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梦成真》作者:骑着木星【完结】 文案 如果说三年前,闵舒怀和傅北林的相遇一场恶梦的话,那么三年后,两人的再次相遇就是恶梦终于成真了。 “谢谢。”闵舒怀低着头,面色尴尬地接过傅北林递给他的一叠传单,模糊不清地道了一句谢。 傅北林没什么表情,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面前那个矮了他半个头的少年后,便冷淡地回了一句:“不用。”而后,又特意伸手抽出了其中一张,绕过闵舒怀身边,继续往前走了。 在冰冷的寒夜中,肮脏的角落里,被肆意地侵犯,闵舒怀再也不想,再记起这样的事了。 内容标签: 职场 甜文 现代架空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闵舒怀、傅北林 ┃ 配角:杜子棋、段颜、楚朋兴、叶承年 ┃ 其它: ☆、噩梦 模糊不堪的视线,昏暗摇晃的路灯,冰冷坚硬的石砖地板上,尖叫声被紧紧压在自己身上的那道重量硬压在喉咙口,更可怕是那双如同蛇一样四处游走的触感,粗糙又冰冷的掌心每触摸过一道,就引起既恐惧又敏感的颤动,耳畔间回响的是那道混着酒味的混乱的喘气声,而他只能像被野兽叼着的猎物一样无力地挣扎着…… 闵舒怀几乎是用尽全力去呼救,去抵抗,却毫无办法,那个人的脸庞就近在他眼前,眼神里隐藏的攻击性令他颤栗不已,几乎在一瞬间,无力感与恐惧感从他的脑中猛然迸出,再充斥着他的四肢。 不! 闵舒怀使劲地摇着头,甚至连眼泪都迸出了出来,挣扎着呼喊道:“不要!我不要!” 双眼猛地睁开,梦里的那股令人胆寒的感觉似乎还未逝去,闵舒怀撑着有些无力的手靠着床头坐了起来,白净的额头上布满冷汗。昏暗的房间里,通透的月光从窗外撒了进来,显露出屋里杂乱的陈设,还是在自己的小房间内,让闵舒怀略微安心了一些。 梦里的事情已经整整过去三年了,但是对于闵舒怀来说,这段不美好的回忆却始终像噩梦一样,总是在某个寂静的深夜,将他带回三年前那条昏暗的小巷,那个冰冷的冬季。 时间倒回到三年前,还是个初三生的闵舒怀在一天紧张忙碌的学习之后,终于在晚自习放学后,一个人扛着冷风,从初中学校走回家中。 此时已经到了年末,寒冷的北风四处肆虐,吹得人只得躲在屋内,安静的街道上顿时连一个人影都显得极为罕见。 闵舒怀虽然已经是个初三生,虽然学校距离家里足有一小时的步行路程,但每天还是只能靠着两条腿往返学校,原因很现实,在现在这个电视里一个劲喊着“奔小康”的时代,他家还是个严重扯祖国发展后腿的低保户。 闵舒怀他爹叫闵大军,年轻时候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军人,后来在一次任务中受了伤,截掉了一截小腿,从此便只能退回这个落后的小山村,靠走街串巷收废品为生,闵舒怀他娘年纪轻轻生下了闵家的独苗,后来却实在受不了废物一样的闵大军,在孩子才刚会叫娘的时候,悄悄拿走了丈夫的抚恤金,丢下爷俩二人,跟着情人远走高飞去了。 所以虽然在学业十分紧张的初三这年,其他同学要么住校,要么买了自行车的时候,闵舒怀还是只能靠着两条腿,在萧瑟的冬夜里,奔波在学校和家的路程当中。 今晚的风实在太大了,闵舒怀使劲将两只光秃秃的手交叉着塞在袖子里,缩着脑袋,顶着寒风行走,为了能早点回家,他今天特意没走大陆,转而选择了比较偏僻的小道。 漆黑的夜色虽然让这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鸡肠小道看起来有些可怕,但闵舒怀已经在这条道上走了三年了,哪里有野猫哪里有养狗,他都一清二楚,再说他身上也一分钱都没有,不怕遇到流氓要钱的。 今天确实足够冷,但头上的月亮却莫名的十分光亮。圆溜溜像盘子一样的月亮正挂在一望无际的苍穹上,散发出似水波一样的光芒,亮堂得简直和日光灯可以一拼。 闵舒怀有些欣喜,这样才好,方便他看清地面,免得踩到垃圾。这些小巷地处偏僻,早就就沦为了人们扔垃圾的场所,遇上污水横行的地方更是作孽,要是不小心踩上一脚,鞋上的味晒十天半个月都散不了,别提多臭了。现在又是冬天,他的冬衣冬鞋本来就这么一套一双,要是不小心弄湿弄脏了,那就惨了。 想到这,闵舒怀更是低下了头,聚精会神地紧盯着地面,生怕不小心踩到垃圾堆里。 然而正在此时,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还没等到闵舒怀反应过来,那人便猛地扑了过来,将身高不足还不足一米七的闵舒怀压倒在泥泞不堪的青石地板上。 直到背脊接触到那坚硬又冰冷的地面时,闵舒怀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人的面孔,阴影下的男人胡子拉杂,眼里布满血丝,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目光却冰冷得如同野兽一般,让猝不及防的闵舒怀从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恐惧。 瞬间涌入鼻间的是夹着冰冷空气的酒味,铺天盖地的酒气,伴随着这个酒鬼的重量充斥着闵舒怀的鼻间。 “等!等一下,我,我没有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闵舒怀连忙大叫到,本来因为营养不良,他的身子就比一般青春壮硕的年轻人要小了一大截,此刻被个成年人压在身下,他几乎连呼吸都喘不过来了。 误以为那人是要抢钱的,闵舒怀连忙大叫道,话语因为惊慌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盯着那个奇怪的人,一遍又一遍地求饶到:“我真的没钱,书包里只有五十块钱,是我接下来的生活费,你要的话都可以给你!”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超出了这个少年的认知,空酒瓶随意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下一秒,那个在黑暗中突然扑上来的莫名男子却急躁地伸出手,落在闵舒怀的腰上、衣服里,开始游走。 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闵舒怀脸上茫然一片,他几乎是呆愣了半刻钟才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霎时间,一股名为“恐惧”的感觉从心里涌上四肢,“不!” 却无力得像猎物的哀鸣,闵舒怀长到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挥动着自己的手脚,徒劳地抵挡着男人的侵犯,他一边挣扎,一边急促地叫到:“我、我、男的,不是女人!” 毫无作用。 “我不要!你放开我!”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显得十分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冬季的夜空。 然而没有人知晓,在这条安静的小道上,一个年轻的少年正在遭受着同性的侵犯。 酒精是最好的麻痹人的物体,但同时也是最能调动人心里暴戾的刺激物,傅北林浑然不知自己在做着什么,眼里只有那双妖媚得足以勾魂摄影的眼睛,和那个一走了之的人一模一样。 就在闵舒怀哑着声音叫救命的时候,傅北林却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口中茫然又心痛地呢喃到:“小安,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安煦……” “唔唔唔!”被捂住嘴巴的闵舒怀急切地晃着头,心里叫到:我才不是什么小安,你认错人了! 冰冷的触觉从腰间传到脑中,只在一瞬间就让闵舒怀连头皮都发麻了,鸡皮疙瘩布满了皮肤,他的皮肤每被碰到一刻,闵舒怀心里的恐惧就加大了一分,几乎到了要把他逼得窒息过去的地步。 视线开始变得混乱起来,闵舒怀的反抗也愈演愈烈,他激烈地挥舞着自己的身体,手中忽而碰到一个冰冷的物体,冷到刺骨的温度一下从皮肤穿梭到脑海中,下一刻,闵舒怀便握紧了手中的物体。 “砰”的一声,闵舒怀紧张又期待地瞪大了眼睛紧盯着伏在自己身上、忽然定住了的男人,鲜红的血液从那人的头顶涌了出来,一滴一滴,像屋檐上的冰水,眼前忽然有道黑影滑过,闵舒怀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一道鲜红的温热的血珠刚好从他的睫毛滑过,落在他的脸颊。 下一刻,男人猛地倒下了,头重重地砸在惊魂未定的闵舒怀身上,流淌着的鲜血也糊了他一身。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闵舒怀喘着气地把那个男人推开,而后又颤抖着双手,又尴尬又羞耻地把裤子提好,收拾好凌乱的衣服,而后才喘着粗气,扶着湿滑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衣服的后背和裤子,都因为接触到湿滑的地面而湿漉漉的,带着一股寒气,冻得闵舒怀战栗不已,那个被他击倒的男人依旧维持着面朝下的姿势,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冰冷的月光倾撒而下,就像冷漠的第三者一样,无言地注视着已经发生的一切,也同样把闵舒怀脸上的恐惧看在眼里。 那个人,不会死了吧? 想到这点,闵舒怀就吓得连忙把脚边那个沾满了鲜血的碎酒瓶子踢开了一大截,“咕噜噜”,酒瓶子缓缓地滑动,每发出一个声音,闵舒怀心头上的重秤就多加了一分。 可明明是那个男人先主动袭击他的…… 闵舒怀忽然觉得有些想哭,连眼眶都忍不住冒出一些湿意,终于,他鼓起勇气,一步一步走到那个男人身边,再慢慢蹲下,像电视演的那样,颤巍巍地伸出了两只手指,探到了那人的鼻间…… 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喷在他的手指上,猛的一下,松了口气的闵舒怀顿时倒在地上,喉间控制不住地喘着粗气,眼眶的泪水也终于从脸上滑过,还好没死。 这人真奇怪,怎么会对男人做这种事……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闵舒怀的喉咙一动,差点吐了出来,既然没死,那他应该也没事了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恐怕闵大军会骂死他,想到这,闵舒怀又吓得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担忧地瞟了那酒鬼的后脑勺一眼,才缓缓迈开了步伐,继续往小道的前方走去。 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今天的晚上也很冷。 这似乎是他度过的最冷的一个晚上了,脚踝因为刚刚被扑倒的原因,还有些痛,闵舒怀一瘸一拐地走着,嘴里喘着热气,脑子却乱成一团糟,那个被他砸倒的男人就倒在冰冷的巷子里,穿着单薄的衣裳,脑袋被开了一瓢,鲜血如注…… 闵舒怀忽然停住了脚步,忽而觉得脸上有些痒,忍不住伸手抹了一下,低头一看,一道鲜血的红痕落在他冻得通红的手背上。 “算了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闵舒怀更怕那人要是被冻死了,或者流血过多出事了,找到他身上来,那他就真百口莫辩了。 一路小跑回刚刚出事的地方,那个男人还倒在那里,因为寒冷,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着。 闵舒怀喘着粗气地跑到那人身边,看到那人这模样,赶紧脱下围巾,又把最外边的棉袄脱了下来,披在他身上,然后才用尽力气地把那人的胳膊绕在自己肩膀上,一步一顿地朝着巷子前边发着亮光的地方走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巷子拐角的地方,就有一个医院,应该可以救助。 不过,这人也太沉了!个子瘦小的闵舒怀撑得十分费劲,就在此时,他的耳边忽然多了一道热气,吓得他差点就把手里的人扔出去了。 但那人勉强睁开了双眼,也只是喘了口气,模糊地叫了一声“安煦……”接着又继续昏睡过去了。 闵舒怀有些震动地侧过头,看了下这个奇怪的酒鬼一眼,心里充满了疑惑与诧异,这人对他的爱人倒是挺痴情的…… 一步一步挣扎着将人送到那个还亮着灯的小医院,医院里充满了浓烈的消毒水味,还有各种焦躁不堪的情绪,这么晚的夜晚了,医院里的病人仍然很多,无论是大夫、护士还是病人,都在一路飞奔。 幸好当一身狼狈的闵舒怀硬撑着将人送到医院时,便有护士看到了,连忙跑过来帮忙把头上流血不止的傅北林搬上担架,再急匆匆地推往手术室。 在这过程中,那护士一边紧急清理着傅北林身上的衣物,随手便将他的物品递给了一直跟着的闵舒怀,问道:“你是他的朋友么?” 闵舒怀连忙摇了摇头,又怕护士问他身上的伤口怎么来的,紧张得有些口齿不清,道:“我、我路过的,看到他倒在地上了,所以才……” “既然这样的话,你看一下他钱包有没有钱,先帮他挂个号去。”护士道。 闵舒怀有些紧张,吓得连忙问道:“不挂号你们会不治么?他会不会死啊?” 护士还是一脸急躁,她还得进去帮忙手术的事情,听到这话便道:“这样吧你先去付一下挂号费,就在楼梯口那里,然后再联系一下他的朋友,他的衣服里有手机,你帮忙打个电话吧。” 说完这话,护士便不再理会有些无措的闵舒怀,直接推着病人进了手术间。 双手捧着一堆傅北林衣物的闵舒怀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周围人来人往,闵舒怀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有些挡路了,便找了个角落,仔细翻找了那人的衣物,终于在里头翻出一个钱包,打开一看,幸好里头有几张红彤彤的百元钞,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身份证。 闵舒怀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终究还是好奇地把那人的身份证拿出来了,只见上面写着:“傅北林,1990年11月2日,x市人。”还有一张清爽的大头照,剑眉俊目,目光深邃,哪怕只是身份证的大头照,都掩盖不了他颇为严肃的气场。刚刚太过紧张,加上是背着月光,闵舒怀都差点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偷偷摸摸看了下身份证,闵舒怀有些做贼心虚地看了下周围,幸好没人察觉到他的奇怪。闵舒怀把所有的毛爷爷都拿了出来,再握紧身份证,先跑到柜台挂了号,再跑去办了入院手续,一通跑后,才总算搞定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就这样一走了之算了,反正那个人估计也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事了,但是闵舒怀转念一想,要是他不记得自己做的坏事,只记得被人砸了一脑门,反过头来找他,那又怎么办好?还是只能先留着,等那人清醒了,说清楚才好。 医院里的灯光向来都是惨白惨白的,再加上满鼻子的消毒水味,那些面露愁容的病人,看起来就更加苦闷了。 闵舒怀穿着一身邋遢的旧冬衣,裤子和鞋子上甚至还沾满了垃圾的恶臭,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掩住了鼻子,步履匆匆地越过他。这对于天性胆小内向的闵舒怀来说,简直像一场公开的处刑,意识到别人对他的厌恶,闵舒怀只好贴紧了墙面,甚至连那双洗得发白的鞋子都紧靠着墙角,这样一来,倒滑稽得像个被罚站的学生。 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多久,一会儿后,护士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抬眼看到门口那个拘谨又瘦小的身影,便主动走到他身边,道:“里头那个人转到301病房了,你可以去那里看看他。” “哦哦。”闵舒怀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身边的护士,又有些忐忑地问道:“他醒了吗?” 护士笑了笑,道:“他对麻醉不怎么敏感,刚刚做完手术没一会儿,他就醒了,现在应该能说话了。” 说完这话,那护士便先走了,闵舒怀抱紧了手中的物品,站在原地给自己长输了一口气,再缓缓朝傅北林的病房走去。 伸手叩了叩病房的门,听到里头传来一声虚弱的“进来。” 闵舒怀缩着脖子推开门走了进去,病床上的人一看到他的身影,眼神里便闪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闵舒怀一看到这人的身影,下意识地就生出一股恐惧,皮肤上仿佛还停留着那人留在上边的触觉。 他吓得要死,不知道傅北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报复自己,便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把那人的东西放在旁边空着的一张病床上,低着头,将事先模拟了几遍的话说了出来,“你很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我只是正当防卫,所以你是罪有应得的,不能怪我。” “还有,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挂号费和入院手续费的收据都在,我可什么都没拿,要是丢了什么也不关我事。”闵舒怀说完,也不再等傅北林有什么反应,急匆匆地转过身离开了那间病房。 然而他的背后,那两道注视着他的视线却久久都没有收回。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请叫我年更尧 ☆、相遇 再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闵舒怀继续在那个又小又没有名气的初中读完应该艰苦奋斗的初三,幸好他没有被那件难以启齿的猥亵经历影响,中考出色发挥,还拿了奖金,去了市里第二好的高中继续读书,再考上了一所不错的一本大学。 中文专业。 闵舒怀以前就很喜欢读书写文字,虽然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中文远没有理科专业吃香,但能继续读自己喜欢的专业,他还是很开心。 但遇到那个名叫傅北林的男人,并且还发生的那一段不美好的经历,却开始变成一道噩梦,屡次缭绕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数次从梦中惊醒。 不过比噩梦好不到哪里去的还有可怕的现实。 闵舒怀的爸爸从两年前开始,腿上的旧伤就一直复发,家里别说存款,便是负债都上了好几十万,读大学的费用在普通人眼里,不过是一笔不大不小的花销,对他来说,却是不能忽视的沉甸甸的负担。 录取通知书已经发下来一个多月了,闵舒怀把它塞在枕头下边,心情烦的时候就拿出来细细摩挲一遍,总有办法的。国家贫困助学金一年可以申请三千块钱,余下只要再攒两千块,就能把一年的学费住宿费解决了,至于生活费,到时候再勤快点打工,总有办法的。 天无绝人之路。闵舒怀相信靠自己,总能有个好一点的前途。 闵舒怀的爸爸在看到闵舒怀的录取通知书时没有说什么,只是那天晚上,他喝酒的酒瓶子多了两瓶,同时还传来了不少怒骂。 闵舒怀不怪自己的老爸,只是再过几天就要去报名了,闵舒怀走了,剩下行动不便的闵大军一个人,闵舒怀不确定他爸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但是对着倔强的闵大军,任何有损他尊严的话都是不能问出口的。 就在闵舒怀即将去别省的前两天,闵大军拨通了许久都没打过的战友电话,要把家里的房子卖了,请对方收留自己四年。 卖了仅有的三间土房,得到的钱也不过薄薄的几张毛大头。 只隔了两个村的战友清干净了自家的两间土房,诚挚地邀请闵大军过去,他的儿子孙子都发展得不错,多个人吃饭不是什么事。 一辈子都没和谁低过头的闵大军一言不发地把那叠薄薄的信封放在闵舒怀桌前,叹了口气,道:“去了外边好好打拼,你爹不能给你帮上什么忙,只能尽量不给你拖后腿了。” 说完后,闵大军继续抿着唇,神色坚韧地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外走。闵舒怀握着那个脏兮兮的信封,觉得眼底有些酸涩。 入住新校园,对于别的普通大学生来说,意味着新奇和憧憬,但对于闵舒怀而言,除了这两者外,更重要的还有关于生活的重担。 学费和住宿费虽然暂时解决了,但还有生活费在紧逼着他,哪怕将每天的开销压缩到最小,一个学期下来,也是笔让闵舒怀难以承受的重担。于是乎,几乎在别的同龄人还适应着新校园的时候,闵舒怀便穿梭在城市间,能找到一份兼职是一份,能找到两份便是赚了一份。 他才刚来这个城市,人又年轻,几乎什么都不熟悉,能找到的当然都是些费时费力又少工资的兼职,而这其中最容易找的自然就是派单。 烈日下的城市,哪里都笼罩着一层难以避开的热气,闵舒怀头戴鸭舌帽,怀揣着一叠厚厚的彩色传单,眯着眼睛站在时常有行人走过的广场门口,刺眼的阳光晒得他满脸通红,额头上热汗一直往下淌,在洗得褪色的衣服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小水渍。 这么热的天,又是大中午,走在跟被火烤似的大街上,每个人都是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不耐烦,在这种时候要是还被个不长眼的拦下,塞进一张同样火热的传单,那种烦躁劲就别提了。 所以闵舒怀总是低着头,鞠着躬,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为自己的打扰尽可能地传递出自己的歉意。好在路人虽然有反感的,但多数人一看到闵舒怀的正脸时,便都不约而同地消了火了,现在派传单的小男生长得也太标志了些,特别是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要说是最近新出的小明星都没人怀疑。 毕竟是本市最为时尚的商场,逛街的女性比男的要多得多,有些三两结伴的年轻姑娘接到传单时还会忍不住逗上闵舒怀一两句,闵舒怀面对这些女孩的调笑虽然有些耳尖发红,有时候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正是一天中正炎热的时候,闵舒怀背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手里的传单还有三百多张,今天得把这些都派完,才能拿到今天一百块钱的工资。 想到这里,闵舒怀又深吸了口气,此时前边刚好有个单身的年轻男人迎面走了过来,闵舒怀微低下头,一只胳膊握着一大叠传单,一手拿了一张递了过去,顺便介绍到:“先生您好,星辉商场家具电器大酬宾,新品一律打八折。” 手心因为布满汗水有些滑腻,闵舒怀搓了半天没能拿出那张传单下,只能低着头弄了一下,但或许是估错了那人的行走路线,等他再抬起眼时,那人已经来到自己面前,而他的身子已经快要撞上对方了。 电光火石之间,闵舒怀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伸出手让自己尽可能平衡一些,“哗啦”一声,手中的传单掉落满地,而他也刚好撞到了那个年轻的男人身上,甚至差点将人给带倒,幸好被对方伸出手扶了一把。 “对对对不起!”闵舒怀涨红了脸,赶紧结结巴巴地道着歉,抬起头看到那个路人的正脸时,却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关系。”那个男人似乎有些皱眉,但还是随口回到,只不过等他真正把视线放到闵舒怀的脸上时,却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些惊诧。 人来人往,吵闹不堪的广场上,闵舒怀和傅北林的周围却显得有些怪异的尴尬。此时忽然有一阵大风从路边上吹来,将散落满地的传单吹得飞舞起来,闵舒怀吓得瞪大了双眼,顿时连和傅北林的相遇都来不及去回味了,只得赶紧蹲下身子,慌张地捡起来。 傅北林的目光却有些复杂,这个少年,看起来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稍稍抽高了个子,脸上的稚气也消散了许多,看起来更接近成年人了。 难得的,本来应该拔腿走人的傅北林也弯下身,帮着那个看起来无比普通的少年捡起散了一地的传单。烈日的炙烤下,连水泥地板都热得像冒烟的锅面,这种情况下还出来干这种活,傅北林侧了侧脸,看了一眼少年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旧球鞋,对闵舒怀目前的经济状况稍微有了一点理解。 这真的是他遇到的史上最尴尬的事情了。 现在的傅北林已经和他三年前遇到的那个遭遇情伤喝得烂醉还被他砸了一脑门的酒鬼完全不同,他穿着剪裁合适的西装,身形挺拔,之前因为缝合被剃光的头发也长了出来,眉毛浓厚,眼眸深邃,嘴唇微微抿着,连气场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谢谢。”闵舒怀低着头,面色尴尬地接过傅北林递给他的一叠传单,模糊不清地道了一句谢。 傅北林没什么表情,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面前那个矮了他半个头的少年后,便冷淡地回了一句:“不用。”而后,又特意伸手抽出了其中一张,绕过闵舒怀身边,继续往前走了。 闵舒怀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捏着手中的传单,虽然周围依旧热得能把人晒蒸发掉,但热烈的太阳光下,闵舒怀那具隐藏在衣服里的身子却在微微发着抖。 三年前的不堪的回忆似乎在接触到那人的瞬间又铺天盖地的卷席回来了,就如同被猛兽标记上的猎物,只要再嗅到那人的味道,那股藏在脑海深处的恐惧就会继续涌向四肢,让他再次喘不过气来。 好在一切已经回去了。闵舒怀不记得那人是否还记得自己,但看着刚刚那人的表现,似乎他确实不记得自己了,从被撞到,再帮自己捡传单,似乎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样也好,如果连他都记不得了,自己对于那个人而言,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闵舒怀猛地舒了口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也已经长大了,没有人能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地欺负他了。 回到车里的傅北林心情却远不如面上那样的云淡风轻,但看刚刚的情况,很明显那个少年并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瓜葛,那他也只能继续若无其事地装作不认识,把帮忙捡好的传单递过去,再不经意地退离出那个少年的生活,这样或许是他能做的最好的补偿。 算了。傅北林舒了口气,插进钥匙,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出地下室,本来就是陌生人的关系而已。 倒了一圈从地下室开出商场,重新开到刚刚走过的那条马路上,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继续看到那个少年顶着阳光在那里派传单。 傅北林摸不清楚自己目前到底是什么想法,三年前的那场糟糕的初遇,但说到底,他还欠了那个人一句对不起。 重新回到那条街道,闵舒怀果然还在那里,不过他似乎遇到一些麻烦。 闵舒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以至于倒霉到这种地步,前脚才碰到一辈子都不想再遇到的人,后脚又被正在巡逻的城管抓了个正着,而且还不是简单地驱逐,而将他的传单全都没收了。 既然接了这份工,闵舒怀便希望能把它做好,如果这批传单都被收走,那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和领队解释。但是这个平日里向来睁只眼闭只眼的城管今天却十分不好说话,闵舒怀好说歹说也始终不肯把传单还他,只一味地赶紧让他离开。 闵舒怀急得连额头上的汗都流的更多了,就在他皱着眉头不知所措时,背后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不好意思,请把传单给他吧,我保证他不继续在这里派送。”傅北林站在闵舒怀身后,忽然开口说道。 本来也只是想警告一下闵舒怀的城管听到这话,便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看着一副精英模样的傅北林,便斥道:“你是他老板?说了多少遍了,星辉广场的正门不许派传单,屡教不改,这小子我看他好几遍了,以后不许再来了,听到了没?” “是,保证不再来。”傅北林应道,伸手将对方递过来的那叠厚厚的传单接了过来。 而闵舒怀,早在听到那人的声音时,便吓得定住了身子,脑子里一片烦乱,几乎都没听清傅北林和那城管说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城管已经不见了,面前只有傅北林一个人,正面色冷淡地对他说了一句话,“上车。” 闵舒怀不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傅北林看了一眼愣着没动的闵舒怀,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扬了扬手中的传单,转身向停靠在路边的车走去。 闵舒怀见状只能赶紧跟在他的后边,对着那个挺拔的背影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傅北林自顾自地走到车门旁,解了车锁,再打开后车门把那叠传单随意地扔了进去,闵舒怀看的一阵紧张,刚想问傅北林想干嘛时,只见对方又打开了前车门,朝闵舒怀说道:“先上车,这里不能停车。” 闵舒怀踌躇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是不想再和面前这人有瓜葛了。 傅北林直直地盯着闵舒怀,话语冷漠地说道:“难道你要我因为帮了你而吃罚单吗?” 听到这样的话,闵舒怀总不好继续装聋作哑了,只好皱紧了眉头,有些祈求地和傅北林说道:“你把传单还我,我立马就走。” 傅北林看着几乎全身心都在写着抗拒的闵舒怀,却突然浮起一股怒意,他放低了声音,对着那个少年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怎样。” 轰的一下,闵舒怀却顿时觉得有一道雷从他的头顶上劈下,那个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立刻又闪现在他的面前,几乎让他立刻就颤抖起来,连脸色都变得苍白一片。 他还记得! 下一秒,傅北林似乎已经没有耐性继续等下去了,他冷着脸,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把闵舒怀抓进了车里,再扣上了安全带,驱车离开了广场。 ☆、聘请 闵舒怀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座位上,紧张得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傅北林看了他一眼,打开发动机,冷冷地提醒道:“安全带。” 猛地惊醒的闵舒怀连忙伸出手,从右肩上方的位置扯出安全带,也许是太过紧张,他扣了半天,安全带的扣子还是死活没弄进去,正在他尴尬得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傅北林从左边腾出一只手,按在闵舒怀的手背上,“咔哒”一声,闵舒怀仿佛觉得那道声音像敲在他的心脏上,惶然不知所措。 “学校不是已经开学了吗?”傅北林边开着车边出声询问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似乎是周五。 闵舒怀低着头,看着手指有些紧张地抠着牛仔裤上的一个线头,轻声答道:“我今天没课。” 傅北林斜眼瞟了闵舒怀一眼,发现他的脸上仍然通红一片,而且满是汗水,这么热的天出来站半个小时估计都要晒脱皮了,想到刚刚在广场上看到的那一幕,傅北林忍不住伸手将车内的空调调低了一些,同时翻了一瓶矿泉水出来,道:“喝点水。” 闵舒怀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瓶矿泉水,顿时觉得喉间的干渴更加难以忍受了,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伸手接过了,红着脸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车里顿时响起了闵舒怀大口喝水的吞咽声,不一会儿,又听到傅北林问道:“你做这份工作一个下午能赚到多少钱?” 闵舒怀把嘴里的一大口水咽下,伸手擦了擦唇边的水渍,有些不明地问道:“你问这个有什么需要吗?” 傅北林挑了挑眉,道:“一百?两百?站在外边晒这么久最多赚不到两百块吧,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申请贫困……”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闵舒怀急急忙忙地打断了,怕傅北林误以为自己很需要他对自己进行什么“帮助”,便道:“我已经申请了,不用你帮忙了。” 傅北林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只了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车里顿时又沉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当中,傅北林从头到尾都抿着唇,看起来似乎很不愉快的样子,闵舒怀突然被他带到车上,车子越行越远,周围都是他不认识的景物,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焦急地坐在座位上,手指紧握着已经喝完水的空水瓶,不知不觉将那瓶子挤得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不用那么紧张。”傅北林突然出声安慰道,说完这话,又加了句话,道:“我不会把你吃了。” 闵舒怀鼓起勇气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傅北林目不斜视地开着车,过了半晌,终于还是颇为宽容地告诉了他,道:“我公司,我需要一位实习秘书,具体的要求到了公司后再和你说,你现在可以先放心。” 闵舒怀还是摸不着头脑,闻言转过身来看着身边这个似乎有些说一不二的男人,道:“可是我还没答应你……” 傅北林皱了皱眉,道:“你看了条件后不会拒绝的。” “但是我……” “就当做是补偿。”傅北林不客气地打断道。 再次提到这个话题,闵舒怀便猛地吸了口气,咬了咬牙,佯装镇定道:“我、我不需要。” “真的吗?”傅北林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质疑与嘲弄当场就将闵舒怀伪装出来的镇定击了个粉碎。 闵舒怀还想再反驳的时候,车子忽的停了下来,只见傅北林随意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抬眼刚好和瞪大了眼睛的闵舒怀对上了视线,等了一会儿,只见他伸出手,“啪”的一下将缚在闵舒怀胸前的带子解开,道:“下车。” 闵舒怀有些气恼他的自作主张,但还是只能乖乖跟着下了车,和他一块走到傅北林所在公司的写字楼外边。 墨蓝色的建筑外壳,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光彩照人,写字楼足有五六十层楼高,装修得异常高档大方,现在的城市堪称寸土寸金,即使闵舒怀不清楚在这里租下一间公司的费用有多高,但也知道肯定不是一笔小数目。 “公司在十楼和十一楼,你以后工作的地点就在十一楼,别走错了。”傅北林无视了闵舒怀的惊讶,说了这话后,便继续迈步走进写字楼。 “不是,我……”闵舒怀只能赶紧跟在他后头,一会儿后,又坐立不安地站在一个年轻女人面前,看着她活像吞了一颗鸡蛋的讶异,有些不知所措。 “老板,我能冒昧地问个问题么?”楚玲玲瞪大了双眼,抬头看着神色淡漠的傅北林,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位小朋友,他成年了吗?” 傅北林站在旁边,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看着闵舒怀,问道:“成年了吗?” 哇哦~楚玲玲此刻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的八卦却快要喷涌而出了,她家老板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冷不丁拎了个看起来没多大的孩子到公司,要做自己的实习秘书,现在竟然连人家的年纪都不知道,这可是很神奇的事情~ 突然被点名的闵舒怀忍不住有些慌张,连忙伸手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道:“成年了,今天刚好十八岁。” 这话一出,傅北林的神色顿时有些惊诧,楚玲玲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只好奇地接过闵舒怀的身份证,认真检查了一遍,随口回了句:“那今天就是你的生日咯,还真巧啊。” “嗯。”闵舒怀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到,其实他早就不过生日了,今天和其他的日子也没什么特殊的。 楚玲玲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了闵舒怀的身份证是真的,便放下心来,道:“既然身份证都带了,那就直接签劳动协议吧,你仔细看一下哦,工作要求是这样的,每周上三天班,具体工作内容就看我们头给你安排啦,主要就是负责整理资料啦,记录内容,还有开会时候帮帮忙打打下手那样的,工作时长按国家规定要求,9点上班,6点下班,加班的话没有加班费,不过可以申请一个补贴,到时候有这种情况再说,还有月薪的话是按基本工资算,1500元一个月,因为是实习期,所以是没有五险一金的哦,你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把这张表格填一下,然后要记得办张商行卡,以后发工资用,还有待会记得交一下你的身份证复印件,我们需要留在档案里。” 闵舒怀接过楚玲玲拟好的劳动协议,仔细看了一下,一个月工作12天,就能有一千五百块钱,他每月的消费只要八百多快,这样还能省下一笔钱,而且工作地点在办公室里,不用出去日晒雨淋,又稳定,比派单之类的要好多了,另外傅北林还照顾到他学习的需要,允许他周末上班,这简直太难找了,是他目前而言最需要的。 只是又要和纠缠了他三年多的人朝夕相对…… 闵舒怀坐在那张几乎快要陷下去的皮椅上,双手握着那张薄薄的纸,心里一时犹豫不决。 站在旁边的傅北林看着闵舒怀的神色,对他心里的担忧心知肚明,他抬眼看了下在旁边等着的楚玲玲,便道:“你先去工作吧,待会签好了我再拿下去给你。” 楚玲玲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她家老板下的赶客令,连忙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什么时候签好我过来拿也行。” 傅北林看她离开了,又抬眼看了闵舒怀一眼,道:“有什么问题吗?要看这么久?” 闵舒怀还是低着头,牙齿纠结地咬着下唇,目光紧紧地盯着签名字的地方,算了,面对就面对,反正噩梦也只是在梦里而已,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没有什么资本去黯然神伤。 想到这,闵舒怀终于深吸了口气,手指紧紧地握着那只钢笔,缓缓地、一笔一划地在那张协议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的傅北林目光却忽的放松了一些,放在口袋里的手指有些踌躇地握了一下,他其实不确定在车上说的“补偿”两个字是不是对闵舒怀造成了伤害。 看着闵舒怀签好名字后,傅北林又走到他的身边,随意地拿起他放在桌上的身份证,目光看到身份证的姓名,终于知道了这个在三年前就被他伤害过的男孩究竟叫什么名字。 闵舒怀低着头,按着楚玲玲说的,把表格上需要的内容都填好了,而后才抬起头,看着一直在他旁边没有离去的傅北林,道:“我现在还需要做什么吗?。" 傅北林手里捏着他的身份证没有放下,抬眼看了他一眼,道:“跟我过来。” 闵舒怀只好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跟着傅北林走出办公室,旁边的办公室正是普通员工的办公地点,门口贴着“策划部”的招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电脑面前紧张得忙碌着,看起来十分严肃。 傅北林走到放在门口不远的一台大机器面前,抬眼看着一直和他保持着半米远距离的闵舒怀,忍不住训道:“过来,这是你以后的工作之一,还是你已经会使用打印机了?” 打印机这东西,闵舒怀以前也只在学校的油印室看过几眼,别说会熟练使用,就是走近点去观察都没有过。 “我不是每天都有空来教你的,也不可能专门派个人来教你做这么简单的事情。”傅北林低着头又补了一句,没带什么感情色彩的话语总是听得闵舒怀忍不住有些畏惧。 闵舒怀只能赶紧往前几步,低头仔细看着傅北林指尖的动作,只见他先打开了上面的盖子,将自个的身份证平放了进去,按了个复印的按钮,接着便是“滴”的一声,打印机运作的声音,最后是成功复印出来的复印件。 傅北林伸手接过那张复印出来的纸,侧了下身子让开了一点空间,对着闵舒怀道:“你试一下。” “我复印一份吗?”闵舒怀指了指自己。 傅北林皱了皱眉头,看向他的视线明明白白写着“是的。” 闵舒怀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站在那台看起来颇为复杂的机器面前,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刚刚傅北林做起来好像挺简单的样子,但……他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而且傅北林就站在他旁边,压力山大啊。 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动作,闵舒怀有些犹豫不决地打开盖子,放进自己的身份证,然后,再合上,按一下按钮,“滴——” 成功了吗? 闵舒怀想看一下自己弄的怎么样,那张放出来的纸已经被傅北林拿在手里了,只见他瞟了一眼后,神色间显然不太满意。 看到自己的成品后的闵舒怀也羞愧得涨红了脸,他放身份证进去复印的时候位置没考虑好,导致印出来的正反两面都重叠在一起了。 傅北林无视闵舒怀捏着自己印的成品满面羞红的样子,自顾抬起手看了下腕间的手表,时针正好指向数字“5”。 “走吧。”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又迈开步伐,带着闵舒怀走出那间时不时有人瞄着他们的办公室。 闵舒怀本以为他还要继续跟自己交代工作的内容,却没想到走出那间办公室后,那人便带着他直接走出了公司的大门。 这是还要去哪里吗? 闵舒怀实在摸不透傅北林的行事风格,但他也没多大的胆子去问,只能跟个木偶似的,继续傻乎乎地跟在傅北林身后,坐上了原先坐的那辆车。 傅北林利落地倒转车头,从地下车库开向了路面,到这时,他才问着身边的闵舒怀道:“你要去哪里交接你下午的工作?” 闵舒怀有些猝不及防,忍不住疑惑地问道:“你是要送我回去吗?” 傅北林有些不耐烦地反问道:“不然呢?明天记得查好路线,准时来上班。” “哦哦哦。”闵舒怀忙声应道,扭头看了下身旁正把着方向盘等红灯的傅北林,想到傅北林作为一个公司的老板,应该挺忙的,却还是因为自己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其实我可以自己坐车走的,你不用送我也可以,太麻烦了……”闵舒怀忍不住有些弱弱地开口。 听到这话,傅北林终于忍不住又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又似乎还有一点不太愉快,却成功阻断了闵舒怀絮絮叨叨的发言,见他终于安静下来了,傅北林才继续强调:“地址。” “我看一下。”闵舒怀低着头从兜里拿出自己的老式诺基亚,古老而破旧的直板机因为闵舒怀的操作而发出清脆的按键声,像极了老年人骨头不好发出的咔咔声,傅北林只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忍直视地将视线移走了。 “这里说交接的地点是创辉广场的北门,”闵舒怀低着头,仔细看了一下再念了出来,随即他想到自己完全没派出去的那叠传单,又有些纠结,道:“但是我都没有派完,不然还是算了,你在能停车的地方放我下去吧,我自己回学校。” 傅北林还是一如既往地开着车,边伸手换了下导航,边回到:“你什么时候没派完了。” 闵舒怀诧异地看着他,刚想说那些传单还扔在车后座呢,就听到傅北林又说道:“我会帮你派完,你晒了这么久,还不要钱,你是傻子吗?”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傅北林还忍不住侧头,给了闵舒怀一个警告的眼神,又继续吩咐道:“待会拿了工资,再过来找我。” 闵舒怀有些不解,“还有什么事吗?” 傅北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淡淡道:“你来了就知道了。” ☆、送礼 虽然没把传单派完始终还是有些心虚,但拿到钱时,闵舒怀本来还存留的一点点担忧顿时都抛到脑后了,以至于重新看到傅北林时,都觉得他没有梦里那么面目可憎了。 傅北林本来还在为自己浪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而有些烦躁,但当他扭头,看到满脸抑制不住喜悦的闵舒怀时,心头的怒火却出乎意料地消散了一些,算了,就当是他早就该还的吧。 闵舒怀有些好奇地看着将车子停在停车位上的傅北林,问道:“你要逛商场么?” 傅北林抬眼看着商场外边那个巨大的某手机品牌广告,道:“你跟我去买点东西。” 像傅北林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自己帮忙买的?闵舒怀百思不得其解地跟在他后边,然后就被直接带到了商场的数码城中。 那些站在柜台边不停招揽客人的导购一看到一副精英气息的傅北林,顿时就像猫见了鱼,连眼睛都泛着光芒,几个箭步抢在其他导购面前站到傅北林前边,面露笑容地介绍到:“先生您好,是不是要买手机呢?我们这里有黄化牌新出的旗舰机,X20,6G的运行内存足以满足您的日常需要,而且我们手机还有一个文件加密功能,对手机的信息都能起到双层的加密保护,除此之外呢,我们这款X20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功能……” 然而她的那段话还没念完,便听到傅北林直接了当地打断道:“有千元机吗?” 导购似乎还有些没转过弯来,闻言诧异地问了一声,“啊?” “一千块钱以下的智能机,学生用的,有哪些?”傅北林又皱着眉头,面若冰霜地问道。 “额,千元机我们也是有的,你往这边看。”感受到对方的冰封攻击,导购此时才回过神来,带着傅北林跨了几个柜台,继续介绍道:“学生用的千元机的话我个人是比较推荐这款的,比较轻薄方便,内存最高的有64G,日常肯定够用了,而且像通讯啊什么的也装的很齐全,价格的话我们现在刚好做折扣,只要998,还赠送一个手机壳。” “这款呢,也不错,同样64G的内存,3G的运行内存,价格是1080,您看一下。” 傅北林站在透明的柜台前,微微弯腰看了一下,抬眼问了下身边的闵舒怀,道:“你觉得哪只好一点?” 突然被点名的闵舒怀侧着头看了一下,以为傅北林要买礼物送给别人,倒也不觉得奇怪,伸手点了点旁边一只机身为银白色的智能机,道:“这只吧。” “把这只包起来。”傅北林立即对着导购说道。 “好的。”那边的动作很迅速,不一会儿就将那只新买的手机包装完好地递给了傅北林。 傅北林随手将袋子接了过来,抬头看到旁边看着他的闵舒怀,道:“回去了。” “哦哦。”闵舒怀点点头,继续抬起脚步,跟在傅北林后边,问道:“不用再逛了吗?” 傅北林摇了摇头,对着闵舒怀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轻声回道:“已经买好了。” 到了停车场前,闵舒怀再次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下前边不远的地铁站口,有些无措地挠了挠脸颊,道:“这里有地铁口,你不用再送我了,怪麻烦的,我可以坐地铁回去。” 傅北林看了下天色渐黑的广场,便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同意了,闵舒怀顿时松了口气,他抬头看着还不离开的傅北林,又好奇他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就在此时,傅北林再次抬起手看了下时间,而后将刚刚买的手机递到了闵舒怀的面前,微微皱了皱眉,“还剩下6个小时,生日快乐。” 闵舒怀诧异得瞪大了眼睛,甚至连嘴巴都微微张开,愣住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他震惊地看下傅北林,又看了一眼他举着的袋子,连忙慌张地拒绝了,“谢、谢谢,但是,不用了。” 连他自己都从不在意的生日,其实也和普通的日子没什么差别,更别提有人主动帮他过生日了,傅北林愿意想到送他礼物就已经很感谢了,但是这么一份对他而言如此贵重的礼物,还是算了。 傅北林脸上的寒霜在闵舒怀拒绝后越聚越多,似乎快要凝结成冰了,他看着在他面前明显不自在的少年,忍不住开口训斥道:“给你手机是工作需要,难道你以为一只老人机足以应付现在的职场需求?不说别的,微信、云盘、邮件,难道没有电脑你就全都做不了事情了吗?” 闵舒怀被骂的有些委屈,他忍不住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傅北林又将那个带子往他面前举了举,闵舒怀只能伸手接过了,边轻声回到:“那等我以后工作了,再……” “用不着。”傅北林忽然冷言打断了,随即他看了闵舒怀一眼,眼神里带着冰冷的嘲弄,道:“你先把自己顾好再说吧。” “明天见。”说完这句话后,傅北林便转身离开了,留下握着袋子茫然无措的闵舒怀。 黑暗笼罩,热气渐消,夜色降临下的这座繁华都市仍在忙碌地运作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黑色的帷幕上画上各种斑斓色彩,繁重不堪的马路上挤满了各种各样的现代车辆,鸣笛声此起彼伏,红绿灯交错闪现。 闵舒怀坐在靠车窗的位置,头脑放空地望着车外拥堵在一起的车辆,一道道闪光灯从他旁边闪过,脑中莫名冒出一个惊天的想法,这其中会不会也有傅北林的车子呢? 其实他骗了傅北林了,他们学校附近根本没有地铁口,坐地铁的话还不如直接搭公车,虽然要转两趟车,但是更便宜。不过好在今天比较幸运,他才能在这激烈的晚高峰时期占到一个宝贵的位置,不然恐怕到一路站到末站了。 他只是实在不想再继续呆在傅北林的周围了,闵舒怀有些无助地用指甲一下一下扣着袋子,忽然觉得手上的东西有千斤重。傅北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闵舒怀低头看了下手中的白色袋子,眼前忍不住又浮起傅北林冷着脸的样子,心绪莫名烦乱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宿舍里的其他三个都已经吃完饭待在自个的座位上打游戏了,房间里键盘声、鼠标声与各种咆哮的粗口骂声相得益彰,让刚刚赶回来的闵舒怀感受到一些轻松的氛围,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闵舒怀的宿舍一共有四人,刚好一人一个省份,东南西北全都兼顾,虽然地理位置上相差甚远,但性格都挺好的,互相没生出什么摩擦,彼此间还能互相有些慰问,反正来之前颇为担心的他在认识了几个舍友后,顿时都放下心了。唯一有些不合群的是,他的其他三个舍友都是玩某个游戏的一把好手,认识的第一天就能三人一起开着电脑打游戏了,唯一只剩下闵舒怀,别说不会玩游戏,他连电脑都没有一台,所以平常只能在宿舍都在集体打游戏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找些安静的事情打发时间,比如看书,比如练练字体,虽然闵舒怀觉得自己这些活动没什么问题,但在舍友眼里还是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的。 闵舒怀刚刚推开宿舍门走了进去,旁边的齐向阳就猛地敲了下键盘,那力度之大,怕是连按键都给敲坏了,把闵舒怀吓了一跳,但齐向阳还是聚精会神地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只有旁边的余晖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问了闵舒怀一声,道:“今天很累吧,吃饭了么?” 闵舒怀把手中的物体放在自己的书桌上,坐在椅子上歇了下脚,回到:“还没有,回来的时候食堂已经关门了,我买了包泡面回来泡。” 余晖彦皱了皱眉,道:“总吃泡面不好吧,去旁边的小饭馆带个小炒回来也行啊。” 闵舒怀微微笑了下,道:“今天走了一天了,实在走不动了。” 此时一直沉迷在游戏里的齐向阳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到闵舒怀已经回来了,便叫了起来,“小闵回来啦,今天忙到这么晚,最起码得赚一个亿吧。” 闵舒怀有些无奈地拿出餐具,准备接点热水来泡泡面,听到齐向阳的叫声,有些无奈地回到:“哪有这么夸张,派个传单而已。” 齐向阳站了起来,走到闵舒怀旁边,摇头晃脑地说道:“那少说也要有个一百块钱吧,你别以为我不懂,现在派传单的市场价就是一百块钱一天,小闵你可别傻乎乎的被人骗了,低于这个数的你都别接。” 闵舒怀只能附和地点着头,小心地按着饮水机的热水按钮,怕一个不小心被溅到,他这边还在专心地接着热水,那边的齐向阳已经颇为八卦地摸到他的位置上了,看到闵舒怀桌子上放着一台新的手机,便有些好奇地问道:“小闵你这不是吧,一天的功夫就赚了只新手机?现在传单都这么好赚了吗,早知道我也去了。” 他这么咋咋呼呼的,连旁边刷着游戏的胡浩都忍不住了,道:“就不能是舒怀的老爸买的么,你能不能别吵死人,待会舍管来了。” 齐向阳被说的有些讪讪,随即看着捧着泡面走回来的闵舒怀,道:“我帮你拆开了哈。”男人嘛,对电子产品总是抑制不了的好奇,虽然这手机也就是只千元机,但齐向阳总是忍不住想瞧一瞧。 “拆吧拆吧。”闵舒怀无所谓地回到。 齐向阳看到闵舒怀放在旁边的旧手机,忍不住嫌弃道:“说实话你那古板诺基亚早该换了,来来来,哥今天好人,帮你把手机卡换进去。” 闵舒怀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盖着的泡面盒,对齐向阳的话没什么意见,随口回到:“好。” 得到回应的齐向阳顿时像拿到新玩具的小孩,手脚利落地将闵舒怀的旧手机卡抽出来,换在新的智能机上,随着“叮咚”一声的开机声,闵舒怀的新手机终于被激活了。齐向阳好奇地按着新手机的按键,此时忽而又响起了一道“短信”提示音,随手点开了后,齐向阳倒是有些纳闷了。 “小闵啊,你又找了兼职了吗?有个陌生号码让你明天准时去上班。”齐向阳尽职地和闵舒怀通知道。 却没想到听到这话的闵舒怀猛地咳嗽了一下,似乎被呛到了。 齐向阳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指着那条发来的信息,道:“富林文化有限公司,地址在市里最高档的写字楼那啊,他们也要派单?” 闵舒怀接过手机一看,里边确实有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写着公司地址和经过的公交线路,画风简洁明了没说一句废话,一看就知道是傅北林的风格。 此时齐向阳还在旁边坚持不懈地问着,闵舒怀向来不太会撒谎,面对逼问,只能支支吾吾地把下午傅北林和他说的事给说了,他才刚把傅北林介绍的工作和待遇跟自己的舍友说完,对面三人便都不约而同地传来不太可信的眼神。 余晖彦好奇地问道:“这个工作介绍听起来太美好了,你是什么地方看到它的兼职信息的?这么快就签劳动合同了,你有没有把条款看清楚?” 齐向阳最直接,“一周只要工作三天,而且还是周末?这公司确定没问题?” 胡浩已经直接在电脑上搜索了傅北林说的公司名字,但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网站上搜得到这公司的信息,是正规企业的,应该假不了。” 闵舒怀面对三人惊讶的回应,才反应过来他今天做的决定到底有多草率,他甚至连傅北林是干什么的都没问清楚就直接签协议了,如果傅北林怀了哪些坏心思,那自己不是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面对舍友的询问,闵舒怀不可能把他和傅北林之间的事情都说出来,只能含糊地说道:“额,这个老板是我亲戚的一个朋友,很久没见了,今天遇到他,他刚好说有这个工作,我就答应了。” 胡浩和齐向阳听到是认识的人,脸上的警惕倒是放松了,只有余晖彦仍觉得奇怪,但劳动协议已经签了,便只能叮嘱闵舒怀小心一点,弄清楚这公司到底正不正规,再决定。 闵舒怀看了下手机里的陌生号码,对余晖彦点了点头,道:“我会问清楚的。” 心大的齐向阳已经开始为闵舒怀高兴起来,道:“你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兼职就好多了,以后不用天天往外边跑,累死了。” 闵舒怀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看了眼短信上的内容,便继续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夹着面条送进口中,默默地吃着晚饭。 ☆、工作 周六到来的十分之快,对于大多数大学生来说这可能是一周中好不容易可以赖床的机会,但对于闵舒怀来说,却是他不得不开始和傅北林相处的第一天。 明明是缠绕了他三年的噩梦,为什么突然在现实中出现后,对方却是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出现的?闵舒怀搞不懂,不过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昨晚终于没再做那个令人尴尬又耻辱的噩梦了,因为他成功地失眠了…… 拖着两个厚眼袋起床的闵舒怀在简单的洗漱后,便赶紧背上自己的书包,来到学校的食堂,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啃着。 早上七点的学校晨光已经很明媚了,树枝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但整座学校还沉浸在晨晓的安静之中,除了走道上挥着扫把清理落叶的环卫工外,闵舒怀几乎没看到什么人。 从校门口的公车到公司,只要花费半个小时而已。闵舒怀第一天用着这么新的手机,机身光滑又轻薄,而且可以随时播放各种音乐,闵舒怀昨晚就请齐向阳帮忙移了一些他喜欢的歌曲和几本电子书进去,这样他终于也可以像别人那样,悠闲地坐在公车上,插着耳机,靠在车窗上,舒适地看着车外略过的风景了。 虽然只是一只完全说不上名气的新手机,但闵舒怀用着用着,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股浓浓的蕴藉。 周末的写字楼同样安静得好像没有什么人在,除了尽职地站在门口守卫的保安大叔。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保安仍然很精神地竖立在大厦的正门口旁,仔细看着每一个进出公司的人和车,但凡有不熟悉的面孔,都要求对方拿出工作证,认真对照后才许入内。 闵舒怀站在大厦的门口,看着面前不留任何情面的保安大爷,心里忍不住有些焦急,他昨天才刚签实习合同,还没来得及拿到工作证,那保安既不认识他,也看不到他的工作证,而且闵舒怀的样子看着总有点不太像员工,所以哪怕在闵舒怀讲明了自己的各方缘由时,那保安还是不允许他入内。 身边时不时有加班的白领从他旁边经过,有的显然步履匆匆,生怕走慢了迟到了。闵舒怀急的也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 那保安看他着急的模样,倒也不像假的,但工作有要求,如果随随便便放人进去,出了事了,他可付不起责任,便抬了抬头,提醒道:“你让公司的人有没有认识的,出来接一下你,不然我也不好办。” 闵舒怀忽然想到手机里傅北林发来的那条短信,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傅北林的手机号,但此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翻出手机,点开那条收到的信息,照着那个陌生号码拨打了过去。 耳机里传来电话正在接通的“嘟嘟声”,听得闵舒怀心里忍不住一阵紧张。好在等待的时间没有多长,不一会儿,电话那边便传来了傅北林那熟悉的低沉的声音,或许是电流的影响,也或许是电话那头的傅北林才刚起床,但不知为何,传到闵舒怀耳朵里的声音,磁性中有带着一点微微的沙哑,忍不住让闵舒怀的耳尖有些发红。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傅北林问道,也没问这边的号码是否真是闵舒怀的,看样子他倒是早就知道了闵舒怀的号码。 闵舒怀猛地一下又自动紧张起来,虽然傅北林没在眼前,但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好像人也真在身边似的。闵舒怀愣了一下,连忙把自己的情况和电话那边的傅北林说道:“那个,我没有工作证,然后大门的保安不肯让我进去,说是没有证就不能进,我应该怎么办……” 电话那边的傅北林闻言沉默了一下,他忽略了保安这回事,但今天是周末,基本上公司的人都休息了,或者有轮班的他也不清楚究竟有谁在公司内,听到闵舒怀的话,便把手上的动作加紧了,一边又冷静地问道:“你现在在公司门口?” “嗯。”闵舒怀轻声回到。 “今天周末公司恐怕没什么人,我现在到公司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你先到保安亭里等一下,我马上就到。” 闵舒怀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刚想回傅北林“好的”时,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随即一道热情洋溢的女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楚玲玲笑着在闵舒怀后边打着招呼,“早上好啊小朋友!” 正握着手机的闵舒怀闻言只得先转过头去,看到正是昨天下午见到的那个帮他办理入职手续的女生,便匆匆忙忙回了句“你好。” 楚玲玲一路走来老早就看到一直等在在门口的闵舒怀,心知他的情况,便颇为义气地说道:“是不是没有工作证进不去?别怕,我带你进去。” 随即她便转过头,熟练地和门口的保安大叔打着招呼道:“何叔早上好啊,这是我们公司新招的小朋友,工作证还没来得及办下来,往后您见着他直接放人就行了。” 何叔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不过怎么今天周六你还得来上班?” 楚玲玲无奈地回到:“没办法,昨天的活没来得及做好么,今天得再费点时间啦。” 何叔看到楚玲玲那愁眉苦脸的模样依旧笑呵呵的,和她鼓气道:“那你可得好好加油,你们快进去吧,待会别迟到了。” “行。”楚玲玲带着闵舒怀一齐走进了大门内。 此时闵舒怀走进大楼内,才忽然想起他刚刚还忘了和电话那边的傅北林告别呢,赶紧举起手机看了一下,本以为对方早就挂断了,却没想到,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还保持着。 闵舒怀吓得急忙将手机递到耳边,嘴刚张开想和傅北林解释,又不得不停住了,他还不记得身边带他进来的楚玲玲叫什么名字,昨天也只不过是匆匆见了一面而已,便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进来公司了,刚刚那个、那个……” 还好那边的傅北林十分了然,直接说道:“楚玲玲带你进去的吧,我听到她声音了。” 闵舒怀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答了声:“嗯。” 傅北林便继续淡定地吩咐道:“待会到我的办公室等我,泡杯咖啡放在我的桌上,茶水间里有工具,我马上就到。” “哦哦,好。”闵舒怀赶紧回到。 傅北林最后回了一句,“嗯。”而后便把电话挂断了。 闵舒怀这时才松了口气地把手机收到书包里,再抬起头时却冷不丁地发现楚玲玲正用一种十分探究的神色打量着他,吓得他一瞬间有点汗毛立起。 此时楚玲玲倒是十分直率地把心里的八卦问出了口,道:“在和老板打电话?” 闵舒怀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道:“嗯,刚才保安不让我进去。” 楚玲玲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起来,颇为八卦地继续追问道:“你是我们老板的亲戚?” “啊?”闵舒怀一下子愣住了,反应过时脸上已经有些微红了,他不知道怎么说和傅北林的关系好,想说不是,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但楚玲玲却把他的犹豫当成了不好意思,想来是怕公司有人说闲话,她楚玲玲也懂,便十分了然地摆了摆手,道:“行啦行啦,我也只是八卦一下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啦。” 闵舒怀闻言总是松了口气,伸手挠了挠了脸颊,心想对方倒是个挺好的人。 “我,我叫闵舒怀,现在在正大读中文系。”想了下,闵舒怀还是觉得要和对方做一下自我介绍比较好。 没想到楚玲玲听到这话倒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道:“正大啊,挺好的,我叫楚玲玲,你叫我名字就行了,不用这么见外。” 此时电梯刚好到了十楼,楚玲玲站在电梯门口,笑着和闵舒怀说道:“我在人事部,有空找我玩。” “嗯嗯。”闵舒怀十分真诚地回到,本来他今天第一天上班还有些紧张,和楚玲玲简单地聊了几句后,倒是放松了不少。 闵舒怀一个人在电梯里等了没多久,电梯门便很快又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着电梯门挂着的一个指示牌,上边简洁明了地写着这一楼层所有的部门,包括策划部、宣传部、副总经理办公室和总经理办公室。 那股十分专业的工作气息又猛然扑了过来了,闵舒怀怀着紧张又忐忑的心情迈出了电梯门。好在今天是最休息日,整个楼层都很安静,让他放松了不少。不过也只有在这时候,闵舒怀才总算有了些闲心来仔细看一下自己以后要待的这个公司内部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栋据说是本市收费最高昂的写字楼在设计上可谓是煞费了苦心。刚走出电梯门,拐角的地方便是一个布满了绿意的休闲区,两三张木制桌子,每张桌子旁边各放着五张藤椅,靠墙的地方还有三四张懒人沙发,旁边点缀着各种观赏性的绿色植物,绿油油的蔓萝从人造的藤架上垂了下来,使这水泥建筑里增添了不少绿意。 再接着便是被分成若干个区域的办公室,此时正一片寂静,似乎除了闵舒怀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办公空间最大的应该是策划部和宣传部,两个部门刚好被茶水间和会议室错开隔着,但从敞开的办公室门扫视进去,密密麻麻地摆着二三十张办公桌,此时哪怕周末,里头也似乎有人晃动的身影。 闵舒怀不太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放轻了脚步,顺着走廊一路走了过去,傅北林的公司在楼层最里边的位置,办公室门口的墙面上挂着一块牌子,抬头一看,正是“总经理办公室”。 还算宽敞的办公室内除了必要的办公器材外,还划出了一个休息的区域,摆着沙发和茶几,看来傅北林除了办公外,也会在这里接待一些客人。 只是闵舒怀现在看到的景象和昨天来到时见到的有些差异,靠门的地方多了一只白色的办公桌,桌子不算太大,只比他在宿舍的书桌大一点而已,但却简单地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些办公用具。 闵舒怀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他的办公桌,但此时也没多少时间去猜测,时间紧迫,傅北林还要他先泡好咖啡呢。好在他去茶水间的时候,打扫卫生的阿姨刚好在里头,在对方的指点下,闵舒怀快速地开了热水,泡了杯速溶咖啡,小心翼翼地端到傅北林的办公室里。 氤氲的热气缓缓上升,棕褐色的咖啡在闵舒怀的手上微微摇晃,浓郁的焦味刺激着闵舒怀的鼻间,这种在电视上经常用来显示尊贵身份的物体他以前也好奇地尝试过一杯,不过可能是价格太低,除了又苦又涩外,实在没感受到其他的美妙滋味,也不知道傅北林为什么爱喝这种东西,在他看来,还不如中国的茶呢。 在他嘀咕的时候,傅北林刚好从办公室外走了进来,闵舒怀刚在他的办公桌旁转过身来,就看到了穿着西装,面色凛然的傅北林,脑袋里的那根神经“叮”的一下又绷起来了,立刻稍息立正,自动进入防御状态。 傅北林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像是被他吓到了的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闵舒怀的眼睛简直就是显示屏,心里想什么怕什么,他只要看一眼,就全都一清二楚了。 正因如此,傅北林的脸色又忍不住黑了几分,闵舒怀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张了张口,轻轻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傅北林绕过他的身边,走到座椅旁,听到这话便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是猫吗?” 闵舒怀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啊?” “如果不想打招呼就别出声,如果想问好就要确保对方能听到,你的老师没教你?”傅北林又不客气地回到。 一大清早的,闵舒怀对傅北林突如其来的怒意感到不知所措,听到他的训斥,只能又涨红了脸,紧张得咽了下口水,刚想张开口重新向对方问声好时,却又被傅北林不耐烦的神色给打断了。 “今天虽然是周末,也是你第一天上班的日子,但我不会手下留情,该办的事还会要求你办好。”傅北林紧盯着闵舒怀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闵舒怀陡然感受到一股无言的压力,连忙点了点头,紧张地应道:“好,我会努力的。” 得到回复的傅北林低头将桌面上的一叠资料随意地翻开看了一下,又道:“还有把你的课表发我一份,我需要确定你的上班时间。” “哦哦,好。”闵舒怀又连忙应道。 傅北林把桌上的好几叠资料都翻开看了一下,随后挑出其中的一些,抬起头对闵舒怀吩咐道:“这些是各个合作网站的资料,我们需要选择一个作为公司的合作对象,你把他们的各项参考数用Excel表格整理好,顺便挑出你觉得可以的那一家,做好后发我。” “哦,好的。”听清楚傅北林话的闵舒怀赶紧回到,低下身把那叠傅北林要求的资料抱在怀里,但他犹豫了一下后,又忍不住忐忑地问了一句,“一定要用那个E、Excel表格弄吗?用纸可不可以呀?” 傅北林听到这样的话,便知道闵舒怀迟疑的是什么,他有些难以想象地看着面色拘谨的闵舒怀,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不会用office系列软件?” 一下又被戳穿的闵舒怀有些无力地抿了抿唇,但不懂装懂是做事大忌,他也只能十分丧气地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做好傅北林铺天盖地狠骂他一顿的准备了。 谁知道傅北林对他这样的坦诚倒是十分宽容,除了脸色一直绷着没有放缓外,倒是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明确地说道:“一定要用软件,不会就学。” 说完这话,他又一下打开了面前的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一下后,用鼠标点开了屏幕上的一个绿色的软件,简单地和闵舒怀介绍道:“这是excel,做表格用的,在键盘输进数字和文字,”接着又点开了蓝色的word,“word文档,写文字用的,至于最后一个ppt,现在暂时不需要你会,前两个软件你需要的技能连傻子都会用。” “懂了吗?”傅北林再次直视着闵舒怀的眼神,冷冰冰地问道。 有了傅北林的帮忙,闵舒怀总算舒了口气,听到他的问话,连忙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那我先去做事了。” “嗯。”傅北林目光继续放在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冷淡地回到。 闵舒怀重新抱着资料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小心地打开他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需要的软件后,才一面仔细地对着资料,一面如老人般地一个键一个键地按着键盘,颇为艰难地输入着文字。 和那边键盘声四起的傅北林比起来,简直不像一个时代的人。 “虽然我知道你的经济条件不好,但你的高中一定是所很糟糕的学校。”忽的,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了傅北林低沉的话语,他的话里虽然嘲讽意味十足,但闵舒怀却一点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他的学校并不烂,市第二,只是不太注重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课程而已,他只在高一时候上过几次电脑课,认识的东西早就在高三备战的时候丢光了,而他以前又一直深受“网瘾如毒瘾”的精神影响,在没有多少闲钱的情况下自然从不去网吧,所以导致现在跟个山顶洞人一样,被傅北林狠狠地嫌弃。 虽然闵舒怀有自知之明,但不代表傅北林愿意接受,在闵舒怀打了半小时键盘后,傅北林又干脆地下了指令,“你去下个青山打字,每天晚上回去练两小时,练完将成绩页面拍给我,什么时候过关了什么时候停止。” 闵舒怀听到这话,刚想说自己没有电脑,但是还是忍住了,只点了点头,答应了傅北林的要求,只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学校的电脑室晚上应该也还有开放吧。 ☆、工作 时间在各自互不相扰的工作状态中缓缓流逝,毕竟是第一份严格意义上的实习,闵舒怀对此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虽然打字速度慢,但这份资料,其实整理者已经做好了各方面的调查,闵舒怀要做的其实只是将他们都整理到一起,形成一份直观的数据资料而已,要说难倒也不难,只是冗杂了点。 软件起初用的不太熟练,但克服之后也还好,遇到不知道怎么弄的东西,还有百度这个万能大杀器呢,是以闵舒怀一整个早上都认真地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完成着傅北林安排的任务。 时间眨眼到了十一点左右,傅北林将桌子上的那杯咖啡一口喝完,随即拉开了右下边的柜子,从里边拿出一份设计华丽的菜折,又站了起来走到时不时低头看一下资料的闵舒怀背后,弯下腰,看着闵舒怀电脑上的工作,忽而出声问道:“做的怎么样了?” 本来还在工作状态里的闵舒怀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连忙慌张地转过头看了下身边的傅北林一眼,而后又有些不自信地滑动着鼠标,嗫喏道:“还在写,还差一些。” 傅北林随意地将自个手里的那个单子放在闵舒怀桌上,再伸出右手拿起放在闵舒怀面前的那叠资料,随手翻了几页后,简单地指点道:“主要的数据和他们能提供的条件写清楚就可以了,其他的方面不用多着墨。” 闵舒怀了然地点了点头,说:“好。” “还有以后订午饭也是你的工作,一般十一点半开始定,叫这家酒楼的,菜单在你桌上,里边用红线勾出来的是我常点的几个,你轮着点就可以。”傅北林吩咐道,接着又按了下手腕上的手表,继续说道:“我现在要去别的办公室谈点事,你继续在这把表格最好,做好了再发给我。” 闵舒怀闻言连忙拿起傅北林给的那张单子,继续点头应道:“好。” 交代完了,傅北林便拿着自己的手机,几个跨步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此时,他忽而又想起什么事似的,又转过身来和闵舒怀继续说道:“订午饭的时候别忘了自己的份,这写字楼里可没有饭堂,而且这家酒楼认识我,订餐时候不用结账,他们月末会来和我结算,记住了?” 难得傅北林把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还说的这么细,闵舒怀赶紧抬起头看着他,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 傅北林点点头,便继续往外走,办公室里只剩下闵舒怀一个人,此时他看着傅北林走远的身影,总算忍不住松了口气,傅北林在的时候气场实在太强了,害的他一个早上,虽然很想努力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但还是有些失败了,哪怕他傅北林一个随手发出的声音,闵舒怀都忍不住会自动绷起神经,正襟危坐,一个上午下来,身体上没什么累的,精神上倒是疲惫得不行。 “哎。”闵舒怀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看下自己手里的那份菜单,这家酒楼看上去倒是挺高档次的,连一份外卖菜单都设计得如此富丽堂皇,又是硬板纸又是各种雕,菜单右上角上还用行楷写着三个古香古色的字体,“御林春”,单单只是这份菜单,都能显现出它的不同了。 菜单展开足足有六张,十二面,仔细一看都是“清蒸东星斑”、“龙虾烩鲍鱼”、“鱼头豆腐汤等粤菜,其中有几个被傅北林勾上了红圈,也都是些清蒸、白灼的菜式,没想到傅北林的口味倒是偏清淡,闵舒怀有些惊讶。 依着傅北林的需求,闵舒怀准时地在十一点半打电话定了餐,电话那边的酒店似乎对傅北林十分熟悉了,闵舒怀还没说地址,那边一听到傅北林的名字便表示知道是哪里了; 十二点时,外卖准时送到写字楼下边,闵舒怀匆匆下去,而后再拎着两个古香古色的木制餐盒上了十一楼,此时傅北林还未回来,闵舒怀看了看时间,将餐盒整齐地放在办公室里休息用的茶几上,想着还是等傅北林到了再说比较稳妥; 十二点十五分,闵舒怀饥肠辘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木制餐盒虽然还掩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抵挡不了菜香的四溢,闵舒怀只得时不时地怀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办公室门口; 好在十二点二十分,傅北林准时从外边回来,闵舒怀几乎在听到傅北林的脚步声时,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跑到办公室门口,腼腆又期待地和他说道:“外卖刚刚送到了,就在那里。” 傅北林微微皱眉,有些讶异于闵舒怀的热情,听到这话,便随口回到:“嗯,去吃吧。”同时,他又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了座椅,继续坐在电脑前开始工作。 闵舒怀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便走到茶几旁,将两人的餐盒一个一个都打开了,他今天帮傅北林点的是一个三菜一汤的套餐,其中二荤一素,一道白切鸡,一道清蒸虾,还有一个白灼油菜,再配上冬虫夏草汤,不能再营养了。 闵舒怀把外卖盒都打开了,又摆了下盘,而后才有些紧张地再次对着傅北林说道:“我已经摆好了,可以吃饭了。” 被打断的傅北林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说话的闵舒怀,目光看到他摆的整整齐齐的饭菜,神色变了一下,便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推开座椅站了起来,打算先吃饭。 见傅北林愿意配合,闵舒怀的脸上也忍不住有些喜色,轻声道:“饭菜还是要热的时候吃最好吃。” 傅北林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抬眼看了下闵舒怀点的套餐,只简单地要求道:“把汤都喝完。” 这其实傅北林不说,闵舒怀都肯定会做到的,这家店的水准真不错,闵舒怀以前不怎么吃粤菜,但这个汤单是闻一下,都觉得味蕾大开了。 两人便在这样简单的环境里安静地吃完了第一餐,这一餐不但是闵舒怀认识傅北林后一起吃的第一餐,而且是三年后他们再次相遇后吃的第一餐,还是他和傅北林关系转变后吃的第一餐。 闵舒怀吃着吃着,总觉得时间真是最好的冲淡剂,如果在三年前他砸了傅北林一头血的时候告诉他以后会有这样的一幕,他恐怕是死都不会信的。 不一会儿,摆在茶几上的餐盒便很快见底了,闵舒怀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些明显不菲的木质餐盒,奇怪地问道:“这些餐盒要怎么处理啊?” 傅北林用纸巾擦了擦嘴唇,道:“叠起来,他们待会会有人来收。” 闵舒怀神色诧异,道:“这家店服务水平也太高了吧。” 傅北林站起来没有说什么,只低头扫了他一眼,简单地提醒道:“表格做的怎么样?下班前能交吗?” 想到自己还没做到一半的工作,闵舒怀连忙七手八脚地把零散在桌上的餐盒都收好了,而后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奋斗。 傅北林抬眼看了努力打着键盘的闵舒怀,没再继续说什么话。 好在闵舒怀虽然开头不算完美,但还算有个善终,在六点钟即将敲响的前十分钟,急急忙忙地对着正抿着唇敲着电脑的傅北林道:“我写好了。” 傅北林正忙着别的事,闻言挑了挑眉,随意地回到:“发过来吧。” “那个我还没有你邮箱。”闵舒怀张大了眼睛。 傅北林皱了皱眉,目光继续盯着电脑,道:“加我微信。” “哦。”闵舒怀赶紧捧着手机走到傅北林的身边,简单地扫了一下后,自己那少的可怜的好友列表里多了一个面色漠然的傅北林。 傅北林那边似乎还在忙着和一个用户交涉,闵舒怀把表格发给傅北林后,便只能眼巴巴地等着他什么时候有空,检查完再和自己说了。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已经是闵舒怀的下班时间了,但傅北林还沉着脸色在工作,他这个做秘书的,又怎么好先提出要走呢。 是以,闵舒怀只能继续安静地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好在他的电脑也装了一个青山打字,闵舒怀百无聊赖之下只能先点开软件练着傅北林要求的两小时打字任务,心里有些焦急地期盼傅北林早点记起他身边还有一个可以下班的可怜虫啊! 然而闵舒怀的期盼似乎有些难以传达到傅北林那去,等到傅北林从工作状态中猛然惊醒的时候,屋外的世界已经开始笼罩在黑暗中了,闵舒怀也已经磕磕绊绊地打了半个多小时的字了。 从工作状态中回过神的傅北林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眼睛,没想到等他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办公室旁还有一个身影。 “你怎么还没走?”傅北林有些奇怪地问道。 突然听到声音的闵舒怀连忙从练字状态中回过神来,看着傅北林疑惑的目光,连忙慌慌张张地回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走。” 听到这话的傅北林抬眼扫了下屏幕,道:“那你再等我一下。” 听到自己总算可以下班了,闵舒怀忍不住面露欣喜,有些小雀跃地把练习的打字页面存了个照,而后再把电脑关了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打算先下班了。 此时傅北林也已经将电脑关好,拿着手机和车钥匙站了起来,两人一块关了办公室的灯,再坐着电梯打算下楼。 傅北林自然地按了下“-1”的电梯键,抬头看到闵舒怀有些疑惑的眼神,便解释道:“停车场在负一层。” 此时闵舒怀回想到刚刚傅北林回的那句话,才忽而反应过来,傅北林怕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要搭他的便车才等到这么久,便忍不住有些纠结地开口,想解释一下,但他张了张嘴巴,又不知道怎么说好。 傅北林看他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闵舒怀张大了眼睛瞟着傅北林的神色,忍不住轻声说道:“我去一楼大门等公车就可以了。” 又是这样噤若寒蝉的模样,真不知道到底他是什么样的毒蛇猛兽,不悦之感再次从傅北林的心头浮了上来。 他皱了皱眉头,微微上挑的眼睛直视着闵舒怀忐忑不安的脸色,喉间动了一动,颇为锐利的话语再次从那两道薄薄的嘴唇吐了出来,“我现在对你没什么兴趣,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果不其然,闵舒怀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震了一下,脸上顿时涨得通红,却闭紧了自己的嘴唇,半天没有说话。 安静的电梯里只剩下两人呼吸的声音,这是颇为艰难的两分钟,电梯“叮”的一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闵舒怀低着头,头一次率先走在了傅北林前头。 在迈出电梯的时候,他忍不住扭过头认真地看着傅北林道:“我恳求你以后不要再提那件事了。”说完后,他便迈开步伐果断而决绝地走出了电梯门,全然无视在后边神色有些错愕的傅北林。 傅北林看着闵舒怀那双黑得像是能把人的魂魄吸入其中的眼睛,忍不住有些愣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是闵舒怀说完话走出电梯的时候,他抬头看着那个似乎有些赌气的瘦削身影,定了定神,连忙几个大跨步追了上去,心里也气得不行,一把抓住了闵舒怀的胳膊,压着声叱喝道:“你要去哪?” 闵舒怀倔强地抬起头,直视着傅北林恼怒的神色,有些绝望地发泄道:“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兴趣,我知道你是喝醉了才会做了那些事!都是我的错可以吗?最错的就是我那天晚上一个人走了那条小道,是我自己倒霉撞上了你,我、我不想再来这里了!”说到最后,闵舒怀的胸口忍不住有些抽动,他想到了那段一旦想起便难堪不已的回忆,想起总是被那些噩梦纠缠的夜晚,可是这难道是他愿意要的吗? 傅北林的瞳孔微微缩紧,有些震惊地看着闵舒怀脸上滑落的泪水,脸色铁青,手仍然用力握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画面顿时有些凝固,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里,傅北林握紧了闵舒怀的手臂,面前的这个少年身形虽然依旧很瘦削,但脸上的神色却一如既往地坚定,那双通红的眼眶,头次让向来果断敏锐的傅北林感受到了无措的滋味。 他先缓和了神色,左手仍牢牢控制着闵舒怀的身体没有放松,右手从口袋中拿出一条素色的手帕,递给了正有些抽噎的少年,放缓了声音道:“我们上车再说。” 闵舒怀有些羞愧地接过傅北林的手帕,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又被傅北林几步带到了车里。 坐在昨天才坐过的座位上,闵舒怀的心情总算重新平复了下来,便握紧了傅北林的手帕,红着眼眶小声地说道:“对不起。” 傅北林握着方向盘的手忍不住紧了一下,半晌,开口道:“我送你回学校。” 闵舒怀低着头,看着手中已经被弄得一团糟的白色手帕没有说话。 傅北林虽然看着开着车,目光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身边的人,过了一会儿,又主动开口道:“还是你想先去吃饭?” 闵舒怀摇了摇头,颓然地坐在位置上,整个人看起来像快要缩起来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傅北林继续把着方向盘,目光看着前边渐黑的道路,又过了一会儿,道:“明天记得准时来上班,门口的保安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闵舒怀此时才总算开了下口,回了句:“嗯。” 车里重新恢复平静,但傅北林忍不住呼出一口沉重的气息,心口的烦躁没有半点缓和,便又忍不住开口道:“今天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闵舒怀此时才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一下,轻声地请求道:“能不能先去一下书城,我想买本关于计算机基础知识的书。”如果还想在这个岗位实习,却连最基本的电脑都不会操作的话,那他真的没什么脸面见公司的其他人了。 傅北林本来绷着的神色终于放缓了,应了声“嗯。”而后便改了导航,往附近最大的一家书城驶去。 ☆、弥补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五光十色的夜灯再次点缀了这个城市的夜空。 闵舒怀打开安全带的时候,看到傅北林也打算下车的样子,忍不住道:“我自己去买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待会要堵车了。” 傅北林还是打开了车门,下了车,冷静地回问道:“你知道要买什么书吗?” 这一问倒是把闵舒怀难倒了,他对电脑确实一窍不通。 这是两人第二次一起逛商场,书城在地下负一层,一眼望去,满满一整层都是书,各种各样的书。闵舒怀头次对“瀚如烟海”这个词有了最直面的感受,不过书虽然多得吓死人,但逛着的人也同样多得估计能吓死书。 闵舒怀还在艰难地看着标在书架旁边的各种书的标签时,那边身高更有优势一点的傅北林早就一眼看到了目的地,带着闵舒怀直奔工具书的天下。 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竖立在自个面前的好几排琳琅满目的书籍,闵舒怀艰难地挠了挠头,仔细在那堆各种各样的工具书里翻了起来,什么“一百个学计算机必须知道的知识”、“计算机知识大全”、“包你学会职场需要的计算机技能”等等等等,其中还不乏有厚得可以和《时间简史》一较高下的,闵舒怀有些手忙脚乱地在那堆书里翻着,一目十行地看着各种书籍的介绍,完全不知道要选哪种才合适。 就在闵舒怀还翻得手忙脚乱的时候,那边的傅北林已经简要地在书架上翻了几本,最后果断地抽出了其中一本看上去只有高中英语书厚度的书籍,对闵舒怀说道:“要这本,去结账。” 闵舒怀有些疑惑地把手中自己翻着的那本厚的能当枕头的参考书塞回了书架,接过傅北林挑的那本,翻开看了一下,忍不住有些惊叹:“你怎么这么快?” 傅北林挑了挑眉,回到:“我有时候也是不快的。”说完他便直接走在闵舒怀前边,抬着头找着前台的位置。 闵舒怀十分信任地跟在后头,拿过傅北林为自己挑的参考书,心里颇为满足地付了钱,本来一直闷着的脸色也总算有了转晴的兆头。 傅北林带着闵舒怀站在书城外边,低头看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闵舒怀有些不安地站在他旁边,看到傅北林低头看时间的举动,忍不住张开主动提到:“不如我请你吃饭吧,现在很晚了,回去吃肯定更晚。” 傅北林看了他一眼,道:“还是先欠着吧,等你发了工资再说,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你挑个地,就当给你迎新。” 闵舒怀想了一下倒也是,拿了工资后手头有点钱了也能请傅北林吃点好的,不用现在干巴巴地打肿脸充胖子,至于傅北林问的吃什么,闵舒怀抬着头看了下四周,这里是商场,商场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吃的。 此时在他不远的地方,正有一个闹闹嚷嚷的快餐店,门口摆着的几张色彩鲜艳的海报看上去十分诱人,闵舒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傅北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时间有些不同意,但他又瞟了闵舒怀一眼,便率先朝那家麦当劳走去,道:“吃快餐吧。” “好。”闵舒怀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笑脸,连迈开的步伐都带着一点小小的雀跃。 小时候羡慕了好久的事情终于能做到了,闵舒怀像个过年等着家长发礼物的孩子一样,有些满足又有些期待地站在傅北林身边,看他熟练地点着餐,拿出手机付款,又像店里的其他人一样端着一盘汉堡、炸鸡、可乐找到位置,坐下。 闵舒怀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看傅北林拿着汉堡准备开吃的时候才终于伸出手,拿起其中的一个。 “没想到你也会吃这种东西。”闵舒怀啃着手里的面包夹肉,有些好奇地说道。 傅北林确实不爱这种垃圾食品,但也并非一点都吃不下,闻言也不答,只反问了一句:“你很喜欢?” 闵舒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十分实诚地回到:“这其实是我第一次吃这种快餐,还挺好吃的。” 傅北林没有多意外,要不是他看出来了,也不会带闵舒怀来吃这种垃圾食品,便只是看了他一眼后,道:“这不健康,最多偶尔吃一次。” 闵舒怀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两人一块把一堆垃圾食品都吃光后,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白天的暑气消得更为彻底,沿海的城市,一进入夜间,便有湿气的海风阵阵袭来,让人凉爽不已。此时也已早过了下班的高峰期,是以整条马路都显得十分宽敞,连那些不停闪烁着的红绿灯都显得可爱不已。 傅北林看着前方宽敞通畅的大马路,便关掉了车内的空调,把车窗降了下来,清爽不已的夜风一下吹拂着人的面孔,让人一下洗去了任何烦躁。 “你们学校有门禁时间吗?”傅北林冷不丁问道。 闵舒怀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好像宿舍会在十二点前锁门,怎么了?” “兜兜风再回去吧。”傅北林忽而说道,随即使劲踩了下油门,本来便在急行的车子嗖得一下在公路上划过一道弧线。 闵舒怀瞪大了眼睛看着前边急速略过的风景,整个城市的夜色都呈现在他面前,仿佛这样宽广祥和的天地都独属于他一人,清爽的夜风从窗外不断地灌了进来,仿佛让人闻到了海的咸涩味。 前方是看不到尽头的道路,而他的脚下,车子还在飞速的急行,闵舒怀忽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澎湃,那是第一次探索这座安静静谧的城市的新鲜感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绝妙体验。 傅北林把着方向盘,带着旁边的闵舒怀疾驰过郊外的山脚、海边,远离市中心的城镇安静得像个早就入睡的孩子。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校门口的路灯正温柔地释放着他的白色光线,闵舒怀有些意犹未尽地下了车,抬眼看到正望着他的傅北林,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十分诚挚地说道:“谢谢。” 傅北林依旧没什么表情,只看了闵舒怀一眼,道:“打字的练习从明天开始。” “好。”闵舒怀认真地点了点头,和傅北林告了下别:“再见。” 傅北林最后看了闵舒怀一眼,没说什么,只转了下方向盘,倒了个方向,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了。 闵舒怀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的其他人都还没睡,但还是对闵舒怀的晚归好奇不已,一群人追着他问是不是有美女去约会,闵舒怀脸涨得通红,只好如实回到:“老板请吃饭。”其他三人顿时“切”了一声,毫无兴趣,顿时散掉。 齐向阳好奇地看着闵舒怀小心翼翼晾在衣架上的那块手帕,有些惊讶地叫了起来,“不是吧闵舒怀,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在用手帕?” 闵舒怀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回道:“手帕不是挺方便的吗?” 齐向阳仔细把那块正正方方的白色手帕检查了一遍,回过头来,一脸坏笑地看着闵舒怀,问道:“这手帕不是你的吧,以前可没见你用过,是哪个美女送的啊?” 提到这闵舒怀有些紧张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手帕主人那张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脸,连忙用力摇了摇头,道:“不是美女送的,我、我弄脏了衣服,老板借我的。” “真的吗?”齐向阳一脸狐疑,但闵舒怀不像是会撒谎的人,也只能暂时放过他了。 闵舒怀抬头看着那块晾在衣架上随风微微晃动的白手帕,目光不由得有些复杂。 深夜十二点,熄灯后的宿舍里,闵舒怀躺在床上,有些犹豫地用划着手机上的微信列表,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点开了傅北林的头像,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闵舒怀:晚安。 发出去后,闵舒怀的心情总算安稳了一些,便把手机塞在枕头下,安然睡去,十几分钟后,藏在枕头下的手机却忽然亮了一下,屏幕上闪过新的微信消息。 傅北林:嗯。 ------小剧场之闵舒怀的烦恼 由于闵舒怀不肯退宿,傅北林和他的约会之路十分坎坷,得先偷偷将人偷偷拐走,又在门禁前匆匆把人送回,虽然几次都很隐蔽,但毕竟是在大学校园门口,总是会被人不小心撞到的,于是学校里关于有一辆豪车总在夜晚借着夜色往学校送人的消息便传开了。 闵舒怀因此忍不住找到了傅北林,“我周围的朋友都在问学校里传的那个被包养的人是不是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傅北林继续看着他的电脑,闻言回到:“你就说那是滴滴打车。” 闵舒怀疑惑了:“可是谁会用那么贵的车去做出租啊?!” 傅北林道:“我乐意。” 过了一个月后,闵舒怀还是惨兮兮地来叫唤了。 傅北林问:“又发生了什么?” 闵舒怀苦大仇深,“他们问为什么我滴滴的车都是同一辆?” 傅北林闻言不说话了,只默默地打开电脑,搜索新车信息。 闵舒怀疑惑地问道:“你要干嘛?” 傅北林面无表情地表示:“买辆新车。” “……”闵舒怀无言以对。 ☆、外出 第二天闵舒怀到办公室的时候,傅北林的状态都和昨天没什么差别,显然想把昨天额外发生的一点点小意外,闵舒怀当然乐意至极。 “你昨天发的课表我看了。”傅北林见到闵舒怀进来,便开口和他说道,“周一早上和周三下午刚好都没课?” 闵舒怀站在傅北林的办公桌面前,点了点头,道:“嗯,晚上的课安排得比较多一点。” 傅北林道:“那这两个时间段也来上班,工资会另外帮你算,一周上四天班,知道了么?” 闵舒怀想了下没什么反对的理由,便同意了,接着傅北林又打开了他昨天交的任务,简单地点评道:“整理得可以,没有漏掉关键信息,但是挑选一个合适的合作商,除了价格和资源方面,我们要考虑的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信誉。你最后选的那个合作方虽然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据我所知他在业内有过两次的毁约行为,这已经是严重的信誉事件了,除非万不得已不能合作,懂了吗?” 听着傅北林三言两语便说清楚的问题,闵舒怀有些了然地张大了眼睛,连忙点了点头。 “今天上午帮我写一份邀请函给政府部门的李部长,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想和他谈一下‘武动四海’项目的合作事宜,中午下班前发给我。”傅北林又一边看着电脑,一边快速地安排了个新的任务给闵舒怀。 闵舒怀连忙答了个“是”再次赶紧回到自己的电脑面前,继续重复和昨天一样的忙碌。 这些事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经验,闵舒怀只能一边百度邀请函的格式,一边扣着字眼,在上午的时光即将到达,而闵舒怀却还纠结着字眼紧张着交任务的时间时,傅北林却忽而接了个电话,聊了几句后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随即迅速挂掉电话,对着还在刻苦奋斗的闵舒怀道:“你的那篇邀请函暂时不用写了。” 闵舒怀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他电脑上的文稿已经快完成了,只差发给傅北林看就可以了。没等他再确认一下,便听到傅北林雷厉风行地说道:“把笔记本带上,和我出去一趟,顺便查一下‘武动四海’项目的相关信息,别待会什么都不清楚。” 闵舒怀还是第一次看到傅北林露出棘手的神情,顿时知道是公司的项目可能出了什么事情,便赶紧站起来把需要的东西收进自己带的包里,等着傅北林一块出去。 而正在此时,又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径直走了进来,那人抬眼看到目光有些诧异的闵舒怀时,先是有些惊吓,随即了然地笑了一下,道:“老傅啊老傅,原来你真找了个新秘书,还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不够厚道啊!” 傅北林沉着脸色道:“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武动’那项目什么情况,杜子棋又卖弄了什么花样?” 时任富林文化有限公司副经理同时也是傅北林创业伙伴的叶承年面色倒是没什么紧张,摊了摊手,道:“还能有什么,靠他那个爹呗,他一个劲想和你比也不只是这次了,你还没习惯啊?政府那边目前也还只是观望而已,没什么想换给他的讯号,你下午找那李部长谈妥了,然后再把合同签了,问题不大。” 傅北林眼里放出一道凌厉的视线,道:“他这么横插一杠对我们不太有利,本来谈好的款项得变。” 叶承年走到傅北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劲道:“这种事之前不就预料的么,不过我刚刚收到个消息,下午这饭局那姓杜的也去,你先做好准备。” 傅北林的神色倒是没什么担忧,只看了叶承年一眼,道:“他有本事就在我面前把单签走。” “啧啧啧,你这弄得真霸气侧漏。”叶承年的神情忍不住有些嫌弃,随即他抬眼看到站在不远处有些诧异的闵舒怀,笑着说道:“你好,我叫叶承年,叫我叶哥就成了,嗯,我和他一样,他是傅经理,我也是副经理。” 闵舒怀连忙弯了弯嘴角,露出个笑脸,道:“叶哥你好,我叫闵舒怀。” 叶承年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还没毕业吧,在哪读书啊?” “额,正大中文系的,我刚大一。”闵舒怀只好接着回到。 叶承年继续笑眯眯的,还想再问时,被傅北林冷不丁打断了,道:“这里是办公室,现在也不是闲聊时间,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闵舒怀看到似乎发火了的傅北林,吓得连有些手忙脚乱,倒是叶承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懒洋洋地走出办公室,走前还忍不住留了句话继续刺激着傅北林,“你这从哪弄来的人,还不许好奇一下了,真霸道。” 傅北林无视了叶承年刚刚留下的话,只朝闵舒怀抬了抬眼,道:“走。” 闵舒怀连忙拿好自己的东西,跟在傅北林身后,坐上了傅北林自己用的那辆车,车子发动,再次在马路上呼啸而去。 目的地是在市区外的一家远负盛名的粤菜酒楼,那家酒店闵舒怀也并不是特别陌生,因为他昨天才叫了人家的外卖,确实好吃得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也给吞下了,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并非吃东西那么简单。 闵舒怀乖乖地跟着面容沉着、一举一动都如在手中的傅北林一块踏入了那家金碧辉煌的酒家,在门口时便碰到了他们此行需要搞定的对象,有电视台的几位负责人,生意场上的几家小的合作公司,还有富林一直的死对头,杜恒集团的杜公子也带着人懒洋洋地站在他们中间,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他的目光在傅北林一出现时就死死盯在他的身上,就像看中了目标的猎狗,让人好不舒服。 一群人寒暄了几句后走进了大堂,打算进入包间开始谈论正事了,傅北林微低下头,虽然他知道依闵舒怀的性格不会随便开口,但还是叮嘱了几句道:“我待会要进去谈事情,你在这里等我,顺便叫点东西吃,下午还要去市政府找李部长谈‘武动’项目的事,你负责记录,所以记得先了解一下不要出错。” 闵舒怀认真地点了点头,把傅北林说的话都记下了,然后就停下了步伐,看着前边这群各个都身价不菲的人一路走上了二楼。奇怪的是,闵舒怀转过身走的时候,他的眼尾刚好瞟到那位在叶承年口中也提到的杜公子,对方的眼神总觉得怪怪的,时不时在他和傅北林身上瞟来瞟去,显得莫名有些不怀好意。 来到大堂的闵舒怀特意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带着的笔记本虽然还要电量,但他怕下午要用到,便还是拿出了自己用的钢笔和笔记本,用自己的手机查着一些相关的资讯,此时酒店的服务员很贴心地送来了菜单,询问着单独一人的闵舒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闵舒怀只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先接过那张菜单,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边吃饭边找或许更好一点,便打开了菜单,认真看了一下,这一看却让他忍不住有些惊吓,确切的说是里边的价格让他吓了一大跳。傅北林给的御春林的外卖菜单上是只有菜式没有标明价格的,所以他虽然知道按傅北林的习惯来说,应该不算便宜,但他也没想到这家酒店的食物竟然这么贵,这一眼望过去,几乎都没有单价低于888的菜式,令普通老百姓闵舒怀咋舌不已。 简单的估算一下,闵舒怀昨天吃掉的恐怕是自己半个月的工资了,这可实在是太疯狂了,傅北林却什么都没说。 此时在旁边有些“久等”的服务员误以为闵舒怀在犹豫点什么菜好,便主动开口介绍到:“先生你好,如果不知道吃什么的话,我们酒店今天刚进了几条新鲜的石斑鱼,清蒸石斑鱼或者石斑鱼粥都很不错;此外还有蜜汁鲍鱼、生蚝粉丝、酱汁鸭豉也十分不错,这几道都是我们顾客比较常点的菜式,您看怎么样?” 闵舒怀嗯嗯嗯地点了点头,目光在菜单上艰难地搜索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心,用手指点了点菜单上的一个“生滚瘦肉粥”,道:“就要这个!” 服务员连忙拿出笔记了一下,而后仍礼貌地问道:“一个生滚瘦肉粥就可以了吗?请问还需要点些别的么?” 闵舒怀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只要这个。”这个已经是整个菜单上最便宜的菜色了,他可不敢再点些什么了,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把整个月的薪水给赔进去了,这可真要命。 好在五星级的酒店,哪怕是服务员,也是极好的。那名帮闵舒怀点餐的服务员认真地和闵舒怀对了一下后,便离开了,因为点的是粥,酒店还赠送了一小碟咸菜和一小碟炸花生,让闵舒怀感受到了一点意外的惊喜。 白粥滚得很烂,和粥水混在一起,一搅,氤氲的热气直飘出来,没放进嘴里,闵舒怀便知道肯定烫嘴的很。 便只能先放在一边了,反正一个人坐的桌子大的很,闵舒怀便先把散着热气的粥推开,先专心致志地查找着需要的资料。 大堂上挂着的民国时代的大钟铛铛铛响着,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闵舒怀恍然回过神,知晓傅北林进去已经有一个半钟了,旁边的白粥也已经散尽了热气,成为一团糊糊的白粥,闵舒怀三两口便喝完了。 正当他想站起来,看一下楼梯处,傅北林一行人出来了没时,却意外地在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就站在他不远的地方,看到闵舒怀的目光,那人笑了下,继续吊儿郎当地朝闵舒怀走近了。 “你是傅北林的秘书吧?怎么他把你落在外边了?”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纨绔子弟的杜子棋不知怎的,忽然对闵舒怀有了些兴趣。 闵舒怀一见到他,便猛然升起了一些警惕感,这人打量人的眼神真让人不舒服,“不好意思,请问您怎么称呼?” 那人听到这回答冷不丁笑了一下,颇为诧异地说:“你不知道我是谁?难怪是新来的,我姓杜,叫我杜哥也成。” 说完便递了一张蓝白相间的名片过来,薄薄的名片上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闵舒怀微微张大了眼睛,伸手接过了,了然地打了个招呼:“杜经理你好,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 杜子棋这时才缓和了神色,也没等闵舒怀打招呼,径自在闵舒怀旁边拉了个椅子坐下了,随口问道:“好久没去你们公司做客了,乔小姐呢?怎么这次没见到她?” 闵舒怀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反问道:“乔小姐?” “还是出差去了?”杜子棋斜了斜眼,看着面前这个干净得像张白纸一样的人,本来他一开始还不信傅北林会新招一个这么幼齿的人做秘书,谁知道这打探了一下,这人的底子还真和面上看到的一样,毫无城府。 闵舒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看他的目光好像在不经意地看着他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忽然想到叶承年说过的话,这人是傅北林的竞争对手,便慌忙地都合上了,而后才有些失措地看着杜子棋。 来势不明的杜子棋看他这慌张的模样倒是“噗嗤”一声笑了,这人也太好玩了,长得嘛……杜子棋用他那吊梢眼瞟了一下,有些捉摸不透地摸了摸下巴,傅北林该不会是养了个男小蜜吧。 闵舒怀不知道怎么回答,杜子棋没有再出声,两人莫名陷在一种奇怪的尴尬当中,直到一道低沉又有磁性的嗓音在闵舒怀耳边响起,闵舒怀有些惊喜地抬起头,看着像天兵天将般忽而降临的傅北林,眼里闪烁的期待快要溢出眼眶。 杜子棋微微勾起了嘴角,觉得自己的猜想似乎印证了一样。 “杜总这么有空,还劳心你来慰问我的员工?”傅北林淡然地走到闵舒怀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显然是不请自来的杜子棋。 杜子棋继续不阴不阳地笑着,站起来转身看着面色有些不耐的傅北林,道:“这不赖傅总身边的人个顶个的出色么,说真的,你这新秘书长得挺适合娱乐圈的,我们杜恒旗下还有一个经纪公司,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啊,看在傅总的面上,我杜子棋也会好好照顾的。” 闵舒怀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杜子棋,身旁的傅北林倒是见怪不怪,波澜不惊地说道:“不牢杜总费心了,你要挖人也得先经过我同意吧,就这么跳过我私下操作,这恐怕不符合道义?” 杜子棋闻言连忙尴尬地陪着笑脸,道:“这确实小弟的不对,疏忽了疏忽了,那现在傅总的意思是?” 傅北林瞟了他一眼,道:“他签下的劳动合同有效期要到三年后,不如杜总三年后再来?” 杜子棋早就知道没戏,纯粹想给傅北林找点不痛快,听到这话也没说什么,便笑着回了句,“傅总不肯割爱,那我只能算了呗。” “我们还有事,杜总先请吧。”傅北林淡淡道。 杜子棋继续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而后便和他的秘书一块儿转身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傅北林扫了闵舒怀放在桌上的东西,问道:“结账了吗?” 闵舒怀连忙点了点头,道:“结了。” 傅北林闻言点了点头,道:“回去吧。” “好。”闵舒怀连忙三两下把桌上的东西收好,跟在傅北林身边,走出了那家酒楼。 回到车上,傅北林继续发动了汽车,随口问道:“杜子棋和你说了什么?” 闵舒怀皱了皱眉头,老老实实地举起杜子棋给的名片,道:“给了我一张名片,而且问了我乔小姐怎么没来。” 傅北林了然地“嗯”了一声,道:“不用管他。” 闵舒怀看着手中的那张名片,傅北林没说要不要扔,他也不知道收下好不好,还有乔小姐到底是谁啊,和他有关系吗? 就在车里一片安静的时候,傅北林目光扫到正低着头看着杜子棋名片的闵舒怀,忽然问了一句,“你对娱乐圈有兴趣?” 还在思绪中疑惑的闵舒怀忽而回过神来,急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做不了明星。”做明星什么的,怎么可能是他这种普通人可以想的。 傅北林闻言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淡淡地评价道:“那圈子很乱,不适合你。” ☆、误会 闵舒怀有些不解地点了点头,反正他不可能进什么娱乐圈的,只是应付秘书这一份工作就让他有些焦头烂额了,不过杜子棋这个人,对傅北林这么有敌意,闵舒怀觉得自己还是得去稍微了解下好。 下午去省政府的谈判很顺利,负责这个项目的李部长甚至对傅北林有些意外的客气,开了挺久的会议,会议结束后,双方便把合同签了下来,这个由政府部门牵头、电视台提供媒体的项目便主要由傅北林的公司负责招商。 当然傅北林的亲自出马也不算全盘获胜,杜子棋的广告公司也掺了一小部分,不过这个项目足够大,本来傅北林就该找其他伙伴一同合作,只是杜子棋不和傅北林争大头,反而愿意乖乖当个小合作商这事让叶承年有些奇怪。 傅北林轻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奇怪的,他想往项目里塞他经纪公司的人,杜子棋这个太子爷过不多久就又要挪位了。” 这个项目可是由省电视台全程直播的,整个流程要走一年,不用花额外的渠道去给自己的人找合作平台,这本来就是赚了。 叶承年啧啧叹了几声,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这姓杜的和咱们斗了这么久,一下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傅北林觉得叶承年简直是神经病,闻言回到:“舍不得你可以跳槽。” 叶承年想到杜子棋那张牙舞爪的骚包模样,一脸惨不忍睹,道:“还是免了,他们那要变动也没那么快,这杜子棋估计还得再和咱们玩个一年半载的。” 傅北林继续看着自己的电脑没有说话,叶承年扭头看向在一旁忙着的闵舒怀,好奇地问道:“他跟着你也见到杜子棋了?” 傅北林“嗯”了一声,叶承年又有些好奇,道:“那还能正常回来了?” “你觉得他能干嘛?”傅北林忍不住看向叶承年,冰冷的视线简单粗暴地表明了他的威胁。 叶承年讪讪一笑,扭头对着依旧沉浸在自己工作中的闵舒怀热心叮嘱道:“杜恒集团的那个太子爷杜子棋很不是个东西,你以后遇到他记得躲远点,最好就是别离你老板太远,这样才安全。” 闵舒怀有些茫然地看着叶承年,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把求助地视线移向正和叶承年谈着话的傅北林,傅北林鉴于叶承年话里的意思还算让他满意,便昂了昂首,道:“听副总的。” “哦。”闵舒怀纳闷地点头了。 叶承年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道:“你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小羔羊啊,被杜子棋看上可不好。” 傅北林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消息,本来没什么兴趣的,但看到叶承年一副严阵以待的神色又觉得好笑,便朝他挥了挥手。 叶承年有些好奇地走近了,便听到傅北林一脸漠然地用闵舒怀听不到的音量低声道:“他是个零。” “噗。”叶承年差点喷了傅北林一脸口水,诧异地看着他道:“真的?” 傅北林毫无变化的眼神明确地告诉着他——“没错”。 叶承年回过神来琢磨了一下,“确实,就他那骚包样,跟个孔雀似的。” “这样的话,”叶承年看着闵舒怀那小胳膊小腿的,凉凉道:“还是你比较危险。” “……”傅北林无言以对。 这边正出于人情友情去看个服装秀的杜子棋忽然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旁边好不容易挤在身边的小经纪人连忙奉上还没拆开的纸巾,杜子棋是参与某个大项目的公司负责人,该项目分为两part,一部分是圈内比较有地位的选手参加的,一部分是类似新人选秀选出的。 而他带的人,小经纪人眼利地瞟到自家那个快要上场的身影,连忙迫不及待地朝杜子棋介绍道:“杜公子你看左边第七个,那是我带的人,叫段言,才二十一岁,从F国那边培训回来的,身高一八五,体重80Kg,您看什么时候有机会可以介绍他给您认识认识?” 杜子棋本来无端端被拉来看秀就很挺烦躁的了,身边还挤着一个三百线外的小经纪人,看他这跟打了鸡血的模样,还是给了点面子,抬起眼皮扫了两眼他指着的那个小模特,这一瞧,倒是有点感兴趣了。 秀场的灯光白惨惨地从上到下打着,段言上身裸着,露出健硕的肌肉,小麦色的皮肤上还用棕褐色的颜料抹着一些古古怪怪的图案,下身只裹着一个类似浴袍的金黄色的布料,天知道这些服装秀的设计师都在想什么,所谓的艺术就是“裙子”中间还开了道缝,模特行走的过程时不时地带起风,让人看到健硕紧实的腿部肌肉。 如果说这是肌肉的美感的话,这倒是挺正确的。不过真正让杜子棋觉得心痒痒的是那模特的目光,干净、纯粹,像刚从土里摘出来还没被人污染过的麦穗一样,引起了杜子棋征服的欲望。 “段言?”杜子棋琢磨了一下。 旁边跟老鸨似的经纪人在看到杜子棋的神色时就知道有门,笑得那叫一个荡漾,连连道:“是是是。” “这什么破名,真老土。”杜子棋看着那人看也不看地从自己面前走过,道:“这场秀结束后,有机会的话就一起吃个宵夜吧。” 经纪人得到这声吩咐,顿时欣喜得跟什么似的,心照不宣地应道:“那我去和他说一下。”说完这话,便一溜烟赶紧朝后台跑去,生怕杜子棋反悔。 杜子棋跟看只哈巴狗似的看着那经纪人跑远了,脸上的嘲弄越来越重。 “段言?”正在各大粉丝论坛找着娱乐圈里这两年刚冒出的新人资料的闵舒怀好奇地浏览着页面上那人的资料,92年生,也上过一些比较有名的秀场,xx上的粉丝数量也有十万左右,更巧的是,那人的籍贯和他一样,都是M县的。 原来像他家乡那么破的地方还有个登过F国时装周的大模特,闵舒怀忍不住也有些与有荣焉,他暗戳戳地瞟了下正严肃地打着电话的傅北林,手中的鼠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人的资料一块扔进了他找的文件夹里,反正傅北林现在只是让他找“觉得”合适的人选而已,至于最后这个项目要不要请,那还得策划部的人去决定呢。 想到这,闵舒怀顿时轻松了一些,继续在各种眼花缭乱的粉丝论坛上查找着,他算是信了傅北林那句“娱乐圈都很乱”的话,他现在只是在粉丝论坛里稍微找了一下而已,就要被各种粉粉黑黑的专业术语弄得晕头转向的了,粉个明星怎么也这么复杂啊。 闵舒怀有点亚历山大。 “找的怎么样?”不知是不是感受到闵舒怀的目光了,傅北林忽而问道。 闵舒怀有些慌张地点了点桌面,道:“差不多了,还在找。” “嗯。”傅北林应了一声,没在回话。 “杜恒集团的什么少东家?”正在模特后台卸着妆的段言纳闷地问了一句,而后一脸正直地拒绝了,“不行,我结束后有庆功宴要去,没空。” 那经纪人急的简直快要飙脏话了,拉着毫无眼色的段言恶狠狠道:“人家可是负责武动那个大项目的,如果你能成为常驻,到了节目最后那可是能和各种演艺圈大佬站一起的,这种机会这么难得,你还去个屁的庆功宴啊,去了能给你带来新的资源吗?人家杜少可是忙得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见的,我废了多大的功夫才让人点头,你这可倒好,说不去就行了吗?” 段言还是一脸无畏,简短地回道:“我没让你求他,你自己去的,庆功宴去的都是我的同事,我不能缺席。” 经纪人怒道:“你不能个屁!不跟你说废话了,待会秀结束了,你老老实实在这等我,别不识好歹!” 说完这话,经纪人便怒气冲冲地转头走了,段言皱着眉头,像被人强迫表演的狗一样,满脸都是不服。 然而事实既没有如经纪人愿,也没有按段言的想法,一张正圆的桌子旁,围坐了二三十个鲜活的男女模特,在模特公司的安排下,段言和其他模特一块儿,陪着几个据说来头很大的广告商,其中就包括了刚刚才来问他的杜子棋。 段言被很了然地安排在了杜子棋的旁边,一张桌子坐了好几十个人,饶是地盘再大,也不免有些缩手缩脚的,肩宽臂长的段言干脆连筷子都没动,只安静地坐在自个的位置上,看着这一桌子人说说笑笑,肚子虽然已经空了很久,但他还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你叫段言?”杜子棋喝了点杯子里的茶水,侧头问着身边这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段言的脸在正常灯光下也没有多逊色,眼神虽然没有台上那股肃杀的劲儿,却多了一些亲近温和的感觉。 段言微微皱眉,有些勉强地“嗯”了一声,坦白讲,杜公子的颜值在这一整桌的金主里来说,也算得上帅气,但也不知道是气质还是什么原因,段言总觉得他给人的感觉阴森森的,那双跟蛇一样的眼睛让人很不舒服,再加上杜家公子在圈内的花名远扬,久而久之,便连没什么接触的段言都觉得这人很阴险了。 杜子棋本来还对段言有几分兴趣,所以才会在结束后答应了那位友人的邀请,到了这一看,原来这个土包子似的段言还一副忠贞烈女的姿态,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随意地把杯子里的那点茶水喝完,杜子棋侧头看着旁边这个大块头,有些威胁地问道:“你是哑巴吗?” 段言莫名其妙觉得杜子棋很烦,便梗了梗脖子,冷淡地回到:“不是。” “嗤。”杜子棋不屑地笑出了声,眼睛扫了段言几眼,道:“就你这货色,白扔我面前我都不要,装逼给谁看呢。” “你!”段言怒目看着他,手掌捏成拳,似乎在压抑着自己。 杜子棋懒洋洋道:“不想让人觉得你是出来卖的最好换个经纪人,跟在天上人间培训出来的似的,跟你真配。” 哎,真没劲。说完这话,杜子棋便推开了桌子,毫不理会其他人的挽留,转身离开了那莺语艳艳的包厢,背后,是脸色受辱的段言,半晌没说出话来。 “叮铃铃”刚走出酒店门口,杜子棋的手机便响了起来,随手接了起来,问了句:“什么情况?” 电话那边的男声直截了当地汇报道:“杜先生,你要我们找的那人已经查清楚了,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过去把资料交给你。” 杜子棋的眉间一动,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动作这么快的?” 汇报的男声没有多大变化,如实回到:“那个学生的经历很简单,不算难查。” “学生?你说傅北林新招的秘书还只是个学生?”杜子棋那双像狐狸一样的狭长细眼顿时眯了一下,随即嘴唇轻挑,连眼神都变得玩味起来,干脆地说道:“周四我要去望府楼,你去那跟我仔细说一下吧。” “好的。”电话那边简单地回应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杜子棋抬眼看着面前车水马龙的街景,心里的晦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按他这样的身份还无缘无故去雇个毫无特色的大学生做秘书,这要是真有人说给他,他杜子棋都不一定信,傅北林啊傅北林,扳倒你的机会搞不好就在眼前了。 一个原本正儿八经正常得不行的人突然出现一些反常的举措,弱点很有可能也在那里,不管这是不是整倒傅北林的机会,反正对于自己这个老对手,只要是常人难以发现的秘密,他杜子棋都很有兴趣去挖掘一番。 眸光闪烁,杜子棋眼中的含义变了又变,最后只留下一点酷似猛兽的阴冷与趣味。 ☆、误会 晚上,闵舒怀如实地在学校的机房练了两小时的打字,而后再乖乖地将已经练完的截图发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傅北林,看到傅北林简单地回应了之后,他才把电脑上打开的软件都关掉,确认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后再后坐着电梯,开始走回宿舍。 漆黑的夜色下,偶有几盏路灯洒出点点微薄的光线,闵舒怀边走在光影斑驳的校道上,边举着发出暗淡光线的手机屏幕,看着和傅北林的微信聊天。 傅北林:明天早上公司会在会议室开例行的早会,可以的话提前十分钟到办公室准备,帮我倒杯咖啡。 闵舒怀连忙回到:好,我记得了。 乏善可陈的对话,连闵舒怀都觉得自己挺无趣的,不知道手机那边的傅北林会是什么样的感觉,闵舒怀皱着眉头举起手机看了一下,傅北林那张冷淡的风景头像依旧平静地留在页面上,没回什么信息。 估计是不会回了,闵舒怀眨了眨眼睛,刚想把手机收起,却看到老家的同学连续发了几条微信过来,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却忍不住吓了一大跳,什么都来不及想的闵舒怀连忙回拨了电话过去,想立马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刚接通,闵舒怀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朋兴,我爸怎么了?他没在郝叔那住吗?” 闵舒怀的小学同学楚朋兴也同样头疼地和闵舒怀说道:“本来是的,可是后来你爸又搬回来了,跟村头的李大爷借了间没人住的老房子,那房子就在祠堂旁边的那间,小的跟猪圈似的。前些天我拿了一些吃的用的过去,他还吓唬我,让我不许和你说,你说这可咋办?” 闵舒怀这一听心里顿时一惊,忙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搬回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好像是半个月前吧,我去打听了一下,好像他在人家那住的不开心,就又搬回来了,你爸的脾气你又不知道,跟谁都欠了八百五似的。” 闵舒怀急得皱紧了眉头,闻言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到他爸孤身一人,腿还有残疾,住在多年没人住过的老房子里,怎么正常生活,可是他们家在村里一个亲戚都没有,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人能帮忙。 楚朋兴又继续说道:“大家都说你爸想让你好好在外边读书,不肯让你知道,我去看他,他还跟我说,要是我和你说了这事,我就别再去看他了,所以你还是装作不知道好点。” 额头不禁有些沉重,闵舒怀觉得挺难过的,但他爸的脾气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立马就打电话过去问,恐怕以后连朋兴都帮不上忙了,便挺诚挚地和电话那边的好友说道:“还好有你在,太感谢你了,我爸我想办法劝劝他吧,你说咱们村还有哪些空房子好点的,帮我打听一下。” 楚朋兴连声应道:“这算什么,咱俩不发小么,你放心吧,叔那边我会帮忙照看的,这房子的事我帮忙打听一下,有就帮你租下来,你在外边好好读书,别操心。” “我知道,我会的。”闵舒怀点了点头,内心越发对楚朋兴的仗义感到暖意,楚朋兴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小时候他不爱动弹,总是楚朋兴带着自己到处去撒野,现在他一个人在外读书,还得麻烦自己这个老同学,也挺难为情的。 不过楚朋兴是大俗人,和他说什么感性的话不合适,给钱就更不妥当了,所以闵舒怀只能把这些善意记在心里,日后有他们需要的时候再回报回去。 说完了这事,楚朋兴又兴致勃勃地和闵舒怀问道:“怎么样啊大学生,大城市怎么样啊?是不是都是有钱人?” 闵舒怀听到这话微微笑了下,边按着手机边慢慢走回宿舍,和楚朋兴一句一句地描绘着他来到这后遇到的事情,电话那边的楚朋兴越听越兴奋,恨不得自己也能插上翅膀跑过来。 其实闵舒怀也觉得楚朋兴还这么年轻不适合就这样窝在自己那个偏僻又落后的小村庄,但楚朋兴和自己不一样,上有老下有小,他爸妈给国家生育做了大贡献,光是楚朋兴的弟妹都有四个了,小的刚会吃奶,大的也才在读高一,这种情况下的楚朋兴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身的。 闵舒怀边聊边走路,已经到宿舍了,楚朋兴仍然意犹未尽地问着闵舒怀大学里的事情,此时他的耳边却传出了一道“滴滴滴”的提示音,估计是另外有人打电话找他,但是信号被马发奋的占了。 闵舒怀现在已经回到宿舍了,会打电话找他的估计除了公司的人外没有其他,想到傅北林可能打电话找他却一直被占线的样子,闵舒怀连忙先和楚朋兴说道:“有人打电话找我,我先问一下有什么事,待会再聊行吗?” 楚朋兴虽然还想接着往下聊,但是挺爽快地说道:“行行行,你先忙你的事,哦对了,过两天不就国庆了么,你回家不?” “我,”闵舒怀有些犹豫,想了下还是回到:“不了,国庆太多人了,而且我想打打兼职,多攒点钱。” 楚朋兴想了想也是,便道:“也是,那就等你放假回来了咱们再好好聚聚。” “嗯,那是当然。”闵舒怀笑着应道,而后再急匆匆挂掉和楚朋兴的电话,定睛一查,果然是傅北林打给他了,而且还破天荒地一连打了两个未接来电。 闵舒怀心里顿时又是一惊,满头雾水地想着傅北林到底有什么急事找他。然而还没等他回拨过去,手机桌面“嗖”的一下又浮起了来点显示,“傅北林”三个大字明晃晃地映入眼帘,闵舒怀这次可不敢懈怠了,冷不丁吓得指尖一抖,连忙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傅北林那熟悉的低沉的声音,他冷静地问道:“怎么不回复?” 闵舒怀一脸茫然,问道:“什么不回复?” 傅北林好脾气地解释了一遍:“微信,我让你离杜子棋远一点,没什么事别和他打交道,为什么不回我?” 闵舒怀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回应道:“我刚刚在打电话呢,没看到你发的消息。” “聊了这么久?”傅北林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闵舒怀没察觉到不妥,照实回到:“嗯,是挺久没聊过的老同学,他和我说了一些老家的情况。” “嗯。”傅北林闻言应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听得闵舒怀心里又是七上八下的,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闵舒怀只好捂着手机又问道:“那个,还有什么事吗?” 傅北林似乎皱了下眉,颇为冷淡地回到,“明天别迟到。” “啊,等一下,”闵舒怀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把傅北林叫住了,顺便问道:“有个事想问一下,国庆还需要上班吗?还是能放一周的假?我放假吗?” “国庆?”傅北林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便听到闵舒怀急巴巴地继续提醒道:“下下周开始呀,一周的假期。” 傅北林好奇地问道:“你想回家?” 闵舒怀想到之前派传单时傅北林明显不认同的的态度,怕他又反对,便有些犹豫,不知道要说是还是不是,想了下还是委婉地说道:“我可能有些事情要做。” 听到这话傅北林倒是没有刨根问底,只干脆地说道:“公司会按国家规定放一周假期,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就去做,不要上班的时候胡思乱想。” 听到傅北林肯定的回答,闵舒怀忍不住有些欣喜,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雀跃了一点,道:“太好了,谢谢。” 傅北林没什么可说的了,两人安静了一会儿,便听到闵舒怀有些犹豫地问道:“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嗯。”傅北林应了一声,随即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说,颇为冷淡地挂断了电话。 闵舒怀看着迅速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简直捉摸不透傅北林到底什么脾气,是讨厌自己呢还是没有?讨厌的话干嘛连续打这么多电话问他,不讨厌的话,闵舒怀想到傅北林那总是冷若冰霜的表情,赶紧使劲晃了晃头,或者傅北林只是不希望他这个做手下的太菜,所以才一再提点他。 但想到傅北林刚刚说的话,闵舒怀又赶紧把微信点开看了一下,果不其然,排在最上边的是傅北林刚刚发给他的消息,让他没什么事离杜子棋远一点。 这个杜子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能让傅北林一而再再而三地警惕?闵舒怀忍不住有些疑惑。 当他还陷在自己的疑虑中的时候,旁边他的舍友胡浩见他打完了电话,便顺嘴和他说道:“舒怀,我今天拿快递看到你的件了,一个大箱子,我就顺手帮你抬回来了,要不要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了什么?” 闵舒怀此时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抬眼看到自己桌子旁确实有个大箱子,随即想到刚刚楚朋兴和他提到的,中秋他家果实收成很好,特意挑了一大箱小有名气的本地枇杷寄了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闵舒怀连忙对着胡浩道了声谢,出门在外能收到独属于家乡特产的东西,闵舒怀说不开心是假的,他连忙拿了一把小剪刀,将封着的胶带拆开,一打开,个头浑圆,色泽金黄的好些枇杷便躺在里头,看上去十分惹人垂涎。 齐向阳对于这种吃的东西总是十分敏锐,早在胡浩说话的时候就凑了过来,此时看到这整箱个头挺大的枇杷,也忍不住舔了舔嘴,道:“哇!舒怀这是你们家乡的特产么?这么大一个,我以前还真没吃过。” 胡浩嘲笑他,“得了得了,直接说想吃不就行了,这么拐弯抹角的。” 余晖彦也跟着笑话他,道:“幸好今天是胡浩帮忙领的件,要是换了姓齐的拿,舒怀能不能看到箱子都是个问题。” 齐向阳不服气地回怼两人,道:“去去去,你们那有舒怀个头这么大的枇杷么,没有别逼逼。” 闵舒怀倒是一直笑着没说话,此时才插了句,“你们想吃都来拿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都是我们那特产的,尝个新鲜也不错。” 有闵舒怀这话,齐向阳倒是不客气地直接动手捧走了三四个,嬉皮笑脸地道了谢,然后就拿着到自己位边打游戏边吃了起来;胡浩和余晖彦倒是比较客气,两人都只拿了一个尝尝鲜。但楚朋兴寄来的这箱枇杷少说也有二三十个,而且颜色都挺深厚的了,过不了几天恐怕就要烂掉,光靠闵舒怀一个人是不可能吃完的。 闵舒怀忍不住有点头疼,余晖彦本来就对枇杷喜好一般,看他好似有些苦恼的样子,便笑着提议道,“你可以带些给别的朋友啊,这么好的枇杷,浪费了挺可惜的。” 闵舒怀心里顿时一动,抬眼看到放在桌上的傅北林送的新手机,再看着箱子里齐齐整整的大个枇杷,嘴角忍不住有些上扬,拿一些送给傅北林倒也挺不错的。 ☆、误会(中) 次日,阳光明媚,微风和煦,闵舒怀背踩着街道旁的落叶来到了公司的大门口旁,肩上背着的大书包让他看起来有些显眼,但没办法,他的包里正放着十个家乡特产大枇杷,每个都他昨天晚上精心挑选出来品相最佳的,送给傅北林应该也不算多没面子。 不过他才刚走到公司前边的一条大道上,便感觉到今天上班的景象和前两天差别甚大。公司门口停满了工作日上班的车辆,一辆一辆地慢悠悠驶进地下的停车库,除了车多外,上班的人也络绎不绝,有的孤身一人,有的三两成群,但无一例外的都形色匆匆,步伐迅速,连带的,闵舒怀的步伐都加快了一些。 这才是真正的工作氛围啊。闵舒怀微微抿着唇,有些紧张地和其他人一块挤上了满满的电梯,电梯门开了又关,走走停停,当闵舒怀走出电梯的时候,里边还有不少人。 第一个上班的工作日,果然和前两天截然不同的场景。 此时哪怕是在十一楼,哪怕还没到八点,走廊处也有不少员工在走动,更别提在不同的部门内来回走动的身影,除了还在收拾卫生的清洁阿姨让闵舒怀感受到一点熟悉感之外,这栋大楼的其他场景都让闵舒怀觉得陌生。 身边偶尔会有一两个同事和他擦肩而过,有的甚至会有些疑惑地直盯着闵舒怀看,或许是疑惑以前从未见过自己,但每次一有人和他路过,闵舒怀就忍不住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到底是要微笑和人打招呼好呢,还是装作看不到。 小实习生什么的,最尴尬了。闵舒怀到走到傅北林办公室门口时都没想出合适的对应,便忍不住有些泄气,然而没想到等他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本以为傅北林还没到的他又惊呆了。 现在才七点半啊…… 闵舒怀诧异地和傅北林对视了一眼后,忍不住有些心虚地走回自己的位置,手里还握着在学校饭堂买的鸡蛋包子。 傅北林抬眼扫了他一眼,随意地问道:“还没吃饭?” 闵舒怀坐在座位上,把东西放好,怯怯地回到:“今天公车太挤了,就没来得及。” 傅北林眯了一下眼睛,倒是正眼看着他问道:“你平时都是在公车上吃的早饭?” 闵舒怀有些不明地看着他,道:“有什么问题吗?” “对胃不好。”傅北林皱了皱眉头,这样评价道。 那也没办法啊。闵舒怀现在已经每天六点半起床了,如果要在饭堂才吃完早饭走,那他最起码得再提前半小时,便小声地回到:“太早的话,饭堂也还没开。” 傅北林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话题,只简明扼要地表示:“快点吃完。” 你不说我也会的……闵舒怀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回到。随即三两下将水煮蛋和包子都塞进了嘴里了,一看时间,离上班正好还有15分钟,闵舒怀站起来想去帮傅北林准备好咖啡,便听到他忽然吩咐道:“待会要开会了,你先去把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会议室里的电脑开启,弄好了之后再倒咖啡。” 闵舒怀愣了一下,知道这以后也是自己的工作内容之一,就像每天上班前给傅北林准备咖啡一样,便了然地点了点头,速度前往会议室,毕竟距离开会的时间也没剩多少。 有些生疏地开了锁,推开门,一股密封太久的奇怪味道直冲闵舒怀的鼻间,他连忙又把窗帘都拉起,将窗户打开,散味,接着再走到会议桌的最前边的位置,调试那台连接着投影仪的电脑,做好准备工作,其实这些事情对于闵舒怀来说都不算难,但毕竟琐碎,等闵舒怀把这些简简单单的琐事都做好时,会议室里已经三三两两地进来了一些等着开会的同事,看到正在忙着的闵舒怀,都挺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作为一个刚升上大学的大一生,闵舒怀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面对这么多陌生人,而且这些人搞不好都是些部长、主管啥的,职位恐怕都要高于他,虽然都笑盈盈的,挺客气的模样,但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的闵舒怀一下子有些紧张得面红耳赤,甚至连额头都有点出汗了,幸好正在此时,有一道他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对于自己来说算得上尴尬的局面。 “辛苦你啦,小闵。”叶承年带着爽朗的笑声走了进来,化解了闵舒怀的手足无措。 闵舒怀有些喜出望外地张大了眼睛,同时腼腆一笑,轻声回到:“早上好,叶经理。” 叶承年随意地走过来,拉开他旁边的椅子,随口道:“叫我叶哥就行了,用不着这么见外。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秘书,给大家打声招呼吧。”说完,叶承年便侧过头,带着笑意看着闵舒怀,像是鼓励。 叶承年这样的举动无疑让闵舒怀打消掉不少紧张,便鼓起勇气,对着坐在他面前的众人鞠了个躬,再诚恳地自我介绍道,“大家早上好,我是闵舒怀,现在还在正大读书,是新来的秘书实习生,刚来不久,麻烦大家照顾了。”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带着和善的笑意,听到闵舒怀说完都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有一个和叶承年比较熟的女员工笑着打趣道:“啧,老叶,你从哪找的这么可爱的小帅哥,用心很可疑啊。” 叶承年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冤枉啊,我要有什么险恶用心也该招个美女来,这好苗子可不是我挖来的,是老傅慧眼识得英才。” “行了你,”女方满是不信地笑了,“你这嘴一天到晚尽跑火车,谁还不知道。” 估计这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不会想到向来以严肃、效率为标准的傅北林会让一个身形纤弱,五官细嫩的大学生来担任自己的秘书,这画风偏得实在太夸张了。 叶承年看到这众人毫不信任的神色,深深地涌起一股无力感,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辩解,原本还嘻嘻哈哈、氛围宽松的会议厅忽然一阵静默,闵舒怀疑惑地抬头一看,身形挺拔的傅北林沉着脸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了。 这气场可真太强大了……闵舒怀一下想到了以前班主任查课室时的场景,而包括他自己在内,也在看傅北林的那一刹那,身体便自动立正站好,脑神经迅速绷紧。回顾整个会议厅里,也只是叶承年还笑嘻嘻地朝他招了招手,安然自若的模样。 傅北林没察觉到画风有什么不对劲,只习惯性地抬眼扫了下四周,算作打招呼,而后才走到闵舒怀身边,看他还一副愣着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出声问道:“我的咖啡呢?” 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闵舒怀的耳畔边响起,直击闵舒怀的脑中,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机灵,如梦初醒地说道:“我马上去倒。”低着头慌里慌张地快步走出会议厅。 傅北林抬眼瞟了一眼闵舒怀走远的、隐约泛着粉红色的后颈,眼神转了转,而后坐在环形会议桌最前边的位置,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叩了叩,抬眼扫了下四周,低声问道:“谁先开始?” “今天轮到我先了。”策划部的女副总监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但她的内心,虽然她也算身经百战了,但在自带气场Bug的傅北林面前还是得甘拜下风,脸上局促地笑了一下,同时清了清嗓,镇定自若地开了ppt,侃侃而谈地做着她本周的产品汇报。 闵舒怀小心地捧着咖啡送进会议厅时,里边正氛围浓厚地讨论着一项议题,坐在首位的傅北林自始至终都沉着脸没什么神色,叶承年则微微皱眉,显然不太满意,其他人也都神色严肃,看起来压力十足的样子。 连带得走进来的闵舒怀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连脚步声都不敢发出,迅速地把手中一直微微摇晃想要溢出的咖啡送到了目的地,即傅北林的手边。 正在闵舒怀想对着身边这人露个礼貌性的微笑然后迅速撤退时,傅北林手比口快地扣住了闵舒怀放下杯子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同时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留下做会议记录。” 闵舒怀诧诧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惊得一下和提出命令的傅北林对视一眼,却得到了他不容拒绝的眼神回应。 此时,傅北林又微微扬了扬下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他那目光却明明白白地告诉着闵舒怀,就是他旁边这个空着的、没人敢坐的位置,闵舒怀一看才发现那位置放着的笔记本好像就是自己的,显然是傅北林顺手帮他带过来的。 “呀,”闵舒怀下意识地惊诧了一声,随即又有些羞愧地和傅北林小声地道谢道:“又麻烦你了。”轻轻地拉开椅子坐到那位置上。 傅北林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放在桌上的手指习惯性地又轻轻叩了一下,闵舒怀的目光再次被吸引了一下,只觉得这手指又修长又好看,怪不得这世界上会有一种叫“手控”的奇怪东西。此时的会议已经开始有一小会了,没有办法,他只能靠着自己在学校里学的一些知识,举着钢笔,奋笔直书地记录着。 一个小时后,例行周会结束,除了傅北林外,每个人都松了口气,分散着走出会议厅,傅北林边走边和身旁的闵舒怀吩咐道:“整理好了发电子版给我邮箱。” 闵舒怀此时正自觉地将会议室被众人拉开的乱七八糟的椅子拉回原处,听到傅北林的吩咐,便抬头应了一声。 傅北林斜眼瞟了他一眼,正打算走出门,忽而顿了顿脚,又吩咐道:“再帮我倒一杯咖啡。” 听到这话的闵舒怀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下刚刚才倒给他的那杯咖啡,果然空空如也,只剩下半干涸的咖啡渍。 “你……”闵舒怀想提醒他咖啡过量不好时,但向来雷厉风行的傅北林早已经转身走出了会议室,嘴巴微启的闵舒怀忽而有些怔住地看着傅北林那利落挺拔的背影,那些类似关心的话也压在口中,没说出口。 毕竟也只是个突然又碰到的陌生人而已,而且搞不好傅北林很反感这种突如其来又毫无作用的廉价关心。 将会议室大致整理好了的闵舒怀拿着傅北林的咖啡杯走出会议室,向走廊尾端的茶水间走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空着的咖啡杯,大致算了一下,按这样的速度,傅北林一天最起码得喝四五杯咖啡,按一杯250ml的分量来算,也就是一天最起码一升的咖啡,真令人咋舌。 就在他边胡思乱想,边捧着咖啡杯走到茶水间门口时,无意间却恍惚听到了里边的人刚好提到了自己,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便听到里边的两个女员工正在随意地闲聊着。 其中一个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老板又招了个新人,难道小乔辞职走人了吗?” 另一个女生立马否定了,回道:“怎么可能呢,小乔在H市出差呢,这次好像是为了个什么项目去的,好像又是跟杜恒那边竞争,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走人。”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才这么快又招了一个新人,还是实习生?” “应该快了吧,上次和她吃饭听她说要去两周,可能下周就回来了。实习生搞不好就是实习这两周的吧,不过老板有钱也不用管我们怎么想,你说是吧。” “就是咯……” 无意听到了他们对话的闵舒怀此时才有些恍然,怪不得之前杜子棋问他问“乔小姐”,想必以前都是她和杜子棋打交道的,原来出差了啊。 闵舒怀又想到此前一直路过的,在傅北林办公室旁边的一间小房间里,也摆着办公用品,但却一直没人使用,原来就是她的吧。自己或许只是刚好来代替这段时间的?闵舒怀有些不能确定了,毕竟傅北林也没有和他提过工作时间…… 想到这里的闵舒怀心口忽然涌起一股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但茶水间里的人显然已经没在聊天了,便深吸了口气,假装毫不知情地捧着杯子,走了进去。 “你们好。”闵舒怀看着里边两名年纪并不算大的女同事,有些局促地打了声招呼。 那两女同事也才毕业没两年,看到体型纤细、肤色白皙的闵舒怀就像看到了网络上的那种日系柔弱少年一样,态度也挺好的,问了声,“来吃东西呀?” 闵舒怀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无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举了举杯子,说:“来倒咖啡。” 有一个了然地笑道,“给老总倒的吧。” “嗯嗯。”闵舒怀点了点头。 再次把咖啡送到傅北林的手边时,傅北林正忙的不可开交,连递个眼色给闵舒怀的时间都没有,事实上,他甚至没喝上一口,一直在忙碌地打电话,批文件,不满意了又再打电话,叫人进来,批评,打回去修改。 就在这么忙碌的工作中,一个早上过去了。此时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闵舒怀正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傅北林批完一个上午的文件,暂时松了口气,抬眼看到那个认真工作的小身影,不知为何生了一些就想去打扰一下的心情。 抬眼看到旁边那杯已经完全冷掉的咖啡,便假公济私地出声道:“帮我换杯咖啡。” 闵舒怀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路,下意识地看向发声的傅北林,又问了一遍:“还要咖啡吗?” “嗯。”傅北林佯装正常地应了一声,道:“别加糖。” 既然傅北林要,闵舒怀自然也提不出反对的意见,只是他走到那人旁边端走那杯满着的咖啡时,又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咖啡喝太多,对人不好。” 傅北林皱了皱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除了咖啡还有什么可以提高精神的?” 闵舒怀原以为傅北林会沉着脸直接否定他,让他别多管闲事,没想到对方倒认真问了他一下,便转了转脑筋,疑惑地回到:“茶?” 傅北林挑了挑眉,把视线移到办公桌上的文件上,淡淡地表示:“泡茶麻烦,而且这里也没有茶具。” 闵舒怀看着手里那杯黑黢黢的液体,神色有些嫌弃,道:“可是咖啡喝多了会上火。”他都觉得这两天傅北林的嗓音似乎有些不清亮,嘴唇也有些干裂,很可能是有些燥热了。 提到这个问题,闵舒怀眼前一亮,惊讶地“呀”了一声,把杯子先放在桌子上,几步把自己的书包提了过来,傅北林不明白他不去倒咖啡,却反而做出这个动作干嘛,便暂时放下了右手间的钢笔,抬起头来,看看他想干嘛。 没想到下一秒,闵舒怀就从自己的大书包里一个接一个地掏出那些色泽亮丽的枇杷,不一会儿,傅北林的办公桌上便放上了十来个圆不溜秋的大枇杷。 而闵舒怀却拿出自己有心想赠予的礼物后一下卡词了,目光接触到傅北林淡定的神色,嗖得一下,又涨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些是我家乡的特产,我朋友刚刚才寄给我的……” 傅北林了然地一问:“送给我的?” “嗯。”闵舒怀用力地点了点头,他这时才放松了一些,抬起眼来用无比真诚地眼神看着傅北林,形状姣好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小动物的目光一样,“我主要是谢谢你,之前送了我手机,我不知道回点什么礼好。” 小声地说完这些话时,闵舒怀却发现傅北林正低头打量着那桌上的枇杷,这些枇杷可能真是农村人自己种的,个头大,肤色金黄,但是形状就有点歪瓜裂枣,不如市面上卖的那样惹人喜爱。此时,闵舒怀的目光也被引得一块放在这些可怜的枇杷上,但他这一看,却惊讶地发现了好些枇杷皮上都有些泥土的黑点,放在光滑得几乎可以反光的办公桌面上,那小小的身板意外被衬托得极其寒酸。 “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闵舒怀有些难受地咽了咽口水,他昨晚挑了这么久,但送到傅北林面前时,却还是没能挑出几个最完美的,像傅北林这样的人,可能只会吃进口超市里卖一颗几十块钱的那种水果,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这些看上去灰扑扑的乡下果实呢? 但闵舒怀还是觉得有点不舍,便眼巴巴地继续看着傅北林介绍着这些金黄色果子的优点:“枇杷很好的,可以清肺润肠,你最近刚好声音有点沙哑,可能有点燥热,可以去去火。” 傅北林有些奇怪地问他道:“我最近声音沙哑了?” “嗯,”闵舒怀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早上也听到你偶尔在清嗓子了,可能有些燥热。” 傅北林一时有些无言以答,浓密的眉毛微微皱起,瞟了眼正毫无城府看着他的闵舒怀,两人刚好还没说话的时候,办公室门口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傅啊,G省那边的项目怎么样了?”叶承年边走进来边说道,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等他定睛看到办公室两人这奇怪的姿势时,便走近一看,刚好看到了办公桌上那十来个新鲜欲滴的大枇杷。 叶承年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啧,你又买东西犒劳我们啦,行,我拿到茶水间去,大家一块儿分了。”话音还未落,他便慢悠悠地伸出手来妄想染指这些可怜无辜的大枇杷。 此时闵舒怀看着叶承年那缓缓伸出的胳膊,顿时紧张得连心都快提起来了,这几个枇杷虽然不算什么大礼,但也是他精心挑选出来想送给傅北林了,要是到头来傅北林一个都没吃到,那多倒霉,但叶承年又是他的上司,他出声阻止显然不太恰当。 所以闵舒怀只能像只护食又不太敢出声的小动物一样,紧张得连嘴唇都抿起来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承年的动作,生怕他一下都给拿走。 就在此时,一直老神在在看着的傅北林忽然出声道:“等一下。”眼尾瞟到闵舒怀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这一声有些突然,叶承年下意识地停住了放在枇杷上边的手掌,纳闷地看向傅北林,“咋了?” 傅北林瞟了了闵舒怀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些是我自己的,别动。” 叶承年一头雾水,反问道:“试一个都不成?” 傅北林顿时皱了皱眉,抬眼对闵舒怀说道:“我的咖啡。” 闵舒怀如梦初醒,恍然道:“哦哦,我去倒。”说完便拿着傅北林的咖啡杯,转身想走了,忽而看到叶承年,又好像刚刚才看到他一样,慌慌张张地打了个招呼:“叶哥好。” 叶承年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道:“你好。” 闵舒怀的鼻尖涨的通红,含糊地说道:“我去倒咖啡。”说完连忙转过身,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办公室。 ☆、误会(下) 叶承年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对奇怪的上下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等他疑惑地转过头来想问一下傅北林这是什么情况时,这边已经以极其优雅又极其迅速的动作将桌上的枇杷都扫进了自己的柜子里。 理直气壮的傅北林手指轻轻一推,将柜子门合上,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看着叶承年道:“找我什么事?” 叶承年闻言有些好笑,他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单手插在裤兜里,道:“不就几个枇杷,就这么宝贝?谁送的啊?” 傅北林没有回他,只把目光继续移到自己的电脑上,道:“如果你有时间来八卦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更忙一点。” 叶承年只能服气地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得了得了,我来找你是想问问G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刚刚老张打电话给我,如果都顺利的话现在就可以让他们那边过去了。” 傅北林沉吟了一下,道:“第一阶段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可以让张新那边过去。” “那成,我现在就找老张谈谈去。”叶承年又火急火燎地说道,随即他一拍脑门,笑得挺□□,道:“那不就意味着小乔也快回来了,下周一就能见到她了。” 傅北林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淡淡地表示:“希望你能将你这面也如实地展现在一柠面前。” 提到自己的爱人,叶承年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不同,看着自己单身了好几年的好友,有些云淡风轻地炫耀道:“诶,先提醒你一声,你哥们可能很快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傅北林听到这话倒是有些诧异,挑了挑眉道:“一柠答应了?” “还没,但我已经计划好求婚了,五天前一柠带着的队伍在非洲取得了突破性的医学成就,据说这项技术要是试验成功,可以填补一些医学上的空白,她的院长也特别高兴,让她提前回来,现在应该是一柠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候,所以我要抓紧这个机会,争取双喜临门。”叶承年有些势在必得地说道。 傅北林倒是没那么乐观,冷静地提醒道:“现在是她事业最成功的时候,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其实叶承年也很清楚地知道这点,只是,“我不过想让她给我一个承诺,结婚肯定还远着呢,谁让她总让我觉得自己对她而言似乎是可有可无的呢。”说道这,叶承年的话语轻得有些苦涩。 李一柠这样算得上传奇的女性确实很难被爱情束缚住,傅北林也清楚自己这位朋友其实很明白,因此,他便没再说什么,只问了一句,“你打算在哪里求婚?” 叶承年这时才显得轻松了一些,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一柠讨厌太花俏的东西,所以我的求婚其实很简单。” 傅北林道:“你该不会在微信上求婚了吧?” “……”叶承年一时有些无力,恨恨道:“总之戒指不会是用Q币买的就是了!” “祝你成功。”傅北林总算说了句好话,然而,“我不想去安慰一个失意者。” 叶承年哈哈一笑,反怼了回去道:“大不了保持现状,总不会像你那样被人甩了。” 傅北林轻哼了一声,不想答话。 “行了,我走了。”叶承年把手里的文件拍到傅北林的办公桌上,又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道:“小乔要是回来了,那我可以轻松点了。” 正巧,此时闵舒怀刚好把傅北林的咖啡倒好送了过来,听到叶承年这句话,顿时有些发愣。 却不料傅北林在一旁淡淡地回了一句,“她是我的秘书,不是你的。” 闵舒怀还没来得及消化时,叶承年已经走出门,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反正都是公司的。” 那位傅北林的正式秘书小乔,下周就要回来了吗?端着咖啡杯的闵舒怀一时有些怔住,没有回过神来。 “你愣着干嘛?”傅北林那冷淡的音调忽然在闵舒怀耳边响起。 “哦。”闵舒怀恍然惊醒,连忙把手里那杯氤氲着热气的咖啡放到傅北林的桌上,偷偷看了一下傅北林的侧脸,原以为对方会顺便和他解释一下这个秘书的事情,诸如“原来的秘书已经回来了可能不再需要你了”的话,没想到傅北林接过那杯咖啡之后却什么也没说。 神色照常地让闵舒怀继续自己的工作,闵舒怀有些担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偷偷又用对方发现不了的视线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傅北林的神色虽然和原来没什么变化,只是能察觉到似乎心情愉悦了一点。 原本专业能干的秘书能够回来了,不再需要一个呆头呆脑只会倒咖啡整理会议室的没用秘书了,作为上司高兴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可能傅北林不好意思请自己离开,闵舒怀有些颓然地想到,他是因为那件“事”才勉为其难地让他来这实习的。 “那是补偿。”傅北林吐出这几个字的声音再次在闵舒怀的耳畔响起。来的时候已经这么不好意思了,走的时候,可不能让人太尴尬。 闵舒怀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还没回过神来时,傅北林忽然再次开口,有些不满地提醒道:“你的事情办完了吗?”怎么一直听不到键盘声。 闵舒怀像被捉到开小差的小学生一样,有些仓皇地地把视线放到屏幕上,老实地认错:“我刚刚有些走神了。” “工作的时候别想些乱七八糟的。”傅北林不客气地斥道。 “是。”闵舒怀毫无反驳的余地。 深夜,灯光摇曳的高级包厢里,杜子棋晃着手中的酒杯,懒洋洋地听着旁边人汇报道:“闵舒怀,M市人,父亲是西南军区的退役军人,母亲早年改嫁。小学初中高中都没出过M县,基本上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 “他今年考上大学才到了G市,那又是怎么和傅北林有交集的?”杜子棋疑惑道。 那人道:“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富林集团近段时间内也没有关于文秘方面的招聘信息,这个人好像是傅北林突然招进去的。”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所以傅北林到底为什么无端端地要招这么个人在自己身边待着,两个人看起来都大有秘密的样子。” 私家侦探道:“我查出的两人唯一的联系只有一个,M县。” “说一说。” “三年前,傅北林曾经到M县去过一次。那时候他有个大学谈的同性恋人决定出国留学不再回来,打击颇大的傅北林直接追到M县去,后来他的恋人还是出国了,但傅北林却在那里呆了六天,还有头部受伤进去医院疗伤的经历,最后是和叶承年一起回来的。” 杜子棋眼睛敏锐地眯起,道:“头部受伤?没有警方方面的记录?” “没有,只有一个县医院的住院记录,那个医院我也查过,在闵舒怀所在的县里,而且距离他家和学校不算远。” “这么看来,傅北林一定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不然不会连叶承年都亲自赶过去。”杜子棋颇为欣喜地勾起了嘴角,脸上满是势在必得,他摸了摸下巴,斜眼看着面前帮忙查资料的那人,道:“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该我出马了。” 也许该从那个学生下手,杜子棋第一个想到,眼前浮起闵舒怀那张五官秀气,小巧精致的面孔,要不是他不好这种柔弱少年,搞不好也会下手,不过傅北林既然是个同,平时又总是一副傲然自立的姿态,会不会喜欢这种小绵羊倒是说不准。 那人沉稳地低了低头,将手头的资料整理好,放在杜子棋面前,道:“杜少能满意自然最好,希望还有下一次的合作。” 杜子棋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意味不明地说道:“这个是自然。” 对于闵舒怀来说,他这几日过的可以用忐忑不安这四个字来形容。距他知道自己只是个临时替补秘书的事情已经过去四天,但这四天里,傅北林虽然天天在他面前,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始终不提要他走人的事情,弄得连他都要怀疑起来。 不提其他,傅北林作为一个上司确实很优秀,工作能力好,虽然对他严厉了一点,但通常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过分刁难,对他也算得上是很照顾,让他知道自己很多不足。 不过,这么优秀的人确实需要另一个优秀的秘书来辅助他,闵舒怀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哪怕他已经毕业了来这投简历,恐怕都难被录取。 就在闵舒怀带着这股可能将被辞退的担忧兢兢业业工作到第四天时,另他提心吊胆的整整一周的事情总算来了。 “明天你不用来了。”在闵舒怀接近下班的时候,傅北林忽然这么开口到。 这种感觉怎么说?像悬在头顶的大刀终于咔擦一刀落下,连最后一点满以为的侥幸都没有,吧唧一声,死得毫无余地。闵舒怀忽然一愣,全身浮起一股意料之内的脱力,但可能因为提前预料过了,所以又少了一点突如其来的震惊而想要努力抗争一下的激动。 闵舒怀忍住了鼻尖的一点难过,纠结地咬了下下嘴唇,但最终,他还是和往常接受傅北林的要求一样,乖乖地回了一声,“哦。” 可惜他之前还下定决心过,要好好努力,对得起傅北林给的那个机会,买了的计算机教材也一直有在看,甚至在昨天,他还在乖乖做着傅北林要求的练习,但在今天,此时此刻,突然发现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这种感情,确实还挺失落的。 傅北林有些纳闷闵舒怀明显十分失意的状态,这真是奇怪了,给员工放假对方却没有一点欣喜,反而难过得不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节操,闵舒怀就这么喜欢在周末加班? 然而还没等他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时,傅北林又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正七手八脚收拾着自己位置的闵舒怀,不是那种正常下班的收拾,而是将自己日常用的水杯,靠枕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小玩意都收拾起来,一副走人撂担子的模样。 傅北林沉着脸色冷眼看着他将桌面上的私人物品都收拾干净,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在干嘛?” 闵舒怀觉得这人真的很恶劣,明明辞退他了,却还要故意再问一遍来羞辱他,便放下了手中的动作,郁闷地抬着头,黑碌碌的眸里还藏着压抑不住的委屈,忍着伤心重复着傅北林刚刚的要求,道:“你不是要我明天别再来了吗?” 傅北林以为闵舒怀一声不吭想辞职,神色顿时冷峻起来,眼睛微微眯起,低声斥道:“我让你明天别来是有别的任务给你,你以为自己是小学生过家家吗?想走人就走?和你强调一下,公司的离职都是要按照章程走的,你哪怕是实习生,要是想离职,也得提前三天递交书面辞呈,而且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行,不是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闵舒怀听到傅北林这番责怪的言论,脸上顿时怔了一怔,随即回过神来,诧异地“啊”了一声,脸色涨得通红,慌里慌张又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是,我以为,你不是要……我误会了……” 傅北林依旧像被挑战到领域的猛兽一样,满脸不快地紧盯着前边不远那个弱小的身影,听到对方含糊城一团的声音,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不耐道:“给你一分钟重新整理自己的语言。” 刚刚才回过神来的闵舒怀有些尴尬地把手中本来要收拾走的东西重新放在原地,确实关于辞退他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只是别人的闲聊,自己却想当然地以为是真事,还整整纠结了一周,现在还被傅北林当面戳破,这可真是史上最尴尬事件了。想到这里,本来就生性羞涩的闵舒怀再一次尴尬得脸色羞红,他低头看了下已经被自己收得七七八八的桌面,顿时手足无措得不知道要怎么做好。 傅北林却等不了那么久,他叩了叩桌面,逼问道:“要想那么久吗?” 闵舒怀羞愧地搓着裤子边露出来的线头,喏喏道:“那个乔秘书……” 傅北林皱着眉头,神色没有丝毫放缓,“然后呢?”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之前让我做实习是因为乔秘书突然出差了,下周她刚好回来,你和我说明天不用上班,我以为是辞退我的意思。都是我误会了。”闵舒怀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心里的猜测都全盘托出,说完后又忍不住鞠了个躬,他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 好在傅北林联听到闵舒怀这么一说,顿时了然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面上还是正了正色,严肃地批评道:“我不知道你的那些想法是怎么脑补的,但在公司,以我的命令为准,我既然没和你提过辞退的事情,你就不要胡思乱想,给我专心工作。” “而且,我这也不是培训机构,”就算化解了误会脸色也不太好看的傅北林继续面无表情地揶揄道:“我没那么大爱心,弄个实习生进来‘教育’半个月又放回去,选你进来,自然有你的原因。” “是。”闵舒怀弱弱地回到,想到傅北林刚刚可能很疑惑自己的举动,尴尬感爆棚的闵舒怀顿时觉得又羞又愧,辜负了傅北林这些时日对他的栽培,便点了点头,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乱想了。” 勉强算接受了道歉的傅北林动了动眉头,终于低下头,翻了下自己面前的文件,而后再轻轻提醒了一句,“明天做好十点左右出门,我不喜欢迟到的人。” “哦。”闵舒怀点头应道,随即想到傅北林提到的那个“别”的任务,顿时有些好奇,便忍不住接着问道:“我明天具体要做什么?” 傅北林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嘴唇动了一动,道:“你明天就知道了。” 摆明了不想提前告诉他,闵舒怀只好也作罢了,反正明天就知道了,也用不着等多久。 ☆、加班 第二天,阳光明媚的周六早晨,难得做了个懒觉的闵舒怀心情舒爽地从自个的单人床上一下坐起,看了下闹钟的时针刚指向八点半,一个半小时的洗漱时间,对于他来说肯定绰绰有余。 宿舍里的另外三个仍睡得昏天暗地,那三昨晚似乎闹到凌晨四点才歇息,闵舒怀暗暗摇了摇头,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边的楼梯,生怕动作太大吵醒了他们。 等他把自己简单地收拾好,又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复习了会功课,等时间不知不觉跑到十点左右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刚好“叮”的一声,浮起了一条信息提醒——“到校门口”,发出人:傅北林。 收到这信息的闵舒怀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赶紧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背上书包往校门口跑,不是他有多急着见到傅北林,而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要是磨蹭一点的话,那个冷漠的男人绝对会把他狠狠批上一顿。 然而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门口时,站在车旁等着的傅北林正专心致志地看着门口栽培的一大串热情似火的海棠,不是上班时间,傅北林的打扮也休闲了很多,简单却明显看得出质感的休闲服让他看起来像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额上的碎发也随意地散着,平白减了几分严厉,哪怕是脸上仍一如既往地笼罩着不少寒霜,看起来都近人了不少。 一瞬间看到他的闵舒怀忽而流露过一个想法,傅北林这样的人,大学时候应该有很多女生喜欢吧,究竟是多优秀的人才会让三年前的他买醉到那种程度啊…… 然而他脑海中的疑惑还没来得及继续深入下去,这边看到他的傅北林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冷眼道:“我有催你吗,为什么这么急?” 没想到来得太快也会被斥责的闵舒怀忽的一怔,小声地辩解道:“我只是怕你等太久了。” “上车。”傅北林没说什么,只打开车门,让闵舒怀跟上。 坐进车里,拉上安全带的闵舒怀此时才回过神来,愣愣地转头看着傅北林面色不改的侧脸,道:“我们要去哪啊?” “超市。”傅北林发动油门,简单地解释到。 去超市干嘛?闵舒怀脸上满是疑惑,傅北林见状又简单地把吩咐说了出来,道:“以后有的周末我不上班,你就负责帮我做饭,午餐和晚餐,今天怕你不熟悉,所以带你走一圈,以后自己记得超市和我家里的地址。” 闵舒怀愣了一会才把傅北林话里的意思消化完,看着身旁这个一脸正常的男人,他简直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还是对方太过理所当然,只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疑惑地反问道:“可是,为什么要我给你做饭?” 傅北林听到这话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眼,淡淡道:“因为我也需要休息。” 闵舒怀抿了抿嘴唇,还是觉得不太正常,便纳闷地回道:“但我不是保姆啊。” 傅北林听到这话总算神色稍微变动了一下,瞥了他一眼,道:“你会做饭吗?” 闵舒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察觉到不对劲,便又回过神来,道:“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傅北林理直气壮地回到,忽而又“贴心”地说道:“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我会给你改正的机会,只要你表现得尚且及格。” “那如何我不及格呢?”闵舒怀弱弱地问道。 傅北林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眸里寒光一闪,冷冷道:“你想被辞退?” “……”从公司小秘沦落到家庭小保姆,闵舒怀实在不清楚自己到底哪步走错了,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这样的? 还没来得及让闵舒怀慢慢回味,向来雷厉风行的傅北林很快驱车到了他住的公寓附近的顶级超市,装潢十分高大上的超市里到处亮着英文牌子的介绍,让人闹不明白这到底是中国的超市还是外国的。 闵舒怀慢慢推着手推车跟在傅北林身后,看着那些样貌喜人、包装精美还有价格令人咋舌的水果,有些控制不住,轻声道:“国内的水果也一样好吃,为什么非要买外国的?” 傅北林插着手慢慢逛着,听到闵舒怀的话,闻言扫了他两眼,道:“善于包装才能卖出高价,一万块钱和一块钱对有些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如果能让人花九千九买一个包装,那就说明对方足够聪明。” 闵舒怀不知道傅北林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夸还是贬,但想到自己送出的那些灰扑扑的枇杷,忽然觉得或许在对方眼里,自己也像那乡下果子一样,在包装精美的进口水果的对比下,十分的相形见绌。 这个想法一出来,向来善于反省的闵舒怀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又在自怨自艾,忍不住有些惶惶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到傅北林面前就会忍不住对比,明明他以前也没有那种爱攀比的心态,哪怕是全班人都知道他领着国家助学金,还不得不刻苦打工,省吃俭用,他也觉得自在又坦然。 然而只是在傅北林面前,他就容易动不动便陷入对比的心理,难道是因为对方带他进入一个更高阶层的领域了,他开始有仇富心理了? 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的闵舒怀忍不住脸色煞白,唬得旁边的傅北林都有些诧异,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摸了摸对方那白净的额头,还以为他突然中暑了。 触觉到额头上那淡淡的触感,重新回到现实生活的闵舒怀慢半拍地眨巴了下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着面前的男人眉头微皱,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眼里的关心却没有丝毫隐藏,两人目光相对,不由得都怔住了。 “你怎么了?”感受到对方温度正常,傅北林边收回手,边奇怪地问道。 回想起刚刚自己的胡思乱想,闵舒怀忍不住脸色微红,含糊道:“没什么。” 傅北林随意地在生鲜区逛了一下,手脚迅速地挑了些简单易做的食材,而后便快速地推着车前去买账,带着闵舒怀走出超市时还颇为冷淡地提了一句,“怕冷的话就该备件外套,外边有的冷气会开得很足。” 闵舒怀闻言忍不住一愣,他才发现,原来傅北林以为刚刚他的失态是被冻到了,忍不住感到一丝羞愧。 两人不波不澜地继续驱车开往傅北林居住着的高档小区,门口的保安都打扮得精神抖擞,每过去一辆车,就热情抖擞地和对方打招呼,闵舒怀不由得再次感慨,专属有钱人的服务啊。 到了傅北林一人居住的公寓,闵舒怀帮着把东西拎进门里,然而一踏入房门,眼睛就忍不住亮了起来,高级公寓确实没辱没自个的价格,光是从装修,就看出不一般来。 闵舒怀打小在农村长大,这辈子见过最高大上的房子可能就是大学学校了,然而遇到傅北林后,他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城市的高级感永远体现在富有金属光泽的建筑上,哪怕是室内也不例外。 走进只有在电视见到过的高级公寓,闵舒怀换上拖鞋都忍不住踮了踮脚,生怕踩脏了那看似一尘不染的木质地板。 “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每周会有保姆打扫。”傅北林这人似乎习惯一眼就看穿人的心事,哪怕闵舒怀的动作还没显示出异样来,也能被他一语戳中内心的担忧。 听到这话的闵舒怀忍不住又红了红脸庞,随即回到:“那为什么不让保姆帮忙做饭?” 傅北林紧盯着他,道:“她一周来一次,你想饿死我?” 闵舒怀背过身把东西收拾进厨房,低声嘀咕道:“那我不也是一周来一次。” 傅北林看着他的背影,习惯性地用手指敲击旁边桌子的桌面上,斥道:“在说什么?” “没有。”闵舒怀缩了缩脖子,十分熟练地把袋子里的蔬菜、水果、肉类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再问着站在厨房门边的傅北林,道:“需要换成保鲜盒再放进冰箱吗?” 傅北林扫了下桌上的东西,道:“蔬菜和肉不用了,就两天的量,水果洗一点,待会吃。” 闵舒怀看了下袋子里的东西,确实有一盒切好的已经包装得很完美的哈密瓜,便先拿了出来,抬眼看了下包装盒上的标签,正好写着“新疆产”,不由得抬眼望了下门外,傅北林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只能隐约听到外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来不及多想,闵舒怀先转过身把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放进冰箱里,再把中午打算做的几个菜整理好,放在水槽旁边待用,最后抬眼看了下剩着的哈密瓜,便想换个陶瓷盘子把水果装了,然而这装修十分简洁的厨房里,肉眼可见的都是整排的橱柜,他一连打开了几个都找不到合适的盘子能够装盘,只能扯了扯嗓子,朝厨房外的人喊道:“我找不到盘子。” 傅北林边举着手机听电话,边走了过来,抬手打开最上边的壁橱,和闵舒怀抬了抬眼,便继续单身插着口袋在旁边和手机那边的人聊着。 然而不知道是设计有问题还是闵舒怀确实还没发育好,为了装饰效果,最高层的壁橱纸连着天花板,整整有两三米的高度,加上叠着一排盘子,闵舒怀垫着脚尖颤颤巍巍,指尖上的陶瓷盘子在微微转动着,始终难以攻下。 傅北林抬眼看到这阵仗都无语了,挥手把身高只到他鼻尖的闵舒怀挥走,手一伸,拿了个盘子下来,狐疑地打量道:“你现在还能长身体?” ……被戳中内心最薄弱地方的闵舒怀一脸悲愤,投胎这种事确实难以预估,但生在一个平均身高屡屡垫底的地方,他也不容易啊,小时候同学相处差距不大还好,上了大学后被周围人一对比,身高一直徘徊在168-169不动弹的闵舒怀顿时就觉得亚历山大了。 听到傅北林的调侃,接过盘子的闵舒怀也有点不确定,道:“也许还能再长长?” “去庙里拜一下,或许菩萨会显灵。”傅北林毫不客气地打击道。 闵舒怀低头装着切好的水果,或许是抗压能力提高了,傅北林这点程度的嘲讽简直不痛不痒,见他手脚利落地把哈密瓜处理好,旁边还摆了点刚买的草莓、切成瓣的芒果,色彩搭配得五彩缤纷的,看起来格外惹人垂涎的。 只见闵舒怀小心地把水果摆好后,又摘了片绿叶子做装饰,而后便乐颠颠地对着傅北林捧起了盘子,脸上满是兴奋的笑颜,道:“好了。” 原本还在讽刺他的傅北林似乎有些意外,禁不住一怔,脸上的表情换了一换,道:“拿到外边。” 不得不说,贵的东西还是有它的道理,闵舒怀拿了一个樱桃塞进嘴里,满口的甜腻让他不由得发出会心的感慨,不自觉地又叼了一块又一块。 傅北林倒是浅尝即止,尝了几块后便放下了,专心致志地看着摆在面前的电脑。 屋外的阳光亮得刺眼,明晃晃地透过阳台照进屋内,照的一室亮堂。 看了会屏幕上的新闻,傅北林抬眼看了下腕间的手表,微微抬头望向坐在沙发上的闵舒怀,淡淡地指示道:“该做饭了,你会做什么?” 闵舒怀将口里的苹果咽下,小声道:“这个问题不该买菜前问我么?” 傅北林站了起来,修身的长裤让他腿长的优势显露无疑,闵舒怀虽然安慰自己腿不重要够用就行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刺激到了,基因优势什么的真的天注定。 两人一齐走进厨房内,闵舒怀理了理案台上的材料,牛肉、排骨都有了,还有半只鸡,可以炖个汤,蔬菜就多了,洋葱、番茄、西蓝花、油菜还有胡萝卜。 看着这些材料,闵舒怀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能做出点什么,傅北林的口味似乎更偏重于清淡的粤菜。 傅北林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忽而朝闵舒怀看了一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道:“做点你的家乡菜,三菜一汤。” 闵舒怀有些诧异地张大了眼睛,有些犹豫地说道:“我家那边的口味比较重口……” “没关系。”傅北林打断道,“别糊弄我。”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闵舒怀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光电闪过一幕,顿时领悟,傅北林之前深爱着的那个人,好像就是他那里的啊。 还是念念不忘吗? 闵舒怀忍不住浮起一个不着边的想法,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他和傅北林现在还有可能认识吗? ☆、加班(中)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厨艺,闵舒怀做得有些畏手畏脚,乡下人做菜讲究的不过一个香,重油重盐,喜欢用酱勾勒,做出来的食物造型自然不怎么好看。 看着原本素雅白净的盘子中放着的黑乎乎的酱汁,闵舒怀努力了许久,依旧没办法让这几道菜看起来更有食欲一点。 傅北林随意地从房外走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瘦削白净的少年皱着眉头俯下身,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几道菜,手里还拿着一些菜叶,严肃得仿佛在做实验。 “你在干嘛?”傅北林出声问道。 低沉的声音一出,立马把闵舒怀唤醒,他慌慌张张地直起身子,把手中的菜叶子撇在桌上,涨红了脸回到:“没什么。”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刚刚的举动是什么,但傅北林目光一转,看到了摆在面前的三盘色泽浓厚的菜色,便道:“做好了就端出来,可以吃饭了吗?” “还差个汤,在汤盅里炖着,快好了。”闵舒怀回到。 “嗯。”傅北林应了一声,两手空空地又出去了。 但这么一弄,闵舒怀也放弃挽救自己做的菜了,便迅速地把菜都端到外边的饭桌上,摆好,再把电饭煲里熟了的米饭端到桌上,手脚利落地摆好两副碗筷,抬头一看时间,刚好到点,便又把一锅热腾腾的薏米冬瓜排骨汤端上去,舀了碗汤摆在傅北林坐的位置上后,再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深深地舒了口气,拔高了音量,朝客厅里的某人喊道:“吃饭了。” 傅北林坦然入座,看到还站在餐桌旁的闵舒怀,浓密的眉头又一皱,习惯性地曲手敲了敲桌面,命令道:“坐下。” “哦哦。”闵舒怀挑了个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举着筷子,等着傅北林先动筷。 “介绍一下你做的是什么。”傅北林微微昂首。 被注视着的闵舒怀突然感觉自己像个被考察的学生一样,莫名有些紧张,便开口回到:“茄子、鸡肉、油菜,还有排骨汤。” 听到回答的傅北林先伸手拿起了筷子,随意地夹了块面前的茄子,不太满意地说道:“他们难道就没有名字吗?” 闵舒怀皱了皱眉头,他又没做过厨子,做的都是家常菜,哪里有什么名字,便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后,有些谨慎地回到:“烧茄子、煮鸡肉、炒油菜,还有炖排骨汤?” “咳。”突然听到这个回答的傅北林差点被呛到,只好赶紧端起旁边的汤碗,喝了一大口汤。 咬着筷子看着这一幕的闵舒怀有点无辜。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午饭,酒足饭饱后倦意便涌了上来,闵舒怀觉得自己昨晚睡得挺满足的,但大概又是买菜又做饭有一阵折腾,吃完饭歇了一会,便感觉眼皮使劲往下沉,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傅北林虽然把闵舒怀当半个保姆用,但也好歹没刻薄到那种地步,最起码碗筷是自己收拾的,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还有洗碗机。 闵舒怀本以为自己还得负责洗碗,看到这种电器时,顿时也不困了,凑过去挺好奇地看着傅北林的碗筷都放了进去,然后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这样就好了?”闵舒怀张大了眼睛,抬头好奇地问道,这东西怎么像微波炉似的。 傅北林不置可否,转身走到旁边,伸手按下了热水壶,给自己泡了壶茶。随着热水的注入,透明的茶壶中顿时氤氲出一片清新的茶香,淡黄色的液体在玻璃壶里荡漾着,棕褐色的茶叶随着沸水一上一下地舒展着身子,如精灵一般。 “喝茶吗?”傅北林侧头问着闵舒怀,透明的阳光从他背后照下,勾出侧脸的轮廓,莫名显示出一丝温暖。 闵舒怀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傅北林自顾自地答道:“喝一点。” 夏日的中午,阳光格外的灿烂,透明的落地窗外,繁盛的绿叶落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偶尔随着午后的一点微风微微起舞,摇碎了满地的黄金,也摇碎了闵舒怀坚持不到一刻钟的清醒。 捧着茶杯窝在沙发上的闵舒怀不可避免地再次被倦意操控了神智,他双膝缩起来,窝在沙发上,白皙干净的脚掌撑在柔软得能让人一下子便陷入进去的沙发上,眼皮微微阖起,呼吸已经变得缓和又平静。 看到这一幕的傅北林眉间微微一动,轻手轻脚地走到闵舒怀的身旁,伸手轻轻拿走对方还握在手心的茶杯,又拖住了他柔软的脑袋,让已经进入熟睡状态的闵舒怀缓缓放平身子,头靠在沙发的靠枕上。 躺平了身子的闵舒怀像只困倦的宠物猫一样,舒服得翻了个身,面朝傅北林睡着,忽而瑟缩了下身子,似乎有些冷意。 一直站在旁边的傅北林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拿起遥控器,将屋内的温度调高了一度,想了想,又回身从屋里拿了一条薄被,轻轻盖在睡着的的少年身上。 屋外的暖风微微吹过,茂盛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情人靠在耳畔的轻喃,轻轻的,却又挠得人心尖发痒。 看闵舒怀已经安然入眠后,傅北林才满意地打开笔记本,继续自己的工作。 时间悄无声息地走着,偌大的屋子里,莫名因为多了一道平缓的呼吸而显得热闹了一些。 挂在半空中的太阳不紧不慢地挪动自己的身子,直到树影的身子被微微拉长,窗外的蝉鸣也显得有些疲倦后,闵舒怀才缓缓从睡梦中醒来,迷糊地揉了揉眼睛,耳边传来不紧不慢的键盘声,他便困惑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傅北林那俊朗又帅气的侧脸,正严肃地对着电脑屏幕敲着键盘。 奇妙的,傅北林像一下便察觉到他醒来,忽而转过头,正好和头发拉杂,睡得面色红润、神情恍惚的闵舒怀对了个正着。 “醒了?”傅北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后,低沉着声音问道。 空气安静了几秒,神色逐渐清醒的闵舒怀眼里滑过一丝羞赧,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在你的沙发上睡着了。” “没什么。”傅北林淡淡道,又转过脸去迅速地打了几个字后,便合上了电脑。 刚刚睡醒的闵舒怀这时才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他,闵舒怀,初次到上司的家里,便在他的沙发上睡了整整两个小时! 傅北林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抬眼看到闵舒怀还迷茫的神色,便道:“去洗把脸吧,待会跟我出去。” 内心满是尴尬和羞愧的闵舒怀连忙站了起来,跟在傅北林身后问道:“要去哪?” 傅北林从浴室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张新毛巾,递给闵舒怀,又道:“会做运动吗?” “会一点。”在傅北林面前,闵舒怀的回答永远显得十分保留。 “那就够了。”傅北林淡淡道,手一推,把接过毛巾的闵舒怀推到洗脸台前边,打开了水龙头,看着他把自己弄清醒一点。 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还不清楚目的地的闵舒怀便坐着傅北林的车上,被他带到了一个市中心里一个装修格外大气的体育中心内。 傅北林对这里似乎十分熟悉,驾轻就熟地滴过会员卡,便带着闵舒怀穿过一道又一道宽阔空荡的走廊,质感冷硬空旷冰冷的空间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来到一个类似酒店包房的房间门口,傅北林拿出会员卡滴了一下,打开房门,示意闵舒怀跟了上去。 闵舒怀进去才发现,屋里的摆设也和酒店房间挺像的,有床有衣柜,有冰箱电视空调,而且还不是单间,看着还有几个房间。 傅北林随意地走到衣柜面前,拉开,拿出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道:“换上这套,之前买小了,你应该能穿。” “好。”闵舒怀接过傅北林递过来的衣服,在傅北林的眼神示意下,找到了房间内的换衣间。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傅北林也已经换上一套黑白色的运动服,宽厚的臂膀,修长的大腿,结实的肌肉,整个人看上去又不一样了,像褪去了办公室里特有的冰冷感,看起来稍微平易近人一点。 当然,只有那一如既往的冰冷神色能让闵舒怀找回一点熟悉感,认识傅北林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似乎从没见到对方露出别种神色的样子。 “专心一点。”像是察觉到闵舒怀的走神,原本就紧盯着他的傅北林忽而轻声提醒道。 换上一身新衣服的闵舒怀有些不适应地扯了扯衣服下摆,柔软的布料贴着他的身体,道:“还挺合适的。” “嗯。”傅北林也满意地应了一声,又道:“我们去打网球。” “哦。”跟在身后的闵舒怀习惯性地应了一声,而后有些小声地在后边说道:“网球我可能不太会。” 走在前边的傅北林闻言头也不回地问道:“打过吗?” “大学体育课打过几次,还不太熟练。”闵舒怀坦然地回到。 昂首阔步的傅北林此时便不回了,显然是懒得回应。 心里没底的闵舒怀只好紧跟在背后,然而还没走几步,正好遇上一个拐弯,原本大步向前的人却忽的停了下来,身后的闵舒怀一个措手不及,高高的鼻梁“咚”的一下撞到对方坚硬的背上,痛的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傅北林还来不及说什么,前边那个让他突然停下来的女人便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看我遇到谁了,真的是傅少,我们两真有缘呢,您今天也来运动?” “有什么事?”傅北林浓密的眉头微皱,神色不耐地看着张开手臂挡着他的人,眼里的冰冷与生疏充分地表明了他完完全全没记得这人究竟是谁。 即使是站在傅北林背后看不到他表情的闵舒怀也能感受到这句话里十级冰冻效果,冻得连他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然而面前这个穿着紧身运动衣,身材火辣,眼神勾人的女人却装作不懂傅北林的嫌弃,讪笑着贴得傅北林更近一点了,故意投其所好地说道:“我最近专门请了个教练跟着学网球,听说傅少的水平能跟专业运动员比,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领教一下?” 傅北林眼底的冷峻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发出的话也同样冷得跟冰碴子似的能直接戳死人,直接了当地拒绝道:“我没空,找别人。” 原本势在必得的美女顿时顿了一下,脸上划过一丝尴尬,显然没意料到傅北林会一点面子都不给,但她好不容易才办到这家体育中心的会员卡,来这蹲了一个多月,才遇到个合心意的攻略对象,自然不肯轻易放弃,眼神滴溜溜地一转,刚好瞄到傅北林身后似乎还有一个人的样子,便又扯了扯嗓子,继续攀着交情,娇滴滴地说道:“傅少还带着朋友一起过来呀?” 原本就很不耐的傅北林本来已经要拔腿走人了,但对方这么一提,他便微微侧过头瞥了身后的闵舒怀一眼,刚好看到他一脸痛意地揉着鼻子的模样,便忍不住侧过身去,认真地低着头,左手将闵舒怀揉着鼻尖的手拂落,右手不容置喙地握着闵舒怀圆润小巧的下巴,将他的头微微抬起,低着头,审视着对方鼻子上的伤势。 被这么一双专注的眼神紧盯着,原本就面色白皙的闵舒怀忍不住又紧张得绷红了脸蛋,轻声道:“也没什么,不痛了。” 傅北林专心地看着闵舒怀泛红的鼻尖,面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真的没事了。”察觉到周围似乎有双好奇的眼睛在打量着,闵舒怀本来就挺薄的脸皮顿时又涨得通红了,只好又开口解释了一下。 “没事就好。”听出对方话里的不安,傅北林没说什么,轻轻放开了对闵舒怀的桎梏,但随即下一秒,他便又强硬地握住对方的手心,带着他,看都不看旁边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一眼,直接越过了对方。 闵舒怀有些尴尬地看着那个长得十分艳丽的女子,却发现对方张大嘴巴,呆若木鸡的模样,不由得又有些疑惑。 ☆、加班(下) 和傅北林的网球运动简直等于单方面□□,闵舒怀仅仅只学了几次,发球都发不利索,弄得自己在捡球,连他都感觉到傅北林的低气压。 俩人打了半个小时,闵舒怀有些无措地握了握手心的网球,看着面色阴沉的傅北林,弱弱地问道:“要不换个人来陪你打?”比如刚刚那个很积极的女士,估计球技不错。 听到这话的傅北林微微眯了眯眼,眼里泛出寒光,磨着牙道:“再说一遍。” 听出对方话里的威胁,闵舒怀只好解释道:“我打的不好。” 清楚对方什么水平的傅北林也不为难,只又定定地问道:“羽毛球会打吗?” 羽毛球他倒是从小玩到大,高中时候还代表学校去参加过友谊赛,因此闵舒怀此时的脸上满是欣喜,点了点头,道:“会一点。” “换个项目吧。”傅北林答道,把手中的网球递给对方,看他小心地收好,才迈开步伐,往旁边的羽毛球馆转移。 两人才刚换到这个馆,闵舒怀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抬头一看,刚好是叶承年,一身白色的运动装,额头上布满汗水,看来是打了有一阵了。 看到面色凛然的傅北林冷不丁地出现在羽毛球馆,叶承年大大地好奇了,走过来大声地招呼道:“行啊你,怎么今天不打网球改打羽毛球了?还是终于被我感化了,愿意重新尝试了。” 傅北林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一旁的闵舒怀赶紧问了声好,道:“叶哥好。” 叶承年此时才看清傅北林身旁跟着的是谁,爽朗地笑了一声,道:“小闵也一起过来了啊,第一次来这儿吧。” “嗯。”闵舒怀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要不是傅北林带他,估计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来到这种场合。 此时,一直没开腔的傅北林便昂了昂首,回着叶承年刚刚第一句话,道:“你的自我意识严重过剩了,怎么今天还来这,一柠没空?” “谁说她没空的,我这不是刚要走人了么。”叶承年有些得意地回到,又故作随意地说道:“就是今晚了,祝哥们儿我心想事成吧。” 对于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两个好友,傅北林自然不像对周围人那么冰冷,“嗯,祝你们两百年好合。”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成了,你们俩好好运动吧,我先撤了,还得提前过去准备准备。”叶承年说到,随即朝两人挥了挥手,想先走人。 此时的闵舒怀也能听出今晚叶承年估计有个挺重要的事情要做,便也朝他挥了挥手,道:“叶哥再见,今晚肯定能成功。” “好,借你吉言了。”叶承年挥了挥手,转身从门口消失。 “叶哥今晚是要和女朋友约会吗?”身后的闵舒怀有些好奇地问道,叶承年给他的感觉一直是爽朗又很好说话的,但今天的感觉确实很不一样,或许这就是恋爱的力量? 听到闵舒怀问超出于需要的问题,傅北林也没有生气,只淡淡地回到:“他今晚要去求婚,对方也是我的好友。” “哇,”听到这事的闵舒怀还是挺惊讶的,转念一想,又道:“她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傅北林倒是有些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觉得?” 闵舒怀有自己的一套逻辑,道:“你和叶哥都这么厉害,能成为你的好友,叶哥的女朋友,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吧?” “不是普通人……”傅北林轻声重复了一句,想到李一柠现在的成就,确实也足够耀眼璀璨了,若论成功,恐怕他和叶承年两个人都比不上那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人。 想到叶承年今晚要去做的事情,傅北林的心底并不看好,不过有的人哪怕明知不成功,都仍要去尝试一下,就像之前的他一样。 回忆到不太愉快的事情,傅北林难得的凛了凛神色,轻声道:“打球吧。” 换成自己颇有底气的项目,闵舒怀握了握手心熟悉的羽毛球拍,问道:“赢了有奖励吗?” 傅北林瞟了他一眼,无所谓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嗯……”闵舒怀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一样,笑着道:“不知道,不过有个目标会打的比较有动力点吧。”以前他在学校和同学打球的时候,也会下个赌注,很多时候只是互相买只饮料而已,钱不多,但会更有竞技的感觉。 不过傅北林似乎把这当成一件颇为严肃的事情了,敛着眉思索了会后,道:“如果你赢了我的话,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情,什么都可以。” “什么事都可以?”闵舒怀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听到这话的傅北林敏锐地眯了眯眼睛,道:“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事情?” 这目光实在太吓人了,闵舒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但这个回答似乎也不太能让傅北林满意,他转了转手心的球拍,脸上隐约露出点志在必得的神色,低声道:“当然,如果你输了的话,也得帮我做一件事。” 闵舒怀对此倒没什么心理负担,边拿着球拍走到场地的另一边,边小声地嘟囔道:“还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到的……” 听到这话的傅北林目光骤然变得有点深沉,却没在说什么。 两人在各自的场地站定,不得不说,有个目标激励的闵舒怀干劲十足,再加上项目是他较为熟悉的羽毛球,便更加有底气一点,不过傅北林看着像对羽毛球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打起球来倒是一点不含糊,甚至可能因为他力气更大,有时候打过来的球都顶手。 一个以灵活取胜,一个体力占赢,一时间两人倒是打得有来有往,常常一个发球要来回好几次,最终才勉为其难地掉落在界限之外。 每逢自己失手时,闵舒怀就忍不住发出颇为懊恼地轻呼,而网隔那边的傅北林却始终淡然着神色,似乎输赢都在意料之内,两人打了有一两个小时,除了豆大的汗珠在脸上缓缓滑落外,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最后一个输球掉在了闵舒怀的界内,怪他太晚出手,有些失望地看了看地上的羽毛球后,傅北林抹了把脸上的汗,朝他走来,道:“你输了。” 闵舒怀弯腰捡起地上的球,脸上有些忐忑,不过他一穷二白的大学生,也没什么能帮傅北林做的事情。 “先欠着吧。”傅北林轻声道,脸上看起来十分漫不经心,让人看不透心里的真实想法。 回到傅北林专属的休息室,闵舒怀冲了个战斗澡,便换上自己的衣服,意犹未尽地和傅北林齐齐走出了体育中心的大门。 时间已经到下午六点,夕阳西下,淡黄色的光泽倾撒着大地,拉出地上一道道修长的影子,看上去莫名显得凉薄。 晚饭过后,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半,把锅碗瓢盆都一并收拾妥帖的闵舒怀边背着自己的书包,就打算结束自己一天的劳作了,没想到一侧头,就看到本来坐在沙发上惬意地休息着的某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手上还拿着车钥匙,一副即将要出门的样子。 “晚上要出门?”闵舒怀看着跟在身后的人,疑惑地问道。 傅北林抬眼看了下时间,道:“今天有点晚,我送你回去。” 闵舒怀闻言有些慌张,又怕麻烦到傅北林,忙道:“不用麻烦了,我又不是女……”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噤声了,他想到两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有些事似乎也不是只看性别的。 傅北林倒是镇定自若,仿佛听不出闵舒怀陡然消失的后半句是什么,只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不容置疑地说道:“快走。” 黑色的车辆在漆黑的夜色里悄然地略过,车厢里的空气似乎安静得有些令人喘不过气来,明明已经经历过多次类似的事情了,但闵舒怀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压抑。而且他总隐隐地察觉到今晚的傅北林心情似乎并不怎么愉快,便有些无措地看了看车窗外的夜景,绞尽脑汁想挑起一个话题,好让车里显得不那么沉闷一点。 “也不知道叶哥今晚能不能成功,好紧张呀。”纠结了半天,闵舒怀只能尝试用不那么刻意的语气说道。 身旁的傅北林正目不斜视地开着车,闻言轻轻启唇,嗤道:“他还需要你来紧张?” 言下之意是哪怕要替叶承年紧张也轮不上他,被一句话就噎了回来的闵舒怀索性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敢出声了。 不过,虽然话是说的十分不留情,但傅北林还是照顾到闵舒怀的情绪,手指轻轻一按,车里顿时响起一串流畅优雅的钢琴曲,驱散了不少静谧的压力。 车开到闵舒怀学校门口的时候,傅北林停下了车,却没把门锁打开,而是拿出了一把崭新的钥匙,递在旁边的人面前。 微微发亮的金属钥匙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引人注目,闵舒怀疑惑地侧过头,便看到身旁的傅北林面色淡然地提到:“明天早点过来,我想吃早饭。” “给我的?”闵舒怀诧异地问道。 坐在旁边的傅北林似乎有些不满地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声道:“收好,丢了的话后果自负。” 这话一出,吓得闵舒怀顿时噤声了,手一抖,把面前的这把新钥匙收在手心,看得傅北林略微满意地舒缓了神色。 开门下车,闵舒怀站在车窗旁,微微躬下身,和傅北林告别道:“那你注意安全。” “嗯。”傅北林淡淡地回到,随后调转车身,往来时的路驶去。 ☆、抓包(上) 路上,傅北林正开到一半,忽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不断闪烁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三个字——叶承年。 傅北林眼神一按,扭转方向盘,任由面前的手机不断震动着,却始终没有按下接听键。 熟悉的酒吧里,叶承年正低着头坐在吧台前,手心把玩着泛着藏蓝色的酒水,造价昂贵的西装外套正随意地撇在旁边的座位上,脖子前的西装领带被随意扯开,显示出几分失意来。 对此早有预料的傅北林见怪不怪地坐在他身旁的位置,随意地朝走过来的酒保点了杯饮料,便看向身旁这个好友,道:“一柠什么时候走?” 叶承年扭头,泛着血丝的眼睛紧盯着身旁的人,问道:“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酒保把调好的饮料递了过来,傅北林接过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没有作声。 “是不是你也早猜到了,就是这个结果。”叶承年沉重地呼出口气,突然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好么?”傅北林轻声问道。 叶承年冷静了下来,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道:“她不但没接受,还要和我分手。” 这个状况倒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傅北林同样有些烦躁地微微拧眉,道:“她要去多久?” “她说可能五年内都不会回来。”叶承年想到刚刚发生的场景,仍旧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精心藏好的戒指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便听到对方郑重其事的分手,一下打乱他全盘的计划,甚至连他平时自鸣得意的淡定都拿不出手。 估计那时候他的脸色挺难看的,才会吓得一直以来都挺迟钝的一柠顿时慌了,反过来安慰他。 傅北林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或明或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显得有些阴暗,道:“你答应了?” “不答应还能怎样?”叶承年索然无味地说道,“反正她人还是要走的,我又留不住她。”最后那句话说出来时,连他自己都觉得苦涩。 “不觉得太儿戏了么,她显然也没做好准备,只想着轻松,索性和你分开了,但事业与爱情,并不矛盾。”傅北林对李一柠的性格太了解了,眼里只能放得下一件事,从来不会想什么兼容和妥协,解决事情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把其他事情都砍掉。 “她跟我说了很多,说三十五岁前不考虑结婚,不打算生孩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接受,如果现在就凭着感情答应了,日后反悔,对彼此都是伤害,所以也是趁这段时间冷静一下吧。而且这种聚少离多的关系,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叶承年叹了口气说道,神色虽然萎靡,但说话还是经过考量的,对于他和对方的这段关系,确实是该好好想想。 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傅北林也清楚自己这位好友并非到了伤心裂肺的地步,难过伤心或许有,但最起码理智还在,便也稍微放下心。 “倒是你呢,”叶承年又要了杯酒后,转头紧盯着自己这位从娘胎里就认识的好友,目光炯炯有神地直击某人的内心,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老牛吃嫩草了,这节操也太不行了。” 傅北林太阳穴旁的神经忍不住一跳,黑着脸问道:“谁是老牛?” “你啊!”叶承年理直气壮地嫌弃道,“好家伙,今天还带到俱乐部那去了,要不是你屁股一挪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我还真被你蒙在鼓里。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认识的人?!” 实在是被叶承年那粗俗的话语恶心到的傅北林皱着眉头,满头黑线,但还是坦然道:“三年前你就认识他了。” “三年前?”叶承年敲着脑壳仔细想了一通,还是一头雾水,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M县,”傅北林淡淡道,“三年前我被人一酒瓶子撂倒在巷子里,就是他敲的。” 这话一出来,叶承年顿时就想起来了,一想起来,那嘴巴就张得跟□□似的,脸上满是惊恐,半晌才回过神来,脱口道:“傅北林你他妈这是抖M吧,被人敲上一酒瓶子还爱上人家了,可把你能的!” 有些话,傅北林其实只藏在自己的心里,连最亲密的朋友都没坦言过,他从来没想过,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还会在冷冬的深夜里得到一点难得的救赎,那副稚嫩的身子明明满怀恐惧,却仍然选择把他从深渊中救了回来。 救赎,这种土得老掉牙的词语却恰如其当地描绘出了他的感受,或许没有人能相信吧,像他傅北林这样的人,竟会因为这种事,就被打动道。 “他身上很暖和。”傅北林看着冰凉的酒杯中倒影出来的自己的样子,缓缓道。 在那么冷的寒夜里,哪怕只有一点点火苗,也很难不让人感怀,更别提那时他才刚被另一个捧在心尖呵护了几年的人背叛了一把,有时候,人的心动或许就是顷刻间发生的事情。 寒冬里种下的种子,虽然深藏在地下,无人发现,但一旦遇到水和阳光,就能一下破土而出,快得或许连本人都猝不及防。 叶承年也清楚傅北林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操蛋事情,想到那个又怂又垃圾的傻逼,就气得牙痒痒,不过,他也忧啊,“小闵才刚刚成年吧,不说祸不祸害的事情,你不怕老了人家年轻力壮把你甩了么?” 听到这话的傅北林眼神闪烁了一下,回避道:“你担心得太早了,现在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况且如果年龄是一切问题的源头,这世界上的很多情侣应该都不会出现问题。” “哎,那安煦你是真的放下了么?你们俩除了谈谈感情外,还有没有……”叶承年压低了声音,颇为八卦地问道。 傅北林不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满脑子都在想什么黄色废料,他脑海里绷紧在神经在想到对方此时此刻还是个失恋人的时,便又弹回去了,面无表情地回到:“没有。” “噗!”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回答的叶承年一个猝不及防,口里的酒水喷涌而出,全洒在吧台上了,他想到傅北林洁癖到跟和尚一样的生活作风,既然安煦都没有过了,那其他对象更不可能了,顿时浮起怜爱之情,啧啧称奇:“没想到我叶承年的好友这么个岁数了还是只童子鸡。” “念在你失恋的份上,我最多再忍你一次。”傅北林太阳穴的神经一跳一跳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到多久。 “行行行,咱换个话题。”叶承年照顾着傅北林说道,“你和安煦真没可能了?听说他打算回国呢,最近还在打听你。” “没有。”傅北林毫不犹豫地说道,随即把杯中剩下的一点酒喝完,连一点眼神的变动都没有,让人难以想象三年前,他还为对方做到那种地步过。不过想也知道,像傅北林这样天生独断又自我的人,既然已经明确是不合适的人了,自然也不可能再重来。 叶承年也知道不可能,闻言又有些感慨,道:“小闵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懂事听话还体贴善良,而且非常懂得知恩图报,总之比那个骚包要强多了。” 他这话刚说完,就感觉有两道十分不善的视线投来,连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喊冤道:“我真直的,对男的没感觉。” 面色不善的傅北林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哼,淡淡道:“既然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说完便拿着自己的车钥匙,准备走人。 背后叶承年在那崩溃大叫,道:“傅北林,老子和你二十八年的交情,要不要这么有异性没人性,我还刚失恋呢!” 听到这话的傅北林转身又走了回来,随手将刚刚走进酒吧时有人硬塞进来的小卡片放到叶承年面前的桌子上,又在对方诧异的神色里,微微启唇,解释道:“多种选择,价位不等,祝你有个销魂之夜。” 说完,便又迅速撤退了,身后的叶承年在经历惊诧、狐疑再到回过神来这三层精神转变后,总算清醒过来,勃然大怒地操起那张小卡片揉成一团,骂道:“傅北林,老子和你拜把子的交情,你就拿这种搪塞我?!” 然而无论他怎么叫唤,得知他状态尚可的傅北林还是坚定不移地离开了。 周一的早上依旧是令人喘不过气的早上,虽然周五开始就放国庆小长假了,但不可避免的,傅北林的公司里到处都是紧张繁忙的气氛。 刚刚开完周会,火急火燎的闵舒怀很快又被安排下打印几十份资料的事情,而且有的双面有的单面,弄得电脑白痴如他手忙脚乱的,打印室周围都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原本就有点社交恐惧症的闵舒怀更是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影响到周围的人。 然而天不如人愿,在他打印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原本就在操劳工作着的机器忽然“嗡”的一声却不动弹了。 忙得满头大汗的闵舒怀一脸懵逼地弯下腰仔细检查了一下,还是不清楚问题出在哪,又怕自己随便乱按,把机器弄坏了,后果更糟糕。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卡住的机器依旧丝毫没有动弹,原本就挺急的闵舒怀低着头看了下时间,距离他出来已经快一个半小时了,目前最好的情况只能是找个人请教一下。 然而,本身就比较内敛的闵舒怀抬头张望了一下,周围的同事都是在忙着自己事情,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来来往往都是急促的步伐,他几次想开口,张了张嘴,却实在发不出声。 眉头越皱越紧,甚至连白净的额头上都滑过一滴汗珠,束手无策的闵舒怀眼前能想到的求助对象只有一个,想到那张深沉凛然的面容,原本还慌张不已的心情顿时放松了。 简单地把面前的资料收拾一下,无措的闵舒怀赶紧往办公室奔去了。 然而,听到请求的傅北林有些不可思议地停下手中的工作,眉头微挑,再次重复了一下刚刚他听到的话语,“你让我帮你处理突然坏了的打印机?” 有些手足无措的闵舒怀紧张地握了握手中的资料,看到傅北林的神色,似乎才察觉到自己的求助似乎太过荒诞,脸上露出一丝慌张,嘴唇动了动,轻声道:“我、我自己想办法。”说完,便羞愧地转过身,瘦削的身影写满尴尬。 不料,一直沉着脸色的傅北林却放下手头的工作,站了起来,几步绕过闵舒怀身边,睨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训道:“你最好没有下次。” 闵舒怀被骂得一颤之余,内心也忍不住松了口气,抬眼看到前边傅北林的身影,只好颓然地跟了过去。 冷面阎王突然出现在策划部里,办公室里的不少员工都被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大事了,逼得这位大驾光临,然而没想到的是,黑着脸的大老板一迈进室内,便头也不回地往角落里的打印机走去。 一室人就这么怀着惴惴不安的小心脏,眼睁睁看着向来以雷厉风行、铁面无私而闻名江湖的大老板利落地将疑似出现问题的打印机解决好了后,又名为斥责实为教导地向身边的实习生提点了一番,原本战战兢兢的神色统统变成了目瞪口呆。 傅北林在迅速地解决完打印机的问题后便匆匆离开了,留下弯着身子小心地完成任务的闵舒怀,然而,总觉得在傅北林走后,似乎有总有一些若有似无的目光在打量着他,但是,等他抬起头时,却又都不见了。 内心有些疑惑的闵舒怀忐忑不安地打印好文件,赶紧也离开了,他总觉得这里怪怪的。 等他回到办公室时,原本只有傅北林在的房间里意外地多了一个女性的身影,对方穿着淡蓝色的职业套装,发型是利落的齐肩短发,眉眼显示出干练,却不失温和地露着笑意,正站在傅北林面前,和他汇报着工作。 看到闵舒怀进来,原本在交谈的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正听着汇报的傅北林招了招手,让闵舒怀过来,道:“互相打个招呼。” 闵舒怀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倒先扬起嘴唇,落落大方地说道:“你是新来的秘书吧,我姓乔,叫我小乔就行。”说完便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和闵舒怀握手。 下意识有些紧张的闵舒怀顿时赶紧把手上的资料换到一边,腾出一只手来和对方轻轻一握,道:“你好,我叫闵舒怀。” 乔莘莘眼神一转,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道:“接下来就是我们一起承担秘书的工作了,大家互相指教。” “嗯嗯,以后我也要麻烦你了。”完全被对方气场掌控住的闵舒怀只能跟着点点头,心里无比羡慕自个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此等地步。 这边坐在原位的傅北林把签好字的文件递给乔莘莘,抬头朝她指示道:“既然你回来了,以后他的工作就由你来指派。” “是。”乔莘莘微笑着接过文件,随即眼神一转,问道:“外边的小隔间暂时还没有人用,需不需要整理了给小闵当新办公室?” 这话一出,傅北林也顿了一下,当初直接让闵舒怀搬进来也是没有多加考虑的结果,现在一想,确实不够方便,便点了点头,道:“你去办吧。” 闵舒怀倒是挺开心的,能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就意味着不用整天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朝夕相处了,压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大,便真诚地和乔莘莘道谢,“麻烦你了,小乔姐。” 乔莘莘倒是被逗得笑出了声,道:“我还是第一次在公司被叫姐姐呢,不用客气,好好加油。” “嗯嗯。”闵舒怀也笑着点了点头。 这头刚好围观着的傅北林倒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甚至有些后悔刚刚点头点得太干脆了,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冷声道:“都去做事吧。” “是。”乔莘莘轻巧地应了一声,面容淡定地离开了。 这边的闵舒怀顿时像被吓唬到的老鼠,嗖得一下蹿回自己位置,生怕傅北林再逮到点什么错来批他。 事实证明,能跟得上傅北林工作强度的乔莘莘果然也不是寻常人,和傅北林谈完话后就让人把位置收拾刚好,中午整理完毕,下午闵舒怀就将自己的位置搬出傅北林的办公室。 以至于傅北林中午外出和人吃完饭回来,看到原本闵舒怀坐的位置突然空了一块,还有些不太适应。 ☆、抓包(下) 国庆小长假很快就在闵舒怀的万分期待中缓缓走来,关于接下来这7天的时间,闵舒怀早就把兼职都安排好了,为了避免被傅北林撞见,还特意将兼职范围往公司反方向找,确保万无一失。 放假前一天公司高层开例行周会,结束完会议的傅北林神色低沉,一言不发,看上去似乎不太满意。 闵舒怀就是在这种时候送了文件进去,瞄到沉着脸色的傅北林,顿时连大气都不敢放,轻手轻脚将东西放下就想赶紧撤退了。 不料,傅北林却忽而开口唤住了他,低沉又有磁性的嗓音加上略微不耐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太妙。 闵舒怀顿时慌得连汗毛都立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定,问道:“出错了吗?” 看到对方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傅北林的脸色更黑了几分,眉头微微皱起,道:“回家的车票买了吗?” “啊?”一下子没想起什么事的闵舒怀一脸茫然。 傅北林见状眉头皱的更深,眼神带了些审视,不满地反问道:“难道你明天放假今天还没买票?” 听到这话的闵舒怀才豁然开朗,原本就不善于撒谎的人,一被傅北林那如炬的目光盯着,便涨的脸色发红,含糊地应道:“那个,我不坐火车……” “学校有同乡会组织包车?”傅北林目光虽然有些疑惑,但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遇到大型节假日,同校的总会包车一起回去,路上也有个照应,确实比一个人要方便得多。 然而他这惯有的敏锐与谨慎几乎让闵舒怀招架不住,闻言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甚至没来得及听清傅北林问了什么,只想赶紧离开,生怕被他看出点什么。 但他这副惶恐的模样在傅北林眼里却简直像是对他的避之不及,想到这点,傅北林的喉间便觉得像哽了什么似的,索然无味地挥了挥手,道:“路上注意安全,出去吧。” “好!”欣喜不已的闵舒怀顿时像只跑出笼的兔子,撒开脚丫就跑远了,生怕自己做出点不对劲的反应让对方给察觉出来了,真是人生艰难。 坐在位置上的傅北林若有所思地看着闵舒怀消失在门边的身影,沉吟了一会儿,拨通了会议室的电话,对着那边的乔莘莘道:“把出国的行程给我一份。” 国庆第一天,开始假期第一天兼职的闵舒怀便对祖国的14亿人口有了十分深刻的认识,以前几乎没啥人驻足的商场内外全都围满了各种叽叽喳喳、造型各异的男女老少,吵吵闹闹的,别提多烦人了。 而头戴着一个黄色鸭舌帽,手举着广告纸牌子的闵舒怀周围也站满了各种和他同类的人员,各种笑容洋溢地挥动着手中的传单,时不时招手缠着身边经过的路人,强行推销。 闵舒怀这次做的兼职是家教机构的课程推广,拉来一个顾客能有40块钱的提成,不过他性子绵软,不善言谈,自然做不到像身边的同行那样,淡定自若地缠着别人要方式,便只能默默投以羡慕的眼神。 同样在商场里,差点被疯跑的孩子撞了一记的杜子棋脸色顿时沉得像锅底一样,旁边擦着冷汗的店面负责人连忙把那几个熊孩子扯远了,尴尬地笑道:“假期,人比较多。” 杜子棋冷笑了一声,反问道:“那店里的人怎么不见多?” 一米八几的男人顿时缩得跟什么似的,陪笑着无话可说。 杜子棋也真不明白他老子,那么多钱投哪不好,跟往海底扔钱似的捞着这年年亏损的店面,前阵更是异想天开地想让他从公司里要几个人来做活动,可拉倒去吧,让他公司里的人来这种破店里站台,传出去,身价立马跌一半。 旁边刚刚按下电话的秘书迈开几步跟上杜子棋的步伐,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个叫段言的模特进了舞动初选,他经纪人天天打电话过来,已经是第十个了。” 听到这话的杜子棋纳闷地扭头问道:“段什么?哪来的人?” “之前在维斯的秀上,那个小模特,他经纪人请你帮忙塞人过。”秘书微低下头,解释道。 听到这话的杜子棋顿时停下了脚步,不耐烦地斥责道:“谁他妈让你自作主张塞人进去的?” 秘书面不改色地回到:“是富林那边的人招进去的,他的经纪人误会了,以为你对那模特还有兴趣。” “傅北林?”杜子棋琢磨了一下,此时他已经走到商场外部,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原本就保持得很好的视线忽而瞄到一个可疑的对象。 眼睛像发现猎物一样泛出危险的光芒,杜子棋朝身边的秘书招了招手,问道:“那边穿黄衣服的人,是不是傅北林新招的秘书?” 秘书仔细看了一下,点了点头,确信道:“是的。” “傅北林这是吃错什么药了,他的秘书竟然在派单?”活了这么多个年头的杜子棋还是头次看到傅北林的笑话,顿时笑得乐不可支,眼底泛着不怀好意的光芒,道:“打个电话给傅北林,我可得好好告诉他一下。” “是。”秘书低声应道,随即拿出杜子棋的手机,拨通了那个并不陌生的号码。 坐进自己舒服又安静的宝贝车里,杜子棋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望着不远处那个黄色的身影,好整以暇地等着傅北林反应。 电话很快拨通,闪烁着白光的手机里很快传来傅北林低沉又谨慎的声音,“你好,我是傅北林。” “国庆快乐啊傅少,我杜子棋。” 傅北林似乎也猜出是他了,声音照常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杜子棋伸了个懒腰,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好奇富林集团什么时候投资教育机构了,我怎么看到你公司的人来这边推广呀?傅少也真不够意思,自己偷偷摸摸地赚钱,不拉兄弟们一把?”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傅北林冷淡地打断道。 “不太明白?”杜子棋夸张地反问道,忽而满口应道:“傅少不明白没事,来来来,我发个照片给你,你就清楚了,记得看手机。” 说完这话,杜子棋便先把电话挂了,特意挑了几个角度,将闵舒怀的脸和举着的牌子都拍了个清清楚楚,再轻轻一点屏幕,把照片发了过去,甚至还“贴心”地附上地址,顺便发了句话,“傅少招的秘书真是多才多艺,不但能应付富林的工作,还能出来举牌子,傅少不给两份工资,似乎说不过去吧?” 照片发出去后,傅北林那边始终毫无回应,然而杜子棋电话再打过去,便是直接被挂断了,想象对方此时肯定吃瘪的模样,杜子棋便笑得乐不可支,心情大好。 他身边那兢兢业业的秘书便趁机问道:“杜总,那个段言的事要怎么决定?” “段言?”杜子棋这时才算想起来了,想到那人的模样确实还算可以,便微微昂首,道:“你去处理吧,既然对方非要舔着脸上来,就给他个面子。” “是。” 大热天的站在太阳底下的闵舒怀忽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生病,弄得他都疑心自个是不是这个夏天在空调房里待久了,抵抗能力有点下降。 正好到十二点,和旁边一起做兼职的同伴打了个招呼,大家分开找地方吃饭歇息,下午一点再继续。 和顺便在商场里头找找个地方吃饭的同伴不同,向来精打细算的闵舒怀特意在外边绕了一大圈,找了个看起来实惠点的小炒店,十块钱一份的酸辣土豆丝配上免费续碗的白米饭,吃得肚皮浑圆的闵舒怀心满意足地结了账,拿好该自己看好的物料,一看时间,十二点五十。 靠出卖廉价劳动力赚钱的活,本身就不能指望对方能有多仁慈,这种强度的工作,闵舒怀以往已经十分习惯了,但或许是到傅北林公司上班后养成的午睡习惯。 加上夏日闷热困倦的午后,闵舒怀拖着略有疲惫的脚步来到上班的地方,忍不住也打了几个呵欠,显得有些困倦。 在旁边一起兼职的男生是同市一个大专的学生,自己也被这恼人的夏季午后弄得困得不行,看到旁边的闵舒怀,便叫苦连天地骂起来,“站这么久这么热,才拿几十块钱,这活儿真不好干。” 闵舒怀不太擅长应付不熟人的这种对话,只好笑笑,没说话。 对方倒也无所谓,用手里的一叠传单扇了扇风,发现没什么用后,又便左右看了一下,估计是想趁头儿不注意,又偷溜到商场里蹭空调。 “哎,”那人朝闵舒怀打了个招呼,道:“我去上个厕所,待会要是头儿过来,你记得微信和我说一下。” 闵舒怀没有问去个厕所为什么还需要打电话叫人,刚想点点头答应,眼睛一抬,却恰好在不远的人群里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惊得连眼睛都瞪大了。 一身正装的傅北林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商场门口那个巨大的logo下,时不时低头看一下时间,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来不及多想什么,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的闵舒怀一把把刚想偷溜的同伴抓住,急急忙忙道:“我比较急,让我先去好了。” 同伴笑着撇了他一下,以为他是真急,道:“你急什么,咱们一块去不就得了。” “……那也成。”闵舒怀边偷瞄着不远处的傅北林的动静,一边转过身,想借着同伴的身型,让自己在傅北林发现自己之前先提前开溜。 不料身边的同伴却反手一把把他往相反方向扯,口里大声叫道:“厕所在这边呢,你想往哪去?” 身高体型都远不如人的闵舒怀被带着走了好几步,距离傅北林在的位置似乎更近了,更别提同伴这天生的大嗓门,他这么随便一吼,就已经惹得周围不少人都望向他们。 急得额头出汗的闵舒怀一边艰难地想停住,一边焦急道:“我、我突然又不用去厕所了。” “那你想去哪里?”突然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插进来问道。 突然之间,像听到死神的拷问一样,原本还在挣扎的闵舒怀被震得停下了动作,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眼神冷漠的某个男人,艰难地开声,“傅、傅北林……” “嗯。”脸色着实算不上明媚的男人微微昂首,眼神微微瞟过热闹欢腾的商场,淡淡道:“我不知道原来你的家乡是长这样的。” “……”心虚不已的闵舒怀慢腾腾红了半边脸,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站在一旁的同伴奇怪地看了看两人,终于忍不住开腔,抬头看着和他们明显不是一个画风的傅北林,道:“不是,你谁啊你,你们认识?” 闵舒怀咬了下下嘴唇,刚想和傅北林好好解释一番,却听到向来说一不二的男人直接了当地下了决定,道:“今天的时间还是属于你的,作为隐瞒上司的惩罚,这个假期,你需要和我一起出差。” “出差?”闵舒怀满头雾水,道:“去哪?” “F国。”傅北林淡定地回道。 “但我还没有护照,也没有办签证。”闵舒怀实在是被震惊了。 傅北林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身份证给我,今晚收拾好行李,明天中午十二点准时出发。” 闵舒怀只好乖乖把身份证交了出来,还是觉得摸不着头脑,道:“明天不是愚人节吧?”怎么突然之间,他就得出国了。 接过对方身份证的傅北林闻言有些黑线,最后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别再耍花样。” ……就骗了一次还失败的闵舒怀有些郁闷地看着傅北林转身离去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真不是欺上瞒下的料,却实在没想到到底傅北林是怎么发现的。 走出商场的傅北林淡然自若地拨通了乔莘莘的电话,一脸坦然地吩咐道:“明天的出差,闵舒怀和我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护照and签证and机票这个bug,之前写的时候也犹豫过,不过我转头一想,写文就图爽,所以就开了个小金手指。 ☆、出国(一) 十月期间的F国,浸润在薰衣草香的芬芳中,金色的阳光轻巧地穿过云缝,跃过白雪皑皑的山头,跳过深沉古朴的城堡,倾撒在淡雅悠然的街道上,宛如浪漫的精灵。 迷迷糊糊的闵舒怀不清楚傅北林是怎么解决好一切的,总之他只来得及匆匆收拾好几套衣服,就被带着一路汽车、高铁、飞机,直飞国外。 庞大又□□的飞机如鸟类般小巧地落在平地上,气压陡然下降产生的耳鸣感让闵舒怀有些不适,路上一直鲜少话语的傅北林忽而侧身望着他,漆黑的眸光里藏着一丝别样的情愫,微微启唇道:“已经到了。” 下一刻,舱门即将打开,机舱里的众人开始躁动起来。初次坐飞机的闵舒怀还有些恹恹的没回过神来,旁边的傅北林忽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心,将他带的走出机舱,踏到了F国的土地上。 清冷温润的微风从闵舒怀的脸上一拂而过,扬起他额前的碎发,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薰衣草香和麦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来到一大堆文豪生活过的土地,作为一名中文系学子,闵舒怀脸上浮起一股难得的激动,左胸口上的心脏砰砰砰跳着,让他忍不住想要尖叫出声。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品尝这难得的异国风情,紧接着,他便被汹涌的人流挤出来了机场,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被雷厉风行的傅北林带着,坐上了安排好的汽车,墨黑色的车窗缓缓合上,将车外的异国风情完全隔绝。 车开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停在一栋酷似古堡的酒店门口,门口候着的两名服务员已经利落地迎了上来,傅北林下车简单地用外语说了两句话,不一会儿,两个服务员便一个打开车门,帮忙把车停入停车场,另一个迅速地拉出行李,引着傅北林一行人走进酒店。 在酒店大厅等着的F方代表看着突然多出的一人,一时有些为难,斟酌了一下,低声道:“傅总,这段时间刚好是假期,酒店里的房间恐怕已经满了。” 疾步走着的傅北林闻言微微点头,冷声道:“他和我一个房间。” “是。”张代表点头应到,抬眼微微打量了一下闵舒怀那一无所知的侧脸,不由得怀疑这个少年是不是自家boss的弟弟。 除了张代表外,大厅里等着的还有四五个年轻人,都是外国人样貌,金发碧眼,一律穿着正装,拎着文件袋,看到傅北林出现,都微微低头,用闵舒怀压根听不懂的语言打着招呼。 “上去谈吧,”傅北林淡淡道,迈步走进电梯,朝旁边的张代表问道:“G公司那边派了谁来谈?” 这边的张代表连忙从带着的拎包里拿出一叠准备好的文件,道:“他们还是挺有诚意的,这次来和您谈的人是对方公司的总经理,Mr Wang.他也是该公司前总经理的大儿子。” “王?中国人?”傅北林微微皱眉。 张代表赶紧摇了摇头,道:“不是,Mr Lao Wang一家对中国文化很有热情,所以给自己起了个中国名字,这位Xiao Wang全名叫Cai Wang.” 傅北林神色有点波动,想到对方张口就提的条件,话语间透出嘲讽,道:“确定是喜欢中国的文化而不是中国的钱?” 张代表咧了咧嘴,笑着道:“人家都觉得我们人傻钱多呢。” 到了目的楼层,一行人疾步走进傅北林定的套房内,硕大的房间里分了好几个区域,单单是办公的区域就有几个环形的沙发桌子等,十分适合商务接待。 跟在最后的闵舒怀有些尴尬地合上套房的房门,还没来得及被眼前的房间震惊,那边跟在职场剧里出现的人已经迅速地拿出各自的提案,和面前的傅北林汇报各自的想法。 叽里咕噜的全是闵舒怀听不懂的异国语言,然而被这群身高体壮,本来就带有体型优势的外国人围起来的,一直淡定自若的傅北林却毫不逊色,目光冷静而沉着,气场冷峻却强势,偶尔微微开口,吐出流利又陌生的外语,反而似乎是对面的人被问住了,困扰地皱了皱眉,换另一个人发言。 这种严肃、专业又带着些许紧张的聊天会议让从来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的场面的闵舒怀都看的有些入迷,然而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众人忽而停了下来,一个两个地都朝神游太空的闵舒怀望过去,望得闵舒怀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坐在众人中心位置的傅北林脸色已经越来越沉,还好身边的张代表悄悄打了个眼色,轻声提醒道:“咖啡。” “哦,好的。”闵舒怀连忙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翻着傅北林和他说过的行李箱,里边有他特意从国内带来的咖啡豆,出发前,这个咖啡重度依赖患者就已经先和闵舒怀提醒过了。只见闵舒怀熟练地用房间里的工具冲泡着咖啡,不一会儿,浓香的咖啡味飘满整个屋。 “休息一下吧。”傅北林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此时闵舒怀新鲜泡好的咖啡便递到眼前,勉强还算让他满意。 F国向来以热情奔放出名,这里的年轻人更是如此。是以,虽然只是和傅北林见过几次面,但一通聊下来,双方关系都拉近不少。看到肤色白嫩,身形瘦削的闵舒怀,其中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人便笑着用外语问道,“Mr傅,你的这位秘书看起来像个高中生,在中国,雇佣高中生不犯法么?” 傅北林闻言抬眼看了闵舒怀一眼,看的对方倒是有些莫名,随后又收回眼神,自顾自地用着闵舒怀压根听不懂的语言回答道:“在中国,满十六岁就能合法雇佣。”张口不提闵舒怀其实已经成年了。 “十六岁?但他看起来似乎只有十四岁。”另一位尖叫到,似乎难以置信。 傅北林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也不反驳,只淡淡道:“我个人认为十四岁的人单单只是学历便难以达到我的要求。”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好奇闵舒怀年纪的众人顿时恍然,随即又想,闵舒怀看着这么稚嫩,却能符合傅北林这么严苛的人的要求,想来也是很有才华的人,于是乎,在场的四五个年轻人顿时看向闵舒怀的眼神都变成了欣赏和羡艳。 旁边暗自围观这一切的张代表有些无言地擦了擦额角,他这大老板随口糊弄人的本事还真是拍马不及,就闵舒怀这看着十八九岁的年纪,连英语都说不利索,带出来除了是后门还能有啥,倒是把面前的这群外国人糊弄得一套一套的,真以为闵舒怀是什么少年天才,深藏不露的角色。 一行人喝完咖啡,再讨论了些事,天色已经稍显暗淡。顾虑到傅北林、闵舒怀两人才刚从飞机下来,向来心细的张代表便贴心地把晚饭选在了一个简单舒适的餐厅里,地方不大,餐食却很合中国人的口味,还有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洋妹拉着小提琴曲,一群随性的人简单地吃完饭后,便都各自散去了。 除了留下来善后的张代表,三人走到餐馆门口,才发现外边已经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雨不大,却如牛毛似的十分密集。 下午还是万里晴空、和风微煦的城市啊,眨眼便染上了灰蒙蒙、湿漉漉的冷色调,让闵舒怀这个突然造访的异乡人十分不适。 “你先回去吧,不用作陪。”傅北林简单地指示道,三言两语间,就把打算亲自送他们回去的张德林打发走。 旁边的闵舒怀倒是仰着头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造型古朴的街灯,昏暗的橘色的灯光困倦地撒在地面上,露出粗糙的石板路,因为下雨,这条街道已经被雨淋得湿润又光滑了,只见一只又一只皮鞋轻盈地从上面缓缓踏过,像极了悲惨世界中描述过的场景。 朦胧烟雨间,闵舒怀恍惚觉得那些路人撑伞的动作都变得隐忍而克制了,不知道这群人里面,究竟哪一个是于连,哪一个是司汤达。 “走吧。”傅北林侧过头,和闵舒怀说道。F国的世界里不存在滴滴打车这种事的,身处小巷子里的餐厅门口显然也不是叫到车的好地方。 两人只好共撑一把张代表留下来的雨水,迎着绵软细致却似乎无孔不入的秋雨走出餐厅。 为什么不让张代表顺便送我们一程呢?这句疑惑闵舒怀含在嘴里,抬眼瞄到傅北林坚硬且冷峻的下巴,却没说出口,换了句话问道:“我们要打车回去吗?” 已经晚上八点的街道,路上不少商铺都关上了门,连路过的行人都很少,这样的情况下,想随随便便就叫到一辆出租车,闵舒怀对此是不抱多大的希望的。 一直沉默地撑着伞的傅北林鼻间发出一声回复,“嗯。” 除了雨水时不时打在伞上发出的滴答声,安静昏暗的道路上,共撑一把伞的两人却始终沉默无言。闵舒怀倒是对这种沉默习惯了,傅北林撑着伞,他便自在地欣赏着过路的场景,贪婪得恨不得把眼前的景物都装走才好。 已经走过两条街了,哪怕是宽敞的道路上,出租车的身影也始终看不到。 “这里好难叫到车啊。”初出国门的闵舒怀有些不安地叹道。 “我记得酒店的路。”傅北林淡然地回到,似乎叫他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轻声道:“接下来会很忙,可能不会有时间出来闲逛。” 说这话时,向来说一不二的男人话语间似乎显得有些迟疑,闵舒怀还没意识到是什么意思时,便听到他又继续冷着脸道:“所以你要么趁现在有机会,可以看一下F国是什么样的。” 这话一出,闵舒怀却下意识地抬起眼来,看着这个向来冷着一张脸的上司,直白地说道:“你是在替我考虑吗?” 听到这个回答的傅北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反驳。 街道的对面刚好立着一个绿色的邮筒,细雨无声地拍打着,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 闵舒怀不由自主地站定了,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只缓缓飘落在街面上的蝴蝶,轻轻地,柔弱地,被夜色逐渐淹没。 “你在想什么?”似乎是察觉到闵舒怀情绪的变化,站在一旁撑着伞的傅北林忽而出声问道。 闵舒怀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忽然想开个玩笑,便道:“我在想,还好我们今天不需要走过马路边去寄信。” “寄信?”傅北林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头次让傅北林感受到摸不着头脑的感觉,闵舒怀有些满意地露出一个轻笑,解释道:“我说的是一个微小说,写作的主人公失去了她的爱人,他的未婚妻为了帮他寄信,走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到了,也是这样的场景。” 下着细雨的异国街边,两人共撑的一把黑伞下,轻轻的闲语缓缓地流荡着,听到这话的傅北林的紧了紧手中的伞,颇为不屑地回到:“为什么要让自己的未婚妻去跑腿,他自己没长脚吗?” 完全没想到会收到这个评价的闵舒怀一时有些愣神,眨了眨眼,为主角反驳道:“他也没想到有意外发生。” 傅北林闻言更不满了,直接下定义道:“那就说明还不够爱。” 这么唯美浪漫深情感人的爱情小说在傅北林这一下变成了“渣男负心汉”,闵舒怀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又无力反驳,只能说道:“这个小说还是很感人的。” “文人都喜欢这样,不死人就不感人,死了的都感人。”理科生如傅北林完全嗤之以鼻。 “作者的笔触还是很深情的。”闵舒怀尽力想掰回傅北林的既定印象。 “所以才叫小说。” “……” ☆、出国(二) 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两人走到一处街角,难得的,还有一家服装店没有关门,里边装修得十分雅致,地方不大,却挂着一排又一排的男士西装,看上去像是个服装店。 看到这个,傅北林难得的停下了反驳的话语,微微低头问着旁边的人,道:“你这次有带正装来吗?” “正装?”闵舒怀疑惑地复述了一遍,尴尬地回到:“我忘了。”其实他不是忘了,而是压根没有。 傅北林闻言,满意地迈开步伐朝店里走去,道:“进去买一身吧。” 闵舒怀有些慌张地跟在身后,这家店看着就很华丽,委婉地说道:“我可能没带足够的钱。” “公司有置装费。”只一句话,傅北林便把闵舒怀所有劝阻的话语都堵在了肚子里,只能乖乖跟着进去。 经营这家服装店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妇女,老人抬眼看到进来的顾客的样子,便微微勾起唇角,用有些不标准的中文说道:“欢迎光临。” “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老店主用英语问道。 “有没有适合他的西装?”傅北林也转而用流利的英文问道,点了点身边的闵舒怀。 只消一眼,这位做了半辈子西服的老店主便能了然地看出闵舒怀的尺寸,她温和得像身边亲近的长辈一样,在旁边的衣架上简单地挑了一下,便取了一身剪裁得当的西服出来,笑眯眯地递了过来,道:“可以试一试。” 闵舒怀在傅北林和老店主一强一软地劝说下,完全丧失发言权,只能顺从地将那套看起来很精致的西装换上,从衬衫到外套,店主都很贴心地照顾到了。 柔软的布料一穿在身上,闵舒怀便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胳膊,虽然不是定制的服装,但穿上身的这套正装却刚好合适,剪裁得体的西装外套勾勒出闵舒怀有些瘦削的身材,原本还不是很能上得了台面的人此时也多了几分成熟的样子。 “很合适,不是吗?”店主过来帮忙理了理褶皱,抬眼看到这身衣服合适地穿在闵舒怀身上时,内心忍不住充满成就感,道:“多么漂亮的东方人。” 望着镜子里一身正装的自己,闵舒怀也有些意外,一边觉得这衣服应该很贵自己买不起,一边却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得不说,他也很满意。 “您觉得呢?”老店主转而问向身旁的傅北林,看到他略微满意地昂首,又笑着说道:“看来不用问了。” “请帮忙打包一下。”傅北林直接了当地回到。 老店主弯起嘴角,眼里透出柔和的视线,衷心地说道:“感谢您的喜欢。” 打包衣服的时候,独自一人经营着店面的老人似乎有些起了话头,随意地问道:“你们购买这套衣服是为了迎接接下来的毕业典礼么?不好意思,因为以前总会有很多中国留学生会来我的店里购置西服,我才会这么问。” “不必介意,我以前也是。”傅北林轻声回到,话语似乎带着一些感慨,道:“不过这次并非为了学校活动而来。” 店主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颇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看来我的服务让您念念不忘。” 傅北林难得地点了点头,道:“您的温和确实让我记忆犹新。” “这真是我的荣幸。”被一位来自东方的顾客夸赞,一直微笑待人的老店主也十分高兴。 在一旁的闵舒怀虽然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着傅北林似乎不是初次光顾这家服装店,接过店主打包好递过来的新衣服,闵舒怀提着那个设计得十分精致的包装袋,心里只觉得这套西服应该价格不菲。 傅北林显然没注意闵舒怀心里在想什么,两人拿好东西,走出店门,原本还淅沥沥下着的小雨已经停了,漆黑的街上只留下清凉湿润的水汽,在橘色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安谧。 不远处似乎有些不知名的吱吱呀呀的虫鸣,隐匿在看不清楚的夜色当中,让人难以分辨。 闵舒怀走出店门又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已经晚上九点,街道上的其他商店早已关门歇息,唯有店里的老妇人还在暖色的灯光下整理着衣架上的服装,佝偻着的身影看起来像某种忙碌的昆虫。 “你觉得她很辛苦吗?”傅北林忽而问道。 闵舒怀看了店里忙碌的老人一眼,疑惑地回道:“她应该很爱这份工作吧。” “为什么这么想?”傅北林问道。 “因为她看上去很享受。”闵舒怀道,“不过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没有其他人帮她吗?” 此时的两人已经转过身子,继续沿着那条寂静的街道走着。听到闵舒怀这么问,傅北林回忆到几年前的场景,道:“她有两个儿子,但都在隔壁市生活,平时会雇一个服务员帮忙,现在应该下班了,所以才只剩她一个人。” 闵舒怀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我的研究生生活是在这里度过的。”傅北林道,他还记得当年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国度的第一天,就是这个满面笑容的老太太邀请他进店,并送了他一只看起来普通却又弥足珍贵的领带夹。 “我年轻时候曾经去过中国一趟,那是一个古老又迷人的国度,你是我见过最帅气的东方小伙子了,送你一个小礼物,希望这个国家也能给你同样美好的回忆。”当时也已经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这样说道。 从那以后,傅北林每年都会来这家店里买一些东西,算是感谢当年这位第一个向他传递出善意的异国人。 看到傅北林露出回忆的表情,一直以来都生活在那个小小圈子的闵舒怀有些羡艳地张大了眼睛,叹道:“你的人生好丰富啊。” 提到这个,傅北林的眉间动了一动,十分认真地提议道:“你以后也可以计划报考国外的研究生,F国这里也有几间学校水平还可以。” “我?”闵舒怀张了张嘴巴,有些诧异地说道:“我恐怕不行吧。”对他而言,能顺利读完本科就已经算奢侈了。 傅北林挑了挑眉,继续道:“如果是资金不够,可以考虑贷款。” 闵舒怀无声地笑了,弱弱道:“哪里会贷款给国外读研的啊。”连大学生贷款都是国家支持才有的了。 “假如,”傅北林的语气一直很认真,显然不像随口说说,道:“要是你的大学绩点能达到一个令我满意的数字,我也不是不能资助你。” “啊?”闵舒怀此刻是真的惊呆了,半晌才回道:“这是一个开玩笑吗?” 傅北林皱着眉头,反问道:“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就是不像才可怕! 闵舒怀在心里呐喊道,虽然傅北林提议的是他做梦都想尝试的事情,但冷静过来后,他还是坦然地摇了摇头,直白道:“不了,要是接受了,你这么大的恩情我以后要怎么报答。” 两人此刻已经走到酒店门口,傅北林听到这个回答也不算意外,只淡淡道:“不要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 深知自己几斤几两的闵舒怀倒是挺淡定的,道:“我就是清楚才拒绝你,我的专业,并不是那么适合出国镀金,花个几十万,回去却只能找个月薪上万的,那不是很不值得吗?” 傅北林一想也是,闵舒怀的专业是中文,确实不必太坚持去国外考研,便道:“考个国内的优秀大学也不是不可以。” 闵舒怀有些无奈地笑了,却没再反驳,他不太明白傅北林为何坚持要他读研,简直是像自己的亲人一样替自己规划着自己的人生,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 回到傅北林的房间内,都不可避免的沾上一些雨水的两人便轮流先去洗漱了。 高昂的费用带来的是舒适到极尽奢侈的享受。 这辈子都没试过在浴池里泡澡的闵舒怀这回可享受了个遍,什么香薰按摩,泡得他全身都快皱出褶子了,才意犹未尽地擦干身子,走出浴室,还好一直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的傅北林倒没什么意见,只随手拿了浴巾,便进了仍然水汽缭绕的浴室里。 独自在房内的闵舒怀先用酒店提供的吹风筒吹好了头发,而后才发现这间套房大归大,豪华归豪华,床却只有一张,虽然大得足够容纳两个成年男子的身型,但傅北林这种要求颇高的人会不会直接让他滚去睡沙发啊。 想到这,闵舒怀的心忍不住紧张地提了上来,此时刚好“咔擦”一声,围着一条浴巾,裸着健壮上身,头发湿漉的傅北林正走了出来,抬眼看到手里拿着吹风筒,站在床边满面愁人的闵舒怀,便自然地出声道:“帮我吹下头发。” 突然被吓了一跳的闵舒怀猛地转过身,温顺地应了声,“哦。” 两人移步到有插座的沙发旁,闵舒怀此时才发现傅北林高归高,身上的肌肉也挺精壮的,瞧瞧这隐约可见的腹肌线,再看看自己那肉趴趴的小细胳膊,男人真是不能比较,一比较就容易出心理问题。 不过此时的闵舒怀最关心的还是傅北林这个头发的问题,他伸手摸了摸傅北林那不断淌水的头发,道:“头发不先擦干就吹的话,很损失发质的。” 傅北林皱了皱眉,直接了当道:“那就帮我擦。” 闵舒怀举着风筒考虑了一下,便先把吹风筒放下了,转身去柜子里拿了条大毛巾,小心翼翼地覆在傅北林有些柔软的头发上,慢慢擦着,时不时还搓了搓耳后的位置,动作像在服务某种大型犬。 只管享受的傅北林则干脆放松了身子,微微低着头,享受着身旁闵舒怀的服务。 十几分钟后,把头发擦得不再滴水的闵舒怀这才拿起了吹风筒,按下了开关,一下子,“嗡嗡嗡”的声音充斥着整间房内。 借着这背景音,一手轻轻抓着傅北林头发,一手变换着吹风筒角度的闵舒怀有些拘谨地问道,“我晚上睡哪啊?” 傅北林闻言问道:“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闵舒怀一头雾水,道:“为什么这么问?” “不睡床你打算睡哪。”傅北林没好气地回到。 “……好。”虽然有点无语,但闵舒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最起码今晚不用被踹去睡沙发。 然而还没开心多久,就在他帮着吹好头发,把吹风筒收好的时候,那边的傅北林已经站在床边,打开了床头的台灯,看着像要上床睡觉了。 “你衣服睡觉不穿吗?”闵舒怀有些紧张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全身只缠了条浴巾的傅北林。 看着闵舒怀这副如临大敌的阵仗,向来习惯裸睡的傅北林目光闪了一下,道:“穿。” “好的。”闵舒怀又舒了口气,感觉杵在这看人家换衣服也挺不好的,便转身去了浴室,道:“我先去刷牙洗脸。” “嗯。”傅北林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等闵舒怀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房间内的大灯已经关掉,只剩下床边一盏泛着暖色光芒的台灯,勾勒出昏暗的氛围,硕大的床上隆起一边,显然是已经躺下的傅北林,虽然背对着,但还是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压力。 下意识地踮起脚尖,闵舒怀轻手轻脚地也来到床边,小心地躺了上去,连动作都不敢大一点,鼻尖隐约能闻到一股清甜的花香,床垫则软得他怕一不小心陷进去,傅北林就睡在他的旁边,近的几乎伸手就嫩碰到。 拘谨得不行的闵舒怀尽量挨着床边躺,四肢僵硬,生怕碰到旁边的某人,只盼着自己能不打呼不磨牙不说梦话安然地度过今晚,不然,他真的不保证自己会不会被傅北林一下踢下床。 昏暗的房间内静得闵舒怀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对着天花板眨巴了几十秒的他忽然回过神来,轻声问道:“能不能帮我关一下灯?”开着的那盏床头灯开关在傅北林那边。 听到他的话,另一边的床垫动了一下,闵舒怀舒了口气,闭上眼睛,准备入睡,然而下一秒,忽而有一道温暖的身影贴了过来,惊得他下意识地张大眼睛,感受到自己原本僵着的身上忽然多了一道温热紧实的力量。 对方温热又有力的呼吸刚好擦过他的耳畔,只要稍稍斜眼,就能和对方那双漆黑得能把人吸进去的眸子对上。 安静的空间,漆黑的夜色,近在咫尺的面容,不同的是没有了寒风肆虐的呼啸,冰冷刺骨的地板,以及两人不再针锋相对的关系。 眼里闪着不良光芒的傅北林刚好翻了个身,右手揽着对方的腰,鼻尖贴着对方光滑的侧脸,嘴唇微微停在那人柔软的耳边,目光死死地盯紧闵舒怀近在咫尺的光滑柔软的侧脸,压低了声音,道:“睡这么边,不怕摔下去么?” 心跳下意识加快的闵舒怀紧张得鼻尖都有些冒汗了,他一动也不敢动,侧眼喵到傅北林近得几乎一侧头都能吻上的唇边,脱口而出的,却是另外的话语,“你怎么没穿睡衣?”虽然同样惊慌失措。 “穿了的。”傅北林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时候,原本低沉的嗓音更是带上了一些含糊不清的沙哑,显得十分性感,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距离更近,微微开口的嘴唇微微扫过闵舒怀的耳垂,轻的像羽毛一飘而过。 难道只穿了裤子?闵舒怀有些疑惑,他穿着短袖,露出的胳膊触碰到傅北林温热又微微有些弹性的胸膛,显然是光着的。 傅北林的话音里似乎藏了些了笑意,甚至轻声道:“你可以摸一下。” “摸?”满头雾水的闵舒怀微微动了动胳膊,还好傅北林靠得足够接近,他不怎么需要移动就能触碰道,掌心摸到那触感有些奇怪又很绵软的薄薄的一层布料时,原本还很疑惑的他忽而恍然大悟,脸色顿时涨的通红,结结巴巴道:“你你只穿了……” “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我不介意。”傅北林十分坦荡地说道。 “我不习惯。”闵舒怀下意识地拒绝。 “那我也是。”傅北林振振有词,“让我穿衣服睡觉我也不习惯,会睡不好,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休假,睡眠很重要。” 傅北林一下“控诉”这么多,本来还很介意的闵舒怀顿时觉得是自己太矫情了,便缓和了态度,妥协道:“那好吧。” 不过,他有些别扭地转了转脖子,实在不习惯项间有别人呼吸带出的温热感,“你能不能离我稍微远一点点,我有点不太适应。” 傅北林闻言没有回话,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床单又动了一下,傅北林翻过身去,顺便关掉了床头灯。 眼前顿时漆黑一片,让闵舒怀有些猝不及防地眨巴了下眼睛,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慢腾腾地挪了下身子,朝傅北林的位置微微靠了过去,直到距离大概只剩一拳的大小时,才停了下来,安稳地闭上眼睛,进入睡眠。 =========== 闵舒怀:这么大的恩情我以后要怎么报答啊。 傅北林:用身体抱。 ☆、出国(三) “再张开点。” “腰,抬高。”低沉又有磁性的嗓音,冷静得犹如在做财报,似乎让人难以想象到此时的男人正在做着床上的某种事情。 额头上布满汗水的闵舒怀挣扎着动了动被迫固定的身体,脸上满是难堪的神色,胡乱地挣扎着,“我不要!” 衣冠整齐的男人原本克制的眸色暗了一下,伸手解开了衣领间的领带,右手缓缓握住对方那纤细的脚踝,夸道:“你做的很好。” 迷迷糊糊的闵舒怀抬起头地看着那片青黑色的帷幕,硕大的月轮仍高挂上头,冰冷刺骨的冷空气随着鼻尖的吸入,引得胸腔一片战栗。 这是个梦,他做过…… 但他应该躺在漆黑冰冷的小巷子里,而不是像这样,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脑子里昏昏沉沉,像个任由对方摆布的木偶。 急促又凌乱的呼吸间,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正在酝酿,下一刻,仿佛预料到危险已经逼近,惊慌失措的闵舒怀猛地一推,双眼骤然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傅北林近在咫尺的睡颜。 两人近得仿佛连呼吸都缠绕在一起,突然从梦中醒来的闵舒怀忽然发现自己正被傅北林揽在怀里,脸对着脸,胸贴着胸,甚至双腿都互相缠绕,分不出你我。 此时看起来不过五六点,房间内昏暗一片,熟睡状态下的傅北林双眼紧闭,面容闲适,但闵舒怀清楚,那双沉静如黑夜的眼眸睁开时会是怎样的场景,像盯住猎物的猛兽一样,目不转睛,却又带着游刃有余的残忍。 此刻,闵舒怀的身体仍忍不住微微发抖,那股从心尖冒到指缝的不安感,实在让他惶然不安。 他挣扎着想把自己从傅北林紧锢的怀抱中挣脱开来,然而这微微一动,却又似乎感觉到腿间似乎有一股粘稠之感,在一秒的停顿后,闵舒怀整个人顿时尴尬得都能冒起白烟了。 一瞬间像被雷击中的闵舒怀来不及多想,脑海里空白一片,慌慌张张地一下推开傅北林的桎梏,捂着腿尴尬地冲进厕所里。 身后被莫名惊醒的傅北林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微微睁眼,只看到一个连背影都透着尴尬的身子一秒冲进卫生间里,顿时了然。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等闵舒怀偷偷摸摸地把问题处理后,傅北林从慢悠悠地从床上起身,抬眼看到红着耳尖的闵舒怀从厕所里出来的身影,便挑了挑眉,道:“你一大早的在折腾什么?” 青春期后几乎是头次发生这种状况的闵舒怀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听到傅北林的询问,蹭的一下脸又红了,含糊道:“没什么。” “真的?”傅北林满含深意地又问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信。 “我,”闵舒怀深吸了口气,忽而侧过身,转移话题道:“你要不要洗澡啊,我去给你放水。” 傅北林有些想笑,唇边微微勾了一下,没有继续刨根问底,道:“不用,我去换下衣服。” “好。”闵舒怀低着头,假装忙碌地整理着床边的行李,避开和傅北林的眼神接触。 早上八点半,酒店的服务员已经自觉地将早餐送到房内,精致的早点配上散发着热气的咖啡和牛奶,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傅北林换好衣服出来时,早已饥肠辘辘的闵舒怀已经将食物摆好,却眼巴巴地等着,看到傅北林出来的身影,顿时连眼睛都发光了。 没有多说什么,两人熟练地拿起餐具开始享受异国的第一顿早饭,虽然飘着香味的牛角包烤的很蓬松绵软,但并非来度假的两人都吃的飞快,仅十五分钟,便都解决完毕。 习惯了傅北林这种快节奏的闵舒怀也见怪不怪了,见傅北林已经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便赶紧擦了擦嘴巴,站起来开始准备出门的文件。 走出门时,张代表提前订好的司机刚好到了酒店门口,傅北林按上手机屏幕,抬眼看到旁边严阵以待的闵舒怀,眼神闪烁了一下,轻声道:“今天的会议,你可能会听不太懂。” 这话说的也是,毕竟他可是毫无准备就被直接带到这里,甚至连这边的公司主要负责什么业务都不懂,但傅北林这样说了,闵舒怀便也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等着领导发话。 “所以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 听到这话,闵舒怀便睁大了眼睛,便听到了傅北林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要打瞌睡丢总部的脸。” “……保证做到。”闵舒怀有些无语地答道。 事实证明,做人不能太天真,凡是从傅北林口中吐出来的要求,不是最难,肯定也绝非易事。 一身正装,面无表情地坐在傅北林秘书位置上的闵舒怀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总算把难忍的呵欠赶下去了。 他今天才算明白傅北林委婉起来能有多委婉,什么叫可能听不太懂?一群人开会全用他完全不懂的语言沟通,这叫不太懂吗?简直比听天书还迷糊。 会议已经开了一个半小时了,闵舒怀只能通过表情和肢体语言隐约猜到问题应该挺棘手的,但无论发言的人是激动还是压抑,坐在正中间的傅北林始终面不改色,偶尔开口几句,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完全听不懂又怕打瞌睡的闵舒怀只好在脑海里把昨天抓紧看的单词过一遍,但过完了上午的会议后又有下午的会,只是一天,闵舒怀已经将一学期学的知识都过了一遍。 但傅北林的忙碌并不会因为是在异国他乡就有半分减少,晚上十二点,回到酒店的傅北林仍面色低沉地对着电脑工作,旁边的咖啡序了一杯又一杯,几乎没有间断。 “把这些资料都整理一遍打印出来,然后你就可以下班了。”傅北林吩咐道。 “是。”闵舒怀应了一声,继续忙碌。 “再泡杯咖啡吧。”傅北林道。 闵舒怀看了一眼,没有立刻去泡,轻声道:“已经喝了这么多了,晚上会睡不着吧。” 傅北林闻言回头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谁说我要睡觉?” 闵舒怀闻言一惊,道:“难道你要通宵?”明天不是还要和那个难缠的合作方谈判么?这么高强压下真的撑得住?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已经让傅北林十分烦躁了,他揉了揉自己眉心,按耐着语气,道:“让你做的事情你照做,别废话。” 凌晨四点,已经睡着又不小心惊醒的闵舒怀困倦地睁了睁眼,隐约看到傅北林在灯下敲着键盘的侧影,不由得担忧地皱了皱眉头,但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过了一会儿,便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次日清晨,闵舒怀起床看到躺在沙发上歇息的傅北林,连忙放轻了动作,想了想,又轻手轻脚地找了条毯子,小心地盖在傅北林的身上。 然而这种强度的工作发生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闵舒怀虽然听不懂异国语言,但该要打下手的事情还是得做,不过他即便再忙,也比不上把高浓度咖啡当三餐喝的傅北林,按闵舒怀的感觉,这三天时间里,傅北林的睡眠时间恐怕超不过8个小时。 和对方公司的谈判一直僵持不下,对方派出的代表也不容小觑,两只千年的狐狸互相攻击拆台打心理战术,谁也不肯轻易让步,最终只能按着时间,看谁先沉不下气。 谈判的最后一天,晚上十二点刚过一刻,忽然有一个急促的电话拨了过来,正坐在酒店沙发上的傅北林斜了一眼,伸手接通了,电话那边是张代表按捺不住激动的声音,连声道:“头儿,成了,那小王同意了,明天就去签约!” 声音之大,连站在旁边的闵舒怀都听到了,闻言忍不住露出满脸笑意,欣喜不已地看向傅北林。 听到这个消息的傅北林也忍不住松了口气,眼里隐约露出一些笑意,“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已经这么晚了,张代表也不好继续打扰,而且他是刚收到这个消息就立马先通知傅北林的,其他的同事都还没来得及告知,眼下,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和其他人分享这个来之不易的战果去了,便和傅北林告了下别,简单地挂断了电话。 摁断电话的傅北林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疲惫的状态,肩膀一松,塌了下来,连续撑了四天三夜的身体一旦放松下来,便觉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哪里都不对劲。 他颇为困倦地按了按眉心,两个黑得可与国宝媲美的黑眼圈显示出他前几日的状态,他闭目了一会儿,便睁开眼睛,用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去帮我倒杯……” 他的话还没说完,抬眼便看到因为预料到内容而满脸不赞同的闵舒怀,原本想好的话语忍不住在舌尖打了个圈,半妥协道:“……倒杯茶吧。” 闵舒怀依旧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道:“不是已经搞定了吗,你今天还不能休息么?” 傅北林解释道:“明天还有签约的事情要处理,虽然张代表可能处理得了,但还是得我去。” 听到这话的闵舒怀只能乖乖去冲茶了,但他还是对傅北林的身体很不放心,道:“那你今天最起码得早点休息吧,不然明天状态不是更不好。” “嗯。”傅北林随意地应了一声,低着头敲了会键盘,他脖子、肩膀处的肌肉确实在不停地叫嚣,不舒服得让他忍不住伸手按了按。 冲好茶端过来的闵舒怀转身看到的刚好就是这副场景,想了下,忍不住和傅北林道:“你肩膀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按一下?” “按一下?”傅北林诧异地和闵舒怀对望着。 把手里的茶壶放在茶几上,不知道自己这个提议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的闵舒怀有些不自在地动手做了下动作,解释道:“我爸爸有肩椎炎,有时候我会帮他揉一下,应该还好。” 听到这话的傅北林没有出声,闵舒怀揣摩了一下,猜测傅北林没有拒绝应该就是答应了,便转身进浴室倒了盆热水过来,他手臂上还搭了条用热水泡过的热毛巾,让傅北林看着,都忍不住想自觉躺倒。 把手边的笔记本电脑推开,傅北林微微侧了侧身,让出了个位置给闵舒怀。 对这种简单按摩已经很熟练的闵舒怀十分自然地把温水盆和热毛巾放在旁边,而后挽了挽袖口,先用热毛巾帮傅北林擦了擦脖子到肩膀上的部分,带着热气的毛巾带着力度地撵过肌肉的感觉十分舒服,饶是傅北林都忍不住半眯了眼。 这边的闵舒怀还是兢兢业业地奉献着,他用热毛巾按了一会,而后才伸手,轻轻覆着傅北林那有些僵硬的肌肉,道:“你这边的肌肉有些硬,我按下去可能会痛。” 被揉的十分舒服的傅北林对闵舒怀的慢动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便道:“无所谓,快点。” “哦。”闵舒怀应道,随即便加大了动作,使出平生最大的按摩技能。 房间里的灯光被调成适合入眠的橘黄色调,舒适的长沙发上,被按着肩膀的傅北林舒适地半靠着,身体带来的舒适让他的思绪也忍不住放空了,困倦地眼睛半阖着,随着闵舒怀有规律的动作,连呼吸都逐渐变得平稳。 背上的肌肉经过闵舒怀的动作已经逐渐变得柔和,但在刚刚的按摩中,闵舒怀发现傅北林的手臂也挺僵硬的,便轻声问道,“前边要不要按一下?” 已经逐渐要步入睡眠状态的傅北林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那你转过来一下。”闵舒怀半撑着身体,等傅北林慢慢调整身体,不一会儿,两人便从背对着的状况变成了面对面的样子,并且为了姿势方便,傅北林几乎是半躺在闵舒怀的大腿上,由着他动作。 只要稍稍一低头,傅北林那全然放松的容貌便在眼前,闵舒怀又觉得房间里的灯光似乎太亮了,要不然,他怎么能连傅北林眼皮上的纹路都看的这么清楚,让他一瞬间有些呼吸加速,连心脏都跳快了一拍。 好在傅北林确实太累了,并没有发现闵舒怀此刻的不对劲。闵舒怀把那一刹那的不对劲归结为对傅北林余威的惶恐,重新调整状态后便又继续帮傅北林按摩肩膀。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走过,房内的静谧似乎连屋外的虫声都感染到了,凌晨一点,闵舒怀只觉得周围静的只剩下他和傅北林两个人,到处都静悄悄的。 等闵舒怀结束动作时,原本只是阖着眼皮的傅北林已经完全陷入熟睡,此刻正半躺在闵舒怀怀里,结实的身子牢牢地压在闵舒怀的大腿上,让身形瘦削的他一时难以挣脱。 昏暗的灯光轻轻洒在傅北林的脸上,勾勒出他脸上的阴影,那张紧闭着双眼却仍看出疲惫的面容让本想叫醒他的闵舒怀忍不住改变了计划。纠结了一会儿,忽的叹了口气的闵舒怀任命地把手边的毛巾叠好,而后便无聊地靠着沙发,放空思绪,等着傅北林什么时候能自动醒来。 挂在天际旁的圆月随着风的涌动云的漂移而慢悠悠地移动身影,将不同面积的月色倾撒进房间内,温润的月色像个默默无言的旁观者,同温暖的橘色灯光一起,悄悄地记录下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凌晨两点,忽然从梦中醒来的傅北林诧异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闵舒怀光滑的下巴,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闵舒怀的腿上。估计怕他摔倒,此时已经熟睡的闵舒怀,双手却还尽职地揽着他,单薄的胸膛一下一下微微起伏着,睡得十分平稳。 轻轻动了动身子,从闵舒怀怀中站起来的傅北林忽而弯下身,深沉而内敛的目光紧盯着双眼紧闭,正睡得安好的闵舒怀,过了一会儿,忽而伸出拇指,轻轻地在闵舒怀紧闭着的唇上撵过,感受到指尖的柔软,傅北林只觉得连心脏都软了一块。 没过一会儿,傅北林又伸手将睡着的闵舒怀抱了起来,对此毫无知觉的闵舒怀下意识地哼了一声,习惯性地将脸往抱着他的人的胸口蹭了蹭,柔软的头发擦过傅北林的脖间,那乖顺信任的模样,让原本就心情难以平静的傅北林更加有些失控。 维持着双手抱着闵舒怀的姿势,傅北林原地站了近十五分钟,而后,等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逐渐平复时,才轻轻将怀中的人送到床上。 “咔”的一下,房内的灯光顿时被熄灭,只剩月光笼罩的房内,俯下身子的傅北林轻轻地在闵舒怀光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叹道:“晚安。” ☆、20 “叽叽叽叽”吵闹的鸟叫声,从屋外毫无阻拦地传到床上的闵舒怀耳里,实在太吵了! 亮堂的阳光依旧普照大地,只想睡觉的闵舒怀像土拨鼠一样,下意识地将头往黑暗的地方钻。然而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舒适的地方,满足地继续补眠时,闵舒怀却觉得不太对劲了,脸颊接触到的地方温热而有弹性,却会有规律地微微跳动着,耳边似乎能听到有规律的心跳声。 蹭的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躺着的地方是什么的闵舒怀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傅北林那结实温暖的胸口。又是蹭的一下,睡得脸颊红彤彤的闵舒怀倏地挣开傅北林的怀抱,头脑空白地坐了起来,一瞬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早就醒来因为闵舒怀才躺着的傅北林见状慢悠悠地坐起身来,侧眼看到脸颊通红,神色呆滞的闵舒怀,挑了挑眉,道:“醒了?” 有点没回过神来的闵舒怀带着睡醒的懵懂,挠了挠头,看着面前的傅北林,道:“我怎么躺床上了?” “你说呢?”傅北林挑了挑眉,一脸讳莫如深。 闵舒怀一瞬间有些不敢置信,闻言顿时担惊受怕道:“我梦游了?” “……”傅北林真是佩服闵舒怀的想象力,听到这话便阴森森地反问道:“是啊,你梦游还捎带个我,还真是谢谢了。” 听到傅北林这么说,闵舒怀也察觉到不对劲了,道:“对,我不可能带的动你。” “不是。”傅北林打断了闵舒怀乱七八糟的猜测,直截了当道:“梦游的人是我。” “你?”坐在热烘烘的被窝里,满头乱飞的闵舒怀脸上还带着睡觉时的印记,道:“你梦游了?” 傅北林此时已经站起身来,准备洗漱了,闻言回到:“是啊,我昨晚凌晨两点梦游把你从沙发上抱到床上。” 闵舒怀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了,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谢谢。” “起床吧,今天我们还有安排。”傅北林道。 闵舒怀此时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顿时惊得一跳,道:“已经十点了,和G公司的签约怎么办,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了。” “取消了。”傅北林淡淡到。 仍旧满脸惊慌的闵舒怀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张代表带人去谈了,你不用担心。”傅北林简单地解释到。 听到这话的闵舒怀才松了口气,而后又有些疑惑,道:“既然不用去签约,那我们今天还要干嘛?” “玩。”傅北林简单地答道,“你不是喜欢哪个谁谁谁吗,他的旧宅就在这附近,带你去看看。” “真的?”闵舒怀有些不敢置信,想不到傅北林会愿意抽出一天时间来满足他的愿望,简直太让他感谢了。 得知今天要出去观摩一代大文豪的旧居,向来都没什么需求的闵舒怀难得雀跃得像个小孩,在听到傅北林的回话后便一直带着笑意,就一直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准备东西,一点也停不下空。 看的傅北林眼睛都要花了,连忙把他伸手拉住,道:“到下边吃早餐,吃完就出发。” “好,我今天一定要多拍点照片。”闵舒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又忍不住絮叨了一下,随即背起背包,便和傅北林一块走出房间。 然而两人才刚走到电梯旁,已经背好东西的闵舒怀突然又记起充电宝忘带了,这边“叮”的一声,电梯已经来到。 “拿好房卡,我先下去,记得是二楼大堂。”傅北林有些无奈地说道。 “好的。”闵舒怀满脸歉意地接过傅北林递过来的房卡,他已经道过很多歉了,傅北林却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让他有些纠结。 生怕傅北林等急了改变主意,拿到房卡的闵舒怀便马不停蹄地往房间里赶,此时此刻,如果豪华宽敞的总统套房就变成了负担了,小小的充电宝不知道落在哪个角落,任由闵舒怀翻天覆地地找了一通还是没找到。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闵舒怀着急地看了会时间,只能祈祷傅北林不会这么没人性,终于在十五分钟后,沙发垫的下面,闵舒怀找到了他那可怜兮兮的白色充电宝。 舒了口气,闵舒怀连忙再检查一遍,确定无误后才拉上门,重新跑到电梯口,等着去二楼大堂和傅北林碰面。 早上十点,对于F国人来说刚好是睡醒的时刻,宽敞明亮的二楼餐厅里,到处都是身形高挑、金发碧眼的欧洲人,天性向来拘谨的闵舒怀看到这副陌生的场景,第一反应便是想逃离,但和傅北林的约定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咬牙走进熙熙攘攘的餐厅内,然而身高不足一米七的他想在这种场合找人简直难上加难。 费劲一番功夫,闵舒怀几乎将整个餐厅都转了一遍,却还是没能成功地看到傅北林的身影,而他,因为太过分明的东方人形象而一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虽然看向他的目光并不算大胆和放肆,但向来害怕成为人群关注点的闵舒怀还是不可控制地急的冒汗,心里只期盼着下一秒便能看到傅北林。 大概是上帝真的听到了他的呼声,在闵舒怀急的几乎要打电话求救的时候,透过他面前立着的一个大盆栽,一个拐角处,穿着休闲服装的傅北林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和站在他面前的人交谈着,那人看起来也像是中国人,只是模样似乎有些清秀,穿着高级的西装,谈话间神采飞扬。 是在这里的朋友吗 闵舒怀心里有些诧异,然而他刚想走过去,拿在手心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三个清晰的大字,“傅北林”。 下意识的,闵舒怀把自己的身子隐藏在盆栽后面,借着绿叶的缝隙,看到前边不远的傅北林正皱着眉头拨着电话,闵舒怀连忙接了起来,便听到因为隔着屏幕而有些迟疑的声音。 “你下来了吗?”电话那边的傅北林这样问道,话语间似乎有些迟疑。 闵舒怀迟疑了一下,还是坦白道:“下来了,我在……” 闵舒怀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傅北林打断了,电话那边的男人因为接下来的歉意而显得有些色厉内荏,冷硬地说道:“我突然有点事。” 一瞬间涌起失望情绪的闵舒怀像控制不住一样,睁大眼睛,透过盆栽紧紧盯着前边不远的傅北林,很想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你先拿着房卡到餐厅吃饭,然后酒店旁边就是一条购物街,我待会来接你,大概三……”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以牙还牙的闵舒怀突然打断了,一辈子没和什么人呕过气的闵舒怀此时此刻却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没等傅北林虚情假意地说完,便直截了当地打断道:“哦。” 被冷不丁反击了一下的傅北林看上去有些震惊,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没好气地反问道:“你哦什么?” “哦就是好,没问题,”闵舒怀像个突然得不到圣诞礼物的小孩,因计划的落空而升起对许诺人满腔的失望甚至愤恨,随即又道:“难道你想听的不就是这个回答吗?” 傅北林一时无言以对,握着手机,没有回话。 向来杀伐决断、游刃有余的男人初次因为一个人的赌气而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左右为难,这边躲在在角落里看着他的闵舒怀突然又觉得于心不忍了,便低下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缓和了口气,道:“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傅北林沉吟着,没有回话,在他突然下定决心想说点什么时,闵舒怀便听到旁边的男人催促了几声,“北林,快点,时间要来不及了。” 这种时候,傅北林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能再次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小心,就在那条街上逛,不要随便答应陌生人的搭讪,遇到状况就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嗯嗯,好的。”已经释怀的闵舒怀顺从地答道,声音听起来似乎和平时应他的没什么两样。 但傅北林总觉得这一声“好”却比平时那些要更显得更有距离感,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男人又开始按着手腕上的手表,提醒他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的情况傅北林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和闵舒怀说了两句后,便匆匆把电话挂断了,侧过头和旁边的男人说了句话:“安煦……” 简单的两个字却通过傅北林还未彻底挂断的手机屏幕清晰地传到闵舒怀耳中,让有些丧气的他忍不住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原来,那个让傅北林一直放不下的人,就是他。 猛地一下,闵舒怀豁然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把那个男人的样子看的更清楚点,然而等他再望过去,两人原本站立的那个地方已经空空荡荡,没了踪影。 握着手机立在原地的闵舒怀这下豁然开朗,为什么傅北林宁愿要放他鸽子,都要接待那个,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都十分清楚了。 毕竟,这边的他不过是个随手带出来打杂的实习生。 ☆、和好 热闹的异国街头,难得的露出了十分灿烂的阳光,照得古朴的街景懒洋洋的,大街上的年轻男女大多穿着轻松的单衣单裤,看上去十分适合闲逛。 独自一人在酒店中吃完早饭的闵舒怀百无聊赖地望了望窗外,敞开着的窗户外,大片大片的阳光倾撒着大地,透出令人向往的热烈氛围,街边偶尔有几只白鸽子扑扑翅膀,落下几片雪白的羽毛后冲上蓝天。 是出去还是一个人回酒店赖一下午?闵舒怀有些犹豫不决。 最终,还是不想被傅北林看轻的想法占据上风。思及此,初次走出的国门的闵舒怀有些忐忑地背紧了肩上的书包,缓缓走出了酒店门口。 傅北林说的酒店旁边的街道确实近的能保证他不会迷路,甚至于,闵舒怀刚刚才走出酒店门,似乎就有服务员猜到他要去哪里,殷勤地指了路。 暂时身无分文的闵舒怀可不是给得起小费的人,只好仓促地笑了下表示回应,便吓得快步跑开了。 阳光灿烂的异国街道和阴雨绵延的时候确实截然不同,这里显然招待过不少中国过去的游客了,眼下刚好是国庆黄金周,对于这条著名景点的购物街,更是多了不少华人面孔。 周围偶尔露出的相似面孔让原本有些不安的闵舒怀难得的松了口气,紧了紧肩上的的背包,闵舒怀开始像普通的游客那样,在各种装潢华丽的商店里闲逛着,也挺自得其乐。 逛到一个花茶店里,闵舒怀被货架上一瓶包装得小巧典雅的茶叶吸引了,货架旁边贴心地附着英文的说明,让稍稍会点基础英语知识的闵舒怀勉强知道了这是一罐晒干的薰衣草茶。 价格也不算贵,换算成人民币也不过百来块钱,这让原本就有点心动的闵舒怀更是舍不得放下手中的花茶罐。脑海里想到傅北林那嗜咖啡如命的画面,从来没给别人动过什么小心思的闵舒怀难得的想买下这份简单却充满新意的小礼物。 总归到了国外,买点小礼品证明自己曾经来过也好。思及此,闵舒怀便下了决心,拿着手中的茶罐去到收银台,店里帮忙收银的小姑娘也是中国过来做兼职的留学生,没有闵舒怀想象中困难的,他便把这个简单的小礼物拿到手了。 接过收银员递过来的打包好的茶罐,闵舒怀心情大好地走出那家店,侧头看了下两边的街景,又低头看了会时间,刚过十一点。 这条街他已经顺着走了挺远了,街景其实都差不多,这样想着,闵舒怀的视线忽而被拐角处一家露出点点绿色蔓萝的红房子吸引住了。 不由自主地向前靠近,等到闵舒怀将那个颇有特色的红房子看得十分清楚时,他又忍不住被接下去那一栋造型更加典雅古朴的特色建筑吸引得,越走越远。 正当此时,闵舒怀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低头一看,屏幕上闪烁着硕大的三个字“傅北林”,愣了一会儿,还是按了接听键,手机一碰到耳边便听到傅北林低沉的声音,“我忙完了,你现在在哪?” 听到这话,闵舒怀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回到:“这么快?” 电话这头的傅北林避而不回,抬眼看了先面前的人潮,道:“在那条街吗?我已经到了,你在哪个位置?” 此时的闵舒怀逐渐脱离热闹的主街,周围的环境莫名有些冷清、安静。 “我说不清,还是我出去把,你在街口的位置么?”此时的闵舒怀正在一栋装修风格颇有特色的黑色建筑门口,边回着电话,边往前走到。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安静的仿佛无人居住的建筑门口走出四五个造型独特、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看到皮肤白皙、模样清秀的闵舒怀,顿时有些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嘴里叽里呱啦地吐出好些陌生的词汇,仿佛在和闵舒怀调情。 下意识的,闵舒怀察觉到不妙,他紧张地握着手机,有些惶然不安地看着迎面将他堵住的不良青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察觉到闵舒怀紧张的情绪,这群男人不由得嘎嘎笑了起来,调戏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甚至有个脸色萎靡的男人忍不住伸手要拉闵舒怀的样子,吓得他连忙躲开了——这自然又引起了这群男人得意又愉悦的狂笑。 电话这边的傅北林显然也听到了那些放肆的话语,听到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一起玩”、“□□”之类的话语,原本就低沉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急促地对着屏幕问道,“闵舒怀,你在哪里?” 而闵舒怀此时显然无暇顾及,他只能步步后退,像只落入狼窝的孤立无援的小羊,紧张得连鼻尖都在冒汗,全身肌肉都紧绷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种情况是傅北林所预料不到的,他原以为酒店旁的这条街是旅游胜地,人群众多,应该不会出事,却没想到闵舒怀竟然还是被流氓堵上。 电池火光间,闵舒怀第一想到的便是向傅北林求助,然而就在他低头想拨通电话的时候,突然手里一滑,手中的手机差点落到了对方手里。 这群人竟然敢直接抢他手机! 一瞬间,闵舒怀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在他反应迅速才没被得逞。 见一下夺不过手机,这群男人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边吐着调笑的话语,边不怀好意的向孤立无援的闵舒怀靠近。 “傅北林……”闵舒怀无措地叫了一声,连声音都在发抖,心脏砰砰跳得十分急促,脑子里一片空白。 独自一人,身处异国他乡,甚至连语言都不通,要是真的遭遇不测,恐怕连人都难找吧。 越想越悲凉的闵舒怀此刻忍不住连鼻尖都有些泛酸,咬着下嘴唇,尽量避开那群人的动作。 听到这声呼唤的傅北林此刻更冷静不下来,忽的,他眼神一动,点开了微信上和闵舒怀的聊天框,之前坐上飞F国的飞机时,他便把两人的位置都设置了实时共享。 此刻,他只祈祷马画藤真能给力点,不然闵舒怀真要出点什么差错,他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点什么。 嗖得一下,一点入和闵舒怀的共享位置,屏幕上,代表着闵舒怀的那个小点便清晰地暴露在F国的地图上,距离自己不过500米。 几乎一瞬间,向来游刃有余、冷静自若的傅北林立即像个惶恐不安的毛头小子一样在大街上跑了起来,只希望闵舒怀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不到两分钟,傅北林便顺着指示找到了闵舒怀的位置,然而顷刻间中撞进眼中的画面却让他头皮发麻,瞳孔紧缩,傅北林看到的是他这辈子都不能容忍的画面。 脑海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让傅北林艰难地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动作,他几步走了过去,两下把堵在闵舒怀面前的男人拨开,宛如天兵降临般的挡在满脸孤立无援的闵舒怀身前,面色镇定地用流畅的外语交谈着,“他刚刚在和我通话,你们的话语都被手机录音下来了,如果不想因为性骚扰而进牢里的话,那么请你们立刻离开。” 此时,终于卸下一颗心的闵舒怀顿时有些感动地望着傅北林坚毅又高大的背影,听着他游刃有余地和那群流氓对峙着,脑海中那根紧绷着的神经依旧不敢放松。 然而傅北林哪怕到了国外,也一样游刃有余,他那压抑着极端怒意的神色让他的气场全开,几个外国人看到一副精英模样的傅北林,知道不好惹,便互相对视了一眼,打算先撤退。 临走前,几个丢了面子的男人还不怀好意地打量了闵舒怀几眼,嘴里不干不净地互相扯了几句,哈哈大笑地走开了。 听清那些话的傅北林眼神一凛,那群人竟然还是群恋童癖,把闵舒怀当成未成年,才这么纠缠。 想到这,傅北林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么简单地放过那群人。 然而此时,他忽然察觉到衣摆被扯了一扯,扭头一看,是满脸担忧的闵舒怀,一脸庆幸地看着他说道:“他们没怎么吧?” 听到这话,原本就有些后怕的傅北林顿时把胸腔的担忧全化成了炮火,劈头盖脸地朝闵舒怀炮轰到:“我让你在大街上逛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这里是国外吗?你就不能少添点麻烦?” 本来就很恐惧的闵舒怀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顿时连眼神都愣住了,满脸诧异又怔然地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待他反应过来傅北林话里的嫌弃,刚刚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被陌生流氓围堵的恐惧顿时化成了满腔的酸涩。 此时此刻,傅北林冷冰冰的训斥又像极了一把极为尖锐的利刃,嗤地一下,插得他满胸口是血。 “对不起……”下意识地,闵舒怀有些无措地吐出三个字,忽而觉得喉间翻涌,哽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便仓皇地转了侧了下脸,不敢让傅北林看到他丢脸的样子。 悄然的小巷深处,两人寂静无声。 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伤害到人的傅北林深吸了口气,强硬地把闵舒怀的动作掰了过来,低头看了下仍像鸵鸟一样埋着头的闵舒怀,脸上的神色换了又换,终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郑重地吐出三个字,道:“对不起。” 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传到了闵舒怀的耳中,听到这话的闵舒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直以来都冷着脸的傅北林竟然头次和他说了“对不起”。 然而傅北林翻涌上来的自责还没结束,他握了握闵舒怀瘦弱的肩膀,或许是因为鲜少和人道过歉,一直以来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男人头次觉得自己口才这么拙劣,说话这么干涩,只能拧着眉头,干巴巴地陈述着自己的错误,“我不该毁约。” 耳边的道歉仍在源源不断地朝他涌来,让闵舒怀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眶微微一松,透明的泪珠就那么滚了下来,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边好不容易放下自己别扭的姿态,坦诚面对自己错误的傅北林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闵舒怀,以为他还在跟自己生气,便有些紧张地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强硬地将闵舒怀的头抬起来,然后就看到了满脸泪痕的他。 刹那间,傅北林神色猛地一暗,眼神变得低沉而汹涌,宛如一头被挑战到底线的雄狮,他皱紧了眉头,忽的放开了闵舒怀的身体,咬牙道:“那群混蛋对你做了什么?!” 闵舒怀有些怔然地看着气场全开想去找茬的傅北林,神色一惊,连忙反手拉住了傅北林放开的手,拦在身前,急切地解释道:“他们没对我做什么,不要去打架!” “真的没事?”傅北林此时才转过身来,将闵舒怀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伤痕,这才伸手轻轻拂去闵舒怀脸上的泪痕,道:“我不会再让你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样”是哪样?闵舒怀有些疑惑地望着他,却没有问出口,任由傅北林帮他擦干净脸上的痕迹。 收拾好情绪,傅北林自然的牵着闵舒怀刚刚拉着他的手,道:“找个餐厅休息一下吧。” “好。”闵舒怀温顺地答道,经历过刚刚那一连串的混乱,他的精神已经有些恹恹的了,此时也没发现傅北林牵着自己的动作有多么不寻常。 到了热闹的地方,傅北林似乎有意让闵舒怀重新打起精神,便挑了一家看起来比较温馨的露天餐厅,俏皮甜美的装修,像极了情侣约会会去到的地方。 热闹的欧洲街头,两个身材高挑,模样帅气的异国男子牵手走进一家装潢甜美的餐厅里,并且其中一个还红着眼眶,另一个时不时担心地低头安抚着,看起来像一对刚刚才吵架的情侣。 咖啡店里估计有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打量,但毕竟是亚洲人面孔,还是引起了一些些的注意。 闵舒怀慢吞吞地抿着杯子里的热咖啡,望着街边倾斜的阳光,眼神有些发愣,一脸神游太空的表情。傅北林也没提醒他,两人慢慢地喝了杯咖啡,在时间的冲刷下,总算重新调整了下心情。 此时没到一点,傅北林按了按手表,道:“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闵舒怀疑惑地看着他,不太明白还要去哪。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里,闵舒怀才知道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感受。傅北林就像免费导游一样,带着他走遍了所有他想去的地方,惊喜之余,甚至让他疑惑于傅北林究竟是怎么能这么细心的。 两人几乎将M城逛了个遍。落日余晖下,绚烂的金色阳光倾撒在前边的喷泉上,反射出璀璨的点点光彩。 闵舒怀手里拿着一个刚刚傅北林非要给他买的雪糕,五颜六色的冰淇淋球上还有个硕大的波板糖,在太阳的暴晒下,沾染上淡淡的金黄。 前边不远便是M城的地级标志,闵舒怀欣喜地扬了扬右手,提议道:“不如我们合个影吧。” 傅北林望了望前边,点头同意,道:“我找个路人帮我们拍一下。” 旁边正好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扎着精神的发尾,很爽快地答应了傅北林的请求,接过傅北林的手指,颇为专业地指点着傅北林和闵舒怀的动作。 长这么大,除了集体照外,闵舒怀似乎还没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别人合过影,更别提站在他旁边的是一直报他以冷酷的傅北林,是以拘谨得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连扯出来的笑容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僵硬神态。 傅北林长这么大和人合影的次数也不多,但他一直颇为淡定地冷着脸,目光如聚地直视前方,侧头看到旁边跟个提线木偶一样的闵舒怀,顿时有些无语。长手一拦,颇具身高优势的傅北林一下将人半揽在怀中,淡定地指示道:“笑不出来就不笑好了。” 神色有些紧张地闵舒怀闻言恰好微微抬头看了傅北林一眼,只这一瞬间,帮忙拍照的女生刚好举起手机,咔擦一下,将这个画面定格。 金黄色的画面里,温暖的阳光下,两个年轻男子站在古朴的欧洲街头,其中之一微微侧头,淡淡的剪影下,明亮如月光的瞳孔里似乎藏满无限的遐思。 帮忙拍了好些照片的女生笑着将手机还给傅北林,而后又扬了扬自己的相机,用外语问道:“能不能请你们也帮我们拍一张照片?” 傅北林微微扬眉,道:“什么照片?” “嗯,亲密点的,”女孩爽朗一笑,旁边的同伴扬了扬手中的彩虹旗,道:“我们是世界同性恋平权组织,是一个公益性组织,不知道你们愿意留下一张照片,让我们帮忙做宣传么,当然我知道东方人都比较腼腆,如果你们拒绝也没事。” “不,我们很乐意帮你们。”傅北林用流畅的外语回到,说完侧头看了下旁边不明所以的闵舒怀,另外两个女生也被带的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他,完全听不懂什么的闵舒怀连忙礼貌性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的友好。 那边的两个女生顿时了然地对视,笑着和傅北林道谢,“那真是谢谢你们了。” “不用。”傅北林淡淡地答道。 于是乎,完全听不懂对话的闵舒怀疑惑地看着那两个重新摆出拍照动作的女生,有些奇怪地问道:“他们还要帮我们拍吗?” “嗯。”傅北林微微昂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他们是世界同性恋平权组织的人,今天估计刚好有□□活动。” 有些不明觉厉的闵舒怀点了点头,“嗯。” 傅北林继续说道:“所以想让我们帮忙拍张‘亲密点’的照片,做宣传用。” 闵舒怀睁大了眼睛,疑惑地回道:“啊?” “我答应了。”傅北林微低下头,注视着闵舒怀的眼睛,轻声说道。 “什……”闵舒怀诧异得张大了嘴巴,然而他口中的话还没说完,目光深邃沉着的傅北林便在他面前骤然放大,眼睛里所能看到的,满满的都是傅北林这个人,微微下垂的眼皮,波澜不兴的眸光,高耸挺拔的鼻尖……唇上能感受到的是轻轻贴过来的热度,正常成年人的体温应该在38℃左右,口腔的温度比其他部位要稍高一点,但闵舒怀只觉得,那轻轻贴在他唇间的是能把他一下子烫伤的铁水岩浆,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被燃烧殆尽。 诧异之下,理智全都消失不见,闵舒怀只震惊地愣在那里,被傅北林深情款款地揽住腰,捧在手上轻吻。然而等他倒吸一口凉气,想将人推开的时候,那边一直面不改色的傅北林已经迅速地抽身离开,抬头望向旁边拍照的女生,看到对方赞赏地冲他们竖了竖大拇指。 “这张照片能发给我么?”傅北林放下闵舒怀,走上去和对方沟通到,得到对方肯定地“yes”,于是双方友好地加了联系方式,将那张夕阳下的吻照传了过来。 “祝你们幸福。”完全不清楚情况的两个外国女孩如此说道,脸上满是祝福的神色。 “谢谢。”从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瑕疵的傅北林坦然地接受到。 ☆、回国 本来被傅北林偷袭心里有些不开心的闵舒怀被傅北林这么一耽搁,顿时也提不起气了,看到两个女孩终于离开,留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 这边满意地将照片存到手机相册的傅北林看到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开心的闵舒怀,便几步走到他旁边,绷紧神色地说道:“走吧,晚上九点的飞机,该回去了。” 神色变了一变的闵舒怀没说什么,顺从地跟着傅北林身后。过了一会儿,闵舒怀有些疑惑地看着身边的人轻声问道:“你到国外就这样吗?” 怎么着也没想到会等来这句回复的傅北林一瞬间有些诧异,道:“什么?” “这么……奔放,中国人到国外也这么奔放?接吻礼什么的。”闵舒怀的目光有些茫然,神色却很认真,大概是从小到大接收到的关于外国人奔放、接吻礼什么的既定印象太多,以至于他对刚刚的吻似乎也有些理解偏差了。 “……”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该否认的傅北林一时间有些踌躇,这么一犹豫,便又错过了否认的时机,因此他的一时沉默在闵舒怀那似乎就变成了肯定。 “刚刚只是帮他们一个忙,不是对谁都这样。”沉默了一会,傅北林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哦哦。”闵舒怀点了点头,随即一想也是,傅北林这样的冷面杀手,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上来都脸贴脸的话,那画面也太惊悚了,简直难以想象。 于是,在两人淡淡的尴尬之中,此事便这么不尴不尬地过去了,成为两人心中的一抹痕迹。 飞回祖国大地的时候,整个东方大陆都在沉睡中,星星点点的霓虹灯点缀着悄然的夜间,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傅北林看着身边的闵舒怀道:“太累了明天就请假。”他没忘了闵舒怀的课表上,明天是满满的一天课。 “没事。”在飞机上谁了一程的闵舒怀艰难地睁了睁眼睛,含糊地说道:“请假就不能拿奖学金了,现在回去休息一下应该还好。” 两人边聊边走出机场,乔莘莘提前安排好的司机已经等在出来的地方,不过司机只有一位。看到旁边快睡着的闵舒怀,傅北林打开车门,将人和行李一推,自己也坐了上来,和司机嘱咐道:“找间正大学校附近的酒店。” 倒在车里的闵舒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车外的傅北林已经将车门一关,得了指示的司机一发动油门,车子便这么疾驰出去,在夜间的街道上奔驰。 闵舒怀的疑惑还没问出口,便听到傅北林解释道:“你学校不是有门禁么,今天先找间酒店住下,明天早上早点过去就行。” 司机开得很快,没一会儿,便在正大校门口旁边的便捷酒店停了下来。 三人都下了车,司机也帮着从后边翻出闵舒怀的行李。 “在这等一下。”傅北林回头提了一句,便带着闵舒怀进了酒店大堂,帮忙开了间房间,还带着人进了房间。 闵舒怀疑惑地看着傅北林提了个小包裹进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便看到傅北林将那东西放下,随意地道:“来的时候顺便让张代表买了点零食,拿去分给你的朋友吧。” 完全没想到傅北林连这点都算好的闵舒怀一时间有些愣住,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道:“我不用了吧,你留着自己吃。” “我没什么用,你不要就丢了。”傅北林淡淡地说道,打量了一眼没发现有其他问题了,便想先离开了。 “那就谢谢你了。”闵舒怀只好接下,送着傅北林来到房间门口,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嗯。”傅北林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他一眼,道:“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 第二天,闵舒怀拖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正常地坐在教室里第一排的时候,作为舍友的齐向阳几个都惊奇得不得了,几个人凑着把闵舒怀拖到课室后边,非常之八卦地向他问着这个假期过得如何。 宿舍群里三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一副闵舒怀不回应他们就不会罢休的姿势。 挂着两个熊猫眼的闵舒怀无奈地看着他们,拿起手机加入战局。 闵舒怀:这是加班啊,又不是去玩的。 齐向阳在旁边不可置信地啧了两声,继续打字。 齐向阳:我听说F国的人可都是很火辣的,就没有几个洋妹看上你了? 闵舒怀:没有。 余晖彦:那你去那里就没玩两天?你们老板也太坑了吧 胡浩:所以说资本家就是罪恶的啊! 看到他们聊的飞起,原本还在记着笔记的闵舒怀才忍不住按着手机键盘回到:“我老板人还可以。” 齐向阳:闵闵这是被攻略了啊,这么压榨你的假期,你还帮人说话 胡浩:资本家都是把你卖了还让你帮着数钱的,闵闵你要冷静点 齐向阳:滚,闵闵是你叫的,这是老子的专有昵称 胡浩:齐狗子你变了,当初跟我借作业的时候,你可是叫我爹的啊…… 余晖彦:那你不也是狗了? 齐向阳:算了算了,闵闵好不容易回国,今晚后街搓一顿咋样? 余晖彦:你请? 齐向阳:想的美,AA! 胡浩:行吧行吧,待会下课狗子你跑快点,先去霸位 齐向阳:汪汪汪,老子咬死你 于是南A603男子宿舍的本次宿舍话题便暂时落下帷幕。 国庆长假回来的第一天,不提多少逃课还在浪的,就是课上的这群大学生,也是东倒西歪,醉生梦死的模样,老师们也都见多识广,只要课室里人数看着差不多,也实在懒得和这群学生计较。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那学生更是生无可恋,那老师的声音听着跟催命符似的,下课铃一响,老师还没说话,便先骚动起来,老师一声令下,那些脱缰的野狗便都嗷嗷放出了圈。 齐向阳便是其中冲的最快的一个,作为宿舍里的头号种子选手,他坚决不能容忍课室里有另外一个比他先冲出去的人。 603男子宿舍国庆后的初次会晤地点选在了后街一家名叫“小老板”的串串店,老板夫妇是在正大扎根了快二十年的四川人,深韵最后一节课铃声响动时的疯癫之状,学生未到,他们便提早十分钟在外边的地盘上摆上了好几张圆桌子,各类串串也都各自洗好、切好、串好,就等着正大学生们的光临。 新鲜热辣的红油汤底在猛火的燃烧下不停翻滚,散发出浓郁又夹带着微微刺激的热辣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口中不断分泌透明液体,此时再放入冬瓜、金针菇、土豆、藕片、娃娃菜、西洋菜、香菜、鸟蛋、牛肉丸、鱿鱼、鸭肠、蟹棒,红红绿绿的各色食物散入盆中红汤之中。 红辣翻滚的浓汤顿时被填满,各色荤素随着锅底不停翻滚,扑腾,偶尔微微变色,几双筷子不约而至,电闪雷鸣之间,是一场智力与武力的较量。 出招求的是快狠准,快,不同食物在汤底翻滚多久都是要了然于胸的,如土豆、冬瓜、藕片之流,难熟,放入锅到能吃恐怕得等到饭席接近尾声之时,如生菜、油菜之流稍一扑腾便能入口,难度系数低,也没多少人较劲,最金贵的便是如金针菇、娃娃菜,煮至不同熟度口感皆有差别,从清脆爽口到吸满汤汁的甜美只在短短几个分差之内,因此最难把握,快了吃生,慢了吃渣,这绝对是决定生死的一盘;狠,求得是一个力道,一个气势,串串锅边,哪个不是豺狼之辈,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哪个不是饥肠辘辘,哪个不是眼冒金星,出击便要有气吞山河之气势,你的筷子不在指尖而在胸间,要做到人筷合一,才能破除层层阻碍,不在半路之上被别的筷子连翻击退,没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心态,难成大事;准,决定此次出击能否获得有效分的最后一击,目标要坚定,不可三心二意,得陇望蜀,盯紧唯一目标,闪电出击,得手迅速撤退,不可恋战,不可犹豫。 吃一口麻辣滚烫的串串,再啜一口冒着白泡的啤酒,极限的热与极限的冻之间,碰撞出来的是无限的快活。 饿得半死的几人,在把桌上点的菜都捞了三分之二后,才有了慢慢喘口气说话的空闲。宿舍四人一边喝着啤酒,吃着撸串,一边闲聊着, 刚刚才回国的闵舒怀本来不想喝啤酒的,但在其他人的撺掇下,也勉强抿了几口。他也实在是饿狠了,在国外几天因为饮食不怎么习惯,一直没怎么吃饱,现在回了国内,虽然这串串汤底的辣度是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但闵舒怀还是一边嘶嘶嘶地咧嘴,一边控制不住地往嘴巴塞食物,偶尔辣得狠了,又忙不迭端起旁边的啤酒校辣度,这么一通下来,闵舒怀一顿饭吃完,那只铁罐啤酒也喝的差不多了。 这餐饭接近尾声的时候,傅北林刚好打电话过来,听到这边吵吵闹闹的,便问了声,“在吃饭?” “嗯。”闵舒怀回到,“吃串串呢。” “辣的?”傅北林有些微不可见的不认同。 闵舒怀倒是没听出来,颇为满足地和对方分享道,“对啊,很好吃。” “那你吃完早点休息吧。”听到这话,傅北林也没多说什么,简单问了几句,便挂断了。 这让闵舒怀有点疑惑傅北林打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旁边的齐向阳好奇地问着他,“谁打给你啊,该不会是从国外认识的妹子吧?” “不是,”闵舒怀一口回绝,刚想说是老板,想到下午他们说的那些,又怕他们误以为傅北林在查岗,便随便扯道:“我亲戚呢。” 说到这事,宿舍其他三个才忽然想到闵舒怀确实有个在本城的亲戚,就他那小兼职不就是那亲戚介绍的么,便也没再多话。 肚子里满满涨涨,因为闵舒怀给他们带了点礼物,这顿饭便由刚刚赚了点外快的余晖彦友情承包了,这让闵舒怀怎么都有些不好意思。 晚上7点多,闵舒怀回了宿舍,眼圈下的黑框显示出他的缺眠状态,于是在其他三个的指示下,闵舒怀便被安排在头个洗澡,洗完出来,闵舒怀边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困倦地觉得,自己实在吃的太多,肚子还涨着,让他有些不舒服。 此时傅北林又发了微信过来,问他。 傅北林:吃完了么? 闵舒怀把背后的枕头竖起来,靠着,噼里啪啦地回了。 闵舒怀:吃完了,在宿舍呢。 傅北林:要睡了? 闵舒怀:快了,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歇会。 闵舒怀这话发出去后,又觉得怎么看怎么像卖惨,不知道傅北林会不会回他。 聊天框里傅北林的状况在“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有一会儿,但几十秒后,闵舒怀看到的却是只有短短两句话。 傅北林:你不应该吃辣的,先去吃点肠胃药。 肠胃药这种东西在本世纪的大学男宿舍里是怎么可能有的嘛,估计只有学校门口的药店有,但来回走那么一趟估计得一个小时,闵舒怀实在懒得,敷衍地喝了几口热水,暖呼呼的感觉暂时把腹部的那股不适感压下去了。 闵舒怀翻身上床,想着赶紧趁现在睡着,睡着了就感觉不到不舒服了。 和傅北林的聊天框自然也只停留在他回了个“好”的画面上,傅北林又问了两句,没有收到回复,以为闵舒怀吃了药睡着了,便暂时按耐没管。 ☆、急诊 没想到,凌晨3点的时候,一阵尖锐的腹痛突然把闵舒怀从睡梦中直接唤醒,眼前黑漆漆一片,腹部处却好像有人拿着把钩子,把他的心脏脾肺都一通搅和了,那种痛简直是翻江倒海一样的锐利。 满头冷汗的的闵舒怀,痛的连呼吸都在发颤,手脚瘫软无力,好不容易勉强伸出一只右手,床边冰凉的触感让他找回了一些思绪,勉强张开嘴巴,像小羊羔一样张口呼救道:“齐向阳、余晖彦……你们睡了吗……” 安静的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是对闵舒怀唯一的回应。 没有办法,肚子仍痛的像要裂开的闵舒怀只好抖着手,摸索着床边的手机,眼睛眯起,勉强看着小小的屏幕上那豆大的字,想打个电话给这宿舍几个人,用铃声叫醒他们。 铺天盖地的疼痛简直像敌军冲锋一样,一波接一波涌来,根本没有给闵舒怀喘息的机会,借着刚刚的缝隙,好不容易摸到手机的闵舒怀手一抖,食指便按着通讯列表上的头一位按过去了,规律的通话响声“嘟嘟嘟”地在宿舍中回荡着,这么晚的夜里,这通突然拨出的电话却出乎意料地被人接起来了。 不管是谁,能帮他叫辆救护车都行,闵舒怀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听到一阵低沉又熟悉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傅……北林,”闵舒怀痛得连声音都是抖的,喘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帮我叫个救护车行么,我肚子好痛。” 电话这边的傅北林一听声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着急地站了起来,道:“你肯定是肠胃炎发作了,等我过去。” 说罢,这边的人已经挂断了电话,迅速地换上衣服,拿上钱包,往闵舒怀的学校赶去。 傅北林挂得这么快,连这种时候都是一副雷厉风行、不容置疑的态度,蜷缩在床上的闵舒怀只能用力用拳头按着作祟的肚子,全身冰凉一片,源源不断的痛感持续地刺激着他的脑神经,让他连额头都觉得绷得用力,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让人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痛得不能自已的感觉似乎有所减退,闵舒怀喘了口气,手撑着床沿,佝偻着身子,勉强坐了起来,漆黑的夜色里,他的目光却亮的发光,愈发清明。 清楚不能再坐以待毙的闵舒怀撑着床沿勉强起了身,趁着此时痛感稍稍减退,赶紧撑着身子一点一点往下挪,齐向阳就在他对面的位置,只要下去,就能开灯,叫醒他们了。 正大的男子宿舍用的都是上床下桌的新床位,似乎为了照顾男孩子们的身高,选的床位都高得有1米8、两米左右高,闵舒怀一步一步挪的很小心谨慎,铁栏杆上冰冷的触感让他仿佛踩在刀锋上,或许是天不如人愿,就在最后三级的时候,原本就忍着痛的闵舒怀忽然又一阵阵痛涌来,瞬间让他双手无力,脚底一滑,整个人“哐当”一下从几十公分的高度摔了下来,摔到在齐向阳堆在宿舍过道上的杂物,“当”的一下,宿舍其他三人瞬间都被惊醒。 突如其来的震动把睡着的齐向阳三人都惊醒,余晖彦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借着门外走廊上的灯光,赶紧翻身下床,将倒在地上还磕了一个包的闵舒怀扶起,胡浩第一个打开灯光,而后是齐向阳,咋咋呼呼地翻身下床。 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闵舒怀扶起来,而后带钱包的带钱包,找舍管的找舍管,叫车的叫车,一通忙活。 此时,闵舒怀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没有办法的余晖彦只好先接了起来,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电话那边低沉而又冷静地说道:“闵舒怀,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了。” 余晖彦听到这话连忙回到;“呃,你好,我是阿怀的舍友,我们现在背他下去。” “好的,麻烦你们了。”傅北林说道。 五分钟后,胡浩背着腹痛难忍的闵舒怀下楼,舍管阿姨也被紧急叫醒,帮忙开了宿舍楼的门,一群人火急火燎地把生病的闵舒怀送到附近的医院。 漆黑的夜里,医院这样的地方也仍是灯火通明,傅北林几个健步跟在旁边,护士、医生们迅速而又一脸平静地将闵舒怀推进病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简单地诊断后便下了结果,“急性肠胃炎,打点滴吧。” 面色惨白的闵舒怀就这样被推进了病房,透明袋子上的液体有规律地往下滴,看的傅北林恨不得动手给他拨快了,好让闵舒怀就这么好起来。 一群人最后折腾得差不多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5点了,闵舒怀滴了点滴人已经有些昏睡,剩下的四个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还算有过接触的余晖彦和傅北林打了声招呼,有些疑惑地问道:“阿怀说他在本市有个亲戚,他说的就是你吧?” 这时才冷静下来的傅北林下意识地顿了几秒,脑海里几道思绪浮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嗯。” 余晖彦便问道:“怎么称呼呢?” “我姓傅。”傅北林淡淡地回到。 旁边的齐向阳此时才看到傅北林的模样,意外于闵舒怀竟然有个气场这么强大的亲戚,真是看不出来啊,便回到:“你和闵舒怀不同姓啊,你们什么关系呀?” “我是他表哥。”演戏演到足,好在傅北林原本也没什么表情,随便糊弄几个大学生还是分分钟的事情。 几个单纯的大学生便没再多想什么,此时天已经灰蒙蒙亮,齐向阳他们送闵舒怀过来的时候都比较急,穿着短袖裤衩就出来了,此时在医院超强的冷气下,还真有些冷得冒鸡皮疙瘩。 折腾了半个晚上,齐向阳此时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傅北林看了,便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淡然地表示:“不如你们先回去把,今天还有课吧,刚才真是多谢你们了。” 余晖彦摆了摆手,道:“阿怀是我们的舍友,这种事我们不帮过不去的。” 齐向阳看着闵舒怀此时也安定下来了,更别提人家还有个正儿八经的表哥在这里,他们也不需要杵着当二十四孝子弟了,便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闵闵。” “闵闵?”傅北林把这个称呼轻轻放在嘴里嚼了一下,咋咋呼呼的齐向阳倒是没听到,招呼着另外两人,打算先回去了。 余晖彦和胡浩便向傅北林告了别,并表示下课了再来。 傅北林挥了挥手,由头到尾地保持着一个闵舒怀监护人的姿态,把闵舒怀的一众舍友给送走了。 齐向阳三人一走,原本就很清静的病房里越发显得空荡荡。闵舒怀本来就营养不良,身形瘦小,此时蜷缩成一团躺在惨白的病床上,看起来更凄惨了。 好在他睡得还算安稳,傅北林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看着透明袋子里的液体,一点一点往想坠。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没有。难得的安静中,闵舒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因为生病,他的脸色依旧惨白一片,淡色的嘴唇抿了抿,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人,迷茫地叫了一声,“傅北林?” “是我。”傅北林仍在他身边,看着他问道:“现在好点了么?” 闵舒怀使劲皱了皱眼睛,又清醒了一点,抬头看到周围的环境,便道:“你送我来医院了?” “嗯,和你的舍友一起送来的,他们先回去了。”傅北林回道,抬头看到闵舒怀的点滴快没了,便按了按床头的按铃。 此时窗外的光亮已经越来越明显,闵舒怀闻言有些紧张,道:“现在几点了,你一晚上都没休息?” “还没到六点,你再睡会儿吧。”一晚上没休息,傅北林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看到闵舒怀那副虚弱的样子,便又有些气,但现在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便没有说什么重话。 他抬头看了下有些泛白的窗外,道:“还是你想吃点东西,我去买点早餐,你等一下再睡,很快回来。” 此时刚好护士来换点滴袋子,傅北林问了一下,发现闵舒怀还得再滴上两袋才能离开,便点了点头,等护士离开,自己也起身去医院外边看了一下。 此时虽然只是凌晨六七点,但医院外边不少卖早餐的小摊贩已经开始做生意了,这家医院开的比较偏僻,周围的饭店少的几乎看不到,是以不少医院的家属都直接在这里买。 傅北林怕闵舒怀那脆弱的肠胃再吃点不干净的怕是要直接升天,便绕了一圈又回去了,站在医院大堂打了个电话,让自己常叫的那家酒楼送两份餐点过来。 此时医院的人总算不算多,傅北林刚收起手机,抬眼便看到一个讨厌的人,对方显然也看到他了,直咧咧朝他这走来,笑着说道:“傅少不是去F国了么,这么快回来了?” 傅北林觉得杜子棋这阵子颇有些阴魂不散的味道,便面无表情地回到:“你怎么在这?” 杜子棋笑得眼尾都眯起来了,道:“在医院还能有什么事,不过傅少看起来倒不像是生病的样子,难道是家人出事了?” 冷不丁的,他想到先前,被他那么一激,傅北林就直接把那姓闵的小秘书带去国外了,现在他又突然出现在国内的医院里,搞不好还真是那小秘书出事了,便嘴欠地加了句,“难道是小闵出事了?” 前一个“闵闵”才刚走,现在又来了个叫“小闵”的,傅北林像突然被踩到底线的猛兽,眼睛锐利地眯了眯,想到杜子棋对闵舒怀三番几次地注意,脸上的寒意更重,冷冷地回到:“杜总未免对我的人太亲近了。” 傅北林这么一回,简直坐实了此时生病的人就是闵舒怀。这么一想,杜子棋连忙装出一副忧心的模样,懒洋洋地回道:“看你这话说的,要不是之前你一直不肯割爱,不然我早就希望小闵来帮帮我了。看来今天生病的还真是他,上次国庆看到他的时候还很有精力的样子,怎么突然病倒了,待会也得去看看他。” 信什么也不能信杜子棋的节操,想到之前国庆闵舒怀偷偷做兼职的事也是他告诉自己的,傅北林几乎坐实了杜子棋算计上闵舒怀了,此时自然也保持不了什么风度,直言道:“杜总还是先顾好自己,闵舒怀现在生着病,抵抗力弱,你恐怕不太适合去看望。” 看到傅北林挤兑他得了传染病,杜子棋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轻描淡写地回道:“这点傅少倒是可以放心,我这病就是现在想传染到小闵身上也有心无力。” 两人之间的氛围忽然有些剑拔弩张,此时那个一直跟着杜子棋旁边的手下拿着药品走了过来,傅北林斜了一眼,隐约看到那盒子上的几个字,回想到刚刚杜子棋走来的方向,便挑了挑眉,“肛肠科?” “……”杜子棋没想到傅北林的眼神好到这种程度,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花又有些隐隐作痛了,便暂时鸣兵休鼓,道:“我待会再去看小闵。” 傅北林斜眼看他,懒洋洋地嘲讽了一句,“那你确实有心无力。” ……突然被这么反将了一军,杜子棋心里气得直想把那个处男土包子以及给土包子下药的傻逼老鸨都给剁了,但气归气,眼前的战局还是得先应对好,想到这里,杜子棋便瞟了傅北林两眼,和旁边的手下吩咐道:“小闵怀现在就在这家医院,待会该做什么你知道吧?” 手下温顺地点了点头,道:“那我现在去办?” “去吧。”杜子棋挥了挥手,抬眼看到傅北林正冷冷地盯着他,便笑着耸了耸肩,道:“优秀的人才就像优秀的对象,都是竞争上位的,傅少您说是吧?” 傅北林懒得和他再纠缠,淡淡地表示,“那您就慢慢争着吧,我有事,先走了。” 杜子棋朝他挥了挥手,心里只觉得和傅北林的这一战,他的赢面越来越大了。 在傅北林走后,已经离开的手下又回来了,杜子棋瞟了他一眼,道:“先送我回去。” “是。”手下低声应到,“闵舒怀在401病房,我已经让人买了礼品和玫瑰花送了过去。” 杜子棋嘴角勾了一勾,道:“还算机灵。” 被杜子棋那么一耽搁,时间已经走到了六点半。病床里,闵舒怀把枕头竖起来,靠在病床上,看到傅北林回来,眼神亮了一亮,语气里有自己察觉不到的欣喜,道:“你还没走?” 头发柔软地垂着,全身白色的闵舒怀看起来颇有些圣洁的味道,傅北林看着这样的闵舒怀,一想到暗地里有杜子棋刚刚聊到他时那种亲昵的样子,便觉得怒意上涌,牛头不对马嘴地和闵舒怀说道:“以后别和杜子棋走那么近。” 闵舒怀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一向对杜子棋没什么印象,唯一见过的一面也不过是初次见的那次,但傅北林这样说,他虽然纳闷,但也温顺地答应下来,“哦。” 杜子棋表现出来的样子像和闵舒怀很亲近,傅北林知道自己不该有疑心,但闵舒怀还没出社会,有时候被杜子棋三两句话哄住了也有可能,便又加了一句,“你上次国庆和他见面了?” “哪个国庆?”闵舒怀一脸茫然。 傅北林一时有些琢磨不准,杜子棋会无聊到撒谎来膈应他?不过杜子棋一直不像什么正常人,会那么无聊也说不准,便暂时不谈这个话题,和闵舒怀说道:“我待会要先回公司,刚刚已经打电话让人送了份粥和点心过来,你乖乖吃完,中午我再让人来接你。” 闵舒怀没想到傅北林会安排得这么细致,便有些慌张地摆摆手,道:“不用了,好麻烦你,待会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傅北林抬起腕间的手表又看了一下时间,不容置喙地表示:“你已经耽误了我一个晚上,我没什么时间来和你争这些,你先睡一下吧,早饭应该很快到了。” “等一下,”闵舒怀看到傅北林转身想离开,一时有些着急,“那你不用吃饭吗?” “我要回去换身衣服,怎么,还是你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吃?”傅北林挑了挑眉。 “当然不是,”闵舒怀弱弱地回到,喏嗫地说道:“只是你会不会太累了,都没休息。” 听到闵舒怀这句话,傅北林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躬下身,直视着闵舒怀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想我这么累,就少发生点状况。” 明白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闵舒怀一时有些无力,也有些尴尬,有些手足无措地回到:“知道了。” “哼。”傅北林似乎发出了一声冷哼,随即又看了看时间,几步便离开了。 早上九点的时候,齐向阳三人偷溜出来看望闵舒怀,看几袋点滴打下去,闵舒怀的模样好了很多,也都送了口气,七嘴八舌地互相指责,互相埋怨,昨天晚上不该让闵舒怀一起喝酒、撸串。 闵舒怀看他们互相吵来吵去,怕声音一大又把护士招来了,便把他们都赶回去了。 齐向阳他们中午还有一节课,闵舒怀那点滴打完还得留院观察一下,确实没空接他出院,便好意地问了下,用不用让本地人的齐向阳家人来帮忙接一下。 闵舒怀摇摇头拒绝了,“傅北林会送我回去。” “傅北林?”齐向阳诧异地看着他,道:“你叫你表哥都连名带姓的啊,看起来他很紧张你啊,你们这关系也太奇怪了吧。” 余晖彦在旁边反驳他,“有什么好奇怪的,越熟悉的称呼越不拘泥,很难理解吗?” 齐向阳挠了挠头,说:“也是吧,但是,闵闵啊,你表哥到底什么来头啊,看起来气场很有王霸之气啊!” 胡浩在旁边挤兑他,说:“你昨晚那叫一个没皮没脸的,当着人表哥的面叫闵闵,你没看到人表哥脸色都变了么?” “去去去,我对闵闵可是绝对的同志之情,你们这些龌龊的人类!”一点就炸的齐向阳连声反驳道。 “是同志之情还是同志之情?”余晖彦也下场凉凉地说道。 “卧槽!”齐向阳暴喝。 胡浩火上加油,“你别跳脚啊,真直男你跳脚个屁,阿怀看清楚这货的嘴脸了,以后得防着点。” 齐向阳双拳难敌四手,只好咆哮道:“你们俩放屁。” 这么一通混战下来后,护士果然被招来了,没辙,齐向阳三人只好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人,剩下总算可以清静会了的闵舒怀。 ☆、挑衅 谁知护士离开了没一会儿,又有个声音响了起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捧了束新鲜欲滴、火红烈焰的玫瑰花进来,随即一块送来的还有好些补品,说是有位先生让他们送来的。 闵舒怀疑惑地签收了后,看着那99朵红玫瑰实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傅北林突然又送这东西给他干嘛,上面也没署名,还是说是送错的。 不过,傅北林此时人也不在眼前,问了也白问,闵舒怀看了一会后,便把那束花放在自己床头的地方,继续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中午时分的时候,傅北林还是亲自抽空来了,闵舒怀此时已经输液完,只等个检查,正躺在病床上闭目眼神,旁边的大朵大朵玫瑰花衬得他像睡美人。 傅北林解决了一堆事情,抽空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顿时有些冷意,此时的闵舒怀听到有人进来,便睁开了眼睛,有些诧异于傅北林的突然出现。 他还没来得及发话,傅北林便先出声问道:“为什么要收下玫瑰花?” 闵舒怀诧异地张了张嘴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不是你送的么?” 听到这个回话,傅北林的神色太缓和了下来,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到有个轻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当然不是。” “虽然我也很想成人之美,不过不说假话才是我的性格。”杜子棋从病房外走了进来,比起早上看到的情景,此时的他已经换了身衣服,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多了。 傅北林瞟了他一眼,道:“杜总这病看起来也挺严重的,一早上跑两趟医院。” “你这就冤枉我了,我这次是专门来看病的。”杜子棋道,随即看着闵舒怀,“怎么无端端就病了?” 一脸莫名的闵舒怀有些捉摸不透这人怎么了,只好客气地回到:“多谢杜总,不过我已经快好了。” “那需要吃点东西么?”杜子棋看了下时间,道:“刚好中午,不如一起吃个饭,我做东。” 傅北林淡淡地回到:“不用了,我要送他回去上课,杜总请便吧。”原本他不过是担心不下来看一眼的,但杜子棋不请自来,傅北林自然得防着点。 “我听说傅少一直以来都是个大忙人,难得今天这么有空,还专职来做司机,做你的秘书待遇可真好。”杜子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傅北林简单两三句话就挡了回去,“杜总这么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把简历发过来,我公司现在也还在招人。” 杜子棋磨了末后槽牙,道:“想挖我过去,不知傅少打算开什么条件?” 傅北林云淡风轻地瞟了他两眼,道:“刚才羡慕的不就是你自己么?” 说完后,傅北林便催促着闵舒怀把东西整理好了,而后就当着杜子棋的面,直白而了当地把人带走了。 脸皮赛城墙杜子棋慢悠悠地跟着走到医院门口,末了,还不忘对着闵舒怀深情一把,“好好照顾好自己,有机会可以约出来吃个饭。” 闵舒怀有些局促地瞄了傅北林两眼,看他仍旧没放松的神色,便仓促地和杜子棋告了个别,跟着傅北林离开了医院。 车上,虽然不清楚两人私下到底有什么交集的傅北林还是认真地再提醒了一句,“别和杜子棋走的太近。”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闵舒怀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然而,杜子棋的攻略似乎像是打响了前奏,接下来的日子,不管闵舒怀是在学校里也好,公司里也好,送给他的鲜花、礼物数不胜数,而且还肉麻地加上了各种情话,风骚地署上自个的名字。 在学校还好,其他同学不清楚状态,最多调侃有富婆在追求穷小子了,但在公司,那可就尴尬了,关于闵舒怀与圈内赫赫有名的杜公子的风言风语顿时流传甚远。 闵舒怀时不时被送鲜花的快递堵着签字也很尴尬,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得罪到了那个杜子棋,以至于对方要这样对他。 哪怕是他连连拒签也无济于事。 彼时,闵舒怀也曾纳闷地问过杜子棋,“为什么你突然对我有兴趣?” 杜子棋眯了眯眼睛,道:“大概因为傅北林很宝贝你吧。” 闵舒怀顿时呼吸一滞,道:“你想太多了。” “你们几年前就好上了是不是?”杜子棋盯着闵舒怀的眼睛,紧紧逼问。 无数个午夜里那些侵扰着闵舒怀入睡的画面顿时又从眼前浮过,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杜子棋懒洋洋地收尾,“看,你这不就勾起我的兴趣了么?” 于是傅北林禁令一出,以后快递都得送到前台,由前台统一签收,所有快递不准私下进来。 底下人窃窃私语,老板这突然发出的指令怕不是对某个实习生的暗示,无论如何,和老板的死对头搅和在一起,结局无疑是“凉凉”二字。 这当时,刚好有舞动项目组的人过来问傅北林借一下实习生,那项目组是刚组成的,人手严重不足,突然去招人项目结束后安置问题又麻烦,想到傅北林这里有个实习生,能承受住大魔王压力的实习生应该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于是项目组的小组长沈丘便过来问人了,傅北林原本也没想让闵舒怀就这么待着干文秘的工作,想到这个项目恰好合适,便大手一挥,准了。 于是周四上课,周五前来上班的闵舒怀突然地发现自己岗位要动,只好收拾包袱赶去新小组。而这一信号在公司其他人眼里,无疑又是闵舒怀被“流放”的讯号,离滚蛋不远矣。 与此同时杜子棋对闵舒怀的追求攻势越发猛了。杜子棋突然这么发疯地追着闵舒怀原因不过几个,一、闵舒怀长得不丑,温顺可人,当闲暇时的调味品也还尚可;二、闵舒怀是傅北林的宝贝,傅北林越宝贝的东西,杜子棋就越得糟蹋;三、他这阵实在被他那个土包子段颜给吓吐了,妈的都现代社会了哪来这么智障的经纪人,说好的潜规则,等他去了一看,人给跟个肉票一样给扔床上,还他妈给喂了药,他这人是爱玩,但玩的都是你情我愿,下药了可又涉及到人身侵害,总之看到这状况的杜子棋第一反应就是翻身走人,却没想到刚被下药的处男威力无穷,结果就是他这个潜人的倒是变成被潜的,而且那贞洁烈夫还开玩笑地要对他“负责”了,吓得他赶紧找个新鲜的先转移转移目标,免得真被那土包子讹上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于是乎,杜公子对闵舒怀的追求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他这人做什么都不怕不要脸,但闵舒怀的“名声”可是确确实实被糟蹋了,某某高校男大学生被同性恋富二代包养的软文甚至在某社交论坛上抡了上万转。 好在傅北林也不是吃素的,没两天,段颜要给娱乐圈大佬杜公子“负责”的软文通稿传遍各大论坛,两人看完秀一起吃夜宵的高清照片也糊的哪里都是,置顶、热搜轮着上。一时间,这个年纪轻轻就花边新闻众多的娱乐圈富二代又多了一条潜规则年轻男演员的罪状,声势之大,甚至惊动了杜子棋他老子杜林。 浪荡贵公子一夜之间顿时不如狗。 好的很,好不容易才折腾出来的杜子棋恨得直把后槽牙磨碎,立誓非把傅北林、闵舒怀这对搅和黄了不可。 此时,从来都不废材的手下正好从三年前某县的视频里翻出了某段监控录像。模糊不清的监控摄像头里,隐约能看到角落有两个翻滚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后,便是闵舒怀搀扶着看起来像晕倒的傅北林一步一步走出巷子。 无论如何,这个视频透露出来的讯号都让杜子棋十分兴奋。 又是一天下班的时候,杜子棋这一整个月以来的行为都让闵舒怀极为头痛,也让傅北林极为膈应。 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挑衅他的底线,更别提当傅北林抬头看到茫然无知的闵舒怀时,便越发觉得胸口有团火,当然,他一直隐忍着不发,是怕自己一旦失控,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闵舒怀自从被项目组的人调去后,两人见面的次数便少了很多,此时下班突然在电梯里遇到,两人都不由得一愣,傅北林直接按了“-1”楼,道:“我送你回去吧。” “好,麻烦你了。”闵舒怀点了头,杜子棋那么一通操作后,吓得他和傅北林难得的亲密又都回去了。 走出电梯门的傅北林心里又控制不住地烧起了一把火。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想,闵舒怀是不是私下里已经对杜子棋有意思了。 不过是有些时日没有朝夕相处,闵舒怀的模样似乎有了些变化,脸型更瘦削了一点,眼神看上去也有些疲惫,不知是新安排的工作导致的,还是杜子棋的追求害的。 “工作还适应么?”傅北林淡淡地问道,看上去没有什么表情。 突然变迁的工作,乱七八糟的私生活,再加上期中考将至,说实话,闵舒怀这阵确实累的有时整宿都睡不着,而且更可怕的是,不知为何,和傅北林的那个奇怪的梦又开始时不时地做起来了,让他一度惊慌得甚至不敢入睡。 这阵情况下,闵舒怀的精神头怎么会好,但此时被傅北林问道,他还是点了点头,老实地说道:“有点跟不上,不过现在已经差不多能按时完成任务了,我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傅北林看他那虚弱得快要倒下的样子,顿时又有些于心不忍,道:“做不下就回来吧,乔莘莘也需要你帮忙。” 听到傅北林这么说,闵舒怀原本还有些困倦的眼神顿时泛出坚定的神采,道:“不,我想留着。” 但这话对着傅北林说出来又好像是自以为是,便又有些底气不足地补充道:“沈组长他们对我评价还好,我还能适应把。”抬眼有些祈求地看着傅北林,怕他一下又把他调回来。 傅北林看到这一幕心里却有些好气,心想,难道他就这么不近人情吗? 两人各有所思地坐上车,车上,闵舒怀还不小心睡着了,送到正大校门口的时候,傅北林皱了皱眉,手中的动作有一秒的停顿,但还是轻轻晃醒他,目送他走进校门内。 这天对于闵舒怀来说,注定有些不太平。 他刚上完晚上的两节课,跟着其他人想回宿舍休息时,手机微信里冷不丁发来一条消息。 杜子棋:这是你和傅北林吧?[附图] 虽然几张图片拍的很模糊,但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到是三年前的那条巷子。 一瞬间,闵舒怀顿时吓得脑血倒流,手脚冰凉。他有些茫然地握紧手中的手机,不清楚杜子棋到底查到哪种地步,如果三年前傅北林对他做的事情现在被捅出来,凭杜子棋的本事,要把傅北林的名声踩到泥潭里也只是翻手之间吧。 他还没忘了前不久,明明他和杜子棋子虚乌有的事情为什么会被人传的那么真,而后来,他同事告诉他,杜子棋和段颜的事是傅北林派人刷的后,他便对网络这种东西真情实感地恐惧起来,污蔑一个人,在这些人手里实在太容易了。 闵舒怀:你想干什么? 杜子棋:你还真傻,我本来还不确定的,你就认了,这样吧,你现在到冰河酒吧来,这事我还不一定会捅出去。 单凭几张照片,傅北林和闵舒怀当年是打架斗殴了还是怎样都说不清,但杜子棋特意挑了闵舒怀下手,含糊不清的几句话后,果然没什么阅历又一直被傅北林护的很好的闵舒怀顿时被唬住了。 一方面,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对杜子棋这种权贵能获得的信息到底有多大心里没个标准,真以为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只手遮天;另一方面,闵舒怀确实单纯,如果傅北林此时在的话,估计看了一眼后就直接把杜子棋拉黑了。 出发前,闵舒怀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和傅北林说一下,但他又突然想到那日生病时,傅北林和他说的那句“少惹事”的话,犹豫不决后,还是只身赴宴去了。 他原以为这次和以往被杜子棋缠住说话的情况是一样的。 深夜时分的冰河酒吧依然布满宁静的气息,湛蓝色的基调是店里的主色调,台上的歌手用着慵懒的音调轻轻哼着勾人的爵士乐,给整个店里又点上了一点迷离的氛围。 杜子棋孤身一人坐在大堂的一个角落处,慢悠悠地喝着手中的酒,初次来到这种地方的闵舒怀此时才察觉到有些不适。 但杜子棋就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态度既不热情也不冷淡,看到闵舒怀到来,也就笑了下,在晦暗不明的灯光里,还显得有几分病态的性感。 说实话,杜子棋真觉得闵舒怀挺单纯的,加上是傅北林看上的人,酒吧里的气氛那么一勾,还真看着有些痒痒。 “先坐下吧,要不要喝点什么?”杜子棋道。 闵舒怀还背着上课用的教材,他是直接从学校里来的,摇了摇头,道:“不了。” 杜子棋也不坚持,放下酒杯,打量了他一眼,道:“看你跑得这么急,就这么担心我对傅北林做出什么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闵舒怀疑惑地问道。 杜子棋噗嗤一声笑了,挥了挥手,旁边的服务员便自觉地递了杯蓝色的酒放在闵舒怀旁边的位置上,道:“你把这杯酒喝了,我就说怎么样?” 闵舒怀皱了皱眉,道:“我不会喝。” “傅北林就没让你喝过酒?”杜子棋挑了挑眉毛。 闵舒怀心里一紧,心想杜子棋终于提到这点了,顿时有些警惕地回到:“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没关系?”杜子棋盯着闵舒怀白皙的侧脸,嘴唇一勾,道:“那你今晚这么急咧咧跑来干什么?难道真的被我说动了,想要弃暗投明,来我这边?” 闵舒怀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原本过来,是想反驳杜子棋的猜测的,但也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杜子棋其实什么意图都没暴露给他过,也正因此,此刻的他其实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状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两人安静了十来分钟,终于还是闵舒怀沉不住气,问道:“你拿几年前的监控录像,到底想做什么?” 杜子棋抬眼看着他,道:“你说我能做什么,你们俩那时候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闵舒怀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口,顿时惊得呼吸一促,反驳道:“没有。” “那你怎么砸得他直接进了医院?”杜子棋接着逼问道。 闵舒怀皱了皱眉,无话可说。 杜子棋此时已经坐到闵舒怀身边,步步紧逼道:“他喝醉了,想对你用强,你奋起反抗,他受伤进了医院,所以后来叶承年来接他的时候,也只能灰溜溜地逃跑,根本不敢找你,我说的对不对?”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闵舒怀简直要震惊于杜子棋那时在一旁围观到全程了,顿时只能震惊地看着他。 “我说对了是不是?”杜子棋笑眯眯地说道,他身旁的手下得了暗示,将洗出来的一叠叠的照片“啪”的一下甩在桌面上,似乎在给闵舒怀压力。 此时的闵舒怀确实有些惊慌失措,但还是咬牙道:“你们没有证据。” 杜子棋歪了歪头,道:“证据就在你这里。只要你说句话,明天,我就能帮你和傅北林打官司,你也会成为杜氏集团全力推出的新偶像,一场活动几百万,比当秘书好赚多了不是吗?” “这样读书的钱也有了,你爸爸也能有个养老的地方,你觉得好不好?”杜子棋笑着问道。 闵舒怀咬了咬嘴唇,道:“你们要我诬告傅北林?” “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怎么会是诬告呢?”杜子棋紧盯着闵舒怀,缓缓说道。 此时的闵舒怀头脑里简直狂风暴雨,不知现在该做什么好。他只觉得心惊,杜子棋为了扳倒傅北林,连三年前的事情都挖出来,别提他还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手段。 想到这里,闵舒怀又深吸了口气,想和杜子棋这里套出点话来好,便道:“我现在站在你这边,傅北林以后报复我怎么办?” “报复你?”杜子棋眉头微微一凛,道:“我敢保证,你只要站出来对峙了,凭我的本事,你绝对不会出事。” 闵舒怀露出狐疑的表情,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杜子棋挑了挑眉,道:“看样子傅北林还没跟你好到那种地步,直白点说吧,就他那红色背景,这种消息一出,他老爹就会直接把他关到一个GPS都搜不到的地方,更别提什么报复别人了。” 傅北林竟然还有这种背景,闵舒怀着实惊了一下,又道:“那如果他爸报复我呢?” “这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傅家也就个傅老头算有点性格,认理不认亲,这点你绝对不用担心。” 听到这里,闵舒怀的心里算是定了一定,也就是说,杜子棋现在还没啥招,只要他守口如瓶的话。 “怎么样?要和我合作不?”杜子棋又问了一问。 闵舒怀抱紧了怀里的书包,忽的站了起来,道:“我还是再回去想一下,到时候给你回复。” 杜子棋嘴唇一勾,露出阴森森的牙齿,道:“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吊着我呢?” 闵舒怀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这周围搞不好都是杜子棋的人,此时他一发作,他还真不一定能逃出去。 “我、我总要想清楚,傅北林毕竟也帮了我这么多。”闵舒怀喏喏地说道。 闵舒怀这么一说,杜子棋也不好继续逼着,便扬了扬下巴,眼神阴狠地盯着他道:“喝了这杯酒你就可以走。” 蓝色的液体在或明或暗的灯光下越发显得极为危险,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闵舒怀都清楚这杯酒,他怎么都不能碰。 “如果你不喝的话,那我们就只能耗着了。”杜子棋说道,他的人就在旁边站着,虎视眈眈地看着闵舒怀。 孤立无援地闵舒怀踌躇地握紧了手中的手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在这酒吧的另一个角落,两个穿着十分清凉的女人正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围观着眼前的这一切。 三个月以前在体育馆里被傅北林冷言拒绝了的杜雨涵十分八卦地和旁边自己的好闺蜜张梓涵轻声说道:“看到那边那个小个子了么,是富林文化的老总傅北林的情人。” 旁边的张梓涵好奇地看了两眼,道:“我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人是男的,你开玩笑吧?” 杜雨涵想到那日的情景,还有些愤愤不平,道:“要不是因为这个小贱人,我会拿不下傅北林?他就是个基佬,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 张梓涵一脸不信,道:“杜子棋是基佬这个全市都知道,可是傅北林什么时候弯了,你肯定是骗我的。” 杜雨涵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对着面前的景象,拍了两张照片,道:“你发这张照片过去给傅北林,看他有没有反应。” 张梓涵闻言白了她一眼,道:“你连傅北林微信都没有,怎么就知道人家喜欢男人了?” “谁说我没有的,我那时候就是因为这个,才删了人家的!”杜雨涵咬牙道。 张梓涵嫌弃地瞟了她一眼,同时优越感十足地翻看着自个的好友列表,手指戳到傅北林的聊天页面时还有犹豫,道:“真的要试么?” “当然!”杜雨涵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两个富二代争个小媚娃这种事多劲爆啊!拍到网上去转发肯定过万!” 想到这里,张梓涵也挺激动的,顿时手指轻轻一敲,连照片带定位,“叮咚”一下发了过去。 两人按耐着激动盯着两人的聊天框……二十分钟后,毫无音讯。 张梓涵气得敲了杜雨涵脑袋一下,无语地把手机收了起来,道:“你又骗我!” 杜雨涵也很疑惑,道:“应该不会啊,难道我认错人了……” 然而下一刻,张梓涵却震惊地拉住了刚想收拾东西走人的杜雨涵,抖着声音说道:“……快看!傅北林杀过来了!” …… 两人激动地凑在一起,双双举起手机,拍照啊!还愣着干嘛! ☆、激怒 原本还在焦急等待着的闵舒怀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慌张地站了起来,但不知为何,比起明显不怀好意的杜子棋,此刻面无表情的傅北林更让他觉得害怕。 带着冷意突然出现的傅北林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似乎是从公司里直接赶来的,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上,白色的衬衫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型,虽然和酒吧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但配上他那冷峻帅气的容貌,在晃动的灯光下,反倒显得禁欲感十足。 看到傅北林突然出现,杜子棋倒也没什么尴尬,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神色照旧地招呼着傅北林,饶有意味地说道:“这猴子搬的救兵都没傅少来得快,难得来一趟,你可不能这么随便就走了。” 听到杜子棋这么说,原本就冷若冰霜的傅北林嘴角微扬,眼神愈冷,暗含威胁地说道:“你还想再上一次热门?” 提到这茬,虚伪如杜子棋也不得不恨得牙痒痒,脸色顿时放了下来,眼神阴狠地说道:“替他喝了这几杯,就可以走。” 除了刚刚给闵舒怀的那杯,桌面上还放着另外两杯泛着紫绿色光芒的酒,杜子棋下巴一抬,意思是要傅北林全喝了。 闵舒怀心里一惊,忙想开口,却被傅北林一个眼神打了回去,眼睁睁看着他举起那几杯色泽绮丽的酒,一杯接一杯的饮尽。 “现在可以走了吗?”傅北林哽着一口气,眼眶发红地问道,只有声音听上去和正常状态差不多。 杜子棋笑眯了眼,道:“可以,但是希望你记住,这次是他自己主动过来的。” 傅北林拉着闵舒怀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便听到杜子棋继续富有深意地说道:“傅少可以多练练酒量,这样的机会,以后还有的是。” 想到杜子棋以前故意发来的那些话,以及刚刚的照片,一想到闵舒怀可能对他有回应,傅北林心里的不悦便浓烈得比那几杯酒更让他爆炸,他侧头冷冷地看了闵舒怀一眼,看到对方又是那一脸无知与迷茫,神色一暗,将手中的纤细手腕握得更加用力,手一扯,不顾闵舒怀的不适,强行将人带走了。 狭小的车间里,莫名的安静围绕在闵舒怀与傅北林周围,这股安静中似乎还带着点风雨欲来的危险。 冷着脸叫来代驾的傅北林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车窗外偶尔闪现过的点点亮光时不时地闪过他的侧脸,在光和影的对照下,看起来像一具森严的雕塑,浑身散发着冷峻的、不接人气的气息。 车子还在宽敞的道路上疾驰着,闵舒怀有些不安地扯了扯书包袋子,车子行驶过的环境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寂静,他有些犹豫不决要不要和傅北林说一声,他自己回去就好了。 然而此时的傅北林又是让他害怕的,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今天晚上无端端去见杜子棋,傅北林估计是误会自己被杜子棋说动了吧。 “吱”的一声,车子急停下来,闵舒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傅北林手一拉,拉出了车外。 高级公寓里的静谧与清净此刻却显得有些阴森,特别是在傅北林低沉的气场的加持下,闵舒怀踉踉跄跄地被他拉进房间内,抬头看到对方的神色,才开始惊慌了起来。 “傅北林,你喝醉了。”闵舒怀急促地说道,全身挣扎起来,想挣开对方的桎梏。 “进去。”傅北林不容置喙地命令道,一路压抑着的怒火在那几杯酒的作用下,似乎成了喷涌而出的岩浆,将他脑袋里名为“理智”的东西燃烧殆尽。 闵舒怀仓皇地抬起头,眼前的傅北林脸色低沉,目光却亮得发光,仿佛深夜里将猎物紧紧盯住的猛兽,被“盯”住的他顿时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 来不及反抗,下一刻,身形清瘦的闵舒怀便被彻底失去耐性的傅北林强行拉着,甩在房间的床上,激烈的动作让他一瞬间有些头昏脑涨。 等他挣扎着抬起头时,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傅北林已经逼近眼前,两人距离不过一厘米,近得几乎连呼吸都缠绕在一起。 这相似的一幕让闵舒怀猛地一惊,三年前那场噩梦般的经历顿时又涌上回忆,那时的傅北林也是如此,看上去冰冷、强硬又充满危险。 更可怕的是,此时的傅北林看上去并不比三年前冷静多少,闵舒怀有些惶然无措地看着四周,口里无力地叫嚷道:“傅北林,你放开我!” 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酒精作祟还是自己作恶因子爆棚的傅北林喘了口气,哑着声音,脸色森严地连声问道:“为什么背着我去见别人?你真的被他说动了?想离开?” 这段话其实问得有些奇怪,但傅北林终于出声了,闵舒怀以为事情还有转机,便缓和了口气,用宽慰的语气商量道:“你先听我解释,我去是有原因的……” 他的话音未落,冰冷的唇便强硬地封了上来,将他的细语一并封在了喉间,骤然收声的闵舒怀愣愣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不知做何反应,没有立即采取抵抗的结果便是任由对方长驱直入,肆意地攻略城池。 虽然三年前就遇到同样的情景,但彼时面对的不过是一场陌生人的粗暴对待。而如今的傅北林却似乎有意讨好,花样百出地勾着他的唇舌,让他完全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抵挡。 直到一分钟后,回过神来的闵舒怀才察觉到危险近在咫尺,连忙手脚并用地抵抗着,紧张和慌乱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只能无力地挣扎着:“傅北林,我不要!你放开我。” “唔……”结果却是换来越粗暴的对待,闵舒怀觉得自己似乎快被傅北林拆卸入腹了。 硕大的床上,两个交叠的身影互相纠结成一团,时不时伴随着激烈的唇齿交融的声音。 终究还是恐惧占了上风,闵舒怀拼命抵抗着身体的异样,白皙的脸上满是汗水,他像受惊的小动物一般,惶然地看着身上的人,一股脑往外骂道:“你这是□□犯、变态、恋童癖、犯罪分子……” 听到闵舒怀这么骂,傅北林抬起头,毫不客气地反驳:“你现在已经成年了。” “三年前我还没有!”闵舒怀瞪着眼睛,下意识地回到。 这话似乎戳到了傅北林的痛脚,原本还在肆意进攻的人顿时停了下来,低着头,神色阴沉。他似乎在压制着什么,半晌,终究还是像溃败的野兽一样灰败地退到旁边,双手放开了对闵舒怀的控制,唇间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终于得到自由的闵舒怀顿时吓得立刻从傅北林的床上逃离,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赤着脚站在床边,晦暗的夜色勾勒出傅北林的背影,宽厚的肩背此时正挫败地弯着,看上去颓然而萧瑟。 刚刚那些话,似乎已经伤到人了。 失恋喝醉,还对未成年□□未遂,对于这么重视尊严的傅北林而言,应该也是一场很想抹去的狼狈记忆吧。 闵舒怀僵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两人这样尴尬的局面。 然而他还没有出声,一直背对着他的傅北林又冷冷地驱逐道:“滚,还是你很想再试一次?” 话说到这个程度,心里有些不安的闵舒怀也只能先转身离开了。 走出傅北林那片高级小区,安静的公路上只有昏暗的路灯陪伴,周围都静悄悄的,连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见到。 此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闵舒怀低头一看来电者,便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是段颜,他去了项目组后负责跟着的参赛者,此时正沉声问道:“我已经到了那个酒吧了,杜子棋在哪?” “我去的时候,他在西北角的角落里,唱台旁边的那个位置。”闵舒怀有些虚弱地回到,他赴约前怕出意外,故意给段颜发了个信息。 现在一看,段颜确实不如傅北林靠谱。 如果不是傅北林突然发疯的话…… 闵舒怀忽然觉得有些愧疚,走之前傅北林的状态实在太不对了,还是说,杜子棋故意在酒里下药了,所以他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然而不管怎样都掩盖不了两人这开始脱轨的关系,后边,他又该怎么面对才好。 闵舒怀有些烦躁的想着,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来访者是个陌生来电。 闵舒怀有些疑惑地接了起来,电话那边的是一道爽朗的声音,道:“闵先生你好,我是傅总的专属司机,你现在先别动,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到了。” 后边这司机再说什么,闵舒怀却有些没听入耳了,他蓦地转过身,抬眼看着傅北林家在的方向,浮在眼前的却是傅北林始终背对着他的背影,明明看上去那么宽厚的臂膀,那时却略显孤寂。 夜无声,悄然划过。 这夜过后,傅北林便彻底把闵舒怀当成空气一样对待。哪怕那个小组的工作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他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有的岗位,但傅北林还是对他视而不见,能不给眼神就不给眼神,漠然得仿佛从来不认识一样。 有些颓然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闵舒怀皱着眉头,白皙的脸上满是苦恼,看到刚被指示着端咖啡进去的乔莘莘,眼里满是苦恼。 和杜子棋见面却没和他说这件事真的有这么严重么?闵舒怀有些郁闷的想到,不得不说,他现在确实挺后悔的。 从傅北林办公室出来的乔莘莘看着,冲他眨了眨眼,明知故问道:“和老大吵架了?” 被打断了思绪的闵舒怀张大了眼睛,有些期盼地看着她,老实承认道:“嗯。” 随即他又求助似的问道:“傅北林真的很讨厌杜子棋么?” “傅北林?”听到一个实习生这么直呼老大的姓名,乔莘莘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随即十分坦荡地说道:“谁会喜欢竞争对手,你刚来的时候,叶总没苦口婆心地劝你和他保持距离吗?” “那……”闵舒怀有些纠结,想了想,又斟酌着语气问道:“如果是傅北林误会我和杜子棋有什么了,要怎么做好?” 乔莘莘露出诧异的神色,她可是知道杜子棋的性向的,闻言道:“你们吵架就因为杜子棋?” 她抬头打量了闵舒怀几眼,有些不着边际地想到,这听着怎么那么像吃醋了? “早知道我就不去了。”闵舒怀自己嘟囔道。 乔莘莘饶有趣味地看了看满脸懊恼的闵舒怀,再抬头瞄了眼傅北林办公室的位置,突然有了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不过,大胆猜测,求证还是得小心的。想到这里,十分温柔大方善良的乔莘莘微微一笑,露出知心姐姐般的灿烂笑容,道:“你如果要挽回老大的心的话,建议你做些有诚意点的事情哦,老大可是特别讨厌花里花俏的东西。” “有诚意的?”闵舒怀认真地想了下自己有什么技能是能讨好傅北林的,但想了一圈后,印象里全是自己被嫌弃、批评的东西,好像只有做饭获得过傅北林为数不多的肯定。 乔莘莘能混到这么多年在傅北林身边安然无恙靠的自然就是这察言观色的能力,她瞄了闵舒怀一眼,心里便了然了,笑着说道:“想到什么就去做吧。” 闵舒怀还是有些没底,轻声道:“那我就去试一下。” 此时刚好到十二点,乔莘莘抬眼一看时钟,已经到了中午休息时间,便说道:“你下午还要上课吧,好好加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闵舒怀想到下午还有四节课,哪怕逃掉两节,估计也得提前买好材料才行,便和乔莘莘打了个招呼,收拾了下东西,先离开了。 十二点十分,刚忙完的傅北林走出办公室门口,抬眼看到闵舒怀已经空了的位置,眉间不可控制地微蹙了一下,乔莘莘迎了上来,指了指时钟,道:“中午有随意文化的饭局,现在得赶紧出发了。” 傅北林敛了敛神色,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上完下午第二节的语言课,闵舒怀难得地和自己宿舍那几个打了声招呼,要他们有点名的话,就说自个请假了。 这声招呼却把齐向阳几个惊得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了,这年头大学生逃课不稀奇,稀奇得是像闵舒怀这种珍贵得像大熊猫一样的好好学生都逃课了,这是要变天了么? 闵舒怀有些受不了地摆了摆手,背起书包先撤退边嘱咐道:“要是我被记逃课拿不了奖学金,学期末就不请你们吃串串了。” 后边的齐向阳、余晖彦、胡浩纷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暗自琢磨道:“小闵子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余晖彦淡淡地补充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都是拦不住的。” “……”本来还有些嫁女儿心态的齐向阳和胡浩都被这句话弄得一身鸡皮疙瘩,半点惆怅心情都跑光了! ☆、讨好 急匆匆从学校跑出来的闵舒怀还是先跑了趟菜市场,他盘算着傅北林口味比较淡,最近又是吃蟹的季节,便特意跑到距离相对近点的农贸市场精心挑选了4只满脑肥肠的大闸蟹,新出的大闸蟹价格和味道一样有距离感。 从出生起就深韵勤俭持家之道的闵舒怀这时候虽然花了好些超出他消费能力的费用,但他却花的十分乐意,没有多少肉痛之感。 提着满满当当两手食材艰难地挤着公车的闵舒怀一想到待会傅北林看到自己赔罪做出的饭菜,就会消气,两人就继续和好如初的样子,便觉得全身都是干劲,连被勒出几道痕迹的手心都不痛了。 下了公车,赶到傅北林住的公寓,再开始火急火燎地烧锅、做饭、煲汤、炒菜,一下子忙得不可开交的闵舒怀时不时抬起头看着墙上的挂钟,生怕到了下班时间他还没弄好。 窗外的太阳一点一点倾斜着,洒下的余晖渐渐变淡变轻,明净的厨房内,一个瘦弱的身型正在忙碌地处理着手里的食材,紧张与忙碌让他原本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细小的汗水从脸颊旁缓缓滑落。 正当闵舒怀在屋里快速却又有条理地处理着食材的时候,门口处却忽然传来一阵有规律的铃声,顿时停下动作的闵舒怀第一想法就是:傅北林下班了。 然而等他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一个清瘦却又莫名显示着一点优越感的年轻男人时,却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 到底还是安煦的反应快些,他好不容易从F国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第一时间想见到的可不是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年轻人。 他退后了两步,仔细看了下房门号,确实是傅北林的没错,便开始恢复自己那股自然而然的优越感——之于他与傅北林的关系的。 “你是谁?”眼神带了些警惕的安煦话一出口,便带了些主人意味的趾高气昂,他以前可不记得傅北林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难道是最近才从哪里淘汰过来的乡下孩子? 闵舒怀有些不习惯,他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不迭让开身子,道:“你是傅北林的客人吗?先进屋等一下吧?” “傅北林?”听到这个称呼,安煦细长的眼睛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在,他是占有欲十分强的人,以前和傅北林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因为这事吵过。 还在纠结是要倒水还是倒茶怎么招待客人的闵舒怀忽然反应过来这位陌生的客人一直站在门边,似乎没什么要进门的意思,便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他这副不韵世事的神情仿佛刺伤了安煦心里的骄傲,他抬了抬下巴,还是站在不动,随即拿出手机迅速地按了几个键,似乎在打给谁,站在门口的闵舒怀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电话很快拨通,安煦微微挑了挑眉,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对着屏幕说道:“北林,我在你家门口,你几点能回到?” 闵舒怀还握着手里的锅铲,有些怔怔地看着。 安煦的电话还在拨通着,那边的傅北林似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抬眼看了下衣着朴素得不行的闵舒怀,问道:“你家怎么忽然来了个陌生人,是亲戚么?” 听到安煦忽然提到自己,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偷溜进屋的闵舒怀顿时有些紧张,连手里的锅铲都握得紧紧的,嘴巴微微张开,想着说点什么稍微补救一下,但那边的傅北林却很快地挂断了电话,安煦眉眼微微飞起,对那边傅北林的回应还算满意。 他收起手机,鼻尖微微哼出了一口气,一进屋,便闻到屋里呛鼻的蒜蓉味,顿时嫌恶地皱了皱鼻子,道:“你在煮什么,把屋里都弄臭了。”向来喜欢高格调的安煦对于蒜头这种极度接地气的食物是十分看不入眼的,当然,他也接受不了自己的男友满口大蒜味地和自己在一起,这样一想,安煦对眼前这个傅北林的穷亲戚印象更不好了。 这边的闵舒怀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到自己还在锅里蒸着的蒜蓉粉丝蒸扇贝,顿时吓得赶紧往厨房钻了进去,倒是没反应过来安煦话里的嫌弃。 傅北林回来得十分迅速,快得这边的闵舒怀才刚把整盘的扇贝盛好放在桌上,那边门口便传来他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下意识跑出去的闵舒怀脸上的欣喜和安煦脸上的神色简直一模一样,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声,便眼睁睁看着傅北林在自己前边不远的地方被另一个年轻男人扑倒索吻的景象,惊得他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这边听到闵舒怀在家便赶紧赶回来的傅北林也没想到安煦离开了这么久,竟然还敢有这样的动作,眉头一皱,手一抬挡住了。 满心得意的安煦只以为他是怕自己的穷亲戚说闲话,便十分不爽地停下了动作,但傅北林现在的样子比起以前和自己谈恋爱时都不知道有魅力了多少,是以他倒是挺开心的,卖乖道:“你都不知道我做了多少个小时的飞机,就为了早点见到你。” 傅北林皱着眉头,只想赶紧解决掉安煦这个大麻烦,开口道:“你回来干什么?” 安煦嘴角一勾,脸上带着熟悉的施舍的神色,道:“我回来不走了,怎么样,你开心了吧?” 傅北林眸光一闪,看到在旁边神色有些黯然的闵舒怀,便微微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出去谈吧。” 安煦瞟了旁边呆若木鸡的闵舒怀一眼,道:“你怕我们的关系被别人知道?” 傅北林的话语里有些无奈,再一次重申道:“安煦,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听到这声称呼的闵舒怀此时才猛地一动,回过神来,知道了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看上去魅力四射的男人是谁,顿时有些震惊。 听到这话的安煦心里根本没当回事,和傅北林谈恋爱的那几年他被宠的不知所以了,两人分手那次他先斩后奏飞出国,傅北林还亲自跑去追机,所以在安煦心里,傅北林根本不可能和自己断了,现在他愿意回来,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回温了一半,傅北林现在的冷淡,不过是在生分手那次的气而已。 想到这里,安煦干脆想先顺着傅北林算了,便点了点头,道:“去老地方?” 安煦说的“老地方”是他很喜欢的一家中餐厅,但傅北林神色一动,淡淡道:“找间咖啡馆吧。” 安煦露出诧异的神色,便看到傅北林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闵舒怀,同样没什么表情地说道:“等我回来。” 没什么表情就说明傅北林没有因为他偷溜进屋里这事生气,心里松了口气的闵舒怀乖乖点了点头,道:“好。” 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安煦眉间一动,又觉得才这么几年,傅北林的品味没可能降低到这种地步,但他还没走出门口,便听到傅北林又转过身问了一声,“还差几个菜没煮?” 闵舒怀被问的一怔,他想了一下,老实回到:“才刚做好了一个,还有三个菜,一个汤。” 得到回复的傅北林看着他,随意地说道:“你继续做。” 这话一出,旁边的安煦神色更不对劲了,但他还没来得及看出点什么,傅北林便已经把门带上了,将屋内的闵舒怀严严实实地护在里头。 “走吧。”对上安煦,傅北林便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 两人最终只在小区内的一家咖啡馆里坐下,正值晚饭的时间点,装修得颇为小资的咖啡馆里倒是没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要么是情侣,要么是带着笔记本敲打着,只有傅北林、安煦这桌坐了两个衣着精致的年轻男人。 这么些年过去了,两人也从毛头小子都长成了在各自领域相对出色的男人,专注时尚领域的安煦更是将自己保养得十分精美,从头发丝到脚趾甲,全都透着一股有钱的味道,但即便再怎么注重,也是接近三十的人了,和胶原蛋白满满的少年比起来,还是显得相对有“风味”一点。 安煦的高控制欲伴随来的是高嫉妒心,他想到屋里那个朴素却又难掩光芒的少年来,连语气都变得尖酸了一些,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的口味变得还真快啊。” 这话对于傅北林来说着实有些冤枉了,人都有自己相对的择偶标准,事实上,从他性取向明确开始,他就偏好温顺听话的一款,彼时还是学生的安煦外表看起来也是柔弱可依,后边发生的那一串,也不知道是他傅北林看走了眼,还是安煦实在太能装。 对于这个话题,傅北林倒是没有回应,只冷淡地表示:“已经过了的事情,我不喜欢再提起,希望你也一样。” 对于安煦这种外表清秀内里强悍,自傲得连尾巴都要翘上天的花孔雀来说,根本难以容忍自己已经变成“过去”的事情,哪怕这事本来就是他找的。但他清楚傅北林,硬碰硬在他这根本没好果子吃,便软了口气,眼波流转,细声细语道:“阿林,我知道和你分手是我不好,但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现在也喜欢上男人了,难道你就走了,剩我一个人了吗?” “从小一起长大不一定就能永远在一起,这点在你离国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了。这世界上也不会只剩下一个选择,对你来说是,对我也一样。”傅北林道,他向来是朝前走的人,既然安煦那时候就已经定下的决定,他当然也不会再回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煦自然没什么面子,便露出不服气的神色,道:“傅北林,我们才是最适合彼此的人!我们已经认识快二十年了,我太清楚你了。” 傅北林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举起杯子喝了口咖啡,道:“那你应该清楚,扔进垃圾桶里的东西我从来不会回头去找。” 安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道:“有我这么好看的垃圾吗?!” 傅北林放下手里的咖啡,心里只挂念着那个还特意跑过来做饭的傻瓜,不容回绝地告别:“我要回去吃饭了,你自便吧。” 浮在安煦脑海里的是那一室的大蒜味,他顿时像不认识眼前人了一样,夸张地叫道:“傅北林,你竟然开始吃大蒜了!你真的背叛我了!” 傅北林皱着眉头看了他两眼,叫来服务员,结了账后便离开了。 留下还坐在原地的安煦,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想到傅北林对他那始终冷淡的态度,眼里始终闪烁着不肯服输的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安煦:我同是大蒜黑的基友突然叛变了我该怎么把他掰回来? 蒜蓉粉丝蒸扇贝:然而我又做错了什么? ☆、和好 还在厨房里忙碌的闵舒怀没想到傅北林竟然回来得这么快,估计连半个小时都没有。 计划好要做的菜也只做了两个,一个烫在煲着,一道螃蟹还没下锅,傅北林这么快又回来了,顿时又让他手忙脚乱起来。 倚在门边看着他的傅北林淡淡地表示,“不用着急,我不饿。” 傅北林这么一说,闵舒怀才难得的镇定了下来,抬眼看到对方总算肯和他说话了,眼里忍不住有了些小心翼翼的委屈。 “你怎么了?”傅北林依旧十分敏锐地问道,挑了挑眉,走到厨房里边,看到还没洗的洋葱、胡萝卜,便随意地挽了挽袖口,十分自然地清洗了起来。 还是头次看到傅北林洗菜的闵舒怀顿时有些惊奇地看着他,傅北林有些无言,简单地冲洗干净后,又侧了侧头,问道:“要切吗?” 闵舒怀回过神来,道:“嗯,切成块。” 傅北林随即拿起菜刀,熟练而利落地切起菜来。 “你根本不像不会做饭啊。”闵舒怀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惑说出口。 傅北林闻言,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动作,微眯着眼看着他,道:“难道我就不能想吃你做的么” 不得不说,这话对闵舒怀而言十分受用,于是辛苦忙活了快四个小时的他顿时又心花怒放起来。 把几个菜都齐活端上桌的时候,闵舒怀特意将几只大闸蟹往傅北林的位置换了换,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多吃点蟹。” 傅北林是清楚闵舒怀省吃俭用的性格的,看着这幕有些诧异,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闵舒怀,道:“怎么突然想买蟹了?” 闵舒怀听到这么问,顿时有些紧张,连忙问道:“你不喜欢吗?” “不是。”傅北林有些哭笑不得,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闵舒怀下意识地咬了咬筷子,有些纠结地轻声问道:“你现在,还在生气吗?” 声音虽然小,但傅北林还是听到了,闻言有些怔然,反应过来后神色又有些不自然,半晌,像是叹息又像是解释地回到:“我没有生你气。” 那干嘛一直不理人?闵舒怀十分疑惑地看着他,心里还是觉得傅北林是生气了,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算了,我们赶紧吃饭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贵着呢!”闵舒怀招呼道。 傅北林懒洋洋地举起筷子,调侃道:“你这是发了奖学金了?” 闵舒怀挠了挠脸颊,也不反驳,道:“预支的奖学金。” 桌上红黄蓝绿的煞是好看,闵舒怀为了赔罪,特意做了几个粤菜,一道蒜蓉蒸扇贝,一道蒸螃蟹,一道白灼菜心,一锅鸡汤,一道白切鸡,虽然模样比不上大酒楼做的精致好看,但看着也十分秀色可餐。 傅北林第一筷先伸到了安煦大惊小怪过的蒜蓉扇贝上,仔细咀嚼了几下后冷静地评价道:“扇贝不够鲜,蒜蓉挺香的。” 在傅北林这里能得到个“香”评价的闵舒怀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便喜笑颜开地动起筷子来,看到傅北林对那道螃蟹显得有些矜持,忍不住动手夹了一只看起来很是肥美的递到傅北林碗里,眼里看着旁边的肉,道:“多吃点。” 傅北林坦然地收下了,不动声色地盯着闵舒怀看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叹道:“我已经不想牵扯你了,为什么你还要……” 扒着饭的闵舒怀没听清,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道:“太咸了?” “不,没事。”傅北林摇了摇头,谈话间,目光逐渐变得清明又坚定。 吃过晚饭,窗外的天色已经变得十分黑暗,傍晚清冷的风一吹,飒飒地吹落好些枯叶,掉得满地面都是,街边的行人都小心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神色冲冲地走着。 闵舒怀站在窗边,看着对面亮起的,泛着白色光芒的街灯,感慨道:“快到深秋了。” 傅北林递了一杯热茶给他,瞟了眼外边逐渐变秃的枯树,道:“怎么突然心情不好?” 天气一冷,闵大军的旧伤就会发作,想到孤身一人在老家住着破房子的爸爸,闵舒怀心里确实不太好受,他想着前阵托楚朋兴带回家的一点钱,也不知道闵大军舍不舍得花掉。 闵舒怀接过那杯泛着热气的茶水,轻轻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 傅北林眼神波动了一下,不再逼问,反而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闵舒怀看了下天色,道:“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 “不要老说没用的话。”傅北林淡淡地回到,随即拿好闵舒怀带过来的书包,走在了前边。 “……”有些无奈的闵舒怀只好很在身后。 车子开到正大校门口的时候,白天一直人来人往热闹得狠的校门口此刻却只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路灯之下,刻着“正堇大学”四个大字的石碑在光与影的映射下显得十分深沉。浮影绰约的榕树下,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停下,树影如同一个天然屏障将车里隔离出一个小空间。 闵舒怀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听到傅北林忽而问道:“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 这话让准备下车的闵舒怀忽而一怔,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傅北林侧身,紧盯着身旁有些心虚的闵舒怀,轻声道:“如果你很讨厌的话,为什么你还要来道歉?” 提到两人那次的冲突,闵舒怀顿时蹭的一下,连耳朵尖都红了,与其说厌恶,或者他更多的是害怕。 “你那天为什么那么生气?”闵舒怀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把这个疑问问出口。 闵舒怀的这声问问出口后,车内便陷入一片寂静当中,久得连闵舒怀都快开口为自己蠢透的问话道歉,然而就在此时,沉默不语的傅北林终于重重地舒了口气,道:“对不起。” 闵舒怀身子震了一下,没有回话。 “那天是我失控了,吓到你,你还愿意原谅我么?”傅北林注视着闵舒怀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忽而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紧张。他忽然发现自己一对上闵舒怀,就常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或许也是因为闵舒怀对他太过顺着了,所以他才……任性妄为。 傅北林愿意认错,对闵舒怀这种天生就宽容的人来说,也不能说什么了,他想到那场变故,只觉得杜子棋实在过分,现在他能和傅北林结束冷战,当然也松了口气,便稍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接受。” “那你愿意转过来对着我么?”傅北林又沉声问道。 听到这话的闵舒怀顿时疑惑地转过头,却刚好看到傅北林躬身过来,单手撑在旁边的车窗上,将闵舒怀笼在怀里,低下头,将他的下巴勾了起来,再一次轻声道:“对不起。” 闵舒怀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那双沉重深邃的眼眸占据了全部视野,怔然间,只觉得唇上一暖,一股温热的独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拂过他的脸畔,他又被吻了。 不同于那晚狂风暴雨般的快速掠夺,此时傅北林带给他的这个吻却如春风化雨,充满恋人间的缠绵与温柔,让他一时有些沉迷。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闵舒怀把人推开的时候,掠夺者已经是满意的神色,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的他手足无措地擦着自己被吻得通红的唇瓣,又气又急道:“你怎么又……” “你不喜欢吗?”傅北林危险地眯起眼睛,认真又专注地问道。 听到这句话,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闵舒怀顿时蹭的一下,大脑瞬间爆炸,紧张得都快结巴了,道:“我、当然……” 他抬起头,借着灯光看到了傅北林微微反光的眼眸,怕他又来一次,便火急火燎地丢下一句“我回去了”,便急忙下了车。 然而即便他逃开了,也仍能感受到背后刺过来的,两道深沉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恍惚间,有种自己是一只被盯住的猎物的感觉。 急匆匆跑回宿舍,四人间的603里,齐向阳几个刚好都在屋内,看到回来时满脸通红的闵舒怀,一个个都露出不怀好意的坏笑。 整个正大最八卦的齐向阳挑着眉头,调侃道:“小闵儿这是刚泡完妞回来么,瞧这满脸春色的。” 胡浩火眼金睛地瞄到闵舒怀通红的嘴唇,道:“啧,这小嘴红的,不会在树林里打啵了吧。” “哪里,哪里,我来瞅瞅!”八卦心四起的齐向阳凑过来,掰着满脸紧张的闵舒怀,惊诧地叫了一声,“呔!还真是!小闵儿真长大了啊!” 这边紧张得快冒汗的闵舒怀吓得瞪大了眼睛,掰开了齐向阳的手掌,连忙否认道:“没有,我是上火,我今晚去我那个亲戚家吃饭了,不信你们问!” “亲戚?”余晖彦摸了摸下巴,“那个在医院里认识的表哥?” 齐向阳咋咋呼呼道:“是不是那个帅得能当模特的表哥?!” “啧,我咋没注意到表哥帅得能当模特呢,三儿,你别是看上人家了吧?!”胡浩打岔道。 齐向阳一听便炸起来,气急败坏地反驳道:“去去去你才是基佬,你全家都是基佬!” 胡浩笑得哈哈响,余晖彦则淡定看戏,正好让闵舒怀看准时机,先溜走了。 今天还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先是千方百计为了讨好傅北林而做的饭菜,又是莫名出现的傅北林前恋人,最后又是傅北林奇奇怪怪的举止和话语…… 但是,洗完澡坐在自己床上的闵舒怀仍然面色通红地看着手机里自己上司发过来的晚安问候,突然忧虑,他和傅北林的关系似乎继续朝着脱缰的道路极速前进了。 同性恋吗? …… “据说,世界上只有5%的人是绝对的同性恋,5%的人是绝对的异性恋,其他的90%都是双性恋。”周五的心理课上,戴着黑框眼镜侃侃而谈的心理学老师忽而眼镜框一推,又冷声道:“但弗洛依德的心理学研究又显示,社会上的每一个人均有双性恋倾向,也就是说,拥有同□□倾向的人所占的比例,可能为社会人口的全部,也就是,100%!” 此话一出,当下哗然,特别是有些嬉皮笑脸的男同学,已经开始互相“指责”起来。 坐在闵舒怀旁边的齐向阳便惊恐地抱紧自己的胸口,惊慌失措道:“怎么办,100%!我就知道我周围的这群人都是禽兽,早就妄想对我图谋不轨!” 闵舒怀、余晖彦、胡浩同时:“……” 引起这般骚动,台上的心理学老师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了,当下面不改色,沉着冷静地将该念地PPT讲完,瞅着时间还有20分钟,眼下这群不甘寂寞的大学生早就被“同性恋”这个话题引得骚动不已,若是让他们自习,只怕是会引得教学小组“闻风而来”,便鼠标一点,翻出自己不知道何时找来的一个问卷调查,道:“这是一个性取向调查问卷,做完可以根据得分评估一下,剩下的时间里同学们就做做看吧,当然,不要出声,要打电话上厕所的自觉后门,谢谢大家配合。” 这个问卷一出,一群好奇心重得能杀死猫的大学生顿时拿起笔头虔心做了起来,一时间,教室里除了刷刷刷的写字声音,没有其他,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场抽查作业呢。 随便做了几道的齐向阳无聊地把自己的草稿纸折成纸飞机,非扒着旁边的人,看他们的测试结果是啥,看了胡浩、余晖彦两个□□裸的“直”后,他又闲的蛋疼去翻闵舒怀的,却被他一下把纸条盖住,满脸紧张。 “……小闵儿,你没事吧?”被吓了一跳的齐向阳奇怪的问道。 脸色有些苍白的闵舒怀慌张地摇了摇头,双手紧紧盖着自己的书本,不肯放开,此时刚好铃声一响,老师一声“下课”,瞬间松了口气的闵舒怀便一下将东西都收好,留下一句“我去图书馆,你们先回去”的话后,便跑得没影了。 “你们说……”望着闵舒怀仓皇逃走的背影的齐向阳眉头一皱,察觉到事情有一丝不简单,道:“小闵儿是不是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啊?” “……”胡浩、余晖彦齐齐黑线,他们打赌,齐向阳的脑容量要是有一粒花生米那么大,就罚他们这辈子都得拖着这个沙雕。 ☆、踌躇 背着书包逃出课堂的闵舒怀脑子乱成一团,直到今日,他发现有个显而易见却被他忽视已经的问题,而此时,这个问题已经影响到他自己了。 这个问题便是:傅北林有个同性恋人的真爱,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而迄今为止,他已经对他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了…… 闵舒怀想到昨晚在车上的那个吻,便觉得汗毛炸起,脑袋空白成一片,傅北林是同性恋,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么他呢?从小到大,他就没对哪个女同学有过好感过,一心扑在学习上,上了大学,别的同龄人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又忙着勤工俭学,自认没有哪个女孩子会看得起自己,那么此刻,如果有一个女生,对自己有好感呢,他是否会接受? 一瞬间浮在他脑海中的,竟然是傅北林那双狭长的微微泛着点冷光的眼眸,冷静而残忍,像个悠然自得的捕猎手。 “吧嗒”一声,闵舒怀手中的那本《性向告解》猛地掉落,摊开的书面直白地露出几行字体:“同性恋,性取向为同性的群体,只会对同性产生爱情与□□的人群。” 此时,正好有一双白色小皮鞋停在书本前边,小皮鞋的主人微微弯下身子,将那本掉在地上的书本捡了起来,看到封面上硕大的几个字眼,笑着把书本递过来,娇俏地说道:“闵舒怀,你这是在写调研论文啊。” 看到是同班同学赵芊然,闵舒怀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书,轻声道:“谢谢。” 赵芊然爽朗地摆了摆手,道:“客气什么,不过图书馆快闭馆了,你要不要借出去看啊。” 闵舒怀低头看了下手里沉甸甸的几本书,缓缓摇了摇头,道:“下次再借吧。” 听到这个回答,赵芊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何此时不借,而要等到下次。 “有些事,我可能还没想明白。”过了一会儿,闵舒怀这样说道。 赵芊然了然地眨了眨眼睛,虽然不太清楚闵舒怀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还是贴心地没有刨根问底,反而招呼道:“那我们一起走吧,也到饭点了,饭堂走起?” 闵舒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那堆书都塞到旁边的书架里,和赵芊然边聊边走出图书馆。 “听说你现在在校心理协会帮忙,干得怎么样啊?”闵舒怀随意地问着身边的赵芊然。 作为班级积极分子的赵芊然谦虚地摆了摆手,但聊到自己喜欢的事业,嘴角还是忍不住扬了起来,道:“也就还行吧,对了,我们最近刚好办了个讲座,就在周六晚,你要不要过来撑场啊?” “什么讲座?” “大学生艾滋病预防讲座。”赵芊然毫无顾忌地说道。 作为普通农村青年的闵舒怀初次听到这个似乎带着神秘与隐患的疾病时,倒是忍不住吓了一跳,道:“艾、艾滋?” 赵芊然坦然地点了点头,提到自己喜欢的事业,她也变得滔滔不绝起来,忍不住向闵舒怀介绍道:“你不知道,现在大学生艾滋病数量在迅速增加中,这其实同性恋群体的比例占了很大部分,再和你解释一下,虽然同性恋不是艾滋病的绝对传播对象,但现在的情况确实还是挺严峻的,所以呢,呼吁大学生安全□□,防范艾滋还是很有必要的……” 听到自己一直隐患地压在心里的那个词汇再次被赵芊然自然地挂在嘴巴,闵舒怀忍不住偷偷地问道:“同性恋,要怎么才能知道自己就是同性恋呢?” 赵芊然眼睛一亮,倒是没发现闵舒怀此时的不对劲,全然以学术精神解释道:“你这个问题问的不错,我觉得大部分人的性别觉醒都在青春期,不过也有一些感情比较迟钝的人会意识的比较晚,但我觉得这个没什么好疑惑的,看你对同性的亲密接触会不会有抵触感就行了。” 听得有些迷糊的闵舒怀眨了眨眼睛,道:“亲密接触?” “哎呀,就是牵手、拥抱,再不济就是接吻、□□嘛!”赵芊然道。 听道这个回答,闵舒怀心里顿时一惊,小声地问道:“那如果不抵触的话,怎么办……” “不抵触的话,最起码证明是喜欢那个人的吧。”赵芊然如是回到。 “喜欢?!”闵舒怀瞬间脱口喊道,脸上也满是惊慌诧异的神色。 他怎么可能喜欢傅北林,更不可能的是,傅北林又怎么可能喜欢他?在他眼睛,傅北林这样的人哪怕有喜欢的对象,也该是像安煦那样,最起码在某个领域做到极致的人吧。 不过,作为一个同性恋,傅北林又为什么老是对他做出这些超出普通范围的举动,一直以来,傅北林自身带来的敬畏感让他没察觉到不对劲,现在仔细一想,疑虑顿生。 这边毫无防备的赵芊然也被闵舒怀的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抬眼看到闵舒怀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脸上顿时有些不可置信起来,道:“该不会你到现在都没对谁产生过喜欢的情绪吧?” 作为打娘胎开始就没有过青春期躁动的闵舒怀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确实显而易见。 敏锐性十分高超的赵芊然顿时又从闵舒怀略带慌张的小动作间发现了不对劲,凑近一步,稍微压低了声音,道:“你刚刚又为什么问了那么多关于同性恋的问题,难道说……” 脸色顿时一惊的闵舒怀一个紧张,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好在他正着急的时候,他书包里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顿时松了口气的闵舒怀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乔莘莘打过来的。 “莘莘姐你好。”闵舒怀乖巧地问道。 电话那边的乔莘莘却难能的没了平时游刃有余的冷静,声音里藏着几分着急,道:“小怀,我这边有个文件比较急,也比较重要,一定要亲手拿到,但我这边实在抽不开身,你下午能不能直接过去G市那边帮我取一下,我今天真的要用到。” “G市?” “嗯,具体地址我待会发你,你下午也不用来公司了,直接从学校打车过去就行,车费公司报销,麻烦你了。”乔莘莘道。 “好的,那我尽快出发。”听出乔莘莘话语里的着急,闵舒怀只好赶紧应道。 “嗯嗯,行。”乔莘莘吩咐完了便挂了电话,急促得让电话这边的闵舒怀都感觉到她的忙碌。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闵舒怀也没什么心思好好吃饭了,只想在路上顺便买个吃的填饱肚子就成。 旁边的赵芊然知道闵舒怀东兼职西打工的状态,从刚刚他说的话猜测到一点,便问道:“你要去G市?虽然在同个身份,但来回一趟六七个小时跑不了吧。” 闵舒怀点了点头,道:“嗯,我得赶快出发了。” 他盘算了一下,从现在坐车到G市最起码四个小时,再加上办事的时间,他要还想当天来回的话,肯定是得立马出发。 “那你怎么去,公司报销么?”赵芊然问道。 “打车过去就行了,”闵舒怀有些抱歉地说道:“我就不在饭堂吃饭了,待会买个面包路上吃就成,我现在先出发了。” 赵芊然爽快地朝他挥了挥手,道:“没事,你路上注意安全。” 闵舒怀和她简单地道了下别,而后便先赶回宿舍放下上课带着的书本,再打了车,朝乔莘莘发来的地址赶去。 周五的省道虽然还未到下班高峰期,但也显得比平时拥挤一些,闵舒怀在车上颠簸了近四个小时,才成功到达目的地,好在接待的人倒是挺客气的,拉着人好一通介绍,最后再一通程序走下来,也花了近一个小时。 闵舒怀重新坐上返程的车时,已经接近五点,临近下班高峰期,路上遇到好几次塞车的,车子走走停停,车窗外的光线逐渐从亮堂转为昏暗,再到一片漆黑,时间一晃而过。 晚上十点的时候,乔莘莘忙里抽空打了个电话过来,问道:“怎么样,现在在哪里了?” 闵舒怀刚好拿着文件袋下了车,他看了看疾驰而去的车屁股,回道:“我已经到了,在公司楼下。” 乔莘莘道:“那好,你到公司后直接把文件交给老大。” “直接交给他吗?”闵舒怀心里一动,想到傅北林那双冷光浮动的双眸,还没做好充足的心态去面对他。 “嗯啊。”乔莘莘回到,随即又道:“哦对了,老大还没吃饭,你现在帮他定个饭吧,要你还没吃的话,也给自己叫一份。” “他还没吃饭吗?”闵舒怀顿时一惊,他看了下时间,现在可是晚上十点多了啊。 电话那边的乔莘莘似乎也很忙,还没说几句话,便又急着挂断电话了,便道:“对,按着平时叫就成,今天谢谢你了,还好你帮忙跑了一趟,我这边还有事,先拜拜了哦。” “好,你先忙。”闵舒怀回到,随即便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那边的乔莘莘已经挂断了。 白天里车水马龙的商业地区,到了晚上,便冷清一片。闵舒怀站在公司楼下,偶然看到了对面街道拐角处,有一个推着小车卖牛杂的阿姨,在她面前,摆着一口大锅,氤氲的热气在路灯下漂浮着,让人在这个漆黑冷清的秋夜里也忍不住感受到一点温暖。 虽然只是简单的街边小吃,但比起饿着肚子等外卖,还是先垫一下肚子会好些吧。 闵舒怀看着手机上已经过十点的视觉想到,思及此,他便收好手上的文件夹,朝那个冒着热气的小摊走去。 虽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但大锅里的浓汤依旧很热情地沸腾着,升起浓郁的牛肉汤味道,层层叠叠的蔬菜、牛杂、面筋、豆腐皮等围着摆在烧着热汤的铁锅旁边,显得拥挤而热情。 “阿姨,我要两份,一份放河粉、白萝卜、西洋菜、牛筋、牛丸,再要个豆腐皮。”闵舒怀看着那口咕噜咕噜沸腾的大铁锅,饿了这么久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了,便毫不客气地点了好些吃的。 十点三十分,闵舒怀拎着两份泛着热气的牛杂走进电梯,右手还拎着两瓶在楼下小卖部买的柠檬茶,内心十分满足。 已经下班了好久的办公楼里,到处都静悄悄的,连白天里很是热闹的策划部也只零星地亮着几盏灯,让他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像傅北林这么拼。 几十秒后,被他叹到“十分拼”的男人便面无表情地翻了翻他交上来的资料,微微昂首,简单地说了句“可以走了”,而后便继续低着头,批着手上那一堆文件。 要不是乔莘莘和他说过傅北林还没吃饭,闵舒怀还真难想象出他是接连工作了一整天的状况。 感受到闵舒怀的迟疑,这边的傅北林便有些不耐地抬起头,道:“还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闵舒怀有些踌躇地开口,道:“莘莘姐说你还没吃饭,所以我就在楼下买了点吃的,想问一下你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楼下?”傅北林有些疑惑,据他所知,这一片并没有餐饮店,而唯一的办公楼的食堂,也肯定早就关门了。 “街上的,小摊子。”闵舒怀说的更犹豫了,他不知道直接说牛杂的话,傅北林会不会看也不看就让他扔了。但比起看不起,他更想先让傅北林吃点东西,这都快饿了一整天了,再不吃点东西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的,他又突然冒出一句话:“我也还没吃,要不要一起?” 他的内心里,竟惊人的浮起一个想法,那就是,傅北林会为了陪他,而愿意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这点想法的闵舒怀顿时连脸畔都有些发热,他又赶紧摆了摆手,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补救的话时,那边的傅北林显然也听出了话外之意,便挑了挑眉,把手边的文件合上,淡淡地问道:“东西呢?还是你要我吃空气?” “我……”一瞬间,被傅北林望得有些卡词的闵舒怀愣了一下才找到自己的舌头,慌张地转过身,道:“我去拿。” 只是街边买的不到二十块钱的麻辣烫,连袋子的周围都沾了些酱汁而显得更加简陋且寒酸。 闵舒怀有些羞涩地把一次性筷子递给坐在对面的傅北林,小声地解释道,“街边买的,可能你会吃不惯。” “既然这样,”傅北林侧着头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为什么坚持让我吃?” 顿时怔住的闵舒怀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拘谨地咬了咬下嘴唇,傅北林的那句话仿佛在怪他自作多情,便鼓起勇气,伸手想把傅北林面前的那碗拿走,道:“是我越界了……” 但他的手刚伸到,便冷不丁地被傅北林打了一下,痛的他顿时抽回,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啊。”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那边的傅北林已经神色自然地夹起碗中的食物,简单吃了起来,那双原本该拿着精致的刀叉切着牛排的双手此刻却在端着个一次性泡沫碗,确实有些不搭。 什么叫做有的人天生就该享受高雅的生活的,闵舒怀总算知道了。 两人安静地吃着迟到的晚餐,快吃完的时候,傅北林忽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放寒假?” “还有差不多1个月。”闵舒怀回到,时间过得真快,第一个学期眨眼就过去了,过不了几天,他们也要开始准备考试了。 也是这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傅北林相识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说实话,他忍不住有些心惊。 “需要复习的话考试周可以不用过来。”傅北林面色淡然地提到,仿佛随便提到的一般。 闵舒怀却心里一动,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说话的人。 神色照常的傅北林放下手中的一次性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道:“公司还没不近人情到那个地步。” 心里却依旧十分欣喜的闵舒怀熟练地站起来,收拾桌上的残渣,他抬眼看到傅北林重新坐到了办公桌前,便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你还不下班啊?” 听到这话的傅北林顿了一下后,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不一会儿,把面前的电脑关闭,道:“我送你回去。” 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影响到对方决策的闵舒怀一时有些无措,道:“我只是随便问一下而已,不用麻烦你送我的。” “随便问的?”傅北林重新望向闵舒怀的眼神多了一些压力,似乎对这多加的话更加不满意。 “……”感觉自己多说多错的闵舒怀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收拾好东西走进电梯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此时便是连策划部那边的灯也早已关了,整个楼层静悄悄、黑乎乎的,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十一点了。”傅北林看了下腕间说道。 几乎一整天都在外边跑的闵舒怀此时也觉得有些困倦,站在电梯里忍不住打了呵欠。虽然已经是大学生了,但他的生活习惯仍然很好,除了不必要的情况外,基本都是10点入睡,更别提今天他还奔波了一整天,此时只是站着,眼皮也已经快闭上了。 浓密的睫毛因为灯光的照射而在闵舒怀眼皮下打下淡淡的阴影,傅北林看到了,心里一动,连眼神都不禁闪烁了一下。 可惜已经困倦到只想找个地方赶紧躺下的闵舒怀对此无所察觉。 乖乖地跟在傅北林身后,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闵舒怀背靠着舒适的座椅,随着车子的微微晃动,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终于在某个零界点的时候,吧嗒一下,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确定 这一觉睡得似乎既漫长又短暂。等到闵舒怀困倦地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周围若有似无的清淡香味像极了某个面若冰霜的男人,清冷又克制。 猛地一下,闵舒怀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还穿着原先的衣服,此时,门口吱呀一声,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背着光站在那里,眸光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轻声问道:“醒了?” 意识到是在傅北林家里的闵舒怀连忙翻身下来,有些羞涩地赤着脚站在带着些凉意的地板上,疑惑地问道:“我怎么在这了?” “啪”的一下,站在门口的傅北林将灯光打开,骤然亮起的光线让习惯了黑暗的闵舒怀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含糊不清的视线里隐约看到穿着简单T恤的傅北林,像是准备睡觉的样子。 “现在快三点了,你要洗完澡再睡吗?”刚好过了扫了一眼的傅北林将手中拿着的衣物放下,站在闵舒怀身边,忽而看了他赤着的脚一眼,道:“现在很冷了。” 被傅北林的视线扫过一眼,闵舒怀都觉得脚背上似乎多了些压力,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脚背,白皙细腻的脚掌微微隆起,在同样浅白色的地板上,显得有些不安。 “我拿双拖鞋给你。”傅北林说着,便转身出去,在玄关处拿了双新拖鞋过来。 站在屋内的闵舒怀抬眼一扫,刚好看到床脚下正摆着他白天穿的布鞋,可想而知,他刚刚是怎么被弄进来的。 想到傅北林可能抱着或者背着自己的样子,闵舒怀不禁连耳朵都红透了,此时,傅北林已经拿了双拖鞋进来。 他神色自然地弯下身子,将拖鞋放在闵舒怀微微弓起的脚边。 犹豫了几十秒,闵舒怀还是乖乖穿上了,有些不解地问道:“我在车上睡着了吗?” “嗯。”傅北林回到。 “为什么不叫醒我呢?”闵舒怀皱着眉头问道,另一方面则诧异于自己竟然睡得那么熟,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于这个问题,一直看不出神色的傅北林倒是不置可否,他注视着闵舒怀疑惑的眼眸,淡淡地表示道:“明天早上可以不用上班,早点休息吧。” 站在身后的闵舒怀拿起傅北林为他准备的衣服,弱弱地说道:“我还是想先洗个澡。” “跟我来。”傅北林侧过身,随即带着闵舒怀来到了外头的浴室,道:“去洗吧。” “谢谢。”闵舒怀低头道了声谢,便抱着衣物进去了。 侧身经过傅北林身边的时候,恰好又闻到了他身上自带的清冷幽香,不知道为何,闵舒怀总觉得今晚的氛围有些不寻常,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只好把这种陌生的情愫归结于初次借宿傅北林家带来的不安。 时间比较仓促,又是在别人的家里,闵舒怀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匆匆十几分钟,用热水简单地冲了下身子后,便赶紧又毛巾擦干了,穿上傅北林准备好的衣物。 简单舒适的白T和长裤,闵舒怀穿上后才发现这身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显得十分松垮,以至于他不得不弯下身子,把裤脚挽了几节,这才勉强能走路。 刚刚洗完澡的闵舒怀看上去像是刚刚出锅扒掉壳的嫩鸡蛋,连脸蛋都是被热水浸润过的粉嫩,头发和眼神都湿漉漉的,像惹人怜爱的宠物一般。 他摸索着关掉浴室灯,转身来到浴室,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影时,忍不住吓了一跳。 这已经不是傅北林第一次看到刚刚出浴的闵舒怀了,但从没有一次,让他感受到这种震动过,闵舒怀就站在他的面前,身上松松垮垮穿着的睡衣是他的,脚下踩着的地方是他的,这种奇异的雷同,仿佛宣示着站在他面前的这只性格绵软的小羊也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你怎么还没睡?”被吓了一跳的闵舒怀惊讶地问道。 “你睡着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是你舍友打来的,我和他说,你住‘亲戚’家了。”忽然想到这个事情,傅北林开声解释道。 神色有些异样的傅北林回过神来,抬眼看着他,忽然眸光一闪,大手一捞,将站在旁边的闵舒怀一把拉了下来。 毫无准备的闵舒怀被拉得身子一歪,恰好倒在傅北林坐着的怀里,接触到傅北林那温热、结实的肌肉,一瞬间的惊慌让闵舒怀脱口道:“你别,我不是……” “不是什么?”傅北林凝视着怀里的人,微微上挑的狭长的凤眼看上去像盛满了贝尔加湖畔的水,以至于向来冰冷的眸光还泛着一丝水波般的柔情。 他认真地问着,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好似从胸腔里直接发出来的,微微带了些沙哑,或许是因为已经休息的缘故,显得有些慵懒。 这无可躲藏的距离让闵舒怀只能被动地接受着傅北林的注视,他苍白的脸上震惊又诧异,慌张得连视线都四处乱飘,心脏也难以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不知怎的,脑海里飞快闪过去的竟是楚玲玲闲聊时和他说的那句话,“有的男人性感起来连声音都会让人怀孕的。” 他怀疑傅北林也有这个特异的功能,不然为什么只是听他简单说几个字而已,他就脸红心跳,整个人都变得不像自己。 “我不是同性恋。”为了挣开傅北林对他的禁锢,闵舒怀只能咬牙这么说道。 吐出这么伤人的话后,以为会像几天前的那次争吵那样,收到一系列狂风暴雨的闵舒怀有些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只等着傅北林的怒火。 然而他等了几十秒,都没等到该来的狂风暴雨,周围静悄悄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闵舒怀顿时又有些忐忑不安地想睁开眼睛,然而就在此时,他原本紧张得抿着的唇边却有了一个柔软又飞快的触感,就像蜻蜓点水一般,一瞬而过。 一瞬间便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闵舒怀立马睁开了眼睛,近在咫尺的,依旧是傅北林那双深邃的眼眸,自然而然得好似刚刚发生的都是他的错觉。 傅北林眉头微拧,仿佛闵舒怀才是大惊小怪的人,淡淡地反问道:“所以呢?” 闵舒怀还是想了想,认真地建议道:“你应该找个互相喜欢的人,而不是老对我做这些事情。” 顺着闵舒怀的话,傅北林笑了,语气闲适地说道:“你喜欢我的吧,不然为什么那晚过后,你会主动和我道歉?” 闵舒怀总觉得和傅北林讲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有些发晕,下意识地反问道:“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嗯。” 或许是夜色太宁静,又或许是气氛太好,轻描淡写间抛出一个重弹的傅北林面不改色心不慌,伸出右手,握住了闵舒怀瞬间呆住的脸颊,再一次,郑重地,缓缓地吻了下去。 “我们在一起吧。” 唇齿交缠间,一道低沉却带有力道的声音如此说道。 而闵舒怀,在被动地接受着傅北林的吻时,内心却难以控制地狂跳着,他似乎难以掩饰,在听到傅北林说“喜欢”这个词的时候,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甚至于让他难以承受。 这是喜欢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压着拥吻的闵舒怀终于挣脱开桎梏,他侧着头,不敢去看傅北林的神色,脸颊和嘴唇都红成一片,小声地叫道:“不要了。” 而傅北林却强硬地转过闵舒怀逃避的下巴,两人互抵着额头,鼻尖微触,四目相对,仿佛一对恋人,耳鬓厮磨,缠绵不已。 或许是因为靠的这么近,闵舒怀才能一睁眼,便望到那双深沉如黑色的瞳孔,才惊讶于那双眸光中毫不掩饰的欲望,丝毫不容他拒绝。 “这次暂时放过你。”良久,在闵舒怀紧张不已的心跳声下,傅北林终于如此说道。 空气中顿时又陷入安静,听到傅北林刚刚的话,闵舒怀脑海里乱成一片,根本一团糟,没法好好思考。 两人微微冷静了一下,一会儿后,闵舒怀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傅北林,道:“你刚刚是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呢?”傅北林直视着他,似乎不容他逃避。 “我不知道。”闵舒怀执拗地侧着头,仿佛不想面对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气氛顿时降到谷底,自傲了一辈子的傅北林没预料到自己的初次告白竟然会遇到这么“不识好歹”的回应,向来冰冷的脸色顿时又僵硬得像要生出裂痕,尴尬,又受挫。 但傅北林毕竟还是把握住了风度,他像个成熟的男人一样,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淡淡道:“我给你时间,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不会逼你。” 这种类似于示弱的话,闵舒怀本以为自己不会从傅北林这样唯我独尊的人口中听到,是以,他震惊地张了张嘴巴,连忙慌张地道歉道:“对不起,傅北林,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他便感觉到身子一歪,整个人腾空起来,被傅北林牢牢地抱在半空中,硬生生把他的话打断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急促的轻微的尖叫,“啊。” 活了十八年,闵舒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被人公主抱的一天,而且抱着的人,依旧是那么理所当然,不容拒绝。 瞠目结舌的闵舒怀完全没想到一直以成熟稳重、不苟言笑、冰山老板为关键字的傅北林会有这么一出举动,而震惊时间太久的结果就是,他就这么被傅北林抱进了客卧,放到那张他刚睡过不久的大床上。 柔软的床铺上那股专属于傅北林的特殊香味似乎还十分浓烈,闵舒怀只是一反应过来,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地脑补两人这样的关系,脸上顿时红得快要滴出血了。 “还是你想和我一起睡?”站在床边,注视着他的傅北林挑了挑眉问道,悠闲的话语里隐藏着的意思却足够让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的闵舒怀顿时僵成一塑雕像。 看他这副模样,向来不苟言笑的傅北林嘴角却微不可闻地勾了一勾,大发慈悲地说道:“睡吧,晚安。” 不管怎样还是大松了口气的闵舒怀闻言点了点头,把自己放倒,钻进被窝里,小声地回到:“晚安。” 然而傅北林却仍旧稳稳当当地站在旁边,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傅北林就那么站着,姿态挺拔得犹如一棵俊俏的小白杨,忽而严肃地唤道,“闵舒怀。” 已经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的闵舒怀顿时露出茫然又惊慌的表情,刚准备坐直起来,便看到傅北林忽而弯下了身子,那张俊美冷峻的脸倏地压了下来,近的连闵舒怀都感受到他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 但傅北林就这么硬生生地停下来,在两人鼻尖微微碰到的距离,忽而开口问道:“可以吗?” “蹭”的一下,闵舒怀整个人又像开水烧开了一样,满脸冒热气,他纠结地抓紧了掌心里的床单,从鼻尖微不可闻地发出一个“嗯”。 心满意足的傅北林神色一凛,对着那处最柔软的地方重重地碾了下来,一吻而尽。 十五分钟后,房间内的灯已熄灭,眼前顿时漆黑一片,躺在柔软的枕头上,闵舒怀有些迷茫地睁着双眼,面前是模糊不清的夜色,他按着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忽而想起一句爱情格言,“这世界上只有三件事隐藏不了,咳嗽、贫穷和爱。” 初次睡在这么柔软的床上,闵舒怀原以为自己会睡得不大习惯,哪知就在他阖上双眼没多久,便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陌生的环境非但没让闵舒怀的睡眠大打折扣,反而还让他睡得无比香甜,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 由于折腾的原因,向来习惯早起的闵舒怀也免不得睡了个大懒觉,一直到早上十点,他才睁开眼睛,踩着拖鞋,走到窗户旁,看了看窗外已经逐渐变得萧瑟的街景。 清冷的寒风从西伯利亚卷席而来,一路披荆斩棘,迅猛到达,一夜之间,便让这座硕大的城市从晚秋步入了真正的冬天。 闵舒怀看了会天气预报,半开着的窗户忽而卷进一道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连忙把窗户关紧了,他昨天出门忘了带件外套,现在在屋里还好,待会要是出了门,估计得冻了一会儿。 一会儿后,刷完牙、洗完脸的闵舒怀又把自己用过的牙刷、漱口杯、毛巾整齐地摆放好,傅北林拿给他的估计都是成套的,此时两件两件地摆在浴室里,看着还真有点小两口过日子的感觉,怎么看怎么像一对。 闵舒怀站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能再胡乱脑补了,便有些难为情地走出浴室,来到客厅里。 抬眼一望客厅里挂着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向十点半,然而傅北林的卧室里仍安安静静的,看样子似乎还没起床。 傅北林的家里,闵舒怀已经来过许多趟了,根本不算陌生,而对于傅北林的作息时间,他也基本了然于胸。 他知道傅北林就是睡得再晚,也会在早上十一点前起床,除非倒时差;起床后,一定要喝一杯热腾腾的现磨咖啡,咖啡豆还得是他完全看不懂的牌子的;接着吃早餐,对于早餐,傅北林倒是不挑,基本上有什么吃什么,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咖啡配小米粥这样的离奇搭配,总体而言,傅北林还算得上是个品性尚可、没多少毛病的主人家。 此时距离傅北林起床只剩下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了,闵舒怀习惯性地先把咖啡豆倒进咖啡机里,而后再走进厨房,打开那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 基于闵舒怀时不时过来做个菜的原因,傅北林的这个冰箱里已经和以前的状态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冰箱里时常放着鲜奶、蔬菜、水果和一些肉,以备不时之需。 将冰箱里现存的食物检查了一遍,几分钟内,闵舒怀便定好了今天的早餐吃什么,他拿出一袋馒头、几个鸡蛋,打算做个炸馒头片,简单又方便。 将鸡蛋打碎,搅拌成淡黄色的均匀色调,再把馒头切成大小均匀的片状,最后再把馒头片逐片逐片地裹上淡黄色的蛋液,接着开锅、热油,“吱啦”一声,油锅里沸腾的煎炸声响彻了傅北林家的早晨,小麦粉夹着鸡蛋的香味顺着油烟机飘散到小区外头,带去几分生活的气息。 在闵舒怀正忙着检查馒头片有没有炸熟时,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傅北林便和以往那样站在厨房门口边,他微微抬起下巴,仔细闻了一下,问道:“你在炸馒头片?” “对啊。”闵舒怀一边给平底锅里,逐渐炸至金黄色的馒头片翻身,一边回到。 傅北林便又去客厅里了,刚好看到已经煮好的热咖啡,便自己拿了杯子倒了一杯,端着放在嘴边,慢慢喝着。鼻尖,咖啡的碳烧味与炸馒头片的油烟味混杂在一起,产生出一种别样的食物香味,让他无限满足。 闵舒怀这边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他把火熄灭,关上油烟机,再把一整盘金黄色的馒头片放在饭桌上,而后又弄了些奶油在小碟子里,一切都弄好后,才走出客厅,朝傅北林说道,“可以吃饭了。” 傅北林的咖啡只喝了几口,闻言便站了起来,十分自然地端着那杯苦涩到不行的浓咖啡来到餐桌旁,打算就着炸馒头片就那样喝了。 对于傅北林狂喝咖啡这点稍有微词的闵舒怀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那杯闻起来都苦的浓咖啡,道:“喝太多咖啡会不会对身体不好,也许我们可以榨豆浆喝,医生说豆浆很健康的。” 傅北林已经边看着手机处理工作,边吃起来了,这是他的习惯,闻言没说什么,道:“你喜欢就好。” 闵舒怀弯了弯嘴角,没想打扰傅北林工作,便也夹着了片馒头吃了起来,满口的鸡蛋香夹着小麦的香气,再沾上浓郁的奶油,让他满足不已。 ☆、风暴 吃完早饭,时间已拉到十一点半。因着闵舒怀的贪心,炸了整整一大叠的馒头片,仅凭两人根本吃不完,但炸的食物又不同于其他,放冰箱再回锅肯定就失了这个味了。 是以,见不得半点浪费的闵舒怀还是努了努力,一个人撑着把多余的馒头都收拾进胃里,甚至还要瞒着傅北林,撑得肚子浑圆,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完全没想到他是为了节约才硬撑着吃完那堆东西的傅北林很生气,他眉头微拧,冷冷道:“要撑死也别在我面前。” 闵舒怀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反驳一下,却忍不住又打了一个饱嗝,看到傅北林更黑了的神色,顿时闭嘴不说了,脸上满是委屈。 “我下次不会了,行么?”过了半晌,闵舒怀忍不住先示好,软软地问道。 傅北林眉间动了一下,无可奈何了,他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道:“今天本来想带你去看看片场。” “片场?”闵舒怀疑惑地张大了眼睛,有些惊讶。 傅北林点了点头,也没再解释什么,站起来在柜子里翻找着东西。 “什么片场?哪个明星的?”闵舒怀好奇地跟在他身后,问道。 “阮喻。” “阮喻?!那个演巨神的?为什么又不去了?”闵舒怀的神色有些出乎意料,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应该是时下转型比较成功的演员,赵芊然就是他的粉丝,连锁屏桌面都是他的照片的那种。 “你走的动路?”傅北林看了眼他似乎有些幅度的肚子,问道。 闵舒怀确实撑得快走不动了,但是能亲眼见到阮喻,他就是爬也得爬过去啊。 “我当然可以。”闵舒怀说道,随即站起来,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不假。 傅北林只需一眼,就能把他的真实状态看清,走过来,将他手里找到的药品放在闵舒怀面前的桌子上,道:“吃了再走。” 原本还死鸭子嘴硬的闵舒怀看着那盒子上硕大的三个字——“消食片”,顿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跟着傅北林前往目的地的时候,闵舒怀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些腼腆地问道:“我可以和阮喻要个签名么?” “看他情况,没什么意外应该可以。”傅北林随意地回到,忽而有些奇怪,道:“阮喻的粉丝有95%是女生,你还有朋友喜欢他?” 到还能帮赵芊然带张签名照,闵舒怀的脸上又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听到傅北林的询问,也没来得及多想,便回到:“她是女生啊。” “女的?”傅北林的眉头微不可闻地拧了起来,神色变得有些深沉,不动声色地问道:“是很要好的朋友?” “挺好的,她真的特别喜欢那个大明星,好几次还特意坐飞机去看他,我在想如果能顺便帮她要个签名的话,她估计会开心死。”闵舒怀嘴角带着笑意,毫无顾忌地和傅北林分享着他朋友的趣事。 可惜这段话听在傅北林耳朵里却不是那么的舒服,他抬了抬眼皮,淡淡地问道:“你很在意她开不开心?” 这话闵舒怀便听得一头雾水了,他看到傅北林陡然间变得不爽的眉间,忽然灵光一闪,脸色涨得通红,急忙解释道:“人家有男朋友的,你别误会了。” “……”保持沉默的傅北林面色坦然地开着车,似乎一点意见也没有。 很快,两人来到拍摄的地点,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完全门外汉的闵舒怀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在摄影棚杂乱、拥挤的空间里,坐在一张纯白色沙发上的阮喻却闪闪发光,漆黑柔软的秀发,白皙细腻的皮肤,无可挑剔的精致五官,修长精瘦的身材,每一处都仿佛造物主的恩赐。 此时此刻,闵舒怀脑海里只狂闪过赵芊然完全花痴的画面,他虽然也接待过一些小模特、小明星,却没想到,同样都是明星,巨星和非巨星的差距竟然这么大,至少对着阮喻,他确实有种忍不住想要惊叹的冲动。 旁边单手插兜的傅北林却自始至终沉着脸色,看着阮喻的眼神也像是街边随便可见的路人甲一样,一点特殊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轻声提醒着闵舒怀道:“别只顾着看人,旁边的工作人员才是你该关注的,看看他们是怎么操作的。” 被傅北林这么一提醒,闵舒怀才反应过来此行他过来的目的,便不再盯着阮喻看,而是好奇地看起旁边忙碌着的各种摄影。 此时,广告的导演一个蓄着小羊胡须的男人正神色严肃地盯着镜头,仿佛上战场般严阵以待。 除此以外,递服装的、打光的、在旁边吹干冰的,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和灯光下阮喻的怡然自得形成截然不同的反差。他才知道,原来电视机里那些光鲜亮丽的镜头背后,原来是由这么多人的辛苦构成的。 五分钟后,随着导演一声“cut”,拍摄焦点的阮喻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旁边的助手递过去毛巾和水壶,他简单地擦了擦头发,朝傅北林走了过来。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阮喻不但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很清朗,听起来像清泉流动的声音,不过可惜的是,据说他是实实在在的五音不全。 这么亮眼的一个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到20厘米的距离,哪怕本来不是他的粉,闵舒怀也觉得自己难以挪开目光。 傅北林向来冷淡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道:“和邢总有点事谈。” 阮喻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道:“他约你今天在这里谈?没搞错吧。” 傅北林扬了扬眉,问道:“怎么了?” “你的老仇人今天也在了,刚刚两人在化妆间待着呢。”阮喻笑眯眯地说道,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扭过头,刚好看到站在傅北林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闵舒怀,顿时有些吃惊,又像被提醒了什么,道:“差点忘了,杜子棋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人,据说是X省台台长的侄子,叫安煦。” 从阮喻的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只和那人有过一面之交的闵舒怀也诧异得朝傅北林望去。 可惜傅北林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安煦现在回国内发展了,和杜子棋有交集很正常。” “正常吗?”阮喻朝化妆间的位置望过去一眼,眼神有些不以为然。他想到最近圈子里的一些八卦,又问道:“听说你最近和杜家有点紧张,该不会是为了他吧?” 阮喻这话一出,闵舒怀才联想到最近突然变得忙碌的大家,难道傅北林和杜子棋又多了哪些矛盾? “想多了。”傅北林抬了抬眼,眉眼间的漠然似乎已经告诉了阮喻的答案。 阮喻闻言有些尴尬地笑了,道:“也是,能让你费这么大劲的人,现在怎么着也不该还是前恋人的身份。” 对这句充满试探的话,傅北林倒是连理会都懒得,正巧此时邢封接到通知已经从化妆间里出来了,隔着有段距离和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眼力劲无限强大的阮喻见状,便体贴地扫了闵舒怀一眼,道:“我可以帮忙做这位小朋友的临时导游,带他参观一下。” 傅北林看了旁边的闵舒怀一眼,没有拒绝,道:“他叫闵舒怀,那就麻烦你了。” 突然之间被点到名字,闵舒怀连忙有些紧张地看了傅北林一眼,在接收到他安抚的视线后,便朝阮喻打了个招呼,“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阮喻笑眯眯地回到,和傅北林道:“放心去吧,Good lucky~” 傅北林最后再看了闵舒怀一眼后,便正了正神色,朝邢封指的位置走去了,只在闵舒怀的眼中留了个挺拔伟岸的背影,不知道为何,他心中忽然泛起一股不安的涟漪。 “现在,由我来带领你走一圈吧,我们边走边聊,希望你不要嫌我吵。”阮喻开玩笑地说道,将闵舒怀的注意从傅北林的离去中转移了过来。 “当然不会,”闵舒怀从胸腔里舒出一口气,道:“我有朋友是你的忠实粉丝呢。” “嗯?只有你朋友是我的粉丝吗?那我还得继续努力啊。” “当然不是,我也挺喜欢的……” 随着两人渐行渐远,声音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然而这边狭窄的化妆间里,对立着站着的三个人却隐隐有互相抗争的氛围,尤其是杜子棋看到傅北林出现时,那一脸的阴郁几乎快浓得溢出来了。 傅北林微微眯了眯眼睛,先打了声招呼,道:“真巧,杜总也在。” 杜子棋这阵子快被傅北林搞死了,偏偏自己旗下还出了几个蠢材,爆了几个丑闻,简直是给对方送靶子。此时看到傅北林,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冷冷憋出个阴戾的微笑,道:“傅少最近真是春风得意,顺风顺水啊。” “承蒙杜总承认。”傅北林简单地回应道,好似不算什么大事。 这让杜子棋狠狠地磨了磨牙,没再回话。 这边特意把两人拉到一起的邢封看情况不妙,赶紧补救似的拍了拍傅北林的肩膀,道:“都是合作朋友嘛,待会我做东,大家在饭桌上把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 杜子棋虽然很不爽,但他今天过来也是给了邢封面子的,便瞟了他一眼,冷冷道:“这个误会我损失可大了。” 傅北林此次趁着杜家没反应过来抄了他好几个底,但他也没想一下子就和对方杠上,便也接受了邢封的话,道:“那我今晚得好好赔罪。” 充当和事老的邢封顿时开心了,爽朗地笑道:“就是嘛,都是同一行里混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成。” 杜子棋凉凉地笑着,看不出心底打了什么算盘,傅北林也同样面色坦然,只是扫向杜子棋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 几人走出那间小房间时,杜子棋刚好走到傅北林身边,语意不明地说道:“不就约那个大学生出来聊了下天么,傅少的反应未免夸张了点,我也没碰到他什么。” 傅北林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淡淡道:“多虑了,商场如战场,杜总不如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比较好。” “哼,”杜子棋哼了口气,仿若不经意地提起一般,凉凉道:“那你最近可得把他护好了,不要一不小心出什么意外了。” 这话一出,傅北林向来不波不澜的神色变得有几分冰冷,他扫了杜子棋一眼,没有立刻回话。 杜子棋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只是和一开始的气急败坏相比,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里却多了几分志在必得。 杜家还是要在国内维持正规企业的形象的,杜子棋想做什么?傅北林心里拿不准,这个娱乐圈疯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其中不乏手段下作的。不过他和杜家的争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真的怕了,那他就不是傅北林了。 于是傅北林微微启唇,道:“拭目以待。” ☆、风暴(二) 心动到底是什么感觉,闵舒怀至今还没感受过,在他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生里,遇到的最出格的事情可能就是三年前和傅北林的那次相遇了。 只是,闵舒怀不知道,那个当初让傅北林失态成那样的人,在傅北林现在的心里到底占据着什么地位。在无聊的马哲课上,闵舒怀一边盯着面前的课本,一边发呆,脑海里总不由自主地会想到傅北林的身影,让他有些苦恼。 中间十分钟休息时间的时候,坐不住的齐向阳左扭右扭非把周围的同学都撩个遍,忽而见他惊诧地叫嚷起来,道:“赵芊然,你个男人婆竟然还会织毛衣,世界末日要来临了吗?!” 他这么一叫,几乎半个教室的人都听到了,闻言纷纷把目光放到赵芊然身上,只见向来留着短头发,穿着牛仔裤的赵芊然竟然真的捧着一堆棕褐色的毛线球在课桌下面,旁边两根粗粗的织毛衣用的针子立着,显而易见地告诉着周围的人,她正在进行一件多么伟大的事业。 “哇塞,芊然你也太厉害了吧,还自己织毛衣,这得织到什么时候?!”旁边的同学问到 赵芊然气得几乎想打爆齐向阳的狗头,鬼吼鬼叫个头,她尴尬地笑了笑,道:“别听齐小三胡言乱语,我织的的围巾,才不是毛衣呢,而且也不是给我自己织的。” “哇哦!”旁边一群人纷纷被赵芊然满眼的爱意闪得快睁不开眼睛,纷纷笑着羡慕道:“你男朋友好有福气啊,这得织多久啊?!” 唯有齐向阳在一旁抗议着自己的绰号:“什么小三,叫哥哥!” 赵芊然才不鸟他,笑着回答女生的问题,“应该一个月能织好,我查的网上教程上手挺快的。” 旁边女生又道:“别说,外边买的毛巾哪有自己织的好,要不是太费劲,我也想给自己织一条。” 赵芊然鼓舞她道:“不麻烦的,我一开始上手也很烦,织了一会觉得挺有趣的,就像个游戏一样,可以边煲剧边织啊!” 围巾吗?闵舒怀看着赵芊然已经织好的一点点尾巴,抬眼看了看窗外萧瑟的风景,进入11月后,气温就仿佛抛弃妻子的渣男一样,一去不回头,现在才刚12月,本市就已经冷得都穿上了羽绒服、大衣,有时出去外边,冷风一吹,冻得脖子直颤抖,如果有条围巾围着,毛茸茸的,确实会暖和很多。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嘴角一勾,要笑起来。但是傅北林倒是不常围围巾,时常是一身大衣便搞定,倒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保持风度。 “你这些毛球是在哪里买的啊?”闵舒怀问着赵芊然。 赵芊然拼命怂恿自己好友织围巾没成功,倒没想到闵舒怀会来问他,闻言也不挑,乐滋滋地把自己所做的功课和他分享到,甚至还把店铺链接、课程视频都发给了他,帮他问好了用量,挑好了品种,就差闵舒怀付款就成了。 利用淘宝买下好一堆织围巾工具的闵舒怀看着交易成功的画面,心里只盘算着得怎么加快进度,才能赶在元旦节把围巾织好送出去。 旁边帮他下好订单的赵芊然暗戳戳地凑到他旁边,道:“是哪个女孩子虏获了你的芳心呀,还这么下苦心追求?” 闵舒怀一下涨红了脸,刚想开口反驳,但眼前一泛起傅北林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便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什么话都卡在喉间,半晌,缓缓道:“也算是吧。” 赵芊然不疑有他,笑着鼓劲道:“加油哦!你长这么帅,还这么温柔,一定会把对方拿下的!” 但是那个人,比他要优秀很多啊…… 闵舒怀在心里默默地想到,但他也没有反驳赵芊然的话,只笑着应道:“谢谢。”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眨眼逝去,无趣的马哲老师仍站在讲台上一如既往地传道授业解惑,闵舒怀的视线透过窗户望到外头在风中吹得有些摇晃的枯树枝,忽而想到在老家的闵大军,这么冷的天,也该添置一些冬衣了吧。 闵大军现在在老家的生活,几乎是闵舒怀通过楚朋兴代为照顾的。 上完了晚上的课,闵舒怀回到宿舍,卸下书包,便先打了个电话给楚朋兴。 手机里“G省G市”的画面闪了一下,紧接着,便听到了楚朋兴熟悉不已的音色,粗糙地带着点家乡气息的糙。 “喂,怀子,下课了没,咋打电话过来了?” 闵舒怀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用家乡话回道:“刚下课呢,累死了。” 楚朋兴道:“你这是去大城市呢,有什么好累的,我要是能去你那里读书,我24小时不睡觉都不嫌累。” 闵舒怀想到楚朋兴那黑黝黝、直愣愣的模样,他真的考上大学了,搞不好真的能一天一夜都不睡,便道:“你现在也可以考呢,成年高考也很好呀。” 提到这事,楚朋兴就不得不郁闷,他道:“算了,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一提起这个话题,楚朋兴就总是这个自暴自弃的态度,闵舒怀也不坚持,转而问道:“阿兴,我刚刚在网上给我爸买了一身衣服,有羽绒服、保暖内衣裤和两件加绒的裤子,你帮我收一下,再交给我爸吧。” “那当然没问题。”楚朋兴问道,忽而他有些纳闷,道:“你小子这去了大城市是赚到大钱了啊,怎么自己够花还能给你爸买这么多东西呢?” 闵舒怀其实有些难为情,现在他能取得的这么安定的一切其实都要靠傅北林吧,直接给了他一份稳定的兼职,再加上他平时一省再省,也才存下这么点钱,给闵父买了这么些东西。 但他没有细说,只道:“我在这里打兼职嘛。” 楚朋兴其实是个心里想往外跑的人,闵舒怀也不希望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老友就这么碌碌无为地在那个小乡村里呆一辈子了,是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得不说,他也存着一些小私心。 果然,这话一出,楚朋兴便忍不住骂了声粗话,那是他表达激动的方式,道:“你这也太能赚了,真牛逼。” “还好啦。”闵舒怀简单地回应到。 楚朋兴便又再拉着他絮絮叨叨问了好些城市生活的细节,闵舒怀都事无巨细地回答了,直到两人挂断电话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聊了快2个小时,还好他用的是语音通话,而不是真的花电话卡的钱。 然而这样也引起了个别人的不满,微信上,傅北林的头像已经闪烁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只能无可奈何地说道:“看到了回复我。” 闵舒怀顿时直接也打了语音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傅北林和他告白后,每天晚上,他就一定要事无巨细地知道闵舒怀干了什么,两人时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彼此都入睡。 这下轮到傅北林那边似乎有事缠身了,拨过去的语音等了又等,最终都是提示“对方的手机可能不在身边,请待会再尝试。” 三次过后,闵舒怀看着屏幕上的傅北林的微信头像,手指一动,刚想试最后一次,却不料手机画面一闪,是傅北林打了过来了。 “你刚刚在干嘛?”电话一接通,闵舒怀耳边便响起傅北林那低沉又富有磁性的音色,只是这么一句话,他的脑海里便出现了对方的模样。 “那你呢,你刚刚在干嘛?”闵舒怀干脆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反问道。 傅北林愣了一下,道:“我刚好有个电话。” 闵舒怀照着说道:“我也刚好有个电话。” “什么电话‘刚好’了一个多小时?”傅北林问道。 闵舒怀无声地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道:“你记着我的课表,就等我下课后打给我是吗?” 傅北林似乎不想回答,话筒里只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我给我爸买了些东西,刚打给我家里的朋友,让他帮我拿给我爸,我爸不会收快递。”闵舒怀软软地解释道,最大限度地包容着傅北林的占有欲。 听到这话的傅北林才回过神来,又道:“你爸住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闵舒怀问道。 傅北林又道:“算了,你身份证上有地址,你家那里应该是寄到村委会吧。” 闵舒怀瞪大了眼睛,道:“你想寄什么?” 傅北林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微微的沙哑,好整以暇地回到:“无非就是一些我没用的东西,比如鲍鱼、鹿茸、冬虫夏草什么的。” 闵舒怀倒吸一口凉气,着急道:“不行,你这样会吓到我爸的。” “我心里有数。”傅北林一拍即定,显然不容随便改变。 闵舒怀刚想说点什么,傅北林便又说道:“这么晚了,还有热水么,你快点洗完澡睡觉吧,明天不是还有早课吗?” 闵舒怀看了看宿舍里的大钟,已经十点半了,再不洗估计真的没热水了,便没有继续和傅北林纠缠,只道:“我爸身体不好,你真的别吓到他!” “我知道,我刚刚开玩笑的。”傅北林淡淡地保证,但这话究竟可信度究竟多高,闵舒怀也不知道,只能暂时相信他了。 和傅北林互相告了别,刚刚收起电话的闵舒怀才发现宿舍里的其他人,尤其是齐向阳的两只眼睛都快戳到他身上了,顿时吓了一跳。 “小闵子,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啊?”齐向阳摸了摸下巴,颇为深沉的问道。 旁边的胡浩也帮腔道,“天天打电话,这不寻常啊。” 闵舒怀心里一惊,此刻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和自己的舍友承认性取向的问题,便含糊不明地回到:“啊嗯,我先去洗澡。”随即抱起衣服,拿好自己的东西,火急火燎地赶去洗澡了。 “嗯?!!!!!”齐向阳惊了,“他真的承认了?!” 余晖彦还是那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都拦不住的。” “……我只是不能接受他竟然比我们三个还早脱单,老天是瞎了眼了么,为什么我这种优质帅哥还妹有女朋友啊!” 旁边的胡浩和余晖彦满头黑线。 ☆、风暴(三) 在傅北林有意无意的放纵下,闵舒怀得到了一个舒适安宁的期末考试周,学校里的生活虽然偶有些争端,但毕竟仍属于“象牙塔里的世界”,和外边的风雨比起来,或许根本不算什么。 一个安静的早晨,闵舒怀和其他同学一样,抱着一摞书籍从电脑室里走出来,他们刚刚完成了一场开卷的互联网课程考试,下一场考试要等到两周后,那时起,便都是需要通宵作战的专业考了。 眼下这群松散惯了的大学生仍没预料到两周后的恐怖,眼下只完成了一门能够瞎糊弄的开卷考,个个都睡眼惺忪,只想着回去补眠。 闵舒怀心里盘算着是去图书馆打发下时间还是找个自习室比较安静,就在此时,他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傅北林”三个黑体大字如同本人的风格一样,让他只看一眼,便浑身一机灵,顿时清醒了。 一手抱着书,一手举着不断闪烁着的手机,闵舒怀有些艰难地在下课的人流中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才接起了电话,然而电话一接通,他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到那边的傅北林以一种不允许反驳的态度说道,“从现在此,不要接任何陌生电话,暂时也不要上网,等我回复再说。” “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收到这个命令的闵舒怀莫名一惊,但他又实在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傅北林都这样不镇定。 话筒那边的声音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告知闵舒怀真相,长达一分钟的停顿之后,傅北林像是叹了口气,道:“瞒着你反而怕你想多了,我让乔莘莘和你解释一下,你只要老实待在学校里,就不会有事。” 闵舒怀听完他的话,口中的“好”还没来得及应下,便感觉电话那边的主人火速换了一位,乔莘莘接过电话后,声音听起来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差别,温柔地问道:“小怀,我想问一下呀,你家里现在是不是就剩下你爸和你呀?” 闵舒怀疑惑地皱了皱眉,如实回道:“是,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失踪了。” “哦,是这样,”见闵舒怀肯承认,乔莘莘便舒了口气,小声地说道:“你妈妈好像又出现了,通过电视栏目在找你,然后可能是有些竞争对手,就在网上散发谣言,说你被老板包养了什么的……” 乔莘莘的话说道一半,突然间却敏锐地察觉到老板传来的视线,便赶紧停下这个话头,继续道:“有些污蔑造谣的言论,其实这些事我们大家都见得多了,利用网络水军互相诋毁抹黑嘛,现在你还没曝光,千万不要自己把弱点送上门,这件事你作为核心人物,只要你不出现,就不会有事,你放心哈。” 乔莘莘安慰的话还在耳边响着,但闵舒怀此刻的脑海里却空白一片,抛弃了他们十几年的妈妈突然回来了,却不是通过他爸告诉他的,而是电视栏目,并且还是由傅北林代为转告的,如果这事真如乔莘莘所言“不是什么大事”,恐怕傅北林就不会特意打这么一通电话来提醒,但他想不明白,他妈找他,又和对手抹黑有什么关系? 难道还有会真的有商业对手无聊到通过打他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兵来影响整个富林企业的吗? 然而这疑问一旦浮出水面,闵舒怀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让他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安煦。 电话那边很快换了主人,傅北林那边其实忙的焦头烂额,但还是忍不住在乔莘莘说完后再安抚了几句,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不用怕,我现在,不方便过去找你。” 和以往一样低沉又安稳的音量在忐忑不安的时候似乎一下就能让人安静下来,闵舒怀镇定了一下,又着急傅北林那边的处境,忙道:“对你影响很大吗?你怎么办啊?” 对于这个疑问,傅北林顿了一下,而后回到:“只要你别出事,我就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电话便被挂断了,只剩下“嘟嘟嘟”的提示音,电话这边的闵舒怀捧着手机,脸上又疑惑又急。 虽然傅北林要他别关注,但他还是没忍住,如果事情是瞄着他来的,那他不管怎么样,都有了解这件事的责任。 此时上课铃已经打响,学校的校道上已没什么人走动,闵舒怀找到自己以前为了练口语而特意寻找的树林深处,把手中的课本都随意地堆着旁边的石凳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屏幕,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他的屏幕一点亮,便发现屏幕顶端接连推送了几个差不多的热点新闻:“43岁农村母亲潜力寻娃,孩子出生就没见过几次面!”“致伟大的母爱!这位农村老母亲为找到自己的孩子奔赴上千里!”“寻爱现场,这位母亲让主持人落泪”…… 直觉地,闵舒怀觉得这些应该和自己有关系,他连忙点开一个链接进去,文章是发表在某头条新闻上的,开头便大大地放了一张在节目里,一个母亲大声哭泣的镜头,旁边还用特色的字体写着“感人至深的母爱”。 闵舒怀看着图片里那个穿着得体,打扮庄严,眼角却不可避免地夹着好些细纹的中年妇女,只觉得对付的眉眼似乎夹着些记忆里的熟悉,但因为印象里的画面实在太过单薄,而显得越来越陌生。 他继续看了下去,原来“寻爱”这个栏目是他家那边省电台一个相对有流量的节目,以帮助寻找失去联系的亲属、朋友、战友、恋人等的调解类节目,闵舒怀那消失了十多年的母亲便是声泪俱下地在这档节目里控诉他爸,一个退役军人的冷漠无情,孩子不足岁便给抱走,不让探视,后来又因为和他爸离婚,她不得不离开当地,才和孩子失去了联系,现在,她终于受不了日夜增加的思子之情,所以选择站到栏目里,请求大众的帮助。 闵舒怀看着新闻通稿上那个叫史冯燕的女人,他长这么大,还是现在才知道自己称为母亲的人叫什么名字,这实在有点讽刺。 这还没没完,那个女人不但把闵舒怀他爸的姓名都爆了出来,还把他的一些信息也在节目上说了,闵舒怀看着那个口口声声说是他爸抛弃了他的女人,心里却茫然一片。 失去母爱的十几年里,闵舒怀不是没设想过会和自己母亲见面的场景,但他日夜期盼了那么多年,也不见那个女人出现,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没有母亲角色存在的生活时,这个女人却又出现了,脸上哭得那么可怜,嘴里却毫无一句实话。这件事一开始发酵得这么厉害,也有她故意在众人面前强调闵父军人的身份,一下子,“军人抛弃妻子”便成了严肃的政治事件。 你看这个人,十几年过去了,还是这么的自私自利。 一瞬间,闵舒怀内心深处那股莫名持续了十余年的思绪顿时了然,照片里的史冯燕穿着打扮都比自己和闵大军好太多了,看上去过得不错,既然这样,他更没有什么负担了。而至于史冯燕在电视栏目“千里寻子”的事,他不会出面,相信闵大军也不会知道,闵家只要他和他爸两个人就够了。 想通了这一点,一直有些茫然的闵舒怀顿时像松了口气,又疑惑这件事又怎么会和傅北林搭上关系,他点开又接连点开了关联的几个新闻稿,终于看到一篇娱乐八卦文,其中写道:“通讯巨鳄傅公子包养同性大学生,可怜农村母亲却千里寻子。”文里还列举了之前杜子棋和他的那档事,表示傅北林曾为了他而争风吃醋。 这样的报道,闵舒怀一下就看出是谁的手笔,更可怕的是,那些说他被包养的文里,还真的贴出了一些他在傅北林家里的照片,一时之间,“军人”、“娱乐圈贵乱”、“农村母亲寻子”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顿时就变成了“军人让儿子被权贵包养”,一时之间,引起众多“谴责”。 三人成虎的事情在现代社会尤其是网络社会十分常见,但闵舒怀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成为网络头条的主角,这一切来得,可真是太风云莫测了。 但他随即内心一紧,想到傅北林是先看到这些内容的人,会不会真以为他爸是那么坏的人。 想到这里,闵舒怀顿时没有多少犹豫,急匆匆地便拨通了傅北林的手机号码,只想立马和他澄清一下。 他原以为傅北林此时应该在紧急公关这件事情,可能不会接他的电话,但没想到他的号码一拨通,电话那边的傅北林立马就接了,问道:“怎么了?” 闵舒怀组织了下措辞,连忙道:“我刚刚看到新闻了,那个,我爸不是抛弃她的人,反而是她抛下了我们,她根本在撒谎,我爸他不是那样的人……” 傅北林一言不发地听着闵舒怀着急地解释,回答:“我相信你爸不是那样的人,因为他把你教的很好。” 这话传到闵舒怀的耳朵,忍不住让他微微勾起唇角,有些腼腆地回到:“谢谢。” 傅北林便又说道:“我早上说的太武断了,没有考虑你想不想见你母亲的心情,但现在还不是好的时机,最起码要等舆论的目光消停后再来考虑。” 闵舒怀听了这话有些闷闷不乐,道:“你认为我该见她吗?” 听出了闵舒怀话语里的迟疑,这边举着手机的傅北林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不这么认为,她如果真的愧疚,就绝对不会只顾自己,逼你在聚光灯下接受她。” “我也觉得她很自私,我一点都不想见她,我有爸就够了。”提到这点,闵舒怀实在没办法像个陌生人一样去对待那个女人,为什么生下他的人能冷漠到这种地步呢?十几年前抛弃他和他爸走了,现在还能颠倒黑白,而且,真的很会作秀。 傅北林闻言,眼眸深处的担忧顿时放松了一些,听到闵舒怀的话,调侃道:“确定吗?” “确定什么?”闵舒怀疑惑地问道。 傅北林抬眼望了下关得好好的门,好整以暇地反问道:“你只要你爸就够了?” 闵舒怀蹭的一下脸蛋、耳朵全红了,含糊地回道:“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不够的。” 闵舒怀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他很庆幸在这种时候,还有个人站在他旁边,最起码让他能感觉到一点力量。 傅北林仍旧很忙,两人聊了没两句,他便吩咐道:“一直到你放寒假,接下来的日子里你都不用到公司上班了,如果有同学问起,也不用害怕,否认就是了。” 闵舒怀听了有些忐忑,他犹豫地握紧了手中的屏幕,道:“你要我一直藏着吗?” “热点只是一阵的,不要给眼神,就会消停了。”傅北林简单地回到。 “可是是以被污名化的代价是么?”闵舒怀回到,他想到那些看热闹的网友评论,哪些口诛笔伐的声讨,一字一句,就像利刃一样,让他刺眼无比。 他知道路人不清楚情况会受到误导,但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污蔑,被诅咒,他们是普通人就算了,过一阵子可能没人会记起,但傅北林看起来像个半公开人,娱乐圈对这种豪门八卦向来很起劲,这些报道一发,他的形象估计就那样了。 听出了闵舒怀话里的意思,傅北林深吸了口气,道:“我只要以最小的代价来解决这件事情。” “但这件事本身的导火线是我。”闵舒怀意外地有些坚持,“如果任由对方发作,我们也许会更被动,可能我站出来和她对峙,戳穿她的谎言,其他的,自然也会不攻自破了。” “你想多了,这件事是冲着我来的,简而言之,你就算澄清了那个女人才是抛弃别人的人,关于包养的谣言还是破不了,到时候大家只会对你更有兴趣,从你的外貌、背景、履历、朋友都会想去八卦,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开始。普通人置于聚光灯下,受到的压力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到时候事情的发展,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难得的,傅北林一口气解释了那么多,不得不说,他确实怕闵舒怀自己跑出去担责。 这一番话语确实让闵舒怀迟疑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傅北林便不想再继续了,打断道:“处理这种事情我比你有经验,相信我。” “好。”闵舒怀虽然很想帮忙,但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暂时听从傅北林的安排。 ☆、风暴(四) 史冯燕惹来的这出大戏并不如闵舒怀想的那么简单,才刚和傅北林挂断电话,下一秒,手机铃声便急促地响了起来,一下又一下,仿佛战场的号角一样,让他放松没两秒的神经顿时又绷紧起来。 闵舒怀接了齐向阳的电话,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无奈地说道:“我现在就回宿舍。” 搞得那边的齐向阳本来准备好的一通问话都没来得及说,张着嘴巴愣了一会,道:“行,不要方,有兄弟们在后方挺你!” “好的,”闵舒怀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你们。” 齐向阳受不了地叫了起来,道:“谢什么谢啊,至少在正大里,谁敢欺负你跟我说,保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闵舒怀温顺地点了点头,道:“好,你最厉害。” 回到傅北林的办公室内,乔莘莘神色紧张地举着个手机走了进来,轻声道:“傅先生的电话。” 傅北林眼神跳动了一下,伸手接过,“爸。”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威严却又布满岁月痕迹的声音,缓缓问道:“需要帮忙吗?” 向来镇定的傅北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暂时还不用。” “我听他们说了,这次不是一家要搞你。”那道向来严厉的声音停了一下,又问道:“你怎么得罪X省台了?” 傅北林握着手机,不言一发。 傅父似乎也没准备从自己这个冷漠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口中问道实话,只又叹了口气,仿若不经意地提道:“需要帮忙的时候记得开口,我这个位子,总归是你的。” “好。”傅北林毫不犹豫地应道,脸色却一片低沉,这么多年了,他爸这副高高在上、笃定不已的口气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几句话后,父子间实在没什么可以说的了,两人都安静了有一阵,最后还是傅父先说了句,“有空回家看看,你忙吧。” 而后才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扔给在旁边等着的乔莘莘,傅北林的嘴角微不可闻地挂着一丝嘲讽,面上却冷得像到了北极,他抬眼看了乔莘莘一下,道:“安排开会,让高扬汇报一下目前的情况。” “是。”乔莘莘应道,又报道:“到目前为止,一共有32家媒体转发了相关报道,电视媒体方面主要是X省台的,他的早间新闻又播出了这件事,而且后台监测到有水军在运作,目前在几个论坛上都有相关热帖出现。” 傅北林皱着眉头看了下目前的情况,神色依旧不容乐观,乔莘莘在一旁,疑惑地问道:“你说电视台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我们打架他难道不该看热闹才对吗?” 她的话还没得到回复,傅北林办公室的大门又被人推开了,叶承年走进来,脸上有些不忍直视,他看着自己的昔日好友,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安煦说要见你,现在在我办公室。” “啪”的一下,傅北林将手中把玩着的钢笔拍到桌面上,他敛了敛神色,站起来吩咐道:“会议推迟。” 叶承年跟着傅北林一齐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内,里头穿着一身白T黑裤的安煦正一脸坦然地坐在那里,神色安逸,似乎外边翻天覆地的世界都和他无关,他只是来这里,叙叙旧。 “我现在有机会和你单独谈一下吗?”安煦眨也不咋地盯着傅北林说道,一脸的志在必得。 认识了他这么多年,傅北林才发现自己说不上了解这个人,他看着面前这个坦然又大方的男人,曾经关于他的回忆渐渐被抹杀掉,只剩下面前这个带着一层厚厚面具的人,他想过安煦不会立马放弃,但让他意外的是,这个人的手段低级又不高明,令人失望。 “到会议室。”傅北林似乎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但安煦过来肯定是来炫耀的,不烦看看他和杜子棋到底达成了什么合作。 听到这话的安煦顿时得意地笑了起来,站起来对着叶承年说道:“多谢你的款待。” 叶承年现在看到这妖孽就觉得牙疼,想到傅北林还被他纠缠不放,顿时连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听到安煦这声不阴不阳的道谢,也咧了咧嘴,道:“也谢谢你给我们送的大礼了。” “不客气。”安煦眨了眨眼睛,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连在他旁边的乔莘莘都觉得实在是煞气冲天,强忍着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只希望自己老大能狠狠打脸。 可惜傅北林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漠然的神色,让本想来炫耀的安煦有些没打到三寸上,不过没事,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可以陪傅北林慢慢耗,他现在不想要傅北林和他在一起了,他只要傅北林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行。 换到了会议室,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沙发上,傅北林抬眼看了安煦一下,昔日的少年轮廓已经变得很多了,此时的他修着精致的眉形,化着咬唇妆,脸上还铺着淡淡的粉,看上去就像那些网红一样,好看却无味。 只剩下两个人,傅北林的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只道:“我好奇杜子棋给了你舅舅什么协议,让他愿意帮忙。” 安煦眨了眨眼睛,道:“你是在问我吗?” 傅北林沉默了一下,只觉得安煦出国一段时间,连人都变得油腻了,他实在不确定自己还是否能继续和对方聊下去,只是短短两句话而已,他就忍不住想离开了。 “你问我,我当然会说了,事实上杜子棋没答应我舅舅什么,是他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愿意让我入伙的。”安煦笑眯眯地回到,似乎全然不害怕傅北林对此的反应。 “就为了一个我在意的人,你未免太费周张了。”傅北林眉间动了一下,语气闲淡地回到。 安煦笑得更开心了,道:“对,我就喜欢当棒打鸳鸯的棒子,只要你身边没别人,我就开心。” “下一步你还想干什么?逼他出来,承受网络暴力,还是你要去他学校发散什么,逼他退学?”傅北林抬了抬下巴,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心里实则已经动怒,他十分厌恶这种威胁到他身边人的事情,让他想到当初他母亲遇到的一切。 “哇!”安煦不得不为傅北林的敏锐而感到惊喜,他欣喜地拍了拍手掌,道:“你还是那么懂我。” 傅北林的脸色已经越来越沉,他想到闵舒怀此时在学校里可能遇到的困境,眸底的寒光又冷了几分,淡淡道:“你真的觉得我动不了你吗?” “单靠你,你肯定是摆平不了,还是说你爸要出马?”安煦一脸了然地说道,又点了点头,道:“不过你爸要是知道有这么一个让你动心的男人,我怕他老人家反而气坏了身子,不太值得。” “与其担心我爸,你不如担心一下自己,虽然不清楚你生了什么病,不过如果还能挽救的话,还是建议你去看一下精神科。”傅北林看着安煦接近发癫的神色,面无表情地说道,和安煦的这通谈话彻底宣告失败,他站起来,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安煦却不依不挠地跟在旁边,眼底近乎疯魔,懒洋洋地说道:“得不到你就毁了你,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傅北林猛地转头,目光紧盯着他,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冲着我来?” 安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看你孤独终老,也挺有意思的。” “你最好不要轻易碰到他。”傅北林最后看了安煦一眼,眼底的警告像极了一只被挑战到底线的猛兽,让安煦久违地燃起一点兴奋的战栗感。 “你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把火烧那么猛,戏要慢慢演才有趣,不是吗?”安煦懒洋洋地说道,朝他挥了挥手,自觉地推开门,帅气地离开了。 冷冷地看着安煦离开的身影,傅北林拿起手机,拨通了叶承年的电话,简单地说道:“找杜子棋谈吧。” 电话那边的叶承年苦不堪言,道:“要不是你把那姓杜的逼到这种程度,安煦估计也折腾不了这出,现在又要回头去找他,能不能成的啊。” “所以考验你公关能力的时候到了,叶总,商场上没有朋友,只有利益,杜子棋不傻,最起码他没那么疯。”傅北林边走回办公室,边举着手机和叶承年商量到。 叶承年也同样十分之好奇,“你说几年不见,安煦怎么变得这么疯魔了,还什么‘只要你身边没别人’,啧,恶心死我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做事去。”傅北林冷冷地回到,对叶承年捏着声音模仿的样子没有半点捧场。事实上,他忍不住担心那个孤身在校的人,不知道初次遭遇这种风暴的他,是否还能撑得住。 初次身处这种风暴中心的闵舒怀此刻终于对“网络舆论”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尖锐无比的东西有了最具体的感受。 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便感觉到自己周围有一股无言的风波在佯装平静的表层下汹涌地澎湃着,“正大男学生被包养”的谣言已经从若隐若即的猜测演变成了有剧情有台词的戏剧,而这个谣言也从看似遥远的网络迅速地传递到他周围的网络圈上,甚至于连齐向阳他们都收到“听说你们系有个男的被娱乐圈大佬包养了”的询问,气得他们都想一个一个拉黑了。 到了下午,连闵舒怀坐在教室里,都有若有似无的视线朝他望去,等他抬起头去寻找那些注视的目光时,却又无人敢和他对视,认识的不认识的,无数的人借着网络这一平台宣泄着怒气,不留情面地辱骂着他的“不知廉耻”,他爸的“垃圾”。 傅北林告诉他只要好好在学校里待着就够了,但只是短短几个小时而已,闵舒怀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他好累,他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努力才能够控制自己冷静下来,不出声去反驳那些无聊的、恶毒的、不切实际的谩骂与谴责。 等待许久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闵舒怀闭着眼睛,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感觉到周围的人一个一个离去,那些若有似无却又密密麻麻的嘀咕终于也从他身边褪去了,终于有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欣喜,太好了,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人究竟要做到多善良才能有足够的勇气来对抗这个世界的恶意? 闵舒怀勉强抬起头,微红的眼眶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十分文艺,他左胸口上的心脏还在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他还在这个世界上,“人活着,就得去解决问题”——这也是闵大军最喜欢说的话。 可惜这片刻的安宁持续没多久,不一会儿,接着落日的阴影,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闵舒怀的教室门口,到访者喜气洋洋地扬了扬唇,慢慢走进来,和闵舒怀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 看着那个慢慢走近,最后和他隔着一张课桌坐下的男人,闵舒怀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安煦朝他眨了眨眼睛,缓缓道:“因为好玩。” “只是好玩吗?”闵舒怀的眉头微皱,他想到傅北林三年前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一瞬间有了一些怒意,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在乎你。” 听到这话的安煦顿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忽而嘲讽一笑,冷冷道:“那你知道吗?” “我知道。”闵舒怀毫不犹豫地直视着他,无所畏惧。 “那他为什么现在不能坚持了?”安煦想到那个男人的一切,脸色露出隐忍的不平衡,直白地反问道:“他都在乎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闵舒怀被他毫不掩饰的自私惊到,他愣了一下,忍不住想为傅北林争执,为什么这个人能这么对待他呢? “那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有什么权利要求他永远在那里等你?他曾经对你那么好,你却一点也不在乎,是你先伤害了别人。”生气是一瞬间从脑海里直接迸发出来的,让闵舒怀一口气发出了这么长的一串话。 这倒是让安煦有些诧异,他淡褐色的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蓦然,抬了抬下巴,反问道:“怎么,你现在是要做他的发言人了吗?” “那你知道我们互相陪伴了对方整整20年,童年、小学、中学、大学,人生的每一个重要的阶段我们都一起经历过,你知道我们互相为对方做过些什么,有过什么样的回忆,许过什么样的承诺……”安煦笑了一下,缓和了下口气,轻声地反问道:“不过,你真的想知道吗?” 闵舒怀猛地一震,确实无话可说,他忽的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在对方的质问中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就像他的身份一下,他确实没有机会参与他们发生过的一切,也就没有任何权利来评价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 他望了望窗外那棵已经掉光了枝叶的枯树,蓦然想到傅北林的身影,不得不叹了口气,轻声反问道:“所以你现在是要重新来挽回他吗?” 这话让安煦笑出了声,他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回道:“如果他愿意让我们重新回到过去,那当然最好。” “那如果我不肯离开呢?”闵舒怀深吸了口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想了许多,包括他对于傅北林的悬而未决的感情,但他清楚,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代表着对于傅北林的感情,他始终必须做出回应。 安煦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他握了握放在桌子上的自己的手腕,抬头问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呢,不说别的,你的奖学金、贫困金还是需要竞选的吧,一个令学校深陷同性包养传闻的学生,你觉得在思想品德方面需不需要狠狠扣上几分啊?” 闵舒怀睁大了眼睛,有些艰难地咬了咬下嘴唇,半晌,缓缓道:“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达到你的目的的话,那你就去做,我只知道,假的就是假的,就算说一百遍,也不会成真。” 说完这话,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教室门口,落日的余晖打在他瘦削的背影上,让他眼神里的坚韧更显深刻,他最后看了一眼坐在原位的安煦一眼,忽而平淡地问道:“不过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 谁知道呢? 安煦侧过头,坐在教室的椅子上,望着闵舒怀已经离开的门口,眼里有说不清的含义。 ☆、风暴(五) 深夜,躁动了一天的正大校区内终于重新陷入沉静与安逸中,清冷透亮的寒月安静地悬挂在远远的天边,洒下一片澄澈。 思绪难以平复的闵舒怀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眼神放空地盯着蚊帐上的一个个小洞,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回闪过安煦说的话,假如对方真的行动了,那自己要怎么办? 助学金和贫困金被取消,除了经济上的窘迫外,估计别人的揣测就更当真了吧,到时候他又该怎么解决? 闵舒怀翻了个身,将头埋在被窝里,忍不住想暂时地逃避这一切。忽然,安静的黑夜里,他放在床边的手机亮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傅北林发来的消息。 傅北林:睡了吗? 闵舒怀想了想,还是动了动手指,回到:“还没。” 几十秒后,对话框里又传来了傅北林的回应。 傅北林:你能出来一下吗,我在你学校里。 猛地一下,闵舒怀顿时惊讶地坐了起来,他侧着身子望了望窗外风云涌动的景色,冬夜里寒冷的狂风吹得树杈呼呼作响,仿佛末日来临前的呼啸。 想到傅北林在这种情况下还赶来学校,闵舒怀蹭的一下从床上翻起,急急忙忙地翻着外衣,同时还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怕一不小心把一屋子人给吵醒了。 等他一边系着鞋带,一边小心翼翼地带上宿舍门后,他便猫着身子,垫着脚尖,迅速地爬下好几层的楼梯,往宿舍外边的小树林里赶。 此时此刻,闵舒怀得无比庆幸学校在前不久把宿舍大门换成了电子锁,减少了舍管阿姨工作量的同时,他们无形的门禁才被解除。 一跑出平静而又温暖的宿舍大楼,外头,凛冽的寒风立即吹得他全身一个机灵,脸上跟刀割过一样,冰冷中泛着尖锐的痛感。 而傅北林就在这种情况下独自一人站立在闵舒怀面前不远的树林里,他穿着黑色的长大衣,里头穿着羊绒毛衣,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修长的身型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犹然一棵仍让人稍微停靠一下的大叔。 灰色的围巾被风吹得微微摆动,神色冷峻的傅北林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面前胡乱穿了件厚羽绒服就跑出来的闵舒怀,只觉得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某种特别的小动物,连那头不知道是睡得还是被风吹出来的凌乱头发,都散发着一种可爱的气质。 “过来。”见他愣愣地站着不动,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一定要赶来看他一眼的傅北林有些不太愉快,忍不住冷声唤到。 他以为闵舒怀此时还在抗拒着自己,因此,说完这话后,傅北林便动了动身子,想走过去站到闵舒怀身边。 然而他的身型只来得及晃动了一下,下一秒,一道瘦削的身影便如同松鼠一样,猛地扑到了傅北林的怀里,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一瞬间有些错愕的傅北林只来得及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怀里的人,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些裂痕,闵舒怀就像受惊的宠物一样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让他忍不住收紧了双手的力道,想用自己的大衣将他包起来,同时眉头拧在一起,道:“这么冷为什么不穿多点出来?” 把脸埋在他怀里的闵舒怀只想紧紧地抱着他,什么都不想回应,他不知道当他从宿舍里好不容易跑下来时,看到傅北林的身影时是什么样的想法,他只知道,那一瞬间的他像有烟花在脑袋里爆炸,砰的一下,将他所有的犹豫、迟疑都炸得粉碎。 他只想好好地抱着傅北林,想和他说自己的委屈、心酸、忐忑与恐惧,他伪装了整整一天的若无其事,在看到傅北林的这一刻,全都化为灰烬。 闵舒怀像只鸵鸟一样,将自己紧紧地藏在傅北林的怀里,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直到两人快被寒风吹成冬夜里的冰柱了,才吸了吸脖子,移开了一点距离。 微微低头看着他的傅北林此时才发现接近0度的天气里,闵舒怀身上只穿了件羽绒服,连围巾都没围便跑出来了,那节细长的脖子在月光下白得异常晃眼。 皱了皱眉头,冷着脸的傅北林将自己身上戴着的围巾解了下来,低着头,围在闵舒怀的项间,再一圈又一圈地帮他带好,看他连下巴都微微埋在围巾里,才稍微有些满意地松开手。 看到傅北林将围巾换给自己,闵舒怀原本还有些迟疑,但在傅北林的强势态度下,他还是乖乖让步了,任由傅北林将那条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围巾带崽自己的脖子上,柔软温暖的围巾上似乎还带着傅北林的体温,让他从心底感受到一股温暖。 看到闵舒怀嘴角不知觉地带着一抹笑意,有些捉摸不透的傅北林抿了抿唇,沉声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闵舒怀愣了一下,想到周围那些若有似无的闲言碎语,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想到网络发酵的那个程度,傅北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现在舆论已经先入为主了,就算再解释,也只会引起反弹。” 闵舒怀有些疑惑,他抬头看着傅北林,道:“那我们只能变动地接受吗?” 傅北林的眼神里似乎带了一些犹豫,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要澄清的话,就只能从根本上进行反击,不然达不到效果。” 闵舒怀看着他的神色,有些敏锐地察觉到傅北林似乎有话要和他说,“你们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果然,在听到他这么问后,傅北林干脆直接说道:“可能需要找你爸爸帮忙。” 听到这话的闵舒怀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反对道:“不行的,我爸肯定会气死,而且他不会愿意出来的。” 按他对闵大军的理解,恐怕只会惹得他一阵发怒,然后关起房门来,借酒消怒。 傅北林微微昂首,继续劝说道,“这件事现在要转移目标,对方最大的漏洞就在那个女人上,你爸是最合适的发声对象。” 闵舒怀有些疑惑,道:“为什么一定要我爸出来,我不可以吗?” “你当然不行,”傅北林立马强硬地否定了,道:“现在关于你的黄谣满天飞,如果真的出现了,只会满足群众的窥私欲,到时候对你产生的人身伤害更严重。” 听完傅北林的解释,闵舒怀陷入沉默了,他今天一直有在搜索网上的讨论热度,确实有很多不怀好意且十分龌龊的言论出现,只是几段有的没的文字就能产生这种效果,如果他真的出现在公众面前,后果恐怕更不容设想。 但是,闵舒怀又陷入左右为难的境遇里,如果可以,他还是不愿意让他妈的事继续对闵大军产生伤害。 空气安静了一下,光影绰绰的树林里,两道挺拔的身影在寒风中沉默地站立着。 过了一会儿,凛冽的寒风中忽而呼出一道白色的烟气,似乎傅北林叹了口气,低着头注视着闵舒怀的面庞,只简单地吐出几个字,“相信我。” 满心担忧的闵舒怀抬眼望了一眼傅北林眼底的坚定,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他沉吟了一下,又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找我爸吧。” 傅北林眉头微微拧起,道:“你不是还要考试吗,我去找他就行了。” 闵舒怀想到闵大军的脾气,急了,忙劝道:“我爸脾气很古怪的,你应付不来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对方一下打断了,傅北林沉着地看着他,眼底难得的闪现出一抹柔软,道:“我刚说了,相信我。” 暗自叹了口气的闵舒怀只能露出担忧的神色,缓缓道:“那你小心点,还有,千万不要带东西去找他。” “好。”傅北林轻声应道。 两人都不说话了,在凛冽的冬夜里静静伫立着,明亮皎洁的月光在两人的身上,投下互相交缠着的两道身影,四目相对的氛围里,是不同的心绪传递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傅北林抬了抬手腕,又看了闵舒怀一眼,道:“快去睡觉吧,很晚了。” “好。”闵舒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仍忍不住定着不动,抬着头望着傅北林。 “回去吧。”傅北林挑了挑眉,再次说道。 低到接近0度的空气里,闵舒怀睁大了眼睛,望着傅北林俊朗深沉的容貌,忽而生出一股冲动,让他出声叫住了刚要离开的人,把那个缠了他许久的疑问问出口:“傅北林,你当初,就因为安煦离开,就不爱他了吗?” 刚准备离开的傅北林闻言一愣,眼神顿时变成冷峻而清明,敏锐地问道:“他找过你?” 闵舒怀吸了口气,点了点头,他有些茫然地抬头,望着傅北林问道:“我只是疑惑,爱和不爱,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吗?” 面对闵舒怀的疑惑与不解,傅北林愣了一下,忽而明白闵舒怀一直以来的忐忑与不安来自于哪里,安煦的到来,让他这种若隐若现的担忧终于摆到了明面上。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突然的事情,就算有,也只是因为发现得太晚。” 闵舒怀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道:“既然那么深爱过,为什么现在会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呢?” 傅北林皱了皱眉,直白又了然地回道:“因为心死了,死了就不可能再动心,你懂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傅北林的眼神冷得像冬夜里的冰刃,吐出的话语,更决绝得像刃上的冰锋,让闵舒怀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我……不懂。”半晌,闵舒怀缓缓吐出这几个字,他望着傅北林,想着三年前那个冬夜,他估计更难过。 “那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懂。”傅北林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闵舒怀带着点温度的侧脸上,沉声问道:“你在不安吗?怕我以后也会和你说分手?” 闵舒怀惊得深吸了口气,瞪大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蝴蝶一样微微颤抖着,仿佛被他击中了心事,他确实担忧,傅北林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看到闵舒怀的神色,心里了然的傅北林将闵舒怀轻轻揽在怀里,道:“所以你不要让我死心。” 闵舒怀有些拘谨地待在傅北林的怀里,话里仍充满浓浓的不解,道:“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一命。”傅北林望着不远处晃动着的树杈,灰白色的枝干正嘎嘎作响着,他把怀里的人牢牢地锁在胸前,低沉却有力的声音在树林的上空缓缓徘徊着,仿佛冬夜的叹息,“也是在这么冷的夜里,你救了我一命。” 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的闵舒怀仿佛被电击了一半,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那时候的自己对傅北林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他有些心虚,在傅北林怀里有些不安地挣动了一下,却被对方强硬地制住了,良久,他缓缓道:“我那时候,只是怕你死了。” “那也是你。”傅北林低下头,微微抬起闵舒怀的下巴,定定地说道:“再也没有一个人在那时候出现了。” 可能这就是奇妙的命运,闵舒怀望着傅北林的神色,心底忽而敞亮了起来,眸底的疑惑与茫然顿时变得清明而坦然,他轻轻动了动身子,忍不住在傅北林的下颌留下个轻吻。 傅北林低头看了他几秒,终于还是放开了双手,道:“去休息吧,好好考试。” “嗯。”闵舒怀望着他,天气那么冷,他却觉得有股温度从心底源源不断地传输出来,烫得他脸红心跳。 “你要是能拿到奖学金,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傅北林说道,朝闵舒怀挥了挥手。 闵舒怀脸上露出柔软的笑意,回道:“好。” 屋外的寒风仍在呼啸着,告别了傅北林,闵舒怀带着熨帖的心情和傅北林给他的柔软的围巾小心翼翼地回到宿舍,然而他才刚合上宿舍的房门,走到自己床边打算上床时,刚从厕所里出来的齐向阳有些迷糊地半睁着眼睛,道:“小闵儿,你去哪了?” 一瞬间有些惊慌地闵舒怀顿时涨红了脸,好在黑暗里看不出什么差别,下意识地搪塞道:“我刚去厕所了。” “哦。”齐向阳点了点头,扒着床边的梯子往上爬,这天实在太冷了,他扒着被子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被窝实在太暖和了,他疑惑了不到一秒钟,便重新陷入香甜的睡梦里。 这边的闵舒怀有些后怕地呼了口气,躺在枕头上庆幸地想着,还好碰到的是齐向阳,要是其他两个……后果不堪设想。 ☆、风暴(六) 新的一天,冷空气长驱直下,还死赖在M城死活不走,眼看着天空飘起点点白毛,冷风一吹,犹如消散的仙子,游荡在空旷的大地间。 “寻找孩子”的风波在网上仍然传的火热朝天,现实中的闵舒怀虽然也察觉到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不过临近期末,学生们的八卦热情受到考试的强硬阻隔,其实也没翻出多大的水花,只要闵舒怀心态放宽,当做没听到,其实也没感觉到什么。 周四英语、周五马哲,到了周六,还有大学生体能测试要忙,正大的校园上空到处游荡着学子们苦海里苦苦挣扎的喊声,实在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而这几天里,傅北林这边却按着都在加班加点,按着计划处理着事态的发展。 在和闵舒怀见完面的第二天,傅北林便定下机票直飞闵舒怀老家,甚至连助理都没带,孤身一人,躬身,敲开了闵大军那张破旧得连寒风都不太能挡住的木门。 屋里黑暗又狭窄,因为没有多余的人照顾,闵大军的衣服都是堆了再堆,发散出浓浓的异味。 但只看到闵大军一眼,傅北林便清楚这个人是个扛过枪的老兵,他的神态,像一尊坚硬的雕像,眼神始终坚毅又明亮,显然还没被这么艰难的现实打垮。 在傅北林简单地和他说明来意后,闵大军便打开了门,让他进屋。 傅北林过来确实没带什么东西,但他却自作主张地从外边的饭店里打包了些饭菜,还带了两瓶酒,这让闵大军没那么抗拒,两人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木桌前,边吃边谈。 闵大军问道:“你想怎么做?” “请您出面,在节目上,和对方对峙,澄清对您和闵舒怀的不实谣言。” “可以。”闵大军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便答应了,又问道,“什么时候?” “下周一,还是同一档节目。”傅北林回到,又道:“时间有点紧,可能明天晚上我们就得出发。” 闵大军皱了皱眉头,过了一会儿,他有些谨慎地问道:“你们能不能替我澄清一下那婆娘对军人的污蔑?” 傅北林抬了抬下巴,道:“当然,我们的目的就是击破她的所有谎言。” “那没问题。”闵大军点了点头,他抬眼又看了傅北林一眼,有些忐忑地问道:“舒怀,在你那里工作还认真吗?” 听到这位老父亲小心翼翼的一句话,傅北林的脸上忽而有点触动,他再次抬眼看了下这个显得衰老又孤僻的男人,眸光动了一动,道:“他很认真,进步得很快,您把他教育得很好。” 闵大军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一下,却还是嘴硬地骂道:“就怕那小兔崽子去了外边就野了,心收不回来了。” “闵舒怀很自律。”傅北林道,他眼神扫到闵大军缺着半截小腿,忽而明白闵舒怀那日的提醒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个虽然很困苦,却仍不肯接受半点施舍的老头,怪不得闵舒怀看上去性格软绵绵的,某些原则性的东西却分毫不让。 听到这话的闵大军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再次把面前杯子里的白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倒了满满的一杯。 半晌,他掩着神色,声音沙哑地吐出一句,“那就好。” “那我明天再来看望您,您先忙。”傅北林站起来说道。 闵大军举起酒杯喝了口白酒,朝傅北林挥了挥手。 时间太急,明天,就是闵大军明天要上城的日子。 次日,冷风依旧,闵大军披着个旧的军大衣,撑着破旧的拐杖,提着自己简单的一个行李袋,一步一顿地坐上了傅北林安排好的车辆,车子疾驰,眨眼间,那些熟悉的山和树便被抛在脑后,闵大军腰板挺直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侧着头看着渐渐变得宽阔的风景,已经数不清多久了,自从躲在那座小山村后,他就再也没看到外头的景象。 虽然已经是寒冬,随着车子一路向北行驶,景色也逐渐变得萧条,衰败,连路边的植物都透着灰暗的颜色,在薄雪的拍打下,显得有气无力的。 车子开到M城,灰白色的雾霾将整座城市笼罩在茫茫的白雾中,闵大军仍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车子开进傅北林安排好的酒店里。 闵舒怀早就请好假,在酒店大堂等着,看到向来没出来过的闵大军忽然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面前,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爸……”他看着闵大军,嘴巴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看着和闵大军一起走进来的傅北林,一时之间竟有些心虚。 闵大军拄着拐杖站在那里,面色严厉,用方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闵舒怀一时有些不明所以,愣了一下,回到:“我来接你。” “我用得着你来接吗?”闵大军依然不留情面地喝道,他皱着眉头,神色异常严肃,继续训到:“你个娃子,到了外边心就野了,连课都不用上,快回学校去,我用不着你!” 站在一旁的傅北林本来还不明白突然发怒的闵大军为的是什么,在他那一连创堪比外语的方言中,总算听出了“上课”两个字,顿时了然,便沉着脸色出声打断道,“舒怀今天没有课,大学的课程都是看安排的,不是每天都要固定上课。” 他这一出声,闵大军才发现父子俩身边还有个外人,便停下声音,只是神态间依旧是不满。 闵舒怀这时才反应过来,知道他爸误以为自己没去上课偷跑出来了,便轻声解释道:“今天周六不用上课,我才过来看一下你。” 闵大军知道自己骂错了,便抖了抖粗犷的眉头,没说什么。 “我们还是先到房间里休息下吧,坐了这么久的车了。”傅北林出声转移了下话题,让抹不开面子的闵大军有个台阶可以下。 “对啊爸,我们先去房里吧。”闵舒怀心疼地看了看闵大军的身子,走过去扶着闵大军的右手。 闵大军让他扶着,边走边说道:“就这点路程怕什么,我年轻时候一天都得走上百公里。” “现在天冷,哪能跟你那时候比。”闵舒怀道。 提到这个,闵大军确实颇为感慨地呼了口气,刚刚他进来的时候看到外边飘着的雪花,道:“我也有几十年没见过雪了。”G城纬度高,常年不下雪,他也只有在参军时见过雪景。 “要不这次在这里呆几天,我带你逛逛?”闵舒怀打量着闵大军的神色,试探地问道。 “算了,我办完事就走。”闵大军一口拒绝了。 闵舒怀闻言神色有些暗淡,便不再说话,一旁的傅北林神色动了一动,没有说话。 闵大军虽然请来了,但外边的风暴依然在继续,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舆论发酵得十分迅速。闵舒怀哪怕是在学校里,都碰到直接内涵他的,让他不禁担心傅北林的处境。 而傅北林才刚刚从M城赶来,便几乎被各种电话淹没,所有人都在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想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公关的作用可大可小,玩不动,就全砸进去了。 “杜子棋拒绝了,果然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叶承年叹了口气说道。 傅北林神色倒没什么变化,淡淡道:“无所谓,本来也没指望他松口,你请点人帮他炒炒和那小模特。” 叶承年不太认同,道:“现在花钱把杜子棋扯下马没什么意义吧,除非你就为了报复。” 被相识多年的好友一下说中,傅北林暂时没什么话可以说。 叶承年没想到傅北林会在闵舒怀这事上这么睚眦必报,想到之前傅北林的那个态度,心里顿时有些不妙,道:“兄弟,你真的陷进去了啊。” 傅北林眉头微皱,道:“你盯紧网上舆论这块,最起码撑到周一,其他事情我这边会处理好。” “行吧,你是老板你来定,那我先挂了。”叶承年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挂掉和叶承年的电话,乔莘莘那边又来回复到,“节目时间已经确定,公关部也出了接下来的执行方案,需要你来过目。” “发邮箱,我看完会给她回电话。”傅北林回到。 “还有一个事情是,电视台那边似乎有松口的余地,李台长想约你明晚吃个饭。”乔莘莘说道。 “答应他。”傅北林道。 “好。” ☆、风暴(七) 傅北林挂掉最后一个电话,刚好看到闵舒怀关上房门走了出来,抬眼看到他,到:“很忙吧,要回公司了吗?” 傅北林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眉头有些不满地皱了起来,他瞟了闵舒怀一眼,含糊不清地说道:“有点事。” 闵舒怀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看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样子。 恰好在此时,傅北林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简单地说了几句,便迈开步伐,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你也过来。”傅北林边接着电话,边和闵舒怀说道。 一头雾水的闵舒怀只好跟在他身后,两人坐着电梯到了酒店大堂,看到傅北林的司机小邓正带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他是我请的医生,给你爸看看伤腿。”傅北林轻声解释到。 听到这话的闵舒怀顿时震惊地望着他,脸上满是不敢置信,过了半晌,有些紧张地说道:“但是我爸的伤腿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还有可能治得好吗?” “治不治得好得去看了才知道。”一道十分爽朗的声音从闵舒怀的背后响了起来,穿着白袍,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年轻医生看上去十分儒雅,“你好,我姓赵,可以叫我赵岳凌。” 闵舒怀忙回头,和他打了个招呼,道:“赵医生你好,我叫闵舒怀。” “不用这么客气,我和傅北林是亲戚,当自己人就行。”赵岳凌笑得十分得体,刚好露出八颗牙齿,但说的话却让闵舒怀一下有些脸色通红。 见到自己的表弟,傅北林的神色也依旧没什么变化,淡淡道:“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赵岳凌睨了他一眼,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话说,你最近是惹上什么大事了,连我舅都急成这样。” 傅北林想到那个陡然同意松口的李台,顿时明白他爸又在背后做了点什么,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赵岳凌看着情形不对劲,不知道这对父子又出了什么矛盾,便收了声音,换了个话题,看着闵舒怀问道:“听你说你爸是个老兵,他的腿伤了多少年了?” 跟在一旁的闵舒怀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他爸的伤到底是什么时候到现在了,印象里,他有记忆的时候,他爸就拄着拐杖了。 赵岳凌瞟了一眼,道:“那看来是有些年头了。” “嗯。”闵舒怀点了点头,“差不多有20年了吧。” 三人一齐来到闵大军入住的房间,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闵舒怀一时还真有些紧张。 这么多年了,闵大军的伤腿是亲戚邻居间绝对禁止的秘密,凡是提起,就会引来闵大军的暴怒,哪怕是现在,闵舒怀也有些琢磨不定他爸到底会不会同意别人来看他的伤腿。 “我进去和他谈谈。”傅北林看着两人,随意地说道。 闵舒怀瞪大了眼睛,慎重道:“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爸脾气不太好。” “不用,你去了反而坏事。”傅北林一下拒绝了,随即推开门,先走了进去。 门外的闵舒怀想跟着走进去,却被傅北林轻轻一挡,给拦在了门外,随即门一关,他就进不去了。 生怕两人打起来的闵舒怀没办法,只能像个小偷一样,趴在把门上,要是一有不对劲,他得立马冲进去拦着他爸。 旁边的赵岳凌倒是饶有趣味地看着,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地希望真出点什么事,好让他那个老是冷得跟雪山似的表哥能出点别的表情。 然而事情出乎两人的意外,不到五分钟后,闵舒怀趴着的木门便被一下打开,没来得及做好准备的他猛地一下向前摘去,还好傅北林眼疾手快接住了,不然得摔个大跟头。 身后的闵大军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闵舒怀,训到:“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傅北林想着自己开门时看到的景象,顿时有些黑线,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可以进去了。” 满头雾水的闵舒怀简直闹不明白这世界是变天了还是怎样,他爸竟然没拄着拐杖把傅北林赶出来,反而同意让他带人治自己的伤腿? 一下子,闵舒怀看向傅北林的目光顿时充满着不敢置信与满满的崇拜,他实在是佩服。 “你和我爸说什么了啊,他就这么答应了?”跟在傅北林身后,闵舒怀有些疑惑地嘀咕道。 傅北林低头看了他一眼,眸光闪了一下,道:“我没说什么,你爸挺好说话的。” “是、吗?”闵舒怀卡壳了半分钟,才找到声音回答,看来这天真的变了,连他爸这样的人都算得上“好说话”了,那这世间大概就没有难搞的人了。 赵岳凌从他身后走过来,悄咪咪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道:“傅北林他爸才叫终极大魔王呢,你爸这种都不算什么了。” 这么可怕?闵舒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和赵岳凌继续聊下去,傅北林便一个眼神杀过来,两人顿时都不敢瞎聊了。 有了闵大军的配合,赵岳凌简直是如鱼得水,顺利得不得了,一阵检查、测量之后,他便拿出一个金属制的义肢,熟练地装在闵大军残缺的小腿上。 “闵叔,试着站起来,看看效果怎么样?”赵岳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扶着闵大军站了起来,想让他先适应一下。 “真的吗?”说实话,闵大军也有些不敢置信,他用了这么多年的拐杖,当了这么久的废物了,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再站起来的一天。 闵舒怀也欣喜地露出笑容,他伸手扶着闵大军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小腿,甚至紧张得不敢呼吸。 几十秒后,随着闵舒怀放开手的动作,闵大军终于还是稳稳地站在地上,他也十分激动,甚至连黝黑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些薄汗。 “走两步试试,放心,不会有事的。”赵岳凌继续淳淳善导地说道,鼓励着闵大军自己走起来。 但是这么多年拄着拐杖走路了,闵大军甚至忘了迈开腿时身体该怎么自主掌握平衡,身体有些摇晃,闵舒怀紧张得想上前去扶着,却被傅北林按住了动作,看着五十多岁的闵大军像个幼儿一样,起初还有些笨拙地不知道该迈开左腿还是右腿,小心地走了几步后,终于恢复正常了。 “你的接受力真好,不是所有的病人装了义肢后就能走起来的,您觉得有哪里不舒服的么?”赵岳凌有些赞赏地说道。 闵大军也激动得不行,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又重新站起来了,失而复得的自由让他欣喜若狂,甚至激动得连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抽动起来,难以言说。 “很好,很好。”闵大军有些语无伦次地回到。 “真的不会觉得不舒服吗?”闵舒怀虽然也开心得不行,但还是有些担忧,这个东西装上,他爸会不会走得挺累的。 “不会,不会。”闵大军连连摆手,甚至觉得这房间太小了,都不够他转悠。 傅北林看着闵大军这股劲头,顿时出声提醒道:“最好不要走太久,需要适当休息。” “嗯嗯,对,”赵岳凌跟在傅北林后边接着说道:“最好不要接连走超过三个小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叔,您得注意点。” 闵大军看着傅北林,再低头看看自己腿上的这东西,神色顿时有些暗淡,道:“不过这个东西该多少钱,我们还是得还你的,赵医生,能说一下吗?” “多少钱啊,这个,医疗器材都是暴利嘛,我们医院能拿到内部价格,成本价不高的……”赵岳凌脑袋飞速运转着,一边瞄着傅北林的神色,一边小心地回到。 “那也得给钱的,白用你的东西那我们不成乞丐了。”闵大军说道。 “叔……”傅北林刚想开口,就被闵大军打断了。 历经风霜的老军人颇为严肃地说道:“你们不要钱的话,这东西我也不要。” “是是是,您说得对。”赵岳凌拿话应付着,眼珠子左右转悠着看到傅北林伸手比了个“1”,顿时眼睛一亮,回到:“也就是十来万的事……” 20万?!闵舒怀和闵大军一瞬间都有些心跳加快,尤其是闵大军,这样的数字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贫穷乡下人一年到头来靠着个农地估计也就赚个千百块钱,凡是上了万的数字,都是吓一喝的。 闵大军甚至低下头,想着这只假腿到底有没有必要装。 闵舒怀看他样子,就猜到他爸在想什么,连忙站了出来,道:“爸,你放心吧,我可以赚钱的。” “你还要读书,哪来的精力赚钱?!”闵大军低着头,脸上的肌肉有些不自在地起伏着,他这把年纪了,唯一的念想就是不给自己的儿子拖后腿,哪成想,现在又给他儿子拖了 “我给他写欠条,等我毕业后还。”闵舒怀急急忙忙地说道,他紧紧地按着闵大军的右腿,生怕他爸真的发作起来把装好的义肢拆了。 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妙的赵岳凌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挽救道:“对,我们医院有个政策,领低保的可以打欠条,以后还上就行了。” 闵大军狐疑地看着他,道:“还能有这么好的事情?” “当然,我怎么能骗你呢是不?”赵岳凌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起瞎话来倒是显得信誓旦旦。 在这股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声中,一直静默不语的傅北林终于开口道,“闵叔,其实有件事,我本来想等事情结束后再来问您的意见的,不过现在我就提前说了吧。” 这话一出,赵岳凌只觉得不太对劲,他有些忐忑地瞟着自个表哥的神色,心里想着,傅北林该不会要当着老丈人的面出柜吧,那他到底是得拦着哪一方啊!可真纠结。 闵大军微微皱着眉头,目光紧紧盯着傅北林,似乎有些审视的模样,一旁的闵舒怀也满脸疑惑。 “我想问您想不想出来工作,我有个朋友,在一间中学里任教,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去那里做一下门卫的活,事情不多,就是管着门,别让那群学生随便外出。”傅北林三言两语地说完了,随即面色淡然地看着闵大军,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应。 听到这话,屋里顿时陷入了安静。闵大军沉着脸色,一声不吭,旁边的闵舒怀则充满了讶异,他抬着头看着傅北林,没想到短短几天的时间而已,傅北林竟然还替他把这些都计划好了,和他比起来,自己实在有些失败。 赵岳凌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没想到傅北林这个闷骚冷脸男被爱情击中了是这副鬼模样,竟然连人家爹都给安排好了,实在是心机啊。 这样安静的氛围持续了大约有三四分钟,想明白了的闵大军缓缓地抬起眼皮,用那双有些混浊的眼睛深深地审视了傅北林一眼,叹了口气,问道:“那间学校是在哪里的?” “隔壁市的一个镇里,那里环境和M城那边估计差不多,您应该也比较能适应。” “那就多谢你帮忙了,这事办完后,我就过去,”闵大军缓缓地说道,接着看着闵舒怀道,“这假腿,我自己慢慢赚钱还,也不用耽搁你了。” “义肢的事情不用急。”傅北林开口回到,“我可以先付,等舒怀慢慢用工资……。” “不用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闵大军突然打断了,口气凌厉到连另外两人都吓了一跳,闵大军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道:“我儿子已经麻烦你够多的了,这事就让我这个当老子的自己解决,你都已经帮忙介绍个工作了,够了。” 闵大军这番话一出,向来敏锐的傅北林顿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便点了点头,不再坚持,道:“就按您说的来,那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闵大军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 旁边的闵舒怀听到他要走,便有些不舍地看着傅北林,道:“我送你出去。” 这副亦步亦趋的模样,连闵大军看了都想皱眉,但他刚想开口,便听到傅北林语气闲淡地拒绝了,道:“就两步路而已,你好好照顾你爸。” “那你小心点。”闵舒怀看着他说道,所有的情感暂时都只能封冻在眼神里。 “嗯。”傅北林深深地应了一声,尾光扫到闵大军的神色,终于还是不再逗留,和闵舒怀挥了挥手,便和赵岳凌先离开了。 房门合上,被隔绝在视线外的是闵舒怀满脸的眷恋,以及闵大军有些不满的神色。 赵岳凌幸灾乐祸地走在傅北林旁边,道:“瞧这模样,伯父是发现了吧,你有苦头吃了。” 傅北林连个目光都不给赵岳凌一眼,简单地说道:“待会你自己回去吧。” 赵岳凌看着他,满脸不敢置信,“我去,你这是卸磨杀驴啊!还是不是亲戚了!” 然而任由他怎么叫嚣,傅北林都径直走去,当着赵岳凌的面,坐上了自家司机开的车,薄凉得让赵岳凌牙痒痒的,只想断绝表兄弟关系! ☆、风暴(八) “据天气预报,这几日侵袭M城的这场冷空气将会在本月23号,也就是明天开始结束,气温将在周二凌晨2点左右开始回暖,温度将会一路攀升,到了周五将会有一个小高峰出现……”电视机里,穿着一件夏季连衣裙的女主持人指着屏幕上的天气图解释道。 萧瑟的寒夜里,街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都守在开足暖气的户内,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唠嗑打趣。 晚上八点,黄金时间,M城热极一时的寻亲节目开始上线,在熟悉的开场乐中,伴随着一道灯光打下,主持人举着话筒站在屏幕中央,音乐声一停,她便熟练地举起话筒,开口说道:“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上期我们节目的农村妈妈千里寻子的节目一播出,便引起了热议,有赞同的有谩骂的有质疑的有坚信的,那么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15年前的那场夫妻恩怨引发的到底是什么,千里寻子的农村妈妈到底能否如愿,她的儿子今天到底会不会出现在现场?各位观众,大家不要着急,接着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同样的画面外,闵舒怀坐在齐向阳的电脑前,和其他三个舍友一起守着这期节目,等着看事情到底要怎么演变。 舆论发酵的这几天里,闵舒怀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以前还只是不知名的目光而已,后来发展到有人直接拦着他,问他是不是被同性恋包养了,有时候真的让他有种猝不及防的惊愕感。好在他班里的同学、舍友都还愿意相信他,帮他怼跑过不少居心不良的。 上课的老师也在呼吁要信任学校,不要听外边的流言,这多少让闵舒怀感受到一些鼓舞。 从这点上看,安煦之前威胁他的那些倒是一点都没做。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闵舒怀想到那日看到的那个逆着光的背影,有些迷茫。 屏幕里的电视节目还在继续着,本来想亲眼看一下过程的闵舒怀在看到他爸上场的那一刻突然有些受不住了,那个向来脾气暴躁、不善言谈的男人,此刻像个不安的小孩一样坐在聚光灯下,语气笨拙地用一口口音浓厚的普通话为闵舒怀辩解着,而面前不远的,就是他离开了十几年的妻子。 闵舒怀相信那个女人的离开对他爸的伤害是刻骨铭心的,有些情感写在眼神里,刻在肢体语言里,不用说,就明白。 节目的高潮在闵大军挽起裤脚,露出残缺的伤腿,“这是执行命令的时候,被炸弹炸的,小小的一个,嗡的一下,还好我躲得快。” 背景里响起一道哀伤的钢琴曲,伴随着闵大军那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语,顿时让现场不少观众都悄悄抹了泪。 闵舒怀也转过身,不忍心往下看,他爸向来是要面子大过天的人,在这么多的目光下,露出自己的伤腿,这腿,对别人来说,或许就是勋功章的存在,对于他爸来说,却是自己失败的象征,不但是婚姻的失败,还是个人技能的失败,是人生的失败。 最后的最后,在主持人煽情的话语中,灯光一点一点暗下,闵大军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黄色的灯光半明半暗地打在他的身上,像一尊雕刻的石碑,写着莫名的悲壮。 由于前期引发的舆论太过沸腾,这档节目还未结束,网络上便有不少讨论的声音,闵大军的伤腿特写一出现,舆论便出现一阵哗然,围观者群情激奋地问着这个国家怎么了,为什么负伤退伍的老兵要受到这样的对待,这是不是制度的不公。 伤残老兵的救助一问顿时冲上了热搜,随着一些澄清真相的话语在网上引起热转,之前那些铺天盖地的攻击顿时又变成了对闵舒怀的支持,风云涌动之间,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无形地推动着。 闵舒怀他妈,那个卑劣的骗子,随着真相的曝光,顿时冲上了舆论的风口,原先的人对她有多么同情,现在对她就有多么的咬牙切齿,真的假的,各种谩骂不绝如缕。 齐向阳他们倒是没想那么多,也用各自的号在各种平台上为闵舒怀澄清真相,顺便开心他妈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节目落下帷幕的那一刻,傅北林的电话便不约而至,“你爸我接到了,要和他说说话吗?” 闵舒怀沉默了一会儿,他打小就怕他爸,父子俩一直没什么交心的机会,但此刻,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好,你问问他。”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的声音变成了有些粗重的喘气声,闵舒怀一瞬间有些紧张,他把手里的手机握了又握,终于还是小声地说道:“爸,谢谢你。” 他想着屏幕里那个佝偻着的背影,眼眶顿时有些发红,深吸了口气,闵舒怀继续说道:“我一直知道你是爱我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你不用担心,我都知道。” 话筒里安静了一会儿,电话那边的闵大军握着手机,始终没有答什么,半晌,他似乎像只有些疲倦的老牛一样,从胸腔里发出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道:“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电话这边的闵舒怀嘴角微微上扬,终于释怀了。 屋外的冷风依旧,世间的喧嚣不止,但暖意,总会来袭。 网络上的热闹持续到第三天还未平息,这一天里,舆论继续发酵,不停有主流媒体关注伤残老兵补助事项,逼得官方部门出来答应会持续关注。 某一中学的校长站出来,表示愿意雇佣闵大军到学校里工作,解决他的后顾之忧,此举被观众们盛赞,连连夸赞学校有担当,学校的不少学生、家长也都纷纷竖起大拇指,对学校的做法表示支持。 学校的名声一下打开了,校长也乐得美滋滋,亲自到闵大军暂住的酒店里去接他,闵大军便到学校工作了,这事报道到网上,又是一波称赞,甚至有不少家长、学生带着食物、被褥去表达关怀,学校的名声一下打开,校长也美滋滋,对闵大军的到来很是客气。 闵舒怀看着他爸站在岗位上,有些无措又充满幸福的模样,心里真的松了口气。他趁着周围终于没人的时候,走到闵大军身边,打算和他告别。 “放假后我再来看你。”闵舒怀这么说道,隔壁市距离M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他也没条件每天过来。 “不用了,”闵大军还是这句话,但这一次,他却紧盯着闵舒怀,说道:“书要好好读;事要好好做;人,也要好好看看。” “什么人……”闵舒怀瞪大了眼睛,忽而心里一惊,没敢说那个人来。 闵大军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半眯着眼,道:“你爸这辈子没什么能耐,只能尽量不给你拖后腿,其他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你回去吧。” “好。”闵舒怀低着头,脸色有些红润,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先离开了。 男孩离开的身后,是闵大军一直扣在手中没有翻过来的手机屏幕,闵舒怀的妈,在前一刻刚打了电话给他: “你儿子真的被个男人缠着了,我不骗你!” “我知道。” “闵大军,你没疯吧,你让你儿子去和个男人搅和在一起?” “嘟嘟嘟……” 这边的闵舒怀刚坐上车,脑海里便控制不住地响起他爸说的像是同意了的话语,顿时满心欢喜,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傅北林,好和他说一下。 然而车程是漫长的,路上快到的时候,闵舒怀有些克制不住地打了个电话给傅北林,然而那个电话响了很久,却因为无人接听挂断了。 出什么事了吗?闵舒怀有些不着天际地想着,难道这件事实际上没这么好摆平,傅北林还在忙的焦头烂额中? 这样一想可不得了,闵舒怀惊得出了一些冷汗,刚下了车,便火急火燎地往公司赶,电梯门刚打开的时候,刚好碰到想要下楼的乔莘莘。 手里头抱着一堆资料的乔莘莘看到跑得头发乱糟糟,脸色通红的闵舒怀,顿时起了一些作弄的心理,便眉头一皱,露出个纠结不已的表情,凑到闵舒怀身边,小声地说道:“天哪,你知道吗,安煦又来找老板了,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里,刚我进去还看到他就在老板面前哭呢,你说,他们会不会复合啊?” 嗯??? 活了18岁,第一次有了危机意识的闵舒怀闻言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顿时像如临大敌一样,简单应付了乔莘莘几句,便赶紧往傅北林的办公室走去了。 说实话,站在紧闭着门的办公室面前,闵舒怀有一瞬间的呼吸不顺,心里涌起无限的恐慌,他怕一推开门就看到安煦抱着傅北林的画面,又或者是傅北林满眼柔情地看着对方…… 一想到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景象,脑子一热的闵舒怀顿时什么都来不及想了,手一紧,就拧开了门推了进去。 闵舒怀万万没想到这门竟然没锁,等到他一下出现在门口时,屋里的两个人顿时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穿着一身黑白色休闲服的安煦把头发挑成那种蓬松的烫头,狭长的眼睛周围布着一层淡淡的黑眼圈,配上画着的眼线,整个人看着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吸血鬼,阴森森的。 看到慌里慌张闯进来的闵舒怀,他那双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懒洋洋地嗤了一声:“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傅北林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后,瞟了闵舒怀一眼,下巴微抬地说道:“进来,把门关上。” 闵舒怀警惕地盯着安煦,闻言将门关上了,走到傅北林旁边,问着安煦,“你来这里干什么?” 安煦皮笑肉不笑地瞟了他一眼,看着傅北林,道:“问他啊,一下就把我费了五年力气的项目搅黄了,我还不能上门来问一声了。” “成年人做事总得考虑到后果,这个道理你我都懂。”傅北林用尾光扫了闵舒怀一眼,面色不改地说道:“而且你的项目消防不过关,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这一切安煦都看在眼里,他看着傅北林一直波澜不兴的神色,真的寒心了,就为了那个小家伙,还真是煞费苦心。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甚至有些不信,为了报复他,傅北林竟然还会给他爸低头,“为了玩我这出,你欠了老头不少债吧。” 傅北林自己开公司玩,因为厌恶他爸,他自己本身也没有一点门道里的关系,这次能借官方的名头把他项目拦了的,就只剩他爸了,只是傅城山那老家伙的债是那么好欠的吗,他看着面前的这对小情人,只怕结果也不能如傅北林的意。 听到这话,傅北林没答什么,只是微微抬起的眼神告诉他,所以呢? 前途被摁住,安煦顿时连和傅北林玩的心思都没有了,他窝了一肚子火,咬了咬牙问道:“是不是以后你都要这么卡我了?”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来问我,”傅北林看着他说道:“什么时候你的消防合格了,当然项目就可以批下来了。” 安煦简直无fuck说,他看了闵舒怀一眼,忽而勾出一个凉凉的笑容,道:“这一出算你厉害,只是你闹得这么大,你爸估计更紧张了吧,希望你能硬气点,别到时候我刚在美国落地,就听到你们俩分开的消息。” 闵舒怀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提了一下,他看着安煦眼底显而易见的痴狂,顿时有些捉摸不透这到底是恐吓还是真话,傅北林他爸,真的这么可怕吗? 傅北林最后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一路顺风。” “谢了。”安煦潇洒地回到,打算离开前,他最后看了闵舒怀一眼,十八九岁的男孩,还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挫折,整个人像张没染过色的白纸,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闵舒怀显然被他的几句话激到了,此时此刻看向傅北林的脸上满是担忧,紧张得像是灾难就在眼前。 安煦看着,只觉得刺眼,赶紧转过身离开了,拉开门把的时候,他忽的冒出一个想法,假如他和傅北林在一起的时候,少一些“云淡风轻”,是不是现在还会有转折的余地?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安煦仍然坚定不移地拉开门把,迈步而去,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不是他了吧。 他安煦,什么时候都是游刃有余,没心没肺的。 办公桌后的傅北林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安煦离开的背影,像是把某段纠缠不清的旧梦也正式带走了。 旁边的闵舒怀看着那个即便是认输也要抬着下巴离去的身影,面上有些不忍,他想了想,小声地和傅北林说道:“其实安煦没去我学校里发那些谣言。” 傅北林看着他,挑了挑眉,有些不爽地反问道:“所以呢?我要夸他手下留情吗?” 闵舒怀看着那道还未合上的门,叹了口气,道:“但是断了他的后路也不太好吧。” “你别被他骗了,”傅北林的话语似乎冷静到近乎冷漠,但他还是残忍地解释道:“他去法国留学本来就是想在那边发展,只是这几年国内的市场起来了,他才过来试试,现在离开,不过是把国内的市场看作可有可无。” “我猜他手头应该有什么项目在等着接手了。”不是傅北林冷血,而是一直以来,安煦带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对那个人而言,事业永远比什么感情都要重要的多。 说道这里,傅北林发了个信息给叶承年,不到一分钟,那边便秒回了一条信息——“中国天才设计师安煦出征巴黎,第一个担任天使秀的华人设计师”。 一起凑过去看的闵舒怀有些目瞪口呆,傅北林倒是挺正常的,不管安煦怎么样,其实和他都没关系了,动用家里的力量搅黄他的一个项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闵舒怀怜悯地看着傅北林,仿佛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个,道:“你不难过吗?” 傅北林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睛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凉凉地问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闵舒怀张大了眼睛,道:“他根本就不爱你,却装作很深情的样子,骗了你啊。” “所以呢?”傅北林有些恼怒地深吸了口气,大手一捞,把站在他身边的闵舒怀拉到了怀里,看着他说道,“我想在意的人从来只有一个。” 猛地一下坐到傅北林大腿上的闵舒怀顿时乱了手脚,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傅北林,还没想好应该应对,便听到傅北林那声近似告白的话,心脏顿时猛地跳动起来,满脸通红,更加手足无措了。 然而傅北林依旧不肯放过他,他微微抬起闵舒怀的下巴,盯着他问道:“你呢?” 我?什么我? 闵舒怀被迫和傅北林对视着,心里慌成一团,脑海里飞过的全是带着感叹号的加粗黑体,现在可是白天啊!不对!这里可是办公室啊! 一下子收不到回应的傅北林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的目光变了又变,甚至有些恶意地想着,干脆把闵舒怀敲晕锁家里得了。 就在气氛一点一点变得有些尴尬与静默的时候,忽然回过神来的闵舒怀看着傅北林骤然变冷的脸色,喏喏地回到:“我、我当然也是。” “你是什么?”傅北林的脸色还没缓和过来,皱着眉头问道。 “喜欢你。”闵舒怀有些腼腆地瞄了傅北林一眼,虽然脸上热得快出汗了,心脏跳得快冲出来了,但他还是抿了抿唇,小声却坦荡地说道。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安静依旧没有任何缓解,就在闵舒怀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下一秒,傅北林的唇便压了下来,忽的一下,吻住了他。 一秒的吃惊后,闵舒怀还是缓缓地伸出手,揽住了傅北林结实的腰间,脸上的热晕似乎更浓了,但心跳似乎平复了下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忽然一道“叩叩叩”的敲门声在两人耳边响了起来,闵舒怀吓得顿时把傅北林推开了,惊慌失措地站在旁边,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被猛地推开的傅北林有些不满地看着他,“叩叩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了。 “我去开门。”闵舒怀尴尬地看了傅北林一眼,像小兔子一样落荒而逃了。 敲了好一阵门才等到门开的乔莘莘看着满脸通红的闵舒怀,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问,那边的傅北林就冷着脸问道:“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乔莘莘拿着资料走到傅北林身边交代着事情,倒是把闵舒怀的异样抛在脑后。 说完了工作上的事情,乔莘莘瞄着傅北林的脸色,小心地说道:“傅老先生想让你明天晚上回老屋吃晚饭。” 听到这话的傅北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缓了几十秒,道:“和他说我会去。” “好的。”乔莘莘应道,不敢再看老板的脸色,赶紧溜走了。 ☆、陷阱(一) 从公司里溜回学校的闵舒怀还没来得及回味他和傅北林的关系,才刚到宿舍,便被舍友通知,“有辅导员找。” 满腹疑惑的闵舒怀只好拨通了辅导员的电话,对方一听到他的名字,便立马让他到办公室一趟,有要事要商量。 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但闵舒怀还是收拾东西去了,到了辅导员的办公室,里头还坐着另外两个不知名的老师,三人一块坐在办公桌旁,看到闵舒怀出现,顿时都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东拉西扯地询问着他学业上的事情,家庭的情况如何,他爸爸现在安顿得咋样。 闵舒怀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一一答了,被这三人东拉西扯聊了好一阵,末了,其中一个露出一口大白牙,像定了调一样,说道:“你就安心读书,有什么困难记得和老师说,和学院说,不用拘谨,更不用担心学校会不帮你。” “好的。”闵舒怀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应道,而后终于大手一挥,被放走了。 走在校道上,此时太阳已下山,夜色开始侵袭,洋洋洒洒的雪花借着冷冷的风,不住地往地上撒,闵舒怀看着,却忽然想起傅北林那天晚上跑来找他的情景,心里顿时又浮起一阵暖意。 他刚回到宿舍,手机又急促地叫了起来,闵舒怀脸上一喜,还以为是傅北林打来的,迫不及待地接起来一看,却见着屏幕上大写的三个字——楚朋兴。 楚朋兴?他打来有什么事? 虽然疑惑,但闵舒怀还是接了起来,道:“朋兴,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头的楚朋兴似乎有些不开心,道:“怎么了,只有有事才能打给你么?” 闵舒怀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道:“没有,就是问问,你现在在干嘛?” “干嘛啊……”楚朋兴闻言有些支吾,然而他定了一下,又满是欣喜地和闵舒怀说道:“舒怀,我老表最近在搞一个项目投资,他们做的是资金理财,你知道么,就是现在最火的,你把钱存到他们那,7天后,利息翻倍,存的越多,系数越多,而且没有任何要求,存多存少都无所谓,要是你急着用钱了,也可以随手把钱取走,现在他们生意做的可大了……” 楚朋兴还想滔滔不绝地继续介绍下去,却被越听越不靠谱的闵舒怀打断了,道:“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朋兴,你不要被骗了。” 听到骗这个字,楚朋兴不淡定了,顿时抬高了音量,道:“怎么可能被骗,介绍给我的是我老表,最不可能骗我了,而且他就是靠这个,赚了20万块,盖了房子,要不是我和他关系近,他也不肯把这个赚钱的门路介绍给我,我想着是兄弟不能自己发财啊,肯定得拉着你一起。” “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来投点,7天就翻倍啊,全无风险!”楚朋兴说着,似乎连电话都隔绝不了他的兴奋劲。 但闵舒怀始终觉得不靠谱,他担心自己好友经常想乡下,可能不懂这些套路,便忍不住把一些关于诈骗的新闻跟他讲,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通,但楚朋兴却似乎越听越不耐烦,只一味催促着闵舒怀和一起投这个。 说到最后,楚朋兴甚至暴露了真实想法,道:“我老表说了,普通的人投给他们,他们给的利息都只是翻一倍而已,但我属于内部亲属,可以给我点优惠,如果我能一下存20万给他们,就给我翻三倍,三倍啊,60万,白给的钱。” 闵舒怀察觉到自己好友的不乐意,他怕继续再说反而引起逆反反应,便说到:“我也没钱啊,平时生活费都不够。” 楚朋兴的思维似乎有点异于常人,闻言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我就是看你缺钱才特意叫上你的,这种时候你还不想赶紧赚钱你要等什么时候,真是傻逼。” “我想赚也没钱啊,你也别玩这个了吧。”闵舒怀仍是好言劝到。 楚朋兴思绪一转,道:“你没钱,但你朋友有钱啊,你跟他借一下不就得了,七天后就还了。” “什么朋友?” “那个来接你爸的帅哥啊,他最后不是给你爸还找了个工作么,我看他那天到的时候,带的东西,都是好的,一看就是有钱人。”楚朋兴说着,不禁又浮起了那日对傅北林的印象,他要是哪天能变得这么有钱就好了。 听到楚朋兴提到傅北林,闵舒怀顿时皱了皱眉头,实诚地说道:“那是他的钱又不是我的,他不会借我的。” “哎,你傻啊!”楚朋兴闻言恨不得敲开自己死党的脑袋里,看里边装的是什么脑浆,道:“他这种人怎么可能缺个十万二十万的,借了又不是不还,到时候你赚了40万,多还他五万都成,这种就叫理财。” 闵舒怀闻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喜欢别人这种打探着傅北林的行为,声音也带了些脾气,再加上楚朋兴怎么说也说不通,闵舒怀想着只要他不给钱,靠楚朋兴一个人也不可能凑到20万的,到时候也不用一起陷下去,说不定反而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便冷了口气,道:“说了没有钱就是没有钱,不要再说了,我还要上课,有空再聊吧。” 话筒里安静了一会儿,一分钟后,楚朋兴有些索然无味地说道:“行,那咱们有空再聊。” “嗯。”闵舒怀说道,他只希望楚朋兴能清醒过来,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情呢,如果真有这种好事,别人又怎么可能对外说。 找了个借口挂掉电话的闵舒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忽而瞄到放在桌子上的,自己织了半个多月的围巾,围巾已经织得差不多了,就差个收尾的工作。 这几天他因为他妈的事情反而耽搁了一下,进度有点拖慢,还有2天就是圣诞夜了,闵舒怀想着能在圣诞夜时候送给傅北林,想到傅北林收到礼物的表情,闵舒怀顿时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一幕被齐向阳看到了,顿时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我的妈呀,小闵儿该不会是真的谈恋爱了吧,瞧这笑得跟少女似的。” 旁边的胡浩问道:“有少女这么在你面前笑过?你怎么就知道了?” 齐向阳不服地回到:“怎么可能没有,不瞒你们说,爷初中时候那叫一个万人迷,什么班花校花都是我挑花了眼的。” 余晖彦闻言顿时好奇地问着他,道:“那最后到底是校花还是班花把你拿下了?” 齐向阳的神色有些尴尬,叹了口气,道:“可惜我那时候无心乱搞男女关系,一心求学,所以才没把宝贵的初恋浪费在那些庸脂俗粉上。” “噗。”胡浩和余晖彦顿时露出心知肚明的笑,道:“得了得了,悠着点吹,小心牛皮吹破了。” “切,你们懂个屁!”齐向阳不服地叫到。 “对对对,我们不懂,就你最懂,世纪纯情男孩,当代社会的恐龙啊。”余晖彦凉凉地补刀道。 胡浩笑得乐不可支,恼羞成怒的齐向阳一个健步冲到余晖彦旁边,押着他的身子,反驳道:“我洁身自好,哪像你们,一个个渣男!” 胡浩懒洋洋地伸手,把齐向阳拦住了,道:“地图炮可是当代社会最鄙夷的啊。” 齐向阳于是转移目标,往胡浩攻击去,三人闹成一团。 闵舒怀看着他们闹,趁着这个空闲的机会,把东西拿到床上,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继续织着手上的围巾。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傅北林拿到礼物的样子了。 时间很快过去一天,闵舒怀这周都要考试,傅北林让他不用来,下班后,见不到人的傅北林只好坐上司机的车,往自家老宅里赶。 傅城山信了快一辈子马克思主义,到了老年时却忽然犯了唯心主义的错误,特意挑了一块上好的地皮,说是给傅北林他妈做新坟用,这事要是以后被翻出来,估计又要斗个不停了。 今天就是傅北林他妈从墓园里迁到个人新坟的日子,傅北林赶在最后去上了柱香,父子俩在他妈这个问题上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办好了事情,答应吃晚饭的傅北林也只能去了,谁知道才刚在饭桌旁坐好,家里的门铃叮咚叮咚的又响了起来,随着一声娇俏的打招呼声,傅北林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谁他妈说他爸信了唯心主义了,在这种日子还给自己儿子挑儿媳妇,还真是不怕天打雷劈。 女孩子来到,傅北林也跟个屁股沾了胶水似的,坐的稳稳当当的,他爸早知道会是这副样子了,也见怪不怪,就是可怜了貌美如花的关琪琪,好不容易忍着羞涩和她姨到男方家里吃顿饭,父子俩都这个态度,是不是凉了? 好在关琪琪她姨自来熟,能活络,简单几句话把场面热了起来,倒是说,傅城山是不把他们当外人。 关琪琪勉为其难地笑了下,刚准备入座了,却没想到坐在一旁的傅北林忽而站了起来,冷着脸,目光不善地盯着她看。 好么,关琪琪被这么一扫,脸上虽然还很矜持,心里已经控制不住地冒粉红泡泡,她妈真不愧是她妈,能让她姨给自己介绍这么一个人,真是完全符合她的审美要求。 “你好。”关琪琪看着傅北林,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先打了声招呼。 傅北林眉头微皱,抬眼看了关琪琪一眼,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坐在正中间的傅城山忽而开口,道:“你要是走,以后任何事都没得谈。” 这话说的,像是傅北林今天顺着他,闵舒怀的事就有的谈。 一直脸色不耐的傅北林转过头,神色不明地看着他,看上去像是犹豫不决,在傅城山认为他要投降了的时候,傅北林忽而开口了,“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就是你妈的忌日才可能叫得动你回来。傅城山在心里不满地想着。 “但我发现有的人就不该同情,容易得寸进尺。”傅北林继续说道,而后微微弯下身,拿起自己挂在椅子上的外套,打算走人。 “你站住!”傅城山气得直接拍了桌子,道:“你要出去,那个人就不可能进来!” 那个人???哪个人???进来?? 关琪琪一头雾水地在傅城山和傅北林中间转动着,忽而和自家姨四目相对,该不会是她们想的那个人吧? 傅北林有些不屑地扭过头,道:“你的话要是可信,我妈就不会死了。” 他妈???傅城山的妻子??死??? 关琪琪又一头雾水地在傅城山和傅北林中间转动着,忽而和自家姨继续四目相对,该不会是她们想的那个死吧? 这话似乎击到傅城山的软肋,他顿时气得大喘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傅北林却丝毫没有儿子的自觉,他冷冷地看着他爸一眼,最后说了一句话,这话差点没把傅城山击到,“生日快乐。” 妻子的忌日是自己的生日,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傅城山捂着胸口,旁边的关琪琪她姨焦急地招呼着下人拿急救箱,要不是他这天生日,十年前,估计那个人也不会死了。 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傅城山,你活该报应! ☆、陷阱(二) 12月23日,寒冷的M城飘着毛絮般的大雪,整个天空阴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怨气,傅北林站在自己家门口,听着屋里闹哄哄的声音,大片大片的雪花从他头上撒下,落在肩头上,看起来像铸冰冷的雕像。 闵舒怀今天没有考试,在图书馆里呆了一整天,学的头昏脑涨,只想休息一下,和齐向阳他们挤在熙熙攘攘的饭堂里吃着晚饭,明晚就是平安夜了,周围不少学生都活络起来,似乎都在暗搓搓地谋划着什么,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氛围里藏着一些心知肚明的涌动。 齐向阳味如嚼蜡地吃着铁盘上的食物,抬头瞅瞅周围的三条单身狗,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餐盘,道:“哎,别人平安夜都是甜甜蜜蜜和情侣一块过,我们呢,四条单身狗跑团取暖,真惨!” 余晖彦颇为自在地品尝着面前的食物,道:“你哀怨可别拖上我,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胡浩也耸了耸肩,道:“我也是,又不是找不到女朋友,找不到的人自己惨去。” 齐向阳被连噎了两口,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了,苦口婆心地劝道:“脱单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该找就得找,拖不得。” 然而他说了半天废话,胡浩和余晖彦压根就不想理他,于是齐向阳只能把目标对准无论如何都不会产生不耐烦情绪的闵舒怀,抓着他的手说道:“小闵儿,你可不能学他们两个,脱单和学习,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时,余晖彦和胡浩忍不住露出个心知肚明的笑容,闵舒怀则听得有些面红耳赤,刚想劝齐向阳冷静点,却不料他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 低头瞄到屏幕上闪烁着的三个字,本来还在和齐向阳说着话的闵舒怀立即拿起手机,接听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屏幕那边的傅北林有些低沉的声音,道:“今晚陪一下我吧,我去接你。” “嗯?”突然听到傅北林提到这个要求,闵舒怀下意识地愣住了。 他还没想好回答,傅北林便又问道:“不可以吗?还是晚上有事,我可以晚点去接你。” “没有,”闵舒怀连忙打消了傅北林的疑虑,虽然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道:“可以啊,刚好我明天也没有考试。” “我现在快到了,就在你学校门口,大概十五分钟后到吧,待会见。”傅北林说道。 “好。”闵舒怀有些赧然地低下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想到很快又能和傅北林见面了,他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忽而,他想到自己那条快完成的作品,便急忙低下头,举着勺子往嘴里扒着饭,急的像有人在后边追着一样。 他抬眼看到旁边三人脸上的惊讶,边嚼着饭,边含糊不清地解释道:“我晚上有点急事,要赶去我亲戚那住一晚,有舍管查寝的话你们帮我掩护一下。” “当然没问题。”余晖彦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也没开口问具体什么事。 等他急冲冲三两口扒完了饭,抱着书往宿舍里赶,背后的齐向阳忍不住“啧啧啧”了几声,道:“想不到我们宿舍最先开窍的人既然是小闵儿,约会就约会嘛扯什么亲戚,我们又不是不许。” 胡浩在旁边哼了一下,“估计有的人真的太像老妈子了吧,吓得舒怀都不敢说。” 齐向阳顿时怒向而对,气得用勺子帮帮帮敲着餐盘,道:“姓胡的,你说谁是老妈子!” “好了好了,别吵了,吃完饭赶紧回宿舍吧。”余晖彦连忙开口劝架,这才避免了又一场腥风血雨。 特意赶回宿舍,把自己准备了很久的礼物放到包里,闵舒怀想了想,又收拾了几本要复习的资料,一起塞到包里,等着傅北林来接他。 冬日里的夜晚总显得十分漫长,才八点半,天空都黑得像深夜。冰冷的寒风卷起乱飞的雪花,在灯光的照耀下,张牙舞爪,四下乱舞。 闵舒怀似乎察觉到身边的人带着隐隐的低气压,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傅北林的眉头动了下,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工作上的事。” 除了工作上的事,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傅北林露出这种神色,闵舒怀有些不解地想着,耳边忽而想到安煦走前说的那几句话,顿时有些紧张,他看着身边的人,问道:“你爸来找你了吗?” 这话一出,闵舒怀忽而瞪着前方,感觉到有股巨大的惯性将他扯了出去,在光滑的道路上,随着一声尖锐的摩擦声,一辆汽车猝不及防地急停下来,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野猫在距离车轮不到20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又猛地逃走了。 车里的闵舒怀被这个急刹车吓了一跳,看到那只猫跳走,才喘了口气,平复着呼吸。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傅北林忽而开口说道,声音清冽而低沉,似乎很难听出什么具体的情绪来。 但闵舒怀却知道了,他有些吃惊地侧过头看着傅北林,昏暗的阴影下,傅北林的侧脸显得十分深沉。 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又被傅北林打断了,重新发动车子的傅北林侧头看了闵舒怀一眼,淡淡道:“我爸还给我介绍了相亲对象。” “那你没答应吧?!”来不及思考什么,闵舒怀顿时脱口问道。 好在这一句紧张的询问让傅北林稍微有了些暖意,他微微挑了挑眉,道:“我答应了现在还怎么来找你?” 听出了傅北林话里的调侃,闵舒怀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红,他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满意傅北林的做法,小声地嘀咕道:“那就好,你不会听你爸的话吧?” 傅北林显然听到了,心情大好,道:“他真的拆散了,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闵舒怀还真的没想过,他低着头抱着自己的书包,里头装着给傅北林的围巾,小声地反问道:“那你呢?” “什么?”傅北林有些听不清。 闵舒怀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道:“你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傅北林嘴唇一勾,车子在道路上疾驰了起来,道:“那我们就一起面对吧。” 回到傅北林的家中,将屋内的灯光都打开来,闵舒怀才感觉到有一丝暖意。 “你家里好空啊。”闵舒怀现在才敢把他第一次看到傅北林家里的感受说出来。 空旷的室内只摆着些必须的家具,装潢都是简单的黑白色,显得克制又冰冷,就像傅北林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带着距离感。 “只有一个人住当然空了。”傅北林看着他回到。 这话让闵舒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下,道:“我们学校寒假不让学生留宿,我要是找不到地方住,可能就要回家了。” 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傅北林看着他,没有说话,这让闵舒怀又尴尬得不知道手脚怎么摆了,刚想说“不用麻烦了”,就听到傅北林认真地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逛一下家居市场吧。”傅北林又说道。 闵舒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说:“为什么?你有房子要装修吗?” 傅北林挑了挑眉,道:“你不是说太空了吗,那就一起填满它吧。” 闵舒怀笑了下,抬眼看到自己放在沙发上的书包,忽然眼睛一亮,道:“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傅北林疑惑地看着他从书包里翻了翻,翻出了一团灰色的毛绒? 第一次给别人送这种礼物的闵舒怀看起来十分缺乏经验,他有些紧张地吸了好几口气,终于缓缓地站到傅北林身边,把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条围巾绕到了傅北林的脖子上,道:“送你的。虽然早了一天,但是,圣诞节快乐。” 第一次织的围巾看起来确实有些粗糙,针脚稀疏,又显得杂乱,关键是,这围巾用的料子也没有很好,估计是淘宝上几十块钱买的,和傅北林习惯戴的那些简直天壤之别。 “我会好好戴着它的。”傅北林一字一句地说道,看着闵舒怀的眼神,像某种庄重的誓言。 闵舒怀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了摆手,道:“这条织的不太好,以后我熟练了,再织一条……”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傅北林拉进了怀里,“已经够好了。”傅北林打断他说道,有的人哪怕是一无所有,也会煞费苦心送上自己仅有的,这就够了。 闵舒怀靠在傅北林怀里,知道他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太好,便静静地靠着,半晌,开口问道:“你现在心情有没有变好点?” 傅北林缓缓地放开了闵舒怀,神色恢复成习惯的淡然,道:“好很多了,不用担心我。” “嗯。”闵舒怀点了点头,忽而抬头看到墙壁上的挂钟,惊了一下,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傅北林摇了摇头,问道:“你吃了吗?” 闵舒怀有些无言,道:“现在都几点了,我当然吃了。”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看了下,他有好一阵没来了,里边空荡荡的,只剩几个鸡蛋,便转过头问道:“我给你做碗面吧。” 傅北林懒洋洋地走进来,等着投喂,道:“都可以。” 暖黄的灯光下,闵舒怀的身影在炉灶前忙碌着,傅北林坐在饭桌旁看着,莫名想到他妈的身影。 很快,一份盖着一个荷包蛋的葱花面就放在傅北林面前,冒着热气,在寒冷的冬夜里显得十分难能可贵。 傅北林几口就吃完了,快得连闵舒怀都有些诧异,“很好吃吗?” “嗯。”傅北林应了一声,自觉地把碗筷洗了,而后转过身来看了闵舒怀一眼,道,“去洗澡吗?” “好。”闵舒怀耳尖有些通红,他只觉得坦白关系后再来傅北林这过夜,总带着点暗示似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傅北林倒是神色挺自然的,问了闵舒怀有没有带睡衣过来,便帮他准备好了洗漱用品,调好了水温,让闵舒怀进去洗了。 洗澡的时候,虽然不好意思,但保险起见,闵舒怀还是把全身上下都好好清理了一遍,甚至还刷了牙,而后便穿着睡衣,紧张得窝在沙发里,等着傅北林出来。 深夜,傅北林的浴室灯光还亮着,坐在沙发上的闵舒怀已经不可抑制地打着呵欠了,他抬眼看了下时钟,已经到了晚上十点,他的正常作息时间是十点半,现在已经困得不行了,然而傅北林还没出来,闵舒怀使劲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而生理上的惯性实在不是个人意志所能转移的,过没几秒钟,闵舒怀便又开始了小鸡啄米似的瞌睡,以至于傅北林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都带了些笑意。 察觉到身边有一道阴影笼罩了下来,思绪还未完全断绝的闵舒怀挣扎着仰起头,视线游离地看着傅北林道:“你洗好了啊?” 傅北林站在闵舒怀身旁,蹲下身看着他,道:“回床上睡吧。” “好。”闵舒怀揉了揉眼睛,勉强清醒了一点,眯着眼往他之前睡过的房间走去。 然而才刚走到门口,便被傅北林挡住了,“你现在应该睡这里了。”傅北林说道。 这话一出,闵舒怀顿时打了个激灵,全身的困意退散,僵着身体被傅北林带到了主卧,睡在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 旁边的傅北林看到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的闵舒怀,顿时微微瞟过一丝不耐,将他拉着倒在床上,而后快速地关上了床头的灯。 “不是很困了吗?快睡吧。”傅北林说道。 感受到傅北林怀里近乎滚烫的温度,闵舒怀在黑暗中瞪着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谈恋爱,觉得自己是否对傅北林太残忍了,便握了握傅北林揽住他的手,小声地说道:“我、我也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傅北林打断了,把人紧紧地揽进怀里的傅北林叹了口气,道:“等你准备好再说。” “好。”闵舒怀应道,忍不住为傅北林的体贴而又冒出一些暖意。 ☆、陷阱(三) 在傅北林家里呆了一天,闵舒怀舒适得甚至不知道到底这一天是他抽出空来陪傅北林,还是傅北林为了照顾他而陪他,不过不管怎样,作为第一次感受爱恋的滋味,闵舒怀总是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得就是傅北林的身影。 “好好考试,要是你能拿到奖学金,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傅北林这样说道。 傅北林会带他去的地方,什么地方? 面前摊着一大堆资料书,闵舒怀又忍不住有些走神了,撑着下巴忍不住幻想起来。 “哎,恋爱使人低智啊。”齐向阳在身后走过,忍不住叹了口气。 余晖彦扫了齐向阳一眼,倒是有些不同意,道:“恋爱也能够让人有动力。” “所以你觉得小闵儿谈恋爱了反而成绩会提高了?” 余晖彦点了点头,道:“对。” 齐向阳有些摩拳擦掌,道:“那咱们来打赌,要是小闵儿期末考试的排名比期中的高,就算我输,要是低了,就算你输。” “可以,赌注是什么?”余晖彦看了齐向阳一眼,道:“你没什么东西能当赌注吧,别说钱,没意思。” “嘿,你要求还挺高的。”齐向阳磨了磨牙。 “这样吧!要是你赢了,我就换女号,以后你的情侣任务我给你包了,你觉得怎么样?”齐向阳道。 想到齐向阳玩人妖号的模样,估计一秒钟就能暴露自个的真实性别,到时候估计一群人骂人妖,也挺有趣的,因此余晖彦几乎思考了没一会儿,便答应了,“成。” “先说好,你可不能到时候让小闵儿抄你的!”齐向阳说道。 “我没这么卑鄙,舒怀也没有。”余晖彦凉凉地回到。 “哈哈哈哈,那我就赢定了,乖乖给我玩女号去吧,人妖哈哈哈哈哈哈,到时候肯定人人喊打!”齐向阳几乎是在癫狂地发笑了。 很好,原来他也在打着这个算盘,余晖彦扯了扯嘴角,笑得不动声色。 因为考试,闵舒怀和傅北林说好了,接下来三天都不会见面。然而等到他终于考完最后一科,松了口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了。 “朋兴,你说你现在在M城?”闵舒怀有些惊讶,“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 “提前说了,指不定你不让我来呢。”楚朋兴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怎么会,那你现在在哪,需要我去接你吗?”对于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死党,闵舒怀还是没有什么怀疑的。 听到闵舒怀这么一说,楚朋兴立即激动地应道:“你现在能过来不?我现在就在市车站那,你能不能送我到我老表那?” “我刚考完试,现在就去接你。”闵舒怀笑着说道,虽然因为之前楚朋兴提到的那事而对他这个所谓的老表有点芥蒂,但毕竟从小长大,闵舒怀一时也没想到那么多。 听到闵舒怀愿意来,原本语气稍显紧张的楚朋兴顿时松了口气,十分高兴地和他约好在火车站门口碰面。 刚考完试,齐向阳他们三个还想约闵舒怀到网吧嗨通宵呢,看他挂断电话,便问道:“要出去接人吗?” “嗯。”闵舒怀有些抱歉地看着他们三,道:“我死党过来了,我得去接他一下。” 余晖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问道:“那他住哪,需要在这挤一挤么?” 闵舒怀摇了摇头,道:“他有亲戚在这,我也是去送他到他亲戚家。” 齐向阳觉得有点奇怪,嘀咕道:“有亲戚在这怎么会不让亲戚去接,还要你去啊。” 胡浩怼他,道:“就不能人家亲戚有事,舒怀有朋友要接,你别老吵着让人家陪你玩游戏。” “嘿,我哪有!”齐向阳表示不服。 闵舒怀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道:“我得先走了,你们先好好玩吧。” “行,待会要是你回来还早,再一块去网吧那集合。”胡浩笑着说道。 “对,反正今晚我们通宵定了!”齐向阳欢呼着说道。 从宿舍到车站,闵舒怀一路转了好几趟车,最后才成功从学校所在的市区来到处在郊区的火车站门口。 非假日的火车站看起来不是很热闹,只有三三两两的旅客背着行李在走动,也正因为这样,闵舒怀一道地方就看到了背着个小包站在那里等着他的楚朋兴。只有接近半年没见,但闵舒怀却觉得眼前的死党似乎沧桑了许多,最主要的在于眼神,晦暗无关,看上去像个疲惫不堪的中年男人。 闵舒怀看着心里还有些诧异,此外,他也疑惑楚朋兴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到M城,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过春节了,难道他今年不回家过年了吗? 楚朋兴显然也一下就看到了他,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闵舒怀坐公车一路赶过来时间花的不少,他等的都快睡着了。 “你没带行李吗?”闵舒怀刚一看到他,便问出自己的疑惑。 楚朋兴皱了皱眉头,道:“我老表家都准备好了,让我不用带。” “连衣服都准备好了?”闵舒怀有点惊讶,然而他看着楚朋兴,还是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便问道:“你真的决定好要来这里发展了吗?” 楚朋兴一脸无所谓地答道:“这是当然啊,我全副身心都放在我老表这了,要是不混出点名头,我也不好回去?” “全副身家?”闵舒怀眉头紧皱,道:“我觉得你还是要小心点,现在……” 然而闵舒怀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朋兴一脸不开心地打断了,道:“我心里有数,咱们走吧,别让我叔等久了。” 闵舒怀见说不过他,也只能暂时放弃,他看着楚朋兴发来的地址,是一个他全然陌生的地方。 “咋样,到得了么?”楚朋兴在一旁问道。 闵舒怀低着头查导航,按上面的路线走,最起码得两个小时,但他看着对这座城市全然陌生的死党,也只能先送他到目的地,便点了点头,道:“到得了,咱们走吧。” 于是乎,在火车站门口,闵舒怀便带着楚朋兴坐上一趟公车,车子一路疾驰,车上的人越走越少,车外的风景也越开越荒芜,到了终点站,几乎像是到了一个山里乡下的地方。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闵舒怀还带着个完全不识路的楚朋兴,在公车到达终点站后,闵舒怀只能跟着手机提示,继续往前方走。 “当前GPS信号弱,当前GPS信号弱……”只差1公里左右的地方,闵舒怀手机的导航顿时发出阵阵提示,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我叫我叔出来接我们吧。”楚朋兴说道,两人都走了好几公里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确实是比较为难。 闵舒怀看着手机里只剩一格的信号,点了点头,道:“好。” 这里确实十分荒芜,房子还是像他们乡下的那种土屋,路上也没几个人,看到他们两站在街边,都在好奇地打量。 也是因为这样,闵舒怀心里对楚朋兴说的那个搞大钱的表叔更不信任了,真正赚到钱的人会窝在这种地方吗? 闵舒怀想到傅北林,实在很难想象他来这种地方谈生意。 但楚朋兴的表叔楚大林倒是来得挺快的,不用十分钟,一个开着摩托车的瘦小男人便在他们两面前停下。 闵舒怀听到楚朋兴咧了咧嘴,叫了声:“叔。” 楚大林看起来和楚朋兴很不一样,充满了混社会的气息,两只豆大的眼珠子悠悠的泛着光,像躲在暗处的老鼠一下,仔细将站在楚朋兴身边的闵舒怀好好打量了一番。 闵舒怀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但念在是楚朋兴的亲戚,便也开口叫了一声,“叔叔,你好。” “跑了一天了累了吧,走走走,到我那儿,表叔请吃饭。”楚大林应了一声,拉起两人,就要走。 快五点的天空已经很暗了,周围原本就没什么人逛的街道更是一片寂静,这里甚至连路灯都没有,偶尔的亮光都是靠别人家门口的灯光指示着,天色一暗,便把这座清冷偏僻的小镇遮得更加严实。 坦白来讲,要是只有闵舒怀一个人的话,这种情况下,他肯定走不了。 楚大林也想到了这点,一路上特诚恳地和闵舒怀道着谢,说自己有多忙,还好有他帮忙,不然楚朋兴估计都在车站等老久,又说吃完饭估计天也黑了,干脆今晚在这睡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 “那今晚我和朋兴挤一晚,明天我再回去好了。”闵舒怀说道。 摩托车在一栋看起来有五六层楼高的自建楼房前停了下来,楚大林按着喇叭不放,铁门里边似乎有人应了一声,楚大林接着回了一句,而后,那道看起来有些森严的大铁门才打开,让楚大林开进去。 几人下了车,楚大林接着回到,“我那房间多的是,随便住,你是朋兴的朋友,我们也不能接待不好不是?” 闵舒怀微微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周围有点不太对劲,他们进了大门后,那两个帮忙开门的男人也很熟稔地走了上来,和楚大林互相递了根烟,随即都打量了一无所知的闵舒怀一下,互相递了个眼神。 楚朋兴在一旁扯了扯闵舒怀的胳膊,像到了自家地盘一样,似乎有些隐约的兴奋,拉着他进了屋,道:“不用客气,这是我表叔家,跟自己人一样。” 楚大林在一旁也接着应道,“对,当自己人就行。” 闵舒怀被拉着进了屋里,余下几人也跟着一块进来了,到了里边,他才发现这里似乎不像只有楚大林一人在住,屋里的摆设,各种设施,看起来都像集体生活的样子。 “你叔是自己在做生意吗?”闵舒怀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些人看起来像是楚大林的工人。 听到他这么问,楚朋兴原本有些困倦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些神秘地回到:“当然,待会在饭桌上和你说。” 这时,有一个中年妇女端了做好的饭菜出来,楚大林便热情地招待道:“来来来,都坐下,吃饭。” 闵舒怀原本以为那人是楚朋兴的表婶,楚大林的妻子,但那个阿姨出来摆好饭菜就退了,楚朋兴、楚大林也没和人说句话,那个女人看着与其说是女主人,不如更像一个保姆。 这时,闵舒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是傅北林打过来的。 屋子里吵吵闹闹的正在布菜,闵舒怀拿着手机到门边,才低头接了起来。 “现在在干嘛?”电话里的傅北林低声问道。 闵舒怀觉得楚朋兴亲戚家里的氛围有点怪,便压低了声音,回到:“我今天有个朋友从老家过来,就送他到他亲戚家里,可能今晚得在这边过夜。” “他亲戚家在哪?” “在郊外一个小镇上,我也不知道在哪,好像信号也不怎么好。”闵舒怀说这话的时候还小心地看了下周围的情况,怕不小心被楚大林听到了。 傅北林沉默了一会,似乎听出了闵舒怀话里的担心,便道:“我去接你?” 闵舒怀咬了下下唇,但一想到自己又给傅北林添麻烦了,便还是摇了摇头,道:“不用麻烦了,我还是等明天天亮了再回吧。” 傅北林听到这话也有些皱眉,道:“那里是哪里,连公车都没有?” “我转了几趟车,最后还走了很远,这里好像还挺偏僻的,没看到有什么公共交通。”闵舒怀凭着回忆说道,事实上,从他到了这镇上后就几乎是楚大林带着他们转,他连路线是怎样的都没看清。 “你发个定位过来,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议要开,现在让司机先去接你,我把你电话给他,要是他到了就给你打电话。”傅北林想了一下,还是这样安排到。 “会不会挺麻烦你的?”闵舒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傅北林安静了一会,声音有些不太好,道:“不麻烦,不过你要还是这么客气的话,我会觉得你对我们目前的关系还没有新的意识。” 这样的话让闵舒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些羞涩,道:“我没有,只是习惯了。” 傅北林像是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道:“把定位发过来吧,还有,小小一点。” “嗯。”闵舒怀乖顺地应了一声,不得不说,听到傅北林的声音还是让他心里踏实了一点。 这附近的信号确实不咋样,两人说么几句话,便一直断断续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最后甚至听不到傅北林的声音了。 闵舒怀刚想回拨过去,他的视线里便出现了刚刚帮忙开门的一个男人,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模样,穿着绿色的T恤和帆布裤子,头发很长,遮过了眼睛,看起来有点像在外打拼的农民工。 他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就有些紧张的闵舒怀下意识地把手机收了起来,对方看他那样也不奇怪,只叫了一声,“吃饭了。” “哦,好!”闵舒怀匆忙地应道,他看着对方站在那里等着他一起走的样子,只好仓促地瞥了下手机,把定位发给傅北林。 ☆、陷阱(四) 等他到了饭桌旁,才发现除了饭菜以为,每个人的座位前还放了一个小杯子,楚大林兴致挺高地拎了瓶白酒出来,道:“今天我侄子到,得开瓶好的给他接风洗尘。” 闵舒怀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道:“我不会喝酒。” “喝一点不碍事,是男人怎么能连酒都不会喝。”楚大林无所谓地回到,拿着酒瓶的手一弯,便给闵舒怀倒了满满一杯。 倒完了酒,楚大林又先举起了自个的杯子,招呼道:“我是主人,先喝三杯。” 说完,便脖子一仰,面不改色地把三杯白酒都喝下肚。 桌子另一边的男的说道:“你这酒量不减啊,看来有你侄子的帮忙,以后不得了了。” “朋兴这孩子本来就聪明,我老早就要他过来帮我了,这次他肯过来,我确实挺高兴的。”楚大林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感慨,他看着楚朋兴一眼,又举起了酒杯,道:“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楚大林的两个朋友都举起了酒杯,等着碰杯,楚朋兴倒是没说啥,只是抿了抿嘴,跟着举起酒杯。 只剩下旁边的闵舒怀皱着眉头,为难地看着面前的杯子,虽然只有小小一杯,但那扑鼻的酒精味就足以显示他的威力。 坐他对面的小个子嗤笑了一下,道:“这可是你兄弟的接风洗尘酒,不至于连这杯酒都不喝吧?” 他这话一出,闵舒怀便若有若无地感受到楚朋兴和楚大林两人移过来的目光,没有办法,闵舒怀只能也跟着举起面前的那杯酒,道:“我酒量确实不行,就喝一点点吧。” 楚朋兴原本还有些紧张的眼神也缓和了一下,拍了拍闵舒怀的肩膀,道:“今天多亏你帮忙了。” “对,这一杯也得敬一下朋兴的小兄弟。”楚大林说道。 几个杯子随即碰到一起,发出叮的一声。 闵舒怀怕喝醉,只抿了一点点,然而只是一点点,都辣的他喉间哽塞,满脸通红。 “我真的不能喝了。”闵舒怀皱着眉头把那杯子放下,脸色有点痛苦。 看他这样,楚大林也没有很强硬,便道:“那行,咱们吃菜,都动筷子,你张婶的手艺还可以。” 他这样一说,闵舒怀顿时有些庆幸地将那杯子推远,夹了几口菜吃,桌上摆着的都是简单的家庭小炒,但闵舒怀尝了几口,却不太像他老家的口味,每道菜吃起来似乎都带了些甜味,更像是江浙人的口味。 其他的人也边吃菜边聊,谈的话题都是楚大林所谓的生意,在他的介绍下,自己做的这行似乎是无本买卖,只要投点钱,就能跟聚宝盆似的,一生生一堆,而且全无风险。 闵舒怀知道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但这屋里除了他以外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尤其是楚朋兴,简直听的入了迷。 “这个理财产品真的这么好的话,为什么只有你们知道啊?”闵舒怀忍不住出声质疑到。 听到他开口,楚大林的眼睛顿时就跟见了肉的苍蝇一下,登的亮了起来,连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动起来,道:“你问对了,现在一起跟我们投这行的可不止我们几个,还有几千个人,抢手的很,现在是看在我的关系上,给个三十万就能有产品总监可以当,过了几天,估计三十万只能当最基层的干事了。” 楚朋兴听到这话有点紧张,忍不住问道:“产品总监还剩下多少个空位,还能再等几天吧。” 楚大林连忙安抚道:“你放心,你叔这点关系还是有的,总之,要是你这个月内能交够会费,产品总监这个空缺我还能给你留着。” “那就好。”楚朋兴舒了口气,同时眼神变了一变,似乎坚定了某种决心。 闵舒怀没想到自己之前的那番劝说完全没用,他有些担心地看着旁边的楚朋兴,刚想出声再劝一把,却不料,楚大林的目光还是紧跟着他,问道:“小兄弟,听朋兴说你爸是退休的军人是吧,现在在做什么?” 听到长辈的人这样问,闵舒怀倒也没多少怀疑,便照实回到:“他现在在隔壁市的中学里做门卫,还可以。” “那看来你家这情况也挺困难的。”楚大林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这样说道。 “还可以。”闵舒怀小声地回到,倒也没想太多。 “那你有没有想过做点什么生意什么的,帮帮家里的忙。”楚大林问道。 “我平时有做一些兼职。”闵舒怀小声地回到。 “这点钱能做什么啊。”楚大林不屑地回到,随即,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和闵舒怀说道:“现在的社会是金融社会,金融社会什么最赚钱,当然就是理财投资了,马云不是说过,站在了风口,猪都能吹上天……” 闵舒怀听着有些费劲,不过他转念一想,可能现在的中年男人都喜欢以这样的口气谈论事情,便也没想什么,随口附和道:“嗯,是。” “所以现在什么人最有钱,不是那些开工厂的老板,也不是那些卖房的,那些算什么,搞金融的才最有钱,一进帐都是几千万上亿的事情,还不用累死累活,开什么厂啊,招什么工啊,不用,有个电脑,就能蹭蹭蹭的生钱。” “而且现在国家也鼓励金融业的发展,你想想,那些开工厂的都是污染产业,末端,要淘汰的,金融理财就不一样的,高端产业,不用四处圈地盖厂,也没污染,你想想国家多支持啊,所以说,做我们这行的才有前途。” “你别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我自己,一个屁都不懂,从小山村里出来的,现在你看,在这里有车有房,当然,我这种不算什么本事,我表亲那才是,一单生意赚了小一千万,现在在北京住着大别墅,也是啥都不懂,就玩这个,关系,门道这些才是最值钱的。” 闵舒怀听得一愣一愣的,楚大林天南地北地扯了一大通,最终的回归点也不过一个,只见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满脸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像你这种家庭困难的,要是做我们这行也算有个出路。别的不说,保你安安稳稳地上个大学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比较好?”闵舒怀有些疑惑地问道。 楚大林一直压抑着的眼神有些欣喜,但也没坦露太多,只沉吟了一下,道:“你要是真的有心要投,当然也可以,这样吧,你既然是朋兴的老友,我当然也给你个面子,要是肯来,就和朋兴一样,一起做产品总监,一个月拉10个会员,你的会员再拉会员,一个月分成最少这个数。” 楚大林伸出一只手掌,比划了一下,眼底满是压抑的疯狂。 “那要是拉不到那么多会员怎么办?”闵舒怀问道。 楚大林笑得有些云淡风轻,道:“怎么会拉不到,你的亲戚朋友,这些都是资源啊。” 闵舒怀眉头动了一动,道:“那得交多少会费?” “要是有三十万,就能一人一个产品总监,当然要是没有,你就和朋兴一块,两人分一个。” 闵舒怀喘了口气,心里已经有些明了,道:“但我没钱,还是算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话才出,一旁的楚朋兴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你没钱你不是有个朋友很有钱,跟他借点不就行了。” “对啊,十五万也就是三个月的事情,剩下的可都是纯利。”对面坐的一男的帮腔到。 闵舒怀没有听其他人的话,他的目光只停留在楚朋兴身上,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以及淡淡的失望。 他看了看周围这一圈人,惨淡的灯光下,这些人的面目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有些面目可憎,特别是咧着嘴笑着的楚大林,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闵舒怀平白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定了定神,刚想站起来,表示要离开,这时,又有一声开门的声响,旁边的屋子里接连走出了三个男人,看到闵舒怀和楚朋兴,目光都带了些不怀好意。 “可以啊你,又带了两个新货色进来。”为首的那个男人说道。 闵舒怀皱着眉头,察觉到气氛有些不一样了,衣服隐藏下的背脊已经开始冒冷汗,但他紧紧地抓紧手中的手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好。 “这小子刚刚还打了个电话。”那个出来叫闵舒怀吃饭的绿T男说道,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像麻木了的人像一样,没有什么生人的气息。 事实上,闵舒怀觉得这一屋子的人都没什么活人的气息,包括楚朋兴,他那张看起来无比朴实的脸此时看起来有些不忍,但眼神里依旧布满压抑的疯狂,道:“你和你朋友借十五万就行,就当帮我,赚了钱我一定还你!” 闵舒怀皱着眉头看着他,道:“朋兴,你清醒一点,这是传销,怎么可能赚得了钱!”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更加不对劲了,楚大林和周围那几个男的都冷下了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兄弟,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神色阴戾的楚大林借着说话的空闲,转移着闵舒怀的注意力,同时使了个眼神给对面的几个男的,一时间,便有两三个男的拦在闵舒怀的前边。 一心只想离开的闵舒怀只好按捺住自己的想法,站了起来,好声好气地说道:“我想我该回去了,我突然有点事情,改天再来拜访。” “天色这么晚了,现在回去不是危险的很,不如在这里住几天。”楚大林笑眯眯地说道,他神色一挥,屋里的人顿时都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此时的闵舒怀才察觉到自己有被禁锢的危险,他慌乱地站起来,想寻找离开的方法,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三个男的却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手一抽,将他手里的手机抽走了。 “你们!”闵舒怀惊诧地叫了一声,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楚朋兴,道:“今天这一出是你为了骗我过来的?” 楚朋兴厚实的嘴唇动了一动,没有说话。 那个拿走闵舒怀手机的男的滑开看了一下,笑了下,朝闵舒怀扬了扬他的手机,道:“怎么办,你那个地址没发出去,你朋友在问呢?” 闵舒怀心里一紧,顿时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楚大林,道:“我真的没有钱,你们把我绑架了也没用。” “这这么能算绑架呢?”楚大林毫无愧疚地回到,“你是朋兴的好兄弟,朋兴又是我的侄子,到朋友家里做几天客,这是多合情合理的事情。” 而后,楚大林又对那个拿着闵舒怀手机的人指示道,“替他对那些问他的人都统一回复一句话,在朋友家玩几天,不用担心。” 连手机都被拿走的闵舒怀现在简直成了毫无反击之力的猎物,莫大的震惊下是对楚朋兴浓浓的失望,他难过地看着一直不吭声的楚朋兴,道:“朋兴,我把你当朋友,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楚朋兴的嘴唇动了一动,终于开口说道:“我表叔不会伤害你的。” 闵舒怀完全想象不到,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朋友会这么对他,或许他从来也不认识自己的朋友。 “行了,先送这小子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做。”屋里另一个看起来像头头的人,陈大开口说道,他走到闵舒怀旁边,低着头看着他,狠狠说道:“要是不想出事就给我规矩点,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会出什么事。” “如果老是拿不到钱你要怎么办?”闵舒怀仰着头问道。 旁边的楚大林嘎嘎笑了起来,道:“没有钱你就一直在这呆着,学也不用上了,家也不用回了,你觉得咋样?” 这话让闵舒怀心里一紧,在正大要是连续旷课十五天就会被处以退学处理,楚朋兴真是好样的,连威胁他的点都抓的这么准。 “那真是不巧,我们学校刚放假,你们最起码得养我两个月。”闵舒怀看着他们,说道。 “那就看看咱们谁耗得过谁。”楚大林说道。 接下来,轮不到闵舒怀回答,他便被几个人带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内。在他们把房门上锁的时候,闵舒怀不死心地再次抓着楚朋兴,道:“朋兴,这是违法的,你真的要继续错下去?” 然而楚朋兴此时已经完全对楚大林的说辞深信不疑,他反而扒开闵舒怀的手,再次劝道:“舒怀,我是为你好,你说你这么缺钱,为什么不一起赚大钱呢?” 闵舒怀彻底心冷了,他放开手,道:“骗我过来把我关起来也是为我好?” “……”楚朋兴一时词穷,他看了闵舒怀一眼,道:“你先好好休息吧。” 两人彻底谈崩。 接下来的日子里,闵舒怀简直过得苦不堪言,不但与外界完全失联,而且还天天在楚大林一群人的洗脑下,见识了这群人到底是怎么祸害普通人的,除了有人轮番跟你说话轰炸外,还有看电视、看书,所有的东西都是这一套多正规,多有效,多难得,甚至连作息时间也得受他们的规定,几天下来,闵舒怀都瘦了一圈。 但更让他担心的是傅北林,手机被收走后他完全和傅北林失去联系,不知道那边到底情况怎么样。 第三天下午,闵舒怀原本在屋里听着那个“老师”讲课的,忽然一个男的拿着手机,烦躁地走了进来,摔在楚大林面前,道:“妈的,这个男的怎么回事,一天打几十通电话,太他妈闲了吧!” 那男的啪的一下将手机摔在桌子上,屏幕上,正显示着有人拨打过来。 楚大林眯了眯眼,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来电显示的名字,问道:“傅北林?” “你们两什么关系?”楚大林不怀好意地瞄向闵舒怀,眼里闪着贪婪的目光。 闵舒怀心里一紧,犹豫了一下,回到:“我上司。” “上司?”楚大林不屑地笑了一下,道:“这么紧张你,只是上司,你骗鬼呢!” 就在此时,楚朋兴插话道:“叔,可能真的是上司,那个男的我见到过。” 下一秒,楚朋兴便凑到楚大林耳边,和他说了一通,楚大林听完后,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瞄向闵舒怀,道:“看来他自己送上门来了,我们不能不骗啊。” 闵舒怀眉头一皱,还不明白他们想做什么时,楚大林已经手指一动,接通了那个电话。 “喂?”傅北林的声音从话筒里响了起来,闵舒怀听到顿时紧张地想起身去阻止,就在此时,一把泛着亮光的水果刀正立在他面前,让他只能暂时定住。 “欸,傅总是吧,你好,我是舒怀的表叔。”楚大林握着手机,说道。 傅北林像没意识到什么,又问道:“他的手机怎么在你这?” 楚大林闻言顿时装得跟多痛心一样,道:“舒怀现在不方便听电话,他顾着他爸呢。” “他爸怎么了?”傅北林问道。 “前两天出车祸了!”楚大林一脸沉痛地说道,声音听着还像那么回事,道:“走在路上被辆大货车给撞了,血都飚了一地,现在就在医院里抢救着呢,你说他家本来就穷,现在出了这档子事,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医院里开销又大,但他在本地又没其他的亲人……”楚大林这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傅北林忽而打断道,“缺多少钱,我可以先借给他。” 这话连楚大林都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这人这么好骗,还主动往上咬勾的,便琢磨了一下,道:“也不多,就二三十万吧。” “好,我先借他30万,他爸在哪个医院,我拿给他的时候顺便看望一下。”傅北林说道。 “这在医院给钱触霉头吧,不然我们还是在外边找个地儿给?” “那就在绿荫广场的肯德基。”傅北林不容拒绝地说道,在楚大林还没来得及回复的时候,又道:“还有,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可以吗?” “可以,”楚大林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到,傅北林已经这么痛快了,他再挑三拣四的当然不妥,便把手机开了外放,递到闵舒怀的面前,道:“我把手机拿给他。” 闵舒怀被他们捆在椅子上,旁边那只锋利的刀刃还恶狠狠地晃动了一下,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喂,傅总。”闵舒怀深吸了口气,开口道。 这个称呼一出,电话这边的傅北林便顿时沉下了脸色,他顿了一下,问道:“你爸现在身体怎么样?” 闵舒怀扫了扫两旁的人,道:“除了不能动外,其他还好。” “伤的这么重,怪不得你一直没空接电话。”傅北林说道。 “嗯,挺忙的。”闵舒怀看着面前的那把匕首,忽然又说道:“你能不能早一点把钱借给我,我现在确实挺急的,下午就得用到。” 这话一出,楚大林顿时紧张起来,但他又不能直接将电话掐断,不然傅北林就可能有所怀疑。 “当然可以,下午两点,你早点过来,顺便再去医院看看你爸。”傅北林说道,声音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差别,忽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嘱咐道:“让你爸多喝热水,多上厕所,这样新陈代谢才会快点。” “好。”闵舒怀按捺住欣喜,一口应道。 简单地通话后,电话便挂断了。楚大林拿着闵舒怀的手机,有些狐疑地看着他,道:“之前让你借钱你要死要活的,怎么今天这么配合?” 闵舒怀心跳快了一拍,小心地回到:“我之前是不好意思开口……” 楚大林以为自己这几天的洗脑奏效了,虽然有些疑心,但也没有怀疑很多,反正只要闵舒怀在他们的控制下,一切好说。 走出闵舒怀关着的房间后,楚大林对着周围几个人低声说道:“下午都注意着点,记得带上□□。” “这个你放心,都干过多少次了。”旁边的人无所谓的回到。 楚大林深吸了口气,不再说话。 视线转移到傅北林这边,他刚面色阴沉地挂上电话,没有片刻停留,便又迅速拨通了自己刑警大队的朋友肖博通,道:“之前我让你帮忙调查的那个失踪的朋友打电话给我了,我怀疑他被囚禁了。” ☆、陷阱(五) 时间很快到下午两点,楚大林一行五个人压着闵舒怀到了市中心的绿茵广场,假日里的商场人来人往,几人也不好把闵舒怀捆的太过分,就那么前后两个人押着,防止他突然逃脱。 肯德基这种地方,闵舒怀以前已经在这里打过几次工了,排队点餐的时候,他趁着旁边人没注意,先把钱递给了那个收银员。 收到钱币的收银员妹子低下头看清了上边写着的字,下意识地又抬起眼看了这群人,发现闵舒怀确实有些不对劲后,便收回了神色,假装正常地继续为几人服务,和闵舒怀对视时,又忍不住轻轻朝他点头示意。 闵舒怀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在几人的禁锢下,他被带到一张桌子前坐下,而后,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那把泛着寒光的水果刀再次抵在他的腹部,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闵舒怀安静地坐在原位上,楚朋兴就坐在他的对面,可以看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城”,从他压抑的神色里可以看出浓浓的新奇和紧张,闵舒怀看了,却不由得有点心软。 “先吃点东西,那人怎么这么慢?”一个男的随手扒开了一个鸡翅盒,边啃边抱怨到。 “万一那男的临时反悔怎么办?咱们像傻子一样在这坐半天?”另外一个男的也有些发牢骚。 这里人太多了,楚大林一直不敢放松警惕,他瞄了一眼那男的,有些厌恶地说道:“吃就吃,哪来这么多屁话。” “这么凶干嘛,真是!”被骂了一句,那人还很不服。 “你要不要吃点?”似乎有些歉意,楚朋兴将放在他面前的汉堡推到了闵舒怀面前,问道。 闵舒怀看了他一下,轻轻举了举旁边的几杯可乐,道:“我想喝点饮料。” 闵舒怀愿意理他,楚朋兴顿时有些高兴,想也不想拿了杯可乐给了他,眼里也露出一些笑意。 下午两点半,穿着便装的傅北林和肖博通一块到了绿茵广场的肯德基外边。 肖博通接了个电话,而后和傅北林轻声说道:“刚刚这片的警察和我说有人打了报警电话,疑似有人被绑架,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不过那个报警电话说,对方有五六个人,看不出来有没有拿枪,这里是闹市区,群众太多了,他们要是有枪,就麻烦了。” 傅北林听到一半时便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那边有没有帮忙的人?” “这片的警察会来支援,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肖博通看了看里边那人声鼎沸的模样,又问道:“那群人你是不是都不认识?” 傅北林回忆了一下,道:“没有认识的。” 肖博通摸了摸下巴,道:“那进去后咱们先找个地方坐着观察一下,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动手。” “好。”傅北林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他不能保证自己看到闵舒怀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到了现在,却不冷静才越可能害了他。 两人简单地商定好了策略,便拉开了那道透明的大门,一前一后装作不认识地走了进去。 这边的肯德基刚好一左一右有两个门,一个对着广场的正门,进来的人较多,一个则是进入商城内的偏门,出去的人比较多,楚大林便挑了能最好的监视正门的位置,也因此坐在对面的闵舒怀则主要先看到偏门的情况。 好在傅北林早就猜出了楚大林的思维,偏偏绕了段路,从商城里的偏门进入,让一直紧盯着门口的闵舒怀一眼就看到了。 而也就在此时,闵舒怀忽然意识到孤身一人的傅北林若想在这种地方和对方硬碰硬,显然比较吃亏。 “那个,我想上一下厕所。”被禁锢在位置上的闵舒怀忽然出声向楚朋兴求助道,他晃了晃手中已经全空了的可乐杯子,道:“喝太多水了。” “我送他去吧,刚好去抽根烟。”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的说道。 “我也去。”又一个男的说道。 楚大林瞄了瞄左周围的情况,楚朋兴还没看到有眼熟的人,那就说明傅北林还没到,便点了点头,答应了,道:“你们俩好好看着他,刀别放下。” “成。”那两男的拉着闵舒怀起来,随口应道。 于是,在嘈杂的商场内,两个小混混拉着闵舒怀朝厕所走去,看到这个情况的傅北林也赶紧和肖博通递了个眼神,两人跟着转移。 到了厕所,闵舒怀又开口道:“我要拉大的,想去隔间。” “你他妈怎么屁事这么多?”黄毛骂道。 “行了,折腾点也好,咱们可以多抽两根。”另一个人倒是无所谓,便安抚着说道。 于是在还算宽敞的商场厕所内,两人找了个最后的隔间将闵舒怀塞了进去,而后便一左一右跟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点了两根烟,抽了起来。 这架势,让厕所里的其他男人都感觉到诧异,但堵在门口的那两个混混又明显很不好惹的模样,这些人便都不敢多说什么,只感觉到不妙,连厕所都不上都走了,一时之间,里头只剩下除了闵舒怀一行人外的两三个路人。 厕所外边,肖博通拉着傅北林的胳膊,低声道:“听我说,在这闹大不好,会波及普通人。” “我心里有数。”傅北林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假装上厕所的路人,站在便池边观察着里边的动静。 肖博通和傅北林假装在洗脸池前洗手,看到那两个在厕所里慢悠悠抽着烟的小喽啰,互相递了个眼神,示意动手。 定好目标,两人装作上厕所的路人,缓缓地朝那两人守着的厕所隔间走去。 傅北林走到距离他们只有半米的距离时,还听到其中一个不耐烦地朝里嘟囔了一句,“好了没,快出来,老子烟都抽完了。” 下一秒,傅北林的瞳孔骤然收紧,因为隔着薄薄的门缝,可以清楚地听到里边传来的确实是闵舒怀的声音。 而此时,外边的两人似乎意识到闵舒怀的不对劲,开始不耐烦地敲着门,甚至把薄薄的门板敲得直晃。 “靠,有点不对劲啊。”其中一男的看着莫名变得安静的厕所嘀咕道。 他不经意地瞟到傅北林的脸色,顿觉不妙,随手掏出自己藏在腰间的匕首,大吼道:“老三!有人截胡!” 他这一嗓子刚嚎出来,便被肖博通踹飞了手中的匕首,下一秒傅北林已经将他压制住了,旁边那个小的倒是溜得比较快,还没等肖博通掏出手铐把前一个拷住,下一秒那个就先跑了。 傅北林有些意外于这次事件的好解决,他站起来,刚想让闵舒怀赶紧离开,然而下一秒,一阵脚步声从厕所门口传了出来。 原先跑出去的那个小混混又屁颠屁颠地跟着走进来了,他的身后,是皮笑肉不笑的楚大林,他伸手拍了拍站在他一旁侧着头有些心虚的楚朋兴,道:“还好我外甥认出你就是那小子认识的人,要不然还真让你们钻空子了。” 傅北林眉头微皱,肖博通也站了起来,楚大林瞄到地上那人手腕上挎着的“银手镯”,神色微变,“那人是条子。” 旁边有一个神色比较狠厉的男的“呸”地吐掉口里的烟,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出来,道:“怕他个屁,他就两个人,而且楚老大,你这次出来就是来捞钱的,空着手回去还把肉票丢了,你丢得起这个脸,兄弟我可丢不起。” 旁边楚大林的手下听到这话原本有些畏缩的神色也顿时变得犹豫起来,关键是他们看着对方确实只有两个人,没道理打不过。 肖博通的神色变得有些冷峻,道:“你们想清楚点,袭警是另一重罪。” 两方势力僵持了不到一分钟,下一秒,楚大林那边先有人怒吼了一声,拿着尖刀对着肖博通冲了上来,楚大林晦气地“呸”地吐了口痰,咬了咬牙只好跟着上。 敌众我寡,这种情况下,两人只好仓皇应对。 被关在厕所里的闵舒怀听着外边的打斗声,不知为何就是开不了门,急的他满头大汗。 “闵舒怀,别出来!”似乎是听到闵舒怀开门的声音,混乱之中的傅北林仍不忘高声叫道。 闵舒怀使劲扯着那扇单薄的塑料门,听到傅北林声音里的隐忍,顿时更加着急,扯着声音喊道:“傅北林,你别出事!”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隔间外传了出来,吓得闵舒怀汗毛立起,眼眶里似乎有泪水掉落,他无力又急躁地拍着门,喊道:“谁帮我开一下门!” 但外边除了“砰砰砰”的声音外,无人理他。 听不到傅北林的回应,闵舒怀只觉得对方可能受伤了,或者也被那群人带走了,便又慌又急,年久失修的商场厕所就是容易卡住,闵舒怀平时本不是那么大力气的人的,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激起了本能的反应,猛地一下,从门缝里把门掰开,手心太过用力,被坚硬的塑料板割破了,渗出了一滴一滴的鲜血。 “别出来!”混战中,傅北林仍皱着眉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分神,让旁边的人有了机会,“砰”的一声,一个坚硬的玻璃瓶在傅北林的头上炸开,鲜红的血液随着玻璃碎片溅了出来。 闵舒怀顿时连心都提了起来,眼睛瞪大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的耳边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脑海里只有傅北林满头鲜血的景象,下一秒,他已经慌乱地飞奔到傅北林身旁,撑住了他倒下的身子。 旁边的人似乎已经打红了眼,举着刀刚想对着闵舒怀砍下来,刀锋反射过来的光线让闵舒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一声有力的怒吼从旁边传了过来,层层叠叠穿着警服的警察把厕所围了起来,手里都举着枪,威慑道:“全都不许动!” 楚大林一行人顿时惊恐地定住了身子,把目光移向了楚大林,楚大林脸上满是颓败的神色,黑洞洞的枪口就在他的脑门边,吓得他满头都是冷汗。 “都不许动!”楚大林叫到。 闵舒怀看着终于赶来的警察,顿时回过神来,焦急地唤道:“有人受伤了,能不能帮我一下?” 零碎的玻璃渣下,可见一条几厘米长的裂痕,鲜血流得满地都是,连闵舒怀手里都能触摸到那股温热的液体,烫得他快扶不住了。 旁边的肖博通看到傅北林的情况,也神色立变,连忙安排道:“有车吗?这最近的医院是哪里?” 在众人的帮助下,已经陷入昏迷的傅北林才被紧急送到附近的市医里。混乱不堪的心跳,滴答掉落的血迹,白亮刺眼的灯光,刺鼻的消毒水味,巧的是,上一次傅北林被闵舒怀送进医院的时候,伤的是脑袋,这一次,居然也是。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闵舒怀脸色苍白,像个焦急的小孩一样紧扒着在做手术的窗户,心跳声乱七八糟,吵得他连思绪都彻底乱掉了。 从被楚朋兴骗走开始,闵舒怀的精神就一直紧绷着,到了现在,仍在手术室里的傅北林简直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内心的恐慌铺天盖地,闵舒怀甚至觉得,假如傅北林真的出了什么事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种难以控制的心悸让他突然察觉到,原来不知不觉,傅北林在他的心目中已经如此重要。 肖博通忙完了一切,走到闵舒怀旁边,看到这个满脸恐慌的男生,一瞬间有些疑惑傅北林和他的关系,但此时此刻,人还在里边抢救,他可不想外边又倒下一个,便拿一次性杯倒了杯温水给闵舒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喝口水吧,没事的,傅北林很快就出来了。” 闵舒怀像只受惊的小白鼠一样“蹭”的回过头,看到是傅北林的朋友,才松了口气,接过肖博通的好意,小声道:“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肖博通爽朗地说道。 看得出闵舒怀的担忧,肖博通又和他继续闲聊,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傅北林扛得住的,不用这么担心。” “希望是这样。”闵舒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手里透明的温水,上次他那一次就已经让傅北林有轻微脑震荡了,这次伤得又是同样的部位,他担心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肖博通也不算是外向的人,和闵舒怀也才刚认识,扯了几句实在没什么话说了,便道:“喝点水吧,别太紧张。” “嗯。”闵舒怀应了一声,也清楚自己在外边这么紧张兮兮的根本无济于事,捧起水杯刚想喝口热水缓和一下时,忽然,一直紧闭着的手术室门突然打开了,一瞬间,闵舒怀刚刚抬起的手又放下了,他几乎下意识地将水杯放在旁边,立马迎了上去。 双眼紧闭,额头上缠着绷带的傅北林被推了出来,面色苍白。 “病人有点脑震荡,待会醒了可能会有点恶心想吐,这是正常现象,你们记得注意一下。”帮忙做手术的医生说道。 “好的。”闵舒怀像个乖巧的学生一样应到,有些小心地问道,“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暂时没发现其他的问题,病人估计会在一个小时后醒来,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叫我。”医生说道,随即又急匆匆走了。 闵舒怀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手忙脚乱地帮忙把傅北林送到医院的病床上,安静的病房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闭着眼睛安静躺着的傅北林,闵舒怀站在床边,用目光缓缓地扫过傅北林的嘴唇、鼻子、眉毛,最后到他额头上那抹刺眼的白色绷带,顿时心里一抽,缓缓地伸出手,摸了摸那抹细软的绷带,眼神里满是愧疚与疼惜。 窗外的风缓缓吹动着,仿佛拨动着闵舒怀的心弦。他到此刻才知道,原来面前的男人对于自己而言有多重要。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的话,或许他不会选择让傅北林参与进来。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傅北林的手掌动了一动,坐在床边的闵舒怀顿时紧张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掌。 下一刻,头上正缠着绷带的傅北林便皱着眉头醒过来了,他的头部被重击了一下,刚清醒的时候还有点恶心,但他一睁开眼,看到面前担忧不已的闵舒怀,便脱口而出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闵舒怀疯狂地摇头,傅北林能醒过来他简直高兴坏了,想到他可能很难受,便又紧张地站了起来,道:“你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点热水……” 本来就很难受的傅北林一下拉住了他的手,有些虚弱地说道:“你陪我坐一会吧。” 闵舒怀顿时定了一下,想了想又用力地回握住了傅北林的手,轻轻地应道:“好。” 傅北林望着雪白的床单上两只交缠的手,顿时有些如释重负,却还是用力握着,不肯轻易松手。 “你现在还疼吗?”闵舒怀看着傅北林额头上的绷带,愧疚地问道。 傅北林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很疼。” “医生缝了七针,说有轻微的脑震荡。”闵舒怀很担忧地说道,又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傅北林的伤口,想替他分担一些。 傅北林望着一下近在咫尺的人,似乎轻笑了一下,刚刚睡醒的声线听起来有些沙哑,却很是性感,他问道:“你是接受我了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似乎只剩下呼吸的空间,闵舒怀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房间里静的似乎只能听见他胸腔里头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仿佛在催促着他做出决定。 过了不知多久,闵舒怀缓缓地点了头,语气认真而郑重,道:“傅北林,我喜欢你。”他发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胸口不禁松了一口气。 或者他早就喜欢上这个看起来严肃却又用他的方式关心着自己的人。虽然他们的初遇并不怎么美好,但他还是不可救药的爱上了。 心动就是心动,为何要让自己不敢承认。 傅北林的眼里的笑意似乎更浓烈了,但他还是不够放心,又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同情,不必因为我受伤就答应。” 听到这话的闵舒怀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眨了眨眼睛,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而后便低下头,缓缓地吻上了傅北林的唇。 窗外的风还在静悄悄地走着,偶尔吹起淡蓝色的窗帘,房间里安安静静,闵舒怀和喻行止轻轻地亲吻着,这是不带情欲的一吻,却感受到了彼此热烈的爱意。 正在此时,房门外似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闵舒怀猛地抽回身子,被打扰的傅北林皱着眉头,两人回头一看,乔莘莘大包小包地跑了进来,脸上急的满是热汗。 但她一进屋,看到齐齐望着她的闵舒怀和傅北林也有些奇怪,尤其是自家老板此刻的神色,写满了他很不爽,而旁边的闵舒怀则满脸通红,看上去很是局促。 这种画面好像是她刚刚没有预想到的…… “老板,你醒垃,没事吧?”乔莘莘下意识地问道。 “还没死。”傅北林回到。 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在病房里和傅北林亲吻的闵舒怀此刻简直羞耻得差点找条地缝钻下去,要是刚刚被乔莘莘撞见了,自己现在就不用出现在她面前了。 “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一下。”闵舒怀局促地转移着话题。 傅北林看了乔莘莘一眼,心想她到了也不算坏事,便道:“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吧。” 闵舒怀惊讶地看着他,道:“可是医生说还要观察一两天。” “我没什么事了,回家休养更好。”傅北林说道。 “你回去了就只会工作吧。”闵舒怀有些不满地说道,傅北林现在是脑震荡了,怎么还这么不爱惜自己。 傅北林听出他话里的亲昵,便别有深意地扫了他一眼,道:“你是不允许么?” 闵舒怀疑惑地看着他,刚想理直气壮地承认,忽而想到房间里还有乔莘莘在,便又顿时卡住了嗓子,眼神四处乱飘,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完,便想找个借口溜了,但他还没行动,傅北林便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逃走。 乔莘莘似乎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这时便十分有远见了,自然地转了个身,道:“我去帮老板办理出院手续。” 她走后,房间内的傅北林看着闵舒怀,认真地说道:“如果你不放心,就来我身边,一直看着我。” 这话无异于邀请闵舒怀住在他家里,闵舒怀看着他,良久,道:“好。” ☆、结局 傅北林办理好出院手续后,肖博通又到医院来看了他一下,顺便和他说了一下,那些人都被抓起来了。 “会怎么判?”傅北林淡淡地问道。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传销加持枪,整的跟黑社会一样,最近市里正在申请文明城市,严打估计跑不了。” “只是刚刚被骗入的也要?”傅北林知道闵舒怀担心楚朋兴,便问了一下。 肖博通轻拍了下傅北林的大腿,道:“这你就甭担心了,法律是公平的,肯定会看罪行来判,好好养身体吧。” 闵舒怀目光有些失落,但还是没有和肖博通说什么求情的话,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楚朋兴也一样。 肖博通走后,傅城山的电话不期而至。 傅北林面色镇定地接了起来,听到他爸叹了口气,说道:“有空带上那孩子回家吃顿饭。” 虽然有些意外,但傅北林还是顺从地应了一声,“好。” 父子俩便又无话可说了,两人安静了几十秒,还是傅城山先妥协了,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衰老,却藏着自以为是的对孩子的爱,简单地说道:“我派人买了些有用的补品,送到你家了,养好伤先。” 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帮忙送傅北林回来的乔莘莘从屋外走了进来,看着神色有些深沉的傅北林,轻声问道:“需要请一个看护吗?” 傅北林回过神来,想也不想地拒绝了,道:“不用了。” 乔莘莘有些惊讶,她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便听到傅北林说道:“你先回去吧,这几天我可能需要在家里办公。” “好的。”乔莘莘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笔记本放在旁边的桌上,道:“需要处理的文件都放在桌面上了,有什么需要您再叫我。” 简短地说完,乔莘莘便要离去了,她走出傅北林的客厅时,瞄到厨房里的闵舒怀像在忙活着什么,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小闵,你在做什么?” 闵舒怀猛地回过头,道:“哦,我在煮粥,傅北林还没吃饭,我担心他饿了。” 乔莘莘笑着说道:“叫外边的送来不是更快点么?” 闵舒怀低头搅了搅锅里已经熬得有些滚烂的猪肝粥,道:“自己做的会健康一点。” 乔莘莘有些讶异,“你真有心呀。”敏感地觉得这俩的相处方式似乎有些特别。 闵舒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愧疚道:“没有,本来也是我害的傅北林受伤的。” 乔莘莘安抚了他一下,道:“被骗入传销又不是你愿意的,你要是觉得愧疚就这两天帮忙照顾一下老板好了,他好像不太愿意叫看护。” 这话说的,乔莘莘本来怕闵舒怀不乐意,没想到对方却温顺地点了点头,表示会照顾好自家老板。 “那我先回公司啦,有需要帮忙的就打电话给我。”乔莘莘笑着说道。 闵舒怀和她告了别,很快,乔莘莘便离开了。 房间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除了病重在床上休息的傅北林外,就剩下闵舒怀一个人。 将粥熬得滚烂后,闵舒怀盛了一小碗端到傅北林的房间内,却看到他正开着手提电脑,正在专心致志地工作着。 闵舒怀眉头微微皱了下,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问道:“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傅北林见他进来,便把笔记本合上,推开放在旁边,伸手接过闵舒怀手里捧着的,问道:“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熬了一点粥,医生说你得吃点清淡的。”闵舒怀回到,把碗递给对方后,又不经意地把那台笔记本电脑拿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了。 “公司很忙吗?”闵舒怀睁大了眼睛问道。 傅北林搅了搅碗里粘稠的白粥,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舀了一勺递到口中,道:“只是吩咐了一些事情,因为我接下来准备休一段假。” 听到这话闵舒怀松了口气,认同地点了点头,道:“还是先养好身体。” 傅北林把粥喝完了,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去度个假吧。” 正收拾着东西的闵舒怀猝不及防地看着他,道:“去哪?” “月灵山。”傅北林说道。 月灵山是隔壁市的一座挺有名的山脉,山上有不少温泉,冬天时候,很多本市人会去那里泡温泉,休息。 傅北林既然想去那里休息,闵舒怀当然不会说不好,简单地打包了两人几天内要用的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司机就过来接他们上山。 在山上,傅北林有一栋别墅。以前他总是在春节放假没有地方去的时候会在山上待一段时间,现在有了闵舒怀在,他倒是挺想带着人在那里好好住一阵的。 可惜这次时间太短了。傅北林有些不太满意地想到,遇到年底事多,工作狂魔也会嫌弃事太多了,傅北林有点惊讶自己现在的变化。 闵舒怀倒是没想到那么多,他只担心傅北林头上的伤口能不能撑得住这么长时间的车程。 “也就一个小时。”傅北林有些随意地回到。 闵舒怀没说什么,低头从自己书包里翻出一条灰色的围巾,有些不好意思地帮傅北林围上。 注意傅北林略带疑惑的目光,闵舒怀只好轻声解释道:“本来想圣诞节送给你的,不过现在带也刚好合适。” 围巾料子不算好,应该不是全羊绒的,织法也很粗糙,一看就是个初学者学习的作品,仔细看还有些勾没打好,散开了。 不过傅北林却觉得这份礼物很好,比他以前带过的那些围巾都温暖数十倍。 “谢谢。”傅北林忽而凑到闵舒怀的耳边,低沉的嗓音带着温热的气体冲进闵舒怀的耳里,让他忍不住耳畔通红,他听到傅北林说道:“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闵舒怀只觉得满腔的欢喜从心脏处快溢出了,他连脸都羞红了,喃喃道:“不用谢。” “还是要的。”傅北林伸手握住了闵舒怀的手,道:“我会用这一生,来好好谢你的。” 闵舒怀估计不知道对于自己而言,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几年前的那个冬夜里,是他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 此后,他才又学会了爱人与被爱的能力。 “我也是。”半晌,疾驰在公路上的安静的车厢里,有一个少年低着头,语气虽然略带羞涩,却仍然坚定不移地说道。 谁也不知道他和傅北林的未来会怎样,但他相信,经历了系列变动的他们,有能力也有毅力好好地坚持走下去。 因为他爱傅北林。 车子还在飘着雪的路上行驶着,路上飘飘洋洋的雪花热烈得仿佛节假日里的礼花,为他们这一刻互相坦白的心迹鼓舞,车子就这么一路开着,开着,穿过森林,仿佛没有尽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