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初见 作者：明月无声 文案： 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我们一路上所有的荆棘坎坷都会化作台阶和助力，帮我们走得更高更远…… 也许，有时候我们会忘记当初为什么出发，有时候我们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人生路上，总有许多迷惘，许多痛苦，然而，我们总是要往前走…… 如果历尽艰辛后依旧保持少年的心性，珍惜阳光的温暖，拥有平和的心态，恰如初次相见，那该多么美好！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阳、蔡心和 ┃ 配角：于墨菲、何静娟、张成敏、赵九俊 ┃ 其它：成长、思索 第 1 章 高考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走出考场的一瞬间，程阳觉得自己会有很美好的未来。 然而，并不是这样。 因为父亲告诉她，已经帮她改过高考志愿了。 于是，她以高分录取到全国一流的高校——XX大学的数学学院金融数学系，她不知道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 虽然很想闹腾一番，但基于父亲一贯的“淫威”，程阳终于在小声嘀咕多次无果后，乖乖地去学校报到了。 金融数学新生见面会上，辅导员在点名，场面有一点混乱。 站在济济一堂的新同学群中，程阳好像突然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这一眼望去，女生少，男生多，而且有好几个男生看起来实在有人中龙凤之感。能在这里读书的，基本上都是高考状元，从省到县市；要不就是国际奥赛金牌得主，当然也有少数“特招”的。成绩好的男生，居然气质也好。程阳据此揣测：莫非父亲大人在严抓狠管了十二年后，要让自己在全国最优秀的男孩儿中选出个如意郎君来接他的班？ 正腹诽自己的父亲，有个男生挤到跟前，满脸喜气地打招呼：“程阳，记得我吗？” 这是一个白皮肤、大眼睛的帅气男孩，相貌上有着典型的南方人的特点，但程阳不认识他：“不好意思，你是……” 男孩显然很失望，随即想开了，大度地说道：“哦，原来你不记得我了，我跟你一个高中的呀，我6班的，你9班，也是，你重点班的尖子生，怎么会记得我这无名小卒呢？” 程阳笑了，这个男孩可真是可爱，就这样酸溜溜地给自己按了一个罪名，指责自己有歧视的嫌疑，所以程阳赶紧装作认出了他：“哦，你6班的，对，我有印象，你就是那个成绩超好的。”考到这里，能不好吗？ 男孩没想到这一茬，一下子又高兴起来，羞赧地说：“也没有啦，跟你比，还是差一点的，高考发挥得好而已。” 说了半天，还是不知道他是谁，程阳心虚又心急，总算辅导员点到男孩的名了“杨旭”，程阳松了口气，认真地记住这名字。辅导员开始说接下来的安排和注意事项，大家总算安静下来了。 新生第一个议程结束，大家从大教室散出来，去各自的宿舍。程阳的父母还在等她，父亲又耳提面命了一番，诸如“用心学习、勤俭节约、友爱相处、与男生保持距离”之类，又被母亲轻声细语地叮咛一番，诸如“大学里有好的男孩子不要错过、要照顾好身体”之类，终于回到宿舍，发现已经有两个女孩在挂蚊帐了，互相打过招呼，上铺那个短发的叫何静娟，下铺那个圆脸大眼、非常可爱的女生叫于墨菲，都是同班同学。程阳看还有两张空床，正好是上下铺，迟疑该选上铺还是下铺，于墨菲说：“上面贴了名字的。”程阳一看果然，自己是下铺，虽然知道下铺容易被人弄脏，但也无所谓，放下行李，开始和她们一样，铺床挂蚊帐，一边做事，一边问道：“我们宿舍还有一个同学的吧，怎么没来呢？”于墨菲说：“嗯，可能家离这边远吧。” 程阳心想：“远，那就该早一点出门啊。报到不来，总归不好吧？” 三人很快熟悉起来，随便地聊着天，等到程阳和于墨菲笨手笨脚地把一切安顿好，已经到了晚饭的点了，一早就整理妥当的何静娟招呼她们俩：“一起去食堂打饭吧？” 三人把新发的饭盆用水冲洗干净，一起下楼，没想到楼下，程阳的父母竟然还在那里，程阳跑过去：“爸，妈，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回去了吗？” 程妈妈笑起来：“你第一次住宿，你爸他呀，不放心，一定要回来看看你宿舍弄得怎么样了。阳阳，这是你同学？” 程阳有点尴尬，一边作介绍，一边想别人一定觉得自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母亲听说她们要去吃晚饭，殷勤地邀约她们一起出去吃，两位同学都很识趣，连说“不用不用”，程阳摊手：“爸，妈，我虽然没有住过校，但我同学以前都是住校的，放心吧，都弄好啦，你们回去吧，我跟她们去学校食堂吃饭。” 父母也知道，再把程阳当作小孩来照顾是不妥当的，嘴里说着“那你去吧，我们走了”，人却没有挪动步子，程阳心里酸酸的，故作潇洒地挥挥手：“那再见了，一路顺风！” 食堂里人声鼎沸，十几条队伍都排得老长，三人比较了一下，选了一条队伍排着等候。 突然前面有小个子男生叫于墨菲，墨菲答应了一声，那男生示意她过去插队，墨菲看看程阳和何静娟，三人都觉得此时插队，真会激起公愤，所以墨菲摇摇头，那男生还一个劲地打手势让她们过去，程阳提高嗓音说：“谢谢师兄，不用了。” 那男生看她们的情形，知道心意已决，终于回头；可程阳的视线却被他吸引了，确切地说是被他前面那位男生的背影吸引了。 是的，背影，极出众的男子的背影，每一根线条似乎都在诉说着山高水长、回环曲折。 他也跟着队伍在往前走，可是别人就是走路，他行进间似乎有气韵流动，让程阳想到“步步生莲”这个词语。 程阳在想，这样的人，该有着怎样的容貌……那小个子男生又回头，看到程阳盯着自己这边看，不由心跳如鼓，那样美丽的女孩子，如此期盼地看着自己，他终于下定决心，跨出队伍，探身过来拉住程阳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前面，嘴里还不忘招呼着于墨菲她们俩。 程阳实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没回过神，就被带到了他的身前，饭盆磕在他前面男生的身上，那男生回头，看到程阳，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小个子男生，小个子解释：“班长，她们都是我们同班同学……” 程阳真的惊呆了，那男子的长相与他的身材一样超凡脱俗，整个人如同中国画中走出来的一般，飘然若仙，而他的眼睛，长得尤其漂亮，使他出尘的气质中有了入世的味道。 小个子还在招呼墨菲她们俩，那男子看明白了眼前的情形，点点头，对程阳说：“这样吧，你排我这里，我过去。”说完，他排到了墨菲后边，墨菲她俩的笑容十分尴尬，程阳更尴尬，她不想插队的呀！ 程阳打算回原来队伍，小个子立即拉住她：“同学，你就排这儿！” 后面已经有人不耐烦地在催促了：“你们怎么回事儿？赶紧往前走啊。”程阳挣脱了小个子的手，硬着头皮往前。 过后，程阳才知道小个子叫刘峰，他前面那男生叫蔡心和，连同排在蔡心和前面的另一个男生赵九俊都是金融数学的新生，自己的同学。刘峰在下午的新生见面会上认识的于墨菲。 六个人一起吃饭，因为找不到六张在一起的空位子，刘峰跟别人求告，好容易换到坐在一起，刘峰对程阳的态度已经可以用殷勤来形容了。 程阳自小就是美女，受到大众的瞩目，可像刘峰这样热情主动的还真没有遇见过，也许是他性格使然，也许是进入大学释放自我？ 程阳很不喜欢这样自来熟的人，又不好太让他难堪，所以只是懒懒地不太搭理他；何静娟和三位男生都礼貌地攀谈着，显出了良好的素养；墨菲显然对蔡心和更感兴趣，一直在和他说话。 一顿饭吃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回到宿舍，一进门，墨菲就惊叹：“天哪，世上竟有蔡心和这样的男生，这种气质，简直可以和哥哥（张国荣）平分秋色。” 程阳看于墨菲床头已经贴上了张国荣的海报，就知道她是张国荣的粉丝，虽然觉得蔡心和与张国荣的气质并不相同，但她能把蔡心和与心爱的偶像相提并论，想必是对他的最高赞誉了。不知为什么，听到漂亮女生赞美蔡心和，程阳心一沉，随即装出旁观者的轻松：“哦，是啊，他真的很帅。” “就是啊，好帅……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他简直可以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来形容……” 何静娟笑了：“这都什么形容啊，怪不得人家嘲笑理科生……好啦，我们要去打水了，不然，没热水用可糟了。” 第 2 章 第二天就开始军训。 一个班级，男女生分开训练，因为金融数学女生少，所以和中文系的女生在一起训练。中文的男生少，所以就和金融数学的男生并在一起，也算“取长补短”。 天气很热，一天下来，大家知道了，这和中学里闹着玩的军训完全不同，是真的按照军人的标准在训练（其实也不是），所有人累得只想躺倒的当口，教官问她们：“你们这里谁是班干部？” 程阳看大家面面相觑，很久都没有表示，想起昨天系里的辅导员指定自己是团支书，所以举了一下手，教官就对她说：“你统计一下我们班多少人，要领会操的服装了，你要统计好每个人的尺码，明天给我。” “好。” 所以当天的军训结束后，程阳拖着沉重的步伐，跑到各人的宿舍统计好了尺码，她怕有出入，边上还注明了班里女生的身高、体重，搞得一众女生心慌意乱，直觉隐私全无。 幸好金融数学这边一共七名女生，有一个还没来，所以只需要统计六个人，想到中文系那边有二十八人，程阳赶紧找到她们，请她们指定一名负责人统计好了交给自己，拿到她们生活委员递来的统计单时，程阳真是感激得无以复加。 回到宿舍，第四个室友、班级的第七名女生终于到了，她叫方倩怡，脸色很不好，说是来之前就在生病，所以军训只好请假了。 于墨菲在和程阳、何静娟一起打水的路上悄声说：“依你们看，方倩怡得的是什么病啊？别是会传染的哦，我刚才问她，她支支吾吾的，好像不肯说哎。” 程阳虽然心里也有怀疑，但只是默然不语；何静娟摇摇头：“墨菲，你别乱想，学校招生，都是经过体检的，有传染病，不会让她来的。” 墨菲想想也对，就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依旧是在学校训练，程阳把同学的尺码交给了教官，教官很开心：“这位同学，你很细心！” “谢谢教官！”程阳心中得意，笑靥如花。 下午的训练，因为阳光太过毒辣，有好几个学生晕倒送了医务室，所以大都集中到树荫底下开展，教官也特意拉长了休息的时间。 男生和她们恰好在同一块树荫下，看到蔡心和的时候，程阳的心跳止不住混乱起来，边上中文系的女生已经在打听那个帅哥是谁了，墨菲心直口快，满带着骄傲之情介绍：“他是我们数学系的蔡心和，拿过国际数学奥赛金牌。怎么样，才貌双全吧？” 中文系的女孩们发出一阵惊叹，有人小声问道：“这么出色的男孩，有女朋友了吗？” 墨菲哪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可是在中文系女孩面前，不能丢了数学系的脸：“当然有！” 程阳的心突地一跳，一下子觉得万分难过，可又不明白难过什么，他有女朋友也很正常啊。 不敢去想，想到就会难受。 下午的训练，似乎不再如上午那样兴味盎然了…… 晚上，吃过了晚饭，一宿舍女生开始试穿刚刚发下来的军训会操服，不得不说，即使是身材样貌一流的程阳，穿着这套军装看起来也有点傻。 正在互相打趣，忽然有男生在楼下喊程阳的名字。 程阳走到阳台上往下一看，心快速地跳动起来，是班长蔡心和和副班长蒋青云！ 赶忙答应：“我在这儿。”两男生示意她到楼下去，程阳不自觉地瞄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急忙把衣服换掉，匆匆跑下楼去。 蔡心和看她有点喘，就说：“不用急，你听我慢慢说。刚才新生发军装，我们金融数学96班男生没有发到。我和青云打听了一下，说金融数学96班是你统计的数量和尺码？” 程阳一阵迷糊：“你是说，你们男生的服装也是要我统计的？” 两位男生一起点头：“是！” “糟了！”程阳开始混乱，“我完全不知道男生也是我统计，教官只让我统计女生的。” 两男生对视一眼，蒋青云皱眉：“教官应该是让每个班作一个统计的，我们男女生不在一起军训，但所有其他都是绑在一起的；比如中文96班男女生也分开训练，但服装是一起统计的，他们那天统计尺码，我记得女生的尺码也是交给负责的男生的。” “不会，她们班女生的尺码是给我的呀。”程阳记得很清楚，她们的尺码是生活委员给自己送过来的，当时还特别感谢她的。 “那应该是中文的班长秦天林统计好后，再让人给你的；我们那天还奇怪，为什么中文班的尺码要给你，而我们没有人来问尺码……”蒋青云讲到这里，蔡心和微笑着补充：“我们以为你们女生估测尺码很准确，不用费事问男生了。” 程阳回忆了一下当时教官的话，似乎真没有说女生归女生统计，说的好像是统计“你们班”，天哪，这是怎样的阴差阳错啊？！教官是怎么会做到还夸赞自己的，他都没发现没有男生的尺码吗？还有男生，他们真…… “对不起，那就是我疏忽了。怎么办呢？明天就要会操了……” 两个男生似乎早有所料，都默不作声。 程阳懊恼极了：“都怪我不好，没有问清楚。我……我一定想办法。” 蔡心和看她满脸自责，安慰道：“我们一起想办法吧。先联系教官，看能不能再送一批服装过来。” 没有联系方式，打114问询，公用电话不方便，蔡心和联系了学长崔正琪，到数学系办公室去打电话。 终于打通了部队的电话，七拐八弯地联系上了他们的教官，要求再送41套衣服过来，可是对方问尺码的时候，这边愣住了，还没有统计！ 蔡心和反应极快，一边心算，一边报数：“嗯，是这样，2套165的，20套175 的，15套180的，4套185的。” 蒋青云也在心里估算了一番，点点头：“对，就是这样！不然，多给几套175的，方便调整。你们明天送到学校？” 可是对方表示他们明天一早直接去会操的场地，没有车开到学校，所以没有办法送过来，要么他们自己去拿，要么他们明天直接带到会操的场地。 程阳不假思索：“行，我过来。”转身看着他们俩，解释说：“我去吧，大家总要试一试，看合不合身。真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打的过去吧。” 蔡心和请教官准备好服装，挂掉电话，看看程阳，又看看蒋青云：“我们……一起吧？” 蒋青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俩去吧，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就不要跑来跑去了，部队挺远的，我们俩去就行。” 程阳摇头：“事情是我没有做好，怎么能让你们替我受累？就去拿个衣服，我没问题的，一定将功补过！”程阳忽然想到出租车上不知让不让放那么多衣服。 蔡心和忽然想起来：“青云，我记得食堂负责人是谁的亲戚，那天他们提起过的？” 蒋青云想了一会儿：“何明？对，是他家亲戚，怎么了？” 蔡心和笑起来：“食堂有货车，现在这个时候一定不会开出去，我们可以请他们开过去把衣服拿回来？” “哦，好主意！这样省得打的了，这么远，肯定贵得要命；而且货车也方便装那么多衣服。” 于是，他们赶快找到何明，何明是班里同学，很热情，听说之后，跑到食堂找到他姐夫，他姐夫承包了学校食堂，这时候正是准备夜宵的时候，忙得不可开交，一听要借车，挥挥手不耐烦地说：“跟你说不要到处说我是你姐夫呢！你借车干嘛去，我还用车呢，回头……” 程阳克制着心里的急切，哀求道：“大哥，是这样的，我的疏忽造成现在要去拿大家军训的衣服，求您把车借我用一下吧！要不然，就算我租的，好不好？回头跟您结账？” 何明姐夫看是这么个娇滴滴的美女，态度不自觉地柔和起来，摸着下巴说：“车是可以借给你，你是何明同学，我也不能收你钱，可没人开啊，司机下班了……就算现在去找他，一圈回来，都老晚啦，耽不耽误你们事儿呀？” 程阳想了想，豁出去了：“您把车给我，我有驾照，我可以自己开过去。” 当三个人坐在何明姐夫的那辆小货的上面一路往前开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连程阳自己都怀疑。 程阳暑假里学的开车，和妈妈一起学出来的，当时只是觉得高考结束后也不能真闲在家里整整玩上两个月，没想到今天有了用武之地。 两个男生先是吃惊她居然会开车，坐上车后，又担心能不能到达目的地，虽然两人拿了本市的地图，但一路上还是惊心动魄。 拿到衣服，终于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超过10点了。 两位男生非常绅士，都请程阳先回宿舍，然后他们再去搬衣服。 程阳却不和他们客气，径直把车开到男生宿舍楼下，蔡、蒋两人把衣服搬下车来，然后陪着程阳把车送回食堂，再把程阳送回宿舍。 宿舍10点就熄灯了，一片乌压压的，宿管阿姨也已经睡了，程阳敲了半天门，阿姨很不高兴：“不是说了，10点门禁，怎么还晚呢？我累了一天啦……” 程阳在宿管阿姨滔滔不绝的话语中，对两位男生做了感谢和告别的手势，随即上楼去了。 两个男生目送她上楼，才转身离开。 程阳一进门，就听到墨菲的声音：“是你吗，程阳，你上哪儿去了，我们都急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出了点意外，现在都解决了。”随即一边洗漱，一边把刚才的事跟她们说了一遍。 何静娟听完，拍拍胸口：“哎呦，还好，一切顺利。要不是知道你是跟着班长他们一起出去的，我们都快要去报警了。” 程阳看着三张劫后余生的脸，莫名有点感动。 躺到床上，很久都没有入眠，今天的相处，让她肯定，蔡心和真是非常好的人。 军训终于结束了，程阳没想到自己还拿到了优秀学员的证书，邀请舍友一起出去吃了一顿，难得方倩怡也赏脸，但整个吃饭过程中，方倩怡很难和她们三个聊到一块儿去，之后，方倩怡都是独来独往了。 程阳对此是有一点伤感的，一宿舍总共四个人，算起来都是缘分，没想到，一下子就三缺一了。 第 3 章 开始上课之后，才发现，原先以为高考结束等同于痛苦学习生涯结束的论调完全不适用于理工科学生，做不完的难题，考不完的试；但和高考那会儿非要争第一的心态毕竟不同，大学里是可以讲究“六十分万岁”的，所以大家依旧勤勉，但很少人继续刻苦。 比如说刘峰，简直像是找到了人生的另一重方向——热烈追女生。他先是热情洋溢地追求程阳，程阳的冷淡让他稍感挫败，接着经由老乡介绍认识了一位艺术系的美女，那位美女半真半假地吊着他让他不知所措，后来不知怎么就和数学专科的一个女孩子谈起了恋爱……程阳无法仔细追溯他的情感史，只感觉到他有一种提前开始享受人生一般的急切和不安。 再比如杨旭，程阳高中的校友，自己参加了许多社团不说，还不停地以同乡的名义邀请程阳参加各种社团、各种活动，一开始，程阳推却不了，去参加了几次，很快发现，那实在是太耗时间、太耗精力，再不愿去。 金融数学的女生少，很快都有人追，但说来也奇怪，没有谁开始恋爱，每天七名女生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看着书做着题。 那天，程阳在图书馆查找一篇学术论文，费半天劲才找到，等把笔记记好，已经快到熄灯的时候了，匆匆忙忙赶回宿舍，正赶上熄灯。 黑暗中摸索着进入宿舍，看卫生间门开着，里面没人，就进去准备洗漱。 一提热水瓶，空的！ 程阳本能地一惊，然后想起来，自己今天下午确定是打好热水的，随即放回刚才的热水瓶，再去提另一只，也是空的！要命了……程阳顾不得可能会吵架，走出卫生间问道：“你们谁用了我打的热水？” 没有人回答，程阳只好又问了一遍，这一遍明显口气不太好了。 终于方倩怡出声了：“是我用的，不好意思啊，明天还你。” 程阳听到她柔和却冷淡的声音，顿时火起：“明天还我？那我现在怎么办，洗冷水澡？从现在开始，都不用喝水？你自己的热水呢，又忘记打了？” 方倩怡常常独来独往，没有人提醒，估计以前也不住校，所以经常会忘记打热水，今天也是如此，听程阳毫不留情地质问，无言以对，过了会儿，越想越委屈，不禁抽泣起来。 何静娟赶忙劝道：“程阳，你也别着急上火，我们宿舍热水不会都用完了吧？墨菲，你还有吗？” 于墨菲冷笑：“我打热水是给自己用的，所以只打了一瓶，已经用完啦。程阳，你好心打两瓶有什么用，人家能给你全用光。” 方倩怡听她夹枪带棒的，忍不住哭道：“我就用了那么一点热水，你们至于吗？你们一直排挤我，嫌我脏，嫌我穷，我都知道，我……我……”她哭得很伤心，以至于一时说不上话来。 于墨菲也火了：“你这什么意思，搞了半天，是我们错了？你多少次忘记打水了，你说呀？每次都是用我们的……说我们嫌弃你，我们就是嫌弃你了，怎么着？ 何静娟赶紧制止她：“墨菲，胡说什么呢？这种话，即使是气话，也不能乱说的！” 程阳冷冷地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说吧，我没有热水，现在要怎么办？” 何静娟劝道：“这样，我到隔壁去借，再不然，我问宿管阿姨讨，嗯？” 程阳算是知道了，方倩怡真是自私透顶，所以也没有争执的必要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吧。”说完就下楼去找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这里有热得快，很快烧好一瓶水，一边递给程阳，一边念叨：“你们这些学生呀，自己不记得打热水，这时候了，来问我讨热水……我不用睡觉的吗……” 程阳道谢之后，赶快拎着水瓶上楼，没到宿舍门口，就听见墨菲的声音：“程阳根本没有换过名字，你原本就应该是睡上铺的，这是学校安排的，不信，你问学校啊？” “问学校？学校会说话吗？你们都是一伙的，我又问谁去？我来的时候看到床上贴的名字明显是撕下来重新贴过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程阳好，所以你们都挑的下铺，又方便，又好说话……可是，我恐高的……” 程阳的心一瞬间冰冷，她走进门，冷冷地将水瓶放在卫生间的搁板上，出来拉住要上前质问的于墨菲：“墨菲，不用再和她说什么了，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这一场风波之后，方倩怡和宿舍的另外两人算是彻底闹翻了，平时，除了和何静娟说几句，一般不再开口，大部分时间都不呆在宿舍里了；程阳和于墨菲也没有再和她说过话。 时光如梭，一转眼到了国庆节，好多家离北京近的新生都想法子回家去了，哪怕要翘一整天的课。 蔡心和的妈妈从家乡专门跑来看他，同宿舍的男生刘峰和女友出去了，张成敏在校队参加集训，只有赵九俊在，他十分乖巧地招呼她，一口一个阿姨好，蔡妈妈很是开心，给他递上家乡的小吃。 蔡心和把妈妈带来的衣物归置好，回头发现她和赵九俊早已相谈甚欢，不禁微笑起来。 妈妈看他弄好了，就招手让他坐到身边：“心和，你这同学人很好，你也要好好跟人相处，啊？” “嗯，知道。” “同学你不要介意，他从小话就不多，但是心眼很好，很实在的。” 赵九俊知道他们自然有话要说，所以很识趣地表示他先去吃饭了，问蔡妈妈要不要一起。 蔡心和摇摇头：“我们一会儿等空一点再去，你先吃吧。” 赵九俊走出去后，蔡心和问道：“你出来，爸爸怎么办呢？” 蔡心和的父亲原本是建筑设计师，在蔡心和10岁的时候因为一场事故受伤瘫痪，这八年来一直卧病在床，母亲是高中的数学教师，要挑起一家生活的重担本来就不容易，三年前又因为腰椎间盘突出，所以学校照顾让她在校图书馆帮忙，她只好一边接点补课的学生，一边照顾丈夫和儿子，生活过得很不容易。 蔡妈妈一边仔细地看着宿舍的角角落落，一边答道：“你婶婶会照顾他。我一会儿就回去，就不知道火车票好不好买。听说北京出发的车很多，应该能够买到票吧？” 蔡心和所在城市离北京很远，他能想象妈妈一路过来的辛苦，她一定是买最便宜的火车票，一路挤在人群里站着过来的，想到这里，不禁心疼：“妈，要不，在这儿住一天吧，明天我带你在北京城里逛逛。” 蔡妈妈吃了一惊：“住一天，那怎么行？你爸爸会担心的，说好了，看看你就走的。” “没事，我给隔壁王阿姨打个电话，让她带个话，你就在这儿住一晚吧。连着坐车，累的。” 蔡妈妈仍然在犹豫，蔡心和知道她的心事：“好多女生回家了，你可以住在她们宿舍里，借住一晚，没事的。” 提议很让人心动，蔡妈妈终于同意了。 在把蔡心和宿舍都“视察”完毕，把她能够做的做了一遍，把她能提的“合理化建议”说了多遍之后，才跟着蔡心和到食堂吃了饭。 然后，蔡心和带着她到女生宿舍楼下，略一犹豫，蔡心和喊：“程阳，程阳。” 何静娟在卫生间洗衣服，听到喊声，出来应道：“哎，是班长啊，程阳不在，你找她什么事儿？” 蔡心和眼中闪过失落之色，但随即问道：“何静娟，能麻烦你下来一下吗？” 何静娟点点头：“嗯，等我一会儿。”她回卫生间迅速洗干净手，一边甩着，一边下楼来：“班长，什么事儿啊？” 蔡心和解释说：“是这样，这是我妈妈，从XX市过来的，打算今天在这边住一晚，明天回去。我想问问，有没有女生宿舍有空床，我妈借住一晚。” 何静娟赶忙说：“阿姨好！空床，我们宿舍就有，于墨菲回家去了，您要不介意，就住我们宿舍吧？” 蔡妈妈赶忙道谢：“太谢谢了，给你们添麻烦。我打地铺就行。” 何静娟有点不知所措，“这哪行啊，有空床的。”忽然想起来，看着蔡心和，“程阳的妈妈也来了北京，今天她们上街逛去了，娘儿俩估计会住宾馆，我们宿舍应该有两张空床，阿姨可以随便挑，要不然，睡我的也行。” 一切都挺好，不知为什么，蔡心和并不那么开心。 程阳果然是和妈妈一起住在宾馆里了。 母女俩聊到很晚才睡。 程阳发现，好久没有和妈妈这么亲密了，记得好像是从自己读初中开始，妈妈的话题就围绕着成绩、家教、补习、高中、大学这些内容转，宁可让司机每天接送也不让她住校，据程阳揣测，是怕她被不良男生“诱惑”。 如今，母女倒是很有话题可聊，妈妈讲了爸爸当时反对她去读编导专业，是想着家里的产业总要她来继承，同学是这个圈子里的，方便优质资源整合，将来才能把爸爸的事业发扬光大。 程阳笑起来，说了自己关于乘龙快婿的猜测，妈妈也笑起来：“这个，估计也是你爸的意思，不过，你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承认的。在他心里，你还是小女孩呢。对了，妈妈正想问你呢，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好男孩子啊？你们学校，那是全中国最优秀的男孩都在这儿啦，妈妈当初就说过，一定要上最好的大学，有道理的吧？” 程阳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了蔡心和的身影，但是……“没有，功课很难呢，哪有时间琢磨男生啊。” 妈妈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致颇浓：“那也不用着急，我跟你说啊，你这么漂亮，你舅舅前几天说他们单位里有一个男孩子，刚从美国名牌大学毕业回来的，想要介绍给你，我们说等你放寒假再说。你晓得的，男孩再优秀，我们女方也要搭搭架子的呀……” 程阳：“……” 第二天，蔡心和到宿舍楼下接妈妈，两人下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程阳和她妈妈，边上还有杨旭；蔡心和朝他们点头致意，程阳妈妈的眼睛一亮：“哎呀，阳阳，这也是你同学啊？” 程阳介绍：“妈妈，这是蔡心和，是我们班班长；班长，这是我妈妈。” 蔡心和微微弯腰，恭敬地问候：“阿姨，您好！这是我妈妈。妈妈，这是同班的同学，程阳，杨旭。” 程阳妈妈热络地招呼：“蔡妈妈你好，蔡同学你好！哎哟，你福气的，儿子长得这么帅哦，你们哪里人啊……” 杨旭看着他们有畅聊的愿望，赶紧提醒程阳妈妈：“阿姨，要赶时间了，飞机要提前安检的，路上万一堵车就麻烦了。” 程妈妈这才意犹未尽地告别，杨旭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辆车过来，帮程阳妈妈把行礼放到车上，招呼程阳上车，然后挥挥手：“拜拜！” 蔡心和目送车子离去，提起妈妈的东西，笑道：“放好东西，我们看看北京城去？” 第 4 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程阳明显感觉到，蔡心和对自己冷淡而疏远，他礼数非常周到，但就是带着拒绝的味道。 程阳何其聪明，立刻意识到问题出在那天两位妈妈的见面上，蔡妈妈年轻的时候一定是美人，蔡心和的眉目间依稀有他妈妈的影子，可是，和程阳的妈妈比起来，她憔悴而苍老，她们几乎不像同龄人。而样貌的差距背后是生活境遇的差距，很显然，蔡家是艰辛困苦的，而程家，则是富贵逼人的。 如果蔡心和是因为这个跟自己疏远，那是不是意味着蔡心和曾经想过要和自己交往，可他不是有女朋友吗？如果不是，他何必突然疏远自己？ 想不明白…… 但他这么对自己，总不能上杆子倒追他吧。 近来，杨旭对程阳越来越好，早上会给她送早饭，中午吃饭会帮程阳连带宿舍的两个好朋友一起占位子，下午下课，不是约打球，就是约看电影……墨菲觉得杨旭拿下程阳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程阳也很困惑，没错，杨旭确实很好，样貌、人品、性格都好，最主要的是，他们还是同乡，将来毕业后一定可以分到一起。可是，就是缺了点什么；程阳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能分辨，自己对杨旭的感觉和对蔡心和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对杨旭，没有牵肠挂肚，没有大起大落。 期末考试结束，杨旭就帮她一起定了回家的机票，一起回乡的旅程中，更是感受到杨旭的细心和体贴，他没有任何的要交往的表示，仿佛我只是对你好，不需要你任何的回报。可正因为如此，程阳才有压力。 一回家，舅舅果然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立即安排了程阳和美国海归的相亲，程阳一眼看出那个男生自我感觉过分良好又竭力掩饰的心态，很显然，他对程阳是满意的，也许更满意的是程阳舅舅董事长的身份，但程阳很不喜欢他。走出会所大门的时候，恰好遇见了杨旭，他应该也是和父母一起来这里吃饭，杨旭的父母认出程阳舅舅，上前打招呼；杨旭看到程阳他们，有点明白眼前的场景意味着什么，他笑了一下：“程阳，好巧啊。” 程阳觉得简直罪孽深重，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笑笑，终究还是低头不说话。 程阳妈妈觉察出其中的微妙，笑着打圆场：“哎哟，真是巧哎，程阳，在这里还遇见你同学。小杨啊，说好上我们家玩的呢？” “这不，刚回家嘛，改天一定拜访。”杨旭爸爸也是个中高手，接过话头，又客套了两句，才分手作别。 程阳拿出电话号码簿，打通了杨旭家的电话。杨旭接到她的电话，似乎并不意外，只说：“我们明天见面再细聊吧。” 见到杨旭，程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杨旭是个直性子，看她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问道：“昨天，你是去相亲的吗？” 程阳没想到他那么直接，但终于免了自己掩藏隐瞒的想法了：“嗯，是的。” “你家里够着急的啊？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 “嗯，一个美国的海归，MBA，是我们这里引进的人才。” 杨旭撇嘴：“MBA算什么人才啊？” 程阳禁不住笑起来：“MBA不错的啦，工商管理硕士，也算是很吃香的了。你不是嫉妒人家吧？” “是啊，我嫉妒。程阳，你知道，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你再去相亲了。”杨旭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的颤抖真切地显示出他的稚嫩和紧张，更多的是他的挚诚。 程阳点头：“好。”说完这个字，看到杨旭掩饰不住的笑容，程阳觉得这样也挺好，他不会牵动自己的情绪，和他在一起，会很轻松，自己甚至有把握可以掌控他…… 于是，程阳和杨旭开始了恋爱。 杨旭很认真地安排着每天的“节目”，程阳很尊重他，所以一个个“节目”参与着，仿佛很高兴的样子，而且以此为理由，拒绝了舅舅推荐的美国海归。 程妈妈听说女儿有喜欢的人，问是不是杨旭的时候，程阳本能地回答“不是”，程妈妈略感意外。但再想追问究竟是谁，程阳却不肯回答了。 在程阳又一次对所看的电影表现出兴趣缺缺的样子时，杨旭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程阳，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部电影？你喜欢什么电影呀，我们明天再看？” 程阳不想他为难：“不要了，其实我也不太喜欢看电影。” “那，我们明天做什么呢？” 程阳不知如何回答，于是，两人和往常一样去饭店吃饭。 “杨旭，说说你自己吧？” 杨旭有点困惑：“我自己？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初中里有点顽皮，成绩不算太好，中考考得不大好，我爸托人把我送到XX高中的，还请了许多老师帮我补习，后来成绩慢慢好起来。高考发挥得好，我爸就想办法让我进了现在的大学。不过，我感觉这次期末考试，我要挂了。” 程阳想起期末考试，也很担忧：“我觉得我的期末考试也要挂了。杨旭，我想你说说兴趣爱好之类的。” 杨旭想了想：“小时候学过画画，考了七级之后，怕耽误功课，就放弃了。嗯，喜欢踢足球，但是踢得不好……程阳你呢？” 程阳的笑意逐渐寥落起来。 杨旭送她到楼下，程阳正准备上楼，杨旭一把拉住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将她搂入怀中，低头想要亲吻她。 程阳本能地一把推开了他，看到他眼里的惊惶，顿觉歉疚：“杨旭，对不起，我……但是杨旭，我想我们真的不合适，要不，算了吧？” 杨旭眼中的惊惶变作如他所料后的失望：“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杨旭，是我的问题，都是我不好。我没有深思熟虑就答应和你交往，但是我，我觉得我们俩不合适。” 杨旭明知会受伤，还是禁不住想问：“我们怎么不合适？” 程阳感觉他就像一个失去心爱礼物的孩子，令人心疼却又难以宽慰，她此时已经顾不得会伤害他，只想赶快摆脱这一段她不想要的恋情：“因为，我……我喜欢别人了。” “谁？是那个美国海归吗？” “对不起，不是的，对不起……” 杨旭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沉默了良久，杨旭终于黯然离去。 过后，杨旭又打了几次电话，程阳都让妈妈说自己不在家，程妈妈了然地帮着她撒了谎。 开学之后，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和于墨菲在一起的时候，程阳悄悄说了这段恋情，墨菲十分鄙视她：“你说，你不喜欢人家，和人家谈什么恋爱呀？这是伤害，你个感情骗子！” 程阳虽然知道她是开玩笑的，可心里还是很难过：“我真的不想这样的，但是，你知道吗，我就是接受不了，特别是他想亲我的时候……” 墨菲疑惑地看着她：“你有肢体接触恐惧症？” “肢体接触恐惧症？那是什么啊？” “嗯，就是强迫症的一种，不愿意别人接触自己呗……但我看你好像没有这毛病呀。”仿佛为了验证真伪，墨菲伸手去摸程阳的脸颊，程阳见状，厌弃地拍掉她伸过来的“魔抓”，心里却存了心思，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是真的，那可是糟糕透了。 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出来了，程阳总分甚至没有挤进前五，勉强排在班级第六，而蔡心和高居榜首。 杨旭居然都及格了，他自己都很意外。 但有两个人有不及格的科目，一个是刘峰，这是在意料之中的；另一个是方倩怡，这实在让程阳不敢相信。要说读书用功，她们一宿舍四个女生都不必谦虚，但若论最刻苦的，一定是方倩怡，她几乎所有空余时间都在弄功课，没见她有过什么娱乐玩闹的时候，怎么会不及格？墨菲刻薄地给出解释：“她也许觉得大学里也只需要靠多做题目就能过关，可惜啊，这边还要拼脑子的。” 第 5 章 最近，教室里常常出现的景象让程阳觉得很不舒服。 方倩怡因为要补考，所以一直拿着题目去请教蔡心和。蔡心和因为个子高，所以原本坐在后排，现在很多时候为了给方倩怡讲题目，会坐在方倩怡的身边，偏偏就在程阳的斜前方，想不看都不行。 蔡心和对方倩怡很耐心，讲完一遍之后，会等她自己做出来，才讲下一道题。在她做题的空档，蔡心和会拿本书靠在椅背上随意地翻看，从程阳的角度，恰好看到他的侧影，真是无可挑剔的人间绝色，程阳不由自主戳戳边上墨菲的手臂：“她干嘛呀，看上蔡心和了？” 墨菲寒假里向蔡心和表白被婉言拒绝，心里不爽，言辞就刺耳：“也许吧，不过，蔡心和看不上她的，你看她的穿着打扮，整个儿充满着乡土气息，落伍了整整一个时代……蔡心和可是眼高于顶的，能看上她？”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于墨菲仿佛故意把声音提高了。 很显然，蔡心和听到了，他转过身淡然看了于墨菲一眼；方倩怡也听到了，身子僵在那里，好久都没有动弹。 第二天课间，方倩怡缩在她靠墙的位子上，两眼失神地看着桌上的题目，半晌没有动静。 蔡心和从教室前门走进来，看到她的样子，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前面的题，研究了一会儿，说到：“这个，其实和昨天的那道题是一个类型的，就是做到这一步的时候，要……” 方倩怡木然地听着，没有反应，蔡心和停下来：“怎么了，不需要讲吗？” 方倩怡终于摇摇头，拿起笔，恳求地看着蔡心和，蔡心和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程阳瞥见他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比往日礼节性的笑容多了许多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愉悦，然而，程阳心里此时更多的是失落。 说也奇怪，不久之后，竟传出方倩怡和赵九俊在谈恋爱的消息。 程阳虽然觉得有点蹊跷，但心里非常开心。 一个周末的下午，难得于墨菲没有回家，闲闲地靠在床头看小说，何静娟午睡起来，把床铺和书桌整理干净，招呼另外三个：“明天要检查寝室卫生，你们三个也把自己的床和书桌收拾干净了，公共区域就由我来好了。”何静娟稳重大度，已经当仁不让地当选为她们的室长。 程阳正在书桌前做团支部的一份宣传海报，桌上堆满了各种东西，一听何静娟这么说，连忙开始收拾：“我把这个先放床上，一会儿我带到教室里去画。” 方倩怡默默地把自己的床铺收拾整齐，看了看还算干净的书桌，轻声招呼何静娟：“我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我有事先出去了。”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于墨菲看门关上后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一边把脏衣物叠放在一起，一边说：“她在宿舍里我就特别不自在，她走了，我就活过来啦。”说着，找了个大袋子，把脏衣物装了进去，问道：“你们有脏衣服需要我洗吗？”墨菲家在北京，所以一直是把衣服带回家用洗衣机洗的，何静娟和程阳有时候也会让她一起带些衣服回家洗。 程阳看了看自己的冬装，叹了口气：“这几件标着要干洗……哎，真是麻烦……过两天一起去干洗店吧。”打开衣橱门，把它们挂了进去，忽然听到背后墨菲的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程阳，静娟，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程阳回头，看见墨菲站在自己的床前，手里拿着一张类似书信的东西，不禁失笑：“什么呀，大惊小怪的……” 墨菲将书信递给程阳，程阳只看了一会儿，就惊异地抬头看着墨菲，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何静娟在拖地，看到她们的奇怪样子，也凑过来看，等看清之后吃惊地说：“这是蔡心和的字？” 是的，应该是蔡心和写给方倩怡的回复，下面有署名，全信内容如下： 非常感谢你的信任，你的心意我恐怕要辜负了。你说得对，我们都在艰难中挣扎，在泥泞里打滚，但我想，我不是适合陪你度过风雨的人选。 另：你的信，如果需要我会还给你，如果你不再需要，我会烧毁。感谢，抱歉。 蔡心和 三人面面相觑，半天，墨菲才冷笑：“我就说嘛，这事儿怎么这么蹊跷。合着人家是先失恋，然后立刻移情别恋，中间都不带喘气儿的。无缝对接？” 程阳此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似乎复杂到不敢细想，所以扯开话题：“你在哪儿找到的？” 墨菲指着方倩怡的床铺：“我看她床单都没有弄平整，结果一摸，下面有本本子，本子里就夹着这封信。” 何静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你赶快把信放回去，要是被她知道，那就糟糕了。” “怕什么，她敢去玩弄赵九俊的感情，还怕我们知道？”墨菲虽然这么说，还是把信放了回去。 程阳把出海报的纸张用具都带到了教室里，墨菲被她硬拉过来，两人一眼看到刘峰和他女友坐在教室最后面，其余还有几个用功的同学零星地坐在前排做作业，于是很知趣地也选在前面的课桌前画海报。 因为是代表金融数学96班团支部参赛的作品，所以两人都很仔细，进展也很慢，大致轮廓出来的时候，已经到吃晚饭的点儿了。 程阳仰起头，用手敲着后脖子：“墨菲，你先去吃饭吧，回头来替我。” 墨菲知道她怕海报被别人不小心弄坏了，所以点点头：“行，我先去吃饭，一会儿来换你。” 墨菲刚走没多久，蒋青云过来自习了，看到程阳和她画的海报，立刻称赞：“程阳，你画的啊，可真是漂亮，我看，我们96班准能获奖。” 程阳很高兴，她从小就学过画画，得过市级的奖项，也给班级出板报，这点自信是有的，忽然想到一件事：“蒋青云，蔡心和在哪儿，我想请他帮我誊写文字部分，你知道，他的字很漂亮的。” 蒋青云想了想：“蔡心和？他周六都在外面打工的吧，我听说。要不，你问问他们宿舍的……”说到这儿，蒋青云笑起来：“他们宿舍现在两个在谈恋爱，估计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张成敏……你要不问问他去？” 等墨菲回来，程阳已经下定决心了，她留下墨菲看着海报，自己径直走到男生宿舍楼下，以商议班级事务为由，登记进入了大楼，来到蔡心和他们宿舍门口，就看见张成敏端着脸盆，应该是打完球准备去洗澡，赶紧问他：“蔡心和在吗？” 张成敏见是程阳，很是热情：“程阳啊，进来坐呗，蔡心和不在，你找他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忙的。” “我们班级有一份要参赛的海报，想请他帮忙抄写。” “嗯，他今天给一个初中生补课去了，估计要九点左右才回来，要不，你那时候再来找他？或者我帮你找郑贤灵，他的字也很好的。其实，我的字也还过得去啦……” “我们班级参赛的海报，他班长总义不容辞的。麻烦你们，怎么好意思呢？”程阳拒绝得还算巧妙，张成敏本来也不想揽这份活儿，听她这一说，赶紧顺驴下坡：“行，你找他吧。或者，我转告他？” 等蔡心和回到宿舍，张成敏凑上来：“班长，程阳找你，好像是出海报的事儿，你遇见她没有？” 蔡心和疑惑：“海报？”正想细问，有人敲门，开门看就是程阳，说明了来由，蔡心和犹豫着还没有回答，张成敏就替他应承了：“行，班长没问题的。对吧，我记得你明天不用去打工的……” 程阳感激地看着张成敏。 蔡心和想了想，问道：“什么时候要？” “周一，实在来不及，周二也行。” 蔡心和点头：“好，成敏，一起吧，我记得明天没有重大的篮球比赛。” 张成敏知道，蔡心和有点生气了，可却不知道为什么，程阳摆明了对他有好感，程阳哎，96班最漂亮的女生，不，数学学院最漂亮的女生…… 第 6 章 第二天，说是张成敏一起帮忙，但为了字体统一、美观，几乎是蔡心和誊写了所有文字部分，张成敏和程阳、何静娟、于墨菲一起做最后的美化，中间他们金融数学的学长崔正琪来找蔡心和，两人到教室外聊了很久，之后，崔正琪也进来一块儿帮忙。 就这样，也一直弄到下午三点多才算正式完工，程阳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海报卷起来，一边说：“这次，真的谢谢大家，等会儿一起吃晚饭吧，我请。” 张成敏很高兴，正要答应，崔正琪赶紧推辞：“不用客气的，学妹，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改天有机会，我请吧。”蔡心和也说：“海报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大家都是96班的，就该一起完成。” 程阳早就知道他会推辞，立刻笑得甜蜜无比：“班长，就算是我想出去吃顿好的，能不能屈尊陪我一下呢？” 何静娟和于墨菲听她语气娇嗲，意思却蛮横，显然有不请到蔡心和不罢休的意思，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墨菲决定帮她，也用皮里阳秋的语气问道：“是啊，班长大人，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你还怕把你吃了呀？” 崔正琪了然地笑了：“好，今天就让学妹破费了，改天我请，一定全来哦。”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蔡心和退无可退，于是，晚上，六人一起到学校边上的饭店里聚齐。 回到宿舍，张成敏看另外两个还没回来，凑近蔡心和，奇怪地问道：“班长，我这人，心里藏不住话，说了你也别介意，程阳，好像对你有意思。你呢，什么想法？” 蔡心和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自己怎么才能和张成敏这样阳光开朗、单纯执拗的孩子说清自己的困惑和为难呢：“成敏，我和她不合适的。” 张成敏果然想不明白：“你是不喜欢她吗？她那么漂亮，而且听说家境也好，人也不错啊，呃……稍微有点小姐脾气……她们上海人，怎么讲的，有点作？但是很可爱啊……” 蔡心和笑了：“你什么时候还会说上海话了？成敏，我们处在不同的阶层，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结果的。程阳，她一定有更好的选择。” 这天，于墨菲躺在床上看言情小说，程阳蹭过去，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墨菲抬眼：“有事？” “嗯。” 墨菲放下小说，往里面躺躺，拍拍床铺；程阳高兴地和她并头躺下，悄声问道：“哎，你上次说蔡心和的女朋友是谁啊？” “蔡心和的女朋友？”于墨菲一脸莫名其妙，“他有女朋友？我不知道啊。” 程阳比她更莫名其妙：“不是你说她有女朋友的吗？上次，军训的时候，中文系的女生可以作证的。” “哦，那次啊。哎呀，我随便说的。我怎么会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可当着中文系女生，我总不能说没有吧，一说没有，哼，她们准会打他主意。”忽然想到程阳，“程阳，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在打他的主意。” 程阳羞红了脸，尴尬地央求她：“祖宗，你轻点儿。” “怕什么，他们俩都不在。我说呢，你们三个读书狂人怎么今天还有一个没去图书馆，原来是在这儿思春呢……” 程阳羞得赶紧去捂她的嘴，墨菲一边笑一边躲，两人扭作一团，半晌，墨菲挣脱出来，呼呼喘气：“死丫头，力气真大，要被咱们班长知道你的真实嘴脸，哎呀……啧啧啧……” 程阳被她拿到短处，一时拿她没有办法，过了一会儿，看她还是不说话，赌气坐起来，准备回自己床上去，墨菲一把拉住她，笑道：“这么沉不住气？” “我就是想和你说我的烦心事呢。” 墨菲笑起来：“说呗。” 程阳叹了口气：“你和何静娟都看到了，能做的我都做了，再死皮赖脸，我也做不出来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本来以为他有女朋友，可看样子实在不像，听张成敏说，他周一到周五全在念书做作业，周六一整天在打工，周日上午帮系里干活，下午休息会儿就跟着去打球，根本不像有女朋友的人。” 墨菲突然起身，过去把宿舍门反锁了，然后回来，程阳看她神色，不由惊疑，墨菲郑重其事地说：“程阳，告诉你个事儿，你可不能让第三个……哦，第四个人知道。” 程阳点头，还举手：“我发誓。” “程阳，寒假里，蔡心和不是没有回家嘛，正好我阿姨帮我表弟找家教，我就介绍他去了。过年的时候我约他出来，跟他表白过。” 程阳真是大吃一惊：“啊？” 墨菲苦笑：“你‘啊’什么，他拒绝我啦！” “为什么？” “他给的理由是他没空……” 程阳瞪大了眼睛，墨菲一脸气愤：“你说，蔡心和这不是在搞笑吗？不喜欢就不喜欢，搞这么个理由。后来，他还跟我阿姨说他不做了，我阿姨看他居然能搞定我那个小霸王的表弟，愣是加钱把他留了下来。你有没有发现，这学期，我和他都不怎么说话？” 程阳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墨菲实在能算是话痨了，这学期真的没怎么和蔡心和说过话，可是，刚才的消息太让人震惊，程阳需要缓一缓。 墨菲却来了兴致：“我估计，你就算是向他表白，九成也是这个结果。我听说他家里条件不太好，具体什么情况我是不知道，好像是爸爸尿毒症（谣言害死人），很花钱的，依照他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找家里条件好的，所以你我都没希望。前一阵子，我看他对那个人很好，我以为能成的呢。”那个人，当然是指方倩怡。一说到她，墨菲顿时没了兴趣。 程阳有点心虚：“我追他，你不会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呀，他又不是我的；再说了，你也追不到。”墨菲鄙夷地看看她。 程阳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是真的不介意了，伸手搂住她：“墨菲，谢谢你。” 墨菲也搂住她：“程阳，依我看了几百部言情小说的经验，你也歇菜吧；他这样的男人，不到功成名就，不会考虑女人的问题的。最多就是玩玩，你肯定不是想跟他随便玩玩的，对吧；还有啊，最坏的可能是，他是个同志，压根就不喜欢女的……”墨菲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看你这嘴损的……人家不就是拒绝了你嘛……”后面的话被墨菲硬生生地压回去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程妈妈再次来到了北京，这一次一起来的还有程爸爸。 程爸爸是过来处理分公司的业务的，程妈妈是来处理女儿的“业务”的。 董事长过来，分公司的领导自然盛情款待，一番推杯换盏之后，程爸爸就带着程妈妈一起去XX大学看望女儿去了，留下一众下属啧啧称赞：“大小姐也厉害啊！” 没想到，到了宿舍楼下，邻宿舍的同学告诉老夫妻俩：“全都出去了。” 程妈妈有点生气：“这都几点了，还在外面？” 程爸爸皱着眉头不说话。 司机看董事长脸色不好，赶快拿了包烟，躲一边抽烟去了。 程妈妈看了一眼司机，回头嘱咐程爸爸：“我们都到车里去，看看这丫头是上哪儿疯去了。” 三人都回到车里，看一拨又一拨的学生来来去去。 程阳是被崔正琪邀请一起出去庆祝金融数学96班团支部的“喜迎香港回归”主题海报获得了一等奖的，还是原班人马，先吃饭，然后一起去唱卡拉OK，一直玩到快熄灯才回的宿舍。 程妈妈在车里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看见了程阳，发现程爸爸准备出去招呼她，赶忙说：“老头子，不要急，瞧着点。哟，三个男生送回来的，哎哟哎哟，这三个男生都不错哎……” 当然不错，崔正琪斯文儒雅，张成敏阳光俊朗，蔡心和端正稳重，程妈妈左看看右瞧瞧，笑意越来越浓：“哦哟，这X大男生的质量真是好哦，你看看，你看看，啧啧……”回头招呼程爸爸，发现程爸爸已经推门下车了：“程阳。” 程阳正在打趣崔正琪和于墨菲，突然听到父亲的声音，下意识“哎”了一声，结果，真看到父亲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爸，你怎么来了？妈妈呢？” “我出差，顺便过来看你的，怎么不在宿舍？”说着，把手里的移动电话塞进程阳手里，“这个你拿着，免得你妈找不到你。和同学玩，也得看看时间……” 周围其他人都意识到程爸爸的怒火了，赶紧打过招呼都走了，留下程阳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站着，这时宿管阿姨救了她：“同学，要锁门了，你还进不进来呀？” 程阳匆忙和父亲道别：“爸，宿舍10点关门，我不和你多说了，一会儿和你电话聊啊……” 程爸爸回到车里的时候，程妈妈鄙视地看着他：“我叫你不要着急，先观察一下吧。这下好了，三个男孩子全走了。” 程爸爸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程阳如果真有男朋友在里面，他明天能不来见我？” 程妈妈一听，恍然大悟：“对啊，老头子，对啊。” 程阳拿着手机回到宿舍，墨菲朝她眨眨眼，程阳会意，赶快洗漱完毕，钻到墨菲床上，小声问道：“你行啊，什么时候和崔学长好上的？” 墨菲难得不好意思，但语气中还是有几多骄傲：“就上次吃饭之后啊，他约了我几次，后来挑明了，我想着先处处看呗。他肯定谈过恋爱，一看和我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我想什么他都猜得到，认识到现在，就没见他发过脾气。” 程阳有点羡慕：“真好。” “你呢？是不是没有进展……”墨菲在黑暗中依旧不忘用被子把脸蒙上吃吃地笑。 程阳正要说话，忽然手机响起来，接通一听，是父亲的生意伙伴，叹口气挂掉电话，正想关机，方倩怡的声音从上铺传来：“程阳，这是宿舍，不是你家，麻烦你有一点公德心……我们都要睡觉了……” 程阳听了不由生气，但终究是自己不对，所以悄悄关掉手机，黑暗中朝墨菲挥挥手，然后回自己床上睡觉。 第 7 章 第二天上午有两节是选修课，程阳、墨菲和同级的其他系里选这门课的学生在一起上课，两节课中间休息的时候，忽然看到方倩怡怒气冲冲地收拾了课本离开了阶梯教室，程阳、墨菲朝她原来坐的位子望去，看见赵九俊一脸尴尬，墨菲冷笑：“最近她老人家火气还真大，难道更年期提前了？” 程阳立刻想起昨天的事，余怒未消，也跟着损她：“谁知道，我看，赵九俊也真是可怜。他们根本处不来的，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她这么古怪的脾气？” “哎，要不，我们去赵九俊那里进一点谗言？” 程阳转头看墨菲说的是真是假，看她一脸狡黠，随即笑起来：“我以为你真要去呢，算啦……让赵九俊自己选呗，又不关我们的事。” 没想到赵九俊等第二节课下课后，特意让她们两个等一下：“不好意思啊，耽误你们吃饭，但我真的想知道一下，平时方倩怡跟你们是不是处不来？” 程阳赶快回答：“还好吧，她不太愿意表达自己的，所以我们其实也不算熟悉。”墨菲知道她不想做恶人，所以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赵九俊好像很烦恼，低头半天没有说话，程阳试探地问道：“要不我们一起去食堂，边走边聊吧？” 一路上赵九俊都在走神，到食堂的时候，赵九俊看到方倩怡，略犹豫了一瞬，终于走了过去，程阳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墨菲，这是不是爱情的力量，明知不快乐，还是义无反顾？” 墨菲正要回答，崔正琪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墨菲！” 墨菲的眼睛顿时亮了：“正琪？你不是去理工大了吗，怎么这会儿在学校？” “和余教授谈下来，觉得与其还考数学这种纯研究类的研究生，不如改一个市场需求度高一点的专业……毕竟，我是想要留在北京啊……” 程阳跟着墨菲他们俩往前走，心里空落落的，和一对情侣一起吃完午饭，程阳再不敢和他们一起呆着了，赶紧借口有事，不知怎么就走到男生宿舍楼下，把心一横，在楼下喊：“蔡心和！” 蔡心和下楼来，看着她：“程阳？找我有事？” 程阳看周围走过的学生都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知道没法在这里说事：“蔡心和，知道实验楼背后那条长廊吗，我八点在那边等你，有话和你说。”看蔡心和似乎要拒绝，赶紧追加一句,“你要是不来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那边等。” 实验楼后面的长廊一边临水，学校里流传说前几年有女生落水身亡，再加上实验室特有的气味，搞得那边现在几乎没人敢晚上去，蔡心和知道，这是逼着他非去不可。 蔡心和提前5分钟到那里的时候，程阳已经坐在长廊边的栏杆座椅上了，她窈窕修长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来有一点迷离之感。 长廊里居然还有两对情侣，程阳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一样，只对蔡心和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蔡心和提高声音：“不好意思，我们有一点……话想说，不知道四位能不能给个方便？” 那两对情侣滞涩了片刻，一对小声嘟哝着走了；另一对中的男孩看看蔡心和，又看看程阳，拉着女朋友也走了。 程阳看他走近自己，站起来，心跳得几乎能听见响动，她知道，今天只能孤注一掷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她想起自己初中看过的小说《飘》里女主人公向心爱的男人示爱的场景：“蔡心和，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就是……就是我喜欢你！” 话说出口，程阳忽然觉得轻松了，是的，接下来就是他蔡心和的事了。 蔡心和凝视着他，眼里有温柔和怜惜：“我也是！” 还没等程阳的欢悦从心底涌出，蔡心和的话就刺破了程阳的心脏：“但是我们不合适。” 程阳不说话，听蔡心和语速很慢、声音很柔和地说：“程阳，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对于我来说，你是对的人，但不是对的时间；对于你来说，我不一定是对的人，更不要说时间对不对了。” 程阳的表情开始困惑而痛苦，蔡心和有点心疼：“我没有对别人说过我家里的事，我爸爸九年前因为一场事故瘫痪了，日常生活都需要有人照料，我妈妈身体也很不好，出入医院对我们家来说，是常有的事。其实，我并不喜欢打篮球，但是你看到每次张成敏约我，我一定去，因为我知道我必须健康，未来还必须富有，因为我的父母，他们是我的责任。但是，程阳，我不能自私地把他们也变成你的责任……对不对？” 程阳很想说“你可以”，但她知道，这绝不是嘴上说说的，这必须是一种承诺，而她，年轻的生命不知是否能够担起这样的承诺。 “可是，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程阳终于大哭起来。 “程阳，你今年应该是十九岁，对吧？你今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会有更多更好的在等你……所以，擦干眼泪，我送你回宿舍。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程阳忽然别扭起来：“我这样现在怎么回去，丢死人了。”说完，又哭起来，用手擦着眼泪，又开始擦鼻子，蔡心和见状忍不住笑了：“你一个女孩子，连个手帕都没有……” 程阳哭着坐回去：“你管我呢！” 蔡心和在她身边坐下，等她情绪平复，才温和地说：“好了，送你回去。” 程阳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喜欢我的？” 蔡心和无奈：“程阳！” 程阳耍赖：“你再说一次。” “……” 程阳的眼泪又下来了，赌气站起来就走，蔡心和赶紧跟上她，走在她身后，默然无语。 程阳一直哭哭停停，走到距离女生宿舍200米左右的弯道处，程阳忽然停下来，藏身到一棵大树树干后面。蔡心和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子，程阳示意他也躲过来：“等一下，我爸妈在那边。” 蔡心和疑惑：“哪儿？” “黑色的车子，是他们的。” 女生宿舍楼下停着四五辆汽车，其中一辆黑色的的确是昨天见过的，蔡心和心想：“这种情况下被她父母看见，一定想打死我。” 程阳靠在树干上，端详了蔡心和很久，才说：“你抱我一下，可以吗？” 蔡心和看着她，欲言又止，程阳苦笑：“你别想太多，有人说我有肢体接触恐惧症，你抱我一下，我说不定会因为恐惧厌恶就推开你，这样，我们就算是彻底结束了，我今后也许就不用缠着你了。怎么样，不敢啊？” 蔡心和将信将疑地伸手将她轻轻搂住，没想到一双手立即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蔡心和下意识地要去拉开，程阳紧紧搂着他恶狠狠地说：“你敢动，我就叫！” 蔡心和愣了片刻，低下头，凑在程阳耳边说：“程阳，我该拿你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程阳放开她，朝宿舍跑去，不知是不是等太久程阳父母睡着了，车里并没有人出来。 蔡心和看着程阳进门，失神良久，缓步往自己宿舍走，心里仿佛失落了什么珍贵的事物。 忽然，蔡心和发现有车子的灯光一直追随着自己，回头看是程阳父母的黑色轿车，心中了然，停在路边。 车子果然缓缓停在蔡心和的身边，程妈妈从车上下来，认出了蔡心和，十分高兴：“哎呀，同学，还记得我吗？” 蔡心和点头：“记得的，阿姨，您好！” “你叫……” “蔡心和。” “哦，你好，你好！我上次来见过你的，还见过你妈妈，她老漂亮的呀。哎呀，你是阳阳的同学，哪里人啊？” 蔡心和说了地名，程妈妈很高兴：“好地方，好地方。爸爸妈妈做什么的呀？” 蔡心和微笑：“阿姨，您要是不介意，我们选个好一点的地方细细地说？” 程妈妈正有此意，嘴上客气着：“不耽误你功课吗？要不明天吧，明天你有空吗？不要叫程阳啊，哦，好的呀，就我们随便聊聊。” 第二天下午，蔡心和按照约定走出宿舍的时候，看到有工人在挨个儿给每间宿舍装电话，心里微觉奇怪，系里没人告诉他有这事儿啊。 来到约好的咖啡厅包间，发现不仅程妈妈在，程爸爸也在。 蔡心和打过招呼后坐下，看他们已经点了饮料在喝了，就叫了一杯果汁。 程妈妈很得意地问程爸爸：“怎么样，小伙子帅吧？” 程爸爸瞥她一眼，没有吱声。 蔡心和知道，他们一定是看到昨天程阳和自己相拥的情景，所以…… 程妈妈看他低头喝茶，行止间带着与生俱来的温文尔雅，心里不由地喜欢，看他默然不语，知道他紧张，赶快安慰他：“小蔡啊，你不用拘束的，阿姨是很开通的人呀，年轻人谈恋爱，是好事啊。” 蔡心和不敢接话。 程爸爸看着蔡心和：“蔡同学，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爸爸是建筑设计师，妈妈是高中数学老师。” 程妈妈点头：“都是知识分子，难怪你看起来这么有气质。哎，我说，我要是那时候条件允许，我也能考上大学的呀，但是，我成分不好……嘿，程阳爸爸读书不行的，我一直说他就是个暴发户……” 程爸爸的脸色开始尴尬起来，可是敢怒不敢言，在边上咳嗽几声，可这哪能阻拦程妈妈的谈兴：“我一直说，亏得程阳像我，智商高，要不然，随她爸，读书哪有这么好啊。我们程阳啊，从小学开始，年年三好生呀，你呢，应该也是吧。” 蔡心和如实回答：“是的，不过有一次我参加奥赛集训，好久没有上课，本来是评不上的，后来，班主任偏心，还是给评了。” “奥赛，你练体育的啊？”程妈妈有点惊奇。 “不是，是数学国际奥林匹克竞赛，我们江苏有四名队员参赛，要参加冬令营做集训的。” “哦，我只听说过夏令营，还第一次听说冬令营。你们后来得奖了吗？” “嗯，是金奖。” “哦哟，厉害的。爸爸妈妈培养得好！” 蔡心和浅笑：“程阳更优秀。” “程阳这丫头啊，外面看着好，漂漂亮亮的，这一点像我；但是，很任性的呀，都是她爸爸宠出来的……” 程爸爸实在不能忍受妻子对他们父女两个的荼毒：“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蔡同学，我也不是老古董，大学生谈恋爱呢，我也不反对，只是，男孩子要有责任感，要有分寸，你明白吗？” 蔡心和点头：“我明白。” 程妈妈也点头：“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寒假里，小丫头说谈恋爱了，偏不告诉我是跟谁，这个我就不太高兴了，你要是跟个正经男孩子谈恋爱，为什么不说？现在看见是你，就放心多啦。不过，我告诉你哦，我们上海有好多小姑娘上大学就怀孕、然后休学，我肯定不允许程阳出这种事情的。” 蔡心和略一思索，字斟句酌地回答道：“以我对程阳的了解，她一定不会。而喜欢程阳的人，也一定会好好对待他，尊重她，珍惜她……” 蔡心和的话其实模棱两可，但程阳父母昨天看到他们紧紧相拥，所以早就先入为主，以为他说的喜欢程阳的人就是他自己，所以表示满意。 第 8 章 目送程阳父母坐车离去，蔡心和心中很是温暖，这是善良开明的父母，有好奇，有善意，有尊重；只是，自己也许和他们没有缘分。 回到宿舍，张成敏看到他就高兴地喊道：“快来，看，宿舍装上电话了。” 真的，在很多学校都给学生宿舍装上电话之后，这所名校终于也跟上时代的步伐了，蔡心和笑起来，问：“直接拨外线吗？” “当然不是，拨外线先拨零，然后自己掏钱；内线贼方便，宿舍楼号加寝室号，不要钱。” “你已经试过了？”蔡心和只是随意问问，张成敏却有些不好意思，蔡心和玩心起来，“你刚才给谁打电话了？” 张成敏装作没有听见，扯开话题：“你知道谁赞助的吗？程阳爸爸。” 蔡心和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张成敏早看出他们的猫腻，凑到蔡心和耳边轻轻说：“怎么，该不是程阳父母怕你们两地相思？” 程阳也听说了父亲赞助电话的事，对父亲以这种方式让自己成为焦点愤愤不已，手里拎着父亲的大哥大和母亲撒娇抱怨：“妈，人家打爸电话呢，他把他的手机搁我这儿，是要干嘛啊？” 程妈妈很是淡定：“你下楼吧，我和你爸在楼下呢。” 还掉手机，程阳忍不住问：“爸，学校宿舍的电话，是你装的？” “对。都找不到你人，依我说，你搬出宿舍到外面住算了，让你妈陪你。” 程阳吃了一惊：“妈妈陪我？你们不回上海啦？” “回啊，但是，你爸在北京也有业务，本来就打算在这里买房子的，现在你在这边读书，我们就买个离你学校近一点的房子好了，到时候，你也住过来，多方便。你们现在还要自己洗碗洗衣服，你哪里弄得干净啊……别把好衣服洗坏了……” 程阳完全懵了。 回到宿舍和墨菲一说，墨菲倒是很赞同：“哎呀，这好啊，你要是将来留在北京，我们就可以做一辈子的好姐妹！本来就想着，将来毕业，我们天各一方，想着还怪难受的……” “你是想着崔学长一毕业，怪难受的吧？”程阳坐到她身边，探身看她在做什么，墨菲伸手挡住，回头看着她：“是啊，想到这个，也怪难受的……” “崔学长有什么打算？” “他当然想要留在北京啦，但是，很难的，除非是优秀毕业生，但一个班级总共一个，也轮不到他呀。” 程阳忽然想到，蔡心和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以他的成绩和能力，大约想分到哪里就分到哪里，一回过神来，直骂自己，怎么又去想他，没想到墨菲偏提起他来：“要是他像蔡心和这么牛，我也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程阳忽然想起来：“你爸爸怎么说也是政府机关的公务员，就不能想个办法？” “我没和家里说，妈妈一直要我大学毕业再恋爱的，要说了，她准能到学校来闹。” “不会吧？” “会的，我妈很实际的，要是知道崔学长是农村考过来的，说不定还会骂他诱拐呢。” 于是，两个妙龄少女各自惆怅起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如果不是那天，公共课的老师忽然把下午的课换到晚上，也许程阳会继续黯然神伤，墨菲会继续在恋爱中浓情蜜意兼患得患失，何静娟会继续往班级第一的位子上艰难地攀爬，方倩怡会和赵九俊接着分分合合，蔡心和会在学校和打工点之间来回奔忙…… 可是公共课改时间了，而且为了防止学生逃课，那位副教授每次必点名，缺席一次扣10分，缺席两次扣20分，以此类推。 新的上课时间和蔡心和辅导学生的时间冲突，蔡心和无可奈何，把时间做了调整，但每次仍然很紧张。 这一天，又是刘教授点名时间，程阳注意到蔡心和没有来，怎么办？他上次已经迟到过一次了，按规定是扣10分，要是这次再不来，这门课的成绩是没法看了，关键是，他必须得第一呀。 “蔡心和……” 叫到他的名字了，这一瞬间，程阳再不能犹豫，粗着嗓子回答：“到！” 可要命的是，另一声“到”从阶梯教室的另一个方向传来…… 刘教授抬头，看了一会儿，笑了：“有两个蔡心和？” 没人回答她，她的脸色沉下来：“谁应的，站起来！” 此时此刻，程阳想了无数办法，没有一个可行的，所以只有站起身来，还有一个站起来的是张成敏。张成敏用痛心的眼神看着程阳，意思是你怎么这么蠢呢？ 程阳能怎么办，除了老老实实认错。 刘教授正要开骂，第三声“到”响起来，蔡心和站在阶梯教室的门口，微微有点喘，看向张成敏，眼中是感激，看向程阳的时候，眼中是温柔，最后看向刘教授，眼中是恳求。 刘教授仔细看了他两眼，笑道：“嗯，蔡心和，有你的啊，迟到了还有两个人替你打掩护，我都要被你的美色所惑了，更何况是女同学，那个小姑娘，你是他女朋友吗？” 程阳：“不是……” 蔡心和：“是！” 程阳诧异地看向蔡心和：“他这是疯了？” 蔡心和不允许她开口，赶紧跟刘教授求情：“对不起，刘老师，是我不好，又迟到了，我愿意接受您的惩罚，请您不要怪他们两个。” “行啊，那就扣你的分数……” 刘教授还没说完，程阳就忍不住说：“刘老师，他不是故意的，要不，您扣我的吧？” “哟，这小女朋友对你可真好……我说小姑娘，你是叫程阳吧？女孩子不能太主动的……” 程阳心急如焚，示意蔡心和扣自己的成绩就好，蔡心和继续恳求：“刘老师，我保证没有下一次。另外，我愿意为您打扫办公室，请您原谅我。” “好了，去坐下吧。”刘教授面对这样的男孩子，也只好妥协了，继续点名。 蔡心和向着程阳的方向走去。 程阳吃惊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这一排，跟其他同学打招呼，然后坐到了自己身边。程阳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推推边上的墨菲，示意她再往里面坐一点。 墨菲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入神地看到现在，被要求坐更中间的座位，看了一下，小声说：“程阳，你要我坐哪儿，没位子了。” 程阳尴尬地笑笑，拿过书本，装作认真地看书，心里七上八下。 不知过了多久，程阳眼前出现一张字条：“你要是再走神，老师会提问你的。” 看了一遍，再看一遍，程阳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蔡心和，蔡心和也看着她，程阳不好意思，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在字条上写：“干嘛说我是你女朋友？” 蔡心和低下头轻声问：“你不愿意？” “也不是啦……” 蔡心和笑起来：“今天这么一闹，难道要大家觉得是你在单恋吗？” 程阳脸全红了，但忽然觉得很甜蜜，早知道这样就能拿下他，何必费那么大劲儿？ 一节课结束，两个人都不知老师讲了些什么。 课间休息，同学三三两两地结伴上厕所或者聊天，蔡心和借了同学的笔记在抄，程阳呆呆地看着他，觉得一切恍然如梦：“这个男孩子，从今天起，是自己男朋友了？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他居然还能如此专注地抄笔记？！” 第二节课终于下课了，程阳匆忙对蔡心和说了一句“等我”，就跑去和刘教授说什么了，蔡心和知道她的心意，凝神看着她，心里全是感动，缓缓地走到她身边，果然听到程阳在要求用自己的分数来换蔡心和所扣的分数，刘老师不置可否地笑着，蔡心和伸手握住程阳的手：“程阳，没关系的，就算这一门课的成绩不好，就算拿不到奖学金，都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本来可以拿第一的……你……”程阳意识到再说下去，会伤了蔡心和的自尊心，可是，他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心呢？ 蔡心和向刘教授弯腰致歉：“刘老师，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一定不会再迟到。请您看在程阳的面子上，别扣这一次的分数了，我愿意做其他的来补偿。” 刘教授看了看他们俩，点点头：“行，蔡心和，有空过来帮我打论文吧，你打字速度怎么样？” “好，他很快的，要不然，我也可以帮您打的。” 刘教授笑着离开了，程阳才发现自己被蔡心和牵着手，想放开又舍不得，可是不放开，自己的书还在课桌上放着，总不能不拿吧…… 蔡心和看着她纠结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拉着她的手，回到座位边，示意她去拿书；程阳够不到，想拉着他一起走进去，蔡心和跨前一步，伸手将她的书拿着，和自己的书叠放在一起。 第 9 章 两人走出阶梯教室，蔡心和问道：“我们去哪里？” 程阳回答：“呃……去吃夜宵？” 程阳记得墨菲他们经常会去吃夜宵，蔡心和点点头，牵着她的手，缓步往食堂走去。 初夏微凉的风吹来，带着栀子花的香味，本来是绝美的气氛，可是，走道前面，杨旭一脸颓丧地站在那里。 程阳的心突突地跳起来，笑容凝固在脸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杨旭看着蔡心和：“程阳，我有话和你说。” 蔡心和一瞬间想起程阳妈妈说过程阳寒假谈恋爱的话，立即明白过来，低头看着程阳：“程阳，我在前面等你。”说完，指了指前面弯道处栀子花丛中的长椅。 程阳看着他走过去，坐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许，也品不出滋味来。 杨旭痛心地看着她，问道：“你说的喜欢的人，就是他？” 程阳一时想不起这话的由头，杨旭更是生气：“我们分手的时候，你说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说的是他吗？” 程阳惶恐：“能不能说‘是’呢，这样，蔡心和会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小三啊……” “程阳，你这样耍我，有意思吗？！” 程阳急忙辩解：“不是的，我真的不是在耍你……我……”可是，好像真的没有办法解释，程阳的声音越来越低…… 杨旭问道：“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吗？” “我……”程阳心里全是歉意，自己当初怎么那么…… “看来，是不用等了，你不会回心转意了……但是，程阳，我告诉你，我恨你！”说完，杨旭就跑开了，留下程阳呆立在那里，很久之后，才挪到蔡心和身边。 蔡心和站起来，看着她，笑问：“还吃夜宵吗？” 程阳下意识地回答：“不吃了。” “也是，刚和前任摊牌，这气氛，确实不适合和现任吃夜宵的……” 程阳抬头看他，一阵绝望：“你什么意思啊？” 蔡心和接着套她话：“杨旭也是上海人吧，你们是高中同学？寒假里开始恋爱的？” 程阳惊诧地看着他，心虚极了：“他怎么都知道？”蔡心和看她的样子，不忍心再捉弄她，虽然万万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还在寒假里谈过恋爱，但怎么办呢，只能原谅她：“什么时候分手的？” 程阳不敢撒谎：“寒假快结束的时候。” 蔡心和点点头：“这么快？” “发现不合适……” “这么草率？” 程阳都快要哭了，当初究竟是被哪一道天雷劈中了，自己居然想起来谈恋爱，现在要怎么解释，和杨旭尚且无法解释，何况是段位明显更高的蔡心和？ “我……你那时候对我特别冷淡……他对我很好，所以……就试着谈了一点点时间……我现在后悔极了……我知道错了……” 蔡心和本来已经不忍心再说什么，可是这丫头居然想把责任推给自己，忍不住打趣她：“原来是这样……来吧，我送你回宿舍……然后回去的路上我一定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程阳暗骂自己笨蛋，然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想去牵他的手，发现他双手抱着课本，狠狠心，上前挽住他胳膊。 蔡心和侧头看了她一眼，程阳一脸谄媚的笑，手将他的胳膊握得更紧一些；蔡心和看她的赖皮样子，忍不住想笑。 到了宿舍楼下，蔡心和把程阳的课本还给她，把自己的笔记本一起递给她：“你今天没有好好听课，乖乖把笔记补上，明天还我。” 程阳点点头。 蔡心和挥手告别，程阳忍不住问：“你……你不说点什么？” “晚安？” 程阳想听的不是这句，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不争气，谈恋爱第一天就被男朋友抓住把柄了呢，认命吧：“晚安！” 蔡心和忽然想起一件事：“程阳，你说你有什么身体接触恐惧，指的是和杨旭吗？” “啊？”程阳这一瞬间特别想死。 蔡心和依旧不依不饶：“我当时以为是你设计的圈套，还蛮感动的，现在看来，不是哦……” 程阳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何静娟看到她，笑着问道：“程阳，你和蔡心和是真的在恋爱？” “哦。”程阳注意到方倩怡床上的帘子拉着，努努嘴用口型问道：“她今天回来了？” 何静娟点点头，又摇摇手，程阳看不懂，也不以为意，只笑笑：“我先去洗了。” 洗漱完毕，墨菲也回来了，正和何静娟小声说着什么，看程阳从卫生间出来，笑着问：“怎么，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程阳笑笑，坐到她们身边，何静娟疑惑道：“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不愿意吗？蔡心和可是很抢手的。” 墨菲笑起来：“她怎么可能不愿意，肖想人家很久啦。”说完看到程阳笑得勉强，终于发现不对劲，正要细问，看程阳指指方倩怡的床铺，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 等熄灯之后，程阳躺在床上，平生第一次睡不着了，翻来覆去，脑海里有各种各样的念头，全部都是关于蔡心和的，程阳知道这次是真的栽了。 第二天一大早，程阳睡不着，打算索性起床，恰好听到方倩怡起来，程阳不愿和她争用卫生间，于是仍旧躺在床上装睡，方倩怡洗漱完毕后径自出门去了。 程阳起来，简单梳洗一下，拿了饭盆来到食堂，想趁人少先吃了早饭，再帮蔡心和打一份，算作“将功补过”，没想到正主儿就坐在食堂靠近门口的位子上，闲闲地看着她，示意她过来坐。 程阳走过去：“怎么这么早？” 蔡心和微笑：“特意等你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吃早饭，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这间食堂吃早饭，所以试试看的，没想到，这么巧。” 程阳疑惑地看着他，这间食堂离宿舍最近，他又来得这么早，碰见自己，不是应该在意料之中吗，怎么说巧？ 蔡心和站起来，拿过她手里的饭盆，解释说：“程阳，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互相了解对方，先从早餐的喜好开始吧。你想吃什么？” 程阳恍然大悟之后，赶紧说：“我都可以的，要不，我们一起去排队……” 蔡心和摇摇头：“你看着座位，要不，你重新选个你喜欢的位子？” 的确，靠近门口的位子太招摇了，程阳指了指里面靠窗的位子：“我在那儿等你。” 早上排队的人不算多，不久蔡心和就端着早餐坐到她身边，一份白粥，一份小米粥，有菜包，有肉包，有花生，有咸菜，程阳一下子明白了他的心意，先选了白粥和肉包，蔡心和问道：“平时早饭也吃这些吗？” “嗯，也是这些。家里一直让我每天都喝一袋牛奶，可是，我不喜欢喝牛奶，有一股奶腥味。你呢，早饭还喜欢吃什么？” 蔡心和看她的眼里多了温柔：“我不挑食的。” 程阳被他漂亮的眼睛迷得有点晕，赶紧低头喝粥，天哪，很烫，可是不敢吐出来，硬咽下去，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偷眼看他，很斯文地拿着勺子在喝粥，偷偷吸口冷气，拿起勺子。 等吃完早饭，程阳赶快站起来，拿过他的饭盆说：“我来洗。” 蔡心和跟着她站起来：“不用的……” 程阳很高兴地告诉他：“我们分工，好不好，刚才你去买饭，现在我洗碗！” “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家务要分担？”蔡心和已经掩饰不住笑意了，程阳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她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蔡心和还是和程阳一起洗的饭盆，洗完后问她：“等会儿直接去教室？” “好！” 回到宿舍，墨菲和何静娟都起来了，看到她，墨菲奇怪：“怎么，你是从外面回来的，吃过早饭了？” “嗯，对啊。” “这么早？你……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大个黑眼圈？” “啊？”程阳吃了一惊，立即冲进卫生间，这才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果真是两个黑眼圈，心里凉透了：“我的天哪，我居然这样出的门……你们说，我怎么办？” 何静娟实在受不了她：“哎呀，程阳，已经很漂亮了，别大惊小怪的啦。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方倩怡很奇怪哦……” 墨菲撇撇嘴：“不想管她的事。” 程阳也觉得不对劲：“她昨天怎么早早地回宿舍了？” “好像是和赵九俊吵翻了。” 程阳舒了口气：“哦，那是经常发生的事。走啦，我们再不去，该迟到了。” 第 10 章 教室里有着上课前特有的喧闹，程阳三人走进去，张成敏看到了她们，故意大声喊道：“程阳，过来呀！” 等程阳走近，张成敏坏笑：“我说，程阳，要不要跟我换个座位呀？” 张成敏和蔡心和是同桌，和张成敏换座位，自然是坐到蔡心和身边去，这个提议很吸引人，可程阳实在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答应，所以只说：“嗯，不用。”说完，回到自己原来的位子上坐下了。 数学分析的蒲教授已经到了，戴上眼镜开始点名，赵九俊和方倩怡都没有来。 程阳感到奇怪，但很快就被没有坐到蔡心和身边的后悔之情取代了，听课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特别想回头去看蔡心和在做什么。 终于忍不住回头，蔡心和很认真地在记笔记，边上张成敏在发呆，发现转头的程阳，忍不住嘲笑她。 程阳赶快回过头，墨菲横了她一眼：“你想坐过去，就别矫情了呗，看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切！” 程阳脸上挂不住：“我认真听着课呢。” 下课之后，程阳正准备厚着脸皮去换座位，却发现蔡心和、张成敏一起出去了，程阳以为是去上厕所，就没有太在意。 可是，等到上课之后，他们仍然没有回来，程阳就有点吃惊。 蔡心和和张成敏一起回到宿舍，没有找到赵九俊，蔡心和皱眉：“他还会去哪里？” 张成敏也知道，赵九俊是不会无缘无故缺课的，可是他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两人找寻一遍之后，又回到了教室。 蒲教授看他们两个迟到，有点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让他们进来了。 结果，没过多久，赵九俊也到了教室，神色很是憔悴。 他在门口喊“报告”，蒲教授示意他进来，但停下正在讲授的内容，提醒学生：“我第一次给你们上课的时候就说过，不要打扰我讲课的思路，你要是非迟到不可——当然我以为是不可能的——你非迟到不可，那就走后门进来，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明白了吗？” 同学笑起来：“明白啦。” 赵九俊坐到往常和方倩怡一起坐的位子上，他没有带书，也没带笔记本和笔，尴尬地坐着，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程阳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蒲教授讲完课之后，又留了几道习题，大家照例唉声叹气，这时，赵九俊来到程阳和于墨菲身边，焦急地问道：“你们知道方倩怡去哪儿了吗？” 何静娟也觉得不对，跟着过来，问赵九俊：“方倩怡怎么不来上课，她从来不缺课的。” 程阳对赵九俊说：“今天她起得很早，梳洗完就出去了。没有说去哪儿，我还以为是来找你的。” 三个女孩子都表示是这样的。 蔡心和和张成敏也围过来，张成敏问：“赵九俊，你一早上哪儿去了？” 赵九俊看着他们俩，不答反问：“蔡心和，方倩怡去哪儿了？” 蔡心和疑惑：“我怎么知道？她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吗？” 赵九俊脸色铁青，迟疑了一会儿，对蔡心和说：“你跟我出来！” 蔡心和跟着赵九俊出了教室，班级里其他同学也发现事情不对，都在边上围观，赵九俊狠狠看了他们一眼，径直往楼下走，蔡心和虽然疑惑，还是跟着他一起下楼去了。 何静娟看着他们出去，回头看程阳他们：“程阳，墨菲，我觉得有事儿，方倩怡昨天和赵九俊吵架，今天居然不来上课，连假都没有请，这……我们一起去看看，她究竟怎么了。” 墨菲有点不太愿意，但一边另一个同学周潇辰说“早上看到方倩怡往青燕湖那边过去的”，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跟着何静娟、程阳、张成敏一起，也来到教学楼下面。 楼下，赵九俊一脸颓丧，蔡心和看到他们，向他们招招手，程阳他们一起走过去。 蔡心和解释：“赵九俊因为误会我和方倩怡的关系，昨天和她吵了两句，双方都说了比较决绝的话……” 赵九俊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径自跑走了。 于墨菲冷冷地说：“走吧，跟着他。” 一行人跑到青燕湖边，初夏微凉的风从湖面上吹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他们开始沿着湖边寻找，一无所获。 程阳说：“要不，分头找吧，我和墨菲一起，无论找到与否，下节课上课前，教室楼下集合。” 分头寻找，依然不见踪影，程阳和墨菲又回了一趟宿舍，墨菲不客气地开始翻看方倩怡的东西，程阳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没有找到方倩怡，就过来，走到书桌前，无声地翻看着属于方倩怡的东西。 墨菲忽然说：“程阳，蔡心和的那封回信，不见了。” 程阳看原先夹着信纸的本子里果然没有蔡心和的那封信了，这意味着什么？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墨菲把它放回了书架，程阳疑惑道：“不是在床褥底下的吗？” “她换地方了，这本东西刚才就这么搁在床架上。” “走吧，要不然，下节课该迟到了。” 回到教室楼下，已经晚了，大课间才半小时，他们集合后，互相摇头，上楼上课。 方倩怡依旧没有来上课。 中午吃过饭，几乎整个金融数学96班的都在找寻方倩怡了，还有其他系的同学也开始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 消息终于传来了，青燕湖里打捞上来一具女尸，说很可能是金融数学96班的。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赵九俊，赵九俊脸色白得可怕，浑身瑟索着，站起来，往前走，忽然一跤摔倒，失声痛哭起来。 蔡心和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蒋青云：“我们一起吧？” 程阳迈步向前：“我和你们一起去。” 蔡心和看得出程阳很害怕，但是的确有个女生一起去会方便很多，所以点点头，何静娟看起来是最镇定的一个：“我也一起。” 到湖边的时候，湖边已经围了警戒线。 蔡心和上前说明情况后，四人走了进去。 尸体用白布遮盖着，警察很细心地问：“我揭开来了，要是害怕，女生就不看。” 程阳两手紧紧地扣在一起，蔡心和走到她身边，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回答道：“好，您揭开看吧。” 白布揭开，蔡心和看了一眼，侧头看蒋青云，蒋青云脸色灰白，无声地点点头。 蔡心和回身轻轻搂住程阳肩膀，带着她出了警戒圈，告诉她：“是方倩怡。” 程阳抬头看蔡心和，他的脸色也糟糕极了。 蒋青云也带着何静娟出来了，这时，赵九俊也来了，他想进去，蔡心和拦住他：“别去了，是她。” 赵九俊一下子崩溃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方倩怡，我不是真的要你去死啊……” 警察皱眉：“校方的人呢，把这些学生都带走。” 蔡心和看到张成敏他们都来了，赶忙让张成敏把赵九俊带回了宿舍。 班主任和系辅导员都来了，还带来了学生档案。 方倩怡，是XX省人，父母都是农民，档案里只留了通信地址，没有电话。 何静娟想起来方倩怡似乎说有一个哥哥在城里打工，但是档案里也没有填写。 班主任李先如面色凝重：“赵警官，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给你们也添麻烦了。这样吧，我们马上联系殡仪馆。尸体先存放起来，我立刻想办法通知家人。我们校方希望一切以不影响正常教学秩序为要。” 赵警官点点头：“行，等会儿把手续全部办好，后事全部等监护人到了之后再作决定。” 方倩怡的哥哥先到学校，听完之后，默然不语。 系主任汪一帆给他递过一支烟，方倩怡哥哥接过，点上，默默地抽着；汪一帆是老江湖，敌不动，我不动，陪着默默地抽烟。 班主任解释：“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方倩怡是因为和男朋友吵架，一时想不开……哎！” 方倩怡哥哥也叹气：“哎，我这妹妹……哎……” 汪一帆一听，赶紧示意李先如不要说话，听他讲。 原来，方倩怡从小就沉默寡言，脾气古怪很不合群，但她读书成绩特别好，可农村里父母觉得女孩子念书再多也不过就是嫁人而已，没有特别重视她。 家里穷，想让她早点做事贴补家用，她怎么都不肯，还割了腕差一点就没了；哥哥没办法，后来到城里打工，和父母一起供她上学。 高考前，可能是压力大，她一度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不说话，也不上学；后来学校根据她以往的成绩，觉得她能考上重点大学，校长亲自上门做工作，答应推荐保送，终于让她回到学校，她果然不负众望，成了那一年县里的高考状元…… 汪一帆已经得到了他要的信息，没等方倩怡哥哥絮絮叨叨地说完就走了，留下李先如继续听他回忆。 方倩怡的父母终于到了，都是非常朴实忠厚的老人，不太能听懂普通话，常常要方倩怡的哥哥在中间作解释。 双方的谈判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几乎就是校方定性，家长接受。 等一切谈妥，汪一帆终于松了一口气。 消息已经封锁了，学生也都关照过了，家属也接受了赔偿金，绝对不会去闹了。 接下来，他让辅导员陪着方倩怡一家将方倩怡的骨灰送回家乡安葬，辅导员说96班班长蔡心和、副班长蒋青云、该生男朋友赵九俊要求一起去，汪一帆想了想，说：“就蔡心和去吧。” 第 11 章 等将这一切都办妥之后，已经到了这一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了。 等期末考试考完，蔡心和病倒了。 同学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离校回家了，宿舍的管理也就没有往日那么严苛了。 程阳特意去学校边上最有名的粥铺里买了营养粥，带进了蔡心和宿舍。 来开门的是张成敏，一看是程阳，就朝屋里喊：“班长，程大小姐来看你啦。” 蔡心和发烧，有点晕晕乎乎，听到程阳过来，慢慢坐起来，程阳忙说：“你别起来了。” 蔡心和靠在床头，看着程阳将粥从保温盒里拿出来，打开饭盒，打算喂自己吃，赶紧摇手：“程阳，我现在吃不下，你也别忙了；天这么热，你还跑出去？” 程阳心疼地看着他：“怎么这么憔悴？都成了病美人了……” 蔡心和看张成敏在一边憋笑，忍不住瞪他一眼：“坐吧，成敏，帮忙招呼一下。” “好嘞。”张成敏“嗖”地拿过桌上一个杯子，特意拿到卫生间洗了洗，倒了一杯开水，递给程阳：“喝水吧，杯子的蔡心和的。” 程阳接过杯子，却被蔡心和从她手里拿走：“我生病，别传染给你……你回宿舍吧？” 程阳生气：“我走了谁照顾你？” 张成敏不知趣地接口：“程阳，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程阳瞪着张成敏，张成敏回过味来，笑着说：“啊……啊……我想起来，今天篮球队要训练，我先出去了……” 看着张成敏窜出去，程阳忍不住笑出声来，回头看到蔡心和正看着自己笑，程阳服气：生了病还能这么撩人心弦，就属蔡心和，你不服不行。 端过饭盒：“这粥要趁热吃才好，赶快，我喂你。” 蔡心和无力地挣扎：“我吃了就想吐，我不想在你面前吐。” 程阳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你的形象？生病嘛，只有乖乖吃药，多多吃饭，才会好得快，这是我妈说的。来吧，张嘴！” 蔡心和无法抗争，乖乖就范。 吃了几口，实在不想吃了，程阳也不勉强，让他把药吃了，扶他躺下：“你睡会儿，要是真想吐，就告诉我。” 蔡心和点点头，闭上眼睛。 程阳看他睡了，小心翼翼地起身，到卫生间把饭盒里剩下的粥倒掉，然后洗好饭盒，回来坐下。 这是第一次仔细看蔡心和的宿舍，和女生宿舍一样，四人间，蔡心和、张成敏是下铺，赵九俊、刘峰是上铺。 蔡心和的床上也自己加了一块搁板，上面放着各色的书本，程阳挑了一本，随意地翻着，上面有蔡心和的笔记，看得出先是铅笔演算，然后是钢笔的字迹，有修改，有批注。虽然都是从小到大学生中的佼佼者，程阳也不得不承认，蔡心和的功夫花得比自己多。 想到这个，不禁低头去看蔡心和，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神情平静。 程阳一直知道他长得好看，现在可以放肆尽情地看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正想着，突然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是何静娟：“程阳，你果然在这儿，系办找你，说是暑假活动的事儿。” “啊？现在吗？”程阳想起来应该是学生干部夏令营的事，当时蔡心和说不去，自己就也没有报名，系办找自己，不知要做什么，忙说：“静娟，你帮我照看一下蔡心和，我一会儿就回来。” 何静娟坐在蔡心和的床边，凝视着熟睡中的他，不由地出神。 也许，这一辈子就这一次机会，可以这样近、这样肆意地看他，何静娟靠在床栏上，就这样贪婪地看着他。 他鼻子的线条非常漂亮，何静娟伸出食指，轻轻地沿着鼻根滑到鼻尖，然后是嘴唇…… 门开了，进来的是刘峰，后面跟着他的女友。 刘峰看清坐在床边的人是何静娟，明显愣了一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何静娟神色淡定，瞥了刘峰一眼，收回手：“他发烧，温度没有降下去。” 刘峰耸耸肩，表示接受了她的解释，打开柜子，拿了一身衣服，进了卫生间。 刘峰的女友看了一眼何静娟，熟门熟路地坐在张成敏的座位上，拿了一本本子当扇子扇着。 何静娟微微觉得有点尴尬，看到蔡心和垂在床边的修长的手臂，轻轻握住，把它放在他胸前，然后迅速起身，对着卫生间里大声说：“刘峰，我还有事，先走了。一会儿程阳过来，你记得帮他开门。” 蔡心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烧已经退了，他觉得好多了。 听到有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却不是程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刘峰的女友，正坐在张成敏的床边吃东西。 刘峰从他自己的床上把床单掀了下来，然后他人下来，坐到他女友身边，搂着她的腰，问道：“你去洗床单，好不好？” 女孩子顿时不高兴了：“凭什么我洗？你舒服了，我倒要干粗活？” 刘峰笑道：“难道你不舒服？” 蔡心和听到这里，心下明了，赶紧闭眼装作没有睡醒。 两个小情侣打情骂俏半天，女孩子忽然想起来：“哎，你说，这边这个怎么还没醒？” “你管他干嘛？怎么，喜欢他啊？” 女孩子笑起来了：“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刘峰冷笑：“你要真是看上他了，我给你介绍啊，他来者不拒的。” “真的假的？” 刘峰不知做了什么，女孩尖叫起来，两人纠缠着倒在张成敏的床上。 蔡心和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坐起来，不带感情地说道：“不好意思，这里是男生宿舍。” 女孩子迅速挣脱了刘峰的手臂，然后跑了出去。 刘峰懒懒地从床上下来：“哟，原来你早醒啦。怎么不早说呢？” 蔡心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刘峰，宿舍是公共区域。” “你什么意思？” 蔡心和以为说到这份上也就足够了，没想到他还这么问，接下来的话倒说不出口了。 刘峰仿佛斗胜了的公鸡，弯腰抱起床单，去了卫生间。 蔡心和看到，床单拿走后，地上赫然有一只用过的避孕套。 蔡心和实在无法想象刘峰是用怎样的心态在宿舍做这件事的。 第二天，赵九俊搭车去了方倩怡的家乡，张成敏送他上火车。 程阳一早就到蔡心和宿舍，帮他带了早饭。 蔡心和看着她：“程阳，你什么时候回家？” “等你好了以后。” “我已经没事了。下午陪你去买火车票，或者，你要坐飞机回去？” “干嘛要赶我走？系里还要我帮忙准备夏令营的事情呢。” 蔡心和伸手拉住她的手，接过勺子：“夏令营的事，我来接手。乖，早点回家，父母牵挂你的。” “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我们也算开始谈恋爱了，可是，我一点恋爱的感觉都没有……我想知道，你去XX省那么久，有没有想我。” 蔡心和微笑：“怎么可能不想你……我在那边，看着当地人在田地边把亲人的骨灰落葬，让他们入土为安，原来人真的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人生不过是一场旅行，但是，我无比庆幸在途中遇见了你……” 程阳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样的话，心里甜得能化出蜜来，没想到他接下来却说：“程阳，其实，我和方倩怡是一类人，我们甚至会有同样的命运……” 程阳下意识地阻止他：“不会的，你们根本就不一样。” 蔡心和知道她无法理解，想了想，才说：“我小时候，经常跟着爸爸妈妈到医院去，小小的我，看着高高的挂号窗口，莫名觉得卑微；爸爸出事后，所有到我们家来探视的人，都带着慈悲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安慰着我妈妈……小时候，就不想要这一切，长大了才懂得，这就叫自卑。读初中的时候学校里知道我家的情况，每学期都会有补助，去领取那笔钱的时候，我真是……难堪……读高中以后，我特意去求班主任老师，不要把我划归特殊家庭。所以，我特别理解方倩怡的心情，在一个非富即贵、成绩优异的集体里，她要怎么建立自信心？她像在黑暗里挣扎，永远看不到光明……” 程阳觉得这话很熟悉，忽然想起来，问道：“方倩怡是不是给你写过一封表白的信？” 蔡心和审视着她：“她告诉你的？” 程阳老实回答：“我们宿舍三个人无意中看到你的回信了。” 蔡心和看着心虚的程阳，半天，才说：“程阳，你们还真行……” 程阳想了想，辩解道：“也不是故意看的，她不打扫宿舍，我们只好帮忙，结果才看到的。再说，你拒绝了她，她不是很快移情别恋了吗？” 蔡心和叹气：“不是你们想的这样。其实，赵九俊一开始就喜欢她，他们是同一个省的，在同乡见面的时候熟悉起来的，有一阵子，赵九俊特别热衷同乡聚会。寒假里，我和方倩怡在同一家快餐店打工，上晚班的时候赵九俊一直会过来接她。快过年的时候，赵九俊回家了，所以下晚班之后我就和方倩怡一起回学校，那段时间，我们开始熟悉起来。这学期开学，她知道有一门课没有及格，很伤心，我说我可以帮她，所以她常常来问我题目……后来，她给我那封信，我心里很清楚我并不喜欢她，所以……我想把她的信还给她，又怕她难过，暂时把信夹在一本书里，后来不知为什么信在赵九俊那里了，因为信上并没有写称呼，只有落款，也许赵九俊以为是给他的……我没有办法解释，因为前些日子赵九俊对我满腔怒火……而现在，他特别开心……原来他们真的恋爱了，那么我想，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已经不重要了，我看得出方倩怡也很开心……我以为会是很好的结局，谁知道……” 这些是程阳完全不知道的，听完低头，默默思索着，回应说：“方倩怡一般都要到快熄灯前才回宿舍，那段时间，赵九俊会帮她打好水，放在宿管阿姨那边，对她是真的好。方倩怡一直是那种喜怒都藏在心里的人，我们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开心……她跟我们三个几乎都不说话，和何静娟偶尔还打招呼，看见我和墨菲，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她跟我说起过，你和墨菲又聪明又漂亮，家境又好，于她而言，就是女王公主……你们带着天生的优越感俯视她，指点她……” “我们哪有？！” “你们应该是有的，或者她觉得有……” “那是她自己敏感……是，我们是吵过架，她也不能在你面前这么说我们……” 蔡心和低头默默吃早饭，程阳生气，又舍不得朝他吼，站起来走来走去，走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坐回他身边，气呼呼地看他吃早饭。 蔡心和吃完早饭，去卫生间洗碗，程阳赌气坐在他床上东翻西找，看看有什么“把柄”，恰好刘峰吃完早饭回来，看见程阳，脸色十分古怪：“哟，原来是咱们团支部书记来了……怎么，来看望班长啊，上海姑娘就是不一样啊，讲究门当户对……” 程阳听他话里带刺，知道他还在计较当时追自己不成的事，所以虽然生气，终究没有说什么。刘峰爬上自己的床，稍微整理了一下，拿了钱包下来，看见蔡心和走过来，笑得殷勤，将手里的什么东西递到蔡心和面前：“班长，我把宿舍让给你，这个也给你，省得你买了……没事，我可以出去开房，我爸妈给的钱足够花的……” 蔡心和看清他拿的是一个未拆封的避孕套，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洗好的饭盆，接过他的避孕套，看了一眼，笑道：“也对，这个尺寸，你也不合适……” “你他妈的，别太嚣张……”刘峰恼羞成怒，伸手去揪蔡心和的衣服，蔡心和嫌弃地后退一步，程阳已经站起来，想要挡在蔡心和身前…… 蔡心和看刘峰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伸左手拦住程阳，右手抓住刘峰的衣襟，把他往自己右边拉了一把，警告他：“你要是敢动手，我也不怕被处分……你要不要试试看，谁更吃亏？” 刘峰身材矮小，面对身高180公分以上的蔡心和，绝对是没有胜算的，所以趁势往门口走，走出宿舍之后，回头对程阳说：“程阳，你什么都好，就是瞎了眼，他他妈的就是装，你问问他，是不是和你们宿舍的几个女孩都睡过了？”说完，赶紧跑开了。 第 12 章 蔡心和看着程阳：“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你不准跑过来，嗯？” “嗯。我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别让我担心你。”说着微笑，“要不然，我胜算就小了。” 程阳看他能开玩笑了，心里轻松了一点，可终究不放心，想问他，又不敢。 蔡心和把手里的避孕套扔到垃圾桶里，在桌前坐下，看着程阳一脸纠结，心里好笑，脸上不动声色：“是不是真的想问我和她们睡过没有？” 程阳笑起来：“能不能问啊？” “能啊，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程阳心想此时拍马屁总没有错，所以说：“我相信你，刚才你真的是，好帅……” “程阳你看，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程阳不知道他怎么会说这种话，一时不知怎么应对，深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所以就使劲作践自己：“你那么好，怎么会配不上，要说也是我配不上你，我又刁蛮又任性，有时候还爱忘事儿……” 蔡心和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又刁蛮又任性啊。” 程阳才知道他是开玩笑，瞪他一眼，赌气不再说话。 蔡心和看她真生气了，站起来，轻轻将她搂入怀中，温柔地问道：“带你去买票？” 程阳还是不说话，蔡心和松开她，到床边去拿钱包，程阳气极，哪有男朋友这么没耐心的，哄一下就不哄的，心里委屈，偏偏还不争气地犹豫着要不要再去倒贴他，蔡心和转过身，握住她的手：“你不说话，就当你是同意了；我们买火车票吧，我送你到上海。” “真的？”程阳高兴起来，“你不在北京打工了？” “嗯。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回家看爸爸妈妈。我七月底会回北京，因为唐教授有一个课题项目，我和蒋青云两个一起参加。” “哇，你们俩大一就参加课题啊？” “课题都不是一两年能做下来的，所以需要新人。再说，我们俩这次应该还是班级第一第二名。”程阳忽然觉得蔡心和有时候也好欠揍。 学校附近就有一个售票网点，买好票，恰好遇到张成敏，蔡心和问道：“赵九俊还好吧？” 张成敏叹口气：“哎，还行吧，反正，你也知道，方倩怡出事以后，他一直那样。希望他像你说的，去到方倩怡家乡，了了心结，会慢慢好起来吧。” 三人去系办帮忙一起弄夏令营的事，辅导员问蔡心和：“心和，现在还有一个免费的名额，你要不要，一起去内蒙的。” 蔡心和摇摇头：“不了，谢谢。我打算明天回家。” 中午辅导员请帮忙的同学一起吃饭，张成敏偷空对程阳说：“程阳，你看看，有机会劝劝心和，他一直觉得方倩怡是因为他才自杀的。” 程阳吃了一惊：“怎么会呢，不是吵架吗，那不是因为赵九俊吗？” 张成敏直咂嘴：“诶呀呀呀，你轻一点儿，心和回来了，抽空再和你细说。” 程阳狐疑地点点头。 张成敏说起下午有校际篮球赛，邀请程阳来看，程阳看蔡心和点头，忙说：“好啊。” 张成敏撇嘴：“程阳，怎么你看我的比赛还用看他的脸色吗？” 程阳笑起来：“我们整个系里谁不知道我倒追的他啊……” 蔡心和哭笑不得。 说是校际赛，其实就是两所学校的校队私下里切磋一下，下午4：30开始比赛，因为大批学生已经提前回家，所以来看的人不算多，但也有将近二三十人围着观看。 张成敏他们打得相当好，一路领先，到中场休息的时候，已经领先十几分了。 张成敏擦着汗，跑到程阳他们身边：“蔡心和，下半场，你先上？” 蔡心和不明白他的用意，问道：“你是想要输几分？” 张成敏从他的包里找出一套干净的球服递给她：“怕什么，你输多少，我都能赢回来，去不去？” 蔡心和看他居然有备而来，把球服穿在自己的T恤外面，示意教练下半场他上，教练看了看，点点头。 下半场，程阳一开始有点紧张，可看到蔡心和虽然没有校队那些正式队员凶猛，但看得出，他花过功夫，步伐、手势都很规范，打得很谨慎，所以放下心来，果然比分差距变化不大。 张成敏悄悄凑在程阳耳边说：“我听说啊，你别说我说的，警察那边发现一封遗书，上面写是因为蔡心和有了心上人，她才……嗯，你懂的……” “这事儿蔡心和知道吗？” “当然知道，所以他自责得不得了。好像他给方倩怡写过一封信，被赵九俊拿到了，赵九俊就很气愤地去质问方倩怡，后来就吵起来……你记得那天，他也把蔡心和叫出去的吧，估计也是为了这事儿。” 程阳前后串连起来，终于有点明白始末了，赵九俊本以为方倩怡的信是给自己的，两人稀里糊涂就开始谈恋爱，结果不知谁把蔡心和的信给了赵九俊，赵九俊才发现原来方倩怡另有所爱，自然要大发雷霆，那天又恰好蔡心和和程阳在一起，所以……但是，当时宿舍里都翻看过，没有发现遗书啊……这遗书一说是从何而来？ 她在这边出神，张成敏还在絮叨：“蔡心和发誓和方倩怡没有任何关系，赵九俊自然相信他的；所以赵九俊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方倩怡……可蔡心和还是难受啊，你也看到了，他都病了……出了这事儿，他们俩都别扭着呢……” 程阳无声地看着夕阳中的蔡心和，心里满满的怜惜。张成敏看比分已经持平了，赶快替换蔡心和上场。教练全程十分平静。 蔡心和回到程阳身边坐下，接过程阳递来的水，喝了好几口，平复了喘息，才问：“你们说什么呢，凑那么近？” 程阳看他故作随意而问，但明显很在意答案，心里有一丝得意：“我们之间的秘密。” 蔡心和看着她，抬手帮她把一绺被汗打湿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开，顺手把她脸颊上的汗水擦掉。 程阳的脸骤然红起来，要不要突然这么亲密啊，忽然想到，这是他吃醋做给张成敏看的？这么幼稚？满场看一圈，张成敏打球全神贯注，完全没有理会自己这边，倒是围观的不少女生，在偷偷地拿眼睛瞟蔡心和……一箭双雕？哎，蔡心和，果然深不可测啊。 球赛毫无悬念地结束了，张成敏兴致盎然地邀请蔡心和、程阳一起参加晚上的庆功会，蔡心和赶忙说：“程阳明天回上海，我们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第 13 章 说是送程阳回家，蔡心和只是陪她一起坐卧铺车到上海站，然后他没有出站，直接买了返程的车票，两个小时后出发。 程阳有点不高兴：“都到上海了，你也不陪我在这里玩玩？” 蔡心和解释：“我先回家，等安排好了，我早一点过来，好不好？” 能说不好吗，他早就做了决定。程阳发现，和他在一起之后，自己真的好像没了脾气，暗骂自己没出息，气呼呼地拉着行李出站了。 蔡心和本想陪她打的的，看她赌气自己走了，略一犹豫，没有追出去。 回到家里，只有父亲坐在轮椅里，他看到蔡心和，立即说道：“心和，你回来得正好，帮我把裤子换了吧。” 蔡心和放下行李，过来帮忙，果然，裤子已经湿了，帮着他脱下裤子，拿毛巾被盖在腿上，蔡心和起身拿他的干净裤子，帮他换好之后，蔡心和把脏裤子拿到卫生间去洗。 晾好裤子，回到客厅，父亲在摘菜，蔡心和坐到他边上，一边帮忙，一边问道：“妈妈呢？” “出去了。” 蔡心和心中了然：“您又说她了？” 父亲不说话，蔡心和又问：“外公外婆呢，也被您骂跑了？” 父亲有点下不来台，但还是为自己辩解：“我早就说了，我一个大男人，让我用女人的那玩意儿，是个什么馊主意？” 蔡心和看豆芽都摘好了，端起放到水里浸泡，看还买了土豆，拿到餐桌这边，开始刨皮、切片……很快菜备好了，父子两个相对无言。 蔡心和想了想：“爸，我出去看看？” 蔡爸爸忽然问道：“心和，没有我，你们母子俩是不是会过得好点儿？” 这样的话，蔡心和听过很多遍了，笑笑：“爸，要是您不和妈妈吵架，我们都会过得好点儿。” 蔡爸爸这话虽然问了无数遍，可第一次得到这样刺耳的答案，忍不住骂起来：“臭小子，你翅膀硬了，啊？……” 蔡心和走到街上，天气热极了，心里想着母亲会不会在前面商场里蹭空调，突然看到那边香港回归的广告牌底下，母亲提着塑料袋往回走，蔡心和迎上去：“妈，我回来了。” 母亲满眼的惊喜：“心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呀。” “下午一点多吧。爸爸又发脾气了？” 妈妈有点不好意思：“你回过家啦，你爸爸没事吧？” “没事，裤子弄湿了，已经洗掉了。外公外婆呢，没和你一起？” “我让他们回去了，哦，我买了包子，你要不要吃一个，肉包、菜包、豆沙包都有。” 蔡心和笑起来：“吃个肉包吧。” 母亲在厨房里炒菜，蔡心和静静地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蔡妈妈不时地劝他：“去客厅坐着，那儿有电扇，你把剩下的半个西瓜吃了吧。” 蔡心和摇摇头：“妈，我不热，要不，你教我炒菜吧。” 蔡妈妈横了他一眼：“男孩子，不作兴进厨房的，去吧，啊，客厅去坐着，一会儿就开饭了。” 吃完晚饭，父亲去卧室里画设计图，母亲坐在蔡心和的房间里，一边帮忙收拾，一边闲聊，蔡妈妈忽然问他：“心和，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蔡心和看妈妈，看了一会儿，才说：“是。” “是不是叫程阳？” 这下在蔡心和意料之外：“你怎么知道？” 蔡妈妈不屑：“你妈我多聪明啊，那时候去学校看你，你说让我住女同学宿舍，当时你在楼下叫的就是这个名字吧？我知道，你轻易不会去找女孩子帮忙的，当时就留了心。第二天，看到那个姑娘，那么漂亮，你们看对方的眼神，都那么，哎呀，我就知道有问题。” 蔡心和真没有想到这一切都在妈妈的眼里，忍不住笑起来：“妈，你不是该给我留点面子的吗。” 蔡妈妈也笑起来：“我怎么没给你留面子，我又没有当面拆穿你们。不过，我看那个小姑娘，好像家里条件很好，你会不会有压力啊？” 蔡心和把箱子里的东西都归置好，把箱子放进储物柜，回床上躺下：“妈，我累了，早点睡。” “这孩子，还没洗澡呢，脏兮兮地就往床上躺……” 程阳在家歇了几天，就闷得要命，每天都想念蔡心和，可又生气，他一定没有想着自己，要不然，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拉着行李出火车站，也不能这么多天，一个电话都不打。 是，他家没有装电话，公用电话总可以打吧？ 可恶，但是，还是想他。 没办法，程阳报名参加了一个影视剧文化编导班，一天隔一天开始上课。有了寄托，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班里有几个男生，大约是想往娱乐圈发展的，长得相当帅气，约程阳一起看电影，程阳心想自己 “有夫之妇”，还是不去为好；但想起蔡心和的“恶劣”行径，赌气答应了。 一大群男孩女孩，先看电影，然后去蹦迪，凌晨一点又去酒吧，程阳看有几个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居然就亲上了，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子端着酒杯凑过来，想要搂程阳的腰……程阳一阵厌恶，一手推开他，一手拿起爸爸给的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众人看到程阳被一辆黑色宝马接走，一起打趣想追程阳的男生：“哟，眼光不错啊，富家女啊。” 第二天，程阳睡梦中听到电话响，起来接听，是蔡心和；程阳一瞬间就没了脾气，蔡心和明天下午的火车到上海。 神志完全清醒了，一看，居然快11点了，赶紧收拾好，然后去准备“接驾”。 看到蔡心和从车站走出来的时候，程阳真是心花怒放，迅速跑上前，要帮他推行李箱。 蔡心和把行李箱换到右手，左手握住程阳的手：“我自己来。” 程阳笑笑，双手挽住他胳膊：“走吧，我先带你去酒店。” 司机把他们送到酒店，恭敬地问：“程阳，程总那边还在等我，我先过去？” “好。” 径直穿过酒店大堂，上12楼，程阳拿卡开了房门，蔡心和奇怪：“你帮我开好房间了？” “嗯，情况是这样的，这家酒店也是我爸爸投资的，这间房间是专门留着给我们的。” 蔡心和把箱子放到行礼架上，看程阳到窗边沙发上坐下，也跟着站到窗前，这里视野很好，上海的繁华富庶尽收眼底，不禁问道：“我记得你爸爸是做电子仪器的，他名下还有酒店？” “对，不仅有酒店，还有咖啡馆……最近还投资游乐场……”程阳不知道蔡心和会不会介意，但是该说的必须告诉他。 蔡心和低头看着程阳，微笑道：“看来，我还真是遇到公主了……” 说到这个就来气：“我哪像公主啊，大热天，行礼都要自己拎……” 蔡心和看她一脸委屈，弯腰凑近她，安慰道：“还生气呢？要是早知道程大小姐家缠万贯，我就算知道有一堆人等着为她服务，也该踊跃上前、伏低做小、好生伺候的……” “现在也不晚啊？你打算怎么伏低做小，好生伺候？” 蔡心和忍不住想笑：“要不，我出去帮你买个冰淇淋？” 程阳啐了一口：“当我小孩呢？我才不要。” 蔡心和对程阳说：“那，程阳，你等一下，我先洗个澡，然后我们再商量给你买什么。” 程阳看他进了卫生间，玩心忽起，悄悄过去，敲门，模仿港剧里的样子：“这位先生，麻烦警察临检。” 蔡心和无语。 程阳看他没有动静，想试试能不能开门进去，偏门被反锁了，没办法，灰溜溜回沙发上坐着，等蔡心和出来，忍不住挖苦他：“哼，蛮有警惕心的嘛，怎么，怕我非礼你啊。” 蔡心和依旧是T恤长裤，最普通的学生装束，和影视班那些男生时尚考究的穿搭完全不同，可是，他看起来就是如春水般清冽，如远山般雅致，因为刚洗完澡，发梢还在滴水，脸上微染红晕，让他不由自主又带上了桃花般的艳色，程阳看得愣神了。 蔡心和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低头看自己衣着整齐，没有任何问题，这丫头真是：“程阳，你一个女孩子，看人的眼神，能不能含蓄一点？” 程阳站起来，伸手搂住他的腰：“不要！” 蔡心和也顺势抱着她，低声道：“程阳，我真的很想你。”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程阳心动的了，她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蔡心和；蔡心和低头和她眼神相对，她的眼里有真切的渴望，蔡心和相信自己的眼里也是，闭上眼，低头在她唇边轻轻触碰。 程阳感觉到他的胆怯，搂住他脖子，收紧，两人慢慢由触碰变成亲吻，热烈而缠绵。 第 14 章 良久，蔡心和将程阳微微推离一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平复着呼吸，问她：“程阳，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程阳发现他的声音里带着平时没有的性感撩人，此时无论他说什么，程阳都同意。 等到了大堂，看着外面似火的骄阳，程阳才回过神来：“外面热死了，晚上再出去吧？” 蔡心和也发现了，可不敢再回房间去，少年男女，同处一室，毕竟不妥当，看到那边有咖啡茶座，问道：“那去那边坐吧？” 坐到靠窗的位子上，点了两杯冰饮，看服务员走开，程阳凑近蔡心和道：“蔡心和，刚才可是我的初吻，你要对我负责的。” 蔡心和看她一脸狡猾，忍不住提醒她：“程阳，你，可是我的初恋……” 一记绝杀，程阳气得说不出话来。 蔡心和看她生气，忍着笑意问：“不知道我们程大小姐晚上准备做什么呢？” 程阳不理他。 “要是你没有安排，那我早点睡觉了……” “你敢？”说完，程阳自己也笑，真是拿他没办法，“心和，我们晚上去我爸爸新投资的一家水上乐园，还没有正式开张，在试运行，我们可以随便玩……” “是从很高的水道上滑下来的那种吗？” “对啊，很刺激的吧？” 蔡心和微微皱眉，面有难色：“程阳，我有一点恐高。” 晚上，程阳特意选了一件黑色露背的泳衣，把长发盘在头顶，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容光摄人，在路人艳羡的眼光中一路走来，蔡心和看她一脸等着赞美的小表情，心中无限柔软，诚心诚意地说：“程阳，你真是美极了！” 程阳得意地合不拢嘴，如果蔡心和不是穿得这么保守，今天晚上算是完美无缺了。 一开始，蔡心和实在不敢去那么高的地方往下滑，但拗不过程阳，先是陪她上去，然后闭眼抱着“一死酬知己”的心态陪她滑下来，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青春的欢乐在危险的高度、飞快的速度中张扬、跳跃…… 程阳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蔡心和也是。 直到工作人员催促驱赶，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蔡心和送程阳到她家楼下，程阳仰着脸期待地问道：“我们明天再来，我带个救生圈，去冲浪池的深水区那边……” 蔡心和很抱歉：“程阳，我明天傍晚出发去北京。” 气氛一下子冷了，程阳眼圈都红了。 蔡心和想安慰她，却不知该怎么说。 程阳终于忍住了眼泪，冷冷地问道：“蔡心和，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人之间，做决定的从来都是你……不在一起，在一起，回家，去北京……都是你决定，你有想过我吗，你有问问我意见的时候吗？” 蔡心和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轻声致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程阳听他道歉，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她怕被人看见，往树丛那边走去；蔡心和跟着她，看她依旧用手擦眼泪，将她揽入怀中，帮她抹去眼泪。 程阳抬眼看他：“蔡心和，你为什么总是只为你自己做决定，你不敢为我决定什么，对不对？你害怕什么？” 蔡心和也想明白了：“程阳，对不起，你说得对，我从来不敢为‘我们’做决定，因为我只能确定我的心意不会改变，但我不敢确认，你会不会有一天改变了心意……” “你明知道我不会。” 蔡心和微微一笑：“程阳，你还那么小，你怎么知道前面没有更好的呢？” 程阳质问他：“我记得你比我还小两个月，你怎么确定没有更好的呢？男人到四五十岁的时候，照样可以找十几二十的小姑娘的……” “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 程阳气得笑起来：“这不是重点，好不好？我看过全班同学的档案，特别看了你的。” “程阳，嗯，你必须承认，我们两个之间，相对幼稚的那个是你……你不要生气，要是不喜欢‘幼稚’，我们换成‘纯真’……这是我非常非常珍惜的特质……我不需要你很成熟，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你一辈子保持童心、无忧无虑……但我也很清楚，不成熟，意味着变数大……程阳，我知道你和杨旭的那场恋爱真的只是少女的游戏，但是，你的无情……我……我有时候看到杨旭的黯然神伤，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他……” 程阳这次是真的哭了：“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呜呜……我和他不是少女的游戏……我……我是很认真的开始的……”程阳忽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死胡同里，既然认真开始，何以那么快就分手？想不出任何解释，真的想嚎啕大哭。 蔡心和搂着她，拍拍她的背，安慰道：“程阳，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你也不需要责怪自己，我知道，你这样的傻瓜，根本不会去玩弄他的感情，恋爱发现不合适，分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乖，不哭了，上去吧，你爸爸妈妈该担心了。” 第二天一早，程阳就来酒店敲门。 蔡心和过来开门，睡意犹存：“程阳，怎么这么早？” “蔡心和，今天中午，到我家来吃饭，我和爸爸妈妈都说过了。” 蔡心和一惊：“今天？这么仓促？” 程阳推开他，径直走进房间，瞥眼看到床上摊着的被子，心中一动，躺到他床上，拉过被子，盖到自己下巴处，瞪眼看着蔡心和：“那你去不去呢？” 蔡心和轻轻在床边坐下，温柔地看着这个顽皮任性的女孩，他心爱的女孩，她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不会改变，也不允许她自己改变。 “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我爸爸妈妈就是想看看你，不用带东西的。” 蔡心和想了一想，吩咐程阳：“帮我想想什么是你父母喜欢的礼物，我一会儿跟你去买。” 洗漱完毕，蔡心和换好衣服，带了程阳到商场里，选了合适的礼物，一起到程阳家楼下，蔡心和深吸一口气，笑着说：“糟了，比高考还紧张……” 程阳嘲笑他：“你这种尖子生，高考还用紧张，探囊取物耳……” 蔡心和跟着程阳，一起乘电梯到7楼，程阳父母已经等在门口了，看见蔡心和，程妈妈拨开程阳，一把拉住他：“哦哟，小蔡啊，可算是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外面热，进来吧！” 屋里空调温度正合适，蔡心和将礼物递过去，程妈妈开心地接过来：“带什么礼物，阿姨也没有准备见面礼，这可得去准备了呀……” 蔡心和吃了一惊，赶忙说：“叔叔，阿姨，你们好！拜访你们是应该的，要是准备见面礼，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爸爸看出蔡心和的拘谨，说道：“程阳妈，你到厨房帮秦阿姨吧。小蔡，这边坐吧。” 蔡心和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程阳紧挨着他坐，蔡心和使眼色让她坐远一点，程阳故意装作看不懂，蔡心和无奈，坐直身子，看着程阳爸爸，含笑等他“垂询”。 程爸爸瞪了程阳一眼：“你也去厨房！” 程阳噘嘴不服，但不敢不从，乖乖地去了。 客厅里只剩程爸爸和蔡心和两个人，两人相对无言，蔡心和心想此时冷场实在是很要命的事，所以起了一个话头：“叔叔，您今天没有上班？” “程阳让我们在家等你的。” 无话可说。 程爸爸忽然说：“程阳很喜欢你。” 蔡心和不知该答什么，只好不说话。 “小丫头脾气坏，但是心很好；有什么话说得你不爱听，不理她就是，等她自己冷静下来，会知道错的。” “好，我知道。程阳她非常善良，很有教养……” 开饭的时候，程爸爸要求蔡心和坐在他的身边，程妈妈看着程阳笑，程阳知道父亲是认可蔡心和了。 席间说起蔡心和傍晚就要去北京的事，程阳妈妈劝阻他：“哎呀，这么早回学校去干嘛，宿舍里没有空调的吧？热死了呀。在上海多住两天，阿姨带你去吃好吃的，你昨天来的啊？程阳居然带你去水上乐园，那有什么好玩的啦……我们上海豫园各种小吃，包你满意。外滩去逛过了吗，那边很多小年轻，都是谈恋爱的……” 蔡心和非常抱歉：“已经答应唐教授要去帮忙的，她家里应该是有空调的。她有一个课题，她的研究生团队都在北京，我们本科班就两个同学被选上了，另一个同学应该快要到了，缺我一个，不太好。” “你们班还有一个同学哦，男生女生啊？程阳，你怎么没选上？” “男生，是我们班的副班长，人家要前两名，你女儿挨不上。”程阳接过话头。 “男生啊，长得登样吗？” “嗯，还不错吧。”程阳看着蔡心和，心想比你可差多啦。 “你们教授男的女的？” “唐教授吗？女的。”蔡心和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程妈妈一脸疑惑：“啧啧，我看，小蔡，你不要去了。一个女教授，叫了两个好看的小男孩去她家里，谁知道是要做什么？” 程阳惊讶得合不拢嘴，蔡心和也没想到程妈妈会这么想，一时不知如何接口。程爸爸清清嗓子：“胡说什么呢？人家是大学教授，搞学术的。” “你没有看报纸电视啊？越是这种高级知识分子，越是乱七八糟；那话这么说的，‘白天是教授，晚上是禽兽’……这种教授，我见的多了去了……” “说得好像你见过教授似的！”程爸爸皱眉。 “我……我当然见过。女儿的老师，不都是教授吗……”程妈妈极力辩解。 蔡心和笑起来：“叔叔阿姨，没事的，唐教授人很好。再说，我和蒋青云也不是这么容易受欺负的。” 上火车之前，蔡心和搂住程阳：“程阳，谢谢你，也谢谢你父母，他们非常可爱……” “他们可爱，还是我可爱？” 蔡心和装作认真思考了一番：“怎么说呢，等你到了北京，我再告诉你……” 程阳目送蔡心和乘着列车远去，心里无限的失落。他刚走，自己就开始想他了。 回到家里，看见程妈妈一把拉着她，开始絮絮叨叨：“程阳，这个蔡同学，我真的蛮喜欢他的……你爸爸也觉得他挺好……我跟你说哦，不要去欺负人家，人家一看就是老实孩子……” 程阳心想：“他不欺负你女儿就不错了……” 晚上影视班上课的时候，要分组表演，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个男孩和程阳分在一组，他坚持演罗密欧朱丽叶露台相会的一段，程阳只好告诉他：“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不太适合演这一段，要是你特别喜欢这一段，我请其他女同学来演……” 男孩没有再坚持，程阳忽然想，也许该退出这个班了…… 第 15 章 程阳稍微提前一点回到北京，蔡心和来接她，神色略有一点憔悴。 程阳不解：“心和，你最近很累吗？课题这么费事啊……” 蔡心和扯开话题：“没有，昨晚没睡好……怎么现在过来，还有好几天才开学呢。” 程阳等坐到车里，才告诉他：“我……我打算再修一个学位……暑假里，我不是在上影视编导吗，我觉得很喜欢，所以想索性当成专业来学……我知道，要是去上影视班的课，很可能金融数学的学位拿不下来，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蔡心和神色凝重，坐在车上，一直没有说话。 到了学校，蔡心和才问道：“你确定了？跟父母说了吗？” 程阳点点头：“嗯。其实，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写文章，初中就有好几篇文章发表出来的……但是，我爸不让我考文科……可我真的对金融数学不感兴趣，当然，我会尽力学，争取能拿到双学位吧。” 蔡心和看了她很久，点点头：“你想清楚就好。程阳，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程阳一惊：“你……你有新女朋友了？” “不是。”蔡心和哭笑不得，“是关于方倩怡的，现在学校里有传言说找到了她的遗书，遗书里说……她恨你……和于墨菲……” 程阳不明所以，怒火渐生：“什么意思？她因为恨我们两个，所以自杀了？这是什么逻辑，遗书在哪儿，拿来我看看？” 蔡心和静静地看着程阳：“应该是有人在挑事，但是现在，有不少人在议论……” 程阳满不在乎：“让他们去说……没有的事，我不会在乎……” 回到宿舍，何静娟居然已经到了，程阳问道：“静娟，你什么时候到的？” 何静娟一边整理床铺，一边答道：“我前两天就到了，这次期末考试，没有考好，所以想早点过来，把前面的复习一下，有可能的话，下学期的先预习一下。” 程阳疑惑：“成绩已经出来了？” “嗯。” 她是有多不好？程阳不太敢问，所以想了想，说：“蔡心和还是第一吗？” “当然，蒋青云还是第二。你十二，墨菲更糟，三十五，不过总算都及格了……” “你在哪儿看到的？” “系办。” 程阳正琢磨着一会儿也去系办看看，自己怎么又退成十二名了，听到何静娟说：“程阳，你不会要去系办吧？” “嗯，有这个打算。静娟，我这学期打算再修一个影视编导类的学位。” 何静娟奇怪：“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自己很喜欢。” 何静娟忽然吱吱呜呜：“程阳，你暂时还是别去系办了……” “怎么了？” “没怎么，有点关于你的传言，你看了会不高兴的，不如不看……” 程阳的脾气，越是这么说，她越要探个究竟。 系办门口有一块宣传板报，平时上面贴满各种信息，有系里的重要通知，有学生的寻物启事，有活动的宣传海报……此时因为还没有开学，所以上面只有几张上学期的宣传单，程阳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初号字体，然后凑上前细看其他小字，大体意思是程阳宿舍成员搞小团体，孤立农村来的方倩怡，构成校园冷暴力，冷嘲热讽，恶意陷害，致使方倩怡愤然自杀，要求系办彻底调查以上情由，还死者一个公道。下面署名是“一个知情者”，附：接下来将不断提供校园冷暴力的证据。 程阳的第一个念头是想撕掉这张东西，但她知道，今天撕掉，明天也许更加变本加厉。 谁干的？！ 站了一会儿，程阳才发现自己在发抖，深呼吸几次，踏进系办，因为还在假期里，只有一个老师在值班，另外有几个学生会的学长在，大家打过招呼，程阳问值班老师：“老师，我想看一下上学期的期末成绩。” 老师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翻出成绩单，递给程阳。 程阳看到自己果然是十二名，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但此时，更难过的是成为方倩怡的“死因”。 蔡心和，他也许知道始末，给老师道谢之后，程阳迅速来找蔡心和。 傍晚，蔡心和才有空，两人一起在校外的一家小饭店吃了晚饭，老板看人不多，就准许他们在包厢里坐着没走。 程阳终于忍不住了：“他们说方倩怡是因为不堪忍受校园冷暴力才死的，而我们宿舍的另外三个就是罪魁祸首。” 蔡心和前两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此时他已经想得很通透了：“程阳，方倩怡的死因警方定论是自杀。方倩怡的家人都是学校安抚的，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也不会再要求追责……所以应该是有心人想利用这件事来达成他或者他们的目的。” “会是谁呢，他想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他或者他们应该是恨你，或者于墨菲，或者何静娟……” “也许同时恨我们三个人？” “也有可能，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你能想出会是谁吗？” “不知道。”程阳真的不知道，同时恨这三个人的，要么就是方倩怡，这肯定不可能；恨其中一个，难道有人暗恋墨菲，不对，应该是暗恋崔正琪，所以打击于墨菲……或者……程阳凝视着蔡心和：“会不会是你的崇拜者，借机整我呀？” 蔡心和看了她一眼，不说话。程阳心情郁郁叹口气说：“我们回学校吧，我要不要去那边蹲点，说不定就被我发现是谁在贴这些单子。” 蔡心和出去结了账，进来拉着程阳的手，出了饭店门口，慢慢地散着步，语速缓慢，但声音清晰地说：“程阳，我没跟你说过，上学期，有人告诉我说方倩怡是因为接受不了我们两个谈恋爱才自杀的，我自问自己不是无辜的，所以一度很难过……” “其实，我知道，你后来因为这个还生病了……” “对，那些日子，很煎熬，常常睡不着……但后来，我想通了，因为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依然会做这样的选择，我依然会拒绝她，选择你，那么，我又有什么好自责的？我没有做错，虽然，很有可能是因为我造成了她的悲剧，但更多的是她自己的轻率和脆弱，不是吗？” “所以，你是想用这个劝我？” “是的。程阳，只要你问心无愧……” “如果我问心有愧呢？你以前说的没有错，我曾经自以为义正辞严地和她争执过，我曾经居高临下地在心里嘲笑过，我甚至自私自利地在明知她喜欢你的情况下争夺过……心和，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蔡心和叹气：“程阳，别这样。” 程阳哭了：“我就是忽然发现自己……我曾经因为她用了我的热水，所以甩脸色给她；也有因为她无端怀疑我和她交换了上下铺而孤立她；我还因为你和她有说有笑，简直想杀了她……心和，我，我，现在很后悔……” 蔡心和停下脚步，微微低头凝视着她，看她如此痛苦，心中难过，曾经自己也是这样悔恨自责，所以他知道程阳在想什么：“程阳，相信我，你没有错，如果真要追究方倩怡悲剧的根源，是因为我们不够了解，我们不了解她经历了和经历着什么，我们不了解她的自卑和敏感……不了解她的脆弱……我们已经无法改变她的悲剧命运，但我们不能因此把自己陷入毫无意义的自责和恐慌，程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懂，可是，我就是忽然想到，如果我对她好一点，热情一点，也许，她不会死的；只要这样想，我就难过……” “程阳，世上人人都不可避免地会接受到否定和质疑，甚至有人还会受到打击和侵害，但不是人人都会因此放弃生命，所以她的悲剧归根结底是因为她不够坚强。” 程阳低头：“你让我慢慢想想，我会明白的。” 蔡心和点点头，轻轻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程阳回到宿舍，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躺在床上。何静娟正在演算着习题，看她这样，走过来问她：“程阳，你怎么了？” 程阳反问她：“有人说我们三个害死了方倩怡，你知道的吧？” 何静娟在程阳床边坐下，情绪也很低落：“程阳，有时候，我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程阳一惊，坐起身来：“何静娟，你干嘛，很吓人的！” 何静娟笑起来：“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我没有方倩怡这个勇气。对了，我刚才看见蔡心和送你回来，他怎么看这个事情呢？” “他告诉我方倩怡的悲剧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自己不够坚强，不能处理生活中出现的问题。” “他这么说？他还真是……很喜欢你。” 程阳忽然笑了：“何静娟，真的，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何静娟听她这么说，盯着她看：“你……你干嘛这么说？大家都知道，你家境比他好……” “如果家境算一个有利条件，那我真要谢谢我爸爸；但是，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好，他很通透，可是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世故；我很难说清楚他的好，就是觉得他的决定都是对的，都是最好的。就是说，他值得我信任。” 何静娟的声音有一点飘忽：“程阳，你真是好命！” 第 16 章 开学报到当天，于墨菲回到学校，怒气冲冲地跑到系办门口，把宣传板报上关于自己宿舍传言的纸张找出来扯了下来，撕个粉粹，一边撕，一边大声地说：“我在这里告诉大家，我就是这个单子上说的方倩怡的室友，如果你有证据说我害死了她，你不要在这里贴什么传单，你赶紧的，拿到公安局去，把我抓起来……” 很快有许多学生围拢过来，墨菲说得越发激动起来：“哼，三个月前，公安局已经查清楚了，方倩怡是自杀！你要是有证据，当时为什么不拿出来？小人行径，偷偷摸摸，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还有，我们系里的辅导员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样无中生有的东西，据说贴在这儿有半个月了，无人问津，请问，你们到底要助长什么风气，信口雌黄，造谣生事？我告诉你们，我就在这里投诉，投诉学校对造谣生事、造成别人心理伤害的人坐视不理！”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同学从系办里找来了辅导员吕金源，吕金源上前劝阻，被于墨菲挥手推开，正要继续控诉，崔正琪匆匆赶来，拉着于墨菲要走，墨菲脾气上来了，就是不走：“你拉我干什么，我就想让系办处理我，我不是杀人犯吗？！” 崔正琪一时拉不住她，听她口无遮拦地胡说，心里十分着急，还好，程阳、蔡心和、张成敏、何静娟陆续都过来了，崔正琪向他们投去求救的眼神，张成敏上前帮忙拉走了于墨菲，六个人一起到女生宿舍楼下，崔正琪看向程阳她们：“墨菲是个急性子，你们，好好劝劝她。” 何静娟点点头：“你放心吧。” 于墨菲越想越是生气：“崔正琪，你倒说一句，方倩怡是我，哦，不对，是我们害死的吗？” “墨菲，你理智一点，你这么闹，会成为大家的笑柄的。” 墨菲又看向蔡心和：“蔡心和，你是我们班长，班级里有同学受这么大的委屈，你就任由这个东西贴在这里，他是在侮辱你的女朋友哎！你真的，涵养很好……” “而你呢，我的男朋友，非但不帮我出头，还嫌我丢了你的脸？！”墨菲转头看着崔正琪，声音越发冷冽。 蔡心和看着何静娟：“麻烦你带她回宿舍，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她一定会想清楚的。” 何静娟没有说什么，拉着于墨菲的胳膊，示意程阳一起扶她赶快上楼。墨菲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反抗，顺着就上楼回宿舍。 第二天，墨菲早上醒来，宣布她决定搬出去住。 程阳神色也很憔悴，显然也没有睡好：“你是对我和何静娟感到失望，所以要出去住？” “没错，那东西，我听说贴在那里半个多月，你们俩还真是……若无其事，对不起，我做不到。” “墨菲，那你觉得你昨天这么一闹，别人会同情我们，觉得方倩怡的死是她自找的？所以系里会去查到底是谁在挑事，然后把他绳之以法？” 墨菲双手抱在胸前，冷笑一声：“是，我昨天这么一闹，就是愚蠢的泼妇骂街，除了招来嘲笑，什么也不会改变。可是，我至少表示了我的愤怒；你们呢，你们咽得下这口气？还是说，你们根本无所谓？”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已经知道是谁贴的单子了……” “什么？”于墨菲和何静娟同时惊奇地问。 程阳从床边站起来，看了何静娟一眼，走到墨菲身前：“是，我知道是谁，但暂时不想说。我想，她不会再去贴了，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于墨菲深深地凝视着程阳，过了很久，只说：“我会尽快到外面去租房子，我不想住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了。” 事情仿佛就这样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系办也就乐得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等时间来抚平伤口。 墨菲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独自搬了出去。 九月底的一个周末，于墨菲邀请了何静娟、程阳一起去参观新居，三个女孩子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品着咖啡，买了一堆小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气氛和往常似乎没有不同；后来崔正琪过来，墨菲特意开了空调，程阳忍不住揶揄：“哇，区别对待啊，现在这儿可真是天堂，你知道宿舍里这两天有多热吗？” 墨菲也半开玩笑地回应她：“以你们家的条件，买一套带空调的房子都不是问题，还在这里跟我矫情。” 程阳笑起来：“哎，这天，就呆在屋里吧，不想出门啦。” 崔正琪说：“你们在这里修仙吗，不用吃饭？这样吧，我去买菜，晚上做饭，一起吃？” 墨菲说：“那太好了，哎，要不，把蔡心和他们也叫过来吧，他是不是还在打工呀？” 程阳略有犹豫，墨菲想起一件事，兴奋地问道：“哎，听说张成敏谈了一个女朋友，正好见见呗，程阳，你赶快打电话……” 蔡心和到的时候，把买好的菜一起带了过来。 崔正琪把菜拿到厨房，开始做准备工作，一看蔡心和买的菜品很多，到客厅问道：“还有谁会做饭的，过来帮下忙吧！” 何静娟默默走了过去，蔡心和想了想，也过去帮忙。 客厅里在放电影，程阳坐到墨菲身边，轻轻搂住她，问道：“墨菲，不生我们的气啦？” 墨菲躺下来，把头枕在程阳腿上，找个舒服的姿势，拿过切好的西瓜，边吃边说：“生什么气呀，我想明白啦，方倩怡的事，让它无声无息地过去是最好的，其实，赵九俊的那句‘去死’只是一个□□，她的死，我们周围所有人都逃脱不了干系……我有时候也觉得对不起她，毕竟她……这是谁都不想的……你不是也很难过？何静娟，包括蔡心和……甚至其他和她有过交集的人，都会觉得亏欠了她……” “是，总觉得和自己有关系，所以心里总是难过。” “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在挑事。” 程阳劝她：“不能，因为我是猜的；墨菲，其实你也已经猜到了，不是吗？你也选择了原谅，那就让它无声无息地过去吧……” 崔正琪回到客厅，看着程阳，笑道：“程阳，原来蔡心和还真的会做饭，你不去看看他？” 程阳笑得意味深长：“哦，好吧，把这个空间让给你们。” 程阳透过厨房门上的玻璃窗看到蔡心和在切菜，手法熟练，一边何静娟在洗菜，程阳知道这是很好的机会，所以推门走进去，把门关上。 蔡心和看她进来，停下手上的活：“程阳，这边很热的，你过去吧。” 程阳走到何静娟身边，看她洗菜，何静娟也劝她回客厅，程阳笑了一下：“不了，我不习惯去打扰一对情侣。” 何静娟忽地抬起头，捕捉着程阳眼里的信息；蔡心和微皱眉头，终于没有说话。 程阳铁了心了：“何静娟，刚才看你和蔡心和一起在厨房配合默契地做饭，我很羡慕，也突然懂得了你的心。你喜欢他，是不是？” “程阳！”蔡心和走到她身边，想要带她离开，程阳却很坚持：“蔡心和，所有的一切你也都知道，或者猜出来了，对不对？她喜欢你，为了你，她甚至不惜抹黑自己……那个在系办的信息栏贴传单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何静娟的脸色一瞬间煞白，蔡心和刚要说话，程阳阻止他：“蔡心和，你不用劝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伤害她，我也不想，所以我关上了门，除了我们三个，谁也不会知道。但是，墨菲应该猜出来那个人是你了，所以，我想，有些事，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蔡心和不再劝阻她，等她继续：“刚才墨菲说她也觉得方倩怡的死让她很难过，所以，你一定也是这样，你责备自己，想要惩罚自己，我真的能理解，我也那样想过。但是，我们不能再这样折磨自己，或者彼此折磨了，我希望一切都过去了，方倩怡的离去，也许是为了让我们更懂得如何活着……” 何静娟终于开口了：“是，是我把蔡心和给方倩怡的信藏在赵九俊的书里，我只是希望赵九俊能明白方倩怡喜欢的人是蔡心和，这样，他们很可能因此吵架，方倩怡应该会回来找蔡心和……这样，你们也许不能在一起……可是没想到，结局会发展成那样……我真的……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其实是我害死了她……我拼命为自己找理由，我想到也许她是因为失去了蔡心和，万念俱灰才想不开的，也许是因为你们一直孤立她才想不开的……可我知道，我怎么辩解都没有用……蔡心和，对不起，我害了你……” 蔡心和伸手握住程阳的手，温柔地说：“程阳，你说得对，如果方倩怡的离去能让我们变得更加善良，更加温和，更加懂得去理解别人，也许说值得有点残忍，至少比我们无端地猜疑、争执要好，所以今天的事，就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程阳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有时候说开了，也许更好。静娟一直比我们成熟懂事，出了这样的事，她一定比我们更内疚。” 何静娟低头不语，蔡心和吩咐程阳：“程阳，你看看排骨汤好了没有，如果差不多了，就把冬瓜放进去吧。” 程阳尴尬了：“怎么叫好了没有？” 何静娟说道：“行啦，你还是回客厅吧，我来！你不会是不放心我和蔡心和单独在一起吧？” 第 17 章 一众人开始吃晚饭的时候，张成敏带着新交往的女孩子一起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喊：“哦，舒服啊，外面热死了。北京怎么九月了还这么热？幸好这儿有空调，太舒服了！” 张成敏的女友也是校队的，女篮队员，个子有175左右，和188的张成敏很是般配，只是两人一来，于墨菲的客厅就显得狭小起来，几个男生索性把沙发等家具搬开，席地而坐，中间地板上铺上塑料布，放上菜肴，大家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开吃起来。 吃着吃着，墨菲举着杯子站起来，说：“各位，谢谢大家来我的新家捧场，谢谢班长和室长今天做的晚饭，我先干一杯。” 说着，将杯子里的啤酒全喝了下去，崔正琪急了：“你干嘛，酒量又不好，没人让你一口干了呀。” 于墨菲笑起来：“正琪，我今天真是很高兴。要不，你也干一杯。” 崔正琪不接话，程阳赶忙说：“要不，我们玩游戏吧。真心话大冒险？” 墨菲嘲笑她：“这种幼稚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难道是想知道你们家蔡心和的秘密，你不会直接问他啊？” 张成敏却赞成：“好啊好啊，玩这个……我懂，借机会问平时不敢问的话、做平时不敢做的事，我们玩得狠一点，怎么样？”张成敏的女友韩芝芝似乎也很赞同。 蔡心和有点犹豫，何静娟也不说话。 墨菲心中一动，说道：“那好，就玩这个。我去拿牌。” 大家商议抽到大鬼的算输，第一把是程阳，她选了真心话。 墨菲坏笑起来：“程阳，这可是你自己要玩的哦，别怪我狠心——初吻是什么时候？” 程阳脸红起来，看了蔡心和一眼：“今年暑假。” “哦。”一众人很懂的样子，蔡心和端着杯子遮住脸，垂下眼帘，心里盘算着怎么脱身。 第二把是墨菲自己抽到了，她选了大冒险，大家商量让她干什么比较好，张成敏贼兮兮地笑：“这样好了，你绕着崔学长跳一段新疆舞吧，我记得你去年新年文艺晚会上跳过的。” 众人都说好，墨菲站起来，绕着崔正琪稍微跳了几个动作，众人起哄说不算，崔正琪赶忙说：“墨菲这种从小练习舞蹈的，绕着我跳，实在发挥不出来，大家就饶她一回吧。” 崔正琪这么说了，大家也只好作罢。 第三把是何静娟，何静娟选择了真心话，墨菲抢先问她：“如果为了利益，你会不会陷害你的亲人或者朋友？” 何静娟的目光掠过蔡心和和程阳，回答是：“不会。但是也许会做错事，无意中伤害了他们，我也会更加难过……” 程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们，没有说什么。张成敏奇怪：“这问题有什么好问的，你问一点劲爆的呀！” 墨菲笑了：“劲爆的你问呀！” 蔡心和站起来，向墨菲致歉：“不好意思，墨菲，我还有事，要先走了。程阳，我送你回去？” 程阳有点犹豫，墨菲劝道：“你有什么事啊？今天反正是周末，要是喝醉了，大不了住我这里，两间卧室，男生一间，女生一间，正好呀！” 程阳也劝他：“有事请个假嘛，今天这么高兴……嗯？” 蔡心和无奈，只好坐回去。 回学校的路上，程阳带着一点醉意，斜眼看着蔡心和：“蔡心和，我今天真是开心，不用再藏着掖着了……真的，前一阵子，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何静娟，还有墨菲……” 蔡心和怕她摔着，伸手扶着她，温言劝道：“乖，今天早一点睡吧。” “我今天没有做错事吧？” 蔡心和看着像孩子般急切想得到肯定的程阳，心中无限柔软：“程阳，你没有做错过任何事……难得墨菲也能站在别人的角度考量问题，所以一切真的都过去了。记住：我希望你快乐无忧……” “嗯，我知道。心和，我也打算在外面租房子了。” 蔡心和疑惑：“为什么？你和何静娟、于墨菲的心结不是解开了吗？” “是啊。我要搬出来，不是因为她们，是因为你。我想和你有一个私人的空间，就像墨菲和崔学长一样……” 蔡心和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你……什么意思？” 程阳看他略带羞涩，生出逗弄之心：“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蔡心和放开她，笑道：“好啦，不管你什么意思，现在都乖乖上去睡觉吧，记得喝杯蜂蜜水。” 程阳粘上来，搂住他：“为什么不让我住在墨菲那里，这样，我们晚上还能再说说话呢。” “你这傻瓜，人家都走了，我们两个人留在那里，崔学长要怎么办呢？” 程阳有点晕乎乎的，听他这么一说，一个激灵：“啊？你的意思是，今天，墨菲和……他要……要那个啊？” “是啊，你看不出来吗？” “你知道的可真多。你，你难道不想和我……和我……” 蔡心和哭笑不得：“嗯，来，到了。” 程阳看到宿管阿姨黑沉沉的脸，赶忙赔笑：“阿姨，又晚了，不好意思啊……” 还没等程阳去找房子，程阳妈妈已经在学校附近住下了。 程阳知道这个消息很是吃惊，但是很显然，这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 程阳细细打量着这个两居室，比墨菲的房子要大一点，装修也更精致一点，所以问道：“一个月租金是多少啊？” “是你爸买下来的。北京这边，你爸爸要常驻的，所以买个房子为好。再说，你不也在北京读书吗，随时可以过来住呀。” “爸爸在北京常驻，那上海呢，那边的公司谁打理呀？” “也是你爸呀。哎，现在公司做大了，真的是忙得不得了……你要不是自己盯着，总归是不放心的呀。要是你能帮着点就好了。” “妈妈，我……我又选了影视编导专业的课……”看程妈妈脸色不对，赶紧补充，“你放心，金融数学我不会放弃的，只是多修一个专业，到时候一定拿到双学位。” “你知道的，你爸爸是要你接手他的公司的，你可拎得清一点……” 程阳忽然想到一件事：“妈妈，蔡心和现在一直在外面打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到爸爸公司来呢，他真的非常聪明的！” “等你爸回来，你自己问他。” 程阳爸爸安排蔡心和到北京分公司里从底层做起，只说是来实习的大学生，薪水给的也不多；蔡心和做了一阶段之后，发现很有意思，所以辞去了除辅导学生之外的所有其他临时工作，专心在这里做事。 程阳的功课很紧张，两边都要上课，影视编导要记大量的内容，还要经常参加各种排练，金融数学这边的知识越来越难，有许多难题要去研究，简直苦不堪言。 十一月北京寒意渐浓的时候，程阳爸爸妈妈回上海去了；程阳住在他们的房子里，一天约了蔡心和来帮她讲题目。 蔡心和从唐教授那里匆匆赶来后，看看程阳的笔记，叹口气，拿出自己的笔记，认真地开始给她整理近阶段的知识，讲解解题的思路；很显然，程阳因为两门课一起学，所以知识掌握得很不好，但蔡心和有足够的耐心。 可是程阳没有，她一开始还认真地听着，后来……就睡着了。暖气实在很容易让人犯困。 蔡心和准备让她自己来算一遍，侧头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 进她卧室帮她把床铺好，伸手将她抱起来，来到床边，弯腰打算把她放到床上，程阳双手紧紧搂住他脖子，将嘴凑近他耳朵：“蔡心和，我想要你……” 蔡心和心跳得快了一倍，将她放在床上，想要把她的手臂扯下来。 程阳偏偏搂得更紧一些，耍赖般地看着他的眼睛。 蔡心和眼前是她樱花般娇艳的容颜，呼吸间是她兰芷似的芬芳气息，他怎么能不心动，这是他心爱的程阳啊…… 可是蔡心和提醒自己不可以，所以哄她：“程阳，乖，放手，我帮你脱衣服……” 程阳有点吃惊，他这么直白？ 乖乖地放手之后，程阳才知道上当了，他真的是帮她脱衣服，还脱了鞋子，然后拿被子帮她盖好。 女孩子的矜持让程阳不能再做什么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心里直骂墨菲出的主意一点都不管用。 接下来讲题目，蔡心和都安排在教室。程阳简直无语。 第 18 章 冬去春来，崔正琪到了毕业季。 他虽然想尽了办法，但本科学生要留在北京，还要落下户口，谈何容易？ 那一阶段，崔正琪本就焦急，于墨菲也暴躁，两人口角不断。 因为都是住在校外，所以程阳只是大略地知道墨菲的烦恼。 这一天，墨菲打电话约程阳到她家里去，程阳听她口气不对，赶快放下手边的事，冲了过去。 到了之后，墨菲很直接地告诉她：“程阳，我怀孕了。” 程阳一瞬间脑海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只问：“崔学长知道吗？” “我不会告诉他的，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 “为什么？墨菲，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墨菲懒懒地窝在沙发里，看程阳神色焦急，笑了起来：“你干嘛着急，该急的人是我，不是吗？坐呀……” 程阳长舒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研究着她的神色；墨菲被她这样盯着，有点不自在，拿沙发垫子盖住脸；程阳一把扯下来：“你和崔学长闹翻了？” “不是闹翻，是我决定放手了。” 程阳知道虽然墨菲说得云淡风轻，但以她对崔正琪的感情来说，她内心必然伤痕累累，所以半晌无语。 墨菲倒自如起来，幽幽地说道：“他没有可能留在北京了，除非他什么都不要。程阳，我不可能让他没有户口地留在北京的，对不对？” 程阳其实一早就想过他们的事，所以几乎是脱口而出：“墨菲，以你爸妈的实力，应该可以搞定崔学长的户口啊？” “我根本不敢告诉他们我谈恋爱的事，你知道吗，我妈妈是特别现实的一个人，她一直在帮我物色她觉得合适的人选，那些人形状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仕途得意……” 程阳皱眉：“墨菲，你想过跟他回他家乡吗？” “不可能的，程阳。去年暑假，我跟他到他老家去过一次，我不想再去了。” 程阳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墨菲，说到底，你还是不够爱他。你说你妈妈现实，难道你不是？以我对崔学长的了解，即使回他老家，他将来也不会差的，你们两个都是名校毕业的大学生，你还怕饿死你？你就是……”程阳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多刺人，硬生生地停住不说了。 墨菲斜眼看着她，自嘲地笑笑：“程阳，我就是那么物质的一个人，我没有办法去期待未来的什么美好图景，因为现实就足以让我退缩；真的，我想到亲戚朋友说到我嫁了一个农村出来的男孩，会是怎样的神情和言辞……我就受不了……崔正琪也不会接受的……他那么骄傲……” 程阳想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在她边上的沙发上坐下。 两人半天没有说话。 墨菲终于站起来，走进卫生间，边梳理头发，边说：“程阳，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要是瞧不起我，可以尽早走人。” 程阳也站起来，温言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我要去做手术，把孩子拿掉。” “我陪你。” 墨菲扯出一丝笑意：“程阳，我是不是很残忍？” 程阳摇摇头，不再说话，但墨菲知道她会支持自己。 两个女孩坐着出租车东兜西转，终于找到了一家地处偏僻的医院。 挂号……等待……轮到墨菲的时候，医生用疑虑的目光看着她们俩：“谁要终止妊娠？” “我。” “孩子的爸爸呢，为什么不来？” 墨菲没想到还有这一问，略踌躇了一下才说：“这是我的决定，不需要他过来。” 那女医生取下眼镜，盯着墨菲看了一会儿：“小姑娘，这可不行，我们这儿有规定，终止妊娠必须由男女双方签字确认。” 墨菲的语气开始生硬：“为什么？” “这是规定……” “这规定没有道理啊，我的孩子，我不想要他了，怎么了，还要人批准？！” 程阳看这情形，赶忙说：“医生，她跟男朋友分手了，所以……这个孩子不能要……您看，您就通融一下呗……” 女医生看墨菲黑着脸，不禁也来气：“小姑娘，这个就更不能通融了……男方即使分手了，这有了孩子，他有知情权的……我这里随随便便给你做了手术，人家要是找上来，责任谁承担啊？” “我自己担！”墨菲已经是吵架的口气了。 程阳也没想到这么复杂，一时想不到好主意；女医生看她们都不说话，于是叫道：“下一个！” 墨菲爆发了：“你怎么回事，我这儿还没解决呢，你叫下一个？你什么态度啊，这是？” 女医生也火了：“你们这种女孩子，我见得多了，平时不检点，弄出了孩子；你以为堕胎，我们医生不用负责任啊；你可以随便，我们可不行啊……” 程阳知道墨菲一定怒不可遏，怕她闯祸，赶紧死拉活拽地带她出来，墨菲只能留下一串骂词。 出来之后，墨菲依旧余怒未消，看着程阳依旧紧紧拉着自己的衣服，赌气不语。 程阳哄她：“算啦，我们去别家医院吧？” 去到另一家医院，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要男女双方签字确认。 程阳路上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悄声询问她：“如果让蔡心和过来签字，你会不会介意？” 墨菲忽地回头看她，发现她好像是认真的，才说：“我不介意，但你觉得蔡心和会不会介意？” 蔡心和当然介意，但被程阳骗到这北京郊外的医院里，面对着程阳哀恳的眼神，他能说什么？ 蔡心和看着于墨菲，问了一句：“墨菲，你下定决心了？” 墨菲点头：“是！” 蔡心和也点点头，走到医生那里，签了名字“蔡心和”。 墨菲被安排去做手术之后，两人在外面站着等了很久，直到有护士劝他们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等候。 蔡心和看着程阳，看得她心虚不已，才苦笑道：“要是被崔学长知道今天的事，他真有可能杀人的……” “他不会知道的，谁也不会告诉他。” “墨菲……这是要……和他分手？” “嗯。” 蔡心和垂下眼帘，低声说：“意料之中。” 程阳分辨不出他这话中的喜怒，但莫名觉得他不开心，不自觉地挽住他的胳膊：“心和，我不会和你分开的。” 蔡心和侧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刚要说话，那边在叫：“于墨菲的家属呢，过来照顾一下。” 走进手术室，墨菲已经坐在手术床边上的椅子上了，只是脸色苍白。医生招呼蔡心和：“你带女朋友到隔壁休息室里躺一会儿，两个小时之后再走路，啊？” 蔡心和点点头，准备扶着墨菲走，医生嚷道：“哎，不要让她走路，你抱着她……哦，还有啊，一个月里，不要碰冷水……营养一定要跟上啊……我跟你说啊，女孩子不能经常做刮宫手术的，你们还是要用其他方式避孕，啊？” 蔡心和斜了程阳一眼，俯身抱起墨菲，程阳狗腿地上前开门，然后又打开隔壁休息室的门，蔡心和把墨菲放到一张空床上，程阳帮她把被子盖上，轻声安慰她：“你好好睡一会儿，回头我叫你。” 墨菲轻轻地调整了一下睡姿，给程阳使个眼色：“嗯，你家蔡心和生着气呢，你赶快哄哄他吧。” 第 19 章 墨菲与崔正琪分手了，最明显的标志是她一直住在宿舍，而且越来越懒惰，上课经常要由何静娟或程阳帮忙点到。崔正琪来找过墨菲几次，都是何静娟或程阳下来答的话，崔正琪知道墨菲是铁了心了；他是个很骄傲的人，既然墨菲如此决绝，崔正琪也就不再纠缠。 只是于墨菲显得很颓丧，整天躺在床上，饭都懒得起来吃，买了一堆方便面，每天对付着过日子。 程阳想了很多方法想让墨菲振作起来，但墨菲一直意兴阑珊。 这天，又是周末，程阳特意找墨菲，要和她一起去看电影——《泰坦尼克号》。 看完出来，程阳被影片感动了，脸上还带着泪痕：“墨菲，原来真的很好看，怪不得大家都推荐。” 墨菲淡淡地说：“不过是骗骗你这样的纯情少女罢了……你相信吗，要是他们顺利地到了美国，阶级的差距终究会让他们分道扬镳的……” 程阳无奈：“墨菲！” “你不相信我说的？你试试，你和蔡心和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的。” 程阳又拉着蔡心和也去看了一遍《泰坦尼克号》，这一次出来的时候更多的是兴奋：“是不是很好看？” 蔡心和看她快要走到马路上去了，赶快把她拉回身边，看着她笑：“嗯，你心心念念的电影，当然有它的可取之处。” “哦？是不是很让人感动……”程阳侧头看着蔡心和，眼里波光流转，“我最感动的是，露丝明明已经上了救生艇，可是，她看着杰克依恋诀别的眼神，又跳回了沉船上……这才是我喜欢的爱情，相依相随，生死与共……心和，换了我，最后，我不会让露丝独自活着，我宁愿一起……那才是完美的爱情。” 蔡心和握住她的手，嘴角含笑：“我知道，你一直是这样勇敢又坚定的。” “你呢，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让露丝活下去，还是两人同生共死？” 蔡心和停下了脚步，看程阳真丝衬衫领口的蝴蝶结松开了，轻轻帮她系好，然后说：“程阳，其实我们普通人一辈子也难有机会面对这样的生死抉择，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之中只能有一个人活着，我希望那个人能好好地活，无论是你，还是我。” 程阳没想到他给的是这样一个答案，一时愣怔了；思索良久，问道：“心和，你觉得，如果他们都活着到了美国，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白头到老吗？” 蔡心和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不会。” 程阳心“突”地一跳：“为什么？” 蔡心和有点犹豫，但终于决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这样的故事，最好的结局是杰克的艺术才华很快就得到了赏识，让他能够用金钱赢得上流社会起码的认可，也许还有机会赢得幸福，而这样的可能性在现实生活中微乎其微；其余的结局，无一例外都会是悲剧……因为男女主人公之间身份、观念的差异太大了。” 程阳不语，蔡心和知道她的心思，也不解释，牵着她的手，送她到宿舍楼下：“还去不去上晚自习了？” 程阳使性子：“不去了。接下来，我想放弃金融数学了，太累，不想学了……” 蔡心和眉头微皱，不知她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下定了决心，看她良久，叹口气：“程阳，你知道的，只要你不违法乱纪，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但是，程阳你一定要想清楚，免得将来后悔……” 程阳回到宿舍，只有墨菲在，斜靠在床头看小说，看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不是去看电影了吗，好像不太高兴？” 程阳坐到她身边：“墨菲，你觉得杰克的选择是对的吗？他留下露丝一个人，面对失去他的痛苦，面对余生的孤独，他这样做对吗？” 墨菲笑道：“他这么做有错吗？就算有错，你生什么气？” 程阳恨恨地说：“因为蔡心和说他也会这么做。” 墨菲鄙夷地看着她：“小姐，你几岁了？！” “怎么了，这和我几岁有什么关系，这是爱情观的问题。他根本就不懂爱情！” “切，你的意思是两个人一起死才叫爱情？你呀……你是根本不懂蔡心和！” “对，你懂！他和你一样，觉得就算他们活下来，将来也不可能幸福，因为她们有阶级的差距。” 程阳赌气把“阶级的差距”加重了语气，说完站起来，回到书桌前，桌上放着数学一堆书本和笔记，刚要伸手推开，忽然又硬生生地收住，面前是蔡心和的一本笔记本，打开看着他潇洒俊逸的字迹，再也生不出丢弃之心，仔细翻看的时候，发现蔡心和一定是为了方便程阳理解，很多地方特意作了注释，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在四月微凉的风中飘荡。 程阳终究没有舍得放弃金融数学，只是两边的功课都要学好，的确很费功夫。 所以程阳搬回宿舍，每天都坚持去教室上晚自习，和她一起的还有何静娟。 蔡心和只要不去给初三的小男孩补课，就一定会过来陪着程阳，偶尔还给她讲题目。 快期末的时候，又有两个人加入了晚自习的队伍，一个是于墨菲，另一个是刘峰，他们两个是担心期末考试过不了关，所以临时来抱佛脚的。 墨菲前面缺了不少课，所以自己看书做题有点吃力，想问程阳，可看到程阳和蔡心和在一起，两人眼中都只有对方，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们，转而去问蒋青云；蒋青云于是肩负起帮墨菲补习过关的使命。 刘峰来了几天，可他缺的课实在太多，无从补起，没几天就放弃了。直到期末考试开始前一天，他回宿舍后突然殷勤地帮蔡心和端茶递水，蔡心和哪敢承他的情，接过他端来的茶杯，点头致意：“谢谢！”刘峰讪讪地说：“班长，以前是我不对，我嘴欠。你也别和我计较，真的……” 蔡心和约略地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回答他：“我没计较。我的笔记本都在程阳那里，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拿来给你。” 刘峰陪着笑说：“班长，你也知道我的水平，一来我也看不懂，二来也来不及看哪，这不是……” 蔡心和疑惑道：“那……我能做什么？” 刘峰笑得有些尴尬：“呵，要不，你帮我押下题，我就看那几道？” 蔡心和实话实说：“我猜不到。” “那……那你考试的时候……那个……你把答案……给我？” 蔡心和几乎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半晌才说：“不好意思，这个，我可能帮不了你。” 刘峰垂死挣扎：“那这样，你不用做什么，只要把试卷摊开来，不要用手遮着就行……” 蔡心和在想怎么拒绝他，边上张成敏听不下去了：“哎，你说得倒轻巧，我还想他给我看答案呢，但是，这是作弊，万一被发现，要处分的，咱不能连累他不是？” 刘峰翻了张成敏一眼，回来仍然盯着蔡心和，逼他表态，蔡心和已经想明白了，刘峰这样的人，只有彻底撕破脸：“我能帮忙的，一定尽力；至于你说的，考试的时候摊开卷子给你看，我怕我做得不够好，被发现了，连累你一起得处分。不给别人添麻烦，是我的原则，实在不好意思，帮不了你！” 刘峰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恼羞成怒：“行，行，你能耐……蔡心和，天下的事，难说谁求谁，你别有一天落在我手里，我……” 赵九俊也听不下去了：“刘峰，你别太过分了。” 张成敏也走过来准备和刘峰理论，刘峰一看这架势，心自然虚了，赶忙端着脸盆，进了卫生间。 第 20 章 考完试，马上就有一大批学生回家乡去了，学校里一下子空空落落的。 程阳也跟着蔡心和上了南下的火车，因为天气炎热，买的是空调卧铺，程阳爬到上铺躺着，翻着一本剧本，临行前和蔡心和争吵了几句，心里不痛快，所以一声不吭。蔡心和铺好自己下铺的床位，把带来的西瓜切开，分了几片给对面上下铺的旅客，然后回过身看程阳依旧爱答不理，不禁叹气：“大小姐，西瓜吃不吃？” 程阳撒娇：“你切好了喂我……” 蔡心和看她的娇蛮样子，既可爱又可恨，认命地拿一把干净的勺子，挖了一块送到她嘴边，程阳吃了，再掩饰不住笑意，蔡心和摇摇头：“你呀，这气性也太长了吧？” 程阳本就已经不生气了，难得看他这么伏低做小，禁不住想笑，把剧本放在枕边，爬下床铺，坐在他的床位上，自己吃着西瓜，然后问自己想问很久的问题：“心和，崔学长回去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啊？” “是你想知道，还是于墨菲想知道？” “墨菲不会问的，可我知道，她心里很难过。崔学长回老家的那一天，墨菲一天不见踪影……指不定偷偷去送他了。” “崔学长性子很傲，他一直以来什么也没说。临别的时候，哭了，说北京是他永生难忘的地方……” 两人都不胜唏嘘，程阳忽然说：“心和，我跟你回你家去，好不好？” 蔡心和疑惑地看她：“你跟我回去，你是说这一次？” “嗯。” “好。你手机呢？我和爸爸妈妈说一声。” 蔡心和妈妈开门看到程阳的时候，心里是有点紧张的，接到儿子的电话，紧赶慢赶地把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劝说蔡心和爸爸穿了成人纸尿裤，但心里终究有点惴惴不安：“是程阳吧？快进来……” 程阳心里也很紧张，将下火车之后立即跑去买的礼物放在客厅的地上，恭敬地和蔡心和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程阳，是……是蔡心和的同学。” 蔡心和爸爸指指沙发：“你好，坐吧。” 蔡妈妈把切好的水果往程阳跟前推一推：“程阳，没什么招待你的，先吃点水果吧，一会儿我们出去吃饭。” 程阳挑一块水果吃着，看蔡心和妈妈特意把电扇的风向调向自己，赶忙说：“阿姨，您别忙了……我不热的……” 蔡心和妈妈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歉疚：“哎，今年本来想装个空调的，给忙忘了……你到这边，不习惯吧？” 程阳字斟句酌：“没有，我本来就不怕热的……学校宿舍里也没有空调，我们都习惯了……” “你是上海人？”蔡心和爸爸忽然问道。 “是的。” “住在上海哪里啊？” “静安区。” “我也在上海住过，以前在同济大学学建筑的……现在不少浦东开发区的大楼，我也参与设计的。” “我听蔡心和说过，叔叔是同济的高材生，没想到……”程阳差点说错话，生生把“会出意外”几个字憋了回去，改成，“没想到您还参与浦东开发……” 蔡心和父亲的眼中闪过落寞：“呵呵，我现在是废人啦，还拖累了他们母子两个。心和妈妈是华师大高材生，哎，现在，只落得看看学校图书馆……” 程阳不知如何接口，无措地看向身边的蔡心和；蔡心和劝慰父亲：“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蔡爸爸笑笑：“对，我们就希望心和能过得好……这孩子，从小就很聪明，也特别懂事，几乎没让我们操过心。” 程阳看着蔡心和微笑，蔡妈妈问道：“程阳啊，你要不要看看心和的房间，他从小到大的东西，都收着呢，也舍不得丢……” 程阳跟着蔡心和进了他的房间，面积不大，中式的家具，程阳坐到他书桌前的椅子上，看蔡心和父母都没有跟进来，心里自在了许多，悄声问他：“这家具，看起来像是红木还是榉木的？” 蔡心和在床边坐下，到床头柜里拿出一把扇子递给她：“是榉木的，这是我曾祖父的，我们蔡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不过现在，除了我房间里，就只有我父母的床和客厅里的饭桌是那时候留下的了……” “你这房里，怎么都是书啊，没有玩具什么的吗？” “能玩什么啊，小时候抓鸟的弹弓在书架上，别的，还真没什么了。” 程阳起身到书架前，果然看到一把弹弓，拿来试试，又放了回去；看到一张照片，小男孩穿着军装在敬礼，立即喜出望外地拿在手里：“哇，这小娃娃是你吧，好可爱啊……” 蔡心和俊脸微红，笑而不语。 程阳手脚麻利地把相框拆开，把照片拿出来：“蔡心和，这个给我了吧。”说完，不等蔡心和表态，就想把它放起来，可天热，身上的连衣裙没有口袋，想放在钱包里，偏偏钱包在客厅里，程阳推推蔡心和：“你去客厅帮我把包拿进来。” 蔡心和摇头：“恐怕不行，这是我妈妈的珍藏版，因为底片丢了……” “我可以帮你翻拍的，放心吧，到时候还你一张一模一样的。”程阳示意他赶快去客厅帮忙把包拿进来。蔡心和回到客厅，看母亲正在包馄饨，奇道：“不是说出去吃吗？” 蔡妈妈看只有蔡心和一人，悄声说：“是啊，一会儿出去吃，这是包着预备明天吃的。” 蔡心和说：“妈，要不就让程阳一起在家吃饭吧？” “那怎么行？人家第一次来……” “妈的手艺，我有信心；再说，这么热的天，何必出去折腾？程阳没那么讲究的。” 蔡妈妈确定蔡心和不是在开玩笑，转过头看看蔡爸爸，蔡爸爸开口：“你问问小程的意思吧。” 蔡心和拿了程阳的包，回到房间里，程阳正专心看着蔡心和的日记本，看他进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日记本放下，从包里拿出钱包，把那张蔡心和童年时代的照片珍而重之地放好，果然听到蔡心和说：“你看别人日记，不应该得到别人同意的吗？” 程阳强词夺理：“你这个日记，明显是老师布置的作业，老师能看，女朋友自然也能看。” 蔡心和到她身边坐下，把日记本拿过来，随便翻看了几页，笑了起来：“看起来，我小时候还蛮文艺的，写的都是风花雪月……” “你得了吧，你就是个把自己藏得很深的人。我记得小时候写日记也好、周记也好，我们这种单纯没有心眼的，好像都是写班级里发生的事情，谁谁谁好，谁谁谁不好，谁谁谁又闯祸了……老师就指着这个了解班级动向呢！那你的呢，老师能看到什么？难怪人家老师的评语说让你多写写身边的事……” 蔡心和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波澜起伏：“程阳，你说得没错，即使在文字里，我也想尽力地掩藏自己……” 程阳看着他的眼睛，在那里面没有看到躲闪和畏惧，程阳知道，他完全信任自己，伸手握住他的手：“今后，你可以说给我听。” 蔡心和笑了：“好。程阳，你愿意在家里吃晚饭吗，我妈妈准备了馄饨……” “好啊，省得出去跑啦，热得要命。” “程阳，你今天看到的，是我们家最好的状态；其实我父母常常会因为琐事争吵，我爸爸随时可能……”蔡心和略顿了一下，才说，“因为控制不住把衣服弄脏……有时候，我妈妈也生病，我外公外婆过来帮忙做家务，他们会抱怨我爸爸……然后整个家庭陷入低气压里……程阳，我家人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所以，你今天说要来我家看，我觉得也好……你要是改变心意……我也一定尊重你的选择。” 程阳低头琢磨着他这番话，过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蔡心和，语气坚定：“心和，如果需要，我毕业之后，可以不回上海，我想，我爸爸妈妈会理解的。” 蔡心和眼中情绪几转，听到蔡妈妈在叫他们吃晚饭，伸手牵住程阳的手，柔声道：“程阳，所有的一切，都会有办法解决的。我怎么舍得让你……”蔡心和没有再说下去，但程阳知道，他会尽他最大的努力！ 来到宾馆里，蔡心和帮程阳把行李放好，程阳拿了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随即又探出头来吩咐蔡心和：“你在这儿等我，我洗完澡再和你说个事儿。” 蔡心和觉得有些不妥：“程阳，明天一早我会过来，要不，你早点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程阳语气骄横：“不行，你等我！” 蔡心和无奈，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过宾馆的宣传杂志翻看着。 程阳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蔡心和低头看书的样子，他安静而平和，但就是在这不经意间让人觉得他美好得不可思议。 程阳悄悄地走近他，蔡心和侧头发现她靠近，放下杂志，准备站起来，没想到程阳抢先按住他，侧身坐到他腿上，双手搂住他脖子，一脸“你奈我何”地看着他。 蔡心和看她穿着白色浴袍，只怕这姑娘里面没有穿其他衣服，心中转过无数念头，终究敌不过她的妩媚动人，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程阳手指轻轻抚弄他的嘴唇，蔡心和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抬头，闭眼，两人唇齿相接…… 良久，程阳整个儿意乱情迷，抵在他胸前的手不由自主地滑落，去解他的扣子；蔡心和心中尚有一丝清明，握住她的手，微微使力，将她推到对面的床边，程阳顺势坐下，微微喘息着，不解地看着蔡心和。 蔡心和此时哪敢再动，坐在椅子上，平复着汹涌的情绪，直到可以开口说话：“程阳，不可以。” 程阳有点挫败，用手绕着浴袍的带子，小声嘟哝：“这样你都……墨菲说，你，别是有什么问题……” 蔡心和看着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程阳嘟着嘴：“既然你不喜欢，那你就回去吧……” 蔡心和终于笑出来：“傻丫头，我很喜欢……只是，这件事，我想还是等到合法的那一天再做……我不想你有一天，要满街头去找做手术的医院……程阳，因为珍惜，所以我会等……” 程阳乖乖点头：“嗯，我懂了。” 程阳想拉他起身，蔡心和笑：“再等一会儿。” 程阳看他笑得有点古怪，再一想，约略有些明白，羞得偏过脸，想笑又不好意思。 第 21 章 1999年九月份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96班的同学忽然发现，比起刚进校的时候，变化还真是很大，大四了，学长们全都毕业走人了，校园里突然多了许多新面孔，那是大一的新生，他们有着老生没有的兴致勃勃和无所畏惧，俨然成为校园的主角，热衷着各种各样的活动，探寻着形形色色的异性……而大三大四的学生呢，甚至不愿做配角，只留心着自己的生活，成为了整个世界的观众或者看客，冷漠而自私。 方倩怡死了；刘峰因为多科不及格，休学了；刘峰的女友是专科的，毕业了……每个人都缩回自己的方寸天地，为未来消磨着时光或打拼着前程。 于墨菲因为大三一年成绩都不好，临近毕业十分用功，常常拿着题目去请教蒋青云，众人怀着期待希望他们两个能发生点什么。 然而，什么也没有。 程阳过后问她：“蒋青云成绩好，人品好，听说家境也好，你怎么不考虑考虑他？” 墨菲把她拉到卫生间的镜子前面，说道：“你看看你自己，要是这儿点颗痣，就活脱脱一张媒婆的脸……” 程阳气得骂她：“等你嫁不出去，我就阿弥陀佛了。” 墨菲笑着踱回桌前，翻开笔记本，转着手上的笔，看程阳过来，才说：“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也没到嫁不出去的地步，你呀，就安心和你家蔡心和你侬我侬去吧……哎，我说，你把他拿下了吗？”说着，对着程阳使劲眨眼睛。 程阳有点不好意思，俯身趴在桌上凑近她说：“人家又保守又顽固，拒绝婚前那个，我总不能……给他下药吧？” 墨菲鄙视她：“你呀你呀，也算是我们数学系第一美人了，结果呢……哎，真是……” 程阳看她不愿再提蒋青云的事，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也许，“没有缘分”四个字，足矣。 金融数学96班的班主任李先如是副教授，四十多岁，慈眉善目，平常不太管事，学生本身的素质就高，再加上班干部得力，所以没有什么需要他操心的。 最近程阳的辞职，让他忽然有点伤感，找了蔡心和、蒋青云和新推选的团支部书记何静娟到家里，让他老婆好好烧了一桌子菜，又准备了酒，四人边吃边聊。 讲到班级里的情侣，蒋青云和何静娟看着蔡心和吃吃地笑，李先如约略听说过他们的事，笑着问他：“你和程阳是定下来了？” 蔡心和忽视另外两个的挤眉弄眼：“嗯。” 蒋青云笑道：“李老师，他们这是我们96班仅存的一对了。” “哦？” “原来还有两对的，但是方倩怡……走了，赵九俊一直蛮伤心的；刘峰，他，现在不算我们班的人了……”何静娟说起这些，不由得声音低下去了。 李先如喝了口酒，又问道：“你呢？怎么没有找个男朋友，还有蒋青云，班里还有好几个女孩呢……” 蒋青云笑笑：“我打算出国去念书，就不耽误人家女孩子了。” 何静娟低头没有说话。 李先如看看蒋青云：“班里还有哪些同学要出国的？” “男生有好些呢，郑贤灵、周奕辰、马俊……好像还有杨旭……女生也有吧，何静娟比我清楚。” 何静娟也点点头：“嗯，女生就我们6个了，张云燕、祁红都有出国的打算……我、程阳、崔霞打算考研，只有于墨菲目前看来没有打算，估计毕业就参加工作了。” 李先如不胜唏嘘：“你们进校门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这一转眼都要分道扬镳了。蔡心和，我看，我们要组织同学一起出去毕业旅行，互相增进了解……同学间的感情可是最纯正的，将来同学也是最好的资源。” 蔡心和和蒋青云交换了一下眼神，点头答应：“好的，李老师也一起去吗？” “好啊。”李先如说完，忽然想起来，侧身问他老婆，得到肯定答复后才喜滋滋地说：“对，没问题。” 于是，蔡心和、蒋青云、何静娟三个人全权负责，从确定目的地到订购车票到定旅行社酒店，金融数学96班46人有37人报名参加了这次旅行，加上班主任李先如，一共38人，一起前往云南丽江。 十月的天气，秋高气爽，风轻云淡。 火车上，同学们一改往日的平和安静，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闹腾欢悦起来。 一下子开了好几桌牌局，打着最简单的升级……火车厢里尽是“哈哈哈，毙了……”“不好意思，双扣……”的声音。 蔡心和看着大家都安顿好了，才来到程阳身边，她正和班主任李先如做对家，与张成敏、周奕辰打着拉锯战，蔡心和看她眯着眼睛、一脸算计的样子，不禁好笑，看她身边的崔霞要站起来让座，忙说：“你坐吧，我就看看。” 崔霞笑起来：“班长不用客气，你坐吧，我坐你那边就行。”说着站起来，恰好被于墨菲拉着坐到她腿上，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蔡心和也就在程阳身边坐下了，程阳要把刚抓的牌给他，蔡心和摇摇头：“你打吧，我不会。” 程阳也就不管他了，上了牌桌，她一向六亲不认。 李先如的牌技也一般，自顾自打牌，不管对家死活，程阳的运气又不好，连着输了好几把。 蔡心和是真的不会打牌，虽然男生宿舍常常约牌局，但蔡心和一向把它看做浪费时间，没想到程阳居然如此热衷，无奈地笑笑，悄悄问坐在对面的于墨菲和崔霞打牌的规则，看了几轮之后，心里就有数了。 天色渐晚，火车上灯火通明。 这一节车厢里依旧热闹非凡。 又到了程阳决定是“逃”还是“拦”的时候了，程阳犹豫了很久，蔡心和忽然说：“打这张。” 程阳疑惑：“为什么？” 蔡心和笑而不语，程阳知道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还是按他说的打了那张牌，果然成功拦住了对方！ 接下来，程阳每每遇到疑惑，都会问蔡心和，蔡心和也会给出最正确的答案，张成敏叫起来：“哎，班长，你太过分了啊，会算牌，也不带这么玩儿我们的，合着媳妇儿一起欺负咱们俩光棍呢？” 一局终了，程阳和李先如大获全胜，程阳大喊“我不打了，见好就收”，随即拉蔡心和到一边坐着，悄声问道：“你弄鬼了吧？” 蔡心和笑问：“你怎么知道？” “哼，你不可能会打牌撒谎说不会，那就不可能突然这么厉害，算得这么准，到底怎么回事？” 蔡心和忍着笑意告诉她：“李老师和张成敏的牌都映在车窗上，我一个人看了三家的牌，要是再猜不出周奕辰手上的牌，我不成了傻子了？” 程阳仔细一想，恍然大悟，顿时笑倒在蔡心和身上。 第 22 章 学生的旅行，经济上总有点拮据，但这绝对不会阻挡年轻人的似火热情。 这一天上午，一众人坐着大巴辗转到了玉龙雪山脚下，导游交代他们在山下租好军大衣、买好氧气瓶，以免上山后寒冷缺氧，引起各种不适。 军大衣和氧气瓶都不便宜，众人事先做过功课，所以大多从背包里取出厚衣服穿上，但要不要买氧气瓶，大家都很犹豫，最后男生大都没有买，女生大都买了。 坐着景区的车子一路向上，大家似乎没有感到高原反应的可怕之处，一路依旧说说笑笑；然后坐缆车，再是步行。 山下是晴空万里，可山上却风雪交加。 4506米的大索道站，出来后有一个补给站，可以在里面坐坐，有吃的穿的，还有氧气瓶。 程阳上来之后，就觉得有点缺氧，问问身边几个女孩子，都说不太适应，于是和李先如说，她们不想再往上爬了，就在这边拍拍照。 李先如也有一点头晕，可是看着男孩子们兴致勃勃地想要爬到最高峰，担心扫了他们的兴，就说：“女同学要是能再往上爬的，坚持一下啊，当然，实在不行就在这里等我们吧。” 何静娟想了想，表示愿意继续，但还是给自己买了一个氧气瓶；墨菲表示不再上去了，就在这里等大家；程阳犹豫了一番，看蔡心和的神色十分期待她一起上山，就说：“我还是去吧。”她把其他东西留在墨菲那里，只带着氧气瓶，跟着蔡心和。女生还有一个崔霞一起。 男生最终都选择继续往上，于是一行人穿着厚厚的衣服，带了氧气瓶，开始徒步往玉龙雪山更高峰4680米攀登。 程阳走了没多久，就觉得喘不过气来，按照导游说的，打开氧气瓶，深深地吸了几口，蔡心和停下来等她，柔声问道：“怎么样？” 程阳摇摇头：“我不走了，受不了，头晕。” 蔡心和也有点晕，所以理解地点点头：“好，你回补给站找墨菲他们吧，要我陪你吗？” 程阳又吸了一口氧气：“没事，我不动就还好，我慢慢回去。你照顾李老师他们吧！” 程阳回到大索道站这边的补给站，看到女生都聚在一个小圆桌边，就走了过去，墨菲看到她，不免嘲笑两句：“怎么啦，不跟着班长一起？” 程阳还是有点晕的，所以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有回击她。墨菲看她这样，倒有点担心了：“程阳，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缺氧，不敢爬了……”正说着，忽然看到蔡心和向这边走来，奇怪道：“心和，你，你怎么没上山？他们呢？” 蔡心和看女生都是两人合坐一张椅子，四周人不少，没有空椅子了，所以就站着：“他们上山去了，我怕你不舒服，所以回来陪你。” 程阳看边上三个女生都笑得意味深长，不禁害臊，但又很高兴，看他站着，将一件军大衣铺在地上，说：“心和，这是我租的，你就在上面坐会儿吧。” 蔡心和把背包放在大衣上，随即就在大衣上坐下，程阳想了想，也坐了上去。 张云燕和祁红商议着要去买点热姜汤和小吃，墨菲帮他们看着座位，程阳想起来：“李老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要不要给他们带点吃的？” 张云燕点点头：“带一点吃的吧，姜汤冷了不好，等他们下来再买吧。” 蔡心和和她们一起去将买的小吃提了回来，几个人坐在一起闲聊着，等候大部队回来。 李先如被蒋青云搀扶着回来了，两人都是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到的时候程阳赶紧把自己的氧气瓶递给他们，蔡心和扶着李先如坐到张云燕她们让出来的椅子上，祁红去买姜汤拿来，蔡心和交给程阳，然后悄悄问蒋青云：“你们都回来了？” 蒋青云皱着眉头：“没有，我一直跟着李老师，后来他走不动了，我们就一起下山。” 蔡心和指着地上的军大衣说：“你也坐下来休息会儿吧！”蒋青云的确也晕得厉害，从善如流地坐到大衣上，接过祁红递过来的姜汤，看到一边有氧气瓶，侧头看着蔡心和，蔡心和接收到他的信息，将一个氧气瓶放到他手上。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明显没有那么难受了，开始说起那些还在往最高峰行进中的同学，似乎有不少人或多或少都有高原反应，李先如担忧地看着大家，欲言又止。 果然，陆陆续续又有同学回到了补给站，大多都疲惫而憔悴，也有少数几个精神抖擞、完全没有高原反应的，嘻嘻哈哈高声炫耀着登顶的欢乐。 人越聚越多，蔡心和点了一下名，只有崔霞没有回应。 蔡心和心里“咯噔”一声，提高嗓音问道：“崔霞在哪里，有谁看到崔霞了吗？” 同学一下子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之后，何静娟不确信地回答他：“上山的时候看到她了，后来她说有点不舒服，要停下来休息……好像没有到山顶……” 男同学也都点头，表示没有在山顶看到崔霞。 李先如着急得站起来：“谁去找一下？” 自然是没有高原反应的男生，蔡心和有一点缺氧的感觉，但毕竟歇了这么久，又是班长，当仁不让作为“候选人”一起出发。 五个人沿着搭建的大道缓缓向上走，背包里放着氧气瓶。一直走到4680米处都没有看到崔霞，五人面面相觑，心情都沉重起来。 蔡心和有点喘不过气来，只好断断续续地说道：“看来……她没有沿大路走……我们分开……走两边……看她……” 杨旭点点头，拉过陈志峰，沿着一边缓缓下山。 周奕辰有点担心地看着蔡心和：“班长，你没事吧？” 蔡心和摇摇头，缓缓走到路的另一边，周奕辰和潘佳一起跟上他。三人一边走，一边探身看看栏杆外有没有人。 周奕辰发现蔡心和脸色惨白，叫住了潘佳，两人拉住蔡心和，周奕辰说：“班长，我们原地歇会儿。” 蔡心和知道此时不能逞强，所以在路边坐下，平复着呼吸，周奕辰打开背包取出氧气瓶，将他递到蔡心和面前。 蔡心和示意不用。 过了一会儿，蔡心和觉得好多了，站起来，三人继续往下走。 风带着雪如沙如雾一般漫天飞舞，不知走了多久，潘佳大声说：“那是什么？” 蔡心和和周奕辰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在山下100米处的栏杆外围，似乎有人倒在那里，已经有其他游客发现了，在呼叫。 周奕辰和潘佳赶快往那里跑去，蔡心和实在不敢奔跑，只好继续缓缓前行。 等蔡心和到那里一看，周奕辰和潘佳都在吸氧，周奕辰看他过来，才取下面罩说：“班长，是崔霞，昏迷了，他们去索道站叫人了……” 蔡心和跪在崔霞身侧，拿出背包里的氧气瓶，给崔霞吸氧，但似乎没有什么用。 潘佳也取下氧气瓶说道：“班长，真不能跑，我们俩跑了……跑了一阵……不行了……” 周奕辰示意他继续吸氧，自己对蔡心和说：“只能等救援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蔡心和点点头，看崔霞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心里担忧，想到上山前导游的嘱咐，依然将氧气瓶的面罩放在崔霞口鼻处，继续给她吸氧，心里不确定是叫醒她好，还是让她继续昏睡以减少氧气消耗好。 补给站的两名工作人员抬了一个担架过来，将崔霞放上去，套上氧气面罩，回头看看他们三个男生，问道：“你们没事吧？” 三人都摇摇头，于是工作人员抬着崔霞往补给站去了。 另外两个游客看他们的样子，劝道：“你们赶快吸氧吧，一会儿也会晕的。” 蔡心和看崔霞已经抬走，才把氧气瓶放到自己面前。 三人休息了一阵子，小小的氧气瓶已经空了，于是，他们开始缓步往山下走，这一次，没有人敢跑了，甚至动作幅度都不敢大。 忽然，周奕辰跑向栏杆边，弯腰呕吐起来，蔡心和此时也难受极了，转头看潘佳，潘佳脸色煞白，此时他头晕得只想倒在地上，所以只能摇摇头。 周奕辰终于支持不住，瘫坐在地上，蔡心和走过去跪坐在他身边，有气无力地问道：“怎么样？” 周奕辰尽力睁大眼睛，指指自己的背包；蔡心和将他背包取下来，打开，看到里面还有一瓶氧气！ 手哆嗦着打开，给周奕辰吸了两口，然后自己吸了两口，准备起来给潘佳，潘佳摇摇手，硬撑着走到他们身边，也在栏杆边坐下，拼命地用嘴吸着气。 三人坐在雪地里，不知过了多久，周奕辰渐渐睡去，蔡心和看潘佳的情况也很不好，心想为什么班里还没有人过来看看他们。 看到天色渐晚，不由心急如焚，问走过的游客：“请问……能帮忙叫一下救援吗，我们……这边有人昏倒了……” 下山的游客看看他们，劝道：“你们三个男孩子，要能走还是自己走吧……眼看就到索道站了。” 蔡心和一凛，原来就要到索道站了，再坚持一下就好，这里让救援人员来接，也的确不太可能，于是看着潘佳：“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潘佳觉得好一点了，点点头，但随即问道：“他怎么办？” 蔡心和把仅剩的氧气瓶递给潘佳，潘佳吸了两口，还给蔡心和，然后站起来：“班长，要不，我先下去，看有没有同学……来帮忙……” 蔡心和正有此意，微笑点头，目送他缓缓下山。 又等了许久，没有人过来帮忙。 蔡心和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周奕辰再这样睡下去，肯定不是好事，轻轻托住他后颈，将他上半身抱在自己怀里，继续给他吸氧。 氧气瓶很快空了，蔡心和几乎绝望地看着眼前的风雪，忍受着一阵阵的头疼，站起来，想把周奕辰背上。 可是不行，背上周奕辰，刚站直，一阵头晕，两人一起倒在雪地上。 周奕辰醒了过来，□□着：“啊……难受……” 蔡心和喘息着说道：“马上……就到索道站了……我们……” 周奕辰问道：“潘佳呢？” “下山了……” 周奕辰似乎已经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了，只是喘着气。蔡心和终于站起来，伸手扶周奕辰，当两人终于站直身子的时候，忽然看到眼前站着几个人——潘佳、张成敏、蒋青云，还有程阳！ 程阳几乎是扑过来的：“蔡心和，你没事吧？” 蔡心和赶快搂住她：“没事……” 蒋青云将准备好的氧气瓶递过来，两人吸足氧气，一行人终于顺利来到索道站。 其他同学因为疲劳和高原反应，都已经由李先如带着下山去了，只留下蒋青云和张成敏在这里等候，程阳是自己非要留下来的。 下山的路上，蔡心和一直紧紧握着程阳的手。 第 23 章 大四的学习任务相对来说不算重，准备论文和论文答辩，于蔡心和来说，都不是难事，所以仍然在程阳父亲的北京分公司打工，他严谨、踏实、认真、聪明，带他的师父刘正贤非常欣赏他，交给他的任务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幸好蔡心和带的学生考上了高中，要住校，蔡心和不再需要给他补课了，所以除了平时上课，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公司。 除了学习各种业务，蔡心和也开始学习电脑，从打字、制图、上网，到编程、投资……蔡心和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变化竟如此之快，而校园内的知识更新显得相对滞后和落伍了。 当然，在这里学到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有一天，北京分公司的老总齐元成晚上九点多回到公司，发现蔡心和的师父刘正贤带着几个员工还在加班，不禁问道：“哟，老刘，还加班呢？早点回去吧。” 刘正贤点点头：“齐总，很快就好。” 齐元成忽然说道：“老刘，你派个做事麻溜儿的孩子跟我过来。” 刘正贤看了一圈，点名蔡心和，蔡心和跟着齐元成一路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齐元成吩咐他：“你在门口等我一下。对了，你会开车吗？” 蔡心和点头：“会，不过，是才学的。” 齐元成仔细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蔡心和说了名字，齐元成重复了一遍，没有再说什么，开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即把门关上了，蔡心和等在门外，过了好久，齐元成出来，一手拿着一个大包，另一只手把一把车钥匙递给他：“走吧。” 两人上车，蔡心和开着车，按着齐元成的指挥小心翼翼地开到一处住宅区，沿着小区宽敞的柏油马路一路开进去，是一片别墅区，齐元成吩咐停车，然后开始打电话：“马局长？对，是我，对对，我已经到了。好好！” 齐元成挂掉电话，拿了那只大包下车：“小蔡，你在车上等我吧！” 蔡心和答应了一声，看他下车，然后往一栋别墅的方向走去。 蔡心和轻轻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过了半个多小时，齐元成回到车上，指挥蔡心和将车开回公司。 刘正贤是个很严谨的人，前一阶段，电子仪器的配件，检验出一些次品，为此，他已经开了多次会议，强调质量，而且把工厂的主管训得灰头土脸的。 这天刘正贤带着蔡心和一起再次到工厂验货，这一次还是检出了两件次品，刘正贤板着脸，毫不留情地开骂：“你们怎么回事？每个配件都按照流程做，会不会？！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稍微用点心就能避免的失误……” 正骂着，他身边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回头看着蔡心和：“小蔡，齐总让你赶快回公司去。” 蔡心和看他不说是什么事，知道不方便问，所以点点头，打了的回到公司。 齐元成看蔡心和到了，长舒了一口气：“小蔡，来，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搬到我车上去。” 蔡心和看是茅台酒，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都搬到齐元成车上。齐元成招呼蔡心和一起上车，之后告诉他要去见一个重要客户，让蔡心和去酒桌上喝酒应酬。蔡心和解释自己不会喝酒，齐元成劝道：“小蔡，出来做事，不管会不会喝酒，上了酒桌，就得喝。你别怕啊，我给你撑着。”蔡心和想终究不妥当，只好拿刘正贤出来挡：“齐总，刘经理让我今天一定把报表给他，要不我先弄好报表，一会儿再过来？”齐元成想了想，就说：“行吧，一会儿一定要过来啊。” 蔡心和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继续做事。 九点多钟接到电话，齐元成让他去弘盛大酒店接他。 蔡心和无奈，穿上外套，打的到酒店，找到包厢，看一屋子乌烟瘴气，细看才找到齐元成，几乎已是烂醉如泥，偏看到蔡心和过来，喜气洋洋地招呼他：“哎，小蔡，我让司机师傅给你打电话来着，快，快过来……哎，老尹，这就是我说的小蔡，名校高材生，在我们公司实习的，怎么样？” 边上另一个已然满脸酒气的中年男子眯眼看看蔡心和，先摇头又点头：“哎呀，这眉清目秀的，成啊……” 蔡心和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只上前扶起齐元成，回头找公司的司机，两人一起扶着齐元成，往外一路走到车边，司机因为腾出一只手来开车门，齐元成自然就倒在了蔡心和身上，偏这时齐元成一阵恶心泛上来，张口就吐，把蔡心和身上吐得一塌糊涂。 蔡心和有一点洁癖，此时心里真是……司机看他脸色难看，劝道：“哎呀，这……你也别怨齐总，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齐元成醉糊涂的人，听到一言半语，立刻大声地应和：“啊，不能怨齐总，不能……” 蔡心和咬牙忍受心里的极度不适，和司机合力把齐元成扶到车后座上，他立刻倒下去了，蔡心和无奈，坐到副驾驶座上，司机先把齐元成送到楼下，两人再合力半抬半扶地把他送上床，齐元成的妻子一边唠叨着，一边送他们出来，蔡心和一到门外，赶紧走到小区花坛边弯腰欲吐。 司机跟过来，蔡心和缓缓直起身来，问道：“师傅，我能借您手机用一下吗？” 打通程阳手机，蔡心和才微微松了口气。 第二天中午，蔡心和吃完午饭，回宿舍楼下，忽然看到公司的车停在一边，走近，就看到齐元成下车来：“小蔡，你没事吧？” 蔡心和有点诧异：“齐总，你怎么会在这儿？” 齐元成把他拉上车，从座位上拿一个盒子递过来：“小蔡，这是一台手机，你拿着。” 蔡心和不明所以：“这是……” “哎，公司配给你的。” 蔡心和微微皱眉，收下他递来的盒子，齐元成高兴起来：“小蔡，我听司机师傅说，昨天真是难为你了，啊？” 蔡心和淡淡地说：“没有。” 齐元成转头看着司机说：“师傅，你帮我去买包烟吧？” 司机很知趣地下车远去了。 齐元成终于开口：“小蔡，你别怪我啊，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昨天听说你都吐了。” 蔡心和迎着他的目光，看出他的诚挚，笑了一下：“没有，齐总，真的没事。” “小蔡，你有女朋友吗？” 蔡心和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但他照实回答：“有。” 齐元成掩饰不住的失望：“哦，这样啊，可惜了。你记得昨天酒桌上那个尹局长吗，部队转业的，他就一个闺女，二十岁，想找个大学生，昨天见了你，很满意……你看……” 蔡心和了然，自然实话实说：“齐总，谢谢您关心，我有女朋友，而且我们感情很好，所以要辜负齐总美意了。” 齐元成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没事，年轻人嘛，总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小蔡，如果你想留在北京，找本地姑娘可就是捷径了哦。” 蔡心和笑而不语。 目送齐元成的车离去，蔡心和看见程阳站在马路对面，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自禁地心生喜悦：“程阳，昨天谢谢你。你的钥匙……” 昨天因为太晚了，蔡心和想着宿舍已经没有热水洗澡了，而不洗澡那一身的味道，他实在没法睡觉，所以让程阳把她北京公寓的钥匙从宿舍楼下扔下来，蔡心和去那里洗了澡，所以此时要把钥匙还给程阳，可程阳摇摇头：“你拿着吧，我看你经常加班，万一有需要，省得我再半夜爬起来给你钥匙了。” 蔡心和想她说的也对，就收下钥匙：“昨晚实在抱歉……” 蔡心和发现齐元成越来越喜欢带着自己一起出去应酬，一开始还会劝蔡心和喝酒，后来发现他实在没有天赋，也就不再勉强；但蔡心和记性很好，只要与业务有关的内容，问他总没有错。 蔡心和想不通，中国人真是很有意思，明明是应该在清醒的情况下谈的生意，偏偏喜欢在喝到沉醉不知归路之后来解决，几乎90%的订单是在完全失忆的状态下口头约定然后被迫签署的，这真是…… 于是，酒桌上就必须豪爽，酒到杯干。 这一天，齐元成喝得胃出血，蔡心和和司机一起把他送到医院。 家属很快也到了医院，也不和蔡心和他们打招呼，呼啦一下涌到手术室门口，问：“病人怎么样，没事吧，要做手术，啊……快找人呀……” 一大圈电话打完，齐元成的太太要求转院，蔡心和看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只好劝她：“齐太太您好，齐总还在做手术，等动完手术，确认可以移动，再转院吧？” 齐元成太太把蔡心和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诸多不信任：“你是？” “我是公司的实习生，蔡心和。” “实习生？哎，你懂不懂规矩，做不做手术、在哪儿做手术、请什么专家做手术，应该是家属签字决定的，凭什么你做主？” 蔡心和还没来得及回答，齐元成的其他亲戚也都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就是，这小实习生懂什么，这医院真是……出了什么问题，实习生能负责吗？医生呢，医院领导呢，怎么没个人来……” 已经有人去医生办公室找人了，蔡心和只好提高嗓音：“您好，在这里动手术，是齐总自己签的字。” 一下子，全场安静下来；这时，进去找医生的，也被齐元成自己签字的手术同意书逼了回来，大家面面相觑，齐元成太太嘟哝了一声“不知道他想什么”，也就不再说话。 第 24 章 齐元成挂着点滴，看着身边坐着记他说的重要意见的蔡心和，想了想，问道：“刚才说的，都记下来了？” “是，一定会安排好的，您放心。” 齐元成看着蔡心和，好一会儿才说：“心和，今晚还有一个饭局，是个重要的客户……” 蔡心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齐元成看他这么吃惊，很是高兴：“你是不是不放心我去，行，那我决定——你替我去。” 蔡心和眉头皱起来：“我？我喝不了酒，您知道的。” 齐元成呵呵笑：“今天这个，不用喝酒，当然你要喝也行；今天这个是女老板，你去是最合适了！” 蔡心和静静等着他往下说，齐元成有些失望：“你怎么不发脾气，说我老不要脸？” 蔡心和微笑：“您都这么说了，还能真让我去呀？” “你不去谁去，你师父刘正贤那直愣货去呀？他去了，还谈个屁呀？再说了，他那尊容，人家也不跟他谈。” 蔡心和不说话，齐元成只好讨好地哄他：“心和，这个客户，你一定能拿下。这样，给你0.3%的提成，2000万的单子哦……” 蔡心和知道这个奖励是很可观的，但是必须问清楚：“她要做什么？” “这我可不知道……这女老板父母都是高干，前夫父母也是；所以那时候这女的闹离婚，搞得动静很大，双方父母都不太高兴；这女人也够厉害，应该是抓住前夫出轨的证据，愣是要离；离婚之后，男的仕途受到影响，男方父母拼命打压她；她呢，辞了职，开始做生意；这几年，提起云天集团，嘿嘿，就一个字儿，牛！” 看蔡心和听得入神，齐元成更是来劲儿：“她父母一开始有点儿埋怨她不懂事，可后来看女儿这么厉害，自然高兴，有事没事儿都让老朋友们关照她，如今，航空航天那一块的精密仪器，几乎由她云天集团包下来了，你想一想，这是多大的生意啊……平时我们这些小公司想要分一杯羹，根本没有可能，现如今，她规模扩大，要找合伙的，你说，你要能谈成了，我们……我们一年可以不用干啦……不，接下来，就只要躺着等钱来呀……” 蔡心和笑了：“那就该我师父出马去谈呀，他最重视产品质量了……” 齐元成笑着摇头：“哎，你这就不懂了，这女的离婚之后，又谈了一个男朋友，据说是情投意合，结果你猜这么着？” “怎么着？” “那男的病死了。” 蔡心和果然没有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皱眉问道：“所以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和我们的关系就是，这女老板好像难以忘情，这些年一直没有再找对象，然后据见过的人说，你和那人有七八分相像……” 蔡心和研究着齐元成的表情，看他得意又谄媚的样子，不由给他泼冷水：“齐总，您的意思是，我要装作是她昔日恋人转世？” 齐元成呵呵大笑，扯到伤口，恰好他太太进来，看了一眼蔡心和，转头瞪着齐元成：“我都不明白你有什么好高兴的，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当心……” “好好好，我知道错啦。这不是想着让年轻人接班吗，正跟他面授机宜呢。” 齐太太把端来的水放在桌上，准备给他洗脸，蔡心和让到一边，齐元成忙说：“这种事，小蔡做就行，哪能劳烦夫人呢……” 蔡心和无奈，绞了毛巾，齐太太一开始不放心，看蔡心和极为熟练自如，也就由他们去了。 给齐元成擦洗收拾干净，蔡心和出去倒水，齐太太凑过来问道：“这孩子是你们公司实习生？看样子怪能干的……” “嗯，很不错的。”齐元成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有一种身为父亲才有的骄傲之情，齐太太啐他一口：“你自己儿子，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哎呀，老婆，要不是为了你和小文，我这么拼命干嘛？对吧？这样啊，我跟他还有事情商量，你先出去逛逛，晚饭的时候再过来，啊？” “还谈工作，你命不要啦？” “这不就是要命，才把工作交给那孩子去做的吗。” 晚上，朝阳集团北京分公司的副总连晓峰带着蔡心和一起开车到京郊的一处私人会所，七绕八弯地来到一幢两层小楼前，验看了请柬，才被允许上楼。 楼上有一间餐厅，装饰典雅，格调上乘，四周还有小的休息室。 众人坐在圆桌前喝茶等候，不久，云天集团的总裁颜云溪到了，她今年三十八岁，但保养得宜，望过去不过三十左右，妆容精致，仪态端丽，一进来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视，然后笑着说：“抱歉抱歉，我请诸位过来，自己却迟到了，实在不应该……” 众人自然说是自己来早了……一番客套之后，宾主入座，开始用餐。 颜云溪很显然不喜欢闹酒，席间只开了几瓶红酒，众人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只等着她表态。 蔡心和发现，受邀请的这几家，应该都把颜云溪研究得通透了，几乎各家都带了面目清秀的青年男子一起过来，只是名目不同而已，比如刚才连晓峰介绍自己的时候就说是总经理秘书，而另外一家的青年男子则是法律顾问……为了这个单子，大家都费尽心机了…… 一家家开始介绍自己公司的规模、运营、理念……轮到朝阳集团的时候，连晓峰推蔡心和来讲，蔡心和一番言辞，简洁清晰，突出了朝阳的优势，又不着痕迹地点出了前几家的不足，讲完之后，颜云溪的目光在蔡心和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一切继续…… 一天后，朝阳集团接到通知，云天要他们带着样品去总裁办公室进一步洽谈。 齐元成得到这个消息，高兴地示意妻子不要再喂自己喝粥了，立即把连晓峰和蔡心和叫到病房里。 三人研究一番之后，又把刘正贤一起叫来，最后确定了方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第二天，连晓峰带着刘正贤、蔡心和一起来到云天集团，坐在顶楼的总裁室，一开始是总经理和他们谈，很显然，这件事他没法做主，所以四人兜了好大圈子，打着哈哈直到颜云溪出现。 颜云溪听完连晓峰的介绍，笑得清浅：“连总，你知道的，我这次其实是在找合作伙伴，所以其他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你们公司要配得上云天，你明白吗？” 连晓峰不敢怠慢，字斟句酌地回答道：“是，我们朝阳虽然没有云天的规模和实力，但我们的口碑在业内绝对是顶级的……” 颜云溪不想听他啰嗦，打电话叫来了总工程师，让他和他们继续谈。 过了三天，颜云溪亲自打电话给齐元成，约他谈签订合约的事，齐元成赶紧办了出院手续，兴兴头头地去了，垂头丧气地回来：“这小娘儿们，跟我搞啥呢？” 想了想，打电话给蔡心和。 蔡心和到他办公室，看到他黑着脸窝在老板椅里，不禁问道：“齐总，您没事吧？怎么这么早出院？” 齐元成看到他，站起来，作势要给他搬椅子，蔡心和受不了他的做作，诚恳地劝他：“齐总，您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 齐元成被他识破，也不害臊，叹了口气：“心和，这事儿呀，看来还得你去。” “什么事啊？” “云天的合约。颜云溪应该是对我们公司满意的，可是，她就不肯签合同；我已经让晓峰打听过了，只有我们一家目前是她见过三回的……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她今天问我，怎么没有带秘书一起来……你懂了？” “那我陪您一起去。” “嗯，我估摸着啊，我们一起去，她会让你单独留下来……” 蔡心和刚要拒绝，就被齐元成的手势阻止了：“心和，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愿意，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勉强你，这事儿，咱们谋划好了，让她……那个叫什么来着，《三国演义》里那个……” “赔了夫人又折兵？” “对！心和，这是公司的大事，也是我的大事，也是你的……你必须帮我……” 蔡心和看着他，唯有苦笑。 这次是在北京市区，闹中取静的一处小别墅，齐元成和蔡心和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不久，颜云溪就出来，和他们握了手，然后坐下细谈。 “齐总，前期我和你们连总谈，觉得你们朝阳确实不错；可是河海、兴发也各有优势。我一个女流之辈，遇到这样的大事，倒真是难以抉择了。” 齐元成见招拆招：“颜总，这种情况，选谁都一样，这世上，也难有个十全十美的，不是吗？这选完之后，心态好的，就只看长处，怎么看怎么顺眼；这要搁一心态不好的，就只看短处，想想都糟心……所以，选谁不重要，关键是选完之后，什么心态来面对。这就和结婚找对象一样……” 说着，看颜云溪的脸色果然开始僵硬，眼角瞟向蔡心和，意思是：“该你上了。” 蔡心和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颜总，齐总说得对，看一家公司自然要看它的长处，就像我们朝阳集团，最主要的特点是品质好、口碑好，所以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如果不巧，遇到不是那么有诚信有质量的企业，这种时候，还是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和魄力的，不然，玉石俱焚，实在太可惜了……” 颜云溪看他们一唱一和，心中了然，微微一笑，问道：“这位是齐总的秘书？多大了？” “二十，是吧，心和？” “二十？哪儿念的书啊？” 蔡心和知道穿帮了，只好说实话：“我是XX大学的，在朝阳实习。” “哦，那怎么已经是总经理秘书了？” 齐元成也知道说漏了嘴，刚才还夸朝阳讲诚信，这回可怎么圆，急切间想不出办法，只好等蔡心和解决。 蔡心和知道以颜云溪的能力，马上就可以把自己查个底朝天，所以决定说部分实话：“颜总，我在朝阳实习两年，期间齐总一直很关照我，前一阵子，齐总身体不好，在医院养病，所以公司缺人手，难得齐总赏识，所以我暂时做他的秘书……” 这一番话也算合情，虽然在人事任命上很不合理，但颜云溪表示接受：“齐总看中的，的确是非同一般。” 齐元成很高兴：“那是，这孩子，样样都好。” 颜云溪笑道：“齐总说得这么好，愿不愿意忍痛割爱呢？” 齐元成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回轮到蔡心和见招拆招：“颜总这么说，我就算是有跳槽的意思，也不好表露出来吧？” 三人都笑起来，各各在心里骂对方是老狐狸。 商谈自然没有结果，等他们走后，颜云溪吩咐秘书：“帮我查这个蔡心和。” 第 25 章 第五次，蔡心和一个人到那幢小别墅里。 颜云溪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高档的鹅黄色羊绒衫配着紧身的西裤，衬得她身姿窈窕、容颜娇媚。 保姆端着茶水，放在茶几上，颜云溪招呼他：“喝杯水吧。” 看蔡心和欠身致谢，却不动手，颜云溪幽幽地问：“是不是你们齐总告诉你，在我这儿，不要吃任何东西，连水也不能喝？” 蔡心和听她这么说，想起齐元成来之前的叮咛，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颜云溪盯着他：“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我发现为了博你一笑，原来我也愿意烽火戏诸侯的。” 蔡心和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淡淡地回应她：“但我怎么能让您背上千古骂名呢？” “听说你学的是金融数学？” 蔡心和明白她已经调查过自己了，所以没有必要隐瞒什么：“是的。” “毕业后，打算考研吗？” “想过，但如果能找到好的工作，就先不考了。” 颜云溪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朱唇轻启：“云天集团是不是好的工作呢？” “当然。” “那就过来，做我的人？” 蔡心和装傻：“我没有打算留在北京工作。” “你想回家乡？” “是的。” “蔡心和，如果你要回家乡，我也不留你，不过，我们和朝阳的合同，就此作罢。” 蔡心和笑了：“这么说，我已经重要到超过这份合同了？” 颜云溪站起来，走到蔡心和身边坐下，手仿佛不经意地放在蔡心和的大腿上，柔声道：“对！这份合同算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蔡心和听她说到这个份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颜总，你认为我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听说你爸爸身体不太好……” 蔡心和按住颜云溪的手，迎着她带笑的眼眸：“是的。” “你帮朝阳谈合同，无非是为了提成，我给你的，一定比这多得多。” “那，我要给您什么呢？” “蔡心和，那天你也看到了，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可我真的不喜欢他们，直到那天看到你……后来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蔡心和正要答话，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响起来，他放开颜云溪的手去拿出手机，却被颜云溪一把夺了过去，接通后按下免提，齐元成的声音传来：“心和啊，怎么样，小娘们合同签了没有，签了赶紧走啦……” 颜云溪冷冷地说：“齐总，真是不好意思，暂时还没有谈妥……” 齐元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开始胡扯：“啊哈哈，颜总，没想到是颜总亲自接电话，蔡心和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这种事怎么能麻烦颜总呢？哈哈，颜总，要不这么着，我马上过来……我过来……”说着挂掉了电话。 颜云溪斜眼看着蔡心和，冷笑：“你们还真是一出一出的，唱念做打，四角俱全啊……” “所以颜总应该看到我们的诚意……” 颜云溪不想再绕弯了：“蔡心和，你第一次来见我之前就该知道，齐元成那老狐狸是打算把你交给我的，你也是默许了这件事的……现在，你们又这么矫情……我颜云溪最不喜欢强人所难，如果你不愿意，明说就好……” 蔡心和心中飞快地盘算着，知道已无胜算，所以把心一横：“颜总，合同对我们都很重要，但是我们齐总来之前就告诉我，以前没有这个合同，朝阳就过得很好，今后没有这个合同，也不见得就落魄潦倒。所以，我们尽力就好……难得颜总青眼有加，只是这种事，总要有感情基础才好……” “听说你有女朋友……” 手机又响了起来，颜云溪接通后语气不太好：“又有什么事啊，齐总？” 齐元成完全是无赖的口气：“颜总，您要不愿意签合同，就让蔡心和出来吧，我就在外面巷子里；我这儿正跟派出所的同志们聊着，说起这各家各院儿的鸡毛蒜皮，哎呀呀呀，不少事儿还真不能往外掏，埋汰呀……不过记者朋友们就喜欢报道这些……要说咱中国记者的胆子就不如外国记者……啊，现在还有网络记者……” 颜云溪气得挂掉了电话，转头看着蔡心和，蔡心和想笑又使劲忍着，终于还是笑了出来，没想到颜云溪也跟着笑起来。 渐渐的，两人收起笑意，颜云溪拿过茶几上的合同书，稍微翻看了一下，就此签了自己的名字；蔡心和有点意外，愣神间就看见颜云溪把合同递过来，无意识地收下，听到她说：“你们齐元成真是个活宝……我愿意和你们合作，但是，只要质量有一点儿不过关，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蔡心和郑重点头：“一定保证质量。我这就告诉齐总……” “慢着，让他等，他要等不及，让他找公安、媒体、法院……随意……” 蔡心和嘴角微弯：“他怎么可能呢，这不是跟您开玩笑的嘛。” “蔡心和，你说实话，如果我年轻二十岁，我和你女朋友比，谁更美？” 蔡心和心领神会：“不用年轻二十岁，就是您更美。”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选我？你这言不由衷的……骗子？” “齐总告诉我，生意场上，逢场作戏，情投意合，都不是什么大事……从喝酒到调情甚至……这种事，男人总不能说是吃亏的一方。但是我想，颜总如果只要一个……您就不会等这么多年了……所以我想，您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爱您、配得上您的男人……如果这样，您不妨再等等……” “你还真是会说话。去吧，齐元成该等急了……” 拿下了云天的单子，齐元成召集员工开了多次会议，不断优化方案，以确保万无一失。 蔡心和拿到了那笔提成，虽然恰逢经济危机，他还是拿一部分钱买了股票，另一部分买了外汇。 大四那年寒假，蔡心和留在了北京，因为齐元成查出得了胃癌，偏巧连晓峰的妻子带人当场捉了连晓峰和小三的奸，撕扯的过程中连晓峰磕着了脑袋，还有点轻微脑震荡，要休息一阵子，一时间朝阳人手紧缺，所以刘正贤暂时主持工作，云天的项目几乎全部由蔡心和负责。 程阳的父亲程俊熙匆匆赶到北京，刘正贤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程俊熙到医院和齐元成长谈一番，依旧愁眉不展，齐元成的意思是让刘正贤接替总经理的位子，可程俊熙知道连晓峰的能力更强一些，他要知道总经理位子落空，十有八九会闹腾，那时候怎么办？齐元成还建议赶快把蔡心和签下来做正式员工，可蔡心和的学业怎么办，而且不出意外，将来蔡心和是要接自己的班的，当然，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他们，也包括蔡心和…… 老先生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去见了连晓峰。看连晓峰一个人在医院里的可怜样子，程俊熙直叹气：“你呀你呀，晓峰，我说你什么好？” 连晓峰也着实懊恼，看到程俊熙这痛惜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老先生开始试探地问谁接齐元成的班，连晓峰何其聪明，这么问的意思，就是他另有人选了，所以也软中带硬地回答道：“程总，齐总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如今他病了，接替他的人，只要能服众、能带领朝阳走到更高的平台，谁接班我都没意见。最怕的是，接班的人，能力不足，大家都不服气，这于一个团队来说，才是灭顶之灾。” 程爸爸注视着眼前的茶壶杯子，在心里做着抉择，究竟是要茶壶，还是杯子呢？ 连晓峰看他犹豫不决，决定加一把火：“程总，资历很重要，这谁也越不过谁的顺序去，不是吗？” 连晓峰不知道，就这句话决定了他的命运，程俊熙抬起头看着连晓峰，十分诚恳地说道：“晓峰，这世上的事都要论资排辈，多少人才都给抹杀了。我觉得有句话你说得对，如今的形式，要大局稳定，能服众最要紧。这么着吧，我们推举候选人，然后大家投票表决。” 连晓峰不明白：“您的意思是完全按票数来定？” “这不是最公平吗？” 连晓峰盘算了一下，有资格参选的几个人里，自己的胜算还是比较大的，所以点头表示赞同。 可结果却让他彻底傻眼，票数最高的是蔡心和。 连晓峰当场发飙：“这他妈不是扯淡吗？！蔡心和连个正式员工都不是，他凭什么做的候选人？” 刘正贤很镇定地回答他：“蔡心和已经签约成为朝阳的正式员工了，他原本就是总经理秘书，是总经理推他做候选人的。” 连晓峰几乎在咆哮了：“程总，朝阳如果用人是这么儿戏的话，恕我不奉陪了。” 连晓峰的愤然离席，让这场竞选变得的确形同儿戏。 双方妥协的结果是，北京分公司总经理的位子暂时由程俊熙兼任，刘正贤、连晓峰、蔡心和一起负责日常工作。 连晓峰在宾馆听到心腹传来的消息，冷笑数声，几天后递交了辞职信。 第 26 章 蔡心和坐在程俊熙总裁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听他夸赞自己，心里却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他无非是要刘正贤接任总经理，明说不是更好，何必暗示亲信给自己拉票，直接投刘正贤不好吗？ 程俊熙看他神思不属，问道：“心和，元成一直夸你，说你做事沉稳，几乎从不出差错。” “齐总这是父亲才有的包容心，谁做事会没有差错呢？” “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心和，跟着齐元成好好学……” “好。”蔡心和忽然有点明白了，也许，闹得这么轰轰烈烈，程俊熙的目的不是刘正贤，而是自己？ 接下来的一年中，齐元成真如老父亲一般，悉心地教导蔡心和，如何识人，如何分派，如何制衡…… 本科顺利毕业，蔡心和留在朝阳北京分公司工作，程阳顺利考上上海XX学院编导专业的研究生。 二零零零年年底，齐元成的病情恶化了，那天走出齐元成的病房，蔡心和终于止不住泪如雨下。 他知道，齐元成很难撑到来年的春天了，可是听他向自己交代后事，实在是残忍又痛楚的。 这个比自己父亲还要温暖的男人，这个比自己朋友还要有趣的伴侣，他就要永远离开自己，蔡心和靠在墙角，头埋在臂弯里啜泣。 忽然，有人在拍自己肩膀，蔡心和抬起头，擦了一下眼泪，转过来，看到颜云溪，有点意外：“颜总，您来了？” “我来看看齐总，我们是合作伙伴。” 蔡心和点点头：“齐总就在那边，702病房。” “别难过，齐元成一定不想看到你哭的。” 蔡心和没想到她居然还这么有人情味，勉强笑笑：“谢谢您能来看他。” 零一年新年，蔡心和和程阳都没有回家过年。 除夕那天中午，朝阳的员工聚餐，今年的营业额有大幅提升，可是因为总经理病情恶化，大家没怎么闹腾，吃完之后，各自散了。 蔡心和回到程阳家在北京的公寓，屋子里冷冷清清的，程阳到横店去跟剧组了，这部剧的导演在业内很有名气，所以程阳和两个同学打算跟全程。 一瞬间思念仿佛潮水涌入，无法阻挡，拨通她的电话，程阳欢快的声音传来：“心和，新年快乐！” 蔡心和冰冷的心似乎有点回暖：“程阳，新年快乐！你在做什么？” 程阳似乎在吃东西，声音有点含混，一会儿之后，才清晰起来：“心和，我们出外景，冷得不得了，有零下3度还是5度的样子。我现在躲在背风的地方给你打电话呢，要不然啥也听不见……” 蔡心和皱眉：“你们这时候还拍戏？” “拍啊，不然这么多人耗在这儿，钱照出的……谁没事烧钱啊。你呢，在干什么？该放年假了吧，我爸也不能压榨你们，不准你们过年吧？” “嗯，已经放假了，我在你这边的公寓里。” 这一年，蔡心和要么住在公司宿舍，要么住在这里，所以程阳只“嗯”了一声。 蔡心和忽然说：“程阳，我很想你……” 程阳听他的语气不对，问道：“心和，你没事吧？” “没事，新年快乐，我的……程阳。” 蔡心和那天晚上没睡好，鞭炮声吵得他时睡时醒，早上刚睡踏实，电话响起来，齐元成走了…… 蔡心和迅速穿好衣服，赶到医院太平间，齐元成的妻子和儿子都在，哭得伤心欲绝，一边还有两位老人，是齐元成的岳父岳母，两人抹着眼泪，一会儿劝女儿别哭坏了身子，一会儿又安慰读高三的外孙不要太难过。 齐元成最后一直住在特护病房，每天只有固定时段能够探视，那时身上也都插着各种导管仪器，今天蔡心和才看到他完整的样子，他已经骨瘦如柴，原本一米八的大个子，现在竟然缩小了很多，可想而知，临终前曾经经受了怎样的疼痛折磨，泪水一下子涌出，伸手抓住他手臂，任凭泪水肆意滴落。 刘正贤到了，看到眼前的情景，忍不住叹气：“嫂子，老齐的衣服准备好了没有，蔡心和，你发什么呆，赶快帮忙穿衣服……殡仪馆联系好了吗？大家都赶紧的，这太平间冷得跟地窖似的，别把活人再冻出病来……”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在刘正贤的指挥下开始为齐元成办身后事。 第一晚守夜之后，齐元成老婆把蔡心和拉了出门：“你这孩子，脸色这么差，赶紧回去睡会儿吧，你的心意，老齐都知道，啊？” 蔡心和已经昏昏沉沉，听她这么说，还是觉得内疚：“齐太太，谢谢你，我答应齐总，以后要好好照顾你们的，结果，反而要你为我操心……” “说什么呢，这些日子，你对我们的好，我们都……都明白的……也不在一时，赶快回去吧，休息好了，葬礼的时候你再过来……” “好。” 走在胡同里，蔡心和忽然发现前面有人故意堵住了去路，蓦然抬头，竟是连晓峰，他身边还有三四个男人。 蔡心和不明所以，连晓峰冷笑：“蔡心和，不认识我了？” “连总，您来祭奠齐总？” “祭奠？我怕齐元成这老家伙，他受不起……我就是来看看，他……还有你，还有刘正贤……你们都有什么样的报应……” “你什么意思？”蔡心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这连晓峰似乎有点疯狂，他这是要在居民区动武吗？ 事实证明他猜得没错，连晓峰看他拿出电话想报警，就示意身边的男子动手，他们一下子就夺走了蔡心和的手机，开始对他拳打脚踢；蔡心和略挣扎一下之后立即明白，缩成一团是最好的挨打方式。 幸好这边是居民区，他们踢打一番之后，很快就走了。 蔡心和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他的手被一双柔软的手握着，顺着手臂看过去，是程阳秀丽的脸庞，她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蔡心和不敢再动，怕惊醒了她。 就这样凝视着她，心里竟有无限的欢悦。 医生护士带着民警一起进来，蔡心和只好坐起来，这才发现浑身疼痛。 程阳醒了，看眼前的情形，只悄悄问蔡心和：“你觉得怎么样？” 蔡心和点点头，随即开始回答民警的问询。 原来蔡心和被打的时候，就有居民看到报警了，目前连晓峰他们已经被带到派出所，只是这边受害者还是要录一个口供的。 录完口供，医生护士过来检查蔡心和的身体状况，查完说道：“蔡心和是吧？昨天的CT报告出来了，没什么大问题，身上的伤要休养一阵子，不配药也行，但要忌口；你要想配药，弄个红花油擦一下吧？” 蔡心和问道：“不用了，请问，我可以出院了吗？” 医生看看程阳：“你是他家属？可以出院了，你去办手续吧。” 程阳忙说：“医生，还是配一瓶红花油吧。” 医生笑笑：“行啊，我给你开去。” 回到家，程阳把暖气开足，到厨房淘米，蔡心和见状，接过她手里的锅，笑道：“你要干嘛？” 程阳正色道：“给你煮粥，再下个汤圆，我妈说过年吃汤圆，团团圆圆。嗯？” 蔡心和把米简单过了一下水，放入锅中再加入清水，边开煤气边说：“你的心意我领了，还是我来吧……” 程阳想起上次自己说煮粥的，水一开，就以为煮好了，拿出来吃的时候，还怀疑这米有问题，煮不开；偷眼看蔡心和，看他笑得意味深长，不禁生气，伸手推开他，赌气说：“我就这样了，好心没好报……你自己弄吧！” 傍晚时分，蔡心和把煮好的粥、蒸好的面点、买好的酱菜一起端上桌，程阳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了我来，偏你这么能干……活该受伤了也没办法歇着……” 蔡心和微笑地看着她，程阳心虚：“我是笨了一点，但是我正在好好地学，你也要给我实践的机会啊……” 蔡心和拉着她手坐下，眼神中俱是笑意：“好，今后机会都给你。现在说说，怎么突然回北京了，不是要跟剧组的吗？” 程阳想了想，决定问他：“那天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是不是在哭？” 蔡心和脸上闪现出尴尬的神色，嘴唇紧闭，拒绝回答，程阳笑起来：“是的吧？后来我问爸爸，才知道你们公司那么多事。所以，我请了假回来……你看，亏得我回来吧，要不然你被人打了，一个人在医院，多可怜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那几个流氓拿了你的手机，我打过去的时候，民警接的电话，告诉我你送医院了。我听爸爸说，这个要打你的人，原来也是朝阳的高层？” “嗯。”连晓峰辞职后到其他公司应聘，结果被他老婆发现，又去大闹了一番，他的小三看形势不妙，就把能带走的现钱全部带走了，甚至他的信用卡都帮他透支了，连晓峰老婆娘家着实有势力，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他越想越气，却不敢找他老婆，只好来找刘正贤，偏偏没找到，后来遇到蔡心和，想着反正一样是出气，就动了手……蔡心和不想她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赶快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横店？” “明天下午的飞机。” “今天住这儿？” 程阳看他问得小心翼翼，忽然起了逗弄之心：“那当然。” “那我睡你父母的房间？” “我没问题啊，但是我爸爸妈妈不喜欢别人睡他们的床的。” “那你睡他们房间？” “我有自己的房间，干嘛睡他们那里，再说我不习惯换床的。” 蔡心和心想这怎么办，他心理上其实也不愿意去睡别人的床，客厅的沙发上可以睡，但势必还是要用程阳父母的被子……回公司宿舍，这几天年假，大楼已经停止供暖了……那就只有和程阳睡一起了，可这种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却看程阳笑得狡猾，想了想，问道：“程阳，那该怎么办？” 看蔡心和眼里都是恳求自己的意思，程阳忍不住哈哈大笑：“要不然，今天委屈你和我睡一起？” “好！” 第 27 章 蔡心和洗完澡来到卧室，看程阳一手拿着红花油的瓶子，一手拿着毛巾，站在那里好整以暇，皱眉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给你上药啊。” 蔡心和笑：“不用了，医生说休养一阵子就好的。” 程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意思是：你要不擦，你试试？ 蔡心和无奈，坐到床边，解开睡衣扣子，略微犹豫了一下，把睡衣脱了。 程阳真的差一点喷鼻血，天哪，眼前竟是如此的美景：他的皮肤是典型的江南人的细腻白皙，如上好的瓷器美玉，背部的线条自然流畅，偏偏因为背上有淤痕，在灯光的映衬下竟然美得惊心动魄。 蔡心和等了许久，发现身后没有动静，转头看到程阳傻愣在那里，不自禁地感到羞涩，顺手把被子拉过来，遮住自己，才吩咐她：“我不擦了，你去洗澡吧。” 程阳回过神来，暗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就不敢把他直接扑到了呢，也许是因为他长相极美但又极正，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之心……正胡思乱想间手里的红花油被抽走了，程阳一愣，看蔡心和神情严肃，不敢多说，进了卫生间，禁不住开始细细回想刚才看到的绝美艳色。 等到程阳磨磨唧唧地洗好澡出来，看蔡心和已经穿好睡衣，靠在一侧的床头，盯着笔记本电脑在做事了，心里懊恼至极，难得他愿意宽衣解带，自己却临阵脱逃，现在好了，他鸣金收兵了，但终究还不忘挣扎一下：“药油就不擦了吗？” 蔡心和停下手上的事，抬头，笑得很温雅：“我已经按照说明书的指导，自己擦了。” “啊？背上，你怎么擦的呀？” “擦不到的地方就算了。你睡吧？”蔡心和说着，轻轻拍拍左边空着的床位。 程阳心飞快地跳起来，终于要和他同床共枕了，虽然也许什么豆腐都吃不到，但是美人在侧，总是……于是，她赶快过来，掀开被子，躺进去。 …… 蔡心和的声音里透着无奈：“程阳，你靠近一点，要不然会掉下去的。我发两个邮件，很快就好。” “你自己让我靠近的哦，别怪我……”心里想着，人往他身边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一咬牙，搂住了他的腰。 程阳似乎听到蔡心和在笑，可此时她心里紧张，只怕是幻听，他难保不在骂自己女流氓，可是，哇，手感真是奇好无比。 蔡心和更无奈了：“大小姐，很痒的……我还要做事……” 程阳耍赖：“怎么，本来擦药就要摸一遍的，现在，只是推迟了一点而已……” “乖，我发邮件，一会儿再玩……” 迷迷糊糊间，感觉蔡心和关了灯，躺了下来，他轻轻地想把她的手臂抬起来，程阳不要：“你要是乱动，我……”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威胁，只好把他的腰抱得更紧一些。 蔡心和的声音在暗夜里听来带着魅惑的味道：“乖，你先放开，不然我不好睡。” 程阳清醒了，收回手臂，借着窗外的灯光看到他侧身躺在自己身边，心想：“行，现在不碰你，等你睡着了，嘿嘿……” 没想到，蔡心和右手拉着自己的左手，把它带到他胸前，他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和她十指相扣……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睡衣的扣子，程阳的左手触摸到了他细腻光滑的肌肤，忍不住轻轻摩挲。蔡心和在黑暗中将脸埋进枕头里，右手带着她的左手缓缓往下移动。 程阳既开心又迷惑，蔡心和很显然和自己一样，是来自传统的家庭，在男女关系这个问题上，他甚至比她还要保守，两人相恋三年多，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他是想继续往下……吗？ 果然，两人的手在蔡心和的腹部停下了，程阳听到蔡心和的声音：“睡吧？” 程阳嗤地一笑，左手挣脱他的右手，再往下，然后隔着睡裤盖在上面，她明显听到蔡心和哼出了声，心想差不多得了，别让他真的臊着了。 收手，却被蔡心和的手抓住，按回了那个地方。 这回轮到程阳开始无措了，这……今天，是要和他洞房花烛了吗？好像还没有准备好啊……管他吧…… 蔡心和闭着眼，带着程阳柔弱无骨的小手从裤腰里进入，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程阳羞得不敢出声……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然后，她感觉到蔡心和浑身紧绷……极轻地□□出声，再然后松开她的手…… 一切在暗夜里进行，两人都不敢发出声音，直到程阳手里湿湿的，蔡心和起身抽了纸巾，帮她把手擦干，回身轻轻抱住她。 程阳忽然觉得一切都特别美好。 第二天早上，程阳醒过来，冬日的阳光姗姗来迟，但足以让小小的卧室充满生机。 侧头，看到蔡心和俊美的容颜，不自禁地微笑。 蔡心和睁开眼睛，睡意未退，看到程阳，也是不自禁地微笑：“程阳。” “嗯？” “程阳。” “怎么了？” “我觉得……很幸福……” 程阳凑到他耳边调笑：“你说的是哪个幸福，幸运的幸，还是性别的性？” 蔡心和笑容中明显带着羞涩：“你……能不能含蓄一点……” “放心吧，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负责的。我这就起来做早饭，你就好好等着吧！” 两个人正吃早饭，门口有响动，原来是程阳父母连夜从上海赶来了。 开门看到他们两个，程阳父母也很吃惊，程妈妈脱口而出：“你们住一起啦？” 两人瞬间面红耳赤，程阳上前拉住程妈妈的手使劲撒娇：“妈……”心想蔡心和脸皮薄，这场面肯定不知该怎么应付，还是我来吧。 没想到蔡心和很是镇定，起身招呼：“伯父，伯母，早！” 程俊熙心中五味杂陈，看蔡心和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些不友好的味道：“今天齐元成的葬礼，你是不是该早点到？” “是，吃了早饭就出发。” “这早饭是不是吃得晚了一点？” “……” 程阳使劲捣程妈妈的腰，意思是“你赶快缓和下这爷儿俩的气氛呀”，没想到程妈妈声气儿也不对：“蔡心和，当初你可是说过，我们程阳不会有什么未婚先孕之类的事，你这……程阳可是黄花闺女，被你弄的，她还没嫁人就成了二婚了……” 程阳目瞪口呆：“妈，你说什么呢？！” 程妈妈瞪她一眼：“我还没说你呢，平时怎么教你的？你这么……随便就跟他同居……哎呀，万一……万一……哎呀，别人会怎么想？” 蔡心和忽然脑海中一片空白，但他知道这时候必须辩解，所以尽管声音低沉，但思路清晰：“伯父伯母，都是我的错……我不敢辩解……但程阳她没有错……昨天提前从医院出来，程阳担心我……所以留我住在这里……我没有考虑到男女同在一个屋檐下，总有说不清的地方……实在抱歉……我能做的是让程阳幸福，程阳于我，是唯一的选择……如果将来，程阳有更好的选择，即使心痛，我也只有祝福……我想说，将来程阳一定是按照父母所有的预设嫁人的，绝没有二婚之说……” 程阳心里暗暗喝彩：“蔡心和啊，蔡心和，你真行……也真不要脸……还有这么解释的？你说的没有一句谎话，可好多真相怎么就不知不觉地被你掩盖掉了呢？” 程阳父母自然也听懂了蔡心和的意思，看他的神情不像撒谎，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程俊熙清清嗓子：“你们赶快吃早饭吧，吃完赶快去参加葬礼。” 蔡心和心里一松，才觉得手都在发抖，深吸一口气问程阳：“你去吗？” “葬礼吗？恐怕不行，我下午的飞机……” 程俊熙点点头说：“你别去了，一会儿心和早点回来，送你去机场。” “好！”两人知道“心和”这个叫法表示这场风波算是过去了，程阳朝蔡心和做个鬼脸，蔡心和装作没有看见。 第 28 章 齐元成的葬礼，亲友同事来了很多人。 眼看着一切归入尘土，齐太太哭得声声哀恸，齐元成的儿子哭得茫然不知所措。 蔡心和看一堆女人叽叽喳喳地围上去劝慰，叹了口气，“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样的场合，竟也成了很好的社交之地，真是…… 想着，不由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浅淡，苍松翠柏之间，是冷冽的寒风。 沿着小道随意走来，恰好看到程俊熙和颜云溪在前面，他们似乎在说什么，看到蔡心和，就停了下来。 蔡心和怕他们有什么不想别人知道的事，所以微笑致意后就准备离开，没想到颜云溪叫住他：“蔡心和。” 蔡心和走到他们跟前，颜云溪转着手上的车钥匙，看着程俊熙问道：“这样，反正葬礼也结束了，我们就先走，一起到我车上。你也听听年轻人的意见？” “好啊。” 三人坐到车里，颜云溪看着蔡心和笑道：“我已经听到你的两位上司夸你了。” 蔡心和微微一笑，等颜云溪说重点。 重点是颜云溪打算买下朝阳在北京的分公司。 蔡心和抬眼看程俊熙，见他全无表情，仿佛也在等蔡心和的答案。 蔡心和如何敢给答案：“颜总是对目前的合作不满意吗？” 颜云溪坐在驾驶座上，觉得这样需要扭着头的“三方会谈”实在不舒服，所以征询两位男士的意见：“要不，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程俊熙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略微点了下头。 可蔡心和很为难：“颜总，程总，不好意思，我下午还有事……” “你老板都在这儿，你还能有什么事啊？” 程俊熙心想缓一缓也好，所以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对了，心和下午确实有事，要不回头再细说。颜总，你也不会急在这一时吧？” 送程阳去机场的路上，蔡心和车开得极稳。 程阳忽然问他：“心和，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蔡心和看了她一眼：“程阳，你知道吗，早上我真的……吓得腿都软了……要再来这么一次……我会疯的。” 程阳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才问他：“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你和我爸妈单独见过面？” 蔡心和把当初和程阳父母见面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到了机场，把车停好，帮程阳把行李提下来，一路到机场大楼，换好登机牌，帮程阳把羽绒服的帽子翻好，又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看一切妥帖，才轻声嘱咐她：“时间不早了，你过安检吧，路上小心。程阳，那时候就是你父母的严谨和开明，让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他们说的是对的，所以接下来，你要乖一点……” 程阳认真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感觉味道不对：“什么叫我要乖一点？昨天好像是你自己……”说着，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只是笑。 蔡心和心里好笑，面上却是一脸无辜：“昨天，你哪里都摸过了，难道不是你占了我便宜？” 程阳啐他：“你真的……不要脸！” 蔡心和忍着笑意，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乖，路上小心，到了那边，别冻着；记得喝热水……再见！” 程阳也搂着他，眼眶有点红：“心和，我爱你……再见！” 蔡心和放开她，看着她眼睛说：“我也是，非常非常……爱你。”“爱你”两个字，他没有发出声音，只做了一个口型，程阳知道这样肉麻的话，他能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至，虽然嘀咕着“说出口会死啊”，心里却无比甜蜜。 关于云天集团要收购朝阳北京分公司的事，程俊熙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也召开了公司中层以上干部会议，但正如《三国演义》中鲁肃所分析的一样“众人之意，各自为己”，收不收购，被谁收购，员工是不会太在意的，只有程俊熙这位“主公”自己“早定大计”才是正理。 果然，当程俊熙找蔡心和单独征询意见的时候，蔡心和也是这个意思。 程俊熙略感失望，却也明白，自己失望得没有道理，自己和蔡心和眼下既没有翁婿的名分，蔡心和又不是公司的老板，要他怎么做决定，所以只有和他摊牌：“心和，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应该看得出来，程阳非常喜欢你，如果你不辜负她，将来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蔡心和看着程俊熙，揣摩着他这番话的意思，不敢随便接口。 程俊熙切入正题：“朝阳，本来是要程阳接手的，可是这孩子……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所以将来，朝阳只怕要由你来打理的。所以我想问：如果你是朝阳的老板，现在你会怎么做？” 蔡心和其实也已经反复斟酌过很多次了，所以此时据实而言：“程总，我到朝阳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很多东西是我不知道、不懂的，所以可能我的意见对您来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我只是做个假设，如果我是朝阳的老板，我会卖掉北京的分公司。假设我的力量有限，与其北京上海两边跑，不如把上海这边做大做强，努力成为上市公司；但是上市之后，业务的拓展需要更深厚的人脉支持，不仅北京，我们在广州、深圳……甚至香港，都要有业务，那么北京原有的基础就显得非常重要……卖掉似乎太不合算了。补救的办法是，我们和云天进一步合作，如果能达成人脉资源的共享，就是最好的结果。颜云溪这个人，我接触不多，目前看来，她做事仔细，对下属要求严格，近乎苛刻，有眼光，也有魄力，值得合作……但她很挑剔，一般的人，她不见得愿意合作的。” 程俊熙点头：“你说得没错，到底是念过书的年轻人，很多时候，确实比我这个老头子明白。心和，你的同学来自四面八方，不出意外，大部分都会成为你的人脉，你好好把握，朝阳就交给你了。” 蔡心和微笑：“程总，朝阳是您和程阳的。我一定尽力让朝阳更好。” 时光在忙碌中飞逝，十年之后。 2010年的十一长假期间，金融数学96班的学生在北京搞了一次大型聚会，只是班长蔡心和因为事忙，要晚一天到；副班长蒋青云特意从美国飞过来，主持大局；前团支部书记程阳、继任团支部书记何静娟、北京姑娘于墨菲从旁协助，能来的同学基本上都到了，只是大家一番客套用尽初见的热情之后才发现，当年毕业的时候，一群人哭哭笑笑，吵吵闹闹，只是年年岁岁上演着的相同的戏码，岁月无情地看着他们在别离时的痛不欲生，淡然地等待有一天，变成淡云清风。 程阳、何静娟研究生博士生毕业后，各自留在高校任教，工作还算清闲；蒋青云去了美国，据说混得风生水起；于墨菲一毕业就由父母安排参加公务员考试，然后在政府机关工作，经过相亲后很快就结婚生孩子了；赵九俊考到了北京另一所学校的研究生，在读研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合适的女孩，结婚后在他家乡的省城工作，方倩怡的身影也许只在他的心灵深处偶尔一瞥了，因为人总是要朝前走的；蔡心和在上海朝阳集团工作，朝阳现在是上市公司；张成敏一开始回了家乡，工作一年后也来到上海，蔡心和非常高兴地为他在朝阳安排了合适的职务，张成敏的女友比他晚一年毕业，但是她毕业的时候已经有了新的男友，所以张成敏失恋了，他又前后谈了几个女朋友，但至今未婚。何静娟也是至今单身，但众人可以不断拿张成敏打趣，却不敢拿她开涮。 大家把能叙的旧情叙完之后，就等着走流程了。 流程还挺复杂，从班主任讲话，到各位同学自己讲述十年经历，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有一个捐赠仪式，数学学院副院长来接受96班学生为母校捐赠的钱款，之后才是晚宴。晚宴结束，有一部分同学就回家去了，大部分还是住在北京，因为明天还有逛校园看变化等等自主的活动。 何静娟和于墨菲一起来到程阳在北京的新家，是一幢旧式的小别墅，进门参观一圈后，三人聚在卧室里，墨菲既羡慕又鄙弃地说：“程阳，还是你们资本家厉害啊，人家在北京，环环有房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但听说你们家蔡心和把业务拓展到了全国各地，不仅北京环环有房，那是全国处处有房啊……身家过亿了吧？” 程阳笑：“看你这贪财的嘴脸，我们这都是辛苦钱，没看蔡心和今天都来不了啊……整天忙……哪有你这么轻松？” “轻松？你来试试看，国家公务员，各种文件……还是你和何静娟好，大学任教，又轻松，又受人尊敬。” 何静娟也笑：“你们少来啊，你们都是拖家带口的，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 程阳她们都知道何静娟一直单身，但没人敢提这一茬，现在她自己提起，程阳才敢小心翼翼地问她：“静娟，遇到合适的，还是嫁了吧，女人，事业再成功，终究还要回归家庭才算踏实。” 于墨菲吞吞吐吐：“那个，我听他们说张成敏现在单身……” 何静娟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提议道：“要不，我们洗完澡，躺床上舒舒服服地聊聊？” “行啊。”折腾了一天，程阳和墨菲也都觉得辛苦。 三人洗完澡，挤在床上，墨菲忽然想起来：“哎，程阳，你们家蔡心和确定不会过来哦？万一他要提前到北京，这黑灯瞎火的，弄错了人可怎么办？” 三人一起笑作一团，程阳捂着嘴笑，不忘安慰她：“你放心吧，他真有事儿；就算要回来，我们这就去反锁了门，让他进不来。” 何静娟受不了墨菲，一边笑一边调侃她：“你得了吧，就算人家进来，床上几个人他分不出来吗；就算分不出来，指不定谁吃亏呢……” 于墨菲笑得打滚：“我就是怕他吃亏嘛……” 三个女人，从念大学到现在，隔了那么长时间，走过了人生最珍贵的十年，发现彼此间真的可以无话不谈了。 那天晚上，三人聊了很多很多。 第 29 章 蔡心和确实有事，颜云溪约了他。 吃饭的地方是日本料理店，整个店全部被包了下来，颜云溪在隔间里等着，看服务生带着一个身如修竹的男子款款而来，不自禁地微笑：这样的男人，才真的值得细细品味。 蔡心和的衣着依旧简单清爽，蓝灰色的丝质衬衫，黑色的长裤，但衣料都极好，一望而知价格不菲；因为吃饭的地方是日料店，进门的时候被要求脱了鞋，他赤着脚走来，从脚踝到脚趾的线条、肤色，简直绝配，颜云溪心想多少人以为露胸、露腹肌、露人鱼线叫做性感，看到眼前这个男人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性感，一截脚踝就足以让你想入非非。 蔡心和进来后看到是改良过的榻榻米，不必跪坐，松了口气，笑道：“还好，颜总不需要我跪着回话。” 颜云溪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有点失态，但也不掩饰对他的渴望：“我哪儿舍得让你跪着呀。蔡心和，我后悔了。” 蔡心和不明所以，缓缓坐下，等她解释：“那时候，我就应该坚持把你留在身边，哪怕用尽手段。” 边上的女服务员居然十分淡定地倒好茶水，然后问：“两位要点什么，这儿有单子。” 蔡心和示意颜云溪先点，颜云溪翻着菜单，点了许多；菜单到蔡心和手里，蔡心和随便翻了翻，说：“一份鳗鱼饭。” 颜云溪提醒他：“这儿是自助点餐，你不用替他们省。” 蔡心和笑笑：“我一向不喜欢浪费。” 服务员出去了，不久，桌上就放满了菜肴，颜云溪吩咐她：“小姑娘，菜齐了之后，帮我们把门关上，我们不希望有人打扰。” 服务员点点头，弯腰鞠躬后出去了。 颜云溪各样尝了一点，就放下筷子不吃了，端着茶杯看着蔡心和：他吃相斯文，相当赏心悦目。 吃完后，蔡心和也放下筷子，抬头看着颜云溪笑道：“颜总叫我来，不是为了看我吃饭的吧？” “听说你太太是程俊熙的女儿？” “是的。” “这我还真是没想到，那些帮我打听消息的人真是该死，他们只说你有一个女朋友，是同班同学，竟然都没告诉我还有这层关系。” 蔡心和心里约略地知道她来的目的，所以淡淡地说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只是我的同班同学。” “我明白，如果你不喜欢她，即使她是公主也没有用。” 蔡心和看她不切入正题，想了想，决定自己来：“听说颜总您舅舅调任上海，想来颜总是有到上海发展的愿望的？” “这些年，我生意越做越大，可是，越来越觉得意兴阑珊……我来上海，不是为了生意，就是为了你。” 话说得这么明白，蔡心和无可躲避，只好摊牌：“颜总，我结婚了，还有两个孩子。” 颜云溪笑笑：“我不会让你抛妻弃子的。我只是希望，你在北京的时候，能够陪着我。” 蔡心和眉头微皱：“颜总的意思是要我做你的情人？” 颜云溪知道蔡心和有一点道德洁癖，所以赶快解释：“也不是情人，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欣赏你。” 蔡心和知道今时今日的颜云溪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她家族势力庞大，她的前夫一家，如今被颜家打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她看上自己，实在应该谢天谢地的。 蔡心和低头考虑了很久，颜云溪也不逼他，只管慢慢地喝着茶。 “颜总，您这个提议，我有点接受不了。所以我想听一听，我会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我很想说我不会用其他东西来逼迫你，但我知道，如果这样，你一定拒绝我；所以，为了你，因为是你，我会动用我所有的力量……” 蔡心和抬起头，和颜云溪目光相对，两人都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内心真正的声音，良久，蔡心和垂下眼帘：“多长时间？” 颜云溪眯起眼睛：“你同意了？” 蔡心和笑起来：“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的选吗？” “嗯，好，好极了。这样，等到我怀孕，有了你的孩子，我们就结束。” 又是长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蔡心和抬起头，两人目光交汇，蔡心和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颜总……” “叫我云溪吧……” “对不起，这我做不到。” 两人都低头沉思，尴尬，静默。 “心和，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女儿，离婚的时候，我想过要争取她的抚养权，但那时候我很自私，想着带着孩子，将来不好再嫁，所以让女儿跟了她爸爸。可是，我现在后悔极了……”颜云溪说着，眼眶渐渐红了，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这几年，我想要把她带回我身边，可是，她对我很冷漠很冷漠，我知道这肯定是她爸爸，还有她爷爷奶奶教的，在她心里，她妈妈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看颜云溪哭得很厉害，蔡心和有点不忍，抽了餐巾纸递给她，她接过去，擦了眼泪，却并没有停止哭泣，直到情绪慢慢平复，她才继续说下去：“人人都知道我们家有权有势，人人都说我身家过亿，可是，回到家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的爸爸妈妈今年都七十多岁了，他们一直催我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可是要找个合我心意的人，竟然那么难……” 蔡心和凝视着她，眼中有了情绪。 颜云溪没有看他，像是在倾诉一般径自往下说：“蔡心和，你一定和我爸爸妈妈一样，觉得我太过于挑剔了，男人嘛，温和体贴，对你好就可以了……可是你知道吗，就只是对我好的男人，我也找不到……到了我这个年纪，眼前的男人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清楚楚……我不想要他们。” “可我也不想孤苦伶仃……我不想老了以后在养老院里数着日子过……蔡心和，所以我想赶快要个孩子，不是我女儿那样用冷漠的眼神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孩子，而是……你明白吗？我想要的孩子，他的父亲，我希望是你！” 蔡心和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握成了拳，意识到之后才逐渐放松，又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蔡心和给出了自己的答复：“颜总，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很抱歉，我帮不了您。”看颜云溪要插话，蔡心和赶快继续：“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如果您只是想要一个孩子，那真的很简单，现在科技发达，还可以做试管婴儿……可如果我是他的父亲，无论从情感上、还是伦理上，您让我何以自处？” “我不会让孩子给你添任何麻烦，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谁都不会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那我呢？”蔡心和笑了，“我没有办法装作不知道。您想过我的感受吗？” “那我究竟该怎么办？！我就该孤独地死去吗？！”颜云溪流着泪问道。 蔡心和忽然间灵光一闪，问道：“颜总，您愿不愿意见见我的妻子和孩子？” “见他们？”不知为什么，颜云溪不想见到蔡心和的妻子。 “颜总一定还记得我们朝阳以前的一位总经理齐元成，他临终的时候，把妻子和孩子托付给我师父和我，这些年来，我们经常来往，就像家人一样。我想，如果您不觉得是我高攀，我希望成为您的家人，也许可以让我儿子叫您干妈或者姑妈，您觉得呢？” “叫干妈吧，他们一定很可爱。” 第二天上午，蔡心和来到了北京。 他刚把3岁的小儿子蔡政曦放下地，小家伙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上楼梯，大声喊着：“妈妈，妈妈，我来啦！” 6岁的大儿子蔡政晖搀着奶奶——蔡心和的妈妈——走在后面，他小心地跨过门槛，扶着奶奶在沙发上坐下。 蔡政曦上楼梯的时候磕了一下，顿时哭了起来，蔡心和赶快把他抱起来，认真打量了他一番，问他：“小曦，还疼吗？” “嗯，疼。” 蔡心和看他上唇破了一点，正要带他下楼擦药水，主卧室的门开了，程阳探身问道：“心和，你们来了？” 蔡政曦听到妈妈的声音，顿时忘了痛，兴奋地喊：“妈妈，抱抱！” 蔡心和看着小儿子从自己怀里奋力挣扎到程阳怀里的“背叛”之举，未置一词，只伸手摸摸程阳的头发，笑道：“怎么，还没睡醒呢？” 程阳想起来：“哦哦，你先别进来，静娟和墨菲都在里头呢。” 于墨菲蹲着一手拉着一个蔡家的孩子，真的是羡慕嫉妒恨：“哎，我说，这也太过分了，你们俩的孩子，居然还都挑你们俩的优点长，这有没有天理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蔡政曦还没见过说话这么大声的阿姨，心里有点害怕，悄悄往哥哥身后蹭蹭，求助的小眼神发射给妈妈。 程阳正要去抱他，蔡心和伸手抱起蔡政晖，不着痕迹地拦住程阳，笑道：“要真是这么好，你就把小曦抱回去得了……” 程阳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看看，这小心眼的父亲！ 蔡政曦哪里知道是玩笑，警惕地抽回小手，回头看到蔡心和，赶忙抱住他的腿，讨好地喊他：“爸爸……” 于墨菲也生出了逗弄之心，上前再次握住小男孩的小手：“好啊，这么可爱的孩子，我巴不得带回家呢！” 小男孩瘪瘪嘴，终于“哇”地大哭起来：“妈妈，妈妈，我不去，我要妈妈……” 程阳一把抱住他，赶快安慰：“好，小曦不哭，咱们不去，咱们哪儿也不去。” 何静娟忍不住数落墨菲：“你看看，把人孩子吓得……” “哎，这可不是我说的，人爸爸提议的，你怎么只埋怨我一个呢？”于墨菲很是不满，伸手拉过“共犯”，“蔡心和，你看看，有人只怨我，要不，这么着吧，我呀，有一个女儿，比小曦大一点儿，咱们就结个娃娃亲，你看怎么样？” “不只大一点吧，小文八岁了……” 于墨菲笑骂：“静娟你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尽跟我作对，这事儿人家爸爸说了算啊；这年头，姐弟恋可是时尚……” 蔡政曦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直觉在算计自己，所以很机智地转移话题：“奶奶，我想喝果汁……” 蔡妈妈从程阳手上接过孩子，和众人招呼一声后，抱着小曦去厨房了。 何静娟和于墨菲告辞离开后，蔡心和带蔡政晖去书房写书法，然后自己回到卧室，把颜云溪的事告诉了程阳。 程阳听明白之后，半晌没有说话。 蔡心和解释道：“今天晚上，我们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见她，她看上哪一个，就把哪一个过继给她……” “不行！”程阳几乎是脱口而出，看蔡心和想说话，急忙拦住他，“你不是告诉我，朝阳有最专业的公关团队，根本不需要你去应酬交际的吗？怎么，搞了半天，要儿子去，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没看到刚才你说要把小曦送人，他有多伤心害怕吗？” “程阳，如果他们不去，那就得我去……” “蔡心和，你是不是傻，现在什么年代了，牛不喝水强按头吗？她颜云溪要是欺男霸女，你信不信我把她搞得身败名裂？” 蔡心和看着程阳，不说话。 程阳脾气上来了，有点收不住：“你怎么不说话，我看，你是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吧？那可真是高枝啊，攀上了，你这辈子都不用愁……但是，你别想用我的儿子去……那份权势富贵，你稀罕，我不稀罕！” 蔡心和的脸色极难看，站起来，想说话，但终于忍住没有说，转身要出去，程阳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了，想拉住他，终于没有伸手，看着他开门出去。 第 30 章 吃午饭的时候，程阳没有看到蔡心和，忍不住问蔡妈妈：“妈，心和呢？” 蔡妈妈把蔡政曦抱到宝宝椅上，接过家政阿姨递来的烫过的宝宝餐具，一边给蔡政曦喂饭，一边答道：“心和说是参加同学会去了，程阳，你怎么没去？” 程阳心一沉，看来蔡心和是真的生气了，一下子乱了方寸，心不在焉地扒了两口饭，才说：“我昨天去过了……” 吃过饭，程阳哄着两个孩子睡了午觉，一个人坐在床边，不自觉地开始胡思乱想，这是自己和蔡心和第一次吵得这么厉害，蔡心和平时看着温和文雅，但一旦触到他底线，他却极是强硬，今天自己急怒之下，说的话……只怕他不肯原谅自己…… 设想了许多蔡心和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情，似乎结果都是蔡心和要求离婚……程阳越想越害怕，她不想失去蔡心和…… 可是，该怎么办呢，道歉？对，道歉！ 可是，如果他不接受自己的道歉呢？ 程阳拿着手机，走来走去，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拨通电话。 小晖醒了，程阳带他到院子里去浇花，看着他按着顺序一棵一棵地浇着水，一丝不苟，程阳想这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其实很像蔡心和…… 终于忍不住，拨通了蔡心和的电话，等待中听到蔡心和的声音：“程阳？” 程阳一时间居然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又怕他不耐烦，所以急着应声：“心和，那个，那个，你在哪儿？” 蔡心和的声音有点冷：“我和蒋青云他们在一起。” “那，你回来吃晚饭吗？”问完才发现这简直是在找茬，果然蔡心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自己吃吧，我晚一点回来。” 时光在煎熬中过得特别慢，程阳想了无数遍，今后再有这样的事，决不和蔡心和争执，决不！ 心不在焉地带着两个儿子玩着游戏，直到蔡政晖奇怪地问道：“妈妈，这个游戏是小曦赢了，你怎么把奖励给我了呀？” 看着小曦委屈的表情，程阳忍不住抱歉：“小曦，妈妈弄错了……” 小曦的表情更委屈了。 一直在留意的门口终于有了动静，蔡心和开门进来，程阳僵在那里，没有动。 蔡妈妈走过去，一边招手叫两个宝宝，一边问蔡心和：“心和，在家吃晚饭吗？程阳说你在外面吃……” 蔡心和一边捏儿子的脸，一边笑道：“妈，我们都不在家吃饭……” 蔡妈妈看向程阳，神色里有不悦，程阳赶忙说：“妈，不好意思，我忘了说了，今天我们都要出去吃晚饭……是重要的应酬……” 蔡心和和程阳视线相接，面无表情，但程阳知道他一定在偷着乐。 回到房里，对着镜子化着妆，看蔡心和进来，程阳的语气既霸道又委屈：“你就吃定了我一定会去啊？！” 蔡心和站住，看着镜子里的程阳，好半天，才温言道：“程阳，我需要你……” 程阳最无法抵御的就是蔡心和的温言软语，可是就这么算了又实在不甘心，啐了一口：“你……你这种样子……实在是……可恶……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有没有儿子？” 蔡心和终于笑起来：“程阳，说话要凭良心……” 程阳也笑起来，话也说得顺流了：“心和，我错了……”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看两个儿子也已经收拾得帅气非凡，在蔡妈妈的埋怨、叮咛声中出门。 路上，蔡心和用英语和程阳说了大致的前因后果，程阳半晌没有说话，看两个孩子在后座的宝宝椅上玩得正欢，犹豫道：“她会选哪一个啊？” 蔡心和忽然笑了：“她应该会选小晖。” 程阳心一紧，蔡政晖老成持重，性子最像蔡心和，把他送给别人，如何甘心？！ 看着程阳纠结痛苦的神色，蔡心和终于大发慈悲：“今天只不过去一起吃个饭，也没有那么快就做决定的。以我的判断她了解之后应该选小晖，但小晖不会让她选的，到时候我们一起使力，让她选小曦……” 可是，小曦也不行，他太憨萌可爱了，就是家里的开心果……而且那么小，怎么舍得？！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蔡心和继续说：“我希望让她也选不了小曦……所以我需要你，我们一起配合，慢慢来，让她最终同意两个孩子经常去她那里，但既不改性，也不离家……程阳，我们一起慢慢筹划……” 程阳吃惊地抬头看他，疑惑渐至震惊。 颜云溪准备的是家宴，在他们的一处公寓里，只有她和她的父母，当二老看见两个漂亮可爱的孩子的时候，几乎顾不得跟孩子的父母打招呼应有的礼节。 小曦一开始被颜老太太抱在怀里，有点胆怯，但老太太带着他出发去找他喜欢的玩具的时候，他就毫不怀疑地跟着走了。 颜老先生在和小晖攀谈，小晖讲得很认真，老人听得很专心…… 颜云溪看着父母，既温暖，又辛酸；回头看到程阳脸上的笑容，心里百感交集；程阳觉察到她的目光，也回过头来，两人对视片刻，又都避开了视线。 颜云溪叹了口气，看着蔡心和：“心和，真是羡慕你们……” 蔡心和笑而不语。 晚宴开始之后，两位小朋友着实化解了一桌人的尴尬，蔡政晖正襟危坐，很认真地默默用筷子夹着吃两边长辈送来的菜肴，颜老先生和程阳算是有事情可以做了；而蔡政曦则坐在带围栏的宝宝椅里，挑三拣四地指挥两边的长辈要这要那，特别看见颜色鲜亮的配菜，非要拿来看看，又常常趁别人一不留神就想把那些东西塞嘴里尝尝，可把老太太着急坏了，全程伺候着，就怕小祖宗又把什么不能吃的塞嘴里去，颜云溪则按着蔡政曦的要求帮他物色他喜欢的菜肴。 蔡心和斯斯文文地用餐，心里掂量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蔡政曦吃饱了就犯困，可又惦记着奶奶说的好玩的玩具，所以虽然吃完后在客厅玩耍，却开始作闹，程阳知道他这个特点，和蔡心和交换了神色后连忙趁机告辞，颜老太太明显很舍不得，但又没有理由不放人家走，只好说：“也对，小孩子犯困了，你们赶快带他回去吧……今后没事就常来玩玩。” 蔡心和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和颜家告别后离去。 回到家不久，颜云溪的电话就来了：“心和，我喜欢大的那个，是叫蔡政晖吧？” “是的。” “但是我妈妈喜欢小的那个……” 蔡心和：“……” 颜云溪有些咄咄逼人：“心和，你愿意哪一个孩子改姓颜呢？” 程阳焦急又警惕地盯着蔡心和，蔡心和缓缓扯出一个笑容：“颜总，于我而言，无法选择，还是你选吧。” 一个多月后，经过几次家庭聚会，颜云溪终于和蔡心和摊牌：“心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小晖改姓颜，我一定会像亲生的孩子那样好好照顾他，培养他……”说着说着，她莫名觉得有点心虚，这毕竟是别人的孩子。 蔡心和了然地淡淡道：“好。我会和小晖谈，他是个很成熟懂事的孩子，住到你们家之后，应该会乖巧听话的。” 蔡政晖本来以为住在颜云溪家里就像是幼儿园带小朋友外出一样，过几天就可以回家的，可是发现好多天都见不到父母和奶奶外婆外公，感到十分不安。 他知道颜云溪对自己很好，但问她为什么自己不能回家想必不妥，所以找机会拿到了颜云溪的手机，翻出通讯录给蔡心和打了电话…… 不吵不闹，但是蔡政晖回到了上海，家里已经给他办好了上小学的一切手续。 无奈，颜家换成了“小霸王”蔡政曦。 蔡政曦的路数和蔡政晖完全不同，第一天玩得好好的，开心得直接睡了。颜云溪战战兢兢地让保姆把他带到卧房里去睡觉。 可第二天，发现不是在自己的家里，小家伙又哭又闹，颜云溪丢下一大堆的要紧事情来陪他，可是他完全不给面子，就是哭着要奶奶。 这么搞了两天，颜云溪筋疲力尽，求救于自己的父母，两位老人过来尽心尽力地伺候了小祖宗三天，终于病倒了…… 上海秋日的街头，大片的绿树中银杏树已是金黄，温暖而绚烂，美得像名品的油画，色泽鲜亮，构思巧妙，更美的是走在红砖铺就的人行道上的程阳一家，蔡心和抱着啃鸡爪啃得心满意足的小曦，程阳牵着本想一丝不苟地走路、可偏偏还要心有旁骛地防止弟弟把油乎乎的手往父亲身上擦的小晖，心中无限柔软甜蜜。 程阳侧头看着蔡心和，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也微微侧头，无比完美的侧颜、即使抱着孩子也无损分毫的俊逸身形，让程阳忽然想到“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句，这诗原本哀切伤感，可是，在程阳此时看来世间真有这样的感觉，恰如初见，一切都没有变，岁月静好，天荒地老。 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我们一路上所有的荆棘坎坷都会化作台阶和助力，帮我们走得更高更远……也许，有时候我们会忘记当初为什么出发，有时候我们不知道要去往哪里……人生路上，总有许多迷惘，许多痛苦，然而，我们总是要往前走……如果历尽艰辛后依旧保持少年的心性，珍惜阳光的温暖，拥有平和的心态，恰如初次相见，那该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