城了,从此不再踏入这里一步。 报仇对她来说太久远,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远离皇室人。 想到萧安落,她眸子暗淡下来,两人终究是无缘之人,况且他身侧已经有了另一名女子陪伴,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罢。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养好伤,找人画一张京城及皇宫的路线图来。 秦时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喝了落尘送来的药后就沉沉入睡了。 萧安落站在秦时寝房的窗棂处,仔细看了她两眼,半响,才迈步离开。 他当初的目的是为了让秦时活成芹儿心目中哥哥的那般模样,可近来他发现自己的感情越来越不受控制,甚至还是对一个男人。 他紧绷着俊脸。 他偷摸进了芹院,萧安落嗤笑,秦时竟然把他妹妹葬这里,不过这也说明他们兄妹二人关系好,平常人把墓碑立在家里,怕是早就吓得魂飞破胆了,秦时倒是个有胆量的,还时不时的来探望她。 秦时身上有秘密他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大抵就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朋友,让她连命都能随时抛弃。 萧安落晦暗的眸子闪了闪,他回了府,立即唤来韩侧。 韩侧见他一脸不悦,便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正要考虑要不要开口,就听到萧安落道:“我对秦时很上心?” 韩侧一愣,不明白将军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却还是老实的点点头,岂止是上心,一日能去秦王府三四次,这还不加上偷去的次数。 * 就算是两个相爱之人,也没有这般黏在一起的。 萧安落眉头紧锁,显然时没有意识到。 韩侧偷偷道:“有时候我都怀疑将军是不是看上秦小王爷了。” “不止是我,许多人都看得出来,你看成管家整日因为将军跟小王爷的事情愁的睡不着觉。” 成管家不止一次找他诉说,让他没事多劝劝王爷,喜好这事不能偏了了去。 萧安落颦眉暔昵:“难不成我真的喜欢上男人了?” 第三十五章 你不会是想让我陪你睡吧?…… 他颦眉,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不可能。 他明明是喜欢芹儿的。 他大抵是看秦时跟芹儿长的太像,这才出现了错觉。 一晃两日过去,萧安落整顿好待出发。 南方一带距京城有些距离,此番行动怕是要一月才能赶回。 届时怕是要错过春节, 脑子倏然闪而过一抹身影, 他蹙眉, 他刚刚到底在胡乱想些什么, 他竟然想速战速决赶回来跟秦时一起过年。 他似乎隐约有些明白了自己对秦时的感觉, 可他竟一时无法接受,同时,有些小庆幸明日能够出京, 他是该好好一个人冷静一番了。 秦时最后一日才得知萧安落要去剿匪。 她心中憋着气, 想不到萧安落这么沉得住气, 去剿匪这种事竟然都不告知她, 好似她在府邸养伤,便什么都不告知似的。 要是放在以往, 萧安落定是要她随他一起的,毕竟,他一直在找法子磨练她, 这一次, 竟没有。 夜幕,萧安落还是没有来,秦时赌气似的躺下, 打算睡了。 阿远来了, 请她去将军府小聚,秦时一怔,冷淡回绝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若倾亲自来了,好一阵苦口婆心劝说。 尤其是那句“他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秦时微微蹙眉,出意外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秦时嗯了声,穿戴整齐后,随她一同去了将军府。 萧安落正坐在亭子中,若倾非把他拉到此处,为他践行,还神神秘秘的,他以为若倾又在搞什么主意,碍于明日要出发,他也懒得计较了。 倏地,一阵稀碎脚步传来,那脚步却也格外的熟悉,他刚抬头,就迎上了秦时那纯粹干净的眸子,眼底清澈的一览无余,好似没有过多的心思,他一怔,心底闪过一丝电流,传达四肢百骸,心底更是酥麻的厉害。 他猛地攥紧拳头,努力克制一番。 若倾拉着她坐下,忙给她斟了杯酒水,被萧安落冷声制止了:“她身上有伤,不能喝酒。” 若倾挑了挑眉:“那不如安落哥哥代替如何?” 萧安落咬了咬牙:“若倾,在敢如此胡闹,就滚回去。” 秦时怪异看着两人。 若倾努努嘴,也不生气,她朝秦时那靠近一些,压低音道:“安落哥哥喝不得酒的。” 秦时哦了一声,酒这个东西,她一女子都爱喝,萧安落竟不喜喝酒,上次宫宴也是,美人他不看,就连上等的美酒放在他面前都无动于衷,真是个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之人。 萧安落瞧着两人窃窃私语,他蹙眉,眉间闪过一丝不悦,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心中突然有个十分强烈的想法,把若倾弄回去。 若倾嘿嘿一笑,斟了两杯酒,放到石桌中央,自己端了一杯,放在唇边轻声道:“安落哥哥,你就别瞎操心了,我是大夫,阿时现在虽有刀伤,还是可以少量饮酒的,况且,这酒不浓,一杯也喝不醉人,你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也不让别人喝吧。” 萧安落眼皮直跳,阿时?叫这么亲热,他不善的目光落到若倾身上。 萧安落冷下声:“简直胡言乱语,谁教你的受伤之人可以喝酒的。” 若倾眼眸一闪,不接他的话,忙把酒盏递给秦时:“今日算我们认识了,我敬你一杯。” 秦时抿唇一笑,接过饮了一杯。 萧安落直接伸手夺了秦时酒盏。 若倾瞧着萧安落一脸冰冷,心底发怵,却还是厚着脸皮问:“安落哥哥明日便出发去南方,再回来就要一月有余,安落哥哥难道不想敬阿时一杯吗?” 听到她叫阿时,萧安落心中登时恼火的厉害,却也不能说出口,最后他不知被刺激到了还是怎地了,他自己斟酒,喝了起来。 秦时瞧着没什么不对,因为她看着萧安落喝酒的动作还是挺熟练的,并不像若倾口中那般喝不了酒。 若倾狡黠一笑,倏然“呀”了一声,她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突然想起来,我煲的汤快好了,我去厨房看看。” 语罢,领着侍女走远了。 桌上只剩两人,相视而对,默不吭声,萧安落那眸子毫不避讳的盯着它,眼角似乎还有一丝猩红。 秦时犹豫半天开口:“你……” 下一秒,她双目瞪圆,果然,若倾说的还是没错的,萧安落不胜酒力,她颦眉,若倾明知他不胜酒力,却还拿来这么烈的酒,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这种嗜酒之人,一杯下肚,都有些头晕脑胀,更何况萧安落一连几杯了,若倾是哪里搞来这么烈的酒,至少再大齐她从未见过。 萧安落撑着石桌,摇摇晃晃的起身,秦时忙上前扶住他。 她自己都有些晕乎乎的。 她摇了摇发昏的脑袋,一脸沉思的看向石桌上的酒水,这酒水恐怕是有问题。 她心底倏然闪过一丝慌乱,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可萧安落却紧紧拽着她手腕不松手,一双漆黑无比的眸子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秦时唤了声成管家,结果没人应她,她无奈,顶着眩晕,扶他去寝房。 萧安落把重力都压到了她身上,如同瘦弱的小树苗,被风雨压弯了去,秦时胳膊突然抽疼,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泪水又顺着面颊掉了下来,落到萧安落骨骼分明的手背上:“萧安落,你碰着我胳膊了。” 他像是有感触似的,赶紧避开了她的伤处,把她整个人板正,一脸迷离的望着她,语气宠溺的好像对待自己心爱之人。 “怎么又哭了。” 秦时别开眼,抹了把眼泪,嘴犟道:“谁哭了。” 到了寝房后,萧安落摇了摇发晕的脑袋,找来了纱布跟药膏,打算给她重新上药,秦时一脸惊愕,连连摆手:“不……不用了,我刚刚已经上过了。” 她现在有些怀疑萧安落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被拒绝,他脸色有些不好,把东西全都扔在地上,还在纱布上面踩了一脚,一个大大的脚印在白色的纱布上格外明显,就像是没有开智的小孩子似的,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从而发起了脾气。 秦时:“……” 第一次见萧安落这个样子,不过,还……还挺可爱。 秦时偷笑一声,又忍住了,她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道:“你先睡吧,明日不是还要早起出发,我先回去了。” 她揉了揉眉间,想驱散一些眩晕。 刚起身,就被萧安落扯了一下。 她猝不及防的跌倒在身后的软榻上,忍着胳膊传来的丝丝痛意,她怒声道:“萧安落,你干……” 一黑影覆了上来。 唔—— 还未说出口,嘴巴就被堵上了。 一股好闻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唇冰冰凉凉的,带着一丝燥意,许是刚刚喝了酒的缘故,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萦绕在她鼻翼,秦时耳尖发红,脸上带着红晕,她睁开眼睛盯着他,他眼角一片猩红。 嘶—— 秦时唇上一痛,手推了他一把,没推动,这哪里是亲,分明是咬。 唇上的血腥味传来,把酒水味都遮掩了去。 一双大手突然覆上了她的眼睛,他声音极度沙哑道:“不要看。” 他又低下头去,却比刚刚轻柔了许多,一双修长的手抚着她细嫩的脸,唇落在她眉间,眼角,嘴唇上不停的辗转。 秦时喘着气推了推他,又没推动,眼底登时噙满雾水。 萧安落浑身一僵,停下了动作,像哄小孩似的把泪水给她擦拭了去:“别哭,是我不好。” 秦时摸了摸有些痛的嘴唇:“我要回府。” 这人太可怕了。 萧安落面色一冷,摇摇头,侧着身把她抱得更紧了:“不行。” 秦时惊恐的瞪大眼:“你……不会是想让我陪你睡吧?” 萧安落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秦时:“不行。” 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像什么话,两个男人好像是可以睡在一起,可他不是个男人。 许是瞧着她不情不愿,萧安落脸色又冷了几分,他直接把秦时外衣扯掉扔到地上,把她塞进被褥里。 秦时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她心头涌上一计策,我看你明日后悔不后悔。 他和了衣,躺在秦时旁边。 门外一个娇小的影子在偷偷发笑,她跟阿远击了个掌:“成了。” 翌日。 萧安落醒来时,发现怀里躺了个娇软人,她身上有股香甜的味道。 他猛地一惊,直接推开她,双目冰冷无比:“你谁。” 他平日睡觉都是浅眠,怎地这次床上出现个人他都未发觉,难不成是哪个大臣送来的?想到这,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他生平最厌恶别人触碰他底线。 秦时被他猝不及防的推了一掌,身子猛地撞到了墙上,睡意登时全无,只因胳膊又受到了撞击。 她这胳膊怕是好不了了。 秦时恶狠狠的盯着那罪魁祸首:“萧安落,你干什么。” 萧安落浑身一僵硬,这……这个声音,他猛地抬头,手脚登时都束手无措起来:“秦时。” 他面带不解,目光又暼到她的唇,上面还有个很明显的牙印,他眸子一深,脑海里零碎的画面在脑海里拼凑起来,他扶额。 他昨天都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他突然有些不敢与秦时对视,语气都透露着浓浓的尴尬:“你……你胳膊怎么样了。” 秦时忍着痛意,冷哼一声,从榻上下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套在身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应当说是偷偷摸摸的溜了,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他从萧安落寝出来,还衣衫不整的,指不定会说些什么。 萧安落许久没回过神,眼神恍惚望着秦时躺过的地方。 他竟然对一个男人做了那种事情。 额间青筋暴起,他捏了捏发热的耳垂,咬牙切齿道:“若倾。” 这时,韩侧前来敲门,面色有些隐忍的咳了一声:“将军,马上该出发了。” 萧安落嗯了一声,沉着脸。 萧安落穿戴整齐后,脸色还是十分不好:“把若倾给我扔回去,从此不准她再踏入将军府一步。” 早知会有什么后果的若倾,天不亮就已经带着阿远跑路了。 秦时刚回王府,落尘就笑吟吟的迎了上来:“王爷可要洗漱?” 秦时越想越不对,他睨了眼落尘,问:“落尘,你昨儿怎么没去寻我?” 落尘疑惑:“不是王爷让阿远来带话,在将军府歇下了?” 秦时咬牙切齿,若倾这个小丫头片子,人不大,鬼点子不少,别让她逮到她。 倏然,落尘大叫,指了指自己的唇:“王爷,你这……怎么了。” 秦时登时恍若失措起来,她攥了攥发烫的手心,不自在的咳了声:“昨日酒喝多了,上火了,起了个泡。” 落尘:“……” 可那明明是牙印。 第三十六章 她若是突然来报复王爷怎么…… 萧安落一行整顿出发了, 可想到秦时,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再三犹豫之际,最终唤来韩侧, 让他去秦王府送些治疗刀伤的上好药材。 韩侧笑着应下。 秦时又接连在府邸歇息几天, 今日总算下了榻。 她第一时间去了书房, 并吩咐好落尘没有她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 秦时拿出一张备好的上等羊皮卷, 研好磨, 用毛笔沾了些墨水,手法娴熟的在上面画一些密密麻麻的路线,凭着清晰的记忆, 每个地方都标注了名字。 她需要一张非常细致的路线图, 完工起码要画三天, 秦时在书房一待, 便是四个时辰。 直到落尘敲门,告诉她该吃午膳了, 秦时这才把毛笔放下,小心的收了羊皮卷,把它放到床底下, 伸展开来铺到檀木盒上, 好让上面的字迹赶紧干了去,做好一切后,她伸了个懒腰, 这才慢吞吞的走出来。 刚出书房门口, 就碰到一个陌生的侍女,她面带焦色的从大门口跑来,看到她后, 眼中燃起希翼,她急忙跪了下去:“奴婢姚儿参见小王爷。” 还未等秦时说话,身后又跑来两个气喘吁吁的侍卫,指着地上的侍女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王爷,这人趁我们小憩时跑了进来。” 秦时:“……” 您还真敢说,守门的时间偷懒还说的如此富丽堂皇。 秦时摆摆手:“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她对待下人一向宽厚仁慈。 她把视线落到侍女身上,睨了她一眼:“你是余府的侍女?” 在大齐每一户的侍女都会用不同的衣服跟发髻装扮,为了方便有些人不甘留下从而逃跑的,如此就好辨认一些,再抓回来的,身上就会被弄上烙印,甚至乱棍打死,叫你一辈子都逃不掉。 眼前这侍女一袭淡青色丫鬟服,梳着垂挂髻,一看就知是余府之人,秦时虽没跟京城大臣有过多来往,但有一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那侍女又磕了个头,额头都磕破了皮,额头上上鼓了个包,淤青中又带着血丝,她浑然不知痛,眼底噙满泪水,神情焦虑:“奴婢恳求小王爷救救我家小姐。” 秦时一顿,微颦眉:“你家小姐出事不应该是找你家老爷做主么,我一个外人,为何要管你们家的闲事。”话落,她给落尘使了个眼色。 落尘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吧。” 那侍女一脸惊慌的摇头:“奴婢求求你了小王爷,现在只有你能救我家小姐了,要不是没办法,奴婢也不会厚着脸皮来叨扰您。” “您就看在小姐以前帮过你的份上救救她……” 秦时一愣:“她帮过我?” 那侍女点头,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块上等的羊脂玉佩递给她,秦时看到后一脸惊愕,这玉佩她也有一块,跟这块一模一样,是当初爹娘花了大价钱请人做的,不过,自哥哥出事后她就再也没佩戴过,交给白颜儿保管了。而他哥哥的那块,已经丢了十年了,如今到了余小姐手中,难不成哥哥那块玉没有丢,而是送人了。 可她以前也没印象两人有过什么交际。 姚儿见她还是不信,登时瘫软在地上,眼底存留的温纯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她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小王爷果真如传言般无情,亏着我家小姐还日日念着你。” 落尘有些不高兴的打断他:“你怎么说话的。” 秦时颦眉。 难不成那余家小姐当真救过她哥哥,她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若把那余小姐带了过来,就等于是劫持大臣之女,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怕是会惹祸上身,此事还需深思熟虑后才能做决定。 除非……除非不让别人抓到你的把柄。 姚儿擦了擦眼泪,规矩的行了个礼,有些怨恨的看了秦时一眼:“奴婢告退。” 秦时仔细一想,她还没了解事情的经过,于是便叫住了她:“你与本王仔细说说事情的经过。” 姚儿惊喜的转过身,又跪在地上,一阵哽咽:“想必王爷也知道,余家现在已大不如从前,而小姐的母亲前两年因病过世了,只留下小姐一人在余府受人欺负,不久姥爷又新娶了一位夫人,尖酸的厉害,她处处看小姐不顺眼,着急着把她嫁出去,若真是什么好人家也就罢了,偏偏是赵财那个半吊子,他已经娶了五位小妾,而且都不明不白的死了,夫人为了五百两银子,就把小姐给卖了,还跟人家说好了,三日后就要把人送到赵家,奴婢实在不忍心看着小姐往火坑里跳,没有办法,这才偷了小姐视为珍宝的玉佩冒死来寻小王爷。” 她算是听明白了,这余家小姐心悦她哥哥。 秦时想了想又问:“你家小姐现在可以出来吗?” 侍女咬着唇,泪流满面的摇摇头,语气满是绝望:“夫人把小姐看的很紧,奴婢也只能送饭的时候才能进去,她还花了大价钱请杀手日夜看着小姐,根本出不来。” 秦时嗯了声,似乎心中已有了所想:“大致本王已经了解了,你先回去吧。” 姚儿攥了攥手心,犹豫一番。 秦时:“你放心,既然她跟我哥……跟我是旧识,本王定会帮上一把。” 就当还她那哥哥没来得及还的恩情罢。 姚儿一脸感激,赶紧磕了个头道谢。 待她走了之后,落尘却一脸担忧:“王爷,你为什么要管这档子闲事?” 秦时抿唇笑了:“没听到她说吗,跟我是旧识。” 落尘不依不饶道:“可小人也听到,那余小姐闺房门口有高人把守,您如今又受了伤,怕是无能为力的,王爷何不拒绝了。” 秦时扬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这还难不倒本王。” 对,她还有暗卫,放着他们在暗处待着也没事,倒不如让他们做些事情。 不过听说那余家小姐人虽然长的美若天仙,可身子骨却差的很,日日与汤药为伴,几乎没有出过府。 她笑了笑,露出一脸迷人的笑,如此,就当她给他哥哥讨的媳妇吧。 秦时换了便衣出了门,待她到余府附近时却并未靠前,她看了眼周围,朝着上头道:“都出来吧。” 顷刻,几十位黑衣人从头顶纷纷跃了下来,身子灵活的如同猫儿似的,秦时指着其中两人:“你们两个留下,其余人继续隐匿起来,不要让人发现了。” “去把余家小姐给我带到王府,切记,千万要小心,不要留下任何马脚。” 两人应下,又瞬间消失不见。 这几人都是难得的高手,做事向来靠谱又果断。 秦时还未抵达王府,暗卫已经把余家小姐带来了,扔在书房里。 那余家小姐本就身子不好,暗卫下手没个轻重,直接把人扔地上了,又是好一阵咳嗽。 秦时推开房门,地上那人看到她一怔,清明的眼底满是欣喜,她试探着问:“你是……秦……秦小王爷?” 秦时点头。 余苒辛一怔,眼神突然恍惚起来,她摇了摇头:“不像啊。” 秦时一愣,如同遭雷劈了似的,顿惊在了原地:“什么不像。” 余苒辛敛了敛眉,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怎地:“你跟他不像啊。” 秦时回了神,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她一番,这是第一个说她跟他哥哥不像的人,且是一瞬间就看出来的。 看来她是真的认识“秦时”且对他很了解。 秦时越过了这个话题:“想必余府的人现在正在寻你,这段日子,你就先住在秦王府罢,不要出去乱跑,这里会安全些,他们胆子就算再大,也不敢搜本王的府邸。” 余苒辛伏身行礼:“谢小王爷。” 正欲交代些什么,落尘急急忙忙的敲门,秦时吩咐她几句,迈步走了出去。 “王爷,那羽国使节今日走了。” 秦时哦了一声:“走就走吧,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落尘小声嗫嚅着:“小人这不是等着皇上惩处齐敏珠嘛。” 秦时笑了笑:“是吗。” 只要不出意外的话,齐敏珠势必会被发配,永世不得回京,只是齐敏珠那人可不像个乖乖就范的。 果然不出所料,齐敏珠不知从哪搞来一块免死金牌,一口咬定是先皇偷偷赐予她的,这话搁皇上身上,他大抵是不信的,可若放在群臣身上,那便不一定了。 毕竟,先皇一向宠爱齐敏珠,曾因齐敏珠一句话,特地从别国花大价钱为她买了一套金丝长裙,羡煞了众人。 下了朝之后,皇上立即去了齐敏珠的住所。 齐敏珠胳膊确实是废了,此时正练习用左手用筷子,皇上突然推开门,她吓了一跳,手一抖,啪的一声,筷子掉到了地上。 看到来人是皇上,她忙起身行礼:“皇兄。” 皇帝脸色一沉:“不准叫朕皇兄,朕可没你这么心肠歹毒的妹妹。” 齐敏珠脸色也有些不好:“皇兄,当年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怪我,我也是受害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皇帝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不答她的话,他颤着手指着她:“你那免死金牌到底哪儿来的?” 齐敏珠一怔,咬了咬牙:“是父皇赏赐的。” 皇帝一脸动怒,脸都气红了:“撒谎,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若你在一意孤行,朕不介意直接送你上路。” 齐敏珠吓了一跳:“皇兄。” 皇帝气的脸色发白,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突然趔趄几步,还好李公公及时扶着他。 齐敏珠给他倒了杯热茶:“皇兄,你身子不太好,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皇帝冷哼一声,面色有些阴狠,他甩了甩衣袖:“别让朕查出你背后之人。” 齐敏珠颤了一下。 秦时收到消息后,没有丝毫意外,还镇定自若的喝茶。 落尘急得在一旁转来转去:“怎么办,怎么办,齐敏珠没有被惩罚,她若是突然来报复王爷怎么办。” 秦时顿了下:“放心,虽说齐敏珠这个女人自私自利,阴险狡诈,但她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第三十七章 一切都皆在明日 秦时让落尘给余苒辛送些吃的, 又给她安排了个寝房,让她近期都不要随意出来。 翌日。 余家寻人告示被贴了出来,最后的落尾是官府的印章,想来是余家情急之下报了案。 姚儿倒也识趣, 一连几日都没有来秦王府, 倒也是个激灵的人, 她也知道此刻来秦王府就是自投罗网, 索性待在府邸应付余家人。 余小姐丢失的确怪不到姚儿头上, 毕竟那夫人也不曾让她进去伺候,只让她进去送一日三餐,且每次都只能在里面待一小会。 秦时托着下巴, 仔细听着落尘从外面得来的消息, 微微点头。 她心底徒然升起一个想法, 她想让这余苒辛去照顾她哥哥, 当然,她若不愿, 那也不强求,只是现在肯定是不能说的,她目前要做的只能是小心再小心, 不能向任何人走漏风声, 待她计划成功之后,她会跟余苒辛说明“秦时”的目前状况,若她情愿跟着她走, 那便是答应了, 若她不走,想追求自己的生活,她也绝不强求。 宫内, 齐敏珠坐在床榻上心焦的厉害,手中的帕子都被她扯出了褶皱,被皇上威逼恐吓后,她现在还没有缓过神,心底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半响,她穿好衣裳,去了自己以前住的宫殿。 她掩鼻而入,赫然发现里面有一黑衣人,正是给她免死金牌的那位,当日他说若有急事,便来这里寻他。 她忙拱手行礼:“主子。” 那人一身漆黑便装,身后披着黑色斗篷,蒙着面,看不清面目,他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并未转过身,语气有些不耐:“又有什么事。” 齐敏珠掩下心中的不安,试探着问:“主子之前答应我,只要我为你做完那件事情,事成之后给我自由之身,何时作数?” “你何时做到便何时作数。”那人声音低沉,听着倒像是个年轻人,论凭齐敏珠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此人到底是谁。 她扯了扯衣摆,一脸不安:“可皇兄会随时会杀我。” 那人冷笑,根本不在意:“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半响,他又道:“或者,你可以先杀了他。” 齐敏珠脸色一白。 杀了皇兄,她从未想过。 那人又循循诱惑道:“怎么?你不敢还是不忍?这些年他对你什么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把你扔到宫外是死是活一句都不过问,被人废了一只胳膊,他不仅没过问,就连查凶手都是敷衍于你,你就没想过要报仇?” 齐敏珠犹豫一番:“我……” 倏然,一阵稀碎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听声音,不止一人,想来是特地跟来的,那人面色一凛:“蠢货,你把人引了过来。” 语罢,直接越上房顶,手法娴熟的扒了几块琉璃瓦,越了上去,又把瓦放好。 嘎吱一声,门开了,一大批人戎装士兵推门而入。 领头的是当今皇帝面前的红人,御前侍卫冥烨,齐敏珠扶着一旁的桌角,心尖发颤,听闻这冥侍卫武功高强,洞察力极高,宫内很少有对手,做事也谨慎的很,他有一双毒眼,几乎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当初,也是因为这一点儿,他在千人选拔中,获得头筹,受皇帝重用。 若是刚刚那人被冥烨抓了,那她岂不是必死无疑了,皇兄本就恨她,巴不得找个什么法子弄死她,想到这,她整个人更恐惧了,甚至都不敢直视冥烨的眼睛,生怕自己被他看出什么。 冥烨一双眸子淡淡扫过周围,空气中有股安远茶的味道,还很浓,他又仔细看了两眼地面,有脚印,这里常年没人居住,也无人打扫,地上早就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踩在上面,自然会印下脚印,不过看这大小可以初步判断是个男人,他忽地勾唇一笑:“果然是有人来过。” 他又抬头看向房顶,那里有几块琉璃瓦被摆的参差不齐,很显然被人动过,许是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掩盖,他眼神一沉,挥了挥手:“去追。” 一大行侍卫登时涌了出去。 冥烨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带着探究:“长公主,您在这里做什么?” 齐敏珠随口胡诌了一句:“本宫这个人念旧,来自己以前的宫殿看一看。” 冥烨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显然是不信:“劳请长公主随我一同去见皇上罢。” 毕竟,皇上特地吩咐过,齐敏珠若有异,即刻把她带过去。 齐敏珠面色忽地苍白,原来皇兄一直在监视她,他果真是一心想至自己于死地。 皇上没有齐敏珠的把柄自然不敢将她如何,只得禁了她的足,找些武功高强之人看着她。 因为此事,齐敏珠跪了许久,求皇上让她先回一趟公主府,皇帝自然没应,生怕她又打什么主意。 秦时得到消息时,一怔,齐敏珠被禁足了,那她如此迫不及待的回公主府,莫不是为了木神医? 她以前搞不懂齐敏珠囚禁木神医的缘由,如今大抵明白了些,只因一个“情”字。 秦时暔昵:“如此,计划只得提前了。” 如今距过年只有十日,宫里宫外都喜庆的很,这几日也是最松懈的日子,更是下手的好时机,她们要抓紧时间行动。 她把完工的图纸送出了城外。 秦时换了身衣裳进宫面圣,这大抵是她最后一次进宫,皇帝本性虽生疑,因为她父母的牺牲,对她也是包容至极,但他毕竟是皇上,一旦发觉她是女儿身,大抵会以欺君之名杀了她。 她如今进宫,是去探一探齐敏珠,顺便把那“魂绕”的琴谱给齐含白送去。 结果刚进宫门,就遇上了巡逻的冥烨,他穿着暗紫色戎装,威风凛凛站在那,看到她倒也规规矩矩的行礼:“参见小王爷。” 秦时也回了一礼:“冥侍卫继续,本王就先去面圣了。” 冥烨叫住她:“等一下。” 秦时顿下脚步,侧身看他:“怎么了。” 冥烨:“皇上已经歇下,小王爷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秦时淡笑:“无妨,就当本王进宫转转。” 冥烨嗯了声,不予理会了,领着众侍卫继续巡逻,但他心底却五味杂全,他骨子里就是个衷仆,对皇上的命令言听计从,他凭着自己的努力从一个养子坐到了如今的地位,他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小心,不敢犯一丝错误,就像上次皇上命他看着小王爷,他每次都是尽心尽力,却都被秦时耍的团团转。 他羡慕秦时的潇洒肆意,却也不得不遵从着束缚自己的条条框框。 他性子已经养成了,没办法放弃从前的自己从新开始,所以,他只得安于现状。 秦时离开后去了月铭殿,却并没有进去,而是把琴谱交给了刚要出宫殿的樱樱,让她代交转达。 樱樱迟疑一瞬,轻声唤住她:“小王爷不去里面坐坐吗?” 秦时摇头:“不去了,本王临时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叨扰了殿下了。” 她的确是有要事,她今日的主要进宫的目的就是试探齐敏珠。 她住的房子都有侍卫把守,见是秦时也没有过多阻拦,直接放她进去。 齐敏珠见来人是她,脸色猛地一沉:“你还敢来。” 秦时抿唇一笑,不请自坐:“我为何不敢来?本王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齐敏珠冷着脸,根本没给她好脸色:“你到底来做什么。” 秦时直接开门见山:“告诉我木神医的关押处。” 齐敏珠脸上闪过讥笑,面目有些狰狞:“本宫都说过了,他已经死了。” 秦时也不急:“既然你不说,那我便放火烧了公主府,事后,就说天气干燥,谁知是什么引起着火的。”她笑着睨了她一眼,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本王向来说到做到。” 齐敏珠神情慌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不过是一所房子罢了,要烧便烧。” 秦时笑了声,优雅起身,作了个揖:“既如此,本王就先退下了,公主好生休息便是。” 齐敏珠咬牙切齿:“不送。” 秦时抿唇一笑,看齐敏珠的反应,木神医应当就在公主府,除了刚刚眼中闪过的一抹慌乱,其余表现倒是有些过于平静。 她这般努力隐瞒,就是想打消她心中的念头。 接连又平静了三日。 今日沈府突然送来了请帖,秦时颦眉,随意看了两眼。 沈毅要娶妻了?她愁眉不展的,怎地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亲。 成亲的日子是三日后。 成亲当日,秦时还是没有去赴宴,她称自己病了,只是遣人送了些礼品,回来听那人说沈毅一脸苦愁大恨的模样,看样子倒像是被逼婚。 关键是齐敏珠也去了。 秦时暗道不好。 齐敏珠是想趁沈毅成亲的日子出来,难不成是打算转移木神医。 她双眼一凛,就算转移,怕也没那么快找到新的目的地。 秦时努努嘴,又要比原计划提前几日了,装模作样了十年,如今终于要做回她自己了。 还好阿娘跟哥哥昨儿已经进了城,不必在大费周章的传书信。 一切都皆在明日。 第三十八章 秦小王爷在房中被大火烧死…… 翌日, 萧安落从南方传来书信一封。 收信人却是秦时。 成管家不情不愿的去秦王府送信,连接去了三次都未曾寻到秦时的人影,就连平日那个小跟班落尘也不见踪迹,两人跟凭空消失了似的, 成管家吹胡子瞪眼好一会, 也没等来秦时回府, 又想到秦时以往的传言, 便以为她又跑去哪儿寻欢作乐了, 便也没放在心上,便想着晚些再送过去。 可他晚些去送的时候,秦时还是没有回府, 真是怪了, 成管家不满的嘟囔。 将军一走, 这小王爷风流成性的脾性就暴了出来, 将军在时,她倒是听话的紧, 青楼都不怎么去了,也不知皇上是如何想的,竟让他们将军淌这趟红水, 来管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小王爷。 管了跟没管一样, 照样是不成器的。 他自从跟着将军回京后,平日可没少听这小王爷的流言蜚语,据说彻夜不归都是小事, 打架斗殴强抢民女那都是常事, 听得他是胆战心惊,生怕他带坏了自家将军。 成管家一阵咋舌,瞧了眼乌漆墨黑的秦王府, 一阵叹息,怎地连个灯都不点,看来这小王爷今夜大抵是不回了,他老了,身子骨也不行,更是熬不得夜,既然如此,还便明日再来送信罢。 刚迈出两步,又顿住了。 他忐忑不安的看了眼手中的书信,一副愁眉不展的,脸上的褶子登时又深了几分,今日凡林递信时还特地吩咐要第一时间交给秦小王爷,可这小王爷不在。 他仔细一想,此事不对,情急之下拆了书信。 看到书信上的内容时,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似的,一动不动。 这……这这这,这简直太过荒谬,将军是驰骋沙场的铮铮好男儿,怎地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定是那秦小王爷自己不正经,故意引诱他家将军,将军一时上了当,这才乱了心神。 他忍着要昏过去的冲动,镇定的把信收了起来,打算带回去烧掉,这要是被秦时看到,可不得了。 成管家脑子现在还有点迟钝,半天才算找回了些思绪,蹒跚着脚步朝将军府走去。 子时,秦王府周边藏了数人,都在等秦时下命令。 夜色微凉,头顶的枝叶沙沙作响,周围寂静的厉害。 白颜儿换上了一身夜行衣。 秦时却一脸担忧:“阿娘,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她本不让白颜儿随她一起,可白颜儿说这京城的路线她还是熟悉的,非要参与中来,秦时拗不过她,这才作罢。 白颜儿露出慈母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宽心:“你不必忧心我,我的武功你还不放心?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情。” 坚持了十年,她最终赢得了众人心中的草包称号,也成功的让众人对她放松警惕。 秦时攥紧拳头,手心冒虚汗,成败就在这一时。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白玉迈步走了进来,他今日特地去乱葬岗去找来了这尸首。 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现在脸色都苍白的厉害,眉间也满是疲惫之色,秦时心中登时愧疚难安,她赶紧扶着白玉小心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茶:“大哥辛苦了,快坐下歇息会,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白玉隐了疲惫,对她宠溺一笑:“无事。” “这尸首可找的不容易,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怎地,这人刚死,身子还没冷掉,就被我遇到了,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秦时笑了笑,心底却忧心忡忡的,她就要离开京城了,可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她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牵挂。 后半夜正是人们熟睡之际,秦时选择了这个时间段动手。 她直接去了公主府,里面家仆全都被吹了迷魂烟,都昏睡过去,而齐敏珠也已经被控制住,她凭一人之力是跑不出来的,为了防止她搞破坏,她特地派了人专门守着她。 秦时跟白玉一起去了齐敏珠的寝房,很顺利的便找到了机关所在。 上次被李闫发觉后,齐敏珠就给木神医换了地方,然而却并没有换出这间屋子,而是把出口的机关换在了地板上。⑨⑩光整理 两人顺着梯子下去之后,又绕了很多弯道,这才寻到了木神医关押处,当石门升上去的那一刻,秦时总算看清了里面的人,他穿着一身豪华锦缎衣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桌上还摆着五道精致小菜,他还一筷未动,从伙食跟衣着来看,齐敏珠平日待他不错。 他像是早知道有人来似的,包袱都收拾好了。 还未等秦时开口说话,他抢先二人一步:“走了,走了。” 秦时:“……” 木神医跟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啊,他果真还是如传言般那样豪迈,她以为被齐敏珠关了这么久,他早就换了个脾性,没想到还是以往那个性子,像个没事人似的。 木神医回头,十分不解的看着二人:“傻愣着做什么?不是来救我的?” 秦时回过神,赶紧跟上他的步伐。 他睨了秦时一眼,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上次是哪个混小子坏了齐敏珠的好事,她又把我重新转移了个地方,害的我挖了几年的隧道就这样一起没了,不然现在本神医我早就逃出去了,还用得着你们来救我。” 秦时嘴角一抽,额间划过一丝冷汗,木神医口中的那人好像是她。 几人先从后门走了出去,白玉让秦时跟白颜儿先走,然而,秦时这时却犹豫了。 “不然你们先走,我……” 白玉看她的目光倏然有些复杂,他叹了口气,无奈叫道:“芹儿。” 木神医看几人啰嗦的厉害,哎呀一声,一掌把秦时劈晕了,还不屑道:“事多。” 白玉脸色一变,冷飕飕的目光盯了木神医一眼。 木神医揉了揉脖子,哼唧两声:“放心,她死不了,我看她墨迹的厉害,许是生了想留下的念头,你看这样多省事。” 想留下?白玉颦眉,他拱手行礼:“这一路有劳木神医照看芹儿跟我娘。” 木神医嗯了声,看病什么的他可以照看,别的他也不会,木神医把帷赏快速放下来,嘴上不依不饶道:“怎地废话这么多,再不走,就被发现了。” 马轿前脚刚走,这后脚就来人了,白玉把剑拿了出来,紧紧盯着门口。 要是一不小心被抓,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冥烨带着大量士兵走了进来,看到院子里的陌生男人,他眯了眯眼:“你是谁。” 白玉冷哼一声:“关你何事?” 冥烨挥手,一声令下:“一帮人去追前面的马轿,一帮人拿下此人,叶子,你去让人封闭城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一群人蜂拥而至的扑向白玉,白玉握紧手中的利剑,冷冷盯着那名唤作叶子的人,面色倏然一冷,阿娘跟芹儿定还没到城门,若此刻被封了,后果不堪设想。 倏然,暗中闪过四名暗卫,把白玉紧紧护在身后,语气满是焦急之色:“公子先走。” 白玉松了口气,驾着一旁拴着的红马扬尘而去,冥烨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抬脚便要追上去,却被暗卫拦下。 冥烨蹙眉,冷声吩咐杵在那干站着的侍卫:“快去追,务必把人追到。” 那群侍卫抬脚便要跟出去,其中一名暗卫眼疾手快的踢倒了两个,飞出几米远。 一人拦着叶子,不让他去关城门。 冥烨攥了攥手心,一脸阴沉,这四人武功高强,若是让他对付两人应当是绰绰有余,若一下子对付四人,便有些吃不消了。 他们似乎并没有想伤害冥烨,拦住他拖了会时间,这才翻身离开。 叶子跑到冥烨身旁,小声道:“公子,还要追吗。” 冥烨眼色沉沉:“不必了,不过是丢了个不受重视的长公主罢了,想必皇帝不会怪罪的,就算此刻去追,他们也已经出城去了,怕是不好追。” 冥烨刚要回府,就看到不远处火光一片,火花窜的很高,看起来已经烧的有一会了,周围依稀能够听到源源不断喊救火的声音,就这个角度来看,那似乎是秦王府的位置,冥烨脸色一变,脸上那万年不变的神色露出几分焦急:“赶紧去救火。” 一阵慌乱的脚步蜂拥而上。 这一夜,注定无眠。 翌日,就秦王府失火一案,京城议论纷纷,只因昨儿后半夜的天格外的红,满是烟雾,空中还晕染着红色,像染了血似的,直到现在都没有退下去。 然而,赶了一夜路的萧安落终于赶回了京,剿匪后,他交代几句,马不停蹄的便往回赶,此刻,他身心疲惫,准备找个客栈吃些东西再回府寻秦时,把当初那事当面跟她说清楚了。 “昨儿真是好大的火啊。” “是啊,大半夜的我都听到有人喊救火,据说官府的人都来了。” “啧啧,那秦小王爷命不好,家里就剩她一个,现在倒好了,秦家人连个后代都没有了。” 蓦然听到“秦小王爷”,萧安落身子一僵,猛地抬头,一双猩红的眸子盯着那人:“你说什么?” 那人见他反应如此之大,便以为他还不知情此事:“看来你还不知道,京城都传遍了,昨儿秦王府失了火,秦小王爷在房中被大火烧死了,现在尸体还在院子里躺着,整个人都烧焦了。” 话落,那人还啧啧两声。 萧安落浑身都僵住了,他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胸口竟忘了呼吸,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眉间闪过一丝戾气,一把刀直接横插在几人中间:“再敢让我听到你咀舌根子,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不服气,本要反驳,被一旁人拉住了。 萧安落收了刀,直接赶回了秦王府,赶到之后,发现许多人都在,成管家见自家将军赶了回来,心中五味杂全,实在有些不忍,他虽不喜欢那秦时,可他也罪不至死啊,怎地就落下了被烧死的惨状。 萧安落猩红着眸子,紧紧盯着躺在地上的人,身上被蒙了一层白布,他狠狠掐着手心,这才保持清醒,脚底一阵刺痛,趔趄几步,差点摔了去。 成管家也看哭了去,他们将军几时这般狼狈过。 孔之城在一旁也红了眼。 萧安落伸就要去掀那白布,被李公公及时阻止:“将军,还是别看了。” 小王爷如今的面目,实在不宜掀开。 萧安落睨了他一眼,语气冰冷道:“滚。” 李公公被他那充满戾气的眼神吓得差点儿坐到地上。 第三十九章 把他的尸体带去将军府…… 成管家于心不忍地上前相劝, 眼底满是心疼:“将军,您刚回来,还是先去歇一歇罢。” 萧安落脚底不知何时磨了个大洞,一路走来, 脚都磨破了, 地上还隐约可见血色, 尤其是现在地面不平整, 全是小石头跟大火烧后的一片狼藉, 踩在上面,定是疼的啊,可他好像浑然不觉似的, 咚的一声, 跪在了“秦时”尸首面前。 微风扬起他墨发, 在空中绕了个圈, 紧紧缠绕,不知为何, 竟生出了几分悲凉来。 有人屏着气息,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萧安落握拳又松开,自责又无力, 猩红的眸子盯着那具冰冷的尸体, 淡淡出声,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来:“秦王府可还有活口?” 成管家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解释着:“火势太大, 不知是被刻意报复还是怎地, 外墙跟屋内同时着火,且火势极猛,外头的人进不去, 里头的人也出不来,王府几乎无一生还。” 他脸色一白,胸口又开始隐约作痛,半响,他闭上眼,沉闷的不说一句话。 就这样跪在冷风中一个时辰,腿脚都没了知觉,他倏然木讷道:“把……秦小王爷尸首抬进将军府。” 众人脸色皆变。 李公公心惊胆战的冒死阻挠:“将军,这不合情理,现下最应当的是把秦小王爷的尸首抬进棺木。” 小王爷尸首后日是要下葬的,将军怎能如此胡来,成管家也是一脸担忧,这确实不妥。 萧安落睨了他一眼,不为所动,眼底一片死寂:“抬。” 成管家叹了口气,指挥道:“快抬。” 几个手脚麻利的迅速把“秦时”抬入了将军府。 成管家看了眼天色,已经晌午了,他走到他一侧,忧虑开口:“将军,回府歇着吧。” 萧安落只字未语,刚迈了一步,一阵浓烈的眩晕感袭来,登时昏了过去。 成管家脸色大变:“快来人,快传太医。” … 皇宫,皇帝坐在大殿之上,一瞬间似乎又苍白了许多,他双目无神的盯着朱红色大门,连连叹气,似懊恼又似自责。 “朕终究是没护住时儿。” 皇帝眼前一片湿润,时间一晃,恍惚又回到三十年前。 当时,他跟秦时的父亲秦桦仁是交好的兄弟,他还没当皇帝前,秦桦仁就曾许诺于他,若以后他当了皇帝,他便当臣子,永远辅佐他,争取让大齐成为五国之首,从此不再有战争,若他当不了皇帝,他便从此不在京城为官,带着妻儿离京,不再回京城。 他心底知晓,秦桦仁尽心尽力辅佐他十几年,当时的大齐,国富兵强,一片繁荣,百姓也安居乐业,大齐也一跃成了强国,别国都只有忌惮的份,没人再敢招惹大齐,而当秦桦仁来请奏归隐时,他回绝了,心底偷偷埋怨他不守诺言,甚至还处处压着他,不让他离开京城。 一次民间暗访,秦桦仁为了护他跟百姓,他跟他的妻儿遭前朝余党残忍杀害,而他手里的仅剩的兵全部派去守护周边百姓的安全,他甚至没有派一兵一卒去给他支缓,他总是潜意识的认为他会活着回来。 结果却没有,而他如今唯一的儿子,他又没能保护好,又在他眼皮子底下死去。 他本想让他成为像秦桦仁那样的有才华智慧之人,可秦时始终还是做不到他爹那样,他每日都花街柳巷,喝醉酒,他无可奈何派了冥烨跟着他,同时也是暗中保护她。 如今,他实在愧疚难安,也没有那个脸面去见秦桦仁。 半响,李公公蹒跚着脚步回了,他把刚才的事情仔细跟皇帝说了一遍,皇帝疲惫的揉揉眉心,似有些不悦:“萧将军平日性子稳重,怎地会做这荒唐事,冥烨,你去将军府把时儿尸首带出来,萧将军若不肯,就以忤逆罪拿下。” 冥烨面容倏然一阵恍惚。 皇帝见他心思不在这上面,便提高了声:“冥烨。” 冥烨一惊,自知犯了错,单膝下跪,抱拳行礼:“是属下的错。” 皇帝声音沉了沉:“你刚刚在想什么。” 冥烨抿了抿唇。 皇帝冷哼一声:“朕知晓你跟时儿平日不对付,可如今他已经去了,你也就放下对他的成见,好生送送她罢。” 他当时让冥烨看着秦小王爷时,冥烨每日都被秦时气的脸色发黑,他自然是知道的,冥烨不喜秦时也是有情可原,他也不必过多追究。 冥烨低头没作声。 皇帝:“朕命令你把时儿尸首带出来,放到陵园棺木里。” 冥烨重重磕了个头:“是。” 李公公松了口气,趁着小王爷尸骨还未寒,还是赶紧的放入棺木中的好,他听闻,死人的尸首不能在阳间放的太久,不然会耽搁投胎。 李公公心底祈祷,小王爷虽性子皮了些,但心地还是善良的,他真心希望小王爷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 城外,一座精致的小木屋,屋内软榻上,一面若白皙的女子安静躺在那儿,浅浅呼吸,她身边围了许多人,都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木神医把脉:“无事,许是太累了,好生歇息罢。” 白玉有些焦急:“那她为何还不醒?” 木神医睨了他一眼:“都说了,累的了。” 他怎地突然发现,这帮人这么蠢,问了一遍还问,在看病当面他可是很惜字如金的。 …… 等冥烨抵达将军府时,太医正好从府邸离开,冥烨微微皱眉,带着人迈步走了进去。 成管家见来人是冥烨,赶紧行了个礼:“老奴参见冥侍卫。“ 冥烨嗯了声,开门见山道:“秦时尸体何在?” 成管家一怔,想来是这冥侍卫奉了皇命之命特地来要尸体的。 他愁眉不展,如今将军昏迷不醒,他也不能自作主张把“秦时”尸首给了别人,不然,将军醒来怕是要大怒,可那人是天子,要杀一个人还不是一句话,在将军完成大业之前,他决不能让将军在大齐出了事。 冥烨淡声道:“皇上说若将军府不肯交人,便以忤逆罪全部抓起来。” 冥烨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成管家自然懂得。 冥烨从宫里出来时,唐致宗特地吩咐,这是打败萧安落的一个好时机,直接给他安个忤逆罪拿下,相信他跟萧安落之间,皇帝定是信他的。 冥烨抿了抿唇,可他不想这么做。 都说秦时跟萧安落关系不好,可他看并不是这样,就像上次在九记客栈听书时,他一边听一边推理。 成管家转了个态度:“冥侍卫且随我来。” 冥烨越走越皱眉,萧安落竟然把“秦时”的尸首放在自己寝房?就算关系再好,也不必把一个死人的尸体放在这吧?他怎么总感觉得哪里不对。 成管家悄声推门而入。 * 地上担架上赫然躺着一位少年,浑身都烧的面目是非,冥烨颦眉。 他微扬手,语气有些颤:“带走罢。” “脚步轻些。” 若是吵醒了萧安落,尸首大抵是带不走了。 榻上的萧安落似乎睡的并不安稳,眉间皱眉成了一个“川”字。 成管家叹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子,轻声慢步走了出去。 萧安落整整昏睡了一天,到第二日才醒了过来,他眼底的猩红还未完全退下去,眼睛下一片青紫。 他头疼欲裂的唤人:“来人。” 那人忙推门而入,作揖:“将军。” 萧安落颦眉:“秦时呢,把他给本将军叫来。” 那人面容突然惊恐起来:“将军,小王爷已经去了。” 萧安落阴狠道:“去了?去哪了?” 那人腿脚直打哆嗦,最后顶不住前方眼神的压迫,冒死冲了出去找成管家,看到成管家后,像是看到了希望,他差点跪了下去。 “不好了,成管家,将军似乎……似乎……”疯了,后面的话,他却怎么也没说出口。 成管家猛地拧紧眉头,狠狠踹了他一脚:“胡说八道什么。” 他赶过去后,发现萧安落蹙紧眉头,自言自语,瞧见他来了又道:“秦时人呢?” 成管家忍着心底的害怕:“将军,小王爷在家好好躺着呢。” 萧安落沉着眸子没吭声,半响,他才道:“已经死了呢。” 说着,他竟笑了起来,嘴角倏然溢出一抹鲜红,成管家脸色大变:“将军。” 韩侧也急忙赶了回来,看到自己家将军这般模样,一时红了眼,以前上战场,将军九死一生,都未曾这般狼狈过。 成管家拍着大腿:“哎呦,这可怎么办才好。” 韩侧安抚他几句问:“秦王府好端端的怎会着火。” 成管家有气无力:“许是这小王爷平日与别人结了仇,怎么看都是有人刻意报复的。” 毕竟,火势这么大,就算是府内人不小心走火了,也总会有人及时发现救火的,可昨儿那大火,像是刻意为之,内外皆着了火,把出口都堵死了。 奇怪的是王府昨儿安静的厉害,甚至没有听到一丝呼救,大火都是被别人先发现的,成管家把疑惑全都告诉了韩侧。 韩侧推测:“也有可能是睡着后被烧死了,所以没有声音。” 成管家叹息:“是啊,别人都烧的只剩下骨头了,只有这小王爷,虽然面目是非,但也好歹也是个全尸。” 韩侧颦眉:“你先照顾将军,此事我再暗中调查。” 成管家苦笑,将军这个样子也不知何时缓过神,当时得知秦芹小姐去了时,他心中虽难受,却也不像如今这般模样。 第四十章 萧安落再次醒来时已到了晚上…… 萧安落再次醒来时已到了晚上, 他脑子却昏痛的厉害,脚底也隐约传来一阵刺痛感。 半响,他穿戴整齐后推门而出,眼底冰冷的厉害, 没有一丝温度。 而此时的京城, 依旧是热闹非凡, 没有因为“秦时”的过世而受到丝毫的影响, 不仅如此, 甚至还给她们茶水饭点上送上了谈资。 “要说这秦小王爷死了,最高兴的应当是萧将军罢。” “他们两人平日就不和。” “我听说萧将军昨儿把小王爷尸首抬进将军府了。” “这就是萧将军的不对了,人都死了, 还不给人留个全尸啊。” 夜半, 萧安落穿着一身灰色便装, 转身出了将军府, 他一个人走在万人街道,此刻竟也不嫌拥挤了, 听到有小贩叫卖,他随意暼了两眼,他颦眉, 这就是秦时以前经常来的地方, 倏然看到一家酒馆,又想到他嗜酒如命的性子,他一愣, 脚底不受控制的走了进去。 他买了两坛不知名的酒, 买完后,他又后悔了,又想把酒丢了去, 可一想到某人会说他浪费,就又及时止住了。 他把酒放在鼻翼间闻了闻,酒香味很浓,好像也不是那么排斥。 他鬼使神差的喝了两口,结果是两坛酒下了肚,不一会,一股浓烈的眩晕感袭来。 韩侧本是来街上查些线索,结果碰见了自家将军。 他赶紧上前,扶住他胳膊:“将军。” 萧安落一掌甩开他,摇摇晃晃的朝前走,走了有半盏茶的时间,道路却越来越偏离,韩侧心惊,轻声暔昵:“那不是去陵园的地方吗。” 陵园是皇帝生前专门为秦时打造的,如今也只有零碎的几个小兵把守,论谁也没能想到会有人闯进来罢。 萧安落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秦时”已经下葬了。 受到把门的阻挠,他一脚踢飞了两人,直接走了进去。 韩侧急了:“将军。” 他忙把那被踢倒的两人扶了起来,并嘱咐二人今晚此事千万不要说出去。 二人犹豫一番,他们受于皇命,哪能说隐瞒就隐瞒,韩侧一时心急,忙从怀里掏出两袋沉甸甸的银子塞到两人手里。 二人对视一眼,这才点头应下。 韩侧欲哭无泪,这是他攒了整整三年的私房钱。 等韩侧进入陵园时,看到眼前一幕时,吓了一跳。 将军……将军竟然守着秦时的墓哭了…… 下一秒,他更是大跌眼镜,根本来不及阻止,萧安落一脚踢翻了秦时的墓碑,啪嗒一声,登时四分五裂,碎片甚至还飞到了他的脚下。 韩侧:“……” 将军脚不痛吗。 萧安落蹲下身子,一点一点的用手挖起土来,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手指都挖出了血,论凭韩侧如何阻止,只要他一靠近萧安落,就会被他一掌袭到一边。 实在没办法了,韩侧只得替他守着大门,免得将军这般模样被别人看了去,又在京城传的不像样子。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了夜半,且将军似乎还没有收手的举动。 谁能想到那滴酒不沾的冷清将军竟然为了秦时大闹陵园,踢翻了墓碑,还挖了一整夜的土,十指流血,也要把秦时尸体挖上来,虽说最后没能得偿所愿,但却也能看到棺材角了,韩侧心底默念了一声罪过。 萧安落迷茫的眼中似乎充满希翼。 韩侧:“……” 这怎么还挖上瘾了,他悄声走过去,趁他出神之际,一掌劈晕了他,松了口气,但愿将军醒来后不要怪罪他。 翌日,韩侧对昨儿发生的一切只字未提,将军对昨儿的事似乎也不太清楚,但这事还是误打误撞的传入了皇帝的耳朵里,他立即传了萧安落进宫。 韩侧暗骂,昨儿那两个小子敢糊弄他,若他们将军此次进宫出了什么意外,他要先宰了那两人,再杀进去救人。 萧安落去了一上午,一直到快晌午才回来,整个人精神依旧不好。 下午时分。 成管家找到萧安落时,他伫立在凉亭里,身姿挺拔的站在那儿,背影有些孤凉,他叹了口气,思来想去还是把那封没有送出去的信给了他。 萧安落敛眉,看不出情绪来。 过了半响,萧安落把信塞进怀里,迈步走了。 据说秦小王爷已经下葬了,皇上也为他从新立了墓碑,他也并没有怎么着萧安落,只是斥责几句,禁了他三个月的足,毕竟,这大齐边关还要靠他守护。 这三个月,萧安落过的浑浑噩噩,在此期间,经历创伤后,他也终于接受了秦时已死的消息。 一年后。 皇上重病,卧床不起,御医皆束手无策,眼看着朝堂就要变天,背后都挣个你死我活,分成了三派,一派支持齐含白坐上皇位,还有一派赞成二皇子齐全影,另一派则选择中立。 他们中立的意思是哪派都不赞同,毕竟,大皇子腿脚不便,如何处理的了朝纲,管理得了上下几千人,而二皇子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若真的坐上皇位,也需要有人扶持教导,自然也是不行。 萧安落出了宫后,韩侧递来了一张纸条,萧安落打开看了一眼,嗯了一声,便动身去了京城外郊区的一小户人家,刚到门口,恰巧碰到两人从家里出来,见到他之后,脸色聚变,倏然变得难看的很,扬手就要关上门。 萧安落呵了一声,直接用胳膊挡住,毕竟是习武之人,两人力气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萧安落一人,他们急得冷汗都冒了出来,萧安落眸子里带着冷意,一双骨骼分明的大手推开半虚半掩的木门,抬脚踏走了进去。 院子里面小的可怜,放两个大圆桌子都有些困难,周边还处处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跟他想的倒是大径相同,他转过身,勾唇一笑:“叔父,这几年可还好啊。” 秦书枉脸色一变,咬牙切齿:“拜你所赐,好得很。” 萧安落哦了一声。 他们如今住的院子,是他特地找来的,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他也要让他们尝试一下站在高处受众人追捧的滋味,再跌落低谷被人践踏的滋味,如今看两人这般架势,这小破屋似乎对两人没什么用,身上还是有那股扯高气扬的味。 啧啧,两个月都没能让两人这性子磨下来。 正要说些什么,倏然,破旧的房屋内传来一阵划破天际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现在的宁静,萧安落扬眉看去,讥笑道:“叔父跟婶婶还真是好体力,这么快就又有了一个孩子,我听说他才出生不过一个月。” 金氏以为他要打孩子的主意,脸色登时苍白,对他防备的厉害:“你要干什么。” 萧安落淡笑:“婶婶是不是误会我了,我也只是想关心一下。” 金氏心底憋着气:“收起你的假心假意,你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我们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要怎样?” 萧安落脸色倏然一沉,靠近她:“怎样?自然是要替我父母报仇,也替我自己报仇,让我们承受的痛苦让你们也尝一尝,想不到吧,过了十一年,我还能找上门。” 秦书枉脸色一阵扭曲:“萧安落,你这是什么话,我好歹是你叔父。” 他嗤笑,眼底闪过冷意:“那又如何,你当年又何尝当我是你侄子?还不是为了权利跟金钱联合外人把年仅十岁的我送去边关。” 秦书枉被他怼的哑口无言,面露痛楚:“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也是一时被人诱骗,事后,我还特地派人去边关寻你了。” 萧安落挑眉,不为所动道:“那你寻到了吗?” 秦书枉一怔,暔昵:“寻到了。” 寻到他时,他还只是个小兵,军营不肯放人,他便没让人再找,当时的军营有规定,凡是入了军营的,不准半途离开,何况当时战事紧张,充军的人又少之又少,怎可能会当下让你离开。 萧安落冷笑,当时有很多被逼着充军人,有的直接从村里抓来的,他们对当官的可以说是厌恶至极,都知道他父亲以前是当官的,于是便受到了很多人的排挤欺凌,身上受伤也是常事。 金氏不管他那一套,擦了擦眼角:“你今日来到底要怎么个报复法,你要报仇,找我们就是,跟可怜的孩子无关。” 萧安落:“你以为我会像你们这般无情无义,既然里面那小子才一月不到,就算了。” 金氏松了口气,正要说道谢的话,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她喉咙一紧。 萧安落:“听闻你还有个二儿子,今年也十岁?” 金氏一脸惊恐。 萧安落抿唇一笑:“这样吧,三日内,让他去将军府找本将军报道,刚好军营要招兵。” 金氏边哭边抱怨:“你是要让他走你的路么。” 萧安落冷笑:“我的路怎么了,多好啊,整日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日日挨打。” 金氏哭的更凶了,她晃了晃秦书枉:“老爷,你说句话啊,瑞儿他才十岁啊。” 秦书枉紧皱眉头,甩开她的手:“哭什么哭,我能有什么办法。” 金氏又舔着脸去求萧安落。 萧安落烦躁的啧了声,大步走至门口,不管身后人狼嚎哭叫:“记住了,三日后让他来报道,不然,本将军就以拒参军罪行将你们全部拿下。” 金氏登时瘫软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边哭边抱怨:“都怪你当初出的馊主意,现在倒好了,那小子回来寻仇了。” 秦书枉皱眉,反驳:“这还不是你那娘家人出的馊主意。” 隔着门,萧安落笑了,笑意却并不到眼底,相反却阴沉的厉害。 第四十一章 韩侧从树上跳到萧安落身侧…… 韩侧从树上跳到萧安落身侧, 叫了声:“将军。” 萧安落睨了他一眼:“自罚去。” 韩侧苦着脸叹息,自从小王爷去世后,将军又变得不近人情起来,甚至比以往罚的更厉害。 萧安落回了府, 换衣裳, 然后去沐浴, 一如既往的规律, 看似什么都没变, 只有他亲近之人才感受得到,他性子比以前更沉默了。 江南。 沿水的河案上赫然出现一位妙龄女子,她生的极美, 一头乌发披散开来, 肤如凝脂, 眉目如画, 好一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如今已正值阳春三月, 天气温暖湿润,她也不必像冬日那般裹得像个粽子。 此时,她穿着一件朱红色长裙, 衣服娇艳动人, 穿在她身上也不显得庸俗,反倒显得她皮肤更加白皙透亮,整个人妖媚又张扬, 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相看。 这是哪家的姑娘, 出落的竟如此清新漂亮! 落尘在她身侧紧紧候着,一张小脸憋红了去,一年前, 她刚得知王爷女儿时,实在震惊了好几天都没缓过神,伺候王爷习惯了,如今突然得知王爷其实是女儿身,他倒是有些不习惯。 女子的声音如黄鹂般清脆动听,看着湖面上那模糊的人影,她兴奋的挥手,一颦一笑都颇为动人:“哥哥,嫂嫂,你们回来了。” 一年前,木神医救治他哥哥时遇到了障碍,他在床上躺的时间太长,所以治疗起来比较棘手,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哥哥被木神医带去岛上救治,余苒辛也自告奋勇跟了去,前几日两人来书信说今日回来,她起了个大早在此地候着。 落尘上前接下二人的行李。 秦时一怔,眼眶倏然有些湿润,记忆中她妹妹还只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女娃,仿佛他一觉醒来,她就已经长大了,他整整错过了芹儿人生的十一年年,越是想,心底就越发的愧疚。 余苒辛已经把什么都跟他说了。 他无法想象小时候那么调皮的女孩是怎么女扮男装混进京城的,定是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吧。 他张了张唇,心底有些苦涩:“妹妹。” 他抬起的手落在秦芹头上,像小时候那样使劲揉了揉,秦芹哼唧一声,不满的嘟囔着:“都揉乱了。” 秦时笑了。 待回到家后,秦芹又跟秦时热情介绍了阿娘跟大哥。 秦时礼貌行礼:“多谢二位这些年对芹儿跟我的照顾,日后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只管来找我便是,我定竭尽所能。” * 白颜儿笑呵呵的打趣:“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芹儿现在是我的女儿,你是秦芹的哥哥,自然也是我的儿子,日后你就随着芹儿一同喊我阿娘罢。” 白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友好一笑:“如此说来,我又多了个弟弟。”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趁着秦时跟白玉对话之际,秦芹把余苒辛偷偷的拉到一旁,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余苒辛含羞的低下头,手指交叉扯着:“就那样。” 秦芹用胳膊肘顶了顶她,挤眉弄眼道:“那样是哪样啊?” 余苒辛脸颊浮上两陀粉红。 秦芹抿唇一笑,知道她面皮薄,就不再打趣她了。 她走到院子里,喂了会金鱼。 一年前,他们从桃林山庄搬来了这里,一家人过的幸福美满,日子充实的很,平静的日子一过就是一年,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怡人,就连鸟儿都喜欢栖息在此处。 就是阿娘有时候总想着给她寻一好婆家,拉着她四处去相亲。 平日里她也不甘闲着,自己在街上包了一家店铺,专门卖布匹的,整条街就属她家的布匹跟花样颜色多,客人也多是有钱的贵家小姐,近来生意火爆的厉害,她也挣了不少钱。 正思忖着要不要去店铺看一看,结果就看到落尘慌慌张张的跑来,边跑边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您从外地运送的匹布被官府收押了。” 秦芹登时双目瞪圆:“什么。” 落尘扯着手指,委屈道:“他们说我们的布匹不合格,达不到标准,还说过几日会从京城来个大人物检查,于是就把我们的布匹收了。” 京城来的?大人物?会是他吗? 呸呸呸,秦芹,你在瞎想什么,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怎么还会记得你,说不定已经把你忘了,也说不定他已经娶妻了。 收拾好心情,秦芹道:“明儿我亲自去要。” 落尘犹豫:“可庄老板还等着要货呢。” 秦芹颦眉,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庄老板最在意时间观念,有时候晚送了半个时辰,他都会暴跳如雷,她仔细想了想道:“你去跟庄老板说,这次的钱我少收他一半的银子,让他多缓几日。” 落尘点头,赶紧跑去送消息。 秦芹哼唧一声:什么狗屁官府,敢扣押她的布匹,还敢说她的布匹不合格,她的布匹要是不合格,这里就没有合格的布匹。 她去官府周围勘察一番,猛地爬上了官府的墙,这里处于后院,相对来说来往的人会比较少一些。 她偷摸进了下人的房间,偷换上家仆的衣服,朝前门摸去,到了之后,果然发现了院子里有好几箱布匹,五光十色的,正是她的布。 那县令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豪迈的指着箱子,好一阵自夸:“这些都是本大人亲自给你买来的,怎么样,喜欢吗?” 他怀里的女子娇嗔一声,娇滴滴道:“喜欢,大人买的奴家都喜欢。” 秦芹心底一阵恶寒,买个屁,明明是偷的她的。 她看了一会,翻/墙离开。 翌日,秦芹特地换了身男装,打算拉着落尘一同出去,被迎面而来的秦时看到,他大步流星的走来,上下打量她一番:“芹儿,你做什么去?” 秦芹也没打算瞒着秦时,她努努嘴,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我新进的布匹,被那个狗县令以不合格为理由收押讨好他新纳的小妾。” 秦时颦眉,如今的世道竟还有这等事:“我跟你一起。” 若秦芹听到他所想,怕是要笑了,如今这种情况可不少。 秦芹眉眼一弯:“好。” 秦芹带着秦时从后院翻过去,奇怪的事,今日县衙人少的厉害,只有几个家仆来往行走。 真是怪了,倏然想起落尘说今儿会有大人物来,想来是个官比较大的,不然能让杨县令舔着脸亲自带着所有人出去迎接? 秦芹环顾四周:“哥,我们去换上家仆的衣裳,然后分头行动。” 秦时点头。 落尘被秦芹吩咐在外头报信。 落尘等了半个时辰都没见他们从里面出来,他等的有些焦急,生怕出了什么事。 倏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兵器碰撞声,落尘一惊,暗道,糟了。 他赶紧放了手里的烟花,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了,他却来不及逃跑,被闻声赶来的官兵给擒获了。 那官兵拿长矛指着他:“大胆,你是什么人,敢在衙门附近鬼鬼祟祟的。” 落尘心底害怕的厉害,却也知道此刻要想不被人当作贼人,就只有一个字“装。” 他呆滞的扬起脸,眼底一片迷茫,微皱起秀气的眉毛,呲牙咧嘴的露出一个白痴的笑容,掐着嗓子问:“你们是谁呀。” 领头那人唾弃一笑:“原来是个傻子。” “老爷特地吩咐,这几日有异的,全部都要抓起来,看来你这傻子命不好,若是放在平日我便当你无心,也就罢了,可今日特殊,怕是不行了,来人,带下去罢。” 两个官兵擒住他胳膊:“走。” 落尘挣扎着,本要把他从后门拖进去,奈何那刚来的大人眼睛似乎尖锐的厉害。 他锋利的眼神扫过来,细细看了两眼,淡声道:“把那人带过来。” 杨县令擦擦冷汗,点头哈腰的:“是是是。” 他挥手:“快带人。” 哪个不长眼的往枪口上撞,据说这位大人在京城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位,没人敢招惹他。 落尘被他们扔到杨县令面前,他捂着摔痛的胳膊皱巴着脸。 韩侧徒然从树上跳下来,吓得杨县令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也是敢怒不敢言,他早听闻这大人身旁有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想来眼前这位便是了。 韩侧仔细瞧着地上那人:“大人,这人有些熟悉。” 萧安落冷寂般的眸盯着落尘,冰冷道:“抬头。” 落尘吓得不知所措,完了完了,原来京城来的大人物就是萧将军。 若是被他发现自己没死,威逼利诱他说小姐的下落怎么办。 杨县令见他不为所动,拖着肥胖的身子,动作笨重的强行抬起落尘的脑袋,恶狠狠道:“大人让你抬头你便抬,小命不想要了。” 韩侧倒吸一口冷气,登时脱口而出:“落尘。” “你怎么在这?” 落尘干巴巴笑着:“来逛逛。” 韩侧着急问:“秦时是否还活着?” 落尘摇头,随口胡诌道:“此事已经过了一年,韩侍卫为何还要提,王爷已经去了,王府着火那日,王爷命我出城去采购一些东西,结果路上马轿坏了,耽搁了些时辰,小人这才逃过了一劫。” 萧安落冷笑,也不知信没信:“放他走罢。” 杨县令连连点头:“是是是。” 落尘一股烟的溜了,萧安落眯了眯眼:“韩侧,盯着他。” 韩侧就等着他下命令,兴奋的应下,若是秦时没死,就真的太好了。 刚刚落尘的神色一看就知道在撒谎,手都快抖掉了。 萧安落收回视线,嘴角挂着一丝浅笑:“走吧。” 杨县衙忙为他开路:“大人请。” 秦芹看到落尘放的烟花后即刻翻/墙逃了,结果迟迟看不到落尘回来,便以为落尘被抓了,她想返回去看看,结果打了个照面。 落尘看到她松了口气,下一刻,面容又凝重起来:“小姐,不好了,萧将军来了,他已经看到我了,小人觉得她可能已经察觉到你没有死。” 秦时在一旁开口:“就是芹儿在京城遇到的那个大将军?那应当没事,既然芹儿在京城的身份已死,他总不能把芹儿在抓回去罢。” 落尘一想,也是,平日萧安落待他们小姐不错,应当不会做这种事情。 而不远处的韩侧看到这一幕,震惊的张了张嘴。 不仅秦时没有死,就连秦芹小姐似乎还活着,不过,一年不见,秦时似乎长高了不少,面容也刚硬了,似乎更像个男人了。 他打了个激灵,赶紧回去送信。 将军若知道一定特别高兴。 他匆忙赶回杨府,在侍女的带领下找到了将军的房间。 他左右看了看,推门而入。 他声音有些急切:“将军。” “秦时果然没有死。” 啪的一声,萧安落手里的茶盏掉到地上,登时四分五裂,溅湿了衣摆。 他瞳孔猛地一缩,皱紧眉头,眼底阴沉一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韩侧小心看他一眼,又道:“属下还发现秦芹小姐似乎还活着。” 萧安落抬眸,此刻反应就平淡多了,他淡淡嗯了声。 萧安落抬眸问,语气似乎强烈压制什么:“他们住在哪?” 韩侧挠了挠头:“这个,我看到小王爷没死,心底高兴,就赶紧回来禀告了,忘了继续跟踪了。” “将军放心,属下这就去查。” 第四十二章 秦芹忐忑不安的回了府邸,…… 秦芹忐忑不安的回了府邸, 她怕萧安落找上门来,同时心底又有些期待,整个人也是矛盾的厉害。 可一连过了几日,都没见萧安落的半个影子, 心底说不失落是假的。 也许人家已经把她忘了, 说不定皇帝已经为他赐婚了, 毕竟皇帝那么重用他, 那么相信他, 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没有一妻一妾。 这日,天气温暖,阳光顺着头顶的枝条洒在人身上, 暖洋洋的, 秦芹正坐在秋千上游神, 两截纤细的小腿晃来晃去, 看起来倒是十分惬意。 庄老板却突然派人来问货物的消息,秦芹一个激灵, 脑子也猛然惊醒,这才想到这茬事,她这几日只顾想着萧安落的事情, 竟把布匹的事给抛之脑后了。 这可都是白花花风银子啊, 她狠狠敲了敲自己脑袋,咒骂,她这什么破脑子, 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都能忘记。 秦芹亲自动身过去,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庄老板才答应缓一天,并且要再减五十两银子。 她自知是自己理亏, 便也没说些什么,坐马轿回了府邸后,就趴在桌上愁眉不展的。 想到此事,她就发愁的厉害,如今这萧安落住在县衙里头,县衙门口定是看守的比往常更严了些,士兵恐怕也比往常多了一倍,她若进去怕是不容易,这可如何是好。 她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去找阿娘吧,她若找了阿娘,阿娘定会让她去相亲。 不可不可,绝对不可。 说曹操曹操就到,白颜儿果然来了,她刚进屋就一脸神神秘秘的拉起她。 秦芹看到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又给她安排相亲了,她握着白颜儿的手,好声好气的商量,语气颇有些欲哭无泪:“阿娘,你就别操我的心了,我现在真的还不急。” 白颜儿怪嗔:“你都十六了还不急,若是日后在大些可就嫁不出去了,我虽不是你的亲娘,但也是把你当亲女儿那般疼爱,看到你到了试婚年纪,阿娘总不能不管不顾。” 秦芹拉着她胳膊,一阵撒娇,声音软糯好听:“阿娘,我还想多陪你几年。” 若是放在让人怕早就心软了,可放在白颜儿身上,怕是不大可能。 白颜儿拉下她胳膊,故作板下脸:“阿娘不用你陪,这次你说什么也不行。” 秦芹登时沮丧着脸。 白颜儿环顾四周问:“落尘呢,让他先带你过去,人家郎公子怕是都快到了。” 秦芹摇头:“我也不知道。” 白颜儿狐疑看她,秦芹咳了一声,面色自然的望过去,她的确是不知道的。 而此时的落尘被韩侧抓到了县衙。 落尘跪在地上,双手摁在地上直打哆嗦,他面前伫立着一袭黑色身影,光是跪在这,他都能感受得到萧安落身上散发的冷意,他不敢抬头看,也不敢大声出气,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他,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压迫感,周边空气都有些稀薄。 他冰冷开口:“落尘,本将军自认为待你不薄。” 落尘磕了个头:“将军待小人很好,将军还曾救过小人的母亲,小人今生没齿难忘。” 他又道:“你明知道本将军一直对芹儿的死耿耿于怀,却不来报?” 落尘欲哭无泪的解释:“将军,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小王爷就是秦芹小姐。” 萧安落冷笑一声,不接他的话:“若不是看在你是芹儿忠仆的份上,本将军即刻便杀了你。” 落尘闷声不敢说话。 萧安落曾救过他母亲,他也跟萧安落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在萧安落提出让他去芹院拿画卷时,他才毫不犹豫便应下了,可也就那一次,他深知自己报不了恩,所以当时也当着萧安落的面说明了,让他做别的可以,但若是伤害小王爷的事情他不做。 半响,萧安落挥手,一脸不耐:“下去吧。” 落尘一怔,冒死问了一句:“将军何时去找我家小姐?” 这些日子,小姐虽未提及萧将军,可她每日都在游神,他跟了小姐这么久,自然能看的出她在想什么。 萧安落缄默。 倏然,他俯视着他,孤傲开口:“本将军为何要去找她?” 落尘一怔,抿了抿唇:“将军若还心悦秦芹小姐,还是早些寻她吧,不然,在过些日子,指不定就是别人的了,届时,将军后悔都来不及。” 萧安落攥紧拳头,瞳孔猛地一缩。 别人的? 她敢。 这几天他一直没有缓过神,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是断袖,结果又有人告知他京城那个“秦时”其实是女子,还是他放在心尖上念叨了十一年的女子。 况且,他喜欢的那女子,似乎不记得他。 也是,她小时候才那么小一点,心中装的全是吃食跟玩耍,哪有什么旁的心思,不记得他也属正常。 可她瞒了他这么久的身份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炸死,一走就是一年。 所以这次,她又想一走了之吗。 他若此生不来江南,是不是就永远的误以为她死了,而她也根本不会去找他,想到这,他心底就愤怒的厉害,就因为这些,他才一直忍着没去找她。 可刚刚落尘的一句话似乎突然点吾了他,所以,她身旁现在还有别的男人惦记她?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觊觎他的女人。 落尘回到白府后松了口气,调整好心态这才走进去。 本要去寻小姐的,可她却不在府中。 秦芹被白颜儿亲自带去了湖边,她没有即刻回府,而是藏在不远处偷瞄了会,见秦芹跟郎公子一同上了船,这才回去。 这郎公子是她千挑万选来的,家境也不错,也是经商的,背景也清白,关键是对待感情专一,他的父亲至今也只是娶了他母亲一人,而这朗公子也保证会继承父母的精神,除了妻子外不会在纳任何一位小妾。 白颜儿这才应下,她觉得此人礼貌优雅,待人又谦和,日后定能好好待芹儿,她也便放心了。 郎公子倒是有礼貌,给她精心备了茶水跟花样小点心,小点心她倒是喜欢,可她还是比较喜欢喝酒。 她挪了挪身子,抬头问:“郎公子,你这船上有没有酒?” 郎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秦姑娘喜欢喝酒?” 秦芹点头。 郎景:“有,在下这就给姑娘拿来,不过这酒水有些烈,姑娘还是少喝些较好。” 秦芹点头。 她已经许久没碰酒了,这么一想,心底倒是还有些期待,除了那次喝太多调戏了萧安落,在则便是被若倾那小丫头下药醉了一次,别的时间她还真没醉过。 郎景一举一动都优雅至极,就连斟酒的动作都行云流水,侧脸更是俊逸非凡,光是这脸跟家境便是许多姑娘梦中的择偶标准。 可她心中已经有人了,纵然此人再过优秀,心中还是平静的厉害,没有一丝涟漪,想到萧安落,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又想到她今日来此的目的,秦芹正了正色。 郎景又斟了两杯酒水,推到秦芹面前一杯:“慢些喝。” “姑娘若是喜欢,在下府中几坛,平日放在府中也没人喝,便都赠于姑娘吧。” 秦芹眼眸一亮,眼底的欢喜显而易见,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笑着致歉:“我这个人平日最喜喝酒,一听到酒就比较兴奋,让郎公子见笑了。” 郎景笑了笑:“无事,在下倒是觉得姑娘甚是豪爽,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他也是第一次见女儿家如此爱喝酒的。 秦芹:“不瞒公子,的确不是。” 郎景微点头,随手递给她一张手帕,让她擦擦嘴角,秦芹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又连续喝了四五杯白酒,脸上没有红晕,甚至还若无其事的边跟郎景说笑,她又啜饮了一小口试探着开口:“听闻郎公子有个表哥叫杨行外?” 郎景淡淡一笑:“不瞒姑娘,我那表哥……人品不怎样。” 秦芹故作叹了口气:“略有耳闻。” 她略带歉意的开口:“那我也就不瞒公子了,我今日来的目的实际不在于此,而是想让郎公子帮我个忙,当然,如若公子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郎景:“秦姑娘但说无妨,你我今日聊的甚是投缘,若有什么忙我能帮的上的,我定尽我所能。” 秦芹这才徐徐道来:“我前些日子在外地进了一些布,被杨县令以不合格为由扣押了,这匹布对我很重要,不然这几日我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到处周旋,实在想不到办法了,这才请郎公子帮忙,日后公子若有什么帮衬的上的,我定在所不辞。” 郎景细细一笑:“好,你这个忙我帮了。” “日后我们便是朋友了。” 秦芹点头。 两人游船后,秦芹回了府,郎景让秦芹在府邸等待片刻,他先去县衙一趟。 郎景到了县衙之后,看守的人自然是认得他的,即刻便领着他进去,态度也是卑谦的厉害,一路走来遇见来往巡逻的都向他点头问好,一些新来的有些不解,但也不难看出此人在县衙的声望很高。 郎景在客厅等了片刻,杨行外急匆匆的来了。 “阿郎,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郎景没吭声,坐在那儿睨了他一眼:“听闻你最近猖狂的厉害。” 杨行外赔笑:“哪有的事,是不是谁又在您耳旁说了什么。” 郎景没做声,又道:“把前几日你扣押的布匹拿过来。” 杨行礼疑惑的问:“布匹?什么布匹?” 郎景语气有些不善:“你私自扣押百姓物品,你还敢跟我装傻,别忘了,你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是我给你的。” 杨行礼颤了一下,他定是知晓了缘由,所以才特来找他的,他再反驳也没什么用处,于是他一脸为难道:“可那布匹已经被用了。” 郎景颦眉:“那就把剩余的拿出来。” 杨行礼小心照做。 他让人把布匹从新纳的小妾那儿搬过来,那小妾闹死闹活的不肯给,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气的杨行礼呵斥了她几句,她这才念念不舍的松了手。 她才做了两件衣裳,怎地就把布匹拿去了,纵然心中极为不满,也不敢在说些什么。 韩侧正在屋内给萧安落汇报他调查的情况,结果听到外面的哭喊吵闹声,他登时拧紧眉头:“外面怎么这么吵闹。” 韩侧抱拳行礼:“属下这就去让他们小声些。” 韩侧去了一盏茶时间便回了,把大致状况跟萧安落说了一遍。 直到萧安落的脸色一点一点儿黑下去,他感受到了冷意,韩侧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他忙捂住嘴巴,后退两步,翻窗逃了,他抚了抚胸口,好险。 秦芹小姐好端端的怎会跟杨行礼的表弟认识,怪不得将军大发雷霆。 第四十三章 (修) 萧安落倏然想起那布…… 萧安落倏然想起那布匹来, 立即唤了韩侧。 还未来得及离开的韩侧,在窗棂处被吓了一个激灵,又急忙从正门走进去拱手行礼:“将军有何吩咐。” 萧安落睨了他一眼,负手而立:“把那些布拿过来。” 韩侧:“……” 萧安落:“怎么, 有意见?” 韩侧忙摆手, 翻窗而去, 待他匆忙赶到正厅时, 郎景刚跟杨行礼许是刚商议完, 两人面上都带着笑,眼看着郎景就要走,韩侧急忙上前拦着:“郎公子且慢。” 看他如此冒冒失失, 郎景倒也没生气, 他顿下脚步, 语气谦和有礼:“你是?” 杨行礼忙附和解释:“这位是府邸贵客的亲卫韩侧韩大人。” 郎景礼貌点头, 又问:“韩侍卫拦着在下可是有什么事?” 韩侧暼了眼他身后家仆抬着的布匹,情急之下胡诌了个理由:“那匹布是我家大人查贪污受贿的重要线索, 你现在不能带走,待我家大人查清楚之后,自然会还给郎公子。” 啊这。 郎景狐疑的看向杨行礼。 杨行礼老老实实的点头:“确有此事。” 郎景不解, 又问:“这案子韩侍卫可否透漏一二?” 韩侧摇头:“此案件关系重大, 不宜大肆宣扬,待一切真相大白时,大人自会公布。” 这萧大人既然是从京城来的, 定然是奉了皇帝旨意来的, 既然如此,他若此刻不交上去,那便是干扰朝廷官员查案, 这可是大罪,谁知里面那位萧大人是何许人也,万一是个记仇尖锐的小人……他郎家可赌不起。 郎景颦眉,半响,拱手行礼:“既然是萧大人查案的重要线索,那韩侍卫带走便是。” 话落,他挥了挥手:“去给大人送去。” 几人应下,立即把布匹抬去了萧安落的寝房。 萧安落冷笑,视线落到那五六箱上等的布料上,一脸玩味,骨骼分明的手指沿着箱子边缘摸了摸。 韩侧退到一旁候着,瞧着自家将军,心底一阵感叹,将军拉不下脸去找秦芹,却使了手段让秦芹小姐来寻他。 若秦芹知晓布匹到了萧安落手里,也说不准会来,她既然都找了郎公子帮忙,那便说明这布匹对她是重要的。 不过,这些箱子倒是占地方,即便是宽敞的屋子,也抵不住五六个箱子放啊,如今连下脚的地方都有些拥挤。 韩侧看了眼,提议道:“将军,不如将这些箱子放到隔壁罢。” 萧安落直接拒了:“不必。” “我让你查的线索找到了没?” 提及此事,韩侧就一阵苦恼,细细说起了今日的可疑处:“虽说没有重大发现,但属下发现了一位鬼鬼祟祟的渔夫,属下偷偷跟了上去,只见他去了一家破寺庙,他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等属下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属下觉得那寺庙绝对有问题。” 萧安落嗯了声:“你即刻去郎府一趟,告知郎员外,本将军明日会去赴宴。” 韩侧一怔:“是。” 萧安落又道:“再去准备一份礼。” 韩侧有些不解:“将军这是要……” 萧安落嗤笑,目光落到桌案上那张大红色请帖,冷清道:“明日那郎员外小女儿及笄,特摆宴席,请帖昨儿都送来了,本将军若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冯员外一番美意。” 韩侧咳了声,暗想,将军您以前辜负的美意还少吗,以往在京城隔三差五的就能收到送请帖以及示好的,您哪次应下了。 不过仔细一想,将军也不是那种别人递请帖就会去的人,平日里皇帝设宴,他若不想去,便称身体不适便不去了。 如今这郎员外昨儿递来请帖,今将军便有了回复,那只有一个可能,这郎员外可能有问题。 他去郎府把消息带到时,郎员外那原本平静的脸瞬间明媚了起来,连带着府里都喜气洋洋的。 他特地吩咐家丁把府邸打扫干净了,又从外边雇了些会武功之人,为了防止明日有不轨之人闹事,在萧安落面前闹了笑话。 郎樊升让人去请郎环月,又差人给她打算连夜打造一件金黄色的衣裳,郎环月心底高兴爹爹给她做衣裳,可心底又害怕明日来的那萧大人。 这个年纪,能得到皇帝赏识的,定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头子。 她爹爹不会是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吧。 郎攀升听到此话,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这萧大人不仅不老,还是个年轻有为的,明日你便知晓了。” 郎环月一张小脸登时羞红了去。 郎攀升眯了眯老谋深算的眼睛,眼底满是精光跟算计,想到萧安落他就欣喜若狂,想不到朝廷竟送了这么一个没有经验的年轻人来此,也许正是因为他年轻,又刚当上大官还得到了皇帝的赏识,才会引来同龄人不满,他听说近来皇宫库存亏空,如今正是一个好时机,毕竟他一个新人要想在朝廷扎紧脚跟,就需要做一件大事来堵住悠悠众口,如今正好需要他这个老丈人帮助。 他在江南是有名的富商,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郎景去了白府见了秦芹。 秦芹听了缘由后,不由得攥紧手指。 郎景见她愁眉不展,便提议:“明日我那妹妹及笄,不知秦小姐可否赏个脸。” 秦芹本要拒绝,因明日就是最后的交货期,不然以庄老板那脾性,日后大抵是不会在她家买布了,庄老板在江南也是有名的生意人,向来不跟不守诚信之人合作,若少了他一个买主,那就是少了一部分的经济来源。 结果又听到他道:“我听家仆说明日萧大人也会去,不如明日你跟他商议一番,说明缘由,看他能不能先把布匹先给你。” 秦芹一愣,萧安落也去?她顿了顿不由得说了个字:“好。” 翌日。 郎景亲自来白府接了秦芹。 秦芹一路都有些紧张,手心都捏出了冷汗,她在想,两人见面要说些什么,第一句话又该怎么说。 到了郎府后,时间还早,宾客们也才来了稀稀疏疏的几人。 郎夫人很喜欢秦芹,一路拉着她说了许多话,大多是在夸郎景是如何的优秀。 秦芹有礼貌的一一回答,一看就知是受过教养的大家闺秀,郎夫人对秦芹也是越看越满意。 一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郎夫人丝毫没有累的意思。 顷刻,郎景来接秦芹。 等两人到了院子里,郎景用眼神示意:“秦姑娘,萧大人已经来了,就在那边。” 秦芹闻声望去,下一秒,她愣住了,手脚倏然冰凉。 只见,萧安落身旁围了个妙曼女子,那女子一袭金色长裙,上头绣着金色的刺花,那盈盈一握的细腰肢格外显眼,她盈盈笑着,明媚动人,十分大气,她静站在萧安落一侧,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萧安落淡淡回复她,半响,他似乎感受到一抹制热的视线,也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萧安落脸猛地沉了。 郎员外来了,打破了这怒气一直上升的一幕,顿时招呼着萧安落进了大厅。 郎景笑着介绍:“刚刚那位就是家妹郎环月,也是今日的主角。” 秦芹心底一阵不舒坦,原来他今日参加宴会的原因是为了郎环月。 郎景又道:“等过会我会引荐你跟萧大人认识,你也趁机跟萧大人说一声。” 秦芹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到了宴会上,热闹非凡,来了许多青年才俊,大多是富家子弟,什么样的都有,有俊雅迷人的,也有磕碜难以置信的,其中就有与秦芹相过亲的。 那人自然也认出了她,两人此刻都有些尴尬,都选择无视对方的存在。 秦芹喝了口闷酒,把酒盏放置桌上,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却也没忘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 她又抬眸望向萧安落那边,好巧不巧的两人视线又对上,萧安落身旁那女子如今还在,就连座位都安排在萧安落一侧,萧安落也没有拒绝,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着。 记忆中的萧安落是个极为冷漠无情之人,没想到有一天还会有这般闲情雅致。 秦芹敛下眉,没有再望过去。 结果侍女斟酒时不小心把酒水在了她身上,一股浓重的酒香味扑面而来,湿衣裳贴在肌肤上,着实有些不舒服,郎景忙让侍女领着秦芹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来,免得着凉了。 秦芹用手帕在上面擦了擦,手帕都浸湿了,她无奈,这才跟着侍女去换衣裳。 到了房间后,侍女递过来一件新衣裳。 秦芹刚换好衣裳刚要出门,却被一双大手从后面抱住了。 那双手有些粗糙,但却很温暖。 秦芹浑身一僵,拼命挣扎着,就差一口咬上去。 萧安落沉闷:“是我。” 秦芹一怔。 萧安落送松开她,把她逼到角落里,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我应该叫你秦时还是秦芹?” 秦芹一阵无言。 见她这个样子,萧安落更气了。 他冷下语气:“秦芹,本将军就这般不值得你信赖?” 秦芹迷茫的抬头。 萧安落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 他手劲很大,她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被他捏碎了。 直到看到秦芹眼底噙着的泪水,萧安落才收了手。 他眼底闪过一丝无措。 秦芹忍着痛,吸了吸鼻子问:“你什么时候把布匹还给我。” 提及此事,萧安落心底的愧疚登时一扫而光,他冷着脸问:“你想要?” 秦芹揉着下巴,如同受了欺负的小白兔,红着一双眼睛,楚楚可怜。 萧安落挑眉:“想要可以啊。” “晚上来我寝房拿。” 秦芹登时瞪大眼。 萧安落又道:“今晚本将军在寝房等着你,若你今晚没有来,你知道后果,那破布本将军留着也没用,不如就烧了吧。” 秦芹有些为难:“能提前些吗。” 她怕来不及给庄老板送去。 谁知萧安落一笑,煞是好看:“哦,迫不及待吗?” 秦芹心底一阵恼火,他这口无遮拦的病又犯了。 他微低着头,手指在她唇上细细摩擦着,声音沙哑:“我说今晚。” 第四十四章 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睡过…… 倏然, 郎环月来敲门,语气是满满的不耐。 “你好了没?换个衣裳怎么这么墨迹。” “别以为你攀上我哥了,就敢如此怠慢本小姐。” “你听到没。” 萧安落脸色沉的能滴出墨来,他微抬手, 秦芹眼尖看到他举动, 忙握住他手腕, 冲他摇头。 萧安落一怔, 凉薄的眸子愣神的望着秦芹拽住的手腕, 她的手很小很暖,包裹的那一处都温润的,连那一处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秦芹讪讪缩回手:“萧安落, 对不起。” 手腕的温存瞬间消失殆尽, 萧安落颦眉, 心底倏然空唠唠的, 可看到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的心即刻便软了下来, 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郎环月又是一阵拍门。 萧安落眼眸一沉,翻窗而下, 郎环月推门而进。 她看了眼周围:“你聋了吗, 本小姐在叫你,你怎么不应,你不会背着我哥跟别的男人干些什么不清不白的勾当吧?” 秦芹面色一冷:“郎小姐慎言, 我跟郎公子只是朋友, 没有任何关系。” 郎环月不屑一笑:“有没有关系,你说了可不算,我只知道我哥喜欢你, 我娘对你很满意,别让本小姐发现你觊觎不该觊觎的人,不然,我饶不了你。” 郎环月本以为自己一番说辞,秦芹会低声下气的答话,没想到秦芹只是好笑的耸了耸肩,直接无视她从她身旁迈了过去,气的郎环月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叫骂。 秦芹以身子不适为由,提前回了府。 夜晚,天黑风高,窗棂外的树摇不停的晃着,在窗上投下一片阴影,秦芹托着小脸趴在桌案上,愁眉不展,一张小脸都皱成了苦瓜脸,落尘已经被她打发去休息了,整个白府怕也只有她的房间还点着灯火。 被风轻轻一吹,烛光摇摆不定,连带着地上的影子也摸不清了自己的位置。 夜晚的风有些大,但不凉,吹外人身上却格外舒畅。 萧安落静坐于桌案旁,他身影笔直挺拔,似乎在执笔写些什么。 韩侧刚进来,就觉得自己无从下脚,周围空地已被布匹占了,他幽幽叹了口气,都已经这么晚了,秦芹小姐大抵是不会来了,倏然又看到将军紧锁眉头的俊脸,他一怔,难不成是岚夫人又在催了? 他口中的岚夫人是轻云国唯一的一品夫人——岚香奴,同时也是萧安落的救命恩人,八年前,齐国与羽国开战时,将军招人暗算,命悬一线,是岚香奴救了他,因箭上被人淬了剧毒,且将军又日夜发烧,差一点就命丧黄泉,岚香奴用尽手段这才把将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将军醒来本要好生感谢她,奈何岚香奴不要什么感谢,只要将军从此效忠于她,帮她做事,将军自然是没同意,只当她为救命恩人对待。 而将军此次回京,原因有三,一是为了报仇,二是为了报岚香奴的恩,三是为了查清秦芹遇害的原因。 韩侧回过神,拱手行礼:“将军,属下又有新发现。” 萧安落嗯了一声,把信封递给韩侧,不动声色道:“寄回去。” 韩侧收下,塞到怀里,说起自己今日在郎府发现的事情:“不出将军所料,属下今日在郎府果然碰到了那渔夫,据属下所知,今日来的都是在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以那渔夫的地位,断不可能出现,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他与郎府有什么交易。” 萧安落起身,指尖弹了弹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 “随我去寺庙看看。” 两人到了寺庙后,推门而入,门被风吹的嘎吱作响,连着房梁上年代已久的蜘蛛网都有些摇摇欲坠,地上的灰尘也被席卷起来,空中满是呛人的味道。 萧安落颦眉,有些嫌弃的掩了掩鼻翼。 韩侧用手挥了挥面前的灰尘道:“将军先去外边等着吧,这里有属下就可以。” 萧安落:“不必。” 他看向周围,目光所触之处皆是一片黑色,韩侧很有眼色劲的点燃烛火递给萧安落,他拿着烛火朝前照了照,目光又像是触及到了什么,他眼神猛地一凛。 他大步走至石像面前,只见那破旧不堪的石像上,滴着几滴红色的蜡油,许是蜡油有些时辰了,粘在石像上都已经硬了。 他又看了眼地上,萧安落冷笑:“韩侧,你顺着腊油的方向去看看源头。” 韩侧领命。 萧安落推门走了出去,本欲在周围看一看,耳边却传来轻微的沙沙声,他双眼一凛,朝声源处望去。 “谁?” “萧将军好耳力。” 暗处走出来一个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声音像被特地磨砂过似的,沙哑的厉害。 萧安落不动声色的盯着他没吭声。 那人哈哈一笑,开门见山道:“萧将军可是来查私运兵器线索的?” 萧安落冷笑,却并未急着回答他,他来江南明面上是查贪污受贿,实际上是查贩卖兵器火/药的。 此人既然知晓的如此清楚,那此人便不容小觑。 近来,朝堂之上以唐致宗为首的一派在朝堂上甚是嚣张,皇帝年迈已高,且大小病不断,纵然半截身子已经埋在土里的人了,他那疑心病还是存在的,他一度怀疑唐致宗有造反之心,其实这也不能怪皇帝,实在是唐致宗自皇帝病了之后,举止行为过于嚣张的厉害,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皇帝从冥烨那套出唐致宗每月都会来一趟江南,据说是拜见以前的老友,皇帝自然是不信的,特派他来江南查案。 打着贪污受贿的旗号,实际是来探查唐致宗在江南都做了些什么,他对唐致宗的事情一向比较感兴趣,毕竟当年秦芹的父母跟他的父母都跟唐致宗有牵连后出事的。 那人转过身又道:“我会帮你,他们贩卖兵器跟火药全都藏于寺庙三公里外的北边树林里,那里有个猎人挖的大坑,你要的东西全在那里面,你若不相信,可以不用亲自去,派别人去也一样。” 说完后,就匆忙离开。 萧安落看着他方向,眯了眯眼。 萧安落回到府邸后本要去泡个澡,结果发现自己寝房似乎有个“小耗子”,身子灵活的在房里窜来窜去。 看到她,萧安落松了口气,心底阴霾登时一扫而光,只剩下温柔。 他今晚还是等到她了。 秦芹本来了后才发现萧安落不在寝房,她看了眼天色,颦眉,都这么晚了,他能出去做什么。 可这满屋子的布匹她也带不走,只能一匹一匹的搬,罢了,能搬多少便搬多少罢。 她刚抱起一匹布还未迈出脚步,只听嘎吱一声门开了。 顺着月光,门口的身影愈来愈清晰,直到那张俊脸被完全看清时。 咣当一声。 布匹掉到地上。 秦芹吓得后退两步,她讪讪道:“你……你回来了。” 萧安落似笑非笑盯着她,目光制热的很。 秦芹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 萧安落自顾坐下,倒了两杯茶,见她还杵在那一动不动的,他慢悠悠的开口:“既然都来了,不妨坐下与本将军喝杯茶。” 秦芹咬了咬牙,慢吞吞的坐了过去:“你能不能先让人把布给我送回去?” 萧安落看了她一眼,唤来几个心腹,把箱子都抬了出去。 门刚关上,萧安落淡笑,他把茶盏推到她面前,语气不咸不淡:“今晚我们好好聊聊。” 秦芹一听,瞬间打了结巴:“聊……聊什么。” 萧安落轻挑起她下巴:“不如就聊聊你一年前为何要炸死。” 秦芹缩了缩脖子,把事情缘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以为萧安落会消气,可又听到他说:“所以,你为何不告诉我?” 秦芹:“……”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当时的她也是不敢赌。 为了救木神医她伪装了十年,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走错一步,陷入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她当时是谁都不敢相信。 萧安落沉默半响,越过了这个话题,翻起了陈年旧帐:“你五岁那年到底还记不记得一个大哥哥去过你家?” 秦芹点头,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可太过久远了,她已经记不得那大哥哥长什么样了。 她只记得大哥哥走时让她等他,她当时也是懵懂的厉害,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可那真的太久远了,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那位哥哥长的极好看,后来家里遭变故,她更没有旁的心思想其他的,如今萧安落倏然提及,她倒是有些印象,可却总是记不起模样。 半响,她这榆木脑袋才反应过来,双目瞪圆:“难不成当年的大哥哥是你。” 萧安落哼唧一声,语气阴霾:“真不知道这么笨的人是如何在京城存活十年的,你是闭着眼睛过日子?还真以为那些人都是傻子不成?” 秦芹委屈的扯着手指:“可你不也相信了嘛。” 萧安落:“……” 那为什么信?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断定她是秦芹的哥哥。 萧安落睨了她一眼,不依不饶:“管你什么原因,今晚若不把本将军哄高兴,休想回去。” 秦芹一颤,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不回去难不成睡这? 萧安落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嗤之一笑:“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睡过?” 第四十五章 (修) 秦芹被他说的打了个…… 秦芹被他说的打了个战栗, 蓦然想起一年前,那时她人还在京城,被若倾那鬼丫头不知不觉在酒水里下了药,结果两人同榻而眠了一次。 想起此事, 她面颊上爬上两坨粉红。 萧安落抿唇一笑, 起身绕道她身后, 双手撑在桌案上, 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喷洒的热气洒在秦芹的脖颈处,薄唇轻启:“怎么,想起来了?” 秦芹推开了他, 随他一同起了身, 面带羞耻的瞪了他一眼:“无耻。” 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脖颈处,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萧安落擒住她手腕道, 暧昧道:“那本将军就做些更无耻的事。” 秦芹觉得不可思议。 一年不见,这人脸皮都炼的这么厚了。 俊脸倏然放大, 一片阴影覆了上来,一股好闻的檀香扑面而来,唇上被轻轻碰了一下, 就像被羽毛划了一下似的, 痒痒的,像是被电了一下,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知作何反应, 萧安落双手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目光深沉的落在那红润饱满的唇上,心底倏然闪过一丝躁意。 他强忍了下去, 他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只要一碰她,他心底就燥热的厉害。 当初以为她是男的,忍忍也就过去了,而现在,他目光制热的看了秦芹一眼,她的小脸已经憋红了,眼神茫然失措,若地上有个洞,她怕是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萧安落放开了她,笑了起来。 他笑声很好听,好似清冽泉水般,给人一股心旷神怡之感。 秦芹捏了捏发热的耳垂,却也被他的笑声吸引了过去。 却又觉得不好意思,不敢抬头去看他。 萧安落止住笑声,撩起前襟,又顺道坐了下来,他有意无意的问:“这一年,你过的还好吗。” 秦芹茫然看他。 萧安落哑然失笑,语气颇有些委屈:“可我过得很不好。” 还因为伤心欲绝,差点随她去了。 结果,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诈死骗他。 每次想到这,他就一肚子火气,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没良心的。 “我不是故意的。” 秦芹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她看了眼天色,夜色沉寂,身子十分自觉的朝门口处挪了挪,她吸了口气,这才开口:“萧安落,我该回去了。” 萧安落睨了她一眼,反问:“回哪去?” 秦芹气的瞪了他一眼,他明知故问。 萧安落若无其事道:“说好了,今晚你若不哄我开心,休想离开。” 谁跟你说好了。 秦芹不可置信盯着他,他这是要来真的? 倏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萧安落神色徒然凝重起来,他攥着秦芹的手腕躲至屏风后面。 秦芹见他神色没由来的凝重,也能感觉到定然是有状况发生,登时也安静下来,屏气望去。 她一抬头,就能看到萧安落精致的下颚。 嘎吱一声,门响了,门被人斜开了一条缝。 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东张西望,走到床榻前摸索一会,见没人,他松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撒在茶水里,许是怕被人发现,他又拿起茶盏晃了晃,直到粉末彻底溶于水。 一系列举动干完之后,他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悄无声息的把门关上,一切都做的行云流水。 萧安落嗤笑,也不知哪里找来这么笨的人。 扑通一声。 门口传来摔倒声,韩侧从暗处跳下来踹了他一脚,拍了拍弄脏的手,从窗口跃进来:“将军,此人该如何处置。” 萧安落从屏风走出来,面无表情道:“先查一查背后指使之人,看好此人,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韩侧领命,正要迈步离开,倏然看到床榻不远处屏风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她欲言又止,那模样煞是可爱。 韩侧一怔,瞪大眼。 秦芹小姐竟然也在?莫不是被将军硬虏来的吧? 韩侧抱拳行礼:“秦芹小姐。” 秦芹微颔首:“韩侧,他每日都会遇见这种情况吗?” 韩侧一愣,不知她指的是什么,直到她看到秦芹的目光一直在茶盏上,他才恍然大悟,像是想到什么,韩侧突然咧嘴一笑,立即用一种早已释怀的语气道:“秦芹小姐不必担忧,这种事情虽说每日都会上演好几次,将军也是费力应付着,但好歹性命还在。” 秦芹听得胆战心惊,不由开口:“我记得萧安落武功挺高的啊。” 韩侧正了正色又道:“秦芹小姐有所不知,自从您走了之后,将军心情甚是不佳,注意力也总是不集中,有一次,将军因过于思念秦芹小姐,差点儿被奸人害了去,属下觉得这么些年了将军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萧安落颦眉?他遭暗杀?那些无能小人能进的了他的身? 萧安落冷眼睨着他:“还不走?” 韩侧咳了声,抱拳:“属下这就走。” 走到门口时,韩侧顿下脚步,还不忘说上一句:“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秦芹:“……” 这没由来的祝福她怎么听着怪怪的,可想到韩侧刚刚的一番话,她心底又有些难以言说的难过,原来她的离开,对他伤害这么大。 若刚刚他们没有在房间,而是在外面,那萧安落回来之后,不知道那茶水有问题,万一他喝了……秦芹心猛地一惊,倏然有些不敢想。 秦芹语气委屈道:“萧安落,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萧安落一怔,仔细思索一番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原本以为韩侧在秦芹面前胡言乱语,没想到他一番话还有这作用,早知道,他刚刚就不打断他,让他在继续添油加醋的说。 萧安落心情登时愉悦了起来,想不到韩侧还有这方面的潜能,他哼唧一声,走到秦芹身侧:“我先送你回去。” 秦芹一怔,哦了一声,面色不解的张望他一眼,刚刚不是还说不讨他欢心,就不准离开,如今又倏然亲自送她离开,她歪了歪头,把心底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不让我讨你欢心了?” 萧安落一愣,漆黑的眸子转过身看她,秦芹本就比萧安落矮,两人站在一起,她只能到萧安落下颚处,所以,萧安落看秦芹总是俯身低下头来,眼底散发的温柔将她紧紧包裹,秦芹猛地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登时羞愤难耐。 萧安落眼底闪过笑意:“你要是愿意讨我欢心也不是不可以。” 秦芹双目微敛。 萧安落突然俯身亲了亲她泛红的耳朵,一脸戏谑道:“不如我们换换,我来讨你开心。” 他的吻没有任何征兆,突然落了下来。 秦芹羞耻的闭上眼,下一秒,耳边的温存徒然没了。 她迷茫的看向他。 萧安落轻笑,双手捂住她的眼睛:“乖,别的事情等成亲后在做。” 别的事情? 后知后觉的明白他说的意思后,秦芹一张小脸猛地爆红。 什么叫别的事情成亲以后在做,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是看到她刚刚一脸欲求不满? 想到这,她一阵羞耻的娇嗔道:“谁要跟你成亲了。” 萧安落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一顿,登时眯了眯危险的眸子:“不跟我成亲你要跟谁成亲?” 郎景吗。 只要他敢,他要他没命娶。 翌日,晨光熹微,萧安落便被郎员外请了去。 随郎员外一同来的还有个人,那人萧安落看着并不陌生,他正是韩侧前几日发现的那个渔夫,如今摇身一变又成了另一种身份。 郎员外热情的介绍:“这是我的远房亲戚,名唤关俑,现在正跟着草民在做生意。” 萧安落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郎员外又道:“大人来江南也有几日了,不知这江南大人可有好好逛一逛?” 萧安落:“要务在身,怎能只顾玩乐。” 郎员外哈哈一笑,与那关俑对视一眼。 现在年轻人为了在京城扎紧脚步,得到重用,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是丝毫不敢怠慢的,甚至珍惜的厉害,殊不知,这种机会漫长且难熬,倒不如干一些实际的。 郎员外老谋深算的眼底闪着精光:“恕草民多嘴说上几句,萧大人年轻有为,可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草民虽然远在江南,可京城的一些风声草民还是听到一些的,如今朝堂不太平,就连大臣都开始争权暗斗,若大人想在此事上立下大功的话,小人愿助您一臂之力。” 萧安落眯了眯眼,淡淡嗯了声:“多谢郎员外对本大人的厚爱。” 这家伙知道的倒是不少。 郎员外以为他应下了,登时心花怒放。 “想必大人也知道如今的天子已活不长了,而皇帝手下只有两位皇子,二皇子齐全影只不过是个襁褓婴儿,断是不可能坐到皇位的,而大皇子齐含白虽双腿作废,但也是有思考能力的,不如大人就随我等一起为大皇子效命,待他日大皇子登基,定少不了大人的好处。” 齐含白?他也不是没怀疑过,没想到背后之人当真是齐白含,此人面前一副翩翩公子模样,背地里竟然想着要谋逆。 萧安落手指叩了叩桌面。 这郎员外在为齐含白效命,而昨儿那黑衣人说放火/药的地方在三公里外猎户挖的坑里。 第四十六章 “郎员外见过大皇子?” …… 萧安落:“郎员外见过大皇子?” 郎员外说起此事, 面上颇为自豪,想必这萧大人都未必见到过大皇子,话语还是颇为谦虚。 “草民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未见过真容, 不过, 草民见大皇子为人谦虚, 行为举止都透露着善意, 若他日登基, 定是个仁君。” 善意?要真的善意就不会趁他爹重病,儿子起来谋反。 萧安落淡笑,不为所动:“郎员外这般议论朝廷, 不怕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郎员外倒是不在意, 还十分悠闲的斟了两杯酒递过去:“现在朝廷乱作一团, 谁还有闲工夫管草民这个不值一提的。” 萧安落冷笑, 对自己的地位倒是认得清楚,一个小小的商贾之人也敢妄自菲薄的参与朝政, 真不知他是闲自己日子太悠闲了还是闲自己命太长,竟然跟朝廷人有联系。 郎员外又道:“既然萧大人愿意加入我们,以后我们便是自家人了, 日后, 待萧大人回京了,还望在皇帝面前美言草民几句。” 萧安落睨了他一眼,勾唇笑了笑, 眉眼看不出情绪, 一边为齐含白做事,一边又拖着让他回京为他美言几句,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萧安落捏紧白玉酒杯, 淡淡开口:“既如此,想必郎员外也知道,现在朝堂之上分为三派,而本大人属于那第三派,始终保持中立,而那大皇子没有什么背景,其母亲又早亡,身后更没有一兵一卒,你怎会如此确定他会登上皇位?这可关乎到本大人前途的问题,自应当着重考虑才是。” 郎员外爽朗一笑,十分笃定:“萧大人不必忧虑过多,大皇子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跑不了的。” 倏然,一声清脆声从远处传来。 “爹爹。” 郎员外用眼神示意,语气也是掩盖不住的宠溺:“环儿来了,快坐。” 郎环月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显得娇俏粉嫩,她面带羞涩的看了萧安落一眼,不动声色的坐到萧安落身侧。 郎员外很是满意的点头。 萧安落不以为然,把酒杯低在唇边,却不着急喝:“郎员是外如何笃定大皇子会登基。” 郎员外咳了一声,神神秘秘道:“那自然是大皇子身边有人高人扶持。” 萧安落眼神倏地一暗,又问:“哦?那郎员外可知那高人是谁。” 郎员外笑了笑:“这个要大人真正加入到我们,草民才能告知。” 萧安落眼神晦暗不明。 郎员外把目光转向一脸羞涩的郎环月身上,面带隐晦道:“环儿,萧大人自来江南还未曾好生逛过,不如今日你带萧大人逛一逛。” 郎环月登时喜出望外,期许的望向萧安落。 萧安落捏了捏桌角,目光倏然有些冷。 郎员外见他神情不悦,又道:“小女对江南熟悉些,说不定能帮到大人。” 半响都不吭不响的关俑开口:“大人整日操劳,也是时候该放松一下,江南的美景是百闻不如一见,可不容错过。” 萧安落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会,冷声拒绝:“不必了。” 郎环月脸色猛地一变,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郎员外也是一怔,似乎没想到这萧大人会如此果断的拒绝,他老脸僵了僵,忙打着圆场:“大人若不愿,草民自然不会强求。” 萧安落淡淡嗯了一声,接下来又没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便找个借口离开了。 郎环月见他离开,不甘的咬了咬牙,朝郎员外道:“爹,你怎么让他走了。” 郎员外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要走,我能拦得住他?你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地位,能要求得了他?” 郎环月死死咬着唇。 她自然是知道两人地位有悬殊,她长这么大,在及笄的年龄遇到让她动心的人,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但,此人性子很冷,还总是对她爱搭不理,不知是只对她这样,还是对别人都这样。 蓦然想起她及笄的宴会,秦芹衣裳被侍女不小心弄湿了,她前脚刚走,萧大人后脚就随上了。 她阴冷一笑。 她一个刚来江南不过一年的人,什么地位都没有,拿什么跟她比,她郎家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商,她能给得了萧大人无尽的钱财,她秦芹能给什么。 她面色幽暗的去了郎景的寝房。 刚要敲门,又侍女告诉她郎景不在寝房,在书房看书。 郎景看书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吵他。 可她心里窝着气,便把平日里郎景对她的教诲全都抛之脑后了。 她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一声闷哼从屋内传来,两人四目相对,皆一愣。 郎环月瞪大眼,猛地后退两步,一脸不可思议,就连说话都打了结巴:“哥……你……” 只见郎景一身黑色夜行衣,虚弱的坐在地上,额头上都是汗水,湿发紧紧贴在上面,胸口还中了一箭。 郎环月刚好看到他拔箭的一幕,心惊的厉害,腿也止不住的发抖,从小到大,她见到的郎景都是风华霁月,哪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 郎环月浑身发颤:“我去叫大夫。” 郎景及时呵斥住她,语气却苍白无力:“不许去。” 郎环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看到他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口,心底一阵胆颤:“为……为何?” 郎景有气无力道:“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一手捂着胸口,血从指缝里淌了出来,手瞬间被血浸染了。 郎景咳了几声,指着桌案上的药箱,语气都轻飘飘的,给人一种随时会昏过去的感觉:“环儿,帮我拿一下止血药,那瓶黑色的就是。” 郎环月颤颤巍巍的去拿药,第一次见如此血腥的一幕,她心底害怕的厉害,甚至不敢靠近他。 郎景接过后,面容苍白的吩咐:“你先出去吧,帮我带好门,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及,包括娘爹,午膳我就先不吃了,替我转告爹娘,就说我今天身体不适。” 郎环月面色恍惚的点头。 郎景忍着痛撕开粘在胸口上面的布料,血跟布料缠绕在一起,看起来血淋淋的。还好那箭头上没有毒,不然就麻烦了,他看了眼紧闭的门口,哑然失笑,那丫头跑的倒是快,也不知帮他上药,罢了,她刚刚肯定是怕极了。 今日是他失策,让那人发现了,没想到却被反了一将。 郎环月魂不守舍的跑到了寝房,想起刚刚那一幕她还是心有余悸。 她不知道哥哥去做了什么,弄的一身伤回来。 可看他流血这么严重,会不会死啊!可哥哥又交代不让她去请大夫。 她咬了咬牙。 罢了,他醒来之后要怪就怪她吧,思忖许久,她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爹娘。 郎员外听闻,脸色大变。 大夫赶来的途中,郎景因失血过多,已经昏了过去。 郎夫人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吓得不知所措,一个劲的在一旁抹眼泪。 大夫来了以后,说他并无大碍,给他开了几贴治疗伤口的药。 郎员外沉着脸:“他受伤的消息要瞒下去,刚刚那个大夫……”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杀了吧,免得泄露了消息。” 郎员外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不出意外,明日怕是会有人挨家挨户的来搜查。 届时,他是交人还是不交,若交了,更显得他主次分明,为大事着想,他日大皇子登基,定少不了他的好处,可若不交,万一被大皇子查了出来,那便是死罪。 他已经为商贾大半辈子,荣华富贵也享受过,就是没有享受过权利,若他当了官,他后辈也会随着沾光,再也不会被人嘲笑是商贾之人。 可景儿。 他闭上混浊的眼睛,长叹一口气,罢了,又不是他亲生的,养了他二十多年,他也是时候该报恩了。 而此时,芹衣布坊来了一帮人,为首有些油腻肥胖之人正是庄老板。 他身后跟着几个家仆,抬着檀木箱子,里面装满了布匹。 庄老板穿着锦缎衣袍,上面还带着十分精巧的花纹,他那粗短的手指上还戴着翡翠戒指,一张嘴,门牙上露着一颗大金牙。 刚到院里,立即有人搬来了椅子。 他环顾四周忙碌的身影,眯着被肥肉挤没了的小眼睛,声音十分粗犷:“把你们老板叫来。” 有人小声回复:“我们老板不在。” 庄老板刚坐到椅子上,只听咔擦一声,椅子散架了,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一脸茫然。 众人:“……” 有人捂嘴偷笑。 * 庄老板试了几次,自己站不起来,这才红着脸呵斥:“一群废物,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我起来。” 三四个人下来扶着他,他勉强站稳后,又狠狠踢了椅子一脚,嫌弃道:“你们芹衣布坊的质量真是越来越差了。” 有人差人去请秦芹。 庄老板看着匆忙赶来的秦芹,没好气道:“秦老板真是好大的架子,说好的昨儿的交货期,你们今日才送去。” 秦芹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忍不住咳了一声,如实告知:“昨天出现了些状况。” 庄老板哼唧一声,无情打断她:“秦老板,你也不是第一天做生意了,我们生意讲究的就是信誉,是时间观念,说好的交货期,你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我今儿来就是告诉你,以后我都不会再买你家的布了,你今儿早送来的这几箱子布匹,我也给你退回来了。” 秦芹释怀道:“既然庄老板都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此事确实是我们不对,在这里跟庄老板赔不是了,那我在此就祝庄老板日后生意兴隆罢。” 虽然已经很兴隆了,那就再兴隆些罢。 庄老板疑惑的盯着她:“你不挽留我?” 秦芹面色不解:“我知道挽留无用,毕竟庄老板向来说一不二。” 庄老板脸色难看了一瞬,他转了转眼珠,有些不自在道。 “如果你应下我一件事,我以后就还在你家买布。” 秦芹眼皮一跳,总觉得没好事,她不安的扯了扯嘴唇问:“什么事?” 庄老板愉悦的介绍:“我有个侄儿今年已经到了娶妻的年龄,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我看秦小姐甚好,跟我那侄儿也甚至相配。” 秦芹:“……” 秦芹冷声回绝:“庄老板,我已经定过亲了。” 第四十七章 不用埋伏了,萧大人来不了…… 庄老板一愣, 扭着肥胖的身子转头就走,嘴里还不断嘟囔着:“那我还废个什么劲。” 看来前几日着秦老板去郎府参加宴会,定是那个时候定了亲了,他跟那郎员外是对头, 通常都是抢生意的。 罢了, 他是商人, 做什么事当讲究原则, 既然这秦老板已跟别人订了婚, 他再去别处为他侄儿说媒去。 正要离开,又无意中看到一旁无人问津的布匹。 半响,他憋红着脸开口:“秦老板, 其实我觉得, 做人应当讲究原则是没错, 可要是能适当的变通一下, 我觉得似乎也不错,这样吧, 你的这匹布我就买下了,日后秦老板可要注意,不要在推脱时间。” 他生平第一次拉下脸来跟别人求和, 平日都是别人拉拢他。 罢了, 为了不让秦老板的布匹被那郎攀升占了去,他决定继续合作,顺便气一气那个不干正事老匹夫。 秦芹哦了一声, 眉眼一弯。 庄老板也待不住, 又让家仆把箱子抬了回去。 家仆泪奔,这来来回回抬着不累啊! 秦芹抿唇一笑,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昨儿没睡好,今儿是头痛的厉害,想到萧安落昨天缠着她半宿,她心底就一阵抱怨,抱怨中还带着一丝甜蜜。 一旁做事的工人看到秦芹嘴角洋溢的笑,都自觉的忽视,看来老板的确遇到了喜欢之人。 秦芹交代几句后,便赶回了府,白颜儿让她近日不要出府,有什么事差人来做便是,据说外头刚死了大夫,被割喉而死,现在许是不太安全。 县衙。 萧安落打发走了杨县令,又让韩侧盯紧了那关俑。 傍晚,韩侧随着关俑来到郊外的一家破木屋,里面烛火通明,竹屋里面似乎还藏了人。 然后就看到关俑从竹屋里源源不断的托运着木箱子。 足足装了一马车,全部都用绳子捆了起来,他小心地看了眼周围,给木屋里的女人交代几句,他匆忙驾车离开。 韩侧却悄然跟了上去。 见他驾车到了林子里便停下,他一个人把马轿上的木箱全部抬进坑里面,又用稻草掩盖好。 韩侧拧眉:“那个黑衣人所说的地方就是这里?” 那关俑整理好以后,又回了木屋,久久都未出来,屋里的烛光还亮着,又过了会,烛光也灭了,想来时睡下了。 韩侧这才回去禀告。 萧安落听着他说事情的经过,不动声色嗯了一声,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眯,蹦着危险的光:“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几日便会从海上运走,毕竟宫里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你多派些人手,盯紧了。” 韩侧领命:“是。” “上次那个下药的人如何了?” 韩侧苦笑:“或许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属下是什么招都用上了,那人吓得都尿裤子了,结果还是一问三不知。” 萧安落:“嗯。” “今日本将军离开后,芹儿可有来过?” 韩侧摇头:“不曾。” 萧安落嗯了一声,声音有些低沉,韩侧小心翼翼的忘了萧安落一眼。 他跟了将军这么久,此刻能察觉出将军心情有一瞬的低落。 倏然,一士兵匆忙赶来行礼:“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萧安落睨了他一眼,大步朝门口走去,见韩侧一直跟着他,他顿下脚步道。 “你不必跟着了,继续跟查关俑。” 萧安落到门外后发现是个矮小幼童,还未等他说些什么,那幼童嗤嗤一笑,露出个阴险的笑。 一根细小的针扎到了他腿上,萧安落颦眉,一把推开了他。 一阵眩晕感袭来。 他扶住门框,那人见药效发作了,阴森一笑,嘴里发着凄惨的叫声,从袖口里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阴狠朝她一步步走来:“萧大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要怪就怪你命不好,被狗皇帝派来江南,这不是送死么。” 暗卫从上而下,数十名黑衣人把那矮人紧紧围住。 他脸色一变,想逃也来不及,他以为从京城来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一点武功之人,没想到还会有暗卫,一个小小的大人竟然也有暗卫,想到什么,他突然又笑了,看萧安落的目光都带着可怜讥笑,一命换一命,值了。 他那上面可是染了剧毒,不出半个时辰后,萧大人必然丧命。 他神色幽深,甚至变得扭曲,阻碍主人大事的,都要死。 闻声赶来的士兵见状,皆是一愣,慌忙跪了下来。 暗卫把萧安落扶进了寝房。 不一会,杨县令也赶来了,许是刚从榻上爬起来,他衣服还未穿好,露着领口,那脖子上似乎还有红色的小点点。 …… 下人们都齐齐低下头来。 “我去请大夫。” 夜半,一名刚和衣而眠的大人被硬提了过来。 他眉头紧锁的把脉,看的众人是干着急。 杨县令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好好的,怎会有人暗杀,这萧大人要是死在了他这,可就麻烦了。 大夫收了手,摇头叹息:“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大夫脖颈一凉,暗卫把刀直接架到他脖子上,冷冷吐出一个字:“救。” 众人皆吓了一跳,似乎没有想到这暗卫直接拔了刀,杨县令差点昏了过去,他颤抖着身子上前:“这位……”扬县令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侍卫,刀下留情啊。” 僵持半响,他才收了刀。⑨⑩光整理 那大夫连滚带爬的跑了,好好的在睡觉,被人直接闯到家里硬拎起来不说,还差点丢了小命。 那暗卫盯了他一眼:“出去吧,我们大人喜静。” 翌日,镇上都传扬县令府上的那位大人深受剧毒,已回天乏术了。 有一些百姓前来探望,这萧大人是来帮他们百姓查贪污受贿的,没想到却因此丢了性命。 奈何守卫不让进,一些百姓就把带来的饭菜跟鸡蛋放到大门口,且越来越多的人受到感染前来,顷刻,门口放满了吃食。 关俑听闻此事,即刻去了埋放火/药树林,那里埋伏了众人,都是大内高手,他拍了拍手:“不用埋伏了,萧大人来不了了,他重了剧毒,已经快要死了。” “不过,那小矮人被抓了。” 暗处突然出来一人,沉着声怎,听声音有些岁数了:“此事是真是假。” 韩侧再暗处一惊,将军受伤了?有暗卫在,将军现下应当是没事的,还是先查清眼下。 同时,他又觉得此人声音甚是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他又悄然上前了两步,待看清那人时,他脸色一寒,果真是唐致宗,他竟然也来了江南。 关俑拱手行礼:“大人,千真万确,小人已经去打探过了,微萧大人看诊的那个大夫亲口说的,已经没救了。” 唐致宗哈哈大笑,混浊的双眼,满是得意的笑:“好好好。” 这个碍事的人总算是死了。 韩侧攥紧手心,却不小心发出了嘎吱声,在场都是高手,这点声音他们自然听得到。 瞬间涌现了五名暗卫,把韩侧团团包围。 唐致宗一愣,大笑:“原来是韩侍卫啊,听说你家萧安落已经快不行了,你怎么还不回去看看?” 韩侧心底虽忧虑,可又怕是这人故意炸他,便没表现在脸上。 韩侧贼贼一笑,淡漠看了几人一眼,他虽说是将军的贴身侍卫,也不是白费了这个名称,他跟着将军自然也学了不少本事。 他们怕是不知道,将军是制毒高手。 韩侧捏紧手里的液体瓶,用一根手指扣开木塞子,大手一扬。 棕褐色液体随即洒落几人身上,韩侧把瓶子扔到唐致宗脚下,一阵冷笑,这毒药,哪怕挨上一点儿,都会浑身无力,心如刀割,却不会丧命,像这种状况要维持一天,这是将军来江南前新研究的毒药,还没有取名字。 唐致宗脸色大变,猛地后退两步,关俑上前扶着他。 他从怀里拿出一节烟花,对着天上放,韩侧也不跟他们废话,翻身离去。 唐致宗气的大骂,指着跪倒在地上的几人,脸色发青:“一群废物,赶紧给我追啊,他要是跑了,我要你们的命。” 痛的根本直不起身子,更别提去追了。 关俑一脸关切:“大人,那韩侍卫看到了你长什么样,会不会对您不利。” 唐致宗不耐的挥了挥手:“不会,皇宫那边都安排好了,现在只需要我们把这些东西运过去。” “虽说那萧安落命不久矣,但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今晚即刻行动。” 韩侧匆忙赶回杨府时,杨县令候在将军门前,一脸愁容。 韩侧推门而入,看到躺在榻上的将军,他着急开口:“将军受伤了?” 暗卫摇头:“中毒了。” 韩侧松了口气:“那就好。” 一般的毒难不倒他。 果然,萧安落见韩侧回了,倏地睁开双眼,暗卫也丝毫不意外,又隐匿了起来。 萧安落压低声音:“查的如何了。” 韩侧如实禀告:“将军猜的没错,押送火/药之人就是唐致宗。” 萧安落眯了眯眼:“看来朝堂之上不容乐观,多半已被齐白含把持。” “想必他知道我命不久矣的消息,今晚便会有所行动,你派所有暗卫前去,若发现他要从海上运火/药。” 萧安落眼眸一寒:“抢过来。” 韩侧拱手行礼:“是。” 第四十八章 门被人敲响了:“韩侍卫,…… 门突然被人敲响了:“韩侍卫, 门外有一位小姐想要求见。” 萧安落给了韩侧个眼神,让他回绝。 想到门外那姑娘着急如焚的模样,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那人又赶紧补充:“她说她叫秦芹。” 萧安落一怔, 嘴角慢慢勾起。 韩侧眼底闪着细细的笑, 压着声音, 尽量显得沉痛:“快, 让她进来吧。” 顷刻,嘎吱一声,门被重重推开, 一个青衣女子贴贴撞撞的跑了进来, 韩侧咳了一声, 替两人关上门, 顺道把门外候着的人全部遣散。 秦芹看着床上的人,俊脸依旧, 人却昏迷不醒,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她攥紧萧安落的手, 又是一阵抽泣, 不知是受伤还没醒来的缘故,他的手很凉。 萧安落的手被热乎的嫩手包裹,浑身一僵, 终于忍不住睁开眼。 许是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秦芹抬头一怔,正对上他漆黑的眸子。 秦芹忍住了哭声,红着眼睛看他, 语气似惊喜:“萧……萧安落,你没事了?” 萧安落拧紧眉头,心下突然有些愧疚:“我没事。” 他又补充一句:“就算是有事,听到你哭了,我也会醒过来。” 秦芹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推了他一把,带着隐约的哭腔:“你这个混蛋。” 萧安落起身圈住她,用指腹帮她擦了面颊上的眼泪,他的手指触在面颊上冰冰凉凉的,他对着秦芹暧昧一笑:“我突然发现若是真的受伤似乎也不错。” 他捧着秦芹精致的小脸,轻轻琢一了下:“起码能看到你为我担心的模样。” 秦芹挣脱不开,眼底登时蓄满了泪水,好似不知什么时候就掉落下来。 萧安落平日最见不得她哭,见她情绪不对,赶紧松开了她。 秦芹别过脸不想理他。 她为他担惊受怕了许久,听到消息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便赶来了,没想到这人竟是装的,还一脸的若无其事。 萧安落低笑出声,揽着她腰肢,把事情经过跟她说了一遍。 秦芹一怔,有些别扭道:“这么大的事你都告诉我,这么信我?” 萧安落:“我不信你信谁。” 倏然,他板正秦芹的肩膀,一脸认真:“芹儿,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他冷漠的脸上出现了期许。 秦芹乖乖点头:“好。” 萧安落眉眼一弯,那模样像极了小孩子讨到了自己心爱的东西,而露出真心的笑。 秦芹还是第一次见萧安落如此纯真的笑,顿时有些呆了。 直到萧安落低闷的笑声传来,秦芹才恍然回神,顶着一张大红脸推了推他。 秦芹陪他待了一会,见他没事,这才提出要走,刚说出口,萧安落就一脸不悦的拉着她。 秦芹无奈。 她从白府来时,一边哭一边跑,像个疯子似的,阿娘跟哥哥一定担心坏了,她要赶紧回去说清楚。 都怪这个罪魁祸首,害的她面子都没了。 秦芹走后,萧安落嘴角洋溢的笑迟迟没有下去,可见是真的开心。 看来,他要抓紧时间处理完京城的事情,然后娶媳妇。 韩侧召集了暗卫,只要唐致宗今晚敢行动,他们就敢动手,数名暗卫埋伏在周围,听候指挥。 萧安落正闭目养神,门外又传来一阵嘈杂声,吵闹的厉害。 杨县令听着下人汇报,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忙忙赶过来,见徘徊在门口的郎环月,一阵无奈:“环儿,你怎么来了。” 郎环月见杨县令来了,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就愈发不可收拾,她愤怒的指着朱红色木门:“我就问你,这扇门本小姐为何进不得?” 杨县令打着哈哈:“环儿,这里面住的可是朝廷中人,你一介女子这么擅自进入,怕是不妥。” 郎环月不依不饶,语气尖酸刻薄:“今日这门本小姐说开必须开,你让他们都给本小姐滚开,不然我就回去告诉家父,让他不在给你银子,本小姐倒是早看你这县令还当不当的下去。” 杨县令一阵头疼,同时又有些犹豫,事关自己前途,反正萧大人至今昏迷不醒,没有意识,环儿来也只是好心来探望,如此,那便让她进去看一眼也好。 与此同时,郎府却出了事,大批士兵前来逮捕郎景。 郎员外大惊,本以为他们会挨家挨户的搜查,却未曾想他们直奔郎府,看来是掌握了什么证据,证明了昨儿那黑衣人是郎景。 郎员外领着几人去郎景的寝房,中途被郎夫人寻死觅活的拦了一次。 结果到郎景寝房时,他已经人去楼空。 榻上根本没有躺过的痕迹,反倒是一片平整,似乎没人躺过。 看来,走的不止一个时辰了。 为首的士兵见状,寒气增生:“莫不是郎员外把令郎藏了起来?” 郎员外急得满头大汗,这个逆子,这个时候竟然敢逃跑,真是白养了他二十多年,早知如此他昨日就应该派人看着他,现下说什么都晚了。 他潜意识认为郎景不会逃,可眼前这一幕,他确确实实是逃了。 士兵道:“既然郎员外应要护着令郎,那……”他停顿一下:“那便都抓起来罢,我也好回去复命。” 郎员外脸色一变:“不……再给草民一天时间,草民一定能找到那逆子,届时,草民亲自送过去。” 那人一脸不耐:“我可没有时间陪你们玩把戏,既然儿子找不着,就把他老子跟夫人带走。” “是。” …… 郎夫人寝房的书架后面赫然出现一男子,他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十分不畅,他忍着痛走到门口。 昨儿夜半,他就被阿娘拉到这里藏了起来,原来……他低眉,是为了保护他。 都是他害了他们,他不该做此事,不该参与进来的。 他从缝隙里看到郎员外跟郎夫人被抓走,郎景攥紧拳头,眼角猩红,郎员外刚刚的一番话,他自然是听到的,他没有理由去怪他,毕竟若是没有他,他早就死了,何苦等到今日。 可阿娘昨儿的一句话他却记忆犹新:“你跟环儿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不管如何,他一定会救出他们! …… 郎环月踏进屋内后又顺道把门关上,她轻轻走过去,掀开床上的帷赏,结果看到萧安落那冰冷的眼神时,她猛地捂住嘴巴,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试探着问:“萧……萧大人,你没事了?” 萧安落嗯了一声,眼神不善:“出去。” 若不是他把暗卫都派了出去,现下自己又不能亲自出面,他早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扔了出去。 郎环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有些重心不稳的向前扑去 萧安落眼神倏然一冷,躲开了去,郎环月砸到床榻上,倒也没有摔疼,只是有些委屈,自找了难堪,她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对不起,环儿也只是担心萧大人的身体。” 萧安落拧眉,眼底闪过一丝嫌恶:“本大人用得着你担心?你一介女子,怎会如此没脸没皮?滚出去。” 罢了,让她滚出去自己也露馅了。 郎环月被他说的眼睛通红。 萧安落一脸不耐,直接用药把她迷倒扔到一旁。 杨县令在不远处候着,见郎环月还未出来,正打算要出声提醒一句,结果就看到一士兵匆忙跑了过来:“大人,不好了,郎员外一家被抓了。” 杨县令脸色猛地一变:“你说什么。” 他急忙赶了出去,他一个县令还在这,谁会越过他直接抓了郎攀升。 萧安落自然也是听到了门口的对话,他倒是无所畏惧,那郎员外既然敢为齐白含跟唐致宗做事,就要做好随时被陷害背锅的可能。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晚上,萧安落换上夜行衣这才出了门。 海边毫无动静,小树林那边也没有动静,若有人都还在原地待命。 直到后半夜,才隐约有了些动静,海面上涌来了一艘船只。 一行人忙碌的卸着木箱子,直到唐致宗让人把木箱子放到船上时,抬箱子的几人却突然丧命,他们眉间都被插了一根银色的细针,大家惶恐的看向周围,突然引起了恐慌,都开始自乱阵脚。 唐致宗蹒跚着步伐,抱着头躲到人群后面,生怕银针突然朝他袭来,那样也好有人为他挡一挡。 唐致宗见一行人傻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边躲边骂,一张老脸也被气的通红:“一群废物,乱叫什么,还不赶紧去查查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们几个,磨蹭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东西抬到船上去,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木箱子刚抬上,暗处涌现了许多黑衣人,把临近的几人都踹进了水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唐致宗脸色大变,他忙躲到一旁,不敢出声,刚从怀里掏出信号炮,正要对着天空发射,就被韩侧夺了去,直接扔到了海里。 唐致宗气的脸色发青。 “你你你。” 韩侧挑眉:“唐大人,又见面了。” 第四十九章 唐致宗哆嗦着青紫的嘴唇,…… 唐致宗哆嗦着青紫的嘴唇, 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对他如此说话。 “唐大人,你私压火/药,暗中勾结, 蓄意谋反, 这些证据足以诛了你九族。” 唐致宗听完后大笑:“韩侍卫口说无凭可不行, 你这是污蔑, 我堂堂大齐一品官职, 权利我有,财富我也有,我干什么要做这得不偿失的事情?” 韩侧冷笑:“唐大人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想必自己也清楚, 就不必我来一一指出了。” 韩侧招呼暗卫:“把这些木箱子全部扣押。” 韩侧见唐致宗面色平静, 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倏然觉得有些不对,视线落到那木箱子上, 颦眉:“先等等。” 他走近箱子,观测道:“把箱子打开。” 嘎吱一声,木箱被掀开。 只见里面放的根本不是火|药, 而是——石头。 韩侧一惊:“糟了, 上当了。” 他神色一变,直接用刀架在唐致宗的脖颈:“说,真的火|药在哪。” 唐致宗冷笑:“根本就没有什么火|药, 一切只是萧大人的猜测, 诬陷本大人谋反,这些石头本是要运回去修桥装饰用的,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我谋反, 到底蓄意何为?我看想谋反的是你们吧。” 韩侧攥紧利剑,又加深了几分:“你。” 脖颈上留下一丝血印,唐致宗皱紧眉头,也不求饶,他深知唐致宗在用言语激他,神色便又缓了下来。 倏然,暗处传来一声低沉声:“我知道火|药在哪。” 韩侧狐疑望向他。 “就藏在郊外的竹屋里,也就是关俑现在住的地方。” 韩侧没有松手,警惕问:“你是如何知道的,口说无凭,况且昨儿我亲眼看见他把木箱子抬上车。” 那人笑道:“你不必管我如何知道的,反正今晚的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韩侧思忖片刻:“好,一部分人按兵不动,守着他,另一部分随我去郊外。”韩侧睨了黑衣人一眼:“你也随我一起。” 关俑浑身发颤,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到地上,完了这下全完了。 唐致宗看到关俑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心底猛地一沉,狠狠瞪向关俑。 这个废物,他不是让他把东西尽快移走,怎地还在木屋。 待韩侧几人抵达木屋时,木箱已不翼而飞,地上躺着的女人已被敲晕了去,想来那人还是有些良知,并没有赶尽杀绝。 只是劫走东西的到底是何人,他刚看唐致宗神色,他似乎在听到火|药在木屋时面色微沉,那关俑也哆嗦着唇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由此可见,这东西不是他们派人截的。 韩侧挥手:“仔细查看周围,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 寻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有一名暗卫在地上女人的头发上别了一个纸条。 韩侧接过。 刚刚他竟然没发现。 果真是观察力有所退步。 他让人守着这间竹屋,自己先回去禀告。 还未来得及到县衙,就跟萧安落打了个照片,两人一开始没认出对方,直到交手之后,萧安落觉得此人手法甚是熟悉,便唤了他一声。 “韩侧。” 韩侧听到熟悉声,瞬间收了手,拉开面罩,一脸惊愕:“诶,将军?” 萧安落也拉下面罩嗯了一声。 “将军,属下正要回去寻你,我们上了唐致宗那老贼的当了,今晚压运火|药是唐致宗设的局,真正火|药还在在关俑现如今居住的竹屋,待属下赶到时,竹屋里的东西已经被人抢先一步。” 韩侧又补充:“是一名黑衣人告知的。” 萧安落眯了眯眼,在血色的渗透下,那双孤僻的眸子被氤氲的更加冷清。 “又是黑衣人?” * 韩侧点头,忙把纸条递了上去。 萧安落看了一眼,面带寒气的又扔给了他。 “本将军知道东西被谁劫了。” 韩侧不解,他打开纸条偷偷望了一眼,上面写着几个字:你迟迟不归,我便只好前来。 韩侧惊愕,岚夫人来了。 萧安落倒是没有多大神色,他淡淡吩咐:“把人都散了罢,唐大人也先放了,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抓他,另外,多派几个人盯紧他。” 韩侧领命。 萧安落沉着脸去寻了岚香奴。 他知道岚香奴在哪,他直接进了距他最近的一家客栈,他知道,岚香奴一定在里面。 夜里已经黑了,客栈也早已打烊,萧安落翻窗踏了进去。 走廊上,岚香奴的贴身侍女云礼似乎早知他会来,她行了个礼:“参见公子。” 萧安落眼神泛冷:“她人呢?” “夫人在里面等候多时。” 萧安落推门而入。 只见,铜镜前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约莫四十来岁,肤色保养的极好,光滑水嫩,完全不像四十来岁的女人。 “安落来了。” 萧安落语气有些冷:“谁让你来的?” 岚香奴不接她的话,语气是难得的宠溺娇嗔:“怎么想要跟你吃个团圆饭就这么难!” 萧安落颦眉:“把你劫走的东西拿过来。” 岚香奴:“安落,你我二人之间怎么变得这么陌生,莫不是出现了什么人扰了你的心绪?怎么说这次也是我帮你一次大忙,你就不说一句谢谢?” 萧安落语气十分不善:“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办到,但,你不准干涉我,还有,把你今日劫走的东西赶紧交出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岚香奴笑笑:“明日就给你送去,我此番前来,便是帮你的。” 萧安落睥睨了她一眼,没做声。 “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小姑娘走的很近?” 萧安落冷笑:“不关你的事。” “明日定个地点,我派人去取。” 话落后,翻窗而去。 岚香奴妩媚的眸子散发一丝精光,她淡声道:“去查查安落身旁那女子是什么来头。” “是。” 翌日。 岚香奴遣人前来送信,韩侧随他一同去领昨儿劫走的枪支火|药。 半柱香的时辰,韩侧回了,称东西都拿回来了,再加唐致宗贪污受贿,拉拢群臣的证据。 萧安落打开看了一眼,轻呵一声,嘴角挂着轻蔑的笑:“这唐致宗背地里不知害了多少人。” 韩侧开口:“将军,那郎员外跟他夫人至今还关在官狱里。” 萧安落冷声道:“将她那夫人放出来罢,不知则无罪,郎攀升就不必了,将他一同带回朝廷,听候发落。” 韩侧拱手行礼:“是,将军。” 回京的计划定在三日后,而唐致宗也已被士兵看押。 下一步便是回京将唐致宗的罪行层给皇帝。 至于接下来谁会登基的问题他也不感兴趣,届时他便跟芹儿一同离京,从此游山玩水,乐得自在。 至于现如今的皇上,他顿了顿,把他交给岚香奴便好,从此,岚香奴的恩他也算是还了。 他想在这三天好生陪着芹儿。 于是便有了邀她游湖的事情。 好巧不巧,秦芹刚出门就被郎景拦住了,他一脸欲言又止,想求她帮忙,让她求求萧安落,他相信,只要她开口,萧安落定会答应。 可秦芹却回绝了:“对不起,这件事情我帮不了,那郎员外确实做了错事,若直接我也放出来怕也没法跟旁人交代,我知道你伪装成黑衣人是为了阻止郎员外与宫廷勾结,你想回归平静的生活。” “抱歉,我上次偶然遇到你一身黑装扮,又加上这次有个黑衣人立了功,我猜想那人便是你。” 郎景一颤。 自从无意听到有人来找郎攀升让他出些银子买火|药,事成之后,大皇子登基,少不了他的好处,届时,定会给他个官职当,他爹爹平日和蔼和亲,这次却鬼迷了心窍,上了关俑那个小人的当,他迫不得已,这才想要破坏他们的计划,阻止他们,只是想回归以前平静的生活。 官场的尔虞我诈他虽不清楚,但也明白一旦牵扯进去,轻则没命,重则家破人亡。 他也深知他爹犯了大罪,不可饶恕,可那毕竟是他爹。 他蠕动嘴唇…… 秦芹叹了口气:“我会尽量挽救郎员外的性命,但我说了也不一定管用,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朝廷。” 郎景松了口气:“不管结果如何,还是谢谢你。” 秦芹朝他礼貌一笑,刚迈出两步,郎景又叫住了她:“秦姑娘,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先认识,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秦芹一怔,歪头想了想,仔细答道:“我想应该没有如果罢,上天既然安排了我与他先认识,那便是我二人的缘分,遇见了就是遇见了,改变不了,有的人青梅竹马,长大也未必会喜欢上对方,说白了,还是看自己的心。” 郎景释怀的笑了:“谢谢你。” 秦芹赶到时,已经迟了一盏茶的时间,萧安落黑着脸,满脸不悦。 “你路上见谁去了?” 秦芹把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一遍,但省略了郎景问她会不会喜欢上他那句话,谁知萧安落脸色并未因她的解释而好转。 “你想让我留郎员外一命?” “嗯,上次那个屡次帮你们的黑衣人正是郎景。” 萧安落不悦道:“我听你这语气怎地在处处为他说话,本将军还在这站着,你就敢这样维护别的男子?” 秦芹噗嗤一声笑了,玉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第五十章 萧安落很自然的牵住秦芹的手…… 萧安落很自然的牵住秦芹的手, 一双含了情似的眸子一脸柔意的望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船缓缓开了过来,停在了距离岸边还有一步距离,他正打算拦腰抱起她一同飞往船上。 倏然, 身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叫声, 声音让人甜的发腻, 来人正是郎环月, 她双手提着略长的裙摆, 头上戴着金步摇,一路小跑过来,脸色潮红, 轻轻喘了喘, 面带羞涩的看了萧安落一眼, 又迅速低下头去:“萧大人。”萧安落有些不悦的蹙眉。 又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只见郎环月的身后还跟着郎景,萧安落脸色更不好了, 如同锅底,怎地他难得有跟芹儿单独相处机会总有人没眼色的来打搅,真当他是死的, 不存在? 郎环月见萧安落不理她, 这才把视线落到一旁被萧安落搂着的秦芹身上,她眸子里窜出小火苗:“秦芹,你怎么在这里?你快放开萧大人, 他岂是你能染指的?” 秦芹:??? 她干了啥?眼瞎了快去治治吧, 难道她看不出是萧安落搂着她? 郎景在一旁也有些尴尬,嘴唇蠕动半天也不知说些什么。 萧安落脸猛地沉了,收紧了放在秦芹腰肢上的手, 两道寒光落到郎环月身上:“郎小姐,请注意言词,这句话应当是本大人问你吧,谁让你来这里的。” 他今日游湖的事情只有芹儿跟韩侧知晓,她是怎么知道的? 郎环月不可置信,语气有些着急:“大人,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你昨日让人给我送信,说今日在此处一同游湖?难道大人忘了?”她今日还特地为他打扮一番。 她表情认真,看样子倒不像在说谎,郎环月见萧安落蹙紧眉头,便以为他想起来了,眼底闪过希翼,定时秦芹这个不知羞耻的纠缠萧大人,他才忘记了今日要约她的事情。 她一脸恼怒的盯紧秦芹,颇有动手的趋势:“都是你这个勾人的狐媚子,你到底使了什么见不得台面的手段,让萧大人如此维护你?”郎景脸色一变:“环儿,你怎么说话呢。” 他上前一步,朝秦芹拱手抱拳:“不好意思,家妹唐突了。” 萧安落冷笑,一只手摸到腰间的短刀:“她不是唐突,她是找死。” 一把短刀架在了郎环月脖颈上,萧安落冰冷无情的话从头顶上砸了下来:“你一个低贱的商贾之女,也配说她。” 他的刀逐渐用力,郎环月感到了一丝疼痛,男人的眼神很恐怖,是那种要至她于死地的神色,她终于感觉到害怕了,求救的眼神看向郎景:“哥,救我。” 郎景心疼的叹了口气:“大人,家妹年纪小不懂事,不是有意唐突秦小姐的,请大人看在那个立了功的黑衣人身上,饶家妹一命吧。”秦芹见郎环月实在害怕的厉害,她松了口气:“萧安落,放了她吧。” 萧安落哼唧一声,刀口又深了几分,已经见血了,郎环月大叫一声,萧安落嫌弃的松了手,短刀被弄脏了,他手一扬,扑通一声,短刀被扔到了湖里。 秦芹一怔。郎景忙把郎环月扶了起来,查看她脖颈的伤,只是皮外伤,应当不打紧。 郎环月腿脚发软的站不住,她家虽说没有权利,却有无尽的财产,从小也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就仿佛自己的喜欢被心爱之人狠狠践踏。 萧安落颦眉。 客栈包厢,岚香奴啜了口茶,神色平静的听着下属的汇报。 “这郎环月也是够蠢的,连个秦芹都斗不过,还能干什么,怪不得萧安落看不上她。”侍卫:“秦芹小姐也没做什么,是少爷一直在维护她。” 岚香奴眯了眯眼:“我倒是小看她了。”…… 傍晚,萧安落送秦芹回白府,到了门口,秦芹扯了扯他的衣袖,指了指门口:“那我进去了。” 萧安落含笑嗯了一声。 秦芹刚迈脚步,萧安落又把她拉了回来,他暗沉的眸子与她相撞,他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一股制热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 一阵微风吹来,秦芹清醒了些,推了推他。 半响,萧安落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目送她一路进了府邸。 秦芹刚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哥哥秦时,她即刻心虚的低下头,小声唤到:“哥。” 秦时盯着她:“芹儿,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人就是萧安落?” 秦芹点头,结果看到秦时的脸色更加不好,她心底莫名有些害怕:“哥,他人很好的。” 秦时:“芹儿,我知道你现在想的是什么,听哥哥一句劝,你好不容易从京城逃了出来,若是在跟那萧安落在一起,岂不是又要重新回到那个地方?芹儿,你忘记爹娘怎么死的了。” 秦芹摇头:“没忘。” 怎么可能会忘,往事的情节都历历在目。 秦时松了口气:“你没忘最好,总之,我不希望你在跟朝廷人有任何来往。” 秦芹:“哥,我不会回京城的,我会在这等他。” “怎么?难道他会为了你放弃朝堂中的一切?他现在是大齐的守护神,在百姓中声望极高,他注定要在宫为官,为百姓做事的,芹儿,你们最终不合适,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秦芹蠕动着嘴巴,最终也没说些什么,爹娘的死让哥哥对京城产生了抗拒,他怕自己也会出事,所以才会极力反对她跟萧安落。 秦时叹了口气,他躺在床上十多年,从未为芹儿做些什么,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她再去犯险,所有的危险他可以抗,但芹儿不行。 翌日。 凡林从京城传来消息,齐白含已逼宫,所有不听命令的大臣全都被打入了大牢。 萧安落眼眸一冷:“即刻离开。” 一行人快速离开了去。 萧安落让韩侧先走,自己还有一件事情要办,他要先去见芹儿一面,跟她说明缘由。 刚翻过墙,就遇到了未来的大舅子,萧安落难得拱手行了个礼。 秦时跟秦芹的确有些相似,眉眼长的都差不多,也不怪他当初会认错。 秦时仿佛仿若未闻,一脸不待见他,语气十分平淡:“萧大人这是做何?” 萧安落:“今日我便要离京了,此番前来是想……” 还未说完,就被秦时打断,他冷着一张脸问,眼神也是警惕的厉害:“你要带芹儿走?” 萧安落摇头苦笑:“不是,我是想跟她说一声我要回京,好让她知道我去做什么。” 宫里鱼龙混杂的,他不舍得她去那种地方,今日来只是为了跟她道别。 秦时面色缓了缓:“她不在,跟落尘一起出去了。” 萧安落淡淡一笑:“那就有劳大舅子替我转告芹儿,待我处理完宫里的事情,定来寻她。” 大舅子? 谁是他大舅子,他有同意这门婚事么? 可这里哪还有萧安落的身影? 京城,皇宫。 齐白含坐在轮椅上,死死盯着床榻上那面部沧桑的白发老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临危不惧的轻笑一声,依旧是那个风华霁月的人物,不卑不亢,他眼底闪过报复的快感。 “父皇,别在挣扎了,赶快下旨吧。” 皇上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得闭上眼睛不看他。 齐白含冷笑:“父皇,儿臣的耐性是有限的,今晚,父皇必须下旨,不然就不要怪儿臣不念旧情。” 想到什么,他又笑了:“对了,我好像跟父皇也没什么情分可言。” “为了衬托出我跟父皇你不一样,那便给你一天的时间,晚上父皇若还是这么不配合,那我便只有送父皇去跟母亲团聚了。” 皇帝气的睁开眼:“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就不怕落弑父的名声,受万人唾弃。” 齐白含无所畏惧的笑笑:“他们不敢。”眼底闪过嗜血:“因为我会杀了他们。” “你这个逆子。” “父皇还是好生歇息吧,儿臣晚上再来。” 整个皇宫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每个人都禀气呼吸,小心做事,生怕惹毛了齐含白。 现下整个皇宫都已是齐白含的,就差一道圣旨,他便能坐享皇位。 他眯了眯眼,萧安落,你最好别回来,那样,我还能饶你一命,若你执意回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转眼就到了晚上,齐白含照旧来到皇帝寝宫。 “父皇可考虑好了?” 樱樱拖着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放着一条白绫,一把剪刀,一杯毒酒。 “父皇若不愿下旨,那就选一个舒服的方式去跟母亲团聚吧。” 皇上睁开混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朕不选。” “父皇没得选择。” “不如我为父皇选如何,白绫虽然死的过程很痛苦,倒也不是面目是非,也能留个全尸,很适合父皇,还有这剪刀,万一父皇一次没有自杀成,又要再来一刀,那要多痛苦啊,还是算了,儿臣不建议父皇选剪刀,不过这毒酒瞧着也不错,喝完顶多是后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只需一盏茶时间,方可毙命,不知父皇要选哪个?” 他那番认真解释的模样,到不像是在说谎。 皇帝浑身发颤,他猛地咳了咳,像快断了气似的,认命了似的闭上眼:“朕下旨。” 齐白含惋惜一笑:“父皇要是早如现在这般,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了。” 第五十一章 翌日,圣旨一出,众人朝拜…… 翌日, 圣旨一出,众人朝拜。 有几个不服的要求见皇上都被抓了起来。 齐白含坐在高处,俯视着众人,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语气轻松:“还有人有异议吗?” 他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人, 大臣们都低着头默不吭声。 齐白含满意点头:“很好。” “既然没有, 那我便是大齐的新皇帝。” “报~” “大将军回了。” 众人抬头, 朝门口望去, 眼底闪过希翼。 冥烨微微颦眉,萧安落怎地这么快便回了,江南的案子这么快就查完了? 齐含白嗤笑:“哦?快请萧将军进来。” 他睨了一眼众人, 开口:“众臣就先退下吧。” 萧安落与各大臣擦肩而过, 然, 没一人打招呼, 反倒是冥烨走过他身旁时微微劝阻道:“新皇如今正记恨与你,将军还是莫要说话刺激他。” 新皇? 萧安落淡淡一笑, 他虽不喜那个无情无义的皇帝,但他更不喜齐白含,此人自私自利, 城府极深, 罔顾百姓安危,且跟他有仇,若日后当了皇帝怕真的是民不聊生。 他嘴唇紧绷着, 他不紧不慢的走进去, 韩侧大殿外候着。 齐白含一双鹰利的双眸盯着他:“萧将军,许久不见啊,不如今晚你我二人共饮一杯?” 萧安落不冷不淡道:“我跟你不熟。” “哦?那你今日特地赶回来做甚?” “杀你。” 齐白含笑红了眼:“你以为你能杀我?现在整个皇宫都是我的, 你能奈我何?你现在最担心的应当是你自己吧,看看你还能不能活着走出皇宫。” 笑着笑着,他面目突然狠了起来:“来人,萧将军以下犯上,给朕拿下。” 倏然,门外冲进来一黑衣人,不是冲着萧安落去的,而是冲着上座的齐白含。 齐白含双腿不便,根本无暇躲开,见那人朝他扑来,他面色猛地一变,呵道:“来人,快护驾。” 数十名侍卫瞬间把齐白含护了起来,不容那黑衣人靠近一步。 齐含白盯着那半跪着的黑衣人身影,大笑:“萧安落,你以为你随便派个人就能杀了我?简直痴心妄想。” 萧安落轻蔑道:“杀你本将军可不屑用这种手段,要死,也是我亲手杀了你。” 大殿上传来兵器相撞的搏斗声。 萧安落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看戏,时不时啧啧两声。 哪里来的黄毛小贼,武功低也就罢了,还这般逞能,哐当一声,刺刀都被人打飞了出去,没了武器,只能赤手空拳。 顷刻,那黑衣人便被擒住。 面布被拉开扔到一旁。 在场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齐含白瞪大眼,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秦时。 樱樱:小王爷。 萧安落:大舅子。 秦时眼底闪过浓烈的恨意:“齐白含,今日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坐到这个位置。” 听到他开口,齐含白一阵恍惚,他回过神,不明意味的笑了,原来不是啊!不是就好,那样,他便不用犹豫了。 “来人,把他跟萧将军一同拿下。” “我竟不知大齐的新皇如此沉不住气。” 倏然,一女人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女人四十来岁,一身姜黄色衣衫,眼神泛着冷意,来人正是岚香奴。 齐白含温润一笑:“今日来送死的人倒是多,有你们在,想必朕的父皇上路也不会孤单了。” 岚香奴面上挂着笑,没有做声。 萧安落不动声色的睨了她一眼,冷淡道:“她是轻云国之人,杀了她你就不怕轻云国攻打?”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刚登基,战事便告急。 齐白含一怔,朝着萧安落阴狠一笑:“怎么,你这般告诉朕,是想让朕饶了你?还是你以为大齐离了你就不复存在了?朕告诉你,朕不比你弱。不如这样吧,朕把你们都杀了,再把尸体扔到野外喂狼,如此,他轻云国又怎会知道?” 萧安落挑眉:“哦,是吗。” 他看时间差不多了,朝门口看了一眼,道:“进来吧。” 倏然,大殿外进来一批士兵,手里拿着长矛,把围在皇帝面前的侍卫全都杀了,血溅到了地上,衣摆上,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齐白含不可置信的恼怒:“你们这是做什么,别忘了你们家人都还在我手上,不乖乖听话的话,朕即刻便杀了他们。” 凡林一身戎装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将军。” 萧安落嗯了一声。 齐白含劫持了将士首领的家属,威胁逼迫让他们为他效力,事成之后,每人五两银子。 银子倒是无所谓,想必也没有将士会为了区区五两银子公然背叛萧安落,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会因为银子搅和了几人之间的关系,如今,他们的家属全部被救了出来,倒也不用听齐白含差遣,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也算是后顾无忧了。 齐白含震怒,温和的笑总算有一丝破解:“不可能,那么隐蔽的地方……怎么会……” 像是想到什么,他蓦然抬起头看向自己身旁的人:“樱樱。” 那语气,像是不敢置信。 樱樱即刻跪了下来,满是愧疚:“樱樱对不起主子,樱樱是一时糊涂上了凡林的当,奴婢一直倾心小王爷,自从上次在宴会上奴婢冲撞了小王爷打翻了茶盏,小王爷屈身帮奴婢捡茶盏,奴婢从此便念念不忘,他死后,奴婢日夜难安,痛不欲生,前几日凡侍卫找到奴婢,只要告诉他们将士家属关押处,就告诉奴婢小王爷的下落。” “奴婢当然不信,他拿出了许多小王爷做的曲子,奴婢能看出那是小王爷的风格,一时……一时糊涂,误了主子的大业,奴婢愧对主子信任,死不足惜。” 语罢,她看向一旁的红木柱子,一头撞了上去,齐含白来不及阻止,他宽大的衣袖遮掩了攥紧了拳头,盯着那抹身影,叹了口气。 萧安落听闻,眯了眯眼。 齐白含眼睛通红,咬牙切齿道:“萧安落,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处处与我作对。” 萧安落睨着他,眼光变冷:“你似乎忘了,我们是有仇的。” 萧安落就像是在陈述一件陈年旧事似的,语气毫无起伏:“就因为你的嫉妒,从而害了两家人,别以为你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你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你暗中操作,拉拢我叔婶,又陷害我的家人,为了斩草除根,你便让唐致宗在朝堂上蛊惑皇上,让年仅十岁的我送去边关。” “还有秦大人一家,当年秦时在京可谓是饱读诗书的才子,风靡一时,受万人称赞,你心有不甘,你认为世道不公,你恨,恨你父皇不及时为你寻医,相反是假死人的齐敏珠都被救了过来,而你却要日夜在轮椅上受罪,你那时便跟唐致宗联系上,因你母亲跟唐致宗有过命的交情,你便趁这个缘由,从别国雇了一些相似前朝人的士兵,冒充前朝人来杀害秦时。” 齐白含脸色一点一点白了起来。 他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如此详细。 秦时攥紧拳头,眼睛通红,死死盯着齐白含。 萧安落也懒得与他废话了,他挥手:“凡林,把齐白含关入大牢。” 他又看向岚香奴,眼神不善:“不是要找老皇帝报仇?他人在寝宫,自己寻去吧,从此,我便不欠你的。” 若不是知道岚香奴曾救过自己的命,单凭她前几日故作把他跟芹儿游湖的消息告诉郎环月,就这一条,他足以杀了她。 他走到秦时面前,又换了另一副面孔:“大舅子?” 秦时正沉寂在自己的世界,对于他的称呼也没怎么纠正。 萧安落又道:“那齐白含就交由大舅子处理罢。” 秦时抬头看他,半响说了个:“好。” 后觉得不妥,又补充:“多谢。” 萧安落回道:“不必跟我客气,日后都是一家人。” 秦时:“……” 这算是拿齐含白收买他?不过,他好像成功了,有一点他还是担心,趁着这个点,他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萧将军,在下听芹儿说你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去江南寻她,容在下问一句,你去寻她可是为了接她回宫?” 旧时光整理 萧安落摇头:“芹儿喜欢平淡的生活,不喜欢宫廷,届时,这边的事情忙完,我便带着芹儿去游山玩水。” 秦时一怔,萧安落这人向来说一不二,既然他已允诺,那便是八九不离十,想到这,他点头,对他以往的警惕彻底卸了下来。 萧安落又问:“大舅子出来芹儿知道吗?” 秦时摇头:“当日你见了我之后,我便收到了信封,信上说是齐白含杀了我父母,且有十足的证据。” 萧安落拧紧眉头:“大舅子处理完事情还是赶紧回去的好,免得芹儿担心。” 岚香奴去寝殿寻了皇上,门外一个守卫都没有,想来是被齐白含撤了,任由着他不管不顾的病死,他一脸苍白的躺在那,纵然听到了开门声,依旧不问不顾,死气沉沉的。 岁月如梭,想不到他竟也有这一天。 岚香奴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她步步为营,总算又回来了。 许是听到笑声是个女子,皇帝睁开眼,看到来人时,他浑身僵硬,眼底闪着不可置信。 第五十二章 她逐步走过去,一步一步像…… 她面无表情的逐步走过去, 一步一步的踏在他心上,像是索命的恶鬼,让他心生惧怕。 颤着声开口:“奴儿。” “闭嘴,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皇帝登时缄默。 岚香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眼底闪过不屑:“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 “你有没有觉得如今的局面有些眼熟, 像不像三十年前我舔着脸跪下来求你的场景, 让你不要送我去和亲。” 皇帝用帕子低在唇边猛地咳了几声, 带着丝丝血迹, 就连声音都带着几分虚弱:“朕当初也是实在没办法。” “没办法?京城权贵那么多,随便一个便可冒充公主,你为何单单选了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她步步逼问。 她当初倾心于他, 却没想到成为他手中的棋子拿她去和亲。 皇帝闷声不说话。 岚香奴笑了:“既然你不开口, 那我来替你说吧, 当时你刚登基不久, 根基不稳,朝中大臣没有一个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轻云国, 你怕这个时候得罪人,不利于你的皇位,你这才把一个满心是你的女子亲手送去和亲。” 皇帝顿时老泪纵横, 心中悔恨的厉害。 她说的是真的, 他年轻时做过太多荒唐事,这便是其中一件。 皇帝又猛地咳了两声,他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上面全是血迹:“朕这身子已经熬不住了, 你若想报年之仇,便杀了朕吧,朕绝不反抗, 就当是朕欠你的。” 岚香奴笑出了声,阴狠道:“杀了你就能解了我这三十年受过的苦吗?” “你不是让我嫁过去和亲,巩固两国之间的和平吗?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东西从你眼前消失。” “相信这大齐再过不久便要改朝换代了。” 她语气轻叹,似惋惜,似报复。 皇帝叹了口气,似乎已经释怀,眼底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这是我欠你的,随你怎么样罢。” 见没有刺激到他,岚香奴脸色更不好了,待了半响,才沉着脸离开。 就如三十年前他让她去和亲那般,无论她怎么低三下四的求,都无济于事,那人狠心的厉害,为了防止她逃跑,竟还派人看着她。 三十年后,她要让他最在乎的国家毁在他手上。 岚香奴回了将军府,本要去寻萧安落,刚踏进来,就看到他站在院子里,似乎在刻意等她。 岚香奴脸上即刻挂了笑:“安落,你怎么在这?” 萧安落冰冷道:“岚香奴,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故意让透露消息给秦时让他来京城,好牵绊住我,如今你这算盘倒是打错了。” “岚香奴,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语罢,佛袖离开,似乎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 岚香奴苦笑,那狗皇帝不是什么好人,她又何尝不是呢!两人相比之下也差不了多少,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离开国家之前就已经向轻云国皇帝表明,待齐国最脆弱的时候她要传信过去。 如今,岂不正是个好时机?可她确下不了手了。 狠心了一辈子,突然下不去手了,为什么?大抵是看到他刚刚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她这大半辈子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 萧安落又去宫里看了齐全影。 如今才不过一岁多,刚学会走路,萧安落颦眉,让这奶娃娃坐上皇位倒也不现实,而老皇帝又只剩下这一个健全的儿子,若实在没合适的人选,也只好推他上皇位。 他又向齐全影的奶娘询问了些齐全影的事情,这才离开。 齐含白被打入地牢之后还算一切安宁。 萧安落这几日一直派人盯着岚香奴,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正因宁静的可怕,他才觉得不对,这日,他正执笔写书信,将士急忙传话。 “不好了,将军,不好了,轻云国率了五十万军兵,现下已越过界限,正朝大齐的方向来。” 萧安落放下笔,把信封扔给韩侧,冷笑道:“既然他们想死,我何不成全了他们。” “传我命令,所有人去备战。” 甚至拉响了警钟,一切处于防备状态,轻云国来的突然,他大齐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他这几日也吩咐过凡林让他时刻待命。 萧安落叮嘱韩侧:“去把岚香奴绑过来,她轻云国的探子,本将军倒要看看他轻云国有多大的本事。” 萧安落关上铠甲,拿着长矛,骑着骏马出门应战。 对方来的及,直逼京城大门,萧安落让一部分人先把百姓躲起来集中到一个地方,不要出来乱跑。 有萧安落在,大部分人还是很放心。 几声响彻云霄马叫迎风而来,地上的尘土都被搅上了天,空中处处弥漫着黄土的味道。 “想不到大齐还有人。” “首领,这人是萧安落,不容小觑。” 被称作首领的瞪了那小兵一眼:“我会怕他?” 小兵:“……” 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萧安落眼神泛着冷意:“都退后。” 那首领冷呵一声:“我今儿倒要跟你比试一番。” 两人纷纷从马背上跃下来,站在对面,萧安落收里握着长矛,轻蔑道:“我让你三下。” 那人跟受了侮辱似的,举刀冲他砍来:“不需要。” 萧安落躲开了去,快速越到他身后,一脚踹到他后背上,那人闷哼一声,趔趄几步,整个人差点趴到地上。 他拧紧眉头,这萧安落果真不容小觑,他微微转身,朝身后人使了个眼色,又冲萧安落砍去。 萧安落躲开时,另一边又射来一根毒针。 他眼神一凛,又躲开了去。 那人趁机拿起短刀刺向萧安落,凡林脸色一变:“将军小心。” 萧安落踢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刚好撞击到他手中的短刀,咣当一声,短刀直接越过那人头顶,插在了他身后的马蹄上,马儿登时仰天嘶叫一声,下一刻竟失了控制,在人群中乱撞了起来,几十人都被撞到,场面一度混乱。 “撤撤撤,快撤。” 萧安落不屑一笑,回到城楼之上时,恰好看到被韩侧绑来的岚香奴,他睥睨了她一眼:“啧,还没排上用场呢!” 轻云国士兵回到驻扎的地方,开始商量对策。 “这岚香奴带来的情报是不是错的?这大齐还有如此厉害之人?” “你是不是智障?萧安落你没听说过,一年前把羽国打的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劲的那尊魔煞。” “什么!” “首领,不如咱们退吧。” “退什么退,没听岚香奴说,大齐皇帝都没了,现在都没有主了,人心涣散,正是好时机。” “可岚香奴也没说萧安落也在啊!” 众人沉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岚香奴还能联系上不?” 有人摇头:“昨儿就联系不上了,可能已经投敌了。” 首领踹了他一脚,沉着脸:“难不成我们被岚香奴那个娘们给骗了,故意让我们来送死?” “不好了,首领,大齐派兵攻打过来了。” “什么,不是人心涣散么,哪里来这么多兵?” 他怒斥:“这该死的岚香奴,敢骗老子。” “撤,快撤。” 萧安落这边得知轻云国将士全部撤离,倒是有一丝意外,不过撤退了也好,正好了了他一桩心事。 萧安落回到府邸后,凡林问:“将军,那老皇帝如今命不久矣,如今只剩下一位皇子,这皇子……” 这位皇子刚会走路。 萧安落垂眉:“无妨。” “你留下来辅助他。” 凡林惊愕:“什……什么。” “这些年你跟着我学的东西也应当派上用场,我也看得出你对齐国感情深厚,待处理完这里的杂事,我便离京,从此,你便代替我的位置,那小皇帝在你手上,想必日后也是一代明君。” 凡林心底五味杂全,将军说的没错,他从小的梦想便是保家卫国。 萧安落回府换了一件衣裳,便去处理唐致宗等人事件。 大牢,唐致宗与郎攀升一同关在一个牢房,两人安静的厉害,见萧安落来了,唐致宗只是掀了掀眼皮,反倒是郎攀升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攥着牢房门:“大人。” 牢狱立即纠正:“这是我们大齐的将军。” 这句话在他心底涌起惊涛骇浪,原来他竟是大齐的大将军萧安落,他竟然还像个跳梁小丑似的大言不惭的跟萧安落说能帮他巩固在京城的地位,可事实是人家根本不需要,他战功赫赫,哪里需要自己做什么。 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情,他老脸一阵发红。 唐致宗睨了郎攀升一眼:“真是个蠢货。” 郎攀升把幽怨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你这个老贼,竟然敢坑骗我?” 萧安落挥手不耐道:“都闭嘴。” 他冷眼扫过二人:“郎攀升。” 郎攀升禀气:“将军,草民在。” 萧安落:“你那儿子立下大功,他本可以换别的功劳,但他却拒绝了,执意要把你保出来。” 郎攀升混浊的眼眶一阵湿润,他对不起他的景儿,他当初竟然为了仕途要把景儿交出去,他不配为人父。 “郎攀升,你儿子给你的命,你自己好生珍惜吧。” 语罢,他把视线转到唐致宗身上。 “唐致宗,身为一品官员,竟联合皇子密谋造反,其罪当诛。” “背地里贪污受贿,勾结大臣,陷害朝廷命官,罪无可赦。” “三日后处斩。” 话音刚落,唐致宗不敢置信:“老臣不信你的鬼话,我要见皇上。” 萧安落淡笑:“唐大人要求未免多了些,如今齐白含已入狱,你还在垂死挣扎什么?” 唐致宗一惊:“不可能。” 大皇子怎么可能入狱,定是这人故意炸他,他不相信。 处理完牢狱之事,萧安落以雷厉风行之速解决了贪污受贿一事,又给秦大人翻了案,消息传了出去后,不日,上百人跪在皇宫门口,请求杀了唐致宗那老贼。 萧安落知道唐致宗还有同伙,他也没着急去揭发,而是把此事交给了凡林,一来锻炼他的能力,二来他日后要辅佐小皇帝,自然要掌握些本领。 又过了三日,仿佛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老皇帝昨天夜里走了,安详的很。 众人哭泣。 他虽然不是个称职的爹,但对将士跟百姓来说却也算是个为国家为百姓负责的好皇帝,因此,下葬那日,京城的百姓几乎都来了。 唯有岚香奴没有去。 这日,萧安落见皇宫又恢复了以往的秩序,他唤了韩侧跟凡林。 韩侧大惊:“什么?将军你要走?” 萧安落嗯了一声,这么些日子了,他日夜思念芹儿,仿佛已深入骨髓般让他夜不能寐,想即刻快马加鞭去江南寻她。 第五十三章 江南,秦芹收到远在京城的…… 江南。 秦芹收到远在京城的信封, 坐在院子里傻笑。 余苒辛蹭蹭蹭跑过来,一把握住秦芹的手,热泪盈眶:“芹儿,这都几日了, 时哥哥去寻木神医怎地还不回来。” 秦芹把信封收了起来, 安抚:“你不要担心, 木神医住所远了些, 许是路途耽搁了。” “好了, 你就别伤神了。” 余苒辛嘟嘴:你家那位隔三差五的写信报平安,怎地时哥哥就不会给她写封信吗。 两人正要结伴出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齐敏珠。 许久未见她, 秦芹一怔。 齐敏珠脸色不好:“秦芹, 木神医有没有在这?” 秦芹摇头, 心中甚是不解,木神医不是把齐敏珠关了起来吗, 如今这齐敏珠怎地自己出来了。 她眼神阴冷,蓦然提高了嗓音:“秦芹,你跟我说实话, 不然让我查到他被你们藏起来了, 我不会放过你。” 余苒辛骂了她一句:“真是个疯婆娘。” 语罢,拉着秦芹就走,半分眼神都不给她。 齐敏珠攥紧拳头, 是木神医放她走的, 与其说放她走,不如说是被他赶出来的,等她回去, 发现木神医已经人去楼空了。 她这才来到此处寻找消息。 她有些颓废,皇宫也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皇兄驾崩了,新帝登基,她还回去做什么。 翌日,秦时回了,余苒辛蹭蹭蹭跑过去,一阵嘘寒问暖。 “芹儿。” 秦时倏然喊住她,眼中浓烈的情绪显而易见,秦芹不解抬头:“哥哥可寻着木神医了?” 秦时认真盯着她解释道:“对不起芹儿,我没有去寻木神医,而是去了京城,我想去寻爹娘的死因,你已经为我冒险了十年,我不能再让你冒险,所以我跟随萧安落擅自去了京城,不过,现在那人已经死了,我也算是为爹娘报仇了。” 秦芹一怔。 “凶手是……” “齐白含。” 秦芹一滞,似乎没想到竟然是他,罢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他已遭到到报应,她也没必要再去憎恨他。 缓解好心情之后,秦芹笑笑:“哥,你独自一人去京城也就罢了,怎地也不跟苒儿说一声,她这几日担心坏了。” 秦时面带愧疚的看了余苒辛一眼,说了两个字:“抱歉。” 秦芹出了府,心底五味杂全,她深知哥哥进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刚刚之所以没有问出口,自觉选择了无视,是怕哥哥会多想,不管怎么样,人回来就好。 秦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走,耳畔小贩卖力的吆喝声不择入耳。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就要到秋季了,也不知萧安落那边的事情办妥了没有,他不会不会来了吧? “小姐,要簪子吗?” 倏然,一卖首饰的小贩出声问道,秦芹回过神,本要拒绝,可倏然望到他铺子中央的木盒子里放着一枚血红色的发簪,上头有几颗红润的珍珠拼成的一朵小花,还带着两片金黄色的小叶,晶莹剔透的,可谓称得上绝佳。 小贩见秦芹没有拒绝,而是望向了那抹红簪子,他脸上挂着笑,极力推荐:“小姐,这款簪子,是小人这几日新进的货,小人刚瞧见也是喜欢的紧,本想多进几只,奈何他们只做了一只,说什么这一款日后就不做了。” 秦芹挑眉,如此说来,天下仅此一件了。 那小贩又说:“此簪子跟小姐很是相配,何不来一个,也可以备着成亲用,保证能把郎君迷的团团转。” 成亲? 秦芹攥了攥衣裙,小脸微红,鬼使神差买了回去。 价格确实不便宜。 她细细抚摸着这只滑润的簪子,眼底是难以掩盖的欢喜,半响,她把簪子塞到怀里。 自己出来也有些时辰了,也该回去了。 刚回到府邸,就看到白颜儿站着门口,不过,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秦芹一怔,忙迈着步子上前,有些担忧的问:“阿娘,你怎么了。” 白颜儿眼睛瞥了眼里面,无奈道:“罢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秦芹面色不解,刚到里面就看到站在一侧的萧安落,他穿着一身白色衣袍,一半的墨发披在身后,五官极为立体,俊美无寿,给人一股嫡仙般身姿,他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笑,秦芹不免呆了呆,萧安落穿白色衣裳的模样她是第一次见,这白衣衬的他温文尔雅,倒也配的上公子如玉这个称号。 只是他面前还站着白玉,他似乎也有些不悦。 院子里几乎堆满了红木箱子,上头还披着红色的布。 萧安落见她回了,起身整了整前襟道,温柔唤道:“芹儿。” 秦芹一惊,忙把他拉到一旁,似乎没想到他就这么来家里了,不禁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安落脸不红心不跳的指了指一旁的箱子:“提亲。” 什么,提亲? 秦芹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语无伦次道:“你……你说什么。” 萧安落挑眉,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眼中闪着奇异的色彩:“提亲。” 秦芹扭头看了一脸不悦的白玉一眼,僵硬的用胳膊撞了撞他:“开什么玩笑。” 此事她都没来得及跟阿娘大哥解释,萧安落贸然造访。 萧安落见她极力反对,脸色倏然一黑,他眯了眯眸子:“你这是嫌弃我?” 他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当然是要快些把她娶回去才好。 秦芹急了。 这跟嫌弃有什么关系。 此事怪她,当初在京城她没少跟阿娘吐槽萧安落,如今萧安落倏然来求亲,他们怕也是吓了一跳。 相比较,她亲哥就比较淡定。 她实在有些不解,上次哥哥还让他不要跟萧安落走太近,反而今日最平淡的反是他。 见萧安落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秦芹选择投降:“不嫌弃。” 她红着脸走到白颜儿面前叫道:“阿娘。” 白颜儿别过头,秦芹轻轻拽了拽白颜儿的衣袖:“阿娘,我错了,我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白颜儿最看不得秦芹这般模样,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只要芹儿喜欢,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行,想到这,她这才抬头看了眼萧安落。 “我听时儿说了,你为了芹儿放弃了在京城的一切?官职都不要了?” 萧安落点头。 白颜儿紧锁眉头:“怎么搞的像是我们逼你放弃京城一切的,萧将军,你要明白,你现在权力集于一身,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日后在京城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你为何偏偏喜欢我家芹儿?” 萧安落礼貌答道:“不瞒您说,在下心悦芹儿已有十一年,我对她的感情根深蒂固,咱早已超脱了一切,包括我的命。” 白颜儿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记住你说的话,你要敢背叛芹儿,我决不姑息。” 萧安落行一礼:“夫人放心,不会有这种可能。” 白颜儿看了眼嘴角合不拢的秦芹一眼,叹了口气,芹儿寻得良缘,她应该为她高兴。 罢了,趁着这几日她还是赶紧做一件嫁衣出来。 白玉似乎还有些不待见他,但看在芹儿实在喜欢他的份上,他勉强认了。 他也不得不承认,萧安落这个人很优秀,足以配得上芹儿。 萧安落抿唇一笑。 白颜儿吩咐下人腾出来一间房间供她居住,又让下人去准备些吃食。 “明日我便找大师算个好良辰,把你二人的婚事定下。” “芹儿老大不小了,也该出嫁了,阿娘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秦芹娇嗔一声:“阿娘。” 白颜儿夹了个鸡腿放到她碗里,慈爱笑笑:“知道了,瞧你,阿娘不说了还不成么。” 桌底下,萧安落悄悄勾住秦芹的小指,手指传来温热,秦芹一怔,偏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抿唇笑了。 傍晚。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二人的房间还是有些距离的,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院子。 翌日,白颜儿也是个说做就做的主,不日便找人算好了日子,根据二人的生辰八字算的,也就是五天后。 婚期传出来后,秦芹惊了,这么快么? 萧安落倒是高兴,当晚拉着秦时跟白玉喝了不少酒,三人一同喝,就萧安落一人倒下,她的两个哥哥还生龙活虎的似乎还有大喝一阵的架势。 秦芹努努嘴,明知喝不了酒,还偏逞强。 几人刚把萧安落扶进去,白颜儿便来寻她,跟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什么婚前三天不许见面啥的。 又神神秘秘的让下人拿来了衣裳,展开后,那是一件大红色衣裳,上头绣着好几个展翅欲飞的火红凤凰,绣工精致,秀口绣了一排红色小花,可见是上了心思,它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惊艳大气。 秦芹有些发愣的摸着布料:“阿娘,这是给我的?” 白颜儿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你这傻孩子,这当然是给你的,不然阿娘干什么要费那个劲。” 如此说来,阿娘这几日都在没日没夜的为她做婚服,想到这,她鼻头一酸,心底涌过一丝暖流,瞬间流入丹田。 她一把抱住白颜儿的胳膊,一阵撒娇蹭:“阿娘可真好。” 第五十四章 万一芹儿生气,新婚夜不让…… 这几日白颜儿也是忙里忙外的, 府邸忙着布置,写请帖,府外又忙着购置,让下人挨家挨户去送喜帖, 整日忙的昏天地暗。 李青润跟曹细云也特地从山庄赶了回来, 这几日居住在白府中, 她们帮完忙都会来寻秦芹一同说话。 这日, 秦芹一个人待在闺房, 无聊的厉害,府邸人手不够,落尘也被派了出去。 嘎吱—— 窗棂开了, 秦芹猛地坐直了身子, 只见从窗外跃进来一抹黑色影子, 她第一反应误以为是毛贼, 想趁着成婚这几日来府邸捞好处,她条件反应的拿起一旁摆放的青色坛子, 打算砸过去。 “是我。” 听到熟悉声,她动作一滞,那张熟悉了脸不正是萧安落么。 手一空, 手里的坛子被他拿去了, 放到桌上,他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想谋杀亲夫?” 秦芹小脸一红,蹭蹭蹭迈着脚步走到窗棂处看一看, 赶紧把窗棂关严了, 惊喜开口:“你怎么进来的?不是说新婚三天不许见面嘛。” 萧安落伸手把她搂紧怀里,闻着她身体上的馨香,餍足道:“才不过一日不见, 我就想你想得厉害,若三日不见,那还不要了我的命。” 秦芹把脸贴在他胸口处,抿唇一笑,若是被阿娘知道了,定要数落她了。 半响,他拉着她坐下,俊逸的脸上带着笑:“芹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厚重的花纹布,像老人包钱财那样裹了一层又一层,生怕丢了似的,拆完最后一层后,只见里面躺着一块圆润的玉,只有花生那么大,被一条红线串了起来,他放在桌面上,还颇为得意道:“这是我亲手做的。” “上面还刻了一个笑脸。” 秦芹拿起来看了看,玉的前面确实有一个不明显的笑脸,可以看出刻画人手法生疏,圆圈都不圆,不过,她挺喜欢的。 “你为什么要刻个笑脸?” 萧安落咳了一声,其实他本是要刻“芹”这个字,奈何他手法笨,向来没做过这活,刻的时候又没掌握好,尤其在这么小的玉上面,他为了刻“芹”字,足足毁了十几块上好的玉,最后没办法了,有人提议,说刻笑脸也一样,简单大气寓意也好。 还未来得及说,门外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两人皆是一惊。 秦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拉着萧安落就往屏风后面塞。 砰砰砰—— 敲门声源源不断的传来。 秦芹调整好面部表情,又整了整衣襟:“来了。” 打开门后,看到来人秦芹愣住了。 那人戏谑一笑,痞痞的:“怎么?看傻了?看到昔日好友不说两句?” 秦芹一阵惊喜:“孔之城,你怎么来了?” 在京城,孔之城算是对他最好的人,通常她有事求,他都会帮衬,记忆中,孔之城从未拒绝过她,她以为出了京城后,二人此生便不会再见面,心底对他还有些愧疚,毕竟骗了人家这么久,没想到她这次成亲他竟然来了。 孔之城依旧向往日那样喋喋不休的数落她:“你说你,本公子现在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叫秦什么来着……你胆子还真不小,女扮男装在京城生活了十年,本公子阅花无数,竟被你个小丫头片子给蒙混了。” “还欺骗了本公子的眼泪,告诉你,本公子可从来不哭的。” 他偷偷望了她一眼:“芹儿?我能这么叫你吧?” 咔擦,屋里传来东西碎裂声。 孔之城一怔,踮起脚望向她房间,一脸凝重:“你房间有人?” 秦芹忙摆手:“没有,许是哪里来的小野猫打翻了东西。” 孔之城哦了一声,没太在意,又开始绵绵不断说了起来:“我这次特地从京城赶来江南就是专门给你送贺礼的,怎么样,够意思吧,对了,忘了告诉你,沈毅那家伙也来了。” 秦芹不解:“他怎么也来了?” 孔之城笑道:“谁知道呢,跟他夫人一同来的,看起来倒是恩爱,一年前还闹死闹活的不娶,你看现在,啧啧,真香。” 秦芹挑眉。 若沈毅在此处碰到了齐敏珠,大抵会杀了她罢,不过,这好像也不关她的事,毕竟是齐敏珠她自己做错了事情。 孔之城又跟她唠了几句,这才口干舌燥的开口:“行了,本公子不跟你说太多,我去正厅讨杯水喝,我还听说你成亲那日来的富家小姐倒是不少,本公子可要好好瞧瞧去,说不定就觅得良缘。” 秦芹:“……” 一年不见,孔之城一如既往的厚脸皮。 秦芹回到闺房时,萧安落坐在榻上,他扬眉:“芹儿?” 秦芹无奈:“你还能管着别人叫什么?” 语罢,她想起来什么,抬头看向四周:“刚刚什么碎了。” 萧安落咳了一声,眼神微躲:“没什么,许是你听错了。” “芹儿,我先回去了,不然你阿娘看到,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秦芹诶了一声,这么快吗,可她刚刚明明听到什么碎了,像是坛子的声音。 萧安落慌忙回到自己院子,又迅速回到寝房,这才把自己刚刚捏碎的瓷片拿出来,他一直捂在在怀里,实在是硌得慌,他静默的看着桌面上的一片狼藉的碎片,他轻轻扶额。 若他没记错的话,这坛子是芹儿最喜欢的。 嘎吱一声,韩侧突然推门而进。 萧安落脸一黑,睨了他一眼:“胆子肥了?不会敲门么。” 韩侧挠了挠后脑勺:“属下……” 他只是想看看将军在不在,前两次他都敲了门扑了个空,怎地第三次没头敲门将军倏然就在了,韩侧努努嘴,心底流泪。 不过,看将军这神色,似乎真的不是很高兴,难不成自己又撞枪杆上了? 萧安落睨了他一眼:“你去瞧瞧这江南还有没有同款的坛子。” 韩侧哦了一声,心底松了口气,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上一眼:“将军,属下能拿走一小块吗?” “这样比较好找一些。” 萧安落嗯了一声,最后又补充一句:“快些,一个时辰后我要看到一个崭新的坛子。” 韩侧张了张嘴,一个时辰?将军你在闹着玩? 江南的生产瓷器的这么多,一个时辰怎么够找,起码也要一天啊,他当初是怎么脑抽放弃了宫里大好生活,选择跟将军来到江南的? “在磨叽就半个时辰。”冷不丁声音传来。 “属下这就去。”韩侧一个激灵从窗棂处跃了出去。 郎环月这几日被郎员外关在家里不许出门,生怕她去搅和萧安落跟秦芹的婚事。 当初是他不对,故意撮合环儿跟萧将军,如今环儿果真是看上了那萧将军,这都是他做的孽啊。 他自然也收到了白府送来的请帖,他没脸面前去,只能做到礼到人不到,顺便那日在家陪环儿。 …… 半个时辰后,韩侧气喘吁吁的送来了坛子,不过似乎比碎的那个小了一些,萧安落满脸黑线:“你这找的是什么玩意?” 韩侧:“将军,属下真的尽力了,这个坛子已经绝版了,许多人不记得做的方法,主要材料不齐全,能做到这样已经实属不错了。” 见萧安落眉头紧锁,他大胆猜测:“将军,这碎掉的坛子莫不是你打碎的,坛子的主人是秦芹小姐?” 萧安落不耐烦的睨了他一眼:“就你废话多,出去。” 韩侧哦了一声,只要不在让他找坛子,怎么都行。 萧安落放弃了,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偷偷遣去了秦芹的闺房,秦芹似乎已经出门了。 见放回原地,他莫名松了口气,这节骨眼上的,万一芹儿生气,新婚夜不让他洞房,那……那他用强的? 他自己都没那个底气强迫她。 “你在干什么?” 萧安落浑身一僵。 秦芹绕道他面前,饶有兴趣:“做了什么亏心事?” 萧安落脸不红心不跳:“没什么。” 秦芹咬了咬牙,眼神在坛子上瞟了一眼:“现在承认,我兴许会给你个机会。” 萧安落咳了一声,对上秦芹那无害的眼眸时,他眼神暗了暗:“我打碎了你的坛子。” 秦芹把坛子拿下来,看了两眼:“所以你怕我会生气,又给我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萧安落眼巴巴的点点头,又委屈巴巴道:“比你那个小。” 秦芹被他这模样萌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安落脸稍稍沉了,他倏然扯过秦芹,她猝不及防的啊了一声,身子朝他身上倒去。 下一秒,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她面前,唇上一软,鼻息里传来的温热的气息在她面颊上展开,他身上好闻的清冽气息将她紧紧包围,秦芹脸倏然爆红,眼睫猛地一颤,自觉地闭上眼。 纵然过了这么久,只要萧安落一靠近她,她依旧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并且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萧安落见她接吻走神,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秦芹面色恍惚的看着他,就在秦芹以为终于要结束时,萧安落却倏然勾唇一笑,他的吻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带着掠夺式的侵略,秦芹有些招架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秦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周边的氧气都仿佛被吸干了,她软着身子倒入他怀中,玉手轻轻推了推他,没推动。 第五十五章 (结局) 秦芹嘴唇红肿,幸…… 秦芹嘴唇红肿, 幸好如今婚事的烦杂用不着她,不然这个样子出门被人看到了她可没法交代。 又过了一日,明日便是大婚。 天还不亮秦芹就被白颜儿从床榻里拽了出来。 秦芹是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打:“阿娘,怎么这么早, 又没有接亲的。” 她跟萧安落比较特殊, 就在白府成亲, 昨儿下午, 萧安落就搬到客栈住了, 今日他还要身穿红衣经过沿街到达白府。 白颜儿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让她清醒一些:“该少的一样少不了,快些起来, 让侍女服饰你穿衣, 待会宾客们都来了, 新娘子赖床, 像什么样子。” 秦芹又打了个哈欠,眼底噙着水雾, 那模样我见犹怜,许是刚起床的缘故,声音轻软软的:“知道了, 阿娘。” 秦芹被侍女扶起来更衣, 她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直到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她才清醒过来, 眼底的困意一扫而光。 “小姐, 快来梳妆。” 负责妆容的侍女见秦芹穿戴整齐后,这才忙活着开口。 秦芹哦了一声,提着拖地的凤冠霞帔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她从未穿过这么长的裙摆,生怕一不小心踩上去。 侍女细心的给她润润面,这才上妆。 秦芹在闺房里待了一会,肚子倏然有些饿了,正要寻思着找些吃的,李青润跟曹细云来了。 两人见到秦芹,都忍不住一呆,平日里的素颜的她已是绝美,如今上了点妆容,更显得她惊艳,就如同那刚盛开的娇艳玫瑰花。 李青润出声:“小姐太美了。” 曹细云附和的点头。 秦芹抿唇一笑,被她们一夸,倒是不好意思来了。 咕噜噜~肚子传来一阵阵叫声。 李青润拉着秦芹坐下:“小姐可是饿了?” 秦芹不好意思的点头。 “我们二人今日来便是给你送吃的” 语罢,李青润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用袋装的一张圆饼,饼是用面跟鸡蛋做的,两面金黄,上面还有少许的葱花,香气诱人。 秦芹双眼一亮,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曹细云笑着说:“小姐莫要把唇脂舔掉了,不然外头那群丫鬟婆子又要说事。” 李青润:“没事,小姐吃完我再帮她补上唇脂。” 秦芹点头,接过大饼咬了一口,饼的边缘脆脆的,中间酥软,实在是美味,她吃出来这是府外的吃食,她又咬了一口,边吃边说:“还好你们来了,不然我真的会饿死。” 曹细云无奈道:“小姐,大婚之日切莫说那个字。” 李青润也附和点头。 她又补充道:“对了,这饼是萧将军托我们给你的。” 秦芹抬眼,腮帮子塞的鼓鼓的,像极了存食欲的小仓鼠。 李青润眼底蓄满笑意:“据说萧将军一早便去排队买这个饼去了。” 秦芹面色无常的哦了一声,实则心底感动的一塌糊涂,心底美滋滋的。 顷刻,一张大饼便被秦芹吃的所剩无几了,她漱了口,又顺道擦了擦嘴角,又让李青润帮她补了唇脂。 三人又聊了会儿,说起三人在京城的遭遇都有种余后劫生的快感,这时,有人敲门说及时到了,新郎也已经已经抵达,现下就等秦芹出去。 三人又手忙脚乱的找盖头。 完事之后,侍女扶着秦芹出去,李青润跟曹细云松了口气,盖头差点儿丢了,还好没误事。 来贺礼的人不少,隔着盖头都能听到不择入耳的谈话声。 跨马鞍,走火盆,一系列流程完成之后,萧安落轻牵起她的手,缓缓走入大厅,两边站满了前来的宾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面。” “送入洞房。” 话落后,她听到了有人起哄的声音,脸颊微红,还好隔着盖头,旁人看不到她的神色? 秦芹到了寝房后,秦芹憋得慌,肚子又有些饿了,正打算掀开盖头,就听到了开门声,她赶紧坐好,又把手放了下来。 倏然,眼前一片光明,盖头被萧安落掀了。 他笑得一脸肆意,配上一身大红色衣裳,颇为张扬,却又该死的好看,从未见过萧安落穿红衣的秦芹忍不住呆了。 萧安落坐到她身旁,帮她把头顶的凤冠取下来,秦芹头顶一轻,回了神。 “是不是看你相公太迷人了?” 秦芹推了她一把。 萧安落倒了两杯酒递给她:“来,我们喝交杯酒。” 语气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秦芹被她哄诱的接了过来,直到递到唇边她才回过神。 “交杯酒不是晚上喝吗?” 像是想到什么她又道:“还有红盖头,你怎么给掀了。” 萧安落摸了摸她的发顶:“怕你累着。” 秦芹哦了一声:“你不去跟他们一起喝酒吗?” 萧安落摇头:“喝酒哪有陪你好。” 半响,两人坐在榻上一阵无言。 萧安落咳了一声,问:“要不我们流程提前一些。” 秦芹晕晕乎乎的:“什么流程?” 萧安落炙热的视线落到秦芹的唇上,坏笑一声:“比如……洞房。” 秦芹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她眨了眨眼睛,什……什么。 这不是不是不合规矩。 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被萧安落吻住了唇,萧安落如同那干裂的柴火,一点就着了。 他顺着秦芹的脸到脖颈一直往下吻了下去,衣扣也被他一颗一颗解开。 衣衫尽褪,两侧的床帘却倏然合拢了,遮掩了榻上的大片风光。 …… 傍晚,秦芹一脸幽怨的盯着她,她现在已经没法见人了,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深紫色,就连动一下都有些疼。 萧安落亲自抱起她到桌子旁,一脸歉意:“下次我尽量温柔些。” 秦芹咬了咬牙,萧安落咳了一声,转移她的目标:“你看,我特地给你备了些吃的。” 她一天没吃饭了,如今看到香甜可口的饭菜,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本来就没多少力气,又被萧安落消耗了一半,现在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萧安落让她坐好,端起一碗粥一勺一勺的喂她,直到碗见了底,他问。 “还要吃什么?” 秦芹喝完最后一口粥,舔了舔唇角,猛地点头:“还要吃鸡腿。” 萧安落摸了摸她的小脸:“贪吃猫。” 秦芹又啃了两个鸡腿,萧安落又给她端来了两盘点心,都被她吃了个精光。 萧安落眼底噙着笑:“吃饱了吗?” 秦芹点头。 萧安落挑眉:“吃饱了就好,我们继续。” 继续?想到刚刚被萧安落折磨的浑身酸疼,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安落拦腰抱起她,轻声道:“我会尽量轻点。” …… 翌日,秦芹睡到日上三竿,早膳也睡了过去。 白府今日还是热闹的厉害,毕竟有孔之城在也少不了热闹,还有个油嘴滑舌的沈毅跟他那乖巧可爱的夫人。 瞧见秦芹终于起来了,沈毅打趣:“看来秦……秦芹昨儿受了不少罪啊。” 孔之城大笑。 秦芹被他们打趣的一脸羞涩,萧安落忙替她解了围。 笑够了后孔之城这才说起正事:“对了,芹儿,你的婚事本公子也参加了,就不多待了,今日便回京城了,日后你若路过京城,可要记得去看看我。” 秦芹一脸无奈:“知道了。” 秦芹把目光转向沈毅身旁那位乖巧可人的女子:“不介绍吗?” 沈毅笑着搂过她的肩:“我家娘子,你叫她浔儿便可。” 他眼底是发自肺腑的笑,看来他是真的放下了,如此也好。 午膳。 萧安落跟秦芹提出明日要出去游山玩水的计划,秦芹心底还是纠结了好一会,以为阿娘跟哥哥会反对,谁知他们二人即刻便应下了。 秦芹吃完午膳去陪秦时坐了会,这才回寝房收拾东西。 落尘一脸泪汪汪的。 秦芹无奈一笑:“你瞧你,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总跟着我也不是办法,你也不是我的仆人,我也没有你的卖身契。” 落尘红着眼:“那就签一份。” 秦芹笑着踮着脚尖拍了拍落尘的肩膀:“那可不行,我们落尘长大了,该娶媳妇了,看来我要叮嘱阿娘一番,让她遇到跟你同龄的姑娘,可要帮你看着点,你这么老实,别被骗了。” 落尘破泣为笑,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 翌日,晨光微熹。 萧安落连哄带骗的才把秦芹从榻上哄起来,两人的东西并不多,只有简单的几件衣裳,韩侧把东西拖到马背上。 萧安落给她带了个面纱。 收拾完后,二人上路了。 白颜儿眼眶有些湿润,一眨眼芹儿嫁人了,如今离家去别处,她心底当真是舍不得。 秦时含笑看了秦芹背影一眼,便转身回府,妹妹长大了,有她自己想要的生活,他这个哥哥缺席了十年,如今实在没权利干涉她的自由。 萧安落把秦芹圈在怀里,夹紧马肚。 他们订好了计划,先去边关看师父他老人家,在跟芹儿游山玩水两年,之后便定居下来。 萧安落看了眼乖巧缩在他怀里的秦芹,不禁笑了,他以为此生再见不到芹儿,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人还是聚到了一起,也许,这便是传说中的姻缘天注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