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尽在www.256zww.com---256中文chwgh整理 《恶马恶人骑》作者:黑白剑妖 【内容概要】 李家老五李从紫闲来没事就爱欺街霸市, 直到这个欺善怕恶的小泼皮杠上了胜雪公子沈绿酒, 天雷勾动地火,小霸王吃不完兜着走! 人人称颂的胜雪公子事实上金玉其外,败类其中, 是只表里不一满肚子黑水的衣冠禽兽。 从此,二人你追我跑,背后灵一样紧紧的缠上、黏上、克上,好傻好天真的李小弟弟躲到肺都快炸了,直想抱头大叫:到底是有没有这么恐怖的牛皮糖啊啊啊── 某日,避之唯恐不及变成不小心自己挖井跳进去, 李小弟误食春药,沈大侠顺水推舟, 坚持「舍身相救」,捡了个天上掉下来的现成大便宜, 恶马终究恶人骑,缘份命运天注定。 鸡飞狗跳的吵闹纠缠,折腾出欢喜冤家的恼人甜蜜, 李小弟弟骂,你个熊老子的,小爷一定是上辈子欠你了! 沈大公子笑,没错,所以这辈子就乖乖以身相许还债吧。 第1章 大绍德治九年,仲夏午后。 沈绿酒坐於福禄酒馆的二楼临窗雅座,与楼初云饮酒话家常,他们一个是丰神俊朗的俊公子,一个是风姿华美的美青年,二人同席而坐的画面相当滋润眼睛。 先不谈人称「当朝潘安」的美青年楼大学士,那俊公子沈绿酒乃武林人士,花信山庄少庄主,剑眉星目,英挺俊美,终年一身纯净白衣,人们形容其为「月下梨花,白衣胜雪」,因此得一江湖名号,人称「胜雪公子」。 除了英俊的样貌,十六岁那年他於武林大会初试啼声,一手「挽花剑」技惊群雄,江湖前辈大叹英雄出少年。 十八岁那年,与黑水老妖决胜於澄阳湖上,湖畔观战的一众姐姐妹妹祖奶奶自发性的组成啦啦队呐喊助阵,对他捧颊尖叫心花儿朵朵开,对黑水老妖则泼妇骂街黑水老妖你个丑八怪,若敢伤胜雪公子半分皮毛,本姑娘(老娘)就跟你拚了! 奇貌不扬的黑水老妖先输人再输阵,气得急功乱摧,破绽百出,让沈绿酒以完美的凌波剑姿大败老妖,横行澄阳湖的老妖差点成溺死鬼,再没老脸混下去。 胜雪公子一句承让,手中一把摺扇刷地绽开跌宕风流,两面皆白,那个潇洒飘逸啊,那个玉树临风呀,真真是神仙摇扇,十里浪荡,迷倒一众姐姐妹妹祖奶奶,连几个春风少年郎都暗暗对他仰慕不已,就此一举挤进武林名人榜。 虽然年少得志,然他处事进退恰如其分,温文恭谦,风采翩翩,於江湖上颇得人望,众侠交口称赞。 笑语温柔面,仗剑春风里。 形象满分的胜雪公子俨然成为新一代武林偶像,与另三个同辈侠少寒岚公子、流火公子、笑雁公子并称「绝尘四公子」,多少江湖小女儿欲与之结为神仙侠侣。 可惜时至今日他已二十又四,依然迟迟未定亲,亦不曾表明是否有专一的心仪对象,风流韵事传了一桩又一桩,教一众江湖小女儿又爱又怨又心痒痒,恨不能与他一夜桃花,比翼双飞。 事实上,几乎无人知晓,这样一身桃花香的男人真正喜欢的,却是男人…… 话说回来,沈绿酒与楼初云随意閒聊著,楼下忽起一阵吵嘈声,不经意往外一瞟,见到某个人在大街上抓个路人甲大骂,你个熊老子的竟敢色咪咪的盯著小爷我? 五五五爷……小的……没没没……没有…… 还敢说没有,你现在不就看著小爷我!再看小爷挖了你的狗眼! 这个自称小爷的什麽五五五爷,虽说是个爷,然仔细观察,仍是个儿不长的少年模样,单髻玉冠,穿戴紫锦华服,声音清清亮亮的颇为悦耳,可惜好听的嗓子却被用来漫骂鄙俗粗话,满嘴小爷熊老子个不停,糟蹋了这上天的赏赐。 哪来的泼皮小无赖。 沈绿酒閒散支颐,睨著华服少年对路人甲拳打脚踢,然後踹开围观的路人乙,推倒挡道的路人丙,一路走来横行无阻,一整条大街闹得鸡飞狗跳,却无愤恨反抗,想来若不是仗势欺人的纨絝子弟,便是地痞流氓小鳖三。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倒不是小混混的蛮横恶行,而是与粗野霸道完全搭嘎不上的脸,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仍可看出一张极俊俏的巴掌小脸。 「你在看什麽?」楼初云问。 「一个人。」 「哦,难得有人能引起你的注意。」楼初云顺著他的视线望去,一看,眉心微蹙,表情显露出一丝嫌憎。 「挺有意思的小家伙,不是吗?」 「是李五。」 「表兄认识他?」 「李家在京城很有名。」 「他叫李五?」 「他叫李从紫,李家排行第五。」楼初云说。「李大是商人,李二在朝为官,李三於二河任职,李四誉为京城第一美女,最小的李六被百姓视为活菩萨,至於这李五,正如你看到的欺街霸市,粗蛮骄横。」 「很精采的一家子。」 正在隔壁桌摆酒菜的店小二听到他们谈论李家,忍不住插嘴道:「客倌您有所不知,咱京城百姓还给李家起了一个『华丽家族』的称号哩。」 「哦,怎麽个华丽法?」 「客倌且听小的说来~~~」店小二唱戏似地拉高调子,口沬横飞八卦起这个华丽家族,几千字长篇大论归纳总结为数百字如下── 说起李家六个主子,在京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李二长相较平凡外,其他个个男俊女娇,宛如天仙下凡,光站一堆就比风景名胜更美不胜收。再论起他们的来头,必得提到四个大主子。 老大李从银是嗜财如命的大商人,无利不图,无所不卖;被谑称为瞌睡侍郎的老二李从青虽然只在礼部当閒官,可人家好歹也是个殿上人,天天都能朝见皇帝圣颜;最有出息的老三李从玄在地方当好大的官,听说私下还娶了当今皇上的妹妹;老四李从彤则受到六王爷的热烈追求,於今年春天风风光光嫁入王府当王妃。 此四人令京城李氏一族要财富有财富,要权势有权势,荣华富贵於他们指掌间如小玩意儿般不值一哂。 馀二名弟弟小五李从紫和小六李从白,他们虽没有兄姊的成就,却同样享有盛名。 李六小小年纪即懂得乐善好施,捐贫助苦,长年钻研佛书,常与得道高僧修持禅法,大正僧上智国师曾赞誉他为小菩萨,市井百姓都十分喜欢他,在恣情妄为的李家人中,反而算是最为特殊的小主子。 至於李五嘛,总归来说,李家奴才都可以走路有风,何况是个爷,就算这个爷仅仅空有好看的皮相,实际上毫无建树可言,亦能飞扬跋扈地学螃蟹横著走。 不过听说,只是听说,不少好男色的公子哥儿或大官贵人想打他的主意,企图染指他,可碍於李家强悍的背景,没人真敢对他动手,甚至连采花大盗都曾盯上他。 如此这般,才会造成他对别人(尤其是男人)的目光痛恨至极,加上他通常不过小打小闹,未真正捣腾出不可收拾的大乱子,大家当他年少无知,不那麽与他小孩子计较了。 当店小二说完李五,李五恰恰好行至酒馆楼下,那大摇大摆的德性叫沈绿酒陡升一股心血来潮,信手拈了颗花生米,一个弹指,不偏不倚正中小脑袋。 「是谁?!」小泼皮转著可爱的小脑袋四处瞪眼。 沈绿酒将他的形貌瞧得更清楚,尖尖下巴瓜子脸,杏目猫儿眼微微上挑,水汪汪的闪闪灵动,红滟滟的菱唇,粉嫩嫩的皮肤,俏挺挺的鼻子,精巧细致的五官构成令人惊艳的容颜,也许稚气未脱的关系,乍见有几分雌雄难辨,一种中性的美丽。 多漂亮的小东西。 沈绿酒愈瞧愈觉得有意思,又拿了一颗花生米往他脑瓜子砸。 抬头,四目交接── 天雷勾动地火! 李从紫立马断定他就是凶手,往酒馆里暴走,酒馆客人惊艳著纷纷让路,跑堂掌柜更不敢加以拦阻,莫可奈何的任他横冲直撞。 酒馆大堂设了座艺台子,台上一个戏伶摇曳身段,嫋嫋唱起「思凡」,娇媚的歌声婉转著芳心浮动。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著咱,咱把眼儿觑著他。 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楼初云哪还有心思听曲,皱眉道:「你做麽招惹这个小霸王?」 「好玩。」沈绿酒淡淡漫应。 「小心惹火上身。」 沈绿酒不置可否,嘴角抿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这天底下能使他感到「好玩」的人事物可不多,太平盛世的顺风顺水日子过久了,总觉得无聊得要命,或许他该给自己找些刺激来调剂调剂。 顷刻,李从紫咚咚咚地奔上二楼,冲到他面前指他破口大骂:「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拿东西丢小爷我!活得不耐烦啦!」 小家伙横眉竖目的叫嚣,可尽管装出穷凶恶极的模样,仍掩盖不了天生天养的好样貌,依然漂亮得不得了,大大降低了他的威吓力度。 沈绿酒平静注视著他,心想,难怪大街上的人没一个跳出来和他对冲,婆婆妈妈们更是热情招呼,并不畏惧他,把他的撒泼当成撒娇看,因为鲜少有人能狰狞得这麽惊为天人。 李从紫本想冲上去一顿暴打,可直觉这人绝不好惹,即使坐著仍能看出挺拔的身形,悠然神态下潜藏不容忽视的慑人力量,因此只敢站在三尺开外,像只小兽朝他张牙舞爪,龇牙咧嘴。 沈绿酒看著这样的他,不禁联想到一句市井俗话:会叫的狗不会咬人。 当然,李从紫不会像条狗,世上没有哪只狗可以吠得这麽又漂亮、又可爱,直让人想抓来逗弄欺负一番。 「不准这样盯著小爷我!」李从紫生平最恨别人直瞅著他看,怀有异色的目光更令他暴怒难以自制,口无遮拦:「还看!当心小爷我杀了你全家,强奸你老婆!」 「我尚未娶妻。」沈绿酒未被激怒,面不改色。 「那我强奸你妹妹!」 「我没有妹妹。」 「强奸你姊姊!」 「我也没有姊姊。」 「强奸你老母!」 「如果你不介意要先挖开坟墓。」 「我我我……我强奸你!」被堵得一急,简直口不择言了。 沈绿酒的眉峰扬了扬,心中笑忖,小家伙满脑子想强奸别人,连男人都不放过,看来欲求不满得很厉害哈。 「好啊,来强奸我吧。」气定神閒,说得好像欢迎来我家喝茶呀。 「你你你……」李从紫斗不过,手指著他抖呀抖,牙齿都快咬碎了。 「我我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来强奸我。」沈绿酒对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彷佛真心诚意地请他来糟蹋他。「要不,换个地方也成。」 「哼,谁稀罕强奸你!」 「不是你稀罕吗?」 「你你你……气死我了啊啊啊──」抓狂的用力跺脚。 呵,小家伙的脾气真暴躁。沈绿酒举杯啜酒,遮掩嘴角渗出的一分邪气。不知在床上是否也如此狂野主动…… 下腹霍地聚积起一股暖流,某种不陌生的知觉蠢蠢欲动,沈绿酒心下不禁微微愕然,几乎想失笑,原来自己是如此好色之人,竟对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子生起不可告人的欲望,他忽然可以理解那些想染指李从紫的人,因为自己似乎也成为其中之一了。 李从紫有种引人兽性大发的微妙特质,教人想捕捉他、驯服他、蹂躏他,让他在自己身下挣扎翻滚、哭泣尖叫……咳,小家伙能整棵好好完整无缺地长到这麽大,也算是奇迹了。 「小爷我要先奸後杀啦!」李小弟弟继续不知死活的叫嚣,不晓得自个儿正被江湖有名的大侠意淫。 「嗯,我好害怕。」胜雪公子不愧是胜雪公子,完全不动声色,保持风采翩翩的良好形象,眸光兴味益浓。 楼初云听他们奸来奸去的不堪入耳,他一个斯文人实在听得受不了,怒拍桌岸喝道:「放肆无理的东西!还不快退下!」 李从紫这才注意到他,恶狠狠的瞪过去,正要开口回呛,双目却蓦然一亮,倏地朝楼初云飞扑而去,喊道:「我才不要强奸你,我要强奸他!」 沈绿酒一口酒险些喷出来。 我们的李从紫小弟弟不仅爱当地痞流氓,还立志做个猴急色狼,反正调戏美人也算是地痞流氓的必备技能之一呗,总要找机会好好的练习练习。 楼初云又惊又怒,花容失色的急急闪开。 「大美人儿,乖乖从了小爷我,小爷会好疼爱你的。」说起调戏美人的标准俗烂台词倒是顺溜。 「大胆!竟敢冒犯本官!」 「宝贝儿,来,先让小爷亲一口。」 「别靠近我!」 「别害羞,不要跑嘛。」 「滚开!」 眼见大小美人绕著桌子你追我跑的乱窜,沈绿酒无言的放下酒杯,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有点想气却更想大笑,除了滑稽的场面之外,他从没见过一向雍容优雅的表兄此般狼狈,大失儒士之风。 小家伙实在太太有趣了! 沈绿酒目光深沈而热烈地望著李从紫,心思转了转,想自己还必须待在京城一段时间,总算有个好玩的小东西能解解闷了。 手臂一伸,抓住追著大美人跑圈圈的小美人,扯近,在小贝壳般的耳朵旁低沈的说:「强奸他不如强奸我,我不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的。」 李从紫身子僵了僵,用力甩著他的手欲挣脱。 小家伙明显不喜欢过於亲近的碰触。沈绿酒当即松开他,别一下子便吓跑了才好,不然怕要像那小尼姑抛拂尘,甩水袖,左右顾盼皆成空。 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 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 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 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褥…… 李从紫登登二步弹得远远,充满戒备的瞪著他,表情明显写著「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这个人很危险! 李从紫的野兽直觉警告他,离这人愈远愈好。 「小兄弟,方才是在下不对,在下与你赔个不是,请你大人有大量,莫同在下计较。」沈绿酒转变态度,诚恳的向他举杯赔罪。 李从紫没接过他递来的赔礼酒,仍旧瞪著他。 「在下先乾为敬。」潇洒饮乾,斟一杯再递上前。 李从紫始而接下来,状似犹豫了会儿。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道歉,小爷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才怪!」陡不期然反手一泼,泼得那张俊脸滴滴答答,泼酒还嫌不够,又顺手抄起一盘辣子鸡丁往他身上扣,猖狂大笑道:「看你穿得活像家里有死人,我替你加点颜色冲冲喜,不用太感谢我,哈哈哈!」 一边喊著一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一溜烟消失於沈绿酒及楼初云错愕的视线外。打了就跑虽然有点没种,不过这种感觉真是……真是……太爽啦!哇哈哈哈哈── 听著嚣张到不行的笑声张狂远去,几近洁癖的沈绿酒没把人捉回来揍一顿,只是嘴角再抽了抽,额头青筋隐隐跳突。 哼哼,好,很好,非常好。 终於被惹火的沈大公子怒极反笑,眸子点燃二蔟阴阴的火。 小家伙果然欠修理,没遇过真正的坏人,哼哼哼…… 楼初云见他鬼气森森哼笑个不停,阴风阵阵,一颗豆大冷汗不住滴了下来,晓得他的恶趣味被大大挑动,谁能知道胜雪公子十全十美的面具後,隐藏一颗睚眦必报的小心眼。 唉,李家那个孩子想必吃不完兜著走了。楼初云反而同情起李从紫来了,李家不好惹,花信山庄也绝不会是棵软杮子。 「表弟,擦擦吧。」楼初云掏出汗巾递给他。 「谢谢。」沈绿酒拭著脸,拭去阴恻恻的诡笑,眨眼又是飘逸似神仙的风流尔雅,无人能窥见这样温和良善的外表下,其实酿了一肚子黑水。 金玉其外,败类其中,讲得就是沈大公子这种人吧。 「你呀,怎麽就看上这麽个小魔星,听表兄一句劝,别去招惹他,他本身就是个大麻烦,李家不是好相与的。」楼初云由衷劝道,他是唯一知晓沈绿酒喜欢男人的人。 沈绿酒微微一笑,说:「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视线飘向窗外,重新落在走回大街的李从紫身上。 李从紫抬头冲他掐了个丑得很可爱的鬼脸,然後背过身,对他拍拍自己的屁股。「来呀来咬我呀,笨蛋!」 挑衅的粗俗行为於沈绿酒看来简直和挑逗无异,眸中的火光更炽。 呵,我可以把这个动作视为邀请吗? 他想,他绝对会很乐意去咬那个可爱的小屁股,而且不光只是咬,甚至对它干尽一切能干与不能干的事。 至於什麽是能干的事,什麽又是不能干的事……咳咳,请各位看倌自行揣测沈大公子的邪恶想像力吧。 李小弟弟在做了很幼稚的事之後,心情整个好起来,不过本来打算到醉月花庭找红霓的兴致已大打折扣,索性打道回府,明天再去。 「从紫!李从紫!」 才刚要走,忽听到有人叫唤他的名字,回头,一名长相斯文的年轻公子快步朝他走来。 「王康,是你啊。」略带漠然的不冷不热。 王康算是他勉强能称得上朋友的少数人之一,曾经一同在学堂上课,考试时会偷递小抄给他(被李五爷逼的)。不过李从紫後来因为太过顽劣,不服师长管教,被学堂恭恭敬敬的「请」回家,二人也就很少往来了,只偶尔会在街上不期而遇。 「真是好久不见了。」王康热络笑道。「你要去哪里?」 「回家。」 「我也正好要回家,咱一块儿走吧。」 「喂,你家和我家不同方向吧。」 「我是说我刚好有点事要到那附近。」 「随便你。」 沈绿酒目送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目光复而变得阴沈,鬼火又飘了起来。 「我先走了。」楼初云再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起身告别。 沈绿酒替自己斟满一杯酒,细细品啜,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李从紫,李从紫,是你招惹了我?还是我招惹了你?」 台上,小尼姑犹自幽幽舒歌著春心如炙,秋波荡漾。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 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 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著锦穿罗, 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 王康一路跟随李从紫来到李府大门前才告别,临走时邀请道:「改日一起去琵琶湖游船赏景可好?」 「没兴趣,再见。」李从紫直截了当的拒绝,随意挥了下手。 王康依依不舍的目送他进门,才转身走开。 李从紫刚进门,即遇见温吞慵懒的二哥,瞧他手撑腰杆拖著老牛步,一副精神不济的萎靡模样。 这李家老二四年前官拜礼部侍郎,虽不是什麽好大好忙的官,却常常在宫中待到半夜才回来,有时甚至彻夜未归,难得傍晚就能在家中见到他。 「二哥,你今天怎麽比较早回来,天还亮著呢。」 「今天没什麽事,所以提早回来。」李从青散漫应道。 「你怎麽了?一直揉腰。」 「没事,坐太久,腰酸。」眼神状似心虚地闪烁了一下。 「我替你揉揉吧,我常替大哥捶肩揉腰,大哥还夸我手劲儿好呢。」 「不用了,休息一会儿就好,谢谢你。」 「二哥你竟然跟我客气!」李从紫眉毛一竖,二话不说扯了二哥推到一张榻上,噼噼叭叭折了折手指,开始发挥他的手足之爱。 李家人虽对外人生疏冷淡,但兄弟之间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李从青推却不了好意,只好顺从趴著,接受弟弟的按摩服务。 「不要这麽使劲,小力点儿……嗯……就是那里,可以加些力道没关系……好舒服……哦……啊……」 李从紫听二哥怪声怪气的哼哼唧唧,脸上不由得挂上三条黑线。「……二哥……你能不能不要叫得这麽奇怪?」 何止奇怪,根本是那个什麽淫什麽荡的。 「啊?!」李从青连忙捂住嘴,脸色微微一阵红、一阵白。 「二哥,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变得愈来愈漂亮。」 「胡说什麽。」 「我没胡说,你的皮肤变得好好哦。」 「小孩子别乱摸。」 「别这麽小气,给小弟摸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 「你在摸哪里啊?」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碌山之爪乱摸好几把,杮子挑软的吃,欺软怕硬的李小弟弟假借按摩之名行摧残之实,欺负起温驯随和的二哥。嘿嘿,在外头没能吃到大美人的豆腐,回家调戏自家兄弟也可以过过乾瘾。 兄弟俩嬉笑打闹著,也回到家的李大闻声,好奇走过来问:「你们在做什麽?」 「二哥腰酸,我替他揉揉。」 「腰酸呀……啡啡啡……」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麽诡异。」李从紫脸上的黑线挂更多,怎麽自家兄弟都怪怪的? 「我好了,不用揉了。」李从青一骨碌坐起来。 「二哥,我才揉二下而已,哪这麽快就好了。」 「你手劲儿好嘛,揉二下就不酸了,换替大哥揉。」 「腰酸的又不是我,揉什麽。」李从银的眼睛在老二腰间暧昧流转。「小五,你还是替你二哥多揉几下吧,他的腰可关系到咱们李家的荣华富贵。」 「说什麽呢。」李从青咕哝,脸色显得更怪了。 「哥哥我说你的腰好呀,无价之宝呐。」 李从青的脸色青红皂白变化不定。 李从紫则一头雾水,呆呆的听不懂二个哥哥打什麽哑谜。 「要不要叫叫厨子炖只鳖给你补补啊?」李从银笑眯眯的问。 「呼哈──这只鳖还是留给你自个儿吃去,我要睡觉。」李从青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摆摆手走开。 「大哥,二哥身体挺好的,你做麽常常炖鳖给他吃?」李从紫不解。 「他做官辛苦呗。」言不由衷,众人皆知李家的瞌睡侍郎是个大閒官,只有极少数人心知肚明他真正辛苦的事,不是在官场上,而是在龙床上。「咦?你身上怎麽有股香味?」 「有吗?」抬起手臂左闻闻、右嗅嗅,当真闻到淡淡香气。 「好像是梨花香,嘿,你小子打哪儿沾来的?」 奇怪,他今天并没有去找红霓,怎麽会沾上花香味?偏头想了想,回道:「大概在街上蹭到的。」 「这味道不是平常人薰得起的昂贵香料,还掺合淡淡酒香,你是蹭到谁啦?」李从银在弟弟身上抽著鼻子,努力上上下下嗅一通。 「外头人那麽多,我哪知道蹭到哪一个。」 「这味儿好,雅而不俗,郁而不媚,清新高洁,彷佛月光中盛开的梨花。」李从银的嗅觉几乎可以媲美狗鼻子了。「咱的香料铺没这个味儿,要能拿到配方配出来卖,一定会大受欢迎。你再想想,今天到底蹭了谁?」 李从紫的记性不特别好,本来早把沈绿酒给抛得一乾二净,连叫啥阿猫阿狗都不知道,而且认定以後不会再碰上,所以压根儿没放心上,可现在被老大连连追问提醒,不得不想起他。 仔细回想,那个人的身上确实有淡淡梨花香。 但是,他完全不想说。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别问啦!」李小弟弟不耐烦了,撇嘴使小性子。 「怎麽气嘟嘟的,嘴都可以吊三斤猪肉了,在外头受气了?」李从银宠溺捏捏他的脸。「叫你出门带个人你偏不,若受了气还有人可以替你当打手不是。」 「才不要,有人跟著绑手绑脚的,烦死了!」 「咱李家虽说是狗仗人势,财大气粗,没人真爬到头上来撒野,不过总有那麽一两个不长眼的蠢东西,你打得过也就罢了,如果打不过怎麽办?」 李五爷理所当然的回答:「呔,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 李大爷理直气壮的附合:「没错,打不过记得跑快些,跑回来告状是谁好大的狗胆敢欺负你,我叫人去堵他,别自个儿逞强装英雄,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 「知道就好,你打小娇生惯养,一身细皮嫩肉的多金贵,要有人敢伤你半根头发,咱李家绝对拔光他全身的毛。」 「大哥,你比我更流氓哩!」李从紫笑嘻嘻的说。 「你哥哥我是天下第一大奸商呗。」李从银相当自鸣得意,鼻子仰得高高。「奸商是比流氓更流氓的大流氓。」 瞧,这就是李家兄弟之间深厚的手足情谊,谁管你有没有道理,胳臂一律往内弯,精诚团结,炮口一致对外。 第2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沈绿酒对杀人放火没兴趣,他目前比较想嚐试另一种也多在夜间进行的作奸犯科── 采花贼。 他想采的,当然是那朵香得很呛的漂亮小紫花儿。 你说他堂堂一个武林名人,一个人人称颂江湖大侠,怎麽可以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多破坏形象。 嗳,看倌您有所不知,胜雪公子人前是人模人样没错,人後虽不至於杀人越货,但偶尔干起不厚道的小奸小恶却如鱼得水,谁惹火了他谁倒楣,不是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银两,便是被整治得说多惨有多惨,而且通通莫名其妙,究竟被谁搞死了都不知道。 你问他干过哪些不厚道的事?有道是好汉不提当年勇,逝者已矣,不值一提的事就甭提了吧。 话说沈绿酒打定主意後即付诸行动,没特意换上夜行装,他才不穿那种毫无美感的丑东西,依旧坚持洁白如霜的格调品味,飘逸地起落於屋脊间高来高去,身似秋月流云,衣若冬雪飞絮,说有多潇洒就有多潇洒。 隐隐约约的,可听见惊鸿一瞥的人们的惊叹声── 快看,有神仙在天空飞耶! 那不是神仙,是大侠。 唉,管他是神仙还是大侠,能不能别再从我家上面经过,今年已经有好几个大侠踩破屋顶啦! 神仙一样的大侠潜入李府,避过巡夜的护院,悄悄摸进目标物件的寝房,关於如何得知正确位置这点,只能说大侠都配备了很神奇的生物性导航系统吧。 无声撩起床帐,即使一片瞎灯黑火的,不过大侠眼睛的夜视功能都特好,仍能藉由微弱的月光凝视床上的小家伙,安睡的姿容是那麽的恬美,那麽的宁静,那麽的像……一盘秀色可餐的好菜。 该拿这小东西来油煎或水煮,或者先清蒸再红烧,也许乾脆囫囵吞枣,先吃饱再说,以後再来慢慢的细细的品嚐。 正思考如何料理眼下这盘好菜,好菜忽然翻了个身,被子踢到脚边,衣襬向上掀出一截小肚皮,白嫩嫩的引人垂涏欲滴,彷佛诱惑著说,来呀来咬我呀。 沈绿酒眸光闪了闪,压抑下直接扑杀吃掉的禽兽冲动。 大部份的人都有天生的警觉性,睡觉时如果有人灼灼盯著你,只要不是睡得太死沉,通常会下意识猝然清醒。 李从紫在炽烈的危险目光下惊醒,睁开眼睛,霎那吓得魂都快飞了。 「别叫。」沈绿酒捂住他的嘴,低声令道。 李从紫又惊恐又愤怒的瞠大眼瞪他。 「吓到你了吗?」 废话,猛一醒来看见二只眼睛在黑暗中绿光幽幽对著你,任谁都会吓得半死,何况是我们恶人没胆的李从紫小弟弟,竟吓得忘记要挣扎,只整个人僵硬住。 「只要你不大声叫,我就放手,如何?」 点点头。 「如果你大声叫,我会直接把你敲昏扛走,相信我,没人拦得住我,至於扛走後会发生什麽事,就不能跟你保证了。」沈绿酒轻声威胁。「所以,要不要乖乖听话呢?」 顿了下,再点点头。 沈绿酒这才把手从李从紫嘴上拿开,掌心残留的触感彷佛火烧一般,小家伙摸起来的感觉比想像的更好。 李从紫稍微回神,顿时怒向胆边生,猛地一把推开他,跳下床,不忘压低声音的忿忿骂道:「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来装鬼吓人,你是吃饱了太閒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我没装鬼。」我扮采花贼。 「一身白白的飘来飘去不是装鬼,难道是装小白兔吗?」构造简单的小脑袋一时还联想不到自己的贞操可能有危机。 噗……沈绿酒险些噗嗤笑场,辣手摧花的邪恶情绪咻地一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家伙怎麽会这麽可爱哈! 那麽,接下来该做什麽呢?沈绿酒似笑非笑的注视他。原本霸王硬上弓的计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他临时改变主意了,打算和小家伙多玩些时候。 或许,只是或许,可以和他玩一辈子…… 一辈子?!沈绿酒啊沈绿酒,你竟然会想跟个泼皮小无赖纠缠一辈子,疯了不成?哈哈!乍现的荒谬意念,心中不由得自嘲失笑。 李从紫被瞅得直发毛,此时才看清沈绿酒比自己高许多,得抬起下巴才能正视他的脸,飘逸的身形明显隐蕴强大的力量。 体形的差异促使危机感急速窜升,加上沈绿酒能不惊动护院武师闯进来,身手必非比一般,李从紫登时明白自己绝对打不过这个人,也许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他的骨头全打断。 以前不是没遇过恶人,可从未有人像沈绿酒给他这麽巨大的威胁压力,虽然沈绿酒彷佛总含著笑意,然而那种绵里藏针的皮笑肉不笑,反而让人更觉恐怖,心里不禁胡乱猜想,他是不是来报白天的仇?他是想摸黑打一顿,还是…… 先奸後杀?! 意识到这次可能惹到真正的狠角色,欺善怕恶的李小弟弟这下终於知道要害怕了,愈想愈毛骨悚然,不觉咽了咽口水,逞强质问:「你半夜闯进来想干什麽?」 警戒瞪著沈绿酒,他已经准备好大声叫救命了,就算会被敲昏○○××,好歹也要做一下垂死的挣扎。 「你不是要强奸我,我特地送上门来让你如愿以偿。」沈绿酒悠悠道。 「呃……我不想强奸你了。」心下一惊,冷汗涔涔。果然是想先奸後杀?! 「你别客气。」 「好说,我做人向来不会客气的。」 「那麽就请来强奸我吧。」 「谢谢,真的不用了。」 「你真的别客气。」 「我真的不会客气。」 「那就来强奸我啊。」 李小弟弟见风转舵,沈大公子顺水推舟,二人假惺惺地推来让去,若给不明事由的外人见了,还以为他们在孔融让梨哩。 耐心是美德,但李从紫身上是看不到这项优点的,你客气我不客气的推搡一会儿後,心火猛地又旺起来。 「烦不烦啊你!小爷我都说不想了,你干麽还一直要我强奸你,你有病啊!」糟!冲完口马上後悔,内心不住恐慌呐喊,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先奸後杀,然後杀完再奸、奸了又杀、又奸又杀、杀来奸去个没完啊啊啊── 沈绿酒瞧小家伙的表情生动变化著,猜想脑袋瓜内的画面必定很精采,不由浅浅一哂,说:「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李从紫顿了顿,呐呐应嘴:「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可是我希望你知道。」 「可是我不希望我知道。」 「你不希望也要希望。」 「我希望我不要希望。」 二人绕口令一样的活像鬼打墙,沈绿酒感到好笑,想他胜雪公子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与他人言语必是字字珠玑言之有物,没想到目下竟和个小泼皮废话连篇,要让那些仰慕他的江湖小女儿少年郎听见了,怕不偶像破灭吐血三升。 「呵,没想到你还挺伶牙利齿的,记住,我叫沈绿酒。」沈大公子终究报出名姓。「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的『绿酒』。」 没读过几本书的李从紫懵了一下,心道醉啥睡啥的听不懂啦,而且你谁呀,我干麽记住你的名字,可还是挺识时务的虚应一声:「哦。」 沈绿酒见他的眼睛不停往房门瞄,并且一点点、一点点的慢慢移过去,还以为这些小动作没被发现。 夜探李家的目的不是找人练嘴耍皮子,该欺负的还是要欺负一下,否则岂不是吃饱撑著白跑一趟。 冷不妨,陡地长臂一伸,将李从紫扯进怀里。 李从紫来不及反应过来,嘴就猝不及防的被另一只嘴覆盖住。 最初的刹那是怔忡,接下来是惊吓,最後是害怕。 沈绿酒没等他开始挣扎反抗便放开了,摸摸他粉嫩的脸,很轻、很柔的说:「放心,我不会这麽简单就放过你的。」 「你究竟想怎麽样?」李从紫又慌又怒又恐惧。 「不怎麽样,顶多吃了你而已。」 「你你你……真要先奸後杀?!」 「很吸引人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前面那个步骤,至於後面那个结果……」剑眉邪气地挑了挑。「就看你的表现如何来决定。」 李从紫俊俏的小脸刷地白成一片,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要喊人叫救命。 可惜这次依然来不及,嘴连同声音再次被堵住,同样被用嘴堵住,甚至连舌头都伸了进去搅呀搅。 唔……好好好……好恶心啊── 奋力的推扭踢打,李从紫又惊慌又愤怒的扑腾挣扎,却怎麽都挣不脱强壮有力的臂膀,如铁的箝制几乎勒痛他。 自卫本能地拚力一咬,咸苦的血腥味漫染开来。 沈绿酒的舌头这才退出来,牙齿不死心地在柔嫰唇瓣上回敬一口。 痛!李从紫的眼泪差点疼得挤出来。 结果,二人都含了满嘴的血。 李从紫咬破他的舌头。 沈绿酒则咬伤他的下唇。 两败俱伤。 多野蛮的一个吻,如果这能称之为吻的话,跟两头野兽互咬没多大差别,一头是侵略的大野狼,一头是反噬的小老虎。 你咬我!你竟敢咬我!李从紫手捂红肿破皮的唇,水光闪闪的恶瞪他,恨不得再一口咬回去,咬死他! 是不是,要哭了?晶莹水光竟让沈绿酒的心口益加躁热,兴奋难捺。好想,真的好想把他狠狠欺负到哭…… 不过,他还是放手了。 当一只猫捉住一只老鼠时,总不会一下就弄死它,游戏要慢慢的玩才有乐趣。 李从紫猛力推开他,跳得远远远。 「你不用喊人,我要走了。」沈绿酒一说话舌头便隐隐作痛,小家伙这一口咬得真够凶悍,果然牙尖齿利呵。 「那就快滚!」李从紫像极一只竖毛的猫儿。 「再见。」 「不见永远不见!否则小爷我看你一次扁一次!」 「哦,不强奸我了吗?」 「滚!」 「我说过,不会这麽轻易就放过你的。」 胜雪公子用姆指抹去嘴角血迹,眼神邪肆,动作潇洒无比,继而挂上文质彬彬的招牌迷人微笑,又是一派好整以暇,不疾不徐走向房门,打开,走出去,那样的泰然自若,来去自如,宛若被邀请来的客人辞别後从容而去。 笑饮东风,暗香萦袖。 月下梨花,白衣胜雪。 夜色蒙胧中,那是仙人欲乘风飞去般的景像,如梦似幻。 不过魂飞九霄的李从紫不懂欣赏,连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这个仙人对他而言比牛鬼蛇神更恐怖,只顾著急冲上前用力关上门,插紧门栓,浑身抑不住哆哆嗦嗦,心脏狂撞得胸骨都痛了。 他感到害怕,从来没这麽害怕过,真的害怕。 这一夜,向来好吃好睡的李小弟弟失眠了,裹著被子彻夜死盯房门窗子,生怕那人再闯进来,屋外一点点风吹草动便心惊肉跳。 该不该跟老大说这事,让老大派人随身保护他? 按理绝对要说,非说不可。然而,他却一点都不想跟老大说这件事,说那个叫沈绿酒的人。 为什麽不呢?坦白讲,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什麽,只知道以後若真的再碰上他,不是见一次扁一次,而是见一次跑一次── 能闪多远就闪多远,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草木皆兵的一个夜晚。 李从紫强支精神至清晨,到底撑不住地昏睡过去,直到太阳把屁股都晒热了,才被三催四请的喊床下地,早膳都可以顺便吃成午膳了。 「五爷,你的嘴唇怎麽破啦?」侍候的小竹子关心问道。 「哦,自己不小心咬到的。」李从紫随口敷衍,总不能说半夜给一只偷闯进来的疯狗咬了吧。 「小的拿药替你擦擦。」 「嗯。」 大哥出门忙活,二哥上朝当职,三哥过年才会回来团聚,四姊在六王府当野蛮王妃,么弟则到宝马寺礼佛修襌,只剩他一人在家中无精打采地吃著早膳兼午膳。 李家每个人皆各自忙碌自个儿的事,唯独他最无所事事,即便家大业大,却怎麽也轮不到他插手,只管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老大总笑他笨,说如果让他管个铺子,那铺子大概撑不到三天就倒店,所以没把李家产业交给他,反正他自知确实没有一颗条理清晰的精明头脑,索性乐得做只游手好閒的金贵米虫,閒閒没事便到外头欺街霸市,日子过得多惬意。 说他是个没用的废物?李家金山银山躺著吃八辈子都吃不完,他干麽一定要当个别人认为的有用人物。 李家家训之一,当自己想当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就要当个混吃等死的小霸王,别人管得著吗? 李家便是这麽骄纵他、放任他,很少勉强他去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以前他吵著说不想再上学堂时,李从银亦由著他,仅要求他别目不识丁就好,原因是怕他笨笨的不小心签了卖身契都不知道。 李从紫的确不聪明,但也不真的笨,他的环境舒适而安稳,构成他简单而平顺的世界,不用汲汲营营,不需争权夺利,外人看的流氓小霸王事实上比任何人都天真单纯,清澈得藏不住情绪心思,喜怒形於色,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心中藏不住任何秘密,尤其是对家人,完全没什麽不可说。 可如今,他有了一个秘密,一个叫「沈绿酒」的秘密。 他记住那个人的名字了。 想当初和王康做了将近一年的同窗,才勉勉强强记住他姓王名康,而沈绿酒只自报一次名姓,即在脑子里生了根,想忘都忘不掉。 今天他不想出门,至少嘴唇伤口没好前不想出去,而且现在比起外面家里似乎更安全,心想李府人口上下加起来,少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果沈绿酒赡敢光天化日下闯进来,人手一把柴刀菜刀西瓜刀的招呼他,就算是武林高手江湖大侠,也够让他五颜六色很好看。 接下来整整三天,他窝在家中足不出户,晚上睡觉时,特地要小竹子於房中打铺陪伴,并吩咐巡夜护院多来巡几趟。 意外的,日子平静了三天,沈绿酒并没有再次趁夜摸黑进来骚扰他。 二厅三阁十二苑组成李家大宅,李从紫每天百无聊赖晃来晃去,每座园子苑落皆走遍踏腻了,甚至拉小竹子钓莲花池的名贵锦鲤、扯小梳子摘後园还没熟的果子、抓小锅子爬树掏鸟蛋烤来吃…… 「小馒头,陪我去……」 「五爷,小的正忙著呢,请你找别人去吧!」 「呿,小爷我话都还没说完就给我跑了,小翠儿,你替我……」 「五爷,我正要送东西去给四小姐,你要不要一块儿去?」 「哦,算了。」开玩笑,他才不要去给那个疯女人揉著玩。 府里的小厮丫头现在远远一见他,躲的躲,闪的闪,免得被逮著陪他瞎胡闹。他是爷,无法无天没人敢管,倒楣的还不是他们做下人的,纵使李府十分宽待仆役,视同家人,尊卑之分不像别人家那麽严格,可总少不了管家一顿好骂。 最後,逛到平时打死不进去的藏书阁,以往一见满篇文字便忍不住打瞌睡,今天却破天荒的拿来看,不觉翻呀翻地寻找一首词。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栏杆。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喃喃吟咏,不屑嗤道:「呔,名字故意取得这麽文绉绉的,绿个鬼,哪里绿,整一身白白的应该叫沈小白才对。」 评论完,丢开书,又不知该干什麽好。 「好无聊啊,小爷我快无聊死啦!不管了,今天一定要出门,不然还没被整死前就先闷死啦!」小孩子撒泼的嚷嚷,躺在书阁地上滚过来、滚过去,让书阁墙上挂的古圣先贤全满面黑线的鄙视他。 「五爷,原来你在这。」小竹子跑进藏书阁说。「一爷回来了,还带了客人。」 一听,停止滚动。「大哥带客人回来?」 「是啊,一爷对他好生客气呢。」 闻言,李从紫不禁感到意外与好奇,李府向来不爱让外人进来,即使李从银从商,亦很少在家里接待客人,除非这个人很特别或很重要。 「我去瞧瞧他带什麽人回来。」无聊过了头,总算有个什麽可以解闷,李从紫从地上跳起来,蹦蹦跳跳来到前厅,冒冒失失一头闯进去问:「大哥,你带谁回来啊?」 「小五,你来得正好,大哥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认识。」李从银对他招招手说。 「谁……」呃?!整一身白白的背影撞进视线,李从紫霎地怔住,一双眼瞪得斗大,难看的脸色跟撞了鬼没两样,下一秒,转身就跑:「我尿急!」 「胡说,人都来了还急什麽,快回来。」 「我真的尿急啦!」 「在下刚好也欲方便,烦请五公子领路。」客人二个跨步过去,跟在他後头走。 「你、你别跟著我!」 「你们认识?」李从银凑热闹跟了上来。 「鬼才认识他!」 「曾见过二次。」 李从紫和客人异口同声。 是的,这位客人就是李从紫小弟弟的恶梦,胜雪公子沈绿酒。 原以为他三天没出现个鬼影,才稍稍感到松懈安心时,岂料李从银竟带他正大光明的走进来。 简直引狼入室! 李从银是快成精的人了,当然听得出来谁真谁假,尤其小五一脸又怒又慌的不自在,著实此地无银三百两。 三人一串来到净房前,李从紫冲入右边那间,竖耳凝听外头的响动,一听到左边那间传来关门声,马上又打开门冲出来。 「这麽快?」沈绿酒在门外微笑注视他。 可恶,老大没事干麽跟人家抢茅坑,他不懂什麽叫以客为尊吗?李从紫内心骂骂咧咧,漂亮的小脸不住又一阵扭曲,非常不文雅地咬牙切齿道:「你要拉屎拉尿赶快滚进去。」 「我突然又不想了。」 「憋不死你!」粗口咒骂一声,扭头往大门跑。 李从银恰好开门出来,舀著水净手问道:「小五,你要去哪儿?」 「醉月芳庭。」 「晚上回不回来?」 「不回来了,我要在红霓那儿过夜。」李小弟弟老实回答,三步并两二步,一下窜得老远,心中暗骂,你个熊老子的,现在连家里都不安全啦! 沈绿酒没继续跟在他屁股後头,神色淡淡,眼神却晶亮晶亮的,目送小家伙脚下像踩了风火轮般,逃也似地跑掉。 很好,小家伙已经开始懂得要怕他了。欲擒故纵亦是一种乐趣,小老鼠不明白他愈逃,愈能激发猫的嗜虐欲。 「不好意思,管教不严。」李从银笑笑的说,眼神语气却一点不好意思也无,明显的纵容宠溺。 「没关系,五公子很可爱。」沈绿酒也笑笑的,状似随意的问:「醉月芳庭是何处?听来十分雅致。」 沈大公子怎可能没听过鼎鼎大名的醉月芳庭,不过明知故问罢了,想到小家伙竟要夜宿娼馆,胸口一把火烧起来。 「是京城第一青楼,姑娘个个色艺双全,要不,在下领少庄主前去瞧瞧。」李从银也状似随意的提议道。 沈绿酒客气虚应两句,没立刻答应亦不极力推却,不置可否,李从银便顺理成章的领人逛窑子去了。 这二人如何会凑一块儿呢? 事情是这样的,李从银对弟弟沾回来的香气念念不忘,吩咐薰香师傅试著调配,然而不管怎麽配,都配不出那高雅洁净的芬芳,多少带了点俗媚味,最後他决心找到香味正主儿,必要将配方弄到手。 李从银一旦想要什麽就势在必得,於是派许多人出去当狗鼻子,无论男女老少,逢人身上有薰香味都得挨上去嗅,造成近二天大街上的巴掌声特别多而响亮,可怜伙计们的脸肿了七天还没消,冤枉委曲得不得了。 这厢李家老大一票狗鼻子火热朝天,那厢沈大公子施施然自个儿送上门去,主动拜访李家经营的酒铺。 花信山庄经营的主要产业是酿酒,其「捞月」与「漱玉」二种更被遴选为宫廷贡酒,闻名天下。 真真踏破铁鞋无觅处,李从银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立马断定小五蹭到的人就是他,加上花信山庄举世闻名的美酒,身为奸商岂能不见猎心喜。 一阵谈话之後,二人固然不到一见如故的程度,但李从银颇欣赏他风采堂堂,便领人回家,以示诚恳待客之道。回家後,又发现小五的脸色态度多有异样,虽没说,可明显与沈绿酒有关。 鱼与熊掌该如何两者兼得,李从银飞快左右思想一回,暗下决定静观其变,随机应变。 而胜雪公子的叵测居心不用猜也知道,於此毋需再赘言。 一只心机深沉的狼,一只狡猾精明的狈,心思各异地走在一起,你能联想到哪个词?不就「狼狈为奸」吗? 哈啾!走在路上的李小弟弟陡地打了个喷嚏,背脊没来由一阵凉飕凉飕的。 第3章 醉月芳庭,京城第一青楼,分北南二庭,北庭在前是妓院,南庭在後是倌馆。 说北庭的姑娘个个色艺双全倒不一定,不过花魁娘子是一定有的,每年选出七个,雅号七仙女;南庭则有红牌相公四个,称四季官。 红霓是七仙女之中的花魁头牌,没掏个百两千金是见不著面的,不过李从紫每回前来,不需花百两千金即能醉卧美人膝,原因很简单,红霓喜欢他,只要他一来便推了其他客人,单单只侍候他。 此时,李从紫头枕美人大腿,吃著美人剥的荔枝,听著美人妙音轻唱,舒舒服服餍足地像只慵懒小猫崽,眼儿眯成一条缝。 「唉,还是红霓姊姊这儿好。」叹喟一声,把脸埋进香软的怀里。母亲在他很小时候就离开了,四姊虽然疼他,可疼的方式常常真的令他觉得很疼,所以关於女人的温柔,他是在红霓身上感受到的。 说起来,他十五岁生辰时,李从银带他来醉月芳庭开荤,他的初体验对象即是红霓。那夜,红霓温柔耐心地引导,教他知晓如何成为一个男人,此後他只来找她,不碰其他女人。 他每次来并不一定都会肌肤相亲,很多时候只是弹琴听曲,说说笑笑,享受红霓给予的温柔,二人的相处不似花娘与恩客,反倒像一双漂亮的姊弟。 「怎麽啦?是不是遇到不舒心的事?」善解人意的红霓娇声细语,顺抚著他乌黑柔亮的头发。 「嗯,有人欺负我。」闷声闷气。 「呵呵,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负咱们的李五爷?」 「你别笑,是真的。」 「那是谁呀?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呵。」 李从紫憋屈,不吭半声的生闷气。 「好好好,我不笑。」平时都是他找别人的荏,如今竟有人能使这小霸王受委曲,红霓禁不住好奇。「到底是谁给你受了气?」 「我不想说。」一提到那个人胸口就犯堵,气鼓鼓的撇了撇唇,小脸在香喷喷的美人身上撒娇地蹭。「红霓姊姊,你今天好香,闻起来好好吃哦。」 「今儿个吃了多少糖,小嘴这般甜。」 「真的好香嘛。」 「今天想要吗?」 「嗯,我想要。」 李从紫抱住红霓亲吻,还是女人亲起来好,香香软软的多舒服,和男人亲吻……不由得忆起那夜粗暴的「互咬」,蹙眉,试著把舌头也伸进红霓的口腔里。 这又让红霓小吃一惊,以往亲热之事通常是由她主动主导,连亲吻也比以前热情太多,彷佛想证明什麽。 二人到了床上刚滚做一团,刚要进入状况时,房门忽然响起敲叩声,鸨妈妈非常不识相喊道:「李五爷,李大爷来找你。」 「你跟他说我正忙!」李从紫回喊,不理会,继续忙。 「可是……」 陡地「碰!」一声,房门被大力拍开,床上衣衫不整的二人吓了一大跳,齐刷刷转头望过去,看见李从银和沈绿酒站在门後,旁边的鸨妈妈一脸冷汗。 「抱歉,不小心拍太大力了。」沈绿酒悠悠道歉,表面笑笑的,旁人看不出他眼中的阴芒。「你们继续,我们待会儿再来也可以。」 说是来见识京城第一青楼是何排场,一睹艳名远播的花魁芳容,但可想而知,摆明是来闹场搞破坏。 捉奸在床,这样谁还继续得下去啊!李从紫真真恨得不行,脸色快要和他的名字一样紫了。 「二位爷请进。」红霓不愧为见过世面的青楼头牌,很快恢复镇定,先侍候李从紫穿戴整齐,再拉整自己的衣衫,向李从银及沈绿酒见礼:「奴家见过二位爷。」 「红霓,这位是沈绿酒,沈公子。」李从银介绍道。 「花信山庄胜雪公子?」 「正是在下。」 「奴家久仰沈公子大名。」红霓盈盈再拜。 「哼,他很有名吗?」李从紫忿忿斜睨,他并非江湖人,且无涉商场,京城的说书先生又偏好官场现形、才子佳人,所以哪晓得沈大公子是哪根红葱辣蒜的,完全想不到他会是个名人。 四人围坐圆桌,沈绿酒老神在在,李从银若无其事,红霓处变不惊,三人谈笑自若,唯有李从紫的脸可谓缤纷多变,好事被打断,一张脸臭得要命,直想指著沈绿酒的鼻子大叫,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红霓,今日沈公子难得来,光喝一般的酒如何尽兴,你可要端出你的拿手绝活来招待。」李从银说著场面话。「少庄主,红霓最绝的活儿不是琴棋书画,而是温得一手好酒,一般人可嚐不到。」 「哦,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一嚐姑娘的好手艺。」沈绿酒温文有礼的微笑,扮演著十全十美的胜雪公子。 温酒哪还有分谁温的好喝,红霓听出欲遣她暂时退下的意思,顺从应礼:「当然,奴家这就去准备,请各位爷稍候。」 「我在楼下大堂瞧见张老板,我去打个照面,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李从银又说,随即跟著离开了。 不过须臾,青楼厢房里,只剩二个男客人大眼瞪小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怎麽看怎麽不对,眼刀杀来杀去。 爆性子的李从紫难得压住气,没率先发作,只瞪大二枚火眼金睛,暗暗脚底抹油,准备一蹦三尺随时逃跑。 沈大公子卸下温谦儒雅的面具,露出表里不一的真面目,冷冷哼笑一声,语气讪讪道:「很行嘛,年纪小小就狎妓。」 「我今年十八了。」李从紫切齿恨恨反驳,每回遇见他,老忍不住想磨牙霍霍向猪羊,恨不能把他嚼得唏巴烂。 「不是十四?」沈绿酒上下打量他。 「四年前我是十四岁没错。」 「不是十六?」 「十八!十八!我十八岁了!你个熊老子的竟敢小看小爷我!」严重缺乏耐性的李小弟弟终是暴跳,他最讨厌别人把他的年纪看小了。 沈绿酒的眸子闪烁含笑,心忖,原来小家伙已经十八岁了,看来,他不用太顾忌自己是不是会摧残民族幼苗了。 心思一转,转了话头问:「方才亲了女人?」 「废话,跟女人上床哪有不亲嘴的。」 沈绿酒拢眉,亲手倒一杯水,推到他面前。「喝水。」 「不要。」李从紫撇开脸。 「你不喝,我用灌的也一样。」 见识过这人的手段,老大不情愿的拿起杯子,一面喝,一面嘀嘀咕咕:「呔,我又不渴,做麽强迫我喝水?」 「因为我要亲你。」 噗──猛地一口水喷出来。 幸亏胜雪公子反应灵敏,武艺高强,稍稍偏个身即幸免水难。 「去你的!小爷我是你说亲就可以亲的吗?」李从紫装腔作势一拍桌子,跳起来撒腿又要跑掉。 沈绿酒猿臂一捞,缠住他的腰扯回来,让他跌坐他的大腿上,牢牢圈在怀里。 「别跑呀,我还没亲你呢。」垂首於耳畔低沈柔声道,挑逗地对他的耳朵呵气,牙齿轻咬可爱的小耳珠。 一阵电流窜过直冲头顶,李从紫头皮发麻,身子不觉颤了颤,惊慌的扭动挣扎。「快放开我,不然我要大叫了!」 「好啊,叫吧,叫大声点,最好把全部的人都叫来,叫他们看我亲你。」 「你到底想怎样?」又是一句老问话。 「没怎样,想亲你而已。」沈绿酒笑微微的说。「要不,你亲我也可以,刚才你怎麽亲女人的,就怎麽亲我,亲过之後便放开你,如何?」 「真的?」 「君子之言。」可惜在你面前我不是君子。沈绿酒心中腹黑补充,再道:「你哥哥和红霓应该快回来了,我并不介意让他们看到我们这样子。」 可是我介意!李从紫气堵,其实他大可喊来大哥,控诉沈绿酒如何如何欺负他,相信大哥一定会保护他、替他出气。可不知怎地,他偏偏不想让人发现,倔强好面子吗?或许吧,他自己也不明所以然。 「你再不亲我,就换我亲你罗。」沈绿酒挨近俊脸,噘嘴作势要亲,一副登徒子德性,哪还有什麽绝尘四公子的形容。 李从紫瞪眼,蜻蜓点水地,飞快在他唇上印一下,说实在话,他更想恶狠狠咬他一口。「好了,可以放开我了。」 「你这样亲女人?」 「是啊是啊,快放开我啦。」 「你这不叫亲嘴。」沈大公子作态摇摇头,忽而一笑,笑若春风的说:「来,我教你,这样才叫亲嘴。」 话落,唇落,覆住李从紫嘟得半天高的小嘴,和上回同样,舌头长趋直入。 「唔……」李从紫用力的又推又捶,拉扯他的头发,又想咬他。 沈绿酒这次学聪明了,叩住小巧下颔,一遍一遍卷弄撩拨他的舌头,吸吮他的甜蜜,抢夺他的呼吸,直把他吻到手脚发软,脑袋发昏。 挣脱不开,李从紫的挣扎力度渐渐虚弱,最後乏力半瘫沈绿酒的臂弯里,除了觉得自己快窒息死掉之外,心脏狂乱跳得几乎快破胸而出,脑子一片空白,全然无法思考,彷佛连灵魂都被沈绿酒吸走了。 狂热的吻缓和下来,沈绿酒一下一下的啄吮粉嫩唇瓣,沙哑地呢喃宣告── 「小家伙,你是我的,你逃不掉的。」 我不是你的,我怎麽会是你的? 李从紫直觉想这麽反驳,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晕晕呼呼,脑仁儿搅和成烂泥似的稀里糊涂。 叩叩──房门忽起敲叩声。 眨了眨眼,迷茫的神智陡地一下被敲醒,电击般跳出沈绿酒的怀抱,「碰!」一声不小心踢翻了一张椅子,此时听来格外惊心动魄。 臂弯乍然失去一份温暖、一捧重量,沈绿酒蓦然觉得缺失了什麽,多想把小家伙再扯回来抱著,充充实实抱著,填满心口的空荡感。 「怎麽了?」李从银推门而入,望见面容绯红的小五站著,头发微乱的沈绿酒坐著,二人的呼吸皆不甚平稳,一道紧绷的奇妙氛围流转,暧昧气味十足。 现在是什麽情形? 李从银是明眼人,自然能瞧出其中的蛛丝马迹,神态倒也镇定,依然若无其事的说:「小五,今儿个就把红霓让给沈少庄主吧。」 刚刚将他们单独留下,便是想探测这二人是怎地,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无论如何,先把小五带走再说。 「哦。」李从紫答应了声,旋身朝外走去。 「你等等,我和你一块回去。」李从银对他喊道,转向沈绿酒作揖:「少庄主,李某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在下会择日再拜访李老板。」沈绿酒未作挽留,起身回揖。 「不,当是李某拜访你才是。」 「好说。」 「大哥,你还走不走,我要先走罗!」外头传来不耐的催促。 「李某告辞。」 「李老板慢走。」 二人表面一番客气的道别。 还是让小家伙跑了,而且是被挟带走的,看来,若想把小家伙完全弄到手得费番周折。沈绿酒心道,回味方才那个真正的吻,甜美得教他几乎颤栗,嘴角不觉勾起一抹色兮兮的诡笑。小家伙,我要一点一滴慢慢品嚐你的滋味呵。 红霓於此时返回厢房,不多问,为他斟酒。「沈公子,请。」 沈绿酒举杯,令温热的酒温暖过胸口,淡淡问道:「李五公子时常来?」 「还好。」红霓答得谨慎。 「他喜欢吃什麽?喝什麽?」 「五爷喜欢吃甜,不喝酒,只喝桔汁和梅汤一类的甜水。」红霓隐约可猜测到,胜雪公子即是给李五爷受委曲的那个人。 「他喝不得酒?」 「五爷的酒量甚好,但不爱喝,嫌酒辣苦,可一喝便停不下,索性不喝了。」 原来小家伙还会喝酒。沈绿酒闻言,倒想试试他的酒量,花信山庄以酒盛名於世,身为少庄主酒量自不在话下。 再与红霓漫不经心聊了些话,饮了几杯酒,沈绿酒即起身告别,并不打算留宿。 红霓送他至厢房门口时,忍不住开口道:「沈公子,李五爷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请您别太为难他。」 沈绿酒的眼神倏地一暗,声容依然温和,却透出逼人的凛冽气息,命令道:「以後不准再接待他。」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不把艳冠京城的第一花魁当回事。美人他见的多,然而自从李从紫入了眼之後,其他人全成了白菜萝卜。 回想不久前,当他看见她和李从紫滚在床上的刹那,他甚至起了杀机,迅速膨胀的占有欲吞噬著他。 无法忍受他人碰触李从紫,一丁点都不行,小家伙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他的,只有他可以摸。 至少,目前是如此,他看上的猎物岂容他人染指分毫。 红霓打了个冷颤,叹口气,她喜欢李从紫,如同喜欢一个弟弟般的喜爱他,如今看来,自己和他的缘份到此为止了。 另一方面,李家二兄弟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一李从紫一言不发,绯红的臭脸久久没恢复到正常神色。 李从银瞟了好一晌,试探地开口问道:「小五,你和沈少庄主……」 「没有!我和他什麽关系都没有!」急口辩白,欲盖弥彰。 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张三未曾偷,讲得大概就是这情形吧。李从银了然於心,没再多说什麽,弟妹们的事他很少横加插手穷追问,他们若想说自然会说。 又静了片刻,李从紫才期期艾艾的问:「大哥……你怎麽会认识那个姓沈的?」 「还记得几天前你蹭回来的香气吗?」 「嗯。」 李从银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了遍,听完老大的话,李从紫的嘴角止不住抽呀抽,总而言之若不是他没沾惹那香味,老大也不会自动自发的跟人家搭上伙,逢迎得跟什麽似的,连人都领进门。 追根究底,原来狼是自己引回来的,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啊?李小弟弟好看的五官垮成一个漂亮的囧,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第4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晚,李从紫做了恶梦。 梦的开始,自己变成一只小野马,很快乐的大草原上奔跑,天宽地阔,无拘无束。 正当他跑得欢快时,冷不妨半空飘下一个白衣人,哪里不好降落,竟降落到他背上,好温柔、好温柔地抚摸鬃毛说,小马儿,让我骑你好不好? 骑你个熊老子啦!蹦躂蹦躂的狂踢乱跳,想把白衣人甩下背。 真是个暴躁的小东西,不过这样才有意思。白衣人轻松地骑坐在他背上,怎麽甩都甩不下来,甚至笑著拍拍马屁股。小马儿乖呀,别浪费力气了,你甩不掉我的。 怎可能真乖乖让人骑,继续奋力的蹦躂蹦躂。下去!你给小爷滚下去! 嗳,真不乖。 忽一眨眼,自己从小野马变成一只小老鼠,骑在背上的那人则变成一只白毛猫,长得很好看的那种,雪白柔软的长毛,灿亮的金色眼睛,气质尊贵,优雅而威风凛凛地,用前爪按在小老鼠仰天的肚皮上,力道恰恰好适中,既不会太用力的压疼他,也不会太放松的让他逃了,爪子肉球搓过来、揉过去的玩。 你放开我!放开我!翻不了身的小老鼠吱吱叫,四肢乱挥乱舞的挣扎。 好啊,我放开你吧。白毛猫真拿开爪子。 小老鼠翻过身急忙要逃,跑几步,忽又被猫爪子按住,小老鼠挣扎,猫爪子又放开了,逃几步,又被按住……放开,逃跑,按住……放开,逃跑,按住……循环了几次,小老鼠受不了大叫,不要再玩我了,乾脆一口咬死我算了! 我还没玩够呢,等玩够了自然吃掉你。白毛猫嘿嘿嘿的狞笑,爪子左一拨,小老鼠向左滚呀滚,爪子右一拍,小老鼠继续向右滚呀滚。 左滚右滚,小老鼠滚呀滚呀滚滚滚滚,滚得是头晕目眩天昏地暗,一路骨碌骨碌骨碌地滚出了梦境……李从紫骤然清醒,双目一睁,正对上二只眼睛贼光闪闪。 吓!有过一回经验,这次虽然还是有受到惊吓,但没像上次那样险险魂飞魄散,只胸口卜通、卜通乱撞,乍地分不清是惊吓或惊慌,抑或二者皆有。 想也知道是谁! 老半夜这样被人活活吓醒,肝火心火蹭地一下蹿了上来,李从紫冲口怒道:「半夜不睡觉出来装鬼吓人是你的兴趣吗?」 「不,半夜不睡只跑来吓你,是我最近的新兴趣。」沈绿酒依旧悠悠地讲著会气死人的浑话。 「你有病!」忿忿啐骂。 「我想,我可能真的病了。」 「别靠近我,要传染给我怎麽办!」 「我这病非要传染给你不可。」 「你把小竹子怎麽了?」李从紫瞄到一边打铺的小仆没动没静,紧张的问,生怕沈绿酒会伤害家里人。 「放心,只是点他睡穴,睡饱了自然会醒。」 李从紫稍稍松口气。 沈绿酒不再主动说话,静静的、笑笑的注视他,一脸高深莫测。 李从紫不住又紧张起来,想起刚刚的梦,那白衣人和猫不正是眼前这只笑面虎吗?背脊升起一股凉意。这个王八蛋到底想杀想剐总说个明白吧,这样阴阴险险的盯著人瞧,更加虐待精神。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小弟弟从不自认是好汉,更不可能当俊杰,勉强压下惊怕怒火,清了清喉咙,悻悻开口道:「那个……沈少庄主,那日在酒馆不小心得罪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同我计较了罢。」 十分难得的低声下气,反正他一个泼皮小无赖,欺弱畏强是理所当然,不需要高傲不屈的骨气,自保小命一条比较重要。 「若我偏要计较呢?」沈绿酒问。 「您肚子大能撑什麽的。」 「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沈绿酒霍地捉起他的手,按至自己平坦结实的腹部。「我的肚子大吗?」 「呃,是不大……放手!」抽不开手,体温煨炽掌心,心慌了。 沈绿酒没放,再将挣扎的小手举起,张口咬噬纤细葱嫩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咬,舌尖舔过指尖,电流窜过了心尖儿。 感觉太奇怪了!李从紫更慌了,挣得更厉害,却仍旧抽不出掌握。 咬完了手指头,慢慢沿著手臂一口一口啃上去。 「你你你、你做麽一直咬我?!」李从紫惊急地去推他的额头,还是推不开。 「因为你看起来很好吃。」一口咬上了脖子。 「啊!」怪叫一声,脸庞不由自主地发热,浑身细颤,又踢又打。「放开我!」 小家伙的颈侧是敏感带之一。沈绿酒心中默记,压制著他的踢打啃完一圈脖子,最後终於啃上小嘴,再次把李从紫吻得神魂飘飘,然後才移开。 「小家伙,你的味道,真好。」沙哑轻语,刻意压抑下蠢动不已的欲望。 他吃食有两个习惯,一是良好教养的细嚼慢咽,绝不作饿虎扑羊狼吞虎咽状,多难看。二是喜欢将最好吃、最爱吃的部份留到最後细细品嚐,并非舍不得,而是增加期待度与吃到最後那口美味时的满足感。 「你个熊老子的变态王八蛋!」李从紫猛力一把推开他,抓起枕头扔他,再扯著被子退到床铺深处躲避他。 沈绿酒接住枕头,挑了挑眉,不否认他的心态确实有那麽一些变态,一种令人愉悦至极的变态。小家伙不知道那受虐小媳妇儿样的动作,反而更能激发男人的兽性吗? 伸手轻拍了拍红红热热的脸颊,轻笑道:「今天暂时先吃到这儿,下回再继续。」 李从紫眼巴巴觑著他把枕头挟在腋下,施施然要离去。 「把枕头还给我!」连忙爬出来大喊,这颗枕头已睡了好些年,习惯了,没有它他睡不著呀! 「这是你送我的定情物,我会好好珍惜的。」沈绿酒笑眯眯回首道,故意佯似深情的嗅了嗅它的气味,一脸陶醉,令枕头的主人恶心得想吐。 定你个大头鬼!李小弟弟真想呕血,再次为冲动而後悔。 胜雪公子再一次如出入无人之境,轻盈踏月而去。 又一个失眠的夜晚。 手指脖子被啃咬的怪异感觉久久不散。 翌晨,睡得跟死猪一样小竹子睡得饱饱醒来,却瞧见主子顶了二只熊猫眼,好似整夜没阖眼。 「五爷,昨儿没睡好吗?」 「小竹子,你说,我是不是平常太作恶多端,所以老天爷要报应我了?」一整个晚上,李小弟弟苦恼反覆思考著,这个对他而言有些过於深奥的因果循环论。 「五爷你说啥呢!」小竹子不理解,五爷的确跋扈了点,蛮横了些,可还扣不上作恶多端这个大帽子,严格说来就是作威作福罢了,老天爷不至於天打雷劈什麽的吧。「咦,你的枕头呢?怎麽不见了?」 「睡不好,昨夜扔了,我再躺会儿,吃午饭的时候喊我。」吩咐完,拉棉被盖住头脸,钻入被窝把自己裹成一个茧,郁闷得不得了。 很少见到趾高气扬的五主子此般闷闷不乐,小竹子不由得关心询问:「五爷,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没,就是闷。」 「你这样蒙头盖脸的当然闷,听说有人就是这样闷死的。」 「小竹子……」 「五爷有何吩咐?」 「滚出去让小爷我好睡!」 「是。」呼,五爷总算恢复平常该有的样子啦! 天敌,他们绝对是天敌── 猫和老鼠一样的天敌! 斯文败类沈大公子无疑是猫,一只背毛白而腹毛黑的猫;而狐假虎威的李小弟弟呀,可怜从天之骄儿变成被逮住的凄惨小老鼠,注定逃不出恶猫贼爪子。 沈绿酒不只是一只猫,还是一匹狼,一匹压抑太久而欲求不满只想兽性大发的色狼。 胜雪公子桃花韵事不绝,如何会欲求不满? 这样说好了,他表显於外的桃花都开在女人身上,可是他真正想开的花,是男人的菊花啊! 你以为大侠便能无视社会普遍价值观,爱怎麽就怎麽的随心所欲、大胆摒弃传统礼教吗?错! 大绍太平盛世南风盛行,对男人之间的情爱多有包容,豢养男宠娈童者比比皆是,但仅限於一般民众的社会,江湖武林对男风仍旧极为排斥。 先不论大侠同样是人生父母养,亦要背负不孝有三无後为大的香火义务,江湖自古以来是个绝对讲究男子气慨的世界,胸肌大小决定份量高度(并没有),对分桃之好、断袖之癖有著根深柢固的歧视与偏见,关於男人之间的友谊表达方式,自有一套看法说词。 二个男人勾肩搭背,他们会说是豪气干云,狂放不羁。 二个男人握手执臂,他们会说是相见恨晚,英雄惜英雄。 二个男人揽身拥抱,他们会说是推心置腹,肝胆相照。 但是,二个男人滚来滚去滚到床上去,他们会说……他奶奶地玩屁眼的兔儿爷! 不管古今,无论中外,江湖黑道都会有个很热情的共通语言,互相问候人家的老母祖宗十八代,多亲切啊。 当时所谓江湖武林等同现代的黑道黑社会,前者拿刀互砍,後者拿枪互射,组成人员一个叫大侠,一个叫大哥。 别以为大侠都是风流倜傥文武双全什麽的,那些都是演义小说的美化误导,基本上儒雅侠士有,可并不会满坑满谷满地乱走,十有六七是五大三粗的鲁汉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路见不平拔刀相砍,因此像「绝尘四公子」这样的美形儒侠才会大受女性同胞的欢迎。 一剑捅给你死的快意恩仇也没有随时随地皆适用,朝廷法治同样压在他们头上,尽管他们自有一套自律规则。 啊,不好意思似乎离题太远,拐回来继续讲我们的胜雪公子与李小弟弟。 自那日起,李从紫一旦出家门,不管到哪里,都会很恰巧、很碰巧、很偏巧的和沈绿酒「不期而遇」,倘若乾脆待在家不出门,沈绿酒亦会堂而皇之的来「拜访」。 如果窝在被窝不肯出来,会以探病名义登堂入室,少不了以把脉之名行吃豆腐之实。蹲茅厕,就耐心等在外头,等久了,便以「怕跌了坑」的理由踹门「救人」。柴房、厨房、书房什麽房的全躲过,只差没去跳池投井,沈绿酒总有办法揪他出来。 无所不在,如影随形。 李从紫觉得他简直神出鬼没,再配上白衣飘飘,活像只甩不掉的背後灵,躲到没处躲。 沈绿酒并不急於一逞兽欲,把小家伙给这样那样,恶劣地享受猫捉老鼠的游戏过程与乐趣,时时用邪气勾人的眼神提醒他的小猎物── 嘿,小家伙,你是逃不掉的唷。 他总是面带春风拂面的和悦微笑,一脉雍容尔雅的作派,无懈可击的完美风度。 可看在李从紫眼里,他的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包藏祸心,对他又怒又怕,非常非常想一拳头揍扁他的俊脸,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他也不敢真的动手,要真动了手,可能不只先奸後杀可以了事。 一个每次都气急败坏的跳脚大叫,你不要一直跟著我! 一个每次都貌似无辜的悠然回答,五公子多心了,真的只是凑巧同路而已。 屁啦,信你是凑巧才有鬼!小爷我现在要去死,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嗯,我可以顺道一起去救你,我不介意你坚持以身相许,以表达你的感激之情。 沈大公子永远不忘打蛇随棍上,老掉牙的芭乐台词由他说来,宛如轻哝软语的情话,要把人的骨头都揉酥了,若叫那些江湖小女儿少年郎听了,还不当场软倒成一片吗? 可李从紫却是咬碎牙齿,漂亮小脸变换七色彩虹,直想捶胸顿足抱头呐喊,救命啊!到底是有没有这麽粘性坚强的恐怖牛皮糖啊啊啊── 敌不过那张心怀叵测的春风笑脸,心眼单纯的李小弟弟无计可施,只能躲,跟沈绿酒玩起你追我跑的躲猫猫,躲得肺都快炸了。 日後忆起这段胡搅蛮缠的破事,沈某人脸不红、气不喘的解释,我是在与他培养感情,日久生情。 培养你个熊老子的日久生情!被害人听了,却是又脸红、又气喘,给气的。 人道男怕缠,女怕磨,沈绿酒的手段二者皆备,又缠又磨。 缠磨了数天,李从紫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滨临抓狂边缘。 而这一日,他打算躲到红霓那儿去,没想到红霓没像以前一样推掉其他客人,而是拒绝他,还叫鸨妈妈转告,请他以後不要再找她了,使他受到不小的打击。 以往他小霸王哪能不大吵大闹一番,可现下却没心思耀武扬威,漫无目的地随处閒晃,心想,待会儿大概又会「不小心」碰上那个克星瘟神吧。 唉──想他李五爷长到这麽大,还从没这样郁闷窝囊过,连红霓都不理他了,一肚子怨懑窝火无人可诉。 他对家人依旧讲不出口,不敢求助於老大,直觉假使跟老大说了这事,一个搞不好反倒弄得更糟,谁晓得无奸不商的老大会不会把他的屁股给卖了。 出乎意外的,还没偏巧碰上沈绿酒,倒先遇了王康。王同学一样表现得很热络,一阵嘘寒问暖。 李从紫蓦然灵光一闪,说:「你不是想邀我去游湖,现在就去吧!」 不由分说,扯著受宠若惊的王康往城郊琵琶湖跑,不信那个沈小白能追到湖心去。 嗳,我们的李从紫小弟弟果然好傻好天真,嫩得好可爱。 胜雪公子要追个人,别说湖心,就算天山顶、海中央,他也如履平地,上天下海水里来火里去,任你黄泉碧落无处可藏。 午后夏风轻送,琵琶湖一片如诗如画的粼粼水色。 李从紫坐在画舫甲板边缘,享受清风拂过湖水所带来的沁凉,稍稍舒缓憋了一肚子的虚火,感觉自己似乎很久没这般轻松悠閒了,打从遇上姓沈的冤家之後,成日你追我跑东躲西藏的,没一天能好好安生。 他乘坐的这艘画舫是王康的家族所购置,平时泊在琵琶湖畔,用来自家人游玩赏景与招待宾客,和现代的有钱人买豪华游艇是同样道理,因此琵琶湖泊了不少这类私人画舫,大多是京城的达官富商所有。 王家靠买卖马匹发迹,在北方有畜牧场,家底颇为丰厚,炫耀意味浓厚的画舫自是美轮美奂,舫上有雕阁,阁中摆置矮几、坐垫、软枕,地板铺有西域花毯,宽敞舒适,约可容纳十数人於里头饮酒作乐。 「从紫。」王康从雕阁走出来唤道。 「你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和你没这麽熟吧。」李从紫直率的说,外人通常唤他五爷或五公子,而家人都小五小五的叫他,光「从紫」二字听来怪别扭的。 「那该怎麽叫?」王康有点沮丧。 「李从紫就好。」随口漫应。 「好。」王康又笑了,至少不用和别人一同五爷五爷的叫,交情也算不一般。「进舱歇歇吧,我给你备了些点心。」 「嗯。」 偌大画舫上只有两人,王康令随身侍候的下人和船夫乘小船回岸边等候。 「我记得你爱吃东城秀珍斋的白糖糕和碗豆黄,还有北城刘记的芙蓉莲子羹。」王康讨好道。 「哦。」李从紫坐到堆满软枕的几子旁坐下,随手拈了块甜糕吃。 「来,喝点桔汁,这是用新鲜桔子榨。」王康倒上一杯橙黄色果汁。 李从紫配著点心有一口没一口的喝,没怎麽搭理王康自顾自的殷勤,显得意兴阑珊。 前阵子和沈绿酒闹腾得不可开交,要不东躲西跑,要不吵嚷不休,每天皆元气十足,现在好不容易躲开了,清静了,怎麽反而提不起劲儿? 唉,有点无聊呢。 严格说起来,李五爷在外头几乎没什麽朋友,不像一般纨絝子弟,总一群狐朋狗党的聚一堆为非作歹,他大部份都是独自走动,不爱与人深交。 仅有一次,与几个世家子常在醉月芳庭碰到,那几个人刻意与他熟络,一块儿厮混了些日子,没想到他们有一日竟想用酒灌醉他,图谋玷污他。幸亏他的酒量从小有训练,虽被灌了个半醉,还是能把他们打趴一地。 从此,他不喝酒,也不交朋友。 突然没来由的,感到有一点点的寂寞……望著窗外湖岚朦胧,一瞬间错觉一袭白衣穿过烟岚而来。 眨眨眼,云雾如梦,空无一人。 喝完一杯桔汁,王康马上又替他斟满,手不易察觉地微微轻抖,彷佛试探什麽的问道:「好喝吗?」 「嗯,还不错,你怎麽不喝?」 「我不渴,而且这是特地为你榨的,多喝点。」 李从紫不疑有他,不自觉地慢慢发起热来,脸颊泛出淡淡霞色。 「你是不是觉得热?」王康问,吞了吞口水。 「有一点。」 「我替你打扇。」王康拿来一把摺扇,刷地打开,扇面竟是密戏合欢图,假装惊讶的唉呀一声,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真是……怎麽不小心拿到这种东西……」 「这种图小爷看的多了,大惊小怪什麽。」 「可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是龙阳的……」 「龙阳?我看看。」李从紫好奇拿过来瞧。 扇面两边各绘有一幅龙阳行乐图,一由正面如男女欢合,一由背後如兽交媾,衣衫皆未褪尽,松松垂挂在身上,看来更形淫靡,生动如真。 虽然醉月芳庭有小倌,但李从紫未曾接触,只偶尔听红霓的其他姊妹閒聊打趣时说说,今天总算明白传说中的龙阳是怎麽回事。 原来男人和男人是用屁股做?! 怪怪,不会痛吗?新奇大过害羞,心性单纯直率的李小弟弟倒也不窘困扭捏,落落大方的研究,只觉得愈来愈躁热。呿,上面这个做男人的干麽也穿白衣服? 看到白衣服,不禁就会联想到沈绿酒,图中的男人瞬间似乎全变成了这姓沈的,而下面那个被当女人用的人变成…… 脸颊不觉潮红发热。 「你觉得这图怎麽样?」王康试探的又问。 「没怎样,和女人做差不多。」愈来愈热,李从紫直接摇晃手中的扇子,殊不知这扇的实际作用并非打凉,而是用来扇火的,愈扇愈躁。「闷死了,干麽一直盯著我,还不快去把窗户打开些。」 「你会不会很难受?」 「还好,热了些。」 「真的不会?」 「你在废话什麽啊?」 「我、我……」 「有屁快放,我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 「我……我喜欢你!」王康大声喊道,霍地扑上去抱住他。「从紫,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 「我知道个屁啦!」李从紫破口大骂,用坚硬的檀木扇骨啪啪啪地敲他的头。「你找死啊!滚开!」 「从紫,李从紫,我真的好喜欢你!」王康的双手不规矩乱摸起来,还凑上嘴想亲他。 「你去死!」火冒三丈,一脚踹飞。 王康爬回来,不死心的再扑。「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对不对?我可以帮你的。」 这下再怎麽迟顿,也该发觉有鬼了,李从紫再把他踹倒,一脚踩上他的肚子。「你个熊老子的到底搞什麽鬼?」 「我……我……」王康支支吾吾不敢讲。 「快说!」脚板用力踩踏蹂压。 「好痛,别踩了别踩了!我说我说……桔汁加了点东西……痛痛痛……桔汁加了给母马吃的春药,别再踩了,我要被你踩死了!」 「去你爷爷的,告诉你,小爷我从小春药当补药,想药倒我,连下辈子都别想!」李从紫把他从地上揪起来,恶狠狠饱以一顿老拳。 王康被揍得抱头鼠窜,连滚带爬的逃出船舱,不怕死的继续嚷道:「那是给母马吃的,和人吃的不一样,若没人帮你,你会很痛苦的!」 「去死!」脚再一记飞踢。「以後不要再让小爷见到你,不然小爷砍死你全家再奸死你老婆!」 好大一声噗通,水花四溅。「救命啊!我不会游水啊!」 岸边等候的船夫见到王康落水,赶忙划小舟过来捞人,船夫本想上船将画坊泊回湖岸,可看到穷凶恶极模样的李五,哪敢上去讨苦吃,更不敢驱赶他,只得先把主子救了再说,就这样把李从紫独自丢在画舫上。 真是太可恶了,竟然把他一个人丢在上面,他也不会游水呀!李从紫气得半死,恨恨猛踢画舫船板。 这是第几次有人对他意图不轨,他已经懒得算了,幸好老大不只训练他的酒量,也训练他的体质对春药产生抗药性,十二岁那年开始,一一改良各种春药成补药给他吃。 不过马吃的春药比起人吃的,药性果然强烈许多,虽不到欲火焚身丧失理智的地步,可也变得躁热难耐,十分不舒服,他觉得渴,却不敢再喝画舫上的任何饮品。 除了家人之外,这世上根本没有人真心待他! 「可恶!你个熊老子的通通去死啦!」继续狂踹船板泄忿,恨不得把这艘破船踹沉,怒气加上药性引发的躁感,整个人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 冷不丁,身後传来熟悉的声音:「别踹了,你踹了肉疼,我会心疼。」 躲了雷公,遇了霹雳,李从紫的心跳骤乱,胸口刹那咚咚咚地急捣若擂鼓,血气猛地上涌,几乎引起晕眩。 回首,一袭梨花白彷佛半溶在烟岚中。 终究还是追来了。 是不是,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 「哼,不要跟我说这次你也是凑巧同路。」 「要说凑巧也可以,我正好在另一艘画舫上,望见这里有人落水,所以过来瞧瞧。」沈大公子说谎不打草稿。 「落水的人已经被救起了,你可以走了。」李从紫强佯镇定的下逐客令。 「可你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沈绿酒温声道,眼中跳跃著灼灼火光,显然窥见方才发生何事。 「小爷我好的很,舒坦极了。」李从紫要强地站在原地,没退缩,努力装出舒适自得的模样。 然而,不正常的潮红却泄露他的真实情况,他看不到自己一双眸子水蒙蒙的,即可爱又惹怜,更引发男人的兽欲。 「别逞性子了,我有听到春药二字,看得出来你很痛苦。」沈绿酒说,体内的兽性跃跃欲动。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很痛苦?」 「二只眼睛都看见了。」 「你眼睛有毛病。」 「唉,你我总算相识一场,实在不忍目睹你倍受煎熬,我就帮你一次好了。」沈某人一副勉为其难貌。 呔,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麽好心眼? 「不用你鸡婆。」李从紫的体质只需再忍耐些时候,药性自然会慢慢代谢消停,再不然也可自个儿靠手宣泄难捺的欲火,的确不须别人帮忙解决春药问题。 「我这人向来乐於助人,见人落难,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沈绿酒毫不心虚的睁眼说瞎话,缓缓走向李从紫,坚持要「日行一善」。 顺风车不搭白不搭,既然有个程咬金替他制造了千载难逢的现成机会,他怎好拂逆命中注定的天意,反正这盘觊觎已久的好菜迟早要开动,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觉得自己果然无耻至极,简直衣冠禽兽。 但他爱死这该死的甜美的卑鄙。 本想整死那个意图药倒李从紫的跑龙套小脚色,如今反倒要说声谢谢,况且他对捧打落水狗没兴趣,他的注意力全集中於眼前的小家伙。 瞧著他不知该躲哪儿好的手足无措,沈绿酒愉快的跨向自个儿挖坑跳的小笨蛋,步伐一惯的优雅沈稳,却踏出蓄势待发的迫人气势,步步都是黑水荡漾。 「我真的没事,我的体质不怕春药。」李小弟弟不由更慌,焦急的一边解释,一边连连後退。 「放心,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没要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要死,也是另一种死,欲仙欲死。 「去你的,不过一点春药,至於要死不死的吗?」李从紫七窍生烟。「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啊,小爷我不怕春药!」 「大恩不言谢,你真的不用太感激我。」老话一句,以身相许就够了。沈绿酒心道,继续步步逼近,坚持用自己的身体帮助不幸被下药的可怜李家小弟弟。 看倌您瞧瞧,沈大侠「舍身救人」的胸襟多感人肺腑呐。(才怪!) 「谢你个熊老子啦!鬼才要感激你!」李从紫又惊又急的快跳脚,根本无法和他沟通,一路退到船板边缘,回头看看绿水盈盈的湖面,认真考虑是否该跳船求生。「我警告你,不要再过来了!」 这次如果落在沈绿酒手中,他想,大概真没活路了,因为这只色狼看起来比他更像吞了几十打春药,而且是最强力的那种,双目迸射出噬人光芒。 娘呀!求你在天之灵保佑你儿子的屁股啊啊啊── 可惜李妈妈没显灵捍卫儿子的贞操,沈大公子依旧愈逼愈近,用眼神灼烫著他,浑身散发出令人惊惧的危险气息。 「不要靠近我!」李从紫被逼到船角无路可退,咬了咬牙,心一横,转身要跳。 溺死总比被先奸後杀好一点,至少不用吃太多苦头,谁晓得这个变态王八蛋会怎样虐待折磨他。 沈绿酒眼明手快,倏地捉住欲跳船的小家伙,故作语重深长的叹道:「唉,别想不开呀,我说过会救你的,你怎麽老不肯相信我呢?」 要信你小爷我早死无全尸了!李从紫扭动挣扎。「我不用你救,放开……唔……」 猫,抓住老鼠了。 狂风骤雨的吻,强横的拥抱,不容抗拒挣脱。 李从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人已经躺在舱中的花毯上,身上沈重压著个强壮火热的躯干,被囚住了,无处可逃。 「小家伙,乖,再忍忍,一下子就好了。」 轻柔的呢喃在李从紫听来,有如恶魔诱惑的耳语。 「你……放开……唔……」声音再次被堵住。 沈绿酒几近狂暴的吻他,一手抓住李从紫两只纤细的手腕,箝在他头上,另一手扯掉腰带,拨开衣襟探入。 火热的手掌抚摸过细腻的肌肤,手指忽掳获一粒粉红乳首,灵巧地搓揉,将它玩弄得胀硬挺立。 十八岁的男孩正是春情最勃发的时候,加上春药促使他异常敏感,如何禁得起技巧高超的挑逗和爱抚,意志一点一滴的溃散。 狂暴的唇舌贴著他的肌肤向下滑动,咬过敏感的颈侧,向下,含住另一边尚未被掳获的乳首吸吮,舌尖打绕舔舐,牙齿用著有点痛又不会太痛的力道啃噬。 「啊……」李从紫身子跳颤了一下,抑不住惊喘。 和以往与红霓一起时的感觉全然不同,和红霓亲热是件舒服的事,可此时由沈绿酒掌握的快感,已不能再用舒服来形容,而是尖锐的刺激,微疼的痛楚勾起前所未有的异样的、陌生的欢愉。 他从来不是个意志顽强的孩子,忠於身体的任何感受,疼了就喊痛,饿了就叫吃,舒服时就说小爷我好爽,很少刻意去压抑忍耐。 而性欲,是人类的身体最欺骗不了的反应。 在沈绿酒极富技巧的调情手法下,李从紫注定兵败如山倒,防御不了汹涌袭来的欲望浪潮,身子发起热颤来,无力再使劲抵抗,亦无法再清明思考,什麽先奸後杀再奸再杀的全抛出九天之外。 想推拒,却又想要更多。 期待什麽,却又害怕什麽。 沈绿酒玩弄乳首的手往下游移,覆上他的胯间,隔著衣料轻轻抚摩。 「啊!」身子又不自主地跳颤著,一声惊喘更剧,湿润的眼眸益为蒙胧,不知所措。「不、不要……」 舔吮乳首的唇回到耳畔,轻咬耳珠低语:「别害怕,我会让你很舒服的,教你体会什麽叫人间至乐。」 沈绿酒的手侵入他的亵裤内,大掌直接掌握住脆弱的快感根源,姆指在顶端画圈,催促那处小眼泌出透明泪滴。 「嗯……啊……」抑不住呻吟流泄。 对沈绿酒的抗拒,终究抵抗不住排山倒海的凶猛性欲。 最後残存的一丝意志被击倒了,溃不成军。 猫爪子的拨弄,让小老鼠崩溃了。 沈绿酒晓得自己即将征服他,放开箝制双腕的手,剥除他剩下的衣物,唇舌双手再次连流留赤裸裸的白晳肌体,品嚐每一个角落。 最後,将半抬头的青茎含入口中。 直冲头顶的激烈电流,刺激李从紫头皮一波波发麻,小嘴溢出破碎的嘤咛。 啊……不行了……快要……快要出来了…… 吞吐品咂著,陡地一个用力吸吮。 「啊!」细细尖叫,热流控制不住的倾泄。 沈绿酒一滴不露的咽下,青涩的滋味,美好得不像话。 眸中的情欲凝聚成更强烈的风暴,呼吸浊重,起身快速褪去自身衣衫,重新贴上高潮过的虚软身子上,用皮肤直接去感受几要使人发狂的细腻,全身每个细胞都喧嚣著去侵犯、去撕裂! 尽管以欺负这个小霸王为乐,但是沈绿酒并不想真的伤害他,小家伙的後庭是第一次,不该粗暴以待。 强力忍抑著,瞥眼瞧见一边杯子里剩馀的桔汁,用手指沾取,再伸至他的臀缝间,探上紧缩的花蕊入口。 「别……不要……」後庭的触碰令李从紫恢复一点意识,不由得感到恐惧,又挣扎扭动起来。 「别怕,我不会弄痛你的。」沈绿酒翻过他的身体,让他向下趴著,一手制住他的背,手指继续揉弄。 「我不要我不要!」 「乖,如果没有好好润滑开拓,你会受伤的。」 「放开我!你去死……啊!」 沈绿酒忽地俯身在挺俏的臀尖上咬一口,一根手指趁隙钻入。 李从紫瞬间僵住,僵硬的绞住入侵的外物。 那麽的紧,沈绿酒无法再更深的探入,几乎也拔不出来,牙齿再往臀尖上咬,一口一口的咬,印上轻浅齿痕。 他终於咬了这个曾经挑衅他的可爱小屁股。 然後,他将如愿以偿,对它干尽一切可以干和不可以干的事。 强硬地将手指再挤入一些,没入二个指节。 「会痛……会痛……」哽咽,想挣扎却不敢再乱动。其实并不真的很痛,而是陌生的侵入令他害怕,害怕他更深入,勾出对未知的恐惧。 「放松一点就不会痛了。」一边柔声哄诱,一边亲吻他敏感的肌肤,细密按压著寻找敏感点。 伸手,取来盛桔汁的杯子,慢慢倾倒於臀尖上方,让桔汁沿谷缝淌下,手指配合著缓缓抽送,导入更多香甜的汁液。 桔子的芬芳飘散,掺合情欲的淫靡味道,弥漫在与外隔绝的舱房中。 「嗯……」李从紫不住又开始呻吟。 肠壁直接吸收了桔汁中的春药,紧密的通道迅速发胀发热,如万蚁骚动,不自主的蠕动收缩,竟主动吞吐起小心翼翼的手指。 沈绿酒惊讶而惊喜,顺势再加入一根手指开拓,微眯起眼,注视绯红花蕊吞咽自己的手指,一片水润晶莹的光泽。 这是他见过最美丽的景色。 而这景色是由他创造的,他将独自拥有,完完全全的占有。 李从紫浑身战栗不已,冰凉的感觉,湿润的感觉,抽插的感觉、酥麻的感觉,愈来愈被深入的感觉…… 当最敏感的那一点被找到时,眼前白光一闪,疲软的分身重新渐渐抬头,欲潮再度加温沸腾,身子跳颤得更厉害,皮肤嫣红发烫。 「是这里吗?」沈绿酒的指尖按压揉搓著那一点,顺势加入第三根手指。 「唔……啊……」意志再度溃败,除了呻吟,再喊不出其他声音。 失去反抗能力的小老鼠,只能任猫鱼肉。 开动的最佳时机已到,沈绿酒微微的笑了,撤出手指,以硕大的坚挺替之,抵上不停收缩舒张的入口。 俯身,宽阔的胸膛贴上纤瘦的背脊,再度啃咬李从紫的颈侧,沙哑宣告:「小家伙,你是我的了。」 温柔的坚定的,一寸一寸的,进入,进入,再进入,揉开柔韧紧致的花径,直至他所能到达的最深处。 那样的深入,那样的温暖,那样的销人心魂。 融成一体的错觉,密密地再无一丝一毫的间隙。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被填满的不是身下之人,而是自己,某种知觉苏醒了,又迷醉了,某种情感有了著落了,踏实了。 而李从紫已然被驯服了,被原始欲望驯服,同时也被驾驭他的人驯服,并且饥渴的渴求更多更多。 紧紧包裹炙铁的肉壁更加剧烈蠕动,他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有力气的,不满足的挤压、绞缠,无声地催促身上之人进行原始的律动。 「呵,别急呀,这就给你。」沈绿酒柔哑低笑,开始摆动强健的腰枝。 「嗯……嗯哼……啊啊……」 或许是春药的关系,小家伙顺利地接纳他的进犯,反应比他预期的更好,二人契合得不可思议。 迎送抽撤,亘古不变的单调动作,却能引燃世间最美妙缭乱、最令人无法抗拒的璀璨火花,继而野火撩原,天雷地火地碰撞出最狂野的烟花绚烂。 沈绿酒一下一下的撞击深处,全身的肌肉紧绷地耸动著。 李从紫感觉自己被激狂的快感一下一下地鞭挞,好似要将他鞭挞至死,然後又被刺激得活过来,又快死了,又活过来…… 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不知今夕是何夕。 船舱外,红霞染红天际,夕阳悄悄西下。 夜,降临了。 然而他们的野火才刚刚开始燃烧。 舟尾浪花湿,碧波涵月羞。 双双鹧鸪栖,声声碎玲珑。 风拂满池浮花浪蕊,云雨正浓处,乍听得燕啼莺哢。 不……不行了……我不要了…… 小家伙,你的味道真好。 啊……停……我要死了…… 等等我……我们……一起死……啊…… 啊……啊啊啊…… 啊!呼呼呼…… ……你不是刚刚才……怎麽又……不要…… 我还要不够,永远都不够。 我……我不要这様!好像狗…… 不是狗,是马,我正在骑一匹小野马呵。 嗯……不要揉我的屁股,我的屁股又不是面团。 啪! 更不准拍打!你以为你是在打鼓吗?小爷我的屁股是肉做的,会痛! 好好好,我不揉不拍,我…… 啊,别……别咬了!你想咬烂我的屁股啊! 我怎麽舍得咬烂这麽可爱的小屁股,我还要对它干很多事呢。 你个熊老子的下流混帐王八……唔……嗯…… 还很有精神嘛,那麽我就不需要客气罗。 啊……太……太深了……太深了!你要杀死我了!啊啊啊── 小家伙,你真的太棒了。 夜色渐深,但见凉月横舟,无人掌舵的画舫乘载一舱暗香旖旎,随波逐流,缓缓飘荡至湖心更深处…… 胜雪公子趁火打劫,美滋滋饱食一顿现成饭,捡了个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 而且,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以帮助宣泄药性的理由,名正言顺一而再、再而三地压著李从紫做,做到春药的药性早褪光光了,还努力不懈的变换姿势、翻新花样继续「舍身救人」,极不要脸的吃香喝辣,嚐尽甜头。 第一次体验龙阳之乐就这麽被全力以赴,李小弟弟最後连尖叫呻吟的力气都被掏空了,只能迷迷糊糊的想,原来沈混蛋不是要先奸後杀,而是想把他奸到死。这麽想著,就不支晕过去了。 沈绿酒本来没想这般折腾他,可著实忍遏不住,每一次都说是最後一次,可只要一见那满满欢爱痕迹的美丽身躯,便会控制不住的兽性大发,连自己都一边嘿咻嘿咻,一边自嘲自己是只发情的野兽。 生平首次失控至此,简直令人发指。 直到李从紫的後庭渗出一丝血痕,穴口的肉摺薄嫩脆弱,受不住大量的长时间的磨擦撕扯,弄破了皮,人跟著也昏了,他才停止禽兽的行为。 嗳,还是不小心弄伤小家伙了。 第5章 用毯子包覆体力透支而昏迷的李从紫,沈绿酒抱著施展轻功离开画舫,回到京城的下榻处,楼初云的府邸。 那时,已经是第三日的入夜时分。 在画舫上,他们不知日夜晨昏的交缠,意乱情迷的纵欲行欢,沈绿酒於间中歇息时,喂李从紫吃了舫上的点心,喝完所有的桔汁……咳,可想而知,这是李从紫小弟弟之所以能奋勇迎战的原因之一。 回到居所,沈绿酒吩咐下人备来洗浴的热水。 楼初云听下人报说沈少爷回来了,并抱著一个好大的东西,便过来一探究竟。 随提热水来的下人跨入房内,瞟了眼床上裹得密密实实的不明物体,问:「你带什麽东西回来?」 「一匹小野马。」沈绿酒也不隐瞒。 楼初云当然有风闻表弟纠缠李五的消息,当即听懂话意,拢了拢眉。「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那就什麽都别说。」 「你要如何面对李家?」 「我自有分寸。」沈绿酒微笑,十足的自信之中,透出一分满足。 「你晓得你现在是张什麽样的脸吗?」 「大概知道。」 未曾见他有过这种温柔又坚定的表情,楼初云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好奇欲掀开毯子瞧瞧。「你是把他怎麽了?」 沈绿酒倏地横手过去,将毯子包回去。「没怎麽。」 「裹成粽子似的,倒不怕把你的小野马给闷坏了。」楼初云讪讪揶揄道。「顾这麽紧,连瞄一下都不行,未免太小气。」 「你了解我,我从来不大方。」 「是啊,心眼小的,比针眼儿还小,这小孩不过请你吃盘辣子鸡丁,你把人家吃乾抹净不够,竟然还打包带回家,谁有你这麽一本万利。」楼初云直言讥笑。「得了,你的私事我也管不著,只劝你莫要引火自焚,免得我遭池鱼之殃,我可不想对上李家那个大奸商。」 「表哥,给你添麻烦了。」 「会有麻烦的人不是我,是你,李家不会放你好过的,你好自为之。」楼初云说完,摆摆手走开,不再多管閒事。 沈绿酒阖上房门,将犹自昏睡的李从紫打横抱起,小心放入注满热水的浴桶中,清洗靡艳狼藉的身体,掏出积於体内的他的阳精。 他深刻记得当阳精泄入小家伙的体内时,彷佛生命的一部份亦同时灌注进去了,瞬间无以言喻的狂喜令他久久不能自己。 清洗乾净後,再抱回床上让他趴卧,替红肿的後庭上药。 「不……不要了……」李从紫蒙蒙胧胧的醒来,感觉某人的手指在後庭挠动,虚乏的扭了扭抗拒。 「乖,别动,我只是要替你上药。」沈绿酒轻轻按住他,仔细在红肿的穴口上药,并伸入里面涂抹。 温热的肉壁紧缚著手指,欲火再次汹涌而上,他强抑下来,不禁讶异於李从紫对自己的影响力,竟能如此轻易地撩拨起他的欲望。 上完药,拿来亵裤及中衣替他穿好,搂他一同躺在床上。 「我要回家。」半睡半醒的李从紫咕哝道。 「嗯,等你睡醒了,我送你回去。」 「我现在就要回去。」 「听话,先好好睡一觉。」 「我认床,睡不惯。」 沈绿酒伸臂,从床的另一边拿来上回挟带走的枕头,轻轻抬起他的头,放置於他脑後。「你的枕头,可以睡了吧。」 「喂,你……」呢呢哝哝,含糊不清的问:「不会真的要先奸後杀吧?」 没想到小家伙还记著这个哈。沈绿酒莞尔一笑,轻声回道:「我还没奸够你,所以暂时不会进行後面那个步骤。」 「什麽?还没奸够?」李小弟弟掩不住惊恐,他都快被搞死了还不够?! 「你如果不想睡,我会很乐意继续。」温柔的恐吓。 李从紫赶忙用力闭上眼睛,元气大伤的他暂时无法做任何反抗了,乖乖顺顺的,动都不敢再动一下了。 沈绿酒亲亲他的额头,再吻吻他的嘴,将他整个揽抱在怀中,也閤眼,一块儿沉入宁谧的梦乡。 梦中,猫对小老鼠说,我不弄死你了,你做我的宠物好不好? 小老鼠的脸哭丧成一个囧,反问,有老鼠给猫做宠物的吗? 你给我做,不就有了。 我可不可以说不要? 不行,你一定要。 呔,那你还问个屁啊! 过来,只要你乖乖做我的宠物,不要老想著跑,我就会对你好。猫一爪子将小老鼠拨到面前,低头帮小老鼠舔起毛来。 小老鼠起初仍旧挺怕的,怕猫舔呀舔的一口吃掉他,可後来给顺得舒舒服服,连肚皮都主动翻上来,黑溜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後腿舒爽得偶尔抽一下、抽一下。 你太瘦了。猫用爪子肉球揉了揉小老鼠的肚子。以後我的食物都分你一半好了,一定把你养成一只肥嘟嘟油嫩嫩的胖老鼠,揉起来的手感才会好。 你不会要我吃老鼠吧?!小老鼠惊恐的吱吱叫。我不要吃同类呀! 笨蛋,谁要吃老鼠,老鼠难吃死了。 那你干麽抓我? 玩。 小老鼠欲哭无泪,自己咋地这样倒楣透顶,给这只恶猫逮住了。 我要睡了。猫拢过小老鼠,兜在毛茸茸的腹边,蜷伏而睡。 小老鼠想逃又不敢逃,枕靠柔软温暖的长毛,内心挣扎拉扯想了很久,最後得到一个结论,其实这样也不错。於是,也一起睡了。 他们都忘了,所谓天敌该是你死我活水火不容,可他们却依偎著彼此,睡得香香甜甜,安详自在。 日上三竿。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正睡得香的李从紫觉得好吵,愈吵愈响,吵得他没法再继续欺压周公,不禁恼怒的醒来,直想大骂吵什麽吵啊!吵得小爷都没法睡了! 咕噜咕噜咕噜……声音的源头近在耳旁,仔细听,呃,原来是自己的肚子在打鼓。 下意识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酸痛,体虚骨软,好像被几十匹马在身上践踏过一样。奇怪,他是怎麽啦? 肚子空空,脑袋空空。 呆滞了好一晌,渐渐凝聚涣散的焦距,始而发觉头顶床板的雕花纹路不太一样,转头,入眼是间陌生的寝房。 他在哪里?攒眉回想,记得自己是和王康去游湖,然後他把王康飞踢下船,接著沈绿酒又出现了,再来…… 一幕幕惨不忍睹的画面如走马灯掠过眼前,小脸倏忽一阵五彩缤纷,弹坐起来发出痛心疾首的怒吼:「姓沈的你个熊老子的变态王八乌龟蛋!小爷要杀了你!」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噜噜……使力一喊,更饿了,脱力向前趴下。 「公子,您醒啦,奴婢伺候您。」房门开启,一个丫头走进来,服侍他下地著衣,拿来一件绣工极精美的紫缎锦袍为他穿上,领他至铜镜前梳头。 柔顺光滑的缎子轻软如云霞,袖口衣襬绣了一朵朵梨花,淡淡梨花香清新怡人,与沈绿酒相同的味道。 「这里是哪?」李从紫的态度还算镇定,没有狂暴地去掐丫头的脖子,也没有惶惑地呈受惊小兔子状。 他可是鼎鼎大名的李五爷,横行京城街头,人称「极恶小霸王」(自封的),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是吗?) 「楼府。」丫头回答。 「楼府?谁家?」 「楼初云楼大学士的府邸。」 啧,竟然不是山寨土匪窝……咕噜咕噜……呜,好饿啊,前胸贴後背了啦! 「小家伙,早啊,该饿了吧。」沈绿酒捧著食盒进来,轻快招呼,亲手端出热腾腾的菜饭布於房中桌上。 李从紫闻声用力扭过头,凶恶忿恨的瞪他。 但见沈小白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整一副春风满面欣欣向荣的小样儿,叫饥饿萎靡的李小爷看著十分扎眼,恨不能扑上去一口咬死他。然而,食物的香味让五脏庙响得更欢,实在提不上劲儿发飙。 丫头在他发髻系好一条紫锦梨花缎,福身退下,李从紫冷著脸坐到桌边。饭菜很丰盛,还有他最爱吃的紫米藕和糖醋鱼,快被急遽分泌的口水淹死了。 撕破脸和吃饱饭两相权衡,最後决定看在食物的份上,暂时妥协停火。 捧碗抓筷子,闷不吭声大口吃起来,不管接下来是要逃、要闹、要杀人放火、要干什麽的,一切都等填饱了肚子再说,饿死他了。 「吃慢些,小心噎著。」沈绿酒和声道。 李从紫不理不睬,埋头勤奋扒饭。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有了力气才能杀人,或者逃跑。 沈绿酒坐在他身旁,和颜悦色地注视他,神情相当和蔼可亲,只差没摸摸他的头说,好乖好乖,多吃一点啊。 李从紫伙不晓得,身上这件紫袍是沈绿酒拿自己的衣服修改过尺寸的,见他穿著自己的衣服,有著正拥抱他的错觉,一种奇妙的虚荣满足,彷佛昭告著── 这是我的,我的人。 说穿了,和雄性动物在自我领域撒尿蹭味道,标明所有权的意思差别不了多少。 咳,禽兽不愧为禽兽,连思考行为都野性十足,唯有一点不同,胜雪公子是懂得伪装成人模人样的禽兽。 他们一个埋头苦吃,一个静静凝睇,二人之间难得的风平浪静。 从此,沈大侠和李小弟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并没有! 天底下哪有这麽美、这麽便宜的事,给上一次就幸福快乐,那世上所有的强暴犯都可以获颁情圣荣誉奖章了。 就算不是强奸,无疑也是诱奸。 李小弟弟要怎麽做? 小女儿家一样的哭哭啼啼,寻死觅活?恶,直接让小爷死了吧! 哭爹喊娘呼天抢地,一哭二闹三上吊?呔,我还倒在地上驴打滚儿哩。 趁机狮子大开口,狠敲一笔医药费遮羞费精神损失费?这个要先回家向老大借算盘了,可是他不会打算盘。 吃饱了,喝足了,放下碗筷,摸摸圆滚滚的小肚子,恢复元气精神,杏目一眯,猛然双手一掀,哐啷一声碗盘残羹砸满地。 小爷我翻桌! 李从紫一脚踏上椅凳,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沈绿酒俊挺的鼻子,气冲牛斗的破口咆哮,你个狗娘养的卑鄙无耻肮脏下流阴险小人人面兽心猪狗不如小爷操你祖宗十八代吧啦吧啦吧啦……(马赛克处理约一千三百馀字) 势若雷霆,气焰熏天,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李家小祖宗把沈家十八代大祖宗全挖出坟墓鞭尸一遍,骂得是狗血淋漓,淋漓尽致。 嗳,咱们李小弟的脑袋瓜子就那麽丁点儿大,心智也还没长太大,单纯而直线的思考模式,哪想得到太复杂的玩意儿,哭闹敲诈还不如泼一盆狗血痛快。 沈大公子兀自面带微笑,文风不动,一只茶杯体贴地递过去。「口渴了吧,来,喝点水再接著骂。」 已然气极败坏的李从紫想也没想,一把抢过来,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全灌进喉咙,酸酸甜甜的……桔汁! 「你他爷爷的是不是也想阴我!」激愤摔掷杯子,暴跳如雷,他发誓这辈子再不喝这鬼东西了! 「这桔汁怎麽了?」一脸无辜。 「……」李从紫怀疑自己可能会一口血哽死。 「你不是喜欢喝桔汁吗?」 「谁告诉你我喜欢喝桔汁?」 「我还晓得你酒量好,但不爱喝,喜欢吃白糖酥、碗豆黄、紫米藕和糖醋鱼,喜欢穿紫色的衣服,每晚睡前喝一杯热羊奶。」如数家珍,一一道来。「除此之外,我想,还有很多是我不知道的,就等你来告诉我。」 他偷窥我?!李从紫面色铁青,彻头彻尾没发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掌握中,甚至摸透喜恶偏好。 不寒而栗。 李从紫觉得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而对待一个疯子显然不能来硬的,尤其是沈绿酒这种笑里藏刀的疯子,拳头像打在棉花上,没个屁用。 沈绿酒见他表情千变万化,小脑袋想什麽一目了然,恶趣味不由得又大发,问:「你吃饱了吗?」 「做麽?」 「既然吃饱了,我们来做可以很快乐的事。」 李从紫倏地倒弹三尺,心惊胆跳。不会要继续奸他吧?! 「那个……有事好商量。」硬的不行,只好试试软的,理性和平的谈判。 「我们可以一边做,一边商量。」 「我才不要再和你做,想都别想!」 沈绿酒刻意误导他往歪处想,带著戏谑笑意,用极其暧昧的语气表情问道:「你说,我们是要做什麽呢?」 「不管做什麽,我都不要和你一起做。」 「可我不管做什麽,都想和你一起做。」 「我拉屎你也要一起拉吗?」 粗俗的话从小家伙的嘴里说出来,都显得有趣呵。绿酒浅哂回道:「我很乐意和你一起挤茅房。」 「你乐意,我不乐意!」 「你愈不乐意,我就愈乐意呵。」 又是鬼打墙的绕口令,李从紫直翻白眼,这个混蛋明摆著故意唱反调。不行,不能老被牵著鼻子走。深呼吸二口气,努力强迫自己冷静,心中重复碎碎念,理性和平的谈判、理性和平的谈判…… 「咳咳。」装模作样清了清喉咙,理性和平的谈判:「关於前二天的事,我们就当做没发生过吧,小爷我宽洪大量,当是不小心被狗咬一口,不跟你计较,咱俩之间算扯平,两清了,你看如何?」 「大丈夫敢做敢当,我绝不会逃避发生过的事。」沈大侠趁机表现男子气慨,继而义正词严的反过来指责:「况且是我舍身救你於水火,我还没与你讲究回报,你倒想先撇乾净,你看我能如何呢?」 「哼,我根本不需要你救。」 「哼哼,过河拆桥的本领倒不差嘛。」 「我没有!」 「好,就当你没有,不过既然你提了,那麽你看,你欠我的恩情又该如何呢?」不仅得了便宜还卖乖,已经是吃人不吐骨头了。 李小弟弟哪敌得过沈大公子的巧口利舌,鼓颊瞪眼辩驳不了,恼羞地脸红脖子粗,心中不住喷火呐喊── 娘呀,根本不能跟厚颜无耻的衣冠禽兽说人话啊! 理性和平再度灰飞烟灭,李从紫忍不住又怒目切齿,自始至今都无法和他平心静气的说话,不禁挫败吼道:「你到底想怎样啦?」 沈绿酒一顿,蓦然语塞,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产生动摇,他此时也想重新问自己,究竟意欲为何?只是想欺负玩弄这个小泼皮吗? 「欺负我很好玩吗?」李从紫再愤怒质问。 「非常好玩。」沈绿酒淡淡回道。 「你……你跟我到底有什麽仇?要这样欺负我!」 「也许是你上辈子欠我的。」 「我欠你什麽了我?」 「杀了我全家,强奸我老婆吧。」沈大公子的记忆力说好听是过目成诵,入耳不忘,说难听就是老子记恨你八辈子。 李从紫一听,刹地气血攻心,险险没一口气噎得抽风。再此般胡拉浑扯下去,估计没被活活玩死,也会给生生气死。 肩膀霍然一颓,他感觉好累,没气力精神再斗下去了。 若说他李五爷是个小无赖,那麽沈少庄主绝对是比他更无赖的超级大无赖,无论如何竭心耗力,都斗不过这个铁了心将他往死里整的变态疯子,索性不斗了罢。 「唉,我真怕你了,求你饶了我,放过我行不行啊?」丢尊严、抛骨气,这次是真的低声下气,就差没跪地磕头。 沈绿酒原以为小家伙初生之犊不畏虎,没想到真会屈服求饶。 该,放过他吗? 「既然你这麽说。」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李从紫见状,双眸发出希望的光芒。 「也不是不可以。」再表现出斟酌考虑的神色。 李从紫眼中的光芒愈闪亮。 小家伙两眼发光的样子,可爱得令沈绿酒想笑,故意给他一分希望,将他的心吊在半空七上八下。 假使俩人真到此为止,扯平两清,一肚子黑水岂不白酿了,沈某人不是善男信女,没有大发慈悲这种东西。 最後,调戏良家妇女般地,拍了拍李从紫红润的脸颊,无赖轻佻的微笑道:「不过很抱歉,我还不打算放过你,劝你趁早认命,乖乖从了本大爷,本大爷会赏你甜头吃呵。」 胜雪公子用优雅的语调,说著恶俗的恶霸台词,恶劣之至,人神共愤。 李从紫眼中的希望之光瞬间熄灭,满脸黑线如瀑直直落,嘴角抽搐著在心中骂道,你个熊老子的比小爷更适合当土匪流氓,算你狠! 早料到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事到如今,已被逼到无可再逼,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咬牙心下一横,决定使出万不得已绝不动用的终极奥义杀手鐧── 双手捂脸,蹲下来,哭! 「求求你放我过我好不好?呜……」努力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搏取同情,尽管快被自己恶心死了,内心狂骂不停。你个混蛋王八蛋臭鸡蛋!小爷咀咒你喝水呛死吃饭噎死出门被雷劈死生儿子没屁眼被粪塞死吧啦吧啦吧啦……(再马赛克处理约二千馀字) 往常当他使出这终极奥义之招时,谁不慌手慌脚的哄他,任他予取予求千依百顺,哪还说个不字。 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沈绿酒不是那些人,也许压根儿不吃这一套,不过既已死到临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哭再说,管他这个举止是不是很女儿气。 暗暗用力拧大腿,好痛……呜呜…… 事实上沈绿酒吃这一套,而且非常吃,就因为太吃这一套了,所以没用极讨嫌的语气,说咋哭得像娘儿们似的这类冷嘲热讽,只是静静的、定定的凝视他,然後,用他认为最直接的方式哄慰他── 捧起他的脸,一下一下地亲吻,舔吮咸中带甜的眼泪,温言柔语:「小家伙,你哭的样子果然好可爱,我终於把你弄哭了。」 欺人太甚! 「你、你你你……你这个疯子大变态!」李从紫气得全身簌簌发抖,大腿白掐肉白疼,眼泪不由自主地由假变真。 确确实实的哭了。 不需自虐地拧腿掐肉,一颗颗水珠子就啪嗒啪嗒的串串落下,边哭边嘟嚷骂著「你个熊老子的,你个熊老子的……」除了这句口头禅,其他话全哽在喉头挤不出来,真气坏了,委曲得不得了。 呜……滚你大姨妈的蛋,小爷怎会被这麽个魔头克上啦?呜呜呜…… 沈绿酒瞧著漂漂亮亮的小脸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心口乍起一阵波涛汹涌,哗啦哗啦惊涛骇浪。 真是……真是……怎麽会这麽可爱! 简直可爱得天翻地覆天花乱坠啊啊啊─── 若有所思的默默凝视,心中错综著说不明、理不清的思绪,某种柔软的情感源源溢出,涨满胸口。 想宠爱他,也想欺负他。 想看他笑,也想看他哭。 想温柔的拥抱亲吻他,也想狂野的侵犯占有他。 觉得他可爱时,又觉得他可恨,疯狂的想把他生吞活剥,整个拆吃入腹…… 有生以来,不曾如此充满矛盾。 晌久,才缓缓开口道:「小家伙,我们在一起吧。」 「在一起什麽?」抽抽噎噎忙著哭,一时反应不过话意。 「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哭,在一起笑,不管做什麽到哪里都在一起。」沈绿酒进一步说明。「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一辈子。」 李从紫呆若木鸡,眼泪还在流呀流呀,小嘴震惊得忘了阖上。 「我们在一起吧。」坚定的,再重复一次。「好不好?」 在一起天天给他耍得团团转吗?别开玩笑了! 「好你个头!」陡地蹦高三尺跳起来,一顿乱七八糟的拳打脚踢,把武林高手胜雪公子打倒在地。「谁要和你在一起!鬼才要和你这个王八乌龟蛋在一起!」 沈绿酒任由他又踢又打的发泄,没反制没闪躲,一拳一脚都疼在皮肉、甜入心底,眼睁睁望著李小弟弟大吼一声「去死吧你!」後大哭跑走。 沈大公子愣愣地坐在地上,没急起直追,内心亦是一片乱七八糟。 他,沈绿酒,胜雪公子,花信山庄少庄主,这回是真的…… 栽了! 第6章 「五爷,你总算回来了!」守在大门的小竹子远远见到主子,飞奔上前迎接。「你好几天没回家,又没说去哪儿,大家都担心的出去寻你了,你再不回来,一爷就要报官啦!」 「这不就回来了呗。」李从紫漫应了声,什麽话都没再多说,一头钻进寝房,爬上床整个人埋入被窝中。 哭得凄惨的小脸和反常行为令小竹子又急了,连连推著他迭声问道:「五爷五爷你是怎麽啦?」 「别吵,让我静一静。」闷恹恹的声音,有气无力。 小竹子不敢再吵,匆匆跑去报告大主子。 得报的李从银立刻过来,见弟弟在床上窝成一座棉被山,轻笑调侃:「怎麽也学你二哥当鳖了。」继而责备道:「你让大家担心得要命。」 「对不起。」沙哑哽咽,憋憋屈屈。 「别窝闷著,快出来给大哥瞧瞧。」李从银坐到床边,拍拍棉被小山。 「大哥……」伸出头来,水露蒙蒙的大眼睛,脸颊湿答答,鼻头红彤彤,犹自一抽一抽的,一瞧就是哭过的模样。 李从银面色一沈。「发生什麽事?」 李从紫默默坐起来,垂著头,久久说不出话。 不知该不该说,亦不知该怎麽说。 李从银见他身著未见过的衣袍,再尔闻到梨花香,表面声色不动,心中却已有了底谱,再追问道:「到底怎麽啦?告诉大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大哥为你作主。」 沈绿酒欺负我! 李从紫咬了咬下唇,一句话变成一根梗在喉咙的鸡骨头,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卡得异常难受。 「唉,你以前什麽都跟大哥说,怎地这会儿瞒起大哥了呢?」李从银叹道。 李小弟弟听到把他捧在手心疼的哥哥这麽说,所有的委曲一古脑儿全涌了上来,愈想愈恼恨羞愤,不由得悲从中来,终是忍抑不下,抱住老大再度失声大哭。 「哥呀哥呀……你弟弟我的屁股开花啦!哇啊啊啊──」 「什麽?!是谁敢向天借胆!」李从银登时面色丕变,惊极怒极如遭天打雷霹,目放凶光,杀气腾腾。「我的弟妹们哪个不是我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如今竟有人胆敢辣手摧花,我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剔他的骨,让他後悔他妈把他生下来,让他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死不如再死!」 李从紫并不常见大哥大发雷霆,阴狠模样看来颇为吓人,忽然有点不想沈绿酒真被抽筋扒皮剔骨,狠狠揍一顿就够了罢。 「说!是谁?」李从银狠声追问。「大哥马上叫人去打断他的狗腿,再砍断他的双手、挖出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头,最後把他阉成太监为你报仇!」 呃?老大是说真的吗?李从紫不觉渗出冷汗。 「是……」嚅嚅嗫嗫,欲言又止。「是……是……」 「谁?」 「是……沈……」 「快说啊!」 「是……沈绿酒啦!」 「哼哼,我要让这个叫沈什麽酒的……?!」登时顿了顿,欲确认的悻悻反问:「小五,你刚刚是说沈绿酒?」 「……嗯。」 「不是同名同姓?」 「不是。」 「不是别人假冒他的名?」 「不是。」脑门青筋快乐的跳舞。 「确定是花信山庄那个?」 「就是沈绿酒沈绿酒沈绿酒啦!」咚咚咚猛捶床板,气死! 李从银佯作恍然大悟貌,想想也是,世上若有第二个叫沈绿酒或胆敢假冒他的人,他的头不被扭下来当球踢才怪。 「这样啊……」李从银沈吟,愤怒的情绪当然还是有的,然心中那把如意金算盘扒啦扒啦飞快拨打起来。 量小非君子,无奸不成商。 啪!最後一颗盘珠落定,胸已成局,摸摸小五的头安抚道:「乖乖别哭了,哥哥我现在便找他『算帐』去!」 恰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小锅子来报:「一爷,沈少庄主来访。」 凶手倒先自个儿上门来了,负荆请罪也好,恶人先告状也罢,必不与他善罢甘休,非剥他三层皮不可。 李从银双目又放出见猎心喜的熠熠光芒,冷笑令道:「来的正好,关门放狗!」 「是。」小锅子得令,跑出去喊道:「来人呐,一爷吩咐,关门放狗!」 不远处的小竹子回喊:「大黄和小花出去蹓躂了,不在!」 「一爷,狗不在。」小锅子又跑回来,很认真的问:「不过咱有养猫,要不要放?」 「放猫做麽?」黑线不住直直落。 「挠他呀,胖咪可凶了,大黄和小花都打不过它,要不咱也有养鸡,放不?」 放鸡有个鸟用,给他拔毛做鸡毛撢子吗?李从银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咋地净养这麽些蠢孩子,连虚张声势的撂狠话都听不懂,太没默契了。 「我是说,赶快放他进来。」 正要跨出房门时,李从青和李从白也恰好过来,同样担心兄弟的他们皆特地提早回家,听到下人说五爷回来了,便匆匆相偕而至。 「老二,小六,你们陪陪小五,我去前厅见见那个『重要的客人』。」李从银冷笑著强调道,似有寒风飕飕扫过。 从青和从白两兄弟进入房里,来到李从紫身边。 「五哥,你要不要紧?」李从白握住哥哥的手问,稚嫩的脸充满担忧。 「我没事,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李从紫摸摸他的头,么弟身上的檀香令他的情绪平稳不少,让足足小自己五岁的弟弟担心,觉得自己真没用。 李从青默默观察他半晌,对么弟说:「小六,你去厨房吩咐厨子,给你五哥熬只人蔘红枣鸡,顺便拿些吃的过来。」 「好。」李从白乖巧的去了。 李从青坐到床畔,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探测他的体温,不经意瞥见衣领处半枚红痕没遮掩好,不禁暗叹一口气,心忖,怎麽连小五也和男人纠扯不清,有机会得跟老大商量一下,看看需不需要改改李家祖坟的风水。 「二哥?」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还好,就腰腿酸疼了些。」李从紫没多想的老实回答。 李从青考虑了下,语气含蓄的再问:「有没有受伤?」 「受伤?」不懂二哥为何这麽问。 「咳,刚刚二哥有听到你跟大哥说的话。」那样悲痛欲绝的声嘶力竭,差不多响遍了整座李府,可怜的小五,这屁股也开花开得够惊天动地,轰轰烈烈了。 李从紫的面容又一阵百紫千红,轰地脸热得像瞬间烘熟了,吚吚唔唔半天蹦不出一个子儿,难为情全写在脸上。此时如果给他一把铲子,他大概会挖个洞让自己入土为安,永远不出来见人了。 很少见到李家小霸王这般羞窘模样,李从青不由浅浅一哂,思量了片刻,斟酌续道:「那个……咳,男人和男人……如果没有做好事前准备,很容易受伤……咳咳,如果不小心受伤了,可能会发热,像著了风寒一样,对身体不好。」 「二哥……你怎麽知道得这麽清楚?」 「咳咳咳咳咳咳……」猛地一阵乾咳,脸都咳红了,猴子屁股似的,俄而才眼神闪烁的讷讷心虚道:「你知道二哥爱看书,书里说的。」 「是吗?什麽书会说这种事?」一脸怀疑。 「你小子什麽眼神!」李从青搓搓弟弟的脑勺,转移话题再问:「坦白讲,你和沈绿酒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李从紫脸面一垮,水汪汪的双眸眨呀眨,似乎又快掉下泪,鼓颊噘嘴的怒嗔告状:「他欺负我!」 小五知不知道,他这娇气的小模样儿有多麽可爱、多麽让人更加想欺负哈! 李从青忍住笑意,端出兄长架子数落道:「我们现在都知道他欺负你啦,可你之前怎麽不说呢?咱李家还保护不了自家人吗?」 「我不敢说。」低声嚅嗫。 「他威胁你不许说?」 「没有。」 「那你怕什麽?」 「不知道。」 「他有没有打你?」 「没有。」 「有没有骂你?」 想了想,摇摇头。「也没有。」 纵然沈绿酒对他十分恶质,极尽捉弄调戏之能事,每每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真个是怒火烧尽九重天,可仔细回想,的确未曾对他动过粗,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说很温柔,小心呵护著。 突然想到好几天之前,他在城郊山道上又恰巧、偏巧、碰巧的撞见他,当时他一急转身就跑,没注意脚边有颗石头,结结实实的绊了跤,如果不是沈绿酒及时揽住他,早当众跌了个狗啃泥。 唉,晓得你一见我就要跑,可也得小心点呀,要摔伤了怎麽好。那声叹息,很温柔,真的真的非常温柔。 还有前二天他们在画舫上那个那个时,沈绿酒总怕弄痛他,不停低声问「会疼吗?」、「是不是不舒服?」、「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咳,我们可以理解为这也是一种温柔。 而方才抓狂得对他拳打脚踢了一顿,他不但没还手,甚至连吭都没吭半声,纵容他撒泼暴走,将他当成沙包又踹又打。 --小家伙,我们在一起吧。 霸道又温柔的话语,犹言在耳低回萦绕。 ──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一辈子。 李从青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不知不觉柔软了,便接著问:「他有没有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二哥,你以为我的屁股是心甘情愿开的花吗?」李从紫回以一个囧,反正大家都晓得了,何必再苦苦遮掩隐瞒,说起话来自是回复惯常的大剌剌,小女儿态的忸忸怩怩不是小爷的作风。 「咳咳,我是说除了这件事以外。」 又想了想,撇撇嘴啐道:「哼,他一直纠缠我不放,还像变态一样的暗地偷窥我,不断占我便宜!」 「是吗?」李从青下了最後结论:「嗯,听起来比较像是他在追求你。」 沈绿酒追求我?李从紫顿时哑口结舌。男人追求男人?是有没有搞错啊! ──小家伙,我们在一起吧。 耳边又回盪起这句话,而今冷静想来,确实和「嫁给我吧」有那麽一点点类似的味道。李小弟弟这下真心慌了,比单纯被戏弄的感觉更教他束手无措,觉得……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啊啊啊── 「咳,那……你有没有受伤?」李从青将话题导回到原点。 小五的面颊不住又发热,喁喁哝哝道:「好像有……不过他帮我上药了。」 「哦,那就好。」不知联想到什麽,老二也跟著脸红了。 兄弟俩红脸对赤面,气氛尴尬了须臾。 「无论如何,大哥一定会为你作主,不过老大做事情你也知道的,喜欢不按牌理出牌,事情给他一搅和,常常会往他所希望的、但却是你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你还是有点心理准备比较好。」李从青语意深长。唉,这可是他的亲身经验,切肤之痛呐。 李从紫无语,难得沈默下来。 另一端的前厅中,奸商对大侠,针尖对麦芒。 李从银奸商架势十足的说:「哼哼,想白喝我弟弟的菊花茶,没门儿!这笔帐你看咱们怎麽算好?」 沈绿酒真心实意的诚恳道:「在下就是来结帐的。」 「哦,既然如此,咱就来详细的好好算一算吧。」 二人辟室密谈,他们的谈判过程被列为最高机密,无人知晓他们谈了些什麽,只见当他们开门跨出来时,皆露出满意的表情,双方达成互利互惠的共识,几乎要热忱的握手说合作愉快。 李从紫本来有些怕他们谈判时,老大因一言不合被沈混蛋失手打死,再怎麽说,胜雪公子乃一武艺高强江湖大侠,反观咱们李老大不过是个市井商人,单凭一把算盘拼天下,手不提沉,肩不挑重,真要捋胳膊抡拳头的干架,谁胜谁负立见分明。 所以当李从银毫发无伤的再来看他时,他不由得松口气,但这口气随即因为一句话而再重重抽回去。 李家老大说:「小五,过二天你和沈少庄主一同启程去花信山庄。」 啊?!李从紫的下巴当场摔到地上去,差点没两眼一翻昏昏死死去,不过当下他还真巴不能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老大根本是趁机将他高价标售出去吧! 果然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老大,虽然这招其实早在预料之中,因为弟弟的屁股可能是他所有的商品中,最具投资价值的压箱宝。 李家老二心有戚戚地如是感慨,同情摸了摸结冻成石块的小脑袋,聊表一下做哥哥的慰问之意,忍不住溜出一个慵懒散漫的呵欠,决定先回房小睡一觉去。 总一句来说,无论事态如何演变,命有定数的想逃也逃不掉,不说别人,单讲他李从青好了,要能逃得了,老早不知哪儿逍遥去了,不是吗? 呼,又是鸟语花香的一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呵。 一大清早,一声石破天惊。「小五啊──」 紧接著好大一声「碰!」,某座寝居的房门转眼变成一堆废木材,一抹娇艳身影飞奔而入,扑上内间的床铺,猛力一把抱住床上的人。 「我苦命的小五,你死得好冤好惨呐!为何不肯再多撑一会儿,让四姊看你最後一面再死,这样你如何能瞑目呀!」 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李家四小姐嚎天喊地,虽如丧考妣,却无损其惊人的倾国美貌,只是表情实在说不上有何悲痛可言,反倒因为过於使劲儿而有点狰狞。 「……」床上之人面色僵紫,眼白直翻几快口吐白沫,估摸箝住他脖子的金臂勾再不松开,大概真会十七两翘翘,如她所愿的死不瞑目了。 「四小姐,你快把五爷勒没气啦。」一旁的小竹子抹汗道。 李家人依旧称呼她为四小姐,意即她虽嫁至六王府成为六王妃,依旧是李家的女儿。这是当家主子李大的意思,大家欣然遵从,待她如往昔。 一朝踏入李家门,一世皆为李家人。李家的家训之一,上至主子,下至丫头小厮,全涵括在此条家训内,造就了李家无比坚强的向心力。 这位嫁出去的李家女儿三天两头回娘家,自然晓得李府大小事,此时瞥了瞥脸色和名字一样紫的小弟,才松开手臂,改而掐住软滑的嫩颊,左右开弓往两旁拉扯,甜甜一笑道:「听小翠讲你小子不吃不喝搞绝食,了不起啊,学人家玩玉箫声断这一套。」 原来,李从紫一听老大要他跟沈绿酒去花信山庄,悲愤填膺耍脾气,将自己反锁在寝房中,不吃不喝绝食抗议(其实只有昨天的晚餐),李从彤听到此一消息,立刻返回娘家,欲好好加以开导。 而她开导的方式,正如目前所见的充满手足之爱,姊弟情深呐。 「断什麽听不懂啦!」李从紫被掐得好痛,却不敢反抗。 「来,四姊告诉你一个故事,有个叫唐韦皋的烂男人去江夏玩,和个叫玉箫的丫头有了奸情,烂男人说会回来娶她,还留一枚玉指环给她当定情信物。那个笨女人呆呆等了八年,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等到,就绝食而死,变成女鬼找他算帐,断了他生儿子的命根子。」後二句是李从彤胡口乱诌的,边说边玩弟弟的脸,讥诮道:「这就叫做玉箫声(生)断,懂了没,叫你念书当放屁,说你笨得像猪还污辱猪呢。」 「真是有够鸟的蠢故事,我吃猪肉就好,干麽懂什麽狗屁玉箫啊!」李从紫哇哇大叫。「不要捏了!别以为小爷不打女人,快放手!」 「哦哦哦,我好怕,来呀,有种打死我呀。」我拧,我掐,我捏捏捏,哈哈哈,实在太好玩了! 李从紫敢怒敢言但不敢造反,四姊不过长他二岁,便一副长他十岁的老大姊架势,特爱视他为面团搓圆捏扁的玩,薄皮嫩肉的脸颊很快掐出二坨红龟粿。 「放手!会痛啦!」 「不痛本姑奶奶掐个屁。」 这回儿,看倌您该明白李五爷的骄纵蛮横从何而来,实乃李四小姐从小调教到大的丰硕成果。 论起骄纵,李家四小姐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论起蛮横,李家小弟弟可谓可遥望而不可及。 不过论起任性妄为,姊弟俩倒是丁对丁、铁对铁的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来,四姊特地亲自下厨,为你做了你爱吃的点心,乖,快吃吧。」 李从紫露出惊悚万分的表情,闪躲不及,小嘴被狠狠掰开,塞入一块综合酸甜苦辣於一体、她说也是叫「白糖糕」的不明块状物。 「吃,你给我吃,若敢吐出来,叫你连本姑奶奶的鞋都吞下去。」 四姊独特的疼爱方式著实令他消受不了,痛不欲生的嗷嗷叫:「姊呀姊呀,你就饶了小弟吧!哇哇哇──」 但听得李五房中传出一记记凄厉哀号,李府下人们闻声,纷纷为之掬一把同情心酸泪,口中喃喃念佛祝祷,五爷您就早死早超生安心上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阵鬼哭狼嚎的喧闹,李从紫被折腾得半死不活,但是终於肯吃东西了,因为倘若再不吃,恐怕李从彤真会强迫他吃她的鞋,或者更恐怖的东西,例如她的肚兜…… 「听说你屁股开花啦?」 噗──李从紫猛地喷射出一口红枣粥。 「……╋」李大小姐没有高超的武艺身手,逃不过惨遭米粥洗脸的命运,脑门青筋曼妙地婆娑起舞。 「啊哈哈。」李从紫乾笑二声,汗如雨下。「听说红枣是养颜圣品哦……痛痛痛……」 好几个爆栗赏过去,李从彤抹抹脸,接续道:「我说你呀你,从小就傻不愣登的,现在连屁股都让人开了花,你叫四姊如何能安心,要不我回李家住,要不你搬到王府去,非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不可。」 「四姊……你动嘴说话就好,能不能别一边说、一边擂我的脑袋,我可能就是这样给你擂笨的。」 「不准顶嘴!」不擂就不擂,回去摧残红扑扑的小脸蛋。 「老四,你就别心疼他了,再心疼下去,估计要给你心疼掉一半小命了。」李从银进门哂道,解救小五脱离暴力女的关爱魔爪。 「大哥,你怎没把小五顾好呢?你明知他是咱家最笨的一个。」李从彤发难。 「臭四姊,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强调我笨啊!」李家最笨的人脑羞成怒,气呼呼的大声抗议。「本来不笨也要让你说笨了!」 「你就是笨呗,小猪脑袋。」 「好了,你快去瞧瞧小六吧,他最近又犯病了。」 「什麽?!」李从彤一惊,提裙飞奔而去。「小六啊!你等姊姊来看你最後一面呀!」 「啧,这个疯女人。」李从紫撇嘴啐道。 「她关心你的程度不下於任何人。」李从银说,坐至他身边。 「我当然晓得。」 「心情好点没?」 「能好才怪,大哥,你这次实在太过份了,怎麽可以把我卖了!」李从紫忿忿不平的埋怨,觉得自己根本是被推入火坑,逼良为娼嘛! 「大哥是这般没良心的人吗?」 「哼,你的良心早被大黄和小花啃了。」 「唉唉,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的用心良苦。」李从银作态地感慨叹息。「大哥平时如何教你们,你难道忘了吗?只有咱李家人欺负别人,没有别人骑到头上撒野的份儿,如果不小心被欺负了,又没法马上以牙还牙,那麽就要懂得忍。」 老师有教做人要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李从银教弟妹们的是大丈夫要能伸能屈,韩信尚能隐忍胯下之辱,做人要懂审度时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重要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咱李家不生君子,用不著十年,有仇至多十天半个月就报回来了。李家老大如是殷殷教诲,李家弟弟妹妹们遵行莫晦。没有人可以欺负李家人,就算欺负也只能欺负一时,往後必要连本带利利滚利的讨回来。 「所以小五,你仔细听大哥说。」 李从银开始进行怂恿及洗脑工程,教导弟弟如何报复沈绿酒,先掏光家产,再搞得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最後再一脚踢开他,换他抱住你的大腿哭著求你饶恕他,你想想,那多大快人心哈。 李老大愈讲愈惨无人道泯灭人性,好傻好天真的李小弟弟愈听愈兴奋,双目重新闪闪发光,好似沈绿酒的惨状已在眼前。 「没错,小爷我一定要给他很好看,让他知道小爷不是好欺负的!」指天发出豪语,雄心壮志熊熊燃烧。 嘻,真是太好骗了,当真给人卖了还帮忙数钞票哩。李从银禁不住连连偷笑。 第7章 他的这个弟弟呀,像一杯盛了泉水的无色琉璃杯,晶莹剔透,清净甘甜,喜怒哀乐全形於色,非黑即白无灰色地带,脾性像颗小皮球,用多大力劲就弹有多高,单纯得令做哥哥的都觉得欺负起来太好玩了,因此很能理解沈绿酒爱欺负他的心态。 愈喜欢他,愈想欺负他。 把他欺负哭了,会心疼得不得了,也会甜蜜得不得了。 李从银不由得想起昨日与沈绿酒的谈话。 他开门见山的说,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便直说了,我家小弟的屁股可不便宜。 沈绿酒单刀直入的回道,请直接开价吧。 我喜欢和爽快的人做生意,我要的其实不多,你身上的薰香配方,花信山庄三色御酒,白酒捞月,黄酒揽菊,绿酒漱玉。除此之外,我还要一种紫色的酒。 花信山庄无紫色之酒。 所以你必须造新酿,紫色的,专为我家小五酿制的酒,当你酿出此酒之时,我就把小五完完全全的交给你。 一言为定。 成交。 二人乾脆俐落的击掌为誓,几句话便达成协议,把李家小弟弟高价售出。 你对我家小五是真心的吗?李从银忽然这麽问道。 沈绿酒默然。 小五在十二岁那年,被一个采花大盗盯上,虽然我们极力保护他,可还是不慎让那淫贼易容混入府中,小五给他喂了春药,若非及时查觉,今日就没有你所见到的李从紫。於是我培养他的体质对春药产生抵御性,因为这种事不会只发生一次,有太多人觊觎这个孩子。此外,我暗中派二个影卫保护他,他不晓得他们的存在,他们也不会干涉他的行动。 那麽,画舫上的事你全知道? 不,我并不知道,当你开始纠缠小五时,我便把影卫撤了。 为什麽?你不怕我伤害他? 你会真正的伤害他吗? 你为何如此自信? 直觉,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哼,我有种误入陷阱的感觉。 你若要这麽想我也没办法,不过你必须相信一点,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弟妹们。我们李家看似不怎麽,但实际上有点小家底,江湖人有交情的也有一两个,况且李家有个天底下最大的後盾,没人惹得起,你一个花信山庄讲句真格的,我还不放在眼里。李府当家主冷笑威吓道。奉送一句免费的劝告,我绝对是这世上最不好惹的人之一。 彼此彼此。 「小五,答应大哥一件事。」李从银蓦然说道。 「什麽事?」 「不管你多讨厌沈绿酒,都不许用伤害自己来报复他,包括强迫自己去恨他。」李从银疼爱地摸了摸弟弟的头。「大哥不希望你的人生充满敌视与仇恨,快乐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明白吗?」 就这样,李从紫包袱款款,以代表李家与花信山庄详谈合作的名义,没带个小厮伙计在身边,单独与他的克星天敌一块儿上路了。 沈绿酒不顾他人侧目,坚持二人同骑一匹马,那只可怜的马除了增加负重外,还得一路忍受背上二人永无休止的拌嘴吵嚷,偶尔还会扭打几下。 李从紫当然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看,一路与他龇牙,并想方设法使一些堪称幼稚的小伎俩捣蛋,不给好日子过。 沈大公子则转身一变,成了好脾气的好好先生,神色愉悦地一路让他龇,忍受他好笑搞怪的恶作剧,不曾发过一丝半毫的怒气,说起话来好声好气,甚而从中找到二人相处的新乐趣── 肉麻当有趣。 他喜欢用肉麻兮兮的话逗弄李从紫,尤其在某些时候,例如,由茶杯里捞出一只奄奄一息的油虫(蟑螂)时,会无奈又溺爱的叹一句── 「你这个磨人的小东西。」 噗~~~李从紫喷茶。 在衣服或鞋子里发现几根绣花针时── 「你这个恼人的小人儿。」 噗~~~李从紫喷饭。 晚上睡觉前,从棉被下抓出几只满床乱窜的胖老鼠── 「你这个勾人的小妖精。」 噗~~~李从紫喷奶。 咳,看倌别误会,此奶非彼奶,是李小弟弟睡前喝的羊奶。沈绿酒知晓他没喝奶会睡不好,所以每晚一定会很神奇的弄来一杯热羊奶,咱们小五吹弹可破的嫩皮白肉便是这麽养出来的。 最後,他会总结一句:「哎,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 哼,不怎麽办,把泡过油虫的茶喝下去、穿上扎著绣花针的衣服鞋子、和老鼠相亲相爱同床共枕就好。李从紫拼命搓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里不住骂爷骂妈,去你个熊老子的,这种恶心巴拉的话也说得出口,小爷我连隔夜饭都要吐了! 沈绿酒总能维持一贯悠然自若的微笑,一点也没有被自己肉麻到,千锤百炼过的脸皮斧子劈不破,锥子凿不穿,直比铜墙铁壁还结实硬厚。 每当李从紫被他恶趣味的肉麻电得哇哇跳脚,鸡皮疙瘩掉满地,他就会乐不可支,玩得更不亦乐乎,变相地继续磨鍊李小弟弟脆弱的心灵。 一物降一物,李五爷简直被胜雪公子克得死死死,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指的便是这种情形吧。 不过这种肉麻的折磨,却折磨出蜜糖般甜腻腻的滋味,比李从紫爱吃的白糖酥更腻上几分,浓郁得化不开。 严格讲起来,沈绿酒将李家小弟照顾得非常好,可说呵护得无微不至,吃饱穿暖,要什麽有什麽。 至於各位最期待的入夜之後,沈绿酒亦没一开始就强迫与李从紫那个那个,但仍免不去亲密接触。 第一天,他只是亲了亲脸颊额头。 第二天,他亲吻脸颊额头和嘴。 第三天,他亲吻脸颊额头嘴和脖子。 第四天,他亲吻脸颊额头嘴脖子和锁骨。 第五天,他亲吻脸颊额头嘴脖子锁骨和胸口…… 循序渐进地,水煮青蛙的方法,每天亲吻的面积慢慢扩大,第九天,他亲遍了李从紫的全身,除了胯间的那东西。 第十天,重头再来。 每天日暮时分,李从紫便会开始感到害怕、抗拒与情不自禁的期待,已经嚐过性欢销魂滋味的身体,每夜每夜被迫一点点、一点点的焚烧,反覆煎熬,难受欲死。 每天都会挣扎反抗,却每天都逃不过沈绿酒高超的调情技巧,终是堕落沈沦,亲吻和抚摸已经不够,他渴望更多更多,最後甚至受不住的哭了出来。 李从紫觉得自己慢慢的、一点一滴的被逼疯了。 沈绿酒在等,耐心等著,等小家伙主动求他,男人恶劣的征服心态。 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满足你,让你再次嚐到那种欲仙欲死的美妙滋味。每夜每夜在小家伙耳畔低语哄诱,用下流粗俗的话挑逗。你还记得我在你体内的感觉吗?我不停插进你最深的地方,我记得你的里面好紧好热,尤其泄精的时候,几乎像要把我夹断了,融化了,小家伙,求我,求我再次进入你,求我狠狠的干你…… ……闭嘴……你去死……意志向来不坚定的李从紫这次却难得硬骨头,死命咬紧牙关,即使已经泪流满面了,也不肯出声求他,心里真是恨死这只衣冠禽兽。 李从紫晶莹的泪水令沈绿酒感到亢奋,以及一丝心疼,几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拉开他的双腿,冲入那朝思暮想的销魂地,可是仍强抑著,就要他开口哀求。 二人的欲望与意志力拔河角力著,谁都不肯先服输。 李从银曾问他,对李从紫是真心的吗? 不讳言,他本来确实怀有玩弄的恶意念头,好好教训一顿这个惹火他的小泼皮,让他知道何谓天高地厚。 欺负著欺负著,愈欺负愈上瘾的同时,亦被深深吸引,除了捉弄之外,也想疼宠他、呵护他,进而生起相伴一生的想法。 他不敢轻言说「爱」,这个字太沈重,况且他心知肚明的很,李从紫并不爱他,甚至畏惧他、讨厌他、痛恨他。 不过,那又如何,他想要的东西,即使浑身是刺地扎手,也一定要牢牢握住,绝不轻易放手。 他要李从紫。 爱也好,单纯的欲望也罢,他都是真心的,要定了! 直到第十二天。 傍晚,他们於一家荒郊野外的野店打尖。 当天只有他们二个客人,徐娘半老的老板娘见天仙人儿般的二人,眼睛亮如火炬,热情款待,刻意拉低衣领微露酥胸,风骚的扭腰摆臀,频频对沈绿酒抛送秋波,上菜倒酒不断找机会往他身上又挤又蹭,只差没跳上他的大腿。 「客倌,咱野村小店没啥好招待,还请您多担待。」媚态横生的斟酒,又有意无意地拿胸脯蹭了下沈绿酒的肩膀。 「不会。」沈绿酒没嫌憎推开她,一如即往地斯文有礼,扮演著他完美的浊世佳公子,风度翩翩迷得她晕头转向。 李从紫则杏目圆睁,柳眉倒竖,一整个人泡进醋罈子似地,眼也酸胃也酸牙也酸,不管什麽东西入了口都酸得牙痒痒。 哼哼哼,你个色狼禽兽龟儿子!只见小醋桶时不时哼一声、嗤一声,牙齿不管咀嚼什麽都咬得吱嘎响,彷佛和食物有仇,一双筷子戳戳戳地戳烂了一只无辜的烧鸡。我让你勾搭野女人,戳死你戳死你戳死你! 「小公子真漂亮。」老板娘见他气嘟嘟的模样儿不但不难看,反而很可爱讨喜,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他的脸。 「小爷是可以随便摸的吗?」李从紫小兽般龇牙咬她的爪子。 「哎呀,好凶。」老板娘忙缩手,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沈绿酒将他不知不觉流露出来的醋劲瞧在眼中,不由暗笑,心忖,至少小家伙心里是在乎他的。 「小公子也喝点吧。」老板娘也为李从紫斟一杯。 「小爷不喝酒。」 「嗳,不会喝吗?没关系,小公子年纪还小,等长大些再嚐试酒和女人的滋味不迟。」老板娘转而逗弄小朋友。 李从紫用鼻子重重哼一声,不甘示弱的炫耀:「酒和女人小爷早碰到不想碰了。」 「哦,是吗?」老板娘把身子蹭过去,用胸脯吃李从紫的嫩豆腐,勾引道:「小公子觉得女人的滋味如何呢?」 沈绿酒眼色一黯。 李从紫本想粗鲁推开她,忽灵光一闪,故意涎著脸咧嘴一笑,调戏回去:「大姐你亲小爷一口,小爷就知道女人的滋味如何啦。」 老板娘又笑成一只乱颤的花枝,噘起涂成鲜红色的血盆大口,正要亲去的当口,陡地莫名其妙往後摔个四脚朝天,宛如被看不见的手推倒了。 「这位大姐,你不要紧吧?」沈绿酒佯装关心的问,坏心眼地跟李从紫一起喊大姐,结结实实的把她喊老。 老板娘的脸面微微扭曲一下,赶忙爬起来,僵硬笑道:「没事,没坐稳。」 可想而知,是沈绿酒出手太快,旁人根本来不及看见他的动作。 「请替我们安排一间上房,准备沐浴用的热水。」沈绿酒说。 「奴家可以为二位安排二间房。」 「一间就好,麻烦大姐了。」 老板娘的脸又扭曲了下,还算识相的诺声而去。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是你搞的鬼。」李从紫撇撇嘴。 「怎麽,想念女人的滋味了?」一股酸味飘散,这下醋桶换人做了。 「我是正常的男人,当然会想念女人滋味。」 沈绿酒无声冷冷一笑,心道,今晚就让你变成不正常的男人,从此以後只会想念男人的滋味。当然,这个男人也只能是他沈绿酒。 用膳完毕,二人至客房休息沐浴,老板娘特地吩咐抬水的夥计在浴桶内洒了花瓣,氤氲郁郁香气。 自从出京之後,沈绿酒每天坚持和李从紫一块挤浴桶,李从紫多次抗议无效,只能不甘不愿背对著坐在他的双腿间,接受他的擦背和按摩。刚开始别扭得要命,不过说句真话,其实挺舒服的。 沈绿酒喜欢替他洗澡,除了趁机揩油摸光光,更享受这种亲腻温馨的感觉,看著小家伙乖乖让他搓洗,舒服地像只眯眼猫儿,慵懒可爱极了。 不知怎麽一回事,今天二人都感到异常疲倦,李从紫泡著泡著,小脑袋歪来歪去的打起瞌睡。 沈绿酒见状,将他抱出来,为他拭乾穿衣,细心安置於床上。 李从紫头一沾枕,不用喝热奶就直接杀到周公家了。 沈绿酒本来今晚打算给他来点「特别」的,可瞧他睡得沉,不忍心吵醒他,且自己亦有些昏昏欲睡,於是便抱著他睡下,一切等睡过再说。 意识将睡未睡、蒙蒙胧胧之间,好似有人在他身上抚摸磨蹭。嘿,小家伙第一次如此热情主动……不对! 睁开沈重的眼皮,视线不甚清明,仍可瞧见有个人对他上下其手,不是小家伙,是……老板娘?! 「滚开!」出声斥喝,蓦然发觉使不出力。 「呵,醒啦,这样也好,否则要老娘奸一条死鱼还真没意思。」老板娘淫笑著,骑坐到他腰上。 看也知道现在是在演哪一出──他们被下药了。 沈绿酒快速回想,晚膳并没有问题,难道是……「洗澡水?」 「真聪明,老娘这次可是不惜成本,在水里下了三种无色无味的药,蒙汗药、软筋散和春药,混上花香後,就算是你这样的武林高手也察觉不到。」 又是春药,再见春药。 人道东北有三宝,人蔘貂皮乌拉草;而武林有三无,无眼无情无羞耻──刀剑无眼、蛊毒无情、春药无羞耻。 所谓江湖浪荡,不正是刀光剑影满天乱飞,毒药春药天女散花吗? 那些奇淫合欢散或含笑半步癫什麽的鬼玩意儿,容易入手的程度和冰糖葫芦差不多,好似随随便便到一家药铺说,掌柜的,来一斤毒药,二斤春药。掌柜便会替你打包好,顺便附上使用说明书乙册,若再加个十两银,再送独家研发限量解药,送完为止,绝不再制。 尤其是春药,在江湖中列为十大热门暗器之一,喝水吃饭摸你一下打个喷嚏都有可能中标遭暗算,因此曾有一个武林评论家说── 一个没中过春药的大侠,不能说是真正的大侠。(唬烂的,并没有) 纵观古今海内外,举凡被下春药者,要不君子变禽兽,要不鐡汉变娇娃;再不然禽兽变小受,娇娃变淫魔;大不了小受变小攻,鬼畜变平胸。性情大变是合情合理,狗屁倒灶变天经地义。 所以春药大好啊! 此俗物虽为老梗中的超级烂老梗,可实乃日常居家、江湖走跳的必备良方,不管你是想促进感情增加情趣,或要为非作歹奸淫掳掠,春药都派得上用场,即实用又实惠,送礼自用两相宜。 话拐回来讲,胜雪公子这次简简单单就被药倒,绝对是人生中的奇耻大辱,若让另三个与他齐名的绝尘四公子晓得了,必要拿来笑话他一辈子。 「虽说那蒙汗药不是什麽好货,可也想不到你会醒得这麽快,不愧是胜雪公子。」老板娘剥开他的衣物,握住受春药刺激的贲起。「你虽然全身无力,可这话儿一样硬的很,这样的尺寸质量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老娘可要好好的享受一下。」 「谬赞了,你如果想一夜风流,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说一声,在下必当竭心尽力与你共赴云雨。」沈绿酒倒也不惊不慌,不愠不火,勾起嘴角露出迷死人的微笑,低沈诱惑:「解了我的药,我让你见识人间极乐。」 老板娘吞了吞快溢出来的口水,尽管色欲薰心,但没真笨到听信他的话,反道:「嗳,看来你还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等老娘嚐过你之後,便要杀人灭口,虽然很可惜,不过你是我们打不过的武林高手,只能忍痛把你送给阎王当女婿。」 千算万算不值天一划,沈大侠这次阴沟里翻船,真要被先奸後杀了,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吗? 「至於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娃子。」老板娘瞥向犹自睡在里边的李从紫,尽露贪婪歹毒的嘴脸。「卖到娼馆当小倌肯定是棵钱树子,指不定还能成为红牌相公呢,到时老娘再去嫖他,捧捧他的场。」 沈绿酒不再多言,眼眸闪烁阴狠凶芒,杀机立起。 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老板娘也不再多废话,开始享受沈大侠难得一见的珍品,发出淫荡的浪叫。 沈绿酒并不排斥女人,以往也常与女人厮混快活,然而此时只觉作恶,暗中行功运气,排解体内药性。 一旁的李从紫忽翻了翻身,皱了皱眉,陡不期然睁开眼睛,坐起来大骂:「三更半夜鸡猫子鬼叫鬼叫什麽,吵得小爷不好睡,还不快给小爷闭嘴!」 呃?!正在要紧处的二人刹地冻结。 李从紫定睛一看,也僵住了。 三个人六只眼你瞪我、我觑你,场面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俗话说捉贼见赃,捉奸成双,眼前一对狗男女竟然直接在自己旁边搞上,甚至打得火热将他吵醒,到底是有没有这麽夸张的啊! 李五爷不由露出厌恶愤怒的表情,忿然吼道:「沈绿酒你个混帐王八蛋,要搞女人到其他地方搞!」 沈大公子忍不住也大叫:「你这个笨蛋看清楚,是这个女人在搞我!」 多无辜、多心酸的一声呐喊,堂堂花信山庄少庄主这辈子没这般落魄窝囊过,当下真有死了算了的冲动。 李从紫又顿了顿,再觑一会儿,撇嘴道:「啧,那我把床让给你们好了,你们继续玩,我就不打扰了,麻烦大姐让让。」掀开棉被,作势起身要下床。 老板娘瞠目结舌,极其惊异,这看来纤弱的孩子竟然未被药倒,更且精神奕奕,动作灵活,丝毫不受药力影响。 沈绿酒则是气得肝都痛了,生平第一次无力到想死,他当然不指望小家伙救他,也不期待他上演醋海翻腾终於领悟自己有多麽在乎他喜欢他之类的狗血戏码,但看到他和女人苟且偷欢,至少不该是把床让出来吧。 李从紫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又问:「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参观?免费的活春宫耶,不看白不看。」 老板娘回神,媚笑邀请道:「小哥儿要一起来也成,能一次玩到二个世间少见的美男子,老娘这辈子死也瞑目了。」 「真的吗?」双目兴奋发光,涎脸搓手嘿嘿笑,装出小色狼的猥琐德性。「小爷就不客气罗。」 「你敢!」沈绿酒气极败坏,大失沈稳,可只剩一张嘴的男人毫无威胁性可言。 「呔,小爷怎麽不敢,怕你不成。」双手成爪,抓向老板娘裸露在外的胸脯,用力揉捏二下。「哇,好软好大的奶子!」 老板娘闭上眼睛哼唧,神情迷醉,完全忘了防备。 李从紫眸光一闪,猛地一记手刀砍向她的後颈,将她砍昏在沈绿酒身上。「哼哼,那你就瞑目吧。」 沈大公子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松了口气。 李从紫站起来,一脚把她从沈绿酒身上踹下去,对这条依旧躺平的死鱼嗤道:「你真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不。」沈绿酒很认真的说:「我以为你是笨蛋。」 「去你的爷爷的,中了圈套躺平的你岂不是比我更笨的大笨蛋,早知道就不要救你,让你被老女人先奸後杀。」说著,越过沈绿酒跳下床,拿了本来老板娘要困绑他的麻绳,将她五花大绑。 「……」沈绿酒无言,想他堂堂胜雪公子天纵英才,如今竟被个小呆瓜骂笨,真是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不多时,老板娘幽幽醒来,惊觉自己困成一颗粽子,正要张嘴大喊,门外霍地传来店内夥计的询问声:「老板娘,怎麽啦?需不需要我们进去帮忙?」 李从紫反应极快,迅速抽出沈绿酒放在桌上的剑,剑尖抵上老板娘的咽喉,压低声音恐吓:「叫他走开,你若敢求救,信不信小爷立刻一剑了结你?」剑尖轻轻一挥,在她颈子画出一道小口子。 老板娘面色如土,急急吊高嗓子喊道:「老娘玩的正欢,滚远点!」 夥伙应一声,足音随即远去。 沈绿酒登时发现,自己似乎低估李从紫了,小家伙在这种惊险时刻尚能保持镇定,并做出正确的应对,不笨不傻也不鲁莽,甚至可说聪敏机伶。 「还不快起来离开这里,装什麽死,还是没搞完这个老女人,你觉得很遗憾?」李从紫斜睨沈绿酒,掩不住酸味四溢。 「软筋散的药力未散,我没法动。」沈绿酒显得很无奈。 「你这麽大一只,我扛不动。」 「春药的药性也还没过。」 「是哦,那我把这女人弄到你身上,让她继续奸你好了。」 「我只想要你。」 「要你去死!」李从紫真想一剑了结这只色性不改的畜牲。 沈绿酒没应话,发出痛苦的呻吟。 李从紫蹙眉。「做麽叫得好像快死了?」 「我是真的快死了没错……啊!」嘶哑哀呼。 「怎麽了?」李从紫放下剑,回到床边探视他的情况。 「我中了……春药……」 「废话,你当我聋子啊,没听过春药会死人的。」 「你不晓得,江湖武林的春药和一般市井的普通春药不一样,如果没有与人交合,会爆体而亡……唔……」沈绿酒强忍痛苦的模样解说道。 「哦,那你就爆吧!」李从紫耸耸肩。 「你忍心?」 「怎麽不忍心,我恨不得你死。」 「真的吗?」 「岂止蒸的,小爷还煎的煮的炸的咧!」纵然死鸭子嘴硬,可李从紫的心里其实早已发慌了。 他确实曾经听个说书先生绘声绘影的叙述过,有些江湖春药若没吃解药或与人交合会痛苦发狂而死,而且死相凄惨无比,什麽七孔流血啦、下体爆裂啦、浑身发烂啦等等等,比毒药更毒更可怕。 李从紫愈想愈可怕,头皮都发麻了,转向倒在地上的老板娘喝道:「你这个可恶的老女人,快给我解药!」 「没有解药,况且这春药其实……」老板娘的话陡地嘎然而止,张著嘴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啊!」沈绿酒发出更大的痛吟声,吸引李从紫的注意。 李从紫原本不想理会,心存幸灾乐祸,叫沈混蛋体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无助,就像那时他在画舫上一样,可此时真正瞧见沈绿酒痛苦不堪,不觉更仓皇无措。 「我看……还是把她弄过来好了。」李小弟弟期期艾艾的说,终究心软了,并不是真心想要他死。 「我宁愿死!」沈大侠抵死不从。 「那你到底想怎麽办嘛!」李从紫又急又气的跺脚。 「小家伙,我只想要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沈绿酒表现得愈来愈痛苦,额头都冒出青筋了。「如果你敢把她弄到我身上,我立刻咬舌自尽。」 这种好像贞妇烈女保卫贞操时说的话,从沈大公子的口中跳出来,有说不出的违和感,应该会教人觉得好笑。 可李从紫一点都笑不出来,瞪著他,想到是要用自己的屁股救他,便感到极大窝火,不想就这麽便宜他,然而心中不禁自问,真要眼睁睁看他惨死? 该怎麽办才好呢? 非得舍身救人不可吗? 唉……唉唉……唉唉唉……好吧,就只能这麽办了。 左思右想挣扎了一番,李从紫最後向良心妥协,双手叉腰,仰起小巧的下巴,摆出小人得志的嘴脸,刁难道:「要小爷救你可以,求我呀,只要你求我,我就会考虑救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家人还不抓住机会报复回来吗? 果真人算不如天算,先前一路吊著李从紫的胃口,翻来覆去的折腾,企图令他求自己,岂料一转眼反倒自己先求他了。 「求你。」沈绿酒毫不犹豫。「求你救我。」 李从紫顿了顿,很不满意的嘟嚷:「喂,你也求得太快了吧,你是江湖大侠耶,应该要很有骨气,死也不求人不是吗?」 「我只求你。」无所谓啦,只要能如愿吃到「解药」,骨气值几斤几两。 没办法,只得硬著头皮,上了! 不过突然变聪明的李小弟弟忽又灵光一闪,跪坐到沈绿酒身下,不怀好意地张开他修长的双腿。 「你做什麽?!」沈绿酒大惊。 「救你呗,乖,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李从紫学著他之前曾用过的口气,内心大笑不止。哇哈哈哈,小爷要扬眉吐气,反受为攻啦! 胜雪公子活生生血淋淋的应验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句话,这绝对绝对是老天爷开眼的现世报! 「等等!」沈绿酒不住白了一张俊脸,急中生智的叫道:「这种春药必要与女人交合才能解!」 李从紫吹胡子瞪眼。「方才要把那女人弄到你身上不要,现在又说要和女人交合,你这人怎麽这样噜嗦啊!」 「我的意思是说,你必须代替女人和我交合,否则我一样会死。」 「这是真的吗?」李从紫不相信他的话,再度转向变哑巴的老板娘询问。 老板娘摇了下头,忽又大力连连点头。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板娘点头如捣蒜,脸色惊恐得犹如见到鬼。 李从紫又转回来,见沈绿酒一脸无辜。「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嘛。」 「啊……我快死了……」 这下真没办法了,李从紫踟蹰好半晌,耳边有一声、没一声的哀呻痛吟,终是默默脱下自身的衣物,坐至结实精悍的腰腹上,脸面禁不住发热晕红。沈绿酒既然不能动弹,就表示动的人必须是他。 「哈,这下换我骑你了吧。」犹自倔强逞口舌之快,心跳如鼓。 「请你……赶快骑我……」被骑之人血脉贲张的请求,是真的感到痛苦了,无法宣泄欲望满胀的痛苦。「小家伙……快……」 「闭上你的鸟嘴!」骄蛮嗔斥,此时听来竟隐隐有股口嫌体正直的媚味儿。「你给我记好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後不许再欺负我。」 「嗯……我不再会欺负你……」只会更用力的「疼爱」你。 小爷豁出去了!李从紫银牙一咬慷慨赴义,支起身子,扶住那擎天一柱,就要容纳进自己身体里。 「别急,这样就进去你会受伤的。」沈绿酒的嗓音愈显沙哑低沈,柔声引领教导他:「必须先用手指湿润拓张。」 听他如是说,漂亮的小脸更红了,熟透蕃茄一样红艳艳,迟疑著,抓起他的手含入口中吞吐,用粉红色的小舌头一根一根地舔湿手指,然後,再将濡湿的手指拉到下身处,用以拓展紧致的後庭。 身体忆起画舫上的激情快感,浑身抑不了细细抖嗦,却没有太辛苦,慢慢接纳了他的手指,一根,继而二根、三根…… 「吻我。」沈绿酒几乎疯狂。「小家伙,吻我。」 李从紫很乖的,依言俯身亲吻他的唇,脑海渐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只能追随本能欲望而行。 二人先前皆压抑了一段时间,如今乾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而他们都压根忘记房内还有个外人在,从加害者变受害者的老板娘整个傻眼,嘴开开呆滞看著龙阳活春宫在面前火辣辣上演,鼻血几要喷泉般喷出来了,不知是否该哭泣看得到吃不到,抑或庆幸是因祸得福,大饱眼福? 翻云如潮,覆雨若浪,兴浓不知宵长,一夜欢恣淋漓…… 事後,李从紫想不透为何不管中春药的人是不是他,最後被吃乾抹净的人却都是他?! 难得聪敏机伶一回的小家伙,只要对上沈某人的腹黑,注定成为一匹被骑的小呆马。 身子轻飘飘地摇呀晃呀,彷佛在云中飘浮,又彷佛回到母亲的怀抱,李从紫沈浸在安恬的梦乡中,梦见几乎忘了长相的母亲。 母亲抚摸著他的脸,说,五宝,怪不怪阿娘没好好照顾你呀? 才不会怪阿娘呢,哥哥姊姊们都很照顾我,我们都很想你。 哎,你们几个宝贝之中,阿娘最操心的就是你,从小就傻不愣登的,好骗的很。 阿娘,你怎麽跟四姊讲同样的话啊!五宝发出抗议。 母亲笑著,又说,不过阿娘现在不用太担心了,因为已经有个人可以好好保护你罗。 谁啊? 母亲但笑不语,只是很慈爱的注视著他,将他拥入怀中,轻抚他的头发说,五宝要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而且要很幸福哦。 嗯,我一定会很快乐,很幸福的,阿娘不用担心。 真好,真好…… 不知睡了多久,李从紫悠悠忽忽的缓缓醒来,脸湿湿的,伸手一摸,脸上淌了二行未乾的薄泪。阿娘…… 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中。 原来是沈绿酒弄来一辆马车,抱上倦极昏睡的李从紫安置好後,即重新上路,让他能在车内继续休息,昨夜的纵欲贪欢著实累惨小家伙了。 身上盖著一层柔软的丝被,枕著睡习惯的那颗枕头,说起这颗枕头,沈绿酒竟然一直带著,每晚都会拿出来给李从紫枕著睡。 发了会儿呆,慢慢撑起仍酸软无力的身子,爬到车头掀开车帘,宽阔熟悉的背影映入眼中,没来由生起一道淡淡的安心的感觉。 沈绿酒回首,微笑轻道:「醒啦。」 「嗯。」 「饿了吗?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 「那个老女人怎麽样了?」李从紫惺忪的问,有点怕听到沈绿酒回答说杀了,毕竟他生长在正常的法治社会,江湖的腥风血雨只存在於书本及传说中,不管如何,杀人都是最大的犯罪,是要偿命的。 幸好沈绿酒回答说:「转行去了。」 第8章 再说到老板娘,不得不补充昨夜二三事── 当李从紫向她要解药时,她话说一半时突然发不出声音,是沈绿酒用隔空点穴的功夫,点了她的哑穴,不让她说出那只是稍微强烈一点的春药,没交合也不会死,忍一忍便可。再来李从紫又问她,一定得和女人交合吗?老板娘本来很诚实的摇了一头,忽瞥见沈绿酒悄悄做出抹脖子的动作,吓得她赶忙用力点头,不敢再摇半下。 由此推断,沈绿酒体内的药性在李从紫醒来不久後,便行功运气的消解了,所以说,後半夜的演变全是腹黑大侠在作祟。 沈绿酒原本想杀了老板娘,以及店里的所有夥计,毁尸灭迹,反正这些人渣都是恶匪祸害,不知已劫杀过多少投宿旅人,死不足惜。 老板娘泪眼蒙蒙星光闪闪的仰望他,眼神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大彻大悟的欣喜若狂,彷佛迷路的羔羊终於找到真正的归途了。 他解开她的哑穴,好心让她留下最後的遗言,她竟激动的对他说,老娘实在太感动了,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那麽激情狂野,也可以那麽美丽动人,沈大侠您一定要好好对待小公子,一定要一生一世幸福相守,那老娘才真是死也瞑目了。 沈绿酒听了只觉可笑,心想这个女人大概被昨夜的龙阳活春宫给刺激疯了,可正因为她这番感人肺腑的陈词,令他临时改变主意,决定放她一马。 胜雪公子道貌岸然的表面功夫下,实际上是随心情喜恶来行事,不甚理会一般人认定的是非善恶,更不屑替天行道那一套,虽不至於乱杀人,但真正想杀的人没一个能逃过,所以老板娘的命算是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的。 虎口馀生的老板娘痛定思痛,指天发誓改邪归正,说她要重新寻找人生新目标,开拓事业第二春,便拎著简单的行囊,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地奔向康庄大道。 其他夥计见头子走了,便也一哄而散的逃了。 三年之後,沈绿酒偶然之间看到一本南风小说,那一年由於爆发皇帝和礼部侍郎的奸情绯闻,造成此类淫书盛极一时,而文中二个主人翁的形容描述与他和李从紫几乎不谋而合,其间亦有一段荒郊宿黑店的情节,过程几无相异。其印行书肆为李家所经营,书前序曰:「亲眼目睹,真人实事。」书後跋却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後又侧面听闻,该作者因此书成为南风小说的畅销作者之一,大力提倡南风之美,此乃後话,按下不提。 话说回来,沈绿酒见李从紫醒了,便将缰系於车头,钻进马车中,抱著李从紫再躺下。「再睡会儿吧,要饿了再起来吃点东西。」 李从紫没像以往的抗拒挣扎,静静让他搂在怀中,或许是尚未恢复精神,或许有了其他的什麽。 沈绿酒不禁心生惊喜,这样乖顺的小家伙,令他的胸臆盈满更多的疼惜与柔情,轻轻按抚著纤细的背脊和腰,柔声关问:「是不是还在痛?」 「你还敢说!」李从紫闷声嗔道,脸面微热。 不由得想起昨晚他才「骑」没多久,沈绿酒竟动了起来,抓握住他的臀侧不使他有机会逃,挺腰将他一次又一次地往拱上抛下。 李从紫当时觉得自己颠簸著飞上云端了,直到沈绿酒也泄入他的体内,才从云端跌回地面。紧接下来,是一整夜更激狂的翻腾…… 「你根本没有被药倒对不对?」想起来就有气,觉得自己再次上当,气自己老是被迫吃这个混蛋的亏。 「有,只是我行气到那时才消解了药性。」沈绿酒回道,一半的实话,谎话是药性在那之前就解了,当小家伙怯怯地、生涩地、小心地上下骑动著时,他终究不敌疯狂的欲望,压抑不住,才会失控露出马脚。呵,果然色令智昏啊。 「去你爷爷的,早解不就成了。」害小爷得把自个儿白嫩嫩的小屁股送上去当解药,真是呕死! 「要是早解了,你就骑不到我了唷。」於小耳朵旁低沈呢喃道。 「鬼才要骑你咧!」温暖的气息吹红了小耳朵。 「哎呀呀,昨天骑我的鬼到底是谁啊?」 「你个熊老子的,给小爷闭嘴啦!」 沈绿酒搂著他直笑,心情愉快极了。 李从紫感受到他胸口轰隆隆的笑声震动,宛如春暖花开时的轻雷,暖暖低回著。 「你不用出去驾车吗?不怕走偏了路。」李从紫随口漫问。 「放心,踏雪晓得回家的路。」 是的,我们要回家了。沈绿酒心道。回到我们即将一起待一辈子的家。 「喂,你在摸哪里?」青筋。 「好可爱的小屁股。」微笑。 「放手!」 「知道你还疼著,我帮你揉揉。」 「不用你鸡婆……你你你……不准揉到前面去!」 「哎,你这里应该更累才是,所以我帮它恢复点精神呗。」 「你去死!」 经过黑店春药的乌龙事件後,二人之间开始产生变化,相处模式隐含了更丰富的暧昧,一路继续吵吵闹闹,恼人又甜蜜的拉扯纠缠。 有一种无形的无声的默契悄悄蕴酿著、滋长著。 有些事不需要清清楚楚的说出口,心里就会是会明明白白。 沈绿酒的思虑更加清明了,他想,他已经找到最想要的那一份期盼。 反观心窍单纯的从紫,他不像沈绿酒有著复杂迂回的思维,会有条有理的分析归纳自我想法,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他全跟著感觉走,喜欢啥讨厌啥会随周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懒得想太多,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自寻烦恼。 换个更浅白的说法,假使沈绿酒已经开始计画到二十年後的生活,那麽李从紫只会想到今天晚上有什麽好吃,套个现代名词,这样的孩子叫做「天然呆」。 没有一路闲情的游山玩水,没有顺便拜访亲朋好友,没有接受世家门派的邀请等等,二人迳自走著自己的路,但半个月的路程,却用了一个月才走完。 其间,他们偶尔露宿野营,睡在马车里,天气好时直接幕天席地,李从紫在倦极过後,会枕著沈绿酒结实的手臂或肚腹,在满天星斗下恬恬睡去。 所谓倦极,咳,不就耳鬓厮磨那回事儿呗。 文雅说法如诗经所颂「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要讲直白豪迈点,就叫打野战,真真是「人在做,天在看」……(羞) 李从紫不知觉慢慢的一点一滴的蜕变著,对情事不再拚命抵抗(也抵抗不了),尽管仍会死要面子挣扎反抗一下,可看来更像欲拒还迎。 一旦回到花信山庄,他们便不能如此随心所欲的亲热,所以沈绿酒不愿浪费这段独处的时间,亦不需戴著君子面具,本性尽露,大块朵颐李从紫这盘好菜,几乎夜夜春宵,欲罢不能,非把小家伙磨腾到死去活来不放。 也因此,李小弟弟的一日里,大部份时间除了基本吃喝拉撒,就是被沈绿酒抓著做和抱著睡,神智完全清醒的时间不太多,等到想起该要发怒抗议时,又被按著饱食一顿,於是夹杂咒骂的呻吟激喘再度响起,久久不息,更惨! 李从紫合理怀疑,他们可能还没走到花信山庄,就先弹尽弓绝精尽人亡了…… 沈大公子的禽兽指数整个爆表,不遗馀力竭心尽力的开发调教,少年柔韧紧实的青春肌体宛如乍然盛开的花朵,绽放惊人的豔丽,散发出致命的诱惑。为此,当他们投宿客栈时,必用毯子裹得紧紧由後门抱进去,不给他人有窥视的机会。 夏末,他们终於抵达花信山庄,山庄的人早前一天便接获少主已回归将至的消息,总管领人在山下入口迎接。 远远的,在众人的引颈翘首中,沈绿酒缓缓驾马车而至。 大家一见到他的坐骑名驹踏雪竟然变成拉车马,个个的先是下巴掉到膝盖上,待沈绿酒从马车中扶出李家贵客时,下巴更是嗑啦嗑啦摔满地。 李从紫的神情疲惫慵懒,然容色红润饱满,隐隐透发夺人眼目的光采。 所有的人刹那间全怔住了,视线一时转不开。 沈绿酒不著痕迹地蹙了下眉,拿件斗篷罩住注目焦点,言不由衷的说:「最近天气转凉,小心吃风招寒。」 当时日头正大,晒得大家有些发汗。 「属下恭迎少庄主回归,老夫人已於大厅等候您与李公子。」老总管率先回神,赶忙恭敬作揖。 「嗯,我们马上过去。」沈绿酒携李从紫前往大厅,拜见祖母。「奶奶,孙儿回来了,这位是李五公子。」 「晚辈李从紫见过老夫人。」李从紫不卑不亢的作揖,还算恭谨有礼,虽然家里没长辈,打小没大没小惯了,但并不会无知到连什麽场合都分不清楚。 本来不期待小泼皮能给祖母有好印象,因此恰到好处的表现令沈绿酒不由心生赞许,小家伙总处处教他惊喜呵。 「李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沈老夫人慈祥笑道,愈看这漂亮的孩子愈喜欢,亲切地招他坐到身边来,拉著他的手说家常。 虽然目前花信山庄的庄主为沈绿酒的父亲,可沈父已离庄多年未归,因此山庄的主权责任全落在沈老夫人及沈绿酒身上。 閒话半刻,沈老夫人瞧李从紫面露倦色,便吩咐总管领他去早已备好的居院休息。 李从紫下意识望向沈绿酒,不自觉稍显迟疑。 「乖,先去休息一下,我待会儿再去找你。」沈绿酒温柔微笑道。 「呔,谁要你找!」忍不住还是露出本性的低斥,转身走开。 这是他们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分开,旅程期间二人连体婴似的朝夕不离,如今各走各的,反倒不习惯了。 沈老夫人将这一幕看进眼底,目闪精光,沉默思量。 沈绿酒继而与祖母谈论李家合作与酿造紫酒的事,未提关於他和李从紫之间的关系,更没说同李从银私底下的协议。 沈老夫人尊重孙儿的想法与意见,说与李家合作之事由他牵起,便由他主导,她不会多加插手干预,对沈绿酒的处事能力极有信心。 沈绿酒的母亲去世的早,他是由祖母一手教养长大,对十分疼爱他的祖母有著极大的敬意与深厚感情。 谈完正事,沈老夫人转而閒话家常,笑笑的说:「那李家孩子真讨人喜欢,你特意将人家带回来,是不是想讨做媳妇儿?」 沈老夫人非常重视这个孙儿,却从不过度束缚,让他拥有很大的自我成长空间,而她约莫是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自是晓得他内外不一致的恶劣性格,不戳破罢了,只要别太伤天害理泯灭人性,睁只眼闭只眼的由著他了,鲜少过问。 可今儿个他和李家公子之间明显不寻常,她不得不旁敲侧击。 她若有意似无意的玩笑问话,令沈绿酒心口一个跳突,小心翼翼的试探:「奶奶,他是男人。」 「你当奶奶是瞎子还是呆子,或者老眼昏花男女不辨?」 「孙儿不敢。」 「都把人牵进家门了,还有什麽不敢。」 沈绿酒思量一回,决心不再隐瞒,坦白问道:「您是否能接受孙媳妇是男人?」 沈老夫人默默注视他。 沈绿酒坚定迎向祖母的目光,眼神不偏不避,态度毅然决然。 何需再多问,答案已经亮晃晃摆在眼前了,不是吗? 片刻,沈老夫人终是输给孙儿的气势,长长叹一口气,开口道:「唉,不接受成吗?若要强硬拆散你们,你必会带著他一块离开花信山庄,打死不回头。」 「奶奶果然是最了解孙儿的人。」 「你是什麽样性子,奶奶哪里会不明白,你看似胭脂红粉没少沾过,可奶奶又怎会看不出来你真正喜欢的是女人或男人,唉。」沈老夫人又叹气。「奶奶曾经为此十分烦恼,曾设想如果哪天你带男人回来,要不要把你的腿打断,再把那个男人赶出去,免得你们私奔了。」 「奶奶……」 「别紧张,奶奶话还没讲完呢,瞧你急的。」沈老夫人语带调侃,再道:「不过李家娃儿著实漂亮可爱,奶奶一见就喜欢,奶奶想了很久,如今只能看开了,就算是男人,只要你们真心相待,奶奶便成全了。至於传宗接代,反正你大堂哥已儿子满地爬,到时过继一个来未偿不可。」 「奶奶,您比我想得还远,都把事情安排到二十年後了呵。」沈绿酒轻笑,整个人当即放松下来。 原本他已做好面对各种难堪景况的心理准备,撕破脸也绝不妥协,一旦立定的事,没有人可以强迫他改变放弃,包括族亲家人。 未料,花信山庄地位最高之人不仅未有刁难,甚而为他设想周到,感激二字已不足以表达他对奶奶的感激,世上有谁能比他更幸运。 「不过父亲那儿……」 「你先别向你父亲提这事,等他回来了,奶奶再慢慢与他说,唉,儿孙自有儿孙福。」沈老夫人连连叹息。 对沈绿酒并非刻意纵容与退让,而是她太了解这个孙儿的脾性,倘若真与他闹开了,他会不惜抛下花信山庄,背弃沈家,甚至作出更激烈的手段,玉石俱焚,只为与李家娃儿携手天涯。 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强横内在性格,完全承自於他那早逝的母亲,幸亏外在承袭了父亲的沉稳内敛,可也恰恰好把阴狠深沉的一面掩饰得天衣无缝。 是说,李家娃儿遇上自家孙儿这麽个外白内黑的魔星,大概给欺负惨了吧,唉唉,真是可怜唷。沈老夫人想著,反倒更疼惜起李从紫了,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细致娃儿,谁有办法真正的讨厌呢,宠爱都来不及了。 沈绿酒向祖母告礼退下後,直接往李从紫暂居的院落而去,脚步轻松,步步生花。 花信山庄相当大,比京城李府大很多很多,占地面积足有一整个山头,院落和院落之间皆隔有一段距离。 沈绿酒特别嘱咐山庄总管,将李从紫安排在最靠近自己的院落,本想让他直接与自己同住,可仔细考量过後,不得不先有所避嫌,毕竟他是以李家贵客的身份来此,非是他带回来的男宠娈童,假若同住,风言閒语及伴随而来的麻烦必然避免不掉。 自己喜欢欺负他一回事,绝对无法忍受别人轻视侮僈他,一点点都不可以,谁要敢与他的小家伙过不去,他沈绿酒必要教那人悔到肠子都青了。这就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无误) 总而言之,既然已经看清自个儿的心意,认定了最後的目标,那麽该怎麽做的,就要怎麽做。 事情要慢慢的小心谨慎的来,打渔般的撒网,然後耐心而细心的等待最佳收网时刻,才能满戴而归,而不是弄了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轻轻推门而入,瞧李从紫并未在床上休息,而是坐在窗边望著外头发呆,颇为无聊。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转过头来,又转过头去,懒得理睬。 沈绿酒近身将他抱起,让他坐於大腿上,笑嘻嘻地啄了啄他的唇,再用鼻子摩娑他的脸颊,低头轻咬他的颈侧。 近来小家伙愈显圆润粉嫩,肌肤白里透红,眼眸水亮水亮,更加可爱好看,每瞧一眼就想咬一口,直想把他整个人吃了,对於自己把他养得这麽好,感到非常有成就感。 猪农看见自个儿养的猪仔白白胖胖,便会很高兴的这边摸摸、那里捏捏,用秤磅掂掂重量,沈绿酒的心态大抵和这差不多吧,而他养的小猪,绝对是世上最惹人爱的漂亮小猪。 李五爷当然不胖,整体看来仍是小小一只,该紧实的就绷得紧紧,该有弹性的就弹力十足,穠纤合度恰到好处,只是比以前圆润一点点、粉红一点点,整一个被好好滋润过的模样,抱起来摸起来都非常舒服,手感好极了。 「蹭什麽蹭,你狗啊!」李从紫习惯性去推他的头,想把他推开。「啧,你刚是偷吃了几斤的糖,笑成这副德性,恶心不死你!不准咬了,快滚开啦!」 「我带你去酿酒工坊走走看看如何。」沈绿酒再亲了亲他的嘴说,犹自笑容满面,美滋滋的。 「哦,好啊。」意兴阑珊,不过閒著也是閒著,而且沈绿酒不再像以前会跟自己抬杠耍嘴皮,什麽都回答好好好,你说的都好。 呿,一点都不好,无聊死了! 李小弟弟有时还真想倒在地上打滚耍赖,大吵大闹这不是白糖酥!这不是白糖酥!看看能不能激怒变成好好先生的沈混蛋,最好能和他对干起来。 可想想,他若真这麽做了,沈绿酒大概又会一脸无奈宠溺,笑一笑说,乖啊,我马上叫人去买真正的白糖酥给你吃。 去你爷爷的乖个屁啦!什麽都乖啊乖啊的,我要真给你乖了,小爷就跟你姓,从此改名叫沈从紫……呃,怎麽好像冠夫姓……重来!小爷我李从紫三个字先倒过来写再说。 不过,李小弟弟的内心虽然和以往一样叛逆不驯,眼下还是乖乖跟随沈绿酒到工坊去,希望可以找到新乐子,他可不想再整日被只禽兽压在床上这样那样个不停。 工坊设於一处山坳,远远的,便闻到愈近愈浓郁的酒香,山中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浸渍其中,光闻即教人淡淡微醺。 沈绿酒对工坊入口的守卫颔了下首,带李从紫进入工坊建筑群里,走进其中一间置放一张大桌及许多文书的工坊。 里头正讨论的几个人看见他,站起来向他打揖恭唤:「少庄主。」 「五爷。」其中三人则向李从紫行礼。 「二华,是你!」李从紫见到熟人又惊又喜,精神立马一振,蹦蹦跳跳过去。 「一爷派我带二个酿酒师傅过来,学习这儿的酿酒方法。」被称呼为二华的儒雅青年应道,清瘦单薄的身子有几分弱不禁风的味儿。 「你们什麽时候到的?」 「半个月前便到了。」 「好快哦,我走了一个多月哩!」 二华笑了笑,肚子里点灯,心知肚明。 话说李从银的手底下有四员得力大管事,一荣、二华、三富、四贵,辅助主子掌控管理众多繁复的李家产业。 老大当然不可能把谈生意的正事交给呆小五,然而这回让其中一个大管事亲自前来,可见其重视程度绝不在话下。 沈绿酒见他与家人说话时,又神采飞扬起来,不由浅浅一哂,转而与酿酒师傅讨论紫酒的酿制方法。 紫酒的酿制不外乎以紫色浆果做为酿造主材,例如葡萄,可以酿出红中带紫的色泽,再佐添其他辅助酒材,可调配酿造出最接近紫色的酒液。然而葡萄乃西域传来的果物,大绍境内种植无多,况且所要酿制的,是属於李从紫的酒,味道必要与其他酒有所不同。 并且,要於短时间内酿制而成。 一般酒的酿期以年计算,短可二、三年,长则数十年,沈绿酒可等不了那麽久。 有个曾至塞外学习酿酒的师傅说,西域有种短期酿造的酒,仅二至三个月时间即开封,一阵讨论,他决定采取此新酿法,派人收购葡萄,并拟定五种配方,各试酿三罈。 这厢讨论完了,那厢也热闹聊了一个段落,沈绿酒拿来二只酒杯,其中一只放到李从紫手中,说:「走吧,我带你嚐嚐花信山庄的酒。」 话落,在众人错愕中,兴冲冲牵了小手就走。 李从紫甩不开他的手,叫道:「喂,我不喝酒!」 不容置喙,半强迫拉著走了一小段路,进入一个山洞里。 沈绿酒点亮一盏油灯,照亮阴暗的山洞内部,李从紫霎时双目睁大,为颇壮观的景象小吃一惊。 凿磨平整的二边山壁整齐堆放一罈罈的酒甕,有陶甕,有瓦罐,有木桶,长长延伸进黑暗深处,花信山庄的酒窖果然名不虚传。 「这种酒叫糖罐子,来,喝喝看。」沈绿酒揭开一个甕盖,用专门勺酒的小勺子舀了一勺,一半倒进李从紫的手中的杯里,一半倒进自己的。 「你听不懂人话啊,小爷不喝酒。」皱眉不悦拒绝,然而扑鼻酒香其实已经吸引住他了,爱吃甜的他难以抗拒这甜郁如蜜的诱惑。 沈绿酒忽仰头一口喝尽自己杯里的,没吞下,冷不丁捉起李从紫的下颔覆上去,将含在口中的酒哺进小嘴里。 「唔……」咕噜一口,香甜的酒液滑入喉咙,胃肠瞬间微微烧起暖暖的温火。 「好喝吗?」沈绿酒伸出舌尖舔去小嘴边溢出来的酒。一旦喝了酒就停不下来吗?李从紫,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能喝。 李从紫恼怒的推开他,抹嘴大骂:「马尿一样难喝死了!」太……太好喝了!哪有酒会这麽好喝的啊啊啊── 口是心非,手随心动,抗拒不住的喝了手上的杯中物,嘴硬道:「恶,真难喝。」好甜好好喝哦! 沈绿酒轻笑一声,开始一甕一罐一桶的挑著酒,一勺接一勺的舀进李从紫的酒杯。 李从紫一边嫌弃一边喝,果然停不下来,愈喝愈顺口。 通常一般人喝到山洞三分之一的地方,就会不支醉到,酒量好的,约莫可撑到三分之二处,能撑到最後的人少之又少。沈绿酒是其中一个,他期待李从紫也会是其中一个。 李从紫喝到三分之一时,开始微醺;喝到三分之二时嫌弃声变得咕哝不清;快接近酒窖底部时,整个人摇晃飘浮起来,多年以来第一次真醉了,可未到烂醉如泥的地步。 「这是捞月,花信山庄的宫廷御酒。」沈绿酒虽然跟著喝,但有一杯没一杯的,大半都喂给了李从紫,心中不由赞叹小家伙的确酒量惊人。 晕黄的灯火照映下,小脸染满红霞,眸光水色盈盈,粉红的小舌尖舔过杯缘,贪杯餍足的模样儿,可爱慵懒之中透出艳丽撩人的诱惑。 沈绿酒咽了咽口水,下腹刹地涌起再熟悉不过的热潮,对於李从紫,有著永远满足不了的饥渴,彷佛随时随地任何小动作都能撩拨起强烈欲望。 强忍著,舀起最後一勺。「这是漱玉,是属於我的,绿色的酒。」 「呃……绿色的酒……是人喝的吗……呃呃……」李小弟弟不停打起酒嗝,七晕八素结结巴巴,还是咕噜一口灌入口中。 「好喝吗?」 「……」沈默。 「怎麽不说话啦?」终於醉倒了吗?沈绿酒将他揽入怀里扶著,避免他软倒或摔跌。 「好……咯……好……」大舌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许久才出声。「呜……好好喝……怎麽会这麽好喝……再来一杯……呜呜……」 沈绿酒听见哭泣声吓了一跳,忙捧起他的脸,见他竟泪汪汪的哭起来,泪珠子一颗一颗的掉呀掉呀,打湿了绯红色的脸庞。 原来李从紫不喝酒的真正原因之一,是喝醉了就会哭,一哭就停不下来,一直哭著,一直叨叨絮絮著乱七八糟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沈绿酒默默分辨著他的话,终於努力听懂了其中几句。 呜……姓沈的你个熊老子的……&%#*……小爷这辈子还没这麽怕过一个人,去你的&%$#……呜呜……简直就是疯子,吓死我了……&%$#……你个变态王八蛋,我讨厌你……%$#@……屁股本来好痛,可是後来小爷真是舒服死了……$#@*……呜呜……我还以为我真的会死,到底是有没有那麽爽的啊……%$#@*……呜呜呜…… 沈绿酒的笑意渐渐扩大,情不自禁,俯首含住止不位碎碎念的小嘴,吞进小鸟儿嘈啾般的可爱哭泣声,紧紧的用力的深刻的拥抱,多想把他揉进自己的体内,与他合而为一,再不分开。 油灯缓缓燃尽,唯一的光亮悄悄熄灭。 第9章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温柔低沉的呢喃,溶进黑丝绒般的黑暗之中。 呜……你干麽喜欢我啊……呜呜……你去喜欢猪啦,不要喜欢我啦……&%$#@…… 你比猪可爱多了呵。 呜呜……给你喜欢上很倒楣耶……%$#@*……嗯……唔…… 小家伙,你实在太可爱了,我忍不住了。 嗯……快……快一点……啊……我要……我要…… 你想要什麽,告诉我。 我想要你进来……嗯……就这这样……啊啊……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 啊……我还要,快一点快一点……啊啊! 小家伙,你喜欢我吗? 嗯……不要停…… 小家伙,你喜欢我吗? 啊……快一点动啦……呜…… 小家伙,你喜欢我吗? 呜呜……喜欢啦喜欢啦!快点动……嗯…… 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好啦好啦……啊…… 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哦,我不会有机会让你反悔的。 嗯……再快一点……再深一点……啊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啊啊── 小家伙,小家伙,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流光易逝,韶华匆匆。 李从紫於仲夏离家,转眼间已至暮秋时分。 这段期间,李从紫对酿酒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起初閒来没事在旁边看沈绿酒和酿酒师傅工作,无聊之馀心血来潮,要了酿酒材料自己动手试试看。 沈绿酒亲自手把手的耐心教导他,发觉李从紫对酿酒颇具天份,学习能力相当好,并且能举一反三。 本以为他头脑简单,浑浑噩噩,饱食终日无所用矣,因此大感意外且刮目相看,在工坊画了个小地方随他的兴去玩。 酿酒比喝酒好玩多了。李从紫如是说,每天都兴致勃勃的跟沈绿酒到工坊玩,难得和酿酒师傅们相处融洽,没太过蛮横的欺凌人家,有时不免本性难移的耍恶霸,师傅们都当是犯娃娃脾气,笑著纵容。 由於花信山庄人口众多,二人私下的亲密少了许多时间与空间,每个夜晚,沈绿酒都得蹑手蹑脚地潜入李从紫的院落,左躲右藏避人耳目。 白日里,偶尔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亲亲嘴、摸一摸,听到人声或足音便紧张的分开或抱得更紧,大气不敢喘一下。 如此这般,不叫偷情叫什麽? 然而有些小动作沈绿酒却刻意不避讳,会去牵李从紫的手,会替他顺头发,会帮他挟菜添汤,会为他摘花采果,会用手或袖子擦拭他的脸颊等等,都是情人夫妻间才会有的亲密,让周围的人慢慢习惯他对李从紫的特别,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尤其酿酒师傅们每天看,由起初的大惊小怪到後来见怪不怪,甚至还会开起小玩笑,例如没瞧见李从紫时,会问沈绿酒,少庄主,您的小媳妇儿今天怎麽没同您一块来?另一个师傅接嘴,什麽小媳妇儿,该要叫少庄主夫人了。众人哄堂大笑,沈绿酒没驳斥澄清,毫不以为忤,甚而与他们开怀同笑,龙心大悦。 後来,当二华他们要返回京城时,沈绿酒前一晚备了酒席替他们饯行,大家都坐到桌边了,酒菜也都上齐了,沈绿酒仍旧与他们谈话,迟迟未开动。 我们的李从紫小弟弟耐不住饿,见没人动筷,也不好意思先吃,只好一直用手指去戳沈绿酒的腰,要他别说了赶快吃饭。 沈绿酒忽抓起顽皮的手指,众目睽睽之下,放在嘴里轻咬一口,柔声呵斥:「别淘气,马上就开饭了。」 席间登时一片静若寒蝉。 迟顿的李小弟弟没查觉旁人的异样,直率低骂:「你干麽老爱咬我!」 沈绿酒莞尔一笑。「因为你咬起来的口感很好。」 在场之人全瞠大眼睛,尴尬的面面相觑,心道,这二人未免太明目张胆,竟然直接当著外人的面玩肉麻,一点都不懂什麽叫含蓄。 沈老夫人乾咳二声,忙招呼道:「来,大家快吃吧。」 自此之後,花信山庄内的所有人都晓得,李五公子不仅仅只是客人,还可能、应该、大概、八九不离十是少庄主的情人……哗啦啦心碎一地的声音,在花信山庄内外响不停。 不过,李从紫却对身为沈绿酒的相好这码子事,不肯产生自觉,就算全天下都知道他们有一腿,可要他大方承认奸情,乾脆一刀劈死他痛快! 花信山庄自从来了这个金贵娇客後,生活变得缤纷热闹妙趣横生,除了常常和沈绿酒吵得鸡飞狗跳,日子也算风平浪静,惬意自得。 沈大公子依旧很喜欢逗得他蹦蹦跳脚,其乐融融,乐此不疲。 在细心的完善照料下,李从紫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与生活,注意力被酿酒吸引过去後,便把报复沈绿酒的豪情壮志给忘得清洁溜溜,亦不再閒来没事就欺街霸市,比往日更充实有意思。 说老实话,他也没胆太嚣张,花信山庄算得上江湖名门,不论男女老少个个都有几下子身手,搞不好他连伙房的丫头都打不过哩。而这儿的人个个将他捧成宝贝,呵护有加,别说打,碰重了都心疼。 尽管如此,仍免不了思念家人,於是他开始与家人书信往返,简单讲述日常锁事或告状沈绿酒又欺负他,信末一定不忘让他们不用担心,他过得很好。 入秋未久,李从银回信,信中说,小五,大哥过些日子会去看看你。 这个消息使李从紫兴奋不已,心想,大哥应该是来带他回去的,他来了这麽久,二华他们也都回去了,没道理继续把他留在这儿。 想到回家,禁不住期盼与一丝丝……舍不得? 他告诉自己,不是舍不得沈绿酒,而是舍不得他酿的那些酒,他都还没开封嚐味道呢。又想,回家时,顺便一并带走吧。 某日,沈绿酒找来裁衣师傅,对李从紫说:「小家伙,过来量身,好替你做冬衣。」 花信山庄位於偏南地方,气候虽比偏北的京城温暖一些,然入秋之後,天气亦开始渐渐转凉。 「我不需要做冬衣,我大哥说他过些时候会过来,到时我就要和他一起回去了。」李从紫掩不住喜悦的应道。 沈绿酒的眼神稍稍一黯,如往常温和回道:「天气都凉了,还是先做好放著,以备不时之需,如果他来的晚,你才有冬衣可以穿不是?」 「哦。」李小弟弟很轻易就被说服了。 裁衣师傅量完身离开後,沈绿酒忽将他抱过来,紧紧拥住。 「快放开我,大白天的要别人看见了怎麽办?」李从紫忙不迭的推他。 「爱看就让他们看吧。」说著,一把打横抱起他。 「喂,快放我下来!」李从紫吓了一大跳。 沈绿酒没放下他,不理会一路上众人吃惊的目光,回到自己的居院。小家伙,你答应过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所以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想都别想! 关於这个在一起一辈子的承诺,李从紫根本记不得,他当时醉得一蹋糊涂,哪里知晓自个儿说了些什麽话。 沈绿酒将他放到床上,人跟著压上去,想做啥不用说也知道。 「你突然发什麽疯啊?」李从紫不悦的扭动挣扎。 「小家伙,你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沈绿酒抓住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定定的注视他,难得显露一丝急切。 「我……鬼才愿意咧!」李从紫当然不可能乖乖说愿意,可心口却不由自主的狂跳,对真正的答案产生了犹豫与动摇。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有多喜欢你?」 「可是我讨厌你!」 「没关系,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我才不会喜欢你。」 「你会喜欢我的,总有一天你会的……」沈绿酒说著,吻上百嚐不厌的嫩红唇瓣,伸手放下床帘。 「你……现在是白天……」李从紫压抑住呻吟,无力推开总懂得在最短时间内将他撩拨得火烧火燎的那双手。 「我们又不是没在白天做过。」沈绿酒撩起他的衣服下襬,拉下他的亵裤,手指探向双腿间的紧密花径。 「那时候不一样,不要……」 「一样的,不管在何时何处,只要是你,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手指抽送开拓,揉戳敏感点。 李从紫差点尖叫出来,忙咬住下唇,忿忿怒瞪沈绿酒。若白天就被人听到那种声音多丢脸,再怎麽样小爷还是有羞耻心的! 沈绿酒另一只手抚摩他的唇。「别咬,咬伤了我会心疼。」 「恶心……唔……」 「叫出来,我想听你的声音。」手指侵入湿润的口腔,搅缠柔软的舌头。 「不要……」手指令他的抗议含糊不清。 「小家伙,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什麽?」 「什麽都不算!」用力咬住拨弄舌头的手指。 二人都姘成九烹十八火了,当然知道这样算什麽,李家男儿十五岁开荤,除了体弱崇佛的小六外,没一个真正心思纯洁,至少在性事方面是如此。 可他咬死不认他和沈绿酒算的什麽,恁地自欺欺人倔强不驯。 沈绿酒眼神更暗,抽出在下身动作的手指,迅速剥去自身亵裤,再无多馀的耐心爱抚,挺腰进入他。 李从紫吃痛,愤怒瞪他,更用力咬他。 二人上半身都仍穿著衣服,然而光裸的下半身紧密结合,那情景比一丝不挂的赤裸裸更显淫靡。 沈绿酒只是进入他,停伫紧窒的体内,不动。 「你做麽不动?」李从紫嚐到嘴里一丝血腥味,松开牙齿,想必把他咬伤了。 沈绿酒的表情十分深沉,似怒似苦似无奈,眼神复杂的深深凝睇他,渗出血痕的手指抹过他的唇瓣,染上鲜艳血色。 李从紫被瞅得发毛,心口怪怪闷闷的,觉得他看起来比自己更郁卒,好似做了什麽对不起他的事,忍不住冲口道:「别这样看我,要嘛就动,要嘛就给小爷滚出去!」 「小家伙,我们在一起吧。」沈绿酒沉沉的说。 「这句话你到底要说几次,小爷耳朵都要长茧了。」 「说到你愿意为止。」 「你给小爷听清楚了,不愿意不愿意不愿……啊!」 沈绿酒猛地重重的快速冲撞起来。 「嗯……啊……」除呻吟之外,再说不出话了。 「小家伙,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注定是我的,我绝不会放开你,永远都不会。」沈绿酒捉住纤细的脚踝,向二旁用力扯开,几乎要将双腿扯成一直线,撞击得更加凶狠狂暴。「你也别想离开我,永远都不准想!」 「痛……这样会痛……停下来……我不要了……啊……」 良久、良久,当突来的像是一种惩罚的激情平息下来後,李从紫背过身去生气,腿根肌肉和後庭隐隐作痛。 以前沈绿酒从来不曾这般粗暴待他,即便最後仍有获得高潮快感,可心里依旧有说不出的忿怒,感觉自己被作践糟蹋了。 沈绿酒由後将他牢牢囚进臂弯,彷佛害怕他消失不见,胸膛密密贴著他的背脊,没有温柔的情话,没有哄慰的道歉,默默无语。 过了好半刻,还是没耐性的李从紫先按捺不住,粗言斥骂:「你个熊老子的到底发啥子鬼疯?大白天就想把我搞死啊!」 又静了晌,沈绿酒才缓缓出声:「小家伙,我们成亲吧。」 一顿,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你说什麽?再说一次。」 「我们成亲吧。」咬字清晰的重复。 「男人和男人成个屁亲啦!」李从紫真想一拳打爆他的头。 「大绍有不少男人娶男妻或纳男妾。」 「是哦,那你去娶个男人吧。」 「我只想娶你。」 「你想娶我不想嫁。」 「我喜欢你。」 「你一个大男人的成天把喜欢挂在嘴边,不嫌丢人!」李从紫翻白眼,脸面却又微微发起热来。 「喜欢一个人一点都不丢人。」沈绿酒的口气很认真。 「我讨厌你。」 「我知道。」 「那你还死缠我不放?」 「因为我喜欢你。」沈绿酒回答的理所当然。 「是喜欢欺负我!」李从紫没好气。 「欺负也是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呔,脸皮真厚!」 「好说。」拐回主题,旧事重提:「我们成亲好吗?」 「不好!」斩钉截铁的断然拒绝。 「小家伙……」 「少罗嗦,再说什麽成不成亲的,小爷跟你翻脸!」虽然李五爷每天至少都要翻脸一次以上,多翻一次少翻一次差别不大。 李从紫常常在喜欢你之後回一句讨厌你,最初是真的讨厌,可说著说著,却好像不知不觉不真的那麽讨厌了。到後来,在沈绿酒听来,他的「我讨厌你」和「我喜欢你」没太大差别了,有一种别扭别扭的撒娇味儿。 所以说,脸皮厚是好事,脸皮够厚,才能坚持追求渴望的梦想,说好听叫努力不懈,讲难听叫死皮赖脸。胜雪公子的死皮赖脸即英俊潇洒,亦受用无比。 然而此时此刻,李从紫惯常的唱反调,却令沈绿酒不由暗暗叹口气,再度沉默下来,腹黑心道,你说不嫁我就不娶,本大侠就不叫胜雪公子,李从紫,你是嫁定了! 李从紫懒得再理睬他了。成亲?娘呀,这个混蛋真的疯了,就算男人和男人可以成亲,也绝不嫁给这只禽兽,才不要名正言顺给欺负一辈子哩! 李小弟弟只想到「嫁」,没想到「娶」,由此可见,注定会当被压在下面的小受君不是没有道理。 霜降,即将入冬之际,李从银依约而来。 李家人来的不只有他,老二、老四及一名相貌英挺、气质尊贵的青年也与他们同行。老大说小六也很想来,可他身子骨太弱,不得长途跋涉,只好以书信代之。 信中不外乎嘘寒问暖,小六说,会替他诚心祈福,请求佛祖庇佑他一生一世平安幸福。李从紫读著真挚的一字一句,感动得目眶泛红,相当想念善良纯真的么弟。 此外,楼初云也来了。 当楼初云见到那气质尊贵的青年,大大吃惊,作势要屈身行礼。 那青年扶住他说,在外头一切随兴,免礼了吧。 是。楼初云仍恭恭敬敬,不敢稍有逾矩。 沈绿酒见这态势,对这青年的身份心底几分臆测,隐晦的问表兄,是不是那人? 楼初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果真是贵客,天大的贵客,瞧他同李二身形亲密,关系匪浅,难怪李从银敢大言不惭,说李家拥有天底下最大的一座靠山。 花信山庄迎接数名贵客之後,更加热闹。 与家人团聚的李从紫活脱脱一只狂摇尾巴的兴奋小狗,整天黏著哥哥姊姊不放,至於姓沈的哪边凉快哪边去。 倍受冷落的沈大公子心窝发酸,吃起他们的乾醋来,可又不能拿他们如何,只得把这酸咕噜噜往肚子吞,体会到委曲二字比想像中的不好写。 不过他不用委曲太久,只要再忍耐几天,小家伙便将正式的完完全全的成为他的人,谁都抢不走了。 客人到达後的第三天,是沈绿酒二十五岁的生辰宴,他只邀请较密切的族亲好友,与他齐名的绝尘四公子亦在邀请之列。流火公子和笑雁公子前一日连袂而至,性情孤癖的寒岚公子差人送礼,言明不克前来。 沈绿酒介绍李从紫给二位公子认识,生性幽默的笑雁公子见李从紫可爱的紧,开玩笑逗他玩:「生得比姑娘家还漂亮,若是女娃,本公子肯定抢第一个娶你当媳妇儿,供起来当祖宗。」 「去你爷爷的,小爷就是你祖宗!」李五爷当下很不给面子的爆呛,泼悍的飞去一脚,生平最痛恨别人说他像女人,才不管他大不大侠。 哼,大侠没啥了不起,这年头大侠满天飞,不稀罕,沈绿酒不就大侠一枚,还不是让他呼来喝去又打又踹。 嗳,李小弟弟忘了,人家胜雪公子是因为喜欢你,捧你当成心肝宝贝呵著疼,所以才能把你的呼喝踹打全看成了打情骂俏,愈骂愈甜蜜,愈打愈爽快。 幸好笑雁公子不像沈大侠那般小肚鸡肠,胸襟宽大的很,半点不搁心上,私下笑笑的对沈绿酒说:「这个小东西的脾气真差,碰一下就跳老高。」 「你不觉得他这毛司火性儿可爱极了?」胜雪公子笑眯眯的反问,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抵就是如此了。 「确实可爱。」流火公子应和,停了下,再道:「有一件事我想问很久了,只是不晓得当不当问。」 「但说无妨。」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是。」毫不迟疑的承认。 「嘿,该不会你的生辰宴就是你的拜堂礼吧。」笑雁公子取笑道。 「正是如此。」 笑雁公子怔了下,摇摇头再笑:「本公子服了你。」 「好说。」 生辰宴这日,李从紫一大清早从床上被挖起来漱洗,惺惺忪忪地由丫头伺候梳头著装,没注意到今天一反常态,里里外外套了一层层的红,头扎金冠,盛装隆重。 当丫头要替他扑粉描眉时,他才霍然惊醒,跳起来拒绝,几个丫头七手八脚按住他,幸好哥哥姊姊们及时来到,将他从丫头的手中解救出来,说咱小五乾乾净净的最漂亮,别用粉糟蹋了他的好面皮。 四姊大力抱住他,说:「小五,他要敢负你,跟四姊说,四姊让你四姊夫带十万大军来灭了他!」 呃,带十万大军来灭谁?四姊会不会太夸张? 大哥摸摸他的头,说:「小五,该学会长大罗。」 二哥拍拍他的肩,说:「哎,乖乖认命吧,小五。」 李从紫丈二金刚摸不著头,尚云里雾里时,沈绿酒也来了,同样穿戴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袍金冠,面露喜色,满袖春风。 李从银牵起小五的手,交到他手中。「好好待他,否则李家绝不轻饶。」 「一定。」 「你们在做什麽?」李从紫蹙眉发问,对这种情景感到非常诡异,可又一时说不出哪里奇怪,好不自在。 「没什麽,走吧。」沈绿酒此时庆幸起小家伙性格迷糊,脑瓜子构造简单,不会联想太多,牵著鼻子走就对了,不然依他的野马性子,肯定无法顺利度过这一天,完成筹谋已久的计画。 「去哪?」 「奶奶在大厅等我们。」 「哦。」 李从紫很喜欢这个极为疼爱他的慈祥老太太,有时甚至比疼沈绿酒还疼他,後来也跟著沈绿酒一起唤她奶奶,和真正的祖孙差不多了。 丫头们蔟拥二人走出寝房,有个丫头打把红伞,遮到李从紫头上。李从紫说没日头没下雨的遮什麽遮,然後跑出伞外头。丫头忙跟上,非要帮他遮不可,李从紫又躲,不肯遮。 丫头没办法,用眼神向沈绿酒求救,沈绿酒接过伞说,这伞不是用来遮日遮雨,是用来挡鸟粪的,每年这时节会有大批的鸟飞过花信山庄,所以常常会有鸟粪从天而降,如果你不想要…… 我要我要!李从紫哇哇大叫,不敢再跑出红伞范围之外。 还有几个丫头笑著朝他们撒米撒红豆,李从紫瞧她们撒得欢,以为是在玩,兴头一起,也抓了一把边走边与她们互掷玩闹。 出院落,一名喜婆般的福态妇人迎上,张开血盆大口笑道:「来来,踏……」 劈啪!摆地上的一枚瓦片已被李从紫踏破,走过。他要走的路上如果有障碍物,无论是什麽阿里不达,李家小霸王向来直接踩过去,无视其存在。 福态妇人错愕了下,赶紧跟上,又说:「来来,过……」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火盆放这儿?」李从紫俐索跃过,顺便一脚踹了个盆底朝天,烧红的木炭四处滚,大家慌忙七脚八脚的追著踩熄,生怕引火走水。 沈绿酒忍俊不住放声大笑,一手打伞、一手牵人来到大厅。 大厅中,除了沈老夫人,还有楼初云、流火公子、笑雁公子等族亲好友,那名尊贵的青年亦在,且坐於沈老夫人旁的贵人大位。 沈绿酒及楼初云没对她直言这名青年的身份,只道是个大贵人,於是便邀他坐上座。 青年未推辞,宜然而坐,威仪自生。 福态妇人又道:「来来,拜礼了。」 沈绿酒不由分说,拉著李从紫先朝厅外叩礼,再转向沈老夫人跪拜,最後再对青年恭首揖礼。 青年颔首微笑说道:「李五公子也算是我的家人,沈少庄主务必珍重待之。」 「是。」 李从紫不解,自己何时多出这麽个陌生的家人,扯扯沈绿酒的袖子,不明就里的小声问:「今天是你的生辰,为什麽我要跟著你拜礼?」 「奶奶喜欢你,今日一并认你为螟蛉孙,所以该同我一块拜礼。」多冠冕堂皇、无懈可击的好理由。 「是这样吗?」 「没错,乖,别想太多。」 李从紫依然觉得怪,欲再问,外头忽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几个小孩欢快大叫著跑出去玩,族亲好友一一上前向沈绿酒恭贺。 沈绿酒忙迭声回礼,揪著李从紫站在身旁不让走。 走脱不得,李从紫愈听愈感怪异莫名,生辰贺辞不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竟有人说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呔,比小爷更没学问,还早生贵子咧! 今日是沈绿酒的生辰宴,同时亦是李从紫的入门礼,所有在场之人皆知晓,唯有李小弟弟蒙鼓里,搞不清楚状况的把自己嫁了,嫁得糊里糊涂也嫁得名正言顺。 娶男媳妇在大绍盛世不是多惊世骇俗的事,族亲好友们尽管诧然,最後大都能接受,即使有人不能苟同,也未有排诋,况且这是别人家的事,何必多管閒事捞过界。 李从紫一脸无聊,满脑子疑惑,好不容易捱到大家轮流祝贺完毕,已近午时,宴厅酒席均备置妥当,众人相偕入座。席数无多,仅三桌而已。 沈绿酒命人搬来三罈夏末新酿,分别置於各席桌旁,由下人为客人勺酒。当初以五种配方所酿共十五罈酒,以花信山庄的酿造技术而言,不会失败,只有好不好喝、适不适当的差别。 酒罈开封,甜郁的酒香弥漫开来,带了点沁脾的果实酸味,桔子的芬芳。 沈绿酒站起来,举酒对大家说:「感谢各位族亲好友前来观礼,此酒乃专为今日而酿,沈某先乾为敬。」 众人皆举酒回敬,莫不赞叹此酿酸甜美妙的滋味,紫红色的光泽剔透美丽,似酒又似果饮,清新宜人。 本来就喜欢桔汁的李从紫一喝,当即爱上,实在太好喝了,简直不像酒了嘛! 「小五,你觉得这酒如何?」同桌的李从银笑吟吟问道。前二天抵达花信山庄时,他已率先品嚐过此酒,马上点头答应先前的协议承诺,对沈绿酒说,小五是你的了。 「很好喝。」李从紫诚实回道。 「这是你的酒哦。」 「我的酒?」 「沈绿酒特地为你酿的,紫色的酒。」 「咦,是吗?」难掩惊讶。 沈绿酒敬完酒坐下,换他问:「好喝吗?」 「至少不像马尿。」李从紫对他有习惯性的心口不一。 「哎,你的回答伤了我的心肝呐。」 「好啦,不难喝啦!」 沈绿酒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瞧他乐呵呵的,从早上开始笑容就没停过,心情好得不得了,不知怎麽,李从紫觉得也跟著开心起来,不觉回他一笑,看他今天似乎特别顺眼,心跳没来由咚咚狂跳起来,彷佛酒的甜美滋味都渗进去了,香甜迷醉。 展颜一笑,万物失色。 沈绿酒的双眼瞬间大放光明,大喜过望,心花怒放。小家伙平时不是不笑,事实上很爱笑,只是总对他横眉竖目,甚少对他展露欢颜,眼前这难得的一笑,险些让他忘记旁人的存在,当场扑倒搂在地上打滚。 四目相对,强力闪光大放送,闪到旁人都快眼瞎了。 从青,你毋需担忧,他对你家小五神魂颠倒。尊贵的青年对身畔之人耳语。如同我对你一样。 说什麽呢。李从青睨他一眼,脸庞泛起浅浅的红。 老大,他快把咱们小五吃啦。李从彤嘀咕。 早八百年前吃得乾乾净净不留渣了。李从银哼笑。 流火,你瞧瞧,多好的一对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笑雁公子打趣。 小心再挨揍。流火公子好心警告。 楼初云则翻了翻白眼,什麽都没说,心底佩服得不行。他这个腹黑表弟果真好样儿,不止想欺负人家一时半刻,而是乾脆娶回家欺负一辈子,看李家娃儿一脸懵懵懂懂,根本是被骗著误上贼船,这辈子难想翻身了。 「咳,粗饭淡酒不成敬意,大家请用。」沈老夫人再次担任打破尴尬的角色,心忖是否该私下训戒这二个孩子於人前含蓄些,别露骨的卿卿我我,不像话。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的宴席。 席後,沈老夫人带二人至沈家祖祠,令二人上香祭拜列祖列宗,并谆谆教诲家和万事兴的一番道理,接著再周旋於宾客之间,半刻不得閒。 忙碌一整天,晚膳沈绿酒和李从紫二人直接在房中用了,未再与客人同席,小俩口终於得以独处。 李从紫被拉著走来走去,累得半死,懒得问为何在沈绿酒房中吃饭,且布置得大红大紫活像洞房。 确实是洞房没错,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而己,只觉得沈绿酒的生辰礼有够麻烦,繁文缛节一大堆,而且小爷干麽非得跟著一块儿累,莫名其妙! 吃饱饭,沈绿酒倒了杯那紫酒,自己先喝一半,再把馀的一半喂李从紫喝下。这交杯酒喝了,就是一生一世水乳交融的承诺。 李从紫哪里晓得这酒藏有学问,好喜欢这酒酸酸甜甜的爽口滋味,贪杯地又替自个儿斟满几杯,微眯眼眸,一脸享受的啜饮,彷佛喝著喝著,人也跟著陶陶然的幸福起来。 一种充满幸福的味道的酒,人喝不醉,心却都醉了。 想到这是沈绿酒特地为他所酿,心口更热了。 「别再喝了,该睡了。」沈绿酒笑微微地拿走他的酒杯,亲了亲沾染紫红汁液的唇。好香好甜呵。 「呼~~~那小爷回去啦,今晚不准去找我。」打了个大大哈欠,起身要走。 「直接在这边睡吧。」沈绿酒抱住他。 「不要。」 「要。」 「不要!」 「乖啊,听话。」强硬抱到床边,二话不说动手脱衣服。 「我不要,今天真的累死啦!」李从紫用力拍打他的手拒绝。 「哎,好吧,今天我们什麽都不做,就睡觉。」沈绿酒瞧他神容疲倦,退而求其次的哄道。「洗个澡,咱就睡了。」 「真的吗?不骗我?」不信任的斜睨。 「这次真的不骗你,老实说,我也累了。」沈绿酒说著,抱起他走进浴间,揽著他的腰下浴池。 一接触舒适的热水,李从紫更不想使力气,索性软绵绵偎靠身後人,妥协了。「喂,有人穿衣服洗澡的吗?」 获得首肯,沈绿酒咧嘴一笑,替二人卸下金冠,脱去红灿灿的喜服。 第10章 虽裸裎相对过无数次,可今晚有种全新的不一样的感觉蔓延、孳长、占满胸臆,比怜惜更加怜惜,比宠爱更加宠爱,更增添了一份相依相属的归宿感,那麽的安心踏实。 「小家伙,你全部是我的了。」满心喜悦,盖章烙印似地一啄一啄的亲吻,由上往下吻过额头、鼻子、脸颊、嘴唇、喉咙、锁骨、乳尖……「这里是我的,这里也是我的,还有这里,这里,通通都是我的了。」 「不要……」李从紫推他,以为这是欢爱前奏。 「好,不要。」沈绿酒这回依了他,单纯而欢快的替他洗澡,只差没哼起小曲儿。 反正来日方长,他们拥有彼此一辈子的时间。 躺到床上时,李从紫已差不多在周公家门外徘徊了,有气无力的问:「那有桔子味道的紫酒,真是你特别为我酿的吗?」 「嗯。」 「你做麽特地为我酿酒?」 「花信山庄有个习惯,会为自己心爱的人酿造属於他的酒。」 从喜欢的人演进成为心爱的人……吗?李从紫霎时错觉,好似有什麽涨满心窝,源源不绝的涌出来,把自己淹没了。 「喜欢吗?」沈绿酒再问。 「还算不错啦。」回答完,不再说话,偎进宽阔厚实的胸膛,阖上沉甸甸的眼皮,真累坏了。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沈大公子喜上眉梢,低头亲亲他的额头,轻拍他的背哄他睡,心想,该不该告诉小家伙,花信山庄的这个习惯里还有一项── 接受了持地为自己酿的酒,等於接受了酿酒之人的情感爱意,愿意与之共结连理,白首偕老。 嗳,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一切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吧。 这一夜,沈绿酒拥抱著他的小家伙入睡。 不,不该再说是他的小家伙,该说是他的小媳妇儿呵。 李从紫,李从紫,你这辈子已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 翌晨,李从紫睡个精神饱满的醒来,沈绿酒早已起床,在院子做晨练。 李从紫开门走出去,正见一袭白衣飞扬灵动,婉若游龙,翩若惊鸿,剑光如雪纷纷,优雅的行云流水,在空中挽出一朵朵目不暇给的灿亮剑花。 眼前美丽的景象令李从紫看得出神,乍觉沈绿酒很好看。 他当然看得出来沈绿酒的相貌是英俊好看的,以前因为烦他,所以很少正眼瞧他,这是第一次觉得,沈绿酒其实真的很……迷人。 怔怔望著沈绿酒,移不开视线,见他蓦然停止舞动,走过来,愈走愈近,英俊迷人的脸庞放大著、放大著……倏忽之间,除了沈绿酒,什麽都看不见了。 「你醒啦,怎不多披件衣裳再出来,当心著凉。」沈绿酒顺手拿过挂在一边枝头上的外袍,披至李从紫肩上,瞥见竟连鞋都没穿,赶忙抱起他,不使地面凉了他的脚。「饿了吗?等一下去向奶奶请过安後,就可以用早饭了。」 李从紫没应声,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睇他。 「怎麽啦?」 半晌,眨了眨眼,才返神出声道:「你耍剑的样子很好看,教我。」 这会儿换沈绿酒一怔,这是小家伙首次正面夸奖他,不由喜出望外的答应:「好,改天我带你挑一把适合的剑,我教你沈家的挽花剑式。」 「嗯!」点头,不自觉又对他出露出可爱的笑容。 暮秋阴霾的天空,因为这个笑容,都显得明媚起来了。 沈绿酒恨不能把这个心肝儿揉进骨子里,内心雀跃万分,心道小家伙一定喜欢上自己了,不然不会开始自然而然的对他笑,一定是这样,没错! 多幸福和美的一个早晨,沈绿酒心头甜丝丝的,将他抱进房里,放他坐在桌旁,然後走至床边拿他的鞋,再从斗柜中拿出一双乾净的袜。 「喂,这二天你很高兴是不是?」晃著小脚丫,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是啊,高兴极了。」坐到一边,轻捉住白嫩的凉凉小脚丫放到大腿上,先用手掌捂暖些,再替他套袜穿鞋。 「为什麽?」 「因为你是我的了。」沈绿酒倾身过去,亲了亲小嘴。 「还没洗嘴臭死了啦!」李从紫嗔骂著推开他,沈绿酒时常说「你是我的」这种话,听久都麻痹了,没查觉哪里不一样,只感到他似乎特别开心。 沈绿酒喜冲冲地,一个劲儿的笑。 李从紫怀疑他是不是被人点了笑穴,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笑,一直笑。不知道,自己就是沈绿酒的笑穴,只要他笑了,他也就跟著笑了。 沈绿酒要对一个人好,会好到连神仙都心动,更何况是面热心也热的李五,沈绿酒对他几乎是把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给他进补,恁地铁石心肠也都融成一汪春水了,他只是习惯性的刁蛮别强,二人名副其实的冤家,一天不吵便浑身不舒服似的。 然今儿个,不吵似乎也挺舒服的? 「大庄主,二庄主,奴婢来伺候您们了。」房外,丫头们叩门道。 「进来。」沈绿酒应道。 「大庄主二庄主?」李从紫疑问。 「昨日我顺道继任庄主之位,而奶奶认你当螟蛉孙,所以你理所当然是二庄主。」沈绿酒回答。 乍听无所异议的答案,可李从紫总觉得怪怪的,这种奇怪的感觉,没来由地从昨日一直延续到现在,消不去,心头莫名犯堵。 丫头们开进来,伺候他们漱洗更衣,他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在沈绿酒房中过夜,感到很丢脸,不过丫头们却一副没人事的样子,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又穿回惯常的紫色衣袍,只是里头仍套了一件红衫。二人穿戴好,沈绿酒牵他来到大厅,沈老夫人及李家众人均在大庭等候了。 昨天那个喜婆样的福态妇人端来二杯吉祥茶盏,扯著嗓门对李从紫说:「来来,快向老夫人和贵人敬茶。」 李从紫不甚明了,瞟了眼身旁的沈绿酒。 沈绿酒对他点点头,牵他到祖母前面。 李从紫以为是螟蛉孙的请安礼,便端起其中一盏,敬给沈老夫人:「奶奶,请用茶。」 「好乖。」沈老夫人笑呵呵的接过茶杯。 「请用茶。」李从紫再将另一杯敬给落坐另一端的尊贵青年,仍不清楚这是谁,但他和二哥必定非比寻常。 昨天下午,不经意瞥见二哥枕著他的腿,在树下睡午觉,他很温柔的凝视二哥,轻轻抚摸二哥的头发,那情景根本就像一对……情人?李从紫不觉直盯著青年看,彷佛试图看透他到底谁?和二哥有何关系? 二人用完茶,福态妇人将茶盘塞到李从紫手中,又说:「来来,可以向老夫人和贵人讨吉祥了。」 讨吉祥?认乾孙儿需要这麽多礼节吗?从昨天的叩拜、宴客、祭祖,到今天的奉茶讨吉祥,还有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小规矩,撑红伞撒米豆、踏瓦片过火盆等等,仔细想想,似乎和某种仪式极类似…… 李从紫一直无法理解的寻思著,沈绿酒已再把他牵回祖母面前了。 「望你二人德业同修,金石同心。」沈老夫人刻意拣不那麽明显的祝词,将茶杯与一个红色锦囊放至茶盘。 金石同心?好耳熟的贺词,在哪儿听过。 「奶奶的意思是要我们情同手足,情比金石坚,当一辈子的兄弟。」沈绿酒在他耳旁低语,又牵到青年身前。 在场之人全恍然大悟,李家小五还不晓得他已是沈家人,可见昨夜洞房花烛夜二人还没开诚布公的摊牌,这会不会嫁得太冤了? 沈绿酒太过步步为营,心眼用得太深,可任他有瞒天过海的本领,能蒙骗一生一世吗? 大家都想摇头叹息了,心道,这对冤家实在太匪夷所思。 「祝你们三星在户,五世其昌。」青年拿出一枚玉玦,连同茶杯放回茶盘。 这二句就没什麽好说明,反正不学无术的小泼皮一定不知亦是成亲贺辞。 「好了,好了,礼都成了,这下新娘……唔……」福态妇人的嘴陡地被李从银捂住,将她推到外边去,以免她败事。 「什麽新娘?」李从紫再转头注视沈绿酒,眼中疑猜更重。 人人一把冷汗,有志一同望向沈绿酒。 「你听错了,她说可以喝新酿了。」沈绿酒流利自如的应答,果然不负众望。 「一大早就喝酒?还没吃早饭呢。」 「那酒有健脾开胃的功效。」 沈绿酒对李小弟弟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简直出神入化,教人叹为观止呐。 「小五,给你的吉祥礼千万收好,尤其贵人赏你的那块玉玦,可是你最大的护身符。」李从银走回来说道。 「好。」 「谁欺负你了,只要把它拿出来,保准对方屁滚尿流。」 「老大,别说了!」站在青年身後的李从青轻喊,示意他闭嘴,不准再多话。 青年笑了笑,不以为忤。 李从紫太好奇了,大家都贵人贵人的喊青年,他到底姓啥名啥啊?还是他的真实名讳平常人唤不得? 他没能好奇太久,因为李从银向沈老夫人作揖拜别:「感谢老夫人近日的招待,晚辈等人打扰多时,今日该告辞启程返回京城了,他日再来拜访您老人家。」 李家人个个都是不能离家太久的主儿,更别提那个随行而来的尊贵青年,楼初云甚至私下晋见他,恭恭敬敬地催促他返京。 「咱们如今都是一家人了,花信山庄随时欢迎你们。」沈老夫人说。 「大哥,这麽快就要回去啦?!」李从紫脱口喊道,他都还没打包行李哩。 李从彤近身,不舍地摸摸他的脸。「小五,你知道的,哥哥姊姊们都不能离家太久。」 尤其是那个天大地大的大贵人,离京一日可乱一年。美目瞟向閒情逸致喝著茶、她该叫「三伯」的青年,若不是他坚持要来,还命令她家死鬼留在京城暂代大局,她家死鬼就能同她来了。 是的,这位气质尊贵的青年,就是当今英明伟大、爱民如子的德治皇帝,同时也是李家老二李从青的地下姘头……咳,情人。 「嗯,好吧。」李从紫点点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整理东西,对了,我还要搬几罈酒回家,都是我自己亲手酿的哦。」 所有的人闻言一怔,全静了下来,很明显的,他以为他要跟家人一块儿走。大家不约而同又望向沈绿酒,看他如何接招。 沈绿酒早预想到,说:「你还不能跟他们回去。」 「为什麽?」 「李家和花信山庄的合作还没完全谈好,你必须留下来。」 「二华不都谈好回去了吗?」李从紫不信,看向老大。「大哥,反正你也在,有什麽没谈好的你现在就谈,而且合作的事根本与我无关,为什麽要我留下来?」 「咳,当然与你有关。」李从银清清喉咙,心虚回道:「沈庄主为你酿的酒,将是咱李家要独卖的酒,所以你要留下来学习酿制法。」 「我又不是酿酒师傅。」 「你正在学酿酒不是吗?」 「我只是学好玩的。」 「那也得派个师傅过来後,你再回去。」 「不能叫这里的师傅去京城教吗?」 「这酒只有这里酿得好。」 「我不懂,干麽一定要我留在这里,我又不是人质,我要回家!」管不了沈老夫人是不是在场,忍不住不满喊道。 「小紫儿,你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奶奶吗?」沈老夫人开口问,眼神一抹忧心,这孩子显然不愿与自家孙儿一同长久过日子,强留未必是好。 「奶奶,我喜欢这里,这里很美很好玩,我更喜欢您,您是这麽的疼我。」李从紫真心说道。「可是,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 大家更静默了,不知该怎麽说才好,气氛为之凝结。 李从紫也许不够聪明,但并不真的笨,昨日因为太忙太累,无馀裕想东想西,晚上倒头就睡。然今天他的神智明朗,终於得以看清现况。 瞧著支吾期艾的他们,心头揪结的怪异感受像一团缠乱的线,而这线似乎慢慢的抽丝剥茧出一丝分明,真相呼之欲出,只欠临门一脚的点化。那个喜婆般的福泰妇人,或许就是关键,她刚刚说的真是「新酿」吗?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好像大家共同瞒了一件他不知道的事。 「来,我跟你慢慢说。」沈绿酒牵住他的手欲走,想私底下说服他,或直接压倒床上,做到他不能下床为止,这样就算他想离开也没力气走了。 沈大公子一厢情愿的相信,只要时间一久,小家伙就会乖乖认命,进而心甘情愿的接受他,安安份份与他共渡一生。 「不要,就在这里说清楚。」李从紫倔起性子甩开他的手,退到李从银身边,沉声道:「大哥,我还是你弟弟不是?」 他的话令李从银心头一惊,身为兄长,难道还不了解弟弟的性子,小五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像以前凡事打哈哈闹著玩,嬉笑怒骂得过且过,且今日这事非同小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断不再能随意哄骗唬弄,事情早晚得走到这一步,不如趁机说清了罢。 思虑片刻,叹口气,说:「唉,纸终归包不住火,沈庄主看著办吧。」 ------------------------------ 果然有事隐瞒他,甚至欺骗他! 李从紫眉心皱得更重,瞪著沈绿酒,近日回涌心窝的那几分柔软全消散了,只剩铁石一般冷硬的狐疑猜忌。 「小家伙,你过来。」沈绿酒的嗓音依然轻柔,可眼底的喜悦笑意尽敛,蒙上一层深邃阴影。 「不要!」 「跟我走。」 「你放开我!」 李从彤见沈绿酒竟当众抓人,也急了,喊道:「沈绿酒,不准你这样对待我家小五,快放开他!」 李从银拉住她,对她摇摇头,示意不要介入。 沈绿酒没理会她,依旧用柔缓的语气哄李从紫:「有些事不是三言二语能说完的,乖,我会同你说清楚。」 「那麽,不如就长话短说吧。」微服与情人私游离宫的宋煜蓦然出声,悠悠放下手中的茶盏,对李从紫招招手,亲和微笑道:「小五,来这儿,我给你当靠山,不信有人敢从我手边抢人。」 「煜,你别管。」李从青蹙眉道。 「不打紧,他既然是你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我不帮自己人,难不成帮外人?」 这话像记粗狠的拳头,猛地往李家人心口重重一打,彷佛说,李家兄弟不是手足情深,怎这会儿全帮衬外人欺负自家小弟弟啦? 李从紫再度用力甩开沈绿酒的手,跑到更有力量保护他的人的身边,寻求庇护,看著沈绿酒的眼神充满愤怒与猜疑。 不久前的柔情蜜意眨眼之间,全成了泡影。 「小家伙,我喜欢你。」沈绿酒当著众人的面再次表白,很认真慎重的,内心不由得感到一丝焦躁。 「那又如何,难道只因为你喜欢我,就必须强迫我留下来?是你买我了,还是大哥你卖我了?或者你们银货两讫,各取所需?」 咄咄逼人的质问,逼得李从银等人更汗颜,自知理亏而心虚愧疚,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尖锐犀利的李从紫,教人不敢直视。 「小家伙,你听我说……」 「啊,我差点忘了,新娘子除了奉茶讨吉祥之外,还要吃汤圆,才能圆圆满满!」福态妇人冷不防冲进来嚷道,手上端碗红汤圆,嗓门大得让厅中之人全受到惊吓。「来来,吃汤圆,吃汤圆。」 是真的惊吓,很大的惊吓,每个人的脸都吓白了。 无心的程咬金,转瞬间打坏全局。 急转直下的遽变,猝不及妨。 「新娘子?」这回,李从紫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露。 该死的!沈绿酒的眸中凝聚阴沉的风暴,俊容铁青。 福态妇人在沈绿酒狠厉目光下惊出一身冷汗。「吃……吃汤圆。」 「滚。」沉得不能再沉的一声。 妇人惊惧一抖,端在手上的碗应声落地,落荒而逃,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她只是克尽喜婆的职责呀。 她以前也曾替别人家迎娶过男媳妇儿,礼数应该都没错才对,昨天说那孩子面皮薄,不爱人家喊他新娘子,她便特意省略新娘子三个字,可昨夜都洞房过了,何必再害臊?百思不得其解,这事堪称是她的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失败。 一颗颗讨喜的红汤圆洒一地,滚了尘灰糊糊的,哪里还有什麽圆圆满满。 李从紫心中乱缠的线团刹那间解开了,阡陌纵横,一条条一件件全脉络分明。 竟被摆在眼前的事实蒙骗至此,小爷我真是瞎了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脸煞白煞白,握成拳头的手隐隐发抖,自嘲哼笑:「哼哼,没想到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嫁了人,怎麽,怕我不同意嫁给男人逃婚了?还是怕我莽撞做出让你们丢脸的事?实在太好笑了哈!」 被沈绿酒一个外人骗也就算了,他最重视的家人竟然共同欺瞒,他的心好痛好痛。 真的好痛,痛得快死了! 「原来,你们都是帮凶,是我真的太傻太笨了?还是我太过信任你们了?」李从紫的视线冷冷扫过家人,最後停留在沈绿酒身上。「姓沈的,你可真了不起,竟然让我的家人全向著你,帮著把我卖给你了。」 沈绿酒原本以为他会一顿刁野撒泼,风风火火的闹腾不休,只要软硬兼施的安抚哄慰即可,未料却一反常态,不吵不闹,沉著脸冷漠看著他。 这是沈绿酒不曾於李从紫脸上见过的表情,凛若冰霜。 这样的李从紫显得遥远难以亲近,令人不安。 「小家伙……」伸手欲触碰他。 「不要碰我。」李从紫眼神与口吻同样冰冷,再转向李从银,说:「大哥,你不是叫我该学会长大,我想,我的确是该长大了,不要再傻傻的被你们当破玩意儿耍著玩。」 大家的心全狠狠揪一下,感觉被他的话掴了一巴掌。 那个单纯的、天真的、直率的小弟弟,彷佛在一夕之间长大了,眼前的李从紫,已不再是他们所熟悉的李家最笨的人了。 是沈绿酒和他们,联手逼他瞬间长大。 後悔药没处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从彤急忙欲辩解:「小五,我们不是……」 「四姊,不要消耗掉我最後的一点信任,好吗?」 李从彤哑口,看起来几乎快哭了。她可爱的、感情最亲笃的弟弟,竟用这般冷淡的表情语气跟她说话,叫她情何以堪。 「如果你们不让我回李家,那麽我就不回去,可是我也不会再待在花信山庄,天下之大,我不相信无我李从紫容身之处。」神态失望,语气绝然。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沈绿酒缓缓说道,眸色黑沉得像要滴出墨水来。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关起来,囚禁一辈子?」李从紫冷笑。「行啊,真是个好辨法,劝你最好顺便把我的腿打断,否则我会一直逃,一直逃,逃到你找不到我为止。」 「如果有必要,我会这麽做。」沈绿酒咬牙,当然不可能打断小家伙的腿,怎麽舍得,但他会把他牢牢绑在身边,寸步不离。 大步跨过去,准备从宋煜身边将人抢过来。 没有人可以阻碍在他和小家伙之间。 没有人可以! 「不行!不可以!小五,我们回家,四姊马上带你回家,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李从彤尖叫,冲过去抱住李从紫,母鸡护小鸡一样的密密护在怀里,怒不可遏的瞪著沈绿酒,狠辣威胁:「沈绿酒,你若敢伤小五一根汗毛,我灭你花信山庄,犬畜不留!」 「老四,不许胡说!」李从银大喝。 「大哥,我没有胡说,我说到做到!」 「老四,你先冷静下来。」李从青急忙劝道。 「冷静个屁!你看看小五变什麽样子了,我现在就要带他回家!」李从彤抱著弟弟要走。 「谁都不能带走他。」沈绿酒一个横步过去,充满胁迫地挡在李从彤面前。 「绿儿,不得胡来!」沈老夫人拍桌而起。 「滚开!」 「他是我的。」 「他是我们李家的!」 「沈绿酒,你敢伤我妹妹试试看!」李从银也失去冷静了。 「老大,你也别冲动!」李从青手忙脚乱。 「绿儿,不得对六王妃无礼!」 「把小五还给我!」 「绿儿,快放开小紫儿,你会伤了他的!」 「我不会伤害他,也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抢走他!」 「沈绿酒,我的弟弟妹妹要伤了,咱们走著瞧!」 「老大、你不要冲动啊!老四、沈庄主,你们这样扯小五,当心把他扯坏了!老夫人您就别来掺和啦!你们都冷静一点啊啊啊──」向来懒散的李从青慌张的又抓人、又提醒、又劝告,委实一个头好几个大,忙做一团几要抓狂。 闹烘烘一气兵荒马乱,剪不断理更乱,搅在其中的人都快疯了。 楼初云虽与此事无多大关系,可见此混乱情景,天都要拆了,禁不住也著急起来,低声问宋煜:「皇上,就任他们这样闹吗?」 宋煜未作声,仍置身事外地静静观望。 直到李从青一边拉住李从银,一边转头对他大叫:「煜,你想想办法啊!」 「真要我帮忙?」 「你要敢再说风凉话,我跟你没完!」放眼天底下,唯有李二敢用这种口气去冲撞当今皇帝了。 「嗳,你别气,当心气坏身子,我帮就是了。」宋煜安抚焦头烂额的情人,对那乌烟瘴气的一帮人淡淡令道:「安静。」 不怒自威的气势,瞬及镇下人仰马翻的场面。 「光是吵,怎麽不仔细瞧瞧小五呢?」 「小五小五,有没有哪儿疼,快告诉四姊。」李从彤忙查看没吭声的弟弟,怕他让她和沈绿酒给扯伤了,捧起他的脸,惊觉他竟泪流满面,忍不住,也跟著掉下眼泪来,哭得浠哩哗啦。「小五,你别哭……别哭呀……」 李从紫无声流泪,说不出话来。 沈绿酒注视他,沉重的问:「小家伙,我只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我,好不好?」 李从紫抬头看向他。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问得这样沉、这样重、这样心痛。 李从紫泪水止不住,不偏不避直直迎视他专注的目光,很久、很久,始而发出哽咽的声音,反问:「沈绿酒,你知道你最不可原谅的是什麽吗?」 「是什麽?」 「欺骗。」李从紫水蒙蒙的眸倒映著他的身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对他说:「沈绿酒,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欺负我,但,不可以欺骗我。沈绿酒,你可以用任何方式疼爱我,但,不可以欺骗我。沈绿酒,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拥有我,但,不可以欺骗我……你不可以欺骗我,一点点都不可以……」 千不该,万不该,最不应该的,就是欺骗。 谁说爱情可以精心谋画,运筹帷幄? 用欺骗得到的东西,都是海市蜃楼的幻影。 以为得到一切的刹那,事实上是在刹那失去一切。 苦心孤诣孤注一掷的结果,终究一著错,满盘俱成空? 不,他也许错了,大错特错,可是他们之间不会走投无路,更不会山穷水尽。 沈绿酒默默的凝视著他,默默的,默默的,放开扯著他的手,然後…… 转身,走开。 天算不由人算,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一桩喜事最後搞到一拍两散,该说是铜盆撞了铁扫帚,聪明反被聪明误呐。 李从紫跟随哥哥姊姊们离开花信山庄,沉静的往前走,不曾回头。 沈绿酒伫位在远远的地方目送他,眺望令他眷恋著迷的背影渐行渐远,心痛如绞,恨不得不顾一切地把人抢走。 但是不能,一旦这麽做了,就真的要失去了。 今日的分别只是暂时,他绝对不会放弃李从紫。 是他认定的,就是他的,永远不会改变! 楼初云陪伴表弟目送李家远行,把他的挣扎痛楚与决然全看在眼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很想说,这局面是你咎由自取。 不过他什麽都没说,只是长长叹一口气,无言拍拍他的肩膀,随後也离开了。 喜婆忠於职责的无心一句话,将所有的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当事人没有一个能冷静理智的面对,雪崩一般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之前,霎那便已淹没一切。 如果当时没揭发真相,而是沈绿酒慢慢的、一日一日的耐心引导,或许事情就不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吧。 不过究竟是福是祸,未必已成定数。 想想,喜婆一声「新娘子」即能拆穿的谎言,到底太过脆弱不堪一击,迟早都得面临的灾难,长痛不如短痛也未必不好。 秋尽,飒飒的风由凉转寒。 李从紫拢了拢外袍,拢起一阵淡淡梨花香,神思掠过一丝恍惚,莫名有种空洞的感觉,好像有什麽从身体中生生被剜出来丢弃了。 「小五,同四姊进来马车里坐,别在外头吃风,当心著凉。」李从彤掀起车帘,对骑马的弟弟说。 正想拒绝,李大趋马近前。「进去吧,去跟你四姊说说话。」 「嗯。」李从紫下马,钻进宽敞舒适的马车中。 「来,过来四姊这里坐。」李从彤拍拍身边。 李从紫依言坐过去。 李从彤舒展双臂,将他拥进怀里,说:「还在怪哥哥姊姊们的不是吗?」 摇摇头。「不怪了,四姊,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麽重的话。」 「唉,说起来确实是我们的错,我们都以为这样对你最好,却忽略了你的想法其实才是真正最重要的,你生气是应该的。」 「我真的不气你们了。」 「好乖。」 第11章 从小,她就一直代替母亲疼爱他、保护他,这是她最疼爱的宝贝,最珍惜的家人。 母亲过世的时候,她七岁,小五才五岁,七岁和五岁在心智上已有很大的差别,已能粗略了解生离死别。 当时,父亲无法接受妻子离世的打击,成日呆滞坐於母亲棺木旁,才十三岁的大哥因此必须代父主持大局,一面忙碌於繁复的殡礼,一面周旋於觊觎李家产业的旁系族亲,尽管父亲仍在,可他已失神丧心,引得有心人虎视眈眈。 十一岁的二哥帮著分担大哥的重担,十岁的三哥必须看护随时可能夭折的体弱么弟,而她,便负责照顾小五。 她还记得,三哥抱著襁褓的么弟,而她牵著小五软软的小手,站在大哥和二哥身後,看著大哥对那些族亲冷声喝道,家主犹在哪容你们在此撒野,我们不认你们这些豺狼虎豹做亲戚,全都滚出去! 从此,他们独立於京城李氏之外,与其他族亲不相往来,後来在他们最困苦的时候,无一人伸出援手。 一年後,父亲随母亲而去。 大哥一肩挑起早已零落衰败的家业,他对她说,你不用担心,好好照顾小五就好,大哥不会让你们吃苦的。 「大哥说,不会让我们吃苦的。」李从彤蓦然轻声道。「小五,大哥虽然爱财,但他更爱我们,他替你拣了花信山庄,必有他的道理,他绝不会让你受委曲的。」 李从紫沉默不语,只觉衣上梨花香浓,本该是淡淡清菲,不知为何却愈来愈浓郁得化不开,幽幽流曳著,一种叫做伤心的气味。 愈浓郁,愈伤心。 是真的伤心。 被沈绿酒欺骗的心很伤。 如果不在意,或许就不会这麽难受了吧,正因为在意,所以很伤、很伤、很伤…… 「四姊……」 「嗯?」 「我冷。」 李从彤伸手扯来一件织锦紫裘大袍,裹在弟弟身上。 袍上梨花香浓,是沈绿酒特地为他订制的冬衣,临行前,特地使人送过来,送衣的那人说,庄主有言,天寒了,李五公子多保重。 是李五公子,不是二庄主,这是不是表示他终於放弃了,不再纠缠他了? 那转身走开的背影,为何会令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和沈绿酒之间的一切,真的全都结束了吗? 身子暖了,灵魂深处却觉得更冷了。 车外,马蹄躂躂,轮声辘辘。 他知道,花信山庄已在身後,好远好远的地方…… ◇ 眨眼间,年关已到,李家老三李从玄携妻带子由二河返京述职,与家人团圆。 老三後回家,见小五愁眉不展的郁结模样,心知原由,先前老大捎给他的家书中,有提到他与沈绿酒之间的纠葛。 也许是小五的身上尚有童稚之气,才刚学会说话不久的小侄子特喜欢找五叔叔玩,总爱奶声奶气小五叔叔小五叔叔的喊,然後抱住叔叔的小腿。 李从紫也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侄子,大部份的时间都陪著他玩,可仍看出是强颜欢笑,勉强装做若无其事。 某晚,老三到弟弟的房中要带儿子回去睡,抱著已睡著的儿子,忽对李从紫说,小五,三哥问一句你答一句,不准说谎。 噢。李从紫乖顺应声,兄弟之中,就冷峻的三哥最有威严,连他都怕。 你想沈绿酒吗?毫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 李从紫愣了愣,我才不会…… 不准说谎。地方大官做久了,无形的官威自然气势压人。 ……想。嚅嚅嗫嗫的坦白。 孩子脾气不能闹一辈子。李从玄言简意骇的说完,抱著儿子离开,让小弟好好思考。 是真的想念沈绿酒。 一踏出花信山庄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想念。 魂萦梦系,相思难熬。 好不容易捱过了大雪纷飞的隆冬,枝桠还没长出新绿,就有人挥舞含苞待放的花枝,跑过将溶未溶的一地暮白,喳呼嚷嚷:「送来啦,今天又送来啦!」 小竹子兴奋的冲进屋子里,将一枝梨花递给主子。 李从紫静静接过来,花苞上的溶雪成水,滴到指尖,再滑落到手心,冰冰凉凉的水悄悄有了温度。 「五爷,你不解下来看吗?」 「嗯。」 解下结於花枝上的一只卷摺花笺,打开来看,又静默了。 从一个月前开始,每隔数日,便有不具名人士捎来含苞梨花枝,花枝结有一只精巧典雅的花笺,花笺小楷温柔婉转,细致多情。 第一笺: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青译:我很寂寞,你还不肯原谅吗?) 第二笺: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青译:花开很多,我只摘你这一朵。) 第三笺: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青译:今夜你有想我吗?) 第四笺:洛阳三月梨花飞,秦地行人春忆归。(青译:请你回来吧。) 第五笺:梨花有思缘和叶,一树江头恼杀君。(彤译:我怒了!小心我杀了你分尸!) 第六笺:樱桃谢了梨花发,几度香风绿户开。(青译:不要生气了,别再跟我过不去。 人间乐事知多少,慢引萧娘舞袖回。想我们过去多开心,回来吧!) 含苞梨花,冷香素笺……月下梨花,白衣胜雪……李从紫沉吟,每回总要瞅著花笺若有所思,发呆良久。 因为太过感动?不好意思看倌您猜错啦,不具名人士高估了李从紫的文学素养,导致书读不多的李小弟弟看不大懂诗意,因此每回都得拿去问二哥。第五笺刚好被返回娘家的四姊抢去看,也不能说她翻译有错,只是当然不是不具名人士的本意,原来的意思是── 小家伙,你让我又挂念、又无奈、又苦恼。 心智和学问不一定挂勾得上,心智也许会长大那麽一点,可并不代表学问就会自动窜升成博学多闻的的等级,李小弟弟依旧是胸无点墨的小米虫一只,吃饱閒著比以前更没事儿干,不欺街霸市了,也不去醉月芳庭寻找温柔乡。 世上最温柔的地方,他曾经待过了,其他地方皆不能与之相比了。 是说,文采风流的胜雪公子藉由诗词表白心迹,倾诉浓浓相思情意,倘若他知晓李从紫有看没有懂,李从青每回口译得鸡皮疙瘩直直冒,李从彤甚至扭曲他的原意,将他的万缕柔情讲个杀声震天,肯定万念俱灰,顿出空门了却尘缘。 只能说,任凭他一个江湖大侠,遇上不能用常理去看待的李家人,也只能灰溜溜的摸摸鼻子,甘拜下风。 然而,那样的心意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衣冠禽兽摇身一变成浪漫情圣,一肚子坏水黑水发酵成一肚子情川恨海,这就叫做浪子回头金不换吗?(并不是) 李从紫回到李家後,并没有因此而开心,反倒更不快乐了,无法停止埋怨沈绿酒,愈埋怨、心愈痛,成日窝愁著,悒悒不乐。 他会想到他的坏处,也会想到他的好处;会想到他的欺负,也会想到他的疼爱;会想到他的强横,也会想到他的纵容;会想到他的激情,也会想到他的柔情…… 想到很多很多,一丝一缕的作茧自缚,剥开来,里头满满当当密密麻麻的,其实就是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 许多寒冷的夜里,他会忽然不明原由的醒来,乍以为自己还与沈绿酒同床共枕,下意识伸手往旁探去,身旁空荡荡的,心也空荡荡的。 不由自主地,他会想起那几近灼烫的火热躯干,温柔的抚摸,扇情的揉捻,无处不在的炽热吮吻,疯狂失神的撞击磨擦…… 嗯……紧紧抱住自己又冷又热的身体,止不住荒淫的想念,手掌随著心绪游移,指尖捕捉住回忆中的节奏……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 曾经用力侵袭著他的那个人,总爱一边耳语呢喃,一边在他的体内强力穿梭,那样的锲而不舍,那样的狂野暴动,似乎欲置他於死地……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耳边萦绕回盪著,一声一声的喜欢,逼高几近绝望的快感,紧绷著,直至失控的抽搐,骤然崩溃。 每每这时,他会蜷缩仍微微痉挛的身体,忍不住自厌自弃的哭了出来,彷佛又掏空了更多,更加空虚难受。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别说了别说了,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用力捂住耳朵,声音却钻进脑子里,永远都赶不出去了。 沈绿酒你个熊老子的混帐王八乌龟蛋,你喜欢个鬼啦!阴魂不散的到底什麽时候才会放过我?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阻止不了回盪再回盪的声音,日日夜夜,无时无刻,李从紫怀疑自己如果不是耳朵出毛病,就是真的快疯了! 他身旁的人也都快疯了,原本一只活蹦乱跳的霸王小猴子,如今变成孤魂野鬼一般的飘来飘去,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走路会走到去撞墙撞树,过门会被门槛绊倒,喝水会喝到呛到,吃饭会吃到噎到,连上茅厕都会怕他跌到粪坑去。如此这般六神无主,任谁都会不忍瘁睹,为之心酸,到底是有没有这麽行尸走肉的啊! 梨花笺开始送来之後,情况更为严重了,索性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连膳食都得端进去连声哄著伺候,否则连饭都不吃了。 茶不思,饭不想,日有所思,夜不成眠,这是怎麽著? 还能怎麽著,不就犯相思痨吗? 没救! 李家老大有一天著实看不下去了,终於忍不住对小五说:「你们二个真是,没完没了的孽缘,要胡闹够了,赶快给我滚回花信山庄去,别一直赖在娘家吃白食!」 早不知何时就爱上人家了,偏生嘴硬要强,扭扭捏捏憋憋拗拗,非你磨我我磨你的互相折磨一通才过瘾。呿,他们当彼此是石磨与黄豆吗?得要咬牙切齿的磨呀磨呀,才能磨出一碗香浓豆汁?真受不了! 李从紫默默的注视老大,没顶嘴、没跳脚、没抗议,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直看著他,一直看著。 「做麽这样看大哥?」李从银不由蹙眉。 这个小弟实在变太多了,以前从不会这样一声不吭瞅著人看,好似有很多话想讲,却又讲不出口或不肯说出口,怨念十足。 瞧他如此模样,李从银不禁有点心生悔意,他希望弟弟妹妹们都能快乐过日子,可眼下的小五并不快乐,从原本一匹暴躁的小野马,成了一只忧郁的闷葫芦,前後变化之大教人难以适应。 唉,让他跟了沈绿酒,难道真是错误的选择?暗叹口气,缓和声色再道:「倘若真不想和沈绿酒在一起,大哥绝不会再逼你,明日我便差人送信给他,叫他写休书,虽然你们都是男人,但毕竟你与他正式拜堂行礼过,而且当时有贵人在场见礼,轻率马虎不得。」 李从紫又若有所思静半晌,才缓缓开口说:「为什麽一定是他写休书休我,而不是我写休书休了他?」 「闷葫芦肯吱声啦。」 「大哥,我想了很久。」 「一想三个多月,是够久的了。」李从银嗤声,心道,沈绿酒的耐心大概也磨得差不多了,再不把这对冤家的鸡吵鹅斗给了结,不知又要闹出什麽乱子来。 唉唉,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可他们自个儿关起房门打打杀杀便算了,偏要连累周边一堆无辜老百姓,躺著躺著也会被踢一脚,真倒楣。 李从紫定定看著老大,神态正经的说:「我要嫁妆。」 稍顿了顿,笑:「你小子长脑了。」 「给我酒铺。」 又顿了顿,怒:「臭小子长胆了!」 在李家众多产业中,酒铺是最具规模的其中之一,全国几乎每个大城重镇都会开分号,甚至临国也有驻点。 「给不给?」 「胳臂都往外弯啦!」李从银大为不满的嚷嚷起来。 「我既然被你卖给沈绿酒,就是沈绿酒的人了,我的胳臂当然弯向他。」 「哦哦哦,听听你说的什麽浑话,我是那种连弟弟都可以卖的狼心狗肺之人吗?」某奸商还打死不承认。 「没错,我和二哥不都给你卖了吗?不要以为我真笨的看不出来,和二哥在一起的那个人就是当今皇帝陛下。」 「啧,一直以为你很笨,没想到还有点脑子。」老大啧声连连的挖苦道,嘴巴真是坏透了。「你二哥的屁股我都卖了,你的屁股还留著当滞销品不成?趁还有人要时,当然就要赶快高价出清呗。」 「哼,哪天你连自己的屁股也卖了。」 「嘿,待价而估,待价而估。」 「死要钱的,一句话,到底给不给?」 「这次你哥哥我是钱要死,哎,好吧,咱们的酒铺就给你当嫁妆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了。」李老大摇头感慨,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活该,谁让你卖二哥求荣,卖弟弟我求财,这叫偷鸡不著蚀把米。」李小弟弟真的变聪明了,连俗话谚语都琅琅上口了。 「哎哎,怎麽就不懂你哥哥我一番苦心呢,我是在帮你们寻找幸福啊。」只是顺便捞点好处,总不能连个礼聘都没有,白白把弟弟当赔钱货送出去吧。 「才怪!」李从紫表面嗤之以鼻,可其实是信哥哥的这句话,心里明白,老大比谁都盼望他们能幸福。 「好了,这下你可以拿著嫁妆滚回沈大庄主的身边了吧,让他一辈子欺负你!」拱手让出酒铺的老大还恨恨的,後悔莫及。 「大哥……」 「又怎麽啦?」 「谢谢你。」 李从银一顿,伸手用力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笑著应道:「你把酒铺还给我,换哥哥谢你,如何?」 「没门儿!」李从紫龇著牙,跳起来,撒腿就要往外面跑。 一旦想通透了,李从紫的精气神一下子全恢复了,又是活力充沛的霸王小猴儿一只,一双大眼睛重新闪闪发光,可爱极了。 「小五你等等,天还冻著呢,把这件大袍穿出去。」李从银忙拉住他,取来那件织绵紫裘大袍替他披上。 「我走啦!」李从紫迫不及待,火烧屁股一溜烟跑了。 李从银不禁大为摇头,又笑又叹息。「唉,果真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啊。」 本已冲到大门边,忽地顿住脚,又转回来,匆匆到马柩随意牵了匹马,跳上马背离开李府,往城郊奔驰而去。 袖中,攒著三天前送来的梨花笺,感觉梨花香气从其中冉冉荡漾开来,弥漫著只有他闻得到的,迷醉的芬芳。 梨花白雪飘,杏豔紫霞消。野桥,路迢,一弄儿春光闹。 夜来微雨洒芳郊,绿遍江南草,醉模糊归去好。 花梢上月高,任拍手儿童笑。(青译:我在城外等你,不见不散。) 你若问他,你爱他吗? 他必定回答不出个所以然,他可以毫不迟疑的说讨厌他,甚至痛恨他,有时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可是不能否认的,看不到他的时候,便会想与他见面。离开他的候时,便会想和他在一起。白天清醒的时候,想的是他;夜晚睡觉的时候,梦的也是他。这,是不是就叫爱呢? 那麽,你是否已经原谅了他的欺骗? 原谅如何,不原谅又如何,老大说过,不管多讨厌他,都不能用伤害自己来报复他,包括强迫自己去恨他。所以用分离惩罚他,不等於惩罚我自己吗? 你想想,那人多爱欺负捉弄你,你确定还要回到他身边? 怎麽不回,以後换小爷欺负捉弄他不就得了,扯平! 嗳,真服了你这匹谁都管不住的小野马。也许你会这麽笑著感叹,恶马恶人骑,到底谁才是恶马谁才是恶人?又到底真正驯服了谁的,是谁呵? 马蹄躂躂,这次不是要离开,而是归心似箭呀。 奔出城门外,拉住马,来来回回踱步徘徊,踏了一地春雪凌乱。 在哪里?他在哪里等我?他会不会走了?不,他说不见不散的,他若没等我来就走了,小爷和他没完没了! 「小家伙。」 悠悠的轻轻的,日日夜夜回盪脑海的低沉音嗓。 胸口猛地用力一撞,扭头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一袭梨花白,半溶在皑皑雪色中,淡淡的微笑,深刻的凝视,愁沉沉的冷雾都化做第一抹明媚的乍现春光了。 调转马头漫步过去,在他的身前站定,骄蛮的神采飞扬,眸光粲粲的俯视著他,跋扈大声道:「喂,我们回家吧!」 他说,我们回家吧。 沈绿酒微仰头,与他的目光交缠,笑微微的温柔应道:「嗯,我们回家吧。」 第12章 -尾声- 李小弟弟问,你做麽蘑菇这麽久,要是小爷一直不肯回去,你要怎麽办? 沈大公子答,不怎麽办,我已经准备好直接上李府去逮人了。 李小弟弟骂,你个熊老子的,小爷一定是上辈子欠你了! 沈大公子笑,没错,所以这辈子就乖乖以身相许还债吧。 又一次欲擒故纵,虽然这次的等待稍长了点,不过效果很好,不是吗? 二人都需要各别冷静一下,而李从紫在分别的这段日子里,终於明白自己的心情,沈绿酒在赌,赌他其实是喜欢自己的。 沈绿酒很幸运的赌嬴了,即使输了,不过重头再来纠缠一次而已,不会放弃,小家伙这辈子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话说他腹黑沈某人哪可能长期的被动等待,一天二天他可以忍,一个月二个月勒紧裤带继续忍,可要他再忍三个月四个月的,那是…… 不、可、能! 事实上,他早已盘算准备的好好了,来到京城後,第一件事就是买下王家那一艘画舫。是的,他们初夜的那一艘。 他忖度著,第七只梨花笺送过去後,若迟迟没得到回应,他就再扮采花贼,选个月黑风高夜潜进李府绑走他的小媳妇儿,二人重温那极致美妙的初夜,而且这次要变本加厉地连续做他个十天半个月,直做到他肯点头回到他身边为止。 多美妙的计画。他蛰伏等待著,每延迟一天,欲望的战栗便多增加一分。 因此,李从紫主动前来找他,虽然内心的喜悦无可比拟,然而亢奋已久的身体有那麽一咪咪小失望。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他们有一辈子可以好好温存,小家伙假若又跑了,再抓回来,继续温存。跑了再抓,跑了再抓,七擒七纵的小别胜新婚不也是一种情趣哈! 为了不浪费购买画舫的大笔银两,沈绿酒还是带李从紫上来了,深情温柔的微笑变成阴阴险险的暗笑,衣冠禽兽的尾巴开始翘起来。关於做他个十天半个月这个计画,基本上没有什麽可以阻碍他实行。 船舱中燃著火笼,相当温暖,陈设与上次所见无所差别,只是多了更多的被毯,把船舱地面铺成一整片柔软的大床。 这样,可以滚遍整个船舱。这是沈大公子的想法,色心蠢蠢欲动,已经忍耐太久欲求不满惨无人道的生活了,不想再苛刻自己下去。 「你带我来这里干麽?」 「干你。」 「干个屁啦!」 「呵呵,我是要干你的屁没错。」 「下流的禽兽!」 「小家伙。」 「不要老叫我小家伙!」 「小东西。」 「我还小南北哩。」 「小人儿。」 「你个熊老子的骂小爷是小人?」 「小妖精。」 「肉麻死了,恶心!」 「小兔子。」 「你一身白白的才是兔儿爷咧!」 实在太好玩了哈!沈绿酒怀念死这种逗弄小家伙的乐趣了。「小……」 「不要一直叫小爷我小什麽小的,我哪里小啊?」李从紫气跳跳的截声抢白。 沈绿酒摸摸下巴打量他,心道,除了眼睛大一点之外,你全身上下头头件件都小小的,可爱极了,尤其是……眼光可恶的投在胯间,饶富揶揄兴味。 男子汉的尊严遭受严重污辱,李小弟弟脑羞成怒,叉腰抬头挺胸。「你那是什麽眼神!我年纪还轻,以後还会长大。」 「我很期待你长大。」 「哼,到时就换小爷我让你要死要活,哭著求饶。」 「我也很期待,不过现在,还是由我让你要死要活,哭著求饶吧。」 「你这只禽兽不要过来!」 「嘿嘿,你就乖乖从了本大爷吧,本大爷会好好疼爱你的。」 「不准抢小爷的台词!」 「那麽,亲爱的娘子,让为夫尽心尽力的侍候你吧。」话落再不容分说,飞扑压倒。 哼哼哼……叫本大侠好等,罪不可赦,大刑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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