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情动心弦 作者:三水一尘 文案: 【剧情版简介】 她住在混沌嘈杂的老城区,却拥有无人企及的美貌与智慧;他出身金钱与罪恶交织的家族,却至真至纯一心追逐内心的自由;他们隔着一个太平洋,十六年如同平行线般各自生活;她终日遭生活折磨,压抑不得解脱, 而他屈服于父命,隐藏天赋,回国谋生。 一天,一列火车经过,一副肖像凭空出现,当她听说他的名字,裴临西才意识到,属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文艺版简介】 我在你天马行空的想象里迷失了方向,你却在我混沌不堪的领地里越挫越勇。 【外冷内热闷骚男主】vs【命运多舛倒霉女主】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临西,任环洋 ┃ 配角:陆廷少,付瑶,裴莎,张燃 ┃ 其它:男主忠犬,男配忠犬,前男友忠犬,1vs1,HE 一句话简介:借钱的都是大爷 立意:相爱容易,相守难,勇敢爱,勇敢在一起。 第1章 肖像 夜间十一点,初秋的安城已略有寒意。 风把立交桥上的广告画吹的哗哗响,立交桥下良久才聚集了四五个晚归的上班族,他们面带疲惫,彼此之间相互无言,麻木地用手机打发着时间。 裴临西抱着双臂倚靠在报刊栏边,极不耐烦地抬腕看了下时间,还有五分钟,那趟该死的运煤火车才会通过这里,等到给行人放行又要花去十分钟的时间,她穿着高跟鞋累的要死,现在只想快点儿回家休息,却还是迟了一步。 她很烦躁,直接用双手掩面,将额头往栏杆上磕了两下,磕第三下的时候,突然感觉脑袋被一只大手截住,额头微疼的皮肤突兀地贴上了一只柔软温厚的掌心。 怎么回事? 她立马抬头,可眼皮尚未抬起,那只手掌迅速反向用力,带着她整个人趔趄着倒退了几步。 慌乱中,裴临西刚刚捕捉到身旁一闪而过的一个黑影,脚下便乱了章法,高跟鞋直直踩在了一双皮鞋上,她心一紧。 那位要痛死了吧? “对不……”她正道歉,却被那人大声打断。 “喂喂喂!你怎么回事儿啊?”被她踩到的是位中年大叔,嘴里喷着酒气,怒气冲冲指着她的鼻子大骂,“现在的女娃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踩了人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啊?” 裴临西委屈不已,微微低头把散乱的头发往脑后一捋,连忙解释,“刚才有人在后面拉我……”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本想把罪魁祸首指给大叔看,可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人呢? “嘿,你啥意思?你这个女娃子还冤枉起人了!”中年大叔一脸诧异,身子一挺,看来是和她杠上了。 裴临西郁闷死了,这家伙脑子转的也忒快了,她哪里说是他推的了? “看什么看?眼珠子瞪那么大是想干啥?再瞪一个试试!”中年大叔脾气火爆,说着就往她身上扑。 裴临西敏捷地往边上一闪,大喊:“这儿有监控,你敢动手?” “嘿,你看我敢不敢!”中年大叔凶相毕露,狠揪住她的胳膊扯了几下,大力一推,裴临西踉跄着向后倒退,毫无防备之下,脑袋直直磕在了立交桥的石墩上,当即感觉天旋地转。 裴临西单手捂住额头,勉强从地上直起了身子,目光扫过之处,皆是一片混沌,那四五个路人的模糊身影逐渐离她远去,根本没有人出手帮她。 冷漠的世人啊,她顿觉心寒不已。 那人还在骂骂咧咧的向她靠近,裴临西几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时,远处传来火车刺耳的鸣笛声,和着这震耳的声音和扬起的灰尘,那人抬起脚朝临西的身上踹去…… 几分钟后,火车经过,行人离去,一切都恢复到了最初安静的状态,等候区只剩临西一人茫然地看着四周,她一脸错愕的从地上爬起,除了额角撞出了一个大包,她毫发无损。 裴临西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正当大叔的脚落下的时候,他突然被人从后面箍住了脖子。 一个头罩帽衫,看不清眉眼的男子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临西尚未反应过来,只听一声闷响,大叔背部重重着地,痛的五官通通挤在了一起。 她很害怕,想要趁乱逃跑,还没爬起来就听到中年大叔惨叫连连,她回头一看,那个男子正冷静地拿着一个铁罐子往大叔脸上喷着东西。 “呲——”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听起来很刺耳。 火车呼啸而过,车头大灯的强光从等候区掠过,裴临西赫然看到大叔的脸上一片红色,已经分不清鼻子眼睛了。 触目惊心。 她心里陡然发毛,吓的魂飞魄散,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火车声音消失的时候,裴临西哆哆嗦嗦放开双手,眼前空荡荡一片,除了闪烁着的指示灯,什么都没有。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只看到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折磨了嚣张的中年大叔。 一种莫名的后怕涌上心头,恰巧夜风刮过,临西打了个冷颤,撒腿就往家里奔去。 该死的旧城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临西在狂奔中猜想,他今晚遇到了两个变。态,而后者更为可怖。 上了几节台阶,临西停在了家门口,里面传出妇人们的大笑声,呼啦呼啦洗牌的声音同时灌进她的耳朵。 临西恨恨咬了咬牙,暗骂:“死性不改!” 她随意整理了一下头发,把刘海往肿起的大包上拨了拨,尽量挡住,不要让妈妈看到,否则又该听她无休止的唠叨。 深呼吸几次,感觉自己准备好了,临西这才进了门。 里面的场景与她平日里见到的无异,客厅里烟雾缭绕,正中支着一张四方桌,四个中年妇女一边抽烟,一边打牌,顺便聊得热火朝天,沙发上还坐着两个候补牌友,不停地对着桌上的四人指手画脚。 “小西回来了啊!”坐在沙发上的李阿姨最先发现了临西,一脸假笑地冲着她打招呼。 临西暗暗翻了翻眼珠,头更疼了,敷衍着点了点头,径直朝裴妈走去。 “妈,很晚了,该睡了,赶紧收了吧。”说着临西就去收裴妈的牌。 裴妈叼着香烟,急的口水和烟气一起喷了出来,“你别碰!妈就要胡了,你捣什么乱!” 临西不顾她的阻止,随手横拨过去,一把好牌全乱了,“好了,各位阿姨,今天结束了,大家都收了吧。” 在坐的妇人们面面相觑,没人起来,也没人看她,全都看向裴妈。 裴妈气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怒火蹭蹭蹭冒了上来,她一跃而起,捏着拳头照着临西的脊背狠敲了几下,打的临西站在那里直晃悠。 “你这死孩子,真是要妈的命啊!要命鬼!你是来勾我的命的!”裴妈难消心头之火,什么难听骂什么。 “妈,就算这把胡了,你也发不了财,收拾一下,快去睡觉吧。”临西单手捏住太阳穴,声音无力,任凭裴妈发泄。 裴妈还欲再打,刚才和临西打招呼的李阿姨拉住了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哎呀,你这是干啥,孩子也是为了你好,不要动手了,过来坐下消消气。”她冲旁边几个妇人使眼色,那几个女人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 临西不言不语,走过去将麻将通通收进了盒子里,麻将本就坚硬冰凉,硌着临西的手,戳痛了她的心。 眼泪不争气瞬间溢满眼眶,她捏住最后一张牌,越捏越紧,直到手指关节发白,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才松开。 裴妈喋喋不休地送走了李阿姨,又愤愤不平地过来戳她的后脑勺,“死孩子我给你说,你赶紧嫁出去单过吧!整天的在我眼前晃,烦都烦死我了!” “妈……”临西吸了吸鼻子,慢慢转过身来。 裴妈嘴快的要命,狠吸一口烟,食指熟练地弹了弹烟灰,抢在她开口前说:“你给吴纪峰捎个话,礼金我要的不多,就十万块,对他们家来说根本不叫个事儿吧?你俩也谈了快一年了……” “我们分手了。”裴临西面无表情,只是眼眶还泛着红。 裴妈终于住嘴,愣了一愣,突然提高嗓音,“分……分……分手?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 裴临西头痛欲裂,嘴巴张了又张,要解释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最后只敷衍着说:“性格不合。” 眼看裴妈又要追问,临西急忙朝房间走去,“妈,我困的不行了,有什么事改天再问吧。” 裴妈不依不饶,追过去拍她的门,“死丫头你给我说怎么回事?吴纪峰这种条件的你错过了还上哪儿找第二个?你脑子坏掉了?” 临西扑倒在床上用枕头盖住脑袋,真是一句也不想听了。 吴纪峰那臭小子有什么好? 今天,她可是被那王八蛋当着全公司人的面给劈。腿了! 妈的,她找他理论,那家伙居然嫌她是26岁的老处。女! 她不甘心,也想不通,“老处。女”? 这特么也是劈。腿的理由? “分手!” 这是她留给吴纪峰的最后一句话,根本没的商量,更别提什么狗血的去原谅那王八蛋,更何况人家也没有要挽留她的意思。 从公司出来,她这心里堵得慌,跟吃了秤砣一样,吸了冷风,还不住地打嗝。 她就不信了,26岁的老处。女就没有魅力了? 于是,她解开风衣的扣子,衣着单薄,二半夜的在街上游荡,心里想着:干脆来一段让人鼻血喷张的艳。遇得了!一报还一报,也给那“吴贱人”看看,她也是很抢手的! 想归想,结果真的连个搭讪的都没有,反倒是遇到了两个变。态,其中一个还差点暴打她一顿,她这命呦! 衰死。 裴临西重重叹了口气,可冷静下来,她又觉得这心里更多的是不服气,而不是伤心,也许她没有那么喜欢吴纪峰吧。 临西敲了敲胸口,安慰自己。 只是,这自尊心好像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让她久久难以入眠。 浑浑噩噩睡了一晚上,她很早就醒了。 洗漱的时候盯着镜子里憔悴的脸,裴临西突然意识到,只要去了公司就会碰见吴纪峰那个王八蛋,真是越想越气,手上不自觉用力,牙刷划破了牙龈,吐出一口血水。 真是晦气! 男人没有了,工作不能丢,自尊心什么的,暂时不提也罢。 按吴纪峰的话,她是26岁的老处。女,是个成年人,既然是成年人,面包与爱情孰轻孰重她还是掂量的清的。 她出门的时候,裴妈也已经起来了,她蹲在水盆前正骂骂咧咧地洗着抹布。 临西走过去,瞟了一眼水盆,里面黑乎乎的,她皱了皱眉,“妈,你干什么呢?” 裴妈伸伸脖子让她往围墙上看,“不知道哪个龟孙子二半夜的不睡,给咱墙上乱画,也不知用的啥颜料,洗都洗不掉。” 裴临西看到原本洁白的围墙上多出了一副红色的、夸张的肖像画,是一个女人的侧脸头像。 裴妈看看女儿,又看看墙上的肖像,顿生狐疑,“小西,吴纪峰是不是会画画?” 临西看的出神,越看越觉得那夸张的肖像和自己有点神似,显然,裴妈也看出来了。 她越发好奇,走近围墙,伸手摸了摸肖像的轮廓,摸到下巴的时候,临西的手有点儿发抖,这脸型分明和她的一样。 难道,这幅肖像,画的是她? “问你话呢,耳朵聋了?小吴昨晚是不是来过?”裴妈在她耳边聒噪。 “没有。” “嘿,这画上的女娃和你像的很,你问问小吴,他是不是后悔了,专门跑过来偷偷画了这个给你道歉呢?”裴妈乐了,把拧干的抹布又扔回了水盆里。 裴临西无语至极,“妈,就算你把吴纪峰给打死,他也给你画不出来这样的肖像来。” “嘿,你这孩子咋说话的?” “妈,别擦了,留着吧,白墙上有幅画总比有个‘拆’字强吧。”裴临西说完迈着大步下了台阶。 走了几步,她搓了搓食指,刚刚摸画的时候蹭上了颜料,她低头闻闻,是油漆。 -------------------- 作者有话要说: 沉不住气啊,没什么存稿就迫不及待的发文了,那就这么开始吧,前期更文可能会比较慢,大家可以先攒着,等养肥了再看。 新文需要各位朋友的支持与爱抚~~ 喜欢就收藏吧,求收!求收!!求收!!!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要看到哦~ 第2章 一瞥 因为一宿没睡临西精神不济,迷迷糊糊挤了一个小时地铁终于来到了公司,打卡的时候被一个家伙抢了先,所以,她很“幸运的”迟到了。 “靠!”临西冲着那个人的背影爆了粗口,那人停住,回头,是吴纪峰。 冤家路窄。 吴纪峰看到是她,表情一僵,略微不自然地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裴临西恨恨白他一眼,大步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小西……”他似乎有话要说。 临西坚决没有回头,赌气似的一口气爬上了十楼,然而眼泪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为什么说了“分手”,却依然想听他亲口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 可临西向来要强,她从小就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哭只能证明你懦弱!所以,她必须坚强。 收拾好情绪进了公司,本来还想强装乐观跟大家打个招呼,但公司内的气氛甚是奇怪,大家都乖乖坐在电脑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似乎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临西看看行政处的刘姐,她向来淡定,这会儿正在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校对税。票,她凑近她,小声问:“出什么事儿了啊,姐?” 刘姐连眼皮都懒得抬,“人事调动啊,邮件马上过来,大家这不是都害怕被发配下去嘛。” 原来如此。 临西心想:调动的话,就可以离开这个环境,那就自然不用再见到“吴贱人”了! 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希望是自己被选中,她又问:“诶,刘姐,是好差事吗?” 刘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找人去救火的,都快玩儿完的子公司,你说是不是好差事?” 得了,敢情是要找个人过去接手烂摊子啊。 临西苦笑着摇摇头,为了躲避“吴贱人”就搭上自己的前程,这实在是太不明智了,还是好好工作吧。 她正往法务部走,突然听到几个同事如释重负的笑声,接着就有人喊她的名字。 “裴临西,恭喜啊,你‘中奖’了。”刘姐还坐在行政处的位子上,远远冲她笑,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幸灾乐祸。 临西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都说安城这地方邪乎,果不其然,偏偏就是她,刚刚决定安心待着,下一秒,态势急转直下,人生还真是充满考验。 即便她一百万个不愿意,但事实却是,她走定了。 临西还不知道,她是子公司专门向总公司要的人,而且,子公司坚决认为她会成为他们的“秘密武器”。 裴临西没什么过人之处,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她足够漂亮。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她绝对算是佼佼者。 于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裴临西神情呆滞的开始打包行李。 调职邮件内容第二项,“即日到职”。 是有多赶,赶着投胎? “裴临西,你至于吗?”突然,有人推门而入,这熟悉的声音将她从神游中唤醒。 吴纪峰气急败坏的站在办公室门口,胸口剧烈起伏,看样子是听到消息后直接从楼下的研发部跑上来的。 裴临西看到吴纪峰就怒火中烧,没好气地问:“你又想怎么样?” 吴纪峰反手把门一关,黑着一张脸大步走到她面前,“不就分个手吗?你有什么过不去的?至于把自己往火坑里送吗?你难道不知道那家子公司就快倒闭了吗?” 裴临西冷笑一声,“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和你分手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吴纪峰僵住,眉目紧锁,沉吟了一下,他很郑重地说:“你去找人事部主任,告诉他,你不想去!”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想去了?”她怒火中烧,伸手推他一把,力道太小,吴纪峰压根儿没动,她话更狠,“我的事儿现在轮不到你管!” 吴纪峰喉结上下滚动,他也很生气,大声说:“对,没错,我管不着,我他妈犯贱!” “赶紧出去,别在这儿演戏了!”裴临西大力打开办公室的门,直直瞪着他,“好走,不送!” 吴纪峰经不住她的冷言冷语,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法务部。 那人风风火火上来,又满腔怒火的离去,而裴临西与他争吵,全程浑身都在不自主的颤抖。 是生气?还是难过?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今天她必须去子公司报道。 办好交接手续,匆匆与同事们告别后,路上又是一阵好挤,等到达传说中即将要破产的子公司——洁妮日化时,已近下班时间。 子公司是专门做日用品的,对于恒基实业这种级别的总公司,日化不过是鸡肋产业,在董事会上从来都不被重视。 但裴临西对“洁妮日化”的女老板苏洁妮的背景略有耳闻。 她是恒基实业总裁苏瑞旸的堂妹,嗜赌成性,曾经多次挪用子公司的流动资金去澳门豪赌,鉴于她勉强能让子公司正常运转,大老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没有为难于她。但这一次她输的太大,几乎把整个子公司都搭进去了,大老板忍无可忍,责令她一个月内把资金漏洞堵上,否则就公事公办。 在这个节骨眼上,总公司将临西调到了子公司,她一个小小的法务专员能做什么?临西猜不透总公司的用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电梯很快到了12层,她找到了洁妮日化的办公场所。 初来乍到,临西有些露怯,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才准备进去,迎面走过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人,远远指着她,“你你你,把东西扔下,跟我走。” 什么? 临西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回头看了眼身后是否有别人。 “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走啊!”她冲临西说着,顺手将车钥匙扔给身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小张,你先下去取车,开到门口等我们。”说话相当有派头。 临西整个人都懵掉了,乖乖将箱子放下,然后才向她确认:“你在跟我说话?” 这回换那女人愣了一下,她指了指自己,“我面前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临西摇头。 那女人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笑意,“跟我走。” 话音未落,她已经走到了楼梯的拐角,临西赶紧追上去,“请问你是?” “叫我苏总。”她在电梯前停住,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低头看着自己的高跟鞋,脸上一时没了表情。 苏洁妮! 裴临西这才敢确定,她就是子公司的老板,那个不要命的赌徒!她忙道歉,“不好意思苏总,我刚才不了解状况,我……” “包里有化妆品吗?”苏洁妮突兀地打断她。 “啊?” 她的目光在临西身上扫了一遍,然后临西似乎听到她嘀咕了一句:“那小子真的喜欢这种类型?” “什么?”临西一双懵懂的美目里充满了疑问。 她轻笑,“没什么,等下你陪我去见个人,你的妆太淡了,看着有些憔悴,不好。” 临西:“……” 小张开车很生猛,车子赶在下班高峰期之前驶离了主干道,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巷子,巷子两侧是古色古香的青砖堆砌而成的城墙,临西知道,这里是安城的仿古街区,也是安城最文雅的商业中心。 再往里开,就出现了一排排仿古的院落,苏洁妮指挥小张把车开进了一个叫做“雅逸苑”的院子。 院门很普通,甚至是有点老旧的红漆木门,可没想到进去后,院子大的离谱,简直可以说是别有洞天,临西从未进来过这种地方,一时之间还有点儿紧张,跟着苏洁妮下车的时候,差点绊一跤。 苏洁妮瞅她一眼,“待会儿我和任董说话,你听着就是了,他要问你什么,你就照实说。” “好。”临西不知道任董是谁,但她相信言多必失,这种嘱咐即便苏洁妮不提,她也不会多嘴。 这时,前厅里走出来个高挑的女人,她穿着光鲜的黑色套装,乌黑长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双手交叠轻轻放在身前,冲着她们露出标准的笑容,一看就是高级秘书。 “苏总您好。”干净的声音仿若清风,与这古朴的院落倒也般配,临西微微一笑,对这位秘书小姐好感倍增。 苏洁妮与她寒暄,彰显熟络,她问秘书:“任董还在忙吗?” “任董刚和任少总说完话,两位可以进去了。” “任少总?”苏洁妮反应了一下,立刻明白秘书说的人是谁,“任环洋,他已经回安城了?” 秘书小姐点头。 苏洁妮的嘴角轻轻上扬,回头看了一眼裴临西,“运气不错,走吧。” 临西忙跟上她的步伐,心中却也疑惑她那些没头没脑的话,然而苏洁妮性子急的要死,一个岔子都打不得,临西没时间去细想。 进了前厅,里面居然还藏着长廊,走了一小会儿,终于看到了任董的办公室,秘书小姐正欲上去敲门,里面突然传出激烈的争吵声,是两个男人在争执,雄浑的声音似是在咆哮。 秘书很识相地退了回来,依旧冲她们笑笑,“抱歉,请稍等。” 就在这时,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周身带起一阵冷风,裴临西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那男人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眉眼,但在轻柔的灯光下,他立体的五官还是被映衬了出来,侧脸的弧度不急不缓,鼻峰的高度恰到好处,只是隐约一个模糊的身影已经让临西屏住了呼吸。 她发誓,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种身形的男人,简直就是极品。 巧的是,临西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他的去路,二人几次想错开却总是挪向同一方向,临西尴尬至极只好停住让他先走。 “任环洋?”站在后面的苏洁妮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那男子倏然停步,一只手捂着下颌一直没有松开,他微微抬了抬眼皮,视线越过裴临西,看到苏洁妮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他极为平静的“嗯”了一声。 “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苏洁妮上前,礼貌地朝他伸手,任环洋犹豫了一下,没有握,苏洁妮识趣地捋了下耳际的碎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绕过他去敲门。 裴临西抬起头,任环洋刚好站在她的正前方,毫无预兆的,她撞进了他深邃的双眸。 澄澈空明。 那一刹那,裴临西仿佛坠入了浩瀚的星海。 任环洋的眼睛有魔力,而那张脸是清俊逼人的,临西以前没见过,以后,恐怕也很难再遇到。 然而,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小姐,你的裙子穿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外冷内热,一出场就关心女主的形象问题也是醉了,大家随意感受下吧。 求收藏啊~~~看到我! 第3章 选中 裴临西傻愣愣地盯着任环洋露出来的那半张脸看,她以为自己幻听了,这家伙刚才说话了吗? “你的裙子穿反了。”他视线向下,磁性而略微冰冷的男低音灌进了临西的耳朵里。 临西后知后觉,木讷地低头,终于看到包臀裙的开缝从后面跑到了前面。 真的穿反了。 丢脸死了,临西感到脸颊一阵发烫。 这种尴尬的场面她哪里还记得礼貌,直接用双手分别抓住裙子两边的腰线,一个华丽转身的同时,硬是将裙子的正反面掉了个头。 此时,苏洁妮刚好催她跟上,临西便再也没顾上回头看任环洋一眼。 任环洋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那扇门后,眼眸中的光彩逐渐黯然,他缓缓松开手掌,下颌处呈现一片红肿,嘴角有破裂的伤痕,还有丝丝血迹渗出。 “任总,要不要找医生?”秘书小姐盯着他的伤口,颇为担心。 “不用了。”任环洋冰冷地拒绝,用手指狠狠蹭过嘴角,血迹未擦掉,反而将伤口扯得更大。 这点伤算什么,父亲的暴。力他已经习以为常。 离开前,他憎恶的盯着那扇门又看了一眼,眼中有浓浓的戾气。 裴临西自进入任董的办公室后就浑身的不自在,这个办公室也是个套间,苏洁妮貌似和任董很熟,她被允许直接进入里间交谈,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外面等着。 她大概看了看房间的陈设,和想象中“有钱人”的品味差不多,博古架、置物柜、成套的茶具、昂贵的字画、新鲜的花朵……和一张破碎的涂鸦布画。 画布从中间撕扯开来,变成两半,狼狈地卷在地上,用来装裱的画框和玻璃碎了一地,还没来的及打扫,临西置身其中,回想刚才听到的争吵声,大概能猜出个一二来。 画布上画的好像是一列怀旧的绿皮火车,也许是看到了熟悉的事物,临西莫名其妙地蹲下,想要捡起了那两条画布。 里间突然传出中气十足的笑声,门开了,任董背着手从里面走了出来,与大多数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不同,他的体型保持的相当有型,一张经过岁月打磨的面庞依旧称的上英气,双目如鹰,时刻透出精锐的光。 苏洁妮笑眯眯地跟在任董身后,看到临西蹲在地上,正偏头看向他们,她冲临西抬抬下巴,示意她起来打招呼。 临西领会了她的意思,但因为穿的是裙子,起身的动作有点儿迟缓,她以别扭的姿势,指着地上的画布,支支吾吾地解释,“那个……任董……我只是想打扫一下。” 任董上下扫她一眼,笑的越发开怀,苏洁妮配合着他假笑,临西整理了一下裙子,整个人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现在是什么情况? “裴小姐请坐。”任董主动开口。 临西受宠若惊,客气点头,在茶盘前坐了下来,苏洁妮跟着坐在了她身边。 “付瑶,你进来一下。”任董召唤门外的人,刚才那个漂亮的女秘书推门而入。 他叫付瑶把地上的破画儿收拾了,自己则娴熟地烫着茶。临西注意到,任董自里间出来后就一直没往地上看,似乎对那画深恶痛绝。 付瑶收拾干净后又退出去了,任董也为三人一一斟上了茶,浓郁的红茶香味漂浮在空气里,临西的鼻子有点儿敏感,差点就打出个喷嚏来,正忍的难受,任董突然问她话了。 “裴小姐今年多大了?” 临西硬是把那个喷嚏憋了回去,余光扫一眼苏洁妮,她正细细品着茶,那淡定的表情让临西心里有了底。 “26岁。”她补充,“任董叫我小西就可以。” “小西……”任董笑的十分慈祥,那笑看到临西眼里却有点儿瘆的慌,“在洁妮的公司里担任什么职务啊?” “这个……”拜托,她可是今天刚踏进公司就被苏洁妮给带出来了,具体什么职位她还真不知道,无奈只好看向苏洁妮寻求帮助。 苏洁妮假装轻咳一声插话,“她是公司法务部专员,最近跟着我,专门负责公司贷款这一部分事务。” 临西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法务是她的老本行,这样至少在业务上她不会露怯。 任董将自己的那一杯茶喝完,把白瓷茶杯握在手里把玩,沉默中脸上的笑意渐渐不见了踪影,露出了商人惯有的精明。 苏洁妮喝茶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裴临西知道不管刚才二人在里面说了什么,真正要任董做决定的时刻现在才要到来,而苏洁妮是心虚的,她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苏总,不然这样吧……”任董话说了一半顿了顿,苏洁妮抬头,临西也跟着看向任董。 “您说。”苏洁妮提了口气。 “泰安投资公司在安城的所有小额贷款公司现在全部都由任环洋接手了,我这两天呢,就得回浙江处理那边的事情,如果你想贷款,可以直接找环洋,至于额度,我这边可以帮你建议到最高限额。” “那任董是同意了?”事情太顺利,苏洁妮很意外,然而任董接下来的话却给她从头到脚泼了凉水。 “现在我的同意在他这里是没用的,你得让任环洋亲口承诺啊,那小子才是有资格决定给你贷款的人。”说话间,任董再次看向裴临西,眼中有着复杂的期许,倒是把临西给看的莫名其妙。 苏洁妮非常沮丧,连嘴角都开始微微颤抖,“任董,您得帮帮我啊……”她仍在做最后的努力。 任董突然伸手阻止她说下去,“能帮你的人不是我,洁妮,你是聪明人,我的态度你心里清楚,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苏洁妮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贷款这件事情在任董这里是行不通了。 事情没成,苏洁妮也懒得再说什么,带着临西出来后站在院落的拐角处抽起了烟,临西既不能在这个时候去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不能撇下她离开,只好坐在离她不远的花架下休息。 巧的是,她看到对面的垃圾箱外挂着一条画布,布上的绿色相当显眼,她心头一动,走近一看,果然是刚才被付瑶收拾掉的涂鸦画布,临西也不管脏不脏,翻了垃圾箱将两条画布都找了出来,整整齐齐叠起来塞进了包里。 直到后来,任环洋问这个傻女人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临西才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最终她也只能将其定义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裴临西。”有人叫她。 她一扭头,苏洁妮一张煞白的脸正对着她,鲜红的唇差点给她吓出心脏病,她倒吸了口凉气,声音抖得厉害,“怎么了,苏总?” 苏洁妮低头狠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后说,“帮帮我。” 临西愣住。 “求求你。”苏洁妮居然哭了,抽泣着望着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临西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我输了三千万,银行不肯借钱给我,我只能找小额贷款公司,如果在这里也借不到钱,那我真的就可以去跳楼了,裴小姐,求求你帮帮我!”她两指夹着烟不放,双手抓住了临西的胳膊,空洞的眼神,像失去了灵魂。 临西很无奈,“可是,我能怎么帮你呢?我身上连三千块都没有。” 苏洁妮使劲儿摇了摇头,“谁要你的钱了!我要你去找任环洋借!任董都说了,只要他儿子同意,他就会给我最高额度的贷款。” “可是,为什么是我去找任环洋贷款呢?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你这个白痴!你没看出来吗?任董看上你了?”苏洁妮嘶吼起来。 裴临西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一阵耳鸣中,她怒斥道:“苏总!请你尊重我!” 苏洁妮自知失言,放开她,一手揪住自己的头发,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 临西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恨不能立刻从这个疯女人身边离开,她才走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疾走的声音。 果不其然,苏洁妮追了上来,摇摇晃晃挡住了她的去路,“裴临西,你给我站住!” 裴临西怒从中来,恨恨地说:“苏总,我不干了!麻烦你让开!” “胡闹!”苏洁妮握住她的双手,双目迸射出莹莹的光,“小西,任董是想让你做他的儿媳妇!” 夜晚十点钟,临西抱着双臂一步步往家里走去,清冷的月光照着她单薄的身影,将影子在她身后拉长。 临西的脑子里始终回放着苏洁妮后来对她说的话,原来任董之前托她给任环洋介绍个靠谱的结婚对象,苏洁妮为了从任董那里拿到贷款,就想借此事开口,于是专门找人调查了任环洋对女人的偏好,拿到第一手资料后,她从子公司一路寻觅到总公司,试图找到合适的人选,功夫不负苦心人,最终让她选定了裴临西。 至于为什么是她,苏洁妮没有多说。 裴临西不细问原因,是因为苏洁妮当时问她:“难道你不想借此机会进入上流社会,彻底的脱胎换骨吗?” 裴临西以为她永远活的理直气壮,然而“不想”两字已到嘴边,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她犹豫了,也动摇了。 看着旧城区老旧、颓败的样子,想到母亲整日沉湎于牌桌不务正业,每晚都要听到运煤火车通过时绵长而刺耳的鸣笛声吵得她睡不着觉,每天一出门,满眼都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的小市民,那种看不到希望,压抑的气氛让她感到无比的害怕。 她想逃离,一刻都不想多待,苏洁妮抓住了她心中真正的渴望。 所以在她选择放弃回答的那一刻,裴临西知道,今晚之后,她和苏洁妮便搭上了同一条船。 苏洁妮的目的很简单,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搞定任环洋,拿到他同意贷款的承诺。 裴临西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向苏洁妮提出,事成之后要借款总额10%的酬金,苏洁妮明显诧异了一下,但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10%,三百万啊……”临西叹了口气,实在是后悔当时的冲动,她随口说的数字,哪知会是如此庞大的一笔钱,她有什么本事让任环洋贷款三千万给苏洁妮呢? 看苏洁妮那癫狂的状态,如果无法完成任务,估计得拉着她一起跳楼,更别说给她酬金了。 临西一路低着头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一抬头就看到台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那人身边蹲着一条“吭哧、吭哧”呼吸的金毛犬。 “陆廷少?”裴临西惊喜不已,心中烦恼一扫而空,“你怎么过来了?” 被她唤作陆廷少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挺拔的身形立于昏黄的路灯之下,灯光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团暖黄色的光晕,让这个男人平添了几分温柔。 他嘻嘻哈哈张开双臂,“来,过来,让哥抱一下!” 裴临西嫌弃地白他一眼,“明明是姐姐嘛……” 陆廷少:“……” 这时,他身边的狗突然激动地朝临西扑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少出来喽,强有力的男配君,青梅竹马神马的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哦~妹子们随意感受一下,人家都熟成这样了,男主还在不知所以的扮酷中~真是让亲妈操碎了心~收吧收吧收吧~~喜欢就收吧~~ 第4章 鲤鱼 那狗热情地扑到了临西身上,因为体型巨大,差点将临西扑倒,陆廷少见状赶紧上前训斥他的爱犬,“福宝!听话!蹲下!” 福宝乖乖卧倒在临西脚下,翻着眼珠,偷偷瞟它的主人。 “哎呀,你干嘛呀,吓到福宝了!”临西爱狗,立马反过来责备陆廷少。 陆廷少看着她温柔抚摸福宝,一脸的宠溺,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呀你,以后要是有了小孩儿,肯定被你宠坏!” “那我也愿意。”她自顾自说着,“问你话呢,这么晚过来不会是想我了吧?” “那肯定啊,我都搬走一个月了也没见你找我,说好的常联系呢?”陆廷少佯装委屈。 临西暗自转了转眼珠,明显没了底气,低声说:“那不是工作忙嘛……你到底找我干什么?有事说事!” 陆廷少言归正传,“我听说这片区最近不太平,来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二半夜的在围墙上瞎折腾,这事儿都见报了。” “对啊,我家墙上也有……”临西本想指给陆廷少看,赫然发现围墙已是白白净净的了,那幅肖像画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疑惑顿生,低声嘀咕:“怎么不见了?” 陆廷少看过去,笑着回答她:“我听你妈说了,白天城管过来擦掉了,那些人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人,你看你总是加班回来这么晚,我实在不放心,现在离你也不近,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出来护着你,只好把福宝带过来给你,这几天晚上就让它给你守夜。” 临西看了一眼福宝蔫蔫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喂,陆廷少,你这是在逗我呢吧?福宝这家伙平时见人连吭都不吭一声,你指望它保护我?” “会咬人的狗都是沉默的狗……” “拉倒吧你。” 陆廷少,一个月前还住在裴临西家隔壁,正宗的发小儿,别人管这叫青梅竹马,而在裴临西心中,陆廷少就是她的好“闺蜜”。 而他也真的尽“闺蜜”之职,毫不客气地将福宝丢给了临西。 临西撇撇嘴,心里跟明镜似的,带狗过来保护她是假,让她照顾福宝还差不多,他陆廷少肯定又是想一个人出去逍遥,带着福宝不方便。 朋友一场,她就不戳穿他了。 可是,睡到半夜,临西被一阵凶狠的狗吠声惊醒,她迷迷糊糊扫了眼地板寻找福宝的踪迹,竟然没有看到它! 大脑空白了两秒后,临西如梦初醒,掀开被子就冲下了床。 一定是福宝发现了那个在墙上涂鸦的人! “福宝!”她半身藏在大门后,轻声召唤福宝,门外好一阵都没动静。 临西等不下去,顺手抄起门后的一根木棒,那是裴妈专门放在那里防盗的,她蹑手蹑脚探出头去四下张望,门外灯光清冷,寂静无声。 墙下无人、无狗。 难道是她想多了? 临西打了个哈欠,心情放松了下来。 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她大大咧咧地跨出院门,朝远处又叫了几声“福宝”,侧耳倾听,果然从拐角后面传来福宝“吭哧、吭哧”的呼吸声。 她会心笑笑,还好,它没跑远。 临西懒懒地拖着木棒走过去,木棒与地面摩擦发出“砰砰啪啪”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福宝,你这家伙……”刚过拐角,裴临西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拐角的墙下,站着一个头罩帽衫的黑衣人,一手握着个铁罐子,正举在半空中,他转首看过来,然而整张脸都藏在帽子里,像恐怖故事中无脸的鬼魅。 临西呆住了,几乎忘记了呼吸。 两人之间仅几步之遥,静静的,在午夜的月光下对峙。 福宝那个蠢货居然乖乖地蹲在那人脚边,不做一丝反抗。 那人也只是在临西出现的那一瞬有片刻的凝滞,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食指按下,铁罐子里“呲……”的一声,喷出了红色的颜料。 临西脑中闪出昨晚的画面,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又是那个人!那个往大叔脸上喷红色颜料的变。态! “啊!”临西大叫一声,掉头逃跑的同时,两眼一摸黑,顺手把棒子扔了出去,边跑边大叫:“福宝!回家!” 那人站着没动,低头看了一眼砸在脚边的木棒,又扫了一眼蔫蔫的福宝,嘴角微扬,他默默蹲下,轻轻摸了摸福宝的脑袋,低声说:“原来你叫福宝,名字真好。” 福宝享受地仰起头,微眯着眼睛,舒服的不得了。 额前几缕碎发挡住了他的视线,他随手一拨,立体的五官隐约可见,一辆晚归的轿车快速驶过,车灯散发的光芒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有那么一秒,那张面庞清晰可见,清俊逼人。 这个人居然是任环洋。 他捡起木棒,在福宝眼前晃了晃,“她居然拿这个打我,你说我该怎么回报她?” 福宝耳朵一翘,终于睁开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临西回家之后见福宝还是没跟进来,她努力冷静下来,打电话召集了一帮邻居准备追出去,刚打开门,就见福宝可怜巴巴地冲着她摇尾巴,她将福宝一把抱住,又气又好笑,“傻狗!你怎么跑出去的啊?” 话音刚落,就看了到福宝身侧绑着她刚刚扔出去的木棒,木棒不长,松垮垮吊在一边,被狗毛遮住,要不是她先摸到有异,还真难一眼就发现。 这……那人居然让福宝给送回来了?! 临西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一定是被那个人跟踪了。 大晚上的,有这一番折腾之后,临西感到精疲力竭,安置好福宝,她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伴随着各种奇怪的梦,那个手拿喷罐,穿着帽衫的男子总是在她的意识里走来走去,搅得她睡不踏实。 第二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在福宝懒懒的眼神中,她迷迷糊糊出门了。 走着走着,又习惯性的想抄近道,往右一拐,裴临西猛一个灵醒,昨晚,那个“喷罐男”就是在这里和她狭路相逢的。 她仔细往墙上看,果然,灰色水泥墙上多出了一副涂鸦作品,是一条红色的鲤鱼,扭曲着身体吐着白色的泡泡,周围没有蓝色的清水,而是就地取材,灰色的水泥充当了背景色,像河水褪去之后裸。露在外的石滩,而这鱼仿佛被冲上石滩的倒霉蛋,垂死挣扎。 画风压抑。 裴临西看的很不舒服,撇了撇嘴快步离开了。 到公司后,苏洁妮还没有来,行政处的一个年轻女孩儿为她安排了单独的一间办公室,裴临西很意外。 那女孩儿叫肖雅雅,和她一样是“空降部队”,她把办公室的钥匙交给裴临西后就客气地要退出去。 裴临西及时叫住她,“雅雅,我……为什么有独立的办公室?”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法务而已呀,以前在总公司,那么好的条件也是两人共用一间。 肖雅雅甜甜一笑,“咱们公司法务部就这一间办公室,之前有个专职的律师在坐班,前不久怀孕了,就辞职了,于是这办公室就空出来了。” “一个人负责全公司的法律事务啊?”临西倍感压力。 “那倒也不是,大部分工作行政处会帮着处理,我来之后,基本上就是在做这些,所以,不用担心,没有想象中那么忙啦。”肖雅雅甜美的笑容让临西放松了下来。 她出去后,临西把办公室打扫了一下,趁着苏洁妮没有来,她将昨天两人达成的共识拟了一份合同,三百万的标的,口说无凭,必须要白纸黑字的写出来,对方签字,她才会开始找任环洋跑贷款。 先不管苏洁妮是如何说动任董,让她成为豪门儿媳的候选人,这听起来就像是个玩笑,完全没有一点真实性。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非常需要这三百万的酬劳,她想离开旧城区,离开那个让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的地方。 她想起了早上看到的那幅鲤鱼涂鸦,她觉得自己就像那条鲤鱼,在压抑而沉闷的空气里垂死挣扎,既然苏洁妮给了她一个机会,那她也想豁出去拼一次,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拿不到这三百万,她有什么好怕的? 苏洁妮人未到,声先到,她在大声讲电话,透过办公室虚掩的门,临西听到了她的谄媚。 她进来的时候,适时挂断了电话,挑了挑画的精致的一字眉对临西说:“怎么样?想好如何开始了吗?” 临西抿了抿唇,脸颊两侧的酒窝显露出来,甚是清纯,她看了眼苏洁妮的桃花眼,将拟好的合作合同递给她看,“苏总,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苏洁妮扫了一眼合同,脸上的笑意立刻消散,她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弯,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 临西不管她怎么想,这种事情,要是连这点保障都没有,她凭什么去替她卖命? 苏洁妮拿起笔,很快在上面补充了一条,“如果乙方在完成甲方工作期间与第三方任环洋先生确立了情侣关系,则酬金自动变更为10万元,如乙方刻意隐瞒甲方,则此合同作废。” 果然啊,姜还是老的辣。 “怎么,不愿意?”看临西不说话,苏洁妮颇为不悦,“如果你真能和任环洋攀上关系,我想他能给你的可就不止是三百万了……” “苏总。”临西不想再听下去,刻意挤出一个职业的微笑打断她,“就按您改的吧,我没意见。” 苏洁妮满意地点点头,大笔一挥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临西心想,谁知道他任环洋是个什么人,这条款写的太瞧不起人了,说的好像她只要见了那人就会爱上他似的。 纵使她心中对此十分不满,但在现实的利益面前,她选择了妥协,但这不等同于她没有底线,临西不怕这一条的不利因素,她也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合同订立之后,苏洁妮丢给裴临西一沓资料,“我刚才和任环洋联系好了,还是上次的地方,你去跟他谈吧。” “这么快?” “快吗?记住了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搞不定任环洋,那我就去跳楼,你连一分钱都拿不到。” “苏总……你别……”临西听她说要跳楼,这两边的太阳穴就突突跳起来。 “不要废话了,赶紧出发吧……对了,任环洋不近女。色,你自己多动动脑子,要成事儿可不是光有脸蛋儿就可以的。” 不近女。色?!难道有特别的喜好? 果然啊,这富二代,总是有异于常人的品味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男女主开战!不,只有男主单方攻击……真是损啊~可怜的女主…… 喜欢看的求个收~ 第5章 拒绝 苏洁妮还算不错,叫小张专门开车送她过去,也省了她抱着这么一沓材料四处倒地铁了。 小张看着年纪轻轻,话却不多,尤其开车的时候几乎一言不发。 临西坐在副驾上,车载广播里放着一首类似催眠曲的打榜歌曲,听得人昏昏欲睡。 长时间的沉默让气氛有点儿尴尬,她思虑再三,决定主动和他说话。 临西先是干笑两声,假装咳嗽了一下,小张果然往她这边扫了一眼,她没话找话,指了指广播,“这歌……呵呵……歌词不错。” 小张食指一戳,干脆关掉了广播,车厢里更静了。 临西偏头看向窗外,唇角一垂,表达不满,这家伙,太不给她面子了,她还不信了,于是,她又笑眯眯地回过头来,用堪比播音员的声线问他:“你全名叫什么啊?” “张燃。” 这不是答的挺干脆嘛,临西又问:“你给苏总开车多久了啊?” 张燃目视前方,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刚好走到十字路口,他大力打了把方向盘,车子大幅度地拐弯,临西的身体随着惯性倾斜了过来,离得近才发现,张燃的双目里凝聚着一股说不出的浩然正气,让人十分有安全感,他不像司机,倒像是个警察。 因为这个拐弯,车内理所当然恢复了安静,他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临西也没再问什么,没过几分钟,他们就来到了目的地。 张燃把她放下后就开车离开了,想想也是,苏洁妮只叫他送,又没说让他等,能搭这么一次顺车,对临西而言已经算是走运了。 临西看了眼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的宾利轿车,突然有点儿想笑,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再好的东西到了她这里不过是没有概念的数字,三百万,想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她掂了掂手中的材料,不禁怀疑就靠这些东西能说动任环洋吗? 答案,鬼知道。 然而,宾利轿车没有按原路返回,张燃把车开到环城路上,找了个空地停了下来,他熄火下车,倚靠着车门抽起烟来,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捏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的电话。 天气阴沉沉的,今年安城的秋天冷的比往常要早一些,空气里带着寒气,一口烟喷出来,一下子就散了,萧索的秋风吹过,张燃身边的银杏树哗啦啦落下一堆黄叶,积在了他的脚边,很快又被风吹散。 一支烟抽完,他低头看手机,噼里啪啦编了一条短信发给了一个署名为W的号码,内容为:“苏已放饵。” 没过几秒,一条短信回复了过来,他点开,“谁?” 张燃敲了“裴临西”三个字过去。 那边好一阵才回复,“继续跟进。” 张燃直接删除了和W的所有短信往来,收起手机,眯着眼睛又点燃一支烟,几口抽完后,才驾车离开。 而在雅逸苑的裴临西再次见到了任董的美丽秘书——付瑶。 付瑶没有跟着任董回浙江的泰安投资公司,而是被留下来辅助任环洋管理安城的所有小额贷款公司,名为下放,实为升职,相较于初来乍到的任环洋,付瑶更有实权。 付瑶见来人是她,微微一笑,并不显生疏,看来还记得她,临西想和她握手,却碍于手中的材料,也只是笑着回应,“请问任总在吗?”又怕这么说不妥,于是补充道,“苏总之前约好的。” 付瑶点头,“在的。”她看向走廊里面,“就在你上次去的那间办公室,任总吩咐过了,你来了就可以进去,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暂时不能招待你了。”说完依旧客气地颔首,从她身边走过,身影娉婷,怎么看怎么好看。 同样是女人,要说漂亮,她裴临西从不觉得输给谁,但这个付瑶吧,虽说长相并不惊艳,但浑身怎么就透着一股子让人喜欢的劲儿呢? 她暗笑自己,摇了摇头,赶紧往任环洋的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这心跳突然开始怦怦直跳,她居然紧张了,腾出一只手想敲门,犹豫了一下又放下去了,头一次跟专业人士谈这么大一笔贷款,她还真是没底气。 里面传出男子悲戚的哀求声,临西吓了一跳,付瑶不是说任总在等她吗?怎么这个时候会有别人,她往后退了一步,却听到任环洋淡漠的声音。 “你不用求我,求我没有任何意义,每一笔贷款的发放,都有公司的一套流程,我不过是这个公司的代行管理人,个人是没有权利给你任何允诺的。” 这话说的…… 临西犯起里嘀咕,任董让苏洁妮找任环洋要承诺,任环洋却说他连允诺的权利都没有,那她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任环洋却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他,“回去吧,等贷款条件都具备了再去公司业务大厅找业务员谈。” 那人噎住,里面没了声音,临西等了一分钟,还是没动静,她靠近门,侧耳倾听,就在这时,门突兀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难道要情景再现? 她头一偏,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栽进去,任环洋眼疾手快,迅速抬起一只手撑在了他的脸侧,一把将她又推了出去,临西堪堪站稳,尴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一个中年男人苦着脸从里面出来,不悦地说:“环洋,我和你爸十几年的交情了,你不要做的太绝了。” 任环洋面无表情,摊了摊手,请他自便,那人气哄哄地甩手走人。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两人面对面而立,任环洋低头看着她,裴临西定了定神,终于鼓起了勇气,抬头,微笑,伸手,“任总,你好,我是裴临西,洁妮日化法务专员。” 任环洋的眼神一路自上而下,最后落在了她纤长而白皙的手指上,看了有那么几秒,却没打算回握她。 裴临西没想到一来就吃了鳖,心里很不爽,有点儿赌气似地收手,然而,她胳膊刚一动,就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拽了回去。 “你好。”任环洋回握了她。 临西抬头,发现他的眼角藏着极浅的笑意,他在高兴什么?她有点儿看不懂这个人。 任环洋偏头打了个哈欠,招徕她进去说。 室内灯光很亮,临西看到他的黑眼圈很重,嘴唇的颜色有些发暗红,他皮肤本就比一般男人白皙,这么一衬,倒显得他面色越发苍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英俊。 纵欲过度……临西暗自下了个结论。 “睡眠不足。”任环洋突然说,“sorry.” “嗯?”临西反应慢了半拍,他这是在解释刚才那个哈欠? “哦,没事。”她说。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西裤笔挺,很随意地站在暗红色的写字桌前,侧身对着她,桌后是大大的落地窗,采光很好,阳光直射进来,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背景色。 有点儿梦幻,又有点儿失真。 临西看的眼晕,眯了眯眼睛,嗓子开始发干,还是紧张。 “把东西放下吧。”他指了指临西身后的桌子,“一直抱着,你臂力很好?”他轻笑。 咦?这人,怎么还拐着弯儿的笑人蠢啊? 临西假装没听到,径直往他那里走,把材料一股脑全放在了他的写字桌上,“任总,这是洁妮日化提供的一些贷款材料,麻烦您看看,还需要补充些什么?” 任环洋一直盯着她看,随手翻了两页材料,冷冷地说:“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是苏洁妮个人要贷款而不是洁妮日化公司。” 临西沉吟了一下,打算解释,他望了望天花板,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话了,“苏洁妮还在赌吗?” 听他这口气是明知故问了? 上次见面,她就猜到这任环洋和苏洁妮交情肯定也不浅,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撒谎,“我刚调职到洁妮日化,一切都在熟悉中,对于苏总的个人喜好,还不太清楚。” “呵。”任环洋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她想贷多少?” 这么快就说到了重点? 为了消除紧张,临西悄悄咽了口口水后才说:“三千万。” “哦……不多。”他说。 不多?! 临西窃喜,难道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实践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凡事可别高兴的太早。 任环洋又往下面翻了几页材料,抽出一沓订在一起的财产清单,翻着看了几分钟,看完后直接往裴临西手里一丢,非常不客气地说:“你来之前到底有没有做功课?” 什么? 看他一脸严肃,临西心里有点发怵,双目瞪圆了等着聆听他的“教诲”,那茫然无辜的样子看着让人不由得心疼起来。 可怜香惜玉这种事大概根本就不在任环洋的认知中存在。 果然,他直直盯着她说,“苏洁妮提供的个人财产清单……”他凑过来,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挑起前面几页,“满共加起来不过五百万,其中最值钱的一栋别墅早就抵押给了银行,她想从我们公司拿走三千万,请裴小姐告诉我,她拿什么保证,贷款到期,她有能力偿还?” “她还有一辆宾利轿车,价值……” “不好意思,裴小姐,那辆车是洁妮日化的公司财产,与苏总无关。”他很强势地打断她,“这就是你作为法务专员的水准?” 临西哑口无言,的确,关于这些财产的权属状态,她并未进行过任何调查,苏洁妮交给她一堆纸质的材料,她就自然以为这些全都是真的,而事实却是她了解的竟然还没有任环洋多! 沮丧瞬间涌上心头,“我……”她难堪至极,但任环洋显然没有罢休的意思。 他继续咄咄逼人,“裴小姐,单凭这些材料,你连我们的业务员都说服不了,要不是我父亲离开安城之前特意打了招呼,我想我们今天根本就没有见面的必要。” 这话听到临西耳朵里,怎么有种被鄙视了的感觉,她心里憋了一口气,却又不能当场发作,只好暗自咬了咬下唇,低头看着脚下光滑而冰冷的大理石地板。 “就这种资质,别说是上审贷会,苏洁妮仅就‘风评’这一项,首先在我这里就过不了。”他一只手抓起桌上剩下的材料,一把丢到了临西手中,“你回去告诉苏总,她和我爸,交情归交情,在我这里,生意是生意,条件不符,贷款一分钱都不能放。” 他表明态度,声音有些大,临西听得目瞪口呆,心中茫然无措,看他已背过身去看向窗外,她自知多说无益,整了整手中的材料,转身往门口走去。 刚要出门,只听身后传来他不温不火的声音:“今天……裙子很漂亮。” 她蔫蔫地回头,本想礼节性地说声“谢谢”,可话未出口,又听到他说:“只可惜,旧了。” 临西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什么也不想再说,直接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这是在给女主下马威吗?打一个巴掌,下章是不是该发颗糖? 继续求收~ 第6章 醋意 从任环洋的办公室出来,临西走的愤愤不平,心中又十分沮丧,给人家教训了,也都怪自己提前没有准备好。 事情没办成,这老天也跟她作对,刚才明明是艳阳天,这会儿就开始下雨了,雨水滴滴答答顺着复古的屋檐落下来,连成串,形成水帘,挡住了她的去路。 临西站在长廊的出口,愁眉苦脸地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她想等一会儿雨小了再走,可隐约听到不远处任环洋说话的声音,想来他也要出去了,可她刚刚才和他交过手,败得一塌糊涂,实在是不想再来一次。 情急之下,她脱下身上的外套裹住手中的材料,奔进了大雨之中。 她不跑还好,任环洋本来是要去停车场,跟她的方向刚好相反,按理说是看不到她的,可那个在大雨中落荒而逃的身影,恰巧被他逮了个正着。 任环洋双手插兜,酷酷地站在长廊的另一头,目光随着她的步伐移动,直至她跑出了雅逸苑的大门。 任环洋莫名笑了一声,低头似是轻轻摇了摇,看的一旁的付瑶不知所以,她笑问他:“任总这是看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任环洋收敛了笑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简短说了声:“没什么。” 付瑶顺了他的意,什么也没再问,让开路,让任环洋去取车。 裴临西顺着雅逸苑外的辅道跑了几分钟也没看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打不到车,无奈之下只能停在电子报刊栏下躲雨。 她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却仍然将外套包住的材料抱在怀中,保护的很好。 气温骤降,她穿的又少,浑身冷的直打哆嗦,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将湿哒哒粘在额前的刘海拨到一边,本想使用打车软件叫辆车过来接她,打开手机一看,傻眼了,根本就没下载过那种软件。 她懊丧不已,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总是把那些需要提前准备的东西忽略掉呢?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开始下载软件。 网络出奇的慢,下载界面半天没反应,临西感到自己的耐心就快到极限了,心中憋着一股莫名的火马上就要爆发出来了,还好,陆廷少的电话及时打了过来。 他问她在哪里,临西就简单的把她此刻的窘迫处境描述了一下,陆廷少二话不说,坚称自己就在附近,非要过来接她,临西也没推,这个时候有个人愿意过来载你一程,简直就是福气。 刚挂掉电话,一辆招摇的黑色越野车从她眼前快速经过,泥水毫无征兆地溅了她一身,临西大叫一声,往后倒退了一步,人都没站稳就急着检查手中的材料是否安好,还好只是溅到了外套上。 她气极,冲着车子驶离的方向跳脚大骂,而车内的人正饶有兴致的从倒车镜中欣赏她狼狈的样子。 任环洋唇角微勾,看着她越来越小的身影,竟然有点儿意犹未尽。 开了几分钟,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黄灯在闪烁,马上就得停车等红灯,他心念一动,大手灵巧的一拨,车子突然调转了方向,往回开去。 他想,如果回去她还在那里,那么他不妨做一次好人,载她一程。 雨越下越大,外面的天空阴沉的让人压抑,可任环洋却莫名的兴奋起来,他打开音乐,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起了节奏,车速提了上去,车轮经过水洼溅起更大的水花。 雨刷左右摇摆,完全不妨碍他看清裴临西还站在路边。 那个女人早已浑身湿透,长发湿哒哒粘在脸上,怀中却还紧紧抱着那堆没用的材料,一脸倔强地看着对面的小路。 任环洋把车停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在雨水中瑟瑟发抖的样子,看着看着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心疼,他轻轻吸了口气,重新发动了车子,准备过去接她。 就在这时,对面的巷子里冲出一辆白色的奔驰轿车,裴临西有如等到了救兵,顿时笑逐颜开,往车跟前跑去。 车上急匆匆下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身形挺拔,殷勤地为她打开车门,伸手替她挡在车顶,短短的时间里,两人一直在说话,显得十分熟络。 任环洋皱了皱眉,视线一直落在那个男人身上,那人安置好裴临西后,又回到了驾驶位,他在进车之前,突然朝任环洋这边看了一眼,那张脸终于露出了全貌。 任环洋心中一颤,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了,“陆廷少。” 白色的奔驰与任环洋的黑色越野车交错而过,任环洋扫了一眼车内的两人,还在有说有笑,他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在陆廷少车内,裴临西将材料取出来放到了后座上,然后才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居然还能捋下水珠,她一边感激陆廷少的仗义相助,一边连打喷嚏,打完之后,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陆廷少没好气地斜睨她一眼,“多大人了都不知道找个屋檐避一避!”嘴里责备着,却顺手把车里的暖气打开了。 “哎呀,又没淋多少……阿嚏!”喷嚏出卖了她,临西扭过头去用双手捂住嘴巴,掩饰自己的尴尬。 陆廷少叹了口气,“倔的呀……驴脾气。” 临西撇撇嘴,这才转过身来,一件温热的西装丢在了她的怀里,“车上没有干抹布,就用这个擦擦吧,要不然会感冒。”陆廷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西装脱了下来,这会儿正穿着素白的衬衫认真开车。 临西心中一暖,低头看了眼西装领口内侧的商标,笑说:“不便宜啊,这么舍得给我当毛巾使?” 陆廷少又叹一口气,“拜托,是给你当抹布使,够意思吧?” 裴临西连连点头,拍着他的肩膀说,“放心吧,就算你不这么对我,我也会好好对你家福宝的。” 陆廷少忍俊不禁,终于笑出声来,“关福宝什么事?” 临西将西装反套在身上,感觉愈加暖和了,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她冲着陆廷少,双眼迷蒙地眨了眨,然后收敛了笑意,一字一顿地说:“今、晚、把、你、的、狗、带、走!” “呃……”陆廷少语塞,再看她时,她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摇摇头,继续专心开车。 刚到城西的时候,不凑巧赶上了火车通行,所有车辆都得原地等待,火车鸣笛声吵醒了临西,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长长的运煤火车从眼前经过。 临西很压抑,而陆廷少却很感慨,很多年了,这列火车伴随着他们的青春岁月,陪着他们从懵懂无知到几近而立之年,是他们共同的记忆。 “陆廷少。”临西突然低声唤他的名字。 “嗯?” “真羡慕你可以离开这里。” “……”陆廷少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听邻居们说,你的父亲是个港商……”临西小心翼翼试探着他的身世。 她自小就知道,陆廷少是单亲家庭,他的母亲端庄优雅,却从不工作,他们每个月都会消失几天,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收获颇丰,陆廷少从不缺钱,但却极其低调,当时就有传闻说他是港商的私。生子,临西从未向他求证过这些。 但不久之前,陆廷少突然搬离城西,等临西再次见到他时,他已脱胎换骨,浑身贵气逼人,要不是他刻意想和临西保持过去的亲昵,两人之间早已产生疏离之感。 临西突兀的问话,让陆廷少愣了好一会儿,她期待一个答案,而陆廷少却难以启齿。 直到火车道放行,后面的车辆按响了喇叭,陆廷少终于找到机会避开难堪的话题,急忙发动车子,越过了嘈杂的车流。 很快来到了临西家门前,陆廷少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冲她笑笑,“快进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临西自知刚才的问话太过冲动,内心有些愧疚,她拿了材料,关上车门,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一顿,坚决地转身,狠狠拍了拍他的车窗。 车窗缓缓放下,陆廷少惊愕地问她:“怎么了?” “下来!”她的语气似命令。 陆廷少无奈笑了,裴临西每次自责的时候都会表现的无比暴躁,就像现在这样,“刚才我给你说的话你当我放。屁啊?把你的狗领走!呆瓜!” “喂,你讲道理好不好?干嘛骂它呆瓜?”陆廷少假装不服气,下车与她理论。 临西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家里扯,“我才没骂它,我骂的是你!你就是呆瓜!” “裴临西,我可提醒你哦,你要是一直这副德性可就嫁不出去了!” “要你管……” 两人拉拉扯扯消失在了临西家的院子门口,这一幕被停在不远处的任环洋看了个清清楚楚,他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特别喜欢的东西被别人染指了,很生气,又有点儿……酸? 在车里等了一会儿,雨停了。 有点儿无聊,他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一个九十年代特别流行的比巴卜泡泡糖丢进口中,嚼的特起劲儿,不时吹个大泡泡出来,一口气吹破,泡泡糖黏在嘴角,他舔回去,继续吹,乐此不疲。 大概一个小时后,陆廷少从裴临西家出来了。 任环洋将口中嚼着的第三个泡泡糖吐到了包装纸里,两指轻巧一弹,弹到了窗外。 然后,他双手交叠抱在身前,身体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盯着挡风玻璃外的那两人一狗看。 陆廷少一只手牵着福宝,那狗还是一副蔫蔫的样子,呆萌的可以;另一只手里拎着个布包,看起来像是便当盒。 裴临西换了一身居家的毛呢长裙,长发已经干了,很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一根筷子直直耸立在脑后,这女人居然用筷子当发簪固定头发,她这么一打扮,反倒比白天穿着套装的样子更显得温婉动人。 任环洋忍不住多看几眼,如此邋遢的女人,却不知怎么就入了他的眼。 那两人挥了挥手,总算是分开了。 裴临西一直看着陆廷少的车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才转身回去,而任环洋紧紧盯着她的背影仿佛有所期待。 就在临西就要跨进家门的那一刻,她突然迟疑了一下,然后,任环洋看到她匆匆往拐角的墙边跑去了,那一刻,任环洋的心情飞了起来,他笑了。 送走陆廷少,裴临西的心中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召唤她,一定要来这里看看。于是,她鼓足勇气,打开手机灯光往墙上照去。 果然,鲤鱼图还在,只是那条红色的鲤鱼旁边居然违和的出现了一朵黄色的向日葵!颜色鲜艳,欣欣向荣。 临西的心“咚咚”震颤了两下,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此时,任环洋微笑着搓了搓手指上残留的黄色油漆,发动车子,离开了城西错综复杂的小巷子,将这一片灰霾颓败通通甩在了车后。 -------------------- 作者有话要说: 对男主的表现呵呵了…… 第7章 造访 裴临西捏着手机赖在卧室的地板上有一会儿了,她在考虑要不要报警。 现在她面临着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有个人像影子一般跟着她,勾起她的好奇,揪住了她的情绪,却与她并无渊源,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 另外,她很清楚自己对那面墙的态度,是既期待又害怕。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个头罩帽衫的男子对他并无恶意,他只是在……引起关注? 为什么呢? 她要继续等他主动现身,还是现在就让警察把他抓起来? 临西将十指插。进长发,深深地垂下了脑袋,额头几乎贴在了地板上,轻轻磕了两下,突然有了灵感,干脆在那面墙附近装个隐蔽的摄像头算了! “装摄像头……”说起这个,临西更郁闷了,这让她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前男友吴纪峰。 吴纪峰当初比她晚进总公司一年,因为他是海归派的技术性人才,一来就被领导抢进了研发部,他自身条件优越,又是单身,当时是众多女职员心中的适婚人选,临西自然也关注过他。 两人所在的部门不同,原本就没什么交集,但是有一天夜里,临西加班到很晚,离开公司的时候偶然撞见吴纪峰从老总的办公室里出来,两人刚好迎面碰上了,吴纪峰表情一僵,临西尚未作出反应,他突然就对她笑了。 临西有点儿受宠若惊,不自然地指了指办公室,“你……加班?” 吴纪峰笑的挺奇怪,像是受惊后的自我安慰,他舔了舔发白的嘴唇,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挠了挠后脑勺,似乎在想什么。 临西前后看看,不知该如何继续,他突然上前一步,嘴巴凑到她耳边,“小西,我是按老板吩咐做事的,你就当今晚没看到我。”语调近乎警告。 临西怔住,心里有点儿怕,感觉自己摊上事儿了。 谁知吴纪峰带她出去吃宵夜,向她道明隐情,原来是大老板让他秘密在办公室安装一些设备,想要找出混在公司里的商业间。谍。 一些……设备?临西的第一反应就是针孔摄像头,但这话她可不敢明着问,只能瞪大眼睛装傻。 吴纪峰半威胁半哄的暗示她,如果这件事被人知道,那么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裴临西! 裴临西是法本出身,又怎么会不清楚摊上这种事儿的后果,自然是发誓保证守口如瓶。 她以为此事就此打住,没想到吴纪峰此后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她,一来二去,两人居然莫名其妙的成了情侣,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谈了快一年,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那家伙居然当着她的面和对面公司的前台小姐勾。搭到一起去了。 想到这里,临西没好气地将手机扔到了床上,自个儿从地上爬起来顺气儿,结果发现一时心火难泄,咬了咬牙,当即决定不报警了,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老惦记着她! 话说回来,那人的画功不容小觑,临西小的时候学过几年素描,对画作欣赏还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她这人从小就是好奇宝宝的个性,看着那面墙不断产生惊喜,她对那个人的真身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甚至想过,那人搞不好是位赫赫有名的艺术家。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这一切的想象,都是她裴临西自作多情了。 神秘帽衫男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这不是还有个更难搞的任环洋嘛。 临西从包里拿出苏洁妮签好的合同,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只觉得那三百万的标的太刺眼,又想起白天任环洋对他说话的样子,多嚣张啊! 她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把合同折起来压在了台灯的底座下,她打小就喜欢把重要的东西藏在那里,因为裴妈从不会去打扫那个地方。 放好合同,她又从床垫下面把那幅撕裂的涂鸦火车图拿了出来,两块布条已经被压得平平整整,临西本想用针线缝起来的,可是一想这东西出自任董的办公室,也许是很名贵的画,她也不敢随意缝补,于是又放回了床垫下面。 其实,她对于自己这种把破画捡回家的行为感到很费解,但很快,这副画将会成为她和任环洋谈判的巨大筹码,只是现在,她还懵懵懂懂,尚不自知。 此时,城南最昂贵的商务公寓内,陆廷少正忙着加热刚带回不久的泡姜鸡,福宝这个蠢货正“吭哧、吭哧”蹲在他的脚边,圆溜溜的双眼直直盯着主人打开微波炉的手,张着嘴巴,舌头探出,口水滴了一地,跟上辈子没见过肉似得。 陆廷少看它一眼就笑的不能自已,“你这家伙啊!” 福宝还以为他要给它分一杯羹,激动地围着他转起了圈。 陆廷少又好气又好笑,放下大勺子,伸手拍拍它的脑袋,“哎呀,你这个吃货,我平时饿着你了吗?临西家的泡姜鸡很辣的,你忘了你上次吃这个拉了一晚上肚子了?” 福宝仿佛能听懂他的话,一看主人不给它吃,立刻沮丧地垂下了头,委屈的不得了。 陆廷少把泡姜鸡拿到客厅,煮了一包方便面打算就着一吃,当宵夜。 刚才在临西家,裴妈刚好在做泡姜鸡,他不仅被留下吃饭,走的时候裴妈还硬给他打包了一份。 裴妈这人虽然刻薄,但对陆廷少着实不错,要不是他出身不好,身世一直被外人诟病,裴妈还真想过让他做女婿来着。 陆廷少才吃了一口,门铃就响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他起身去开门,在可视电话里,他看到了——任环洋。 “我当是谁呢!好你个任环洋!”陆廷少冲着他的胸膛象征性地敲了一拳,任环洋一手插兜,一手握拳随意地与他击了一拳,然后扯着嘴角一笑,“好久不见。” 陆廷少笑着指了指他,“还是那副嚣张的德性啊!一点儿也没变。” 任环洋捏住他的肩膀,非常严肃地砸吧了下嘴巴,纠正道,“至少我的身板儿变得比以前结实,不像你。”他放开手,挑衅般回望他一眼,然后双手插兜,往沙发上一靠,拽的二五八万的。 陆廷少摊了摊手,只想笑,十八岁的男生这样叫做“酷”,二十八岁的男人还这样那就是“心智发育迟缓”了。 福宝这家伙估计还记得任环洋身上的味道,自他进门开始,它就兴奋的不得了,在客厅里直打转,尾巴左右横扫,好几次抽到任环洋腿上,力道还不小,任环洋皱皱眉,躬身指着福宝的鼻子,十分严厉地说:“stop!” 福宝立刻卧倒在地,四条腿都扎了起来,表示完全臣服。 任环洋非常满意,忍着笑,伸手摸了摸福宝的脑袋。 看到福宝极其享受的样子,陆廷少无语至极,暗骂一声,“靠!”到底谁才是它的主人? 任环洋则不以为然,目光早就被桌上的泡姜鸡所吸引,也没问人陆廷少答不答应,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塞进嘴里,边吃边点头,赞道:“够味儿!” 陆廷少要膈应死了,任环洋刚才摸了狗,也不洗手就开吃,他挠挠脖子,进厨房给他拿了个空碟子出来。 “哪儿来的?”任环洋用筷子敲了敲便当盒。 “刚回来路上买的。”陆廷少答。 任环洋嘴巴停了一下,余光扫了一眼厨房的台面,上面放着一个空的、蓝色的便当包,是他今晚在临西家门口看到的那一个,他不动声色,继续咀嚼,随意问:“哪家店,推荐一下?”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陆廷少转移了话题,任环洋几不可见地笑了笑,“上周……还是上上周……” 陆廷少轻笑,“难不成倒时差还影响你记忆力?” 任环洋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夹起一块鸡肉举到陆廷少眼前,“最后一块,要吗?” 陆廷少做了个请的手势,“权当是我给你接风了。” “友情提示,给我接风的是这泡姜鸡的主人。”任环洋直直盯着他,将鸡块塞进了口中,陆廷少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敌意。 “对了,我听说你接手了任董在安城所有的小额贷款公司?” “我也听说,你就要正式认祖归宗了?” 陆廷少一愣,尴尬一笑,“我倒是想,但这由不得我。” “陆老头的发妻都过世一年了,他现在也光明正大的把你拉出了旧城区。”任环洋环顾四周,“这里环境不错,比我在美国时强多了,陆老头待你不薄。” 陆廷少听着他的话,面色越来越难看,往事浮出水面,对于自己是私。生子的身份,在任环洋这里他没法隐瞒。 陆廷少的父亲叫做陆振豪,本是香港富商,后来经营生意失败,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之下,跑路投奔了当时在江浙一带颇有影响力的地下钱庄掌门人任勉,也就是任环洋的父亲。 陆振豪这人背景复杂,早年间当过雇佣兵,也有黑。道背景,行事有勇有谋,不是一般的莽夫。 任勉当时刚刚接手家族生意,正是用人之际,陆振豪的到来,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很快他就得到了重用,不过几年的时间,陆振豪一跃成为了任家生意的二把手,在任勉的运作下,陆振豪娶到了当地政要的女儿,使得任家愈发强大。 陆廷少的母亲陈礼慧,是陆振豪在香港时的恋。人,多年来两人情思难断,陆振豪婚后与发妻育有一子,但他仍将陈礼慧秘密接到大陆,几年后,陈礼慧生下了陆廷少,让他成为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为了保持这种秘密关系,陆振豪将陈礼慧母子安置在了安城的旧城区,安城是任勉正当生意的重要区域,每个月他都会随任勉来安城例行视察,借机与陈礼慧母子相聚。当时,随任勉一起来的还有年幼的任环洋,于是,两个孤独的孩子,很自然的成为了朋友。 任环洋知道他的一切。 良久无话,任环洋早已把泡姜鸡吃干抹净,辣的口干舌燥,打了两个干嗝,起身准备离开。 陆廷少心中郁闷,也不想留他,起身打算送他走,谁知任环洋摆摆手,“待着吧,记得把碗洗了,我看这便当盒材质还不错,没有劣质化学品遇热时产生的刺鼻味道,你可以循环使用。” 他似乎话里有话,陆廷少听出来了,在怀疑他撒了谎吗? 任环洋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哦,对了,我让你打听的那个女孩儿有消息了吗?” 陆廷少一怔,随即淡淡地说:“十几年前的事儿了,不知道要从哪里找起,那一年,你前脚刚走,她们家后脚就搬离了旧城区,这么多年过去了,可以说是杳无音讯了。” “杳无音讯?”任环洋冷笑一声,“可惜啊,我只记得她叫‘小西’,姓……裴?” 陆廷少看着他,沉吟了一下,说:“我不记得了。” 任环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拉开门就要出去。 “任环洋,为什么你会记得一个陌生的小姑娘?”陆廷少突然问他。 任环洋回头,终于不再趾高气昂,脸上有某种幸福溢出,“我也不记得她的样子了,我只是忘不了第一次看到火车时的那种心情,像发现新大陆,想爬上去跟着它去远方,而让我有这种新体验的向导,就是她。” --------------------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是有渊源的,男主对她是步步为营啊。 感觉要写成悬疑了…… 第8章 偶遇 上班第三天,裴临西起了个大早。 昨天一场雨,仿佛把这个世界都洗了个干净,空气很清新,却带着丝丝寒意。临西一出门,冷风迎面吹来,她绷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安城这地方,典型的温带季风性气候,四季分明,从不含糊。 看来穿套装太单薄,搞不好要感冒,她只好又回去换了一件毛呢大衣。懒得换衬衣了,没有领子,脖子那里显得光秃秃的,有点儿奇怪。 临西把扎起的头发放了下来,对着镜子前后看了看,头发很久没有修剪,长度已经齐腰,她想起那句风靡网络的话“待我长发及腰,你娶我可好?”不禁失笑,嘟囔一句,“都是骗人的。” 她用卷发棒随便卷了卷头发,然后抖了几下,一个漂亮的大波浪卷发造型成功完成,不仅遮住了她光秃秃的脖子,还与她的呢子大衣相得益彰,即使不化妆她的美丽也是无法掩盖的。 临西早早去到公司的用意不过是想跟苏洁妮汇报昨天的情况,然而这个女人一早上都没有出现,如此看来,她怕是早就猜到了被拒绝的结果。 皇帝不急,她急有什么用?想明白这个道理,临西干脆放下手里的材料,开始了解洁妮日化的基本情况。任环洋指责她没有提前做好功课,下次再谈,她可不想犯同样的错误。 肖雅雅带着她熟悉了一下办公场所,她也借此机会和同事们打了招呼,几个男同事看到她眼睛都直了,她前脚刚走,后面就开始窃窃私语了。说是“私语”,其实他们说了什么,临西都听到了。 她脚步匆匆,肖雅雅却环住了她的胳膊,“临西姐,你看你一来,咱们公司的气氛都变了。” 临西有点儿尴尬,“估计是很久没进新人了吧。” “哪儿啊,今年春天刚招进来一批新人,听说还不够用呢。”她指指自己,“我就是上个月被临时调过来帮忙的,我来了以后,一直在行政处待着,人人都说行政最闲,你见我闲过吗?” 临西想想,她昨天拿着的材料,很多附件下面都签着类似“肖雅雅已签收”的字样,她以前在律所实习过一年多,她很清楚这种跑腿和整理文档的工作有多辛苦,加上她还要帮着处理法务部的事情,的确不可能闲。 但转念一想,总公司当时疯传洁妮日化要破产,难道是假消息? 她委婉地问肖雅雅,“你听说过一些关于公司不利的传闻吗?” 肖雅雅转了转眼珠,快速拉着她来到休息室,刚过九点,这里没什么人,她小声对她说:“临西姐,你来都来了,就在这里好好干吧,不要相信外面的谣言。” “谣言?什么谣言?”临西假装糊涂。 肖雅雅越发的小声,几乎要扒到她的耳朵上了,“都说苏总和她堂哥苏瑞旸闹翻了,总公司想让洁妮日化进入破产程序,以此来摆脱巨额债务。” “这个……我好像听说过一点。” “临西姐,其实苏总和她堂哥关系很好,根本就不是传闻中说的样子,我以前是学财会的,行政处又经常处理财务上的事情,两家公司账务往来频繁,而且很稳定,我目测子公司发展势头很好,咱们这个时候过来,其实是赶上好时候了。” 临西听着她的话,心里疑惑渐深,既然子公司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那为什么苏洁妮非得让她想方设法拿下那三千万贷款呢?这不是很矛盾吗? 她正想的出神,有同事进来休息室,肖雅雅拉着她出去,经过苏洁妮的办公室,恰巧碰上了司机张燃。 张燃站在门口,双手插兜,似乎在等人。 临西经过他面前,本想要招呼,见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顿时心里不爽,也懒得理他了。 肖雅雅估计和他也不熟,随便“嗨”了一声,也没正眼看他。 “裴小姐,苏总让我来接你。”他冷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让她驻足。 张燃依旧开着那辆招摇的宾利,不怎么言语。 裴临西为了避免尴尬,这回干脆坐到了后座,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苏总安排的地方。”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张燃啊张燃,多说一句你会死吗?临西暗暗白他一眼,拽什么拽,不就是个司机嘛,真是狗仗人势! “去见苏总裁。”隔了几秒,他补了一句。 苏总裁?临西反应了一下,脱口而出,“苏瑞旸?”直呼恒基实业大老板的名讳,临西立马觉得不妥,下意识用手掩嘴,不过为时已晚,但求这个张燃不要大嘴巴打她的小报告。 又开了十来分钟,正好到了饭点儿,车子停在了安城最有名的“烧钱”餐厅——江澄阁。 果然不出临西所料,安城的有钱人,都好古风,无论是从办公场地,还是娱乐场所,通通离不开仿古建筑,倒也符合安城最大的特色。 张燃带着她刚刚进门,有穿着制服的侍者上来领路,才说没两句,旁边吵吵嚷嚷进来了一帮人,其中有人急着叫侍者,挤着就过来了,临西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一时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一只大手突然拖在了她的后背,“你永远都站不稳吗?” 熟悉的高傲的男低音灌进了她的耳朵,临西心一紧,回头一看,是任环洋。 “任总,你好。”她赶紧站好,生涩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想着赶紧离开。 “裴小姐,好巧啊。”付瑶微笑着走上前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原来她也跟着来了。 临西客气地微笑点头以示回应,眼神不自觉地扫向任环洋,他正和刚才挤他的那几个小伙子说着什么,不知是错觉还是她眼花了,怎么总觉得任环洋也在用余光看她呢? “任总本来定的不是这里,刚才走在路上,临时改到这里了,想不到就遇到了裴小姐,说来还真是……”付瑶歪了歪头,有点儿戳中缘分的感觉,“奇妙。” 美丽端庄的女子用“奇妙”来形容这样的巧合,听着还真让人觉得舒服,但毕竟不算熟人,临西不想多说什么,她把碎发别到耳朵后面,指了指身后的张燃,不好意思地说:“那下次有机会,我们可以出来聚聚,那个……” 付瑶了然一笑,“快去吧,别耽误了事情。”目光挪到张燃身上,脸色一怔,随即恢复,风云变幻的速度,临西并未看出什么破绽。 只是张燃自听到付瑶说第一句话起,内心的震撼有如翻江倒海,克制的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张燃绷着一张脸带着裴临西从任环洋面前经过,临西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就像那个跟踪她的“喷罐男”,让她心绪难平。 不过既然在这里碰到任环洋,她想等下见了苏洁妮得告知她一声,趁着苏瑞旸也在,这么好的时机,让她自己去和任环洋谈谈贷款的事情,保不准就成了,也省的她再去见识他的嚣张德性。 江澄阁仿的是明清时期的园林景观建筑风格,从正门进去后,经过一座石桥,沿着曲曲折折的长廊,他们终于在一间雅致的客房里见到了正聊的起劲儿的苏洁妮和苏瑞旸。 张燃把人送到,很识趣的要出去,苏洁妮突然叫住他,把桌上的一盘点心递给他,“每次叫你上桌你就跑,来,把这个拿去垫垫肚子。” 张燃看了一眼餐盘,玉器制成的,成色上等,泛着碧绿的光,里面的点心估计还没有这个盘子贵,他说:“谢谢。”然后伸手只拿了一块点心。 苏洁妮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放下盘子,对他说:“得了,又是意思意思,去吧,走的时候叫你。” 张燃当着三人的面一口把点心塞进了嘴里,咀嚼着出去了。 苏瑞旸颇有意味地看着苏洁妮对待张燃的态度,先是招徕临西坐下,又问苏洁妮:“哪找来这么一小伙子?” 苏洁妮白他一眼,“部队退伍过来的……可惜了。” “可惜了?”苏瑞旸开怀大笑,指着她说,“有人春心萌动了?” 苏洁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直接无视他的话。 面对兄妹俩的私房谈话,临西一个外人杵在那儿,感觉非常奇怪。 还好苏瑞旸没把她当空气,也没端什么总裁架子,裴临西之前在总公司几乎每周都会去总裁办公室汇报法务工作,与他也不算陌生,两人交流起来并不显生分。 苏瑞旸和她寒暄了几句后,说到了正题,原来今天这顿饭是苏洁妮专门答谢苏瑞旸借人一事的,作为当事人的裴临西,自然得出席。 一顿饭吃下来,她还是搞不懂自己对于苏洁妮而言,价值在哪里?真的只是找任环洋跑贷款吗? 席间,她一直瞅着机会想告诉苏洁妮,任环洋也在这里的事情,但那女人喝的有点儿高,已经开始把酒高歌了,苏瑞旸很宠这个堂妹,还和着她跑掉的曲子给她打拍子。 裴临西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从客房出来,她居然迷路了,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总算绕回了石桥上。 前面有几个嘻嘻哈哈的客人正结伴而行,三四个男人,每个人臂弯里都搂着一个打扮的很风尘的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更巧的是,其中两个好像是和任环洋一起来的。 她放慢脚步,想等他们过了桥再过去,然而,其中一个女孩儿回眸的侧脸,让她心头一抖。 “裴莎?” 她的堂妹,今年刚满十八岁,上个月见她还是穿着卫衣牛仔裤的清纯少女,怎么前面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儿和裴莎长的一模一样呢? 不可能! 临西不能想象裴莎成为外。围女的模样,她掏出电话打给她,前面传来苹果手机独有的音乐声。 世界安静了,只有那风靡世界的手机铃声一直在响,裴莎拿起电话看了一眼,直接按掉了。 临西感觉世界崩塌了,这可是全家人最疼爱的小妹妹啊!她怎么能够做到这一步? 她的心情极度复杂,悄悄跟着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后来一个失神,把人跟丢了,她大概估摸了一个房间,站在门口,进还是不进?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只是心头有个声音不断告诉她,必须去确认! 临西捏了捏拳头,推门而入。 一屋子喧闹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临西快速扫视全场,根本没有裴莎的影子,找错房间了。 她本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但正对她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冤家,任环洋。 任环洋正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她尴尬地笑了笑,“找……找错门了。”转身就想跑。 “既然来了,不如进来一起喝一杯?”任环洋叫住了她。 临西难看的笑脸顿时僵住,一想到自己那光荣的任务,她决定豁出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让这两只蜗牛加快速度吧! 求收~~~ 第9章 酒兴 裴临西走了进来,一桌子笑闹的人全都自动散开,坐到了后面的沙发上继续吵嚷,就剩下付瑶还坐在任环洋身边。 “随意坐。”任环洋示意她自便。 临西脑子里乱哄哄的,还没喝酒就开始发晕,糊里糊涂地坐到了他的正对面,坐下后才后知后觉,两人刚好面对面,连眼神都没办法闪躲了。 “喝什么?”他没叫侍者,直接将酒水单从自己手边推到了临西眼前。 “不用了,我平时不太喝。”临西讪讪看他一眼,想糊弄过去。 任环洋双手交叠置于颌下,微眯着眼睛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临西暗自瘪了瘪嘴,硬着头皮翻开酒水单一页页看,上面除了英文外都是些鬼画符般的字母,大概是洋酒的品牌或名字,她一个都不认识,犹豫了半天后,她合上了酒水单,抬起头来,“对不起,我不会点单。” 任环洋眉头一挑,精气神不知从哪里游荡回来了,一双深邃的眼睛终于不再茫然,他冲付瑶使了个颜色,付瑶立刻会意,叫来侍者给临西要了一杯水果酿酒。 临西紧握了握双手,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冷,一半是因为身体虚寒,而另一半来自于她那无法掩盖的贫寒出身。 侍者刚把酒放下,她就头脑一热,端起酒杯豪饮了一大口,不过就是酒嘛,她才不会告诉别人她曾经放倒过吴纪峰,那王八蛋可是海量啊! 付瑶伸手拦她,“虽然是果酿,但喝急了一样会醉,你不要勉强。” 裴临西跟赌气似的,双目直直瞪着任环洋,又是一口酒下肚,一滴不剩,她将杯子掷在桌上,发出当啷一声,嘴角轻轻一扬,还有点儿炫耀的意思。 任环洋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心里有气啊,难不成还是因为昨天他说话太重?只是看她蛮横的样子,着实觉的好笑,一时竟没有忍住,偏头看着付瑶笑了出来。 付瑶多精明的一个人,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裴临西,谁知任环洋故意干咳了两声,掩住了自己的笑声,然而他眼角眉梢全都绽开了笑容,藏都藏不住。 “多谢任总,我啊,头一次喝到这种酒。”裴临西竖起一个指头给他看,眼神迷醉,“头一次!”她强调着,伸手就去拿任环洋的酒瓶子,手腕突然被任环洋抓住。 “这么干喝有什么意思,不然我们玩儿个游戏?”任环洋提议。 裴临西现在就是酒壮怂人胆,一拍桌子,“玩就玩!”声音大的整个房间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她。 裴临西挠了挠头发,傻愣愣笑着,完全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了。 “那裴小姐平时在酒桌上擅长做什么游戏?”任环洋问她。 临西想了想,突然抬头质疑他:“什么叫我擅长的游戏?你想让我?给你说不用让!就玩儿我最不擅长的!” 任环洋看她夸下海口,眼角笑意更深,“好,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我们公平游戏,你说吧,你最不拿手的是什么?” 临西掰着手指嘟囔着:“划拳……杀人游戏……吹牛皮……不对不对。”五个手指数完了,也没决定下来,她偷偷瞟一眼任环洋,他倒是不急不躁的。 她转了转眼珠,又清了清嗓子,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试探着说:“石头剪刀布……怎么样?” 众人齐嫌弃,有人喊:“你这不是埋汰人吗?” 临西歪着脑袋,装耳聋听不到,反正要玩儿的是任环洋,又不是他们,她才不管他们瞎嚷嚷什么。 “好,就这个。”任环洋主动站了起来,挽起袖子,一派正经模样。 临西一怔,他还真陪她玩儿啊,有点儿意外,她也离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酒劲儿也跟着上来了,脚下居然有点儿发飘,她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 付瑶一见二人这架势,终于抑制不住笑了,这任环洋自从回安城后一直吊着个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真是难得看到他有这番雅兴陪女人做游戏。 “结果呢?输的人怎么办?”后面的人在起哄。 任环洋看向裴临西,又让她自己拿主意,临西什么也没想,脱口而出,“真心话大冒险。” “俗!”后面人集体吐槽她。 “嘘。”任环洋冲看客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首过来对着裴临西勾唇一笑,他说:“我出剪刀。” “啊?”临西尚未反应,只听任环洋极快地说出“石头剪刀布!” 临西下意识就出了石头,而任环洋出的是……布。 “输了!”众人起哄,一阵笑闹。 临西皱着眉,盯着自己握在空中的拳头,一脸的委屈,她动了动嘴,含糊着吐出两个字:“骗子!” 任环洋这下可得意了,双手往口袋里一放,眉开眼笑,露出一口洁白而整齐的牙齿,额前的碎发落下来,配上这难得一见的笑容,活脱脱一青春阳光好少年,瞬间减龄十岁! 临西的心跳陡然加快,嗓子眼儿干燥的厉害,桌上没有水只有酒,她不想再喝酒,干脆吞了口口水。 后面的人又在催她继续游戏,裴临西仰起头,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来吧,任总。”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他问。 “真心话。”临西答,这帮人平时玩游戏没个度,万一选大冒险还指不定让她干什么呢,反正真心话可以说谎,又没人知道。 任环洋低头,似乎在仔细思考问题,浓密的眼睫毛在灯光的照耀下像一把忽闪的小扇子,多看一眼都让人心里有种痒痒的感觉,可临西的目光就是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直到他抬起了头。 “裴小姐,对于过去……你有没有遗憾的事情?比如……失信于人?” 临西一愣,这算什么问题?她经常连昨天的事情都记不得,哪还会记得清小时候的事情。 她本想直接答没有的,可一抬头看到任环洋那期待的眼神,她顿时就没法开口了,这感觉……让她有点儿于心不忍。 “我……没有失信于人,倒是别人欠着我什么……”她又不自觉地抓了把头发,边组织语言边说,“我小的时候好像在等一件东西,但是一直都没有等到。” “什么东西?”他追问。 “具体是什么……不好意思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只是隐约记得有那么个人答应过会送我一件东西,然后我就一直等啊等,都等到忘记了也没有收到。”不知为什么,看着任环洋她就想到了这件没影儿的事。 “你这什么玩意儿呀?说了跟没说一样!”后面的人被她的回答雷的外焦里嫩,有人搭上任环洋的肩膀,“我说任大少,你在哪儿认识的这么一奇葩,完全是个四次元嘛!” 裴临西以为他会附和那人,谁知任环洋动了动肩膀,十分自然地将那人甩开,然后静静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他又笑了,笑的眼睛里出现了亮晶晶的光。 那一刻,裴临西深切体会到了“心跳漏了一拍”是怎么回事了,她的脸迅速地飚红后又白了下去,她手足无措,这个地方她真是一秒都待不住了,心念一动又想跑,手机突然响了。 谢天谢地!可给她逮着离开的机会了。 临西拿起手机,边给任环洋打手势,边往外走,她这一出去,压根就没打算再回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她刚接起,对方就自报家门,“我张燃。” “哦……怎么了?” “我先送苏总和大老板回去了,你的包我寄存到前台了,你自己去取。” “啊?喂!喂!”对方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临西气的跺了跺脚,“什么人呀,赶着投胎啊!” “谁投胎?” “要你管!”一转身,临西僵住了,任环洋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呵,好大的脾气。”他要笑不笑。 临西黑着一张脸不想说话,反正今天喝酒了,改天他要拿这个说事,她就说自己醉了,真是绝佳的好理由啊。 刚才在房间里的那帮人全都出来了,看来任环洋的局是散场了,他们一一上来和任环洋告别,临西站在边上仔细审视这些人,并没有看到和裴莎在一起的那几个男人。 最后,人都走光了,付瑶也出来了,临西急着往里面瞅,问他:“没有了吗?和你来的人就这么多吗?” 任环洋摊摊手,“其实我一直没怎么注意谁跟我来了。” 很好,临西深吸一口气,面对这种什么事都无所谓的人,她还能说什么?既然没有,那她也和任环洋告了别,然后去前台取自己的包。 付瑶要去取车,任环洋问她,“陆枫那帮人是不是和咱们一起来的?” 付瑶回忆了一下,“是一起进来的,但中途又走了。” “哦,找了女人?” 付瑶点头,任环洋了然。 他们所说的陆枫,就是陆振豪的长子,陆廷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从小就被宠坏了,没好好读过一天书,只知道和女孩儿们在一起胡闹。这几年,陆振豪来安城来的少了,有时候会让陆枫过来照看生意,这家伙来了就是一通瞎搞,下面人个个都是人精,没人会跟陆振豪汇报这些,但任环洋打小就知道他是个什么德性,和他基本上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平时见了,也只是客气的几句,算不上熟络。 临西取了包出来,门口停着一辆体型庞大的越野车,挡住了人行道,她只好绕过去,经过车子的时候,她突发奇想对着车窗举了举拳头,以示心中的不满。 结果,两声刺耳的鸣笛声吓了她一跳,她一脸恼怒地回头,副驾的车窗缓缓放下,等看清那人,裴临西重重叹了口气,又是任环洋! 任环洋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到她面前,“走吧,一起。”说着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临西的笑容骤然消失,她没听错吧?任环洋要载她? “还不上车?要我保持这个奇怪的动作多久?”他催她,还示意她看自己的站姿。 临西这几天对他霸道的个性已经深有体会了,反正说什么也是白说,她懒得再客套,直接说声“谢谢”,钻进了车里。 她正要关车门,任环洋却挤了进来,“往里坐点。” 后座地方本来就很大,临西挪到了边上,可任环洋还是挤在她身边,两人肩膀挨着肩膀,中间一点缝隙也没有。 “你往外边一点呀,你看那里很空。”临西指着他那边,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点顺畅呼吸的空间。 “你看错了。”任环洋咧嘴一笑,睁着眼睛说瞎话。 裴临西:“……” 付瑶没有喝酒,自然做了他们的司机,她开车很稳当,车内放着一首抒情音乐,如涓涓清泉流入了人的心扉,安静的气氛使人昏昏欲睡。 没过一会儿,临西就哈欠连连了,肩头突然一重,她偏头一看,任环洋安静地倒在了她的肩头睡着了。 她动了动肩膀,本想脱身,谁知任环洋脑袋一转,面部直接贴在了她的脖颈上,她的长发散落其间,而他的呼吸透过发丝轻轻抚。摸着她的肌肤,临西整个人都酥麻了。她不敢再动,生怕一动,那家伙的脑袋就要移动她的胸。部了。 还说不近女色!现在这样难道不叫肌肤相亲?临西又想想,或者……在他的脑海里没有什么异性的概念吧…… 就这样坚持了半个小时,付瑶终于把车开进了城西,看到熟悉的重污染大烟囱,临西赶紧叫付瑶靠边停下,谎称一下车就可以回家。 付瑶往窗外望望,这个时候路上行人还很多,她便放心让她走了。 一下车,付瑶前脚刚走,临西立马跳上一辆公交车继续回家的旅途,今天一天真是说不出的混乱,裴莎的事情让她十分难过,但毕竟没有确认,她想还是暂时不要和家里提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其实有颗萌萌的心…… 求收收收收~~~~~ 第10章 借口 临西没给任环洋打招呼就下车了,付瑶回头扫了一眼,他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后座上,双手合十垫在脸侧,双腿微曲,膝盖悬在半空,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甚至还有点儿可爱,与他平日里冷酷模样截然不同。 付瑶还得把他送回公寓,于是又把车开上了环线,道路不平,车子颠簸了一下,任环洋眉头动了动,醒了。 他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往窗外看了看,“我睡了多久?” “大概二十分钟吧。”付瑶回答,“任总,照这个速度马上就可以回公寓了,你再歇会儿吧。”她看了眼后视镜,任环洋正往城西的方向看。 “不用,我夜里精神。”他回过头来,双手交叠抱在身前,调整了一下坐姿,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夜里精神,那你刚才……”付瑶话说一半,笑了。 任环洋不动声色,嘬了嘬唇,当做没听到。 送完任环洋,已近深夜,付瑶从公寓里出来,好几辆空载的的士经过,她一辆也没有叫,而是一个人沿着街道一直走到底,找到了一个公交站牌,在那儿等最后一班公交,车很快就来了,她上去,车里空座很多,她随便挑了一个,坐下就开始打盹。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一个急刹车,付瑶的头猛地往车窗玻璃上撞去! 她反应极快,一下清醒过来,却也为时已晚,脑袋重重撞在了一侧。 然而,她却毫发无损。 原来在她的头侧有一只大手垫在了玻璃上,为她缓冲了冲击力。 她冷静下来,缓缓回头,赫然看到后座的人,竟然是张燃,顿时怔住。 张燃收回手,默默看着她,喉结滚动,却久久无声。 付瑶心潮澎湃,突然站起来往最后一排走去,张燃紧随其后,两人并肩坐到了后排的角落里。 他们依旧没有说话,在汽车发动机的轰隆声中,这两人竟然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就在车子猛然转弯的一刹那,张燃突然转身,紧紧抱住了她。 付瑶没有挣扎,她环臂拥住了他的腰身,两人的侧脸贴在了一起,在寒冷的深秋夜晚,双方最近距离地感受到了对方的炽热。 付瑶闭上眼睛,将唇贴在他耳边小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知道任环洋喝了酒,你肯定得送他回去,你没有车,向来又不喜欢打车,我猜你会在附近坐公交,所以这一晚上,我一直都在附近徘徊,没想到真的等到了你。”张燃嗓音哽咽,眉眼却含笑,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朵。 付瑶将他抱得更紧,感受着他的爱意,意识却保持着清醒,“你做了苏洁妮的司机,那你就是我的下线了。” 张燃很惊讶,“我的直接上级是W,我们一直用短信联系,W是你吗?” 付瑶与他分开,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说的W,他也是我的下线。” 张燃一怔,握住了她的手,这么说来,付瑶才是他和W的共同上级。 他很感慨,但这不是重点,他在她耳边坚决地说:“师姐,这次任务结束,你一定不要再抛下我了,我受够了无谓的等待,没有你,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是在浪费时间!” 付瑶眼眶一湿,靠在了他怀里,七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法给他一个承诺。 付瑶和张燃是安城警校的校友,付瑶比张燃大四岁,张燃考进警校的那一年,付瑶刚刚毕业,暂时留校辅助教学,成为了他的辅导老师。 张燃自小早熟,在他看到付瑶第一眼的时候就莫名爱上了这个女人,他从不善表达,却用真心让付瑶注意到了他,然而,两人才相熟不久,付瑶就下了警队,从此张燃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与无尽的寻找。 三年前,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他与付瑶失去了联系,他找尽了各种关系,综合所有消息,终于推测出付瑶可能去做了卧底。 于是,毕业后,他毅然决然地接受了警队的安排,加入了隐匿侦查的队伍,希望能够找到付瑶的蛛丝马迹。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付瑶居然就是他所执行任务的指挥官,那个W不过是个中间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皇天不负有心人。 今天看到她和任环洋在一起,张燃大概能猜到她杳无音讯的这三年去做了什么,想要任勉相信一个人是何等的难,他居然把付瑶留在了他儿子身边,可见付瑶已经成功打入了泰安投资的内部,这一次的行动,成败都掌握在付瑶手中。 然而这些分析,张燃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她说明,两人身份特殊,即便是在公交车上见面依然谨慎小心,平复了心情后,两人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藏在大衣下的两只手一直紧紧地握在一起。 直到车辆到站,张燃看着付瑶离去的身影,胸腔几乎要爆裂,双目终于泛起了泪花。 付瑶下车后走了几步,似是感受到了他的不舍,突然驻足,回头深深凝望着窗边那个略显沧桑的大男生,而张燃倔强地看着前方,眉目深锁。 这世界上,有些女人为物质而生,有些女人为爱而生,而有些女人是为了使命而生,付瑶绝不是一般的女人,张燃在18岁初见她那一年便已经知道了。 这一晚,没人睡的踏实。 裴临西自从接受苏洁妮指派的任务以来,没有一天过的舒坦,新的一天,她又一大早跑来了公司,昨天错失了机会,今天可得找她详细询问一下担保财产的权属状态。 只是苏洁妮可不会按时上班,临西只好一边等她一边翻看材料,认认真真在材料上做了批注,差不多一个小时,主要材料已经过了一遍手,心里大概也有个底,看来任环洋说的一点没错,这苏洁妮名下可供担保的财产几乎没有。 面对这样的结果,临西感到十分头疼,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人家谈贷款? 回想苏洁妮是何等爽快地签下了给她三百万报酬的合同,敢情实现的概率几乎是零啊,难怪她无所谓。 正想的出神,苏洁妮从她办公室门前经过,临西立刻追了上去,一路追进了苏洁妮的办公室。 苏洁妮看她很着急,还以为有什么紧要的事情,结果临西张口就说这件事难度很大,贷款几乎不可能成功。 这可不是苏洁妮想要的结果,她抬手打断她,沉吟了一下,说:“在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容易的事情,如果遇到点困难你就来向我诉苦,那我认为你是一个失败的职员,你不配那三百万的酬金,也不配成为我的战友。” 临西被她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她称她为“战友”,那么在苏洁妮心目中,拿到这笔贷款堪比一场战役吗?而这位司令只有她一个小兵可供调配吗? “小西,你记住,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要去思考,而不是逃避。”苏洁妮摆摆手,让她出去。 临西在心中将这句话默念了一遍,觉得很有道理,也很励志,但关键是她还能以什么理由去见任环洋? 这时,有轻柔的铃声响起,是钢琴版的《卡农》,音乐静静播放,两人都看着对方。 “你怎么不接电话?” “苏总,您的电话在响。” 两人同时开腔,苏洁妮耸了耸肩膀,“不是我的,我的在这里,没响。”她把手机放到桌面上展示,的确不是她的。 临西意识到大衣口袋里嗡嗡嗡有什么东西在动,伸手一摸,掏出了一部陌生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安城一个座机的号码,临西颇为惊讶,这手机也不是她的。 她讪讪接起,对方一开口,她就听出了是任环洋,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带着点轻慢,有种傲气由内而发,很有辨识度。 “任总?”她下意识确认对方身份。 这一叫,立刻引得苏洁妮立马看了过来。 “裴小姐,请听好我现在说的话,你手里拿着的手机,是我的。”任环洋语气很高傲,完全不像有求于人。 临西暗自撇嘴,答:“哦,我不知道您的手机怎么会在我衣服里。” 他说:“手机是如何到你衣服里去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需要即刻把手机送还给我。” “送……还?”临西看向苏洁妮,电话漏音,她全听到了,她才不管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此刻正向临西打手势,让她赶紧答应下来。 那边继续说:“是的,无论裴小姐现在是否繁忙,请务必一小时内将手机送回。”语气像命令。 临西只好说:“行。” 她以为可以挂电话了,刚把手机拿离耳朵,那边淡淡传来一句:“我在办公室等你。” 等我? 临西心里又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冥冥之中,她和任环洋之间会好像迟早都会发生点什么,这种缘分谁也无法抗拒。 挂掉电话,苏洁妮可乐呵了,“喏,看到了吧,任何时候都会有机会出现,到你发挥聪明才智的时候了!”她冲临西挥挥胳膊,“还不快去送手机。” “好的,我这就去。”临西心想,只要能见到他,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她要鼓起勇气,再战一次! 此时,雅逸苑的办公室内,任环洋一手握着座机话筒,另一只手撑在脑后,悠闲地倒在真皮沙发里打着瞌睡。 一想起昨晚,他故意装睡,趁机将手机塞进临西大衣口袋的事情,就忍不住想笑。 对临西的马虎,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没想到会粗心大意到这个程度,他昨晚一直等着她主动发现大衣口袋里的陌生手机,然后想方设法联系到他,谁知道一直到现在,要不是他打电话过去,还不知道那女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真是个蠢女人啊!蠢!”任环洋冲着天花板吐槽了一句。 “呦,任总这是在说谁啊?”付瑶端着新泡的茶进来了,刚好看到了自言自语的奇怪的举动。 任环洋很少回答她的问题,这次也一样,他接过茶自顾自地喝着。 付瑶当然不会刨根问底,识趣地退了出去,刚到门口,任环洋突然叫住她,“付助理,那幅损坏的布画找到了吗?” 付瑶回忆了一下说:“暂时还没有。” “再找,翻遍雅逸苑每一个垃圾箱都得给我找到!” 付瑶静了一瞬,想想这几天她已经叫人翻了不知道多少垃圾箱了,就差去垃圾回收站里大海捞针了,但面对任环洋的要求,她还是说:“知道了,我这就带人去翻垃圾箱。” “那对我很重要。”他背过身去,随口说了一句,但付瑶还是听清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开始主动出击了!! 作为亲妈,我只能说呵呵…… 第11章 机会 已经不是第一次去雅逸苑了,临西坐在地铁上却仍然觉得心慌慌的,莫名紧张。 仔细想来,她自与任环洋接触以来,人家从来没有对她大呼小叫过,反倒是很客气,除了有的时候会有些不近人情,其实,总体而言他算得上是一个有教养的阔少。 临西不明白,她心中的那些害怕缘何而来。 地铁快速前进,乘客进进出出,临西有些眼花,叹了口气,不想再思考那些似是而非的事情。 她手里握着任环洋的手机,出于好奇,按了一下锁屏键,屏幕亮了,需要密码,她随便按了几个数字。 错的,没有任何惊喜,她进不去主界面,只好放弃。 只是,锁屏图片上那熟悉的旧式绿皮火车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了,“这不是……我捡到的那幅破画吗?” 临西一惊,难道,压在家里床垫下的那两条涂鸦布画真的属于任环洋吗? 那日,她初进雅逸苑,站在任董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父子俩的争吵,进去后就看到了地上躺着被撕破的画,那时,当她看到任董毫不犹豫地让人把画处理掉的时候,她就猜测那画也许是任环洋喜欢的,现在看到他的手机锁屏图片,这个猜测似乎可以得到证实。 有些模糊的想法在临西的脑海中渐渐成型了。 从洁妮日化到雅逸苑,这段路程不算短,但她一路思虑,也没觉得远。 到达目的地后,她熟门熟路找到了任环洋的办公室,付瑶不在,其他员工也没拦她,临西如往常一样,给等会儿要说的话打了个腹稿,然后才敲了门。 任环洋说了声:“进。” 临西觉得很奇怪,怎么这声音就像是他当面对她说的,正想着,门开了,眼前出现了任环洋那张病态的俊脸,临西毫无防备,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脸都白了。 任环洋看到她瞳孔在短时间内的急剧变化,反倒有些不知所以,顿了顿说,“刚好要出去,你再晚来一分钟……”他没把话说完,转身往里走。 临西轻呼了口气,总算回了魂,跟着进去了。 “要喝茶吗?”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跟大爷似地站着,临西往会客桌上一看,只有一个空的茶盘,连茶具都没有,喝的哪门子茶?他这完全就是客套话。 “不,不用了,我把这个给你。”突然觉得这么称呼不对,又改口说:“给您……”,还是奇怪,干脆不说了,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 任环洋接住手机,按了锁屏键,看着屏幕说:“我只比你大两岁,不是二十岁。” 什么意思?临西又迷糊了。 任环洋查看手机的间隙,抽空扫了她一眼,“我和你是同辈人,不必用尊称。” 原来说的是这回事,这人耳朵还挺尖,什么话都溜不过去,既然他说了,那临西就放心大胆的用“你”来称呼他了。 “你看没有问题吧?”她问。 “哦。”任环洋查看完毕,把手机塞进了裤兜,“很好,电量充足,谢谢。” “昨晚没发现大衣口袋里有手机,所以我没充电。”临西不想让他误会她想把手机占为己有,她才不是爱贪小便宜的人。 任环洋没什么反应,眼珠往边上一看,又转回来,他说:“无所谓。” 他这样回答,临西不知道还能继续说什么,只好站在那里不说话。任环洋也站在那里,两人就这么沉默下来,房间很安静,可以听到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 任环洋回头看了眼时间,问她:“还有事?” “没,没事啊。”临西侧过身子,给他让开路。 任环洋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他颇有意味地走回她身边,砸吧了下嘴巴问她:“裴小姐,这好像是我的办公室吧,你打算今晚住在这里吗?” 临西当然知道这是哪儿,她不走,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开这个口。 “嗯?”他催促她。 “任总,你听说过‘礼尚往来’这个成语吧?”临西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反正事已至此,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可以,不必讲大道理,毕竟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他明明好奇的厉害,却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不讲大道理,只和你说普通老百姓都懂的道理,你昨天丢了手机,今天我冒着被记旷工的危险大老远给你送过来了,手机失而复得,这对你来说是礼物,而送这礼的人就是我,那么,你是不是该回礼给我?”临西一口气说完,感觉有点儿喘不上气了。 任环洋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逻辑,那这样吧,就按裴小姐说的办,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回给你。”想明白了,他倒是爽快。 “再给我一次和你谈贷款的机会。”临西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任环洋依旧静静看着她,表情淡然,“说下去,我相信你的理由会打动我。” 临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上次我们谈贷款的时候,你不是叫我好好做功课吗?我听了你的话,回去做了很多功课,难道你不想看看成效吗?” 任环洋伸了伸脖子,把领带拉松,“那只是个建议,你不必放在心上。” “但我是新人,那天是我入职的第二天,我准备不足,冒昧上门,让你看了笑话,你作为小额贷款业务的行家,难道不该给新人一个机会吗?”临西看他态度冷漠,有点儿急了。 任环洋说:“纠正一点,我也是才接手这家公司,不是什么行家,没资格笑话你。” 临西语塞,这人真是冥顽不灵,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她们的难处呢! “不过嘛,关于新人这一点,我倒是可以认同你。”他看向她,深邃的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既然同为新人,那么我先给自己一个机会,然后再给你一个机会,三天后,你再来找我,如果到那天你还拿不出具体的方案来说服我,那以后关于苏洁妮贷款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临西震惊了,这简直就是峰回路转的一次谈判呀,任环洋居然同意了她的请求,“任总,您的意思是……” “新人……呵。”他轻笑一声,“这样的理由果然很打动我,你之前像个闷葫芦,现在才跟了苏洁妮几天就开窍了,孺子可教。” 这话……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临西有点分辨不出来了。 “还不走?”任环洋又催她了。 “哦,走,走。”临西怕他反悔,两人一起出门后,她就借口还有事情要办,快快跑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从长廊出来后,临西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天,天空蓝的不像话,顿时觉得世界都变得好美丽。 回头看了眼身后,已不见任环洋的踪影,也不知他从哪个门出去了,早就听说这雅逸苑暗门很多,反正她是一个都没看见。 安城这地方挺邪乎,想什么来什么,付瑶不知从哪个暗门里窜了出来,凭空降临在了临西眼前。 这回她倒是很平静,比起任环洋,她跟付瑶好像更熟一些。 付瑶手上戴着粉色的橡胶手套,手套上沾满了黑色的污垢,脸蛋红扑扑的,她十分不好意思地跟临西打招呼,临西不会介意这些,只是好奇问她:“付瑶姐,你这是?” “哦,我们在帮任总找东西,之前被人误扔进垃圾箱了,具体是哪个垃圾箱,扔东西的人也记不清楚了,所以只能一个个翻了。” 临西心里咯噔一下,那天,她就是从垃圾箱里把那幅破画捡回去的,她试探着问:“那一定是很贵重的东西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去翻垃圾箱。” “哦,贵重不贵重我们不清楚,只是,那幅画是任总自己画的,也许对他有特殊的意义吧。”付瑶解释。 “一幅画?” “确切的说,是一幅涂鸦作品,涂在画布上了,内容是一列旧式火车。”说到这里,付瑶冲她笑了,“哦,对了,你家住在城西,那里的铁路上还保留着最老式的火车,就是你经常看到的那种。” 听她这么一说,临西再也笑不出来了,那幅画不仅仅是任环洋喜欢的,居然还是他亲手画的,这个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惨了,捡了不该捡的东西了。 回家路上,临西心事重重,到底该不该把画还给他?她的行为算不算盗窃?雅逸苑的大院里有监控吗?如果有,那天拍到她了吗? 手机的事情,在他那里,她已经算是有前科了吧?要是知道了自己心爱的画被她拿走了,按照任环洋那骄纵大少爷的脾性,还不非把她进监狱不可? 越想越觉得事态比较严重,临西掏出手机,打开法律软件,查看刑法规定,自个儿也思忖着那幅画的价值够不够入刑。 她边看规定,边自言自语,“他自己画的,能值多少钱?” 这样下去,只会自己吓自己,临西放下那些法规,让大脑冷静一下,脑海里突然浮现自己在律所实习时,带她的指导老师对她的教导,“不要墨守成规,要敢于把不利的事情变成对咱们有利的事情。” 把不利变成有利?到底该怎么做?临西的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起来。 然而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不得不面对曾经一段灰暗的时光,那是她最为充实的律师实习期,她在那个时候充满斗志,聪明过人,是所有人看好的小师妹,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往事不堪回首,临西甩了甩头,让自己赶快回归正道。 然而聪明人的潜力,往往是被逼出来的。 快到家的时候,临西脑海中那个模糊的想法终于成型,她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吧,女主绝对不是小白。 第12章 人情 临西急匆匆跑回家,蹬掉鞋子,脱掉外套,把包扔到床上,随手拿起根橡皮筋噙在口中,一边捞起头发绑马尾,一边低着头找拖鞋,很快把自己收拾好,随即拨了个电话给陆廷少。 陆廷少接起电话,听到那边咕噜噜的喝水声,知道她又是匆匆忙忙的,于是稍等了一下才问:“刚下班?” 那边传来大口吞咽的声音,“嗯。” 陆廷少能想象她现在的样子,不禁笑了,“什么事啊?” 临西嘿嘿一笑,“被你发现了啊,没事就不能打给你?” “说吧,不用客气!”陆廷少太了解她,熟到这个程度,很多事情真的没必要绕弯子。 “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补画的?”一谈到正事,她连声音都变得郑重起来,“画在布上的,布被撕破了。” “这个……城东的艺术画廊有位手绘师傅,听说会补。”他绞尽脑汁,只想到这么个人,“好像叫倪大山。” “倪大山……嗯,听起来像个大师的名字。”临西想想,不然就他了,“那你等下把具体地址发我。” 陆廷少捏了捏鼻梁,有点儿没底气,“你确定?” 他能想起这么个人是因为之前被友人拉去看某个大师的画展,听到有人谈论“倪大山”这个名字,他当时和友人打趣说,干脆叫“你大爷”好了!众人笑他没正经,他当时只顾搞笑,其实并未见到倪大山本人。 “先这样吧,我明天去现场看看,这个领域我确实没什么熟人,想着你见多识广,果然不负我望,还能说出个大师的名讳来。” “嗯……那好吧,我现在给你发地址。”陆廷少要挂电话,那边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裴莎?”一和陆廷少通电话,她突然想起裴莎与陆廷少也是自小交好,陆廷少很疼她,把她当妹妹,裴莎很喜欢和他聊天谈心,所以陆廷少对裴莎的了解甚至多过了她这位堂姐。 “我搬家的时候她过来帮我搬行李了。”陆廷少算算时间,“说起来,也有大半年没见她了,怎么了?” “哦……”临西有些支吾,很多话不能随便开口,思考了一下后她说:“你觉得裴莎和以前比,变化大吗?” “没有吧,半年前见她的时候还不是穿着卫衣牛仔裤,怎么?她最近转型了?”陆廷少笑,“说真的,还怪想那丫头的,她现在挺好的吧?不然你约一下,改天我们见一面。” 临西举着电话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最近有些忙,不然你们先见一面,你和她好好聊聊,她这个年纪的女生叛逆的厉害。” 陆廷少听她这话觉得奇怪,没急着答应,皱皱眉,等临西解释,然而那边却道了晚安,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静默了一会儿,翻开手机相册,找到他和裴莎的合照,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儿在他搬家那一天向他表白,十八岁的真心,他承受不起,最重要的是他的心被另一个女人满满占据,这一点,他很清楚。 他又翻了几张照片,画面无一例外,全都是裴临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产生了超越友谊的感情,可她却与他相处的自在轻松,全然不把他当做男人,他不想破坏两人之间亲近的关系,于是小心翼翼保守着自己的秘密。 他拒绝了裴莎,不给她留一点退路,然而裴莎对男女之事向来敏感,当即问他是不是喜欢裴临西? 陆廷少想否认,然而那丫头居然不知轻重地让他用父母的名义起誓绝不撒谎,他当然不会起誓,但他也没法否认,因为他无法在一个满目泪水的女生面前继续摧毁她对爱情的美好憧憬。 裴莎恨恨看着他,大叫:“我就知道是她!你这个骗子!伪君子!”随即转身就跑。 陆廷少追了一条街都没追上她,有些懊恼,又有些惭愧,自此之后他与裴莎失去了联系,这件事他没跟临西交代过,看情况,临西也没从裴莎那里听到什么。 他又把裴莎的通讯录翻出来,本想打过去,但左右一想,觉得还不是时候,只好作罢了。 说来也巧,临西才把画拿出来叠好装进包里,准备明天去找倪大山师傅补画,裴莎刚好过来了。 她是听到客厅有动静,走出去一看,果然,裴沙正跟裴妈聊天,桌上放着一包椒麻饼,是裴莎母亲家的特产,裴妈正在感谢她深夜过来送点心。 见那两人寒暄完,临西把裴莎叫到自己的房间。 进来后,她仔细打量裴莎,那丫头没有化妆,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外面套了件宽松的呢子大衣,穿衣服还是那么的随意,只是做了卷发,眼角似乎开过了,略显成熟了一些。 临西伸手想碰她的眼睛,裴莎闪身一躲,临西摸了个空,问她:“什么时候做的眼睛?” 裴莎双手放进衣兜,目光躲闪,“哪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临西生气,大声呵斥她。 裴莎立刻板脸,“你凶什么凶?我妈都没对我吼过!” “你最近在干什么?”她走过去,裴莎连连后退,背部贴在了墙上,无处可躲,“上课啊,没干什么。”她继续掩饰。 “这是什么?”临西从她脖子里掏出一根铂金链子,举到她眼前,“哪里来的?” 裴莎很恼怒,一把拽开她的手,没大没小地反驳:“你管的真宽!” “我要不管,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卖了?”临西怒骂她。 “你胡说什么?”裴莎惊呆了,瞪大眼睛看向临西,堂姐的样子可不像是开玩笑,她有点儿怕自己的那点秘密已经被她发现了,撒腿就想跑,却被临西一把拽住了胳膊。 “莎莎,我不是你妈,没资格教育你,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说,你现在还小,不懂得如何抵制诱惑,可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脸面,你要替你父母着想,不要让他们老了还替你操心!”临西几乎哽咽了,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她把话说的如此委婉,不能再明显了。 裴莎咬了咬下唇,愤恨甩开她的手,“你要说我就说我,别扯我爸妈,脸面这种事,是你裴临西在乎的,我裴莎穷人一个,本来就没脸!”说完她跑了出去。 临西握了握拳头,没有去追,裴莎现在这个样子,她根本就管不住了,只盼着陆廷少能劝动她。 她在极度郁闷中睡去,第二天醒来,整个人都有点暴躁。 按照昨晚计划好的行程,她先去了城东的艺术画廊找倪大山补画,寻找的结果是:的确有这么个人,但画廊已经承包给了他的学生经营。 临西想了想,是不是大师都无所谓,只要能帮她把画补好,让那两条破布无缝衔接在一起就行。 那学生跟她要两千块,她说只有二百补不补?学生气得脸都绿了,指责她侮辱艺术,临西点头,反正她也不懂艺术,就是侮辱了她也没办法啊。继续厚重脸皮和人家砍价,对方态度坚决,最后实在是没的谈了,她胡说八道:“你要不做,那我去找裁缝做。” 对方用震惊的眼神扫了她一眼,然后说:“我做。” 画补好后,临西啧啧称赞,学生也是个实在人,还送她一个卷筒,提醒她可以把画布卷了放在里面,防止再被扯烂,临西感激不尽,真想多给他一白块,最后因为没有整钱,加上硬币一共给了学生198元。 学生目瞪口呆,而临西临麻利的把画装进卷筒,像背着一杆枪,没有提前打招呼,横冲直撞进了雅逸苑去找任环洋,感觉是要单挑。 一进门,只见任环洋正在打电话,她把画从肩上卸下来,大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眼神灼灼地看着他,把卷筒往桌上一压,气势汹汹地说:“任总,我们来谈谈吧。” 任环洋愣怔了一秒,随即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这件事情暂时就这么处理,回头让你们主管写个报告过来。”然后按掉电话,抬头看她。 “你要和我谈什么?”他问,眼睛往卷筒看去,“这又是什么?你带了家伙?”他说的很正经,临西却尴尬了。 “是筹码。”她平复了情绪,说话声音不大,却很镇定。 任环洋示意她坐,她却执意站着,他没和她客套,自己也站了起来,“对于那笔贷款,你还是不死心?”他当然知道她为何而来。 临西摇头,“那是我的工作,既然接受了委派,就要坚持到底。” “嗯,有志气。”他赞叹,“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筹码是什么?不要让我失望。”他说的很真诚。 临西讪讪打开卷筒,从里面把画抽出来,任环洋才看到画布背面的阴影,表情就明显一僵,等画布整体展开,他竟然扬起嘴角笑了,临西的心一半都放进了肚子里。 他看一眼临西,笑着指了指她,“果然是个聪明人,说吧,有什么条件?” 临西偷偷舒了口气,他没张口就问画的来历,真是万幸,她鼓起勇气问任环洋:“你觉得这幅画值多少钱?” 任环洋伸出三根手指,“你想让我说三千万……还是比这更高?” 临西抿唇,不做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无价。”他语出惊人,“在这世界上只要是我的喜欢的东西,就是无价。” 正中下怀,她欣喜不已,“我帮任总找回了原本已经毁弃的无价之宝,那区区三千万贷款能否作为酬谢贷给我们?”临西说完这话,都觉得自己厚颜无耻到了一种境界。 任环洋低头查看他的画,赞叹道:“补的不错,一看就是高手。” “你喜欢就好。”临西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然而这话对任环洋倒是挺受用,他继续研究了一会儿突然说,“情谊不能用钱来衡量,我不可能让这幅画去抵三千万的贷款。” 情谊?贷款和情谊有什么关系,越说越离谱,临西问:“什么情谊?” 任环洋的视线从画上移到了她脸上,只听他徐徐说:“我小时候答应一个人,要给她画幅火车图,在我离开之前送给她。”说到这里他停下来。 临西侧身对他,静静聆听,见她没反应,他继续说:“这幅画,是我的承诺,我把画画好了,却没有送出去。” “然后呢?”临西问。 任环洋耸耸肩,“当然是找到那个人,继续履行诺言了。”他低头浅笑:“所以,我怎么可以让你们拿这幅画来做抵押,更何况这是我的画。”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临西叹口气,“不过是想让你卖个人情给我……” “可以。”他说。 “什么?”临西一惊,不敢相信。 “我说,我愿意给你卖这个人情。”任环洋一字一字说的很清楚,说完,他微扬的嘴角更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就是操心的命! 妹子们要是喜欢就收藏一下吧~~~ 第13章 进山 临西身上所有的火气在这一刻悄然散去,她做梦都不会想到,顽固不化的任环洋居然会因为“人情”这种抽象的东西给她大开方便之门。 “是……真的吗?你真的会贷给我们三千万?”临西一再确认,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任环洋点头,“我会放款的,但……”他浅笑,“这个人情最多值五百万。” 原来如此,他果然有后手,临西脑子一转,忙问他:“分期贷款可不可以?” “我只听过分期付款。”他说。 “特事特办啊!”她一急,也不管合适不合适,给人家出起了主意,“你可以分批贷给我们,按照每一笔款项的偿还情况,适时调整利息,置于担保这一块,有总公司在后面撑着,大老板不会不管苏总的……” “这些,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他打断她,“裴小姐,不瞒你说,单凭苏总的个人信用,我是一毛钱都不会贷给她的,我之所以答应放这五百万,全都是因为你。” 临西一怔,这话说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这是我的工作。”想来想去,这是最保险的回答。 任环洋一边整理桌上的画布,一边继续说:“因为你胆子够大。” 临西失笑,原来真相是这样。 “我倒真想知道,你还能想出什么理由跟我要剩下的两千五百万。”他将画塞进卷筒里,抬头看她,似笑非笑,“我拭目以待。” 所以,他是打算砸五百万买个未完待续吗?把她当做小丑,想要找找乐子? 临西心里很别扭,还有点儿不服气,她扭头问他:“任总,你看过《倚天屠龙记》吗?” 任环洋点头,“当然。” “我记得里面有一节,讲的是张无忌欠赵敏一个人情,答应以后为她做三件不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情,以此为报,赵敏欣然接受。” “所以……你想让我当赵敏?”任环洋觉得有趣,这个女人的脑子随时都有可能脱轨。 “你既然如此清楚,那……任总能否答应,让我为你办三件不违背社会道德的事情,每办成一件,你就放一部分款,直至将剩下的两千五百万全部放完。”临西觉得自己疯了,她连为苏洁妮贷款这一件事都办不好,还敢大言不惭的去揽任环洋的事儿? 他将双手抱在身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着临西,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砸吧了下嘴巴,声音很响,突然笑了,他说:“亏你想的出来。” 话音未落,任环洋突然上前一步,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临西懵了,他到底什么意思?这种不着边际的反应,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她还在考虑要不要问清楚,任环洋突然把卷筒扔到了她的怀里,“你说的方案,我会考虑,回去告诉你们苏总三天之内过来签约,我会先兑现五百万。” 临西心里乐开了花,这件事情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有了实质的进展,她抱住卷筒,忍住喜悦,问他:“这画要我挂哪里?” 任环洋摆手,“不用挂。”他低头想了一下,很认真地说:“既然成了生意,那交付的物品自然要合我的心意,这画虽然补的不错,却没有装裱,于我而言这就是缺陷。” 就知道从他这里拿钱,跟要他的命一样,临西早就做好了他反悔的准备,谁知任环洋说:“你去装裱吧,我等你。” 搞什么,又是这句“我等你”? 临西真听不得他讲话,乍一听温柔的要死,下一句准能噎死人,果然,他又说话了,“今天变天了,外面很冷,你早点处理完,早点回去休息。” 临西僵住,这是在关心她吗?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临西心头一暖,居然还有点儿感动,她吸了吸鼻子,缓缓回头,微微一笑,美的灵动,“谢谢。” 任环洋眼神一闪,头一次没有直视她。 临西对美术圈的事情压根不懂,她从任环洋这里出来后,背着卷筒又直奔东城的艺术画廊去了,可是赶得不巧,那学生早早把门拉下,不做生意了,临西拍了几下,不见有人应答,干脆作罢。 艺术画廊隔壁有一条长长的画舫街,临街有很多做装裱工艺的店,临西一家家去打听,不是要价太贵,就是装裱材质太差,连她都看不上,就不要说挑剔的任环洋了。 跑了大半天,定不下来合作的商家,她灰头土脸地坐在街边休息,只觉屁。股底下一阵阵寒意上传,还真被任环洋说中了,这该死的天气。 “乌鸦嘴。”她吐槽那人的“预言”能力,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缓缓停在了她身边,她扫了一眼车牌,只觉好熟悉啊,一时之间却也对不上具体的人。 主驾车窗缓缓放下,临西看到了任环洋。 “你怎么在这儿?”她惊讶,用食指指他,方觉失礼,立马放下了手。 “我以为你已经办妥了,没想到你还在这里打转。”他责备她,却又示意她上车。 临西没有想太多,单纯以为他只是刚好路过,像上次一样,顺便载她一程而已。可任环洋并没有把车往她熟悉的地方开,而是一路往西,越走越偏,他也没说去哪里,临西这才有点儿害怕了,双手抓紧安全带,小声问他:“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任环洋唇角一勾,扭头冲她突兀一笑,带着股坏人的味道,临西心里咯噔一下,好家伙,不会把她拉到山里卖了去吧?那一秒她都做好了随时跳车的准备。 “你怕了?”任环洋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的暗笑不已。 “没……没啊……我怕什么?”临西逞强,顶着煞白的脸在撒谎。 “没有就好。”任环洋扫她一眼,有点儿心疼,特意放慢了车速,“别紧张,只是带你去拜访一位裱画大师,他住在山中的别墅,路程有点远,但别墅所属楼盘的开发商你肯定听过,润鑫公司,你查查。” “不……不……不用查。”临西强装笑脸,一只手藏在衣服下摆里,在手机搜索界面输入了“润鑫”两字,果然出现了相应信息,她这才放松下来。 任环洋没再说什么,又开了半个小时,他们终于抵达了山腰处的一幢独栋别墅。说是别墅,其实面积也不大,顶多只能算是个复古的叠层住宅。 只是房子前面的院子很大,中间一条鹅卵石直通正门,两边被修整成了菜地,院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身绘满五彩的图案,十分亮眼。 “裴小姐。”任环洋突然拉住她的手,“你不是要我做赵敏吗?” “啊?”临西想抽手,可任环洋抓的很紧。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这里的主人,现在我提出需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请你务必配合我。事成之后,我会放第二笔款。” 这么快?临西的第一反应是问:“配合什么?” 任环洋没回答,牵着她往正门走去,鹅卵石小路不长,可跟任环洋一起走,还被他抓着手,临西这心脏是扑腾扑腾一直猛跳,这路也变得分外长,走了老半天还没到头。 她看着任环洋的侧脸,坚决、刚毅、果敢、认真……还有深不见底的温柔,有些发晕,有点儿混乱,目光向下又停在了他的大手上,他的手掌温热宽厚,霸道的抓着她,然而力道却是柔和的,这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这位是倪大山教授,以后我们要多向教授学习。”任环洋在她腰部推了一把,临西从神游中醒来,伸手与眼前的白发老人握了握。 “一定,一定。”完全标准的官方笑容,临西反应极快。 “倪大山”,这不是陆廷少昨晚说起的人吗?还真有啊。 她用余光扫一眼任环洋,他正和教授有说有笑,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也不冷酷了。临西纳闷,怎么在教授面前,他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这是我的未婚妻,她一直吵着要见您,今天恰好是个机会,也让她长长见识。”任环洋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临西敏锐捕捉到了“未婚妻”三个字。 他的未婚妻……我? 临西倒吸了一口凉气,茫然无措地抬头,却刚好迎上了任环洋的吻。 他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记轻吻。 “好好好!环洋总算找到心爱的人了,真是太不容易了!”倪大山也不害臊,见他俩“亲昵”,居然在一旁瞎起哄。 临西瞪大眼睛跟他要个理由,身体不自主往后撤,然而任环洋一脸宠溺,一只手刻意搭在她脖子后面,稍稍用力,就将她箍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他不能当着倪大山的面解释,临西自然明白他刚才说的“配合”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叫她假扮他的未婚妻吗? 好俗套的偶像剧桥段,但却是生意场上惯用的手段,用一种伉俪情深的假象来博得对方的好感,从而达到他们签约的目的。 既然如此,她配合便是,但任环洋再敢借故占她便宜,她一定不顾一切,让他鸡飞蛋打。 临西握住他另一只手,满脸堆笑,做给教授看他们是如何的恩爱,然而手上暗自用劲儿,任环洋吃痛眉峰微动,几不可见地瞪她一眼,临西的内心却得到了极大的平衡。 “媳妇儿,快给大师看看你补的画!”任环洋说着,又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这次他下手重,临西听到了回声。 任环洋……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给个收藏~ 男主逐渐展露真心了! 第14章 雪困 临西将卷筒从肩上卸下来抱在怀里,倪大山说:“不急,不急。”笑呵呵地迎两人进去。 任环洋走在她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临西趁倪大山不注意,回头瞪了他一眼,任环洋歪了歪头,轻浅一笑,贴心地从她手中拿走了卷筒,挎在了自己肩上。 “到底要干嘛?”临西无声地冲他做口型,任环洋极快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临西只好乖乖往里走。 艺术家的处所,充满了浓重的个人色彩,玄关比一般人家要长,视线受阻,几乎看不到里面,等走到头,跨过一块黑色的地砖,临西眼前豁然开朗,室内装修一目了然,好家伙,居然起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效果。 旋转楼梯将房间整体分成上下两部分,一楼是客厅,很空旷,圆形的沙发嵌在地板中央,中间放了一张毛茸茸的地毯,地毯附近放了一个木质茶盘,再无其他家具。 与玄关正对的是一排干净透亮的落地窗户,天还没黑,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一排金黄的银杏树正哗啦啦落着叶子,扇形的叶子缓缓飘落,那耀眼的颜色夺去了临西所有的注意力,她看的呆住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活的如此肆意潇洒,可以独自拥有这般美景。 “好浪漫。”她不觉低喃。 “你喜欢?”任环洋在她耳边问。 临西微弯唇角,头也不回,低声回应:“你不懂。” 任环洋轻笑,“把你卖到山里,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感慨。” 临西提了一口气,真想骂他,然而一扭头差点挨到他泛着青须的下巴,如此近的距离,她的心跳蓦然一滞。 漏了一拍,为什么? 她泄了气,不敢看他。 这时,倪大山招呼两人过去壁炉那里坐,临西这才注意到,落地窗户旁边的墙上专门凿出一个欧式的壁炉,里面正燃着木炭,蓝色的火苗噗噗窜着,没有烟。难怪她不觉得冷了,原来得益于此。 这老人家也太会享受了,临西暗自感慨,跟着任环洋过去席地而坐。 她抬头往楼梯上看去,墙壁上挂满各种画作,有的她能看懂,有的过于抽象,她满眼好奇,忘记了身边的两人。 任环洋把火车图从卷筒里抽出来,摊在地板上,倪大山一看,心疼坏了,“哎呀,怎么把这幅画弄坏了!” 他伸手摸了摸中间的接缝线,脸色吊的异常难看,一股子愤怒涌了上来,“元蒋那个兔崽子!这么好的画,就给他这么瞎整!他人呢?” 临西被他这么一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元蒋应该就是那个补画的学生,“他……他在店里。” “哼!蠢材!”倪大山愤然起身,走到另一面墙跟前,伸手一拍,身侧“咚”的一声,弹出一个手柄,他用力一拉,居然拉出来一张桌子,桌面下边连着根弹簧,支撑着桌子悬在墙壁上。 “这……是机关吗?”临西看的眼睛都直了。 “是高科技。”任环洋纠正,“还没完。” 他话音刚落,倪大山又在桌面侧边按了一下,随着“呲”的一声,桌面塌陷下去,升起一个平台,上面横竖错落,隔成了七八个小格子,他从其中几格里拿出一些工具,将画平摊在下面重新对齐的桌面上,然后开始捣鼓起来,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 裴临西简直震惊坏了,趴在沙发背上,直愣愣盯着倪大山的一举一动,这种场景她以前只在别人分享的微博里看到过,今日一见,果然够前卫,忍不住啧啧赞叹。 任环洋学着她的样子,也趴了过来,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侧脸相对,静默无语。 临西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脖子一阵发热,她悄悄扭头一看,任环洋居然趴在沙发背上睡着了,正好面朝着她,双唇微张,鼻息徐徐,安静的像个孩子。 她怔了一下,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审视过一个男人,现在却被他的睡相夺去了心神,这让她很郁闷。 看那倪大山拆了补,补了又拆,一会儿还要装裱,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弄不完了,旁边还有个人睡的如此安然,临西的瞌睡虫也被勾了出来,连打两个哈欠,一头扎在沙发背上,眼帘越来越重,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任环洋说话的声音,也许是在做梦,她听的不是很清楚,只记住了“家暴”、“关爱儿童”、“基金会”这几个字眼。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动她的头发,临西一个机灵,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身边一盏柔黄的灯光,投下一圈光亮,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已经是深夜了。 身上暖暖的,她伸手一抓,摸到了厚厚的毯子,有人在她熟睡之时特意替她盖上的,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任环洋。 任环洋……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抛下她一个人下山去了? “你醒了?”低沉醇厚的男声就在她身后。 临西猛地坐起,“啊!”一束头发被扯住了,她吃痛叫了一声。 任环洋立刻松手,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眉头皱了一下,有心疼溢出。 原来他还在,临西双手掩面,揉了揉脸,轻声问:“现在几点了。” 那边像是才回神,“凌晨两点。” “什么?”临西想坐起来,手一撑,按在了一块柔软的东西上,心道不好,抬头一看,任还洋眉目紧锁,又尴尬又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临西赶紧把手从他大腿内侧拿开,跳了起来。 任环洋缓了缓说,“你要是故意的,我们就该去二楼,那里有独立客房。” 临西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着这种事情解释下去只会越描越黑,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问他:“画呢?裱好了吗?我们现在可以下山了吧?” 任环洋诧异地看她一眼,艰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舒展了一下双腿,“某人看着瘦,原来都是假象。” 临西一怔,旋即领会了他话的意思,原来她刚才一直枕着任环洋的大腿在睡觉,难怪他会扯她的头发,也许刚刚他只是无聊,顺便在玩儿她的头发而已。 “现在没办法下山。”任环洋走到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垂在他身后,看不到外面的景色。 “可是,这么晚不回家,我又没给家里说,我妈会着急的。” “是吗?”任环洋算了算时间,“从来到这里一直到此刻,你的手机一次都没有响起,所以,我并不认为有人在担心你。” 临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没电了,关机。”声音很淡定,带着点儿对任环洋的讽刺。 任环洋耸耸肩膀,反手在墙上按了一下,满室灯光大开,视线瞬间清晰,临西被这突来的光亮闪了眼睛,下意识伸手挡在眼前。 “裴临西,落叶很浪漫吗?”他不合时宜地问。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临西要抓狂了,这家伙脑回路是有多长,到现在还惦记着下午的事情。 “如果是落雪,你是不是会觉得更浪漫?”他不依不饶。 临西无语,“你有办法让老天现在下雪吗?如果不行,就不要问我这个问题。” “裴临西,我再问你一次,你要的浪漫是什么?” 隔着几步的距离,裴临西几乎要笑出来,她不想玩你问我答的游戏,她只想借他的手机一用,所以,她极其随意地说:“你赶紧让老天下雪吧,什么话也别说了,你就把这个做到,以后我再也不跟别人说浪漫这种事了。” “裴临西,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不要再忘了。”他说的很郑重,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 什么叫“再”?我还忘记过什么? 临西准备问他借手机,尚未开口,只见褐色的窗帘从中间向两边缓缓收起,临西轻笑,“你又按了哪里?给我说说,让我也感受一下高科技……” 话音戛然而止,临西表情僵住,双眼直愣愣地看向窗外。 此刻,窗外正下着茫茫大雪,天地一片银装素裹,与室内的灯火通明形成强烈反差,临西嘴角含笑,偷偷瞟一眼任环洋,那人也得意地扬着嘴角,宣示着自己的胜利。 临西走到窗前,内心抑制不住地满足,她终于笑说:“很浪漫。” 任环洋笑意更深,“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就好? 临西默念一遍,这是在学她说话呀?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看着看着,白日里那些防备通通卸了下来,尤其是不苟言笑的任环洋,破天荒地露出了他最灿烂的笑容,“我也觉得很浪漫,老天爷真给我面子。”他指了指上面。 临西双手抱在身前,笑出了声,“任总,其实你这样更好看。” “是吗?”任环洋指了指自己的脸,把笑容扯到最大,“这样吗?” 临西笑弯了腰,“你的员工知道你会这样搞笑吗?” 他摊摊手,“我不喜欢在他们面前这样。” 呃,这话……另一种理解是不是:他只喜欢在临西面前这样?想到这里,临西渐渐收起了笑容。 “你不必叫我任总,我觉得自己的名字还不错。”他说。 临西点点头,“任、环、洋,很大气。” “那你为什么叫做裴、临、西?太中性了,与你不相配。” “这个嘛……”临西抬头望望天花板,“我从小就住在城西,我家的房子临近西面有一条火车道,至今都在运行,小时候,我爸爸是那条铁路的检修员,我妈怀着我的时候,总是站在我家屋顶,往西面望我爸爸,所以给我起了‘临西’这么个名字。” “原来如此。” 说完这个话题,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只并肩看着窗外的纷纷落雪,只是临西隐隐觉得任环洋其实一直在看她,很专注的那种,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曾回应他。 “小西,现在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介不介意陪我喝杯茶?”他改了对她的称呼,似乎他们相识很久,彼此亲昵。 临西回头,微微一笑,“好。” 如此良辰美景,如果浑浑噩噩睡去,岂不是浪费,临西当然愿意将浪漫进行到底,虽然,这只是她对今晚的定义。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被男主迷倒了…… 收藏好渣,求收!!! 看完更新的亲们,可以去看作者的另一篇完结文《纯情娱乐圈》,男主一样迷人哦~~~ 第15章 邀请 雪后的清晨,格外的安静,满地积雪的反光照进了落地窗户,光线洒在临西白皙的面庞上,有清脆的鸟声传来,她动了动眼皮,醒了。 任环洋不在她身边,只有那个木质的茶盘上还留有两人昨晚喝剩的红茶。 临西揉了把头发,终于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说好了陪任环洋喝茶聊天,可她才喝了一杯就呼呼大睡了。 别人喝茶提神,她喝茶催眠,真是要命。 她怎么就那么放心他? 任环洋该不会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女人吧?临西懊恼不已,呆坐着咬了咬手指,还是决定赶快起来下山去。 她叠好毛毯,视线被落地窗外的两个人影所吸引,是任环洋和倪大山,他们正拿着铁链在车胎上捣鼓,在为下山做准备。 临西随手把头发扎起来,整了整起皱的衣服,收拾妥当之后跑出去帮他们。 任环洋看见她出来了,远远冲她笑笑,“早。” 他主动和她打招呼,态度果然与以前不同,看来昨晚的交心是作数的,任环洋并不是阴晴不定的人,临西放缓脚步,也冲他笑笑,“早,我也来搭把手吧。” “不用,你去把画一拿,我们这就准备下山了。”任环洋扯了扯防滑链说,“可以了。” 倪大山围着车子走了一圈,确认没有问题,看见临西还站在那儿没动,以为她没听见任环洋的话,于是给她指了指画的具体位置,“那个,小西啊,还是在那张桌子上,你去拿吧。” 临西连忙返身去拿,倪大山看着她的背影问任环洋:“你的画就是要送给她的吧?” 任环洋说:“是。” 倪大山点头,“难怪当年你怎么都不肯把画卖给我,原来是有主的东西。” “拙作而已,承蒙您看的上,您要是不嫌弃,以后我会专门为大师作一幅画的。” 倪大山笑说:“你有心就好。” 任环洋看到裴临西已经背着画往外面走,他抓住最后的时间对倪大山说:“那关于‘反家。暴关爱儿童基金会’筹建的事情还劳烦大师多费心。” “你都求到我门上来了,这个事儿也是好事情嘛,很有社会责任感,我先和美协的几位骨干就此事通个气,后续的事情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那就多谢大师了。”听得出来,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得到倪大山这样的承诺已是难得,任环洋没再说什么,谦卑地送大师进屋,恰巧和走过来的裴临西打了个照面,他用眼神告诉她:在车前等他。 临西查看了一下雪后的路况,本就狭窄的山路现在白茫茫一片,哪里还有路的样子,心里有点儿担心,突然一个雪球飞过来,她敏捷地伸手一抓,雪花碎了一地。 任环洋就站在不远处拍了拍手掌,“好身手!” 临西失笑,怎么就过了一个晚上,这人的天性都解放了?好幼稚啊! 任环洋又捏了一个圆球,蹲在地上,抡起胳膊作势要砸她。 临西最会玩儿这个了,就地取材,在车盖上双手一抹,抓了一把雪,两手一汆,使劲儿一捏,一个雪球就团好了。 任环洋还没起身,脑门正中一球,他吃痛往后一倒,坐在了地上,单手捂住额头,朝罪魁祸首望去。 临西正笑的比哭还难看,“对不起……” 任环洋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面无表情,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正常走到车前,拉开主驾的车门,准备下山。 临西识趣地往后座走,隔着一车的距离,任环洋把脑袋探过了车顶,“坐我旁边。” 霸道的口吻使她迟疑了一下,看他正等她,似乎不听他的话,今天就别想下山,临西只好把卷筒放在后座,自己又走了回去,坐到了副驾。 任环洋很快坐了进来,发动了车子,却不急着走。 临西扣好安全带,抿了抿唇,没话找话,“那个画补的真好,我刚才看了,一点撕坏的痕迹都没有,大师不愧是大师啊。” 任环洋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又恢复了之前酷酷的样子。 临西干咳了两声,偏头问他:“我们在等什么?” 任环洋转首过来,语速缓慢地说:“在热车,不急。” 临西无言以对,只好鼓了鼓嘴巴,掩饰她的不自在。 “我听说你以前是做律师的?”任环洋突然问起她往事,临西一怔,低声答:“也没做多久,刚过了实习期而已。” “是吗?”他的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律师是个好职业,为什么要改做法务?” 临西看向他,双目晶莹,瞳孔黑的发亮,像两颗明亮的黑曜石,喉咙动了动,却没有回答。 任环洋瞟了她一眼,继续说:“虽然我没有学过法律,但就我看来,你们千辛万苦过了司法考试,不从事律师这一行有些亏了。” “你不懂。”临西转首望向窗外,其实她的眼前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在你这里,不懂的事情还真多。”任环洋轻笑一声,“看来我该学习的东西还很多。”说完,车子开始前行。 临西努力吸了吸鼻子,“法本毕业,不一定就非得做律师,我觉得法务也不错,至少可以保证我的正常生活。” “没错,你做的法务工作就是帮助不靠谱的老板跑贷款。”他言辞犀利,好像很不理解她对工作的选择。 裴临西心里很不是滋味,双手抓紧安全带,顿了顿说:“等有一天,任总能体会什么叫做‘身不由己’的时候,就会明白我今天的处境了。” “叫我名字。”他在意的居然不是她的回答,而是她对他的称呼。 临西沉默,任环洋两腮紧绷,像是生气了。 车子开了一会儿,已经距离出口不远了,然而雪天路滑,任环洋已经开的万分小心了,车子还是滑了好几次,好像随时都会出事故。 裴临西最怕这种感觉,整个人神经绷得直直的,双手紧抓着安全带不放,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开始发白,脑海里不断出现父亲被火车撞飞的场景。 刚好经过一处转弯,车子打滑过程中颠簸了一下,裴临西吓得浑身一抖,还好任环洋及时把控住了方向,临西吞了一口口水,闭上眼睛,几乎要哭出来。 冰凉的手背突然一暖,临西睁开眼,看到任环洋正紧张地看着她,车子已经停了,她长出一口气,“谢谢。” 任环洋摸了摸她的头发,“放心吧,你不是一个人,我在,我陪着你呢。” 他的一句话,瞬间让临西双目潮湿,她虽没哭出来,心中却是万分感动的。 过了弯道之后,终于看到了山路的尽头,任环洋把车开上大路,裴临西总算缓了过来,头往椅背上一靠,再也不想回忆起那惨烈的画面。 很快他们就到了雅逸苑,临西急着回家报备昨晚的去向,一下车就跟任环洋告别,谁知付瑶从里面出来了,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看到任环洋和裴临西一起过来,有点儿诧异,但很快就客气的跟裴临西打招呼,然后告诉二人,苏洁妮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苏总?她来了?”裴临西感觉自己被抓了个正着。 “是我叫她来的。”任环洋抢在付瑶前面开口,“我昨晚约的时间,叫她来签那五百万的贷款。” 他接着问付瑶:“合同准备好了吧?” 付瑶说:“都好了。” 任环洋回头看一眼裴临西,“也省的你跟她说了,走吧,一起进去。” 裴临西捏了捏口袋里没电的手机,硬着头皮跟着那二人进了雅逸苑的大门。 苏洁妮闻声笑盈盈地出来迎接他们,任环洋冷面以对,让她在办公室外间等一下,说他要进去换件衣服,苏洁妮表情明显一怔,旋即看向裴临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付瑶去拿合同,外间只剩苏洁妮和裴临西两人,趁着等候的间隙,苏洁妮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衣服没换?”语气暧。昧。 裴临西不是小姑娘,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很快打了个腹稿,她说:“我现在暂时还没有能力做到每天换衣服上班,但我在努力。” 苏洁妮笑的夸张,“这话说的……你们俩昨晚在一起?你和他进展到哪一步了?” 裴临西冷眼看着她,“没进展。” 苏洁妮发出一个奇怪的拟声词,一脸的不相信。 裴临西不在乎她怎么想,因为在苏洁妮眼里,她就是一个靠美。色去达到目的女人,既然如此,她和她的谈话不如更直接的好,反正她说什么,对方也不会相信,当下她最想知道的是,分期贷款的酬金如何支付。 苏洁妮告诉她,她俩之间的合同签的是三千万,什么时候贷够三千万,什么时候给酬金。 裴临西对这样一刀切的支付方式无法接受,她试图争取自己的权利,可苏洁妮坚决的态度,又让她丧失了开口的勇气,毕竟她每月付她工资,也不算克扣她。 任环洋很快从里间出来,付瑶拿了合同过来,五百万对任、苏二人来说,算是小数目,两人大笔一挥,这笔生意即告成立,抵押物仅仅是象征性的一辆车。 签约完后,临西的心头大石却一点儿也没落下,反而加深了,她突然意识到,那剩下的两千五百才是大头,她得帮任环洋做多少事才能值回这些钱呢?还有昨天,任环洋让她假扮未婚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正想着,手中突然接到了一张邀请卡,她很诧异,抬头一看,付瑶给苏洁妮也发了一张。 “反家。暴关爱儿童基金会筹建晚宴?”苏洁妮一字一字念出了邀请卡的主题,“这是什么?”他问任环洋。 “苏总,答案就是你念的东西。”任环洋看向裴临西,“我郑重邀请二位出席由我牵头的社会公益基金会筹集活动。” 反家。暴? 临西脑中画面一闪,立刻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任环洋的情景。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只想求个收~~ 第16章 礼服 任环洋不想详细解释,他也不避讳在场的人,直接对苏洁妮说:“接下来的事情我想和你单独说,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小西回家休息,她昨晚睡得很不踏实。” 此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裴临西眼睛都瞪圆了,哪还好意思去看别人的反应,她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饶是付瑶反应最快,连忙接话,“就由我来送吧,裴小姐,这边请。” 临西想都没想,快步跟着付瑶离开了任环洋的视线,连声“再见”都忘了说。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坐付瑶开的车了,然而这次,气氛却出奇的尴尬。 她与付瑶不算熟悉,却也不是无话可说的陌生人,付瑶不打开话题,临西本就心虚,更是无法开口,于是干脆装作发困,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然而,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刻也清静不下来,有些画面重复出现,全都是她第一次见到任环洋的样子。 她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父子俩的咆哮、争吵,任环洋出来后,眼神暴戾,单手捂着下颌,仔细回想,那时他的嘴角似有血迹渗出。难道,任勉对他动手了? 他不顾危险,一门心思上山去拜访倪大山,让她假扮他的未婚妻,只为博得他的好感,莫不也是为了寻求倪大山的支持? 他要筹建“反家。暴关爱儿童基金会”,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就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从小到大,一直饱受折磨,直到现在都没能摆脱那种状况? 所以,他的心灵早已蒙上了阴影,多年来无法释怀,才会让他看起来如此孤单? 他极少笑,也不喜欢与人交流,甚至成为了苏洁妮口中“不近女。色”的男人,难道就是源于这段经历,让他无法相信别人了吗? 她想的头疼,内心深处甚至被自己的想象力所折服,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他不过就是单纯的想搞个基金会而已,像大部分有钱人一样,物质上得到极大满足后,就会开始追寻更高层次的人生价值,而创立基金会是摆脱庸俗的一种常用手段。 付瑶在后视镜中看到她纠结的表情,不禁好奇,“小西,你没事吧?” 裴临西捏捏太阳穴,“没事,昨晚雪太大,山上封路了,没法回家,手机也没电了,我又怕我妈担心,所以一整晚都没睡着。” 付瑶笑笑,心知她这是在变相解释昨晚的去向,为了避免她继续难堪,她适时转移了话题,“基金筹集晚宴定在本周五晚上,任总对这件事非常在意,为了能让基金会尽快成立,他这段时间也颇费了番心思,邀请的客人非富即贵,所以,小西你还有几天的时间来准备服装。”说道这里付瑶顿了一下,“其实我还挺好奇你穿礼服的样子……一定很惊艳吧。” 临西被她盛赞,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表示不敢当,夸赞了回去。 但女人嘛,一旦说到衣服,还真撩动了她的心弦,她仔细想想,家里那些衣服,花了钱的都是些打折的套装,至于礼服……她叹了口气,一件也没有。 回到城西后,告别了付瑶,临西一路小跑来到社区的麻将室,进去一看,裴妈果然叼着烟在打牌,边打边和身边的牌友说笑,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她问站在一边喝水的李阿姨,裴妈是否打了通宵,中间有没有问起过她? 李阿姨先点头,后摇头,笑的难看,连她都为裴妈害臊。 临西心寒不已,没和裴妈打招呼又静悄悄从里面出来了,然而脚下像灌了铅,一步也走不动了,她就站在寒风中,强忍着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感觉胸腔快要炸开。 母亲一再保证不再参赌,然而如今却是越陷越深,只差把城西的这间老房子也赔进去,有的时候,她负气的想,还不如真的败光了算了,没了房子,她也不用被这个破地方所牵绊,省的母亲整日惦记着那点拆迁费。 城西拆迁,她冷笑一声,那根本就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她低着头往家里走去,不再去想还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多少关注,刚走到门口,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往台阶下一瞅,原来是陆廷少。 她吸了吸鼻子,问他:“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陆廷少走上来,看她眼睛红红,有些心疼,“一直打你电话打不通,打到你家里也没人接,我有点儿担心,所以就过来看看。” “哦,我的手机没电了。”临西勉强笑笑,回身看了眼自家院门,撒了个谎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妈可能出去了吧。” 陆廷少明显看出她心情不佳,正思忖着该如何安慰,临西却主动邀请他进去坐坐,陆廷少自然是无异议的。 进到家里,临西感到十分疲惫,没有心力再招待陆廷少,于是烧了壶水,让他自便,她大咧咧往卧室里一倒,再也不想动弹。 陆廷少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去,虽然他们小时候还在一张床上躺过,这裴家他也来过无数次,但到了这把年岁,还是要顾及一下男女之别的。 然而有个大男人杵在家里,临西肯定是睡不着的,她又想到了礼服的事情,招徕陆廷少进去替她参谋,见她起来了,陆廷少这才敢进去。 他听临西的指挥把衣柜门打开,从里面选一件最漂亮的衣服出来,可挑了半天,也挑不出一件合适的,他一着急,将十指在空中不断地张开又捏住,略显无奈。 “你看吧!连你都选不出来!”临西突然大叫,将一个抱枕扔到了陆廷少身上,自己沮丧地把头顶在了床垫上。 “啧啧啧!瞧瞧裴临西这德性!”陆廷少还不忘调侃她,“你又怎么了?要干什么去呀,非得要好看的衣服?” “不是好看的衣服,是礼服啊!”裴临西捂住脸,不肯抬头,“我要去参加反。家暴关爱儿童基金会的筹建晚宴,人家要求着装正式。” “反家。暴……任环洋是发起人?”陆廷少惊诧不已。 裴临西抬起头,“是啊,怎么你也知道?” 陆廷少表情变得十分难看,他急问:“你见过任环洋了?” 临西被他的反应搞得莫名其妙,她说:“我最近就是在跟任环洋跑贷款啊……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答。 临西歪了歪头,还欲问下去,陆廷少却突然借故有事要做,板着一张脸离开了裴家,临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就在临西为礼服的事情头疼的时候,天上居然掉下了馅饼,正好砸中了临西。 受邀第三天,临西收到了一份快递,她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条宝蓝色的真丝长裙,临西虽未穿过多么昂贵的衣服,但这条长裙,一看便知是高端货。 会是谁寄给她的? 临西想来想去,只有陆廷少这一个可能,他一定是那天在她家看到她为礼服所困,所以回去后精心为她挑选了这条长裙。 真够朋友!她大赞。 临西将长裙换上,在镜子前一照,不禁被自己惊艳到了,镜中的女人气质极佳,浑身都透露着一股高贵。 她有点儿不敢相信,高贵这种气质,她连想都不敢想。 不管怎么样,先应付完这次晚宴再说,她想打个电话过去感谢陆廷少,然而一个陌生号码拨了过来,说是陌生,其实临西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好像是……任环洋。 她接起,对方开口就问:“礼物收到了吧?” 果然是任环洋。 “礼物?什么礼物?”她问。 “礼服。” 临西了然,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原来不是陆廷少送的,她轻轻吸了口气,“任总,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那边沉默了一下,对她的回复一点儿也不意外,像是早有准备,“没说送给你,晚宴过后,要是不喜欢就退了吧。” “可是……” “另外,不要叫我任总,叫我任环洋。”他说完就挂掉了电话,搞的临西有些茫然,为什么又生气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无语至极。 然而,在晚宴当晚,满心期待的任环洋并没有看到裴临西穿他精心准备的礼服。 他站在台上,满场皆是衣着华贵的美女,他却只关心她何时会到,甚至在心底猜测她的到来将会吸引多少人的目光,然而,门口闪过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他一眼就看清,那人是裴临西。 他有些生气,和身边的宾客寒暄着,一步步靠近临西,想问问她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好意。 可当他隔着几个人,在嘈杂的会场中锁定她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想问了,她穿着黑色复古的长裙,长发盘了起来,简单大方,低调却仍掩不住她的美貌,他只想这样静静看着她,直到她一个不经意看到他。 苏洁妮就在临西身边,与众人攀谈甚欢,临西现在有点儿讨厌这个女人,她真是一点容人之心都没有。 就在晚宴开始前几个小时,苏洁妮专门派张燃把她接到她家里。 张燃说,苏总打扮需要时间,要临西和她一起过去,省的临西寒碜,给她丢人。张燃说完这话,还特意补了一句,“我这是原话复述,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临西知道张燃不是爱多事的人,也就没说什么,换上任环洋送的长裙后,就跟着张燃去了苏洁妮家,谁知苏洁妮一见她,就是一顿猛夸,可到最后,她竟然说:“不行不行,你这么穿,还有谁会看我?这样吧,我衣帽间的礼服你随便挑,就是不要穿你身上这一件。” 临西被她气了个够呛,本想讨个说法,怎么别人就不能比你苏洁妮穿的好看了? 可苏洁妮是多老的姜啊,她都没开口,苏洁妮就对她说:“那天你走后,任环洋对我说,想借助我的人脉帮他筹建基金会,我答应了他。” “他想创立的基金会本来就是造福社会的好事情,苏总愿意帮他,也是无可厚非的。”临西说。 苏洁妮在穿衣镜前比着衣服,“那我苏洁妮帮人可不是白帮的,我跟他说了,要是我能帮他拉到五分之一的投资,他就答应贷给我一千五百万。” “加上之前借到的五百万,那就是两千万了,距离苏总你三千万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听到这个消息,临西的压力骤减。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任环洋说了,这事儿还得你跟进,他和你合作的很愉快。”苏洁妮暧。昧一笑,“小西,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咱们两个可是有协议的,你要是和任环洋在一起了,那三百万的酬金可就没有了,你可千万不要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刻意隐瞒你们俩的关系哦。” 裴临西冷眼看她,“放心吧,不会的。” “最好是这样。”苏洁妮丢给她一件黑色礼服,“就穿这件吧,我年轻时的最爱。” 大脑回归现实,裴临西举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苏洁妮的言行。 “小西。”身后有人轻唤她的名字,临西心头一抖,差点没抓稳酒杯,她回头,那人是许久不见的吴纪峰。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前男友身份揭秘。 求那个收收收收收~~~~ 第17章 报复 “好久不见。”吴纪峰绕过挡在他面前的人,走到了临西面前,“最近好吗?” 临西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吴纪峰,考虑到他可能是代表恒基实业总公司过来的,该有的礼貌还是不能少,也就客气地说:“挺好的。”可不知怎的,一看到他那张薄情的脸,她就来气,接着又不受控的补了一句,“不劳你费心。” 吴纪峰双眉一蹙,说不出的难受,“你还在恨我?” “那不敢。”临西冷笑一声,“我是你什么人,凭什么恨你啊?” “裴临西,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要在这里和我吵架吗?”吴纪峰被她的冷言冷语刺激到,在宾客来回的大厅里,低声冲她吼。 临西一甩头,“是你要找我麻烦!”她嗓音有些哽咽,连她自己都意外。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不讲理?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他气得涨红了脸,瞳孔都好似放大了一倍。 “你现在发现也不晚,忙你的去吧。”临西提起裙裾,转身想走,再说下去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否控制的住情绪,她和吴纪峰注定不能友好分手,到最后,两个人都把最丑陋了一面留给了对方。 爱情里的loser,她已不指望那人还能记得她的好了。 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拽住,“你放开!”她大力一甩,以为是吴纪峰,可回头的瞬间看到任环洋就站在他身后,当即呆住了。 她刚才的丑态,他已尽收眼底。 “跑什么?我和苏总正找你呢。”他连看都没有看吴纪峰一眼,将胳膊一弯,冲临西使了个眼色,临西立刻会意,找到救星般圈住了他的胳膊。 “我有几个朋友要介绍给你认识,她们想听听你对这个基金会的看法。”任环洋将脸凑过来,在临西耳边低语。 “我的看法?”临西诧异,她算哪根葱,她的看法有什么关系? “你看那儿。”任环洋抬了抬下巴,临西看过去,倪大山正带着那个给她补画的学生元蒋冲他俩打招呼。 临西微叹一口气,斜睨任环洋一眼,那未婚妻的谎言撒出去,看他要怎么圆回来。 然而吴纪峰不甘示弱,几步追上来挡住了二人的去路,他恶狠狠看一眼任环洋,似对他充满敌意,然后他喉结滚了一圈,开口却是换了态度,带着几分苦口婆心,对裴临西说:“小西,你本是独立有主见的女孩儿,什么时候开始要仰仗身边的男人了?” 临西一听,脸上表情一变,说话更是不留情面,“你是我什么人?我仰仗什么人,和你有关系吗?” 吴纪峰就知道她会这样回答,忍了忍又说:“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机关算尽也是得不到的。” 临西冷笑一声,“那我们走着瞧。” 吴纪峰恨恨点头,“话已至此,要不要听,要怎么做,全在你自己。” “呵。”一直沉默的任环洋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带着些许嘲弄,“你当我死的?” 临西和吴纪峰均是一惊,全然没想过他也会这样说话。 “这是我给小西的忠告,与你何干?”吴纪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任环洋扫他一眼,“你在我的晚宴上,警告我的未婚妻与我保持距离,你说,这事儿与我何干?” 吴纪峰顿时僵住,“未婚妻?” 临西没回答他,抬眸看向任环洋,任环洋说的极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她心如擂鼓,一句话都不敢问。 “你好自为之吧。”吴纪峰撂给临西一句话,气鼓鼓的与她擦肩而过。 临西泪眼婆娑,她跟吴纪峰的那段感情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点了,当初不相识,今后,估计不相认了吧。 任环洋动了动胳膊,带着她朝倪大山所在的地方走去,走了几步,临西小声对他说:“任总,请不要对苏总说我是你未婚妻这样的话,虽然,我知道这是你的策略,但我不想给苏总添麻烦。”她差点说漏嘴,其实是怕那三百万被苏洁妮以这个理由赖掉。 “叫我任环洋。”他无时无刻都在在意这个问题,临西只好改口说:“任环洋,可以吗?” “可以。”他竟无比爽快的答应了。 临西一怔,挽着他胳膊的手下意识地要缩回去,任环洋突然用力,夹住了她,临西抬头,欲言又止,然而两人已走进了倪大山的交流圈,任环洋换上了少有的亲和笑容融了进去。 元蒋看到临西,一下乐了,说起她补画少给两块钱的糗事,临西快要哭了,这种场合,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谁知众人一起哄笑,反倒从她身上打开了话题,任环洋更是过分,居然让她别欺负学生,快把那两块钱补上,临西示意任环洋低头,附耳说:“你再这样我就说是你教我的。” 任环洋抬手拨拨她的刘海,看似贴心,他说:“放心吧,我不会把你超级抠门的事情说出去的。” 众人又笑。 这个心机男!临西的内心在咆哮。 “大家聊什么呢?聊的这么开心,我老远都听到你们的笑声了!这么愉快的时候,怎么也不和我分享一下呀?”苏洁妮也过来插一脚。 任环洋将她介绍给大家,其中一个认识苏洁妮CEO说:“任总啊,你现在了不起啊,连这八面玲珑的苏洁妮苏大老板都在积极宣传你的基金会呀!” “瞧您这话说的,来,要不咱俩单聊会儿?”苏洁妮举起酒杯碰了过来,那人笑的合不拢嘴,咕噜噜真就干杯了,苏洁妮看着喝酒的架势豪迈,实则只抿了一小口,那一闪而过的鄙夷眼神被裴临西捕捉到,她知道苏洁妮心底不知骂了多少个“蠢货”了。 倪大山今天是重要人物,他在美术界是拥有泰斗地位的人,这次过来也拉了不少知名艺术家,有了这帮人的宣传推广,找到投资不是问题,可他这人挺霸道,看到任环洋还去拜托了苏洁妮,这心里就有点小小的落差,说话的语气也酸了起来,“我还不知道,环洋你还能请的动苏总这样的人物。” 听话听音,任环洋有所察觉,隐晦解释了一下,“苏家兄妹也是我们基金创始人之一,只有我一个人,哪里搞的动这么大的项目,这不是还得靠您多多帮忙?” 这话倪大山听着舒服,搞艺术的嘛,总有那么些傲气,情绪立刻好转,又开始和身边人有说有笑。 苏洁妮打发了那人,跟在了任环洋身后,“刚才的话我可听到了啊,我现在可是跟你借钱的人,哪里还有闲钱出资基金会?你别把我往里坑呀。” 任环洋斜睨她一眼,“你想多了。” 苏洁妮瞟一眼他,目光又落到了临西身上,看两人挽着胳膊,她嘴角含笑,没说什么,转身去别处联络感情去了。 任环洋一直带着她走到发言台下,临西说什么也不能再跟他上去了,抽手站定,抢在他开口前对任环洋说:“加油吧。” 任环洋提了一口气想说什么,眼珠一转,点了下头,总算没再为难她。 接着在任环洋慷慨激昂的发言声中,临西的思绪却有点飘飞,她好一阵没看到吴纪峰了,心想那人是不是被他气走了,她很懊恼自己为何总是这样先生气,然后立马就后悔,她不该表现的那么激动的,事实上她的确对他没感觉了呀。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她干脆开始享用晚宴的美食。 而此时,付瑶以确保晚宴安全为由,进入了酒店的监控室,这个时间,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在值班,他们面前是一墙的监控显示器,大大小小分出四五十个画面,最中央的那个显示器上正是酒店3号宴会厅的实时监控录像,而在最左边角落里的那个显示器上出现了吴纪峰的踪影,他正在酒店二十层的走廊里站着,正对着摄像头,仔细观察着什么。 付瑶站着两人身后,密切关注着这两个画面,同时让工作人员将其中一个画面切到停车场外面,然后,她看到了靠在宾利车上抽烟的张燃。 3号宴会厅里,任环洋发言结束之后,照例还是要跟那些到场的宾客交谈,临西吃吃喝喝好一阵子,这会儿肚子有些难受,于是想去任环洋为宾客准备的休息室歇一歇,她悄悄地上了二十层。 还在监控室的付瑶,突然看到临西出现在了二十层的监控画面中,再走几步,她可就要转弯往吴纪峰在的方位走过去了! 付瑶脸上风云突变,立刻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监控画面中,吴纪峰掏出手机一看来电号码,立刻看向了摄像头,付瑶即挂断了电话。 临西刚才在下面喝了点儿鸡尾酒,这会儿脑袋有点儿晕晕乎乎的,一手捂住额头,低着头前行,拐过转角,她把手放下来,想要看清名牌号,然而,冲入眼帘的却是吴纪峰抱着一个陌生女人热吻的画面。 气血上涌,临西的酒在这一刻全醒了。 他在羞辱她? 和谁都可以,就是不要她?因为她是26岁的老处。女。 那一刻,临西好想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他!可是,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 “小西。”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临西心脏一颤,回头一看,是任环洋。 那时,她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没有考虑,甚至没有顾及她和苏洁妮那三百万的协议,她迈开步子,朝任环洋飞奔而去,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他,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是的,这就是她的报复。 幼稚到极点的行为。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这家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这么剽悍,我们男主这下可怎么办???? 第18章 山鸡 任环洋被这突如其来的吻震惊,由于裴临西冲过去的速度太快、太猛,任环洋一下失去了重心,拽着她的衣服就跌进了身后房间里。 裴临西将他的嘴唇咬的生疼,任环洋本想推开她,然而如此近距离看到她紧闭的双眼,紧锁的眉头,他竟然心头一软,渐渐放弃了抵抗,干脆反手关上了门,然后举起双手,背部靠在了墙上,就这么凝视着她有如赴死一搏的举动。 门外,吴纪峰一把放开被他箍在身前的女人,转身扬起胳膊就要拍门,可裤兜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他偏头朝摄像头看去,心知付瑶正在监控室里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此刻一定是怕他感情用事,忘记了这次的任务。 吴纪峰面部微微颤抖,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脖子上的青筋隐隐曝出,他正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帅哥,留个电话呗?”刚被他箍住的女人抹着嘴唇,媚眼如丝,站在他身后意犹未尽。 吴纪峰恶狠狠地回头,冷言道:“滚。” 他再次看一眼摄像头,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内心的那点挣扎似乎也消失了,他做出了妥协,不再管裴临西要怎样自甘堕落,狠着心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任务。 房间里,任环洋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临西的嘴唇死死地贴在他的唇上,却一动不动,像静止了一般。 任环洋的耐心终于被耗尽,就在临西吸了一下鼻子,试图与任环洋分开的时候,突然发力,将她一把扛起,往卧室内走去。 临西如梦初醒,手脚并用,在他肩头反抗,大喊:“任环洋,你把我放下来!你想干什么?放我下来!” 任环洋不言不语,轻而易举将她扔到了床上,裴临西在软软的床垫上滚了一圈后,刚好坐了起来,她指着站在床尾的任环洋大喊:“你别过来啊!你过来我就喊人了!” 任环洋像看大戏一样静默了几秒,突然轻笑起来,“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你不是很厉害吗?”他点了点自己的唇,“你差点把我这里咬破。” 临西怔住,羞愧地低下头回想自己刚才冲动的一瞬,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既然你这么饥。渴,也就别害羞了,来吧,我看你对我早已垂涎三尺,铺垫了这么久,你也不必再矜持了,捡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在这里,把正事一办吧。”他边说边脱西装,然后极其斯文的一颗颗解着衬衫扣子。 临西惊恐之下冲到他跟前,双手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等一下!任环洋!你不要胡说!谁铺垫了?谁想和你……”话到嘴边,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她咬了咬唇,改口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你怎么样!你不要自个儿瞎臆想!” “是吗?”任环洋垂眸盯住她的手,“那现在这样,是什么情况?” 临西慌忙撤手,借助床垫的弹性一跃到了床沿,本想蹿下床逃跑,谁知一个不注意,任环洋从另一面重重坐了下去,把临西又弹了回来。 这到底是床还是跳跳网啊? 临西还欲爬起,突然被他一把拽了回去,她毫无征兆地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的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临西心如擂鼓,下意识地抬头,然而任环洋却用大手箍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动弹不得。 “任环洋,我警告你别胡来!” 他不说话,临西只听到他同样怦然的心跳声。 “任环洋!快放手!你这是……你这是强。暴!”临西的指甲嵌进了任环洋腰部的肌肉,任环洋吃痛抖了一下,却就是不肯放手。 “你不是不近女。色吗?你不是……不喜欢……女人的吗?”临西开始抽泣,嗓音哽咽,身体不自主地颤抖。 任环洋抱着她的力道瞬间骤减,她委屈不已,蜷缩在他怀里,泪如雨下。 任环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拨了拨她散乱的头发,柔声在她耳边说:“你怕什么,我有脱你衣服吗?” 接着,临西感到身边突然一轻,任环洋下床了。 她渐渐平息下来,停止了哭泣,偷偷抬头寻找他的身影,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任环洋从另一个房间走过来,左手提了一个方方的箱子,右手拿了一张脏兮兮的塑料纸,临西脑中瞬间浮现出了一堆恐怖电影的画面,又想起苏洁妮曾暗示过,他有超出一般的喜好,吓的她猛的坐起,直往床头躲去。 她的反应倒是让任环洋一怔,待他考虑到个中缘由,才将箱子放下,“宴会尚未结束,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磨叽,我现在只是想做个实验,你不要闹腾,很快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临西使劲儿摇头,“你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任环洋轻笑,“不靠近你我要怎么给你惊喜?”他仍我行我素,不理会临西的警告。 他将箱子放到床上,打开,里面居然是一瓶瓶迷你喷漆。 临西瞄了一眼,心惊,猜想,这是他的特殊道具?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洞穿她所想,示意她背过身去。 临西还不能完全相信他,于是坐在那里眼巴巴地与他对视,就是不肯配合。 “你再这样看我,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任环洋撸了撸袖子,做样子给她看。 临西狠吸了一下鼻子,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任环洋拿起一贯白色喷漆使劲儿晃了晃,临西听到喷雾的声音还有滚珠来回晃动的声音在她背后不间断地响起,隔着衣服,她闻到了一股油漆的味道,同时觉得背上凉凉的,忍不住问任环洋:“你在干什么?” “制造一块白色的画布。”任环洋放下白色喷罐,又开始平摊那张塑料纸,“趴下。” “你说什么?”临西不可思议地回头,表示拒绝。 “你不趴下,我要怎么把这张模具平整放到你的背部?”他十分郑重的解释。 临西愤愤不平,却拗不过他,只好按住裙子边沿,极不情愿地趴下,将脸扭到一侧,不去看他的脸。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任环洋将模具放到了背部,然后他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不停地更换着其他颜色的喷罐,在她的背部进行喷绘。 临西真后悔今天来参加这个晚宴,甚至开始后悔最初答应帮助苏洁妮的事情,现在瞧着眼下的形势,一方面苏洁妮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另一方面,母亲背负巨债,非常需要那三百万,她已骑虎难下,撤不出手了。 想着想着,她无意识地轻叹了一口气,却刚好被任环洋听到,“你叹什么气?” 她懒懒答:“不关你的事。” “哦,听你这口气,现在是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了?”任环洋戏谑道。 临西把头埋进枕头里,传出含糊的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吗?” 外头半天没有响应,临西觉得奇怪,自己把枕头推开,起身寻找任环洋,房间里空空如也,他和他的道具全都不见了。 临西抓住机会赶紧从床上跃了下来,捡起刚才在挣扎中掉落在地上的鞋子重新穿好,才一抬头就看到任环洋直直立在她正前方,他不知从哪里窜了过来。 “你没走?”她问。 “在没得到你的肯定评价之前,我为什么要走?”他依旧从容淡然。 “什么评价?” “你难道不好奇我刚才在你背后做了些什么吗?”任环洋的表情显然带着失望。 临西揪住自己的肩膀,使劲儿往后看,奈何没有镜子,什么也看不到,只闻到一股难闻的油漆味。 “到这里来。”他迎着她到客厅来,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面大镜子,临西站到镜子前,讪讪看他一眼,任环洋却点头鼓励她去照。 临西往前站了站,回头一看,镜子里照出了她整个背面,然后,她的目光即被吸引,很久都没有回过头来。 她清楚的看到她的背后是一幅抽象的漫画,白色的背景之上,一只炸了毛的彩色的山鸡正瞪着圆豆豆的眼睛看向对面,正如她刚才的样子,惟妙惟肖。 临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缓缓回过头来,用一种极其意外的眼光将任环洋上下审视了一遍,本想夸赞他还有这种才艺,谁知开口却变成了:“你知不知道你毁了苏洁妮年轻时最爱的裙子?” “哦,原来你穿的是她的礼服?我送的你不喜欢吗?”他问她,那份礼物可是他精挑细选的,她没有穿过来,他心中始终是不悦的。 临西摇头,“不是不喜欢,而是,老板的话……有时候不能不听。” 任环洋耸了耸肩,双目澄澈,微笑让人心醉,他说:“如果在她手下做的很辛苦,不如到我们公司来,你可以选择与你专业相符的职位,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不喜欢的事情。” 临西心头一暖,眼眶瞬间泛红,她仔细审视任环洋,这一刻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冷酷,凡事都无所谓的人,他在乎她的感受,好几次她都觉得他懂她内心的挣扎,但理智盛过感性,临西摇了摇头,“我才刚刚开始,不想什么都没有做就撤。” “愚蠢的想法,不适合自己的东西即便再努力也留不住。”他双手环抱在身前,恢复了高傲和不可一世的态度,以一副决策者的样子站在她身前。 他又生气了,不知是因为她的拒绝,还是因为她对吴纪峰的留恋。 临西无言以对,他盛情邀请,却被她拒绝,他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她如此不识抬举,还想要他摆好脸色,也是太贪心了。 两人沉默相对,一时无话,门外突然传来喧闹声,有人急匆匆敲门。 任环洋转身开门,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向他报告:“任总,出事了,您的客人丢了东西,我们这会儿正在全力寻找作案者。” 临西一怔,快步跟上来,只听任环洋从容不迫地说了两个字:“报警。” --------------------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更了,作者君写了三个小时,也是醉了。 第19章 盗案 酒店内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任环洋整理好衣衫就急匆匆往宴会厅赶,临西紧随其后,等电梯的时候,任环洋郑重对她说:“待在房间里等我,你这副样子没办法见人。” 临西本想下去了解情况,却在反光的大理石墙面上看到了自己乱七八糟,衣衫不整的样子,微一侧身,背部招摇的“山鸡”图显露无疑,倘若她以这般模样下去,势必又会引起一阵骚动。 权衡利弊之下,考虑到不给任环洋,更不给自己带来麻烦,临西放弃了刚才的想法,站在原地,看着他乘电梯离去。 就在不久之前,吴纪峰匆匆离开酒店,来到停车场附近的一个监控死角,径直走向一辆宾利轿车,警惕地敲了敲主驾车窗。 几秒钟后,车窗缓缓降下,张燃坚毅的侧脸赫然呈现在他眼前 ,吴纪峰表情一怔,但仍就极快的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进去,两人一句交流都没有。 之后,吴纪峰淡定地返回了酒店,而张燃拿了东西后就把车开进了附近超市的停车场内,他把刚刚收到的东西放进了编号17的储物柜中,确认安全之后,拨了个电话出去,只响了一下便被拒接了,他看看手机屏幕,嘴角微弯,如释重负,他知道,十分钟后就会有人过来取走这个东西。 然后,他从容不迫地去精品烟酒区买了苏洁妮常抽的烟,再原路返回。他进晚宴大厅的时候,刚好看到付瑶从里面出来,两人远远对望一眼,然后各走各的。 在任环洋的主办的晚宴上发生了盗窃事件,这令他非常生气,他从楼上下来之后,首先安排酒店保安在不惊动宾客的前提下,暗中封锁现场,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个时候进出。然后通过监控录像及目击证人,对可疑人员逐一排查,不排除是团伙作案。 保安队长连连点头,将手下人分成三组同时行动。 任环洋先去安抚了那个丢东西的人,之后又上台说了一些官话套话,旨在拖延时间。还好,这附近的警方出警效率很高,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来人了。进行了常规排查后,警方并未找到可疑的人。 任环洋态度坚决,不找到那个敢在他的地盘撒野的毛贼,今天他这心火就下不去。“找,必须找到!”他绷着一张脸,语气不容商量,由于他面色较一般男人白的多,一生气,这张脸就显得有些阴郁,旁人都有点怕他。 但那丢东西的男人却是个怂包,他解释半天说,只是丢了一个随身的小包,里面也没什么现金,只有一个u盘,不过u盘里的东西已经备份过了,而且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也不怕丢。 他一再强调,他只是老板的跟班,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只想息事宁人,所以要求撤销案件,希望事情圆满解决了。 但任环洋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但他毕竟不是当事人,警方固定好证据后,要将那人带回所里继续调查,只跟任环洋说谢谢他的配合。 任环洋看着那人胆小怕事的样子,不禁冷笑一声,替他的老板不值。 在看起来充斥着正能量的晚宴上,出现这样的小插曲,其实没有人会去在意,警察撤了后,大家照样该谈生意谈生意,该串场子混脸熟的串场子,只有那人精苏洁妮凑过来,向任环洋询问事情的经过。 任环洋本就为此心烦,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给她复述一遍,于是三言两语就绕开了话题,问她说动了几个大东家,愿意支持他的基金会? 苏洁妮眼尾一挑,嘴里发出一声轻笑,“任总,你觉得我的努力值不值你一千五百万的贷款?” 任环洋面不改色,情绪照旧没什么波澜,他也不是不相信,只是一贯冷淡地说:“什么时候等你把那些人带来跟我签了正式的合同,我们再来谈贷款的事情。” 苏洁妮早知他会这么回答,斜睨着他露出暧。昧的笑容,脑袋往他身边一歪,眼睛四下寻找着什么,只听她低声说给他一人,“如果我换掉裴临西,让别人来跟进这笔贷款……” “那你就想都不要想了,我是一分钱都不会再批给你。”他侧目而视,眼神中是非她不可。 苏洁妮怔住,心中涌起一股不悦,任环洋对裴临西的迷恋已到这种地步,那丫头居然还从容自若地跟她演戏,口口声声称,她和任环洋绝不会发展成为男女朋友。这不是糊弄她吗? “任总,你看上裴临西什么了?”苏洁妮好奇的不得了。 任环洋还没回答,旁边过来一个人与他攀谈,苏洁妮自知失态,虽然和任勉向来交好,但任环洋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刨根问底,只会让他心生不快,这万一要是影响到她的贷款大计,岂不是不划算? 这么一想,她倒也轻松了,心中已做决定,找个机会把那三百万的酬金给作废了,反正她裴临西和任环洋的关系不管是真是假,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付她钱,在她眼里、心里,“贫民窟”出来的女孩儿,都一个样,唯利是图,既然搭上了任环洋,还不知足,那她可得教教她了。 她刚转身欲离开这个宾客聚集区,任环洋的一只大手却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不得不停下来,困惑地回头看他。 “你不是问我看上她什么了吗?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他说。 苏洁妮站定,瞪大眼睛等待他语出惊人。 然而他却说:“没什么,只是想逗逗她。” 苏洁妮石化在原地,僵硬地笑了笑,冲他竖起大拇指,“悠着点儿,丫头当真了可不好甩下。” 任环洋不说话了,苏洁妮也不想自讨没趣,大大咧咧去了另外的圈子交谈,她这一晚上满场窜,几乎就没停过。 一个小时后,晚宴圆满落幕,几个比较有实力的金主基本敲定了投资意愿,加上苏洁妮介绍的投资人,还有倪大山引过来的那部分资金,任环洋手指灵活的动着,最后,只留下一个大拇指没有着落。 任环洋低头思索,差点忘记了,寰宇科技的少东家吕源恺,只露了个面就早早离开了,并没有表示出对基金会有兴趣。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吕源恺走的时候正好撞见他急匆匆上楼去找临西,等电梯的功夫,吕源恺与他寒暄,称下次再单约,记得把未婚妻带上。 “记得把未婚妻带上”,任环洋心中默念一遍,听起来感觉不错,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赶紧派人负责宴会厅善后事宜,自己则迫不及待地上了二十层。 然而,房间内空空如也,他的西服整整齐齐叠放在床上,临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独自离开了。 任环洋刚才的那点小快乐,一下子烟消云散,他几下就将西服拨乱,抓在手中使劲儿抖了抖,然后穿了起来,他偏头闻闻,衣领上还残留有她的发香,这味道真好闻,只是那丫头太不会体谅他的心情。 或者说,她是装作不懂。 正郁郁不快,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果然是临西发来的短信,“我先走了。”四个字,没有尊称,没有问候,简单到让他无法捕捉她的心意。 任环洋盯着手机笑的无奈,一个字也没有回复。 初冬的夜晚,安城的温度已在摄氏十度以下,怕冷的人都已经穿上了臃肿的羽绒服。而裴临西穿着一件极具个性的黑色礼服,露着大长腿,在人头攒动的地铁站内,招摇过市,她的背后顶着一张惟妙惟肖的“山鸡”涂鸦作品,这样的怪异举动不知吸引了多少眼球。 行人纷纷侧目,旁边三五成群,对她指手画脚,议论纷纷,有人以为她是行为艺术者,却对她这身造型所要表达的主题,茫然无知。更有甚者,直接挤在她背后,用手机与她合影。 她是个保守又好面子的女孩儿,那些怪异和充满好奇的眼神,全都被她放大接受。她就是这样顶着一路被人围观的压力乘的地铁,即便如此,在她心里这也好过让她站在酒店的宴会大厅里,被那帮所谓的名流评头论足。 经过一番内心的煎熬后,裴临西终于回到了家中,母亲依旧不在,家里呛人的烟味尚未散尽,可以想象在她回来之前,这里一定是一派热火朝天的赌。博景象。 她屏住呼吸给母亲拨了个电话,电话响了足足六声才被接起,裴妈叼着烟含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要死啊,打什么鬼电话?” “今晚还回……” 她话都没问完,裴妈就挂了电话,临西看一眼手机屏幕,狠狠吸了下鼻子,倔强地又打了过去。 这回电话很快被接起,不过接电话的人不是裴妈而是李阿姨。临西让她把电话给裴妈,李阿姨支支吾吾传话,“你妈说……叫你别烦她。” 临西几乎要咆哮出来,她忍了忍,让李阿姨把电话放到裴妈耳朵边上,待她在电话里听到母亲娴熟走牌发出的声音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不打算不回来?” 然后,她狠狠将电话扔到了沙发上,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抓狂的喊了一声,直接躺在了地上,双目直勾勾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发什么疯?”门突然开了,陆廷少左手拎着一大袋子外卖,右手牵着他的爱犬福宝进来了。 临西听到他的声音,都懒得去确认了,头都不扭一下,喃喃说:“我妈要逼死我了。”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陆廷少将福宝放开,福宝冲过去,湿哒哒的舌头冲着临西的脸狂舔,临西猝不及防,与福宝来了次甜蜜接触,搞得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她坐起来,呸呸呸连吐了三下,佯装生气,照着福宝的脑袋轻轻拍了几下,并教育它不可以对女士这样。 福宝这家伙,卖萌的功力见长,临西又没把它怎么样,它委屈的都不成样子了,那下垂的嘴角,看起来伤心的要死,搞得临西跟做错了什么一样,临西看着它就莫名悲伤,漂亮的眼睛眨巴了两下,也泪眼汪汪了,接着,她开始不受控的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这可吓坏了陆廷少,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福宝也是个蠢货,怎么把人家给弄哭了,他也上去教训福宝,然后一个劲儿的安慰临西。 临西也不知为什么,心中堆积的委屈顷刻间爆发,一时没了形象,抱住他的胳膊狠劲儿哭,陆廷少哄不住她,到最后干脆不劝了,就坐在地上陪着她。 等她不哭了,陆廷少伸手拍拍她的头,“喂,裴临西。” “干嘛?”临西抓起他的衣袖擦自己的鼻涕。 “不然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临西一怔,“你什么意思?” 陆廷少微微一笑,“我想,我该面对自己的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繁忙,作者君真的是用绳命在写文啊。 希望小伙伴们能多多支持,喜欢就收藏吧~~~ 第20章 探望 临西心里咯噔一下,异性好友之间,只要有一方有了别的想法,这段友情基本就走到了尽头,她一路小心呵护,生怕自己越界,没想到,陆廷少似乎要打破这长久以来的平静了。 “等等。”她抬手挡在他面前,低头酝酿了一下才说,“陆廷少,你想清楚了再说,你知道后果的。” “我不说又怎么会知道后果?”他拨开她的手,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直面于她。 临西故作无知,假意一笑,“不要胡闹好不好,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你别说话。”他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临西不肯配合,扬起脸,问他:“说说看你认识我多少年了?” “从有记忆算起,一共是二十年三个月零三天。”他说的无比认真。 临西呆住,“你……你……胡说八道。” “裴临西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他一直蹲在地上,双腿有点麻了,临西妥协,不再打岔。 空气好似凝固,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陆廷少深情凝望着她,话已到嘴边,只差开口了。 如果万事俱备,事情还搞砸了,那只有一个原因,办事的人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陆廷少如果知道福宝这家伙连图画与实物都傻傻分不清楚的话,他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带它出来的。 好不容易营造出一种静谧的表白气氛,只听耳边传来吭哧吭哧的呼吸声,突兀地破坏了他的最佳时间,他抬头一看,福宝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临西身后,正盯着她背上的“山鸡”垂涎三尺。 陆廷少心道不妙,冲着临西大喊:“快躲开!”话音未落,他双手发力,带着临西,两人一起滚到了地板上。 而就在同一时间,福宝从临西刚才所在的位置高高跃起,四爪不慎踩空,直接落在了陆廷少身上,然后打着滚也摔在了地上。 陆廷少护着临西,压根就没管自己疼不疼,直接坐起来,冲着福宝大吼一声:“你要翻天呀!” 福宝整个脑袋贴在地上,吓的不敢抬眼看主人。 对刚才的发生的一切全然无知的临西,捂着撞疼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指责陆廷少对福宝发火。 陆廷少没好气地说:“福宝越来越不像话了,好赖连个真假都分不清,也不看是谁就往上扑!万一抓伤你怎么办?” 临西往后瞅了一眼,想起自己背上的山鸡图,有点儿想笑,任环洋的恶作剧把福宝都给欺骗了,她突然失笑,拍拍陆廷少的肩膀,安抚他:“行了吧,你跟一只狗……生什么气?” 陆廷少眼睛一瞪,佯装不满,“裴临西你别拐着弯儿骂人呀!” 临西推一把他的脑袋,继续用言语还击他,陆廷少被她带着斗嘴,刚才想要表白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被搁下了,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适合开口的最佳时机,加上裴妈突然回来,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裴妈一进门,看到两人坐在地上打打闹闹,脸上那个表情真是一秒三变,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陆廷少一看到她,立刻站起来礼貌地打招呼,裴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跟他对上话,客气地留他吃饭,临西则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裴妈的目光一直在房间里来回扫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陆廷少牵了福宝就要告辞,临西站起要送他们到门口,越过裴妈的时候,她顿了一下,“你是怕我死了才回来的吗?” 裴妈抬手就要打她,被陆廷少拦住,裴妈多少给他点面子,没有下手,只是点着临西的后脑勺骂她不孝女。 临西憋着心中的难过,推着陆廷少出了门。 到了楼梯上面,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努力露出笑容和陆廷少说再见。 陆廷少下了几节台阶,突然停住,他回头,在路灯下,那张脸无比温柔,“小西,我是说真的,如果你受不了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这里永远留有你的位置。”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抿着嘴笑。 临西突然之间哈哈大笑,然而泪水也夺眶而出,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使劲儿挥手让他赶紧回去。 隔着一段距离,陆廷少只看到她的眼睛晶晶亮,却看不到她的泪水,他不会强求,他想她需要时间,只要她不去爱任环洋,那么他愿意花时间等她。 陆廷少走后,临西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整理了一下自己对陆廷少的感情。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而他这几年来对她态度的转变,她又何曾没有感觉,可那不是男女之情,这一点,临西分的很清,即便是对吴纪峰,那种情侣之间的感觉也超过了她对陆廷少的。 她很想找个词语来概括这种关系,后来她想起一句歌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也许大部分女生就是这样定性自己的男闺蜜的吧,而很不幸的,陆廷少也在其中。 想清楚这些,她便不再为难自己,有时候果断的拒绝是对彼此最好的交待。 她回到家里,发现母亲又不见了,她已无力寻找,不用想也知道,母亲除了回来拿钱接着去赌,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折腾了一天,临西疲惫不堪,她把礼服换下,然后平铺在床上,穿上睡衣,趴在床上,仔细欣赏任环洋的大作,越看越觉得逼真,难怪福宝会看错,不禁赞叹他的功力。 看了好一会儿,她已哈欠连连,找了个透明的罩子将礼服罩好,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把它当做装饰品来美化房间。 另外,她也不打算把礼服还给苏洁妮了,何况任环洋送她的宝蓝色长裙还放在她家里,大不了一物抵一物。 结果,苏洁妮压根不记得借给她过那么一件礼服,新的一周,她居然将宝蓝色长裙打包好还给了临西,并告知她继续跟进贷款项目,第二批任务是一千五百万,临西那叫一个头大啊。 找不到新的抵押财产,苏洁妮也没提到底有没有给任环洋推荐到投资人,贷款的事情停滞了下来。 几天后,她给付瑶打电话,试图通过问基金会的进展情况来了解任环洋现在的心情,老板的情绪直接影响着一份合约的命运,临西必须选择合适的时机来谈这个事情。 可付瑶正事儿没说几句,就将话题引到了任环洋身上,她说任总病了,这几天都没有再过问基金会的事情,问她要不要去看看他。 临西想起自己之前强。吻他的画面,突然脸烧的厉害,心里很怕和他单独相处,于是委婉拒绝了,但付瑶这人心思极细,还是把任环洋的公寓地址发给了她,并备注消息说,方便的话还是去看看病人吧,任总瘦了许多。 这通电话过后,临西犹豫着要不要真的去问候一下任环洋,除过工作上的考虑,私人感情上,她对他的确有那么点儿好奇,一直纠结到晚上,她终于决定先礼节性地打个电话过去,关心一下她们公司的债主。 没想到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边好像等待已久,临西一愣,怯生生地说:“任总……不……任环洋,你还好吗?” 问完她就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怎么这话问的画风不对呢,有点儿像分手已久的情侣再次相见时才会说的话。 那边显然顿了一下,被她另类的开场白搞得一头雾水,然后,听到对方清了清嗓子说:“你来我家,带上鸡,泡姜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过来做给我吃。” 泡姜?鸡? 临西第一个想到的答案是:他要吃泡姜鸡。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她的拿手菜就是裴妈独家秘方的泡姜鸡呢? 临西没办法,谁叫人家既是债主又是病人呢,只好乘地铁去安城最大的鲜活物品超市挑了最好的鸡,宰好,剁好,打包带走。 然后选择打车去任环洋家,到了目的地,她专门跟车主要了发。票。 任环洋早早把门给她打开,临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他家,而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任环洋穿着随意的运动衫,坐在地上打游戏,一脸憔悴,却帅的一塌糊涂。 她站在门口颇不自然地打招呼,“任环洋,我来了。” 任环洋游戏打到关键节点,没顾上搭理她,手指灵巧地操作着手柄,终于将最后的关卡顺利通过,他酣畅淋漓的喊了一声:“yes!”激动地站了起来,将手柄甩在了地上。 这一系列幼稚的举动看呆了临西,然而任环洋显然还不尽兴,他朝她走过去,抱住她的脑袋,在她唇上狠狠嘬了一口,用英文说:“谢谢你,我的幸运女神!” 他丝毫没有顾忌到临西石化的表情,放开她后,懒懒地往沙发上一趟,将毯子拉到胸口,终于消停下来。 “给我做饭,我饿了。”他竟然如此理直气壮地使唤临西。 临西动了动鼻子,手掌捏紧,两步走到他跟前,将刚才打车的发。票扔在了他身上,不客气地说:“麻烦先给我报下车费。” 任环洋抬眸扫她一眼,拿起发。票一看,不过三十块钱,他指了指桌上的钱包,“自己拿。” 裴临西刚才被他猝不及防地给亲了,在她看来,他肯定是报复她上次的强。吻,她之所以忍着没走,是想让那件事归零,现在一比一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她看了一眼那鼓鼓的钱包,最终也没去拿,而是将袋子里的鸡肉给他过目,任环洋扫了一眼包装上的超市名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去这里买的?”他指了指袋子上的字。 “要不然呢?”临西反问。 任环洋突然笑了,“离你家挺远的,你专门为我过去买的?” 临西合上袋子,“顺便路过。”口是心非。 任环洋将双手枕在脑后,眼角噙着笑意,“快去做吧,我好几天没吃顿好的了,五脏庙都开始抗议了。” 临西看着他这副指派人的样子就不爽,脑子里闪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然后,她狮子大开口,“如果我的泡姜鸡做的好,你可不可以答应给苏总贷第二笔款,数额:一千五百万?” 任环洋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冲着你的胆子,我考虑一下。” “你在基金会筹建晚宴上答应过苏总,只要她能给你找到投资人,你就答应给她贷款,这个承诺算数吗?”她追问。 “当然算数。”他答。 “那苏总履行了诺言,你为什么不愿意放款给她?” 任环洋掀开毛毯坐了起来,关于这个问题他必须好好回答她,“裴小姐,你哪只眼睛看见苏洁妮切切实实把投资人带到我面前了。” 临西语塞,她确实没听到这件事的后续情况了。 “不过嘛,有一个人她倒算是歪打正着地推到我面前了。” “真的?是谁?” 任环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说话,临西的心突然乱了心跳。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就收吧,谢谢。 第21章 争吵 裴临西七窍玲珑,隔着几步的距离与任环洋四目相对,一室安静,气氛暧。昧到粘稠,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见他动了动唇,立马挽起一个马尾,转身说:“我去做饭。”步履匆匆进了厨房,就这样阻止了任环洋继续说下去。 然而进入厨房后,裴临西的心跳依旧没有恢复正常,她打开水龙头洗手,眼睛呆呆地盯着哗哗流出的水,双手却停滞在了下方,她居然走神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慵懒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裴临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关掉水龙头,定了定神后才回头,只见任环洋斜靠在厨房门口,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抬在半空中,只用食指挂住食品袋,里面是她买的鸡块。 原来她刚才一紧张,忘记拿食材了。 “谢了。”裴临西强装镇定,从他手中拿过食材,看他站着不动,于是推着他坚实的后背往外赶人。 任环洋浅浅笑着,双手抱在身前,与她抗衡,裴临西推了半天,他依旧岿然不动。 她只好放弃,权当他不存在,一边洗鸡肉一边提醒他:“在我们家,厨房是不能进男人的,不吉利。”说完偷偷瞟他一眼。 任环洋正扯着嘴笑,“没看出来你这么迷信,那不如我今天就待在这里,我们来验证一下,是怎么个不吉利法。” 他耍赖般往门上一靠,歪着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了。 这人……裴临西皱了皱眉,心知他是不会出去的,干脆低头做自己的事。 切了几段泡姜,她开始唠叨:“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生着病,不好好休息,也不听人劝,穿那么单薄还站在这里吹凉风……”她伸了伸脖子示意他看开着的窗户,“要是病情加重了,你可别怪我……” 她嘴里絮絮叨叨,手中的动作却不拖泥带水,该准备的材料都已收拾妥当,刚好锅里的水也开了,她打开锅盖,把鸡块一股脑倒了进去,锅上立马腾起了一片水雾。 任环洋就那么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看着看着,胸膛里竟然升起一股暖流直达心扉,说不上来为什么,裴临西在厨房忙碌的样子,让他异常温暖,好像期盼了许多年的画面终于成真。 他再也不是孤独一人了。 他慢慢向她靠近,有些事,由心而发,现在不做,以后也许就没机会了。 而此时裴临西想的却是,只有泡姜鸡这一餐就太单调了,他毕竟是病人,应该再做点粥。 她左右看了看,没找到米,只能求助于任环洋,她刚要回头,腰间突然缠上了一双精壮的手臂,她吓了一跳,本能地躲闪,身体却被那手臂箍紧。 “任环洋,你干嘛?”她心如擂鼓,这动作过于暧。昧。 “拜托,先不要动。”他在她耳边低语,很温柔,带着丝魅惑的乞求。 裴临西一怔,什么也来不及想,张口就说:“任环洋你别胡来!” 他却闭上眼睛,将整张脸深深地埋进了她的肩窝,临西感到肩膀一疼,任环洋居然咬了她一下。 临西轻哼一声,立马羞红了脸。 她将双手按在他的胳膊上,试图挣脱他。 “小西,跟我一起过日子吧。” 突兀的表白? 裴临西浑身顿时僵住,双手悬在半空中,一时之间,脑子里无限循环着这句话。 她整个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果然啊,这任环洋身上有魔力,每一次,他的眼神,他的话,只要认真去看、去听,她就会着他的道。 “以后每天都在家里给我做饭好不好?”他的话情意绵绵。 裴临西使劲儿摇了摇头,她不敢再听下去,她不能让自己沉。沦下去,任环洋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情话可以对任何人说,她对他而言并不是“非你不可”。 她尽力克制,感到嗓子眼儿火辣辣的干渴,试着回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好沉默以对。 看她半响没有反应,任环洋的心凉了半截,渐渐松开了她。 临西感觉到背后的体温和气息离她而去,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 真的希望,这只是个玩笑。 “裴临西。” 他突然叫她的全名,她浑身一颤,不知该不该回头。 正当她内心纠结无比,他又说话了,“锅开了。”声音清冷,刚才的温柔荡然无存。 临西低头一看,是真的,她赶紧打开锅盖,还是有沸水溢出,她浇了碗凉水进去,白色的泡沫立刻降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回头,然而任环洋已不在厨房之中,好像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幻想一般。 她踮起脚往门外望去,任环洋正躺在沙发上休息,无声无息,仿佛他从来没有踏进过厨房之中。 临西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有任何的贪恋,任环洋这种富家子弟根本就不是她能驾驭的主,如果抱有侥幸心理,那么她一定会后悔。 一定会后悔的。 裴临西,别做灰姑娘的梦,那都是电视剧里骗人的,你不要上当,千万不要上当…… 过了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了电视新闻的声音,任环洋不知什么时候又起来了,这会儿正裹着毯子认真地盯着电视看。 临西把做好的泡姜鸡和粥给他放好,任环洋垂眸扫了一眼问:“为什么只有一份?” 临西环顾四周,“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任环洋拿起筷子指了指她,然后得意地吃了起来,裴临西后知后觉,一时无语的笑了。 “好吃。”他口中含着鸡块,囫囵赞叹,冲她竖起大拇指。 临西很开心,提醒他:“有点儿辣,你生病了,还是少吃点味道重的。” 任环洋立刻端起白粥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放下碗的时候,冲着她笑,嘴角还残留有一粒白米,临西什么也没想,伸手就给他抹掉了,谁知任环洋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临西那叫一个悔啊,这不是自找的嘛,她赶紧解释:“你嘴角有东西……” “你是不是怕我?”他很郑重地问她。 临西一怔,随即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怎么会呢?我为什么要怕你?” “拒人于千里之外,除了怕,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临西舔了舔发干的唇,继续干笑一声,“没有的事儿,你想多了。”她别过头去,不敢看他渴求的眼神。 “你看着我!”他很生气,声音也变大了。 临西轻轻呼了口气,抬头看他,表情严肃。 只见任环洋英气的双眉挤在了一起,眉宇之间充斥着浓浓的困惑。 “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吗?” “玩笑……我从没这么想过……”她的暴脾气悄然出现。 “你别说话!”任环洋就是见不得她这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我自和你相识以来,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可你呢,你是怎么应付我的?” 他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在加大,临西吃痛皱眉,“我也很认真的在和你谈工作,我没有应付你!” “谈工作?裴临西你就是这样侮辱别人的智商的吗?”他一把松开她,死死盯着她,眼神里有些许的委屈,“我在厨房跟你说的话,你当我在调。情吗?” 临西捂着发红的手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中同样委屈,难道非要她承认,她对他动心了吗? 她气急,大声问:“难道不是吗?你那么会,对谁都可以了!”临西站起来,抹了把眼泪,“你们这些公子哥,懂得尊重别人吗?你以为每个女人被你们甜言蜜语哄一哄就可以上。床了吗?” 任环洋怔住,他从未想过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你扯到哪里去了……”他按了按额头,跟女人吵架真是费神,尤其是他都无法理解她生气的点在哪里。 “任总,不好意思,让您扫兴了,我走了。”裴临西拿了包就往门外走。 见她气冲冲拉开门,眼看是没法阻止她离开了,任环洋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我们谈谈那一千五百万贷款的事情吧。” 临西脚步顿住,心中暗骂自己没骨气,现在回头,岂不是要颜面扫地,可是,机会难得,一顿饭换一千五百万,傻子都会算得账,走还是不走,她犹豫了。 “过来。”他又在召唤她,好像志在必得。 裴临西把心一横,一只脚迈出了门,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妥协,离开的一刹那,她几乎要哭出来。 彻底的看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为了那可怜的自尊心,她真的可以不顾一切。 肩膀被人一把按住,她闻到来了任环洋身上特有的香味,他追了出来。 “忘记刚才的一切,现在我们只谈工作。”不容商量,他将她拽了回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反正你又不会痛快地给苏总放款,你是不是就喜欢折磨我?”临西豁出去了,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疑问。 任环洋嘬了嘬嘴巴,用一副玩味的表情看着她,突然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到底是谁在折磨谁?”他反问。 裴临西心中有气,蔫蔫把头一低,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帮我个忙。”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我能帮你什么?”临西觉得搞笑,任环洋居然求到她头上了。 “这件事非你不可,你要是做的好,我的基金会即日就可成立,你要的一千五百万贷款我也会守信发放给苏总,我们皆大欢喜。” 此话一出,临西吃惊不已,这样的好事,也会掉到她头上? “要我帮你做什么?” “很简单,像上次去拜访倪大山一样,做我的未婚妻。” “成交。”临西一口答应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内心很怕受伤,她生长的环境注定了她的自卑,男主的路还很长啊~~~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22章 羞辱 任环洋告诉她, 他们要见的人是寰宇科技的少东家吕源恺。 这个人,裴临西略有耳闻,论技术实力, 在年轻一辈中,他算是顶级的,但此人私。生活混乱, 时不时与娱乐圈女星、网红传出绯闻, 在业界风评褒贬不一。 裴临西问他, 是否与吕源恺熟络? 任环洋点头, “还可以,圈子满共就这么大,想不认识也难。” “圈子……”任环洋总结的太到位了,这就是裴临西一直抗拒他的原因。 两个人相处, 无论多么心动, 多么相爱, 只要价值观不同, 生活的层次迥异,那么就不会有好结果。 长期挣扎于城市最底层的裴临西, 见惯了人情冷暖, 大学时期也曾亲身经历过这样的恋情, 男方的家里不过就是有个小公司,一听说她是城西出身, 其母就盛气凌人地朝她的脸上甩了一沓钱, 强迫他们分手。 真特么狗血,但的的确确发生了。 那时的临西脾气火爆, 哪里受到了这气,她将那些散落的纸币通通捡起, 然后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当着男方的面,狠狠甩回到了那女人的脸上。 她天真的以为,那男生会为了爱情,站在她这一边,谁曾想,那男孩儿见母亲捂着脸痛哭,当即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她脑袋里嗡嗡作响。 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当初两人那么好,最后,她在泪眼朦胧中看到的却是男孩儿仇恨的目光。 梦醒了,这是她年少轻狂、自以为是带来的恶果。 一个巴掌摧毁了她对美好爱情的期许,打折了她的自尊心,从那之后,她彻底明白,这个世界是有等级的,所谓的门当户对,说的就是价值观的一致。 而价值观取决于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家庭背景、所受教育、生活阅历等因素,只有将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才能铸就一个人的价值观。所谓的相同价值观,大抵说的也就是那些组成因素的相同或者类似。 可她与任环洋,无论哪一个因素都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最后综合形成的价值观,怎么可能一致,既然无法一致,又怎么可能跟他过日子? 裴临西又不是榆木疙瘩,任环洋明示、暗示那么多次,表达了他对她的兴趣,加上苏洁妮暧。昧的语气,自己的心动也不是装出来的,两人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逐渐发酵,她不是没想过去靠近他,只是她不敢,她害怕任环洋只是一时兴起,最后又是一样糟糕的结果。 她努力克制,只求快点完成那三千万的贷款,只要拿了三百万的酬劳,她立马替母亲还了赌债,然后离开这个城市。 然而她伪装的太好,她心中的万千顾虑,任环洋又怎么会知道? 说来也怪,任环洋风寒感冒了好几天,吃药打针终不见效,却因为吃了她做的一顿饭,次日就精神焕发,一点儿不适都没有了。 任环洋对着镜子,认真打着领带,脑海里却浮现出昨天临西照顾他的身影,以至于领带怎么打也打不好,他不耐烦地扯了领带,折起来塞进了口袋。 然后他驱车去了洁妮日化公司,在楼下给临西打了电话,让她出来,载她去赴吕源恺组织的聚会。 几分钟后,临西从大楼里出来,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ol套装,长发飘飘,脖子里围着一条毛茸茸的针织围巾,风一吹,长发扫过面庞,她只顾搓手,也懒得拨弄头发,远远看去,可爱而不失性。感。 任环洋笑了,这就是他想象中自己女人的模样,所有的美都只给他一人欣赏。 她看到他的车,急匆匆跑过来,下意识地就去开后车门,任环洋脸一黑,打开车窗,示意她坐到副驾来。 出于礼貌,裴临西改变了主意,坐到了他的身边。 任环洋的眼中含有笑意,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麻利的发动了车子。 临西虽不动声色,却将他的愉悦通通看在眼里,心中滋味,难以形容。 走了几分钟,临西发觉不对,怎么这车子直直就往附近的百货商场开呢?吕源恺总不至于在那里聚会吧。 任环洋用余光扫她一眼,淡淡解释,“不用困惑,我们现在去给你换身行头,你穿的太朴素了。” “我不要。”临西撇嘴,“又不是去舞会。” 任环洋笑说:“你想象一下,在所有女士都穿着比基尼的沙滩上,你穿着羽绒服游荡时的画面。” “你?”裴临西直起身子,本想与他理论,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只好又坐了回去,“你这什么烂比喻。” 任环洋依旧笑着,“放心,买了穿完还可以退,不会造成你的经济负担。” “谁想这个了。”临西是不想让他在自己身上花钱,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不稀罕,斜睨任环洋一眼,发现他正用一只手摩挲着下巴,那样子……还挺迷人。 任环洋眼光很好,到百货商店后直奔主题,一眼相中一身貂绒大衣,内里搭配一条驼色的连衣裙,随手再挑一个大牌包包,一双高跟鞋,裴临西的好身材往上一套,分分钟秒杀代言此品牌的明星,连她自己都看呆了。 只听任环洋在她耳边说:“好东西就该配适合的人,送给你。” 临西笑着回头,“不用。” 任环洋点点头,“你随意。” 临西的笑意渐渐散去,她看着镜中华丽而高贵的自己,感觉很陌生,突然想起了裴莎,当她面对这些昂贵的物质诱。惑的时候,她是作何选择的呢? 说实话,刚才她差点就对任环洋说谢谢了,那样的话,她不过就是陪他去吃顿饭,然后就可以得到上万元的礼物,简直不要太轻松。 现实中,有多少女孩儿会为此沦。陷,从此成为物质的奴隶? 临西的心在颤抖,她也不过俗人一个,再这样下去,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在镜中看着身后正冲自己微笑的任环洋,在他心中,自己又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 “帮我把领带打上。”任环洋从口袋里掏出领带,递到她手里,临西回过神来,这人还真是不害臊,这哪是请求,压根儿就是命令。 临西不情不愿地在手里捣鼓着领带,任环洋皱了皱眉,“怎么你不会?” 临西得意地抬头,“谁不会呀,给你长长见识。”她突然将领带扯出了一个圈,直接套进了他的脖子,然后粗鲁地往上一束,差点勒死他。 “好了!”她拍拍手,笑的肆意。 任环洋咳嗽了两声,将活扣往下扯了扯,总算舒服了。 “你可真够懒的。”他又趁她不注意,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 临西捂住额头,偷偷看他,嘟囔道:“这样不是省事嘛……” 任环洋暗笑,摇了摇头,心中却暖暖的。 行头置办完毕后,任环洋这才载她去了吕源恺约好的地方,安城四大片区,每一区都有自己独特的娱乐文化休闲场所,吕源恺作为资深玩儿家,选择了城南最为成熟的高级私人会所。 裴临西以前根本就没有机会来这种地方,进了电梯后,居然莫名紧张起来,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刚才化妆,没见用腮红啊。”任环洋偏头看她。 “啊?”裴临西抬头,眼神有点儿涣散,一时都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脸红什么?”他问。 “我……我对陌生的地方……需要点儿时间适应。”她挺尴尬,刻意回避他的眼神。 任环洋绷着嘴笑了,“把手给我。”他突然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临西一惊,下意识想躲闪。 “别忘了,今晚你是我的未婚妻。”他握紧她的手,好似在给她鼓励,临西的心情渐渐缓和下来,这时她才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 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了,她低下头,只求这种独处的机会能少则少,她再能忍,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她好像喜欢上任环洋了。 真是要命。 然而这一次聚会注定了不会风平浪静,他们一出电梯,就有吕源恺的人迎上来,告诉他陆枫也在。 任环洋倒是无所谓,反正大家都认识,也没什么秘密要说,但是临西顾忌自己假未婚妻的身份,在他耳边低语,“我去好吗?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任环洋搂住她的肩膀,低头冲她笑,“陆枫是我爸合伙人的儿子,无关紧要的人,你跟着我就好,不必在意他。” 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裴临西是她的未婚妻。 临西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有点儿不踏实,但任环洋坚定的眼神,又让她不得不信,于是她放下顾虑,跟着他进了门。 然而,室内满桌的人,她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浓妆艳抹的裴莎。 裴莎坐在陆枫旁边,在众人的起哄中,正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临西身上,整个人顿时僵住。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人都静止了,虚妄的空间里,只有这姐妹俩,惊愕地看着对方。 那些曾经天真、幼稚、简单的生活从今晚开始彻底的被撕裂,当平庸的生活与纸醉金迷的物质世界相碰撞的时候,那个干净的如同白纸一样的女孩儿,还是没能坚守住最后的纯真,向着无底的深渊探身一试。 裴临西尚且怀着一丝丝侥幸,一步一步走近她,想要听她亲口解释。 裴莎的嘴角在颤抖,她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临西逐渐绝望的眼神。 “环洋,你怎么才来啊?”吕源恺跟他打招呼。 “环洋,你怎么还自己带个妞儿过来?你看看我今天找来的这帮模特,全都是为你们准备的!”喝的醉醺醺的陆枫靠在裴莎背上,冲他们挥手。 模特……很好,她都不知道裴莎什么时候成了模特。 裴临西的心脏受到了暴击,而那伤害来自她的亲人。 “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裴临西。”任环洋全然不知她此刻心中的钝痛,还带着他和众人打招呼。 “你就瞎bb吧,还未婚妻?这儿所有的女人都特么是我女人!”陆枫一把搂住左右四个女孩儿,在每个人脸上留下一口印记,包括裴莎。 裴莎一直看着裴临西,大概是碍于亲人在场,她刻意回避陆枫的肢体接触,谁知这惹恼了陆枫,他一把揪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咬上了她的嘴唇,裴莎挣扎了两下,放弃了。 众人好似习以为常,发出一阵哄笑,裴临西看了眼任环洋,他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还在跟吕源恺寒暄。 裴临西冷笑一声,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以践踏别人的自尊为乐。 她渐渐将手从任环洋手掌中抽出,离开他掌控的范围,迈着大步朝陆枫和裴莎所在的方向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门当户对的由来,价值观的碰撞,那么多的爱情悲剧,可能来源于此吧。 求个收~ 第23章 冲突 裴临西气势汹汹地走到裴莎面前, 忍着内心的愤怒,对她说:“起来。” 裴莎嘴角发颤,委屈与羞耻充斥了双目, 身体动了动,本想站起来,却碍于趴在她背上的陆枫, 最后又乖乖坐了回去。 “我让你起来, 你听不见?”裴临西低吼一声, 声音里带着哭腔。 裴莎被她的样子吓到, 浑身一颤,怯生生看她一眼,立刻躲开她好似要杀人的眼神,她不敢与临西对视, 偏过头去, 一脸为难, 欲言又止。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话题无非是在猜测这半路杀出来的任环洋的未婚妻到底是何方神圣? 脾气大的不得了啊。 旁边一个朋克妆打扮的女孩儿问裴莎:“你得罪人家了?” “闭嘴吧你。”裴莎白她一眼,心里已经够乱了, 还来招惹她。 那女孩儿不悦地撇了撇嘴, 抱怨道:“有本事你冲她发火呀, 跟我横什么呀?” “你有完没完?”裴莎还欲和她纠缠,恰好陆枫此时极度不耐烦地爬了起来, 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终结了那两人的口舌之争。 “都他妈给我安静点!”陆枫使劲儿捏了捏裴莎的脸蛋,疼的她叫出了声。 “平时就属你最乖, 今天他妈是嗑。药了还是怎么着?够兴奋的呀?迫不及待等着哥收拾你是不是?” “陆少你别胡说了,我什么时候那样了……”裴莎心慌意乱, 生怕临西听到更多不该听的,一边向陆枫求饶,一边隐晦地向临西解释,可她逆着陆枫的意思来,无疑是在招惹他。 陆枫啪啪啪几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哎呦,我们莎莎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在床上你可不是这样的!”他猥。琐的大笑,“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有了新玩法!没问题,今晚哥一定满足你!”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裴莎整张脸已经煞白。 早已听不下去的临西,双手握成了拳头,内心的怒火升腾而起,再也无法克制。 “你滚开。”她恶狠狠瞪着他,语气极度冷酷。 陆枫放浪形骸的笑容逐渐变成了震惊,他歪着头,仔细审视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指了指她,“你……让我滚开?” 这一问,惊动了任环洋和吕源恺,二人本来相谈甚欢,突然被那三人吸引了注意力。 两人齐刷刷看过去,任环洋一看是临西出了问题,想都没想就要上前护着她,谁知脚下刚动就被吕源恺一把拦住,“急什么?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征服了你任环洋。” 吕源恺笑的意味深长,任环洋冷静下来,突然意识到他的睿智。 对方可是陆枫,他要是插手此事,裴临西尚未登堂入室,就会与任家的大股东之一——陆振豪结下梁子,谁不知道,陆振豪爱子如命,对陆枫的溺爱几乎将他变成了一个人渣。 任环洋停在原地,安静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现在虽不能轻举妄动,但他已做好准备,倘若陆枫敢动裴临西一根毫毛,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出人意料的是,裴临西压根就不用正眼看陆枫,她回应他:“我不想和你这种没有教养的人说话,麻烦你滚开。”她上前一步抓住了裴莎的手腕,试图带着她离开。 “你他妈的……” “啪!”清脆的一巴掌,众人都惊呆了,只见陆枫捂着半张脸,惊愕地看着冷傲的裴临西。 “别张嘴闭嘴就你他妈的、你他妈的,这儿没人欠着你,给自己积点儿德吧!” “我去你妈的!”陆枫气红了眼,还从没有女人敢打他,他哪能受的了这口气,抬手就要还她一巴掌。 眼见那带着戾气的手掌就要扇下来,裴莎大喊,“陆少,别!”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挣脱了裴临西的钳制,扑上去替她挡了这巴掌。 “啪!”陆枫狠狠抽下一个耳光,不偏不倚扇在了裴莎的左脸上,裴莎一个趔趄朝边上倒去,裴临西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她。 好不容易站稳,她就看清裴莎脸上有五道红红的指印已经凸起,这丫头刚才是承受了多大的力道,那一刹那,裴临西的心在滴血。 周围的人被这场面吓得躲到一边,陆枫脾气越发火爆,打完一巴掌根本就不解气,骂骂咧咧还要再打,揪住临西的后衣领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前,捏住了她的后颈,发疯般问她:“是不是很爽?是不是很爽?” 临西咬着牙挣扎着去踢他,奈何男女力气悬殊太大,她扑腾了几下就没劲儿了,像一只垂死的小鸟,被人扼住了咽喉。 这时候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任环洋,她仅剩的自尊,在这里被消耗殆尽。 然而,在余光中,她好像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冲她跑来,用自己的全部来保护她,然后,所有人都听到陆枫痛苦的呻。吟。 任环洋揍了陆枫。 临西应声落地,任环洋将她抱起,急切地问:“有没有伤到?说话!” 裴临西愣愣看着他,眼角的泪水无声滑落,她动了动唇,终于挤出了一句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话:“任环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拽着裴莎逃离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她的话太伤人,乍一听到,任环洋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平复下来。 不顾吕源恺的劝阻,更无视陆枫的警告,追出去找她们,却早已看不见那两人的踪影。 在茫茫夜色中,任环洋感到无比的困惑,他做了什么,裴临西竟会说那般绝情的话? 彼时被他念叨的女人——裴临西,正一路拉着裴莎在大街上狂奔,跑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两人终于精疲力竭,停了下来。 裴莎一把甩开她的手,叫她不要再跟着她。 裴临西刚才连累她挨了一巴掌,心中本就愧疚,但裴莎的所作所为,令她更加心寒,她挡住她的去路,要她给个解释,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学不念,非要和那帮人混在一起? 裴莎冷笑一声,“这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自由?有你这样自由的吗?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称呼你们这帮人?”裴临西冻得瑟瑟发抖,按住她的肩膀,要她正视自己的错误。 “呵,怎么称呼?外。围。女是吧?” “裴莎,你这是自甘堕落!”她始终不愿意相信。 裴莎自嘲,“那又怎么样?我只不过想过点别人在过的惬意生活,我这么年轻,难道要在火车轨道边的破房子里腐朽至死吗?” 临西万万没想到她的理由竟是如此的可笑,语重心长劝她:“莎莎,你错了,别人的生活不是你想的那样轻松,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容易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好的生活,是要靠自己去努力奋斗的,不是像你这样,像寄生虫一样依附在别人身边!别人高兴了赏你一口,不高兴了,一脚把你踢开!” “你懂个屁!”裴莎冲她吼,“你从小就是模范生,拿奖拿到手软,工作比谁都努力,可是你看看,你毕业4年了,依然穷的叮当响,你身上依然贴着贫寒的标签,然后你大言不惭的在这里跟我讲人生!你不觉得你可笑吗?” “是,我是可笑,但我至少知道,青春不能拿来挥霍,也许现在你年轻貌美,这是你的资本,可再过五年、十年呢?你拿什么让人家心甘情愿花钱养你?” 裴莎揪住头发抓狂喊道:“你够了!我都不想戳穿你!你还不是一样穿着昂贵的衣服,跟在那个男人身边,给人家陪着笑脸!裴临西,我看不起你!以后你少管我!”她不顾红灯,跑进了如织的车流当中,很快没了踪影。 裴临西本想抓住她,一伸手却抓了个空,感觉胸腔就要炸裂。 手指不经意碰到了貂绒外套的光滑绒毛,那触感直达心扉,让她愧疚难当。 在人潮涌动的十字路口,裴临西缓缓蹲下,抱头嚎啕大哭。 无法选择的出身,一直坚守的原则,拼命的挣扎,内心隐隐觉得自己在被别人利用,却无力改变现状,甚至还倾心于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裴临西感觉自己正在站悬崖之上,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这一夜,她感到自己无比的狼狈。 任环洋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意外的是,门口整整齐齐放着一个包裹,他打开一看,是裴临西今晚穿的衣服,看来,她来过了。 “这女人……”他叹了口气,心情差到了极点。 今晚的事,自不必说,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了,任环洋的未婚妻掌箍了陆枫一事,一时间成为众人热议的话题。 大家都说,陆枫一向霸道惯了,哪里能受到了这种委屈,他和任环洋、裴临西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对于苏洁妮来说,这则消息带给她更多的则是,她已经找到了和裴临西解除合约的依据,当然,这种撒手锏自然是要用在贷款完成之后。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无言以对,感觉遇到这种事,女主好压抑。 第24章 感受 那晚的事情发生之后, 裴临西是彻底联系不上裴莎了。 那丫头估计是把她设了黑名单,电话总是打不通,临西借别人的电话打, 她倒是接,只是一听到是她的声音就立马挂掉,对她极度厌恶。 裴临西被她气的不轻, 干脆下班后等在她的宿舍楼下, 却迟迟不见她的踪影, 抓住一个同楼的女生问是否认识裴莎, 对方居然冷笑一声,“平时不都男的找她嘛,今天怎么换个女的?” 临西一怔,那女生趁势推开她的手想要离去, 却被她一把拽了回来。 女孩儿诧异, “你干嘛呀?” 临西轻吸了口气, 尽量保持冷静, “同学,她是我的妹妹, 如果她在楼上的话, 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她。” 女孩儿不客气地甩开她的手, “要叫你自己叫。” 临西揪住她的衣袖不肯松手,心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 “我只叫你帮忙叫人, 又没叫你杀人放火,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她这一吼, 激怒了那女孩儿,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 指着她大喊:“神经病!大家快来看,神经病欺负人了!” 周围不明真相的同学立马围城一圈,斥责裴临西,嘈杂声不绝于耳,让她的心脏骤然收紧,突然的钝痛让她脚下一软,身体随即向地上倒去,眼前模糊一片,只感到腰部有只大手稳稳拖住了她。 她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了。 然而梦境接踵而至,让她的大脑一刻也无法停歇。 在那浑浑噩噩的梦境当中,出现了一片洁白的沙滩,海浪翻滚,海风吹散了在沙滩上奔跑的两个女孩儿的长发。 裴临西听到自己不断呼唤裴莎的名字,而裴莎却头也不回,拼命想要逃离她的视线范围。 她不甘心,伸长手臂想要揪住她的衣袖,却只有海风从她的五指间溜过,她追不上裴莎。 两个人的角力在漫长的海岸线上持续进行着,直到她醒过来,也没有结局。 头顶的灯光是如此的熟悉,这分明就是在自己的床上。 “你醒了?”陆廷少用手背测了测她额头的温度,“烧退的很快。” 裴临西迟滞地眨了眨眼睛才问:“我怎么了?”声音虚弱不已。 “低血糖,晕倒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了,之后有低烧的迹象。”他将她扶起,又递了杯温水过去,“喝吧,嘴都爆皮了。” 临西舔了舔干裂的唇,咬住杯沿,慢慢喝了些水。 陆廷少将杯子撤走后,她问:“你怎么会去裴莎的学校?” 他拿出手机递到她面前,打开信息,“你看,这是裴莎今早给我发的短信。” 临西凑近一看,上面写着:“今晚八点来我宿舍楼下见我,如若不来,后果自负!” “死丫头到底想干什么!”裴临西实在是没力气生气,要不然早吼她了。 “她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陆廷少低下头,话语里有丝丝内疚,“陆枫……他口无遮拦,你别放在心上。” 临西抬头,“你认识陆枫那种人渣?” 陆廷少犹豫了一下,慢慢说:“陆枫……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临西愣住,陆廷少直直望着她,似乎是想捕捉她的第一反应。 她的确花了几秒来处理这个信息,然后扯着嘴奇怪地笑了笑,突然低下头使劲儿揪自己的头发。 陆廷少一把抓住她的双手,“你疯了?” 裴临西双手掩面,难过的呜咽起来,“为什么你不拦着他!他欺负裴莎!那王八蛋欺负我妹妹!” 陆廷少愧疚难当,将她拥进怀中,“对不起,我们家关系比较复杂,我之前也不知道裴莎会认识陆枫,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莎莎。” 裴临西推开他,抱住头扑在床上嚎啕大哭,“现在你们满意了吧,她才十八岁,她懂什么呀!你们这是在毁了她!王八蛋!” 陆廷少紧捏着拳头,恨不能将陆枫暴揍一顿,只怪他自己在陆家连名分都没有,又能拿什么去教训陆枫呢? 他只能向临西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裴莎,好好保护她,不再让她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走!”她突然爬起来冲他吼,“回去告诉陆枫,裴莎要是有什么事儿,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冷静点儿好不好?”陆廷少还欲劝她,却被裴临西连推带赶的逼出了家门。 他没办法,只好先回公寓。 临近深夜,他家门口居然蹲着个人,他远远问:“是谁?” 门口那人缓缓站了起来,低声说:“廷少哥,是我。” “莎莎?”陆廷少走近几步,终于看清衣衫不整的裴莎,忙问她:“你怎么了?” 裴莎突然抱住他开始哭泣,就是不说发生了什么。 陆廷少再问她,她也只是摇摇头,哭的越发委屈,“我只想在你这里待几天,你别赶我走好不好?”她央求道。 “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你,但我必须通知你家人。”说着陆廷少就要给裴临西打电话。 “别打给她!”她一把夺过手机,藏在身后,“裴临西不是我的家人,我会自己跟我爸妈说,我的事儿跟她裴临西没半毛钱关系,你要是硬打给她,我就告诉她你把我给睡了!” “裴莎你疯了?”陆廷少气得脖子都红了,“把电话拿过来。” 裴莎晃了晃电话,示威般说:“不信你试试。” 陆廷少瞪了她好一会儿,最后一甩手,懒得理她了,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听到他愤怒的关门声,裴莎收起那一脸的无所谓,渐渐蹙起了眉头,她跌坐进柔软的沙发里,撩开衣服检查身上的伤痕,每一道红肿都是陆枫对她的报复,她很疼,也觉得很羞耻,但包里装着的昂贵首饰让她无法抽身。 陆枫是她的噩梦,也是她迈向另一个世界的台阶。 第二天一大早,裴临西精神全无,却照旧出门上班,想起昨晚对陆廷少的态度,她不住地叹气。 关他什么事,干嘛要跟他生气啊? 拿出手机,写了“对不起”三个字却迟迟不肯发出,不知道为什么,她与陆廷少好像渐行渐远了。 算了,暂时不发了,也许晚一点陆廷少会先联系她呢?揣着这点心思,裴临西收起手机,加快脚步去赶地铁。 走到院子口的楼梯前,踢里哐啷下了好几级台阶,突然的,心神就被艳丽的颜色勾住了。 她站住,缓缓回头,居然看到身后的台阶上被人喷绘了一副大大的卡通涂鸦,主题是两只鸡在打架,羽毛都炸起来了,圆豆豆的眼睛互相瞪着,谁也不示弱,惟妙惟肖。 临西看呆了,这画面似曾相识,任环洋不就在她的礼服上画过斗鸡吗? 难道……任环洋昨晚来过了? 临西的心里泛起了涟漪,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生他气的,可又有点难以言喻的欢喜,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不清楚。 自从发生裴莎的事情,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了,她一度以为她跟任环洋之间基本已经走到了尽头,却不曾想,他竟会主动示好……哦,不,也许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使劲儿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裴临西,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梦,不要抱有幻想,千万不要啊。” “喜欢吗?” 裴临西的耳边响起了任环洋那低沉而又轻慢的声音,她身形一滞,转首寻找那个人,台阶下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她产生了幻觉。 裴临西捏了捏鼻梁,感觉自己正在沉。沦下去,她开始恨自己无法掌控她的心。 最后,她还是掏出手机,将身后的公鸡打架图拍了下来,之后迈开步子,急匆匆跑去了地铁站。 而此时,任环洋正坐在车里远远望着她,泡泡糖吹了好几个,牙齿都有点发酸了,为了给她惊喜,昨晚他根本就没有睡觉,可这女人只是草草拍了张照就离开了,完全没有别的表示? 这几天,他也是被这个女人折磨够了! 起初任环洋心里还特别的不平衡,又不是他的错,可裴临西居然说再也不想见到他这样决绝的话,一定得给她教训! 首先是经济制裁,贷款?没戏了! 其次是情感制裁,冷战!绝不妥协! 然而,任环洋发现,他所谓的制裁根本就是违心的,才不过一日,他的心里就开始波澜四起,那女人不理他,他居然恐慌了。 第二日,还是不理他,他待不住了,必须采取措施,于是他委婉地咨询了付瑶。 付瑶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悠悠地喝了口茶,微笑依旧,“任总,你有没有想过,裴小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任环洋食指轻敲着桌面,眼望天花板,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倔强吧,挺要强的。” “没错,您伤害了她的自尊心。”付瑶说。 任环洋轻笑,“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您暂时还可能无法理解她的价值观。”付瑶起身,颔首,“任总,也许在裴小姐眼里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人一出生,就被自动划分为三六九等,您可能更幸运的成为了这个城市的贵族,而她则身处于鱼龙混杂的棚户区,在您面前,她的内心是自卑的,而裴莎的事情,让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也被陆枫当着您的面给践踏了,裴小姐多要脸面的一个人,这种侮辱,我想……她可能一时无法承受吧。” 任环洋静静听着,若有所思,“价值观不同……”他抿了抿唇,说:“那又怎么样?” 付瑶又笑,“那意味着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吗?”任环洋也站了起来,“我跟你打个赌,明天她就会原谅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忙单位的年会,耽搁了更新,不过现在又可以更新了,欢迎大家继续追文。虎摸~ 第25章 跟踪 任环洋信誓旦旦地给付瑶保证后, 其实心里是没底的。 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焦虑感曾一度是其父亲任勉带给他的,而今裴临西这个女人居然也会让他手足无措。 任环洋生性不羁,即便小时候遭受任勉的家暴也不曾妥协, 然而这一次,他竟然想向裴临西弯腰。 他想,女人最懂女人, 既然付瑶说她是因为自尊心受挫才会对他冷言冷语, 那他把她想要的傲气还给她便是。 他开着车一路从城西开到了洁妮日化办公大楼下面, 仰头看了眼密密麻麻的写字间窗户, 有点眼晕,熄了火继续待在车里,将最后一个比巴卜泡泡糖丢进了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他没向任何女人服软过, 这一次也不知如何开始, 就这么耗在车里, 中间一度打盹差点睡过去, 最后一不小心脑袋撞在车窗上,总算是醒了过来。 任环洋眼睛往楼口一瞟, 好巧不巧, 裴临西就这么撞进了他的眼中。 远远看去, 她似乎精神不济,怀里抱了一叠材料, 哈欠连连, 站姿也没有平时挺拔,看那样子, 应该是要出去办事。 任环洋本想把车开出去载她一程,可转念一想, 人家也不稀罕坐他的车,为了万全起见,他决定弃车徒步跟上裴临西。 这几年的夜间作画经历,使得任环洋具备了高度的敏锐性,同时赐予了他敏捷的身手,在如织的人潮中,他的目标只锁定在裴临西一人身上,即便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他依然能够在第一时间看到她。 裴临西本就心不在焉,也不会想到身后会有人跟踪,她低垂着头,一路快走着进了地铁站。 任环洋忙着摸口袋里的零钱,回国后他着实还没坐过地铁,只能现买票,选站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裴临西的目的地,于是随手点了最远的一站。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等他取了票再抬头已经看不到裴临西的身影了,任环洋四下看看,没做停留,直接进了站。 他悄悄站在站台的最尾部,身边人很多,全都成为了掩护他的道具。 身边有女生窃窃私语,他听清楚了,是在拿他的长相与明星作对比,他有点儿尴尬,掏出墨镜戴上,却引得女孩儿更加热烈的讨论。 任环洋表示……真的很吵。 他的视线避开身边的人,很快就在站台中间部分看到了裴临西那俏丽的身影,她依然在犯困,睡眼惺忪,甚至还有轻微的黑眼圈,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她毫不在意,只是安静地站着,然而微蹙的眉头却显露了她的心事。 她不经意地朝任环洋的方向看去,任环洋一察觉立刻闪避到了身后的大柱子一侧,也不知她看到没有,隔了几秒,他探头出去,发现她并无异常,于是又大大方方站了出来。 列车到站,乘客交替,他看她上车后也进了列车。 他与她隔着四五节车厢,他在车尾如鹤立鸡群,而她在车厢中部被挤的几乎无立足之地,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死死地抱着怀中的材料,全然不顾自己的处境。 任环洋一直痴痴地望着她,很想上去帮她一把,但好像还没到时机,他心疼她,但他擅长的却是忍耐。 跟着裴临西,任环洋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漫长的地铁,他们跨越了两个城市,裴临西终于在终点站起身下车,任环洋的腿都坐麻了。 他好奇她跑来这个偏僻的地方做什么,七拐八拐了好一阵儿,看到她进了一家“私人作坊”,其实就是一家老旧的公司,办公地点藏在一处民房里,唯一能让人知道这儿有家公司的标志就是墙上挂着一个破旧的钢板牌子,上面有漆着几个黑色的字,写着什么有限责任公司,前面的字已经被氧化的只剩一小部分,任环洋站的远,半天都没看清那是个什么公司。 裴临西进去了十分钟左右也就出来了,怀里的那堆材料不见了踪影,很明显,她不过是跑腿过来送材料的。 任环洋看了看时间,已近正午,这一趟跑的可真扎实,肚子咕咕作响,想吃东西,可裴临西似乎没这个打算。 天气阴沉沉的,开始飘落了几滴冰雨,裴临西着急忙慌的又按原来的线路往回赶,任环洋只能忍受饥饿,悄悄跟着。 回到安城,她没有回公司,而是找了个街边摊吃起了麻辣串,吃了很多串,然后又要了一碗臭豆腐,几口解决完后又要了几串烤鱿鱼,越吃越带劲儿,完全停不下来。 任环洋口中不断冒酸水,可那肮脏的环境让他无法下咽,实在是有些饿,就在便利店里买了个面包边走边吃。 他隐隐有种感觉,裴临西似乎发现了什么,她一直在带着他兜圈子,做一些极其平常却又不合时宜的事情。比如,明明是上班时间,她却在逛街,而且去的都是打折店,问的商品全都在做特价,那些没有活动的商品,她只是看看,从不试穿。逛了一会儿她又去了自助银行,既不取钱也不存钱,查了下余额就出来了。 就这么走走停停,很快天就黑了,任环洋正好奇她何时结束,正好一辆空载的出租车停到了她身边,他以为她会搭,因为她穿着高跟鞋走了一天的路,脚一定很疼,谁知,她迟疑了一下,眼巴巴放走了那车。 任环洋不解,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去了地铁站,任环洋依旧锲而不舍的跟着,然而这一回,他却没那么好运,他跟丢了人。 地铁站正值下班高峰期,人潮拥挤,他站月台边,任凭如何努力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很不爽,冷着张脸,在心中叹了口气。 “跟够了没有?” 他猛然回头,裴临西就站在他的身后,瞪着一双美目质问他。 “哦……”任环洋极度淡定,“好巧。” 裴临西白他一眼,“地铁一日游好玩儿吗?” 任环洋嘬了嘬嘴巴,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还不错。” 裴临西无语,“您有车,就别在这里凑热闹了。” “现在国家提倡环保出行,我是有社会责任感的人。”他回答的理直气壮。 裴临西上下扫他一眼,没说话,继续等地铁来。 任环洋想既然被发现了,那他也不用躲了,于是直接大大方方站在了裴临西身后,他微一低头就嗅到了她的发香,心里有种莫名的幸福感生出。 列车进站,人头攒动,有人开始推搡,任环洋站在她身后稳如泰山,上车时有人要插临西的队,任环洋突然伸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掰着她左右移动,专门跟那人作对。 “你干嘛?”临西小声问他。 “维护交通秩序。”他笑说,一把将她推了进去,接着自己也跟了进去,紧紧贴在她背后,将她护在身前。 嘈杂的车厢中,裴临西似乎可以捕捉到他怦然的心跳声,只是她不敢仔细去听。 两人一路无语,却谁也没有变换位置,任环洋心满意足的笑了。 她在城西站下车,任环洋紧随其后,走了几步,裴临西停住,问他:“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任环洋摊摊手,浅笑,“没有规定说这路只能你走不能我过的呀!” 临西撇嘴,“这里可是城西,离你家很远的,别再玩儿了,快回去吧。”说完她继续往公交站走,任环洋才不理会她的忠告,双手插在口袋里,酷酷地跟着她。 裴临西上车的时候,外面开始飘雪花,被路灯照的很亮,她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听到任环洋的召唤。 “小西,快帮我刷卡!”他站在门口,笑嘻嘻地冲她挥手。 裴临西本不想理他,可全车人都在等他,她没辙只好过去补打了卡,任环洋好像很开心,嘴角一直弯着,在一座难求的车厢里与她靠的更近了。 车顶的天窗不断灌冷风进来,裴临西被吹得后脑勺疼,狠狠打了个喷嚏,任环洋不动声色地将天窗关闭,裴临西偏头看了她一眼,却被他温柔的笑容打动。 她迅速闪避,不能再看下去,她现在对任环洋的防备有可能随时崩溃。 还是静默的一路,还好只需要二十分钟,他们下了车,裴临西问他:“都到我家了,你指望我请你进去喝茶?” 任环洋笑了笑,站在台阶下冲她挥手,“回去吧。” 裴临西转身就走,一口气上了一半的楼梯,突然停了下来,她回头,往台阶下望去,任环洋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飘落在他身边。 “我说真的,快回去吧,再晚路况会更差。”她的语气软了下来。 “裴临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没接她的话茬。 临西想了想,“你说。” “那天为什么要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这种话?”他顿了顿,“有人说我伤害了你的自尊心,我想听你亲口说。” 裴临西的表情僵住,但对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并未表示出过多的惊讶,她捋了把头发,“其实我今天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你的车了。” “嗯?” “但我不想和你打招呼,我也没想到你会跟着我去送材料。”她实话实说。 “我也没想到,可我就是这么干了。” 她一怔,然后说:“等回到安城后,那时我心里特别想让你知道我们这种人平时的生活是怎样的,于是我就开始逛街,结果你很配合我,全程跟了下来。” “所以呢?” “你不是看到了吗?我会不顾卫生去吃街边摊,我逛街基本就是只看不买,如果实在有喜欢的东西,我就去银行查余额,那个数字一出来,我立马打消买正价商品的想法,只有打折的东西才能让我掏钱,而且还要经过对比!”她越说越激动,双目隐隐有泪花泛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问她,似乎压着火。 “你听不懂吗?我的生活永远被余额左右,而你不会,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就像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我在这里,而你在那头,中间隔的这十几级台阶,就是我们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放屁!”他头一次对她爆粗口,连他自己都意外。 他一口气跑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现在不就没有问题了?” 她推开他,使劲儿摇头,指着他身后,“你看,台阶还在!” “裴临西你够了!”任环洋气不打一处来,“所有的障碍都是你说的!我就站在这里让你自己走过来你都不肯!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儿是不是?” “我才不要和你玩儿!我玩儿不起!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你玩儿!”她转身就跑,任环洋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别走,小西!” “我怕你了,你放了我吧。”裴临西哽咽着央求他。 “我们和解吧,看在……看在儿时的情谊上。”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相认! 第26章 回忆 儿时的情谊? 裴临西懵掉了, 她快速搜索关于任环洋的记忆,却什么都找不到。 她强行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任环洋, 我知道你们搞定女人的手段有很多种,但请你不要把我当白痴好吗?” 任环洋愣了一下,想不到她的防备心如此之重, 根本就是顽固不化, 他苦笑:“裴临西, 你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多久了?” 她怔住, 轻叹一口气,升起一股白气将雪花融化,她低头,用脚尖在台阶上划出一条白线, “任环洋, 不管你说什么, 你和我的交集仅限于工作, 从此以后,我们在心里画好这条线, 我不会伸脚过去, 请你也不要越界。” 他看她的脸, 非常认真的表情,这话不是在开玩笑。 呵, 破罐子破摔吗?还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裴临西在他面前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任环洋的面子被她踩在了脚下,他轻抿了抿唇, 冲她一笑,然后抬脚, 狠狠将那条白线抹掉了。 临西嘴角颤了颤,想骂又忍住了,是她自作多情了。这样也好,干脆撕破脸,以后少了那些牵扯,她也就不会纠结,不会因为他而辗转难眠。 她看他依旧低着头,沉默让人浑身难受,她转身欲走,不管他是否抬头,她只想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们真的见过的。”他略微沙哑的声音让她顿步,她停住,不敢回头。 “很多年前,那时我十二岁,你还小,只有十岁,匆匆一面而已,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他说。 裴临西回头,看到几步之隔的台阶下,任环洋的头发上已落满了雪花,而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路灯下,一动不动,只是眼睛有光,让她心头蓦然一颤。 她被自己的情绪吓到,立刻指着他喊:“别编故事,我不会相信的!”她想尽快阻止他一步步攻占她的心房。 谁知他继续说:“那时候安城大雪纷飞的冬季是常有的,气温也比现在要低。”他伸手比了个“九”,“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零下九度,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父亲的皮带抽到我脸上的感觉,愤怒,无比的愤怒,我只想和他对着干,于是我脱掉了外套,趿拉着拖鞋跑出了家门。” 裴临西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突直跳,他在向她展示他的秘密,她既紧张又好奇,不敢插话只能安静听着。 “我一路跑啊跑,顾不上回头,我怕父亲派人抓我回去,于是我跳上了一辆电车,用我身上仅剩的一枚硬币,我在电车的最后一站下车,然后,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铁道,而我的身边是荒芜的杂草,一个人都没有。” 他说道这里,临西的记忆似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荒凉的铁道、严寒的天气、突然窜出来的陌生男孩儿! 是的,他们早就见过了,临西有那么一点印象。 那时,城西的铁路周边尚未开发,只是在附近设立了一个临时站点,不上下乘客,只供火车检修之用,临西的父亲恰巧是站点的负责人,每日驻守在那里,兢兢业业,而临西和母亲就负责为父亲送饭。 那天,她给父亲送完晚饭天色已黑,寒风呼啸,又开始飘雪,她决定超近道回去,谁知待她窜出草丛就看到一个衣着单薄的男孩儿茫茫然出现在她面前,一脸的恐惧,她也吓了一跳,但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很快她便平静下来。 “你从小就不怕人,说要带着我去长见识。”任环洋一直在说话,刚好接上了她记忆错漏的地方,他想想就觉得好笑,“一个小丫头牵着一个十二岁男孩儿的手,将他带到了铁轨上。” “可我没让你去送死!”她急着反驳。 任环洋一怔,“你想起来了?” 她被问住,不想承认,“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保守的回答。 他点头,“可你带我去扒火车,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怕,那么小的两个孩子,居然真的爬到了火车顶上。” “那……那车慢……检修时要停一会儿,我心里有数。”她说漏嘴,连忙咬住嘴唇,懊恼不已。 记忆分明是越来越清楚了,任环洋已无疑问,她记起来了。 “我们坐在车厢顶上看雪,你告诉我,火车比雪花跑的快,我不信,你就让我看对面,不一会儿对面的铁轨上出现了一辆极速前进的火车,我看呆了,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火车运行的速度和声音,所以觉得很震撼。” 裴临西微闭了闭眼睛,她甚至记得她问过任环洋,现在还看的见雪花吗? 任环洋使劲儿摇头,他说,“我的眼里只有火车,没有雪。” 听他这么说,她得意的不得了,“看吧,你们这帮市里的小孩儿也不是什么都比我们强啊,缺乏生活经验!” 那时的任环洋很崇拜她,临西说什么,他都点头附和。 她正高兴,任环洋插话问她:“你喜欢火车吗?” 裴临西可劲儿点头,“喜欢呀,它能带你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小哥哥,你将来长大了,就能坐火车了,到时候,谁再欺负你,你就可以跑掉啦!” 她说的那么的天真,谁知回家后的任环洋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乘坐火车出逃,最终他成功离开了父亲的掌控,去到了遥远的美国。 回忆结束,两人果然是匆匆一面,如果不是任环洋固执的记着,她又怎么可能想的起来,可她不明白,究竟是哪一点值得任环洋对她念念不忘呢? 这缘分来之不易,她很想问他,却始终开不出口。 于任环洋而言,他今天跟了她一整天,绝不是为了跟她讲这个故事,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和她重新认识,抛去身份、金钱与等级,堂堂正正的以任环洋的身份与她和解。 “裴临西,愿意和我做个朋友吗?”他踏上台阶,准备靠近于她。 临西本能后退一步,“说了这么多,你还没玩儿够?” “我对你保证,在你面前,我向来真挚,绝无玩弄感情之意。”他竟然举起手发誓了。 裴临西很混乱,她单手按住额头,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叫任环洋,身体健康,性格独立,曾在美留学三年,实际上全都荒废了,我爱好艺术,喜欢一切富有创意的idea,没有不良嗜好,生活简单,现在在一家投资公司上班,主管小额贷款分公司,业绩一般,单身,只想找一个灵魂伴侣度过漫长人生,不知道裴小姐愿不愿意考虑一下我。” 临西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居然认认真真地在做自我介绍,可那眼神是如此的真诚,她能相信他吗? 他似乎也觉得这样的求爱很唐突,于是轻叹一声,柔声说:“你想想吧,我先回去了。”他低着头,踩着雪一阶阶下楼梯。 “任环洋。”她突然叫他的名字。 他没有停,继续走,只是抬头呼了口白气出来,企图呼出一个图案却失败了,像个顽皮的孩子。 “如果你真像你刚刚介绍的那样,那么,我愿意和你成为正常的朋友。” 任环洋背对着她,迈着大步潇洒地挥手告别,他没有回话,他很清楚,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给自己留了足够的退路。 正常的朋友?那也就是说,情侣暂时是没戏了? 任环洋遇到对手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角力,究竟是谁掌握了主动权?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他不会甘心只是到此为止的。 裴临西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消逝在自己的视线中,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在她的记忆力,任环洋的故事只说了一半,最重要的那部分,他省略了,为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亲在坚守,放心吧,作者君是不会弃坑的,不管成绩如何,还是要对自己的文负责。大家新年快乐。 第27章 旧物 这世界上有种人, 他们的记忆力惊人,可以将数年前的事情一帧不差的描述出来,但在普通的日子里, 他们也会像一般人一样将过去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除非出现一个契机将他们拉回到具体的往事之中。 裴临西恰恰就是这一类人。 她与任环洋儿时的交集正如这一夜纷乱的雪花一样在她的脑海中翻搅,断断续续, 只等她拼凑完整。 她想的出神, 没看地下就一脚跨进了家门, 刚好被堆在门口的一堆杂物绊倒, 摔的那叫一个惨。 她痛的嗷嗷叫,强撑着坐了起来,冲着里屋还在忙碌的裴妈喊:“哎呦,妈, 你干嘛把东西扔在门口啊!” 裴妈抽空瞟了一眼门口, 看她坐在地上, 也不心疼, 继续忙手里的事情,“谁叫你进门也不叫人, 摔了吧, 活该。” 临西心里那叫一个寒, 蹬蹬脚将绊倒自己的箱子踢开,“二半夜的你这是干嘛呀?” “收拾一下旧家当, 都不要了, 放着碍事,明天交拾破烂的上来称一下, 能卖一块是一块。”裴妈将柜子里的衣服也翻了出来,拿出一件质地不错的, 放在自己身上比划。 裴临西冷哼一声,“你是没钱赌了吧?想把我爸挣得这点家当也赔进去吗?” 这话激怒了裴妈,她当即变脸,一把甩掉手中的衣服,冲她骂道:“你个丧门星,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 临西心里不是滋味,摊上这么一个妈,她认了。 她不再和她争执,愤愤站起来,往自个人屋里走,裴妈在她身后说:“你床底下那箱子旧物积的灰尘都够一尺了,我明天也一并卖了去,也不知道你个死丫头啥时候捡来那么多垃圾。” 临西一怔,“什么箱子?” “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还问我?反正是垃圾。”裴妈点了一支烟,懒得再和她说。 临西想了想,越发生气,“妈你以后不要随便翻我的东西!” 裴妈吐了一口眼圈,嘀咕道:“谁爱翻了?” 她迫不及待地进房间,跪在地上,打开手机照明灯往床底下看,果然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腾起的灰尘呛的她鼻子直痒痒,连打了两个喷嚏后,她偏过头,伸长胳膊将箱子拉了出来。 她将它擦拭干净,木箱原本的样子展现了出来,临西只看了一眼就百感交集,这是过世的父亲用来装工具的箱子,不知哪个年头就放到了她的床底,今天才被裴妈给翻出来了。 木箱是带锁子的,由于年代久远,锁片已经锈掉,临西用手使劲儿一扯居然将整个锁子扯了下来,她的手还撞到了石灰地面,擦出了几条细细的口子。 临西吃痛,吹了吹伤口,血迹很快渗出,她随便用餐巾纸一擦,穷人家的孩子皮糙肉厚,也不在乎这点伤。 这回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的木箱,看到里面的检修工具和值班日记,泪水悄然滑落,父亲被火车撞飞的情景再一次清晰的在她脑海中回放,啃噬着她脆弱的心灵。 这是她的心魔,也是她的浩劫,从此以后,她再无安全感可言,越想心越痛,临西抱着牛皮日记本无声哭泣良久。 她把父亲的遗物一件件拿出来,准备重新放个地方。 箱子快翻到底的时候,她摸到了一件小孩子穿的白色衬衫,衬衫上遗留有彩色的图案,有黄色的向日葵,红色的太阳,蓝色的溪流,还有黑色的火车,构图简单却丰富,一看就是孩子的手笔。 临西不记得自己画过这样的画,尤其是这衬衫,分明是男孩子的衣服,她呆呆盯着这奇怪的物件,然后脑子里出现了儿时任环洋的脸。 原来,任环洋刚才的故事没有讲完。她的确带他扒了火车,但他并没有很快回家。 他们在火车顶上坐了一会儿,火车鸣笛声响起的时候,临西拉着他快速爬了下来,彼时天色已黑,他回望自己来时的路,空无一人,父亲并没有派人来寻他。 临西已和他挥手告别,他孤身一人站在铁道边冷的发颤,脸上被皮带抽出的血痕都已经凝固,此刻半边脸更显得青肿,他很害怕,却无处可去。 临西走几步回头看他一眼,一直不见他动弹,最后她善心大发又跑回了他的身边,她问他:“小哥哥,你的家人不要你了吗?” 任环洋不说话。 临西歪了歪脑袋,又问:“小哥哥,你饿吗?” 任环洋低头看了看瘪瘪的肚子,诚实地点了点头。 临西拉起他的手,甜甜一笑,“那你去我家吧,我妈妈做的饭可好吃了。” 他呆呆看着她,那个天使般的笑容深深刻进了他的脑子里,他对她完全信任,跟着她回了家。 那晚临西的母亲刚好去了亲戚家,十岁的临西轻车熟路的在厨房里找到了母亲留下的饭菜,自己热了热就给任环洋端了出去。 任环洋一直跟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做的一切,临西叫他吃饭,他才吃,两个人玩儿了一下午也是饿坏了,很快就将桌上的饭菜席卷一空。 饭后,临西把碗碟一收,指挥他洗碗,任环洋卷起袖子,乖乖照做。一切收拾妥当,裴妈还没有回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地上。 任环洋有点儿尴尬,他说:“今天多谢你收留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临西眨巴眨巴眼睛,“不然你现在报答我。” 任环洋把身上的口袋摸遍了,一无所获,他挠了挠头,“可是我现在没有钱。” 她想了想说:“不要钱,换个别的报答方式可以不?” 任环洋点头,“可以,你说想要什么样的报答?” 临西非常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她指着桌上的彩笔说:“不然给我画幅画吧!” 任环洋二话不说站起来准备画画,却发现没有纸了,临西找了半天都是写过字的废纸,她有点儿沮丧,任环洋不想让这个善良的姑娘失望,当即脱下身上的白衬衫给她画画。 临西很吃惊,没想到这个男孩儿还挺义气,脱掉衬衫他身上就只剩一件针织衫了,她跑回自己的房间拿了自己一件最大的卫衣给他,任环洋穿上,有点儿小,显得不伦不类,但是他好像还蛮喜欢,一直在笑。 临西很喜欢他画的画,拿着衬衫爱不释手,任环洋突然对她说:“我想给你一个承诺。” 她似懂非懂,好奇地看着他。 他说:“我以后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绝不会忘记你。” 临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时她太小,以为这个小哥哥在开玩笑,“以后?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呀?” 他攒了一口气正想说,突然有人急促地敲门,临西警觉地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两人躲到桌子下面,屏住了呼吸。 门外是几个男人的声音,“环洋!有人看到你进了这屋子,快出来吧,你爸爸很着急。” 临西望着他,任环洋自知这样的时刻迟早要来,他握了握她的手,坚定地对她说:“小西,你一定要记得我,我叫任环洋。” 然后,他起身,主动开了门,在浓重的夜色中,任环洋被其中一个男人抱起,大门渐渐关上,他恋恋不舍的表情终于消失在了她眼中。 记忆就这样完整地呈现在了她面前,裴临西呆坐在地上,半晌都没有反应。 这段时间以来与任环洋相处的画面一帧帧闪现,难怪他对她穷追不舍,难怪他对她百般容忍,原来他是回来践行诺言,而她却将这陈年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一个十二岁少年的承诺,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已长大成人,早已走上了迥异的生活轨迹,彼此没有交集。 造化弄人,老天让他们再次相遇,然而他就是固执地不肯告诉她缘由,非逼着她自己想起来。 任环洋啊任环洋,相见又如何,想起又如何,难道你不懂世界上还有“物是人非”这个成语吗? 裴临西感到前所未有的揪心,有缘人却不是合适的人,这注定又是一场无头无尾的感情纠葛。 她好恨自己洞察世事的能力,如果可以,她宁愿再傻一次,可对方是任环洋,如果抓住了,她又怎么舍得放手? 今夜,她注定难眠。 --------------------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一个任环洋可否? 第28章 家丑 裴临西做了一晚上你追我赶的梦, 终于在清晨六点钟醒来,一摸额头居然摸了一手的冷汗,任环洋带给她情感上的冲击超乎她的想象。 她花了点儿时间平复心情, 又在床上躺了一个钟头,全程几乎都是睁着空洞的双眼盯着头顶正上方的天花板,脑海里却是一片白, 做不了任何思考。 七点钟的时候, 她准时起床, 收拾妥当后照旧去上班。 这天有点儿堵车, 她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迟了半个多钟头,不过她精神不济,也懒得在意这些,耷拉着脑袋进了大厅, 谁知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她抬头一看, 是好几天没见的张燃。 “张燃……你……” “苏总有话跟你说, 你直接去她办公室吧。”他阴沉着一张脸, 好像裴临西欠他五百万。 裴临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也知道他就那副阴郁德性, 没具体问什么事就往苏洁妮办公室走。 来到门口, 她以为里面没其他人, 象征性地轻叩了两下门,便直接进去了。 没想到她的到来惊动了正在和苏洁妮热聊的肖雅雅, 看到她在, 临西一怔,僵在门口, 肖雅雅也很诧异。 临西回忆刚才看到一幕,肖雅雅一改往日的可爱与不谙世事的模样, 正给苏洁妮耳语着什么,笑的相当狡黠,这样的她让临西觉得很陌生。 “你来了。”苏洁妮打破安静,主动招徕她过去。 肖雅雅早已站的笔直,顺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像模像样地表示汇报工作完毕,她要出去了。 苏洁妮很随意地叫她出去。她与临西擦肩而过,突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还是平日的样子,可临西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苏总,张燃说你叫我。”临西装作一派平静。 “哦,对,我是想跟你说一下,任环洋之前满共答应的两千万借款已经全部到位了。”她笑的合不拢嘴。 临西无意识地感慨:“这么快啊!” 苏洁妮叫她坐下,“瞧你吓的,任环洋可比他爹出手大方多了,这才算什么,对他而言,九牛一毛而已。”她洋洋得意说着,眼珠一转,转到了临西身上,“一个月期限虽然已过,但事情的进展也不错,这件事你功不可没,先给你记上,等三千万借款全部到位了,你的那三百万酬金,我一次性付给你。” “苏总,能不能按照约的百分之十比例,先给我一部分酬金?”临西本不想问的如此直白的,但苏洁妮完全没有给她信心。 果然,苏总拒绝了,理由是手头没有可周转资金,临西无奈,猜想自己心中的如意算盘肯定被人家吃准了。 其实她不想干了,她没有勇气再在任环洋身边打转,也不想靠着这点情分去坑骗他的钱。 她很清楚苏洁妮根本就没有偿还能力,她不过是利用她在任环洋那里筹钱而已。只是她抱着那么一点侥幸心理想要大赚一笔,可现实情况告诉她,那三百万酬金苏洁妮一分都不会给她。 苏洁妮明知她想要撤手的心思,却装作完全相信她,还在喋喋不休地给她安排接触任环洋的工作,并且让她与肖雅雅接洽新抵押的事情。 临西全程听完,废话没有多说一句,几乎是捏着拳头从苏洁妮的办公室出来的,她心事重重坐回自己的位子,打开电脑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拟写辞呈。 坑蒙拐骗的事情她干够了! 可惜辞呈刚写了个开头,肖雅雅就抱着一叠材料冲她过来了,临西立刻关掉页面,起身去帮她分担重量,“这都什么呀?好多呀!” 肖雅雅拍了拍腾出来的手,乐呵呵地说:“苏总给你找的新抵押啊!” 临西很讶异,苏洁妮名下无负担财产几乎没有了,她哪儿找的这么多新的抵押财产? 她问:“这些财产都是在苏总名下吗?” “不是啦,现在还是总公司的。”肖雅雅声音低了下去,打开一个范本合同,神神秘秘地说:“总公司给苏总借了五辆豪车,价值远超过一千万,让她先拿去做担保,跟任环洋借剩下的钱。” “总公司怎么会这么做?”临西既惊讶又困惑,这么好的资源,总公司为什么不自己留着用? 肖雅雅说:“对外说是借的,其实是赠与,总裁心疼妹妹。”她拍拍临西的肩膀,仍旧笑呵呵地说:“哎呀,你管它怎么来的,能拿来贷款就是啦,苏总特意吩咐我把这些拿给你,减轻你借款的压力!” “减轻压力”?裴临西几乎要哭出来,有了抵押财产,等于要继续找任环洋软磨硬泡,这对她来说简直是煎熬! 裴临西没做过多打算,反正她要辞职了,也没怎么仔细看那堆文件,只是随手翻了几页,这一翻却翻出了大发现。 她怀疑这几辆车有走。私的嫌疑。 文件内容虚虚实实,一般人看不出问题,奈何她干了多年法务,审合同她可是火眼金睛,这几辆车几度易主,最后才到了总公司名下,奇怪的是,总公司竟然从未沾手就将五辆豪车一并转赠给苏洁妮个人,实属蹊跷。 临西想,这件事是苏洁妮亲自交待的,问她本人肯定也问不出什么。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了陆廷少,他对经济这方面很懂,又对地下交易有所了解,问他肯定会得到一个明晰的答案。 她迫不及待打电话给陆廷少,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传来一声低沉的:“喂。”全然不同于往日里那个嘻嘻哈哈的男人。 也许是过于熟悉,临西开口就噼里啪啦问他好几个问题,正说到事实,那边却发声了:“我现在有些忙,晚点我给你回电话。”说完,他就挂了。 临西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结束”四个字,有点儿恍惚,这一个个的到底都怎么了。 陆廷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实际上他当时能接这个电话已经是足够重视临西了,因为他彼时面对的是他的亲生父亲陆振豪。 那个陌生而不能光明正大叫的父亲来安城了,而今天,也是陆振豪决定将他正式介绍给陆枫认识的日子。 他与父亲已寒暄过了,现在偌大的房间里,他们二人都在等陆枫。 陆枫虽然混账,但对亲缘关系极其在乎,他早就知道父亲在安城还有一个老婆和孩子,他因为此事对父亲心怀怨恨,只是念在父亲一直以来尚且考虑他的感受,没有把这事戳破,他才勉强与父亲处的相安无事。 可今天,陆振豪已经在电话里给他挑明,他来安城这一趟就是为了让他们兄弟相认。 陆枫当时就在电话里大骂,母亲死了才多久,父亲就迫不及待想要把那个贱女人和小杂。种扶正,他那个恨呀,当时就把电话都给砸了。 陆振豪吃软不吃硬,虽然疼他,但这回他铁了心要给陆廷少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不管陆枫怎么发疯,他还是来安城了,他就不信,陆枫敢忤逆他。 也许陆振豪真的太小看自己的儿子了,陆枫何其的心胸狭隘,加上失去母亲的痛苦,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容得下陆廷少? 门儿都没有。 下属敲门进来说陆枫回来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陆振豪一拍桌子,大骂:“臭小子,反了他了!” 陆廷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他赶紧安抚父亲,“您别生气,陆枫他需要时间,这件事还是不要强求了。” “胡说!”陆振豪也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让他坐下,“你老实待着,我还不信了今天这个亲认不下来。” 话音刚落,陆枫怒气冲冲进来了,暴戾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陆廷少身上,冷笑一声,质问父亲:“就是他?” 陆振豪抓起一个杯子狠狠朝他所在的方向砸去,陆枫条件反射地用双臂一挡,结果打偏了。 “他是你弟弟!你什么态度?” 陆枫正扭头看着破碎的瓷杯碎片,眼中的恨意越发的明显,陆廷少站在一边如履薄冰。 “跟你说话呢!聋啦?” 陆枫冷哼一声,“你什么都别说了,想让他进我陆家的门,除非我死!” 陆振豪气的一边眼皮不住地跳,“你再说一句!” 陆枫发疯般狂吼:“除非我死!除非我死!休想!” 陆廷少听得心在淌血。 “啪!”重重一个耳光,陆振豪侧着身子自个儿先惊呆了,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动手打陆枫。 陆枫嘴角立刻渗出一丝血迹,歪着头没声音了。 “爸!”陆廷少赶到父亲面前,只见他双目猩红,眼角含着泪花忍也忍不住了。 陆枫被父亲的一个巴掌打懵了,过了好几十秒,他才抬起手捂住了脸,开始一个劲儿地笑,不知在笑什么。 陆廷少走左右为难,但还是走过去,问他:“你没事吧?” 他突然发狂般推了陆廷少一把,险些将他推倒在地。 “少他妈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恨你!我恨你们!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他嘶哑着声音,从这间硝烟弥漫的房间里逃离。 而陆廷少看着半晌背部微微颤抖的父亲,他想,自己才是那个该离开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枫可是个定时炸弹! 第29章 拥抱 傍晚的时候, 早退的裴临西站在家门口迟迟不肯进去,她还没有想好跟母亲怎么说辞职的事情。 没有找好下一个落脚之处就辞职意味着短期内没有固定收入贴补家用,而母亲几乎每次看到她都在提钱的事情, 尤其最近一周更甚,她不止一次发现自己卧室抽屉被人翻动过,好在她没有在家里放现金的习惯, 母亲估计也没从里面翻出什么值钱的东西, 所以只会一个劲儿地念叨她。 她虽然早已习惯母亲这般败家, 却仍然无法忍受她无视隐私权的行为, 正酝酿着一肚子大道理准备进去和母亲说。 大门里突然传出裴妈又哭又喊的声音,临西心头一紧,立刻推门而入,只见她坐在地上, 扯着一个黑衣大汉的衣袖苦苦哀求, 而另一个身材较瘦的黑衣男子则手持铁棍, 不停地在地上戳着。 看这场面, 临西大概明白了八分,肯定又是母亲欠了赌债不还, 人家找了道上的人来要钱。 临西跑过去挡在裴妈面前, “你们别乱来, 有事说事!” 两个男人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丫头片子给唬住了,当真还没在裴妈身上下手。 那个胖一点儿的黑衣男人一脸横肉, 贼眉鼠眼, 这种品相的男人放平日里,临西是瞅都不会瞅一眼的, 可今日她必须瞪大眼睛死死盯住他,手无缚鸡之力, 那只能用坚毅的眼神让对方却步。 “你谁呀你?”他恶狠狠问她。 临西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她垂着头,偷偷瞟了一眼临西,发现女儿气得脸色铁青,她立刻偏过头去,装作被吓坏了。 临西轻吸一口气,“我是她女儿。” “嘿,臭婆娘你还有这么俊的姑娘呀!”那个瘦一点的男人嘴里不干不净,立刻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目光猥。琐,看的临西心里极度不舒服。 “她年龄大了,心脏也不好,有什么事请跟我说,请两位大哥不要再为难她了。”临西说。 “为难她?姑娘你搞错了吧?是你妈给我们找麻烦!”胖男人大喊着,伸手想要把裴妈从临西身后揪出来。 幸亏临西眼疾手快,一把就按住了他的手,“大哥,我在呢,跟我说就行,我能替她做主。” “孝顺呀!”瘦男人调侃道。 胖大汉呲了呲呀,“小丫头片子话可真大,你妈欠了我们十万块钱不还,已经拖了半年多了,你给解决一下!” “十万?”临西汗颜,回头小声问母亲,“妈,是真的吗?” 裴妈苦着一张脸,支支吾吾就是不说,临西看她这副样子就来气,想也知道是真的了。 “解决呀!你不是挺能的嘛!”胖大汉推她一把,临西踉跄了一下,幸亏被裴妈扶住才勉强站住。 她咬了咬牙,把钱包掏出来打开,将里面所有的现金拿出来放到胖大汉手里,“我现在只有这么多,剩下的请再给我些时间筹集。” 瘦男人瞅了一眼胖大汉手里的那把钱,嗤笑出声,“这姑娘还挺逗。” 胖大汉嘴角的肌肉明显抽了抽,“你特么打发要饭的呢?隔壁老王还知道给我微信转个帐呢!”他气愤愤一扬手,一把红红绿绿的钞票飞了起来。 临西站在钞票雨中,双眸清澈,一滴泪都没有。 “我可以一次还你们十万,但不是今天,请你们务必再给我几天时间。”她再一次客气地请求。 瘦子嘻嘻笑了,伸手欲捏她的脸蛋被她躲开,瘦子发怒了,眼看就要一把抓住她,裴妈这时意外地站了出来,泼妇般冲瘦子大喊:“谁欠你们钱你们找谁,别往我女儿身上推!牌局是我输了,钱也是我借的,我现在也确实没钱还,我人就站在这儿,你们看着办吧!” “啧啧啧!”胖男人砸吧着嘴巴,“你这个女人,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他双手环胸,几乎全程都斜视着裴妈,“我们老板说了,看在你是我们老客户的份上,可以再给你宽限一周的时间,一周之内你要是还不还钱,那可就不是十万了,那就是……”他举起两个指头。 裴妈一看,脱口而出:“加两万?” 瘦子差点儿笑喷,纠正道:“是一共二十万!” 裴妈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脸都刷白了。 “好!”临西居然答应了,裴妈简直不敢相信,抓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临西疼的蹙起了眉头。 胖大汉最后用眼神震慑了她一下,然后便带着猥琐的瘦男人离开了裴家。 随着大铁门“砰”的一声关上,裴妈立刻活了过来,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临西追进去,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要被这个妈气死了。 “你说,你最近把家里多少东西拿出去抵押了?”临西顿了顿,轻声加了一句,“我爸生前收藏的那些东西呢?” 裴妈眼神躲闪,“那个……卖了……换成钱了。” 临西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被人狠狠扔在地上无情地践踏,“卖……卖了?”她有点儿不可思议,那可是我爸的东西啊!”临西几乎是喊出来的。 “哎呀,人都死了,他留下的东西还不能让咱娘儿俩改善一下生活呀?” “是你一个人改善,别把我拉进来,你现在最好想想那十万块怎么办。”临西撂下狠话转身就走,裴妈走后面喊她:“啊,那你不管啊?” 临西背对着裴妈挥了挥手,“不管。” 话虽说的绝情,但她毕竟是孝顺的孩子,怎么可能真不管,裴妈也是吃准了她这一点,才会变本加厉的赌,她这几年攒的积蓄都被她败光了。 回到房间后,临西一个人发呆了很久,想来想去她还是放弃了辞职的想法,这个时候辞职可就等于把自己的亲妈往绝路上逼呀,但是继续工作就意味着她还得去找任环洋谈贷款,这样下去,她会把自己逼疯。 想到头痛处,临西食指插。进发丝中,用指肚狠狠按压头皮,使得力越大她觉得越舒服,有点儿自虐的倾向了。 手机突兀地开始震动,她瞥一眼,来电人是陆廷少。 她接起,听筒里传来他疲惫的声音,“小西,在家吗?” “在。” 那边沉默了。 “喂?”临西以为电话断线了。 “我在你家门口。” 又是一阵沉默。 临西觉得很奇怪,“你等一下。”她整了整头发,随意披了件大衣跑了出去。 打开院门,陆廷少果然在,他站在台阶下,双手踹在大衣兜里,天很黑,路灯很暗,临西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搞什么,这时候来?多冷呀,你就不能……”她正唠叨着,陆廷少突然冲上来将她一把扯进怀中。 临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试图挣脱,然而她听到陆廷少几乎哀求的声音,“先别动,求你了,就让我这样待会儿。” 她一下子僵住了,陆廷少的悲伤几乎将他完全笼罩。 他紧紧箍住她的腰,将她越抱越紧,临西感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他在哭。 临西的心一软,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安慰道:“别怕,都会过去的。” 陆廷少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全线崩溃,他终于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世。 “我妈年轻的时候一心追求爱情,什么名分都不要就跟了我爸,我爸他有老婆还有儿子,后来我妈生了我,这二十多年里我一直是见不了光的私生子,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认祖归宗,可我哥他根本容不下我,今天他是那样的羞辱我,我真的从没这么难受过。” 他向她诉苦,临西抿了抿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只能说:“慢慢来吧,你和你哥都需要时间。” 陆廷少抱着她不愿松开,临西却顾及被邻居看到,还是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为什么?”陆廷少显然不能接受她的逃避。 临西不懂装懂,牵强一笑,“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已经很晚了,你也别在外头瞎溜达了,福宝还等着你回去喂呢。” 陆廷少的喉结滚了一圈,有些许苦涩溢出,“小西,你会介意我的身份吗?” “你瞎想什么呢,你就是你,陆廷少!”临西这话说的发自肺腑,不管他是不是私生子,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友谊。 听她答的那么真诚,陆廷少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也不再纠缠于她,两个人客客气气道了别,他就离开了。 临西返身回家,可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她,她回头,巷子里又黑又冷,看不见什么人,她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第二天,她还是硬着头皮起来,准备去上班。 她想起有涂鸦的那面墙有段时间没关注了,今早莫名其妙想去看了一眼,好家伙,这一看,她整个人都不寒而栗了。 原本红色的鲤鱼没有了,变成了一双恐怖的眼睛,眼球上的影像仿佛一对拥抱的男女。 临西倒吸了一口凉气,昨晚的确有人在盯着她。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少后面会黑化的……作者是亲妈…… 第30章 等我 裴临西盯着这副涂鸦, 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她一想到有人躲在暗处窥探她的隐私,她就不寒而栗。 之前她还以为涂鸦的人是个艺术家, 现在看来显然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那个人也许就是个变。态! 这年头还真是“活久见”,这么奇葩的事情居然被她给撞上了。 临西跑到附近的建材商店, 买了一桶调好的白石灰自个人拎了回了围墙下, 拿着刷子挥舞了几下就将墙上的最新涂鸦给抹掉了。 整个墙壁被她刷了一遍后, 桶里还留了一点儿, 临西干脆掂起桶子使出浑身的力气朝墙上泼去,将最后一滴也甩了出来,这样她才算解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那个涂鸦的人是否还在现场,但她还是冲着周围的空气说:“以后不许跟着我!再跟着我, 就把你送到局子了去!听见没有?”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周围, 没有一个人声回应她, 只有隔壁老王家的狗叫了两声。 临西将刷子重重扔回桶里, 有种想爆粗口的冲动,她努力抑制这种不良情绪, 用脚尖将无辜的桶子踢了两脚, 然后把它扔到了垃圾站。 一早上的心情都被污染, 想起来这段时间她被跟踪的感受,身上止不住的起鸡皮疙瘩。在上班的路上, 她已经想好, 下一次只要再给她碰见一次那人的踪迹,她一定报警。 到了公司, 肖雅雅先迎了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临西姐, 借一步说话。”还没等临西开口,她就拉着她到了茶水间,神秘兮兮地四下看看,生怕有外人似得。 临西这两天看她肖雅雅没那么舒服了,心里总觉得这个女孩儿有些奇怪,分明是青春阳光的面相,可眼神里不知哪多出了些城府,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和她相处了。 肖雅雅确定没外人,这才问她:“临西姐,你要辞职啊?” 临西一惊,忙说:“没……没啊……”她昨天在桌面写好辞呈没有打出来啊,这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我都看到了,你电脑昨天忘记关了,我帮你关的,你连word文档都没关,就那么搁在桌面上,我扫一眼就看见了。” 临西低头捋了把头发,尴尬笑说,“最近太累了,就那么任性了一下,你看我不是好好来上班了吗?那个……那个就是个自我解压的玩笑而已。” 肖雅雅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拍了拍心口,“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要走呢。” 临西干笑,“不会的,不会的。” 肖雅雅贴到她耳边小声说:“你这时候辞职就太不划算了,我今天早上听到苏总给任环洋打电话了,苏总聊的很高兴,我看呀,剩下那笔贷款也没问题了,你继续去跑这单,拿下贷款,苏总是不会亏待你的。” 临西专注地盯着肖雅雅看了几秒,她问:“雅雅,你很了解苏总吗?” 肖雅雅被她突兀的问题给问住了,打着哈哈说,“反正对我是不错啦。” 临西微微一笑,“开始工作吧。”她先离开了茶水间。 肖雅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表情玩味。 苏洁妮从透明窗户里看到她来了,冲她招了招手,临西点头打了个招呼,示意她等一下。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包扔在座椅上,她很沮丧,但她确定自己的选择。 为了给母亲还那十万块,她有可能要放弃三百万的酬金了,可是她没有退路,咬了咬牙她进了苏洁妮的办公室。 果然,苏洁妮就让她用那几辆有问题的车去找任环洋谈最后一笔贷款。 临西酝酿了一下,跟她做了个交易。 她向苏洁妮提前支取了10万块酬金,剩下的290万自动缩减为260万,并且苏洁妮再一次强调,如果和任环洋成为情侣,那双方债权债务就自动清零了。 临西几不可见的扯了扯嘴角,苏洁妮呀苏洁妮,你可当自己是先知? 她又抱着一堆文件出现在了雅逸苑,付瑶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和优雅。 临西侧面向她打听任环洋这几天的状态。 付瑶摇了摇头,说:“不太好。” 临西心头一紧,正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决绝伤到了他,可付瑶接着说:“公司一个客户丢了重要的文件,导致一个大单跑了,任总为此非常郁闷。” 原来是因为公事,看来她是自作多情了,这样也好,等一下面对任环洋,她也可以做到公事公办。 付瑶与她聊了几句就将她带到了任环洋的办公室,临西等着她叫门,结果付瑶示意她自己进去,然后她就走了。 临西呆在门口,局促不安,她试着敲了敲门,没人应,她只好推门进去,第一眼没看到任环洋,再看,才发现他躺在沙发上午休。 她不想打扰他,就想着静悄悄退出去等他醒来,谁知她刚动一下,任环洋就醒了。 “既然进来了,为什么不打招呼。”他边问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然后抬头看她,双眼皮灿的厉害,黑眼圈比之前更深了。 临西有点儿心疼,轻声说:“想让你多睡会儿。” 任环洋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意,“那我得感恩戴德了。” 临西被这话刺到,站在与他几步之外,暗自咬着下唇。 “找我什么事?”他起身,几步走到了落地窗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临西朝他所在的方向走过去,站在他身后,隔了一步的距离,“来跟你谈剩下的贷款。” 任环洋动了动脖子,临西听到咯嘣几声,他的脊椎产生了问题。 他缓缓回过头来,带着一脸的傲慢,“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每一次来找我都是为了借钱。” “这是我的工作,请任总理解。”她解释。 “我说过别叫我任总,叫我任环洋,你记不住是不是?”他突然暴怒,冲着临西大吼。 临西吓退了一步,睁着大眼,惊恐的看着他。 任环洋一手叉腰,一手来回在脸上搓,过了一会儿,他才放开手,表情纠结地看向窗外,一声低沉的“对不起”从他口中蹦出。 临西一怔,刚才的委屈和恐惧还没有消散,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没事儿。” 任环洋双手撑在桌子上,低头沉默来了好一阵子,然后抬起头问她:“小西,难道我在你心里只是一个可以给人放贷的土财主吗?” 临西看着他红红的眼睛,心中很痛,泪水不争气地挤满了眼眶,她拼命忍着,“我没这么想过。” “那好,既然不是土财主,我这个人对你而言就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怎么可能没有?近来临西为了抗拒他的吸引力,就快把自己逼疯了。 她不敢回答,可泪水却从眼中滑落。 “你哭什么?”任环洋走近她。 临西下意识后退一步,任环洋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后退,“告诉我你哭什么?” 她紧闭嘴巴使劲儿摇头,眼泪流的更夸张,任环洋再也看不得她这副德性,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他本以为她会挣扎,所以将她死死箍住。 然而,临西回抱了他。 任环洋感觉到了她的触碰,那一刻,他的脑子里烟火在空中轰然爆炸,散称美丽的图案。 “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任环洋在她耳边问。 临西还是摇头,可抱着他的双臂却不曾松开,“你别问我,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任环洋放开她,用双手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临西哭个不停,不住地吸鼻子。 “小西,你别怕,那些你在乎的东西全都是你的心魔,于我而言,我是配不上你的,你还记不记的我小时候?笨的要死,又胆小,什么都不会。是你,是你让我去远方,找自己的路,我找到了。” “任环洋,我们都变了,你为什么还要抱着过去那点回忆不放?我们那时都是小孩儿呀!”临西推开他,“懂什么呀?小孩儿懂个屁啊!” “至少我遵守承诺!”任环洋狠狠拍了拍胸脯,接着走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腰,狠狠吻了上去。 一记长长的吻,几乎吻的临西喘不上气来,最后她敲着他的胳膊,他才松开。 他又一把捞起她,按住她的后颈,让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临西大喘着气,任环洋将额头碰到了她的额头上,她很热,像发烧,但任环洋感受最清楚的是她加快的心跳声。 一室静谧,两个人的呼吸渐渐归于同一频率。 临西闭着眼睛,她不敢睁开,刚才那一刻,她真实的听从了自己的心,她爱任环洋,而且爱的炙热。 任环洋缓缓睁开眼,温柔地对她说:“小西,我不会逼你,一会儿我就要去出差了,等我回来,请你给我一个答案。”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这样就对了,女主就是需要有个人给她一颗完整的心。 第31章 危险 任环洋在付瑶的催促下, 决定先行离开,他是公司的负责人,那么大的单子等着他签, 那么多员工等着他养活,他还没有任性到可以为所欲为。 付瑶知道他们俩正在进行一次艰难的谈话,所以一直都是站在门外传话, 并未唐突地进去, 但还是时不时抬腕看看时间, 显然耽搁了有一会儿。 任环洋拿起西装, 麻利地套在了身上,简单整理过后,他又回过头来看临西的反应,她站在他身后, 仍然微垂着头, 既不着急, 也没有急着走的意思。 任环洋微微叹了口气, 他说,“我真的要走了, 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另外……如果觉得累, 就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吧, 没人会来催你。” 临西缓缓抬起头,双眸澄澈, 却带着一丝忧郁, 她几度想要开口,最终却又欲言又止。 短短几秒钟, 任环洋期待了很多,可她不会给他回应。 他想也许还是自己心急, 这个女人和小时候不同,现在的她少了那份勇气,她需要时间找回来。他抿唇微笑,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她。 临西没有拒绝,只是身体没有做出反应。任环洋轻抚了抚她的长发,临西听到他在耳边轻笑,“我会想你的。”清风细语般的声音灌进她的心房,那一刹那,她的心骤然一紧。 等她回过神来,任环洋已经与她错身而过,她的余光只看到他似笑非笑的侧脸,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置身于办公室中央,安静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室静谧,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临西的指甲掐着手心好一会儿,她突然像着魔了一般想再看任环洋一眼,于是发了疯地跑到落地窗前,目光所及之处,也只是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匆匆离开的车尾。 这场对话,她最终都没敢好好看一眼任环洋。 临西又委屈又懊丧,捏着拳头狠狠在玻璃上敲了几下,没有用,那点痛根本无法缓解她内心的难过。临西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再一次,无声落泪。 平静了好一会儿,她整理好情绪,还是决定赶快离开这里,毕竟她没有留下休息的理由。 视线扫过墙面,那幅被倪大山修理好的“火车涂鸦”图撞进了她的眼帘,任环洋就把它挂在这个房间最显眼的地方,好像想让全世界都看到。 临西出神地看着这幅涂鸦作品,“火车。”她低喃。 倪大山跟他开大价钱都不肯卖的作品,因为这是他答应要送给她的,临西猜到了。 然而那些熟悉的线条和作画风格,让她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临西快速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将之前在自家墙上拍的涂鸦作品一张张仔细审视,几分钟后,她抬起头,满目震惊。 任环洋一走好几天,临西的工作等于是暂停了下来,可苏洁妮不会让她闲着,说要带着她去参加一个洽谈会。 临西自从和她达成新协议,从苏洁妮手里拿走十万元替母还债后,苏洁妮真当临西把自己卖给她了,随便就使唤她了。 而临西深知她和母亲的处境,目前为止,她还不能果断地放弃苏洁妮这棵大树,所以在她还能接受的工作范围内,临西勉强还是愿意配合她的应酬工作。 这天,苏洁妮亲自开车载着临西去洽谈会现场,她的专属司机张燃没有出现。 临西坐在副驾驶位,有些局促,她其实不喜欢和苏洁妮讲话,这个人太过狡猾。言多必失,临西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太多真实的自己。 苏洁妮用余光瞟她一眼,“怎么心不在焉的?”她问。 临西牵强一笑,“没看到张司机,他……有事?” 苏洁妮轻笑,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翘起,“嗨,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原来是在想小张啊。” “不是,因为他总是伴随您左右,突然没看到,顺便问起而已,苏总您真会开玩笑。”临西忙解释,她从苏洁妮的话里居然听出了那么一丁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呦!瞧把你急的,咱俩这玩笑都开不到对方的点儿上,小西你太认真了哦!”她打着哈哈。 临西附和着微笑,心里不知怎么居然开始想念任环洋,这个念头吓了她一跳,她摸摸脖子,脸突然红了,还好苏洁妮没看到,要不然,又不知会被她添油加醋成什么。 “张燃是块璞玉,就是欠调。教,我把他送到我哥那里去深造了,等下次回来,他可就是公司的管理层了,司机这种职业简直就是侮辱他的能耐。”苏洁妮得意地说着,时不时还会用余光看临西的反应,临西保持微笑,尽量给她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说难听点,从临西对苏洁妮的了解而言,这个女人十句话里,有一句是真的就不错了。 无底线的试探,是她的拿手好戏,但临西最会的就是——让人猜不透。 苏洁妮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其实在临西心里,她们不过是棋逢敌手,唯一令她怕的,就是任环洋成为了苏洁妮钳制她的筹码,面对这个男人,她好像真的不能快刀斩乱麻。 临西心里有点儿慌,苏洁妮后来在说什么,她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很快他们到了洽谈会现场,人还不是很多,场面显得有第点儿萧条。 苏洁妮带着裴临西进场,边看边感慨,“哎,这年头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瞧这会场的这副德行,真叫一个冷,想想几年前,要是没有正式的邀请函,那是挤都挤不进来的啊!” “那不是我们都得与时俱进吗?”冷不丁临西接了她的话。 苏洁妮也颇感意外地回头看她一眼,没说话,嘴角轻轻扬起,不知为何意。 “呦,这谁呀?好久不见呀,苏总!”突然,从会场里面窜出一个人,大喇喇朝苏洁妮和裴临西走过来。 苏洁妮定睛一看,很快认出那人后,转瞬就换上爽朗的笑容,“陆少!”她快步上去打招呼,表现地热情而又不失优雅。 而临西站在一边,转头撞上陆枫那双狡黠的鹰眼时,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此“陆少”非彼“陆少”,那人是陆枫。 惨了,因为上次的事情,任环洋把陆枫打了个够呛,他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肯定会把她记在心里,今天这么突兀的见面,谁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寒暄过后,陆枫的目光很快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临西清楚的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从一开始的惊鸿一瞥到中间的疑惑不堪,再到最后的“恍然醒悟”,陆枫冲她勾唇一笑,轻蔑地说:“代我向裴莎问好。” 临西狠狠看着他,冷冷抛出几个字,“不牢费心。” 陆枫挑了挑眉,从她身边掠过时,冲着她的耳朵说:“我们走着瞧,裴临西。” 他居然连她叫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临西心里感到一阵恶寒,刚才陆枫那个别有深意的眼神让她非常地不舒服。 “怎么你们认识?”苏洁妮看出了端倪。 “不……不认识。”临西抠了抠耳朵,又补充说:“可能以前见过吧,我记不清楚了。” “哦……”苏妮洁做着夸张的表情,接着说:“我跟你打赌,陆少盯上你了,姐姐我是过来人,劝你一句,离他远点儿,否则吃亏的一定是你。” 这话说到了临西的心坎里,她忙说,“谢谢苏总关心。” 苏洁妮抬手让她打住,“别谢我,我不过是看在剩下那笔贷款的面子上才给你提个醒而已,陆枫嘛,安城出了名的渣。” 临西不做回应,因为她清楚,这话是真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们才进去没多久,又有一位贵客到访,立刻引起了苏洁妮的注意,这回她几乎是跑着过去跟人家寒暄,足见对方地位之重。 然而,临西一眼看到的,却是跟在那位贵客身后的挺拔少年——陆廷少。 来的贵客是陆振豪,而陆廷少是第一次以陆家次子的身份出席公众活动。 陆枫也闻讯过来,因为上次的吵架事件,他很想找个机会跟父亲和解,毕竟家族生意现在并未完全交到他手里,他不是固执的人,也愿意服这个软,但当他看到父亲以儿子的名义向众人介绍陆廷少的时候,陆枫止步了。 明明他才是陆振豪从小到大唯一带在身边的亲儿子,可如今,他的地位似乎要被陆廷少这个野。种取代了,他不甘心,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恨得牙痒痒。 他看着陆廷少春风得意的样子,内心萌生了破坏的念头。 正当他想给陆廷少点颜色的时候,他却看到,陆廷少款步走向了裴临西。 而裴临西似乎与他相熟,两个人愉快的交谈,陆廷少那双藏满心事的眼睛在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突然有了光。 这微妙的感觉,被纵横风月的陆枫完全捕捉,那一刻他突然找到了陆廷少的软肋。 不,还有任环洋。 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两个男人爱着同一个女人——裴临西。 于是,他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那比直接伤害伤害陆廷少要来的有趣的多。 他不仅要让陆廷少痛彻心扉,还要一并报了任环洋上次的羞辱之仇! 身旁的手下看他心情突然大好,忍不住问:“老板,高兴什么?” 陆枫冲裴临西所在的方向伸了伸脖子,“看见那个女人没?” 手下循着指引看过去,露出猥琐的笑声,“老板想要那个妞?” 陆枫摇了摇头,“送给弟兄们怎么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好怕怕,女主要有危险了。 第32章 电话 裴临西没有想到在陆廷少向她袒露真实身份后, 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陆廷少不远不近地跟在陆振豪身后,眼睛里藏着抑制不住的自豪与喜悦,当陆振豪以次子的身份向到场嘉宾介绍他的时候, 陆廷少表现的谦虚有礼,像一个从来都不知人间疾苦的翩翩贵公子。 他一入场,恰巧就和临西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先是一怔, 带着点儿羞赧, 但很快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于是,在和其他人寒暄过后,他便理直气壮的去见临西。 他从入口处徐步走来, 远远冲她笑。 这笑与他平日的样子不同, 少了些自然, 多了点儿刻意, 他努力通过每一个细节让临西感受到他的变化。 而临西的确感受到了。 她站在会场中央的一格,一只手抱着另一只胳膊, 看到他越来越接近, 她的口舌却有些发干, 陆廷少正是春风得意时,而临西却觉得他开始变得陌生。 他走到她面前, 距离近的有些暧昧, 看到临西微笑,他的笑意更浓。 “好巧。”这是临西思考了半天得出的开场白。 陆廷少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 显然,这不是他想听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他回头看了眼父亲,陆振豪正在和苏洁妮说话,“她就是你的上司?” 临西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点头,“嗯,看来和你父亲也认识。” 陆廷少抿了抿嘴,“生意人,跟谁都熟。” 临西上下打量着他,陆廷少平见了她话很多,而此刻他却有点儿心不在焉,临西知道陆廷少想听到的是她对他现状的评价,而不是听她讲述无关紧要的人的事情。 “你爸爸他对你好吗?”他那么渴望,她遂了他心愿又不会掉块肉。 他果然眼睛一亮,来了兴致,笑呵呵地说:“很好啊,你也看到了,他这次来安城去哪里办事都带着我。” “那就好……”临西欣慰,习惯性拍了把他的胳膊,“你开心就好。”最真心的祝愿。 陆廷少突然眼眶一热,抿了抿嘴巴,他将双手放进裤兜掩饰内心的冲动,过了几秒,他好像做了决定,刚准备开口,却被临西打断,“裴莎有联系你吗?” 陆廷少一愣,心里打起了鼓,这个裴莎最近一直赖在他的家里,还威胁他绝对不能告诉临西,否则就要到处黑他名声。 陆廷少不是怕事的人,却极度怕被女人诋毁,尤其裴莎还是临西的妹妹,这层身份让他极度尴尬,他顿了顿说:“有,她……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回头我去找她一次,再给你确认一下。”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欲盖弥彰。 话题转到裴莎,临西的情绪立刻变得亢奋起来,她忙问:“她现在人在哪儿?那个陆枫还找她麻烦吗?她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又瘦了?” “小西。”陆廷少阻止了她的狂轰滥炸,“我向你保证,她很好,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帮助她回归正常的生活。” 临西低头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我只是愧对于她。” 陆廷少看她自责,心中也不好受,伸手在她头顶摸了一把,“有我在呢,放心!” 临西缓缓抬头,满眼都是他暖暖的笑意,那一刹那,那个熟悉的陆廷少大哥哥又出现了,临西的心头一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陆廷少几不可见地换了口气,他想趁着这个难得恰当的时机把早该说的话全盘托出,而不再遮掩他对她的爱意。 “小西,你看我现在已经……” 临西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打断了他尚未开头的深情告白,临西低头去看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名字,让她一下乱了方寸,她完全不顾及陆廷少的话未说完,说了声“抱歉”就慌慌张张往外跑。 陆廷少看着她快速消失在人群中,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看的很清楚,那个电话是任环洋打来的。 裴临西和任环洋终究还是纠葛在了一起,任凭他再怎么隐瞒,依然挡不住他们的发展。 可是,他好不甘心呀,曾经不能对她表露真心,是碍于自己私生子的身份,现在他已经是名正言顺了,任环洋却始终横在他与临西之间。 陆廷少捏紧拳头,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他没办法放手。 他脸色很难看,陆枫却因为想到了折磨他的办法而变得飘飘然,他根本不把陆廷少放在眼里,径直走过去挽住了父亲的胳膊,陆振豪笑逐颜开,他连个歉都不用道,父亲就原谅了他。 陆廷少朝他们看过去,陆振豪正极度自豪地向其他人介绍陆枫,那种对孩子浓浓的喜欢挡都挡不住,陆振豪不自觉翘起的眉梢眼角全都显示着他对陆枫的宠溺。 不知是有意无意,陆枫远远与他对视,勾唇一笑,满眼的挑衅。 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陆廷少,所以,看清现实吧,在陆振豪的眼里,陆枫才是他真正的儿子,而他不过是陆枫的候补。 而跑掉的裴临西不过是想找个安静的角落接电话,谁知地方找到了,电话铃声也熄灭了,她错过了任环洋的电话。 她很懊恼,有点儿想摔电话。 在这场没有言明的相思大战中,其实她是赢了的,可没有听到他亲口说想念,她的心里总归是失落到极致的。 她把头高高昂起,面对着白墙发呆,路过的保洁阿姨叫她让一下,她脚下一动,眼泪居然也跟着落了地。 保洁阿姨撇了撇嘴,啧啧两声从她身边快速扫过,在外人眼里她不过就是害了相思病的傻姑娘。 她的手指一直徘徊在任环洋的名字上,只要按下去,她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但是她不能,她不愿意投降,陷入一段无果的恋情。 她感觉肝肠寸断,从未有过的体验,原来她曾经的爱情是那样的幼稚,倘若要说爱过,那是侮辱了她对任环洋的心动。 居然爱到害怕开始,裴临西汗颜,也无从追索除了价值观不同之外,到底是什么阻碍了他们的相爱,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让她感到窒息。 电话再次响起,她想都没想就接了,也许这就是她早就想做的事情。 那边没有说话。 “喂……”临西的声音发颤。 “我想你。”三个字,临西顿时泪如雨下,他投降的如此彻底,而她还在挣扎什么。 她捂住嘴巴,不敢出声,泪水沾湿了指缝。 “我知道你在听,我只是很想你,想让你知道。”他继续说,“如果你说想见我,我明天就回来。” “我不想。”她哽咽着撒谎。 那边沉默了。 “其实……你不用急着回答。”他的声音少了期待,多了些疲惫。 “任环洋……你真的……”眼泪鼻涕迫使她停止。 “嗯?”他居然好奇了,“我真的怎么了?”声音里居然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真的很坏!”她径自挂掉电话,哭泣变成了甜蜜的微笑,甚至不自觉嘟起了嘴巴,像跟男友撒娇的女孩儿。但很快内心又不知哪来那么多委屈,鼻子一酸,又涌出些许伤感。 在外人看来她整个人像一个分裂的精神病患者。 正如苏洁妮正无声无息地站在楼道口看她哭哭笑笑好一会儿了,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她,这是一个疯狂陷入恋爱的女孩儿。 她的反应很平静,没有过去劝她,而是看了看天花板,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她在原地打了个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只是在她低头浅笑的刹那,那表情颇为玩味,貌似事情都在朝她想的方向发展,很好,任环洋早已上钩,现在就等着裴临西往进跳了。 她想,这个千挑万选来的女孩儿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裴临西和任环洋必须在一起,否则,她和哥哥都会成为别人枪。下的猎物。 -------------------- 作者有话要说: 苏洁妮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第33章 归来 洽谈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陆廷少为了避免和陆枫发生正面冲突,早早就撤了,而陆枫呢, 估计是今天心情不错,半路也不见了踪影。 独独剩下陆振豪在会场坐镇,苏洁妮不急着离开, 自是有她的打算, 陆振豪是何许人也, 任家的企业几乎一半的财富都掌握在他手里, 找他融资可比整日找那个顽固的任环洋要强的多。 这一点,苏洁妮心里很清楚。 苏洁妮带着裴临西熬到最后,果不其然,陆振豪盛情邀请她共进晚餐, 苏洁妮那答应的叫个痛快。 临西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正想着赶紧离开, 谁知苏洁妮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站了起来。 她用“得力干将”这样的字眼来向陆振豪介绍临西, 并且有意无意的提到了任环洋。 临西知道她的用意,陆振豪怎么说也算是任环洋半个叔叔, 这么一牵扯, 好赖远近关系总算是搭上了。 看来这顿饭是免不了了, 她虽不情愿,但不能驳了苏洁妮的面子, 于是一顿豪华晚宴被她吃的无滋无味。 晚餐结束以后, 天已经黑透了,隆冬腊月, 北风呼呼吹着,不过九点, 街上都已经没什么人了,这种萧索的天气,只会让人更想回家。 苏洁妮喝了点酒,临西给她找了代驾,把送走她,她披上大衣匆匆去地铁站乘车。 空荡荡的车厢里,她终于可以清静下来,仔细想想关于任环洋的事情。 “我想你”今天他在电话里这几个短短的字,被临西默默回味了无数遍,而且很奇怪,身边的人越是嘈杂,她就越发的思念个性不羁的任环洋。 她正在脑海中勾勒他脸部的线条,电话响了,这次是消息。 她点开,弹出一行字,“小西,听说安城下雪了。” 下雪了? 临西下意识就往车窗外看,隧道里黑乎乎的,她方才醒悟过来自己身处于地下,哪里看的到外面的风景,还好这里离她换乘公交的地方不远,再过两站,她就能知道任环洋说的是真是假。 也许是地铁里信号不好,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条信息,还是任环洋发来的。 “我明天回来,想要什么礼物?” 临西忍不住笑了,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迫不及待,还是因为他一直在主动示好。 她编辑了一段话,默读三遍,考虑要不要发送,谁知地铁到站了。 她放弃发送消息,按掉手机放进衣服口袋,匆匆跑出地铁站想要看看地上的世界是否被白雪笼罩。 她一口气爬上楼梯,气喘吁吁,终于得见天日,冰凉的雪花纷纷落在她的鼻尖、睫毛之上,路灯下,雪花翻飞起舞,美的让人心醉。临西莫名开怀大笑,像一个纯真的孩童。 她张开双臂,咿咿呀呀大叫着冲向了换乘的公交站牌,心情就像振翅高飞的鸟儿,开心的无法克制。 她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打给了任环洋,她想就让她在这样浪漫的天气里放肆一次吧。 那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那声“喂”都是扬声,带着激动和喜悦。 “任环洋,你不说要送我礼物吗?”她开门见山,这是她对待他一贯的风格。 “你想要什么?”他轻笑,听起来心情很好。 人常说,男人爱一个女人,就会愿意舍得在她身上花钱、花时间。这一点,任环洋做的很到位。 “我想要的礼物……恐怕你舍不得给。” “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给你。”他保证。 “是你说的哦……那……剩下的一千万贷款你能给我吗?”她厚颜无耻的开口,没有任何的功利心,不过就是冲动之下的一时兴起,对她本人而言,是不算数的。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不知是在为难,还是另有打算。 临西讥诮的笑了,不过就是一个玩笑,一试便知谁在演戏,原来任环洋疯狂的爱情在金钱面前也不过如此。 “你不愿意?”轻蔑的语气,带着挑衅,她分明没喝酒,却在做发酒疯的事情。 “我想有些事情你可能是误会了。”他终于开口。 误会……呵,好烂的借口。临西的心凉了一大截。 “小西,你记住了,我任环洋送给你的东西不能拿钱来计算。”他又笑了,宠溺又温暖的那种。 难道临西理解错了? 她的心情像坐过山车,时而兴奋,时而低落,她想了想说:“我拭目以待。” 去往城西的公交车刚好到站,临西慌里慌张挂了电话就上了车,车上人不多,她庆幸自己还能有个座位,这一天也着实累了,她把胳膊支在车窗下边,撑着额头打起瞌睡来。 公交车走了没一会儿居然就到终点站了,临西清醒过来,她坐的是辆区间车,只到城西入口处就停了。她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也只能跟其他人下车。 麻烦的是,从这里下车就没有直接回家的公交车了,她只能步行了。一公里之后就能看到那条将新旧城分开的铁路,也是在那里,临西遇到过给人喷红漆的怪男人。 每每想到那件事之后,她开始被神秘涂鸦人跟踪,临西就瘆的慌,她不想重温故地,于是绕到立交桥下的隧道,想要飞奔回家。 谁料想,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别人的掌握之中,其实,今晚她无论走哪条路都不会平安无事,但凡是被陆枫盯上的猎物就没有逃的掉的,何况,裴临西是他点名要拿下的人。 冬日的寒气伴随着冷风从后面吹进了临西的脖子,她冷的不住地打颤,赶紧裹紧大衣,加快脚步,从立交桥边上的楼梯下到了隧道里。 那个隧道因为规划时出了问题,所以并没有与公路连通,现在只被允许放行非机动车和行人。临西刚下去的时候,下面还有几个晚归的人,走了不到一分钟,那些人就都走出去了,整条隧道里就剩临西一个人了。 她的心中升起一股恶寒,临西吸了吸鼻子,快速的步行变成了小跑,高跟鞋撞击柏油路的声音在隧道里回响,在这样的夜晚,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跑着跑着,临西听到身后有嘈杂的脚步声,很重、很着急,带着不怀好意的氛围而来,临西心道不好,该不会是遇上地痞流氓了吧? 她很害怕,也不敢回头确认,情急之下,撒开步子一路狂奔,墙上映出她奔跑的影子,晃动的厉害,她感觉自己的肺就要炸裂了。 然而墙上又出现了四个高大的黑影,她瘦弱的影子很快被后来居上的高大黑影包围,没错,她被人跟踪了。 是四个彪形大汉。 脚步声近在耳边,其中有人在喊:“美女,别跑了,今晚你是跑不掉的!” 临西满头大汗,发了疯般的跑,她知道,只要被抓住,她就完了。 身后有人伸手碰到了她的头发,她忍住恐惧,拼命往出口处跑,一脚迈出隧道,临西敏捷地朝已经干涸的河道跳下去。 那四人不熟悉地形,有人往左,有人往右,发现没了她的踪影,才开始往下看,一人大喊:“她在下面,抓住她!”几人蜂拥而下。 临西被那吼声吓到,身子一软,脚下又被石子绊倒,她重重摔在了地上。 四人很快追上,将她团团围住,临西刚刚翻过身来,却已无路可逃。 天很黑,她几乎看不清任何一人的样貌,却能感觉到有四双猥琐的眼睛正如狼似虎的盯着她。 她下意识从口袋翻手机想要报警,刚拿出来就被人狠狠一脚踹飞,临西脑子嗡的一声,感觉世界末日就要来临。 有人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她大喊:“滚开!” 对方还她狠狠一记耳光,打的她眼前一阵发黑,她的世界变得浑浊,四个黑影朝她扑来,那个时候,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奋力爬起,心中只有一个跑的念想,哪怕什么也看不清,她也要拼命逃离。 然而事与愿违,她往前一步刚好撞到一人胸口,令人作呕的笑声逼她后退,她脚下打了个绊子,踉跄朝后一倒,突然腰部被人搂住,她浑身一颤,想都没想就去抠那只肮脏的手,那人吃痛松手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临西随着惯性往前扑,那人力气太大,这一下下去的速度超过了她大脑反应的时间,她已经完全无法做出任何自救措施。 难道,她这一生真的就要葬送在今晚了吗?她在绝望中发出了悲怆的一声惨叫。 可是……极速撞击的进程戛然而止,她的额头撞在了一双宽厚的大手上。 这感觉,好熟悉。 “别怕!”有人从天而降,搂住她的腰身将她从地上拉起,然后挡在了她身前,临西晕头转向,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背影,黑色的,全副武装,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然后,她好像看到他冲向了那四个人,一阵拳打脚踢,他打到了对方,对方似乎也殴打了他,最后,他寡不敌众,好不容易从敌人的包围圈中突围出来,拉起临西就跑。 逃命中,进入后半夜势力渐强的雪花狠狠砸在他们脸上,两人不管不顾,在已经结冰的路面上艰难奔跑,远处传来救命的警笛声,那四人作鸟兽散,并未追来。 跑了好几百米,那人终于体力不支,身体前倾摔了出去,临西下意识去抓他的手,没想到被他的力道带着一并摔倒了。 只是她掉在了那个人坚实的胸膛上。 她把头轻轻靠在她的心脏处,很清晰听到了他快要爆表的心跳声,那人艰难的抬起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安慰,又像是自责。 裴临西等着他说些什么,但那人喘息之余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临西把侧脸靠实在他胸膛上,那人一怔,连呼吸都明显断了一下。 她闭上眼睛,轻声说:“任环洋,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不虐了,上粉红! 第34章 呼吸 她的问话让那人无路可退, 他的呼吸渐渐平和,临西好想听到了一声叹息。 她从那人身上爬起,只见那人用一只胳膊挡在脸上, 看来还是没有做好以真面目示人的准备。 临西就这么静静看着他,那人的帽衫罩在头上,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最终她也没有为难他, 并未对他提出任何要求。 “谢谢。”她站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 身体仍然在发抖,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突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肚来回在她的手背摩挲, 临西方才发觉疼痛, 仔细一看, 手背蹭破了一块皮, 天气太冷,她居然没有感觉。 “疼吗?”那人站了起来, 终于开口, 声音有点儿小, 但一听就是任环洋。 临西抽回手背在身后,对伤口她不以为然, 她在乎的是, 任环洋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接近她。 “你不是想看我吗?”那人伸手想要卸掉帽子。 “等等!”临西阻止了他,“我自己来。” 那人愣住, 停止了动作。 “我的疑问,我自己解决。”她踮起脚, 伸手卸下了他的帽子,他还戴着遮面口罩,没等临西动手,他自己一把取下扔在了地上。 任环洋的面貌切切实实出现在了临西的面前,临西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白天是她的债主,到了晚上居然会是跟踪她的变。态!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摇了摇头,有点儿混乱。 任环洋低垂着头,不断地叹气,“我唯一的秘密被你发现了。”他摊开双手,做出一无所有的样子。 临西扶额,“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能否请你考虑一下现在的温度,以及我的状况?”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嘴角,临西看到了几处伤口,他在刚才的混战中的确是挨揍了的。 寒风吹过,她忽觉严寒难挡,于是她指了指身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 十分钟后,临西扶着一瘸一拐的任环洋进了自家的院子,她让任环洋在外面等一下,自己开了门,发现母亲不在家,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冲他打手势,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卧室。 冷静下来后的裴临西,并没有像刚才一样执着于他的身份,而是找了医药箱出来先给他做简单的消毒和包扎。 这让任环洋受宠若惊。 临西蘸了酒精,示意他把脸靠过来一点,任环洋坚决摇头,“疼,我不擦!” 她直接粗鲁地箍住了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脸掰了过来,面无表情就往伤口上擦,任环洋疼的直咧嘴,她却数落他,“你们这些公子哥,娇贵的不得了,还嫌疼?不擦?”她模仿他说话的样子,将他逗笑了。 擦了几下,任环洋不肯配合,临西将棉签扔进垃圾桶,“你自己看着办吧。”起身便要收拾。 然而,任环洋一把按住了医药箱,一改刚才的顽皮态度,十分严肃地叫她坐下。 临西一愣,强势拒绝,“在我没搞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之前,我拒绝你的一切要求。” “别废话,快坐下,手不疼啊?”他扯了一把她的衣服,终于让她坐下,临西抬起手臂,看到破皮的地方果然出血了,这会儿进了房间,温度升高,她也感觉到疼了。 她只好将消毒水又拿了出来,准备自己解决。 “我来吧。”任环洋不由分说,拖住了她的手,很自然的往她身边靠了靠,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突然静默下来,隔了几秒,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任环洋十分温柔的吹了吹她的手背,然后按照顺序,给她的伤口清洗、包扎,每一步都做的极为细致。 “疼吗?”他抬头问她,满眼的怜惜。 临西摇摇头,“粗人一个,破点皮而已,疼什么呀。”话说的很硬气,可声音却哽咽了。 任环洋拿她没办法,情不自禁在她头顶轻抚了一把,然后只是低头浅笑。 临西看着他的侧脸,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该从哪件问起。 任环洋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头也不抬地说:“我在等你问我,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临西酝酿了一下,她说:“你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任环洋仍然没抬头,笑容依旧,临西看到他的侧脸上有一个浅浅的笑涡,很迷人。 “也许,你真的懂涂鸦艺术呢?”他反问她,笑的意味深长,等她自己招。 临西呼了口气,掏出手机,点开收集到的自家墙上的涂鸦照片,一张张翻给任环洋看,最后一张是挂在任环洋办公室那副火车涂鸦图。 “我虽然不懂涂鸦,但我懂绘画的基本要素,你看这几幅作品的线条、色调、甚至是氛围都与这副火车涂鸦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我猜这些涂鸦出自一人之手,那火车涂鸦不是你画的嘛,所以,那个夜晚在我家墙上乱涂乱画的人就是你!”临西用手机在他鼻尖轻轻划过,给她的推理来了个难忘的收尾。 “就这样?”任环洋明显质疑她的逻辑,他点了点屏幕,放大了鲤鱼图,“这线条和火车涂鸦哪里像了?氛围截然相反嘛,不要演戏,好好说!”他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眼角的笑意渐深。 临西不悦,沉吟了一下,还是打算说真话,“其实……我是猜的。”她将照片翻到了“眼睛涂鸦”,“你看这副作品,眼珠里拥抱的男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这就激起了某人的妒火,想想第二天某人对我做了什么?” 任环洋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不再笑了,是真的生气了。 临西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开始默默收拾医药箱,不再说话。 “你猜的没错,那个一直跟踪你的人就是我,也是我在附近的墙上涂鸦。”他抬头,刚好迎上临西惊愕的目光,虽然她早就有心里准备,听他亲口承认,内心还是相当震惊。 “为什么?”她问。 任环洋眼眸微垂,开始娓娓道来。 “我父亲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从小到大,我在他的暴力摧残之下苟延残喘,遇见你的那一年,因为被他用皮带抽到无法忍受,于是趁他不注意跑了。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被接回去之后,突然对远方有了强烈的渴望,我想逃离我父亲,逃离那种被人扼住咽喉的生活,之后我像开窍了一样,不断结识新的朋友,这其中就有一个美籍华裔的男孩儿引我入了涂鸦艺术的门,我从中找到了宣泄情绪的出口,于是我疯狂迷恋上这个东西,但我的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他没有打我,却让那个华裔男孩儿永远的失去了作画的能力。”说道这里任环洋的眉头攒在了一起,痛苦从中溢出。 临西听着竟也心痛,她无法想象众人羡慕的富二代有着被家暴的黑暗童年。她把手轻轻放在任环洋的手背上,任环洋闭上眼睛,因为她的无声安慰,他的情绪得以放松。 “后来我明白了一件事,我父亲只会让我按照他的意思去过日子,对于未来我没有选择权,可我不甘心,我必须离开他,好在我十六岁那一年有一个出国交流的机会,借着这一次机会,以后十年间我几乎都没有回过国,他以为我在国外求学,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学,我又交了一帮朋友,再次迷上了夜间涂鸦,我们几乎画遍了整个纽约。”说起这段往事,任环洋的表情是轻松和享受的。 “可是,你父亲还是把你叫回来了。”临西接了他的话说。 任环洋点头,“我父亲是你所无法想象的强势。” “所以接下来的剧情是:你无法放弃涂鸦,但你害怕你父亲强行阻止你,或者去伤害和你有共同爱好的朋友,最终你想了个办法,就是让会涂鸦的那个你成为隐形人?” 任环洋偏头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根本无需做答,临西已经了然了。 但她还有一个疑问,她凑近他,问:“那你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任环洋眸光一闪,说:“回国后很快就被发配到安城了,在我还没正式接手公司前,一次偶然的机会,父亲来安城巡视,我就陪他去恒基实业见苏总裁。那天,我们正在商量事情,你突兀的进来汇报,汇报完后就出去了,匆忙一瞥,估计你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我们。” 他这么一说,临西还真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那几天她的眼睛发炎了,还真看不清人的脸。 “你没有认出我,但你们苏总裁点名道姓的夸你,你的名字很特别,我当然记得,回去后就找人调查,很快就确认你是我许下承诺的女孩儿,然后,就有了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我救了你,你却当我是变态。” “那你为什么要跑?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不直接当面跟我说?”临西不解,他的话矛盾重重。 “我必须要保证我父亲不会因为我而迁怒于你。”他的回答很简单,“在没有确认之前,我宁愿你不知道是我。” “如果你因此错过我了呢?”临西眸光闪闪,听他一番话,心中已是一片透亮。 “怎么可能,你随便跑,反正我会去追你的。”他凑近她,“反正最终你还是会回到我身边。”他的嘴角翘起,充满了得意。 临西怔怔看着他,任环洋以为是时候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他将嘴靠近她,即将触碰到她的唇时,她突然说:“太晚了,你该回家了。” 任环洋:“……” “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任环洋急着向临西展示他的伤口,他站起来转了一圈,“你看,你看,我浑身都是伤,难道你忘了这伤是怎么来的了吗?” “还能转,看来你没什么事呀,赶紧的,回你自己家去!”临西开会推搡他,势必要将他赶出的样子。 任环洋倒退着卖乖,“小西,你不能这样对我呀!” “闭嘴,快走!”她都忍不住笑场,却依旧不给他面子。 “就当租你房子好吗?我可以付钱!”他忙打开钱包,递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拿。 临西低头看了一眼,红红一沓,她故作惊讶,“哦”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好走,不送!” “啪”的一声,任环洋就这样被临西赶出了家门,他又敲了几下门,里面不开,他暗自笑笑,不再纠缠。 转身看向黑暗的楼梯,回想他在这里出没的日子,笑容还是忍不住爬上面庞。 他知道临西只是在吓唬他,他答应送她礼物的,那个小财迷没看到礼物怎么会让他走呢? 他在心中默数数字,才数到7,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探出头来,巧笑嫣然,“喂,我的礼物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任环洋还真是用心良苦,作者是亲妈,下章让他们在一起好了! 第35章 白头 她的天真是她难能可贵才肯展示的品性, 任环洋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所以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有些人因为害怕被伤害所以宁愿隐藏了自己所有的本真与美,但也有人偏偏就是能让害怕受伤的人敞开心扉。 现在任环洋可以确信, 他是她对的人。 抛却今晚不开心的一切,他想他必须要给她一个与众不同的告白。 “你等一下。”临西急匆匆披了件干净的大衣出来,脚上换上了一双运动鞋, 她随手拉起门口桌上的单肩背包来到了他身边。 “我送你回去。”她说的很认真。 任环洋低头静静看着她, 这女人还真是胆子大, 眼睛里没有一丝害怕, 刚才被围堵的事情看来全然忘记了,他心疼她,忍不住用双手捧住她的脸,直接印上了一记轻吻, 然后很快松开。 “笨蛋。”他顿了顿, “虽然很舍不得你, 但我可以自己走, 你听话,快回去。” 不知怎的, 临西只一瞬间就泪目了, 她没有想到她是那么的渴望得到他的亲吻与怜爱, 她有种冲动,想要抱住他, 让他不要走。 任环洋倒退着向她挥手, 跟她说:“小西,晚安。” 临西看着他转过身去开始下楼梯, 突然不受控地追了上去,“你说过送礼物给我的, 礼物呢?” 她朝他伸出手,瘪着嘴,像个极度委屈的小姑娘。 任环洋只看一眼就笑了,“我答应的是明天,你想想,我没有骗你。” “可你回来了,你现在就站在我面前,你就得兑现诺言,没有礼物,你就不许走。”她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有点儿不可理喻。 任环洋给了她一记脑瓜崩,“傻瓜,你不要我也会给的。” 他按住她的双肩,往远处看了看,然后又调整了一下她的位置,并嘱咐她:“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礼物很快就有了。” 临西乖乖听话,一动不动,她脑子一转,突然想起小时候被其他小朋友骗,自己傻傻数数,人家都偷偷回家吃饭,最后只剩她一人彷徨大哭的往事,于是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任环洋,“你不要骗我,我害怕被骗。” 任环洋正找着自己要站的位置,突然听到她说这样怯懦的话,心中顿生怜惜,裴临西一直装作很坚强,其实她的内心极度敏感、脆弱,她用冷漠与强势来伪装自己,只是因为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而任环洋的童年遭遇,同样也造就了他孤僻、缺爱的性格弱点,他是理解她的。 “我不会骗你,听话,站着不要动。”任环洋看到她惊慌失措的表情,眼眶一阵潮热,然后,他们一起听到了远处火车传来的鸣笛声。 “火车要来了。”任环洋低喃。 “你说什么?”临西没有听清楚,她将双手呈喇叭状置于嘴边大声问他。 “我说,礼物来了!”话音刚落,远处火车经过,火车头上的强烈灯光瞬间将他们所在的位置照亮,之后周围的光线都暗了下去。 强光照射过来的时候,临西看到满天的雪花在灯光的照射下形成了壮观的幕布,而任环洋就站在幕布之前,准备为她献上那神秘的礼物。 光线暗下来后,他的身后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路灯,微弱的灯光下他的周身仿佛披上一层虚幻的光晕,似真似梦。 临西看到任环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她挥手,让她注意看他。 临西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只见任环洋在灯光下哈出了一口气,因为温度太低,那气白的很清楚,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于是看的格外认真。 几秒后,临西惊喜地看到,任环洋面前的那口白气变成了一个人偶的形状,那人偶晃晃悠悠迈动双腿朝临西所在的方向缓步走来。 临西惊呆了,情不自禁捂住了嘴巴。 很快,当白气幻化的人偶来到她的面前时,任环洋也只与她一步之隔。 “别吹了,你会晕厥过去的。”她关心他的身体,已经忽略了浪漫。 任环洋固执的不听劝,重新换了口气,那人偶瞬间变成了会动的爱心,临西再次呆住了。 呼吸耗费体力,任环洋在身体达到极限时猛吹一口气,那爱心像射出的子弹突然就冲到了临西的心口,然后消散不见,这一触碰,就像是融入了她的身体。 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任环洋一把扯住了她。 等她站直,任环洋又轻轻松开了她,他什么话也没说,一步步向后退去。 “你要去哪里?”临西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震颤,刚才,任环洋把心给她了,虽然只是一口气,但她真的感觉到了,那种浓浓的想要把自己奉献给她的决心。 任环洋退到最后一阶台阶上终于止步,他缓缓张开双臂,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准备这个礼物已经很多年了,现在,你愿意到我这里来吗?”他的目光坚定,在浓浓夜色中也出奇的亮,像天上的星子。 裴临西微敛双眸,片刻的迟疑后,她缓缓走向了他。 去特么的价值观,去特么门当户对,去特么的世俗眼光,去特么的自尊心,临西停在任环洋面前,抬头仰视他,眸光湛湛。 大雪纷落在他的头发上,已经让他白头,而临西双手背后,唇角轻轻翘起,她想要再等一等。 等到她也白雪覆身。 “裴临西,你愿意到我这里来吗?”他依旧张开双臂,大声问她,那种坚定,仿佛要将全世界送给她。 裴临西平静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这一次,她终于听从内心的声音,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我来了,希望你不要后悔。”她闭上眼睛,声音轻柔,情意绵绵。 任环洋拥住她,幸福地笑了。 这颗悬而未决的心现在终于可以落下了。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三次,像给她做个标记,从此以后你只能是我任环洋的女人。 临西双目微阖,一句话也不想再说,此刻,她只想全心全意的感受任环洋给她的爱,以及一种她渴望已久,前所未有的沉。沦般的感觉。 雪一直下,很快两人都白了头,却谁也不想先松开。 然而温馨和浪漫不会持续很久,任环洋很清楚,他接下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今晚企图凌。辱临西的罪魁祸首。 而且,他基本上已经有了定论,只要他在一天,任家是绝对无法再容忍陆枫这样的败类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了吧,没骗你们!作者亲妈! 第36章 得罪 陆枫因为心情甚好在夜。店狂欢, 几轮下来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趴在一个女模的肩头像一滩烂泥。 他的心腹大飞着急忙慌冲进包厢向他汇报任务失败,陆枫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根本什么都没听到。 大飞急的直挠头,大骂着赶走了碍眼的模特,自个儿凑过去在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陆枫动了动眉头, 喃喃呓语:“明天再说……不管什么事…现在……不要问……” 大飞侧耳倾听, 也不知陆枫是不是在回答他, 看这情形, 反正是叫不醒了,犹豫了一下,他出去了。 老板醉了,大飞的酒瘾也上来了, 他在吧台点了瓶价格小贵的洋酒, 报了陆枫的贵宾卡, 酒保认得他, 客气的跟他打招呼。 大飞心里有事儿,有点儿心不在焉, 一抬眼, 看酒保正给他使眼色, “飞哥,你有艳。福喽!” 阿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避开躁动的音乐中疯狂扭动的躯壳们, 一个窈窕的美女冲着他的方向直直走了过来。 大飞被七彩而炫动的光线照的眯起了眼睛,等他的视线清晰过来, 那美女已来到他身边。 “付……付瑶姐……”一见来人是任勉亲派下来的付瑶,大飞赶紧从椅子上滑下来, 恭恭敬敬地向她问好。 付瑶面色如常,永远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借一步说话。” 大飞心虚地抬头,“付瑶姐,有事儿?” 付瑶微笑,朝后方指了指,“任总有请。” 大飞心里咯噔一下,任总?任环洋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他朝后方看去,那里有一道离开夜店的侧门。 “走吧。”付瑶不容他多想,转身带路。 大飞惹不起任董亲派下来的人,只好极不情愿地跟了出去。 而此时,任环洋正坐在车里一口接一口的抽烟,比巴卜泡泡糖吃完了,他没有及时补充,但这不妨碍他已戒烟的好习惯,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抽烟也无法压制他内心的愤怒。 居然敢有人以那样的方式企图伤害他的小西,他怎会善罢甘休! 他扭头看向窗外,付瑶娉婷而来,而她身后跟着陆枫的得力干将——大飞,任环洋将剩下的半支烟在手掌中掐灭,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陆枫在头痛欲裂中醒来,对于身边空无一人这样的早晨他有点儿接受不了。 一路骂骂咧咧,翻手机通讯录找昨晚陪他的女模特的电话,最终发现他压根就没存,这下更是心烦意乱,按着太阳穴出了夜。店,开着自己的拉风跑车去了办公室。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宿醉后选择来到这八百年都不去一次的办公室,陆枫茫茫然 ,嗤笑自己吃错药。 抱住脑袋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好像是来看任环洋和陆廷少笑话的,那个裴临西,看她以后还怎么在自己面前嚣张。 他正想的高兴,门被人一把推开。 “哪个不长眼的……”陆枫站起来正欲开骂,却被眼前人的阵势震慑住了。 任环洋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闯进了他的办公室,几乎将他团团围住,付瑶跟在他身后。 “任环洋!你干什么?”陆枫正头疼,任环洋就往他枪口上撞,他气不打一处来,将桌上的一个玻璃花瓶掀翻在地,花瓶碎了一地,里面的水流的四处都是。 任环洋面容冷峻,双手插。在裤兜里,隐约可以看到手背上有青筋爆出,他也在忍着火。他不理会陆枫的质问,微微回头对身后的两个下属说:“还不快帮陆总监收拾东西!” “是!”两个下属立刻跑到陆枫的办公桌前,将上面的文件夹往箱子里放。 陆枫被他们的举动搞得云里雾里,他气急败坏地冲到任环洋面前,“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没看到吗?在帮你做离职审查。”任环洋与他对视,冷冰冰地回答。 “离职审查?”陆枫冷笑,“谁给你的权利让我走人?” 任环洋盯着他因为愤怒而狰狞的脸,轻笑一声,“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不遵守我的游戏规则,就得滚蛋,没有例外。” “都他。妈给我住手!”陆枫不甘示弱,吼住了身后收拾文件的两个员工。 他一把揪住任环洋的领带,恶狠狠对他说:“是男人就把话说清楚,我陆家也不是让人随便支使的!” 任环洋与他对峙几秒,突然扯着嘴角轻蔑一笑,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都出去。 所有人都不动,陆枫的眉头蹙的更紧,任环洋叫了声付瑶的名字,付瑶这才打开门,下令让员工们都退出去。 清空场地后,任环洋垂眸看了眼自己的领带,陆枫心里很乱,也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很快就松了手。 任环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领带,也不急着解释。 “你他。妈的到底在唱哪一出?”陆枫踩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到咖啡机前,准备磨一杯拿铁。 “这里有女士在,麻烦你把嘴巴放干净点。”任环洋看向付瑶,说的一本正经。 陆枫不屑,“你他。妈什么时候也会怜香惜玉了?”他斜倚在咖啡机前,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任环洋瞟他一眼,一只手向后一勾,抓住了墙角的一柄高尔夫球杆,“我说过了,叫你把嘴巴放干净点!”话音未落,他突然抡起球杆,快步跑过去,一杆子就把陆枫身后的咖啡机打了个稀巴烂。 陆枫跳到一边,手背被尚未磨好的咖啡烫到,他惊愕不已,从没见过任环洋发这么大的火。 “你疯了?”他吹着手背,哆哆嗦嗦离任环洋三米开外,心里暗骂大飞这个蠢货怎么还不出现,他都快给人欺负死了。 “到底是谁疯了?”这次换任环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谁让你碰裴临西的?”任环洋每说一个字,心中的恨意就增加一分,揪着他的力气也就变大一分,以至于最后差点将他举起来。 陆枫用双手拼命去抓任环洋的虎钳,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残破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出了:“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任环洋冷哼一声,一只手刚松开,另一只手拿起高尔夫球杆顺势卡在他的喉咙处,陆枫经历了第二次折磨,疼的出了一头的冷汗。 付瑶见势不对,立刻跑过去阻止任环洋,“任总,请您冷静。” 任环洋咬着牙,一把推开陆枫,陆枫狠狠跌坐在沙发里,半天都喘不上气。 “陆枫,我们公司不养闲人,从今天开始,你被解雇了,以后不论你去哪家分公司,我这里你永远都别想回来。”任环洋扔掉高尔夫球杆,向他下了最后通牒。 陆枫趴在沙发里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偏头问:“任环洋,就为了个女人!你敢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我爸灭了你?” “随意。”任环洋无所谓,“我们走。”他对付瑶说。 两人还没出门,陆振豪和陆廷少风风火火进来了,四人刚好打了个照面。 陆廷少一看里面的情形,又看了眼面色铁青的任环洋,他跟在父亲身后,没有发表意见,只用眼神和任环洋打了个招呼。 陆枫一看亲爹来了,直接狼哭鬼嚎的冲到了陆振豪怀里,向父亲哭诉,“爸,任环洋欺人太甚,你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 陆振豪抚摸着儿子的头,心疼的不得了,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付瑶赶紧向老人家问好,任环洋仅仅是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对陆枫的指控做出任何解释。 陆振豪冷笑一声,“我大侄子出息了,都不待见叔伯了!” 任环洋轻呼了口气,这种污蔑他可受不起,他又看了眼陆廷少,那小子一直默不作声,藏得真深。 “付瑶,去把大飞和他三个手下带进来。”他不是意气用事,既然管理了父亲的产业,那必须要为父亲的生意着想,陆振豪是任氏产业的大股东之一,他父亲得罪不起,他必须做出解释。 付瑶对此更是心知肚明,立刻把陆枫派人对裴临西施暴的事实向陆振豪做了简要的解释,然后把早就控制住的四人带了进来。 面对铁一般的事实,陆枫再也无法狡辩,只能跪在父亲脚边,一个劲儿地说任环洋是如何地欺负他。 而陆廷少得知他对裴临西的所作所为,内心愤恨不已,捏着拳头站在一边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终于知道任环洋的愤恨从何而来,换做是他也一样,要不是陆振豪横在前面,他早就不管不顾冲上去给他一顿胖揍,奈何身份特殊,他只能干看着。 陆振豪虽然舐犊情深,但陆枫做出这种没水准的事情,着实让他失望透顶,何况对方证据确凿,分明就是有备而来,陆枫这个傻孩子,给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平日里趾高气昂的陆振豪,在陆枫面前,也不过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他却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当然知道任环洋的用意,如果这次他包庇了陆枫,那么任氏的上层很可能会发生大地震,他不能冒这个险。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在久久的沉默后,陆振豪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说:“即日起,陆枫财物总监职务解除,请任总同意由陆廷少来接任这个位置。” 陆枫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父亲做出的决定,他绝望地看向父亲,然而此刻陆振豪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惜。 而更为错愕的是陆廷少,一夕之间,似乎他已经取代了陆枫。 任环洋看了一眼付瑶,这个精明的女人冲他微微颔首,所以,任环洋的决定是:“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梁子可结大了。 第37章 我在 更换公司高管人员可不是随便一句话的事情, 虽然任环洋答应了陆振豪的请求,但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没有董事会授权, 陆廷少暂时什么也做不了。 在召集董事会之前,财物总监的位子不能空着,任环洋只好拜托付瑶暂时接手这部分事务, 付瑶临危受命, 在陆振豪面前与任环洋一搭一唱, 总算把陆枫踢出了管理层。 尴尬的局面到此为止, 陆振豪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带着两个儿子离开办公室。 陆枫与任环洋擦肩而过,那猩红的双眼充斥着仇恨,“我们走着瞧!”他恶狠狠挤出几个字, 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嚣张的不得了。 任环洋斜睨他一眼, 嘴角轻扬, 轻飘飘的回一句,“拭目以待。” 他们走出没多远, 陆廷少犹犹豫豫折了回来, 面对任环洋他欲言又止。 任环洋示意下属各自散了, 然后他歪了歪脖子,让陆廷少关门说话。 陆廷少照做, 动作缓慢, 满腹心事。 “想说什么?”任环洋问他。 陆廷少深深呼了口气,“她没事吧?” “哪个她?”任环洋明知故问, 但语气里是浓浓的敌意。 陆廷少抬起微垂的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他在气什么,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才说:“谢谢你为临西所做的一切,我……是我没用……” “呵。”任环洋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陆廷少说不下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骂自己是懦夫。 任环洋鄙夷扫他一眼,突然问:“当初我让你帮我找她,你背着我都做了什么?从没发现你的演技这么好。” 陆廷少微闭双眸,轻摇了摇头,虽然早就有感觉任环洋知道这件事,但被他当场戳穿,心头还是陡然一紧,总感觉异常羞耻。 “因为……我爱她……”他抬起头来,直视着任环洋,“一点也不比你少。” 任环洋脸上的肌肉在绷紧,面色相当难看,“那又怎么样?”他的招牌语气,别人对裴临西的爱都与他无关,他只要确信自己爱这个女人就够了。 陆廷少无奈地笑,是啊,那又怎么样呢?临西被自己的哥哥欺负,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样无能的他,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说爱她?连他自己都耻笑自己。 任环洋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不管你的处境是什么,也不管你对小西的感情有多深,我只有一个请求,“看着点陆枫,以他的个性,这件事还没完。” 陆廷少一听,脑子瞬间清醒了,追问:“什么意思?” 任环洋上下扫他一眼,微微笑了,“原来你不了解陆枫啊……我跟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陆廷少心里咯噔一下,想都没想就说:“那临西岂不是很危险?”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任环洋抢断他的话,“你还是多留心点陆枫吧,先保护好你自己。” 陆廷少不说话了,的确,他跟陆枫之间现在必然是水火不容了,他更该担心的是自己。 临西昨晚送走任环洋后整个人进入了分裂模式,她揪住自己的长发,不断地自言自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对任环洋做了什么?不,我把任环洋怎么了!” 以至于后半夜她都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睡着的,早上醒来,头皮一阵阵发疼,她躺在床上按摩了一会儿,稍微有些缓解。周六不用上班,她可以继续睡懒觉,可只要她一闭上眼睛,昨晚的一幕幕就会在她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 我居然主动贴到任环洋身上去了! 临西要悔死了,为什么到了这把年纪还是如此的任性?当时是舒服了,整个人内心的压抑都释放了,可是,然后呢?! 这究竟是一场戏,还是真实的?任环洋会承认吗? 想到这里,她狠狠甩了甩了头,多希望这只是任环洋的玩笑,因为她还是怯懦的,她不敢,不敢靠近对她来说遥不可及的任环洋。 就这么反复纠结着,快到中午的时候,电话响了,她一个灵醒爬起来,屏幕上显示的苏洁妮。 周六打电话,能有什么好事?临西不太想接,但那边不依不饶,最终她还是妥协了,清了清嗓子,准备向苏洁妮问好。 谁知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了激动的声音,“哎呀,小西呀,你真是太厉害了!就在刚才任环洋主动打电话给我说要把剩下的那笔钱贷给我了!你真是太有办法了!” “苏……苏总……”临西不敢相信,“那个……我们没有足够的担保物……”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任总开口,哪怕咱们是无抵押贷款呢!就这样了,你准备手续吧,周一上班我们就签约,早签早放款!” “可是……”临西还想说什么,可那边电话已经挂了,传来一连串忙音。临西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心中的不安渐渐涌了上来,这笔款要是放了,对任环洋而言很可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深深困扰着她,任环洋收不回款项倒是其次,但如果扯进别的陷阱,那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她扔下电话,起身在床头的小柜子里翻啊翻,很快就找出了一个小本子,是她搁置了几年的律师证,她放下这个行当有年头了,可最近总是很不踏实,有种要重操旧业的预感。 临西出神地看着这个小本子,伸手将它的表面捋平,这是她曾经为之奋斗的东西,隐藏着一段她无法面对的过去。 然而,苏洁妮对她的无端利用以及明目张胆的压榨,使她萌生了离开的冲动,但一想到母亲,加上她的一点私心,她还是想多少从苏洁妮那里拿到一些报酬,即便她成为了任环洋的女人,她也不认为自己从此可以不劳而获了,于是她把律师证又放回了柜子里。 中午的时候,任环洋终于来了电话,那时临西正裹着围裙烟熏火燎的在厨房里做饭,最近心力交瘁,她想补一补。 任环洋问她在做什么,临西就把电话对准发出“刺啦啦”声响的油锅,任环洋笑,“隔着电话都能闻到你做的饭的香气。” 临西被他逗笑,“任总你有特异功能啊?” “裴临西小姐,请叫我任环洋。”他强调,临西翻了个白眼,这人总是在乎这些边角旮旯的问题,她撇了撇嘴,改口叫:“环洋。” 那边突然静默了一下,好像受宠若惊,之后说话声音里都带着笑意,“介不介意我来蹭个饭。” 临西忙着炒菜,什么也没想,只是客气的说:“好啊,只要你不嫌弃。” “说什么呢你,给我开门。” 临西愣住,“开门?” “对,快点出来给我开门,要冻死了!”他居然撒起娇来,临西忙关掉火,连围裙都没有脱下,蓬头垢面地就冲了出去。 打开门,任环洋果然就站在门口,微笑着望着她。 临西心头涌起一股暖意,眼睛不知怎么湿湿的,她呆呆地看着任环洋,居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任环洋看到她居家的样子,心里顿时就踏实了,他最爱的就是她最真实的样子,他搓了搓手,捂在了她脸颊两侧,“给我暖暖手。” 临西的眼前升起一股氤氲的白气,任环洋那张英俊的脸也变得模糊,她知道她的心已经融化了,也不管是在自家门口,直接扑进了他的怀抱。 任环洋将她紧紧抱住,温润的唇贴在她耳边发出温暖而惊喜的微笑声,“怎么了?”他问。 临西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沉默着。 任环洋揉了把她的头发,轻轻吻了下她的耳垂,只听从她口中传来浓情蜜意的两个字:“想你。” 任环洋多年来坚强的心在这一刻居然柔软的一塌糊涂,他将她抱得更紧,“我在啊。” 临西不肯抬头,在他怀里使劲儿蹭了蹭,“你是真的。”她的声音囔囔的,带着哭腔还有不确信。 “笨蛋,我当然是真的了!”任环洋简直要被她逗死了。 她的身体却开始发抖,任环洋知道她哭了,也能猜的到她为何如此的怯懦,他于她而言,也许现在还是离得很远,即使他就在她身边。 “小西,别怕,我在,我真的在,我永远都在。”任环洋就是敢给出这样的承诺。 --------------------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没更新了,最近在上律协的培训课,感觉不能就这么被忙碌打败,所以崇乐一定会坚持下去,无论什么时候,这个故事一定完本! 第38章 浓情 门口一对恋人浓情蜜意, 锅里的沸水却不断地顶撞着锅盖,发出“突突突”的声音,急切地召唤者坠入爱河的裴临西。 她抹抹眼睛, 从任环洋怀中轻轻抬头,“饿吗?”显然她没有忘记正事。 任环洋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姜味, 笑眯眯地捧起她的脸, “又做泡姜鸡?” 临西嗤笑, “哪来那么多鸡做啊!” 任环洋迅速比了个“嘘”的手势, 假装提醒她,“女孩子不要动不动就说些粗鲁话。” 临西瞬间反应过来,她笑的更无语,照着他的肩膀轻捶了一下, “胡说八道。” 任环洋傻呵呵笑着, 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越发衬得他的黑眼圈乌青色浓重。 “进来吧。”她扯着他的衣袖将他往屋子里带, “赶得时间也巧,刚好一起吃吧。” 任环洋边往里走, 边客套问:“我这样来你家是不是太唐突了, 不知道你母亲……” “她出去了。”临西头也不回, 打断了他假惺惺的问话,其实她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出去的, 也许她昨晚就没回来。 “那岂不是……”任环洋声音里的笑意越发浓重。 临西停住, 回头,皮笑肉不笑,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 乖乖在厨房帮我做饭;二,原地向后转,从哪儿进来再从哪儿出去。” 任环洋把嘴一撇,嘟囔道:“干嘛那么认真,我开个玩笑而已……” 临西心中暗笑,这堂堂任氏少总,私下里居然这么的孩子气?她仔细审视他的面庞,想要分辨他是否虚情假意,然而宛如大男孩儿的任环洋自顾自地套上了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那样子认真的不像话。 临西一手拿着老式的菜刀,另一只手拿着一根胡萝卜,半个身体倚靠在橱柜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在摆弄果盘的任环洋,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看够了吗?”任环洋突然抬头冲她一笑,“我这个角度最好看。”说着他动了动脑袋,留给临西一个完美的弧度,果然如他所说。 “谁看你了。”临西不喜被他看穿,低头削起萝卜来,还死不承认地补上一句:“我是在想把这萝卜切成丁还是切成丝而已。” “是吗?”任环洋好像不大相信,“那我们来比赛?刀给我。”任环洋冲她伸出手。 “干嘛?”她抬起眼皮,又偷看他。 “比赛啊,你思考的那么认真,不比出个输赢多可惜。” “比就比,你还能做出个花来啊?”临西把刀递了过去, “怎么比?” 不就是比刀工嘛,临西哪里会怕他。 “看你喽,这萝卜你一半我一半。”说着他从临西手里拿走了萝卜,手起刀落,一分为二,然后又塞还给她半个。 “我雕个花,至于你,切丝还是切丁……whatever。”他志在必得地笑,手中的刀已经在萝卜身上游走。 “你!”还真能做出个花来啊,赤。裸。裸地挑衅啊!可是,不服也不行啊,任环洋可是艺术家啊! 临西自知自己几斤几两,怨念地瞪他一眼,将手中那半根萝卜咬的咔咔脆响,那任环洋别提有多得意了。 没过多久,原本平凡无奇的水果和蔬菜在他的手里变成了一盘华丽的沙拉,临西看的口水直流。 “啧啧啧,不愧是艺术家呀!”临西赞叹不已,伸手就抓着沙拉吃起来。 “一起吃,别急呀!”任环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阻止了她独享美食。 临西迫不及待地端起盘子和之前做好的几个菜放到了餐桌上,任环洋却站在厨房不肯出来,临西去找他,他张开双臂冲她努了努嘴。 “干嘛?”临西以为他要拥抱,背着双手,害羞着低下了头。 “给我解下围裙。”他是那么淡定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临西立刻收敛了笑容,三下五除二给他解了下来,这回真是满脸大写的尴尬,可惜呀,她那点小女生的表情和心思,任环洋可是尽收眼底了。 临西装作若无其事,很快在餐桌边坐了下来,仔细参观一周有任环洋参与的午餐,顿时觉得心满意足,她绽开笑容,盛情邀请任环洋共进午餐。 任环洋本来走到了她的对面,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坐下,而是又走回了临西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 临西疑惑,突然感觉一旁的任环洋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她突然扭头,结果两人的额头差点撞到一起,但她没躲开,而是直直看向了任环洋澄澈的眼眸。 “怎么了?”她问。 任环洋轻轻呼吸着,他说:“没什么,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温柔的声音,如同清风一般吹散了临西心中的阴霾,她嘴角微弯,心中荡漾了涟漪,笑的没有一丝刻意。 “开动!开动!饿死了!”任环洋拿起碗筷,大口吃了起来,临西也许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没有哪一次的午餐能让任环洋吃出幸福的味道。 两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又天南地北聊起了天,临西不自觉把话题引到了给苏洁妮贷款的事情上,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其实,你不必因为我而对苏总特殊照顾的。” 任环洋听到这里,放下了碗筷,语气也严肃了起来,“小西,我承认,我之所以不拒绝苏洁妮的要求,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但更多的是生意上的需要,你不必为此感到负担。” 临西听得懂他的意思,但她想暗示的是那几辆车的问题,“无论如何,对担保财产的审查你们至少是要按程序做吧?” “那是自然,这部分公司有专业的团队在做。”他说的很自信,临西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事情的走向不要往自己想的那个方向发展就好。 “不过……”他继续说,“苏洁妮这次提供的担保财产我们不打算做实质审查。” “为什么?”临西脱口而出,果然担心的事情还是避免不了的发生了“她答应帮我成立基金会,现在基金会的投资人已经找齐了,很快就可以正式运转了,既然她完成了她的承诺,那我自然也要守约给她贷够最后一笔款项。” “那如果……”临西噎住,咳嗽了几下,任环洋赶紧帮她拍了拍背,“慢慢说,看你急的,噎着了吧?”话语里是宠溺的斥责。 没有证据,不能就这么随便的破坏任环洋与苏洁妮的合作关系,临西缓了口气,收住了自己冲动的情绪,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感觉就去瞎搅和,这样会给任环洋带来麻烦,她想了想只好说:“那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开口,我尽量帮你。” 任环洋轻拍她的头,“傻瓜,我还以为什么事。”他低头在她耳边说:“谢谢。”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笑意溢出,可能他真的没想到,回国后,第一个主动要帮他的,就是他爱的人。 两人各自沉默了几秒,似乎各怀心事,临西好像听到任环洋轻轻吸气的声音,这是他正在做决定的表现,果然他先开口:“小西,我说真的,不然,你来我公司吧,我现在需要队友。” 临西怔住,“我……” “其实,我在公司的状况没有外人想象中好,除了付瑶,我没有一个可依靠的队友,而我的敌人却不止一个。”任环洋轻叹了口气,“很多事,都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包括付瑶,一样不能相信,父亲派来的人,就算再能干,也只是父亲的人,于他而言,不能完全托付,但他不会把这种境况向本就没有安全感的临西透露,他要让临西相信,他可以搞定一切困难的事情。 然而临西在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光明正大去他那里的,她还想帮他搞清楚苏洁妮到底在搞什么鬼,另一方面她也要考虑任环洋家族对她的态度,一切才都刚刚开始,她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她说:“环洋,暂时,让我保持原来的状态吧,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勇敢的决定,在我变的更勇敢之前,一切还是保持原来的模样吧。” 她说的既诚恳又坚决,任环洋轻轻一笑,有点儿失落,但他能理解,便不再勉强。 不,裴临西这才发现,比起逃离这混沌的生活,她有了更想珍惜的东西,那便是她与任环洋的这份炽热的爱情。 她要保护他,一个强大的信念从她心中跃起。 饭后,临西静静地收拾碗筷,水池里水声哗哗作响,她却出神地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灰蒙蒙的,看起来又要下雪了,这该死的冬天,是如此的漫长。 突然,一双有力的臂弯缠在了她的腰际,接着临西肩膀一沉,任环洋棱角分明的下巴搭在了上面,临西一侧的脖颈上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温暖气流,“好困。” 临西笑对他的撒娇,“赶快回家吧,再迟一会儿天就黑了。” 他慵懒的笑声从鼻腔发出,“笨,难道你不知道我就喜欢在黑夜中行走?” “所以你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她转过身,卸掉塑胶手套,双手搭在他肩上,“环洋,以后要珍惜自己的身体,不要二半夜的在外面瞎逛了,熬夜很伤身体的!” 她满满的关心,任环洋却敷衍着用额头去蹭她的脸,并没有个她一个肯定的答复,临西知道,夜间涂鸦是他挚爱的事业,“任总”这个头衔才不是他心中所向。 她不会逼他,毕竟,己所不欲,也就勿施于人了。 任环洋依依不舍与她道别,就算不喜欢做生意,但公司那摊子事没了他还真不行,他从来都不能真正恣意人生。 临西把他送走没多久,刚刚坐下喘口气,想要好好理一理今后的规划,谁知,敲门声响起。 她暗自一笑,以为任环洋相思心切,又返回给她制造浪漫,纨绔子弟的惯常手段,想来也是幼稚,谁知,开门一看,门口居然没人。 临西收敛笑容,内心涌起一股不安,几日前被人施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难道又是他们? 她心一惊,下意识想要关门,却听到门外踟蹰的脚步声和微微的叹息声。 “小西,是我。”那人缓慢现身,浑身罩着散不尽的愧疚。 “陆廷少……”临西小声念他的名字,抿着嘴看了他好几眼,然后她微微笑了,“进来吧,进来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不算发糖?以后我要让女主强大起来! 第39章 赶走 陆廷少站在门口没有动, 这让临西有些局促。 “小西,我来晚了。”他突然低下头,凸起的眉骨上双眉根根分明, 尾部结了冰霜,在夜灯下闪着莹莹的光。 寒风扫过,临西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受不了他的磨叽, 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把他往院子里拉, “说什么呢你, 要说进来说,冻死了!”她佯装抱怨。 “不了。”陆廷少坚持拒绝了,他抬起一只手,本想抚上她的脸, 抬到半空却临时改变了方向, 换做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哥哥做的事情, 我向他道歉,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是说到了陆枫的事情, 临西不再与他纠缠, 她双手环臂, 摩挲着自己的胳膊想找点温度,那件事她已不想再提, 毕竟不关陆廷少的事, 但看他的样子,心里一定很内疚吧?她清楚陆廷少的处境, 又不忍心让他备受煎熬,心一软, 她微微叹了口气。 “好了。”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假装自己很好,“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做,毕竟他是他,你是你,你在那个家里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 “小西,你原谅我!”他突然哽咽,难堪到无地自容。 临西怔住,“你何必这样?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会怪你。”她扶额,艰难地说:“廷少哥,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你可以真正快乐起来,既然现在你找到了你的家人,那就珍惜,要不然你这么多年的隐忍岂不都是白费了?” “可我一点儿也不快乐。”他无助地摇头,“那样的家人……好像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落寞,临西动了动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立场说什么了。 “至少,我们的关系不会变,你又不是一个人。”这是临西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说辞,她说的很真诚,伴着她暖暖的笑意,陆廷少的心中涌出别样的情愫。 他不可能放下她的,尤其这样的时刻,只有她才能让他感觉不孤独。 陆廷少又想抱抱她,但……还是算了吧,临西主意很正,他知道她不会因为同情就慷慨施舍于他。 临西已经冷的瑟瑟发抖了,她连打了两个喷嚏,陆廷少这才注意到她穿着单衣,外面只罩了一件长毛衣,这种天气也真是够呛,他暗自惭愧,忙把准备好的点心递给她,“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我路过顺便带给你,太晚了,少吃点。” 说罢,他欲离开。 “廷少哥!”临西看着手中的纸袋,正面那熟悉的商标,她认得出是附近甜品店的招牌马卡龙,心中涌上一股暖流,泪花瞬间溢满眼眶,她叫住他,“还没吃饭吧?来我家,我做给你吃!” 陆廷少的脚步稍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几乎没做停留就摇了摇头,背着身冲她挥挥手,“不了,下次吧。” 临西站在大门口,看着他的孤独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在转角处消失了,她的鼻子酸的不像话,心里说不出的堵。 陆廷少,分明是与她一起长大的好哥哥,可为什么,他越来越不快乐? 临西摸摸自己的心口,她是在乎的,她心里知道,即便她不爱他,却依然强烈的希望他可以幸福。 但生活是每一个人自己的,不是谁希望怎么样就会怎么样的,万事如意这种事从来都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所以才会成为一句百用不厌的祝福语。 陆廷少开着车在街上游荡了好一会儿也不想回去,其实刚才,他差一点就告诉临西裴莎的下落。 最近,裴莎一直赖在他家里不走,已经严重妨碍了他的正常生活,那丫头也不知道哪里买的奇怪衣服,总是衣不蔽体,几次撞见,他都觉得尴尬异常,可裴莎却不以为然。 她在家里,倒也勤快,家务活全包了,房间的确干净了很多,宠物狗福宝的一日三餐也明显得到了改善,福宝最近高兴的不得了,好几次咬着陆廷少的裤腿要求让裴莎去遛它。 这他怎么能答应呢,已经有相熟的邻居发现了裴莎的存在,还向他打听是不是有了交往的女友,那口气就好像他陆廷少金屋藏娇似的。 真是让他百口莫辩,为此,他已经旁敲侧击问了裴莎好几次何时离开,裴莎支支吾吾,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她整日窝在沙发里打游戏,要不然就是抱着个电脑不放,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快递也很多,寄来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总之她的日子过得丰富多彩,一点也不像个可怜的逃家少女。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陆廷少必须采取措施,今晚也是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在家附近给福宝买了些骨头,硬着头皮回家了,一进门,裴莎果然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玩儿电脑。 福宝机灵,见主人回来,先冲了上去与陆廷少亲。热了一番,裴莎趴在沙发边上,眨着眼睛吧嗒吧嗒看着他俩,像看大戏。 陆廷少被她看的颇不自在,哄了福宝进了自己的卧室,自个儿把大骨头在厨房煮上,之后拿了把钥匙来到了裴莎面前。 是到了摊牌的时候。 “怎……怎么了?”裴莎被他严肃的模样逗笑了,“我打扫过卫生了,你别想找我茬。” 陆廷少二话不说把钥匙塞进她手里,“莎莎,这是我同事的房子,他最近在外地出差,大半年都不在,你先住到他那里去吧,明天我会把新地址发给你的家人。” 裴莎拿着钥匙,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不客气地质问他:“你这是在赶我走?” “你呆在这里不合适,何况,你的家人还在找你。”陆廷少解释。 “你闭嘴!”裴莎将钥匙砸在地上,“虚伪!”她大骂,“我的家人?你是说裴临西吧!” 陆廷少将钥匙捡起来,再次握住她的手强行塞给她,“莎莎,你不要胡闹,这次你闹了挺长时间了,该回到正常的生活当中去了。” “你少恶心我!”裴莎一把推开他的手,钥匙被甩了出去,狠狠砸在墙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就只有裴临西!是她让你这么对我的吧?” “裴莎!”陆廷少大怒,脖子上青筋爆出。 “怎么?被我说中了?哼,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裴莎气得喘不上气,开始胡说八道。 陆廷少咬咬牙,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误会你姐姐,我说了这是咱俩之间的事,临西她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 “陆廷少,随便你怎么说,我走就是了,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顺眼!”裴莎哭着进了次卧,“砰”的一声将门甩上。 陆廷少气得胸口一阵绞痛,只听屋里噼里啪啦一阵折腾,没过十几分钟,裴莎拎了个大箱子出来。 她哭花了妆,黑色的眼线顺着眼皮晕开在眼睛四周,看起来滑稽又可笑,可陆廷少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裴莎向来冲动,这二半夜她要是真出去了该多危险呀。 他上去拉她,“今晚不许走!” 裴莎用箱子狠狠别了一下陆廷少的膝盖,他吃痛倒地,裴莎夺门而去,留给他一个怨恨的眼神。 陆廷少抓起地上的钥匙,冲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大喊:“莎莎,等等我!我送你去。” 可等他缓过来,那丫头早已没了踪影,陆廷少追到广场上,依然没找到她。 他一个人站在苍茫夜色中,感到很无力,又很无奈,他掏出手机,翻到临西的电话,本想打给她,但一看时间,太晚了,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他不死心又打给裴莎,电话响了没几声,她居然接了。 “莎莎,你在哪?告诉我具体位置,我现在就去接你!”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赶紧找到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裴莎怨愤的声音,“陆廷少,我告诉你,今天你赶我走,我记住你了,你给我听好,你要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裴莎!”陆廷少脑子里嗡的一声,电话即被挂掉了,“嘟嘟”的忙音仿佛是可怕的诅咒,震的他心肝俱颤。 这一晚,一个懵懂的问题少女,因为情感上受到了打击,她决定不再爱了,而她要过多久才能明白,爱的反面并不一定就是恨,等她知道的时候,她所付出的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陆廷少对她怀着一颗救赎之心,到头来,却全都成了驴肝肺,他很委屈,但其实他同样会为此付出代价,正如任环洋说的那样,一切都只是开始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铺垫章,下章剧情走起! 第40章 前奏 周一, 又是兵荒马乱的上班日。 临西挤在地铁里的人群当中,终于从前两日飘飘然的状态回到了现实的凡尘当中,嗅着车厢里混合着各种味道的气味, 她居然有种踏实的感觉。 出神地盯着暗色的车窗上映照出自己的模样,她发现除了美貌,自己和周围的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她可以确信她就是属于这样的世界没错。 看着看着, 自己的影像旁突然出现了任环洋的脸, 临西吓了一跳, 猛一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人,原来是错觉,她长舒了口气,不敢再多想。 赶在打卡之前她狂奔进了公司大门, 双脚都还没站稳就看到肖雅雅带领着两个年轻的男员工从里面的办公室出来, 其中一个男员工拿着红色的横幅, 另一个手里拎了一个工具箱, 三人样子急匆匆的。 肖雅雅也看到了她,主动跑过来拉着她说:“临西姐, 你怎么才来呀!马上就要签约仪式了, 咱们合同都还没打出来呢!” 临西愣住了, “什么签约仪式?什么合同?” 肖雅雅一脸震惊,眼珠都瞪圆了, “临西姐, 开什么玩笑啊,苏总没跟你说吗?咱们今天要和任氏签第三笔贷款的协议呀!刚才苏总还找你要合同呢!”她叽叽喳喳说着, 眼睛扫了一眼电子屏上的时间,急的直跳脚, “哎呀,来不及了,我们先去布置会场,临西姐,你快去落实合同的事情吧!” 临西听了个大概,整件事来的太突然,任环洋虽然说过会放款给苏洁妮,但没想到会如此快,这个消息打的她措手不及,她是形式感很强的人,合同还没有系统的顺过,怎么出? 她还想问肖雅雅一些问题,可人家早没了踪影,她忙跑到苏洁妮的办公室,想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苏洁妮哪里会给她机会,她风风火火冲进门,“苏总,贷款合同还没有细化……”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不重要,形式上的东西,一切都不重要!”苏洁妮正站在窗边抽烟,说话的语气轻快,看起来心情很好。 “可是,苏总,我们的担保财产……” “好啦!你之前拟的合同已经很详细了,不用改动了,就照着那份出吧。”苏洁妮很清楚她想说什么,但这也是她避讳的,很多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临西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乱糟糟的,生意人果然是生意人,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形式一切都不重要了。 “好的,我按照最后的版本出。”其他的条件她什么也不想提了,没用的,苏洁妮是霸道的商人,她不过就是被她利用的道具,临西默默转身,万般不情愿地去执行她的任务… “要快。”身后传来苏洁妮公式化的命令,“我们可爱的任少总马上就要来了。” 临西心里咯噔一下,她有一种这女人奸计得逞的不适感觉。 半个小时后,签约会场布置完毕,装帧精美的合同也已经完完整整到了临西手中,公司全体员工聚在大会议室,等待任总的到来。 临西作为公司的颜值担当,被安排站在会议室门口迎接,等一下还要负责签约司仪,这些事她在大学时代经常做,完全不成问题,只是这一回面对的人是任环洋,她心里其实是紧张的。 正想着,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会议室这一层,轿厢门打开,首先出现的笑的花枝招展的苏洁妮,临西立刻收敛思绪,摆正接待的姿态,随时候命。 苏洁妮从电梯里出来,笑呵呵迎着里面的人,果然,任环洋紧着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简直是酷到没朋友。 临西微低着头,偷偷瞟他一眼,只这一眼,她居然与任环洋来了个四目相对,那家伙的眉梢眼角里藏着浓浓的笑意,嘴角也是轻微扬起,完全不同于最初见他时的冷漠,临西歪着脑袋,忍不住也弯起了嘴角。 奈何是正式场合,人多嘴杂,临西可不敢与他眉目传情,悄悄地扭过头不再看他,谁知任环洋在经过她的时候,居然停住了。 临西盯着他锃亮的皮鞋,一时慌了神,一直躬着腰,不知道该起还是不该起。 苏洁妮回头看出了端倪,也没催他,全场的员工都在注视着任环洋的一举一动,临西感觉自己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这个任环洋,他到底要干什么呀? 他突然伸手在她的头顶拈了一下,临西直起身来,只见他搓了搓手指,依旧面无表情地说:“小姐,你头发上粘了蜘蛛网。” 临西简直要晕死过去,“蜘蛛网”?任环洋一定是在故意整她! 她用最快的速度整了整头发,“谢谢任总。” 他抽起嘴角轻笑了一声,立刻又恢复了冷酷的样子,不再与她调。情,扭头跟上了苏洁妮。 签约仪式进行的很快也很顺利,因为双方负责人对于条款内容没有争议,所以,走完了该走的程序,这笔借款就这么定下来了。 员工们看着公司融资成功,一个个都高兴的不得了,苏洁妮当着任环洋的面拍了他不少马屁,员工也都特别配合,一个个对他感恩戴德,临西站在苏洁妮身后暗自撇了撇嘴,这其中的猫腻不知藏了多少。 说来也怪,嘈杂的会场中,临西总觉得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她,循着心中所想,她看向了任环洋,没想到他似有心灵感应,一个不经意回头的瞬间,两人再次四目相对,而他分明是在对她笑。 临西的心中似有花朵盛开,成群的蝴蝶从中飞出,见证着她的幸福,她终于不再隐忍,一个人静静地绽开了笑颜。 签约仪式结束后,会场内员工都散的差不多了,苏洁妮诚邀任环洋共进午餐,任环洋客气地拒绝了,他的理由是他还有重要的约会要赴。 苏洁妮福至心灵,立刻看了一眼身边的裴临西,她笑的意味深长,将自己站到位置腾出来,“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临西怔住,她和任环洋的关系从未向第三人透露,苏洁妮怎么会如此确定? 她求助般看向任环洋,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呀。 谁知任环洋大大方方往她身边一站,“那就借你的人一用。”正说着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带了出去,临西着急地回头找苏洁妮,她依旧用一张官方的笑脸,掩藏了她所有的真实想法。 直至电梯门关上,苏洁妮都没有如临西所愿,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约会,临西从任环洋的臂弯里挣脱出来,“你干嘛?这是在公司,你这么高调!” 任环洋不再伪装,冲着她乐呵呵地笑,“拜托,我忍很久了!”他才不管她的顾忌,再次伸长手臂将她一把勾进怀中,临西光洁的脑门磕在了他的胸膛上,突兀地听到了他喜悦的心跳声,本来还在挣扎的临西,终于安静了下来。 “有没有想我?”他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喃。 临西微微点了点头,害羞地咬了咬嘴角。 “说什么?我听不到。”任环洋双手捧起她的脸,用鼻尖碰她的鼻尖,故意逗她。 临西闭着眼睛不说话,这样的任环洋,让她害羞到不知如何表达。 “你再不说,我就喊啦!”任环洋轻轻弹了她一记脑瓜崩,临西睁开了眼睛。 她朝四周瞅瞅,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她得意地笑,“喊什么呀,喊给谁听呀,这里又没别人。” “是吗?”他狡黠的笑,电梯停在了10楼,一大拨人挤了进来。 临西蹙眉,任环洋这人还给她留一手。 “怎么样?你说不说?”他像个孩子一般非要逼临西按照他的想法来,但他任性的同时也悄无声息地挡在了临西身前,将她与其他人隔开,给了她一个安全的空间。 临西很敏感,对这样细微的动作心存感激,她偏头一笑,拉起了他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掌心写了个“想”字。 任环洋深情凝望着她美丽的面庞,眼睛里是满满的幸福,最近他的笑容都因她而生,他爱上了这种完全如释重负的情绪。 而裴临西是痛并快乐着,这段感情让她上瘾,她有各种害怕的理由,但也享受内心肆意去爱的过程。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她以为一切都可以改变的时候,有些事情是注定要发生的。 在城市边缘的角落里,灯红酒绿的夜场舞厅生意兴隆,藏在这副繁荣背后是乌烟瘴气的地下赌场,裴妈正叼着烟杀的双目通红,从麻将换成现在的纸牌,她玩儿的越来越大,赌注已经不知不觉加到了自己无法承受的地步。 坐在二楼包房里骂骂咧咧喝酒的,正是被打入冷宫的陆枫。 他恨透了抢走他一切的陆廷少和任环洋,却苦于无计可施,只能自怨自艾待在任氏最早发家的生意场所,酗酒度日。 一桌酒喝完,他又吩咐大飞去拿酒,大飞带人端了酒进来,乐颠乐颠地似有什么喜事。 陆枫就是见不惯他那副承不住事儿的德性,冲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大飞特别会拍马屁,被打了还乐呵地往陆枫身边贴,“枫哥,有个给你报仇的绝好机会!” “什么玩意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陆枫不耐烦极了。 大飞指着大厅里那个玩的忘乎所以的中年妇女对陆枫说:“看见那个女人了吗?她就是裴临西的亲妈。” 一听这话,陆枫立刻灵醒了过来,他凑到窗边往下看,果然看到裴妈赢牌后到处炫耀的样子,一个点子蹦了出来,陆枫勾起唇角,向大飞下达指令,“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位贵客,要借多少给多少!” 大飞笑的阴邪,“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坑女儿的妈是不会消停的。 第41章 失踪 年关将至, 安城依旧风寒料峭,裴临西觉得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漫长。 适逢年底清算,任环洋俨然变成了空中飞人, 北方几大省份的分公司财务状况通通都得过他的眼,即使有能干的付瑶帮忙,他也是分身乏术。 自从临西和任环洋正式在一起后, 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最近流行一句话, “时机真的很重要啊”, 这话放他俩身上还真有点儿应景。尤其近来,任环洋这等狂放不羁的“二代”居然总被工作所困,几乎不能抽出完整的一段时间陪伴临西,他本来就心生愧疚, 加之最近更是连日的无法见到她, 任环洋相思心切, 结果频频在年终会议上走神。 特别是有一次, 会议进行的不是很顺利,主持大局的任环洋却不管不顾, 拿着笔一直在本子上胡乱画着什么。付瑶提醒他时, 任环洋低头一看, 手下的文稿上早已被画的背面全非,那一道道线条都是他心不在焉的真实思绪呀。 乏味至极, 任环洋干脆丢掉笔, 索性摆出一张臭脸,气呼呼地背过身去, 盯着大屏幕不说话。不知原委的分公司负责人还以为自个儿做错了什么,散会后还追着他道歉, 简直就是平添麻烦。 还好无论多忙,两人每日一个电话的习惯他是从没断过。 深夜里听到她困乏等待的软糯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都让他越发的思念。经常是一个电话打到最后,这边说让临西挂电话,那边答应的好,却总是等他先挂,最后谁也不愿先挂,就那么举着电话嗤嗤笑着。 这么干了几次,两人都觉得这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说完“再见”,两人默数三声后不管对方什么情况,这边一定要挂掉。 这两个恋爱新手,就这么享受着思念彼此的滋味,同时也深深地沉浸在幸福和甜蜜之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重聚。 任环洋年终最后一个分公司会议是在哈尔滨,那天开会之前,付瑶叮嘱他可不能再开小差,这回有好几个大股东在,那可是齐刷刷等着看他的表现,本来任环洋就顶着“太子爷”的身份不被看好,这要是再表现出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恐怕“父皇”大人也救不了他。 任环洋听的皱起了眉,及时阻止了她的絮叨,他打发付瑶先进去,自己则掏出手机给临西发了短信,“明天回到安城,我想第一眼先看到你。” “好。”远在安城的临西秒回,她头一次迫不及待地要去接一个人的机。 任环洋看到这个“好”字,几乎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满心的甜蜜都溢了出来。 股东们陆陆续续经过他身边,他这才低头收敛,收拾好表情后,迈着大步,器宇轩昂地进了会议室。 人虽在此,心早已飞到了她的身边。 临西收到他即将回来的消息,抱着手机躺在床上傻笑了好半天。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城西的冬天就没有干净透明的时候,也难怪这里是重工业区,环境只会恶性循环下去。 临西注意到,窗户上结了冰霜,她伸长手臂摸到了玻璃,冰冰凉凉的,她突然玩性大发,点着食指在上面胡乱画了起来,待画完后她调皮地呵了口气上去,原本一片模糊的玻璃上显出了“任环洋”的名字。 盯着这个对她而言有如奇迹般的名字,临西又笑了,这可是她从小就爱玩儿的把戏。 窗外一个邋遢的身影经过,临西的笑容骤然消失,她追出去,“妈,你又去哪儿?” 裴妈被她叫住,显得极为不耐烦,“我上活动室玩儿会儿,你把家里收拾一下,马上过年了。”她瞅临西一眼,“瞧你那德行,把你自己也收拾一下吧。” 临西上下看看自己,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不知道哪里又碍着她的眼了,她跑到母亲面前,想劝住她,“妈,别去了,你既然都知道要过年了,就跟我一块儿准备一下吧。”临西挠了挠额头,“不然一起去超市吧。” 裴妈今天很奇怪,面色沉重,显得心事重重,临西想着她最近是不是又输钱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裴妈的眼眶默默红了起来,临西以为她冻坏了,搀住母亲的胳膊想要带她进屋子里说,裴妈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美的你,自己去!我才不给你当苦力。”她嘟囔着不满,拨开她的手,有意无意又瞅她一眼,然后还是朝着活动室的方向走了。 临西站在院子里,有点儿发懵,她只穿着拖鞋的脚已经冻得发麻,寒气逼人呀,她也懒得阻拦母亲,想想她的赌瘾,哪还分节日不节日呀。 可临西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心头一阵说不出的感觉,很不舒服,她有点儿想哭,又暗示是自个儿矫情,努力抽了抽鼻子,她克制了即将泛滥的情绪。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纵使她有万般不是,最不愿她出事的依旧是临西。 然而,临西没有想到,这一面之后,她与母亲的联络从此变成了未知数。 经过一夜的等待,临西终于盼到了任环洋回安城的日子。 她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可能是因为有爱情的滋润,她整个人美的不像话。 出门前,她敲了敲母亲的房门,里面没有声音,她干脆推门进去,看到床褥是整齐的,这说明她昨晚压根就没回来,临西有点儿讶异,临近年关,母亲还这般迷恋赌桌,这这远超过往年的表现,实在有点儿匪夷所思。 从家里出来,她专门挑经过活动室的那条路走,说是活动室,谁不知道那就是个隐藏在民房里的赌场,简直就是明目张胆。 一大早的,李阿姨已经站在门口和经过的邻居打招呼,招徕生意。 临西就不爱跟她说话,这女人笑里藏刀很有一套。 她越过李阿姨直接探头往里面看,人太多,她这走马观花的扫一眼还真没找到裴妈的影子。 “呦!这不是小西吗?”李阿姨夸张地跟她打招呼,还是躲不掉一番纠缠。 “李阿姨,麻烦你进去叫下我妈吧。”临西忌惮活动室里飘满的二手烟,站在门口都被呛得咳嗽了几下。 “你妈没来呀!”反倒是李阿姨觉得莫明奇妙,“我还想问你呢,你妈最近上哪儿玩着呢?都不带我们了,没劲!” “这是怎么回事?”临西诧异,“我妈她最后一次来这儿是什么时候?”她又问李阿姨。 “这我哪儿记得清,反正最近半个月一次都没来。” “一次都没有!”临西惊呆了,那她最近都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她还想问,李阿姨却被里面的“三缺一”叫烦了,抛下临西自个儿进去了,临西追进去拦住她,继续向她打听母亲的消息,李阿姨往牌桌上一座,大大咧咧问其他人知不知道。 一桌的人叽叽喳喳了半天,真的没有人知道。 从活动室出来,临西满腹疑问地叫了辆车去机场,在路上,她不断地给母亲打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她开始紧张起来,心脏的部位抽的一阵一阵疼。 到了机场,她找到任环洋将要出现的出口,然后站在人群中发呆,昨日的那些激动和喜悦通通消散不见了。 广播里开始播报到港的航班号,正好是他乘坐的那一班。 临西强打起精神,整了整头发,嘴角弯了弯,练习微笑的表情,双目直直盯住了出口,她牢记着任环洋说过的话:他希望第一眼看到她。 已经有乘客陆续出来,临西望眼欲穿,就在这时,手机响起,进来一条短信,临西顺手点开一看,竟然是来自母亲的消息。 “小西,妈妈做错事情了,需要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你一个人也要好好过年,不要找我,我过阵子就回来。勿念。” 这条短信有如一道惊雷霹到了临西头上。 什么叫“做错事”?“一个人静什么”?临西自言自语,她越看这短信,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儿,一股不祥的预感冲了上来,她立刻给母亲回了个电话,这次直接是关机了。 临西心头一惊,她怕母亲做傻事,扭头就往家的方向跑,跑出几步,她突然停住,不能就这么走,她是来接任环洋的呀! 临西纠结不已,她回头看了一眼出口,正好看到任环洋携公司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来了,即便两人距离将近百米,中间隔着不断往来的人群,临西依然一眼就看到了高大隽秀的他正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可是,临西深刻的知道,比起自己的小情小爱,她必须要快点儿找到母亲,就算她再不堪,那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临西咬了咬牙,再次选择转身,她快步跑出了机场,一次都没有回头。 任环洋站在机场大厅,茫茫然看着四周,哪里都没有她的影子,明明说好一回来就能见到她的,她人呢? “任总,公司派车来接您了,我们走吧。”付瑶催他。 任环洋固执地打着电话,一遍又一遍,“我得找到她再走。” 付瑶眼珠一动,她当然知道任环洋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她仔细观察任环洋,只见他满目失落,却也守着最后一丝希望,焦躁而执着,竟让人生出一股怜悯,付瑶轻吸一口气,微微退后一步,不再逼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任环洋,美好的心愿落空了。 第42章 抗争 裴临西风风火火赶回家, 一路上已经把能打的电话都打过了,该问的人也问了个遍,结果真的没有谁知道裴妈的下落。 临西这下是真慌了, 她站在母亲小小的卧室里,整个人脑子一阵阵发懵。 她怔怔看着那条离别的短信,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妈, 你到底去哪儿了?” 她抱膝蹲下, 不安与愤怒夹杂在无法止住的泪水中。 她就这么哭了好一会儿, 力气也泄的差不多了, 临西吸了吸鼻子,慢慢抬起了头,眼泪冲刷了她的思绪,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眼前正对着的是一个暗咖色老旧的木箱子, 和她床底下那个一样, 都是父亲在世时留下的家当。 临西揉了揉眼睛, 努力让视线清楚一点。 她想起来了, 母亲近年来虽然嗜赌成性,且抽烟抽的很凶, 但自小就有的洁癖是无法改掉的, 父亲意外过世后, 她因为深受打击,从此开始不修边幅, 对自己的管理基本为零, 不过唯独对她的居所依然保持着高度整洁的要求。 母亲从小教她收纳规整物件,当时就是指着这个木箱子给她做亲身示范的。 临西站起来, 缓步走近那个箱子,如果记得没错, 这个箱子里装着他们家最重要的东西。 她伸手抓住锁柄,轻轻一拧,“咯嘣”一声,居然开了。 临西心脏猛的跳了一下,双眉紧蹙,她似乎能猜到母亲出走的原因了,只要打开这个箱子,如果那东西不在的话…… 多想无益,她一咬牙,一把掀开盖子,里面……空空如也。 临西气的喘不上气,闭上眼睛,后槽牙咬的咯咯响。 终于,母亲还是把这个家也败出去了。 巷子里和这房子有关的一切证书都不见了,那可是父亲留给全家人唯一的遗产。 城西虽然破旧,但政府总归不会放弃这里,前两年有新政下来,要在这里建开发区,许多旧居民就等着拆。迁补偿安置,临西也一样,这是他们离开城西的一次绝佳的机会。 对于此,裴妈表现的倒没那么积极,她和临西不一样,她对这个地方有感情,其实说到底是对临西父亲的不舍,这个房子见证了他们曾经炙热的爱情,她之前欠赌债被人威胁生命都没把房子抵出去。 所以,临西相信,无论母亲赌到什么地步都不会把房子败出去,而今,她发现自己错了。 母亲一走了之,把未知的后果全部留给了她。 临西从鼻腔了出了口气,也许是因为天气冷,那气在她面前迅速变成一股白烟,而她的心也跟着冰凉冰凉的。 她对母亲已经失望透底了。 一只手搭在木箱上渐渐攒成了拳头,愤怒啊、无奈啊、恐慌啊、茫然啊诸般复杂的情绪交替出现,让她一时之间如履薄冰,浑身一阵阵发冷。 今后该怎么办? 悲伤暂且杀不死她,而迫害紧接着就要闯进门,裴临西的人生从没有一刻是安生的,就像之前母亲来气的时候总骂她天生带煞,害死一个又一个! 临西打了个冷战,多么恶毒的话,竟然是出自母亲的口中。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又出现了,“开门!开门!” 她预料到会有债主上门,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躲不过就只好出去开门,又是上次那两个一胖一瘦的打手。 瘦子一见开门的是她,一双三角眼立马挑了起来,色眯眯地盯着她看,“哎呦,丫头片子又见面了!哥哥可想你了!” 临西白他一眼,不接他的话,目光转到胖子身上,虽然是打手,但看的出,这个人比那猥琐的瘦子老实多了,“什么事?”她问。 瘦子抢话,“装什么呀,又不是第一次见我们,叫你妈出来。” “她不在。”临西面不改色。 “起开,让我说!”胖子被他抢话很不爽,把他挤到一边,自个儿面对临西站着。 瘦子摆摆手,“就不爱跟你一块儿出来,磨叽!” 胖子没理他,从脏的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临西,“这是你妈写的抵房协议书,她欠钱超期不还,我们过来要她配合过户房子。” 临西强装镇定,迟滞着伸手接过协议书,脑子里一堆法律关系掠过,不用看都能想到母亲写了些什么,类似的协议书,早在几年前还是她帮母亲拟的。 那个时候,她是被众人看好的律所实习生。 她不能认的,没了这房子,她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母亲了,无论如何,她必须先找到母亲。 “这份协议的真实性存在疑问,需要当事人认可。”她幽幽说着法律术语,把协议书还给了胖子。 “啥?”胖子显然没听懂,天气太冷了,他抽着鼻子问她,“姑娘你不认字啊,这可白纸黑字写着呢,不还钱就抵房子!” 临西摇头,“写协议的人没出现,更何况赌债是不受法律保护的,所以这个东西我不能替我妈认。” “扯什么几吧法律,赶紧的收拾东西往外滚!”瘦子耐不住性子,一巴掌拍在铁门上就要往里冲。 “你要是敢闯进来就构成侵入住宅罪,我现在就报警!”临西举起手机对着他录像。 瘦子被镇住了,一脚踏在门框上愣是没敢进去,“哎呀,我去,你个丫头片子跟我扯法律!不来点儿硬的你不知道疼是不!” 他挥起拳头作势要打她,临西一步不退,忍者眼泪继续拍他。 这时胖子拦下了他,瘦子不解地看着他,“你丫有完没完,又想怎么样?” “裴小姐,既然你要讲法律,那我这么给你说吧,你妈在我们老板那里借了一笔钱,作为抵押把房产证给了我们,现在她不还钱,那这房子理应是不是该给我们?” 裴临西轻轻吸了口气,强调:“如果是赌债……” “借钱的时候可没说是拿去赌哦,有本事你让她自己来证明。”胖子打断她的话,做那种地方的打手,对付她这点说辞还是不成问题的。 临西抿了抿唇,本来还想争辩一下的,但想想和他俩说肯定是没有结果的,顿了顿她问:“我妈借了多少?”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着自个儿想想办法总归能还上一点,这样的话,暂且还能保住这个家。 “一百万!”瘦子冲她比出一个手指,“丫头,你还的起吗?” 临西倒吸了一口冷气,十万还有可能,一百万?打死她也还不起呀。 母亲的胆子到底是有多大,家里穷的叮当响,她还真是有“魄力”啊! 临西的心快要沉到深渊去了,她动了动嘴角,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我要见你们老板。” 她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当时是怎么了,也许只是为了拖时间,或者是想通过这帮人找到母亲的下落,总之,她就是不甘心,母亲怎么可以给她留下这样一个窟窿让她活生生往里跳呢? “你们老板是谁?我要见他!我跟他说!”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再次大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丫的,不要命了!”瘦子咒骂。 胖子想了想说,“我们老板刚换人,叫陆……陆……”显然他还没记住老板的名字。 “陆廷少!”瘦子受不了他的蠢样,从后面挤上来,大声报了这个名字。 临西一听,整个人怔住,眼泪当即就抑制不住了,瞬间涌出了眼眶。 怎么会是陆廷少? 她不敢相信,把她逼到绝路的人居然是他。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少躺枪啊~~~~~我的女主好可怜,整天面对这帮衰人! 第43章 黑手 陆枫被罢免不过一月之余, 陆廷少按部就班也坐上了他原来的位子,只可惜这把椅子还没捂热,他就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临西给他打电话, 劈头盖脸就问他在哪。 陆廷少稀里糊涂就给她说了地方,还是在雅逸苑,离任环洋办公的地方不远, 只是他在北区, 而任环洋在南区。 临西叫他哪里也不要去, 就在原地等她, 那声音里的怒气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陆廷少抱着电话呆住了,他以为临西是知道了裴莎之前藏在他家的事情,正懊恼不已,想着等一会儿要怎么跟她解释。 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 他扫一眼屏幕, 是陆枫。 真是不想接, 那家伙对他会有什么好话。 陆廷少故意拖延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接了。 那边穿来陆枫诡异的笑声,陆廷少听得皱了眉, “什么事?” 那边笑声戛然而止, 然后是冰冷而充满痛恨的声音, “你新官上任,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陆廷少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着急, 我相信, 这个礼物一定能够带给那你惊喜的。”接着传来咕噜噜的喝水声。 “你喝酒了?”陆廷少不想和醉汉计较,只是出于客气。 “去你大爷的!”陆枫大骂, 酒瓶破碎的声音随即传来。 陆廷少将手机拿离耳朵,斜睨一眼屏幕, 那边连续传来不堪入耳的脏话,看来他真的不该接这个电话。 他直接挂掉,心情很糟糕,目前看来,陆枫恨他入骨。 新配的助手陈澈刚好从他门前经过,陆廷少叫住他,“这两天有没有我的……快递或者包裹一类的东西。” 陈澈想了想说:“没有呀。” 陆廷少:“没事了。” 刚才陆枫说有“礼物”给他,他差点儿以为那家伙会寄个炸。弹过来,他看了眼还站在那里的陈澈,不禁有点儿想笑,原来在内心里他是有些怕陆枫的呀。 他抬头,示意陈澈可以出去忙别的了。 “陆总,这里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确认一下,然后我得拿去归档。”陈澈将文件夹放到他桌上。 “什么文件?”他顺手翻开,里面是一些贷款协议、抵账协议,还有借款合同,而每一份文件都盖有他的个人印鉴。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这些文件我没见过呀。” 陈澈指了指一份合同后面的印鉴,“我跟您确认也是因为这个,咱们公司历来的做法是除了印鉴外,还得有个人签字,但这些都没有您的签字。” “礼物……”陆廷少突然明白了陆枫的意思,他上任不过几天,签过的文件寥寥无几,而这些协议的金额加起来都上千万了,再看看借款人全都是个人,借款期限都已到期,都是无力还款的主,一下给他搞了个上千万的还款任务出来。 陆枫啊陆枫,原本以为他是草包,看来还低看了他。 “混蛋!”陆廷少将这些文件一下拿起又狠狠摔在桌子上。 陈澈也是面色极为难看,“陆总,你看这件事……” 他话没说完,看到陆廷少突然拿起其中一份抵账协议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个……这个抵账人叫唐晓芸?” 陈澈探头看了眼,“是啊。她的房产证已经交过来了。” 陆廷少脸上风云突变,急问他:“东西呢?” “在……在之前的陆总那里。”陈澈说完,视线低了下去,他感觉陆廷少不是拿着那张纸而是揪着,他明显愤怒了,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陆枫现在人在哪里?”陆廷少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 唐晓芸是裴临西的妈妈,他从小就知道,光看名字他尚不能确定,但看到住址,他已确定无疑,陆枫竟然对临西的母亲下手,夺走了她家唯一值钱的东西,这是要赶尽杀绝? “我不知道,前陆总被罢免以后就没在公司出现过了。”陈澈如实说。 “陈澈,帮我申请召开临时董事会,这些文件上出现的刻有我名字的印鉴都是伪造的,我从来没有签过这些文件。”陆廷少一直盯着唐晓芸的名字,他都能想到临西看到他的印鉴时的情况。 陈澈出去后没多久,临西冲了进来。 她满脸通红,进门后依然在大口喘气,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赶得太急,她的一双大眼灌满悲伤,让陆廷少不忍直视她。 她的手中也有一张母亲手写的抵账协议,她颤抖着胳膊将那份协议举到了陆廷少眼前,“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 他怔在原地,如果刚才陈澈没给他汇报情况,他可以立刻斩钉截铁的告诉临西他没有参与这个事情,但现在他就是知道,即便他是被陆枫陷害,但负责收款的责任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没有底气否认。 临西摇头,脸上的笑容很狰狞,“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逼我?” “临西你听我说!”陆廷少按住她的肩膀,“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把房子要回来!” “你想办法?”临西大力挣脱他,“我妈好赌你从小就知道,她跟你借钱,你为什么要借给她?你明知道她还不起!” “临西,你冷静一下好吗?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钱不是我给她放的。”陆廷少急忙拿起车钥匙,“我们现在就去找阿姨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临西突然蹲到地上,抱头痛哭起来,“我妈她不见了,不见了!” 她的情绪崩溃了。 陆廷少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下慌乱的不知所措,他就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他清楚的知道这都是陆枫干的好事,恨得牙痒痒。 “临西,你等等我,我现在就去给你讨个公道!”他拿起手机,推门而去,陈澈往办公室望了一眼,看到临西还在里面。 陆廷少疾步来到办公区域,使劲拍了拍手掌,吸引众人的目光到他这里,“谁能告诉我陆枫现在在哪儿,这个月工资发三倍!”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新上任的财务总监怎么了。 “没人知道?”他指了指手机,“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说?发短信给我!”他转身把电话写在了白板上,“刚才许诺的条件,五分钟内有效,过时不候。” 他说完将玻璃笔扔在了桌子上,一个人大步离开了公司。 果然,他坐进车里,手机就震了好几下,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陆枫就在公司,南区,贵宾接待室。” 陆廷少拍了把方向盘,又从车里出来,直奔目的地。 陆枫果然在那里,陆廷少重重把门推开,砰的一声惊到了里面还在喝酒的陆枫。 地上还有破碎的玻璃瓶碎片,刚才那个电话,他就是在这里打的。 陆枫见陆廷少气的脸的白了,他握着酒瓶,双脚蹬在茶几上,笑出了眼泪,“怎么样,我给你的礼物满意吗?” 陆廷少绷着最后一丝理智,偏头长出了口气问他:“那些协议上的印鉴都是你盖的吧?” 陆枫突然哈哈大笑,笑的喘不上气,陆廷少觉得他就是个疯子。 “是,是啊!就是我,怎么了!”他直接承认了。 “那好,那你放出去的这些钱,你想办法收回来。”陆廷少直直盯着他。 “呦,呦,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陆枫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放心,这些钱,我绝对……一分都不会帮你收!” “你伪造印鉴的事情就等着上会吧!”陆廷少夺下他的酒瓶,一把摔在了地上,又是一地的碎玻璃渣子。 陆枫躺在沙发上满脸不屑,“上上上,你以为我怕你啊,我告诉你,小野种,上了会你说死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再骂一句!”陆廷少忍无可忍,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拽起。 陆枫根本不做反应,指着他的鼻尖,“小、野、种!” 陆廷少举起拳头僵在半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他不能打,父亲一定会护着陆枫的,打了他,不好过的一定是自己,他还有正事要做。 他一把松开他,陆枫重重摔进沙发里,他捶着拳头,笑的无法无天,“我。他。妈就喜欢欺负你!” 陆廷少的喉结滚了几圈才把情绪平复下来,“其他的事情交给董事会处理,我现在只跟你要一个东西。” 陆枫扯着嘴角笑,等着他落入陷阱。 “把唐晓芸的房产证给我。”陆廷少朝他伸出手,“我知道你今天过来就为了向我展示你的战果,拿出来吧。” 陆枫收敛了笑容,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他搓了搓脸,伸了个懒腰,抬眼看他,“既然是这样……那我当然不能给你啦!” 陆廷少冷笑一声,“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整到我,你再敢动裴临西一根汗毛,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陆枫捂住胸口,“哎呀,人家好怕怕呀!” “把我家的东西还给我!”临西像鬼魅一样窜了进来。 陈澈也追了进来,看到陆廷少,他赶紧示意是自己没拦住临西。 “临西,这件事由我处理,你快出去!”陆廷少被她的意外出现打乱了节奏。 临西拒绝,“既然东西在陆枫手里,那我就和陆枫谈。”她越过陆廷少直接与陆枫面对面。 陆枫站了起来,“真是越来越好玩了,裴临西,哼。”他冷哼一声。 临西定了定神,开口道,“不管我母亲在你们手里欠了多少钱,按照正常的程序,你们应该通过司法途径解决,拿到胜诉判决后,再进入执行程序,房屋是否归你们也不是房产证在谁手里就是谁的,要通过拍卖程序完成还款,现在就算你拿着房产证也没什么意义,所以,请你把它还给我。”她也朝陆枫伸出手。 陆枫低头看了一眼,“没什么意义是吧?” 临西不说话,伸出的手没有放下,这是目前为止,她能为母亲做的唯一的事情。 “好。”陆枫有些癫狂,他反身打开一个抽屉,果然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房产证,他打开给临西看。 “是你家的吗?”陆枫问她,临西点点头。 陆枫笑,“想要?” 临西:“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请你物归原主。” “你做梦!”陆枫说着掏出打火机点着,当着临西和陆廷少的面将房产证点燃。 在泛着蓝光的火焰中,临西的眼前出现了父亲死去的那一幕,还有母亲早晨与她说话的情景,她突然失控,不顾一切冲上去想要抢下那个本子,陆廷少也加入了进去,一帮人纠在一起,场面一度失控,陆枫将燃着火的房产证扔到了窗户外面。 临西情急之下一个巴掌就呼了上去。 “啪”的一声,彻底激怒了陆枫。 陆廷少一个健步将临西护在了身后,自己挨了陆枫的一记重拳。 “谁再敢动一下试试!”一个雄浑的男声喝止了这场混战,所有人往门口看去,任环洋怒目而视,急匆匆赶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环洋登场,那气场是足足的! 第44章 出走 江湖气浓重的呵斥, 瞬间镇住了全场人。 紧跟在他身后的付瑶盯着他的后脑勺亦是惊异万分,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任环洋在这个时候哪会顾及这一声吼的措辞是否合适,他的眼里只看到处于包围圈之中的临西。 “全都散开!”任环洋冲着陆枫喊, 一个健步上去就把临西从陆廷少身边拉到了自己身后,外加一道冰冷的眼神狠狠从陆廷少身上扫过。 他心里很气陆廷少,那人口口声声说爱临西, 还不是让她置于险境, 他才离开了几天, 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没事吧?”他偏头问她, 面对临西的时候,他连声音都柔和起来。 临西对他的出现内心也是震颤不已,她最不想让任环洋看到的就是自己当下狼狈的样子,但这种时刻, 她最想依靠的人就是他。 抱歉她挤不出一个微笑迎接他的归来, 也没能让他第一眼看到美丽的自己, 委屈、不甘、还有无尽的自卑与怯懦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临西的鼻子酸的厉害,但是她不想更难看, 只能努力睁大眼睛, 硬是没让眼泪当着他的面落下。 为了防止声音出卖她, 临西绷紧面部全部的神经,抿住嘴巴, 摇了摇头, 表示自己没事。 任环洋显然不信,他干脆转身过来, 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相信我,现在没事了。” 付瑶见场面暂时稳定下来,接着任环洋刚才的话冲办公室门口凑热闹的人说,“都散了吧,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去上班?” 一大拨看热闹的人各怀八卦,窃窃私语着散开了。 陈澈也跟着这些人准备出去,经过付瑶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 付瑶面部改色,在他经过之时,低声说了句,“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要立刻汇报。” 陈澈微不可见的点了个头,静悄悄离开了。 只是这一句,任环洋听的很清楚,因为陈澈是他吩咐付瑶安排在陆廷少身边的人。 今天他还在机场苦苦等待临西的时候,付瑶接到了陈澈的电话,知道了临西去找陆家兄弟的事情,她赶紧载着任环洋赶了回来,没想到,就看到了这样混乱的一幕。 而他的女人就处在风暴的中心。 他对陆家兄弟的耐心就快要消失殆尽了。 “呦,真是郎情妾意呀!任总还真是……” “陆枫,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叫你今天有的进没的出!”任环洋恶狠狠打断他的挑衅。 “你!”陆枫隔着几步的距离哆嗦着指着他,却真没敢把话说下去,任环洋现在的眼神看起来能杀了他。 “哼,咱们走着瞧!”他一把推开陆廷少想一走了之。 任环洋如刀锋般的男声幽幽响起,“陆先生,你现在已经不是我公司的员工,以后如果没有正式的手续,请你不要进入我公司区域,以免我们动用非常手段。” 陆枫听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任环洋,你不要得寸进尺,没有我陆家,你以为你任家能有现在的成就?” “还有,你无故烧了客户的房产证,这件事麻烦你亲自到董事会上说清楚。”他不理会陆枫的说辞,只按照自己的想法说要求。 “上会就上会,任环洋,我告诉你,你女人欠公司钱的事情别想着一笔勾销。”他放慢了语速,“门、都、没、有!” 任环洋与他对视,表情玩味,陆枫心虚,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陆廷少一直耷拉着脑袋,酝酿了许久,陆枫走了,下一个该轮到他了。 临近年关,天气骤然变冷,vip室的暖风好像没什么用,他感到透心的寒,见任环洋不说话,他终于抬起头对他说,“我……对不起。” “临西我们走。”任环洋理都没理他,搂着临西也离开了房间。 所有人都走了,装修豪华的vip室内只留下陆廷少一人,他突然觉得身边空空荡荡,除了临西,他好像还失去了许多东西,譬如曾经的快乐、自在、自尊…… 他环视四周,忍不住苦涩一笑。 这所有的繁华通通不属于他,对其他人而言,他不过就是个来争夺财产的外来人。 实际上,他一无所有。 任环洋带着临西回到了自己在南区的办公室,一路上被众多员工默默围观,临西像只受惊的小鸟,披头散发的被他护在怀里,她一路低着头,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抬头。 一进办公室,任环洋反手把门一关,一把将她抱住,“对不起,我没有及时赶到,让你遭遇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了,绝对!”万分愧疚。 临西迟滞了一秒,缓缓抬起手回抱了他。 任环洋感到她的无力,将她抱得更紧,还是那句,“对不起。” 临西的眼妆因为汗水和泪水晕成了一个黑疙瘩,深色澄澈的瞳孔被衬得越发的大,她趴在他肩头,一言不发,双目放空的样子有点儿恐怖。 任环洋将她的头发抚顺,一个公主抱就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临西拽着他胳膊的双手素白而纤细,他明显感觉到她瘦了很多,心中顿时心疼不已。 他把临西轻轻放到了沙发上,找了块儿毯子盖在她身上,一手抚着她的额头,“你太累了,安心睡一会儿吧,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临西眼睛一眨,一滴泪从眼眶垂直坠落。 任环洋用大拇指替她拭去泪水,在她额头落下一记轻吻,像往常一样,“别怕,我会陪着你。” 临西突然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环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狼狈。” 任环洋双手反握住她的手,微微笑着摇头,“别瞎想,你很好,你什么样子都美。” “别对我撒谎,我知道你生我气了。”她说。 任环洋一怔,“快休息,不要说话了。” “你是不是怪我不守信用,答应去接你,却没有出现?”她坚持要问。 任环洋无奈一笑,“你妈妈的事我大概知道,你不必为此担心,这件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让陆枫得逞的。” “可我妈不见了。”临西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哽咽,“我不知道她……她……躲到哪里去了,她把房子抵了,肯定……肯定是良心过不去……所以她跑路了……她不要我了……” 临西坐起来,抱住任环洋嚎啕大哭,“我妈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她一直强调这句。 任环洋一直轻抚着她的背,任由她肆意哭泣,他这才发现,她在乎的不是母亲赌博欠债,也不是拿房抵债,而是她的不告而别。 她需要母亲,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感情是对母亲的依赖。 “小西,从今往后,我家就是你家,你不会无依无靠的,你有我。”他在她耳边呢喃,不知临西有没有听进去,他把她当家人,什么时候她也能真正接受他? 任环洋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现在。 傍晚的时候,临西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办公室里没有人,任环洋出去了,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临西从沙发上起来,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她扭着脖子来回走着,玻璃上映出她精致白皙的面庞,没有了化妆品的痕迹,是素颜,很干净,很清爽。 她的唇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想也知道肯定是任环洋在她睡着的时候,一丝不苟地帮她擦干净了。 她双手抱在身前,站在任环洋专属的巨大落地窗前,眺望远方,外面的天依旧灰蒙蒙的,快要春节了,太阳也不露个脸。 也许是自己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觉得愉悦,临西干脆转身,对着墙壁放空。 手机突兀的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她迟疑了几秒,突然想到也许是母亲,于是立刻接起,“妈?”她极其轻声的、试探着叫了一声。 “小西,我是你李阿姨。” 临西提到嗓子眼的心直接落了回去,原来不是,她很失望,“你好,李阿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啊,小西,你今天离开活动室后,我突然想起两周前,我在路上碰到你妈,我记得她跟我说今年过年她打算回老家去过,你要不要联系一下老家那边,看能不能打听到她的消息。” “谢谢你啊,李阿姨,我这就去找。”临西挂了电话,突然有了眉目,她知道母亲的老家在哪里,小时候还回去过,母亲很有可能就是躲到那里去了。 她穿上外套,离开了任环洋的办公室,经过会议室的时候,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她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任环洋。 任环洋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员工的汇报,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她就那么直直的从他眼前走过,直到她走进了长廊。 想到任环洋对她的种种好,临西心头生出许多不忍,她不能再让他突然失去她的消息,可她更不想在年底盘点这个节骨眼上妨碍他的工作,她狠了狠心,关掉手机,继续前行。 说来也巧,绕过长廊是一个转角,陈澈刚好过来了,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他看到临西先是一怔,然后很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临西点了点头,没有作声,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陈澈憨憨笑了笑,绅士地让她先走,临西偏头看他,看的他不好意思。 “怎么了?”他问她。 “你叫陈澈?”上午才见过的人,她记得很清楚。 “嗯。”他点头。 “那麻烦借一下的你纸笔。” 陈澈递给她,临西只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了简短的一句话。 然后她微笑着把东西还给了陈澈。 等任环洋忙完,天已经黑的像浓墨一般。 他起身扭了扭脖子,准备回办公室带临西回家。 在外面等了很久的陈澈走了进来,递给任环洋一张纸条。 任环洋抬头,“什么?” “是裴临西小姐让我务必转交到你手里的。”陈澈照实说。 任环洋立刻打开纸条,上面写着:“环洋,我去找我妈妈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我会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勿念。” 任环洋看完,气得脸都白了,“什么时候走的?” 陈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三个小时前。” 任环洋直接将纸条扔在了桌子上,沮丧地垂下了头,赶不上了,三个小时,足够她跑的远远的。 马上就是春节了,这个傻姑娘,天寒地冻,一个人要去哪里找人,任环洋看向窗外,满目担忧。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发糖哦~~~~ 第45章 远程 果然不出任环洋所料, 三个小时,足够临西搭上安城去往北方的另一个城市的火车。 临西的老家在安城北部几千公里外的清城,这座城市是出了名的塞北小江南, 而她家的老房子位于清城辖下的一个小镇上。 从安城坐火车去清城,需要整整七个小时。 临西离开雅逸苑后,想要第一时间去找母亲, 奈何赶上春运高峰, 连张票都买不上。 她走在人潮拥挤的大马路上, 只能打开手机上网抢票, 她不断刷新着网页上车票的界面,心急如焚。 算她走运,就在她下定决心刷最后一次的时候,出现了一张退票, 是站票, 临西想都没想立刻抢下。 支付完成后才发现这是今天最后一趟去往清城的列车, 还是经停站, 距离到站只剩半个小时,而从临西所在的位置去往车站少说也得二十分钟, 时间非常紧张。 临西身上除了手机和一些零钱外, 什么都没有带, 但她已经顾不上回家拿了,直接打了个车去车站, 还好, 刚刚好赶上了。 她挤在人满为患的车厢里,几乎动弹不得。 从南方沿海城市始发的这列列车, 载满了一年到头在外打工的中青老少,他们已经坐了一夜的火车了, 甚至有的人是站过来的,到了这个点,已经疲惫不堪了。 临西的目光从他们的面孔上一一扫过,她突然明白,春运,运的是中国人的一种情结。 “家”是承载每个人归属感的所在。 对临西而言,有母亲的地方才是她的家,所以,为了这份归属感,她也一定要找到母亲。 只是看着车厢里辗转周折的乘客,临西的心也抽紧了起来,母亲除了赌博,这些年也没学什么技能,不知道在外面过的怎么样。 有没有被人欺负? 是不是没有挨饿受冻? 临西透过人群的缝隙向窗外看去,有灯光扫过,她发现外面下雪了。 列车疾驰,雪花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也不知这雪到底是大是小。 她叹了口气,将身上的大衣裹的紧了些,虽然人挤人,但心中寒冷,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暖。 可能是由于心急,临西在列车上的时间被放慢了好几倍,双腿已经站的酸疼,却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她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旁边一个熊孩子不断地在闹,一会儿大叫,一会儿大哭,临西被吵的头都快炸了。 她掏出手机,信号时有时无,未接电话一大堆,全是任环洋打的,时间都是在她上车之后,临西知道他忙完没多久。 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掇了几下,最终还是把手机关了。 她现在的处境,手机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它必须得撑到清城。 临西把手机揣进口袋,一抬头,眼前已经模糊了,她一次次让任环洋失望,一次次伤害他,他的痛其实都在她心里,她分明感受的到。 临西一直以来守着自己的善意,用这样的方式,自以为能减少任环洋的麻烦,殊不知,只会让他越发的缺乏安全感。 她错了。 七个小时,不知是怎么熬过去的,到达清城的时候已近午夜,临西在大雪中走出站口,放眼望去,一片陌生。 清城已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大为不同,曾经的小江南,现在也成了石屎森林,到处高楼林立,马路纵横,霓虹闪烁。 这偌大的城市,母亲到底会在哪里呢? 临西感到茫然,找了个出租车亭子避雪。 她打开手机,想要找个住在清城的亲戚打听一下,翻了一遍通讯录发现,这么做根本就是徒劳,一个都没有。 这个点儿,周围鲜有路人走动,临西想到曾经遭遇醉酒大叔的骚扰,心里突然有点儿怕,她将大衣帽子戴在头上,思考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很快她决定还是找个酒店先休息一晚。 只揣着几十块零钱的她,真是要感谢科技的力量,她用手机支付住店完全不存在障碍。 她选的酒店就在清城火车站附近,她怕乱,专门挑了个贵点的。 在酒店下边的便利店买了些面包带了上去,进了房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她整个人瘫软在床上,肚子饿的咕咕叫,说真的,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认真听自己肚子叫的声音。 真是……滑稽。 顺手抓起一个面包也不管干不干,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居然觉得很香。 她正吃的满足,突然有人敲门,临西一个机灵就坐起来,“谁?”戒备心武装了起来。 “你好,酒店送餐。”服务员在门外应答。 送餐? 临西看了眼身后的面包,都是甜的,不想吃了,她起身去开门。 服务员推进来一桌子菜,临西惊呆了。 “是不是送错了?我……没有点。”她指着那些精致的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服务员微笑,“女士,这是一位叫做任环洋的先生为您预点的。” “任环洋?”临西不敢相信,他怎么会知道她来清城了? “任先生说了,只要是有叫做裴临西的女士来住店,一定要在第一时间为裴女士送上本店最好的餐品。” 临西呆住了,过了几秒她问:“他……现在在店里吗?” 服务员摇头,“这位任先生不仅预点了我们一家店,几乎清城所有的店都收到了他的预定,我们清城地方小,这样的事儿很快就在业内传开了,裴女士,您真幸福……” 服务员是话唠,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只是后面的话临西已经听不清了。 是啊,他是任环洋,想找到她,对他来说又算什么难事。 只是,她的心突然被失落充满,眼神中的光彩也暗了下去,就在刚刚,她听到“任环洋”三个字的时候,恨不能立刻给他一个拥抱。 这个男人总能在她最狼狈、最危难的时候出现,一次又一次,像他的守护神,而她又是如何对待他的? 想到这些,她的眼睛不禁有些潮湿。 服务员离开后,她面对着一桌美食黯然神伤,最后轻叹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只是,泪水就那么落尽了饭菜里,尝不出是什么味来。 吃完后,她洗了个热水澡,浑身舒服多了,整个人从疲惫中解放了出来,今晚她打算睡个好觉,明天就是春节了,她必须卯足了劲儿找到母亲,和她一起度过新年。 临睡前,她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后给任环洋发了条信息,然后放下电话,关掉灯,在静谧的雪夜,缓缓睡去。 而此时,在同样大雪纷飞的安城,任环洋站在阳台上,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手机,屏幕亮着,打开的是信息界面,临西发来的信息已被他阅读了无数遍。 “谢谢。我爱你。” 是她的风格,简短,但包含情义。 他前倾上身,趴在了栏杆上,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起,他的眉梢眼角既有愉悦又夹在着忧愁。 如果这条信息的顺序是:我爱你,谢谢。那该多好 。 她总是过于客气,让任环洋觉得她始终没有把他当一家人,他不喜欢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他深深吸了口气,默默看着漆黑的远方,他想,明天,很快就会到来。 晚安,小西。 我爱你,裴临西。 --------------------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一个任环洋可好? 第46章 陪你 因为有任环洋的远程照顾, 临西在清城的这个夜晚可以安心休息了。 棉被松软而温暖,她很快就坠入了温柔的梦乡。 在梦里,她又见到了儿时的任环洋。 他少年老成, 表情严肃,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眯着眼睛眺望远方,一副孤傲的模样。 临西站在树下, 抬头仰望他。 “喂!你在干什么?”她冲他喊, 希望引起他的注意力, 虽然她相对于小任环洋就是一个多管闲事的阿姨。 任环洋幽幽看下来, 眼睛眨的极慢,他晃了晃双腿,冷冷地说:“我在等人。” “等人?你在等谁?”她问。 任环洋已经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再次无视了她的存在, 依旧眯着眼睛, 痴迷的看着远方。 临西跟随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处正有一列火车即将经过, 咣当咣当的声音越来越近,这声音临西再熟悉不过了, 过去二十多个岁月里, 几乎每天深夜都准时报到, 很长一段时间里,吵得她神经衰弱。 “你让开, 不要挡着我!”任环洋不知何时从树上窜下来, 拨开挡在前面的临西,一个人快步跑向火车驶去的方向。 “喂!你回来, 危险!”临西两步追上去从后面将他抱住,连拖带拉将小任环洋带回来大树底下。 她以为这就是个叛逆的小青年, 正欲狠狠训他一顿,谁知任环洋转头怒目而视,那眼神充满愤恨,临西一下子怔住了。 “多管闲事!你让我错过了她!”他一把推开她,冲她咆哮,表情狰狞的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你胡说!你就是贪玩!”临西不甘示弱,跟小孩子论起对错来。 “我等了她那么久,就因为你,她走了!”任环洋指着火车经过的那片区域,“她就坐在火车顶上,我看见她了,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火车顶上?”临西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环顾四周,终于明白任环洋等的是谁。 那一年,她就是在这里见到了离家出走的任环洋,然后带着他爬了火车,从此,改变了任环洋一生的轨迹。 她有些触动,回头看向还在暴跳如雷的任环洋,他是孩子,却已经有了半熟的男子气概,他大概是因为没能追上火车,所以自责不已,一拳拳敲在树干上,疏解着内心的不甘。 临西扯住他的后衣领,将他一把拽到自己面前,没办法,谁叫在梦里,她是大人,而他是毛头小儿呢。 “你又想怎么样?坏女人!”他大骂,手脚并用想要挣脱她。 临西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冲他笑,“任环洋,别着急,你要等的人总有一天会与你相见,相信我。” 他怔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好奇。 临西又笑,“因为,我也……” 一直在等你。 她没把话说完,梦的最后,是她温柔嗓音扩散开来,任环洋睁大的瞳孔渐渐消失在一片白色当中。 这不是恐怖片,只是一个故事的开始,有些时候是注定的,临西不相信宿命论,但在梦里,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宿命这种东西。 这么多年,那个年少的任环洋一直没有忘记她,他甚至可能还找过她,也许,过去那么长的岁月,在她不注意的哪个日子里,他就在她附近。 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她的人生。 于是,在这一年最后一天的早晨,临西醒来后,发现自己理所当然的打从心底里接受了一个人。 不再犹豫,不再彷徨和逃避,一下子,好轻松啊。 临西深深呼了口气,主动拿起充满电的手机给任环洋发了自己的位置,害怕打扰到他工作,用信息告知了他自己今天的行程。 做完这些,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进老镇子了。 母亲老家的房子就在离县城两个小时车程的东沟古镇上,因为镇子交通不便,又赶上今天是除夕,另外,昨晚下了雪,路况又不好,安全起见,她只能去县城赶班车才能回去。 出门的时候,一个憨憨的服务员追上来,塞给她一个信封。 临西一脸茫然,服务员赶紧解释,“这是任环洋先生吩咐我们为您准备的零钱。” “零钱?”她掂了掂,挺有分量的。 临西突然很想笑,这算是他给的新年红包吗? 不过,她正缺钱,这还真是雪中送碳呀!想的真周到。 临西拿着任环洋给的红包,做起事情来也有了底气,她很快找到班车,一路颠簸,两个多小时后,总算安全到达了老宅。 然而她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几乎全都被岁月的洪流掩盖了,她站在老宅朱漆的大门前,陌生而疏离。 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回来过这里几次,但具体的影像,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大大咧咧从她身后冒了出来,泰然自若地推开了大门。 临西吓了一跳,难道是自己找错地方了? 老头边往院子里走,边回头用方言问她:“你找谁?” 临西跟进去,指了指院子里的建筑,想想这也没什么用,于是模仿着他的口音问:“爷爷,咱镇上老唐家的宅子在哪儿啊?” 老头走到一个大柱子下面,那里拴着一头驴,看到老头过来,欢喜地扬着尾巴,老头边解绳子边说:“这儿就是,你是谁?” “我是……”她想了一下,这里的人也不认识她,于是话锋一转报了裴妈的名字。 老头一听,嘴一撇,“老唐家的女儿呀,那不是多少年都没回来过了嘛,家里没什么人了,人家嫁给城里人了,不回来了!” “你是说,最近她也没回来?”临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是母亲最后的落脚点了! 老头爱答不理地“嗯”了一声,牵着驴走了。 临西看着这奇怪的组合,心凉到了底,半晌又回头看看宅子里古老的建筑,她不甘心,发疯般推开每个门去寻找母亲的踪迹,除了稻草、驴粪,还有孩子们在房间里玩耍的痕迹,关于母亲的一切这里果真是什么都没有。 她来错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临西彻底没了力气,慢吞吞走出屋子,坐在院子里青石板砌成的长条凳上发呆。 石凳后面是水泥灌成的花架,她想早年间,母亲一定是在这里种了紫藤萝,等到花季的时候,石凳上面垂下来郁郁葱葱的紫藤萝花,那可别提有多浪漫了。 况且父亲那时那么疼母亲,她想要的,他一定想方设法为她做到。 可现在呢? 物是人非。 自己的身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水泥架子,还有这些莫名其妙的邻居,将母亲的老宅当做寄放家畜的篱笆,今天她只看到了驴子,那在她不在的时候,这里是否还被当做猪圈、羊圈、鸭棚、鸽子窝呢? 她想是的,因为种种痕迹表明,这里是座废宅,无论别人怎么糟践,也不会有人上来阻止。 临西垂头丧气,再无半点期盼。 母亲直接断了自己的后路,抛弃了这个生她、养她的古镇,还有这座曾陪伴她成长的老宅。 临西再次回头,没了人气的建筑,只能让她看到满目疮痍。 突然,大门外传来“轰轰”的摩托车引擎声,持续数秒,临西本就烦躁,这么一吵,她更是上火,差点就跑出去破口大骂,还好,那驾车人很快就消停了。 临西闭上眼睛,想清静一下。 寒风扫过她的脸,吹起了她的长发,半遮住了面庞。 也许是寒意的撩。拨太过欺负人,临西的胸口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涩,她咬了咬嘴角,本想就这么让自己疼一下,内心的痛苦也就过去了,谁知,她高估了自己,打了寒颤之后,身子一颤,理性的堤坝顷刻间崩溃。 泪水不争气地涌出眼眶,被风吹散在冰冷的面庞上,有些趁机落进口中,又咸又涩。临西狠狠吸了几下鼻子,几种滋味轮番轰炸,每一次情绪波动,都让她倍感无力。 哭泣中,她好像听到有脚步声正在向她靠近,临西缓缓抬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皮夹克,头上戴着头盔,看不清脸,但越是靠近,那人身上与众不同的香味足以让临西心跳加速。 他缓步走来,一只手里捏着一条厚厚的围巾,拼接方字格样式,颜色艳丽,一看就知道有多暖和。 临西用手囫囵抹了把眼睛,站了起来,待那人走近,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两人相顾无言,任环洋连头盔都没来的及摘就把围巾给她先套上了。 “裴临西小姐,你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他一边数落她,一边摘下了头盔,冲她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临西大叫一声:“环洋!”然后像一只喜悦的小鸟一般,扑进了他的怀中。 任环洋将她紧紧搂住,亲了亲她头顶,“哭什么,难看死了!” 临西使劲儿摇头,“你怎么来了?” “我坐飞机到清城,然后骑摩托车过来,这样比较快。”他笑呵呵答。 “我是说,你怎么会来找我?”临西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任环洋抓住机会,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 “我放心不下你,今天是除夕,我想陪你一起跨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保证下章发糖,这俩龟速发展,总该有点实质性进展了吧。 第47章 跨年 任环洋的到来像冬日里一道难得的暖光照亮了临西阴霾遍布的心, 她头一次相信,这个世界其实是厚待她的。 她再一次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依偎在他胸前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清新味道, 很久很久,她都不愿睁开眼睛,只想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任环洋满眼笑意, 开始时, 一手轻抚着她的头发, 一手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后来,他见她如此沉醉,干脆双手捧起她的脸,低头一次又一次的在她唇上轻点, 用这种方式将她唤醒。 而临西的脑袋却在他温柔而缠。绵的安抚下, 再度放空, 一片空白。 她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很投入的接。吻是在什么时候, 她只知道,任环洋带给她肢体亲。密接触上的体验, 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怎么会有一个人男人的唇让她产生想一直含住, 不想松开的冲动呢? 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这违和的一幕打断了她与任环洋的温馨时刻。 “傻了?”任环洋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声音里都是宠。溺。 临西轻轻摇了摇头,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 任环洋的食指关节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两下,“你呀你, 总不能让我放心,要不是昨晚那帮老头汇报个没完, 我早就过来了!” “环洋……你真好!”她微微仰头,努力笑着,这样那些感动的泪水才不会流下来。 他耸了耸肩,装作无奈的样子,“谁叫我摊上了你。” 临西失笑,低头悄悄抹掉眼泪,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 任环洋朝四周看看,宅院里破败不堪,空空荡荡的,根本就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看来她并没有找到母亲的半点踪迹。 他深深吸了口气,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临西知道他问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没回这里,可我总觉得她就在这附近。”临西搓了搓手,闪烁的眼神里充斥着焦虑与不甘心。 “那我们继续找。”任环洋冲着一边的摩托车伸了伸脖子,“我们有它,去哪里找都可以。” 临西走过去摸了摸车头,金属的手柄上已经接了一层冰冷的霜,她听的出他的关心,但她不想让他冒险。 “地上都结冰了,骑摩托车很危险,今天还是除夕,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裴临西小姐,从现在开始你听我指挥!”任环洋强行打断她,顺便将一个大红色的头盔扣到了她头上,然后将她塞上了拉风的摩托车上,由不得她再唠叨。 他骑在前面,回头问她:“下一站,我们去哪里?” 临西自知拗不过他,只好安安分分坐在他身后,“前面路口左拐,上正街大桥,然后一直往南,去我老姨家。” “抓好了。”他将她两手拽到自己腰际,临西猛地往前一磕,整个上身都贴到了他的后背上,然后,她就再也没机会起身了。 任环洋外表绅士儒雅,但他玩起机车来也是颇有些技术,在颠簸不平的道路上一路畅行,很快就到了临西的老姨家。 下车后,任环洋靠坐在摩托车上,示意她去敲门,他会在门口等她。 临西却犹犹豫豫,在门口踱步了几个来回也没有下定决心。 “怎么了?”任环洋看出她的为难,已经做好了帮她敲门的准备。 “老姨与我家几乎没有往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可能都不认识我了,主要是……我妈好像还欠了她一些钱拿去还……还赌债,我……”她羞于启齿,母亲背着她跟老姨拿了多少钱,她根本不敢想。 任环洋面无表情地摸了把她的头发,“傻瓜”。 临西怔住,搞什么,怎么还笑话起她来了。 “你知道人在纠结的时候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舒服吗?”他微仰着头问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怎么做?”临西还挺想知道的,任环洋做事一直与她不是一个路数,这真让人期待。 “就像这样。”他面对她而站,说话间,长臂一伸,“哐哐哐”在大门上大力拍了几下。 “你!”临西差点大叫出来,这就是他想的办法!简直就是简单粗暴。 他却一脸得意洋洋,“要正面突破。”跟她强调着,顺便再一次大力拍门。 临西汗颜,赶紧阻止他,“好了好了,我自己来,我不逃避,我正面突破行了吧。” 任环洋心满意足,做了个请的手势,换临西站到自己身前。 临西静了一瞬,背着任环洋轻吐了口气,她抬手正欲敲门,门却从里面开了,一个憔悴的老妇人出现在二人眼前。 “你们……找谁?”她疑惑的眼神证明了临西的猜想。 “老姨,我是小西……裴临西……” 老姨的眼神逐渐从暗淡中变亮起来,连微弯的背都直了起来,“是你呀,小西!”她突然激动起来,冲着临西身后看了看,“你妈呢?你们今年回来过年了呀!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呀!哎呀快进来快进来!” 老姨的热情一下子让临西热了眼眶,老姨拉着她的手微微发抖,临西有些哽咽,“我妈……她没和我一起回来……” 老姨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但显然她没有多想,依旧热情地把临西和任环洋迎进了屋,这也就意味着母亲也没有来老姨家。 临西撒了个谎,只轻描淡写的说母亲和朋友们去参加春节旅行了,自己非常怀念老家的春节风俗所以回来过年。 简单的寒暄过后,老姨终于逮着机会问任环洋是谁。 临西刚想介绍,任环洋居然一反常态地握住老姨的手,熟络地介绍自己:“老姨,我是小西的丈夫,我叫任环洋。” 老姨看着一表人才的任环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发现新大陆似的“噢!”然后死握着任环洋的手拍啊拍,说着小西小时候多可爱多好,要他一定好好对临西诸如此类的话。 任环洋摆出一副非常赞同的表情,不停附和着:“是是是,一定一定……”临西想解释一下都找不到半点机会,最后她干脆放弃了,任环洋瞟她一眼,那奸计得逞的小眼神别提有多幼稚。 临西被他用那种眼神瞟了几次之后,居然无奈地笑了。 老姨看着这两人,笑着笑着居然哭了起来,不断说着“好好好”,眼泪却也止不住了。 人常说上了年纪的人不论高兴与难过都容易感伤,房子里聚了一堆亲戚,大家明知道她这是幸福使然,却依然被老姨带着一起伤感起来。 临西坐在一堆亲戚当中,想起了此刻不知身在何处,孤独跨年的母亲,她悄悄叹了口气,眼前一片氤氲。 任环洋似是有备而来,给一屋子老老小小小都发了红包,很快气氛又好了起来,他站在另一边朝临西看去,却发现她一直在看着他,满眼的深情。 两人四目相对,唇角微微弯起,就这样即便隔着距离,幸福的感受也是相同的。 拜访完老姨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老姨再三挽留,临西却不愿再打扰下去,最终老姨将几包土特产强塞进了临西手里,算是送他俩的过节礼物。 告别了母亲在老家的唯一一家还算得上有交情的亲戚,临西走在年味浓重的街道上,却不知下一步该去往何处。 任环洋骑着拉风的摩托车从她身后窜上来,“上车!” 临西站住,双手环抱身前,有气无力地问:“去哪里?” “回酒店休息。”他再次将她拽上车,临西也确实累了,把头抵在他的后背上一路静默无语。 等回到临西所在的酒店时,天已经黑透了,气温骤降,任环洋不断地打着喷嚏。 临西递给他干净的毛巾,“去洗个热水澡吧。” “我不去。”他蹲在床边,像个顽劣的孩子。 “你快起来,地上凉,你还这样?”临西给他倒了杯开水,任环洋也不接。 “你怎么了?”临西被他这突然的情绪转变搞得有点莫名其妙,她也蹲了下来,把水递到他面前,“要我喂你吗?” “裴临西,你刚才又开了间房是不是?”原来他是在气这个。 “我……”她突然害羞了,脸唰的红了。 “你怕我?”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露出狡黠的笑容。 临西手一颤,“我没有。” “那你还开两间房?” “我是想让他们换间暖和点的房子!”她急着辩解,却发现说漏了心事。 “那怎么又没换?”他将她往自己身边扯,临西的耳根红透了。 “换着麻烦啊。”她使劲儿挣扎了一下,根本无法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你撒谎!”他非常笃定,声音直戳她的心扉。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临西也不甘示弱,心中暗骂任环洋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你就承认吧,房间冷一点,一会儿你就有理由爬进我的被窝里。”他得意的笑,那奸计得逞的表情再次重现。 这一次,临西非常冷静,她掰开任环洋的手,将自己手中的水杯放下,然后,她泰然自若地说:“是啊,我没否认啊,天气这么冷,我得让你给我暖床呀。” 任环洋怔住。 “新年快乐。”她突然侧过身来,在他冰凉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新年快乐。”任环洋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窗外的迸射的五彩烟火,“别靠近我,会被传染感冒的。” “那又怎么样?”任环洋回头,她美丽的笑容就在他眼前,她微阖双目凑了过来,温热的唇一并送上,任环洋抚住她的脖颈,深深地低下了头。 -------------------- 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想不到我今天会更新吧!!! 第48章 补偿 次日清晨, 临西在任环洋温暖的怀抱中醒来。 她静静看着他安然熟睡的俊秀面庞,薄暮晨光透过乳白色的窗帘将阴影投在他的脸侧,那本就清晰而流畅的脸部线条被衬得越发清楚, 然而临西却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本想抬头摸摸他俊秀而立体的五官,却发现他抱得很紧,竟让她无法动弹, 她这才意识到, 整整一个晚上他都像守着心爱的玩具一样抱着自己, 即便在无意识的深度睡眠中也不曾撒手。 临西只好放弃, 干脆懒洋洋的将整个身体放空,就这么待在他的怀抱里。 光线越来越强,他的面目在她眼前呈现的越发清楚,她看的出了神, 这是她头一次和一个男人贴的这么紧, 用这样一种距离在肆意地审视对方。 他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临西忙不迭地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 紧接着有温热的触觉隔着头发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早,小西。”是他的早安问候。 然后, 她感觉他又将自己抱得紧了一些, 趁着这个机会, 临西深深地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好让他看不到自己尴尬和羞赧的表情。 “你好乖啊。”任环洋将脸凑到她耳边, 喜悦而温柔的声音。 他居然也会撒娇? 临西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 他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亦或者他本来就是这副德性, 只是之前一直在隐藏罢了,典型的闷。骚性格啊。 “小西?”他叫她。 “嗯?”她回应, 装不下去了,再装就真是太假了。 “我让你害怕吗?”他问。 临西缓缓把头从他身前抬起,疑惑的眼神对上了他略带羞涩的表情,“什么……意思?” “昨晚……”他欲言又止,“我表现不好吗?” 临西恍然大悟,昨天晚上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是,那个……我……”她很难为情,低下了头,低声说:“我知道那很扫兴,但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经验不足。” 任环洋没有接话,她几乎连他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当下只有一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突然,他笑出了声,带着那么点儿得意。 临西傻愣愣抬起头,有点儿不明所以,“这……有那么好笑吗?” 他仍在笑,捏着鼻子,使劲儿摇了摇头,然后戏谑道:“这么多年你都在为我守身如玉吗?” 临西苦笑,“这……你偷着乐吧!”说完顺势敲了他一拳。 任环洋抱住她狠狠在她唇上嘬了一口,“真是辛苦你了!”继续逗她。 “德性!”临西撇了撇嘴,心里却也漾出了甜蜜的微笑。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囧事,当时吴纪峰跟她分手的理由简单粗暴,因为她是个26岁的老处。女。 当时她简直要气炸了,洁身自好居然也成了一种罪?可当她昨晚与任环洋相拥而眠的时候她真的很庆幸过去的自己懂得爱惜自己,知道男女之事的分寸与底线,从一开始她就践行着要把最好最完整的自己当做礼物交给值得人,现在她找到了,关于这一点,她确信无疑。 “还在回味?”任环洋捏住她娇俏的鼻子左右晃了晃,然后大力一掀将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又是一阵玩闹。 下午,两人赶最早一班飞机飞回了安城。 因为是初一,春运高峰期进入了停滞期,机场冷冷清清,稀稀拉拉地乘客都步履匆匆。 任环洋拉着裴临西一路疾走,两人刚下飞机,他就收到了家里的几通电话,任环洋刚才避着她接了两次之后,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临西在大厅扯住他的衣袖,让他先去忙家里的事情,并一再表示她的事情她都可以自己搞定。 任环洋看着她眼神晦涩,几秒之后,他舔了舔发干的唇,“我继母来安城了。” “继母?”临西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还有一个后妈。 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抗拒与挣扎,但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劝他听家里的话来的更实际,从他无法掌控的情绪里,她知道任环洋有麻烦了,所以她必须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最终,任环洋在她的坚持下,选择了妥协。 其实,临西不会知道,那一刻任环洋多希望她能带着自己回到城西那个老旧的家里,而不是让他一人去面对那个让他至今恨之入骨的女人。 任环洋的继母,也姓任,叫任意如。 就是她在任环洋的母亲怀着他的时候,坐上了他父亲的大腿,成为了人尽皆知的丑闻,任环洋的母亲在撑着一口气生下他之后,怀着女人这辈子的屈辱含恨离世。 任环洋的父亲因此将他视为夺命的不祥之子,从小对他非打即骂,而这个可恶的后妈更是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总归老天还是看得见,这女人小产过一次后再也无法生育,这才保了任环洋这么多年还能四肢健全的活下来。 多少次他想当着这个女人的面问问他的父亲,就不觉得愧对死去的母亲吗? 可每每面对任父那冷漠的面孔,任环洋除了厌恶别无他想。 他那么多的恨藏在心里就要爆炸,直到他父亲要他回来经营公司,他想,也好,就这一次,我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待时机成熟,他一定与这个家分的清清楚楚。 可任环洋啊,天生像了他母亲,那颗柔软的心在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挣扎,想要爱,也想要被人爱,即便是这样的父亲,他依然抱有一丝幻想,哪怕是一次,就平和的叫他一声,“环洋啊,回来吧。”他想他都不会那么恨了。 老天爷就是爱跟他开玩笑,他犹记得,在异国的某一天,阳光很好,任环洋举着画笔正在参加社区的墙面涂鸦设计,他接了一个电话,父亲在那头说:“环洋啊,回来吧,帮爸一个忙,来管理安城的公司……”后面的话他根本就没听下去,就因为前面那一句,他放下了自己热爱的涂鸦绘画师身份,真的回来了。 这样的他,矛盾而挣扎,他很痛苦,直到他遇见了临西,他觉得好像一切都开始好起来了,他可以去爱,他还是正常的。 然而生活总是在最平静的时候带给你警告,今天他的感受异常强烈。 这种警告对于裴临西来说,好像更频繁一点,母亲带给她的是无尽的担心与失望,有时甚至会毁了她对生活的希望。 大年初一,她回到城西的家里,大门开着,原本在屋子里的家具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她心惊,跑进屋子里一看,满目狼藉,这不是盗窃,这是明目张胆的打砸。 “太过分了!”临西鼻子一酸,双手都在发抖,她掏出手机要报警。 “小西。”身后有人叫她,临西含着泪回头,原来是李阿姨。 李阿姨上来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说:“孩子,你妈不争气啊,给你留下这个烂摊子,你最近还是出去避一避吧,那帮人嚣张的很,除夕夜来砸的,我们不敢拦,只能等你回来了。” 临西吸了吸鼻子,轻声问:“李阿姨,我妈真的是我亲妈吗?我是不是她捡的呀,她要这么对我?” 李阿姨抚了抚她的背,“傻孩子,别胡说。”突然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你妈没事儿,她暂时在外地避风头,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她要是在这儿的话,你们怎么安生?” 临西回味了一下这句话,很快她就明白了,母亲这是让李阿姨给她带话呢,原来她真的没事。 她无力嗤笑了一声,“为我好?”临西摇了摇头,“麻烦你告诉她,我谢谢她!” 李阿姨知道她气坏了,也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匆匆离开了,现在裴家这个样子,谁还敢与她们来往呀,李阿姨能来给传话已经算是很仗义了。 临西放下手机,开始埋头整理那些残破的家具,挤在眼眶的泪水早已被寒风吹干,以后她都不想再为这种事掉眼泪,绝不!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默默收拾,完全没有注意。 “发生了什么?”一个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响起,临西身形一滞,有些不大敢确定。 吴纪峰几步跑到她面前,一脸惊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环顾四周,语气竟然很着急。 “关你什么事?”临西虽然也好奇他的到来,但她和吴纪峰分手后,就没和他好好说过话,每次见面两人都如同炸毛的猫,互不相让。 “你够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这样跟我争个高低吗?”他扯住她的衣袖,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临西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四周,“发生什么?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啊。” “你妈呢?” 临西垂眸不想回答。 “你一个人?”他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快速打量她全身,“有没有受伤。” “你别管我。”她甩开他,继续搬桌子。 他追上来,再次揪住她的胳膊,“裴临西,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你现在不能待在这里了,跟我走!”说着他扯着她就往外走。 “你疯啦?”临西使劲儿掰开他的手,“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儿啊?我不需要你可怜!”她背过身去,气哄哄地撸了把头发。 她做梦都想不到,这个当初狠甩她的男人,居然会在大年初一出现在她家里,还装作一副很同情她的样子,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吴纪峰,你到底想干什么呀?过年你不在家里陪家人,你跑我家来干什么?”她开始有点儿愤怒,这件事很蹊跷。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眼神变得狠戾,“家人?你还有脸问我?” 临西怔住,她思忖着吴纪峰的话,为什么说道家人他就生气了?不,是发怒了。 “你什么意思?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很郑重地问他,想要寻求答案。 他看向地面,眼珠左右转了转,怒火暂时收了起来,再次抬起头,依旧霸道地问她:“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临西咬了咬牙,“不去!” “裴临西,你别后悔!我对你的忍让这是最后一次!活该你受罪!”他怒不可遏,转身就走。 临西张大嘴巴,真是活久见啊,吴纪峰这是疯了吗? 可刚走到院子门口,他突然又停住了,坚。挺的背部微微放松了下来,他好像叹了口气,回头对她说:“我来,是想再次警告你,离任环洋远一点,他不是你能靠近的人,不要幻想,也不要有所期待,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一丝关心,我不希望看到你比现在更狼狈,就当是我提出分手对你的一点补偿。”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临西愣在原地,只感觉心口要炸裂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警告她了… 她有种感觉,她的生活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预知的道路,毫不相干的人都跳了出来,拦在她面前,警告她:远离任环洋! -------------------- 作者有话要说: 前男友不渣,我保证! 第49章 搬家 家里被砸的乱七八糟, 连暖气片都在漏水,临西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过来修理。她只好自己动手,胡乱拧了一番, 好不容易暂时止住了出水。 站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临西无奈至极,家里是待不成了, 看看外面, 天已经黑透了, 她孤身一人, 又饿又冷,这真是不亚于父亲意外死亡那年的黑暗经历。 临西找了个大包,将几件有幸免遭厄运的物品塞了进去,包括那张她和苏洁妮签的可以拿至少三百万的合同, 看到这东西好好端端还在台灯底下压着没被发现的时候, 临西竟有种想笑的冲动, 一张破纸, 三百万,笑话, 苏洁妮就是用这个东西让她和任环洋走到了这一步。她不知该感恩还是该逃离她的控制, 这件事情, 她必须在年后给自己一个答案。 她又找了一件大衣整整齐齐叠好也一并放了进去,她决定去附近的旅馆暂住两天。 出门的时候, 她发现连大门的门锁都被那帮混蛋给撬了, 这个家连门都锁不上了,她拎着大包, 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看天空, 连月亮都没有,黑漆漆一片,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恨恨咬了咬牙,真想大吼一声,但最终也只换成了一声低叹。 其实除了她房间里还有些衣服外,这个家里可以说真没什么能让小偷感兴趣的东西了,临西折回屋子,把里面能锁的门都锁了,翻了旧物箱,从里面找到了一把环形车锁,那是她上大学时买的二手自行车上带的锁子,再次出来就把这个锁凑合着挂在了大门上。 她就在离家不过两站的地方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快捷酒店打算住进去,前台登记的时候,服务员一直朝她身后看。 临西觉得很奇怪,脑子一转又想起前不久在桥下的可怕经历,瞬间精神高度紧张了起来,她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服务员看她大眼圆睁,脸色煞白,问她:“你没事吧?” 她刚想说帮我报警,尚未开口,突然有人伸过来一只胳膊,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脖子,她下意识地一缩头,那熟悉的味道窜入了她的鼻子,只一瞬间,她所有的紧张烟消云散。 是任环洋。 “不用向我解释,下次再敢背着我一个人死扛,我保证让你后悔!”他霸道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徘徊,临西被他搂着快步离开了旅馆。 “你怎么来了?”她抬头问他,脚下仍是一步不能停。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陈澈听到消息,告诉我陆枫那边的人对你家有动作,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他眉头紧锁,黑着一张脸,非常生气。 说好的当他是自己人呢? 临西自知理亏,低着头沉默了。 他感觉她的情绪变化,渐渐停了下来,将她抱在怀中,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对不起,我对你太大声了,我只是……”他很心疼她,“我刚才一路跟过来的,我就是希望你在困难的时候能够主动来……麻烦我。” “我想依靠你。”临西抬起头,眼中有光,“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我现在只想依靠你。”她表明心迹。 任环洋深情看着她,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搬家吧,去我那里住,无论如何,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临西点点头,她真的累了,一个人,她扛不住了,她需要他。 任环洋打电话给陈澈说要他准备一辆卡车来搬家,临西连忙截过电话说不用了。 任环洋不解,“不是说好了搬家吗?裴临西,你不会又反悔了吧?” 临西失笑,她敲了敲任环洋的手机屏幕,“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他的尾音很短促,自知打扰别人了,但还是死要面子的强调:“你要知道,这可是我一贯的活动开始时间。” 临西白他一眼,“得了吧你,考虑一下现在可是春节,别人是要过节的。再说了,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其他的……”临西看着任环洋手中提着她的大包,摇了摇头,“没什么值得带走的。”然后抿嘴一笑,有些凄然。 任环洋不再说什么,一阵寒风刮过,临西冷的打了个寒颤,任环洋解开大衣将她整个人裹进了自己怀中,就这么推着她往前走。 上任环洋车的时候,临西执意要坐后面,他不愿意,一直拉着她的手说不想松手,临西失笑,感觉这时候的任环洋简直就是一个撒娇宝宝,她只好吐露真心,“再过几分钟会有火车从后面的铁道经过,再让我看一次吧,毕竟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 任环洋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他突然明白她内心的落寞,直到最后,这个地方也没给临西一个happy ending,而是在这样一个大团圆的日子里让她孤身一人面对一片狼藉的现实。 他的临西是个极为敏感又很重感情的女人,她想再看一眼,他怎么可能不满足她小小心愿。 “走吧。”他冲她笑,替她打开车门,临西微笑,眼睛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那么美丽,而黑色瞳孔中是任环洋的倒影。 任环洋刚发动汽车,远处就传来火车进站的鸣笛声,任环洋没有停下,临西转身趴在后座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列长长的绿皮火车贯穿了整个后车窗,将近三分钟的时间,他们与铁轨渐行渐远,最终,那列火车也消失在了临西的眼中。 任环洋在后视镜中看到,临西转过身来,微低着头,目光失落异常,而窗外,城西老旧而昏暗的夜景在一寸寸褪去。 临西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驶过城西的出口立交桥,临西才抬起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终于离开了那个束缚她多年的城区,带着一丝丝解脱的喜悦,然而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惆怅。 “小西。”任环洋轻声唤她。 “怎么了?”临西探身在他身后。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红灯亮起,他稳稳将车子停下,然后转头,“你不会是一个人。”他扯着嘴角笑。 临西一怔,然后就这么盯着他自信的脸,看的入了迷。 --------------------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就要高能走起了~~~小伙伴们快回来吧~~~~ 第50章 分享 对于任环洋的家, 临西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这一次是全然不同的心情。 一进门,任环洋给她递上了一双很特别的拖鞋, 不是纯色的,图案……一看就是任环洋亲手画上去的。 “送给你,不许说不喜欢。”他笑眯眯地在她身前弯腰, 把鞋放到她脚边, 临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太阳花。”她蹲下来, 仔细审视鞋面上黄灿灿的图案。 任环洋急着让她先穿上,临西只好乖乖听话。 “你从小就喜欢。”看到她甜笑的样子,任环洋也是开心的不得了。 虽然他和临西只是在小时候的一面之缘,但他清楚地记得, 临西的画册封面就是一朵鲜艳的向日葵, 这些他不想解释, 爱一个人, 并不是要让她时刻感激自己,这是精神绑架, 他不屑于做这种事。 “你又知道。”临西微笑, 故意呛他。 “把东西都放下, 过来坐吧。”任环洋拉着她的手,带她到客厅正中央, 这里与上次她来时不太一样, 真皮沙发换成了一圈绿色的布艺榻榻米,他不知什么时候做了改造。 临西很喜欢, 坐过去抱住一个靠枕,深深吸了口气, 居然有夏天阳光晒过的味道,加上地暖很给力,刚才的寒意很快就消散了,她抬头赞叹道:“你在外面看起来和这里不太一样呀。”临西指了指他的心脏。 “每个人都是表里不一的,就比如你。” “别戳穿我,我不爱听哦。”趁他还没继续,临西赶紧阻止,她不想被分析的透透彻彻,这样就好像被扒掉了衣服,她是非常需要这层保护色的。 “那喝点热的吧,驱寒。”任环洋果然不说了,他直接坐在了地板上,打开电钮,茶几上一个透明玻璃壶开始咕噜作响,才几分钟就有浓浓的茶香溢出。 临西凑过来,脸蛋被暖气烘的红扑扑的,“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儿。” “这是热爱生活,无产阶级一样可以享受。”任环洋给她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 临西摸着质感一流的白瓷杯,明显感到自己手指的粗糙,突然就愣了神。 “想什么呢?”他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大号的马克杯,把壶里的茶水倒了进去,然后端着马克杯靠到了临西身边。 临西被他奇怪的行为逗笑,任环洋却喝的一本正经,“你笑什么?”他边问她,边把旁边的毛绒毯子拉了过来,妥妥帖帖地盖在两人腿上。 “我没见过有人用这么大号的马克杯喝茶的。”临西把自己手中的小杯子与任环洋的作对比,差别立现。 “你现在见到了。”他将马克杯递到临西面前,“要不要尝尝,其实味道都一样。” “不要。”临西觉得很滑稽,顺嘴说:“你和你爸爸一点都不像。” 任环洋的眼睛倏然定了一下,然后低头喝茶,临西看出他的不悦,有些埋怨自己的口无遮拦。 “对不起。”她说。 任环洋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临西的脸靠在了他宽厚的胸膛上,觉得温暖异常。 “我爸不喜欢我,从小就不喜欢。”任环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对他而言,我是害死我妈的罪魁祸首,我听家里的老人说,我爸很爱我妈,可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从那以后,我爸恨我入骨,觉得是我妈把命换给我了。” 临西听得很震惊,他在向她吐露内心深处最不愿为外人道的秘密,“环洋……我们好像都不能让家人满意。”她抬头,放下手中的杂物,双手捧住他的脸,两人四目相对,眉目神伤。 “你知道我在山上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害怕雪天坐车吗?”她突然问他。 任环洋摇头。 “有一年冬天,大雪纷飞,我去给我爸送饭,刚好快有火车进站,我爸出去巡视,我没见到他,就把饭放在我爸的岗哨站里,然后我就往铁道上走,结果,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鞋子卡在了铁轨里,我怎么挣脱都挣不出来,这个时候,我听到了火车鸣笛的声音,于是我大哭着叫我爸救我……” “好了不要说了。”任环洋抱住她的头,他能想象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不想让她再回忆起这噩梦般的事情。 可她没有停止叙述,“我听到我爸叫我的名字,我清楚地看到他从远处拼命跑过来……可是,是我错了,那是并行双轨的车道,火车从我面前的另一条轨道上驶过,而我爸……”临西嘤嘤啜泣起来,多少年了,她都不敢细想当时的场景。 “都是我的错!”她一直重复着这句,浑身颤抖。 “小西,都过去了。”任环洋将她抱得更紧,亲吻她的额头让她平静下来。 “后来我妈就认为我是灾星,是我害死了我爸,所以她恨我,更可怕的是,她开始作践自己,她不上班,赌博成瘾,欠了一屁股债,很快就把我爸的抚恤金用光了,我们被人追债,整日提心吊胆,我恨透了那样的生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可我又不能没有她,她是我妈啊。” “小西,别说了,现在不一样了,你看看,我在你身边,不要怕。”任环洋握住她的双手,努力让她看清自己,裴临西有些失魂落魄,眼神也开始涣散。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她哽咽着问他。 “不会的,小西。”任环洋坚定无疑的声音。 “那就好,那就好。”她的眼前发黑,身体虚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软绵绵地倒进了任环洋的怀里。 任环洋摸着她的额头,还好不是发烧,“小西,哪里不舒服?”他问。 “我就想睡会儿。”她紧紧拽着他的衣衫,声音越发小了,像一个战战兢兢害怕被丢弃的小孩儿。 “睡吧,什么也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醒了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任环洋在她耳边低语,说完将她一把抱起,送进了他的卧室。 他将临西轻轻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将她的头发拨拉整齐,然后他就躺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时不时摸摸她的额头,看她是否发烧。 他清楚的知道,临西这些天来舟车劳顿,身心俱疲,今晚又回忆起可怕的往事,她瘦弱的身躯早已不堪重负。他很庆幸她能对自己吐露心声,也让他知道,他们都是背负着过往不堪宿命的同路人。 他终于开始感同身受她的怯懦和自卑,那是绝对不为旁人所知的心理创伤,他们的成长伴随着亲人的离去,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赎罪。 他轻轻吻她的唇,那干裂的唇瓣正如她破碎而敏感的心,任环洋懂了,多年来的牵挂原来并不是少年的荷尔蒙作祟,那是同路人的惺惺相惜,也是命运的安排。 -------------------- 作者有话要说: 腹黑继母下章登场,但我不想让女主受委屈,奋起反抗吧,我可怜的女主~~~~ 第51章 分别 翌日清晨, 临西隐约闻到有香味从外面飘进来,她的五脏庙开始咕咕作响发出了抗议,临西只好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虽然同样是白色的,但无论是气味还是光线都能让她确认这不是在自己家里。 临西伸开十指在眼前晃了晃, 这不是做梦, 仔细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没错, 她就是和任环洋同居了。 临西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脑袋,不知为什么,内心莫名被喜悦充盈,她悄悄笑了。 “懒猫, 还睡?”任环洋从外面进来, 连门都没有敲。 临西掀开被子, 看到他穿着随意的家居服站在自己面前, 突然意识到她邋遢的样子,赶紧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含糊着说:“你先出去, 我太丑了。” 任环洋轻“哈”一声, 摸了摸后脑勺,“这有什么关系。” 临西挥挥手, “你先出去!” “知道了, 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衣服,柜子里都是我的家居服, 你随便穿吧。”他笑着往出退,“我做了早餐, 收拾好了出来一起吃。”说完,他手插口袋笑着拉上了门。 临西被自己的样子蠢哭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使劲儿揪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居然笑出了声,多少年了,这种幸福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她跳下床,打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挂满了宽松的卫衣和运动裤,而且颜色也不外乎黑灰白,临西有些意外,任环洋还有些洁癖呀,看来要了解这个人确实还得花点时间。 她摸着鼻子选了又选,最后挑了一身灰色的卫衣和长裤来穿。 衣服太大,穿在她身上就像麻袋,当她拖着地走到任环洋面前的时候,他差点把刚喝进去的咖啡一口气喷了出来。 临西不以为然,挽起袖子坐到他对面,双手往桌上一趴,盯着他做的早餐砸吧嘴。 “你把腿伸过来。”他不由分说拿走她手中的三明治,让她按照他说做。 “怎么了嘛?”临西苦着一张脸,她真的要饿死了。 “你这个样子,我没办法安心吃饭。”他抿起嘴巴,有些害羞了。 临西一怔,“你……你说什么?”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任环洋昨晚是在哪里睡的? 任环洋不自然地抬眼看她一眼,然后自己动手把她的腿抬起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你?!”临西一时反应不过来,以为他要做什么,谁知他开始仔细地给她挽裤边,临西深深吸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乱说话,要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要不是你昨晚身体不舒服,我一定……”他话说一半,欲言又止,临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看他挽好一边,她赶紧主动换上另一只腿。 “那个……你昨晚睡客厅……了……吗?”这问题问的,临西扭头咬了咬嘴唇,真是蠢到家了,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呀。 “在你身边睡的。”他再自然不过的回答,倒是临西一愣,心理开始紧张地打鼓。 “以后也是这样,所以你不用跟我讲什么要洁身自好,双方要再了解一下这样的话,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我就是要你做我的妻子,那些虚的,你们在乎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在我这里无需考验。”他说的严肃又认真,临西微张着嘴,竟然无以反驳。 “我……” “打住!”他伸手阻止她说话,“当然,虽然已经等了这么久,但也不妨再多等几天,你的身体需要调理,我也需要调整作息,这样才能保证让你有个难忘的第一次,我任环洋在这种事情上,是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他一本正经地补充,临西双目圆睁,惊异于他的坦白。 “环洋,其实我是想说……”临西抠了抠额头,“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再买一个吧。” 任环洋冲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后两个人突然默契地大笑,一顿早饭,两人吃出了满满的幸福感。 饭后,任环洋接了个电话,从他看到号码的那一刻起,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他不情愿地接起电话,刻意到卧室去说,临西没有跟过去,而是默默地收拾了餐桌。 她正在洗碗的时候,任环洋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怎么了?”临西笑问他。 任环洋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嗅到她身上的芬芳,他慵懒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这个场景我想了很久了,今天终于实现了。” “我洗碗的场景吗?”她故意说。 “裴临西小姐,可不可以不要欺负我这个纯情的boy?”他又开始撒娇。 临西刚好洗完碗,擦干手,拍了拍他的头,“任环洋先生,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欺负我这个勤劳的girl?” 两人相视一笑,任环洋松开她,他又变回了正经的模样,临西知道他有话要说。 “小西,我要回南方几天,生意上的事情,不分节日,我爸叫我无论如何今天回去,所以……”他面露难色,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两人此刻又要分开了。 “你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临西宽慰他,“我就待在这家里,哪里都不去,我等你回来。” 任环洋十分不舍,将她拥入怀中,“不要见陆廷少,有事找陈澈,我已经吩咐过他了。”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临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吃醋鬼。” “还有,我已经安排人过去收拾你家里了,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拿过来的,不用自己动手,打给陈澈,他那里有卡车,什么都可以帮你搬过来。” “知道啦,啰嗦鬼!”临西要被他笑死了,任环洋可真不是一般的黏人。 “还有还有!”他松开她,捧起她的脸,“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临西看到他眼中的担忧,不禁一怔,“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了,“我是说,无论我家那边谁找你,都不要理会,也不要动摇,不,是绝对不要被动摇!” 临西点头,“环洋,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听别人说什么,我只想听你说。” 任环洋摸摸她的头,颇感欣慰,“你总算能考虑我的心情了,答应我的事,不许反悔,不许让我难过。” 临西郑重其事地点头,两人相拥告别,比起她,任环洋似乎更加没有安全感。 然而,该发生的终究免不了,任环洋走后不到一天,临西果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她能想到这个人是谁,但比起大学时的冲动与无知,这一次,裴临西想用勇气和智慧应战。 电话那头的人是任环洋的继母,任意如。 不出所料的豪门拆分戏码又要上演,裴临西可是有经验的人了,结果会有所不同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都有经验了,那结果必须不能够一样啊! 第52章 反抗 任环洋在离开之前说了那么多, 唯独向她隐瞒了继母仍在安城的消息,反倒是裴临西心里有底,能猜到他嘱咐中未说明的部分。 接了任意如的电话后, 很快就有人上门来接他,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后面跟着陈澈。 临西有些意外, 陈澈却向她眨眼睛, 临西低头看到陈澈两手都提着购物袋, 想到他是听了任环洋的吩咐过来给她送衣服的, 他们只是凑巧碰上了。 陌生男人请裴临西出来,陈澈冲她点了点头,让她先去,暗示他会立刻通知任环洋。 可临西不这么想, 任环洋才走一天, 说不定这会儿又在飞往另一个城市的飞机上, 而这件事, 是她必须亲自和任意如解决的,任环洋过早介入不一定是好事。 他在车上给陈澈发了个简讯, 叫他暂时不要把这事告诉任环洋。 陈澈似乎很纠结, 过了一会儿才发了个省略号过来, 临西有些苦恼,但现在没心思考虑别的, 她要面对的是个狠角色。 男人带她来到安城的别墅区, 临西以前来过这里,她做实习律师的时候, 他们所的主任就住在这附近,她来送过材料。 她进入大门后, 那个男人就出去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客厅里等待。 临西四处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品味不俗,但却没有一张家人的合照,也没有看到有关任环洋的东西,她突然替任环洋感到寒心,这么大的房子,居然给不了他一丝温情。 有佣人进来招呼她,客气倒是客气,礼数也很周全,但半天就是不见任意如,她就一个人在客厅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又饿又困,却又不敢走神,就那么死扛。 她知道这是任意如在给她下马威,她接招便是。 然而,这个下马威让她足足等了一夜,那个佣人也是好体力,就一直站在她身边,直到第二天早晨。 临西头脑发晕,眼皮不自主地往下掉,就在她快要意识全无的时候,一个高傲的声音彻底将她唤醒。 “你就是裴临西?” 裴临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她转身,看到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正打量着她。 “是,我是裴临西。” 任环洋昨天接到陈澈的电话,抛下几个大股东,当晚就乘上了飞往安城的飞机,今天早上刚一落地,就火速赶往继母所在的别墅。 他从辅道进去,刚开了几分钟,就看到远处长阶上走下来一个人,那是裴临西。 任环洋停了车,几步跑到了台阶下面,他紧张异常,想确认她是否安好。 裴临西本来低着头,听到声响,她看到了他,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他看着她从台阶上继续走下来,一阶一阶走的很慢。 任环洋不敢说话,害怕她突然甩下一句狠话跑掉,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这样的结果他承受不起。 裴临西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她做了什么决定,就是这样的平静让任环洋手足无措。 她在距离他四五个台阶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任环洋,我知道你想听什么。”她淡淡地开口,依旧没什么情绪。 “如果你要告诉我你动摇了,那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他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他需要确认。 “你是不是以为,你的母亲甩钱给我,我就会因为自卑和自尊心受挫就选择逃避?”她昂起头,声音变的大起来。 “我希望不是。”他这么回答,却没了底气,果然,任意如戳中了她的要害,那可恶的自尊心啊,恰恰是裴临西的保护色。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用真心相爱来反驳你的母亲,然后挨她一记耳光?”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呵出的气在空气中快速凝结。 “她打你?”任环洋捏紧拳头,想立刻冲到她跟前,可他刚一动,临西就伸手阻止了他。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她往下走了一阶。 “不要说了,跟我回家!”他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是不是以为,她讥讽我的出身,嘲笑我的母亲,我就会妥协?”临西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又往下走了一阶。 单凭她这几句愤怒的陈述,任环洋足可以想象他的继母是用了何等恶劣的词语来羞辱她。 “我告诉你任环洋,这些都是屁话!”临西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两步走到了他跟前。 任环洋伸手想抱住她,临西推开他的手,她还有话要说,她要堂堂正正,抬头挺胸地对他说。 “我就是想过好日子,我就是想攀上你任环洋,这就是我想的,我有什么不敢认的,我扔掉我的自尊,敞开我丑陋的欲望之心给她看,我就是世俗的女人,怎么了?凭什么别人都可以幸福就我不可以?”临西失声大哭,开始捶打任环洋,一拳拳敲在任环洋的胸口,他听的红了眼眶,一把将她扯入怀中。 “干的好,裴临西!干的漂亮!”任环洋轻拍她的后背,“我们以后不装了,我们就他妈是俗人一对,我们有什么可值得歌颂的,我们不需要别人的祝福,我只要你,你也需要我,这就够了!” 临西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呜咽道,“穷人就没有权利谈恋爱吗?出身贫寒就是罪吗?为什么要那么恶毒的诅咒我以后只能当你的地下情。人?我们的孩子也会见不得光?她就很高尚吗?她凭什么这么诅咒我们?” “她在放屁啊,临西,别人放的屁你要照单全收吗?”他扶住她的肩膀,“小西你看着我。” 临西闭上眼睛使劲儿摇头,“我不敢,我不敢,我怕她的诅咒。” “小西!”任环洋晃了晃她,“什么是高贵,什么是贫寒?没有你的时候,我的世界只有黑色,我一无所有,我穷的想自。杀!” 临西猛地抬头,盯住他的眼睛,她在里面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可是有了你,我觉得我比谁都富有,我的心是满的,是满的呀!”任环洋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感受一下,你才是珍宝,人心中的充实才是真实的富有!” 临西微微发抖的手被他再一次按紧,“不要怕,真的没什么可怕的,那帮自以为是的人,他们懂个屁,他们都不幸福,我爸为了我妈,和任意如结婚后就没给她生孩子的机会,那女人不完整,她用残缺的心灵来嫉妒你,你不要中了她的圈套!” 临西感受到任环洋勃勃跳动的心脏,他说的都是真的,和她在一起,他变得勇敢无比,任何阻碍他们的事物,都会被他这颗炙热的心融化。 “所以,我把钱甩在了空中,我对她说,我看不上你这些钱,有本事你让任环洋自己甩了我。”临西平复了心情,告诉他这场战役的结局。 任环洋的眼神迸射出了非同一般的光彩,他的脸绽放了笑容,然后,他突然低头深深吻住了临西。 干的好,干的真好!我的姑娘,任环洋庆幸她没有退缩。 他抬起头,看着她哭红的双眼,柔声说:“你就该说更加惹恼她的话,告诉她你看上的是我任环洋的所有身价!小西,我把我全部的爱都给你,那些钱根本不值一提。” 裴临西抿着唇,一言不发,面对他这样的毫无保留的爱,如果她退缩,她就真的成了一个烂人,更何况,她爱他,她不想再伤害他一丝一毫。 -------------------- 作者有话要说: 干的漂亮,我的姑娘! 第53章 公开 危机暂且渡过,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 继母出手也就是羞辱加砸钱,这些东西只要不是玻璃心的人都是可以承受的, 但等到过不久任勉回来,如果他有意插手,那可不是她裴临西能控制的局面了。 说到任勉, 临西不禁想起一件事情, 她把苏洁妮最初找上她, 并把她刻意推荐给任勉作为未来儿媳考虑人选的经过告诉了任环洋。 任环洋捏着鼻梁骨思量了一会儿, “这件事很蹊跷。” “说来听听。”其实临西心中也理出了一条线。 “第一,苏洁妮为什么会锁定你。”他伸出两根指头,“第二,我父亲为什么会接受苏洁妮的安排。” “我认为, 苏洁妮通过非同一般的方式了解过你, 她对你的喜好了如指掌, 包括女人。”临西眨了眨眼睛, “对了,她曾向我暗示过你不、近、女、色。” 一直垂眸作思考状的任环洋缓缓抬起了头, 他直勾勾盯住裴临西, 幽幽地说:“你觉得呢?” 临西失笑, 摇了摇头,“我猜她的意思是说你在国外的时候没什么女性朋友。” 任环洋十指交叉至于颌下, 试图让自己的脸距离临西更近一些, “那几年我几乎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没处几个正经朋友, 女生就更少。”他皱了皱眉,“这么看来, 她在国外有眼线呀。” “苏洁妮花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一定是想钓大鱼……”临西欲言又止,任环洋以为她是在说任勉,谁知她小声补充道:“是你们整个任氏的产业。” 任环洋心惊,“临西,你不要乱猜,更不要让苏洁妮知道你这些想法!”他站起来,眉目深锁。 临西知道他想保护她,但她已经知道的太多,苏洁妮在她面前毫不避讳,就是这样一步步把临西拉上了贼船,想下船,她裴临西也别想全身而退。 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就在这时,临西的电话突兀地响起,刚好将几乎凝滞的空气切割开来,临西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显示来电人是肖雅雅,她抬眼看任环洋,没有立刻接起。 铃声欢快的响着,任环洋放在桌面的手指缓缓缩回到掌心,搁置在胸腔的一口气徐徐从鼻腔流出,然后他转过身去,背对临西。 临西这才接起电话,边说边往里面的房间走。 肖雅雅是追问她年前突然旷工的事情,并向她通知了正式上班的时间,临西回答的都很客气。 任环洋隐约听到了。 当她再次回到任环洋面前的时候,他不由分说,以命令般的口吻要求她:“不要再去苏洁妮那里上班了,暂时离开那个女人,你待在她身边太危险了!” 临西抿着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她拒绝了。 “临西,你!”任环洋不解,“你图她什么?那女人在利用你,她会害你的。”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带着丝怀疑,这让临西产生了异样的想法,她突然想到那份价值三百万的合同,任环洋刚才帮她收拾过行李,他是否已经看到,是不是产生了误会? “你看到了?”她打算坦白。 任环洋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她说的事实,他不是刚才发现的,而是在临西住进他家的当晚就看到了,他虽然疑惑,但却依旧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无条件相信她。 “三百万,你猜猜我从她那里拿到了多少?”临西绕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一脸的倔强。 他握住她的双手,“临西,你不了解她,她是商人,也是骗子,我没有让你放弃工作,我只是不想让你被她欺凌。” 临西轻轻抱住他的腰身,闭上眼睛,侧脸紧紧贴住他的胸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柔声说:“这份合同,我一分钱也拿不到,苏洁妮以为用它拴住了我,呵……”她轻笑,“其实,它才是我留在苏洁妮身边的正当理由。” 任环洋低头看她自信而沉稳的笑容,感到万分震惊,“小西,你在说什么?” 她抬起头,双手反握住他的手,“苏洁妮,不,也有可能是她背后的势力在利用你走私、洗钱,我必须抓住他们的犯罪证据,我决不允许有人伤害你。” 任环洋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不管裴临西掌握了多少内。幕,事态的发展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再一次命令她:“裴临西,你给我听好了,年后你给我乖乖出国,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完安城的生意然后去找你。” 裴临西还欲反驳,任环洋直接走进卧室,翻开她的大包在最内侧的兜里拿出了那张合约,他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当着裴临西的面将它撕了个粉碎。 “环洋,你住手!”裴临西扑过去想从她手里抢下残缺的合约,结果他高高举起双手,继续撕,临西蹦跶了两下连他的小胳膊都够不到,只好放弃了,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发呆。 “裴临西,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这份合约的时候,最刺眼的条款是什么吗?”他从后面出来,声音听起来挺平和,看来刚才的怒气都消了。 临西不说话,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如果我和你情侣的关系公开,你就无法获得那3%的佣金。”他淡淡地说,“你之前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我很难做到不跟这个联系到一起。” “你不要转移话题,要公开就公开吧,我认为这个问题已经不是我们的矛盾焦点了,反正……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她依旧坚持要保护他的心意,任环洋分明是懂的,正因为这样,他才更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那可由不得你了。”任环洋将她一把抱住,“你现在就是我的命,你没事,我才会没事。” 就这一句话,彻底让裴临西无法拒绝他的安排了。 春节假期飞逝,年后,裴临西向苏洁妮请了长假,苏洁妮本来不答应,但裴临西表示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等病情稳定后会回来继续帮助她的,她甚至准备了全套的“病例”,主动签了放弃薪金的保证,苏洁妮见她有备而来,最终也只能任由她去了。 她不想就这样与苏洁妮了断的干干净净,在任环洋没有脱离她的圈套之前,她必须得留条后路。 然而她的小心思早被任环洋识破,他的办事效率很高,把事情交待下去后,陈澈最近几乎都在帮她跑出国的证件和手续,眼看一切就要就绪,她的心也越发的不平静,最近她开始做噩梦,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任环洋。 任环洋在听了她总结出的惊人秘密之后,居然还能保持事不关己的姿态,每天按部就班地处理着公司和基金会的事务,临西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有没有把她说的话当回事。 一个月后,由于“反家暴基金会”带来的强烈社会反响及其卓越的成绩,任环洋凭此获得了安城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的称号,在颁奖典礼上,他的获奖感言令全场哗然。 他说:“在座的各位,非常有幸能够与大家在这一时刻分享我的喜悦,今天,是我订婚的日子,不过我的未婚妻她可能还不知道,欢迎大家届时参加我们的婚礼,谢谢,谢谢大家。” 于是,他因为这段与获奖毫无关系的获奖感言登上了当天的微博热搜,而他的“未婚妻”裴临西也是在微博上看到任环洋先生单方的订婚宣言。 当然,在这两位红人因为生活即将迈入下一个阶段而感到幸福时,还有一个人却感觉掉入了冰窖。 陆廷少拿着手机发呆了好久,直到陆枫骂骂咧咧进来。 “任环洋胆子真大,居然真敢跟那个贱。货在一起,订婚?结婚?搞笑的嘞,就怕不大伯母弄死她?” “陆枫,你刚才叫她什么?”陆廷少失魂落魄地站起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小野种,关你什么事?”陆枫朝他的肩膀狠狠推了一把,陆廷少晃了两晃依旧挡在他面前,“嘿,有人被横刀夺爱,脆弱的小心灵受伤了呀!”陆枫极尽所能地嘲讽他。 陆廷少的眼神渐渐变得暴戾,看的陆枫脊背发寒,“看什么看?怎么被我说中了?”他强装镇定,又随手朝着他的脑袋扇了一巴掌。 陆廷少突然像疯了一样冲上去就将陆枫一顿乱打,陆枫平时虚张声势惯了,哪曾想这平时低眉顺目的陆廷少居然敢真打他,他又惊又怕,慌忙逃窜出去,跑到门口一手捂着被打破皮的嘴巴,一手指着陆廷少大骂:“你给我等着,小野种!” “来啊!来啊!都他妈来啊!”陆廷少挥着手怒吼,脖子上青筋暴起,像是在吼出灵魂。 陆枫跑了,他喘着粗气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开。 他突然意识到,他很早就把爱丢了,也把自己丢了,只是到看到他们要结婚的消息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当初错的有多离谱。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廷少该黑化了,这么憋屈的活着,真累。 第54章 意外 陆枫被陆廷少给打了,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顶着猪头一样的脸跑去夜店喝酒发泄,谁知越喝心里那口气就越下不去, 陆廷少居然敢打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打电话给大飞,叫他火速召集一帮兄弟去收拾陆廷少, 谁知大飞在电话里哆哆嗦嗦地问他在哪里, 他一点都没有察觉有什么一样, 隔着电话还大骂大飞是个软蛋。 电话那头异常的静默, 陆枫怒火冲天,又是一阵大骂。 “枫……枫哥,你在哪儿啊?我……我马上过来找你。”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脑子进水了听不懂我的话?我让你去狠狠揍陆廷少那个野种,你管我在哪儿?”他正说着, 服务员进来送酒水, 门外震耳的音乐声通过电话传递到了另一头。 “枫哥, 你是不是在momo”大飞立刻问道。 “卧槽, 知道还问,要过来就过来, 老地方……”他还没说完, 大飞居然先挂了电话。 “靠!死东西竟敢挂我电话?”陆枫咒骂着, ”真他妈无聊!”他想找点乐子,顺手翻着通讯录, 界面停在了裴莎的名字上。 他阴邪一笑, 拨了过去。 当晚,陆廷少驱车前往裴临西在城西的家,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把车就停在通往她家的长阶下面, 他抬头就可以看到临西家整体的景象。 不大不小的院子,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有,大门紧闭,看起来她不在家。 陆廷少坐在车里面发呆,双手仍握住方向盘不放,指关节泛着红,手背有擦破皮的地方,血液就凝结在皮肤之上,他根本就不想清理。 他不死心,就这么死死盯着这个他曾进出过无数次的院子,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变化都没有,他终于不堪忍受心中的钝痛,突然打开车门,从车里奔了出来。 他几乎是冲向临西家的院子,狠狠拍着门,一声一声不停地叫着临西的名字,直到把掌心拍的通红,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她真的不在。 他不甘心,终于放下最后的顾虑,掏出电话给她拨了过去,他必须把她叫出来,他有准备了多年的表白要说,只要她能出来见他,他甘愿放弃一切,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陆家二公子的名号,他不稀罕了。 但直至忙音传来,这个本可以力挽狂澜的电话却始终没有被接起,陆廷少的心随着这嘟嘟的忙音越沉越深,他似乎走到了绝望的边缘,看到了自己支离破碎破碎的心。 他孤独而安静地站在墙角阴暗的角落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寒风似乎从他的脚底升起,掠过他的心脏,席卷了他的全身。 陆廷少一步一步往下走,他在心中默数着离开的脚步,所有台阶下完,走回自己的车子跟前,他走了三千步,这三千步走完,他已与裴临西彻底告别,这个女人他再也不想奢望了,从此以后,他要更加变本加厉的为自己而活。 他要去争,去抢,谁也别想再欺负他了,陆枫就是第一个要震慑的人。 他坐回车里,点了一根烟徐徐抽了起来,抽到一半,车窗前匆匆掠过一个人影,他本没在意,把手伸出车窗弹了两下烟灰,突然他反应了上来,那个人影是裴莎。 这个时间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是要娶哪里? 只是一个念头,陆廷少将没抽完的烟远远弹了出去,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其实,半个小时前,临西的电话响起的时候,她刚好去给陈澈开门,奈何放在卧室的电话拼命振动,她也听不见。 陈澈一见她,就故意谄媚地叫她“老板娘!” 临西撇撇嘴,“还老板娘?你怎么来了?” 陈澈嘻嘻一笑,冲她摆了摆食指,一副“你不要再装了”的架势。 “说吧,任环洋让你来干什么?” “老板娘英明,任总让我接您去个地方。”他嬉皮笑脸地眨了眨眼睛,做了个“求婚”的口型,看起来比临西还激动。 临西皮笑肉不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可不可以不去?” 陈澈摊摊手,“看您心情。”紧接着他咳嗽一声,“反正接不到您,任总会杀了我的。” 临西就知道会是这样,她翻了翻眼珠,“那你等我换件衣服。” “哎呀,不用了,您穿什么都美,快走吧,再不走,任总就要冻死了!”陈澈亟不可待地拉着她就往外跑,临西什么都没有带。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游乐场,临西坐在车里内心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她知道任环洋要求婚,但却故作镇定,迅速扫视外面,嘴里嘟囔着:“老套。” 陈澈回头看她,“临西姐,好好珍惜今晚,这将是你人生最珍贵的一晚。”他的语气很严肃,然后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说:“终、生、难、忘。” 临西愣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快进去吧,任总在冰场等你。”他笑的很有诚意,眼睛里都是鼓励,暖了临西的心。 临西抿唇,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她打开车门,朝着任环洋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起初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在走,之后越走越快,最后她是跑着见到任环洋的。 任环洋就站在冰场的正中间,冰场四周的灯只开了一部分,光纤不是很亮,但临西依然可以看的很清楚,任环洋穿着黑色大衣,站的笔直,正远远冲她笑。 临西微笑着靠近,双手背后,像领导巡视,边走边说,“天马行空的任环洋在关键时刻居然落了俗套呀,冰场……很俗的桥段呀。” 任环洋笑得更甚,“是吗?裴临西小姐,从你进入冰场开始你已经走了九十步了。” 临西驻足,假装看看脚下,“我不信,你肯定是胡说的。” “剩下的十步由我来走,你只要站在那里就好。”任环洋迈开腿朝她的位置靠近,他走的很慢,没走一步都会报数。 “搞什么啊你?”临西看着他如同企鹅般的步伐哈哈大笑,“你在搞笑啊?”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任环洋立刻阻止了她,他们之间只差一步的距离。 “小西,不要动,就站在这里。”任环洋的眼睛里散发出别样的光芒,非常温柔,似有万千情话要说。 临西也笑不出来了,她知道特别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也许是放烟花,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期待的心跳都不知快了多少,“为什么?”她问他,“只差一步了,为什么不让我动?” “因为,我想走向你。”说着,任环洋一步走到了她面前,紧紧抱住了她。 临西心头一颤,脚下一晃,差点没站稳,任环洋抱在她腰身的手臂更加用力,她完全无需用力。 “我想告诉你,无论遇到任何困难,这最艰难的一步都由我来走。”他在她耳边深情告白,临西的鼻子只一瞬就酸了。 他与她分开,低头吻她的额头,临西拉住他的手,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温柔和坚决的样子。 这是他的任环洋啊。 “小西,嫁给我。”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任环洋啊任环洋,霸道与生俱来,却又显得那么可爱,临西被他逗笑了,然而眼泪也跟着落下来,虽然落入口中依然是咸的,但临西知道这是幸福的泪水。 “喂,任环洋,有你这么求婚的吗好没有诚意。”他站的笔直,没有单膝下跪,没有丝绒盒子装着的戒指,这倒与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 他突然凑近吻了她的唇,蜻蜓点水,然后握住她的双手,带着她转身往后看。 临西回头的刹那,冰场四周的灯光同一时间暗了下去,在他们身后,偌大的冰场中央渐次出现了不同的颜色与形状,很快就拼成了一副完整的画像。 临西被那鲜艳的大红色刺的眯起了眼睛,待她完全看清地上的图案,她几乎惊得目瞪口呆,那图案是副肖像涂鸦,临西数月前在自家的围墙上见到过类似的涂鸦化作。 这肖像画的栩栩如生,分明就是她本尊。 与之前不同的是,冰场上的肖像画,女人托在腮边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别致的钻戒。 临西感到胸腔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幸福感,将她整个人捧上了天,她有点晕晕的,这一切都太梦幻了。 她想,此刻她的样子在任环洋眼中很可能是个呆子。 正想着,手指突然被一个微凉的东西触到,她低头一看,任环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戒指非常慎重地套在了她的左手无名指上。 他抬起她的手,全方位审视了一遍,然后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非常合适。”见临西没拒绝,然后,他似是轻轻呼了口气,这才单膝跪地,“裴临西小姐,现在你是有家的人了,可不许随便逃跑哦。” 临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死要面子的任环洋啊,居然连求婚都要先下手为强。 “好啦,好啦,都被套住了,我还能往哪里跑啊,只好乖乖受你的奴役啦。”临西把他拉起,任环洋还没站直身子就再次将她搂进怀里,脸颊摩挲着她的耳朵,恨不能一直黏在一起。 就在两人浓情蜜意时,陈澈脸色凝重地跑了过来。 任环洋瞟他一眼,冲他使眼色,让他走开。 陈澈站着没动,脸色越发难看。 任环洋意识到出事了,轻轻放开临西,问他:“怎么了?” 陈澈轻吸了口气说:“陆枫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大草包死了,该掀起腥风血雨了~~~~ 第55章 葬礼 陆枫死的太突然, 让原本沉浸在幸福中的两人冷静了下来。 任环洋让陈澈把临西送回家,他则赶去医院协助陆家善后,虽然他看不上陆枫的为人, 但事情发生了,该行的礼数他都得做到。 只是,他刚才听陈澈简单描述, 陆枫是在夜店与一伙儿社会闲杂人员发生口角, 进而动手, 最后自己不慎从二楼的护栏翻了出去, 当场摔死在舞池里。 这是意外,打人的人顶多判个几年就能重获自由,这样的结果陆振豪怎么可能受,他老年丧子, 何况他是那么疼爱陆枫, 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找个垫背陪葬, 他是不会罢休的。 任环洋心中闷闷的,不是为他的死难受, 而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来到医院的时候, 陆枫的尸体已经被送走, 因为涉及刑事案件,法医也要跟进。陆振豪瘫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 面如死灰, 其他家属、公司的职员都围绕在他身边,还有几个任环洋不认识的, 看样子像是办案的警察。 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陆振豪, 而且他看上去并不希望有人打扰。 任环洋走过去叫了他的行政秘书过来问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大概了解情况后,他嘱咐秘书要照顾好陆振豪,那人也是职场老油条了,一脸忧心地连连点头。 就在任环洋和陆振豪的人说话的时候,几个便衣中看起来最像老大的那个警察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任环洋向身后看了眼,确定那人的焦点就是在自己身上后,他主动向他了解案情。 那人简单说了两句,并未透露案件细节,反倒掏出本子,开始记录,问他:“你就是任环洋?” “是。” “你是泰安投资在安城子公司的负责人?” “请问您贵姓?”任环洋对他的无理显然很不满。 那人的笔在纸上顿了一下,“免贵姓马。” “哦……马警官,是的,我是负责人。” “是这样的任总,我们抓住的几个涉案人员中有一个人存在前科,我们查了一下,他原来是你们公司的职工,后来被陆枫解雇了,不排除这是一起蓄意报复的案件。” “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我协助调查?”任环洋问,“这位被解雇的员工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们之后会组织辨认,到时请你到局里来确认。”他在本子上快速记着时间,眼睛不时在任环洋身上来回扫。 任环洋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但陆振豪估计需要这样一个能把清水搅浑的警官,这样陆枫之死就不会被定性为意外事件这么收尾了。 他准备去别处看看,马警官突然叫住了他,“任总,请问你对陆枫生前最后交往的女性朋友是否有了解。” 任环洋想了想说:“不好意思,我很少有兴趣关心别人的私事,所以不太清楚。” “因为有目击者说他们是因为争抢一个女孩儿起的争执,但直到现在我们并没有找到这个女生。”他解释。 “哦……”任环洋刚看向门口,陆廷少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直接掠过他,跑到了陆振豪身边,只见他撑住了父亲即将瘫倒的身体,陆振豪颤抖着握住他的手,在他面前终于崩溃嘶吼,他最亲的儿子死了,他这一生到头来活了个什么。 那场面真是凄凉,但任环洋从陆廷少那刻意隐藏起来的冷漠眼神中看到了他的兴奋。 “女性友人……”他转身对马警官说,“这个问题你问他的家人应该能更快知道答案。” 他再次看向陆廷少,恰巧陆廷少也看向了他,这不是善意的眼神,任环洋是艺术家,对于细节的捕捉他很拿手。 这种要置人于死地的气氛让任环洋如鲠在喉,他意识到,一切都不一样了,陆廷少现在是陆振豪唯一的儿子了,他终于露出了内心对于身份、金钱、地位的无上渴望,马上他就可以在任氏集团里堂堂正正的和任环洋一较高下了。 好吧,我等着你。 任环洋转身离开,那一刹那他突然有点儿怜悯陆枫,也许让那个马警官折腾折腾也好,很多真相就是因为有人不放弃而被扒出来的。 走好,陆枫。 几天后,因为陆振豪不同意解剖,陆枫的葬礼如期举行。 任环洋原本打算求婚后就让临西先出国,他在一个月内把安城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就去国外与她相聚,然后两人注册结婚,这样就不会再有人阻碍他们恋情。但人算不如天算,陆枫一死,任氏内部将有大变动,他的计划很可能得重做。 以不变应万变,他想把控住计划的节奏,所以他没有对临西多说什么,而是按时去参加陆枫的葬礼。 只是他出门前,临西也换上了黑色的套装,他问她,“是有什么约会吗?” 临西苦着脸,十根手指不自主的相互捏着,轻声说:“我想去看看陆廷少。” 任环洋一怔,然后微微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呢。”他想了想说,“葬礼上人多眼杂,你之前与陆枫之间的恩怨公司很多人都知道,为免横生枝节,你就不要进去了,就在外面等陆廷少吧。” 临西想想任环洋的考虑很周全,也就欣然接受了他的安排。 但任环洋不想让她冒任何险,他故意晚去了一会儿,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了,任环洋让她待在车里,然后匆匆进了园区。 葬礼是西式的,陆枫自称信奉基督教,任环洋从来没当真过,没想到陆振豪真的满足了他的信仰,牧师也是专门从国外飞来的,吊唁词朗读的很煽情,才开头没几句,陆振豪就躬着背抽泣不止,陆廷少一直搀扶在他左右。 临西在外面等的时间有点长,她摇开车窗往门口张望,一个鬼祟的人影从她车前飘过,临西只瞟了一眼就认出了她! “裴莎!”她几乎是从车里跳出来,几步就追上了包裹严实的裴莎。 她拽住她的胳膊,“你怎么在这里?”之前,她听任环洋说起过警察在调查陆枫身边的女性,她当时就忧心裴莎会被牵连,没想到今天她就出现在了陆枫的葬礼上。 裴莎显然吓了一大跳,瞳孔都放大了一倍,但看清抓她的人是临西后,她不客气地甩开她的手,“要你管!”她上下扫临西一眼,“我还要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你别转移话题!”临西让她把口罩摘了,裴莎怎么都不愿意,没办法,她也不强求。 “人命关天,你知不知道你出现在这里很危险?”她有心提示,又怕直接问伤了裴莎的自尊。 “呦,要你管呀,你现在可是有钱人的女朋友了,过好你自己吧。”裴莎不领她的情。 临西也不客气,扯住她的胳膊把她推进了车里,把车开了出去。 离开墓园一段距离,裴莎估计是热了,自己把口罩给摘了,临西把车停了下来,发现她嘴角有乌青。 她心里一下急了,掰住她的下颚仔细看了看伤口,“这怎么弄的。” 裴莎挡开她的手,不耐烦地说,“不小心磕的。” “磕的?你别骗我。” “哎呀,你烦死了,我说磕的就是磕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吗?”裴莎别过头去,不敢看着临西说。 临西深吸了一口气,十分严肃地问她:“莎莎,你老实说,陆枫死的那天晚上,你在不在现场?” “哈!”裴莎几乎是第一时间夸张的表示这是一件好笑的事情,“说什么呢你?我怎么可能在。”她眼神躲闪,双臂抱在胸前,一副紧张的样子。 临西打量着她,“既然不在现场,那你来陆枫的葬礼干什么?” 裴莎的嘴唇发白,不自主地咽口水,“陆枫……他之前对我挺好的……对我很大方……他死了……我……我就是想来送送他。”她结结巴巴说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临西没想到裴莎居然会为陆枫的死感到难过,但这不是她关心的事情,她只要确保警察不会查到裴莎头上就好。 “莎莎,你长大了,很多事我不想再教育你……我也没那个资格,你要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路不要走歪了。”她语重心长地说着,裴莎一直在低头啜泣,她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她没敢。 “葬礼不要去了,你是聪明的孩子,不要被别人盯上,现在去哪里,我送你。”临西发动车子,想尽快把她送离这个是非之地。 园区内的葬礼走完所有程序后终于结束了,宾客一股脑都散了。任环洋心系临西,简单问候过陆振豪和亲属后,也不打算再做停留,只是他经过陆廷少的时候不自主地驻足了。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陆廷少跟他客气。 任环洋倾身到他耳边,“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抬头,看到了陆廷少震惊的眼神,是的,他被怀疑了。 陆廷少强撑着装作听不懂,反问他:“不该是节哀顺变吗?” 任环洋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要习惯很多人对你说这句话,自求多福吧。”说完径直离开了。 陆廷少看着他骄傲的背影,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与任环洋这么多年的交往中,最令他深恶痛绝地就是任环洋身上无以名状的优越感,明明自己也算是出身豪门,可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怀疑我? 陆廷少突然发现,他的对手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任环洋。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廷少今天的狠毒来自于深深的自卑,童年阴影啊! 第56章 迷雾 任环洋从墓园出来, 刚好接到了临西的电话,知道了她的行踪,便让她多陪陪裴莎, 他自个儿找了个角落过去抽了一支烟,踩灭烟头的时候,父亲的车刚好停在了他身边。 车窗半开, 任勉端直坐在后座, 面无表情。 任环洋径直上了车, 刚才在葬礼上, 他也只是和父亲打了个招呼,看来老爷子还有话要说。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车厢里是怪异的沉默,完全不像是父子俩在一起该有的样子。 车子驶过一个大转盘, 随着惯性, 任勉的肩膀不自觉挨到了任环洋的肩膀上, 他明显感到任环洋的僵硬。 驶入直道后, 任勉先干咳了一声,才说:“看见你老子也躲着?” “你想多了吧, 我打过招呼了。”任环洋看都不看他, 冷冰冰回答。 “哎……”任勉发出一声无奈的低叹, 这让任环洋无比惊奇,换在以往, 这样的回答只会换来他的一顿臭骂, 今天他的反应竟是这么的反常。 任环洋有些无所适从,父亲这样他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酝酿了半天,他说:“你有事要和我说?” 任勉转头看他一眼, 任环洋注意到父亲的眼睛变得浑浊,没有了往日的锐利,一相规整的他两鬓竟多出了许多白发。奇怪,这太不符合他平日的形象。 “难道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任勉语带责备。 任环洋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前面茶室停下。”任勉给司机下令。 任环洋跟着父亲走进了隐藏在公路附近的一家别墅休闲庄园,园子很大,设置都很新,就是没什么客人。 离墓园那么近,要不是熟人,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但任勉看起来轻车熟路,估计不是第一次来了。 他们穿过大厅,往后面的雅间走去,长廊里富丽堂皇,墙壁上是欧式壁画,任环洋搞涂鸦艺术的时候,也跟前辈玩过壁画,他看的出这些画绝不是俗品,能想象地到这个地方的老板品味不俗,而且家底颇丰。 “你知道这是谁的产业?”任勉突然问他。 任环洋完全被长廊壁画所吸引,心不在焉地回答:“反正不会是你的。” 任勉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叹息,推开名为“米开朗琪罗”雅间的门,大步都了进去。 “把门关上。”他背对着任环洋,双手交叉在身后。 任环洋照做。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坐了下来,“这是苏氏兄妹的产业。” “哦,苏洁妮和他堂哥?”任环洋也坐了下来,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的不是常见的茶具,而是外形独特的咖啡机,任环洋打开一个透明罐子,闻了闻里面,“现磨的咖啡豆,服务真周到。” 他开始把弄咖啡机,问任勉要不要,任勉摆摆手,“我现在不喝咖啡了。” 任环洋忙碌的双手顿了一下,父亲今天处处不对劲儿。 “这个地方要开盘销售了,苏家让我们任氏出两个亿买这块地。”任勉说。 “然后,他们拿这块产业去银行贷款至少能翻倍要吧?”任环洋抬头看父亲,“假卖房,真贷款,你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 任勉轻笑,“别人都说你任环洋不务正业,我看你脑子倒是清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咖啡机开始运作,任环洋已经不想在和父亲绕圈子,从任勉一开始提到苏氏兄妹,他就知道父亲有事要嘱咐他,而且会是不小的一件事情。 任勉直直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肩膀一滞,似乎也不打算再隐瞒,“环洋,任氏的经营现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可以说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过去我们和苏师兄妹在债务上的往来过于频繁,以至于他们出现问题,我们也不能全身而退。” “债务?” 任勉点头,“你明白这债务指什么,不用我细说,最新消息说警方已经盯上了苏氏,而且已经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苏氏危在旦夕,你想想我们作为关系人和担保人还能安稳多久。” 任环洋突然就想到了临西之前对他所述,连她都发现了苏洁妮走。私洗。钱骗贷的犯罪事实,而且连他任环洋都被牵涉其中,想想那之前三千万的贷款,抵押物毫无疑问都是走私品,苏洁妮可以轻而易举地利用他洗钱,今日听父亲所言,那么,过去那么多年,他们一样可以和任氏达成共识,通过任氏来完成他们的不法勾当! 任环洋如梦初醒,苏洁妮煞费苦心挑中临西来接近他,为的并不是那三千万的贷款,而是用他来钳制任勉。 可是,任勉根本就不爱他这个儿子,苏洁妮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环洋,一直以来,我都很看好你,就算苏洁妮派个奸。细到你身边,我也相信你能看穿她的把戏,绝对不会上她的当,我还自信地以为你会来个反间计,可是我错了,错的彻底,我把狼放在了你身边,才让苏洁妮抓住了把柄。”任勉重重叹气,往日威风完全不再。 “爸,你说什么?你……你是故意让小西待在我身边的吗?”任环洋做梦都不会想到父亲下了一盘完全没把握的棋。 “这是我这辈子走的最坏的一步棋,你的心已经被她带走……” “别伤害她!”任环洋抢断父亲的话,当年任勉是使用何种卑鄙手段逼走他的同伴之事他还历历在目。 任勉抬头扫他一眼,似有些惊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放心,那女孩儿我查过了,底子干净,至今也没什么动作,我也不会冒然行动,我倒要看看她苏洁妮和我儿子谁更有本事能控制地住这个女孩儿。” 任环洋长舒一口气,“爸爸,这件事,我可以给你保证,你一定赢。” 任勉轻笑,“我从不与人打赌,但这次,我愿意赌。” 任环洋怔住,不禁问:“为什么?” 任勉关掉已经腾腾作响的咖啡机,“因为我希望我的儿子可以爱对人。” 任环洋呆住,他从来没有发现父亲的声音是这么的好听,他屏住呼吸自动屏蔽儿时被家。暴的记忆,因为爱情,父亲居然接受了赌局,细细想来,那些无法回顾的岁月里,父亲丧妻之痛该是多么刻骨铭心?以至于无法接受他的存在? 那么现在,他是否已经痊愈,是否能像一个慈祥的父亲那样接受他任环洋? “环洋,我可能要出国一阵子,安城这边就交给你了,陆枫的死对陆振豪的打击很大,加上他那个小儿子煽风点火,公司股东架构可能要洗牌,你自己小心。”任勉把公司即将要面对的艰难局面轻描淡写讲给任环洋,可任环洋却从其中听出了信任。 “爸。”他只叫了这么一声,然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次对话感情层面太过丰富,任环洋一时还消化不了。 “走吧。”任勉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任环洋不会知道,任勉在心中期待他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他受制于苏氏兄妹的事实,还有他爱儿子的真心。 与父亲分开后,任环洋一个人发呆了很久,他想一直以来他逃避父亲的做法可能是错了,他想要的东西也许就近在咫尺。 他原本认为父亲欠他一个道歉,但随着他的成长,经历了爱情,他开始理解父亲,因为他的到来,而让父亲丧失最爱的人,那他的身上本身就是带着罪的。他儿时遭受家。暴,父亲固然是大错,但他也是在赎罪。 他暴戾的心终于开始回归平静,任环洋觉得,想通后的他原来可以过的更幸福。 几日后,警方安排了辨认,任环洋在五六个辨认对象中看到了一个有点儿眼熟的人,他叫宋亚男,原来似乎是陆枫那边的人,可任环洋也不敢确认,辨认过后,他特意让警方注明只是有印象,而不是十分确定。 回到公司后,任环洋将陈澈从陆廷少的部门彻底调了回来,因为付瑶突然请了长假,无法再帮他管理公司事务,而他身边值得相信的又没有几个人,而且只有陈澈知道他有心离开之事,此时,陈澈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临西出国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就在任环洋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谣言:陆振豪放出话来,说陆枫之死不排除与他任环洋有关。紧接着,陆振豪就提请召开股东大会,要求更换任氏在安城的负责人,矛头直指任环洋。 这一下,任环洋终于意识到,父亲所说的艰难时刻真的到来了,一时半会儿他是走不了了,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打电话让陈澈进来。 陈澈很快敲门而入,任环洋开门见山,“两个事要你帮我办。” “您说。” “找个可靠的人查一下原来陆枫负责部门的员工,叫宋亚男的,已经离职。” “查他做什么?” 任环洋摆摆手,不解释,“先查吧。” “是。” “另外,你再帮我订两张下周去美国的机票。” 陈澈微怔,“任总,这么快你就要走了?” 任环洋抬头,看着他说:“是你和临西。” -------------------- 作者有话要说: 任环洋开始心疼爸爸了~呜呜呜呜~可是他要倒霉了~~ 第57章 变动 任环洋觉得心慌那是事出有因, 他已得到消息,陆振豪已经召集了临时股东会,会期就定在下一周, 焦点问题直指任环洋的总经理职务。 任勉才提醒过他,出现这样的结果,任环洋并不意外, 但是他始终搞不懂, 即便陆振豪受丧子之痛的刺激, 非要在这件事上出口气, 但陆枫并非因他而死,他何必大动干戈,冒着股市波动的危险也要让他下台? 任环洋左思右想,终是觉得除非有人利用陆枫之死迁怒于他, 然后怂恿陆振豪对公司进行洗牌, 然后达成他取而代之的目的。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这个人就是陆廷少。 他到底是采取了怎样的说辞, 才会让陆振豪如此信任他呢?任环洋越想越觉得细思恐极,他对陆廷少还有一丝友情在, 他不愿把他想的那般不堪。 但任环洋错了, 现在的陆廷少已经不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潇洒少年了。 是夜, 陆廷少回到家中,爱犬福宝越过客厅里的一片狼藉扑到了他身上。 “福宝乖!”陆廷少温柔地抚摸着福宝的脑袋, 视线却在房间里来回扫动。 “裴莎, 你在里面?”他放下福宝,一伸胳膊指挥它进里屋去叫裴莎, 福宝扭着屁股跑进了大卧室。 不一会儿,裴莎趿拉着拖鞋, 穿着他的卫衣,拎着一瓶酒从里面走出来,蓬头垢面。 陆廷少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外卖扔在了茶几上,“看看你什么样子!” 裴莎扯着嘴角冷笑,掂着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 陆廷少走过去从她手中夺下酒瓶子,“你闹够了没有?”他看一眼地上的便利店塑料袋,怒气更甚,“我告诉过你乖乖在家里待着,别随便出去,要是让我爸知道当天在现场的那个女孩儿是你,你有九条命都不够给他!” 裴莎一把甩开他的胳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我才不怕呢,说的好像你那天不在现场一样,我倒想知道,你爸知道了会怎么对你!” 听她这么说,陆廷少原本愤怒的情绪,反倒平静了下来,“你不要忘了我只是路过,而你……他们因你发生打斗,陆枫的死你是有责任的。” “你少吓唬我,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没看到!”裴莎激动起来,推了她一把。 陆廷少眉峰微动,心中陡然一紧,他不知道裴莎看到了多少,但又怕她在诈他,裴莎虽然追求物质,但本性善良,陆枫平日待他不薄,现在陆枫因她而死,她的心中充满愧疚与恐惧,裴莎是否会替他保密尚且是个未知数。 “裴莎,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说。”他握住裴莎的手腕,裴莎看到他冰冷的眼神,浑身不寒而栗。 “还有,现在只有我可以保护你。”他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要想安安静静过好以后的日子,你得闭紧嘴巴。” 他的话锋利而冰冷,这分明就是威胁,裴莎双腿一软,愣是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僵持在一起,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在了一起,重的就快要落地。 “叮咚!”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福宝从屋内冲了出来,使劲儿往门上扒,看这架势,来的是熟人。 陆廷少回看一眼裴莎,似是在告诉她,躲进去,谁来都不要出来。他放开裴莎,裴莎恨恨瞪他一眼,转身进去了。 来人是裴临西,陆廷少颇感意外。 临西一进门就与许久未见的福宝亲。昵,陆廷少低头看着温柔的她,心情十分复杂。 “福宝进去。”看她玩儿的差不多了,陆廷少支走了福宝。 “你怎么来了?” 临西站起来,“陆枫葬礼那天,我也去了,只是临时有事没进去和你打招呼。” 陆廷少轻笑,“你是想说你担心我?” 临西沉默。 “不,或者说你是怜悯我?” 临西没有被他激到,只是心里也不好受,“难道我们现在就只剩下剑拔弩张了吗?” “不敢!”陆廷少苦笑,“你要是不爽,你大可不必过来。” 临西咬了咬牙,本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 陆廷少那扎人的笑渐渐平息了下去,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得,问她:“难不成你是因为任环洋来的?下周就要召开股东会了,你来,是想查探我的态度?” “股东会?怎么回事?”临西此前一无所知。 “你不知道?”他干笑,“难怪啊,任环洋也没几天总经理可做了,他怎么好意思告诉你。” 临西听出了这次股东会的攻击对象就是任环洋,其实她来这里只是单纯的来探望陆廷少,然而现在,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她脸色煞变,正欲离开,转身的刹那,陆廷少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又是这样,裴临西,难道任环洋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临西缓缓回头,“陆廷少,比起现在拥有这么多的你,我更喜欢过去那个简单的你。”说完,她想拨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拽的很紧,像抓着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回到过去的样子,你会留在我身边吗?”他急切地问着,声音竟是颤抖的。 临西心中钝痛,她不是圣母、救世主,她有心爱的人,可他为何还一再地令她为难呢?“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不断地向我确定?” “如果任环洋失去一切你还会爱他吗?”他问完,看到临西马上就要开口,他又急忙抢断,“你不要说话!你想好了!” “我会。”她是那么坚决,根本没为他的感受考虑丝毫。 陆廷少听到答案的那一刻,那只手倏的松开,他和裴临西再也没有可能了,再也没有了。 裴临西走了,陆廷少瘫坐在地上沉默不语,裴莎靠在卧室门口眼巴巴看着他。 一直以来,她都很崇拜陆廷少,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而现在,她才发现,裴临西是陆廷少的死穴,只有她能伤到他,而这一次,她把陆廷少伤透了。 “裴莎。”他沙哑着嗓子叫她的名字,裴莎走过去蹲了下来,陆廷少突然抱住她,在她怀中痛哭不止。 裴莎抚摸着他的头发,心中对他的那股爱慕再次涌现了出来,她轻吻他的头发、脖颈,陆廷少似有所感,抬起头来吻住了她。 临西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看到任环洋的那一刻,她扑进了他的怀中,任环洋还以为她怎么了,忙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临西一直重复着道歉。 这可急坏了任环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临西抬起头,满目泪光,“都是因为我,你和我在一起后,就没有发生什么好事,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 “小西,你冷静好不好,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在路上问了陈澈,下周股东会要对你发起攻击,是陆振豪主导的,他想为陆枫报仇,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和陆枫产生过节。” “说什么呢你,那是正常的利益竞争,跟你有什么关系。”任环洋给了她一记脑瓜崩,“你不要把什么事都推到自己身上,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无能。” “环洋,你跟我一起走吧,陈澈说了,你要他带我下周就出国,我不能把你一个留在这里。”临西央求他,“把工作交待了,咱们一起走吧。” 任环洋握住她的双手,郑重看着她,“小西,其实我不擅长做生意,下周股东会如果我被解职了,我一点都不会难过,但是任氏是父亲一手创立的产业,我不能随便交给别人,还是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你先过去,等我,很快我就会处理好一切过来与你相聚。” 临西内心纠结着,不敢相信他给出的时间,她挪开了目光,沉默着。 “相信我。”任环洋轻捏了捏她的手掌,冲她微笑。 临西再次与他对视,他的眼神里没有谎言,临西轻轻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点头了。 一周的时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股东会如期召开,而这一天,也是临西离开的日子,任环洋被困在公司里,分身乏术,不能去送她,陈澈全程照顾临西来到机场。 眼看着登机时间快要到了,临西却坐在候机厅里不肯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广播通知登机后,陈澈催了她好几次,她拿着手机总说再等等。陈澈问她:“我们在等什么?” “等结果。”话音刚落,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她慌忙点开,看到结果后,她无力地垂下了头。 任环洋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虽然在股东会上他与同伴都竭尽全力但还是回天乏术,陆氏一派在安城的人脉和势力果真不是他任环洋可以匹敌的,他还是被解职了。 虽然有负父亲之托,但失去头衔的他,感觉一身轻松,多久了,他没能畅快的吸一口气了,现在他终于解脱了。 一架闪着彩灯的飞机从他头顶的夜幕中掠过,他微扬嘴角,他的临西此刻正在飞往美国的路途中,能在陆振豪盯上她之前送她离开,也算是一件能让他安心的大事了。 他沿着道路走了几步,去路被一个人挡住,他抬头,看清那人的脸,他立刻紧张了起来,“陈澈,你怎么没上飞机?临西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旁支出现了哦~ 第58章 求助 陈澈告诉他, 临西收到任环洋被解职的消息后,就义无反顾地决定留下来与他一起共渡难关。 任环洋问她现在在哪里,陈澈说被苏洁妮叫去公司了, 于是任环洋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洁妮日化楼下。 他正准备上楼,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临西安然无恙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任环洋的那一秒, 她怔住了。 任环洋不由分说, 一把将她从里面拉出来, 黑着一张脸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环洋,环洋!”临西叫他的名字,他装作听不到,走到车子跟前, 他又气鼓鼓地拉开车门, 让她上车。 临西知道他的脾气, 也没挣扎, 安安静静上了车。 任环洋啪的一声关上车门,发动车子, 风驰电掣般开了出去。 临西吓了一跳, 马上抓住一侧的把手, 硬是忍住害怕不出声,差点将嘴唇咬破。 任环洋的余光扫到了她因为受惊而发白的脸, 他突然想起临西父亲的死, 还有她对快车速的心理阴影,他放慢车速, 找了个公园,把车停在了路边。 “为什么自作主张?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吗?”他转身, 斥责她。 她看向他,眼神中没有一丝后悔。她的任性,让任环洋之前的安排与设想全都化作了泡影。 “我没有办法看着你一个人在这里撑着,你骂吧,你随便骂吧,我就是这么赖皮,你看着办吧!”临西破罐子破摔,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走。” 任环洋气得大力拍了一把方向盘,“你胡闹!” 临西别过头去不看他,车窗上映衬出她倔强的面容。 两人都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任环洋发出一声叹息,他还是妥协了,“你不想走,我也不强求你,罢了罢了。” 临西缓缓转身,轻声问:“你说真的?你同意让我留下了?” 任环洋瞧着她一副得逞的样子,无奈地推了一把她的脑袋,“对对对,真是败给你了。”临西咯咯咯笑了起来,任环洋也笑了,将她拉到怀中,轻抚着她的秀发。 “对了,你去洁妮日化做什么?”任环洋想到苏洁妮的真面目,心中就不平稳。 “我下午收到她的消息,让我回去上班,我一方面想看看她还想打什么鬼主意,一方面还想帮你盯着她,所以就过去找她。”临西解释。 “不许去那里上班了,我已经答应了让你留下,你不能再得寸进尺。”任环洋双手捧起她的脸,“你可不是苏洁妮的对手。” “我知道,因为我不答应全职上班,就此和她沟通了很长时间,之后又整理了一下最近的文书,所以才会拖到这么晚出来。”临西低头翻包,露出了几张纸,“其实,我主要是回去找这个的。” “这是什么?”任环洋看那纸上画的密密麻麻,像是脉络图。 “苏洁妮和她哥哥走。私、洗。钱的方式还有涉及的各路关系。”临西指着上面的一个三角形,“你父亲是他们的中间联络人,另外你父亲很有可能利用公司主体为他们服务。”临西不想再说下去,偷偷瞟了眼任环洋。 所以,临西的意思就是,任勉与苏氏兄妹是共犯。任环洋心知肚明。 他喉咙发涩,突兀地咳嗽起来,临西心里也不是滋味,任环洋对父亲的在乎完全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般无所谓。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自己画的,在苏洁妮身边这么久,我最近才理顺了他们的运作模式。”临西想将那几张纸收起来,却被任环洋阻止,“你不能拿着这东西,太危险了。” 临西没有听他的话,还是装回了自己包里,“只是我个人画的,起不到证据作用,你不用担心这会对你父亲造成什么伤害。” “说什么呢你?你把这种东西放在身上,一旦被涉案人知道了,你知道你会有多危险吗?”任环洋要被她气死了。 临西想了想说,“那我不放在咱们身边,我把它寄回城西家里,这样总没人知道了吧?” 任环洋低头思索,这个东西毁了也不行,留着又太危险,她说寄走,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便没有再阻止。 此时,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房车,车内窃。听、追踪设备一应俱全,各种颜色的指示灯不断地闪烁着,有个高挑的女人头戴耳机,正熟练操作着面前的仪器。 “寄走?”付瑶回头对同在身边工作的纪燃重复了一遍,“看来裴临西掌握的情况比我们要全面。” “那我们等她把东西寄到城西再去获取这份材料?”纪燃问她。 “这个情。报对我们来说非常珍贵,我马上向局里汇报。”付瑶在纸上记着什么,纪燃点了点头。 付瑶与纪燃,是安城市公安局为侦破苏氏兄妹走私、洗钱、赌博大案派出的隐秘侦查人员,也就是俗称的“卧。底”,该案侦查工作持续多年,因涉案人员背景复杂,牵涉甚广,案件侦破一路受阻,侦查工作走走停停,直到今年,时机成熟,终于就要到了收网的时候。 车门突然从外面被拉开半人多宽的距离,一道敏捷的身影闪了上来,吴纪峰将一袋子外卖放到了桌上,“附近就只有这个,凑合着吃吧。” 纪燃上下扫他一眼,冷冷地说:“下次上车记得敲暗号。” 吴纪峰瞅他一眼,“跟踪这两个人,没必要吧?” 纪燃偏头,准备给他上一堂隐匿侦查职业守则的课,付瑶出面打断了两人,“好了,你们快吃吧,他们已经离开了,今天就跟到这里吧。” 纪燃低头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挑的线人,一开始还让我听他安排,我还以为是哪路神仙呢。” “纪燃,你别说了,吴纪峰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要不是他一直协助我们,这一次也是他在适当的时机把窃听器放进裴临西的提包里,我们又怎么会这么快掌握线索推进案子的进度呢?” 纪燃听得不爽,但也不打算争论,反正他就是看不得吴纪峰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 吴纪峰才懒得理他,只是听到放窃听器这件事,他有些心虚。 临西家被砸那天,他的确是因为关心她才去的,只是当时临西惹恼了他,他又想到她和任环洋在一起,公私之心夹杂在一起,他才会暗中把窃听器放进了她的包里。 他对临西,并非没有感情,要不是因为过去的那件事,他也不会有目的的接近她,如果没有那件事,他们是不是就会有另外的结局?吴纪峰端着盒饭想的走了神。 付瑶看着这样的他,一脸疑惑。 任环洋被解职后,股东会推举新晋陆家次子陆廷少为新一任的总经理,陆廷少一上任,立刻接手了任环洋手里的所有值钱的项目,除了留下小额贷款公司的一堆烂账给他,他还特意要走了临西母亲写的抵押协议书。 那张纸上,有足以让裴临西痛苦难耐的东西,他要把它攥在手里,迟早给她重重一击,好让她知道,她的选择是错的。 而任环洋呢,一边继续打理基金会、同时处理公司未交接的工作,一边借此机会重拾爱好,开始回归他的涂鸦团队,开启自己的创作生涯第二春,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在安城的涂鸦界赢得大师的称号。 生活看起来没有预想的那么糟糕,只是陆廷少不会让他们喘息太久,安城金融圈很快就流出了任环洋系杀死陆枫幕后真凶的消息,一时间,谣言四起,任氏的股票也经历了好几轮大起大落,公司遭受重创。 陆廷少乘胜追击,蛊惑父亲把任氏送上绝路,不惜举报任勉参与走私、洗钱等犯罪活动。大批任勉的亲信被带走问话,任勉虽不在国内,但警方已经发布了通缉令,只要他一落地,立刻抓捕归案。 任环洋在这种形势中,异常镇静,他知道警方很快就会调查到他的头上,他的身边能帮助的他的人已被陆廷少消。灭的差不多了,他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临西见他没有反击以为他要放弃,可任环洋给他讲了个釜底抽薪的故事,临西突然明白,趁此机会让沦为犯罪工具的任氏解体,也并非一件坏事。 任环洋真正要保住的是他的父亲,其他一切身外之物,他都不在乎。 可临西是做过律师的,这件事情真要深挖,任环洋难逃干系,如果他被传唤,这一去很有可能就会被拘留,到时,想再把人弄出来可就难了。 她必须要为他想一条后路,临西一遍遍在脑海中捋着各方关系,最终她还是决定去找苏洁妮,从她那里获得一线生机。 苏洁妮这个人很奇怪,她明知道临西与她不是一条心,可她却总是自信地把她放在身边,并为己所用。临西抓住她这自以为是的个性,始终与她保持着表面的合作。 再次见到苏洁妮,已是暮春时节,安城热的很快,柳絮飞的到处都是,苏洁妮坐在自家院子里发呆,看到她来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苏洁妮的妆化的依旧精致,只是气色不佳,眉眼之间布满惆怅,她开口就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很可笑?” 临西静静看着她,似是在酝酿着回答,苏洁妮突然大笑,“你该不会是找我来要那三百万的吧?” 临西失笑,“那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谁会当真?” 苏洁妮收敛笑容,摇了摇头,“裴临西,我能在你的合同上签字,就没想着骗你,只是,是你自己选择了爱情。” “不说这个了,没有意义的事情。”临西无法想象,当初是因为什么让她上了苏洁妮的船?以至于到现在这步境地她都无法彻底摆脱这个人。 “你今天来找我,依然是为了你的爱情?说实话,你还真叫人失望,我原本以为你跟我一样,利益至上。” 临西内心鄙夷,放在桌下的两手交叉在一起,有些焦虑。“任环洋……不应该被如此对待。”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来求她是对是错。 苏洁妮歪头看她,嘴角始终挂着浅笑,不知是何意,“临西,你这么聪明,该不会看不出我现在的处境吧?”她的眼神左右瞟了瞟,“天气这么好,我何必待在这里呢?” 裴临西心中一惊,苏洁妮是在暗示她被监视居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苏洁妮翻开本子在上面迅速写下一段话,“已被约谈,自身难保。” 临西很震惊,连苏洁妮都被盯上了,看来不久安城便会有大新闻曝出。 “苏总,注意身体。”临西站起来告别,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 苏洁妮抬头看她,恰巧和煦的春风吹动临西的秀发,那姣好的面容被春日的阳光照得温婉动人,让人心中莫名有一丝放松。“换做我是任环洋,我也抵挡不住你的诱。惑。”苏洁妮没来由地赞叹。 临西微怔了一下,转身离开。 “所以,陆廷少怎么可能不恨你。”苏洁妮冲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正在往结局的路上奋进!!! 第59章 他们 从苏洁妮家里出来后, 临西沿着别墅区外面的樱花大道慢慢走着。春天就要过去了,花期已过,樱花树上早已没有了樱花的影子。 安城的天气热的太快, 还穿着大衣的临西感到有些燥热,她在一棵树下的长椅上坐下来休息,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道路, 深深叹了口气。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任环洋躲过牢狱之灾呢? 就在她想的出神时, 电话突兀地响起, 临西慌忙接起, 原来是李阿姨。 “小西,你妈回来了。” 多么惊人的消息。 临西几乎是飞奔回家,奈何安城说小也不小,从城南到城西足足花去了快两个小时, 赶到李阿姨家时, 已经是黄昏时分。 临西远远看到李阿姨不断搓着双手, 着急地朝她赶来的方向张望, 见到她出现,李阿姨那是又急又喜。 临西兴奋地冲她挥挥手, 几步就跑到了她身边, 喘着大气小声问:“阿姨, 我妈呢?” 李阿姨神情复杂,转身看了看自家院子, 一把握住她的手, 压低声音说:“小西呀,你妈……你妈她……”李阿姨吞吞吐吐。 临西心神一乱, 忙问:“我妈她怎么了?” 李阿姨眉头紧锁,“她刚进我家门, 凳子都没坐热呢,突然来了两个人把她带走了!” “什么?谁把她带走了?”临西的心脏猛地抽疼了一下,她松开李阿姨的手,转身冲进了房间。 “小西,小西!你听我说,他们没有伤害你妈妈,是很客气地请走的。”李阿姨追进来,跟着四下查看的临西。 临西站在客厅里,低着头沉默不语,这个时候,到底是谁想在她母亲身上打主意?陆振豪?陆廷少?任勉?亦或者是任意如? 她快速过滤了一遍人选,似乎谁都有可能。 “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临西坐了下来,双手握住一只咖啡色的马克杯,杯身尚有余温,她似乎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 “话……”李阿姨想了想,“有的,其中一个高壮男的,他说,让你等他老板的的电话……” “等电话?” “嗯。” 临西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敲着,她问李阿姨,“带走我妈的人有什么特征?” “特征……就是留话的男的是个结巴。”李阿姨学那人讲话:“我……我……老板说了……让裴临西等电……电话!” “结巴?”临西垂眸看向杯子里的水,脑海里浮现出之前去找任意如那一次的经历,在别墅门口她见到一个高壮安保,那人黑着脸,看起来很可怖,但与临西讲话时却是个结巴,另她印象深刻。 “他的鼻子是不是很大?” “是啊,是啊,鼻孔还朝上呢,像猪鼻子。”李阿姨激动地说着,自己的鼻孔差点也翻上了天。 原来如此,临西沉默,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一直盯着她的人就是任环洋的继母任意如。 临西可以确定,她不仅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对她母亲的经历都查了个透底,难怪那次见她时,任意如一直用“门第”和“出身”来羞辱她。 临西咬了咬牙,差点将口腔里的嫩肉咬出血来,她上一次的强硬对于任意如来说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现在,她稍微用用手段就是要让临西明白,任环洋的世界不是她可以轻易踏足的。 可是怎么办呢?她已经陷的太深,没那么容易放弃。 “小西,别怕,我看他们不敢把你妈怎么样。”李阿姨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与僵硬,她又补充提议:“不然咱们报警吧。” 临西双手捂脸,使劲儿搓了搓,暗自庆幸母亲不是被陆振豪带走的,最后她做出决定,“不用了,我等她电话。” 隔了两个小时,天已经黑透了,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临西等不下去了,她想给任环洋打电话,请他帮忙去把母亲接回来,但拨号键即将按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却放弃了。 她不能确定任意如究竟想干什么,如果她的目的就是想让任环洋介入,那么她这么做岂不是帮了她?而且,她能想到任意如这么做的目的一定是想逼她和任环洋分开,她还没有做好迎战的心理准备,她不能冒然行动。 她不停地咬着大拇指来减缓焦虑,这时,李阿姨从里屋走出来,将一个大信封放到了桌上,临西的目光落在了上面,“这是什么?” “小西,这寄件人是你啊,你把这个东西寄到你家,电话写的却是我这里,那天刚好下雨,快递员不敢把这东西扔到你家院子里,就叫我签收,我就收了,刚好你来了,那我就物归原主了。” 临西看一眼快递单上的信息,她想起来了,这是前阵子她从苏洁妮公司取出来的“关系图”,任环洋让她收起来,她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就寄回了城西家里,写电话的时候她的确填的是李阿姨的,为的就是保证有人签收。往日里,这个片区的快递不管人在不在,直接就把东西往院子里一扔就算投递成功,她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才会出此下策。没想到李阿姨如此负责,不仅帮她签收,还为她妥善保管至今。 她本想收下,但心念一动,笑说:“李阿姨,我想拜托你个事儿。” “嗨,你这孩子,还跟我客气,说吧。”不打牌时的李阿姨看起来无比慈祥。 临西心中满满的感动,她将信件交还到李阿姨手中,“阿姨,这个,请您继续帮我保管。” 很快,夜已经深了,临西依旧没有等到任意如的电话,按照她的风格,估计又是想让临西担心一整晚。 见李阿姨频频打瞌睡,临西也不好意思打扰下去,她起身告辞,往自己家里走去。 任环洋的电话打了过来,询问她的位置,临西只说白天刚好路过城西,所以就回家里看看,今晚就在家里住下了。 “不行。”任环洋坚决反对,城西的家空无一人,又好几个月无人居住,他哪里放心她一个人,“你在家里待着,我过来接你。” “不……不用了……”她话还未说完,那边已霸道地挂了电话,临西盯着发亮的屏幕,有片刻的愣神,她爱任环洋,但她也不能没有母亲,如果让她在这两个人之中选择,她会怎么做呢? 临西抬头看看天空,一片漆黑,看来明天不会是晴天。 她回到家中,果然是寒气逼人,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而是心冷,因为没有交水电费,家里居然断水断电,临西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一截蜡烛点燃,小小的一点星火,在半空中摇摆,将她纤细的身躯放大照射到了后方的白墙上。 她回头,看着那个黑影,那是自己,似乎又不是自己,她有点儿怕,起身把蜡烛放到了靠墙的桌子上。然后找了块抹布将麻将桌上的牌一张张擦干净放进盒子里,这东西害惨了她的母亲,但没有这东西,当年那个痴情的母亲又该怎么度过丧夫之痛。 当初恨母亲的烂赌与自甘堕落,但当自己也深陷浓烈爱情当中后,那些曾经无法理解的事情她终于也能坦然接受,所以她不能放弃母亲,她是有错,但因爱而错,值得被原谅。 当她把最后一张牌擦完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异响,临西手一抖,那张幺鸡掉进了盒子里,砸在了其他牌上面。 “谁?”她回身拿起墙边的棒球棍,迅速挪到门口,屏息凝神,心提到了嗓子眼。 无人应答。 “是你吗?环洋?”她试探着问,门外再次传来响动。 不是任环洋!临西可以肯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吓自己的。 “我已经报警了!”临西大叫,一手紧握棒球棍,另一只手掏手机拨打110。 “临西,是我。”一个熟悉的女声。 临西顿住,这声音分明就是…… “我是付瑶,请开开门。”她压低嗓门,非常急切。 临西放下戒备,轻轻拉开一条缝,她用手机灯光一照,门外果然是付瑶,然而她却扶着一个男人,那人似乎是喝醉了,一直低着头。 付瑶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灯光照耀下闪着光,她的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似乎不远万里而来,临西虽然狐疑,却也打开了门,放他们进来。 待她把那男人放下,临西才看清,那人腹部沾满了血迹,且还在不断涌出。 临西倒抽了口凉气,忍不住走近看那人的脸,突然,付瑶一把抓住她的衣襟,低声命令她:“把蜡烛吹灭!” 临西脊背发寒,“为什么?” 付瑶脱下外套麻利地绑在那人腹部,她在帮他止血,“有人要杀我们!” 临西几乎呆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这时,付瑶再次抬头,语气软了很多,“小西,求你了,帮帮我们。” 临西犹豫着,不知面前的两人是敌是友,躺在付瑶怀里的男人突然呻。吟了一声,侧脸映入临西眼帘,这下,她可算看清那人是谁,临西惊愕不已,“张燃?怎么会是你?” 他紧皱着眉头,痛的快要死过去了,哪里还有力气回答她的问题。 付瑶的眼中有泪,紧紧搂着他。 也许是临西看出了付瑶对于张燃的爱意,她相信有爱的人是不会伤害无辜的人的,她终于放下顾虑跑过去吹灭了蜡烛,然后摸黑找到了医药箱,放到了付瑶身边。 黑暗中,她听到付瑶抽泣着为他做着伤口处理,而张燃的呼吸几乎微弱的快要消失。 “这样不行,必须送医院。”临西拿起手机要打电话,手腕却被付瑶一把按住,“不可以!” “为什么?” “这是任务!”付瑶低吼,“临西,求你了,就帮我们这一次!” 两人僵持在一起,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屋内两人一惊,同时看向了门口。 任环洋,是你来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会是谁来呢?绝对意外的人。 第60章 过去 “开门。”付瑶十分冷静。 临西看看两边, 左右思虑了一下,还是决定相信付瑶的判断。 她走过去握住门把手,迟疑了一下, “咯噔”一声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立刻闪身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临西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样貌,但那模糊的身影她觉得似曾相识。 “张燃怎么样?”来人头上戴着帽子, 一进来就开了探照灯, 临西觉得这声音再耳熟不过了, 可一下子又确定不了。 “情况不容乐观, 报告上级吧。”付瑶说。 “送医院,一刻都不能再拖。”那人把张燃从付瑶怀中捞了过去,直接背到了背上。 “住手,没有上级指示, 我们不可以轻举妄动!”付瑶呵斥他的行动, 然而声音却在颤抖, 她比谁都清楚, 再不采取救助措施,张燃很有可能失血过多而亡。 “都这个时候了, 人命关天, 还什么上级不上级的, 你要听组织命令那是你的事,我又不是组织的人, 我只管救人!”那人气急败坏地将付瑶一通训斥, 继而转身就往门外冲。 付瑶泪流满面,捏着拳头没再做阻拦。 那人背着张燃往临西这头走过来, 临西听着他刚才说话,内心早已澎湃不已, 她做梦都不敢想,来人竟是吴纪峰,他居然会和付瑶他们扯在一起。 吴纪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刻意顿了一顿,“什么都不要问,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还有,安静地放付瑶走。” 临西脑袋一片混沌,黑暗中,她只听到外面传来摩托车发动时的引擎声。 房间里,付瑶狠狠吸了吸鼻子,轻声说,“谢谢。” 临西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听到付瑶脚步移动的声音,“你们暴露了?” 付瑶一怔,沉默了几秒,轻“嗯”了一声。 临西感觉自己的心被重击了一下,隐隐作痛,付瑶可是任环洋最信任的人啊,连她都是另有所图。 “临西,你好自为之吧。”付瑶拍了拍她的肩膀,朋友一场,这是她在职责权限范围内能给临西的最大的提醒了。 临西的喉咙干涩的厉害,她使了很大的劲儿才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问话,“你……能不能……帮帮任环洋,你知道的,他什么都没有做……” 付瑶在门外站住,背部□□,有军人的风范,她没有回头,“我的工作不是证明他无罪,一切结果都由证据说话。” “可是……” 他是无辜的。 但说这些有什么用,付瑶也是奉命行事,大家立场不同,谁又能为谁多想一点? “还有。”她终究还是回头,但并非因为感动,“实不相瞒,事情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一步,如果你真的希望任环洋可以全身而退,那么,请你将知道或猜到的一切暂且放在心里,这绝对是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 她在路灯下凄然一笑,没等临西回答就匆匆消失在了夜幕中,而临西站内原地,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然而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那三人走后,李阿姨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跑了过来,她看到临西就又急又气地道歉,临西扶住她,断断续续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不久前她听到外面有连续的狗叫声,她担心是自家养的狗贝贝发。情了不安分,就去院子里看,谁知贝贝当着她的面口吐白沫,躺在地上直抽搐,她赶紧抱着贝贝去兽医家里求诊。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贝贝才算稳定下来,可等她回到家里,大门敞着,房间里有外人进入的痕迹,李阿姨赶紧检查是否遭贼,但值钱的东西都在,唯独临西拜托她保管的邮件不见了,这让她十分抱歉。 临西握着李阿姨的手渐渐出了汗,随着一件件事情巧合的在同一时间发生,那些隐藏在心中的细枝末节的疑惑似乎都一一揭开了面纱。尤其这三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深更半夜闯进她家避难,如果她猜的没错,那么别说任环洋,就连她自己都早已被监视。 送走了李阿姨,临西回到家中,将包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内侧的口袋里找到了还在运作的窃听器,那么小,那么精致,还没一个圆形扣子大,如果不是刻意去找,这包就算用坏了,扔了,恐怕她都发现不了。 临西将窃听器举起来,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她怎么都想不出来是谁有机会把这个放进她包里,她转动窃听器,灯光照在金属片的边缘放射出刺眼的白光,临西的头“呼”的一下有点发晕,而吴纪峰的脸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那日他无端出现在她家里的情形清晰重现。 吴纪峰……你到底是什么人? 临西与他恋爱一场,竟然不知他的底细,想来也真是可怕,她起身将窃听器扔进马桶里,按下出水开关,没水,临西撇撇嘴,忘记断水这事儿了。 她出去将院子里水缸中攒的雨水舀了一盆倒进去,哗啦啦一圈,这个东西终于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可她知道,这不会是结束。 又过了十几分钟,任环洋总算到了,他黑着脸把临西从家里带进了车里,并一声不吭地给她寄上了安全带。 临西看着他生闷气开车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 “我有两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她说。 “好特别,居然不是一好一坏,反正都是坏消息,哪个先,哪个后,有差别吗?”他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临西握着安全带,瞥他一眼,“我寄回来的邮件被盗了,警察或者苏家,你希望是哪一方拿到?” 任环洋余光瞥她一眼,“当初你选择寄邮件的时候,我就担心……或者……你希望呢?”他把包袱推还给她。 临西沉默,其实她也在想,内心深处,她是不是希望这个重要证据能够到警方手里?这样,她谁都没有帮,就不算对不起任环洋? 然而她的小心思早已被他看穿,所以他才没有阻止过她? 张燃受伤,吴纪峰作为援军出现,今晚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他们跟踪她至此,想要借机偷走邮件,谁知与苏曜阳派来的人相遇,发生了打斗,那么邮件到底被谁抢走了?她不能确定。 “第二个消息呢?”他问。 临西深吸了口气,“你继母……把我妈藏起来了。” 任环洋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看来这对任环洋来说才是所谓的坏消息。 次日一大早,临西接到了一个电话,“出来见个面吧。” 临西睁开眼,看向窗外,这是一个非见不可的人。 她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咖啡厅等他,今天,她需要将昨晚的猜想一一落实。 服务员过来问她需要什么,临西看了看时间,要了一杯拿铁,服务员刚要离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阻断了她的去路,“给我一杯摩卡,不要糖,不要奶。” 临西抬头看他,还是那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分手这么久,他依然老样子。 吴纪峰双手插兜,径直坐在了她对面,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来的可真早。” 临西白他一眼,“今天不想和你吵架,有事说事。” 吴纪峰盯着她,喉结滚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在干咳一声后,偏过头去,又没有说。 临西很无语,明明是他叫她来的,现在却又是这副德性,看着他就来气,她努力压抑心中怒火,低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吴纪峰冷笑,“裴临西,人人都说你聪明,我看你是蠢到家了,是敌是友你都分不清,还跟任环洋混在一起,你就等着……”他指着她的手在空中晃了晃,随即搭在了椅子扶手上,话又没说完。 “吴纪峰,凭良心讲,我不就和你谈了场跟恋爱嘛,最后也是你甩了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痛恨?”临西质问他。 吴纪峰咬咬牙,“反正你话说到这里了,我就不怕告诉你,我跟你谈恋爱,完全是为了报复你!” 临西怔住,“报复我?为什么?” 吴纪峰倾身朝她靠近,在她耳边一字一字问:“难道你忘了吴天友律师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临西浑身一僵,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她一时之间头痛欲裂。 “吴天友……吴纪峰……难道?”她低头,十指插。进发丝,狠狠扣在头皮上。 “没错,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你害死了他,两年前,我从英国回来故意接近你,就是为了惩罚你!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他恶狠狠的样子,让临西既难过又委屈,“你误会了,那是意外,那真的是意外!” 吴天友死去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临西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时,她的实习指导老师吴天友大律师,因为一个朋友的关系,接了一宗民间借贷的案子,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发现这并非单纯的借款关系,而是涉及地下钱庄高利借贷的系列案件。吴天友律师为人正义,决定亲身潜入团伙当中,找到他们超出民事纠纷的刑事犯罪事实,这样,他就有把握拯救他的好友。 那天,临西作为他的助理,与他一同去了现场,而事故的发生就是那么突然。 “是你临阵脱逃,害死我爸爸!”吴纪峰的低吼打断她的回忆,“你明明已经跑出去了,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把我爸一个人丢在那里!你这个胆小鬼!” “不是的!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临西激动异常,拍桌而起。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吴同学可不是草包哦~~ 第61章 代价 那天, 吴天友律师假扮成赌客,临西装作是他的女儿,根据友人的介绍, 两人一同来到了隐匿在这城市里不起眼的赌场中。 他们准备齐全,配备了当时最为先进的录音、录像设备,而摄像头就藏在临西的手包里, 她负责将摄像机对准涉案现场及人员。 吴天友不是第一次做侦探的工作了, 而临西却是头一次, 说不害怕、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但她在现场的表现沉着冷静,心理素质极佳。 本身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只是吴律师过于心急,故意使诈闹事想要引出赌场的负责人, 谁知在与现场的打手发生肢体冲突的时候, 对方一把揪住他的外套, 恰巧摸到了他别在口袋里的袖珍录音机, 打手经验老道,一下就看出了破绽, 气愤地将吴天友一把推倒在地, 大声招呼其他人过来, 准备将二人扣留盘问。 临西一时惊慌失措,本能地去扶吴天友, 就在她蹲身的那一刹那, 吴天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临西低头一看, 他极其迅速地将藏在衣袖中另一个录音设备塞进了临西的衣服口袋里,并低吼:“快走。” 临西回头看了一眼混乱的赌场现状, 强行拉起吴天友,“要走一起走!” 就这样她拖着吴天友,一步一跛地向通往阳光的大门跑去,可是,为时已晚,一群人从二楼涌了下来,很快就要追上他们。 吴天友面目痛苦狰狞,又跑了几步,实在是走不动了,他一把甩开临西,“快走,出去报警,要不然我们都得完蛋!” 临西咬了咬牙,内心激烈挣扎着,吴天友喘着大气,突然一手捂住心脏,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朝她吼道:“走啊!” 一帮人喊着:“抓住他们!” 眼看就如饿狼一般扑过来,临西捏紧拳头,转身翻越围栏从另一边的围墙跳了出去,重重落地后,她翻滚了好几圈才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边跑边哭。 她不知道吴天友会遭遇什么,但一定不可能全身而退,后面铁门打开的声音隔了老远依旧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从未感受到如此的恐惧,那帮人不会放过她。 她顾不上回头,一手紧紧握住背包,那里面有刚才摄录到的一切视频,另一只手拿着电话拨了报警电话,她拼命的跑,电话里嘟嘟的声音让她的心跳越发的不受控制。 忙音让她感到恐惧,临西从来没有拨打过这个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求助电话,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喂,你好。”电话那头突然出现神兵般的声音,临西用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报了吴天友被抓的地址,案情只讲了开头,电话就毫无征兆地从她的手中飞了出去,一个不小心,她被路上的碎石绊倒,整个人连滚带翻摔进了排水沟里。 她的眼前是一阵快速的旋转景象,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她躺在医院里,律所的师兄李正守在她身边,她醒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吴律师怎么样?” 李正看着她沉默,低叹一声后,垂下了头,“警察赶到的时候,吴律师他……已经……” “不要说了!”临西抱住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临西,吴律师他没有受罪,是突发心脏病……一下子就过去了,那帮人也吓的够呛,警察赶到的时候,都傻眼了,他们现在都被拘留了。” 临西将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被子拉过了头顶,李正看到被子下那个不住颤抖的身体,“临西,生死有命,你不要太难过……”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我救不了他。”临西大哭不止,不断责备自己。 李正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临西,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你已经尽力了,警察找到你的时候,你整个人栽倒在河沟里,差点连你也没了,现在你醒过来了,你应该感到庆幸!” 临西一时接受不了,仍旧抽泣不止,李正抱住瑟缩不止的她,“临西,别怕,吴律师用性命换来的证据我都帮你交给警察了,他们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临西向吴纪峰讲完这一段过往,眼圈早已红透,这是她放弃律师职业的原因,因为她一直觉得吴天友的死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这几年来,要不是李正每年帮她年审,所里也对她抱有期待,她的执业证早就该注销了。 在人来人往的咖啡馆里,临西偏过头去,热泪悄然滑落,她顺手抹掉,不想让吴纪峰觉得她是在惺惺作态,她已经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放弃了拥有无限可能的律师身份,将那聪明的大脑和无人企及的美貌通通掩藏在了混沌的日常当中,以至于四年之后,除了任环洋的爱,她依旧一无所有。 吴纪峰听她说完这些,眉头仍然紧锁,喉结滚动多次,却始终黑着脸不说话。 “你说你要报复我,但回想起来,你好像并没有伤害我。”临西吸了吸鼻子,“吴纪峰,这一切你都是知道的对不对?” 他斜睨她一眼,沉吟一会儿后说:“我知道又怎么样?我报复你又有什么用?我爸他还是没了,当我明白这一点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利用恋爱来折磨你实在是太无聊了,那时我真是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至极。” “所以你就嘲讽我,用最不是理由的理由甩掉我?”临西反问。 吴纪峰沉着脸,冷冷回答:“裴临西,我和你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我想我们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我今天见你是想告诉你另一件事。” 临西轻吸了口气,这才是重点。 “害死我爸的那个地下钱庄,就是任环洋家的产业,任家与我有杀父之仇,我对任环洋绝不会手下留情,任何阻挡我的人,我都会一一扫清,包括你!”他目露寒光,这是威胁。 临西心惊,她终于明白,吴纪峰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她不要与任环洋纠缠在一起,原来症结就在这里。 过去的警告场景一一闪现,临西突然想到任环洋在做基金会之初的一场晚宴上也遇到了吴纪峰,那天似乎任环洋一方丢了东西,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吴纪峰就从她入手,掌握了任氏的犯罪证据? 也许警方掌握的证据已经远超于她的想象,她隐隐有些担心,那些证据里是否将任环洋单独列为一个版块?如果是这样,批捕是迟早的事了。 “我不会拦你。”临西看着他,“但我希望你们不要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吴纪峰冷哼一声,“很快你就会知道你爱着的任环洋是人还是狼。” 临西沉默。 吴纪峰起身,临西抿着唇想说声再见,突然想起受伤的张燃,她叫住他,“张燃怎么样了?” 他驻足,回头,“死不了,不劳你费心。” 话虽然难听,但临西真是长长舒了口气。 “裴临西。”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啊?” “你……你这女人真的是个傻瓜!”他没头没脑骂她一句,骂完就走,迈着大步脚下生风,那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临西的视线里,但为什么,临西的心狠狠揪痛了一下? 他们不曾相爱,她一直这么认为,但是否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吴纪峰曾对她有过爱的冲动,甚至在痛恨她的时候,他的心也并没有舒服到哪里去? 前尘往事到此为止,她与吴纪峰是孽缘,而他即便狠心甩掉她,却也从未伤害过她,临□□自一人坐在原地,满心感激,然而也满心悲伤。她从无害人之心,然而总有人因她受伤,她痛恨这样的宿命,更恐惧这将给付出一切爱她的任环洋带来何其可怕的后果。 而她的任环洋,此刻正在尽力解救她那不省事的母亲。 任意如早就算定了他会亲自出马,或者说,这就是她的目的,见到任环洋她还摆出一副慈母的架势与他客套了一会儿,任环洋可没那么多耐心,待她表演完毕,他直入主题,要求见人。 任意如打开电视,画面上是裴母在房间里睡觉的视频,任环洋眉峰微动,脸色冷的可怕。 “放心,她在我这里很安全。”她话中有话,任环洋理解为,她是否安全都由任意如一人说了算。 “说吧,要怎么做才肯放人。”任环洋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他的耐心也不打算放到继母身上。 任意如训斥他不孝,任环洋沉着脸不反击,最后任意如气得砸了杯子,玻璃碎片在任环洋脚边炸开,他动都没动一下。 偌大的客厅里空气几乎要凝固,两个低气压的人互不妥协,似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线,几分钟后,任意如双手交叉抱在身前,坐了下来,“环洋,我这么做才能保证临西妈妈的安全,你懂吗?” 任环洋冷笑一声,“是吗?好特别的方式。” 任意如瞪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临西妈妈已经被陆振豪的人盯上了!要不是我出手,她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受罪呢!” “既然如此,你把她交给我岂不是更安全?”任环洋反问。 任意如偏过头去,沉默了一阵,她说:“人我可以给你,但现在不是时候。” “有话直说!”她的拐弯抹角任环洋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抿着唇似是在沉思,眼皮不自主眨了几下之后,终于徐徐说道:“警察已经查上门来了,你爸爸正在国外避开调查,一旦落地回国,立刻就会被抓起来,所以短期之内他不会回来。那么,国内任氏如果有事,你作为任氏的代言人,这个责任你必须得扛。” 任环洋听明白了,任意如的意思就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任环洋要替他们任家顶罪。 真是卑鄙。他冷笑一声。 任意如偏头看他,露出了小人的嘴脸,“你听明白了吗?” 任环洋起身,都不屑于看她一眼,“放人吧,我答应你。” “现在还不行。”任意如的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她没想到任环洋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她以为他是为了临西,但在任环洋的内心深处,对他而言,那个最重要的人,是他的父亲任勉。他终其一生,想要的无非就是得到父亲的认同与爱,当任勉告诉他要选择相爱的人在一起时,任环洋觉得,他此生无憾了,他愿意为父亲所犯的错赎罪。 “是吗?”任环洋突然拿起手边的一个花瓶狠狠砸在了地上,任意如吓得花容失色,大喊来人,几个人高马大的安保从外面涌进来,将任环洋团团围住,但碍于他的身份,又无人敢动他。 任环洋扯着嘴角冷笑,伸手指着任意如警告她,“你最好记住你的承诺!” 任意如捂着胸口冲他大吼,“放肆!” 任环洋飞起一脚将地上的玻璃碎片踢了起来,任意如吓得跳了起来,还好碎片与她擦身而过,只是虚惊一场。 “你真叫我恶心!如果你不是我的继母,我相信你会是我第一个出手打的女人。”任环洋抛下一句狠话,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一脸惨白的任意如在安保的簇拥下脑壳一阵阵发懵。 任环洋从任意如的别墅出来,气得无以复加,他恨自己无能为力,连临西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眼前刚好有座石狮雕塑,他一拳就敲了上去,打的五个指关节鲜血淋漓。 “任总。”黑暗中,有人在身后叫他,任环洋回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任环洋,到了该献身的时候了。 第62章 崩塌 付瑶从灯柱后闪身出来, 一身宽松的休闲装扮,戴着一顶棒球帽,长发盘了起来藏在帽子里, 长长的帽檐遮住了她向来淡定的眼神。 街灯昏暗,要不是付瑶那女性少有的磁性嗓音太具有辨识度,仅凭着一身有别于往日的装束, 任环洋也不能一眼就确定来人是她。 “是你, 付瑶?”任环洋看看四周, 她的出现太过于违和。 “任总, 你没事吧?”付瑶走过来,在距离他两步之外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对于他们二人的关系来说是过于陌生了。 任环洋低头看看受伤的手,刻意往身后放了放, “小伤, 没事。”转而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可不是上班时间。” 付瑶轻笑, “任总, 以后……我都不用再回来上班了。” 任环洋一怔,“什么意思?” 付瑶伸了伸脖子, 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两人沿着别墅区外弯弯曲曲的小道走了十几分钟, 付瑶一直快速地走在前面, 任环洋几乎要跟不上她。在一个矗立着假山喷泉的转角处,付瑶身形一晃人就不见了, 任环洋只不过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就把她跟丢了。 他在假山前后转了一圈, 还是没看到人,觉得很蹊跷, 掏出手机正准备找人,付瑶突兀地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任环洋倒吸一口凉气,“你到底什么意思?” 付瑶把帽子取了下来,整了整额前的碎发,然后朝后退了一大步,接着躬身九十度,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任环洋愣住了,“付瑶,你疯了!”他欲伸手扶她,她却猛地又站直了,一双眼睛里闪着泪花,眼圈红红的。 任环洋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点什么,付瑶请假多日不归,再出现时居然是在任意如的住宅外面,现在再看她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秘书,倒像是…… 她在监视任意如,或者是在跟踪他? 任环洋回头看看身后,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再回头看看付瑶,那张脸虽沉静,但眼睛里带着坚毅,她不是坏人,但……也不是站在他这边的人,任环洋轻轻吸了口气,一直以来,他怀疑了那么多人,却独独漏掉了她。 任氏走到今天这一步,陆家起了推动性的作用,除了苏氏兄妹,明明还有一股力量从中发力,他一直怀疑任氏内部有商业间。谍,现在看来,那可不是经济领域的问题如此简单,付瑶是警方的人,她的这一鞠躬,是要将过去的情谊通通切断。 回味过来的任环洋,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没想到我最信任的人……” “任总,我知道你的为人。”付瑶打断他的话,“请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原来她是说客。 “对你们而言,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他冷笑一声,“大义灭亲?还是投案自首?” “任总,今晚,我是自己来找你的……请你……一定要考虑后果。”她说的极为艰难,因为即便她什么都没有透露,但主动找上任环洋这一举动,已经是冒了踩雷的风险了。 任环洋歪着头看她,腮帮子绷得很紧,他很气,也很怨,付瑶这一出现意味着今晚或者明天将会有大事发生,她不顾违。纪跑来劝他自首,是想为他争取减少刑期的机会,现在想想,任意如用临西的母亲逼他一力承担任氏的刑责,想必是早已得到消息了吧。 “那我得谢谢你了。”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全然不在意将会发生什么,然后微微一笑,“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付瑶抬眼,“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如果他出事,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临西的母亲从任意如手里救出来。”他依旧保持着微笑,说完,双手插。进衣服两侧的口袋里,转身离开了。 付瑶站着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是那么的疲惫、那么的无助,此刻,他的肩上承载了整个家族的罪责。 深夜回到家中,开门的刹那,任环洋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脸,临西照例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本翻开的书,她总是这样,他不回来,她就不会安心去卧室睡觉,等他吧,还老自己先困。 “你真是……没诚意啊。”任环洋端详着她熟睡的脸,扬起唇角,轻轻笑了,他低头在她唇上深吻,一室温馨。 我的姑娘啊,明天还能这样抱着你吗?任环洋的鼻子突然酸了,心头是一阵阵隐隐的痛扩散开来。 这一吻,他不想再起身,但也惊动了她。 临西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味,唇角微翘,是甜蜜的微笑,她缓缓睁开眼,却看到任环洋紧锁的眉头和微湿的眼角,一股悲凉袭来,临西也蹙起了眉,清澈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好像远的看不到头,但又好像会随时戛然而止,即便今天再小心翼翼地呵护,也抵不过心照不宣的恐惧。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任环洋闭着眼睛离开了她的唇,偏过头去,固执地矫正他的表情,待他再次看向她时,又是一脸温柔的笑意。 “任环洋,我爱你。”她冷不丁冲他表白。 任环洋怔了一怔,随即将她拦腰拉起,两人相拥在一起,“我也爱你,小西。” 他轻抚着她的脊背,“傻瓜,你又瘦了。” 临西捏了捏他的后颈,“傻姑,你也瘦了。” 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却不知对方的心都在流泪。 “小西,虽然我今天没能把你妈妈带回来,但很快付瑶就会把这件事办妥,我已经拜托她了,她办事能力有多强你是知道的,要相信她。” “我只相信你。”她嗓音哽咽了。 “胡说,你以后要多交朋友,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帮你。”任环洋轻拍她的后脑勺佯装责备她。 “我不需要什么朋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临西死死揪住他的衣衫,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就快要装不下去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听!我不听!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临西一把推开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几乎嘶吼起来。 任环洋踉跄着站起来,看着她快要崩溃的样子,心如刀割,可是,他不能心软,他更不能逃跑,任氏、父亲的余生、临西的母亲、还有他的临西都牵绊着他,他已深陷泥淖,哪里也去不了了。 “任环洋,你是在交待后事吗?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临西在做最后的挣扎,明明心如明镜,却什么都不敢去确认,只怕听到答案那一刻,她的世界就会崩塌。 “小西……”他唤她的名字,可后面的话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嗓子里像是着了火,说什么都会将他烧的灰飞烟灭,他只能站着一旁硬生生看着心爱的人被即将到来的噩运而折磨,他感觉自己的表情是扭曲的,狰狞的,而她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他。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天刚亮的时候,该来的还是来了。 临西惊恐的看向任环洋,乞求他不要去开门,任环洋却冲她微笑,摇了摇头,起身,整了整衣服,“小西,看看我。” 他张开双臂,笑的好凄凉,像是诀别。 临西顿时泪如雨下冲过去抱住了他,泣不成声求他,“别去,不要走,你快逃跑吧,求你了,快跑吧。” “小西。”他镇定自若,保持微笑,将她抱在怀中,轻拍了拍她的头,“我把你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走之后,陈澈会来找你,等把你母亲接回来,他会送你们出国,你要相信他。” 他低头在她额头落下匆匆一吻,然后转身去开门。 “不要,不要……”临西揪住他的衣袖,却被他决然地眼神吓退,她缓缓松手,绝望弥漫开来,她只能看着他被带走。 任环洋被戴上闪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手铐,他在踏出家门后,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的爱人,他就那么挺直脊背,背负着任家一切的罪孽,没有一丝犹豫地离开了临西的视线。 临西愣在房间里许久,仿佛时间静止了,她捏紧拳头,脑海里全都是她和任环洋在一起的一幕幕场景,像过电影一般快速展示了一回,画面定格在了刚才任环洋那决绝一瞥,她再也没忍住内心的悲怆,发疯了一般追了出去,然而外面早已没有了任环洋的踪迹。 警车绝尘而去,临西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耳朵里不断响起昨晚他用几乎粘连在一起的嗓音说出的那句话:“临西,不要等我。” 她开始全身不自主的颤抖,仿佛周身都是带刺的钢针,每当这句话响起一次,那些钢针就集体往她的身上戳一次,痛到灵魂。 她很恨,冲着空气怒骂:“任环洋,你凭什么要逞能,一个人顶你任家所有的罪?你真是个蠢货!你这个蠢货!” 没有人会回应她。 “你叫我不要等你?傻瓜才听你的话!”她大笑,但却不妨碍她泪流满面。 凭什么?她不甘心。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收起那些错乱的情绪,抹干眼泪,一直以来,都是任环洋在为了她拼命,现在是时候给她一个机会了。 “任环洋,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这一刻,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心中却燃起了火。 --------------------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男主,作者君心疼了。 第63章 连锁 任环洋被警察带走后, 业内留言四起,除了此前盛传的任氏参与走。私洗钱,重大贿。赂, 偷逃漏税等罪行外,甚至还有故意杀。人的言论冒出,任氏股价大跌。 陆振豪因为陆枫的死一病不起, 实际权力顺理成章由陆廷少接手, 任意如避而不见, 任氏上下乱作一团, 而陆廷少借此机会趁火打劫,暗中收购任氏股权,打算另起炉灶。 此时距离任环洋被采取强制措施已经三天了。 临西站在天道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室里,盯着新闻中这震惊安城的特大案件, 双手不自觉捏成了拳头。 电视画面切换在任氏集团、股市大盘还有苏氏大楼几个画面之间, 她看到苏洁妮是在洁妮日化的办公室里被抓的。 被采访的刑警解释说, 她是回来拿证件意图逃跑的, 被警方当场抓捕,因为嫌疑人过于激动, 竟然与警方进行了激烈的对抗, 现场有好几台办公电脑被她砸毁…… 苏洁妮的脸上虽然被打了马赛克, 但临西在混乱的画面中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一贯那般骄傲, 向来自恃清高, 谁都入不了她的眼,加之浸。淫商场多年,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必今日的下场, 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反抗在所难免,回想初见她时,她竟然用同归于尽来要挟临西去办贷款之事,这般疯狂之人 ,什么事做不出来。 临西回忆过去种种,苏洁妮这个女人心机深重,利用她控制任环洋,想来也是可恨,但如今她与堂哥苏曜阳双双落网,是不是意味着警方对任环洋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 心里正打鼓着,电视画面一闪,一个人影虚晃入境,同样是戴着手铐的嫌疑人,肖雅雅。临西愕然,连她也是同伙。 苏洁妮把洁妮日化当做她的据点,搞不好这里的员工没一个能撇清关系,可为什么至今为止她都安然无恙?临西咬了咬唇,她能肯定,任环洋所谓的“安排好了一切”,绝对包括给她完全的自由。 而代价就是,用他的余生来换。 她的心骤然抽疼,新闻中都是对他不利的消息,她听不下去,发疯般冲过去关掉电视。 “几年不见,你还是这副急性子?”身后传来雄浑的男人嗓音,临西怔住,缓缓转身。 “主任。”临西对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微微笑了,他的身后跟着师兄李正。 李正同是一身正装,比起四年前他看起来更有派头了,而主任陈天酬还是那般的严肃。 “来了多久了?”主任示意大家都坐,李正在主任面前十分规矩,看主任坐下后,才找了个离临西近的位子也坐了下来。 “大概一个小时,主任您还是那么忙。”临西捏着指关节,有些紧张,毕竟这四年来她一分钱都没给所里赚过。 主任抬手示意她不要客气,“你的事我听说了。”他斜睨了一眼李正,李正立刻抿了抿嘴,是他大嘴巴了。 临西深吸了口气,开门见山,“主任,我知道任意如委托您给任环洋代理,我想……我想……能不能让我加入?” 主任上下打量她,思索了一会儿说,“你和任环洋的关系我知道,你这样的请求在情理之中,但是,恐怕……” “我不要任何酬劳,我只是想参与案件。”临西急着解释,害怕主任拒绝她。 主任皱了皱眉,“临西,你听我把话说完,这件事情不是代理费的问题,而是,任意如能否同意你的加入,我可以替你去说,但这结果……你做好准备了吗?” 主任的问题,也是临西此刻面临的最大障碍,“所以,我才想请您帮我一把。”她几乎是在乞求。 李正看着她焦急的样子,自个儿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也不停地敲着。 “帮你?”主任又想了想,“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临西看着主任,原本焦灼的眼神渐渐开始变得清亮,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只要主任愿意帮她,这就够了。 当晚,陈天酬约了任如意在她家别墅附近的茶秀见面,关于任环洋的生死,她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她更想知道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然而,任意如进入包间后,并没有见到陈大律师,而是一个清瘦的背影映入她的眼帘,她以为自己走错房间,还退回去抬头看了一下门框上的包间名称,没有错。 她眼珠一转,立刻反映上来这是有人刻意为之。 临西听到声响,起身回眸,任意如看到那张绝美的脸,眼中划过一丝惊奇,继而讥笑一声,“我当是谁呢,这么大面子能请的动陈大律师当托儿。” “任董,我们又见面了。”临西跟她客气。 任意如趾高气昂地就坐,看都不看她一眼,“陈律师呢?” “他在路上。” 任意如翻了个白眼,“浪费我时间。” 她欲起身,突然,临西的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整个人又按了回去。 “任董,既然来了,不然我们聊一聊。”临西低头看着她,目光锐利。 任意如看到这样的她居然还有些不适应,“如果你是想跟我要人,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别急嘛,任董,人我肯定是会要的,但不是现在,我母亲在您那里吃的好,喝的好 ,我谢谢您还来不及呢,当然,你也知道,如果我和我母亲任何一个人受伤,我想环洋在里面一定会跟警方多吐露一些真相……” “呵。”任意如听着她略带威胁的话语,气得怒火中烧,但却又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只能发出一声冷哼。 “裴临西小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优雅地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小口。 “您拜托陈律师帮您办理出境的事儿……”临西故意拖长尾音。 任意如心跳猛然一快,这可是她的秘密,她被警方密切关注,最近想溜出去国去可没那么容易。“裴小姐,你知道你现在所说的这些很有可能会使陈律师饭碗不保吗?” “我有说是陈律师告诉我的吗?”临西笑,“我也是律师,想得到边。防的一些消息,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少跟我玩儿文字游戏,你害环洋害的还不够吗?你想让我任家给你陪葬吗?”她冲她大吼,转移话题。 她不提任环洋还好,这一提,临西的怒火也快压抑不住了,她看着任意如不断张合的嘴巴,真恨不得给她一巴掌,扬手一挥,最终手掌狠狠落在桌面上,她拍案而起,“你闭嘴!” 任意如彻底愣住,眼珠左右转动,一时之间竟真的不敢再讲话。 “我警告你,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临西恶狠狠盯住她诡计多端的眼睛,到现在,她什么也不怕了。 “裴临西,你到底想干什么?”任意如咬着牙问她。 “把这个签了。”她拿出几张纸摆在她面前,任意如扫了一眼,原来是委托临西代理任环洋案件的授权委托书,她突然明白过来,指着那几张纸突然大笑,几乎要笑出眼泪。 临西搞不懂她发发什么疯,“你笑什么?现在被抓的可是你的儿子!”她强调,虽然他们的“母子关系”差的不能再差。 任意如用无名指揩掉眼角的泪,她收起笑容,恢复趾高气昂的样子,仰脸问临西“就凭你?一个半吊子法务?就你也想挣我任家的钱?” “我不要钱,我只要代理权。”临西说的斩钉截铁。 任意如冲她翻了个白眼,“呦,还是免费的,啧啧啧,那也不行,你不配!” “我是执业律师,完全有资格代理刑事案件,您不懂法律,请不要妄下评断。”临西说。 任意如摇头,“做过最大的案子是多少标的?有百万吗?” 临西沉默,她刚一执业就遇上吴天友律师死亡事件,之后就转行做了法务,哪里还接过什么案子,更别提百万标的。 “那加上我呢?” 陈天酬律师推门而入,雄浑男声让临西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我和裴律师一起为任环洋先生代理,任董,您不相信我吗?” 任意如扭头看向他,心中有再多的不情愿,她也无法拒绝陈天酬的要求,现在她是要仰仗陈大律师,否则她也别想全身而退。 权衡利弊之后,她悻悻拿起笔,“不就是多个跑腿的嘛。”她冷笑一声,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委托成立。 临西颤抖着双手拿起授权委托书,看着任意如的签名,她长长舒了口气。 再看看上面任环洋所涉的案件罪名,除了新闻报道的那几件,竟然真的还有“故意杀人”一列,这个委托书是李正做的,当她第一眼看到这个罪名的时候,她惊诧不已,问李正这故杀的被害人是谁? 李正说:“陆枫啊。” 临西怔住,“证据呢?” “我们只去会见了一次任环洋,都费了好一番周折,现在律师还不能阅卷,所以警方到底侦查到了些什么证据,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之前陆枫的案子在调查中有人指证任环洋是幕后指使者。”李正简单介绍案件进展。 临西脑子嗡的一声,很显然,陆枫的死变成了一个陷阱,而陆廷少的名字忽的一下就闪现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终于勇敢起来了。 第64章 转折 临西想起陆廷少的时候, 窗外恰巧飞过一只灰色的鸽子,短暂停留时发出咕咕的叫声,她的心突然空了一下, 循着那鸽子飞走的路线望去,视线的终点,春日的夕阳就快要与地平线相会, 明明是很壮丽的画面, 可不知为何看到她眼里莫名全是凄凉。 “看什么呢?”李正从后面拍了下她的肩膀, 临西回过神来, “你们新搬的办公室,视线可真好。” 李正得意的笑,“那你可当呢,我们可都是下了血本了。”他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回来做个高级合伙人?” 临西轻笑, 转身继续看向窗外, 自言自语, “错过了这么久,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你说什么?”李正没有听清, 追问她, 临西静默着再次陷入了沉思。 能不能回到从前? 这个问题, 陆廷少问过她了,她当时的回答是不可以, 她几乎可以完整的回忆出陆廷少在听到这个答案时脸上的表情是如何从期待变成落寞最后变为愤怒的, 她伤害了他,而他现在也已经越走越远, 远到,她只能在新闻中听到他的消息。 “陆振豪半月前突发重病住进了医院, 现在任氏企业内部的管理经营权由陆廷少暂代……”李正拿着手机念着有关任氏的财经新闻,临西的手指不断地敲着窗台边沿。 待李正念完,她沉吟了一会儿,分析道:“任氏两大家族掌门人,任氏一族,随着任勉避走国外,任意如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权,任环洋被羁押,已经基本被踢出局;而陆氏一族,陆枫已死,陆振豪因丧子之痛发起公司内。战,然后在警方收网之时一病不起,真假难辨,而公司实际权力尽数由陆廷少一人独掌。但陆振豪仍是漏网之鱼,警方如想一网打尽,必须从已被捕的苏氏兄妹口中获得关键性的证据,所以……” “所以,苏洁妮这几天有的受了。”李正嬉笑着,随手将桌上苏氏企业的宣传册合上,“又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企业要玩儿完了。” 临西瞥他一眼,“我是在想警方要怎么说服苏洁妮开口。” 李正摊摊手,“这可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主任只吩咐我和你商量好下一次会见任环洋的具体安排。” 临西的表情僵在那一刻,她从来没想过,再一次做回律师,第一个要去会见的人居然是她的挚爱,任环洋。 真是唏嘘。 其实,让苏洁妮开口,也没有临西想象中那么困难,她已是困兽之斗,警方证据确凿,她也撑不了多久,更何况,这次负责讯问的人是心思缜密的付瑶警官。 张燃还躺在医院里,付瑶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跟她耗,苏洁妮虽然狡猾,但也有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苏洁妮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怎么做对她最有利。 她愿意提供警方尚未掌握的关于陆振豪的犯罪证据,但在“立功”之前,她还有个要求。 付瑶见这种人见多了,直直盯住她,“不要妄图和我们讲条件,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苏洁妮上身前倾,回视她,“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小子那点儿事儿,你这是在公报私仇。”一双丹凤眼充满嘲讽。 付瑶的唇角微动,厉声道:“坐回去。” 苏洁妮哈哈大笑,嚣张地靠了回去,看付瑶被气到的样子,她得意了好一会儿,“怎么?心疼了?”她突然收敛那硬撑的笑容,“我做梦都不会想到,我竟然把一头白眼狼留在了身边。”然后,她又发疯般大笑,笑的眼睛里都充了血。 付瑶忍者满肚子的火,冷冰冰地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洁妮渐渐安静了下来,“我要见张燃。” 付瑶从讯问室出来,看向站在隔离窗外的队长,队长叫她过来,问她:“你怎么看?” 付瑶摇摇头,“不知道她耍什么花样,张燃有伤在身,我觉得还是不要见了。” 队长双手交叠放在背后,眉头紧蹙,似乎是在犹豫着该不该让他们见一面,付瑶拿不准他的倾向。 “队长,我去。” 两人双双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穿着警服的张燃被同事搀着来到了现场,他的唇色发白,看的出来伤势依然严重,但他为了案件的突破,毅然决然地来了。 “张燃……”付瑶看看他,又看看队长,一直捏着的双拳松了下来,她把决定权交给了张燃本人。 苏洁妮双目无神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看着看着,一股凄凉涌上心头,她已经回想不起当初苏曜扬提醒她是时候该收手的时候,她到底是因为什么继续了下去;她也回想不起,自己把张燃当做心腹派到苏曜扬那里去的时候,堂兄明明警告她张燃有问题,可她当时为什么没有当真?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源于什么?她的狼狈结局,仅仅是因为轻信了张燃吗? 想着想着,她闭上双目,眼角有泪滑落,她那华丽的一生走到尽头了。 讯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有人进来了,苏洁妮缓缓睁开眼睛,一片耀眼的白光中,穿着警服的张燃仿佛天神般来到她身边。 只可惜这天神不是来解救她的。 恍惚中,她想起了自己的初恋,当年二十岁的自己,也爱过类似张燃这样的一个警察,高大帅气,眉宇间有蓬。勃英气,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有光在闪耀,她爱的如痴如醉,那段感情刻骨铭心,最后,那个警察,死在了堂兄苏曜扬手中。 故事戛然而止,她恨过、怨过、也试图结束生命,但救她回来的也是苏曜阳,在那个起死回生的夜里,她终于接受命运的安排,决定从此和苏曜阳一起走上一条没有退路的家族荣耀之路。 那一刻,她失去了自己,也成就了自己。 多年以后,当张燃进入她视线的那一刻,曾经被深深埋葬的感情再次以另一种方式萌发,她无条件信任他,想要帮助他,让他平步青云,所以她才把他推荐给了苏曜阳…… 然而,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只是这一次,投降的是他们苏氏家族。 张燃拉开椅子,避开伤口,侧身坐下,然后再缓缓调整坐姿与她面对面,“我现在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他刚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苏洁妮冷眼看着,一声不发,监控前的付瑶和队长都为张燃的身体状况捏了一把汗。 “不是要见我吗?”他沉声说,“我这伤拜你所赐?” 苏洁妮嘴里发出一声讥诮的轻笑,“要不是我,你恐怕没机会活着坐在这里。” “那么,也就是说,袭警,也是你安排的?”张燃边咳嗽边问。 苏洁妮往后一靠,把脸偏向一边,冷冷说,“我做的事,我自己担,不是我做的,你们也别想扣在我头上。” 监控室外,付瑶给队长说,“袭击我们的人应该是苏曜阳派来的,那个时候,苏洁妮已经被控制了,是她的可能性很小。” 队长点头,抬手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里面气氛不是很好,张燃问,“关于陆振豪这边,你还知道些什么?趁现在立功,将来在量刑上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呸!”苏洁妮冷不丁吐了他一口口水,“少把我当傻子!你这个白眼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燃看着胸口的污渍弄脏了他的警服,内心升起一股怒火,他强撑着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默默将污渍擦掉,然后,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站住!”苏洁妮突然叫住他,张燃没有转身。 “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苏洁妮急切追问,满目神伤。 张燃喉结滚动了一圈,沉声说,“你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曾回头再看她一眼,就那样消失在了她的眼中,从此以后她也不可能再见到他。苏洁妮再次放声大笑,那笑声继而变成大哭,再后来成了低声呜咽,然而那满是心碎的声音始终回荡在窄小的讯问室里。 她虽然没有对张燃吐露半句,但她的精神世界彻底被击溃,很快她对自己经手的犯罪活动供认不讳,并向警方提供了有关陆振豪参与犯罪活动的重要证据。 队长将张燃、付瑶、吴纪峰三人截获的裴临西所绘制的“关系图”摊开在会议桌上,果然,他们循着这份证据而铺展开的抓捕行动,马上就要大获成功了。 现在,还剩下陆振豪、任意如两人。 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正在警方部署抓获陆振豪的过程中,陆廷少竟然主动找上警方,传达陆振豪要自首的意思,几乎不费什么力气,陆振豪到案。 可惜,隐藏最深的任意如还是钻了法律的空子,成功出逃国外,成了漏网之鱼。 眼看案件走势已经明朗化,留给临西的时间不多了。 她已经想好了最坏的一步棋,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冒这个风险的,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她是要搭上自己与任环洋的未来了。 会见还需等待几天,现在趁着任意如离开,临西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拨电话给陈澈,因为这个时候,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帮自己这个忙,对方还没接电话,门铃就响了,她看到是付瑶,有些意外,打开门,突然有个人影冲进来。 “妈!”临西惊叫,她失踪多日的母亲就这么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妇的悲伤…… 第65章 救星 裴母哭天抢地的抱住临西, 不断重复着,“女儿啊,妈可见到你了, 我对不起你啊……”诸如此类云云。 临西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有一大堆狠话要对母亲讲,可见到她的这一刻, 她竟然欣慰不已, 但想起连日来所遭受的煎熬, 内心也是委屈的厉害。各种滋味掺杂, 最后只换成了三个字,“没事了。” 裴母见她没发飙,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握住她的手, 笑嘻嘻地说:“女儿呀, 你现在住这么大的房子呀, 看来妈妈不在的日子里你也过的挺好的, 早知道妈就不天天替你操心了……” “行了,行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临西抹了把泪, “你饿不饿呀, 我给你做饭去。” “嘿,你这孩子, 怎么都不跟付小姐打个招呼?可是人家把我带过来的。”裴母看向她身后, 临西回头,付瑶正靠在门边冲她微笑。 “付瑶……你……”临西走过去招待她, “快进来。” “不了,我不过是受人之托, 你不必谢我。”付瑶说。 临西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必定是任环洋请她帮忙的,她还是拉住付瑶的手,“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真心的谢谢你。我知道任意如虽然自个儿跑了,但她一直将我母亲作为钳制我的筹码,你一定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她带回来,看到你们都平安,我才放心了。” 付瑶微笑,摇了摇头,“我们朋友一场,这件事即便……”她眼睛一转,没说出任环洋的名字,嘴角一弯,话锋便转了,“我自然会帮你的。” 临西不再客套,付瑶也不便久留,两人默契的分开,就好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裴母不知什么时候跑进了厨房自己开火做饭,临西找了几个房间才找到她,看着母亲略显清瘦的背影,她的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毕竟是母女,裴母似有所感,缓缓回身,看到哭成大花脸的临西,一下子惊呆了,“裴临西,你哭什么?”她连名带姓叫她,似是斥责,但声音发颤,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临西觉得丢脸,别过脸去不看她,本想着止住哭泣,没想到情绪像失控的车一样一头冲下了山坡,怎么忍都没忍住,哭的浑身发颤,半句话都挤不出来。 “哎呦,哎呦!我女儿这是怎么了?”裴母吓了一大跳,跑过去一把抱住女儿不断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临西好不容易平静一点,嗓子抽噎的很疼,她艰难地问母亲:“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过的好不好?” 裴母瘪着嘴强忍委屈,“好什么呀,妈错了……反正都是妈妈不好,妈妈欠了那么多赌债,那帮人总是来威胁咱们,我实在是没办法,我想着只要我走了,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其实也没走远,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呢。”她拍拍女儿的头,“你妈我厉害着呢!” “妈,你不会又去赌了吧?”临西吓了一跳,什么叫“在人家眼皮子地下”? 裴母砸吧了下嘴巴,“你这孩子,我都穷的叮当响了还赌个什么呀,他们除了放高利贷,那不是还有夜。总会,酒吧什么的娱乐场所嘛,我就在那些地方应聘打扫,干了还挺长时间,要不是那个姓任的女人找上我,你妈我怎么可能被他们发现。” 说道任意如,裴母又改了话题,“你跟那个叫任环洋的小子是怎么回事?那任意如老说你勾引她儿子……” “她是环洋的继母,你不必听她胡言乱语,我与环洋是正常交往的男女朋友。”临西解释。 “我就说嘛,怎么的?还嫌我女儿配不上她儿子不成?嘿,我呸!她这后妈管太多了吧?”裴母想起任意如近日来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妈,你现在回来了就别管这些了,以后也别赌了,找个正经工作做做吧。”临西劝道。 裴母自知理亏,揉了把头发,掩饰尴尬,“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听你的不就行了?那什么,既然这是任环洋的家,那你把他叫出来,让我认识认识这个……富二代。” 临西面露难色,“他不在。” “没关系啊,等他回来不就可以见了?”裴母优哉游哉躺在了沙发上,目光将四周扫过,露出微笑,似是对这房子十分满意。 “最近等不到他了,他在看守所。”临西小声说。 “什么?”裴母愕然。 临西简单给母亲讲了下事件经过,以及任环洋的现状,她本以为母亲会立刻让她收拾东西走人,谁知母亲若有所思,一个人安静异常,全然不同于平日遇事时的聒噪。 “小西,你是说任环洋杀了陆枫,所以陆振豪才要把他任家搞得家破人亡?”裴母突然问她。 “环洋没有杀人,他是被栽赃陷害的。”临西站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激动,但现在公安机关认为他与陆枫的死有关系,是这样的吧?”她再一次确认。 “目前来说,他还没有摆脱嫌疑。”临西回答。 裴母摇头,“公安怎么回事,那天现场明明没有他呀……” “妈,你说什么?”临西看着她嘀咕,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你最近有没有见莎莎啊?”裴母提起了裴莎。 临西难堪,“她对我有误会,见我就躲,何况最近我们也没见过……妈,你干嘛问她呀,我们不是在说环洋的事吗?” 裴母面色难看,一把握住了临西的手,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紧抿着嘴,想说却又不开口,这局面可急坏了临西,“妈,你干嘛呀?” “小西,妈现在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裴母说的异常严肃,临西却笑了,“妈,这个时候你别开玩笑了。” 裴母使劲儿握了握临西的手,“小西,陆枫死的那天我在现场……莎莎也在!” 临西瞬间怔住,“妈,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打工的那个酒吧叫‘夜色’,陆枫是被一帮人追着,然后不小心从二楼翻下去摔死了……莎莎也看到了,陆枫当时脑袋着地,血流了一地,当场就没救了。” “你确定裴莎在现场?”临西想起之前在墓园外见到裴莎时,她曾对自己说的全是谎话。 “在,我看到她了,莎莎一向要脸,她当时在跟那个陆枫喝酒,我也不好跟她打招呼,后来警察来了,莎莎就不见了,我以为她怕惹官司就自己跑了,我就没吱声。再后来,任意如的人就来把我带走了,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裴莎……”临西突然醒悟过来,关于陆枫之死,他们知道的都是冰山一角,居然连裴莎都牵涉其中,那么究竟是谁将一起意外操纵成了故意杀。人案呢? 这个问题,只有找到裴莎才能得到明确的答案。 她立刻拨电话给裴莎,永远的不在服务区,裴莎,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临西握着电话,转而将希望寄托到了母亲身上,“妈,如果我要你去给任环洋作证,你怕不怕?” 裴母把腰杆挺。直,“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女儿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你妈我好歹为你做点什么,再说了,那明明就是意外,没一个人推他,他自己翻下去了,怎么就成了任环洋的事儿了,这我肯定要跟警察说清楚的。” 临西抱住母亲,“妈,谢谢你,我会尽快安排你去警局作证,接下来你很可能要接受多次询问以及辨认过程,会很辛苦,不过我会陪着你,妈……我好爱你……”临西把头埋进母亲肩窝里,“妈,以后别再惹事了,咱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裴母瘪着嘴,泪眼婆娑,“我可能是老了吧,这次离家,我发现自己折腾不起了,妈也想你,小西,妈答应你,以后不赌了,没意思,真没意思。” 母女俩抱在一起,可能因为这样温馨的时刻距离他们太久远了,再次重温,她们久久不愿分开,就是在这样的温暖中,她们母女彼此释怀,母亲终于可以放下丧夫之痛,而临西也终于能够接受母亲的不完美。 爱的形式有很多种,但永远不变的,就是那颗依旧愿意珍惜你的心,这不止放在爱情里适用,亲情更是如此。 临西陪着母亲短暂休息后,在与陈大律师与李正商量后,他们决定迅速让裴母进入辨认程序,另一方面,临西拜托陈澈密切关注陆廷少,同时寻找裴莎的下落,其实,她隐隐觉得裴莎就在陆廷少身边。 而很快,她就得到两个重要消息。 第一个,是在裴母进行辨认后发现,那个声称受任环洋指使的宋亚男,当时根本就不在现场。这一结果将直接影响任环洋的杀人罪名是否被支持,可当时酒吧的监控视频全部损坏,仅凭裴母的一面之词警方无法认定。 第二个,是陈澈带来的,他在陆廷少家楼下蹲守三天,终于发现出来扔垃圾的裴莎。 这两个消息,可谓喜忧参半,临西决定先去找裴莎了解情况。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省事的裴妈看来还是关键性的人物呀! 第66章 真相 月光澄澈如水, 从小小的窗口倾泻进狭窄的监号房间里,任环洋穿着不合身的号服光脚站在地上,抬头痴痴地望着那小小的窗口有一会儿了。 他来这里有些日子了, 但仍然没有固定监所,所以不能参加劳动,每日生活非常规律, 一天两顿饭, 除过每周一次的固定放风, 其他时间他几乎被禁足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因其案情重大, 加之又有任意如此前的运作,他被单独放在这里,可以说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了。他一次次的被提审,而律师能见到他的机会又是极为有限的, 他内心本是恐慌的, 但自打下定决心要担下这一切后, 他又变得坦然了许多。 只是, 每每睡到半夜,临西的脸总是会出现在他梦里, 以至于他醒后再也无法入睡, 干坐到天亮。狱警发现他瘦的极快, 本就无甚血色的脸越发的惨白,两个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也是浓的吓人。狱警为防万一把他的情况报了上去, 监狱专门派了医生过去给他诊治, 是严重的神经衰弱加营养不良。 监狱长告诉他可以让亲属送一些营养品过来,他喉结滚动, 沉着嗓子说,能否给我一些画笔? 监狱长有些茫然, 仿佛没听清他说什么。 “请给我提供一些画笔,我想画画。”他郑重其事的声明,此时此刻,比起吃营养品,作画对他而言才是良药。 监狱长应了他的请求,第二天办妥了手续,就给他转交了颜料、画笔、画布等材料。好几个狱警都在猜他能在这个地方弄出些什么东西来,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一夜之间,他用夜光染料将四面白墙变成了五彩斑斓的艺术墙。 这是违反纪律的,可就这么擦了的话是亵渎了艺术,不擦的话,又不符合规矩,这可难倒了几位狱警,最后,他们不得不又请了监狱长来。 监狱长这人长得一脸正气,不苟言笑,可人家是有艺术梦想的,见到任环洋的大作,他双手交叠在背后搓了好久,最后还是下令,“擦了!” 任环洋盘腿坐在地上,微阖双目,对于外面的风雨,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监狱长看了他几眼,呲了呲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走出警戒区,他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吩咐身后的办事员,“最近咱们不是在出板报嘛,让他去画吧,找两个人看好他。”说完摇摇头,嘴里蹦出一句惋惜,“可惜了。” 几日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任环洋正心无旁骛的在监所活场的墙上作画,就差这一面墙画完,他的板报就出完了,但他刻意放慢了作业的速度,有些舍不得啊,这事儿一结束又该回到那间小房子,一天到晚一个人无所事事,甚是无聊,早知是这样,他前几日就不该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他这么一想,生出些懊恼,手腕一用力,笔触重了些,一滴颜料被笔头挤着掉落,粘在了他的布鞋上。 “任环洋,有人会见。”身后狱警喊道,他回身答“到。”心中不悦,想来又是那任意如派来的律师打扰了他作画的雅兴。 然而,当他进入会见室,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乍然是临西,他心头一颤,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这般狼狈的样子,一时间,竟难堪不已。 临西怔怔看着消瘦的他,恍如隔世,鼻子酸的厉害,眼前开始模糊,她狠狠捏紧拳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 “小西,你怎么来了?”任环洋强装镇定,缓缓坐下,冲她挤出一丝笑容,然而眼中的慌乱却无法掩藏。 临西也坐了下来,浑身僵硬,“我现在也是你的代理人,陈律师帮助我来看你的。”她尽量把这个过程轻描淡写的掠过,然而任环洋还是在第一时间抢断了她的叙述。 “任意如有没有为难你?”他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不,你答应了她什么条件,才换来这代理人的身份?”他想站起来,奈何脚下戴着脚镣,人一动,那当啷之声就越发刺耳,他心一抖,害怕这景象伤害了临西只好又无奈坐下。 “环洋……”临西被他这反常的表现刺的心痛,她依稀记得作为实习律师时,第一次在看守所会见犯罪嫌疑人时,她始终与对面的人保持着安全距离,生怕那人扑过来伤到她,然而今天,对面坐的人是任环洋,她很想抱抱他,可他们之间隔着的已不是一道护栏。 “陈律师是我们所的主任,我请他帮忙的,任意如现在仰仗于他,所以并没有为难我,何况,她明白我是来帮你的,她虽与你不亲,但也不至于害你,这点你就放心吧。”她捏着自己的指关节,忍着哽咽的嗓音,给他解释。 任环洋紧蹙的眉头慢慢松开,他低下头,低喃着“那就好,那就好。”然后,两个人之间是一阵沉默。他不问案件的进展,也不问自己可能面临的刑期,事到如今,他在乎的就只剩下临西的安全。 “环洋,我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的。”刚见他时的激动心情已经平复,临西费劲千辛万苦来见他,怎么会是为了闲话家常。 “好消息?”任环洋苦笑,“任氏已经走到这一步,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是关于你的。”临西顿了顿,“关于你的杀人罪名,我们已经找到了充分的证据证明那是一场阴谋。” 任环洋抬头,“陆枫的事?我已经和警察说过很多次了,那件事与我无关,至于证据,我给他们提供线索去找宋亚男,难道真的是他?” “是……也不是。”临西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几天前,陈澈找到了失联多日的裴莎,她是当天事件的目击证人,她说不认识宋亚男,也没见他出现在当晚的聚会上,陆枫是因为酒后与人发生口角,被人追着跑的时候从楼上翻下去意外死亡的。” “裴莎……就是你那个堂妹?”任环洋听着她的话就觉得这中间被省略了一些东西,其实她不说他也猜得到,裴莎素来与陆廷少交情不浅,她既不是行凶者,为何事后就消失了呢,细细想来,一定是背后有什么人在操纵她。 “是。”临西很快转移话题,“但陈澈托人去查了宋亚男的关联银行交易流水,在案发后有一笔钱打进了他母亲的账户,我们就顺藤摸瓜去见了这位母亲,没想到,她身患癌症,已经住进了加护病房,那笔钱的一大部分都被转给了医院,所以他是为了救自己的母亲才去陷害你的。” “钱从谁的账户转出的?”任环洋眼神凌厉,分分钟识破了临西弯弯绕的阐述。 临西手指微微一抖,任环洋已经进来了,她不想再把事情弄的更复杂了,“国外的一个账户,暂时还没有查到主人。” 任环洋眉峰微动,她包庇的人,对她而言一定也是极为重要的人,他淡淡地说:“但凡这个陆廷少有点脑子,就不会用自己的账户,是陆振豪的吧?” 临西一怔,垂眸低头,轻声说,“陆振豪已经自首了,关于这一节,我们已经把线索提供给警方,他们正在调查。” 任环洋轻笑,“陆振豪已经失去了陆枫,他现在进来了,怎么样也得保住这陆家仅剩的男丁了吧。”言下之意,陆振豪一定会保全陆廷少周全,无论他如何利用陆枫事件陷害任环洋,这陆廷少都能一身干净的活在外面的世界。 临西无言,任环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陆廷少和陆家的恩怨情仇这出戏,自陆枫死后,都是由他亲导亲演的。他先是把陆振豪送进了监狱,然后又被迫让陆振豪承担了他犯的罪,让他把这辈子欠他们母子的通通都还上了。 那天夜里,她找到裴莎的时候,很意外,裴莎没有再逃避她,而是很平静的将事件的经过讲与了她,包括陆廷少的阴谋,临西见她神情忧伤,怕她做傻事,想要带她回家,谁知她却说,陆廷少太可怜了,她想陪着他,说什么都不肯回去。 她答应临西去警察局说清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给任环洋做不在场证据,但前提是,临西不能把陆廷少抖出来。 临西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不忍,想想凭着这些证据已经足以让警方排除对任环洋的怀疑,她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她不想对任环洋说这些,再者,他知道这些也只能徒增烦恼,何必呢。 “环洋,故意杀人的罪名不存在了,至于其他的罪名,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证明清白的,我只要去美国将你父亲找回来,他愿意承认的话……” “临西!不许去找他!”任环洋突然发飙,狠敲了下桌子,“不许去!听到没有!” “环洋……你……”临西震惊了,“这是唯一洗清你嫌疑的办法!你父亲必须回来!” 任环洋的呼吸变得极为粗重,带着沉沉的悲伤,他抬起头,腥红的双眼直视着临西,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对她说:“不要牵连他,这是我这一辈子对你唯一的请求,小西,请你放过他!” 临西的心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上了冻,放过他?任环洋居然对她用这样的字眼,心痛到无法呼吸,她却不肯放弃,“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承担这一切?为了那样一个人?” 任环洋满眼泪水,声音嘶哑到破碎,只听他说:“那是我的父亲,我唯一的父亲!” “可你也是我唯一的环洋啊!你要我怎么眼睁睁看着你下半生荒废在这里?”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她不懂,也无法理解,别人都死命的想从里面出来,可任环洋竟为了一个从小对他家。暴的人甘愿废了自己的一辈子。 任环洋低着头,双手交握在一起,青筋凸起,清晰可见,他缓缓闭上眼睛,“小西,你从这里出去,你和我的缘分也就到这里了……别再等我了……”他抬头,男儿泪无声滑落,“忘了我吧。” 他按了铃,别过头去,不再看她,等着狱警提他回去。 临西愣在对面,惊愕、心痛、不知所措。 她颤抖着双手,隔着护栏,想要握住任环洋的手,他却刻意收了手,只留一个决绝的侧颜给她,他的举动深深伤害了她脆弱的心。 “忘了你?”临西失笑,“就因为你现在进来了,所以觉得委屈我了是吗?” 任环洋喉结滚动,不做回应。 “任环洋,我和你的父亲,你终究还是选了你父亲?”她不相信,还要一再确认。 他依旧沉默。 “随便你怎么样,我不可能让你烂在这里,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她冲他低吼,面目有些狰狞,是恨他的愚孝,也是怨他的放弃。 “如果你去打扰我的父亲,临西……我会恨你……”任环洋终于发声,然而说的话却让她更加绝望。 “你恨我?”临西有些发懵,这竟然是从任环洋口中说出的话。 狱警这才进来提人,时机真是恰到好处,该伤的不该伤的,就这么一会儿,全伤遍了。 当啷生作响,很快便没了声音,直到下一组会见的人进来,临西才回过神来,她踉跄站起,耳边尽重复的是任环洋刚刚所说的话,她头痛欲裂,扶着墙离开了看守所。 然而任环洋也好不到哪里去,狱警扶着他才走没多远,他脚下一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就晕了过去,闭上眼睛前,他似乎看到临西坐在一列绿皮火车顶上冲他挥手,笑声不绝于耳,他甚至感觉到了她身上的香味,然而那景象渐渐远去,直到变成了一片花白,那个人也许今后他再也见不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好虐好虐好虐~~~~~ 第67章 崩溃 临西见过任环洋后没几天, 局里下了正式决定,杀人案撤案处理,宋亚男被逮捕归案。 陆廷少见事态已不按预期发展, 为防惹祸上身,干脆来个釜底抽薪,在宋亚男被捕之前, 他早已做好了安排。 宋亚男能走上这条路, 这牢狱之灾自然也在他预料当中, 为了自己那可怜的老母亲, 他甘愿为陆廷少效力。他进监狱不能白进,一番审讯之后,他被安排进了流动监所,在这里他见到了陆振豪。 这场相遇, 是有意为之, 陆振豪不认识他, 但听过他参与陆枫案件的经过, 当他向陆振豪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一向威严的陆振豪蹙起了眉头, 他从这个小伙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仿佛要置他于死地。 他的精神与身体, 在陆枫死后,极速衰弱, 如今褪去了富豪的身份, 他不过就是一个沧桑的老头,再经不起强烈的风雨, 然而宋亚男步步紧逼,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真相。 当陆振豪从他口中得知, 陆枫真的死于意外,而陆廷少借此利用了他,将他骗进了监狱的时候,他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直直倒在了操场上。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一个宋亚男,先是困住了任环洋,然后,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陆振豪,陆廷少从未发现,坏起来的自己竟还是个谋略家。 经过抢救,陆振豪勉强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却半身中风,连话都不能说,陆廷少派律师将他接出了监所,送进了医院治疗。然而,这律师像是索命的使者,在他最为艰难的时候告诉他,“现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确信陆廷少不会再管他了,之前那些委曲求全的表现全都是假象,他为了保住他们陆氏一族的荣华富贵甘愿自首,而陆廷少却敢大逆不道的利用自己的父亲,最可恨的是,他竟然利用哥哥的死去蛊惑父亲。 陆振豪在弥留之际,满心只有怨恨,撑着一口气非要见到陆廷少,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自他住进医院,从未见过这个不孝子,最终,他油尽灯枯,吐血身亡。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任氏仿佛发生了一场战争,硝烟弥漫,人心动荡,陆廷少举办完父亲的葬礼后,成功把控了任氏所有的产业,尘埃落定。 临西站在市中心电子大屏下,午间新闻正在播报最新财经新闻,任氏股价回升,陆廷少的面孔闪过好几次,光彩照人,在他那里,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临西冷眼看着,又想起任环洋决绝的脸,“任环洋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她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里,怎么一点都不疼呢?怎样的痛可以掩盖她心中的悲戚。 这些日子里,她为了任环洋的事四处奔走,找到一些零散的证据,已经交给警方,但就她的经验判断,这对于案件定性起不到什么关键的作用。她无数次想去找任勉回来,可任环洋的警告时时纠缠着她,她没有勇气那么做。 眼看着案子就要被送到法院公审,如果在这种条件下开庭,没有什么有利的证据,任环洋自己又认罪,那就只需要计算刑期了。不,不能就这么算了,临西决不允许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她请求再次会见任环洋,这次公安、检察院都没拦着,是任环洋自己拒绝被会见,甚至要求换律师,解除她的代理人职责。临西彻底傻眼了,任环洋是铁了心了。 她无法保持冷静,跑去找陈律师和李正,请求他们带她一起去见任环洋。陈律师背对着她而立,李正暗自冲她摇了摇头,“小西,别再胡闹了,你已经不是代理人了,我们谁也不能违反法律规定带你去见他的。” 临西终于噤声,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指关节早已被搓的通红,她的紧张与冲动众人皆知,但现在,没有人能帮她了。 “我会尽力帮助任环洋少坐几年的。”陈律师回身,轻掸了掸烟头上的灰,嗓音深沉,“你回去吧,等消息。” 临西缓缓站起,大脑一片空白,连谢谢都忘了说,浑身僵硬不堪,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办公室的。李正在后面叫她,那声音也是虚无缥缈的,她只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听,什么也不想,等下次醒来,发现这是梦一场该多好。 “小西。”李正还是追了出来,他堵在她面前,截住了她的去路,“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我们不是不帮你,而是……”他很为难,咬了咬牙说,“我们最近去见了任环洋,我提到你,他很平静,让我带话给你。” 临西抬头,满眼神伤,她不敢问他说了什么。 “任环洋说,他这一生,只有这一件事想自己做主,请你理解他,别……别在为他做徒劳的事情。” 临西冷笑,“王八蛋!”继而泪目,“都他么是王八蛋!” “小西,你冷静!”李正扶住她,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生怜惜。 “任环洋你以为你是谁,你说忘了就忘了,你想干嘛就干嘛?是谁非要来招惹我?是谁非要给我一个家?”她声嘶力竭大骂,“然后呢?然后呢?还是留下了我一个人!” “小西!”李正一把将她抱住,他从未见她如此崩溃,即便当初被大家误会吴天友律师的死是因她造成,她虽委屈万分,但依然是昂首挺胸离开律所的,而现在,她就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如同一副行尸走肉。 “你们都伟大,只有我,只有我活在小小的世界里,想要守住一点点的幸福都不可以,李正,我终归是个不详的人,害死父亲,逼走母亲,克的任环洋家破人亡,我活该一辈子翻不了身!”她语无伦次,胡说八道。 李正紧紧将她抱住,不管她说什么,他只在她耳边重复,“爱错了人,才会苦。” 后来临西的头疼的厉害,她骂的没了力气,晕晕乎乎趴在李正肩头迷糊了一会儿,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她似乎听到李正说:“在我心中,你值得拥有最好的。” 最好的?呵,任环洋,你是吗? 还有,我裴临西何时拥有过最好的? 不曾,从不曾。 --------------------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女主。 第68章 不弃 任环洋的固执让临西的努力全部都化为了泡影, 任别人再怎么坚持,当事人都不配合,案件的走向一定不会如她所愿的。 自打从陈律师那里回来, 临西的心已经干涸到底,再没有一滴眼泪。纵使她不想放弃,但此时此刻, 她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裴母最近倒是老实, 乖乖待在家里照顾临西的衣食起居, 也时不时在互联网上找找工作, 没有再去赌了。 一日晚饭,临西端着饭碗,一口也没吃,而是楞楞的盯着母亲, 可那双眼无神, 明显是在想别的事情。裴母看不下去, 用筷子敲了敲桌面, 咚咚的声音吵到了她,她疑惑地看向母亲。 “小西, 不然……我们回城西的家住吧。”裴母看看四周, “这里虽然条件好, 但毕竟不是我们的家,而且, 任环洋现在在里面,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来……” “妈……”临西打断她,心里是不赞同后半句话的, 但这里的确不是她们的久留之处,她哽咽了一下, 低头扒饭,“我明天回去收拾一下,我们回家。”决定已做,可这内心深处拧成一团,难受,说不出的不痛快。 次日,艳阳高照,安城的春天已经结束,俨然一派盛夏的光景。从冬天到夏天,这一年过的如此之快,就像她的感情一样,短短几个月可以说是跌宕起伏,然而,还是以悲剧收尾。 “回家收拾”这个说法,一半是真,另一半她是想要静静。 站在台阶下往上看去,曾经那个简朴而陈旧的家,如今已变得越发破败,与旧城区这灰霾的感觉倒是越发贴切,临西很想表达些什么,但如鲠在喉,连个冷笑都难以发出。 她恨这个地方,这里是桎梏她一生幸福的源头,然而又是在这里她拥有了任环洋最无私的爱,她怕这个地方,可也是这里赐予了她和任环洋那段缘分。 她的眼角有泪,是无奈也是无助,她的能力,也仅仅是去见他一面,换不回他的自由,也得不到更多的支持,她摇头,无声呜咽。 大门上的铁锁子都生了锈,她用手轻轻拍了拍,铁锈哗啦啦落了一层,她的确很久都没回来了。 房间里还是如上次临走前那般狼藉,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每一件物件都是陪伴了她们母女多年的家当。临西四下看看,准备打扫一番。 扫帚动了没几下,门外有嘈杂的响动,只听几个人轮番喊道,“里面有人吗?” 临西灰头土脸的出去看,果然,门口有四个穿着法院制服的男子正朝家里张望。 坏了,临西一看他们的装束就知道这是法院执行局的人,难不成母亲抵押房子的事情已经走到执行这一步了? “你好,请问你们有事吗?”临西已被他们看到,躲也没处躲了,干脆直面这个问题,反正迟早是要面对的。 四人中看起来是领导的人,跟她核实了身份,然后向她下达了协助执行通知,果然不出所料,法院就是要执行她们母女俩唯一的房产。 临西眼睁睁看着他们给房子贴了封条,她追上去问申请人是谁,对方干脆利落的回答是任氏企业,甚至特别提示她法定代表人叫做:陆廷少。 很好,陆廷少终归是不会放过她的,既然得不到她,那干脆就赶尽杀绝,将她逼到绝境,让她连唯一的安身之处都失去,好让她去求他? 临西想笑,陆廷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怎么还不知道她的脾性,她看透了一个人,放弃了一个人,又怎么会去委曲求全,她宁可与母亲睡大街,也绝不会让陆廷少得逞。 她掏出手机,找到陆廷少,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然后,孑然一身地离开了她的家。 彼时,陆廷少盯着手机看了许久,她的回复让他很不是滋味。 “陆廷少,我宁愿从未认识过你,我和你从此再无瓜葛。不见。” 不是“再见”,是“不见”,多么狠得告别。 他以为他不会再痛,可为什么光是看到这样几个字,都能感受到她对他的轻蔑与无视,陆廷少的心还是被她刺痛,他无法平息内心的羞愧与愤怒,从沉默中突然爆发,狠狠将手机摔在了地上,零件像溅出的水花,蹦的四处都是。 站在一边的裴莎被这突发的场面吓的惊叫,然后,倚在墙边怯怯的看着他,一句都不敢多问。 陆廷少重重地呼吸,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他用双手按住脑袋,沉沉的低下头,过了良久,他看向裴莎,用极深沉的嗓音对她说:“莎莎,你回家去吧。” 裴莎一怔,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我给你在国外联系了学校,如果你想清楚了就告诉我,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要说他陆廷少还有一点以前的样子,恐怕也只是在裴莎这里了。 裴莎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该感恩他对她的恩赐,还是应该嫉妒他对临西的执念,从小到大,裴临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到了她这里就是求而不得、爱而不能。 “我想和你在一起。”她鼓起勇气,向他表白,“我爱你,不仅是爱你的优秀与魄力,同样爱你的阴暗与狭隘、自卑与怯懦,我接受你一切不好的东西,就像你愿意收留这样不堪的我。” 陆廷少怔怔看着她,他头一次发现这个拜金虚荣而又脆弱的女孩儿竟比谁都了解他,他很感动,甚至有那么一瞬的心动,可是……他不爱她。 “你走吧。”他重又低下了头,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愿再想。 裴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带着哭腔说:“再见。”然后,悄无声息的从他身边离开。 她走了许久,陆廷少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再见。”原来,还是有人愿意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世界对他向来残酷,那个他真心想留的人怕是永远的失去了。 几日后,临西收到了法院的拍卖通知,城西的房子眼看就要保不住了。一直以来,她都想脱离那个破败的家,可真当要失去的时候,她竟是如此的不舍。她翻出了自己的所有家当,结果发现,这么多年,她竟没攒下什么钱,到头来空留一声叹息。 她呆坐着,眼前晃着母亲忙碌的身影,这会儿她可到知道勤俭持家,早几年干嘛要赌呢,败光了父亲的抚恤金不说,连她的辛苦钱也通通搭进去了,现在唯一的房产也要失去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空的像一口无底洞。 房子拍卖的那天,她特意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做,等到忙完回到家中,裴母笑盈盈地迎上来,“小西呀,陈澈来看你了。” “来就来呗,你乐什么呀?”她看向客厅,陈澈已经站了起来。 “你们聊,我去做点饭去。”裴母进了厨房,临西脸上勉强的微笑消失了,面对陈澈,她也装不出来什么好心情。 “你找我有事?” “这个给你。”陈澈将一个牛皮纸袋子递给她。 “什么?”临西边问边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沓文件,仔细一看,居然是城西房子的产权证。她大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房子明明被拍卖了呀?怎么会到了陈澈手中。 “是任总进去前交待的,他说这房子是你们一家人的牵绊,陆枫在的时候,他没机会帮你把房子拿回来,后面如果房子被拍卖,他叫我无论如何也要抢下来,很庆幸,在拍卖环节陆廷少并未干预,所以我很顺利的拍下了。” 临西的鼻子突然一酸,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心都要碎了,他都这般处境了,居然还在为她的事操心。 “任环洋……”她将那牛皮袋子狠狠捏住,不知是在发泄还是在忍耐。 “临西,其实,有些话我本不该这时候说的,但……我还是提前告诉你吧,任总不仅为你把城西的房子拿回来了,你现在居住的这套房子,实际上……”他看了看天花板,“也已经在你的名下了。” 临西低下头,狠狠咬了咬牙。 “还有,他创立的基金会,已经将管理人变更为你,等正式的文件下来,我会亲自带你去办理接管手续。”陈澈抿了抿嘴,“临西,任总是真的爱你。” 临西闭上眼睛,再也藏不住内心无限扩散的难过,放声大哭。 裴母站在厨房门口,听得这一席话也是感慨万千。 陈澈走上前去,礼节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临西,请不要轻易放弃他。”说完,他便要离开,刚走到门口,她唤住了他。 “陈澈!”她追上来,泪眼模糊的问他,“告诉我,任勉在哪里?” 陈澈一怔,“你想干什么?” 临西顿了顿,说,“你不是不让我放弃他吗?现在只有他父亲能救他,我要去把任董事长找出来!” “可……”陈澈为难,“任总嘱咐过我,唯独这件事不能帮你。” “陈澈,你想不想救任环洋?”她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仿佛有火在燃烧。 “想,当然想!”陈澈答。 “那好,你记住了,我是自己找到任勉的,你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个消息。”临西抓住他的衣袖,满眼诚恳,“你只说这一次,说完后,这件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我发誓,守口如瓶。” 陈澈皱着眉头,内心激烈斗争着,可谁又能否认,他是希望有人去做这件事的。想了一会儿,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临西知道,她这一去找到任勉,她和任环洋的缘分就彻底尽了,可比起任环洋为她做的事,她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所有人都放弃他了,包括他自己,可是她不能放弃,这世上唯一的任环洋,不可以背负着罪犯的身份,为了他的父亲,为了他父亲的产业,一辈子葬送在监狱里,即便赌上他们两个的未来,她也不能放弃!绝不! --------------------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结局了,居然好不舍。 第69章 回首(大结局) 临西与陈澈去了一趟美国, 前后花了两周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任勉的处所,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高级别墅区,而是在一家癌症患者疗养院。 不过数月未见, 任勉瘦的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戴着针织帽,坐在轮椅上停在湖边晒太阳, 连背影都显得那么落寞。 人人都以为任勉出国是为了逃避制裁, 谁曾想他已命不久矣, 陆振豪才去世不久, 他也迫不及待想要去和老友相聚了吗? 让一个将死之人回去接受法律的制裁,这未免有些残忍,更何况,任环洋要是知道父亲现在这种情况, 一定会恨死她的。 临西心里乱成一团, 难以做出决断, 只好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的身影。 一个护士从她身边经过, 来到任勉身边,冲她这里指了指, 任勉看向她, 有一丝诧异, 但很快冲她招了招手。 该来的躲不掉,临西轻呼了口气, 朝他走去。 任勉远远冲她微笑, 神情甚是慈祥,临西一时无法将他与那个会对任环洋家。暴的父亲联系在一起。她客气地跟长辈问好, 也许是因为离得近,她看到他头戴的针织帽下没有毛发, 任勉的病情不容乐观。 “我一直在猜最后会是谁找到我这里,没想到会是你。”任勉笑了一声,随即咳嗽起来,气力是他现在最缺的东西。 “您感觉怎么样?”临西拍了拍他的后背,她明知这是徒劳,但面对一个病人,出于人道主义,她总该做些什么。 “暂时死不了。”任勉硬撑着,“你能来,我很替环洋高兴,他没看错人。” 临西心头一颤,都不用她开口,任勉自是知道她的来意。 “环洋说如果我来找您,他会恨我。”临西蹲下,与他平视,“您儿子爱您胜过一切。” 任勉呵呵笑,然后仰头看向天空,嘴角下垂,眼角泛了泪花,沉默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老天真会开玩笑,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看不开,都是孽债,因果报应啊。” “董事长,一切都还不迟。”临西站了起来,“我来是特意请您……请您回去的。” 任勉扭头看向她,露出一个微笑,“孩子,你早该来的,谢谢你给我落叶归根的机会。” 临西无言,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君王”最悲凉的结局。 “我带您散散步吧。”临西推动轮椅,推着任勉往阳光最绚烂的地方走去,这个人一生所沾染的秽物都将在今日被阳光蒸发殆尽。 一周后,任勉投案自首。 任环洋所涉各项罪名尽数洗清嫌疑,但因其包庇行为,他仍然受到了监。禁三个月的治安处罚。 两个月后,任勉因重病而亡,任环洋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时间飞逝,任环洋处罚期满从看守所出来的这一天,恰好是秋分,安城下了很大的雨。 天空昏昏黄黄,白天看起来变成了也变成了黑夜,任环洋穿着几个月前进来时的那套衣服,已明显不合时宜,秋风夹着秋雨使劲儿往他身上灌,他站在屋檐下避雨,被冻得瑟瑟发抖。 陈澈举着吧乌伞踩着雨水朝他奔来,“任总,对不起,我来晚了。” “有烟吗?”任环洋见到故人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只是想抽根烟。 陈澈愣了一下,随即掏出烟,自己叼了一根,给任环洋点了一根,两个人站在屋檐下,吞云吐雾,自是别有一番味道。 “以后别叫我任总了,任氏现在改姓陆了吧?”话是随意说的,但他的神情略微有些落寞。 陈澈深吸一口烟,吐出长长的一股白烟,“知道了,以后,我就叫你一声哥,你比我大两岁你知道吗?” 任环洋笑了笑,摇头,“还真不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阵,任环洋突然问他,“对了,她现在……怎么样?” “她?”下意识蹦出个疑问词后,陈澈立马意识到他想知道什么,“哦……临西她……她挺好的,她终于克服过去的心里阴影,正式回律所了,跟着陈律师,干的不错。”陈澈挠挠头,继续说,“就是……就是……她从你家里搬走了,她家在城西的老房子要拆了,她拿到了一笔拆迁费,据说数目还不小,所以……她把你房子的钥匙交给我保管了,还有……还有基金会她也没有接手。” 陈澈说的磕磕绊绊,也许是害怕哪些话伤到他,但任环洋只是静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过了一会儿,雨小了一些,灰暗的天空也露出一丝白光,任环洋弹掉手中的烟蒂,冲陈澈说,“走吧。” 两个人快速从看守所门前跑过,没有人发现躲在不远处的临西,她坐在汽车副驾驶里,隔着窗户,从任环洋出来的那一刻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步伐牵动着她的心,他的表情掌控着她的情绪,看到他健康安好,她便稍稍觉得现在这样的结局勉强还可以接受。 此刻,任环洋走了,她的心也似沉入了无底洞,空的要命。 任勉回国自首换他自由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跟任环洋之间回不到过去了。现在任勉过世了,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那就更不可能了。 临西只要一想到任环洋都没机会见他父亲最后一面,她就感到害怕,她怕任环洋怪她,怨她,真的恨她,她无力承受,与其最后留给他的是这些令人痛心的感受,还不如就这样不相见。 原来,眼不见为净,竟还适用于当下的情境。 “很难受?”坐在主驾的吴纪峰柔声问她。 今天是他专程载她来的,两人误会已经解开,作为朋友,临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走吧。”她闭上眼睛,什么都没做,却疲惫不堪。 “去哪里?” “回城西。” “哦?那里不是马上要拆了嘛,你还住那里?”吴纪峰发动车子,嘴里唠叨着,方向却还是朝着城西去了。 临西偏头看向他,“那不是还没拆嘛,别问了,我就是想回去看看。” 其实她没跟吴纪峰说实话,当他问她去哪里时,莫名的心中就蹦出了那个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 吴纪峰推了一把她的脑袋,笑说,“发什么脾气呀,送你过去不就是了。” 临西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不舒服,别过脸看向窗外,半晌,她郑重地说,“吴纪峰,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 吴纪峰绷着脸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还没开始行动就被识破了,心里真是不爽的厉害。 “得了吧,你少自作多情。”他斜睨她一眼,加速行驶,想尽快结束这种尴尬。 吴纪峰将她送到院子下面就掉头回去了,临西低着头一步一步往上爬,其实这段阶梯挺缓的,平日里爬惯了,从不觉得累,不知怎的,今晚脚底似灌了铅,重的抬都抬不起来。 她懊恼不已,干脆转身蹲了下来,抱头呜咽起来。 “小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心头一紧,缓缓抬头,看到的人是任环洋。 这一刻,她再也抑制不住泛滥的思念,一跃而起紧紧抱住了他。 “环洋,你终于回来了。”她下巴抵在他肩头,泪眼婆娑,泪眼婆娑,在丝丝细雨中不断重复着这一句,仿佛他离开了几个世纪。 “小西,我要走了。”他与她分开,眼中有泪光在闪。 “你说什么?”临西不相信他是来告别的。 “我要离开安城了,临走之前,我想正式向你告别。”他抬手将她额前散落的头发整理好,然后抿嘴冲她微笑,“照顾好自己。” 临西泪如雨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儿摇头,“别恨我,环洋,你别恨我,求你了……” “小西。”他哽咽着唤她的名字,“我不恨你。” 临西抱住他,“那你不要走了,我保证以后不去打扰你,你留下好不好?” 任环洋咬着牙,从她的怀抱中挣出,“听话,快回去。” “我不!我不听!你就是恨我,你在报复我!”她失去了理智,声嘶力竭。 任环洋的心口一阵钝痛,“小西……再见。” 他还是走了,从她的眼前渐渐远去,他走的那么坚决,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羁绊。 在那场秋雨之后,任环洋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晃三年过去了。 临西在律所做的顺风顺水,她和李正一起组建了团队,现在也是安城律师界数的上名号的人物。 而陆廷少将任氏彻底改头换面,成为了真正的主人,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可身边却独独只有一条狗相伴。有关他的消息,新闻报道时有播报,临西只是听着,心中不再有任何涟漪。 也许是做律师久了,看问题不再像以前一样单纯,非黑即白,临西回想过去的那段经历,再设身处地站在陆廷少的立场上分析,那件事不能说他错了,因为他,使得犯罪团伙被一网打尽,也许他错的,只是让临西失去挚爱。 关于裴莎,临西很欣慰,她终于成长,勇敢离开了过去的圈子,也接受了陆廷少的建议去国外进修,没有学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而是选择了外语,据说陆廷少去国外时还专门请她来做翻译,给了她不少帮助。 裴莎母亲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临西甚至觉得过去那个陆廷少在裴莎这里复活了,她想也许每个可恨的人都有他值得同情的地方吧,因为这样想了,她的心里也好受了许多,那难以解开的心结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至于那贼心不死的吴纪峰,倒是不再吊儿郎当了,他继承了父亲的遗志,成为了律所的合伙人。这几年,吴纪峰对临西百般照顾,也想与她再续前缘,也无数次表示会等临西状态变好再商量两个人的事情,但临西始终劝他赶紧找个好女孩儿,两人注定是错过了。 城西还是拆了,临西家里分到了一大笔钱,她在城里买了房子,供着贷款,母亲也终于不再打牌,而是自己开了一个裁缝店,重拾年轻时的梦想,一切看似都很圆满,但她的心里始终缺了一块。 临西偶尔还是会回城西去看看,因为旧城改造项目,曾经的火车道也被规划到别的地方去了,当她再次回来想看火车经过的时候,那里却已经变成了崭新的公路。 所有承载她回忆的事物,随着时间的流逝,仿佛全都消失不见了。 安城深秋的夜,一如既然的寒冷,她站在公路边的站牌下,不知在等什么,明知道火车永远不会来了,却还是舍不得走。 她拢了拢衣服,将自己包裹的严实些,背部往后面的灯柱上一靠,这样穿着高跟鞋的脚才不会很累。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仰头看向正上方,昏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带着点梦幻的色彩,临西蓦地鼻子一酸,心情莫名失落了起来。 三两行人与她一起等在站牌下,临西瞅了眼他们的表情,突然回忆起她与任环洋的初识的情景,那时他救了她,而她却以为他是个变。态,时过境迁,她颔首微笑,心中感慨万千。 最后一趟回市区的班车已经靠站,临西不得不离开了。 上车的时候,明明没几个人,却总感觉身后的人贴她贴的很紧,临西有些不爽,低头看那人的鞋子,真是搞笑,白布鞋上居然画了副女人的肖像…… 电光火石间,她的表情瞬间凝住。 就在这时,她闻到了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临西的心跳猛的漏了一拍。 她缓缓回头,看到了任环洋微笑的脸……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年多,终于走到了大结局。无论有没有人看,这都是作者非常认真写的一个故事。 我不喜欢女主的性格,但她就是这样一种客观存在,各种优秀,却又命运多舛,老天不会把什么好都给你。 我也不喜欢男主的性格,很偏执的爱一个人,但到最后还是选择了亲情,这是大爱。 这样的两个人,最终的结局是好是坏,其实我也不知道,不是为了虐而写,而是不一样价值观下两个互有心里疾病的人要如何拯救自己,拯救对方。 虽是言情走势的文,但还是想在里面浅浅地探讨一些东西。 希望看的小天使们能从中得到一些些启发。 亲爱的们,要努力生活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