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恶毒女配她不想死 作者:穹烈 文案: 李沐心一不小心穿成了恶毒女配,原主是大反派手下的细作,执行任务勾引男主宋昱时,却对他动了真情,被大反派得知,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李沐心一点也不想为剧情添砖加瓦,小心翼翼护好马甲,只等攒够了钱好跑路。 然而某一天当她一不小心踩坏了纨绔男主的玉玦,自此就被他给缠上了。 李沐心很郁闷,男主每天都想扒她马甲怎么破…… ———— 宋昱最近十分苦恼。 他看中的小娘子常常躲着他。 小娘子帮他办事,他给小娘子重金报酬,还时时刻刻护住她,却是没想到她攒够钱是为了逃离自己?! 在小娘子第n次逃跑失败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将她摁在墙上:“大晚上的你想逃去哪里?你还没有对我负责。” “负责?什么负责?”李沐心呆了。 “你踩了我的玉玦,践踏了我的心,你不负责谁负责?” 李沐心:??? #这是什么土味情话# #知不知道我是大反派的狗腿# #我可是会凶你哦#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沐心,宋昱 ┃ 配角: ┃ 其它:穿书 第1章 谁偷了玉镯 李府的小花园旁的游廊上,两个小丫鬟边走边说着话。 “听说没,原来是四小姐偷了夫人的玉镯子。” “四小姐也不过才十三的年纪,如今就这般手脚不干净,以后那还了得。” “不过一个庶女,母亲又是那种出身,哪能讨得了好,如今又得罪了夫人,怕是过几年及笄后就要被夫人随便找个人家嫁了。” “别说了,让管家听到又要挨骂了。” 两个丫鬟闭了嘴,哪知一转弯正巧和一个女孩走了个对面。 女孩正直豆蔻年华,穿着一身淡蓝色散花裙,上身穿着同色褙子,头梳垂鬟分肖髻,点缀着两朵小绢花,面若芙蓉出水,哪怕还没到彻底长开的年级,也已然露出倾城之貌的端倪, 两个丫鬟打了个哆嗦,齐齐行礼:“四小姐。” 李沐心微微颔首,接着往前走,仿佛压根不知道旁人嘴里说的就是她。 两个小丫鬟见李沐心没为难她们,一溜烟似的跑了。 李沐心没怎么样,倒是把她身后的大丫鬟雪晴气的够呛。 “小姐,这些婢子们嘴太贱,怎能轻易放过,明明小姐您那日只是夸了夫人的镯子两句,之后连镯子的影都没见到,怎么都说是您拿的!” “跟他们计较你也不嫌掉了身价。”李沐心抬头望了望天,“快些走吧,今儿个可是女学开学的日子,若是迟到了,又要被罚抄书了。” 李沐心想起上次因为迟到被罚抄女诫,就只觉脑瓜仁疼。 天知道她一现代穿越过来的看到女德女诫这种书有多么想吐血,偏生脸上还得装着一副这书写的多好呀,果真就该如此的样子。 她穿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 原主是被人推到池塘里溺死的,正巧被她这现代的一缕孤魂占了便宜。 没过多久,她便知道她是穿进了一本书里。 这书名叫《土匪千金》,是她闲暇时拿来打发时间的。 书里讲的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在出生时被意外抱错,自此真千金沦落土匪窝里,被一堆糙汉子养到十五岁,当国公府发现抱错寻来之后,土匪们为了女儿好,硬是将这位真千金赶回京城。 那样一个粗鄙却又真性情的女孩来到京城这个大染缸里,偏生又身份尊贵,与规矩传统硬生生的碰撞,硬是闯出属于她的一番天地。 对这样一个女人,李沐心是羡慕的,奈何她穿的不是女主,连配角都算不上,却又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因为,她和她娘乃是大反派靖王爷安插在李府的眼线。 再说明白点儿,就是奸|细,随时能为了任务搞到自己家破人亡的那种。 李沐心能想象到一旦掉了马甲,她会遭遇什么事情,毕竟原主在书里的结局可以用惨目忍睹来形容。 一想到书里原主的死法,李沐心打了个哆嗦,好在这两年故事还没开始,她也还算安全。 她一路出了府,府门外正停着两辆马车。 就在这时,前面那辆马车里面突然传话出来:“今儿个四姐姐怕是也不来了,我们先走吧。” 车夫听了,正要拿起鞭子,一转头就瞧见了刚出府门的四小姐,赶忙利落的打开车门。 李沐心由雪晴搀扶着上了面的前面那辆车,一掀车帘,就看见里面已经坐了一个女孩。 女孩比她小上一点,穿着一身素雪绢云缎裙,眉眼间带着三分艳色,虽不如李沐心这般出众,却也算是个小美人了。 李沐心瞟了一眼女孩,此人正是李府的五小姐,名唤李沐雪,同她一样,也是妾室所生。 “五妹妹今天倒是早啊。” 李沐雪既尴尬又惋惜,要是她能再早一步让车夫把车赶走该多好呀,“今儿个早上画眉听四姐姐院里的丫鬟说姐姐您身子不爽利,兴许上不得学了。” 画眉是李沐雪的大丫鬟。 李沐心心里冷笑,上次她可不是就这么迟到的么,面上却亲昵的挽起李沐雪的胳膊,“哪个下人竟这般多嘴,妹妹可要告诉我名字,等回头我得好好管教管教,这通晓内情的,知道妹妹你是关心我这个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存心不想让我去上学呢,若是因为这点误会闹到母亲那,可就不好看了。” 李沐雪碰了这个软钉子,只得尴尬陪笑道:“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错了。” 李沐心瞟了李慕雪手腕上的玉镯子一眼,笑了笑,“今日为何不见三姐姐?” 李家如今上女学的有三人,除了她和李沐雪,还有嫡出的三小姐李沐茹。 “听说三姐姐前几日和朋友出去踏青,正巧遇见户部方尚书家的五小姐,得了赏识,昨儿个三姐姐递了帖子也被方五小姐收了呢。”李沐雪一脸羡慕,又掺杂着疯狂的嫉妒。 那五小姐可是方尚书嫡出的女儿啊,听说以后是要婚配给皇子的! “那可好,保不准以后我们也能跟着沾光呢。”李沐心随口夸了一句,便静静等着。 不一会就听见外面有人说:“三小姐今儿个要和方家五小姐一同上学,你们先去吧。” 车夫应了一声,一甩鞭子,架着车走了,不一会便到了安阳侯府门前。 女学便开在安阳侯府内,乃是安阳侯夫人禀明皇家之后方才开设的,所有适龄的官家女子皆可来此就学。 女学与男子的学院不同,每月逢三、五开学,例如初三、初五、十三、十五以此类推。 学的也不如男子那般家国天下,而是学女德女诫之类的典籍,以及一些诗词雅集,和浅显的孔孟之道。 二人走进学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些人了。 李沐心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雪晴跟上来收拾一番便退出去候着了。 左右先生过来还需要些时间,她便拿起毛笔,静气凝神开始练字。 刚穿越那会,她几乎遭遇跟其他小说里穿越者同样的问题——不会写毛笔字。 她勤学苦练三年,如今已能写得一手的簪花小楷,虽不优秀,却也能看。 李沐雪一进学堂往她那群朋友里一凑,仿佛就跟变了个人一般,十二三的年纪,正是爱玩闹的岁数。 其中一个女孩羡慕的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子:“沐雪,你这玉镯子色泽浸润通透,真是漂亮。” 李沐雪被夸得心里美滋滋的,抬起手把玩着自己一缕头发,衣袖自然下垂了点,让那镯子更加显眼:“好看吗,也就那样吧,这还是去年父亲在我生辰那日赠与我的。” 能和李沐雪这种身份玩在一起的,又哪里有什么名门嫡女,全是各家的庶女,而且父亲品阶都不太高,她们这样的人往常最盼望的就是父亲和嫡母的关注和疼爱,唯有这样,将来才能嫁个好人家去享福,所以这一听李沐雪的话,顿时更加钦羡。 又有人问她:“听闻你家丢东西了?” 李沐雪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加大嗓门,让整间学堂都能听见,“可不是嘛,我家母亲前几日在燕芳阁买了个玉镯子,回家刚带不到半日,只被我四姐姐夸了两句,可是到现在都没找见呢。” 这话说的,就像是那玉镯子被李沐心夸没的,可又细细一想,既然李沐心看上了那玉镯子,会不会悄悄偷了呢…… 怀疑就像是一棵种子,埋下了便立即茁壮生长,一时间不少视线都落在正在练字的李沐心身上。 李沐雪那么大的声音,李沐心哪里能听不见,前两天的事也只能说凑巧罢了,嫡母买了新镯子,她不过凑巧遇见夸了两句,便被有心人利用,转眼就把镯子给偷了,还把锅甩到她头上,也是正好原著有这情节,否则这偷盗的名声可真是不好甩了。 她放下笔,挂起笑:“五妹妹这话说的,母亲的镯子确实是好看,就跟你戴的这个一样好看。” 李沐雪一听就急了:“你别瞎说,这镯子可是父亲送给我姨……送给我的!” 李沐心:“妹妹误会了,我只是说你这镯子好看,只是尺寸似乎大了些。” 李沐心这么一说,旁人也不是眼瞎的,立即发现这镯子的尺寸和李沐雪的手腕相差甚多,她们年岁小,手腕细,一般戴的镯子尺寸都会小一些,可李沐雪手腕上的镯子尺寸明显偏大,若是手垂下去,很容易就会脱落掉在地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向李沐雪时目光就变了,这事未免也太过凑巧了。 李沐心扫了一眼众人,转回身接着写她的字。 “我……我……”李沐雪咬牙切齿,她肯定这镯子必然不是嫡母丢的那个,可偏生她又不能解释,总不能说这镯子确实不是她的,而是今儿个早上一个丫鬟送来给她亲娘的,却被她给截了胡。 往日里李沐雪这种事业没少干,她亲娘的首饰哪一样都是她戴够了才给她亲娘接着戴的,只是一直没人追究,现在突然被李沐心来了这么一出,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然而上天仿佛跟她开了个玩笑,这时候,李沐茹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瞧见李沐雪手腕上的玉镯子,当即疑惑道:“五妹妹,你怎么带着我母亲的玉镯?” 第2章 女学 李沐茹身着一袭藕色牡丹散花百褶裙,鹅蛋脸,柳眉杏眼,直直的瞪着李沐雪。 李沐雪本就感觉难堪,被李沐茹这么一说,更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三姐姐,这镯子是我的。” 李沐茹也不是笨的,偷盗这种事是家丑,家里可以闹,却绝不能让外人知道,更何况方五小姐也在这,她好不容易得了青眼,怎么能毁在一个庶女身上,所以狠狠的挖了一眼李沐雪,没说话。 “这镯子究竟是谁的,沐茹妹妹不如仔细说说,我们也听个热闹。” 那方家的五小姐随后进来,团扇半遮着脸,露出如狐狸般的眼睛,笑嘻嘻的说道。 她后面又跟着几个女孩,有的低眉顺目,有的阿谀奉承,众星拱月一般捧着她。 “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个镯子罢了。”李沐茹语焉不详的说了句,巴不得这位方五小姐别再问了。 方五小姐拉着李沐茹的手,说道:“话可不是这般说的,我拿妹妹当朋友看待,若真有人欺负了你,我又岂能坐视不理,定是要为你讨个公道的。” 李沐茹嘴里发苦,这事真抖出来,旁人只会当做可有可无的笑料,真正丢的还是李府的面子。 “李沐雪是吧?”方五小姐抬了抬下巴,“你说。” 李沐雪那点胆子早就被吓没了,一双眼睛叽里咕噜乱转,“我……我……” 李沐茹趁机给李沐心使了个眼色。 李沐心原本不想管,然而她如果这次忽略李沐茹,回府之后还指不定要怎么难过呢。 她只得放下笔,笑着迎上来:“也没甚大事,不过是五妹妹觉得母亲这镯子好看,就想借来戴上几日,母亲待我们一向宽厚慈爱,这不就借来了嘛。” 李沐茹赞赏的看了李沐心一眼,附和道:“确实如此,是我方才忘了,这才闹了笑话。” “对对对,就是母亲借我的。”李沐雪也没笨到家,赶忙跟着说道。 方五小姐嗤了一声,显眼觉得有些没劲,提着裙摆进去了。 李沐茹和李沐雪同时松了口气,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李沐心也坐了回去。 这时又有四个女孩走进来,这四个女孩均是十四五的年纪,相貌各有千秋,皆是不俗,身上衣服的料子也是街面上少见的名贵料子。 这几位才是学堂里真正的贵女,要么就是皇室宗亲,要么就是父亲官位斐然。 学堂里不少人都想跟她们攀攀关系,只要得了青眼与她们玩上几天,说不准就能嫁给好人家,若是被她们府中的少爷相中,哪怕做妾那也是高攀。 然而,这些女孩仿佛自带屏蔽光环,旁人根本插不进去,即便硬着头皮往前,也只会撞得头破血流,徒留嘲笑罢了。 久而久之,众人也老实不少,只是眼神随着这些女孩,眼瞧着她们闲聊着坐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 李沐心装作想要上前结识,却又心生惧意,最后放弃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提笔练字。 大家伙都是这般情况,她既不清高也不过于谄媚,泯然于众,丝毫不引人瞩目,刚好。 她必须时刻记着她是奸|细,被她母亲引着在大反派靖王爷那挂过牌的。 不一会,先生来了。 这是一位女先生,大约四十多岁,姓张,乃是安阳侯夫人千辛万苦寻来的。 张先生对学生极为严厉,讲学的时候也是异常认真,最近一直在讲一部雅集。 李沐心只觉张先生的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然而合在一起她却完全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于是这天书听得她头昏脑涨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被留堂了。 张先生没像以往那般直接罚她抄书,只是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府上的事情我也听到一点,后宅阴私古时便有,你……好生应对即可,若实在不行便来侯府寻我。” 这下倒是轮到李沐心惊讶了,她还以为她在这位张先生眼里不算是什么好学生呢,要不怎么会隔三差五就让她抄抄书。 如今被这么一关怀,突然就找到一种儿时被班主任关照的感觉,心里还真挺感动的。 只是张先生毕竟就是一个教书先生,又能有多大权利,再者这点小事她也是能应付的:“多谢先生挂心,府里却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些流言罢了,学生母亲向来明察大度,自会还学生公道的。” 张先生:“你心里有数就好。” 李沐心又被这位女先生叮嘱了几句学业才被放出来,就这么一会功夫,路上的人已经走得没影了,只剩下她一个,竟连雪晴都不在了。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李沐雪使得坏,好在现在不过申时,天还大亮,她匆匆往前走。 这学堂毕竟教导的是女学,都是女子,所以盖在后院,而马车则在前面正门前停着,这一路着实不近。 李沐心看左右没人,干脆穿进花园寻近路走。 侯府的花园不小,此刻很是安静,竟连个下人都没遇到,李沐心只觉奇怪,也顾不上这比她家大上不少的花园有多么雅致漂亮,脚下越走越快,直到经过一片花丛时被人叫住了。 “那位小娘子,就是你,停下停下。” 这声音是个年轻男音,而且距离她很近,她下意识停下,一转身,就见到一年轻男子正对她招手。 男子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石青色素面锦衣,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蛛纹银带,一头墨发用一根白玉簪束起,剑眉入鬓,凤眼微扬,一侧嘴角微挑,带着股痞味。 李沐心看到这人,只觉浑身一哆嗦,立马掉头就跑,谁能告诉她,怎么男主会突然出现在安阳侯府里!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这文里的男主——燕王世子宋昱! 宋昱的一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中期和后期都不可怕,唯有前期,那就是一位混不吝的纨绔,整个京城都挂名的,绝对惹不起! “哎哎哎,就是你,小娘子,你跑什么啊!” “叫你呢没听见啊,耳朵聋了,还是想本世子让这双耳朵聋了?”宋昱腿长,三两步就追上李沐心,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眉毛一挑,“呦呵,小娘子这般好相貌,不知是哪个府上的?” 李沐心心知跑不掉了,好在四周无人,也没人看见她被宋昱触碰了手腕,赶紧挣脱开站好,低眉顺目,直接忽略到宋昱后面那句话,道:“世子爷误会了,小女子如今还未及笄,孤男寡女总是不好,这才想着避嫌。” 宋昱上下打量李沐心一番,“还以为是被本世子吓跑的,那你是如何认得本世子的?” “小女子在街上偶然得见过世子爷,世子爷英明神武,这便记下了。”李沐心回道,不过她这话也没说错,她第一次见到宋昱确实是在街上,听旁人说起宋昱的身份,她立马把人给记住了,为的就是以后能离男女主远点,保住小命。 “你这小娘子嘴倒是甜,行了,本世子也不与你计较,过来帮本世子寻个东西,寻到了就放了你,否则……”宋昱斜了一眼李沐心,见对方畏畏缩缩的样子,突然就起了调笑的心思:“既然小娘子心慕本世子,那便一顶小轿抬你过门,也并非不可。” 去你娘的! 李沐心里暗骂,面上却是恭顺的问道:“不知是何物件?” “是块玉玦,大概这么大,就在这附近掉的。”宋昱用手比划一下,大概跟他手掌差不多大。 李沐心眼瞅走不成了,只得低头开始寻找,只盼望能快掉寻到,早点远离这位煞星。 宋昱盯了一会,见李沐心再没跑路的心思,便也低头去找了,那玉玦可是他刚寻来的古玩意儿,值钱着呢,本还想着过来找安阳侯府世子显摆显摆,哪知走到这时不小心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掉哪去了,偏生又没个人影路过,只得自己寻找。 李沐心不想跟这位世子爷走的太近,刚开始还仔细寻着,后来见对方不注意,故意越走越远,眼瞅着再拐个弯就能跑路,兴奋的一脚踩进草丛,只听咔擦一声,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还被她踩坏了…… 李沐心心里顿时泛出一股子不详,她悄悄挪开脚,只见脚下一块白虎玉玦,已然被她踩到碎了三截。 宋昱在寻找玉玦,而她脚下正好也是玉玦,这东西属于谁不言而喻。 李沐心一时间胆战心惊,大脑发蒙,都不会思考了。 偏巧这时,宋昱突然叫了一声,“那边的小娘子!” 李沐心被这一声吓破了胆,直接蹦了起来,连看宋昱脸色的胆子都没有,提起裙子撒丫子就跑,不一会就没影了。 宋昱本想提点一番,别让这眼下唯一的帮手跑了,却是猝不提放,紧跑两步,就看见草丛边上被踩碎的玉玦,顿时一怔。 他只觉一颗心肝都随着这玉玦被踩碎了,心疼的要死,随即又被气的要死,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小娘子追回来暴揍一顿屁股,“好你个小娘子,千万别让本世子找到,否则……本世子记住你了!” 第3章 李沐雪受罚 “李沐心一路跑到侯府外,确定宋昱没追上来,方才停下用帕子抹掉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双脚发软,废了好大力气才走到马车旁,雪晴果然已经等在那了。 雪晴焦急的上前搀扶住李沐心,“小姐,您脸色怎这样难看?” 她方才一直没等到她家小姐,正巧五小姐出来了,说四小姐已经先一步出来了,她赶忙跑出来,哪里看到她家小姐的影子,偏生三小姐也在,不让她再寻回去,她只得在这等着。 “无碍,天色已晚,快些走吧。”李沐心也能猜到怎么回事,由雪晴扶着上了马车,雪晴转身上了后面丫鬟们坐的马车。 人齐了,车夫立即甩鞭子赶车走了。 马车上,李沐茹坐在最里面,李沐雪和李沐心坐在两侧,李沐茹的脸色都不太好,方才出来时,那位方家五小姐竟然连搭理都没搭理她,径自走了。 李沐茹知道,她这是得罪人家了,而罪魁祸首也不过眼前这二位,于是莫名其妙的连李沐心也给恨上了。 李沐心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不曾看见,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坐着。 京城可以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就是最中央的皇宫; 第二部分被称为内城,皆是皇室宗亲达官显贵的府邸,安阳侯府便在这内城之中; 第三部分就是外城,外城人口纷杂,像是官品偏低的官员差役、百姓商户都住在外城之中。 李府的老爷名为李青云,虽是官身,却只是一个正八品的编修官,自然也住在这外城之中,只不过因隶属于枢密院,专为枢密使服务,所以府邸位置还算不错,正在贴近内城的边上。 马车一路行驶,不一会便到了地方。 三位小姐下了车,李沐茹觑了眼要偷溜的李沐雪,“五妹妹,这是去哪?” 李沐雪不得不停下脚步,“我突然想起今儿个早上姨娘要我过去一趟。” “等见了母亲再去就是了。”李沐茹扫了眼门口接人的丫鬟,“五小姐今儿个可能是吓到了,你们扶着她点,别摔了。”说完回头又看了李沐心一眼,见人乖乖跟在自己后面,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好歹还有个懂事的。 李沐茹这么想着,却不知李沐心此刻只觉李府就是天堂,恨不得立马就冲进去,以免宋昱那瘟神跟上来。 当然,如果让李家人知晓她把燕王世子给得罪了,估摸着她立马得从天堂坠入地狱。 所以这事儿一定得瞒好了。 李沐心心里盘算着,心不在焉的跟着他们走进后院,来到主院的偏厅。 正房夫人不过三十有五,名唤林秋灵,出阁前乃是商户之女,能嫁给李青云这种官身,当初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她穿着芙蓉色圆领窄袖夹衫,外面披着一层赭红色藏青薄纱,头上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端坐在一张花梨木雕花圆椅上,身前是一张同款的方桌,桌上放着茶水点心和一卷翻到一半佛经。 然而再严肃的面容在看见李沐茹的时候也瞬间化作温风细雨,“茹儿,今儿个怎过来的这般早了,可是学堂里出事了?” “娘!”李沐茹扑倒在林秋灵怀里,“学堂里倒是无事,只不过女儿怕是惹那方五小姐不快了。” 林秋灵一听,立马急了,“什么,怎会如此,早上不还是好好的嘛!” 李沐茹瞥了一眼后面那二位庶女。 李沐心眼瞧着林秋灵将目光挪到自己身上,便行了个礼:“母亲万福。” 李沐雪跟着行礼。 李沐茹冷笑:“五妹妹不如自己说说,母亲的手镯怎会出现在你的手腕上?” 李沐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这手镯是父亲送给姨娘的,女儿只是拿过来先戴戴……”越说到后面,她就越虚,心里甚至开始怀疑难不成这镯子真自己跑回来找她了? 想到这,李沐雪只觉心里发寒,莫不是闹鬼了…… 林秋灵看向站在一边的李沐心,忽然问道:“沐心,你怎么说?” 李沐心微微低着头:“五妹妹一向心地善良,想来不会做这等偷盗之事。不过女儿记得母亲说过,这镯子乃是燕芳阁定制的,里面雕着燕芳阁的字号,母亲不如戴上先试试镯子大小,再看看那字号还在不在,之后再说其他。” 李沐茹同意道:“四妹妹说得对,娘你试试,自然会知道是与不是。” 林秋灵点了头,立即有丫鬟将李沐雪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擦拭干净,而后送过来,她接过往手上戴了下,尺寸竟然正好。 她蹙着眉,将镯子取下而后拇指往镯子里侧摸了摸,顿时脸色一变,直接举起茶杯砸在李沐雪身上,茶水撒了李沐雪一身,“好你个李沐雪,我李家不曾少你吃穿,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行这偷盗之事!” “我没有!”李沐雪瞪大眼睛,她哪敢承认,承认了才是真的要挨罚了。 “这镯子的尺寸和燕芳堂的字号都在,你还敢狡辩,看来不请家法,你都不知道谁才是这李府的主子了。”林秋灵真是被气狠了,瞧着婆子拿来鞭子,“打,给我狠狠地打!” 一鞭子啪的一声抽在李沐雪的背上,李沐雪疼的尖叫一声,立即叫道:“我说,我全说!” 林秋灵挥挥手,婆子下去了。 李沐雪抽抽噎噎,道:“那日我凑巧见到四姐姐夸了母亲的新镯子,母亲便赏给四姐姐一支银钗,心里妒忌,便趁母亲不在时,偷偷将那镯子偷出来扔进花园的花丛里,又叫房里丫鬟出去传话,就说那镯子是四姐姐偷的,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想今日一早,有个丫鬟捧着个盒子进了姨娘院里,盒子里便是这个玉镯,丫鬟说是父亲送与姨娘的,我瞧那镯子漂亮,就自己戴上了,却不想……”不想跟她丢出去的那个却是同一个镯子,要怪也只能怪她做贼心虚,不曾仔细端详那镯子一眼。 李沐雪连自称都忘了,懦懦的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林秋灵沉吟片刻,对下人吩咐道:“去把那个小丫鬟寻来。” “诺。”下人们应下,急急忙忙出去了。 李沐心轻轻擦了下手背,她与李沐雪站的不远,些许茶水洒在她身上,不过水并不热。 这事情始作俑者本就是李沐雪,只是没人知道那花丛里的镯子是她李沐心找出来的,那个小丫鬟也是她派去的,她一早便知道李沐雪有抢她亲娘首饰的习惯,这才演了这么一出戏,而那个小丫鬟早已被她放出府去了,眼下死无对证,林秋灵一向自负,只会认为是李沐雪骗她。 果不其然,待出去寻人的婆子回来对林秋灵耳语几句,林秋灵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五小姐绑了扔进佛堂,禁闭一月,每日只许一餐清粥!” 一个月不见天日,每日又只有一碗清粥,死不了人却足以脱掉一层皮,李沐雪脸色惨白,猛地叩头:“女儿知错,母亲饶了女儿吧!” 林秋灵:“嘴也给堵了,带下去。” 两个健壮的婆子麻溜上前将李沐雪给捆结实了,又拿出快帕子塞进嘴里,就这么给拖出去了。 李沐心低着头,仿佛根本什么都没看见。 “娘,喝口茶,莫要再气了。”李沐茹端着丫鬟新送来的茶杯放在林秋灵手上,“气坏了身子,女儿可是要心疼的。” 林秋灵被女儿劝着心里总算舒坦了不少,“还是我的茹儿懂事。”她喝了口茶水,复又放下,“茹儿,再过几日就是晋文伯夫人的生辰,她家女儿年龄与你相仿,你到时可得好好准备准备,莫要再向今日这般得罪人了。” 李沐茹:“母亲放心,女儿省得。” 林秋灵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数便好。” 母女俩又说起话来,李沐心站在一边低着头,林秋灵不发话她就不能离开,在这个世界,庶女就是这么没人权,好在她还没及笄。 她亲生母亲乃是从青楼里被抬出来的良妓,虽身份低贱,偏生又深得父亲喜爱,一个月最少有十天都要宿在她亲生母亲那,所以林秋灵一向看她们母女不顺眼,只怕她一及笄,连给人做妾的可能都没有,只会被送给哪家权贵当个玩物。 好在她今年刚十三,等再攒两年的钱,及笄一到立马跑路,到时远离京城,山高皇帝远,天高任鸟飞,谁又能拿她怎么办。 为此,她可是连办假户籍和路引的地方都打听好了。 她正想得好,突然鼻尖飘进一股子清淡的花香,抬头一看,就见她那位亲生母亲已然飘进屋里,一袭葱绿色盘金彩绣缎裙逶迤拖地,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子。 “婉儿给夫人请安了。”乔婉儿漫不经心的扶了扶身。 “你来做什么?”林秋灵蹙着眉,眼里全是嫌弃。 桥婉儿抚摸着头上的玉钗,笑道:“老爷说心儿今年也已经十三了,合该出去见识见识,晋文伯夫人的生辰倒是正好,到时便麻烦夫人了。” “你这个贱……”李沐茹猛地站起来就要骂,却被林秋灵硬生生的给按回去了,一派云淡风轻的回道:“既然是老爷吩咐,那就去吧。” “那便多谢夫人了。”桥婉儿不走心的道了谢,扯着李沐心就走了。 李沐心本来还纳闷,那样一个聚会,她一个庶女去不去又能怎么样,然而没走多远就听她娘悄声说了句,“大管家有任务派下来,就在晋文伯府里。” 大管家便是靖王爷手里专门管他们这些眼线细作的人。 李沐心:“……” 第4章 被男主盯上了 李沐心虽然已穿越过来三年,却从没做过任务,原主倒是做过几个必须有小孩子完成的任务,不过都是辅助别人的,原主年岁小,连自己辅助的是谁都不知道,只是乔婉儿让怎么做便怎么做。 李沐心对这部分记忆很模糊,最清楚的便是三年前她从冰冷刺骨的池塘里爬出来,乔婉儿的表情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不像别的母亲那般搂着她哭闹,而是将她领到了那位大管家面前,恨声说:“我女儿再怎么说也是靖王爷的人,如今被人这般欺负,又如何让那贼子逍遥法外?” 之后没多久,便有一张字条塞进乔婉儿手里,李沐心被迫看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李青云新抬进府的小妾,只不过是嫉妒乔婉儿受宠罢了,没多久这个小妾就被掉进池塘淹死了,死后还被安了个与人私通的罪名,证据一应俱全,连奸夫都有,最后只被一张破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连座坟都没有。 这是李沐心穿越后第一次感到恐惧,尽管这件事是因她而起,但无孔不入的细作和那些所谓的证据皆让她浑身寒毛直竖。 如果这手段用在她身上,怕是她连一集都活不下去。 李沐心记得穿越前刚学会的一句话——如果不适应社会,社会分分钟教你重新做人。 她这不就属于被教做人了么,于是她压下所有的小心思,乖巧的认下这细作身份,跟着她娘去靖王爷那露了脸,让干什么干什么,一切等混过及笄跑完路再说。 李沐心脑子里乱哄哄的,一边瞎想一边跟在乔婉儿身后回了她母女居住的小院子,直到关起门,才迫不及待的问道:“娘,是什么任务?” 有外人在的时候她才会称呼乔婉儿姨娘,没人的时候便直接称呼娘。 乔婉儿歪倒在贵妃榻上,身子就跟没骨头似的,手撑着侧脸看她,“晋文伯在朝廷里向来中立,不过最近有意和丞相结亲,丞相可一直是大皇子那边的,大管家说了,不论你□□还是杀人,反正这婚事不能成。” 晋文伯官拜右谏议大夫,为从四品,若是成为大皇子的臂力,确实有些麻烦。 李沐心心脏砰砰直跳,“不知联姻的男女皆是何身份?” 乔婉儿懒洋洋的说道:“晋文伯的三女儿前几日刚刚及笄,想来是她了,至于丞相那边,儿子岁数都老大不小了,倒是嫡长孙年龄相仿,该是他没错。”说到这,她微微直起身子,如如玉葱般的手指点了点李沐心的眉间,“你这丫头平时也该多关心关心外面的消息,我们是何等身份,若是知道的消息少了,指不定哪日连命都保不住了。” 李沐心:“娘教训的是,是女儿疏忽了。” 乔婉儿叹了口气:“我们这种人最是疏忽不得,这次任务本轮不到我们,只是大管家说了,你这年纪合该出去练练,此事虽然看着难些,但只要处理得当,并无甚危险,为娘这才将任务讨了过来,给你练练手。” 李沐心:“娘和大管家关系很好?” 乔婉儿一怔,撇过脸打了个呵欠,“这个时辰怎么有些困了,你出去吧,我先歇一歇。” 李沐心撇撇嘴,哪里不知道这是不想告诉她呢,不想说她还不想知道呢,转身出了屋。 一转眼到了上女学的日子,这回没有李沐雪,马车上只有一个李沐茹。 李沐心打了个招呼,见对方爱答不理的,便径自坐在一边。 马车一路平静的驶到安阳侯府门前,李沐茹率先下了马车,一阵风似的走远了,仿佛多跟李沐心多相处一刻心里都不痛快。 李沐心也不介意,只是刚撩开车帘,便远远瞧见侯府门前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安阳侯府的世子叶盛阳,另一个则是燕王世子宋昱。 宋昱!!! 她瞪大眼睛,一张小脸瞬间苍白下来,手比脑子反应还快的撂下车帘,重新坐回车里。 叶盛阳已经陪宋昱坐了一个早上了,要不是他把宋昱当好兄弟,换个人早翻脸了,“我说你还要在我家大门口守多久啊?” “等我抓到人为止。”宋昱咬牙切齿,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偏生那日只有他自己,回头再想叫人去查都不知道从何查起,只能用这个笨方法,就在门口守着。 “我说你也太小心眼了,跟一小娘子叫什么劲。”叶盛阳撇撇嘴,“再说,你那所谓的白虎玉玦本就是伪造的,也就值五两银子,你是被人骗了,关人家小娘子什么事儿,即便是那位小娘子踩坏的,顶多陪你五两银子就是,你一个大男人,又何必跟个小娘子这般斤斤计较。” “去去去,爷我乐意。”宋昱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那日他满心欢喜,本以为得了个宝贝,先是不小心丢了,后来被那不知名的小娘子给踩坏了,等他心疼的捧着碎掉的白虎玉玦去找叶盛阳的时候,又被告知这玉玦是假的,顶多值五两银钱。 这两天他可是被人嘲讽的够呛,丢人丢面儿,“谁让那小娘子见我就躲,今儿个我要是不逮到她,我就请你吃一个月的玉满楼。” 叶盛阳满意的啪的打开手里的折扇,扇了几下:“呦,那可好,听说玉满楼新来了个厨子,可是有几个拿手菜,我正想去尝尝呢,为了这一个月的饭,我可是连面子都不要了。” 李沐心离得远,也不知道那二人说些什么,只是稳了稳跳的过得快的心脏,小声吩咐车夫:“走偏门。” “好嘞。”车夫不明所以,不过小姐说了,还是将马车转了个弯,准备往侯府偏门赶。 叶盛阳见了,不禁好奇:“咦,奇怪。” 宋昱没好气的问:“好端端的,奇怪什么?” 叶盛阳:“我记得那马车几乎每次都是三位小娘子一同下车,怎生今日只下来一位?” 宋昱:“这有什么好奇的,或许是病了呗,依我看,这女学根本就没必要开,那劳什子女德女诫学了又有何用,女子就不是人么,同样有手有脚,女子可不比男子差什么,若是真有意愿,管他朝堂还是经商,合该闯出一番天地。” 叶盛阳忙道:“宋兄,慎言!” 宋昱不以为意:“待我笄冠了,定要出去走走,京城的空气太沉闷了。” 叶盛阳也是这般想法:“男儿志在四方,并无不可。” 宋昱换了个姿势坐着,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脑中精光一闪,顿时大呼一声:“糟了!” 叶盛阳见人蹦起来就跑,赶忙追去:“怎么了?” “三位小娘子只下来一位,哪那么凑巧一病就病两位,那小娘子搞不好就在马车里头!”宋昱抬腿就追,然而这么一会功夫,马车就只剩下一个影子,很快就不见了。 气的宋昱一脚踹开地上的石子,恨声道:“又特娘的着了那小娘子的道了!” 叶盛阳瞧着宋昱的模样,一时没忍住,却是哈哈大笑,差点摔倒在地上,手指因笑的太大劲直打哆嗦,“宋昱啊宋昱,你也有今天。” 宋昱恼了:“去去去,若再笑玉满楼就不用去了!” “哎哎哎,你若是说话不算话,我便到处宣扬,就说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宋世子被同一位小娘子戏耍了两回,却连个人影都没摸着。”叶盛阳说着,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这宋昱可是京城一霸,皇帝面前都敢耍混的存在,如今却是这般…… 不行了,让他在笑一会。 宋昱懒得搭理叶盛阳,抬腿就走,然而走到一半又忍不住折回来,“你说那是谁家的马车?” 叶盛阳哪里知道,他只是偶尔出府路过时见过几眼,哪没事闲的打听那是谁家的马车,若真打听了,指不定哪个多嘴的就把话过到他母亲那里,到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唠叨他了。 宋昱也想到了这点,叹了口气:“算了,今儿个就这样吧,玉满楼,走吧。” 叶盛阳嘿嘿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另一边,李沐心绕到偏门下来,再跑到学堂里,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众人正在默写,先生也不在学堂里,心里总算轻松了点。 她松了口气,踮起脚尖,悄悄走向座位,每当这时候,她都特别庆幸她的座位是倒数第二排,进门就是。 “这般鬼鬼祟祟,岂如官家女子所为,回去抄写女训三遍,后日交于我。” 背后突然响起张先生的声音,吓得李沐心差点蹦起来,浑身发凉,猛地一转身,就看见张先生正在她身后不远处,显然她的动作已经完全落入对方眼里。 “先生,我……”饶是李沐心胆子再大,经过这侯府两次惊吓,如今已是面色苍白,两腿发软,连平常的伶牙俐齿也发挥不出来了。 “可是病了?”张先生蹙着眉打量李沐心两眼,“下次若是身子不适,着人请假就是了,不过书还是得抄。” “是学生错了。”李沐心低着头,跟在这位女先生后面挪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先生这一关算是暂时过了,可等会下学了,宋昱还会不会在门口守着呢…… 一时间,她只觉无比头疼。 第5章 又逃了 若是宋昱没耐心在门口守着就好了…… 李沐心心不在焉的拿着笔在纸上乱画,却是连字都练不下去了。 不行,她得去看看! “先生,学生腹痛,想出恭。”李沐心趁着张先生走过来,立即小声请假。 张先生点了头:“去吧。” 李沐心起身出了学堂。 既是女学,自然设有让女孩子们出恭的地方,就在一间屋子里,外面有粗使丫鬟候着,专门处理这个。 李沐心进去绕了一圈便跑了出来,没急着回学堂,悄悄溜向正门外望了几眼。 这回倒是没看见宋昱这个瘟神。 李沐心松了口气,紧绷了一上午的心情总算松弛下来,回到学堂接着上学。 待下学之后,李沐茹突然走过来,脸上带着喜意。 李沐心问道:“三姐姐笑的这般开怀,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李沐茹心情好,看李沐心也不如早上那般不顺眼了,“方五小姐约我一起回家,我过来告诉你一声,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李沐心:“看来方五小姐还是记挂三姐姐的。” 一说这个,李沐茹心里更高兴了,“不多说了,我先走了。” 李沐茹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李沐心默默看着,心里却对那位方五小姐并不看好,李沐茹想攀高枝,也得人家给她攀才是,只怕最后鸡飞蛋打,什么都剩不下。 她走出学堂,和雪晴碰了面。 雪晴拎着书袋:“小姐,现在就回吗?” 李沐心:“走吧。” 女学皆是巳时上学,未时末下学,有时稍一耽搁便出溜到申时去了。 今天还算早,李沐心带着雪晴往正门走,然而就在经过一处游廊时,就见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正是宋昱和叶盛阳。 这条游廊乃是出府的必经之路,显然这二位是经过早上的教训改了地方。 李沐心一惊,赶紧往后退去,步子一大,不巧将跟在后面的雪晴给撞了个跟头。 “啊!”雪晴下意识尖叫,李沐心赶紧捂住她嘴巴,将下半段声音给捂了回去。 宋昱扭头四处张望,“盛阳,你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叶盛阳跟着四处看看,“没有啊。” “许是我听错了吧。”宋昱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这饭也吃过了,你真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小娘子?” “我怎可能知道,那毕竟是过来上女学的姑娘家,我是男子,岂能随意打探。”叶盛阳无语,他都解释很多遍了,怎么宋昱就跟脑袋打结了似的,听不懂呢。 宋昱撇撇嘴,道理他自然是懂,可好不容易抓到点眉目,哪那么容易放弃,想他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这般吃亏。 叶盛阳:“你若是真想找,方才去那学堂里转上一圈,直接把人拉出来就是了,何必这般自寻烦恼。”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若是真这般做了,那小娘子以后还如何见人。”宋昱是想报仇,可不代表要毁人家小娘子的名节。 “就你……还君子……”叶盛阳刚喝了口茶,全喷了,咳嗽一阵后开始掰起手指:“三年前丞相家的嫡长孙的腿是你打折的吧?” 宋昱动作一顿:“那是意外,谁让丞相他家那小孙子不老实,非得跟我比喝酒,喝醉了不承认还调戏小丫鬟,我就是一时没收住手。” 叶盛阳:“两年前长乐赌坊是你烧的吧?” 宋昱义正言辞:“那赌坊出千,我那时为民除害。” 叶盛阳似笑非笑:“不是输到恼羞成怒?” 宋昱恼羞成怒:“能不能不要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叶盛阳:“好好好,那三日前,是谁当着皇帝的面把八皇子给揍了?”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把皇子给揍了,还能全须全尾的离开,估摸着天底下也就宋昱一人了。 “……”宋昱差点掀桌,“你还有完没完!” 叶盛阳一点也不怕:“没完,反正你宋昱做的恶事简直罄竹难书,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说你是君子,恐怕那些真君子要吐血到含恨而亡了。” “别拿我跟那些伪君子比。”宋昱扭过头,看着一批批过去的女孩,“怎么还不出来?” 叶盛阳微微一笑:“许是看见你就躲了。” 李沐心确实是躲了,拽着雪晴又溜回学堂。 她本以为人已经走了,哪知道就在必经之路堵着她呢。 怎么办? 李沐心急的团团转。 那可是男主啊,她究竟怎么做才能离人家远点,赔钱行么? 她甩了甩头,把这不靠谱的主意甩出脑外,宋昱贵为世子,哪里会差钱啊。 雪晴不明所以:“小姐,到底发生何事了?” “惹上一尊瘟神。”李沐心无意中瞟了雪晴的衣服一眼,眼睛一亮,“好雪晴,把衣裳脱了。” 雪晴一个哆嗦:“小……小姐?” “快脱,你穿我的。”李沐心解下自己的衣服,跟雪晴换了,头上的首饰也摘下来塞进雪晴手里。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保险,她拿起毛笔蘸上墨汁在脸蛋上涂黑了一大块。 雪晴看得目瞪口呆。 李沐心吩咐道:“你先上车,在马车上等我。” 雪晴走了,李沐心悄悄再度向那游廊走去,悄悄瞥了宋昱一眼,拿出手帕挡住脸,疾步往正门走。 叶盛阳正在吟诗,宋昱听得无趣,百无聊赖的端起茶杯,这一摸方才发现茶水早凉了。 他一扭头,正巧瞧见一丫鬟装扮的人走过,便招招手:“那边那个小丫鬟,站住,去给爷倒上两杯热茶。” 李沐心心里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差点没控制自己蹦起来,心里将宋昱骂了个百八十遍,面上却装作丫鬟行了个礼,继续往前走。 宋昱刚开始也没在意,只是不经意间瞥到那小丫鬟的背景,甚绝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起身打量着李沐心的背影:“站住。” 李沐心咬着牙,只得停下脚步,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宋昱走过来,想要看看这丫鬟的相貌,却被对方微微一转身,又给挡了,不仅狐疑道:“你总遮着脸作甚?” 李沐心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捏着嗓子道:“奴婢天生相貌丑陋,怕吓到贵人。” 宋昱冷笑一声,只觉这小丫鬟怕是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便道:“再丑的人爷也见过,爷倒是想见见,你能丑成何种模样,将帕子放下。” “这……”李沐心为难。 宋昱不打算放过她:“是你自己放下,还是爷帮你放下?” “既然世子爷想看,奴婢自然从命。”李沐心委屈的说完,将帕子缓缓落下,露出侧脸,那一个大墨团子铺开在她脸蛋上,仿佛一块巨大的黑斑。奇丑无比。 宋昱确实被吓了一跳,立即明白这丫鬟是真在遮丑,然而想到他方才的话语,心里立即升起一股子内疚,“你……不丑,嗯……挺好看的,胎记很别致。” 李沐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幸好四周无人,否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世子爷在调戏她这个丑丫鬟呢,这般话语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调戏了。 只是她也清楚,宋昱只是在换种方法给她道歉而已。 这人虽混,心还是好的。 为了防止被看穿,李沐心迅速举起帕子继续遮挡侧脸,稍稍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你是哪处的丫鬟?”宋昱琢磨着他或许能跟叶盛阳提提,给这丫鬟一个好去处。 李沐心随口乱编:“奴婢这般相貌,只能在厨房打打下手。” 宋昱只觉一阵别扭,却又想不起因为什么,便挥了挥手:“行了,爷知晓了,去吧。” 李沐心又行了礼,快步离开了。 宋昱走回凉亭,叶盛阳见状,问道:“那小丫鬟是谁府上的,竟长成那副相貌?” 宋昱闻言一怔:“不是你府上的?” 叶盛阳挑起眉毛:“我府上的丫鬟何等装扮你又不是没见过?” “我注意那个作甚!”宋昱当场就要炸。 叶盛阳:“或许是那些小娘子带来的丫鬟吧。” 宋昱只觉一阵不好:“可她告诉我是你府上厨房里的粗使丫鬟。” 二人一阵沉默。 许久,叶盛阳忍着笑,声音有点哆嗦:“你是不是又让那小娘子跑了……” 宋昱咬牙切齿,脸色发红,他怎生想到那小娘子这般惊世骇俗,不但扮丫鬟,还故意扮丑! 这可不就让人溜了嘛! 还是得了他的命令,从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溜的…… 李沐心却顾不得宋昱会不会气到吐血,一路脚步飞快,雪晴早在外面候着了,见到小姐过来,赶紧迎上。 “先回府。”李沐心上了马车,吩咐道。 车夫一鞭子下去,马车行驶在路上,渐渐远离安阳侯府。 至此,李沐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靠在车椅上。 雪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问出来,只默默将二人的衣裳换了回来。 待到了地方,李沐心继续用帕子挡住脸上的墨团,下车进门,然而刚一进门,就传过来一个让她略感头疼的声音。 “我当是谁这般见不得人呢,原来是四小姐啊。” 这声音带着女性独有的尖锐刺耳,偏偏拿着架子拖长了音,整个李府除了那位容姨娘,再无其他人能这般说话了。 偏巧的是,李沐雪正是这位容易娘所生。 第6章 容杏 容姨娘本名容杏,原本是林秋灵的陪嫁丫鬟,后来被提成妾氏,刚开始态度还算好,自从生了李沐雪,自认为也算是为老爷生儿育女了,便渐渐开始刻薄起来。 容杏过来就是来找麻烦的,凭什么她的女儿在佛堂里遭罪,这贱女人的孩子却一切照旧,“依我看,四小姐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怎么,是与男子私会了,还是又看上什么物件又做那鸡鸣狗盗之事去了。” 李沐心沉下脸。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更何况这翻言语足以毁掉她的名节,让她生不如死。 她岂会看不出这容杏就是不敢去找林秋灵和李沐茹的麻烦,方才在这堵她找她晦气呢。 “容姨娘此话差矣,我上的可是规规矩矩的女学,在皇后面前挂过号的,容姨娘这般说话,是觉得皇后娘娘同意开这女学便是让我们这些女子多了个地方与男子私会吗?” 容杏以前也不过就是个丫鬟,哪懂得那么多,一顶皇家的大帽子扣下来,原本嚣张的气焰立刻灭了大半,双眼闪烁:“你莫要胡说!” 李沐心义正言辞:“我有没有胡说,容姨娘心里自然清楚,我用这帕子遮脸,全因为今日练字时不小心将墨汁弄到脸上,这才用帕子遮挡,容姨娘您不问青红皂白便这样污蔑与我,我却是不依的,父亲常教导我们,做人便要方正得体,切勿行那阴邪之事,否则终将害人害己。我李沐心虽为女子,却是一向将父亲的教导谨记于心,时时警醒,岂会做那鸡鸣狗盗之事。” 容杏本就是来找茬的,现在却反被栽了一鼻子葱,成了那专行阴邪之事的小人,顿时气了个倒仰,“好你个李沐心,你不是那种人,难不成我的雪儿就是那种人吗,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欺负我们母女!” “容姨娘慎言。”李沐心神色平淡,即便她是庶女,体内流的也是李家的骨血,容杏一个妾室,哪有权利发配她,也就容杏自己看不清楚身份罢了。 容杏知道自己嘴上占不了便宜,冷哼一声:“来人,四小姐行为不端,给我绑了扔进柴房,待我禀明夫人,再做定夺。” 李沐心暗自戒备,准备一动手就往林秋灵那跑。 “谁敢绑我女儿!”后面传出一声爆喝。 众人向后看去,这才发现大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正是刚刚回府的李青云。 李青云年已不惑,续着短须,身着青色公服,头戴直角幞头,走起路来四平八稳,不疾不徐,将李沐心挡在身后,指着容杏的鼻子骂道:“好你个贱妇,不过一个妾氏,唯有四小姐绑你的份,谁给你的胆子敢绑她,我李家骨血岂是让你这奴才随意轻贱的!” 一句话却是让容杏瞬间脸色煞白,不敢置信的望着李青云,她明明已经抬为妾氏,怎么又成了……奴才? “父亲。”李沐心仍旧用帕子遮脸,对李青云行过礼,站在一边。 容杏见事不好,忙解释道:“老爷,是四小姐她……” “不用你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李青云一甩衣袖,接着说道:“心儿的话却是让为父深感欣慰,看来雪儿变成那样子与她姨娘脱不开关系。” “五妹妹心思纯良,只是一时走岔路罢了。”李沐心垂下眸子,显得极为顺从,她知道李青云想听什么话。 果不其然,李青云深感欣慰,拍拍她的肩膀,道:“好女儿,你受委屈了。”随即又瞪向容杏:“既然你教不好女儿,以后就莫要出现在雪儿面前了,北园那边清净,你就搬那去吧,平日里没有夫人允许,不得离开。” 北园偏僻,就在李府北边的一个小角落,紧贴着外墙,这算是将容杏彻底与李府众人隔离了,若不是看在李沐雪的面子上,怕是会直接被李青云发卖了。 容杏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心里恐惧绝望,脸色惨白,着实想不到事情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何她的郎君会对她这般无情…… 李青云冷眼看着容杏被下人拖走,再看李沐心时神情顿时柔软下来,又安抚李沐心两句才走了。 此间事了,李沐心回到小院,立即洗干净脸上的墨团子,又换了身衣裳,刚坐下没多久,乔婉儿便来了,还带了一个大木箱子,由下人抬到李沐心房里。 “这是什么?” 李沐心颇为疑惑,打开箱盖,就发现里面是叠的整齐的衣裳,足有六七件之多。 “这回出任务可跟以前不一样,这些衣裳都是特制的,皆藏有暗袋。”乔婉儿随手拿出一件一一展示,接着将皮肤扒开,底下还有两个小盒子,她将盖子打开,一个盒子里装满了瓶瓶罐罐,另一个则是一把异常锋利的匕首。 李沐心拿出其中一个看看,上面贴着字条,简单粗暴的写了两个字——□□。 她又拿起另一个瓷瓶,这回多了几个字——毒药,沾血即亡。 李沐心被吓得一哆嗦,差点把药瓶给摔了,又想到那沾血即亡的条子,生怕碎了再被她沾上,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这可是毒药,活生生的毒药啊! 乔婉儿道:“这些瓶子里都是大管家亲手为你准备的,都是能用得上的,你需得小心藏好,切记不要让人发现。” 李沐心脸色苍白,“我知道了。” “还有这个……”乔婉儿拿出一个小白泡似的东西,“这是毒囊,平常就藏在牙后面,都是给我们自己预备的,一旦被发现,便咬碎毒囊自尽,以免落入敌人之手受尽折磨。” “……我知道了。”李沐心咽了口唾沫,若是这玩意藏在嘴里一不小心咬破了可怎么办。 她只觉这手仿佛有千斤重,抬的异常困难,然而当她即将要接触那毒囊时,却被乔婉儿一把给扔到窗外,她疑惑的看向乔婉儿。 乔婉儿沉默片刻,撇过脸:“大管家传话过来,晋文伯家的三小姐已有了二月身孕,那个野男人是寄宿在晋文伯家的表侄,名叫倪舟。” 未婚先孕!!! 这可是李沐心自打穿越来听过的第一例,尤其这位晋文伯的三小姐刚刚举行及笄礼,到现在也不过半月,却已有两月身孕。 两月之前,这位三小姐可还未满十五啊。 这可真是天大的消息了,李沐心只觉一阵天雷劈下,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以至于忘了问毒囊的事,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 又过几日,便到了晋文伯夫人生辰的那日。 林秋灵带着李沐茹和李沐心一同坐上前往晋文伯府上的马车。 林秋灵和李沐茹坐在里侧,李沐心则坐在外侧。 今日林秋灵和李沐茹皆是盛装打扮,衣服料子皆是府中能拿出顶顶好的。 然而李青云不过一个八品编修,俸禄着实没有多少,也是林秋灵从娘家拿来银钱贴补,这才弄了身像样的衣服。 再观李沐心,则只穿了一身素色罗裙,套着梅花绣纹的褙子,头上亦只带了两个蝴蝶造型的银质步摇点缀两侧。 林秋灵只平静扫了李沐心一眼,便不再关注,倒是李沐茹上下打量李沐心一番,不屑的转过头,神情颇多鄙夷。 李沐心与往常一般低眉顺目,仿佛没看见那母女二人的眼神一般。 这身衣服是桥婉儿为她特制那些衣服中的一件,衣服里的暗袋分别放有迷药、□□和毒药,以及一把匕首和其他一些小工具。 想到这些药,李沐心的思绪忍不住飘到大管家的身上。 说实话她只见过一次大管家,那时的他五官俊朗,身姿挺拔,总是带着一张银狐面具,唯有见到乔婉儿时方才把面具摘下。 她还是觉得她母亲和大管家的关系非同一般。 她母亲相貌心机皆是不差,放在皇宫里当妃子也绝对没问题,实际上却委身在一个八品编修的府上为妾,哪怕这个编修隶属于枢密院,能跟那些掌握军队大权的官员说上话,却也是不值的。 别的细作见到大管家均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唯有她母亲站在大管家面前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嬉笑怒骂,偏生大管家就是纵着。 只是两个人对此忌讳颇深,即便是她也问不出来半句。 李沐心收回思绪,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还是太年轻了,诸多事情依旧看不透彻。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晋文伯府。 此时不过巳时左右,然而晋文伯府门前的马车却已是不少,李府的马车混迹其中,好一会才到了晋文伯府门口。 林秋灵带着她们下了马车,那边立即有家丁迎上来,待看过帖子后,便将她们引进府内。 开宴之前,自有几处招待宾客的地方。 家丁一直将她们引到湖边,弯着腰,脸上挂着笑,说道:“六品以下的夫人小姐皆在那边的湖心亭里歇着,还请几位夫人小姐稍等,船马上就过来。” 林秋灵端起架子,微微点了点头,“有心了。” 如今三月已过大半,湖中碧波荡漾,岸边种着一排垂柳,如今已经长出一点嫩叶,带上一点绿意。 李沐心站在林秋灵身后,不一会的功夫便又有几位妇人过来,一位鹅黄色罗裙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人群中,引起了她的一点注意。 少女临近湖边,双眉紧蹙,清秀的脸上似乎有些不适,突然眼睛一闭便一头往湖里栽去。 第7章 林紫灵 李沐心第一时间便发现少女不妥,加上两人的距离并不远,立即向前伸手一把抓住少女的胳膊往后一拽,倒进自己怀里。 少女恍惚了一下,立即回了神,茫然站直身子,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沐心也不准备惹事,默默后退两步,远离少女。 妇人们该干嘛干嘛,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唯有远处追来的小丫鬟焦急担忧的看向少女,“小姐,您可还好,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少女皱眉,不耐烦的的回道:“本小姐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倒是你,磨磨蹭蹭的,若是本小姐出了事,你担待的起嘛。” 小丫鬟懦懦低下头不敢说话。 “行了,看你这样子就让我心烦,船来了。”少女说完便率先上了靠岸的船,而后直接拦住后面的妇人,“本小姐不习惯与人同乘,你们等下趟吧。”语罢直接吩咐船夫开船。 岸上众人均是脸色均是不太好看。 一位微胖的妇人出口问道:“这位是哪家的小姐,架子竟这般大,怕是比起公主也不逞多让了吧。” 有位长相略显刻薄的年轻妇人回她:“还能是谁,不就是这晋文伯府的三小姐,名唤紫灵。” 紫灵!!! 李沐心浑身一震,她记得晋文伯姓林,那么刚那位少女便是原著里大名鼎鼎的林紫灵! 《土匪千金》里既然有那么出色的女主,自然也有那么几个恶毒女配,这个林紫灵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林紫灵在正文中出现时,晋文伯府已经易主了,她只是作为借住在燕王府里的一名女子,并且在燕王府生下一名男婴。 关于林紫灵的出处,只有在番外男主的回忆中出现过。 晋文伯的嫡子林恺箫乃是忠心追随宋昱的几人中的一个,直到晋文伯被杀,林恺箫被栽赃为凶手。 宋昱还在追查凶手之时,这个林恺箫被人毒死在牢里,自此成为一件悬案。 晋文伯夫人承受不住同时失去夫君爱子的打击,自此一病不起,没多久也去世了,这时为了保住爵位,族里将庶长子过继为嫡子,成了新的晋文伯。 此时已经过去几月,林紫灵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而那位奸夫倪舟已然失踪。 眼瞅着林紫灵被族里逼迫得就要活不成了,宋昱因为对林恺箫的内疚,为了保住林家嫡脉这一点骨血,将林紫灵接回燕王府养胎。 这一接,就等于背负了奸夫的污名,可宋昱义无反顾,平常对林紫灵也多有纵容,只以为待查明真相,便将人远远送走,找个地方安稳度日。 直到林紫灵生下一名男婴,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宋昱的孩子。 三人成虎,或许是说的人多了,宋昱又不否认,连林紫灵自己也是这般认为了,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认了宋昱当爹,加上燕王府的荣华富贵彻底迷了她的眼,便开始觊觎世子妃之位。 恰巧这时林紫灵知道女主的存在,却是因此做下不少人神共愤的恶事,更是害了无数人的性命。 李沐心忍不住叹息一声,她穿越三年,很多剧情已经模糊了,也怪她没想起来晋文伯家的剧情。 她努力安慰自己,待船来了,便和其他人一同上了船。 船夫慢悠悠的划着水,小船慢慢前行,让众人将周围景色尽收眼里,绕过一座假山,便见到湖心有一小岛,岛上设有假山怪石,花圃垂柳,还有一座样式古朴的凉亭。 此时,岛上已有不少妇人小姐,有的吟诗作画,亦有的品茶闲聊,不一而足。 先一步上来的林紫灵便被一对同样年岁的少女围着,正微杨着下巴,高傲的听着众人的谄谀。 李沐心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静静的观察林紫灵。 如今林紫灵已有二月身孕,是不是代表晋文伯被杀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她突然觉得她根本不用做什么,因为林紫灵注定不会嫁到丞相府去。 至于以后林紫灵给男女主添堵的事情,那也不是她一个自身难保的细作该管的事情。 林紫灵仰着下巴说道:“你们这些土包子可绝不会知道,我家这湖心岛其实分为阴阳二岛,我们所在的地方叫做阳岛,还有一处名为阴岛,待会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林紫灵这话让众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全部都不太好看,然而晋文伯毕竟官大,而她们的夫君皆是些品阶不高的小官,尽管不高兴也不敢说什么。 晋文伯夫人也是明白自家女儿的性子,这才将女客分成两批,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女子安排在他处,这里只是些任她们揉圆捏扁的,亏她们还以为得了赏识,眼巴巴的盼着过来。 林秋灵和李沐茹脸色一样黑如锅底。 林紫灵按动亭内石桌下一处机关,只见这湖水水面竟慢慢变低,显然被引流到别处,紧接着,一座小岛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岛长宽接不过丈于,说是岛,实际上却是一座巨石,巨石上仿着阳岛的景致,全部用立体雕刻的形势位列其上,俨然又一座缩小的湖心岛。 这般景致却是让众人看直了眼睛。 林紫灵高傲的仰起头,脸上挂起嘲笑,看吧,正如她所说,一群没见识的土包子。 李沐茹瞟了眼一边坐着的李沐心,眼睛一转,顿时生出一计,悄悄走到李沐心身旁,大声道:“我家四妹妹说了,这什么阴阳岛,不过是班门弄斧,雕虫小技罢了,她也是会的。” 李沐心正在回想剧情,确实没太走心,这点操作放到这个时代是奇迹,放在现代也算不得什么,然而这并不代表她要给李沐茹背锅啊! 可不等她开口,林紫灵的目光已经集中在她身上了,轻蔑的将李沐心打量个遍,“这般张狂,你倒是说说,我家这阴阳岛是如何建成的,若是说对了,此事作罢,若是说不对,今儿个太阳大得很,太热,本小姐便许你便跳到湖里洗个澡好了。” 李沐心恨不得蹦起来咬李沐茹一口,她怎么说,若是不答,必定要被林紫灵扔进湖里,如今还未到四月,湖水寒冷透骨,她又身子娇弱,不说其他,这一场大病是跑不掉了; 可若是答了,怕是就要被林紫灵嫉恨上了,她先惹了男主,后又惹了这位恶毒女配,从此安生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她咬着唇,想了又想,一咬银牙,算了,得罪就得罪吧,两下相比,得罪林紫灵总比生病好,反正她已经被男主嫉恨上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实在不行,她找大管家去。 想至此,她稳了稳心神,笑着说道:“三姐姐可是抬举我了,我哪会这么多,不过平时无事看些闲书罢了,我确实曾在一本闲书上看过这阴阳岛的建造方法,只要将湖水引致他处,将雕好的阴岛放入,再将湖水引回,并设下机关水阀,机关一开,湖水下流,这阴岛自会露出水面,这里难也就难在水阀的设计和阴岛雕刻上,这些我便不懂了。” 这回轮到林紫灵脸黑了,因为李沐心说的和她知道的却是相差无二,她冷哼一声,“卖弄风骚,不如还是去水里凉快凉快吧。” 此话一出,立即有两个丫鬟过去抓住李沐心的胳膊往水边拖。 …… 于此同时,另一侧的岸边上,宋昱正在跟叶盛阳、林恺箫二人闲聊。 林恺箫一向对宋昱言听计从,说是第一狗腿也不为过。 恰逢今日是林恺箫母亲的生辰,他们这些纨绔子弟闲着无聊,便跟过来捧个人场。 走到这的时候,正巧这湖中阴岛出水,便驻足观看。 这晋文伯府的阴阳岛可是连皇帝都念念不忘的,奈何能制作此地的工匠早已病死,又无传人留世,方才作罢。 叶盛阳眼尖,一眼就看到李沐心被俩丫鬟按住了,便用折扇指着她说道:“你看那边怎么回事,那位小娘子怎么被往水里拖呢?” “谁家的小娘子,莫不是得罪人了?”宋昱好奇望去,却是一眼就认出那被人压着的小娘子不正是几次三番戏耍他的那位嘛,顿时哈哈大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盛阳惊讶的看看宋昱,又看看李沐心,再看看宋昱,又看看李沐心,虽然长得不错,可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娘子,没看出有什么特殊啊,“就是她?” 宋昱得意至极,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几下:“可不就是她,这回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往哪躲。”说到这他停顿片刻,挤眉弄眼:“你们说若是爷我现在出场救下那小娘子,她会不会感激我,或者说以身相许?” 林恺箫赔笑:“我们世子爷这般风神英俊,世间又有哪个女子不会心动。” 叶盛阳鄙视的觑了他一眼:“你在做梦?” “看爷的!”宋昱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大步一跃,直接跨上小船,对着船夫吩咐道:“开船,快点,耽误了爷的事儿,要你好看。” 船夫一哆嗦,使劲划桨,小船似离弦之箭,飞快向湖心岛驶去,叶盛阳和林恺箫紧随其后,上了另一艘小船。 此时,李沐心被俩丫鬟往岸边拽,心里将林紫灵骂了个遍,早知道说也是要下水,不说还是要下水,她何苦解释这么多,看来这一场病在所难免了。 当真是恶毒女配,蛮不讲理! 这仇,她算是记在心上了! 眼瞅着距离水面越来越近,李沐心放弃挣扎,闭上眼睛使劲吸气,好歹她得憋好气,要是真死里面了估计也就全部玩完了,眼瞅着脚下绣鞋沾了水,迫在眉睫。 就在这时,却是有一道人影突然飞出,一把折扇啪啪两下敲在那两个婆子的手腕上。 李沐心只觉双臂一松,踉跄两步,整个人险些坐在地上,抬头一看,差点惊吓出心肌梗塞。 宋……宋昱!!! 他怎么来了?! 只见宋昱正摇着折扇,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娘子,这回本世子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跑。” 李沐心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后退两步,假装没听懂宋昱的话,行了一礼,先是一顶大帽子扣过去:“多谢世子爷救命。” “小娘子不用客气,这湖水寒凉,小娘子身娇体贵,若是病了可就不好了。”宋昱俊美微挑,小声道:“小娘子若是病了,本世子去哪里找乐子呢。” 说话的功夫,后面那二人也到了,正是林恺箫和叶盛阳。 第8章 骗 李沐心看见这三位,立马又退了两步低下头,正所谓男女授受不清,湖心亭里那么多人看着呢,即便真心感激,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多谢二位世子,多谢林公子。” 林恺箫连忙摆手后退,方才他瞟了一眼亭子里看到他家妹子。 林紫灵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么,几乎已经能将事情猜个七七八八。 倒是叶盛阳颇为客气的拱手回礼:“小娘子客气了。” 宋昱却不满意,嚷嚷道:“你这小娘子真不识好歹,明明是爷我救得人,谢他们作甚。” 李沐心瑟缩一下肩膀,低垂着头,小脸苍白,惊恐的望着宋昱。 实际上她确实被吓得够呛,现在心还使劲蹦跶呢。 只是现在她刚离狼爪,又落虎口,还得想办法远离宋昱才是。 宋昱这种人说好听了那叫思想先进于时代,说难听了那就叫忿世嫉俗,不容于世。 这种人最喜欢的就是敢于对社会做出挑战,为人处世不一样的异类,要不然也不会被女主吸引了; 最看不上的,莫过于循规蹈矩畏首畏尾之人,若是她作此翻模样,说不准能逃过一劫。 李沐心眼睛一转,心里便有了主意。 古代少女被一俊俏郎君所救,之后能有什么反应,莫过于心生恋慕,却又羞于出口。 她微微抬起头,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逼出点点眼泪,双眸波光粼粼,双颊微红,配上她这副遗传乔婉儿近乎逆天的容貌,直接让旁边的叶盛阳和林恺箫看呆了。 这样美人还未长开便有如此美色,哪怕身份低微,抬进府里做个妾还是可以的。 然而美人却只是望着宋昱,欲语还休。 这下,却是连叶盛阳都要嫉妒宋昱了。 林恺箫咽了口唾沫,真心赞叹:“世子爷好福气啊。” 宋昱见状却是莫名打了个寒颤,只觉心里一阵别扭,又隐不住有丝丝失望,不禁嘟囔道:“还真打算以身相许了。” “世子爷误会了,只是小女子心里感激世子爷的相救之恩,只是……”李沐心垂下头,帕子挡住侧脸,“男女毕竟有别,世子爷您离小女子太近了些。” 这时,林紫灵气冲冲的走过来出口就是指责:“二哥,明明是她欺负我,你为何帮她!” 她从亭子里看到这,心里被气的够呛,她还真是小看这狐媚子了。 林恺箫哪里看不出宋昱认识这位小娘子,天知道他废了多大心思才勾上宋昱这棵大树,忙道:“三妹,不得胡言。” 林紫灵一跺脚:“我怎生胡言了,明明就是她欺负我,我不管,我不依,反正今日定要把她丢进水里,否则你就是不把我当亲妹子看了!” 宋昱虽然脸上仍旧笑嘻嘻的,眼里却早没了笑意,盯着不依不饶的林紫灵:“爷把你扔水里凉快凉快怎么样?” 林紫灵瞥了一眼宋昱,然而这却是林恺箫第一次带宋昱来晋文伯府,她并不认识,只觉眼生,便没当回事,对林恺箫哼道:“二哥,他凶我!” 林恺箫却是怒了:“紫灵,往日里母亲纵着你胡闹也就罢了,如今怎能这般不识好歹,这可是燕王世子,岂由你这般无礼,还不快给世子道歉!” 林紫灵委屈得很,眼泪围着眼圈乱转,挣扎了好一会才情不甘心不愿的从了,然而还没拜道一半,就见宋昱往旁边一闪,错开位置。 宋昱大声嚷道:“你又没将我扔进水里,拜我作甚,该要道歉的是那位险些被你扔下水里的小娘子。” 李沐心一怔,不曾想宋昱这般有心,还在为她着想。 林紫灵哪里甘心,恨恨瞪了李沐心一眼,转身看向自家亲哥哥。 林恺箫却知道眼前这女子绝对不能得罪。 他追随宋昱已经有段时日,这人什么性子他多少也有点清楚,绝不是个心慈手软见谁都会帮衬的主儿,怕是这小娘子已经在宋昱心里挂了号了。 今儿个他妹妹合该受下这个教训,以免以后得罪不该得罪之人再也无法挽回。 想至此,林恺箫拒绝道:“紫灵,道歉。” 林紫灵快委屈死了,留着眼泪不情不愿的给李沐心行了个礼,一个字没说,转身就要走。 后面那么多人看着,她林紫灵以后还如何自处,一群只会欺负她的坏蛋,连哥哥都不心疼她了! 林恺箫顾不得亲妹,给李沐心赔罪:“是紫灵无礼,还望小娘子莫要往心里去。” “本就不是大事,林二公子和三小姐客气了。”李沐心笑着回了一礼,接着说道:“只是方才见到三小姐突然头晕险些掉进湖里,还是莫要讳疾忌医为好。” “竟有这事!”林恺箫一惊,迅速拉住林紫灵:“三妹哪里不适,二哥这就带你去找大夫瞧瞧。” 一说看大夫,林紫灵整个人瞬间惊慌失措,尖叫道:“我不去!” 林恺箫不明所以:“不过是看个大夫,你何必这般?” 这时候,后面那些官家小姐也过来了,林紫灵不认识宋昱,后面那些官家夫人小姐大部分却是认识的,谁叫宋昱臭名远扬呢。 可即便如此,燕王世子的身份也足以让她们豁出女儿拼上一把,一旦得了青眼,那就是世子妃啊,家里夫君的位子怕是也能往上动一动了。 若是还有儿子的,还能为儿子铺路,何乐而不为呢。 一时间,却有不少目光都落在宋昱身上,即便林秋灵也不例外,众人均是蠢蠢欲动,有些脚快又带着女儿的,便走过来。 “方才这桌上摆了一盘梅子干,那酸得我呦,牙都倒了,旁人没得敢碰,可是林三小姐却是将一盘都吃光了,如此嗜酸,知道的人还好,不知道的人啊,还以为……呵呵,还以为这是有了身孕呢。”说话的是一个微胖的妇人,正是方才在那边岸上询问林紫灵身份的那人。 林恺箫大怒:“你胡说些什么!”然而当他看向林紫灵时,却发现她家妹妹脸色煞白,双目恐惧,一只手竟下意识摸着小腹。 他只觉脑袋一声雷响,整个人都呆愣愣的,若是往常以他妹妹的脾气怕是早就骂回去了,可如今的林紫灵却只是一脸被拆穿后的害怕恐惧,做贼心虚…… 林恺箫踉跄一步,却被旁边的叶盛阳扶住了。 叶盛阳微微摇了摇头,此事不论真假,此刻都决不能认。 林恺箫瞬间明了,收敛脸色:“我家妹子自幼便喜欢梅子干,想来方才没注意吃多了些,不想着点小事竟也能被人注意,紫灵,这边没什么事,你还是随我去母亲那里看看吧。” 林紫灵满心害怕,早已不能思考,林恺箫说了,便下意识跟在他身后匆匆走了。 林恺箫兄妹走了,李沐心暂时松了口气,接着,她的手被林秋灵抓住了。 林秋灵第一次展露出母性该有的慈爱,“你这丫头何时认识世子爷这般人物,也不告诉我们。” “……”李沐心很想说她不但跟宋昱不熟,甚至还截下梁子了,搞不好还得赔钱,尽管她没钱,可她能说么,要真说了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她只得继续逼着自己做出一副含情带怯的模样,“母亲误会了,女儿与世子爷并不相熟。” “瞧你。”林秋灵巧妙的放开李沐心的手,转而抓住李沐茹的,带到宋昱面前,“世子爷,这是心儿的姐姐,名叫沐茹,马上就及笄了。” 李沐茹哪里不明白她母亲的意思呢,如大家闺秀一般惺惺作态,盈盈下拜:“沐茹拜见世子爷。” 宋昱在李沐心说话之时,心里已然失望,只觉这小娘子跟旁人也没什么不一样,他大概就是被鹰啄了眼,一时没看清,才会觉得这人有趣。 哎,失望,失望透顶! 如今又被这一干女人围住,浓郁的脂粉气熏得他头昏脑涨,偏生叶盛阳就躲在一旁看笑话,也不出来帮忙,不禁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回头对一干人喝道:“干什么干什么,是不是都想给本世子做妾,行啊,把名字都留下,明儿个本世子就把你们女儿都抬回府去,一天一个换着花样玩,照一年时间轮着来,怎么样?”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这浑话对女子而言就是赤|裸|裸的侮辱,谁家女儿被这般说了,若是传出去怕是都要嫁不得好人家了,众人脸色均是不太好看,尤其那些还未嫁人的小姐们更是脸色通红眼角含泪。 若说这话的不是燕王世子,不论换成哪个人,众人怕是不扒下对方一层皮,都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眼下呢,能怎么办呢。 李沐心小心翼翼缩进人群,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看着宋昱满脸的不耐烦,眉间隐隐带着笑意。 不论如何,宋昱今日确实救了她,这恩情她李沐心记下了,以后待宋昱遇难之时,她定会出手相帮,绝不敷衍! 李沐心暗暗发誓,却突然感觉有人看她,一转头便对上叶盛阳含笑了然的眸子。 叶盛阳一袭白衣,手拿折扇,长身玉立,眉目疏朗,翩翩君子,如遗世而独立。 李沐心默然回头,只是这位叶世子结果却并不怎么好,当真可惜了。 “走了走了,再待下去,爷保不准就想打女人了。”宋昱不耐烦的拍了下叶盛阳的肩膀,立即冲出包围圈,上船离开。 此时,开宴的时间也要到了,众人被领到招待宾客的客厅内,一一落座。 晋文伯夫人外貌很是年轻,只见她梳着高髻,头顶斜插着一支檀木箜篌簪,身着一袭水绿流彩飞花蹙金华服,正在与人闲谈,只是眉目间忧色浓郁,频频走神,显然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沐心又扫视一圈,林紫灵并未出现,林恺箫倒是在,只是一张脸漆黑无比,与晋文伯夫人不逞多让。 李沐心抬头看了两眼,心里明白怕是林紫灵怀有有身孕的事情已经被拆穿了。 晋文伯夫人只生下一子一女,没了林紫灵,晋文伯却是不可能再与丞相联姻了。 宋昱坐在主桌,却是不经意间对上李沐心的目光,那样沉着冷静,怎还有当初看他时那般含羞带怯傻里傻气。 他不禁一怔,脑子里下意识将之前遇见李沐心的情景过了一遍,顿时茅塞顿开,气得他两眼冒火,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那胆敢戏耍他的小娘子拖过来揍屁股,“本世子又上了那小娘子的当了!” 第9章 晋文伯府 叶盛阳坐在宋昱旁边,闻言一乐:“才反应过来啊?” “你也不会提醒提醒我。”宋昱嚷了一句,却也已经明白整件事的脉络。 前两次这位小娘子皆是出其不意逃跑,不但引起他的注意,更是让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期待感,本以为这次还会一样,所以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想小娘子这回会怎么跑上。 偏生这小娘子反其道而行,他一时不查,还真以为小娘子因为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了,当局者迷,这心情一波动,漏洞百出,更是给对了对方机会,这不就光明正大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嘛。 “我宋昱好歹也是堂堂世子,怎生被这样一个小丫头再三再四的戏耍。” 宋昱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满是笑意。 李沐心总被宋昱盯着看,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拆穿了,只庆幸眼前人多,宋昱虽然性子混,某方面还算君子,应该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来找她麻烦吧…… 这一顿饭,她在宋昱时有时无的目光下吃的那叫一个战战兢兢,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随时都能蹦起来跑路。 要论这书里面她最惧怕的两个人,一个是大反派靖王爷,另一个怕就是男主宋昱了。 就在这时,同桌的一位妇人起身出去一趟,片刻后回来,一双眼睛贼兮兮的,又带着亮光,用一桌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们知道吗,方才我去外面,无意间听两个晋文伯府上的丫鬟说话,林紫灵刚瞧了大夫。” 林秋灵极为优雅的抿了口酒杯,“不就是瞧个大夫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妇人道:“那可是童安堂的李大夫!” 童安堂可是京城里有名的专给妇人小姐瞧私病的地方,那李大夫更是闻名京城,专门给妇人安胎的,听闻私下里也会给人坠胎。 妇人话音未落,这一桌的人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就连邻桌的几位也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听着。 妇人似乎对此颇为满意,接着说道:“我挺那丫鬟说,林家小姐的孕身已是二月有于。” 周围响起一阵短暂的惊呼。 林秋灵惊讶的捂住嘴巴:“天啊,这三小姐刚及笄不超半月,这是不是就说明……” 说明还未及笄便已经爬到了男人床上。 女子未婚先孕,这等大事众人悄悄议论开了,不一会就传遍除了主桌外的所有人,几乎是一个传着一个。 众人视线若有似无的飘向晋文伯夫人,原本还有些身份不低于晋文伯的官家夫人本还想着为自己家儿子打探打探婚事,如此一来却是庆幸还未问出口。 众人这般作态,晋文伯夫人又如何察觉不到,然而她本身就不是个好强的,只得强自镇定,频频撇向林恺箫。 林恺箫脸色漆黑一片,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微微摇了摇头,此刻他们解释了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主桌那边如何暗涛汹涌,李沐心是不知道,只是自打那位毫不起眼的妇人说完那些话之后,她便忍不住时常打量下那位妇人,这等大事晋文伯府必会使劲瞒着,即便是心腹也未必知晓,怎会那么凑巧有两个丫鬟知道,又凑强让这位妇人知道。 怕是听传为假,被人传了消息才是真,这妇人或许和她一般,都是个细作,只是不知道主子是谁。 李沐心看得多了,那妇人也似有所觉,抬眼瞧了瞧她,对林秋灵说道:“这位是李家的三小姐吧,当真是个妙人呢。” “王夫人误会了,这是我家庶出的四小姐。”林秋灵颇为尴尬,特意强调庶出两个字,李沐茹和李沐心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明明她家茹儿才是嫡出,偏生众人只见李沐心,却看不见她家茹儿,这是何等眼瞎! 林秋灵心中气愤,越看李沐心越是不顺眼,这回肯带李沐心过来不就是想让她明白庶女永远比不过嫡出,想要磨磨她的脾性,为以后做准备。 林秋灵用帕子抿了抿的嘴角,说起来她家的侄子自从偶然得见这丫头后,就一直念着呢,只等李沐心及笄一到,便可被轿子抬进林家的门。 被乔婉儿生生压了一头,如今想到她女儿这辈子都要任自己揉圆捏扁,林秋灵心里便起了一种诡异的爽感,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那妇人也有点尴尬,“这样啊……” 这时,李沐心敲到宋昱突然端着就站起身,竟往她这边走,吓得她立即小声道:“母亲,女儿有些气闷,想出去走走。” 林秋灵也不想看见李沐心这张脸,便点了点头,“去吧,莫要乱走,给李家丢人。” 李沐心乖巧应了,迅速起身,近乎小跑似的出去了。 宋昱本就是吓唬吓唬李沐心,眼看对方看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心里莫名其妙竟有些想要发笑,端着酒杯转了个圈,又回到位置上,连着胃口似乎也好了不少。 叶盛阳斜了他一眼:“你多大的人了,也不害臊?” “去去去,本世子乐意,怎么着。”宋昱却是毫不在意。 叶盛阳一笑,附在宋昱耳边,扇子一挡,说道:“你说这晋文伯为何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这虽然是晋文伯夫人的宴席,却也有不少男客,然而晋文伯从头至尾都没露面,却是说不过去。 在联想到近日传闻,晋文伯投靠大皇子…… “怕是要出事。”宋昱神情一变,沉下眼色望向门外,“不行,我得去把那小丫头抓回来。” 叶盛阳严肃的点点头,收回折扇。 宋昱举起杯,一口喝干杯中酒,不满的将酒杯扔到桌上,“这酒喝的闷,我出去透透气。”语罢起身离场。 李沐心丝毫不知道宋昱追她来了,只想找个地方透透气,就这么一转身寻找的功夫,却突然感到背部一阵大力,险些给她撞倒在地上,扭头一看,就见一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倒在地上正惊慌失措的望着她。 李沐心:“你……还好吗?” 小丫鬟如梦初醒,连忙爬起来跪地下:“奴婢有眼无珠,还望三小姐饶奴才一命!” 三小姐? 李沐心一怔,她和林紫灵差距还是挺大的吧,瞧这丫鬟的打扮是晋文伯府里的家奴啊,怎么会连府里小姐都认不清楚? 小丫鬟猛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李沐心满目狐疑,却并未拆穿:“我不怪你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道:“奴婢名叫素娆。” 素娆! 李沐心瞪大眼睛,想起自己失态,又随即一派云淡风轻,这个素娆不就是给林恺箫下套的那个丫鬟么! 因为之前林紫灵的事,她可是特地将那段关于宋昱回忆的剧情捋了一遍,晋文伯死于毒杀,就是一个叫素娆的丫鬟将毒药藏进林恺箫的房间内嫁祸。 “你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情?” 素娆慌乱更甚,压低脑袋,哆哆嗦嗦答道:“奴婢本是洒扫的粗使丫鬟,方才经过被管家看到,便叫奴婢去后院取些东西。” “那你去吧。”李沐心仿佛混不在意,心里对素娆的话却一个字都不信。 “谢三小姐。”素娆爬起来,逃似的往后院走去。 李沐心面色微沉,很是挣扎,晋文伯怕是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可这事她若管,对她的身份而言实在危险,可若是不管,那么之后的事情怕是又会向原著里那个走向,林恺箫被嫁祸,林紫灵还是会成为宋昱和女主之间的阻碍。 宋昱不管怎么说都对她有恩,纵然她已是这般状况,可恩不能忘,做人得有良心。 眼瞧着素娆的背影越来越远,李沐心咬了咬牙,抬步悄悄跟上。 素娆脚程很快,或许是做贼心虚,一路躲躲闪闪,加上下人大部分都在前厅伺候,此刻后院并没什么人,眼瞅着就要到达夫人院落时,却见她转身一拐,又奔前院走去,径自进了林恺箫所住的小院。 李沐心后面不敢跟的太近,直到看素娆进了院子,方才跟着走进去,眼瞅着素娆的背影进了书房。 或许是最近天气逐渐温暖,林恺箫的书房窗子大敞,她猫着身子过去,扶着窗沿往里面望去。 只见素娆已经掀开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露出一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小木箱子,她轻轻打开盖子,左右瞧了瞧,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放进盒子里,然后盖好放回原处,将一切恢复原状。 李沐心想绕到抢侧暂时躲避,然而脚下突然一滑,却是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子上。 “谁!”素娆猛然转身,满目警惕,急忙往房外奔。 李沐心脸色一白,惊慌之间,却是有一只大手搂住她的腰,她下意识要叫,又有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往后一带,竟然腾身飞起,直到旁边一棵大树上。 李沐心快要被吓死了,使劲挣扎,然而对方力大如牛,却不是她一个女子可以挣扎掉的,一时着急,张口便咬向那只捂着自己嘴的手。 那人终于没忍住说了话,小声道:“嘶,你这小娘子牙口闷好,属兔子的?” 李沐心差点叫出来,一想到下面的素娆还没走,硬是强迫自己压低了声音:“宋……宋昱?” 第10章 调戏 “你这小娘子好生不识好歹,本世子可是在救你,还敢称呼本世子名讳。”宋昱看似吊儿郎当,实际上却有些走神,只觉少女好闻的体香不停往鼻子里钻,竟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凑近逗弄:“要不唤声昱哥哥听听?” 李沐心很想一巴掌抽回去,还昱哥哥,要不要脸,可是一想到这位是男主,她不敢抽…… 宋昱瞧着下面你丫鬟又绕了过来,便闭口不言。 素娆将院子里里里外外查了个仔细,确实没找到人影,反倒瞧见一只花猫,钻了墙下的狗洞出去了。 她松了口气,“原来是只猫。” 素娆又细细检查一遍,确定没露出破绽,这才离开。 二人又在树上等了一会,不过片刻功夫,那素娆去而复返,又进院子里看看,确定没人之后这才彻底放心离开了。 宋昱抱着李沐心从树上跳下来,燕王从军,曾多次领兵出征,他贵为世子,功夫自然也不差,稳稳落地。 李沐心指着书房说道:“我瞧见那丫鬟将一个瓷瓶藏进那书房里。” 有宋昱在确实省了不少事情。 “进去瞧瞧。”宋昱带头领着她走进书房,掀开墙壁上的画,取出暗格里的木盒,打开盖子。 木盒里的东西很简单,却也很值钱,有五六张银票、四锭金子,一些散碎银钱,以及一个荷包和一个小瓷瓶。 宋昱拿出小瓷瓶打开盖子嗅了嗅,脸色顿时一变,“这是雷公藤挤出的汁液,我见过这玩意,这么点足以毒死一头牛。” 李沐心故作害怕不懂,“那丫鬟把这种吓人东西藏在这作甚?” “不过栽赃嫁祸的旧把戏罢了,这书房是林恺箫的,想来晋文伯已经凶多吉少了。”宋昱颇为嫌弃的将瓷瓶塞进袖子里,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样式与这个就有六分相似,直接扔进盒子里盖好,又将盒子归于原位。 他转过身,第一次对李沐心格外严肃:“这事儿我们管不了,要怪只能怪晋文伯自己不老实,非要作妖去招惹大皇子,朝中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谁都有可能下这个毒手,而且定有内奸相助,等会出了门,你便背着人回到花园,不论谁问,你就一口咬死在花园里透气,不曾离开,其他一律不用回答。” 李沐心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我知晓了。” 宋昱满意点点头:“知道就好,大理寺和刑部那些狗玩意儿本世子最清楚不过,破案不行,屈打成招最是拿手,这案子不好查,指不定背后是哪位滔天权贵,那帮人一肚子坏水儿,又岂会不清楚这些,若是让他们逮到机会,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姑娘家,指不定要扣多大顶帽子。” 李沐心身份本就不那么干净,在被宋昱这么一吓,腿都要哆嗦了,心里却也清楚宋昱说的是实情,尤其她非常清楚背后行凶之人是谁,保准是大理寺不敢查的对象就对了。 “行了,走吧。”宋昱挥挥手,带着李沐心出了书房,一路听声辨位,硬是躲过所有人,将人悄然送回花园,“行了,爷走了。” 李沐心真心感激:“今日多谢世子爷了。” 宋昱走了几步,一听这话又忍不住折了回来,“要不唤声昱哥哥听听?” “……”李沐心嘴角抽搐,顿时感觉什么感激啊,全让它见鬼去吧! “你这是什么眼神,爷还没找你算账呢。”宋昱拦在李沐心身前,越走越近,“你不是能跑么,跑啊,让爷看看你这小娘子怎么跑。” 李沐心被逼着连连后退,直到撞在身后的假山上,“世子爷,男女有别。” 宋昱一手撑在李沐心脸侧,眼里闪过狡捷:“想有别……行啊,赔钱吧。” 李沐心不明所以:“赔钱?” 宋昱:“爷的白虎玉玦可是价值连城,两千两白银,给钱,爷便放了你。” “两千两!”李沐心下意识惊呼,要知道她每月月俸也才五两银子,李家家庭每月连半钱银子都没有,而且半钱银子足够普通百姓活过小半年了。 两千两,杀了她也没有啊! “没钱啊。”宋昱见李沐心一脸我没钱的穷样子,忍不出嗤笑一声,“那便卖身吧。” 李沐心瞪大眼睛,身体下意识使劲往后贴,仿佛这假山都比宋昱靠谱。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再说这宋昱什么品位,她还没成年好吧! “谁稀罕你那几两肉。”宋昱颇为嫌弃的将李沐心上下打量一番,“端个茶倒个水总会吧?” 李沐心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要作甚?” 宋昱站直身子,取下别在腰间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摇扇起来,“这每逢上女学的日子,我便在旁边的晓荷院等你,你呢就给本世子当个小丫鬟,端茶倒水,研磨伺候,一日一两银钱,直至还清那两千两为止。” 李沐心只觉不妥,晓荷院往常是无人,可以一旦让人看见,她名声也就不用要了:“若我不应,你当如何?” 宋昱坏坏一笑:“便告发你进了林恺箫的书房。” “……”李沐心明白宋昱这是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权利,咬牙切齿的应下了:“好,不过你要保证不会被人看到,毁我名节。” “放心,我宋昱虽不是君子,却也是个真小人,不会学那些阴损玩意儿,专干阴人勾当。”宋昱颇为满意,被耍了好几次,今儿个总算找回场子了,“爷这就走了,小娘子不送。” 李沐心看着宋昱离开的背影,恨不得一脚踹过去,然而她还是不敢…… 她又在花园里待了一会,方才回到宴客的地方,此时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大多数人便坐着说话。 晋文伯夫人脸色非常不好,似乎也觉得晋文伯一直不曾露面确实不好,便吩咐了旁边的丫鬟过去瞧瞧。 约么半柱香后,只见那丫鬟惊惊慌慌的跑了回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进来尖声大喊:“夫人不好了,老爷他……他出事了!” 林恺箫猛然站起,厉声道:“你说什么!” 丫鬟哆哆嗦嗦,哭着说道:“奴婢刚刚去书房叫老爷,却见老爷躺在地上,已然没气了!” 晋文伯夫人一听这话,直接晕了过去。 林恺箫眦目欲裂,赶忙安顿好母亲,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向晋文伯书房所在。 众位宾客亦是无比心惊,面面相觑,却是谁都不敢轻易离开此地,否则一会官差来了,可就说不清楚了。 宋昱和叶盛阳倒是不在意这些,跟在林恺箫后面一同去了书房。 或许是方才丫鬟走得急,忘记了关门,书房门窗大敞,晋文伯就躺在书桌旁的地上,成大字形,面色青黑,嘴唇赤紫,显然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 林恺箫呆呆愣愣,踉跄一步,紧跑几步来到那尸体前,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许久才无力的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父亲,究竟是谁下此毒手!” 跟来的家丁丫鬟跟着跪下痛哭起来,一时间房间内哭声连绵不绝,却是悲痛欲绝。 今日本是喜事,不想喜事变丧事,又如何能够承受。 叶盛阳叹息一声,道:“林兄节哀顺变,如今晋文伯府里还要靠你撑起来,还是快些派人去大理寺和刑部报案为好。” 林恺箫也知道轻重,用衣袖抹了抹眼泪,点点头,立即吩咐下人出去报官。 宋昱蹲在晋文伯尸体旁边,细细查看一番,而后站起身,绕着书房走了一圈,低头思索。 晋文伯贵为当朝四品大员,却被人毒杀在家中,此等大事大理寺和刑部均派了不少人前来,几乎将晋文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官差进进出出,李沐心与其他女眷一起被集中在客厅里等待传讯。 林秋灵嘴里发苦,她不过就是想趁晋文伯夫人的生辰给她的茹儿寻一个好夫婿,顺便打压打压家里的小贱人们,怎想到会遇见这种事情,简直晦气,都是那个小丧门星! 她怒瞪李沐心一眼,只觉越看越烦,偏生李沐心低眉顺目立在一旁,连让她找晦气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会功夫,却是已有不少人被提出去问话,问完了便到另外的地方待着,眼瞧着房里人越来越少,终于到了她们这。 因为都是官家夫人和小姐,官差的态度倒也还算客气,领着她们三人到了临时问话的偏厅门外。 官差道:“沈大人说了,每次只许进去一人。” “多谢告知。”林秋灵第一个进去,出来的也快,李沐茹第二个进去的。 李沐茹和林秋灵一样,一直从未离开过宴厅,所以也好说明,只是临走前那位沈大人突然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有谁中途离席过?” 李沐茹眼睛一转,说道:“启禀大人,此等大事小女子不敢私瞒,小女子的四妹妹曾出去过,说是去花园透气了,直到宴席快散了方才回来,回来不久便听说晋文伯出事了。” “哦?”沈大人一听,眼睛一转:“让她进来。” “诺。”李沐茹得令,转身走出门外,对李沐心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沈大人叫你进去。” 李沐心莫名的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11章 诬陷 李沐心心里明镜似的,自打上次乔婉儿当着李沐茹的面找林秋灵要了这个机会,她便被李沐茹嫉恨上了。 李沐茹这种人大局观也不是没有,但真任起性来跟李沐雪相差无几,眼下这种时候,指不定要怎么说她呢。 不管怎么想,她还是走进了那处偏厅。 偏厅不大,面前是一把太师椅,那沈大人便坐在太师椅上,正盯着她看。 沈大人年岁已然不小,足有五十往上,头圆身短,却不胖,续着两撇八字胡。 李沐心行了个万福礼:“小女子李沐心,拜见沈大人。” 沈大人身前放了杯茶,他拿起茶盖磕了磕,似乎有点漫不经心的问:“听闻你中途出去过?” 听到这李沐心哪里还不明白,“小女子觉得气闷,确实曾去花园透气。” 沈大人:“一直在花园里?” 李沐心肯定道:“一直在花园里,不曾离开。” 沈大人:“可有证人?” 李沐心想了想,只觉有点麻烦,若是将素娆供出来,那素娆必定不是真家奴,怕是解释起来非常麻烦;可若是不将素娆供出来,那么她就等于没有证人,到时怕是更解释不清。 两相对比,她还是决定把素娆说出来:“小女子曾被一丫鬟撞倒,那丫鬟还把小女子错认成了晋文伯府的三小姐,便记下了。” 沈大人犀利的顶着她:“你是说晋文伯府的家奴把你错认成了主子?” 李沐心假装茫然:“是啊,小女子当时觉得还挺好笑的,或许是新来的吧,便也没在意。” 沈大人:“那丫鬟叫什么名字?” 李沐心:“她说她叫素娆。” 沈大人派人出去调查,不一会回来禀告,沈大人登时一拍桌子,“你这丫头竟敢骗本官,晋文伯府上并无一个叫素娆的丫鬟,我看着晋文伯就是你毒死的!” 李沐心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再次下拜:“大人明鉴,小女子并不认识晋文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如何做下这种杀人害命的勾当,那丫鬟的确说自己叫素娆,小女子也并未撒谎,只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女子也不清楚。” 沈大人:“那你说说,你可还有人证?” 李沐心沉吟片刻:“小女子只遇到丫鬟素娆一人,并没有其他人。” 沈大人不由分说:“没有认证就有嫌疑,来人,将此女暂时收押。” 李沐心一颗心都凉了,若是真被收押进大狱里,等再出来哪怕她没杀人,这名节也算是完了。 可怜她一弱女子,虽然穿越到这不知名的时代,好歹重活了一次,还是挺惜命的,哪怕遇到那样的身份和环境,她都不曾退缩,只想着等钱攒够了她就办张假户籍,就此远走高飞。 可眼下这样…… 李沐心不想认命,可这沈大人明显就是个犯浑的,眼下一看,还真如宋昱说的那般,就是一狗玩意儿,想找只备用替罪羊而已,除非她能拿出人证,并且对方身份还不低,能让这人惧怕,否则,她这趟大狱之行是免不了了。 罢了,还是等乔婉儿和大管家的消息吧。 就在此时,宋昱却是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挡住去路,眉目一厉:“你们这是作甚!” 沈大人一看宋昱,顿时变了脸色,连忙起身谄媚:“世子爷安好,您来了也不说一声,下官好出去迎接您。” 宋昱大大咧咧往那把太师椅上一坐:“谁问你这个了,本世子问你这小娘子犯什么错?” 沈大人弯着腰跟上去:“这人曾中途离席,又不曾有证人瞧见,下官觉得她有嫌疑,便想这暂时收监。” 宋昱:“你们大理寺行事还是这般混账,也不变上一变,依本世子看,这小小娘子却是冤枉的紧,赶紧把人给放了。” “可……”沈大人颇为犹豫,可他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不但离席,还和晋文伯死亡时间差不多的替罪羊,就这么放了,岂不可惜,“可她并没有人证证明就真的在花园里,还说了一个不存在的丫鬟,形迹十分可疑。” “去你的!”宋昱咬牙切齿,心里知道这事情不这么说怕是不行了,“那丫鬟凑巧本世子也见过了。” 这回轮到沈大人惊讶了:“世子爷您也见过?” 宋昱:“是,不但见过,而且这位小娘子本世子也见过,就在花园里,本世子还和她说了会话呢,有问题?” “那为何……”沈大人正想问既然如此那这小丫头为何不说,可是转头一想就明了了,怕是小丫头出去就是为了跟世子爷私会,这种事怎么能放在明面上说。 自以为想通了的沈大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他这办的叫什么事啊,若是真的醉了燕王世子爷…… 想起这位的为人,沈大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跑过去一脚一个将压着李沐心的官差踹开,小心赔笑:“是下官没问清楚,这向您赔罪了。” 沈大人乃是从七品的大理正,手里有实权的,而李沐心的父亲只是八品编修,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文官,李沐心更是庶女,这向她称下官,姿态放的足够低了。 若是她受了,才怕是要被这位大人嫉恨上了,“沈大人莫要折煞小女子了,小女子与世子爷只是花园偶遇,闲聊几句罢了,尽管如此,此事仍旧有关小女子名节,着实不方便说明。” “理应如此,是本官没问明白。”沈大人明摆着不信,态度却好了不少。 “行了行了,你俩也不用客气,此事到此为止,你烂在肚子里即可,若是让本世子发现有他人知道……”宋昱冷眼瞧了瞧沈大人头上的官帽,“你就回家种地去吧。” 沈大人又是一番赔不是,姿态做足了,心里却把告密的李沐茹给恨上了,若不是那个臭丫头瞎告密,他又怎会得罪这位世子爷! 就在这时,外面有一官差跑进来,“大人,有个名唤素娆的丫鬟截住了张大人,说是有案情要报,张大人唤您过去。” “哦?”沈大人一怔,“那丫鬟当真唤作素娆?” 官差道:“却是这个名字。” 宋昱道:“既然如此,不如本世子和这位小娘子一同跟你过去瞧瞧。” 沈大人就是这个意思,如今被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立马点头:“也好,有劳世子爷和李四小姐了。” 李沐心默默跟在最后,一同去了前厅。 张大人指的便是大理寺卿张行之,年龄虽然不过三十岁,却向来办案老道,与沈大人之流不同,为人也算是正派,破过几次大案,这才破格被升为大理寺卿。 原本张行之正在前厅一点点排查重要线索,素娆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 前厅的人不多,大多都是男人,还有丫鬟婆子跪在地上,只是此刻素娆并不在这里。 似乎还有人没到,这位张大人并不着急,只是看到宋昱时似笑非笑的拱了下手,“世子好兴致啊。” 宋昱皮笑肉不笑:“哪里哪里,张大人不逞多让。”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两人颇为不对付。 李沐心有些好奇,原著里可没描写过宋昱跟张行之有过节,不过张行之曾对女主动过心,只是一直按捺未曾提起,只在男女成亲时有那么一句话描写罢了。 她站在一旁静静等候,偶尔用余光四处看看,偶然见一人从身前经过,虽然穿着官差的衣服,但身材娇小瘦弱,虽然胸前扁平,但瞧那骨架分明就是个女子! 这时代女子能为官吗? 李沐心有些糊涂,不过这也不是她能问的事情,静静等着就好。 沈大人将之前关于素娆的事情小声跟张行之说了一遍。 张行之长眉一挑,“就有如此事情,那就麻烦李四姑娘将事情复述一遍吧。” 李沐心这才站出来,将见到素娆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 张行之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场面随之一静,宋昱直接找了把椅子懒洋洋的坐下,翘起二郎腿,哼起茶楼里听来的小曲儿,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忽高忽低,硬是没一句在调子上,众人要么使劲憋着笑,要么已经转头捂嘴偷笑,唯有正在思考的张行之一张脸都黑了。 李沐心强迫自己没笑出声来,偷偷瞥了瞥宋昱,却被对方发现,甩了个眼神过来。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意思——爷唱的好听吧? 她又想笑了,明明是这般严肃的事情,怎么到了宋昱那反倒成了笑话一般,这张行之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把宋昱得罪成这样? 张行之忍无可忍:“世子爷,请自重。” 宋昱漫不经心的回道:“本世子是看在林兄弟的份上,这才过来给当个证人,怎生就不自重了,莫不是上次醉花楼里抢了张大人的姑娘,张大人现在心里还在记恨本世子呢?” 宋昱这话说的跟真的似的,场上不少人信了,视线偷偷扫过张行之,不想他家大人竟还喜欢醉花楼里的姑娘? 怪不得一直未曾娶亲呢,原来在这等着呢! 李沐心取出帕子遮住上翘的嘴角,若不是看过原著,知道宋昱是个雏儿,怕是连她也信了。 张行之脸色更黑了:“本官从不去那眠花宿柳之地,世子莫不是看错了?” “哦……”宋昱一脸了然的看向张行之:“兴许是本世子看错了吧,张大人这般洁身自爱,哪会去那种地方。” 此话一出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仿佛就是世子爷为张大人打个马虎眼。 此地毕竟男子居多,有几个不清楚那点子事情的,均是一脸了然。 张行之毕竟还要脸,哪像宋昱那么不要脸什么话都敢说,顿时气得脸色黑红黑红的,幸好此时林恺箫和叶盛阳也到了。 他忙道:“将那丫鬟带上来吧。” 不多时,两个官差压着一个小丫鬟上来了,那小丫鬟面目清秀,正是素娆。 素娆在经过林恺箫旁边时明显瑟缩了一下。 李沐心知道,原著里关于晋文伯府的剧情算是正式开启了,只是不知道有了她和宋昱从中作梗,这件事能成多少。 第12章 素娆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整个人柔柔弱弱的,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人吹跑。 素娆哭了好一会才懦渐渐收声,一边啜泣一边诉说起过去:“民女本是良家女子,半年前在街上碰巧被二少爷看上,被强抢回晋文伯府,自此便办成丫鬟,随时供二少爷玩乐。” 林恺箫原本还沉浸在突然丧父的伤痛之中,闻言脸色立即就变了,“你血口喷人,我根本不认识你!” 素娆闻言黯然泪下,许久才虚弱的扯了扯嘴角:“素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有关名节之事又岂会胡乱言语,而且,素娆已有二月身孕。” 被喜当爹的林恺箫险些气到吐血,偏生他怎么也解释不清,这种事谁是当事人谁知道,到底要怎么解释! 人们总是喜欢同情弱者,尤其这种事情损失更多的总是女人,所以大多数人对素娆都是极为惋惜,少部分看林凯萧就像是看一个渣男。 这其中就包括那个男扮女装穿着大理寺正服饰的人。 李沐心却在心里感叹,这就不是现代,否则验验DNA,是不是亲爹一目了然,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有嘴也说不清。 闲暇之余,她细细将那女扮男装的大理寺正打量了一遍。 对方似乎与她年纪差不太多,骨骼纤细,面容惊艳,却又带着一丝凌厉,若不仔细看,还真像是那种比较瘦弱的少年人。 或许是李沐心的目光太过直白,那位大理寺正瞪了她一眼。 李沐心友好的挂起一个笑容,而后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素娆。 林凯萧险些被气到内伤,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素娆接着说道:“二少爷是嫡子,偏生老爷一直不曾立下世子,甚至有意将大少爷过继,昨日世子便给我一瓶毒药,让我下在老爷的茶水里,还说待他成为晋文伯,便让我做正房夫人。” “你……你污蔑!”林凯萧本就被父亲去世的事打了个措手不及,本已是头昏脑涨,如今被这般污蔑,再好的口才也发挥不出来,只气得浑身哆嗦。 素娆:“二少爷左后腰处有一块小痣,是也不是?” 林凯萧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那个位置确实有颗小痣,只是这种私密事情知情之人甚少,这个丫鬟又是如何得知? 素娆脸色惨白,泫然欲泣:“二少爷,您还不承认吗,这件事我们确实做错了,只是大错已经铸成,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那毒药被我用去一些,剩下的便放在二少爷书房墙上那副山水画后面的暗格里。” 事已至此林凯萧哪里还不明,这就是栽赃陷害! 他求助的看向宋昱。 张行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宋昱:“世子爷有何高见?” 宋昱单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拄着侧脸:“高见没有,低见倒是有点,这凡是讲究真凭实据,可不能凭人家两嘴皮子一张就断了真伪,张大人何不派人去把药找出来查验一番再说。” 张行之讥笑一声:“世子爷既然说了,便如此办吧。”派人出去后,他仿佛闲聊一般盯着素娆:“你说你已入府半年了?” 素娆:正是。” 张行之扬了扬下巴指着李沐心,对素娆道:“你认识她吗?” 素娆开口答道:“是三小姐,在花园时意外遇见了三小姐,听闻三小姐亦有了身孕。” “……”李沐心确实有些发囧,这什么眼神,还没认出她,“我并非是林家三小姐。” “什么……”素娆的神情带了一丝慌乱,下意识喃了话,而后赶忙收口。 这时,那之前出去搜查林恺箫书房的官差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个瓷瓶,后面还带着个大夫。 素娆没想到出现李沐心这个纰漏,正心里焦虑,一看见瓷瓶样式,立即抢着说道:“就是这个瓷瓶。” 然而这一抢言便落了下成。 李沐心用余光瞥着素娆,就这演技放去现代混娱乐圈绝对大红大紫,放到眼下培养一个也不容易,不如她再帮上一把,把这水搅得再浑点,彻底断了晋文伯府跟大皇子的关系。 这次任务若是完成的圆满,她定能多拿到一些奖励,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她就随时都能跑路了。 张行之对官差扬了扬下巴:“说。” 官差拱手回话:“大人,在林二公子的书房中确实寻到这个瓷瓶,瓷瓶里也确实有药,属下也找大夫看过,只不过……”官差颇为尴尬的抬头望了一圈,最后停在林恺箫脸上,声音低了不少,“只不过里面不是毒药,而是……壮|阳药。” 张行之:“……”老子裤子都脱了,你给老子看这个! 素娆也傻眼了,她藏进去的明明是毒药,怎么会变成这种药! 李沐心骤然抬头瞪向宋昱,旁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原本的瓷瓶早被替换了,这瓷瓶可是属于宋昱的,宋昱没事带着这种药? 她的目光不禁下意识往下移了点,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很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个社会男子们即便没到娶妻的年级,但家里总会准备两房妾氏,可宋昱的后宅可是干净得很,若是书里自己补全剧情给男主补出点什么隐疾,也并非不可能啊…… 宋昱也傻眼了,他真不知道里面竟是这种药。 说起来这药之所以到他也是个意外,就是昨儿个上街的时候一书生说他坏话被他给逮了个正着,然后看那书生这么宝贝这小药瓶,他就顺手给抢了,谁知道那个看似清高的书生会带这种药啊! 宋昱被李沐心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嗖的一下放下二郎腿,规规矩矩坐好,接着一愣,尴尬的抬手摸了摸鼻尖。 完了完了,阴沟里翻船,说不清楚了! 本世子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张行之端起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 素娆的身子随着那声音一抖,“民女所说之话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察。” “怪不得我一直看你面善,原来是在那里见过!”李沐心盯着素娆猛瞧,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均落在李沐心的身上,连宋昱都不禁蹙起眉头,心中暗想,这小娘子又要搞什么鬼把戏? 张行之的目光充满探究,看向李沐心:“你……见过她?” 李沐心点了头:“见过,一月前小女子在街上巧遇几位皇子出行,素娆正好跟在几位皇子的身后,那是小女子第一次看见几位皇子,所以印象颇为深刻。” 事情当然不像她说的这样,那一天她确实在茶楼里喝茶,只是听别人看见了,加上原著里描写过,素娆确实是三皇子身边的宫女,也确实在一月之前陪三皇子出宫过,这才开始瞎掰。 张行之问道:“你确定是一月之前?” 一月之前,确实有三位皇子大张旗鼓的出了宫,去皇觉寺为皇上进香,可这个时间上…… 李沐心低着头,显得极为恭顺:“确定,有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素娆就站在三位皇子身后,穿着一身大宫女的衣裳。” 素娆满脸惊慌,直接从地上蹦起来指着李沐心的鼻子大叫:“你胡说!” 然而这副心虚的样子已经说明一切了。 三位皇子啊,只是不确定究竟是哪一位,毕竟这三位皇子皆有可能被封为太子。 张行之一下下敲着桌面,只觉这事不太好办,本来死一个晋文伯事情就不小,结案之后就得往皇上那报,现在又跟皇子扯上关系…… 一时间,张行之只觉无比头疼,恨不得吃颗后悔药提前将李沐心的嘴给封上。 李沐心假装没看懂,小心翼翼的往旁边移了两步,争取离素娆远点,她穿越前小说没少看,有不少都是反派临死前拿出一把匕首或者毒药什么的,带着身边的人一起死,拉一个垫背。 她可是惜命得紧。 然而素娆的状态却是越来越不好,仿佛思想陷入一个死胡同,脸都给憋充血了。 张行之冷漠的问道:“素娆,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张行之的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素娆神情一变,不再是柔弱的小白花,竟缓缓站起来,仰天狂笑,“就凭你一个大理寺卿,又怎配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沈大人怒道:“大胆!” 素娆仿佛没听见,慢慢转过身,痴迷的望向门外,仿佛那里正站着那个让她久久思慕之人,那才是她腹中孩儿的亲生父亲,一生尊贵,注定要为人上之人。 他们的计划本是完美的,却因为一个疏漏,最终功亏一篑。 都是这个女人! 素娆如同恶鬼一般瞪向李沐心。 李沐心在决定将水搅浑之时,便开始暗暗戒备素娆,第一时间发现不对,连忙向后退去。 这时,素娆也动了,她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冲着李沐心就刺了过去。 只听撕拉一声。 匕首刺破了衣裳,却不是李沐心的。 只见那位女扮男装的大理寺正拦在她身前,将那匕首稳稳的夹在咯吱窝下,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素娆的手腕。 素娆用尽力气,无法抽出匕首,近不得退不得,知道官差过来,这位大理寺正才用巧劲夺下匕首,将人推给官差。 李沐心连忙给恩人行礼:“多谢这位大人相救。” 这位大理寺正微微颔首:“李四姑娘不必客气。” 李沐心:“不知大人贵姓?” “鄙姓刘,字瑾瑜。” 因为坐的远而慢了一步的宋昱:“……” 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第13章 晋文伯府的事情大体上也就这样了,既然牵扯到皇子,张行之只得禀告给皇上之后方才能定夺。 李沐心重新折回偏厅,但是林秋灵等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她望着空荡荡的偏厅,无奈叹了口气,她怕是得走回府去了。 好在这大旭朝里并无宵禁一说,反而夜市要比白日更为热闹,只是她好歹也是官家女子,往日里并不许夜里出来,所以至今还没逛过夜市。 这朝代名为旭,乃是作者架空写的一个朝代,这也就导致很多东西比较混乱,比如清朝才流行的床柜,现在很多床上都已经存在了。 李沐心难得寻到机会,自然不急着回家,慢悠悠出了晋文伯府的大门,往流辉街走去。 流辉街便是夜市最为热闹的两条街之一,大多都是卖些吃食和小物件,寻常百姓家未出阁的姑娘也经常会逛逛那里。 此时天色不过刚刚暗下来,算不得黑,夜市也还没开始,她便干脆找了个茶楼要了个单间,坐在里面休息,脑子里将白天晋文伯府的事情过了一遍。 尽管她将三位皇子一同抛了出去,但唯有她一人知道,那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三皇子,素娆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三皇子的。 当今皇帝虽然是个贤君,但真牵扯到自家儿子,未必不会将此事压下去,最后被推出来的,大概只有一个素娆而已。 但是皇帝日后一定会对三位皇子有所疑心,靖王爷对此大概还是满意的吧,或许赏赐比她想象的还能多点。 一想到靖王爷,她不禁就想到乔婉儿,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她下意识望向窗外,却正巧看见那位救了她的刘瑾瑜刘大人从街道上经过。 突然,一盆凉水从天而降,将下面经过刘瑾瑜从头到脚浇了个底透。 李沐心抬头一看,就见对面酒楼里二楼窗户里面站着一个端着铜盆的店伙计。 那店伙计大概也知道惹事了,赶忙关上窗户溜了。 再看下面,刘瑾瑜浑身湿哒哒的,以往宽大的官服紧贴在身上,露出一点点曲线。 李沐心看着刘瑾瑜胸前的一点鼓起,心里一惊,这大街上人来人往,若是让旁人发觉,必是杀头大罪,她立即大声喊道:“刘大人,请上楼一叙。” 刘瑾瑜正手足无措,听到李沐心的声音,脸色微微一白,眼里透出一丝挣扎,眼瞧着旁边人越来越多,最终狠下心快步走进茶楼,进了李沐心所在的单间。 李沐心将门关好,递给刘瑾瑜一块巾布,“快擦擦吧。” 刘瑾瑜接过巾布,紧撰在手里:“多谢李四姑娘,只是男女毕竟有别,李四姑娘此举不妥。” “男女固然有别,女女就不用别不别了。”李沐心目光落在刘瑾瑜微微凸起的胸口上,“再者说刘大人刚救了小女子性命,小女子心生感激,看见刘大人遇见不妥,怎能袖手旁观,否则岂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刘瑾瑜沉默着擦干头上的水,今日本就是意外,总不能把人杀了灭口吧,“还望李四姑娘为在下保密。” “刘大人放心,小女子省得。”即便刘瑾瑜不说,李沐心也不在打算拆穿对方。 若是换一个人,哪怕是宋昱,她恐怕也不会多管闲事,毕竟名节要紧,谁叫这时代对女子名节看的比什么都重呢,她又是那样的身份,自当以自保为先,其他全部靠边站。 可刘瑾瑜却做了她不敢做的事情,说到底,她其实挺羡慕的,也愿意为此破例一把。 何时,她也能恣意而活。 刘瑾瑜放下巾布,将外衫脱下拧干,一转头便对上李沐心视线,只是那双眸子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愁绪。 “李四姑娘有心事?” “刘大人唤我沐心就是。”李沐心笑了笑,却并未回答那个问题。 “无人之时,我们便以姓名相称吧。”刘瑾瑜换了个话题,“沐心可是想逛晚市?” 李沐心幽幽长叹:“是啊,还从未看过呢,瑾瑜姐看过?” 这句话却也搔到刘瑾瑜的痛处,大户人家的姑娘总是比外面要求更多,倒不如投生到那寻常百姓之家,“以前与你一样,有了官身之后自在不少,倒是常来。” 李沐心要了些酒菜,二人吃吃喝喝,聊聊官场,说说趣事,但是对于两人身份相关之事全部避而不谈。 眼见夜幕已临,流辉街灯火辉煌,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人们穿梭在接到纸上,几乎人挨着人,此时此刻这条街才仿佛活了一般。 只是算算时间,她却该回去了。 二人出了茶楼,刘瑾瑜看了看天色,“我送你吧。” 李沐心拒绝:“不必了,若是让我那位嫡母看见,又指不定闹出怎样的幺蛾子了。” 刘瑾瑜了然:“你珍重,若实在不妥……便说是张大人留你问话了,你尽管放心,回去后我便和他打个招呼,张大人也就看着凶点,人其实很好的。” 李沐心心里微暖,“刘大人不必担心,我自应付的来。” 告别刘瑾瑜,她一人回到李府,只是李府大门紧闭,仿佛在里面上了锁。 李沐心不用脑袋想都知道这是林秋灵的主意,可又有什么办法,谁叫她是个任主母揉圆搓扁的庶女呢。 上去就明目张胆使劲怼偏生还能越怼越好的那是主角,她要是那么多做了,林秋灵绝对敢发配了她。 李沐心撩起耳边的碎发,干脆在府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了。 林秋灵不可能真把发就这扔外边,否则让人看见,丢的还是李家的人,李沐茹的岁数可比她大,明年就该及笄了,林秋灵哪允许有污点影响李沐茹的婚事呢。 果不其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紧闭的大门便被家丁给打开了,林秋灵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帘眉走了出来。 帘眉也算是个通透人,对李沐心也极为恭顺:“四小姐可算回来了,夫人那边等着您过去呢。” “这走回来的,速度自然是慢些,倒让母亲久等了。”李沐心温和的回了一句,跟着帘眉来到主院。 一进门就发现客厅里不止林秋灵,乔婉儿和李青云也在。 只见乔婉儿满面泪痕,一看见李沐心立即冲过来,握着李沐心的手:“心儿,你受委屈了。” 李沐心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不止是林秋灵让她进来,乔婉儿也去李青云那搬救兵了。 “女儿没事,让姨娘担心了。” 乔婉儿摇摇头,没说话,只是帕子不停的往眼睛上抹,眼泪那叫一个波涛汹涌,李沐心都闻到那帕子上的辣椒味了。 李沐心怕辣,所以对辣味特别敏感,这辣椒味道太冲,熏得她直想打喷嚏。 不过乔婉儿对自己也够狠,这么抹辣椒水,也不怕把眼睛给熏出问题来。 李青云最见不得乔婉儿哭,连忙起身上前劝慰:“这次事也是凑巧,吃一堑长一智,对心儿也是好的。” 乔婉儿放开李沐心的手,柔柔弱弱的半依偎进李青云的怀里,“老爷,心儿她还是个孩子……” 还是个孩子的李沐心:“……”其实穿越前她已经二十好几了。 林秋灵气急,她这个正主还在呢,那边倒像是一家三口腻歪上了,“茹儿也受了惊吓!” 然而,压根没人搭理她…… 乔婉儿火力全开,硬是将李青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又腻歪了一会,直接从女儿身上腻歪到李青云这,硬是将人哄的跟喝了小酒似的飘飘忽忽,全然忽略了林秋灵。 林秋灵鼻子都要气歪了,恨不得摔了手中的茶盏,可一想到李青云的性子,还是强迫自己忍了下来。 李沐心哪里看不明白,乔婉儿这是给她出气呢。 却是好一会,乔婉儿收了声,瞄了眼林秋灵黑如锅底的脸,方才问道:“心儿,你母亲早就回来了,为何你回来这么晚?” 这话让林秋灵心虚了,毕竟是她故意没等李沐心,先带着李沐茹走了。 李沐心弯着嘴角:“女儿瞧晚上挺凉快的,便步行回来了。” 至于马车的事却只字不提,不用她说,李青云若想知道便一定会知道,若想装糊涂,她揪着也没意思,嫡庶有别,虽然这身子也算十三,灵魂却不是,也早就过了心存天真的时候。 乔婉儿又是抹了一会眼泪,整个人娇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李青云连忙细声劝慰,约摸半盏茶的功夫方才收了泪水,声音柔媚婉转:“老爷,心儿受了这番惊讶,不如便允了婉儿待她去庄子里住些日子,散散心,可好?” 李青云立马点头同意:“去散散心也好,只是再过些时日,老大就要行冠礼了,倒是切记要赶回来。” 李沐茹往上还有两个嫡子,皆是林秋灵所出,如今老大已经再有不到三月便满二十,日子都订好了。 乔婉儿应了,又跟李青云说了会话,狠狠地气了林秋灵一把,这才带着李沐心走了。 回到她们娘俩住的小院里,乔婉儿没开口,李沐心只得跟在乔婉儿身后进了乔婉儿的屋子,心中惴惴。 乔婉儿慢悠悠的将门窗锁好,而后从床头暗格里取出一个排位摆在上首,又摆好一个香炉。 李沐心瞄了两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可惜牌位无字,也不知道乔婉儿供奉的是谁。 乔婉儿小心的点燃三柱清香,插在香炉里,声音不在如以往那般柔弱,就像是变了个人般,竟带着杀伐果决的狠厉:“李沐心,跪下!” 第14章 李沐心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乔婉儿,就仿佛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那种悍然无畏又凌厉非常的劲头让她膝盖一软,尽管心里委屈,还是乖乖跪下了。 现在她是李沐心,而乔婉儿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 乔婉儿转过身,又从暗格里取出一个长木盒,打开,拿出一根短鞭。 李沐心甚至能清晰看见那鞭子上所带的一根根小细刺。 这样的鞭子若是抽在身上,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真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乔婉儿把玩着鞭子,走到李沐心身前,连根手指抵着李沐心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 李沐心被迫抬头看着乔婉儿的脸,心里多少都有点没底。 原著里乔婉儿就是个隐藏挺深的人,即便看完整本书她也看不透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只知道这人给她女儿洗脑的很彻底,甘愿为靖王肝脑涂地。 甚至原主死了,乔婉儿也没哭,只是笑着说了一句——死的干净,挺好。 看不透,就只能先老老实实受着,等以后有机会了在反击回来,这都是她总结出来的经验。 毕竟她刚穿越那会也是被社会重新教过做人的,比如进屋时错迈了左脚被罚的跪了两个时辰祠堂;又比如嫡母训话时没忍住还了句嘴,尽管她占理,还是被扣上一个不敬嫡母的罪名拖进佛堂关了两天,每日只有一杯清水。 李沐雪好歹还有一碗清粥呢! 几次教训下来,就是再野的人也得学乖了,穿越前那些习惯标准,该舍的就得舍了,除非她是不想活了。 李沐心聪明,也知道审视适度,不该露头的时候就缩成乌龟一样,虽然难看,却是个保命的好招数。 就比如现在,乔婉儿看见李沐心一副柔顺乖巧你说什么我都听的样子,她那短鞭高高的举起,始终没能落下。 乔婉儿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睁眼时到底多了一丝清明,放开手到前面雕花太师椅上坐下,“你为何不当众揭穿林紫灵怀孕之事?” 李沐心低下头,不为何,就是始终还保留了点做人的品行,林紫灵固然霸道可恨欠教训,可是这种事情传出去放现代还好,放这个时代就是不死也得一辈子被家族按进庵子里。 她也不是善良,只是说不清这到底什么情绪,就好像有人做下恶事,她也会气愤难耐会忍不住想揍人一顿,但真给她一把刀,她还是不敢杀人的,一是没那魄力,二是也下不去手。 真让她选择的话,大概……她选择报|警。 可这些话绝不能跟乔婉儿说,所以她只是垂下脑袋。 “妇人之仁!”乔婉儿喝骂一句,忍不住又深深吸了口气,“我们是何等身份,说白了,也不过是贱命一条,我们要做的便是用我们这条贱命给主子套更多的消息,今日也亏得大管家又派了人给你圆场,否则你以为你会这般顺畅吗。” 李沐心脑子里立即就想到在湖心亭点出林紫灵怀孕的胖妇人和之后在宴席时散播消息的妇人,她对这二人也有所怀疑,搞了半天都是靖王爷的细作啊。 乔婉儿极为认真的看着她:“李沐心,我们是细作,只要被打上这个标签,就一辈子都是。” 李沐心沉默不语,但是她大概还是有反骨的吧。 乔婉儿:“明儿个我便派人去女学那里告假,你随我离开李家,去大管家那,正巧这几日新交上来一批苗子,你便跟她们一起去学学吧。”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李沐心待那香烧完了,默默起身离开,回到她自己那屋子里。 雪晴早就候在那了,见小姐回来麻溜的迎上来:“小姐,您饿不饿,饭食一直在小厨房里跟您温着呢。” “不必了,今日乏了,想早点歇了。”李沐心由着雪晴服饰将衣衫除了,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两眼发呆。 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她活得挺没种的,想爆发,却只能更深的把自己压抑下去。 若是能像瑾瑜姐那般出入朝堂,该多好啊。 翌日,她和乔婉儿上了前往庄子里的马车。 李家庄子也有那么几座,但乔婉儿选的这座靠山,庄子也是极小,只有三进的院子加上两边各有一个跨院,里面伺候的下人也少,只有那么三两个,却都是乔婉儿的人。 当天夜里,她们换了身衣服,又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李沐心都快给睡着了,只睁着眼皮陪着乔婉儿。 乔婉儿叹了口气:“你也别怪为娘,这也是为你好,自从那年你落水之后,性子就比你以前柔善了不少,若换做寻常女儿家倒也还好,可我们这等人却是万万要不得的,这次你去就好好听大管家的,李家那边的事交给为娘就好。” “女儿省得。”李沐心撩开车帘往外瞧了瞧,只是外面一片荒野,也不知道具体到哪里了。 又走了约么大半个时辰,马车总算是停了。 李沐心下了车,就发现这是一处寺院。 乔婉儿上前三长两短两长的敲着门,而后门开了,出来的却不是和尚,而是一位穿着布衣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见是乔婉儿,便让开门:“大管家在里面等着乔姑娘呢。” “路上耽搁了。”乔婉儿进了门。 李沐心跟着进了门。 中年汉子笑着说道:“这位便是乔小姑娘吧?” 李沐心点了点头,她见过大管家手下的人,不过这些人从不管她叫李姓,只是称呼她为乔小姑娘,甚至还给起了个别名,叫乔四娘。 不过她觉得不好听,还不如叫乔小姑娘。 中年汉子前面带路,边走边说:“我姓赵名坤,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坤叔,我可是看着你娘长大的。” 李沐心第一次见这个男人,跟着称呼道:“坤叔。” 赵坤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年你娘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不想她女儿又回到这里。” 乔婉儿恨恨瞪了他一眼:“赵坤,闭嘴。” “成成成,我不说就是。”赵坤不说了干脆哼起了小曲儿。 李沐心原本紧张的心脏咚咚跳动,却在这调子欢快的小曲儿里渐渐平静下来。 赵坤领着她们一路走到后院厢房,而后到床上撩开被褥,掀开床板,露出一条地道。 赵宽第一次严肃说道:“这地道下面机关重重,四娘子可得跟着我的脚步走,切莫走错了。” 李沐心点点头:“坤叔叫我沐心就是,我记下了。” 赵坤第一个下去,她第二个,乔婉儿第三个。 地道下去是条石砌的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不远便插着一根拉住。 李沐心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这种地道,只觉新奇,东瞅瞅西看看,却紧也没忘紧跟着赵坤的脚步。 赵坤走起来很奇怪,一会左边走两步,一会又往右边走三步,有时还会后退一步,刚开始还算简单,越到后面越复杂。 李沐心此时已经没心情去看四周的景致了,只细心观察赵坤的脚步,生怕走出一步她就被弓箭射成筛子。 好在出了长廊后就没机关了。 推开长廊尽头的石门,便是一处大殿。 六根粗壮的石柱分别排列在两侧,面墙上是一幅幅走兽的浮雕,最上方是一处用石头雕刻的贵妃椅,两侧有过道。 就在大殿中央,有五个女孩子,年龄均是跟李沐心差不多大,大管家正站在这些女孩的前方训话,一看见乔婉儿,立里扬起笑容走了过来了,“这一路可累着了?” 只见大管家穿着一身月牙白窄袖长衫,上面绣着青竹,面上仍旧带着那张银狐面具,只露出光滑的下巴和红润的嘴唇。 乔婉儿径自搬了个椅子坐下,慢悠悠回道:“还成吧。” 大管家又看向李沐心,声音温柔包含宠溺:“心儿累不累?” 李沐心行了一个礼:“还好。” 大管家又去搬了个椅子给李沐心,回头吩咐道:“赵坤,去拿些心儿爱吃的小食过来。” 李沐心笑笑,大管家待她是真好,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不是李青云的亲女儿,而是乔婉儿和大管家的种,尤其她这下巴和嘴唇,简直跟大管家就是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 乔婉儿瞪了她一眼:“想什么呢,口水都要掉出来了。” 李沐心赶忙擦擦嘴角,那里干干爽爽,顿时知道乔婉儿这是耍她呢,“就是想到大管家这的果子有点嘴馋,让母亲笑话了。” 不多时赵坤又搬来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水果炸糕以及各式点心,甚至还有瓜子。 李沐心和乔婉儿就在这边吃着,那边大管家又去训话了。 大管家走到那几人面前,面容一改之前的温柔,变得极为淡漠:“你们都是各地选上的好苗子,既然到了我这,那就得按我的路子走,若是能撑下来,以后自然有好差事等着你们,哪怕入宫为妃也不是不可能,可若是撑不住……”他扫了几人一眼,见一个个小脸苍白,脑袋都快要低到胸口了,才接着说道:“那便草席一卷,好些的或许还能进乱葬岗,若是不好的,就只能去喂狗了。” 第15章 此话一出,却是让那几个少女面色苍白,身如抖筛。 李沐心一想到自己要面临的事情,就感觉大管家那话就像是在一根根细针扎在她心上,疼的很,也怕的很。 然而乔婉儿仿佛下定了决心,只待了一会便喊累离开了这里,只把李沐心一人留下。 大管家训完了话,便让那几个女孩子散了,然后走到李沐心身前坐下,深深叹了口气,“你娘也是为你好,我们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李沐心扯了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或许吧。” 大管家:“不要恨你娘,她心里的苦,比我们加起来都要多。” 李沐心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是李沐心,是穿越前那个现代的李沐心,亦是现在这个不存在于历史上的朝代里的李沐心,乔婉儿是她亲娘,跟她有斩不断的血脉关系。 说她娘对她不好,她受了委屈会奋不顾身的护着她给她出气。 若说她娘对她好,却只给她人生一条路可走——效忠靖王,做一名合格的细作,甚至为此不惜牺牲性命。 李沐心自认为还不是那种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陌生人奉献性命和忠诚。 “给你这个。”大管家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上面写着一百两的面额,“这是你这次任务的奖励,本来时别的,但我知道你这丫头就想要钱,变给你换了。” 一百两啊! 李沐心立马甩开那些悲春悯秋的心思,一把抓过银票眉开眼笑,没办法,她就是缺钱啊。 大管家无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随了谁,这般爱钱。” 李沐心毫不在意:“有钱多好,你没听过一句话,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大管家跟着笑了:“我可没听过,谁知道你在哪学的歪理,行了,这次婉儿是铁了心要让你加入这次训练,那你便准备准备吧。” 李沐心小心翼翼问道:“可以透漏点消息不?” 大管家终究是不忍心,撇过脸去:“我的训练细作的方式与旁人不同,明日我会给你们发布同一个任务,亦会给你们一个新身份,记住,没有输赢,也不存在对错,只要能活到最后,你便是过关了。” 李沐心知道,大管家能告诉她这些已经是极限,便不再问,回屋去了。 居住的地方自然不在地下,毕竟地下湿潮,长久居住对身体不好,所以寺院外围会有人放哨,其他人便在寺内客房居住,只要一有情况便再回到地下密室。 李沐心回了房间立马找到针线,脱下里衣,又找了块布,将那银票小心翼翼的缝进里衣。 她穿越前原主爱攀比,那些钱全被她花光了,甚至月月都要乔婉儿贴补,她的私房钱都是穿越后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扣下来的,如今算上这一百两,已有一百八十两了。 一个假路引的价格是一百两,一个假户籍则是二百两。 “已经攒到一半了,加油!” 李沐心鼓舞自己一会,仿佛看到希望就在眼前,这一觉尽管换了地方,仍旧睡得无比香甜。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被乔婉儿给拍醒了,再次回到地下大殿里。 这一回,她是跟那几个女孩站到了一起。 因为大管家还没来,五个女孩自在不少,只是看到李沐心时隐隐有些排斥和不屑。 只有一人例外,那女孩柳眉杏眼,穿着一身桃红色金云绣齐胸襦裙,头上只斜插着一根牡丹拉丝银簪,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大方,甚是漂亮。 只见女孩走到李沐心面前,挂起一个堪称恰到好处的微笑:“我叫赵夕颜,年方十三,你叫什么名字?” 此话一出,却是让李沐心浑身一震,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又碰上一恶毒女配呢! 林紫灵固然可恶,但在那些致力于给男女主添堵的恶毒女配里算是垫底的,而这位赵夕颜段位可比林紫灵高多了,毕竟在原著里,女主可是有好几次都险些死在赵夕颜手里。 赵夕颜看似善良,心肠却是比世间最毒的毒蛇还要烈上几分,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也没有她不敢杀的人,最开始虽然只是靖王细作,但很快便会凭借出色的才智成为靖王手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甚至把赵夕颜安排在皇上身边,封了妃位。 赵夕颜对皇帝和靖王左右逢源,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国家玩弄于鼓掌之中。 谁都不在她的心上,唯有男主是她心头唯一的白月光,只因为在她即将饿死街头的时候,是男主给了她一个包子。 只不过当时男主只是一个小屁孩,赵夕颜自然不知道男主是谁,只是一边当细作表面上忠于靖王爷,一边又偷偷寻找男主。 等她找到的时候,她已是皇帝的妃子,男主也已经跟女主在一起了。 所以赵夕颜感觉她心里唯一的光被女主玷污了,拼了命的作女主,最后自然是败在了男女主的光环之下,把自己给作死了。 李沐心粗略想了一遍关于赵夕颜的剧情,便知道这人她惹不起,为了防止智商被碾压导致糟了赵夕颜的暗算,她打算还是离这位远点。 于是她没回答赵夕颜的问题,只是扬起一个微笑,便跟躲瘟神似的躲一边去了。 赵夕颜自然不好意思追来,只是对李沐心规避自己的态度起了一丝好奇,同时也有一些鄙夷。 若不是看着女孩跟大管家走得近,她又怎么过来结识呢。 那四个女孩看见赵夕颜走了,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一个身材高挑,面目凌厉的女孩跳出来,阴阳怪气的说到:“我们进了大管家手里,凭的是能力,却不想某人凭着关系就横叉进来,若是完不成任务,岂不是丢我们的脸。” 这话说谁自是一目了然。 又有人应道:“是啊,若是害我们完不成任务,合该由她受着,可不是我们能力不行,实在是拖油瓶太厉害。” 李沐心也没想到她就老老实实往这一站便招惹了一些人,简直可笑,这里是大管家的地方,又不是京城李家,她着实没必要老老实实任人欺负。 李沐心看向赵夕颜,疑惑的问道:“夕颜姐,她们是不是傻?” 赵夕颜有些意外,不过说实话,在心里她也是这么想的,“哦?” “若不是傻,怎么连自己主人是谁都忘了。”李沐心眨了眨眼,眼瞧着大管家正缓步走过来,便小步跑到大管家面前:“大管家,她们只知争抢,却忘了主人姓谁名谁,该不该罚?” “自是该罚。”大管家早听明白了,淡漠的瞟了那二位女孩一眼:“安昭芙、柳言笑,便罚你们二人每人十鞭,行刑后带伤行动。” 安昭芙、柳言笑便是刚刚说风凉话的人,他们看李沐心老实才敢怼上两句,毕竟连她们都是被大管家训着,凭什么这个女孩却能被大管家那般细心对待呢。 她们哪里想到不过两句话的事儿,竟然就被捅到大管家这,若换个人大管家必然是不管的…… 大管家:“我身为靖王爷身旁专管细作的大管家,训练的方法与他人不同,没有那么多假设模拟,我只会找出一个任务交于你们,能活着出来的,便是赢家。” “这次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算难。”大管家罚了人并未急着让人行刑,而是说出此行的任务:“我会让鸣风给你们易容,而后将你们伪造身份交给人牙子,由人牙子自行发卖,而你们的任务便是十里外临安镇张家。” 大管家顿了顿,给了众人消化的时间,接着说道:“张家不仅是临安镇大户,他家老爷更是刚刚退下的林州知府,林州有盐矿,他却以权谋私,将官盐转为私盐贩卖,张家老爷手里有一本关于此事的账簿,我要你们将账簿拿出来,不论用任何办法,只要将账簿送到我面前,就算胜者,胜者,自然有赏。” 李沐心下意识把这个赏当成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心里充满干劲。 其他几位女孩,亦是激动非常。 大管家瞧着差不多了,鼓了鼓掌,便有一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身量不高,面容精致的像是女人一般,他便是大管家所说的鸣风。 鸣风将人一一领到他那,拿出工具,开始处理,给大家伙变变头发,又拿出一沓薄薄的面皮,用他特制的药水一一给女孩们贴上。 顿时全部就向换了个人,相貌也从平均高分变成了只是及格线晃悠。 李沐心是最后一个,待她坐下,只觉鸣风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一个刷子沾着一种透明的液体在脸上刷了一遍,而后在那一沓薄薄的面皮中选出一个,又依照李沐心的脸型一番修改,这才对齐了贴在李沐心脸上。 李沐心再看铜镜,就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容貌只能说是普通的女孩,这容貌倒是刚好。 而且着面具贴在脸上清清凉凉的,一点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鸣风说道:“我这面具虽然能遮掩面容,但是每隔三天就要拿下来放在水里泡一泡,否则没了水分滋润,便会起皱失效。” 见几位女孩都听明白后,他便将人又送回殿上,而此刻大管家已经不在了,唯有一位牙婆装备的妇人等在那了。 第16章 清晨,天刚蒙蒙亮,一辆牛车进了随着人流进了临安镇。 这时候进镇子的大多都是周围村子里来赶集的,唯有这辆牛车看起来颇为显眼。 因为车上坐了六个小姑娘。 不过在看见赶车的两位除了车夫还有这个面容刻薄的中年妇人,顿时就明白了。 那妇人名唤梁茗玉,是附近有名的牙婆子。 “梁牙婆,这是去乡下进货了?”说话的是个婆子,但是穿着打扮与其他村妇明显不同,灰色的襦裙是顶好的细棉布制成的,头上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即便是坐在牛车上,背脊也直挺挺的。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成姑姑啊。”梁茗玉陪笑着快速下了牛车走到那位成姑姑面前,“姑姑这是回乡省亲去了?” 成姑姑叹了口气,看似无奈,眼里却闪过一丝得意:“还不是我那侄儿,非要闹着纳妾,我便回去瞧瞧。” 梁茗玉笑道:“另侄可是个好的,以后必定有大出息,谁家娘子进了老成家的门以后可是享不尽的富贵啊,更何况还有姑姑您拂照呢。” “瞧你这话说的,我那不成器的侄儿要是真有这般好,我可就要烧高香了。” 成姑姑听了这话是眉开眼笑,打心眼里往外高兴,又瞧了瞧那牛车上的小姑娘,“这货色倒也不错,这次是打哪走的货啊?” 梁茗玉道:“我也是最近听闻京城有位太医得罪贵人被下了大狱,便想着过去瞧瞧,这不就捡了漏嘛,别看这几个丫头相貌平平,可都是家生子,都是会伺候人的主,我也是拖了好大关系才弄来六个。” 这件事确实是最近发生的,一位姓荆的太医因为误诊导致皇帝受宠的妃子坠胎,太医被砍了头,全家被流放,这些下人也被重新发卖,只不过不少牙婆子都盯着,你买几人我买几人,全给瓜分了,所以根本无从查证。 “这样啊……”那成姑姑明显意动,又仔细打量打量那六为姑娘,见她们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坐着,确实带了那么几分官家丫鬟的影子,至于相貌平常,平常才好,长得漂亮才叫麻烦,正经人家谁爱挑些狐媚子长相的,给自己添堵么。 想到这,成姑姑道:“我瞧这几个也都不错,你也先别急着卖了,等会先送到张府,让我家夫人看过再说。” 张府! 六个女孩子同时捕捉到这两个字眼。 梁茗玉道:“成,那我等会就带人过去,这单子若是成了可就是大买卖了,我便拿出二成银钱谢谢姑姑了。” 像这种官家丫鬟再卖的怎么一个也得五两银钱,六个就是三十两,抽出二成来可是大手笔了,成姑姑更加高兴了,心里立马琢磨着怎么把这事儿促成了,最后六个都留下。 两人又客套两句便回到自己的牛车上,梁茗玉先将人带回道自己的住处。 安昭芙和柳言笑是强撑着下牛车的,隔着那薄薄的□□都能看见她们满脸惨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若是细嗅,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她们只是细作,为了防止暴露,全部不曾习武,那十鞭子打下来,按理说是该躺在床上休息一几日的,却又被强行拉出来执行任务,这二位心里自然是极不平衡的,都快要恨死李沐心了,于是狠狠的瞪了李沐心一眼。 李沐心压根没搭理她们,她就是有后台怎么了,在李家她得装孙子,好不容易披上了马甲凭什么还装孙子啊。 梁茗玉坐在一把圆椅上,让这几位站成一排,说道:“那成姑姑乃是张家夫人的贴身伺候的,以前是宫里的,年满之后被放出了宫,到了张家,所以大家伙才会叫她一声成姑姑,这位成姑姑至今未曾婚配,便把她的侄儿当成是亲手的,平常多有惯纵。” 说到这梁茗玉嗤笑一声:“她那个侄儿眼里只有两件事,一是女人,二是赌钱,就是个不成器的狗玩意儿,也就他这位嫡亲姑姑把他当成一个宝贝疙瘩。” 赵夕颜问道:“张家还有什么人?” 梁茗玉知道这是管她套消息呢,却也不甚在意:“张家老爷当初是高娶了,他那夫人可是个厉害的,府里的妾氏基本被她折腾死了,府里唯有两子一女,都是嫡出,行了,再多我也不能说了,毕竟大管家说了这是给你们的考验,过了这次方才能真正入他手下,否则……后果也不用我说了吧。” 李沐心站在最后,头上梳了双丫鬓,身上褪下以前的华衣美服,换上一身下人穿的粗布衣裙,仔细听着梁茗玉每一个句话。 好在她也不是吃不了苦的,加上这身体从小到大没少被嫡母蹉跎,所以也算糙了,也不至于有什么不适。 只是听过梁茗玉的话,她又不得不在心里补上一句,还得小心赵夕颜。 在她看来,赵夕颜绝对比张府恐怖多了。 梁茗玉训完了话,便换了一辆有些破旧的马车,带着几人去了张府后门。 她们这等人自然是不能走正门的。 张府的范围很大,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一样不缺,甚至比县衙还要气派。 张夫人端坐在正厅里的红木雕花太师椅上,她身穿一件紫红立领琵琶襟锦缎长袍,逶迤拖地同色团花藤纹八幅裙,头绾垂云髻,点缀两根蝴蝶金簪,细长脸,眉目精细,只是颧骨略高,有几分失色。 成姑姑站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有家丁过来传消息,说是梁牙婆到了。 张夫人觑了一眼成姑姑:“那几个丫头真有你说这么好?” 成姑姑低着头:“奴婢见了,要说好也谈不上,相貌普通的很,放在大街上保准转个眼神就找不见了,而且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级,也小了点。” 这话看似是贬低了那几个丫头,却让张夫人很是满意:“话不能说,咱们府上要的是丫鬟,又不是勾引几位少爷的狐狸精,我看相貌普通些才好,至于年龄小,也不算个事情,年龄大了心里止不住怎么念着原东家呢,小点好,好板正,最多找个大丫鬟带上些日子就是了。” 成姑姑适时说道:“夫人要不先开开再说?” 张夫人:“那就先看看吧。” 不一会,梁牙婆便带着六位姑娘低着头走进了正厅。 梁茗玉带头给张夫人行了个礼,而后靠在一边,露出后面的六个丫头,其他话不用她说,全看张夫人自己的意思。 张夫人站起身,绕着丫鬟走了一圈,偶尔用指尖抬起丫头的下巴瞧了瞧小脸,眼见真如成姑姑所说,相貌极为普通,心里更加满意了,“我瞧着不错,便都留下吧。” 梁茗玉赶忙再次行礼:“谢夫人。” “梁牙婆不必客气,以后我张家要是缺人了,还得劳烦你呢。”张夫人瞧了眼成姑姑:“你带着梁牙婆去账房那支钱吧,这几个丫鬟也交给你安排了。” 成姑姑连忙应了,带着众人走出去一一安排,或许是从梁牙婆那拿的回扣多,成姑姑对六个丫头态度也很好,全部打散分配到各位少爷小姐的房里了。 李沐心被分配到三小姐张瑜清这,做粗使丫鬟。 她只觉这样后也不好,张瑜清作为张夫人唯一的女儿,自幼便是千娇万宠着长大,虽说性子娇纵跋扈蛮不讲理,却是最容易接近张老爷又不被怀疑的人选。 至于不好的那点,则是这位小姐太难伺候了,李沐心拿不准她能不能在两个月之内把事情解决。 不论怎么想,她还是上岗了,从官家小姐降为一个粗使小丫鬟。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安阳侯府里,宋昱独自坐在晓荷院池塘边上的亭子里,兴奋的用扇子一下下敲着石桌桌面。 今儿个可是女学开学的日子,想到待会下了学,他那位新上任的小丫鬟就要眼巴巴的跑来伺候他,心里便是真真得意。 看吧,那小娘子不还是折在他手里了嘛。 待会就让她给自己先倒茶,他就说茶水温度不适,先折腾她几回,再让她给研磨。 嗯……这些还不够,还得再来点狠的。 宋昱四处瞧了瞧,望见屋里不满灰尘的书架,顿时眼前一亮,有了,就让她整理书架,把所有的灰尘全部擦干净,再把书也整理好。 他脑中幻想了一下那位小娘子一边幽怨的看着他一边干活的样子,嘴角的笑是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当然,如果小娘子肯开口求求他再唤上一声昱哥哥,他也是会很大方的嘛。 比如……两个人一起干。 对了,那小娘子的名字他也打探到了,叫李沐心。 “这名字还真对爷的胃口。”宋昱愉悦的坐在亭子里唯一一张摇椅上,慢悠悠的摇晃起来,手上的折扇一下下轻敲着另只手的手心,好不快哉。 只是眼瞅着到了下学的时间,李沐心却一直没露面。 宋昱疑惑的嘀咕一句:“难不成是被那位女先生留堂了?” 这事李沐心没少干,也不难打听。 “再等一会吧。”宋昱安慰自己。 然而这一等就到了黄昏,眼瞅着天就要黑了。 宋昱一天的好心情全然不见,只剩下满心的焦躁和怒气,难不成他这是又上了那小娘子的当了? 他手里的扇子快速的扇着,发出啪啪的声响。 就在这时,叶盛阳一路小跑过来,一口闷掉宋昱的茶水,缓了口气,“我打听到了,李家四姑娘告了假,说是身体不适去庄子上静养了,近三个月都不来上学了。” “你说什么!”宋昱腾的一下从摇椅上蹦起来,严肃的瞪着叶盛阳。 第17章 三小姐张瑜清的院子是张府里最好的院子之一,张老爷还特地给起了个名字,叫瑜秋院。 三进的大院子,靠着游廊设计出一个小花园,假山造景,紧挨着假山的是一个不大的小池塘。 李沐心是粗使丫鬟,没有单独的房间,和另一个名叫翠香的小丫鬟住在一起,不大的一间房,中间一套方木桌凳,再往前是两个木箱子,两张旧木床靠着两边的墙,床两边用两根细绳绑着青色布幔帐。 如今刚过四月,尽管天气还算凉爽,但这布幔帐若放下来还是显得有些气闷,被褥也是普通的棉布制成的,有些年头了。 李沐心这身子骨没吃过什么大苦,但好在她穿越前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所以身体尽管有些不适,还是能尽快调整好心态。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翠香便从床上爬起来。 李沐心听到翠香的动静,立马翻出自己的衣裳,张家有钱,即便下人的衣裳也是细棉布制成的,一水的灰白色齐胸襦裙,耐脏又方便。 她穿好衣裳,那边翠香已经将被褥叠好了,正不满的看着她,嘟囔道:“婉馨,你可得快点,若是害我晚了又要被那赵婆子罚了。” 婉馨是她的化名,原本是改叫李四娘的,但三小姐觉得难听,便给改成叫婉馨了。 李沐心加快速度,两三下便将被子叠成豆腐块,心里感叹幸好这军训时的技能还在,“就来,保证不让翠香姐姐你为难。” 瑜秋院里的粗使丫鬟有十几个,全归一位姓赵的婆子管。 她一边洗漱一边问道:“我今日第一次上工,却也不知这位赵婆子是个什么性子,难不难相处?” 翠香向门外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才小声嘱咐道:“你要记住咱们私下里叫赵婆子倒是无所谓,但是当面可千万不能这叫,咱们瑜秋院里谁人不知这位赵姑姑的做派都是比着成姑姑来的,所以私下里都会叫一声赵姑姑,而且,这位跟三小姐的乳娘那是亲姐妹,所以万万得罪不得。” 这一听李沐心倒是知道了大概,假装害怕的深呼一口气,“还得翠香姐姐你告诉我了,否则指不定今天要被罚了。” 翠香对李沐心的识趣很满意,“记着我的好,那今日便帮我去花圃里除草吧。” 李沐心自是应了,趁翠香不注意,偷偷将一角银子藏进袖子内,跟着翠香就去了前院。 她们到的时候那已经站了不少的十多个丫鬟。 其中一个将她们打量几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李沐心的身上,笑的不怀疑好意:“呦,这就是新来的吧。” 李沐心闻言看去,只见对方穿着跟她一样的衣裳,年龄稍长,比她高上一点,方方正正的脸型配上浓眉大眼,就差在嘴边贴上一把胡子了。 对方不怀疑好意,她也就没搭理,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那丫鬟一见李沐心没动静,顿时眉毛一竖:“说你呢,耳聋听不见啊,既然是新来的,今日便去厨房劈柴吧。” 翠香小心翼翼说到:“三宝姐姐,婉馨还没被赵姑姑安排活计呢。” 三宝横了翠香一眼:“有你什么事,闭嘴!” 翠香立马被吓得想鹌鹑一样,不敢再说话了。 李沐心有些看不下去,不论如何翠香也是在帮她说话,却是这般叫人欺负,她李沐心虽然不爱惹事,却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帮她的人啊。 想至此,她故作一脸茫然的看向三宝,疑惑问道:“这位公子,您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一句话却是让众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对着三宝指指点点。 那三宝被戳到痛脚,顿时整个人都炸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过去找李沐心拼命。 李沐心眼见过来的拳头,顿时矮下身子跑开,她才十三,年纪小,身子也灵活,倒是那三宝没停住手,感觉后面有人拉扯自己,回头又是一巴掌。 只听背后传来“哎呦”一声,只是这声音绝不是十几岁丫头的声音,三宝一回头正对上赵婆子满眼怒火的脸,以及那脸颊上通红的巴掌印。 三宝脑子嗡的一声,完了…… “三宝,你手里的话放下,等会就去后院劈柴,劈不完不许吃饭。”赵婆子哼了一声,回头看向李沐心。 “赵姑姑。”李沐心不慌不忙的行了个礼,而后上前轻轻抓着赵婆子的袖子,将之前藏得那角银子塞进赵婆子手里,“奴婢见到姑姑就觉得面善,依奴婢看叫姑姑却是老了,叫姐姐倒是正好。” 赵婆子虽然有四十来岁,但是保养的极好,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长相也不丑,算得上中规中矩,但说到底那个女人不爱听别人夸自己年轻呢。 尤其所有人都近些年都叫她姑姑,敢这般说话的却是没有,加上手里的银子,倒是个通透的。 赵婆子心里的怒火散了不少,原本质问的话也咽了下去:“你叫婉馨是吧,听说你也是从官家里下来的,瞧你是个懂规矩的,等会你就顶了三宝的缺,去给大丫鬟打打下手。” 其他人听了却心里不是滋味,三宝虽然长得不怎么滴,但是手里的活计却是顶不错的,如今就被这么个刚来一天的丫鬟给顶了,能舒服就怪了。 李沐心却是顾不得这些,反正她在张府也待不了多久,等再过些时间哪怕任务完不成,她也是得回去的,干脆就应下了。 赵婆子训过话,众人便散了,各去各的地方,三宝狠狠的瞪了李沐心一眼,又似乎想到什么,笑的很是得意,大摇大摆的走了。 李沐心不明就理,跟着赵婆子来到瑜秋院的正房里,大丫鬟紫衣正在门口候着,见赵婆子带了个新人过来不由得有些惊讶,“今儿个不是三宝?” 赵婆子说道:“这丫头我见了,心思灵巧,便想着让她跟着紫衣你打打下手。” 紫衣又打量了李沐心两眼,见对方低眉顺眼的也算合眼,便点了头。 赵婆子走了,李沐心就端着小姐洗漱的东西站在紫衣身后。 却是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里面才传出点动静,紫衣赶忙小心问道:“小姐可是醒了?” 放里面传出一声懒洋洋的声音:“进来吧。” 李沐心跟在最后走进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好,抬眼稍稍打量了下房间。 这张瑜清不愧是最受宠的,房内的摆设无一不是精品,比京城贵女亦是丝毫不差。 张瑜清下了床,任由紫衣为她更衣。 紫衣道:“小姐,奴婢刚刚听说表少爷这两日便要来府里,到时叶世子也会跟过来。” 张瑜清闻言却是连妆面都不顾不得了,赶紧扭头兴奋的问道:“可是安阳侯府的叶盛阳叶世子?” 紫衣想了想,回道:“是啊,好像还有燕王府的世子。” 李沐心的身体微微一僵,叶盛阳和宋昱? 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这两个煞星啊!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心里颇为忐忑,应该认不出吧…… “那还不帮我好好弄个妆面,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日过来,还是先准备好吧。”张瑜清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三宝呢,她制的蔻丹好,不是说今日给我送来么。” 紫衣一听,心里顿时把赵婆子给恨上了,这新人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要现在送,三宝也是,怎么早不说给小姐做了蔻丹呢,“奴婢这就去叫。” “怎么回事?”张瑜清一听扭头一看,“三宝今日为何不在?” 紫衣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赵姑姑说三宝犯了错,被罚去后院砍柴了。” “倒是好大的架子啊,去把赵婆子跟三宝一起找来,看来不说说清楚,旁人都要不知道这瑜秋院的主人是谁了。”张瑜清面含薄怒,抬手叫把桌上的一根玉簪给摔到地上成了两截,淡淡的瞥了一眼李沐心。 这屋里就她一个新人,不注意便罢了,一旦看见,何其惹眼。 李沐心假装没注意,稳稳的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不多时,赵婆子和三宝都过来了,只是赵婆子的脸色不好,显然也并不知道三宝给小姐做蔻丹的事情,唯有三宝得意洋洋,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 张瑜清一见到那盒子,立即两眼放光,“快拿来让我瞧瞧。” “诺。”三宝快走两步来到张瑜清面前将那小盒子打开,里面彤彤的一片,这蔻丹是她特意弄来的配方,就是为了讨好小姐来着。 李沐心瞄了一眼,这时候的蔻丹多是凤仙花汁掺着明矾一类制成的,她也用过,只是后来不喜欢那么艳丽的颜色就不再用了,若是她做出了别的颜色,或许还能翻盘,否则,怕是现在就得出局。 她不是真过来做丫鬟的,又带着□□,也不怕太过出色惹眼,只怕不够惹眼让这位小姐看不见她。 李沐心想明白当即溜了过去,眼瞅着张瑜清就要试蔻丹赶忙出声道:“这大红色太深太暗,不够艳丽,若是年龄大些的妇人倒是合适,却是不适合小姐这般冰肌玉骨的。” 张瑜清动作一顿,再看那蔻丹,红是够红,却正如这小丫鬟所说那般又深又暗,顿时多了那么三分失望。 三宝怒道:“你莫要瞎说,我这蔻丹可以从老家弄来的偏方制作,不但红艳,而且持久!” 李沐心迎着三宝仿佛能杀人的目光“奴婢有没有瞎说,小姐一看便知,怎还用说其他的,而且小姐这般花容月貌,更适合一些浅色的蔻丹,比如粉色就是不错。” 三宝轻蔑的瞪了李沐心一眼,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婉馨这人说话倒是好笑,奴婢可从没听说还有粉色的蔻丹。” 张瑜清没搭理三宝,只是侧头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下李沐心:“你……能做出来?” 李沐心肯定的点了点头:“奴婢会做,只是需要些材料。” 第18章 二等丫鬟 张瑜清又问:“何时能给我?” 李沐心想了想,保证道:“若是能够弄齐材料,明日即可。” 张瑜清瞧着李沐心的样子,倒是感觉这事有谱,“好,若是到时你能拿出那种蔻丹,赏;可若是拿不出,便把你发卖去妓管,你需要什么材料就找紫衣。” 李沐心应了便退出正房,待跟紫衣报备了需要用的材料便回到房里等待。 这个时代有很多天然染料,再用些油脂软膏,按照比例调配即可。 李沐心穿越前曾在家里做过DIY,所以了解一点,但是具体用量还得拿到实物后再看。 紫衣捧着一堆瓶瓶罐罐的走进来,一股脑的扔到李沐心的床上,却是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东西我可以给都拿来了,你数好了,切莫回头做不出蔻丹在怨我没给东西,我可是不干的。” 李沐心数了一下,见东西不缺,“紫衣姐姐放心就是,若是东西做不出来也定然与你无关。” 紫衣还是不放心,又跑出去拉了个丫鬟过来做了见证,这才放心走了。 李沐心把东西一一摆到桌上,就这么开始鼓捣,却是直到深夜才研究出几个可行的方案,做出三瓶成品。 翠香早被她弄出的动静折腾烦了,前半夜就跑出去跟别人睡了,此刻屋子里就她一个人。 夜深人静,唯有桌上的油灯散发出一点微暖的光亮。 左右屋里无人,李沐心想着鸣风的话深知这□□也得精心维护方才使用,便弄了盆清水将□□一点点揭下泡进清水里,又拿了一点药水滴了几滴。 她本想着泡上一会就拿出来,可终究是太晚了些,竟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直到传来敲门声才骤然被吓醒。 “婉馨,你给我开开门啊,好好地你锁门干什么。” 门外是翠香的声音。 李沐心顺了顺被吓到的心脏,“昨儿个晚上做了噩梦,吓到了,这才锁了门,翠香姐姐稍等,我马上打开。” 嘴上这么说着,她迅速取出黏面具的药膏抹在脸上,而后将那□□从水里取出来擦干,小心的贴在脸上,确定没有贴歪之后这才打开了门。 “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干些什么。”翠香不满的叨咕着,“还说帮我去花圃里拔草,也没看见你去。” 李沐心也颇为歉意:“待忙完这次得了空,妹妹定然去帮姐姐的忙。” 翠香嘟嘟嘴:“算了,不怪你,我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等你能从小姐那平安活下来再说吧。” 两人说着话,紫衣又过来了,“好了没,小姐那边再催呢。” “来了来了。”李沐心端起那三瓶成品和昨夜刚制作的小细刷,跟着紫衣来到小姐屋外守着。 约摸辰时三刻,屋子里面传出张瑜清的声音,“进来吧。” 紫衣警告的瞪了李沐心一眼,先进了屋,放下手里东西扶着张瑜清起来,“小姐,今日是孙家小姐生辰,您前几日收了帖子,让奴婢今日提醒着,说是要巳时就过去呢。” 张瑜清正在摆弄自己的指甲,听紫衣这么一说脑子里便有了印象,“就是那个开布庄的孙家吧?” 紫衣:“就是他们家。” 张瑜清嗤笑一声,懒洋洋由紫衣为她穿上衣裳:“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上咱们张家啊,还不是我那好二哥看上了人家,奈何没有门路,这才求到了我这。” 李沐心端着托盘在旁边听着,心里过了遍张家的资料,立即得知张家二少爷已经订了亲事,女方还是伯府嫡女,身份不低,就那孙家小姐的商女身份,进了张府也只能是做妾,可这正妻没过门便先纳妾,这张家的人就不怕传出去坏了名声? 说话的功夫张瑜清已经洗漱干净坐在梳妆台前,“婉馨呢,不是说今儿个给我寇丹么。” “奴婢在这。”李沐心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梳妆台上,将敞口小瓷瓶一次摆开,“奴婢做出了三种颜色,分别是粉、黄和绿。” 张瑜清最喜欢的就是她这一手指甲,本来对这事没抱多大希望,如今倒是成了真又哪能不激动,她拿起来看了看,只见这东西跟旁的蔻丹不同,如同油脂一般,但色彩明艳又不刺眼,她又贴近鼻子嗅了嗅,味道清香适宜,也不算惹人厌,忙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奴婢来帮您弄。”李沐心蹲下小心的捧起张瑜清的手指,用这三色的指甲油做出一副指甲彩绘。 “这蔻丹居然还能这样用。”张瑜清看的新奇,心情也好,美滋滋的看了一会,便吩咐道:“既然有这般手艺做粗使丫鬟倒是屈才了,今儿个你便跟着紫衣吧,对了,待会去孙家,你也跟着,至于三宝……” 张瑜清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指甲:“不过一个丫鬟,胆子倒是大的竟然糊弄我,便让管家发买了吧,省得看着心烦。” 紫衣和李沐心齐齐福了福身领命,结果这边还没动,就见三宝冲进来跪在地上:“小姐,求您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拖出去,碍眼。”张瑜清连看上一眼都欠奉,只美美的看着自己的一手指甲。 张瑜清话音一落,立即有两个婆子从外面进来拽起三宝往外走,三宝使劲挣扎,却还是不如婆子的力气大,就这么被拖走了。 可是她想不明白,明明是她该飞黄腾达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么会功夫紫衣已经将张瑜清的发髻编好了,正在往上面点装饰,张瑜清对着镜子瞧了瞧,还算满意,随口说道:“婉馨也去准备准备吧。” “诺。”李沐心应了,转身退了出去,跟了紫衣她便是二等丫鬟,还得先去换身衣裳,只是不知道这丫鬟的衣裳配饰要找谁领,正想着就见到正在花圃里忙碌的翠香。 她赶忙走过去,轻声问道:“翠香姐姐,丫鬟的衣裳归谁管呢?” 翠香颇为讶异的看了李沐心一眼,倒是直接说了:“这个得去找管家,他夫人管这个。” 李沐心道了谢急匆匆的走出门,管家住的地方她知道,距离瑜秋院不近,她还得快去快回才是。 这一路急匆匆的走着,路过一处花园的时候却是好巧不巧的撞见一对男女在池塘边抱在一起。 李沐心动作一顿,迅速躲到旁边一棵粗大的树干后边悄悄望去。 只见那男人头戴皮质的小冠,身着墨色织锦绸衫,面容虽然也算俊秀,目光却总给人一种阴郁黏腻的感觉,跟男人抱在一起的姑娘和李沐心一样是粗使丫鬟的装扮,只是那脸完全贴在男人的怀里,看不清面容。 李沐心一看这男人的装扮便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简单,搞不好就是这府里的两位少爷之一,这种时候她还是别露面的好,否则保不准就被杀人灭口了。 两人抱了一会,男人才将人松开,单手指天,态度极为虔诚:“我的好九儿,你放心,我张云墨发誓,定然会娶你过门。” “九儿自是相信少爷的。”那丫鬟连忙堵住男人的嘴,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恶毒的誓言,“九儿身份卑微,不敢求其他,只奢望能陪在少爷身边,做个知冷知热的贴身侍女。” 男人听了感动的握住那丫鬟的双手:“我的好九儿!” 李沐心却听得嘴角直抽抽,没想到这一出门还真就碰到熟人了,那个叫九儿的丫鬟不是别人,正是跟她一同进府的另一个细作,文里最有名的恶毒女配赵夕颜。 果然是智商过硬的恶毒女配,这才几天就把张家的二少爷张云墨勾到手了。 不过这手法确实简单粗暴,跟着张云墨还会怕进不了张家老爷的书房吗。 李沐心尽管心里着急,也只能耐心的等着,幸好这二位也怕被人发现,腻歪了一会就匆匆分道扬镳。 她松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跑了个来回,待换上二等丫鬟的衣裳出来,正好张瑜清上了娇子,时间勉强刚好。 孙家世代做布匹生意,也是这镇子上的富户,宅子就在镇子西边,到了地方紫衣跟门房亮了帖子,管家立马出来将人迎进院里。 张瑜清想着她那二哥哥的托付倒也没闹什么幺蛾子,直到孙家小姐的院子里。 此时院里已经有三五个女孩了,皆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打扮上颇为素雅,李沐心打量一番,再瞄了张瑜清一眼,只见这人穿着张扬的大红色石榴裙,浓妆艳抹,跟这些人就是两个极端。 孙家小姐名唤孙梨香,穿着一件浅粉蓝底白梅花邹裙,被众人簇拥在中间,一张微胖的娃娃脸,嘟起嘴来就像是闹别扭要糖吃的小娃娃,煞是可爱。 只是这些人看见张瑜清,脸色齐齐一变,原本热闹的氛围顿时冷清下来,可是想起家里的情况,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一个个向前来请安。 张瑜清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慢悠悠的坐在一张软椅上,指着其中一个女孩,懒洋洋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19章 被指的姑娘深深吸了口气,紧张的身体绷紧,“我叫唐素锦。” “唐家的?”张瑜清上下打量一下这位姑娘,“唐二小姐是我大哥哥房中的,你行几?” “素锦是庶女,排行第四。” “嗯。”张瑜清看了一圈,最后落在孙梨香脸上,亲昵的招招手,“这位便是孙家小姐吧,果然是蕙质兰心,怪不得我家二哥哥自打上回看了一眼便是念念不忘呢。” 这话说完,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孙梨香,简直要哭了。 今儿个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她孙梨香的名节也就毁了,高嫁是不成了,可若是低嫁了,谁敢得罪张家。 这是要断了她其他的路啊! 张瑜清不觉得她话有什么不对,“我二哥哥可是顶好的男子呢。” 这临安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张家那点子事儿谁家会不知道,这位二少爷张云墨可是临安镇有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不差,又因为这临安镇临近京城,甚至还得了一个小宋昱的称号。 只是那宋昱好歹占了个燕王世子的称号,这张家二少爷有什么啊,连个不入品的官衔都没。 孙梨香闭上眼,左右名声也就这样了,不如在挣扎一下,实在不行就让爹娘把她远远嫁了,哪怕去农户当正妻也总比上门给人做妾的好,想到这便算是豁出去了,说道:“二少爷确实是好儿郎,若不是梨香已经心有所属,也必然会倾心二少爷呢。” 场上又是一片寂静,张瑜清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孙家就真这般不识好歹,“孙家的教养本小姐倒是见识到了。” 孙梨香贝齿轻咬,寸步不让:“听闻张三小姐对安阳侯府的叶世子倾心备至,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张瑜清拍桌而起,惊怒交加。 虽说她恋慕安阳侯世子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可从没人敢当面说什么,这孙梨香还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其他家的小姐们被吓了一跳,纷纷后退跟孙梨香保持距离,生怕被连累,唯有一开始被点名的唐素锦没有挪动地方。 只是孙梨香和唐素锦的脸色都极为苍白,得罪了张瑜清若是处理不好,怕就是得罪张家了,张家老爷可是从官场退下来的,张家大少爷可是正在官场里混的风生水起,自古民不与官斗,尤其他们还是最低等的商户,如此下来,怕是家里都要不好过了。 张瑜清想起自家二哥的嘱托,不得不按捺下气愤,哼了一声,“本小姐今日肯来看你们一群商户女的宴会,也不过是给我二哥一个面子罢了,可真面子要与不要,却不是你们说的算的,孙小姐,不如给句痛快话吧,你痛快我也痛快。” 孙梨香把人都得罪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会答应。 场面一时僵住。 李沐心看在眼里,却是对孙梨香深感同情,若是真说起来,她的处境怕是不比孙梨香好上多少,只是她一个丫鬟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微微低下头,正巧有条青色小蛇从一旁的花圃里爬出来。 她是不怕蛇的,尤其这种草蛇无毒,可这些小姐估计会怕吧。 李沐心心思一转,立即跑到张瑜清面前把人狠狠往旁边一推,大喊:“有蛇,快保护小姐!” 这一说大家伙立马注意到那条青色小蛇,这些小姑娘立马尖叫着跑开,一个比一个快的跑出了院子。 张瑜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蛇虫鼠蚁,尤其是蛇,她小时候淘气曾被毒蛇咬过,差点没救回来,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两腿直打哆嗦。 李沐心甚至能嗅到一股子尿骚味,不过这种事决不能拆穿,否则她怕是距离被发卖也不远了。 她拉着张瑜清离开院子,迅速将人塞回轿子里,“小姐受了惊讶,回府。” 紫衣不如李沐心反应快,跟在后面出了门,听到李沐心临危不乱的安排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看着李沐心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碍眼。 临安镇不小,孙宅与张府间的距离也不短,李沐心跟在轿子后面快步行走,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盛阳,你拽我来这临安镇就是逛街的么,娘们唧唧的,爷可是没兴趣。” “还不是瞧你天天没精打采的,这才想着拽你出来散散心,你也是,人家小娘子病着,不见就不见罢了,你瞎操什么心,累个够呛还没讨着便宜,怎么,那宅子的墙头好翻么?” 李沐心听到这对话下意识回头一看,吓得差点蹦起来,只见叶盛阳和宋昱正在一处馄饨摊旁边的矮桌旁,桌上还摆了两碗馄饨。 好歹她还记着脸上带着□□,那边应该认不出她来,这才稳了稳精神。 等等,刚刚也盛阳说的意思貌似宋昱去翻墙头了,翻了谁家的墙头? 她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去去去,你懂什么。”宋昱没精打采的叫唤两声,“那小娘子身子骨可是好得很,怎会说病就病,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不也是担心么。” “担心什么,是担心没了端茶倒水的小丫鬟?”叶盛阳微微一笑,“所以一听说人病了就打听那庄子的位置,三更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去翻墙头,却被家丁发现给打了出来?” 一说这个宋昱就火大,他那日可是等到天黑,又因为担心那李家小娘子出了什么意外才决定去翻墙头的,没想到他唐唐一个世子却被一堆家丁当成贼给撵着打,偏生又不能表情身份,只能被动挨打,最最关键的是,那庄子里养了两条大黑狗,天知道他被狗追的多么憋屈。 他只能梗着脖子说:“那是她答应我的,本就该说话算话却放我鸽子,这天底下有几人敢像她那般放我鸽子的!” 叶盛阳但笑不语…… 李沐心羞愧的低下头,被宋昱的话羞的相当不好意思,她真是被吓的把那个约定忘了,不想宋昱这么认真,居然还特意跑到庄子里去找她。 想到这她真挺内疚的。 只不过听到这轿子已经过了馄饨摊,剩下的她也听不见了,所以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世子不去酒楼客栈,反而闲心逸致的坐在馄饨摊上吃馄饨。 回了张府,轿夫刚要停下,李沐心忙道:“小姐受了惊讶,身子定然不舒坦,还是抬进去吧。”她又看向后面的另一个小丫鬟:“劳烦妹妹去请下大夫过来吧。” 紫衣一路上都要别扭死了,此刻只觉心里更加不舒坦了,下意识回嘴:“小姐还没吩咐,你乱说什么,往常小姐都是爱走进去的,你不过一个二等丫鬟,未免管的太多了些。” 李沐心立即低下头,心里却是好笑,往常的张瑜清可没尿裤子,“紫衣姐姐教训的是,是我心急了。” 轿子里的张瑜清却是快气死了,她这个样子走回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丑么,若是传出去,她张瑜清名节也算是毁了,到时还怎么嫁给叶哥哥,往常紫衣挺聪明的,真么关键时刻这么丢人现眼,还不如婉馨贴心,“我今日不想走了,抬进去。” “诺。”李沐心福了福身,跟在轿子后面进了府里,之前那个小丫鬟偷偷瞄了紫衣一眼,迅速跑去找大夫了。 紫衣只觉小姐的话像是一个巨大的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加看那个婉馨不顺眼了。 李沐心走的匆忙,并未注意到紫衣的情绪,跟着小轿子进了院子,而后故意放慢脚步,停在院门口。 紫衣跟在最后,被李沐心挡了一下,心里更是气愤,这是在隔离她和小姐的感情? 不过刚当了一天的二等丫鬟就有这般心机,以后那还了得,小姐身边怎能留下这种人! 她不客气的打量李沐心一眼,“你又做什么幺蛾子非得堵在这碍眼。” 李沐心一怔,她就是恰巧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走开罢了,而且这院子门口也不小,三个人并排走没什么问题,完全不会挡住后面的人,怎么这个紫衣说发难就发难,就差跟她说好狗不挡道了。 “走开。”紫衣从鼻子里哼了一句,知道这时候也不是为难这个二等丫鬟的时候,直接将人挤开了就这么冲进院子里。 李沐心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紫衣就已经充进去了。 她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紫衣,谁许你进来的!” “小姐,奴婢……” “滚!” 里面传出来张瑜清的爆吼,即便在院门口也听的一清二楚。 李沐心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往门外多走了几步,又过了一会,看见方才那个小丫鬟带着府里的大夫来了,她这才跟在后面往院子里走。 路过正房外面的时候就看见紫衣跪在地上,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李沐心默默瞥了她一眼,即便是心腹丫鬟,被撞见了这般丢丑不雅的事情,即便舍不得发落以后见了也会膈应吧。 紫衣这时候也看见了她,眼里全是恨意,就差起来抓着她的衣服爆吼——你知道你全都知道你一定是在故意害我! 被迫害妄想症,李沐心在心里叨咕一句,转身进了屋子。 第20章 张瑜清这辈子就没出过这么大的丑,此刻浑身就没气顺的地方,抬手就将多宝阁上一个花瓶狠狠的砸在地上,似乎还不过瘾,又拿起一个狠命的砸。 满地的碎瓷片,进去的丫鬟和大夫小心翼翼的绕过去,然而比这一地碎瓷片更加让人胆战心惊的是眼下的张瑜清。 二人恨不得现在就退出去,却又不敢挪动半分,战战兢兢,生怕引起张瑜清的注意。 整个临安镇谁人不知这张家最为难缠的便是这位张三小姐了,今儿个也不知道到底多大的事情竟发了这么大的火气,不就是条蛇么…… 张瑜清把满屋的瓷器给摔完了,还是不解恨,瞪着那大夫两眼,“给本小姐开两副去火的药,治不好你也不用在张府做了。” 那大夫岁数也不小了,续着花白的胡子,立马卸了药箱在桌上写药方,却是连探脉的事都不敢提上半嘴。 张瑜清又将目光移到那个小丫鬟身上,“还有你……” 小丫鬟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此时却也顾不得地上有没有瓷片,连忙叩头:“奴婢知错,请小姐饶命!” 张瑜清冷笑一声,饶命? ——绕了你的命,我的气该去哪里出呢。 “小姐。”李沐心着实看不下去了,这丫鬟说白了也是被她牵扯进来的,总不能就这么葬送在这。 张瑜清看到李沐心,又想了想自己的指甲,还是暂时忍下了脾气,婉馨毕竟还有用,于是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五指,“说吧。” 李沐心道:“刚刚轿子回府的时候,奴婢看到了安阳侯府的叶世子。” “什么!”张瑜清迅速坐直了身子,双眼微微睁大,急道:“你可看清了?” 李沐心肯定的点点头:“奴婢在京城时曾有幸见过叶世子样貌,那般君子风范,奴婢自是不会认错的。” 夸人就要夸她的心上人,这马屁绝对一拍一个准。 果不其然,张瑜清原本滔天的火焰瞬间灭了,转而惊喜的在地上绕圈圈,“叶哥哥果然来了,不行不行,我得好好打扮打扮,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的好,还有这屋子……”她看了看满地杰作,紧皱起眉,“怎生这般乱了。” “奴婢这就让人收拾。”李沐心忙道随后扫了眼那小丫鬟,“跪在那作甚,还不快些帮忙,若是误了小姐大事,有你好果子吃。” 小丫鬟也是个灵敏的,感激的冲李沐心点了点头,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是是是,婉馨姐姐教训的是,奴婢这就收拾。” 李沐心又找了几个人迅速将屋子收拾干净。 张瑜清坐在铜镜前面盯着自己的样貌,一会长吁短叹,一会满面羞红,一副怀春少女的样子。 直至黄昏,张瑜清方才动了动,乍然想起晚上还得去主院呢,回头下意识找紫衣,却只看见了婉馨,这才想起紫衣还在外面罚跪呢,“婉馨,收拾收拾,一会随我去主院,在那边用膳。” “诺。”李沐心心里微微一喜,去主院这不也是个机会么。 二人出了屋子,紫衣仍旧跪着。 张瑜清对紫衣终究是有些感情的,这般下来,心里微微有些内疚。 李沐心看在眼里,立即说道:“小姐,紫衣姐姐已经跪了许久,怕是要吃不消了。” 张瑜清赞赏的看了李沐心一眼,“成吧。”说完便走了。 紫衣恶狠狠的瞪了李沐心一眼:“不用你假好心!” 李沐心全当没看见,不是她好心,只是适时的给张瑜清一个台阶下来而已。 主院的距离不算太近,就在即将进门的时候,李沐心假装捂着肚子,声音虚弱不少,“小姐,奴婢肚子好疼。” 张瑜清不满的瞪了李沐心一眼,又想起自己的指甲彩绘,不耐烦的说道:“去吧去吧,等会去找府里大夫开些药再回来。” “谢小姐。”李沐心转了个弯赶紧往后面跑,眼见着张瑜清进了院,迅速去大夫那里开了些治腹痛的药,而后转回了主院。 主院的范围很大,是张府里最大的院子,不过只有张家老爷一个人住,张夫人另住在旁边的一个院子里。 往常这主院里是不许其他下人进去了,也就今儿个特殊,护院松了不少,院门口也只站着一个壮硕的年轻家丁。 李沐心拎着药走过来,“这位大哥,我是三小姐院里的,只是方才腹痛难忍,小姐许我去开了些药,可否进去?” 那家丁方才确实瞧见这小丫头跟在三小姐身后,便点了点头,“进去别乱走,小姐他们都在偏厅呢。” 李沐心连忙点头,而后进了院子,假装往前走,待身后的门一关上,立即转了个弯,上了旁边的左手边的抄手游廊。 这是个四进的大院子,两边各有跨院,却不知道到底有几跨,她废了这么大功夫混进来,却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主要的地方还是放在书房里,毕竟账簿这种东西除了藏在书房怕就只有卧房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如今四月已经快到月尾,月如弯钩,连光亮似乎都不太足了。 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听说这张家老爷不喜欢人多,所以主院伺候的下人很少,眼下看来倒还真是这么回事。 只是不知道是真喜欢安静,还是怕人多嘴杂,泄露出不该泄露的秘密。 李沐心第一次做这种事,心跳的直打鼓,恨不得现在就远远跑开,远离张家,可她一个弱女子,若是真就这么跑了,之后呢? 怕是靖王爷一个手指都能碾死她。 兜兜转转,前后都是能吃人的豺狼虎豹,不论前进后退,都只会被吃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李沐心其实很迷茫,甚至她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事是错。 就在这时,一点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横在脖子。 “你,不许动,若是敢叫便杀了你,我的匕首可是很快的。” 李沐心都快哭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豺狼虎豹还没等来,反倒先被人挟持了,怎么办,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杀……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抖,极为顺从:“我不叫,女侠手下留情啊,我只是一个小丫鬟,什么恶事都没做过。” “奇怪,你怎生会知道我是女的。”后面那人声音满是疑惑。 李沐心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让她丫的嘴贱! 叫什么不好叫女侠。 “大侠,小人若有什么能帮上您的,您直说就是。” 那后面那人满意的点点头,将横在人家脖子上的匕首拿开,“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只要你乖乖带本大侠去一个地方,本大侠就放过你。” 李沐心稳下心神,听对方的声音根本就是个年轻姑娘家,可谁家姑娘闲的没事半夜翻人家墙角,“您说。” “去书房。” 李沐心也是打算去书房的,眼下多带了一个人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就她这身手,怕是没跑两步就得被后面这人按趴下,万一触怒对方,必死无疑,倒不如乖乖听话,待寻了机会再说。 书房的位置很好,官家建的院子千篇一律,也不过就是大小的事情,张府老爷曾经也是官,所以张府的院子安排都是一个样的。 李沐心闭着眼睛都知道哪是卧房哪是书房,轻而易举的将人带到了书房门口,小声道:“大侠,就是这了。”说这话的时候她才回过头,总算是看见了这位大侠的穿着。 一身玄色劲装,脸上带着面巾,不过眉目清秀,又带着两三分男儿才有的英气,配上这般年纪,倒是真给人一种江湖侠客的感觉。 这位女侠碰上李沐心这种不哭不闹乖乖带路的似乎也颇为顺心,闻言点点头,正想进门,突然耳朵动了动,一把拽着李沐心就飞上了房顶。 李沐心猝不及防,没想到对方的力气竟然这么大,被这么个活生生的摔在房顶,顿时被身底下瓦片搁的直吸气,太疼了! 不过她怂,不敢让人家轻点。 这时,又有两道身影靠近,摸进了书房里。 那二人穿着粗使丫鬟的衣服,个子不高,鬼鬼祟祟的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李沐心仔细一看,那二位正是曾经嘲讽她被大管家打了鞭子的安昭芙和柳言笑。 看来今日跟她打了同样主意的不止一个人啊。 “啧,真麻烦,又来一个。”这位女侠扣扣耳朵,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果不其然,这位话音一落,只见又一道身影悄悄靠近。 李沐心再看,这又是熟人,赵夕颜居然也来了,看来这几位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她们在房顶待着,下面的书房里也并不平静。 赵夕颜与安昭芙和柳言笑站在三个方向,即便隔着那张薄薄的□□不能看清楚脸色,但浓浓的□□味却弥漫在三人周围。 安昭芙警惕的盯着赵夕颜,压低声音:“你来做什么?” “你们来做什么我自然就是来做什么的。”赵夕颜倒是平静,“若是我们再这么耽搁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了。” 安昭芙和柳言笑互视一眼,她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却是不适合内斗浪费时间,柳言笑小声道:“那我们各凭本事,谁拿到账簿就算谁的。” “好。”赵夕颜干脆利落的点了头,便走向书架。 第21章 账簿 “等等!”安昭芙叫住赵夕颜,“你去旁处,我们去那边。” “好。”赵夕颜淡定的瞥了她们一眼,走向另一侧的多宝阁。 “那也不行。”安昭芙再次叫住她,给柳言笑使了个眼色,柳言笑会意,立马跑过去。 赵夕颜微微一笑,再次换了个地方,朝着书房里唯一的睡榻走去。 这睡榻上很是干净,仿佛甚少被主人使用,一套被褥被整齐的跌在里侧。 赵夕颜打量两眼,假装看看,接着悄悄转头瞧了眼正在翻书架和多宝阁的安昭芙和柳言笑,唇角挑起一个极为细小的弧度,而后悄悄掀起靠下侧的床铺,露出一个小暗格来。 她为了打探消息没少跟那个二少爷来往,等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她迅速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本账簿,正是大管家要的那本暗账。 赵夕颜自以为隐蔽,却不想这套动作完全被房顶上另外二人的眼里。 李沐心眼睁睁看着赵夕颜将账簿塞进怀里,而后将一切恢复原状,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 反正大管家要她活到任务结束就好,也不用她非得亲手找到账簿,其他人也能撤退了。 然而下一刻,事实嘲讽她有多天真。 赵夕颜假装不经意间走到后侧窗口,窗子外面是一处小花圃,她将账簿顺着窗子扔进了那处花圃里,密实的花丛将那账簿掩盖,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安昭芙狐疑的盯着赵夕颜。 “没做什么,只是床榻那里没有,再看看这边。”赵夕颜漫不经心的糊弄了一句,而后假意寻找走到门外,最后瞟了一眼安昭芙和柳言笑,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啊,有贼!” 安昭芙和柳言笑猝不及防被吓一跳,安昭芙大叫:“赵夕颜,你做什么!” 赵夕颜望着她们两个,嘴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只有两个字:“你猜。” 李沐心被这一声也吓了一跳,差点滚下屋顶。 “走。”那蒙面女侠瞧着接近的火光,果断拉着李沐心从后侧跳下屋顶,接着直接钻进花圃将那账簿搜出来,刚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停下了,转身一把拽住李沐心飞出院子,落在墙外一处老树下边,这才把人放下,笑嘻嘻的拍拍李沐心的肩膀:“小妹妹这般乖巧,就送你到这了。” 李沐心没说话,也没心情说话,满心还在刚刚赵夕颜那声尖叫里。 赵夕颜不愧是书里最为恶毒的女配,果然够毒。 她多少也能猜测到赵夕颜的用意,被翻过的书房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她们都是被怀疑的对象,倒不如提前找几只替罪羊出来,既然有免费送上门的,不用白不用。 也是正好她被劫持,若是她也出现在那屋子里,此刻怕是也成了那替罪羊中的一位了。 也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还是坏了。 不过这时候,她还是得快些过去才好。 李沐心深深吸了口气,“女侠……”然而待她再次开口,哪里还有那位蒙面女侠的影子。 走了……也好…… 她匆匆向前走去,脚下突然好像踩到什么东西,拾起一看,竟是一个绑着明黄色络子的玉葫芦。 这玉葫芦很是小巧精致,上面刻着一个“杜”字。 明黄可是只有皇室才能用的颜色! 李沐心心里一惊,脑子里下意识蹦出一个剧情片段,女主认亲的其中一个信物便是这用明黄络子绑着的玉葫芦。 这个玉葫芦是女主母亲贴身的东西。 其实女主的母亲身份也不简单,乃是当今皇帝的嫡亲妹妹,后来嫁给镇国公世子,怀了女主,只是临生之际遭遇刺杀,后来在一间破庙之内和一农妇同时生产,她将这玉葫芦放在女儿的襁褓里,本是庇佑平安的意思,却意外抱错了孩子,后来寻不到也只以为是匆忙逃跑时掉了。 如今这重要的玉葫芦却在她李沐心的手里。 所以方才劫持她的那位蒙面女侠实际上就是这文里的女主杜星月?! 李沐心觉得她有点懵。 现在怎么办…… “快点快点,主院那遭贼了!”就在这时一排火光从远处急速靠近。 李沐心赶忙躲到树后面,耳边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乱糟糟的,一窝蜂似的往主院那里跑过去。 很快之四周又是静悄悄黑漆漆的,李沐心顺了顺心脏,将那玉葫芦暂时塞进衣服里隐蔽的口袋内,而后深深呼了口气,悄悄从树后出来。 此刻这主院里已经是灯火通明,院门口守卫也增加至四个,一开始那个壮实的家丁也在这,看到李沐心颇为诧异,“你不是进去了吗?” 李沐心扬了扬手里的药,笑着说道:“也是我粗心大意,方才这三包药竟然被我丢了一包,便出来寻了,方才好像不见大哥在这,怎生这会这么多人了?” 那家丁狐疑的打量她几眼:“你真不知道里面发生何事了?” “真出事了?”李沐心一脸莫名其妙。 那家丁见状也就信了,挥挥手,满脸的不耐烦:“算了,你快些进去吧,一会三小姐该急了。” 李沐心赶忙走进院里。 此时之前的宴席已经没再进行了,院子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李沐心望了一圈,没见到张瑜清,便走过游廊,终是在书房外找到了人。 此时书房前面的人并不比前院里少,家丁们拿着火把,将这不大的地方照的通亮。 李沐心从后面绕到张瑜清身后,小声报备:“小姐,奴婢回来了。” 张瑜清瞥了一眼便没在搭理她,继续看向前方。 李沐心这才得了机会往前面看看,只见院里跪着两个人,正是安昭芙和柳言笑。 这二人显然已经被用了刑,身上带着斑驳的血痕,脸上也尽是伤口,无助的低声啜泣着。 两个强壮的家丁各拿着一根鞭子分别站在两人身后。 张家老家如今已有六十的年纪,头发黑白交杂,面上的皱纹却很少,面圆额方,看上去比实际年轻年轻不少,只是今日今时,这张脸上除了震怒,就是深深的恐惧,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用嘴把这两个丫鬟给吃了,“还不招,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柳言笑连忙叩头:“奴婢真的没有拿,还望老爷明察,都是她诬陷奴婢!” 柳言笑抬手指的人正是赵夕颜。 赵夕颜站在张云墨身后,听到这话小脸一白,立即跪在地上,“奴婢冤枉啊!” 张云墨一瞧赵夕颜的样子,顿时心疼的要死,这可是他现在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连忙把人扶起来,轻声安慰:“放心,你把见到的事情全说出来就是了,没人敢为难你。” 那张家老爷又岂会不知道他这个二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只是如今大事当前也不好管些别的,便只狠狠的瞪了张云墨一眼,接着去看赵夕颜。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赵夕颜身上。 赵夕颜委委屈屈的绞着一块布帕,将小女儿该有的紧迫害怕表演的淋漓尽致:“奴婢只是听二少爷的吩咐去老爷房里取解酒药,经过书房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动静,便好奇的看上两眼,这才发现里面有人,奴婢以为是进贼了,便吓得叫出了声。” 一段话却是让人挑不出错处,似乎真的没有嫌疑,不过以防万一,张家老爷对旁边的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立马走过去将赵夕颜的身子搜了一遍,而后摇了摇头,“老爷,什么都没有。” 赵夕颜一副害怕的样子,心里却很是得意,她就知道必有这么一遭,这才将账簿扔进了后窗的花圃里,待人散了再来取走。 李沐心藏在人群里,却是唯一一个注意到赵夕颜眸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和炫耀。 若是这人知道那花圃里的账簿已经被人取走,又不知道会是何种样子了。 张家老爷又望了一圈,问一旁的管家:“当时可还有下人离开?” 那管家想了想:“没瞧见三小姐的丫鬟。” 张家老家的目光立即看向张瑜清身后,准确的落在李沐心身上,“你,就是你,出来。” 李沐心心里一突,赶忙走出来福身:“婉馨拜见老爷。” 张家老爷现在是看谁都有嫌疑,张口就问:“你为何不见踪影?” 李沐心道:“奴婢腹痛,小姐便允了奴婢先去看大夫,奴婢开了药刚回来。” 张家老爷问道:“哪个大夫?” 李沐心回道:“是府里的赵大夫。” 管家使了个眼色,旁边有个家丁立马跑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又回来对管家道:“赵大夫说确实有这么回事,他给开了三包药。” 这就对上了,张家老爷焦躁的挥挥手,连话都懒得说。 李沐心又退回到张婉馨身后,暗暗松了口气,腹痛半真半假,为了逼真她可是真吃了一点泻药的,如今看来这一步倒是没走错,只不过安昭芙和柳言笑怕是保不住了。 果不其然,张家老爷实在找不到旁人,又将目光放在这两个丫鬟身上,恨声道:“打,给我狠狠的打,打到招了为止!” 两名壮汉扬起鞭子,院子里很快又响起了女子哀嚎声。 第22章 “我招,我全招!”柳言笑最先扛不住了。 都是赵夕颜,如果不是赵夕颜出卖她们,又怎会到达这步田地,都是她! 柳言笑在心里疯狂的尖叫着,终是打破最后一点顾虑。 不止是柳言笑,就连安昭芙也动了心思,既是被出卖的,她凭什么要遭这罪,而赵夕颜那个贱人却毫发无损,不公平! 还有旁人…… 安昭芙愤恨的目光瞪向人群里的李沐心。 李沐心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垂眸看向地面,心思却在疯狂的转着,这安昭芙难不成打算鱼死网破? 张家老爷抬起手,那两个壮汉立即停下鞭子。 “我们是靖……” 后面的话没再从柳言笑的嘴里说出来,一枚鱼形飞镖插进柳言笑的后心,当场毙命。 安昭芙傻眼了,赵夕颜也不免震惊,即便李沐心一颗心也悬了起来,她们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既是考核,又怎么会没有人监视她们呢。 天真的终归是她们。 张家众人也被吓了一跳,家丁们战战兢兢的寻找究竟是谁出的手,张云墨如同泥鳅一般直接钻到了赵夕颜身后,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缩起来。 张家老爷也是颇为恐惧的四处张望,生怕下一枚飞镖会扎进他的胸口,但底下这么多人看着,即便是害怕他也必须装的不怕:“谁,究竟是谁敢在我张府杀人!”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安昭芙静静的盯着柳言笑的尸体,突然就明白了,她是弃子,没用了,对方又何尝不是在告诉她,是选择自己死,还是死在别人手上,亦或者继续活着遭罪。 安昭芙慢慢抬头,嘴唇微微哆嗦,张了张,却没能发出声音,转眼泪如雨下,最终一声长啸,茫然而绝望。 “荒唐……荒唐啊!” 她这一辈子可不就是慌忙嘛,若有来世…… 安昭芙狠狠要碎了嘴里的毒囊,倒地身亡。 李沐心双手同样在微微颤抖,安昭芙的话就仿佛是一根刺,狠狠的扎进她的心里。 又何止是荒唐。 这次当众杀人又何尝不是给她们这些细作一个教训,告诉她们不论爬的多么高,这个位置是靖王爷给的,他给予也能收回,随时随地都能有人要了她们的命。 可这样就要屈服吗? 李沐心暗暗摇了摇头,若真是这般苟延残喘,倒还不如去死,她如今虚以为蛇,不还是因为能看见希望么。 决不能放弃。 张瑜清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再被地上两具尸体一刺激,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就这么往后一倒,晕了。 李沐心手忙脚乱的把人接住,随即就被赶过来的张家老爷给抢了过去。 “清儿!”张家老爷眦目欲裂,还以为张瑜清也是招了暗算,赶忙试了试鼻息,见并无问题,这才松了口气,将人抱起来爆吼:“一个两个都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去找大夫!” “我去,我去!”张运墨一把推开赵夕颜往门口跑去,到了门口突然又站住,回头瞧了眼距离最近的那些家丁,怒道:“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跟上。” 那几个家丁面面相觑,还是乖乖跟在张运墨后面叫大夫去了。 两个丫鬟都死了,今夜的事情注定是不了了之,李沐心是跟着张瑜清来的,自然就这么被留在主院的客房里照顾张瑜清。 不一会大夫来了,又是一团混乱。 赵夕颜原本跟在张云墨身后,此刻却是趁着没人注意悄悄退出了屋子,走到书房后侧的花圃。 她阴恻恻的盯着那至今只长叶未开花的绿花丛,喃喃自语:“虽然过程有些波折,结果却总是好的,这任务最终只有我一人完成,呵呵,那些人也不照照镜子,凭甚与我争抢,说到底也不过是我的垫脚石罢了。” 赵夕颜眼里露出几分得意,左右望了望,确定无人过来便走到那处花丛随意翻了几下。 然而什么都没有。 赵夕颜的笑容僵硬,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再一次仔细的将那花丛搜索了一遍,结果依旧。 这……这怎么可能! 不,账簿一定还在这里,一定还在这里! 赵夕颜咬着牙再一次从头翻起,这次却是顾不得身上和指甲会不会沾染泥土,将整个花圃细细搜索了一遍,连一寸地皮都没放过。 可依旧是没有,账簿不见了。 她的成果,最终却便宜了别人,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夕颜一张脸完全阴沉下来,是谁,究竟是谁,若是让她知道,定会叫那人死无全尸! …… 此刻张瑜清所在的房间内,大夫已经给开了药回去了,张家老爷害怕有人会对张瑜清下手,让管家亲自去熬药,又派了自己的心腹丫鬟过来伺候。 李沐心无事可做,反倒清闲下来,就这么在门口守着,偶尔瞟上一眼外面。 或许是恶毒女配的光环太过强烈,每当赵夕颜距离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她总会将一点视线锁定在赵夕颜身上,所以当赵夕颜偷溜出去的时候,她也是第一个知道的。 不过她并未阻拦,左右账簿都被杜星月拿走了,赵夕颜还能怎么样,恶毒女配难不成还妄想挑战女主光环么。 今日之事注定不会有结果,账簿已经丢失,任务时完不成了,或许她也该想想要怎么脱身了。 就在这时,赵夕颜回来了,即便贴着□□,李沐心仍旧能感应到那假皮下面的人脸阴沉的可怕。 赵夕颜虽然扒上了张云墨,但张云墨怕被人发现,并未提拔赵夕颜,所以如今仍旧是粗使丫鬟的装扮,只是这身灰白的衣裙满是土迹,就好像整个人去土里打滚过似的。 赵夕颜紧紧的盯着李沐心,心思一动,便走过来,“婉馨妹妹,今夜可不曾见到你啊。” 李沐心闻言叹了口气:“本来打算好今日跟着小姐长长见识的,又哪里想到会突然腹痛,实在忍不得,只好去寻大夫,一回来便遇上这等情况,其他事还没来得及做呢,怎么,九儿姐姐有何发现?” 赵夕颜将信将疑:“那妹妹这腹痛可是来的着实凑巧了。” “是啊,也怪是妹妹贪嘴惹的祸吧。”李沐心假装没听懂赵夕颜话里的意思,“昨儿小姐赏下一盘点心,没舍得一次吃完,哪里想到今儿个就坏了呢。” 赵夕颜仍旧不太相信,可李沐心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她确实寻不到其他线索,只得暂时作罢,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李沐心松了一口,转头继续盯着屋里,直到后半夜才被人换下,就在主院里的下人房里休息。 第二天上午依旧去张瑜清那间屋子里守着。 张瑜清不过是惊吓过度,此刻已然清醒,由丫鬟们服侍着穿上打扮,李沐心只站在一边给打打下手,倒也轻松。 就在这时,外面一个小厮突然大喊着跑进书房:“老爷老爷,大少爷回来啦,表少爷也来了,还有两位世子!” 张瑜清也听到一丁点声音,顿时惊喜的站起来,声音都因为巨大的欢喜而微微颤抖,“婉馨你快帮我看看,快看看我可有不妥,我这一身打扮怎么样,好不好看……不行,我得换一身更漂亮的,快,快去给我取衣裳……对了,还有指甲……” 李沐心瞧着张瑜清惊喜过后焦躁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禁抽了抽嘴角,原本跳到嗓子眼的心脏也瞬间好受了点,看,这不是有人比她还紧张么。 “小姐本就是天人之姿,底子好,喜鹊姐姐手也巧的很,这么一番装扮,尤其是这蝴蝶发髻最为出色,衣裳颜色也搭配的好,小姐放心就是。” 喜鹊便是张家老爷派来伺候张瑜清的大丫鬟,听到李沐心这么一番话,心里也挺舒坦,“婉馨妹妹过誉了,只要三小姐高兴,奴婢自然得竭尽全力,小姐的指甲也是漂亮。” 李沐心为张瑜清指甲彩绘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该知道的人自然早就知道了。 张瑜清对着铜镜左照右照,“行了行了,你们快想想,我得怎么去见叶哥哥才是。” 李沐心:“小姐直接出去就是。” 张瑜清:“会不会太直接了,我怕叶哥哥不喜欢。” 喜鹊:“可是来的人不止叶世子一人啊,还有大少爷。” 张瑜清眼睛一亮,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赶忙推开门出了屋子。 这时候,那些人也走进了主院,却是正好走了个面对面。 来人除去那些家丁书童,还剩四人,其中之一便是叶盛阳。 叶盛阳面容带笑,既不过分亲昵,也不会显得生分,恰到好处,配上那儒俊的外貌,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眼瞧着张瑜清的眼睛黏在自己身上,也没有任何不悦,而是微微颔首,“这位便是张三小姐吧。” 张瑜清面上一喜,脸颊微醺,看吧,她的叶哥哥突然认识她,定然对她也是有些心思的。 叶盛阳左侧站着一个青年男人无奈的摇摇头:“三妹,不得无礼。” 张瑜清这才将视线挪到旁边那人身上,委屈的招呼一声:“大哥。” 李沐心原本紧张的低着头,心脏一个劲乱跳,生怕自己有什么破绽被人识破,可眼下听到这话却不禁微微抬头,就见跟张瑜清说话的男子身着青绿色官服,剑眉星目,明明是个文官,却带着武官的气势。 这位就是张家的大少爷张云清了,亦是张家目前唯一还有官职在身之人,官拜军器监,虽然就是个正六品的官职,却管的是兵器甲胄等事物,权利可是大得很。 第23章 李沐心的视线在张云清的脸上一扫而过,脑子里回忆了一圈对这人的评价,不得不说整个张府大概也就这么一个好人了。 “瑜清妹妹,怎生见了大哥和叶世子,就见不着表哥了呢。”张云清旁边的男人不满的嘟囔着。 张瑜清瞪了他一眼,想到叶盛阳还在,不情不愿的福了个身,“表哥可真是闲情逸致啊。” “哪里哪里。”男人笑嘻嘻的说着,根本没把张瑜清的话当回事。 李沐心瞟了一眼,那人身材修长,穿着一身宝蓝色云纹锦衣,手持折扇,笑起来如同阳光一般。 这位表少爷姓胡名昌,虽说是叫了声表少爷,实际上跟张府并没有什么血亲关系,乃是张家老爷结拜兄弟的嫡子,自幼便喜欢张瑜清。 或许是出去现代的习惯,李沐心看人好记名字,表字却是不太记得住,唯有这位胡少爷,她可是一眼就记住了。 字仲风。 真是异常好记啊。 “我说你们认完亲没,这么大的太阳,在晒下去,爷就成干了。” 这话说的吊儿郎当的,明明挺正常的事,经过这么一张嘴说出来,却是让人拳头发痒。 李沐心浑身一僵,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昨儿个还抱怨翻她家墙头结果她家却养狗呢。 宋昱! 张云清不慌不忙的拍了拍衣摆上的褶皱,“宋世子,叶世子,里面请。” 叶盛阳微微一笑:“今日叨扰,还望张大人莫要见怪才是。” “哪里。”张云清慢悠悠回了一句:“二位世子能来,却是让府上蓬荜生辉才是。” 宋昱凑到胡昌旁边用肩膀推了推他,险些把人推了个跟头,“胡仲风,你说他们两个蠢不蠢。” 胡昌的笑容一僵,顺着宋昱的话看过去,“好像还真有点?” “对嘛。”宋昱给了胡昌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叶盛阳失笑摇头,“也不知道拉你过来到底是对是错了。” 宋昱满不在乎,手里的折扇被他玩的仿佛活了一般来回翻滚:“后悔也晚了,真当一个月的玉满楼白吃不成,告诉你们,若是蹭不到合心意的饭菜,本世子可就在这张府住下了。” 张云清斜了宋昱一眼,并未说话,不过那眼神里的嫌弃劲,李沐心都看出来了。 宋昱啧了两声,抬腿就往屋里走,却在经过李沐心身侧时又停下,“你这小丫鬟莫不是看上本世子了,怎生一直偷看?” 李沐心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宋昱的不要脸,然而每一次她还得在心里评上一句——太不要脸了! “世子爷丰神俊朗,奴婢曾偶然见过世子爷的风采,这才一时走神,还望世子爷莫要怪罪。” 然而宋昱更加莫名其妙的顶着她,眼里更是疑惑:“奇怪,你这声音……” 李沐心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都说男主光环不输女主,这是不是听出她的声音了,难不成宋昱还会听声辨人? 宋昱道:“怎么就那么像我家管家的侄子的姑妈的弟弟的妹妹呢?” 李沐心顿时一颗心横在嗓子眼上不上下不下的,吊的她想骂娘。 这是玩她呢吧……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不知您家这位管家的侄子的姑妈的弟弟的妹妹叫什么名字呢?” “那个啊。”宋昱打开折扇扇了两下,“弟弟叫李三,你说李三的妹妹叫什么?” 张云清嘴角抽搐两下,强挺着没说话,当着他的面调戏他家小丫鬟,当他是死的么…… 叶盛阳失笑出声,并未言语。 胡昌哈哈大笑:“宋世子的话可真好笑,李三的妹妹可不就是李四么。” 李沐心顿时笑不出来了,宋昱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宋昱也乐了,可是乐过之后一张俊脸又迅速拉了下去,满脸丧气,“算啦,逗你玩呢,唉。”说着取出一块银锭子丢过去,“好歹也是博本世子一笑,赏你了。” 李沐心这才松了一口气,掂了掂银锭子,足有二十两,心里立马喜滋滋的,这也算意外之财嘛,“谢世子赏。” “又来了。”叶盛阳无奈的摇摇头。 胡昌凑过到叶盛阳身边,眼睛盯着长吁短叹的宋昱,小声问道:“宋世子他这是怎么了?” 叶盛阳神秘一笑:“魂牵梦绕,心痒难耐。” 简单来说,就是思春了。 胡昌惊讶的张大嘴巴,这还真是出乎意料,“不知道是谁家的娘子能有这般魅力让铁树开花?” 叶盛阳咳嗽两声:“慎言。” 张云清却是看不下去了,黑着脸揉了揉眉心,“我们进去说吧,三妹也来吧。” 几人这才进了正堂,纷纷落座,有丫鬟立刻端上茶果摆好。 不多时,张家老爷匆匆赶来,“不知二位世子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莫要怪罪。” 叶盛阳微微颔首:“张大人客气,是我等叨扰了。” “哪里哪里。”张家老爷又和叶盛阳客套两句,眼神转向宋昱,奈何这位正在魂游天外,压根没听他们说什么,多少都有点尴尬。 张云清则留意到自家父亲不太对,以往他的父亲可是很注意形象的,然而今日衣衫上却是褶皱不平,还沾了灰渍,眼底青黑,整个人仿佛都没了精气神一般,不禁问道:“家里可是出什么事了?” 张家老爷神情一顿,笑的很是牵强:“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昨夜招了贼,丢了一些财务罢了。” 张云清却是皱起眉头:“此等大事,可有报官?” “还没来得及。”张家老爷有些尴尬,丢的可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如何能报官,否则这要是真查出来了,张家也就完了。 “此事拖不得,宝源。”张云清看向身后的随侍,“去请县令过来,就说是府里丢东西了。” “诺。”宝源立即往外走。 “等等!”张家老爷急躁的喊住宝源,而后对张云清说道:“这事你便不用管了,好好招待二位世子就是。”语罢对宋昱二人拱拱手便离开了。 宋昱砸吧砸吧嘴,抿了口茶,“张大人,你家这事儿不简单啊。” 张云清的脸色不太好看,直觉却也不太好,只是此刻绝不能表现出来,“宋世子多虑,不过是一些金银罢了,无甚大事,听闻叶贤学院要开课了。” 李沐心听到这个也不禁竖起耳朵仔细听。 叶贤学院可是这个世界的最高学府,凌驾于本国国子监之上,每三年开放一次,每次只开一年,入学者必须得持有当代大儒的推荐信,而后通过考核方能入学,当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特权阶级。 像宋昱和叶盛阳这样的身份,家里总会得到一两个名额。 事实上,这叶贤学院也是男女主感情发展众多地方中的一个,当然,这学院不收女子,女主是女扮男装进去的。 叶盛阳微微一笑:“叶某已经拿到名额了。” 宋昱没精打采,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名额啊,给我二弟了。” 胡昌羡慕的看着叶盛阳:“我还没着落呢,到时且看吧,不过听闻燕王殿下用军功又跟皇上换了一个名额呢。” 宋昱嗤了一声,懒得说话,反正他家那点子事谁不知道。 几人又说了会话,张瑜清身子还没好,加上又插不进嘴,这心里一委屈顿时又觉得晕了。 张云清第一个注意张瑜清的异状,“三妹可是身子不舒服?” 喜鹊忙道:“三小姐昨日受了惊吓,还没大好。” 张云清担忧的板着脸:“那还在这坐着,还不快些回去休息。” 张瑜清没办法,委委屈屈的福了福身,只得离开,李沐心松了口气,赶忙跟着张瑜清走了。 宋昱瞧着李沐心的背影,只觉得怎么看都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里加过,只得作罢。 李沐心跟着张瑜清回了瑜秋院里,经过这么一遭,她本以为张瑜清能消停几日,不想想法太美好,事实却无比残酷,等到了夜里,张瑜清再次把她唤到了房里,交给她一个异常艰巨的任务。 李沐心进了屋,张瑜清坐在床头,手里紧张的绞着丝巾,桌上摆着纸笔,甚至连墨都研好了。 她好奇问道:“小姐唤奴婢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张瑜清闻言脸上一红,“却有一事,我如今心思烦乱,本想着给叶哥哥写上一封信的,却不知道如何下笔,我听闻婉馨你是识字的,这件事便交给你吧。” 李沐心嘴角抽搐,这情书还有代写的? “此事恐怕不妥吧……” 张瑜清微怒:“有何不妥,我说行便是行的,你只需在信尾署名一个心字便好。” 张瑜清已经及笄,是有字的,叫彩心。 李沐心垂死挣扎:“可奴婢只是识字,并不会写诗。” 张瑜清冷哼一声:“不会写,难道还不会抄吗,我不管,若是今日看不到这封信,明日我便告诉管家,把你发卖到那等地方去!” “诺。”李沐心算是清楚了,这信她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了,不过她确实不会写诗,但人家不是说了么,能抄。 彩心?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得,就写这个吧。 第24章 李沐心握着笔迅速写好,落款时也不忘按照张瑜清的意思,落下一个心字,而后塞进信封,交到张瑜清手中。 张瑜清拿出来看了一遍,脸红的像是被火烧了似的,迅速将信重新装好,又塞回李沐心手中:“婉馨,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叶哥哥。” 李沐心:“……”这种上学时被要求给隔壁班男孩送情书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偏偏她还不能拒绝,于是只能苦兮兮的拿着信出门了。 世子们被安排在大少爷院子里的客房,距离不近,不过好在张云清的院子不像是主院那般看守森严,难度也不是很大,或许她可以将信悄悄塞进叶盛阳的屋子里。 至于会不会被叶盛阳发现倒是无所谓,毕竟这位一向很好说话,应该不会拆穿她。 此刻夜深人静,偏僻的小路上无人经过,李沐心将信藏进衣袖,快步向前走着。 张府的路她也算摸熟了一些,这条路两侧均是树丛,只容许一人经过,往常主人是不会走的,只有一些着急的下人才会抄这条近路。 李沐心的眼睛禁不住四处张望,这里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夜风吹过,两边的小树丛随之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白日倒没觉得什么,可天已黑,似乎随时都会有什么妖魔鬼怪会从两侧蹦出来似的。 她越走越紧张,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就在快要出去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真的有什么东西动两边蹦出来了。 李沐心下意识就要尖叫,却有一只手提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声道:“不许叫,否则杀了你。” 杜星月! 李沐心立刻听出对方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气息不稳,似乎不太好? “女侠……你没事吧?” “你不怕我?”杜星月颇为好奇。 李沐心抽了抽嘴角,若是别人她自然怕,可若是女主,心里反倒不那么怕了,杜星月虽说在土匪窝子里长大,却是侠肝义胆,心地善良,绝不是滥杀之人,所以也不怕对方真把她怎么样。 “我知女侠不是坏人,自是不怕。” “你倒有趣。”杜星月松开李沐心的脖子,捂着肩膀一瘸一拐的走到一边一块石头上坐下,“这么晚了你不好好待在房里,出来作甚,就不怕那些杀手追错了人,错杀了你?” 说起这个李沐心也颇为无奈,“主子有命,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也只能遵命。” “你可不像是普通的丫鬟。”杜星月将她打量一遍,“气质不像,你看看你走路的姿态,蔫声蔫气的,跟那些官家小姐一个样儿,这当丫鬟的可都是下等人,向来都是怎么快怎么来,哪能像你这样,走到地方还不得累死。” 李沐心一愣,倒是没想到杜星月竟然观察的这样仔细,她早都习惯这种走路方式了,哪里会觉得累,只是这话题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天知道若是掉了马甲下一个被杀的会不会是她,便转而问道:“女侠这次过来又是为何?” 杜星月粗喘了几口气,“被杀手追的,这不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顺便过来寻样东西。” 李沐心倒没想到杜星月这么实惠,若是她此刻大叫一声,或是出卖一下,就杜星月这一身伤绝对跑不了。 杜星月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李沐心的心思,“我这人没别的什么本事,就是看人奇准,是好是坏,一眼便知,你就当是本女侠瞧你顺眼吧。” 李沐心自打穿越以来倒是第一个人跟她说这种话,心里微暖:“女侠伤势不轻,还是尽早看大夫为好。” “我倒是想去,可你们家老爷雇了杀手追我屁股后面,甩都甩不掉。”说起这个杜星月就一肚子火,恨不得直接把这位张家老爷拖出来暴揍一顿,不就是拿了一本私账嘛,竟然买了杀手,她又不小心露出把柄,这才被追的满街乱跑。 李沐心回想了一下,然而剧情里根本就没有关于张府的部分,她也不清楚后续剧情会怎么样,但总归杜星月平安无事就对了,毕竟女主光环可不是盖的,不如她此刻帮上一把…… 想至此,李沐心也算是下了决心,左右她已经把男主得罪死死的,不如刷刷女主好感,说不准还有救,便道:“女侠若无地方可去,不如先去我那吧,跟我同住的丫鬟最近被带着外出了,只有我一个。” 杜星月眼前一亮,“那是最好不过,今日之恩,日后必会相报。” “女侠客气了。”李沐心客气一句,指着自己来时的路说:“我还得去给人送信,也不知道要多久,女系顺着这条路走到尽头,进瑜秋院,最后排的倒座房靠边第一间就是我的房间。” 杜星月听着只觉两眼发昏,这一句话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呢。 李沐心说完也沉默了,她突然想起原文里对杜星月的描写,这位女主有一样极为严重的毛病——路痴。 怎么说呢,就是隔上百米只要拐个弯就能到家的路程,杜星月都绝对能走错,所以每次到一个新地方,她都得在路上做好标记,边走边做标记的那种。 李沐心方才给忘了,眼下略有尴尬。 杜星月想了想,咳嗽一声:“不如本女侠护送你去送信吧。” 李沐心咧了咧嘴,更加尴尬,多远的路啊,还护送,“如此……甚好,谢谢女侠。” 杜星月再次潜伏起来,李沐心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穿出小道,不一会就到了张云清的院门口。 然而到了这里她才发现之前的想法实在太简单了。 张云清的院子确实没人看守,但此时天色已晚,加上院里本就有客人,所以院门早早就上了锁,根本进不去。 李沐心忍不住发愁,这可如何是好,不知道有没有狗洞能钻。 杜星月看到李沐心一脸的为难,忍不住跳出来:“我带你进去。” 李沐心摇头拒绝:“不行,里面有个人功夫很高,若是带上我这个累赘,你也会被发现。” “哦,是谁?”杜星月听了双眼便是一亮,可又想到自己如今这一身伤,又蔫了下来。 李沐心:“他叫宋昱,而我这信要送给叶盛阳叶世子的,只是如今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交给我吧。”杜星月拍拍胸脯保证。 “也只能如此了。”李沐心将信封交给杜星月,对方一个纵越便跳进了院子里。 李沐心盯着杜星月消失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希望别送错人才好啊…… 杜星月身手了得,哪怕受了伤依旧利落,翻过墙后左右望望,却是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没人问路,这倒有些麻烦了。 可一想到外面那姑娘还在等消息,她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好在张云清的院子也不是特别大,还是被她摸到了厢房,而后挑了一间,用手指戳开一个小洞,往里面看去。 只见屋里一男子正准备更衣。 杜星月再看,发现这男子相貌不俗,剑眉入鬓,凤眼微扬,很是好看,不禁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那男子突然一回头,目光一厉:“谁!” “别激动,别激动,我就是一送信的。”杜星月赶忙从窗户飞进屋里,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人怎么就那么灵敏呢,“你可是世子?” 宋昱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穿着夜行衣的蒙面女子,倒也没急着动手,心里却觉得这事挺有趣的。 信? 什么信? 他走到桌前坐下,翘起二郎腿,跟个大爷似的:“谁三更半夜闲着没事不睡觉给本世子送信?” 杜星月本就是土匪窝子出身,并没觉得一个世子做出这等动作有何不妥,只记得外面那妹子让她把信交给世子,眼前这位既然是世子,那就八成错不了,不过还得小心些,她问:“你可有凭证?” 宋昱干脆把自己燕王府的腰牌亮了下,“看见没,如假包换。” “那就错不了。”杜星月将信封取出来交给宋昱,“信送到了,我走了。” “爷许你走了么,等会。”宋昱瞟了她一眼,瞟的杜星月想揍人,可一想到那位的嘱咐,还是忍下来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宋昱压根没把这人当回事,打开信封,却被里面的内容猝不及防的糊了一脸。 这薄薄的一张纸握在手里,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谁大半夜闲着没事不睡觉给他送情诗啊,而且他怎么不知道他跟谁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呢。 等等…… 这个字迹怎么有些熟悉? 宋昱抬头看了看杜星月,低头瞧着手里的信,不止这字迹熟悉,还有这诗里以及落款的心字,也是在哪见过。 这心字的写法不对,上面的两点少了一点,他认识的人这么写的可不多,加上心,谁的名字里带心字呢? 宋昱皱起眉头走了两圈,脑袋一动,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他在安阳侯府干的蠢事。 他挺恼怒那个小娘子爽约的,又寻不到人,便偷偷跑进女学里偷了那小娘子的文章一篇篇的看过,最后还鬼使神差的偷拿了一张。 那个字迹不正和这信上的字迹一样么,而且小娘子的名字不就带了一个心字嘛! 宋昱一拍脑门,将信放在桌上,而后迅速取下荷包打开,把东西都倒在床上,有些散碎银子和银票,还有一张折起的纸。 他将纸展开,放在桌上与那信上的字迹一一对比,最后一拍桌子,绝对错不了,这封信就是那李家的小娘子写给他的! 第25章 宋昱有点懵,这李家小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真看上他了? 不……不会吧…… 宋昱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完全就重复一句话,那个小娘子喜欢他,还给他写情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这屋里这么热呢? 宋昱焦躁的抽起桌上的折扇使劲扇了几下,还是感觉很热,脸都烫了。 他干巴巴的问道:“那小娘子……可还说些什么?” “没了。”杜星月撇撇嘴,搞不懂这位世子怎么这么多表情呢,不就一封信嘛,脸都红了,“你看完了,那我走了?” “等等。”宋昱再次叫住人,咳嗽两声清清嗓子,问道:“她怎么知晓让你来这里寻我的?” 杜星月莫名其妙:“她不就在这府里么,怎会不知道你在这。”张家小姐可不就在张府里么。 “她在这里!”宋昱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这怎么可能,那李家小娘子不是在庄子里么,怎生会跑到张府,她又藏在张府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杜星月只觉这人脑子似乎有点傻,懒得再说,直接冲出窗外跑了。 从始至终,他们都以为说的是一个人,杜星月更是不知道她无意中把李沐心给卖了个彻底。 …… 此刻院子外面,李沐心焦躁的来回踱步,杜星月进去的时间越久,她就越不放心,可想来想去她话说的也很明白了,信要交给叶世子,以杜星月女主光环的本事,应该不会送错人吧…… 难不成是被人发现了? 若是跟宋昱打起来可就遭了。 李沐心越是瞎想就越恨不得直接冲进去,直到一抹黑影轻松的跃过高墙落到地面,正是杜星月。 李沐心松了口气,连忙走过:“你的伤势没事吧,可有遇到危险?” 杜星月道:“没事,对方挺好说话的,信送到我就走了。” 挺好说话? 李沐心听到这个评价觉得人八成没错,毕竟宋昱可一点都不好说话,“那我们先回去吧。” 杜星月点点头,几乎用上轻功跟在李沐心身后回了瑜秋院里。 李沐心先将人带回自己的房间,翠香不在,房间也还算宽敞,“女侠,你睡我的床吧,我先睡翠香的床。” 杜星月没说话,抬手扯掉脸上的面巾,而后缓缓的解开衣服,因为里面有伤,时而还会疼的直吸气。 李沐心倒是第一次见杜星月的真面目,脑子里不禁回想起原著里对这位女主的描写,不算太美,却也清秀,最主要是有一种洒脱自在的气质,仿佛是一道光,总在吸引着扑向她的飞蛾。 杜星月除下外衫,雪白的里衣上颁布着五六道血痕,前后都有,李沐心都看傻了,心里内疚的要死,受了这么多的伤还跑去跟她送信,这人就不知道疼么…… 杜星月倒是满不在乎:“小妹妹,你有药么?” “没……”李沐心哪里会有金疮药,“再说我也不一定比你小。” “可你打不过我啊。”杜星月说的理所当然,“弄盆清水吧,行不?” 李沐心原本就满心内疚,听这么一说立即出去给打了盆水回来,只是杜星月的伤还是得有药才成。 对了,张瑜清那里应该备着药呢…… 李沐心瞧着杜星月将匕首放在桌上,迅速跑过去一把抽出来,在自己的手心来了一刀,顿时鲜血横流。 杜星月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给自己来这么一下,一把抢过匕首,捉住她的手腕,低声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等等,我去去就来。”李沐心疼的直吸气,挣开杜星月的手匆匆忙忙跑去敲响了张瑜清的门。 张瑜清一直在房里等消息,听到声音立马贴着门小声问道:“是婉馨么?” 李沐心:“小姐,是奴婢。” 张瑜清打开门把李沐心拉进去,激动的抓住她的手,“信送到了?” 李沐心嘶了一声,脸都疼白了,声音也发虚:“小姐,已经送到叶世子手上了。” “这是怎了?”张瑜清立即发现李沐心不对劲,低头一看,竟沾了一手的血,顿时被恶心的够呛。 李沐心假装没看见,低下头:“奴婢不小心划破了手心,幸好没耽搁小姐的事情。” 张瑜清不耐烦的想把人弄走,可一想到以后还得让李沐心给她写信呢,便忍下心中不快,去抽屉里去了一个瓷瓶扔给她,“叶哥哥可说什么了?” 李沐心垂下头:“叶世子说他知晓小姐心意,只是眼下时机不对,还需再等等。”等吧,反正她要跑路了。 张瑜清兴奋的快要蹦起来了,傻笑着回到床上坐下,手里不停地绞着一方帕子:“我就说叶哥哥心里也一定是有我的。” 李沐心没工夫磨蹭,眼瞧张瑜清还不知道要发多久花痴,悄悄退出房间,而后迅速折返将药瓶丢给杜星月,“这个应该不错,先将就用吧,实在不行明日再寻个机会看看大夫。” 杜星月望着手里的瓷瓶,一时有些怔愣,她压根没想到李沐心伤了自己是为了给她弄药,刚认识不过两日,还都是被她威胁的,至于对她这么好么…… “就没见过比你还蠢的,你就不怕我骗你么。” 李沐心微微一笑:“女侠若真想骗我,怕是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笨蛋。”杜星月一把扯过李沐心的手先给她上了药,“我这人糙得很,这些伤看着重,实际上却完全没有伤到要害,我完全能够自己弄药,以后这种蠢事,你就别干了。” 第一次被骂蠢的李沐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左右也就这样吧。 杜星月:“我姓杜,名星月,以后我罩你了。” 李沐心等的就是这一句话,瞬间觉得手似乎都不那么腾了,笑眯眯点头:“好啊。” 杜星月身上毕竟有伤,所以上完了药二人也就纷纷休息,翌日,二人还未起身,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李沐心有点迷糊,今日并不是她当值,怎生还会有人过来,“谁啊?” “婉馨妹妹可起了,我是紫衣。” 李沐心看了一眼杜星月,见对方已然翻上房顶藏好,这才下地打开了门。 门外确实是紫衣,经过这两日冷落,紫衣整个人清瘦一圈,人似乎也不如以前开朗,却将脾气收敛个干净,甚至对上李沐心还笑了笑。 李沐心回了个微笑,心里却对这样的紫衣起了防备:“紫衣姐姐有事?” “方才大少爷院里来人传话,说是两位世子和表少爷想去郊外踏青,叫小姐也去走走,小姐让我来告知你一声,你快些收拾一下,一会跟着一起去。” 李沐心:“我这就收拾。” 紫衣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李沐心关上门,杜星月这才从房顶翻下来,不满的啧了两声,“这当丫鬟就是不自在,不如姐姐出钱为你赎身吧。” 李沐心摇摇头,如果只是花钱,张瑜清可未必会放她走,再者说,她也打算离开了,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如今这出行的机会就是不错,可是杜星月这…… 杜星月看出李沐心似乎有事,皱起眉头:“你有话直说就是,不必吞吞吐吐。” 李沐心沉默不语,许久,才小声说道:“这次若是得到机会,我不打算回来了。” “走了也好。”杜星月知道这里面有些事必然是不方便告诉她的,便也不打算追问,转身从衣服里抽出那本账簿塞进李沐心手里,“如今我这样子自是无法将这账簿带出去,你且收好,若是得了机会就交给刑部的张行之张大人,我听说他官品不错,必然会为百姓讨上一个公道。” “好。”李沐心也不是个拖沓之人,将账簿贴身藏好,无意中触碰到暗处的口袋,这才想起那个小玉葫芦,赶忙取出来交给杜星月,“这是我上次捡到的,是你的东西吧?” “原来在你那!”杜星月惊喜的接过葫芦,“我还以为找不到了。” “收好吧。”李沐心赶时间,也怕有人监视她,并不敢说的太多,然而出门之时看见杜星月宝贝那玉葫芦的样子,还不是提醒一句:“此物只怕是祸非福。” 说完也顾不得刚刷起的女主好感度会不会跌到谷底,立即跑出屋子。 杜星月被这话说的一愣,不禁低头看着手里的玉葫芦,她自然知道这东西来头不普通,可就是舍不得,毕竟从小带大的,亦或许是对那个不曾蒙面的母亲唯一的念想。 她自嘲笑笑:“杜星月啊杜星月,你何时这般多愁善感了,连那账本都敢交给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的小丫头,你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行了,也该挪挪地儿了。” …… 李沐心跟着张瑜清出了府门,意外的是今儿竟然把紫衣也带上了。 此刻张府门外停了三辆马车和几匹好马。 像是张云清、宋昱等人自然是骑马的,唯有张瑜清和一干下人才需要乘坐马车。 踏青的地方临安镇外,距离不算太近,众人辰时出行,巳时方到。 李沐心下了车,便对眼前的景致感到意外的惊喜,这里很美,清澈的溪水带着一种令人欢快的腔调向远处流去,两边是嫩绿的草地,偶而点缀着几朵小小的野花。 第26章 下人们总是比主人先到一步的,毕竟不能指望主人干活吧,这一会点篝火用的干柴,野餐用的食材、锅碗瓢盆、各式调料、热水等等,还得他们来预备,甚至还特意跟来一个厨娘以备不时之需。 紫衣和李沐心是服侍张瑜清的,自然也不会有人给她们安排别的活计,待主子们马车一到,李沐心垂下头鸵鸟似的假装看不见某些人,走到张瑜清的马车前,正想着上去撩车帘扶人下车,紫衣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竟用肩膀狠狠的撞了她一下。 李沐心一时不查,竟直接失了平衡往后仰倒,她一个小丫鬟哪里指望谁来搭救,只得自己拼了命的想要抓住什么保持平衡,争取别摔的太惨。 然后还真让她扯住了什么东西,有这么个力道缓冲,她落地的时候也没摔的太结实。 李沐心呼出一口气,然而刚到一半一抬头就对上张云清漆黑的一张脸,这口气立即噎在那上不上下不下。 大大……大少爷?! “放手!”张云清看着自己的裤子,咬牙切齿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两个字。 李沐心顺着张云清的目光往下看,立即发现那衣角被她撕了个洞,露出雪白的里裤。 张云清本想是来看看张瑜清的,没想到遭遇这档子事,他深深的闭上眼吸了口气,再长长的呼出去,仿佛想把心头的怒火全部这么呼出去,一字一顿:“还不放手!” 求生本能让李沐心迅速松开手从地上爬起来,麻溜的行了个礼:“奴婢给大少爷请安。” 大概这是到张府以来她最是最为恳切真心的一个万福礼了,希望这位大少爷能感受到她的真诚,哪怕回府再发落。 反正她也不准备在回去了,话说大少爷这身料子也不便宜,得个百八十两吧…… 李沐心全身肉都在疼,可既然是她弄坏的,总得赔偿。 另一边,张瑜清也被紫衣扶下了车,见状疑惑的看向二人:“大哥,这是怎了?” 李沐心眼观鼻鼻观心,坚决不开口,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张云清气的抽抽嘴角,恨不得把人拎出来训斥,又觉得这么跟一个小丫鬟计较着实丢面子,斜了李沐心一眼,“无事,只是被只不长眼的老鼠撕坏了衣裳。” “老鼠!”张瑜清吓了一跳,连忙四处张望地面,然而连根老鼠毛都没看见,“在哪里?” 张云清忍不住又瞪了李沐心一眼:“跑了。” 李沐心全当没看见。 张瑜清松了口气,拍拍胸口:“跑了就好。” 张云清道:“待会我们去踏青,那边男子多不方便,你就让丫鬟陪着在这边玩会吧。” 张瑜清不满的嘟起嘴,她还想趁机跟叶哥哥说说话呢,“可我自己玩岂不闷得要死。” 张云清板起脸:“听话,你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我等男子混在一起成何体统,若是不愿,我这便让车夫送你回去。” 张瑜清不怕爹娘,不怕那个混账好色的二哥,偏生就对这个大哥怕得要死,每次张云清一板脸她就怂,左右也在这附近,害怕没有机会么,“我听话就是。” 张云清微微颔首,转身之际又斜了李沐心一眼,走了,不一会就见宝源骑着快马往镇上去了,想来是回去给张云清拿衣裳。 李沐心手上还有伤,粗活做不了,细活又被紫衣全部给包了,贴心的样子让张瑜清又是怀念又是膈应,复杂得很。 这种情况就代表张瑜清已经开始心软了,这时候过去才是找不自在,李沐心四处瞄了一眼,瞧着远处宋昱张云清等人正在谈天,她便选择另一侧没人的地段,仿佛只是闲逛看看风景,却越走越远,直到钻进前面的林子里,走路变成了小跑。 她在马车上特地留意了四周的情况,这便是回城的路,穿过这林子便是一处村子,只要换了衣裳扯下面具,绝不会被人发现。 李沐心正向前跑着,经过一棵老树,突然一条绳子从树上降下捆住她的腰,眨眼就被带上了树。 她下意识就想要叫,却被对方捂住了嘴巴,“是我。” “大管家?”李沐心低呼着扭过头,只见大管家依旧穿着一身月牙白窄袖长衫,脸上带着银狐面具,露出光滑的下巴和红润的嘴唇。 “嘘。”大管家竖起食指在唇边 李沐心立即禁声,不一会就见到有两个壮硕的青年男子从林子里穿出来,身上穿着张府家丁才穿的灰黑布衣,其中一个边走边叨咕:“奇怪,怎生走到这就不见了?” 另一个道:“二少爷可是下话了,绝不能让人跑了。” “一个小丫鬟能跑哪去,定然是藏起来了,待我们好好找找,若是找到了,倒不如先让我们哥俩开开荤。” “那可是二少爷要的人,你想死可别拉着我!” “有甚可怕,牡丹花下死,咱哥儿两个也尝尝少爷看上女子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 李沐心听着下面人的对话,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她什么时候被张云墨给惦记上了,按理说不该啊。 她下意识摸摸脸上的□□。 大管家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我总是叮嘱你,不仅要小心敌人,也要小心同你一起的细作,你偏不长记性,这次幸好是我提前得了消息,否则若真出了事,让我与你娘该如何是好。” 李沐心也不笨:“是赵夕颜做的?” 大管家:“她已经怀疑你了,账簿如今在你那吗?” 李沐心沉默了,她不知道该不该交出来。 大管家微微叹息:“顺着溪水往东走有个山洞,我为你准备了衣裳放在那,换好了就去镇上寻梁茗玉,她会送你回来。” “大管家,我……”李沐心心里揪着疼,伸手就想去拿账簿,却被大管家的抓住手制止动作。 “走吧。”大管家打断她的话,将她扛在肩上用上轻功飞向入口处。 李沐心跑到老树那怎么也得一炷香的时间,如今被大管家带回来也就那么几息的功夫。 却也是凑巧,宋昱正准备寻个地儿方便,耳朵微微动了动,便察觉到四周声音有异,扭头一看,正巧瞧见大管家扛着李沐心飞,眉毛一厉:“大胆贼人,竟敢当本世子眼睛底下绑人!”说完提上一口气就追上去,一脚踹向大管家胸口。 李沐心压根没想到宋昱在这,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但很快她就顾虑不上这个了。 她被大管家扛在肩上,宋昱招招犀利,大管家不得不出手防御,这一动就把李沐心给掂了个七荤八素恨不得把早饭都给吐出来。 大管家假意对了几招,飞身后退,将李沐心直接给扔了过去,“还你就是。” 真的是用扔的,李沐心只觉自己像是一颗炮弹,直接就砸在宋昱的身上。 宋昱被逼着不得不变招,手忙脚乱的把李沐心给接住,却还是忽略了那推力的大小以及李沐心的体重,被砸的胸口一疼泄了气,直接掉到地上,上面还压了一个,疼得他直嘀咕:“瞧你这身板看着小,好东西倒是没好吃。” 李沐心也是火大,反正她贴着脸皮一会也要跑路,放纵就放纵一回吧,想到这就这么直接坐在宋昱身上不起来,胆子全开,把这些时日受的惊吓全部发泄出来:“我一个小丫鬟又能吃到什么好东西,你以为谁都是世子爷,要什么有什么,再者说我往日里躲你还来不及,你却偏偏老爱为难我,我与你究竟有何冤仇你非得这般难为我。” 宋昱听得目瞪口呆,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比他还能没理绞出三分理的人,“这位大姐,我们认识吗?” 李沐心:“认识,怎会不认识,宋世子的名声在京城能臭出三里地去,谁敢不认识。” 宋昱瞪大眼睛,赶上之前赏下的银子都是赏给白眼狼了:“认识本世子还敢这般做,就不怕本世子现在揍你?” 李沐心梗着脖子不认输:“来啊,你敢动手我就叫非礼,谁怕谁啊!” 宋昱看看他们二人的姿势,颇为无语:“这位大姐,就咱们这姿势,是谁在非礼谁啊……” 李沐心脸色微红,谁让宋昱武力值太高呢,她这坐人身上不也是防患于未然嘛。 当然,她也清楚如果宋昱真要动手,即便她把人给绑了也不一定起什么作用,更何况方才的情况怎么看都像是她被大管家给绑架了,宋昱也是好意救他,她也不能一直为难人家。 李沐心想起来,然而这不动还好,一动只觉胃部破涛汹涌,转瞬就到了嗓子眼,终是没忍住,呕的一声吐在了宋昱身上。 “你你你!”宋昱一声惨叫,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不就是偶尔行侠仗义出手救个人么,怎么挨了顿骂还得赔上一身衣裳,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李沐心也傻眼了,这宋昱的衣服料子见都没见过,看着就好贵,赔不起怎么破?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方才宋昱叫声太大,不少人听到了动静往这边跑,正好抓了个正着。 李沐心好想哭,这下有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第27章 来的人不少,除了下人,叶盛阳、张云清和胡宣都来了,张瑜清也赶过来。 胡宣咋咋呼呼第一个跑过来:“宋世子,出什么事……额……你们继续。”他尴尬的伸出手挡住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往外偷看,难不成这个丫头就是让宋世子铁树开花的小娘子? 张府的家丁们正巧也到了,胡宣立马转身赶人,“去去去,过来凑什么热闹,都回去!” 家丁们哪敢违背这位表少爷的意思,只得离开了。 紧接着张云清和叶盛阳。 二人最先注意到宋昱身上的秽物,张云清皱起眉头瞪着李沐心:“怎么又是你?” 李沐心慌乱的从宋昱身上爬起来,挪到一边,往常的伶牙俐齿此刻全部不见踪影,整个人火气放完也蔫了。 完了,宋昱会不会直接弄死她…… 宋昱也从地上起来,扒了外衫扔在地上连忙往溪水边走,走了两步又停下,“你们张家是得罪了什么人,连个丫鬟都要绑,也是本世子凑巧路过,这才把人救下,只是估么这会吓傻了,还是等会再问吧。”说完这番话却是再忍不得,直接跑到溪边跳了下去。 李沐心都做好受罚的准备了,却不想宋昱竟然此刻会站出来为她说话,顿时一怔,却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疑惑、感动、内疚等等等等,糅杂在一起,酸酸涩涩的。 张云清却是紧紧蹙起眉头,意识到这件事很不对劲,立即吩咐家丁在四处搜寻看看是否还有别的线索,而后注视着李沐心,不肯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神情:“婉馨,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清楚。” 李沐心微垂着头:“奴婢只是在这散步,突然有个戴面具的男子抓住奴婢就要走,幸好宋世子路过,这才救下奴婢。” 这时候张瑜清正巧刚到,也没听清之前二人再说什么,皱着眉头怀疑的打量李沐心:“婉馨,你在这做甚?” 李沐心还没说话张云清便抢先开口:“也没甚大事,只是我瞧婉馨还算灵巧,便先调到我院子里做事吧。” 张瑜清到没想到这个小丫鬟相貌一般,能耐倒是不小,这还是第一回向她要人,纵然不舍,却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只得憋屈的点点头。 张云清不忍看到妹妹这般模样,可是一想到婉馨的事情难免就联想到父亲所说的家中遭贼,最终还是狠下心:“你且去吧,宋世子在那边沐浴,你一个女孩子毕竟不方便。” “好吧。”张瑜清不敢不答应,三步一回头的带着紫衣走了。 另一边,宋昱洗的差不多了,就这么湿哒哒的上了岸。 叶盛阳走过来,调笑道:“怎么,真看上人家小丫鬟了?” “瞎说什么。”宋昱掏掏耳朵,“就是觉得那小丫头骂人时的样子有些眼熟罢了。” “眼熟?”叶盛阳颇为疑惑,他和宋昱从小关系就不错,认识的女子屈指可数,可没有这个叫婉馨的小丫鬟,“这人与人之相像是常有的事情,我瞧那婉馨也就十三四的年岁,你该是认错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你今日浑浑噩噩,好几次都险些摔下马去,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说这个宋昱就感觉脸上有点烫,总不能说他是收了那小娘子的诗,又因为那送信人说小娘子就在张府,一时心情恍惚,这才险些摔下马去。 不能说,丢人啊! 叶盛阳盯着宋昱明显加快却又稍显慌乱的步伐,无声的笑笑,跟着走到张云清那。 宋昱对张云清问道:“刚宝源不是给你拿衣裳去了,几时才回?” 张云清正在思索婉馨被绑和家中遭贼两件事的关联,下意识张口答道:“这里较远,快马加鞭,还得些时间。” 李沐心瞧着宋昱一身湿哒哒的,心中内疚更胜:“宋世子这样容易着凉,方才来时奴婢见穿过林子有个村子,不如去那歇息片刻?” “小丫头这时候知道关心人了?”宋昱挑挑眉毛,方才可是将他骂的狗血淋头啊。 李沐心的头垂的更低了。 叶盛阳笑着说道:“不必怕他,这位宋世子虽然名声不怎么样,却也不是个坏人,不会为难你的。” 一阵凉风吹过,宋昱连着打两个喷嚏。 张云清:“先把篝火起了,烤烤火吧。” “我去我去。”胡昌兴奋的叫了两声,连忙寻下人点火去了,不一会四人围着篝火堆坐下,胡昌又弄来些腌制好的生肉架在火上烤。 肉烤好了,宝源也带着衣裳回来了,或许是怕再出什么事情,正巧带了两套,全用上了。 李沐心坐在稍远的地方,那四位算是体谅她受到了惊吓没再追问别的事情,甚至烤好的肉也分了一块给她。 她一边小口的吃着一边竖起耳朵听那四人谈天说地,只是说着说着这话题就朝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首先开始这个话题的是胡宣,只见一脸神秘的撞了撞宋昱的肩膀,“听闻世子爷有了倾心之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娘子啊?” “瞎说什么,本世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有那么几个女子爱慕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嘛,但真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得了本世子的眼么。”宋昱打开折扇懒洋洋的扇了两下,脑子里突然再次闪过昨晚收到的那封信,顿时潇洒不起来了,支支吾吾的看向张云清:“张大人,张三小姐可有什么客人在府上啊?” 张云清细细思索片刻,摇摇头:“并未听舍妹提起过,该是没有,宋世子为何这样问?” 这样一说反倒让宋昱想多了,毕竟那送信之人可是说的明明白白,这李家娘子就在张府上,可张云清这般否认,莫不是小娘子不是自愿来的,如今已经被困在府上了? 他想到那个小娘子美艳的容貌,再想到张家二少爷那喜欢美人的德行,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难不成那封信是小娘子在向他求救? 这样可就不好了! “可我听闻京城李编修家的四小娘子最近在张府上做客。”软的不行,他干脆挑明了问问,或许能炸出点信息。 这么一问却是把另外三人问的一愣,这位李四娘子……确实没听过啊?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就听到建后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扭头一看,后面那婉馨丫鬟已经咳嗽的脸都白了。 张云清赶忙递水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吃肉吃急了,噎着了。”李沐心笑了笑,微白的脸色配上眼角因为咳嗽挤出的泪痕,确实有那么几分可怜。 张云清颔首,又转回去坐着。 李沐心松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开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天知道她听见自己名字从宋昱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有多么惊吓。 不过宋昱怎么知道她在张府? 又有人出卖她了吗?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全是疑问和猜测,却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 这时候,叶盛阳疑惑的问道:“那李家小娘子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一天到晚不老实,谁知道她又惹了什么事。”宋昱暴躁的将扇子狠狠的往远处一抛,正巧落到一个家丁的脚底下,瞧着那家丁又要捡回来,出声制止:“赏你了,拿远点,本世子看着心烦。” “谢世子赏。”家丁欢喜的拿着折扇退下了。 叶盛阳无奈摇头:“多大的人了还跟一把扇子过不去。” 宋昱懒得说话,拾起一根树枝站起来走到不远处的草地上,便武出一套剑法。 身姿挺拔,矫若游龙,双目之厉仿若天上正在捕食的雄鹰,待收招之时,那坐着的三人方才如梦初醒。 “好!”胡宣第一个鼓掌,叶盛阳也笑着鼓起掌来。 即便看不上宋昱的张云清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燕王世子爷的功夫却是一绝。 这时三人也被宋昱这套剑法带来了兴致,胡轩继续追着宋昱饮酒舞剑,张云清和叶盛阳便吟诗作赋,好不快哉。 连她也被这气氛感染,心中轻松不少,只是时间转瞬即逝,眨眼便到了黄昏,该启程回府了。 众人忙着收拾东西,李沐心突然捂着小腹,神情痛苦,小步移向东边的树林。 宋昱一打眼便看见这小丫头的动作,拦住去路:“你去哪?” 李沐心一张脸皱在一起:“奴婢许是肉食吃多了,如今腹疼难忍。” 不止是宋昱,张云清也是时刻盯着李沐心的动作,只是眼下事实未清,怎能允许婉馨一个人离开,正巧看见紫衣过来,便道:“叫紫衣陪你去吧。” 紫衣是故意从张云清面前经过的,天知道她都快要嫉妒死婉馨了,明明相貌没她好看,进府的日子也没她长,凭什么就从小姐身边挤走了她,她好不容易重新得势,这还不过半日,这贱人却又得了大少爷的青眼,凭什么! 府里的丫鬟谁不希望能被大少爷收入房里,大少爷怎么好的看不见非要看上那个处处不如人的婉馨呢,定是这贱人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迷了大少爷的心眼! 快看看她,快看看她啊,她哪里都比婉馨好看的! 紫衣心里疯狂的叫着,在听到大少爷嘴里出现她名字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兴奋了,然而随之化作更加强烈的愤怒。 又是婉馨! 偏偏她还不能拒绝。 第28章 “那就有劳紫衣姐姐了。”李沐心假装没看见紫衣脸上的嫉妒,使劲弯着腰捂着肚子,一溜小跑的钻进林子里。 紫衣气的直咬牙,可后面大少爷看着,只得跟着钻了进去。 这林子越往里面走树木就越密,好在这会才黄昏,光线还不是特别阴暗,看的也清楚,她一路跟着婉馨的远远的背影往前走,然而婉馨越跑越快,很快连背影都不见了。 这下子紫衣却是急了,若是真把人跟丢了,大少爷岂不是更加看不上她了! 她加快脚步,最终离很远便见到前面一处矮树丛后面露出点布料,正是婉馨穿的衣裳。 紫衣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随即恨不得弄把刀直接把人捅死,这林密草深的,即便死了只要处理得好,必然不会被人发现。 紫衣越想越是心动,随手捡起一块两个手掌那么大的石头,慢慢靠近那矮树丛,声音温柔而充满诱惑:“婉馨,婉馨,你在吗?” 没人回答她的话。 紫衣咬着牙,眼里发狠,一石头砸向那衣服所在地上,然而直到这时才赫然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婉馨,这只不过是婉馨的外衣披在矮树丛上罢了。 紫衣吓了一跳,刚想回头,突然后脑一疼,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沐心手里拿着一块大石头,眼见着紫衣倒下,试了试鼻息,确定人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她倒是没想到紫衣竟然真的想杀了她,多大的仇啊。 她将紫衣的外衫脱下,跟自己的换了下,而后将人背对着那边靠着树坐下,粗略的布置一番,她左右望了望,确定无人之后迅速往东边跑去。 既然大管家这样安排,想来那山洞应该不会太远,果不其然,约么一炷香的时间,果然出现一处高耸的山壁,下方有处长满了藤蔓。 李沐心连忙跑过去小心的扒开藤蔓,露出一个斜着向下的洞|口,不算太深,最里侧的角落孤零零的扔着一个灰色包袱。 想来就是这个了。 她钻进去将包袱打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竟然是一套玄色白边的短打劲装。 这是……男装? 李沐心微微一怔,大管家这是怕她泄露女子身份影响名声吧? 她在这边换衣服,另一边众人等了许久,眼见着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紫衣和婉馨也没回来,张云清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去瞧瞧。” “你一文官出了笔杆可能提得起刀枪?”宋昱撇撇嘴,“还是我去吧,你们在这等着。” 胡宣不太放心:“还是叫家丁去吧。” 叶盛阳也是同意:“也好,叫家丁在后面跟着些,好歹有个帮衬。” 张云清:“这天也快黑了,我们一起去。” 张云清发了话,最终还是大家伙一起进了林子。 “在那!”胡宣最先发现婉馨的衣裳,指着那边叫道。 宋昱却眼睛一瞪,不对,那根本不是婉馨,他清楚记着婉馨头上只带了两朵绢花,并无发簪,可那丫头发髻上却插着一根蝴蝶发簪,而且他们过来这么大的动静,那人却一动不动,明摆着不对劲。 “不好!”他迅速飞过去一瞧,只见这人两眼紧闭,明显已经晕过去了,哪里是婉馨啊,分明就是那个紫衣! 张云清脸色漆黑难看,还是出事了,“分头搜。” 家丁得令立即向四面八方分散搜查,然而时间经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婉馨是否还活着。 叶盛阳收起折扇,双眸微垂:“从始至终我们都忽略一个问题。” 胡宣:“什么问题?” 叶盛阳平静的说道:“为什么是婉馨?” 对方为何费劲力气要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丫鬟,要么是因为这婉馨知道什么,要么就是她手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亦或者婉馨就是掩藏在张府的细作,根本没什么绑架,一切不过是婉馨在演戏。 张云清也是有所怀疑:“先找到人再说吧。” …… 李沐心换了装扮,头发也用发带高高束起,扯下假面皮,将这一身衣裳重新塞回包裹,用粗木棍勉强刨了个坑将包裹埋好,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逃到对面的村子里混上明日前往镇上的牛车回去就是了。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她这口气还没呼到一半,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找到了吗?” “没见到人,你那边呢?” “连跟毛都没!” …… 李沐心顿时提了一口气到嗓子眼,怎么来的这样快! 只听那声音越走越近,直到山壁前。 “这都到头了,必然不在这边,我们往那边找找去吧。” 另一个人叹了口气,“走吧走吧。” 李沐心这提到嗓子眼的气再次顺下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那其中一人竟然“咦”了一声,“这似乎不太对劲啊?” 下一瞬,藤蔓骤然被人撩起,李沐心和外面那二人来了个面对面。 这二人均穿着张府家丁的衣裳,一个瘦瘦高高满脸麻子,另一个年纪不大,油头粉面。 李沐心认识这两人,麻子脸的叫王二,年纪小的叫赵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坑蒙拐骗偷,五样一点没缺,只因为父母都是家生子,这才没被逐出府去,没想到这次踏青,这二人竟然混进队伍里。 “怎么有个小子。”王二将李沐心打量一遍,“长得倒是细皮嫩肉的,这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躲在这种地方?” 赵兴嘿嘿一笑:“管他的,反正我瞧着可疑,不如先绑了给大少爷送过去,说不准还能换点功劳。” 李沐心粗着嗓子骂道:“你二人怎生这般不讲理,我不过是寻个地方歇息罢了,凭甚说绑人就绑人,真当自己是官差不成!” “官差?”那赵兴不屑一顾,“官差算什么,实话告诉你,这县令还是我家老爷的干外甥呢,在这临安镇里,只有张家,没有官家。” 李沐心没想到这二人竟然敢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顿时瞪大眼睛:“你……你大胆!” “哼,啰嗦那些话作甚,走了。”王二直接将李沐心给抓出来,压着就往回走。 李沐心使劲挣扎,连掌心的绷带都给蹭掉了,然而她能有多大力气,还是就这被又被押了回去,直接被扔在张云清面前。 王二谄媚道:“大少爷,奴才和赵兴二人意外发现这人鬼鬼祟祟的藏在山洞里,形迹极为可疑,或许跟婉馨有些关系。” 李沐心趴在地上,一张脸深深的埋在手臂里,既紧张又心虚。 张云清微微蹙眉,低下头看着这人的后脑勺:“抬起头来。” 李沐心此刻恨不得变成一只乌龟,就这么缩进壳里,谁也不给谁看,明明知道假脸皮撤了,这位大少爷定然不认识她的,可还是……特别心虚。 这时叶盛阳和宋昱也听到动静也走过来,宋昱吊儿郎当,完全就当看个笑话,至于那小丫头丢不丢的,他没报复回去直接把人弄死已经是他大度了。 叶盛阳和张云清关系倒还算不错,所以也颇为上心,瞄了眼地上的少年,对张云清问道:“这是怎了?” 张云清揉了揉眉心:“抓到个人。” 李沐心听到这二位的声音,心里更虚了,就差大喊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抬起头来,这般作态,莫非见不得人,还是说……”张云清眉目一厉:“你就是婉馨?” 李沐心知道这位大少爷是动真格了,可她……可她还是怕啊! 张云清气急,向家丁使了眼色:“把他拽起来。” 王二和赵兴距离最近,听了大少爷的命令麻溜上前把人给从地上拖起来,生怕大少爷看不清楚,赵兴甚至伸出手去捏这少年的下巴,然而他还碰到就被迎面一巴掌打下来,登时手一歪,竟然断了。 赵兴一声惨叫,想骂人,可是一看眼前之人顿时连叫声都不敢出了,只疼的直吸气。 因为出手的是宋昱。 此刻宋昱双目睁大,就这么瞪着李沐心,连带着旁边的王二也瞪了进去。 王二一个哆嗦,恐惧的松开手,默默退到一边,心中却是感叹幸好慢了赵兴一步,否则这胳膊定然也是保不住了。 李沐心被瞪得瑟缩一下肩膀,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你这般盯着……盯着我作甚?” 叶盛阳也颇为意外:“你是李……” “李四!”宋昱打断叶盛阳的话,指着李沐心恍然大悟似的叫道:“你不是李四嘛,怎生不好好在京城待着,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做甚?” 张云清本来被这一幕也是吓了一跳,但看宋昱和叶盛阳的反应,再加上这少年的相貌的确跟婉馨相差甚远,心中的疑虑逐渐消散,“你们认识?” 叶盛阳也是被李沐心的出现惊了一下,“我们……” “认识!”宋昱打断他的话,哥俩好是的揽住李沐心的肩膀,“这是我好兄弟!” 李沐心没想到宋昱会这般替她遮掩,心里也是松了口气,颇为尴尬的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极为僵硬笑容:“对,我们是……朋友。” 第29章 李沐心不知道张云清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只呵呵哈哈的笑着,尴尬的要死。 宋昱转过头对着她使眼色:“李四啊,你怎会在这里?” 李沐心明白宋昱这是让她给旁人一个理由,犹豫片刻:“我……我跟我娘吵架了,便偷跑出来。” 宋昱脑袋里灵光一闪:“是不是你又出去找你的小情人儿了,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恨铁不成钢的拍下李沐心的脑袋,“被发现了别还嘴,你娘训斥你听着就是,非得给她顶什么嘴,还偷跑,反了天了你!” 李沐心嘴角直抽搐,这位世子爷思想真丰富,她这顶多也就是十四五的少年郎,都没成年呢,还养外室? 呵呵…… 叶盛阳也是听得直扶额,他方才已经编了一套说辞,可还没说出来就被宋昱给打断了,眼下这样……真是让人无比头疼。 张云清颇为诡异的将李沐心打量了一下,那眼神的意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毛都没长齐,就学着人家养外室,果然是一丘之貉。 李沐心除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憋屈了,多说多错,宋昱好不容易把话给圆了,她总不能再去拆台吧。 家丁几乎将这块地方给翻过来了,直到天色已黑,仍旧没找到婉馨的踪迹,张云清面容严峻,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婉馨的确有问题了,听闻当初跟婉馨一同买回来的还有几个丫鬟,也不知道那几个…… “不好,快回府!”张云清一声轻喝,首先跨上马,叶盛阳紧随其后,然而就在此刻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这队伍总共骏马四匹,马车三辆,四匹马自然是他们四位一人一匹,三辆马车张瑜清一辆,剩下的两辆则坐着家丁丫鬟,那么问题来了,这位新来的李四少爷要怎么办? 马匹没有多余,跟三妹那是男女有别,这李四少爷既然是宋世子的朋友,自然也不能跟下人坐在一起。 张云清视线扫了一圈,最终下马:“李四公子便骑这匹马吧,我去马车上和舍妹同坐就是。” 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方法。 李沐心望着那高头大马,心里无比纠结,她两辈子只骑过一种马,就是穿越前在景区里二十元一圈还有人牵着那种。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马要怎么骑? 宋昱牵着马走过来,“爷我跟李四还想叙叙旧呢,他跟我同乘就是了。” 张云清打心眼里看不上宋昱,连带着看这个李四也特别不顺眼,有人帮忙解决问题,他自是求之不得,潇洒的翻身上马,“随意。” 宋昱对李沐心道:“上马。” 李沐心嗯了一声,努力踩着马镫往上爬,好在她穿的男装不是那种累赘的,用出了吃奶的劲,尽管姿势不雅,好歹是爬上去了。 宋昱也没敢去扶,要不然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部位,怕是这小娘子以后对他心里逗得有疙瘩,再怀疑他别有企图,那可就解释不清了。 待李沐心坐好,他翻身上马,尽量往后蹭了点空出一条缝隙,扯着缰绳打马前行。 马上的空间就这么点,尽管宋昱注意距离,李沐心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宋昱习武,体温比平常人要高上一些,热的她忍不住脸颊发红,却是下意识想起在晋文伯府时,宋昱也是将她拎上了树,就这般坐在树上,这才避免被素娆发现。 宋昱微微低着头,低声说道:“答应的好好的,却说跑就跑,别以为爷不介意了,这端茶倒水的活你可是躲不掉的。” 李沐心身体一僵,想起那日在馄饨摊前听见的话,心里也是颇为内疚,更何况宋昱几次三番的帮她,虽说每次都能把她气的想吐血,可没有宋昱,她绝不会这般轻易过关,于是内疚更盛,“抱歉。” 宋昱低笑一声,“道个歉能值几个钱,爷向来喜欢实惠的,不如便将你欠下的那二千两白银翻上一番,每给爷当一日的丫鬟便是一两银钱。” 经过这么多事,李沐心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怕宋昱了,听到这不禁一声低呼,瞬间觉得自己的内疚全是喂了狗了,瞪着眼睛低呼:“你抢劫啊!” “抢劫算什么,爷还趁火打劫呢。”宋昱吊儿郎当的挑起唇角,只觉逗逗这小娘子,心里立马什么郁闷都没了,整个人都欢快的紧,“现在你要是不答应,爷便告诉那个张谦之,说你想自己骑马。” 谦之是张云清的字。 李沐心恨不得将宋昱一脚踹下马去,果然之前的感动都是骗人的,男主就是男主,语不惊人誓不休,两嘴皮一张二千两就变成四千两,怎么不去抢呢! 宋昱混不在意,扯着嗓子喊前面的张云清:“张大人啊!” 张云清回头撇向他们:“何事?” 宋昱道:“李四……” 李沐心快哭了,抓着宋昱的衣袖制止,小声道:“我答应,我答应还不成么!” 宋昱得意一笑,话题一转:“李四少爷和本世子都腹中饥饿,这回了张府可否管饭啊?” 张云清本就心情不佳,被宋昱这么一调侃更是气愤,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们。 胡宣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瞧你说的,不如回去就让厨娘做上几个拿手菜,再来上几坛好酒,咱们跟李四少爷一同喝上一顿,如何?” 李沐心闭上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叶盛阳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宋昱和李沐心,眼中的担忧一闪而现,随即被隐藏至更深的地方,仿佛一切不过是幻觉。 等队伍到了张府门前,李沐心从马上下来都快不会走路了,只觉浑身仿佛要散架了一般,手心的伤口更是疼的要死。 这兜兜转转,换了个身份,却再次回到同一个地方,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你就是那位李四公子?” 李沐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骤然回头,正好对上张瑜清那张满是傲慢的脸。 她下意识膝盖一软,又突然想到她的身份已经换了,又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正是,这位便是张三小姐吧?” 张瑜清皱着眉,只觉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又觉得自己应该想错了,便点点头算是应了,随即先进了府门。 李沐心有点呆,这张瑜清此刻虽然看着有点高冷,却比她当丫鬟的时强上不少,一时间竟还有点不习惯。 宋昱将马的缰绳丢给家丁,往她的头上轻敲了一下:“发什么呆呢。” 李沐心摇摇头没说话。 宋昱也没多问,毕竟此刻人多嘴杂。 因为李沐心说是宋昱的朋友,所以张云清干脆将人带回自己的院子,让下人将宋昱隔壁的客房收拾一番,就这么安排下了。 下人收拾房间的时候,李沐心被宋昱拉近房里等着,房里就剩下两个人,连叶盛阳都被关在了门外没放进来,此时的宋昱可就不那么好说话了,只见他往往常一躺,单手支撑着侧脸,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的盯着李沐心,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 李沐心被盯的口干舌燥,心里发虚,抬手去桌上摸索水杯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水里的清凉总算让她的脑子清醒不少,顿时心里一突。 宋昱这一路上跟自己说话做事看似颠三倒四蛮不讲理,却是一直让自己跟着他的节奏再走,自己没了主见,自然会越来越乱,越来越怕,唯有这样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好险! 李沐心骤然醒悟,宋昱不愧是男主,这智商足以碾压所有人了,幸好她醒悟的还不算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明白了,这平时的心境也就回来了,她不慌不忙的给宋昱行了礼,脸上全是真诚:“今日幸得世子爷遮掩,小女子方能保住名节不损,世子爷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嗤。”宋昱不高兴的坐起来,“你这小娘子脑袋转得倒是快,可也别忘了,你如今可是欠了本世子四千两白银,本世子路上可是说过了,就喜欢实惠的,不如今日便白纸黑字,把咱们的契约改上一改吧。” 李沐心瞬间觉得刚做好的心理防线再次崩塌,她怎么就没穿成一个武林高手呢,要是她会功夫必然把宋昱抓了狠狠的虐一顿出出气! 尽管心里的小人把宋昱抓起打了百八十遍,面上她还是连翻脸都不敢:“世子爷何必跟我这样一个小女子计较。” “不计较……也成啊。”宋昱看向门外自言自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来那个张谦之定然还没睡下,不如本世子现在便去告诉他这有人女扮男装,形迹可疑,想来他一定很感兴趣。” 李沐心深深吸了口气——你行,你狠。 宋昱:“签么?” 李沐心:“签!” 宋昱满意了,这才乖嘛,有了字据,看这小娘子还能往哪跑。 李沐心强迫自己微笑着,在那张几乎卖了她也还不上的契约上写了名字按了手印,心里呕的要死。 宋昱满意的吹干纸上的墨迹,小心翼翼的收好,这才说起下一件事:“接下来该说说,李沐心,你是不是爱慕我?” 李沐心被这话呛得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想多了吧! 第30章 “爷懂。”宋昱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你们这些女孩子就是麻烦。” 李沐心:“……”你懂什么啊能不能说明白点! 宋昱自然听不见李沐心的心声,只吊儿郎当的拿起跟牙签叼在嘴里,接着说道:“本世子英俊风流,被人爱慕也是常事,只不过要想让本世子记住你,可不是一封信就能办到的。” 信? 什么信? 李沐心茫然的看着宋昱,她何时给宋昱写过信了? 还来不及问个明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二人的对话。 “这么晚了,谁啊?”宋昱不耐烦的嚷嚷着,还是起了身过去打开门,门外不是别人正是胡宣。 胡宣一脸傻笑,右手抱着一个中等个的酒坛,左手里拎着一个三层的食盒,叫道:“不是说了要喝酒嘛,我把东西都带来了,李四在这吧?” 宋昱啧了两声:“女人喝什么酒。” “女人?”胡宣四处看看,一脸疑惑:“哪有女人?” 宋昱差点咬了舌头,指着李沐心道:“你看那娘们唧唧的,跟女人有甚差别。” “世子爷真会说笑,李四年岁尚小,等以后长开就好了。”胡宣没当回事,把酒放在椅子上,将食盒里的菜拿出来一一摆好,又变戏法似的拿来三个碗,分别倒上酒,抬手招呼:“来来来,喝酒喝酒。” 李沐心看着那大海碗,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么一碗下去,她怕是明天也不用起来了。 胡宣见李沐心犹犹豫豫的,干脆过去把人推到桌边按在椅子上,将一碗酒放在她面前:“为了这些酒菜我可是特地跑到厨子屋里,那厨子呼噜打的震天响,我可是费了好些功夫呢,就为给你接风洗尘,是男人就大方点,咱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痛痛快快的,这才舒坦。” 李沐心知道胡宣是好心,可她看着这一大碗酒水也是真的眼晕,笑的都快哭了:“胡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年岁尚小,不胜酒量。” 胡宣大手一挥:“这有什么,醉了再说。” 李沐心眼瞧这胡宣跟铁了心要灌她酒似的,只得求助似的看向宋昱。 宋昱坐在唯一剩下椅子上,唯恐天下不乱,笑嘻嘻接着劝酒:“瞧着感觉不错,不醉不归啊。” 李沐心快哭了,不带这么合伙欺负人的! “干!”胡宣双手端着大碗,高呼一声,眼见这个李四没动作,干脆带着碗撞过去,这眼瞅着就要碰上,门又被敲响了。 “今儿是怎了,一个两个都爱往本世子屋里跑,有女人不成?”宋昱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而后一怔,这不还真有个女人么。 顿时心情说不出的舒畅,从桌子底下踹了踹胡宣:“开门儿去。” 胡宣扫兴的放下酒碗,起身把门打开,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张瑜清一张脸黑如锅底,就这么笔直的站在门外。 “大……大哥……”胡宣一看到张云清这张黑脸就害怕,恨不得立刻缩进角落。 张云清点点头算是应了,而后将视线投向后面的宋昱。 宋昱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酒,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张大人,大半夜不睡觉,跑本世子房门前堵门口有何贵干,难不成是这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找个人吟诗作赋?” 他咧咧嘴角,皮笑肉不笑:“那您可找错人了,出门左转第一间,叶世子住那,当然,若想活动活动筋骨,本世子倒是可以奉陪。” “我在这呢。”叶盛阳从门后面走出来,神色颇为无奈,“有正事。” 宋昱懒洋洋的走回床上靠着床柱半躺半坐,双手枕在脑后:“行吧,进来吧。” 张云清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所有的情绪暂时压下,跟叶盛阳进屋关门,确定无人偷听之后,方才说道:“原本是家丑,谦之不想麻烦各位,只是如今却需要宋世子帮个忙。” 宋昱也不客气:“说来听听,有兴趣就帮帮,没兴趣滚蛋。” 叶盛阳只得无奈出来打圆场:“他性子便是如此,谦之直说就是。” “我方才查了下。”张云清毕竟有求于人,还是忍着坐在椅子上:“同婉馨一批被买下的有六个丫鬟,两个死了,婉馨失踪,还剩下三个,我这院子有两个,二弟的院子有一个,今日下午说是去街上采买,结果现在全都没回来,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李沐心听到这就明白了,感情赵夕颜不但自己跑了,还顺带拉上剩下那两个,不过想想也是,既然账簿都没了还留这干什么,自然是全部想办法跑路了。 宋昱也来了点兴趣:“你想让本世子帮你做什么?” 张云清:“前些日子我母亲在牙婆那买下这六个丫鬟,据说都是京城前不久获罪的官家府里流出来的,谦之想请宋世子帮忙查查这六个丫鬟的底子。” “前不久获罪的官员……”宋昱皱着眉头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只有一个荆太医吧?” 张云清点头:“正是他。” 宋昱嗤笑道:“你倒真会给本世子找麻烦,那荆太医因为什么获罪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凭甚觉得本世子会兜这么大风险给你办事。” 胡宣很茫然,抓了抓脑袋,扯扯叶盛阳的衣角:“出什么事啊?” 叶盛阳忍不住扶额,这么大的事情胡宣居然不知道,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可眼下这几位有耐心讲解的估计也只有他了,只得插嘴说道:“宫内有位梅妃近来极为受宠,本有了二月身孕,却被太医误诊,服用大量红花,不但孩子没保住,梅妃也因此香消玉殒,皇上震怒,荆太医被赐死,全家流放,终生不得入仕。” 宋昱不屑道:“这说辞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外行人,宫里那点事也不过就是看谁手段高,一个御医难道还会诊错两月身孕的妃子,不过是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 李沐心也听说过这件事,只不过她知道的更多些,包括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毕竟她看过原著,替罪羊又岂止荆太医一个。 张云清也有点急了:“谦之并非叫宋兄去调查荆太医之事,只想查探下荆太医府上原来下人的底子,此事当时便是燕王殿下督办的,想来一定有些消息吧。” “你为何这么着急?”宋昱打量着张云清,“不过是六个丫鬟的事,即便全失踪了,能值几两银子,你为何这般着急?” 一说这个张云清的脸色更是难看,就在方才下属去调查的时候,他特地跑了一趟父亲的书房,逼问之下方才知道丢的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那一刻,他的天仿佛都塌了。 想他张云清为官清廉,嫉恶如仇,却不想他的父亲竟做出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的大罪,更是丢了最重要的账簿。 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巴掌,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疼得他浑身发颤,整个人就像是走在一条笔直的绳索之上,随时都会摔下去。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混乱,恨不得就此离开张家,但此时此刻家族遭遇大难,他又如何舍得抛弃母亲弟妹,只得强撑着扛起家族的责任,如今完全是凭着往常的行为本能来做事,此刻被宋昱这么一逼问,只觉一口郁气凝结直冲脑门,顿时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哥!”胡宣离得近,惊叫一声,慌乱的去抱住身子软倒的张云清,“大哥,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叶盛阳忙道:“我去找大夫!” “我去吧,你跑的慢。”宋昱迅速从床上起来冲开窗户就这么窜了出去,一路飞起,眨眼的功夫就出了院墙。 叶盛阳和胡宣一齐用力将张云清抬到床上。 胡宣急的团团转:“这……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掐人中啊!”李沐心对张云清既内疚又心虚,眼见人都这样了救人要紧,也顾不得其他,立马冲过去掐人中听心跳,恨不得把她会的急救知识全部用上。 好在不一会,张云清终于有了点反应,这时候宋昱也把大夫给背过来了。 真的是用背的,他直接从院墙跳进来,又从窗户钻进来,把人往地上一扔,“快给你们大少爷好好瞧瞧。” 大夫岁数也不小了,被人背着飞了一路险些没吐出来,眼下强撑着踉踉跄跄的跑到床边上给张云清诊脉,而后迅速取出银针为他针灸穴位,直到张云清缓缓睁开眼睛,才松了口气。 大夫捋着胡须,耐心规劝:“大少爷,老朽说句不该说的话,凡是都要想开些,这身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云清虚弱的点了点头:“有劳了。” 胡宣急得抓住大夫的肩膀:“大哥他究竟是怎了你倒是说明白点啊!” 大夫被晃的头昏眼花,“放开……你先放开……先放开!” 张云清见状急的想从床上起来,身子一软又倒下了:“表弟,不得无礼。” 胡宣吓了一跳,赶忙松开去看张云清。 大夫缓了一会,道:“你们也不用太过忧心,大少爷没甚大事,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不宜动怒,老朽在开上几幅汤药,吃了就没事了。” 这时候张家人得了消息,几乎全都到了,张家老也和夫人,张云墨以及张瑜清,再加上下人几乎将屋子都给堆满了。 宋昱干脆给李沐心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出院子,在小花园里寻了个安静地方待着。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这里的景致不错,南边是一条长长的游廊,两边有花有树,北边是个小池塘,清凉的水汽随着风铺面而来,赶走了面上的倦意。 宋昱静静的站在那里,身姿笔直,一点也没有往常那般随意,望着树上的一片树叶,静默许久,方才说出了一句:“其实我挺烦张云清的。” 第31章 “他们这种人自以为清正廉明,做起事来一板一眼,枯燥的能烦死人,太过无趣了。”宋昱仰起头望天。 李沐心不知道宋昱为何对张云清有这么大的偏见,“但张大人却是个好官,对百姓来说,总比那些贪官污吏要强吧。” “他已军器监的管百姓什么破事。”宋昱下意识就顶了回去。 李沐心:“兵器不是做给士兵的嘛,士兵在服役之前难道不是百姓?” 宋昱:“你这小娘子在哪学的歪理?” 李沐心:“咱俩到底谁歪啊。” 宋昱:“呦,许是本世子近日太好说话,你这小娘子脾气倒是冲了不少嘛,你厉害你倒是还钱啊。” 李沐心:“……”你是债主,你有理。 宋昱低笑一声,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悠哉悠哉的说道:“果然还是很烦那个张谦之,跟那个张行之一样。” “大理寺卿张大人?”李沐心倒感觉那个张大人挺不错的。似乎宋昱和张大人有些不和? “不说了不说了,提他就来气。”宋昱哼哼着说着,抬腿就往外走:“走了,干活去。” 他走到一半见李沐心居然没跟上,回头瞧了瞧她:“你现在可是爷的小丫鬟,怎么着,还要爷用八抬大轿抬你不成?” 李沐心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究竟要干什么活,但眼下却也不容她反对,明明都是一夜没睡来着,怎生宋昱那般精神,她困得都赶情走在棉花上了。 她强迫的拍拍脸颊,让自己再精神一点,一路小跑跟上宋昱的脚步。 二人拐上了主街,停在一个面摊前,这面摊不算太大,一面靠着院墙,另一边竖起两根粗木柱,顶着一层油布做顶盖,下面就是一个简易的锅灶,摆上两张旧木方桌,几条长木凳,其中一张桌子正有两人在吃着面,看样子还挺香。 一对老迈的夫妻正在忙碌着,老头子切面煮面配料,老婆子端面收钱洗碗。 宋昱抬眼瞅了瞅那两个吃面的人,又摸摸肚子,脚步转了个弯,坐在里面的长凳上,“老板,两碗面。”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老头子熟练的将面条下锅,另一边开始配料。 李沐心只得跟进去坐下,想起上次似乎在馄饨摊上也瞧见了宋昱,便问道:“你怎不去对面那家酒楼,反而来这面摊吃饭?” “平日里总去,有甚意思,倒不如这里吃的有趣。”宋昱取出两双筷子递给李沐心一双,“我家虽然有点身份,但说到底能得到如今地位都是军功给的,我爹隔三差五就把我扔军营里自生自灭,吃个面算什么,跟你说,窝头混野菜,吃过么?” 李沐心穿越前当然吃过,不过这身体却是见都没见过,只得摇摇头。 宋昱道:“第一次被我爹扔进去,我犯了错,被我爹打了十军棍,饿了一天,第二天早饭就是这杂面窝头混着野菜,我带着伤去抢,一顿吃了五个,那里的窝头一个可比馒头的个还大。” 李沐心看着宋昱眉飞色舞的说着他以前干的混事,突然意识到这人虽然是书里的男主,可实际上他也才十八岁。 换成没穿越前,这岁数高中还没毕业呢。 可谁又能想到堂堂燕王世子会经历过这种事呢,大家伙对宋昱的印象只停留在他的嚣张跋扈上,都只觉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儿子都敢打,就是一个混不吝的混世魔王。 可即便如此,宋昱却从未欺负过弱小,即便真要坏也坏到明处上,光明磊落,倒比那些伪君子强多了。 这时候,面也好了,一人一碗,碗是那种大海碗,面的量也比酒楼里给的足,她又抬头看看宋昱,只见宋昱已经大口的吃上了,那么一大碗面,不过三两口就见了底。 李沐心看着都觉得噎得慌。 “你看我干什么。”宋昱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又瞄了她的面碗一眼,“左右你也吃不完,便分我些好了,免得浪费。”说着干脆自己动手端着李沐心的面碗往自己碗里拨过来一大半,又开始吃。 李沐心:“……”好吧,你是债主,你有理。 吃完了面,宋昱要了根牙签剔牙,就这么瞧着李沐心。 李沐心下意识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宋昱咧嘴一笑:“今儿个出来的急,没带钱。” 没钱你吃个什么面啊! 李沐心揉揉眉心,心里疯狂大叫,这绝对是上天派来克她的! 她的身份敏感,自打穿越之后一直活得小心翼翼,为人处世尽量滴水不漏,可自打惹上这位主儿,她以前的隐忍矜持赶上全特么喂了狗了,怎生就有人脸皮能比城墙还要厚呢。 偏偏这人身份比她高,权利比她大,又是她的债主,她完全拿人家毫无办法。 “我付。”李沐心已经完全不想搭理他了,好在这面也不过几个铜板,还不至于付不起。 只不过她刚打开钱袋,就有一只手风一般的速度把钱袋给抢过去。 宋昱翻了翻,不满的撇撇嘴:“爷还真没见过比还穷的。” 李沐心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给世子爷丢人了,是我不对。” “知道就好。”宋昱挑挑拣拣,取出一块银角子,给了那老婆子。 那老婆子被吓了一跳:“客官,这个太多了。” 宋昱:“无妨,向你打听点事儿,多的就当是赏钱了。” 老婆子将银角子收起来,转而找出一串铜钱数了数,塞回给宋昱:“我们夫妻在这摆面摊十多年了,赚的就是个良心钱,一碗面五个铜钱,一共十个铜钱,这是找您的钱,且收好了,您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宋昱低头看着手里的铜钱,一大串,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低下头将钱默默的放进衣袖里的口袋,再抬头时又是笑嘻嘻的,“那就谢谢这位大婶了,我最近在这镇子上买了一栋宅子,想买些下人回去,大婶可知道这临安镇哪家的牙婆最靠谱?” 老婆子想了想,说道:“这临安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最靠谱的莫过于梁牙婆了,镇上的大户基本都去她那买人,保准错不了。” 李沐心一惊,直到此刻才明白宋昱出来的目的,若是找到梁茗玉那,也不知道赵夕颜他们走了没,可莫要露面被抓住把柄才好。 宋昱继续问道:“这梁牙婆不知是哪里人士?” 老婆子回道:“这梁牙婆名叫梁茗玉,祖籍就在这临安镇,是本地人,甭说这临安镇了,就是附近十里八乡的也都知道她,做生意可是地道的很,谁家想卖人基本都往她那去,而且从来不做花楼里的生意,是个好人呢。”她指着前面接着说道:“你顺着街往前走,见到巷子往左边一拐就到了。” “谢谢大婶了。”宋昱拱拱手,顺着老婆子指的方向走。 这回不用宋昱说,她赶忙跟上,只是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方才宋昱装进口袋里的应该算是她的钱吧? 按照老婆子指的路,他们最后停在一处院门前,只是两门紧闭,似乎从里面拴住了。 宋昱大大咧咧的往门上敲了几下,不一会就有人过来开门。 然后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李沐心站在宋昱身后,突然感觉到好 第32章 “在……在呢。”赵夕颜难掩失望,却又怕把人给吓跑了便再也寻不到了,只得收敛起所有的感情礼貌的说道:“请进来吧,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宋昱懒得废话,躲瘟神似的进去了,李沐心跟在后面,然而路过门口时一把就被赵夕颜抓住了手腕。 李沐心一抬头,正对上赵夕颜的双眸,里面全是警告的意味,双唇开开合合,没出声音,却能看懂是个字——离他远点。 李沐心挺想告诉赵夕颜,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奈何男主不放她走啊。 宋昱见人一直没跟上,一回头就看见这副场面,立马就怒了,这人怎么回事啊,看她是个女子他都绕着走了,奈何不了他便拿他的丫鬟出气? 真当他不会打女人是不是! “你干什么,再不放手,爷就剁了你的手!” 他冲过去一折扇敲在赵夕颜的手腕上,趁对方手一松,立马将李沐心给拽到身后。 如果说一开始赵夕颜只是警告,那么宋昱这一番动作之后,她直接恨不得杀了李沐心。 只不过她向来不是个鲁莽的人,每当她越是愤怒,她的心底就越会出奇的平静,只是一瞬她便收敛起所有的情绪,仿佛一条正在蛰伏的毒蛇,露出一个端庄清浅的笑容,福了福身:“是我认错人了,着实抱歉。” 宋昱抬头望天,自言自语:“爷怎么看她笑的那么不舒坦呢?” 李沐心也很纠结,看过原著的她比谁都清楚赵夕颜的性子,她一个没有光环的恶毒女配却替女主揽了第一恶毒女配的仇恨,她还能活么? 幸好赵夕颜没打算即刻发难,前面安安稳稳的带路。 梁茗玉在临安镇也算是个富户,加上还要养人,所以房子是个二进的大院子,不过没什么景致,院子里除了训练下人的工具,就是正在被训练的丫鬟小厮,甚至还有教人习武的师父。 李沐心之前来过一次,不过上一次时间紧迫,时间也不对,所以并没有人训练,只跟在宋昱身后好奇的东瞧瞧细看看。 二人被赵夕颜带着进了正屋,梁茗玉正在里面训话,面前站着六七个小丫头,都是十岁八岁的年纪,显然是刚从各地收上来的。 李沐心认识梁茗玉,梁茗玉却是没见过李沐心真容的,必定第一次见面时李沐心已经带上了□□,应该说不止是李沐心,就是赵夕颜和另外两个细作找上门时梁茗玉同样也不认识,完全是对了暗号之后方才知道身份的。 所以李沐心并没有太担心会被梁茗玉认出来,反而更担心梁茗玉抵不过宋昱的男主光环露出什么马脚。 赵夕颜见梁茗玉将视线投向他们,赶忙说道:“夫人,这二位是来买人的。” 梁茗玉恍然大悟,对赵夕颜道:“你先将人带下去吧。”而后招呼宋昱和李沐心坐下,吩咐人送来茶水果子,这才说道:“二位公子贵姓?” 宋昱懒洋洋往圆椅后面一靠,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姓李,我叫李三,他叫李四。” 哪有人会这么起名字的,梁茗玉知道这二位是不想说,又道:“听公子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宋昱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扇了几下:“京城人士,刚在这买了栋宅子,想买上几个丫鬟小厮,听闻这临安镇就你梁牙婆手底下的人最为出色,这便过来瞧瞧。” 梁茗玉抿了抿茶杯盖子,又放回桌上,严肃道:“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便也不拐歪完抹角了,我梁茗玉虽然做的是这撇捺的生意,但赚的向来是个良心钱,若是那种地方用人,我是断不会招待的。” “梁夫人侠肝义胆倒是让李三佩服。”宋昱挑起唇角,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你看我这气度又岂是那等地方能养出来的,之所以要买人也不过是因为她。”他的扇子合上,指向李沐心。 李沐心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心里直觉有点不好。 宋昱叹了口气,有点扭捏:“梁夫人许看出来了吧,她其实是个女子,不妨实话说吧,我们两个……嗯,就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如今我还未及冠,家里不让养着,所以才跑到临安镇来暂时安置,毕竟这里距离京城最近,待我及冠之后再接回府里。” 李沐心就知道宋昱绝对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两嘴皮一张一合,她就成了养在外面的,这也就是她,若换个人被这般说了怕是出了这门就得直接撞死在墙上。 宋昱对她眨了眨眼,骤然起身靠近,单手拄在椅背上,弯下腰唇部靠近李沐心的耳侧,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近乎是在吹气一般说道:“还想不想查下去了,若是不愿咱们现在就走。” 李沐心甚至能感觉那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侧脸上,这么近的距离让她的脸颊本能的染上一层绯色,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上眼。 这事宋昱就是明摆着想帮张云清,可她要怎么帮,难不成帮张云清捉她自己的把柄吗。 可她若是真走了,万一梁茗玉没经得住男主光环露出马脚怎么办…… 一时间李沐心只觉这身下的椅子上犹如一百只蚂蚁再爬,吓得她想跳起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最先坐不住的是梁茗玉,不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她这个角度太过巧妙,这二位简直就是当着她的面亲上了,她用帕子遮挡着唇咳嗽两声,却是做了那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打断这二位的亲密:“二位的事我也算是了解了,只是不知二位想要什么些什么样子的?” “这个……”宋昱犹豫一会,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梁茗玉起身出去片刻,不一会带了八个人进来,四女四男,岁数约么十五上下,“二位初来临安镇,身边看样子也没有什么趁手的人可用,这些岁数大些,都是成手,领回去就能用,您看……” 宋昱绕了一圈,摇摇头。 梁茗玉了然,让人都退出去又换了一批岁数小的,宋昱依旧摇头,直到换了四批人,梁茗玉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您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宋昱想了想:“我记得前些时日去张府拜访,凑巧看到那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很是不错,好像叫什么婉馨的……”他说着,双眼却是仔细看着梁茗玉的反应,果然捕捉到一丝一闪即逝的惊讶和不满,只是收敛的速度太快了些,接着说道:“我瞧着那个就不错,听闻那丫鬟也是从你这出去的,想来应该还有类似的吧,就按照那个标准来吧。” 梁茗玉依旧笑得端庄得体:“那这位爷来的可就不凑巧了,那一批就六个,已经全被张夫人留下了。” “可我怎么听说她们都跑了?”宋昱一脸茫然,“我还以为她们必然会跑回到梁夫人这呢。” “李公子慎言!”梁茗玉听到这话却是坐不住了,脸色一变,骤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若是让旁人听到公子这话,我梁茗玉的名声就要被公子毁干净了,以后也再做不得这行里,李公子大义,自是不会做这毁人财路的事。”卖出去的奴才偷跑回来再次发卖的事情不是没有,但在他们这行里算是极为恶劣了,这临安镇不知道有多少牙婆等着她梁茗玉丢丑毁名声,好取而代之呢。 宋昱见好就收,重新坐回椅子上,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道:“梁夫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有没有类似的,那几个丫鬟没跑回来,保不准就是跑回老东家那了。” 梁茗玉有点怀疑这个李三,却又有点拿不准,只得继续周旋:“绝无可能,那六位是从京城获罪的官家那里买来的,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就那么六个,再没了。” “最近京城获罪到被家仆被发卖的官家似乎只有一位姓荆的太医啊。”宋昱颇为惊讶:“难不成这六个是荆家出来的?” 梁茗玉:“李公子也知道?” 宋昱:“闹得那般大,京城里面有几个不知道这事的,只是这位荆太医着实没多少俸禄,养不起太多家仆,也就那么二十来个吧,被发卖之时各个都有记录造册,为了避嫌,这些家仆可是全部被打散发卖,一家最多不超过两人,也不知道梁夫人走了什么门路竟然有这么大的脸面,能一次弄来六个?” 梁茗玉被问的笑容一僵,此事是由燕王督办,她是靖王的人,而靖王跟燕王一向不对付,又怎会知道个中细情,上面这样吩咐也只不过是想事发之时好给燕王凭空扣上一口黑锅罢了,即便不能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也要恶心恶心燕王,仅此而已。 至于她梁茗玉也早就安排好了后路,只待事情败露之前撤回到大管家那,待风头一过,重新换上一个身份,又是逍遥自在。 可如今被眼前这个自称为李三的人一追问,她只能硬着头皮编:“我自然有我的门路,我们牙婆之间自古便有倒手的事情发生,你们外行人自是不懂。” “这样啊……”宋昱摇摇头:“我却是不懂,那便等我研究个明白再行回来找你讨教讨教,告辞。”他走到门前,突然发现李沐心还在发呆,忍不住抽搐下嘴角,“还发什么愣呢,走了。” “哦……”李沐心连忙站起身,跟在宋昱身后往前走,右手背在后面,先是握了下拳头,而后伸出两根手指做走路状动了三下。 这是之前在大管家那学会的一些简单手语,这些动作的含义只有大管家手下的细作才知道,她这动作的意思便是——被发现了,快逃。 第33章 梁茗玉看到李沐心的动作先是一愣,心里剧震,愣愣的看着二人的背影离开。 也幸好宋昱再未回头,否则必然立刻察觉出破绽。 梁茗玉沉下眼眸站在那,赵夕颜从门外走进来,并未说话,只是站在梁茗玉身侧静静的等待着。 “我们从后门走,现在就走。”梁茗玉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一瞬间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一步,被身后的赵夕颜扶住。 赵夕颜眉目恭顺:“这临安镇经营多年,梁姐姐真舍得吗?” “不舍又如何……”梁茗玉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仍感觉浑身血液仿佛一瞬间流尽了,整颗心揪着疼,她梁家在临安镇经营百年,如今全毁在她的手里,待有朝一日魂归地下,她又有何颜面再见列祖列宗! 梁茗玉紧紧的闭上眼,语调发颤:“走,我们快走。” “好。”赵夕颜深深的望了眼门外,既然她们之中有人知道她恩人的姓名身份,总归是能再见的。 …… 李沐心随着宋昱出了梁家,她本以为宋昱会回到张家,不想宋昱拐了个弯再一次回到梁家门口,等了约么小半个时辰都没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不禁有点疑惑:“奇怪,那个梁牙婆明显就有问题,被爷这么一诈,按理说即便不跑,怎么也得派了个人出去通信儿吧,怎会这般安静?” 李沐心假装不懂:“或许你真是怀疑错人了吧,我瞧那梁牙婆心地倒是不错。” 宋昱颇为不屑:“坏人还会在脸上写字不成,爷方才那话半真半假,若那梁牙婆真是清白又怎会说出那等鬼都不信的话搪塞,真当爷不知行情好骗么,还倒卖,官家统一发卖的丫鬟怎会让这些牙婆倒卖。” 李沐心问:“那你想如何?” “自是顺藤摸……糟了!”宋昱忽然瞪着眼睛,抬腿就冲进了梁家,然而在里面搜了一圈,出了外面还在训练的丫鬟小厮外,梁茗玉和方才带路的那女子全都不见了。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反应快啊。 宋昱没生气,反倒挑起唇角,心里多了几分趣味,虽然仍旧是吊儿郎当的语调,却难得的有了一丝认真:“还是第二次有人赶在本世子眼皮子底下失踪,很好,既然如此挑衅,本世子又岂能让他们失望。” 李沐心沉默片刻,还是没敢问那个第一次失踪的人是谁:“世子爷,接下该如何安排?” “跟爷走,带你吃好东西去。”宋昱说完立即出了梁家,带着李沐心拐上临安镇的马市,买下一匹枣红大马,拍拍马背:“上来。” 李沐心也不敢惹这时候的宋昱,乖乖爬上马背:“这是去哪?” “吃饭去啊。”宋昱随口说了一句,接着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儿,牵着马慢悠悠来到镇外,而后利落的翻身上马,打马而行,竟直接上了回京的官道。 此时时间尚早,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马车不少,骑马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速度都没宋昱快,眨眼被落下老远。 李沐心也没想到宋昱完全不按理出牌,说走就走:“不去跟叶世子打声招呼吗?” 宋昱道:“不必,那家伙精着呢,今儿个晚上看不见爷,他便知道了。” 李沐心不再说话,专心坐好,万一摔下马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昱相马的本事不错,这马速也是奇快,中午的时候便看到了京城的城门。 待进了城,他直接将马骑进内城,停在燕王府门口。 燕王府的大门可比安阳侯府的还要气派,就门口那两座石狮子便带着骇人的气势,而朱红大门之上那块燕王府的牌匾更是当今圣上亲笔所提,每一笔均带着千军万马的威势,让人不敢直视。 李沐心进内城除了去安阳侯府外就再没去过别的地方,如今却被这气派看直了眼,这可是王府啊,放现代进去可是要收门票的。 宋昱看着好笑,用折扇轻敲了下李沐心的头,“看够了没,走了。” 李沐心颇为不满:“走就走,老敲我头作甚。” 宋昱没说话,这时候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看守门房的家丁谄媚的围上来:“世子爷,您回来了。” 宋昱将马绳扔过去,打开折扇扇着往府里走:“最近那老妖婆可又作什么妖了?” “这……”那家丁被问得脸色一白,哪里敢说,知道这回是讨不了好了,只得小心翼翼的退下。 宋昱倒是看出一二,嗤笑一声,自言自语:“看来还真没老实,小娘子,你说这有些人怎生就是学不乖呢。” 李沐心默默跟上,心里不禁感慨这燕王府的糟心事却比李家要多得多。 说起来宋昱也是个可怜人,生母早丧,父亲只顾打仗安国,常年驻扎边关,直到皇帝赐婚,续娶了宰相嫡女。 这位宰相之女也不是个简单人,趁着宋昱当时年纪小,却是把他捧上了天,对的那绝对是错的,错的就一定是对的,硬是把宋昱养的无法无天,最后将一位大臣之子打成了残疾,大臣一怒告到了皇帝那,燕王这才恍然大悟,将宋昱拎到了军营,硬是用了几年时间将宋昱的三观给掰了回来,但有些性子已然养成,于是便成就了现在的宋昱。 然而这只能算是宋昱生命中的第一个阶段罢了,转折点便是丢了世子之位。 宋昱注定是成不了燕王的。 原书里的宋昱最终棋差一招,不但被赶出王府,更是身无分文惨遭追杀,自甘堕落之时被女主找到,直到在女主的鼓励下重新站起来,这便是他人生的第二个阶段。 第三个阶段自是功成名就,永垂千古。 李沐心一边想着剧情,一边跟在宋昱身后,眼睛却忍不住四处张望。 燕王府不仅大门看着气派,这府内一楼一阁,一山一水皆是被细心雕琢,雅致之余又不失气派,就连下人也比旁家要规矩的多。 直到进了主院旁的一个院子前,这便是宋昱居住的地方了,名为忘眀轩。 宋昱道:“我这院子的名字还是我那早逝的娘定下的,原本是暂用,想等着我及冠之后自己改的,可我觉着还行,以后也不打算改了。” 李沐心真心夸赞:“这名字确实不错,一看便知道是用了心的。” “算你有眼光。”宋昱自嘲的笑了笑,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李沐心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好好的我说这些干嘛,凭白让人笑话。” 李沐心很想说她没觉得笑话,整个燕王府关于前王妃的记忆大概只保留在那一块排位上了,宋昱只是身为人子保留下对生母的那一点念想,不会让人觉得发笑,而是让人更觉感动。 二人进了院子,穿过小花园,又走过游廊,总算是到了地方,眼前前面是卧房,旁边是书房。 宋昱带着李沐心进了书房,刚坐下不久,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书童装扮的少年跑进来,激动的大叫:“世子爷,您总算回来了!” “这么大声干什么,爷还没聋呢。”宋昱掏掏耳朵,向李沐心介绍:“这是元宝。” 元宝方才激动没仔细看,这才注意到李沐心,连忙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小人元宝,见过这位公子,方才小人失礼,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李沐心回礼:“元宝兄弟客气了。” 宋昱插话进来:“行了,你们两个再客气一会天都要黑了,元宝,最近那老妖婆又背着本世子做何事了?” 说起这个元宝那叫一个愤怒:“王妃她给世子爷您相看了一门亲事。” 宋昱抬了抬眼皮:“就这点事?”以前也不是没干过,有哪一次成功了。 元宝委屈的要死:“哪里是小事了,那女子乃是安国公的嫡女,谁人不知这个安国公就是一个空架子,除了爵位一无所有,连国公府都要养不起了,他那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以为藏得好,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谁不知道他女儿那点破事啊,世子爷这般优秀,怎能娶那等不知廉耻的女子!” 李沐心听到这也算是明白了,那位安国公女儿的事她也知道,与外男私相授受,事情传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三月身孕,如今算算时间,孩子应该都落地了。 而且这位安国公的女儿确实是书里前期一个炮灰女配。 不过这宋昱的后娘也是个狠的,就这么想让宋昱喜当爹? 宋昱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他家这位后娘做过的恶心事太多,他都习惯了。 说曹操曹操到,元宝前脚说完,后面一阵女子的娇笑声飘进了房里,只见来者有四人,两个是府里的丫鬟,前面的两个其中一个是位中年妇人,长得是端庄大气,发髻梳的一丝不苟,身穿一袭绛紫色散花裙,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宽袖袍服。 妇人旁边则是一位相貌温婉的少女,穿着一身葱绿色如意纹齐腰襦裙,小心的扶着妇人的手臂往前走。 李沐心一看便猜到这二人的身份,一位就是宋昱的后妈沈婉蓉,另一位就是之前说过的安国公的嫡女封若雪了。 方才听宋昱和元宝的对话便知道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到没想到这好巧不巧的竟然让她赶上了一拨剧情。 沈婉蓉料定宋昱不会娶封若雪,于是便想到下药的办法,因此还特地启用了一个安插在忘明轩的钉子,将X药洒进宋昱的茶水里。 宋昱一时不查还真就着了道,幸好遇见潜进王府办事的女主,以为宋昱这位纨绔强抢民女,将宋昱给敲晕了,然后自以为的把封若雪给“救”跑了。 说起来这还是男女主第一次见面呢,虽说误会颇深,但不打不相识嘛。 不过李沐心此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请问女主不在,以她这种武力值要如何敲晕宋昱这个武功高手? 就在李沐心瞎想的时候,沈婉蓉和封若雪走进了书房,沈婉蓉端起一个慈祥关爱的笑容:“昱儿回来了,离家这些时日着实叫为娘担心,一切可还安好?” 宋昱轻蔑的瞟了她一眼:“昱儿也是你叫的,你这脸要是不要。” 第34章 书房的气氛因为宋昱的话有一瞬间的凝滞,李沐心争取将自己透明化,默默吃瓜,元宝早习惯他家世子爷怼这位燕王妃了,得意的微微扬起下巴。 沈婉蓉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心中一口气霎时上涌,果然什么时候看这个不听话的小兔崽子都是一样的让人恨不得直接撕了那张嘴,可就是这样一个野|种占了她儿子的位置,偏生她此时只得忍着,继续当一个慈母。 她只得压下所有愤怒,装作混不在意的模样,“瞧你,又胡闹不是,若雪在这看着呢。” 只是经这么一闹,她却不敢再表现的太过亲近。 宋昱嗤笑一声,直接将脚搭在书桌上,双手枕在后脑:“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没事就滚,没看见本世子正准备宴请宾客么,您老在这挡着,影响食欲。” 这话说的简直粗鄙不堪,李沐心却是挺理解的,现在这位燕王妃一肚子坏水,不但对宋昱的事指手画脚,总是千方百计的想接着把人养歪,甚至没少在外面败坏宋昱名声,可以说宋昱成为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宋昱本身的作为是其一,沈婉蓉不惜余力的抹黑是其二。 然而这些还不至于宋昱这般恨她,最主要的是这位燕王妃对于自己是续妃的事情极为嫉妒愤慨,所以不但抹杀燕王府内关于前王妃的所有痕迹,甚至哪个下人敢提上一句,保准第二天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对外则不惜余力的抹杀前王妃的名声,就差说成人尽可妻宋昱很可能不是燕王的种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了。 把生母穿成那等地方的姑娘,把自己说成野|种,宋昱没直接杀了沈婉蓉已经是在极力忍耐了,再加上隔三差五的出点阴谋诡计恶心恶心他,宋昱能给她好脸色才是奇迹。 沈婉蓉也早习惯宋昱的夹枪带棍了,只装作没听见,介绍道:“世子,这是封家的大娘子,你叫若雪就是了。” 封若雪的视线则颇为怀疑的在沈婉蓉和宋昱二人身上游移,心里也有了判断,传闻这宋昱不懂孝悌,不敬尊长,看来果真如此了,只是想到自己的情况,若真能嫁给宋昱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保不准她儿子进了燕王府的大门就是下一个世子呢,于是端起笑脸行了个福礼:“世子安好。” 封若雪长得是真不错,既有大家闺秀的温婉,又不失成人之后的妩媚,若是换个人,保不准就要被勾的失了魂。 可宋昱毕竟是男主,岂会看不出封若雪那点意思。 “本世子当是谁呢,原来是安国公家的。”宋昱打量了一下封若雪:“怎么,这安国公是养不起新出生的小少爷,准备到我燕王府来打打秋风吗?” 这话说得堪称羞辱了,偏偏都是事实,封若雪脸皮再厚被一个男子当面这么说心里也受不住,立即就红了眼睛。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沈婉蓉不轻不重的训斥了宋昱一句,转身拉着封若雪的手,另只手暗示的轻拍了拍:“世子虽说话冲了些,却是个好人呢,你莫要往心里去,待日后相处久了便知他是个什么性子,错不了的。” 封若雪笑的很是勉强:“若雪自是相信王妃的。” 沈婉蓉:“信我便对了。” “看来二位把这事儿差不多定了。”宋昱抬抬手,元宝立马端过茶来送过去,宋昱抿了抿茶杯盖子,漫不经心的接着说道:“二弟虽说还得几年方能及冠,可若是真看上了封家娘子,想来现在订亲也是不错,本世子既是做兄长的,待会便给父王去封书信秉明此事,断然不会委屈了二弟和封家娘子。” 封若雪和沈婉蓉的脸色骤然黑了下去,一个赛一个难看,毕竟封若雪想做世子妃,哪里会看上那个注定当不了世子的人。 而沈婉蓉又怎会看的上封若雪这种未婚生子的女子,说到底她也只是想坏了宋昱的姻缘,怕宋昱攀高枝把她娘俩压死罢了。 宋昱全当看不见:“不过二弟也是好福气,年纪轻轻便当了爹,想来父王知道此事定会高兴的立即回府吧。” 沈婉蓉恨不得直接宰了宋昱,燕王此时正在边关,若是因为这事回府绝不是回来筹办喜事,而是会直接扒了他们娘俩的皮。 李沐心忍笑忍的很辛苦,宋昱这张嘴真挺要人命的,这是一改往常水准,骂人不带脏字,却让这二人狗|血淋头,当真是过瘾! 说实话她也挺厌烦这两位既想当X子,又想立贞洁牌坊的人。 只是乐极生悲,这一时没注意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低咳两声,声音不大,奈何此时场面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异常明显,这声音无异于电闪雷鸣了,于是下一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沐心的身上。 众人的目光都太犀利,尤其是沈婉蓉和封若雪的,简直能把人活活凌|迟。 李沐心僵硬的扯扯嘴角,恨不得缩进角落继续当个隐形人。 宋昱挑挑眉毛,把在桌上的脚放下来,站起来走到李沐心身旁:“这是饿了?” 李沐心:“还好。” 沈婉蓉盯着李沐心打量几眼,在记忆里搜索一番,确定是第一次见到李沐心,便问道:“你是谁?” 李沐心正想站起来回来,就被宋昱给按下去了。 宋昱拍拍李沐心的肩膀,斜了沈婉蓉一眼:“还在这碍什么眼,管你孙子的事儿去。” 沈婉蓉不放弃的继续解释:“世子,你莫要误会,若雪她……” 宋昱打断她的话:“她怎么样本世子管不着,你怎么样本世子就管得着了,怎么着,这燕王妃的位置是不是做的太过舒坦了?” 沈婉蓉也火了:“宋昱,我毕竟是你的母亲,你如此顶撞于我,真当我拿你没办法吗!” “难不成你有办法?”宋昱毫不在意,“不如就去皇帝那告上本世子一状,看看结果如何。” 一句话却又掐住沈婉蓉的命脉,真以为她没告过么,不止她告过,连她爹都几次三番的去皇帝那进言过,可每次都被皇帝三言两语的给打发了。 不止皇帝,皇后和太后也是如此。 若是旁人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可宋昱却不知道究竟怎么得了那三位的青眼,硬是屁事没有,反倒每次警告他们这些告状的人别有事没事瞎告状。 至于去民间造舆论更是没甚大用,毕竟宋昱名声已经是人见人嫌坏到没边了,再加点事儿也就那样吧,还没有花楼里新来个姑娘亦或是哪个大官又纳了一房小妾更加吸引人。 所以沈婉蓉这一时半会真就拿宋昱毫无办法,窝了这么一肚子气也只能憋着。 什么,当后娘的有权利惩罚继子? 呵呵,怕是全王府的侍卫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宋昱,最后反倒被宋昱追着揍,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沈婉蓉深深的吸气,又长长的呼出去,还是决定不在这受气了,她勉强挂起一个难看的微笑:“世子刚刚归来,想必是累了,我和若雪便先走了。” 宋昱都懒得搭理她们:“元宝送客。” 元宝麻溜的走到门口:“王妃,这边请吧。” 沈婉蓉和封若雪就这么走了,书房内总算冷清下来,李沐心对宋昱简直佩服的要五体投地了。 痛快,真是相当的痛快,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这般肆无忌惮还不用担心会不会死,那该多好啊。 “爷这脸上难不成开花了,你这般盯着作甚?”宋昱被李沐心看的一颗心诡异的开始加速,只觉四周的空气似乎有点热。 “真好……”李沐心喃喃着,她本不是隐忍谨慎的性子,却被这个时代硬生生给逼成了这样,痛快之后便只剩下对宋昱的羡慕。 待有朝一日她逃离京城,会不会也能活得这般肆无忌惮呢。 宋昱不知道李沐心在想什么,只是看那眼神里的落寞,刚才跳动加速的心脏似乎又多了点说不出的疼,却是忍不住想打破这莫名其妙的伤感,抬起扇子就在李沐心的头上敲了一下,“好什么,不是肚子饿了么,走吧,爷可是说了请你吃大餐,莫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之人坏了兴致。” 李沐心笑笑:“那我倒要看看今儿个到底能吃到什么山珍海味了。” “来吧,元宝已经让厨房准备了,一会就好。”宋昱笑着说完带头走出书房,正巧有人低头行色匆匆的走过来,一下撞在宋昱身上。 那人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脸色骤然苍白下来,立马低头拱手:“元辰拜见世子爷!” 宋昱莫名其妙:“元辰,你这急匆匆的要去作甚,瞧你这脸色莫不是病了?” 那元辰勉强的笑了笑:“世子爷,小人只是昨夜吹风了有些着凉,并无大事。” “这样啊……”宋昱明摆着不信,却也不愿意深究,毕竟元宝和元辰打小就跟在他身边,“若是有事告诉爷,爷给你做主。” 元辰的头更低了:“谢谢世子爷。”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李沐心站在宋昱旁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都快急死了,这个元辰正是出卖宋昱的那个下药之人。宋昱虽然不着调,却重情重义,元辰在他心里的位置必然极为重要,她要怎么提醒才能让宋昱注意到这个元辰有问题呢…… 第35章 李沐心想了一路,直到被宋昱按坐下,才发现二人到了一处亭子里,停外便是假山池塘,假山上还开凿出一个小瀑布,就看这景致确实不错。 宋昱坐在对面,拍拍手,立即有成排的丫鬟一一端上菜品,将这亭子里的石桌都给满了,“今儿个时间紧了些,府里的没时间做什么大菜,爷特地让他们去玉满楼带回来两道将就将就,待下次再来些好的。” 李沐心扫了眼桌上的菜色,虽然冷盘爆炒一类的居多,但食材一看就颇为不凡,大多数她都只听过没看过,甚至有一些都是贡品,只有宫里才有的。 不过眼下她却没心思吃:“世子爷,您觉得元辰这个人怎么样?” 宋昱正在给自己斟酒,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元辰自幼便在忘明轩伺候,虽不如元宝机灵,胜在老实稳重,还算合爷的眼缘。” 李沐心继续试探:“可我听闻他有个重病的祖母,如今好像很需要钱?” 宋昱放下酒壶,紧紧的盯着李沐心:“你是如何得知?” 李沐心道:“也是凑巧吧,我有一次路过贵方堂时凑巧看见元辰跪在那掌柜身前,似乎是因为药钱不够请那掌柜宽裕几天,因为元辰当时哭的很是伤心,所以这印象就深了些。” 贵方堂是间药铺,在京城名气还算不错。 宋昱垂下眸子,这件事元辰从未告知于他,而且元辰卖身到王府时说是孤儿,父母早年死于时疫,王府里也有人去查过此事,一切属实,这才敢把人放在他跟前伺候,可如今却跳出来个祖母,还如此隐瞒…… 李沐心见宋昱这番模样便知道她这些话是往心里去了,原本那点子犹豫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这会都快晌午了,她早饿了。 宋昱收敛思绪瞧着李沐心吃的正欢,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半真半假的说道:“元辰的事先放放,不如咱们先说说给爷当丫鬟的事儿啊。” 李沐心瞬间如鲠在喉,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您之前也说过,只在安阳侯府的晓荷院里,如今可是在王府,地方不对吧?” 宋昱倒是没想到这小娘子居然会还嘴了,挑挑眉:“长进了啊,不过本世子定的规则那自然是本世子说的算,就从此刻开始好了。” 行,您是债主,您是大爷! 李沐心惋惜的扫了一眼桌上的山珍海味,只恨自己方才干嘛那么矜持没多吃点,认命的站起来走到宋昱身后拿起公筷。 也多亏了当婉馨时的锻炼,这丫鬟扮起来也是像模像样,布菜倒酒只要宋昱一个眼神她就能感觉到,自我感觉应该挺好。 然而宋昱的眸里的笑意却是逐渐转淡,越发平静而深沉,仿佛淹没一切的大海,在李沐心不注意的时候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饭后,李沐心起身告辞:“世子爷,我该回去了。” 宋昱慢悠悠的在前面带路往忘明轩走:“急什么,今儿个便在王府住下,明日一早爷亲自送你回庄子。” “这……不太好吧……”李沐心轻轻蹙眉,她这两日出格的事情已经做得太多了,也就是宋昱离经叛道不觉得什么,若是换个人,她怕是已经被李青云送到庵子里过下半辈子了。 宋昱上下打量她两眼:“你这小娘子何时这般啰啰嗦嗦磨磨唧唧了,你现在又不是李家四娘子,而是本世子的客人,这燕王府里谁敢为难你,而且让你住下也是让你帮个忙。” 李沐心:“什么事?” “来。”宋昱招呼一句,带着李沐心改了路线,竟到了主院,直接扎进书房,而后随手拨动书架上的几本书,这书架发出一声轻响,竟裂开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李沐心只觉心跳如鼓,仿佛下一刻就能从她的嘴里跳出来,这可是燕王的书房啊,燕王和靖王向来不和,她一个靖王爷的细作如今却要进燕王的密室,她应该感谢宋昱的信任吗? 为什么宋昱对她这么好? 李沐心绝不是自恋,她能感觉到宋昱对她有点特别,应该是错觉吧? 毕竟她可是真被逼着签了那四千两的欠条啊! 可也是宋昱为她遮掩才没露馅…… 宋昱瞪着她:“愣着干什么,怎么着,想让爷抱你进来不成?” “这不太好吧?”李沐心干巴巴的说着,原本刚有点想法,如今被宋昱这么一调戏,即便知道是玩笑也忍不住脸上有点红。 “好不好是爷说了算。”宋昱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果然还是想让我抱你进来啊。” 李沐心迅速钻进密道。 宋昱懒洋洋的在眼前带路,密道不算长,斜着向下,下了台阶就是一间密室,正中央摆着一套桌椅,挨着墙的是一个又一个书架,上面塞满了书本和折子以及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她甚至还看到一个盒子开着,里面是一枚金牌,上面写着“免死”两字。 李沐心眼睛都要瞪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免死金牌!!! 宋昱走到一侧的书架前翻翻找找,随后取出一些书本和纸张放在桌子上,招呼李沐心过来,说道:“这些就是梅妃案的记录了,我们一起找找,或许有些线索。” 梅妃案刚出来时燕王正好在京城,便被皇帝亲自指派调查,尽管后来的证物全部交了上去,但是全部都被抄了一份做记录,以防万一。 李沐心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机密,心里的感觉极为复杂,激动、害怕、兴奋,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她拿起第一本记录翻开,封皮上只写了日期和一个梅字,翻开之后,只见这字迹浑厚有力,行笔之间又带着一股子勇往直前的刚劲,这便是燕王爷的字迹吗…… 寥寥数笔,便将整个案子清晰的跃然纸上,事发、经过、调查、证物以至于最后的抓人。 然而里面有些记录却是外人不知道的。 比如梅妃其实已经被另一个太医诊出有孕了,然而这个太医没多久就消失了;比如那碗药里不只有红花,更有一种不知名的毒药;再比如荆太医曾受过皇后恩惠。 宋昱道:“我父王曾怀疑此事乃是皇后所为。” 李沐心放下手里的记录,怪不得原文里男女主直接就冲着皇后下手了,下意识说道:“我倒觉得不像,太明显了,皇后若真想杀了梅妃,何须用荆太医,不是明摆着让人抓把柄么。” 宋昱挑挑眉:“你觉得会是谁?” “皇……”李沐心及时刹闸,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没说出后面大逆不道的话。 “你是说皇上?”宋昱何其聪明,一下子就猜到李沐心的意思,霎时间就缕清了思路,这小娘子说的不错,皇帝也是有嫌疑的,只是他和他的父王都下意识忽略掉这个人,“你说的确实有可能,梅妃的父亲乃是现任枢密使,如今枢密院的权势日渐庞大,朝中武将大多以其为首,连皇上都不得不拉拢,若是此时梅妃有孕,只会让这位枢密使如虎添翼,若是再诞下一位皇子,只怕更是会用军权逼着皇上立太子,所以倒不如让梅妃消失,再由皇后把罪顶了,一举两得。” 如今旭国的军队被分为四部分,一部分被燕王手里,一部分由皇帝亲自掌控,剩下的两部分其一就是这位枢密使,最后的一个就是皇后的父亲——镇国公。 当年皇帝之所以立后便是在拉拢镇国公,只是自从皇后诞下子嗣这位镇国公便开始不老实了,不但隔三差五就上折子让皇上立太子,更是倚老卖老,险些没把皇帝气死。 如今皇帝用老办法拉拢枢密使,若是梅妃再诞下子嗣,怕是会和镇国公一样,倒不如借此机会杀了梅妃,由皇后顶罪,借此挑起这二位的争斗,若是两败俱伤自然最好,若不是,皇帝不介意再补上一刀。 只不过结果不如人意,荆太医不知为何突然反水揽下所有罪责,所有事情只能到此为止。 宋昱经过李沐心这么一点拨,简直茅塞顿开,这里面还能有谁比皇帝更有嫌疑的。 不过他们这次过来也不是为了查真凶来着,而是查那六个丫鬟的。 李沐心又把桌上的东西一一看过,找出一本荆家下人贩卖的记录交给宋昱,宋昱从头翻到尾,嗤笑着将记录扔到桌上,“果真如此。” 李沐心自然知道这里面断然不会有她们的名字,只故作不懂:“什么?” “压根就没什么婉馨九儿的名字。”宋昱抬腿往外走,“张家从头至尾让人摆了一道,如今看他们家的反应,想来丢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能见得光的。” 李沐心赶忙跟在宋昱后面离开密室。 最后,她还是住进了忘明轩的客房。 毕竟男女有别,宋昱眼瞧着天黑了便没跟进去,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路过厨房的时候骤然想到白日里被他捉弄的小娘子似乎没吃多少东西,不禁停下脚步,低声喃道:“等会让元宝去找厨子准备点东西送去吧,若是把爷的小丫鬟给饿坏了,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就在他想走的时候,突然听到厨房里传出一点响动。 这是忘明轩的小厨房,他没有妾氏通房,整个忘明轩就只有他一个主子,下人吃饭都去王府的饭堂里,所以按理说这个时间厨房不该有人才对。 宋昱满腹狐疑,放轻脚步走过去,只见元辰正在往一杯茶里洒什么东西。 第36章 以往这个时辰宋昱不是在习武就是跑出去跟他那些朋友野到哪里玩去了,绝不会出现在小厨房这里,而且即便他在府里,小厨房也不是会经常用到,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锁着门的,钥匙一向由元辰管着。 眼前这副场景却是让宋昱想起了那李家小娘子的话来,元辰果然有问题么…… 元辰将药粉洒进茶水里,紧张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好不容易控制住颤抖的手把杯盖盖好,将茶杯放在托盘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平稳心情,而后一转身,正巧看在外面面无表情直视他的宋昱,顿时整个人吓得蹦起来,托盘就这么砸在地上,摔碎了茶杯,茶水洒了一地。 “世……世子……爷……”元辰脸色惨白,艰难的咽着唾沫将后面的话挤出来,“您何时……何时……来的?” 宋昱没动:“刚到,你在这做什么?” “小的……”元辰整个脑子都吓的发蒙,不知道该说什么,世子爷应该没看见他干什么吧。 世子爷对他那样好,可他却在害世子爷,内疚如同大海一般将他淹没。 元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流:“小的有罪!” 宋昱淡淡的看着他:“你说说,本世子听着。” “小的……”元辰想起祖母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到嘴的话顿时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祖母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小的嘴馋,偷了世子爷的茶叶,本想解解馋,却正巧被世子爷看见,小的知道错了,还望世子爷责罚!” 宋昱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本世子还会少了你茶喝不成。” 元辰垂下脑袋,目光闪烁。 “世子爷,世子爷!”这时候元宝从远处跑过来,正想说话就发现眼前的情况有点奇怪,疑惑的抓了抓脑袋,瞪圆了本来圆圆大大的眼睛,“元辰,你这是怎了?” “嘴馋罢了。”宋昱只说了四个字,而后抬起折扇敲在元宝脑袋上,“你这风风火火的又是何事,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给本世子扫茅厕去。” 元宝揉揉脑袋,委屈的崛起嘴巴:“影二回来了。” 燕王私下里给宋昱留下三个影卫,分别叫做影大、影二、影三,只是现今影大有事跟着燕王去了边境,只有影二影三跟在宋昱身边,一直暗中听后差遣。 只不过昨日宋昱给影二找了点事情,想来这是有结果了。 宋昱背着手,看似闲适的往书房走,只有熟悉的人才会发现他的步伐似乎比以往快了一点。 元宝推开门,宋昱便看见书房里已经站着一个青年,青年相貌普通,衣着普通,都是那种放在人群里都会立即失去踪迹的装扮,只是如今他的手里拎着一个极为不符的包裹。 宋昱回头瞅了眼元宝:“元宝,去找厨子给李家公子弄点吃的,饿坏了本世子的客人回头就去扫茅房吧。” “哦。”元宝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宋昱走进去回手将门关上,再次扫了眼那包裹:“找到了?” 影二说道:“属下一直追查婉馨到李四娘子出现的山洞内,发现角落处的土地被人挖开过,便在里面寻到这个包袱。”他将包袱放在书桌上打开,里面是张府大丫鬟才会穿的外衣和一些头饰,以及一张已经褶皱的人|皮面具。 影二接着说道:“属下查过,这衣衫是属于张府大丫鬟的,而发誓缺数二等丫鬟的标准配饰,当初婉馨消失之时曾和大丫鬟紫衣换过衣衫,所以李四娘子……” “影二。”宋昱打断他的话,“把这些东西那去烧了,处理干净点。” 影二动作一顿,不明白世子爷为何这般安排,但还是乖乖应下:“属下领命。” 宋昱道:“今儿个晚上盯着点她,若是进了父王的书房就先绑了送我这来,若是没有……就护她周全些,别让那个老妖婆把主意打到她那。” 影二一一领命,收拾好那个包裹就此退去。 宋昱推开窗子,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望着外面,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 另一边,元宝找厨子弄了几个小菜,端着托盘走在游廊上,一抬眼就见到元辰坐在栏杆上发呆,他和元辰同时进府,平常感情也不是不错,便问:“元辰,你在那做甚,怎不去世子爷那里服侍?” 元辰被元宝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险些从栏杆上滑下去跌坐在地上,拍着胸口说道:“元宝,你要吓死我了。” 元宝扬起脑袋:“我元宝打出生就这么个嗓门,也不是这一两日才起来的,你怕甚,莫不是做了亏心事?” 元宝本是无心,元辰听着却是无比的心虚,眼神闪烁,东张西望,最后定格在元宝端着的托盘上,心思一动:“这是世子爷让准备的?” “是啊。”元宝自然而然的应了一句,确实是世子爷让给那位李家公子准备的。 元辰犹豫着开口:“不如……让我去吧。” 元宝总觉的今日元辰怪怪的:“你?” “元宝,我其实做错事了。”元辰苦笑几声,丧气的垂下脑袋,“前些时日我才发现我祖母尚在人世,还不知如何跟世子爷开口。” 他们这种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要么是家生子要么就必须是孤儿,突然蹦出一个亲人来,这种事可大可小,还得看主子怎么处理。 元宝立即就心软了,换成是他怕也会心乱如麻,一边舍不得亲情,一边也同样舍不下世子爷这位好主子,确实难办,如果世子爷能原谅元辰就好了。 想到这他便将手里托盘塞给元辰:“哎呦,我肚子好疼,你帮我去吧。”说完撒腿就跑了。 元辰内疚的看着元宝的背影,他确实找到了祖母,只是如今祖母已然落入王妃手中,忠心与亲情,他最终只能选择一样。 确定四周无人,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小包药粉在四个小菜上分别撒了一点,剩下的全部倒进酒壶里,而后将纸重新塞回衣袖,这才端起托盘,往宋昱的房间走去。 然而他还没走多远就见到本该离开的元宝就又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叫道:“元辰元辰,你快停下。” 元辰被吓到差点又摔了托盘,还以为他下药的事情被发现了,勉强站在那没动。 元宝窘迫的抓了抓脑袋:“元辰,我方才想起这酒菜是世子爷吩咐让我给李家公子准备的,还是我去送吧。” “什么!”元辰傻眼了,声音发颤:“你……你说……这是给……那个李家公子……准备的?!” 元宝更加不好意思了:“是啊,方才被你一打岔,我就给忘了。” 元辰这下真要哭了,他就两包药啊,第一包下在茶水里结果看见世子爷给吓得摔破了茶杯,这第二包又完全下在酒菜里,那边王妃和封家娘子还等着他回话,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还得再要一包去吗? 想起那比毒蝎还毒的燕王妃,他打了个哆嗦:“这个时间世子爷也该饿了,不如你让厨房在准备一份,这个就给世子爷送去吧。” “不行啊,我也是方才想起世子爷正和影二说事呢,我们怎能去打扰,哪怕现在送去待会菜也放凉了,总不能让世子爷吃冷菜吧,不如我现在李家公子送去,你去厨房说上一声,让再给预备一份就是。”元宝只觉莫名其妙,元辰往常办事比他稳妥,今日怎生这般毛毛躁躁,不过想起元辰那摊子事情倒也是理解,“你放心就是,世子爷是个大好人呢。” 元辰勉强的笑了笑,他知道若是再不松手定然会被怀疑,只得交给了元宝。 元宝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安慰,端着托盘重新走上游廊,来到东边的一间厢房,敲了敲门:“李家公子,世子爷让小的给您送些酒菜过来。” 李沐心早就饿了,只是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加上宋昱又没说吃晚饭的事情,便只能在房间里挨着,如今听到这动静顿时犹如天音啊,急急忙忙打开门,笑着招呼:“是元宝啊,劳烦你了。” “李公子哪里的话,您是世子爷的客人,这些都是小的应该做的。”元宝说着将酒菜摆在桌上,而后小步退了出去。 李沐心想起元辰的事,出声叫住他:“元宝,不知世子在何处?” 元宝道:“世子爷正在书房里见客,李公子若有事还是等等再去为好。” “他……可曾饮茶?”李沐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毕竟原文里面元辰就是将那药粉撒在茶水里。 元宝想了想,摇摇头:“世子爷还不曾饮茶。” 李沐心:“那劳烦元宝兄弟帮在下带个话吧,在下瞧这月色不错,想请世子秉烛夜谈。”为了让宋昱躲过剧情,她也算是拼了命了。 元宝顺着敞开的门望了眼外面的夜空,今夜的天空挺冷清的,只有一轮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只不过如今已是月尾,那月亮只有一点边角,又不是十五满月,这月亮有何好赏的? 罢了,反正这些主子的事儿他这做奴才的是一点都不懂,听命就是了,“李公子放心,小的这就去禀告世子爷。” 第37章 李沐心送走元宝后回手将门关上,而后坐在桌前,或许是中午吃的太过油腻,这晚餐倒是清淡的很,配上米饭,倒也不错。 她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着,脑子里却不在吃饭上,从密室出来到现在宋昱都未饮茶,只要把人带过来熬过今晚,明日那封若雪可不好意思再留宿燕王府,到时危机自然解除。 可是想法终归是好,这一夜下来,她跟宋昱聊什么。 怎生感觉这菜里带着点点苦味? 李沐心忍不住拿筷子戳了戳距离最近的豆腐,并没有什么东西啊,难不成是这食材不新鲜? 可堂堂燕王府应该不至于吧? 李沐心满腹狐疑,突然觉得似乎有点热? 这虽然快五月了,可绝对算不上热吧,她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她渐渐觉得头有些头晕乏力,她就算再笨也知道她这是被人下药了。 怎么会这样? 是谁做的? 李沐心想不通,只觉整个脑子仿佛快炸了,如今还是得尽快找个人给她叫大夫。 她用尽力气站起来慢慢往外挪,幸好这药劲并不那么冲,总还是让她保留五分清醒,勉强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行动。 然而当她好不容易挪到门边时,只觉一股大力将门踹开,弹开的门打在她身上,直接将她弹飞出去倒在地上,这一跤摔的可是结实,她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浑身发麻愣是爬不起来了,只得欲哭无泪的看着跑进来的宋昱。 宋昱一张脸又青又黑,因为李沐心被弹飞的位置比较靠里,正好是个死角外面看不见,他压根不知道是自己把人撞出去的,只以为是中了药后使不出力自己摔的,一把抱起地上的李沐心放在床头,直接对后面进来的元宝道:“元宝,去多弄些冷水来,倒进浴桶里。” 元宝这也是知道出事了,连忙去弄水了,他力气大,不一会就弄了大半桶的冷水。 宋昱抱着李沐心就把人丢进了水里。 李沐心浑身又疼又麻,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都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了,突然就这么被人扔进水里,险些没被一口水呛死,挣扎着扒住两边的桶沿,探出脑袋,整个人被冷水这么一刺激霎时间就清醒了,紧接着便感觉浑身冷得发颤,牙齿都颤得咯咯作响。 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药,但是药量并不重,她只是有些难受手脚不特别听话而已,只要让她缓一缓估么着明儿早上就好了,可如今却直接被宋昱给丢进了冷水里。 尽管知道宋昱是好意救她,可先有被门弹飞,后有冷水沐浴,她还是火大到想要发狂。 李沐心抬起手拧拧袖子,抬手抹掉脸上的水,奈何头发里都是水,前脚抹完,后脚水滴再一次顺着头发滴落,一滴滴的,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水痕,仍旧是湿湿嗒嗒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再长长的呼出去,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温柔点,只不过如今再温柔也仍旧是咬牙切齿的意味:“世子爷,小女子觉得找个大夫来就好。” 宋昱严词拒绝:“不行,若是瞧了大夫你立刻就会被拆穿身份,王府里眼线太多,对你不利。” 李沐心强迫自己闭上眼冷静冷静再冷静,宋昱说的不错,她这样确实不适合找大夫,既然如此,她还是先离开这桶冷水吧,再过一会非冷死不可。 她双手使劲,强挺着站起身。 “你你你……你这小娘子……你!”宋昱瞪大眼睛竟然结巴了。 李沐心被这么一番折腾,实在没力气管宋昱怎么样,强挺着出了浴桶,虽然还是手软脚软,好歹比方才确实强一点了,她看向宋昱:“世子爷,劳烦为我准备一套衣裳。” 宋昱浑浑噩噩走到门口吩咐,不一会抱着一套干净的男装进来交给李沐心,而后就魂不守舍的站在那里。 李沐心这身湿衣裳都不敢往床上坐,见宋昱仍旧傻兮兮的站在这里,不禁有点急:“世子爷?” “啊?哦!”宋昱骤然回神,看着李沐心一身湿衣这才意识到对方要组什么,忙走出房间,对守在外面的元宝招招手,小声道:“元宝,你说本世子看了人家小娘子的身子了,这不是就得娶了人家?” 元宝不明所以:“不娶也行啊,世子爷想要抬回来当个妾也不防事啊。” 宋昱抬手对着元宝脑袋就敲了下去:“瞎说什么,本世子可是在母亲牌位前立过誓的,此生只娶一妻,怎能食言。” 元宝不服:“可您是世子爷啊,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 宋昱嗤笑:“就因为三妻四妾,我母亲可不是被活活气死了么,续娶的也是个能作的,还没受够?” 元宝被吓了一跳,四处望望,确定没人之后方才松了口气:“世子爷,慎言啊!” 宋昱没当回事,只是这么一打岔也懒得说话了,只转过身静静看着门。 李沐心女扮男装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不能让旁人帮忙,只得自己强撑着来,终于换下一身湿衣,这才打开门。 宋昱让元宝收拾东西,他扶着李沐心躺在床上,而后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这才说起他知道这事的过程。 他打发走影二后便坐在窗前发呆,正好看见元宝走过来,便让人直接进了书房,元宝将李沐心咬他秉烛夜谈的事儿说了。 宋昱听了只觉心跳的有点快,明明白日里刚见过面,夜里又要拉着他聊天,这是得有多么喜欢他啊。 于是他换了身衣裳就跟元宝出来了,恰巧元宝边走路就边把遇见元辰的事情提了一嘴。 宋昱何等聪明,哪能猜不到元辰做了什么事,立马就跑过来找李沐心,也是一时情急才踹了门。 事情到这,宋昱有点疑惑:“方才我踹门时,那门弹回来的力道似乎不对啊,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当时着急我并未细看,可后来再去看过,那没东西啊?” 李沐心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宋昱:“我那时正巧走到门后。” 宋昱:“……” 所以他刚进屋时这小娘子趴在地上不是药的作用,而是……被他用门给推出去的? 宋昱第一次有种恨不得时间倒流的冲动。 现在,他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 往常糊弄两句也就过去的事情,可现在突然就笨嘴拙舌起来,支支吾吾的,一点也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就在宋昱纠结的时候,影二压着元辰给扔到了地上。 元辰哪里不知道他已经露馅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目之中既是绝望内疚,又夹杂着一种解脱。 宋昱本是想给元辰一次机会的,所以哪怕茶水里的药被他看见了,也装作被看见,若是元辰就此去找他说明一切,尽管他不会把人留在身边,也会给他一个好去处。 却不想元辰居然二次下药,又恰巧把给李家娘子的饭食当成是给他送的,以至于发生这般乌龙。 宋昱同样复杂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元辰,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背叛,也算是难忘的一次吧,“元辰。” “世子爷,小的对不起您!”元辰猛地爬起来跪下头重重的扣在地上,“是王妃,都是王妃的计谋,是她抓了小的祖母,给了小的两包药粉,说是能够助兴,并且让封家娘子留宿,准备待世子爷中药之后就把人送过来,翌日……” 元辰说不下去了,翌日王妃在带头来个捉X在床,哪怕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男女共处一室,宋昱就是捏着鼻子也只得把人娶进门,而且就封家娘子的名声,紧接着宰相一派的那些玩意立马就会递折子逼着皇帝夺了宋昱的世子之位。 元宝本来是守着门的,但屋子里的声音不小,他听的一清二楚,气的跑进去一脚将踹在元辰的肩膀上,脸颊气的通红:“元辰,世子爷待我们犹如亲人,你竟敢如此做法,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元辰重新从地上爬起来,却被这番质问失声痛哭:“是我辜负了世子爷的信任,我该死,我该死啊!” 宋昱不言,整个人都异常沉默。 李沐心知道,宋昱此人看似顽劣不堪,却只是表象罢了,元辰自幼跟随着他,哪里能没感情呢,即便原文里,宋昱最后也没杀了元辰。 她低咳一声引起几人注意,说道:“元辰既然真心悔改,不如给他个机会戴罪立功,如何?” 元辰立即拼了命的点头:“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李沐心道:“一会元辰便去禀告,说世子爷已经中药了,那王妃和封若雪定会匆匆赶来,而后影二潜入将元辰的祖母救出来,我们这边就来个反捉吧……” 宋昱却是眼前一亮:“成,就这么办了。” 制定好了策略,大家伙立即行动起来,元辰擦干眼泪,感激的对李沐心点点头,最先离开了。 元宝对李沐心的好感直线上升,嘿嘿一笑跑了。 影二也是极为好奇的看了李沐心一眼,一个转身也飞走了。 最后剩下的宋昱鼻子都要气歪了,这以后可是他娘子,一个两个都瞎看什么,信不信把他们眼珠子挖下来当求踢啊! 李沐心倒是觉得她只要一接近宋昱准没什么好事,白日里那点奇怪的心思经过晚上这么一出戏早散了个干净,这男主果然不是她一个女配能消受的,以后还是有多远离多远吧。 她眼巴巴盼着人走,可眼见这人不动,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还有事?” 第38章 宋昱别别扭扭,但一想又不符合他往日作风,现在周围也没人了,怎么着他也得给人家一个准话吧,“我……” 李沐心倒是有点着急:“你快些去吧,若是慢在元辰后面可就没用了!” 宋昱刚到嘴巴的话就这么被这位小娘子给截了回来,脸上憋得一红,转头就跑了。 等一切布置妥当,另一边元辰也赶紧往燕王妃所住的秋和苑跑。 此时已是深夜,秋和苑正房里的灯却没熄灭,沈婉蓉和封若雪却都没休息,焦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封若雪越等越害怕:“王妃,这件事能行吗?” “难道你安国公府还有其他路子吗?”沈婉蓉不耐烦的回道,脸上一点也没有白日里的慈爱亲昵,甚至有些嘲讽:“再者说,就你现在这等名声没被浸猪笼已经算是毁了安国公府的体面了,如今又多了个儿子坠身子,让你这种身份嫁进燕王府,你还有何不满?” 封若雪脸色苍白,当初是她不懂事,自以为遇上良人,私定终身,有了身孕之后父亲不同意,她就使劲的闹,闹得满城风雨,后来父亲总算是同意了,可自是不能三媒六聘,只得偷偷用一顶小娇将她抬进了那人家里。 本以为好日子来了,结果嫁过去才知道一切就是做梦,那人是个书生,家徒四壁,还有个老母亲,她堂堂安国公嫡女却因为无媒苟合在外被流言蜚语压的抬不起头来,在内要受着婆婆的白眼磋磨,她和夫君抱怨,换来的就是一通埋怨。 后来她心死了,也终于顿悟了,找个机会离开那重回安国公府,不开门就跪到开门,终是她那父亲狠不下心让她和孩子进了府。 只是这安国公府的体面也因为她全都毁了,她父亲说她不能毁了安国公府,若是一月之内嫁不出去就让她去庵子里落发为尼。 封若雪哪里舍得这京城的荣华富贵,这才和燕王妃一拍即合,眼瞅着日期将近,也算是豁出去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王妃可在,小的是元辰。” 沈婉蓉眼睛一亮,翘起唇角,使了个颜色,房里唯一伺候的大丫鬟杜鹃连忙跑过去把门打开放元辰进来,而后往外面四处望望,确定无人尾随后才把门给关死。 杜鹃是沈婉蓉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在她身边,是她的心腹之一。 沈婉蓉坐在一把雕花太师椅上,急迫的往前倾了倾身子:“怎么样,可成了?” “成了,世子爷方才吃了小的下过药的热茶,想来这时候药效已经发作了。”元辰垂下眸子,双手因为紧张紧紧握着拳头:“事情小的已经办好了,还望王妃开恩,让小的看上一眼祖母。” 沈婉蓉心知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紧,既然帮她做完了事情,怎么着也得给个甜枣吃,便让杜鹃带着元辰去了。 任何人都没注意到一抹黑影犹如鬼魅一般跟在元辰后面。 封若雪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既紧张又兴奋:“王妃,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沈婉蓉点点头:“待会我让元辰送你过去,等明儿个一早,我再过去,你可得抓紧机会,不行就大叫,万万不能让他离开了房间。” 封若雪:“若雪知道。” 二人又等了一会,待元辰看过祖母回来,便带着封若雪再次往忘明轩去了。 待一切妥当,沈婉蓉也是松了口气,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等过了明日,这燕王世子的位置怕是要换人来做了。 不枉她万般算计,她和她的儿子终于要熬出头了! 封若雪哪里知道沈婉蓉的心思,顶多就是认为用她的身份羞辱羞辱宋昱,破坏宋昱的好姻缘,以免给其增加什么助力。 如今还未到五月,夜风仍旧带着些透骨的凉,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疾步匆匆的跟在元辰身后,二人经过的地方没有一个下人,直到进了忘明轩也是如此。 却不想元辰带着她直接停在西边厢房前。 封若雪狐疑的看着眼前的房门:“不该是正房吗?”哪有人住自己家不住正房住厢房的。 元辰自然而然的说道:“今儿个世子爷有客人,这夜里闲聊的晚了些,世子爷懒得走路,便在厢房歇下了。” 封若雪虽然觉得这说法有些别扭,一般的人家不会如此,可宋昱此人绝不能以常理视之,就那性子说不准还真能办出这种事。 元辰催促道:“封娘子快些进去吧,小的可是下了重药,这会世子爷怕是不好受,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 封若雪脸色微红,她都到这了还能不出什么事儿么,不过此刻却是不能在磨磨蹭蹭了,还是慢慢将那房门推开,犹豫之际只觉一股大力将她推了进去,紧接着房门就被关死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封若雪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勉强看清楚这床上确实躺了个人,深深吸了口气,将衣衫除尽,在床侧躺下来。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封若雪的存在,立即给了回应,自是一夜春宵。 翌日清晨,天刚微微亮,沈婉蓉便大张旗鼓,带着一堆家丁丫鬟冲进忘明轩,来到宋昱的卧房前。 沈婉蓉使了个颜色,杜鹃立即上前将那门敲得啪啪直响:“世子爷快开门,世子爷!” 元宝听到动静旁边过来过,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惊道:“你们这是作甚,这可是忘明轩,是世子爷住的地方,岂由你们这般胡来!” 杜鹃叫道:“什么叫胡来,昨儿个夜里世子爷派人将留宿的封家娘子请过来,却是一夜未归,王妃担心的整晚不曾休息,这才过来看看情况,怎能说是胡来。” 元宝梗着脖子:“你这婢子瞎说什么,我家世子爷和封家娘子清清白白,夜里更是没有派人去请封家娘子过来,你这是污蔑,污蔑!” 杜鹃哼笑道:“是不是污蔑你让你家世子爷把门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元宝开始赶人:“世子爷昨儿个睡得晚了,今儿个还没起,不论是何事情,待世子爷醒了再说。” 杜鹃道:“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燕王妃可是在这呢,世子爷不给母亲请安也就罢了,怎母亲亲自过来还不出来迎接,想来这屋子里必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元宝丝毫不惧:“你这婢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元宝还是那句话,我家世子爷和封家娘子那叫清清白白,你若在胡搅蛮缠,等我家世子爷醒了,有你受的。” 说起这宋昱的混劲,这京城里就没一个人不怕的,杜鹃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可一想到王妃就在后面给她撑腰呢,顿时昂首挺胸:“世子爷若没做亏心事为何不把门打开瞧瞧!” 元宝:“你……” “元宝,给本世子抽她的嘴巴。”门里面传来宋昱懒洋洋的声音,而后慢慢的打开门,伸了个懒腰:“敢一大早来找本世子晦气,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抽她。” 元宝得令,手又贼又快,一巴掌就抽在杜鹃脸上,他力气比寻常人还要大,加上刚刚被杜鹃胡搅蛮缠带起的怒气,一巴掌用了近八成的力气,直接抽飞杜鹃两颗牙,整个人倒飞出去倒在地上,半边脸顿时就肿了。 沈婉蓉也怒了:“宋昱,你坐下如此恶事,还敢打我的人,真当我这燕王妃是死的不成!” 宋昱掏掏耳朵,吊儿郎当的回道:“你口口声声恶事恶事的,可我宋昱做下的恶事实在太多,着实不知道王妃说的是哪一件啊?” 沈婉蓉冷笑着问道:“昨夜里可是你派人去我那请封家娘子过来,至今未归,你有何话说?” 宋昱嗤笑道:“左一个封家娘子右一个封家娘子,本世子又不是封家娘子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封家娘子去哪呢。” 沈婉蓉见宋昱态度不似作假,心里有那么一丝不妙,抬腿冲进房里,然而房间干干净净除了宋昱再无旁人,她检查了下床,只见这床上虽然有些杂乱,却也不像发生什么被使用过度的情景,她不甘心的嗅嗅空气,仍旧是清清爽爽的,没有丝毫异味。 这怎么可能?! 宋昱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完全无视沈婉蓉气到脸黑的样子。 沈婉蓉见状,心里更加慌乱,面上却是不显,正想糊弄两句把事情糊弄过去,就听见西边厢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女子高昂的尖叫。 沈婉蓉所有的慌乱顿时消失无踪,嘴角的笑意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她就说卧房怎生这般干净呢,原来不是在这啊,立即对外面的下人们大喊:“愣着作甚,还不过去看看!” 下人们一窝蜂的冲向西边厢房,杜鹃更是挺着班长肿脸首当其冲,一脚踹开房门。 这房门根本就没锁,一踹就开,屋子里的异味扑鼻而来,杜鹃得意的冲进去,心里想着这下看宋昱还怎么解释,结果待她看清屋子里的人后,顿时傻眼了,“二……二少爷?!” 第39章 燕王府里虽然莺莺燕燕的不少,但是燕王常年不在府中,以至于偌大个燕王府只有两位少爷,前王妃所生下的嫡长子宋昱和续王妃所生下的嫡次子宋长啸。 宋长啸年方十五,一张脸简直像是从沈婉蓉脸上扒下来的,男身女相,又总带着一股子阴柔,别看年纪小,却是常年流连于花街柳巷,年纪轻轻便是相好无数,全亏沈婉蓉手腕高,这才没弄出人命来。 “闭嘴,还嫌不丢人嘛!”宋长啸哑着声音对杜鹃喊道。 此刻他也整个人都是懵的,昨日夜里他明明在房里调戏他的贴身丫鬟,结果窗户不知怎么的就被吹开了,一阵阴风吹灭了蜡烛,接着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有知觉的时候就感觉身边躺了一个女子,他脑子不清不楚的,以为是他那个丫鬟,也没在意,直到今日清晨被外面的大动静弄清了,这才发现这女子竟是封若雪! 他宋长啸虽然花心,却也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沈婉蓉的计划他多少都知道点,怎么可能会去破坏呢,本想着趁人没想赶紧溜走,结果他还没动作,封若雪她居然醒了,一声尖叫,直接把外面的人都给叫了过来,这回想跑都跑不了了。 宋长啸这边欲哭无泪,另一边沈婉蓉听到杜鹃的叫声,整个人都是一愣,二少爷?! 沈婉蓉只觉心里发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踉跄一步,若不是旁边有婆子扶着怕是得直接摔在地上,“快……快去看看!” 她的牙齿发颤,害怕的使不上力气,连声催促着扶着她的婆子,心里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婆子哪敢耽搁,小心的扶着沈婉蓉快步走到西边厢房,穿过左三层右三层围着的下人,终是看见里面的情景,只见她的宝贝儿子和封若雪衣衫不整的盖着同一张棉被。 沈婉蓉只觉眼前一黑,恨不得直接撕了封若雪那张脸。 好一个安若雪,她好心好意给他们安国公府出招,结果这封若雪竟是看上她的儿子!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怎配得起她的好儿子! 宋长啸哭丧着一张脸求救:“娘……” “闭嘴,我真要被你气死了!”沈婉蓉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恨不得从封若雪和宋昱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二弟真是好兴致啊,居然跑到我忘明轩来私会,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你大哥一声,如今被王妃捉了个正着,大哥我可是不好说啊。”宋昱后面跟上来,吊儿郎当的声音里充满了看好戏的意思。 李沐心此时也走出来,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位路过看戏的路人甲:“没想到堂堂燕王府竟还有如此风流韵事,到也让李某看了场好戏,当真是不虚此行啊。” 宋昱随意抱了下拳:“李兄客气,看这情形,府里怕是好事将近,到时还望李兄赏脸,来喝杯水酒。” 李沐心回了一礼:“世子爷客气,李某定当备好份子钱,届时叨扰了。” 二人一唱一和火上浇油,愣是气的沈婉蓉双手发颤,她要是再不明白她被算计了,她就白活这么大了。 安国公府说白了就是一个破落户,封若雪更是一个有了孩子的再嫁女,这种人绝不能跟长啸扯上关系,更不能让她破坏了长啸未来的好姻缘! 沈婉蓉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被背叛的愤怒和哀伤,大声控诉:“封若雪,我拿你当亲妹妹看,不曾想你竟安了这般心思,长啸他还未及冠,你怎能下得去手!” 封若雪也不是笨的,虽然她还不清楚为什么枕边人变成了宋二少爷,但眼下已经这样,还管他是大少爷还是二少爷,逮着一个就绝对不能把人放跑,更加不能让沈婉蓉颠倒黑白把黑锅都扣在她头上,当即红了眼眶:“王妃慎言,我封若雪好歹也是安国公府的贵女,怎会干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还不是二少爷他强迫于我,这才变成如此模样,如今木已成舟,你母子二人竟然联手颠倒黑白污蔑于我,我封若雪即便是死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说着,她一头撞向床柱,不过她撞的位置很是巧妙,她封若雪只是想嫁户好人家,一来护住安国公府的名声,二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哪里舍得真死。 只听嘭的一声,封若雪额头立即红了一块,紧接着整个人软倒在宋长啸怀里,晕了。 封若雪不撞还好,这一撞便让道理都落在她那边,倒是让沈婉蓉和宋长啸落了下成。 更何况沈婉蓉就是奔着捉女干来的,所以下人带了不少,甚至还带上几个朝中官员安插在府里的眼线,就为了让事情瞒不住,可眼下这事是真的瞒不住了。 沈婉蓉脸色惨白,尽管心乱如麻,还是立刻拿出章程,让婆子们把下人们遣散,再让杜鹃去请大夫,绝不能让封若雪死在燕王府,否则就更说不清楚了。 “元辰,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婉蓉一声怒吼,元辰立即跪下,大声道:“是二少爷让小的将封家娘子引到这里。” 外面还未全散的下人却是听了个正着。 宋长啸立即否认:“你胡说!” 元辰垂下头:“二少爷捉了小的祖母,逼迫小的以世子爷的身份引封家娘子过来。” 这一席话说的条理分明,硬是将黑锅甩在宋长啸身上,沈婉蓉气急,抬手就要一巴掌甩下去,却轮了个空。 只见原来跪着的元辰已被宋昱拽到了另一个位置,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沈婉蓉:“王妃可真是长劲了,算计本世子的人不说,还敢当着本世子的面动手。” 沈婉蓉不甘示弱:“怎么,本王妃管不了世子爷,连王府一个下人都管不得吗?” 宋昱一乐,又将元辰推了回去:“成啊,你有理你打吧,只是今日元辰挨上一下,本世子便在二弟身上找回来,你打他左脸,本世子便打二弟的右脸,他若少了一根指头,本世子便剁下二弟一只手来,你看如何?” 宋昱对她娘俩做下的事情那叫一个罄竹难书,沈婉蓉还真就不敢动手了,只得愤怒吼道:“长啸是你的亲弟弟,难道连个下人都不如吗?!” 宋昱皮笑肉不笑:“元辰好歹陪着本世子长大,而这弟弟是不是亲的,本世子却是不知道了,你说呢?” 这一席话却是让沈婉蓉呆住了,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又白上几分,连语气都不稳了:“你……你胡说些什么!” 宋昱冷笑:“我……” “世子爷!”李沐心看到现在,也是脸上一白,立即出声打断宋昱的话。 她突然想起宋昱是怎么倒台的。 燕王遭遇埋伏,战死边疆,宋昱身为世子不得不站出来住持局面,却被沈婉蓉和宋长啸联合添堵,一时气愤便将宋长啸的身世抖了出来。 原来当年沈婉蓉和她的表哥有私情,常常趁着燕王不在在府里私会,却是让一个丫鬟撞见两回,其中一次便是沈婉蓉向她表哥吐露怀孕的事情。 前王妃对这丫鬟有恩,所以待宋昱长大,这丫鬟立即将当时的事情全部告诉宋昱。 宋昱一直隐忍不发,等的就是想将这母子二人一网打尽,不想没等到机会,就先等到父王的死讯,也是一时没忍住。 沈婉蓉一时情急,便污蔑宋昱才不是燕王亲生的。 古代流行滴血认亲,燕王虽然薨了,可尸体还在,此事有关皇家血脉,自是惊动了皇帝,于是由皇帝主持,宋昱和宋长啸同时滴血认亲。 现代的人都知道这滴血认亲有多么不靠谱,可现代人知道古代人不知道啊。 结果出乎意料,宋长啸的血液和燕王的融了,宋昱和燕王的血液却是两境分明,根本融不到一起。 于是宋长啸成了燕王世子,而宋昱被打了五十板子,驱逐出府,险些成了废人。 李沐心回神,不论如何绝不能让宋昱滴血认亲! 宋昱疑惑的看着她:“你这是怎了?” 李沐心勉强扯出一点笑意:“此事想来王妃自有决断,这封家娘子好歹是个姑娘家,你我二人身为男子,此时在这恐怕多有不便,不如先行离开。” “可是又头疼?”宋昱微微蹙眉,可眼下这种情况又不能给这小娘子请大夫。 宋昱话音刚落,李沐心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算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宋昱脑子里闪过昨夜的冷水浴,再看这小娘子的状态便知道这怕是染上风寒了。 尽管他希望把人留在王府里,可若真这么干了,怕是没有几日,这小娘子的身份就要被人给扒开了。 毕竟有沈婉蓉这样的王妃在,还能指望这燕王府是什么铁桶不成。 为今之计只得将人赶快送回去,只要恢复了女儿身,跟他宋昱没有瓜葛,自然就不会影响到名节了。 决定之后宋昱懒得再看沈婉蓉一眼,直接带着李沐心离开王府,上了马车,又让影二赶车,一路向郊外那李家庄子行去。 李沐心坐在车上,刚开始还好,可时间久了,整个人开始浑身发冷,四肢发软,脑袋也如同一团浆糊,只将最后一个想法翻过来调过去的来回翻滚,终是没忍住一把抓住宋昱的手,微微仰起头认真的注视着宋昱:“世子爷,千万不要滴血认亲!” 宋昱被这话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手上的热度给烫到了,连忙抬起另一只手贴着李沐心的额头试了下温度,这烫的都能煮饺子了! 第40章 “你这是做甚?”李沐心慢腾腾的抬起手,想把额头的手拍下去,可是又有些舍不得,脸好烫,宋昱的手清清凉凉的,似乎能稍微缓解一下,可身上又非常冷,冷的直打哆嗦。 “你这是要气死我不成!”宋昱一肚子火,这身体不舒坦绝不是此刻才开始的,搞不好昨日半夜就开始了,这小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的,硬是熬到现在连是声都没坑,却也不知道以前受了多少苦才养成这样的性子。 就没见过有几家的庶女能在主母手底下有好日子过的,更何况他也见过那个林秋灵,绝不是个好相与的,指不定怎么磋磨这小娘子了。 宋昱有点说不出的焦躁和心疼。 “影二,你去城里医馆找最好的大夫,给本世子直接敲晕了送到城郊李家庄子去!” 影二嘴角一抽,若真是敲晕了弄过去,估计这病也不用看了,不过听说宜安堂最近新来了一位医女甚是不错,不如想个法子把人骗过去吧。 他将缰绳交给元宝,一个纵跃下了马车,身手利落潇洒,转眼就不见了。 元宝接过影二的位置,继续赶着马车,他们世子爷的马都是皇上赐下的御马,一个个膘肥体壮,速度也是极快,小半个时辰就停到了李家庄子后门。 李沐心有心下车,可她本就病着,又被颠颇了一路,根本吃不上力气,强撑着起身,脚下一软,整个人就这么脸着地的摔了下去。 紧急之时,却有一双手抓住了她,一阵天旋地转,竟被宋昱抱进怀里。 李沐心反应一会才觉得两人姿势不妥,挣扎了几下,但力气跟猫挠差不多,想说话,却又热的不想张嘴,干脆破罐子破摔,眼睛一闭,就当看不见了。 结果这么一闭眼,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 宋昱叹了口气,抱着人跳下马车,径自越过院墙一路踏墙踩瓦避过下人护院,直接飞到主院正房的屋顶上方才停下片刻,忍不住低下头对怀里这小娘子的小脸看了又看。 以前就觉得这小娘子好看,先是似乎更好看了。 只是此时一别,却是有些日子见不到了。 唉…… 还是忍不得病中的小娘子在外面吹风,趁主院正巧没人,他一跃而下,将人放在廊上,站起身却又忍不住再次回头,咬了咬牙,一把扯下腰间的玉佩藏进李沐心的口袋里,恶狠狠的盯着她:“敢弄丢了爷就吃了你!” 然而李沐心仍旧闭着眼,呼吸滚烫而均匀,似乎已然睡去。 宋昱最后看了一眼,骤然回身,手中两枚铜钱掷出,打破其中两间有人息的窗户,而后迅速飞上房顶藏好。 不多时,那两间房门被打开了,其中一人正是乔婉儿。 乔婉儿原本正在歇息,被那动静惊了一下,不过她本就是个胆大的,便壮着胆子出来瞧瞧,却是一眼看见廊中的李沐心,顿时一愣,“心儿!” 李沐心的状态一看就不对劲,乔婉儿也顾不得别的,赶忙跑过去抓起李沐心的手,心里更是一惊:“怎会这般烫呢!” 伺候乔婉儿的大丫鬟帘竹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李沐心也是被吓了一跳:“小姐!” “帘竹,去找大夫!”乔婉儿低声喊道,帘竹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出院子。 李沐心听到动静,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张了张唇,嗓子干涩难受:“娘?” “行了,先进屋子。”乔婉儿将李沐心搀扶着进了屋子倒在床上,而后迅速除去李沐心身上的男装。 这时,一枚玉佩从衣服口袋里滑落出来掉在地上。 乔婉儿将那玉佩拾起,只觉这东西触手温润,通体雪白,竟连她都不知道是何种玉石所制,上面雕刻着两只展翅高飞的仙鹤,做工极为讲究,绝不是普通人家该有的。 只是这鹤形玉佩大多是男子贴身佩戴,怎会出现在心儿的衣衫中…… 乔婉儿心思百转千回,按理该把玉佩拿走才是,可看着病重的李沐心,却最终没能狠下这个心思。 这终究是她的女儿。 乔婉儿迅速将玉佩塞进枕头底下,接着扯散李沐心头上的发带,将这些东西用布包好暂时塞进床底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帘竹带着一位医女回来了:“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乔婉儿微微蹙眉:“怎这般快?”这庄子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论是镇子还是回京城,一来一回,哪怕是快马也得一个时辰,可帘竹这才出去多久? 帘竹道:“也是凑巧,附近村子里有人病了,奴婢出去时候正巧遇见这位大夫回去,一问竟是城里医馆的大夫,便带过来了。” 乔婉儿干的就是细作的行当,最不信的就是凑巧二字,不过眼下女儿情况不好,倒不如让她试试,想到这便起身给医女挪了地方。 这位医女年纪不大,气质清冷,哪怕方才这主仆之间说了那么多也未曾多嘴一句,给李沐心探了脉,又瞧瞧眼睛舌头一类的状态,便起身走到桌前,用帘竹刚刚准备的纸墨写下药方:“令千金只是感染风寒,按方抓药即可。” 乔婉儿凑过去看了几眼,只见这医女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写的一手好字,上面写着——麻黄二两半、桂心、乌头、干姜各一两…… 她也学过基本的医理,这药方倒看不出什么大问题。 那医女接着说道:“此药捣碎后需温酒吞服,另外盖被捂汗,再多喝些热粥。” 乔婉儿细细听着,轻声问道:“不知大夫如今在哪行医看诊?” 医女写好药方,将自己的物品一一收进药箱:“宜安堂寻我便是。” “劳烦您了。”乔婉儿客气一句,回头对帘竹使了个颜色:“你便跟着大夫回去一趟把药抓了。” “诺。”帘竹自幼跟着乔婉儿,立即明白对方的意思,跟这医女一同走了。 这抓药一来一回,加上熬药喂水,一通忙活下来,等李沐心退烧已是黄昏。 乔婉儿敲打几下有些酸疼的肩膀,帘竹立即过来为乔婉儿拧肩,并且说起白日里打探到关于那位医女的事情:“那位名叫景素月,乃是三月前到宜安堂做医女的,医术甚是不错,加上医女本来就少,不少贵女病了都会寻她,如今也算是京城里的名人了。” 乔婉儿沉思默片刻,嘱咐道:“还需仔细些,我总觉得那景素月气质不俗,不像是个普通医女。” “景素月?”李沐心恍恍惚惚间听到这个名字,整个打了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看了看乔婉儿,又将视线移向帘竹:“帘竹,你说谁是景素月?” 帘竹自然而然说道:“就是给小姐您看病的那位医女啊。” 李沐心除了知道是宋昱送她回来的,其他事情皆是浑浑噩噩,根本没注意是谁给她看的病,只是这景素月不该是现在蹦出来啊。 景素月并不真姓景,而是姓荆,荆素月,乃是那位被砍头的荆太医的嫡长女,只因幼时体弱多病,常年居住在寺庙之中养病,甚少归家才逃过一劫,也因此为后面男女主为荆家平反留下一道线索。 乔婉儿虽然面带疲惫,可依旧是风情万种:“与其关心那些无关紧要之事,倒不如说说,你与那燕王世子怎会这般相熟?” 以大管家无孔不入的细作网络,怎会可能会漏掉燕王府,可以说李沐心一出现在燕王府里,立即便有人将事情传达给大管家,大管家知道了,乔婉儿自然也就知道了。 一句话却把李沐心给问蔫了,关于宋昱的事情,她不能说,也不敢说,男主光环可不是开玩笑的,弄死你没商量。 这番沉默却是让乔婉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你这德行,为娘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若是真看上那宋昱,就把人勾上玩玩,玩够了便一脚踢开,随你高兴,只是切记一点,万不可动情。” 她收敛笑意,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洒下两道淡淡的阴影,说不出的落寞:“我们这种人一旦动情,就是□□烦,就好比那个宋昱,谁都确定不了他会不会是你下一个目标,届时不论你选择哪一边,都是背叛,这种痛苦只会让你更加绝望。” 李沐心不言,心里却说不出的焦躁难受,她不选还不成么,等攒够了钱办好假户籍,她就走得远远的,再不踏进京城半步,到时管他男主还是女主,靖王还是燕王,与她何干。 每次这么想着,她总能充满干劲,可今日这么想了,那些焦躁是不见了,可却越发心堵了。 堵的有些想哭。 都说生病的人眼窝子潜,有泪就流,大概就是形容她这样的吧。 “娘,我都病成这样了……” 乔婉儿无奈叹了口气:“行行行,我不说就是,左右道理跟你说了不是一两遍了,该懂的想来你也是懂的,我这把老骨头守了你大半日,也是累了,你自己想想吧,对了,枕头底下有枚玉佩,是在你身上发现的。” 说完留下帘竹守门,她便出去了。 李沐心闻言向枕头底下掏了掏,果然找到一枚鹤形玉佩,她捧着玉佩,整个人都是一愣。 这玉佩及其眼熟,每次看见宋昱都是坠在腰上的,几乎形影不离,而且这……这不是原文里男主送给女主的定情信物嘛,送给她是几个意思?! 总不能是宋昱看上她了吧? 难道是送她回来时不小心掉在她衣裳里的? 第41章 李沐心想不明白,全当是宋昱忘在她这的,等以后有机会还回去就是,便让帘竹寻了个盒子收进柜子里。 她现在住的房间是乔婉儿的,乔婉儿则去了旁边的房间住着,格局上大同小异,李家毕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所以家具摆设上中规中矩,不新不旧。 接下来的日子也不用她做什么,只安心养病就是,不过终于不用隐藏身份,做回了李沐心,只觉这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哪怕偶尔挨上乔婉儿两句骂,那也叫一个通体舒畅。 实在不想听便装装病撒个娇,乔婉儿也就住嘴了。 一晃五日过去,她的病也好了不少,今日一早,帘竹再次赶车前往京城,将那景素月接了过来。 即便原文里,李沐心对景素月的感觉也是非常好的,这是一个比她可怜却比她更顽强的人。 哪怕遭遇此等灾难,亦不曾屈服,只是潜伏起来等待机会,最终翻盘。 除此之外,她对这个人也更加的好奇。 毕竟当书里的人一个个鲜活的出现在她眼前,这种感觉也是相当奇妙的。 所以当景素月撩开帘子进来时,李沐心立马一改懒洋洋的坐姿,坐的笔直笔直的,对着门口眨了眨眼,再次眨了眨眼。 然而这跟预想的似乎不太一样,进来的人虽然穿着一身素青色对襟襦裙,可是那样貌却熟悉的紧,不正是那位大理寺正刘瑾瑜嘛! “刘……” “柳青黛。”刘瑾瑜,亦或是说柳青黛赶忙说出自己的名字打断她后面的话,“李四娘子可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李沐心语气拐了个大弯,笑的有点尴尬,柳青黛进来后面又跟着进来一位背着药箱气质冷清的女子,想来这位才是景素月了。 景素月身后则是乔婉儿和帘竹。 乔婉儿由帘竹扶着,坐在屋里唯一一张长椅上:“这位娘子认识小女?” “上次在食肆里用饭,结账时才发现没带银子,幸得李四娘子帮衬,否则可真要丢人了。”柳青黛说完对李沐心眨了眨眼。 李沐心可是知道乔婉儿的聪明劲,多说多错,只保持着礼貌疏远的笑意:“举手之劳罢了。” 柳青黛又道:“今日也是凑巧,我与素月今日在一起待着,听说出诊的这边姓李,又是行四的娘子,我猜会不会是你,便跟过来瞧瞧,想着若真是便把银子还了,倒是让我猜对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二两银钱放进李沐心手里,然而里面不止银子,还有一张纸。 李沐心想想当日的刘瑾瑜,再看看今日的柳青黛,若不是那张脸一模一样,她还真以为换了一个人,她将银子和纸撰在手里,顺势打在床里头,将纸自然而然的落在棉被里面,而后将银子放在枕头边上,“柳家娘子有心了。” 这时候景素月也为李沐心探好了脉,回到桌子旁收拾东西:“已无大碍,告辞。” 柳青黛走到景素月身侧,对李沐心客气道:“那我们先走一步,对了,再过几日我院里的花便开了,若四娘子得了空,不妨过来聚聚?” 李沐心笑道:“柳家娘子好意,若是真有机会,我自然想去瞧瞧。” 柳青黛:“如此,我们改日再见吧。” 此时景素月已经走到房门口,柳青黛跟在后面,乔婉儿起身相,对帘竹道:“替我送二位娘子出去。” 帘竹连忙应了声,引着二人走了。 乔婉儿这才看向李沐心:“那柳家娘子是何人?” 李沐心尽量让自己放松,下了床,亲手将那银子拿过来交给乔婉儿:“无关紧要之人罢了,当初也只是随手帮了一把。” 乔婉儿把玩了一会这银子,确定没什么问题,也懒得在这种问题上纠缠,“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这几日大管家会过来一趟,先提前知会你一声。” 李沐心莫名其妙:“大管家过来作甚?” 乔婉儿嗤笑一声:“还不是听说有位小娘子病了,硬挤出些空闲过来瞧瞧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小娘子。” 李沐心心里微暖,张嘴就说:“娘,大管家真不是我亲爹吗?”说话也没过脑子,说完就知道要糟,扭头一看,乔婉儿一张脸果然黑里透白。 “有些话不要乱说,否则不止你会死,其他人也逃脱不得。”乔婉儿的话说的不明不白,而后打了个呵欠:“行了,折腾这么久我也累了,你自己玩去吧。” 李沐心目送乔婉儿逃似的背影,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对原主的身世起了疑心。 她关上房门,找出棉被里的字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明日午时,燕芳阁一叙。 燕芳阁? 李沐心捧着字条,心里多少都有些犹豫,尽管她是真心结交这位刘大人,对对方敢于女扮男装当官的作为感到钦佩,可就今日这番偷偷摸摸送纸条的做法,加上景素月的身份,她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恐怕她这一去就要被牵扯进去…… 李沐心面无表情的点燃蜡烛,将字条一点点化为灰烬。 罢了,还是去瞧瞧吧,若真有什么危险,再拒绝就是了。 翌日一早,她便跟乔婉儿借了帘竹,坐上马车,一路往京城行去。 此时天已大亮,今日的天气不算太好,空中满是厚厚的云彩,时而阳光正好,时而便将太阳遮住阴沉的仿佛要下雨一般。 马车内,帘竹好奇盯着李沐心,着实不明白为何这位四娘子身子未好便非要进城,不禁问道:“小姐今日进城可是有事?” 李沐心笑道:“哪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觉得今日精神大好,想去燕芳阁转转。” 帘竹立即明了,哪家女子不喜欢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的,这燕芳阁里专卖这些东西,李沐心想去逛逛也属平常,“小姐的相貌随了乔姨娘,可是顶顶好的,若是再打扮打扮,必定更加好看。” “容貌好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李沐心笑笑,就比如她现在就知道好几家的少爷已经在林秋灵那打过招呼了,只等着她及笄了抬过去当妾呢。 若是她不能十五岁生日前寻到出路,怕是要糟。 不过这种道理,帘竹是不懂的,在她心里,哪怕为妾也比做丫鬟强。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城门,直接停在燕芳阁门前,毕竟李沐心还病着,身子虚,不能多走。 李沐心今日穿着一件淡青色齐胸襦裙,外面罩着一层素色纱衣,颜色素淡又不失温婉,把她容貌里的艳丽压下几分,由帘竹扶着进了燕芳阁。 燕芳阁的店铺很大,足有三层之高,一层首饰珠宝,二层胭脂水粉,三层则是工匠订制的地方。 李沐心这等身份也就在一二层逛逛,甭说订制的东西了,即便是买上普通的一盒胭脂或是一根发钗,也足够她肉疼了。 怎么也得三两银钱往上吧,反正这地方不是她这种人能够消费得起的。 燕芳阁里的人不少,她谢绝伙计跟随,楼下楼上绕了一圈,却并未看见柳青黛的身影。 不过没看见柳青黛,却看见另一位熟人,只见李沐茹正带她的贴身丫鬟挑选胭脂,此刻已然注意到李沐心。 自从晋文伯府的事情后,二人算是彻底撕破脸结了仇,李沐茹看见李沐心能放过她就是意外了,当即带着丫鬟走过来,趾高气昂的用鼻孔冲着李沐心:“你怎会在此?” 李沐心只后悔少生了一条腿,跑得太慢了点,只得扯出一个笑脸赔笑:“今日天气不错便来逛逛,没想三姐也在。” 李沐茹冷哼一声:“不在庄子里好好面壁思过,反倒跑出来丢人现眼,真是晦气。” 李沐心并未搭话,这燕芳阁里各家夫人贵女不少,李沐茹又很爱惜名声,尽管话说的难听,声音却是极小生怕被人听见,连底气都显得不那么足了。 这种情况,自然不敢为难她。 眼下她倒是好奇另一件事情,他们李家也就林秋灵能带上燕芳阁的首饰,这李沐茹哪来的钱过来消费,难不成是林秋灵给她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李家的日子真的是过得紧巴巴的,李青云的月俸都不够自己应酬的,完全就是靠着林秋灵的嫁妆银子和几家铺子的经营顶着门过日子,林秋灵即便再惯着李沐茹,却也不会轻易拿钱出来给李沐茹买门面,除非有什么喜事让林秋灵不得不紧衣缩食拿钱出来。 很快便有人亲自给了她答案。 二人站的位置距离楼梯较劲,李沐心一低头,意外看见一男一女上了二楼。 女子年岁和她差不多大,衣料上却是顶好的罗缎制成,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大大的眼睛,煞是可爱,女子身后跟着一个青年男子,身着靛蓝色流云纹窄袖长袍,头戴皮质小冠,一字眉,桃花眼,人未笑而先有情。 李沐心看到这样一个人,第一印象就是——花心。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只见李沐茹一看见这为,立马脸颊微醺,扭扭捏捏又速度奇快的迎上去,声音堪称绕梁三日的婉转娇羞:“赵二哥来了。” 第42章 赵二哥? 李沐心后退两步,拉开和李沐茹的距离,以免莫名其妙给人当了炮灰,而后脑子里过了一遍赵姓的官员家眷,奈何赵姓实在太多,只得作罢。 “怎又是你。”那少女看见李沐茹满脸不耐,回头对那男子气的一跺脚:“二哥,看你沾的这些烂桃花儿,走到哪跟到哪,说好今日陪我的,这都第几波了!” 那男子清浅笑笑:“却是二哥错了,不如今日便赔你套头面,可满意了?” “可不许反悔!”少女高兴的如同花间跳舞的蝴蝶,就这么飘走了,生怕慢一步她的亲二哥就反悔了。 男子这才将视线放在李沐茹身上。 李沐茹早就委屈死了,两眼蓄着泪水,委屈的用帕子擦拭着眼角,嘴唇懦懦:“赵二哥……” “雪瑶她性子直,说话也是不过脑子,沐茹妹妹可不要跟她计较了。”那男子的桃花眼满是心疼,边说着边走到李沐茹面前:“妹妹可有中意的东西,二哥买给你,可好?” 李沐茹听到这话总算是破涕为笑:“倒是看上两盒胭脂,却不知哪个更好些。” 她有些为难,干脆带着那男子走到胭脂的柜台前,将之前犹豫不决的两盒胭脂拿起来给对方看看。 这两盒胭脂不过一盒颜色艳些,另一盒淡了些,并无太大差别,男子脸上的不耐一闪而过,随即用更加温柔的声音回道:“沐茹妹妹肤色好,用一哪盒都好看,全买了就是。” 李沐茹链家更红:“可这个……有些贵。” “无妨,沐茹妹妹喜欢的,再贵些又何妨,更何况这些小钱,赵某还是有的。” …… 这二位一男一女,就当着众多夫人贵女的面前堪称言周|情,二楼的人不少,尽管没人大声说什么,可是瞟向李沐茹的目光里也颇多鄙夷。 李沐心甚至能听到距离她最近那位夫人和丫鬟的话,那夫人说道:“待会去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娘子,回去后跟府里的娘子们说好了,可得离远些,别平白糟了连累。”那夫人将手里的膏脂交给丫鬟拿着,扶了扶头上的发簪,满眼轻蔑:“不过能过出这等事情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说完便带着丫鬟走了。 李沐心整个人都震惊的。 这种事若放在现代倒是没什么,可放在这时候,即便男女不算大防,这也算是过界了,李沐茹不但把李家女儿的名节都丢了,更是把李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这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李沐茹这般豁出命去? 李沐心满心疑问,没多久就得到了答案,不过她倒宁愿不知道,因为那位赵二哥带着李沐茹朝她走过来了。 那位赵家二哥停在李沐心面前,还未出声那双桃花眼便先有了三分情意:“方才上来时听你们说话,不知这位是……” 李沐茹尽管不愿,还是介绍道:“她是我四妹,名沐心。” 这位赵二哥对着李沐心拱了拱手:“原来是沐心妹妹,在下姓赵名青归,表字莫离。” 赵青归? 原来是文里的花心男配啊。 李沐心脑子里转了两圈,便立即想到应对的法子。 她立即后退两大步拉开距离,斥道:“这位公子好生不要脸,你我从未相识,更无任何瓜葛,这般坏人名节的阴损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这话说得狠,也是给出一个态度,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绝不能忍,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若是今日她不声不响,必定名节尽毁,她一个庶女可没嫡女的待遇,保不准回去就会被林秋灵处理了。 “李沐心,谁给你的胆子这般跟赵二哥说话!”李沐茹咬牙切齿,她可是费劲了力气才攀上那方尚书家的五小姐,又借此认识了赵家的四小姐赵雪瑶,再借着赵雪瑶的引子才与赵青归相识。 赵家老爷可是枢密使,朝中的一品大员,赵青归可是赵家的嫡子! 李沐茹一心想攀高枝儿,好不容易攀上了又哪能那么容易放弃,如此这般做派,又何尝不是拿未来在搏,怎能让一个庶女破坏。 赵青归站出来打圆场:“沐茹妹妹莫要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二哥可是要心疼的,四娘子这里却是在下孟浪了。”他颇为歉疚的看着李沐心:“若四娘子看上什么,不如让在下买下来作为赔罪,可好?” 李沐心微微垂下眸子,对赵青归的歉意不屑一顾:“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公子好意小女子心领,只不过女儿家的名节还是要的,若以后走在路上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又岂是几盒胭脂几副头面能够安抚的。” 这话也算是点给李沐茹了,至于对方受不受,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赵青归微微一怔,倒没想到这小娘子牙尖嘴利死咬着不放,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他遇到的难道还少嘛,等再熟悉熟悉,送些东西,接着再晾她个三五日,届时还不是服服帖帖的。 想到此,他更是谦卑:“是在下失礼,还望四娘子莫要怪罪。” “公子知错便好。”李沐心不予纠缠,说完便想唤帘竹离开,只是一扭头才发现帘竹并不在此,四周也没有帘竹的影子。 这还真是奇怪了? “帘竹?” 赵青归一看有机会立即凑过来:“四娘子可是要寻人,是否需要在下帮忙?” “谢公子好意,不必了。”李沐心张口回了一句,转身便走,准备去一楼找找。 赵青归又缠上来:“四娘子何必在下客气,你是沐茹的妹妹,在下帮忙也是理所应当。” 李沐心扫了一圈,此时二楼的人少了许多,不过仍有三四位姑娘,此时看她的眼神都透着诡异。 不用想,今日这事情必会传出去,经过旁人嘴传出去的话十有八九会变样,搞不好就变成了李家二女为争夺赵家嫡子而大打出手。 李沐心着实火大,可又无可奈何,若这赵青归打定了主意就这么跟着她坏她名节,她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 哪怕去告官,谁敢判这位? 看样子,她这小心维持十几年的名节还是保不住了,只希望能撑到十五那年,届时名字一换天高地远,谁还知道她是谁。 这时候要是有个人过来解解围就好了。 或许上天听到了李沐心的心声,真就有个人走过来,这是位中年妇人,姿容秀丽,妆容得体,极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手里拿着团山轻轻扇着:“我当是谁在我这燕芳阁闹出这般动静,原来是赵家公子啊。” 赵青归拱拱手:“林掌柜今日这般清闲?” 林掌柜笑道:“我倒是想不清闲,可这身子骨却是不答应,近日来总是腰酸背痛,毕竟岁数大了。” “林掌柜风韵犹存,哪里显老。”赵青归说着,然而这话明显是过界了。 只见这林掌柜不骄不躁,仿佛没听见一般,只跟一旁的伙计说道:“往日里还要多谢赵二公子捧场,去将最近做出来的小冠拿来送与赵家公子。” 赵青归也不敢闹的太过,毕竟这燕芳阁能在京城里开这么大门面,钱财权势必是一样不缺,尽管到现在也没人知晓这燕芳阁背后之人是谁,“如此赵某便谢过林掌柜了。”说完便带着不情不愿的李沐茹下楼了。 林掌柜搞定了赵青归,这才转身对李沐心道:“娘子可是姓李?” 李沐心点点头算是承认。 林掌柜道:“方才那位跟在娘子身后的婢女突然腹痛难忍,只得暂时离开片刻,恰巧被我碰见,便托我跟娘子说上一声。” 李沐心只觉莫名其妙,帘竹好歹服侍乔婉儿这么久,怎会做这般不知轻重的事情,还突然腹痛? 林掌柜:“想来用不了多久,那位帘竹便会回来了,不如娘子随我上楼歇息片刻,正巧最近燕芳阁新做了一款青黛,娘子帮我试试颜色可好?” 李沐心一怔,随即笑笑:“如此甚好,倒是我占了大便宜了。” 林掌柜在前面引路:“哪里的话,若李四娘子喜欢,我便送你些拿回去用,全当是今日之事的欠理,其他的事情娘子也尽管放心,我燕芳阁自会帮助娘子澄清。” 李沐心笑了笑,并未言语,二人上了三楼,顺着走廊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客房。 门一推开,便见到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一个就是柳青黛,另一个便是景素月。 林掌柜:“老板,奴把四娘子带过来了。” 柳青黛点点头:“你且去吧。” 李沐心却是被这话震惊了一下,大理寺正刘瑾瑜女扮男装,真名柳青黛,甚至还是这燕芳阁的幕后老板?! 她这也算是无意之中认识了一个厉害人物吧? 柳青黛起身将李沐心拉到椅子上坐下,桌上早已摆好了茶水点心,“沐心,隐瞒你这诸多事情,着实抱歉。” “刘大人客气了。”李沐心也不是不识好歹,虽说她帮了柳青黛一回并拆穿了对方的身份,但若细说,二人并无太深的交情,反倒今日这般透底让她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第43章 “沐心唤我青黛就是。”柳青黛看了景素月一眼,接着说道:“沐心,实不相瞒,我二人费劲力气邀你至此,却是有事相求。” 李沐心微微垂下头,既犹豫又挣扎,她本身的事情已经不少了,若是再凑活进荆太医的事,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可若是拒绝,她又着实开不了这个口。 柳青黛道:“我本名柳青黛,字瑾瑜,刘瑾瑜只是我的化名,这位景大夫沐心也是认识的,只不过她本性荆,单名一个凝字,字素月,所以化名景素月,沐心……应该听说过荆太医的事情吧?” 李沐心依旧沉默不言。 景素月接着柳青黛的话说道:“我便是荆太医的嫡长女,只不过年幼时体弱多病,被寄养在丰源寺了然师太门下,也因此方才逃过一难,今日之事无论李四娘子答应与否,我景素月都欠你一个人情。” 李沐心的手紧紧撰着帕子:“景大夫客气了。” 柳青黛搅动着茶杯的盖子:“自从荆家出事,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宫中对药材管控极为严格,若有人真要动用大量红花,不可能没有记载,所以我推测那些红花乃是宫外买来的,经过这条线索,倒是真让我查到了一个人。” 她停顿片刻,轻抿了一口茶水来缓解心情,她和景素月确实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求到李沐心这里,可这毕竟是一不小心就要杀头的大罪,他们也没把握对方会答应,“那人名叫杏儿,乃是赵家夫人的陪嫁丫鬟。” 这下李沐心都有些惊讶了:“枢密使赵苍的夫人?” “正是。”景素月接过柳青黛的话,宫里的事情她比柳青黛要更清楚些,“梅妃本名赵芊芊,进宫之前本是赵苍与外室生下的女儿,与外出的皇上偶然相识,赵夫人因此不得不将她过继到自己名下,这才送入宫中。” 于是外室之女成了嫡长女,也怪不得赵青归和赵雪瑶对于刚刚离世的嫡姐毫无反应,该吃吃该玩玩。 “可此事与梅妃被害又有何关系,你们总不会认为是赵夫人害了梅妃嫁祸给荆太医吧?”李沐心知道这话有点残忍,可也不想让这二位去做无用功:“不论如何,药方却是掺不得假,那里面清清楚楚写着红花的。” 话音未落,景素月直接摔碎了茶杯,“我父亲一向严谨,绝不会犯这种错误,那药方一定有问题!” 李沐心并不回话,而是看向柳青黛:“青黛姐应该看过那张药方了吧?” 柳青黛深呼出一口气,道:“药方没有问题,却是荆太医亲笔书写,不但字迹对的上,当时在场的宫女太监也能作证,一切看起来皆是无懈可击,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如今只有赵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杏儿,赵夫人和当今皇后未出阁前乃是手帕交,而且事发之前,她曾进宫与皇后闲聊,所以我怀疑此事并非赵夫人一人做下,或许是与皇后合谋,当年皇后曾有恩于荆太医,若荆太医为了报恩做下这一切,也并非说不过去。” 景素月紧紧的闭上眼睛,无论如何她也无法相信她的父亲会做这种事,好一会才稳定情绪,对李沐心道:“再过几日便是赵苍的寿辰,你的父亲乃是隶属于枢密院的编修官,届时一定会带着子女过去贺寿,还请李四娘子帮我们混进府去。” 李沐心直直的盯着景素月:“进去之后呢,你们准备做什么?” 柳青黛神色淡淡:“找到杏儿,我查那药铺的账簿时,发现杏儿购买的红花是荆太医药方上的两倍,按理应该会剩下不少,我怀疑这些红花还在杏儿手里,只要确定了药确实在杏儿手里,那就证明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此事确实是皇后和赵夫人合谋做下的,只要有了证据,我就能以大理寺正的身份先绑了杏儿,只要进了大理寺的牢狱,就不容她不招了。” 李沐心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前到底是她太天真了:“你们就没想过,即便真找到了凶手,你们也未必能做什么。” “你是说皇后吗?”景素月冷然一笑:“即便是皇后,我也要把她从天上拉下来为我全家报仇!” 李沐心突然张嘴反问:“若这凶手是皇上呢,你又能做什么?”书里也是全靠宋昱才有了结果的。 一时间柳青黛和景素月竟震住了,她们从始至终都被把这件事情往皇帝身上想,毕竟皇帝对梅妃用情至深,甚至因为梅妃之事半月没上早朝。 李沐心叹了口气,看吧看吧,就没一个人怀疑皇帝的,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还真不怎么样,“抱歉,我帮不了你们。” 她帮了这忙才是害人啊,这二位跟她一样就是个女配,没有女主光环,却想去做女主才干的事,活腻歪了? 李沐心站起身就往门外走,然而刚刚走到门口,就被景素月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四娘子与宋世子很是相熟吧?” 李沐心一颗心脏骤然一跳,她长喘了一口气,转过身:“景大夫为何这样说?” 柳青黛双眉紧蹙,警告的低吼:“素月!” 景素月恍若未闻,仍旧说道:“四娘子发热的那一日,我本是休假的,却本人强行拎着药箱绑了去,也是凑巧,那人扛着我跑的时候露出了拴在后腰的令牌,是燕王府的,这下,四娘子可以坐回来吗?” 李沐心沉下脸,走回椅子旁重新坐下,双手自然放在腿上,再一次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也是凑巧,再此之前四娘子曾经扮成男装与宋世子同乘一匹马进城正巧路过宜安堂的门口,被我瞧见了。”景素月心里慢慢松了一口气,有这个把柄在,李家娘子应该不会拒绝,“我是医者,男子与女子的骨骼不同,这才被我瞧出端倪,又经历之后的事情,我便知道四娘子和宋世子关系匪浅。” 景素月用关系匪浅这四个字已经是够客气了,至少没用什么暗通款曲、私定终身一类的词语。 一位八品编修家的庶女和堂堂世子爷纠缠不清,一旦传出去,李沐心就两个结果,好一点的就是被宋昱抬回府,差一点的就是被林秋灵扔进庵堂里或者直接悄悄处死。 这可就不是方才被赵青归和李沐茹连累的那种小儿科了。 李沐心怎会不知道,景素月这是用她的命的再逼她,偏生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看吧,她就说她一个女配哪来的女主待遇,这不是骑个马就遭灾了嘛。 果然还得离男主远点…… …… 另一边,被李沐心念叨着的宋昱正坐在书堂里发着呆,他的斜对面坐着的正是昨日从张家回来的叶盛阳,至于前面其他人,一概记不住名字。 这里是国子监的甲字班,能待在这里上学的只有三种人,一种是各个州府推荐上来的人才;一种是每年国子监开考录取的;最后一种就是旭国的大功臣以功劳换取名额入读之人。 叶盛阳和宋昱都还未及冠,自然也是需要上学的,只不过叶盛阳是第二种人,宋昱则是最后一种。 国子监的时间很宽松,上三休二,今日正巧是上学的日子。 宋昱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上面的夫子讲的东西如同念经一般,反正拆开了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合在一起那就不是给他听的,那之乎者也的玩意儿,还不如给他两本兵书来的自在。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学,他仍旧提不起精神,蔫蔫的等着元宝收拾好了东西,转身往外走去,然而刚出门口就被叶盛阳给拦住了。 叶盛阳上下打量一下宋昱,满脸惊讶:“你这是病了?” “爷身体好着呢。”宋昱嚷了一句,心里嘀咕——还不是这几日见不到那小娘子,心里烦嘛。 这刚确定了心意,回头就是好些时日见不着面,他现在浑身都不舒坦。 要不夜里再去翻个墙? 宋昱能肯定以他的身手绝不会被人撞见,可是一想到那庄子里两只大黑狗,立即打了个哆嗦。 “盛阳,平常你脑子灵巧,倒是帮我想想,这用什么法子既不伤了那狗,还能让它们别咬我?” “带两块抹了迷药的肉骨头试试?”叶盛阳说完一顿,忍不住眼角一抽:“你还想去翻墙?” 宋昱正想说话,突然听到旁边路过的两位学生正说的话,扭头一看,都是同班的,一个叫谭君彦,一个叫林谦之。 这二位说的正投入,并未发现宋昱和叶盛阳,只听谭君彦小声道:“你听说了没,那赵莫离方才逃学被方司业亲自给抓了回来。” 林谦之:“也是他赵莫离倒霉,去什么燕芳阁,不知道方司业倾心那位林掌柜,隔三差五就得去上一次献殷勤嘛。” 谭君彦道:“这回起止是逮到人了,让他赵莫离花心,还被方司业给抓了个正着,听闻私会的是李家的三娘子。” 林谦之:“哪个李家?” 谭君彦道:“枢密院编修有个姓李的,就是他家,不仅如此,听说这三娘子还带着她的四妹,这位李家四娘子可是被那赵莫离好一番言周|戏啊,虽说这位四娘子乃是被连累的,可这名声算是毁了,以后哪个好人家还敢娶她。” “你说什么!”宋昱本来没当回事,可是听到这心里立即升起一股子火,已有燎原之势,一把抓起谭君彦的衣襟:“你给老子说清楚,他赵莫离干什么了?!” 第44章 谭君彦被吓了一跳,一看竟是宋昱,脸色瞬间一白,哆哆嗦嗦的说道:“世子爷,小人知道的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是那赵莫离在燕芳阁私会李家三娘子,恰巧遇见李家四娘子,便出言言周|戏,几番纠缠,最后还是林掌柜出面才作罢,赵莫离一出燕芳阁就被方司业给逮回来了。” 这位赵青归在国子监也算是名人了,依靠父辈功劳进了丙字班,长得一副花心相,人更是花心到没边,身边的红颜知己就没断过,不论官家千金还是民间娘子,皆是趋之若鹜,二十及冠之年更是逼着父亲给起了‘莫离’二字为表字,差点把他爹的鼻子都给气歪了,如今二十有二,不但正妻没着落,更是还在国子监厮混,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捞着。 只能说如今的枢密使赵苍没被他亲生儿子给气死绝对是他福大命大。 宋昱与这位赵莫离属于气场不合两看生厌,所以平日里甚少往一起凑合,见面了也全当陌生人,可这回这个赵莫离不识好歹的惹了他宋昱的娘子,怎能轻易放过。 宋昱听的火气蹭蹭往上涨,眼瞅着都能烧掉半边天了,一把扔开谭君彦,抬腿就走,速度之快脚下生风,一路穿过游廊,不过须臾就到了丙字班门前,正巧赶上赵青归从里面出来,当即就是一拳砸过去,直接给赵青归来砸了个乌眼青。 赵青归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天知道他从燕芳阁出来就见到方司业那张黑脸的时候心里有多么憋屈,他赵青归就没怕过几号人物,可这个方司业绝对算是其中之一,被拎回来又是挨了一顿训斥,满腹委屈,这才准备回家,刚走出门就挨了一拳,顿时心里也是邪火旺天:“谁不长眼连本少爷都敢打,活腻歪了!” “老子打的就是你!”宋昱又是一拳砸在赵青归的另一只眼睛上,这下匀称了。 “宋……宋昱?!”赵青归捂着一只眼睛,声音因为诧异提高了八个度,“你这是做甚,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不怕?”宋昱掰的拳头啪啪直响:“老子打到你怕,可好?” “你我无冤无仇,何须如此?”赵青归也是不干了。 “今日本世子出门时找那街边的先生卜了一卦,那先生可是告诉本世子,今日一旦瞧到你这副相貌就必定会输钱倒霉,这般大事岂能算是无冤无仇,简直就是血海深仇了。”宋昱冷笑一声,扬起拳头,接着揍。 这年轻一辈论功夫就没几个人能制住宋昱的,尽管赵青归也会些拳脚功夫,可在宋昱手底下绝走不过三招,眼下是被宋昱追着暴揍,毫无还手之力,不一会就成了猪头,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忍无可忍,爆喝道:“宋昱,你别蛮不讲理有辱斯文!” 宋昱不屑一顾,又是一脚将人踹趴下,这时候叶盛阳也赶到了,连忙把宋昱给拉了回来,低声吼道:“行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这毕竟是枢密使赵大人的儿子,不论如何,总得想想还在边关驻守的燕王爷!” 宋昱一怔,紧紧抿着唇,还是收回了手。 赵青归也被刚刚赶到的侍卫扶起来,想摸摸脸,还没碰到就是一股子钻心的疼,气的指着宋昱的鼻子叫骂:“宋昱,我跟你没完!” “没完?”宋昱毫不在意,挑起一侧唇角:“成啊,咱接着来。” 赵青归一下钻进侍卫后面不出来了,这时候祭酒一干人等姗姗来迟。 宋昱早就习惯了,心不在焉的对这些人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而后熟练的将一摞书交给元宝,回家抄书去。 当然,赵青归的事情决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宋昱心里有谱,今日这顿揍算暂时出气,接下来就该抽时间算总账了,敢动他宋昱的人,不扒下赵青归一层皮他宋昱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这边宋昱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元宝回家抄书,另一边,李沐心却也不太好过。 景素月拿住了李沐心与宋昱的把柄,逼着李沐心必须带她和柳青黛混入府里,并且为二人作掩护。 李沐心嘴里发苦,她哪里还有拒绝的权利。 今日的见面也就大抵如此了,只是起身之时,李沐心想到怀里一直随身携带的账簿,“刘大人,我想见张大人一面,不知可否?” 柳青黛颇为讶异,不过景素月做的事让她内疚至极,便张口答应:“这有何难,张大人如今就在大理寺内,你去大理寺门口等我便可。” “多谢。”李沐心不愿在这多待,待下了一楼,正巧看见帘竹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幼稚包:“小姐,这桂花糕奴婢买回来了。” 李沐心:“谁告诉你我要吃桂花糕?” “不是小姐你非要我去买的?”帘竹有点懵,她方才站在小姐身后,耳边突然响起小姐的声音要她去买桂花糕,她只得快去快回,可距离这燕芳阁最近的糕点铺子也有半条街的距离,着实不近。 李沐心扫了一眼那桂花糕:“我娘也最爱吃这个,一包哪够,你再去买些回来。” “可……”帘竹有些犹豫,再买不得买多了? 李沐心低喝:“快去!” “诺。”帘竹只得行了个礼,再次往那糕点铺子走。 李沐心等了一会,确定看不见帘竹的影子后绕到燕芳阁的后门,从那离开,一路急行,而后拿出银钱另外雇了一辆载客的马车,直接将她送到了大理寺门口。 大理寺守卫森严,光门口的守卫就有四名,各个穿着银光闪闪的甲胄,腰间更是一把佩刀,当李沐心往这一站,立即目光就甩在李沐心脸上。 幸好没用多久柳青黛就换好了装扮,又成了那位大理寺正,赶到这里,对李沐心微微颔首:“跟我走就是。” 李沐心微微点头,跟在柳青黛后面,在路过门口的时候还是没拦住了。 “她乃是我手中命案的证人,有证物需要当面呈给张大人。”柳青黛不慌不忙的说了句,那四名侍卫听了,便往后退去,让出路来。 李沐心跟在柳青黛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张行之办公的房间外面,柳青黛先进去禀报,不一会就出来换李沐心进去。 说实话,李沐心是有点怕这个张行之的,不过想到女主的委托,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房间只是办公的地方,大体上和书房差不多,只不过没有躺下休息的地方,最边上只摆了好些个书架,一大半都被塞满了,张行之身着官服,就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李沐心,“听说是你要见本官?” 张行之年轻,英俊,又身居高官,不知多少官家千金趋之若鹜,不过他这人怪,活着的千金看不了几眼,死了的倒是能好好看看,久而久之倒是吓退不少,剩下的人里面也少不了像李沐心这样被人领着进来说是有事相见的。 每次张行之都会见,但若只是为了见他而出此计策的,每一个都会被他挖苦到怀疑人生,眼下又来了一个,张行之全当是又从哪里凑过来的狂蜂烂蝶,压根毫不在意,连头都懒得抬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水:“这是哑巴了?” “民女李沐心拜见张大人。”李沐心收敛心神规规矩矩的行礼,看过原书的她可是异常清楚这人皮子下是怎样一副恶劣毒舌的性子,她只是个送东西的,可不想平白被挖苦。 这番做派倒是让张行之抬了下眼皮,但并未言语,等着这位接下来的话,刘瑾瑜从未带过人,这还是第一次呢,他总得给点面子让人家多讲两句不是。 李沐心道:“今日斗胆求见大人只因为几日前曾有人将一样东西交于民女,让民女转交给张大人。”说着她将账簿从口袋里取出来,这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只得亲自上前,双手奉上账簿。 张行之颇为讶异的接过账簿,信手翻了几页,随即面色一变,严厉道:“这账簿你是从何得来?” 李沐心眨了眨眼:“是一位黑衣蒙面的女子交于民女的,她说如今这朝廷也就张大人的为人还算信得过,让民女一定亲手交于大人。” 张行之道:“那黑衣蒙面女子是在何时何地用何种方式交予你的,你且一一说来,绝不可有丝毫隐瞒。” 李沐心早就编好了说辞,一推二六五:“就在昨日夜里,民女本在房里歇息,突然窗户自己就打开了,那位黑衣蒙面的女子就这般闯进来,将账簿交予民女转交,还威胁说若是没交给张大人便要杀了民女全家,民女害怕至极,今日便赶过来了。” 张行之紧紧蹙起眉,对李沐心的话半信半疑:“可那人为何会选你?” “民女瞧她一身是伤,行去匆匆,仿佛被人追赶。”李沐心说过这最后一句,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张行之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暂时作罢:“这账簿本官收下了,你且先回去,若有疑问,本官再行寻你,只是若你敢有半句假话,这大理寺的板子可不是好挨的。” 第45章 李沐心明白张行之的警告完全是这件案子牵扯甚大,而她个人不足以得到张行之的信任,不过那又如何,左右她不过是在完成女主的委托罢了,张行之信与不信……也就那回事吧,眼下她更操心的是景素月才对。 张行之见李沐心低眉顺目,恭顺的态度仿佛把他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分明仔细,但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此时这人两眼发直,明明就是在魂游天外。 “……”张行之异常无语,敢在他面前走神的人真心不多,而眼前的小女孩就是其中一个。 罢了,他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左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此事本官自有安排,你且去吧。” 李沐心恭顺的福了身,就这么退了出去,这回不用柳青黛带路,自有侍卫前面为她引路,直到送出大理寺,她原路折回到燕芳阁,正巧帘竹拎着一包桂花糕回来,边走边抱怨那家买电信的人未眠太多了些,害她排队这么久,若是因此让四小姐等急了该如何是好。 李沐心听得好笑,眼瞧着对方打自己眼皮底下经过却没发现自己,伸手敲了下帘竹的后脑袋,“行了,让你做丫鬟甚是屈才,不如明日你便去改行做那撞钟念经的和尚去吧。” 帘竹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李沐心,委屈的揉了揉脑袋:“小姐莫要取笑奴婢了!” 李沐心道:“罢了,不笑你就是了,不过有件事要你去做。” 帘竹:“小姐有何事要吩咐奴婢?” “去告诉我娘,今日我回李府去住,便不回庄子里了。”李沐心伸出手搅动着披在肩上的一缕长发,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迫在眉睫,毕竟距离那枢密使赵苍的寿辰没有几日了,她必须在这之前安排妥当,最起码得先跟李青云碰个面讨个名额才是。 帘竹全完全不明白李沐心的意思,整个人都惊住了:“可是小姐,若这般做了,乔姨娘那里……” 李沐心:“你且去做就是,我娘自会懂的。”乔婉儿没那个兴趣追根究底,只是可惜今日注定见不到大管家了。 不过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次。 打发走帘竹,她独自往李府走。 主街上甚是热闹,这京城里向来最不缺的就是人,眼见人来人往,摊贩们卖力的吆喝着,总有那么三五人经过时驻足一会。 李沐心看个热闹,偶尔也会走到哪处摊子前凑凑热闹,就在她停留在一处胭脂水粉的摊子前,赶车的穿着一身青黑相间的短打装扮,却是镇国公府的家丁装扮。 当那车窗的帘子从里面被一双纤纤素手撩起,露出来一张甚是相熟的脸。 李沐心无意中瞥了一眼,随即便惊愣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杜星月坐在马车里跟她走了个脸对脸。 杜星月身着藕荷色齐胸襦裙,一双大眼睛甚是灵动,此时也发现了李沐心,盯着李沐心看了一会,立即喊停车夫,就这么冲下马车对李沐心道:“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李沐心赶忙低下头掩藏住眼里的情绪:“只是看这位娘子面善,便没忍住多看两眼,娘子切勿见怪。” 奇怪,简直奇怪透顶,这杜星月同她同岁,按理还要再过上两年才会入京才对,可眼下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杜星月和镇国公府已经搅和上了。 “巧了,你给我的感觉也很是熟悉,不过我们并未见过才是。”杜星月颇为疑惑,不过她本就不是个复杂的人,想不通之后全当是和她眼缘,“不如以后我们常来一起玩吧,接下来的日子,我便住在镇国公府上,你得了空,随时来寻我。” “原来是国公府的娘子。”李沐心故作恍然大悟,心里却是肯定了之前的猜测,也不知道剧情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让镇国公府提前将杜星月接了回来,看来,这书里的剧情怕是也要提前开启了。 这时候车窗的帘子再次被撩起,一位看上去便颇为严厉的中年女子对杜星月道:“小姐,您该上车了。” 杜星月不耐烦的撇撇嘴,想要发作,最后还是忍住了,对李沐心拱拱手算是告别,动作潇洒的回到车里。 这副做派倒是有了几分以前蒙面女侠的影子。 那车上的中年女子看见这样子的杜星月,鼻子都要气歪了,冷哼一声说出四个字——“粗鄙不堪!” 然后愤然扔下车窗帘子,眼不见心不烦。 看来这二位在路上那就是互相折磨。 李沐心用帕子掩唇低咳两声,总是将嘴边的笑意压了下去,既然杜星月进了京,这京城以后怕是不平静了。 而宋昱也该找到他真正的妻子人选了…… 不知为何,原本高兴的心里竟酝酿出一丝酸涩。 “李沐心,你清醒些,难不成真的要走原本恶毒女配的路子嘛?”她喃喃自语,算是警告自己别抱着那些须有的幻想。 她只是一个女配,之前跟男主沾了点关系就出现这么大一个娄子,难不成还没吃够亏嘛! 李沐心忽略掉心里那些异样,匆匆赶回李府,吩咐厨房做上一顿可口的饭菜,大吃一顿,而后跑进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把被子一盖。 睡吧,睡上一觉,醒来就好了。 每次她感觉自己要熬不下去的时候都会这么干,先美美的吃上一顿,再睡上一觉,等再醒过来,仿佛天大的事也不过如此罢了。 一开始她怎么都睡不着,心里翻过来调过去都是这点事情,可她毕竟大病初愈,劳累了大半日,身子却是有些受不住了,之后便渐渐模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房内烛光摇曳,透过纱帐依稀能辩出桌子前坐了个人,李沐心没当回事,只以为是雪晴知道她回府过来伺候了,懒洋洋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雪晴,倒杯水来。” 不多时,一杯清水杯送进来,李沐心接过来喝了,而后整个人为之一愣,这送杯子过来的手修长而有力,虎口处还覆着一层薄茧,怎么看也不像是女子的手。 李沐心心里一惊,一把撩开纱帐,外面那人的面貌便这般出现在眼前,还真就是个男子。 “宋宋宋昱?!”李沐心的声音高到破音,震惊的看着眼前之人,连称呼都顾不上了,声音又提高几度:“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宋昱翻墙没觉得什么,如今倒是被李沐心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的嗓门竟然能高成这样,惊的他心脏碰碰直跳。 然而面对李沐心的疑问,他还有点躁得慌,这不是抄了一下午的书太过腻歪嘛,就一直琢磨着去李家庄子里翻墙的事儿,结果影二告诉他李沐心并未回去庄子,而是回了李家。 李青云这种八品官员的府里基本没什么护院,对功夫好些的人来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更不会养狗,这般好时机岂能浪费,宋昱一不做二不休,让元宝接替他抄书,立马收拾收拾跑了过来。 只是这李家虽说不大,但找起人来也颇费了一番功夫,结果进了屋却发现人家小娘子才不像他这般牵肠挂肚,反倒睡得无比香甜,一时间心里挺不是滋味,恨不得立马把人给戳醒了,可是真走了过去,又觉得小娘子睡姿还挺养眼,顿时又舍不得叫醒了,恨不能就这般看着,看一辈子才好。 可这纱帐也是个问题,李沐心不喜欢太艳的颜色,所以纱帐的颜色偏向青绿,也就导致这纱帐不撩开看挡视线,撩开了又怕冻着人家。 宋昱犹豫片刻,便悄悄将中间的缝隙拉大些,而后坐在桌子旁的方凳上顺着缝隙往里面看,他眼神好,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就这么看到深夜人家小娘子清醒过来。 李沐心恨不得直接把宋昱给生嚼了,这位脑袋又开了什么窍,深更半夜摸进人家姑娘家的闺房,真当她没脾气怎么的。 不过她也很是庆幸她这院子偏僻,乔婉儿又没回来,所以应该没有人听到她的叫声……吧? 仿佛是印证李沐心的猜想,一阵急匆匆跑过来的脚步声直到门口方才停下,紧接着就是一阵拍门声:“小姐?” 李沐心听到这声音提起的一口气往下松了松:“雪晴,方才我只是做了噩梦,已经无事了,你且去吧。” 雪晴见李沐心着实不打算开门,只好说道:“小姐若有事唤奴婢一声。”说完一步三回头的回房了。 李沐心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宋昱,突然感觉自己白日里的表现完全就是个笑话,她纠结了那么久决定远离这位,结果晚上这位就摸进了她闺房,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情吗。 宋昱抬头望天,伸出右手食指挠了挠脸颊:“上次你病成那样着实叫人担心的紧,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李沐心更加诧异的盯着宋昱,这位终于学会好好说话了? “你半夜偷跑进我房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第46章 宋昱直觉要糟,忙道:“我把赵青归那个混蛋玩意儿揍了一顿给你出气,你且宽心,我必定会让他为此事付出代价。” 李沐心又急又气,尽管知道宋昱是为她好,可这好来的莫名其妙,让她心中难安,更何况那个赵青归虽然不怎么样,可他老子难缠啊,这会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指着宋昱鼻子斥道:“你怎这般糊涂,狗咬你一口,难道你也要咬回去不成,何况这也不是你半夜闯我闺房的理由,若是被人看见,我李沐心以后也不用做人,直接去庵子里剃发算了!” 宋昱摸摸鼻子,若是旁人这般指着他鼻子叫骂,保准揍到那人爹娘都认不得,可换成这位小娘子,总觉得这副跳脚骂人的样子仿佛比以前更鲜活了,也更好看了,要不多骂两句听听? 李沐心自然听不见宋昱的心声,只是骂完了人心里暂时舒了口气,只是这口气出了,又难免有点忐忑,宋昱不会连她也揍吧…… 她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宋昱,见对方仍旧笑眯眯的顶着她瞧,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真正的松口气,随即又是一笑,宋昱虽然看着混不吝的,但内里却是个正人君子,绝不会趁人之危,所以接着说道:“枢密院掌管全国军政要务,那枢密使赵苍本就不是个心眼大的,你伤他嫡子,他即便找不了你的麻烦,可燕王殿下常年在外征战,难免不会被使绊子,战场之上何其凶险,你就没想过吗?” 原书里燕王爷薨也与这个赵苍脱不开关系。 宋昱觉得李沐心这想法有点杞人忧天,他父王身经百战,又是皇亲国戚,岂是一个赵苍能动得了的,不过小娘子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最最重要的是,小娘子这是在担心他? 一时间宋昱只觉心里美滋滋的,看吧看吧,这小娘子的心里也是有他的。 李沐心无语的望着就快差笑出声来的宋昱,赶上她这些话到了耳朵里就跟和尚念经似的? 罢了,她跟男主叫什么劲啊,左右人家有光环死不了,她可没有那玩意,还想多活两年呢,“世子爷,我这也累了一天了,若是无事,不如改日再叙。” 宋昱挑眉看她:“改日是哪一日?” 李沐心嘴角直抽,这宋昱脑子是怎么了,难道听不出她这只是客气客气? 不过想到欠下的那四千两银子,她暂时也没法跟这位算清楚,只得叹了口气,认命道:“再过几日就是五月十三了,还是按照之前说的,等下了女学,晓荷院里见吧。” “好,便听小娘子的。”宋昱笑嘻嘻的应了,转身走到窗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回头对李沐心道:“小娘子,方才我来之时听你家下人说明日你那嫡母要带你去清心庵进香。” “你说什么!”李沐心腾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一张脸霎时惨白。 宋昱眼瞧不对,赶忙重新关上窗户走回来,声音里带着他都不曾察觉的担忧:“小娘子这是怎了?” “你……你确定没听错名字?”李沐心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宋昱也被李沐心的状态吓了一跳,却也不顾男女大防,在李沐心软倒的那一刻将人抱进怀里,温香软玉在怀,让他既担心的要死,又忍不住心猿意马,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你这是怎了,若不想去不去就是,我这就过去把那庵子的山门给砸了,实在不行,我就带你离开李家,你且安心就是。” 李沐心苦笑一声,离开李家容易,可逃离权势不输于燕王的靖王殿下,就不是件容易事了,保不准她还没走到城门口就被人给杀了。 只是没想到此时此刻靖王手下的人还没站出来为难她,林秋灵反倒沉不住气要动手了。 若不是熟知剧情,待明日她毫无防备的跟林秋灵进了那清心庵,怕是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你知道若是未出阁的女子失了名节,会被怎么处理吗?” 宋昱还未及冠,又没有侍妾或者妹妹一般的存在,哪里会知道的那般清楚,不过他也不傻,听李沐心这么一问,也就将事情明白了七七八八,顿时脸上阴云密布,恨不得直接冲出去将那林秋灵给宰了。 李沐心没指望宋昱会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这些女子要么被逼着嫁人,要么意外‘病死’,要么被送进祖庙幽禁到老,要么……就会被送进这清心庵里。” 原书里对这清心庵的来历特别介绍过,乃是二十年前,皇上为了囚禁长公主所建的。 这位长公主并不受皇帝待见,尤其二十年前,现在的皇帝刚刚继位,皇权还不是特别稳固,在这种情况下,便将长公主赐婚给当时的一位新贵已做拉拢,结果长公主却在婚后与侍卫私通,还被人抓了个正着,皇帝为了平息那位新贵的愤怒,便建造了这清心庵,对外宣称长公主在此为太后祈福,实际上却是将人囚禁于此,直到死。 这事在当时不是什么秘密,发展到后来谁家有不洁的女子,便绑了送进清心庵里,交于那里的师太处理,再到后来,若是哪位夫人看自家的妾氏庶女不顺眼的,便随意扣下一个罪名,直接将人送进这清心庵里,自会有人接手,而且不止如此…… 李沐心脸色煞白,挣扎了片刻,紧紧闭上眼睛:“若只是被送去出家便也罢了,可那清心庵不过是个明目上的庵堂,背地里却做着暗|女昌的勾当,凡是被送过去的女子皆是他们手里的货色,就没有几个能够善终的。” 林秋灵真是够毒的,不过她大概能猜到,或许与白日里那个赵青归有关,或许是她瞧见了李沐茹干的事情,亦或许是怕她挡了李沐茹的道,所以便决定利用清心庵弄死她。 宋昱双目一瞪,一股子火气从他的心底窜出来,霎时间将他的脸都烧红了,简直比白日里揍赵青归的时候还要旺盛:“本世子这就去宰了那个毒妇!” “宋……世子爷!”李沐心赶忙拉住宋昱的胳膊,“那林秋灵固然可恶,可此事即便是杀了她也不能解决,反倒让我们白白背了人命官司,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且这是她的事情啊,她还没火急火燎的去宰人呢,宋昱怎生火气这般大,即便是替她气愤也未免过了些。 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答案,可李沐心却不敢深想下去。 宋昱闭上眼深深的吸入一口气,又呼了出去,他确实是冲动了,林秋灵毕竟是李青云的正妻,若是真出了事他倒好说,小娘子就未必像他这般轻易脱身了,“我不去就是,告诉我,你想如何做,我宋昱便为你撑起这个腰,让那些胆敢害你辱你之人必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李沐心只觉一颗心又有些不听使唤的乱跳,这宋昱今日的话总说的不明不白,着实让人误会,她轻拍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其实此事说难便难,说简单也再简单不过。”她冷静下来,脑子里立即浮出一个主意,“只不过还需要世子爷帮忙。” 宋昱已经收敛如初,完全看不出方才火烧眉毛的样子,只是脸色仍旧非常不好看,“小娘子直说便是。” 李沐心咬了咬牙,说道:“那清心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干净,待明日,我便假意同意和林秋灵去清心庵上香,你带人潜藏在暗处等我信号,既然林秋灵要害我,我便把她和那整个清心庵一起给端了!” 按照书里所写,那清心庵不但做那暗|女昌的生意,更是积攒了无数财富,而这些钱全部花在了养私兵上,并且在地下密室设有一座兵器库。这算是后期剧情了,所以李沐心记忆犹新,而这幕后黑手之一正是现今的枢密使赵苍。 若是她把这条线索给揪出来,不但帮宋昱立了功,亦或许能挽救燕王殿下的性命。 只是现今她无凭无据,却不能说的太过明白,待明日到了那清心庵里找到那机关所在位置,之后就靠宋昱了,只不过即便宋昱是世子爷也不是能够随便调兵的,赵苍那关并不好过,尤其还是这种自己找自己麻烦的。 然而宋昱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抬手就在李沐心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小娘子不要命了,此事不成,你想办法推脱掉,剩下的交于我便是。” “你也莫要小瞧了我,我虽身为女子,可这也不是我能选择的,莫不是连你也瞧不起女子,觉得我们只配待在后宅生儿育女不成?”李沐心专门逮着宋昱的死穴猛戳,戳的宋昱面红耳赤,想否决可又觉得真是那么回事。 这就叫给别人挖了个坑结果却让自己给填了,宋昱想想以前潇洒霸道的自己,再看看现在,果断决定继续低头装孙子。 这小娘子以后就是他夫人,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不就是想以身犯个险么……他陪着还不行嘛!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孩子高烧住院,才两岁,这两天都是在医院码字,更新慢了点,请谅解哈,谢谢一树蔷薇的地雷~ 第47章 清晨,一辆半旧的马车从李府后门出来,摇摇晃晃的往城外驶去。 说这车半旧都是抬举它了,车厢上已经松散了,被一条长木条固定住,窗子已经不见了,只勉强放着两道棉布做帘子遮挡,前面的马亦是两匹年迈老马,跑起来速度慢的跟乌龟爬差不多。 这样的马车顶多也就是下人用用,又有谁能想到如今这马车里坐的竟是李家的夫人和四娘子呢。 林秋灵双眉紧蹙,只觉这下面的垫子着实硌得慌,若不是害怕引人注目,她怎会选这种马车,真是活遭罪的。 不过一想到今日以后便少了这么一个眼中钉,顿时又觉得心里异常舒坦,好像这马车也并非那般难以忍受了。 林秋灵瞟了一眼李沐心,眼里带着得意,又有些惋惜,长成这幅狐媚样子,跟那个乔婉儿一个德行,若是送出去,保不准就能给她儿子换个好前程,即便是她那个侄子也是惦记的狠呢,可为了女儿的前程,只有舍弃这么一颗好棋子了。 她故做忧愁的叹了口气:“今日府里马车被你大哥用了,你大哥马上就要及冠了,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府里的东西可不都得紧着他来,却是连我这做娘的都得靠边躲躲。” 李沐心眼观鼻鼻观心,听了话才抬头回话:“母亲哪里的话,大哥可是最最孝顺的,上次不知从哪得来一颗南海珍珠,个头足得很,有这么大呢,”她有手比了比,“大哥一心就要送给母亲,就说这珍珠与母亲最为相配,可是连父亲都没能要走呢。” 一说起这个,林秋灵便笑的合不拢嘴,“远儿确实孝顺,听闻你父亲都已经给准备表字了,只等日子一到,好当众送与远儿,我问了几回,你父亲都不肯与我交底,如今连我都不知道究竟取了什么字。” 林秋灵的嫡长子名叫李湖远,与林秋灵和李沐茹的性子不同,这位大哥对弟妹倒还算不错,做事送礼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所以李沐心对这位大哥的感官倒还不错。 李沐心:“父亲取的字必然是极好的,想来也是好在那大日子里给大哥个惊喜。” 林秋灵笑了笑,换题一转:“听闻昨日在燕芳阁里,沐心与赵家二公子说话了?” 李沐心原本说完话刚转过头去,闻言眉毛微微一跳,“母亲此话从何听来的?” 林秋灵道:“也无非是下人们说闲话,被我偶然听了去。” 李沐心笑道:“母亲误会了,女儿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昨日感觉大好便去燕芳阁逛了逛,却凑巧遇见三姐姐和赵家二公子在一起买胭脂,这才说了几句话。” 若是换个人,好好的女儿和外男牵扯不清,必会被气个半死,可林秋灵却不以为辱,反而隐隐有些得意:“那赵家二公子人品才情皆是了得,又未娶正妻,若是你三姐能嫁过去,必然是个好归宿。” 李沐心却不以为然,赵青归何等身份,加上那花心的性子,会娶李沐茹才叫怪了,而且原著里这位最后娶的乃是皇家公主,哪轮得到李家出面嫁女,林秋灵这梦注定是不能实现了,即便李沐茹最后真嫁过去,也绝无当正妻的可能,结果必是鸡飞蛋打,赔了女儿又折兵。 二人又说了会话,马车终于停下了。 李沐心立即先出车门下了车,回头伸手去扶林秋灵,今日林秋灵不但自己没带丫鬟,也没许她带雪晴过来,所以只得是她亲自服侍,毕竟这脸皮还没撕破,戏就得照做。 这停下的地方便是清心庵了。 抛去书里面自带的那些内容,她也是听过这清心庵的大名,据说这里的香火极为灵验,尤其是求子添福,一求一个准,这也就导致每日来此处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今日她们出发的时间不算晚,到这不过辰时前后,然而人流已然不少。 车夫钻进车里将装有香烛的篮子取出来交于李沐心手上,就在一递一接之间,那车夫悄悄挠了下了李沐心的手背,顺便抬头眨了眨眼。 李沐心看着这位贴了一脸大胡子的某人,即便眼下这般严肃的境地,仍旧忍不住有些想笑。 宋昱今日也算是豁出去了,完全是自毁形象,不但穿上这满是补丁的粗布短打,更是一脸胡须,保准燕王殿下站在眼前也未必认得出来。 昨日夜里,二人一直商量到天明,最终决定由宋昱假扮车夫,再由影二去找叶盛阳说明缘由,让叶盛阳去宫里向皇帝请命调兵。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宋昱先潜到马厩那边找车夫,结果就见到林秋灵安排了这样一个形象的人。 宋昱鼻子都要气歪了,若是换个人,他绝对会尥蹶子不干了,可换成李沐心,他也只能蔫唧唧的捏鼻子认栽,于是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别以为爷没看见你在偷笑,你都笑一路了。”他咬牙切齿,小声说道。 李沐心并未答话,低头掩饰的咳嗽一声,将翘起的唇角压下去,接过篮子,转身跟上林秋灵的脚步。 二人前脚刚进庙门,后面宋昱便找出一个事先藏在车里的钱袋子,故作是主人落下的,连忙往前跑,看样子是追人去了。 这清心庵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的小尼姑,看见宋昱冲过来本能想去阻拦,笑话,这清心庵是何等地方,岂容这些下等人进去惊扰贵客,不过又看到车夫手里的钱袋子,最终还是按耐下来,毕竟是给主人送东西的,若是此刻拦了,待会那二位出来怕是说不过去。 于是既李沐心之后,宋昱就这么混了进去。 李沐心跟在林秋灵身后,林秋灵让她拜什么就拜什么,让她上香她就上香,眼睛却四处飘着,寻找一切让她眼熟的东西。 原书里写了,这暗|女昌之地和打造兵器的地方并不在一起,或许是怕被人发现,两处地方一个在东边,另一个在西边。 李沐心本想从西边查起,毕竟那边才是大头儿,奈何天不遂人愿,林秋灵有意无意的往东走,竟拐进了一处禅房里。 禅房内的蒲团上坐着一个尼姑,此人年岁与林秋灵不相上下,微微上挑的杏眼说不出的妩媚,右眼角更是长着一点血红泪痣,为相貌更添上三分艳色。 李沐心瞧着那泪痣,心里顿时一惊,脑子里立马蹦出原书里一个人设,正巧与这人对上。 此人乃是赵苍的外室,亦是担任清心庵住持的身份,掌控着庵里一切事物,更是汇聚成账册,每月交于赵苍核验。 “静心师傅。”林秋灵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施主客气,倒是静心失礼了。”静心念了句佛号,将视线投向林秋灵旁的李沐心脸上,“这位是……” “这是我家的四娘子,便是之前与师傅提起的那一位。”林秋灵笑眯眯的拉着李沐心过来介绍:“这位是静心师傅,是这清心庵的住持,还不快给师傅行礼。” 林秋灵和静心互视一眼,微微颔首,眨眼的功夫便像是完成了什么交易。 李沐心扫了一眼屋子里,最终瞄在墙上一幅画上。 这幅画很有特色,全部的笔墨只描绘了一棵半倒的枯树,苍凉而悲怆,只是在这枯树的顶部长着一点小小的枝丫,也是这画上唯一的一点绿色,落款用的印信是行山居士。 李沐心虽然是第一次看见这幅画,但记忆里却对这画无比的熟悉,之前她还想着怎么样把宋昱引到西边去寻找那兵器库,眼下这不正是磕瞌睡了送枕头嘛。 这位静心师太虽然听从赵苍的吩咐行事,却也是个心思重的,每次都将她与赵苍私通的信件以及账簿留下,全部藏在这幅枯木图后面。 赵苍虽然不曾用真名写信,却是借用了行山居士这个字号,而这幅枯木图正是赵苍亲手所画。 其实这也算是个变相的提醒,静心若好好活着,自然无人会注意到这幅图,然而她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这幅图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将视线引到赵苍身上,加上这幅画后面藏的那些东西,绝对让赵苍吃不了兜着走。 “施主似乎对贫尼这幅画很感兴趣?” 静心见李沐心一直盯着墙上的枯木图,心里一突,接着又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毕竟这画后面藏的东西,她从未告诉过别人。 “此画极具禅意,却是让人心有所感,这一不小心就看痴了,还望静心师傅不要介怀。”李沐心大大方方的承认,心里却琢磨着究竟要如何才能得到里面的东西。 静心觉得自己果然是想多了,像李沐心这样看画的之前也并不是没有,毕竟这画里的寓意确实颇具禅意,便道:“施主深具慧根,若是真心喜欢这画,不妨多留几日。” 李沐心还未回话,林秋灵便立即站出来喜滋滋的说道:“如此甚好,能让我家四娘子在静心师傅身前参禅,乃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静心道:“贫尼这便让人去安排寮房。” 李沐心并未急着反对,只冷眼旁观这二位唱戏,就在这时,禅房的门被急促的拍响了,门外传来声音:“住持,不好了,厨房走水了!” 静心一惊,连忙告了句失陪,快步走出禅房。 禅房里便只剩下林秋灵和李沐心,只听林秋灵不禁嘀咕:“这早不走水晚不走水,偏生这会走水,希望没什么变故才好……不行,我得去看看。” 林秋灵疾步走出禅房,也往厨房去了。 此时禅房里便只剩下李沐心一个。 李沐心心里一喜,随即便疯狂的跳动起来,她迅速走到那副枯木图前,轻轻将画撩起,而后将那画后面的墙壁往旁边一拨,立即露出一个小八卦盘来。 这个八卦盘是可以拧动的,就是一个简便的密码锁,只要拧对了密码便能打开这处暗格。 正巧看过原著的她知道密码。 第48章 在原著里,在男女查到清心庵时只是发现了这里,并不知道密码,后来二人兵分二路,男主负责让静心上钩以为东西丢了,女主则藏在房里偷看静心亲自打开这八卦锁,这才知道了密码顺序,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走。 那书里写的貌似也是男主放了把火烧了厨房…… 李沐心动作顿了顿,貌似方才听人喊的也是厨房走水了,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儿啊,不会也是宋昱干的吧? 这剧情拐了大弯又回到原点,只不过女主被剔了出去,这开机关的变成了她这个女配? 还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不管心里怎么样,她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将那八卦拧的飞快,乾、兑、坎、震、巽、离、坤、艮,八下拧完,只听咔擦一声细微的响动,墙壁被弹开四四方方的一块,露出里面一处暗格,暗格里有个剔红方盒。 李沐心一喜,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了,然而她还没伸出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约么得有三四人。 糟糕! 怎么忘了静心那性子一向多疑,怎会轻易相信厨房走水,必是怀疑有诈,这才匆匆赶回。 眼瞧着门外之人就要进来,这合上机关是来不及了,可若是拿走同样来不及逃跑。 果然没有女主的光环就不该揽女主的活! 李沐心咬咬牙,伸手将盒子抱进怀里,罢了罢了,死就死了! “哎呦喂,你这尼姑好端端的怎生撞我!” 这时,门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极为夸张的叫声,阻止住精心等人的脚步。 宋……宋昱?! 李沐心瞪大眼睛,第一时间就听出这声音的主人。 紧接着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来,正是方才拍门招呼走水的小尼姑,声音又尖又细,还带着怒气:“你怎胡说,明明是你撞过来的!” “你这小尼姑好生不讲理,明明是你们撞过来的,哎哎哎你走什么啊,静心是吧,别以为是住持就能这般不讲道理!” …… 李沐心心脏跳得如同打鼓一般,迅速打开禅房后方的窗户,借着凳子踩脚跳了出去。 另一边,静心被这突然出现的大胡子男子拦的死死的,心里更加不安,想起屋子里藏着的东西,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吩咐身后的人:“抓住他!” 她身后跟着三人,除了那个小尼姑还有两个岁数稍大些的,听到命令直接上前去抓宋昱,哪知道这家伙跟条鱼似的滑不溜丢,硬是没抓住,反倒把人给推远了。 这时候静心也冲进了禅房。 房内一切如旧,唯有那枯木图后的机关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静心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踉跄两步,若不是被后面赶到的小尼姑扶住,险些摔倒在地上。 小尼姑不明所以,担忧的问:“住持,您这是怎了?” “快抓住方才那名男子!”静心立即下令,然而当她回头再看,那大胡子男子早已不知所踪,哪里还有半点影子。 静心咬着牙道:“快,清心庵招贼,立即吩咐所有我们的人将方才那大胡子男子和李家四娘子全部抓住密牢,一定不能让人跑了,快去!” 小尼姑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叫人,这时候,晚一步回来的林秋灵也赶了过来,正巧被跑过来的小尼姑撞了个跟头,指着小尼姑的鼻子就骂:“你眼瞎了不成,怎往人……哎哎哎,你跑哪去?!” 小尼姑火急火燎的跑了,哪有时间听林秋灵训斥。 林秋灵被气的够呛,方才她出门寻找静心,却慢了人家一步,到地方的时候静心已经带人离开了,她追了回来,又跟人家走岔了路,这才到了地方,结果又被撞了一跤,真真是一肚子火气,一瞧见静心也没注意对方什么脸色,立马阴阳怪气的开口挑刺:“静心住持,你这清心庵里的人可都是好大的架子啊,连撞了人也撞的这般理直气壮,感情那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静心的视线投在林秋灵的脸上,阴森森的,仿佛一条被激怒的毒蛇,声音也愈发尖了:“既然李家夫人对我这清心庵如此不满,那不妨多住些日子,或许日子久了也就顺眼了。” 林秋灵只觉莫名其妙,她只是过来将李沐心交给静心处理的,眼瞧着事情完了,她还得回去对付李青云和乔婉儿呢,并未想过留宿啊,“你说什么?” “抓起来,送进密牢去,家伙们都给我用上,好好照看着,伺候的不好,唯你们是问。”静心的声音低沉而干脆,只是越到越来越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从林秋灵身上咬下一块肉。 既然那位李家四娘子能打开她的机关,怕是这位李家夫人也不干净,保不准就是同伙,用了刑,受不住了,或许就招了呢。 “静心,你这是作甚!”李沐心被静心旁边两个尼姑给架住了,使劲的挣扎大喊,然而根本没人理她,直到被塞了一团布堵住嘴,就这么被抬出去了。 整个清心庵彷如一条掉入沸油里的鱼,一时间全部都在找人抓人,甚至连大门都给关了,香客全被清出去,关门抓人。 待没了外人,庵堂里便不止这些尼姑了,还有许多侍卫同样加入搜查的行列,足足两百人往上。 这些人一直藏身在清心庵西侧的地下密室,专门负责看守那些打造兵器的工匠和兵器库,如今大半都被静心调了出来,全力搜查李沐心和那位大胡子男子。 而此时此刻,就在静心禅房后面有一处种满莲华的池塘,池塘中央有一处亭子,一条弯弯曲曲的廊桥连接着亭子和岸边,这廊桥下方黑漆漆的,只比水面高上一点。 而李沐心就藏在这廊桥正下方的一处暗地里。 这里是处拐角,拐角里有一处凹地,面朝里,不下水绝对看不见,她便站在这,害怕箱子沾到水,她便双手举着箱子,水面几乎与胸口齐平,脚下甚至还有看不见的淤泥,只能说她走到这完全是运气。 也幸好她看过原文,这才找了一处暂时藏身的地方,方才她从窗户里跳出来,便直接跑到了这,方才躲过搜查。 只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也保不准静心那厮灵机一动就跑到这来抓人,眼下只有两个方法,要么坚持到天黑再出去想办法,要么就只能期盼宋昱能先敌人一步找到她。 李沐心不敢想,两只手又酸又累,可她不能放下,否则不但前功尽弃,她也真是跑不掉了。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看,又过了一刻钟,快天黑了…… 实际上,不过刚到午时而已。 李沐心咬着牙坚持,穿着衣服在水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袖子也吸满了水,更是给她增加了重量,成群结队的脚步声仿佛每一下都踩在她的心上。 怎么办? 她反问自己,可是脑袋里却丝毫想不出办法,此时只要她露面便是必死的局面。 她甚至有些后悔为嘛这般冲动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搜查的队伍究竟过去了几波,直到有什么入水的动静。 李沐心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双手紧紧的握住盒子,盯着那传来水声的方向,这是她现在这般情况唯一能当做武器的东西。 这是一处拐角,不但挡住了她的视线,同样也挡住了那个正在游水之人的。 李沐心不敢赌,她双手高高的举起盒子,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心里掐算着距离,狠狠的将盒子砸下去,却轻而易举的被对方给接住了。 “沐心,是我!”那人低声吼着。 “宋昱?”李沐心顿时松了口气,微微扬头正对上宋昱那一脸的大胡子,只不过如今这些胡子被水打湿,已然换了位置,乱七八糟的。 这样子挺好笑的,然而她便真的笑了。 “你这下娘子还敢笑?!”宋昱抬起手就想敲李沐心的脑袋,巴不得撬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可是看着小娘子有些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没舍得敲下去,只恨声接着说道:“藏得这般隐蔽,知不知道找你费了多大的劲,若是我在晚些……” 宋昱说不下去了,他几乎将整个清心庵翻了个遍,可就是死活找不到李沐心,他都快急疯了,要不是这些搜查之人一直没消息,他都要以为李沐心已经被抓住了。 后来他重新折回这里,又按照李沐心的想法和躲藏的路线一一推算,方才找到了这里。 李沐心将盒子交给宋昱,双手终于能放下了,靠着墙,微微扬起嘴角:“这不是找着了么,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 男主光环妥妥的! “算你会说话,等离开这再跟你算账。”宋昱终究舍不得说重话,一手托着盒子,另一只手扶着李沐心,以免人体力不支摔进水里。 眼下天还未黑,这种地方进来容易,出去就不那么轻松了,四周没什么遮挡,若是他一人倒还容易些,毕竟身手在这摆着,可带着李沐心就不行了,或许还没到岸上就得被那些侍卫瞧见,好在如今天气渐暖,这水虽然寒凉,却并非那么难以忍受。 宋昱这般想着,可是看到李沐心愈加苍白的脸色,心里焦急的不行,就想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出去,顶多被一堆人追着跑就是了,他也不是没干过。 “不行,再等等,这清心庵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李沐心看出宋昱的急迫,连忙劝阻,这里既是私下设立的兵器库,不止那些侍卫看守,还有几十只大狗,以及一队弓箭手,现在出去那就是给送肉的。 宋昱深深的闭上眼,点点头。 直至夜幕降临,二人在两队人搜查的空隙里从水里走出来,冷风一吹,李沐心只觉寒意几乎让她整个人都没了知觉,完全依靠宋昱的力量才勉强站立。 宋昱一看也是急了,直接将人抱起来,用嘴叼着盒子的锁头,趁着夜色掩护,小心避开侍卫,一路飞檐走壁,约么半柱香的功夫便见到清心庵的围墙。 然而就在此时,还是有队侍卫发现了宋昱的踪迹。 不是宋昱的功夫不高明,而是这些人每人牵着一只大狗,是狗带着人过来的。 一时间,烟花一朵接着一朵飞上夜空,耀眼夺目。 宋昱急着找大夫,哪里肯在这浪费时间,一脚踹开最先赶过来碍事的侍卫,踩着狗|头借力飞过围墙,一溜烟的跑了。 第49章 清心庵地处于东郊一座矮山的山顶,四周树林密集,唯有两条路可通往山脚,一条是通往山门的大路,这条路地势宽阔平坦,马车容易通过。 另一边则是后门的小路,这条路很窄,有些地段需要从成片的林子里穿过去,有些地段又比较陡峭,走起来颇为费劲。 眼下的情况对宋昱和李沐心而言,走大路跟送死没什么区别,宋昱是厉害,可毕竟还是肉|体凡胎,跟弓箭一类的兵器可比不了,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完全不会功夫的李沐心,所以只能选择抄小路下山。 宋昱的速度快,可后面侍卫的速度也不慢,几乎是一前一后在陡峭的山路上快速奔跑。 宋昱边跑边气闷:“小娘子,你这盒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能让这帮子人死追咱们不放。不行,这般逃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他嘀嘀咕咕的,脚步骤然一拐,进了左侧的林子里,将李沐心放在一处高树上,将方盒塞进李沐心的怀里,低声道:“在这等着。” 李沐心紧紧抱着怀里的方盒,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却没什么退路可言,坚毅的点了点头:“好,我信你。” “小娘子这回倒是学乖了。”宋昱吊儿郎当的笑了笑,接着跳下树去顺手拾起一根细长的干树枝,迎上那追来的队伍。 这队人本有十几人,但只有五人越过了墙,跟上宋昱的脚步。 宋昱身手灵活,仿佛是林间飞跃的灵猴,又像是矫健的雄鹰,仅仅只是一截枯枝,在他手里却是跟真正的兵器相差无几,不但没被那五名侍卫的刀剑砍断,更是借此冲开包围,而后飞至半空翻转一圈,直接就这股子冲劲用枯枝在那其中一名侍卫的手腕上狠狠一拍。 那侍卫手腕吃痛,下意识松了手,手里的长刀骤然落地,却正巧被宋昱接住,而后左手撑地,又是一个翻转,手中长刀银光一闪,便一口气割断了五个侍卫的脖颈。 做完之后宋昱就是一愣,糟了,他忘记小娘子还在树上了! 他是上过战场的,自然不怕死人,可人家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哪里受得了这个,也不知道被吓坏了没。 宋昱连忙跳上树干,亡羊补牢一般捂住李沐心的眼睛:“我带你下去。” 李沐心咬咬牙,将想要呕吐的感觉强压回去:“好。” 二人再次飞下树干,这回宋昱又换了个方向,带着李沐心一路向山下飞奔。 不多时,李沐心偶然向两侧望去,借着月光看见远处竟有一片平整的绿意,高度不过膝盖。 她眼里一喜,立即拉住还要跑的宋昱,指着这边低呼:“你看!” “这是……农田?”宋昱也不是笨的,既然有田,就代表附近一定有村子,有了村子就代表一定能找到衣服食物,以及能够藏身的地方。 二人立即变换方向,顺着农田的方向寻找,可还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犬吠声。 宋昱不满的啧了两声:“本世子究竟犯了哪门子的邪,走到哪都被狗追,等平安了非得吃上十顿狗肉火锅不可!” “你听。”李沐心示意宋昱安静,只见这周围不止有犬吠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唢呐声,而且吹的似乎是出殡送葬时才会吹奏的曲子。 “走!”宋昱拉着她往前方跑去。 只是这一耽搁,后面已然出现那些牵狗侍卫的身影。 这么一前一后,距离不过百米,幸好山路崎岖,两边又是密林,加上眼下夜色正浓视线不好,这才让二人再次把人给甩开了点距离。 这时候,唢呐的声音已经极为接近,二人再次拐了个大弯,终于迎上那送葬的队伍。 这队伍的人很少,约么只有不到二十人,前面有人洒纸钱拿灵幡吹唢呐,中间是四个人抬着漆黑的木棺材,后面剩下的几人披麻戴孝,应该是死者的亲人。 李沐心将视线落在那棺材下面,立即扯扯宋昱的衣角。 那棺材下面是用极为粗壮的树干捆成的架子,就那个粗度,勉强可以人扒在下面不被发现,而且这么多的陌生气息,那些大狗又没接触过他们的东西,未必能够找到他们。 “走!”宋昱提刀斩断那队伍头上的树枝,突然出现的声响吓了那些人一跳,有胆子小的直接跑远了,这才抬棺材的六位壮汉似乎也吓得不轻,颤颤微微的,却又不敢将棺材放在地上。 宋昱逮着机会,拉着李沐心弯下腰,一阵风似的钻进棺材底下,双脚蹬住两侧的木头,双手将李沐心扔在身上,而后同样撑住两侧木头。 这棺材底下极为狭小,又因为四周架子的粗度,宋昱必须保持与底部持平,这才不会被人发现,这样的拥挤,李沐心必须紧紧的挨着宋昱,一手提着方盒撑住一侧的木头,另只手紧紧的抱着宋昱稳住身体不掉下去,呼吸相缠,双目相对。 明明是紧张至极的场面,李沐心却还是忍不住走了下神,突然觉得宋昱的眼睛特别好看,黑亮黑亮的,有着独属于这个人的嚣张霸道,看着像个坏蛋,却又难得的勇敢和善良。 今日这般环境,宋昱若狠心一点抛下她只带走方盒,绝不会逃的这般艰难,以他的功夫,保不准都能回王府吃口热乎饭菜,可如今却只能跟她躲在棺材底下…… 宋昱不知道这小娘子在想什么,只是鼻尖的发香让他也难免有些精神恍惚,若不是环境不对,还真想就这么待下去。 二人胡思乱想的时候,这送葬的队伍也再次集结,六个抬棺材的壮汉仍旧颤颤微微,面露恐惧,其中一个小心翼翼试探着说道:“我怎感觉这似乎重了不少?” 另一个壮汉都快哭了:“我也觉得重了。” 这时候,那些牵着大狗的士兵也赶到了这。 士兵足有百人,最前面牵着四只大狗,最后面跟着弓箭手,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六个抬棺材的人直接松了手,硕大的棺材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二十几个送葬的人集中在一起,哆哆嗦嗦的看着这些侍卫。 侍卫首领从队伍里走出来,虎步熊腰,嗓门其大,冲他们喝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半夜出殡?” 这二十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出来一个岁数颇大的老者走出来回话:“回禀军爷,小人是这山脚下李家村的,今日下午小人不到八岁的孙子不慎掉进河里溺死,本想迎三后再下葬,不想正巧来了个游方的道士,说此子乃是横死,怨气深重,需得尽快下葬,否则必会家宅不安,所以小人准备好了东西虽已夜深,却也不敢耽搁,正要前去前面的乱葬岗安置。” 年龄小又死于非命,自是进不得祖坟的,而且就在面前不远却有一处乱葬岗。 这侍卫首领又打量几人一会,又看了看棺材,总觉得有些不对,后来灵机一闪,指着棺材问道:“你说你家死的是个幼童,可本将看着棺材足能装下两个成年男子,这要如何解释?” 那老者也是满脸苦涩:“事出紧急,哪里能凑巧找到合适的棺材,这还是小人跑了好几家棺材铺子才买到的。” 那侍卫首领颇为犹豫,又回头看了眼那四只大狗,见它们对着棺材狂吠,立即喝道:“开棺,本将要看看尸体。” “啊?”老者傻了眼,这哪有半路开棺的道理,尤其他这孙子还是横死的,若是开棺出了事可如何是好,“这……” 可侍卫们哪里会听他的,这侍卫首领命令一下,立即有八个人从队伍里出来,竟徒手将那棺材上的钉子□□,一把掀开盖子。 侍卫首领走过来探头往里面看看,只见这空空荡荡的棺材里却只有一具已经膀肿的孩童尸体,确实没有藏人。 莫不是那二人又往前跑了? 侍卫首领又瞥了眼那四只大狗,却见这棺材一开,这四只狗改而对那些送葬之人乱吠。 他疑惑不解,想不明白,又招呼来之前见到那二人相貌的侍卫上面将这些送葬之人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那二人之后,只得不耐的招招手,整队离开,继续往前追捕。 至于那已经被掀开的棺材盖子,自然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送葬的村民连大声哭泣都不敢,男的憋着眼泪满脸愤怒,女的哀伤至极低声啜泣。 最终还是那位老村长低叹一声擦擦眼泪,招呼那六名壮汉将棺材重新盖好,继续前行。 无人注意那棺材下面有两个人影滚出来落进旁边的草丛里。 或者说即便谁看见了,也被吓得装作看不见,谁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这半夜出丧的,万一闹鬼了怎么办…… 只是最面前抬棺的壮汉嘀咕一声:“怎么感觉又轻了不少……” 李沐心安静的躺在草丛里,压在宋昱身上挺尸,直到那送葬队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方才松了口气。 她这辈子哪怕是扮演婉馨的时候都没这次刺激,一条命都快被折腾进去了,现在是手脚发软,浑身无力,不过宋昱的情况怕会更糟糕些,毕竟之前跟人动手,方才又全靠宋昱四肢的力量支撑,一个人撑着两个人的体重,若是个寻常男子怕已经脱力了。 宋昱眨了眨眼,突然痛呼一声:“疼死我了!” 第50章 “疼?”李沐心一下就急了,忙从宋昱的身上爬起来将人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却并没发现伤口,“哪疼?” 宋昱凿凿心口:“心疼,想吃肉。” “……”李沐心无语,赶上这是逗自己玩呢,“好玩么?” 宋昱嘿嘿一笑:“那要看小娘子有没有被本世子今晚的英姿迷倒了。” 李沐心抽抽嘴角,盯着宋昱的脸,突然很好奇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这人还那么大的脸…… 然而宋昱的眼神那叫一个得意,甚至还对她眨了眨眼。 李沐心没忍住,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场,之前压抑的恐惧害怕随着这笑声消散了不少。 宋昱扬起嘴角,露出破一个灿烂到堪称嘚瑟的笑脸。 只是这笑着笑着,突然就变了味道,待笑声消失,便只剩下彼此相望。 李沐心是第一次这样看着宋昱,只觉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她这还是没抵住诱惑心动了吧…… 宋昱先是有点害臊,随后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这小娘子怎么感觉眼神有点直呢? 他抬起手摸了摸李沐心的额头,温度都能煮鸡蛋了,顿时脸色一变:“你发热了!” 李沐心更尴尬了,本以为是心动了,搞了半天竟然是发烧了,老天爷还真会玩她。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怎么办? “方才听那些人说就住在山脚下有个村子,我们先到那看看,盛阳那小子也不知道带人躲到哪去了,保不准就在下面。”宋昱一个打挺从地上起来,将李沐心背在背上。 李沐心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小声道:“还是要小心为上,不过叶世子一直未等到我们,许是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跟那些人对上。” “放心吧,那小子拿着我给的东西调的兵,至少能有个三四百的兵力,那些人不敢过去硬碰硬,更何况,他们……”宋昱及时刹闸,这在说下去可就复杂了,还是暂时别叨咕了,这小娘子心思重想得多,万一脑袋打了结累着怎么办。 “走了,抓紧我。”宋昱吆喝一声,脚用力一蹬,气运丹田,将轻功运转到极致,一道烟似的往山下跑。 好在老天爷也不是全跟他们作对,接下来的事情倒是顺利不少,当他们到了山脚下,叶盛阳正带着人准备上山,正巧走了个面对面。 叶盛阳带着人就躲在这边的林子里,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却一直没有所谓的信号发出,天知道他都快急疯了,不论是李家四娘子亦或是宋昱,哪个出事都是□□烦。 一看见人急急忙忙的就迎上来:“可是出事了?” “计划有变,先离开这。”宋昱四处望望,这里已接近山脚,地势平坦又多树木,已然不知道之前那些侍卫去了哪里,索性暂时不想,小声对叶盛阳道:“小娘子发热了,需要大夫。” “大夫?”叶盛阳也是皱眉,大夫倒是好找,可要找个嘴严的大夫就不容易了,他们两个未婚的男子带着一个未婚的姑娘家,他们都是没什么事,可若传出去,李沐心的名声就是毁了。 “去宜安堂找景大夫试试吧。”李沐心已经有些头脑发晕,她和景素月都有秘密,景素月还要靠她混进赵苍府里,自是不会见死不救。 “走,去宜安堂!”宋昱咬咬牙,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前方是叶盛阳的马车,他立即上车,而后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软垫上。 叶盛阳对后面的侍卫下令撤退,而后上了马车,瞧这二人一身湿衣的样子,不禁问道:“究竟出何变故,你们怎会如此狼狈?” 宋昱沉默片刻,第一次收起笑意,严肃的看着叶盛阳:“这次是我大意了,那清心庵里面不止有暗|女昌,还有人养私兵。” “什么!”叶盛阳惊的从座位上跳起来,脑袋撞在顶棚上,疼的他嘶了两声,揉着脑袋重新坐好,“谁竟有这般胆子?!” 宋昱沉默片刻,也不怪叶盛阳反应大,旭国对军队管控及严,别说是私兵了,即便要养多少会功夫的护院那也是有规定的,一旦超过数量,少的会被罢官免职终生不得录用,多的直接就会被扣上谋逆的帽子,连九族兴许都逃不过。 他能调动这几百人,还是前两年生辰时皇帝高兴赏了他的权限,但总数不超过五百,且一年之内不能动用超过三次。 当初因为这个事儿可没少有大臣上折子参他,不过都被皇帝压下了。 不过他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我见到的私兵数量足有二百往上,各个身经百战,即便是我遇到五十人以上的队伍也只有逃命的份。” 叶盛阳也是震惊了,宋昱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谁家的私兵竟有这般厉害?” “不仅如此……”宋昱脸色阴沉,咬牙切齿:“老子一眼就认出这些狗娘养的全部套着禁卫军的甲胄服饰,连佩刀都是一样。” 叶盛阳捂着心脏,生怕自己就这么被吓死过去,养私兵的问题就已经很严重了,可若是再添上这个…… “你怀疑他们……” 宋昱:“能拿到禁卫军兵器服饰之人身份必然不简单,若是将这些人分批混入禁卫军之中,只要控制好数量,想来也不会被人发现,若是再出点什么事临时反水,皇帝老子也躲不过去。” 叶盛阳:“只是不知道此时已经有多少人被混进去了。” 说到这个,二人同时沉默,他们虽是世子,手中的权利却并没有多大,这件事说明白了就是有人蓄意造反,已经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 宋昱低头看了看李沐心,可是即便他和叶盛阳能够抽身,他的小娘子却是已经是弥足深陷,出不来了,他若收手,必死无疑。 他如何能不管。 叶盛阳一眼就瞧出宋昱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这燕王世子宋昱看起来是个混不吝连天都敢捅个窟窿的人,可却比任何人都重情义:“你……可想好了?” 李沐心撑着身子坐起来:“此事危机重重,二位世子还是及时抽身吧,待会将我放在景大夫门前就好。”宋昱能帮她这么多,这份恩情已经沉重的让她无法偿还了,怎还能让人继续为她涉险。 再者说,当她决定抱起这个盒子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之后的遭遇,可这何尝又不是搏一搏呢,不也是给她自己搏条出路么。 被逼到绝境的是她,从来都不是宋昱。 宋昱并未说话,自是随手从脚腕处抽出一把匕首,另只手抄起那个方盒,将匕首尖往锁头里一别,锁头应声而断,而后打开盒子。 这里面的东西总算出现在三人眼前。 李沐心突然特别想哭,宋昱何尝不是用行动来告诉她,他不会走。 这又是何必呢。 值得吗…… 她不知道答案,只是一直试图封闭的心还是裂开了一道入口,让这人融了进去。 宋昱低着头,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有七封信,和两个账本。 他们将这些东西一一看过,震惊的无以复加。 毕竟之前宋昱的话只是根据之前亲眼所见而进行的猜测,也有可能猜测错了,可这些东西却证明了之前的猜测全部正确。 七封信皆是清心庵的静心住持跟上封的汇报,大体上总结了暗女昌所得金银以及这些钱的大体流向,流向总分三部分,约有二成交给上封,四成用来维持私兵的开销,剩下的四成则是用来打造兵器。 而账簿则证明这个数据的准确性。 时间紧迫,三人并未细翻账簿,但是粗略的看看便已经确定真伪。 叶盛阳拿着一封信,指着那落款说道:“这个行山居士却是从未听说过。” 宋昱挠了挠鼻尖,他的功课虽说不怎么样,可叶盛阳在这方面却是极为厉害的,而且交友圈子广泛,怕是连街上卖字画的都能说出个一二,所以叶盛阳说不知道,就代表这个人从来没用这个字号在外面露过脸。 李沐心有点急,这二位不知道,可她知道啊,若他们还不明白敌人是谁,万一糟了对方毒手可怎么办,或许是发烧让她的反应有点慢,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便道:“我倒是听过这个名字。” 宋昱和叶盛阳的视线唰的一下齐齐落在李沐心脸上。 李沐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们也知道的,我爹在枢密院当差,曾经偶然跟我提过,说是三皇子送了赵大人一方私印,他当时意外瞧见过,就是‘行山居士’四字,不过他们这些文人私印向来多得是,也就没当回事。” 这谎言算是漏洞百出,只看他们愿不愿意相信她。 叶盛阳惊呼:“枢密使赵苍,难道是他?!” “这样就说得通了。”宋昱挪到李沐心的软垫边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整个人又恢复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皇帝厌烦皇后也不是一两日了,三皇子是皇后的儿子,按理该立为太子,却一直被皇帝拖着,若是因此起了别的什么心思也并非不可能,还是我家沐心运气好,这种事都能碰到。” 李沐心一瞪眼睛:“你叫我什么?” 第51章 宋昱一愣,哎呀叫顺嘴了! 这要是哄不好,以后可就麻烦了。 于是号称京城第一纨绔连皇子都敢揍的宋世子第一次挂起一脸讨好的笑:“小娘子何必跟我计较这个,咱们这也不是经历同生共死了嘛,老娘子娘子的叫多生疏啊,沐心多好听,以后你也别老世子爷世子爷的叫了,就叫我名字宋昱好了。” 其实他更想一个叫心儿妹妹一个叫昱哥哥的,可他不敢提,惹恼了小娘子就跟惹怒了那记仇的小奶猫似的,太不好哄,饶是他堂堂世子爷也得认栽。 李沐心烧的手软脚软,脑子也有点迟钝,却也明白什么叫我家的,这让别人听见还了得,同时也说不出的委屈,这人又不喜欢自己,干嘛老过来撩自己啊,是不是等撩动了心就再跑去跟女主恩爱好让自己继续折腾原书里的原结局啊。 她越想越委屈,加上泡了大半天的水,又吹了小半宿冷风,如今衣裳半湿不干,浑身难受,还发着烧,细想想,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这心里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宋昱一看就急了,连忙蹲下抬胳膊用袖子给李沐心擦眼泪:“好端端的,你哭甚,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李沐心特别想说——就是你付欺负我了,你这么撩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但她说不出口啊,结果就成了死循环,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想哭。 宋昱手忙脚乱,当年深入敌营都没这么慌乱过,“我说你这小娘子要下雨怎么也先打个雷让爷明白明白怎么回事吧?” 李沐心呜呜哭着,许久才挤出四个字:“我不想死。” 宋昱忙道:“好好好,咱不死哈,谁敢动你,爷叫人去抄了他祖坟,别哭别哭啊。” 李沐心:“呜呜呜……” 宋昱:“……” 叶盛阳默默看着这二位一眼,假装自己不存在,轻手轻脚的将信件和账簿换了个箱子装好,而后转头看向车窗外。 马车的速度不慢,到达城门口时马车自然被拦下了,此时城门已关,哪里能随便开启,不过这些规矩自然都是对普通百姓设立的,叶盛阳扯下腰牌从车窗扔出去,不一会城门就开了,腰牌也被规规矩矩的送回来。 叶盛阳下车吩咐好侍卫队伍的领头回去复命,这才接着让他的心腹接着赶车。 进了城没多远便是宜安堂,景素月就住在距离这不远的一间院子里,等侍从敲了门,李沐心总算勉强止住眼泪,红着眼圈由宋昱搀扶着下了马车。 景素月如今落魄,身边并无丫鬟随侍,又因她性子冷漠,所以至今仍是一人独居,等开了门看见外面堪称豪华的马车,便以为又是哪家的贵女要她去看病,正准备回屋取药箱,就见到李沐心被宋昱搀扶着从车里下来。 她自是一眼便看出李沐心不妥之处,想到之后的合作,还是让开身。 李沐心:“叨扰景大夫了。” 景素月淡淡瞥了他一眼:“我是医者,你是病患,谈何叨扰,进来就是,只是病好便走,莫要在我这停留,我大仇未报,却不想受你连累。” 叶盛阳道:“景大夫尽管放心,我们等等便走,绝不会牵扯到你。” 三人跟着景素月进了厢房,接着景素月回身去取药箱。 宋昱扶着李沐心坐在床上,叶盛阳站在一旁,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 李沐心感觉自己吐出的气都是热的,浑身又冷的发颤:“我自有去处,二位不必费心。” “不行。”宋昱不客气的将床上的棉被拽过来给李沐心盖上:“你如今这副模样,我怎能让你自己离开。” 李沐心:“此事事关重大,怕是明日这满城都会贴满我的通缉令,城里我是待不得的,城外或许还能找个藏身之地,等避过了这段时间,我再想办法回来,只是这些东西怕只能劳烦二位世子送到皇帝面前了。” 叶盛阳也是不同意:“可你一个孤零零的女子没有功夫傍身,又生着重病,我们怎能放心让你独自离去,这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如你先留在京城,待躲过第一波搜查之后,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沐心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可李府是回不去了,其他地方她又能躲在哪。 叶盛阳:“不如去我……” “去我那!”宋昱坚定的打断叶盛阳的话:“燕王府谅他们也不敢搜查……谁!”他骤然回头瞪向门外。 “是我。”景素月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套衣物放在桌上,转身又出去了。 叶盛阳道:“景大夫是女子,自是只有女子的衣服,我车里有备用的衣服,宋昱,你去换下,我在门外守着。” 宋昱根本不想离开:“不必,我身强体壮的,不会有事。” 叶盛阳劝道:“你也得想象李家娘子,现在这种情况容不得任何错失,你若是病了,还怎么照顾李家娘子。” 李沐心点点头:“你去吧,我也想换身衣服。” 宋昱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一到门口整个人又如同离了弦的箭,争取快去快回。 叶盛阳将以上递给李沐心,也走到门外候着。 李沐心悄悄瞄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将衣裳脱下,换上那身干爽的衣物,一时间清爽不少,当然,若是能洗个澡就更好了。 不多时宋昱和景素月一齐进来,待看完了病开了药,三人又一齐被景素月轰了出去,而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仿佛慢一点能见鬼似的。 叶盛阳颇为尴尬的扇了扇扇子,他还是第一次这般不受人待见。 三人上了马车,沿着街道绕了几圈,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方才将宋昱和李沐心放在燕王府后巷,这才将马车往安阳侯府的方向行去。 李沐心抱着叶盛阳换过的小盒子,由宋昱抱着翻墙进了燕王府的后院,一路潜回到忘明轩,直接进了宋昱的卧房。 元宝今日没能跟宋昱出门,担心的在守在忘明轩门前守了大半日,眼瞧着世子爷回来,刚想迎上去却发现世子爷怀里抱这李家四娘子。 元宝俩眼发亮,他家世子爷这是终于开窍了? 他麻溜跟在后面锁了院门,一路跟在后面进了卧房,眼瞧着世子爷将人放在床上,笑嘻嘻问道:“世子爷,可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宋昱满心都在李沐心这,压根没看元宝,随口就吩咐:“热水、饭菜,在想办法弄点她穿的衣服,绝不能让人发现,懂不懂?” “小人明白。”元宝嘿嘿一笑,这种事当然不能让燕王妃发现了,万一要是知道世子爷金屋藏娇往忘明轩塞人怎么办。 他出去的时候还特地把门给关好了,顺便吩咐好下人主子办事,没事别去打搅,确定一切妥当之后,这才匆匆去准备东西。 李沐心躺在宋昱的床上,心里颇为尴尬,烧已经退了,脑子也不是那么浑浑噩噩了,想起之前自己做的事儿,恨不得使劲抽自己两嘴巴,这是有多没出息啊,还哭鼻子…… “要不……我还是去上次住的那间客房吧?”她小心翼翼的说。 宋昱看着那双哭到红肿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差点就点头答应了,可这要是再离远了,又要好几个时辰看不见人,这在眼皮子底下相知却又不能相见得多憋屈啊。 他立即板起脸义正言辞道:“不行,外面太危险,万一我照顾不到怎么办,如今情况特殊,你还是得在我眼皮子底下方才安全些。” 李沐心无言半晌,又问:“那我打地铺?” 宋昱:“你就睡这,我去睡外面的睡榻。” 他这屋子是个套间,外间有个睡榻,往常是元宝守夜住的,这些日子让元宝回自己屋里就是。 话说到这份上,李沐心自是不能再说别的,而后讲那个拼了命得到的箱子交给宋昱:“你且替我收好。” 宋昱接过箱子,当着她的面在床尾打开一个暗格,将箱子放进去,而后重新铺好被褥,而后将景素月给的那瓷瓶拿出来倒出十多粒小药丸,拿着水送到李沐心面前。 景素月大概也猜到他们不方便熬药,便给了这些事先挫好的小药丸,很是方便。 待李沐心吃了药,二人便就此歇下。 翌日一早,宋昱吩咐元宝出去转了一圈,约么晌午三刻,只见元宝匆匆跑回来,把房门关严,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世子爷,城中各处都贴满了李家娘子的画像,说是……说是沟通外国,意欲谋逆,如今李家已被查封,李家一干人已被大理寺收押,李夫人不知所踪!” 李沐心忙问:“我娘呢,可有消息?” 一说这个,元宝有点犹豫,小心翼翼说道:“乔姨娘失踪,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李沐心听到这消息却是松了口气,这已经比她预料的要好多了。 大理寺卿张行之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滥用私刑,加上柳青黛就在那里任职,李家人被关在那反而是最安全的,至于她娘亲乔婉儿,必是事先得到消息藏在大管家那了。 第52章 “该吃药了。”宋昱一手拿药一手端水,过来时顺便一脚将元宝踹出去。 以前怎么没觉得元宝这么碍眼呢。 元宝摸摸后脑勺,不明白怎么就惹世子爷不高兴了,不过事情没说完也不敢走,接着说道:“小人方才外出时恰巧遇见安阳候府的叶世子,叶世子让小人给世子爷带句话。” 李沐心服了药,见宋昱压根没搭理人家,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叶世子一定是有急事寻你。” 宋昱听了劝,笑嘻嘻的给了元宝一个眼神——说吧。 元宝道:“叶世子说,宫里传来消息,皇上有意给您和镇国公杜家嫡女赐婚。” “杜家嫡女?”宋昱皱皱眉头,想了一圈,似乎根本没意识到时哪一位,干脆不想了,不屑的哼了一声:“想来皇帝这几日是太过清闲了,等明儿个本世子进宫一趟把那几位皇子拎过来挨个揍上一遍,想来他就不会这想法了。” 元宝听着自家世子爷的豪言壮语只觉一阵头疼,小心翼翼的提醒:“世子爷,上次您把八皇子给揍了,王爷可是说了,若您再犯便去边关守城三年。” 宋昱不满的啧了两声,若是以往他自然求之不得,可眼下哪里舍得丢下小娘子。 李沐心听着二人的对话,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杜星月,心里难免酸涩,不愧是男女主,自己不往一起凑,剧情都想办法把二人往一起拉,算了,不想这些了,本来压力就很大,避免心烦。 宋昱道:“我待会就进宫去探探路,若是无事,我明日便将东西呈上去。” 李沐心点点头:“也好,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些好,你……快去快回,莫要与那些不相干之人冲突。” 同样是劝他别惹事的话,宋昱只觉得从这小娘子嘴里说出来那叫一个顺心好听,“放心吧,我去去就来。”说着随意换了身衣服,急匆匆就走了。 这一走便是近两个时辰,黄昏之时,又急匆匆的回来了。 李沐心正在床上歇着,听到动静,一抬头就发现进门的宋昱脸色不太好看。 她还没问,宋昱便先开口说道:“赵苍那老东西拿八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参了张行之一本,之后将这案子争到自己手里,皇帝那糊涂已经允了。” 李沐心瞥了眼宋昱,按理他们只要叫东西呈给皇帝,这事归谁管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瞧宋昱的样子似乎不仅如此。 宋昱憋了一会,窘迫的挠了挠鼻尖:“你且宽心,待过几日,我在进宫一趟就是。” 李沐心不言,依旧盯着他。 宋昱顶不住压力,暴躁的抓了抓脑袋:“行了行了,本不想说的,我被收走了入宫的腰牌。” 虽然以前经常发生这种事儿,但每次不过二三日就会将腰牌重新送回来,可这个节骨眼上收走他的腰牌就有点让人多心了,他本不想让小娘子烦心的。 李沐心问:“谁收的?” 宋昱:“皇后,今日出宫之时,皇后亲自在半路截住我,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罚我一月之内不许入宫。” 李沐心低下头,掩饰住眸中的不安,明摆着宋昱这是被盯上了,可知道她与宋昱相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能知道她此刻藏在宋昱这的人绝超不过三个。 宋昱道:“眼下燕王府已经不安全了,你且准备一下,我们先离开王府。” 李沐心犹豫道:“要不……你就别管我了,让我一人离开,这样便能撇清燕王府和我的关系,否则……” “李沐心!”宋昱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一把抓住小娘子的手腕将人扯过来,逼迫对方与自己的视线相对,好让她明白,既然惹了他宋昱,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想让他放手,除非死。 他恶狠狠的瞪着李沐心:“你当本世子是什么人,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么,告诉你,既然招惹了本世子,你这辈子就只能是本世子的人!” 说完了话,过完了狠劲,宋昱一张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心脏一个劲的乱蹦哒,跟烧沸的水似的,浑身也都不得劲。 其实李沐心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宋昱这是在像她……表白吧? 她整个大脑轰的一声,连思考都忘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交缠,这种气氛似乎在催促什么,直到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李沐心骤然清醒,紧张的一下把宋昱推下了床,再看宋昱的眼神心虚的要死,脸颊滚烫滚烫,她忍不住用手搓了搓,好让温度降点。 宋昱咒骂一句,及其不爽的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拉开,怒气冲冲的瞪着门外的元宝,磨了磨牙:“你最好用重要的事,否则就去给本世子扫一年的茅厕!” 元宝都快急死,忙道:“世子爷,枢密使赵大人带禁卫军将整个燕王府给包围了!” 宋昱不屑的嗤了一声:“来的倒是快。” 元宝:“世子爷,这可怎么办啊?” “凉拌,一会有人问起,就说爷心情不佳去春满楼喝酒去了。”宋昱吩咐过元宝,回头看向李沐心:“沐心,带上东西给我走。” “好。”李沐心迅速取出那装着罪证的小箱子,跟在宋昱身后,待经过元宝身边时骤然停下,“元宝,你可看清那赵苍身边还跟着什么人吗?” 元宝想了一下:“还真有,宜安堂的景大夫就在赵大人旁边站着。” 景素月,果然是她。 李沐心微微沉默一下,立即跟上宋昱的脚步。 二人再次进了燕王书房里的那间密室,只是这次宋昱将那块免死金牌揣进怀里,而后在东面的书架里按顺序将五本书往里一推,只听这书架发出咔擦一声轻响,紧接着整个书架弹出来,书架背面的墙壁上赫然有一条密道。 “别怕,跟我走。”宋昱取了一根蜡烛,拉着李沐心的手进去密道,按下密道顶部的机关,书架再次恢复原状。 李沐心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热,一步步跟着宋昱往前走,那烛光虽然微弱,却仿佛能照进人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又想起之前宋昱那翻话,难免又有点面红耳赤。 密道之中有几条弯路,通向的方向并不相同,宋昱待她拐上第一条,待密道到了头,出了密道,便出现在一间卧房内。 这是个套间,装饰及其奢华,处处镶金带银,光里面的罗汉床就足有三层,俨然又一个小套间,只是似乎许久没人住了,到处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李沐心目瞪口呆:“这是哪?” 宋昱将床上的灰尘扫了扫,拉着李沐心坐下:“这是皇宫的绣元殿,他们不让我进宫,我就偏要进宫给他们看看。” “绣元殿?!”李沐心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了一眼宋昱,而后四处望望,立即觉得这是阴风阵阵,好像真挺恐怖的。 民间总爱议论皇城里的那点事情,这绣元殿当时也算传播极广,她也自然也听到过,传闻有位妃子被污蔑与侍卫有染,最终被一条白绫赐死在这绣元殿,之后这里便开始闹鬼,久而久之,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近这里,便渐渐荒废了。 若是以前,李沐心是绝不相信有鬼的,可连穿书这么玄乎的事情都发生在她身上,闹鬼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宋昱看着好笑,手指在她头上点了点:“瞧你吓的,那闹鬼的传闻不过是皇帝和我父王为了掩藏密道弄出来的,做不得数,赵苍那厮即便在借他几个胆子,也绝不会想到我们会躲进皇宫。” 李沐心微微心安,重新坐下:“可这般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宋昱嘿嘿一笑:“待会天黑之后,我们潜入皇帝寝宫。” …… 另一边,景素月跟在赵苍身后硬是搜了燕王府,结果什么都没搜到,赵苍大怒,命人当街打了景素月二十军棍,而后扬长而去。 景素月本就体弱,二十军棍打下来几乎要了她一条命,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还是有相识之人看不下去,跑到燕芳阁通知那里的林掌柜,这才被人抬回去。 柳青黛赶回来的时候,景素月惨白着一张脸躺在穿上,呼吸微弱,好在人还清醒。 柳青黛满腹怒火,可是看到这般半死不活的景素月,却是发不出来,结果心里更堵了,“景素月,你为何要要出卖四娘子?” 景素月艰难的扯了下嘴角,笑的凄惨:“因为此事已然交到赵苍手里,只要捉了李沐心,我便是功臣,便能接近他,自然也能接近那位赵夫人和杏儿,可终究是功亏一篑。” 柳青黛闭上眼,生怕自己失望的目光刺向对方:“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吗。” 景素月却莫名其妙:“我为何要悔改,只不过牺牲一个李沐心,我们便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有何不妥,只是没想到还是让他们逃了。”不知为何,说到此处,她的心里竟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景素月,除了报仇,你的心里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出卖的,此时你能出卖四娘子,那么以后,你是不是也能出卖我?”柳青黛疲惫的揉揉眉心:“你就真的如此冷心冷情吗?” 景素月:“我从未对不起你。” 柳青黛沉默了,再看景素月的目光完全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第53章 天色已黑,李沐心独自坐在卧房里,连灯都没敢点,绣元殿的夜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黑些,两个人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就恍惚有股透骨的凉意,总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李沐心紧紧身上的衣裳,又往床里面挪了挪。 不一会,就见到一个身影从门外飞进来,正是宋昱,他一手端着一个大海碗,另一只手捧着两套小太监的衣裳,轻飘飘落在李沐心面前,而后将衣服扔在一边,大海碗递给李沐心。 这碗里下面是米饭,上面是青菜,还有一个完整的大鸡腿。 宋昱窘迫的挠了挠鼻尖:“时间匆忙,只在御膳房里翻到这些,你先将就吃,等出去了爷在请你吃大餐。” “吃大餐?”李沐心笑笑:“这可比我以前吃的好多了,再者说我可是踩坏了你的白虎玉玦,还欠你四千两银子呢,这大餐却是吃不起了,倒不如给我减些债务,可好?” 这碗里面有菜有肉,还这么足量的一个鸡腿,放穿越前怎么也得二十块钱往上吧,她平常可舍不得吃。 也就是穿越后伙食上才因为乔婉儿受宠好了不少。 “反正我的钱以后也不就是你的,还不还也没甚区别……”再说那玉玦本来就是个假的,不值五两银钱,不过这个宋昱没敢说,总感觉说了他要倒大霉。 李沐心被这话闹了个大红脸,接过宋昱递来的筷子吃饭,不过还没吃多少,就听见一阵阵的咕噜声,声音之大堪比打雷。 她微微抬头,就看见宋昱脸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宋昱尴尬的往后挪挪,他自幼习武,饭量比常人大,也饿的比常人快,方才又因为害怕他家小娘子害怕不敢耽搁,所以也没给自己准备份吃的。 若不看见李沐心吃饭也就罢了,这看见了便越来越饿,一没忍住就闹出了动静,着实尴尬啊。 李沐心假装没注意,低头又吃了两口,而后将碗往外推了推:“我吃饱了。” 宋昱不信,脸上挂起与以往一样极为欠揍的笑脸:“一会还指不定遇见什么,若吃不饱肚子,就没力气跑路,到时爷可会把你扔下自己跑。” “我饭量小,确实饱了,不吃便倒了吧。”李沐心端起碗作势要倒,却是手上一空,已然被宋昱抢了过去。 “好你个小娘子,我吃,我吃还不行么。”宋昱嘴上嘀嘀咕咕,心里却是暖洋洋的,比泡了个热水澡还舒坦,不一会的功夫就将饭菜吃了个干净,而后将碗藏起来,正想推开窗子散散味道,刚打开一条缝隙,就见到两个人影进了院子,正往主殿这边过来。 宋昱眉目一厉,抓起那两套太监服,抱着李沐心窜上房梁藏好。 李沐心知道宋昱这般做法定是下面出了情况,也没敢动弹,只听嘎吱一声,卧房的门被人推开了,两个脚步声走进来。 其中一人说道:“赵大人,东西可寻回来了?” 另一个声音答道:“三殿下,臣无能,到现在还没寻到人。” 李沐心在里侧,根本看不到下面,她的手被宋昱抓住,在她的手心写下几个字——宋昌阑,赵苍。 宋昌阑便是三皇子的名讳了。 李沐心了然,原来是这二位,不过这二位跑哪谈话不好,非得来这绣元殿,莫非还是男主光环作祟? 只听宋昌阑声音隐含怒意:“那李沐心不过一个弱女子,能藏到哪里去,本宫为了帮你将这案子抢到手里可是将张行之得罪个彻底,你们也将这京城整整翻了一遍,怎还会找不见!” 赵苍:“是臣失职。” “失职?”宋昌阑一声冷笑:“你确实失职,那个静心藏下这等祸患你竟然丝毫没察觉,那个女人可处理了?” 赵苍:“已经就地格杀,我们的人也已经撤出清心庵,全部回到苍封山上,静心也不知道苍封山上的事情,那里绝对安全,不过就在今日,臣得到一条消息。” 宋昌阑:“是何消息?” 赵苍:“宜安堂一位名为景素月的大夫向臣告发说李沐心和燕王世子宋昱关系匪浅,如今人正藏在燕王府里,不过臣之后带人搜查了燕王府,并未抓到人,只是……也并未找到那位燕王世子,这二人仿佛消失了一般,臣担心那个李沐心会不会是受了燕王的指使……” “什么!”宋昌阑一下子就怒了:“怎好好地会跟燕王府扯上关系!“ 宋昌阑急的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不行……苍封山可是我们最后的藏兵地,绝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他再次看向赵苍:“不论这消息真假,本宫还是不放心,谁知道你们相好的时候有没有透露过只言片语,若是燕王摔大军杀到……不行,此时正是关键时刻,绝不能出一丝差错!” 赵苍:“殿下,您是想……” 宋昌阑:“我们的人已经有多少混入禁卫军了?” 赵苍:“已将近一半,虽然说那禁军统领是我们的人,但必定多少双眼睛盯着,每次替换的数量都不敢太多。” “如此已经比本宫预算的好上不少了,不能再等了……”宋昱来回踱了两圈:“不如快刀斩乱麻,你且准备好一切,三日后子时行动。” 赵苍颇为犹豫:“这……这会不会太急了些?” 宋昌阑:“顾不得了,若是燕王摔大军归来,本宫可就没一点机会了,你即刻回去召集人手,本宫马上去和母后商议,三日后逼宫。” 赵苍立即跪在地上:“诺,吾皇万岁!” “好!”宋昌阑仿佛看见自己身着龙袍万人之上的样子,仰头大笑。 宋昱紧紧皱着眉,手腕下意识一动,那太监服与房梁接触,发出了一点及细微的动静。 若是普通人自不会注意,可赵苍既然当上枢密使,自然是会武的,那双耳朵轻易便捕捉到这丝动静,当即起身大喊:“谁!” 宋昌阑被吓了一跳,嗖的一下躲在赵苍身后,眼睛恰巧瞄见衣柜下面露出的一点衣角,大喊:“在柜子里!” 已经准备跳下来的宋昱和李沐心生生止住动作。 柜子门霎时弹开,一个蒙面女子从里面跳出来,指着二人鼻子叫骂:“一群宵小,还指望夺权篡位,简直笑话。”说完一掌带起周围的灰尘扬向赵苍二人,转身跳出窗户跑了。 李沐心惊呆了,这声音……是杜星月吧,可杜星月是何时藏进来的? 自打进了这绣元殿她就没离开过,难不成是在她之前……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下面的赵苍已经追了出去,奈何杜星月的轻功好,眨眼就不见了,赵苍硬是没追上,不得不再次折回来。 宋昌阑一脸阴沉狠厉:“如今消息已经透漏,不能再等了,你即刻回去准备,子时一过,我们即刻逼宫。” “臣这就飞鸽传信。”赵苍应了一声,和宋昌阑迅速离开。 直到这二位出去,李沐心和宋昱方才从房梁下跳下来。 李沐心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若是她不在这,是不是男女主应该会有一次命运的邂逅? 然后一同解决这场惊世大阴谋,再由皇帝赐婚…… 她不得不承认,她酸了。 只是眼下另一件事更为重要。宋昱递给她一套太监服:“此事事关重大,换好衣服我们现在就去御书房,这个时辰,皇帝必然在那处理国事。” 李沐心也不敢耽搁,待和宋昱换好衣裳之后,一同出了绣元殿,只是一出来,她就难免眼晕,皇宫太大了,此时又是夜里,天知道御书房在哪里。 “笨蛋,随我来。”宋昱敲了下李沐心的脑袋,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弯弯绕绕,全是捷径,几乎没遇见一个活人,不一会就到了御书房前方的空地上。 眼下却是又出现另一个问题。 只见御书房门前方重兵把守,全是禁卫军,天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已经被替换了,要如何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进去见皇帝呢? 李沐心盘算了下时间,苍封山距离京城极近,如若快马加鞭,大约不到两个时辰就能到达京城,如今已是戌时,堪称时间紧迫,却是不能让他们在浪费时间了。 这时候,却见一个穿着官府的青年男子正往御书房走去,竟是张行之。 李沐心和宋昱对视一眼,脑子里同时闪过一个主意,宋昱撇撇嘴,他最是看不上张行之这类的人,不过眼下时间紧迫,也只得和李沐心凑过去拦住张行之的去路,仿佛不经意间撞到张行之身上。 不论是宋昱还是李沐心,张行之都是认识的,加上二人故意露脸,张行之原本不悦皱起的眉头瞬间化成惊讶。 李沐心道:“张大人,可否单独说两句话?” 张行之冷笑:“单独?你犯下如此大罪,就不怕本官喊上一声让人捉了你?” 宋昱也不服输,压低声音喝道:“好你个张行之,旁人是非不成,难不成你脑子装的也是浆糊不成,你敢捉她,本世子现在就废了你。” 张行之意味深长的扫了眼宋昱,而后将视线落在李沐心脸上转了一圈,“世子爷这是春心萌动了?” 宋昱不甘示弱:“总比张大人要去春满楼寻尊严要强得多。” 李沐心无语,这二人见面就吵,幼稚的要死,却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立即出声打断二人:“行了行了,我是被诬陷的,三殿下要逼宫,现在咱们一边说,可好?” 张行之原本要讽刺的话被李沐心的消息活生生的给堵了回去,沉默片刻,还是跟着二人去了边上。 尽管宋昱不靠谱,好歹是个世子爷,而李沐心之前送上的账本他已经派人去查了,但至今返回来的消息基本能够确定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第54章 三人走到一处背人的树丛后面,张行之听过二人叙述关于三皇子逼宫的话,又看了二人手中的证据,立即信了八分,严肃的板正脸色:“此事事关重大,还望二位跟我面圣之后,由皇上定夺。” 李沐心:“全仰仗张大人了。” 宋昱忍着没顶回去,狠狠的拧了下李沐心的手——看哪呢,你男人在这呢! 李沐心被拧疼了,嘶的一声,扭头瞪了宋昱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别扭! 张行之只觉原本挺严肃的气氛,被这二位这么一搞,突然有点崩…… 罢了,他跟两个孩子计较什么。 张行之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带路走回到御书房前,这一次是皇帝宣他过来的,离开太久怕是不好,李沐心和宋昱压低着脑袋跟在张行之身后。 待他们再次赶到,太监总管李宗全正焦急的四处张望,见到张行之顿时一喜,挪着肥胖的身体却如同风一般飘到了张行之的面前,仿佛体重对他构不成任何影响,拈起兰花指就在张行之的肩膀上弹了弹:“张大人,你可让咱家好找啊,皇上可是宣张大人好一会了。” 张行之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躲过李宗全的咸猪手,拱拱手:“却是张某不好,方才手里关于梅妃的案子有了些线索,这才急急离去。” “梅妃的线索?”李宗全嘀咕一句,顿时一惊,扫了眼张行之后面的两个小太监,不过二人的脑袋都压的低看不清面貌,“就是这二位?” 张行之:“正是,张某这就带他们去面圣。” “那……”李宗全颇为犹豫,毕竟皇上只宣了张大人,这多带两个人不合礼数啊。 张行之:“听闻玉满楼新来了个厨子,有两个拿手菜很是不错,不如由张某做东,待李公公得了空,同去喝上几杯可好?” “甚好,甚好!”李宗全一脸喜意,“张大人,跟咱家走吧。” 待李宗全转过身去,张行之缓缓呼出一口气,李沐心到还好,宋昱压低的头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他也是认识李宗全的,却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好这口。 不过由李宗全引路自然没人敢拦着,李沐心和宋昱总算是进了这御书房的门。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两侧陈列着数个书格和多宝阁一类的东西,上面堆满了物件,左边还有个供皇帝休息的套件,依稀能看见里面的睡榻、案几。 李沐心低着头,视线能瞄到的只有这些,话说回来,她穿书这么久,这还第一次见皇帝,脑袋里告诉自己不紧张,可是心里面却是像被塞满了棉花,让她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了。 却也不知道走了几步,前面的张行之突然停下,她险些撞上前面的张行之,幸好宋昱反应快一把扯住她。 只听李宗全尖细的嗓子喊了一声:“大胆,你们两个奴才为何不跪!” 李沐心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代见到皇帝是要下跪的,不过还没跪下就被宋昱给拽住了。 宋昱抬起头,仍旧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丝毫没把李宗全的话放在眼里:“皇上,您不是说过宋昱不论何时何地皆可免跪的嘛,怎么着,这才过了多久,皇上就打算不作数了。” “宋……宋世子?!”李宗全的声音高到破了音,压根没想到这张行之后面跟着的竟是宋昱。 李沐心这才状着胆子微微抬头,只见前方明黄色龙案后方赫然坐着一个穿着龙袍的男人。 男人面容清俊,即便岁数已经和李青云有的一拼,可却更显得年轻些,身材消瘦,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方才拥有的威严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皇帝全名宋孝林,与燕王乃是同胞兄弟,若放在普通人家,宋昱还要叫一声大伯的。 原文里面虽然做下一些糊涂事,不过总体上来说还是一个好皇帝,尤其在疼爱宋昱这个侄儿上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李沐心微微垂下头,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皇帝的过往,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当个隐形人。 宋孝林看见宋昱也是惊了一下,打量一下宋昱身上的太监服饰:“昱儿,你不好好在王府待着跑到宫里作甚,莫不是……又闯祸了?” 不怪宋孝林怀疑,实在是宋昱的案底一箩筐,有几次被亲爹罚狠了,就偷偷跑进皇宫向他求救。 宋昱尴尬的摸摸鼻尖:“大伯,这回真的是有正事。”说着他将李沐心被带进清心庵发现罪证再到二人逃亡,结果意外撞见三皇子宋昌阑和枢密使赵苍意图逼宫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当然里面有些事情稍稍改变了一下,比如李沐心是偶然发现那幅枯木图有问题,又意外发现这些证据,为了皇上的安危宁死保护,以一个弱女子之身硬是跳进水里藏了大半天,而他也是前去游玩,意外遇见李沐心,得知事情之后拼死相救,总之将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完全修改淡化。 宋孝林看着手里的书信账簿,听完后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朕早已察觉到老三的心思,一而再的给他机会,不想倒成了放任,他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李宗全急坏了:“皇上,这可如何是好啊?” 宋孝林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声音都沧桑了不少:“张卿,你看呢。” 张行之道:“臣以为,如今禁卫军内贼过半,已然是靠不住了,为今之计只能集结贴身侍卫保护皇上暂避,再由宋世子持兵符去城外靖康军调兵前来救驾,此时拼的就是一个时间,谁快,谁胜。” “便依卿所言。”宋孝林拿起笔写下密旨,盖上玉玺印记,取出兵符,亲自走下龙椅来到宋昱面前,“一切便交于你了。” 宋昱恍惚一下,仿佛又回到了边关之中,板正颜色单膝跪地,伸出手接住这仿佛重若千金的两样东西,“臣,领旨。” 宋孝林背过手,挺直背脊:“朕等卿归来。” 宋昱郑重的点点头,回身跑了几步,却在李沐心面前停下,认真道:“等我回来。” 李沐心眼眶发酸,此时此刻,谁又能记起宋昱也不过才十八岁,她亦是严肃的点头,将所有的眼泪硬憋回去:“定要平安归来。” 宋昱稍稍颔首,毅然跑出御书房,眨眼便再看不见踪影。 宋昱一走,御书房内便只剩下宋孝林、李宗全、张行之和李沐心四人。 张行之道:“宋世子归来之前,还请皇上暂避。” “你们走吧,朕……不能动。”宋孝林缓步走回到龙案前,亲手铺好纸张,拿起笔写着什么:“朕乃一国之君,只有朕坐在这个位置上,这天下才不会乱,也只有朕坐在这个位置上,老三才不会发现端倪提前宫变。” 李宗全立马跪在地上:“皇上不走,老奴也不走!” 张行之同样跪下,还未说话就被宋孝林打断了。 “罢了。”宋孝林摇摇头,手中的笔随之顿了顿,“朕那几个孩儿,心思一个比一个重,倒是没看出谁能担当大任,你们倒是说说,谁更适合?” 这话却是没人敢接。 宋孝林瞟了瞟李宗全和张行之,最后略过二人,落在李沐心身上。 方才说那些事的时候便将李沐心的身份全都说了,父亲叫李青云,乃是枢密院八品编修。 对于这个人,宋孝林也是知道的,他将李沐心打量个遍:“一个姑娘家能有这般勇气,着实不错,只是身份着实低了点……” 李沐心不言,这个身份低指的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所以这是要棒打鸳鸯吗? 张行之忙道:“启禀皇上,臣最近在查一宗要案,幸得李家娘子提供证据,方才查清始末,李家娘子着实功不可没。” 然而这话不但没让宋孝林态度变好,反而看李沐心的目光更加充满狐疑。 李青云不过一个八品编修,干了大半辈子依旧是不好不坏,一身子酸腐味,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可他的女儿尤其还是个庶女,却一连接触两宗大案,又接连提供如此重要的证据,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宋孝林明摆着觉得李沐心有问题。 李沐心也不得不承认,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皇帝的眼睛就是毒,只不过眼下混乱在即,谁也没将事情摆到明面上。 时间静悄悄的流淌而过,四人的心情也随之愈加凝重。 张行之拿着皇上手谕,悄无声息的将贴身侍卫集结在御书房门前,只不过禁卫军总数近万人,即便其中半数有问题,也足有五千人,因为无法分辨,根本不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能用,只能全部刨去,而皇上的贴身侍卫不过三百人,可谓是数量悬殊。 李沐心站在御书房的角落里,脑子里拼命的回想着剧情,这一时半会的,倒是真让她想起一个细节。 原著中三皇子逼宫之前便被男女主合伙阻止了阴谋,不过在这之前男女主入宫之时,女主曾偶然发现两名禁卫军的装束有点不太一样,这个差异就在佩刀上。 一个刀鞘宽而平,尾部成圆形;另一个却要窄上一些,尾部成尖角。 第55章 原书中写着,当时女主因为这个嘲笑宋昱一番,说唐唐禁卫军却连制式佩刀都不一样,还因此拌了几句嘴,而这两名禁卫军当中,那名拿着又窄又尖的佩刀的禁卫军却露出一丝紧张。 李沐心想了下书里的内容,心中便浮现出一个想法,赵苍混进来的五千人也不是都互相认识,必然有一个标识能让对方一眼瞧见便认出彼此身份,不一样的刀鞘不是最好的标识么,配上那书中写着两名禁卫军截然不同的反应,很容易推测出结果。 她心脏怦怦直跳,不过这毕竟只是推测,究竟是不是真的正确并没有一定的答案,或许会是错的,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她瞄了一眼宋孝林,想起方才对方冷淡的态度,还是打消了亲口跟皇帝说的念头,转而找到张行之,小声说道:“张大人,民女突然想起,白日里民女与世子爷进宫之时,曾偶然见过几名禁卫军,世子爷当时还奇怪来着……” 尽管李沐心压低了声音,可这御书房里就四个人,安静的连根针都能掉下,所以她的话所有人全部都听见了。 张行之瞄了一眼皇帝,看向李沐心,问:“奇怪什么?” 李沐心道:“世子爷说——明明都是同一批的刀,怎刀鞘差距这般大,一个宽而平,另一个却窄而急,明摆着就是两个样式,定是那军器监的中饱私囊,着实该打,打到他爹娘都不认识。” 她将宋昱的模样学了个十乘十,简直像极了宋昱会说的话。 张行之却是明白了李沐心的意思,顿时眼前一亮,他们现在的弱点便在于无法认出这些禁卫军哪一个是敌人,若是有了标识,其他一切就好办了。 李沐心说完了便退到一边,剩下的便不是她该管的事情了。 宋孝林狐疑的扫了李沐心一眼,“若此事真如你所言,倒是峰回路转,事后记你一功。”左右不过试探一番罢了,亦没甚影响。 “谢皇上。”李沐心行了礼,退至一边。 皇帝朝张行之使了个眼色,张行之会意,立即让贴身侍卫悄悄出去,不一会便捉了一名刀鞘窄而急的禁卫军过来,被扔在地上。 这名禁卫军不明所,正要说话,张行之便冷着一张脸打断他:“你们的身份已然暴露,还不从实招来!”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仿佛已经得到确凿的证据,那禁卫军先是一愣,立即就信了,突然发狠,拿起刀朝张行之砍来,却被侍卫及时压住。 那人挣扎着喊道:“发现又如何,这天下注定是我家主子的!”说完咬舌自尽。 张行之挥挥手,让侍卫将这名禁卫军的尸体抬下去,“皇上,看来真如宋世子所言那般,这刀鞘窄的便是对方混进来的人。” 宋孝林道:“张卿,依卿看该如何?” 张行之道:“臣觉得该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握在我们手里,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看……”宋孝林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可这茶杯还未放下,御书房门外便传来一阵喊杀声。 这声音震天,传进四人耳朵里犹如平地惊雷。 终是来了。 侍卫们按之前预备好的,统统退回御书房内,大门紧锁,众人守在门后,心惊胆战。 可是谁都不敢退,毕竟他们身后便是皇帝,皇帝一死,天下皆乱。 宋孝林脸色发白,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依旧平稳威压:“如今是何时辰?” 李宗全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两股战战:“回禀皇上,已亥时过半。” 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李沐心视线投向门外,看来那个宋昌阑也提前行动了。 御书房乃是皇帝日常办公之地,为了防止意外,结构坚固,易守难攻,加上对方大军未到,仅有那五千禁卫军,也不能一下子就突破进来,以这时候打仗靠人堆的理论来看,坚守个把时辰应该问题不大。 门里面暂时安全,门外面,宋昌阑却是咬牙切齿,没想到这般仓促之下,还是让皇帝得到消息竟然事先有了防备。 他提前发动攻势,却还是慢了一步。 不行,此事只许成功,若是失败,必死无葬身之地! “杀啊,给我杀进去!”他举起剑,剑指御书房,声音满是疯狂。 五千兵力固然不多,却已足够将御书房团团围住,数百禁卫军分批上前撞门,人撞不动,便弄来一根粗木,数人和抱,喊着口号往门上用力撞去。 只听一、二、三,便是砰的一声,紧锁的门硬是被撞的发出一声闷响。 门内众人的一颗心也随着这动静跳了一下。 自然也有其他真正的禁卫军想要进来一探究竟,只是这夜里当值的大部分真正禁卫军早被这些人反手杀害,如今剩下的人早已构不成任何威胁。 宫里凡是能调动兵力的,自然也以糟了毒手。 宋昌阑要的便是皇帝求生无门,唯有如此,他方才能够成功,他咬着牙,盯着那被一声又一声撞响却仍旧坚固的大门。 不行,太慢了! “来人,用火箭!” 明明都是禁卫军的衣服,却跑出来数十人一个个排好次序取来弓箭,分别单膝跪在门两侧的纸床前,箭头被火点燃,随着首领一声高呼,火箭齐齐射出,顺着窗纸空隙钻进去。 御书房的门和窗都是经过特殊的设计,看似像是木头,却是实打实的金属漆器而成,与窗框近乎形成一个整体,人是进不去的,却拦不住这一根根着火的火箭。 火箭穿窗而入,点燃窗纸,越烧越大。 宋昌阑灵光一闪,大喊:“用火,用火攻,给本宫熏死他们!” 立即有人搬来干柴,点起一个又一个火堆,而后拿起大大的扇子将烟气统统扇入御书房。 呛鼻的烟气霎时弥漫在整个御书房内,不但视线被遮挡,更是呛的直咳嗽,呼吸不畅。 李沐心捂着鼻子,一眼瞄见屋子角落处的一缸睡莲,那里有水,她迅速跑过去用帕子沾湿捂住口鼻,伏低身子找见张行之的衣角,拽了拽他:“张大人,衣服沾水,捂住口鼻!” 张行之立即点点头,忍耐着咳嗽用力将衣角撕下两块,沾湿之后一块最先送给皇帝,另一块给李宗全,自己则只用沾湿的衣袖将就一下,而后统统趴在地上。 众侍卫有样学样,统统用湿衣捂住口鼻,纷纷卧倒。 然而这终究治标不治本,眼下四周窗口均已被宋昌阑点上火堆,要通风只能走上面,可御书房并没有天窗。 也只求他们在熏死之前,宋昱能赶回来。 李沐心本就是大病初愈,如今身子正虚,比正常人还要弱些,不一会便觉得头晕目眩,双眼火辣辣的疼。 这一屋子大男人,唯有她一个女子,自然没人注意到她的异状。 宋昌阑疯狂大笑,快了,快了,熏了这么长时间了,保准已经死在里面,再次吩咐众人撞门。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嘹亮的喊杀声。 宋昌阑听到这个声音,心脏激动的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成了,成了! 赵苍到了! 他终于弄死那个老不死的宋孝林,他宋昌阑此时便是整个大旭的皇帝了! 当感觉大军走到身后,宋昌阑一脸笑意:“赵苍,好样的,当本宫登基,便封你为异姓王!” “那恐怕是没那个机会了。” 这声音却不是赵苍那种有些苍老的声音,反而年轻至极,还有说不出的熟悉。 宋昌阑一惊,骤然回头,只见站在他身后哪里什么赵苍,而是身穿甲胄的宋昱,宋昱身后的士兵服饰也并非他养下的私兵,而是城外靖康军特有的甲胄服饰。 “竟敢用火攻,老子揍死你!”宋昱飞起一脚直接踢在宋昌阑脸上,将人一脚踢飞,恨不得将人直接踢死,但想到里面的李沐心,还是控制了下力道,给他留了口气,而后飞奔到御书房门前,猛敲:“开门开门,快开门,我是宋昱!” 此时所有的禁卫军不过一个回合便被数量更多的士兵拿下,火堆被推开,烟气微散。 张行之最先听到,立即大喊:“开门,快开门,是宋世子回来了!” 侍卫们强挺着将门打开,一股脑冲出去,躺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空气,连宋孝林和李宗全也冲了出来。 宋孝林深深吸了口气新鲜空气,赞赏的拍拍宋昱的肩膀:“朕就知道你会……”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宋昱便冲进御书房里。 “世子爷,里面烟气还没散,危险!” 李宗全大叫,然而眼睁睁看着宋昱冲进烟雾里,淹没其中。 宋昱急的眼睛都红了,他的小娘子怎么没出来! 此时御书房门大开,里面的烟气已经散了不少,依稀能看见有一个人躺在门口不远的位置,那人一身小太监的服饰,不是李沐心还能是谁。 宋昱一颗心都能提到嗓子眼了,眼眶微酸,也不知是被熏的还是其他什么,即刻冲了过去,一把抱起人冲出室外。 到了外面才发现李沐心双眼紧闭,已然陷入昏迷,那脆弱的模样让他的怒气和内疚如同越烧越烈的火焰,眨眼便将他淹没。 第56章 “太医呢,给老子叫太医去!”他喊的歇斯底里,让众人吓了一跳,好在早有眼尖的侍卫先一步叫太医去了,这会倒是赶了个正巧。 宋昱将李沐心放平让太医查看,回头一把扯住张行之的衣襟:“你怎么回事啊,几个大男人却照顾不好一个女人,你们算什么男人!” 张行之也是颇为内疚,方才情况紧急,他也是忽略了李沐心:“宋世子,冷静。” 宋昱:“你冷静个我瞧瞧,我把她留下来是让你们保护好她,结果你们就这么保护她的,老子究竟救了一堆什么玩意儿!” 李宗全大喊:“世子爷,慎言!” 宋孝林的脸色也是相当难看,原本的欣慰已然化作怒火。 “呸。”宋昱冷声一声,见到太医已经起身,迅速跑过去,急道:“她如何了?” 太医低下头:“已无大碍,只是往后的日子需得好好将养。” 宋昱得了信,心下微松,也不想再在这纠缠,随手将兵符塞进李宗全手里,抱起李沐心往外走,徒留下一个背影,仿佛以他自己的方式在抗议着什么。 宋孝林看了看被踢晕的宋昌阑,亲儿子想要杀了他,侄子却是救了他,而他做的…… 所有的怒火终究化为一声叹息。 逼宫之事仍需要很多收尾,比如宋昌阑,比如皇后,再比如那些私兵,只是竟让赵苍给逃了,不过大抵上有了一个结果,该判罪的判罪,该行赏的行赏。 李青云一家子从狱里被放了出来,不但被皇帝赐了一座内城的府邸,李青云亦是平步青云,补了翰林院的缺,从正八品一跃成为正三品,更是被封了毅勇伯。 虽说糟了一场牢狱之灾,可得到这么大的好处,简直让李青云乐的合不拢嘴,连对着李沐心的怨气也瞬间变成喜爱。 这简直就是他们李家的福星! 林秋灵也被在私兵营地里的牢笼里救了出来,只是一身鞭伤,神情恍惚,怕光怕人,已然是半疯的状态。 没多久,乔婉儿回到府里,也算是一家子凑齐了,唯有李沐心一直未归。 自从那一夜离宫之后,李沐心便被宋昱带进了一处院子里休养。 这院子处在深巷之中,远离内城,周围邻居人口简单,虽说院子不大,却甚是清净,远离烦嚣。 李沐心在这待着,不用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身到心都是说不出的惬意,每日也不需要做什么,将躺椅往院子里的老榕树下一放,悠哉悠哉的躺着就是。 当然,如果没有每日给她灌药的某人,那就更完美了。 只是想法虽好,却挡不住某人的脚步,李沐心听到脚步声,稍稍侧头,便看见宋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过来,即便隔了老远,她也能闻到那汤药散发出一股子臭乎乎的味道。 宋昱自己紧紧捏着鼻子,说话的声音都因为这变了腔调:“别掐鼻子,这可是爷专门为你熬的药,这般殊荣,你这小娘子可是头一份。” 李沐心冷笑:“你说的好听,你倒是把手松开透透气啊。” 宋昱嘿嘿一笑,讨好的将药放在躺椅旁的小桌上,“等喝药了,咱们就去玉满楼吃午饭,如何?” 李沐心抬眼瞧了瞧天上,转眼他们到这院子已经一个月了,今日的天气不错,风和日丽,此时已快晌午,确实该吃午饭了。 不过就他们俩么? 宋昱忙道:“叶盛阳也过来凑热闹,顺便打听打听外面的情况。” 李沐心沉默一会,将那碗要捏着鼻子灌进嘴里,紧接着就见宋昱熟练拿出梅干塞进她嘴里。 苦过之后就是酸,酸的眼泪直流,好一会她才缓过来:“可是外面有何事发生?” “宋昌阑被定了罪,已经被赐死,不过为了皇家体面,此事秘密进行,知道的人不多。”宋昱叹了口气,世事弄人,谁知道宋昌阑好好的皇子不做非要当皇帝搞什么逼宫,最终害人害己,“皇后已被软禁,镇国公也被皇帝收了军权,如今只剩下一个爵位傍身。” 李沐心这才想起,镇国公府姓杜,正是皇后的娘家,老镇国公已经去世,现在的镇国公是皇后的亲弟弟。 说起来,这位皇后娘娘还是女主杜星月的姑姑,不过没了皇后和三皇子,又失去军权,这镇国公府以后怕是不好过了。 一想到这个,她就难免想起张云清,下意识问道:“张家那边……如何了?” 宋昱一下子便猜到李沐心想问什么,“张行之半月前已经动手了,那位张家老爷被斩了脑袋,其他人流放千里。” 李沐心垂下眸子,却是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尽管知道那位张家老爷是罪有应得,可是对张云清和张瑜清却又说不出的内疚。 这时突然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接下来就是堪称毁天灭地的酸,酸的她一张脸就扭曲了,宋昱竟又给她嘴里塞了个梅干! “宋昱!” 宋昱早跑远了。 气的李沐心直跺脚。 中午的时候,二人一同进了玉满楼,叶盛阳早就订好了包厢,包厢窗子靠向后街,清净,包厢里只有叶盛阳一个,待宋昱和李沐心坐下,伙计麻溜的将酒菜摆了一桌,最后关上门。 叶盛阳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素软缎锦袍,手执折扇,面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谦谦君子,莫过于此,“今日叶某做东,选的都是些温补的药膳,却不知是否合四娘子的口味,若不是不喜,叶某再去重新换上一桌。” 李沐心笑道:“叶世子客气了。”她尝了一口最近的汤品,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味道可好着呢。” 宋昱却是不满了:“好什么,爷做的饭味道可不比这好多了。” 这一月来李沐心安心养病,做饭洗衣熬药等等家务皆是宋昱一人完成,而且皆是做的有模有样,尤其那一手烧菜的本事,可比她要强多得多,即便看过原文,还是差点惊掉了她的下巴。 她笑着夸道:“好好好,都好!” 宋昱得意的扬起笑:“算你识货,我这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你可得看好了,否则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一句话却是又让李沐心闹了个大红脸。 叶盛阳会心一笑,不过想到这次来的目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提醒他们,皇上并不看好这段姻缘,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你们在外面也逍遥了些日子,也该差不回去了。” 宋昱抬眼看他:“可是宫里头又出了事情?” 叶盛阳微微摇头:“并无大事,只不过这论功行赏到你们这已经压了近一个月了,宫里那边有些急了,也就是这二三日的时间吧,你二人合该回去准备准备,以免到时圣旨到了却寻不到人。” 李沐心明白叶盛阳的意思:“倒是这个道理,等等我便回去吧。” 宋昱不舍,也只能说道:“那待会雇上一辆马车送你回去,我就在后面跟着,待你进了门我再走。”回去也好,等回去他好写信催催父王,让父王快些回来提亲。 李沐心知道这是宋昱的底限,也没反对,待用过了饭,便坐上宋昱雇来的马车,一路送回内城的李府。 如今的李府才是真称得上是府,光大门就比以前气派了不少,李沐心下了车,还没走上两步,就见门房一溜烟似的跑进去通报了,不一会便由李青云带头乌泱泱的出来一堆人。 李青云如今却是富态了不少,满脸喜意:“好女儿,你总算回来了,若不是皇上说你在安全的地方静养,为父恨不得立即就将你接回府来。” 李沐心忙行礼:“父亲,是女儿不好,让父亲担忧了。” 李青云笑道:“心儿哪的话,你没事就好,快见见你大哥,你这走了一个月倒是错过了你大哥及冠的日子。” 李湖远就站在李青云身后,身着一袭雪白长衫,腰间绑着一根银色鸟纹丝带,一头乌黑的头发全部束在头顶,带着一顶白玉小冠,剑眉星目,身姿笔直,听到李青云的话也只是板着一张脸对李沐心点点头算作招呼。 李沐心却是知道这位大哥向来不善言辞,便主动开口:“大哥近来可好?” 李湖远仍旧面无表情:“一切安好,倒是你,瘦了。” 李沐心笑了笑,视线略过李湖远后方,那里站着李沐茹和李沐雪,只是如今这两位已经不敢入李沐心对视,见到李沐心的视线投过来,便纷纷低下头盯着鞋面,恨不能在上面盯出一朵花来。 这二位旁边是个少年,相貌与李湖远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却不像李湖远那样板着一张脸,反而总是笑嘻嘻的。 这位便是嫡次子李湖安了。 李湖安两步窜到李沐心前面:“四妹妹,你可是回来了,我和大哥可是都给你准备了礼物,咱们也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说去吧。” 由李湖安招呼着,李沐心几乎是被簇拥着进了屋子,不过却始终没看见乔婉儿的影子。 李沐心颇为疑惑,在客厅里跟大家伙又说了会话,众人见她乏了,便让雪晴带她回去。 李家的院子大了,这走的路便也长了,雪晴眼眶通红,这时候才敢凑上来跟李沐心说话。 李沐心拍拍她的肩膀:“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奴婢不委屈,只要小姐平安归来,即便要奴婢去死,奴婢也是愿意的!” 雪晴低声啜泣,“只是乔姨娘她……” 李沐心:“我娘她怎么了?” 雪晴不知道该怎么说,扭扭捏捏:“您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沐心一听这话哪里还有心情欣赏风景,忙跟着雪晴往前走。 李青云也是知道这次他究竟怎么升官封爵的,所以不论是乔婉儿还是李沐心自然都不敢亏待,选的都是除去主院外最好的院子。 待到了乔婉儿院子里,李沐心正想敲门就被一股大力拽了进去,紧接着房门骤然被合上。 雪晴被吓了一跳,正想敲门,里面就想起乔婉儿的声音:“雪晴,我与心儿许久未见,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便回去候着吧。” 雪晴听到乔婉儿的声音,心脏总是好受了点,“那奴婢就回去等着了。”语罢一步三回头的往外门走,这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妥。 待雪晴一走,屋子里面才有了动静。 “心儿,你过了。” 李沐心也是被吓了一跳,听这声音甚是耳熟,抬眼一看,将她抓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大管家,而乔婉儿正坐在床沿上冷眼看着她,她艰难的顺了口气:“大……大管家?” 大管家松开手,缓缓转过身,身体仿佛在忍耐着什么而微微颤抖,听到李沐心的话,滔天的火气仿佛突破了极限,回手就是一巴掌打下来,却又在李沐心的脸颊前堪堪停下。 李沐心早在巴掌甩下来的时候便紧紧的闭上眼,等了一会未见巴掌落下,才试着睁开眼,却见大管家已经走到桌子前面,背对着她。 李沐心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被这气氛弄得有些局促不安。 许久,大管家才转过身来,只是面具隔着,看不见表情,但语气却是愤怒和失望的:“你为何要去碰那些罪证,为何要掺和进这件事里,难不成就只为了那个宋昱,若是如此……我明日便去杀了他!” 大管家一字一顿,慷锵有力,仿佛是一个个巨锤轮番凿在李沐心的心头上:“大管家,此事与宋昱无关,是林……” “李沐心,收起你这些骗鬼的话。”大管家打断她:“以你的聪明,那个林秋灵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明明有最简单的路,还不止一条,你却偏偏选择那条最艰难最崎岖要命的道路来走,难道不是为了那个宋昱!” 李沐心垂下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必然瞒不过乔婉儿和大管家,找上她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直到此刻真的发生了,只觉心里发堵,有难过,也有一点不服输。 为了宋昱吗? 或许有一点吧。 她更想试试打破加注在她身上那把看不见的大锁,想看看当解脱超然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她的灵魂已经二十几岁了,并非真正的孩子,越是有更多的经历,便越让她对细作这个身份产生由衷的反感,可这个身份却如同跗骨之蛆,仿佛能缠着她一辈子。 乔婉儿走过来:“我一直就说早该让她体验真正的生死,而不是一而再试图抹消她的身份,王爷对我乔家有恩,她是我的女儿,合该对王爷尽忠尽孝。” “婉儿!”大管家疲惫的唤了一声:“你真愿意让心儿走我们的老路吗,你于心何忍。” 乔婉儿冷哼一声:“天生该干什么就是干什么的,再者说我对她已经很慈祥了,连当初你训练我时的半分力都未用上,时至今日,走到这种局面究竟怪你还是怪我,又或者说,李宽,你究竟要把我们娘俩困在此地到何时!” 大管家揉揉眉心:“婉儿,我今日过来是为了心儿的事情,我不想和你吵。” 李沐心越发听不懂这二位的话了,但乔婉儿明摆着不想结束,直接冲着李沐心道:“李沐心,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不是你亲爹吗。” 大管家的声音带着哀求:“乔婉儿,莫要说了!” 乔婉儿却跟听不见一样,连语速都未变:“他就是你爹,当年我带着二月身孕被抬进了李府,之后便生下你。” “乔婉儿!”大管家爆喊一声,随即深深的闭上眼。 李沐心只觉头顶雷光闪闪,一道接着一道劈在她头顶,一会惊的要死,一会又觉得果然如此。 她就说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无缘无故的好,果然是亲生的。 “怎么,心疼了?”乔婉儿嗤笑一声:“李宽,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知道每一次跟你接触我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隐藏住怨愤吗,这还得多亏当初你教我的这些细作本领,才让我有了糊弄你的本事,我乔家满门血案……” 乔婉儿还想说下去,却被大管家一下敲晕过去。 大管家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方才转身来到李沐心面前。 李沐心仍旧呆呆傻傻的,突然不知道该以和面目见这个亲爹,也幸好她并非原主,否则真要被这狗血的身世雷个外焦里嫩。 不过乔家血案? 大管家幽幽叹息一声,掩藏住眼里的失望和痛哭:“别怪她。” 李沐心摇摇头,她不恨乔婉儿,也恨不起来,她一直知道乔婉儿心里苦,可直到方才,她才突然发现,乔婉儿不止苦,还有无穷无尽的恨。“你还小,本来很多事情是不想告诉你的,也是我的私心,若你一生都不知道该有多好。”大管家顿了顿,忍不住再次叹气:“我本希望你远离是非,一生顺遂,莫要再走我与婉儿的老路,只是我终究无能,不想绕了一圈,一切又回到原点。” 李沐心:“您直说就是。” “我与婉儿本是一批的苗子,亦是里面最优秀的两个,执行任务时暗生情愫,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后来我当上管家,一日她来寻我,说她已经怀有身孕。” 大管家转过头注视着床上的乔婉儿,目光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和伤痛:“这种事是决不许发生的,如若被抓到我们都会死,我死了倒是没关系,可我怎能看见你们母子出事,于是我便利用职权让她引起李青云的注意,被抬进李家为妾,当时我便想着,李家人口简单,李青云不过一个八品官,又不被上面赏识,藏在这样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他忍不住再次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婉儿太优秀了,又一心想报恩,本已决定入宫为妃,李青云却不过一个八品编修,无权无势,跟了这样一个人就等同于废了她,所以她怨我,恨我,我一直都知道。当她没有希望,便将希望倾注在你身上,这也是我们第二次分歧。” 他想让他的女儿远离这种朝不保夕的声音,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乔婉儿却想李沐心能继承她的衣钵,继续为靖王效力,为此她一次次引导李沐心,不停的去扭曲李沐心的思想。 只是事到如今,他们二人谁都没有成功。 李沐心听到这却是明白了:“可是靖王那下了什么命令?” 大管家撇开头:“王爷要保你入宫为妃。” “此事怕是不行了。”李沐心听到这松了口气:“皇上对我的身份已经起疑,当时在御书房更是巴不得我直接死在里面,所以……” “竟还有这等事!”大管家也是一愣,同样也松了口气,“你这孩子也是,这般大事岂容耽搁,我这就回去禀告王爷。” “那……一路小心。”李沐心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大管家,以前好歹有层窗户纸隔着,大家都能装傻,可如今窗户纸被乔婉儿给捅破了,哪怕他们在努力的维持原来的关系,可破了就是破了。 大管家点点头,刚要抬腿却又顿住,警告她:“离那个宋昱远点!” 李沐心柔顺的应下。 大管家看到李沐心这副样子,无奈的摇摇头,飞出门外不见了。 大管家一走,屋子里也就没有旁人了,李沐心打开窗子通风,随后将帘竹唤进来一同守着乔婉儿。 以李沐心的目光来看,乔婉儿该是常年积郁以至于产生了心理疾病,比如……抑|郁|症? 她对这方面没有了解,所以也不敢肯定,这时候可没现代的心理咨询师,要么乔婉儿自己解开心结,要么就找到某个奇人异事,或许能改变现状。 不过这病不是一朝一夕作成的,要治疗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婉儿便醒了,那眉目之前没了一开始的恨意,反倒是和大管家一般满是疲惫,连话都不想说,翻个身,用后背对着李沐心。 经过这么会沉淀,李沐心的心情平静了不少,见乔婉儿不想看自己,就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出了院子,到门口的时候稍微停了下,垂下眼眸跟身后送她的帘竹吩咐:“待会给姨娘熬些败火的汤汁送去,再准备些软烂开口的饭食,眼瞧着天快黑了,如今还未入暑,夜里寒凉,定要为姨娘盖好被子,切莫贪凉。” 帘竹听得眼眶发酸,忍不住辩解一句:“四小姐放心,乔姨娘只是心情不好钻了牛角尖,待一会想开就没事了。” 李沐心稍稍颔首,走出院子。 如今的李家很大,雅致却又不失气派,一步一景,不过此时的她却无心欣赏这些。 好不容易拼了性命才换得一月清闲,如今回到李府,第一日便遭受如此平地惊雷。 李沐心自嘲的低笑一声:“没有女主的命,非要走女主的路子,李沐心啊李沐心,你当你是猫有九条命不成……” “四妹?” 一声招呼打断了李沐心的思绪,抬头一看竟是李湖远,不由惊奇:“大哥,你怎会在此?” 李湖远并未说话,视线飘向前方,李沐心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下面前有个院子,顿时恍然:“原来大哥住在这里。” 对了,李湖远住在这里,那么她的院子该在哪里? “找不到路了?”虽是疑问句,但李湖远却是已经肯定了,抬腿往南面走去。 李沐心知道这是要带路的意思,连忙跟上李湖远的脚步,不一会便见到了一处足有三进的院子门前,雪晴正在门口守着,离老远瞧见李沐心赶忙迎上来。 李沐心笑道:“今日若是没遇见大哥,沐心还不知道要在府里逛上多久。” 李湖远微微摇摇头,从袖子里取出一根蝴蝶玉簪交到李沐心手里:“本是想方才拿出来的,但见你方才精神不好,便拖到了现在。” 李沐心握着那这根蝴蝶玉簪,玉是好玉,却灼的她手疼,心更疼,眼眶愈加酸涩,“大哥……” “天色已晚,回去歇了吧。”李湖远的声音很轻,却是一板一眼,仿佛他说的便是规矩。 李沐心微微点头,拉着雪晴跑进院子里,却未将院门关死,留下一条缝隙,望着李湖远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将门关上。 雪晴见李沐心大滴大滴的泪珠往下流,却丝毫不闻哭声,就这么面无表情的流着泪,把她吓得要死,担忧的声音也不禁大了些:“小姐,您这是怎了?” 李沐心低声喃喃:“雪晴,你说这世间怎就有那么多恩怨情仇呢,对得起这个,就注定对不起另一个,总得要你亏欠一些人方才罢休。” “可能……因为这人有心吧。”雪晴不知道她家小姐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凭着本能说道:“奴婢儿时隔壁就有一户人家,老夫妻生了三儿一女,对儿女也是尽心尽力培养,结果等他们老到走不动路了,却无一人赡养他们,险些被活活饿死,最后反倒是这对老夫妻年轻时收下的一位义子将他们接走养老送终,依奴婢看,那些儿女便是无心之人,可这位义子便是个有心之人了。” “你这丫头说的话倒头头是道。”李沐心伸出手指点了下雪晴的额头,或许是有人陪着,这心情倒是好受了点,“不过我到底是错过大哥的大日子,如今又收了人家的东西,总得备份回礼才是。” 雪晴揉揉脑袋:“这还不简单,小姐为大少爷绣个香囊就是,这一针一线皆是小姐亲手绣上,虽物件小了些,却礼轻情意重。” “可我那一手针线活……”李沐心忍不住汗颜,她的女红只能算是勉强在及格线挣扎,这还是她苦练的结果,感觉拿出来着实有些见不得人。 雪晴劝道:“小姐不妨试试,实在不行,我们再换别的就是。” “那便试试吧……”李沐心被雪晴搀扶着回了屋子。 这院子里的东西大体上都摆好了,仿造她之前的卧房,不过更加精致些,套间外面被改成一个小书房,书格里被塞满了书籍。 雪晴见李沐心颇为惊讶的盯着这小书房猛瞧,便道:“这小书房还是大少爷提议改的,上面的书也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一起挑来的。” 李沐心点点头,坐在桌前,雪晴出去一会,抱来几匹布料和绣线,一一铺在桌上让李沐心选择。 李沐心也不知道该绣些什么,只是想起李湖远的为人,脑子里变多了一副寒梅映月的样子,想到这个,便绣这个吧,选好了料子针线,便开始动工。 一个香囊却是让她绣了整整一晚上,清晨之时方才绣好,接着让雪晴赶着去药铺里面配料,待过了早饭的时辰方才彻底完工,交给雪晴送到李湖远的院里。 待雪晴带着香囊离开屋子,她揉揉酸疼的肩膀,伸了个懒腰,总算能躺在床上。 或许是熬了一夜,身子虚,一沾枕头便迷糊起来,仿佛睡着了,又仿佛扔睁着眼,能看见眼前的景致,反倒是越来越累。 直到雪晴回来将她唤醒,方才好受了点。 雪晴投湿脸巾递给李沐心擦擦脸:“小姐今日受累了,不妨就在屋子里好好歇息吧,奴婢就在这守着您。” “也好。”李沐心揉揉额头,“大哥那怎么说?” 雪晴夸张的做了个将香囊挂在腰上的动作:“大少爷可喜欢呢,当场就挂在腰带上了,还要奴婢带话儿来谢谢小姐呢。” 李沐心:“喜欢就好。” 说话的功夫,门外又传来敲门声,雪晴快步走过去打开门,疑惑的看着门外之人:“李管家,您这是?” 李管家擦擦脑袋上汗水:“皇上的封赏到了,可是李公公亲自过来宣旨的,老爷让我来唤四小姐过去。” 这话说的倒是让李沐心一愣,李公公? 李宗全吗,那确实不好让人家久等。 李沐心连忙换了身整洁的衣裳,跟着李管家去了前院客厅,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院子里几乎被箱子给堆满了,箱子上又摞着托盘,放着数不清的小摆件,金银玉石皆有。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东西,想起以前自己穷嗖嗖的脸二百两都攒不下,再看看现在这满院子的东西,顿时觉得手脚发软,走不动路了。 有了这些东西,不但够她跑路的,怕是富裕几代都没问题。 雪晴搀扶着她的手,缓缓走进厅内,李宗全正坐在上首和李青云喝茶,李湖远和李湖安在下首陪着,李沐茹竟然也在,唯独不见林秋灵。 李沐心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民女李沐心拜见李公公。” 李宗全呵呵笑了几声:“李家娘子客气了,咱家这回可是领了差事前来宣旨的,既然李家娘子来了,也就别耽搁了。” 既是宣旨,屋子里的人乌泱泱跪了一地,李宗全展开圣旨念了起来。 不过那话念起来弯弯绕绕的,全是文言文,李沐心听着也颇为费劲,直到最后那两句才算明白。 “……可封为清阳公主。择日备礼册命……” 简单来说就是她李沐心帮助朝廷连破两宗大案,普通的奖赏已经不能满足了,所以皇帝收她为义女,封为清阳公主,赏了一堆东西,并且择日备礼册命。 这奖赏绝对算是丰厚了,往后旁人说起李沐心,只会说此女鲤跃龙门,入了皇家的眼,自此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李沐心却深深明白皇帝此举的另一个意思,当初在御书房门前,她与宋昱有情这件事已经非常明显了,偏偏皇帝心疼侄儿又看不上她,不想让她和宋昱扯上关系,加上她的功劳甚大,干脆走了这么一步棋。 圣旨以下,她是皇帝义女,跟宋昱就是堂兄妹的关系,这血亲关系定下了,除了兄妹之情,又怎能有其他情意,加上本朝皇帝儿子众多,女儿却没几个,联姻都没个合适的,等她一成年,不是又有一个联姻的好棋子么。 李沐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宋孝林是有多看不上她? 也亏得她不是土生土长的旭国人,否则现在还不得悲痛欲绝。 不论心里如何想的,面子上还是得规规矩矩的接下圣旨,抗旨大罪没人担待的起。 只是这一张纸下来,她却是又多了个爹。 李宗全完成了任务,笑呵呵的弯弯腰:“咱家在这恭喜殿下了。” “李公公客气,以前曾偶然听张大人说起李公公仁义大度,却是个大好人呢。”李沐心信口胡诌,丝毫不觉得把张行之拉下水有何不妥。 李宗全听了这话,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殿下放心,皇上说了,只要您是个知礼的,待及笄了自会有一桩好姻缘等着。” 李沐心笑着应了,却根本没把李宗全的话当回事,实在不行,她跑就是了,反正她有钱,一会就去把户籍路引办到手,随时准备跑路。 待送走李宗全,李青云笑的合不拢嘴,李湖远和李湖安是真心为李沐心高兴,李沐茹却是被这些赏赐刺红了眼。 以往她是府中嫡女,所有东西无不是紧着她来,什么李沐心李沐雪的,虽然明面上叫声妹妹,但不过是妾氏所生的下贱东西,任她欺辱,可如今李沐心不过一个庶女,却已经走到她终生无法企及的高度,她恨,也嫉妒。 李湖远发现李沐茹的神情不对,犹豫片刻,取出一个玉镯,他曾偶然见到李沐茹在燕芳阁对这个玉镯念念不忘,只是价格太贵,他也攒了些日子银钱方才买下:“茹儿,这个送给你。” 李沐茹撇撇嘴,人家有金银无数,她却只有一个玉镯,谁稀罕,一把抢过来摔在地上,转身便走了。 李湖远默默看着地上被摔成两截的玉镯,缓缓蹲下捡起来,重新放回袖子里。 李青云满面喜意,不停的捋着短须,吩咐管家:“让心儿捡些喜欢的物件送进她的小库房里,剩下的暂存在大库房里,登记造册后交于心儿,既是圣上赏与她的,便由她全权做主。” “知道了,老爷。”管家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了。 李沐心只在一旁抿唇赔笑,直到嘴都笑僵了才总算被放回了院子里,只不过刚进了门,还没坐下就被人从后面蒙住了眼睛。 李沐心被吓了一跳,然而对方手上熟悉的温和薄茧却让她微微松了口气,祥装做生气的样子低吼:“宋昱,谁让你又偷闯我闺房的!” 蒙在眼睛上的手拿开,转而敲了下她的脑袋,下足了劲,敲得她生疼。 “再不来,你怕是都要忘了谁是你的昱哥哥了。”宋昱灵活的一转身,占了李沐心还未坐下的椅子,接着手往下一按,将人抱进怀里:“你说说,那皇帝没安好心,你怎还接了那圣旨,怎么着,就这般想做我妹妹不成。” 李沐心察觉到宋昱话里的怒气,“圣旨都送到家了,我哪敢不接,抗旨大罪,你宋昱扛得住,我拿甚来扛,非要我李家满门抄斩不成?” 宋昱撇撇嘴,他早就觉得皇帝没安好心,哪想到在这等着呢,硬是将此事瞒的死紧,待圣旨一写完就被李宗全给拿走了,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愤怒,恨不能直接冲进皇宫把皇帝揪出来揍一顿,也幸好当时叶盛阳在旁边,这才把他给劝住。 叶盛阳说了,这事还指不定李家娘子有多伤心呢,此时去找皇帝也不会改变什么结果,倒不如先去李府把李家娘子劝住,莫要为此伤怀,待以后再寻办法,这日子还长着,总会有法子的。 宋昱信了叶盛阳的话,一路疾跑,生怕慢了半分让他的小娘子受委屈,结果偷偷摸进李府藏在暗处看了个全程,顿时觉得脸疼。 就李沐心这样子那副模样哪有半分伤心,看那些赏赐眼睛都会发光了,简直乐不思蜀了好吧! 宋昱气的直咬牙:“那好妹妹,你说现在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新文《我是大佬的白月光》 林飞月一朝穿书,附带救世系统一枚,每完成一个任务奖励抽卡一次。 只是抽出来的东西总有那么点出乎意料。 需要进食的别墅,只吃素的食人花,爱跳舞的老母鸡,话痨版的含羞草…… 每一次抽卡总有一个坑在前方等着她。 本以为这就是全部,结果前面却有个更大的坑。 她这系统自带BUG,偶尔就会把她丢回现代溜溜,回来时降落地点随机。 比如她家大师兄的怀里…… ———— 大师兄:“你以为让我抱住你,我就会爱上你吗。” 林飞月:“哦。” 大师兄:“我是不会爱上你的!” 林飞月:“哦……那先放我下来成么?” 大师兄:“勾引我不够,你又想去勾引谁!” 林飞月怒了:“你到底放还是不放?” 大师兄:“不放,成亲去!” 第57章 “我怎知道如何是好,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李沐心想起自己那个打算,试探着说道:“要不然……改日我们寻个地方,就此改头换面可好?” 宋昱听了这话心里反倒舒坦不少,“我瞧这个好,待我回去收拾收拾,明日约个时间,咱就跑?” 这说话到这也就撂下了,既是逗趣儿的,也表明了态度。 只是这姿势着实让李沐心有些脸红心跳,挣扎着从宋昱腿上起来,换了个地方坐着。 宋昱单手拄在桌子上,就这么看着李沐心,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对了,过几日我父王便要回来了。” “燕王殿下?”李沐心惊讶了,原文里燕王可是到死都没回京的。 宋昱不屑的笑了笑:“还不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和我二弟的事情么,不久前查出那位有了身孕,如今安国公府日日来燕王府闹腾,老妖婆架不住劲了,这才给父王去了信回来收拾烂摊子的。” 李沐心:“此事怕是不好收场。”安国公府连个空架子都要维持不起了,好不容易扒上燕王府这只肥羊,不捞够了好处怎能轻易松口。 “那老妖婆哪里会认,还指望着跟她的好儿子盘门好亲事,好借此翻身呢。”宋昱一提到那个沈婉蓉就没什么好脸色,天底下他连皇帝都敢骂,可偏偏就是这个沈婉蓉他动不得,谁让人家是燕王妃呢,“不过最近那老妖婆总往家里找些什么道士和尚的,弄得王府里面乌烟瘴气,本世子自打会燕王府第一日就被那呛人的烟熏气给气走了。” “道士……和尚?”李沐心微微蹙眉,“好端端的,她找这些人作甚,尤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宋昱说起这个更加不屑:“说是燕王府里阴气重,闹鬼,只怕这闹鬼是假,又想作妖才是真。” 李沐心有点担心:“只怕此事不简单,你要小心些。” 宋昱点点头应了,既然小娘子担心他,这些日子他干脆别回王府了,先去叶盛阳那里将就几日,待父王回来再说。 二人又说了会话,直到雪晴过来催着李沐心用午膳了宋昱才不得不离开,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公主的册封仪式,仪式过后已经进了七月。 眼下正值酷暑,上街的人已经不错了,连原本那些开得正艳的娇花也都垂低头,一个个打着蔫。 李沐心半躺在屋里的长椅上,前方不远就放着一个盛满冰的冰鉴,冰鉴上方冰镇这一盆水果,只是如今冰鉴的整个盖子都被取下了,不断往外面散发冷气。 这时候的冰还是弥足珍贵的,若是以往的夏日,她断然不敢这么用冰,她的份额本就小,顶多小半个时辰就融化干净了,所以大多时候都是蹭乔婉儿的,乔婉儿受宠,得到的冰也多,亦或者自己偷偷躲在房里用硝石制冰,不过每次都制不了太多。 不过如今她的身份算是拔高了一节,李青云生怕亏待她,自是冰管够,这用起来也就随意了,连带着乔婉儿的也是管够的用。 今日七月初五,也是燕王进京的日子。 边关遥远,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走上将近一月。 李沐心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坐着,雪晴端着点心进来,听到动静不禁说道:“小姐这又是叹哪班子气,女学那边不是已经放假了不用去么。” 李沐心笑道:“瞧你这小丫头说的话,本小姐是那种害怕上学的人么。” “小姐自是不怕,就是每次对着张先生罚抄的书揪头发,”雪晴可是看到过好几次了,却也由衷的佩服:“小姐也是厉害,明明不迟到不早退,却每次都能让张先生雷霆大怒可劲的罚。” 李沐心忍不住扶额,可不就是自从当了这什么劳什子公主以后,张先生就开始看她不顺眼的么,每日总会寻个由头就让她抄书,已经不单单局限于女德一类的,诗词雅集,一应俱全,再抄下去她都能开书店了。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阵女人尖叫的声音,边叫边跑,直到冲进她这院子里,又在门外唱起了歌,歌声断断续续,听的人毛骨悚然。 雪晴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许是夫人又发疯了,小姐先别出去了,免得被夫人伤到。” 李沐心应了一声,站起身将窗户敞开一条缝隙往外望去,只见林秋灵穿了一身里衣,赤着双脚站在外面,一头乱发披散在后背,脸上脏兮兮的,却露着一股看似温柔的笑容,哄着怀里的枕头,就像哄着婴儿一样。 自从林秋灵被救回来,刚开始还算正常,但过多久精神越来越恍惚,直到彻底疯了。 李青云看在李湖远兄弟的面子上也没休妻,只是将人养在后院,又派了几个婆子伺候着,每日吃饭喂水,不曾亏待,更因此搏了个好名声。 不一会,那伺候林秋灵的婆子就到了,连忙一边一个将林秋灵给架了回去。 李沐心默默将窗户关好,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弄人。 雪晴将冰好的果子拿出来放在桌上:“大夫人这般情况,如今这李府里倒是我们乔姨娘说得算了。” 李沐心:“我娘她身子不好,这府里的事情鸡毛蒜皮的事情不少,怕是让她更废心神。” “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如今乔姨娘与夫人之间也不过差了个名头罢了,待以后被老爷抬为正妻,那还不……” “雪晴,慎言。”李沐心严肃制止住雪晴的话,“自古妻便是妻,妾就是妾,若父亲真把我娘抬成正妻,怕是明日就得被御史台递折子参上一本。”更何况乔婉儿志不在此。 雪晴跟了李沐心这么多年,早就清楚李沐心的脾性,并不服输:“可小姐您已贵为公主。” 李沐心:“这公主是好听,说到底是我自己挣来的,更何况皇帝未免真想给我这个名头,只不过觉得这个好用罢了,皇家的事太过复杂,不是你我能够揣测的。” 雪晴见李沐心似乎真发怒了,赶忙换了个话题,脑子里转了一圈,立即找到一件事情转移注意力:“这皇家的事儿确实复杂,奴婢即便多生了两个脑袋也搞不清楚,就比如那位燕王世子吧,现在都传言这位可不是燕王亲生的……” 李沐心原本没当回事,可真听到后面,心里一个哆嗦,猛地一下站起来抓住雪晴的肩膀:“你说什么!” 雪晴被李沐心的动作吓了一跳,似乎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对燕王世子的事情这般敏感。 李沐心也意识到不妥,连忙重新在长椅上状似慵懒的躺下:“我这还不是被你那口中的皇家事吓了一跳,你且仔细说说,免得十五进宫的时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皇帝义女,平常不用入宫,但每月十五得进宫给皇帝拜礼。 雪晴一听这个,忙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说出来:“从上个月起,燕王府里就传言闹鬼,据说还是个女鬼,燕王妃请了不少法师除祟,总算在昨日请到了一位德高望众的法师将那女鬼给捉住了,据说那女鬼和已经故去的前王妃一模一样,在那法师的逼问下,承认自己确实是前王妃,之所以阴魂不散在王府徘徊,乃是因为有一件事内疚于心,不说出来就无法安心投胎。” 雪晴说到这,李沐心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这套路虽然原文里没有,可电视剧里却没少演,宋昱那怕是要糟。 雪晴没注意到李沐心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接着说道:“那前王妃说了,燕王一直在边关未归,她一时耐不住寂寞便于一个下人私通,如今的世子爷并非燕王亲子,而是她与那个下人的孩子,前王妃说完这些话,突然出现一阵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之后这位王妃便消失不见了,那位法师说这是了了心愿下去投胎了。” 雪晴努努嘴巴,“奴婢倒觉得这事或许靠谱,以前那个为前王妃接生的稳婆可还活着呢,亲口说了世子爷是前王妃怀胎九月时生下的,并不足十月,这世间可就对不上了。” “糊涂,怎对不上了。”李沐心心烦意乱,随口就顶了回去,十月怀胎本来就是个大体的时间,按照现代的算法,一个孕期是四十周,每周七天,三十七周以后便算是正常生产了,放到这时候可能怀胎也就八个半月的时间,哪里是时间对不上,分明是那个沈婉蓉以此做借口准备闹事。 而且早不闹事晚不闹事,偏偏等今日燕王进京才让此事传开…… “不行,我得去看看。” “小姐,您在说话?”雪晴没听清楚,正要再问,就见李沐心风一般跑出了屋子,当下也顾不得手里的活计,赶忙跟着跑出去:“小姐,您去哪,等等奴婢啊!” 李沐心心烦意乱,一股脑跑出府门,可真到了外面,才发现往常冷冷清清的街道如今两边已是站满了人,侍卫们分成两排,技术一个挨着一个阻挡住两边的百姓。 不远处,正有一队人往这边走过来,数量足有近百,统统骑着高头大马,自动分为两排,最前方是一个穿着深蓝蟒袍的中年男人。 男人生的剑眉朗目,器宇轩昂,年岁更多的是沉淀此人的气势,对容貌却丝毫不受影响,仍旧像是壮年一般。 此人便是燕王宋孝鲲了。 传闻老皇帝当初是想传位于宋孝鲲的,却被他拒绝,转而提及兄长宋孝林,老皇帝这才改了主意立了宋孝林为太子,封宋孝鲲做了燕王。 燕王军功赫赫,深受百姓爱戴,这般多人跑出来欢迎燕王归来也并非没有可能。 李沐心被拥挤的人群挡住去路,不得不停下脚步,默默盯着燕王路过,她险些忘了,要去燕王府可不得在她家门口过么。 第58章 耽搁了这么一会,雪晴就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李沐心的袖角防止人再跑了:“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啊,今日燕王回来,这街上人多眼杂的,如今您贵为千金之躯,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李沐心此时叶冷静下来,她现在杀到燕王府也改变不了什么,“雪晴,你去找条住户的老街,从里面找出十户人家,要林里之间皆是知根底的,每户十两银子,先给五两订钱,待我需要之时,这十户人家必须出现在我眼前。” 雪晴有点着急:“那……那您呢?” 李沐心:“让管家驾车,就说我要去安阳侯府探望张先生。” 雪晴得了吩咐只得去安排,不一会的功夫马车便赶到了后门那里,毕竟前门过人都费劲,自是过不了马车,不过好在安阳侯府和燕王府不是一个方向,那条街上的状况倒不像这边,依旧冷清没几个人。 马车停在安阳侯府门前,只是李沐心如今的身份已不普通,门房见了赶忙去通知主人。 不一会安阳侯夫人亲自出来迎接。 安阳侯夫人两鬓微白,衣着华贵,脸上总挂着笑,哪怕李沐心不过是皇帝义女,也无半分轻待,将人迎进厅里,茶水果盘一一被丫鬟们端上来,待客套了几句方才问道:“如今女学已经放假了,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李沐心:“我今日看书之时有些课业突然不太明白,这才想来拜会张先生,只是心中焦急,来不及过帖子,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安阳侯官拜太傅,最是喜欢勤学好学之人,安阳侯夫人亦是出自大儒之家,对这种书中突然出现不懂急需解惑的心情尤为理解,“殿下客气,我这便让下人叫张先生过来。” 李沐心:“夫人不必如此,我是学生,怎能让师父奔波,还是我过去吧。” 安阳侯夫人眼里露出几分赞赏:“我安排下人带您过去。” 李沐心告了谢,跟着人来到学堂,张先生平日里便住在学堂后面的房舍里,很容易找。 张先生本名张初瑶,本也是大族出身,只是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如今这个时辰,正在房间里看书,见到李沐心甚是惊讶,片刻过后又有一丝了然:“怎的,这是来求饶了?” 李沐心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焦虑:“先生真是厉害,学生还没开口呢就猜到了。” 张初瑶继续读着手里的书本:“即便是来了这一趟,该抄的书一字都不能少。” “我知先生是为我好,今日便不谈这些了。”李沐心笑了笑,眼睛下意识的瞟了下窗外:“不知先生看的是哪本书?” “不过是本游记罢了,你若喜欢待会带回去就是。”张初瑶将书合上,“怎么,你刚在我这坐了不过片刻功夫,就往窗外看了不下五次。” 李沐心:“先生,学生确实有些事情想离开一会。” 张初瑶挥挥手,重新将书打开接着往下看。 李沐心行了一礼,连忙走出房,趁着没人一口气跑到学堂旁边的晓荷院里。 晓荷院后院的池塘边上有一座小亭子,往常他们见面便是在这座小亭子里,只见叶盛阳果然坐在那里,亭子内的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正是在自饮自酌,见到李沐心过来,了然笑笑,拱拱手。 刚出了宋昱的事情,李沐心就这般光明正大的上门,其实来找谁的,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所以叶盛阳听了消息便到这等了。 李沐心坐在凉亭内的石凳上,“叶世子,宋昱那边……” 叶盛阳微微一笑,轻扇着手里的折扇:“殿下放心就是,宋兄那里并无大碍。” 听到叶盛阳的话,李沐心总算舒了口气:“燕王府里闹出这般大的阵仗,这次怕是不简单。” “不过那些老手段罢了,并非什么难事。”叶盛阳对此倒是胸有成竹,“宋兄之所以放任不管,只便是想一劳永逸,捉人捉脏,好让燕王府往后能安静些,不过那所谓的鬼怪已被影二捉住,如今正在宋兄手中。” 李沐心总算放了心:“他能准备妥当自是最好。” 叶盛阳:“殿下莫急,想来此事很快便有结果,不妨就在此处等上一会,不需太久。” 李沐心也有这个意思,干脆坐在这和叶盛阳一起等着,只不过想起原文里的剧情,刚放下的心又逐渐提了起来。 可千万不要滴血认亲啊。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不多时,就见叶盛阳的书童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少爷,燕王府里传来消息,那曾经为宋世子接生的稳婆突然反咬一口,说宋世子当年是足月剩下的孩子,并非早产,如今那边正闹着要滴血认亲呢!” 叶盛阳不禁皱起眉头:“怎会如此?” 书童:“听说是王妃提出来的,再仔细的消息便不知道了。” “不行,我们得过去一趟。”李沐心骤然站起来,这剧情拐了一个大圈,结果又回到原地,滴血滴血,可宋昱的血型随母,压根就跟燕王不一样啊,这一滴血下去,仿佛一切都回到远点,回到书里那个颓废的宋昱,在女主的安慰下才能重新振作的宋昱。 李沐心一颗心都慌了,脑子发蒙,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叶盛阳赶忙将人拦住,“殿下莫要惊慌,宋兄却是燕王亲子,不过滴血之法,又岂能难倒他。” “常听说安阳侯世子博学广闻,能知天下事,可你看尽了书怎还如世人一般糊涂!”李沐心急的直接开骂:“那所谓的滴血之法本就不靠谱,若不信,你现在便寻十几个家仆过来滴血看看,保不准有几个要融到一起,难道他们也是自幼失散的兄弟姐妹不成!” 叶盛阳一愣,却是许久没人这般骂过他了,不过李沐心说的话倒是让他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本野史。 传闻边关小镇有一知县,夫人足月产子,却被人夫人与人私通,此子并非知县亲子,知县立即滴血认亲,果然二人血液不融,暴怒之下派人去查,可夫人那些时日的行程很是清晰明了,并无可疑之处。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有一游方道士途经此地,便到县衙做法,招来土地一一询问,这才得以真相,得知此子却是知县亲子无疑,解局皆大欢喜。 这则故事虽然神话色彩很重,却也说明一个要点,亲生父子也不一定会血液相融。 叶盛阳只觉思想受到了一个强有力的撞击,整个人愣了好一会,但随即又疑惑,即便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李沐心又是从何得知宋昱的血和燕王的不会相融? 李沐心:“为今之计,我倒是有个法子,我们现在去燕王府,若不能阻止滴血认亲之法,便用我的法子混肴视听。” “走吧,我们一起去。”叶盛阳叹了口气,说完话吩咐书童准备马车,和李沐心一前一后离开安阳侯府。 李沐心先拐回家里叫上雪晴,让她把准备好的人数全部带上到燕王府门口等着,这才赶到燕王府门前。 这种时候就要感谢她这公主身份带来的便利了,不在需要遮掩,大大方方的下车就是,旁人若问便回上一句前来探望燕王殿下。 侄女看望叔叔,谁能说什么歪话。 先一步到达的叶盛阳已经进去了,李沐心下车又等了一会,才看见王府的管家不情不愿的请她进去。 毕竟王府今日的事情不好看,正所谓家丑不外扬,哪里希望这种时候有人登门呢。 偏生那边燕王刚想让人回了,世子爷却突然蹦出来,让人把这位公主殿下迎进来,他只得迎完了叶世子,又匆匆来迎这位清阳公主。 李沐心一进前院,便看见好大一番阵仗。 只见风尘仆仆的燕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一张脸黑如锅底,下人们都被屏退,两边站着的都是跟燕王归来的那些士兵,一个个凶神恶煞,杀气逼人。 宋昱和叶盛阳站在下首靠左的位置,沈婉蓉和宋长啸这站的靠右,四人前方放着一个方凳,凳上摆着一个瓷碗,里面盛了半碗清水,好在水里无血。 李沐心暗自松了口气,缓步走到宋昱旁边的位置站下:“清阳拜见燕王殿下。” “公主何须行此大礼。”宋孝鲲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手微微一摆,立即有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李沐心身后,“坐吧。” “谢王爷。”李沐心哪里敢真拿出公主的架势,皇帝本来就不是真喜欢她,自然得谨言慎行,今日因为宋昱之事,她已经做得太多了,回去指不定又要被大管家提名教训了。 宋孝鲲道:“公主今日突然过来,不知有何要事,若是无事不妨改日再来,本王定会好好招待。” 李沐心还未说话,宋昱便先跳出来:“父王这次从归来旁的没变,这话倒是变多了不少,人家过来与否与你何干,这是来看我的,亦不需要你来招待。” 宋孝鲲冷笑一声:“你到还是这般没大没小。” 站在宋孝鲲旁的副将刘成不得不出来劝说:“殿下,世子爷还小,您别跟他计较。” 这父子俩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就掐架,偏生都是个倔性子,谁都不肯低头,在边关的时候,每次都是他站出来说好话。 “也是,正事要紧。”沈婉蓉也站出来,笑着劝慰:“这滴血认亲之法乃是古人流传,最是公正,想来滴完血,外面的流言便会不攻自破。” 李沐心站起身来:“清阳觉得此法不妥。” 第59章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集中在李沐心身上。 沈婉蓉的笑容僵硬了一会才缓过来:“呵呵,公主真会说笑。” “不是我说的,曾经听叶世子提过此法确实有问题。”李沐心看了看两边的士兵,灵机一动,干脆将锅甩给了叶盛阳。 叶盛阳不得不把锅接下来,拱手道:“晚辈曾看过一些游记野史,确实提过此法并不准确。” 沈婉蓉扶了扶头发上的发钗:“叶世子莫不是读书读傻了,不过野史罢了,岂能尽信。” 送小款道:“若仅是如此,确实不足为信。” 李沐心给宋昱使了个眼色,而后瞟了眼一边的士兵。 宋昱何其聪明,立即会意,站出来嚷道:“信不信也不是嘴说的,依我看不妨试上一试,这究竟是真是假高下立见。” 宋孝鲲紧紧蹙着眉头,低声吼道:“宋昱,谁许你这般放肆!” “我自己允许就行了,我倒是许久不曾赌了,不妨今日便赌上一把,若此事是真,滴血之法不可行,那么麻烦王妃和二弟出府安置,别在府里丢人现眼;若滴血之法可行,那么我便立即上折子请求皇上将我这世子之位送给二弟,如何?” “世子,游记野史往往夸大其词,哪里能当真,滴血认亲之法延传至今,有理有据,岂能是假的,世子难不成信得过野史游记,却信不过那真正流传至今的典籍?”沈婉蓉哪里肯啊,她之所以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便是发现这滴血之法确实不准确,说来也巧,那一日她与宋长啸的血偶然滴落在一起,却并不相容。 宋长啸是她十月怀胎所生,怎能有假,后来意外寻到那位道长,方才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便和道长合伙定下这个计谋,哪怕不成功也给众人心里留下一个怀疑的种子,方便以后操作。 宋昱对着沈婉蓉嗤笑一声,懒得搭理她,继续盯着宋孝鲲:“怎么着,堂堂燕王殿下……莫不是怕了?” “胡闹!”宋孝鲲低喝一声,然而宋昱早就习惯了,压根不受影响,依旧挑衅的盯着他。 宋孝鲲气的咬牙切齿:“好,你想如何赌?” 宋昱跟管家吩咐一句,管家立即让人拿来二十个方凳,每个登上接着放着一个盛了水的瓷碗。 “父王总是信得过自己手下吧?”宋昱冷笑着说道:“便让这些兵士挨个碗里滴上一滴血,按理说他们可不是什么血亲,这血液自不会相融,可若是融了,那么边说滴血之法并不可信。” “世子……”沈婉蓉还想挽救一下,可见宋孝鲲点点头,士兵们走出来,便知道此事已回旋余地,气得直咬牙。 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点,却是让这宋昱又逃过一劫! 不过就想凭此把她和她的儿子赶出王府,未免也天真了些。 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将血液滴落一滴血液,这第一遍只有一人血液还无事,可当第二个的血液滴落在碗里,便开始有五个碗里的血液相融,之后越来越多。 宋昱尽管信任李沐心,但一颗心还是高高悬着,直到此刻方才放下,舒了一口气。 其实一开始沈婉蓉提出滴血认亲的时候他是想一口答应的,话都到了嘴边,可是脑子里下意识想起李沐心的话,绝不让他滴血认亲,这话在嘴里转了个弯又回去,就在他准备砸证据先弄死沈婉蓉的时候,幸好叶盛阳到了,没多久他家小娘子也到了,这才出现转变。 待士兵们滴完了血,这些碗里的水已经浑浊了,但结果不言而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总不能这些士兵全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要真是这样他们爹娘还真能生。 李沐心适时的做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原来这古人的东西也是会错的!” 结果胜于雄辩,却是连宋孝鲲都说不出话来。 宋昱倒了一碗水,瓷碗放到一边方凳上,至极搬过来一个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来人,给王妃和二弟收拾衣物,送到乡下庄子里去吧。”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世子爷吩咐按理应该执行,可对面却是王妃和二少爷,王爷又没发话,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动,直到有个人带头走向后院,其他人才一个跟着一个犹犹豫豫的走。 “等……等等!”沈婉蓉却是傻眼了,不敢置信的盯着宋孝鲲:“王爷,您真的要赶妾和啸儿出府吗!” 宋孝鲲并不言语,只是冷眼瞧着宋昱,那意思很明显,有事快讲,有屁快放。 “啧啧,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宋昱不屑的嗤笑一声,“沈婉蓉,你是续娶的王妃,在前王妃面前也只能称妾,可现今却污蔑前王妃的名誉,将你赶出府已经死对你客气了。” 说着拍拍手,立即有下人压上来十几人,最前面的两个其中一个是近些日子捉鬼的道士,另一个一身白衣,头发披散凌乱,长长的头发遮挡了大半的面容,剩下的那些简直和前王妃有七八分相似。 道士和‘女鬼’早就被宋昱吓破了胆,往地上一跪,立马将自己是如何与沈婉蓉合作,又如何陷害宋昱等事一一说出。 宋孝鲲原本还在纠结如何留下王妃,可如今却是一脸铁青,沈婉蓉深知要糟,连忙悄悄的掐了把从一开始就跟哑巴似的宋长啸,宋长啸一声哀嚎,“爹,您真的不要啸儿了吗!” 这话却是又让宋孝鲲心软了一下,他就这么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没了娘,难道真的要让二儿子也没了娘不成…… “二次啊……”宋昱撇撇嘴:“你这哭爹也得哭对了人才是啊,若是哭错了爹,可就贻笑大方了。” 沈婉蓉一听这话却是慌乱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使劲往自己身上掐了一把,顿时眼泪直流:“世子,我知你是看不上我,可你为何这般污蔑于我,我对王爷一心一意从未变过,你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啊,这样……这样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说着便要把头往墙上撞,却被一边的丫鬟给拉住了。 大丫鬟杜鹃也是哭的跟真的一样:“王妃,您走了让二少爷怎么办啊,您不能出事啊!” 沈婉蓉:“杜鹃你放开我,今日我便以死证清白!” 宋昱拾起两枚石子,用了巧劲,一边一下弹在两个拉着沈婉蓉的丫鬟胳膊肘上,丫鬟下意识松了手,看着冲劲十足的沈婉蓉却是一动不动,压根就没往前冲。 这画面都是说不出的搞笑。 沈婉蓉的脸色青青白白变了好几回,干脆跌坐在地上低声啜泣,整个人看起来柔弱的像是刚刚经历过风雨的小百花,好不可怜。 李沐心知道,她此时是该出来当恶人了。 她假意端详了会宋长啸的面貌,语气里满是疑惑:“二少爷相貌虽然也算英俊,却是那种清峻之美,与燕王殿下看不出几分相似,倒是与前些时日来我家做客的一位人物有八分相似,这要是往街上一走,可是比燕王殿下还要有父子相了,对了,他姓闻,乃是我父亲以前的同僚。” 宋长啸像沈婉蓉,自然也像另一个人,不过这话等于无故放矢,没有证据,纯粹就是提个醒,能起多少作用,就看宋孝鲲怎么想了。 果不其然,宋孝鲲的一张脸更黑了。 闻列是沈婉蓉的远房表哥,以前倒是常来王府做客,若此事是真的,那么他头上便是带了十五年的绿帽子。 既然滴血认亲不靠谱,就只能派人去查,这便需要时间了。 宋孝鲲闭上眼,暂时压下心中怒气,“王妃和二少爷行为不端,禁闭三月,剩下的人全部暂压大理寺。”语毕起身便走。 宋昱扯高嗓子喊了一声:“父王。” 宋孝鲲一个踉跄,不但没停下,反而脚下步伐更快,风一般飘走了。 宋昱讽刺的笑了一声,抬眼看看四周的下人和士兵,直接挥手赶人:“看什么,都散了散了。”而后站起身带着叶盛阳和李沐心回了忘明轩。 若是以往,李沐心自然不敢如此,可如今这堂兄妹的身份,反倒让二人少了些顾忌。 三人就在院子里一颗老树下的树荫里摆了张小桌,三个小木凳,围着坐下,院里的下人被清空,元宝在院外守着,三人便这么说着话。 叶盛阳现在还是被惊的直恍惚,连声音都是飘飘忽忽的:“你是如何知晓那宋长啸非王爷亲子的?” “早就知道了。”宋昱给二人斟满茶水,“这些年气也气过了,如今反倒看开了,所以到也不觉得有什么,即便是我父王,也顶多会觉得此事难堪,急速解决,也不会有其他过多的想法。”他冷笑一声:“我父王一颗心都在兵上,在他的边关城墙之上,其他人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即便沈婉蓉不过也是皇上赐婚他才不得不娶,既如此,又有甚重要,一封休书打发了就是。” 叶盛阳神色复杂:“宋兄,燕王殿下虽不是一个好父亲,却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英雄,因为他在,那些国家才不敢侵入我国。” “是啊。”宋昱长吁出一口气,当怨气散尽,隐藏至深的便是打由心底的敬佩和自豪,“我也曾梦想有朝一日能带领数万将士杀伐,守一方疆土平安,而不是守在这京城作这劳什子的世子爷。” 李沐心想起原文的故事,不禁微微失神,原文里宋昱被赶出府后重新振作,便去边疆充军,从普通的士兵做起,一路冲杀,成为将军,待新皇登基,更是洗刷冤屈,最终被封为安王,取安国定邦之意。 她拍拍宋昱的肩膀:“总会有机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新文《我是大佬的白月光》 林飞月一朝穿书,附带救世系统一枚,每完成一个任务奖励抽卡一次。 只是抽出来的东西总有那么点出乎意料。 需要进食的别墅,只吃素的食人花,爱跳舞的老母鸡,话痨版的含羞草…… 每一次抽卡总有一个坑在前方等着她。 本以为这就是全部,结果前面却有个更大的坑。 她这系统自带BUG,偶尔就会把她丢回现代溜溜,回来时降落地点随机。 比如她家大师兄的怀里…… ———— 大师兄:“你以为让我抱住你,我就会爱上你吗。” 林飞月:“哦。” 大师兄:“我是不会爱上你的!” 林飞月:“哦……那先放我下来成么?” 大师兄:“勾引我不够,你又想去勾引谁!” 林飞月怒了:“你到底放还是不放?” 大师兄:“不放,成亲去!” 第60章 宋昱心中微暖,嘿嘿大笑,抓过李沐心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还是我家娘子疼我。” 叶盛阳抬高折扇遮眼,正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李沐心脸上一红,将手赶忙抽回来:“瞎说什么,谁是你娘子!” 宋昱全当情|趣:“谁瞎说了,反正早晚都是。” 叶盛阳低咳一声:“我说二位,适可而止,此事燕王殿下心中已然有数,不是我等该管的,如今倒不如想想下个月叶贤学院的考核之事。” 李沐心一愣,最近事情太多,若不是叶盛阳提及,她都险些忘了这事情了。 如今天下三分,旭国为首,齐国次之,夏国再次,另有依附三国的边境小国五十五个。 叶贤学院于百年前创立,第一任院乃是当时的不世大儒叶贤。 当时三国刚刚订立盟约互不侵扰,但于文学典籍把控及严,若是将本国典籍传入外国便是重罪。 叶贤深觉此法不妥,之身入各国游说皇家贵族,费劲心力,方才建立起这处叶贤学院。 学院建立之后不受三国管辖,独立于世,凡在此教书之人终生不得再入官场,并将三国典籍尽收于内,只要通过考核成为学院的学生便可随意翻阅院内一切典籍,时限一年。 只是每年学院的学生都太多了,所以发展到后面就变成每三年开放一次,每次只开一年,入学者必须得持有当代大儒的推荐信,而后通过考核方能入学。 当然也有一些特殊的人可以免试入学,比如叶盛阳,再比如宋昱。 不过李沐心是没这个机会的,因为叶贤学院不收女子。 李沐心叹了口气,所以说这种时代还是挺烦人的,对女人太不友好。 宋昱也忍不住叹气,他去学院的事已经定下了,一想到一年看不到小娘子,他也是说不出的烦闷。 叶盛阳无奈摇头:“痴男怨女。” 李沐心低垂着头不说话,连回府的时候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坐在自己的卧房里发呆,瞧着雪晴进来,便将钱袋子拽下来递给给雪晴,把剩下的钱给之前找的那几户人家发了。 雪晴只得带着钱袋出去办事了。 雪晴前脚刚走,大管家便从门外走进来,“我说过让你别与那宋昱走的太近,为何你就是不听呢。” 李沐心抬眼瞧瞧,再次低垂下头。 “真拿你没办法。”大管家认命的坐在李沐心身旁,“主人要见你。” “什么!”李沐心惊的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指着鼻尖直结巴:“靖靖靖王要见我?” “嗯。”大管家点点头,虽然面具隔着,但依旧能感觉到语气中的沉重。 被靖王召见不是什么好事情,最起码,这是在人家心里挂名了,如果是以前的李沐心自然不值得被靖王记在心里,可如今她贵为清阳公主,又连破大案,其中一件还是…… 李沐心拍拍大管家的肩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实在不行,我远远离开京城就是。” 大管家知道李沐心这是在安慰自己,若是离开像说的这般容易,他和乔婉儿又怎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如今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撕开,却是连面都见不得了。 “明日午时,玉满楼三楼丙字包厢。” 送过消息,大管家便走了,徒留李沐心惶惶不安,失眠了一整晚。 翌日,天气不怎么好,一大早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直至中午也没停下。 李沐心不得不拿着伞应约进了玉满楼,今日之事不宜让旁人知晓,所以她连雪晴都没带,更是未惊动府里,换了身不显眼的布裙,撑着油纸伞,就这般走到了玉满楼后巷。 大管家早在那等着了,带着她从后面拐进玉满楼,上了三楼包厢。 一进门,便看见里面坐着一位面容和蔼的老者。 说是老者,也不过知命之年,长得慈眉善目,续着短须,身着深紫色缎面的圆领袍,正坐在那主位之上,双手搓着两颗琉璃球,身后站着两名带刀玄衣侍卫,两侧则分别坐着两个衣着暴露,相貌美艳的女子,一人敬酒,一人喂菜,老者笑呵呵照单全收,甚是快哉。 李沐心只扫了一眼便低下头,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这位就是本文的最终大反派靖王了。 别看岁数不小,心倒是很大。 说起来,靖王本命宋孝成,是先皇的庶长子,也是为了皇位熬了大半辈子,本以为自己站了个长字总会有机会,却不想先皇压根没考虑过他,以至于对皇位产生了执念,就此蛰伏,外表看起来靖王爷就是个闲散王爷,以养老做借口,甚至连朝堂都不沾边,背地里却是养细作,训私兵,造兵器。 三皇子那点东西给靖王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连给靖王提鞋都不配。 这不见面或许紧张,可是见了面,李沐心不禁就这么在心里盘算开了。 靖王不倒|台,她这一大家子就注定无法解脱,哪怕他们真的能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可靖王就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随时都能降下来砍断他们的脑袋。 偏偏乔婉儿又对这位深信不疑。 可让这位倒|台也不容易,这老狐狸盘恒多年,早就成了气候,狐狸尾巴也是夹得死紧,即便她知道证据在哪里,却也并不好拿到手,而且搞不好一个闪失便会让这位直接起兵,那性质可就变了。 大管家瞧着李沐心竟然发呆,低声呵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王爷行礼。” 李沐心骤然回神:“沐心拜见王爷。” “李宽,你这是作甚,小孩子嘛,哪用计较这些。”宋孝成笑眯眯的招招手:“清阳快坐吧,可用过饭了,不妨吃一些。” 话音一落,那身后的侍卫立即出去拿了套碗筷进来摆好。 可李沐心哪敢真吃,若是换个人大概会立即被靖王的态度迷惑吧,可她好歹是个穿书的穿越女,这人什么脾性哪里能不知道,说好听点像是狐狸,说难听点就是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随时蓄势待发,只要让他逮到机会,即刻毙命。 于是她只规规矩矩的在椅子上做好,不多话,等下文。 李沐心年龄不过十三,确实还是个孩子,这般规矩就像是紧张所至,并没引起什么人怀疑。 即便宋孝成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如果一见面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反倒要怀疑此人了。 事出反常必有其因,干细作这行的莫名话多可不就是反常么。 “清阳别怕,过去的事情本王不怪你,全部就此揭过。” 李沐心哪里不知道这位指的便是她私藏张家账簿的事情,立即恭顺道谢:“谢王爷。” “不过之后倒有些事需要交给你。”宋孝成拍拍手,立即有一人从门外走进来。 这是一个女孩,那女孩柳眉杏眼,穿着一身藕粉金齐腰襦裙,头上只斜插着一根牡丹拉丝银簪,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大方,又不失华丽,不是赵夕颜还能是谁。 李沐心再次垂下头,恨不能直接钻进桌子底下,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赵夕颜直接装作看不见李沐心,朝靖王行礼:“夕颜拜见王爷。”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靖王笑眯眯的摆摆手示意赵夕颜起来,而后对李沐心道:“此女名为赵夕颜,待成年之后,本王会亲自送她入宫,届时你二人在宫中需得相护照应些,不过在此之前,却有件事情交于你二人去办。” 赵夕颜和李沐心一站一坐,微微低下头,恭顺的听着命令。 “叶贤学院开学在即,本王要你二人女扮男装,进入学院查一个叫凛冬行的人,并且抓到他的把柄,送到本王手里。”宋孝成第一次收起笑,阴下脸:“此事只许成功,若是事情败漏,你二人便也不用回来了,当然……”他再次挂起笑,仿佛方才的表情是错觉一般,“若你们成功,这奖赏自是也不少,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们。” “诺。”李沐心和赵夕颜齐声应道。 宋孝成缓缓抬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老人家了,这身子骨就是不行。” 大管家道:“奴先带他们下去说说细情。” “去吧去吧。”宋孝成挥挥手,两边的女子立即走过去,一个为他按肩,一个为他拧腿。 直到大管家带着人下去,包厢的门被重新关上,那身后的玄色侍卫才有一人站出来,低声道:“王爷,叶贤学院不收女子,为何不寻两个男细作前往?” 宋孝成呵呵一笑:“小七啊,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这男人如何让男人心动,有些事,可唯有她们女子才能办到。” 这小七立即明了,却又疑惑:“可她们……” 宋孝成:“你以为那叶贤学院就干净吗,怎可能真的有独立在三国之外的书院存在,不过是换了个名目待在那罢了,这里面可就有些人好她们这口呢,你啊,还是嫩了些。” 小七恭敬点点头:“小七明白了。” 宋孝成赞赏的拍拍他的肩膀,眯上眼,哼着曲,整个人好不自在。 第61章 大管家带着李沐心和赵夕颜从后门出了玉满楼,那里已经有一辆马车在候着了。 最后停在那间藏身的寺院后门,再次回到地宫中的大殿之上。 大管家吩咐下人搬来椅子,三人纷纷坐下,这才说道:“叶贤学院每三年开放一次,每次开放一年,看似独立于三国之外,实际上却一直未曾离开三国的监视,现祭酒一人,监视三人,主簿三人,夫子三十七人。” 他押了口茶,接着说道:“现在的祭酒姓钱,乃是前任祭酒的关门弟子,年轻之时倒是刚正不阿,不过如今年岁已大,老眼昏花,却是不怎么管事了,若你们见到他离远些就是,可莫要小瞧了那个老匹夫,三位监视则是从三国中挑选一位德高望众之辈胜任,我国如今在位的监视,正是王爷的人,若有事解决不了,尽管去寻他便是,剩下的都是些不甚重要之人,你们还有什么事要问的?” 赵夕颜眸里流出一丝不悦,大管家说了半天却硬没说到点上:“那个凛冬行……是何人?” 大管家的指尖一下下敲击着桌面,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才道:“此人是王爷手下叛逃的细作,对我们细作的手段再清楚不过,这点我没什么能教给你们的,又或者说教于你们的越多,你们露馅的可能便越大,你们只需知道女扮男装进入叶贤学院的并非没有先例,对于此事,学院里特别立下一条规矩,发现女子不论缘由一律赶下山去,有时候,暴露于你们而言反倒是一种保护。” 李沐心不言,大管家对于凛冬行的事说的太过简陋,她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个凛冬行虽然是细作出身,却是靖王的心腹之一,掌握靖王所有关于私兵之事,更是握有一块蟒符,此符被一分为二,原本一半在靖王手中,另一半则交于训养私兵的统领,一旦莽符合二为一,持符之人便能调遣军队。 这也算是模仿了虎符的用法。 原著里写着,凛冬行一开始也是为靖王命令是从,只是后来一次出任务是深受重伤,被一女子所救,亦对此女产生情愫,但在秉明靖王之后,靖王担心此女会影响凛冬行执行命令,便暗中派人将此女抓了回来,又因为此女美貌产生邪念。 此女不堪受辱,撞墙而亡,待凛冬行得了信赶过来,只找到一具由带体温的尸体。 凛冬行这才看清靖王的为人,明面上依旧顺从,暗地里却偷了那半块莽符,藏身叶贤学院,化名冬迎,成了一名夫子。 不过眼下,即便是大管家也不知道这叶贤学院里究竟哪个才是凛冬行,不过靖王最终想要得到的应该是那半块莽符才对,只不过莽符之事乃是机密中的机密,绝不能轻易被人知道,这才说的模棱两可,只让她们进入学院调查凛冬行这个人。 “行了,接下来的日子你们便在此背书,进了书院总不能连四书五经都没看过吧。”大管家看向李沐心:“至于李府那边,我已传信给你母亲,旁人问起便说是你决定在寺院里为皇上祈福一年,我已让鸣风准备好面具,届时会找人伪装成你在此地停留。” 李沐心:“会不会仓促了些?” 大管家:“放心吧,有王爷在,自会让一切不合理变成顺理成章,你不用烦心此事。” 大管家都这么说了,李沐心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之后便有下人搬来一落又一落的书,大管家亲自讲解给她们听,一学便是一整天。 夜里,李沐心学的眼睛都花了,一看书上的字都是双影,更是头昏脑胀,两眼冒圈,不过扭头看了赵夕颜一眼,却见对方衣衫凌乱,额头青筋直蹦,跟她相差不多。 读书,尤其是一月之内读下人家十几年读的书简直就是一件要命的差事。 比当细作更可怕! 尽管是囫囵吞枣,李沐心和赵夕颜仍旧被困在小小的书房里整整大半个月,再出来时,连阳光都要见不得了。 大管家派人将准备好的男装和包袱一同交给她们,“叶贤学院虽然大不如前,但学院里奇人异士仍旧不少,鸣风制作的面具仍旧属于外物,不安全,所以此次便不给你们准备了,包袱里两套换洗的衣物、干粮、银两,和让你们直接入学的叶符,不过这装有叶符的盒子却是被改动过的,里面有个夹层,下面装着一些迷药和毒药的药粉。” 李沐心和赵夕颜检查了一下包裹,确定无误之后便跟大管家走到后门,那里已经停着一辆驴车。 不错,那一身杂毛,耳朵长长,张嘴啊啊啊叫的不正是驴么…… 李沐心囧囧有神,不过看看她们这身不新不旧的棉布衣裳,似乎坐马车也确实不合适。 毕竟再破旧的马车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买得起的,大多数老百姓用的还是牛、骡和驴一类的来拉车。 大管家低咳一声,给她们每人一个厚厚的信封,“上车,边走边看,看完烧了。” 李沐心和赵夕颜只得坐上这个勉强算是有个车厢的驴车。 说是车厢,其实就是在四个角落竖起一根木棍,上面顶了一层油麻布,四周连个栏杆都没有,完全是平的,若是坐的太靠边上,保不准车一颠就要摔下车去。 两个大姑娘只得费力的稳住身子,而后慢慢将那封厚厚的信封拆开,里面有一套户籍路引,还有一张纸写着她俩之后的身世。 说白了就是一对没落到连饭都要吃不起的贵族,依靠祖荫获得两枚能够直接进入叶贤学院进学的叶符,但因为穷,穷到连书都读不起,完全依靠自学,所以学识一般。 叶贤学院凭符说话,并不会特意询问,这身世也只是用来糊弄旁人的,不过倒也符合二人的状态。 对于新名字,李沐心叫做苏沐秋,是弟弟,赵夕颜则是兄长,唤作苏沐曦。 叶贤学院坐落于关山之上,关山的位置极为微妙,正巧处于三国接壤的边境处,山体高耸陡峭,车不能行,只能依靠人力攀爬。 李沐心和赵夕颜一行又小半月,总算在八月二十七之时赶到了关山山脚下。 只是此时天色已晚,只得在山脚下的镇子里休息一日,翌日再行上山。 或许是因为靠近叶贤学院,镇子取名亦为叶贤镇,镇上多书肆义学,人人皆可读书,亦与读书为荣,反倒是客栈只有一家。 不过此时叶贤学院的考核已经结束,这客栈里的人走的也是七七八八,冷清不少。 李沐心和赵夕颜走进去的时候,大厅里仅有三四桌人,二人要了一间中等房,而后便坐在大厅里点上三两个素菜和两碗米饭,争取先把肚子填饱。 为了符合身份,二人一路上皆是紧衣缩食,菜色上也不敢跟肉沾上边,这以前常吃都没觉得什么,可现在不过吃了半月的素,即便是李沐心看见旁边那桌人啃着鸡腿,也不禁咽了口唾沫。 自打穿越以后,她就没觉得鸡腿有这么香过,闻着味都让人口水直流。 看鸡腿看多了,连带着啃鸡腿的人也多注意了两眼。 那是个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的年岁,皮肤白皙竟不比女子差上多少,圆圆的苹果脸带着些婴儿肥,五官精致,穿着一身雪白的锦缎长衫,即便一手一个鸡腿啃的满嘴是油,也只会让人觉得特别实在可爱。 直到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若无其事的经过,那只手却迅速的拽下少年腰间的钱袋,转身就走。 李沐心下意识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那个人砸过去,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碎了。 大厅安静,这一声却是引起众人的视线。 那人钱包并未藏好,一节红绳落在胸口外面,那少年看着眼熟,一摸腰间果然空了,当即大怒,“你这小贼,还不快把爷爷的钱袋还来!” 那小贼一听动静,转身就跑。 少年冷笑一声,竟单手就将方木桌提起来,扔了出去,一下砸在那小贼的后背,力道之大直接把人给砸晕了过去。 李沐心看看少年单纯可爱的外貌,再看看那木桌的重量和与贼人的距离,顿时惊呆了。 天……天生神力! 赵夕颜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多管闲事。” “抱歉,手滑。”李沐心顺嘴回了一句。 客栈掌柜见状,连忙吩咐伙计去官府叫人,而后向那少年鞠躬道歉:“这位客官,真是对不住,这……” “区区小事,不用在意。”那少年挥挥手制止掌柜的话,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将钱袋从那贼人的怀里抽出来重新挂在腰上,接着来到李沐心身前,拱手道:“兄弟大恩,白某铭记于心。” 李沐心微微颔首:“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兄弟侠肝义胆,却是令白某佩服,不知可否结实一二,唔……”少年停顿片刻,想了想,接着说道:“在下白子义,敢问兄弟芳名。” 李沐心顿时感觉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兄弟配芳名,有这么个配法么,难不成这是在暗示她已经识破了她的女儿身吗? 连赵夕颜也是心生警惕,又恶狠狠的瞪了李沐心一眼——叫你多管闲事! 李沐心:“……” 白子义看二人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不对劲,低头思索片刻,“不是芳名,那是……贵庚?”说完摇摇头,“好像也是不是,那是……名讳?”说着又是摇摇头:“好像也不是这个说法。” 李沐心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白子义撇撇嘴:“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的名讳,交个朋友,不过这文绉绉的说法,真是绕到人头疼,我已是学了许久,仍旧搞不明白。” 李沐心和赵夕颜齐齐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第62章 李沐心拱手回礼:“在下姓苏,名沐秋,这是家兄沐曦。” 白子义自来熟的坐在桌旁的木凳上:“二位苏兄也是去叶贤学院求学的吗?” 李沐心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正是。” 白子义惊喜的瞪大眼睛:“真巧,我也是,不如明日我们一起上山,可好?” 李沐心:“荣幸之至。” 她方才看见白子义的功夫便起了同行的念头,要知道叶贤学院考试已过,但仍旧有许多未合格者在此徘徊,为的就是碰运气弄到一枚叶符,哪怕是抢的也无所谓,反正这东西又不记名,拿着上山就能免试入学,而她和赵夕颜压根就不会功夫,只怕之后的一路都不怎么平静,不过有白子义在应该能好上不少。 赵夕颜难得给了个好脸色,自是也想到这些。 约定之后,三人各自回房休息,翌日寅时过半便在客栈集合,一同登上关山。 这关山又高又陡,爬起来相当困难,甚至有些小路背靠山壁,只有不到半米宽的路,路的另一侧就是万张悬崖,李沐心走的心惊胆战,实在过不去的地方也不顾的男女大防,任凭白子义拉住她的手拖着往前走。 往往白子义将李沐心送到安全的地方,回头再去把赵夕颜拖过来,就这么爬过了山腰。 好在后面的路势平坦不少,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回,不但李沐心感激白子义,就连赵夕颜看见白子义脸色也好了不少,不像一开始那么排斥了。 毕竟没有白子义,她们今日过来爬山怕是寸步难行,最后指不定要怎么折腾。 白子义两手掐腰:“不是我说,二位的身体实在太过娇弱,合该好好操练操练。” “操练?”赵夕颜茫然,“我们又不是士兵,操练什么?” 李沐心倒是听懂了:“是让我们多锻炼锻炼身体。” 赵夕颜恍然大悟,随即略窘,以她的聪明竟然被这个傻到没边的李沐心给教育了,着实丢人。 更何况她们俩还有仇呢。 白子义脸红的都快滴血了,他这是又用错词了? 三人休息了一会,正准备再次上路之时,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便出现二十几人。 这些人皆穿着深蓝色短打,做家丁打扮,一些人手中执刀,另一些拿着棍棒,前方站着一名青年,穿着一身暗红织锦长衫,头戴玄色软脚幞头,三角眼高鼻梁,一股子土匪气。 “你们想干嘛?”白子义立即将李沐心和赵夕颜护在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这些明摆着找麻烦之人,不过就他的身高和相貌,哪怕做出凶狠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也是奶凶奶凶的,根本不会让人感受到任何威胁。 那三角眼的青年轻笑一声,伸手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折扇,扇了几下:“在下秦哲明,乃是齐国崇王的义子,若你等识相,便将手中叶符交出,爷还考虑饶你等一条性命。” 李沐心脑子里转了一圈便有了主意,“这位仁兄,你看我等穿着残破哪里像是有叶符的样子,我们不过是服侍……”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因为白子义打断了她,只见白子义扬起脑袋:“就凭你这点人,爷爷我还不至于放在眼里,要打便打,费什么话,来来来,打赢了,叶符就给你。” 李沐心:“……” 赵夕颜:“……” “好,有种!”那秦哲明一声冷笑:“给爷上,往死了打,死了也不怕,顺着山崖丢下去,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谁知道是爷干的。” 二十几名家丁蜂拥而上,白子义之身迎上,一拳下去直接将跑在最前面的家丁整个人打飞出去,而后迎上第二个。 白子义天生怪力,对付这二十几人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有个前提,那就是这些人完全追着白子义打才行,但人是活的,哪有那么死心眼看着打不过还追着打的,却有不下七八个见势不对,转头对李沐心和赵夕颜杀过来。 两人根本不会武,被这多人拿着砍刀棍棒追过来,除了跑别无他法。 “分开跑!”赵夕颜推了李沐心一把,带着人就往左边跑,李沐心咬咬牙,只能向右边撒丫子狂奔。 只是她们两个姑娘体力有限,又没专门练过跑步,哪有后面那些体格健壮的家丁跑得快呢,被追上也不过眨眼的事情,赵夕颜直接被按倒在地上,李沐心也就多跑了两步。 二人嘴里发苦,这算不算出师未捷身先死。 白子义都快急死了,下手越发重了,但弄倒一个,眼前马上就有人接替着缠上来,根本无法出手营救。 危急时刻,却有一道人影从上方跑下来,飞身一脚将那些准备砸下棍棒的家丁全部踹飞,而后瞪着眼睛震惊的盯着李沐心。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宋昱。 宋昱和叶盛阳前几日便以在学院里安排妥当,今日约了人一起下山喝酒,不想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呼救声。 陪着宋昱和叶盛阳下山的还有人三人,不过这三位有两位和叶盛阳一个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剩下的一个才会些功夫,但轻功赶不上宋昱,所以宋昱才会第一个杀过来,结果刚到这一眼就瞧见了那被按在地上的其中一个人竟是李沐心,当即怒火中烧,谁敢这么放肆伤他的人,活腻歪了吧! 接下里的画面便是眼下,李沐心躺在地上被宋昱瞪。 这时候与宋昱同行的另一个人也赶到了,将赵夕颜救了下来,白子义也终于将剩下的家丁也给解决个干净,一下逮到那位准备逃跑的秦明哲,按在地上。 就白子义的那身怪力,秦明哲被压制的死死的,哪有还手的余力。 秦明哲心里发虚,硬撑着回头喊道:“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等我脱身了弄死你!” “来啊,信不信爷爷现在先弄死你。”白子义呛声回去,下意识用了下力气,只听嘎嘣一声,秦明哲的胳膊断了,这回轮到他心虚了,不停的揉|搓双手,小声嘀咕:“这就是一时没收住力气。” 秦明哲躺地上疼的直打滚,左边的胳膊完全不敢动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另一边,李沐心此时此刻浑身僵硬,恨不得直接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知道此行必然会遇见宋昱,所以事先想了很多办法,比如深居简出,特意避讳,真要见到了打死不认等等等等。 办法想了一箩筐,可真到了眼下,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心脏扑通扑通的一个劲乱跳,根本没法平静下来。 宋昱的心情同样也不平静,既震惊,又欣喜,看吧,他家小娘子果然是舍不得他的,这不是追到这了嘛,看在对方这么想着他的份上,他就不埋怨之前一直寻不到人了。 他将李沐心扶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土:“你来了怎不让人上山通知我下来,非要自己爬关山,也不怕遇到危险,我知你心里记挂着我,可也得量力而行不是,要是下一次还有这事,看爷怎么收拾你。” 这话说的看着是威胁,可就宋昱眉开眼笑的样子,怎么都让人感觉带着一股子甜腻的味道。 后面跑过来的叶盛阳和另外三位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人拍拍叶盛阳的肩膀,小声说道:“这宋兄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叶盛阳看了眼李沐心那一声男装打扮,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得走过去打破这二位的日爱|日未气氛,“李……兄,你怎会来此?” 李沐心偷瞄了一眼赵夕颜恨不能吃人的目光,还是决定打死不认,最起码明面上她和宋昱绝不能有多熟悉,于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宋昱的脸色:“二位……公子,在下姓苏,名沐秋,那边那位是家兄沐曦,并非二位熟识之人。” 宋昱眉毛一皱,明显在问——你又玩什么把戏? 叶盛阳也是明摆着不信。 李沐心稍稍调了个方向,背对赵夕颜,对着二人眨了眨眼,而后往赵夕颜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叶盛阳倒是最先会意,拱手道:“原来是苏兄,倒是在下认错了,幸会幸会。” 宋昱不言,干脆环着胳膊盯着李沐心,直到盯得李沐心要抬不起头来,才吊儿郎当的笑起来:“原来是苏公子啊,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却让在下恨不能秉烛夜谈,不妨今日便挑个时间,寻个去处,我们好好聊上一聊,可好?” 李沐心尴尬的笑着点头,就宋昱说话的气度,明摆着是生气了。 这时候,白子义和赵夕颜也走过来,白子义向众人拱手:“今日途经此地,幸得几位同窗帮助,我等才能幸免于难,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说的义气干云,另外几人却听的迷迷糊糊,同窗? 难不成这三位也是学院的学生? 可没见过啊。 叶盛阳最先反应过来:“区区小事无足挂齿,不过,你们也是要去叶贤学院的?”他的视线若有似无的瞟过李沐心和赵夕颜。 白子义点点头:“是啊。” 叶盛阳:“可考核时日已过,三位莫不是有叶符之人?” 白子义再次点头。 李沐心扶额,这位不但长相可爱,天生神力,不善言谈,如今还得再加上一句心眼实诚的可怕。 “在下不慎遗落了东西在舍里,正巧也要回去,不妨便让在下和宋兄为三位引路吧。”叶盛阳说完不给他们反悔的余地,直接对几位友人说了情况,几人也是理解,互相告辞之后便离开了。 此时就只剩下宋昱、叶盛阳、白子义、赵夕颜和李沐心,以及地上疼晕过去的秦明哲。 第63章 最后几人一同上山,白子义拖着秦明哲一路上跟玩似的,就这么把人也给拖了上去,交给学院门口负责审核的夫子,而后将自己的叶符交出来。 待审核之后便给他登记造册,重新分发一枚精致的叶形小木牌,牌子上现场被工匠雕刻上姓名和编号,接着将木牌交给白子义。 这叶牌就是他在书院里的身份标识,必须随时佩戴,一旦丢失必须立即找夫子说明情况,否则就会被当成偷入书院者,一律驱逐。 接着是赵夕颜。 赵夕颜一路上一双眼睛总会有意无意的扫过宋昱,再由着宋昱的目光飘向李沐心,每当这是欧,她都会气的心情发堵,恨不能让李沐心消失。 叶盛阳和宋昱站在一边,宋昱什么话都没说,就是往旁边那么一站,双手环着兄,一动不动的盯着李沐心。 李沐心用手虚挡,强挺着压力将自己的叶符取出来,交给审核之人,最后得到属于她的叶牌,不过名字是苏沐秋。 登了记,领了衣服用品和文房四宝,这才被分配到学院的宿舍里。 学院采用生舍法,宿舍总共分为天地玄黄四等。 黄字宿舍四人一大间,玄字宿舍二人一间,天字和地字皆是一人间,但地字只是一个小房间,天字却是套间,豪华程度与京城宋昱的卧房不相上下。 一开始,全部人都住在黄字宿舍之中,考核一月一次,分为操行和学业,全优者可分为天字宿舍,一优一平者可进地字宿舍,双平者进玄字宿舍,一平一下或者双下者滞留黄字宿舍。 带着李沐心等人近来分配宿舍的年轻夫子很纠结,因为三人来的太晚,每间宿舍或许有空床,但绝无法把三人安排到一起。 宋昱第一次善解人意的拍拍这位夫子的肩膀:“这有何难,我那还空着两张床呢,不如交于我二人,如何?” 年轻夫子赶忙感激的拱拱手:“世子大义,如此自是最好。” 叶贤学院说的好听,可哪里能没有特殊人群呢,宋昱和叶盛阳皆是其一,所以二人占了一间宿舍也没人敢说什么,如果二人不提,这位夫子是绝不敢把人安排进去的。 “你,苏沐秋是吧,本世子看你顺眼,后面跟着伺候。”宋昱又在赵夕颜和白子义脸上打了会转,在赵夕颜满脸希冀中指了指白子义:“就你吧。” 赵夕颜鼻子都要气歪了,她的身份才是苏沐秋的兄长,怎好端端的不选她,却选择白子义,宋昱啊宋昱,难不成真的一丁点都不记得她了吗。 一定是李沐心从中作梗,这才取代了她的地方,此女当真恶毒,果然该死! 宋昱确实不记得赵夕颜了,也没记得的必要,之所以将赵夕颜踢出去,便是因为这一路上每次他想说话的时候,李沐心的目光总是下意识飘到那个所谓的“兄长”身上,久而久之,宋昱想不注意都难。 李沐心是必须拽过来护在眼皮子底下的,剩下的一个人选,自然是一脸傻相的白子义了,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 这样子便把赵夕颜给推了出去。 赵夕颜哪里肯,“世子爷,舍弟年幼,又从未做过伺候人的事,怕是做不好,还请世子爷许我这个兄长代劳。” 宋昱压根懒得搭理她。 赵夕颜咬咬牙,哀求的看向白子义:“舍弟自幼便跟我亲近,由我亲手照顾长大,若是见不得我,他怕是要睡不好了。” “这……”白子义挠挠脑袋,虽说这位的面容很是可怜,可给他的感觉却很怪异,就像…… 他想了一圈,脑子里灵光一闪,就像是每次他要打死的狼在他手底下求饶的样子,明面上看着是求饶,背地里却等着反击的机会呢。 白子义一想到这个,再看赵夕颜便没有了同情,只剩下警惕,就跟每次对待跟他求饶活命的狼一样。 赵夕颜见白子义直接转过身当看不见她,险些气的咬碎了一嘴银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迅速调整状态,最后求助的看着李沐心,就仿佛真的看着一位不想分离的亲人。 这下可是把李沐心和宋昱恶心坏了,李沐心正想说话,宋昱便先一步跳出来:“本世子办事何须他人置喙,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夫子,别让什么人都能碍着本世子的眼,张会川那间舍里不是还有位置么。” “对对对,我这就带人过去。”那年轻夫子一拍脑门,谄笑着转过头,脸色顿时板正,指着赵夕颜毫不客气的说:“你,就是你,跟我走。” 李沐心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这变脸功夫也厉害了。 叶盛阳给她解释:“他是旭国人,虽然在这当了夫子此生与官场无缘,家中却还有一个弟弟正准备科举。” “原来如此。”李沐心恍然。 叶盛阳长叹一声:“此时的叶贤学院已非从前了。” 白子义一脸好奇的问:“那个张会川是谁啊?” 叶盛阳:“他是齐国的一位官宦子弟,嗯……品行不怎么端正。”他这么说已经是相当客气了,那个人就是一败类,吃喝嫖赌打架斗殴欺软怕硬,没有此人不做的,刚来第一天就想对宋昱出手,结果被宋昱给反修理了一顿,现在见到宋昱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白子义点点头,没在多问。 “盛阳,待白兄弟四处转悠转悠,人家刚来,合该熟悉熟悉环境,”宋昱低哼了一声,瞟了一眼李沐心,扭身往前走。 叶盛阳无奈摇摇头,就想拉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白子义离开,结果一下没拉动,反倒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我力气大,你要去哪,我带你走。”白子义明白了,拉起叶盛阳的衣袖,嗖的一下把人给拽跑了。 速度之快让叶盛阳的脚几乎占不到地面。 叶盛阳惊慌失色,第一次有那么点想哭…… “……”李沐心默默同情看了叶盛阳一眼,不过想想自己的处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同情自己多一点还是叶盛阳多一点了,只得紧走几步跟上宋昱的脚步,先回了宿舍里面。 同样是黄字舍,位置和环境相差很大,比如有的门口正冲着墙角,不但潮湿,更是没有阳光照射进来,但宋昱选择的宿舍环境就是相当不错的,外面是一处空旷的平地,左右两侧与其他黄字舍也不相连,都隔了些距离,这样的地方只要有人接近就会被里面的人发现,两侧亦是听不见房间里的声音,比较安全。 李沐心悄悄抬头看了宋昱一眼,正巧赶上对方也在偷看她,似乎没想到她这会儿会看过来,脸上一红,又扭过去一副我很生气的模样。 李沐心一开始也以为宋昱是生她的气了,气她的隐瞒欺骗,或许更严重点觉得所托非人,可看到现在她却是明白了,宋昱并非真的生气了,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在隐瞒他,不要再遇到危险他却完全不知状况。 说到底,宋昱是在担心她。 李沐心微微低下头,跟着宋昱进了舍里。 毕竟是黄字舍,进门便是四张架子床,靠窗的位置位份两排摆着四张简易书桌,靠门的一侧摆着两个木柜,另一侧是个面盆架子。 宋昱的床在左边靠窗的位置,他往床上一坐,指指挨着他的空床,“你睡这。” 李沐心把包袱放在那张床上,小心的坐下,仍旧低垂着头。 宋昱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的盯着她。 直到李沐心的肚子咕噜一声响,方才打破这诡异的平静,宋昱叹了口气,认命的从床头翻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李沐心。 李沐心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些肉干,大概是宋昱买的零嘴。 宋昱也不知道说什么,他都逼成这样了,小娘子还不说,罢了,不说就不说吧,以后总会告诉他的,逼急了,他也心疼死了。 他凑过去,揽着李沐心的肩膀:“行了行了,我不问了还不行么,你老这么风里来雨里去的,又不跟我打声招呼,万一下次我救的不及时,你岂不是要吃大亏。” 一想到今天那棍子险些打在李沐心的身上,他就跟着疼。 李沐心想说话,可嗓子里就像是塞满了棉花,仿佛一开口就会听到不想听的声音,连眼睛都有些模糊了。 宋昱一开始还没注意,不经意的一低头,就发现有水滴滴落在油纸上,一滴接着一滴,都快赶上下雨了。 这是……哭了? 宋昱一时间晃了神,连忙去把李沐心的脸扒过来,这一看,可不就是哭了么,顿时手忙脚乱的去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连说话都不利落了:“你你你你别哭,我我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你说什么都对,我都听你的还不成么,别哭别哭!” 李沐心越想控制,眼泪就越汹涌,最后干脆放开了,抓着肉干扑到宋昱怀里大哭起来。 太苦了,比穿越前喝的那杯不加糖的黑咖啡还苦。 可越苦就得越坚强,越坚强就越苦。 可总有那么一点希望,总会过去的吧…… 第64章 哭累了,两人就这么躺在床上,宋昱枕着两只胳膊平躺,李沐心就枕在他身上,断断续续的把这些年的经历一一诉说。 他们俩连生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者说宋昱从未放弃过她。 不过穿书这种事还是算了,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是一个书里面的人物。 仔细想想,她这小半辈子刚穿越的时候是从池塘里爬出来的,接着就被迫跟着乔婉儿成了细作,林秋灵虽然看不上她,但因为乔婉儿受宠的原因也极少体罚,大多都会关佛堂,一关就是几天,偶尔客串点小任务,真正的惊心动魄也不过是从今年开始的。 宋昱默默听着,别的感觉倒是没,只是这颗心啊,恨不得将李沐心整个揽进怀里,就想替她遮风挡雨,让她活得肆无忌惮。 他快心疼死了。 待李沐心说完了,两人就这么躺着,谁也没动,一时间静悄悄的,唯有二人的呼吸声。 许久,宋昱才开了口:“关在佛堂里面怕不怕?” “怕啊,都怕死了。”李沐心换了个姿势,也平躺着,眼睛呆呆的盯着床顶,嘴里仍旧说着:“那佛堂挺大的,但是窗户窄,不怎么进光,夜里就只有香案上有两盏莲花灯,光亮就只够照着佛像前那一小块地方,周围黑漆漆的,我又冷又饿,还总觉着会有僵尸从一边跳出来咬我的脖子,太害怕了我就缩在角落里瞪着眼睛过夜,不过后来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我就自己默念——我不怕我不怕我一点都不怕,后来好像就真不怕了,把那两个蒲团拼拼,我还能睡上一觉呢。” 说到最后,她还有点小得意,她这一身胆子可是一点点练出来的,“后来我就学聪明了,能不说的我就不说,或者我就夸着她们让着她们,她们也就没机会罚我了。” 宋昱却听得更心疼了,他知道庶女不易,却不曾想到在主母手下讨生活会这般艰难,“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我必百倍偿还回去,不,绝不再让人有机会欺负你!” 李沐心轻轻笑了笑:“如今我贵为公主,有几个还敢欺负我的。” 还真有…… 二人沉默了一会。 宋昱坚定道:“靖王那只老狐狸藏得也是够深的,可即便是他,我也会为你讨回公道!” 他握起李沐心的手:“不过眼下这个任务还是要做完,总得先稳住那只老狐狸……”毕竟靖王隐藏多年已成气候,轻举妄动只会适得其反,更会害了他家小娘子,只得把人先给稳住了,等安排妥当之后,一举拿下。 “不行。”这回李沐心倒是不同意了:“如果靖王拿到莽符,我怕他会直接起兵。” “真的自然不能给,我们可以给个假的。”宋昱笑笑,“我父亲手下有一位奇人,天生便是仿造的好手,待我们找到真正的莽符,就让此人照着样式做个假的交于靖王。” 李沐心点点头,这主意倒是不错,哪怕靖王发现了,也可以推脱到凛冬行的头上。 宋昱:“不过你的事暂时不要告诉盛阳了,虽说盛阳人好,可他后面毕竟还有一个安阳侯府。” “嗯,不过我最近得到一个消息。”李沐心想起原文里的内容,叶盛阳的解局又何尝不是被安阳侯府连累,如果现在就介入把府里的细作揪出来,或许也能改变结局,“靖王打算对安阳侯府出手,十五年前他曾安排过一个细作进入侯府,他打算将一套龙袍藏进侯府里,污蔑侯府谋逆。” 当然真正的布局并非这么简单,谋逆大罪可以不是一套龙袍就解决问题的,还需要前期造势,大肆污蔑,再提供证据,最后让自己人一路上折子把罪名定死。 不过就凭她的身份不应该知道的这么详细,所以只能说一个大概,但仅仅这样也足够安阳侯府戒备了,不至于进了全套而不自知,“我听说那位细作在侯府的身份不低,该是个管家一类的。” 宋昱皱眉,他虽说和叶盛阳关系不错,却也不知道十五年前究竟哪个下人的入的侯府,“这件事由我告诉他吧。” 李沐心自是同意,这件事由宋昱说出来效果绝对好过她来说,靖王那边也不绝不会怀疑他们,因为当年大管家才刚刚晋升,细作并未全数归他掌柜,那名细作是上一任大管家派出的,之后也是直接听命于靖王,大管家根本就不知道,大管家都不知道,她自然也不会知道了。 二人又腻歪了一会,待白子义和叶盛阳回来,四人便一起去了饭堂。 饭堂距离黄字舍有些距离,在玄字舍附近,需得出门穿过学堂的院子,再拐过一个小花园才能到地方,饭堂很大,整齐的摆着四大排的木方桌,每排足有十张。 这时候午时已过,吃饭的人并不多,稀稀疏疏的也就是五六张桌子坐着人,四人走到最前面,那是一处长长的木台,木台左侧摆着碗筷和米饭馒头,右侧是盛好菜的盘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摆着满满的,有荤有素,想吃什么自己拿就是。 在吃的方面,叶贤学院也算尽心,李沐心甚至看见好多盘子里装着红烧狮子头、太白鸭、龙井虾仁等等等等。 四人挑了张桌子坐下,白子义和宋昱便过去拿了米饭和菜盘,竟满满的摆着一桌子,由以荤菜居多。 李沐心吃了一段时间的素,如今看到这一桌子肉,口水直泛滥,艰难的咽了咽:“这吃的完吗?” 宋昱指了指白子义:“他说他能吃完。” 白子义拍拍胸脯,骄傲的扬起脑袋:“放心吧,你们尽管敞开肚子吃剩下的统统归我,绝对全部吃光。” 三人想起了白子义那一身怪力气,顿时觉得能吃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们这边正吃着的时候,门口又进来一个人,李沐心下意识看过去,顿时一惊,杜星月! 只见杜星月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衣裳,拿了饭菜坐在一边的桌上吃着,一双大眼睛却叽里咕噜的所处乱转,将李沐心和宋昱打量个彻底。 不为别的,杜星月自是认识这二位的,而且上次皇宫这二人所为确实对她胃口,心里自然有不少好感,对上李沐心的目光还和善的笑了笑。 李沐心尴尬的回了一个微笑,继续低头吃饭,就这么一会功夫,她的碗里已经多了小半碗被撕成小条的鸡腿肉,不得不对宋昱小声道:“够了,我都要吃撑了。” 宋昱这才停下撕肉的动作,用帕子擦擦手,端起他那碗一口未动的米饭吃起来。 不一会,却是又有人从外面走进饭堂,这回已然是熟人,正是方才被宋昱单甩进他人宿舍的赵夕颜。 赵夕颜的脸色很不好看,低垂着头跟在另外三人背后,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只偶尔抬头时方才露出如同毒蛇一般目光紧紧的盯着李沐心的背影。 走在赵夕颜最前面的人就是张会川,看着人模人样的,可以一见到宋昱,立马灰溜溜的找了个距离最远的坐,而后对着后面的三人一人一脚,斥道:“一个个眼瞎是不是,爷许你们坐了吗,把东西拿过来然后滚外面吃去,别在这碍眼,滚滚滚。” 另两位早习惯了,忙爬起来给张会川端好了饭菜,然而一人端着一碗米饭一盘菜跑出饭堂在外面寻个地方吃去了。 赵夕颜满面屈辱,却也只能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太慢,又被张会川踹了一下,险些再次跌到,踉踉跄跄的去端饭菜。她对着木台瞧了一圈,正巧看见厨子摆上一碗冒着热气的鱼汤,显然是刚出锅的。 赵夕颜悄悄瞄了一眼李沐心,在一侧的为找找了个托盘,摆上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和菜盘,最后才端上那碗鱼汤放在边上,转身往外走。 她低垂着头,走的很慢,一瘸一拐的,仿佛伤得不轻,心中却是冷笑,这一碗热汤浇下去,看那个贱人还拿什么勾引宋昱! 贱人活着还干什么,她这辈子已经这般苦了,唯有那儿时的一道光芒才支撑着她在黑暗中龋龋独行。 为什么要跟她抢,凭什么跟她抢! 看这小贱人没了脸,还拿什么勾引男人! 赵夕颜眼里闪着光,哪怕理智上知道这么做对她并不好,这种手法简直幼稚到可笑,可当报复的快乐压倒了理智,她恨不得直接拿出一把匕首把人直接解决。 一切的计谋都成了虚谈,她仿佛陷入一种魔障,就只想报复那个贱人,狠狠地欺负她,哪怕毁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既然她得不到,那么谁也别想得到! 赵夕颜手中的托盘微微变了下角度,眼瞧着就要到地方了。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狠狠的踹向她的小腿,赵夕颜一个不稳,一声尖叫,整个人就这么摔倒在地上,托盘撒了一地,那滚烫的鱼汤大半洒在她两个胳膊上,烫的双手血红,失声尖叫。 杜星月只淡淡的回头瞥了一眼,便离开了。 那一脚是她踹的,谁让这人想要害人的表情那么明显呢。 李沐心也放下紧绷的神经,在赵夕颜去端那碗热鱼汤的时候她便感觉不太对,因为原文里赵夕颜对海鲜严重过敏,所有的鱼虾蟹她根本连尝都不会尝,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去拿鱼汤呢,除非想用这鱼汤做些事情。 看看那碗里的热气,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她悄悄提醒宋昱,二人就坐在这等着赵夕颜发难,却不想被杜星月抢了先。 嗯……一会该准备些东西过去谢谢人家。 第65章 李沐心这么想着,杜星月却已经绕了个圈离开了饭堂。 赵夕颜因为疼痛而尖叫,声音之大都破音了,同时也引起旁边几桌的疑惑,这声音未免太尖了吧? 赵夕颜此刻却是顾不上了,倒是叶盛阳反应快,撕拉两声将赵夕颜的衣服袖子给撕了下来,露出两条胳膊。 这时候大夫和一位监视也跑过来,也是赵夕颜运气好,这来的监视不是别人,正是旭国派来的那位,名叫张茂。 张茂是靖王爷的人,带来的大夫自然也是一样。 李沐心瞧着赵夕颜被二人用担架抬走,便知道这女子的身份应该是不会戳破了。 用过了饭,四人一同回舍里休息,李沐心合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就有些迷糊,她今日先是爬了半天的山,接连受到两次惊吓,又哭了一大场,全是耗体力的,早累坏了。 这边睡得香甜,宋昱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他家小娘子睡得这般好看,可这屋里却有三个大男人,总不能让他们看了去吧,即便是好兄弟也不行啊。 他干脆跑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大块青色棉布,而后扯了根绳子从中间穿过去,再把这布从头挂到尾,将两边的床彻底隔开,互看不见。 白子义迷惑的挠挠头,看向叶盛阳:“这是作甚?” 叶盛阳倒是明白,低咳一声:“大概……兄弟妻不可欺?” “哈?”白子义满脸茫然。 宋昱撇撇嘴,又检查检查四周,确定不看见他俩之后方才觉得勉强能接受,此时便先将就将就,等一月之后,他必然要争取一间天字舍来,让他家小娘子住的舒心些。 天字舍虽然是一人间,但邀人同住也并非不可。 宋昱美滋滋的看着李沐心的睡颜,许久才想起一件事来,他这布是从一个叫赵文才的人手里拿的,他当时走得急,还没给钱。 这赵文可是个相当恐怖的人,不仅抠门死爱钱,还特别能念叨,欠他一文钱能在你耳边叨咕一整月,简直比和尚念经还恐怖。 不,比和尚念经更恐怖! 因为赵文才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轻功好,好到他都不是对手,然后不停的追着你后面念叨。 宋昱打了个寒颤:“盛阳,帮我给赵文才送些银钱去。” “你居然敢从他手里拿东西!” 叶盛阳一听这个也是吓了一跳:“拿就拿了,你居然还没给钱!” 宋昱摸摸鼻尖:“这叶贤学院大门都关了,也就他那还有这么大块的布了,我还得看着李四呢,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赵文才也是旭国人,跟他们一样在国子监,所以宋昱才有机会知道这人的习惯,总会在与人合住时带上这么一大块布做围挡。 叶盛阳无奈摇头,还是拿上钱袋走出了门。 黄字舍并非连成一排,而是分为几块坐落在学院四周,赵文才居住的地方距离这边有些远,等于横穿了小半个学院。 叶盛阳折扇轻扇,闲适而行,虽然黄昏已至,但这院中景致却别有一番风味,就在经过一棵树下之时,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在他的肩膀上。 他扭头一看,竟是一枚枣核,他四处看看,周围并无人影,唯有他旁边这棵树才是枣树。 正欲抬头,这回是一颗半红半绿的红枣砸在他头上。 叶盛阳顺着枣子落下的方向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有个人坐在枣树上,仔细一看,不正是方才在饭堂里帮他们解围之人么。 他拱手道谢:“方才多谢这位仁兄出手相助,若有事交于在下,但说无妨。” 杜星月挡着腿,又是一颗枣子扔下去:“还真是个书呆子,我不过觉得这枣子甜,让你尝尝。” “……”叶盛阳抽抽嘴角,还是认命的咬了一口杜星月扔过来的红枣,然而有虫。 他一口吐掉,猛地咳嗽,转身就走,这番失态反倒逗得杜星月哈哈大笑。 杜星月原本是想套套话的,不过现在倒觉得这书呆子挺有趣的。 叶盛阳给赵文才送完了钱,回到舍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这回不止白子义,连宋昱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叶盛阳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倒头就睡…… 又过三日,叶贤学院关上大门,除去有叶符之人,其他人皆不许再次上山,这时候也算是开学了。 叶贤学院分为文、武两学,两学大部分分开授课,像宋昱和白子义自是武学之人,叶盛阳自是从文的。 李沐心完全没有武力值,也只能从文。 宋昱再不愿意也只能暂时将李沐心托付给叶盛阳。 一大早的,李沐心在宋昱依依不舍的态度下,跟叶盛阳往南边走。 宋昱直到看不见李沐心,才和白子义往北边去。 文院在南边,也被称为南院,武院在北面,亦被称为北院。 北院人少,大多数人都是南院的,按照国籍再次被切割成三部分,这么分配下来,等到了旭国这边,就只剩下百人左右。 这些人被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的,四个班的夫子并不现身,完全大家伙自行选班,只是在大体的人数上做了个限制,选完了班夫子才会出现领学生。 眼下赌的就是运气了。 李沐心到的不算早,大部分人都已经站好了队,甲字班最多,足足占了数量的四成,乙字班占了三成,丙字班占了二成半,丁字班那就只稀稀疏疏的站了三个人。 李沐心有心选择甲字班,那人多,夫子必然管不过来,方便行事,只不过她刚想过去,就感觉被一道黏腻恶心的视线不停的扫过她的脸上和身体。 她顿时皱眉,迎上那道视线,竟是站在甲字班队头之人,那人并不算年轻,秃头,三角眼,微有些驼背,一边瞄着她一边跟身后之人小声说这话。 这人身后不是别人,正是双手缠着纱布的赵夕颜。 赵夕颜的脸色惨白,走起路来似乎都需要人扶着,却强挺着给前面那人卖力的说着什么。 李沐心距离太远,周围又太吵,根本听不清二人的话,只是本能有些不好,看来甲字班是不能去了。 这时候又有人走过来拍拍李沐心的肩膀,她一回头便见到了杜星月。 杜星月爽朗笑笑:“上次在宫里见你便觉得眼熟,我们必然是在哪里见过吧?” 李沐心回以一笑:“上次还没谢你呢。” “举手之劳。”杜星月转头看向叶盛阳,顿时眉开眼笑:“书呆子,又见面了。” 叶盛阳却是第一次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杜星月也不介意,一手一个拉着就去了丁字班的地界。 正巧这时一声锣响,这顺序便是定了。 四位夫子从里侧走出来,甲乙两班的夫子年岁已经很大了,走起路来似乎都颤颤微微的,就这么慢悠悠的把各字班里的人带走了。 丙字班的倒是比那两位年轻了一点,也紧紧是一点,只轮到丁字班这边,才是个中年人。 李沐心觉得这人大概就是穿越前那些小女生风靡一时的沧桑大叔,就像学生们穿的一样的服饰,夫子们的服饰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前面那三位穿上了那叫一个严苛,到了他这就硬是穿的不成体统,衣带系的歪歪扭扭,发髻凌乱的仿佛好几日不曾梳理,下巴那都是刚冒出的胡茬。 明明很是邋遢的形象,却硬是让他展现出一副沧桑成熟的姿态,若放到现代,绝对让一群小女生为之尖叫。 这位夫子似乎对自己的丁字班只有这么几位学生相当的满意,悠哉悠哉的前面带路。 杜星月小声道:“听闻这位夫子名叫冬迎。” 叶盛阳低声惊呼:“原来是冬夫子,不想叶某竟有这般好运气能成为冬夫子的学生!” 二人看向李沐心,却见对方呆呆愣愣的,仿佛受到什么冲击。 叶盛阳用折扇尖拍拍李沐心的肩膀:“苏兄?” “啊!”李沐心骤然回神,连忙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而后安静的跟在队伍末尾,她绝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的就跟凛冬行搭上线了,果然女主光环了不得。 待进了学堂,算上他们三个也不过六人,偌大个学堂连前两排都未坐满。 这位冬夫子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直接将桌上事先放好的六本书扔出去来个天女散花,却散的恰到好处,正好每人一本,之后便不管了,从案几下面掏出一壶酒来,就这么向后一仰,半躺在椅子上,双脚搭在案几上,哼段小曲儿再来上一口酒,整个人好不自在。 李沐心即便看过原文,仍旧对这位夫子的作态极为佩服,野成这样还没被辞退也是本事啊。 杜星月把书扔在一边,一手抵着侧脸,另一只手敲着桌面打着节奏,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叶盛阳和另外三位则是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传闻中那般厉害的冬夫子竟是这样一个有辱斯文之人,简直三观尽碎。 这一日课程下来,四人浑浑噩噩,一个个就跟被鬼附身了似的,走路都快飘了。 李沐心眼瞧着叶盛阳第五次被左脚拌右脚险些摔个脸着地,认命的扶着人往舍里走。 这回倒是没摔跟头,只不过在刚出了南院的门就被宋昱瞧见了。 李沐心:“……” 第66章 宋昱是来接李沐心的。 北院里讲的都是用兵之法,本来他挺喜欢听的,可现在却总是心不在焉的,心里莫名的蹦出来李沐心的样貌。 不知道他家小娘子能不能适应。 会不会被欺负啊。 会不会被夫子刁难…… 一堆堆的担忧让他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索性中午一下学就连轻功都用上了,直接跑到南院的门口等着。 结果就看见他的好兄弟和未来娘子搀扶着走出来…… 尽管心里清楚这二位绝对没什么,他仍旧觉得仿佛喝了一盆酸醋,整个人都酸溜溜的,抬腿就挤到那二位的中间,一手一个给扶住了。 叶盛阳就是受的打击太大,还不至于真傻,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宋兄,你误会了,方才只是我走路摔了,苏兄才会扶着我走。” 宋昱咧嘴一笑:“知道啊,所以现在我扶着你走。” 被挤到一边的李沐心还是决定暂时闭上嘴巴,总觉着宋昱的笑有点恐怖…… 宋昱扶的可真是相当用力,反正到饭堂的时候,叶盛阳感觉他胳膊都青了,罢了,一会偷偷擦些药酒好了。 想他叶盛阳聪明一世,怎最近总觉着流年不利呢? “现在人多,你们坐着,我去端菜。”宋昱再次咧嘴笑了一下,笑的另外二人一个哆嗦。 不多时他便把饭菜都端了回来,四菜一汤,苦瓜煎蛋、苦瓜炒肉、糖醋苦瓜、苦瓜虾仁,汤是苦瓜排骨汤。 全都是苦瓜,李沐心看的直眼晕,这宋昱也是厉害,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在那么多大盘罗小盘的菜盘里找到这么多的苦瓜,这眼力一般人都达不到。 不止李沐心头晕目眩,叶盛阳更是嘴里发苦,因为他自幼就受不得苦瓜的苦味,所以最不爱吃的就是苦瓜。 “吃啊,别客气。”宋昱笑的很灿烂,给叶盛阳加了两筷子苦瓜,接着细心的将苦瓜里的肉和虾仁排骨一类的挑出来放在李沐心碗里,然后自己才大口的吃起来。 叶盛阳只一个犹豫,面前就只剩下没有肉的苦瓜炒肉,没有虾仁的苦瓜虾仁和不含一块排骨的苦瓜排骨汤…… 他的脸扭曲得都快像苦瓜了。 一顿饭吃下来,叶盛阳嘴苦,心更苦。 好在叶贤学院只上半日的课程,下半日全由学生自行活动,不过大多半都会跑去书阁看书。 叶贤学院的重点就是在书这个字上。 三人饭后也决定去书阁凑凑热闹,只是还没走出饭堂,就被杜星月给拦住了。 杜星月直接将宋昱挤走,笑眯眯的贴着李沐心站着:“听闻书阁那边正热闹呢,不如一起过去看看,如何?” 宋昱哪里认识杜星月,当即脸就黑了,正要动手就被李沐心给拦住了。 李沐心笑道:“我们也正打算过去瞧瞧,正好做个伴。”说完拧了下宋昱的手心,“这位就是镇国公找回来的千金,姓杜,名星月。” 原来是个女的? 宋昱这才不甘不愿的住了手。 书阁在学院的东南角,共三层,一二层是各国的文学典籍史政策要,三层则是兵书一类。 叶盛阳自是留在了一层,宋昱要去三层,李沐心也没打算真看什么书,反正她也看不懂,索性也跟着宋昱上了三层,倒是杜星月跟着叶盛阳留在一层,一口一个书呆子的叫着。 李沐心听得心里发囧,总觉得自从她占了男主,这剧情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往一个奇怪的地方狂奔而去。 叶盛阳和杜星月? 就叶盛阳的弱鸡劲能降的住杜星月么? 罢了,反正这些事也不是她该考虑的。 李沐心放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三楼的人不像是一二层那么多,书也不如楼下的多,她瞧着宋昱正捧着一本看的认真,索性也拽下一本随意翻翻,打发时间。 可就这么低头的瞬间,她瞧见有个男人将一本书悄悄塞进了怀里。 偷书? 书阁里的书皆是三国藏书,是不许私带出阁的,偷书在学院里也是重罪。 她下意识取出身上的玉佩就朝那个人砸过去。 自从跟宋昱坦白之后,她胆子就大了不少,偷东西绝不能忍,尤其偷得这东西都能算上文物了。 那男子虎背熊腰,面向凶狠,或许是刚做完偷盗之事心里发慌,一时没注意,就真被那玉佩给砸到了肩膀,顿时一惊,可当他低头看见玉佩之后,惊慌就变成了凶相,冲着李沐心就飞奔过来,手里唰的一声便多了一把匕首,直取李沐心心脏。 这是真要杀人! 李沐心惊的正要后退,一把被旁边的宋昱拽住了胳膊,一个旋转,二人便互换了位置,宋昱飞起一脚,直接避过匕首将人一脚踹飞,而后迎上去,三两下便将人制服,旁人有人递来绳子,他干脆将人给捆结实了,这才看向李沐心:“怎么样,受伤了吗?” “我没事。”李沐心跑去把玉佩捡起来。 那大汉抬头怒瞪李沐心:“你不会功夫,你不是宋昱!” 李沐心看了一眼仍旧踩着男子后背的宋昱,微微摇摇头示意宋昱不要说话,低头问道:“你要杀宋昱?” 那大汉丝毫不惧:“你既不是宋昱,为何会有他的玉佩,据我得知,这鹤形玉佩宋昱绝不会离身片刻,你究竟是谁?” 李沐心方才着急,随手拿了样东西就扔,没想到扔出去的会是宋昱送她的鹤形玉佩。 她低头好好检查了下玉佩,还好没摔坏,“我只是无关紧要之人罢了,倒是你如何会识得这玉佩,你又是谁?” 那大汉打量李沐心一眼,见对方柔柔弱弱的,不像是坏人的模样,心里便有了一个猜测,“我知道了,定是那宋昱敢做不敢当,这才将贴身玉佩藏在你那,让你做了那替罪羔羊。” 宋昱气的都想撸袖子了,那可是他送给小娘子定情用的! 不过这件事明摆着不简单,他还是强忍下来。 此时四周已经已经围了不少人。 李沐心被这话弄得一愣:“为何这样说?” 这大汉似乎对李沐心起了同情心,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叫马二,乃是山下农户,我有个妹妹,叫马宝儿,今年刚刚及笄,可恨那宋昱见我妹妹貌美,竟仗着身份强行夺了她的清白,我妹妹不堪受辱,上吊自尽,如今头七未过,我定要取那贼人狗头为我妹妹偿命!” 马二悲痛欲绝,扬声大啸:“宋昱,你赔我妹妹命来!” 这下上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李沐心只觉被一道雷劈重,整个人都愣了。 宋昱更是气的脸色发黑,恨不能将这马二的嘴闭上。 李沐心忙问:“照你的说法你并不是学院的学生,又如何进的学院,你妹妹是何时被夺走清白的?” 马二正想说话,人群外就传来一阵叫嚷“让开让开!” 人群分到两边,冲进来十几个人学院的护院,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监视张茂。 张茂背着手微挺着肚子,开口训斥:“一个个都围着干什么呢,都散了散了。”随即指使护院:“此人竟敢偷入学院意图伤人,把嘴巴给我堵上抬走!” “等等!”李沐心哪里真能让人把人带走,这要是走了宋昱可就真解释不清楚了,她冲过去就要拦人,宋昱会意,几下就把周围的护院打趴下,一时间现场混乱到了极点。 马二突然对着李沐心使了个眼色,悄悄自己怀里。 李沐心会意,立即将之前马二藏的那本书给拽了出来,而后迅速藏进自己衣袖里。 也就是这么个动作,后面来了更多的护院将宋昱和李沐心跟马二挤开。 宋昱并不怕这些护院,然而却被人抓住了胳膊,回头一看竟是叶盛阳。 叶盛阳没说话,只是面色严峻的摇摇头。 宋昱明白叶盛阳的意思,最终停下手,护着李沐心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张茂气的脸色发红:“这里是叶贤书院,由不得你们放肆!” 若是换个旁人,他早把人抓回去好好修理一顿了,可他瞧了宋昱一眼,又瞧了瞧宋昱旁边的李沐心,这一位是燕王世子,另一人是靖王爷派过来的,都不能出事…… 他深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忍住了,一声冷哼,只押着马二离开书阁。 尽管张茂带着护院走了,可现场的人还是非常多,加上方才不少人都听到马二的话,互相一聊就传开了,大家伙顿时看宋昱的眼神就变了。 旭国本国之人或许还摄于宋昱的名声不敢说话,可其他两国便是议论纷纷,声音之大生怕宋昱听不见。 叶盛阳、宋昱和李沐心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可眼下并不是闹事的时候,悠悠众口哪有那么好堵的,只得先回舍里商量对策。 三人回去的时候白子义并不在,倒也方便,叶盛阳麻溜的把窗户和门都锁上,这才坐在椅子上,皱眉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见有人偷书便想制止,不想竟把宋昱送我的玉佩给扔了出去,被那马二看见,他误以为我是宋昱,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李沐心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她见贼就爱丢东西还是穿越前的习惯,不想这回手欠倒是丢了这么个大麻烦出来。 叶盛阳皱眉思索:“马二说他妹妹头七未过,那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可这些时日,宋兄从未离开过我们二人的身边。” 李沐心看着手里的玉佩:“这玉佩一直在我手中,也不可能会出现在宋昱腰间,必然是有人栽赃嫁祸,却不知这玉佩已经送人了。” 第67章 宋昱也是满心不解,他这玉佩常年佩戴,有不少人都见过,一时间还真没什么目标。 叶盛阳看向宋昱:“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不,以前的也想想。” 宋昱:“……这个有点多,记不起来了。”他以前得罪的人真就不少,也就是后来跟李沐心在一起后才开始收敛。 “你们不觉得那个张茂来的太快了吗……”李沐心将衣袖的书拿出来细细翻看:“监视堂和书阁一个在西北角,一个东南角,方向正好是相对的,张茂要集结人在走到这边时间可不短,怎会那般迅速,还有这本书……” 这是一本心经,还有一些注解,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顺手将书递给叶盛阳,接着说道:“如果对方是冲着宋昱来的,只怕这只是个开始,仅仅一人受害怕是那些人还不敢对宋昱出手。” 叶盛阳将手里的书看了一遍,却也什么都没发现:“真是奇怪。” 李沐心:“奇怪什么?” 叶盛阳道:“三层皆是兵法典籍,这本心经若是再一二层还能理解,出现在第三层的书架上本就是一个不合理的存在。” 宋昱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李沐心点点头,正想起身,脑子里却是灵光一闪,从叶盛阳手里把书拿过来,而后用两根手指一页页的捻揉,从封皮到最后一页,这本书的倒数第二夜是一张白纸,就是这张白纸那么一揉竟然错开一点。 她又对比了一下,这张白纸比之前的书页稍厚了一些,而且纸质也大不相同,就像是后来有人放在里面的。 果然有夹层! 宋昱原本想走的,不过一看李沐心的动作立即反应过来,取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将那纸小心翼翼划开,竟真的从里面取出一张薄绢,绢布上竟是一幅图,图上画着一座山,所指的位置是这山上的一个山洞,旁边还有一句话——成元四年元澜留与后人。 元澜是周国的最后一任皇帝,在位不过六年便被灭了国,之后便是大旭的天下。 宋昱看着这图,眼睛差点瞪出来。 三人一同看着这图,心脏越跳越快,跟打鼓似的。 叶盛阳擦擦头上的汗水:“当年旭国灭周之后,先祖发现周国的国库几乎被搬空了,遍寻不到,后来凑巧抓住一个知道内幕的前朝大员,方才得知元澜将国库的财务全部藏进一个隐蔽之地,留与后人复国之用,并绘下宝图藏于书内,又将此书藏在一个极为隐蔽之地,唯有周国后人方能寻到……看来就是这本书了。” 这还真是一个要命的秘密。 “把图放回去,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李沐心严肃的说着,她虽然不知道那本书的事情,但关于这张图她却是知道的。 原文里这张图偶然间被女主得到,最后男女主将这张图交给了皇帝,然而真当他们进去了,等待他们的是数不清的陷阱机关,好不容易走到了最后,却是一片充满瘴气毒虫的死谷,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男女主废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从那死谷中出来。 那张图完完全全就是元澜设下的陷阱,不但没有宝物,还是要命的地方。 李沐心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是杜星月或许还能活着回来,要换做是她,绝对是有去无回,“你们也不想想,先皇攻打周国用了多少年的时间,周国连年征战,元澜又是个只顾享受的昏君,国库不空才叫怪了,哪来的钱财留与后人,明摆着有问题。” 叶盛阳略微犹豫:“可……” “就照心儿说的办。”宋昱将那图沿着印折好重新塞回那书里的夹缝中,而后弄了点浆糊给粘好晒干。 弄好了书,三人又开始愁宋昱的事,只不过这事情不去查必然就找不到线索。 宋昱:“我和心儿去,盛阳你看家。” 虽说他功夫不错,可是一下带两个不会功夫的还是有些费劲,只能这样安排。 叶盛阳点点头,他觉得这样也挺好,还能给二人放放风,而后拿出两个竹筒,“若只放一个就是提醒你们快回来,若是连放两个,你们就快跑,千万别回来。” 约定好了信号,宋昱和李沐心便出了黄字舍,不过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先拐去了西北角的监视堂那边,若有机会最后再问问马二。 很多事情说不通,比如马二是怎么进来学院的,为何不先找宋昱报仇反而要先那这么一本书。 疑问太多,李沐心总觉得马二一定知道些什么。 监视堂内不设私牢,却也有几间特意设计用来关人的屋子,这几间屋子单靠一面,连成一排,哪个有人哪个没人很容易发现。 马二便被关在其中一间,只不过那关人的屋子前还站着两个护院。 不过就那二位的三脚猫功夫自然难不倒宋昱。 只见宋昱随手拾起两枚石子,朝那二人掷出去,也不知道是打在哪个穴位上,那二人立即晕倒在地,宋昱抱着李沐心从墙上飞下去,而后从那二人的身上翻到钥匙将门上的锁打开。 李沐心立即走进屋里,然而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只见那马二被一根绳子掉在横梁上,双眼瞪圆,整个人都已经死僵了。 “不好,我们快走,从窗户走!”李沐心惊呼,这明显就是个陷阱,有人特意为他们设下的陷阱! 这时候院子外已经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向这边奔过来。 宋昱也不废话,抱着李沐心直接用肩膀撞坏了窗子,直接跑出去,幸好监视堂外就是院墙,二人直接翻过去一口气窜进了树林里。 张茂和另一外监视带着护院冲进来,和宋昱几乎是前后脚,只远远看见一个背影,在看到吊在房梁上的马二,顿时被吓了一跳,“出……出人命了!” 另一位监视是个中年人,名叫周常客,长得瘦瘦高高的,脸也是细细长长的,一双眼睛总是打着转,颇为惋惜的看着那被撞开的窗户,朝后面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凶手!” 护院呼啦啦的跑出追人了。 周常客这才回头看向被吓傻的张茂,故作犹疑:“我方才看见那人的背影怎么好像是宋世子呢?” 张茂这会整个人都要怂了,别说,那位燕王世子还真有动机杀人灭口,想起那燕王和主子的恩怨,他故作惊讶:“此事事关重大,你可别胡说啊!” 周常客摸摸下巴:“是与不是我们去看上一眼不就知道了。” 张茂琢磨一下:“好!” 二人唤来护院保护好现场,而后心急的冲向黄字舍,等到了地方,张茂本想去过去先敲敲门,不想周常客直接过去一脚将门踹开。 张茂连忙后退两步撇清关系,旭国人谁不知道宋昱的性子,若只是误会,保不准这个周常客要怎么倒霉呢,他可不能被连累。 屋子里叶盛阳正坐在桌旁看书,闻声蹙眉起身向后看去,一见来人,明明温润的声音,如今却多了丝冷意:“二位监视这是何意?” 周常客冷哼一声,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叶盛阳放下的那本心经,“宋昱何在?” 叶盛阳毫不露怯,颇为疑惑:“周监视这般态度,叶某倒不知宋昱做了何事?” 周常客背过双手,趾高气昂的走到叶盛阳面前,趁人不注意,随手将桌上的心经塞进衣袖:“本监视怀疑他杀了人,就在方才,刚被抓住的马二竟被人吊死在横梁上,本监视可是亲眼看见宋昱撞破窗户逃跑。” 话音一落,外面立马传来阵阵议论声,不怪他们议论,这前脚刚传出夺人清白之事,后脚这位证人便被杀人灭口,甭说是周常客了,是个人都得怀疑宋昱,更何况还有人在杀人现场看见宋昱了。 周常客微微仰着头,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他敢断定方才看见的背影一定就是宋昱,此时此刻宋昱一定不在舍里,这口黑锅可是注定要扣在宋昱的脑袋上,逃不掉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黑鞋从旁边的幔帐里飞出来,一鞋底子抽在周常客的侧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周常客甩飞出去,左侧脸上留下一道红中带黑的鞋底印。 周常客趴在地上,整个人都被打蒙了,迷茫的看着叶盛阳将那床幔打开,宋昱正翘着二郎腿躺在里斜着眼似笑非笑的盯着周常客:“怎么着,本世子的鞋味道可还好?” 外面众人的议论声瞬间就没了,周常客回过神,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一看宋昱,整个人都傻了,“你……你怎么会在这?” 宋昱只穿着一身雪白里衣,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腿笑道:“你这老头话说的可真是好笑,本世子不在自己舍里,难不成还在你家吃酒不成,也不瞧瞧你什么样儿,也配跟本世子喝酒。” 周常客不过四十,长得虽然奸猾了点,但决算不上老,若换个人他直接就还嘴了,可换上凶名在外的宋昱,他也只能把牙打碎了和着血往肚子里吞,心里憋着滔天怒火和疑惑,露出一个别扭的笑脸:“哪……哪能啊,这还不是听手下人胡说,误会……都是误会……” “手下人啊……难不成本世子方才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话?”宋昱却是不买账,扭头看向旁边的床:“苏兄弟出来说道说道,可真是爷听错了?” “没吧,我听着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李沐心没撩开床幔,张口说了一句,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方才二人窜进树林里,她就琢磨着那人既然设下如此全套,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把这杀人灭口的罪名扣在宋昱脑袋上,保不准就要去舍里查看他们的去向,所以才飞快赶了回来,实际上不过是和周常客前后脚的事情,连衣裳都来不及换,这才将床帐放下躲在里面换衣裳。 若是方才周常客进门直接撩床帐查看,他们保不准就要露馅,可谁让他非得站在那跟叶盛阳废话呢。 第68章 “宋世子,是我错了,您就说吧,怎么才能将这事儿掀过去?”周常客想死的心都有了,可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啊,如此周详的计划和完美的时机结合,怎么可能会出现意外,不应该啊! 宋昱哪里看不出周常客一脸的纠结,不过眼下哪怕他们知道这个周常客有问题,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也不能怎么样,更何况在打草惊蛇之前,最好先引蛇出洞。 想到这宋昱便又重新躺回床上:“本世子心善,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不过这金银珠宝本世子不缺,心腹手下亦是不少,眼下就是缺个逗趣的,周监视不妨跪在地上唱歌小曲儿,若是唱的合了本世子的心意,便饶你这一回,若是不合心意,本世子即刻去找祭酒说道说道这事儿了。” 外面的人也是议论不休,纷纷指责宋昱,尽管周监视有错在前,但这未免也太侮辱人了。 也唯有李沐心和叶盛阳不这么觉得,毕竟这周常客算计的可是险些要了他们的命,仅仅只是让周常客跪下唱歌已经是很便宜他了。 周常客气的鼻子都歪了,他好歹一个监视,若就这么跪了,以后还如何服众。 宋昱直接去捡另一只鞋,刚刚捡起来,那周常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宋昱嬉笑着将鞋套在脚上,而后接过叶盛阳递过来的另一只鞋穿上。 周常客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脸色异常难看,他还以为宋昱又要揍他,所以保命要紧这下意识就跪下了,不过这跪都跪了,左右脸都丢尽了,唱……就唱吧。 周常客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还别说字字都在调上,唱的属实不错,一曲唱罢,若不是场合不对,大家伙都想鼓鼓掌,没想到周监视竟还有这等本事。 “好!”宋昱却是不在乎这个,带头鼓了鼓掌:“没想到周监视倒生了一把好嗓子,既然如此……滚吧。” 周监视擦擦头上的冷汗,起身的速度太快,险些没再摔回去,连爬带滚的跑出了门,使劲低着头,神情一改刚刚的胆小恐惧,满是杀意和愤怒。 待人走了,叶盛阳将门一关,转身的功夫也是大汗淋漓,不得不拿出帕子擦了几下,而后扶着床架子一步步挪回自己的床。 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这事太大了,传国宝藏啊,就这么让人拿走了,若是此事一旦泄露出去,他们三个谁也逃不掉砍脑袋的命运。 李沐心将床帐撩起来系好,也顺了顺心脏,走到宋昱的床前坐下:“那个周常客是什么身份?” 叶盛阳道:“周常客是齐国人,就他往常表现出来的就像是个胆小怕事的性子,不过眼下却是不敢肯定了。” “他很怕宋昱?”李沐心下意识问出口,问完就后悔了,这件事其实不难猜测,齐国善战,曾几次三番想要起兵攻打旭国,不过每次都被燕王给打的屁滚尿流,周常客的主子不论是谁,八成都是齐国的达官显贵,那么会害怕宋昱也不难理解。 “怕我?”宋昱自嘲笑笑,“怕我是假,怕我那老子才是真,我啊也不过是那只狐假虎威的狐狸罢了。” 李沐心有点自责,重重的拍了下宋昱的肩膀,梗着脖子嚷道:“瞎说什么,待你上了战场,他们亦会知道虎父无犬子,保准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宋昱瞧着李沐心一脸必是如此的表情,只觉心里松快不少,挑挑眉:“对我有信心?” 李沐心猛点头顺嘴道:“当然有,我可是要当将军夫人的。” 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爆红,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这瞎说什么呢,叶盛阳还在呢! 宋昱却是心里更舒坦了,紧紧握住李沐心的手:“好,以后必然给你挣个将军夫人来玩玩。” 叶盛阳只觉这屋子里似乎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气氛,让他都忍不住想去找个红颜知己了,不得不低咳一声打断这二位:“若和一切都是周常客所为,还是有些说不过去,就照眼前发生的事情来看,对方似乎对宋兄的性子和穿着很是了解,可周常客常年待在叶贤学院,不该如此才对。” 宋昱:“待会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已经让影二跟踪周常客去了,饵都抛出去了,想来用不了明日必然会跟上线联系。” 事已至此,他们等着就是了,只不过这事情来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不过傍晚影二就传回消息,周常客悄悄从后门下山去了。 这回倒没把叶盛阳落下,影二带着叶盛阳,宋昱抱着李沐心,就这么从后院的围墙再次跳出去。 出来之后,外面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三人上车,由装扮成车夫的影二赶车。 前院上山的路极为崎岖,可这后面却是隐藏着一条能够走马车的小路,看的李沐心啧啧称奇,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上山的路都那么崎岖,那柴米油盐一类的生活用品要怎么运上去呢。 只能说前面上山的路是考验,后面的还是日常上下山的路,只不过一般不许学生走就是了。 影二早已探知好地方,就在山脚下的一片树林里,树林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中央摆着一块大石头。 周常客跟人约在子时,这时候还没到,四人将马车远远赶开,而后步行过去,分别爬到两棵树上藏起来。 此时正是盛夏,枝繁叶茂,厚重的枝叶足以在黑夜里遮挡住他们的身影。 亥时一到,只见周常客步一人小步跑过来,靠着石头喘粗气,不一会,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这,从里面下来两个人,还是二位熟人,正是当初从宋昱手底下逃走的赵苍父子俩。 宋昱一看这二位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和李沐心互视一眼,二人心里立马有了普。 怪不得事情都是冲着宋昱去的,不是因为燕王,八成是这父子二人的报复,毕竟若不是宋昱救兵搬得及时,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就是三皇子宋昌阑了,赵苍也不至于从一品大员沦为逃犯。 也怪不得那冒充之人会知道玉佩之事,赵青归和宋昱同在国子监就读,必然不止一次见过宋昱的穿着打扮,更是对宋昱之事耳熟能详,岂会不知玉佩的事情。 不管他们怎么想,下面的三位总算是碰了头,时间却比预定的造了一个时辰,也幸好他们早早就到这藏身,否则必然错过。 周常客看见赵苍二人,脸色甚是难看:“怎么是你们,主子呢,主子为何没来?” 赵苍一甩衣袖:“主子自是对你失望透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来看你作甚。” 周常客愤怒的爆吼:“我会如此还不都是因为你们父子,那宋昱就算是个草包那也是个不好惹的草包,是你们说这计划万无一失,我方才会按照你们说的做,可现在呢,我周常客成了整个叶贤学院的笑话!” 赵青归也是颇为疑惑:“按理说就宋昱那性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尽管他不在乎,可还是会因为好奇去查个究竟,这马二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他绝不会错过,更何况,你们不是看见他的影子吗?” 周常客抱怨道:“只是个背影,跑的极快,我连块衣角都没看清他就翻墙跑了,如今已经这样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赵青归冷笑:“还能怎么办,他不是忍得住吗,那就继续作案,这脏水一盆接着一盆往他身上泼,我就不信他能受得住。” 周常客懒得搭理这二位:“行了行了,我要见主子。” 赵苍道:“主子近日有事处理,已经回齐国去了,眼下这学院之事全部交于我处理,对了,可有凛冬行的消息?” 凛冬行的名字一出现,顿时让李沐心和宋昱心中一震,为何赵苍他们会知道凛冬行的事情? 一说这个周常客更郁闷了,一连两件事都没办好,他在主子那怕是站不住了,保不准哪日就会被踹出学院:“还在查,不过学院里并无凛冬行这个名字出现,如今却是没有半点线索。” “废物。”赵苍嗤笑一声:“主子说了,再给你半月时间,若还是查不出,你便退位让贤吧。” “你!”周常客恨恨的瞪着赵苍,可一想到主子,也只得忍下怒火。 赵苍轻蔑的瞪了他一眼,由赵青归搀扶着走到马车上,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赵苍的腿似乎有点跛,行动也有些费力,得由赵青归搀扶着方才轻松些。 直到马车走了,周常客才吐了口唾沫:“呸,死瘸子,不过两只丧家之犬,幸得主人心善才收留下来,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什么玩意啊!” 周常客骂骂咧咧的走了,又过了一会,马车去而复返,赵青归跳下车检查了一圈,方才对着车里面的赵苍说道:“爹,没有人。” 赵苍哼笑一声:“没人就好,就周常客那点心机保不准就会被人偷偷跟上,以后还得注意着点,莫要被他牵连。” 赵青归低头应下,当马车渐行渐远,这一回倒是没再杀个回马枪。 宋昱向旁边的树上打了个手势,方才抱着李沐心从树上下来,四人没敢耽搁,立即折回舍里。 第69章 直到进了舍门,几人才微微松了口气,宋昱挥挥手,影二便退出去守门了。 叶盛阳随意看了一眼旁边的床铺,那里空荡荡的,连棉被都不曾展开过,显然白子义一直没回来:“你们谁看见白子义了?” 李沐心摇摇头:“似乎开学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宋昱道:“我倒是听说了一点,好像他家里有什么急事告假了。” 叶盛阳呼出一口气:“走了也好,若是在这反倒要受我等连累了,没想到此事竟是赵苍父子所为,当真是……”他有些说不下去,赵青归好歹也是同窗,以前偶然见了面,他也是唤上一声莫离兄的,可如今却和他们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既然是那个赵莫离,一切也就说的通了。”宋昱咬着牙:“若不是害怕打草惊蛇,爷一定把他拽过来好好揍一顿,给他的脑子放放血,让他清醒清醒。” 叶盛阳无奈的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沐心也颇为无奈:“你们两个也别逮着那二位了,别忘了他们要找的事谁。” 还有一个凛冬行呢。 宋昱看她:“你有线索?” 李沐心低咳一声:“我怀疑冬夫子就是凛冬行,别问我为什么,直觉而已。” 宋昱笑道:“有直觉就行了,我先让影二跟着这位冬夫子,只要是他总会有破绽的。” 李沐心:“我倒有个主意,再过几日便是十五了,如果冬夫子真的就是凛冬行,那么那一日他一定会去醉春楼,我们去那堵他,我自有办法让他承认。” 说到这她已经放弃怎么解释她知道这么多了,反正怎么解释都有漏洞,该信任她的人自然会信她,不信的依旧是不信。 宋昱牵起她的手:“成,就按你说的办。” 叶盛阳何等聪明,又哪里不知道这是宋昱明摆着告诉他,哪怕这位李家小娘子说明天天会塌了他也得相信,不过虽然解释的不太清楚,但是他感官上对这位李家小娘子也是挺好的,于是便点点头。 既然确定了,也就没必要让影二跟着冬迎了,所以宋昱将影二派去跟踪周常客,至于赵苍那里,那就是一只老狐狸,不好插人进去,只能从周常客这里找线索。 不过三人明显都想的太好了,因为翌日一早,县令带着官差上门了。 叶贤镇算是叶贤学院的附属,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学院内部,放在哪个国家又都不放心,干脆采取轮换制,在镇上设一县衙,官差衙役只能选用本地人,每三年便由其中一国派人来兼任这个县令的位置,今年恰好轮到齐国。 这位县令姓姬名无礼,身高消瘦纤长,一身浅青色圆领官袍穿的一丝不苟,头戴圆顶直脚幞头,只能稍稍看见两鬓间的黑发,皮肤略黑,却长了一双惹人的桃花眼。 李沐心昨日想的多没怎么睡,早上起得也早,这才没被官差踹门的时候堵在被窝里面,不过一看来人的架势心知不好。 姬无礼后方一边跟着周常客,另一边跟着张茂,负手而立:“宋世子,敢问昨夜你身在何处啊?” 宋昱微微蹙下眉头,嗤笑道:“还能做甚,不就是吃饭睡觉么,怎么,你这老头莫不是怀疑本世子在舍里偷藏了姑娘?” 姬无礼向后面挥挥手,立即有官差送上来一副带着锁链的重枷,上面清楚标注着五十斤的数字。 他拍拍大枷,颇为得意:“你在舍里面藏没藏姑娘本官是不知道,不过这外面死的姑娘却是与你关系甚大,昨夜可是又有个姑娘死的不明不白,宋世子,配合一下吧。” 李沐心一下挡在宋昱面前,怒道:“你这人怎满嘴不说,昨日宋世子一直与我等在一起,不曾离开片刻,难道他还会分身术不成!” “啧啧……这个说不准。”姬无礼缓慢的摇头啧了几声:“保不准咱们宋世子就是会什么妖术呢,要不然怎会被人瞧见,连穿着都是一样。”他视线微微下移,瞄了眼宋昱腰间:“哎呦,这是害怕露馅不成,连玉佩都给藏起来了。” 李沐心看出来了,这个姬无礼明摆着就是来找麻烦的,宋昱明明有他们作证,可这人偏偏胡搅蛮缠拒不承认,就逮着那犯案之人的相貌来说。 自打见过鸣风的本事,她便知道要冒充一个人并不难,只要有人提供画像,鸣风就能根据画像制作出一副人皮面具了,只不过这面具最多也只能达到五分相似,之后便是用头发衣着等照着对方的模样修饰,在填上一个明显的分辨,就比如宋昱的玉佩,那么五分相似便成了七分,只要不是熟悉之人必然不会发现。 宋昱看着为他据理力争的李沐心,心里微暖,还是坚定的将认护到身后:“究竟是本世子会妖术,还是姬大人见多了鬼现在看谁都像鬼啊,怎么着,令郎最近是不是在下面被欺负的狠了,这才上来让他老子找本世子出出气?” 此话一出,姬无礼立即脸色一沉,宋昱的话简直就是拿把剑往他心尖上戳,恨声道:“随你怎么说,反正这大枷今日你是逃不过了,你宋昱带也得带,不带也得带!” 宋昱干脆往床上一坐,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又夹杂着一股子戾气:“成啊,今日本世子就坐在这,你便过来让人带枷吧。” 宋昱这么一说,立即有人上前,结果还没到面前就没宋昱两鞋底子抽飞,顺便掉了两颗大牙。 姬无礼没想到宋昱竟然敢还手:“你!” “我什么?”宋昱笑道:“本世子可就在这坐着呢,你这些属下没本事把枷带上,可怪不得本世子,要不然姬大人亲自来试试?” 姬无礼冷哼一声,向后面使了个眼色:“一个个都愣着干什么呢,一起上,今日定要把这犯人拿下!” “姬大人,我知道令郎下落!”李沐心爆喊一句,却是让场面陡然一滞,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 李沐心刚松下一半的气又陡然提了起来,方才是她着急了,一时没想起来后来正文完结之后作者曾写两过两篇番外,她只是大概翻过一遍,都是宋昱被燕王带到边疆时的一些事情,也算是对宋昱性格成型的一个解释,大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宋昱捉住了一个齐国的细作,是个姓姬的少年,不过宋昱并未将人杀了,而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人给放了,这姬姓少年也没回齐国,就生活在清州城内。 如果这位姬无礼和宋昱的矛盾就出在这少年身上,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果不其然,姬无礼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即便觉得自己是被愚弄了,可又抱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希冀。 李沐心稳住心神:“姬大人,不妨单独谈谈可好?” 宋昱颇为诡异的看了李沐心一眼,继续看向姬无礼:“怎么着,姬老头这是害怕我们杀人灭口不成?” “本官好歹是个朝廷命官,若二位所说属实,保不准还有些回旋的余地,可若是杀了本官,那便是将一切都坐实了,想来宋世子也不会这么傻。”姬无礼挥退手下,终究是对儿子的思念战胜了一切。 宋昱道:“盛阳,你出去看着点。” 叶盛阳了然,跟这些人一同出去将门关好,就这么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 此时屋子里就只剩下三个人,姬无礼、李沐心和宋昱。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最终姬无礼先忍不住,“我儿子真的没死?” 宋昱瞥了他一眼:“没死,不过他说就当他死了,尤其是他那个爹。” 姬无礼闻言呼吸一滞,脸上浮现出痛苦和绝望,许久才渐渐恢复:“他在哪?” 李沐心道:“那还要看姬大人的诚意了。” 姬无礼了然,斜了他们一眼,“我知道的也并不多,只是上面传了话让我将此案做成铁案,并且在燕王府来人之前把宋世子的命留下。” 李沐心:“昨夜究竟发生何事?” 姬无礼咬着牙,尽管不甘,可一想到儿子的消息被这二人掐在手里,虽不知真假……可万一是真的呢? 抱着那么一丝希望,他还是认命的说了出来:“有一农户的女子当着家人的面被夺了清白后活活掐死,那人穿着叶贤学院的衣裳,看样貌与宋世子有七分相似,腰间挂着一枚鹤形玉佩,据说宋世子这玉佩乃是生母所留,从不离身。” 李沐心:“位置在哪?” 姬无礼:“那地方叫林杖子,也叫林家村,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儿子究竟在哪里?” 李沐心:“不急,还得请姬大人做一场戏。” 姬无礼:“什么?” 李沐心:“将计就计,顺藤摸瓜。” 半个时辰后,姬无礼气冲冲的从房间里出来,和匆忙赶来的祭酒撞了个正着。 叶贤学院的现任祭酒姓钱,早已是古稀之年,满头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微微的,完全是被人扶着一路小跑过来的,这么大的岁数即便是跑也跑不了多快,所以过了这么久才赶过来,整个人跑的气喘吁吁,又被姬无礼这么一撞,直接坐地上起不来了,更别提说话了。 姬无礼眼角直抽抽,不得不暂时略过这位祭酒,“来人,将大枷给犯人带在,即刻回衙!” 宋昱和李沐心从后面跟出来,这回宋昱倒是配合,让自己被那副大枷给套住了。 尽管已经商量好了,等到了衙门做做样子就会放宋昱离开,可李沐心看着还是心疼的要死,这么重的枷带一路也是个体力活。 “就这么点重量,连我那老子给我练功时栓身上的沙袋都比这个重,放心就是。”宋昱说的满不在乎,只不过有这东西隔着,连点悄悄话都说不了:“到地方见。” “嗯。”李沐心紧紧抿着唇,低低的应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宋昱被姬无礼带走了。 第70章 李沐心这边目送宋昱等人离开,那边立即跑去冬迎那告假。 冬迎正在房里喝酒,闻言也只是扔给她一块准许告假的牌子,挥挥手,示意李沐心想去就去,回头再说。 叶贤学院想要出去就得从夫子等人的手里拿到这么开准许出去的牌子,门房见了牌子才会开门。 李沐心拿着牌子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这么往门口冲,结果刚跑了一半就被去而复返的张茂给截住了去路。 这是一处池塘旁边,池塘中央有座假山,百米开外是一条游廊,只要有人经过一眼就能看见。 张茂的脸色很不好看,“你和那位宋世子关系不错?” 李沐心和宋昱早就真对这件事想好了计策,如今张茂这么一问,她连忙低下头:“那燕王处处和主人作对,我怎能会跟那个劳什子世子关系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我就想着若是处好了关系,保不准哪天就能知道些燕王的动向呢。” 张茂听了这话脸色总算好了点:“你有心了,不过可别忘了主人是谁。” “自不敢妄。”李沐心话音一变:“而且,我之所以这般着急是因为打探到宋昱已经得到了凛冬行的线索,明面上是被那位姬大人捆了,但背地里谁知道他们有什么安排,所以我才急着跟上去。” 一说这个张茂也紧张了,“此事当真?” 李沐心压下心中急躁,严肃点头:“千真万确。” “那你快去,莫要放跑他们,若人手不够随时通知我。”张茂急冲冲的走了几步,转身看见李沐心没动,挥手催促:“快去快去!” 李沐心背过头,悄悄的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位忽悠过去了,抬腿就往门外跑,门房见了令牌自然不为难,直接开门放人。 李沐心立即往山下飞奔,不过这前面下山的路崎岖难走,若要绕到后面又耗时耗力,只的硬着头皮往前走,紧赶慢赶,总算才天黑之时赶到了镇门口。 不一会,就见到一官差赶着一辆马车出来。 李沐心不禁有点好奇,这般晚了,哪个官差还会出城啊,难不成是有什么紧急差事? 她好奇的盯着那官差,直到对方抬起头才发现那哪是什么官差啊,分明就是宋昱! 只不过此时他的衣裳竟换成了官差的装扮,腰间还带着一把佩刀。 马车到她面前停下,宋昱跳下马车来到李沐心面前。 李沐心看的目瞪口呆,抬手摸摸那身衣裳:“你……你这是把官差给打劫了?” 宋昱拧着她的鼻子晃了晃:“瞎说什么呢,管那个姬老头借的,左右他现在对我们是有求必应,换上这身衣裳能省不少口舌。” 他自然不会说他要这身衣裳和马车的时候那位姬大人脸都黑的跟锅底似的,“行了,上车吧,我们动作快点。” 李沐心上了马车,宋昱一扬鞭子,赶车马车往镇外跑,好在林家村距离镇子不算太远,二人又是坐马车赶路,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地方。 林家村并不大,也就百十户人家,不过看样子很富裕,家家都是青砖瓦房。 马车停在村中央的一户人家。 宋昱在衙门里已经看过了卷宗,在路上的时候大体跟李沐心说了一下。 这次出事的人家是这林家村村长的女儿。 这林家村村长共有三子一女,这小女儿自幼便被千娇万宠,如今刚刚及笄,附近求亲的已经踏破了门槛,这村长原本也给挑了一户好人家,是镇子里的富户,只不过六礼刚过了三礼,村长的女儿就不干了,一直说自己有了更好的选择。 这两日可是愁坏了村长一家,还没劝女儿回心转意就遇到了这档子事,这回那罪人也是胆大,直接把村长一家都给捆了,当着人家的面夺了女孩的清白,接着直接把人给弄死了,弄死之后更是大放厥词,说他乃是燕王世子宋昱,连当今皇帝都让他三分,普天之下没人能管得了他。 于是宋昱就成了靶子。 宋昱望着村长家院门,咬牙切齿:“若是让爷逮住那个赵莫离,必然让他也尝尝这被人污蔑的滋味。” 李沐心叹了口气:“行了,敲门吧。” 宋昱抹了把脸,再迈步的时候便走起了官家的外八字,抬手将村长家的院门敲得咣咣作响:“开门开门,官差办案。” 院子里立即响起一阵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 “爹,官差不是白日来过了吗,这天都黑了,怎又来了,不会是那贼人冒充的吧?” “这……我且看看吧。” 宋昱抽抽嘴角,脸色极为复杂,直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他直接把腰牌扯下来顺着缝塞进去。 村长还以为是暗器,被吓了一大跳,直到发现是官差的腰牌方才松了口气,连忙把门打开,瞧着这二位均是生面孔,又有些犹豫。 宋昱昂首挺胸,从气度到姿势都跟真官差相差无几:“我白日里还来过,怎么,村长这是不记得了?” 昨天晚上出的事,上午来的官差不少,林家人也不是全都记住了,他虽是村长,但叶贤镇位置特殊,每三年就要换一位县令,连带着衙门里人手也会跟着换上一通,所以也没什么门路,纯粹是因为在林家村辈分大才当上这个村长。 不过他见这人一身气度不似作假,有腰牌为证,加上白日里又来过,心中便信了八分,立即拱手行礼:“这位官爷,不知此时驾临寒舍,可是案子有何发现?” 宋昱微微仰着头,一手扶着刀柄:“却有些发现,姬大人派我过来询问。” 村长一听这话连忙将人迎进屋子里。 村长家的房子自是村中存好的,二进的院子,房子都是顶顶好的青砖盖成的,宽敞明亮,还买了两个小丫鬟。 李沐心和宋昱被迎进了客厅坐下,村长的三个儿子也走进来。 最小的林家三郎最先蹦出来,一把扯住宋昱的衣袖,双眼通红:“官老爷,您一定要抓住那恶人,砍了他的脑袋!” 宋昱义正言辞:“待抓住真正的罪人,自是饶他不得!” 林家大郎接近中年,倒是三人里最稳重的,将三弟给抓了回来:“我家三郎和四妹关系最好,这才失了态,官老爷莫往心里去。” “无妨。”宋昱也记着他现在扮演的身份,低咳一声,指了指旁边李沐心的衣裳:“这身打扮你们可认识?” 村长打量一下李沐心的装扮,犹豫道:“这好像是学院里那些学生的衣裳……” 宋昱点点头:“不错,这位仁兄姓苏,名沐秋,跟宋世子同住一间舍里,不过苏兄嫉恶如仇,得知林家娘子的事情后心中不平,所以悄悄拿了宋世子的玉佩送到官府,姬大人对此案也是颇为焦急,这才派我带人过来让你们辨认一下证物。” 李沐心取出那枚鹤形玉佩放在桌子上。 玉佩一现身,林家四人立马愤怒的想要杀人,恶狠狠的瞪着那玉佩,只不过瞪着瞪着,目光渐渐古怪起来。 林家二郎向来记性最好,颇为犹疑:“爹,我怎么觉得这玉佩好像哪里不太像呢?” 不止是林家二郎,另外三人也颇为犹豫,这感觉怎么说呢,样子吧确实是这个样子,可感觉上就像是两个东西。 李沐心看着四人的表情,便知道她又猜对了,宋昱这块鹤形玉佩乃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色,这种玉料极为难得,即便整个旭国也没有几块,异常珍贵。 而且这玉佩的雕刻也是出自大家之手,两只仙鹤展翅欲飞,神情逼真,仿佛真的一般,这种功夫可不是随便找个人都能雕出来的。 哪怕对方真的弄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不论是雕工还是料子都绝对比不上这块。 有一句话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所以才让对面四位产生一种似是而非的错觉。 宋昱适时的插进话来:“你们莫要胡说,我家大人可是找人实证过,这确实就是那位宋世子的玉佩。” 林家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是蒙了。 “这就麻烦了……”宋昱假装烦躁的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你们再想想,那位宋世子可还有什么特征?” 官差发话,林家四人立即苦思冥想,林家三郎犹犹豫豫的说道:“我记着他好像还拿了一把折扇,不过来折扇似乎不见了,或许是我记错了吧。” 当时的心情恨不能将那人碎尸万段,脑子里全是怒火和仇恨,记得也比较模糊。 林家二郎一拍脑袋:“我怎把这件事给忘了!”只见他骤然起身跑出去寻来一根细木柴,往床下面掏了掏,竟真掏出一把合上的折扇。 他将折扇交给宋昱:“当时这扇子掉在地上,正巧落在我脚下,我当时便将扇子踢进床底下,就想着这也是个证物。” 宋昱将扇子打开一看,顿时面色古怪起来。 李沐心瞧宋昱的表情颇为奇怪,将那扇子从他手中取过来一看,脸色也禁不住微微一变。 这扇面上一面画着荷花图,另一面是一首长诗,这画和诗到没什么,关键是这落款的私印——成白。 这是叶盛阳的私印之一。 第71章 此事自然不是叶盛阳所为,毕竟就叶盛阳那副身体,估摸着一进林家大院就得林家男人给揍趴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宋昱又问了一遍案发经过,基本上与卷宗记录差距不大。 既然再无什么发现,李沐心和宋昱便带着这把折扇离开了林家,而后驱车赶往马家。 说来也巧,马家所在的青羊村和林家村竟然只隔了一座青羊山,不过这山挺高的,也颇为险峻,山底下就是一条官道,走官道可比山上的小路近多了,所以往常村民们都是走官道的。 他们赶着马车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只不过到了马家方才发现对方已经人去楼空了。 宋昱扒着墙头往里面看了几眼,马家很穷,院子里只有几间茅草房,连院墙也是黄泥砌的,一不注意就掰下一块土疙瘩。 李沐心敲敲旁边一家的院门,不多时便有一个声音询问:“谁呀?” 李沐心大声回道:“我们是官府的,想询问下隔壁马家的事情?” 不一会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顺着门缝看了看宋昱的衣裳,又瞧了瞧李沐心,这才将门打开,走出一位老大爷。 老者一看宋昱那身衣裳就下意识打哆嗦,颤颤微微的拱手行礼:“老朽马四,拜见官老爷。” 宋昱咳嗽一声,颇有些尴尬,虽说被他欺负的人不少,可老妇幼三样他向来能不沾都是远远躲着,不过想到此时扮演的身份,他还是挺起胸膛:“无须多礼,你可知隔壁马家为何不见人影?” “他们家啊……”马四叹了口气:“先是女儿枉死,紧接着儿子也没了,消息传回来的时候那两口子女的疯了,男的重病,好在还有个大儿子,把他们俩都接到镇上去了……哎,说起来他们家也是可怜,两口子老实巴交的,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这孩子也都是有出息的,老大考上秀才,老二一身力气,宝儿长得也是如花似玉,好看着哩,那段日子两口子正张罗着给宝儿相看夫家,结果就遇见这档子事儿,如今死的死疯的疯病的病,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马四知道的东西不多,确定问不出什么,宋昱转身想走,李沐心倒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叫住马四:“马宝儿死前最后都去过哪里?” “她啊……”马四想了一会,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那日我正在外面遛弯,眼瞧着宝儿背着篓子上了青羊山,我还跟她打招呼来着,说是上山采菌子,我当是还奇怪来着,那青羊山……” 说到这马四脸色一变,悄悄的瞄了宋昱一眼,略过此处:“往常我们可不会去那弄山货。” 李沐心和宋昱对视一眼,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问题。 这回宋昱想不当恶人都不行了,他找找感觉,恶狠狠的瞪着马四:“胆敢隐藏线索,信不信爷现在抓你去吃牢饭!” 马四被这么一吓直接跪在地上,可这大晚上的,一想到那青羊山的事,顿时浑身直冒鸡皮疙瘩,这嘴就跟黏了浆糊似的,他张不开啊。 李沐心挺有罪恶感的,不过想到宋昱的事情还是狠下心肠,故意说道:“我记着车上戴着一副大枷,五十斤重的那个,拿下来先给他带上,押回衙门交给大人处理吧。” 这马车就是宋昱借来拉李沐心的,哪有什么大枷,宋昱会意,假装回车上取枷。 “小人说,小人都说!”马四都快急哭了,那可是五十斤中的枷啊,给他带上不用到衙门他就得死在半路上,“那……那青羊山可是闹鬼的!” 李沐心颇为诧异:“闹鬼?” 马四擦擦头上的冷汗,好在开了个头下面的说起来也不至于那么难以开口了,“我们这地方不大,却有五个村子,二十年前人可比现在多多了,直到后来闹起了麻风病。” 李沐心里一惊,这里居然闹过这种病! 马四就是从那场灾难里存活下来的人之一,所以知道的很是清楚,麻风病根本就无法医治,往往是一人得了,全家人不用多久就会统统发病,而且根本没有医者敢来救治。 后来他们五个村子商量,就在青羊山上涌简易的树木和茅草搭了一个村子,而后将所有病人和家属全部抓进了青羊山上的村子里。 青羊山山势险峻,只有一条路能够上下山,他们派人轮流守着山门不让那些人下山,然而山上无粮,有些病人抵不住饥饿还是偷偷下山找吃的,正是这样的行为引起村民的恐慌,生怕被传染,再后来终是抵不过心中的愤怒和恐惧,五个村子再次集结,将所有的病人抓回村里,放火烧村。 木头和茅草盖起的房子简直就是火焰最好的助力,硬是将一村病人活活烧死。 自此以后五村的村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这事没过多久便传出青羊山闹鬼的传闻,自那之后再无人敢上青羊山。 马四二十年前正是壮年,所以也是参加了烧村的,甚至里面有一把火就是他放的。 “畜生!”宋昱抬腿就想踹过去,可是看看对方的年龄还是忍住了。 李沐心也是心中义愤难平,恨不能讲那些村民抓出来绳之以法,可眼下这个时代,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群愚夫!” 马四低头擦汗,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走吧。”李沐心也不愿意再看这个马四,拉着宋昱回到马车,“我们再去林家问问,看看那林家娘子是否也上过青羊山。” 宋昱点点头,再次赶马车折回林家村。 村长再次看到去而复返的二位,心里还直纳闷,不过还是将人再次迎进了客厅。 李沐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林娘子死前可去过什么地方?” 村长想了想,却是茫然摇头,这回倒是林家三郎走了出来,犹犹豫豫的说道:“这个我好像知道……” 村长一瞪眼睛:“你这孩子知道就是知道,还不速速说来!” 林家三郎道:“刚订亲那会,四妹曾求我带她去镇上见了那位富家少爷,回来后四妹就说要给少爷做个香囊,就用红蕊花来做,那花可香呢,就是比较少,后来听说青羊山上的红蕊花多,四妹就隔三差五的往那青羊山上跑,后来……” 林家三郎没说完,村长直接一鞋底子抽过去,眼睛都气红了,指着林家三郎的鼻子就骂:“我本以为是我们林家倒霉才遭遇这等祸事,不想竟是你们两个混蛋犊子惹下的,那青羊山是什么地方,你们不远远离着,还敢往上凑,我打死你,打死你!” 鞋没了,村长干脆赤着脚抽起扁担就往林家三郎身上使劲的敲,林家大郎和儿郎眼瞅着父亲是动了真怒,儿郎抓着母亲别上去被误伤,大郎上去抢过扁担扔到一边,拦住他爹。 林家三郎挨了好几下,灰溜溜的满院子乱跑,此时才敢停下来。 真真是鸡飞狗跳。 老村长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老泪纵横:“真是冤孽,冤孽啊!” 林家大郎完全懵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懦懦的喊了声:“爹……” 老村长抹了把眼泪:“大郎,明日去衙门把状子撤了,你妹妹的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林家大郎还没说话,三郎倒是不干了,一下跳起来:“不行,四妹死的这般可怜,怎能饶过那个宋昱,世子爷怎么了,世子爷就不讲王法了吗!” 完全插不进话的宋昱:“……” 李沐心悄悄的挠了挠他的掌心,安慰的眨眨眼睛。 宋昱撇撇嘴。 “这是报应,报应啊!”老村长抹了把眼泪,低声吼道。 此话一出却是让林家众人都顿住了。 二十年前的事情显然年轻一辈并不知晓。 李沐心问道:“二十年前的村长也是你吧?” 老村长点点头,还是将那些往事说了出来,二十年前那会他也是刚当上村长,没过半年就闹起了麻风病,他当时年轻气盛又急于表现,将所有病人抓上山的提议就是他提出来的,虽然后来放火烧村的时候他极力反对,但根本没用,而且他之前的做法更是给了那些人便利。 这是块心病,闹了他大半辈子,如今女儿没了,骤然发现竟与青羊山有关,这才如此失态。 林家人听完这话,久久不能回神,许久,那位存在感薄弱的村长夫人才坐在地上痛哭出声,“冤孽,都是冤孽啊!” 李沐心和宋昱倒是不好再留下了,默默退出林家,回到马车上。 李沐心坐在马车里面,心情既沉重又复杂,老村长当年做下的事情说对也对,说错也有错处。 麻风病传染性极强,将病人隔离治疗是对的,可让人上了山,却又不好好管理,更不让郎中过去医治,那根做那等死又有何区别。 二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查清楚的,而且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青羊山…… 她道:“我们先回衙门一趟,去查查二十年前此事的卷宗。” 宋昱闷闷的应了一声,显然心情也不大好。 李沐心忍不住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劝劝宋昱,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此时二人的马车正巧到了叶贤镇门口,那马蹄声是从里面过来的,门一开,正是一位官差。 这官差显然是认识宋昱的,见到人立即下马跑过来:“大人让我过来传个话,又出事了。” 第72章 这次出事的村子名为望贤村,也是当年的五村之一,就在林家村东边。 宋昱给马车掉了个头再次赶往望贤村。 那官差也上了马车,边走边将情况说了一遍。 这回出事的是望贤村的以前的老村长,全家被屠,无一幸免,他们家有个刚女儿今年刚过十六,死相更是凄惨,不但清白被毁,脸面也全被毁了,就不着寸缕的躺在正房里面,而她的父母兄弟等人的尸体则全部跪在旁边,用几根柴火支撑着。 饶是他们这些官差见过了大案,这一进去还是险些被吓死,那画面不仅仅是恐怖,更让人莫名瘆得慌。 也幸好他是姬大人的心腹被派出来传话,才不用一直盯着那尸体。 “我们姬大人说了,暂时不会让人拆现场,等你们看过再说。”这位官差顿了顿,“不过大人也说了,该有的诚意已经都有了,是不是你们也该表示表示了。” “好说。”宋昱随口说了句,没答应也没反对,虽说已经掌握了重要线索,可他们又不傻,万一说了之后姬无礼临时反悔出卖他们,那哭可都没地方哭去了。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出事的地方,李沐心被宋昱搀扶着下了马车,抬眼一看,这位前任村长的家已经被官差团团围住,不远处还有许多村民围着,姬无礼正在向那些村民询问着什么,一看他们到了便暂时停下走了过来。 姬无礼如今怎么看宋昱都不顺眼,一肚子的火,完全不愿意跟他们说话,于是向那带人过来的官差吩咐几句,而后转身就走了。 那官差苦笑着走过来:“大人说让我给你们说说现在掌握的线索。” 这位前任村长姓戴名良,做了三十几年的村长,直到三年前因为岁数太大了才退下来,不过新上来的村长是这戴良的侄子。 戴良有一妻一妾,三子两女,最大的已经三十几岁,最小的是妾氏生下的女儿,仅有十岁,全都死了,死因是中毒。 这官差名叫范明,跟衙役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院子,而后接着说道:“不过之所以会将这件案子和之前的并合,是因为我们在那戴良死去的大女儿身旁找到一个东西。” 范明走动临时存放证物的地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一块玉佩,那样式简直就是宋昱那块鹤形玉佩的翻版。 李沐心看了眼宋昱,连忙将玉佩从袖子里拿出来和那个比对一番。 果然如她想的一样,这块假玉佩虽然玉石也算不错,可质地根本比不上她手上的这块,而且雕工也不行,两只仙鹤空有其型却没有丝毫内蕴。 范明也对比了下两块玉佩,苦笑道:“有了这玉佩,想来世子爷就能洗刷冤屈了。” 李沐心也挺想苦笑的,现在这般情况,即便证明了宋昱确实是被人冤枉的,可他们已经被卷进来了,又如何退出去,估计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黑。 她将玉佩收起来:“我们去看看尸体吧。” 宋昱一听这个不禁皱起眉头:“我去吧,你在这等着。” “我也去吧。”李沐心摇摇头,她熟知剧情,哪怕现在看不出什么,可万一之后能和哪个剧情联系在一起呢,这一点谁也不能替代她,所以尽管害怕,她还是得去看看。 宋昱哪里放心,可看见李沐心眼中的坚定,还是不舍得再拒绝她:“那你跟着我,若是害怕就拽拽我的衣袖,我带你出去。” 李沐心点点头,伸手拉住了宋昱的衣袖,不得不说,她原本一颗心都是悬着的,可手里多了东西,这心情似乎也稳当了不少,干脆就这么被带着进了正房。 这时候都快后半夜了,这正房里被衙役们点上十几根拉住照明,一开始或许连李沐心都觉得点那么多拉住有些破坏现场,可真走进去了就一点也不觉得蜡烛太多了,恨不得在多点上几根将屋子再照亮点。 因为这场面确实太过渗人了。 戴良做了三十几年的村长,这房子自是盖的又大又好,二进的院子,东西各带一个跨院,这正房自是全家最好的房间,既宽敞又明亮。 此时,这房间里的东西不论值钱与否全部都在原位上放着,靠东面盘了一张土炕,那位被毁了脸面的女尸就躺在炕上,不过已经被官差用白布盖上,剩下的尸体全部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有老有少,便是戴良的一大家子。 李沐心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冷汗直冒,心脏扑通扑通跟打鼓似的,饶是鼓足了勇气,也终究没敢看这些尸体的脸面,只得将视线投向一旁的摆件。 不得不说这位老村长的家里还是颇为富贵的,毕竟普通农户可甚少会在家里摆放多宝阁,这多宝阁的摆件虽然新旧不一,可样式却颇有些名堂,甚至还有两样年代不算太远的古董花瓶。 李沐心瞧着宋昱去检查尸体,便悄悄松开了宋昱的衣袖,转而走向那多宝阁,想着离那些尸体远一点,可直到靠近了才发下这多宝阁并非紧紧挨着墙壁,而是和墙面分开了好大一块距离。 她好奇的从侧面看过去,这才发现这多宝阁和墙壁之间竟然摞着两排的酒坛子。 把酒藏在这个位置? 而且这数量是不是太多了些? 李沐心颇为好奇,干脆蹲下去拍开上面一个酒坛的泥封。 泥封一开,便是一股子刺鼻的味道,熏得人几欲作呕。 李沐心却是心下大惊,连忙掀开盖子,那味道瞬间充满整间屋子。 范明嗅嗅鼻子:“哪来的味道,这般恶心。” 宋昱在战场待过,一下子就猜到这什么东西,当即脸色大变,“快出屋子!”他大吼一声,一个飞身跑到李沐心那,一把抱起人往外跑。 这时成排的火箭从窗外射进来。 范明也是精明的,听到宋昱的叫声就跟着前后脚跑出了屋子,紧接着就听到后面传来砰的一声,滚热的气浪将三人掀了个跟头。 李沐心被宋昱护在怀里,仍旧被摔的七荤八素,眼前漆黑一片,明明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只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人在拉扯自己,等眼前的黑暗散去,便见到那满是尸体的卧房已是火光冲天,她已经被拽到了门口这里,宋昱在她旁边趴着,正紧紧的盯着她,一见她醒了,立即爬过来,将她的手脚翻看一遍:“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觉得疼的?” 李沐心摇摇头,她虽然浑身都疼,可并没有灼痛的感觉,没受什么伤,然而这时,突然有什么液体滴落在她手背上。 她下意识低头,她的衣袖已经被染上几滴鲜红,其中一滴血迹就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没受伤,这血自然也不是她的。 李沐心一颗心一下子就被紧紧的揪住了,死疼死疼的,眼泪一下子就蓄满了眼眶,急的想要去看宋昱的伤势,却又不敢随意触碰,生怕弄疼了伤口,“你伤哪里了?” 宋昱笑笑:“没甚大伤,不过是些碎瓷片打在后背上,姬大人已经叫人去请村中的郎中了,不碍事的。” 方才他们距离那些酒坛子太近了,即便他跑得快,但爆炸来的更快,还是被一些碎瓷片给打中了。 李沐心连忙去看宋昱的后背,然而后那里早被血水模糊的一片,只能勉强看见有那么两三块碎瓷片已经深深的嵌进肉里。 被爆炸冲出来的碎瓷片力道能小得了么,只庆幸没打在脑袋上,否则…… “都怪我。”李沐心内疚的低下头脑袋,如果不是她去查看那些酒坛子,或许那些藏在暗处之人也不会这么急迫的将酒坛点燃。 “笨蛋,是你救了我们才对。”宋昱揉揉她的脑袋:“你也不想想,就那些藏头藏尾的人必然已经在暗处观察许久了,如果他们方才没有行动,等我们勘验完现场,必会让人进去将尸体抬出来,到时候进去的人数多了,那些人在射箭点燃那些酒坛,那才真真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宋昱这么一说,旁边陪着他们的几位官差立即遍体生寒,如果那些酒坛方才没有引爆,等他们进去搬尸体的时候,那么多人出口却那么窄,爆炸又那么猛烈,后果可想而知。 范明比宋昱慢了一步,受的伤也更重些,不过人还清醒,就躺在临时铺在地上的棉被上,想到方才的事他也是心有余悸:“那些酒坛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李沐心擦擦眼泪:“是猛火油。” “是你发现了酒坛,逼着那些人提前动了手,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宋昱靠近李沐心,贴着她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悄然喃着:“谢谢你,小娘子。” 李沐心被对方的鼻息弄的耳朵直痒痒,一张脸也红了,对上其他人颇为诡异的目光,却没舍得将宋昱推开。 罢了,就现在他俩这身衣裳,反正最后被误会的也是宋昱,等离开叶贤学院,她把男装一换,谁又知道她是谁。 这火烧的旺盛,姬无礼带来的人分出来三个照顾受伤的三人,剩下的一半去救火,剩下的一半去追那些放火的人了。 姬无礼站在前方不远,一张黑哪怕被火光照着仍旧黑的发亮,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73章 猛火油可不是普通的菜油,就那些酒坛子的量足以将这屋子烧成灰烬,官差们一盆盆的水浇过去,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让这火烧的更旺了。 好在这老村长的家距离两边的村民家都有些距离,倒不至于波及到别家,等火灭了,屋子也烧塌了。 宋昱被临时抬到隔壁农户家里治伤,此时这里就只剩下一个李沐心。 不多时那些追捕放火之人的官差也回来了。 这些官差脸色漆黑,不少人的衣裳都被刮破了。 姬无礼几大步走过来扫了一眼这些人的样子,顿时眉毛一厉:“怎么,一个人都没抓到?” 那带头的官差垂着脑袋:“大人,那些人对这里的地形颇为熟悉,小的们……没追上。” “废物!”姬无礼气的大骂一句,转头走了两边指着那官差又骂:“一群废物!” 李沐心有点知道姬无礼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其实现在距离三年的换任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如果安安稳稳的自然会让姬无礼在这县令的位置做到半年以后,可如今接连发生命案却没丝毫线索,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以失职为由弹劾他,好借此让下一任县令提前上任。 她瞧着姬无礼再次去查看那倒塌的屋子,而那领头的官差垂头丧气的走到院子外面,便拎了旁边桌上装水的水囊悄悄的跟上去了,轻唤了一声:“差大哥。” 那官差扭头看了李沐心一眼,想起这位似乎跟姬大人和范明的关系都不错,只得压下心里的烦闷,回身拱了下手:“这位小公子可是有事?” 李沐心将水囊送过去:“也无甚事,只是瞧着方才差大哥受累,却连一口水都没喝,我便自作主张的给送过来了。” 这话说的倒是让这官差心里妥帖不少,而且他也着实口渴,便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接着便絮絮叨叨的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们刚追出去的时候确实看见十几个背影,结果这些人一个个快的跟兔子似的,窜进林子里就撒了鹰,他们的人手跟对方差不多,只能苦逼的分开追,结果一个都没追到。 李沐心问道:“那他们跑的方向都是向哪边跑的?” 这官差想了想:“旁人倒是不知道,我追的那个倒是钻进山脚下一片林子里就找不见了。” 李沐心:“哪座山的山脚?” 官差这回倒是很肯定:“是青羊山。” 李沐心一怔,又是青羊山。 她又跟官差聊了几句,接着回院子里去看看,只不过那里已是一片废墟,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出来,她干脆转身去了宋昱那里。 宋昱被抬进隔壁农户的厢房里,李沐心进去的时候,宋昱已经脱了衣裳趴在床上,郎中正在一点点为他清理后背的碎瓷片。 每取出一片,宋昱总会微微的颤一下,额头上满是冷汗。 李沐心瞧着那满是伤痕的后背,一颗心疼的都快揪在一起了,急急的走过去,取出帕子为宋昱擦掉额头上的汗渍,转头对大夫急问:“怎会这般疼?” 郎中擦擦脑袋上的汗水:“出来的急没带麻药,我本想回去取一趟,但这位差爷说不用了,直接来就成。” 宋昱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这点小伤还难不倒爷,一边待着去,等会完事了,爷起来给你打套拳。” 李沐心当然明白这是宋昱安慰她呢,强迫自己漏了个笑脸,故作轻松的回道:“你还是歇了吧,谁要你看你打猴拳。” 宋昱却是皱皱眉,抬起手拧了把李沐心的脸颊:“别笑了,跟哭似的,看的我心里难受。” 李沐心收起笑,她可不就是想哭嘛,明明穿越前一年也不会掉次眼泪,可自打穿越以后,她动不动就能蓄眼泪,也不知究竟是因为这身体眼泪窝子潜,还是因为这人…… 好在又过了一会郎中便处理完宋昱的伤,上完药包扎好后便跑到对面的西厢房给范明治伤去了。 这时候房间就只剩他们两个。 因为伤都在后背,宋昱只能趴在床上说话:“那边可有什么线索?” 李沐心坐在床边上:“还没,问这些作甚,先养好你的伤,伤好了再说别的。” 宋昱:“小娘子不必担心,这点小伤不碍事,明日我就能下床给你打拳了。” 李沐心不言,却是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就一动不动眼巴巴的盯着宋昱,直盯的对方蔫倒在床上闭了眼睛才肯作罢。 她打了个呵欠,忙活了大半夜,此时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干脆搬了把椅子到床边,而后坐在椅上上往床上一趴,准备小眯一会。 只不过这眼皮子一阖,立即沉沉的睡过去了。 宋昱睁开眼,瞧瞧李沐心的睡颜,叹了口气,起身将人抱到床里面,而后将被子扯扯,两人同盖,这才重新趴在那。 他也没说谎,这点伤对他而言真不算什么事情,毕竟当年在军营里,他可是顶着比这更重的伤迎战敌军,最终不也活着回去了。 不过这受了回伤,却能跟他家小娘子同床共枕,这伤的也值啊! 宋昱美滋滋的侧过头,就这么盯着李沐心的睡颜,心里美的都快冒泡了。 这搂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 他轻轻的清了下嗓子,稍稍侧过身子,小心的伸出手,差一点就碰到的时候,对方突然动了动,吓得他立马收回手闭上眼,就这么等了一会,见对方只是翻了个身,却是贼心不死,再一次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这回终是搭在李沐心的身上。 宋昱兴奋的都能蹦起来了,好一会才稳定情绪,想想明天的事情,尽管不舍,还是闭上眼睛,却是丝毫没注意怀里的人抬了下眼皮。 李沐心是困,也是睡得很熟,可即便睡得跟个死猪的似的被人抱起来也不可能没有感觉吧,不过瞧着宋昱小偷小摸的样子好像还挺有趣的。 就这么想着想着,思想越来越混沌,便也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翌日,被姬无礼派来叫二人起床的官差一进来顿时感觉眼睛都要瞎了。 这俩男人搂在一起算什么事儿啊! 关键你们搂就搂吧,怎么还不把门给锁好了啊! 官差忍着眼瞎的冲动用刀鞘狠劲悄悄桌子,吓得床上二人差点蹦起来。 李沐心不懂武功,自然不知道有人进屋,差点叫出了声,宋昱也是颇为郁闷,抬手就将棉被全部捂在李沐心身上。 若是以往即便他睡得再熟有人靠近也会立即惊醒反击,可昨夜他刚受了伤,又因为没吃麻药被郎中处理伤口,体力消耗过大,这才失去了警觉,只不过这官差看他的眼神怎么那么古怪呢? 宋昱没想明白,被子里面的李沐心也整理好衣裳钻了出来。 这官差咳嗽一声:“二位,我们大人有请。” 宋昱穿好衣裳,和李沐心走出屋子再次进入那老村长的家中,废墟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结局和他们预料的差不多,除了几具勉强还算完整的焦尸,其他什么都没了。 李沐心扯扯宋昱的袖子:“你说这些猛火油究竟是谁的?” 石油开采放在这时候还是极为艰难的,存量极少,一般都是被直接运入军中,绝不会流落在民间才对,那些猛火油的主人不管是村长还是那些放火之人,都是个大问题。 宋昱也是纳闷,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我们上青羊山。” “不行!”李沐心其实早就想上青羊山看看,可是宋昱身上有伤,如今青羊山上情势不明,他们这般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宋昱干脆走到姬无礼那嘀咕几句,待姬无礼点了头便又走回来:“那姬老头带着官差一同前去,那些人看见官差只会想办法隐藏起来,我们这次去就是看看,顺便打草惊蛇,看看下一步他们准备做什么。” 木已成舟,李沐心也只能点头,不过还是仔细叮嘱,让宋昱尽量不要动武,一边扯到伤口。 姬无礼也是急于破案,既然线索指向青羊山,便留下两个官差守住现场,带着剩下的人和李沐心宋昱一同走向青羊山。 山路崎岖难行,李沐心几乎是被人拽着上去的,正如她之前了解的那般,青羊山能够上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其他地方山体就仿佛刀削的一般,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然而到达山腰的时候,山势骤然平坦下来,没多远便见到一处倒塌过半的荒村,村口的牌匾既然模糊,连看带猜的勉强明白是“麻风村”三个字。 二十年的时间足以抹杀掉当初大火焚烧的痕迹,地面上已长起一层没过鞋面的野草,草堆里依稀存在着一些被腐蚀烧焦的木头和当时没被烧着的屋子。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连虫鸣鸟啼都没有,一阵轻风刮过,众人齐齐的打了个寒颤。 跟在姬无礼后面的官差小声劝道:“大人,这儿一看就没什么问题,看着怪渗人的,还是快些走吧。” 姬无礼也是这么想的,可还没说话就见到宋昱和李沐心已经走进去了,只得咬了咬牙回头训斥:“走什么走,连查都没查如何知道有没有问题!” 官差们嘴里发苦,不得不跟在后面走进了这麻风村中。 第74章 麻风村内残存的房屋并不多,也就五六间的样子,有两间还是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剩下的那一片有些就是一堆木头,有的连木头都没了。 既然许多线索都指向这个麻风村,李沐心和宋昱怎会放过这里。 二人先进了最靠边的一间屋子。 这屋子四四方方的,连张床都没有,地面还是土地,唯有地上铺着几张草席,连个藏东西的柜子都没。 这时候后面的官差们也跟着进来了,带头的那个正是昨日里跟李沐心说话的那个,他抱着胳膊看了一圈,打了个寒颤:“二位,我们快走吧,反正什么都没有,这地方……怪渗人的。” 宋昱打量他一眼,嗤笑道:“心里有鬼?” “胡说什么呢!”那官差心里一哆嗦,又紧张的四处看看,确定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现才松了一口气,“千万别在这说那个字,万一真有那么什么怎么办?” 宋昱斜了他一眼:“没鬼你怕什么,去叫你们姬大人过来。” 这官差光顾着害怕,也没仔细听宋昱话里的古怪,如同解脱似的冲出去找姬无礼去了。 不一会姬无礼就来了,四处看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这里可是有发现?” “有啊。”李沐心先指指地面:“空了二十年的屋子,地面还是土地,外面都杂草恒生了,为何这里一根野草都没有。”她指指草席:“如果是二十年前的草席此时应该烂的不成样了,可这草席未免太新了些。”她又指指屋顶:“茅草屋顶不维护可保持不了二十年如一日,还有这屋子里的灰尘也太少了些。” 姬无礼也不是笨的,一听到这就明白了:“你是说这屋子有人居住?” “而且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李沐心低头思索,住在这的人会是赵苍父子吗…… 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对,毕竟看这茅屋的样式一致,明显是一批建造的,而茅屋的维护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赵苍父子倒台的时间不长,等他们过来修理茅屋,估计这屋子早就塌了,若重新盖上一间,样式上也不该一模一样,除非…… 李沐心脑子里灵光一闪,除非二十年前并非所有人都死了,有人在那场大火里活了下来,如果是这些人做的,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而且保不准杀了老村长并且放火烧尸的事情也是这些人做下的,为了报复。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年做下这事情的五位村长和村民是不是都有危险? 还有宋昱的玉佩,既然这些人能拿到玉佩以及那么多的猛火油,那么是不是代表这些人跟赵苍父子也有所关联…… 李沐心迅速将自己的思路说了出来,只是暂时隐藏关于赵苍的事情。 姬无礼毕竟是齐国人,而且上封和赵苍父子似乎有纠缠。 宋昱嘿嘿一笑,心里美死了,看他这未来媳妇多厉害,不过看了一圈便将线索全部捋顺出来,不愧是他看上的。 姬无礼大惊,这死了一家的人都已经够他受了,若是再来几家…… 他迅速吩咐人下山将年做下这事的村长和村民集中起来看管。 解决完这事,这麻风村里也没别的什么线索了,众人干脆继续往山上走。 这回没走多远便有官差过来回话说前面发现了一个山洞。 山上有个山洞不算什么,关键是这山洞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宋昱和李沐心互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警惕和不安。 姬无礼道:“且去看看。” 官差们跟着姬无礼就过去了。 宋昱咬咬牙:“我们也过去瞧瞧。” 李沐心:“可你身上还有伤,如果赵苍等人就在那个山洞里,恐怕不会只有他们两个,单凭我们怕是不行。” 宋昱:“都查到这了,岂能收手,我跟着过去,你下山去找帮手。” “不行!”李沐心怎么会听不出宋昱就是在支开她,如今的叶贤镇还在齐国的统领下,有军队在也是齐国的军队,而齐国最恨的不是旭国,而是燕王,若是知道燕王世子有难不过来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又怎会相救。 而且保不准赵苍父子的勾结之人就是那军队里的,那不就是给敌人找帮手么。 宋昱无奈:“听话。” 李沐心坚定道:“我拒绝!” “好吧,我带你上去。”宋昱认命的捏了捏她的手,当李沐心转身的时候抬手在她的后颈上一拍,直接将人给拍晕过去,而后拖到旁边的草丛里,又弄了些树枝一类的盖上隐藏。 默默的看了一眼他家的小娘子,毅然起身往前跑去。 赵苍父子太过精明,如若错过这次机会,这对父子必然会重新选个更加隐蔽之地藏身,届时就难找了。 赵苍是从他手底下跑出来的,他绝不能放过。 那个山洞并不算太远,当宋昱赶过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见到,唯有地上流了些许血迹。 他顺着血迹缓慢靠近山洞,山洞里有火把照明,轻而易举便能看清里面的情况,只见这山洞蜿蜒向下,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然而却一个人都没有。 这就不太对了,姬无礼带来的人手不少,怎会不留下一个看守? 宋昱心中生疑,悄然踏入洞口,然而刚进一步,便见到上方竟罩下来一面渔网。 幸好宋昱早有防范,就地一滚出了山洞,紧接着一队人马从下方冲上来,将宋昱团团围住 这些人均穿着军中甲胄,手拿兵器,明显是跟赵苍一起叛逃的士兵,足有千人之多。 洞门口的士兵自动分开,走进三个人来,带头的便是赵苍和赵莫离,至于第三个…… 宋昱冷然一笑:“怎么着,姬大人这是不想装下去了?” 那第三个人正是姬无礼。 姬无礼哼了一声,脸上隐含着一丝得意:“宋世子现在才发现未免晚了些。” 宋昱其实早有怀疑,毕竟姬无礼身为齐国人,对他也未免太过配合了,而且每一个线索都指向青羊山,线索太多反倒显得有些刻意了,此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只为引他上青羊山的圈套。 赵苍亦是高兴的捋着胡须:“宋世子,上次京城一别,别来无恙啊?” “倒是比你活得逍遥自在。”宋昱懒洋洋的搭理一声,似乎根本不在意身陷重围,对姬无礼道:“你就不在乎你儿子了?” 姬无礼当即脸色黑了下来,恨声道:“那个逆子有何好在乎的,连个细作都当不好,简直就是废物!” 姬无礼当然不在乎那个儿子,而且他也早就知道那个逆子还活着,此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引子,即便宋昱不提这个他也会主动把这个把柄送到宋昱手里,至于那些伤心难过,自然全是装出来的。 唯有这样才会让对方觉得他已经被控制住了,会乖乖听话按照对方的要求做事,也唯有这样,他才能悄然间将所有证据指向青羊山,只要宋昱上了山,就绝不会让人再有下山的机会。 至于为何这般费劲心力将宋昱引过来,还不是因为对方功夫太高,而主子那边放了话,必须要活的。 赵青归咬着牙:“宋昱,当初在国子监你当众动手可曾想有过有朝一日会落入我赵莫离手中。” “当日爷怎么揍你,现在依旧怎么揍你。”宋昱身影一闪,一个巴掌打在赵青归脸上,当众人反应过来,赵青归已经被打飞出去,一把匕首也已经插进了赵苍的心脏。 赵苍根本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宋昱竟然还敢动手,加上他的腿在战场对垒时已被宋昱打折,根本来不及闪躲便被一击毙命。 然而在这之后,宋昱也被众人围堵起来。 千人之多,宋昱原本就带着伤,即便拼命厮杀,又如何以一敌千,最终还是力竭被捉。 赵莫离看着父亲的尸体,双眼发红,时期一把长刀就朝宋昱刺过去,然而半路却本姬无礼紧紧的抓住胳膊。 姬无礼冷声警告:“赵公子莫不是忘了主人的吩咐,若是坏了主人的大事,即便你这条命搭进去也是赔不起的。” 赵青归紧紧的闭上眼,终是将刀扔到地上,而后睁开眼恶狠狠的瞪着宋昱:“主人只说要捉活的,半死不活不也是活吗。” 姬无礼这几天也是受够了宋昱的冷嘲热讽,心中颇多气愤,这回倒没拦着:“你想做甚?” 赵青归阴狠的哼了一声:“他不是还有个同伙么,就把宋昱吊在这,用鞭子给我狠狠的抽,抽到他那位小情人自己走出来。” …… 另一边,李沐心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沉,看样子应该到了黄昏。 她揉揉还在发疼的后颈,脸上的茫然瞬间被惊慌代替,咬牙切齿的喃道:“好你个宋昱,竟给背地里给我下黑手,等被我找到就去给我跪豆腐去,敢跪碎一点渣渣保准让你好看!” 说是这么说着,可李沐心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看天色她昏过去的时辰应该不短了,如果宋昱无事绝不会让她躺在荒郊野外,如今这会,要么宋昱还在查探线索,要么……就是被抓住了…… “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你上青羊山!”李沐心抹掉眼中不经意间流出的眼泪,她不敢想象宋昱落进赵苍父子手中是否还会有命在,只能拼命的从这草丛里爬起来,她记得姬无礼的人说过,那山洞似乎距离此地不远。 李沐心望了望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方才朝着那山洞走过去。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大路自是不敢走的,只能顺着崎岖的小路躲在草丛树林里往山上爬,好在这里距离山洞真的不算远,不过一会她便找到了地方,只是眼前的情景却让她险些哭出声来。 第75章 李沐心藏在草丛里,周围都是些挡人灌木,并没人发现她,她呆呆的望着前方,将所有想要哭喊的冲动生生的压了回去。 只见山洞前的空地上涌木头搭着一个简易的架子,宋昱的四肢被吊在架子上,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甲胄的士兵正扬着鞭子狠狠的抽在他的身上。 宋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抽烂了,视线所见全是鞭痕。 姬无礼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宋昱,你那同伙现在在哪,若招了还能少受些罪。” 宋昱仰天狂笑:“你们这是没吃饭嘛,给爷爷挠痒痒呢。” “打,给我狠狠的打!”姬无礼显然被激怒了,可也只有一瞬间,眼瞅着士兵的鞭子真加重了又连忙制止:“轻点,别打死了……还是休息一会吧,抓个郎中过来给他上药,这条命得给本官吊住了。” 那士兵应下命令匆匆去了。 宋昱似乎没力气说话了,垂着头,半死不活似的,姬无礼也不敢在折腾,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山洞。 乍一看外界似乎只剩下宋昱一个人似的。 李沐心躲在草丛里,尽管压下哭声,可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都憋不回去,泪眼朦胧,依稀能看见那人满是鞭痕的背影,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把人放下来,问他疼不疼…… 可是她不能。 她看见姬无礼早已想通其中关窍,对方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捉住宋昱,又怎可能就这么把他一个人扔在洞外不加看管。 这很可能是一个局,一个引她出来的局。 毕竟姬无礼知道她的存在。 李沐心咬着唇瓣,满嘴都是血腥味,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陷进手心,滴滴血液滴落在地上,疼痛和理智不停的压抑着情绪和冲动。 不能去,不能去,去了就真的没希望了! 果不其然,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姬无礼便从山洞里走出来,“有动静没?”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树丛里便钻出两个士兵来,“姬大人,并无人过来。” 姬无礼挥挥手,两名士兵再次回到原位隐藏,他走到宋昱面前,笑道:“宋昱啊宋昱,你那小情人似乎也不怎么重视你嘛,保不准现在已经逃下山去喽。” “下山?”宋昱一声冷笑:“这青羊山就一条路上下山,你们又岂会不派人看守,只怕那山下不知藏了多少人等着我那小情人自投罗网吧?” 宋昱这话又何尝不是给李沐心提醒,只是他也不确定他家那小娘子是否能听见。 就那么孤零零的一个弱女子在这荒郊野岭,没他的保护,一条毒蛇都足够要了她的命。 宋昱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他的心太大了,大到那时候只想到天下,只想到不让百姓再遭战乱之苦,却唯独忽略了李沐心。 他错了,错的离谱,错的一颗心比全身的伤痕加起来还要疼,疼的他没着没落的,恨不能把这些人全部杀了。 姬无礼并不生气,笑着说道:“谁让你宋昱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男人,若是让燕王知道他儿子居然有断袖之癖,你说他会如何做想?” “他想甚与我何干,难道你们抓我之前就没查探过我与他的关系吗?”宋昱懒得看姬无礼那张脸:“用我来威胁他,他只会亲手结果我的性命。” 姬无礼脸色阴沉不定:“你知道我们抓你是为什么?” 宋昱:“齐国主战也不是一两日了,偏生每次动了歪念都会被我父王一脚踹回去,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要用我来威胁他退兵罢了,所以我才说你们做梦,他是燕王,他的身后是千万旭国百姓,因为我一个人,他是不会退兵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过你最好确认你有用处,否则……呵呵。”姬无礼看见士兵把郎中抓过来了,转身便先离开了。 士兵将宋昱的手脚用铁链锁上,这才放下他下来,拖回洞里。 李沐心擦干眼泪,好在这些人不会暂时害了宋昱性命,她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下山去,将消息传达给叶盛阳,叶盛阳一定有办法通知旭国的军队,唯有这样才能救下宋昱。 如今她是宋昱唯一的希望,绝不能……绝不能失去冷静,亦不许感情用事! 李沐心强撑着一口气缓慢向后退去,直到离开山洞的范围,这才悄悄窜进树林。 然而青羊山本就陡峭,上下山的路又只有一条,她该如何突出重围下山去呢。 办法还没想到,就见远处一队士兵走过来,显然正在巡逻。 李沐心惊了一下,迅速蹲下身去,脚步一错,竟无意中踩断一节枯枝,发出一声脆响。 这声音不大,但林子里异常安静,这声音立即就被那队士兵听见,顿时警惕的看向李沐心的方向:“什么人!” 李沐心捂住嘴巴,眼瞧着那些人越来越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那些士兵喊道:“什么人,再不出来,抓到格杀勿论!” 李沐心知道再过一会便藏不住了,正准备起身要跑,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她给按了下去,嘴巴也被捂住了。 “是我。” 她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男音,紧接着那人放开了她,站起来走过去,以她的角度只看见对方的侧脸,却是个面容俊秀的青年。 青年的脸上带着懒散,抬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对那些士兵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占了我们的地方,还不许我们寻地方解手了?” 那些士兵看见青年,脸上均是闪过厌烦和害怕:“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赵大人都没限制我们的自由,凭甚不让人出来。”青年往前走了几步,那些士兵立即后退十多步吗,叨咕着晦气,就这么走了。 青年又望了两眼,确认那些士兵走远之后方才折回来,“起来吧,他们都走了。” 李沐心搞不懂男人的身份,但是听他的对话似乎和赵苍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也没敢说什么,“谢谢。” 那青年打量李沐心一眼:“你就是他们要抓的人吧?” 李沐心连忙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他。 青年连忙摆手:“放心吧,我跟他们可不是一伙的,反而他们要抓你,我就偏要救你。” 经过姬无礼的事情,李沐心哪里还敢相信旁人,尽管青年这么说,谁知道是不是骗着她上当呢。 青年道:“我叫吴不恨,原本是这山上麻风村的,本地人,跟他们真不是一伙儿的。” “你叫……吴不恨?”李沐心听了这名字,心里倒是对这青年的话信了几分,毕竟这人在书中乃是宋昱的心腹,不过是在中后期才出现的一个人物,眼下和宋昱并不认识。 但书里对此人的性格却表现的淋漓尽致,生性豁达,最是重情重义。 或许可以暂时相信。 “跟我来吧。”吴不恨瞧着对方不再像之前那么防备自己,干脆在前面带路。 李沐心摸摸袖子里隐藏的匕首,跟上吴不恨的脚步。 二人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白日里曾到过的麻风村,吴不恨走进其中一间屋子,李沐心跟进去才发现里面坐着三个年轻人。 吴不恨将人撵走,空出一张席子给李沐心,而后跟旁人挤着坐在另一张席子上,开口介绍:“这长得跟螃蟹似的叫周必砂,那边跟老鼠似的叫李仇,剩下那个看着正常点的是我弟弟,叫吴心。” 吴不恨介绍的太有特色,李沐心几乎一下子就分清了,坐在吴不恨旁边那个有些圆润的青年是周必砂,另一张席子上坐着的两人,其中一个有些贼眉鼠眼的叫李仇,剩下那个少年是吴心,约么只有十四五岁,跟吴不恨有五分相似,也算是除了吴不恨外这三人里面比较好看的。 不过这名字起的,又是恨又是仇啊必杀什么的,也未灭太吓人了点。 李沐心道:“我姓苏,名沐秋。” “苏兄弟。”吴不恨为了表现和气,笑的露出一嘴小白牙:“白日里你们到这村子我们远远就瞧见了,想必你也是知道二十年前那桩旧事,你们既然寻到这,估计也猜到当年并不是所有人都被烧死了,实不相瞒,当初那场火里面确实活下一部分人,我们四个就是那些人的后代,不过山上条件艰苦,二十年了,也只剩下我们四个还活着。” 李沐心抬头看他:“所以山下望贤村的前任村长是你们杀的?” 吴不恨笑了:“你自己都不信还问我们?” 李沐心不言,她确实不怎么相信,一是数量对不上,二是根据书中所写,这几位以后都会是宋昱的人,宋昱虽然看着混不吝的,但是一颗心却正的很,绝不会让那些作奸犯科之人近身的。 既然以后是宋昱的人,那么将来就是自己人,该给的信任总得给上一点。 吴不恨道:“其实我爹在世的时候是想给我起名叫恨的,因为他恨啊,偏生他姓吴,吴恨无恨,能不恨嘛,所以又添了个不字,就变成了吴不恨,你看我名字就知道我必定是想报仇的,但那些动不动杀人全家的计策我也是不屑的。” 李沐心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为何不杀你们?” 吴不恨:“因为我们还有用啊,这山里有一桩大秘密只有我们知道,而且等他们办完事了还需要替罪羊呢,有谁比我们这些更合适的,左右我们不过四个人,想宰了还不是随手一刀的事情,至于山下那村长的事情我们也不甚清楚,只是前几日李仇瞧见有些士兵搬着一车酒坛下山,那时候有个酒不慎摔在地上碎了,这才发现里面全是猛火油。” 李沐心沉默片刻:“你们能帮我下山吗?” 吴不恨一拍大腿,乐了:“当然,实不相瞒,其实我们知道一条隐蔽的山路能够出山,不过有个条件。” 第76章 李沐心没说话,静静等待吴不恨的下文。 吴不恨收起嬉皮笑脸:“我们不但能帮你下山,还能帮你救出那位,不过条件嘛,我要二十年前的麻风村之事公之于众。” 李沐心一下子就激动了,“你们……你们真的忙帮我救出他吗?” 她不是没这么想过,可是非亲非故,人家干吗要为你去冒这个险呢,所以也就没敢提。 吴不恨点点头:“当然,不过得看你敢不敢赌。” 李沐心毫不犹豫的点头:“好,我答应你。” 就让她任性一回,拼了! 吴不恨看她的眼神既赞赏又古怪:“就你这样子,我真怀疑你和那位之间有点什么,这眼神吧……看着怪肉麻的。” 李沐心脸色微红,她跟宋昱相处向来都是由心而发,确实让一些人误会了,毕竟她也不能解释她确实是个女的吧…… 几人又商量了一下计划,待差不多了周必砂寻来一捆绳子将李沐心给捆住。 吴不恨道:“你可想好了,这计划毕竟赶不上变化,若是那些贼人一见面觉得你没用要杀你,我们也是没办法的。” 李沐心:“放心,我会自己想办法保命,如果实在保不住,你们得了机会把他救了就行,不必管我。” 事到临头,吴不恨反倒是犹豫了:“其实那位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吧,你若是下山寻得旭国的军队攻打过来不是更有把握,又何必冒险?” 一直不曾说话的吴心此时开了口,蹙眉喊道:“哥!” 吴不恨不搭理他,就这么看着李沐心。 李沐心微微低下头,她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不是因为那样子安全,而是她根本没有救人的能力,可自打遇见吴不恨,听见对方的条件,她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恨不立即飞到宋昱面前,什么理智啊,都让它见鬼去吧。 吴不恨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点多余,不过他也管不着人家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反正他的事情办好了就成。 吴不恨和吴心在前面走这,周必砂和李仇在后面压着被捆结实的李沐心重新走到山洞门口。 那原本藏在旁边的守卫立即从草丛里跑出来,不过一想到这几位的身份,又下意识后退几步,保持一个安全距离:“你们上来作甚?” 吴不恨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小人方才在村里看见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想来可能是从赵大人这逃走的,便给捉上来。” “你们且随我来吧。”那士兵打量了一下李沐心,带头往洞里走。 李沐心看着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一颗心却跟打鼓一般,扑通扑通的,小心观察四周情况。 这山洞刚进来的时候像是纯天然形成了,可越往里人工开凿的痕迹就越重,看样子就像是一处横向发展的蚁穴,每一处转角皆有侍卫站岗看守。 李沐心细细观察,尽量将路记在脑子里,这地方外松内紧,好进不好出,也不知道吴不恨的法子究竟好不好用。 士兵带着他们左拐又绕,走到一处用木头拼成门和墙的山洞前,而后敲敲门:“姬大人,抓到人了。” 隔了一会姬无礼才从里面慢悠悠的走出来,一眼便瞧到吴不恨等人,顿时一声冷笑:“怎么是你?” 吴不恨讨好道:“这也是凑巧嘛,小人几个去外面打野食儿,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人鬼鬼祟祟的,便想着会不会是山上偷跑的,便给抓来问问。” 姬无礼只略微扫了一眼李沐心,不屑的撇撇嘴。 赵苍被宋昱杀了,这里的主动权就落在赵青归手里,其实他是很不服的,毕竟那二位不过两条丧家之犬,全凭主子见他们还有点用处才给予收留,凭甚要他听两条狗的话,他如何甘心。 就连捉这苏沐秋之事,也是那个赵青归确认这位不是宋昱的好兄弟叶盛阳亦或是哪个名门之子,这才将事情全权丢给他负责,就跟丢个垃圾过来一样。 不过姬无礼也算留了个心眼,特意隐瞒下这个苏沐秋和宋昱的关系,只说是朋友罢了,他当初可是看见宋昱有多么在乎这位,若是将此人牢牢的掌控在手里,还怕宋昱那块硬骨头不听他的话嘛。 只要宋昱听他的话,那个赵青归还不是他的手下败将。 姬无礼心里算盘打得啪啪直响,连笑容也显得高深莫测起来,不过既然决定将宝压在这个苏沐秋身上,那总得让这二位的感情再深厚些,毕竟这感情越好,宋昱以后才能越听话。 想到这,他对士兵吩咐:“将此人与那宋昱关在一起,让郎中退出来,全权交给他负责照顾。” 士兵应下,从那四人手里接过绑着李沐心的绳子,牵着就要走。 “等等。”姬无礼叫住士兵,招招手,待士兵过来贴着对方的耳朵小声道:“让郎中给宋昱的药碗里加点料……” 士兵得了吩咐,这才带着李沐心离开。 姬无礼又将视线投向吴不恨四人。 吴不恨立马谄笑道:“小人想通了,守着那么大的秘密对小人几个也没甚好处,倒不如换些真金白银实在,只是不知道……大人之前的许诺还作不作数?” 姬无礼只觉今日必定是被喜鹊叫过门了,这好事一桩接着一桩,美的他哈哈大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 李沐心被士兵牵着绳索,越走越远,也只听了个大概,心里倒是对吴不恨等人的秘密有了两分猜测,洞穴昏暗,四通八达,她发现很多地方是和外界挖通的,毕竟这山洞太过深邃蜿蜒,如果不这么干如何让空气流通。 直到深处一个想着铁门的前方,士兵方才停下。 铁门被一个大锁头锁住,旁边有人看守,士兵打了个招呼,那人便把锁头给打开了。 铁门里面的山洞并不算大,洞壁都是整块的岩石凹凸不平,地上摆着一张矮床,宋昱上身里衣已被除去,就趴在那矮床上,双目紧闭,后背满是血粼粼的伤痕,有之前在山下被碎瓷片割伤的,亦有被捉之后被鞭子抽的,一道道的,几乎布满整个后背,又往胸前蔓延。 李沐心狠狠的咬着唇,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出来,然而这脚却被黏住了似的。 没见到的时候,她还想着等见了面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宋昱一顿,让他疼,疼死他,真当那赵苍父子是吃素的,单枪匹马就敢冲过去,活该受下这个教训。 等气过了,再好好帮他养伤,为他好好补补身子。 可真等见了,她却仿佛失去所有的勇气,连这道关人的铁门都不敢进了。 她怕,特别怕…… 后面的士兵将李沐心的绳索解开,见人半天不动,不耐烦的推了一把:“发什么愣,进去!” 李沐心被推了一个跟头,双手正好扒在宋昱的矮床边上,地面上棱角尖锐的石块刺破了她的脚腕,让她下意识发出一声闷哼。 宋昱本来压根不在乎来人是谁,左右不过都是敌人就对了,可这一声却是让他身体骤然紧绷,双目霎时睁开看向旁边,却是正好对上李沐心的脸,心里陡然一紧,喉结滑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李沐心对上宋昱的目光,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伸出手想要摸摸宋昱,却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找不到,只能僵在那里,嗓子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许久才挤出两个字:“疼么?” “蠢货!”宋昱从嗓子眼挤出两个字,用手撑着坐起来,这才露出手脚上拴着的铁链,也露出比后背更加狰狞的鞭痕,他红着眼,说不出是气的还是什么,只用铁链套住李沐心,直接让人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触碰让他的伤口更疼,疼的他浑身发软,也疼到心坎里。 怎么就被抓住了呢,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委屈…… 李沐心不敢动,拼命的收着眼泪,这要是落在伤口上得多疼啊,可她收不住,最后干脆用袖子堵住眼睛,死咬着唇将哭声吞回去。 郎中撇过头,低叹一声,他一眼便看出李沐心身份不妥,不过同样是被捉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全当不知就是。 士兵扫了一眼二人,抬手提起郎中将姬无礼的话重复了一遍,郎中无奈的看着这二位。 李沐心擦擦眼泪,从宋昱怀里退出来,看向郎中:“您说就是。” 郎中将内服和外用的药物一一分开,将用法用量细细说了一遍,交代完便被士兵给提走了,之后的铁门重新落锁。 等周围没人了,宋昱才恶狠狠的在李沐心嘴上咬了一口:“怎么被逮住的?” 李沐心捂着嘴:“疼。” “知道疼就好。”宋昱还想再训斥几句,可一看见李沐心那咬破的嘴唇,立即心就软了,担忧的将李沐心从头到尾好好检查了一遍:“有没有伤着?” “没。”李沐心望了一圈,确定这洞穴严实无人偷窥之后,才凑到宋昱耳边将悄声将她和吴不恨四人制定的计划说了一遍。 宋昱听完,直接狠劲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压低声音:“你这小娘子胆子倒是大,既然他们知道下山的路,你为何不先下山去找叶盛阳,他自然有法子调人过来,你这般置身于险地,你叫我……叫我如何安心!” 李沐心再次擦掉眼泪,揉揉额前被弹红的那一块:“我等不了了,多等一刻都比死了还难受,我宁愿相信他们,这不是见到你了,好歹死了也能死一块地方不是。” “你……你……”宋昱又急又气,却又跟喝了一大碗热水似的,连心都热乎着,许久才无奈叹了口气,恶狠狠的瞪着她:“真拿你这小娘子没办法!” 第77章 宋昱习武多年自是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他这一身伤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对筋骨无甚影响,表面的虚弱也不过是表现出来迷惑敌人的,只要让他得到机会自不会坐以待毙。 只不过这逃跑的机会还没等来,他家小娘子反倒自己把自己给送进来陪他了。 宋昱一边发愁,一边又美滋滋的,一颗心简直冰火两重天。 李沐心稳了稳情绪,擦干眼泪,拿起方才那郎中留下的药瓶:“我给你上药吧。” “真拿你没办法。”宋昱嘀咕着重新趴回矮床上。 上药是个精细活,李沐心上的很慢,也特别仔细,待上完了药,铁门外面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士兵端着药和一套里衣放在地上,而后离开重新将门锁好。 李沐心瞧了下那黑乎乎的药碗,直接端起来往倒在床底下。 她还不至于傻到把敌人的药拿来给宋昱喝,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东西,接着将那里衣给宋昱套上,穿不上的地方便直接给撕开,虽说不怎么美观,但好歹给穿上了。 宋昱颇为无奈的看上破破烂烂的衣裳,简直跟外面乞丐有的一拼,无奈将零碎的布料系一系,好歹遮遮丑,“笑吧笑吧,普天之下也就你敢看爷的笑话。” 李沐心将唇角细小的弧度收起来:“我才没笑。” 宋昱撇撇嘴,他才不会跟一小娘子计较,突然耳朵动了动,似乎有个脚步声往这边跑过来,立即竖起食指在唇边:“嘘……” 李沐心禁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听外面传来两个声音: “喂,姬大人那边有吩咐,让我们都过去呢。” “可是我还得守着这。” “怕什么,里面的人又跑不出来,这回可是大事情,那几个麻风村的小子终于答应了,要带姬大人去寻那猛火油,这可是大功啊,等寻到猛火油,必然会得到封赏,一官半职的总会有吧,你要真不去可莫要怪我没告诉你。” “这……可赵二少爷那……” “怕那作甚,等寻到了猛火油可就是姬大人说得算了,你难不成还指望那个赵二少爷带我们回旭国啊,再者说赵大人都已经死了,不另投明主,还要空守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少爷不成?” “我去我去……奇怪,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是你记性不好,上次咱俩还一起喝酒来着。” …… 这回两人一同走了。 紧接着又一个脚步声悄悄靠近,门锁就被拨弄的发出细微的声响,不一会就打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仇。 李沐心小声向宋昱介绍:“这是李仇。” 宋昱点点头。 “手伸出来,我给你把锁开了。”李仇小心的往外面望了望,确定没人之后迅速取出别在衣袖上的细针,三两下就把宋昱四肢拴着的铁链给打开了。 宋昱活动活动手脚:“谢了兄弟。” 李仇道:“快走,周必砂将人引开了,保不准一会就得露馅,我们先去那地方等着,他们一会就来。” “好。”宋昱也不啰嗦,拉着李沐心跟在李仇后面就出了这铁笼子。 别看李仇眼睛小,视力上却比正常人还要墙上不少,整个人又贼又机灵,带着宋昱和李沐心左拐又绕,很快便寻到一处用来通风的洞口。 这洞口已经被挖的很薄了,大小约么能让李沐心爬出去,李仇左右瞧瞧,直接从旁边的草席下翻出一个铲子来,三两下就把那洞口给扒开了。 从这出去是一片小树林,树都不算高,看起来也单薄的很,李仇带着二人不下山转而往山上走。 这青羊山确实只有那么一条路下山,但这地方偏僻,大山一座连着一座,只要上了山顶,穿过一片乱葬岗,便能看见一条隐藏的山路,顺着路便能走到一处山坳里,在顺着边界往外走就能出去了。 这路又绕又拐,还得经过一片乱葬岗,所以以前的村民不敢过去,这才给人一种唯有一条路上下山的错觉。 几人约定好集合的地方就是那片乱葬岗后面的林子里。 宋昱颇为好奇,边走边问:“这青羊山上居然还有乱葬岗?” 李仇道:“有啊,传闻百年前五个村里的人都是从齐国逃难来的,不少人走到这青羊山脚的时候都饿死了,这些人有的无亲无故,有的买不起棺材,于是便埋在青羊山顶,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处乱葬岗,不过这些都是传说,具体怎么回事也没人知道,反正我爹活着的时候这乱葬岗就已经存在了。” 李沐心担心的问道:“吴大哥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毕竟吴不恨和吴心要吸引姬无礼等人的视线,他们两个才是最危险的。 李仇道:“放心吧,这青羊山就是我家后院,哪里能藏人我们可比谁都清楚,这山里啊有一处溶洞,洞里四通八达,光出口就好几个,洞里水也多,随便往哪处水里一跳,眨眼就能游出老远,只要那些人进了山洞,可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三人边走边说,很快便到达山顶。 或许是吴不恨火力吸引的太过成功,这路上连半个敌人都没碰见,小半个时辰后,三人到达山顶的那片乱葬岗前。 只见眼前是数不清的坟包,有大有小,有些坟包上还长满了野草,有些地方则只有一个坟坑,露出里面腐烂过半的棺材,还有些尸骨连坟都没有,只用破烂的草席子卷着,就这么躺在地上。 空气中夹杂着些许腐臭味,并不好闻。 此时天色已黑,夜风吹过被腐蚀半空的树洞,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呜声。 李沐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紧紧的拽着宋昱的衣袖,只觉浑身汗毛直立,异常艰难的说道:“我们……走吧。”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布料被撕下的声音,紧接着她的眼睛被布条挡住了。 她能感受到宋昱的手在她的脑后系结。 宋昱道:“别怕,我抱你过去。” 或许是距离近了,宋昱的声音有些许低沉和火热,李沐心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摇头:“不行,你身上有伤,我不怕。” 宋昱制止住李沐心去扯布条的手:“别摘下来,那我牵着你走。” 这回李沐心倒是没强烈反对,如果情况不对她再摘掉布条就是了。 李仇盯着二人紧握的双手险些惊掉嘴巴,只觉一双眼都要被闪瞎了,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李沐心不知道李仇想什么,只是被宋昱牵着手带着往前走,实在过不去的地方宋昱会出声提醒她抬脚或者直接把她抱过去。 眼前虽然黑漆漆的,但手心的温度似乎顺着对方身体传进她的心里,暖洋洋的,仿佛有这只手牵着即便再恐怖的事情也不那么害怕了。 好在这片乱葬岗不算大,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走了出去,出了乱葬岗就是一片树林,再往前不远就是集合的地方,这里有块大石头,石头后方有处凹槽,正好藏身,只要站在石头上就能看见乱葬岗另一边的情况,若是发现情况不对还有个时间跑路。 李沐心扯下眼睛上的布条,扶着宋昱坐在石头下边休息,李仇翻上石头顶部藏在哪凹槽里盯着乱葬岗另一边,顺便朝下边喊道:“这石头下面有个小洞,里面有水和干粮,都是我们之前藏的,你们拿出来吃点,多赞些力气,一会可还是要逃命呐。” “谢谢。”李沐心绕着石头走了一圈很容易便找到拿出不大的小洞,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有个灌满水的水囊和一个带盖子的小瓦罐,打开以后里面是炒熟的杂粮面。 她将瓦罐放在宋昱面前,“这东西干,就着水吃些吧。” 宋昱将瓦罐往中间挪挪,嘿嘿一笑:“手疼,要不你喂我?” 李沐心瞪了他一眼,先吃了一口,这种东西就是杂面用油脂加盐炒熟,味道并不怎么美好,但现在有的吃就是好事,谁还会嫌弃东西难吃呢。 宋昱只觉被瞪他家小娘子瞪得浑身舒坦,眼瞧着小娘子险些噎着,连忙将水囊递过去。 当二人吃过一些果腹后,李沐心主动爬上石头替换李仇下去吃东西。 兴许是距离那乱葬岗比较远了,以这样的角度去看虽说也有些害怕,却并不像身处乱葬岗那边时那般恐惧,尤其下边偶尔传来李仇和宋昱的说话声,更是让她放松不少。 就像是……看恐怖片吧。 李沐心囧囧的,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就冒出这么个词儿。 突然那乱葬岗的另一边跑出来三个人影打断她的思绪。 她仔细一看正是吴不恨、吴心和周必砂三人。 只不过三人的状态不太对,似乎完全是吴不恨和吴心架着周必砂跑。 三人刚跑进乱葬岗,后面就有十多个士兵也跑上乱葬岗,显然是追着三人去的。 李沐心当下大惊:“不好,那些人追过来了,周大哥受伤了!” 李仇三两下爬上大石一看,顿时脸色巨变,拉着李沐心下了石头:“顺着后面的路就能下山,你们快走!”说着就要冲过去。 “嫌命长就尽管去。”宋昱直接将人拖回来,转头对李沐心问道:“有多少追兵?” 李沐心并没看的太仔细:“十人上下。” 宋昱看向李仇:“两个,你能应付么?” 李仇抹了把脸:“没问题!” 宋昱难得的板正脸色:“成了,这回要是能活着回去,本世子定不会亏待你们。” 第78章 其实这十个人宋昱并非应付不来,只不过以他目前的状况恐怕无法同时击杀,届时留下活口,只怕会留下更大的隐患。 李仇从那大石头的小洞里掏出一个弹弓和几颗铁珠来,而后三两下便爬上一边的某棵大树上。 宋昱拾起一根还算坚硬的树枝,抱着李沐心飞上一棵较为粗壮的大树,嘱咐道:“你且藏好,莫要露头。” 李沐心点点头,她自知武力不行也不会往上硬凑,以免给宋昱添麻烦,宋昱这才飞下去埋伏。 这时候,吴不恨、周必砂和吴心已经接近石头这了,几乎眨眼的功夫就跑了过来,距离近了,李沐心这才发现周必砂做胸口已经被血液浸湿,上面还插着半截飞箭,他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完全是被吴不恨和吴心架着走。 李沐心见到那弓箭顿时一惊,没想到赵苍手里竟还有弓手,不过幸好后面追过来的都是拿矛的。 当吴不恨三人超过那块大石头,宋昱立即动了,明明只是一截树枝,到他的手里便如同利刃一般,直直刺穿那追兵中一人的喉咙,而后夺过那人手中长矛,点刺之间,行动迅猛,快如闪电,丝毫不比他用刀剑时弱,眨眼间便解决五个,接着冲向另外几个,手中长矛一扫,带起一阵厉风,待风一散,只剩下一具具尸体。 同时另一边,李仇扯开弹弓,鸽子蛋般大的铁弹丸对准其中一个士兵的脑袋,一下子便将那士兵的脑袋打了个血窟窿,当即毙命,接着瞄准另一个,然而这回弹丸打出去的时候,那人突然低了下头,竟就这么躲过去。 就差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那士兵已经亮出胳膊上的响箭,手已经接近那响箭上的机关。 关键时刻,一道人影从树上跃下,匕首狠狠的刺进那士兵的左肩。 也是凑巧,那士兵站着的地方正好在李沐心藏身之处的正下方,所以她是最快发现那士兵的动作,若是这响箭被射出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后面的追兵赶上,这绝对不行! 时间不允许她想太多,她抽出藏在身上的匕首,就这么直接跳在那人背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匕首刺进那人的肩膀,鲜血喷出,喷了她一脸,她却不敢松手,纯粹拼着心里的一股子狠劲,直到有人拉住她,不停唤着她的名字。 “心儿,心儿,他已经死了,我是宋昱,听我说,放松,放松……” 李沐心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全身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双眼此时才看清旁边抓着她的人,茫然问道:“宋昱?” 宋昱见到李沐心双眼终于有了神采,这才松了口气,天知道方才他看见李沐心跳下来差点被吓死,“起来,他已经死了。” 李沐心顺着宋昱的力道站起来,低头看看那士兵左肩上只剩下柄部的匕首,她杀人了? 宋昱坚定道:“不是你,是我杀的。” “我没那么脆弱。”李沐心深深呼了口气,不再去看地上的尸体,“吴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我和吴心没事,但是必砂的伤很重,不能再拖了。”吴不恨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扶着周必砂,他之所以往这边跑也是赌一把,幸好他赌赢了。 李仇已经从树上下来:“怎么回事?” “运气不好。”吴不恨长出一口气:“周必砂偷了身衣裳,化名周二,可谁会知道这般大的地方居然就只有一个叫周二的,还没到溶洞呢周必砂就被拆穿了,我和吴心只得带着人一路逃跑,周必砂挨了一箭,也幸好我们对山里的地形熟悉,这才甩掉大部分追兵。” 他套了一路姬无礼的话,姬无礼大概觉得他也没几天好活了,倒也没怎么隐瞒,让他对要救的那人身份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如果真如他猜测一般,那么这位燕王世子必定会些功夫,也必定能救他们,这才决定往这边跑。 “行了。”宋昱也不想计较这个,他瞧了眼周必砂的伤势,“他的伤不能耽搁,得寻个地方先把断箭拔了,否则就是只猫也不够这么耗命的。” 李仇和周必砂感情最好,此时也是最着急:“要不先去老乔那?” 吴不恨道:“成吧,他那隐蔽,倒是个好去处。” 既然决定了地方,几人也不耽搁,立即动身,李沐心搀扶着宋昱,吴不恨和吴心扶着周必砂,一行人下到山坳里,却没往之前商量好的地方走,而是直接往山坳深处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荒僻,直到眼前出现一片大湖,湖心有座小岛,隐约间看到里面似乎有些房屋。 李仇和吴心从一处隐蔽的草丛里拖出一条小船,众人上了船,划过湖面,最后上了湖心岛。 刚上岛,便见周围林密草深,然而没走多远,眼前豁然开朗,树林之间隐藏着一间院子。 李沐心真心赞叹:“这简直就是隐居之所。” 吴不恨道:“老乔本就是隐居在这里的一位郎中,我们也是几年前凑巧到这,这才发现了老乔,老乔医术不错,还经常接济我们,否则我们四个未必能安然活到现在。”如果不是周必砂受伤,他怎么也不会把人领到这边给老乔找麻烦。 李沐心明白吴不恨的意思,不过眼下她和宋昱也需要一个地方躲藏,这里地处偏僻,确实不错,而且听吴不恨的话,这个老乔的人品似乎不错,应该不会出卖他们,实在不行在想办法跑路吧。 说话的时候,李仇已经去敲响了那院门,不一会院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走出一个邋里邋遢的老者。 老者的年岁已然不小,一头银发颇为凌乱的束城发髻,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布衣,看上去皱皱巴巴的,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 老者不耐烦的扫了周必砂一眼,打了个呵欠,“这箭矢的样式可不是普通人能用的,我老头迟早有一天被你们害死。”说归说,他还是让开了门。 吴不恨等人早习惯这老乔的态度,也没当回事,扶着周必砂就进去了,宋昱和李沐心走在最后面。 那老乔原本没什么精神,可是在看见李沐心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打了个哆嗦,一把抓住李沐心的手腕,激动的盯着她:“你是……你是……” 李沐心被抓的有些疼,下意识蹙眉,宋昱立即一巴掌拍掉老乔的手,将李沐心护在后面,眼睛一瞪,刚沾过血的他此刻仿佛一尊杀神,人见人畏:“你这是做甚!” 老乔骤然回神,一个哆嗦,尴尬的笑了笑:“误会……误会……这位小……公子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一时认错了人。” 宋昱根本不买账:“嘶……那也不能动手动脚的啊!” “算了。”李沐心拽拽宋昱的衣袖,他们这时候也算寄人篱下,差不多就行了。 宋昱看见李沐心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我不管这是什么劳什子地方,只要会让你受委屈,我宁愿这就下山,谁需要那劳什子郎中。”语罢拉着李沐心就要走。 老乔一听便急了,连忙拦住二人:“此事却是我做错了,我瞧这位小公子也累坏了,不妨在寒舍暂且歇息些时日,这位小公子的衣裳是叶贤学院的吧,也是巧了,我和你们钱祭酒是故友,正好养着几只通往学院的信鸽,或许对你们有用。” 李沐心一听哪里还愿意走,这必须留下啊! 姬无礼和赵青归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叶贤学院的,必定会在通往叶贤学院的路途上设伏,他们不论怎么走危险都太大了,可若是借用通往学院的那几只信鸽可就方便多了。 虽然不着调这位老乔为何对她那样好,但看吴不恨等人的样子,此人应该还是信得过的。 既然决定了,她立马拉住宋昱:“这天下之事无巧不成书,既然我长的能像这位前辈的故人,那不是正巧代表我和这位前辈的缘分嘛,既如此我也想和这位前辈说说去。” 宋昱哪里不知道李沐心是为他好,他家小娘子都这么说话了,他哪里还能拒绝:“成吧,但你要是住的不舒坦,我们马上就走。” 李沐心点点头。 老乔也是颇为高兴,简直跟之前懒散的状态判若两人,见二人不反对立马把人迎进院里,又亲自选了两间最好的客房给他们休息,完事后才去给周必砂治伤,等忙完了周必砂又一路小跑的回来给宋昱一身的伤口重新清洗换药,接着去给李沐心把脉。 吴不恨、李仇和吴心三人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老乔可从来没这么勤快过,要知道他们自打认识老乔之后,隔三差五的就得过来给老乔做饭扫地洗衣服,老乔对他们的态度也一直是待答不理的,可从没像现在这么热情过。 晚上的时候,李沐心得到一碗养气安神的补药,药是老乔亲手熬制的,又亲自端进她的房里,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而后便是一脸忐忑的看着自己。 就老乔的这番表现,李沐心想不多想都不可能了,如果仅仅是自己的容貌和老乔的故友相似他完全没必要对她这么好,这感觉反而像是做错什么事情在不停的弥补她。 她看着那碗里的汤药,觉得有必要谈一谈:“前辈……” 老乔搓搓手心,讨好笑笑:“别前辈前辈的叫了,叫我老乔吧。” 第79章 “晚辈当不起这一声。”李沐心并未改口,“今日幸得前辈收留,我等才有喘息的时间,然而前辈如此误会,着实让我心中难安。” “姑娘误会,我……”老乔微微垂下头,双手不停的互相揉搓着,脸上的表情晦涩难辨:“姑娘确实长的像我一位故人,并无其他事情,我知今日之事让你生疑,其实……不过将是事情藏在心中多年,突然遇到一位这般相像的,总想把这些年未尽的忠心全部拿出来,却不想给你造成这等困扰,是我疏忽了。” 李沐心突然有些说不下去,这位老乔的表情总觉得让人看着便觉得心酸,“我也不是……” 老乔用他那油腻腻的袖子擦擦眼角,转身缓缓走出了房门。 李沐心觉得自己活脱脱一个刚欺负完老人的不孝子。 这都什么糟心事啊! 不过老乔既然姓乔,会不会和乔婉儿有何关系? 然而不论是乔婉儿还是她李沐心在原著里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书里描写也不多,所以对乔家的事情她所知不多,大概只停留在‘乔家血案’四个字上。 李沐心只觉头昏脑胀,伸出手揉揉眉心,干脆暂时放空思想躺在床上,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一看,就见宋昱鬼鬼祟祟的撬开门,跟做贼似的一脚跑进来,接着顺手将门关上。 宋昱一脸憋闷,抱怨道:“我就纳闷了,评甚不让我们住一个房间。”他还想搂着小娘子睡觉呢。 李沐心莞尔,老乔这院子不大,房间也不多,老乔自己住在正房,西边厢房两间,周必砂和李仇一间,吴不恨和吴心一间,东边两间,原本为了安全起见,李沐心应该和宋昱一间,不过老乔横叉一脚,硬是把两人给分开了,“人家是个郎中,自是一眼便看穿我的身份,你又不是我相公,评甚要与你同床。” “谁说我不是,我早晚都是!”宋昱趴在床边上,抬手恶狠狠的捏着李沐心的鼻子晃了晃,而后一张脸更加郁闷:“你说说那个老乔怎看我就跟看犯人似的,对上我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活生生一副我欠他银子的模样,就方才那会,我瞧他从你这出去,我还没动呢,他就先跑到我那对我好一番训斥,非要让我离你远些,那吹胡子瞪眼的,就像我宋昱做下何等十恶不赦之事。” 李沐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能让唐唐京城一霸露出如此神情,这位前辈也是个奇人。” “你还笑。”宋昱一挑眉毛,双手齐上,在李沐心身上好一顿胳肢,笑得李沐心眼泪都出来了,连连求饶。 一番闹腾下来,李沐心干脆往里面挪挪,宋昱便在外面躺下,惊心动魄之后能有这般清闲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了。 二人都懂得知足,也懂得感恩。 好一会李沐心才开口问道:“信鸽用了吗?” “用了。”宋昱枕着双手,望着床顶的雕花:“一开始就借来了,不过毕竟是传到钱祭酒那得信鸽,也不敢说的太过明白,只是让通知下叶盛阳,等回信了再说。” 李沐心问道:“即便对方回信,你又怎会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叶世子?” “我俩自幼相识,自有一套方法辩识,旁人学不来的。”宋昱轻呼出一口气:“我倒是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老乔既然和钱祭酒相识,那就代表这处地方很可能被他人知晓,只怕这地方并不安全,待收到回信,我们就离开吧。” 李沐心没说话,但心里却也是这样想的。 渐渐的,眼前的光线越来越窄,不知不觉之间便这样睡熟了。 宋昱稍稍侧头,微微一笑,将棉被拽过来给他们盖好,接着闭上眼,至于离开什么的,笑话,他宋昱是那种回轻易放弃的人嘛。 走?不存在的。 夜越来越深,子时过半,三搜小船静悄悄的靠近湖心岛,每搜船上皆坐着六名士兵,其中一人划桨,当靠岸之后,在悄悄的划回去迎接下批人过来。 老乔的院子里,所有屋子都熄了灯,黑漆漆的,也静悄悄的,在这宁静之时,东厢房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其他房间的人显然被惊动了,就属老乔最快,一脚踹开了东厢房其中一间的房门,往里面一看,顿时脸色漆黑,跟锅底都有的一拼。 “老乔,出何事了?”稍慢一步的吴不恨和李仇等人跑过来见到老乔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待再走两步看见房间里面的情况,顿时一个个面色古怪起来。 只见宋昱和那位苏兄弟正坐在那不大的床上,二人的下边还盖在棉被里面,显然是一同睡下的,至于上边……李沐心正惊恐的被宋昱抱在怀里细细安慰。 吴不恨扫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先走进去:“出何事了?” “做噩梦了。”宋昱随口答了一句,方才睡得好好的,他家这小娘子突然尖叫着做起来,整个人不停的打着颤,双眼满是恐惧,显然被吓得不轻,他没敢问,先抱着人细细安慰起来。 其实他也能猜到李沐心会做梦,毕竟这是对方第一次伤人,要知道李沐心虽然是细作身份,却也是官家千金,从未见过血,这次的事情即便她不说,对她的心理影响也是极大的,短时间内这种影响都会非常严重。 这也是宋昱不肯离开的原因之一。 李沐心使劲的深呼吸,将梦里的恐惧完全压下去,这才从宋昱的怀里退出来,苍白的脸上挂起一点笑意:“是我不好,耽误大家休息了。” 这里的人都知道白日里的事情,多亏了李沐心那一刺才给他们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休息,感激都来不及,哪还能说些别的。 吴不恨几人瞧着李沐心孱弱纤瘦的身体,只觉尤为心疼,这一看就是大家公子,哪能跟他们这般乡野粗人一样,必然是没见过血的,只怕接下来一段时日都要噩梦连篇了。 吴不恨道:“哪的话,你今日受到惊吓不少,还需好好休息才是。” 李沐心勉强笑笑。 宋昱冷哼一声,提起棉被将李沐心挡了个严实:“都散了吧,大家伙都累了,都快歇了吧。” 他嘴上说的客气,但眼睛里明摆着再说——看什么看,再偷看我家苏兄的身体,把你们眼睛一个个全挖出来! 几人嘴角一抽,脸色更是古怪。 吴心拉拉吴不恨的衣袖:“行了哥,我们先回吧。” 吴不恨连忙点头,拉着吴心快步跑了。 李仇是扶着周必砂出来的,如今没什么事便也扶着人回去了,此时就只剩下老乔一个。 老乔气的吹胡子瞪眼,都这么小心了,这怎么还是没防住呢! 不过看看李沐心堪称惨白的脸色和很是勉强的笑意,也就忍着没把人赶走,怒气腾腾的说道:“我去看看外面情况。”说完顺手将门待带上,走了。 此时,房间内只剩下宋昱和李沐心了。 宋昱这才问道:“可是梦见白日里的事情了?” “嗯,梦见那士兵活了,向我冲过来,他的矛我躲不过去。”李沐心干脆依靠在宋昱的肩上,静静的闭上眼,梦里的场景血淋淋的,许多被她克意忽略的场景都跑出来,尤其那个死在她手上的,就仿佛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宋昱道:“做梦罢了,当年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是做了好一段日子的噩梦,不过后来我想了个法子很有用,很快就克服了噩梦,你要不要试试?” “哦?”李沐心倒是来了些兴致:“不妨说说。” “就是用你的全部心思去想一个人,这样即便做梦也只会梦见那个人了。”宋昱嘿嘿一笑:“就比如我。” 李沐心要是听不出这是宋昱给她挖坑那就怪了,顿时一瞪眼睛,正想说几句话教训教训宋昱,就听见那门再次被人推开。 老乔急匆匆的杀进来,满面急色:“不好了,官兵正在渡船,不少官兵已经上岸了!” “什么!”李沐心和宋昱顿时一惊,迅速从床上起来穿衣服,李沐心问道:“前辈,这里可还有其他路离开?” 老乔忙道:“有一条水路能走。” 宋昱说道:“那我们就走水路。” 说话的功夫,老乔已经敲开对面两间房的房门,幸好方才那番折腾,吴不恨等人都未曾睡下,这会跑路倒是方便了不少。 几人顾不得收拾,立即跟在老乔后方走到后院的一处池塘。 老乔道:“这池塘连着外面,从这出去,又是深夜,那些人自然不会注意到我们。” 眼下逃命要紧,众人也顾不得其他,纷纷跳下池塘,往岸边游去。 与此同时,刚刚过河的赵青归和姬无礼带着众士兵赶到那处院子,赵青归一脚踢开院门,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各个房间搜了一遍,然而半个人影都没有。 姬无礼怒道:“怎会这样,我们一接到消息就来了,怎会没人,莫不是有内贼私传了消息?” “你说谁是内贼!”赵青归的脸色也是相当不好看:“若不是某些人好大喜功,又怎会让那宋昱逃脱,如今可好,这猛火油还没寻到,连人质都给丢了,白白连累了我,姬无礼,你说这如何是好?” 姬无礼哼了医生,走进东厢房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的蜡烛,朝后面的士兵喊道:“他们离开的时间不长,还不给我搜,仔细的搜!” 第80章 李沐心唯一还能拿出手的大概就是游泳了,她叼着一根芦苇管,游得也是像模像样,要知道她刚穿越那会这身体就在池塘里挺尸,要不是她会游泳非得来个二次溺毙不可。 今天的夜黑压压的,无星无月,也算是成全他们,好歹到了岸边的时候,那些岛上的士兵并未发现他们。 宋昱第一个上岸,接着是李沐心和吴不恨等人,最后才是老乔。 老乔虽然岁数大了,但也是常年习武,底子好,尽管从湖心岛距离岸边并不近,还是没什么大影响,就是体力消耗有些大。 几人互相搀扶着,由老乔带路,很快便寻到一处下山的路,拐进最近的林家村,敲响了老村长的院门。 李沐心和宋昱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兜兜转转的,最后居然回到这了。 “谁啊?” 院子里传来问话声。 老乔压低声音:“是我,隔壁村的乔旺。” 院里立即响起一阵脚步声,不一会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林家二郎,这位看到众人先是一愣,但看见熟面孔,还是赶忙把人迎进来,而后四处看看,确定没人注意后才把门关上拴好。 这才一路将人迎进了正屋。 老村长和夫人听到动静便起身穿上衣裳,只不过刚要点就被先一步进来的老乔给制止了。 这货光一亮就传出老远,不安全。 老村长很是迷糊:“恩人,这……” 老乔道:“无妨,就这黑着说吧,给我们准备七套干净的衣裳,另外熬一大锅姜汤。” “好,您等等。”老村长连忙起身去吩咐儿子们和夫人准备去了,回来的时候正巧跟宋昱走了个脸对脸,顿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指着宋昱:“你你你……你不是官差嘛?” 老乔随口道:“假的。” 宋昱陶掏耳朵:“我还是世子爷呢。” “虽说我岁数大了,可还没糊涂呢。”老村长明摆着不信,警惕的看了宋昱一眼,这人先是冒充官差后又说自己是世子爷,不会是个骗子吧? 不一会林家二郎送来衣裳,也是巧了,那堆衣裳最上面的那套是件青色对襟襦裙。 这时,老乔和宋昱齐齐动了。 二人身影快如闪电,竟是不分先后,一齐抓住那衣裳的一脚,一扯,都没扯动。 吴不恨、吴心、周必砂和李仇被这二位吓了一跳,这二位扯着一件裙子怎么看对方都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多大的愁多大的怨啊? 李沐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人的竞争也到达最为白炽化地带。 老乔:“年轻人就该尊老爱幼。” 宋昱:“岁数大了就别掺和年轻人的事儿。” 老乔:“你无耻!” 宋昱:“你放肆!” 二人齐齐向左一动,将那君子扯了出来紧紧绷住,眼瞅着就要英勇就义。 李沐心实在看不下去,低咳一声,走过去一把将衣服扯过来:“我冷。” 这回二人倒是松手了。 老乔和宋昱没了衣裳,瞪了对方一眼,一身冷哼,懒得搭理对方。 李沐心松了口气,拿着衣裳去客房换好,这身襦裙应该是村长夫人做给自己的,颜色偏老,虽然不知道衣裳里面怎么掺了一身女装,但如今这般情况,穿女装却比男装要安全些。 她将一头长发简单的绾了个发髻,这才走回正厅,还未进门就听见村长夫人正在说话。 “二郎也是疏忽,怎把我那件衣裳也给卷进去了,虽说是新衣裳,可毕竟是身裙子,哪能让男子穿。” 说话的功夫,那村长夫人突然一扭头看见外面的李沐心,顿时傻眼了。 吴不恨、吴心、李仇和周必砂震惊的瞪着李沐心,嘴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 吴不恨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是女子?” 李沐心没说话,走到宋昱旁边坐下,宋昱直接用袖子挡住李沐心的脸,一个个瞪回去:“看什么看,这是爷我未来的夫人。” “还真是个女的!”李仇尴尬的摸摸脑袋,在乱葬岗的时候他还指使人家爬上爬下来着。 “这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乔嫌弃的打量宋昱两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上两句就能做数的。” 宋昱哪里会是个吃亏的人,正准备反击回去就被李沐心给拉住了:“姜汤好了,我们先喝姜汤吧,时间紧迫,可莫要染了风寒。” 宋昱撇撇嘴,得,看在他家小娘子的份上不跟那老头计较就是。 待喝了姜汤,众人总算能休息片刻。 吴不恨好奇问道:“村长,你为何要叫老乔恩人呢?” 老村长闻言一笑:“当年我一家遭遇山贼,幸得恩人相救,我一家人才能活命,此等大恩自是我林家的恩人。” 众人恍然,没想到老乔和林家竟还有如此渊源,怪不得这深更半夜前路不明之时还愿意冒险收留他们。 只是眼下这般情况,对他们很是不利,只怕书院那边是不能再联络了。 宋昱想了想,说道:“叶县书院位置特殊,与三国领土均有关联,偏偏这又是个三不管的地界,谁又能放心让另外二家独占,所以三国均有大军驻守边境,我旭国距离此地最近的州城便是象州,渝北军便驻守在那,正巧那渝北军的统帅是我爹的心腹,只要到了那我们就安全了。” 吴不恨道:“可象州距离此地不下百里,敌人怕是会一路埋伏,不会放过我们。” 宋昱摇摇头:“不需要去军队,只要去镇上就行,那里有处地方是渝北军的暗桩。” 关键问题是谁去,如果是吴不恨几人,他无法给予对方完全的信任说出暗桩所在,他也不行,只怕他现在化成灰那些人也会认出他。 李沐心站出来:“我去。” “不行!”老乔和宋昱难得意见一致,异口同声。 “可只有我最合适。”李沐心据理力争,“他们只知道逃走的人都是男子,不会给一个弱女子什么关注,我就装作村姑混进城去问题不大,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那我和你一起去!”宋昱盯着李沐心认真的面孔,知道这回小娘子是铁了心了,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好吧。”李沐心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 既然决定了,众人纷纷前去休息,为明日的事情养精蓄锐,李沐心倒是没着急,从宋昱那拿到了地址和暗号后方才去补了会眠。 翌日一早,村长夫人做了一桌子饭菜,而后逐一敲门叫大家起来吃早饭。 宋昱和李沐心一前一后坐在桌旁边,饭后二人便开始准备,吴不恨等人坐在一边看着。 李沐心也没用特殊打扮什么,只是将皮肤摸黑了点,又在脸上点了些雀斑,乍一看着实跟村姑差不多,而后端来两杯浓茶,自己喝了一杯,袖子轻轻抖了抖,将另一杯递给宋昱:“提提神吧。” 宋昱打了个呵欠,着实感觉到有些困倦,接过那茶水一饮而尽,“等我去伪装一下,我们就走。” 说着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软整个人就这么软倒下去,昏了。 李沐心淡定的把人接住。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宋昱过去,宋昱如今就是个靶子,又伤势未愈,让他进镇子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她怎么可能让人过去冒险。 至于迷药,她好歹还有个细作身份,基本的迷药和毒药还是有的,一直用油纸包着藏在衣裳的暗袋里。 吴不恨四人再一次傻眼了,他们都没法近身的宋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放倒了?! 他们一定是在做梦! 老乔倒是笑眯眯的走过来从李沐心手里接走宋昱,随手扔给吴不恨:“我和你一起去,正好去镇上抓些药材。” “好吧。”李沐心背上村长夫人给准备好的背篓,里面装满了新摘的青菜,重量不轻,但好歹还能接受。 老乔带上一个大斗笠,后面也背了一个篓子,里面装这些活鸡活鸭。 这时候门外传来叫唤声,村长夫人赶忙背上自己的篓子:“走吧,车到了。” 门外是辆牛车,就是一头黄牛拉着一辆平板车,连棚子都没有,此时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只剩下三个位置。 村长夫人笑着打招呼:“五叔,今儿个倒是比往常早啊。” 赶车的林五叔指了指后面的那三位,“这不是林虎他家要娶亲嘛,急着上镇子添置物件,早早就去我家门口催我……”说到这又觉得有些难受,毕竟这村长家的女儿刚下葬。 村长夫人的笑容有些勉强,从衣袋里翻出六个铜钱交给林五叔:“这是我表哥,姓乔,那是他孙女,都是赶过来吊唁的,正巧家里这些时日赞下的货多了,我自己拿不了,便让他们帮我一同去镇上卖了,再买些香烛纸钱。” 林五叔叹了口气,没说话。 李沐心和老乔先上牛车坐好,村长夫人挨着李沐心坐在车尾,待三人坐好,林五叔一声吆喝,牛车慢悠悠的动了起来。 这镇上的距离说近不近,说短不短,李沐心一边仔细观察路上情况,一边观察另外三人。 她这也算是深入敌穴,一步不慎连累的就是十几口人。 第81章 这牛车上另外三人都是林家村的,坐在最前头的就是那个要结亲的林虎,长的倒是人如其名,那叫一个膘肥体壮,一脸的横肉,眼神也透着股凶气。 只是如今那眼神不仅仅是凶气,还带着一股不明的意味紧紧的盯着李沐心。 李沐心只觉被盯的浑身不舒服,干脆把背篓拿下来抱在怀里挡住身体。 村长夫人发现不对往李沐心那边挪挪,也将自己的篓子放前面抱着,为她遮挡,她也没想到今日出来会遇见这么一家。 挨着林虎坐着的便是他的爹娘,岁数和村长夫人差不多大,但一看相貌就不是什么老实人,两人贼眉鼠眼,视线总是落在李沐心他们三个的背篓里,尤其是对上老乔手里的,脸上的贪婪都能化为实质。 李沐心不动声色将这些人的面目表情一一记住,而后将视线投向车外。 从林家村到镇上这一路可是相当热闹了,每隔百十丈远便会站着三五人,皆是身着布衣,一手握长矛,一手拿着几张画像,每当有行人路过皆会看上几眼确认对方的容貌,若是像他们这样的牛车看看也就过去了,若是带车厢的马车一类,都会被拦下来一一检查。 服从的人查一查也就过去了,不服从的直接绑起来扔在路边,不论穷人富户,无一幸免。 李沐心垂下头,心里直打鼓,幸好没让宋昱过来,否则真得出事不可,不过赵青归和姬无礼敢如此闹腾,看来是被逼急了。 村长夫人姓柳,父亲本是旭国的秀才,逃难至此方才将她嫁于林家为妻,所以这位林柳氏是真心想帮助这些年轻人,即便看出不妥也强忍着害怕没挪动地方。 不过那副表情着实太过引人注目,李沐心正想劝劝,突然便听见有人唤道:“等等!” 她抬头一看,只见其中一拨换装的士兵走过来将牛车拦住。 林五叔吓了一跳:“各位好汉有话好说啊,老朽这车上的可都是林家村的本分人!” “本分人?”其中一名士兵走出来,哼笑一声,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既是本分人又为何目光闪躲,明显是做贼心虚,实话告诉你们,我们都是给官府办事的,都下车搜查,若慢了便治你们一个怠慢之罪!” 都是些普通的村民,就算林虎一家人不太靠谱,也受不住这番恐吓,战战兢兢的起身下车,生怕慢一步被对方手中的长矛戳个窟窿。 林柳氏是真的心虚,被这么一凶,整个人险些晕过去,别说下车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李沐心心中一动,立即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大声哭喊:“这好端端的,姑奶奶怎又犯病了,祖父,这可如何是好?” 林柳氏会意,扶着额头软倒在李沐心怀里。 老乔也是个会演的,立即把眼睛给逼红了:“她本就胆小,这病又经不住吓,还得快些去镇上寻位大夫瞧瞧。”他扶住林柳氏的后背,大拇指顺着穴位往上一推,林柳氏只觉喉头一甜,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李沐心也被这血吓了一跳,稳稳心思继续演,对着几位士兵哭诉哀求:“各位差爷,并非小女子不想配合,可是您看看小女子的姑奶奶,她如今重病,却是拖不得的,还请各位行行好吧。” 几位士兵被哭的心烦,“那也得让我等看看,谁知道那几个犯人会不会男扮女装。” 李沐心心里直突突,这些人不会有自己的画像吧? 不过就按这种时候的官府画师水准,能有五分形似的都算高手,加上她之前一直以男子身份示人,应该问题不大。 她悄悄瞄了那些画像一眼,发现唯有宋昱、吴不恨和吴心三人的画像极为相似,李仇周必砂和她的画像能有两分相似也就不错了,而老乔的画像根本就没有。 看到这她也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士兵检查的仔细,但耐不住画像失真太严重,愣是没瞅出李沐心有问题,转而抓着这些人里唯三的男人左瞧右瞧,觉得都不太像,这才不耐烦的挥挥手:“滚吧滚吧。” 众人自是千恩万谢,然而就在李沐心上车的时候,只见那林虎突然说道:“这村长夫人可是一直身体康健,怎早不病晚不病,偏生这边出了事就病成这样?” 一句话却是又将那些士兵的目光吸引过来,狐疑的打量李沐心三人。 李沐心恨不得直接一刀把林虎给劈了,她要是听不出林虎是故意找她麻烦就怪了,可眼下只能啜泣着说道:“姑奶奶以前身体自是极好的,可前几日我那及笄的姑姑死的不明不白,如今凶手都还未抓住,姑奶奶也是积郁在心,这才一病不起。” 那些士兵听了这话,升起的疑虑便被打破,不满的瞪了林虎一眼,继续查看下一波人。 林五叔早被吓坏了,如今见人都上了车,立马一挥鞭子赶着车走了,恨不得把牛车赶出马车的速度。 林虎恶狠狠的瞪了李沐心一眼,本还想着就此机会拿捏村长一下,没想到就让这女人给破坏了。 李沐心全当没看见,只是到镇上下车之时恰巧遇见一锦衣公子,顺手将那人腰带上的玉佩扯下来扔进林虎的篓子里。 一切水到渠成,无人发现。 李沐心拍拍手掌,继续带着“病重”的林柳氏去了医馆,有老乔在一边帮倒忙,完全让医馆大夫摸不出林柳氏究竟得了什么病,还以为遇见什么疑难杂症,一个个兴奋的摩拳擦掌。 李沐心趁机从医馆后门绕出去,走出小巷子,而后一直往南走。 宋昱说的那处地方是一处杂货铺,在南街上,名叫徐记杂货,在这叶贤镇也算是间老字号了,里面的老板姓名叫徐九,便是旭国安插在叶贤镇的暗桩。 南街是除了主街道外最热闹的一条街了,多是些卖吃食的。 徐记杂货开在南街最中央,门脸也大,很是好找,李沐心却只转头看了一眼,而后便恍若无人的走过去,直到走进另一条街的街角处拐进一家极不起眼的书肆。 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自从她一进了这叶贤镇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李沐心不敢赌,毕竟以如今的形势,她和宋昱已经输不起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李沐心吓得险些跳起来,生平第一次反应迅速的扭过头,却见到一张还算熟悉的脸。 竟是许久不见的白子义。 白子义瞪着大大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盯着李沐心看了一会,茫然的摸摸脑袋:“苏兄,你怎穿上女装了?” “这位公子可是认错人了?”李沐心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小女子并不这位公子。” 白子义道:“你莫要糊弄我,你身上可是带着一种淡淡的蜜糖香味,这样貌衣着或许还能骗人,可是这气味却是骗不得人的。” “小女子着实未见过公子。”书肆里本就安静,李沐心瞧着四周陆陆续续看向这边的目光,转身就要往外走,想暂时离这位远点,毕竟她这身份不能有事。 不过白子义速度更快,直接拦在她面前,道:“你莫要骗我了,你可是偏不倒我的。” 李沐心瞧着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这边,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气,这白子义一身怪力气,想推又推不开,干脆破罐子破摔,糊弄道:“因为我发现我更喜欢女装。” 白子义了然道:“哦……我懂了!” 这回倒是换李沐心茫然了,这位究竟懂什么了? 白子义大义凛然的拍拍胸口:“放心吧,我是不会嘲笑你的,这断袖之癖也不算什么,即便是看上我了,我也可以英勇就义的。” 李沐心郁闷了:“……还真是谢谢你了。” 白子义嘿嘿一笑:“我们可是好兄弟,都是应该的。” 李沐心不太想搭理这位,转身走出书肆,没想到白子义竟亦步亦趋的跟上来,丝毫不见离开的架势。 这回李沐心更郁闷了,后面究竟有没有人跟踪还没搞懂,这回又多了一条尾巴,该如何是好? 不论心中如何想着,她也只能带着白子义边走边说:“听闻你家中急事,如今处理好了?” 白子义耸耸肩:“也没甚大事,就是我父重病,需要回去探望探望。” 李沐心看见白子义一脸的不在意,突然想起她似乎根本不清楚白子义的情况,可眼下这般又有些问不出口,正巧路过一处面摊,便道:“不如我请你吃面?” 这面摊地方不大,就在一处胡同的夹角里,连个棚子都没,只一处搭了个简单的土灶烧火煮面,另一边空地上摆了两张方木桌和几条长木凳,条件堪称简陋。 李沐心说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说完了就有些后悔,她跟宋昱吃习惯了没太在意,这地方吃面似乎颇有些寒酸啊。 就在她后悔的时候,白子义走到桌前坐下:“老板,两碗牛肉片,多加牛肉,有人请客。” 面摊老板是个中年人,闻言一乐:“好嘞,二位客官稍后,马上就好。” 李沐心瞧着白子义麻溜的从筷筒里取出两双筷子,分出一双向她这边送了送,只得认命的走过去接过筷子。 白子义道:“苏兄,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猜到我想吃面的?” “这时间不正是用早饭嘛,这才想着白兄大概也是饿了。”李沐心笑笑,又问:“白兄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第82章 白子义撇撇嘴,一想到自家那批人就觉得烦闷:“有个快断气的爹,有很多兄弟姐妹,不过我是养在外面的,前几年才被认回去,跟他们亲近不起来,他们也怕我抢家产,总想害我,不怕告诉你,其实我来叶贤学院读书就是来避难的。” 李沐心汗颜,这家庭环境也够复杂的。 白子义:“尤其最近啊,我那个爹已经没几天好活了,我那些兄弟姐妹一个个蠢蠢欲动,我回去这些时日险些遭难,这不是又赶回来了么,也是我运气好,刚进镇子就遇见你了。” 说话的功夫老板端着两牛肉面过来放在桌上,凑巧又有客人来了,老板便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盛面的碗很大,面多,上面的牛肉也是加了量的,李沐心盯着这面碗,脑子里突然出现之前和宋昱一起吃面的情景,那时的她不知道宋昱喜欢她,甚至气着宋昱拿她的钱付账还把找回的钱全给拿走了。 以后,她应该还有机会和宋昱一起坐在路边吃面吧…… 就在李沐心对着面碗走神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双手,抬头一看正是白子义。 白子义收回手:“发什么呆啊,快些吃啊,这面若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李沐心尝了一口:“这面好吃,可约好吃就得越担心以后能否吃到了。” 白子义笑道:“这还不简单,我瞧这也不是多难,你若喜欢我便去跟那面摊老板讨教讨教,回头你何时想吃了告知我一声便是。” 李沐心放下筷子:“可不同的人对火候和用料理解各有不同,这味道又怎会一样呢,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可不把瓜拿到手,我岂不是要渴死了。”白子义嚷嚷:“你这话我怎是听不懂了,不说了,吃面吃面,都饿坏我了。” 李沐心低下头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却根本吃不下去,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究竟谁才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呢。 这一碗面她没吃多少,白子义倒是吃了个精光,李沐心起身付了钱。 白子义打了个饱嗝:“苏兄,我们现在去哪?” 李沐心随口答道:“我想去买些胭脂水粉。” 白子义嘟起嘴巴:“买那作甚,依我看苏兄不擦那些东西也是好看的紧。” 李沐心瞥他一眼:“你多大的孩子还懂得这些?” 白子义:“十五,总归是比你大的。” 李沐心:“这倒是看不出来。” 二人边说边走,在这南街上有一间脂粉铺子,门面不小,李沐心率先走进去,白子义紧紧跟在后面。 老板娘是个中年妇人,见到客人上门,立即笑着迎上来:“这位姑娘来得巧,我这铺子里正巧来了新货,您瞧瞧,可有中意的。” 李沐心看了一圈,这铺子里装饰典雅,高地错落的柜架铺上细腻的布料,上面摆满了一盒盒的胭脂。 她随意拿起一盒打开看了看,又轻轻嗅了嗅,而后放下又拿起另一个,一排看下来,仿佛没一盒能入眼的。 白子义茫然的抓抓脑袋:“你不喜欢这些?” 李沐心摇摇头:“喜欢倒是喜欢,可我想要的并非这些货色。” 老板娘并未因为李沐心的话生气,反而问道:“姑娘想要何种胭脂?” 李沐心道:“听闻齐国有一种花名为淋鸢,此花八月方才盛开,花期却犹如昙花,其色艳红如血,若用此花制成胭脂必定是顶顶好的,却不知道老板娘这里有没有货?” 此话一出,老板娘脸色巨变,稍稍侧过头看了一眼白子义。 白子义微微点了下头。 老板娘会意,笑道:“姑娘只知其一,却不知这淋鸢花极为娇贵,唯有那齐国皇城的御花园里才栽有那么一丁点,制作出的胭脂可是连后宫妃子都不够分的……不过也巧了,我这却有一盒藏品,姑娘若喜欢,不妨便送给姑娘了。” 李沐心微微后退半步,笑道:“无功不受禄,这礼物太贵重,我受之有愧,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姑娘天资聪慧,句句话语看似无意却是字字珠玑,这胭脂固然珍贵,却不过身外之物,全当为我家主人结个善缘吧。”老板娘笑着说完,而后走到墙边上,撩起挂在墙上的山水画,从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八角小盒交给李沐心手里。 李沐心打开看看,这黑盒里的胭脂色入丹朱,粉质细腻,确实是少有的极品,她合上盖子看向一旁的白子义。 白子义脸上早已收起了笑,脸上再不复以往那般单纯:“终于不用打哑谜了,你是何时猜到的?” 李沐心又往后退了退:“十五年前齐国皇宫曾发生过一场动乱,有人趁机将刚出生的十皇子偷出宫外,直到三年前才从民间寻回,据说这位十皇子当年被一猎户收养,且天生怪力功夫了得,寻回之后深得皇帝喜爱,甚至得到蛇卫的掌令。” 一说到这个,白子义的目光凛冽,骤然落在李沐心的脸上,仿若一只正要发怒的狼,但很快又被他压抑回去,只剩下好奇:“齐国的蛇卫所知者本就不多,如今知晓这掌令在我手中之人更是寥寥无几,你是如何得知的?” 当然是在书里看到的! 李沐心只敢在心里嘀咕,她看似和白子义闲聊,可两人不过是相护试探罢了,毕竟白子义哪怕之前表现得再无害,可不论是他离开的时间还是归来时的偶遇都太巧了,更何况她都穿上女装了,白子义却还睁眼说瞎话帮她圆谎,太假了。 之后的对话便让她对白子义的身份有了个确定。 原著中后期,曾出现一个与宋昱比肩的年轻将军,此人便是齐国的十皇子,因此对这人也有一个介绍,比如这位十皇子天生怪力,与宋昱初见是在叶贤学院,不过当时二人住的较远,也并无太深联系;再比如原著里齐国皇帝重病十皇子休假回国…… 年龄、经过都对上了,最后便是这间脂粉铺子。 原著里曾写着,凡是齐国暗桩,皆会在招牌下方不显眼的位置雕刻上一只小燕子。 李沐心一进南街就发现这间脂粉铺子是齐国的暗桩,于是便有了之后的试探,她还特地点出无人知道的蛇卫掌令之事,就是给白子义一个错觉——她有人,而且极为隐蔽,随时随地都能冒出来,哪怕齐国皇宫也逃不过。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白子义并未打算瞒她。 “我自是有我的方法,只是眼下我却不知该叫你一声齐国十殿下还是白兄?” 白子义避而不答,叹了口气:“我对你从未有过恶意。”初遇之时,他这位‘苏兄弟’所做之事便如一汪清泉注入到他已经开始干涸的内心,他原本性子确实那般单纯,只不过当他回到宫里,便如同被泡进一个大染缸,原本洁白早已被染上乱七八糟的色彩。 可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想着这位‘苏兄弟’。 他自是知道对方是女子的,只不过这个女子并不属于他。 李沐心问道:“姬无礼是你的人?” 白子义:“……是。” 李沐心:“赵苍父子是你救的?” 白子义:“……是。” 李沐心:“你准备将我关在哪里?” 白子义惊讶的抬头看她。 李沐心想起宋昱,竟不觉得一丝害怕,她早就猜到白子义跟着她便不会放过她。 白子义甜甜的笑道:“你看这里如何,你想要何种胭脂水粉,我都能给你弄来。” 李沐心点点头,却在转身的一刻,将手里的胭脂朝白子义扔出去,红色的粉末到处飘散,白子义躲过盒子,却没能躲过剩下的,当即被扬了一脸。 白子义也是没想到这时候李沐心还会耍花招,也算是一时大意,等他勉强睁开眼,李沐心早已冲出门外。 老板娘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帮他擦拭。 白子义一把打掉她的手,咬着牙道:“快追,不能让她跑了!” “诺!”老板娘往后面使了个眼色,几个伙计立即追了出去。 李沐心从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可眼下却不容她多想,直直冲进那间徐记杂货铺,一把抓住老板的衣服,小声急速说道:“尔愿何东风,速速通报,齐国意欲抓住世子爷,意图逼迫燕王就范。” 那徐记杂货的老板原本被吓了一跳,可一听后面的话当即脸色大变,正想细问,却见后面有人追过来。 “抓住我,丢过去。”李沐心小声说完,立即焦急大喊:“救命,速速帮我告官,他们要抓我!” 那徐记杂货的老板也不是个笨的,立即明白过来,一把抓住李沐心丢到地上:“你可莫要胡说,我瞧这几位可是隔壁铺子的活计,怎会是作奸犯科之辈!” 那带头的伙计也是认识这位徐记杂货的老板,忙道:“徐老板说得对,此人可是弄撒了我们铺子里不少胭脂,却没给钱,我们也是急着带人去寻县太爷评理。” 徐老板呵呵一笑:“那是得好好评评理,我们都是做生意的,这赔钱的买卖如何做得。” 李沐心被推了个跟头,左脚正巧踩滑一块石头,脚给崴了,疼的她压根起不来,直接被白子义的人给抓住了。 第83章 姬无礼既是白子义的人,又怎会不给李沐心判罪,尽管心里颇为纳闷,还是表面上给判了三年的刑罚,不过就是一个流程,李沐心还没到牢房里,半路就被另一波人接手从衙门后门离开,被送到某处巷子深处的一间小四合院里面。 或许是白子义有过交代,她的脚肿的跟馒头似的,那胭脂铺子里的活计直接弄来一辆板车,将她拖到车上,之后就没下过车,就连被判刑的时候也是被推到了公堂上。 李沐心甚至能看见姬无礼额头直跳的青筋和极为忍耐的表情,心里莫名的愉悦,姬无礼把他们害的这么惨,终于也能看见他吃瘪的表情了。 不过好心情也就维持到走进这四合院为止了。 如今,她李沐心是实打实的阶下囚了。 不过好在消息已经送到,相信用不了多久象州的军队便会接走宋昱,好歹他们安全了。 这四合院不大,进门左转没两步就能看见正房改成的客厅,东西厢房各一间,倒座房倒是有两间,只不过一间改成了厨房,另一间是放杂物的。 李沐心被直接推进了正房,一进门才发现东西耳房都被打通了,一间成了卧房,另一间则是书房。 别看这院子不起眼,可里面的家具摆设却是顶顶好的,有好几样她都叫不上名字,再看那床,光幔帐就有两层,中间截出的空间就跟个小屋子似的。 李沐心坐在这辆小板车上被直接推到屋子里,紧接着一女子从外面走进来直接将李沐心从板车上抱到了床上。 推她进来的是两名玄衣壮汉,皆是凶神恶煞,可一见到这女子立即害怕的缩缩脖子,跟见了老鹰的鸡崽子似的,规规矩矩的喊了句:“秋英姐!” 李沐心颇为惊讶的将视线投向这位名叫秋英的女子,对方约么二十岁上下,身着一件素色齐胸襦裙,看装扮就像是大户人家里的丫鬟,但清秀的面容里带着军人方才有的坚毅,加上方才抱起她时对方的轻松,这个秋英绝对是个练家子。 事实上不止如此。 蛇卫是齐国的一支奇兵,在书里也给宋昱增添了不少麻烦,好在都被男女主一一攻克,在蛇卫里命名通常都是蛇一蛇二……一直到蛇末尾的数,仅有少数几位白子义的心腹方才有名字,这个秋英便是其中之一,身份则是副统领。 李沐心瞧秋英的架势便明白以后看守自己的大概就是这位了,白子义还真是大手笔…… 真是个令人牙疼的局面。 秋英简单的就捕捉到李沐心的视线,不过她并不怎么在意,既是主人派给她的任务,不论对方是什么人,都休想从她的掌心逃脱。 她抬手就在那两个壮汉的脑袋上各拍了一下,“既是主人吩咐的,你们怎这般大意,好歹弄个东西遮挡下容貌,就这么一台……把人推过来,回去领罚!” 两名壮汉纷纷打了个激灵,异口同声:“秋英姐说得对!” 秋英只觉无比头疼,就让这两个缺心眼在这守卫,真没有问题么? “出去,看你们两个气都气饱了。” 两名壮汉转头就跑,速度之快简直跟后面有鬼再追一般。 李沐心被这二位影响的,瞧着秋英将视线落在自己这,也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对自己人都那样子,对她这个阶下囚会是什么样儿? 结果秋英只是瞥了她一眼,低头蹲下将她的鞋袜脱下来细细检查。 李沐心这只脚已经红肿的跟猪蹄差不多,她崴脚的时候,整只脚都朝里侧拐成直角了,不过虽然疼,但这种疼似乎距离骨折还差一点,应该只是看着吓人,并未伤到骨头。 很快秋英便肯定她的猜测,“骨头没伤,不过肿成这样还是要擦些铁打药的。” 说话的功夫,她便拐到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之后里面密密麻麻的小瓶子。 秋英点了点,熟练的从里面挑出一个黑色的敞口瓷瓶,打开之后挖出点里面的白色膏药均匀的涂在李沐心的伤脚上。 李沐心本想拒绝的,但秋英一个眼神甩过来,她就决定破罐子破摔,任凭对方伺候了。 没办法,这秋英虽是个女子,却是个男子还要强悍数倍的女子,她真心惹不起…… 李沐心心里直叹气,武力值太低就是不好,到哪里都得受人摆布,若是她有宋昱那般功夫,哪还用这般忍耐。 秋英抹完药将药瓶放回去,接着将所有的瓷瓶倒了个顺序,这才将药箱重新放回柜子里,冷眼瞅着李沐心:“你叫什么,真名,不说也没关系,我很快便能查到。” “姓李,名沐心。”李沐心乖乖配合,她清楚蛇卫的力量,知道查出她身份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倒不如自行承认,给对方留下一个老实乖巧的表现,保不准以后逃跑的时候会有大用。 其实李沐心猜的不错,白子义既然一开始就对她产生了一点不可说的心意,自是早就派人去旭国查探了,李沐心的身份过往也摸了个七七八八,而且就是秋英亲手督办的,所以她事事清楚,不过李沐心的配合还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叫我秋英吧,今日一段时间,你的生活起居全部由我负责,现在这个时间,你该用饭了。”秋英淡定的说着。 李沐心心里苦笑,面上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不过等了一会二人都没动,李沐心是脚疼的根本不敢沾地,而秋英依旧站在那冷冷的瞥着她。 时间就这么静止了好一会。 最终李沐心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吃什么?” 这一问却让秋英罕见的红了脸,白子义派过来看守的有三人,均是蛇卫,出了她以外,就是外面的那两个壮汉,一个叫蛇二十一,另一个叫蛇三十七。 当然,眼下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最关键的是……他们都不会做饭,连秋英也不会…… 秋英难得尴尬的咳嗽一声,柴房里柴米油盐都有,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谁来做? 秋英想了下自己以前能煮到焦黑的米饭,冲外面就是一声爆吼:“你们两个做饭去!” 外面传来蛇二十一和蛇三十七齐齐的应声:“诺!” 二人一同扎进厨房,而后望着一厨房的柴米油盐,全部皱成了苦瓜脸。 蛇三十七抓了一把米,抓着脑袋问后面的那位:“二十一啊,这米饭该怎么蒸啊?” 蛇二十一翻出一根黄|瓜咬了一口:“我咋知道,又没做过,不过有一次路过咱营地的厨房,倒是看见厨娘将米直接扔锅里。” 蛇三十七抓了几把米扔进锅里,满面狐疑:“我怎么记着好像得加水呢?” “不加吧……”蛇二十一也不太肯定,最后抹了一把脸,拿出宰人的狠劲:“怪他呢,反正这玩意能熟就行,顶多难吃些就是了,又吃不死人!” “那成吧。”蛇三十七开始烧火加柴,这个他们都会。 …… 李沐心坐在床上,秋英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她旁边,二人没说话也都没动。 气氛莫名的压抑和说不出的尴尬。 李沐心是真不敢,她又不傻,如今这种时候自然是保存实力准备逃跑,没必要跟秋英对着干,直到一股子呛人的糊味顺着门窗的缝隙飘进来。 秋英微微蹙眉:“什么味道?” 李沐心被呛得咳嗽几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糊了?” 厨房正对着正房,于是这屋里很快便被刺鼻的味道熏得有些待不下去了,秋英很无奈的抱着李沐心离开正房来到院子里,顺便用指尖拎了个木凳用来安置李沐心。 等将人安置好回头等着厨房往外冒的黑烟,一声狮吼:“你们两个放火呢!” 蛇二十一和蛇三十七此时叶受不住了,齐齐冲出厨房大口呼吸,等缓过劲来对上秋英发黑的面孔,顿时打了个哆嗦。 蛇二十一眼皮直跳:“秋英姐,这饭一会就好了,要不您再等等?” 秋英额头青筋直蹦,显然在极力忍耐。 李沐心嘴角直抽,就看着黑烟的架势,这东西真能吃么? 秋英深深呼吸几下,弄了盆水进去将里面的火都给灭了,打开过一看,里面的米已经黑的几乎黏在锅上,形成一层颜色漆黑气味刺鼻的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她忍无可忍,一手顺起一根稍长的木柴,走出厨房对着蛇二十一和蛇三十七就是一顿猛抽,硬抽的两名壮汉上蹿下跳,跟耍猴似的。 李沐心看的整个人都愣了,原本还有些害怕的心情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大大的囧字。 等秋英出完了气,四人坐在院子里面面相觑,肚子全部不争气的发出一阵阵咕噜声。 蛇二十一最先开口:“要不咱们让主人派个厨子来吧?” 秋英想到不想直接拒绝:“不行,主人那边有吩咐,这里的人绝不能太多,以免引起他人注意。” 蛇三十七苦着一张脸:“那现在怎么办?” 三人齐齐沉默了。 李沐心试着开口:“要不……我来做吧?” 三道目光唰的一下落在李沐心脸上,秋英紧紧蹙着眉,颇为犹豫:“你?” 李沐心道:“我脚伤了,还得你们帮忙。” 李沐心之所以提出来,第一也是不想这个院子再多个什么人,毕竟多一个人她逃跑的难度就增大一分;第二就是做做饭刷刷好感,让他们放松警惕;第三就是她着实饿了,等着他们开火学做饭还不知道何年何月。 秋英还是点了头,有他们监督,量这人也耍不出什么花招。 于是等蛇二十一和蛇三十七收拾完厨房,李沐心被秋英抱进了厨房,顺便得到一根临时用木头削的拐杖,两名蛇卫跟在后面。 李沐心拄着拐杖,四周望了一圈,对蛇二十一道:“这位大哥,帮我取些米来。” 蛇二十一立即弄了个盆盛米,蛇三十七弄来水,李沐心只管站那淘米,接着让秋英去切肉和青菜,两名蛇卫又开始烧火加柴。 不一会的功夫,李沐心便弄出一锅米饭和三菜一汤来,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不过眼下来看,这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连秋英看她的眼神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冷了。 大概是吃人的嘴短? 蛇三十七赞叹道:“想不到堂堂公主竟然还会做饭!” 李沐心一怔,果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她抬头笑笑:“我是个庶女,自幼便在嫡母手下讨生活,该学的总得学这些,至于公主这头衔,不过有名无实罢了。” 这话也不算瞎说,毕竟皇帝真的只是给了她头衔上了册子,但凡皇家有关的祭祀活动就没一个会带上她的,甚至故意将她摒除在外。 当然,李沐心对这些也并不感兴趣,所以也没自讨没趣,出了必须见面的场合,其他时间皆是远远躲着皇家的人。 蛇二十一和蛇三十七对李沐心遭遇大多都知道,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和同情,他们蛇卫有时候跟暗卫差不多,也会被派去查探各家官员后宅之事,里面的黑暗自是也清楚一二。 这普天之下,有几个庶子庶女能在嫡母手底下有好果子吃的,能吃饱穿暖的都是嫡母大度的,若是遇见个小气善妒的,甭说吃饭了,估计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个问题。 这位还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为了能够吃饱饭只能自己学做饭什么的并不难理解,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又成了皇家手头的傀儡,如今又成了阶下囚,当真可怜。 至于李沐心为何表面上实在寺院为皇家祈福,结果却是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叶贤学院,他们也是有调查的,结果显示,有人看见李沐心在寺院里捡到一枚被遗落的叶符,大概是起了反抗的心思吧,这才女扮男装混进书院。 至于叶符的来源他们也查过了,原本是一位大儒的孙子的,只是前几日那位大儒的孙子去寺院上香时不慎遗失,后来就找不到了,再后来这位大儒的孙子自己考上了学院,便对那枚叶符释然了。 事实出处清晰,虽然颇为巧合,但并没什么让人值得怀疑的地方。 李沐心不经意的扫了眼二人的神情,而后继续低头吃饭。 饭后,李沐心再次被秋英抱回了卧室,不过这回动作轻了不少。 秋英将她放在床上,警告道:“别耍什么心思,即便二十一和三十七同情你的遭遇,在主人和你之间的选择,他们亦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李沐心无奈道:“秋英姐误会了,我现在这般状况又如何能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过是话赶话说到那罢了,而且我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如今又有伤在身,能起何等心思,不过是想过得舒坦些罢了。” 秋英微微松了口气:“若是如此你尽可放心,主人已经交代让我等尽力满足你的需求,并不会为难与你。” 李沐心问道:“那白子义何时能来?” 秋英道:“主人最近要务处理,这几日不会过来。” “哦……”李沐心若有所思,接着微微抬头,眨了眨眼:“秋英姐,我晚上想吃东坡肉,可否多买些肉来,要连肥带瘦带皮的五花肉。” 秋英倒是没反对,不过是些肉罢了,等会她去买就是:“好。” 李沐心又道:“我想睡一会。” 秋月起身就出去了。 李沐心慢慢躺下,心里对方才的试探打了个评分,好像对方对她的忍耐还算不错,也不知道白子义是如何吩咐的。 想着想着便真的打了个呵欠,或许是受伤太消耗体力,亦或是上这之前每一步的算计都让她耗费巨大的心神,竟没抗住睡意,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李沐心下意识伸了个懒腰,却是伸到一半动作猛然一顿,她居然在敌营里真的睡着了?! 简直要命! 好在这时候门被打开了,秋英走进来,胳膊上海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一块上好的五花肉,便如同李沐心要求的那般,丝毫不差。 秋英将篮子放在地上:“这是你要的肉。” “谢谢。”李沐心盯着那肥腻的肉,眼角忍不住抽搐两下,其实她没真打算吃什么东坡肉,因为肥肉真的很腻…… 不过自己说的话总得将事情圆过去,只能瞧着秋英重新挎上篮子,抱着她再次走进厨房。 这回吃饭的时候,桌上摆了满满一盆的东坡肉,好闻的肉香让蛇二十一和蛇三十七口水泛滥,要不是秋英也在桌上恨不能直接甩开膀子大吃一顿,可但凡他们吃饭的动作粗鲁一点,秋英就一个眼神甩过来,顿时让二人规矩下来。 李沐心小口小口的吃着白米饭,勉强挑了些瘦肉吃。 饭吃到一半,突然听见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声音总共五下,一长两短一长一短。 五下敲完秋英颇为惊讶的放下饭碗:“是主人。” 蛇二十一和蛇三十七不舍的看了一眼那肉盆,立即放下饭碗跑去开门,而后低头行礼。 进来的人正是白子义。 白子义今日换了一身玄衣,将他那圆圆的苹果脸衬的有了几分威压,秋英已经走到白子义旁边行礼:“主人……” 白子义挥挥手打断她的话,走到桌旁坐下,瞧了眼桌上还剩一半的东坡肉,笑道:“我说怎么一进巷子就闻到好闻的肉香,原来真有肉吃,却不知这肉是谁做的?”他回头看向后面三位。 秋英三人面色古怪,谁都没说话。 白子义微微一愣,怎么回事? 李沐心一看见白子义,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她宁愿面对秋英他们,也不想面对白子义,可一想到她如今的身份和打算,只能忍下心里所有的不适,露出一个还算礼貌的微笑:“是我做的,若不介意,你也吃些吧。” 白子义微微惊讶的瞪大眼睛就这么看着李沐心。 第84章 白子义是真搞不懂,他用这里是来软禁人的吧? 怎么派来心腹三枚,男女皆有,结果这饭菜还得被软禁的人来做,尤其这人还崴了脚? 这叫什么事啊! 李沐心也不是真心想让白子义吃她做的肉,见人发呆没动筷子也没说什么,寻思片刻,试探着问道:“我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对你毫无用处,所以……你打算关我多久?” 白子义这才回神:“关到你及笄,如何?” 李沐心忍不住蹙了蹙眉:“为何?” 白子义笑笑:“之后便娶进门,成了我的妃子便也不算是关了。” 李沐心无语,这还真够直白的,“你就没听过一句话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白子义:“但你若是个那般刚烈的性子,想必早就和宋昱双宿双飞了吧,哪还有我什么事情,当然,我看中的,别说你们还没什么,即便你已经嫁给他了,我依然能把你抢回来。” 李沐心沉默下来,她这性子说软不软,说硬也确实没那杜星月那股子狠劲,如果没跟宋昱走到这一步,或许她也就认了,毕竟活命才最为重要,可如今她与宋昱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即便是死,她也不愿意做出对不起宋昱的事情。 “你做梦。”她说的异常坚定。 白子义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原状,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就抛弃了那些真正的单纯和善良,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他强迫自己咽下愤怒:“我改日再来看你。”语罢迅速起身离开。 秋英三人纷纷单膝下跪:“恭送主人。” 待门重新关上,秋英颇为复杂的看着李沐心,她是知道主人近些日究竟有多忙的,本以为怎么也要过些时日才会过来,不想今日就到了,这位清阳公主究竟有何能耐,能让主子如此上心…… ****** 李沐心这边暂时也就这样了,可另一边林家村里却是炸了锅了。 此时此刻,林家村老村长的客厅里坐了一屋子的人,宋昱和吴不恨坐在左侧,老村长和林家三位兄弟坐在右侧。 别看这么多人,但客厅里很静,没一个人说话的,气氛也是说不出的压抑。 宋昱忍不住站起来往院门那边瞅了几眼,天快黑了,可那几位一直都没回来,心中担忧之余,又恨得咬牙切齿,这普天之下敢给他宋昱下药的绝对没几个,这小娘子却是其中一个,一杯掺了迷药的茶水将他硬生生放倒了大半个时辰。 等他醒过来人早走的没影了。 宋昱当场发誓非得把小娘子的裤子扒了揍一顿屁股,居然都敢对他阴奉阳违了。 可这等着等着,眼瞅中午了,林五叔架着牛车回来了,可那些人一个都没回来。 林三郎跑出去问,林五叔说林虎那家子因为偷盗被县太爷给抓了,而村长夫人一行人他知道去了医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一听这话,林家人也被吓得够呛,立马和宋昱一样开始坐立不安,就在这客厅一待就是一下午,如今申时将过,这外面的天已经开始见黑了,可人还没回来。 “不行,不能等了!”宋昱觉得他就是个傻子,“我这就进镇走一趟。” “不行!”吴不恨拦住他,苦口婆心的劝道:“我们死里逃生容易么,您也珍惜珍惜这条我们拼死救出来的命,可好?” 吴心痛苦的捂住耳朵:“哥,这话你已经说过第九十八遍了,再有两遍都能凑整儿了,我以前怎不知道你如此啰嗦。” 吴不恨也很苦逼,他也不想啊,可放着宋昱进镇子他们之前的险不就白冒了嘛。 宋昱忍了又忍,才没一拳头砸断吴不恨的鼻梁,没想到他也有被老和尚念经的时候。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老村长连忙起身一溜小跑到院门那里,声音带着急迫:“谁啊?” “是我,开门。” 老村长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他夫人,顿时松了口气,赶忙拉开门闩将人放进来。 然而进来的只有老乔和林柳氏,而且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宋昱早跑到门边旁等着,立马发现不对,心里一突,一把抓住老乔的衣襟:“她呢,她去哪了!” 他家小娘子怎么没回来! 老乔脑袋压得低低的,嗓子哽的说不出话来。 林柳氏看不下去,急道:“苏娘子不见了。” 宋昱踉跄一步,声音微微发颤,夹杂着连他都未发现的恐惧:“不是一起去的吗,怎会如此?!” “是我不好。”林柳氏眼睛都哭红了,将路上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他们在医馆里为李沐心作掩护,可是左等右等就不见人回来,老乔急了,便让林柳氏的病症消失变得跟正常人一样,而后随意拿了几服药就出去找人。 叶贤镇不算大,他们全部找了一遍,却根本没寻到半点踪迹,李沐心就跟消失了一般,直到林柳氏遇见一村里的熟人,打探到南街的胭脂铺子据说闹贼了,是位小娘子,据说抓到人之后就送官了。 宋昱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怒火,磨着后牙槽:“等爷把她揪出来非要揍她三顿屁股……不,五顿屁股不可!” 吴不恨叹了口气,好歹也是共患难过,他也挺担心苏家娘子的,便道:“你要怎么做?” 宋昱咬牙切齿:“自是要去把那小娘子揪回来,让她哭着求我说——夫君,下次不敢了。” 吴不恨:“……” 李仇走过来:“现在怎么办?” 吴心道:“我们去救人吧。” 林家三郎也跑过来:“我也去,算我一个!” 老乔道:“人是我弄丢的,我自是也要去的。” 林家大郎和二郎也走过来:“我们……” “行了行了。”宋昱打断他们,影二被他派去跟踪周常客至今未回,眼下这些人能忙自是最好:“我和林三郎、老乔、李仇四人进镇子,林大郎带着吴不恨和吴心绕过叶贤镇往北走,与渝北军会和之后将整个叶贤镇围住,连只苍蝇都不许给本世子放出去!” 他转过头直视吴不恨的双眼。 吴不恨不躲不闪,目光坦荡,大方的任人家看。 最终宋昱撇撇嘴,伸手从袖子里拽出一块令牌丢给吴不恨,这令牌说不出是何种金属打造,通体乌黑,中央雕刻着一个大大的“燕”字。 吴不恨一愣,心中顿时冒出一股子喜意,这令牌绝不是随意交出来的,这代表宋昱决定信任他,也是给他一个机会,如果办好这次的差事,以后他便会是宋昱的心腹。 尽管他们四个生活在高山之上,但并非真的与世隔绝,麻风村里有人教他们识字做人,也有人教他们简单的功夫,大丈夫合该保家护国,有了这块令牌,或许他们的梦想也就快要实现了! 宋昱满心都是李沐心的安危,完全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排好一切,自然也没心情搭理吴不恨的发呆,“走了!” 一声令下,众人迅速行动起来,不过进城的事情还得林柳氏装病。 老乔取出一粒黑药丸递给林柳氏:“这是我做的假死药,服用之后会在一个时辰内渐弱你的呼吸和心跳,进入龟息状态,对身体并无害处。” 林柳氏本就内疚的要死,如果不是她害怕就不会被那些士兵注意到,也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若是能救人吃颗药又算什么事,当即接过药丸一口吞了。 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只见林柳氏往后一倒,整个人昏死过去。 林家大郎把人接住,林三郎立马往门外林五叔家跑,便跑边喊:“五叔,我娘又病了!” 林家村也就那么大,村头一嗓门村尾都听得见,不多时便有人出来看情况,凡是有人问的,林三郎一律不搭理,直将林五叔的门敲得啪啪作响。 林五叔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出来套上牛车拉着林三郎就往村长家去,便赶车边问道:“咋不去找村里的郎中?” 林三郎紧张的双手直抖,声音也打着哆嗦:“那林富就是个二把刀,往常小毛病去就去了,可这回我娘可是直接晕过去了,连呼吸都快没了,哪敢让他看。” 林五叔一听也是急了,鞭子一下接着一下甩在牛身上,很快便到了村长家门口。 宋昱和李仇也来不及太过伪装,干脆带上斗笠,又在脸上随手抹了几把锅底灰,和老乔一起抬着林柳氏上了牛车。 林五叔白日里刚见过老乔,这会也没多想,直接把车往镇上赶。 牛车一走,林家大郎带着吴不恨和吴心从自家后墙翻出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从林家村到叶贤镇唯有一条官道,尽管天色已黑,但官道上的情景跟白日里差不多。 宋昱在军营里待过,眼睛更毒,扫了官道两边的人们一眼便确定这些人都是军队里面出来的。 这时候能在叶贤镇附近的军队也唯有赵苍留下的那千把人的叛兵了。 宋昱又瞧了眼那些布衣打扮的士兵,把斗笠拉低了点。 没走多远,牛车便被拦下了,也是凑巧,这些人正巧是白日里拦下林五叔的那几人。 带头的士兵一看林柳氏,顿时脸色一黑:“真晦气,怎又是你们?” 老乔用袖子擦擦眼睛,顿时两眼通红:“差爷,我妹妹到家没一会又犯病了,这眼瞅着人都要不行了,您行行好,先让小人们快些进镇子寻郎中救命。” 那士兵扫了一眼车上的人,白日里人多,这车上人也不少,他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这几位,不过总得看看:“那也得检查一下。” 士兵拿过画像从林三郎开始看,第二个是老乔,确定这二位没问题之后,他拿着画像向宋昱看去,不耐烦道:“把斗笠摘了。” 从宋昱的角度轻而易举的看见那与他七分相似的画像,一手慢慢去接摘斗笠,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几枚石子。 第85章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出一声爆喊:“都快来,宋昱出现了!” 那正准备查验宋昱的士兵一听,哪里还管得着这几位,抬腿就往那喊声的方向跑,四周人群呼啦啦的追过去,霎时让这官道安静不少。 宋昱松开手将石子扔在手边:“快走。” “啊?”林五叔有点怕,突然手中一空,扭头一看,坐在他旁边的林三郎已经抢过他的鞭子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牛车再次动起来。 林三郎道:“我来赶车,五叔休息一会吧。” 林五叔要是再看不出里面有猫腻就白活这么大的岁数了,心里直打鼓,“三郎啊……” 林三郎打断他的话:“五叔,救我娘要紧。” 林五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宋昱很是纳闷,方才他都准备硬拼了,可给他们解围的那一声又是谁喊的? 不论是谁,这人情他宋昱承了就是。 牛车的速度着实不怎么快,哪怕尽全力赶路到达镇子门口的时候也用了大半个时辰,眼瞅着林柳氏的药效就过了。 也是是方才那一声吆喝已然被人传话过来,大家伙都急着去捉宋昱立功,镇子门口反倒无人看守,牛车冲进镇子,宋昱道:“分头行动。” 几人点头。 林五叔傻了眼,这……这行动什么啊? 他正想问,突然后颈一疼,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昱抬抬眼,瞟了一眼凑到林五叔后面的李仇。 李仇尴尬的收回敲人的手,挠挠后脑勺:“嘿嘿。” 宋昱看向老乔:“确定那些被抓的人都关在大牢里?” 老乔点点头:“都在里面,我还特意使银子进去看了,牢房都被关满了。” 宋昱:“你和李仇进大牢把人全给爷放了。” 老乔有点愣,完全跟不上宋昱的死路:“全……放了?” 宋昱:“对,放了,不过需仔细分辨,要是把那些作奸犯科之人给误放了,那怎么给爷放的就怎么给爷抓回去,少一人便十板子。” 老乔直着急:“可这般做了,镇子里不久全都乱套了嘛,还如何寻得苏娘子线索,而且如今并未得到渝北军的消息,若是苏娘子没有将消息传到,那我们……” “我相信她!”宋昱打断老乔的话:“爷就是要他乱,不乱起来那些人又如何自乱阵脚,不乱了阵脚又怎会带我们去寻人。” 对于姬无礼身后之人,他倒是有些眉目,只不过还不太确定。 老乔一怔,突然有些不明白宋昱的想法,不过眼下也只能死马当火马医,便点头应下,转身拉着李仇往县衙跑,林三郎有点急:“宋大哥,那我做什么?” 宋昱:“赶牛车寻个地方藏好,照顾好你娘和林五叔,待镇外传来消息便带着他们与你哥会和。” “我知道了。”林三郎认真的回道。 宋昱提起一口气,运起轻功一路快速奔跑,直到县衙之中,飞到了姬无礼书房的房顶上。 老乔的药粉厉害,站在上风口那么一撒,眨眼的功夫便把看守大牢的衙役全给放倒了,二人一路进了牢房,凡遇到衙门的人便是李仇将人制住,再由老乔灌上一粒迷药,接着往旁边一扔,反正一时半会是起不来的。 李仇从昏迷的老头手里翻到钥匙一把扔给老乔,二人一人一侧,一个开锁一个撬锁,不一会就把这两天抓进去的人都给放了。 大家伙望着那大开的牢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是谁牵头,一个个挤着往门外跑,都跟疯了似的。 夜里执勤的衙役不多,又被放倒一部分,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已经无法阻止,只得跑去县太爷那报告情况。 姬无礼刚处理完事务准备回房休息,一开门就跟进来的官差撞了个正着,不悦瞪了这人一眼,开口训斥:“这般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大……大人,不好了……”这位衙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牢房里的犯人全被放跑了!” “什么!”姬无礼也傻眼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那你还在这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备轿!” 衙役本以为姬无礼会叫他去抓人,结果反而要他备轿,也是一愣,赶紧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备轿也不是简单的轿子,足足有五顶小轿,不一会便有五位穿着打扮与姬无礼一模一样之人分为两波,三人走前门,两人走后门,就这般乘着小轿子往不同的方向走了。 宋昱压低身子压根没动,冷哼一声,这套把戏他五岁时就不玩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会,只见一穿着灰色布衣之人从姬无礼的书房里走出来,小心的四处望望,确定无人之后方才悄悄走到墙根地下一处草丛旁,扒开草露出一个能容人爬过去的狗洞。 姬无礼深深的呼吸了两次,他在齐国其实官位并不低,纯粹是为了主人才自愿跑来当这个芝麻官,如今更是连狗洞都要钻了,他也是够拼的。 从狗洞钻出去就是一条小巷子,顺着巷子一路往西去,绕过两条偏街又往南走,最终停在南街那间脂粉铺的后门,敲了五下门,一长两短一长一短。 不一会便有一个年轻伙计打开门。 姬无礼急匆匆的走进去:“主人可在?” 伙计答道:“在楼上呢,刚回来。”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停在最后一间房门前敲敲门。 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姬无礼轻轻打开门走进去,低眉顺目:“主人,出事了,有人将牢房里的抓的人全放了。” 白子义原本正坐在这生闷气,闻言眉毛一皱,原本可爱的容貌立即煞气腾腾,“可抓到是何人所为?” 姬无礼将头压的更低了:“没有。” “废物!”白子义手里的茶杯狠狠的摔向地面,啪的一声,碎瓷片打在姬无礼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指甲大的伤口,血液流下,姬无礼却连擦一下都不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是臣一时疏忽,还请主人责罚!” “你可知道你这一时糊涂却给本宫找了多大的麻烦!”白子义恨不得直接掐死姬无礼,一张脸扭曲的仿佛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那些人一旦跑出叶贤镇必将会将消息流传出去,本宫那些好哥哥们必会知道本宫藏于此处,届时派来围剿本宫的杀手只多不少。” 姬无礼难堪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臣有罪,请主人责罚!” “哼。”白子义哼了一声,回手敲敲墙壁,不一会那个脂粉铺的老板娘便走进房门,他看了老板娘一眼,吩咐道:“通知蛇卫,即刻撤离此地。” “诺。”老板娘应了,正想走又犹豫的转过身来:“那关在长乐巷的那位……” 白子义道:“本宫这便去把人带过来,成为三里北面的树林集合。” 姬无礼猛然抬头,说道:“主人,那位清阳公主毫无用处,不妨丢在那自生自灭吧。” “闭嘴,她会是本宫未来的正妻,你们未来的主子,给本宫放尊重点……什么声音!”白子义耳朵动了动,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可这是二楼啊? 他走过去打开窗子,只见一只黑猫轻盈的从房檐上跳下,落在二楼外侧的窗台上,有一个借力跳到一楼跑了。 老板娘无奈道:“那只黑猫总来这里找吃的,定是不知何时又爬到房上去了。” 白子义也没太在意,随手将窗户关上。 老板娘对白子义的想法早有猜测,也就姬无礼被吓一跳,他一直觉得白子义合该寻个地位相当之人联姻,而后借住岳家的力量更进一步,最好压倒式的打败各皇子直接夺嫡成功,一个小小的清阳公主对夺嫡之争根本毫无用处:“主人万万不可啊!” 白子义压根不吃这一套:“闭嘴,再敢说一个不字,本宫现在便杀了你!” 姬无礼一个哆嗦,却是不敢在开口了,心里却不停的咒骂那位红颜祸水,祸害宋昱也就够了,怎生把他家主子也给祸害了。 白子义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而后一人独自翻墙离开,往那长乐箱内的四合院去了。 ****** 此时,就在那间四合院里,李沐心坐在床上默默的看着自己依旧肿的跟猪蹄似的左脚,这会感觉似乎比白日里更肿了,她这脚已经穿不上鞋子了。 这会秋英似乎有事,和蛇二十一蛇三十七一起在院子里说话,他们的声音很小,李沐心听不见,不过这会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好歹心里舒坦些。 她试着将左脚放在地上,这还好,不怎么疼,然而当她想站起来,哪怕右脚吃了大部分的劲,左脚依旧钻心的疼,让她不得不摔回床上。 就这般情况,她该如何逃跑呢。 李沐心垂下头默默看着自己的脚,就在她被白子义抓到的时候便猜到会有这番结果,当时很平静,可这天一黑下来,她的心便渐渐升起焦虑。 她担心宋昱,也更怕对方不顾一切的来救自己。 宋昱那一身鞭伤依旧历历在目,这才刚刚见好,若是强撑着来救自己,只怕会出意外。 越想她就越烦躁,整个人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特别难受。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惊叫声,有男有女,人数似乎还不少。 第86章 这声音不小,自是惊动了这小小的四合院。 秋英三人原本正在院子里小声说话,听到这动静三人互视一眼,蛇二十一立即飞上房顶,轻而易举便看见一堆人跑进巷子里,数目之多根本看不见尾部,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衣着发髻散乱,简直就像是逃难的。 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的左臂上都拴着一圈红布条。 蛇二十一看见这个目光一凝,立即飞下墙头:“秋英姐不好了,是大狱里面的人跑出来了!” “什么!”秋英冷若冰霜的脸上也出现一丝裂痕。 蛇三十七叹了口气:“主人的心思越发左了。” 秋英眉目一厉:“闭嘴,主人的决定都是对的,胆敢再犯,自行回去领罚!” 蛇三十七一个哆嗦,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立即单膝跪下:“诺。” 秋英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二十一留下,三十七你和我出去探查情况。” 这时候明显就是对蛇三十七不放心了,蛇三十七也不敢说什么,低声应下和秋英一同走出院子查探情况。 后面的话三人说的声音不算小,李沐心也听到了一些,她有种直觉,或许外面那些人跑出来跟宋昱的关系不小,眼下这院子里只有一个蛇二十一,这是机会,只看她能不能把握住。 想至此,李沐心开口喊道:“有人在吗?” 蛇二十一立即走进屋子:“有事?” 李沐心看了看蛇二十一,欲言又止,脸色微醺:“秋英姐姐不在吗?” 毕竟吃人家嘴短,蛇二十一尽管此刻很是闹心也尽量让自己的面目表情柔和下来:“殿下有何事直说就是,秋英姐有要事离开一会。” “这样啊……”李沐心脸上更红,似是忍耐的轻轻蹙眉:“可我……我想如厕……” 此话一出却是让蛇二十一老脸一红,这种事他还真没办法,可秋英姐一时半会回不来,也总不能让人忍着吧,他后悔了,就该让蛇三十七留下来面对这难题。 李沐心适时的善解人意:“我记得白日里不是给了我一根拐杖吗,要不把拐杖给我我自己解决吧。” “那好吧。”蛇二十一没多犹豫,一个不会功夫又伤了脚的弱女子能有什么大能耐,能自己解决自是最好。 在蛇二十一出去找那根简陋拐杖的时候,李沐心将一包药粉打开全部撰在手心。 这是她身上药效最好的迷药药粉,也是最后一包。 不一会的功夫蛇二十一就回来了,拿着那根拐杖放在李沐心的床头。 李沐心红着脸:“能否帮我取一下恭桶,秋英姐姐怕我不方便,就放在床底下的,不大的一个,上面带盖子的。” 蛇二十一没怀疑,蹲下去深处一只手往床底下够。 李沐心心里怦怦直跳,当即手里的药粉全部撒出去,任蛇二十一功夫再厉害,但耐不住他蹲下身够东西一张大脸就在李沐心那撰了药粉的手前面,就这么点距离即便是宋昱也躲不过去。 蛇二十一被药粉撒了一脸,下意识向后闪避,脑子里立即明白过来,瞪着眼睛就向李沐心冲过来,可刚一迈步就觉得脑袋一沉,就这么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还是脸着地的。 李沐心光听那声音就觉得牙疼,心惊肉跳的,好在总算把人放倒了,她连忙拄着拐杖站起来,尽管左脚疼的她直抽气,好在不是正脚,也不至于完全走不了的地步。 只要不是残废,疼也得忍着! 李沐心咬着牙用她现在能达到最快的速度走出屋子,或许秋英他们对她过于放心,加上蛇二十一也在,所以这门只是里面拴上了,并未锁上。 李沐心拉开门闩,顺着门缝往外面看了看,或许是因为刚刚跑过去一大批人,眼下仍有零零散散的人往那边跑。 李沐心干脆从门里出来,跟着人群跑其实是最安全的,但她的脚不行,必然跟不上速度,到时若被抓到反而危险,而且反方向也不安全,白子义绝不会放任这些人乱跑,总会派人抓捕,她那么跑保不准就要被抓个正着。 李沐心脑子飞快的思索着,突然瞄到对面一处杂货堆。 这条巷子算是镇子里的生活区之一,人蛇混杂,隔不远就能看见院墙外面堆着柴火或是没用的废物,就拿对面那家来说,外面那杂物堆里有一半是柴火堆,还有一半乱七八糟的旧家具破椅子,甚至还有几个破箩筐。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他们不搜索这里,藏个一时半会不成问题,就看这动静,保不准宋昱已经在想办法来寻她了。 但如果宋昱没再明日天亮找到她,她或许会重新落在那些人手里…… 李沐心咬了咬牙,赌了! 她走进拿出柴火堆,将拐杖扔进柴火堆里埋好,而后将那些破箩筐拾过来匆匆堆在她面前,又捡起一个比较好的从脑袋往下扣,罩在她身上,就这么背靠着柴火堆和墙的夹角这蹲下去。 此时天色已黑,就这么一堆柴火箩筐的确实不怎么引人注意。 她这刚藏好没一会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但她不敢看,宋昱曾私下里跟她说过,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如若有人一直盯着他们看立即就会被察觉,不能看就只能用耳朵听。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子义以及路上偶然遇见的秋英和蛇三十七。 白子义脚步匆匆,语气也颇为急迫:“赶紧把人带上,这就随本宫出镇。” 秋英快走两步拦住白子义,脸上第一次露出犹豫:“主人,这不妥,此次失利主人必会暴露踪迹,还需尽快撤离才是,可带上这么一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公主,必定会拉曼我们的速度,若是被杀手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白子义目露阴狠:“秋英,难道连你也反对本宫吗?” 秋英:“秋英不敢,只是……” 蛇三十七的声音插进来:“不太对劲,门开了。” 白子义和秋英一愣,迅速冲进院子里,不止院门大开,连卧房的门也开着,他们一冲进去,就见到倒在地上的蛇二十一,而李沐心已经不知去向。 蛇三十七迅速将地上那人翻了个身,看见蛇二十一那张被糊了一层白的脸,当即就愣了,他们好歹也是蛇卫,这蛇二十一这般简单就被被放倒了,简直能算是奇耻大辱。 秋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蛇二十一一眼,转身对白子义道:“属下这就去追。”她已经不敢看自家主人的脸色了。 白子义一张脸阴沉的仿佛即将暴雨前的乌云,恨不能张口就骂——废物,无能,居然连个弱女子都看不住! 他硬生生将骂声压回去:“她的脚伤了,又无人帮忙,必然跑不远的,还不速去寻找,必要在天亮之前将人找到!” 秋英觉得这根本就是多余:“可是主人……” 白子义忍无可忍,爆吼道:“速去,若天亮之后未能将人抓回来,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秋英和蛇三十七只得应下,飞出院子分散寻人去了。 白子义也不耽搁,转身出门,然而就在此时,房顶突然传出一丝动静。 他吓了一跳,骤然抬头:“谁!” “你爷爷。”宋昱冷笑着从房顶跳下来,这一路他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直到这里确定他家小娘子已经逃了,这才现身。 只不过心里却颇为得意,瞧吧瞧吧,不愧是他看上的,就这般情况都能逃出去,就这聪明劲他恨不能现在把他家那位小娘子拽过来亲上几口。 宋昱最是了解他家那位小娘子了,眼下定是寻了个安全的地方藏身等他去救,这边还得速战速决才是。 “宋昱!”白子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看宋昱的目光犹如再看一位杀父仇人,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白子义天生怪力,虽然功夫要差一些,但这力量足以弥补,招式亦是大开大合,整个仿若一柄巨锤锤向宋昱。 宋昱知道白子义的力气,自然也不会应聘,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回头就是一脚踹向白子义的后心,却被白子义发觉提前防御。 二人你来我往,眨眼便是几十招,然而一时半会却是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得谁,从院子里战到院子外的巷子里。 院门大开,李沐心几乎第一时间就听见宋昱的声音,心里一喜,却强压下要出去的冲动,这么一耽搁便看见白子义和宋昱打斗的场景,心里顿时急的要死。 就宋昱那一身伤尽管没伤到筋骨,但绝对会影响发挥,就这么跟白子义动手,孰胜孰负还真不好说。 李沐心这下也顾不得暴不暴露了,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白子义,眼瞅着那二位距离她这边越来越近,就在白子义到她面前不足一米时骤然发难,将顶上的箩筐一股脑的白子义砸过去。 白子义猝不及防,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就这么一下却是让招式出现漏洞,宋昱狠狠一脚踹向白子义胸口,直接将人踹飞出去。 白子义吐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不过这会没人来得及顾虑他。 “宋昱!”李沐心尽管之前担心害怕,就怕宋昱一进镇子落在对方手上,可一想到宋昱会来救她,心里始终多了一丝希望,这会真看见人了,希望化为兴奋和激动,一瘸一拐的跑出来,狠狠的抱住宋昱,紧接着一个巴掌打在她那里,很响,啪的一声,也很疼。 李沐心懵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打那个地方…… 宋昱咬着牙:“叫你不听话,还敢对我放迷药,看你下回还敢不敢。” 李沐心:“……” 第87章 宋昱这次是真气狠了,又气又怕又担心,那所有感情揉在一起仿佛一张巨大的兽嘴,随时都能把他吞个干净,一旦被吞了,他必定会疯。 这么想着,他恨不得再打几下,狠狠的打,打出记性来,看下次还敢不敢,可扬起手又停下,终究是舍不得打第二下。 哎,这小娘子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宋昱认命的叹了口气,然后被猛地推了一把,力道之大险些摔倒在地上,稳住一看,就见李沐心一脸通红的怒瞪自己。 宋昱有点懵。 李沐心原本还挺感动,现在却是又气又羞又怒,若非时机不对,她非得找根棍子揍回去不可,尽管揍不过…… 宋昱这会也是反应过来了,不过他是谁啊,堂堂京城第一纨绔是也,害羞跟他可沾不上边,嘿嘿一笑,只是那张脸偶尔冲光的时候方能看出似乎有一片红:“我先去把人给绑了,然后咱们先进院子。” 李沐心明白宋昱的意思,如今这种情况他们跑不远,加上姬无礼那边四处派官差抓人,倒不如藏在这四合院里安全,至于出去找人的那二位也不是多厉害的主儿,来一个他宋昱放倒一个,加上白子义在他们手里,量那些人也不管多放肆,完全构不成威胁。 李沐心点点头,等着宋昱从杂物堆里找到一根草绳把人捆结实了,绳子一端拉在手里,然后扶着她就这么往院里走。 白子义是被拖进去的,不但一身白衣与地面摩擦成了黑色,脑袋还一不小心撞在门槛上,肿了好大一块。 宋昱压根没在意,直接把人拖进了卧房。 李沐心重新坐回到床上,神色复杂的看着宋昱把被她迷倒的蛇二十一与白子义背对背的捆在一起,仍在不碍事的角落里。 宋昱挨着她坐在床上:“我已让林大郎带着吴不恨兄弟去和渝北军联系了,想来天明之时,渝北军的先锋骑兵便会赶到这里,届时这齐国的糟蛋玩意儿便对我等无可奈何了。” 李沐心看他:“你就不担心另外两国动兵?” 宋昱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干脆就这么躺在床上:“我家娘子这般聪明,必然也猜到那白子义的身份,如今齐国境内可是一片混乱,老子不行了,儿子们不侍疾,反倒忙着夺嫡,谁不是脸红脖子粗的,尤其那老子最偏心的十儿子,你说我若是给了他们机会弄死这第十个儿子,他们谢我还来不及,怎会闲着没事派人过来找麻烦,估计巴不得让我赶紧把人弄死好为他们背黑锅。” 即便姬无礼那边得到消息眼巴巴跑到齐国边境去搬救兵,那些扯后腿的皇子们也会想尽办法拖延不出兵,直到拖死白子义,至于燕王什么的,还是等得到皇位之后再决定打是不打。 至于夏国…… 三国之中一向是旭国和齐国争锋,夏国随波逐流跟墙头草没两样,此事因齐国而起,祸害的是旭国,夏国国君巴不得他们两两败俱伤,绝不会出兵阻拦,只会隔岸观火。 李沐心只觉自己脑子生锈问了这么一个傻问题,懊恼的瞪了宋昱一眼。 宋昱嘿嘿一笑,直接牵着李沐心的小手占便宜,瞪吧瞪吧,使劲瞪。 估计这会功夫白子义很可能好运都用尽了,他人还没清醒,秋英和蛇三十七分别回来禀报,因为两人不是一起回来的,逐个被宋昱击破,被绳子绑了一溜。 秋英怒瞪李沐心:“枉我家主人对你这般上心,你却恩将仇报……呜呜……” 后面的话没说完,宋昱撕下一块床单把她的嘴给塞住了,塞完这个他又看看旁边的蛇三十七。 蛇三十七缩缩脖子,什么都没说。 宋昱干脆把床单又撕下来几块把剩下几位挨个把嘴塞好了。 李沐心看的嘴角直抽抽,还是没吭声,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她已经被秋英的目光杀死百八十遍了。 不过囚禁就是囚禁,白子义将他们逼得退无可退,尽管至今不曾虐待与她,但绑架就是绑架,她忘不了宋昱被人拴在架子上鞭策时的那一身伤痕,亦忘不了周必砂那胸口的血窟窿。 此事已并非好坏能够定论的,终究是立场不同。 天明之时,阵阵马蹄声不知从何处而来久久不散。 李沐心本就浅眠,立即清醒过来,转头一看宋昱已经起身了,再看那边绑着的几位,发现也都醒了,包括白子义。 秋英和蛇三十七的面上流露出一丝喜色,这般迅速必然是那些皇子的人到了,只要乱起来,他们就有离开的机会。 白子义也已经清醒过来,虽然面无表情,但眼里的意思与秋英他们一样。 宋昱掏掏耳朵,嗤笑道:“是渝北军的先锋到了,就这马蹄声……啧啧,爷闭着眼都能听出来,可不就是大宛国进贡的那批良驹嘛。” 大宛国只是边境小国,盛产宝马良驹,原本附属于齐国,只不过有段时间齐国不老实,被燕王给打怕了,这才将大宛国送给旭国,齐国把这事当成耻辱。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那绑着的一溜人眼色皆是脸色阴沉的可怕,恨不能把宋昱生吞活剥。 宋昱满不在乎,出去弄了把花生米信手一抛,张嘴一接,分毫不差,“真香!” 白子义:“……”可怜他嘴被堵的严实,想骂街都骂不了。 李沐心推推宋昱:“不去联系他们吗?” 宋昱悠哉悠哉的吃着花生:“不急,等先把人捉齐的。”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这四合院的大门被推人快开了,一队士兵走进来,带头的是个爽朗的中年汉子,身着银色甲胄,走起路来铛铛作响,还没进门就扯着高嗓门大喊:“臭小子,知道你藏这呢,还不给老子出来!” 宋昱指尖一弹,一粒花生米就被弹射出去,打破窗纸,只听外面传来“哎呦”一声。 宋昱冷笑:“你这老鬼还想当爷的老子,要脸不要,要不来打上一场,赢了便让你占个便宜。” “你这小子……”那中年汉子推开门,看见李沐心时立即把骂人的话全部咽回去了,虎目一瞪,“咋还有个女娃娃?” 宋昱一把掀起棉被盖住李沐心全身,恨不得连双眼睛都不留:“什么女娃娃,这是爷看上的,唉唉唉看哪呢,再乱看爷不介意帮你把那对招子挖出来喂狗。” 那中年汉子被宋昱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呢,老子好歹跟你爹是拜把子兄弟,你就这么跟你叔叔说话啊。” “拜把子……兄弟?”李沐心有点蒙:“不是王爷心腹么?” 宋昱撇撇嘴:“我那老子不拘小节,顺便跟心腹结拜了。”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在,即便他一个燕王世子爷爷达不到让渝北军派出这么大一支骑兵队伍过来营救。 李沐心沉默,原来如此。 宋昱介绍:“他姓赵,名生,绰号赵铁桶,你叫他一声赵将军就行了。” 赵生眉毛一立:“你小子欠揍。” 宋昱及其嚣张的应道:“来啊,确实身子骨痒了。” “赵将军,不知外面情况如何?”李沐心嘴角直抽抽,偷偷拽拽宋昱的衣角,差不多就行了。 宋昱决定看在他家小娘子的份上,暂时不抬杠了。 赵生听了宋昱的话,已经把李沐心当成自家人了,说话也是实诚:“该抓的都抓了,特地让你们那边的过来认了人,一个没放跑。”说完话拍拍手,外面的士兵压着几个人进来。 李沐心一看,第一个是赵青归,第二个是姬无礼,第三个是脂粉铺的老板娘,还有几个白子义的心腹,她并不认识,不过算上屋里这些人,白子义的人算是被抓了个干净。 有赵生在,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也因为齐国那些皇子的放纵,甚至没派一个人过来询问,于是赵生暂时接管叶贤镇,众人移步到府衙休息,至于白子义等人则全部被扔进大牢里严加看守。 待安顿好之后,赵生干脆给另外两国送了信,说发生这等事情旭国决定让他国的县令提前过来继任。 待处理完这些已是五日之后了。 夜里,李沐心躺在县衙的客房里,这会才算是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些天的休养,她的脚已经能一瘸一拐的走了,虽然速度慢了些,但总比不能动要好上不少。 只不过松口气的同时,她似乎总觉她忘了什么事情。 这时门被外面推开了,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走进来,三两步就窜上了床。 李沐心颇为无奈的瞪着这位只穿一身里衣就跑过来的不速之客:“宋昱,这般晚了你不好好睡觉跑过来作甚?” “还不是想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宋昱直接钻进被窝,舒坦的松了口气:“你也不去看我,也只能我偷跑过来瞧你了。” 李沐心无语,宋昱那一身伤根本不像是他说的那般不严重,反而养不好容易伤筋骨,于是被赵生按在房里休养,还特地派了兵在外面守着,门和窗都没落下,杜绝宋昱任何逃跑的可能性,而她的脚也伤的不轻,所以这几日也大多都在屋里,顶多被临时派来伺候的丫鬟扶着出去溜达一圈,这也就导致二人有几日没见了。 李沐心推推他:“你是如何跑过来的?” “这有何难,反正他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我,全部放到不就行了。”宋昱满不在乎说着,接着凑过来:“今儿个十五,左右这时辰还早,我们不妨出去赏月如何?” 李沐心心里咯噔一下:“今日十五了?” 宋昱莫名其妙:“是啊,你忘了?” 李沐心欲哭无泪:“我刚还琢磨究竟忘了何事,原来是这件,快快起身,我们这就赶去醉春楼!” 第88章 宋昱这才想起来关于查凛冬行的事情,赶忙去换好衣裳,待李沐心收拾好,二人直接从后墙翻出赶往醉春楼。 叶贤镇虽然冲上读书,但总有人喜欢寻一处地方,邀二三知己,饮酒作诗,再寻几位美人相伴,岂不快哉。 所以这镇子里的花街和书肆同样繁华,每当天色一黑,四处寂静,唯有花街上点燃一排又一排的灯笼,一整夜灯火通明。 如果说花街是叶贤镇的招牌之一,那么醉春楼就是花街的招牌之一。 醉春楼位置占了整条花街的最中央,高有四层,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极为壮观,门口八位打扮或清纯或妖艳的姑娘们分站两排,但凡有客人过来便上前攀谈几句,有那意思就进去享受享受,没有便就此作罢,绝不纠缠。 李沐心特意换上一身青衣长衫,手执折扇,远远一看,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公子哥儿。 那些姑娘一瞧见他眼睛都直了,原本还算规矩的队形立即被打破了,对着李沐心一拥而上。 一位打扮妖艳的姑娘笑眯眯说道:“这位小少爷莫不是偷跑出来的,瞧您这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儿来了,真让姐姐好生嫉妒啊,来,今儿个不妨让姐姐伺候,保准让您乐不思蜀。” “去去去,瞧你那急色样。”又一位扮相素雅模样清纯的姑娘横插进来:“这位小少爷一看就是从家里跑出来偷偷尝鲜的,还是和姐姐走吧,姐姐给你弹曲儿听。” “来我这。” “来我这吧。” …… 李沐心被浓郁的脂粉味熏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惊慌之际,一股大力将她从人群里拽出来。 宋昱拉着李沐心后退两步,正想开骂就被李沐心制止住了。 李沐心微微摇摇头,取出一锭银子晃了晃:“在下想寻个人,不知几位姐姐可知晓柳湘姑娘?” 八个姑娘面面相觑,你挤我,我推你,最终把第一个打扮妖艳的姑娘推出来,这姑娘也是满脸的不情愿:“柳湘啊……” 李沐心又取出一锭银子,这一锭银子是十两,两锭就是二十两,足够让一位相貌不错的姑娘赎身了。 那妖艳姑娘脸上一喜,什么为难不为难的,自是银子最重要:“今儿个正是十五,柳湘姑娘有位熟客已经将她包下了,那位可是叶贤书院的夫子,得罪不得,就在二楼最里侧的葵字号包厢。” 李沐心将银子在一片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塞给这位姑娘,转头拉着宋昱走进醉春楼。 这醉春楼内金碧辉煌,一进门便是奢靡之音不断的钻入耳朵,一抬眼就见到前方是一处四四方方的舞台,四位异域装扮的姑娘正在跳舞,舞台后方便是通往二层的楼梯。 李沐心颇为好奇的四处观望,眼瞧着一位穿着暴露的姑娘故意软倒在一位客人怀里,那客人似乎很吃这一套,笑眯眯的抱着姑娘上楼去了。 宋昱倒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认识李沐心之前,他也没少跟京城那些纨绔进花楼吃酒玩乐,只不过他闻不惯那呛人的脂粉香味,所以从不让那些姑娘近身,那时倒觉得没什么,这会却心里特别不舒坦。 他家这小娘子望东望西的,就是不看他,就那些人的样貌哪能和他比啊! 眼瞧着那边一男一女都要亲在一起了,宋昱不高兴的挡住李沐心的眼睛:“别看了,伤眼。” 李沐心不用看都能闻到一鼻子酸味了,赶忙顺毛:“好好好,我不看,正事要紧。” 这时候老鸨也走过来,笑眯眯道:“二位客官瞧着眼生,这是第一回来我们醉春楼吧。” 宋昱也不废话,直接一锭金子砸过去:“二楼开个包厢,好酒好菜先来一桌,姑娘等会再进来,爷忙着呢。”说着暗示性的在李沐心耳旁吹吹气。 老鸨笑容一僵,不过她在醉春楼待了大半辈子,什么样客人没见过,反正给钱的就是大爷,更何况还是这般大方的大爷,立马笑呵呵的接过金子塞进袖子里,回头招呼:“还不引二位客官上楼。” 老鸨后面的龟公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瞧这二位一身贵气,连忙谄媚的前面带路,在二楼开了一间最上等的包厢,须臾,酒菜上桌,均是这醉春楼的上等佳酿。 宋昱暴发户气质十足,又甩了锭银子过去,“爷这正忙,没事别来打扰。” 龟公扫了这二位一眼,神情了然:“好嘞,小的这嘱咐旁人,定不会扰了爷的雅兴,爷若有吩咐,这门前有跟绳子,您拽两下,小的就知道了。” 为了防止他们这些下人打扰客人的雅兴,特地在每间房门前都有这么一根绳子,外面连着一个小铃铛,里面一拽,铃铛就响了,他们自然就知道里面的客官在唤人进去。 宋昱挥挥手,那龟公忙弯着腰退出去顺便将门关好。 直到这时,李沐心才拍开挡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看清四周的情况。 这包厢里面倒不如外面那般奢华,反倒颇为雅致,桌上的酒菜也是不错,不过听闻这种地方往往会往酒菜里加助兴的药物,也不知真假。 反正李沐心没敢碰,正事要紧,她看向宋昱:“子时之前,我们要过去。” “这有何难,看我的。”宋昱打开窗子,他们这包厢正巧在背面,这醉春楼前院热闹,后院倒是安静,并没什么人走动,他抱着李沐心蹬着窗台借力翻出去,飞檐走壁,眨眼功夫就到了最里侧那间包厢,一脚将窗户踹开,带着李沐心飞进去。 然而这包厢内却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凛冬行和个柳湘的踪影,唯有桌上摆着残羹剩菜,说明着这房间里原本是有人存在的。 “跟我来。”李沐心带着宋昱坐在屋里唯一一张穿上,而后伸手往床头摸了几下,很快便摸到一个凸起,向下一按,只听身下的床板砰地一声打开,露出一条斜着向下的滑道,二人顺着滑道直接一滑到底,紧接着又是一声响,床板已然恢复原状。 李沐心还没爬起来,突然感觉到一阵厉风袭来,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一阵大力将她猛然推开,紧接着便是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她转头一看,宋昱已经和凛冬行打在一起,在二人不远处,一位年岁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女正紧张的望着打在一起的两人。 少女相貌并非绝色,但气质淑雅,一感觉到李沐心看她,似乎想到什么,从袖子里翻出一把匕首朝李沐心冲过来。 李沐心不得不迅速爬起来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冬夫子,我是你的学生苏沐秋!” 凛冬行动作一顿,瞟了一眼李沐心的样貌,随即撤了招式拉住少女往后退去,与他们隔开一丈的距离,狐疑的盯着李沐心和宋昱:“你们怎会寻到此处?” 平静只是暂时的,如果李沐心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凛冬行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们。 李沐心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不但知道这里,还知道你虽然表面上是叶贤学院备受尊崇的冬迎夫子,但却是这醉春楼的幕后的老板,亦是靖王曾经的心腹,之所以藏身此处,一是保护柳湘,二是躲避靖王的追踪,毕竟那莽符就在你的手中。” 凛冬行的脸色大变,他藏身此地多年,自问从未透漏任何踪迹,此人怎会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紧紧的盯着李沐心:“你究竟是谁?” 李沐心:“姓李,名沐心,面上是皇帝的义女,私底下是靖王手下的细作,别以为你藏得隐蔽,靖王那边已经得到你的消息,这才派我过来调查。” 凛冬行轻笑一声,尽管李沐心的话句句对他不利,然而当一切敞开了摆在明面上,反倒让人轻松不少,最起码他知道这二位对他并无敌意,“所以你是来抓我的?” 李沐心摇了摇头:“要抓早就抓了,我想与你合作。” 凛冬行微微讶异:“合作?” 李沐心:“不错,这位柳湘姑娘便是那位的妹妹吧,与其这般藏东藏西的活着,倒不如拼一拼将靖王扳倒,只要靖王一死,届时我们便恢复自由之身,再不用受制于人。” 凛冬行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如果靖王真是那般容易扳倒的,他又怎会在此地躲藏这些年:“你这小娃娃说的倒是轻松。” “我自有我的底气。”李沐心就知道凛冬行不好劝,却并未放弃:“比如靖王的藏兵地。” 凛冬行当年自是知道靖王的藏兵之所,只是后来他叛变之后,靖王也是怕他报复,几次三番的变换藏兵之地,如今在哪里他也不好说。 如果知道藏兵之地,再配以他手中莽符,定会将这大军全部抓住,没有兵的靖王就等于被拔了利爪和牙齿的老虎。 凛冬行是心动的,可也无法就这般答应,他总觉得眼前这小丫头藏得太深,不知因由,也没法让他放心,尤其眼下他的一切几乎都被对方得知…… 李沐心心里暗暗焦急,她把一切摊开来讲,赌的就是凛冬行会答应与她合作,否则拿不到莽符,那么她与宋昱后面的计划便不好展开,咬了咬牙,只能拿出杀手锏来:“凛冬行你个胆小鬼,你害了自己连累柳湘,难不成连亲生儿子也不管了吗!” 第89章 此话一出,凛冬行浑身一震,完全就是不敢置信的瞪着李沐心,连声音都不稳了:“你……你说什么……儿子?!” 柳湘也是吓了一跳,看看凛冬行,又看看李沐心,心思细腻如她已然在心底出现不下五种猜测,却并未开口,只紧紧的盯着李沐心,观察对方的神态,以求得到蛛丝马迹。 李沐心微微松了口气,当年跟凛冬行在一起那姑娘便是柳湘的姐姐,名叫柳岑,柳岑和柳湘自幼失散,柳湘对柳岑并无印象,也只是柳岑还记挂着这位妹妹,曾跟凛冬行说过几次,这才让凛冬行在柳岑死后意外寻到柳湘之后细心照看。 柳岑和凛冬行当年私定终身,其实凛冬行离开不久之后柳岑便发现有了身孕,凛冬行一来一回的时间不短,足让柳岑生下孩子,靖王派人捉她之时,她提前听到一点风声,急忙将婴儿藏在柜子里躲过这一难,之后又被邻居发现,转送给邻村的一对夫妻收养。 那对夫妻不能生育,对这孩子自是极好,如今算算年纪也有十岁上下了。 李沐心道:“柳姑娘曾为你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就生活在距离那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靖王现在的目光全在你这,所以暂时还没想到去找那孩子的麻烦,可当年柳姑娘有孕之事并不隐蔽,若真要追查,靖王的手段你我皆知,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个孩子便会落在靖王手里。” 如果说方才凛冬行还在犹豫拒绝想着怎么把人弄死,那么现在他的一颗心已经彻底乱套了,他的岑儿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而他这些年却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甚至未曾进过半日父亲的责任…… 柳湘同样也慌了,这些年的细心照料早已让她对凛冬行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她总以为她能取代姐姐,然而此时此刻,她似乎才感觉到她与柳岑之间的距离有多么遥远,她一把拽住凛冬行的衣袖,急道:“空口无凭,姐夫莫要信他们啊!” 凛冬行又是一震,总算恢复半点清明。 李沐心丝毫不慌张:“信与不信你大可自己去瞧瞧,那孩子现在便住在瓶口村,姓张,快马加鞭想必不过半月就能有个来回,我便留在此地等你,如何?” 凛冬行紧紧的盯着李沐心,“你就不怕我把那孩子带走一去不回?” “不怕。”李沐心笑笑,书里写着那孩子与凛冬行有三分相似,与生母柳岑却像了七分,只要凛冬行一见到,再稍微一打听,一切皆会明了。 不论她的话有多少漏洞,也不论她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除非凛冬行不在乎那个孩子走上他们的老路,否则凛冬行必只会是他们这边的。 凛冬行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吐出一个“好”字,这消息他不知道便罢了,一旦知道哪怕是假的,他也必须去求证一番,他有他的手段,如果此时是真的,他会考虑对方的话决定是否合作。 如果是假的……他也同样有办法要了这两个小娃娃的命。 这场会面暂时算是成功的,如若里面有人不满,大概也只有柳湘一个,她不甘心的盯着凛冬行的下巴,唇瓣轻咬,最终只能忍下所有的嫉妒。 事已至此也没甚好说的,凛冬行和柳湘前面带路,不一会就从另一条密道走了出去,正是醉春楼后院的一间柴房。 凛冬行不想耽搁时间,将柳湘安排好,弄了几匹快马立即出发,这位前脚走了,李沐心和宋昱后脚才从醉春楼的后门绕出来。 夜风一吹,李沐心只觉一股子透骨的凉,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阴湿了,方才种种做法说白了她就是豁出命在赌,哪怕知道有九成的胜算,可总有一成几率出现意外吧,谁知道凛冬行究竟会不会按照她设计的套路用脑子,虽说过程凶险了点,幸好没出什么意外…… 李沐心突然感觉身上一暖,扭头一看只见宋昱的外衫已经披在自己身上。 宋昱尴尬的摸摸鼻尖:“穿好了,冻坏了爷心疼。” 带着对方体温的罩衫让李沐心由内到外都暖洋洋的,抬眼看他:“你就没甚想问的?” 宋昱没当回事,抬手点了点了点李沐心的鼻尖:“不问,左右这辈子你也跑不了,我问他作甚。” 李沐心微微低下头,眼眶发酸,有点想哭,她在宋昱面前似乎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二人回到县衙,因为凛冬行的事情暂时是不能离开了,赵生差人来问他们是否回去读书,李沐心是不想了,她在那简直就是一文盲坐在一堆高材生中间,她傻了才回去找虐,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宋昱也没回去。 她试着去问原因,但宋昱没说。 赵生不能离开象州太久,左右这边也没事了,便给宋昱留下一队骑兵之后匆匆赶回象州。 赵生刚走没多久,叶盛阳和杜星月就来到县衙。 李沐心腿脚不方便,四人也不陌生,干脆坐在她那房间最近的一处偏厅说话。 这偏厅不大,摆有桌椅,四人相对而坐,丫鬟端上茶点,退下的时候将门关好,宋昱这才开口问道:“山上情形如何?” “周常客得知十皇子被抓,转身便投靠齐国的大殿下,并将那本书作为投诚的礼物送出去,就在昨日,周常客被人发现吊死在房里。”叶盛阳觉得有些口渴,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够茶杯,却意外摸到其他什么温热的东西,扭头一看,就见自己正抓着杜星月的手,顿时脸上一红,连忙松开,慌乱的打开折扇扇了扇。 杜星月亦是脸颊微醺,小声嘟囔:“果真是个书呆子。” 李沐心看的嘴角直抽抽,这是……女主和男配搅和到一起了? 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宋昱挑挑眉毛:“呦,这是好事将近了?” 叶盛阳脸色一正:“莫要胡说,我便罢了,若是伤了人家名节该如何是好!” 宋昱嘿嘿一笑:“那还不简单,娶了呗。” 叶盛阳还是第一次被宋昱怼的说不出话来,脸更红了。 李沐心低咳一声,用右脚踢踢宋昱的小腿:“差不多就行了,再说下去叶兄就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了。”说完正了正脸色,看向叶盛阳:“那位齐国大殿下得了这莫大的好处,自是害怕消息泄露,如果我们帮他一把,或许效果会更好。” 把宝藏在大皇子手里的消息泄露给其他皇子,就不信那些人不动心,可若真派人去了,保准十去九不回,决对能坑死一大批,届时齐国也就没力量在发起战争了。 宋昱:“我这就让影二去办。” 李沐心想起赵夕颜,问道:“对了,跟我一同过去的那位怎样了?” 叶盛阳沉默片刻:“她失踪了。” 叶盛阳也是在意外知道杜星月女子身份之后,才被杜星月告知那位冒充李沐心兄长的苏沐曦也是位女子,只是知道没多久,这人就凭空消失了。 李沐心惊讶的看着叶盛阳,赵夕颜的段数绝对不低,怎会平白失踪,只怕这里面事情不简单。 “我倒是听到一些。”杜星月说的有些犹豫。 叶盛阳微微诧异:“你听到什么?” “我偶然听见张会川他们闲聊,说那姑娘跑的倒是快,下次被抓到必然不会让她好过。”杜星月也只是听了这么一耳朵,具体情形并不明了,也就没当回事。 李沐心心思微沉,所以说赵夕颜跑了? 但任务没完成,赵夕颜绝对不敢回京城,如今要么还潜藏在书院之中,要么便已经来到这叶贤镇上等待时机,但无论哪一样都不能让人安心。 宋昱看不下去,伸出手在李沐心的手背上画了个圈,“别想那些了,今日难得盛阳他们过来,不妨寻个地方玩闹一番,全当散心了。” “也好。”李沐心也不想因为自己坏了大家的兴致,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要赵夕颜有所动作,总会露出端倪的。 然而叶盛阳却是清了清嗓子:“怕是不行,我和星月要在天黑之前赶回书院。” 天黑? 这会才午时过半,距离天黑还早吧? 李沐心瞧瞧叶盛阳,又瞧瞧明显心虚瞟向外面的杜星月,瞬间了悟,笑眯眯道:“山路陡峭,着实不太好走,的确得快些动身才是。” 宋昱也是真心替叶盛阳高兴:“走吧走吧,若是亏待人家半分,我可是要拿扫把赶人的。” 叶盛阳一张俊脸红的都快没法看了,拉着杜星月落荒而逃。 李沐心和宋昱还是第一次看见叶盛阳这副模样,逗得二人哈哈大笑。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平静下来,叶盛阳毕竟学业在身,不能经常下山,凛冬行去而未归,李沐心和宋昱干脆静心养伤。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凉,一转眼便到了腊月,当李沐心能完全正常行走的时候,迟迟未归的凛冬行终于回来了,而且来的不止他自己,还有一个十岁大小的小男孩,单看相貌与凛冬行有三四分的相似。 第90章 昨日夜里刚下过一场大雪,外面一片银白,客厅内,李沐心和宋昱比邻而坐,中间的地上放着一个炭盆,对面不远坐着凛冬行和那个孩子。 凛冬行看那孩子的目光那叫一个柔软,一会“贞儿饿不饿”,一会“贞儿累不累”,事无巨细,照顾的比下人还妥帖。 李沐心原本还挺高兴凛冬行回来的,可自打这二位进屋便凛冬行便旁若无人的照顾孩子,连那孩子都知道害羞一下。 宋昱倒是不介意,不就是孩子嘛,以后让他家小娘子也给他生一个。 小男孩最终受不了瞪了凛冬行一眼,凛冬行这才不舍的回神,终是分给对面那位一点关注:“这回我倒是谢谢你这个小丫头了。” 李沐心一听便知道这里面有故事,“可是出事了?” 凛冬行点点头,靖王确实对那家夫妻下手了,也是凑巧,他赶过去的时候杀手正要杀人灭口,被他全部救下,之后又寻了处安全的地方让他们躲藏。 一开始他尽管想念,但并不想带走孩子,毕竟跟在他身边并不安全,但靖王既然已经知道孩子的存在,为了抓他必然不会留手,那对夫妻似乎也知道自己护不住孩子,又见凛冬行是孩子的亲爹,功夫也好,所以还是把孩子托付给凛冬行。 凛冬行如果一人归来速度自然不慢,可带了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就不得不慢下来了,所以直到腊月方才赶回来。 凛冬行将路上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认真的对李沐心说道:“虽说不知你是从何得知我那些事的,但我凛冬行也不是一个不识好歹之人,你说那事我同意了,叔叔我这回便豁出命去和你们两个小屁孩合作。” 李沐心感激的点点头:“谢谢。” 凛冬行不在乎的挥挥手,突然想到还给自家儿子做介绍呢,忙道:“这是我儿子张贞。” 张贞养在农家并不娇气,人也爽朗,对着李沐心和宋昱笑了笑。 李沐心倒是挺喜欢这孩子的,对凛冬行道:“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说到这个凛冬行也有点闹心:“这叶贤镇怕是待不下去了,我想带着贞儿和柳湘离开,就去京城吧,想必宋孝成绝不会想到我会藏身在那。” 李沐心也是同意:“也好,这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那边有我和宋昱照应,若真有事情,总能提前得到些蛛丝马迹,只不过这里距离京城并不近,这进京的路怕是不好走。” 宋昱道:“那有何难,待假莽符造好,便让他们易容隐藏在护送我们进京的队伍里,相信没人敢不识好歹的上来为难我们。” “倒也是个办法。”凛冬行觉得这招也行得通:“只不过这蟒符若要仿造恐怕不易。” 宋昱大手一挥:“无妨,爷早就让人候着了。”早在事情稳定之时他便给燕王那边去信讨人,如今人早就到了,就在这衙门后面的客房里住着。 凛冬行闻言直接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交给李沐心:“这就是蟒符,一直被我藏在镇子上的一间土地庙之中,方才顺便拐过去给挖了出来。” 李沐心慢慢将布包打开,只见这东西似乎是仿龙形造的,不过去掉龙角和龙爪,浑身铜色,触手冰凉,不过只有一半,背部是被刀削去一般平整。 这莽符一分为二,如今一半在这,另一半却在那叛兵领队的手上,唯有莽符合二为一,才能真正掌控这支军队。 按理说往常的叛军并非只认令符,毕竟有主人的身份在就会乖乖听话,可靖王当年为了扩充军队人数,曾私吞掉其他一些势力,这就导致军内不怎么太平,这才匆忙制造出莽符,定下如此规矩,不想最后却反坑了自己一把。 宋昱命人将莽符交给那位仿造的师父,四人又说了会话便散了。 半月之后,假莽符到手,李沐心和宋昱也决定启程了,由赵生留下的那队起兵护送,再加上县衙的小厮丫鬟等等,一行足有近三百人,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李沐心再次换上男装和宋昱、张贞坐在马车里,老乔、吴不恨兄弟二人以及凛冬行等在外面骑马,周必砂的伤还未好,李仇也一同留下,待伤好之后再去京城和他们会和。 尽管这路程不短,但好在他们人多,大概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找麻烦,当然,只是大概…… 翌日下午领队的统领便过来禀报:“世子爷,后面有条尾巴。” “哦,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往本世子的跟前凑?”宋昱也是颇为意外,打开车窗往外瞧了瞧,只见外面群山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这是小官子山地界了吧?” 那统领回道:“正是小官子山。” 李沐心颇为惊讶的顺着车窗往外面看了一眼那些大山,从叶贤镇到京城不止一条路可走,却没想到偏偏走了小官子山这条,果然剧情大神无所不能,怎么都绕开,原著里男女主可是在那恶斗土匪。 想到这她忙问道:“听闻这小官子山上有匪患吧,会不会是他们的人?” 宋昱摸摸下巴:“确实有窝土匪已成了气候,不过倒没听过他们敢对官兵下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李沐心转头看向那外面的统领:“我记着前面似乎有条险道叫做一线天?” 那一线天两边皆是万丈悬崖,就中间那么一条宽不到一丈的路,他们这边多是骑行,到时只能并成一排通过,绝对是对方下手的好时机。 那统领回禀:“却是有这么一条路,就在前方三里处。” 李沐心道:“左右天也快黑了,就在前方那一线天一里处扎营吧,是与不是,等上一等也就知晓了,若真是如此,便来个梦中捉鳖。” 她有种直觉,如果他们真是被那窝土匪盯上了,那么此事绝对是后面有人在暗中操作。 宋昱眉眼含笑,伸手点了点李沐心的额头:“又聪明了。” 李沐心祥怒瞪了他一眼。 那统领见这发展,莫名奇妙觉得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他也想回家找媳妇说话…… 在距离一线天一里处时,统领下达命令,大家开始扎营做饭,一顶顶帐篷被搭起来,一个个篝火堆被点起来,烟气袅袅升起,一派热闹。 这边轻松至极,那边却气坏了埋伏在一线天悬崖上的一干土匪。 那带头的土匪头子名叫方勇,约么三十岁上下,面方额圆,一道长长的疤痕一直从额头贯穿有眼直到嘴角,如今阴森的盯着那远处的人烟,整个人愈发狰狞。 他们得了消息就在此地埋伏,只等那队官兵从这路过之时将提前预备的大石砸下去,再趁机偷袭,保准不留下一个活口,结果这埋伏了大半天,人家压根不上套。 瞧那扎营的位置选的那叫一个好,让他们这帮子人看得见吃不着,急的险些跳脚。 方勇气的直接摔掉手里的大刀,“真特娘的倒霉!” 后面有个下属凑过来:“要不咱们就这么冲过去?” 方勇听了这话火气更旺,回头就给那下属脑袋一巴掌:“冲冲冲我叫你冲,我叫你冲,冲上去送死啊!” 那下属被打的哎呦直叫,护着脑袋跪地上求饶。 “人家那是训练有素的军中铁骑,我们是什么,跟人家玩硬的,活腻歪了?”方勇一脚将人踹开,“滚滚滚,看你就心烦!” 那下属哪还敢废话,连忙就要跑,结果没跑两步又被方勇给拽回去了,哭丧着脸问:“大当家的您还有何吩咐?” 方勇道:“叫二当家的那个娘们儿带过来。” 那下属应了连忙跑了,不一会就见一中年壮汉带着一位姑娘走过来,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消失许久的赵夕颜。 只不过此时的赵夕颜衣衫凌乱,发髻散乱,雪白的勃颈上甚至带着几处青色痕迹。 方勇大步走过去,一把扯过赵夕颜的头发,“若是让老子知道你敢耍花招,第一个便要了你的命!” 赵夕颜疼的直吸气,硬生生将尖叫声咽下,接着被对方一扔,就这么趴在地上,额头正巧撞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青了一块。 疼,可她忘不了是谁让她这么疼的。 就是那个李沐心! 疼痛让她的脸扭曲,眼里的恶毒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如果不是李沐心煽动宋昱拒绝让她同舍,她怎会与张会川那个混蛋住进同一间宿舍,又怎会一不小心被张会川拆穿女儿身险遭失身! 她好不容易逃出学院却因为没钱不得不露宿街头与乞丐为伍! 当然,也幸好如此方才让她意外得到李沐心与醉春楼柳湘相交,又通过调查柳湘知晓此人与叶贤学院的夫子冬迎交往甚密,加上来之前大管家交代的那些消息,她觉得冬迎就是凛冬行。 当她觉得发现真相迫不及待回京之时,却在这小官子山旁的官道上遭遇土匪劫道,直接被劫上了山,又被方勇看上几经羞辱,勉强存活下来。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她偶然听见方勇和下属说话,这才直到宋昱准备启程回京,宋昱在这,那么李沐心一定在队伍里。 赵夕颜假意告诉方勇说当今清阳公主便潜藏在这队伍之中,携带数箱黄金,这才惹得方勇打破了以往的规矩决定下手,也才有了现在这场埋伏。 第91章 就这么一点时间赵夕颜想了很多,只不过当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所有的恶毒阴狠便完全被她收敛起来,只是唯唯诺诺的低着头,状似不安的绞着衣角:“大当家最是勇猛,那不过几个小贼又怎会是大当家的对手,合该就是给您送东西的。” 这话说的方勇心里甚是妥帖,看赵夕颜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你有何意见?” 赵夕颜垂着头,微微屈着背脊:“实不相瞒,我的亲妹子便在那队伍之中,我也是因此才得知那骑兵虽然看着骇人,但不过是外强中干,根本没甚能耐。” “哦?”方勇颇为意外:“为何这般说法?” 赵夕颜:“大当家恐怕不知,那队伍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燕王世子宋昱。” 方勇自然知晓那队伍护送的是谁,也知道宋昱是个什么名声,否则也不至于敢动手。 赵夕颜接着说道:“说白了宋昱此人完全就是草包一个,他训出来的兵也就是看着好看,着实没甚本领,以大当家的英勇,只需百人便能将他们全部拿下,那些金子自然也就是大当家的。” 方勇此人极为贪财,如果说赵夕颜前面的话让他犹豫,那么最后一句话便是快狠准的踩在他的痒处上,来回踱步走了两圈,最终一下狠心:“老二,叫兄弟们准备好,寅时我们绕过去偷袭。” 二当家却总觉一颗心仿佛都在悬着,极不安稳,不禁问道:“这事儿真的靠谱吗?” 方勇道:“拼一把,反正只要把人全部灭口,别溜出风去,也没人知晓是我等做下的。” 二当家见方勇下了决心,只得下去安排。 冬季的天黑的早亮的晚,寅时还是漆黑一片,一线天外的营地内一片寂静,连篝火都灭了不少。 这个时间最容易让那些巡逻的守卫打盹。 方勇带着山寨的兄弟们悄悄靠近营地,他们这队伍将近千人,平常都放荡惯了,自是做不到军队那般悄无声息,所以方勇也没指望真潜行进去,一声令下,所有人直接冲进营地。 大家伙的手段很简单,见人就砍,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而真当他们冲进营地里才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太安静了。 甭说没看见巡逻守卫,三百多人的队伍即便全睡熟了怎可能连个打呼噜的都没有,这营地简直连丝人气都没有! 方勇一颗心直往下沉,随手撩起一间帐篷的门帘,帐篷里连个人影都没,完全□□柴堆满了,而且干柴上还浇着油,这门帘一撩开,刺鼻的油味便会发出来。 二当家一直跟在方勇后面,见此眼皮一跳,只怕要糟,当即大喊:“快跑,是陷阱!”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山坡上,点了火的火箭犹如漫天火雨一般从那山坡射出,全部落在这处营地之中,眨眼便点燃了帐篷烧着了干柴,火光冲天而起,将这些土匪围困其中。 方勇这会要是不知道他被坑了他就白活这么大了,他们山寨存在已久,打家劫舍的事情没少干,凡是想从这小官子山过去,不论男女老少穷人富人,都得被他扒下一层皮来,心情好了或许还会给条活路,心情不好统统杀了喂狗,嚣张了这么多年从来是他们算计别人的份,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给算计了。 方勇双眼通红,恨声道:“今儿个倒是我们兄弟被啄了眼,着了贼人的奸计,大家伙随我杀出去!” 然而下属们早就慌了神,被那成群的火箭逼的四处逃跑乱窜,有些人运气不好直接被那带火的箭射了个对穿,压根没人有机会去响应方勇那慷慨激昂的话。 方勇也是无奈,只能拼了命的往营地外面冲,突然耳边响起一声闷声,他下意识扭头一看,只见二当家脑袋中箭,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方勇心里又恨又惧,打眼一扫,满地的尸体,都是他的人,顿时后悔的要死,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只能拼着命往外闯。 最终从这营地里活着出来的人不到三百,竟折损了一半。 方勇气的当即吐出一口血来,正想要如何报复,震天的喊杀声由远及近飘过来,带头之人骑着一匹枣红大马,正是宋昱。 宋昱手握长矛,等着马镫的脚稍一借力翻上马背再次借力纵身飞起,动作毫无滞涩,手中长矛用力向前一刺,直接扎穿了方勇的脑袋,一脚踏在方勇的尸体上,对着那些完全傻眼的土匪们喊道:“贼手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宋昱声音一落,跟在后方的吴不恨等人立即齐声应道:“杀!” 士兵们随之高喊:“杀!” 声音整齐激昂,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震的那些土匪心里完全被恐惧支配。 大当家和二当家已死,他们群龙无首,还能有什么机会,倒不如现在降了,或许还能有条生路。 土匪们一个接着一个扔了兵器跪在地上,他们输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天已经亮了,李沐心由两名士兵护送从山坡上走下来。 吴不恨兴奋的跑过来:“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挺聪明的。” 宋昱也走过来,不满的挡在李沐心面前:“也不看看是谁的人。” 吴心此时对李沐心也是充满了崇拜:“你是如何想到这出空城计的?” 李沐心笑笑,正想回话,老乔突然横插进来挤走宋昱,沉着脸道:“昨夜冻了一晚上,你身子骨弱,得把把脉瞧瞧情况。” 宋昱撇撇嘴,想着还是他家小娘子的身子重要,便也不跟老乔计较。 昨日在李沐心提出扎营之时就设下这套空城计,那时候看着众人热闹,其实布置完之后众人便趁着夜色悄悄移上山坡那处树林之中,正规军的纪律自然不是那些土匪能够比拟的,所以丝毫没被人发现,当那些土匪进入营地之时便已经注定今日的解局。 昨夜害怕暴露,众人连个火堆都不能点,就这么一直熬到后半夜,他家小娘子被冻得脸都白了,他快心疼死了。 好在这回李沐心也没什么大事,喝上几幅驱寒的药也就好了。 小官子山已经属于旭国范围,这些土匪被送到当地的官府处理,吴不恨和吴心带领一半的人冲上小官子山,将那匪寨中剩下的人全部给抓了带回去。 事情比较多,而他们的帐篷也被烧的差不多了,李沐心和宋昱只能带着人暂时进城住进客栈之中。 黄昏之时,吴不恨压着一个人回来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夕颜。 李沐心完全没想到赵夕颜会在匪寨里,猝不及防的见面让两个人皆是一愣。 赵夕颜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紧紧盯着李沐心,没想到那个方勇这般废物,人没弄死,反而让她也被抓住了,再见面,对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清阳公主,而她却只是一名囚犯。 赵夕颜无法描述自己的内心有多不甘,眼下的情况让她不得不强压下所有情绪伪装成一个受害者,只要李沐心不想暴露,就一定会救她,她有这个自信。 然而事实上李沐心只是比较震惊罢了,毕竟原著里赵夕颜在遇见男女主之前也算是顺风顺水的走上妃路的,只不过后来跟男女主作对才开始倒霉,哪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真的是相当狼狈了,衣衫破烂,头发乱的跟茅草似的,脸上满是泥灰,如果不是她和赵夕颜相处已久,只怕认不出来。 吴不恨道:“我们去山上救人之时,此人是在人质堆里面的,瞧她的样子连我们都以为是被那些土匪欺负惨了,只不过我们在准备放人的时候恰逢冬迎路过,我突然发现这人的反应很奇怪,就好像认识冬迎似的,我怕有事便将人绑过来问问再说。” “这回还真多谢你了,若是让她跑了,只怕我们会有□□烦。”李沐心一听吴不恨的话便猜到赵夕颜很可能已经知道冬迎就是凛冬行,她也是庆幸吴不恨观察入微,如若真让赵夕颜逃了,后果不堪设想。 吴不恨笑笑,能帮上忙就好:“你们想怎么处置她?” 李沐心:“最好寻处地方给她,让她一辈子不能入京与靖王联系。” 赵夕颜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李沐心:“你泄露了身份!” “与你何干。”李沐心压根不想跟赵夕颜扯皮,左右赵夕颜知道的东西她也知道,连话都懒得套,吴不恨见状直接拿出一块布料塞进赵夕颜嘴里。 “呜呜……”赵夕颜说不出话,拼命想要挣扎出吴不恨的牵制,可并无任何用处,吴不恨的手如同铁拳一般死死的箍着她。 赵夕颜求救的看向宋昱。 “我派几个人将她送到我爹那里,绝对让她这辈子都逃不出来。”宋昱也是知道赵夕颜身份的,正巧他那老子手里有一处密牢,就在边关一处小镇上,关的就是各国的细作,只要进去一辈子都别想出来,绝对适合。 李沐心点了点头:“只是旁人我不放心,此时怕是要吴大哥亲自跑一趟了。” 吴不恨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立即拍胸脯保证:“多大的事情,交于我便是。” 第92章 吴不恨可是听着燕王的故事长大的,如今能去边关一睹燕王真容,那是何等兴奋啊。 唯有赵夕颜听到宋昱的话,仿佛被人敲断了最后一点自尊,望着宋昱的美目只剩下绝望。 只不过没有人会关注她,毕竟这一次的事情也幸亏李沐心和宋昱机警,否则现在沦为阶下囚的就是他们了。 事情既然定下,吴不恨带着吴心和六名起兵,把赵夕颜捆结实直接往马上一扔,立即上路往燕王那边赶。 宋昱和李沐心则继续往京城走,一行小半月,终是在年根底下赶到了京城门口。 李沐心并未直接回城,毕竟她一直在‘寺院为皇帝祈福’,所以先赶回那,只不过她前脚刚进那寺院,后脚就被两名黑衣人用布袋套住脑袋,接着便是一阵颠颇。 李沐心知道这二位是靖王的人,心里倒也还平静,知道被放在地上,脑袋上的布袋也总算被撤下去了,这才发现又到了玉满楼那间包厢里,靖王正坐在主位上,怀里抱着一位衣着暴露的姑娘。 小七站在靖王身后,面不红心不跳,显然见多了这场景。 李沐心微微低头行礼:“清阳拜见王爷。” 这称呼却是硬气了不少。 宋孝成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倒是有些进步。” 李沐心:“是大管家教导的好。” 宋孝成扫了一眼李沐心:“如何,可有查出什么,夕颜怎没和你一起回来?” 李沐心为难片刻:“清阳在书院之时偶然得知书院的冬迎冬夫子与醉春楼的柳湘姑娘有些牵扯,当时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书院之中甚少有人外出,更不用说与春楼的姑娘相交,即便真的有情又怎会多年只选这一位却又不为她赎身,清阳盯着柳湘姑娘,终是找到证据,证明冬迎便是凛冬行。” 宋孝成双眼放光:“是何证物,可有带来?” 李沐心将假蟒符取出来交给宋孝成,“此物便一直藏在柳湘那里。” 宋孝成一见蟒符,激动的一把推开怀里的姑娘,放在手里慢慢摩挲,“不错,记你一大功。” “谢王爷,只不过……”李沐心故作惊喜,随即又垮下脸来,“清阳查清之后立即回去与赵夕颜说清此事,准备回京之后像您禀报,然而她却趁清阳熟睡之时偷跑出去私会凛冬行,清阳不会功夫,没能阻挡他们离开,然而一路调查之后,发现他们并未离开叶贤镇,而是投靠了齐国十皇子,清阳无法,只能选择与人合作,却不想还是让人给逃了。” 这些话半真半假,过程也比较含糊,不过大体事情对得上,以靖王的性子不可能不派人探查,那么十有八九会得到她与宋昱联手的消息,与其让对方来说,倒不如让她给一个答案。 宋孝成小心翼翼的将蟒符收进怀里,微微眯起眼思索一会,“本还想提拔一下,不曾想反倒是把心给养大了,这些时日你也累了,便歇息些日子吧,小七,送人回去。” 李沐心连连道谢,而后跟着小七退出包厢。 小七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待出去之后弄了辆马车,将李沐心送回寺院,又从寺院换了一辆马车来到李府,一路上连半句话都未曾说过。 李沐心自然感觉到小七对自己的敌意,不过这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她也懒得去触霉头,毕竟一直赶路她也累了,等一进李府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一觉天明。 待她起身之后,雪晴便带着六个丫鬟走进来一半为她梳洗打扮,另一半整理卧房。 李沐心含糊问道:“雪晴,昨日宋世子可有送什么人来?”她不能直接进城,便让宋昱将老乔送过来,老乔医术精湛,或许能对乔婉儿的病症有些办法。 “有一个。”雪晴取过一只耳饰为李沐心带上:“昨日世子爷送过来一名大夫,说是医术精湛,特意送给殿下的,被老爷安排在楠竹院的客房了。” 李沐心:“嗯,等会寻个信得过的待他去给我娘瞧瞧,若旁人问起便说是请平安脉的。” 雪晴:“奴婢晓得了。” “这耳坠子看着新鲜,哪来的?”李沐心收了心思这才注意到雪晴给自己带的耳坠以前并未见过,中间穿着三颗小小的琉璃珠,最下方坠着一只小小的银色蝴蝶,很是漂亮,稍稍一动甚至能感觉到小蝴蝶的翅膀也在颤动。 雪晴将另一只耳坠给李沐心带上:“是世子爷让元宝送来的,说殿下一定会喜欢。” “是不错。”李沐心听见是宋昱送的,心里冒出一个字甜意,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转头看向雪晴疑惑的问:“怎突然改口了?” 雪晴一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这回主子回来气势似乎不一样了,就觉得这才是公主该有的气场,让她下意识便殿下殿下的叫了,她立即跪在地上:“奴婢知错!” 这么一跪倒是让李沐心无奈了,雪晴好歹也是跟着她的老人了,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哪有什么错处,“起吧,你也没错……罢了,就这么叫吧。” “诺。”雪晴恭敬的应了一声方才起身继续为李沐心打扮,完事后拍了拍手,立即有下人成排的走进来将菜品一一摆下。 用过早膳之后,李沐心去书房寻了本书看,雪晴立即去安排人带老乔去乔婉儿的院子里。 雪晴前脚刚回来,后脚便有丫鬟通报说是容姨娘带着五小姐来了,正在院外候着。 李沐心倒是没想到容杏居然从那角落的院子里出来了,转头看向雪晴。 雪晴会意,忙道:“老爷过了年就准备抬乔姨娘为平妻,但乔姨娘无心管家,夫人又是那副状态,便将管家的事暂时交给容姨娘,待大少爷娶亲之后才交给少夫人。” 李沐心问道:“大哥那边可有定下人家?” 雪晴:“还没,不过老爷说景平侯家的嫡三女不错,景平侯似乎也有意。” 李沐心想了想,原著里这位景平侯人品倒是尚可,也没瞎站队,好歹完结的时候全家还活得好好的,便问:“大哥那边怎么说?” 雪晴:“奴婢听说人选就是大少爷自己提的。” “那倒是不错。”李沐心将书放下,对旁边候着的丫鬟吩咐:“让她们进来吧。” 丫鬟出去通传,不一会容杏便带着李沐雪走进屋来,对着李沐心规规矩矩的行礼,再没以往的嚣张。 李沐心接过雪晴送来的热茶轻啜一口:“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请坐吧。” 丫鬟们搬来椅子,容杏拉着李沐雪再次行礼:“那便谢过殿下了。” 李沐心突然觉得有个公主身份也挺好,最起码她如今更像是借宿在李家一般,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反倒是大家伙都得看她的脸色鼻息过活。 她打量了一眼容杏,以前的容杏穿着也就一般,眼下却是亮堂不少,解下的大氅都是上好的毛料做的,身上的衣裳更是绝好的锦缎制作的,连带着李沐雪的衣裳饰物都好了不少,“容姨娘可是有事?” 容杏笑道:“也没甚大事,只是听闻殿下回来,这才带着沐雪过来请安。” 李沐心瞟了一眼容杏那手上都快要搅断的帕子,微微一笑,虽说这容杏上进不少,可表面功夫还是不到家啊,自以为收敛的挺好,可实际上那眼里的妒火都快凝成实质了。 李沐心甚至能猜到这位心里在想什么,无外乎凭什么她被封为公主而不是李沐雪之类的…… 有些人看东西就只会看表面这些好处。 “容姨娘客气了。”李沐心看向李沐雪:“五妹妹进来学业可好?” 李沐雪神情一僵,她年龄小,甚至还没有容杏那两把刷子,只不过被李沐心治了几回,一张脸上又惧又妒,本不想答话,却被容杏狠狠的掐了下后腰,疼的险些蹦起来,只得不甘不愿的答道:“还好。” 其实一点都不好,自从李沐心被皇帝认了干女儿,还封了公主,所有人见她说的都是李沐心的好话,对她却是不冷不热,她嫉妒的都快疯了,每一次上女学都是煎熬。 她咬咬唇,接着道:“只是大家伙都很想念四姐……殿下。” 李沐心点点头,左右她也只是问问,然而就在此时,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厮:“殿下不好了,乔姨娘和那位老郎中打起来了!” 李沐心吓了一跳,这好端端的,乔婉儿怎会和老乔打起来,顿时也没心思应付这二位,“本宫还有事,容姨娘先回吧。”语罢也不管这二位怎么想,起身便赶往乔婉儿院里。 索性那院子距离她这也不是太远,很快便到了,只见一堆下人围着门口,小声议论什么。 李沐心目光一凝,雪晴立即上前训斥:“一个个都干什么,散了散了!” 下人们回头一看李沐心顿时吓了一跳,立即都散开了。 没了声音议论,院子里乔婉儿疯了似的喊声便传出来,李沐心快步走进去,只见乔婉儿拿着一把剪刀冲着老乔乱刺,老乔一脸苦涩,匆忙躲开,“小姐,您听说我说啊!” 乔婉儿根本不听:“我杀了你!” “娘,手下留情!”李沐心跑过去和雪晴一左一右夹住乔婉儿将那剪子夺下来。 老乔随即跑过来,一根银针刺入乔婉儿的穴位之中,乔婉儿晃了晃就这般昏睡过去。 李沐心和雪晴将人拖回屋子里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李沐心使了个眼色,雪晴明了,转身退出去将门关好。 李沐心这才看向老乔:“究竟发生何事?” 老乔的脸被乔婉儿抓伤了,从额头往下三道血痕,看着就吓人,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老泪纵横,竟就这么跪在地上:“老奴拜见小小姐!” 李沐心被吓了一跳,“你这是……” 老乔擦擦眼泪:“老奴本命乔三,乃是乔家的大管家,一直看小姐面善,不曾想竟是三小姐的女儿,竟是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 李沐心也想过老乔是否与乔家有关,后来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却没想竟真的有关系,“老乔,你若真是乔家的人,可知道……”她顿了顿,悄悄瞄了一眼还在昏睡的乔婉儿,“可知道当年乔家究竟发生何事?” 老乔垂着头,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的老主人不是旁人,正是二十年前因通敌叛国而被诛九族的前任宰相乔世良,乔婉儿则是乔世良的第三个嫡女。 乔世良当了大半辈子的宰相,为人正直,深受皇帝和百姓的喜爱,不想竟被诬陷通敌,禁卫军更是在其书房中搜出数封与齐国皇帝的密信,罪名坐实,乔家被株连九族,名声一朝尽毁。 乔婉儿是乔世良的老来女,小时候身体不好,甚少见人,这才被一位年龄相差不多的丫鬟给顶替下来,保住一条性命。 老乔当时年轻,功夫也好,侥幸逃脱之后潜入狱中找到乔世良,本想将人救走,却被乔世良拒绝了。 乔世良将乔婉儿所在的位置告诉老乔,让他照顾好乔婉儿,然而当老乔按照地址寻过去的时候,乔婉儿已经不知所踪,他一路寻找,却始终没找到乔婉儿的踪迹,一晃便是二十年。 李沐心这会是真傻了眼了,没想到剧情绕了个大圈却又回到了远点,乔世良的案子不正是书里男女主扳倒靖王的最后一根稻草吗,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根稻草居然跟她也有关系! 乔家的案子爆发出来的时候整本书已经快要结尾了,女主偶然救下一位被黑衣人追杀的老人,从老人那得知乔家冤案,更知道此事乃是靖王宋孝成做下,于是与男主一边与靖王周旋,一边暗中调查,最终掌握全部证据,在早朝上当众揭开真相,还了乔家一个清白,靖王当场被拿下,之后假死逃脱,举兵叛变,宋昱临时接命,率兵与靖王厮杀,最终将靖王斩杀于马下,立下大功,被封为安王,消息传进燕王府那边,沈婉蓉直接被气死,已经成为燕王的宋长啸也因此被查出非皇室血脉而取消王位,流放三千里,结果死在半路。 如果按书里写的,那么老乔或许就是被女主救下的那位乔家管家。 李沐心想起乔婉儿让她跪的那块无字牌位,想必那便是乔婉儿给乔世良立下的,只是罪臣的名字无法刻在牌位上。 可这也说不通啊,靖王害了乔家,乔婉儿为何一直强调靖王是恩人? 她问:“老乔,当年你见……外祖父的时候,他可曾说过究竟是谁陷害乔家?” “老爷说了,就是宋孝成那个狗贼做下的!”老乔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下对方一块肉来,“当年宋孝成便有了反心,一直拉拢老爷,老爷言辞拒绝,甚至打算上折子参那老贼一本,不想那老贼突然发难,买通府中姨娘,将那些通敌的书信藏于老爷书房之中,又派他的人在朝中揭发,老爷一时不查,这才中了圈套!” “你说什么!” 李沐心还没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吓得心脏突突直跳,回头一看,乔婉儿不知何时已然清醒,猛然坐起身来,双目狠狠的瞪着老乔,双手紧紧的扣着被褥,“你撒谎,明明是你在我爹书房藏下书信,害我乔家满门!” 老乔痛哭出声,他怎会做下这般事情,道:“老奴当年不过一届乞儿,身患重病,是老爷救下老乔一条性命,老爷对老奴乃是再造之恩,老奴即便是死也不会背叛乔家啊!” 乔婉儿:“可乔家满门除了我之外,便唯有你一人没死,若不是你,你又怎会活下来。” 老乔:“当年老奴被关押在牢中,一次牢头醉酒,误将钥匙遗落在牢门前,老奴方才得以逃脱。” 乔婉儿明摆着不信:“哪有那般凑巧之事。” 老乔一愣,他也觉得当年那事确实很是凑巧,难不成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圈套。”李沐心插话打断他们,“有人想让老乔顶罪,所以特意放跑他,毕竟只有他跑了,这事才能定下结论,而且老乔只是管家,哪怕跑了,对乔家之事也无甚影响。” 乔婉儿神色一凝,看向李沐心。 李沐心道:“娘,老乔既然说当年他去寻你却不见你的踪迹,为何你不在那里?” 乔婉儿目光发空:“当年我年岁还小,独自一人住在那间小院子里,是靖王过去接我的,是他告诉我,是皇上不满我爹权势滔天,这才令人买通管家将那所谓的罪证藏进我爹的书房之中,乔家满门抄斩,唯有管家因为帮助皇帝被私放了,当初乔家行刑之时我特意去看过,确实没有管家的身影,之后……” 之后靖王问她想不想找皇帝复仇,她自是说想,这才被送进细作营地里面,被养成一个细作,也因此和李宽纠缠不清,还没报仇就被丢进一个编修的后院,算是与朝堂彻底隔绝。 也是因此,她对李宽又恨又怨,这才培养女儿走她的老路,报答靖王的恩情,也要弄死皇帝为乔家报仇。 李沐心道:“娘,你就没怀疑过靖王的话吗,老乔之所以你藏在哪是因为外祖父告知他的,那么靖王是如何得知你藏在哪里的?” 乔婉儿一颗心都乱了,她当然怀疑过靖王的话,然而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便只能不停的告诉自己她的选择是对的,靖王是她的恩人,她不能怀疑恩人…… “娘,当年的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靖王的野心不小,他不是好人,如果真让我在皇帝和靖王之间选出一个怀疑之人,那一定是靖王。”李沐心说完这话立即将自己这次去执行的任务说出来,又将凛冬行和柳岑的故事说了一遍,不惜余力的抹黑靖王。 如果乔婉儿一开始只是有一点觉得不对劲,当听完李沐心的话整个人都慌了,那是一种信念被摧毁的慌乱和绝望,就仿佛突然意识到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很可能都是错的,所谓的恩人才是真正的仇人。 这个打击着实太大了。 李沐心看着这样的乔婉儿心里也难受,但这件事情必须纠正过来,毕竟靖王才是这书里最大的反派,任由乔婉儿这样下去,只会被靖王利用的连渣都不剩。 乔婉儿低垂着头,长长的头发将她的脸掩盖住,声音无力发颤:“你们都出去,我想静静。” “我让帘竹在外面候着。”李沐心站起身朝老乔微微点了下头,带着人走出门外,这才嘱咐:“这几日还是请你多照看一下我娘的身体,不过之前那些事情还需暂时烂在肚子里,绝不能让旁人知晓。” 老乔用袖口擦擦眼泪,“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小小姐放心就是。” 李沐心颔首,待帘竹过来守在门外,便带着雪晴回去了。 经过这次,乔婉儿若能醒悟固然是好,哪怕不能醒悟,心里也会对靖王留下一枚怀疑的种子,待日后生根发芽,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李沐心心事重重的回到卧房,就这么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发呆,脑子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直到天色越来越暗,窗户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她下意识一扭头,只见宋昱已经扶着窗台跳进来。 宋昱仍旧是吊儿郎当的样,只是不知从哪弄了一身白袍,跳进来之后回手将窗户关上,罕见的没开口贴过来,反而别别扭扭的站在那,让李沐心观赏。 李沐心还是第一回瞧见宋昱穿白衣,别说,往日的嚣张被这白衣一衬,反倒多了几分风流恣意,好看是好看,只不过欣赏过后更加疑惑:“你不是最讨厌穿白衣吗?”以往宋昱经常嫌弃白衣不耐脏,而且穿着没男子气概。 宋昱哼了一声:“我这还不是为了穿给你看么。” 李沐心一怔:“穿给我看?” 宋昱:“今日去宫里正巧遇见五殿下,他说的。”实际上原话他问五皇子宋昌墨如何讨姑娘欢心,宋昌墨说首先得穿一身白衣裳,其次再来点小惊喜,姑娘都喜欢这套。 宋昱觉得李沐心看见自己应该就很惊喜,所以特地穿着白衣裳跳窗户。 只不过最近没下雪,这白衣太过显眼,好几次都险些被人发现,着实惊险,而且这会似乎也没见着李沐心脸上有什么惊喜的表情。 他突然觉得他似乎被骗了。 第93章 李沐心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宋昱穿白衣的意图,原本烦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站起身走过去牵着宋昱的手走到床边坐下,“你穿这衣裳很好看。” 宋昱扬起下巴:“爷长得俊,底子好自是穿什么都好看。” 李沐心轻笑:“我本以为你还得忙上几日。” “忙倒是不忙……”宋昱沉默下来。 李沐心察觉不对,忙问:“出何事了,莫不是燕王妃又做些什么阴损事了?” “当年的事情并不隐蔽,我爹已经查清楚了,那沈婉蓉背着我爹偷人,结果儿子都这么大了。”宋昱撇撇嘴,冷哼两声:“我爹已经暗地里将人送走了,等过几日便会对外宣称燕王妃和二少爷外出时出了意外摔下山崖,尸骨无存。” 李沐心倒是没想到那位铁血王爷竟然留了那母子一命,毕竟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燕王仁慈。” “管他的,这杂七杂八的人解决了不少,如今的燕王府倒是清净不少,只不过……”宋昱欲言又止。 李沐心莫名其妙:“你今日为何吞吞吐吐的?” 宋昱沉默片刻,还是说出来:“我今日进宫面圣,因解决小官子山那窝土匪,皇帝赏了我一个官职,让我带兵护送使团出使齐国。” 齐国的十皇子一干人等早在他们还在叶贤镇养伤之时便已悄悄送入京城关押,齐国毕竟老皇帝还在,而老皇帝又看重十皇子,所以宁愿割据三座城池再送上若干财宝换取十皇子性命。 两边已经谈妥,但需要人护送十皇子回到齐国,毕竟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毕竟有太多的人不希望十皇子能安全无恙的回到齐国,比如齐国那些皇子,比如旭国主战的那批大臣,再比如夏国。 如今三国鼎立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如果齐国和旭国相争,保不准最弱势的夏国就能做得利的渔翁,一统天下都有可能,自然是尽可能的截杀白子义。 这一路说是危机重重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但如果成了,宋昱回国之后官途亦会畅通无阻。 李沐心一愣,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难过、不舍、恐惧…… 太多太多的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整个人忍不住发颤。 宋昱一把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别怕,我这么厉害,必然能活着回来。” 李沐心说不出话,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打湿了宋昱的衣襟。 “得活着回来,得活着回来啊……” “好好好,都应了都应了。” 宋昱一颗心都要碎了,却也感动至极,此事虽然看着危险,却也是他的机遇,只要办成了他便不再是活在父亲阴影下的世子爷,而是堂堂正正的宋昱了。 但如果他家小娘子真不愿意让他去的话,尽管心里难受,他也会去拒了这份差事,然后安安心心当他的世子爷,再成为燕王。 这一夜宋昱没走,二人就这么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李沐心顾不得暴不暴露,凡是书里提到关于从旭国到齐国那条路上的各种危险从头到尾都嘱咐了一遍,夏国和齐国的国情也没落下,还有旭国那些主战派的名字,凡是想到的都说出来,后来怕宋昱记不住干脆全部写下来塞进宋昱怀里。 宋昱摸摸怀里那一沓写满字的纸,心里说不出的妥帖,猛地在李沐心脸颊亲了一口:“我把影二留给你,若有事便直接叫他去做,昨日进宫我给宋孝成那只老|王|八找了些事情,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也烦不着你,若实在过来纠缠就寻个借口打发了,等我入了朝堂拿到兵权,我们就有足够的能力弄死他。” 他们带凛冬行和蟒符归来,却因手中无权只能暂时隐而不发。 李沐心微微点了下头,目光却舍不得从宋昱脸上移开,此此分离却是不知多久才能相见。 宋昱深深的注视着李沐心,却是同对方一样的心情,最终狠下心狠狠的把人抱住:“等爷建功立业,保证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话音未落,人却已经飘出窗外,再不见踪影。 三日之后,宋昱一身戎装,带着近万的士兵浩浩荡荡启程。 李沐心站在城墙之上,安静的看着长长的队伍缓慢的从城门走出,渐行渐远。 或许是心有灵犀,宋昱骤然回头,一眼便望到城墙之上的李沐心。 马未停,二人遥遥相望,恨不能将对方的样子完全印在心里,直到越来越远,再不能看见。 宋昱一走,李沐心只觉一颗心似乎也跟着走了,整个人都空唠唠的,直到慢慢挪回府里,才总算逼着自己打起精神。 再有几日便要过年了,宫里的尚衣局将两套新衣服送来,皇帝照例的赏赐不久之后也随之进府,也是提醒李沐心平常可以不进宫,但除夕宫宴她还是得露面的。 好在她一个公主跟夺嫡扯不上关系,也不是正经的皇家血脉,加上为人安分,大家伙也懒得找她麻烦。 安安稳稳的度过除夕之后,总算是迎来新的一年,一出正月,大哥李湖远的婚事也定下了,日子定在半年之后的五月。 李沐心比以往沉默不少,每日看书练字,若无必要甚少走出院子,宋昱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别说是信,却是连半点消息都不曾传回来。 她总觉得不该如此,恨不能跑到皇帝那问个明白,但皇帝本就看不上她,她如果真跑过去保准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倘若说府里还有什么事情能令她心情好些,大概就是乔婉儿似乎想通了不少,整个人不在如以往那般极端,对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亲近了不少,隔三差五便亲手做些点心羹汤让帘竹给她送来。 一转眼到了五月,李湖远的婚事如期举行。 李湖远是嫡长子,尽管母亲林秋灵已经疯了,但李青云并未休妻,所以婚事办的仍旧隆重而热闹,整个李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翌日新婚夫妻敬茶,李沐心干脆称病没去,毕竟她身份尴尬,明明该是妹妹,可有这么个公主的身份在,李湖远夫妻还得跟她行礼敬茶,两边都别扭。 待用过早膳,就见雪晴双眼闪闪发亮的跑进来,一脸的八卦相。 李沐心颇为疑惑:“外面出何事了?” 雪晴眨了眨眼,扶着李沐心到踏上坐下,眉飞色舞的说起来:“方才奴婢听说早上大少夫人敬茶的时候,突然手上一抖,茶水洒了容姨娘一身,容姨娘当场就哭了,向老爷告状说大少夫人这是对她不满呢,偏生那大少夫人也是个厉害的,三两句便将事情捋顺清楚,硬是让容姨娘吃了个闷亏,被老爷罚了禁闭,不过奴婢想不明白,您说容姨娘是伺候老爷的,和大少夫人又沾不上边,干嘛和她过不去呢?” 李沐心听了微微一笑:“还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管家的事儿么,自从容姨娘管家,她和五妹妹捞了多少好处,连衣裳料子都是顶好的,可她毕竟是个姨娘,大少夫人才是正经的主子,如今少夫人进门,她哪里舍得把权利交出来,舍不得可不就得作么。” 雪晴这才明白过来,不过随之更加疑惑:“那这能有用,为何容姨娘之前不跟殿下争呢?” “我又不管家,而且份利皆是走宫里的账,私下又有食邑和宫里面各位贵人的赏赐,不但用不到府里的东西,更是能填补不少,她自然得巴结着我,至于这管家的事最后究竟落在哪,还得看大嫂的手腕了,不过就照你说的,容姨娘多半得交出来。”李沐心接过丫鬟拿来的茶杯轻啜一口:“等会去我的私库里选套上好的头面给大嫂送去。” 雪晴应了,连忙拿着钥匙安排去了。 李沐心没把这当回事,左右她对权势也没兴趣,任她们去争就是,然而没想到的是容杏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她这身子的生辰便在六月初二。 去年事多,压根没想起过生辰,以前则因为她是庶女,被林秋灵打压,自然过不得生辰,如今她贵为公主,生辰临近,自是被当成李府的大事。 李沐心不想过什么生辰,但李青云发了话哪怕不大办也得摆上一场小宴,否则传进宫里,只怕一个慢怠皇族的名声李家是逃不掉了,若是再赶上皇帝心情不好,整个李府都会不好过。 李沐心倒也理解,便应下了。 然而在这节骨眼上,容杏却称病不出,主动把管家的事情交给大少夫人,一切皆由大少夫人安排。 李沐心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所以邀请的客人也只能是各家的夫人小姐,碰巧园子里花开了不少,大少夫人干脆办成一场赏花宴,甚至从娘家弄来不少好花种在院子里做景。 六月初二这日,李沐心一大早就不得不起床梳洗装扮,巳时一过,外面的人到的差不多了,她便由雪晴扶着走进院子里。 李府的花园很大,花卉也是不少,但经过大少夫人这么一打理,大大小小的花圃开满了大小不一的花,姹紫嫣红,煞是漂亮。 夫人小姐们正在闲聊,大少夫人也在,众人见到李沐心纷纷行礼请安,唤上一句“殿下安好”。 第94章 李沐心并不擅长这种场合,与众人客气几句便进凉亭坐着,其他一切交给大少夫人就是。 今日能来李府的皆是朝中大员的家眷,这些人未必瞧得起她,也不过是碍着身份相护做戏罢了。 李沐心取了块点心,正想尝尝味道就见有人站在她身侧,抬头一看,竟是柳青黛。 柳青黛笑着坐下:“许久未见,四娘子倒是愈□□亮了。” 李沐心难得看见朋友,心里难得多了一丝明亮,笑容也真了两分:“许久未见怎这般客气了,叫我沐心就是了。” 柳青黛笑笑:“那你也别老是柳娘子柳娘子的叫了,叫我青黛吧。” 李沐心:“青黛今日不忙吗?” “那边告了假,无妨。”柳青黛沉默片刻:“以前的事情……我代素月向你赔罪。” “都过去了。”李沐心笑笑,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 柳青黛长叹一声:“以前的素月并非这样子,仇恨蒙蔽了她的眼睛,只是如今她怕是连你都恨上了,以后见面千万小心些。” 李沐心自是听出柳青黛话中有话,不禁问道:“青黛此话何意?” 柳青黛闭上眼又是一声轻叹:“素月已进宫,被封为月妃。” 李沐心:“……”这又是什么神展开! 柳青黛:“具体因由我亦是不知,只是她消失了一段日子,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人,只是她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成了皇妃。” 李沐心平常甚少进宫,倒是听说皇帝宠幸新妃,却压根不知道那位新妃就是景素月! 只不过景素月为什么要这么干,难不成她已经知道罪魁祸首便是皇帝不成? 眼下人多眼杂,不方便细问,李沐心只得压下心中疑问和柳青黛将话题代开,说些京城最近发生的热闹事。 亭子外面,大少夫人安排的有条不紊,活动一个接着一个,气氛愈加热闹。 就在这时,容杏带着李沐茹和李沐雪走进园子。 李沐心已经许久未见过李沐茹了,打眼一看,虽然李沐茹穿的倒还不错,但整个人似乎阴沉不少。 她看了眼旁边的雪晴,轻声问道:“我记着三姐姐快要及笄了吧?” 雪晴小声回道:“还有几个月,确实快了,不过大少爷刚刚成婚,夫人又是那个样子,加上三小姐名声不好,如今亲事还没着落,老爷说让容姨娘帮忙相看相看。” 之前李沐茹和赵青归那般暧昧早就传遍了京城,而赵青归一家子又成了阶下囚,哪怕李沐茹是嫡女,也没几个人愿意娶这样一个女子进门。 李沐心轻轻扶了扶头上的发簪:“三姐姐毕竟是嫡女,怎能让姨娘去相看,回头与大嫂说上一声,还是交给她吧。” 雪晴低头行礼:“诺。” 李沐心扫了一眼池塘边,大少夫人是个细心的,用不高的栅栏围了一圈,还有专门的下人看着,生怕有人不慎落水,“去大嫂那传个话,叫她仔细些,尤其是吃食方面的。” 雪晴应了一声,立即跑去跟大少夫人说了,大少夫人先是一愣,感激的看了李沐心一眼,急匆匆的走了。 不多一会便有丫鬟过来传话,确实有人要在菜里动手脚,不过已经没事了。 约么午时的时候便要开宴了。 大少夫人直接让下人在院子里用曼纱搭了个棚子,微风拂过,浅色的纱幔随风轻舞,配着那些盛开的鲜花,煞是漂亮。 众人入座之际,突然听见下人过来通报,说是月妃娘娘来了。 月妃如今风头正盛,那些夫人小姐一听顿时高看李沐心一眼,妃子可是轻易离不得宫的,可皇帝竟然允了月妃出宫过来参加宴席,想必这位清阳公主也不是个简单人物,顿时高看李沐心一眼。 唯有李沐心和柳青黛明白,这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但不论如何,李沐心都得出去迎接。 奢华的宫轿停在李府门口,轿帘被掀开,月妃娘娘被旁边的大宫女搀扶着走下轿子,她身着一袭水蓝色撒花百褶裙,外罩月牙白荷花纹云肩,发髻上恰到好处的点缀两根琉璃簪子,姿态雍容华贵,若是不看脸,李沐心完全想不到这会是那个一心报仇的清冷医女景素月。 景素月仿佛并不认识他们一般,略微顺了顺耳边的长发:“本宫今日代陛下过来为公主庆生,公主该不会觉得本宫多此一举吧?” 这话便说的相当诛心了,原本还以为月妃和清阳公主交情不错的众位夫人小姐脸色齐齐微变,恨不能离李沐心再远些。 李沐心假装听不明白:“月妃娘娘多心了,您今日能来,倒是让清阳这里更填喜庆了。” 景素月笑了笑,由大宫女扶着走进李府,后面跟着一串太监,或二人合伙抬着箱子,或端着托盘,就这么走进院子,而后将东西放在正院里,由李府下人接手。 李沐心扫了一眼这些东西,视线略过一个相貌平平的丫鬟,那丫鬟便是影二缩骨之后易容而成的。 她回身和雪晴耳语道:“去把乔郎中叫来,候在园子外面。” 雪晴小声应了,立即跑去寻找老乔。 李沐心这才转头跟着景素月往园子里走,景素月擅医道,医毒互通,既然对方来者不善,她总得防备些。 她做这些事速度难免慢了些,加上景素月原本就不想等她,这一会便落在后面,不过这个角度一看便发现景素月后面跟着的宫女似乎少了一个。 她看向旁边的柳青黛,柳青黛在大理寺任职,自是对这方面最为敏感。 柳青黛的神色分外复杂,犹豫片刻,还是对李沐心点了点头,景素月带来两名大宫女,五名低等宫女,可此时五人变成四人,确实少了一个宫女。 李沐心再看向一旁,影二也不见了。 估计影二事先发现,已经追那个宫女去了。 李沐心不动声色的跟上队伍,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众人再次走进园子里,一一落座,景素月倒是没坐主位,反倒坐在李沐心旁边的位置,笑道:“本宫今日也为公主准备一份礼物。”她取出一个兔子木雕亲手塞进李沐心手里,“这是本宫闲暇时亲手所做,倒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送的便是这份心意。” 李沐心将木雕接过来,一股子幽香飘进鼻间:“多谢娘娘,这木雕香味浓郁,倒是稀奇。” 景素月道:“本宫学过医术,配了个安神的方子将这木雕浸泡月余,听闻公主最近睡眠不好,只需将此物放在床头便能有所缓解。” “清阳多谢娘娘挂心。”李沐心将木雕交给身后去而复返的雪晴:“小心拿着,就放在本宫床头那里。” 说是这么说,她悄悄捏了下雪晴的掌心,悄悄一个眼神甩在木雕上。 这木雕先拿去让老乔看看。 雪晴会意,亲手将木雕放进一个木盒里,而后亲自拿着盒子离开,外人看来不过是李沐心重视这件月妃娘娘赐下的礼物罢了。 大少夫人道:“时辰差不多了,不妨开宴吧。” 李沐心点点头,丫鬟们将菜品一一摆上桌子。 因为宴是赏花宴,这宴席上的菜品也全部与花有关,哪怕没用上花的也会弄上一朵鲜花摆盘,众人见了新奇不已,对大少夫人也是赞口不绝。 容杏只是妾氏,自然不能坐在主桌,瞧着这一桌的菜险些咬碎一嘴银牙,本想让大少夫人难堪,倒不想反倒成全了人家,等这宴席过后,她这管家的权势怕是不交也得交了。 如今只能看李沐心的意思了,如果李沐心站在她这边,或许还能争上一争。 她恨恨的瞪了一眼李沐茹。 李沐茹微低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眼睛,也遮住她的目光,接收到容杏的意思后,径自倒了两杯酒,端着走到主桌,将一杯酒放在李沐心身前,说道:“四妹妹,以前的事是我这做姐姐的不对,但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莫要同姐姐计较。” 李沐心还没说话,就听见旁边的景素月猛地一拍桌子,冷笑:“你好大的胆子,这位乃是陛下的义女清阳公主,可是上过宗庙入过族谱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公主称姐妹,来人,拖下去张嘴!” 李沐心面色微沉,景素月明面上是帮着李沐心,暗地里又何尝不是让李家和她离心,她本以为景素月只是人冷了些,心还是热的,然而这次次事情办下来却明摆着告诉她,景素月此人怕是与赵夕颜不分伯仲。 “娘娘好意,清阳敬重父皇,但亲生父母亦不敢忘,若非要因为公主的身份让家人不能亲近,清阳宁愿去恳请皇上撤掉这公主的身份!” 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反正她本来就不稀罕当这个劳什子公主,当年因为这个她还险些和宋昱生分,谁爱当谁当去。 这回倒是景素月愣了一下,估计也是没料到李沐心的反应,转而一笑:“看来倒是本宫多管闲事了,把人放了吧。”她拿起酒杯轻抿一口:“这百花酿乃是玉满楼新出的佳品,本宫一直听闻却不曾尝过,味道果然不错。” 大少夫人也是捏了一把的汗,此时才算松了一口气,听了这话忙道:“若是娘娘喜欢,待会便给您多带几坛回去。” “那便谢过了。”景素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突然脸色一变,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第95章 “娘娘中毒了!”人群里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叫,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响起一阵阵尖叫声。 “郎中还未诊断,谁敢胡说!”李沐心大声吼道,“还不快来人将娘娘抬进房里!” 大少夫人原本也被这变化弄得傻了眼,被李沐心这一喊回了神,立即安排人进来稳住局面,再派人去宫里请太医。 宫妃中毒,想瞒都瞒不下。 李沐心使了个眼色给雪晴:“去把乔郎中带过来。”等老乔一到,立即带着人走进客房。 下等宫女自是不敢拦着李沐心,唯有那一名大宫女挡住去路,“殿下还是等等,娘娘毕竟是在殿下这里中的毒,还是等会太医来了再做定夺。”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本宫!”李沐心完全不吃这套,府里的吃食皆是大少夫人一手安排,而且之前由她提醒还检查过,再加上影二盯着,绝不会有问题,她只怕此事会是景素月自导自演,将一个毒害宫妃的罪名加在她头上,借此逼死她。 大宫女还想说话,李沐心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让人将这宫女架开,带着老乔冲进房里,而后命人将门关上,隔绝那些窥伺的视线。 另一名在里面照看景素月的大宫女见状顿时大喊:“你大胆!” “你放肆!”性命攸关,李沐心也顾不得其他,“本宫带着郎中过来为娘娘救命,岂容你一个奴才叫唤!” 大宫女心有不甘,老乔直接一根银针过去将人放倒,而后立即为景素月诊脉,几根银针赐下,催吐之后,又将一个乌黑的药丸塞进景素月的嘴里迫使她咽下。 老乔大汗淋漓,也顾不得擦汗,银针一根接着一根刺下,直到一口乌黑的毒血吐出来,雪晴连忙将毒血清理干净,接着将东西全部藏好。 李沐心见老乔开始拔针,这才问道:“如何了?” 老乔用袖子抹了抹汗:“小姐放心,此毒名为幻,毒发时瞧着吓人,但其实毒性不重,解毒也不难,我已经解了毒,并且将体内残毒封死,保证那些太医看不出来,只会以为是忧思过重导致的昏厥。” 李沐心问:“那吐出的血呢?” 老乔道:“说是淤血即可,这淤血吐了病才能好,她早不吐晚不吐,偏生喝了您这的酒水才吐出来,反倒是您的功劳。” 李沐心对雪晴道:“去找影二,将景素月用的那杯子给换了,换成没毒的。” 雪晴:“奴婢知晓了。” 待雪晴出去,李沐心将视线重新投放在景素月身上,如果景素月真是自己给自己下毒,那么证据应该还留在身上。 她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景素月右手中指上那夸大其词的宝石戒指,趁着对方还在昏迷,伸手将那戒指摆弄了一下,那戒指上硕大的宝石稍稍一碰便听见戒指传出一声轻响,竟就这么打开了,在宝石下面是一个不大的小盒,只有指甲那么大,里面还有点残余的粉末。 老乔连忙用针扣出一点撵了撵,又嗅了嗅,肯定道:“正是幻毒。” “果然如此。”李沐心将那戒指扣回去,景素月这回是真想杀她,可原因呢? 老乔看的迷糊:“小姐为何不拿这戒指去皇上面前告发她?” 李沐心微微摇了摇头:“没用。” 景素月的父亲是为了皇帝死的,加上她已经是皇帝的宠妃,即便真告发了,皇帝也只会象征的惩罚一下就将此事揭过,反而是自己必定会被皇帝埋怨记恨。 李沐心在心里快速盘算,这时候雪晴回来了,后面跟着大少夫人和柳青黛,二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柳青黛很聪明,几乎没多久便猜到事情原委,心中对景素月绝望至极,这才过来看看是否能有帮上忙的地方,只不过一进门见到老乔,整个人都愣住,“乔伯?” 老乔见到柳青黛也是一愣,“青黛,你怎在这?” 柳青黛道:“我与殿下关系不错,这才过来为殿下庆祝生辰。” 此时已经有外人进来,二人的话点到即止,李沐心倒是颇为惊讶,怎么也没想到柳青黛竟会和老乔相识。 大少夫人敲了几眼景素月,一颗心都悬起来:“殿下,娘娘如何了?” 李沐心道:“娘娘忧思过重,以至昏厥。” 大少夫人:“那血……” 李沐心:“娘娘之前似乎摔着过,体内有淤血,乔郎中说了,吐出来病也就好了。” 大少夫人自是明白李沐心的意思,脸色发白:“那我去和父亲说一声,他还在外面候着。” 李沐心:“去吧,外面那些人先安排好,等太医来了确定娘娘病症之后方能离开,在寻些靠谱的夫人放进来,就说是来照顾娘娘的。”照顾是假,找人作证才是真的。 大少夫人连忙出去安排,不一会便有几位夫人走进来。 又过了一会,外面想起太监奸细的嗓音唱报:“五皇子到!” 声音未落,只见五皇子宋昌墨带着几位太医和一队禁卫军已然走到客房附近。 宋昌墨年方十九,身姿挺拔,面容硬朗,步履之间带着军人的坚毅,气势煞是骇人。 房中众人连忙向宋昌墨行礼问安,宋昌墨挥手制止:“还是先让太医瞧瞧月妃吧。” 几位太医匆匆赶进来为景素月诊治,连太医院院判都来了,将景素月团团围住。 宋昌墨看向李沐心:“父皇那边听闻此事甚是着急,但即便是中毒想必也是有人借此暗害月妃,清阳无需担心。” 李沐心被扑面而来的友谊砸的心底一颤,恍然想起书里面写了五皇子宋昌墨和宋昱关系一直不错,要不然当众皇子夺嫡之时,宋昱也不会推宋昌墨上位。 对了,夺嫡…… 原著里皇帝是得急病驾崩的,算算时间,该是明年腊月的事。 该是类似心梗一类的病症,前脚还在与大臣议事,后脚就病发了,几息的功夫就没气了。 也因为皇帝驾崩的急,没立下太子,众位皇子加上野心勃勃的靖王都盯着那一个位置,后果可想而知。 只是如今她没得到宋昱丝毫消息,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想到这李沐心下意识开口问道:“可有燕王世子的消息?” 宋昌墨目光微沉:“原本是有的,但最近没了。” 李沐心心底又是一颤:“五殿下此话何意?” 宋昌墨撇开眼:“他在风杨岗附近遭遇埋伏,如今不知踪迹。” 李沐心一个踉跄,若不是雪晴扶着只怕已经摔倒在地上。 宋昌阑:“风杨岗已是旭国边境之地,不过十里便能进入齐国,我相信他能扛过去的。” 李沐心已经说不出话来,嗓子如同被棉花堵住。 这时候太医也已经诊断完了,那院判走过来:“启禀殿下,月妃娘娘并非中毒,乃是思虑过重积郁在心,方至昏厥。” 宋昌墨道:“既不是中毒,也就没什么犯人了,尔等便在此照顾月妃,待她醒来再行回宫,便暂时叨扰清阳了。” 宋昌墨这话便是将事情盖板钉钉,其他人自是不得再有意义。 李沐心点了点头,突然一阵头晕,两眼一黑,竟也晕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慌乱,好在太医都在,加上老乔,很快便稳定李沐心的情况送回院子。 李沐心醒来之时天已经黑了,她只觉心口似乎被一块大石压着,整个人都说不出的疲惫。 雪晴在旁边照看,见她醒过来连忙去喊老乔,二人又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李沐心深呼一口气,忍着不去想宋昱的事情:“行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那木雕怎样了?” 老乔道:“那木雕麝香味很浓,只不过被其他香味相互影响,若不是经常接触药材之人,很难发现。” “景素月想的倒是远。”李沐心揉揉眉心,“对了,青黛呢?” “燕芳阁还有事情,我让她先走了,我也没想到小小姐竟和青黛认识。”老乔顿了顿,接着说道:“老爷当年有一位结拜义弟,名为柳欣言,柳家世代皆为皇商,不过受老爷连累,在乔家出事之后,柳家被靖王设计污蔑进贡皇城的货物以次充好,没多久也被抄了家。” 他叹了口气:“我精通医理,往日里全靠行医赚钱,一次出诊偶然遇见柳家唯一存活的嫡子柳奉之,只不过他已病入膏肓,我倾尽全力也不过让他多活了几日,临死之际将幼女青黛托付给我,可以说青黛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只不过在她十五那年突然离开,我便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了,没想到她竟胆大的女扮男装当了京官,当真是……当真是……唉!” 李沐心也是唏嘘不已:“青黛也是一心为柳家平反。” 老乔道:“不说这些了,我和青黛聊过了,都是自家人,以后有她帮衬小小姐,倒也方便不少。” 李沐心点点头,今日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景素月的身体最近怕是没法找她麻烦,应该能安静些日子,只不过皇子夺嫡之时也不远了,她还得细细准备,不能让李家遭受无妄之灾,也不能让靖王活过夺嫡之争。 第96章 景素月的事情有宋昌墨帮忙周旋,李府不但没事,反而得到不少赏赐,老乔的医术精湛,皇帝希望他能入宫进太医院。 这也算是个不错的机会,加上乔婉儿身体大好,所以老乔来问李沐心的意思时李沐心便点了头。 老乔一走,院子里似乎更加冷清。 李沐心干脆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偶尔听听雪晴说起大少夫人和容杏的管家争夺战,但总体上大少夫人的手腕要比容杏高上不少,不过数月便已经将李府的事物尽数掌控在手里。 容杏都快急死了,常常跑到李沐心这想要求助,李沐心干脆称病不见。 一经数月,景素月再没过来找她麻烦,一进初冬,李沐心总算收到了宋昱的消息。 消息是影二送过来的,走的也是影卫之间联系的路子,仅有一张细细的纸条,上面的字迹仓促,只有一句话——等爷回来娶你过门。 李沐心宝贝似的捧着字条,眼睛不知不觉间蓄满泪水。 还活着就好。 影二道:“您有想回的话可以写给属下。” 李沐心惊喜道:“我可以回信?” 影二点了点头:“可以,只是字数不能太多。” “好,你且等等!”李沐心风风火火的跑到书房撕下一张字条,握着毛笔正待下笔,却又不得不停下里。 脑子里想说的话太多太多,然而纸条就这么大,怎么写…… 她在那涂涂改改,废了一沓的纸张,最终只写下四个字——盼君归来。 影二取走纸条传递出去,半月之后,李沐心再次收到宋昱的字条——已入齐国,勿念。 李沐心捧着纸条,只觉一颗心都松快了不少,宝贝似的放进一个八角盒里,而后就放在枕头边的暗格中。 虽然暗地里有了通信的方法,但明面上她还是有机会就打听打听宋昱的消息,然而一无所获,即便宋昌墨也没收到任何有关宋昱的信息。 李沐心立即明白,宋昱如此小心除了那些埋伏之外,只怕是还有内奸。 明白之后,她干脆将视线转向朝堂,将得到的消息通过影二传过去,希望对宋昱有些帮助。 一转眼到了年底,李沐心再次结果尚衣局送来的新衣裳,随之而来的还有五皇子宋昌墨的心腹冯秋。 冯秋年岁不大,以前是宋昌墨的伴读,如今在户部任职。 李沐心颇为意外,她与这位冯大人也只见过两三面而已,并不相熟,连忙请人坐下,又叫雪晴去准备茶点。 冯秋道:“殿下不必如此,冯某来此也只是代五殿下传几句话而已。” 李沐心挥手让屋子里的人全部退下,这才问道:“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冯秋道:“皇上昨日突然重病,如今就在乾元殿中,由月妃娘娘和大殿下一手操持,其他人根本见不到皇上,五殿下那边正在商量对策,短时间内可能顾虑不到您这,这才吩咐冯某前来告知一声,您最好寻个由头远离京城,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回来。” 李沐心一愣,皇帝重病,可这时间对不上啊! 冯秋已经一夜未眠,脑袋发胀,不禁伸手揉揉眉心:“月妃娘娘与您不睦,除夕宴您最好寻个由头也别去了。” “多谢大人提醒,我知晓了。”李沐心顿了顿,委婉道:“冯大人说起大殿下,我突然想起就在前几日,我在玉满楼偶然见到大殿下和靖王爷一同进了包厢,瞧他们的样子,关系似乎不错。” “你说什么!”冯秋瞪大眼睛,此时也顾不得失态,“你确定那是靖王?” 压根就没这事,不过是李沐心根据书里内容杜撰的,不过大皇子确实是靖王的人,“我也奇怪着,靖王去南边代天巡狩一直未归,怎会突然出现在京城呢,兴许是我看错了吧。” 冯秋坐立不安,不行,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他都得赶紧回去告诉五皇子,“冯某还有事,告辞!” “冯大人慢走。”李沐心起身送客,待送走冯秋,她立即走进书房,提笔便写——皇上重病,靖王谋逆。 尽管冯秋的话并不全面,但足以让她推测出个大概,只怕生病是假,中毒才是真的,如今宫里并无皇后,若由景素月与大皇子伪造皇帝口谕控制住皇宫也并非不可,而大皇子又是靖王的人…… 当影二将消息传递出去之后,李沐心将真蟒符拿出来交给影二:“去庄子里将此物交给凛冬行,让他立刻去北部三十里外的平阳山,靖王的私兵就养在那,待他夺得兵权,便带领军队冲进魏州城外驻守的魏州军中,投降之后立即脱身,前往边关寻找燕王,若京城里真有什么事情发生,燕王殿下归来也能住持大局。” 没有人会想到靖王的养兵之地会距离京城这么近,靖王也是利用人们这种思想拥兵自重。 而魏州军的将军是标准的保皇党,一股子牛脾气,只认皇帝和兵符,靖王的兵到他手里,除非皇帝亲自下旨,否则休想让他再吐出来。 不过瞧这样子,景素月他们应该还没得到玉玺和兵符吧…… 李沐心突然有种相当荒唐的感觉,景素月如今的样子就仿佛顶替了赵夕颜,赵夕颜没了,她该做的事情便全部由景素月做了,效果也是一样。 “好。”影二严肃点头,转身便飞走了。 李沐心招来雪晴:“用暗线看能不能跟老乔联系上。” “诺。”雪晴连忙去安排,约么下午的时候,老乔化妆成太监亲自跟了回来。 李沐心一看这架势,更是将之前的推测全部肯定。 老乔似乎走的很急,脸上竟然满是细汗,也顾不得擦,道:“我不能多待,自从皇上重病之后,唯有院判和两名固定的太医方能进入乾元殿为皇上诊治,其他人根本不能靠近,不过我悄悄检查过熬药之后的药渣和皇上换洗的衣服,衣服上的血迹发黑,我敢肯定皇上是中毒了,而那药渣却是大补的补药,不但不能解毒,反而还会让皇上的身体虚不受补,只会死的更快。” 老乔顿了顿,“小小姐,还需尽快打算为好啊。” 李沐心:“放心吧,我这里倒是还好,只不过宫里如今这般危险,要不然你也别回去了,” “我若失踪一定会立即被他们察觉,不妥,对了,我悄悄配了些迷药和毒药,小小姐留着防身,我这就走了。”老乔将一堆油纸包从衣袖里取出来交给李沐心,转身就走了。 雪晴这会也察觉到不对了,急道:“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城外庄子里避避吧。” 李沐心摇摇头:“我若走了,父亲和大哥他们该如何是好,等会去提醒父亲一句让他称病,这些时日就莫要去上朝了,先避避风头再议。” 她没说的是如果宫里面那几位要找她的麻烦,那么躲到哪都是白搭。 只不过事情还是朝她最不想的方向发展了,翌日宫中来人宣皇上口谕,说要清阳公主进宫侍疾。 李沐心一接旨就知道要糟,皇宫里近万人,那么多妃子不去侍疾,那些个皇子公主不去侍疾,反倒让她一个住在宫外的义女前去侍疾,这帽子扣下来,便等于将她拉上了谋逆的大船,轻易下不来了。 偏偏她还不能拒绝这真假不知的口谕。 李沐心只得敛下神色,回去简单收拾一番,将那些老乔拿来的药粉塞进衣裳的暗袋里,上了进宫的轿子。 小轿一路将她抬到乾元殿前,一下轿子便瞧见穿上一身太监服的大管家。 大管家安慰道:“且宽心些,这附近已经都是我们的人。” 李沐心深深吁出一口气:“里面是什么情况了?” “进去说。”大管家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几个鬼祟的影子,便前面带路,待进了乾元殿方才道:“皇帝暂时被月妃用药吊着命,不过也就一口气在,药一断立绝活不过半个时辰。”说到这大管家靠近李沐心耳语道:“我也是才知道大管家和月妃都是王爷的人。” 说完话大管家后退一小步,将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交给李沐心,小声道:“你之前的差事办的不错,主子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这才叫你过来,一是帮忙处理些应急的事情,二是监视月妃,若是对方起了异心,便杀了她。” 李沐心眼皮一跳,没想到这回让自己来还有这个作用,只得接过匕首,好在这东西带着鞘,要不然她还真不敢随意往身上放,毕竟这上面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乾元殿作为皇帝的寝殿自是一片金碧辉煌,及其奢华,只不过如今四周的窗户全部被厚重的帘子遮挡,阳光进不来,至使多了几分阴森。 李沐心跟在大管家身后走进内殿。 内殿的人不多,除了太医院的院判和一个丫鬟外,就只有景素月了,以及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皇帝宋孝林。 这些时日未见,只见宋孝林瘦的几乎皮包骨头,已然有些脱相,孤零零的睡在那偌大的龙床之上。 景素月一身宫装,便坐在窗前的一把雕花圆椅上,抬眼瞧了瞧李沐心便是一声鄙夷的冷笑:“原来你也不怎么干净,藏的倒是深,若是青黛看见此时的你,想必也会失望吧。” 李沐心直视她:“彼此彼此吧。” 一句话却是直接戳了景素月的心窝子,顿时脸色一沉。 “行了,都是自家人吵那些没用的作甚。”大管家淡淡瞥了一眼景素月,警告道:“沐心是王爷派来此处的,若你看不惯尽管去找王爷,只不过他老人家最厌烦内讧,若是让他知道你们谁坏了王爷的大事,王爷的手段便不用我来言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新文《我是大佬的白月光(穿书)》 文案:林飞月一朝穿书,附带救世系统一枚,每完成一个任务奖励抽卡一次。 只是抽出来的东西总有那么点出乎意料。 需要进食的别墅,只吃素的食人花,爱跳舞的老母鸡,话痨版的含羞草…… 每一次抽卡总有一个坑在前方等着她。 本以为这就是全部,结果前面却有个更大的坑。 她这系统自带BUG,偶尔就会把她丢回现代溜溜,回来时降落地点随机。 比如她家大师兄的怀里…… ———— 大师兄:“你以为让我抱住你,我就会爱上你吗。” 林飞月:“哦。” 大师兄:“我是不会爱上你的!” 林飞月:“哦……那先放我下来成么?” 大师兄:“勾引我不够,你又想去勾引谁!” 林飞月怒了:“你到底放还是不放?” 大师兄:“不放,成亲去!” 第97章 大管家的话自然是在警告景素月。 景素月嗤笑一声,“你们都是金疙瘩,不过金疙瘩又如何,还不是得跟我这个铁疙瘩合作么。” “认清身份总是没错的。”大管家冷淡的瞥了她一眼,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李沐心也走到一把椅子旁默默坐下。 这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娘娘,二公主和五殿下过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景素月似乎已经习惯如此,只把被子给皇帝往上拽了拽,“之前怎么应付的还用问本宫不成,统统不见。” “诺。”小太监跑出去传话了,然而不多时便听见外面传来喊杀声以及兵器碰撞的声音,明显是打起来了。 景素月和大管家脸色齐齐一变,似乎没想到外面那两位竟然真的敢来硬的。 大管家瞥了一眼景素月:“你去,速战速决。” 景素月冷哼一声,还是乖乖起身走出去。 李沐心连忙跟在景素月后面:“我也去瞧瞧吧。” “不急。”大管家将她拉了回来,趁房间里没人,急忙将一包药粉塞进李沐心手里,说道:“这是皇帝的解药,但他的身子骨不行了,一旦服下解药也就只有半个时辰的命,靖王那边今早已经派人去联系兵营领兵前来,最迟半月必会宫变,对了,还有这个。” 大管家四处扫了一眼,快速从皇帝的床褥夹层中取出一张白纸交于李沐心手中:“如果无法阻拦,便将此物交于宋昌墨,全当是投诚的信物吧,有它在,加上宋世子的交情,相信宋昌墨不会为难你们。” 李沐心低头一看,这竟是一张禅位诏书,上面明确写着皇帝禅位于五皇子宋昌墨,并且盖有玉玺和皇帝私印。 原著里因为皇帝是疾病驾崩,并没有这张诏书。 即便可以写下一份诏书,皇帝也未必会直接禅位给五皇子,必是大管家说了什么,皇帝衡量之后,宁愿把皇位给五皇子也不愿意留给靖王。 她震惊的望着大管家。 “我过来的时候皇帝的身体还没这般虚弱,便与他谈了一会,顺便给他捎了套纸笔。”大管家苦笑:“前些时日我去见了婉儿,她的病好了不少,我也是那时才明白过来,以前的种种不过是我懦弱的借口,她是该恨我的。” 李沐心紧紧握着手里的诏书,不敢想象若是此事让靖王知道,大管家会有什么后果,她拼命的摇头,泪水就这么不争气的涌出来。 大管家轻轻为她擦去眼泪:“我的女儿最是漂亮,莫要哭了。” “父亲……”李沐心张张嘴,最是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然而大管家微微摇了摇头,“快将东西收好,他们要进来了,子时寻个借口出去,我送你离宫。” 李沐心立即将诏书和那包解药塞进衣裳的暗袋里,擦干泪水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进来的是景素月和她的心腹,门外重兵把守,就二公主和五皇子那点人自是不可能冲进来的,然而景素月的脸色相当不好看,一进门便对大管家横眉竖眼:“王爷的人究竟何时能到,今日虽将他们打发了,但那些个皇子皇女明显是等不了了,不能再拖了。” 大管家不卑不亢:“王爷竟派人去调兵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归来,届时这改天换地,自会记你一大功。” 景素月恨恨的瞪着犹在床上昏迷的宋孝林,恨不能从对方的身上咬下一口肉来:“我要的从不是什么功劳,我要宋孝林所有的妻儿老小的命为我荆家赔罪。” 大管家早已习惯景素月的疯狂:“只要王爷登基,自会满足于你。” 景素月哼了一声:“满足什么,我现在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大管家:“王爷还有事要处理,如今就在樱元宫内。” 李沐心微微低下头,心里却是明白,大管家这是在告诉她靖王的踪迹,樱元宫是贵妃的住处,倒是没想到那位不显山不漏水的贵妃娘娘竟是靖王的人,藏得着实够深。 “行了,既然公主已经送到,我还要去王爷那里复命,你二人好生在这守着,切莫坏了王爷的大事,否则谁也保不住你们。”大管家说的很是郑重,仿佛真是这么一回事,语罢便匆匆离开。 这时候乾元殿里剩下的便也只有景素月和李沐心两个主子和几位奴才以及外面那些侍卫。 李沐心懒得与景素月在一起纠缠,谁知道这位什么时候会给她下手呢,干脆挪到外殿待着,心里暗暗计算着夜里逃跑的事情。 她这一跑身份便会败露,到时大管家必会难辞其咎,保不准就得被靖王下手杀了,大管家是用命在帮她,但她却不能拖累大管家。 为今之计只有提前跑路,大管家还没来得及布置,必会被她打一个措手不及,这样靖王也不会怀疑他,只会以为是她自己叛变。 而且她完全不需要往宫外跑,只要潜入绣元殿,从那里的密道进入燕王府。 至于皇帝…… 她要如何把皇帝和玉玺一同带走呢…… 李沐心低下头,宋孝林好歹是一个成年男人,就她这副小身板若无车马根本无法带走皇帝,可要找人帮忙的话,找谁呢? 宋昌墨。 李沐心眼下只能想到这个人。 就在这时,殿外再次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景素月急匆匆的从内殿走出来,“怎么回事!” 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的跑进来:“娘娘,五皇子带人杀过来了!” 景素月顺着门缝往外看,确实是去而复返的宋昌墨。 宋昌墨一身戎装,带领近百人与门口的禁卫军战在一起,用的皆是自杀般的法子,不会防御,以伤换伤,手段干脆利落,不多时两边的人均倒下不少,血液染红地面。 照这个速度,只怕禁卫军还没赶过来对方就已经杀进来了。 她咬牙切齿,如同毒蛇一般瞪着门外:“敢坏本宫的好事,必让你们不得好死!” 景素月旁的大宫女急道:“娘娘,这如何是好?” 景素月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本宫正巧前些时日调了一种毒粉,那些人身上伤痕不少,只需迎风洒下,只需沾上一点,见血封喉。” 她往衣袖里掏去,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后脑一疼,啪的一声,碎瓷片撒了一地。 景素月霎时间眼前发黑,就这么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大宫女和小太监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一抬眼便瞧到不知何时绕到景素月后方的李沐心。 那花瓶好端端的摆在角落里,自然不会自己跑过来与景素月同归于尽,而是李沐心砸的。 “呵呵,手滑。”李沐心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嗖的一下跑到门口,猛地将门推开,她身后的大宫女也反应过来,两步窜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后拽。 疼,钻心的疼,头皮似乎都要被撤掉了。 李沐心挣扎不开,然而打开的门却是给最靠近门的宋昌墨一个机会,一个纵越跳入门内,手中长剑登时刺出,直接取了那宫女的性命,而后又一个斜刺取了那小太监的性命。 李沐心顾不得散乱的发髻,从地上爬起来:“五殿下,快带陛下离开吧。” 宋昌墨神色复杂的看着李沐心,他本以为此人就是个奸细,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他是武者,耳聪目明,加上距离门近,所以方才景素月的话其实他也听见了,正在焦虑之时便发生这样意外的情形。 “你的身份,宋昱知道吗?” 李沐心点点头,认真道:“他全都知道。” 宋昌墨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就赌宋昱的眼光,“你跟我们一同离开。” “好。”李沐心本来也没打算在这守着,待宋昌墨的人进内殿背出皇帝,众人立即撤退。 然而这时禁卫军也到了,两队人马狭路相逢,对方人多势众,而他们这边仅剩下不到五十人。 禁卫军统领一声令下:“五皇子谋逆,杀!” 禁卫军一冲而上,汹涌的如同潮水一般,眨眼便能将他们淹没,鲜血洒了一地,到处都是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这边的。 “退,保护陛下!”宋昌墨带着众人边打边退,当机立断带着众人退进一间无人宫殿,接着迅速脱下皇帝的衣裳和一位下属互换,将皇帝背在背上拉着李沐心躲在房梁上。 剩下的那些下属从窗户跳出,分散跑开,后面追进来的禁卫军短暂的慌乱之后立即分成几组追捕,不一会,这废弃的宫殿再次安静下来。 李沐心明白,他们是在用性命引开这些追兵。 她紧咬着唇,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感动,难过,害怕,无能为力…… 宋昌墨背着皇帝同样沉默,直到外面再无动静,“走吧。” 他的声音沉重的仿佛被一座山压着。 他们从房梁上跳下,却又齐齐停下脚步。 外面仍旧有禁卫军把守,他们三人,一个还在昏迷,一个弱女子,也就宋昌墨功夫了得,可他一个人又如何带两个人离开。 李沐心深深吸了口气,“你们走吧,带着陛下或许你还能逃开,但是带上我这个累赘,被抓住就是迟早的事情。” 宋昌墨沉默了。 第98章 宋昌墨第一个认真看这个女人,突然想起对方还没及笄,只是个小姑娘呢。 这么小的岁数却如此深明大义不畏生死,难怪会让他那个表弟倾心不已。 “我终于知道宋昱为何非你不可了。” 如果是他也不想放弃这样一位女子。 他失笑出声:“倒是便宜那个家伙,如果是我先遇见你,哪还有他宋昱什么事情。” 李沐心知道宋昌墨只是开开玩笑而已,抿唇笑笑,看着宋昌墨转身要走,视线的余角无意中撇过窗外的风景,顿时一愣,下意识开口:“等等!” 宋昌墨停下回头看她。 李沐心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向外面望了望,“这里是……绣元殿?” 宋昌墨:“是绣元殿的偏殿。” 李沐心心道怪不得,她明明没来过这个房间,但外面的景致却是极为熟悉,原来他们竟在绣元殿中。 她本打算就是走这条密道的,只不过后来宋昌墨杀进来便下意识放弃原来的计划跟着宋昌墨走了,不想兜兜转转竟然又到了绣元殿。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丝细微的动静,李沐心往外一看,只见近百名禁卫军将整座绣元殿围了起来。 禁卫军统领带领一队人大步走进院子,冷声道:“不过雕虫小技,竟妄想混肴视听,本统领知道你们就藏在这绣元殿中,王爷有命,若你等交出陛下,大可给你们留下一个全尸,否则必将不得好死!” 宋昌墨的计谋一看是便被对方看穿了,若是方才他直接带着皇帝出去,只怕现在已经被抓住了。 宋昌墨的脸色从未这般难看过。 那禁卫军统领只略等了几息功夫,转身便走:“关门,烧殿。” 绣元殿的大门被合上,一坛坛火油隔着墙被扔进来,摔在墙上或者地上发出啪啪的碎裂声,碎瓷片满地都是,刺鼻的油味充斥着整座绣元殿。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火把被扔进来,火焰遇油便着,眨眼便蔓延整座宫殿,呛人的烟雾飘进偏殿,熏得人睁不开眼。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李沐心深深觉得她应该是跟皇宫有仇,所以上次在皇宫里没烧死她,这回继续烧,就不信弄不死她…… 不过这些人似乎也没想过让皇帝活着出去,否则就不会这般肆无忌惮。 想想也是,只要宋昌墨背上弑君的帽子,靖王还不是名正言顺的能够登基么,实在不行先扶植个傀儡皇子继位,在慢慢寻找玉玺就是。 想归想,求生本能让她紧紧跟着宋昌墨跑出偏殿。 火油助燃,整座绣元殿如今已是一片火海,想求生除非翻出殿外,可外面必定是杀机重重,十死无生。 宋昌墨绝望的望着漫天大火,神情满是不甘。 “咳咳,去主殿,那有出路。”李沐心被呛的险些把肺咳出来,勉强说完一句话。 宋昌墨微微一怔,心里多出一丝希望,“这边!” 宋昌墨前面带路,李沐心跟在后面,炙热的温度仿佛将他们的皮肤都要烤融化一般,艰险重重,总却总算冲过火海来到那机关开启的地方。 那是卧房里一处多宝阁,可真到了这,李沐心看见那已经被烧塌成一堆木头,整个人都傻眼了。 原本的机关是多宝阁上一个瓷花瓶,按照一定的顺序旋转后便能打开后面的墙壁,可如今机关被烧坏了,这门要怎么开? 这天底下的事情最让人绝望的不过是出路就在眼前,然而它却被锁住了。 宋昌墨一看见李沐心的表情便知道事情有变,正想离开,只听后面轰隆一声,房子半塌,火焰已经将离开的路完全封死。 “抱歉。”李沐心苦笑一声,难不成老天爷也是觉得她这女配太占戏份,这才赶忙让她去死,好让剧情回归正轨吗? 可惜再也见不到宋昱了。 临死之前若是能再见一眼该多好啊…… 宋昌墨微微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将后背的皇帝放下,经过这番变故,他反倒平静下来,不就是一个死么,只可惜他终究没能带着父皇离开。 两人相顾无言,明明没见过几面,却不得不一起……等死。 空气越来越稀薄,肺部也越来越难受,眼瞅着大火就要烧到跟前,李沐心似乎听见那墙壁里面传来细微的跑步声。 声音很微弱,弱的简直就像是她临死前的幻觉。 可即便是幻觉,李沐心也说不出的高兴,全当是自己安慰自己吧,她拾起一根木棍不停的拍打墙面,制造出动静。 宋昌墨全当是她临死前的发泄,原本没当回事,直到耳边传来一阵阵跑步声。 他目光一凝,真的有人! 下一刻,那面墙被打开了,清新的空气顺着那后面的地道涌出,让他好受不少,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宋昱。 两年未见,宋昱似乎比以前高了一些,也壮实了不少,面容也比以前沉稳了不少,他正想开口,才发现人家压根没看他,只能默默背起地上的父亲。 李沐心幻想过很多和宋昱见面的场景,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种性命攸关之时,她的宋昱似乎黑了不少,额角有一块细小的疤痕,伤在那种地方,若是再深一点便会致命。 “发什么愣呢,见到夫君不高兴么,还不快过来。”宋昱一把将李沐心拽进来,直接抗在肩上,回头给了宋昌墨一个眼神。 宋昌墨背着皇帝默默走进地道,没多远便见宋昱停下从旁边的墙缝里扯出一根绳子,用力一拉,只听轰的一声,那密道入口的上方便掉下一堆碎石,将整个地道口完全堵死。 绣元殿一旦被烧塌,这密道很可能就会暴露,自然不能再留。 二人迅速往前走,两个大男人脚程本就快,加上都会轻功,不多时便到达燕王府那间地下的书房中。 书房里的人不少,看样子似乎原本正在开会议论什么,见到宋昱这模样顿时一番哄笑。 “滚蛋,老子忙,晚点再来收拾你们!”宋昱恶狠狠的扔下一句狠话,抬腿就扛着李沐心飞出密室,回到自己的卧房,将人直接往床上一扔,就扑了过去。 李沐心整个人都是懵的,原本她觉得她快死了,心里多少都挺绝望的,结果宋昱出现把她救了,她还没来得及感动和兴奋再次相见就被宋昱抗在肩上,一路疯跑,速度之快让她不得不闭上嘴巴免得吃风,她的胃不得不和宋昱的肩膀狠狠摩擦。 所有的情绪顿时全部消散了,她想吐。 然后宋昱扑到她身上想亲她的时候,她就真的吐了…… 宋昱:“……”虽然想骂娘,但他舍不得骂他家小娘子。 当两人收拾妥当的时候,什么旖旎心思都飞到天边消散了,于是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尾大眼瞪小眼。 瞪着瞪着,李沐心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敢笑呢,若是换个人来,我一定打到他满地找牙。”宋昱说着却也是笑了,快两年了,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情舒畅,同时也在庆幸,庆幸他进了密道,否则真就是生死离别了。 李沐心用脚踢踢宋昱的脚心:“你怎知道我在密道那边?” “说来也奇怪,我似乎听见你在密道里叫我。”宋昱也是纳闷,他其实前几日就到了,甚至还和凛冬行打了个照面,从那了解不少事情,加上他家娘子给的信息,对京城局势也算了解,所以不得不先将一切安排好,方才正是跟下属们议事,突然就听见他叫小娘子从他耳边喊救命。 只有一声,似乎是从地道那边传来的,然而他问旁人,旁人说根本没声音,不知怎么的,他这颗心猛地就悬了起来,说什么也放不下去,就好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他干脆走进地道一探究竟,结果刚到绣元殿附近就听见上面传来敲打声。 这处密道他只告诉过李沐心一个人,如果有人在上面知道这处地道又在求救,除了他家的小娘子,他想不到别人,连忙去打开机关,也因此真的救下李沐心。 这种事情玄之又玄,谁也说不清楚,但宋昱却无比庆幸,幸好他没放任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惧和想法,否则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家娘子了。 李沐心沉默片刻,骤然起身一把抱住宋昱,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恨不能就这么直接与对方化为一体,再不分离。 宋昱回拥着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香! 许久,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二人才不舍分开。 宋昱不满的对门外吼道:“谁啊!” 门外传来元宝颇为委屈的声音:“世子爷,您要小人准备的衣裳和吃食。” 宋昱直纳闷,看向李沐心:“我吩咐了吗?” “好像吧……”李沐心方才被颠的脑子发昏,不过似乎宋昱确实吩咐了什么。 “今日便放过你,下次可没这般容易过去。”宋昱恶狠狠的掐了一把李沐心的脸蛋,下床理了理衣衫,放下床帐,确定看不见里面人之后方才把门打开。 门外的元宝端着托盘,一张脸求生欲极强的挂起颇为僵硬的笑容:“世……世子爷?” 宋昱微微扬起下巴,扯扯嘴角:“呵呵。” 元宝打了个哆嗦,眼泪都要出来了,感觉世子爷比以前更恐怖了怎么办…… 第99章 元宝放下东西立即溜了,生怕慢一步被他家主子给分尸了。 宋昱撇撇嘴,将门关上。 李沐心看着好笑,换好衣裳后将之前藏好的诏书和解药取出来交给宋昱,“诏书是禅位给五殿下的,只是这解药虽然能解陛下的毒,可一旦服下便也只有半个时辰的命了。” 宋昱拿着这两样东西,却没能笑出来,为了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要吃多少苦头,他一个大男人,却连喜欢的人护不住,当真没用! 不论心里怎么想,他还是与往常一样吊儿郎当的笑起来:“还是我家娘子能干。” “不想笑就别笑了,丑。”李沐心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我也没做什么,这些东西都是父亲给我的,只不过我用花瓶砸晕了月妃,又帮助五殿下逃脱,这会靖王怕是知晓我已叛变,若是没在绣元殿发现我的尸体,必定会派人捉我,可李家那边……” 宋昱道:“放心吧,我早已派人守在李府外面,若是有事,他们会将李家人全部藏起来,这会人应该不在李府了。” “那就好。”李沐心呼出一口气,复又看向宋昱,很想问问这两年对方是怎么过的,遇到了什么危险,有没有受伤,却又问不出口。 宋昱看出来了,倒是不介意的笑笑:“其实也没甚大事,不过就是护送途中连遭埋伏,先是杀手,后是下药,对方似乎总能料到我们的动作,所以我猜测队伍里有细作,便单方面掐掉与京中联系,几番设计才明白队伍里不仅仅是一个细作,他们一个连着一个,没劲,我干脆把那蛀虫似的队伍都舍了,乔装打扮单独带着十皇子上路,如此反倒是安全不少,一路上也没甚大事发生,而且路过边疆之时和我父亲见了一面,得知京中很可能会有变故,我爹那动弹不得,便让我带了两万兵马暗中进京。” 尽管宋昱说的简单,但李沐心却听出立面掩藏着数不清的惊心动魄,好在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她眼睛发酸,抬手摸摸宋昱的侧脸:“瘦了啊。” 宋昱笑笑,将人揽进怀里:“我这虽然辛苦了些,但也没冻着饿着,白子义那个混蛋不想死,一路上倒也安份,倒是你,我刚抱着可是发现你轻减了不少,怎么,莫不是想我想的吃不下睡不好,决定非我不可了?” 李沐心轻哼一声,道:“是啊,世子爷英明神武,风流倜傥,小女子恨不能以身相许,此生不离呢。” 宋昱:“那是最好,等此事过去你也快及笄了,到时我们就成婚吧。” 李沐心笑了:“好啊。”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但眼下着实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只得收拾收拾去看看宋昌墨和还在昏迷中的皇帝。 经此一事,宋昌墨似乎比之前更加沉稳,这那么一动不动的守在皇帝床前,眼里偶尔流露出一丝悲伤。 李沐心叹了口气,悄悄拽了拽宋昱的袖子,现在的宋昌墨只怕心里难受至极,不过想想也是,换成谁也不会好受吧,还是等等再来吧。 宋昱点点头,二人又退出去。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过去便有人通报凛冬行回来了。 李沐心颇为惊讶,这世间可比她预料的要快上不少。 凛冬行风尘仆仆,拍掉身上的灰尘走进客厅,对宋昱和李沐心拱了拱手:“幸不辱命,我已将靖王私军送进了魏州军的嘴里,不过途中出了些问题,靖王怕是很快便能得到消息。” 李沐心:“出何事了?” 凛冬行道:“说来也巧,我带兵出发之际,靖王派去调兵之人也到了,碰巧我与那人相识,便直接把人给绑了扔进林子里,不过归来之时我去看过,人已经不见了。” 李沐心摇了摇头:“此事本就危险,你没受伤就好。” 宋昱也挺欣赏凛冬行的,说道:“此事确实辛苦你了,不过靖王那边很快会有所行动,恐怕还得劳烦你几日。” 宋昱说的客气,反倒让李沐心和凛冬行齐齐一愣。 凛冬行给李沐心使了个眼色——这位真是宋昱么,不会是敌人冒充的吧? 想想以前宋昱怼天怼地的样子,在看看现在这般礼貌,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李沐心低咳一声,“这人总会长大的嘛。” 凛冬行:“呵呵。” 宋昱:“……” 在宋昱掀桌之前,李沐心连忙把人拽跑了。 靖王动作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要快上许多,早朝一过,便有燕王府的细作进来递消息。 据说早朝之上,靖王与大皇子一同出现在朝堂上,宣称五皇子劫持皇帝,一同被烧死在绣元殿中,既然皇帝驾崩,旭国继无太子,又无传位旨意,而大皇子的生母乃是皇后的胞妹,又是长子,实属正统,合该继承皇位,成为新帝。 这说法相当牵强,前皇后因为谋逆被诛,她的胞妹哪里能算得上正统,而且大皇子虽然老大,却是实打实的庶出,一群大臣当场翻脸,但靖王爷早有准备,凡是反抗的朝臣一律以大不敬之罪扔进大牢,剩下的小官小吏自是不敢再说什么。 事已至此,明眼人都知道靖王和大皇子要干什么。 大约中午便有一位老太监上门传口谕。 消息传来的时候,李沐心和宋昱正在书房里与宋昌墨说话。 宋昌墨听了生生掰下一块桌角:“狼子野心,凭他们也敢说是口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是条递消息的走狗罢了,有甚好计较的。”宋昱瞥了那桌角一眼,啧了两声:“这可是上好的黄花梨啊,回头急着把钱赔了,老子还得养媳妇呢,穷。” 李沐心嘴角一抽,伸手拧了下宋昱的腰间软肉,“瞎说什么呢。” “嘿嘿。”宋昱假装疼的哎呦两声,方才对外面的下人道:“不知道我燕王府之人都忙嘛,来这装什么大爷,叫元宝过去应付应付就是。” 宋昱一声令下,元宝自然要过去,不过他也没着急,先是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这才磨磨蹭蹭的去见那老太监。 这么一耽搁起码得晚了半个时辰。 关键是压根没人请那位传旨的老太监进门,这也就导致人家在门口站了大半个时辰。 老太监也是从靖王府出来的,乃是靖王心腹的心腹,如今在宫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品,哪里遭过这种待遇,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再见到燕王府竟然只派出一个下人过来接旨,差点气的吐出一口血来。 元宝笑呵呵道:“您请担待,府里主子们都不在京中,也唯有我才能在府中说上几句话,不过此等大事自是马虎不得,我这特地沐浴焚香方才赶来见您。” 老太监差点被气死,硬生生憋出一个扭曲的笑来:“您客气了,殿下镇守边关鞠躬尽瘁,咱家多等一会也是应该。”这理由找的是相当牵强了。 元宝笑眯眯的客气:“您理解就好,只是我听闻陛下一直在重病之中,这会莫不是龙体大好有事通知我家王爷?” 这话说的老太监脸色发黑,不过想想这燕王镇守边关,世子失踪,王妃和二少爷意外身亡,若大个燕王府还真找不到一个能做主的主子出来,自然也没人过来通知今早的朝中变故,只得忍着气将口谕宣了,接着赶忙急匆匆的走了,生怕慢一步真被气死在燕王府大门口。 元宝不屑的冷哼一声吩咐门房:“关门,别再让什么猫三狗四之人污了咱们燕王府的大门。” 门房连声应下,将门关严,还特意给上了锁,左右主子们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够理解的。 待屋子里得到消息的宋昌墨又生生掰下一块桌板,“谢谢。” 宋昱怜惜的望了一眼那已经残缺不全的桌子:“不用客气,记得赔钱就成。” 宋昌墨:“……” ****** 翌日,天刚蒙蒙亮,皇宫之内却已是另一番光景。 禁卫军几乎全部出动,把守住皇宫每一处要道,守卫之严即便是以往新帝登基也从未有过,路过的太监宫女皆是战战兢兢,生怕慢一步就会被这些禁卫军给砍成肉段。 宫门外,一堆朝臣候在那里犹犹豫豫,不敢踏进宫门一步,也不敢离开此地半步。 大家伙都这么拖着,一拖就拖成了百号人。 禁卫军统领得令,分别派来两队禁卫军去外面赶人。 这真刀一架上,众人不不得不往宫里面挪步。 乾元殿内,大皇子宋昌峰展开双臂,由宫女为他穿上龙袍,带上冕旒,脸上说不出的得意。 他是庶长子,明明是第一个孩子,却注定是最尴尬的存在,只能隐藏锋芒龟缩在靖王的羽翼之下,任谁也没想到,最后穿上这身龙袍的竟会是他。 “好!”宋昌峰仰头大笑,说不出的畅快恣意,过了今日,这天下便是他的了。 然而这时,靖王宋孝成匆匆走进殿内,看了看宋昌峰身上的龙袍,脸色漆黑如墨,目光阴鸷,仿佛能将那身龙袍烧出一个窟窿。 执着了大半辈子,却还是穿在别人的身上。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他合该自己穿上这一身龙袍,今日的登基大典的主角也该是他! 如果不是宋昌墨和那叛徒突然坏事,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只能先扶植一个傀儡上位。 宋昌峰跟随靖王多年,见过对方太多手段,顿时打了个哆嗦,后背微微弯曲,脑袋垂下,声音恭敬而畏惧:“皇叔。” 第100章 “哼,乖乖听话便少不得你的好处,可若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宋孝成阴森森的笑了笑:“后果你自己知道。” 宋昌峰的头压得更低了:“皇叔说的是,峰一定都听皇叔的,那位子也自然是属于皇叔的,峰绝不敢乱动心思,只是……” 宋昌峰的话算是给宋孝成顺了毛,心情总算好受了一丝,看宋昌峰也不是那般阴郁的想要杀人了:“只是什么?” 宋昌峰道:“只是大军莫名被伏,如今我们手上也不过就是那不到两万的禁卫军,只怕此事会出意外。” 一说这个宋孝成整张脸更阴沉了,他派人去调兵,结果等到晚上也没见大军的影子,直到领命之人去而复返,他方才知道他花费重金打造的军队竟被凛冬行先一步调走被伏。 天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没晕过去,这起止是肉疼啊,他的心都在疼,而且已然走到如今这步,不成功便成仁,再无退路可言,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闷头接着干了。 好在他的手里还有两万禁卫军可以调配,但他自己却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只能让宋孝峰先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想到这,宋孝成何止是心疼,简直心肝脾胃肾都在疼,袖子一甩冷哼一声:“此事本王已安排妥当,你且宽心就是。”语罢再懒的搭理宋晓峰这个窝囊废,转身走了,却是丝毫没注意宋晓峰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 吉时一到,宋昌峰挺起胸膛,离开乾元殿,大步走进议政殿,他的身后两名宫女执扇,太监自动站成两排鱼贯而入。 大殿之上,众多朝臣分站两侧,宋昌峰没走九步,便有太监唱报“皇上驾到”,两侧被经过的朝臣便齐齐跪下。 这走一路,太监唱报一路,朝臣也跪了一路。 宋昌峰激动的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满心满眼都是前方的金色龙椅。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皆是皇亲国戚,带头的是几位皇子和靖王。 此时能放出来的皇子,要么就是听话的,要么就是年龄小的,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至于那些能有危险的自然早已被控制住了。 宋昌峰一步步走上抬进,端坐在龙椅之上,一旁的太监展开圣旨:“诏曰,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朕在位……” 太监一句句的念出来,声音尖细高昂,每一个都仿佛一把锤子不停的众人的心尖,唯有靖王满脸不甘。 宋昌峰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整个人激动的微微发颤。 圣旨念完,众人跪拜新帝,山呼万岁,宋昌峰伸出手,正欲说平身之时,却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慢!” 众人悄悄回头一看,只见外面走进两个人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柳青黛和李沐心。 李沐心换上她那一身公主服饰,层层叠叠,逶迤拖地,柳青黛则一身大理寺官服,二人并肩走到大殿中央。 靖王一看李沐心,顿时眉心一跳,起身训斥:“大胆,新帝登基,岂容尔等胡闹,脑袋不想要了!” 李沐心微微一笑:“若对陛下,本宫自是不敢,可还要看这陛下是真是假了。” 众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虽说手段不怎么光彩,可这皇帝还能有假的不成? 宋昌峰面色一变,“大胆!” 靖王吼道:“朝堂之上,岂由你一介妇人胡言乱语,禁卫军何在!” 柳青黛站出来,笑眯眯道:“王爷这般着急作甚,我等也不过是想看看那圣旨的真伪罢了,亦或者王爷和大殿下把陛下请出来,我等自会请罪。” 宋昌峰一声冷笑:“你们是什么身份,也配鉴定圣旨。” 李沐心:“怎么,大殿下这是不敢?” 宋昌峰和靖王还真就不敢。 大家伙心知肚明,圣旨必然是假的,上面没有盖印,玉玺兵符同样没出现在这大殿之上,可众朝臣早就被吓怕了,哪里敢去验真伪,毕竟那些硬骨头早就都被关进大牢里。 宋昌峰怒叫:“禁卫军呢,还不快把这二人抓起来!” 然而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李沐心:“既然大殿下和王爷不愿意拿出圣旨让众人鉴定,那本宫也不勉强二位,也是巧了,本宫这里有一奇人,不看圣旨也能知晓真伪,不妨便让这位奇人隔空瞧瞧好了。” 靖王此时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满嘴胡言,来人,杀了她!” 这时,四名黑衣蒙面之人从角落处窜出来,奔着李沐心就杀了过去,然而一个人影比他们更快,眨眼便将四名黑衣人斩杀殆尽。 那人将剑送进剑鞘:“王爷,火大伤身。” 净网不敢置信:“小七,连你也背叛本王!” 那杀人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靖王被视为心腹的侍卫小七。 小七看向靖王的目光里满是厌恶:“王爷可是误会了,小七从来没有背叛主人,只不过小七的主人乃是燕王殿下罢了。” 小七的真名是影七,乃是燕王的暗卫,只不过一直潜伏在靖王身旁。 靖王一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手指着小七,“你……你……”一句话愣是气的没说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踉跄几步,被一个小太监扶住了。 靖王回手就给小太监一巴掌:“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带本王去找御医!” 李沐心打断他:“王爷不急,还是让本宫认识的这位奇人先来说个明白。” 她拍了拍手,从外面走进两个人来,正是宋昌墨和已经苏醒的皇帝宋孝林。 宋孝林身着龙袍,虽然瘦得脱相,但气势仍旧骇人,负手而立:“这般阵仗,朕怎不知把皇位传给你这个孽子。” 宋昌峰和靖王此时此刻心里那些不祥的预感全部成真,他们完了。 宋昌峰踉跄着从龙椅上爬起来,几乎跪着走到宋孝林面前,双眼满是恐惧:“父皇是靖王逼儿臣的,是他逼我的!” “废物。”宋孝林一脚将人踢开,抬眼看向靖王:“朕一直不曾亏待于你,没想到你竟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想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就你也配。” “那本来就该是我的,是我的!”靖王眦目欲裂,他败了,可他不甘心,当年父皇明明有意立他做太子的,是宋孝林抢了他的位子,“你才是那个强盗,你合该不得好死!” 宋孝林没说话,只是轻蔑的看着靖王,目光里明晃晃的说着——跟朕争,你也配? 靖王双目血红,一股嗜血的郁气自心底升起,瞬间将他烧沸了一般,从袖里摸出一把匕首朝着宋孝林便刺了过去:“我杀了你!” 宋孝林连躲都懒得躲,宋昌墨一脚将人踹飞,竟是连宋孝林的衣角都没摸到。 靖王不甘的瞪着宋孝林,逐渐将视线移向李沐心,稍稍抬手,一根袖箭从他的袖子里猛然射出。 众人都在看顾皇帝,自是没有注意到李沐心这边。 李沐心也是吓了一跳,就在此时,宋昱骤然出现,一脚将那袖箭踹了回去,怒瞪靖王:“你个老混蛋找死!” 袖箭原路返回,直接刺进靖王的眉心,一击毙命。 宋昱是下了狠手。 宋孝林稍稍转头看看他们,终是长叹一声,他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了,唤人把宋昌峰关进大牢之后,立即收拾残局。 毕竟半个时辰着实短了些,他总得为宋昌墨多铺些路。 半个时辰之后,宋孝林闭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皇帝驾崩,举国大丧,三日之后,新帝登基,数道圣旨随之降下。 先是对所有谋逆之人定罪和处理。 靖王一死,整个靖王一脉如同一盘散沙,以前做下的事情一一招供。 这其中最让人意外的,便是乔家冤案,当年的案子竟完全是靖王一手策划。 此事一出,满朝皆惊,宋昌墨直接追封乔丞相为忠勇公,并赏赐金银无数,这些东西浩浩荡荡的被抬进李府,送到乔婉儿的手中。 也是这时大家伙才知道李家老爷的平妻竟是乔家旧人。 接着是大赦天下,封赏群臣。 其中有一道便是封了宋昱为安国大将军,赐将军府。 李沐心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正在自己的房里看书,顿时惊的直接将书掉在地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宋昱虽然没成为安王,倒是变成了安国将军,左右都带了一个安字。 不论如何,靖王死了,宋昌峰虽然被留了一条性命,却也被幽禁终生,好歹事情告一段落,她也算是自由了。 这时又有下人过来通报说是圣旨到了,李沐心连忙收拾一下出去接旨。 李府正院里,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传旨的是皇上身前惯用的大太监,展开圣旨读了起来。 “……清阳公主天生丽质,蕙质兰心,特赐婚于安国将军,择日完婚!” 大太监将圣旨念完,笑呵呵的看着李沐心:“殿下,接旨吧。” 李沐心听得脑袋嗡嗡直响,既欣喜又觉得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她公主的名分还在头上扣着呢。 按照她想的,得先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将这公主的名头除了,之后再让宋昱提亲,不过这么做多少都会影响她的名誉,但她本身就不怎么在乎这个,差不多就是了。 可眼下却给她一种更好的解决办法,竟让她直接顶着公主的名分赐婚,按照以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太监笑眯眯道:“殿下莫要慌张,陛下说了,这是皇家亏欠您的,也是您该得的,不过这婚前您和将军还是少见为好,以免落人把柄。” 李沐心行下一礼:“有劳公公。” 送走传旨的一行人,没多久皇帝赐婚之事便传遍大街小巷。 李沐心只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就这么飘进了屋里,跟做梦似的。 *********** 有皇家在那镇着,钦天监很快便定下日子,因国丧未过,宋昱又是皇亲,所以婚事不得不延后一年。 待六礼走完,李沐心的及笄也过了。 来年八月初二,宜嫁娶。 李沐心一大早就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由皇帝的奶娘亲手过来为她绞面梳头,尚衣局定制的嫁衣层层叠叠,极尽奢华。 吉时一到,花轿启程,十里红妆。 李沐心只觉自己仿佛做梦一般,直到轿门被打开,一只强有力的手递过来。 那是宋昱的手。 她甚至能听见外面那些传来劝阻的声音,全被宋昱无视个彻底。 “小娘子,爷都快想死你了。” 宋昱的声音不大,却正巧传进李沐心的耳畔,羞得她一张脸红的都快能烤鸡蛋了。 幸好盖头隔着,旁人看不见。 李沐心低咳一声,伸出手,下一刻她的手便被握住,任对方牵着走下轿子。 红菱早被扔到一边,宋昱就这么牵着她跨过火盆,拜完天地,仿佛天荒地老都不会再放开一般。 直到步入洞房,李沐心才多了一些真实感。 她真的和宋昱成婚了…… 傍晚的时候,新房的门被打开,宋昱走进来,丫鬟婆子们笑着行礼,都退了出去,新房里只留下他们两个。 李沐心紧张的握紧双手,心脏跳的仿佛飞起,哪怕宋昱还没走到床边,她也能清晰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酒香。 宋昱的紧张一点也不必李沐心少,下意识挠挠鼻尖,伸手将那盖头掀开,看着他家小娘子的样貌,又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经历那么多破折,总算娶回家了! 一紧张,他说话都有点抖了,“夫人啊,更深露重,咱歇了吧?” 李沐心咳嗽一声,心里跟打鼓似的,“你……” 宋昱在她旁边坐下,一把搂着她:“要不先叫声昱哥哥也成?” 李沐心感觉自己的脸都能冒热气了。 宋昱轻笑:“逗你玩呢,心儿,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李沐心:“以前倒是不知你这嘴皮子说起情话来竟这般利落。” 宋昱:“现在知道也不晚啊,左右你这辈子也只能是我的人,这辈子若不够,那便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你了。” 李沐心失笑:“你倒是大方,可不许反悔。” 被宋昱这么一说,她心里那些紧张劲散了大半。 原本她还怕着,两辈子被成过婚,她完全不知道婚后的生活应该是个什么样,可现在,她似乎不那么害怕了。 不知怎么的,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连床前的红烛都仿佛变了个颜色,竟是说不出的旖旎。 宋昱的唇越来越近,她舍不得躲,之后的事情便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虽然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但心里却忍不住喟叹。 能重活一世,遇见这样一个人,真好。 至于之后的日子……那么多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总会更好的。 第101章 番外 五年之后,正值盛夏。 辰时将过,位于内城的安国将军府内突然沸腾起来,若是有人打这经过,便能听见里面传来下人们的叫声。 “哎呦少爷,您别跑了,小人要追不上了!” “少爷唉,您慢着点,莫要摔了!” “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小人们吧,您就换件衣裳吧!” …… “不要不要不要!”小孩穿着一身雪白里衣,圆圆的小脸上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赤着双脚在地上啪嗒啪嗒的跑着,偶尔一个闪身,直接从腿底下爬过去,灵巧的仿佛燕子一般,硬是溜的一串侍卫手忙脚乱四处拦截。 侍卫们苦着着一张脸,一个个张开双手跟护蛋的老母鸡似的,偏生对上这位小主子又打不得骂不得动不得,一时间便僵持在这里。 直到又一波人走过来,带头之人一袭蓝底撒花薄衫,外面披着一层湖蓝色锦绸薄烟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蜜合色花纹,乌黑浓密的头发挽成发髻,只点缀两根玉簪,既雅致,又不失庄重。 侍卫们看见这位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带头的连忙跑过来,道:“夫人,这眼瞅着将军就要进城了,可少爷就是不肯换衣裳。” 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李沐心。 李沐心也是无奈的揉揉眉心,朝那乱成一团的人群里轻声唤道:“鸿儿。” 小娃娃听见了,迈着小脚啪嗒啪嗒的跑过来:“娘亲,抱抱!” 李沐心将小孩抱起来,柔声训斥:“你这脾性跟你爹一个样,以后让为娘如何安心。” 小娃娃躲在娘亲怀里掰着手指玩,反正娘亲的话他现在听不懂,以后听懂了再说嘛。 李沐心很无奈,却也舍不得再说什么。 她与宋昱成婚之后的第二年,齐国来犯,燕王糟了暗算受伤,宋昱贵为将军,自然而然顶了他父亲的缺,领兵前往边疆迎敌,这一打便是三年。 宋昱走的时候,鸿儿刚刚降生,他也只来得及取了名字——宋鸿霖,小名鸿儿。 一转眼鸿儿都三岁了,齐国终于大败,今日便是宋昱荣归之日。 李沐心:“快些换好衣裳,待会去见爹爹。” 宋鸿霖对那位父亲没什么印象,不过娘亲都说了,他也只能乖乖点头,低头的时候眼睛一转,他才不要去见爹爹,他要出府去玩! 一想到这个,宋鸿霖更加乖巧了,扒着娘亲的脸蛋就是啪叽亲了一口,一会一句“娘亲,您的簪子好漂亮啊”,一会又一句“娘亲,您是不是又好看了。”直把李沐心哄得无比妥帖,连方才的事儿都给忘了。 宋鸿霖眨了眨眼:“娘亲,鸿儿想吃您亲手做的桂花酥。” 李沐心一颗心都要化了:“好好好,一会就给你做。” 宋鸿霖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娘亲,鸿儿困啦。” 李沐心想着鸿儿毕竟年幼,便亲手抱着往卧房走:“那就再去歇息一会吧。” 宋鸿霖真就闭上眼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然躺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正巧房内无人,便是嘿嘿一笑,踩着凳子从窗户爬下去,抄着小路啪嗒啪嗒的跑到院墙角落,顺着狗洞钻了出去。 于此同时,两道黑影跟了上去,又有一道黑影飞进李沐心的屋子里行礼禀报:“夫人,少爷又溜出府了。” 李沐心很是无奈,“鸿儿好动,你们仔细跟着。” “诺!”影卫应道。 宋鸿霖溜出将军府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一个三岁大的娃娃也不知道从哪学来那么多的心思,李沐心只好叫暗卫随时跟着。 宋鸿霖小朋友自然不知道这些,只觉自己英明神武,再一次偷溜成功,雄赳赳气昂昂的穿出小巷子走进外城,熟练的解下脖子上的小荷包,从里面扣出两个铜钱,跑到卖糖葫芦的摊子:“我要一串糖葫芦。” “呦,这是谁家的小少爷啊。”卖糖葫芦的摊主四处瞧瞧,没瞧见大人,不过见小孩子手里有铜钱,便拿下一串大个的塞进小孩手里。 宋鸿霖吃着糖葫芦,边走边瞧,只觉今儿个城里似乎特别热闹。 突然有士兵过来将人群分开,空出一条道来,远处一队人马向这边走过来。 百姓们小声议论: “这就是安国将军了吧?” “对啊,将军这回打败了齐国,可是解决我国好大一场祸患呢。” “将军真是厉害!” 宋鸿霖耳朵灵,一听这话心里特别骄傲,那将军可是他爹爹呢。 就在这时人群里似乎有人摔了一跤,人群本就拥挤,这么一动,宋鸿霖人小,站的又靠前,就这么直接从人群里被挤了出去,顺着两个士兵的缝隙滚到了街道上,停在最面前那人的马蹄子前。 宋昱停下马,饶有兴致的盯着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心里没来由的有点什么感觉,说不清楚,便问:“你是谁家娃娃?” 宋鸿霖从地上爬起来,仰着脑袋看向宋昱:“你就是我爹爹吗?” 宋昱挑挑眉,突然觉得这小孩子跟他当年一样的熊:“呦呵,你这小娃娃胆子到挺肥,跑大道上认爹?” 宋鸿霖有点懵:“你不是大将军吗,我爹爹是大将军。” 宋昱觉得好笑:“你这小娃娃叫什么名字?” 宋鸿霖乖乖回答:“我叫宋鸿霖。” 宋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连帽子都歪了,眼睛一瞪:“你你你你说你叫什么!” “宋——鸿——霖”宋鸿霖觉得自己大概认错人了,不过人家问他还是答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叔叔长得有点吓人。 这回宋昱不淡定了,连忙从马上下来将小娃娃抱进怀里,喃道:“还真是我儿子……” 宋鸿霖:“你还真是我爹啊!” 宋昱虽说走了三年,可这会看到儿子却是越来越高兴,这可是他儿子,他家小娘子给他生的,宠都来不及呢,“怎么,瞧着不像?” “我说像……你能放我下来吗?”宋鸿霖小脸红红的,“硌得慌。” 宋昱穿着一身铠甲,可都是金属铸的,宋鸿霖不过一个小娃娃,皮肤正嫩,可不是得觉得硌么。 宋昱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忙想将孩子放下,不过动作一顿,这么小的孩子能走多远路啊,他若放下得有个人接手才是,可后面的兵穿的跟他差不多,这一时半会的上哪找人去,便问:“你娘呢?” 宋鸿霖撇撇小嘴:“娘亲自是在家里等着。” 宋昱觉得有点不对劲:“那跟你出来的下人呢?” 宋鸿霖摸摸自己的小鼻子,当然也没有了,可他总觉着说了就要倒大霉。 宋昱一见这模样还有什么不了解的,眼睛往某处一瞟,藏在那的暗卫立马飞出来:“少爷私自出府,并非告知任何人。” 宋鸿霖伸出小手挡住眼睛,要完,接着神情一变,嘟起小嘴:“爹爹亲亲,鸿儿想死爹爹了!” 这招对他娘百试不爽。 然而爹注定不是娘,宋昱眼睛一横,把小孩裤子一扒,当街就是一顿胖揍,才三岁就学会离家出走了,这还了得,必须揍! 揍完了熊孩子,宋昱连宫都不进了,直接抱着宋鸿霖飞回将军,一进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李沐心。 一别三年,他家小娘子更好看了。 “夫人,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李沐心微微笑着,心里瞬间便被对方的容颜填满。 只不过简单的两句话,他们却等了三年。 宋昱心跳如鼓,快走两步,正想将人抱入怀中,一声煞风景的嚎叫从他的怀里发出来。 “娘亲,爹爹打我屁股,哇……疼,好疼!” 宋鸿霖哭着伸手要抱抱。 李沐心原本都准备拥抱宋昱了,听到这么一声,俩手顿时拐了个弯将宋鸿霖抱进怀里轻声安慰。 宋昱看的直磨牙,这孩子特么谁家的,咋就这么熊呢! 直到坐在饭桌上,宋鸿霖总算被吃的堵住了嘴。 李沐心细心为孩子挑鱼刺,“这回不走了吧?” “齐国已无力再战,夏国向来胆小,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战事了,错过了三年,总算是能安心陪着你们娘俩了。”宋昱小酌一杯,“听说盛阳那边成婚了?” 李沐心很无奈:“都是去年的事儿了,这会星月都该生了。”说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也不容易。” 镇国公府已经衰败,安阳侯府自是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家结亲,也是叶盛阳跟家里抗争了一番,这才将杜星月娶进了门,好在结局皆大欢喜。 “对了,青黛和张大人下个月也要成婚了,既然回来了,到时便和我一同去吧。” 宋昱点点头:“也好,顺便让老乔给你探探平安脉。” 李沐心道:“这倒是不用,乔伯隔三差五便来为我探脉,倒是我娘那……” 说到这,她便下意识停住了。 乔婉儿自打乔家平反之后便在院子里设了佛堂,自此念经诵佛,却是连院子都不出了。 宋昱紧紧她的手:“都过去了。” “也是。”李沐心笑笑:“这日子可不就是越过越好么。” 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一直传出很远,路过的下人听了,脸上也不禁扬起三分笑意。 只要有这安国将军府在,日子总是越来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