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后帝君对我爱罢不能(快穿) 作者:许夷光 文案: 【沙雕甜心少女攻X大佬帝君受】 云奚仙君的死对头帝君要去历情劫了 借来司命那集齐古今中外各色狗血的情劫本子,云奚笑得呱唧呱唧——然后一不小心,穿进去了 云奚:? 司命:激不激动?开不开心?您穿的那位,正是要给咱帝君设劫又惨遭打脸,顺便为白月光提供上位机会的炮灰呢! 云奚:你才是炮灰,你全家都是炮灰!等等,欺负帝君? 我可以! 于是—— 第一世: “本该被他拒婚,再被白月光温柔抚慰”的新科状元站在门前 云奚:“不!爹!我爱他!!!” 状元:“既然二公子觉得在下不是良配,那…” 云奚阿巴阿巴:“呜呜呜娘子你不要拒绝我,我要和你一生一世不分离的!” 状元:…你不要过来啊 围观群众:夭寿啦,状元郎被太傅家的二傻子强吻啦 第二世: 本该是大徒弟的白月光殷殷切切:“仙尊,我对你钦慕已久…” 胖狐狸精一屁股墩下去,舔舔鼻子:“叽叽叽(美人看我看我看我看我…” 清冷仙尊面无表情,静默良久:可爱,想rua。 … 众位弟子:不得了啦,那狐狸精又在仙尊寝宫过夜啦 第三世 云奚是嗜杀暴君被迫迎娶的不死皇后 暴君愤怒且无助,钻进那一二三四五六个白月光的宫殿 皇后蹲在门口,字正腔圆:“殿下,殿下你睡了嘛?殿下,再不出来,我要念你写给我的情诗了。” 暴君:…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天下百姓:造孽啊!宝友这可不兴盘呐! 第一世,云奚坑完白月光,死遁了 第二世,云奚欺负完白月光,死遁了 第三世,云奚...死遁了 痛失所爱x3的帝君回到天庭,怒了:?云奚呢? 司命瑟瑟发抖:云奚仙君,他,他跟您白月光跑了! ———— 注意: 1.小世界里主角攻会死遁!! 2.请勿随意刷负,放俺一马让俺安静爬走 3.封面谢谢bs赠图(皆可用 4.给看到这里的宝贝巨大亲亲抱抱举高高,祝看文愉快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快穿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奚 ┃ 配角: ┃ 其它:预收拜托啦《阴郁大佬是我的小公主》 一句话简介:然后我跑了 立意:要树立远大的目标和坚定的理想,并为之奋斗 第001章 为所欲为有仇报仇 你看那精雕长梁,真精致。 你看那琉璃窗扉,真明亮。 你看这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若是忽略门外边一阵阵哭爹喊娘的嚎叫咆哮,绝对算上一副赏心悦目的好屋子。 只可惜声声嘈杂,魔音灌耳,云奚怎么捂着耳朵,怎么都捂不住那一阵阵声浪攻击—— “少爷,少爷您在不在呀?” “少爷,我这儿有新编的草蟋蟀,新买的糖葫芦,新来的话本子。” “云奚!你这要气死为娘的兔崽子!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闹退婚,怎地没本事开门啊?开门!你个小兔崽子!” … 作为他们口中的少爷本爷小兔崽子本崽,云奚缩在屋子里嗅着满鼻子的浓郁熏香,只觉得自己更像月老缸里那只不敢伸脑瓜的王八。 王八很惶恐,王八很害怕。 王八想知道他是谁他是哪里他在干嘛? 分明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坐在仙殿的摇摇椅上,摇摇晃晃乐乐滋滋看司命那顺来的情劫本子。 看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幸灾乐祸兴奋异常,结果呱唧呱唧地还没来得及笑上几句,手一滑脑瓜一磕,好家伙,他眼前一黑就进来了。 ——他就进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情劫! 情劫啊! 而且,还是他的死对头青华帝君的情劫。 云奚已经感到害怕了,要知道,情劫这玩意,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天上仙君一大把,帝君统共也就俩,听说那一位紫宸帝君历劫的时候,三步一个背刺两步一个陷阱,出来时血糊啦滋,整整闭关几万年愣是把自己闭成了个传说。 而他这位死对头帝君,生来还要更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怕啥来啥老房子起火,司命许是狗血里头泡大的,给他编得更是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真老惨了,闻着流泪,听者伤心的那种惨,闭关几十万年起步的那种。 云奚方才看过,正回味悠长。 帝君此世化名卿衡之,出生在书香门第,家世本算富贵豁达,奈何一岁就没了娘,两岁时死了爹,三岁死了爷爷,四岁时死了叔叔,五岁时死了伯伯… 反正到后面,除了个用药比金子还贵的奶奶,他一大家子人都死绝了。 十多个亲戚死完了的次年,家乡发起大洪水,卿衡之扑腾出来,一步一个泥脚印,背着奶奶走到京城,想要读书入仕改变命运。 读书要钱,好在进京城不久便遇着了个冤大头,啊不,贵人。 当然,能出现在他生命中的贵人,都是有所图谋,按司命的说法,这叫抑扬顿挫有起才能有伏伏伏伏伏。 起就是贵人给他钱给他吃穿给他读书给他攀扯关系铺设仕途。 伏伏伏伏伏就是在卿衡之考上状元后,贵人挟恩相胁,直接图他身子——要把自家的傻儿子嫁给他。 贵人是天下第一贵,不影响他的傻儿子是天下第一傻,傻且坏,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少爷,那叫一个心智不全,心肠歹毒,心狠手辣。 卿衡之是个读书人,很讲究知恩图报那一套,本要捏着鼻子吞了这个苦果,结果不得了,苦果不乐意给他吞——新晋状元郎还没来得及嫌弃傻少爷,先被傻少爷嫌弃了个彻底,各种闹着要退亲。 大庭广众之下,多次被全京城都嫌弃的傻子嫌弃,哪怕是状元郎也要被笑话,更别说是没根没底突然冒出来的新人物,京城世家谁都想踩一脚。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连屋顶都是赊旁人的倒霉蛋,一时之间被欺负得很惨,可好不容易扛过来,也有了心上一捧明月光,两人都快要在一块儿了,结果傻子又冒出来,闹着要拆散他们。 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明月光拆碎了。 帝君再倒霉也是帝君,卿衡之历经千辛万苦三年成了丞相,大权在握,却护不住心爱的人,自然要报复。 报复了,把傻子恁死了,但那明月光身子太弱,缠绵病榻,到底没留住,没熬个几年就死在他怀里,也便成了所谓的求不得之苦。 这苦比起亲人一个个死去哪个更苦且不好说,但要命的是,云奚穿成了那个傻少爷。 对此,云奚是拒绝的。 在天上就被帝君欺负,在人间还要被帝君恁死,他不要面子的吗? 而且,他才不要当傻子呢。 云奚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抱着镜子,看着里面少年人与自己同出一辙的漂亮面孔,有点委屈,自己明明那么仪表堂堂堂高大威猛(bushi),怎么就落得这么个苦命?阿巴阿巴?怎会如此? 再一边听着外边或劝或哄,一边不停地默默嘟囔:司命救命司命救命司命救命。 好歹,司命来了,却不是救命。 这缺德玩意先是一番啧啧称奇:“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云奚你钻帝君情劫里是要干啥。” 云奚:“我没钻,我就是手滑了一下,然后书砸脑壳了,司命,求求了,快把我提出去。” 司命摊手:“提不了,帝君已经在里边了,这本子就只能进不能出啊。” 云奚:“???” 司命心有力而行不足,他也没办法,谁叫他的情劫次次设得太难太惨,以至于许多仙君中途偶有觉醒,个个都想往外跑。 云奚心哇凉哇凉,他真诚道:“我总算是明白,为啥我每次路过,都能瞧见有仙君猫在你家墙根了,所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司命一顿,苦巴巴地正要说话,突然有些雀跃,“…云奚,那什么,别急,其实这是个好机会啊!” 云奚:“好机会个毛线团团。” 司命清清嗓子摇摇头,语重心长,“云奚,你太单纯了。” 相熟的仙君都知道,司命这厮忽悠人从来都是这个语气,偏偏云奚是个好忽悠的。 云奚:“你啥意思?” 司命的意思自然不能和云奚说,早在最初,他就不放心帝君,旁人小打小杀也就罢了,帝君历劫若是有个好歹,来日回位,他焉有命在? 原准备在自家宫殿里寻些小童下去伴着,现今云奚自个下去了,也算歪打正着,毕竟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像云奚一样不怕帝君,还傻呼呼的仙君。 司命问:“奚奚,我问你,你是不是讨厌帝君,想坑帝君。” 这回轮到云奚清嗓子了:“…咳咳。” 虽然但是,这说的有点太直白了,显得他像个坏蛋。 司命循循善诱:“你想啊,你再讨厌帝君,再想坑他,可你除了平日里给他果子里塞小虫,用原身砸他家窗子,打他家的神兽,还能做什么呢?” 云奚一愣。 是啊,还能做什么呢? 一个小小仙君,还能做什么呢? 在一众神仙菜鸡中,青华帝君是少有文武双全的神仙,千年前就能一个指头摁倒发狂的穷奇,什么一剑破九霄啊巴拉巴拉,都是说厌了的,想都不需想,打吧,肯定打不过,但说的话,八成也说不过——帝君总冷着脸,冰雪捏出来似的,多看两眼都让人心里发凉,大家都怕帝君,他其实也有丁点怕。 云奚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好没用…” 司命:“唉唉唉我的宝,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所以嘛,但在我情劫话本子里就不一样了,他不是帝君,又穷又弱,就算未来是丞相,现在也只是个才考上状元的穷书生,你完全可以为所欲为,有仇报仇,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哦。” 云奚又一愣。 有点道理。 司命郑重其事:“而且天界,大家都被帝君压着,敢怒不敢言,你难道不想为你自己,为我等众位仙僚出口恶气吗?” 云奚又又一愣。 没毛病啊。 云奚一小步,全仙君一大步。 这可是帝君啊,可以欺负的帝君千载难逢啊! 他突然就振奋起来了。 怎么回事! 大好青春,为何要在帝君压迫下度过?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为何还不敢正面出击? 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他!云奚!今天就要站起来!让天上各位同僚看看,什么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什么叫骨气! 他,就要狠狠地收拾帝君,要让帝君知道,他,云奚不是好欺负的。 说干就干,云奚迅速支棱起来,十分有骨气地,“哗”一声推开门。 伏着门的小厮姑娘们随着倒一片,只他娘亲还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说道,“…小兔崽子不叫人省心,那孩子来了,你爹已就去给你退亲去…哦?说到退亲便出来了?” 云奚一愣,“退亲?” 他娘亲嗔怪地看他:“是啊,你爹跟人就在门口说话呢,也是对不住那孩子,许是气着了,都不愿进咱家门了。” 完犊子,一开始就这么迅猛吗? 这么快就是名场面——傻子拒婚吗? 等等,可不能啊。 云奚脑子转得飞快,虽然说因为云家提的亲,云家又拒了亲,下了卿衡之的面子,让他被京城耻笑,但耻笑不是重点,重点是,退亲了还怎么欺负人? 还有什么比和一个傻子成婚更欺负人的? 还有什么比把人放自己旁边欺负更爽的? 云奚急了:“不行,不能退!” 说着就一路狂奔,跋山涉水正奔到朱红大门边,就听得一个少年在说话,那人生得一把悦耳清透的好嗓子,语气平静:“既然二公子一直觉得在下不是良配,那么,这门亲事…” 眼瞧着他爹,也就是云家老爷痛惜道:“这也实在是对不起贤侄了!“ 云奚连忙跑过去,“不!爹!不要,我不要退亲!我爱他…唔…” 卿衡之:“…” 他爹:“…”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同僚&围观群众:啊,刺激 —— 我胡汉三又肥来啦啦啦,开文啦臭宝们快出来一个个让我亲亲抱抱举高高(跟某光一起愉快地度过这个冬天叭 ps.喜欢就看不喜欢我们就撤,蹭蹭,不要动怒嗷 pss.小世界云奚会死遁嗷,就帝君一扭头,嘤嘤嘤我对象呢?我辣么大一只对象呢? —— 感谢投喂啦啦啦,扑上来呲溜就是一大口 昭和的地雷X3 翎的地雷X1和15瓶营养液 纯读者·阳光男孩的地雷X1 第002章 我就再亲你 原本,云府门外还是十分热闹的,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旁的不说,只新晋状元郎来京城首富家被退亲这个场面,就颇有几分值得叫好的气氛。 但云奚这一出场,登时便都沉默下来。 因为大庭广众之下,云奚把卿衡之给亲了。 天地良心,云奚觉得这不能怪他。 要怪,就怪他家这高门槛。 话说大户人家,都是有高门槛的。 云家若是从钱财方面而言,还是能算作大户人家的,但从文化方面而言,就很是有些局促。 早年间,云奚他爷爷是贩茶从商起的家,怎么说呢,就是土大款,从云奚他爷爷到他爸爸,也只是从外地的土大款进阶成京城的土大款。 土大款没啥文化,可没文化也要装得有文化才有底气,京城旁人家有的,他们家也要有,所以听说好人家的门槛高,便真将门槛修得很高。 家里头的门槛还只是一般地很高,那正门口的,就很是不一般地高了,板子高到小腿,就很容易绊到人。 这不,就赖它,赖它把云奚给绊到了。 卿衡之原本想的很好,他是来被退亲的,不进门,一是表明了不是一家人便不进一家门的态度,二也是给外边众人瞧瞧 ,他们可是红口白牙退了亲的。 却是万万没想到,退亲退到一半,只见这是迟那时快,迎面而来的云奚就是一个飞扑。 真飞扑,他的人直接飞出来。 他的嘴唇,也飞了出来。 并且成功地飞到卿衡之薄薄的嘴唇上。 吧唧,好大一声。 冷静自若的卿衡之只感到嘴唇一软,三魂七魄就去了一半。 而云奚眨巴眨巴眼睛,既清楚地听见周边众人的吸气声,也清楚地看见卿衡之睁大的眼眶里不停颤抖的乌黑眼珠。 初来乍到的,咋说呢,云奚此人,颇有些没心没肺。 第一时间,他竟没想着往后退开,而是茫然地认真打量帝君下凡后的长相。 青华帝君此人,人如其名,虽然年方不知道多少多少万岁,但乍一看还是棵青葱小树苗,举手投足间也自带清贵气质,往那里一杵,爽朗清举,萧萧肃肃,怎么看都好看,是往泥巴地里鼓捣几圈都掩不住漂亮的大美人。 想来有些羞耻,云奚从人间扒拉上去的话本子传记们,只要里面男角是神仙美人之流,他都忍不住往里边代入青华帝君的脸。 就,不论是多么黏腻的情话,或者行事作风多么奇葩还让女角念念不忘钟情至死的人物,只要安上那么一张脸,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应当引人入胜。 而卿衡之,保留了帝君那么一张俊脸,但或许是因为年少,到底减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意,眉眼间多了些文人特有的清朗和执拗。 凑近了看,眼珠子水润润的,眼睫毛也还挺长。 嗯,还挺香,是什么味儿? 墨水?书页? …嘴巴也软乎乎。 云奚原身是块石头,硬邦邦,生来喜欢软和玩意儿,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傻不愣登地还往上蹭了一把。 于是乎,卿衡之身形一僵,眼珠子颤抖得更厉害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云奚他爹和他的围观小伙伴们都惊呆了,静默片刻,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云奚他爹。 他爹到底年龄大,见多识广,心脏强大。 只见云老爷勉强笑了笑,就伸手拎住云奚的后脖颈。 一下就把人给薅下来,并怒斥:“兔崽子,这么多人呢,你对人良家妇…妇男做什么虎狼之事呢?!” 卿·良家妇男·衡之:“…” 他深呼吸一番,还没能说出什么,云老爷手一松,又是“啪叽”一下,软软的触感重新贴上来。 一下子到底没能把云奚扒拉下来,毕竟云奚这个姿势过于独特,上半身子在门槛内,下半身子在门槛外,整个人歪歪斜斜地靠在卿衡之身上,整一个金鸡斜立,那叫一个投怀送抱严丝密合大鸡依人。 而被大鸡依人的卿衡之好不容易逃脱魔唇,试图装作见过世面的不动声色,但失败了--天地良心,他长这么大,读的书里只教君子道天下事孺子学,还真没教过他,被退亲对象毫不留情地连续两次夺走初吻要怎么反应。 他是否应当给云奚一巴掌,再喊一声“流氓”,掩面哭着跑出去? 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云奚却率先作出示范,他抹抹嘴,一个转身,“bang”地一声就跪下了,还附带一声哀切的长鸣 ——“爹啊!!!” 这人哀哀切切地抱住他爹的大腿,神情悲痛欲绝,好似跟人私奔的姑娘被家里人当场捉着,正要给他那倒霉催的奸夫求情。 姑娘云奚哭天喊地:“爹,我不允许你分开我和卿郎!” 云奚他爹:“…???”我不是我没有。 围观群众们纷纷往前上了一步,目光炯炯,竖着耳朵要听这棒打鸳鸯的好戏码。 云奚泪流满面:“我已经和卿郎私定终身!他已夺了人家的清白身子,我…我非他不娶!” 奸夫卿衡之:“…???”我不是我没有。 云奚他爹先是大喜:“你们竟?…” 再是迟疑,“…你确定?” 卿衡之这如丧考妣的模样,怎么也不像私定终身非你不嫁的意思啊我的儿。 云奚一脸沉痛:“我确定我肯定!而且我昨日夜观天象,天象说了如果我不能把卿郎娶回家我们家就要没钱了就要穷得到野地里啃草吃!爹啊,我其实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啊!” 云奚他爹捧心:“…好了可以了别咒咱家了我同意这门婚事。” 他儿子的傻病好像更严重了,可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很无奈。 毕竟出于私心,他当然还是想让儿子把卿衡之娶回家,云老爷自认一双识人慧眼,总觉得卿衡之能长成那副仙人模样,定非池中物。 他们愉快地同意下来,卿衡之连忙表示:“云老爷,等等,我觉得…” 云老爷转而殷切地握住他的手,“贤婿啊,你觉得下月初十如何?你稍后可还有事?可要来同我挑一下良辰吉日?” 卿衡之:“???” 怎会如此? 他还没能说上一句话,好不容易退了一半的亲事便又被重新定下了? 卿衡之只听说过定亲了退亲的,哪有定亲了退亲退到一半又重新定亲的,况且他原先应下,只当云奚虽心智痴傻,但终归还是个好人,自己就算是嫁给他,侍奉终身,也算报答了云家这些年的奉养之恩。 不料上个月出的榜定的亲,这一个月时间,此人当真是一点没消停过,卿衡之不管到哪里去,都能听到旁人说此事,说云家那傻少爷如何嫌弃如何评论状元郎,说他如何与家里争,想要退亲。 本不甚在意,但前日他下朝,与同僚在花满楼闲聊喝酒,便听这人在邻座大放厥词大言不惭。 “我才不要娶卿衡之,当状元了又怎样,他住的地方就是我们家下人都嫌弃,离他近点,都生怕沾染那股穷酸味儿。” “算了吧,我可瞧不出来他有什么出息,被打发到到翰林修撰文书能有什么出息?” … 卿衡之生来有志,为生民立命,为百姓立心,才知道知自己在他人眼中如此不堪。 哄堂大笑之中,周边同僚复杂同情地看他,目光如小刀子般,生生刮下他的自尊与骄傲,叫他好似又落回到昔日家乡的滔天洪水中,身不由己,深陷泥沼。 故而,他听闻云家二公子为了反抗包办婚姻,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不曾进食用水了,今天便特意上门来,要退了这门亲事。 想到那人前几日在酒楼上刺耳的言论,卿衡之耳根热意渐退,他垂下眼,遮住眼底浸着水的冷,坚定开口,“云老爷,我们方才已商定要退亲,这突然跳到成亲,是不是有点又太过于儿戏了…” 云奚他爹摆摆手:“喊什么云老爷,乖孩子,喊爹,爹原只当你们同床异梦,却不料你两早已芳心暗许郎情妾意,我又怎么能当这棒打鸳鸯的大棒槌呢?” 险些被这一连串成语绕晕,卿衡之头皮发麻,“不不不其实我与二公子并无…” “奸情”二字好险就要吐出,就被云奚一把拽住袖子,一个趔趄直拽到他怀里去。 也不知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样大,卿衡之脸颊被迫触到那人肩上柔软丝滑的锦缎,又有些愣住,从前怎么不觉得,这云家傻少爷生得这样高。 浓郁温暖的檀香味道扑了满鼻,云奚垂眸瞧他,委屈极了,“卿郎,你不想嫁给我吗?” 当然不想,可受了云家多年恩惠,这话怎么都说出不口,而且,这恶人分明也不愿娶自己的,怎么事到临头,又摆出一副情深做派? 卿衡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只希望云家赶紧退亲。 可腰被一双手紧紧搂着,力道极大,好似他只要说出不想,便当场勒死他似的。 云奚眉头一皱,是痛斥负心汉般的悲痛欲绝,“卿郎,你不愿负责吗?” 卿衡之眸色沉静:“…我负什么责?” 云奚委屈:“你方才亲了我。” 卿衡之神色不改,“那分明是你亲的我,而且是意外。” 云奚继续委屈:“可我被你亲过了,我就不能再亲别人了。” 卿衡之:“…并没有这个道理。” 云奚继续继续委屈:“我不管,如果你不嫁给我,我就…” 视线一寸寸落下来,叫卿衡之觉得浑身都不痛快,感觉自己好似被猫爪摁住的鼠。 但不论如何,面上还是一派淡然。 他问:“你就如何?” 云奚凑得更近些,笑容明亮,“我就再亲你,亲你好多下,反正以后也亲不了别人了,外面这许多人,全京城人到时候都知道我把你给亲了又亲,你以后也不能再亲别人。” 卿衡之:“…” 沉稳的身形,不慎略歪了一歪。 作者有话要说: 亲上后,云奚(斗鸡眼):盯= = 卿衡之:??? ——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昭和 2个地雷 翎 10瓶营养液 鱼干好吃 3瓶营养液 来了就亲你满头包,muamuamua 第003章 不!不要离开我! 卿衡之就没见过云奚这样的人,大庭广众之下不知羞耻卿卿我我…啊呸! 成何体统! 他自认也是经过些大大小小事的,没那么容易生气,却还是感到…愤怒,当然,还有羞臊。 若现在给他一支笔一张纸,他定能洋洋洒洒写出一整篇骈文,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把这不知羞耻的绣花枕头狠狠骂一顿。 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修养又不允许他斯文扫地地爆粗口,卿衡之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到底只能吐出两个字,“松手。” 云奚没松。 并且搂得更紧了。 他对卿衡之的反应表示很满意,他才不稀罕亲他呢,说这话不过故意装傻子,气卿衡之罢了。 云奚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此刻更觉得当傻子幸福了,想干啥干啥,想说啥说啥,咋地,就几岁孩子的智力,还想怎样? 开天辟地宇宙洪荒,就没见过帝君这副样子,原本只是耳朵有点红,现在整个人都被气红了。 要知道,青华帝君最讨厌旁人靠近也最讨厌旁人碰了,曾几何时,有只未开点化的小兽,趁他浅寐试图钻进他怀里去蹭,结果别说蹭了,碰都没碰一下就被拎着尾巴尖,把毛都给拔光了。 看卿衡之这样儿,啧啧啧,只亲两口抱一下就气成这样,要是他到时候把帝君给娶了,日日摸爪搂腰,怕是能蹲在地上哭得爬都爬不起来。 这样想着,云奚就凑得更更近:“嫁不嫁?不嫁就亲你了哦。” 卿衡之不敢说不嫁,但要嫁,也实在说不出口。 他冷着脸闭着嘴,使劲地往后倒,跟对着饿狼似的,生怕他二话不说再来一口。 旁边众人看得饶有兴致,好似在看折子戏。 云奚他爹也目不斜视地仰望天空,当真是十万火急刻不容缓迫不及待千钧一刻。 而就在这十万火急刻不容缓迫不及待千钧一刻之中,卿衡之却不慎对进这饿狼的眼睛。 或是从不曾这样近地瞧过,竟不知往常面目可憎的傻少爷竟生得这样一副精致好皮囊,明眸皓齿,英俊清朗,尤其是那双眸子,星子般干净纯然。 而且这人凑得太近,红润干燥的嘴唇就在眼前,让他忍不住联想到唇间方才触碰到的柔软,实在难以忽视,以至卿衡之素日最为自傲的脑子都不小心搅成了浆糊——事情怎地就到了这般田地? 自己怎地莫名其妙就在这恶人怀里了? 卿衡之错开眼,云奚见好就收,“好了你同意了不能反悔了哦等着我去娶你吧!” 噼里啪啦说完,便拽着他爹一溜烟地跑了。 那身姿那速度,颇有往日里在帝君宫殿里做完了坏事转身便跑的风范。 且不说门外众人态度如何,反正司命,同他身边一众仙僚都沉默了。 他们就眼睁睁瞧着云奚强吻了帝君强搂了帝君,还威胁要强娶帝君不然就再次强吻帝君。 旁边与司命关系好些的仙君忍不住含蓄开口:“虽说云奚是在为帝君设劫,但这是否…有些太卖力了?” “待帝君归位了,莫不要捏碎了他。” “我只知道云奚虎,却不知道他这样虎。” … 司命咽了口口水,也有些怕了。 对于司命的担忧,已经玩嗨了的云奚毫无自觉:“我做的难道不好吗?历劫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等帝君他日归位,定然还要感谢我赠与他各种磨难,助他清心明智呢。” 司命提醒道:“…纵是如此,你也要考虑下自己的安危,你娶了帝君,便再出不得局了。” 云奚昂首挺胸,毅然决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顿了顿,又小声问:“难道你不想看帝君不愿嫁给我还被逼着嫁给我的样子吗?不想看他求而不得的样子吗?…他是还要喜欢上那白月光的,等到时候,他们心心相印,却被我扣着不能走,啧啧啧,那场景…” 司命:“…” 云奚不由与司命畅想起那未来美好的蓝图,那日定然雨水滂沱,卿衡之在河水的这一边嘤嘤嘤,白月光在河水的这一边嘤嘤嘤。 他们淋湿是衣衫,好似淋湿了羽毛再难腾飞的大鸟,他们隔着漫漫清水,却是隔着遥远的一生。 明月光悲伤无助地伸手,“卿郎,这一世,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卿衡之痛苦地捂住胸口,‘不!不要离开我,白白,我爱你啊!’ ‘卿郎!’ ‘白白!’ …而他,则撑着伞,拿着婚契,在河水上的豪华画舫上放声大笑。 云奚沉痛地总结道:“到底是世俗的扭曲还是礼教的泯灭,为何要受爱情的折磨?!真是男默女泪,太惨太惨了!” 司命:“…” 确实太惨了。 不过这对自己的身份接受的也太过良好了,司命目光复杂地看他,“你娶帝君当真没别的原因?” 云奚清清嗓子,“咳咳,当然还是有的。” 哪怕是传音,也忍不住压低了嗓子,他对于做坏事的自觉还是有的。 云奚:“我要把帝君娶回来端茶倒水鞍前马后,让他吃长虫子的果子,还要他给我暖好床再踹他下去!对了,他不是讨厌别人碰他吗?我就要碰,各种碰。” 对此,司命也只能干巴巴地夸道:“…真棒。” 这种旁人不屑一顾的小把戏,也就云奚煞有其事地不觉得幼稚,反而越说越开心,分明是个几万岁的老家伙占了个少年人的壳子,但看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倒更像个几岁的天真孩童。 当然,这也是司命将云奚诓来的原因,他良善稚嫩,想来再坑帝君,也坑不到实处。 而云奚还美着呢,就听到门外有姑娘敲门,声音小小,当贼似的,“少爷少爷,白公子邀您到后门去,说有事找您。” 云奚眼前一亮,“白公子?” 好家伙,河那边嘤嘤嘤的明月光来了。 明月光姓白,名无涯,按司命给的剧情来说,这可真是个世无其二的奇男子——奇就奇在,他不仅是卿衡之后来的心爱之人,也是傻少爷一直放在心尖尖上捧着的宝贝疙瘩肉。 是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傻少爷起初不喜欢卿衡之,非闹着要跟人退亲,后来又为什么非闹着要拆散人家的原因了。 傻少爷喜欢白无涯,喜欢得天崩地裂要死要活,那神智颠倒五迷三道的,白无涯就是要他的心肝脾肺,都能立刻一刀子剖下去。 但白无涯不稀罕他的心肝脾肺,毕竟再怎么喜欢,他也是个傻子。 白无涯不稀罕傻子,却不介意利用傻子。 小时候,白无涯只需随便哼唧几句有的没的,傻少爷就把他觉得惹了他心尖尖的通通差人打一顿,白无涯只需随便腻歪几句好的坏的,傻少爷就把他觉得他心尖尖想要的一概双手奉上。 长大后也是一样,白无涯作一点委屈作态,傻少爷就红了眼,恨不得把天底下欺负了他的人通通打包丢护城河里。 想那白无涯,对傻少爷唯一的算漏,就是这傻少爷竟有丝病娇属性,知道自己被骗了,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毁掉,且成功地毁掉了。 打进这书里,云奚对这人就好奇心满满,他想知道这人段位得多高,长得得多漂亮,才能把傻少爷逗弄得跟小狗似的。 结果…好了打扰了,不关白无涯的事,完全就是傻少爷自己傻。 他怎么会喜欢这种随风摇摆摇摆,摇摆得要不是拽着门框就要被吹上天的瘦竹竿啊啊啊啊? 等等,这人这模样这姿态怎么越瞧越眼熟? 云奚:“这是白玖吧?是白玖吧?绝对是白玖吧?!” 司命:“…” 司命:“他都改了模样,你怎么还认得出来?” 云奚不可置信,“天底下除了他还会有人能露出这种表情吗?” 在旁人眼中或是三分哀怨,三分体谅,四分忍气吞声,但在云奚的火眼金睛中,就是三分欠抽,三分欠揍,四分矫揉造作。 每次他俩打完架一旦到人前,这厮就摆出这么一副做派,好像前边把云奚摁在地上咄咄咄啄的人不是他似的。 说来,他与白玖也算是积怨良久了,而这怨,原也有青华帝君一点瓜葛。 白玖原是青华帝君路经东山捡到的一只白鸟崽子,与帝君同为羽族,又身负仙缘,就被托付给了西方佛祖教养。 多年后回来,就位列仙班成了一方星君,被帝君养大的崽,回来后自然各方各面护着帝君,护着护着,就发觉自家帝君有了这么个小对头。 青华帝君是从不跟云奚闹的,倒是白玖,总要跟云奚对上一对。 就,各种对。 今日西方来人讲经,云奚在底下不小心睡着了,白玖就故意扯他席子让他跌相。 明日云奚阴了二郎神家的狗,就留下一大把白玖的鸟毛,让白玖被三天两头追着咬。 后日云奚的话本子莫名其妙失踪了一大堆,大后日白玖的鸟窝也不知道被谁掀翻了。 日复一日的,两个人只要放在一块,绝对是你咬我一口我啃你一下的鸡飞狗跳。 云奚愤怒,云奚不满,云奚生气。 云奚要整的人多了一个。 但白无涯显然没有被整的自知,他远远瞧见云奚,未语泪先流:“奚奚…”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云奚:“…”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造为啥青华帝君叫青华帝君嘛 因为谁不想上清华呢阿巴阿巴(顶着锅盖跑 北大:是我不配吗? —— 以下幸运读者,就让某光来献上香吻一枚(歪了歪头,脸颊红扑扑地撅起了樱桃小嘴,并不住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做做做样子 1个手榴弹 隰有荷华 3个地雷 做做做样子1个地雷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念青 12瓶营养液 噜啦啦噜啦啦 5瓶营养液 昭和 1瓶营养液 第004章 我明日能娶卿衡之吗 云奚姓云名奚,被亲近的神仙都是唤作奚奚,但可能是他讨厌白玖的缘故,总感觉这人这样叫他,是在嘻嘻嘲笑他。 他果断往后退一步,警惕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无涯勉强稳住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身形,潋滟地望他,“我听说你今日对卿衡之…” 那欲言未尽欲语还羞的小样儿,那黯然神伤哀伤欲绝的话语,啧啧啧,再配上那站在萧瑟枯叶中的飘逸身姿,要不是知道他相中的是卿衡之,云奚还真以为他对自己多么深情呢。 不过纵是如此,寻常人谁舍得让这样的美人暗自垂泪呢? 云奚不是寻常人,他舍得,很舍得,要不是司命在耳边死命嚎着让他好歹维持下基本人设,他甚至想当场放个风筝。 白·风筝·无涯还悲伤地等待他的解释。 云奚沉痛解释道:“是啊,我今天对卿衡之上下其手,亲了好几口,还定下亲,过几天就娶回家呢。” 白无涯捂着心口,脸色愈发苍白,“奚奚,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但就算再气,怎么能…” 云奚也捂着心口,捏着嗓子:“无无,别多想,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白无涯:“…” 白无涯眸光微微闪烁,云奚精准地捕捉到他脸上闪现的一分恼意,下意识就要往后躲。 这臭鸟每次要叨人,就要先这德行…别问,问就是被叨怕了。 但到底没真伸嘴过来,白无涯垂下眼:“奚奚,我原对你,也是有心的,但你早有婚约在身,我又怎么能心无旁骛地与你交好呢,我…我本是想等你退了亲,再与你说,可…” 这话说得,好像退了亲他就要跟自己成亲似的。 但据云奚所知,在决定要和卿衡之定亲前,云奚他爹就派人去白府打探过口风。 白无涯家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话里话外都是他要入仕从官,明里暗里就是云奚心智不全,配不上他们家顶顶聪慧的好公子。 装模作样的,老坏老坏了。 云奚心下吐槽,却作出惊喜的样子,“真的吗真的吗?你对我当真…?” 白无涯泪光闪烁,秋水般的眸里划过一丝嫌恶,语气却温柔:“自然当真,我原以为你知道,这才…” 云奚连忙就凑上前去,“无无,那你这样喜欢我,怎么哭得这样含蓄?” 白无涯:“…?” 云奚疑惑不解:“娘亲说了,若喜欢的人同旁人在一起,被落下的定是要嚎啕大哭的,你为什么没流眼泪?你不哭,肯定是不喜欢我。” 白无涯:“???” 喜欢你?你配吗? 还非要他哭,凑合凑合差不多就行了。 白无涯不耐烦极了,可云奚泫然欲泣地望他,一副“看吧,你果然不喜欢我”的模样。 他偏过脸,是一撒手,转身就能呜呜呜哭着跑。 这傻子生得一副好皮相,脸颊有些嘟嘟的婴儿肥,眉眼却英俊,他认真地看他,便显得眼睛愈发大,愈发委屈,倒压下原本那一股傻气,生生添了些干净稚嫩的少年气息。 对着那双澄澈的眼,白无涯有生以来头一回有些内疚,到底是抿了唇,“傻奚奚,我怎么会没哭呢,我哭得可伤心可伤心了。” … 愣是真真假假伤心欲绝地掉了好一会儿眼泪,白无涯才终于忍不住先叫停,他问:“奚奚,天已暗下,你不冷吗?” 云奚深情款款:“怎么会冷呢,我瞧见你,就觉得浑身滚烫四肢舒展,别说天已经暗下去,就是再在这里再呆到天明也行啊。” 他当然行了,反正他穿的多。 正是深秋,云奚出来时就觉得凉飕飕,加了里衣还故意多添了披风,而白无涯却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衫,站在萧瑟秋风里,起初还算好些,夜风起了,几乎都要抖成个竹筛子。 靠得近,云奚都能清楚地听到这人牙齿细细发抖的声音。 冷就对了,冻死你个坏心眼的鸡崽子,瞧着白无涯目光落在自己肩上,云奚把披风掖得更紧些。 两个人互诉衷肠互诉得天都黑透了,云奚才意犹未尽地放过白无涯。 他哼着小调往回走,拖拖沓沓三步一回头,不住地承诺道:“无无你等着,既然你与我说了,我肯定会退了亲再来娶你,你要相信我,我们在天一对比翼鸟,在地一对旱鸭子,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退亲个毛线团团,娶你个毛线团团,云奚才不要看他俩凑一块狼狈为奸呢。 偷着没乐两声,就迎头遇上他亲爹。 云老爷伸手拎住云奚的后领子往厢房走,他恨铁不成钢,“你是又去见白无涯了?” 云奚:“是啊。” 这两个字出来,云老爷感觉自己头发都要再白两根。 云老爷气得胡子都在抖,“你这没出息的兔崽子瘪犊子王八羔子,晌午才对衡之摸来摸去亲来亲去,这会儿就见一眼那狐狸精,又把魂给丢了?” 云奚把他爹扶到椅子上坐下,仔细揣摩一番后,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一句话里,只卿衡之是个人?” 云老爷:“…你这抓不住重点的孽畜!” 他都快给气厥过去了,一半是因为这不省心的蠢儿子,一半则是因为那白狐狸精。 云老爷不喜欢白无涯,云奚有多喜欢,云老爷就有多不喜欢。 倒也不是因为多精明看得出那人好或不好,只是不乐意自家心肝给旁人糟践。云奚再傻再不好,到底也是他的儿子,父母爱子,且别说是个傻子,哪怕就算是粑粑,在他们眼里也是金灿灿香喷喷的粑粑。 云老爷愤怒,但愤怒成了习惯,慢慢也能自我调节下来。 他深呼吸几次,到底软了语气,“我儿啊,爹知道你喜欢他,但你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已跟衡之又定下亲,有了卿衡之,你就不能再喜欢白无涯啦。” 云奚大受震撼:“我早就不喜欢白无涯啦。” 云老爷:“…那你今日里是在…?” 云奚瞎话张口就来,他正色道:“我在盛情邀请他参加我的婚宴,原先看他生得好看我才跟他玩,但我今日发现,卿衡之生得更好看。” 云老爷:“…” 虽然不可否认这是事实,卿衡之确实模样要比白无涯好看许多,但他还是被自己儿子毫不掩饰的渣给惊到了。 云老爷从前只考量着要如何给自家儿子找个好男人看管托付,望百年之后有人能好好待他,如今却猛然惊醒,他儿子可能就不是个好男人。 他…他对不起衡之那孩子! 云奚尤在乘胜追击,“爹,所以我何时能将卿衡之娶进门?他生得好看我想日日看着他。” 云老爷:“…啊咳,不急不急……” 云奚:“爹,明日如何?” 云老爷:“…” 明日是不可能明日的,除去生葬之礼,也就成亲了,这事怎么都需要细细商酬一番。 可云奚不懂人间规矩,他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把帝君娶回家日日欺负。 于是乎,从那日开始,云老爷就惊讶地发现自家儿子突然不再出去闹了,改闹他了。 一扭头,云奚问:“爹,我明日能娶卿衡之吗?” 二扭头,云奚问:“爹,我明日能娶卿衡之吗?” 三扭头,云奚问:“爹,我明日能娶卿衡之吗?” … 云老爷不敢扭头了。 他儿子好似个年近五旬还不曾出嫁的老女子,恨嫁恨的惊天地泣鬼神。 到月底,云老爷到底捱不住了,午后,他无奈地对上云奚小狗盯肉骨头似的目光,长叹一声,“翠红,你去问问卿家,下月初十可是个适合嫁娶的好日子吗?” 卿老太太倒是个速度快的,不过两个时辰,姑娘就回来说,“卿家应下了,说确实是个好日子。” 云奚便登时欢呼起来,“爹,那我们是不是能印请帖啦?” 云老爷叹息:“是啊,兔崽子。” 就等着这个呢,云奚赶紧唤人来,“快,第一张请帖务必送到白府去。” 云老爷:“…” 自从发出那张请帖,定下成亲的日子,云奚就不再出门了。 谁的邀约都不去,问就是修身养性为成亲做准备…好吧,其实就是怕被打。 卿衡之肯定是不愿意嫁他的,白无涯也肯定是不愿意卿衡之嫁他的,若是他们找他出去商谈,谈不拢,然后给他套一顿麻袋怎么好? 司命表示:“你想多了。” 云奚煞有其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惯是又菜又爱玩的典范,每次惹毛了人,就往自己窝里扎,真被薅出来索性就化作原身,反正皮厚,天雷打上去也不痒不痛。 但如今肉体凡胎的,可不兴冒这险。 而这一家里蹲,倒教白无涯和卿衡之真有些无计可施了,再怎么要折腾,也要对手出来才成。 云奚人不出去,耳朵却时刻四处放着。 一耳朵有言:“少爷,白家公子昨日去了凤鸣寺,运了一箱金子请大师算卦,要他说下月月初星相异动,不适合成婚,若执意成婚,夫妇二人必当一死一伤不得善终。” 云奚当机立断,叫了两箱金子远程投放。 第二日清晨就听到红纸红绸的当街叫卖声,愣是卖贵了好几钱。 因为人大师说了,下月月初至十五,每日都是适合嫁娶的吉日,只要是在那时成婚的夫妇二人,定能举案齐眉花好月圆白头偕老同心同德。 不多时,一耳朵又有言:“状元郎去了太傅府,想请太傅出面说道说道。” 真要命,不论是朝堂还是市井,都无人能与太傅抗衡,倒也不是旁的,这小老头啰嗦得颇有盛名,一人抵十人百人,喋喋不休滔滔不绝侃侃而谈,不达目的绝不闭嘴。 云奚连夜把他爹娘打包送去西郊庄子里玩,自己则装病不出,一连装了一个礼拜,愣是把太傅他老人家熬真病了。 直到距离成婚还有半个月时,白无涯捱不住了,直接上门来。 云奚没见,让姑娘出去说他误食毒蘑菇呕吐不止。 距离成婚还有一周时,卿衡之也捱不住了,要上门来。 也没见,让姑娘说他误食毒蘑菇了下泄不止。 两人又是送药又是劝医,但云奚说什么就是不出去,就趴在围墙上,看着他们你来了我走我走了你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 啵啵我的乖宝们,疯狂抛媚眼 昭和 13瓶营养液 念青 6瓶营养液 季书珩 3瓶营养液 感谢灌溉~ 第005章 母爱!是一座高高的山 这近一个月里,酒楼唱坊里久不见这人影,京城里都在传,云家那二傻子给他爹娘把腿打断了捆在家里,只能在地上爬。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云奚平日里没事干,就喜欢挂在后院围墙上晒太阳,就常能听到墙下边来人猜他从哪儿爬到哪儿。 当然,他挂在围墙上不是为了听那一耳朵,而是为了听斜对面茶楼里的说书。 那说书先生是个老人,却颇会结合当下时事说故事,白无涯来的那次,云奚与他隔着一扇门。 白无涯还是那个黏黏糊糊的调调,但声音要低不少。 他轻轻叩门,“奚奚,你且让我进去,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听不听臭鸟念经。 云奚深吸一口气,“我已定下了亲许了人家,白无涯公子,是我对你不住,可终究是有缘无份,你就不要再执着于我了!” 语气沉痛,字字啼血,嘹亮高昂,振聋发聩。 尤其是“白无涯”三个字,可谓惊天动地。 于是那日傍晚,说书先生来了一出还珠吟,好好说道了一番何为恨不逢君未嫁时。 卿衡之来的那次,则是先与云家父母见过面再来的。 瓮中捉鳖。 人踏入房中时,云奚正摊在椅子上啃糕点瞧小书,一见着卿衡之就懵了,尖叫一声,捂着眼睛就往外跑。 鳖立刻成了个脱光衣服给人瞧见了的黄瓜大闺女。 卿衡之:“…”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有多么貌丑,竟如此不堪入目。 他一面自我怀疑,一面跟着往外走。 没跟上,云奚直接爬到树顶去了,而哪怕身在危乎高哉之地,他也愣是倔强地仰着头。 卿衡之:“…你先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云奚喊道:“卿郎,我知道你对我爱得深沉,等得心切,但结婚之前夫妻二人见面不吉利!你且再忍上一忍!” 树高风大,那句“忍上一忍”随着风不知传了多远。 于是那日傍晚,说书先生来了一出崔莺莺,好好说道了一番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不知道另两位主角是何感想,反正云奚是听得津津有味,城中众人也听得颇有嚼头。 日复一日,十几个故事说尽,黄道吉日便也到了。 天还没亮,云奚就被他娘一个脑瓜崩给崩醒,跟个人偶似的穿扮上红色喜服,束起漆黑长发,便要嫁人…阿不,娶媳妇了。 流程并不复杂,他只需拜过爹娘和祖宗牌位,骑着马领着一车车嫁妆到卿家去接亲,接完亲再回来同卿衡之拜爹娘天地,与众人吃席。 可第一关便被卡住。 作神仙的大都没爹没娘,真要找个仙侣什么的,手牵手在人前走一圈,再叫司命这个八卦精知道,基本也都知道了,故而云奚实在没什么经验,他不是很明白,就,做儿子的娶媳妇,当娘的都要哭得这么惨的吗? 云奚他娘:“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儿砸…我的小兔崽子哇…” 云奚:“…娘。” 眼瞧着妇人穿着喜庆的绛色衣衫,好好一个窈窕美妇哭得这样凶残,他心里软乎得不要不要的。 这,就是人间传说的母爱吧! 母爱!是一座高高的山! 母爱!是一条弯弯的河! 母爱!是一个温馨的家! 云奚自打来到人间,不是被撵就是被骂,好不容易感受到母爱的温暖,一时间热泪盈眶。 他饱含热泪,忍不住说:“娘,你要实在不舍得,我就不娶卿衡…” “之”这个字还未出口,耳朵就被他娘给揪住了。 云奚:“…” 云夫人带着哭腔,凶性不减,“你个小兔崽子在说什么?” 云奚:“…疼疼疼疼疼,娘娘娘快撒手!” 云夫人:“你今个不把媳妇讨回来,就出去讨饭吃!” 云奚:“…” 大胆,他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玩意竟敢想要母爱! 他爹在旁边扶着爱妻,也忍不住拭泪,感慨万分:“奚儿,你娘与我自你三岁起,无一日不在担心你娶不上媳妇,整整十五年啊,今个不要胡闹,好歹,我也算有脸去见你爷爷奶奶了!” 云奚:“…” …这得是多担心啊。 背负着爹娘的殷切期盼出门,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方小世界,云奚莫名也有些沉重和紧张,好像自己真的是云家少爷,真的要去娶个相伴终生的媳妇回来。 不过一把媳妇冠上帝君的脸,又立刻清醒起来。 天上地下,除了他,还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娶凶名在外的青华帝君吗?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云奚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踏进了卿家的门。 卿衡之家距离云家不过一条街,气氛却全然不同。 卿家人不如云家人多,气氛也不如云家热闹,除了门口窗户上粘了几个皱巴巴的“喜”字,也真没什么喜庆意味。 到卿衡之门前停下,周边候着的都是些书生打扮的人物,他们脸上没什么笑意。 瞧云奚的眼神也活像是在看强娶民女的恶霸…不用想,这肯定是卿衡之的那些同窗好友。 发觉同窗好友们都盯着自己瞧,这云奚会怕吗? 当然不会。 云奚睁大眼睛,一个个瞧回去,非把人瞧得错开眼不可。 不止错开眼,连脸都瞧红了。 云奚扬起下颌,轻哼一声,昂首挺胸地往里走了。 却没听到身后有一人小声说:“衡之兄好福分,我竟不知,云家二公子有天人之姿。” 须臾,云奚好歹是见着卿衡之了。 卿衡之虽然穿着一身红衣,但看着也不太喜庆。 他浑身都是僵的,喜帕摇曳间露出的下颌也明显绷紧了,莫名一股子倔强感,就差没把“被强娶”三个字在全身连带着发丝都写满。 倒是旁边扶着他的老妇人,发边一只颤颤巍巍的红花,笑得是真心实意的开怀。 全场唯二笑得开怀的,还有云奚。 能不开怀吗,瞧着卿衡之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他就仿佛看到欺压帝君的日子在朝他招手。 卿衡之隔着红绸帕,冷淡的目光触及那灿烂的笑意,一顿,微微偏开头。 …好端端的,笑得这样好看做什么。 下一秒,卿衡之却再无暇顾及云奚笑得好不好看了。 他眼前一晃,就发觉自己竟被背起来了。 虽是男子之间嫁娶,按照惯例,还是需背起来跨火盆的。 云奚走过去就是一捞一扛,少年人动作大大方方,丝毫不扭捏,但或许是过于不扭捏,反倒让围观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有种奇怪的既视感。 就,土匪强娶文弱书生。 但不得不说,也真没谁家土匪能长出云奚那张精致的脸。 旁人忍不住在心中惊叹道,云奚虽傻,但不作怪相,也是个颇为耀眼的少年郎。 耀眼的少年郎背人背得十分轻松,跨过门槛时将人还往上颠了颠,教卿衡之更紧地压在他身上。 轻浮。 如斯轻浮。 卿衡之抿着唇,他读万卷书,如今满脑子也只能想到轻浮二字。 寻常妻子怎会因为夫君的背起感到恼怒? 说到底,直至此时此刻,他仍无法将自己作为云奚的妻看待。 如何能? 不久之前,新科状元郎纵马过长街,如何肆意,如何风流。 如今… 卿衡之抿着唇,指尖搭在这人肩上,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趴下去,但整个人到底还是趴下去。 趴伏下去了,就更明显地感受到云奚尚不宽广的肩膀。 柔软的绸缎微微触碰住他的下颌,熟悉又陌生的温暖味道嗅进鼻尖,这样名贵的味道他是从不曾用过的,上一次闻见,也是在这人怀里。 卿衡之垂着眼,看着脚下一小方移动的土地。 说来可笑,有记忆起,卿衡之还不曾认真地倚靠过任何人。 孤独久了,便总觉得自己顶天立地,再无惧怕之物,就好像生在苍茫平原上的孤犬,冷泉可用,腐肉可食。 可被这样轻易地亲近背起,就好像告诉他,原来他并非那么坚不可摧,生为野兽自然不惧风雨,可有的选,谁不愿当作家宠,不必拼命,躲藏在屋檐下以免风雨? 险些就被那一点暖诓得认了命,卿衡之眼眸低垂,冷意微散,就感觉屋檐一歪,似乎要将他摔下去。 云奚:“抱歉抱歉,我脚滑了一下。” 卿衡之:“…” 他好险没掉下去,但眼前开阔,现出一片鲜红明亮之景,显然那红绸布,飘落半边。 众人本就不如何大的喧闹声骤然歇下,云奚手忙脚乱地,要伸手扶盖头,可一抬眼…阿巴阿巴。 卿衡之可真好看。 分明他身上穿的喜服和自己身上是一个式样的,为何自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却如此俊朗? 脖颈修长,轮廓清隽,眸子与发丝都是漆勾出似的。 被嫁衣一衬,白的愈白,黑的愈黑,因为离得近,他唇间那一点红,也愈发红得夺人魂魄。 从前只见青华帝君一袭白衣,清淡孤冷得很,好似冰雪捏造,如今瞧见卿衡之这一身热烈红衣,生生压下那身淡漠冷肃,倒是不曾见过的浓墨重彩。 云奚懵懵的,被他娘掐过的耳朵尖后知后觉地火烧火燎起来。 帝君…啊呸,他媳妇真好看。 得允许他沉迷一小会儿美色。 云奚惯常是个瞧脸的,生的好看的仙君找他玩时,他唇角的笑都真许多。 而沉迷着沉迷着,一时就有点痴了,围观娶亲的百姓们也看痴了,这二人都是难得的好皮相,红衣灿灿,相得映彰,一时之间竟不知先看谁才好。 卿衡之:“…你不走了吗?” 他把盖头拉好了,见云奚眼珠子几乎还黏在自己身上,才冷下去的脸又热了起来,但语气还是绷得紧紧的,听起来有种别样的冷淡。 带着那样的冷淡,卿衡之拜天地。 卿衡之拜高堂。 卿衡之被送入洞房。 …卿衡之等得快睡着了,也没瞧见新郎。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冷淡?我不信 —— 评论区的朋友们,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那边的朋友,你好嘛? 这边的朋友,嗨起来~ 第006章 情窦初开不知节制 新婚之夜,新郎本郎不在洞房,而在赏月。 他一面赏,一面说道:“要知道,云家是天下首富。首富懂吗,天下第一富,所以我猜,除了天下第一高的门槛,还有天下第一大的院子…” 司命:“够你走两个时辰的大吗?” 云奚委屈地闭上嘴。 好吧,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下第一大的院子。 他只是聊以□□,用作迷路的借口罢了。 ——是了,云奚迷路了。 ——他不仅迷路了,还喝醉了。 司命:“我觉得你应当走左边。” 云奚扒拉了一下领口,倔强道:“那我走右边。” 司命:“…” 真造孽。 右边只有一颗树。 不得不说,这委实是一门十分受云家重视的婚事,因其之重视,且不说白日里满街红箱,满城喜庆,就是到了家里,每一条道路旁边的树上,也都装饰了红色的绸带和明亮的灯笼。 云奚卷进红绸,眼睛带着水光,亮晶晶的,活像个灯笼精。 司命十分头疼。 云奚也头疼,刚磕出的头疼。 他皱着脸,“我是个傻子,他们怎地都不找人来扶我一把?” 可到底没人扶,估摸是这些时日正常得有些不正常,以至于家里人都忘了他是个傻子。 云奚连滚带爬、连跳带走,一面走一面拆挂在身上的绸。 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寻着那红彤彤的屋子,一推开门…就瞧见坐的邦正的卿衡之。 云奚顺手解开外衫,刚掀开那红盖头,一句用来吓唬人,酝酿已久的台词“小娘子让爷来好好疼疼”就卡在嘴里。 卿衡之坐在红绸下,身姿笔直而倔强,好似冬夜里压着雪的竹,自带一股韧劲,也自带冷感。 就,“敢娶我?放冷气冻死你”的那种冷感。 因没披着盖头,杀气更足,云奚对进那双因微微抬起更显凌厉的眼,一时间进去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 八分醉被那一眼愣是看醒了神。 不是因为别的,就这眼神,活脱脱帝君本君。 每次云奚偷了他家桃子揭了他家瓦,或是把他家神兽的尾巴打麻花辫啥的,帝君就板着这张死人脸这样看着他。 万年不变的冷淡自持,隔三差五便见上一见,望而觉寒。 云奚:“…” 云奚哆嗦了一下,默默地往后退了退,又退了退,果断把才打开的房门“啪叽”一下关上了。 卿衡之:“…” 瞧见云奚朝着他脱去外衣的惊讶,瞬间成了不解和茫然。 发生了什么? 他不就抬头看了云奚一眼吗? 而且就算是躲,不也该是他躲吗? 卿衡之一时间被云奚的举动捣鼓得有些措手不及,这算是新婚之夜把丈夫给赶出去了吗? 外面下人如果看到了,告诉云家长辈,会怎么说他? 告诉了他奶奶,老人家又会怎样想? 里边那位茫然,外边这位也失措,云奚蹲在门口,指尖在地面上划来划去。 是帝君。 不是帝君。 是帝君。 不是帝君。 … 他爱玩不假,但也是真的惜命,正考虑着要怎么试探一下里面坐着的是谁,就听得身后门扇打开,那人硬邦邦道:“进来。” 哦,是卿衡之。 云奚就进去了。 他背着手,努力将怂哒哒的脊背支棱起来。 卿衡之还没说话,云奚就气鼓鼓道:“你凶我!” 卿衡之:“…我没有。” 云奚:“你瞪我了!” 卿衡之:“…我…” 好吧,确实瞪了。 卿衡之自认不是什么温和可亲的性子,早前,他在学堂里也教过些孩子,那些孩子待他不如待旁的先生那样亲近,但却也没像云奚这样,瞪一眼就转身要跑的。 想到这人方才蹲在地上委委屈屈的模样,卿衡之忍不住将声音放低些,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等等,他为何要道歉? 卿衡之抿唇,正色道:“我有一事,困惑已久,还请云公子解惑。” 云奚:“什么?” 他被这人严肃的模样震得怔忪一瞬,站在那里,好像个被抽背读书的孩子。 灯光下的卿衡之熠熠生辉,好似又成了那个殿堂之上披着红袍,受圣恩而不不动声色的金榜题名状元郎。 他将云奚看着,平静开口,“云公子,我想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为何非要娶我?” 云奚:“…” 怎么还兴直接问的啊? 这跟旁人瞧你不爽,要暗戳戳地整你,你竟当面来问人家为何整你为何瞧你不爽一样了吗? 按话本子里,这不本该是彼此心知肚明,你出一招我拆一招才对吗? 云奚总不能说,自己来这里,就是要尽一切所能,反他而行吧。 望着卿衡之,他的小脑瓜子转得飞快。 帝君,这是你逼我的! 你不仁,也莫怪我不义了! 云奚果断,且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卿衡之微愣:“你喜欢我?” 他的眼眸似波澜不惊的秋水,一时不慎,荡开一丝涟漪。 云奚煞有其事地点头:“我可喜欢你,你生得好看,我最喜欢大美人了。” 跟糊弄他爹一个说辞,怎么着都不会露馅。 饶是卿衡之,也有点不可思议了,“只因为我这脸,你就喜欢我?故而要娶我?” 云奚点头,“不行吗?我乐意。” 卿衡之:“…” 涟漪迅速压下,秋水瞬间成了冬水顺便寸寸结成了冰。 这对卿衡之而言,真是无妄之灾。 他因容貌之故,求学时总受到质疑,毕竟天底下貌美之人,维生手段何其多,受到诱惑又何其多。 熟读君子义,受学圣人诗,容貌在他看来,是最为无用之物,可骤然惊醒,才反应过来,这张脸才是云老爷当初从众多书生中,选出他来奉养的原因。 …卿衡之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云奚却不知道自己成功侮辱了卿衡之,他累得四肢发软,扯吧扯吧鞋,就要往床上滚。 什么欺压什么坑人,通通躺下再说。 他是个懒性子,从前未化人时,随便找个泥巴地里一窝就是成千上万年,如今日日要动弹,实在是要命。 哎,问他为何能坚持到此,只能说是对帝君恨得深沉。 云奚爬上床,往里边一滚,看卿衡之杵在那里动也不动,问:“你不睡觉吗?” 末了,还添上一句,“娘子。” 效果斐然,卿衡之登时就绷不住了,什么侮辱什么容貌,全忘了,他的脸比那块红盖头还要红。 卿衡之:“你乱叫什么?真是不知…不知羞!” 云奚撑着下巴,不明白:“我哪里不知羞,你不是我娘子吗?” 两个字叫得缠绵悱恻,好似在唇间细细抿出来的。 卿衡之瞪他,从那额头乱跳的青筋来看,若非读书人,这一顿锤肯定免不了。 云奚笑眼弯弯,面无表情的冷脸看多了,他是真的喜欢看卿衡之气得要命还不得不绷住的小样儿。 卿衡之憋着不骂他,云奚伸个懒腰,继续明知故问:“所以娘子,你不跟我睡一个被窝吗?” 说着,还伸出爪子要去捉卿衡之的手。 卿衡之不假思索地拒绝:“不。” 人也离得远些又远些,那警惕的,生怕云奚立刻就要扑上去把他怎么怎么了似的。 云奚一顿,想到了些什么不好的东西,脸也有点红了。 就在成亲前夕,云奚还收到了很是新奇的礼物,是某个狐朋狗友送予他的。 陶瓷做的两个人,重叠在一块,颜色花花绿绿的,但不论是上边的,还是下边的,五官都描画得十分奇怪,似痛非痛,似笑非笑。 云奚起初还不知道是什么。 人间的玩意儿,他就没见过几个,紧接着,他那狗友就一脸“不怪乎你是个傻子”,十分称职地跟他演示了一番。 …是他浅薄了。 想到那场景,再看着只叫一句娘子就直呼不知羞的卿衡之,云奚深深觉得,这人才是真的不知何为羞。 有些尴尬地扭了扭身子,云奚哼唧一声,躺平了,“那有本事你就别上我的床。” 好稀罕似的,卿衡之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是多么地有骨气,当真没上他的床。 可骨气挡不住凉气。 秋季寒凉,夜里正是冷的时候,云奚裹着被子尚睡得眉头紧皱,更别说穿着薄薄衣衫睡在靠榻上的卿衡之了。 ——卿衡之十分壮烈地发烧了。 烧得天旋地转不知今夕是何夕。 卿衡之算着应当是卯时就开始发的烧,因他平日里是卯时起床,可这天只觉得人似乎起了,又似乎没起。 直到太阳暖暖地落在身上,卿衡之才从默背了一半的《尚书》里清醒些许,确定了自己没起。 却也动不了,他手脚无力好似教人打了五六七八遍。 直到午时,才听得床上有些响动。 卿衡之终于放松心神,要坠入更黑的黑暗之前,就听得云奚打着哈欠道,“天呐,你好懒啊还没起床。” 卿衡之:“…” 再有知觉,是陷在温暖的棉花里,身边有人在说话。 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是云奚和他娘亲。 云夫人似乎已说了云奚好一会了,此时正是尾端。 她的语气仍有几分恼意:“…你这小兔崽子,衡之昨日才来,今日便病成这样,你到底是如何待他的?不说清楚,仔细你的皮。” 卿衡之也静静等待着,想知道他要如何解释。 不知怎地,从不看人笑话的自己,竟想看云奚的笑话。 过了片刻,云奚总算是开口了,哼哼唧唧,含羞带怯。 他说:“哎,都怪儿子年少,情窦初开不知节制,昨日才…累得娘子如此辛苦,我下次一定注意。” 卿衡之:“…?”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您有事吗? —— 某光撒娇(羞红的眼眶里是晶莹剔透的泪珠,红唇委屈地微微撅起,衣衫半解,露出光滑细腻的肩头,“评论区,我想…” 评论区:…审核你看她xxx!(bushi) —— 啦啦啦,谢谢宝贝们的灌溉,果断抓住云崽塞过去(给,超软快ruarua 翎 5瓶营养液 季书珩 3瓶营养液 附赠某光宇宙无敌炒鸡亲亲一枚 第007章 他怕我死,他好爱我 分明只是口头上占占便宜,云奚却没料到,卿衡之这样不讲武德。 ——临近夜幕,这人都没醒。 云夫人的脸都要黑出汁了,云奚站在床边默默地戳了戳卿衡之的脸,努力笑得一脸天真,“好像…是有点热哦。” 卿衡之被戳的眉头一皱,呼吸声更重了些。 云奚默默地往门边退了退,最后再瞧一眼脸色潮红,奄奄一息得好像立刻要死给他看的卿衡之,转身就跑。 …当然没跑掉。 瞧着一步步逼近的云夫人,云奚:“…” 不出意外的话,他怕是要出意外了。 但还是想挣扎一下,云奚:“娘,您先深呼吸,您先别动手,您先听我…嗷嗷嗷疼!” 听着耳边一阵阵鬼哭狼嚎,卿衡之:“…” 他委实有些冤枉。 卿衡之的身子骨素来是十分健朗的,按照以往生病的经验来看,他本以为一服药下去,便能治好。 不料一服两服三服药下去,都到傍晚了,卿衡之还感觉自己身子是滚烫的,脑子里也仿佛着了火的墨书贴,乌漆嘛黑,乱七八糟。 时间慢慢过去,耳边嘈杂的声音如潮水退去。 应当都离开了。 卿衡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勉强撑起身,点了灯,再摸索着往桌边走。 那里有个大箱子,是他昨日进云府时带的,里面全是平日里需用的书。 若有旁人在此,乍地一看,除去发白的嘴唇和通红的眼角,卿衡之此时此刻与寻常时候是并无差别的,他举止从容,眸色沉静,步履依旧沉稳。 …好吧,前几步还是沉稳的,而后边哪怕渐渐力不从心起来,也端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淡定。 他无动于衷地好似在花园中赏花,脚下却似铺满了棉花,踩了不听使唤的高跷,瞳孔微缩,手还没挨着桌沿,一番天旋地转,眼瞧着就要摔… 摔了,但没完全摔。 云奚扯着他的腰带,“你怎么下来了?” 卿衡之:“…” 他眼前似有五颜六色的亮片在旋转,给云奚那张精巧俊朗的小脸拢上了层薄雾般的光。 哦,红唇白肤,金衣玉玦,是神仙妃子。 卿衡之眸中墨色沉沉,定定地将他看着,生怕一错眼,神仙妃子便上了云霄。 神仙妃子没上云霄,神仙妃子吸吸鼻子,毫不犹豫地嘲笑道:“是说怎么老远就闻到烤乳猪的芬芳。” 许是烧糊了脑子,卿衡之竟没反驳,他冷淡自持地点头,茫然道:“还有卷宗未看。” 有婚假不假,但于他而言,有与没有并无区别,每日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完。 婚假,娘子,云奚。 找了点与现实相接的点,眼前便又是那方小屋,卿衡之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抿着唇不再吭声。 认真的男人最好欺负了。 伸手把人捋直了,云奚一边把卿衡之往身边扒拉,一边伸出三个指头在他眼前晃,“那有啥好看的,来看,这是什么?” 卿衡之面无表情道:“指头。”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知羞之人的指头。” 云奚气鼓鼓:“…要不要见识下不知羞之人的拳头?” 卿衡之默默地移开眼,平静开口,“我病了。” 好家伙,这时候知道自己病了。 云奚愤愤地收回沙包大的拳头(bushi),要不是看他病得可怜,绝对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头破血流! …不过也真是开了眼了,他来这不过一个多月,就看到了耳朵红的帝君,脖子红的帝君,脸红的帝君,穿红嫁衣的帝君,哦,还有现在眼尾红的帝君。 也算别有风味了,云奚伸手揩了把卿衡之的眼角,这人病恹恹的,眉宇间还有一点浅薄的倔强撑着。 哎,自己可真是块心善的石头。 云奚拎着卿衡之像拎着只小鸡崽似的,往床上一卷,“小黑屋男宾一位,进去吧您咧~” 卿衡之:“…” 他怀疑云奚是想弄死他并有充足的证据。 而卿衡之往小黑屋里这么一躺,就是三天, 他这辈子就不曾生过这样娇弱的病症,对于一位被房梁压断了腿都还能走出三里地的猛人而言,只是受冻就在床上躺个三天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的事。 但没办法,云家两位老人不许他下床。 云老爷他心疼得头发又白了好几根。 每每过来,都要叹气,对着云奚叹气,对着卿衡之叹气,然后悲伤地抓住卿衡之的手,例行慰问:“衡之啊--你身子可还疼?” 哪怕医师说了,卿衡之是着凉所致的病症,但奈何云老爷对自家儿子实在太没信心。 卿衡之每每都答:“不疼。” 他第一次听时听出了那么几分言外之意,闹出了个大红脸,后来再听…次次都能闹出个大红脸。 而云老爷拍拍他的手,长叹:“这孩子,对爹还逞强。” 反应片刻,又觉得卿衡之这是在护着自家儿子,怕儿子被说道,于是乎更心疼,拎着云奚就过来罚。 云老爷:“你这不知轻重的兔崽子!” 兔崽子作为早早就承认了错误的罪魁祸首,首当其冲,这又是一通不得了的鞭策。 他爹来一次便罚他一次站,而他娘教训过他一遭后,便是再不给他汤喝。 云夫人老家在南方,那边极爱煲汤,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能一言以蔽之为,锅里炖的。 她每每过来,前拥后簇的,瓶瓶罐罐是一大堆汤水。 卿衡之原先受云家奉养时,也不是不曾喝过云夫人的汤,他那时还以为云夫人不喜他,故意做些怪味的汤汁与他。 现在才发觉,云夫人纯然是好心。 就是这好心,过多了些。 云奚端着碗,语气沉痛,“卿郎,再喝一口。” 卿衡之勉强咽下一口,偏了偏唇,“…我喝饱了。” 他十分不适应被搂在旁人怀里喂药的姿势,整个人别扭得不行。 而云奚假装若无其事地,手一下搂着肩,一下扶着腰,还时不时摸摸卿衡之的脸颊,瞧着似乎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卿衡之便更别扭了。 但云夫人慈祥地望过来,他也只能忍了,好在云奚掌心冰冰凉凉,倒是略微敛了点滚烫闷燥。 放下碗,云奚拿起帕子,温柔地擦拭他嘴边。 细碎明亮的烛光从高处洒落,清楚地映照出少年人线条干净的下颌和澄澈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脑子依旧不清醒,在卿衡之眼中,竟带了十成十的温柔意味。 他忍不住想,虽言语略有不满,但确确实实,是自己病了多久,云奚便在身边照看了多久。 天底下没有哪个读书人不想娶个红袖添香的淑女。 卿衡之亦不能免俗,他是读书人之中,最为典型的读书人,自小对婚姻的向往,便是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不需多么貌美,却解意温柔,会在他归家之时,点亮一盏照明的灯。 那个梦被云奚亲手打碎了,却又从他身上重新映射而出。 卿衡之茫然地感受着心中微微生起的一抹暖意,微有怔忪,他真诚道:“多谢你。” 微微扬眉,云奚很是有点诧异地看他,指尖贴上他的额头。 心内更暖。 然后,云夫人说:“衡之是喝饱了吗?既然如此,奚奚,剩下的汤你…” 一柄勺果断抵在卿衡之唇边,“娘,你听错了,卿郎说的是,再来一碗。” 卿衡之:“…” 艰难地咽下口中又苦又酸的汤水,他想,方才他说谁贤良淑德来着? 果真是烧坏脑子了。 仅仅三天,卿衡之便深刻感受到了女子坐月子的艰辛。 云奚也感受到了。 天地良心,卿衡之不给他生个儿子都对不起他的辛苦操劳! 在爹娘的威逼之下,他给卿衡之当牛做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都已过去整整三天了啊! 所以卿衡之到底什么时候好? 他恨!他怒!他要用眼神杀死他! 对此,卿衡之也莫名发觉,云奚很喜欢盯着他看。 在年幼时,卿衡之曾捡过一只野猫,那猫十分桀骜不训,不给摸不给碰,伸出利爪的模样教人胆寒,但卿衡之知道,那是他的猫。 因每当他回到家里,那猫总要从角落里幽幽地探出一个脑瓜,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 云奚也总要从床沿幽幽地探出一个脑瓜,看他一个时辰,再看他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圆眼大睁,好奇稚拙。 又是一次惊醒,卿衡之睁眼,就对上那双琥珀般的漂亮眸子。 虽然但是,卿衡之还是吓了一跳:“…你盯着我作甚?” 云奚打了个哈欠,“不能盯?” 卿衡之:“…可以,但没必要,夜已晚了,你盯着我,不睡吗?” 云奚十分不忌讳,他没好气道:“怕你突然死了。” 卿衡之:“…” 云奚说:“司命…咳,书里说,许多人生病,睡着睡着就死了。” 这话本是昨日司命拿来吓唬他的。 因昨日他又挨了云老爷的训。 话里话外还是他酱酱镪镪得如何没有分寸,只因卿衡之纵着他,就一点都不让人休息之类。 云奚气炸了,他还没怎么卿衡之呢,卿衡之自己弱不禁风生病了,让他喂汤喂药还害他被骂…等等,那人虽瞧着清瘦,但手感摸着,也不至于是个体弱多病的样子啊。 他明白了! 这么久还不好,就是在故意讹他坑他! 看他被骂,感觉肯定很好吧这坏蛋! 盛怒之下,云奚从后花园里摸了块石头回来,他十分想砸卿衡之脑壳,并且跃跃欲试。 司命吓了一跳,便恐吓他,说凡人十分脆弱,生病时睡觉都有可能睡死,更别说拿石头砸了。 而帝君若不曾历劫就死了,他或许就再出不去这情劫本子了。 故而… 云奚气鼓鼓,卿衡之却一时间心神俱震。 ——他怕我死,他好爱我。 洞房夜时的那句喜欢犹在耳边。 从云奚那双清澈得理所应当的眸子里,卿衡之知道,云奚似乎还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 确实也没什么。 但生来缺爱缺得不知道到什么地步的卿衡之,却从不曾被人这样直白地担心过,更别说,这担心源自喜欢。 哪怕是起因于容貌的喜欢。 可谁又知道,这喜欢不会在与他相处的时日中,陷于才华人品呢? 几年奉养,对于云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却能让已金榜题名的卿衡之以身相报,可见,卿衡之本人就是那种宁可折损自身,也不愿不报答旁人恩赐的刚强性子。 也就是说,面对无法报答的恩赐,卿衡之不会承受。 可喜欢这一茬,要怎么报答呢?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愧疚便击中了他。 志于道,居于德,心已许国,何以许卿?他哪里能来那风花雪月的心思,去回应云奚的喜欢? 可想来,这些是跟云奚说不通的,云奚是个心智犹如孩童的傻子,一个傻子的喜欢,想来是纯粹且真挚的,也是并不期待回应的。 如此,便更愧疚了。 卿衡之神色不改,却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你想要的,我不能给你。” 顿了顿,又补充:“可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待你好。” 云奚:“你又发烧了?” 卿衡之摇头,他心下稍软,一只散发着温暖檀香,但触感冰冷的手就落在额上。 云奚说:“没有啊,不如前几日那么热了。” 卿衡之心下更软,瞧,多么孩子气。 紧接着,云奚十分失望地嘟囔说:“哎,都不暖手了。” 卿衡之:“…” 不生气,他、他还是个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你特喵骂谁傻子呢(气呼呼 —— 快看,我好长!好长好长! 请把某光超长超行打在公屏上,以此领取某光亲亲x1 —— 快看,是谁投喂了云崽,哦,是她,是她! 昭和 1个地雷 君墨瑶 20瓶营养液(我猜你是某青抓来的壮丁 季书珩 2瓶营养液 云崽给你们了,某光继续撒娇(疯狂露肩露腿翻肚皮 第008章 旁人家娘子 在云老爷的殷切看望、云夫人的汤汁浇灌,以及云奚不懈的捂手回温的三重照料之下,卿衡之的病终于好了起来。 他一好了起来,云奚就感觉不太好。 ——论谁大清早被吵醒,感觉都不太好。 这本是计划得十分周全的一天,云奚想得很完美,他要睡半天,起来吃些好吃的饭菜,再吃些好吃的零嘴,顺道看些好看的话本子听会儿好听的说书,接着继续睡。 如此安逸,如此巴适。 可最开始那个“睡半天”,就没能完成。 原本窝在柔软暖和的被窝里,仿佛回到幼年时期般荡漾的云奚,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拽了拽,又被拽了拽。 与此同时,那耳边有谁在声声呼唤,“云奚…云奚…” 锲而不舍,百折不挠。 云奚皱眉,没理,他翻了个身,转身往被子更深处钻,顺便把头也埋在枕下。 假装自己还被埋在柔软温暖的泥土里,头顶长着摇曳的花花。 登时,泥土被铲了,花花被拔了,凉气刷刷地,云奚一个恍惚,觉得自己是犯了什么事给人扒光了,被赤果果地扔到雪地里。 扰梦之仇,堪比夺妻之恨! 愤怒地睁开眼,正要咬人,就悲哀地发现,哦,这是他妻。 他妻顶着年少版帝君的脸。 云奚:“…” 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打了个嗝。 又发现,帝君穿着一身绝不可能穿上身的青衫,阳春白雪,风雅清致。 哦,卿衡之。 欺人太甚,还吵我睡觉,你完了。 看老子不咬死你。 云奚恶狠狠地,一口就啃上去了。 看着咬着自己指尖的人,卿衡之:“…” 慢吞吞地啃了一会儿,也不曾听到意料之中的吸气或叫疼,云奚勉强睁开眼,很是不解。 不解便问,他含糊出声:“你脸红什么?” 卿衡之神情平淡,处变不惊,“我没有。” 可他肤色白皙,红一点便十分明显,逞论红得愈发火热。 云奚眯眼,反应过来,“…你嫌弃我口水?” 再不等卿衡之说话,云奚啊呜一口,就把他半边手掌都啃住了。 卿衡之:“…” 红红火火的脸颊,堪比挂在新房前的灯笼。 云奚现在这番模样…实在有些说不出的暧昧色气。 眉眼怔忪的少年人有着红而湿润的唇和坚硬雪白的齿,因为骤然靠近,长发披散,衣领松垮。 赖赖唧唧地叼着他的指,好似自以为凶悍的小猫崽在撒娇。 可不看脸,视线一低,从卿衡之的角度,就能看见他轮廓清晰的腹肌和… 云奚瞧见这人下颌都绷紧了,自觉遭了嫌弃,咬得便更用力些。 而卿衡之在疼痛之外,更明显的感受是唇瓣的柔软,好似全天底下最柔软之物,俱在指尖。 眼中墨色沉沉,察觉到齿关微松,卿衡之大梦初醒般,连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闭上眼,挺直腰板,老学究般硬邦邦地解释道:“今日,我们成婚第五日了。” 云奚:“tuituitui…” tui到一半,不明所以地看他:“所以?” 这是什么他不知道的规矩吗? 第五日开始就不给睡懒觉之类? 是这样残酷的事吗? 成婚后都要这样? 卿衡之踌躇片刻,陈述的语气生硬道,“我是说,今日该回门了。” 是了,京中是有这样一个规矩。 成亲之后第五日,作夫君的,需得陪同妻子回娘家瞧瞧亲人。 目的是让娘家人知道妻子在丈夫家中过得好,放放心。 似乎是担心云奚不明白,卿衡之还很是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旁人成了婚的,夫君都需带妻子回门,这是惯例。” 当然,在他看来是难以启齿,在云奚看来却是无动于衷。 云奚想了想,正要起身,想了想,又大赖赖地躺回去了。 他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扒拉扒拉,只露出张脸,一本正经道:“我不去,你也说了,是夫君带妻子回门,你都不承认你是我娘子。” 卿衡之:“我如何不承认了?” 云奚故作黯然:“我叫你娘子,你还说我不知羞…呜,为夫的心好痛。” 卿衡之:“…” 他终于想起自己说过了什么。 可回门却不能不回。 家中就奶奶一人,卿家虽覆灭,但到底是书香门第,卿奶奶是大家之女,最看重这些礼仪,也希望他过得夫妻和美。 若她等不到人,定然会十分难过,再者,当初与云家定亲时,他说的是他与云奚两厢情愿,甘结良缘。 于情于理,这一遭,云奚都要与他回去一趟。 卿衡之忍辱负重:“那实属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住,你、你若再唤我娘子,我定然应你。” 云奚娇羞地看他:“娘子?” 卿衡之:“…” 卿衡之:“嗯。” 云奚继续娇羞地看他:“娘子?” 卿衡之:“嗯。” 第二次应得快了许多。 他突然万分庆幸云奚好糊弄,生怕这人一时兴起,非要他唤声夫君来听听。男丰毒佳 而云奚唤了几句,也还是没起身的意思。 因为他又觉得,卿衡之离他太远了。 想想这人前几日还乖乖躺在他怀里说谢谢,今日就… 看看看看,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病才好,就坐得那么远那么远,好像碰到自己就怎么他了似的。 卿衡之:“你唤我,我也应了,你为什么还不起床?” 云奚:“旁人家娘子都离夫君这样远的吗?” 卿衡之走近些。 云奚:“旁人家娘子都要给夫君穿衣服。” 话是这样说,自己却动也不动地摊在那儿,分明是要卿衡之给他抱起来。 卿衡之:“…” 卿衡之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真伸手把他抱起来,但并不看他。 云奚就故意往他怀里撞,手爪子往那被收得窄窄的腰上摸。 卿衡之自认君子,从来是刚正不阿宁死不屈的类型,不论是在官场上被刁难被冷遇,都不曾低过头,出卖过尊严。 但云奚并不要他出卖尊严,而是要他出卖色相…卿衡之没抵抗此类恶势力的经验,他抿了抿唇,还是一丝不苟地把这人衣服穿好了。 云奚又说,“旁人家娘子会给夫君梳头。” 卿衡之给他梳头。 云奚又又说:“旁人家娘子会给夫君喂早饭。” 卿衡之给他喂早饭。 他其实很想说,这些事,确实都是夫妻间做的事,但像梳头喂饭之类,该是夫君为妻子做。 …可一抬眼,便是云奚因雀跃而更显生动的脸。 成婚以来,似乎还不曾见过云奚这样开心的模样,眉眼弯弯,唇边的笑比蜜糖还甜。 卿衡之一愣,心里更是愧疚。 这人果真是喜爱他,不然兜兜转转,不至于只图他做这些事。 如此这般,不过是想靠近他的手段罢了。 稍微顺着又怎样呢? 云奚可不知道这些在他看来是十分百分折辱的事,在卿衡之眼里是爱他的证明。 他终于欺负到了人,特别嘚瑟地给司命炫耀来着。 “司命!你快看,活的帝君!活的帝君给我穿衣服!” “帝君给我梳头发!” “帝君给我喂吃的!” … 司命很想问云奚,怕不怕以后变成死的云奚,但到底没好意思扫兴。 他很给脸地捧场:“你真棒。” 云奚颇有同感,他骄傲自豪地问:“你瞧帝君被我使唤地,像不像个小厮?” 司命仔细端详一番,诚实道:“那倒没有,但我瞧你像个瘫子。” 云奚:“给爷爪巴!”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胜利的曙光终于降临,好歹,这二人要出门了。 但且不说出去那门,只是打开,云奚就感受到了为什么蝉只能活一个夏天。 冷,好冷,好冷冷。 秋风萧瑟,木叶覆霜,这时节确实冰冷,但并不至于到需要带着暖炉出门的地步。 云奚果断往卿衡之旁边一缩,小鹌鹑似的,“旁人家娘子都给夫君牵手。” ——这个句式算是给他玩明白了。 一边说,还下颌微抬,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卿衡之牵他,而卿衡之喉结动了一下,显然也并不意外。 卿衡之是干活的,又因长期写字的缘故,掌心和指尖都有薄茧,而云奚养得金贵指节分明的手掌握过去,好似握着一块滑腻的软玉。 软玉却挣了挣,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契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卿衡之薄唇微微一抿,弧度微妙。 想牵我手,他好爱我。 …却无以为报,愧疚愈发浓重。 云奚十分舒服地熨烫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是凤凰的缘故,帝君身上热乎乎,卿衡之身上也热乎乎。 他寻思着,原来卿衡之不发烧,也蛮热乎啊。 又想,两只手都握着的话,要怎么才不影响走路呢。 能不能让卿衡之抱着他走? 卿衡之抱得动他吗? 他重吗? … 想的十分认真,以至于险些被旁边嗷的一嗓子,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奇异的哭鸣给吓懵。 主要是那声哭鸣过于独特,要怎么形容呢,发出这声音的人,既想显出自己气若游丝的虚弱,又想让旁人听到他暗藏于心的坚强,既想表达出悲伤哀愁,又想凸显被背叛的倔强。 所以呈先出来的,就是一声忽大忽小,忽高忽低,忽强忽弱的长吟。 旁人不清楚,反正云奚的鸡皮疙瘩是瞬间就起来了。 同时起来的,还有本能对禽类动物的警惕。 果不其然,伴随着悲鸣而来的,是白无涯。 ——一身白衣、纤若细柳的白无涯,悲痛欲绝地扑过来。 可被推到前边挡风的人是卿衡之。 白无涯一下就愣住了,咋说呢,也是真舍不得云奚这么个好用的傻子,分明看卿衡之看得眼珠子都直了,还不忘对着云奚的方向哭。 云奚暗暗点评,哭的好。 这次充分吸取了上次的经验,眼泪水那叫一个充足,吧嗒吧嗒,稀里哗啦。 紧接着,那满脸泪水就闪现到了眼前,白无涯哽咽道:“奚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不忍心不来见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 卿衡之:旁人家娘子,都是会跟夫君做这种事的 —— 经过激烈而凶残的角逐,以下选手抱得美人(bushi)归 昭和 1个地雷; 晨光下的尘埃 20瓶营养液; max 2瓶营养液; 听雨吹风 1瓶营养液; 由本美人献上感谢的香吻一枚,muamuamua 第009章 嫌弃人家怀了他的孩子 先问有没有,再问是不是。 云奚就很想问,他到底是从哪里瞧出来,自己是忍心来见他了? 这不是他家门口吗?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无涯又长长地嘤了一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云奚怀里,果断搂住他的腰。 而旁边的姑娘凑过来,小声道:“少爷,前几日给你的那些信…” 是了,他瞧得眼熟,这正是那位替白无涯邀他去后门的姑娘。 云奚忍不住说:“不是穿红褂子就叫红娘的。” 姑娘道:“可奴就叫红娘呀。” 云奚:“…” 视线掠过不远处卿衡之那身青绿青绿的衣衫,他突然就懂了些什么。 但红娘给的信,云奚是真的一点都没看。 不赖他,这几日忙得很,不是给他娘押着给卿衡之喂食,就是给他爹押着对卿衡之罚站。 而且,谁管那些叫信啊? 说是信,不如说是书,那么厚厚一沓,小姑娘神神秘秘地给他,他也就神神秘秘地收了,现在还藏抽屉里,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羞羞话本子呢。 所以对白无涯在门口蹲他的事,云奚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看着这人一身飘逸间略显潦草,整洁间略显狼狈的白衣,云奚忍不住问:“…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等吧?” 嘤嘤声更大了些。 白无涯呜咽道:“奚奚,你新婚燕尔,我独守空房,可纵是如此,我对你也是真真的…” 云奚:“是、是吗…” 这成语水平,估摸是跟他爹学的吧? 白无涯继续道:“所以哪怕不眠不休地等了三十六个时辰,那又如何呢?…不足挂齿罢了。” 云奚:“…” 已经挂齿了。 这鸟每次跟他吵过,也是要在旁人面前,说他对帝君一片真心,见不得人说帝君不好,所以哪怕被云奚仙君锤了四十六下,那又如何呢…巴拉巴拉。 绝口不提自己被他叨了八十几下。 这样想着,脑瓜子又疼了起来,白无涯黏在他胸口哭得凄惨,云奚扒拉了一下,没扒拉开。 他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下人们,下人们扭开头,一副他们瞎了眼他们什么都没瞧见的模样。 再求助地看卿衡之。 卿衡之倒没瞎眼,他看着他,哦不,是看着他们,冷冷地,深深地,乌黑的眸子几乎凝结出冰渣。 云奚:“…?” 生气了这是。 蓦然回首,所以这就吃醋了? …是因为白无涯钻进他怀里吗? 肯定是了,不管是哪个男人,瞧见自己一见钟情心心念念的明月光大庭广众之下,钻进旁人怀里,肯定是又吃醋又愤怒,心有不甘。 这奇妙而熟悉的狗血滋味,让云奚忍不住回想起原话本子里的情节。 司命所撰,卿衡之是在被拒婚之后不久,遇到的白无涯。 他的人生也算是有起有落落落落,清贫人家能出落一个状元,是多么不易,但被云奚这么一捣鼓,再提起卿衡之来,都只知道是那个被云家二傻子拒婚的倒霉鬼。 而在某日茶楼,卿衡之这倒霉鬼,又因此遭受了欺负,是探花郎还是个什么玩意吧,瞧卿衡之不爽很久了。 就,我既不能在才学上压你一头,便要在旁的什么上贬低你,好让你显得不如我。 看惯了话本子的都知道,这时候最适合英雄救美。 卿衡之是美,白无涯,便是那个英雄。 别瞧白无涯对着云奚一副弱不禁风的娇滴滴样子,其实他本人正常起来些,也是个在学海里扑腾已久才子。 几句话就把人给怼了,也让卿衡之终于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更由此,对他一见钟情。 云奚看看卿衡之黑成锅底的小俊脸,再拎起白无涯埋在他胸口的脑瓜。 云奚:“…” 就这眼泪鼻涕糊一脸丑了吧唧的样子? 还能一见钟情? 他肃然起敬,这,肯定就是传说的爱情吧。 爱情让卿衡之的脸色越来越黑了。 为了再次伤害他弱小无助的小心灵,云奚手搭在白无涯肩上,语气温柔:“无无啊——” 白无涯:“嘤嘤嘤奚奚…” 另一只手艰难地避开眼泪鼻涕,勉强捏住白无涯的下巴。 云奚深情地与他对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就算我娶了妻,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 白无涯控诉:“可你说好了娶我的。” 云奚:“我现在也能娶…” 后背猛然发凉,他手没控制得抖了一抖:“我是说若有来生,定然娶你。” 白无涯泪水泛光,“可我不要来生,只求今朝!” 今朝什么今朝。 赶紧撒手撒手,不然我直接就要到来生去了哇。 眼瞧着卿衡之就要过来,到底是保命为紧。 云奚赶紧把人扒拉开,转而羞涩道:“卿…卿郎……” 卿郎冷漠地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道:“走吧,奶奶还在等我们。” 云奚果断点头,“走走走,赶紧的。” 不小心刺激大发了。 啧啧啧,瞧瞧这漆乌扒黑的脸色,就是他当时把人强吻了,好像也没气成这样。 会不会动手揍他啊? 卿衡之虽然瘦,但不弱,想想这几日摸着的手感啥的,打他一个肯定还是没问题的。 见白无涯还想上前,云奚倒退三步,义正言辞:“不要拉拉扯扯,我我我已经娶妻了!” 转身就往旁边的马车上爬。 见云奚已上了马车,卿衡之又挡在前方,白无涯眼底晦暗,到底停住了脚。 他说:“奚奚,几日之后,乔京家有宴,我在那等你。” 云奚没冒头,走的老远,微微掀起帘,还能瞧见白无涯站在云府的门边,朝这边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面上无笑,神情是不曾见过的复杂晦暗。 云奚突然想起,卿衡之与白无涯所谓的“二见定情”,就是在那宴上。 依旧是他喜欢的剧情,呲溜。 云奚仔细思索着剧情,卿衡之在那边,也在沉思。 关于云白两家之间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 可今日所见,并不像传闻之中云奚如何追随白无涯如何爱而不得,倒更像是白无涯在纠缠云奚。 或许是互相纠缠? 卿衡之仔细回想,云奚说喜欢自己,所言所行不似作伪。 可今日与白无涯相约来世,似乎也并非假话。 所以…这人是两个人都喜欢吗? 是长得好看些的都喜欢吗? 卿衡之突然意识到,云奚不是寻常人,故而寻常人的喜欢并不能作为他的参考。 几日相处,也算是对云奚略有了解,这人并非那些扒光衣裳到处跑,或是蹲在地上扒土吃的傻子。 他的傻,是不懂人情世故,不明善恶,是不合时宜的言行,和场合不得当的喜怒哀乐。 可不就是几岁的孩子吗,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抓着蚂蚁就往地上踩,说是单纯,更像是种别样的残忍。 这本也没什么,说起是夫妻,更像是过家家,自己又不喜欢他,故而他喜欢谁不喜欢谁还是只喜欢谁,其实并没区别。 卿衡之自以为想的透彻,可若有若无的失望却不期而至。 一起不期而至的,是往这边蹭蹭蹭,塞进他的掌心的手爪爪。 云奚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手要往卿衡之手里塞,却发现,卿衡之没再握着他,是把手平平展着。 不咋暖和。 卿衡之在等着云奚再说个什么。 他若说旁人家娘子再如何,他就要说,旁人家夫君可不会与旁人相约来世,更不会大庭广众下与旁人搂搂抱抱。 可云奚压根没吭声,他只是把自己两只手都拿过去,再将他的手贴在中央。 就美滋滋地捂起手来了。 卿衡之:“…” 他好像都没发觉,自己在生气。 不得不说,卿衡之有双实在漂亮的手。 指节分明,白净修长,虽有些薄茧,但也只有些薄茧。 故而,漂亮爪爪突然换成干枯木头,反差太大,云奚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他一怔,就听得干枯木头的主人温柔地唤他,“乖宝,天气可冷?” 云奚慢慢地眨了眨眼,“不冷的,奶奶。” 成亲那日没怎么看,现在细看了,他其实是有点被吓了一跳的。 真的好老。 他忍不住想,人竟能这么老还不死去吗? 眼窝深陷,皱纹满面,佝偻着的身子像僵硬在风雪里的老树,似乎下一秒便能崩塌。 云奚被牵着往屋里带,突然也庆幸自己是块石头,好歹石头是不会长皱纹的。 他看着老人握住自己的手,皮肤太粗糙了,有点刺疼。 却没松开。 上一次见着的时候,老人家还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簪着喜庆的红花,如今脱了,就好像那点热乎气一同脱下了。 但也只是像,这个老太太掌心也暖暖的。 落在后边再次被撒开手的卿衡之,“…” 云奚自打到这来,就没这样乖过,他被卿奶奶拿个暖呼呼的毯子包起来,放在茶榻上。 桌面上是散发着雾气的滚烫茶水,还有软乎乎的甜糖。 这糖方才云奚路过某个街角时还嗅着了味,甜滋滋。 卿衡之坐在他对面,淡定地应着奶奶的话。 他其实十分诧异。 其实他对云奚的要求十分地低,想来,他奶奶亦是如此。 早在离家之前,卿奶奶就与他说,云家钟鸣鼎食之家,养出的孩子金贵,脾气若大些,他也需包容。 都没料到,云奚乖得要命,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眼睛澄澈明亮,脸颊一鼓一鼓,缩在那里好似某种柔软无害的小动物。 卿奶奶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这孩子,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卿衡之应道:“听到了。” 卿奶奶:“那你倒是说说,听到了什么?” 卿衡之无言,又望向云奚。 云奚不理他,正专心地跟嘴里的糖果较劲。 卿奶奶便又道:“我与你说呢,好不容易找得媳妇,你虽是入赘,却也得好好待人家,绝不可仗着自己是男子,就欺负人家。” 云奚眨巴眨巴眼,看卿衡之。 卿衡之轻咳了一声。 好了。 他竟是这样跟卿奶奶说的,说云奚是他媳妇,说他是入赘到云家。 所以…在卿奶奶眼里,自己是女孩子咯? 坏点子这不就有了? 因为卿衡之,他可是遭了他爹娘好一顿削呢。 卿衡之抿下一口茶水,突然有些十分不太好的预感。 紧接着,他就瞧着云奚蠕动了一下。 又蠕动了一下。 云奚裹着他的小毯子,挪到卿奶奶旁边,悲伤地靠在老人消瘦的肩头。 卿奶奶赶忙问:“乖宝?怎么了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卿衡之:“…” 危机感愈发浓重。 果不其然,云奚就带着哭腔道:“奶奶,卿郎…卿郎他欺负我!” 卿奶奶:“乖宝,快与奶奶说,他怎么欺负你了?” 接着,便用那双昏花的眼瞪了卿衡之一眼。 卿衡之:“…” 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欺负云奚了。 云奚委屈大发了,他娇弱地握住老人家的手,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他冷落我…这一路上,都不理睬我…” 卿衡之想知道这有什么好告状的,分明是这人先跟旁人抱抱摸摸地攀扯。 云奚继续道:“他肯定是嫌弃人家怀了他的孩子…呜呜呜呜…” 卿衡之:“…” 卿衡之:“……” 卿衡之:“………” 作者有话要说: 卿:你好像某种柔软无害的动物 云:呜呜呜你说我像癞蛤~蟆 —— 谢谢我宝们的投喂(娇弱地躺倒在地坐等亲亲抱抱举高高 昭和 1个地雷 晨光下的尘埃 1瓶营养液 muamua给你们亲秃噜皮 第010章 真是不暖被窝可惜了! 听到这种大开眼界的发言,卿衡之就很想知道,云奚的小脑瓜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他知道云奚可能要找事,但再找事,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哦不,自损一万的话,也是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吗? 事实证明,云奚不仅能自损一万,还能再自损一万。 云奚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我知道卿郎嫌弃我是傻子,嫌弃我这蒲柳之姿,不配给卿郎孕育孩子…但这孩子,到底是你的亲生骨肉哇…呜呜呜…” 卿衡之艰难道:“…是吗?” 云奚嗷嗷呜呜,持续输出:“卿郎,你怎忍心怀疑我,男人不自爱,就是烂白菜…我像烂白菜嘛呜呜呜嘤我赶紧敞亮的贞洁…” 卿衡之:“…干净敞亮不是这样用的。” 卿奶奶颤颤巍巍地拧了自己一把,“…” 活了近八十年,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而那边哭得凄凄惨惨戚戚就差没敲锣打鼓的,就显得这边一脸严肃的卿衡之更加冷漠。 哪怕这冷漠之人的脸,底色是从所未有的红。 老树皮般的皱纹都挡不住卿奶奶的震惊与不解。 她握住云奚的手,小心翼翼,“孩子,你、你怀孕了?” 云奚呜咽:“是呢。” 话音未落,这时迟那时快,不知从那里抽出来的一根拐杖,就破空一响,狠狠敲在卿衡之身上。 气势之大,声音之响,手脚之利索,丝毫不像个年迈老者能抽出来的。 云奚的哭腔都吓得抖了抖。 卿衡之却连哼都没哼一声,立刻就到一旁跪下,微微低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 云奚:“…” 啊这? 都不辩解一下? 就搁那儿跪着了? 想想他,被爹娘是撵着满院子跑满树爬的,卿衡之这一声不吭的,摆出副“我就跪这儿了打死打活随便您吧”的样子…都没什么意思了。 云奚也不知道没意思是什么意思,但没滋没味的,有点难受。 就是那点难受,在下一拐落下之前,使得云奚莫名其妙就扑上去,给挡住了。 云奚皱着脸,好不容易悄咪咪睁开一个眼睛缝,呼出一口气。 …好险,这一拐子没下来。 卿奶奶怕是什么武林高手吧,嗖嗖嗖的。 太吓人了。 摸摸没察觉到疼痛的手脚,云奚后怕极了,再看神色如常的卿衡之,顿时就怒了。 怒得上去邦邦就是两拳,“奶奶打你,你怎么都不知道躲的?” 卿衡之:“…” 卿衡之捂着胸口,实话实话道:“奶奶打的,还不如你打的疼。” 但确实没料到云奚会来拦,并以身相护。 鼻尖嗅着熟悉的檀木香味,卿衡之心里也像积满了干燥细碎的木卷花。 而光自窗外而来,透过那双琉璃珠子般的清澈眼眸,只聚拢起微末热意,便轰轰烈烈燃了个彻底。 卿奶奶眼里也同样噼里啪啦地冒火星子,“你这坏孩子,算算日子,还未成婚,你便做出…做出那等事,亏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实在!实在…” 话都说不利索了,那拐杖还在地上咄咄咄地响。 云奚赶紧把卿衡之往身后一塞,解释道:“奶奶,你不要打他,孩子…孩子,孩子是我非要怀的,他不要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卿衡之:“???” 这到底是想奶奶打还是不想奶奶打啊? 卿奶奶心疼大发了,瞪一眼卿衡之,连忙把云奚扶起来,“怪不得成亲时日点得那么草率,委屈你了,好孩子。” 这句好孩子听着不怎么心安。 云奚往榻上坐,不知道有孩子跟成亲时日草不草率有什么关系。 卿奶奶又问:“好孩子,你怀了多久的身子?” 云奚想了想,说:“…大概,三日?” 卿奶奶:“…” 卿衡之:“…” 云奚茫然:“怎么了吗?” 将落在云奚肩上的被子掖了掖,卿奶奶咳了一声,“不,没怎么,来,再吃些糖。” 又跟卿衡之说,“你也起来吧。” 卿衡之就起来了。 接下来,云奚就莫名觉得,这祖孙二人聊着聊着,便总要时不时地瞧瞧他的肚子。 云奚以前常看宫斗戏的折子,说是人间的帝王和妃子,若是哪个妃子怀了孩子,便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旁的妃子都不如她,这叫母凭子贵。 所以说,他现在也算是母凭子贵了吧。 这样想着,也就把腰杆子挺得格外直,还时不时还把手护在肚子上,好像生怕什么东西磕在上面似的。 顺便,一边磕糖。 云奚没见识,不曾吃过这种又软又稠又热乎的糖,觉得甜,一不小心,就吃多了些。 糖甜腻,就喝水,水清淡,又吃糖,糖甜腻,就再喝水,水清淡,又吃糖…如此这般,稍时,肚子就有些鼓起来了。 卿奶奶眯着眼,目光就更复杂了。 快离开前,卿奶奶将卿衡之单独叫到一旁。 卿衡之:“奶奶,怎么了?” 卿奶奶问:“那孩子当真有孕了?” 卿衡之抽抽嘴角,说:“没有。” 卿奶奶松了口气,轻轻地拍自己的胸口,“我就说吗,那傻孩子,男子哪里会怀孕。” 卿衡之不可置信:“您知道?您知道您还打我?” 卿奶奶责怪地看他一眼:“我又不至于老到那地步,只是这孩子瞧着不是个会胡乱撒谎的,想来也是你欺负人家欺负狠了,打你两下给他泄泄气,不亏。” 卿衡之:“…” 他内心十分复杂。 门外边,云奚内心亦十分复杂。 因为刚才卿奶奶要揍卿衡之时,自己居然去给拦住了。 多好的机会,多不容易才坑他一把,自己明明应该坐在旁边给卿奶奶呐喊助威,顺便呱唧呱唧笑的。 结果,就这?就这? 仔细回想了一番,云奚觉得这只能责怪自己过分柔软的内心了。 卿衡之挨打吧,云奚觉得有丁点内疚。 毕竟这是卿衡之,生来到现在没对不起过他,清清白白读书人,也不算跟自己有仇。 但卿衡之不挨打吧,云奚又不爽,因为他不止是卿衡之,还是青华帝君。 …所以就是,有仇,但又不是完全有仇。 云奚第不知道多少次叹气,哎——自己可真是一块壮硕坚硬却又心善的石头啊。 心善的石头想了想,朝走近的卿衡之伸手。 卿衡之:“怎么?” 云奚挺了挺腰,母凭子贵,“孩子说了,要他爹抱上马车。” 卿奶奶站在一旁点头,“孩子说的对,孩子他爹,抱。” 卿衡之神情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淡然,唇角却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带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意味。 到底还是给人抱起来了。 卿衡之与云奚一般高,抱着个人,站在微风里,也不影响他还是一株挺拔的青竹。 他今日回门,是许多街坊邻居都知道的,故而来时,这条街上的溜达着的女子便不少,卿衡之姿势清爽地一抱一揽,整条街上脑瓜都往这边瞧。 也忍不住,瞧那怀里笑得得意的俊俏少年郎。 少年郎不给看,打个哈欠就往卿衡之怀里扎,衣衫金灿灿,眼睛眯起来像一大只被顺了毛的猫。 回到云府后,卿衡之就往书房去了。 云奚到处窜窜溜溜,也去处理白无涯给的信。 要问怎么处理,就是翻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再一边点评一边卷着被子笑。 云奚捂着肚子,腰都直不起来了,“他夸我是九天神女…哈哈哈哈白无涯太逗了,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他写的话。” 司命忍不住道出真相,“这都是他从书上抄来的,确实不是他写的。” 云奚:“不管,我就当是他写的。” 扒拉着手里的信,又问:“这些我到时候能带走么?” 司命:“带走?” 带哪儿去?这玩意还能有什么用? …哦,反应过来了,真有用。 不需问就知道云奚是想做什么,他肯定是要给别的神仙看,说是白玖星君写的,要跟他们一块儿笑话人家。 不需想就知道后续了,白玖一定会生气,气炸毛那种。 再就会跟云奚吵,再再然后,两人吵着吵着就会打起来。 司命与旁边来凑热闹的仙君对视一眼,都苦了脸。 这两人打起来拆都拆不开,还要随机抓取幸运仙君,去给他们评评理。 司命果断道:“不能带回去。” 云奚很失望:“不给带啊…” 司命笃定,“不给带。” 云奚想了想,认命了,“好吧,那我就只能全文背诵了。” 司命:“…” 卿衡之就是在云奚挑挑拣拣,试图从无数张羞耻语录中挑出一张最羞耻的语录进行背诵时,掀开了被子。 旁人家的被子里,也会平白无故长个人出来吗? 卿衡之看着云奚发丝散乱的小脑瓜和茫然的小眼神,捏捏眼角,“你在这里做什么?” 云奚:“我在挑选诗集。” 卿衡之:“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云奚眨巴眨巴眼睛,“娘子,这是我的床。” 卿衡之:“…” 是了,自打他病了,就一直睡的这个床,是云奚的。 而他,新婚之夜誓不与云奚同床,也就没有床。 视线落在屏风边的小榻,卿衡之有些意动。 袖子却被拽住。 云奚眼睛亮晶晶地看他,“娘子,你要走哪去,来给我暖被窝呀。” 早先握住卿衡之手的时候,他就有这个念头了。 再一看卿衡之。 肩宽,适合靠。 腰细,适合搂。 腿长,适合…适合摸。 脸还很俊俏。 因袖子被拉扯,卿衡之的衣领半开。 云奚毫不客气地扒开卿衡之的衣领,把手往里从上而下地摸了一把,啧啧啧啧,触感光滑细腻。 真是不暖被窝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臭流氓! —— 蹭蹭我宝,谢谢晨光下的尘埃的1瓶营养液~疯狂抛媚眼=v~ 第011章 脱衣服睡觉觉 但作为暖被窝的好料子,卿衡之本人是拒绝的。 他伸手掖住衣领,转身就想往后退… 等等,卿衡之几乎是自我怀疑般地感受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你摸我?” 云奚:“是啊。” 说着,还理直气壮地伸出爪子,在卿衡之衣摆探上去,从下往上又摸了一把,还捏了捏。 卿衡之:“…” 这一瞬间,卿衡之想了很多。 话说自小,他模样就好似天上小仙童般,生得稚软可爱,招大人喜爱,也招小姑娘们喜欢,在还算美好的幼年时期,一旦被要求着陪女孩子们去玩过家家,卿衡之往往是新郎官的不二之选。 而每每掀起盖头,常有小姑娘想要亲他。 但卿衡之自负是小君子,严肃刚正,是不可能让人亲的。 可退亲那日,他就教云奚一言不合地亲了。 再话说在入仕前夕,蟾宫折桂,也不是没有被各家权贵邀请着,参加过形形色色的宴,而那些宴,也不乏设在烟花之地。 那里男子女子皆有,俱柔若无骨地靠在主家怀中。 卿衡之不管在哪里,衣襟都掖得严丝密合,又一身清朗的书卷气,比衣衫半解更得男女侧目,时不时便有温香软玉不慎崴脚,想要落在他怀中,更多的是赠酒摘花,想要摸上一摸。 但卿衡之自负君子,严肃刚正,是绝不可能让人摸的。 如今,他又教云奚摸了。 卿衡之捂着胸口,无语凝噎,觉得自己像…不,他就是惨遭调戏的黄花大闺女。 除去洗澡之余,从不会触碰的地方,被手指大赖赖地触碰抚摸,一碰即过,却留下再难以忽视的感觉。 …一并的,心尖被什么东西撩了一把。 虽然但是,他还没有和云奚做那种…那种事的意思。 卿衡之假装若无其事地放下欲盖弥彰的手,撇开云奚,往后退了退。 云奚往前扒拉扒拉。 他往后又退了退。 云奚继续往前扒拉。 他往后又又退了退。 …扒拉不动了。 云奚怒了。 这人杵在那跟个棒槌似的干啥呢。 云奚搭着被子就是一个猛虎扑食、饿狼抓羊、飞龙在天,立马就把卿衡之给薅住了,再往床上一塞,自己往上边一压一卷。 前后不过眨眼间。 卿衡之:“…?” 天旋地转之后,他确定了,不是错觉,这人瞧着年龄小,力气却好大。 若在床上力气也这样大… 卿衡之呼吸乱了一拍,他试图平静地开口道:“我明日需早起上朝。” 云奚怜惜地看他,说:“我知道啊。” 他们当官的好惨,成婚得提前请假不说,假期还好短,上朝时间也早。 不过,他问:“有什么关系吗?” 云奚的手已经从卿衡之的衣摆下面探进去了,指尖有点凉,落在哪里,哪里就是一片说不出的酥痒。 卿衡之一窒,“…” 这人实在荒谬!急色!不知羞! 朝堂上需在御前久站,翰林院办公时也需长时间的跪坐,平时都不轻松,若再是腰酸腿疼… 卿衡之摁住云奚还在胡乱摸索的手。 云奚:“怎么?” 卿衡之扭头,脖颈拉出漂亮的线条。 他错开云奚小狗狗瞧肉骨头似的期待目光,声音低低的,显然说的十分艰难,“今日不行,要不然,明、明日我早些回来…” 云奚大受震撼,“…这又不是成婚,还需挑日子吗?” 虽然知道投身为书生什么的,会比较磨叽。 但这也太磨叽了吧。 要搁以前,青华帝君能此时此刻除掉的妖兽,绝不可能推迟到下一刻。 而且今日都不给暖,还明日咧,八成是唬人的。 就是存心想冻他。 可卿衡之摁着自己的手却很坚决。 云奚反手扣住,一把反贴在自己腹部,他哼哼唧唧地,“卿郎,你是不是不疼孩子了?” 卿衡之的喉结动了动,感觉自己的手都要烧起来了。 他努力忽视手下肌理分明的腹肌,维持无动于衷的表面。 卿衡之:“你生不出来孩子。” 云奚哀怨道:“所以你是嫌弃我生不出孩子?” 卿衡之:“没有,我只是实事求是。” 他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试图失败,被握得更紧了。 因为靠的很近,除了这人鼻唇间呼出的气息,还能清楚地感受到说话时胸腔的嗡鸣。 微微震动,密不可分。 伴着这样奇异的嗡鸣,云奚郑重其事地威胁:“你信不信我跟奶奶告状,说你嫌弃我生不出孩子?” 卿衡之:“…” 他本想说自己说的是实话,但突然想到,奶奶如今也不是做不出为了替云奚出气,打他几下的事。 卿衡之决定闭嘴。 再然后,云奚就身体力行地表明你拒绝归拒绝,我想要继续想要的意思。 而被想要的卿衡之平躺其下,怀里被迫抱着个胡乱贴贴的人,真的是…触感分明,百感交集。 他似乎又发起烧来,脑子里一片浆糊,手不敢乱动地放在身侧,有些无措地抓住自己仅存的衣角。 再就感觉到,自己方才搭着的外袍被扒拉出去,中衣的系带被拉开。 带着浅淡香味的身体靠近,还有一起缠上来的,修长的四肢。 卿衡之抿着唇,紧紧地闭上眼。 柔软的掌心在细细摸索。 呼吸声离得好近,落在耳侧,脸边,似乎下一刻,唇上便又要覆上那抹温凉柔软的湿润。 不知为何,卿衡之没有生出反抗的意图,指尖落在被面,深深陷下去。 然而等了一会儿。 又等了一会儿。 云奚还挺吃惊的,“你这么早就睡了?” 卿衡之慢慢地睁开眼,“…” 云奚趴在翻来覆去,把自己捂得浑身热乎乎,他一只手拿着纸张,另一只手还贴在卿衡之胸口。 卿衡之问:“你在做什么?” 云奚各种兴趣俨然,“在看信呀,写得可好了。” 卿衡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云奚并没有对他做什么的意思。 他的喜欢不可同旁人而语。 他的暖被窝也只是单纯的暖被窝。 松了口气,卿衡之又有些自嘲,不知道心底空荡荡的失落因何而生。 可还没来得及细思,一抬眼,“奚奚吾爱”四个大字,就映在自己脸边。 卿衡之:“…” 他不由伸出手:“这是…” 虽然似乎已经知道是谁的信,但卿衡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奚把他的手十指相扣地拖回来,贴在自己背上捂着,认真解释道:“这是白无涯给我写的信。” 瞧卿衡之还盯着看。 云奚再次受到震撼,好家伙,这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瞧着带字的就想看还是咋? 哎,也或许就是因为好学,才能当这个官又当那个官的,取得这样的成绩,还抱得他这美人归吧。 等等,云奚突然懂了。 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白无涯的字迹啊,是他想要却得不到的明月光的亲笔啊。 云奚把枕头边的一堆一起扒拉过来,大度道:“你要看吗…哦不,就送给你好了,不过得偶尔借我,我还没背下来呢。” 卿衡之一言难尽地望他,“你…我…你还想背下来?” 怀里抱着的人是新婚妻子,嘴里却背着婚前恋人的信。 如此…如此刺激的吗? 他实在不理解云奚的想法。 有道是书识之不如身饯之,卿衡之深深觉得,此言不虚。 这个世界上事情太多,而书里记得的却是太少,以至于他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 好在云奚也发觉了,两个人在床上看信不好——这个姿势被窝会漏风。 他收起信,往卿衡之身上继续贴贴。 卿衡之沉默良久,还是忍不住道:“你再不要看白无涯写的信了。” 啧,这醋吃的。 看都不给看了。 但生怕自己拒绝,卿衡之这小火炉就立刻走人,云奚还是决定顺着他,他诚恳道:“好,我再不看了。” 都给你看就是了。 不再吭声,云奚抵着卿衡之的肩膀,手揽着腰,胸口贴着胸口,享受着好多年没能感受过的熨帖温暖。 他在上古时期时曾十分不幸掉进个冰窟窿,在千尺雪下埋了很多年,那时还没能化形,但有微末神智,现在想想,真的…心飞扬,透心凉。 后来成了仙,他的宫殿里十分暖和,可他总觉得不够,希望和旁的神仙贴贴,可天上的神仙都并不是十分友好,好不容易有个把关系处好些的,只试图提起,便跑得飞快。 哎。 石头总是孤独的,神仙都是无情的。 司命对此持反对意见,“…你清醒一点,好端端的,你突然与人说要一起脱衣服睡觉觉,谁不跑得飞快?” 显然,他也是跑得飞快的神仙之一。 云奚反驳:“我与青华神君说,他就没有。” 司命:“…” 司命:“……” 他似乎听得什么不得了的秘辛。 云奚痛心地继续道:“他让我滚。” 司命怜惜道:“你能活到今日,都是命大了。” 云奚不再理他,只往卿衡之发顶蹭蹭,好像一只找到舒服地方晒太阳的猫。 卿衡之的头发很香,宣纸墨水的味道,还掺着说不出什么植物的淡淡清香。 云奚挺满意的,心想,这也算报复之一了,当初凶巴巴地,如今还不是给自己扒光光暖被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瞳孔地震:他想那个我… 云奚:不不不我只想贴贴 —— 是什么支撑你们投喂我?!是爱嘛?是我暖暖的被窝嘛? 昭和 1个地雷 偏执 1个地雷 念青 5瓶营养液 48312687 2瓶营养液 晨光下的尘埃 1瓶营养液 试图发射爱的动感光波biubiubiu 第012章 我夫君… 一朝有人暖床,云奚是睡得很舒服的。 手脚舒展,还会慢慢地打起小呼噜,咕噜咕噜的,再就不止瞧着像,听着也像卿衡之那只冬天才会钻进被窝的猫。 但睡得沉了,他抱得人也紧,好像怕怀里的人跑了似的,每隔半个时辰,还会连带着怀里的人,一同哼哼唧唧地翻身。 …要问卿衡之怎么知道地这样清楚,倒也不是他一夜未眠还是如何,主要是云奚睡得实在太快了。 他还想着如何逃脱,酝酿着措辞,就听到细浅而悠长的呼吸声。 也十分出乎意料的,卿衡之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可听着耳边的呼吸声,平稳跳动的心跳声,乃至窗外枯叶在地面上来来去去的细碎摩擦声,他竟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 闭上眼再睁开,门外已有人轻扣,是提醒卿衡之该起床了。 声音极轻,隔着门都能想象到他不知道是该叫还是不该叫的为难。 卿衡之应道:“起了。” 再低头一看,云奚昨夜入睡前什么样,今日清晨完全就是另一个样。 ——四仰八叉,除了还扒在卿衡之身上这一点没变,其余也只能说是挑战人体极限。 卿衡之轻声道:“云奚,松手。” 松个毛线团团。 这是卿衡之起床的时间,却不是云奚的。 云奚头发糊了一脸,眼都没睁,他只迷迷糊糊地腾出一只手,试图捂卿衡之的嘴。 卿衡之仰了仰头,避开,声音大了些,“云奚,我要起床了。” 云奚哼了一声。 表示他听到了,但还是没动。 卿衡之只好掀了被子,这招好用,只接触到冰凉的空气,云奚就果断而迅速地缩回搭在他身上的手。 而穿好衣服梳好头,拢上房门后,卿衡之瞧见那团软乎乎的被子,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不想打扰心爱的妻子入睡,而安静起床的丈夫。 天色未明,秋风冷肃,街道两边并不明亮的灯摇摇晃晃,只能略映出房屋的些许轮廓。 这本是卿衡之瞧习惯了的场景,但不知为何,几日不见,竟带了点陌生的萧瑟。 他隔着帘子,瞧见了几辆同街而出的马车。 这个时辰能瞧见的,不是那些要贩卖早点的人家,也就是各位官员了。 果不其然,到了朝门前停下,一下车,就遇见旁边马车上下来的熟悉面孔。 熟悉,就熟悉在于与他同属一部,他眼前穿着文官长袍的三人,便是翰林院的主事官员。 卿衡之上前问好:“李大人,韩大人,白大人,早。” 这三位据说年少时便是好友,连家宅也设在一处,若能遇到,便是一同遇到。 李大人和韩大人是面目比较慈祥的小老头,他们朝他拱拱手,道了声早。 白大人是面目不怎么慈祥的小老头,他连眼都没抬,显然是瞧都不愿瞧他一眼。 这是个极常见的场景。 卿衡之不知缘由,这位白大人似乎十分不喜自己。 若是云奚在这里,定然要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是因为剧情需要,更是因为他拐走了白家的独苗苗。 虽说司命能给卿衡之安排遇到的,就没几个好人,但能坏得那么出彩、甚至都能压了云奚一头的,白大人,也就白无涯他爹,绝对是个值得好好唠唠的人物。 毕竟在原先的话本子里,若说白无涯遭受的风雨有一半是云奚给撒的水,另一半就肯定来自于是白大人勤勤恳恳的灌溉了。 某种意义而言,云家与白家是两个极端,云老爷把云奚宠得无法无天,白大人把白无涯虐得要死要活。 学海无涯,愣是被他捣鼓成了个苦海无涯。 大到读书写字,小到吃饭走路,白大人对他儿子都有着十分严苛的要求。 望子成龙是很寻常的事,毕竟白大人本人也算是一条龙,但有心栽花花不开,白无涯偏偏成了软脚蛇,朝着他瞧着最不顺眼的方向发展去了。 ——相貌阴柔,有小才而不出挑,心思狭隘,更令他嫌弃的是,白无涯那身子骨完全是风大一点就能上天的程度。 可偏偏吧,每次考较又勉强能达到他的要求,让白大人不至于因此罚他。 …当然,他哭着喊着闹着要跟卿衡之处对象一事,是怎么罚都没能制止住。 男妻之流,本就是司命掰扯出来坑帝君的,有权有势也就罢了,若是平常人,就是违逆阴阳,毫不光彩,背后能茶前饭后地说出花来。 对于白大人这等古板守旧还很要脸的人,自然就更戳了肺管子。 要白无涯去娶男妻都不可,更别说去当别人的男妻,更更别说,是去当险些当过别人男妻的男妻的男妻。 反正白大人是气得要死要活要死要活,为了拒绝白无涯与卿衡之相好,也是费了老劲。 罚了骂了打了,什么把白无涯卷吧卷吧关柴房里都很寻常,不给吃不给喝大冬天连厚衣衫都不给直接赶出去这种事,也不是没做过。 甚至在他为云奚所害,病重将死的那段时日中,白大人也没有愿意回头看一眼他的亲生儿子。 所作所为,算与炮灰云奚分庭抗礼。 这给了白无涯极大的打击,白无涯算是郁郁而终,死后,也没能埋进白家的祖坟。 当然,在白无涯之后,白大人也被卿衡之整得很惨,罢了官,通身上下,除了条命也没能留下什么,他家祖坟自然也不是他家祖坟了。 而如今,剧情教云奚胡乱捣鼓过之后,白大人还不喜欢卿衡之,部分也是迁怒。 成婚前夕,白无涯与云奚间闹得满城风雨,他也不是没有耳闻。 本想找机会再讥讽卿衡之几句,但卿衡之礼貌地说过礼,也就不卑不亢地闭上嘴。 他尊长重礼,但也不是个接受无缘无故的恶意,还往前凑着要化解矛盾的蠢人。 好事不见,坏事成双。 朝堂上这日倒也没他什么,倒是罢朝后,离开翰林院不远,卿衡之又教一个身着红色官袍之人给拦住了。 此人韩岁,韩大人之子,是与他同榜的探花,也很不喜他。 这显然就是来挑事的。 对于卿衡之而言,被不喜欢真的过于寻常,他无动于衷,“韩大人有何事?” 韩岁笑道,“我听闻数日前,卿大人家逢喜事,特来道喜。” 卿衡之淡淡:“多谢。” 道喜之后,韩岁也不曾挪步,他面上笑意更盛,“说来,其实还有些事不懂,想要请教卿大人。” 韩岁当初输了卿衡之一筹,对他很不服气,好在后面被安排在户部,虽说品级略低于卿衡之,但人际往来四通八达,做的也是实打实的政事,是不知好了多少的香差。 但这并不影响他讨厌卿衡之。 在夺魁之时,韩岁拼尽全力仍不敌落败,本以为卿衡之会骄傲会自负,但卿衡之波澜不惊。 在封官之时,韩岁户列簪缨前途光明,本以为卿衡之会艳羡会妒忌,但卿衡之波澜不惊。 在相遇之时,韩岁冷嘲热讽挑衅有加,本以为卿衡之会愤怒会恼火,但卿衡之依旧波澜不惊。 倒显得他斤斤计较蛮不讲理了,于是确实斤斤计较蛮不讲理、而不自知的韩岁就出奇愤怒了。 他丫的不就长得俊俏一点,装啥呢? 偏偏还许多人吃着一套,就他爹,都夸他荣辱不惊这啥那啥的。 韩岁问道:“不知道,云家的软饭,味道可还好吃?可还香甜?” 卿衡之淡淡道:“韩大人何意?是想吃,却吃不上,故而恼怒吗?” 韩岁破功了,他讥笑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吗?去当男妻,不觉得羞耻,还觉得十分自豪?对了,那还是个傻子,傻子能让你尝到男人的滋味吗?” 原本波澜不惊的神色渐渐冷下,卿衡之拢袖,徐步上前。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多么令人亲近的长相,又生着一双狭长的眼,平日里虽显冷淡,但那双眼微微垂着,也会给人温润谦和的错觉。 而如今直直地看他,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结了冰,一身冷冽锋利的气势直逼得韩岁不住往后退。 好家伙,韩岁求仁得仁,终于见到卿衡之动怒的模样,却是腿脚发软。 他脸都白了,“我又没说错什么?那傻子——” 卿衡之声音里浸了冰渣,“想来就是三岁稚子,也不会因自己心智健全而自觉高人一等,我夫君神智有损,却并非他愿意为之,你通读诗书,却刻意折辱,出言无状无礼,毫无廉耻。” 顿了顿,他冷漠地勾起唇角,“相鼠有体,人而无礼,若说羞耻,你都不觉得羞耻,我又怎会羞耻呢。” 韩岁:“你!” 卿衡之勾起唇角,“若说男妻,皇后娘娘亦是男子,他为君,你为臣,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辨事理,贬低天下男妻,不分尊卑,辱骂当今皇后,若是陛下知道,会如何?” 韩岁惊慌地瞪他:“你、你不要信口胡说!我可没说皇后娘娘!” 卿衡之一字一顿,“若你我不能分辨,去圣上面前明判,亦未不可。” 韩岁能说什么? 只他堵人挑衅这一茬,便不是什么能提到明面上的事,他说卿衡之嫁给个傻子,卿衡之说他不知礼义廉耻地贬低傻子,连只老鼠不如,他说卿衡之当人家男妻,卿衡之说当今皇后也是男妻,说他骂男妻便是把皇后一起骂进去。 韩岁脸色铁青,被堵得结结实实,他自视清高,又不能真的把脸皮拉下去不管不顾地当泼皮无赖。 他将一张请柬摔在卿衡之身上,踉跄着要走,“我家明日有宴,有种的,就带着你家那,那什么来,倒是让我们看看,什么是天作之合!” 卿衡之不再看他落荒而逃的丑态,往宫外自家的马车走去。 他从前不是没有被韩岁阴阳怪气地挑衅过,但他从不曾生气。 毕竟这些比起天灾人祸,实在浅薄得不值一顾。 但这次是因为…云奚? 卿衡之微微一怔,他自然不甘委身为妻,但明面上,他已是云奚的家人。 更何况,虽跳脱了些胡闹了些骄纵了些任性了些,云奚却也算是个好孩子。 行至院前,还未进去,就听得里面好孩子的笑声传来。 云奚微微笑着,蓦然回首,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卿衡之,你回来啦?” 深深蹙起的眉头,骤然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我陪他睡我维护他是因为我是他家人不是因为我喜欢他,对,就是这样! ——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相鼠》 —— 吵架真的好难写…阿巴阿巴 ——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昭和 1个地雷 翎 1个地雷 灵于昕 3瓶营养液 偏执 1瓶营养液 嗷呜就是一大口,快,来嘴一个 第013章 想要什么,命都给你 可能是阳光正好,不骄不躁,也可能是清风桂香,沁人脾肺,反正还不曾反应过来,云奚就裹挟在一切可用“美好”囊括的场景中,撞进卿衡之眼里。 父母早逝,奶奶体弱,卿衡之还真没有过被人等候归家的经验。 卿衡之不禁问:“你是在等我?” 其实是在晒太阳,但云奚毫不犹豫地应下,并反客为主,“是啊,等你好一会儿了,你怎么才回来?” 好像活泼黏人的妻子亲昵地抱怨晚归的丈夫。 卿衡之顿了顿,“…有些事,耽搁了。” 他眼睫微颤,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无措。 完了,好像有点…心动到。 正要再重新绷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云奚就像一枚旋转飞射的小鞠球般,撞进卿衡之怀里。 卿衡之:“…” 若他再单薄些,别说心动,怕是心都要撞碎了。 而小鞠球眨巴眨巴眼,牵紧了卿衡之的衣袖,唤:“卿郎——” 卿衡之:“…” 他一直是个很能扛事的人,他的恩师太傅曾夸他像一柄君子刀,千万钧挑于刃尖,不动分毫,而礼仪装饰外表,也不会影响他本身的锋利。 之可云奚等他回家。 可云奚给他撒娇。 可云奚叫他卿郎。 … 卿衡之轻轻地扶住云奚,语气温和:“我在,怎么了吗?” 云奚没说话,下颌往他肩膀上蹭蹭。 卿衡之心里又是一跳:“…” 他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话,不知是在哪个茶楼听来的巧言私语,就,想要什么,命都给你。 但显然,要的可能不止是命,云奚接下来,全方位三百六十五度地展现了他突如其来的乖巧。 下午,云奚乖巧地给卿衡之摁肩膀,“卿郎,你辛苦了。” 卿衡之被摁得眼皮直跳,还要说,“…谢谢。” 傍晚,云奚乖巧地给卿衡之夹菜,“卿郎,你辛苦了。” 卿衡之把那一块生姜塞进嘴里,吞了,“…谢谢。” 夜里,云奚乖巧地给卿衡之宽衣解带,“卿郎,你辛苦…” 卿衡之把衣带解…没解开,他果断捂住中衣往床上靠,顺手用被子遮住自己,“不不不,我不辛苦,云奚,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不能继续下去了,他今日心跳跳得有些过分。 旁的还好说,云奚做什么都盯着他看,让他有点受不了。 云奚的模样十分有少年稚气,眉眼却生得过分英俊,睫毛又细又浓密,眼皮薄薄的,便显得眼睛愈发大,不知是不是错觉,见久了,愈发觉得那双眸子透亮澄澈。 这样一双眼巴巴地注视着,哪怕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融化。 云奚就用那样的目光瞧着他,疯狂暗示道:“卿郎,你知道韩京吗,明日,他家有个筵,我想去,白无涯也在,你… 卿衡之:“…” 他的铁石心肠融化不动了。 甚至都要跳不动了。 云奚看着卿衡之因为绷起而更为利落漂亮的下颌线条,想到自己在晌午起床后不久,收到了的那封信。 白无涯遣人来送的信。 要问为啥不是他自己来,或许是前两次见面,云奚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给白无涯的打击过于沉重。 据红娘所言,白无涯已经为他消得人憔悴,缠绵病榻缠绵得爬都爬不起来,艰难挣扎着,也只能托她带一封信来以寄相思。 那信依旧很长,一大半用以描述了白无涯近来感受到的心碎和苦痛,一小半用以描述他至死不渝的深情与爱,当然,末尾点明了中心,提醒云奚记得去韩京的宴,与他一解相思之苦。 还有最重要的,白无涯暗戳戳地表示,希望他把卿衡之也带去。 说是说情敌之间要好好较量一番,但云奚知道,白无涯是馋卿衡之了。 在司命安排的戏码中,韩家宴上,白无涯也确实馋到了卿衡之,也就成了所谓的“二见定情”。 原书中,自那次酒楼一别,白无涯便为卿衡之绝世的美貌所倾倒,为卿衡之遭受欺凌的际遇所心碎。 卿衡之对白无涯也是印象深刻,暗许芳心,而在韩家筵席上,他又遇到了曾帮助过自己的好心人。 并再次得到帮助。 是了,卿衡之他又又又被欺负了,被嫌弃被指责被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没办法,被所有人都背弃过的人,只有在被所有人再次背弃的同时,抓住的光才有意义。 全场寂静无声,只有白无涯一人出面护他。 自此,互通了心意,确定是彼此的灵魂伴侣,进而在天一对比翼鸟,在地一对旱鸭子,海枯石烂情比金坚,再也不能分开。 云奚已经想到了,到时候,卿衡之是如何孤立无援,而白无涯,又是如何从千万人之中站出,朝他伸出温暖的手,带他奔赴向那光明! 爱情,是一杯醇厚的酒! 醉倒的,都是沉迷其中的人! 当然,云奚是那个趁着他们喝醉,邦邦给他们两下子的人! 但就算云奚想给他们两下子,也得卿衡之提供机会,他听说,这人不知为何,把近日递来的帖子都给拒了。 云奚希望卿衡之陪着一起去,但卿衡之却以为,云奚不希望自己去。 有谁去见婚前情人,会乐意把娘子给带着? 显然,自家这位要更特别些,不带也就罢了,还要说出来。 早有耳闻,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娘子生得再貌美,但比起野花来,也是糟糠。 卿·糟糠·衡之看着云奚几乎就没差像小狗崽般摇起尾巴,眼中墨色深深。 就这样想见白无涯吗? 云奚还在眼睛闪闪发光地看他,“那个筵,你能不能…” 卿衡之冷冷淡淡地拒绝:“不能。你去,可以,但我也要去。” 云奚先是一愣,又惊喜道:“你去?” 卿衡之面无表情地开口:“不行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娘子。” 云奚:“行啊行啊,太行了。” 也是,爱情又不是一个人醉,虽没表现出来,但卿衡之对白无涯,果然也是念念不舍心怀急切难以自持的。 心有千千结,却有口难言,阿巴阿巴,惹人怜爱。 云奚三分怜惜三分不忍四分叹息地望他,暗自叹息,卿衡之到底才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不像活了千八万岁的青华帝君那般不动声色,喜怒哀乐都藏不住尾巴。 思绪渐渐跑偏,又忍不住想,也不知道十万八千年前的帝君少年时,有没有和谁家情窦初开的仙君女君,来上这么一段。 他的视线灼人,卿衡之忍不住问:“…你就这么不想我去吗?” 云奚回神,一愣,不知道卿衡之为什么这样说,他抓住卿衡之的袖子,生怕他反悔,“怎么会呢,你要陪我一起去的。” 想了想,又补充到,“我是个傻子,你作为我娘子得看着我。” 卿衡之对这个词有些敏感,他皱起好看的眉,“你不是傻子。” 云奚:“我怎么不是傻子了,我就是傻子。” 卿衡之:“…” 他任由云奚掀开被子钻进自己怀里,眸中划过细碎的心疼。 云奚也心疼,心疼卿衡之已经嫌弃他嫌弃到不愿意承认事实了。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明日如何充当棒打鸳鸯的大棒槌。 直到躺在床上,大棒槌也没消停。 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便也抱着怀里的卿衡之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有那么一瞬间,卿衡之觉得自己被困在滚桶里。 云奚越兴奋,卿衡之就越晕乎。 将这厮乱动的手脚摁住了,卿衡之无奈地问:“你还不睡,到底是在想什么?” 云奚问:“你不激动吗?你不兴奋吗?” 卿衡之:“不。” 他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想一脚把还在自己身上扭成蛆的某人一脚蹬下去。 云奚窝在他怀里,神神秘秘,“可明天将是要改变你余生的一天哦。” 卿衡之想了想,“你明日要休了我?” 云奚立刻道:“你想的美。” 卿衡之:“…” 云奚语重心长:“你太年轻了,竟不知道竟不知命运的齿轮,已经出发,朝着该走的地方走去。” 卿衡之:“…” 这是让他认命的意思吗? 云奚被箍着手脚,便抻着颈子,几乎要朗诵高歌,“这是一场普通的宴会吗?不,不是的,这是爱情的帆船即将远航!是…唔唔唔……” 卿衡之忍无可忍,将云奚扣紧了,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闭嘴睡觉。” 云奚即便是躺着,靠在卿衡之的肩窝里,也要用兴奋的气息喊出:“这是爱情种子的萌芽…这是未来一场绝世爱恋的雏影,这…” …这味道真好闻。 这皮肤也暖呼呼滑乎乎。 云奚吸吸鼻子,在卿衡之脖颈处贴贴蹭蹭,很快就困意顿生,也伸出手,把人结结实实搂住了。 再醒来,云奚便将卿衡之简直当作个换装娃娃,从头到脚好一顿拾掇。 毕竟他们要去的是韩家。 都说云家是首富,但其实在京都人眼中,韩家之富,更属名望雅士之流。 毕竟云家可不会将十米高的珊瑚,拳头大的珍珠,小山高的玉石等等等等,就堂而皇之地放在院子中给人分享赏玩。 韩家有二子,长子韩岁,次子韩京,与他爹一头扎在学海中截然不同,却是一脉相承地爱显摆,前者喜欢显摆学识,后者则喜欢显摆财富。 韩家的筵席,便多是韩京所宴,众所周知,只要是他一手操办出来,都最为华贵辉煌,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在他家见不到的。 为了不淹没在众多金灿灿的海洋中,云奚特地给自己和卿衡之好好装扮了一番。 云奚捯饬自己自然是不用多说,簪金戴玉好不精致,卿衡之身着锦缎,添了几分清贵,更显脱俗,漆黑的眼眸发丝愣是将一切外物都压作陪衬。 衬着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冷峭,倒让人能看得到几分他未来掌权为相时的气势。 云奚默默地看了看,又看了看,趁卿衡之低头整理腰带时,悄咪咪地抹了把唇角。 …还好还好,险些以为自己流口水了。 韩家不远,过了条街,几步路也就到了,进门时,云奚清晰地感觉到偌大厅堂中,气氛静了一静。 但也只一瞬,很快的,议论声就喧嚣而起。 云奚知道那些人是在看他们热闹,或者说,看卿衡之热闹。 毕竟,一个本就恶名遍身的人,怎么踩踏都是没趣味的,而一个人若是越干净,越散发光芒,人们便越会去寻他的缺点和坏处,想将他拉到泥潭中来。 譬如卿衡之,他的容貌再出挑,才学再优异,也不能遮掩他出生寒门无权无势,更何况,旁边的云奚还是个恶名在外的傻子。 却不知席中沉默之后,都在纷纷讨论—— “我单知卿衡之生得好,可你瞧他旁边的是谁家小郎君?” “不是说卿衡之嫁给云家二傻子了吗?那是云奚?” “我是瞧见过云奚的,这定不是。” … 七言八语,嘈杂细碎。 云奚对自己的讨嫌程度,很有自知之明。 再瞧着身边鹤立鸡群,清俊逼人的卿衡之,云奚仰着脸,已经做好给他丢脸的准备。 其实还是有一丢丢犹豫和内疚的,但脑海里浮现青华帝君讨人厌的模样,就立刻犹豫愧疚不来了。 对不住了您咧,谁叫你是帝君时是个欺负石头的坏蛋呢。 于是,众人只见那位好看得扎眼的小郎君往右蹭了一步,又蹭了一步,半个身子都靠到卿衡之肩边。 云奚几乎没把“纯良无辜”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他拽住卿衡之垂在身侧的手摇了摇,又摇了摇,软声软气,“娘子,我们要坐在哪里呀?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坐我怀里(bushi) —— 啊好多人啊哈哈哈哈,阿江在我就在,大爷们常来玩呀~ —— 谁~是我的新郎~是她,是她,就是她她她~ 昭和 1个地雷 翎 10瓶营养液 灵于昕 2瓶营养液 偏执 1瓶营养液 muamua啵唧啵唧,谢谢投喂~ 第014章 帝君他勾引我 若原先十个人中只有六人看着卿衡之,一声娘子,六人便成了十人。 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云奚回想白无涯在他面前的姿态,往卿衡之身后娇弱地躲。 卿衡之:“…” 云奚拽他,“娘子,他们都在看我,我好害怕,嘤——” 卿衡之被他嘤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挡了一把,“不怕。”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是云奚今日身上的熏香过浓,暖烘烘的檀木香味,把他脸都暖红了。 云奚则十分骄傲,“丢脸了吧丢脸了吧,瞧那耳朵红的。” 司命:“…” 他仔细端详着水镜的帝君,怎么觉得有些…害羞的意思? 云奚还在感叹,“卿衡之肯定敏感地感受到了众人嘲笑和嫌弃的目光,从而觉得深深的羞辱。” 司命:“帝君羞不羞辱我不知道,但那些凡人看你们,肯定不是嘲笑和嫌弃。” 相反,是惊诧和艳羡。 因云奚那不符于恶名的皮相。 这样的小公子,合该坐在金玉锦绣堆出来的堂间,不沾尘埃,却走到人世间来,拽着卿衡之的袖子,一双不含任何杂质的眼依赖地看着卿衡之,好似全心全眼只他一人。 说话也软软的,是少年人清浅干净的嗓音,撒娇似的。 明明是他唤卿衡之娘子,却把自己唤得更像个小娘子。 那些原先还被韩岁拾掇着想要嘲笑卿衡之的狐朋狗友们,都纷纷忍不住流下羡慕的哈喇子。 韩京原本在与才来的白无涯说话,痴痴望着这边,一时都忘了自己原先在说什么。 他喃喃地道出众人心声,“…这样的小夫君,谁不想拥有?” 白无涯循着他的目光,就瞧见少年人唇红齿白,在灯火阑珊中,如同琉璃般熠熠生辉。 与卿衡之极亲密地站在一处,浑然一对璧人。 韩京又望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无涯,云奚原先也长这样吗?我见他上次似乎不是长这样的,他变了好多啊。” 是长这样的。 白无涯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弯起眼,却不带几分笑意,“但确实变了好多。” 他与云奚相识多年,云奚从来就不是个丑人,但他又坏又蠢,坏得心安理得,蠢得不知遮掩。 一眼看去,只能瞧见那双淬出怨毒和偏激的眸子。 所以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一个人要如何做,变化才能这样大呢? 白无涯隔着筵席看过去,朝卿衡之露出个柔弱内敛的笑。 卿衡之没理他,他从未比此刻,更能感受到被人窥探的不适。 与当初看到白无涯扑进云奚怀里时,异曲同工的不适。 厅堂中有数十人,男人,女人,大人,孩子。 他们都在看云奚。 卿衡之不识风月,不通情愫,所有难以用言语表达的难受,只能用不适一而概之。 而那些复杂而陌生的不适,像潮水般拥堵而来,汇聚成一个想法——想把云奚遮起来。 带回家,把门关紧,放在床上,再用被子遮起来。 卿衡之的眼底晦暗,云奚却犹然不知,还在后面试图推他往空位处走。 走了几步,前边就教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拦路。 这老者年方七十,高冠博带,胡子垂到胸口,打理得十分精细。 云奚乍一眼就瞧见那把雪白长须,有些手痒。 话说月老也生得一把好胡子,摸着十分柔软。 但见着人脸,云奚就手不痒了,甚至还想往后缩。 这老者长得,怎么形容呢,就,一看就是那种一言不合摊着人掌心啪叽啪叽打的古板小老头。 卿衡之对古板小老头端端正正地鞠身行礼,“先生。” 哦,是太傅。 能被卿衡之称为先生的,也只有他这位恩师了。 说来跟云奚也算有过短暂地交集,想当初,这位老太傅还在他家待客厅里呆了几日,每日都要喝近四五十杯茶水。 云奚当时还有点好奇这老人家怎么那么能喝水,如今一见,懂了,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有入才有出吧。 不过须臾间,太傅就忍不住抽泣哽咽,稀里哗啦地出了好一把辛酸老泪。 他一边哭一边扶卿衡之,“衡之,我可怜的衡之啊——” 卿衡之:“…” 云奚:“…” 太傅大放悲声:“是为师对不住你啊——” 他的学生是天底下最有风骨的君子,是甘在寒窑里守望多年,喝白水饱腹充饥,也不愿意向他寻求扶持帮助的好孩子。 可他向他唯一一次求助,他却无能为力。 而当他饮茶过多,不慎腹泻体弱,缠绵病榻,却还是卿衡之一直侍奉在侧。 想到这里,太傅又是泣下数行,悲啼一声,“是为师,为师没能护住你,是为师没能救你,眼睁睁瞧着你坠入火坑——” 他哪里想到,天子脚下,竟当真有人强行纳娶。 卿衡之怔忪一瞬,“先生…” 只来得及唤一声,又被一声高昂的哀鸣打断。 太傅抹掉泪,试图坚强,“衡之,你要坚强,你要努力,须知,归属若何,唯志所谋!举大事者莫不有择与苦痛摧折也!傲立者跳跋淖而行!” 云奚:“…” 啊,听不懂。 卿衡之:“…” 他在大段大段之间的空隙里,勉强解释道,“先生,其实也不至于此。” 老太傅泪如雨下:“别再安慰我了,孩子,你的委屈我都懂!身处火坑之中,安能无恙?!” 一串眼泪落下,便有一串鼻涕落下,一串眼泪落下,便又有一串鼻涕落下…大珠小珠落玉盘。 云奚不忍直视,摸出个手帕递过去。 老太傅颤颤巍巍地接了,醒醒鼻子。 再看着好奇望他的俊美少年,老脸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好孩子,你是谁家孩子?倒瞧着十分眼生。” 云奚有点羞涩,“我是…那个火坑?” 太傅:“…” 卿衡之:“…” 倒也不必如此有自知之明。 云奚瞧太傅似乎还有万语千言蓄势待发,以免误伤,猫着身子就要溜。 溜走之前,还不忘指指对面,小声提醒卿衡之道:“白无涯在那边哦。” 为了给白无涯发挥的空间和到时候英雄救美的机会,云奚决定暂时退场,等白无涯搭救好卿衡之,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再粉墨登场,给予他们重重一击。 卿衡之不语,修长的手指蜷了蜷。 向着传道受业解惑的恩师,他捂着心口,垂下眼道:“先生,学生感觉自己最近,似乎有些奇怪。” 他方才竟在想,云奚又松开了他的手,迄今为止,已是第二次。 可自己怎么会记得这种事呢? 云奚则在想,白无涯跟卿衡之要怎样避着自己,在那小桥之上,在那月亮之下,相思相见相拥,无需多言,万千皆在对视中呢? 卿衡之:‘哦,无涯,我亲爱的无涯——’ 白无涯:‘哦,衡之,我亲爱的衡之——’ 继而抱头痛哭,异口同声,‘不,这险恶的人世间,为何要将我们分开——’ 云奚就掰他们手指,呱唧呱唧笑,就给你们分开,就分开。 而分开之后,他们两人,还都需要将深爱埋在心底。 明明是相爱之人,却因背负着世俗的谴责和道德的压迫,注定只能深埋在旁人看不到的心底。 一个,要对他这光明正大夺走心爱之人的坏傻子,装作倾心相许,方能寻觅再见心爱之人的契机。 一个,想逃却逃不掉,不得不委身于他,强装平静,还要看着心爱之人假意曲意奉承。 如果自己不是那个坏蛋,怕都要为他们痛哭流涕。 想到这里,云奚已经忍不住他满心的感叹了。 他看着太傅身边那清浚挺拔的身影,感叹道:“是怎样的禁忌之恋,是怎样难以述说出口的爱啊!” 云奚的旁边坐着的是位锦衣公子,他凑过来,问道:“什么爱?什么禁忌?你在说什么呢?” 云奚意味深长地摇头,“你不懂,我的快乐你不懂。” 那人发出狐朋狗友的不甘咆哮,“怎么,成了婚不与我玩也就算了,挺长时间不见了,一见面就孤立我。” 顿了顿,又发出狐朋狗友的猥琐低笑,“我给你那东西,可还留着?照着那式子,可还快乐?” 云奚:“…” 哦对,那两个连在一起的瓷制小人便是这人送的。 云奚发誓他真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想,但被这么那么一说,眼前就突然浮现卿衡之被他强行摁在身子下面,逼着暖床睡觉的样子。 衣衫半解,活色生香。 以至于方才想象中卿衡之与白无涯难舍难分的模样,都苍白碍眼起来。 似乎不怎么期待了。 怎会如此? 云奚大惊失色,不!他的初心!他的坚持!他的使命! 他人都傻了,“司命司命司命司命!” 司命:“我在我在我在,怎么了?” 云奚急得嗷嗷的:“帝君他勾引我!他不讲武德!” 司命:“…” 司命看了看坐得离云奚起码隔了五六七八个人的卿衡之,再看了看自己周边少说七□□十个神情各异的仙友,默默地将情劫话本子关上,露出个艰难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仙君们:…我感到害怕 —— 月底啦,敲碗碗(灰头土脸地抓住裤脚,孩子…孩子饿了…… —— 归属若何,唯志所谋!举大事者莫不有择与苦痛摧折也!傲立者跳跋淖而行——转折 —— 这个冬天,就让我的胸怀温暖你们~我的臭宝们~ 昭和 1个地雷~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凵 5瓶营养液~ muamuamuamua~ 第015章 男人,不要再伤害我 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众仙友围观一事,云奚毫不知情。 毕竟更迫在眉睫的是,他发现自己被勾引了。 还不知道被勾引多久了。 …他的道心甚至也因此,不坚定地动摇了。 云奚! 不至于啊! 你清醒一点! 那可是帝君啊! 在云奚还是一颗小石头时,十分害怕月老养的王八,而月老告诉他一个至理名言,就,害怕的事情多看看就不害怕了,喜欢的事物多喜欢喜欢也就不喜欢了。 以此类推,道心崩着崩着,也就习惯了…啊不是,他的意思是,多想想多看看,也就不至于被吸引了。 云奚握着一杯酒,就开始面色冷静地仔细回想。 首先想到的,是卿衡之的腰。 中衣太透,映着烛光,就能看到卿衡之清瘦而漂亮的腰线。 这人穿着麻袋般的官袍都不显肥胖,故而摸着他腰,啊不,摸着良心说,确实细韧。 再仔细地回想。 想到卿衡之的唇。 每次他去凑过去贴贴或者翻滚,都会有闷哼声从中溢出。 当时不觉得,但现在想想,绝对就是故意的。 他又不重! 再再仔细地回想。 想到卿衡之的温度。 ——好了,停,不能想了。 已经确定了,他的道心崩塌得不是一点两点。 云奚深吸一口气,决定出去静静,顺便吸收一番日月之精华,端正自己的态度,摆正自己的位置。 当然,出去之前,没忘问那位狐朋狗友再捣鼓几个同款瓷人。 行在金桂树下,走在晚风里,云奚倔强地抬起头,再悲伤地垂颈,倔强地再抬起头,再再悲伤地垂颈…就瞧见个面目陌生的、矮矮的公子哥,拦在前边,正盯着自己。 不怀好意四个大字就差没写在脸上。 这人云奚晓得,是韩岁。 心思狭隘,睚眦必报,鼠肚鸡肠,斤斤计较,实可谓碍眼闹心之必备佳品。 碍卿衡之的眼闹卿衡之的心也就算了,怎么殃及池鱼,到他跟前蹦跶? 云奚不理解。 云奚装傻道:“这位公子,你挡着我做什么?” 韩岁挡着他来捡软柿子捏。 他辩不过卿衡之,甚至有些怕卿衡之了,但咽不下那口气。 韩岁盯着他看,笑盈盈地问道:“也不知这位小公子,是哪一阁的人呀。” 京城中风月楼二虫阁赫赫有名,他这是在问云奚是哪个院里的小倌。 拿世家公子跟做皮肉生意的男相公相比,暗讽暗到飞起。 云奚继续装傻,认真地解释:“我不是小倌。” 还冲他灿灿然地一笑,“我是卿衡之的夫君。” 韩岁冷笑一声,“卿衡之?你是他夫君有什么好得意的吗?” 云奚语气真诚地问道:“他生得好看,还是状元,娶了他不该得意吗?” 不过是个穷酸书生罢了,听说起初还是北方来的流民,走在路边教人看一眼都嫌脏,但为何什么都是他的?什么都压他一头? 或是因为云奚是个傻子,好欺负,不明事,故而,韩岁连最后一点遮掩和修养都弃于不顾,心底最晦暗的嫉妒蓬勃欲出。 他握紧了拳头,“卿衡之是状元又如何?得来的职位比乡下人花钱买的官职还要小,生得好看又有什么用?他是要去二虫阁挂牌吗?哦不,他不是用那脸那身子,已经谋得一份好差事了吗?” 虽然但是,听到别人说卿衡之坏话,感觉很气。 就,好歹也是他云奚的对头,怎么着也不能被这种玩意欺负吧。 云奚左右看了看,乔家的园林还算宽阔,四周也没什么人,他深吸一口气,考虑是用自己砸人脑壳,还是直接把人打一顿。 看那损色,云奚决定了,直接打一顿吧。 韩岁看着云奚那张素白漂亮的脸,嗤笑一声,“卿衡之睡得可还舒…” 话没说完,就感觉天旋地转,脚底悬空,竟是被拎起来了。 下一刻,韩岁便像个小鸡崽子一样,哐当一下撞树上了。 看那样子也是真是疏于锻炼,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云奚居高临下地看着韩岁,还不忘维护自己的傻子人设,“你刚刚是说卿衡之坏话了吧,你说我娘子坏话,肯定是坏人,奚奚要打坏人。” 韩岁:“你…你竟然动手…” 他疼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费劲地憋出一句话,就开始艰难地喘粗气。 韩岁也就玩玩冷嘲热讽在行,是绝没想到云奚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揍他。 云奚:“…” 他想知道韩岁这种只推了一把就要死不活的玩意是怎么欺负卿衡之的。 云奚嫌弃极了,笑话他:“你也配说卿衡之的坏话吗?他很好,比你也就好个几千倍吧。” 当然,自己要比他再好个几万倍,所以还是自己更厉害了。 慢慢的,云奚脸上的笑就绷不住了。 他为卿衡之说话了! 唔,他的道心! 他道心又岌岌可危了! 云奚皱着眉,转身就要走,耳边风声一掠,韩岁将将要锤在他身上的手被隔开。 是白无涯。 白无涯微微笑着,“韩公子,你在这里啊,令弟正在四处找你呢。” 又带着点恍然的惊讶,“你这一身…月黑路滑,可要小心些。” 韩岁低头一看,脸迅速涨红了。 他穿的一身白袍子,本想附庸冰雪之美,结果冰雪滚了泥,成色好似一只哈巴狗。 不堪于自己的丑态被人看到,韩岁咬紧牙关,狠狠地瞪了云奚一眼,神情阴郁,一瘸一拐走的飞快。 云奚不再给他眼神,瞧见白无涯倒很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白无涯转而一脸羞涩地看他,道:“因为奚奚在这里呀,奚奚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云奚:“…” 不是,问题是,白无涯在这,那等会儿卿衡之被怼了,谁为他出头? 说好的温暖的手呢? 说好的奔赴光明呢? 显然,白无涯并没有要回去书写旷世绝恋的意思,他握住了云奚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云奚:“…” 又开始了。 白无涯眼噙热泪:“奚奚,你感受到我的心了吗?你知道吗,二百一十六个时辰不见,它一直很是想你,你可曾想我了吗?” 云奚:“…啊,是吗。” 其实不太想知道。 白无涯:“奚奚,你知道吗?不论看到什么,天上的云,山间的溪,甚至地上的落叶,它都会想到你——” 声声凄切,悲痛欲绝。 云奚深吸一口气,亦是深情款款,“无无,你看到什么都能想到我,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吃饭时会想到你,喝茶时会想到你,就连看到路边被担着卖的小乌龟,都会想到你…” 白无涯:“奚奚…” 云奚艰难地抽出自己的手,悲伤地捂住脸,“可是,错过,终究就是错过了!就原谅我狠心离去,总会有天使替我来爱你——” 说着,就要踉跄地哭着跑走。 他急着去看卿·天使·衡之被欺负的惨状,可白无涯的一句话,就止住了他的脚步。 白无涯收起那凄惨的声调,“你不是云奚,你到底是谁?” 云奚:“…” 这鸟好精! 好的他感到害怕了。 云奚强装镇定:“无无,你在说什么呢?” 白无涯笃定的语气,“你不是云奚,起码,不是从前的云奚。” 旁人或许分辨不出,但他与云奚几乎日日相对,很多举动,都不是云奚会做出来的,多次试探,显然已磨掉了他的耐心。 而云奚,本该是他拿捏最稳的棋。 云奚的脑筋转得飞快。 只能说司命这糟心的话本子就很让人头秃。 它虽是一方小世界,却依托于不是人间,而是笔墨文书。 司命写的什么,便是什么,好处是戏折子提起编排好了,操纵可控,坏处便是,非同一般的脆弱。 戳一下立马破的那种。 像云奚他爹娘,本是书中人,几句话找补一下,自家儿子性情大变也不会发觉,还是按照司命给的轨迹运行。 但像白玖啊帝君之流,发现不合时宜之处,这话本子就可能要崩。 眼瞧着剧情如同策马崩腾一去不反… 云奚果断悬崖勒马,怒而回头,“是,你说的对,我不是云奚。” 白无涯神情镇定,意料之中。 便见云奚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云奚会日日追随你,声声喜欢你,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人。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云奚都会给你,你不喜欢的东西,云奚都会毁掉。 可,如果喜欢你才是云奚,那么,我不要当云奚了。” 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 白无涯一愣。 云奚眼睫间有水光闪烁,几欲落下泪来,“从前的我是那样地爱你,又是那样地被你践踏!我如今不再那么对你好了,你就说我不再是我了!” 白无涯:“不是,我是说你身后…” 云奚痛苦地掉下眼泪,“你为什么还要说?白无涯,你为什么还要逼我?我好不容易放下些许,你为什么还要用过去来提醒我来伤害我? 因为我是傻子,因为我曾爱你,我就合该被伤害,我的喜欢,就合该被弃如草芥吗?” 也不知道是因为云奚的神情太过悲痛,还是因为心中有愧,白无涯一时竟不能作答。 他从不曾怀疑云奚的真心,却也确实不曾善待。 云奚哽咽出声,“男人,不要再伤害我,那个因爱你而屡屡受伤的男人,已经死去了! 而你,竟然还要鞭尸,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是,我依旧爱你,但,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 白无涯似有动容:“…云奚……” 天地良心,云奚的嘴皮子就没这么利索过,他疯狂输出一波,心跳的厉害。 太刺激了真的太刺激了。 趁着白无涯还傻不拉几地愣在那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白无涯不由道:“等等…” 等个毛线团团。 云奚拔腿就要跑,一个利落的旋身,就听到熟悉的闷哼声。 鼻尖的薄荷般清爽的味道微微泛着苦,眼前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更刺激的来了,卿衡之在他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云奚:“…” 哦吼。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为啥我在修罗场中央?这不对劲 —— 吵架太难写了,直接动手揍叭(云崽:吼吼哈嘿 —— 呲溜呲溜呲溜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嗝儿 max 1个地雷 鲤鱼非鱼 20瓶营养液 言叶 5瓶营养液 生当复来归 1瓶营养液 偏执 1瓶营养液 无情 1瓶营养液 谢谢投喂muamuamua…嗝儿 第016章 会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吗?! 话说,在长久的静默之中,云奚不合时宜地想到,他曾拿了司命很多话本子看,然后发现有一种狗血满天飞的戏码颇受司命喜欢,那就是修罗场。 将心心相印的甲乙两人放在一处,再戳个丙进来,丙或喜欢甲,或喜欢乙,或只是路过被误认为喜欢甲或者喜欢乙的倒霉鬼,反正这三人,里面要么有一对相互爱恋而不自知的,一对自以为相互爱恋而不自知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人数够了就可以开打了。 二对一或者一对一地互相狠狠殴打,为爱而殴,为爱而打,殴打得彼此满地找牙头破血流。 当然,司命笔下的人物,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打是亲骂是爱爱得不够用脚踹,他们踹完了还是要互相舔舐伤口的,最后在血肉模糊中抱头痛哭,发现彼此是对方的真爱。 所以…云奚看了看不知来了多久听了多少的卿衡之,再扭头看了看满目悲凄欲语还休的白无涯。 他就想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开打,而且,自己到底是甲还是乙还是丙? 真是混乱的关系。 云奚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心想,谁先动手他就揍晕谁,争取把一切扼制在摇篮里。 此时此刻,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先变的人是白无涯。 白无涯站在他身后,声音略带鼻音,似乎被云奚那一腔告白感动得涕泪横流,“奚奚,我、我知道这时候说这些话也许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说,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我们认识六万四千八百个时辰,我…” 此言一出,好似冲锋的号角。 云奚深吸一口气,刚捏紧了拳头,卿衡之就拽住他的袖子,那力道大的,生怕他立刻把白无涯打死似的。 但看过去,卿衡之面上仍是一派淡然,话说得也是不疾不徐,“云奚,你是有妇之夫。” 云奚:“…” 他不理解。 卿衡之家的有妇之夫要背三从四德的吗? 那他要知道自己把韩岁揍了一顿,会不会说他的手碰了别的男人所以他人脏了并以此要求和离? …虽然也不知道卿衡之和白无涯到底在捣鼓什么,可不论是什么,云奚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他是云奚,云奚绝不可能屈服,绝不可能被打败!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云奚抹抹脸上未干的泪,看了看卿衡之,又看了看白无涯,惨淡地笑了。 他眼圈通红,声线颤抖,仿佛压抑着什么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绪,瞧着脆弱极了,可怜极了。 云奚含着泪,哽咽出声:“无无,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也是真的喜欢卿衡之啊。” 卿衡之一怔。 云奚泪如雨下,“真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既生白何生卿?上天为何要我如此痛苦?” 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浑水摸鱼呢? 云奚无助地抱紧自己的肩膀,全情投入,痛哭出声:“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世上难道只有我,会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吗?” 卿·两个男人之一·卿之:“…” 白·两个男人之一·无涯:“…” 云奚颇为自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他更机智的人,直到白无涯问:“那…你是先喜欢我的,所以喜欢我,比喜欢他多,对吗?” 云奚:“…” 云奚觉得白无涯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这时候,也只能装作犯了傻病,一边嗷嗷嗷嗷地喊一边跑出去了。 留下卿衡之和白无涯面面相觑。 说真的,要不是云奚跑得快,卿衡之心里那打了千八百字腹稿的檄文就要脱口而出。 他拜离了太傅,几乎就是一路疾行而来的,卿衡之信了云奚前边说害怕的鬼话,当真怕自己一个错眼,就让云奚受了谁欺负然后嘤嘤嘤地到处哭。 结果一来,就瞧见风清月皎,灯若繁星,在一个无以伦比的绝佳观景之地,云奚在欺负人。 云奚先是像打矮冬瓜一般将韩岁打了,身手矫健,张牙舞爪。 当然,在卿衡之眼里,或许是韩岁太令人作呕,云奚连推人而飘逸开的衣袂,都十分好看。 不过这还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他听到云奚说,卿衡之比韩岁好几千倍。 他比韩岁好几千倍。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分明就是爱啊。 他维护他,他说他好。 他好爱他。 可卿衡之还没来得及感受心里那是喜还是什么别的滋味,没来得及去握住韩岁即将落在云奚肩上的手,将云奚拉进自己怀里。 白无涯就一个闪现,执子之手,互诉衷肠。 又紧接着猝不及防的,听到了云奚向白无涯的告白,一字一句,杜鹃啼血,那叫一个情深似海,情比金坚。 所以…也不止爱他。 卿衡之当时明知,自己不该上前去,不该上前去的。 可反应过来,人已站在云奚身后,他看着云奚柔软下的发,有点期待,又有些紧张。 他想,云奚看到他,是会愧疚,还是别的什么,结果,他大言不惭理直气壮,说两个都喜欢。 喜欢他便喜欢好了,可两个都喜欢… 脚踏两只船! 花心大萝卜! 见异思迁! 水性杨花! 朝秦暮楚! 红杏出墙! 负心汉! 薄情郎! … 千八百个词汇在喉咙里堵着噎着,最后,都化作一声浅浅的叹息。 云奚听不懂这声叹息。 他忙着拨开眼前遮挡视线的草叶,朝旁边的公子哥道:“挪挪,兄台,再挪些位置。” 是了,他并没有跑远,这里本就歪七扭八的,他绕着几棵树地东跑西跑地跑了一圈就蹲草丛里去了。 去凑热闹,自己的也凑。 云奚喜欢凑热闹。 有多喜欢呢,话说曾经有一次,银河边有两位水君吵起来打起来了,翻江倒海,水花四溅,旁的仙君都难以靠近,只他为了听清楚,化成原型沉入河底。 一时不察,还被气急败坏的水君捞起来,把另一位水君的嘴给砸歪了。 只是往这草堆里一蹲,才发觉身边还排排坐着一群同好,个个缩得跟猪儿虫似的,乍地瞧过去,只能瞧见杵起来的几个亮晶晶的玉冠。 不知哪只猪儿虫先开的腔,“…我觉得还是卿郎君好,才华横溢,长得跟个神仙似的。” 有旁的反驳:“白公子也不差,那哭起来,眼睛一眨一眨的,也颇有一番风味。” “卿郎君与云奚站一块,分明更般配…他才是明媒正娶的妻呢。” “可若按先后,白公子才排在前面,原先是没有得到回应,云奚才放弃的,如今白公子说了喜欢,不就是情投意合了吗?” “我也是觉得卿郎君好,生得俊俏,他来时,那一步一步地,都踩我心坎上了。” “不不不,还是白公子好,卿郎君俊归俊,瞧着太冷。” “话说,你们不觉得云奚生得也很好吗?” … 云奚只恨手边没有瓜子。 他一面惊叹他那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一面悄咪咪地小声问:“你们不觉得卿郎君与白公子更搭吗?” 人家瞧都不瞧他,纷纷斥道:“□□,走开。” 云奚:“…” 云奚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再抬眼,白无涯已随风飘走了,卿衡之还在那里。 他默默地盯着卿衡之,想知道卿衡之再会是什么反应。 卿衡之没有什么反应,他还是那副不可捉摸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垂下眼。 可云奚似乎看见,他眼里有什么东西,沉沉地暗下去。 星子落下来了。 云奚也跟着一愣,胸口空落落的。 云奚感受了一下,懵了:“我不对劲。” 只司命还搭理他,“…我瞧你挺好的,四肢健全。” 他已经惊叹于卿衡之的好脾气了。 云奚不可置信道:“不是,我居然对卿衡之,对着帝君那张脸,产生了怜惜!” 司命:“…” 云奚人都傻了:“我好不容易看到他吃瘪,居然没感到高兴,而是产生了怜惜?!我居然想去哄哄他?!他明明强得一拳可以给我打死!” 司命后悔搭理他:“…” 卿衡之确实想一拳把云奚打死。 可他更想把自己一拳打死。 看着窝在自己怀里,还不住把他的外袍往身上拢的云奚,卿衡之觉得自己简直是没底线没出息到了极致。 云奚只是拽着他的衣角,可怜巴拉地喊了几声卿郎,喊了几声冷,自己竟就没有阻止地,容他再钻进自己怀里捂手取暖了! 他唾弃自己。 圣人有灵,都会从画上跳下来,亲自倒掉他脑子里的水。 马车哪里漏风了?莫名有点冷啊。 云奚缩了缩脖子,似有所察,“卿郎,你怎么不说话?” 卿衡之:“无话可说。” 云奚:“…” 云奚把搁在案上的腿支棱起来,手从卿衡之的腰腹处抽出来,扶过他转向窗外的脸。 仔细端详着,还戳了戳,云奚惊讶地问:“卿郎,你是不是生气了?” 卿衡之:“…” 你才发现? 他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青华帝君生气时也是这样的,虽然乍地也看不出来是生气了,但眼珠子里都能凝成冰。 但卿衡之应该不会骗人,云奚呼出一口气,打了个哈欠,“噢,你没生气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卿衡之:“…?” 车轮吱哇一停,他将挂在身上的人重重拎起,重…轻轻放到一边。 一言不发自顾自地下去往房里走。 对,他没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一点,一点都不生气呢。 不行,还是好气。 卿衡之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和云奚分床睡,分床睡!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我再不跟你睡了! 云崽:贴贴 卿衡之:… —— 既生白何生卿化自既生瑜何生亮 那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是网络热词 (啊啊啊啊这标不动哇) ——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呲溜呲溜…嗝儿 神奇的二狗子 4瓶营养液 心上的蜜糖 3瓶营养液 生当复来归 1瓶营养液 感谢投喂嗷,muamuamua 第017章 他还是个孩子呢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云奚堵着门,看着抱着枕头一言不发就要闹着分床的卿衡之,感受到了已婚人士的悲哀。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分房呢? 那书房里连个炉子都没有,有什么好住的,硬塌小小一张,更是冷冰冰硬邦邦。 云奚动之以情:“卿郎,爱我别走——” 卿衡之不为所动:“不爱,让开。” 云奚晓之以理:“卿郎,我们这才新婚,分床的话,别人会以为我们婚姻破裂,说闲话的。” 卿衡之神色不改,“我们本就无夫妻之实。” 云奚想了想,语气真诚,略带了点羞涩,“…那,要做实了,就是夫妻了吗?” 卿衡之一怔,怒道:“轻浮!” 云奚懂了。 卿衡之怕这个。 不愧是读书人呐,就是怕流氓。 云奚果断威胁道:“你要去书房,晚上不陪我睡,我就扒你衣服,脱你裤子,酿酿酱酱,立刻马上就把夫妻之实给做实了。” 说着,寸步不让,且步步逼近,活脱脱一个立刻就要上手调戏良家妇男的街溜子。 卿·良家妇男·衡之:“…你不知羞!” 心里有旁的人,竟还想与他做那种事! 云奚赖赖唧唧地往后一靠,“我就不知羞,我是个傻子我知什么羞,略略略,气不气,气不气?” 顿了顿,顺手把自己的外衫解开了,精致的喉结和锁骨通通露出来,语气更是十万分的笃定:“不信你过来试试,过来就把你衣衫扒了。” 卿衡之:“…” 很少有人能把卿衡之气成这样。 但气到一定程度上,他反而又清醒过来。 是啊,险些忘了,云奚不论瞧着再如何正常,归根到底,这副挺拔颀长的身子下边,装着个孩子。 他还是个孩子呢。 卿衡之眼底的寒冰渐渐化去,甚至有些因为自己的反应过度感到疑惑。 他跟个孩子,生什么气呢? 他在意一个孩子嘴里的喜欢不喜欢,为此纠结万分,又有什么意义呢? 云奚说的喜欢,是喜欢他的容貌,是喜欢他陪他一同睡觉。 像喜欢好看的花瓶,喜欢舒服的抱枕一样。 想明白这一点,似乎好受许多,又似乎更难受了,而他这一失神,就被云奚伺机一把给抱住了。 再然后,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四仰八叉活像只小猪崽的云奚,卿衡之忍不住三省吾身,虽然但是,他为什么没有拒绝云奚? 他对旁的小孩子也是这样纵容吗? 亦或者,旁的孩子都怕他,云奚为什么不怕? 卿衡之一如既往地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了。 正逢代笔批红的一位官员丁忧离职,李大人索性提了一嘴,将他推上前去了。 一朝得用,虽是小臣,卿衡之却做的是专心致志,尽职尽责,加班加点地好不积极。 皇帝与卿衡之同为太傅教导,哪怕早年并不熟悉,渐渐的,也有了几分处理事情的默契。 一日,处理完了例行事务,卿衡之起身要辞,却被留下。 皇帝居于高位,问了卿衡之很多。 关于为帝之心与为帝之道,有关于世家大族对知识对官职的垄断,甚至有他如何看待西北东南的边境状况。 卿衡之一一答了。 皇帝的处境,卿衡之也算是知道一些。 老皇帝死去十多年,新皇帝彼年十五,如今已二十五,正是盛年,却不见羽翼稍丰,就连送到手里的折子,写的都是芝麻点大的琐事。 一条长龙,被各方锁链束缚捆绑了手脚,很是局促。 身有地位,并无重权,朝堂上乌泱泱地一片看过去,各成一派,彼此间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连个寻常人家长出来的门生都没有。 富越富,穷越穷,卿衡之若不是有云家扶持,也是没钱读书的。 这往小了看,是寻常人家难以入仕读书,往大了看,便是世家霸占了书本权势,意图遮天蔽日,直接捂住了上位者的眼耳。 如果说世家是恶疮,那卿衡之的愿望,就是做一把长刀,将其通通剐除。 皇帝最后笑了,话家常般,“不愧先生说,天下之才,卿师兄独占七分矣,但也不知道,师兄有什么想要的吗?” 卿衡之想了想,“无他,安世宁家矣。” 前者是抱负得以实现,后者是… 是云奚少搞点幺蛾子。 皇帝显然也知道些什么,他笑道,“师兄,火不炼金,姑且待之。” 这话意味深长,想来,此时除了他和云奚,也没人会知道,卿衡之的三年为相之路,正是从此刻启辰。 不过云奚坚持认为,卿衡之要当丞相是司命发的刀片。 就,在他年少无为初出茅庐的时候,遇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但是无力护住,好不容易生杀予夺大权在握了,终究是留不住,喜欢的人嘎嘣一下死给他看。 ——得到了所有,唯独失去了他。 啧啧啧啧,惨还是卿衡之惨。 但司命拒绝这个解释,“你不懂,其实我给帝君安排的明明是人生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云奚:“可你那本子里,白无涯死了之后他也没找别的老婆了,一个人孤苦伶仃老惨了。” 司命:“不然怎么叫劫呢,什么都有了,但没有的就是没有,抓心挠肝也求不得。” 听着台上咿咿呀呀,书生深情款款地许诺,将来登科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地娶小姐回家。 云奚啃着糖葫芦,专门回温了一下情劫本子的后半段的情节,卿衡之永失所爱一夜白头。 话说,那也是个冻得露脸的冬天。 白无涯先是被恨铁不成钢的他爹打了一顿赶出家门,然后又被云奚因爱生恨地捅了一刀,最后还被卿衡之的仇家架着马车给撞飞了。 反正从头到脚哪哪都不太成,好不容易救回来,也就吊着口气,在床上昏睡着等死。 整个京都的医师都找来了,摇摇头,说也就这几日的功夫。 卿衡之没信,他把人暖在怀里,寸步不离,日夜看守,生怕一个错眼就没了。 其实那时候卿衡之已经块支棱起来了,眼瞧着就要权倾朝野,天底下多的是望尘而拜,争相奉承的人,但白无涯没能瞧见,他死了。 死在那几日里。 死在卿衡之怀里。 冰凉冰凉的,卿衡之当时就疯球了,把云奚恁死了把白无涯他爹恁死了,把能恁死的都恁死的。 整个人也就个躯壳在那里撑着,一代丞宰,非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白无涯墓碑上,当个无媒苟、合的未亡人。 故事的结尾,是卿衡之孤身一人地住在个小院子里,院里一座孤坟,一把摇椅,一颗树。 终身与之相伴。 太惨了太惨了,真是男默女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云奚吸吸鼻子,直到走在大街上,还在脑补卿衡之一夜白头,哀毁骨立的样子。 一颗道心便分作两半。 一半完好无损的,坚持坑帝君不动摇原则,它让云奚快些幸灾乐祸,最好敲锣打鼓唱起来。 另一半都快崩成渣渣了,那就很为帝君的结局发酸发麻,逼着云奚赶紧去找条长城给哭塌了。 总而言之,便是:“哎,帝君这可喜可贺又可怜可叹的遭遇哇。” 然后,话音未落,云奚就看到了一只同款可喜可贺可怜可叹的小狗崽崽。 可怜可叹是它正被一群小孩子追着打,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四处逃窜。 可喜可贺的是云奚立刻撩着袖子就上去了,“你们做什么呢?!” “怎么可以打狗狗,狗狗那么可爱!” “就让我这正义的使者光明的化身,替你们爹妈教训你们!” … 再然后,云·正义的使者光明的化身·奚就揣着那只狗,被他们的爹妈以及一群护崽的老头老太太们追了两条街。 街道那边,宫门之前,卿衡之正在往家里赶。 今日是特地早些回家的,略算了一下,他已经有小半个月没好好地跟云奚说过话了。 其实也是有点刻意为之的逃避。 卿衡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逃避什么,不过也许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逃避。 但不论如何,在没有他的时候,云奚也是寂寞的吧。 卿衡之回忆起他每每夜里回家,就看到云奚一个人在床上迷迷瞪瞪地等他,孤影伶仃,睡意朦胧。 夜里尤如此,白天没他陪着,会不会饭都吃不好水都喝不下? 会不会委屈巴巴地在院子里打滚? 越想脚步越快,可还没到院中,就听到云奚呱唧呱唧的笑声。 卿衡之:“…” 卿衡之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绕过屏风,就看到云奚衣衫乱糟糟的头发乱糟糟的,好似真从院子里打完滚回来。 他正翘着一撮呆毛,趴在地毯上玩一只脏兮兮同样打完滚的傻乎乎小白狗。 玩法十分新奇,云奚喊:“卿衡之。” 小白狗就哼唧一声。 云奚再喊:“卿衡之。” 小白狗就又哼唧一声。 云奚再再喊:“卿衡之。” 小白狗就又又…卿衡之先清了清嗓子。 云奚:“…” 云奚摸摸鼻子,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捧着小狗崽给卿衡之看,“卿郎,你看,小狗狗。” 两双同样干净澄澈的眸子对着他,乖巧得十分同步。 卿衡之扬眉:“名字叫卿衡之的小狗狗?” 云奚煞有其事,理不直气也壮,“怎么会呢,我在教它念你名字…你听你听,它在叫卿衡之卿衡之。” 后面几声,云奚压低了嗓子,还真有小奶狗哼哼唧唧的味儿。 卿衡之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信了他的邪。 也是那小狗打岔,睡到半夜,卿衡之骤然醒了。 是说有什么事给忘了,他这么多白天没看到云奚,云奚都不想他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卿衡之很快就要开窍了… 直男开窍是很凶残的,呲溜 云奚:啊,享受生活,巴适 —— 人生三大幸事摘自百度 —— 今天没骚话了,给你们翻个跟斗叭 昭和 1个地雷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敛裾 5瓶营养液 吼吼哈嘿,muamua 第018章 把我们的狗子好好抚养长大 事实证明,想个锤子。 云奚自从来到这儿,就没这样游手好闲过,他搞事情忙得飞起——当然,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是这样觉得的。 好不容易歇了下来,云奚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神仙都说人间好。 是真好。 麦芽糖好。 冰糖葫芦好。 连话本子也好。 云奚可能是头一个在话本子里听话本子的,但不得不说,就这几天才追着的那几本,什么《清冷状元爱上我》啦,《对我不屑一顾的青梅竹马后悔了》啦,《小傻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扒拉扒拉,简直了,行云流水,酣畅淋漓。 当然,这都出自那位紧跟实事的说书先生之手。 ——自从云奚和卿衡之白无涯三人在韩家筵席上那一堆清新脱俗的渣言渣语,名声就彻底打响。 京城民风真的不至于奔放至此,别的不说,像他渣得那么理所当然厚颜无耻的,还是头一回见。 不过也还是有些憨憨附和他的。 这不,云奚正听到兴头上,就听到旁边那桌有个憨憨的声音骤然拔起,“云奚说错了吗?男人自古就三妻四妾,他不过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罢了。” 有人反驳:“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其难得,自己做不到,便以为天底下男人都做不到吗?”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你敢想不敢说!他不过是说了天底下男人想说都不敢说的话罢了。” 云奚:“…” 虽然但是,那也只是说说。 自己可是个顶顶守男德的石头。 而且他们是不是忘了卿衡之和白无涯也是男人啊? 那边越吵越厉害,最开始那个憨憨显然已经开始无能狂怒了,“卿衡之已然与云奚成婚了,白无涯自己非要加入其中!” 另几位也疯了,“若白无涯答应了云奚,还有卿衡之什么事吗?” “白无涯是个娘娘腔,卿衡之是翩翩状元郎!” “卿衡之是个穷光蛋,白无涯是世家公子!” … 这吵的内容突然偏得好似黄河之水崩腾而去。 云奚混在这两方人混战中,摸着尚存的良心,觉得有些话还是不怎么好的。 其实也不是想要维护他们两,但再怎么说,那都是他的对头,贬低他的对头,不也相当于拉低了他的水平吗? 于是在上方雅阁中,轻轻吹开浮叶,啜饮清茶的白无涯,便惊讶地听到有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在与他人唱反调。 有人道,卿衡之是穷鬼,那熟悉的声音便反驳,“穷鬼都能金榜题名你不能,你个小垃圾你玩不起你没有实力。” 有人道,白无涯过于阴柔,那熟悉的声音便又反驳,“阴柔怎么了,阴柔吃你家大米了,人家是美得千姿百态,你是丑得千奇百怪。” … 左一句右一句,无差别攻击,活脱脱当代杠精。 白无涯眉眼低垂,忍不住笑了——那种云奚看一眼就要高喊臭鸟又要冒坏水了臭鸟快滚远点的笑。 见状,站在一旁的黑衣侍卫一愣,“白大人,您…是要应陛下,加入暗刃吗?” 白无涯撑着额,温温柔柔,“你方才说,那暗刃是卿衡之着手所创?” 分明还是纤细至极的模样,却再无一丝娇弱,瘦的出奇,反倒显出某种让人后背发凉的阴森。 侍卫应是。 白无涯听着耳边还在叽里咕啦舌战群雄的喧嚣声,“那就去吧。” 顿了顿,又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其实还怪可爱的。” 也就白无涯觉得可爱,司命可是一点都不觉得。 尤其眼睁睁地看着云奚是如何抱着卿衡之的枕头,如何埋在上面深深地吸了一口,如何意犹未尽地说“滂香”之后。 司命摇着头,不可置信,“奚奚,你变了。” 云奚:“?” 司命:“你没有斗志了,你居然向帝君妥协了,你居然不再欺负帝君了——” 云奚垫着枕头,闷声闷气,“…不是,我除了晚上,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话说入了冬,卿衡之也是越来越忙越来越忙。 他明面上仍是翰林院不起眼的小文书,谁都可以嘲讽几句,贬低几句,私下,却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刃,只待出手斩断世家门阀们深扎地底、互相勾结的根须。 水面上风平浪静,水面下暗潮汹涌。 在这样的背景下,卿衡之创立了暗刃,即,以暗处最坚定之锋刃,重塑天下之大势。 听起来十分高端,其实也确实十分高端。 但就是回家晚。 云奚有点心虚,“但我每天都有乱摸他羞辱他,而且凑得特别特别近。” 司命痛心道:“你懈怠了,你想想你饱受帝君压迫的伙伴,你想想你受苦受难的同胞,你再想想你跟帝君之间的仇恨,你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自己吗?!” 云奚痛彻心扉,依依不舍地放下枕头。 是啊,他作为广大仙君群众中的一员,作为反抗压迫的先行者,怎么能无所事事,怎么能这样软弱,这样轻易地妥协?! 他不能就这样萎靡不振下去! 云奚真诚地感受到了忏悔,并且感到了重新燃烧的斗志。 他要化被动为主动!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 他不来找他,他就去找他! 争分夺秒,快马加鞭! 说干咱就干,云奚腾地一下坐起来,“红娘,红娘啊,给我点个灯笼。” 红娘:“少爷,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云奚痛不欲生地立刻温暖的被窝,雄赳赳气昂昂,“我要去打败万恶的帝本主义!” 卿·帝本主义·衡之此时,刚走出后宫门处的暗道。 他眉目间的冷意尚未收敛干净,乍然走在冰凉的冬风中,一时也比不出谁更清冷。 因是私下办公,他身上朝服已除,着了一身堪称简朴的青色长袍,换作旁人,绝对是落进人群中便不能再瞧第二眼的打扮,偏偏卿衡之穿得让人错不开眼。 或是因此,才没能甩掉尾随着的人。 拢了拢肩上的大氅,卿衡之微微侧耳,听到身后不远处,有靴子轻轻落地。 为了掩人耳目,夜里出宫,卿衡之都是不坐马车不带人的,而且,此处离云府很近,也就两条街的距离。 完全忘了现在自己的性命或许很值钱这回事。 不动声色地,伸手在袖子中摸索了一下,通身上下,只几张账单,一只笔。 笔可作刀,但终归不是刀。 卿衡之虽有些拳脚功夫,到底是个文人。 枯草碎裂,树影婆娑,他的额间冒出细汗,十分从容地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轻衣巷里可有什么人,算算时辰,语气好的话能遇到巡逻的官兵。 但卿衡之的运气一向不太好。 那里只零星几个乞儿,在路边躺着。 再往前就是长安道了,人多且杂,但杀手肯定不会让他活着走到那里。 而且或已经知道他的路线,随意改变会打草惊蛇。 卿衡之眸色沉静,指尖在袖中随意勾点,附近几处的路口巷道便浮现在眼前。 步伐沉稳,指尖一顿,卿衡之眼中划过细碎的光。 回云府时有一道巷子,一道许多老房子的破巷子,那里多是土阶茅屋,居住的人寥寥无几,到了夜间,更是黑灯瞎火,鸦默雀静。 倘若他是杀手,定会选择在那里动手,不论是抹喉后藏尸,或是搏斗发出声响,那里产生的影响都是最小的。 同时,那条小巷曲折交错,迂回杂乱,于他尚有一线生机。 卿衡之脚步渐快,身形眨眼间便隐入黑暗,他听着后面那人的脚步声,巷子间不住穿行,七弯八拐,只差一个拐角便能走出巷道,瞧见云府大门时,却听到前面也似有声响异动。 遭了,若有埋伏… 没有埋伏,是云奚。 云大少爷不知怎地突发奇想,大半夜出街来了,后边还有一大帮子困得眼皮直颤的姑娘汉子。 瞧见一脸谨慎恍然的卿衡之,云奚就乐了。 吓到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正要上前调戏几句,卿衡之却与他拉开距离,冷声道:“云奚,别过来。” 云奚更乐了。 你叫我不来我就不来啊? 我就来我就来。 怀里揣着一只傻了吧唧的小奶狗,云奚乐颠颠地就要往卿衡之怀里扑,“卿郎,快接住我——”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破空一响,一个黑影和一道白光闪过。 云奚:“?” 传说中的杀手? 每本话本子里都会有的杀手?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得着啊。 可云奚还没来得及看明白杀手到底是蒙着黑脸巾,还是黑布套头上戳两个孔孔,就听红娘先是一声划破苍穹的惨叫:“啊啊啊啊啊——” 卿衡之也是瞳孔微缩,“云奚!” 再一个激灵,就看见卿衡之大惊失色的脸,还有团团围过来又兵荒马乱跑来的一群人。 刺骨的疼痛猝不及防姗姗来迟。 妈耶,好疼! 他这是经历了什么? 不管经历了什么,都好疼! 云奚龇牙咧嘴地紧紧捂着肚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唰地一下就往后躺。 卿衡之人都懵了,“云奚?云奚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云奚,不要闭眼,不要闭眼!” 云奚就没听卿衡之这样大声地说过话。 他弱叽叽地倒在滂香滂香的怀里,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我…我好疼…我、我是要死了吗?” 这就是人的死吗? 他还没欺负完帝君,怎么就要死了吗? 卿衡之就没这样慌张过,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可声音都是哑的,“不要胡说——快,快去叫医师!叫医师来!” 云奚艰难地,把掉在一旁嗷嗷直叫的狗崽塞进卿衡之的怀里,“…卿郎,你先听我说……” 卿衡之哑声:“云奚…” 不要说。 他什么都不想听,他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扯碎了。好疼。好疼。 云奚握紧了他的手,黯然道:“我怕我再不说,就来不及说了…” 他无力极了,睫毛轻轻颤动着,比最脆弱的翅膀还要脆弱,“叫我奚奚…卿郎,我死了,你…你一定要把我们的狗子好好抚养大,你…唉,你还是不要再嫁…” 卿衡之大怮,不住地应:“好,我会好好把它养大,我不再嫁…我只嫁给你,奚奚,奚奚你不要睡…” 他眼前什么都没有,只云奚那张惨白的脸,只云奚蹙起的眉。 怀中人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好像在透过他看着什么遥远的地方,云奚喃喃道:“…我真的…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卿衡之整个人都抖,那道剑光袭来时,他想到最糟糕的也不过是自己身死罢了,却完全没想到,云奚会替他挡。 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了。 卿衡之颤抖着手,要去捂云奚的伤口。 …嗯? 等等,云奚的伤口呢? 伤口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我都要哭了你伤口呢? 云崽:你猜 —— 你个小垃圾你玩不起你没有实力啊—网梗 帝本主义—以帝君为本。瞎诹的。 来来来,喊起来,我们永远支持社会主义~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 不要养肥呜呜呜哒咩哒咩(扒紧裤jio,试图勾搭,不留下来裤子都扒掉那种 —— 受宠若惊给大家跳个双截棍叭,嚯嚯哈嘿~ 闻阑 1个火箭炮 昭和 1个地雷 念青 1个地雷 一条咸鱼 1瓶营养液 16812889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悄咪咪一人送一个香吻~mua(依旧是粉红水嫩的双唇,一双小鹿般的眼睛…… 第019章 卿郎,你背我 伤口在手上。 更准确地说,是在指尖。 云家夫妇晚来得子,将云奚养得极好,他一双手不沾春水,白皙柔软,比别人家的女孩子还要娇贵,也就是过于柔软娇贵,不然也不至于被玉佩轻轻划一下,就见了血。 对,被玉佩轻轻划了一下。 还是他自己的玉佩。 云奚对此很不能理解。 本身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大家都是石头,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 越想越委屈,云奚吸吸鼻子,焉哒哒地指控:“我再也不戴玉佩了。” 卿衡之:“好。” 云奚哼唧唧:“你也不许戴了。” 卿衡之:“…好。” 云奚委屈屈:“我们府里都不许戴了。” 卿衡之应道:“嗯。” 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问:“那我们,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说着就试探地伸手,要去拉云奚藏在怀里的那只负伤小爪爪。 云奚不吭声了,把脸更用力地埋在卿衡之颈窝里,完好无损的那只手紧紧拽着卿衡之的衣角。 眼泪水吧嗒吧嗒,湿透了卿衡之的肩。 好不容易扒拉出来的手蜷成个拳头。 医师:“…” 医师无奈地望向卿衡之,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可卿衡之眉头皱得愈发深,好似在产房外因为听到妻子惨叫而担忧不已的丈夫。 看着云奚指缝间未干的血渍,卿衡之呼吸微滞。 这人皮肤很白,近乎透明,上面突兀的寥寥几点猩红,更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痛感。 卿衡之轻轻地给他吹吹,“乖,手松开,叫医师给瞧瞧,好上药。” 吹得云奚一个激灵,“疼…” 卿衡之温柔得声音里都能掐出水,“马上就不疼了,乖。” 医师:“…” 就没见过这么宠孩子的。 半个时辰前,一群人大半夜地浩浩荡荡地冲去他家中找,嚷嚷着说刺客给云家少爷捅了一刀。 提着大包小包,裤腰带都没系好就来了啊。 结果呢,这是捅得什么刀? 指甲刀? 医师拿起药粉,无奈地托着云奚的手,“云少爷,你放松,放松,很快就好了。” 云奚微微松开手,就嘟嘟囔囔地开始嗷:“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卿衡之也随之皱着眉,紧紧地盯着那只被医师抓着的手,神情严肃。 医师被盯得压力徒生,无奈道:“…别紧张,你深呼吸,呼吸三下,就好了,来,吐气——呼气——” 云奚嘤嘤呜呜继续嗷:“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是真的疼,主要他从来没感觉到什么叫疼,开天辟地头一遭,也就更难以忍受。 云奚自打有意识起,就是块石头,梆硬梆硬,看谁不爽砸谁,哪怕是再凶悍的妖兽,遇上他也只有挨打的份。 后来当了神仙,就算有了人身,也是无坚不摧,更没谁莫名其妙给他一拳抹他一刀。 忍着几乎是炸开的刺痛,云奚泪眼朦胧地瞥了一眼被包成粽子的指头,小声嘟囔,“卿衡之。” 卿衡之:“嗯,在。” 到处乱窜的小白狗也冲过来,哼唧一声。 云奚看了看他两,继续哭了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一整晚,都在卿衡之怀里窝着,更不知道卿衡之时不时就要吹吹他的指尖,同时小小声的,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不疼了不疼了。” 云奚对此一概不知。 自从伤了手,云奚就从小祖宗进阶成了老祖宗。 …越来越难磨。 当然,磨的人只有卿衡之。 他本来就要欺负卿衡之,现在也就更有了欺负卿衡之的借口,美名其曰,他伤了手,要补补。 正逢卿衡之休沐,一个上午,云奚就使唤着卿衡之陪着他逛街买东西,去给他买这个买那个,好好一个青傲挺拔的苍竹,上面挂着累累重物。 吃了一堆看着甜尝着更甜的糕点,云奚指着那边许多人派对的铺子,“卿郎,你看,甜糕甜糕。” 卿衡之了然,牵着他去排队。 排在他们前边的是一对十分年轻的夫妻。 男子魁梧,女子娇俏,应当是新婚,两个人甜甜蜜蜜好不腻歪。 当然,更腻歪的是他们的对话。 云奚注意到,个头小小的妻子拉着做丈夫的手,小声说:“郎君,你背我。” 丈夫闻言,一张脸红了半张,“大庭广众之下的,回家背好不好?” 妻子拉着他的袖子,“不嘛,郎君,我腿疼——” 在那个娇嗔的“疼”字出口瞬间,丈夫摸摸脑袋,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蹲下去了。 还能这样啊。 云奚想,他也要拥有。 同样目睹全程的卿衡之眼皮抽了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预感成真,云奚买好糖糕,就有样学样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卿衡之脚步一抬,就想走…没走掉。 云奚手劲道很大,语气却娇俏得活灵活现,“卿郎,你背我。” 卿衡之:“…你也腿疼?” 云奚摇摇头,“我手指疼。” 说着,伸出那个包裹成粽子的脆弱手指头,那是中指,竖起来,莫名有几分嘲讽。 卿衡之语气淡然:“大庭广众的…”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那句应当有的撒娇。 沉默片刻,卿衡之问:“…如果我不背,你会怎样?” 云奚想了想,“我会哭。” 卿衡之最好面子,也好洁,云奚就有个专门针对他的一箭双雕之策。 云奚果断道:“我会蹲下来抱着你的腿,嚎啕大哭,说、说你得了我的身子就想跑,让这条街上所有人都来围着你看,还把鼻涕眼泪全部糊你身上。” 说的什么话…真不知羞。 眼瞧着云奚一脸期待和跃跃欲试,卿衡之宁折不弯的脊梁自觉地弯了下去。 于是乎,一整条街上的人,都瞧见那个曾纵马行过长街,受过满城花雨的卿状元,背着云家那好看的傻子,一步一步,好不恩爱。 云奚完完全全就是给点颜色都能开染坊,给点水花就能浪打浪的神奇物种。 他鼻尖在卿衡之耳边蹭蹭,从身下人倔强而又脆弱的侧脸中,看到新世界的大门在朝他徐徐打开。 起初,卿衡之的铮铮烈骨还是拒绝的,毅然决然。 在云奚对着饭碗,一边嚷嚷着手疼所以不能吃饭饭要卿郎喂喂时,卿衡之十分实事求是道:“奚奚,你伤的是左手,不是右手。” 云奚:“我不听我不听我手指头疼。” 卿衡之:“…” 卿衡之面无表情,坐着没动。 云奚哭唧唧,“卿郎,你是不是不想对我负责?你是不是得到我就不珍惜我了!” 卿衡之耳尖骤然就红了,“…胡说。” 云奚沉痛地打鸣:“你忘了吗,卿郎,那一个寒冷的夜晚,是我勇猛异常地扑过你,躲避开危险的刀锋! 而我,现在只是想要你喂我吃一口饭,一口饭而已啊…卿郎,你于心何忍,居然要拒绝我…唔,吧唧吧唧。” 一口米饭塞进云奚嘴里,卿衡之无奈:“别吧唧嘴。” 卿衡之打心底觉得此人有毒。 但迫于无奈,只能在云奚看话本子的时候为他翻书,在云奚吃瓜子仁的时候为他剥瓜子壳。 …还要在云奚要洗浴时,给他脱衣服。 卿衡之含蓄地拒绝,“我觉得你应该可以自己脱。” 云奚:“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没等卿衡之继续说,云奚果断支棱起他的小指头:“我的指头…我的指头又要疼起来了。” 卿衡之:“…” 他怎么瞧着,伤口分明都快好了。 卿衡之笃定地摇头,往后退了退,正要退出门外,就被云奚一把捞到胸前扣着。 眼前人介于少年和男子之间,熏衣的檀香之下,干净气息扑了满鼻,掺着浴池中温润的水汽,暧昧横生。 云奚伸手比了比,得意地笑了,“我比你高耶。” 卿衡之:“…” 卿衡之莫名觉得,云奚这时候应该闭嘴。 云奚把卿衡之的手抓着放在自己领口,“给我解扣子。” 他早就这么想了,让卿衡之给帮忙脱衣服再搓个背啥的。 这样,以后他就是帝君帮忙宽过衣搓过背的石头了。 听起来就很神气。 神气的石头怕卿衡之跑了,手还不忘紧紧搭着卿衡之的后背。 卿衡之不看他,长睫微颤,“你别这样。” 云奚:“?” 又不愿意被碰了这是。 云奚果断搂着卿衡之的腰,拉近了,“我就这样,贴贴贴贴。” 卿衡之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被逼的不住往后退,脚跟触碰到墙,不自觉地往后仰,后脑便被柔软的掌心护住。 手指松松地滑下,卿衡之控制不住地抬眼,看向云奚。 池子映出满室潋滟的波光,云奚衣领半解,笑着看他,那是一双怎样澄澈而干净的眼睛啊,像天底下最最清澈的泉水一样。 泉水倒映着他。 只倒映着他。 卿衡之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来。 再也压不下去,再也不能逃避。 那些被刻意忽视掉的情感,被努力克制的心事,就像无数颗洒下的种子,不声不响,安静蛰伏,但只需一声春雷,便瞬间覆盖荒芜的平原,再也没有可以忽视的余地。 他对云奚… 卿衡之流露出少有的无措,他不自觉喃喃道:“别这样…” 云奚笑得更灿烂,“就这样就这样。” 眼瞧着卿衡之被气得脸越来越红,眼眸中一片清凌凌的光,云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伸手就要去摸他的脸。 卿衡之猝然一惊,伸手一推,云奚一时不察,眼前一花。 水花四溅。 云奚:“卿衡、之,你…咕噜咕噜…”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嗝儿 (卿衡之反应过程加载完成√ —— 大半夜的,是谁在赶更新?哦,是我,是没有存稿的我哇… —— 小心点,你们可能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被套麻袋…然后被我摁着给亲秃噜皮了(哼唧唧 闻澜 1个火箭炮 昭和 1个地雷 双莲影芒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啾咪啵啵啵啵啵啵啵=3= 第020章 华国人不骗华国人 自从云奚从水池子里被卿衡之捞出来后,他就感觉,卿衡之好像有点不对劲。 或者说,还在水池子里的时候,卿衡之就很不对劲了。 谁对劲会眼睁睁瞧着他咕噜喝了个半饱,才手忙脚乱地来捞? 而且,他都被扶起来了,都挂卿衡之身上了,结果呢?气还没喘上一口,又给掀下去了。 …别说,第二次摔下去的水花比第一次大多了。 再思及这几日卿衡之的态度,云奚心里有了个大概而大胆的猜想渐渐浮现。 ——卿衡之忍无可忍,想要谋杀亲夫! 顿时,云奚看向卿衡之的视线里,包含的情感就更强烈了,哀怨、谴责、悲痛、不敢置信。 是真的没想到,卿衡之竟是这样的人! 卿·这样的人·衡之:“…” 卿衡之眼睫轻颤,开蒙以来头一次拿不稳自己的笔。 他正在处理前几日的杀手一事,帝王式微,暗刃亦是新创,但能在一切尚在筹谋之际,就敏锐地知晓内幕,并且急于动手之人,整个京都也没有几个。 这段时日动了谁的利益,碰了谁的钱袋子,卿衡之心里有数,就可惜那人一击而退,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卿衡之一贯冷静自持,正在抽丝剥茧地思考…就思考不了了。 虽然但是,云奚的目光存在感着实太强,就像新捡的那只小白狗盯着肉骨头,还问肉骨头能不能主动凑到他嘴里给它吃。 卿衡之:“奚奚,你看着我做什么?” 云奚气鼓鼓,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看、你、好、看!” 卿衡之落在纸上的笔墨一顿,神色如常,心跳骤快。 他喜欢的人,夸他好看。 情窦初开的纯情男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直白的夸? 卿衡之清隽的眉微微舒展,轻声道:“你也好看。” 云奚:“…” 他更笃定了卿衡之不对劲。 到现在为止,卿衡之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啊。 那脖子僵硬的,就差没把心虚两个字放大了挂上边。 而且,像卿衡之这种清高不谄的人,平常无故会夸他好看? 啧,这坏人肯定是早就想要谋杀亲夫了,本以为找了个绝妙的好机会,结果没想到吧,云奚他愣是把浴池里的水位硬生生给喝降下去。 云奚十分痛心,作为他的对头,居然在那种时候对他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出招了。 归根结底,云奚一共也就两招,劳其筋骨,辱其傲骨。 云奚撑着桌,压低嗓音,发出邪恶的邀请:“卿郎,给我梳头,给我按摩。” 卿衡之被欺近的温暖身体逼着后背直贴椅背,心跳彻底失衡,他的指尖克制不住地握紧,泛出玉石般的白。 也许是过了一秒,或是数秒,卿衡之放下笔,努力维持着镇定,“…你先过去,我马上来。” 云奚复杂地看着他。 臭流氓还是那个臭流氓,黄花闺女却不是那个黄花闺女。 要是平时,卿衡之肯定会皱皱眉,然后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就像看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就算应了,也要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了,再过来给他梳头。 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卿衡之一个字只写了一半就撂着了。 这人肯定是贼心不死,尚有后计。 簪子一除,柔软的发丝披散在肩上,卿衡之拿着的木梳温凉,小心翼翼地梳过发间。 梳着梳着,卿衡之一抬眼,就对进云奚从镜子深深凝望着他的眼,手一抖,几根头发轻飘飘地落了地。 云奚:“???” 云奚:“!!!” 秃如其来的,云奚的心都死了,“我的头发!我坚韧不拔自强不息的头发!” 卿衡之稍微平静下来,“…抱歉。” 云奚眼圈都要红了,“…整整三根呐,你这个不秃头不知道头发金贵的。” 石头长毛极难,成的仙也大多头发稀疏,不是地中海就是海中地,故而,幸运儿云奚对自己一把又黑又长的好头发十分自豪,感触也十分敏锐。 就好比蛇之七寸,猫的下巴…然后蛇被打七寸,猫被捣下巴,云奚被拔头发。 卿衡之一怔,有点慌。 他原先都没发现,云奚竟这么容易哭。 先前手指划破了口子,云奚哭,现在扯断了头发,又要哭。 但是好像,更可爱了。 卿衡之轻轻地在云奚背上拍,“那怎么办?” 云奚说:“…我也要拔你头发。” 委委屈屈的,“拔五根!” 卿衡之:“好。” 哪怕在这时候,云奚也不忘例行侮辱卿衡之一下,他往后靠了靠,“你坐我腿上,我再给你拔。” 卿衡之眼神躲闪,“…好。” 他有罪,他拒绝不了。 云奚觉得卿男风衡之肯定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压迫下,痛苦万分。 瞧那眼睫毛颤抖得,耳垂红的。 但看在卿衡之美色的份上,云奚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 云奚抵在他耳边,用自认十分危险的语气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卿衡之一颤,低眉敛目,“没有。” 云奚:“你撒谎。” 呼吸软软的,嘴唇红红的,卿衡之略局促地撇开视线,语气平静:“我没有。” 云奚才不相信,“你都不敢看我,你要看着我,然后说,说华国人不骗华国人。” 卿衡之:“…” 卿衡之无法,抬起眼,但只一瞬,便重新垂落下去。 云奚眼珠子都直了,干巴巴:“…你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 完了他被卿衡之传染了。 天地良心,云奚发誓,他本来真的一点坏想法都没有的,一点一点都没有的。 他满心沉浸在与敌人的斗争中,可卿衡之突然这样那样…就让他很难做。 而且,濒临溃败的道心告诉他,卿衡之又在勾引他! 不得不说,勾引得十分成功。 只勾魂摄魄的一眼,便让气氛变得浓稠而暧昧,一切除了他,都是陪衬。 任凭是谁,这样那样地被卿衡之看一眼,都是受不了的。 云奚受不了了,他怔怔地想,不行,他要逃。 于是便逃了。 眨眼间,卿衡之便从云奚怀里坐到了地毯上,再抬眼,只见云奚头也不回的踉跄背影。 卿衡之:“…?”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我也不知道为啥但我就是要跑 —— 我好短我…略压下字数嗷(欠的后面会补,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顶着锅盖逃窜 —— 悄咪咪放一只云崽在这里 我的同桌流口水 8瓶营养液 盼云归 5瓶营养液 敛裾 5瓶营养液 一条大鱼 3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云崽喝饱了,并且冲过去就挨个吧唧吧唧地亲,mua 第021章 他要与云奚告白 卿衡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余下一整天里,也没能看到云奚的人影。 找了一圈,没找到,但不论如何,卿衡之想,夜里总还要来睡同一张床的。 早早躺在床上,浅薄的睡意间提着一丝清醒,却怎么也等不到云奚。 薄薄的眼皮微微掀开,便见久等之人站在床前,揣着小狗崽子,一脸犹豫。 卿衡之撑起身子,“你在做什么?” 云奚站在床前,沉痛道:“我在与你,和我的床无声告别。” 卿衡之:“…” 云奚就差没把“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一起睡”写在脸上,却偏偏言不由衷,“卿郎,我今夜实在没脸上你的床,我对不起你!” 卿衡之一愣,困意消散殆尽,“怎么了?” 只是一个错眼,莫不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去了什么不能去的地方,丢了清白? 云奚:“…” 老实说,其实他还没编出来理由。 他总不能跟卿衡之说自己有点怕自己大半夜想不开对卿衡之做点什么。 对!他居然不怕卿衡之大半夜想不开继续谋杀亲夫,拿枕头闷他还是怎样! 而是怕自己对卿衡之做点什么,像啃一口啊咬一下啊什么什么的… 就,他满脑子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莫名其妙地,要不是狐朋狗友给的瓷人小娃娃,要么就是卿衡之在他怀中,轻轻抬起眼时的样子。 虽然不可否认,卿衡之长得确实很好看,但以前,好像也没这么好看。 哎,云奚也不知道两种好看分别是哪种好看,但他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卿衡之了。 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诱人而神秘的危险。 等不到回答,卿衡之慢条斯理地,把中衣袖子折起,露出一截莹润腕骨,姿态孤矜。 云奚印象深刻,每每遇到什么怪物妖兽或者需要武力解决的事情,青华帝君出剑之前,也总要这装模作样一番。 背后一凉。 卿衡之面无表情,狭长的眉眼微压,“奚奚。” 背后又一凉。 情急之下,云奚想不到别的理由,就还是拉白无涯这一万金油出来挡枪了。 他语气悲伤:“我突然发觉,我是一个爱上了两个男人的人,我的身体虽然还是干净的,但我的心已经脏了!” 卿衡之面色骤冷,“哦。” 卿衡之将被子微微掀开一角,表示没关系,毕竟:“你的心也不是第一天脏了。” 云奚卡了卡,但不影响他继续发挥,“就是因为不是第一天,我才更忏悔啊—— 我幡然醒悟,我如梦初醒,我为我的迟钝真诚地忏悔…哦,老天鹅啊,我怎么好意思在还不知道自己心属何人的情况下,就与你共眠呢?!” 卿衡之眉眼间冷意更甚,且不说也不是同眠一日两日了,云奚这时候不好意思得实在有些太迟。 而且,他还想心属何人? 虽话是这样说,云奚的眼神可是一点没从卿衡之身上挪开。 卿衡之的衣领微松,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半边被子下,是绰约可见的劲瘦腰线,往日清冷疏离的眼睛因为思考而微微眯起,消减了几分凉薄,添了些色若春晓的旖旎。 大美人,香喷喷暖呼呼的大美人。 哎,他还是很馋卿衡之身子的,大冬天的,正是冻得抠脚,冷得人咯噔咯噔的时候,虽有小暖炉,但云奚对自己的睡相很有自知之明,就,他跟暖炉直接只能活一个。 噫吁嚱,危乎难哉… 云奚深深地、留恋地上上下下呲溜呲溜地看了好多眼。 衣角就被指节修长分明的手指一把拽住。 云奚:“?” 卿衡之慢慢地将手指收紧,平静开口:“一起睡。” 云奚:“这不好吧…” 不要一言不合就勾引他嘛,他又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 一面,是又亿次摇摇欲坠的道心,一面,是温香软玉的身体。 云奚可悲地动摇了。 ——不仅为自己的动摇而可悲,更为自己控制不住即将做出的选择可悲。 但不等云奚往卿衡之身上窜,明亮的烛光骤然熄灭,一只手握住他的肩,身形一晃,小狗崽被迫落地嗷的一声。 清冷干净的味道扑了满怀。 下颌磕在瘦削的肩膀,卿衡之的声音落在耳边,闷闷的,“不许走。” 云奚:“…” 不怪他,都怪敌人太强大。 而且,男人就是这样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男人的通病,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云奚自认是纯男人,所以,他也就丝毫没有挣扎地搂上去,并且蹭了蹭。 又蹭了蹭。 黑暗中,卿衡之耳根滚烫,心跳如雷,墨色沉沉的眸中写满了坚定和执拗。 喜欢便是喜欢了,这人先跑来勾搭他的,亲了他抱了他睡了他,末了想跑? 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卿衡之生来至今,便一直都在不断地失去,所有之物甚少,也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但,他想要的,就一定要留住,一定要得到。 他想要云奚。 …想要归想要,但怎么要也是个问题。 卿衡之默默地放下茶壶,想到夜里在自己怀里睡姿集羞涩和奔放于一身的云奚,第不知道多少次地,感到了犹豫。 总不能直接说吧。 太傅拍桌:“怎么就不能直接说了?你就要直接说!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卿衡之:“…” 是了,卿衡之遇事不决,来问问自家先生。 卿衡之面对恩师,这种事开口也不好太过直白,他是这样问太傅的,就,他看见另一个人时,心里似有枝蔓伸展,同时伴有的面红心跳、情绪不稳的症状,该如何。 但太傅好像误解了什么,噼里啪啦就是一通输出:“衡之啊,我们既为官,便不能害怕黑暗势力,那些武官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你与他们说不通的,却也不要憋在心里憋坏了自己,当然,意见也只可言说,不可械斗…” 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主要是我们师生二人加在一起,也不够人家一拳。” 卿衡之呛了一口,“…不是,先生,我不是感受到愤怒,我是喜欢…喜欢上了一个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傅愣住,“真是稀罕。” 卿衡之也会喜欢什么人吗? 不过也不愧是卿衡之了,哪怕是这种事,都是认真探讨研究学问的模样。 卿衡之清清嗓子,低声问:“不知先生可有何高见?” 高见海了去了,说到这个,太傅便又大开闸门,孜孜不倦了。 他从不曾与学生们说起书卷以外的过往,故而,卿衡之也是才知道,在五十年前,太傅在隔壁家的傻小子欺负了他心仪的女子后,是如何英勇如何神武地冲上去,与人干了一架,又是如何扯头发如何掏□□地,把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虽略有辱斯文且略光荣负伤,但成效极好。 太傅说,那女子知道他被那虎背熊腰的傻小子打了,心疼万分,亲自照料,并于数月过后,心仪的女子成了他心爱的妻子。 提及此事时,太傅苍老的脸散发着年轻的光辉。 不合时宜的,卿衡之却想起,彼时他入京拜师,太傅家中缟素未除,唢呐绕耳,小仆曾悄然提醒,是夫人仙逝了。 卿衡之垂下眼,有些难过。 太傅却十分感怀,说罢了,便微笑着要摸他的脑瓜,颤巍巍的,到底只拍了肩膀,“衡之啊,喜欢便也要说出来,人的一生如何漫长,安能孤身度过,人的一生又是如何短暂,相爱于分秒之间,亦是难得。” 似有共鸣,落下的叶都带了悲意,卿衡之起身,深深一鞠,正要离开,太傅又抓住他的袖,“…等等,你有了心仪之人,云家公子可知道此事?” 卿衡之:“是不知道的,我还不曾与他说。” 说肯定是要说的,虽然但是,他还是觉得,一篇文章尚需细细打磨,他直接去说喜欢,显得太过潦草,也不够诚恳慎重。 太傅:“…” 他这学生瞧着是个傻的,不料确是个傻的。 这种事怎能拖得? 云家本就是强娶,早早说清楚散了,也免得夜长梦多,更要当心人家错付真心。 太傅板着脸,正经道:“衡之,我们读书人,万不可做三心二意之事,你需与他好好说清楚,夜长梦多,免生枝节。” 卿衡之认真点头,“学生只是在想,何时说。” 太傅说:“越早说越好。” 有些事,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的答案。 卿衡之转念一想,男丰毒佳他们二人已成亲了,连被窝都是一个,感情四舍五入,也算是如胶似漆。 何况,就算云奚拒绝他,上有高堂,也不能与他和离,日久,总会生情。 太傅说得对,他要与云奚告白。 卿衡之拜别太傅,朝着暗刃处走,他已做好决定,将手头几件事解决完了,便回家去。 临近朱门,却又止步。 不行,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去。 …但也没当真能很现在、立刻、马上,卿衡之才转身,就看见前边一袭金黄龙袍,还有他身后的,一身白衣的白无涯。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呵 —— 不会天天压字数的,所以不要养肥呜…哒咩哒咩嘛,没人看没人陪,啊,想想就是能哭个五六七八嗓子的程度昂 话说,v后不日更就日…唔(阿江:捂嘴拖走 —— 从今天开始俺就有小猫咪啦啦,薅出来给你们舔毛毛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临渊 1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呲溜呲溜呲溜呲溜,mua 第022章 可以为我买一个香囊吗 暗刃创建自初,便不断汇聚吸收新血液,其中多是有才华有抱负却无渠道门路的才子,同时,也安置了皇帝这些年安插在四处的心腹,或流浪乞儿,或风流纨绔,都是贤才忠臣,肱骨之臣。 卿衡之是万万没想到,后者之中,能有白无涯。 站在皇帝身后,白无涯仍是那副娇弱可怜的打扮,弱柳扶风,一段时间不见,也只是从一条风吹就跑的柳枝成了一根风吹不跑的芦苇杆子。 若说起初对自己的心意还不是那么百分百确定,那再瞧见白无涯,卿衡之就确定得不得了了。 想来,他瞧白无涯,一同太傅当年瞧那傻小子。 ——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但仔细端详了一番白无涯的体型和身姿,卿衡之心道,如果他如同先生当初一般豁然出击,需要云奚亲自照料的人绝不是他。 先贤借东风一缕,杀敌百万,卿衡之满心希望能够吹来大风一阵,立刻,马上,现在,就把白无涯卷天上去,最好再也不要卷回来。 终是无风,白无涯朝着卿衡之走近,露出个腼腆至极的笑:“卿大人,好久不见。” 卿衡之还是一贯的冷清姿态,“好久不见。” 皇帝觉察其中似有暗流涌动,却摸不着头脑,他摸摸鼻子,介绍白无涯虽出身世家,却有变革之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还说之前有许多文书秘事,便是白无涯送来的。 既然是人才,又是同僚,卿衡之以正事为重,他觉得自己在朝堂中,尚能忍。 毕竟客观而言,白无涯交来的建议折子,卿衡之也曾瞧过,做事是出乎意料的能干,对贵族们翻起底来堪称狠辣。 但客观之外,白无涯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表演工具为首饰。 暗刃一司安置在冷宫的一处阁楼中,里面除了卿衡之,还有几位常在职的同僚。 都是读圣人书的,有时把公事办好了,也会坐下歇歇,喝两口茶,闲聊上几句。 今日来了新人,待皇帝离开,便又是一番介绍问候,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聊着聊着,就聊起白无涯颈上格格不入的项链来。 卿衡之便听到白无涯羞涩道:“这项链是我心上人所赠,说是见链如见人,我便时常带着,以慰相思。” 害羞且甜蜜的气息糊了在场众人一脸。 众人纷纷友善地捧场,“竟不知白大人有心上人,真是英年早婚,佳偶早成。” “是啊,瞧那链子的花色图案,令心上人审美还颇为独特,眼光颇为异禀呢。” … 一个个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有所耳闻,也愣是没敢将传说中被强娶的倒霉鬼卿郎君,与手段冷厉,不苟言笑的卿衡之认作一人。 而对白无涯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卿衡之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只在离开之际,面无表情地抬眼,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瞥。 也是特别。 明明一身清淡朴素的白衣,颈子上却是条花里胡哨的项链,一眼看过去,整个人也就首饰上沾点亮色。 不过是一条项链罢了。 云奚过去送白无涯哪怕一座金山银山,现在每夜也只在他怀里方能安寝。 他才不在意。 一点都不在意。 他是天底下最大度之人。 而且,等今日回去告了白,云奚整个人都是他的。 想是这样想的。 做却不是那么好做。 首先,卿衡之在回家的一小段路程中,在颠颠的马蹄声中,在脑中撰写了篇千余字的示爱文书。 是一篇十分完整的论文。 里面既结合了议论、叙事和抒情的描写手法,更是融楚辞诗经为一体,运用了大量典故和传说,以史上多位有名的爱情奇事为证,既含蓄地抒发了他真挚深沉的情感,也升华了他想与云奚共度一生的主题。 卿衡之仔细雕琢修改,几乎可以确定,这将是他有生以来写的最好的一篇文章。 但云奚断断续续地听了个开头,就默默地举起爪。 “待凤鸟以致辞,恐他人之我先…”,卿衡之勉强中断,瞧着不动声色,其实手心掐得生疼,“怎么了?” 是要接受还要拒绝吗? 都没听完,是不满意吗? 事实证明,都不是。 云奚发出没有文化的疑问:“前边那句…” 卿衡之:“欲自往以结誓,惧冒礼之为愆?” 云奚真诚道:“再往前一句。” 卿衡之:“孔雀年年东南去?” 云奚:“…对,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想往到最最最前面,但总不能直说一句都没听懂。 他也是要面子的。 卿衡之:“…” 草率了。 卿衡之问:“是说刘兰芝和焦忠卿,你知道他们的故事吗?” 云奚搬着小板凳就来了,“你跟我说,我就知道了。” 卿衡之便跟他说:“他们是一对真心相爱的夫妻,刘兰芝因婆婆不满刁难,与丈夫分别了,后来不得已应允了太守家的婚事…” 卿衡之言辞极尽修辞,本意是想表达“势天不相负”,暗语自己愿和云奚生死相随。 更是试图让云奚感受到别人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奥尼尔也产生出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不料云奚听完了,表示:“刘兰芝也太傻了,要是我,我肯定会再嫁的,我才不要和那个没用的男的一起去死呢。” 卿衡之:“…” 虽然但是,你的想法很危险。 云奚气呼呼:“他娶了个那么那么好的妻子,还不珍惜,自己娘亲说服不了,妻子也保护不了,怪不得只是个小吏。” 顿了顿,继而摇头长叹:“没有出息的男人在哪里都没有出息。” 卿衡之:“…” 他认真道:“我不会一直在翰林院的。” 云奚倒不知道卿衡之在努力把自己划出“没有出息的男人”的范围,他凑近些,把下巴垫在卿衡之膝上,眼睛亮晶晶,“再再前面那些个,也有故事吗?” 卿衡之:“…有。” 便认认真真,都一个个挑出来与他说了,恍惚间,他好似又身处学堂,在给学生们讲课。 说了五六七八个,外边夜色便彻底沉下去,云奚越听越困,他打了个哈欠,“卿郎,走吧,我们去睡觉吧。” 卿衡之一怔:“…等等。” 云奚:“还有什么故事吗?明天再说吧。” 卿衡之艰涩道:“不是故事,我还有话还没说完。” 云奚已经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你说。” 卿衡之:“我、我想说…” 卿衡之能说出大段的话示爱,却不能直接将“我心悦你”直抒胸臆地说出来。 看着卿衡之那吞吞吐吐的样子,云奚懂了。 卿衡之是终于受不住良心的谴责了,要全盘托出谋杀亲夫的意图了。 也是,读书人做点亏心事就闹得难受,怪不得还说那么多夫妻间非死即伤的故事呢。 原来如此。 但看着卿衡之给他说了那么多故事也没喝口茶水的良好态度,云奚还是决定大度地原谅他。 不然还能离咋地。 云奚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安详,笼罩着淡淡的慈悲光辉,“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卿衡之:“?” 云奚潇洒回答:“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卿衡之:“?” 卿衡之:“等等,我是想说我…” 云奚继续潇洒:”没关系,有些话你说不出口,我也懂。” 卿衡之不知道云奚懂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他想说的那个。 卿衡之:“我不是想说这个。” 云奚:“?” 云奚:“那你想说什么?” 看着云奚清澈干净的眼睛,卿衡之耳垂一点一点变红了。 过了会儿,脸也一点一点变红了。 到底,是真的说不出口。 云奚自认心胸宽广,仁慈大度,他既然已经真心实意地原谅过卿衡之,也就没什么了。 过去了,这事也就算了。 但愣是没算了成。 大半夜的,云奚睡得正香,梦到青华帝君在朝他磕头认罪,涕泗横流,就突然感觉一阵地动山摇,不知何处来的妖精,一把摁住他就要吃掉… 云奚醒了。 妖精是自家美人。 他茫然地看着卿衡之,“你…怎么还没睡?” 卿衡之微微抿着唇,眼里有光闪烁。 欲言又止。 他在云奚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过了许久,云奚好不容易再次梦到青华帝君,青华帝君也瞧见他,正跪着过来要抱他大腿,云奚也呱唧呱唧笑等着甩开呢,妖精又来了… 就听妖精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道:“奚奚…” 云奚,又醒了。 眼前是卿衡之漆黑的眼睫。 卿衡之真好看,云奚懵懵地想。 …但是!再好看,也不能吵他睡觉啊! 这都什么时辰了?! 睡不好会秃头的! 会秃头! 哪怕知道自己秃头也一定依旧风流倜傥,貌比潘安,但不代表就可以允许自己秃头啊! 云奚,怒了。 卿衡之酝酿良久,正要开口,就是闷哼一声。 云奚整个人是嗷地一嗓子就扑到他身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轴了吧唧的书生,怎么着,还一定要自己说出来,才能解开心结是吗?! 云奚怒了:“要说就快说!再吵我睡觉我咬死你!” 望着云奚因为生气而更显生动的眼眸,形状姣好的唇,卿衡之深吸一口气,把云奚一把揽在怀里,语气凛然,“奚奚,我是想说项链…哦不,你知道香囊吗?…你可以为我买一个香囊吗?” 云奚:“?”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我不理解 —— 很快就在一起了… —— 旺财真的炒鸡黏人炒鸡可爱啊啊啊啊它是天底下最乖的小猫咪! —— 走在路边渴傻了,然后发现了一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咕咚咕咚…嗝儿,mua(还想要拥有…看我星星眼=v~ —— 欲自往以结誓,惧冒礼之为愆,待凤鸟以致辞,恐他人之我先~陶渊明 孔雀年年东南去~纳兰慕容 第023章 爱我你就亲亲我 自从云奚买了一整箱香囊给卿衡之,云奚就惊讶地发现,卿衡之好像变得更不对劲了。 且不说那些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明显的,他好像更不怎么能欺负到卿衡之了。 或者说,卿衡之越来越没有被欺负到的自觉了。 云奚很喜欢看卿衡之举止从容中掩饰不住的无措和慌张,什么摸一下人就僵住,戳一下脸就红,甚至每天早上醒来,都几乎不敢看他。 时刻让云奚感受到,自己是在欺负人。 可他的快乐源泉没有了。 他再贴过去,卿衡之已经主动会扯散衣带了。 云奚:? 就算晚上他不靠在卿衡之身上,卿衡之也会把他搂在怀里,四肢纠缠。 云奚:? 他再搂卿衡之的腰,摸卿衡之的脸,卿衡之顶多脸红,却也不会躲闪了。 云奚:? 还是好比臭流氓去调戏好人家的黄花闺女,黄花闺女羞答答的,才好调戏嘛。 现在黄花闺女不止淡定应对,还掀开裙子要追着臭流氓被调戏。 …搞得好像臭流氓才像是黄花闺女! 云·前臭流氓·今黄花闺女·奚笃定:“帝君又又又勾引我。” 司命扶额:“不,你清醒一点,那都是你的错觉。” 帝君是全天界最为孤傲不过的存在,霁月清风,英勇善战,想来除了云奚这么个不长心眼的傻石头,无人不敬之爱之。 今虽投身为卿衡之,但灵魂上,定然带着帝君雪山上枯守万年的冰霜气息,他的心,一定跟他的剑一样冰冷,断然不可能如云奚屡次所说的…这般那般。 正在此时,卿衡之已然进门来了,一身干干净净的青衣,肃肃萧萧,爽朗清举,他朝着云奚走近,轻轻咳了咳。 云奚一脸警惕,与司命说:“你看,帝君他在故意吸引我注意力。” 司命认真纠正:“帝君分明是嗓子疼,清清喉咙。” 卿衡之想起太傅说了,男子需主动些。 见云奚正在剥瓜子,瞧话本子,卿衡之便坐在一旁,主动拣了几个瓜子剥起来。 云奚郑重道:“你看,帝君他在试图消磨我的心智。” 司命:“帝君分明是闲了,要磨磨指甲。” 他坚信,哪怕他阳春白雪的帝君主动宽衣解带,也绝不可能主动为云奚剥瓜子。 云奚把话本子一放,护着自己的道心就要溜…没溜掉。 卿衡之握住他的腕子:“奚奚,你去哪?” 云奚:“…去院子里清醒一下。” 夜间下起鹅毛大雪,院中雪已深至膝盖,衬着红梅点点,十分漂亮,而长廊中又支有暖炉,正适合他去窝着。 卿衡之:“我跟你一起去。” 他知道自己笨口拙舌,既然难以用言语表达,便身体力行地示爱。 可瞧着云奚那一戳一缩的王八样,胸膛里仿佛关着一只抓挠不止的猫,真是又爱又恨又爱又恨。 他总不能去拎着云奚的领子问他可知自己的心意,毕竟自己表现得那样明显。 …更不能问,现今喜欢自己是几分,喜欢白无涯又是几分。 真是造孽,卿衡之连喜欢都是才弄明白不久,哪里知道作为被喜欢的之一要如何自处。 而云奚躺在临院的长廊中,茫然地嗅着冰凉的梅花香,一面痛斥自己,一面望着咫尺之距的卿衡之发呆。 一如在天上跟帝君作对时,云奚欺负卿衡之的法子无非就那么几种,可卿衡之不接招,就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为什么! 为什么?! 卿衡之坐在一旁,脊背挺直,这人本来就是一副出尘绝伦的好相貌,皮肤更甚雪色三分白,脸颊和鼻尖冻得微红,眼里好似呈着亮亮的星子。 手中握着一本写满字的折子,他看起文书来还是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好像没什么东西比文书更可以改变他的目光。 但…如果他的手不是在云奚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就更正经了啊喂。 别说,捋得还挺舒服。 捋了一把又一把,给本就脆弱的道心雪上加霜。 把视线从卿衡之的侧脸挪开,云奚觉得摸够了,也爽到了,终于要觉醒了,他,不能一直沉浸其中! 是时候,撕开虚伪的表层,大吵一架了! 是时候,展现不羁的自我,让苍天知道,他不认输了! 云奚酝酿开口,“卿郎…” 他懒洋洋地歪了歪头,把脑瓜从卿衡之的一边膝盖歪到另一边膝盖。 卿衡之睫毛微抬:“怎么了,奚奚?” 云奚:“…” 卿衡之的嗓音有些哑,清澈而低沉,太过温柔,扰乱了云奚一鼓作气吵一架的节奏。 就两个字,两个字而已,怎么别人叫起来好端端的,卿衡之叫起来,这么…色气? 不! 云奚! 你要坚挺! 你要搞事情! 你要无理取闹! 云奚一把拽住卿衡之的袖子,理不直气也壮道:“卿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存心,要让我愧疚吗?” 卿衡之抿一口热茶,唇色殷红:“此话怎讲?” 云奚瞄着书页,声情并茂地朗诵道:“你这狡猾的小妖精,是故意让我感到摇摆不定的吗?! 你全心全意地爱我,可我,却不能全心全意地爱你!也更因此感到愧疚!” 他抄的话本子语录,那主角是个天资极其一般,但运气好到不行的男修,他坠落山崖后捡到秘籍,修炼成了绝世神功,然后遇到了两个姑娘。 他都喜欢的两个姑娘,一个是宗门之女,高冷孤傲,一个是古寨医女,纯情可爱。 在后者多次以身相救,险些命丧黄泉之际,主角便抱着她,对着天空咆哮,对着大地咆哮,对着海,对着风,放声咆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奚没有咆哮出声的缘故,卿衡之的回答跟医女的反应不符。 卿衡之神色不改,语气认真道:“我确实是想让你更…爱我,却不是想让你愧疚。” 云奚:“…?” 重点难道不是他说他是全心全意地爱他吗? 卿衡之为什么没有否定? 难道…不,诡计,一定是诡计。 云奚果断伸出罪恶的双手:“卿郎,爱我,你就抱抱我。” 他不信,院子里还有丫鬟呢,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卿衡之会主动抱他。 然后卿衡之就不置一词地将书放下,伸手将云奚捞起来抱在怀里。 云奚:“…?” 云奚眼一横心一闭,果断撅起嘴,“卿郎,爱我,你就亲亲我!”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还有这种好事? 谢谢看到这里的宝们,在茫茫书海里被捉住还蛮荣幸,可以就一起走下去叭,或者期待下次再遇啦(bulingbuling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再次撅起粉红水嫩的樱唇 —— 给你们送上香吻一二三四五枚(法式 灵于昕 1个手榴弹 昭和 1个地雷 max 5瓶营养液 念青 1瓶营养液 偏执 1瓶营养液 亲亲了就是我的人啦(挺胸抬头理直气壮.jpg 第024章 鸭头,你在说气话 云奚就不信, 卿衡之还能亲下来。 别的且不说,帝君可是最讨厌亲亲的人。 想当年,他还是块才化作人形的小石头时, 看到好看的仙君就扑过去亲亲, 亲到帝君时,要不是滚得快,险些没被当场炸了他。 云奚等了一等,也只听到卿衡之因为生气而不稳的呼吸声。 正要松口气, 重新睁开眼,再以卿衡之果然不是真的爱他,爱他怎么会不愿意亲他为中心, 聪明脑壳居然试图欺骗一个单纯小傻子为半径, 作天作地一番。 鼻尖清风拂过, 唇上就触碰到了一片奇异的柔软。 有点熟悉的, 触感极好极鲜明的柔软。 云奚:“…” 云奚:“???” 云奚:“!!!” 他猛然睁开眼, 眼前是高挺的鼻子, 低垂的眼睫, 一张放大的绝美的脸。 暖而湿润的唇在嘴角贴着, 是一片蝴蝶翅膀拂下的轻柔。 虽然但是,确实被亲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他那么大一只凛不可犯高洁不染的卿衡之呢? 司命痛苦万分:“我瞎了。” 云奚喃喃道:“我死了…司命, 帝君会为达什么目的,亲谁一口吗?” 司命:“…” 司命:“你觉得可能吗?” 云奚默默地想象了一下, 如果有什么祸天祸地的魔族妖兽, 需要亲一口, 才能杀掉, 帝君应当… 好了, 按青华帝君的秉性, 是宁可同归于尽的。 又懵懵地感受了一下,云奚:“我知道了。” 司命:“?” 云奚发挥了卓越的想象力,“他是卿衡之,不是帝君,对,他不是帝君,就是这样。” 他相信卿衡之,一定有非亲不可的理由! 也许是中了什么不得了的毒呢,需要真爱之吻…呸呸呸,需要单纯地亲亲,才能解毒! 司命:“…” 司命眼睁睁地看着云奚自我催眠并且催眠成功,就想问,傻孩子,你知道自欺欺人四个字怎么写吗? 贴了一会儿,卿衡之眼睫微颤地退开,黑眸中微微漾开的,是未曾敛净的羞涩。 不得不说,云奚这要求,真的令他都惊了一惊。 突如其来的,竟有如此好事。 他枉为君子…他本应该拒绝的。 可世上还有人,可以拒绝心爱的人这样的要求吗? 而且,云奚主动要他亲他,这是不是证明,云奚更喜欢他了呢? 也是,不爱他怎会让他亲他。 太傅说过,只要是真心喜欢,真心待他好,那人便终会发觉。 云奚是发觉了吗? 鼻息微乱,额头轻贴,望着云奚似乎意犹未尽般,卿衡之不确定地问:“还要亲吗?” 云奚猛地往后一靠,“不不不不要了,我我我我不配。” 卿衡之嘴角上扬,认真道,“不,你配。” 云奚:“…” 问题就是他不该配。 这才多久? 才多久? 初秋成婚时还是个贞洁烈男卿衡之呢,冬天还没过去呢!卿衡之到底经历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呀?! 不不不,冬天过去了也不行! 云奚手忙脚乱地从卿衡之身上爬下来,连滚带爬地要败走了。 留下的卿衡之则是一愣,了然。 云奚是又害羞了? 真可爱。 世上还有比云奚更可爱的人吗? 许是心情愉悦的缘故,卿衡之每日上朝时,处理事务时,都更为全神贯注,他早些将事情解决了,便能早些回家,陪伴云奚。 而翰林院中的各位大人们也发现,那位坐着冷板凳的小后生,不仅不萎靡不振不说,反而容光焕发,做事什么的也愈发快且稳妥。 卿衡之只道,或许无需多年,自己便能配得上云奚了。 而就在这个关头,云老爷和云夫人跑了。 在卿衡之发觉的时候,爹娘便已不在家了。 门房说是前几日凌晨便出门了,说是谁也不让告诉,摸着两个小包裹,悄咪咪的。 二老是早就想游山玩水的,前些年是需继承家业,后来有了孩子,得护着孩子,生怕孩子没人要孤独终老。 一朝夙愿了结,交托心事,便飞快地跑了。 这原本其实很好,卿衡之与云奚之间的二人时间多了起来。 却也有一个不好,卿衡之依稀有种错觉,若云奚明确地选择了白无涯,便无人能再管住云奚,云奚就会与他和离,再也不理他了。 这样想着,卿衡之脚步更快。 哪怕明知是杞人忧天,这糟糕的设想仍让他心里发空,需与云奚贴贴才好。 但没能贴到。 院中没有云奚,只有个穿着红衣衫的小丫头。 卿衡之脸色冷淡,漆黑眸子定定地看她,“云奚呢?” 小丫头给吓惨了,磕磕绊绊道:“…少爷说不让告诉您他跟白公子出去了,晚晚晚点回来。” 云奚应了跟白无涯出来,其实就是想知道,卿衡之的不正常跟白无涯有没有关系。 结果,好家伙,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正常。 白无涯说是跟自己来看新的戏折子,结果他是戏折子吗? 那厮一双眼睛就差没黏在他身上了。 黏得云奚整个人都瘆得慌。 感觉白无涯就不该叫白无涯,叫白无常才更合适些。 云奚朝白无涯看了回去。 白无涯继续看,目不斜视。 云奚继续继续看,目不转睛。 白无涯继续继续继续看… 云奚:“…” 云奚想听戏,他清清嗓子,好言相劝,“无无啊,要不我们还是先听戏吧。” 白无涯微笑:“好的,听奚奚的。” 伸手捻起一块点心,要往塞云奚嘴里塞。 云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一身鸡皮疙瘩往外窜。 打着哈哈再看向戏台子,鸡皮疙瘩就窜得更厉害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看了,云奚越听越觉得,这戏充满了含蓄又奔放的气息同时,还略有那么几分异曲同工的熟悉。 故事说的是一个女子在男子甲和男子乙之间周旋的故事。 女子和男子甲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女子和男子乙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话说那女子,年方二八,貌美如花,曾苦苦追求男子甲多年,那叫一个坚韧不拔跋山涉水,那耐力,就是夸父逐日,也没这么逐的,但甲坚持他们只有兄妹之谊,无男女之欢。 女子悲伤欲绝痛哭流涕地,只好与乙在一起成婚了。 再说那男子乙,对女子也是凉薄非常,他自负多才,嫌弃女子愚笨,说东故意往西说西故意走北,气得女子一天到晚嗷嗷叫,但日久天长的,两人也渐渐放下心防,即将走到一起。 可不料,就是女子离要与男子乙走到一起差那一步之遥了,那男子甲,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原来是喜欢上女子了。 迎风流泪,恨不得岁月重来啊。 可女子终嫁作人妇,每逢相见,只能你在墙这边攀着梯子,我在墙那边挂着树,时不时还要提防男子乙放出的恶犬。 故事,便也由此慢慢展开。 云奚:“…” 等等,这好像都不止是熟悉了,除去那些有啊没啊的,分明就是他与卿衡之白无涯三人的翻版吧?! 别人家故事好歹还沾点真呢,怎么这篇全然是假的,错的?! 而白无涯还饶有兴致地问:“奚奚,你觉得这折子戏如何?” 云奚摇头痛斥:“不如何,非常不如何,这样好的戏班子,居然说这样庸俗无聊的故事!哎,真是让我失望万分!” 白无涯又问:“那你觉得,那女子,会回头和男子甲在一起吗?” 好家伙,云奚就感觉白无涯没好心思,怪不得盯自己的这眼神跟鸟盯蚯蚓似的,原来是已经在考虑从哪里下嘴了。 云奚义正言辞:“我觉得吧,像这种胡编乱造的故事一点营养都没有,男子甲和乙都应该为大家舍小家,都当兵去打仗去,不拘泥小情小爱,方能书写大情大义,以满腔热血报答国家!” 格局,这不就打开了吗? 云奚说完觉得很满意,他期待地看向白无涯:“你觉得呢?” 白无涯笑了,“我觉得你说得对…那奚奚,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云奚:“…生你什么气?” 反应了一下,哦,他说的是上次自己情急下跟白无涯说自己的真心被践踏的事。 这话题转得似乎有点快。 云奚语重心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要展望未来,共创更好的明天。” 白无涯垂眼:“可我过不去,奚奚,我以前待你不好,却不自知,你那次与我说过后,我回去便好好反省了…现在已经知错了,奚奚,对不起,原谅我。” 云奚:“…” 你待得不好的又不是我,那个云奚早不知哪里去了。 但既然非要揪着这里不放… 云奚叹了口气,痛心道:“你伤害了我,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我的心,可是撕成一片一片一片的。” 白无涯:“当然不会就一句对不起了。” 他说着,伸手从袖中掏出一沓厚厚厚厚的纸张,“这里,都是我的检讨,句句字字,肺腑之言。” 云奚:“…” 他看着那几近半人高的所谓检讨,感受到了痛并快乐着。 上次的信还没背完,又有了这个,可这个,带回去一天撒一张,起码可以嘲笑白玖百八十年了。 云奚默默地接过,表示:“你的诚心我已经看到了,我愿意跟你当朋友。” 白无涯几近垂泪:“只是朋友?” 云奚同样哽咽:“也是,爱过的人,还能当朋友吗?——” 白无涯果断道:“我愿意跟你做朋友。” 沉默片刻,又说:“奚奚,你知道吗?我父亲今日给了我些画册。” 云奚还在看台上的折子,这里正说到男子甲乙正因女子踌躇不定而大打出手,甲揪乙头发乙锤甲肚子,好不热闹。 他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卿衡之跟白无涯若打起来,该怎么打,一人扔书一个人扔信吗? 听得白无涯的话,下意识接道:“嗯,怎么? 白无涯重复道:“我父亲给了我贵女们的画像,说要给我选妻。” 用“说”这个词太过温和,应当是命令。 白大人并无什么商量的语气,“无涯,这几位贵女中,挑一位在春天成婚吧。” 就如同三言两语就决定他该和谁做朋友,该读什么书成为什么样的人一样,同样的三言两语,便要再定了他的终身。 翰林院的老官员,地位不高,却是自诩再世诸葛,是极要脸的,想来是听多了外面传的风言风语,耐不住了。 云奚愣了愣,说:“我含痛祝福你。” 白无涯轻轻握住云奚的手,宽大的袖子刻意滑下,手腕上的彩色镯子摇曳着,扎眼极了。 他深情款款,“奚奚,你要不要娶我?” 想来,像他这样的人,也不会再喜欢上什么人了。 云奚应当是最好的选择,想当初,白无涯愿意与云奚一起玩,也是为了忤逆他爹的安排,现在想来,还有什么比云奚成婚更能气到他爹的呢? 而且,白无涯收到那些画册时,眼前也是先浮现出云奚含泪微笑的脸,似乎比从前可爱许多顺眼许多…真要相伴终身,若是云奚,也并非不可。 云奚:“…” 云奚觉得不可。 鸭头,你在说气话。 一盏茶前还是朋友,怎么可能飞快地进行到婚外恋地步呢? 而且,云奚感到害怕了,“你是要当妾吗?你爹会打死你,再打死我的!” 他最怕那种古板的小老头了。 又不是没在路上见过,白大人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活脱脱就是那种给皇帝提建议,一言不合就冲过去一头撞死以证清白的类型啊。 云奚看着白无涯,整个人都往椅子深处缩了缩,天地良心,好歹司命给原书里的云奚写成个傻子,如果不是傻子,只他那个爹镇着,谁不怕死会去喜欢白无涯啊。 白无涯嘴角抽了抽,“…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跟卿衡之和离,再娶我。” 云奚警惕地看白无涯。 这话很是有点换汤不换药哈,要是没记错,这人当初还说,如果云奚不跟卿衡之成婚,他就跟云奚成婚呢。 结果呢? 又打得这一手算盘的大骗子,他才不上这个当。 云奚苦巴巴地,真诚道:“无无…我喜欢你,跟喜欢卿衡之是一样的,我不能因为他舍弃你,又怎么忍心因为你舍弃他,让他成为下堂妻呢?” 戏台子上,嗷的一嗓子,男子甲和男子乙将彼此掼在地上,头对头脚对脚地滚起来,台面都要给擦干净了。 云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同白无涯一同垂了会儿泪,白无涯还是那副弱不胜衣的模样,离开之前,还让云奚不要忘记想他。 云奚一出门就开始想了,彼此间关系好似一团乱麻,他的小脑瓜实在难以拆清楚这些有的没的。 云奚喃喃道:“司命,我再该如何?我胆子小我怂了。” 司命已不想理他,“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胆子大得很。” 又见不得云奚那惨唧唧的苦相,顿了顿,“别怕,反正帝君到时候劈你之前也得先劈了我…哎,你且随意捣鼓吧,这本垮了还有下本,反正帝君三个话本子,总有你将功赎罪的时候。” 云奚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其实他想问,如果自己一直捅娄子该咋办,到底没敢说。 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悠悠然地叹了口气,一进门,就瞧见卿衡之端坐堂上,红娘缩在一边,一个瞧他的眼神好似妻子瞧见在外面鬼混顶着口红印回家的风流丈夫,一个瞧见他好似丢了百八十年的受罪女孩儿瞧见亲爹。 云奚:“…” 卿衡之:“回来了?” 云奚莫名心虚,“昂,你、你还没睡啊…” 卿衡之面无表情地看他,“睡不着。” 怎么睡得着呢。 他可是听了一个夜间云奚和白无涯的缠绵故事。 也实在是正好抓了个准,也没有比这名唤红娘的小丫头更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了,小丫头胆子又小,只看了两眼就蹲地上捂脑壳,把那些个有的没的好的坏的,事无巨细通通倒了个干净。 就连红娘这一名字,都说是因她常引白无涯来,常遮掩云奚行踪,行事恰似崔莺莺家的小红娘。 知道得越多,卿衡之就越难过,也空。 他错过了好多啊,云奚原来不止是会为了他一人去打架吗? 云奚原来竟也曾学着斥千金换美人一笑吗? 卿衡之想了很多,一直想到后来云奚对着白无涯时眼里包着的泪。 云奚和白无涯此时在一起玩,会玩什么呢? 白无涯定然比他这无趣的穷书生知道得多会得多,那么,云奚会很开心吗? 会对白无涯笑吗? 越想,周身气势越发冷肃。 云奚也就越发心虚,也许是卿衡之最近待他太好,云奚稍时再瞧见冷冰冰的卿衡之,好像又看到帝君,膝盖不自觉就软了,人也怂了。 不知怎地,他还真有一种在外养了小房,被正室当床抓奸的错觉。 沉默良久,卿衡之问:“你去哪了?” 云奚弱弱地:“去、去喝茶看戏了。” 卿衡之明知故问:“和谁?” 云奚声音小小:“和白无涯。” 卿衡之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云奚:“…”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更何况,那是谁的外室还不一定好伐! 出去就出去了嘛,咋还凶巴巴的,一副妻管严似的! 抻着颈子,云奚气鼓鼓凶巴巴:“怎么了嘛,我不就是和白无涯喝个茶嘛?!你每天晚上回来这么晚我都没说你你居然还先凶我…”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声音又越来越小了。 卿衡之则愣住,问:“你去找白无涯,是因为我这段时日回来得太晚了吗?” 其实并没有太晚,比之前要早许多,而且,这个因果关系也不怎么成立。 但云奚直觉这不能说。 他哼哼唧唧,小声补充:“还有,茶楼的茶水好喝,戏折子好看…” 卿衡之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是好呢,这样好诓,想是走在路上,一根糖葫芦就能带走了。 卿衡之起身走来,轻轻将靠着墙根捏衣角的云奚揽进怀里。 温暖的掌心在他后背轻轻地拍,卿衡之像哄小孩子似的,轻声说:“那我以后早些回来,其实我也可以说故事,而且,我很会泡茶,我泡茶给你喝,可好?” 云奚:“…” 说不好说不好说不好! 快!义正言辞地拒绝他! 云奚小声说:“既然你都这样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云奚早些知道卿衡之所说的此故事非彼故事,他一定会提起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许他被美色所惑,再奋力堵住嘴,把那句答应牢牢地塞喉咙里。 或许是先前卿衡之说的那些典故本身就没有什么趣味,再读起故事来…哪里是读故事,分明是在老夫子念书。 嗡嗡嗡嗡,一本跌宕起伏的话本子念得人清心寡欲睡眼惺忪。 但也有个好处,云奚只要出去,卿衡之便要给他说书,他只要出去,卿衡之便要跟他说书,三番五次下来,成功帮助云奚戒掉了听故事这一习惯。 连门都少出了,每日就靠在家里发懒。 而卿衡之也守着云奚发懒。 好似把云奚当做什么离不得人的小猫崽,非要拴在身边,看书吃茶带着,写字散步牵着,就连离家归家差了分毫,也要提前知会。 其实卿衡之到底是辰时回还是未时回,云奚一点,一点都不想知道,但卿衡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司命:“所以你蹲在这里,就是为了一根糖葫芦?” 云奚:“肤浅!我堂堂玉面小仙君怎会被这等小恩小惠迷住吗?你以为只有一根糖葫芦吗?” 卿衡之会给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而且,还会给梳头发,陪晒太阳。 最重要的是,会给捂暖。 已然到了全年最寒冷的时候,阳光苍白,热气浅薄,云奚就算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成个球,也不影响他透心凉。 而卿衡之瞧着冷飕飕,其实再热乎不过。 司命:“…” 他简直被云奚的没出息给震惊了。 说好的打击报复呢? 说好的睚眦必报呢? 自打他随口安慰,说这一世云奚可以随性为之,云奚便真的十分随性,每日除了吃了睡睡了吃,再就是拿帝君当炉子使。 云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还十分道貌岸然,“其实,我这也是一种欺压。” 司命:“…你欺压帝君是拿自己给帝君抱?” 云奚表示:“这你就不懂了吧,亏你还写出《我把魔尊当小仆》此等神作,你应该写一本《我把帝君当暖炉》,保你畅销三界,成为世所罕见的大佬。” 司命:“…保我被帝君追杀三界才对吧。” 说着,再低头,云奚已不见了——他挂到了卿衡之身上。 话说,这人吃得多也不是白吃的,都成了亲的人了,个头还能往上窜一窜。 云奚如今已比卿衡之高半个头,扑得卿衡之整个人都晃了晃。 而卿衡之还是那样,身量虽比寻常男子高些,但也只能这么高了,少年时营养不佳,再怎么吃都吃不胖,怎么长也长不高。 云奚将冻得微红的手伸进卿衡之的斗篷里,在他腰间暖热了,才接卿衡之递来的糖葫芦。 卿衡之贴贴他脸颊,“奚奚,在家里可还乖?可有无聊吗?” 云奚摇头,眸子里是瞧得见底的干净纯澈,“等你好一会儿了。” 卿衡之便摸摸他头,端着云奚艰难地往屋里走。 炉火噼啪作响,卿衡之靠在椅榻上看那些不知哪里来的密文,云奚则窝在卿衡之怀里瞧他的话本子,姿态是无可替代的亲密。 话本子瞧着瞧着,视线便渐渐落在卿衡之身上。 这人歇倚软塌,暖火在侧,更衬得皮肤是冰雪捏造的白,显出一种清凌剔透的美,偏偏眼睫长发又是浓墨重彩的黑,生生现出某种不可攀亵的清贵。 云奚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惊艳到,娇羞道:“卿衡之长得可真好啊。” 司命:“…你清醒一点,他跟帝君是一张脸。” 云奚摇头:“你这肤浅的神仙,我分明是从他的皮囊里看到他的灵魂。” 司命:“你再清醒一点,他跟帝君也是一个灵魂。” 云奚:“…” 这煞风景的坏蛋。 恰好,正对上卿衡之抬起的眼,云奚凶巴巴,“你长得那么好看干嘛,真讨厌。” 卿衡之微怔,莞尔。 他变着法夸我好看,他肯定更爱我了。 云奚气呼呼:“你笑得那么好看干嘛,真讨厌。” 卿衡之凑近。 云奚微怔,好像这还是卿衡之第一次冲他笑。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唇角勾出若有若无的弧度,沉静无波的眼底也带了丝罕见的明亮笑意,看得云奚突然心底一阵砰砰乱跳,好不容易强压下去,再一眼,又砰砰乱跳。 为了佐证什么似的,再再一眼。 好了确定了。 云奚扑过去捏住卿衡之的脸,“你肯定是又又又又想勾引我!” 卿衡之:“?” 我不是我没有。 不,可以是可以有。 还是要主动,主动才有奚奚亲。 卿衡之垂下眼,心跳如雷,笑意更盛,“奚奚,你对勾引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云奚说:“没有误解,你就是勾引我,想让我晕晕乎乎的,再对我为所欲为!” 他已经察觉到了,卿衡之这段时间对他这样好,就是在温水煮青蛙,虽然也不知道想对他这只可怜的小青蛙做什么… 但警惕点肯定不是坏事。 看着还窝在自己怀里好像警惕了又没有完全警惕的云奚,卿衡之目光柔软。 他拂开云奚那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在光洁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问:“对你为所欲为,还需要你晕晕乎乎吗?” 云奚:“…” 云奚把发热的脑瓜一下就扎进卿衡之怀里,他脸红得厉害,不由嘀咕道:“不愧是帝君,是我低估他了!” 不知是何时又冒出的司命深深地叹气:“不,是我低估了你。” 也不知那么多话本子看到哪里去了,可饶是这样,还是惹得帝君轻易地动了心。 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可卿衡之安了内,外边那位又颠颠的送上门来。 或者说,就没停过。 白无涯第一日入暗刃,戴了那链子,只是个开头。 次日,是换作玉佩。 闲暇之余聊起,还是那样羞涩的语气,道,“这玉佩是我心上人所赠,说是见玉如见人,我便想时常带着,以慰相思。” 再次日,换作手串。 闲聊。 羞涩感慨,心上人所赠,以慰相思。 再再次日,发簪。 闲聊。 羞涩感慨,心上人所赠… 叭叭叭叭叭叭。 自那已有小半个月过去,戴的地方有脖子手腕脚腕耳朵甚至头顶,材质有金的银的玉的珊瑚的各类宝石,就没瞧见过重复的,而且个个都见物如见人,个个都以慰相思。 红娘单说了云奚给白无涯送定情信物,怎么没说送了这许多分身? 卿衡之面上一派无动于衷毫不在意,但其实他真的怀疑,白无涯不是相思,是想死。 而胆大如白无涯,瞧不见卿衡之有什么反应,竟干脆就直接舞到人眼前来。 ——一枚银制的戒指落在案上,乱了笔触。 白无涯笑得花枝乱颤,“卿大人,您瞧着我这戒指,是我心上人所赠,下官十分好奇,不知您的心上人,可曾赠您什么物件?” 后边几位正热热闹闹的从白无涯那些价值连城的首饰讨论到某家某户收了多少银钱藏在哪里,闻言一惊,都闭上了嘴。 这是明晃晃的揭人伤疤,在场谁都知道卿衡之是云家强娶去的。 官场中不乏有新人自傲,试图拉踩旁的官员以树立威信,提高自身地位。 但卿衡之…真的不是个好选择啊。 初见是君子,以为人善好欺,共事方知是君子作风、雷霆手段。 那些捉来的贵人们,多少是踩了卿衡之设的坑? 这就好似一柄寻常不出鞘的剑,出则见血,绝不罢休。 文人相轻,原先也是有些资历更深或年龄更大的,都不服卿衡之的,也没谁能蹦跶起来,一个个在卿衡之面前都老老实实跟鹌鹑似的。 …当然,鹌鹑们心有灵犀地想,白无涯那小身板若是给撅折了,有同僚爱的,他们定会在来年清明为他献花。 卿衡之也想把白无涯撅折了,但他不能给白无涯被云奚照顾的机会。 要大气。 要淡定。 卿衡之看也没看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家夫不曾赠过什么死物,不知对我以身相许,算不算?” 香囊挂在腰间,却相都不曾亮过。 在卿衡之这,白无涯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选择在于云奚,只是云奚。 白无涯呼吸一顿,眼里少了笑意,他凑近,压低了声音,“您可嗅到什么酸味?” 卿衡之:“无。” 白无涯把玩着手里的银环,“卿大人,您嫉妒的样子实在丑陋。” 卿衡之笔尖微勾,方才因戒指错开的墨点成了一个完美的弧,他冷冷回敬,“白大人,你觊觎旁人夫君的样子,更丑陋。” 白无涯:“卿大人说笑了,是旁人夫君,还是我的夫君,尚无定论呢。” 卿衡之道:“是白大人说笑了。” 且不讲到底是谁说笑了,反正一众鹌鹑谁都没敢笑。 白无涯和卿衡之说话时也并没有避着人,于是乎,众位同僚都默默地吃了一口热乎的瓜。 瓜之大,嘴都装不下。 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每次白无涯谈起他的心上人时,卿大人虽是一贯地没开口,表情却十分冷峭,神似被抢了媳妇的倒霉男人。 彼时只当卿大人是触景生情,思及自身了,听闻他被迫嫁入云家,过得十分不幸福,而这一辈子,或许也就没有那般幸福的机会了。 结果好家伙,还真是想抢他媳妇,阿不,夫君。 一个个想起这些时日白无涯所言所行,自己所言所行,都赶紧溜了,把战场留给那二人,生怕一不小心牵扯其中,成了炮灰。 “…不过,卿大人不是很讨厌他夫君吗?” 同行宫墙下,见四下无人,终于有一人好奇地打破沉默。 骤时,几人便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我也是说呢,我当时听人说,卿大人嫁过去时是被刀抵着颈子呢,手脚都捆住的。” “我知道的比你们知道的还少,我只知道卿大人的夫君是个傻子,知道那傻子曾喜欢过白大人,却一直当白大人喜欢别的姑娘。” 一只只猹,都在瓜田里上窜下跳。 倒还是有只猹把瓜吃全了的,“你们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前不久听韩京说,云家那位小公子生得顶顶好看,既说喜欢卿大人,也说喜欢白大人呢。” “…那卿大人会没事吧?” “你应该担心白大人才是,你们还记得前几日那个送进暗狱里的杀手吗?” “怎么?” “我见着了,就没见过卿大人那样子,人都给吓尿了,要不是卸了下颌,准咬舌自尽了。” “哎,我没见到,反正我还是觉得挺稀罕,就没瞧过比卿大人生得还俊俏的,白大人也挺美,云家那个得是生成天仙吧。” 热火朝天地正聊着,其中一人打停,“等等,你看那是谁?是我们司的吗?” 这条小路,只给他们暗刃使,没旁人知道,可前方积雪未融,却出现了个十分颀长挺拔的少年人。 那人一身厚实的红白长衫,头上戴着个形状瞧着有些像虎头帽的呢帽子,下巴藏在大氅中,只露出半张轮廓英俊的脸和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为什么说是少年人呢,因为看见他们,那双眼就微微弯起,透出孩子特有的纯澈。 宫墙朱红覆着雪白,他慢吞吞地往这边挪,笨拙而生动。 但联想卿衡之前不久被刺杀一事,已有人悄悄地去摸藏在靴边的匕首。 先少年几十步,众人纷纷围上去,“你是谁?”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 “奉劝阁下据实以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据!” … 云奚:“…” 云奚据实以报:“你们认识卿衡之吗?我是他夫君,我来接他回家。” 他今日醒得早,四处转了转,便转到卿衡之每每出宫的小道。 这小道倒也不是卿衡之跟他说的,是司命说的。 司命奇奇怪怪的,瞧他的眼神怎么瞧都不像在瞧石头,而是在瞧未来的一堆石头渣子,十成十的温柔和善,司命说了,云奚还有什么愿望,他能做到的都能做,痛痛快快地玩玩,也免得以后有遗憾。 于是云奚便来玩卿衡之了。 知道他是卿衡之的夫君,他们的目光反而更奇怪起来,带着探究和了然,教云奚忍不住想,难道卿衡之在这也受气? 云奚寻思着,还没见过卿衡之在外面穿官服的样子呢,也没见过卿衡之在外受欺负的样子,就,他虽然不再好意思欺负卿衡之,但别人欺负,他看看也行啊。 然后云奚就看到了,卿衡之穿官服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好看,好似一把玉剑,既有玉的温润,亦不缺剑的锋芒。 却不是在受气。 云奚张张嘴,一句卿郎就要脱口而出,却被卿衡之身后跟来的人噎在喉里。 白无涯笑盈盈地说了什么,卿衡之回了头。 卿衡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白无涯笑里藏刀:“卿大人,有些东西,还是完璧归赵的好。” 卿衡之不动如山,平静道:“谁是赵?” 他总带着一股自持的神态,好像一切胸有成竹,谁都放在眼里,谁又都不放在眼里。 在从前,白无涯是很看得上卿衡之这模样的,如今,却怎么看怎么扎眼。 白无涯直言:“当初,在寻你卿家之前,云家是向白家求过婚的,我才是本该和云奚成婚的人。” 卿衡之冷眼侧身,就要离开,“但和云奚成婚的人是我。” 白衣一晃,白无涯挡在他身前:“可据我所知,卿大人屡次想要出逃,是十分不满意这门婚事的。我帮你解脱,不好吗?” 是了,卿衡之当初是有策划过出逃的。 索性将云家的奉养金十倍奉还,也不要什么功名利禄了,就带着奶奶离开华国。 但没成行,他到底是欠云家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也好在没成行。 卿衡之脸色愈发冷:“我的事,和与白大人何干?我与家夫的事,白大人又是以什么身份要插手呢?” 他不想和白无涯讨论他和云奚的事情,那是他和云奚的事情,两个人之间的事,绝不能再加入第三人。 白无涯目光中流露出怨毒,“我说过很多遍了,卿大人,云奚是我的心上人。” 卿衡之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眸色淡漠:“白大人单相思罢了,天下单相思之人何其多,难不成有妻者休妻,有夫者休夫,个个供尔等单相思之人挑拣选择?实在可笑。” 白无涯便笑了,“可我已经跟奚奚说过,让他与你和离,和我成婚,他答应了。” 卿衡之的眼神变得深沉幽暗:“胡说八道。” 云奚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倘若真有此事,不会每日还没心没肺,要抱要蹭的。 白无涯笑开,继续扯道:“想来,奚奚还是没好意思和卿大人说吧,哎,他太心善了,我原本希望你知难而退,不料,还是要明说呢。” 又意有所指道:“有些人,就跟这花一样,该在土里生活,就该一直在土里,一时不慎落在雪中,到底,还是要生根发芽的。” 他今日戴的是个十分缤纷的耳坠,底下缀着细碎的流苏,随着他说话,一晃一晃,好不刺眼。 卿衡之收回视线,气势冷冽:“白大人还是醒醒神罢,大白天的,就要做起梦来了。” 直接将旁边的梅花枝折断,递过去,“花给你了,你拿得住吗?” 如果云奚继续看下去,或许是能看到花枝从白无涯手中滑落时,两人冰凉的面孔。 可惜云奚没继续,他只看到卿衡之不仅停下来和白无涯巴拉巴拉说了什么。 还姿态雅致地折了一朵花,带着异常的温柔和美好,轻轻地递到白无涯手中。 云奚:?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 —— ps.只加更不断更,日更三千绝不坑。 —— 小猫猫四脚朝天请你们ruarua 昭和 1个地雷 沈言言呀 7瓶营养液 云尘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还有笨咕一只,阔以ruarua 第025章 放狗崽子咬他们屁股 云奚第一反应是, 怪不得他们那么看他! 原来他的头上是绿的! 绿的! 那是多么绝妙多么和谐的捉奸之场啊,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连罪证, 那朵花都有。 按照设想里,云奚这时候就应该顶着被背叛被辜负的悲痛冲上去,再化悲痛为怒火,抡起沙包大的拳头, 把卿衡之打一顿,把白无涯打一顿,还要把卿衡之关在家里, 白无涯赶出去, 看他们里外相隔, 说句话都只能爬墙。 爬墙时, 云奚还要放狗崽子咬他们屁股! 但云奚没有。 倒也不是他不想冲上去。 而是都冲一半了, 突然又冲不动了。 他不理解, 这明明是自己希望见到的场面…甚至是千载难逢, 求而不得的好戏码。 可捂着自己娇弱的心口, 云奚突然想,如果卿衡之护着那奸夫, 要反过来打他怎么办? 如果白无涯当着他的面洋洋得意,要彻底带卿衡之离开他怎么办? 如果他们两个人从此你是疯儿我是傻, 缠缠绵绵到天涯怎么办? 云奚, 罕见的迷惘了。 啊, 他的心好痛。 裂开成几十瓣地那么痛。 他决定还是把白无涯打一顿, 偷偷地。 云奚仓促地, 沉痛地转头, 可现在就这样吧,就当他没有来过吧! 鸟从天空飞过,不也是没有留下痕迹吗?! 爱情的苦,他算是尝到了! 云奚悲伤地离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走着走着,汪地一声就哭出来! 他鞋底湿了,好凉!好冷! 比他的心还要凉!还要冷! 一步一步地离开那片伤心地,云奚走在繁华的街头,看着外面熙熙攘攘,万家灯火,不由悲从中来。 别人家娘子,都在家中等待着夫君归来。 而他呢?他的娘子,在和别人一同归来! 那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他点明! 而身侧不远处,置办胭脂水粉的摊铺上,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挑选,笑意莹莹,好不乐哉。 云奚再次悲从中来。 现在当娘子的怎么都这样! 你夫君知道你对别的男人笑得这么好看吗? 不知何时,天上又下起大雪,纷纷扬扬,冰冰凉凉,一片一片一片,将本就只是温热的手炉变得冰冷,也将云奚指尖最后一点余温吸收殆尽。 云奚知道,这雪,一定是老天为他下的! 只有这么大的雪,才能显示出他内心的绝望、凄清和惆怅! 他好难过好难过,像下了这么大的雪那样地难过! 街上众人都打起了伞,而云奚,只能默默低下头,再再次悲从中来。 那千万把伞,没有一把,是为他撑起! 他知道,凡人特别难过时,头发是会变白的。 就让这雪,落在他头上。 一同白头吧! 云奚再再再次悲从中来…嗯?雪停了? 茫茫然地抬起眼,上天,难道连这点渺小的愿望,都不能为他实现吗? 哦,倒也不是上天的事。 是一柄伞,撑在云奚头上。 模样十分风流的公子哥瞧着他,“云奚,你怎么在这里?” 另一个同行的,一看也是纨绔子弟,笑道:“这不就巧了吗?” 云奚小声唤:“狐朋咳,胡…兄?苟兄?” 是云奚的狐朋狗友,一位姓胡,一位姓苟,他们似是才从家中来,身上的热乎气都没散,大氅上也没多少雪。 云奚看到他们,就想到自个收到的那一箱小瓷人,进而想到卿衡之… 是啊。 卿衡之都已经送白无涯花了,他们一起睡还会远吗?! 他们都一起睡了,那离做那种事还会远吗?! 云奚不仅再再再再次悲从中来,可男人流血不流泪,云奚努力地仰起头看着天空,吸溜吸溜往回憋眼泪。 姓胡的这位朋友又问:“云奚,所以你是要去哪?” 云奚说:“不去哪。” 啊,这天下这么大,竟没有归处。 姓苟的朋友就说:“那你不如跟我们去喝酒吧,我们今夜可有佳人作陪哦。” 说起这个,他们就笑起来了,“风月阁最近十分得彩,就是因为这位花魁,我们提前约了半个月呢,好不容易约上,你小子今个能遇着我们,也是有福啦。” 云奚一愣:“去风月阁喝酒?” 胡朋友爽朗一笑,“是啊,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你接下来要没事,就不如同去吧。” 云奚没喝过人间的酒。 倒是前些年,他在西王母的宴上喝了一盅桃花酿,醉死过去,听说闹了好大的幺蛾子,好多日才清醒,而醒过来时正在水池子里飘着,差点就给冲银河里去。 此后好些年,西方来的神仙认他,都道是那位青华帝君亲手扔进水池子里的仙君。 ——是了,他当时被青华帝君、亲手、扔进去的。 真是造孽啊,云奚不再回想丢人的往事,而是有点不确定地问:“我以前常和你们一起喝酒吗?” 苟郎君说:“那是当然,一醉解千愁,岂不快哉。” 倒是胡郎君有那么一丢丢迟疑,云奚以前虽然也同去,但都是饮茶,说白无涯不喜欢酒味,所以也不喝酒。 云奚想了想,“去!” 就让酒带走他的愁绪! 喝了那杯酒,就把过去当成狗! 风月楼离他们所处之处并不远,一路行去,经过云府,云奚正好进去换双干净的棉靴。 一出来,正巧遇到红娘进门,手里捧了一堆红果果,吃得十分开怀。 于是乎,云奚就把人喊住了,“红娘!” 红娘立马就不开怀了。 小姑娘把果子捧着,问:“少爷,您要吃吗?” 云奚摇头,她又怯生生问:“那卿郎君要吃吗?” 一提到卿衡之,云奚就垮下脸,下意识地悲从中来,但身体回温,脑子也稍稍清醒一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这么悲痛和难过? 不,自己不是悲痛,不是难过,是生气! 卿衡之不让他去见白无涯,结果自己见白无涯! 太过分了! 一个正经人怎么可以欺骗别人?! 对,他是替卿衡之的行为感到由衷的羞耻和愤怒! 云奚越想越愤怒,拔脚就往外走,“我今天晚上出去,不回来了!” 红娘:“少爷?少爷您去哪?您什么时候回来?若卿郎君问起,我怎么说啊?” 云奚气起来,后脑勺都写着火大,“你就跟他说,我去见白无涯!我晚上也见白无涯!我每天都去见白无涯!” 红娘:“…可白公子好像没找您呀。” 云奚怒而扭头,“我去找他不行吗?我去找他了!” 红娘提着裙子就要追,“少爷,少爷,那带、带上奴吧…” 经上次那一遭,红娘是打心底怕了卿衡之了。 但云奚才不带她,带了她还有谁跟卿衡之说? 云奚:“你就在这等着卿衡之,跟他说!我打扮了好久特别高兴专门去找的白无涯!” 红娘:“…” 您看起来可一点都不高兴。 卿衡之听到时,显然更不高兴。 他看向红娘,眉间倦意淡淡:“云奚有说他去哪里了吗?” 红娘小小声:“奴知道的方才全都说了,少爷说他去见白郎君。” 卿衡之摇头,“不对。” 时间不对,人也不对。 他本就被白无涯强挡着耽搁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要脱身,还一同被皇帝捉住了。 也确实是件大事,皇帝说,仙山来了几位仙君。 一方水土由一方仙君护佑,仙君居于仙山,每一甲子,便有临国,旱年布佑雨水,涝年给予沃土,荒年赠送粮仓,祸年拯救苍生。 华国举国信奉仙君,每十年办一次祭祀大礼,这时候,如何招待仙人便是最最要紧的事,而皇帝在朝中,起码明面上,是无人可用。 好不容易把人选商量好了,再出来,天色已然暗了。 卿衡之问:“在他周边,你可还看到旁人吗?” 红娘想了想,说:“我看到巷子不远处,胡鹏和苟有两位公子在。” 都是以前常来往的公子哥,成了婚才渐远了的。 卿衡之了然,正要差人去胡和苟两家问问,便有小仆提着灯上门来。 小仆道:“云郎君托奴给卿郎君带句话。” 卿衡之问:“什么话?” 小仆:“云郎君说,他今个晚上不回来了。” 红娘小小声:“少爷说过一次了。” 卿衡之问:“他在哪?” 小仆:“云郎君说,他不告诉您。” 卿衡之看了看小仆,见他面白点唇,离得很远,也能嗅到浓郁的脂粉味,薄唇微微一抿,“你是风月阁的人,还是二虫楼的人?” 小仆一愣,“奴是风月阁的人。” 风月楼最近当真是春风得意,门庭若市。 才踏入楼中,浓郁厚重的脂粉香便扑面而来,入眼是五颜六色的纱挂,明灯高悬,人来人往,怎一个纸醉金迷了得。 也瞧见不少朝堂上常见的面孔,甚至遇见韩家两个兄弟,一人怀中抱着一个女子,好不快活。 像胡鹏苟有这等纨绔子弟,都是这里的常客,况且花魁一日只见一桌客,故而在鸨母指引下,房间十分好找。 避开想往他身上贴的各色男子女子,卿衡之推开挂着“逍遥居”字样的绿门。 酒气弥漫间,一眼就看到云奚坐在软垫上,脸色坨红,目光迷离,显然是已经醉了。 房间里统共也不过十余人,袒胸露乳的过半,或划拳或阔论,只云奚在一旁斜斜地坐着,哪怕姿态歪七扭八,也遮挡不住英俊的眉眼和气质的纯澈。 乌烟瘴气中,云奚显得过分乖巧和迷茫,衬着倒像是新下山误入妖精洞穴的小道士。 而卿衡之正要上前,便瞧见云奚外衫一滑,露出里面干净雪白的中衣,旁边那个姿容妖冶的妓子,一面娇滴滴地往他身上靠,一面还要往他唇中送酒。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 —— 试图加更 ——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投喂走来啦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火箭炮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手榴弹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噜啦啦噜啦啦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muamua吧唧吧唧吧~ —— 旺财是一只因为怕黑不敢去猫砂盆,然后在我沙发上尿尿,还叼个矿泉水瓶过去假装是水漏了的笨猫(瓶子是盖紧的= = 第026章 我要打掉…孩子 云奚没喝到那口酒。 一声惊呼, 连身边坐着的人换了他都没注意,毕竟他晕乎得人都看不太清。 一个时辰前,其实云奚才进风月楼的门, 就有点后悔了。 就, 过于开放,不太适合他这穷山僻壤里出来的保守石头。 姑娘们衣衫又轻又薄,且不说瞧着冷,真的是轻轻碰一下就要碎了的程度, 柔若无骨地靠过来,他都不敢伸手推。 而好不容易见着传说中的花魁姑娘,听胡苟二人说得天花乱坠, 好似神仙下凡似的, 乍一看…不如卿衡之。 眼睛神采不如卿衡之灵动, 嘴唇形状不如卿衡之姣好, 鼻梁不如卿衡之高挺, 头发腰线不像卿衡之那样细韧, 就连头发都不如卿衡之的黑。 花魁姑娘生得也确实妩媚妖娆, 可珠玉在前…云奚撑着下颌, 突然悲从中来啊悲从中来,所以他为什么要拿人家姑娘跟个男人比? 正认真地悲着, 旁边胡鹏已经跃跃欲试地要摸花魁姑娘的小手,嘴里不住道:“姑娘今日妆容甚美, 本公子甚喜欢, 姑娘今日衣衫也漂亮, 本公子甚喜欢, 姑娘今日…” 这人是个没文化的, 把人家姑娘从头夸到脚, 就是一句本公子甚喜欢。 云奚正要笑他几句,那一句句喜欢,就像一道道雷从脑壳上劈下来,险些把他给劈傻咯。 真是成日看小黄本,不小心瞎了眼了。 ——这又是难过又是悲伤又是这什么那什么的,分明就是喜欢啊! 不喜欢管他送不送别人家花呢,不喜欢管他跟谁说话呢?! …不过老实说,喜欢上卿衡之也很正常嘛,天天跟那么个活天仙在一块,谁会不喜欢他? 云奚这样自我安慰的,没安慰成。 毕竟他喜欢了,人跑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是他了。 这时候,就适合一醉解千愁了。 然而,云奚醉了,还是愁。 能不愁吗? 他醉醺醺地,恍惚就妆了脸着了彩衣,正站在台上唱戏,成了那个混迹在男子甲和男子乙之间的花心女子。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很突兀的,男子甲狠狠甩开他的手,转而走向乙。 甲对乙深情道:“衡之,我才发现,我爱你至深,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你了!” 乙自然是卿衡之。 云奚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他却啬于垂眼,而是握住白无涯伸过来的手,“谁又不是呢,如果身边不是你,世间花开还有什么意义?” 一边说着,薅了一把花,单膝跪在云奚脑壳上,说:“带我走吧,离开这黑暗的人间——” 然后伸手一挥,天底下真的就他身边的花还绽放着,别的花都枯萎了。 云奚则被他们抛于身后,他的脑袋疼得都要炸裂了,却没有人在意。 他朝卿衡之无助地哭喊,“卿郎,爱我,你怕了?” 又看向白无涯:“无无,眼泪,你忘了吗?” 可他们依旧没看他,手牵手好不亲密,而且,卿衡之还说:“我要采遍天底下所有的花,全都献给你,我亲爱的无无。” 于是就当真走一步就薅一束花,走一步就薅一束花。 …连片叶子都没给云奚留下。 他们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头也不回,唰唰唰唰,眼瞧着就要跑没了。 云奚只能赶紧在后面追,一只手抱着小狗崽崽,一只手撩着长衫下摆,大声呼喊:“卿郎~爱我别走~” 卿衡之身体力行地践行何为“忘了爱,我就走我就走”。 一脚踏空,眼前天旋地转,卿衡之那张脸又出现在眼前,“云奚,云奚,你还看得清我是谁吗?” 卿衡之还是离开他时的样子,一副冰雪捏造般的美好姿容,发丝比墨还要黑,脸颊比雪还要白,…甚至,连眉眼间的冷淡都不曾改变。 霎时间,被抛弃和久追不得的委屈就涌上来。 云奚鼻尖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卿衡之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坏的坏蛋! 明明是他娘子,怎么能跟别人跑?! 为别人当采花贼?! 对,还送别人花! 都没送过他花! 这个负心汉! … 见怀中人眼圈红红地望着自己,卿衡之一怔,云奚这模样,倒好像是他作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而云奚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冰冷的神情下意识地和缓下来。 又迅速变得冷淡。 云奚这次实在是胡闹过了头,若不是他来得正巧,那妓子就要亲过去了! 看着云奚被酒气蒸腾得发红的脸颊,卿衡之淡淡:“你醒了?” 语调凛然,都不喊他奚奚了! 真不愧是跟白无涯私奔跑掉的人! 自打出世起,云奚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按照石头的年龄,他还是个孩子呢! 怎么能这样对一个孩子! 他要打掉卿衡之的头! 直接打掉! 云奚嘴唇微张,卿衡之凑近,就听他迷迷瞪瞪、断断续续道:“负心汉,我要打掉,我要打掉…孩子。” 卿衡之:“…” 旁边众人神情诡谲,卿衡之脸色也不大好看,他语气温和地问旁边的胡苟两位郎君,“有劳,云奚喝了多少?” 胡鹏避重就轻,诚恳道:“其实就一口。” 但是一大杯。 天地良心,当真不是他们灌的,也不用灌。 那么一杯,云奚闻了闻,都不带犹豫的,咕咚咕咚就吞下去了。 苟有还夸,说都不知道云奚酒量原来这样好。 结果还没夸完呢,云奚眼睛一闭,不带犹豫就直接冲着桌面磕下去拜了个早年…要不是旁边苟有反应快,脑门上肯定得添个大包。 苟有还算有点义气。 自卿衡之进门,冷冰冰但十分有礼貌地将那个试图靠在云奚肩上的妓子请出去,苟有就不停地拉云奚的袖子,时不时地小声提醒:“云奚,云奚,你家里人找来了。” 虽然没什么用就是了。 …云奚的家里人会来,他们心里都有数。 云奚刚醉倒时没能睡着,就迷迷蒙蒙的,还抓着旁边斟酒的小仆不撒手,孩子气得很,非给人家塞了整整一荷包银子,要人回去跟卿衡之传话。 而他们也没阻止,毕竟传闻听了不少,但真人还都没怎么仔细见过,他们都是纨绔子弟,没作过什么恶,也没什么才学,虽嘴上不耻为伍,私下对这些靠自己真才实学与自家父辈同进同出的人,还是会感到敬佩。 但就算做了准备,看到了也还是惊了一惊,忽略掉鹤立鸡群的身姿容貌,冰封千里的气势确实叫人不敢与之对抗。 所以云奚被带走,胡鹏苟有就十分有狐朋狗友精神地表示:带得走带得妙,有媳妇逛窑子就得被揍得呱呱叫。 不过云奚没被揍。 风月阁里每天都有来寻夫君的,多是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地领走,他或是头一个被自家娘子给抱出去的。 主要是醉得歪七扭八,云奚实在不能走。 而直到鼻腔里涌进带着雪花气息的冰冷空气,云奚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激灵。 又看到卿衡之这坏蛋了! 卿衡之私奔回来了…他知道了! 肯定是白无涯被风吹跑了,卿衡之还是觉得他孔武有力所以要来吃这颗回头草了! 卿衡之把云奚放在马车上,才帮着把领子给掖好了,抬眼就对上云奚不知何时又睁大的眼睛。 卿衡之:“?” 云奚瞪着他,气鼓鼓的,““我不要你!”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美色,把我哄回来?! 整理衣领的手一顿,卿衡之眼睫微垂,直接把云奚扣在角落,“那你要谁?…白无涯吗?” 云奚怂了吧唧地缩了缩脖子,察觉到了危险,“反、反正不要你。” 卿衡之眸中墨色沉沉,面无表情地看着云奚,到了云府,也不等旁人呼唤,就直接把云奚抱起来,直接往房里走。 云奚被摔在柔软的床上,摔得脑瓜子嗡嗡嗡嗡。 身上一轻,眼前一花,就被满眼的卿衡之迷得失了神。 将沾染了恼人脂粉味道的外袍给脱了,卿衡之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奚,“白无涯说,你要跟我和离,是真的吗?” 哦,老天鹅啊,你瞧他听到了什么? 云奚慢吞吞地歪了歪头,“你…你要因为白无涯跟我和离?” 卿衡之:“…” 卿衡之深吸一口气,凑近了些,一字一句道:“我是说,白无涯说,你要和他在一起,与我和离。” 说一遍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说两遍? 跑了都跑了还不忘回来和离是嘛? 云奚眼里慢慢蕴了泪,很快地,泪水就从眼角滑落,细弱的声音有些颤抖,好似呓语:“你…就因为白无涯说要你和他在一起,就要与我和离?” 卿衡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云奚不愿与他和离。 他又为了他哭,他一定很爱他很爱他。 卿衡之既开心又心疼,轻轻地把云奚抱在怀里哄:“没有,没有,我不是要跟你和离。” 云奚窝在温暖熟悉的怀抱里,慢吞吞地想起自己往日在天上逮一个亲一个时的荣光,又想起青华帝君对自己屡次示好的冷拒和那些仙君口中,青华帝君是如何三百六十五度旋转地将自己抛到池子里。 索性娶卿衡之就是为了欺负他,结果把自己都险些交代出去。 及时止损,也不错。 云奚勉强维持着那么一丝丝清醒,真诚道:“要不你还是跟我和离吧,我突然觉得,和离也挺好的。” 卿衡之真的不是个脾气多么好的人。 曾有算命先生说他,此子不以礼书束之,定为祸人间。 倘若他不是执意做个一板一眼的君子,想来,会当个魔头也不一定。 卿衡之现在就想当魔头,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云奚,想着要从哪里开始,把云奚一口一口吞进去。 先从唇开始吧。 卿衡之俯在云奚身上,指尖轻轻拂过那片殷红的唇,唇缝间柔软的舌,齿尖紧跟其后。 他重重地一口咬上去。 疼得云奚斯哈斯哈。 卿衡之略撑起身子,冷漠地勾起染了猩红的唇角,“云奚,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云奚被疼痛激了几分火,轻轻一舔,浅淡的薄荷气息间多了几分古怪的甜。 就离谱,卿衡之不给他送花! 还咬他! 坏蛋! 云奚怒气冲冲:“再说就再说一遍!” 其实云奚已经忘了自己方才到底说了什么,但这并不影响卿衡之伸手直接扒了他最后一层里衣。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反应进程100%get√ 他们之间不会有啥误会,云奚酒醒了是一定会嚷嚷出来的 —— 倘若他不是执意做个一板一眼的君子,想来,会当个魔头也不一定。(不记得是哪里看到过类似的句子,这里不是原句,是化用) —— 旺财真的…它喝水总是先把鼻子怼下去,吸气,于是总是水没喝到,先呛到。今天发现它不用猫碗,跑去舔厕所地面的水…我啊啊啊啊,特别严肃地教育它好脏好脏,它看了看我,然后果断捧起自己的小爪子呲溜呲溜地舔…我…(因为每次嫌弃它乱跑脏兮兮,就要给它擦爪子) —— 快来快来,让旺财呲溜呲溜给你们舔舔小爪爪 昭和 1个地雷 敛裾 5瓶营养学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生当复来归 1瓶营养液 念青 1瓶营养液 呲溜呲溜呲溜呲溜呲溜呲溜呲溜…嗝 谢谢投喂,mua 第027章 我给你磕头 最后一丝清醒也似乎被彻底扒掉。 云奚越来越迷瞪, 恍恍惚惚中,先是感觉到冷,再是感觉到嘴巴痛。 前者让他忍不住往温暖熟悉的怀抱里缩, 后者又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把疼痛带给他的人。 这就导致云奚是缩过去又蹭回来, 蹭过来又缩过去,愣是给卿衡之撩得眸色暗沉,满心火气。 …□□的火。 卿衡之年近二十,自小修的是寒窗苦读那一套, 说来,可能自亵都少有,先前上嘴啃一口, 完全是云奚说话太气人, 而扒了云奚的衣衫, 也是实在恼紧了, 又实在拿他没有别的法子。 看着怀里半眯着眼的人, 卿衡之心底那些面对白无涯时没有底气的愤懑, 知道云奚去风月楼时的慌张, 以及看见云奚衣衫半解被旁人攀附时的嫉妒, 一笔一笔叠加交杂,最后全被云奚摩擦成要将人占为己有的情动。 卿衡之这时候什么都想不到了,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云奚,他想要云奚。 亲吻错落而生涩地落在云奚唇角的牙印上。 卿衡之实在实在缺少这方面的经验, 在云奚感觉, 就完全是被小狗崽崽蹭了几下, 舔了几口。 但似有不同。 濡湿的嘴唇蹭过脸颊, 坚硬的齿尖磕磕碰碰地啃在喉结上。 细小的刺痛混合着奇异的不可描述感, 还有那种温柔珍视的目光, 云奚都快扭成蛆了。 但再怎么看,云奚眼前的光影绰绰约约,也只有那双被氤氲到模糊的清隽眉眼。 卿衡之垂下头,克制不住地咬在云奚颈边、颈侧,指尖正要往下继续不可描述。 云奚微微偏开头,小声哼唧,“疼…” 被扣在枕边的手也不自觉地攥住卿衡之垂下去的长发。 他的发簪早已落下去,随着漆黑长发泼洒满床的,还有无边无际的占有欲。 卿衡之如梦初醒,云奚躺在一堆解开的衣衫中,脸色绯红,嘴唇微肿,带着说不出的一看就会被锁的意味,那双格外澄澈水润的眼眸,迷迷蒙蒙地看着他。 毫无反抗。 好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神往下扫,自己一只手正搭在云奚一碰就会被锁的地方(腹肌)…卿衡之猛然将被子拉起,心神巨震。 他竟然,他竟然险些对云奚… 卿衡之,你真是个畜生! 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而卿衡之犹在震惊惭愧,那边令人舒服又难受的不可描述感骤然停歇,云奚也慢慢吞吞地睁开了眼。 他依旧茫茫然地看着卿衡之。 啊。 又乱做梦了。 人都是会做梦的,而云奚当了人,也时不时总要做些梦,其实有些也不是特别奇怪,就揪揪月老的胡子啦,烧烧司命的书啦,顶多再拔拔白玖的羽毛啦,但也是有些奇怪的… 就,扒扒卿衡之的衣服啦,摸摸卿衡之的胸口肚肚啦,如此这般。 早先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是奇怪,现在的话,云奚想了想,就知道自己分明就是因为喜欢,在色了吧唧地臆想人家。 这感觉既羞耻,又新奇,云奚闭了闭眼,又睁开,突然想到,他以前那些梦,都没继续下去过。 所以… 云奚眸光微微闪烁,伸手摸了摸还撑在自己上方的卿衡之。 软软的。 滑滑的。 云奚口干舌燥,忍不住有点想色色。 卿衡之被摸得浑身一僵,“你、你醒了…” 云奚不答,半眯着眼睛,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卿衡之看了一遍。 他像是跟卿衡之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云奚一本正经地小声道:“既然是我的梦,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要不客气地色色。 卿衡之:“?” 还没来得及细思云奚要怎么不客气,身下的人一个奋起,翻身而上…没翻起来。 迟钝地歪了歪头,云奚反手扒在卿衡之身上,然后毫不客气地哼唧,“你,到下面去。” 卿衡之便起身,往右侧躺,沉默地躺在云奚下方。 浅浅的呼吸落在鼻尖,卿衡之眼睁睁地,看见云奚毫不含糊地,落下个浅尝辄止的吻。 云奚也不会亲亲。 他在卿衡之脸上这里蹭一下,那里啃一口,然后慢慢地反应好久,才似乎寻到了什么诀窍,带着浅淡酒香的舌尖抵进僵硬的齿关。 唇舌生疏地纠缠,带着从未有过的热烈和缱绻,卿衡之慢慢闭上眼。 水墨画上晕了丝丝缕缕的红,清冷自持的面容又添一分谁都不曾见过的稠艳。 云奚无师自通,将卿衡之先前做了的事,通通奉还,甚至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不过亲亲摸摸之后,云奚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脑子里那点话本子储量,描写得都是气氛如何香艳,场景如何缠绵,连个启蒙用的小瓷人,也只有个大概。 这人急得到处乱摸乱啃,不可描述的虽无章法,也闹得卿衡之喉咙发干,呼吸几近颤抖。 他抿住唇间的声音,有些犹豫,可既然云奚怕疼,那他疼就是了。 卿衡之到底还是握住了云奚的手。 只怪卿衡之过目不忘,当初出嫁之时,嬷嬷象征性地给了他一本册子,花轿之中,他略翻了一翻,虽立刻便丢开了,但此时眼前却仍是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几眼,想来,今夜却也足够了。 云奚的指尖温凉,卿衡之强装的冷静彻底崩塌,忍不住一声惊叫,“不行…” 云奚十分委屈,且犹豫:“你不行吗?” 卿衡之:“…” 云奚伏在他耳边,“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再说下去,就真的不行了。 卿衡之果断堵住这张讨嫌的嘴。 明亮的月光渐渐收拢在云层中,眼前一片漆黑,其余的感官便被无限地放大。 不能被具体描述出来的身体被摆成几近晋江会锁的姿态。 十分突兀地,卿衡之想起什么事般挣扎起来,他眼尾泛红,眸中墨色如漆,“云奚…你看清楚,我是谁?” 云奚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他被问住了。 所以这是谁? 卿衡之吗? 还是帝君吗? 难道他对帝君…? 不!他就算是喝傻了,也绝不会对帝君色色的! 云奚惊恐道:“你不是卿衡之吗?” 卿衡之:“…我是。” 云奚松了口气。 卿衡之也松了口气,他松开手,闭上眼,准备接受那传闻中难以忍受的疼痛时,但先接受了被一脑壳砸在鼻梁上的疼痛。 卿衡之:“…” 卿衡之有了点不太好的猜测,他哑声道:“奚奚?” 睡着了? 卿衡之轻轻推了云奚一把,“云奚?” 好的,真睡着了。 云奚就没睡得这么好过,他暖烘烘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就那么几分不对。 被窝里,哦不,他怀里应该有人吗? 哦,看清楚了,是卿衡之。 不得不说,大清早就看见美人真是赏心悦目,瞧那眼睫发丝,就算是女娲再世,也画不出来这么纤长精致啊。 再瞧那欺霜赛雪的皮肤,点点红痕印在上面,哪怕是雪中绽放的瓣瓣梅花,也不及其万一啊…等等,云奚瞪大了眼睛,脖子上那红红紫紫的也太密了,卿衡之这是给人打了吗? 嘴巴怎么也秃噜皮了? 难道…是他昨天打了醉拳? 云奚一直觉得自己很有做武将的天赋,如果连帝君都能给他打这样,那他回去就当武将去。 默默地掀开被子一角,检查了一下,嗯,自己也是红红紫紫,互殴也说得过去…不是,打架就打架,他的衣服呢? 而且这个触感…云奚默默地收回摸索衣服的手,又试探地伸过去,摸了一把,又摸了一把。 好家伙,没有一丝布料的阻拦,摸得那叫一个畅通无阻。 云奚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又掐了一把,懵圈了。 …所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命:“我也想知道,我就一会儿没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谁受到的冲击比他还大? 一打开水屏,就瞧见他们高傲冷漠、寻常脸上连个笑意都没带过的帝君在往云奚嘴上亲! 好险吃了前几次教训,身边没旁的仙君。 忙不迭地就关上了,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司命心想着,就算一直亲,也总得亲完了。 结果好家伙好家伙,帝君是亲完了,再改云奚往帝君嘴上亲了,一边亲还一边撕扯衣衫。 司命简直不忍直想,“你怎么就把帝君那什么了?” 云奚:“那什么?” 他的速度这么快的吗?昨天傍晚才发现自己喜欢人家,昨天晚上就把人家直接这样那样了? 司命:“你懂吧,就那什么…” 云奚:“不!不要再说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他酒后,强迫了卿衡之… 喜欢之后应该是培养感情,再告白,再成亲,再做这种事,可他居然… 云奚看了看卿衡之仍有些湿漉漉的眼睫,心如刀割,他身上的印子那么那么多,得是被强迫成什么样啊… 也是,他身强力壮虎背熊腰的,卿衡之这小身板怎么抵抗得住? 云奚眼前又浮现出些许片段,卿衡之线条流畅的脖颈,亲吻过后泛红的皮肤,以及绷得紧紧的脚踝… 他知道,卿衡之当时肯定很无助很难过,他肯定是一边用力地推搡着自己坚实的臂膀,一边流着泪说我不要我不要,结果自己却毫不犹豫地打开他,进入他… 云奚吸溜一口口水,大惊失色,他居然这时候还在色色! 真是个禽兽! 他应该道歉认错!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那他要给卿衡之跪下! 不,这还不够,他还要给他磕头! 起码磕三个响头!才能体现他的诚心! 云奚这样想,也就要这样做,他决定,现在立刻马上就跪在卿衡之床前! 于是云奚就起身了,可还没来得及下去,手腕就被握住。 卿衡之睁开眼,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你要去哪?” 云奚愧疚地看他,“我就在这,我给你磕头。” 卿衡之:“?”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 —— 周日夹子推迟到晚上更 人家没有色色…好吧我忏悔,如果哪里有问题,一起标出来好不好(疯狂给审核小姐姐抛媚眼,再抛媚眼,再再抛媚眼 —— 话说小狗崽崽富贵来了的第一天,被旺财揍了五顿…我…旺总算了算了,我跟它只是玩玩… —— 揍完富贵的旺总舔舔爪爪,表示感谢投喂 昭和 1个地雷 念青 2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宝们自行翻译 第028章 纯洁无暇的青春少男 在云奚呼吸一变时, 卿衡之就知道他醒了。 卿衡之一夜未眠,安安静静地设想了无数种云奚醒来后可能会有的反应。 到底是没想到…但只一瞬,他就反应过来。 云奚此举, 是想将此事揭过。 但何必要磕头求他放过呢, 说来,是他乘人之危才对。 卿衡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云奚,心里越来越凉,越来越凉。 云奚心里也越来越凉, 越来越凉。 他慌张地坐在床边,要跪不能跪,云奚懂了, 卿衡之肯定是对磕头认错这个道歉方式不满意。 也是, 被这样那样一整夜, 说不定人现在还腰酸背痛难以言说呢。 旁人寻常都是三四天不能下床, 那自己如此神勇生猛, 卿衡之好歹也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 这般苦痛, 他轻飘飘磕几个头算什么? 云奚的目光更加愧疚和悲伤, 可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满意呢? 顺着卿衡之还在往下垂落的目光,云奚心里一紧, 难道…是要没收作案工具吗? 这么狠的吗? 他他他昨天晚上还是第一次啊! 而且,会很疼的吧… 云奚狗狗祟祟地缩了缩脚, 试图让卿衡之改变心意, “那什么, 对不住, 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卿衡之平静开口, 说:“我知道。” 他躺在床上, 脸色愈发苍白,“昨日之事,是我有错在先。” 云奚一愣,“你先?” 卿衡之淡淡点头,“是我,是我一时冲动,对不住你。” 看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云奚不敢置信,愣了几秒才明白卿衡之在说什么,“意思是你主动睡的我?” 卿衡之:“…” 倒也不必说得如此直白。 卿衡之撇开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是打是罚,悉听尊便。 索性是他失了心智,该承担的,一并承担便是。 而且…卿衡之淡淡地想,一夜的耳鬓厮磨,便也当是了了自己的心思,将一切作罢。 云奚不觉得能作罢了,他握住卿衡之要往回缩的手,迟疑问,“卿郎,你认真的吗,你这么弱…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卿衡之:“…” 卿衡之面无表情道:“我不弱。” 这人昨日离开风月楼,可都是他抱出来的。 云奚不敢相信。 卿衡之这小胳膊小腿…? 难道是怪自己过分美丽,激发了他无限的潜力? …不,一定是文人的铮铮傲骨在作祟,卿衡之在逞强。 云奚艰难地回想了一下,又一下…好吧,不管他怎么想,那时的卿衡之都很乖,一改寻常的冷若冰霜,只清隽的眉头轻轻皱着。 见云奚似乎更加为难纠结,卿衡之眸色稍暗。 他神情淡然地撑起身,被子滑落,露出白皙胸口更为斑驳的红痕,“云奚,其实没什么可在意的。” 他拿起散落一旁的中衣,轻轻抚平上面纠缠而出的褶皱,举止从容,“都是成年人了,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更何况,说真要发生了什么,也不至于。 云奚睡得可是相当香甜。 闻言,云奚更是震惊,他痛心至极:“你居然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对我做了这种事情,你都把我…” 卿衡之手指一抖,“?” 云奚缩在榻边,脆弱无比地抱住自己的肩膀,“我的贞操,我的清白,我干净无瑕的身躯…” 他目光悲伤,哀怨道:“卿郎,你夺走了一个青春少男的清白之身,却是想要逃避,而不是负责吗?” 卿衡之将中衣几乎揉成烂布,“…?” 卿衡之语气真诚,试图安抚他:“其实我们没有做到最后。” 云奚十分可惜地“啊”了一声,又委屈起来,“可没有做到最后,也是做了啊。” 卿衡之:“…” 这个无法反驳。 云奚鼻子一酸,眼圈立刻就红了,“你扒了我的衣衫,亲了我的嘴,还对我上下其手…还对我……呜呜呜,我昨天晚上还是初夜呢…你知道初夜对一个男孩子多么重要吗?! 没有初夜,我就是个不自爱的男人,男人不自爱,就是烂叶菜…昨日我还是个无瑕的青春少男,今天…而你居然不对我负责,真的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样的卿衡之!” 一边说着,云奚一边愤愤然地要往身上套衣服,“我现在就去把自己叉树杈上戳死,我已经没脸活了。” 卿衡之:“…” 他也是初夜。 虽然但是,云奚这反应,他诚然没能设想到。 卿衡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他握住云奚的肩膀,故作镇定,一字一句:“你是要我对你负责?” 云奚理直气壮地看他:“怎么,对我不满意?你不愿意?” 卿衡之:“没有,愿意的。” 应该说求而不得才对。 好像星子落进眼睛,卿衡之整张脸都被点亮,清冷孤傲的面容变得温柔,而依旧引人遐思。 云奚强忍笑意,拉平唇角:“那你反悔怎么办?不管,你得立字据!” 卿衡之:“…好。” 他神色如常,其实已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整懵了。 正要下床去拿纸笔,却把云奚一把摁住,“我去拿,你再歇歇。” 等卿衡之按照要求,将大致为“卿衡之在某年某月某夜,因见云奚喝醉后别有一番风味,故而色迷心窍,色胆包天,将云奚这样那样直至天明,要对云奚负责”的字据写好,云奚才算满意地收了神通。 将字据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云奚深刻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他感觉自己既像看到了卿衡之的卖身契,又像看到了帝君的把柄。 话说,他原本来还想着要怎么哭着喊着对卿衡之负责的。 结果呢,卿衡之自己凑上来了。 也是运气好。 而卿衡之尚在思考一切到底是如何发展成这边境地的,云奚就已经从新钻进他怀里,掰过他下巴吧唧吧唧就是两口。 卿衡之一怔,更懵了。 既然亲也亲了,睡也睡了,云奚已经迫不及待要宣誓主权了。 他先是扒了卿衡之才披上的衣衫,大鸟依人地靠在他肩膀,乖乖道:“你得了人家的身子,人家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卿衡之的喉结动了动,模糊应道,“…嗯” 他确实是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云奚继续点明目的,说:“卿郎,既然有了我,你就要守男德,要远离一切居心不轨的男人,比如白无涯白无涯,和白无涯。” 卿衡之:“…” 这话难道不应该是他说吗? 卿衡之正在想要不要告诉云奚,白无涯昨天找他说了那些话,云奚又吧唧一口:“以前的事就算了…不能算,卿郎,你昨天跟白无涯到底怎么回事?” 卿衡之猝不及防,“…什么?” 怀里的人好似从软乎乎的兔子,立刻变作自家领地被侵略了的炸毛猫。 炸毛猫气呼呼:“你怎么可以给白无涯花花?!” 卿衡之一愣:“我没有。” 云奚更气了:“你还跟白无涯跑了!” 他想起梦里卿衡之头也不回的样子,几乎要立刻上手给卿衡之挠个几道。 卿衡之忍不住叹气:“这个真没有。” 不过,看着天降珍宝般突然落进怀里的人,卿衡之漆黑透亮的眸中一闪一闪地藏着期待,“你是因为看到我给白无涯送花,才去喝酒的吗?” 云奚毫不犹豫:“对!我昨天炒鸡生气,快哄我!” 卿衡之给他呼噜呼噜顺毛,也理所应当地将昨日白无涯如何寻他,如何挑拨的话全部告诉云奚,再是有样学样地生疏教道:“…有了我,你也要远离一切居心不良的人。” 于是白无涯便被这二人理所应当地疏远了。 白无涯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暗刃之中,别说对那些挂在身上的首饰了,连白无涯这么个人,卿衡之都视若无睹,除了公事,一概不理睬。 若白无涯试探说了什么,卿衡之便直言问他,家中长辈可有所知晓他的心意,是否要他替家夫上门提亲。 而他若是去见云奚,云奚再是连门都不给他开。 只红娘隔着门缝大声喊一嗓子:“我们少爷说了,白公子不要再来了,卿郎君和我们少爷情投意合情深似海情比金坚情有独钟情不自禁…是绝不会移情别恋于你的!” 一时之间,白无涯对云家那一对夫妻都十分心仪的流言蜚语满天飞。 三人之间的关系更是扑朔迷离,众说纷纭。 而在路上遇着了白无涯,云奚也都要立刻提起袍子狂奔三里路。 司命起初,听云奚说喜欢卿衡之,要跟卿衡之在一起,只当是开玩笑。 哪有前几日还针锋相对,立刻就缠缠绵绵恩恩爱爱的说法? 更何况…石头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呢。 可眼瞧着这两人关系愈发好,司命心里愈发没底。 直到不久后又一个晚上,云奚龇牙咧嘴地舔了一口酒,就假借喝醉之名要扒卿衡之的衣衫。 眼瞧着云奚就要往卿衡之身上扑,卿衡之就要等着云奚往他身上扑,司命心态终于崩了,连忙喝止道:“等等!嘴下留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我不 —— 人好多哇,揣着旺财开森地跑过来一个个都吧唧舔一口 你的Youth 1个深水鱼雷 昭和 1个地雷 笑独眠 1个地雷 翎 10瓶营养液 村口王大爷 4瓶营养液 QT 4瓶营养液 沈言言呀 2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桃之妖妖 1瓶营养液 奥紫色 1瓶营养液 喵喵喵喵喵喵喵(爱我别走~ 第029章 做着爱做的事,死卿衡之怀里 就如同刀下留人往往留不住人, 嘴下留人也理所应当地没留住。 云奚已经用力地亲在卿衡之嘴唇上。 好大一声响。 司命一边非礼勿视地捂着眼睛,一边劝:“快,撒口撒口撒口撒口…” 云奚表示:“就不就不就不, 你走开走开走开。” 爪子还不住地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他一本正经道:“卿郎,我醉了。” 眸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卿衡之了然道:“这样啊。” 云奚点头,“所以我要耍酒疯了, 我要超级凶地扒你衣衫了哦,怕不怕?” 卿衡之轻轻笑了笑,“怕。” 他的笑, 并不像素日里清冷自持的卿衡之, 倒有点像为祸一方的妖姬。 云奚咽了口口水, 不走心地安慰道:“别怕, 我会轻一点。” 搓搓爪爪, 眼前似乎又是白玉般的胸口, 细腻的皮肤, 还有泛着红的眼角。 软塌上, 卿衡之微微闭着眼,近在咫尺的, 是那张红肿到冶艳的唇。 云奚忍不住感叹:“他真好看…” 司命阻止道:“你清醒一点那是帝君啊帝君啊!” 云奚扒了卿衡之的大氅,“不, 他是卿衡之, 而且, 他这次绝对在勾引我。” 司命努力阻止到:“你想想…你的贞操!” 云奚扒了卿衡之的腰带:“已经被他夺去了。” 司命继续努力阻止:“你的清白!” 云奚扒了卿衡之的外衫:“也被他夺去了。” 司命已经要疯球了:“你干净无瑕的身躯!” 云奚的指尖已经摸到柔软的皮肤, 他解开自己的衣服带, “…反正都脏了。” 他俯身, 再度吻上卿衡之柔软湿润的唇,还不忘跟司命说,“既然已经被玷污一次了,那再被玷污二三四五次,也是一样的了。” 司命:“…” 他是不是该夸云奚豁达? 不,他是被云奚的破罐子破摔大法给震惊了。 而卿衡之也被云奚亲两口酒横冲直闯的举动给震惊了,“等等,奚奚你等一下…这样进不去的。” 真的没有什么都不做就能进去的天赋异禀。 而也是真的万万想不到,云奚清醒着,自己或许还要再手把手地教一次。 可他的手还没要如上次般搭上云奚的手腕,就被反被扣住,压在枕上,云奚郑重其事:“男人,都躺在我的怀里了,你还妄想逃走吗?” 卿衡之:“…” 卿衡之错开眼,小声道:“脂膏在袖中。” 眼前是云奚专注而澄澈的目光,身体因为脂膏的温度而微微颤抖。 真要命,明明是说这种话,做这种事,云奚为什么表情还这样纯情? 云奚也没办法,不纯情怎么办? 司命还在呢。 云奚身上覆着被子,将卿衡之挡得严严实实,他含蓄地提问,“那什么,司命,你能不能走哇,我想跟卿衡之□□做的事。” 司命:“…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云奚:“…可是我现在的事可能更重要。” 他只就着筷子舔了一口酒,晚一点酒味都散了,到时候卿衡之不给摸摸抱抱怎么办? 司命:“不是,那什么,真的很重要,你想住嘴,住嘴先…先听跟你说!” 云奚吧唧吧唧又是两口亲卿衡之嘴上,他哼哼唧唧道:“卿郎,我是醉了的哦。” 卿衡之懂他的意思,他强装淡然,“嗯。” 然后云奚趴在他肩上,煞有其事道:“所以我得先醉一会儿,等会儿再继续。” 卿衡之:“…” 他好像又不太懂云奚的意思了。 云奚问司命:“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你自己没有爱做的事能做,就不让别人□□做的事嘛?” 他表示,如果司命不说个理所然,自己回去了就用原身砸司命家窗子。 全给砸了。 司命试图循循善诱,“奚奚,你还小,其实你这不能算是喜欢。” 云奚笃定道:“明明就是喜欢。” 司命试图谆谆教导:“你没发现你这喜欢出现得太快了,接受得也太快了么,谁喜欢是喝一顿酒就发现了的?谁在一起是说几句话就在一起了的?” 云奚无语:“司命,你是不是话本子写多啦,难道要卿衡之和我之间有血海深仇,他捅我一刀我捅他一刀,两人相爱相杀个几十回,末了发现血海深仇是误会啥的才是喜欢嘛? 喜欢就是喜欢,直接说出来就好了,又不是玩你画我猜,他喜欢我我喜欢他不说话在一起难道还打一架在一起嘛。” 司命:“…” 虽然他说得有道理,但… 司命终于憋不住了,“那什么,其实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脂膏应当已经化开了,云奚嗅到了卿衡之身上原本的清淡味道之外的甜。 他果断选择:“我想□□做的事。” 司命:“…好的我先说好消息,好消息就是,我的故事剧情被你改变了,白无涯不再是卿衡之的原定明月光,也不再是他的情劫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了,不过说了没说都没区别。 云奚捧场:“啊,妙哇。” 然后问:“我能□□做的事了吗?” 年轻人一朝食髓知味,早就想得不行了,不然也不会折腾了好几日也没啥好法子,愣是试图借酒行事。 司命小声说:“…接下来是坏消息,坏消息是,最长还有两年半不到,你会死掉哦。” 云奚:“?” 云奚:“为什么?” 司命解释道:“因为三年减去半年,就是两年半。” 话说,云奚来这里已然半年了。 司命是真的想不到几千年都处不好关系的两人,半年就能滚作一团。 他已然想好,待帝君归位,自己要用什么姿势跪下,用什么语气哭诉,让帝君相信,云奚真的不是他故意给放下去的。 而云奚还在纠结:“…难道人做了这种事,两年半后就会死掉吗?好脆弱啊。” 怪不得话本子里都说,红颜祸水,绝代妖姬,说美色是把杀人刀。 云奚当初瞧了只当是比喻,没想到是写实描述啊。 司命:“…” 哦不,那真的只是比喻。 不等司命解释,云奚已经掐着手指算起来了,“两年半,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可持续发展三日两夜,两年半就是九百一十二天半。” 司命:“…” 云奚哆嗦了一下,“那我只能再做六百零八个夜晚,就算一夜七次,也只有四千二百五十八次!” 他的心都碎了,“这也太少了。” 司命:“其实你算多了,你真的不可能一夜七次,哎呀,跟这个事无关…奚奚,你清醒一点,云奚的死是是情劫的设定啊,这本书是写好了的。” 顿了顿,司命举例道:“就像白无涯,不论你害不害他,到了我所写他该死的日子,他就会死,只是你不动手,他就会以别的方式死掉,或是一辆奔驰而来的马车,或是失足掉进池塘,再不行,无病猝死也是有可以的。” 云奚想了想,纠结道:“那我要一边做着爱做的事,一边死卿衡之怀里。” 司命:“…” 不是让你做选择啊喂。 而且,能不能不要用这样单纯的语气说这么恐怖的事啊喂。 而且,司命就不理解了:“你怎么满脑子这些啊?!你快死了,快死了耶。” 云奚:“…” 云奚也不理解,“你非要在这种时候找我说,我满脑子不是这些能是什么。” 要知道,他现在温香软玉满怀,卿衡之那双透亮清澈的漆黑眸子也正注视着他。 算了,他娘子身上靠着有多舒服这人不知道,他也没打算告诉。 好东西要自己独享。 云奚啊呜一口啃卿衡之肩膀上,又松口,轻轻舔了舔。 司命算是无语了,他倒是没想到,云奚根本不会怕死,甚至不在意死不死。 也是,怎么会怕呢,怎么会在意呢? 他生来就是神仙,没当过人,知道的一点生离死别都是隔着话本子吉光片羽地一瞥。 话本子是编出来给人看的,故事的结局往往都是好的。 可这是情劫,虽然设在书中,但也能算是真的。 司命不置一词地离开了。 云奚也扒掉卿衡之最后一层薄衣,指尖生疏地游走。 像重新揉开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重新描述一首勾魂摄魄的诗,云奚这次很清醒很清醒。 他清醒地看见卿衡之水光潋滟的眼眸,捕捉卿衡之冷淡神情下的欢愉和痛苦。 清醒地听见寂静到空旷的厢房里,卿衡之每一声错乱的呼吸,床单褶皱嘻嘻索索的声音,还有难以描述,一描述就一定会被锁的水声。 触碰到哪里,哪里就埋下火种,它们蛰伏着,在某一个难以捕捉的瞬间,不约而同地,无穷无尽地燃烧起来。 它们叫嚣着,要一起烧成灰,要混作一团,要永远永远不分开。 无影无踪,又无处不在的火焰在眼前波动,云奚指腹毫不怜惜地揉上卿衡之的唇,不知是在请求,还是单纯地宣告,“卿郎,我想进去。” 卿衡之错了错神,抿唇道:“闭嘴。” 这种事真的不必问。 云奚大赖赖地问出来,卿衡之整个人都要变粉了。 可临门一脚,云奚突然有点犹豫,生死什么的,卿衡之会不会很看重啊? 他想起去卿衡之奶奶家里时,那摆放了满桌的冰凉牌位。 还有卿衡之落在上面的,似乎十分平静,又似乎十分不平静的目光。 云奚轻轻蹭着不可言说之处,有点沉迷,又有些清醒,他伏在卿衡之耳边小声问:“卿郎,如果,我是说如果哈,我要是快死了,还能进去吗?” 朦胧的眉眼间积了些戾气,“胡说什么?” 声音沙哑,掺了几分凛然的杀意。 一个人想刀另一个人的目光,是藏不住的。 …然后就吓着云奚了。 见云奚有些犹豫地要往后退,卿衡之:“…” 勾住他的腰,卿衡之咬了咬牙,闭眼道:“…你就是明天死了,今天也得给我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呲溜 —— 今天就让旺财表演喝营养液叭 初日高升10瓶营养液 啊呜呜呜++ 10瓶营养液 林林 8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陌小 1瓶营养液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嗝儿 第030章 都要秃噜皮了 事实证明, 不论在什么时候,卿衡之的话都是很有用的。 以至于,话音未落, 卿衡之就疼得一个哆嗦。 …云奚也疼得一个哆嗦。 虽然但是,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以往瞧的那些小黄文给骗了,什么面红耳赤什么来去自如,全都是骗人的。 进退两难才是真的。 这可比那玉佩划破指尖疼多了。 也是…云奚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指尖才多大点伤。 哎, 作为最最威武雄壮的男人,这种苦痛也不可避免呢。 卿衡之整个人都在颤抖,要不是惦记着云奚怕疼, 这横冲直撞的, 当真要一口咬死他。 而丝毫不知道卿衡之想揍他, 还以为卿衡之感受良好的云奚, 默默地瞥一眼卿衡之哪怕不可言说时却依旧勾魂摄魄的眉眼, 默默地把那句“要不还是下次再来”咽回去。 ——突然觉得疼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怎么说呢, 这真是个各方面都脖子以下, 难以描述不可言说的漫长一夜, 就,由浅至深、深入浅出、来而复往、翻来倒去、三番五次、七上八下。 卿衡之起初咬着自己的手腕, 后来便咬都咬不住,因疼痛发出的闷哼声也在床脚的嘎吱声中渐渐变了调调。 气息被冲撞得支零破碎, 卿衡之终于回忆起初见时, 自己被云奚摁在肩上连头都抬不起的情形…云奚此人, 平日里瞧着软萌好欺, 其实力气委实很大。 但起初也只有力气大, 没办法, 云奚确实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他试探着摸索着,不论是什么新鲜事物,初入手都很艰难,练习是唯一的出路。 越练,云奚越得其中趣味,而卿衡之也没喊停,或者说,根本无暇喊停,云奚便当真吃饱喝足,闹了他整整一宿。 次日,日上中天之际,两人还躺在床上睡着。 云奚是最先醒的,他乍睁开眼,就感觉浑身乏力,口干舌燥,令人战栗的某种快感尚停留在身上,但软绵绵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被掏空被榨干的滋味吗。 也罢,只要卿衡之要,只要他云奚有! 被掏空算什么,被榨干又算什么? 云奚转头,怜惜而悲伤地望着卿衡之,唇边带着大义凛然的微笑,只要卿衡之满意,这点小伤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样想着,他娇羞而内敛地,钻进了卿衡之的怀里。 卿衡之:“…” 卿衡之只感觉自己像是先被抡起来摔下去几遍,再是被一辆拉着巨石的大马车来回碾了几十遍,然后不忘用锥子凿了几百遍,最后终于停了,从天而降的巨石猛地一压。 睁开眼,云·巨石·奚正伏在他胸口,惊喜万分,“卿郎,我们好心有灵犀哦,我才靠过来,你就醒了!” 卿衡之声音几乎发不出来,他无语凝噎片刻,艰难启唇:“…确实。” 到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云奚此时说天是绿色水是红的,卿衡之怕是都要说句确实如此。 云奚展颜一笑:“好害羞啊,我们昨天晚上…哎,不能想,越想越羞。” 卿衡之:“…” 卿衡之是当真没从他脸上瞧出一点害羞的意思。 但还是摸摸云奚的小脑瓜,“…乖,你还好吗?难受吗?” 瞧着脸色,也很不太好呢,爽打的小白菜般。 云奚一愣,很是有点犹豫。 卿衡之的意思是,如果还好,不难受,就继续吗? …才醒来,是又要吗? 真是美色如狼似虎,馋他馋得是毫不收敛哇。 云奚低声说:“…人家第一次,你昨天就已经对人家强取豪夺,要了那么那么那么多次,现在又…” 卿衡之:“?” 云奚往后缩了缩,又露出点为难的笑:“你非要的话,现在也不是不行,但可能只能三次…行吗?” 话是这样说,手却是毫不客气地往卿衡之身上招呼。 锦被轻轻一挑,周身一览无余。 卿衡之:“…” 他总算是知道云奚到底在说什么了。 将被子重新拢上身,卿衡之面无表情:“不,我觉得不行。” 云奚有些愧疚:“也是…三次确实太少了,卿郎,我对不起你,但是…都要秃噜皮了。” 卿衡之:“…” 所以自己在云奚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是卿郎,还是卿狼? 近乎木然地将云奚望了一望,卿衡之敬谢不敏,“现下还是身体最重要,既然都,都…了,就得好好养着,奚奚,你等着,我给你请医师来。” 那三个词,他是万万说不出口。 说着话,卿衡之就卷着被子,要往榻下去。 腿脚一软,便被云奚一把抱住。 他更是羞涩,“不要逞强,你肯定腰酸背痛腿抽筋,我的厉害,我懂的。” 卿衡之:“…” 云奚:“…而且,不要急嘛,我们,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个晚上的。” 卿衡之:“…” 卿衡之一字一句:“…我、不、急。” 云奚明白,男人都是这样的,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心里想得不行。 眼瞧着卿衡之忙不迭地唤人寻医师,在害羞之余,也更有一分感动。 卿衡之真的好关心他。 …但这是不是太过于关心他了? 云奚默默地喝下一口传说中对某方面特别好的凉茶,话说,这都喝小半个月了啊。 他明明都说自己很可以了,卿衡之还非要找医师继续给他补补。 但转念一想,云奚也深刻感受到了卿衡之的鞭策和期望。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太弱,卿衡之又怎会担心这种事? 如果不是希望自己做得更好,卿衡之又怎会拿汤药灌溉他? 云奚决定,他要认真,要努力,要奋斗! 卿衡之感受到了云奚的认真、努力,和奋斗。 每到夜里,他都恍惚觉得自己快死了。 身上不可描述着的人也一日比一日熟稔,脖颈上缀着的梅花一日比一日红艳。 云奚就像一口深溪,晋江不允许的辗转和厮磨,通通由他给予。 云歇雨收之后,云奚也时常吻过卿衡之微微蹙起的眉间。 他有一种,就一直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很好的想法。 若在平时,这种想法由司命来负责消灭。 但这段时日,司命十分识眼色,没有再蹦出来泼一桶冷水。 …应该说,直接都没有蹦出来了。 倒是胡鹏苟有两人,时不时上门找云奚出去玩。 一同醉过酒丢过人的交情,也是难得,盛情难却,云奚还是偶尔跟着一起出门。 而卿衡之知道,竟也没有生气发怒,反而和颜悦色、春风和煦,只让不要再去风月楼胡闹即可。 他们这日,便还是去了茶楼。 年关将近,京都汇聚了许多地方的戏班子,茶楼中十分热闹,时常能碰见些熟人。 自然,云奚的熟人少,胡鹏苟有不负其名,来来去去,是个人都能打声招呼。 这不,迎面而来便又招呼上两人,女子貌美,眉目间似乎带了些许哀愁,男子温柔,握着女子的手如珍如宝。 胡鹏姿态风流地迎上去,招呼道:“燕家夫人,程郎君,许久不见了。” 云奚随着颔首,却有点茫然,燕家夫人? 她夫家姓燕,旁边的却跟随程姓的郎君吗? 某猹敏锐地嗅到了瓜田的气息,并且不住地朝瓜田方向张望。 那二人的位置正在他们斜下方,从二楼雅座看过去,男女子间姿态亲密,如胶似漆。 胡鹏见云奚一直望着,了然,“你瞧着燕家夫人是不认识她了?她是祝红衣呀。” 云奚摇头,“我不认得…” 又是一愣,“但祝红衣倒是听说过。” 这是他凑过的热闹中最常听到的名字。 祝红衣当真是个当世女中豪杰,豪爽非常,她有许多情人,皆是京都各大世家的风流公子。 每每有关于她的热闹,便是哪个郎君为了她,磕破了哪个郎君的头,哪个郎君为了她,又折断了哪个郎君的手脚。 反正只要与她相关,便是那些男人为了她如何争风吃醋,如何吵死打架。 云奚便说了听来的传言,问:“燕家夫人的燕,是谁的燕?” 他凑过的热闹里,可没这么个人。 苟有便与他说,这女子,原是有夫婿的。 夫婿是个十分有文采但清贫的书生,嫁娶之后,夫妻二人十分恩爱,琴瑟调和,共挽鹿车。 也或许就是因为恩爱,故而丧夫后,她才更喜欢旁人唤她作燕家夫人。 云奚不理解,“她既有亲爱的夫君,在他死后,怎么还找许多旁的男人?” 胡鹏被云奚的话逗笑了,“一辈子这样长,人家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子,哪里有可能一直守着个牌位?” 说到这里,还不忘呸呸两声southwind,“年关失言,不吉利不吉利。” 哦,也对。 云奚想,那他到时候死了,卿衡之就找别人去了? 苟有见云奚一副恍然若失的模样,以为他是不耻祝红衣的作为,便也笑道,“云奚,像你瞧的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多是撰出来给人听个乐的。 你且想,她一个寡妇,孤苦无倚,旁人有夫君在侧,自己无儿无女,回到房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可怜…而且与夫君关系越好,想来,回到家中便越可怜吧。” 云奚就顺着他的说法想了一下,卿衡之一个人孤单单地行过长街,走过巷角,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在家中,一个人看着旁人成双成对,笑意盈盈。 卿衡之有时候心情不太好时,寡言少语,不喜欢说话,倘若没有人陪着,也许一整天都能不说话呢。 …好惨。 真的好惨。 云奚自己还没死,就已经开始心疼卿衡之了。 但他又忍不住设想了一下,卿衡之身边出现了一个如祝红衣身边那人般的陌生郎君… 不行,一想到卿衡之跟别人在一起云奚就很难受。 再想到卿衡之让别人亲亲,让别人抱抱,还对别人笑…云奚,云奚吸吸鼻子,有点想哭。 还想把卿衡之,哦不,把那胆敢亲亲抱抱卿衡之的人打哭。 云奚皮肤白,眼圈红起来格外明显,胡鹏喝了口茶,抬眼就是一惊:“你怎么了?” 就听云奚悲叹道:“燕家夫人真的好惨,可燕郎君也好惨啊。” 苟有不禁感慨道:“不曾想,云奚如此共情,也是性情中人啊。” 云奚:“…呜呜。” 他并不想共情的好伐… 云奚越想越偏,老实说,燕家夫人所作所为没什么可指摘的,但,那是他的卿衡之啊。 他一面不愿意卿衡之一个人孤单寂寞可怜吧唧的,一面又不愿意卿衡之跟别人在一块儿。 …云奚很纠结,各种纠结。 纠结地踏进院门,便有一只肉乎乎的小狗崽崽朝着他狂奔而来。 云奚自己都靠人养着,这小狗拿回来,也当真没怎么管过。 看着那疯狂摇晃的小尾巴,云奚突然想到苟有的那句“无儿无女”。 云奚默默盯了一会儿狗崽崽,语重心长地托付:“你以后就是我儿子了!如果卿衡之带野男人回来,你就咬他们屁股,咬他们脑壳。” 小狗崽崽:“?” 它瞧没吃的,就想跑…被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卿衡之回来时,尚未进门,便听云奚正在煞有其事道,“除了我,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是野男人哦!” 卿·野男人·衡之:“?” 小狗崽崽长胖了许多,生着四只短小的爪,被拎在半空中不住前后扒拉。 微微笑着,卿衡之正要上前,又听云奚沉痛道:“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等我死了,可不能让他们靠近我娘子哦。” 卿衡之脸上的笑意顿然消散。 云奚又道:“哎…也不是不能靠近,但是不能靠得太近…唉,好惆怅哦,我要是死了,他那个小寡妇可怎么办。” 一连两个“死”字,卿衡之若能比作一池水,现下应当也已结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或许你欠收拾= = —— 薅别的咕的营养液来养人家,好害羞哦死鬼(一定要保护好人家,不要让别的咕发现人家哦 腐女一枚 10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5瓶营养液 追龙回廊 2瓶营养液 陌小 2瓶营养液 无情 1瓶营养液 瑶 1瓶营养液 就让我来嚎两嗓子摩多摩多 第031章 一次何其多… 其实吧, 云奚还没想清楚要不要让卿衡之知道自己会死。 做神仙的,个个都说生死置之度外,但那是因为没落自个头上。 他也没什么经验, 想不明白是嘎嘣一下直接没了好, 还是嘎嘎嘣嘣倒计时慢慢地没了好。 当然,他现在更想不明白的是,卿衡之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还好端端到他后面来,偷听他和小狗崽崽说私房话。 正经人哪有这个样子的! 卿衡之此行此举, 分明是不信任他! 现在能偷听说话,以后还不知道能对他做什么呢! 云奚挺直了腰杆,义正言辞地谴责:“卿郎, 你太过分了, 你居然偷听我们的密谈!” 卿衡之不置可否, 下颌微抬, “方才密谈内容, 再重述一遍。” 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云奚低着头, 手指头在地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 他怂叽叽地拒绝:“都说是密谈了,那是属于我和它的秘密。” 卿衡之淡淡抬眼:“我倒不知道, 我要当小寡妇,是什么我不能听的秘密。” 他坐在软垫上, 冷若冰霜, 不像小寡妇, 倒像在审贼。 也不知道是审了多少人, 卿衡之的气质打磨得越发冷峭淡漠, 不露出笑时, 只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两个贼就都忍不住再往墙角里缩。 大贼哼哼唧唧地,不吭声,其实很是有点想过去扯着卿衡之袖子撒撒娇,到底没敢,只能苦巴巴地在墙角边蹲成一团。 小贼的尾巴紧紧夹在肚皮下面,咕叽几嗓子,在墙角边蹲成第二个团。 唯一坐着的卿衡之沉着脸不说话,颇有一言不合就冻死他们的态势。 …没办法,他对云奚无手段可用,无计谋可使,也就能板着脸吓唬一下。 但只吓唬到了那只小狗。 小狗崽崽揣着肥嘟嘟的肚子,窝在云奚脚边动都不敢动,满眼的迷茫委屈震惊且怂。 它要是会说话,想来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把云奚说了什么通通倒出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卿衡之问:“你想好怎么说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奚:“…” 他没想怎么说。 但想了下能不能当场刨个狗洞逃出去。 想来的刨不了的了,云奚挠挠头,陈恳道:“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你再等我编一下。” 卿衡之:“?” 其实,云奚还是不想让卿衡之知道的。 但,事已至此,也终究是逃脱不得的。 云奚目中含泪,悲痛万分,“其实,说到底,还是我太爱你了…” 卿衡之:“…?” 云奚几度哽咽,“人,终有一死!而我只要一想到未来我死了之后,你一个人独留人间,啊,我于泉下泥销骨,你寄人间雪满头,真是令人悲叹! 而且,没有我,良辰美景你能与谁说? 最最重要的是,百年之后,如果别人再觊觎你的美貌和身体,要怎么办?我只能训练卿…卿小白,在我死去后,保护你。” 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卿衡之”三个字咽回去,顺便还给小狗崽崽取了个十分显而易见的好名字。 卿衡之语调冷静:“百年之后,我就是一把老骨头了。” 云奚深情道:“不,就算老了,你也是一把美丽的老骨头,我这是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 听起来实在一言难尽,卿衡之淡道:“…重新编。” 云奚伸手拽着小狗崽崽的尾巴,思索片刻,目光含泪:“那其实是我生病了,没几年好活了?” 一听便是瞎话,卿衡之冷道:“凉茶可以治吗,清热祛火。” 云奚一愣,难以置信,“你先前分明说凉茶是补气壮阳用的!” 目光微微错开,卿衡之平静开口:“…再重新编。” 云奚委屈巴巴地重新编,最后连祖宗托梦都编出来了,可卿衡之还不满意。 他小心翼翼地,“那你希望我是怎么死?” 卿衡之:“…” 他眼皮子一跳一跳的,觉得云奚咒起自己来当真是一把好手。 问了许久,卿衡之还是不知道云奚到底想说什么。 而那点戾气也因云奚的插科打诨,磨成一点小小的无奈。 云奚此人,行事作风十分难以琢磨。 有些事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但他就是能做出来,有些话旁人根本不会说,但他也就是能说出来。 并且缘由五花八门,天马行空。 望着那双一见到底一如既往的澄澈眼眸…哦,云奚还在等他回答。 卿衡之忍不住道:“我希望你好好的,陪我一起活到一百岁,行吗?” 云奚皱着脸,小声嘟囔,“才一百年,我看人家说情话都是说爱几千年几万年的。” 卿衡之:“…” 卿衡之觉得与其问云奚,还不如亲自查查云奚这几日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虽然但是,云奚的担忧依旧存在。 一连好几日,他都做梦,梦见卿衡之跟人跑了。 男人女人高人矮人瘦人胖人,但反正全部都是活人。 …云奚觉得,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机问问卿衡之。 这个合适的时机,需要存在两个条件,一,显得不刻意,二,也是最重要的条件,就,卿衡之绝对不会生气,就算生气也不能打他。 于是,云奚就于数日后的夜里找着了。 他突然停下来,压在卿衡之肩上,问:“卿郎,我有事想问你。” 浮浮沉沉霎时中止,卿衡之:“?” 他勉强在被搅成浆糊般的脑子中分出一丝神智,“你问…” 云奚额间尚带着薄汗,他含蓄地问道:“卿郎,我要是凉了,你会有别的男人吗?” 卿衡之:“…” 就知道,云奚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卿衡之试图起身,但这人尚在其中,他身子尤软,眼底却已凉下去,衬着绯红的眼,带着些矛盾的冷艳。 他是何等聪慧,自然就明白了,云奚先前说什么怕别人觊觎,让狗去咬野男人…分明是怕他找旁人。 且不说云奚的担心有多多余。 …云奚是要去寻死吗? 卿衡之哑着嗓子诈他:“找别的男人做什么?” 云奚不确定道:“找别的男人成婚之类?我听说,许多妻子,都会在夫君去世后找情人。” 倒也不是相信卿衡之一定会找,但他担心卿衡之找,又担心卿衡之不找。 卿衡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就一下冒出来。 他怒极反笑,凉凉道,“你怕是不知道吧,有许多妻子没有心,别说夫君死了,就是知道夫君将死,都要立刻寻欢作乐呢。” 云奚:“…” 云奚大受震撼。 还能这样? 云奚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吧?” 卿衡之浅浅一笑,说:“会,你若是明天把自己叉树杈上,我今个就去找白无涯。” 云奚松了口气,“他死得比我还早呢。” 卿衡之“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云奚:“…” 云奚顿了顿,突然又猝不及防地厮磨起来,左冲右突,继往开来,“跟我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怎么可以提别的男人?!” 卿衡之:“?” 卿衡之想说什么,但通通碾碎成难以言说的喘息,再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身体疲倦不堪,心里却始终吊着一丝清醒,云奚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深究起来,或许只因为路边一朵野花,天上一朵云。 哪怕知道云奚或许只是随口一言,但卿衡之心里很不安,怎么着都很不安。 归根结底,卿衡之心中长叹,可能是因为一切太过合意,而他的一生,少有合意。 云奚下颌往卿衡之肩上一垫,他的声音闷闷的,已然有些困意,“卿郎,晚安。” 卿衡之:“once more.” 云奚:“?” 其实,云奚有点累。 但卿衡之既然这样要求了… … 结束后,卿衡之哑声,“once more.” 云奚:“?” 其实,云奚真的有点累。 但卿衡之都没累,是男人,就不能喊累! … 结束后,卿衡之仍没放云奚离开,“once more。” 天边已然亮了,云奚突然难过起来。 这才多久,自己便满足不了卿衡之了? 色的头上一把刀啊! 可看着好似冰雪之花绽放的卿衡之,云奚舔舔嘴唇,要不再来就再来一次吧。 结束后,云奚靠在卿衡之的胸口,喃喃道,“一次复一次,一次何其多…” 又十分怜惜地抚摸卿衡之的头发,“我得好好活下去。” 卿衡之:“?” 云奚自言自语般:“哎,我放心不下你啊…” 卿衡之面色稍软,已然有些愧疚先前自己对云奚的态度不好,不论如何,也不能凶云奚啊。 可云奚接下来就是一句,“如果我死了,还有谁能满足你呢?” 卿衡之:“?” 云奚说:“就算是坚挺持久如我,都会觉得累,更别说别的男人了…啊啊啊啊,卿郎,松口松口松口…” 卿衡之当真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但愣是仰起脸,狠狠地啃了他一口。 这一夜后,云奚在床上躺了三天,并且主动要求凉茶加餐。 云奚说的是真话,他确实想好好活下去。 对此,也一直想找机会,跟司命谈谈。 可司命这一跑路,就是两年。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也就两个春天两个夏天两个秋天两个冬天。 春天。 卿衡之在朝中领着手下人将一个个贪官装进水牢,送去边疆给牧人放羊放牛放骆驼。 云奚在邻郊领着一群公子少爷放风筝,被小姑娘们追着赶着,用桃花砸了满头满脸。 夏天。 卿衡之在江南抓了徇私舞弊的一众官员,数个百年大族分崩离析,在历史上湮灭成烟。 云奚在家中池塘里游泳,被王八咬着脚趾,单脚蹦跶了好几天。 秋天。 卿衡之连升三级,哪怕只在书房中坐着,都有黑衣暗卫拎着大包小包的奏折翻墙而来,各位官员更是试图用金子叩门以换相交相知。 云奚摸去西山寺庙住了几日,半夜偷摘了寺里和尚种的柿子橘子梨子提子橙子柚子,被当场捉了,还是卿衡之连夜来领的人。 而此后每逢八九月,寺庙后院门前便贴字写道,“云奚勿入。” 冬天。 卿衡之在市场口监管,斩了三十四个贪赃枉法搜刮民膏,意图谋反谋大逆的贪官逆臣。 云奚在家中领着姑娘们烧炉子烤红薯,烤出一堆黑糊的炭,烧了连着厨房的两个厢房。 …如此这般。 新朝拔除暗疮,卿衡之也一如司命给他安排的路线,官位指日高升,超阶越次。 而云奚险些都要忘了自己是块石头,认认真真学着做人。 只是在天上几千年的懒日子是怎么过的,这两年便是怎么过的,他的名声也早就由云家的二傻子,变成了卿大人的漂亮废柴夫君。 一切都过得十分美好,直到某日,传来消息,说是白大人痛失爱子。 白无涯,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连个胳膊肘都没写,到底在锁什么?迷茫.JPG 人间没有爱审核没有心!!!!不要想通过锁我得到我的注意力女人,作者和审核之间是没有结果的!!! —— 卿衡之:不对劲 —— 下周试图加更(试图试图试图试图… —— 啊我来晚惹(旺财总是抱着我的手不让我码字! 正经小猫咪怎么能随随便便抱女孩纸的手呢!指指点点 旺财炸毛:喵喵喵喵喵喵! —— 哦,让我来康康是谁悄咪咪来投喂人家惹 某某_ 1个地雷 沉沉沉下去 30瓶营养液 啊呜呜呜++ 10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4瓶营养液 沐阳 4瓶营养液 小粉丝报道 3瓶营养液 ZLXokk 2瓶营养液 阿飞 1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呲溜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嗝儿木马 第032章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说来, 白无涯也委实是个倒霉蛋。 好端端的,一群人都骑马,只他的马摔他, 摔就摔了, 还跑回来踩他一脚。 这其实本没什么,不伤内腑,只是被踩断了一只手臂一条腿罢了。 可身处穷乡僻壤不毛之地,医师不会医治, 只能勉强处理,兹待回京。 这其实也没什么,顶多回了京都, 多多修养一番也就好了。 但在回京路上, 白无涯乘坐的马车又不慎丢了轮子撞了山涯, 还不慎落入沼泽…一车十余个人, 只他跟着马落进泥塘。 这其实也没什么, 扒拉出来洗洗也就洗干净了。 然而一群人手力过重, 白无涯伤口崩裂, 污泥渗入, 以至他感染了炎症,发烧了。 这就很有什么了。 云奚听卿衡之说起时, 还回想起书中曾写,白无涯是个体质十分脆弱之人。 冬日里多吸两口风都能起热, 偏偏甚是喜爱娇弱之美, 故而与傻云奚一同上学堂时, 傻云奚总要随身带着暖炉和药汁。 想来, 风一吹就倒的白无涯, 能在穷山恶水凄风苦雨的边疆存活两年, 已经很不容易。 到底,还是在离京都千万里的地方,在空旷平原萧瑟的风声里,失去生息。 哎,只怪京都的风太过温柔,吹不到遥远的北方。 云奚感慨万分,很是有些惆怅,白玖虽总是叨他啄他,但白无涯却也没能真坑到他。 卿衡之对此,就不止是感慨了。 白无涯遣离京都,是白大人的手笔,但不论父命如何,他私下为暗刃中人,是帝王重臣。 十多个身手矫捷,哪怕与猛虎也能一战的暗卫高手,会制不住一匹发疯的马? 会拉不住一辆奔向沼泽的车? 会护不住个弱叽叽的人? 但他收到的数封密报,都确定了一切的一切,并非人为。 一切都过于理所应当地把白无涯往死亡的方向推,每一个缘由,每一个环扣,都是意外。 就好像,那日白无涯的死,是必定之结局。 但意外过多重叠,便不止是意外。 而且…伸手拍拍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大坨云奚,卿衡之问:“奚奚,你不觉得惊讶吗?” 云奚摇头,“不觉得。”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要什么事都没有他才惊讶呢。 卿衡之又问:“你不觉得难过吗?” 云奚继续摇头:“也不觉得。” 主要是他知道,这又不是真的消亡,而且就算消亡,也并不可怕可惜。 在云奚还是块石头的时候,就曾亲眼见证过古神消亡,没有悲伤没有哭啼,有的只是他化作的花,化作的云雨,以及漫天温暖的流光。 而白无涯现在要不是回去当白玖,要不就是去下一个话本子了。 想到这里,云奚还有点好奇,也不知道当了白玖后,还记不记得他是白无涯时候的事。 然后司命就回答他道:“当了白玖后记得,但现在不记得。” 久不闻其声,云奚一愣,险些蹦起来,“司命司命司命?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去哪里了?” 他现在回来自然是因为将要有要事发生。 司命只答:“…我去写情劫话本子了。” 其实这叽里咕噜的一堆问话,让司命还有点小感动,就感觉自己好像饲养了什么很可爱的动物,远行归来,就看见它朝自己乐颠颠地挥起爪爪。 然后云奚就乐颠颠地伸出爪爪,“有没有让我长命百岁的灵丹妙药?” 司命:“…” 司命转移话题:“…下一个情劫本子,我给你安排了个极好极好的角色。” 云奚一时新鲜,便又将想说的事抛回脑后去,“极好极好的角色?” 司命:“嗯,生命力顽强,扔野外饿个十天半个月都饿不死,十几个壮汉围着你打拳都不会疼那种。” 云奚:“这个确实好哇。” 他现在就是太脆了,哪里随便碰碰都疼,有时夜里秃噜皮了还忍不住会红眼圈。 司命神神秘秘,“而且你再绝不会因为甜言蜜语勾搭到帝君了。” 什么勾搭啊,云奚:“我明明是靠自身魅力…等等,难不成你是要我下辈子当哑巴?” 司命摇头,不会说话的可不止哑巴。 他望着自顾自跟自己说话,还不忘用手指绕着卿衡之长发的云奚,慢慢引出正题,“奚奚,结束之后,你要不要试试,不带着对卿衡之的喜欢和记忆,去下一世情劫话本子里玩?” 云奚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司命试图忽悠他,“你可以看看自己不喜欢卿衡之了,还会不会喜欢上帝君?” 云奚否认:“我不喜欢帝君,我是喜欢卿衡之!” 司命:“可某种意义而言,帝君就是卿衡之,卿衡之就是帝君。” 就好比同一个孩子,放在不同的人家中抚养长大,他的脾气如何,心性如何,都由那个人家中影响延续而成,但追溯回去的最初,始终不变。 与其说卿衡之是卿衡之,不如说,是个没有记忆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帝君流落人间。 听到这种说法,云奚一阵恶寒。 并且拒绝接受,“不是不是,他只是卿衡之!我这一世没坑到帝君的,我下一世一定会坑回去的!” 可下一世有没有坑到帝君且不说,云奚现下先被自己坑了。 卿衡之下颌抵在云奚眉心,“奚奚,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云奚忙里偷闲,随口应道:“什么?” 他还在奋力地跟司命争辩,帝君凶了吧唧的,怎么能和温柔和善,贤惠体贴的卿衡之比呢。 然后温柔和善的卿衡之就将几叠书信拿出,并且十分贤惠地打开,十分贴心地放在云奚面前,“这是你昨日买的东西。” 云奚浑身一抖,毛都要炸了,“你查我?” 他心虚得要死,面上反而张牙舞爪,“你一点都不信任我,不信任我就是不爱我,你都不爱我了…我现在就要离开这个伤心地,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说着,爬起来就捂着脸试图往外窜,被卿衡之一把薅回来。 压着不住扑腾的手爪子,看这人左脸倔强右脸不屈的,卿衡之无奈道:“…我没查,是丧仪的人上门来了。” 不来才有鬼呢。 哪有人自己给自己定墓碑棺材的? 伙计战战兢兢的在家门口不敢叩门,真生怕是遭了什么邪。 云奚弱弱地哼唧一声,更是有点怂哒哒。 其实,也不能赖他,真是路过了,突发奇想要进去瞧一瞧。 从没处理经手过丧事,云奚逛了逛,发现华国的丧葬用品极多,寻常活人用得上的,里边都有,寻常活人用不上的,里边也都有。 …就好像大家都很相信,死去的人在另一处不可知的地方好好生活着。 虽然但是,别人有的他也要有,别人没有的他也要有。 于是云奚就挑了各种各样纸扎的五颜六色小桌子小茶壶小椅子小马车,还定制了刻着很多花纹的石碑,哦不,应该说是珊瑚碑。 此外,还专门去丧仪隔壁买了防水的漂亮布料,五彩缤纷的讣告纸张。 不论瞧那密密麻麻的单子多少次,卿衡之的眼皮都能不辞辛劳地跳起来。 他语气温和极了,带着点熟稔的诱哄意味:“奚奚,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买这些吗?” 云奚小声说:“因为按照你的秉性和审美,肯定会给我买那些比较古朴刻板的款式,一点都不炫酷。” 卿衡之:“…” 卿衡之就快忍不住了,“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奚奚,别这样。” 云奚默默地把自己团成一大团,闷声闷气,“我不想说。” 卿衡之深吸一口气,又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奚奚,我害怕。” 他知道云奚不想说,故而这两年也没再问过。 但这并不代表他忘记了。 就一直隐隐约约地担心着,像头上悬着什么将落不落的刀,拢着什么挥散不去的阴影,而白无涯之死,便又迫使他再次抬起头。 云奚用力地抱住卿衡之。 看把卿衡之吓得。 卿衡之越来越厉害了,但在不厉害的时候,也没说过害怕。 但还没完,云奚就听卿衡之靠在他耳边,声音轻轻的,清澈低沉,带着说不出的脆弱,“云奚…我好害怕,我怕你哪一天,突然就离开我了。” 微微偏开脸,他的眼里似乎闪烁着些许泪光…卿衡之也从来没这样哭过。 云奚整个人都木了。 他家娘子,哭了。 一个有勇气有担当的男人,是宁可自己流血不让娘子流泪! 就是把一切告诉他,又如何呢?! 云奚吭吭哧哧就想说话,司命却阻止道:“你敢说我就自挂东南枝。” 顿了顿,云奚结结巴巴就想说话,司命又阻止道:“…你敢说我就让你殿中的话本子们举身赴清池,而且,卿衡之是故意的。” 云奚:“…好的我信了。” 事实上,卿衡之就是故意的。 故意说害怕,故意哭,故意抱着云奚,展现给他所有自己压在心底的不安。 时光荏苒,卿衡之早已不是那个把情绪都藏起来,被云奚几句话就气得跳脚噎到心梗的矜傲书生。 他如今大权在握,位极人臣,冰早已磨成冰刃,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 云奚却突然低下头,认真道:“那我跟你说了,你就不怕了吗?” 卿衡之一愣。 云奚:“你不怕我跟你说的,更让你害怕吗?” 卿衡之二愣。 老实说,他不知道。 他从来,只希望云奚是单纯的玩闹。 也只愿意云奚是单纯的玩闹,可如果,云奚是真的有什么难以更改难以抵抗的昭示呢? 他真的可以毫无畏惧地接受这个答案吗? 卿衡之不信鬼神信苍生,只因他的苍生中并不包括云奚。 看着卿衡之明显怔住的脸,云奚仙风道骨地拢了拢自己不存在的胡须,意味深长道:“卿郎,等你考虑好了真要我说,我再说。” 言罢,状若镇定地起身,只留一个清新脱俗高深莫测的背影。 云奚清新脱俗高深莫测着,慢慢地走着,走着,走到门口转个弯…拎着袍子撒腿就跑。 差一丢丢,只差一丢丢,要不是为了那几十箱话本子,他就要把全部全部都说出来了! 云奚觉得他实在没办法搪塞卿衡之。 也没人能搪塞这样的卿衡之,哎,那就让过几日的他,面对过几日的卿衡之,再想应对方法吧。 云奚从来是得过且过的典型,事情不到眼前绝不担心,反正就到时候再说呗。 但他也是真的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到了眼前。 说来,也是寻常。 要知道,朝廷重臣们办案捉人,都是要牵涉私利,招惹很多仇家的,而那些仇家,最喜欢做是事便是组团弄些刺客来排除异己。 而卿衡之这等孤臣,就是异己中的异己,最不缺刺客来找麻烦。 时间久了,家里隔三差五时不时的就要冒出个把黑衣人,飞檐走壁四处乱窜,当然,结局都是捉水牢里排队等着重新投胎。 这不,今个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便又有刺客登门拜访了。 云奚去凑热闹,他见多了,还会悄咪咪点评一番,就,这几个不如上次那位彪悍,上次那位用的是大长刀,今个这都是用的匕首,想来,主家很穷。 或者,左边那位不如右边的壮实,被暗卫戳了一下,手都在抖,想来本事还没胆子大。 再或者,他们的黑衣服为什么会反光?如果在夜里偷袭,凑到蜡烛边会闪眼睛吗? … 他在这边煞有其事叽里呱啦,人家在那边短兵相接,噼里啪啦,落花流水,稀里哗啦。 被卿衡之拉着后退一步,好家伙,墙外又翻进来一个,穿着打扮跟院中原有的几人都不同。 云奚预备开始新的一波精彩绝伦的表演。 其实也挺无奈的,他们总是来总是来,是不是真当皇帝派来的暗卫是吃素的啊。 …哦,突然就吃素了呢。 云奚就眼睁睁瞧着,那个新刺客跟打不死的某螂似的,挨了三四五六刀还十分顽强,不肯罢休,宁可扎个对穿,也要朝卿衡之这边扑过来。 速度很快,咫尺之间。 卿衡之就眼睁睁地瞧着,云奚也跟着手忙脚乱地扑过来,一横一挡,然后冰凉锋利的刀尖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真真切切地没入他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死了嘛 卿衡之:你敢 —— 某光:好想日万 万:你敢 —— rwkk,是谁得到了旺财的爬床邀请 沐阳 1个地雷 翎 20瓶营养液 做成一条咸鱼 6瓶营养液 小黑伞 2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边塞江城 1瓶营养液 旺财:喵呜喵呜喵呜喵呲溜 第033章 你能不能不死? 那一瞬间, 时间被拉得好长好长。 在那把刀离他的胸口只有1公分时,云奚想,这个时候, 就很适合从哪哪个暗卫手里甩出一把飞镖什么的, 救了他的小命,顺便为升官加职助力。 在那把刀离他的胸口只有0.1公分时,云奚又想,这个时候, 他也许可以潇洒地侧过身子,与死亡潇洒地擦肩而过,在刺杀界留下一个绝妙的传说。 在那把刀离他的胸口只有0.01公分时, 云奚又又想, 这个时候, 刺客还是可以幡然悔悟回头是岸的, 作为被刀的人, 他愿意宽恕他的罪过, 相信一切都是刀的错。 在那把刀…好的, 刀已经扎进他胸口, 并在持续推进中了,云奚看着那刀, 仍试图用视线阻止它。 然而刀无视他的阻止,并且表示, 它的存在就是要给他的胸口捅个大洞。 得, 再看过去也就剩下个刀柄。 …要吃席了。 云奚这样想着, 软趴趴地往后一躺, 就落进一个散发着清淡香味的怀里。 是卿衡之。 这是他第二次保护到卿衡之了。 虽然上次是意外, 但这次是真的想要保护的。 作为一个男人, 就该保护自己该保护的人,云奚还很自豪,自己英雄救美的样子应该挺帅。 但卿衡之落泪的样子就应该不怎么帅了。 云奚被抱得紧紧的,只看到卿衡之袖中长剑是如何出鞘,是如何深深扎进那个刺客的心口,以及血又是怎么滋哇乱呲。 他完全看不清卿衡之的表情,但有湿热的水珠不停地掉在自己脸上,一滴,两滴,三滴…数不清的很多滴。 窗外骤然雷鸣,大雨滂沱而下,又一场属于夏天的雨水到来,是快要入秋了。 云奚模糊听着雨声,眼前闪现过许多过往。 初来乍到,卿衡之被飞扑出去的他吓到还要装作镇定的样子。 卿衡之穿着嫁衣,被他一步步背出卿家,背进云家的样子。 成婚后,卿衡之不甘且无何地闭着眼,被迫为他暖床的样子。 更多更多的,是卿衡之微笑,喜爱,宠溺,纵容他的样子,最后,视线凝聚在,卿衡之茫然的,黑到空洞的眼眸。 他的卿衡之真好看啊,哪怕是这时候,也好看得像个失了魂的精致人偶。 或许再看不到了。 云奚知道,一切就要结束了。 没坑到帝君,喜欢卿衡之,他并不后悔,都说为爱痴,为爱狂,为爱duangduang撞大墙,那他为爱而亡,也许更厉害。 也比一边做爱做的事情,一边死去,还要好的结局了。 最后的最后,云奚眷恋地看了看卿衡之,他有些想说什么,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云奚安然地躺在卿衡之怀里,准备迎接永远的黑暗。 他慢慢地露出微笑,闭上眼,再睁开。 闭上眼,再再睁开。 闭上眼,再再再睁开。 … 云奚伸手扒拉了一下卿衡之的袖子,“卿郎。” 卿衡之浑身一颤,泪更是争先恐后地落下。 云奚险些被卿衡之的眼泪水给洗了把脸,他呛出一口血沫,有点怂:“那什么,其实你现在去叫医师还来得及,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卿衡之:“…” 于是抢救回来了,但也没全抢救回来。 到了夜里,云奚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地闭着眼,觉得自己像个裂了口子的热水罐子,一个劲往外冒热水。 卿衡之躺在一旁,把云奚冰凉冰凉的手捂在怀里。 医师说,要不是云奚心志坚定,求生欲强,本是撑不到他来的。 可哪有人伤了心肺,还能好端端的呢? 卿衡之久久地凝视着云奚的脸,捕捉着他微弱艰难的呼吸,突然间,云奚“唰”地一下睁开了眼。 他笑得贼兮兮,“你偷看我,被我抓到了。” 卿衡之:“…嗯。” 卿衡之湿漉漉的眼睫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云奚。 他本应当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让云奚觉察到什么,而因此感到难受。 但他做不到,卿衡之经历了很多很多人的离开,但经历再多,也绝不是可以习惯的事。 更何况,不论是什么,云奚都早就觉察到了,而且卿衡之清晰地意识到,云奚比他知道得早的多。 一阵窸窸窣窣声,云奚慢慢地把自己塞进他的怀里。 卿衡之避开伤口,把云奚冰凉冰凉的手拢进掌心。 云奚一点都不像个快死掉的人,他活力十足地在他耳边嘀咕:“卿郎,卿郎,你睡了吗?来唠嗑哇。” 卿衡之没吭声。 云奚:“我知道你没睡着。” 顿了顿,耍流氓似的故意在卿衡之胸口摸一把,“那…要不要开始和我的激情之夜?” 卿衡之:“…你想聊什么?” 云奚其实也不知道他想聊什么,他就是疼得睡不着,想吵卿衡之一下。 胡乱想着,就想到今日来瞧他的卿奶奶。 老人家并不知道云奚挨了一刀,只是寻常地上门瞧瞧,还哄孩子般买了大包小包的糖果。 嗅着满屋子的血气,也当真是以为云奚摔了一跤摔出鼻血。 老太太更老了,皱起满脸褶子,好像生来就是个老人模样。 可人生来都是小宝宝。 云奚在黑暗中看了卿衡之一眼,月色如水,从窗外泄来,映得他家娘子俊得失真。 青华帝君几千几万年都是容貌年轻的帝君,卿衡之也只是从少年人变成了青年,以至于,他都想象不出他变老后的样子。 云奚砸吧砸吧嘴,要卿衡之喂他一粒糖吃,然后问:“卿郎,你以后会变老吗?” 卿衡之嘴里也含了糖果,却尝不出甜,“或许会吧。” 云奚想,如果自己能活下去,那卿衡之老了,那他也会跟着变老的吧。对此,他这宇宙无敌旋风美丽小石头,是拒绝的。 他想象了一下,“你变老了,就会满脸褶子,直不起腰,也许比奶奶还要老,路都走不好。” 卿衡之应了一声。 他想,云奚接下来肯定会说,那他就推着自己走,走到哪里停到哪里,然后一起晒太阳。 结果云奚说:“你变丑了,我肯定就不喜欢你了。” 卿衡之:“…” 卿衡之笑了,“这样肯定吗?” 云奚点头,又摇头,“但是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你的,不然你到时候变老了给我瞧瞧再说。” 卿衡之又笑起来,“好。” 本该是被安慰的人,在认真地安慰他。 他突然回想到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是在还不到奶奶拐杖高的的时候吧。 卿衡之他爹生病了,医师也是这样说,说他快死了,说让家里人好好陪伴最后一段时日。 卿衡之年少时就比旁人聪慧,他不信那些什么到天上去当星星之类,专门编撰出来哄小孩子的话。 他只是坐在他爹床前守着,他爹醒了,卿衡之就去问,爹,你能不能不死? 爹,你能不能不死? 能不能不死? … 一句句问着,好像他爹答应了,就能真的活下去。 可他爹没答应,跟他很像,他爹是个实事求是的正经读书人,不诓人。 云奚却不是。 他煞有其事地话说八道,“其实我有不死金刚之身,区区小刀能耐奈我何?就算我在这里死了,也会在别的地方活回来,我是神仙哦。” 卿衡之信了。 他近乎虔诚地吻上云奚的额心,“那小神仙,你再多陪陪我。” 云奚摸摸胸口疼得龇牙咧嘴的伤口,勉为其难答应了,也当真在医师们的啧啧称奇中,多陪了他一个月。 一个月后,正是立秋。 在三年前的那天,云奚踏过满院子的枯黄落叶,在大庭广众之下夺走了新晋状元郎的初吻。 在三年后的这天,云奚大半夜地嘴馋了,把新晋文丞一脚踹醒,要他给自己烤红薯吃。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阿巴阿巴 —— 加更啦(咳咳虽然少但是今天也有6k啦 旺财说它想呲溜营养液(嘿嘿嘿娇羞地眨眼睛 —— 那把刀离他的胸口只有0.1公分时,化自大话西游的“当时那把刀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 —— 哦,是谁,让我放下旺财,抄起了键盘? 闻澜 1个火箭炮 昭和 1个地雷 闻澜 20瓶营养液 生当复来归 5瓶营养液 佚名 3瓶营养液 云尘 1瓶营养液 是你~是你~一定是你~ 第034章 莫欺老年穷 云奚此人, 是烤红薯的一把毒手。 自他凭一己之力,险些将整个院子付之一炬后,卿衡之便承担起了为他烤红薯的重任。 但此时尚未入冬, 红薯们个头都很磕碜。 云奚就拢着件宽大的袄, 斜斜地靠在榻上,眼睛呲溜呲溜地盯着自家娘子窄瘦的腰线,还不忘对着磕碜红薯们指指点点,“卿郎, 快把它放下,我怎么瞧着它会咬人。” “这个长得好像人参哦,落地就喊爷爷那种。” “天啦撸, 其实它不是红薯, 是个种子吧。” … 云奚说着说着, 没把卿衡之逗笑, 把自己逗笑了。 他自顾自笑得灿烂, “若它们知道自己被这样说, 肯定要哭着满地爬。” 卿衡之的嘴角轻轻翘起来, “奚奚, 所以你要吃哪一个?” 心却重重地落下去。 云奚在床上昏睡多日,吃的少, 睡得艰难,虽然也笑也说话, 却少有这样无法无天指点江山的精气神。 卿衡之已经好久没见着这样的云奚, 眼睛亮晶晶的, 嘴唇红红的, 英俊的眉眼中是灼灼的少年气。 这样的云奚, 是合该走在大道上, 意气风发的笑,然后被所有姑娘们追着撵着砸香囊的云奚。 却不该是躺在床上,一碗药喝一天,还要吐半碗出来的云奚。 …回光返照。 这四个字下意识地出现,就被卿衡之用尽全力狠狠地按下去咽下去。 而云奚还在叽里呱啦地挑,“要那两个圆的,长得好看点,总感觉吃了丑的肯定也会变丑。” 卿衡之喉结动了动,神色如常地将他选中的红薯拣出来,“你长成这样,吃什么都好看。” 云奚眸光微微闪烁,笑得呱唧呱唧的。 屋子里点着炉子,炭火通红,红薯埋下去不久,清甜的香味就一点一点渗出来。 不知何时,卿小白嗅着香,在门外汪汪呜呜地扒门。 自从云奚伤了肺,卿衡之就不再许卿小白进这个屋里玩了。 小狗暑天掉毛,从前不觉得,自躺在床上,随便嗅进点灰尘狗毛,云奚便能呛得惊天动地。 今日卿衡之也没打算让狗进门,云奚却道:“让它进来吧,咱们一家三口,我两怎么能吃独食。” 卿衡之稳住气息,平静开口,“…好,那让它吃你那份。” 卿小白便进来,只一段时间没见,它便长大了好长一截,想来,再放到街上,不会再有小孩不知天高地厚地撵它砸它。 但瞧着还是怂叽叽的,它察觉不出什么气氛的特别,只为看见云奚而兴奋,尾巴都摇出花了,卿小白不知道暗潮汹涌,但也敏锐地感觉卿衡之今日格外温柔,它围着炉子转了两圈,蹭完了云奚,还壮起胆子,去蹭了蹭卿衡之的脚。 红薯的香味愈发浓郁,卿衡之觉着差不多了,拿筷子拨出来,用巾帕擦去上面的炭,掰开了,递给云奚。 云奚伸手掰了一块,喂给卿小白。 然后啊呜一口,啃上去。 寻常人喜欢吃里面红红的薯肉,云奚每次却更喜欢吃皮,总觉得皮更软糯香甜,这次也不例外。 擦得再仔细,薯皮上到底还是有些炭,云奚吃的也很慢,但炭还是弄到了嘴上。 黑糊糊的一圈,像个小孩子。 卿衡之很久没看到云奚这个傻乎乎的样子了,他掩耳盗铃,甘愿当个逃避现实的懦夫,全然想作云奚已然好了,不去看云奚胸口的绷带中从未愈合的伤疤。 笑意浅浅地浮在唇角。 云奚佯装生气,“笑什么笑,吃饱喝足了,快来给爷暖床。” 卿衡之就过去,云奚豪迈地一脚将汤婆子踹出去,伸出手把人抱在怀里。 过了一会儿,又仰起脸,“进了爷的被窝就是爷的人了,快,来嘴一个。” 卿衡之故意偏了偏头,道:“你啃过炭的,不给嘴。” 云奚瞪大了眼,痛心疾首,“我就啃了一口炭好伐,人家娘子都是陪着一起啃炭的,我只叫你亲一下我啃过炭的柔软嘴唇,怎么能拒绝我呢。” 说着,凶巴巴,“快点,不要逼我强吻你。” 卿衡之就凑过去,轻轻一亲,云奚却拽着他的领子,“不成不成,让我给你展现一下,饿狼般的一口。” 说得凶巴巴,动作却温柔,云奚温柔地在卿衡之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把人抱在怀里,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盯着看。 过了片刻,他有点扛不住了,轻轻问:“卿衡之,你睡了吗?” 卿衡之摇头,“是疼了吗?” 他平躺着,不看云奚,一滴泪却顺着眼角滑下来,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发间。 云奚看见那滴泪,跟着摇头,“不是,我叫你起床尿尿。” 卿衡之:“?” 云奚压低声音:“宝贵的肾,在深夜,就容易受到伤害。” 卿衡之闭着眼,唇边的笑又淡又无奈:“胡闹。” 又是一滴泪,滑下来。 顿了顿,卿衡之低低喊了一声,“奚奚。” 喉结微动,“辛苦你了。” 应当是很难受的。 医师说,云奚呼吸的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他没听云奚喊过疼,但却知道,是很疼很疼。 云奚轻轻贴过去,亲亲卿衡之的眼角,也笑了,“我每天吃好喝好,辛苦什么?” 他望着卿衡之眼下淡淡的青痕,望着卿衡之落在肩头稍显凌乱的长发。 夜夜看护,卿衡之的精神十分不好,从一个容光焕发的大美人,变成了个略有些萎靡的大美人。 这一个月,卿衡之都没去上过朝,所有的文书,都放在云奚榻边。 有时迷迷糊糊醒过来,云奚都能感觉到卿衡之看一会儿文书,看一会儿他。 卿衡之摇头,没吭声。 云奚想要再吧唧卿衡之两口,但已经没力气了,就小声说:“…别人家娘子,都会给夫君亲亲的。” 卿衡之侧过身,眼睫微垂,亲亲云奚。 云奚又说:“…别人家娘子,都会给夫君两个亲亲的。” 卿衡之凑近了,把唇贴在他唇边,呼吸交错,再不动了。 回转的生命就像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明亮耀眼,却不可挽留地即将消逝。 卿衡之终于忍不住眼泪,泪水沾湿了云奚的脸颊,说,“旁人家夫君…” 又顿住。 卿衡之本想说,旁人家夫君,都不会把娘子一个人孤零零地抛下。 可到底,说不出口。 云奚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他无法,也不能这样让云奚担心。 可云奚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露出个灿烂的笑,忽悠道:“乖,咱们家不攀比哈。” 他最多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眼睛一闭一睁,云奚眼前便是司命那张讨嫌的脸。 在卿衡之的一生度过后,第二个情劫话本子便也开启了。 云奚把关于卿衡之的喜欢珍惜地托付给司命收起来,摩拳擦掌,准备一雪前耻,这一次,他一定要坑到青华帝君。 而司命写的第二个话本子,也十分神奇。 话说,云奚早就摸清了司命给仙君们历劫惯常安排的戏码,就,莫欺少年穷,莫欺青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 如果说卿衡之是莫欺少年穷的典型,那卿蓝就是莫欺老年穷的范例了。 …一千三百岁,好歹也算老年了。 帝君此生名唤卿蓝,是人间一个仙派的仙尊,至高无上,兹待成神。 此仙尊非彼仙尊,就,他虽然是仙,却是人修成的仙,暂时还只能活在人间,这种仙只有历劫飞升,才能赐君号,成真神。 云奚觉得司命的套娃技巧越来越强了,除了解锁在话本子里看话本子之外,还能解锁了在修仙故事里修仙的成就。 当然,卿蓝既然是青华帝君要度过情劫的化身,就肯定不能飞升。 说来,倒霉也还是真倒霉,他不像卿衡之前期很惨后期崛起,而是前期崛起后期很惨。 …要的就是那种拥有了一切再全部剥夺的无力,而之所以全部剥夺,还是因为他的白月光。 就,人人都有白月光系列,他的白月光,是他的大徒弟…当然,这里云奚莫名很有把握感觉此人是白玖。 问就是因为他姓白。 卿蓝是个十分特别的人,他喜欢,哎,他不说,就是玩儿,每天还装得若无其事似的,就在那板着脸教孩子,天地良心,谁喜欢人给人往死里布置功课啊。 理所应当的,白月光对他一颗爱师之心可昭日月,就差没把他当爹伺候。 找到心上人了,也不忘先领去给他爹看看。 于是就看出问题来了,仙尊火眼金睛,哦,拐了他家徒弟的,是只狐狸精。 天底下没哪个妖精敢在他们名门正派前面晃悠的,卿蓝怎么想的且不说,反正司命在里面写了一帮子秉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傻蛋。 傻蛋们拾掇着,加上卿蓝本就深受师爱徒,徒不爱师的禁忌之苦,这样那样一番不小心,就把狐狸精捅死了。 也把白月光的心捅死了。 师徒二人因此结仇,开始相爱相杀的情劫内容…当然,被爱的永远是徒弟,被杀的永远是师尊,就,哪怕你害我师门灭尽,坠入魔道,但我仍对你痴心不改,哪怕你害我被全天下指责,身死道消,但我仍对你矢志不渝。 啊,这个,就是爱情! 反正故事瞧明白了,云奚就准备去挑事了。 但他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好家伙,谁能告诉他他为什么在地上爬?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我死了,哎,我又活了,就是玩儿 —— 正文完结后,卿衡之会安排番外一篇~ 大爷们别走哈,所有故事都串一起的,第二篇是我以为我是情敌,结果哎,我是仙尊夫人(叫师娘= =) 爱我别走,会很有趣趣的我发誓(声嘶力竭.jpg) —— 哦老天鹅耶,俺又要放下旺财抄起键盘惹(旺财:你礼貌嘛 昭和 1个地雷 沐阳 1个地雷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闻澜 20瓶营养液 学习至上 20瓶营养液 月如秋 10瓶营养液 沐阳 10瓶营养液 村口王大爷 5瓶营养液 念青 5瓶营养液 筱贝 3瓶营养液 沈言言呀 1瓶营养液 瑶 1瓶营养液 好多地雷好多营养液啊嘿嘿嘿吧唧吧唧谢谢投喂 第035章 喵喵叫的小狐狸 司命表示很正常, 毕竟,“奚奚,你可能不知道, 狐狸都是要在地上爬的。” 是了, 云奚这一次,是话本子里那只至关重要的狐狸本狸,照理说,他合该美若天仙, 妩媚至极,毕竟青华帝君那长相,当起高岭之花, 何其清冷高傲, 又是何等清浚, 想想就是能倾倒一片的程度。 可云奚, 只一眼, 就把见惯了清冷仙尊的白月光迷得五迷三道, 只两眼, 就让白月光连师父都不要了, 天天跟在他后头给他烤鸡吃。 …所以看看自己毛绒绒的爪爪,云奚打心底是拒绝的, “你肯定在驴我,狐狸跟狐狸精, 我还是分得清的, 狐狸才是要在地上爬的, 狐狸精是会走的吧, 难不成…” 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 云奚震撼了, “你口味这么重的吗,跨越种族的爱情什么的我不行的!” 司命:“…” 司命试图以理服人:“狐狸生来是狐狸,但狐狸精又不是生来就是狐狸精,虽然你到时候确实是狐狸精,但你现在还不是狐狸精啊。” 云奚:“?” 绕口令吗这是? 司命十分诚恳,“奚奚,你要知道,不管做人还是做狐狸,都要战战兢兢勤勤恳恳,你一只狐狸,不修炼,怎么能成为狐狸精呢?” 哦。 这句听懂了。 意思就是,他是只还没修炼成狐狸精的狐狸。 默默低下头,呲溜呲溜舔了舔粉粉的鼻子,云奚不可置信道:“所以我还要修炼?我修炼到什么时候可以当狐狸精啊?” 司命点头,用孺子可教的语气:“你只需要修炼十年,就可以成为狐狸精啦。” 当然,十年也是司命精打细算出来的结果,他可不想云奚又如同上一世一般,仗着是个人就跑去乱勾搭帝君。 那次也就罢了,阴差阳错也算全了卿衡之永失所爱的劫数,但再胡乱来一次, 如今,就算云奚想乱勾搭,也勾搭不成了。 云奚吧唧吧唧舔舔爪子,更不可置信了,“所以我修炼十年,就是为了到时候让帝君一剑戳死?” 他往后一倒,摊成只狐饼,整只狐都感觉不好了,“不来了,我不来这个,我拒绝。” 司命搓搓手,在云奚旁边蹲下,“怎么会呢,你生命力顽强,番外里你没被戳死,只是重伤逃跑了。” 云奚:“…爪巴,不来。” 他圆润地转了个身,耳朵压得平平的,拒绝交流。 司命便清清嗓子,又开始了,“奚奚,你傻啊,你想想我给你的话本子,你分明才是食物链的最顶端啊。” 一只耳朵悄咪咪地立起来。 司命继续道:“帝君喜欢白月光,白月光喜欢你,你怕什么,你什么都不需动,喜欢你的自然为你驱使。” 另一只耳朵也悄咪咪地立起来。 云奚全然没发觉司命的语气多么似曾相识,相反,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司命不曾收取那一段记忆,故而,还能容他如一个事外客般,将那段过往仔细地反省。 仔细总结了失败原因,云奚镪铿有力:“这一次,我再绝对不临场发挥了!” 他就要按照司命给的话本子,去勾搭白月光,然后看仙尊怎么对他的男人爱而不得求而不得,怎么辗转反侧,还要强装着无所谓掩饰心碎! 天底下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有心爱的人更痛苦的事吗?! 天底下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和心爱的人所心爱的人在一起恩恩爱爱缠缠绵绵更痛苦的事吗?! 帝君一定会痛哭流涕,泪流成河! 啊!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向他招手! 司命:“…” 他就眼瞧着,云奚自我说服完毕,然后说服着说服着就呱唧呱唧地笑起来了。 笑声一顿,一阵雷鸣声从云奚腹中传出。 叽里咕噜,乒乒乓乓。 云奚:“…我饿了。” 于是乎,在如何找到白月光,如何坑帝君,如何勾搭他们并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之前,更现实的问题就摆在眼前。 ——今天晚上吃什么。 眼看着周边一众荒山野岭,再远眺了一番远处只能瞧到一缕人烟的小山村,云奚决定就地取材,抓些野兽吃。 当他是块石头的时候,就本能地知道怎样滚落在一众石头中,避免被风雨侵蚀。 当他是首富公子的时候,也本能知道怎样只一眼就挑出最贵的物件,并且吃喝玩乐。 以此类推,他现在是只狐狸,抓点兔子啊山鸡啊什么什么的,完全也不是问题。 然后云奚伸爪撸了撸自己胸口的绒毛毛,抖抖脚,就要出发了。 …再然后事实证明,本能这种东西太过玄乎,是真没啥用。 云奚摊成一团气喘吁吁的狐饼,天地良心,它从来没想到兔子能跑那么快。 嗖地一下,就没了。 当然,司命也没想到,五六天了,云奚愣是连根兔子毛都没吃着。 再于是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云奚踮着爪爪摸进了小山村。 顺便摸进了一个农户家的鸡窝。 作为狐狸,就是要偷鸡的,这是很正常的事。 云奚一边给自己鼓气,一边自我安慰,等他以后发达了,偷的一只鸡,还你们家起码五只! 哦不,十只! 可没能偷到,在见识到兔子腿脚的迅猛之后,云奚又见识到了母鸡尖嘴的凶残。 他被叨了。 要不是跑得快,尾巴毛都要叨没了。 云奚随便往哪个角落里一窝,感觉饿的都快晕厥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司命当初说,他生命力顽强,饿个十几天都饿不死。 好家伙,他难道就要这样饿个十年,一直饿到白月光来遇到他? 难不成还必须吃白月光给他烤的鸡不成吗? 不,云奚是拒绝的。 紧接着,云奚就抢了路边小孩的糖葫芦。 也不能算抢吧,应该说是报酬才对。 云奚是在被鸡叨了的第二天遇到那个孩子的。 小孩子脏兮兮瘦巴巴,是最最典型的小乞儿,身上卷着破布条,一张脸被泥巴糊得都看不清楚,好吧,云奚觉得更像是泥巴上长了两个眼睛一个嘴。 小乞儿一看就好欺负,也果不其然,就被欺负了,一群穿得还算光鲜,长着就趾高气扬的傻小子,把他跟拖死狗似的拖到小巷子里。 那个小巷子里好巧不巧,摊着一只饿的憋憋的云·狐狸·奚。 云奚饿得眼睛都在冒绿光,本来正瞄上了那几个傻小子的钱袋,但在他们不知轻重地锤了一下地上的乞儿后,就瞄上了他们的脑壳。 只见一个灵活的飞跃,一只帅气逼人的红狐狸如火团般降落,然后优雅地抬起爪爪,邦邦就是一拳。 邦邦邦就是两拳。 邦邦邦邦就是三拳。 … 以上,是云奚的自我想象。 事实是他最后愣是凭借着追了兔子四五天练出来的脚力,叼着小乞儿跑得险些断了气才逃出生天。 捂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云奚感觉这不是青华帝君的劫,是他的劫啊。 然后摊了一天,小乞儿出去再回来,手里拿着个不怎么好看的糖葫芦。 小乞儿蹲在云奚面前,小指头往他鼻孔里一戳。 云奚嗷地一嗓子,再睁眼,就嗷呜一口啃上红彤彤的糖葫芦。 看在小乞儿自愿被自己抢了糖葫芦的份上,云奚愿亲切地称呼他为自愿被抢。 自愿被抢不止自愿被抢糖葫芦,还自愿贡献出了自己脏兮兮的小被子。 在来到这个话本子的第十天晚上,云奚终于拥有了被子和人肉靠垫。 但自愿被抢并不能每天都带糖葫芦回来。 云奚又是只不适合在山村里常滞的狐狸。 也许是他的身姿过于健美彪悍,他的毛发过于顺滑漂亮,他的长相过于潇洒招人,每当他走在路上,总能感觉周边的人朝他露出垂涎的目光。 哎,魅力太大也是种错,他这样的狐狸,还是不要太早为祸人间的好。 带着这样的惋惜和叽里咕噜的肚子,云奚还是悲伤地回到了山里,准备守株待兔。 兔子来之前,司命先来了。 看他缩成一个狐球坐在山顶,司命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云奚有气无力的:“我在吃饭。” 司命:“?” 云奚“啊”地张大嘴,“我在喝东风。” 过了会儿,又朝西张大嘴,“我在喝西风。” 又过了会儿,朝北张大嘴,“我在喝北风。” 又又过了会儿,朝南张大嘴,“我在喝南风。” …还有东南风,东北风,西北风,西南风,通通喝完了,云奚才终于闭上嘴,“今日喝饱了,留一点,明日再喝。” 司命:“…” 司命是真想不到云奚能惨成这样。 这样继续下去,就算饿不死,也得饿傻…好像都已经饿傻了。 司命有点犹豫,还是说道:“其实仙尊三日之后,会在五里外的山镇处捡到大徒弟。” 也就是白月光。 这本没有云奚的戏份,在一切的开始,跟很多故事里一样,好心肠的仙尊在外游历,往回捡了个奄奄一息的小孩。 但现在小孩可以变成小孩和狐狸! 云奚一个激灵,爬起来就是一通抖擞毛。 他决定临时调整一下他的勾搭计划,毕竟一见钟情什么的已经过时了! 他愿意和白月光走青梅竹马路线!他愿意两小无猜日久生情! 再想来,帝君连小孩都愿意往回捡,那狐狸也肯定可以捡吧? 他就不信,还有人能拒绝一只会喵喵叫的小狐狸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来惹 —— 某光:我也来惹,嘿嘿嘿是营养液加更啦 (以后如果加更就是晚上啦,9或者12点,因为码字炒鸡慢又试图蹭玄学,mua嘴一个 —— 嗷嗷嗷抱起来旺财就是一丢,快去,挨个吧唧脸 嗷嗷兽 1个地雷 翎 40瓶营养液 欧气2 10瓶营养液 啊呜呜呜++10瓶营养液 潇雅 10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3瓶营养液 阿曳 3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哦~这种被包养的幸福赶脚=v= 第036章 风里一匹孤独的狐狸 但云奚显然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毕竟除了自己魅力太大这一点原因外, 云奚实在找不出自愿被抢不在村子里呆着,跑山脚底下等他的原因。 彼时天已黑了,夜幕之下, 四周除了深黑就是浅黑, 连呼啸而过的风都像是黑的。 故而,要不是云奚慢哒哒地走着小碎步,正巧某一脚下去,把小孩踩得嗷地一声, 云奚也没能发现地上还趴着个人。 小乞儿蜷成一团,瘦成细细短短的一条,迷迷瞪瞪地一看到他, 黑糊糊脏兮兮的脸上就流露出满足而丑了吧唧的微笑。 甩甩尾巴, 云奚没搭理他, 自顾自往前爬了两步, 而自愿被抢亦步亦趋地也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云奚试探地停下, 自愿被抢也停下。 云奚试探地走, 自愿被抢也跟着走。 云奚:“?” 要知道, 云奚他作为一只狐狸, 是不能说话的,他除了嗷嗷嗷喵喵喵呜呜呜嘤嘤嘤, 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所以,他只能嗷一嗓子, 再一爪子摁住自愿被抢沾满泥土的小脑壳, 身体力行地感谢他的好意, 并告诉他, 别跟着我, 我不吃小孩。 尤其是脏兮兮的小孩。 可显然, 自愿被抢没有轻易放弃,云奚连夜走了一里路,他就跟在后面,连夜走了一里路。 还在云奚睡着的时候,往他身上搭了小破烂被子。 如此过了两天,云奚忍不住想,其实有一个长了腿的储备粮也不是不行。 尤其是储备粮还会摘山果当储备粮。 就着山泉水咽果子,云奚日夜兼程又爬了半天,但距离五里外的小镇还差一里路。 天地良心,他从来不知道五里路有那么那么长。 也不知道自愿被抢的嘴那么那么碎。 明明声音很哑,说话也磕磕绊绊的,但跟在云奚后边,时不时就要说上两句。 “你以后都跟我一起好不好?” “我的东西都给你,我会好好养你的,我会爬树,会打兔子,还会赚钱…”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同意了对吗?你尾巴好漂亮,你要是同意了能摇一下尾巴吗?” “我娘以前说过狐狸报恩的故事,你吃了我的山果,还喝了我舀来的山泉水,哦对,还有糖葫芦,你是要报恩的你知不知道?” … 云奚从头到尾,理都懒得理他。 这小孩是不是傻子呀? 讲得好像狐狸会说人话一样,而且,他那分明是抢。 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都是抢来的好伐。 小乞儿儿还在嘟囔:“你知道狐狸报恩的故事吗?我给你说吧?…” 听着又是长篇大论。 云奚呜呜一嗓子,转身一爪子邦邦拍他脑壳,身体力行地告诉他闭嘴,爬远点。 他不知道狐狸报恩的故事,但自愿被抢再巴拉巴拉,他不介意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狐狸咬人。 还有,谁家狐狸报恩得恩人在后面跟着讨哇。 然后自愿被抢有些羞涩地摸摸自己的头,又说话了:“我娘也说了,人也是要有感恩的心的,你救了我,我给你报恩吧,我能做的很多的,我会爬树,会打兔子,会赚钱…” 云奚又是呜呜一嗓子,又转身一爪子邦邦拍他脑壳上,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他不稀罕。 小乞儿只当云奚同意了,他蹦蹦跳跳地走了两步,看着云奚,“对了,我有娘,你有娘吗?” 云奚心想废话,你一个话本子里连个名都没的小背景板都有娘,他堂堂魅惑白月光的狐狸精本精,怎么能没有娘呢。 而且,云奚眼前一亮,他想,他可能马上就要多一个娘了。 山道中央,停着辆富贵味儿十足的马车,红轱辘,白木梁,精致的帘子微微掀起,里端坐个一个模样秀美的姑娘。 纤纤指,圆圆脸,乖乖女。 他多出来的这个娘长什么样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正在喝牛乳,各种香喷喷。 耳朵抖了抖,云奚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山镇什么的,不去也行,主要那牛奶,哦不,那个小姑娘看起来会对狐狸很好的样子。 云奚生动地诠释了何为有奶就是娘,他小爪爪哒哒哒哒的,毫不犹豫就要往女子旁边走…走不动。 一条后腿被抱住了,云奚:“?” 自愿被抢警惕地看他:“你想做什么去?” 云奚理直气壮地嘤了一嗓子,并且试图甩腿。 这没眼力见的,看不到他要去做宠物吗? 他愿意做那种被小姑娘揣在怀里亲亲抱抱,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睡觉的可爱狐狸。 偶尔再表演个狐狸眨眼,狐狸抖尾巴,然后就能吃掉一整只鸡。 斯哈斯哈,娘,我来惹! 自愿被抢是多精明的小孩儿,云奚小眼睛里的激动他一看就明白了。 他没撒手,努力更用劲地抱住云奚的另一条后腿,“别去,乖,我给你弄吃的,你别去。” 云奚前脚扒地,后脚使劲抖抖抖抖抖。 你叫别去就别去? 别耽误我进富贵人家好伐? 真不行,跟我一起去也可以呀。 云奚觉得,那小姑娘一看就不会拒绝给它这样一只貌美精致的狐狸,再养一个小人宠物。 小人宠物拒绝,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扑上来直接把云奚摁地上了。 云奚:“?” 云奚:“嗷嗷哦!” 云奚:“嘤嘤嘤呜呜呜嗷嗷嗷哦!” …就一条路的距离啊,几分钟的脚程啊,云奚就从来没觉得这条路这样长过。 他眼睁睁瞧着他选中的娘坐着马车离去,带着那一壶牛乳。 她哒哒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云奚啊呜一口啃在自愿被抢的手上,而自愿被抢也终于松了劲,翻到一边去,呼呼地喘着粗气。 他们就在那里一直躺到日上中天,饿得眼前发白。 云奚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眼看着太阳渐渐升上去,像个老母鸡,云奚想,如果谁现在给他个鸡肉,他愿意以身相许。 眼看着月亮渐渐亮起来,像在鸡蛋黄,云奚又想,如果谁能给他个鸡蛋,他也愿意以身相许。 眼看着天空渐渐白起来,想个鸡蛋白,云奚又又想,如果谁能给他块馒头,他愿意以身相许。 …都快饿成老花眼了,云奚含糊地想,好歹来个人吧,如果谁能现在出现,他愿意当牛做马。 也许上天听到了他的祈告,给了他当牛做马的机会。 卿蓝就出现了。 在一众白衣飘飘的仙使中,格外显眼而招摇。 别问是怎么认出来的,天底下能长得这么祸国殃民的,也没几个了。 除了与青华帝君十分一致的容貌,更添了几分高岭之花世外之人的空灵和无尘。 云奚仔细盯了一盯,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卿蓝那一身白衣衫看着就很贵,手腕上那个卷着的银藤看着就更贵了。 他几乎热泪盈眶,这是能顿顿吃肉的家庭啊。 小乞儿还没反应过来,身边摊着的狐狸饼已经抖擞精神,炸着毛就冲出去了。 不远处,卿蓝也是一愣。 那…是只狐狸? 顺着卿蓝的目光,旁边年纪轻轻的弟子瞧着有点慌,轻声说:“仙尊息怒,那只是只凡兽罢了。” 他们仙尊极不喜欢妖兽一类,寻常妖兽见着他也都是要四处逃的,这个怎地还专门往这边窜? 要是冲撞了仙尊,被杀了…瞧那兽能长成这样,也是吃了不少的,小弟子心软,不忍其丢了性命。 旁的弟子也小声说,“仙尊,要不算了吧。” 沉默片刻,卿蓝眸色淡漠,脚步不停,“那边躺着个孩子。” 草丛高而密匝,那一身又漆乌扒黑的,不仔细确实瞧不到那是个人,仔细看着,气息微弱的,瞧着快要死掉了。 云奚眼瞧着卿蓝朝自己走过来,就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鸡在朝他招手。 烧鸡烤鸡炸鸡熏鸡扒鸡卤鸡风干鸡辣子鸡口水鸡… 吸溜吸溜,眨眼睛,云奚已经突破重围,站在卿蓝眼前,大眼睛bulingbuling,就像在问“你会养我的,对吗对吗?” 卿蓝喉结微动,错开眼。 云奚疯狂甩着毛绒绒的大尾巴,你会养我的对吧?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要养我呀。 卿蓝唇线微抿,仍直视前方,目光浅淡。 云奚:? 话本子里也没说卿蓝眼神不好啊。 没事,他不嫌弃,反正自个可以蹦嘛。 于是乎,云奚就蹦跶起来了。 顺便挥舞着毛绒绒的小爪爪,嘿,看我看我看我看我。 我是一只猛了吧唧帅了吧唧的狐狸啊! 快看我威武雄壮的身姿! 看我矫健健壮的体魄! 我就是我,风里一匹孤独的狐狸! 我可以一口咬断野猪的颈子! 我可以吓哭一条街的小孩! 可卿蓝依旧没看他,他走得慢慢的,走到了自愿被抢面前。 但自愿被抢并没有看犹如仙人临世的卿蓝,而是望着疯狂摇尾巴的云奚。 云奚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他果断蹭到卿蓝面前,并且在卿蓝朝自愿被抢伸出手之前,开心地“嘤嘤嘤”着,扑了过来。 啊啊啊你终于看到这么帅气的我了吗? 事实证明,就算原先没看到,现在也应当看到了。 在众人的吸气声中,纤尘不染的青岚仙尊,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分毫的青岚仙尊,身形微晃,被那只肥嘟嘟的狐狸压得往后摔了个倒栽葱。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你好弱哦 转而看过来:娘,牛奶!娘,别走! —— 我哒哒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郑愁予《错误》 —— 云崽在呼唤你们呀,娘!牛奶!你们听到了咩 林林 1个地雷 闻澜 1个地雷 #。 10瓶营养液 念青 2瓶营养液 敛裾 2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生当复来归 1瓶营养液 桃之妖妖 1瓶营养液 阿飞 1瓶营养液 嘿嘿嘿谢谢投喂,开心地抱着旺财转圈圈 第037章 肥美也是美 空旷的风中, 只听哐当一声,是谁的脑壳磕在了石头上。 回响声清脆。 云奚是真没想到,卿蓝看着那么挺拔, 结果一扑就倒, 连稍微的摇晃挣扎都没有一下。 同行而来的弟子也没想到,那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狐狸不止体型大,胆子竟也那么大,就这样把他们仙尊给扑倒了。 要知道, 仙门百派,以青云门为尊,青云门百仙, 以青岚为尊, 可以说, 他是整个人世间, 最接近神明的存在。 世中人将卿蓝捧得格外高, 好似群山之中最高山上的那点雪尖尖, 在门派中见到他, 寻常弟子们都不敢伸手去触碰他的衣袖, 在江湖中见到他,寻常百姓都不敢抬头注视他的面容。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瞧着, 自家仙·雪尖尖·尊,被一只灰扑扑的野狐狸给扑倒了。 …狐狸还毫不犹豫地舔上雪尖尖的脸颊。 …还舔了不止一口。 卿蓝平静地倒下去, 看着眼前毛绒绒的一大团, 再感受到脸边湿热的触感, 失了神。 好多年没人离他这样近了。 而且, 好软。 卿蓝的手指, 不自觉地蜷起, 在身上四处乱拱的狐狸身上不动声色地碰了一下。 好软。 又碰了一下。 好软好软。 … 他不知道自己在狐狸身上假装不经意地碰了多少下,但看着太阳即将升起时,天边出现的淡淡云霞,再看着狐狸似曾相识的澄澈眼眸,一种从灵魂深处浮起的满足笼罩住他。 卿蓝突然觉得,再躺一会儿也挺好。 云霞也觉得挺好。 这个姿势很方便他觅食。 他饿得很,看着卿蓝精致的锁骨都想磨磨牙,正贴着颈间嗅嗅嗅,突然间,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吸引了他的注意,淡淡的,有点…甜? 他敢担保,这绝对是吃的东西! 是糖果,对,是糖果的味道! 而且是麦芽糖啊麦芽糖! 云奚的耳朵贴下去,显得脑瓜更加圆润,他咽了口口水,在卿蓝怀里这里扒扒,那里翻翻,当他把脑袋插在卿蓝宽大的袍袖中,并成功地找到那一把糖果并嘎嘣嘎嘣吃下去时,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在做什么。 …同来的几位弟子都快吸气吸得厥过去。 这次本是次寻常历练,仙尊却不知怎么想的,从他那常年冰雪覆盖的珈蓝宫中出来,说要与他们小辈同行。 仙尊生来尊贵,仙术无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下人更是无人不知他无人不敬他,故而,这本应是场无惊无险的江湖之行。 但天地老爷,谁能告诉他们,仙尊是不是被一只胖狐狸给砸傻了? 为什么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不动? 为什么表情安逸地像是要睡着了? 弟子们犹豫难言,想把仙尊扶起来,却又碍于习惯性的尊崇,不敢触碰,也许…仙君有旁的打算? ——他们试图自我说服。 上次,魔界边界大开,几只魔物侵入人间,不少门派深受其害,上报给仙尊时,仙尊瞧着不为所动,也不曾派人前去处理,但次日清晨,便知仙尊一人南去,将其一夜之间便全部绞杀。 上上次,吃人的妖怪为祸一方,吃了许多孩子,仙尊亦然如冰如雪,好像并不在意伤亡,至今,他们都不知仙尊用了什么法子,将妖怪腹中的孩子完好救出。 …此类事宜,数不胜数, 他们仙尊想做的事,一定自有其打算。 退一万步,仙尊想起来或是躺着,哪里是他们这等小辈可以置喙的。 众弟子便只能默默等候,最后还是那个半死不活的小乞儿爬起来,抱着狐狸的后腿,硬生生将其薅下来。 其实云奚吃得还不是很满足,但对上卿蓝锋锐淡漠的眼,又觉得,他们做狐狸的,也不能吃太饱。 云奚缩了缩脚脚,躲在小乞儿身后,蓬松的大尾巴围在身前。 卿蓝起身,目光在云奚卷起的半边尾巴上停了一停,旁边的弟子便反应过来般,赞叹道:“仙尊仁慈。” “尊上慈悲为怀。” “小小凡兽,仙尊宽宏大量,不与它计较。” … 卿蓝知道,他们是在惊讶自己没有把狐狸杀掉。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这样惊讶,但他并不想把狐狸杀掉。 …想养起来。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持续且专注,云奚有点紧张地舔了舔鼻子,不是吧不是吧,就吃了他几粒糖而已。 往自愿被抢身后缩得更严了。 但自愿被抢实在太瘦了,怎么都挡不住他。 望着试图把自己更紧实地团起来的狐狸,卿蓝语气平淡:“无妨。” 只是在无人可见处,他的手臂上,如同活藤蔓般延伸的银藤有些失望地往回缩了缩。 转而看向那个气息微弱的孩子,卿蓝只一眼便看出,此子便是他下山的因缘。 虽不知天意何在,但天生剑骨,也算难得。 卿蓝语气淡淡,问:“你可愿为我青云门弟子?” 云奚露出半边小脑瓜,惊讶地看卿蓝:“?” 啊哈? 猝不及防的,是要收他作弟子吗? 怪不得盯着自己不说话,果不其然,像他这样的狐狸,到哪里,都有人抢着要。 得意地抖抖毛绒绒的耳朵,云奚觉得青华帝君的相貌安在卿蓝身上都好看了许多,好看就好看在他看狐狸的眼光。 于是乎,众人只瞧小乞儿正要说话,那狐狸从他身后突然冒出头,愉悦地摇了摇尾巴,然后“嘤”一声就扑向卿蓝的怀抱。 小乞儿伸手不及,没能拽住他,身形一晃,气息更微弱了。 面对这样的变故,卿蓝神情不改,但已然自觉地兜住狐狸往下滑的身体。 他就那样端着只狐狸,再次问:“你可愿?” 小乞儿深吸一口气,“我愿的,我去了,我的狐狸也可以跟我一起吗?” 虽尽量平心静气,但到底还是带着小孩子被背叛的偏执的怒。 他咬着牙,像是爱侣与旁人跑了的倒霉丈夫,却不忍朝着妻子发火,只得对着那个“旁人”生气。 这样的态度,令一旁的弟子们有些不满。 且不说狐狸能不能一起去,这乞儿若是能进青云门,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对待给予他新生的恩人,竟如此不知好歹,不言谢也就罢了,还胆敢冒犯。 卿蓝古井无波,道:“可以。” 云奚狐假虎威:“叽叽叽。” 指尖微点,一个除尘诀,云奚的绒毛就变得干净起来,黯淡的颜色下是如火的红,糯叽叽胖乎乎,是谁瞧了一眼都要忍不住瞧第二眼的狐狸。 再一个除尘诀,小乞儿便也有了新模样,这么久了,云奚除了知道他有两只眼睛两一个鼻子一张嘴,还是第一次瞧清楚他长什么样。 嗯,长得还算俊俏,虽然不比卿蓝,但也算是鹤立鸡群… 等等,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不等云奚仔细瞧,卿蓝已端着他走到自愿被抢前边,语气淡淡:“出淤泥而不染,经世俗而无污,我就为你取名白无染吧。” 还以为卿蓝会给他取名出淤泥呢,不过白无染也还可以。 云奚又狐假虎威地点头,“叽叽…嗷?” 再等等,白无染? 这个名字,好像更是有点耳熟啊。 话说,跟白无涯好像也就差了一个字。 所以…? 云奚扒着卿蓝的袖子,炸着毛,跟自愿被抢…哦不,跟白无染对视,好家伙,这样看,分明就是个瘦脱了形的白玖本玖啊。 且不说眼睛鼻子,就连现在那小表情,妥妥的,不正是每次自己去找帝君麻烦时,那一副“你敢碰帝君一根毫毛我就跟你拼了”吗? 云奚咽了口口水,突然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这几日,他可没给白无染什么好脸色。 而卿蓝既找到了因缘,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在外边晃荡,当下,他便带着一人一狐回青云门。 青云门犹如其名,建在青山之顶,身处云层之间。 云奚眼瞧着雕栏画柱桂殿兰宫,觉得自己可真是捡着金疙瘩抱着金大腿了。 不料一落地,金疙瘩和金大腿很快就没影了。 白·金疙瘩·无染算是外门弟子,当作为仙尊亲自捡回来的外门弟子,初来乍到,享受得到认人认路认地方的殊荣。 卿·金大腿·蓝则要回他的珈蓝宫去。 端着云奚往灵兽阁走的小弟子像是安抚云奚般地,告诉他许多,比如卿蓝常年住在伽蓝宫中,少有出现,再比如卿蓝瞧着清冷冷淡,但仙术极其仁慈温润,再再比如卿蓝端着它过来,走路姿势真是天下第一等飘逸, …云奚算是知道了,青云门所有人也都瞧卿蓝是个金大腿。 到了灵兽阁,说是楼阁,不如说是个极大的院子,其中落英缤纷,芳草鲜美。 云奚在里面呆了一下午,拥有了自己的窝,但到了夜间,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还是决定半夜去找白无染唠唠,联络下感情。 也不是别的,就,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在院里养了那一堆仙鹤孔雀白鸟天鹅,哦,还有青鸾黄鹂麻雀…他特喵的真是捅了鸟窝了。 一个个不好下口也就罢了,喙还又细又长又尖。 云奚路过时都得小心翼翼地揣着爪爪,生怕不小心就给叨一口。 青云门夜间有明灯点点,月光如水,云奚悄咪咪地踮起脚脚,爬过支起的栅栏。 在蜿蜒的小道上绕了半天,也没能找着白无染住的弟子房。 青云门白日一个模样,夜里一个模样,而此时此刻在云奚眼里,前后左右都是一个模样。 走了许久,路过一口小池塘,其中灵气四溢,云奚走了挺久还蛮累,爪爪顿了顿,决定过去喝口水。 可头才垂下去,云奚就震惊地睁大眼。 话说,云奚一直以为卿蓝把他带回来,是看中他英俊潇洒无可匹敌的外貌。 然而,水里倒映着的,这个红色的绒绒球是谁? 这么大一坨毛团团是谁? 他都这么多天没吃饱了…试探地抬起左边爪爪,再试探地抬起右边爪爪…… 好家伙,侥幸心彻底破灭,这是他无疑了。 云奚如遭雷劈,“司命!司命!” 司命当真不想出来,但奈何云奚一副要一脑袋扎水里重新轮回的姿态,哎,且行且珍惜吧。 他施施然地出现,明知故问:“这是怎么了?” 云奚整只狐都不好了,“你又坑我! 我不是一只祸国殃民的狐狸嘛,我不是让白无染为我要死要活,卿蓝为我要活要死的狐狸吗?” 他揉揉自己肥嘟嘟的肚肚,“你家祸国殃民的狐狸就长这样?就这?就这?一点都不美!” 司命:“…” 真是个难以回答的好问题。 司命想了想,语重心长,“你要知道,每个人审美不同,我们要尊重任何人的审美,更何况,肥美,也是美。” 云奚一言难尽:“…” 这格局打得真是够开开的。 正要再据理力争,告诉司命天底下除了吃,没人喜欢肥美的狐狸。 就从湖水中自己庞大的难以直视的倒影后,看到了更难以直视之人。 …云奚揣着爪爪,目光呆滞地默默转头,卿蓝一袭如霜如雪的清贵白袍,衬着漆眉墨目更为淡漠冷清。 他听身后人道:“你,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卿蓝:突然出现.jpg —— 今天也试图扒拉键盘ing,抛媚眼亲脸脸,嗷地一嗓子扑上来抱腿腿,孩子他爹,要日日液液疼爱人家嗷=v= —— 哦天啦噜,让我康康是谁被云崽抓住狂亲脸? 闻澜 1个火箭炮 48277426 1个地雷 昭和 1个地雷 沐阳 1个地雷 夏日青城 39瓶营养液 曹乐铭是1 10瓶营养液 心上的蜜糖 2瓶营养液 QAQ弱小又无助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为别人的绝美爱情痛哭 1瓶营养液 是她,是她,是云崽新抓住的娘亲! 第038章 我需摸你四十三下 跟, 还是不跟,是个问题。 云奚默默地缩了缩jiojio,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退一步, 是因为身后只有一步路, 要不是身后潭水深不见底,他是愿意退了五六七八步的。 不过,这算是十分含蓄地表示:谢邀,不约。 卿蓝走了几步, 转头,“?” 云奚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个堪称温柔的笑, 并且煞有其事强装镇定地张嘴, “叽…嗷。” 意思是:要不你自己去吧我觉得今夜月色甚好决定在此安寨扎营了此余生你且当我不存在求求你了快回你的珈蓝宫闭关去吧话说你家弟子驴我他明明跟我说你寻常是不下山的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走过来了你离我远点远点远点远点… 然而卿蓝听不懂狐狸话。 他走近了。 一步, 两步, 三步。 脚步淡然, 风拂袖衫, 云奚耳朵尖尖上的毛都炸起来, 四只爪爪都在抖, 原先是饿得神志不清,然而正常情况下, 他是真害怕卿蓝。 谁不怕啊,原书里说, 卿蓝一口气杀了几百只妖兽, 只妖兽的头颅都堆积成小山, 他浴血而出, 还面无表情地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他会不会拧下自己的脑瓜当球踢? 卿蓝的武力值直逼帝君本君, 而且比帝君更吓人,毕竟就算云奚砸帝君宫殿的窗子,往帝君酒水里下虫子,帝君也不会那么粗暴地恁死他。 …但他其实什么都没做啊他还没勾搭白无染呢! 云奚看过司命是怎么描写卿蓝后期是怎么坠入魔道,怎么由仙尊转为魔尊的,为正,是正道魁首,为邪,是邪道至尊,这人不受约束,愿为正,则为正,愿为邪,则为邪。 …换句话说,除了勾在白无染身上那点情情爱爱,他本质上其实是没有什么善恶概念的啊啊啊啊。 这样一个力量远远悬殊于他,且性格极端,还不按常理出牌的仙尊,会对他这样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狐狸,做什么呢? 做什么呢?! 眼瞧着卿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而且立刻就要伸出罪恶的魔爪,云奚咬紧牙关,屏气凝神,已经做好了抉择。 就让他一头扎进身后的池水里,自此逃出生天吧! 好歹也是仙侠本子,也许池水底下还有什么奇怪的机缘呢? 就比如可以一天喂他吃一只鸡的娘亲什么什么的! 再见了白无染今夜他就要远航! …等等,狐狸应该都是会游泳的吧。 云奚往后瞄了一眼,突然有一点害怕。 可试图调动自己的游泳本能并且感觉调动成功,正要往池水里一跃而去寻找自由的真谛之际,卿蓝停下了。 云奚就听那毁天灭地凶残得不得了的仙尊本尊,薄唇微抿,生涩地道:“嘬嘬嘬?” 虽然声音清澈好听如清泉流淌如珠玉相撞,然而… 卿蓝继续:“嘬嘬嘬…” 云奚:? 见他一脸茫然,卿蓝蹲下身,从袖中拿出一块琥珀色的软糖放在掌心。 并且坚持不懈地,“嘬嘬嘬…” 云奚:??? 这特喵绝对是把他当狗喊呢。 他是狐狸! 是狐狸! 云奚愤怒地甩甩尾巴,下意识就要龇牙啃他一口,卿蓝可以恁死他,却不能侮辱他的尊严! 就算是只胖狐狸,也是有尊严的! 可紧接着,卿蓝又从袖中拿出一块琥珀般的软糖。 又又一块。 又又又一块。 …最后,他的双手并起,晶莹的指尖上全是散发着惑狐甜香的软糖。 云奚慢慢地收回才放出来没多久的尖利小犬牙,沉默了。 卿蓝十分有耐心地蹲在那里将云奚堵着,漆黑的眼眸里无悲无喜,他实在是太挺拔了,以至于哪怕是蹲着,也不显得多么卑微低下,他仍旧不可亵渎,令人有种不可攀折的惶恐。 云奚并不惶恐,他只是突然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 只好十分为难且不情愿地走过去,默默叼起一块,嘎嘣嘎嘣地吃起来。 只一口,就睁大了他的狐眼。 这是怎样好吃的糖果啊! 淡淡的花香,霎时间侵润舌尖,绵绵的果甜,一瞬间充斥唇间。 香甜绵软,入口即融! 啊,他仿佛荡漾在鲜花的海洋中,尽情遨游,他仿佛徜徉在春天的怀抱中,肆意飞翔! 正吃到兴头上,温凉的掌心将他从鲜花的海洋和春天的怀抱里薅出来。 卿蓝眸色沉静地看他,“要吃,就跟我走。” 于是云奚便跟他走了。 好似绕了一圈迷宫般,他们走到了珈蓝宫。 卿蓝并没有给云奚介绍这是哪里,但云奚就一眼认出来了,没办法,整个宫殿的材质似玉似石,都呈现着冰块特有的冰蓝色。 是个十分仙气,十分美丽的地方,看起来像冬日里挂在枝头的晶莹冰凝,看起来…就十分冻脚。 云奚有一身厚厚的皮毛,但他粉红粉红的小爪垫可是没毛毛护着的。 这一脚下去…云奚坐在宫殿门前,呲溜呲溜舔爪爪。 见云奚在珈蓝宫门口蹲着不进来,卿蓝脚步微顿,不解地望他。 云奚只好再呲溜呲溜舔舔爪爪,然后轻轻放在珈蓝宫的冰蓝色地砖上,果不其然,立马就冻得一个哆嗦。 下一爪,又冻得一个哆嗦。 四只爪爪此起彼伏,愣是把整只狐狸哆嗦着好似个弹动的绒绒球。 卿蓝一怔,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白衣如月光曳地,密不透风的幽微香味裹挟而来,素白的手腕搭在云奚爪下,竟是要把他抱起来。 云奚有些急切地踮起爪爪,正要往那滂香滂香的肩膀上靠,一时不察,一个趔趄,蓬松的尾巴就落了地。 卿蓝没能把他抱起来。 卿蓝:“…” 云奚:“…?” 云奚坐在它的大尾巴上,整只狐都不好了。 你礼貌吗? 你礼貌吗卿蓝? 卿蓝面无表情的脸划过一丝疑惑,又反应过来,像是跟云奚解释般道,“方才并未运力。” 卿蓝并未运力,但再要运力,云奚就不给抱了。 他的尊严,接二连三地受到了伤害。 已经再不能承受任何一击了。 哒哒哒哒地踩在地砖上,云奚飞快地在空旷的大殿中穿梭,终于,他找到一块看起来还算平整的地毯,蹲上去,打了个滚。 啊,香喷喷,软乎乎。 真是个适合做窝的好料子。 卿蓝看着狐狸连爪垫子都没擦,就上了自己的榻,眉心一跳,但也只是在毯边坐下,再次朝云奚摊开手。 这回,掌心里是一枚颜色粉嫩的甜糕。 变魔术般,卿蓝又从袖中拿出很多糖果,很多糕点,还有各种各样的甜食。 在云奚眼中,卿蓝的形象突然就变得可亲可爱起来。 理所应当的,他吃得很愉快,卿蓝看他吃得也很愉快。 就这样度过了愉快的半个晚上,云奚吃饱喝足地舔舔鼻尖,又打了个哈欠,准备告辞了。 却被拦住。 卿蓝的语气淡淡的,“你方才吃的这个,这个,和这个。” 如冰雪凝成的指尖轻轻点在那些糕点的残骸上,沾了一点明亮的糖渍。 云奚尚在吧唧嘴,不解地看他。 卿蓝继续道:“都是我的。” 云奚茫然:“?” 卿蓝说了他们见面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他说:“你虽是只狐狸,却也需知,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餐,你吃了我的东西,故而,理应给我摸毛。” 云奚:“??” 你不对劲。 看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卿蓝指尖蜷缩,继续道:“吃一个,摸一下。” 云奚:“????” 更不对劲了。 卿蓝面容清冷,认真地强买强卖道:“你吃了我十颗果糖,九块桂花糕,七块玫瑰酥,八个枣泥卷,红果、葡萄、马蹄等蜜饯计九粒,故而,我需摸你四十三下,四舍五入,便是五十下。” 说着,便伸出手来,轻轻放在他头顶,“如此,我便开始摸了,你可有异议?” 云奚:“?????”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云崽是真能吃啊 —— 虽然我短,但是云崽萌哇 —— 哎嘿,云崽朝你冲过来惹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手榴弹 昭和 1个地雷 矮冬瓜 10瓶营养液 嘿嘿 5瓶营养液 瓜瓜 2瓶营养液 晨光下的尘埃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亲一口并且揉揉软乎乎的肚几:感谢投喂叽 第039章 明日再来 这话说得, 云奚的异议大着呢! 他愤怒、生气,且不甘:“嗷!” 意思是:我怀疑你在驴我而且还有证据且不说你算术是不是学得不大好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在吃之前说啊而且说好的冷若冰霜没心没肺你对得起成千上万信仰你的人民你对得起顶礼膜拜你的青云门众弟子吗你不去拯救苍生打打妖兽居然在这里欺负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乖狐狸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不会觉得愧疚吗??? 卿蓝的手已经揉上了云奚的脑壳壳,带着试探、小心和说不出的认真。 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摸狐狸的脑瓜, 而像是摸什么世所罕见稍微用劲就会碎掉的珍宝。 云奚如丧考妣生无可恋地往后缩了缩, 摁住卿蓝的手,卿蓝却顺势捞起他的爪爪,轻轻地捏了捏。 又捏了捏。 卿蓝自觉条件开得十分妥当宽松,但, “摸爪爪,只能算半下。” 云奚:“?” 就,每一口糕点, 都没能白吃。 不过单凭手法, 云奚就能断定, 卿蓝肯定是没顺过狐狸毛毛的, 毕竟就算没被谁摸过毛毛, 云奚也知道, 不可能从尾巴往脑壳捋毛。 起初, 云奚被摸得战战兢兢浑身僵硬。 但慢慢的, 他就趴下去了。 反正都要被摸,躺着被摸还是站着被摸都是被摸, 为什么要在意这些细节? 而在摸第二十多次的时候,卿蓝也渐渐找到诀窍, 十分不熟练地摸过下巴和尾巴尖儿。 云奚果断往后把自己摊成张狐饼, 狐饼还把自己绒叽叽的下巴仰起来, 示意, 来, 挠挠这儿。 而温凉细腻的指尖, 也十分懂行地,一点一点捋上去。 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云奚抻了抻腿,发出愉快的呼噜声。 巴适。 对,就是那儿。 真是孺子可教也。 云奚抬起爪爪,卿蓝就给他揉爪爪,云奚仰起脸,卿蓝就给他揉脸脸,云奚尾巴一甩,卿蓝就给他撩尾巴尖儿。 直把云奚rua得通体舒畅浑身酥软,哎,做只狐狸也是真的享受。 卿蓝还是那张无悲无喜无情无义的冷脸,摸过毛绒绒的手却不曾停下。 他一直在心中默数,三十五下,三十六下,三十七下… 一下下摸得越来越长,可次数却越来越少。 摸到第五十下,他很是有些惋惜地收回手,而软乎乎的狐狸已经闭上眼,圆耳朵一抖一抖,睡着了。 没有鸟叨,吃饱喝足,有香喷喷的被子,还有人给按摩摸毛毛,云奚卷了卷尾巴,正打着小呼噜呢,就被卿蓝推醒了。 云奚迷迷瞪瞪地看着卿蓝那张冷脸,“叽叽叽叽嗷?” 意思是:发生了什么? 就听卿蓝语调冷淡道:“你可以走了。” 云奚:“?” 都不留他在这里睡一睡? …事实证明,是的,卿蓝面无表情间渐渐流露出些许疑惑,像在问,怎么还不走。 带着点被收起手就不认狐的愤怒,云奚气呼呼地抱着自己的尾巴,哒哒哒就要跑,却又被拦住。 云奚扭开头,不看他。 方才是赶他走的,再要他留下,可不能了! 可卿蓝却并没有要他留下的意思。 看着那身看着柔软,摸着方知更柔软的皮毛,卿蓝又似乎感受到了那种令人安心的触感。 卿蓝平静开口,“你若还想吃,明日再来。” 云奚:“?” 云奚:“???” 他才不来,就算饿死,从外边跳下去,他都绝不吃这人一口糕点! 露出两颗尖尖的犬牙,凶巴巴地嘶一声,云奚拔腿就跑,一头扎进灵兽阁才算罢休。 灵兽阁中,有弟子为他安置一个硕大的窝棚,正适合他躺进去舒展手脚,云奚抱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呼呼大睡,睡了个四仰八叉。 直到太阳高升,浑身都被晒得暖洋洋,云奚才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 从前不觉得,饿过那几日,令云奚更深刻感受到吃喝的快乐。 只是一睁眼,就险些被怼进的硕大的脸吓得一爪子挠上去。 是白无染。 他昨夜没找到白无染,今日白无染倒是自己找上门了,也不知道在窝窝边等了多久,脸颊都被晒得有些发红。 但眉眼间似乎就不那么灿烂了。 云奚往后靠着,眯着眼看他,话说白无染如今精神比原先好起来真不是一点点,脑后扎着短短的马尾,泥土泥土遮盖下的面容干净俊秀,修身的弟子服显出少年人瘦削的身线。 原先饿得萎靡可怜,这才一日不见,竟稍微有了点少年人该有的意气。 当然,脸上也带着点“我很生气你再不哄我我就更生气了”的逞强怒气。 云奚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没搭理他。 白无染一愣,凑近了,小心翼翼问:“你可还认得我?” 云奚:“…” 云奚翻了个白眼,他是狐狸,不是傻子好伐。 舔了舔鼻尖,云奚懒洋洋地呜呜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白无染嘴角才要翘起,又很快地拉平了,小屁孩好像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问云奚,“你在此处过得很逍遥很舒服吗?” 不等云奚回答,又道:“我一夜未眠,可你昨夜怎么睡得这般好?” 有些忸怩着,又又道:“狐狸,你可有想我了吗?” … 又是一通念叨,云奚忍不住就寻思着,白玖原身应当是只碎嘴黄莺才是。 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哈欠,下巴垫着自己的尾巴,云奚觉得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索性决定还是不搭理他。 而白无染见状,就更是有点不开心了。 他憋憋嘴,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巾,说:“我带了东西给你。” 有些熟悉的香味渗出来。 云奚视线跟过去,巾帕掀开,里边是三块晶莹的糕点,保存得十分仔细,但边角还是有些磕碎了。 糕点直接怼在云奚嘴巴边,白无染:“呐,给你吃。” 闻了闻,云奚有点犹豫。 不会吃完要摸摸吧? 算了,给一个人摸也是摸,给两个人摸还是摸。 而且他才醒,正饿着呢,云奚果断伸嘴过去,啊呜就是一口。 白无染的神色这才和缓许多。 他煞有其事道:“以后,我每日都给你带吃的。” 除了寻常餐食外,弟子们一餐会有一块糕点,一人一日只三块。 白无染自小流浪街头,从不曾尝过这种糕点,却十分愿意攒下来,喂他的狐狸。 而狐狸很快就吃完了糕点,瞧着眼睛又要眯起来,困意十足。 白无染有些无奈地摸了摸云奚伸在外面晒太阳的爪爪,起身要离开。 走了两步,听得身后有草叶晃动声。 他一转头,笑意顿时挂在眉梢嘴角。 ——云奚在他身后跟着呢。 白无染赶紧跑到云奚身前,弟子服的下摆落在地上也不在意,“你是在跟着我吗?你要跟我去看看我现在住在哪里吗?你要不要看看我每天在做什么?” 云奚:“…”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怀疑白无染不知道狐狸不会说话。 而且,他只是得确保下次能找到白无染,起码不会因为迷路被奇怪的仙尊带走而已。 白无染却很开心,他走在云奚旁边,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说着。 云奚便从白无染口中知道了很多事。 比如,白无染住的弟子房是三人间,另两个师兄的年龄比他大一些,也比他知道的多一些,很是照顾他。 再比如,青云门一共有一百座山,也就有一百个仙主,但其中可以收徒的不过十人,除去从不曾收徒的青岚仙尊,也就是九个人。 再再比如,他们外门弟子平日虽要做些活计,但与内门弟子一般,要跟着那九位仙主修学术法。就好似在私塾跟先生上课,他昨日才来,从明日起,便也要跟着各位仙主修学。 再再再比如,每天三月初三是青云门的拜师会,若有意择选仙主,仙主也有意接纳,便能拜师。 在此基础上,又谈起昨日师兄与他说起的几个仙主,说待到明年拜师会,他或许会去跟随哪几位,到时,就有了自己的屋子。 白无染说及此处,很是有点小心翼翼地问,“等我有了自己的屋子,我便带你一起去住可好?” 云奚正默默地记着路,正要考虑要不要在旁边树干上啃一口当作树标,闻言果断就摇了摇头。 白无染到时候在只会跟卿蓝共个屋子,他才不稀罕去住呢。 白无染有些黯淡,但很快又雀跃起来,他问云奚,“那我平日修学时,你可要来寻我玩?” 云奚想了想,这次点了头。 在哪里晒太阳都是晒太阳,而且,这也算勾搭吧? 培养培养感情,让白无染以后每天都看到他,看不到就难受那种。 白无染高兴地领着云奚四处走了一圈,外门弟子们确实都十分照顾他,也十分照顾他的狐狸。 到了傍晚,云奚装了满肚子的糕点和糖果回来。 虽然但是,到了夜里,云奚还是饿了。 饿醒过来,云奚四处转了转,觉得灵兽阁的管事多少脑壳壳不太好,他们居然试图喂他吃草籽! 他是狐狸! 狐狸好伐! 他们哪里见狐狸吃草籽的? 气冲冲地拔了旁边孔雀的几根尾巴毛,云奚趁着夜色飞快地就跃过栅栏。 于是乎,卿蓝在榻上尚在闭目养神,胸前一重,便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来惹,真香 —— 旺财跑过来喵喵喵喵喵喵 昭和 1个地雷 沐阳 10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2瓶营养液 最喜欢抱抱熊*^O^* 1瓶营养液 生当复来归 1瓶营养液 云尘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看在我这么可爱的份上喵你懂的喵喵喵喵喵喵 第040章 这是另外的价钱 卿蓝候之已久。 在昨日云奚离开后, 卿蓝还深刻反省了一番自己食物储量的稀缺。 故而,他特意搜刮了一番青云门后厨,除去个人偏好的糕点和糖果之外, 还拿了肉和鸡…想来, 一只鸡换多摸几下也是可以的。 大包小包的,是定能让他摸到尽兴的数量。 可万事俱备,狐狸不曾来。 在寂静无声的珈蓝宫中坐着,卿蓝有些失望。 这可真是个陌生的感受, 从前没有狐狸,他也是一个人度过。 慢慢地,卿蓝想起, 那个因缘小乞儿说, 那是他的狐狸。 若是将小乞儿收入宫中, 不知道狐狸能不能同来。 应当是可以的, 当小乞儿是他的徒弟, 那么, 他的徒弟的狐狸, 应当也能算是他的狐狸。 卿蓝这样想着, 就择了一个糖块放在口中,闭上眼慢慢地放空。 然后突如其来, 泰山压顶,他就被砸醒了。 砸醒了人的泰山还坐在他胸口, 将被冻得冰凉的小爪爪不住地往他怀里塞, 十分不见外。 末了, 还不住地舔着鼻子, 意思很明显, 要吃的。 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一团红, 它似乎将整个珈蓝宫都点亮了。 看着压在自己胸口,糯叽叽圆滚滚的绒狐狸,卿蓝眸色沉静,“你真的是狐狸吗?” 云奚皮毛一炸,耳朵紧张地贴住脑壳。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是狐狸狐狸是听不懂人话的嗷! 卿蓝不禁问:“旁的狐狸也会长这么大只,这么…实在吗?” 他虽没见过几只旁的狐狸,但就算是妖兽,也不曾见过这么大只的。 云奚:“?” 云奚乍一听,以为卿蓝是在开玩笑,但他仔细看卿蓝的脸…这人完全是不会开玩笑的类型啊。 他不胖他只是毛绒绒好伐? 云奚觉得是时候告辞了。 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要离开的步伐却被鸡肉的香味勾住。 何必跟一个未来会因为他求而不得的倒霉鬼计较呢? 何必因为一个未来会因为他求而不得的倒霉鬼放弃珍贵的鸡肉呢? 云奚乖巧地缩成个毛团儿,脖子抻得高高的,眼睛亮晶晶地就差没把纯良两个字写上边。 而如果说白无染是个碎嘴,那卿蓝真是言简意赅到了极致。 卿蓝:“吃了,需给我摸。” 托着鸡腿和糕点的手就放在云奚前方一尺处,将一手给吃一手给摸做到了极致。 云奚看着鸡腿一边阿巴阿巴流口水,一边疯狂点头。 他知道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吃的夜宵。 接下来一如昨日,云奚吃云奚的,卿蓝看云奚吃云奚的。 云奚脸颊鼓鼓的,眼睛都开心地眯起来,蓬松松毛绒绒的大尾巴更是摇啊摇的,吃到一半,瞥到卿蓝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目光,云奚果断掏出一只爪爪,塞进卿蓝手里。 赶紧的吧,赶紧摸。 被盯着好似一盘兹待下口的肥肉。 吃一个摸一下的,卖身感太强,都让他不太好意思吃了。 云奚吃得欢,已经无所畏惧了,反正摸五十次和摸一百次,也并没有区别。 卿蓝便一言不发地,开始摸毛毛。 从头摸到尾巴,从爪爪摸到肚肚,从后腿摸到…等等,不同的地方摸起来还是有区别的! 云奚下意思地往后一缩,立刻拿尾巴挡住,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是在摸哪里呢?! 这是另外的价钱…另外的价钱也不能摸的! 他虽然是只公狐狸但公狐狸也不能乱摸的臭流氓! 卿蓝:“?” 哦,是他摸的速度比他吃的速度快? 卿蓝又从袖中拿出一盘鸡腿,放在云奚面前。 然后伸出白皙的手,问,“可以摸了吗?” 云奚正要点头,点到一半,就有什么就被卿蓝捏了捏。 触感鲜明,好似一道闪电袭击全身。 臭流氓! 啊啊啊臭流氓! 云奚啊呜一口就啃在正放在球球上的手爪子,愤怒到爆炸,“叽叽叽叽嗷嗷嗷!” 他脏了他脏了他脏了! 上一个话本子,他肯定就是这么栽了的这个臭流氓! 狐狸生着一嘴十分尖利的齿牙,云奚虽是只糯叽叽绒呼呼的胖狐狸,也不能改变这一点,故而,一口下去,舌尖便尝到血液的腥甜。 反应过来,一看,果不其然两个圆牙印,还在往外渗血丝。 云奚:… 完犊子了。 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下来,卿蓝不是可以随便咬的人。 他连忙在上面舔了舔,又舔了舔,试图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卿蓝显然已经感受到了疼痛,他眉间微蹙,抬起了手。 云奚心如死灰,仿佛看到了地府的大门正在朝他展开,门里的阎王正在向他招手,并且招呼道,大爷,来玩呀。 卿蓝腕上的银色藤蔓缓缓游动,他握住云奚的爪爪。 云奚咽了口口水,卿蓝肯定会把他绞成狐狸沫,还把他毛全部揪掉,做成一只蒲公英,往外一吹,灰飞烟灭。 卿蓝低下头。 云奚扭开头,完了完了完了。 卿蓝握着他的爪爪,靠近唇边。 云奚和他对上眼,完了完了完了。 …等等,他还有个鸡腿还没啃完。 云奚伸长脖子,啊呜一口将鸡腿吃干净,再悲伤地闭上眼,又悄咪咪地掀起一小条缝。 别说,卿蓝这样子还怪好看的。 皮肤比雪还白,衬着自个火红火红的毛毛,更显出一种奇异的剔透感,眼眸分明没有任何温度,动作却是万分暧昧,呈先出一种矛盾的美感…嘶,疼! 云奚:“?” 云奚:“嗷嗷嗷嗷嗷叽叽叽叽!” 疼疼疼疼疼撒嘴撒嘴撒嘴! 等到卿蓝真撒了嘴,云奚才震惊地反应过来,他特喵的被卿蓝给咬了! 他被卿蓝给咬了! 且不说毛绒绒的小爪爪卿蓝怎么下得去嘴,他一只狐狸,被个人咬了? 就特喵的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云奚把爪爪揣到肚子下面压着,瞠目结舌地将卿蓝望着。 而卿蓝还是那副棺材脸,正儿八经的,“你咬我一口,我还你一口,相抵。” 云奚:“?” 他真的很想问,卿蓝摸他那什么那什么,自己能不能捏回去相抵。 而后,卿蓝还好似无事发生,继续给云奚摸摸毛。 云奚也就继续吃,只是在卿蓝某些时候指尖不慎碰到哪里哪里时,会用尾巴挡一下,也算相安无事。 自此,云奚每夜都会去找卿蓝,也不是图那一口吃的,主要怕卿蓝孤独(bushi)。 每到白日,云奚是归白无染所有的。 话说白无染接下来的经历,也算是让云奚真切地感受到了修仙的不易和众人对卿蓝的尊崇。 因为白无染是被仙尊亲自带回来的,又是被亲自赐名,这就相当于是告诉青云门众人,此子根骨奇佳,命络不凡,若加以培养,日后定会成为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一个因为早年乞讨,故而除了爬树打兔子和赚钱一概不会,且赚钱还不是普遍意义上赚钱的小孩,要如何成为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答案很简单,就是练。 每个仙主,都练他。 当然,小狐狸是不需要的。 故而,在白无染倒挂在悬崖下感受何为风之自然时,云奚在悬崖上团成个球呼呼大睡。 在白无染坐在瀑布下感受何为水之自然时,云奚在瀑布边团成个球呼呼大睡。 在白无染背着一本两本三本四本经书,感受何为人之自然时,云奚在窗户下团成个球呼呼大睡。 在白无染被剑鞘追着满山跑敲得满头包,感受何为剑之自然时,云奚在窗户下团成个球呼呼大睡。 … 除了睡,就是吃。 他每日一分为二,夜里专吃卿蓝的,白日吃白无染和各位弟子仙主们的。 ——是了,除了弟子们,仙主们也很喜欢他这长得像个饭桶的小玩意,而云奚已经将格局彻底打开,就,谁摸都是摸,给吃的都能摸。 更何况,除了怎么摸都摸不腻味的卿蓝,旁人至多也就摸几下作罢。 就这样一段时日下来,他原先因为在山中饿了几日稍显瘦削的身躯也愈发圆润,毛也愈发的油光水滑,圆圆的眼睛圆圆的爪爪圆圆的身子,是个人瞧见,都要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一切原本都格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某日,柳成仙主外出有事。 柳成仙主是个十分慈祥的小老头,他早已辟谷,却唯独喜好吃水果,每每到他的课,白无染虽需要练剑练鞭练胸口碎大石,但云奚只需跳到他身上蹭蹭,便能获得一大串葡萄。 这本不是重点,重点是,前来代课的仙主是卿蓝。 卿蓝那等身份,是从不曾代过课的,后来的云奚曾想过,那或是司命写下,用来彰显白无染傲人天赋的绝佳时机,让卿蓝知道,他白无染跟别的小妖精不一样。 但彼时,云奚正蹲在白无染案上,朝旁的小弟子咧开嘴笑。 那位小弟子十分上道,伸手拿出一块糕点递过来。 云奚也十分上道地将爪爪递过去。 小弟子正愉快地摸着云奚的毛毛,云奚正愉快地吃着小弟子的糕点,被他摸着毛毛,突然间,两人俱是感到身后一寒。 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就对上卿蓝冷若冰霜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卿蓝:? —— 骨骼清奇啥的是常用梗哈 另外的价钱是白敬亭的梗哈 —— 话说这一世卿蓝叫卿蓝,是因为他上一世总被叫卿郎 —— 话说我把旺财给咬了…它咬我一口我咬它一口互相咬了大概五六口,然后咬完了,它不给抱了呜呜呜 —— 生气气的旺财过来咕噜咕噜喝营养液 雨静虹齐 10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喵喵喵喵喵喵(嘿嘿嘿爱你呦呦呦) —— 啊,话说那营养液啊~一瓶提神醒脑,两瓶永不疲劳,三瓶长生不老~ 第041章 是我的仙尊 乍地瞧见个冷冰冰杀气十足的人, 是真吓得云奚狐躯一震,下意识地毛都炸开了。 不过看清是卿蓝,也就淡定了。 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卿蓝哪天要是突然朝着他笑才吓人呢。 低头将最后两口糕点吃完, 正要结束此次交易,云奚就感觉,握住自己爪爪的手似乎在抖。 哦,确实在抖。 他抬头一看, 方才还十分正常的小弟子人都傻了,他目视前方,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兴奋, 隐隐约约的, 还有几分奇怪的娇羞。 再环顾四周, 好的, 傻了的不止这一个小弟子。 云奚并不知道卿蓝对于修仙界的意义, 多少修仙的孩子, 自小是听着卿蓝的故事长大, 而此处又有多少人, 跋山涉水舍弃一切地来到青云门,是因为卿蓝。 哪怕是白无染初来乍到的, 也在青云门中耳濡目染了不少卿蓝的事迹,眼里忍不住流露出对强大实力的憧憬和对慈悲心怀的敬仰。 想来, 若每次都是卿蓝相代, 他们是绝不介意柳成仙主日日外出有事的。 收割了众人或敬佩或敬仰或惊异或倾慕目光的卿蓝, 却眸色沉沉地看着人群中的那个小弟子, 以及被他握住手中的毛绒爪爪。 而被卿蓝盯着的小弟子已经魂飞天外了, 云奚清楚地听到他喃喃道:“娘、娘亲我出息了, 仙尊,仙尊他看我了。” 云奚心想什么是你出息了,是我出息了,他明明在看我…啊呸,他才不靠这个出息。 默默将被小迷弟轻易打乱的逻辑扯回来,云奚莫名其妙地对上那双凛然的眼,有点心虚。 局促地舔了舔鼻子,他慢慢地背下耳朵,缩成一团糯叽叽怂唧唧的大毛团儿。 就,不知道怎地,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好像夫君在外特别辛苦地劳作,而自己是在家中偷汉子的妻子,某日夫君突然回家,发现了一切… 他正在丈夫痛心疾首到麻木的目光下接受良心的谴责。 而从来行事无所顾忌的卿·夫君·蓝,不止朝云奚投来麻木的目光,人还直接走过来了。 他走过来,众人便也情不自禁地跟过来。 众人拥簇,踏雪而来。 场面过于壮观,以至于云奚突然有种误入《霸道仙尊爱上我,小小狐狸休想逃》话本子的错觉。 而霸道仙尊行至跟前,果断地把云奚的爪爪从弟子手中给薅了出来。 旁边的小弟子无声地张了张唇。 云奚知道,他是在无声地呐喊他娘亲,他又出息了,仙尊碰到他了。 红红的小爪爪落入温度熟悉的掌心,云奚已经茫然了。 哦,这该死的占有欲。 他会不会一把摁住自己的脑壳,然后将自己一把搂在怀中。 然后说,哦,狐狸,你是我卿·清冷霸道高山雪莲仙尊·蓝的狐狸! 看着我的眼睛,你要记住,你的毛毛,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能摸!只有我! 可期待的薄唇尚未张开,旁边声声娘亲的小弟子已经噗通地一声跪下。 他,悟了。 仙尊绝不可能毫无缘由地看他! 仙尊更不可能毫无缘由地触碰他! 那么,仙尊肯定是在度化他,是在点醒他! 小弟子瞬间提泪横流,“仙尊,是弟子不好,弟子贪图安逸,旷废时日!弟子狐马声色,宴安酖毒!” 他捂住自己摸过狐狸的手,痛呼:“如此小事,居然还要您亲自提点,是弟子辜负了仙君的教导,弟子居然将心思没有放在修炼上,弟子再也不会坚守不住底线,再也不会被诱惑,再也不会摸狐狸了!” 云奚趴得扁扁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试图与“诱惑”两个字划清界限。 而卿蓝也把想说的话咽回喉中,高深莫测地点头,“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 云奚:“…” 好什么好,你倒是先把摸着我爪爪的手放下噻! 柳成仙主的课以与各种武器对战为主,故而,卿蓝一整堂课都不曾动一下手,全程都是那个银色的藤蔓对战。 于是乎,云奚就眼睁睁地瞧着,一个弟子被藤蔓卷起来打飞。 两个弟子被藤蔓卷起来打飞。 三个弟子被藤蔓卷起来打飞。 …当然,白无染被卷起来打飞,但云奚仔细看了他跟别人被抛起来的弧度和距离,暂时并没有发现出卿蓝对他的优待或者厚望。 而一瘸一拐的白无染对上云奚认真围观的目光,很是认真地解释:“被灵犀抛起来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灵犀很厉害。” 灵犀,那根银色藤蔓的名字。 可能是为了挽尊…好吧就是为了挽尊,白无染与云奚好好说道了一番那根银色藤蔓的厉害之处。 有形又无形,可化作银剑,可化作长鞭,甚至可以化为弓箭,威力之大,便是一座山,也可顷刻轰平。 其实修仙界的武器还是以剑为主,不说别的,御剑而飞时,风卷起长袍,云经过脚边,就很帅,但这样听着,卿蓝的藤蔓更帅。 云奚想了想,觉得那个银色藤蔓若不缠在腕上,缠在脖颈上作项链也挺好看。 说完,白无染又悍不畏死地过去,被藤蔓又卷起来打飞了几次。 随着随着所有人都被藤蔓卷上天,云奚是贪图安逸的诱惑一说,也就迅速地为众人所知。 此次事件中最惨的是云奚,之后就没有多少弟子再跟他玩了,哪怕只是吃的,也很快地放在他面前,然后一边啊啊啊地喊着我没有被诱惑我没有被诱惑,一边噔噔蹬蹬地狂奔出去。 对此,卿蓝并不理解,“你吃不饱吗?” 他摸着云奚吃了七只鸡依旧软绵绵的肚子,又将云奚前脚提着,感受了一下,“是长大了些。” 云奚…云奚嘴都不停,他已经对卿蓝的一些奇怪行为免疫了。 反正他之后只要是饿了,便去找卿蓝,索性卿蓝在他的珈蓝宫里坐着,哪里也不去。 云奚时不时地失踪,让白无染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关于之前仙尊阴差阳错地导致狐狸再不被摸毛毛的举动,白无染本人其实是十分乐见其成的。 在他看来,云奚是他的狐狸,不论是毛毛还是什么,都是他的,可自己确实没有足够的食物喂给云奚。 可喂食云奚的人少了,绒团团为什么反而越发圆润丰腴? 仙尊是不许弟子再摸狐狸,还是不许狐狸再被弟子摸? 白无染还记得,曾几何时,这狐狸头一次瞧见卿蓝时几乎摇成重影的尾巴,还有扒在人家身上抠都抠不下来的急切。 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放下已背诵了一半的经帖,白无染一把握住云奚正欲跑路的后爪爪。 云奚:“?” 白无染看着他,“你要去找谁?仙尊吗?” 云奚一抖。 确实,他饿了,他要去找卿蓝干饭。 但白无染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到修罗场的时候呢啊喂,小孩子你倒也不必这么聪明啊喂。 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云奚歪着脑袋看他,眼睛澄澈迷惑。 他只是一只小狐狸,他不懂人在说什么嗷。 一手撑在窗台,白无染眼睛一眯,逼近了,“你觉得我好还是青岚仙尊好?” “你喜欢我还是喜欢青岚仙尊?” “你说话呀。” … 云奚一爪垫抵他脸上。 这小孩真烦人。 而烦人的小孩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他说,“我不管,你要是喜欢我,你就坐下来,你要是喜欢卿蓝,你就倒立!” 云奚:“…” 云奚果断趴下去了。 就,他谁都不喜欢成吗? 后续自然是以白无染无能狂怒告终。 日子过得很快,在白无染日复一日的倒挂悬崖正立瀑布下,在卿蓝夜复一夜的糕点鸡腿麦芽糖中,大半年就这样匆匆过去。 云奚成长为一只愈发乖萌的更大码绒毛团团。 火红火红的绒毛团团在大片大片新嫩的绿上翻滚,听着整个青云门敲锣打鼓的仙音,瞧着草地上到处坐着讨论仙主们的弟子,终于感受到了剧情开启的芬芳。 一年一度的拜师大会即将到来。 拜师大会是所有外门弟子可以进入各个仙主座下修行的唯一契机,而在正式开始之前,每一个弟子都会得到一张志愿报表。 弟子们在其中填上自己的姓名年龄等详细信息,然后勾选出想要跟随的仙主,若仙主同意,便算收徒成功。 旁边同样趴在草地上的白无染正在一笔一划地写着,云奚凑过去看,就眼睁睁地看到他选择了一个话本子里绝对没有出现过的姓名为师。 云奚:? 云奚:??? 一爪摁住眼瞧着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剧情,狐狸叼住了白无染的手。 白无染一愣,俊秀的眉眼流露出了然的笑意,“你不想我拜这位仙主为师吗?” 云奚点头。 手指从纸面上一个一个名字点过来,白无染:“那这位…这位呢?还有这位,这位…” 没一个是云奚点了头的。 他根本没点到卿蓝。 还是云奚伸出一颗锋利的爪勾,小心翼翼地勾在卿蓝的名字上方。 白无染:“…你想我拜仙尊为师?” 云奚认真点头,大而明亮的眼睛写满了期待。 白无染有点想笑,“仙尊不收徒弟的。” 云奚疯狂摇头,不不不,他收的,就是因为是你,才收的。 这还得怪司命,非要这种不收全世界为徒只收你为唯一的徒的剧情,用来凸显白无染的特别。 结果好家伙,人家特别就特别在压根没想当那个唯一。 而白无染还在轻轻摸云奚的脑瓜,“而且,我也不想拜仙尊为师。” 云奚:“???” 不,你应该想的! 你还要把他当爹呢! 云奚还没来得及震惊,旁边发放志愿报表的弟子已经震惊了。 他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会不想拜他们仙尊为师。 他一定是不了解他们仙尊! 他如果了解他们仙尊,一定会想拜他们仙尊为师的! 作为青云门的一份子,他,要承当这个职责! 于是乎,那弟子便在云奚旁边坐下了,认真道:“你知道吗,我们仙尊出生那日彩霞漫天,整个青云门都弥漫着异香。” “我们仙尊十岁时,一拳便放倒一头牛,我们仙尊二十岁时,一拳便放倒一只虎…” “我们仙尊曾一鞭击退几十头魔兽,一夜救了几千个人!” “就连XXX,见到我们仙尊也得磕头问好!” “我没文化!我只能说我们仙尊是天下第一大能,天底下没有比我们仙尊更强大,更仁慈,更好的仙尊了!” … 激情澎湃,感慨激昂,总而言之,好一通毒唯发言。 末了还不忘问白无染道:“如此,你还不想报我们仙尊吗?” 白无染被那个弟子的慷慨陈词狠狠震惊,拽着云奚就想把听晕了头的傻狐狸拖走。 但云奚,已经吃下了这个洗脑包。 天啦撸,他是真的看不出来,那个面瘫毛绒控竟然有如此辉煌的过去! 卿蓝目中无人的冷淡目光突然充斥着睿智。 卿蓝奇怪的行为是不为人知的禅意。 就连卿蓝每日在宫中坐着不动,也其实是别有深意守护苍生。 吃了洗脑包的云奚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嗷地一嗓子跳起来,叼住了一张报名表。 那弟子还试图安利,“我们仙尊…” 云奚“叽”地一嗓子打断他。 不,他不再是你们仙尊了! 是我的仙尊! 飞快地一爪子摁上卿蓝的名字,他,云·狐傲天·奚,即将成为青岚仙尊唯二的徒弟! *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在线穿粉籍 过几天……谢邀,脱粉了 —— 哎嘿,让旺财康康今日份是谁接受本喵的亲亲 烤全羊 1个地雷 嘿嘿 11瓶营养液 木桑子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念青 1瓶营养液 muamuamuamua喵 第042章 荣升男妈妈 等白无染反应过来时, 云奚手里的纸张已化为金光飞去,正式登陆在册了。 白无染:“…” 别的暂不论,他该怎么告诉狐狸, 只有人才能拜师? 且不说青云门, 整个修仙界中,妖修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而狐狸在此,也只是灵兽而已。 而旁边的弟子显然也没想到, 云奚竟能报名成功…想来,是制作的仙主不曾想过,还有除了弟子之外的狐狸会报名。 弟子正要解释, 白无染便打断他, 道:“听师兄一言, 我对仙尊敬仰万分, 那我便也报仙尊为师。” 看着兴奋两个字就差没写在脸上的云奚, 白无染心道, 当真还是个好卖极了, 且被卖了都还要被诓着数钱的傻狐狸。 但既然狐狸想去, 便试一试,总不能叫他现在就失望。 眼睁睁瞧着白无染将选择的仙主名号改为卿蓝仙尊, 旁边激动得好似打了鸡血的弟子也莫名有些心虚。 仙尊极好不错,在纸上确实写有名号也不错, 但确实不收弟子。 这算是青云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惯例, 每年都有一些弟子想报青岚仙尊, 但青岚仙尊一位都不曾收过, 也算任尔等如何妾意绵绵, 难化似铁郎心了。 而一个弟子只能择一位仙主修行, 若是不被仙主选择,便只能在外门继续修炼,以待明朝。 若是荒废了一年,到时狐狸还是狐狸无碍,这位弟子…他连忙伸手捏住白无染险些飞走的志愿报表,“那什么,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白无染对待外人时,语句一向简短,“不必了,我觉得仙尊甚好。” 拜师大会的流程并不复杂,提前报过名后,便是等到时候仙主们挑选徒弟了。 师挑徒时,其中有一项,是令弟子们讲述自己心向所得,以此鉴别弟子的真心以及悟性。 简单而言,就是演讲。 讲自己的平生经历如何,讲自己在外门修行所得所悟所知所晓,讲自己将来拜师修仙会如何努力,讲自己为何选自己要选的仙主为师…当然,最后这方面主要还是用来夸夸自己未来的师尊。 故而,白无染还十分机敏地择用了一些话语来背诵。 在白无染看来是“一些”,在云奚看来…是比自己身子还大的“一坨”。 云奚总算是知道了,那些留着预备挟制白玖的几沓厚厚情书,纯然是此人刻在骨髓里的天性所致。 其实,白无染的情绪还是有些复杂的。 出于对卿蓝的敬重,那些情绪那些话语理应自然而然地汹涌而出,但白无染还得背,他对此感到愧疚。 并非是他不敬重卿蓝,但敬重不影响他吃狐狸的醋。 仙尊万般好,是他的恩人,救了他给了他新生,可狐狸是这世上第一个待他好的狐狸,是他想过一辈子在一块儿死了也埋一块儿,并且险些当真死了也埋一块儿的的狐狸。 而他的狐狸,与他的恩人间似乎很不一样。 他的狐狸自从听了那弟子一席话后,就如同嗅着肉味的小狗,一路上,只要听到“青岚”“卿蓝”“仙尊”之类的字样,便要窜过去,蹲在旁边津津有味地摇尾巴… 白无染坐在他的座位上小声地背诵着,一面还要看着云奚不跑掉。 云奚在旁边打着哈欠坐了一会儿,就听得一脑子的“您的美德照耀大地,您是一个让太阳都失去光芒的男人,世上所有关于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您…” “啊,您的双手,播撒希望的种子…” “啊,您的眼睛,是耀眼的星辰…” “啊,您的鼻子…”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上到下。 白无染这么努力,云奚又怎么能气馁呢? 于是乎,在临拜师大会的前一天晚上,云奚就颠颠地去了珈蓝宫。 他蓬松毛绒的大尾巴,在瞧见卿蓝时就不自觉地摇了摇。 哦,这样威武雄壮的男人,这样好这样强大的仙尊! 在卿蓝伸手拿出滂香滂香的鸡腿时,云奚比身子还长还圆的大尾巴险些摇成虚影。 哦,就是这样好这样强大的仙尊,居然给他吃的,还是天下无敌第一好吃的鸡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深? 卿蓝已经是仙尊了,却还愿意抚摸小狐狸! 他是被卿蓝摸摸过的狐狸,他真是只光荣的狐狸! 卿蓝还如此细心如此耐心地给他摸尾巴尖尖,揉后腿爪爪! 云奚几乎感动地落下泪来,若是能开口说话,想来,一句娘亲就要脱口而出! 卿蓝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从“管饭的”荣升为“男妈妈”,只是感觉今日狐狸的眼睛格外水润,亮晶晶的。 难道是迎风流泪的风沙眼? 卿蓝坐在毯子上,长发如漆,指尖在云奚的眼角摸了一把,哦,不是风沙眼。 那或许又是如上次般,因为糕点好吃得痛哭流涕吧。他不动声色地想。 云奚吃饱喝足,再被摸毛毛,越觉得弟子们的说法确实不假,卿蓝天赋异禀,学什么都格外出色,如今顺毛技术也是越发高超,云奚软趴趴地摊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 并且在这双播撒希望的种子的双手下,云奚愉快地翻了个肚皮。 呐,肚皮给你摸,明日在拜师大会上,可要好好收徒哦师尊。 看到他立刻马上领回来啥啥啥的。 可以随时提供揉毛毛服务哦。 毛团子躺在膝上,小爪爪微微勾着,露出格外柔软的肚皮,澄澈干净的大眼睛更是各种眨巴眨巴。 姿势妖娆。 见此,卿蓝指尖一顿。 也只一顿,修长的指尖又重新揉上狐狸的肚皮,卿蓝想,这狐狸今日倒是颇为乖觉,难道… 卿蓝想了想,还是从袖中拿出一麻袋芙蓉糕,“是东西不够吃吗?” 云奚:“…” 他不是猪。 世外高人举世仙尊的滤镜啪叽碎了。 就很突然的,卿蓝的脸突然好看突然丑,现在就很好看,但还是有点丑。 好家伙,卿蓝一句话,一整个下午兢兢业业吃掉的洗脑包,一句话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翻身收起软绵绵的肚肚,红毛团子趴在地上,撅起身子左右摇晃,蠢蠢欲动地好似一只进攻猫猫虫。 他要揍他! 又迅速清醒起来,默默地看了看卿蓝正儿八经的脸,算了算了,云奚自我安慰,算了算了,你打不过他。 …算了算了。 但是瞧着那双传说中拳打铁牛暴锤猛虎,连龙都揪着左右摔打的手,云奚没忍住,还是凑过去轻轻地啃了一口。 天地良心,云奚牙口最近确实挺好但真没想到会这么好。 只轻轻一口,那块皮肤刹那便红了,便破了。 并且疯狂飙血。 云奚眼皮疯狂跳:“…” 啊,好脆皮。 卿蓝抬起手看了看,语气平静,波澜不惊,“啊,流血了。” 然后就十分熟练地握住云奚的爪爪,抵在唇边。 靠近了依旧是各种惑狐的美貌,但… 被意识到的疼痛最难以接受,云奚炸着毛撇着耳朵,嗷地一嗓子就想往后窜。 没窜成,卿蓝下口挺狠,但没飙血。 眼瞧着卿蓝仍没撒手,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再啃一口,云奚果断嘤嘤嘤地哭起来。 卿蓝一顿,云奚成功夺回爪爪:“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哭得更大声了。 这一哭,不止是爪爪疼,还有心疼。 为他噼里啪啦又碎了三分之一的洗脑包。 那一群弟子什么的,都知道他们家仙尊会啃狐狸爪爪吗? 只最后一点点浅薄的期冀还连着,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最后的最后,抱着那点对卿蓝失望透顶将将破碎的小心心,云奚几乎是飙着泪跑出珈蓝宫的。 留下卿蓝一人:“?” 他还没摸完呢。 这是发生了什么? 而第二日,拜师大会的众位仙主,也想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阳光灿烂,春风十里,所有的外门弟子都来到了仙门会场,新发的弟子服翠绿活泼,从高处看去,好似一排排挺拔昂首的小白杨。 一众小白杨中,红红的一大团狐狸就格外明显…明显是他们手中,这张志愿报表的主人。 柳成仙主摸摸胡须,“啊这,白无染也就罢了,这爪印…” 旁边的仙主斟酌道:“瞧着不太像个人。” 更旁边的一众仙主面面相觑,“…” 真是听君一席话,还是一席话啊。 瞧卿蓝的目光落在纸张上,仙主们纷纷笑道,“仙尊的魅力,连小狐狸都无法抵抗呢。” 卿蓝沉默片刻,“…也不是小狐狸了。” “…确实。” 而拜师台上,前一位弟子涕泪横流地退下,白无染也已经上场。 他朝着最高位的卿蓝叩拜行礼,语气殷切,“仙尊,我对您倾慕之久…” 云奚哒哒哒地跟在他后面,坐在旁边的台阶上。 或是少有的露面时机,今日卿蓝打扮得十分隆重,他头戴玉冠,身着广袖长袍,衣衫不同于平日的月白,而是流光溢彩的月白。 日光落在上面,似有亮纹游动,但饶是这般宽宏绚丽的装扮,也不压他半分风华。 藕断丝连的洗脑包发挥效果,令云奚给美色糊住了眼,看卿蓝看出了神。 一着不慎,他的爪爪便踩了空,误打误撞又一个屁股墩下去,只听白无染一声闷哼,就趴在地上再不动了。 于是乎,众人便只瞧着那个胆大包天的红色糯毛团团袭击完弟子,还一边舔舔鼻子,一边朝着青岚仙尊,“叽叽叽叽。” 好在只有许久才来的司命听懂了,云奚在说,美人看我看我看我看我。 司命:? 作者有话要说: 司命:您有事吗 —— 一个人高马大炒鸡强壮的黄瓜大闺女被拳头大的小猫咪咬得嗷嗷哭…好的是我,旺财它又咬我呜呜呜呜 —— 哦天啦噜,云崽已经扑过去了 昭和 1个地雷 灵于昕 5瓶营养液 无燹 4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临渊 1瓶营养液 记得小心屁股墩顺便抱起你的云崽就是一个摸摸大 第043章 给他床! 司命是真的万万没想到,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听着云奚对着帝君的脸喊美人。 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回来, 就直面云奚从天而降一屁股墩把白无染当场砸晕的惨状。 其实在司命的设想中, 云奚身为一只口不能言手不能提的狐狸,应当安分守己老实巴交地度过余下这几年,等等吸收足够的灵气化形了,再开始造作。 结果…真是惨绝人寰不忍直视, 得亏白无染是主角,不然真能直接给造到下一个话本子里去。 看着凌乱的拜师现场,云奚也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好像闯祸了。 不, 就是闯祸了。 司命无语凝噎片刻, “云奚, 你还记得你是来干嘛的吗?” 云奚小声回答, “来拜师的。” 司命:“拜师???” 哼唧唧地, 云奚看了一眼台子上不动声色的卿蓝, “嗯呢, 他们说, 仙尊很厉害,当仙尊的弟子也会很厉害, 待遇还很好。” 司命忍不住了,“拜什么师啊拜什么师啊, 你这傻狐狸, 你怎么走白无染的剧情?你拜师了, 白无染做什么?” 说得傻狐狸一愣一愣的。 好问题啊好问题。 狐狸当得久了, 都忘了自己是块石头。 好似一块蒙眼布巾落地, 拢在山间的薄雾被吹散。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云奚皱着脸, 委委屈屈的,都要怪那些个弟子! 一个个搞得跟传销似的,专门诓他们这种无知群众,忽悠得他都一愣一愣的。 还有卿蓝,居然用糖衣炮弹腐蚀他的心智,用按摩梳毛攻陷他的意志! 不愧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大能,竟恐怖如斯。 可谓贪嘴一朝失足,愧悔终此一生…不过这时候,愧悔得有点不及时。 瞧着脚下闭目安详的白无染,云奚默默地缩了缩脚脚。 再瞧着四周好似讶异的目光,云奚默默地低下头。 完犊子了。 白无染如果成不了卿蓝的徒弟,卿蓝还要怎么喜欢他怎么对他求而不得? 如果卿蓝不喜欢他不对他求而不得,要怎么为爱痴狂为爱发疯为爱直接掉大坑? 云奚追悔莫及,都要泪洒当场了。 而终于反应过来的仙主们已经叫弟子上场,要把晕厥的白无染扶走。 他们心里都有数。 当白无染站在那个台子上,看向仙尊时,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 除非三头六臂能当场表演个羽化飞仙,想来都不会让帝君改变绝不收徒的决定。 但云奚心里没数,他试图用短短的爪爪扒拉那些扶着白无染的弟子。 再一口啃在白无染手上试图把白无染恁醒。 可不能下去啊崽。 你下去了你师尊就没了哇。 那你后面再怎么搞哇你还行不行哇? 眼瞧着狐狸叽叽叽地急着打转,各位仙主也忍不住叹一口气,“也是个忠心护主的良宠了。” “满心为主人考虑,但到底…” “哎,若不行,老夫收下他也未尝不可。” … 卿蓝听着耳边的讨论声,在云奚自暴自弃,觉得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的时候,开口了。 他眸色淡漠,淡淡道:“这弟子,我收了。” 好似石头砸入平静的水面,掀起一片惊人的沉寂。 没有任何缘由,不作任何解释,却也无人质疑他的决定。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人率先叩首,“尊上慈悲——” 两人叩首,“尊上慈悲——” 哗哗啦啦,千人叩首,“尊上慈悲——” 排山倒海的叩首声膜拜声中,卿蓝面无表情地看向白无染的狐狸。 哦不,现在,这就算是他的狐狸了。 司命风中凌乱:“?” 还能这样? 云奚满脸懵逼:“?” 就,哪里慈悲? …慈悲就慈悲在于,弟子们都觉得,卿蓝是因为白无染被狐狸坐晕了太惨了,才大发善心地收下他。 再看着云奚圆滚滚的身子和圆滚滚的脑壳,都还颇有些惋惜。 哎,这狐狸怎么不是把自己给砸了呢? 对此,云奚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不过更受震撼的人是白无染。 他是谁他在哪他为什么后脑壳这么疼? …哦,手背也好疼。 白无染蹙着眉,抚着还在嗡嗡作响的脑袋上顶着的红包包,仔细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似乎被暗杀了? 被偷袭? 也不知是哪一位弟子,与他有如此血海深仇,竟然撕破脸面,就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给他这样重的一闷棍。 白无染仔细回想片刻,也没能想到偷袭他的人是谁,而再微微抬眼,就诧异地发现这并非熟悉的弟子居。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冰蓝色,熟悉的冰蓝色。 这是,青岚仙尊的宫殿? 所有的所有仙主中,只卿蓝仙尊的山头最高,也就只他的宫殿是冰霜覆盖般的晶莹。 外门弟子们所住之处为主山脚下,每每练功修习,仰起头来,便能瞧见这样冰蓝色的琉璃瓦,晶莹剔透,日光映在上面,熠熠生辉,是目可望,而身不可即之处。 一直仰望着的地方突然置身其中,不论怎么想,唯一的可能便是仙尊收他为徒。 可怎么可能呢? 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甚至连那片通稿谄媚的文稿都没来得及出口。 等等,他在这里,那狐狸呢? 一想到那团红艳艳软乎乎的狐狸,白无染就将旁的抛之脑后,连忙掀被下床,趿拉着鞋就往外边走。 也是十分地巧,才出了偏殿的门,便瞧见不远处的长廊下,熟悉的红色狐狸如一团火焰般跳跃。 周边仿若是冰冷到看一眼便凉意入骨的寒冬,而狐狸便是冰天雪地之间唯一的暖色。 那抹暖色正朝着最高大最富丽的楼阁方向跳跃。 难道… 白无染想到狐狸数月之前和几日前手爪上出现的齿痕,清晰可见。 又想到狐狸十分坚决地,要自己报卿蓝仙尊为师。 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脚步渐渐停下。 他当了仙尊的徒弟,便当真是天底下所有修仙者中都占了一席之地,将来好差都算是一号人物。 世人所求,无非名利长生,如此这般,他很快就全都有了。 但…狐狸捧着爪爪轻轻吹气的模样浮现眼前。 白无染咬牙,几乎哭出声来。 他并不需要狐狸做这样的牺牲,可再追上前去,高低冥迷,不知西东。 而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牺牲的狐狸,是去干饭了。 他已经被灵兽阁遣出,正式拎包入住珈蓝宫。 当然,连卿蓝打个喷嚏都要说仙尊喷嚏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的弟子们,都说,他此举深谋远虑,宽厚仁爱。 毕竟狐狸原先都是白无染喂养,如果白无染不再喂了,狐狸或许会饿死。 …一个时辰未进食,确实快饿死。 跳进门槛,云奚便瞧见已经准备好了的珍馐佳肴。 一叠叠一盘盘一桩桩,滂香滂香的,令狐呲溜呲溜流口水。 而卿蓝坐在其中,云奚又一瞬,险些以为是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来了。 正叼起一个鸡腿儿,云奚又敏锐地发现,宫殿中的摆设似乎和以往那么些不同。 空空荡荡的大殿中,多了个…床? 角有四柱,上有顶,长幔及地,确实是床,还是个顶顶好看的大床。 云奚一愣,瞬间热泪盈眶感激涕零。 卿蓝为了庆祝他进珈蓝宫,居然还给他准备了新床? 他,给他吃的给他按摩还给他床! 可他,将来却要抢他男人伤他心,把他推入地狱! 哦,云奚,你是怎样无情无义恩将仇报的狠心狐狸啊?! …云奚目光复杂地看着卿蓝,要不是自己反应快,险些又要这样想了。 哎,他能做的,也只有给卿蓝摸摸肚肚了。 看着云奚又是泪光闪烁的又是乖巧地翻过肚皮,卿蓝:“?” 然后,卿蓝毫不犹豫地伸手多rua了几把。 而怀揣着奇异又复杂的情绪,云奚吃完了所有的东西,并且打了一个满意的小饱嗝。 再然后,就在云奚期待且羞涩的目光中,卿蓝起身,陈述道,“你可以走了。” 等待着卿蓝把自己抱上床,掀开被子安置好并且哼个摇篮曲或说个睡前故事的云奚:“?” 再再然后,卿蓝就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新床。 卿蓝原本也不想换,但原先用作床榻的毯子已被狐狸用作餐布,上面粘满了食物碎屑。 而这个床架的床腿最高,狐狸的小短腿应当够不着。 确实够不着。 云奚弓起身子,后腿一蹬,前腿一扑,嚯,活像只瘸了腿的小蛤/蟆在蹦跶。 可他并没有轻易放弃,于是… 一哒跶。 二哒哒。 三哒哒。 … 好吧,才吃饱,肚子圆滚滚的行动不便很正常…反正,云奚是绝对不承认自己腿短。 蹦跶了好一会儿,透支了未来一周的运动量,他也累了。 云奚往旁边的毯子里一卷,在劳累同时也感受到了嘴巴的寂寞。 而平躺于床榻上的卿蓝似乎已经入定,云奚想,反正早上起来卿蓝会喂他吃的,索性在这盘着睡一觉,等待投喂。 于是便十分心大的,裹着带着奇特的好闻淡香以及食物芬芳的毯子,蜷成一团睡着了。 次日清晨,卿蓝眼皮一跳,只感觉脚下踩着什么软绵绵的一团。 下一瞬,整个珈蓝宫山头都回响着嗷嗷嗷嗷的狐狸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白无染:一夜未眠.jpg —— 高低冥迷,不知西东。《阿房宫赋》 —— 以下姑娘已打包一只云崽寄出,温馨提示,小心爬床(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闻澜 1个火箭炮 沐阳 2个地雷 村口王大爷 20瓶营养液 念青 3瓶营养液 晨光下的尘埃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哒哒哒哒哒提示失败,云崽说他就要爬床谁说都不好使 第044章 我们离开这里 自从云奚当了狐狸, 便难免沾染了狐狸的习性,譬如,懒, 再譬如, 吃鸡。 他爱吃鸡,爱到哪怕白日里吃了,夜里在梦中也得吃两口的程度。 而彼时,他正遨游在母鸡群中, 母鸡们排排坐着,个个身娇体软,脂肥肉厚, 还都收敛着尖喙。 然后, 云奚坐在最高的鸡窝上, 这边咬一下, 那边啃一口…啊, 烧烤味, 酱香味, 麻辣味, 入口肥而不腻,余味长留, 堪称狐界极乐。 正要再来一口嘎嘣脆,再然后, 他就醒了。 还有什么事, 比做梦做得好端端香喷喷, 被人叫醒更痛苦的? …有, 被人踩醒。 云奚是万万想不到, 自己居然就这样被卿蓝给踩了。 踩的还是前不久被卿蓝啃过一口的爪子。 好吧, 他知道了,卿蓝眼神是真的不好。 而眼神不好的卿蓝显然也有点茫然,漆黑的眼珠瞧了云奚,像是在反应发生了什么。 他才醒过来,头发不曾束起,这样瞧着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呆萌。 白衣垂地,卿蓝蹲下身,微微蹙眉,“疼吗?” 云奚毫不犹豫地疯狂点头,往后像人似的一坐,活像个委屈巴巴的米罐罐。 米罐罐捂着爪爪,有一下没一下地叫得愈发凄哀。 卿蓝抿着唇,神情凝重。 云奚叫得声音小了点,爪子挡着眼睛,悄咪咪地看。 这狡猾的狐狸是装的。 卿蓝挺轻的,踩得也不重。 哪怕是云奚前面嗷的那几嗓子,也是因为到了嘴的母鸡没了,加上有点被吓着。 但这时候不碰瓷什么时候碰瓷? 这时候不坑帝君什么时候坑帝君? 蚊子肉也是肉,小泥坑也是坑。 物质上,卿蓝不给个百八十万斤粮食他是绝不可能起身的。 精神上,卿蓝最好还要愧疚到不可自拔以泪洗面,毕竟他伤害了一只弱小的狐狸。 而就在弱小的狐狸本狸满心畅享着美好未来,坐等卿蓝的反应时。 卿蓝就反应了。 ——他直接躺了下来。 云奚:“…?” 闭了闭眼,再睁开,好的,卿蓝确实躺下来了,就躺在他身边。 云奚:“?” 黑发如泼,肤白胜雪,卿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踩回来吧。” 云奚:“??” 云奚:“???” 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卿蓝侧过头,眸子望着他,真心实意的疑惑,“你不踩吗?” 云奚:“…” 他要踩吗? 他能踩吗? 顿顿饱和一顿饱他还是明白的。 腹内空空,怎能下爪爪?身负使命,怎敢使意气? 有道是,小爪一挥,无家可归。小爪一抓,四海为家。 云奚犹豫半天,默默地伸出爪尖,又默默地收回爪尖,反复多次,到底没能踩上去。 而卿蓝坐起身,看着云奚蹲在一旁,蜷着只爪爪,还是那样地看着他。 那样似乎触动灵魂最深处般的,干净、澄澈的目光。 好像在很多年前,在他已经不记得的时候,有谁曾用这双眼睛深深地凝望过他。 卿蓝疑惑地感受着这种陌生的触动。 不知怎地,他主动托住云奚的尾巴,堪称温柔地把狐狸抱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不微微抬起下颌,都瞧不见前边的路。 昨日拜师,今日理应去看看新徒弟。 卿蓝从未有过徒弟,故而一切都要自己去做,好在,他是见过旁的仙主是怎么教导徒弟的。 于是,云奚只感觉眼前唰唰唰地几下,就见那根藤蔓不知从大殿的哪些角落里,扒出一堆粘满灰尘,但一看就知道是秘籍的书本。 …毕竟书的封面上就两个硕大的墨笔黑字,《秘籍》。 端着云奚,带着那一堆秘籍,卿蓝一路艰难行来,好不容易走到安置白无染的偏殿中,左右环视,却没看到小徒弟的身影。 …他新鲜出炉的小徒弟在他的宫殿外,站了一个通宵。 是的,现在还站着…因为那是后门。 白无染人已经木了。 他眼前不断出现,红红的狐狸走进卿蓝的宫中时的样子,就像一团火,走进厚重的冰层。 再不曾出来。 尚是早春,微风冰凉,温度一点点从指尖抽离,心口都结了冰。 白无染浑浑噩噩地想了一整夜,想起自己最初记忆中女人温柔的脸,想起喧嚣闹市中追赶咒骂着流浪孩子们的男人,无数完整的画面被撕扯成碎片,最后定格在一个男人诡谲的脸。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 在他五六岁那年,曾被辗转卖进一个院子。 是一个高官的院子,人牙子们说,那个高官高价收购了很多孩子和野兽。 在白无染在街头为了一口饭苦苦挣扎时,听说了不少那位高官的事例,像是俗世意义上最标准的好官,所有人都称赞他廉洁公正,爱民如子。 白无涯那时很开心地想,那位官员一定会给他吃干净的食物,给他穿最整齐的衣服,还让他像俗世意义上最寻常的孩子。 而他会用一生报答他,忠诚,乃至生命。 抱着这样的期望,揣着甚至是庆幸的,感谢上苍的心情,他踏进那个院子,然后见识了什么是人间地狱。 好在,他杀掉了那头血淋淋的野狼。 他逃出来了。 后来,白无染长大了些,就知道,高位者的身体里往往有填不满的黑洞,他们更容易被空虚驱使,不住地寻求刺激。 而刺激,往往是别人的痛苦,哀求,甚至死亡。 白无染没有想到,卿蓝也会是这样的人。 而卿蓝现在只是咬一口,可未来呢。 扒皮抽筋?椎骨挑髓? 那些上位者,瞧着冷冷冰冰不谙世事,谁知道能做什么。 白无染当初被那些孩子们拖进小巷里时,就怀了必死之心。 太累了,他已经不想反抗,不想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是狐狸救了他。 他不想再为了一己私欲,害死狐狸。 白无染决心要跟云奚好好聊聊。 一生不过百年,大不了他不修仙了,他就带着狐狸离开这里。 他们到深山老林里去,到青云门找不到的地方去,他愿意给狐狸打一辈子的兔子。 可他的凌云壮志没能告诉云奚,也压根没能跟云奚好好聊聊。 因为接下来,云奚只要出现在人前,都一直一直都被卿蓝端在怀里。 这其实不能怪卿蓝,他其实也不想每天用鼻孔看人,但一放下云奚,云奚就瘸着脚脚哀哀地叫。 可每当云奚用那双眼睛望着他,卿蓝就感觉自己脑子里什么东西嘎嘣一下,再反应过来,眼前视野大半,又被红了吧唧的绒毛毛狐狸球占据。 不过云奚觉得,这其实也不能怪他。 他的理智告诉他哒咩哒咩哒咩,但爪爪很诚实地扒住卿蓝的肩,并且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司命都说了,剧情是他化人之后才展开的,所以还早。 只要化人之后,别让卿蓝发现他是谁不就成了? 剧情是死的,狐狸是活的嘛。 云奚舔舔毛,自我安慰完毕,就继续享受清新的高处空气。 它之前都看不到人脸,只能看到一堆腿,每次只能给以腿辨人。 而这段时间窝在卿蓝怀里,可谓是一览众仙矮。 更十分令人诧异的是,他清楚地看到一个仙主,头发是从后脑勺梳到前面充当刘海。 就,很特别。 当然,云奚看众人多稀奇,众人就看云奚多惊奇。 没有人看见个仙气飘飘的仙尊,面无表情地抱着一只几乎能遮住大半张脸和肩膀的胖狐狸,会觉得不惊奇。 但也没有人会来多嘴来问一句。 只是投射而来的目光,让云奚感觉自己站在瓜田的田埂边,探出头一看,哦豁,里边密密麻麻挤满了猹,眼冒绿光。 当然,白无染是里面唯一将绿光投向卿蓝的猹。 卿蓝也发现了,他的徒弟总是用求知若渴的目光,近乎迫切地看着他,而且每夜都在他的宫外守望… 就像所有害怕父母受到伤害的孩子一样,为他守望。 纵是卿蓝,也有些触动……竟然是这样知恩图报的孩子。 于是灵犀便又勤勤恳恳地翻出来一大堆书,送到白无染的偏殿。 知恩图报的孩子将此视为一种挑衅和蔑视。 卿蓝的意思是,哪怕他将那些书全部修学完毕,也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 望着天边的明月,白无染牙关紧咬,身形微颤。 难道,他再也见不到他的狐狸,带不走他的狐狸了吗? …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白无染越想越悲伤,越想越难过,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无力地萎靡在地,痛苦地抡起拳头锤得地砖哐哐哐,并且忍不住打了哭嗝儿。 云奚:“…” 他大半夜听着声响,还以为是耗子凿洞来了。 颠颠地跑过来一看,好家伙,白无染居然当起了大耗子。 而大耗子猝不及防地抬起头,就见到狐狸担忧的面孔。 白无染痛苦悲伤地看着他,“狐狸,我带你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云奚:“?” 啥玩意? 带谁走? 走哪儿去? 这句台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搓搓爪子,云奚恍惚觉得,自己突然成了迫于无奈要私奔前的爱侣。 而另一个爱侣已经哭出猪叫,“我不能忍受他再这样对你了,我要带你走!” 云奚:“?” 剧情提前了这么多了吗白无染想对自己做什么他现在还只是只狐狸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 白无染:我好恨 云崽:发生了什么? —— 月底了,放云崽出来撒娇卖萌翻跟斗,发出想要营养液的嘤嘤声 —— 哎嘿,端起一只只云崽开始发(卿蓝即将出没)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火箭炮 闻澜 1个地雷 昭和 1个地雷 沐阳 1个地雷 30144736 1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生当复来归 1瓶营养液 晨光下的尘埃 1瓶营养液 陌 1瓶营养液 云崽拿到手了快快快跑起来 第045章 叽叽吉里吉里 对于哭天喊地恨不得立刻就打包行李跑路的白无染, 云奚是拒绝的。 他默默往后退了退。 白无染往前走了走。 云奚又往后退了退。 白无染又往前走了走。 云奚又又往后…它一爪子抵在白无染脑壳上,“叽叽吉里吉里,叽叽叽。” 意思是:我不。 白无染却更加难过, 他握住狐狸温柔抚摸在自己头顶的爪爪, “你不要担心我,都这个时候了,你可以考虑一下你自己的…” 云奚:“?” 他怎么突然就听不懂人话了? 装瘸的爪爪下意识地蜷着,白无染目光触及那里, 更是忍不住落下一串泪来。 一张干净俊朗的脸,哭得眼圈鼻尖都是通红。 白无染哭道:“我虽然…但我粉身碎骨都会保护你,你不要怕, 我绝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只要你……” 云奚:“…” 虽然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但这听起来… 有点不妙哇。 在本应该出现的剧情里, 白无染是下山历练之后遇到云奚, 才喜欢上的云奚, 而且喜欢的萌芽, 是因为他看到云奚救了一只小兔子。 可能是少年时坎坷, 白无染就喜欢傻白甜这一挂的,再加上狐狸精容貌昳丽, 乍一看,得, 就爱上了。 老实说, 云奚打心眼里觉得白无染缺心眼儿。 毕竟从狐狸和兔子这两玩意上就能看出来, 与其说是狐狸精救兔子没吃, 更大的可能是嫌兔子瘦, 准备养肥了再吃。 但问题不是在这, 问题是,原书他们相遇时都是人形,白无染喜欢的是人形啊! 就算知道是狐狸精但已经喜欢上了,而不是直接喜欢的狐狸啊! 云奚感受到了什么从没想到过的展开,目光复杂地看着白无染。 他是真没想到,好好一男孩子居然喜欢跨越种族的恋爱。 但…哎,这也得怪他这该死的魅力是什么都挡不住啊。 而白无染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也被这担忧中掺杂着惊讶,惊讶中藏着愧疚的眼神一举击溃。 狐狸很惊讶吧,他竟然已经知道了。 可,他竟然是想一直瞒着自己吗? 他竟然因为自己知道了这些事而感到悲伤和愧疚吗? 白无染的心都碎了。 在没有能力的时候遇到最想保护的人…狐狸,大概就是这样的苦痛吧。 他抹了一把泪,誓言如铁,“没事的,我们走吧,就现在,一起去更遥远的地方。” 说着,就跌跌撞撞地试图抱起云奚,可哭得实在浑身乏力,加上云奚近来吃得又很是有些敦实。 他趔趄着,云奚吓得自己跳到旁边。 白无染一怔,跪地大哭,“就算是这个时候,你也不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为什么?老天爷!老天爷你告诉我为什么呀?!” 云奚:“…” 这一天天的。 好家伙,白无染不仅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受帝本主义压迫的私奔女子,还让他感觉自己是个会说话的正常人。 从头到尾,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哈,就算说了,白无染可是一句都没听懂的。 他才想知道为什么呢。 …同样想知道为什么的是卿蓝。 卿蓝是在白无染嗷嗷喊着老天爷时来到这里的。 自从白无染守在他的宫门前,卿蓝便分出灵犀一枝,用来看顾他。 半夜醒来,藤蔓便感到白无染情绪似乎十分激动,卿蓝生怕他练功练得走火入魔,故而来看。 然后就看到…白无染跪在地上,哀声痛哭,身前是一本摊开的书。 衬着并不比灯烛明亮的月色,还有琉璃瓦上的映射,《秘籍》二字若隐若现。 ——白无染先前的动作太大,以至于袖中的《秘籍》掉落而出,摊在月光下。 纵然是自认不轻易为人所动的卿蓝,也不可避免得被触动到。 …真是个好学上进的好孩子。 哪怕是在这样的夜间,也手不释卷,认真诵学。 甚至因为不明白之处,对着狐狸失声痛哭至此…或是,所有委屈不能示于人前。 说来,也是他作师父的不够称职。 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动容,卿蓝:“你想知道为什么什么?我告诉你。” 说着,便拾起那本秘籍。 指尖萤火亮起,映出上面细细笔墨勾出的圈。 白无染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这时,他仍在无所顾忌地挑衅他。 是有着打败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底气。 他目眦尽裂,“你这…恶…你不得好…师…你怎么能…” 声音沙哑,激动非常,一时竟组不成完整的句子。 想来,这时候都在自惭半夜吵醒了他,夸他是个好师父。 卿蓝叹息,但倒也不必这样感动。 他说,“我是你师父,这本是我应当做的。” 白无染咬着牙,只恨自己人微势弱,要被这样羞辱。 而萤火点点,卿蓝已经端坐在他身侧,嗓音低沉清澈,“万念减少,心性相依,这是随息而至之义,有道是心死神活,只有思维渐隐,方能…” 云奚在一旁,整只狐都迷惑了。 首先是白无染自言自语的,然后自己把自己气哭了。 再是卿蓝自言自语的,然后逮着气哭了的白无染说道法? 而方才还嚷嚷着要走人的白无染,又认认真真,忍辱负重地听了起来? 云奚伸出一个爪尖,戳了自己一下…嘶,好痛。 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 什么展开? 爱情都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吗? 等画了圈的地方被全部讲完,卿蓝微微侧目,便瞧见云奚已经在旁边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云奚晕乎乎得,就瘸着腿往前凑了凑,伸出爪爪要抱。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卿蓝已经习惯性地去哪里都抱着这么一大团狐狸。 可这次,动作却顿住。 云奚歪着糯叽叽的脑瓜,疑惑地看他。 卿蓝却道:“不是这只爪。” 云奚:“?” 卿蓝语气淡淡,“你昨日瘸的,不是这只爪。” 云奚低头,两只爪爪都试探地抬起又放下,睡迷糊了,他哪一只爪子疼来着? 抬起头委屈巴巴地望着。 他爪爪不疼,就不能抱着走了吗? 沉默片刻,卿蓝到底还是捏了捏指尖,将一脸茫然的狐狸抱起来。 回到了宫殿内,云奚打了个哈欠就往它的小毯子边窜。 窜到一半,十分得寸进尺的,他冲着床榻就过去了。 坐在床边,他嗷嗷地喊了两嗓子,“呜嘤。” 意思是:你这个床看起来真不错啊真不错我想跟你一起睡你觉得咋样我愿意给你暖床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快抱我上床。 卿蓝外衫轻解,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就算听不懂云奚的话,但从那灼灼的目光中,还是能看明白什么意思的。 这只狐狸想同他一起睡。 不存在的,他从不与人共眠,不是人也不可。 卿蓝面无表情地错开云奚的目光,话到了嘴边,转而陈述事实般,“不行,爪子脏。” 就这,小事情。 云崽果断抬起爪爪,呲溜呲溜地开始舔。 一边舔一边展示给卿蓝看,像是在说,快,看他粉呼呼的爪垫,超级干净哦。 卿蓝:“…” 卿蓝看到了,依旧拒绝,“不行,身上也脏。” 就这,还是小事情。 云奚果断转过身,呲溜呲溜地…他舔着了空气。 应该说,压根没能转过身去。 第一次当狐狸,也没旁的狐狸告诉他,肥嘟嘟的狐狸舔不着后背的毛毛。 于是乎,云奚在毯子上又睡了三日。 三日不曾出宫,也不曾上床榻,前者,是因为云奚觉得白无染的爱过分猛烈,他深感到自己的罪孽深重不忍面对,后者…他吃得少了些,但依旧舔不到背后的毛毛。 事情终究要解决,对于白无染,云奚决定就让白无染冷静冷静,也让自己消化一下那猛烈的爱意。 对于卿蓝的嫌弃,云奚选择去洗白白。 伽蓝宫后有一个池子,对,就是那夜迷路时,云奚险些一脑壳扎进去试图逃出生天的那个。 也是在某次卿蓝在其中打坐时误入,云奚才知道那是一个灵池,灵气四溢,池水温热。 当再次看到卿蓝的衣衫挑在池边的竹子上,云奚这就摇摇蓬松的大尾巴,钻进去了。 他要洗干净,然后理所应当地爬卿蓝的床,多惨啊,用他的吃他的,最后还偷他的徒弟。 云奚踮着脚摸到池子边,就瞧见水汽迷蒙间,漆黑如墨的长发和雪白的肩头。 深吸一口气,云奚毫不犹豫地就跳下去了。 然后,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嗝儿。 其实吧,凭借云奚的灵力,要幻化为人形还是差很大一截的。 这也是司命为什么敢时不时跑路最根本的原因。 就,他相信云奚不是个人时,再怎么着也不能把天捅下来。 可云奚喝了一肚子灵池水。 堪比吃了一大罐聚灵丹。 雾气萦绕中,池水中央的卿蓝听见声响时,只能瞧见糯唧唧的狐狸团子一脸举身赴清池的壮烈,然后噗通一声,就如同汤圆般滚在池水里。 红光闪过。 卿蓝伸手去捞,入手却光滑。 水珠洒落,被他揽进怀中的,是个红衣半披,面容英俊清朗,眼瞳干净澄澈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旺财天天爬我床,它前几天还跳不上来,直到今天窝被它一巴掌呼醒,睁眼就一双黑不溜秋大眼睛盯着我= =(它作息好健康哦) —— 云崽:咳咳,感谢你们为反抗帝本主义做出的努力 昭和 1个地雷 木桑子 1个地雷 曹乐铭是1 20瓶营养液 乐然 10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木桑子 2瓶营养液 仙界人民会记得你们的好的!(仙君们:…) 第046章 变回狐狸去 显而易见, 狐狸成精了。 但事实证明,云奚不管做狐狸精还是做狐狸,都是不会游泳的。 喝了一肚子水, 他下意识就往熟悉的怀抱里缩。 卿蓝下意识地抱紧, 然后就有点恍惚。 当然,没有经验的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神志遭受了美色的冲击。 云奚也恍惚,完全被吓得神志不清那种。 他整个人缩成大只的一坨,委屈巴巴地嘟囔, “啊啊啊啊好恐怖真的好恐怖这水怎么这么深怎么这么深。” 卿蓝:“…” 确实好恐怖。 就,他的狐狸呢? 那么一大只,软绵绵糯叽叽的狐狸呢? 同样占据了自己大半的视野, 可狐狸是艳丽的红, 这男人是湿漉漉红衣下, 轮廓分明的白。 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 卿蓝指尖轻点, 水下暗流收敛, 立刻变得清澈见底, 可不管怎么看, 里面有翠绿的草,漆黑的石, 但就是没有红狐狸。 这时候,云奚还没察觉自己已经变成人。 …但察觉到卿蓝好像想要把他重新丢回水里去。 卿蓝其实更想把他丢回轮回里重新造一造。 修真界里, 灵兽是灵兽, 妖兽是妖兽, 前者从生到死都是兽, 养一养rua一rua还成, 但后者会变成人, 还会到处勾搭人。 在曾经妖兽们还泛滥成灾满地爬的时候,隔三差五的,便从哪哪个仙派传来消息,说哪只梅花鹿偷了哪位仙君的小心心,哪只蝴蝶精夺了哪位仙主的清白,破了哪位仙君的无情道。 妖兽并无忠贞的说法,更有精力充沛的,前后勾搭拉扯了好几位仙君,就卿蓝所知,南边有几个门派至今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因为早年共同追逐一只兔子精的缘故。 在这些流传已久的故事里,狐狸精的出现次数,自然拔得头筹,所作所为罄竹难书。 而自从因爱生恨…哦不,替天行道的一众仙君们剿了大多妖兽的族群后,就像魔性被归为恶一样,妖兽也沦为天灾的象征。 更有仙者预言,说是将来会有一只妖兽降世,倾白为黑,毁天灭世。 由于卿蓝惊艳绝伦鹤立鸡群的容貌和天赋,很多仙主都认为,这个预言会应验在他身上。 故而旁人的师父都在忧虑自家徒弟的术法,卿蓝的师父忧虑自家徒弟的清白。 自小就灌输给他各种奇怪的要求,什么山下看到的漂亮女子离远点,要给他吃糖的好看小姐姐也不要搭理,有谁家小姑娘要摸他手就赶紧喊师父… 很少有的,卿蓝泡在水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最后,在他师父不知道离别多少载后的现在,突然反应过来,师父没说过要远离男人。 所以…这会是预言中的那只妖兽吗? 视线触及云奚因为呛水愈发湿漉漉的眼睛,以及红润的嘴唇。 分明天下绝色见过无数,却唯独没有此人生得合人心意。 眉眼口鼻,熨帖至极。 所有人都说他是神仙,想来,是因为没见过这只狐狸。 卿蓝再一次被美色迎头痛击,陷入思绪的漩涡,而嗅着不寻常气息的灵犀已经蛰伏在手腕上,跃跃欲试地朝云奚线条分明的脖颈袭去…然后就被云奚咋咋呼呼地一把摁回去了。 云奚险些将藤蔓摁折了,手一挥,又抓住卿蓝的头发,急得嗷嗷叫,“你干嘛啊,你是不是想撒手啊?好歹说句话啊卿蓝,我们有话好好说,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说真的,云奚就怕这种闷葫芦,脸上也总是没什么表情,猜不透心思。 手脚并用地扒在卿蓝身上,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没有衣服的遮挡,毫无间隔地传到彼此身上。 卿蓝回了神,“…应该是你撒手才对。” 他被疼痛扯皱了眉,微微抬起下颌,漆黑而干净的眼睛里映着云奚的脸,唇红齿白,胧胧如月。 云奚一愣。 他变成人了? 他眼睛长得好好看啊! 他鼻子长得也好好看啊! 云奚喜出望外第捧着卿蓝的脸,直把卿蓝的眼睛当镜子使,“啊啊啊啊我变成人了!我真好看!” 脚勾着腰,手撑着肩,云奚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还想往卿蓝脸上贴,却被避开。 卿蓝:“…” 不用怀疑了,这定然就是预言中的妖兽。 他总算明白了。 为什么这只狐狸第一次见面就会扑向他。 为什么毫不犹豫地每夜都来伽蓝宫。 为什么还想和他一起睡。 种种举措,分明是早有预谋,想要蛊惑勾搭他。 卿蓝惊觉自己的迟钝,却并没有生出杀意。 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被蛊惑,毕竟比起怀里这人,他更喜欢那手感柔软的狐狸。 无人能破他的自然道。 对,就是这样。 于是,怀里这人就问了,“你看,长我这样的,你们男人会喜欢吗?卿蓝,你觉得我胖吗?” 也是第一次化形,也不知道狐狸身子圆嘟嘟的,会不会影响他整体的美貌。 他可不想减肥,最好要一举勾搭到白无染,让他赶紧走话本子的剧情。 今天的他,已经不再是那只贪嘴小狐狸了! 他,支愣起来了! 云奚斗志昂扬,却被卿蓝斥道:“大胆妖兽!不知羞…!” 卿蓝面色冷若冰霜。 虽有准备,但卿蓝也没想到他会蛊惑得如此直白,以至于冰霜上都不慎覆了霞光。 一道惊雷般,炸得云奚一个激灵。 妈耶,他高兴得晕了头,这才反应过来。 卿蓝是谁? 是凭借一己之力灭了整个狼群妖兽的青岚仙尊。 是满身冷淡孤傲,所有温柔尽数只给了白无染的痴心爱人。 是嫉恶如仇,一刀把魅惑了他徒弟的狐狸精云奚戳了个对穿的痛苦师尊。 …所以,他现在完全是扯着老虎尾巴喊救命,耗子舔着猫鼻子,就,不会现在就要恁死他吧? …而且,他怎么就让卿蓝看到了自己长什么样子呢! 在云奚的设想里,他应该在卿蓝对白无染爱得有口难开时,娇嗔一声,扑进白无染的怀里。 然后微微侧头,朝卿蓝露出半张含羞带怯的脸。 当然,到时候他一定会故意挑着唇,露出那种坏蛋笑的。 一边笑还要一边委屈吧啦地说,“无无,如果你师尊真的不愿我们在一起,那就让我们,从此消散在人海…” 白无染就会一把握住他的手,“不,奚奚,天底下没有谁能将我们分开!…哪怕是我师父也不行!” 云奚还要泪流不止,不住地后退,“没有祝福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你就放我走吧,你们一定一定不要为我吵起来…” 呐,台词都想好了,结果…? 司命表示:“淡定,别怕,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 云奚感慨万千,没想到这个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只有司命。 司命已经木了:“毕竟,我已经习惯了。” 还有什么比一来,就瞧见云奚被帝君抱怀里泡水里更刺激的场景吗? …有,而且海了去了。 云奚的极限操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可是见过云奚是怎么抱着帝君啃的。 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云奚努力宽慰他,“你要相信我,我这次一定会好好走剧情。” 他满腔的雄心壮志,道,“我要让帝君以后,在仙界一看到我,就回想起被我支配的苦痛!” 司命:“…” 你分明现在还在担心他会不会直接恁死你。 司命总觉得,虽然一切看起来好像什么还没开始,但好像什么又都快结束了。 眼瞧着狐狸精弱弱地低下头,不胜娇羞再不好意思说话的模样,卿蓝眸色深沉。 他这又是在勾引他。 将人囫囵拎回了伽蓝宫,卿蓝冷冷道:“我且看,你还有什么手段使出来。” 然后云奚就十分直白地把手塞进了卿蓝的手里。 …此事说来话长,云奚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长话短说,他就是饿了,卿蓝就是给他吃的了。 然后习惯性的,云奚就把自己的手塞进卿蓝手里,让卿蓝在旁边摸爪爪。 卿蓝:“…” 卿蓝一着不慎,当真摸了两把。 他看着自己掌心里骨节分明的手,再看狐狸精似乎十分害羞,欲欲擒故纵要把手拿回去又不好意思的模样…他觉得他低估这只狐狸的蛊惑程度。 当然,卿蓝是如何将自己视为一种历练,如何解读自己的行为,云奚是浑然不知。 他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生了张我见犹怜的美人脸——卿蓝没有杀他,而且还给他吃的,肯定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好。 魅力太大就是这样的,情敌都不忍心伤害自己。 云奚模样确实生得很好,红衣魅惑,眼眸却澄澈,带着点不谙世事的风流。 卿蓝想,他不该再看云奚了。 于是将那只手扔回去,语气冷淡,“变回去。” 云奚:“?” 卿蓝重复:“变回狐狸去。” 云奚不理解,“为什么?” 您有事吗? 卿蓝的理由十分切合实际,他说,“你没有毛可以摸。” 云奚:“。” 他想知道这么个人,是怎么喜欢上白无染的。 说曹操曹操到,说白无染白无染就来。 正犹豫着要怎么告诉卿蓝他不知道怎么变回去,就听门外有人传音进来,语气犹豫,“师父,我想看看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要勾搭白无染 卿蓝:他要勾搭我 —— 某光会加更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不是后天就是大后天…(呜呜呜欠条发出去) —— 哎嘿,云崽已经朝着你冲过来并且伸出了爪爪 闻澜 1个火箭炮 沐阳 1个手榴弹 昭和 1个地雷 木桑子 1个地雷 汐昭 1个地雷 沐阳 4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2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念青 1瓶营养液 要摸摸嘛快来摸摸哇(谢谢投喂哎嘿旺财加餐惹) 第047章 夺走了英俊少男的心 白无染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他回去辗转反侧, 寤寐难眠,怎么着怎么感觉自己太不是个东西。 那夜,他对着狐狸时哭天喊地, 面对仙尊的羞辱却无力拒绝。 …没有人能拒绝仙尊的点拨, 无论他的本意和出发点是什么。 但青岚仙尊毫不避讳地倾囊相授,起初只作迂回之策,但后面当真听了半宿,再都没记起在仙尊面前, 提出要把云溪带走。 这某种意义上而言,又何尝不是惧怕仙尊发怒,而做的避让呢。 白无染的指尖深深契进掌心, 在掌纹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 他在为自己的退缩而感到羞耻。 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学习感到愧疚。 为日日夜夜或许此时此刻正在遭受折磨的狐狸打心底感到悲痛! 不是没有想过的, 关于卿蓝。 白无染吃过太多苦, 珍惜任何人出于任何心思的好。 故而, 若不是狐狸在他们中间挡着, 他或许真的会视仙尊如父如亲般认真报答。 可纵然是狐狸在中间挡着, 他也都忍不住想要报答仙尊… 他的狐狸或许正是猜到了这点, 这才不愿和他离开吧。 为了他的前程, 竟当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而且异常坚决,哪怕他再迎风流泪, 对月长嚎,也不会出来看他。 既然狐狸都愿意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那么, 他为什么不敢去正面地迎上仙尊, 堂而皇之地索回自己的狐狸呢? 大不了, 便是一死! 带着这样必死的信念, 白无染来到了伽蓝宫外。 除去第一句试探, 他抖落一身犹豫, 坚定道:“师父,我想带我的狐狸回去。” 我的狐狸。 带回去。 一句话里,没几个字是卿蓝爱听的。 淡淡的戾气拢上眉头,卿蓝的拒绝险些脱口而出,可又觉得自己的拒绝来得十分莫名其妙。 卿蓝神色不改,淡然起身,说:“好的…唔。” 话没说完,身没起来,就被一把摁在榻上,捂住了嘴。 云奚摁的,云奚捂的。 云奚不止摁他捂他,还倾身压上,煞有其事地威胁他。 声音压得低低的,“好的什么好的,你得说,我不愿意跟他走…快点,不然我动口了哈。” 不知怎地,化作人之前,除去从司命那里知道的卿蓝如何凶残如何丧尽天良有的没的,云奚怕卿蓝,好像更出于一种本性。 类似于耗子天生怕猫,兔子天生怕老虎。 可化作人之后,那种感觉就没了,再加上他挨着卿蓝的底线试探地踩上一脚,又踩上一脚,发现自己居然啥事都没有。 便自觉捡到个软柿子捏,活蹦乱跳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觉得天上地下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害怕的。 ——也是,他身量比卿蓝还高了一截。 除去这只狐狸,卿蓝还从没被人这样近乎囚禁般地困在身下,也从没被人这样严丝密缝地近距离抱着。 天底下没人敢这样待他,小狐狸精的表情又生动有趣,以至于他一时新奇,都忘了挣扎。 指尖轻轻地在云奚的红色衣衫上碰了一下。 这估摸是狐狸的皮毛所化,却并不软糯,而是类似绸缎的光滑。 狐狸和人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但又好像是一样的。 后知后觉的,卿蓝回想起池水温热的塘中,隔着这薄薄一层,狐狸想要把他挤进自己身体里一般的力度。 身上肌肉的线条流畅,倒是没白吃他那么多东西。 眼见卿蓝不知想什么地又要放空,云奚赶忙把人拽起来摇一摇。 云奚:“卿蓝你清醒一点,快,跟他说我不跟他走。” 卿蓝望着狐狸精琥珀色的眸子,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一贯没什么表情,好像没有灵魂,却有着风华万千的皮囊,配在一起,像女娲取了最干净的花泥和泉水,精雕细琢捏出的假人。 假人把真狐狸给问住了。 这下轮到云奚卡壳了。 他总不能跟卿蓝说是因为爱情吧。 好歹闪亮登场,勾搭他要勾搭的人,但兔子呢?美好的初遇呢?四目相对的干柴烈火呢? 这样子跟白无染回去了就是私奔啊,卿蓝这时候显然还没喜欢得白无染不要不要的,为了白无染一刀怼向他吧。 而且,白无染现在要的可是狐狸。 乍地瞧见自己这么个大活人,谁想知道他想对自己做什么。 于是乎,在白无染蹲在门外兢兢业业紧紧张张的等待中,云奚急中生智编了个故事。 首先,他胆子很肥地握住卿蓝的手,“仙尊,您还记得青石山边的云奚奚吗?” 青石山是青云门临近人间的一座山,下面山镇无数,是青云门中人出山必经之路。 卿蓝将自己的手生生抽出,“不记得。” 云奚再次握住他的手,殷切而悲伤,“你不记得,就对了!” 卿蓝:“…” 云奚痛心道:“你当时为了救我,跌坏了脑子!” 云奚的眼里已经含了泪光,但不影响卿蓝觉得,倘若自己信了他的邪,才是真跌坏了脑子。 清清嗓子,云奚深情款款地继续道:“啊,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我,一只可怜的小狐狸,被猎人的长箭射中后腿,我尖叫着挣扎着奄奄一息着,哦,是你,善良的小男孩儿,救了我!…” 卿蓝:“…” 碎嘴狐狸。 卿蓝淡淡道:“撒谎。” 云奚顿了顿,“好吧,其实那都是我们前世的事情了,今生我追随你而来,就是为了报恩,所以我怎么能跟别人走呢,快,不要磨蹭了,你快拒绝他,不要让他带我走。” …再好方便他悄悄咪咪地带他走。 化被动为主动,就很刺激。 但卿蓝显然理解错了报恩的内涵,“你是要对我以身相许?” 碎嘴狐狸真是时时刻刻不忘引诱他。 云奚险些呛到,“…不,这,倒也不必。” 他勾搭卿蓝了,到时候卿蓝怎么才能恁死他? 卿蓝的喜欢可太轰轰烈烈了,一言不合,跟着成神入魔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但司命觉得云奚完全不用担心这个,“你勾搭他,再绿了他,相信我,他一定恁死你,绝不会手软。” 云奚:“…” 云奚已经背后发凉了,“哈哈哈你肯定在开玩笑吧?” 司命认真脸,“并不是,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可能更快一点。” 云奚:“…对,死得更快一点。” 司命惊讶云奚的自知之明。 毕竟他每次打开水幕,都能看到点新的惊喜。 上次是水塘中两个人深情相拥,这次更直白,都叠叠乐了。 他分明记得,云奚才当上狐狸精不久,怎地经验如此丰富。 而在门外静候着的白无染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终于,听到仙尊冷冷清清的声音传来。 他说:“云奚不愿跟你回去。” 白无染一怔。 云奚? 师父都已经给他的狐狸取名字了吗? 果然,他们已经不是最好的朋友了,是吗? 白无染抿了抿唇,“师父,我还是想见见他。” 他相信,他的狐狸见到他,就不会拒绝他。 然后云奚拒绝得更果断了,“不见不见,就说我生病了还是怎样,我不见他。” 卿蓝被云奚压着直到现在,那句“我们一定要用这个姿势说话吗”就卡在喉咙里,复而转述倒,“他说他病了,不见你。” 白无染一愣。 这个说辞当真是敷衍到不能更敷衍。 狐狸怎么会说话呢。 卿蓝仙尊在撒谎。 所以,真的是狐狸不愿见他吗? 还是…已经受了重伤,不能再见他? 白无染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得想个法子探一探。 一整天里,青云门众弟子便都瞧见白无染,这个只入门一年不到,便从外门弟子直跃龙门成了仙尊首徒的幸运儿,焦眉愁眼地到处窜,活像只烧着尾巴的大耗子。 大耗子在山脚下不小心撞到了个人。 此人白衣飘飘,肤白貌美,长发束在脑后,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的眼。 他的怀里抱着一只白毛兔子,除去抬眼垂睫间不经意的柔魅,整个人就差没把岁月静好写在脸上。 是了,云奚登场了。 他精心装扮一番,要勾搭白无染来了。 俗话说得好,最好的猎人总要把自己伪装成猎物。 俗话还说得好,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故而,云奚扒拉了卿蓝的衣柜,东拼西凑挑了一身初恋套装,就,特别单纯特别温柔特别美好的那种。 啊,只需要看他一眼,就抚平了受过的所有伤痛。 只需要看他一眼,就感受到未来即将拥有的幸福。 当然,这都是云奚的自我感觉。 司命看着几乎算是披麻戴孝的云奚,不太看好,“你这样真的能成吗?” 云奚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盲目自信:“相信自己,我们可以的!” 司命:“…” 他是只能相信云奚。 然后云奚就哎呀一声,以一种极其别扭极其刻意的姿势跌下去。 摔在白无染跟前。 心有灵犀的,司命和白无染脑海里都有同一个词闪过。 ——碰瓷。 而坐等着被温柔扶起,再不慎摔进白无染怀里的云奚已经胜券在握。 他面上娇羞微笑,其实在十分严谨地分析:“成了成了!你看白无染那眼神,犀利,惊喜,沉醉,分明就是看猎物的眼神!” 云奚笃定,“只眨眼之间,我就夺走了英俊少男的心!” 司命:“…我不否认他确实是在看猎物……但是他好像看得不是你啊。” 云奚:“?” 他不敢相信地捕捉白无染的视线。 然后就顺着白无染的目光,微微低头…看到自己怀里,那只珠圆玉润的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你不对劲… —— 月底啦月底啦,我想…(放出身穿初恋套装的云崽试图迷惑心智) —— 旺财嗷地一嗓子就扑过来,用它奶里奶气的爪爪抵住你… 沐阳 1个地雷 学习至上 30瓶营养液 QAQ弱小又无助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晨光下的尘埃 1瓶营养液 然后:喵喵喵喵喵喵(人类,给你rua) 第048章 不要随便上男人的床 兔子是云奚从山下买的。 专门挑了一只长相平庸, 呆呆傻傻的兔子…是的,云奚连这一点都想到了,他天下无敌超级可爱, 绝没有让兔子比自己可爱的道理。 所以… 他试图自我安慰:“白无染肯定是通过兔兔的呆, 感受到了我的善良!” 司命试图让他看清楚现实,“压根都不看你一眼的纯感受?” 云奚还坐在地上,倔强且不屈,“他只是反应迟钝。” 司命表示同情, “迟钝做不到这个份上,这得是斗鸡眼。” 云奚坚持,“爱情就是像天打雷劈一样, 电流已经贯穿了他的全身, 他现在肯定不知今夕是何夕, 已经幻想我们在一起后生儿育女的样子了。” 司命:“…你开心就好。” 云奚不怎么开心, 他到底还是试探般的, 提着兔子往左挪了挪, 白无染站在那里, 脸没动, 但眼珠清楚地往左转了转。 云奚提着兔子往右挪了挪,白无染的眼珠子便清楚地往右转了转。 云奚提着兔子往上挪了挪… 云奚提着兔子往下… 云奚:“…” 云奚把兔子往怀里一揣, 他努力不往跨越种族的恋爱方向遐想,挤出来个勉强还算温柔的笑, “哥、哥哥, 你在看什么呀?” 白无染这才看向云奚。 云奚试图让自己笑得更好看更温柔更单纯一点。 不得不说, 云奚的长相, 哪怕明知他试图讹人, 寻常人都不一定会下手揍他。 用云奚自己的话来说, 如果当初自己长这样,在山镇里跟小姑娘老太太们撒娇卖萌翻跟斗也不至于饿那么多天。 白无染也多看了一眼那双和自家狐狸同出一辙的澄澈眸子,他问,“这兔子是你打的吗?” 云奚:“…” 云奚:“哥哥说笑了,我怎么会打兔兔呢,兔兔这么可爱…它是我救下来的。” 说着,露出兔兔的伤腿。 虽然被缠了几道白布,但捕兽夹的痕迹很明显。 白无染看着那大片的血痕,“像这种兔子,是活不久的。” 这是当然,抓来的兔子都是当肉兔卖,若是云奚当时多出一文钱,农户还会把扒皮刨腹那一套都给做了,拎回来就能下锅的程度。 可这时候,就能用来凸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了。 云奚悲伤地垂下眼,“兔兔好可怜,我会让它好起来的。” 原书里,白无染就是深情款款地跟狐狸精示爱,说,天底下没有比他更温柔善良可爱纯真的男孩子了,毕竟除了他,还有谁会在乎一只兔子的生命呢? 云奚等待着白无染的心动,将自己的姿势扭得更我见犹怜一点。 然后白无染就说了,“其实,兔子很好吃的。” 几分钟不曾用食,云奚有点饿了,听不得“吃”这个字。 他吸溜一口口水,说:“我不会吃兔兔的,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再然后白无染就身体力行地表示,云奚不吃,他吃。 他直接拿出一个荷包。 云奚认得这个荷包,青云门每月会给弟子分发生活薪酬,进了伽蓝宫后,白无染的生活薪水酬跟着水涨船高。 荷包鼓鼓囊囊的,落在云奚手里。 白无染问:“这个给你,兔子分我半只,如何?” 云奚:“?” 云奚:“???” 是伽蓝宫的伙食不好吗,看把孩子饿得,逮着一只兔子就要往嘴里送。 也是,云奚想起,他还真没见卿蓝吃过什么东西,他自己喝风饮露的不吃东西,可好像也没要白无染跟着饿肚子啊。 不等云奚应话,白无染就已经掏出刀了。 眼瞧着那兔子就要血溅当场,一命呜呼,云奚赶紧拦下来,“等等!” 白无染刀未入鞘,“钱不够?” 云奚拎着兔子耳朵直接塞白无染怀里,“不不不不…是钱太够了,这一整只兔子都给你。” 眼看着白无染拎着兔子就要走,头也不回的。 云奚有点懵。 他撑着地赶紧爬起来,连腿瘸都不装了,快步走上去就拦住白无染。 白无染:“还有事吗?” 云奚不可置信,“不是,你这就走了?” 白无染扬扬眉,意思很明显,不然? 云奚几乎不敢相信,他精心策划的初见就卖出去一只兔子。 他试探地问:“就,你看我,没什么感觉?” 白无染提不起劲,“什么感觉?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云奚举起胳膊,扑棱蛾子似的扑棱两下,“就,惊为天人啊心脏砰砰跳的感觉?” 白无染果断道:“没有。” 云奚:“…” 不愧是在悬岩峭壁瀑布深水里磨出来的钢铁之躯,果然也拥有着钢铁般的意志。 那不管怎样,好歹得留下点交集啊,最好是每天的交集。 眼瞧着白无染又要走,云奚急中生智:“你以后还要兔子吗?” 白无染想了想狐狸圆滚滚的肚子,说:“要。” 云奚拍拍胸脯,“我是专门捉兔子的,你以后每日来找我,我每日都给你最新鲜最活蹦乱跳的兔子。” 明明,在原书里,白无染是通过兔子喜欢上狐狸精。 好家伙,现在是通过狐狸精喜欢上吃兔子。 就只能为爱伸缩了,他将自己的角色默默从孤苦无依山间采药小孤男,转到艰难求生弱小无助小猎户。 而艰难求生弱小无助小猎户,傍晚就收到了一只烧烤兔兔。 卿蓝解释,说:“这是白无染托我,带给你的。” 他如今时不时去给白无染讲讲秘籍,也算有个事消磨时光,只是白无染总是忧心忡忡的,连带着兔子的脸都是黑的。 云奚:“…” 看着那只黑不溜秋含笑九泉的兔子,云奚整只狐都不太好。 所以他以后每日到山下买兔子,到了山上卖给白无染,最后这只兔子还是到他嘴里。 一想到以后自己给自己买兔子吃,云奚就难过,他居然要被逼着吃兔兔。 云奚悲痛欲绝地啃了一口。 …好难吃,他更悲痛了。 再一想到以后搞不好天天都吃这个,云奚就更加悲痛了,他艰难地仰起头,不让脆弱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一旁,卿蓝还在观察着云奚。 知道兔子不是自己准备的,他竟悲伤地流下眼泪。 微微错开眼,紧接着便瞧见云奚身上,熟悉的衣衫。 是他的衣衫,带着他的气味,却包裹着云奚的身体。 一向心如流水的仙尊不知怎地,耳尖燃起了火。 分明知道这是蛊惑他的手段,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其实自云奚出去,卿蓝便一直在思考。 思考云奚还会怎样勾搭他。 这些思考是有缘由的,一方面,作为一个被勾搭的对象,他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另一方面,卿蓝好似在一眼就看得到尽头的生活里,遇着了个变数。 卿蓝从有意识起,便被寄予厚望。 习怎样的术法,结识怎样的人,甚至辟谷前三餐所食所用,都被安排妥当。 像云奚这样,做狐狸时闹腾,做人时更闹腾的,还真是没遇见过。 故而,其实卿蓝对云奚要对自己的勾搭去个,害怕充满了兴趣。 当然,卿蓝移开眼,望着窗外多年来一成不变的山川河流,一板一眼地还是认为,这不影响这只狐狸是天道给他的历练。 他要证明,自己并不会如预言般,被拽入深渊,或许,还能教导云奚向善。 …教导云奚向善,这个念头让卿蓝一愣。 在青云门多年,他从不曾收过徒弟,并非如传闻中瞧不上那些弟子们的修为和根骨,是他本身就不喜欢去亲近和教导别人。 卿蓝一向无为而为,从来不愿意去当谁谁生命中的拯救者,更不愿承担旁人的期望和索求,哪怕是白无染,也是顺应天意而为。 但想起云奚吃东西时微微鼓起的脸颊,因为难过而泛起水光的眼睛,卿蓝又想,既然已经教了一个,再教一个,又何妨? 多摸摸毛也就抵了。 显然,一向收支分明的他,忘了云奚现在没毛毛给他摸。 令灵犀又翻出一系列秘籍,可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卿蓝又先觉得,教云奚向善之前,得教他,好狐狸不会随便上男人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怎么可以吃兔兔,兔兔辣么可爱(电影台词) 云崽:啊呜 —— 还有一章(探头探脑.JPG) —— 快来快来,给你们兔兔吃 沐阳 1个地雷 一醉 1个地雷 尼莫 5瓶营养液 莫念 5瓶营养液 明月夜微凉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晨光下的尘埃 1瓶营养液 兔兔辣么可爱,就是大口吃才香喷喷 第049章 哥哥哥哥 卿蓝觉得, 云奚勾搭得实在太过了。 什么事都要循环渐进,想来,哪怕是只狐狸, 也该知道, 没有人还没在一起,就睡在一张床的。 但云奚抱着枕头,用行动表示,他就是睡了, 怎样。 都是个人了,还不能做点狐狸不能做的事吗? 更何况,始终保持头脑清醒的他, 立场坚定, 旗帜鲜明! 时刻谨记反帝本主义的根本! 既然卿蓝想摸毛毛, 自己反而更不能给他摸。 既然卿蓝喜静, 自己反而更要闹腾。 哎嘿, 好家伙, 云奚翻了个身, 清楚地看见卿蓝面无表情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不想和他睡? 来, 贴贴,贴贴。 云奚眨巴眨巴眼, 明知故问:“恩公,你看到我不开心吗?你不想我给你暖床吗?” 语气软绵绵, 不像在叫恩公, 像在叫相公。 卿·恩公·蓝果断摇头, “不想。” 云奚看着他, “可是风重露寒, 如果你受冻生病, 我会心疼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前几次碰到卿蓝,哪怕是泡在热水里,这人的手都不怎么热乎,玉骨冰肌没跑了。 八成,肾虚。 并不知道自己被冠上肾虚之名的卿蓝:“不,我不会。” 他早就过了受寒暑之苦的时候。 有这么张床的初衷,只是单纯地不想狐狸跳上去。 结果短腿狐狸成了长腿男人。 卿蓝实在不能把这个眉眼英俊的长腿男人,和那个每天蜷着耳朵贴在毯子上的怂叽叽狐饼联系在一起。 …起码现在不能。 而云奚翻了个身,耍赖般把脸埋在卿蓝的枕头里,闷声闷气,“我不管,我困。” 他趴在自己狐视眈眈已久的床上,努力把四肢伸长,试图占领每个角落。 卿蓝不理解,“你之前也是睡在毯子上。” 云奚气呼呼,“之前我有毛毛!” 卿蓝实事求是道:“…你现在,也并不秃。” 云奚裹着被子,“我不管,我冷。” 卿蓝:“…” 卿蓝给他升了个炉子。 云奚:“我不管,我疼疼疼…” 他突然蜷起身子,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好像住了个哪吒。 卿蓝:“?” 突如其来的,卿蓝忍不住怀疑这是诓他靠近的小手段。 想是这样想,但还是走近,将缩成虾米的傻狐狸精细细查看。 云奚颤颤巍巍的,因为疼痛,牙齿咬住嘴唇。 不知怎地,卿蓝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似曾相识的心慌。 好像有谁,这样倒下去,再也不曾睁开眼睛。 灵力不要钱般,迅速涌入云奚身体里,卿蓝伸手掐他的狐中,“云奚,你哪里疼?哪里难受?” 云奚紧紧捂着肚子,额头布满细汗,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握住卿蓝的手,“卿蓝,你知道吗…” 苍白的脸上艰难地露出一个悲伤的笑,“…我真的很想好好报恩…” 肯定是因为那只烧烤兔子! 能这么疼,都不止是下了毒,是在毒里放了只兔子! 云奚泪水喷射而出,“我无以为报,你还不让我和你睡,我一想到我不能为你暖床报恩,就心痛万分…我这是…我一定会心碎而死的…” 他不会以后每天都要吃那个兔子吧? 他是拒绝的啊喂… 卿蓝好看的眉头蹙起,“不会,不会死的。” 从云奚哭的这个眼泪水,就能看出来,这还是很活蹦乱跳的。 但对上云奚雾蒙蒙的悲伤的眼,卿蓝还是放轻声音,“别说了,不会让你死的。” 天底下,只要是卿蓝不想让他死,就没有人能弄死他。 天啦噜。 这该死的霸道,竟恐怖如斯! 云奚强忍娇羞地往卿蓝怀里蹭了蹭,又抓住卿蓝的袖子:“我…我其实还有话要说…” 卿蓝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别说了。” 云奚握住卿蓝的手,“不,你先听我说…” 卿蓝:“闭嘴。” 陌生的慌张一点点笼罩住他,却使他的脸更显示出一种无机的冰冷。 云奚怂怂地闭上嘴:“…” 他其实只是还想说,让卿蓝告诉白无染,以后不要再给他烤兔子了…也不要红烧,不要清蒸…就,要不然拿活的给他也行。 吃别人家兔子要钱,吃他家兔子要命啊喂。 一直闹了半夜,卿蓝险些都要当场起炉炼丹了,云奚肚子里才略微平复些。 虽然但是,因祸得福的,云奚如愿睡上了卿蓝的床。 吃上了卿蓝的粮。 抱上了卿蓝的大腿。 …还被卿蓝抓着学了好一通礼义廉耻男德兽德狐狸德。 但也只有卿蓝了,天底下除了他,没人知道云奚是只狐狸精。 某种意义上而言,云奚是无处可去的。 现在四处都是修仙者,随便遇见个什么厉害人物,看出来他的真身,就能直接把他咔擦了。 而所有修仙者们也对妖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多看两眼就被偷走一颗芳心。 云奚自觉是只实在失败的狐狸精,他每天又是娇羞地笑又是落寞这样那样矫揉造作地,白无染看了他少说也有两百眼了吧。 但每天除了一手交钱一手拿兔子,没表现出来一点心脏砰砰跳的意思。 …卿蓝也没有。 他的道行可比白无染这种天天杵瀑布底下磨练意志的高了去了,完全就是把云奚看成磨练他道心的磨刀石。 卿蓝自觉身处炼狱也不动分毫,故而不管是被抱着攀着还是压着…除了被睡相歪七扭八的云奚一脚踹下床或是压得闷哼出声,他都表现出仙尊本尊该有的气度和淡然。 而云奚白日领着兔子去勾搭白无染,夜里回伽蓝宫睡觉——老实说,这和他当狐狸时候的作息没什么不同。 唯二的区别就是,白无染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用再给卿蓝提供撸毛服务。 这,才是剧情应该有的样子嘛。 一边勾搭着白·小娇妻·无染,一边晚上坑坑卿·帝君·蓝,云奚如此感慨道。 在云奚的设想里,日子本应该就这样慢慢过下去,水滴石穿,等白无染动心了,卿蓝也被他吃穷了。 到时候他再领着白无染私私奔啥的,跑路前再偷偷家啥的,不就成了吗? 可变故这就来了。 话说,白无染是卿蓝的弟子。 再话说,卿蓝这种做仙尊的,除了厉害别的也不需要做,就很闲。 很闲的青岚仙尊某日想起了自己勤奋好学的乖徒儿,就预备去瞧瞧他有什么不懂的,讲解一番。 也免得他夜夜对月长嚎,旁人还以为伽蓝宫里养了狼呢。 于是乎,卿蓝就在山腰的那一片草地上遇着了他的徒弟,正跟云奚在一块儿不知说着什么,旁边还蹲着一只兔子。 一片灿烂春阳中,云奚还是穿着他的衣衫,不比卿蓝本人的清冷锋利,云奚一身白衣,更显乖巧单纯。 走近了,卿蓝就看到,乖巧单纯的云奚就一脸诧异悲伤和怜惜。 再走近了,卿蓝就听到,乖巧单纯的云奚发出了银铃般清脆的叹息。 他说:“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哥哥,你是跟你师父吵架了吗?…天哪,他怎么会这样呢?” “如果我是你师父,我才不会这样对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卿蓝:? —— 还有两个小时就是下一个月啦,2021年最后一个月啦一起加油叭我的宝们 (话说又被旺财咬了呜呜呜,它以后改名就叫旺·没有猫德·财 —— 让我康康,是谁投喂了人家~ 昭和 1个地雷 沐阳 1个地雷 昭和 10瓶营养液 失失 5瓶营养液 司空见隙 2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好了某光以后就是你们的咕惹(一定要保护好某光不被捉去炖汤嗷 第050章 好多人啊 有那么一瞬间, 卿蓝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云奚…语气什么时候这么乖过吗? 在他面前,这狐狸精一向很闹腾。 吃起东西乒乒乓乓,笑出声来呱唧呱唧。 有时候大半夜还非拽着他说话, 从伽蓝宫冻脚的地砖和寡淡的颜色, 能一路聊到他有个死对头,也有这样一间老大老大的屋子,窗子隔两天便要被他砸一次。 夜里闹得卿蓝脑壳疼,白日里却总不见狐影。 原来, 是在这里宽慰白无染…? 可白无染跟他吵架了吗? 他怎么不知道? 当然,白无染也不知道,他压根没听云奚说了什么。 他不太想搭理云奚。 因为看一眼云奚, 他就会想到他的狐狸。 再看一眼云奚, 就又会想到他的狐狸。 视线从兔子软乎乎的绒毛上往外转, 便转到不远处, 清冷自持的师父身上。 卿蓝步步行来, 衣袂无风自动, 好似有霜雪降落身侧, 他在日光下, 剔透冷淡得像一块冰。 卿·一块冰·蓝往外放着冷气,冻得白无染一个激灵, 云奚一个哆嗦。 白无染唤了一声“师父”,就走过来, 左左右右地看了, 眼睛很快就垂下去, 有点失望。 卿蓝点头, 神情淡淡, “你心情不好?” 白无染摇头, “师父,我心情很好。” 这一副“我就是心情不好但是我就是不说”的样子,云奚暗搓搓地想,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是口是心非,等着被安慰。 但卿蓝是安慰人的人吗? 卿蓝说:“那就好。” 云奚:“…” 这脑回路… 就算原书里没写,但这样随便瞥瞥,云奚也大概能猜到这师徒二人的日常相处模式。 一个就,我虽然不说,但希望你懂。 另一个就,不管你说不说,我都不懂。 倔强大徒弟各种逞强,但其实希望有人看破他的脆弱,给予他心灵的抚慰。 呆萌师尊只呆不萌,看起来很强其实…就是很强,还是个冰皮的没嘴葫芦。 这两人怎么凑一块儿去? 而且,云奚突然发现,白无染一直都是叫的师父。 他看话本子里,旁人家管这种仙气飘飘的大美人都是叫师尊,听着就缠缠绵绵暗生情愫,卿蓝这个,一字之差,味儿都变了,大美人成了小老头。 司命对云奚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通充满了敬意,“…这种时候,你还能注意这些有的没的也真是个勇士。” 云·勇士·奚回了神,就对上那双没有情绪的漆黑眼珠,十分迅猛地抹下一把冷汗。 他的策略,好像提前曝光了。 司命表示震惊:“你居然有什么策略?” 云奚表示更加震惊:“…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怎样不学无术的形象啊喂?” …司命选择闭麦。 云奚便好好跟他吹嘘…哦不,解释了一番他天衣无缝运筹帷幄的策略。 其实很简单,总而言之就是各种拉踩,在白无染面前说卿蓝坏话,说自己好话,让白无染越来越喜欢自己,越来越讨厌卿蓝。 从而,为未来他爱他他不爱他但他非要他不爱他去爱他的美好场面,打下坚实的基础。 司命越听越耳熟,“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如果放在话本子里叫什么吗?” 云奚当然知道,他的取材都是来自看过的话本子。 反正像他这样角色,只要男女主吵架了,就会凑上去,鸽子精附身,开始咯咯咯咯。 女主把男主揍了,他会心疼地泪流满面,怜惜地凑上去,哥哥,姐姐怎么会这样呢,如果是我,我一定不忍心揍你。 女主把男主骂了,他会心疼得眼泪狂飙,怜惜地凑上去,哥哥,姐姐怎么又这样呢,如果是我,我一定不忍心骂你。 女主哪怕把男主撅一个跟头,他都会呜呜呜呜地哭,怜惜地撅一个跟头凑上去… 以此类推,就,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云奚熬成了浓浓一锅茶汤,效果斐然,一碗提神醒脑,两碗永不疲劳,三碗长生不老。 保证给白无染灌得肚儿溜圆,晕头转向。 司命对此不太看好,“但是感觉白无染一口都没喝的样子。” 云奚说:“我不要你感觉,我感觉…” 好吧,他感觉白无染也没喝下去。 转而一脸严肃地威胁:“司命,你知道吗?有那么一个人,他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在,他总是神出鬼没,不帮忙还拆我台,然后被我摁在地上锤得满地爬…哦不,他爬都爬不起来。” 司命:“…” 司命同情道:“你锤我之前,帝君已经举起了雷霆之锤。” 默默地回神,再默默地看向亲耳听到他在挑拨离间,并已经注视自己不知道多久的卿蓝。 他还没能让白无染失去他就要死要活的程度。 卿蓝好像也还没爱白无染爱到到毁天灭地的程度。 所以… 天空是蓝的,树叶是绿的。 自己肯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哎,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任何革命,都是要流血的! 这里,可能就是他的终点了吧! 哎,也罢,此处山明水秀,风淡云清,可谓上佳的埋骨之地。 …他害怕了,但,决不屈服。 他毅然决然地闭上了眼,结果卿蓝措辞良久,只是说:“我没有跟白无染吵架,对他也很好。” 云奚:“…” 好像又不是那么害怕了。 反应了一下,哦,卿蓝是在回应自己前面的茶言茶语。 又是沉默良久,卿蓝问,“你为什么叫白无染哥哥?” 云奚:“…” 害怕是什么,他云奚这辈子就没怕过事! 云奚诚恳道:“如果你希望,我也可以叫你哥哥。” 卿蓝想了一下,“也可以。” 云奚:“…” 如果可以,他选择回到几秒钟前把说那话的自己掐死。 将旁边充当背景板已久的兔子提溜起来,送到白无染手里。 云奚转而道:“山高路远,我看天也黑了,朋友,就让我们在这里再见吧!” 白·由哥哥转变为朋友·无染:“好。” 顿了顿,兔子便递给卿蓝,“师父,这只兔子替我交给狐…云奚。” 卿蓝不解,“你为何不自己给,云奚不就…” 离开的步伐已经迈出,一句话,让云奚为他们亮了起码八十分贝的歌喉。 “啊啊~啊~” 一个漂亮的旋身回转,云奚对着山头嗷了一嗓子,愣是把卿蓝后面“在这里”三个字,融成了一首情歌,“在这里~啊亲爱的郎君~” 卿蓝:“?” 白无染:“?” 要尴尬,就一起尴尬。 云奚娇羞一笑,努力装得好像没有什么大病般,“我看到青云门这美丽的景象,看到身边又有想要见到的人…就一时情难自禁,忍不住高歌一曲……” 哪怕是现在,绝不放弃一点喂茶的机会。 但吃到茶的似乎另有其人。 卿蓝眼神微微错开,喉结微动。 下一瞬,云奚就煞有其事地扯住白无染的袖子,他说:“你知道吗?夜市里有一家冰糖葫芦,特别好吃,我请你吃冰糖葫芦啊。” 听到冰糖葫芦,白无染要拒绝的话就噎在喉间。 卿蓝知道,云奚这是想要通过他的徒弟,隐晦地邀请他同行。 或是晚霞漫天,星辰初显的景色太过宜人,他居然不想拒绝。 卿蓝说:“好吧,我也去。” 他上次和一众弟子们出行,经过不少乡镇,却也不曾同行市集。 卿蓝少见地多说了几句,“我去,他们会拘束。” 云奚笑不起来:“…” 你来,我们也会拘束。 很快的,云奚就打我,是“我”,不是“我们”。 因为白无染不去。 什么叫试图把人拖上贼船结果人没上自己下不去了? 这就是了。 不过他本意也是分开这两人,跟卿蓝出去溜达溜达也无妨。 长街明灯,人声鼎沸。 山脚下城镇的夜里比白天热闹多了,锅碗瓢盆都累在两边,热气腾腾的白雾里杂着香,一个劲地往人鼻子里钻。 云奚经常来这里,不觉得有什么新奇。 但卿蓝就像被人间的烟火点亮了眸子,他跟在云奚身后,亦步亦趋得像个第一次出门的小孩。 说到做到,云奚潇洒地给他买了两根冰糖葫芦。 拿着糖葫芦的卿蓝穿着最寻常的布衣,安安静静地走在人群里,就像寻常人家长得好看的相公。 老实说,跟卿蓝一起逛夜市的感觉还挺新奇。 这么久来,云奚除了吃卿蓝的睡卿蓝的,再给卿蓝摸摸爪爪,细细数下来,还真没有跟卿蓝进行过别的娱乐活动。 为了将弟子们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方面发展的新时代好弟子,青云门时常会举办一些小活动,小有放风筝大有互殴互锤。 但这大半年里,除了拜师大会,云奚也没见过卿蓝参加过什么别的娱乐活动。 不管云奚什么时候回伽蓝宫,他都在伽蓝宫里。 …好像,有一点孤单。 云奚心里一个咯噔,简直要唾弃自己了。 哦!你这没有自知之明的小土豆! 你这神志不清色令智昏的玛蛤虫! 竟然不觉得自己是只人人喊打的妖兽可怜,觉得被世间所有人奉若神明的卿蓝可怜?! 视线在那些摇鼓首饰花灯汤圆上转了一圈,又转回卿蓝清隽俊美的脸。 云奚无所事事地,想起他们下山之前,自己给卿蓝换衣衫时的情形。 他记得,卿衡之有丹渥色和青绿色的官服,显得整个人清贵端方,一看就有权有势暗藏玄机。 帝君也是,各种姹紫嫣红富丽堂皇,有时候整个人都金光闪闪的,扎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但卿蓝的衣橱颜色就寡淡得可怜了,浅白的深白的亮白的月白的,怎么穿都不像个人,像所有人印象里最应该成为的神仙。 他问卿蓝,卿蓝还说,因为送去伽蓝宫的衣服都是白色的。 脱去白衣,黑发半披,莫名就显出几分乖。 仔细看看,虽然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一双眼睛却十分诚实,左边也看看,右边也看看,应接不暇。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云奚有点好奇,“卿蓝,你在看什么?” 视线从远方收回,卿蓝发出没有见识的感慨,“看人,好多人啊。” 云奚:“…”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人啊~周迅真的太可爱了啊啊啊啊大美人 —— 等电脑回来就会准时更新而且试图多多加更,没有大纲伴身真的好怕跑偏 推一下卿蓝的心动,很快就进入下一个剧情(去卿衡之故国),然后就各种修罗场啊各种勾搭和喜欢啊吧啦吧啦很快的mua爱我别走卡机嘛哒咩哒咩 —— 啊啊啊啊谢谢投喂,开心地提溜起云崽就递过去 湖里有条鱼 30瓶营养液 晨光下的尘埃 15瓶营养液 阿曳 10瓶营养液 吃肉不吃菜 10瓶营养液 噜啦啦噜啦啦 5瓶营养液 敛裾 2瓶营养液 起名废的苦恼 1瓶营养液 念青 1瓶营养液 尔尔辞晚 1瓶营养液 云崽伸爪爪:哦,美丽的女士,请你吃兔兔 第051章 我答应你了 他在看吃的, 而卿蓝,却在看人。 这,就是世界的层次吧。 云奚想起, 这本书的背景, 是在灾祸爆发,而卿蓝拯救过苍生的千年之后。 想来,卿蓝虽然人站在这里,可他的眼前, 却是多年前的焦土,多年前仓皇逃窜的游民! 想来,卿蓝虽然眼看着人群, 可他的心里, 却是这些人的饥饱, 这些人和谐美满的家庭! 想来… 卿蓝这样的仙尊, 见山不是山, 见人不不是人, 注定是不同寻常的! 啊, 遗世而独立的仙尊, 心怀天下,兼济苍生的仙尊! 格局不自觉就被打开了呢。 云奚看着人来人往, 一时间也感慨出声,“你, 很欣慰吧?” 卿蓝:“…?” 卿蓝:“为什么要欣慰?” 他啃下一个糖葫芦, 脸颊鼓鼓, 好看得要人命的眼睛里映着云奚。 云奚胸口仍有一股壮志豪情, “…看到人们幸福安康, 你不感到欣慰吗?” 卿蓝说:“我没看到人们幸福安康。” 云奚:“那你说, 好多人啊?” 卿蓝神色不改,“嗯,我在伽蓝宫不曾见过这么多人。” 云奚:“…” 格局很自觉地又关上了呢。 …突然间,云奚有一个猜想,完美地解释了卿蓝为什么会喜欢白无染的猜想。 卿蓝喜欢白无染,不是因为白无染多么好多么令他神魂颠倒魂牵梦绕,而是因为,他每天宅在伽蓝宫里,眼前只有那么一个活人。 就,喜欢白无染还是白无染还是白无染呢? 压根没其他选择。 看着还不住前后左右看行人的卿蓝,云奚觉得机智的自己找到了答案。 …但,云奚也是真没想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卿蓝当真就看了大半宿的人。 男女老少,连抱在怀里的小孩子都没放过! 旁边那卖胭脂的小姑娘脸都红成猴子屁股了,卿蓝盯着人家呢。 见鬼,第一次见人看得还挺自在和享受。 等等,自在?享受? 不不不,云奚反应过来,他得随时随地隔应卿蓝啊,怎么能让他自在和享受呢? 既然卿蓝想享受安静的看人时光,那么,就让他来打破这一切吧。 云奚这就上了,他拽着卿蓝的袖子,看到个什么都凑过去,就是不看人。 房屋幢幢,宏大的建筑拔地而起。 云奚叽叽喳喳:“看,好大一房子!这房子怎么能这么大…” 吧啦吧啦。 卿蓝看过去,“确实。” 烟火阑珊,孩子们手里的烟火晶莹剔透。 云奚咕咕叨叨:“看,好漂亮一烟花!这烟花怎么能这么漂亮…” 阿巴阿巴。 卿蓝:“确实。” 汪汪汪汪,肥嘟嘟的小狗崽被香味引着,摇着尾巴跟在后面走。 云奚叽叽歪歪:“看,好肥一只狗狗!这狗狗怎么能这么肥啊…” 达拉崩吧。 卿蓝说:“确实…但不如你肥。” 云奚:“?” … 一整条夜市下来,除了人,连路边一粒石头子,云奚都带着卿蓝大呼小叫地研究一番。 他走得腿都麻了,可卿蓝还施施然地,拿着冰糖葫芦一本正经地啃。 都啃一晚上了,云奚有点无奈,“卿蓝,你怎么还在吃这个呢。” 卿蓝正盯着墙角那片被云奚夸赞好绿的草叶子,轻飘飘地答道,“以往没吃过。” 云奚:“?” 云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有那么多芙蓉糕桂花糕各种糕,你没吃过冰糖葫芦?” 听着就像吃着大鱼大肉的人没吃过小青菜一样稀罕。 卿蓝不知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线条柔软下来,“那都是直接从后厨拿的,是师父为我准备的。” 修仙界里除了青云门,也没有别人家仙派会给弟子们分发糕点。 那本是不必要的东西。 苦和累,才是修仙的常态。 不过也没人知道,青云门糕点最初的存在,是为了卿蓝。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了,卿蓝在他很小的时候,是个爱吃糖的孩子。 长大点了,就成了爱吃糖的少年。 他时常跟人比剑,赢了,就下台来坐着,旁若无人地吃他的糖和糕点。 也时常出去猎兽,回来,就在山门前坐着,旁若无人地吃糖和糕点。 反正做什么事儿,成了,便奖励自己般,各种糖果和糕点都一口。 日子久了,让许多人瞧见,便被说起了闲话,好像他吃了糖果糕点,就变得不厉害了。 于是,卿蓝的师父就令所有青云门的孩子都能吃到糕点。 师父跟他说,若旁人觉得厉害的人不能喜欢糕点,那也无需与他争辩,偷偷的喜欢便是。 云奚仔细回想了一下,整个伽蓝宫也就屋顶上他没溜达过了,但除了卿蓝还真没见过什么其他人。 他问:“那你师父去哪了?” 卿蓝说:“死了。” 云奚:“…” 啊这。 画风怎么突然变得凄惨起来? 云奚觉得这时候应该雇几个人在旁边拉二胡。 惨了吧唧的氛围里,云奚小声说,“所以你之后就只吃那些糕点…?” 卿蓝点头,“嗯。” 好家伙,听着好惨。 云奚喃喃般:“也没再吃过别的糕点了…?” 虽然多,但再多来来去去统共也就十几样,云奚只是吃了一年不到,就有点腻乎了。 卿蓝:“没有。” 好家伙,果然好惨。 云奚忍不住了,他说,“天底下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你是仙尊,其实你可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去到哪里就吃到哪里。” 卿蓝微微笑起来,“嗯。” 沾染了糖渍的嘴唇亮晶晶的,显得格外红润柔软。 这样的氛围实在太好,微笑着的卿蓝也实在太惑人。 云奚又忍不住说,“我下次还带你出来玩。” 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对。 …算了,反正画画大饼,又不是真的。 可事实证明,话不能乱说,饼不能乱画。 卿蓝还是那样淡淡的笑,说:“不用下次,过几日我要去华国,你便同我一起吧。” 云奚:“?” 云奚:“这个,不太好吧…” 卿蓝啃掉最后一粒冰糖葫芦,慢条斯理地擦了擦他修长如玉的指尖。 也蜷起了他修长如玉的指尖,如数家珍,“你虽是只狐狸变作的人,却也需知,世间没有白吃的早餐午餐晚餐。 只这三月,你便吃了我八十七颗果糖,九十三块桂花糕,七十六块玫瑰酥,一百零八个枣泥卷,红果、葡萄、马蹄等蜜饯计…” 好家伙,他竟然还在记这个! 云奚连忙打断道:“不不不不,我不是说我不去,我的意思是,别人去,都是跟徒弟啊道侣什么的,我去不合适哇…” 是了,徒弟。 他在暗示卿蓝带白无染去。 华国之旅,是卿蓝跟白无染在一起少有的独处时光。 云奚怎么看,怎么觉得卿蓝对白无染的喜欢,应该就是在广阔无垠的华国大地上萌芽。 月黑风高,异国他乡,他们携手共进。 花开春暖,孤男寡男,他们互诉衷肠! 哦,多么浪漫,多么美好。 云奚期待地看向卿蓝。 卿蓝,却沉默了。 他看着云奚忽然喜悦,忽然陶醉的神情,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他懂了。 云奚的意思是,他无名无份的,不是他的道侣,所以不愿意同他一起去。 换句话说,如果他不和他在一起,他就不跟他去华国。 卿蓝的目光变得复杂。 他以为,云奚起码还要三个月,哦不,半年,才会示爱。 哪怕是冷情冷欲如卿蓝,也曾翻过几个戏折子。 而不论是男子恋慕女子,还是女子恋慕男子,都需先培养培养感情,遇着些山贼什么的英雄救美一番,遇到爹娘反对什么的勇敢争夺一番,就算再快些,也得等双方都你爱我我爱你就等着你说或者我说了,才是告白和在一起。 云奚这… 虽不通情爱,但再快,也不至于这么快… 可想想化人初时,云奚就在水中抱着自己不撒手。 化人初夜,云奚就迫不及待地钻进自己的床。 …狐狸行事,确实不可与寻常人混为一谈。 别有一番生猛和刺激。 避开云奚的目光,卿蓝嘴唇微抿,若无其事般淡然道:“我、我需要考虑一下。” 卿蓝从来是果决至极的人,他的灵犀,甩出时比旁人的刀剑还要快。 他曾经一剑斩落恶兽头颅,眼也不眨。 他曾经一人独立万敌之中,丝毫不乱。 但这情爱之事,并非一刀一剑可以解决的…云奚如此猝不及防,哪怕是他,也不能一时间给出答案。 卿蓝恍然,他居然当真在考虑答案是什么。 声音有些轻地,卿蓝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拒绝…” 云奚连忙说:“他不会拒绝的。” 白无染每天各种练功,像去华国这种长见识的好事,他怎么可能拒绝? 卿蓝:“…我是说如果……” 云奚说,“不要有这个如果,要是真拒绝了,我就,我就把白无染头打掉…” 卿蓝:“…” 跟白无染有什么关系? 卿蓝又懂了。 云奚的意思是,他相信自己不会拒绝和他在一起,但如果拒绝了他,他就去勾搭他的徒弟,并且杀了他。 换句话说,如果他不和他在一起,他不仅不跟他去华国,还要改而蛊惑他的徒弟。 倘若放在半年前,卿蓝听到这话,是一定会觉得云奚狠毒。 他会斩荆截铁地拒绝云奚,说不定还会一剑剁了他。 可是,看着云奚暗藏期待的眼眸,卿蓝:“…你,让我考虑一下。” 云奚摸不着头脑,考虑什么? 考虑怎么跟白无染开口吗? 也是,卿蓝说不定已经有点喜欢白无染了,他不好意思说。 可过几日就要去华国的话,卿蓝还想考虑多久? 这时候,就需要他来推波助澜一把了! 云奚扯着卿蓝的袖子,说,“那你就考虑一个晚上吧,明天一定要说哦。” 卿蓝:“…” 虽然但是… 卿蓝:“…好。” 卿蓝一夜未眠。 他想了很多,一方面是预言,一方面是,自己的心。 前者,卿蓝认为,他不能因为云奚没有做过的事,来抉择云奚的去向。 这对云奚不公平。 而且,若他们在一起了,他定然会让云奚向善,倘若有朝一日,云奚当真坠魔,定然是自己身死之后。 后者,是最重要,也是最不能否认的,卿蓝心动了。 虽然只有一丁点儿,但不可否认,他所有的想法,都是在自己答应了云奚的基础上。 认清自己的心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用不了一夜。 卿蓝平静地翻了个身,黑暗的宫殿里现出荧光点点,隐约勾勒出云奚的轮廓。 他看着云奚的脸…好吧,云奚这好似要把自己一头闷死的姿势,实在看不到脸。 卿蓝看着云奚的后脑勺,有了答案。 他觉得云奚很好,云奚笑起来很好看,云崽吃东西很好看,云奚带着他到处乱转也很好看。 卿蓝暂且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就算现在不是喜欢,未来跟云奚在一起,也一定会变成喜欢。 或许从第一个拥抱开始,云奚就补全了他灵魂中所缺少的东西。 …真的是前世今生也不一定。 即使不知缘由,但,不能拒绝,无法拒绝。 萤火一夜未熄,卿蓝一夜未眠,他看着云奚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眼里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柔软。 翻滚来翻滚去的云奚,直到太阳高高升起,才赖唧唧地伸了个大懒腰。 看了看天色,很好,等他去山下拎只兔子给白无染,再有的没的唠几句,回来就能吃晚饭了。 可打着哈欠还没能走出两步,眼前熟悉的白衣一闪,卿蓝问:“你去哪?” 云奚当然不可能说他去哪的,对于这类话题,他统一回复,“出去转转。” 卿蓝直言:“你要去找白无染吗?” 云奚一愣。 他怎么知道? 明明自己每次出去,都是钻伽蓝山院子后面的狗洞,这还不够警惕吗? 难不成卿蓝也去钻狗洞了? 并没有留给云奚想理由糊弄过去的时间,卿蓝就握住他的手,将他一把拽进自己怀里。 清淡的冷香充盈鼻尖,不同于本人的冷漠自持,卿蓝的怀抱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熨帖,他说:“别去。” 云奚的眼睛徒然睁大了,“?”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顿了顿,似乎很难说出口似的,卿蓝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不用去了,我答应你了。” 云奚:“??” 你莫名其妙答应什么? 还有,你的手为什么在抖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卿蓝:一个晚上就是一个晚上!我…我答应你了! —— 等我电脑回来(物流显示还有两天)我一定会特别准时而且还日六的!(疯狂画饼.JPG) —— 搓爪爪,让云崽康康今天晚上暖谁的床惹 沐阳 1个地雷 闻澜 176瓶营养液 翎 20瓶营养液 公子扶苏 7瓶营养液 讠 3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卿蓝:作为道侣,我也应当同去(认真脸) 第052章 百变小野猫 云奚到底也没能卿蓝到底莫名其妙答应了他什么, 但随之而来的,比每日都要丰盛的午餐精准地堵住了他的嘴。 就,肯定不是答应了什么坏事。 既然如此, 也不必深究。 司命恨其不争:“你分明就是嘴馋。” 搓着手手, 挑出喜欢的鸡腿,云奚超级大声地“啊呜”一口,语气真诚且欠揍,”怎样, 我乐意。” 司命有些愁苦,“可你再多吃些,白无染就更不能喜欢你了。” 云奚:“…” 提到白无染, 云奚就脑壳壳疼。 按理说, 白无染这时候早就该拜倒在他裤下, 朝他深情告白, 然后你呼我应你情我愿你织我耕, 两人暗曲私通, 开始一年抱两两年抱三的幸福生活。 但也不知哪里出了毛病, 这么多天了, 别说告白了,白无染瞧着连一点心动的迹象没有。 说好的上穷碧落下黄泉, 非他不嫁呢? 说好的左手鸡腿右兔腿,非他不喂呢? 司命随手一笔, 轻描淡写说一眼就相中, 从此非他不可如何如何的, 白无染可好, 他是一正眼都不带看云奚的。 看天看花看草看兔子, 都不带看云奚。 司命一脚踹翻了要往自己脑壳上扣的锅, 并且将锅精准地兜住云奚的脑瓜。 他笃定,“定然是你胖了的缘故,天底下没有哪个男子不喜欢有线条感的美男子。” 云奚才不同意,下颌微抬,“你往那看。” 卿·十分有线条感的美男子·蓝正眸色沉静地望着他。 …好了,连卿蓝都不喜欢,不喜欢云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 司命一言难尽道:“帝君这目光怎地有些…” 云奚接话:“慈爱?” 对,就很慈爱。 云奚卓越的想象力再次发挥,他就寻思着自己好像谁家傻了几十年的好大儿,而卿蓝就好像谁家的好大儿他亲娘,眼神跟瞧着傻了几十年终于会自个吃饭了似的好大儿似的。 十分艰难地将鸡腿鸡胸鸡肋鸡爪鸡脖等一系列鸡产品一扫而光,饭后,云奚再次感受到了他亲娘的慈爱关怀。 卿蓝将一个乾坤袋放在云奚手中,神情冷清,嗓音温和,“给你。” 看着还挺大只敦实,云奚接过来…也确实很大只敦实。 他打开只往里瞧了一眼,就险些被那些金银财宝闪花了眼。 司命觉得不妙。 旁人或不知道,但司命从前被云奚诓着去贴贴暖床时,可是亲眼瞧见过云奚的床长什么模样。 ——金碧辉煌,珠光宝气。 云奚有幸与凤凰有着同档次审美,作为一只本体黑不溜秋的石头本石,他就是喜欢用这种亮晶晶的玩意装饰凸显自己的美和独特。 而且,越亮晶晶,越花哨,越好。 这不,云奚眼睛都看直了。 吸溜一口口水,有些想要,又不敢要,云奚只得一脸沉痛,十分被动地拉开自己的袖袋,“…为什么给我?” 卿蓝认真道:“不为什么,这是应当的。” 云奚:“…” 应当个毛线团团。 对于卿蓝这种一口糕点都不能白吃的小气鬼,云奚觉得,这玩意…起码得是摸秃噜了毛,才能有的补偿啊。 但他都这样这样强烈地要求了,自己怎么还忍心拒绝他的好意呢? 司命就眼睁睁地瞧着云奚毫不坚定地被帝本主义腐蚀,并且得了便宜还卖乖。 莫名有点羞涩的,云奚小声说:“是你主动给我的哦,我可没主动问你要哦。” 卿蓝眼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嗯,给你,你拿着就好。” 除了吃食,他还不曾见过云奚对什么这样有兴趣。 卿蓝不曾有过道侣,他师父不曾有过道侣,甚至他师父的师父也不曾有过道侣。 故而,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道侣。 上一次听闻与道侣相关的事宜,还是某位门派的掌门被一只鹌鹑精骗色骗财,哭着喊着要自绝于天地祖宗之前。 云奚顺路过去,知道了此事,便将鹌鹑精捆了,作为回报,还被盛情好客的掌门抱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许久,哭诉内容,便是他待那鹌鹑精有多好鹌鹑精待他有多坏。 后者且不论,而前者中的多好,主要是给了多少金银多少财宝,还有每日吃喝住行做什么都陪着。 听着似乎并没什么难度,而卿蓝既然已将所有的金银珠宝双手奉上,接下来,便是做什么都陪着了。 如今天下太平,卿蓝十分闲散,他有的是时间陪伴云奚。 于是,云奚吃糖,卿蓝在一旁饮茶。 云奚爬树,卿蓝在树下赏花。 云奚晒太阳,卿蓝在太阳下看书。 就连云奚揉着肚子预备去洗香香洗白白,卿蓝都跟在后边,步步不离。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云奚是手短又嘴软,愣是没好意思问一句他是不是后悔了想要将乾坤袋拿回去。 或者往好的地方想…云奚忍不住怀疑,“他是发现我在勾搭白无染,所以故意盯紧我不让我出去吗?” 越想越觉得对,“那一袋宝贝,其实就是用来打发我走的吧。” 旁人家恶婆婆就是这样的,给你五百万,离我儿子远点。 司命煞有其事:“你想多了,帝君若发现你在勾搭白无染,会一剑斩了你。” 云奚:“…有道理。” 他家恶婆婆是这样的,给你五百刀,死得离我儿子远点。 云奚没办法,最后是跟卿蓝说,他实在肚子疼得没办法了,要去这样那样方便一番,才脱身了悄悄咪咪翻墙走的。 别问为什么不钻狗洞,好狐狸不会天天钻狗洞。 翻的是兔子屋这边的墙,自从云奚发现白无染有下毒的天赋后,所有山上被猎户抓去再被云奚买去再再被云奚卖走白无染买去再再再送给云奚的兔子,都在这里。 原先是一片绿中几点白,现今草叶子都给啃得差不多了,全部是圆滚滚的小白绒球。 嗯,还有圆滚滚的小小黑球。 珈蓝宫的墙体很滑溜,云奚费劲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爬上去,他扒着冰凉的屋檐,松了口气。 但事实证明,气不能松得太早,只下一瞬,他就一个呲溜,挂在初春的暖风里摇摇欲坠。 再下一瞬,攀着瓦片的手一用劲…就变成了爪爪。 怎么说呢,人的潜力就是巨大的。 面对无数次美食诱惑,愣是怎么憋都不能把自己憋回狐狸的云奚,在即将掉落在一堆兔子产出的小黑球球堆的生死危急关头,成功变了回去。 白色的衣衫娑娑落地,毛绒绒糯叽叽的肥狐狸,靠着锋利的爪尖,吭哧吭哧地扒上屋顶。 好歹珈蓝宫的瓦片足够厚实。 兜着蓬松的大尾巴,小心翼翼地踮着爪爪,云奚在离自由只隔最后一道墙的边缘,眺望还在前殿等待着落日大雁和自己的卿蓝。 淡淡的忧愁,便从心口犹然而生。 这,就是被母亲牵挂着远行的游子吧… 再见吧妈妈今夜我就要远航~ 远航回来会给你带礼物哒。 泪别卿蓝,几个跳落间,云奚便到了山脚,忙不迭地化作人,挑了只兔子,又几个跳落间,便见着了坐在山腰处的白无染。 一日不见,白无染看着更苦巴了,衬着那一身绿了吧唧的弟子服,好似一根苦巴巴的小韭菜。 云奚知道,他肯定是因为自己的迟到而黯然神伤。 就让他,去拯救少男一颗破碎的心吧。 正要跳下去,又反应过来自己一袭红衣。 算了,偶尔也要给点新鲜劲儿,也许白无染更喜欢百变小野猫呢。 结果一落地,只听天边一声巨响,几根同款韭菜闪亮登场。 白无染苦巴的原因找到了。 ——他发现云奚是妖兽。 其实也不算是白无染发现的。 此事,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呢,便是白无染昨日回弟子居的路上,正好遇着了以往相熟的几位师兄。 交谈中,得知那几位师兄都是从同一位仙主的课上来。 那位仙主被弟子们尊称聪明仙主。 聪明仙主是位精通捕兽捉兽杀兽的行家,精怪妖兽一族如今凋零至此,他功不可没。 说来也是冤孽,那位仙主在年少时不懂事,得罪过一只鹦鹉精,那精怪并不伤人性命,却伤人头发。 一朝丧发,寸草不生。 这本不是重点,重点是时时刻刻铭记着这样的夺毛之仇绝顶之恨,聪明仙主立志于让上过他课的每一位弟子,都要知道如何鉴别妖兽如何捕捉妖兽。 巧的这便就来了,许是太久不曾见,一时聊得兴起,那几位师兄便现场演示了一番新学的术法,便就在白无染身上发现了异常。 世间辨别妖兽的术法,除去那些特殊的妖中大能兽中主宰,寻常的都能通过气息辨别。 点燃一种特制的灯芯,灯火照明之处,妖兽的气息便会发出淡淡的光。 白无染的袖边手侧,便散发出红色温暖的光。 这定然是那只妖兽触碰过的地方。 可细数下来,白无染一整日里除了青岚仙尊和那每天来卖他兔子的白衣人,并没再见过旁人。 如此,就很好确定了。 毕竟云奚卖人兔子的接触方式,本身就很奇怪和刻意。 早早便列好的阵法亮起,云奚想要靠近白无染,无数根晶莹剔透的线便犹如蛛丝一般,将他牢牢堵在中央。 若云奚现在是狐狸,怕是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他怎么都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就这样了,云奚不知所措地看向白无染,“你,你听我解释,我是…” 后面两个字被不知哪一位师兄掷出的沙包牢牢塞住,“休要受妖兽蛊惑!” 齐刷刷的,众人不知从哪里掏出几团棉花,把耳朵都塞起来了。 云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他直接说“我是云奚”,定然是来得及的,他为什么要学话本子里人家解释啊。 而且,像话本子里不都是要你叉叉我叉叉互相扯上一大堆的吗? 这怎么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了? 而一直低着头的白无染终于抬起眼,定定地看向云奚。 他看向云奚因为害怕而战栗的指尖,看云奚因为惊恐而颤抖的晶莹眼眸,看云奚不同于往日的,颜色异常熟悉的红衣。 白无染回想起师兄们昨日问他,妖兽都对他都做了什么。 师兄问,他是否趁机摸过自己的手。 师兄问,他是否总是装作十分天真单纯的模样看他。 师兄问,他是否总是找不到理由也要与自己搭话闲聊。 … 蓦然回首,在狐狸不在的日子里,是这个人一直陪伴着自己,虽然说着些奇奇怪怪的话,但感觉并不差…白无染一愣,眼中寒冰乍起,果然是只蛊人心魂的妖兽。 细密的疼痛从锋利的蛛丝上萦绕而来,织就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云奚说不出话,也渐渐听不清那些弟子们的声音。 他是个实在无用的狐狸精,生死关头,也逃不出早就设下的阵法。 血腥味抵在舌根,云奚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可突然之间,一道银白色的藤蔓如闪电袭来,撕开了眼前的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生死时速我赶上惹 —— 好的就让我们感谢以下各位选手的精彩表现,奖励…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火箭炮 沐阳 1个地雷 昭和 1个地雷 尼莫 5瓶 讠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尔尔辞晚 1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奖励卿蓝仙尊的乾坤袋x1,追夫追不到的白无染x1 第053章 人家也要给你看光光 耳鸣眼花天旋地转之中, 只有鼻息间的清浅香味格外清晰。 是卿蓝。 几乎是在云奚前脚出去,卿蓝后脚便发现了的。 云奚实在不适合逃跑,没有谁逃跑时会闹出那般大的动静, 先是掀翻瓦片, 后又是砸破一口储雨缸。 故而,卿蓝起初还以为,云奚在与他捉迷藏。 毕竟《狐狸饲养手则》中有写,狐狸天性如此, 喜好玩这种他追他逃他再追他再逃的捕猎游戏。 但神识微微散开,卿蓝就感觉到自家道侣逃得很是有些远。 再微微散开,卿蓝就感觉自己道侣逃得不止是有些远了, 更是危险。 他瞧见了千机阵。 实在是堪称狠毒的阵法, 会循着灵气前行捕捉, 将落在其中的妖兽与灵物, 迅速绞杀。 在如今“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风气盛行的修真界, 千机阵既简单上手又斩草除根, 是大多数修仙弟子除去妖兽的首选。 白光湮灭, 灵犀将千机阵法一把挥散,蛛丝坠地, 衣袂纷飞。 只瞧着那条精致至极的藤蔓,蹲守着的弟子们就连忙跪倒在地, “仙尊。” 见云奚被救下, 白无染莫名松了口气, 抬起眼, 便对上卿蓝堪称冷戾的眼。 白无染跪下, “师父。” 卿蓝没有理睬他们, 只将网在其中,像被打菜的菜似的云奚接住。 软趴趴的狐狸精拥入怀中,那险些不会跳动的心脏才猛然撞向胸腔,撞得发疼。 带着十足的后怕,卿蓝的声音里浸了冰渣:“何故伤人?” 风娑娑而过,一个弟子胆子略大些,小声答道:“尊上,那不是人,是妖兽。” 另一个弟子也小声道:“尊上,我们是替天行道。” 是妖兽,就理应处死。 是妖兽,就理应处死吗? 卿蓝沉默着望着怀里紧闭双眼,气息微弱的狐狸,恍然,与世隔绝许久,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注意这些问题了。 说来,妖兽一事,也是卿蓝眼见着看着发展至今的。 曾几何时,妖兽们也是青云门的座上宾,是修真者们的佳友,良师,爱偶。 妖兽之流,伤人性命之事并不多见,其中,还多是修炼入魔,失了本性四处发狂的。 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一千三百年前,一只孔雀妖被人杀了,夺了内丹。 像是最寻常的妖兽与人相爱的故事,孔雀妖居住的山林边是那人的门派,一来二去地,相熟了,再二来三去地,相爱了。 只是卿本佳婿,奈何做贼。 那贼突破无果,试图杀妻证道,还生吞内丹,试图逆天成神。 以牙还牙,以口还口,孔雀族群一拥而上,将那个弟子杀了,剥除内丹,悬尸示众。 此事不知怎地,演化成妖兽无状,四处伤人性命夺人内丹修炼的谣言,这本是空穴来风,卿蓝与他师父也曾试图辟谣,奈何修真界中多的是被妖兽所弃,因爱生恨的修真者,多的是想夺取妖兽内丹,以供自己修炼的修真者。 所谓的伤人性命,理应偿还,渐渐扭曲成了杀尽天下负心兽,再往后,便是要杀尽天下妖兽。 卿蓝并不理解那些修士,也正如他不理解这几个依旧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的弟子。 可…卿蓝漆黑的眸中闪过一抹痛色,他能护住的,或也只有云奚。 卿蓝神情淡漠,“你们如何笃定他是妖兽?可曾验过?” 小弟子们纷纷心虚,头都抬不起来,千机阵有一个不好,就在于落入其中的不论是人还是妖兽,都会绞杀。 而他们怀着一腔除恶的壮志,见着云奚就上了,压根没来得及验。 不过也不必验了,因为卿蓝说:“他不是妖兽,是我的道侣。” 道侣一词吐出,弟子们也惊讶地抬头看过去,脸色也唰地苍白。 他们怎么不知道青岚仙尊有了道侣? 他们若是知道,哪里会这样无礼地对待青岚仙尊的道侣。 而且… 一个弟子看了看卿蓝,又看了看靠在他怀中的云奚,咬牙磕头,“是、是白师弟说他是妖兽,要把他除了,弟子才这样做的,仙尊,我们不是存心欺您道侣,还请尊上不要介怀。” “是啊,尊上,弟子们知错了,弟子所行所为并非本意,绝不会再犯,还请尊上责罚。” “弟子愿跪香一旬赎罪,日日为仙尊道侣抄经祈福。” “弟子也愿,弟子愿跪香一年赎罪。” … 他们语气虔诚,看向白无染的目光里充满了憎恨。 一定是白无染故意为之,要仙尊厌弃他们。 分明都已经成为仙尊的亲传弟子,竟还做这种勾当。 闻言,白无染一愣,不敢置信地望向那几位师兄,嘴唇动了动,目光移到卿蓝怀里不知生死的云奚身上,却到底没能说出话来。 云奚脑瓜子嗡嗡嗡的,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听到那句白无染要除了他。 坏小孩儿,白无染这个坏小孩! 气得他脑壳壳更痛了,艰难地再睁开眼,就看到面容俊美清朗的卿蓝。 在很多年前,在云奚还是个天真单纯小石石时,其实也是有过那种幻想的。 就,英雄救美什么的。 一个娇滴滴的美小姐,孤身一人去烧香礼佛或者什么什么的路上,遇到一群凶神恶煞的歹徒山贼,他们桀桀大笑地围过来,正要朝着美小姐伸出魔爪,一个英俊倜傥的俊郎君从天而降,一把纸扇或长剑甩出,救出美小姐。 然后美小姐哭着喊着非俊郎君不嫁之类。 问题是,他从来都是幻想自己是里面的英雄,而非被救的美。 但这也不影响他现在很想哭着喊着抱着卿蓝的大腿非君不嫁,如果他有力气的话。 娇弱地靠在卿蓝怀里,云奚深刻感受到了为什么天下修真者和弟子们都那么崇拜和敬仰卿蓝。 不管是谁被这么救一遭,谁都捱不住。 卿蓝真的太帅了。 他是电,他是光,他是唯一的神话! 他愿意给他生孩子! 一个都不够,起码得生两! 啊,熟悉的道心崩塌的滋味。 司命试图巩固云奚颤颤巍巍的道心,“奚奚,这是帝君哦。” 云奚笃定摇头,“不,他是卿蓝。” 司命:“…” 真是熟悉的对话啊。 司命艰难出声:“你不觉得追妻火葬场也很香吗?白无染痛哭流涕追着你到处跑啊什么的,但是你完全不搭理他。” 云奚想了想,他本来想坑白玖,是想让白玖为了他神魂颠倒,但司命这样一说,求而不得好像更好一点。 要白无染追不上他,然后哭得满地打滚,然后他头也不回那种! 但卿蓝…云奚一如当初吃了洗脑包般,已经上头了,他果断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 司命:“…” 真是熟悉的选择啊。 他恍惚觉得,这一世,他的话本子可能就又只是个话本子。 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抢救一下,司命苦口婆心,“我们主要要勾搭的人还是白无染哦。” 云奚一边欣赏着卿蓝,一边哼唧唧地嫌弃:“我知道我知道,不急不急,走开,别影响我欣赏我家仙尊。” 司命认真设想了一下云奚脚踏两只船,以至师徒二人反目互相殴打的情形,然后不多时,眼前就是云奚赤果果地爬上帝君床帐的情形。 不,不要瞎想,不是全身赤果果,云奚还是穿了小裤裤的。 不,不要瞎想,不是因为伤得太重,云奚才不用卿蓝为他疗伤。 像这种灵器阵法所致的伤,是不能自行好起来的,需要调制特定的灵药涂抹治疗。 往床上摊成一只废狐狸了,云奚龇牙咧嘴地定睛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肩上腕上背上胸口,都布满了红痕。 整个狐活像被当做大闸蟹地捆过一次似的。 几道红红的痕还顺着亵裤延伸进去,衬着白皙的皮肤上,带着种说不出的暧昧色气。 云奚与卿蓝同睡多日,但这样坦诚相见,还真的没有过。 …还是单方面的坦诚相见。 后知后觉的,云奚就耳尖微热,莫名有点娇羞。 还有点害怕。 他默默地拉起旁边的被子,看着在不远处拿着药膏一步步走近的卿蓝, 卿蓝会不会抵抗不住自己美色的诱惑,兽欲大发,对自己上下其手,做些什么呀。 毕竟自己玉体横陈身娇体弱,这么诱人。 卿蓝好歹也救了自己,他要是挟恩相报,非要对自己这样那样做什么,自己是不拒绝呢,还是不拒绝呢? 司命青筋乱跳,“你在想什么?不许色色!” 都不用张嘴,只通过云奚那样儿,就能察觉到云奚那一脑子不能在阿江过审的画面。 云奚觉得司命出现得实在不是时候,“…我就想想也不行吗?” 好家伙,果然在想! 司命痛心疾首,“不行,所有的腐蚀,都是从思想开始的!你忘记了初心吗?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云奚:“…” 他的初心感受到了腐蚀的刺痛。 好吧,但如果卿蓝主动,他能怎么办呢? 他不过是一只连小弟子都打不过的小狐狸,怎么打得过仙尊呢? 反抗不了,哎,也只能被他压着为所欲为强取豪夺了。 但事实证明,云奚想多了。 卿蓝看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好似看一块肥猪肉,下手也轻柔,除了那点涂抹的药膏,当真一根指头都没碰他的。 听着司命的狂笑,云奚感受到了愤怒,哀怨,和痛心。 卿蓝是个呆瓜! 而且这个呆瓜面不改色,不为所动,就显得他也很呆! 卿·丝毫不知道自己是呆瓜的呆瓜·蓝将云奚身上所有伤口小心翼翼地照顾到后,抬起眼,便对上自家道侣委屈屈皱巴起来的脸。 卿蓝问:“怎么了?疼吗?” 云奚语气是十万分的笃定,“你把人家看光光了。” 卿蓝:“…” 自家道侣,看光光了会怎样吗? 云奚带着报复呆瓜的怒火:“所以你也要脱衣服,人家也要给你看光光!” 卿蓝:“?” 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追更惹,明天某光开始正常更新啦(电脑回来惹) —— 今天也被旺财咬了呢(我已经咬不过它了) —— 哎嘿,让我康康是谁今天看光光了云崽啦 沐阳 1个地雷 欧气2 10瓶营养液 吾乃 5瓶营养液 江眠眠 2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卿蓝: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第054章 丢狐狸精的脸 每当卿蓝觉得云奚在某些方面推进速度已经很快时, 云奚总能身体力行地告诉他,还可以更快。 并且更出乎他的意料。 卿蓝已经不是孩子了,他知道云奚的意思。 可…虽然许了他, 但是肌肤之亲什么的还是太早了。 真的太早了。 就算他愿意, 云奚有伤在身,这种时候也并不适合,况且,卿蓝没有经验, 很怕自己哪里不慎,碰伤了他。 思虑良多,望着云奚的眼眸中墨色深沉, 卿蓝神色微动, 但很快的, 就把“断情绝欲”四个大字重新写在脸上。 他摇头拒绝, “不行。” 云奚:“?” 想半天, 就憋出来这两字? 而且这是他说不行就不行的吗? 给人家脱光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猝不及防的, 云奚一个坐起, 张牙舞爪就扑上去要扒卿蓝衣衫, 口中还振振有词,“让我看看嘛, 我们公平一点。” …然后云奚就很公平地,被张牙舞爪地绑起来了, 公平就公平在, 被仙尊的弟子们绑了一次, 也得被弟子们的仙尊绑一次。 四肢牢牢缚在床柱, 流畅的身体线条好似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卿蓝视线移开, 平静开口, “你若乖些,我就令灵犀松开。” 将药膏放置好,他板着张不为所动的脸,坐在床沿边很是有些无奈。 但云奚气鼓鼓地感受了一下,眼睛一亮,“不用松不用松,能给我全身绑起来吗?” 如同霜雪凝就的藤蔓带着点奇异的凉,绕在因为疼痛而微微发热的皮肤上,有种说不出来的熨帖。 还挺舒服。 卿蓝一怔,凛然拒绝:“…不能!” 怎么这样、这样不知羞? 虽然也并不清楚这样是怎样,但云奚如此言行,令卿蓝有些无所适从的慌张。 短暂的沉默中,落在一旁的红色衣衫像点燃了什么看不见的火焰,一簇簇跳动着,热度在攀升,气息在挥散,云奚的呼吸声浅浅的,却像落在耳尖般清晰。 只瞥了一眼,可那银色的藤,略微失去血色的苍白皮肤,尚未消退的浅浅红痕,就深深印在眼前,浓墨重彩得勾勒出某种陌生而危险的错觉。 就好像被拉扯着被禁锢着的并非云奚,而是卿蓝自己。 灵犀如同触电般迅速收回。 云奚茫然地抬眼,也只来得及看得到卿蓝忙不迭离开的背影。 浑身疏离的气质分崩离析,好像他是什么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云奚:“?” 霎时间,云奚对自身的吸引力充满了怀疑,他真的是狐狸精吗? 司命也表示,“你真的丢你们狐狸精的脸。” 虽然但是,卿蓝再避之不及,夜里还是要投喂,要共眠,还是要为赤果果的他涂抹药膏。 经过几次试探着要扒卿蓝衣衫,云奚也已经看开了,他每日除了需要涂抹药膏时,便化作那个糯叽叽肥嘟嘟的大尾巴狐狸,好歹,卿蓝还是很乐意给狐狸顺顺毛的。 一场伤,云奚便又接着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快乐生活,他乐得逍遥,简直不知今夕是何夕。 每每瞧着云奚趴在卿蓝怀里睡觉,除了不是个人形,和前一世简直没差。 对此,司命只想问,“你到底何时再去勾搭白无染?” 对此,云奚只想说,“等他追妻火葬场的时候。” 于是乎,这两人便展开了辩论,甲方论点为,不勾搭怎么会有追妻火葬场? 乙方论点为,都追妻火葬场了为啥还需要主动勾搭? 吵吵嚷嚷一大通,反正云奚就坚决认为,天上不掉下个火葬场下来他也不会主动的,主动的狐狸太掉价了! 但很快,天上就真掉下来了。 原因很简单,白无染知道云奚是云奚了。 当然,全然靠他一人,再过个十年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此事说来也话长,毕竟这几日云奚在山上玩得开心潇洒,全然不知山下因他已炸了锅。 炸锅的缘故,一方面是卿蓝有了道侣,一方面则是白无染。 需知,云奚那日被险些欺负成一个废狐狸后,是被卿蓝抱回珈蓝宫的,红衣叠白袖,一路脚尖轻点行去,毫不避讳,下边有许多人瞧见。 或认不出旁人,但青岚仙尊,哪里会认错? 很快的,再结合那几位师兄弟的说辞,整个青云山都知道,青岚仙尊有一位不世出的道侣,或是修佛道的,是位心地极其仁慈之人,生怕伤了弟子们,甘愿自己被伤。 …是了,他们才不相信他们视若神明的青岚仙尊,会同一个连千机阵都破不开的仙人在一起。 一传二二传三,不少弟子被云奚的舍己为人感动得直哭,连山下一些人知道了,都在自家青岚仙尊的长生牌位边,添上这位不知名仙人的位置。 而随着云奚存在的广为人知,白无染的恶行也愈发令众人不耻。 他的日子变得有些不大好过,那些师兄弟们对白无染深恶痛疾,都说是因他的缘故,才会误伤了仙尊的道侣。 毕竟,有谁会不认得自己的师娘呢? 对于此种等等,白无染无半句辩言,通通收下。 不论如何,他对不起那人。 带着十足的歉意,白无染在卿蓝再次来为自己讲解秘籍时,道了歉。 然后仙尊的声音冷漠,一字一句的诘问,“你与他相遇至今,他可曾害你?” “本尊授尔术法,是为除恶扬善,你认为,云奚是恶?” … 卿蓝或说了些旁的,但白无染耳边嗡鸣声起,只听得这两句。 他呆怔原地。 白无染从不是个笨蛋,或者说,他过分聪明。 因为过分聪明,所以知道怎样跟师兄们相处对自己最为有益,也是因为过分聪明,只需寥寥几句,一切的一切便都串通成一条完整的链。 狐狸火红的皮毛。 那人踏风而来,色泽明艳的衣。 还有,烛光映着的,袖边那抹温暖的萤火。 …所以啊,忧虑见不到狐狸的他,其实每日都曾见过。 他觉得那人与狐狸相像,是因为,那人本就是他的狐狸。 白无染从不愿相信那人是他的狐狸,哪怕他生着一双与狐狸相似的清澈眸子。 他同这世间所有人一样,对妖兽有着深入骨髓的偏执厌恶。 因为,所以,所以,因为… 所有自欺欺人的辩解,所有本就呈现在眼前的抽丝剥茧。 最后,破碎的画面归于混沌,眼前是云奚被捕捉在阵法上,望向自己时惊痛的眼。 卿蓝是把已然收敛锋芒的剑,彼时,看着那些弟子惊惧到极致的颤抖,痛哭流涕的忏悔,强忍住了翻涌而上的杀意,此举,也是见白无染诚心改过,特意提点机会,令他对云奚道歉。 但再抬眼,只来得及瞧见白无染逃开的身影。 眼角,是红的。 归根结底,白无染本质上还是那个流亡人世间的小孩子,将自己蜷在小小的角落,遇到坏人,就躲,觉得害怕,就缩。 白无染每夜还是会在珈蓝宫外蹲着,却不是守望,是在积蓄去道歉去和好的勇气。 撤去了结界,他能清楚地听见房屋外青岚仙尊和云奚的说话声。 云奚吃得多养得好,整只狐活蹦乱跳起来,又开始不安定。 每到傍晚,就撵着兔子满山跑,也时常在屋顶上跳来跳去,不知从哪里摸回来一堆各形各色的吃食。 当然,乱跑是有代价的。 这一夜,白无染能从那堪称冷肃的语气中,想象出仙尊说话时冷若冰霜的脸。 卿蓝道:“再这样晚,你便住在外边好了,还回来做什么?” 爪爪滋啦滋啦地磨门,无狐回答。 又一夜,是同样的语气。 卿蓝问:“你嘴角是什么?不行,不许进来。” 依旧只有爪爪滋啦滋啦的磨门声,无狐回答。 又又一夜,与前几夜并无不同。 但门扇开了许久,终于,仙尊说:“只此最后一次,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紧接着,便是一声堪称谄媚的狐狸叫声,甜得发嗲。 门扉掩去声响,好似珠串落于海中。 月色黯然,白无染慢慢地回过神来,他想,明日,明日定然要向云奚道歉。 可明日,云奚不见了,青岚仙尊也不见了。 白无染急得不行,想要找人问一问,但所有的师兄弟们都对其避而远之。 甚至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嘲笑的意味,身为仙尊弟子,却连仙尊的去向都不清楚。 是被仙尊厌恶了?或是单纯的装傻? 最后,还是柳成仙主看不过去,告诉他,“不必担心,仙尊是去了华国,为期一个月便归。” 华国是卿蓝的故土,可能是独特的师门传统之类的,与带回白无染一般,在最初的最初,他的师父云游经过,捡回了还是婴孩的他。 成名之后,卿蓝与华国定下约定,每逢百年,便回去一次,华国之所以历经千余年依旧鼎盛,也有这么一部分原因。 这件事在青云门中,也算是众所周知,也是白无染不曾过问过相关,才以为是不辞而别,如此惊慌。 白无染问:“那师父去华国,还带了什么人吗?” 柳成仙主想了想,“人没有,但仙尊抱了只狐狸…对,就是那只拜师大会上的狐狸,那狐狸被养得更丰腴了,瞧着像只小猪,却长了个狐狸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卿蓝:自以为攻.JPG 白无染:错失火葬场良机.JPG 云崽:猪猪狐狸头.JPG —— 五花大绑大狐狸球正在派件中,请注意电话查收~ 沐阳 1个地雷 昭和 1个地雷 村口王大爷 30瓶营养液 月如秋 10瓶营养液 秋野 3瓶营养液 夏日青城 2瓶营养液 敛裾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晨光下的尘埃 1瓶营养液 云崽:喂,娘亲嘛快拿营养液赎我回家我把人家驿站吃空惹呜呜呜 第055章 就摸了一下 作为长了个狐狸脑袋的小猪本猪, 云奚是真的不太想去华国,但他能怎么办,卿蓝给他抱抱给他摸摸耶。 一如将装满了宝贝疙瘩的乾坤袋赠与他时那般, 卿蓝总是用十分理所应当的语气和姿态, 做些十分匪夷所思的事。 譬如,短腿狐狸跳不上床帐,卿蓝会俯身将他抱起,并且手法轻柔地给他擦拭爪垫。 再譬如, 睡觉之前,卿蓝会梳顺他的皮毛,给他轻声道晚安。 再再譬如, 云奚都朝着洗浴时的卿蓝伸出魔爪了, 他还十分自在地泡在水中, 任由云奚那小爪垫在他腰间有一下没一下地吃豆腐。 就, 好像是个呆瓜, 但又不完全是个呆瓜。 鉴于卿蓝没有表现出馋自己身子的意思, 云奚在卿蓝怀里团成了毛绒绒的球, 已经在认真怀疑自己是卿蓝流落在外亲生骨肉的可能性。 当然, 看着船上众人困惑不解,又试图强行解释仙尊此行此举自有深意的神情, 云奚觉得他们与他在思考同一个可能。 仙主们瞧见狐狸后,都麻了。 修真界中不乏养着灵宠灵兽的仙士, 但顶多巴掌大小, 随身携带便挂在脖颈或站在肩上, 给主人家装饰门面。 而他们仙尊这只…好吧, 挂是不可能挂的, 站也是站不住的, 到底只能端着。 一大坨狐狸球球被端着,直接把门面都给盖没了,一打眼,好似肥狐狸上顶着只玉冠,都瞧不见仙尊清浚的容颜。 被呼呼的大风吹起毛毛,云奚了打了个哈欠,无奈地舔了舔鼻子。 被悄咪咪窥视的感觉真的有点怪,但那眼神里的三分惊羡五分敬佩也是真的满足了他的虚荣狐狸心。 只要卿蓝将自己抱着,不管谁瞧他,都不像瞧一只普通狐狸。 像瞧什么内有乾坤的宝贝大疙瘩。 估摸,还当他是头什么世所罕见的神兽,变身成三头六臂八条腿,还能一口气能把南海的水都咕咚咕咚喝干那种。 被这样那样的目光注视着,云奚不由自主地,也骄傲地翘起他的蓬松大尾巴,看吧看吧,看我油光水滑的漂亮毛毛,看我精致柔软的秀气爪爪, 多可爱啊,快看快看,看这世上最可爱的狐狸。 最可爱的狐狸就跟你们坐在同一艘船上嗷。 是了,他们去往京都,是同乘一只金舟,估摸是什么很了不得的法器吧,要不是卿蓝捉着爪,云奚都要扑上去啃一口看看真假。 金舟行得十分迅猛,云奚只感觉自己在卿蓝怀里打了会盹,再往外边看,云层豁开,显出云下繁华恢弘的京都大地。 房屋累累,庙堂俨然,大街小巷交错,香车宝马纵横,只那大片红的绿的黄的瓦,就将十丈软红诠释得淋漓尽致。 云奚日日在仙气飘飘的青云门呆着,满眼绿的山白的雪,瞧见最繁盛不过,也只是那道山脚下的田园小舍,乍然感受到京都繁华,哈喇子都要淌下来了。 等候许久的皇帝一行人,抬眼来,便见着这副情景 ——众位出尘脱俗的仙主环绕之中,体型小巧但身姿丰腴的实心狐狸瞪着澄澈明亮的大眼睛,爪爪扒着身下人的手肘,抻着颈子四处张望。 小皇帝年方二六,没什么见识,激动得很,战战兢兢地表演了个傻在当场,挤到一半的笑愣是没笑出来。 还是旁边的大臣杵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对着云奚唤,“仙、仙尊圣安。” 云奚娇羞捂脸,笑得叽叽叽的。 旁边的仙主连忙道:“这位是仙尊。” 卿蓝素白的下颌微微抬起,垫在云奚火红的皮毛里,锋利的眉眼是笔墨描不尽的冷清。 小皇帝腿一软,立刻就跪下了,“仙尊恕罪…” 身姿矫健,嘭得一声听着都替他膝盖疼。 嗓音颤巍,四个字抖出十里八个弯。 云奚还没反应过来,嘭嘭嘭嘭,大臣也跪下了。 然后围观之人都跪下了。 再然后,仙主们也跪下了。 再再然后,弟子们也跪下了。 云奚:“?” 云奚还没反应过来,几个瞬间里,除了卿蓝和被卿蓝抱着的自己,连路边一条小狗都被摁倒在地表示臣服。 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就,小皇帝跪,小皇帝跪,小皇帝跪下大臣跪,大臣跪,大臣跪下谁谁跪那种。 突然就乐不太出来,他们这样,就显得卿蓝很凶,一言不合立马就要暴起杀人似的。 明明脾气很好啊…云奚看向卿蓝,卿蓝面容清冷,华服披身,又成了那个不会说话不会笑的精致人偶。 或许是什么想法先入为主了,在云奚眼中,他显出一种异常的寂寥和脆弱。 像一块锋利但易碎的琉璃。 背后所有的繁花似锦都成了枷锁,长衣如雪,是整个画面上唯一的留白。 云奚突然有些不太理解:“他们这样崇敬卿蓝,后面怎么会那样…?” 司命的话本子从来语焉不详,云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卿蓝后来为爱堕魔,被人人喊打的情形。 所有的神像都被摧毁,所有的庙宇都被推倒,甚至卿蓝的名字,都成了一种最最恶毒的诅咒。 司命言简意赅,“剧情需要。” 云奚:“…” 盯。 盯盯。 盯盯盯。 司命:“…好吧,因为人们原本只需要他活着。” 云奚很委婉地建议道:“说人话。” 司命想了想,问:“奚奚,你知道人间求雨是怎样求的吗?” 云奚:“不知道。” 司命压低了嗓子,便显得格外意味深长,“…人们求雨,分为‘文求’和‘武求’。” 文求便是最寻常的祈求,跪在神像面前烧香供奉,他们哭诉,呼喊,祈祷,唱戏。 向神像奉以最真挚最虔诚的信仰。 可如果求不来雨,便是武求了,愤怒的人会将神像从高座上掀下来,拖曳在烈日下暴晒,在泥土中鞭打。 降雨是神像的事吗?其实不然。 一群人自顾自地捏出一个神像,祈求他拜服他,可人像如果没有如他们所思所愿,就立刻蜂拥而上,怀揣着最大的恶意,要打倒他,恨不得吃他的血肉,磋磨他的白骨。 略微讲解一番,司命十分深沉:“你,明白了吗?” 云奚:“不明白,你到底要说啥。” 司命说:“…你还小,不懂也正常。” 云奚确实不懂。 但他看着这样的卿蓝有些不舒服,卿蓝明明是所有人中站得最高的人,却好像又是所有人中被压得最低的人。 似乎察觉怀里狐狸的惴惴不安,指尖在圆润的下巴轻轻挠过算作安抚。 卿蓝:“无妨,都起来吧。”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清情绪。 小皇帝又战战兢兢地起来,整个人都抖出虚影。 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云奚轻轻衔住卿蓝的手腕。 卿蓝扬眉,怎么了? 云奚抛媚眼,想出去玩惹。 卿蓝指尖轻点,一个人? 云奚点头,尾巴缠上卿蓝清瘦的腕。 卿蓝有点担心,腕间灵犀缓缓游移,落在云奚脖颈间,形成了一个漂亮精致的银环。 他道,防身用。 灵犀瞧着柔软脆弱,实则是天底下第一强悍的武器,拿灵犀当狐狸项圈,好似在拿屠龙刀宰鸡。 而云奚就戴着那亮晶晶的项圈,如同溜达鸡般,在偌大京都里四处溜达,深刻感受到了城里人的快乐。 四处看四处转,吃喝玩乐,喧嚣热闹。 或是为了迎接卿蓝的到来,京中开了热闹的酬神会,无数条红带被挂在高高的树杈上,阳光洒落其中,是说不出的美好。 树下有茶楼,男子女子齐聚一堂,衫裙如旗帜,云奚去凑热闹,便听案板清脆一响。 案上老者手握惊堂木,说起一段千年前的旧事,千年人的故人。 旁边的台子上,“白发公卿”四个大字遒劲有力。 云奚一边嘎嘣嘎嘣地磕着瓜子,一边听,许久才听明白,前半段全然是这位公卿在官场上的建树,说他是个如何厉害的臣子,如何一手将皇帝扶起,如何拔除暗疮,肃清朝政。 说到这里时,剧情已经过分熟悉了。 但云奚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中场休息时,小厮们开始叫卖,“白发公卿亲手字帖有需要的吗?” “习卿衡之的字,学卿衡之的人,得卿衡之的才,各位郎君还不来看看吗?” “闺房中挂着卿郎君的字迹,或能求取卿郎君般的佳婿,各位女郎也不心动吗?” … 云奚直呼好家伙。 他还记得那些事,但所有的感情剥除殆尽,云奚就好似置身事外,在看一个插图丰富的话本子。 里面两个人,一个人生着自己的脸。 字帖售尽,好戏上场。 说书先生说,卿衡之与他的夫君关系极好,晨昏相陪,日日归守。 云奚眼前是卿衡之进门时,挑着温润浅笑的嘴角。 说书先生说,卿衡之与他的夫君恩爱不移,自居为其未亡人,再无两意。 黑暗中,卿衡之的眸光微微闪烁,他说,明日就算死了,今日也得进来。 说书先生说,卿衡之一夜白头,虽郎君模样,雪白发丝却如同老者。 这回,云奚眼前什么都没有了,他没有见过卿衡之白头发的样子。 也不敢想象。 卿奶奶那样老,应该也陪伴不了卿衡之多少年吧。 一个人没有了夫君,没有了亲人,要怎样好好地活下去呢? 说书先生说…这人是真能说啊,把他眼泪水都说出来了,云奚汪地一嗓子就哭出来。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大家都在哭,哭得比他厉害的大有人在。 只道这先生功力了得,一时间,茶楼里哭声如狼,此起彼伏。 云奚哽咽着:“司命!你要知道!” 司命莫名心虚:“?” 云奚沉痛非常,“人被刀,就会死!” 司命很想说这刀子分明是他自己发下去的,但瞧着那红彤彤的眼,还是选择闭嘴。 再玩不下去了。 云奚是一路哭回来的,好不容易眼泪要歇下来,就看到院中的卿蓝,生着与卿衡之一模一样的脸。 阳光恍惚,好似还是那个庭院,还是那个少年端方的郎君。 他哇地一嗓子冲过去,就抱住了卿蓝的腰。 卿蓝:“?” 卿蓝一惊,连忙缩回放在旁边橘猫身上的手,神情是少有地失措。 他小声解释道,“…别哭,别哭,我就摸了一下,真的就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你说你摸了啥? —— 一只大橘出没,是否伸出爪爪? 沐阳 1个地雷 欧气2 20瓶营养液 翎 18瓶营养液 晨光下的尘埃 15瓶营养液 追龙回廊 4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很好,奖励一只姜丝鸭 第056章 摁着亲不撒口 被摸了一下的猫证正蹲在一旁, 圆不溜秋,好大一坨。 而云奚看都没看它一眼,哭得十分尽兴嘹亮, 声音直达云霄, 把卿蓝的劝慰声都淹没其中。 不远处的小皇帝听到这惨绝人寰的哭鸣,更为折服,忍不住惊叹仙尊之能——才入住不久,便将宫里的妖魔鬼怪吓得如此害怕地哭嚎逃窜, 真不愧是青岚仙尊啊。 青岚仙尊宫中除魔一事,便被小皇帝四处宣扬,连被打跑的妖魔鬼怪以何种姿势求饶, 以何种姿势连滚带爬, 都细致描述, 令仙尊一时间在民间享誉更甚, 还多了个辟邪仙尊的名号, 被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定制神像要在家中供奉…当然, 此乃后事。 如今, 卿蓝十分慌张生疏地抱住云奚的腰, 心中十分后悔。 他知道云奚爱他,却不知道云奚这样爱他。 也是怪他定力不足。 卿蓝周身冷意太重, 并不受小动物喜爱,自小到大, 猫咪小狗便是躲着走, 云奚化作的那只狐狸, 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靠近的动物。 而这只橘色的胖猫咪, 原本也是害怕卿蓝的。 它是在小皇帝又是捂着心口又是脸色潮红地晕过去, 被抬走后, 一着不慎跌落下的院墙,急匆匆地连撞几次都不曾重新跳上去。 但过了片刻,橘猫似乎是看淡了,索性坐在一旁,喵喵地邀请起来。 这才… 云奚哭得直打嗝,他断断续续地说:“他们说你到死,都只有一只老狗陪着,我、我,你怎么能死呢?你头发还白,不许,不许白呜呜呜呜…” 卿蓝一愣,神情变得柔软,想来,自家道侣是不知在哪里睡着,做了场噩梦。 这种事也曾发生过,云奚大半夜地醒过来,说自己梦见卿蓝不给他饭吃,故而很饿很饿,委屈扒拉的,得吃上许多才好。 心下也是一松,好在这并不是因为橘猫。 对,方才不是因为橘猫,但看到橘猫,便是因为橘猫了。 毕竟不管是谁,哭着哭着对上旁边好奇睁着眼睛的猫咪,都要懵一下。 云奚很懵,“?” 他震惊了,他才走狐多久?才多久? 这儿就有别的猫了? 就,我为了你的前世痛哭流涕惨不拉几,你在这玩别的猫猫? 什么叫错付?什么叫心如死灰? 云奚现在就错付,现在就心如死灰! 他知道,他的眼里有痛苦,有悲伤,也有哀怮,但他的心死了,一切都最终都会归于平寂! 云奚声音沙哑:“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眼圈通红,声音还带着哭腔。 卿蓝连忙道:“不,不是,它只是路过。” 云奚泪流而下:“你给我的糕点,也给它了?” 他看得清楚,那猫的嘴边还沾着些许碎屑,分明是芙蓉糕曾存在过的痕迹。 卿蓝轻抚云奚的背,他看不得云奚这样难过,“没有,是它自己吃的,我的芙蓉糕只给你。” 事实如此,那猫是自己爬到桌子上来,朝着糕点就是一口。 云奚痛而愤怒,“你往后要再摸我,可不能了!” 他才不听这鬼话。 卿蓝那模样,一看就是在狡辩。 他下一句或许还要说,他只是犯了任何一个毛绒控都可能会犯的错罢了。 太过分了,养狐狸就只能养他一只狐狸,怎么能养别的猫呢? 现在能给他吃他的东西,以后也能救他吗? 再以后呢,也能给抱抱,一起睡觉觉泡澡澡吗? 那他呢,他还算什么? 云奚哭唧唧的甩狠话,“你若给它的是给我的一样,我就不要了。” 卿蓝:“…” 其实对于云奚的反应,卿蓝还是有些欣喜的,自家道侣将自己看得这样重,连一只猫咪的醋都要吃。 另一方面,又觉得云奚太过可爱,他整个人都是给了云奚的,哪里还有一样的东西给旁人旁猫? 而云奚还是气鼓鼓的,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明亮而澄澈,红红的嘴唇抿起,就像在质问他,还不快点来哄我? 那,要怎么哄呢? 卿蓝想了想,微微踮起脚来。 好似一阵软风拂过,是谁漆黑的长发微微滑落,冰凉的眉眼装起一滩春水? 是谁带着满到溢出的生涩情意,强忍着颤抖和战栗,最终的最终,也只是在那少年人额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云奚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感觉到自己被亲了一下。 狐都傻了。 他呆愣愣地看着卿蓝微微抖动的纤长睫毛,嘭地一声,吓出糯叽叽的狐狸耳朵和尾巴。 卿蓝一怔,浅浅笑开。 云奚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司命司命司命司命司命司命!你看到了吗??” 司命并不想看到,他恨不得瞎了眼啊,“帝君在干什么,帝君在干什么啊?!” 云奚还有点娇羞,“他在亲我。” 司命:“…啊啊啊啊啊我没瞎!”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啊! 他的话本子不是这样写的! 他的师徒相争,他的虐恋情深! 他绞尽脑汁心血好不容易写出来的话本子啊。 到底造了什么孽啊真是遭了云奚了,他那么大一只断情绝爱的仙尊呢?仙尊呢?! 司命几乎咆哮出声,“你快凶他,凶他啊!云奚你稳住,你稳住啊!” 然后云奚就稳住了,他凶巴巴的,“居然不亲我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司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司命的尖叫声中,卿蓝眼眸微沉,朝着云奚凑过来,轻轻贴上他的嘴唇。 一个吻。 哎嘿,亲亲惹。 云奚整只狐都轻飘飘的,好软,有点甜耶。 他把脸埋在卿蓝怀里,有点娇羞,“我们这是算在一起了吗?” 司命:“…” 司命被气得青筋乱跳:“你为什么问我?你问帝君去啊。” 云奚小鹌鹑似的,“我不好意思问嘛,刚亲亲,怪害羞的。” 他娇羞地把脑壳往卿蓝怀里扎得更深。 司命:“…不要逼我骂你。” 把帝君摁着亲不撒口的时候怎么不害羞?你个龟孙。 云奚想了想,“或者,我们这…是传说中的偷、情吗?” 司命:“…?” 云奚小小声:“好刺激哦,更害羞了。” 司命就想知道云奚到底都瞧了些什么东西? 而卿蓝虽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但显然眼神已然有些怔忪,他面容冷清禁欲,只嘴唇异常殷红,好似墨画的雪中梅花般,一点红,便染上无边色气,点上万千风华。 他被蛊惑的神,被引诱的佛。 是云奚说去哪就去哪,连摘桃子都甘愿为他望风的同伙。 卿蓝真的不知道,长在树上的桃子和放在市集售卖的桃子有何不同。 云奚表示:“不同就不同在一个长在树上一个放在市集啊。” 去西山寺踏青正是好时候,树下花瓣尚未化作春泥,树上桃子却已生得鲜艳欲滴,望而生津。 在云奚眼中,那些桃子就差没伸出手朝他挥舞,说,来摘我啊,快来摘我啊。 而且,云奚此举颇有深意,爬树啊摘桃子啊什么的,就很能展现出自己灵活的身姿和矫健的动作。 他要展现给卿蓝看,他要用他的魅力,让卿蓝为他不能自己。 卿蓝是羞得不能自己。 不问自取之事,有生以来还他从未做过,想了想,还是取出一粒金珠放在树下,算作酬劳。 再抬眼,云奚化作的油光水滑肥狐狸,已蹭地一下,从一个枝头矫健灵活地就跳到另一个枝头。 登时,桃树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娑娑声。 卿蓝:“…” 他从袖中取出一把金珠。 桃树高大挺拔,其间果实累累,更有长条的祈愿红红绸缀于其间,卿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云奚糯叽叽的尾巴,圆乎乎的爪爪。 卿蓝是个气质过于出众的人,疏离冷峭,他杵在树下,脊背笔直,更是有些生人勿进的意味。 好似将周边的暖意都吸收殆尽,也收拢了众人的目光。 桃树,红绸。 白衣,黑发,美人面。 不论是郎君姑娘们都忍不住望向他,但也只是远远望着,不敢上前,须臾,还是寺庙里的一个老和尚胆子大些。 他眼神睿智,步履稳健,走近了问道:“这位施主在看什么?。” 卿蓝答:“看云…看桃树。” 和尚微微一笑,“阿弥陀佛,施主好雅兴,树中窥影,万般自在。” 他说起话来高深莫测意味深长,顿了顿,更是将声音压低,“那敢问好雅兴的施主,可要求签?” 卿蓝:“…” 他总觉得,有些许不对劲。 不等回答,先听上方一声异响,卿蓝掀起眼睫,便见云奚左爪一个桃子,右爪一个桃子,口中叼一个桃子,怀里三四五六个桃子,揣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有一个极大的桃子,摇摇欲坠,将将滑落。 眼瞧着就要砸下来,云奚一个狐狸展翅,小爪一伸,险险勾着桃子的皮肉。 卿蓝眼角抽了抽,语气诚恳,“求签,但可否换个地方?” 若不将这和尚支开,或许下一刻,桃子便要磕在他锃光瓦亮的脑门上。 穿过人群,渐渐走到后院,老和尚脚步不停,口中亦不停,说些有的没的,无非是他的签如何准,曾帮助哪一位小姐寻到他的如意郎君,他的卦如何合意,又曾帮助哪一位书生觅得芳心佳人。 卿蓝不知道佛门的签如何算准,如何算合意。 佛修世人,他修自然,这本是不同的道,卿蓝也并没有佛缘,师父曾领着年幼的他去少林论道,论了什么卿蓝是丝毫不记得,只依稀记得自己那日睡得香甜。 故而,他也看不懂这“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是为何意。 也没有执着于看懂,因为卿蓝安静抬眼,就瞧见老和尚旁边的寺门上挂着一张泛黄宣纸,琉璃相叠,字迹清晰,上书:“云奚勿入”。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黑历史x1 (云奚跟卿衡之在一起的时候,去偷人家水果被逮住了,还记得嘛 —— 肥狐狸云崽勾着桃子来发惹 昭和 2个地雷 沐阳 1个地雷 尔尔辞晚 8瓶营养液 荼山的麋鹿 5瓶营养液 公子扶苏 2瓶营养液 讠1瓶营养液 33887748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桃桃凉凉,云崽给你们呼呼 第057章 这辈子只能嘴一个 仔仔细细再看一遍, 确实是“云奚勿入”四字。 瞧向旁边正欲长篇大论说他与这寺庙如何有缘的和尚,卿蓝问:“这四个字,是何意?” 老和尚认真解释:“就是唤作云奚的郎君, 不要进来的意思。” 卿蓝:“…” 卿蓝不解:“云奚做了什么吗?” 他们今日来行, 若非跟随香客人群,险些在山脚转上第五圈,可纵是进了寺庙,他们也是走到哪里算哪里。 云奚并不像来过这里的样子, 来到这里,也并不是多么熟悉的样子。 和尚笑了:“这位云郎君,做的可多了, 他是个实在有趣的郎君, 施主, 你莫看寺庙如今花树繁密, 只那一棵老桃, 当年, 硕硕果实满院, 可拉一车呢。” 于是乎, 和尚便详细说了云奚是如何借着礼佛之名,盯上了他们寺中的果子, 又是如何大半夜翻出后院,爬上高树, 险些将整个院子给薅秃了的故事。 卿蓝有些心虚, 唯剩的桃树或也要给云奚薅秃了, 但, “卿相又是谁?” 和尚道:“便是云郎君的夫君了…施主, 你不是本地人吧?” 签文收了卿蓝一粒金珠子, 老和尚慈眉善目,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十分好说话,须臾之间,便从桃树说到杏花,从杏花说到那柔和秋风中,红妆十里,八抬大轿,将冠绝京华的状元郎抬入云府。 一生漫长,但相伴不过三载,几句话便能全然带过,才子公卿与富家公子,先婚后爱,终究离散,直至死亡让他们重逢。 总而言之,是段十分美满但也不美满的佳话, 那是一千年前的事,字字句句,事事桩桩,与卿衡之一同留于青史,详细至极,令老和尚侃侃而谈,末了,他还问:“郎君,您可瞧见南山的桃杏林?因在山上,如今花还未谢。” 卿蓝回答:“似乎瞧到过。” 他在金舟上时,确实见南方的云下有山,落英缤纷,桃花连绵。 和尚说:“那便是云郎君胡闹之后,卿相为他种植的了,只是还未长成,云郎君便离去了,那时的方丈感怀故人不二之心,便将这字帖一直留着。” 不得不说,将云奚的面容代入与旁人相爱,是件令卿蓝十分不爽的事情。 但此云奚,或非彼云奚。 只和尚在说着那位卿相怎样长发素衣,连夜来赎胡闹的云郎君时,旁边便常有游人声音,“云奚,莫要乱跑。” “你在瞧什么呢云奚?” “不要啃泥巴啊云奚乖。” … 看过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重名罢了。 老和尚瞧卿蓝似有所思十分感兴趣,又走近些,“其实本寺除去签文,还有卦象也很准,施主若是让老衲卜卜卦…” 声音压得极低,“本寺独家有云郎君的画像,卿相亲自画的,郎君可想一观?” 卿蓝:“…” 卿蓝正色道:“那我便再卜上一卦,有劳了。” 老和尚笑眯眯的,如愿再得一粒金珠子,卿蓝波澜不惊,也如愿瞧见了云奚的画像。 卷轴徐徐展开,此云奚,确是彼云奚。 纸张泛着岁月浸染的枯黄,上面的人,生着的是云奚一般无二的面容,眉眼唇鼻,比如今的云奚少了几分风流媚意,多了几分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阳光正好,不骄不躁,清风桂香,沁人脾肺,云奚像是站在院中,身后门扇推开,他蓦然回首,发丝飞扬下,露出异常美好的笑。 是在等待归家的爱人。 卿蓝指尖微颤,他地想起,云奚曾说,自己是来报前世的恩情,与他是前世相约。 从前只当是玩笑话,如今细细想来,他凭什么相信,会有人毫无缘故地靠近他,毫无缘故地喜欢他呢? 毕竟,他容貌寻常,性格孤僻,也没什么值得喜欢的不是吗? …所以,云奚喜欢的是自己,还是那个前世的卿衡之呢? 云奚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带他来这故人之地呢。 完全是被桃子吸引来的云奚并不知道卿蓝心里这些弯弯绕绕。 他爬树摘完桃子,一低头没瞧见卿蓝险些吓死。 还当是给人套麻袋给兜走了呢,好不容易揣着一大堆桃子找到在别院发愣的卿蓝,云奚尾巴一甩,往后一坐,气喘吁吁地感觉透支了未来起码一个月的运动量。 软趴趴地靠在卿蓝怀里,云奚打了个哈欠,“你为什么不吃桃子,你不喜欢我为你摘的桃子吗?” 卿蓝摇头,“喜欢的。” 云奚:“…” 喜欢为什么还要用这种眼神盯着他? 卿蓝瞧他的眼神,好像难过的不得了,得立刻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似的。 卿蓝确实难过得不得了,他垂眼瞧自己怀里的狐狸球,云奚爪爪抱着桃子,抱着桃子啵唧啵唧地啃,他的耳朵趴下去,毛毛被汁水沾得一簇一簇,就显得脑壳更圆了。 这样圆的脑壳,云奚曾让那位卿相摸过吗? 云奚会变成狐狸,让那位卿相给他梳毛毛吗? 云奚变成狐狸时也会翻出肚皮,给那位卿相揉吗? 视线从脑壳一直移动到后背再到肚皮,云奚被盯得毛骨悚然。 虽然还是面瘫脸但…这一本正经煞有其事的,有什么事要跟他说吗? 云奚小心翼翼地咽下一口桃肉,有点担心,卿蓝其实是生气了吧,因为…因为自己强吻他还一个劲不撒手怎样? 好像也只有这个事了? 他反应慢吞吞的,不会现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吧?就,你这小小孽狐,本尊愿意亲你已经是恩赐了,你竟敢主动动嘴? 或者更直接点,觉得自己一只野狐狸配不上他高冷仙尊?还敢夺走了他的初吻? 云奚尾巴毛都炸了,卿蓝看这看那的,肯定是在考虑怎样炖狐狸吧? 静默良久,终于,在云奚吃完第三个桃子,卿蓝考虑好了。 他轻摸云奚狐头,“我在西山寺中,遇到了一位大师,他与我说了一些话,十分有道理。” 云奚紧张地“咕叽”一声,咽了口口水,“…他说了什么?” 做和尚的不吃肉,应该不是说狐狸怎样炖更入味吧? 卿蓝平静开口:“大师说,这世上任何人都有过往,凡是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更改,但活在当下,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云奚懵懵懂懂:“啊,这样…” 每个字都听懂了,可凑在一起…虽然不明白,但是好厉害的样子。 卿蓝正儿八经:“大师还说,不要因为过往而选择未来,要遵从本心,喜欢或是不喜欢,不能强求。” 云奚:“啊,这是个和尚…?” 虽然不明白,但是也好厉害的样子。 卿蓝意有所指:“大师还还说,与其落花伤雨更悲春,何不惜取眼前人…奚奚,你觉得呢?” 云奚语气真诚:“我觉得,这个大师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虽然不明白,但是这个大师真的好碎嘴啊。 而且,似乎有毒。 自从卿蓝去过西山寺见过那劳什子大师之后,就中了毒,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就比如,云奚有时候被摸着毛毛,摸着摸着就不小心被美□□惑,悄咪咪地凑过去想嘴一个,总是嘴不到。 再比如,云奚晚上抱着尾巴扒在卿蓝身上,卿蓝也不会再回抱他,不会给他说睡前故事。 取而代之的,卿蓝时不时叹息一声,捉着云奚试图与他说经谈纶。 那经书,那么那么厚,那字迹,那么那么小。 云奚是拒绝的,他宁可去抄那什么守狐德的书呢。 而且,他很担心,卿蓝不会被那和尚说动,想要弃仙道去当和尚吧? 和尚秃头就算了,还不给嘴…他才嘴一个,就这辈子只能嘴这一个? 云奚整只狐都不好了。 他悲伤长叹,司命气得打颤,“你又馋帝君身子,你下贱!” 云奚狡辩,“我这明明是在欺压他,他不肯让我亲我非亲,我违逆他的意愿,你懂不懂策略!” 司命气得嗷嗷的,“坏石头!你馋帝君身子你还不承认,你虚伪!” 虚伪的坏石头捂着耳朵飞快地跑了。 卿蓝也闲了下来,他来华国,本就是仙派与人间沟通所用,解灾积福,收取信仰供奉,但沟通,也得有个沟通的对象。 那小皇帝身体似乎不怎么康健,卿蓝见一次小皇帝,小皇帝就晕一次,见两次小皇帝,小皇帝就晕两次…在小皇帝晕了五六七八次后,卿蓝就将所有事宜推置于柳成仙主,自己随着云奚四处逛。 云奚再长了心眼儿,去哪儿都远着西山寺,远着和尚。 然后,卿蓝在京都之南,桃花杏花吹满头,满眼的灼灼其华。 在京都之北,重游了云府旧址,朱门绿瓦,灯光阑珊。 在京都之冬,瞧见了卿相庙中白发雕塑,满地红绸,人潮汹涌。 卿蓝:“…” 卿蓝哪里都不想去了,只想快些回青云门。 再然后,金舟复返,珈蓝宫前。 怀中肥嘟嘟糯叽叽的狐狸一跃而出,还未落地,便被等候已久的白无染一把揽入怀中。 云奚:“…?” 卿蓝:“?” 作者有话要说: 卿蓝:和尚说… 和尚:我不是我没有 —— 旺财又咬人…某光被咬哭了,然后嗷嗷嗷哭了半个小时,悲伤地冲过去洗脸时,发现自己哭起来真好看! 就一边哭一边,啊,皮肤好白,眼圈鼻子红红的好好看这是什么色号哇,然后…就哭不出来惹orz旺财你个坏猫! —— 随机赠送讲经卿蓝一只,傻乎乎云崽一只 昭和 1个地雷 沐阳 1个地雷 你的阡阡阡阡阡 1个地雷 你的阡阡阡阡阡 50瓶 啊呜呜呜++ 10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没有晨月哪来的鸿影 1瓶营养液 正在派送中,请保持手机畅通~ 第058章 卿、卿狼? 老实说, 突然被抱住还是怪吓人的。 尤其是被上一次见面还恨不得弄死他的白无染抱住,云奚吓得嗷地一嗓子,毛毛炸成蒲公英。 但还没发力逃跑, 白无染就被他的泰狐压顶, 压得嘭地一声,重重磕在地上。 可纵是如此,白无染也没有放手。 他浑然不在意脑壳后拳头大的包,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狐狸。 他的狐狸。 他的狐狸回来了。 欣喜之余, 白无染几乎不知所措起来,他终于等到了他的狐狸,可他的狐狸还会原谅他吗? 云奚离开了多久, 白无染就在珈蓝宫前等了多久。 没有云奚的日子变得好缓慢, 将所有的思绪都无限地拖长。 他有足够的时间品味后悔、绝望、痛苦和彷徨, 世上还有什么比亲手伤害了自己最想保护的人…狐, 更痛苦的事吗? 珈蓝宫的山顶吹起风来, 风是那么地大, 下起雨来, 雨水又是那么地凉, 风吹雨打,白无染从不曾避过, 那都是对他的惩罚。 …云奚才觉得自己在受惩罚,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白无染要让他感受铁钳般的双手, 窒息般的怀抱? 他怀疑白无染是想把他给勒死。 就, 上次找一群人没能恁死你, 这次换我亲自动手。 偏偏司命还在耳边嚎, “终于等到, 这是追妻了追妻了,快原谅他原谅他原谅他!” 云奚:“…” 司命是不是对追妻有什么误解? 没瞧见他脸都要憋成原谅色了吗? 而白无染的下颌还顶着他的脸,刀削般的面容给他刀削般的感受。 白无染磕磕绊绊道,“对、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是你,我不是故意要伤到你的…云、云奚,你听我解释…” 哦,在道歉了在道歉了。 这是什么道歉哇,就,不知道是你,不是想伤到你的,所以咧,如果那不是自己,伤到就没关系了的意思? 对他多好呀嘘寒问暖的。 若不是被扼住命运的咽喉,云奚真要一口啃掉他的鼻子,再说我不听我不听你个王八犊子没有心! 一切发生地太快,云奚拔萝卜似的努力拔爪爪,勉强挣开一点,就对上白无染猩红的眼角。 …红、红眼病? 云奚一个激灵,好吓人啊妈耶,不会传染吧? 更怕了,他浑身都使劲往后撤。 却被白无染一把摁住,“对、对不起…我再也不会那样了,但我也不会再松手了…” 话还没说完,巨大的冰冷的威压倾轧而来,手臂身不由已地松开,怀里的狐狸下一瞬就拱手让人。 卿蓝冷声道,“放肆。” 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冷冷盯着白无染,像看着什么死物。 托着云奚的双手却温柔。 白无染有些瑟缩,但很快挺直脊背,展露出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来。 云奚若此时瞧他们,肯定会发出真诚的感慨,真的好像两只斗鸡啊。 但他没瞧,只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低头舔舔自己被弄乱的毛毛。 得救了得救了。 突如其来的,白无染也太吓人了。 说是道歉,还不如说是寻仇更贴切呢。 可砰砰直跳的小心脏还没安定下来,就听卿蓝语气凛然,石破天惊,“白无染,他是我的道侣,你的师娘,行动自重些。” 白无染一愣。 是啊,仙尊曾说,云奚是他的道侣。 可云奚能化人,是妖兽,仙尊怎么会与他是道侣呢? 就算是他自己…白无染眼底微动,蓦地想起那席鲜红的华丽袍子,澄澈的眼眸。 还是想亲口问一句,白无染看向云奚,哑声道:“你们已经是道侣了?” 云奚:“?” 云奚:“???” 司命对此类情况已经不觉得惊讶了,“我也不知道啊你问帝君去啊啊啊。” 当头棒喝,云奚已经傻了,他看向卿蓝:“我们已经是道侣了?” 也没人通知他什么的,他也不知道啊。 猝不及防的,师娘竟是我自己? 他的惊讶和疑问太过明显,以至卿蓝不用多想,便明白一切关窍。 所有的所有,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又不是眼瞎耳聋,云奚就看着这人身上凉气开始嗖嗖地冒,也终于意识到卿蓝说了什么,自己又傻不愣登地说了什么。 卿蓝认为他们是道侣。 可能是觉得,亲亲过后就是道侣了? 哎,也是,都亲亲了,怎么还不是道侣呢。 云奚弱弱地找补,“其实我的意思是,我已经知道我们是道侣了。” 此地无银,欲盖弥彰。 卿蓝又怎会让他轻轻揭过。 提溜着小狐狸的后颈皮,卿蓝眸色深沉,薄唇紧抿:“你不是我道侣,每夜与我同榻而眠?” 云奚默默垂下头,“…” 啊,那不是贪图床榻软嘛。 卿蓝眉眼覆冰,“你不是我道侣,每日与我一同沐浴?” 云奚弱弱蜷起尾巴,“…” 额,也是怕自个淹着嘛。 卿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不是我道侣,你与我、与我…” 他说不出口了。 云奚也用爪爪捂住脸,“…” 这个更没什么好说的,完全是馋他身子了。 不说不觉得,一说,好像全是道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啊。 云奚感觉自己真是宇宙无敌天下第一大渣男。 曾几何时,他也曾满腔热血,与司命一同围殴那欺骗了玄机仙子的坏仙君。 他也曾仗剑行义,与司命一同用麻袋教训那夺走了织女芳心和□□的恶仙君。 如今却…杀掉恶龙的少年英勇正义,终究还是成了恶龙! 可能就是这样吧,随着时光流逝,他到底,还是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真是太委屈卿蓝了! 司命也认同,“你这坏石头蛋子。” 司命:“你这欺骗帝君感情的坏石头蛋子。” 司命:“你这三番五次欺骗了帝君感情和□□的坏石头蛋子。” 云·坏石头蛋子·奚悲伤地捂住脸,十分愧疚,他作为新时代的新神仙,居然做出这种事而不自知。 这和那些勾搭了人家女子,还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坏男人有什么不同? 瞧着卿蓝那隐痛的目光,那黯然难过的面容,云奚下定决心,不能再让这种事再次发生了。 愿天下无渣,便从他做起! 他要从根本,解决一切隐患! 这样想着,锋利的爪尖便已然勾起,他沉痛地望着卿蓝,“卿蓝,是我对不起你。” “为了得到你的原谅,要不然,就去掉我这…” “孽根”二字还未出口,眼前一花,身下一轻,旁边是已然听呆了的白无染,脚下是柔软翠绿的青草地。 卿蓝眸色淡漠,冷然道:“不必说了。” 他将狐狸重重扔出,轻轻落下,眼睫湿润间,落下一滴泪。 卿蓝…哭了? 云奚一怔,来不及细看,卿蓝就蓦然一掌将白无染打出珈蓝山。 随即,便不见人影。 此地空余云奚一狐,悲痛地伸出爪爪,“不,不要走——” 卿蓝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珈蓝宫,并且落了锁。 司命还忙不迭地叫:“快,白无染飞了!你去一把将他揽在怀中,然后邪魅一笑缠缠绵绵,剧情就又接上了!” 语气激动得像被打飞的不是白无染,是他一样。 看向还飞在空中,不知将落在何处的白无染,再看向将自己缩在珈蓝宫中,或许在黯然落泪的卿蓝。 云奚坚定无比地选择了后者。 他要把黯然落泪的卿蓝一把揽在怀里,然后邪魅一笑缠缠绵绵。 对了,还要怜惜地吻去他脸上的眼泪,告诉他,都是自己不好,自己以后一定他说往东不往西,他说亲亲不爱爱。 …想到那场景,扒着珈蓝宫屋顶的爪爪都更有劲了呢。 云奚一面艰难地把后脚提溜上来,一面认真地告诉司命:“我之前瞧白无涯,就很适合放风筝,如今白无染放风筝,也放得挺好看,话说,不是所有的追妻火葬场都能追妻成功的,我宣告白无染追妻失败,我跟卿蓝在一块儿。” 信誓旦旦,铿锵有力。 司命有点虚:“…你确定吗?” 云奚已经攥紧了拳头,“确定,男子汉大丈夫的,做了的事就得认!我要对他负责!” 司命咽了口口水:“其实,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些事要跟你说,要不然你先…” 手速很快的,云奚已经扒开了珈蓝宫的瓦,“要不然你等我先给你演示如何追个成功的妻吧。” 他的妻方才在哭,现在肯定也还在哭唧唧。 美人流泪,梨花带雨,一定很好看。 云奚已经想象到卿蓝哭唧唧的样子了,皮肤白白的,眼睛鼻子红红的,漆黑的睫毛湿漉漉的,几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光洁的脸颊落下来… 他唰地一下,将圆乎乎的脑壳塞进瓦里,左看,“卿蓝~” 右看,“卿蓝~” 然后,就看到了卿蓝往常呆着的地方,没有卿蓝,取而代之的是一匹威风凛凛的白色雪狼。 为什么一眼就能确定是狼不是狗呢,因为狗不可能这么帅。 皮毛银亮,好似月光披撒,眸色漆金,一如夜中散星。 …云奚觉得,这狼真的可以一口咬断猪的颈子。 而这匹威风凛凛可以一口咬断猪颈子的雪狼,正团成一团,委屈地抽鼻子。 傻不愣登的狐狸倒挂着,茫然无措,“卿、卿狼?”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是谁我在哪儿 —— 旺财真的太吓人惹,它好像在把我当老鼠打… —— 狼来惹狼来惹,送狼□□有需要的吗 沐阳 1个地雷 小精灵 1个地雷 无燹 10瓶营养液 昭和 10瓶营养液 追龙回廊 6瓶营养液 山有木兮 6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卿狼:咳咳 第059章 我头卡住了 或是没想到云奚会选择从天而降的英勇出场, 雪狼四处张望一番,才锁定上房揭瓦的红狐狸。 在雪狼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向自己之前,短短几瞬, 云奚想了好多。 已知:狐狸的天敌是狼, 狼吃狐狸,一口一个嘎嘣脆。 再已知:云奚是狐狸,卿蓝是狼。 所以…云奚有点茫然,他起初以为自己是卿蓝的宠物, 后来发现自己是卿蓝的道侣,也就是宠物上位,现在好像, 自己更有可能是储备粮上位? 准备吃的狐狸然而发现挺可爱? 所以违逆自己的本性来爱你什么的。 恋爱吗?吵架就一口把你脑壳啃掉那种。 … 云奚默默地目测了一下雪狼的身形, 好家伙, 他一爪子可以把自己头拍掉。 大变活狼, 真是不是他一只小小狐狸可以承受的。 而在雪狼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自己后, 出于本能的害怕之外, 更多的是怜惜。 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卿蓝这样好像一只悲伤的大狗勾哦。 为什么自己是只胖狐狸, 他当只狼都眉清目秀的? 云奚抬起爪爪, 悲伤地捂住了脸,“…司命, 你说我现在不下去,会怎样?” 司命举双手赞成, “白无染可能还没落地。” 他已经迅速地把剧情圆回来了, “后续就可以是, 因为被害怕被嫌弃, 悲伤欲绝的帝君因爱生恨, 决定报复你, 要抢夺你抛弃他而选择的人,也就是白无染,然后在抢夺白无染的过程中,真的喜欢上他,然后成功虐死渣男,也就是你,但是白无染依旧喜欢你不喜欢他,坚持认为他们是情敌,再然后就可以重归他们两人相爱相杀的美好日常了。” 云奚:“…” 司命给他出谋划策,“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啊啊啊地喊两嗓子,再把脑袋从屋顶拔出来,撒腿就跑,谁叫你都不要回头。” 那卿蓝就真的不理他了,云奚语气笃定地拒绝,“…我不要。” 比起这个,云奚一脸痛心,“要不然,你还是把情劫话本子给我看看吧,我说是,未删减版。” 他起初看的是删减版,司命各种藏着掖着意味不明的,云奚还以为是删减了些晋江不允许放出的片段,比如卿蓝黑化后给白无染用上了小黑屋金丝雀等一系列强取豪夺套餐,白无染逃开后又虐心虐身用上了虐夫一时爽两时爽三时爽等等等等。 结果好家伙,事实证明他好像也就看了个大纲,还是初版缺胳膊少腿那种的。 司命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感觉,这一世的情劫可能又要应在云奚身上了。 哎,真是造孽啊。 作为卿蓝和白无染相爱相杀的契机,按照云奚该有的剧情走,删掉的部分其实并不关他的事。 毕竟一直到云奚被卿蓝失手戳死,卿蓝都没有揭露出妖兽的身份。 仙道魁首是匹雪狼妖兽这种劲爆消息,最后是被白无染在天下人面前揭露的。 那时,白无染已经成了卿蓝的道侣。 不,他并非是忘了云奚,而是在等待机会复仇。 白无染并不是卿蓝的对手,他虽受卿蓝教导多年,大有进益,但再修个几百年,术法方面都是被卿蓝摁在地上摩擦的水平。 彼时痛失所爱前去报仇,盛怒之下,白无染也难在卿蓝手下撑过一击。 而与妖兽相恋的事情为众人所知后,除了卿蓝这里,修真界也没有谁会再收留他认同他。 在被碾压的不甘和云奚死去的痛苦中,白无染黑化了,漆乌扒黑那种黑。 他假意原谅卿蓝,还在知道卿蓝对自己的心思后,佯装欣喜地应允。 再然后,就发现了卿蓝的秘密。 应该说,是卿蓝主动告诉了他这一秘密。 到底是个从市井阴暗中长大的孩子,白无染有着掌控人心的天赋。 情劫中,他将这个秘密散播天下,令所有人在虔诚的信仰之下埋藏了怀疑的暗种。 再令卿蓝在众人面前显现出雪狼的模样,恶意便成了最好的土壤。 无需再动手,自有千人万人要卿蓝死。 仙道之尊是修真界人人喊打的妖兽,还有什么比这更羞辱的事情吗? 原先如何喜爱他崇敬他,后来便如何厌恶他怨恨他,好像只要千倍百倍地怨恨他,便可以将自己从前的喜爱崇敬一概抹尽。 师门倒戈,无处容身,卿蓝自此坠入魔道,在正道的围击攻讦中被擒,领头之人,正是白无染。 最后的最后,他于诛妖台,应天雷劈身之刑,灰飞烟灭。 云奚打了个冷战,天雷耶,白无染腹黑得还怪吓人。 在云奚还是个小石头时,曾被哪个挨千刀的当作桌椅压着修炼过。 那个挨千刀的也曾引来过劫云,乌泱泱地一片,可电闪雷鸣劈不着那人,倒劈着垫在底下的他吱哇乱叫。 记忆深刻到,随便想想都感到害怕的程度。 司命恐吓道,“所以嘛,你跟卿蓝在一起,到时候挂在诛妖台上的,就不止是一匹狼了,还有一匹小狐狸。” 云奚又打了一个冷战,“呸呸呸,你才挂上面,你天天挂上面。” 终于在发现卿蓝是雪狼的震惊,知道后续剧情的惊讶,以及想到天雷的害怕中挣脱出来,云奚发现,有更难挣脱的东西正在等着他。 而云奚的呆愣,害怕,犹疑,退缩,卿蓝都看在眼里。 难过和悲伤好似上涨的潮水,后知后觉不可反抗地涌上来,几乎将他溺毙。 其实早在应下与云奚在一起的那天,卿蓝就想要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他。 不,不止身世,从出生开始看到的第一场雪,直到遇到云奚那天映入眼帘的云,卿蓝想通通告诉他。 介绍自己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是一件很累很麻烦的事。 或许有些矫情,但在和云奚在一起后,卿蓝就想让云奚知道所有他未曾参与过的自己的人生。 在原本的设想中,他们本该在温煦的日光中,像他们昨日前日在华国的庭院中,一面晒太阳,一面慢慢地述说。 就像卿蓝记忆的最初,是一片灿烂的春光。 春光里,一个温和俊秀的青年皱着脸,“断奶了吗?…没断奶你就拎给我,到底是要我作师父,还是要我作奶娘?” 卿蓝他爹是个混不吝的马大哈,拎着焉了吧唧的秃毛小狼崽崽晃了晃,“那我先随便弄点啥喂几天?整点酒成不?” 卿蓝他师父:“…你还是先给我吧。” 千年前,狼族的王与人族的仙,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喝酒下棋,唠嗑同游。 仙的衣衫能给王穿,王新打的酒能给仙喝,仙的秘籍能与王说…王、王大字不识几个,无以为报,就拿刚满月的小狼崽给仙养着玩。 一养,便是几百年。 直到杀戮妖兽的战火绵延到了雪狼的领土,没有人可以平息。 置身事外的仙,挡在了王的身前,血流不止,“傻狼,你可别死了。” 卿蓝他爹眼泪狂飙,“…你说不死就不死啊。” 卿蓝他师父常说卿蓝他爹乌鸦嘴,果真乌鸦嘴,一场战役,除了被定身隐藏的卿蓝,谁都没活下来,攻的守的,兵荒马乱,满目猩红。 卿蓝成了这世上最后一匹雪狼。 也成了没有家人没有师父的孤儿。 自此披麻戴孝,一身白衣再不曾脱下。 又是几百年,卿蓝从他师父写了没给的情书里边,发现他师父对他爹的绵绵情意。 他师父说话文绉绉的,写信也是,意思大概就是,狼的一生只会有一个所爱,他爹爱的并不是他的师父,人的一生可以爱很多人,他的师父,却只用来爱他爹。 这是一段天底下,只有卿蓝知道的隐晦,也是卿蓝遇到云奚之前,遇到最真挚的爱意。 他很想和云奚说的,但可能,不用说了,也没有人会听了。 原本并不十分难过,但哭着哭着想着想着,就越来越难过越来越难过,眼泪一点一点湿润了他的眼睫。 可卿蓝还站在那里,在等。 等云奚离开。 下一刻,或者再下一刻,云奚离开这里,从此离开他的世界。 再然后,他也会回到原来的日子里去,坐在珈蓝宫中,不管宫外日月。 可等了好久,久到后面,卿蓝都有些忍不住笑了,冷笑,讥笑,笑云奚的犹豫,笑自己的不死心。 挂在上边的云奚就瞧着卿蓝跟个悲伤大狗勾似的,明明刚刚还在哭呢,莫名其妙邪魅一笑,就要转身走狼。 他已经很努力了,但有的事,真的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云奚连忙开口道:“等等,卿蓝别走。” 卿蓝吸吸鼻子,脚步愈发坚定,没有回头。 不走做什么,在这里陪他面壁吗? 云奚急了:“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卿蓝等等等等,我、我…” 眼瞧着雪狼的身影就要离开主殿,云奚急了。 他真的不能只靠自己努力了。 云奚闭上眼,也无所谓丢不丢脸了,“我头卡住了!…卿蓝,我下不去了,卿蓝!救救我,我头卡住了你听到了吗!” 卿蓝脚步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只是有点肉肉 —— 哎嘿,云崽收到投喂后长胖惹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手榴弹 康康 1个地雷 沐阳 1个地雷 翎 12瓶营养液 没有晨月哪来的鸿影 1瓶营养液 諗#影硃^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云崽骄傲,冲下来就是个mua 第060章 你才是捡回来的! 被迫转身, 被迫到云奚身边,被迫站在屋顶上…卿蓝面无表情地看着圆嘟嘟的半截狐狸。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在生气, 气得一刀两断再无来往那种, 但生气归生气,也是真的想笑。 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个傻狐狸? 是真傻啊。 就,不论多么离谱的事情,放在云奚身上, 好像就十分地理所应当。 瞧着眼前讨好似的不停摇晃的狐狸尾巴,卿蓝默默地叹出一口气,伸爪一摁。 云奚随即出声叫停, “嗷嗷嗷嗷嗷嗷阿蓝你轻点…” 有些害怕地闭上眼, 再睁开…云奚看着依旧距离自己很高很远的蓝色地砖, 再感受了一下还放在自己屁屁上的狼爪, 由衷地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悲伤。 这种事都经历过了, 以后, 还有什么能击溃他吗? 说好的英雄从天而降, 安慰失落美人… 如今, 美人成了狼且不说,英雄卡在屋顶上摁都摁下不去是怎么一回事? 云奚哀伤地捂着脸, 哼哼唧唧,悲泣出声, “阿蓝, 没事的, 要不然你用力点吧, 一次性进去算了, 我…我承受得住, 我不怕疼。” 不知怎地,这话听着有些… 卿蓝喉结微动,眸色深沉,这狐狸,什么时候都不忘勾引他。 但卿蓝并不接受这种勾引,身姿巨大的雪狼不再伸爪去触碰那糯叽叽的尾巴和臀,改而掀开旁边的瓦片,一片,两片,三片… 掀开第四片时,只听“啵”地一声,囫囵一只肥狐狸落下去,叫雪狼衔在口中,安然落了地。 被卿蓝叼着,云奚还有些胆战心惊的,总感觉自己立刻就要被啃了。 可落了地,云奚就飞快地支棱起来,一个旋转跳跃,狐狸蹦跶,就蹦着黏在雪狼身上。 姿势之亲密,好像他们完全没吵架,正你侬我侬似的。 卿蓝却再板着脸,故意平视前方,不看他。 不能看,看了就不生气了,倘若自己特别容易就给哄好了,按云奚得寸进尺的秉性,以后怕是会踩他头上去。 云奚踩不着他头,但此时正踩着他的脚。 是顺着雪狼胸口柔顺的毛,一路滑下去踩着的。 狐狸再胖再肉乎,到底是只狐狸,再大也大不过小猪崽。 而雪狼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比一个床帐还大上数倍。 珈蓝宫主殿能装下五百弟子,但装不下五只雪狼,再区别于云奚一声软乎乎的咕噜肉,雪狼线条流畅清瘦,身子好似一张弓,充满了力量。 故而,狐狸勉强勾着狼脚,好似抱着在龙卷风里左右摇摆的树。 大雪狼脚上挂着个小肥狐狸,却只像戴了个毛绒绒的大铃铛。 卿蓝走得十分利索,毫不犹豫,他走一步,大铃铛便晃一步。 晃得发晕,晃得一步一响,一步一响。 云·铃铛·奚委委屈屈地响,“我知道错啦,卿蓝你不要生气啦,我们是道侣好不好?” 卿蓝没吭声。 云奚勉强仰着脑袋,也只能看到卿蓝绒绒的白下巴。 云奚哼哼唧唧的,“我不管,你刚刚救了我,按我们狐狸的规矩,我是要以身相许的,我都以身相许了你要是再不理我再欺负我就是家暴啦。” 卿蓝脚步顿了顿,还是没吭声。 反而教这句话想起了卿衡之。 云奚当初,是不是用同样的语气说着同样的话? 按照狐狸的规矩,是可以以身相许很多次吗? 先是卿衡之,再是白无染…白无染是不是也曾救了他? 想着便想多了,路也就走多了。 走了不知道多少步,云奚晕晕乎乎地感慨,哎,卿蓝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这都哄不好啊。 但他能怎么办,他先渣了人家嘛。 力沉丹田,云奚稳定发动,再接再厉,“我们天下第一好哦,我最喜欢你啦,只喜欢你,你不要再生气嘛,你再生气、你再生气我就亲…呕、呕的老天鹅啊,你再不停我就要吐了我晕车…” 卿·被晕的车·蓝:“…” 很神奇的,卿蓝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愤懑和不甘,又被云奚给呕没了。 他只得把狐狸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叼到自己身子中央,鼻尖轻轻抵在狐狸柔软的肚皮,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蹭。 卿蓝有些认命了,心里想得再坚决,可喜欢他,该他的。 而晕了吧唧的傻狐狸四爪朝天地躺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就看到卿蓝巨大的狼头。 云奚第一反应,是凑过去给他擦眼泪。 哭得毛毛都一簇一簇的了,好可怜。 云奚是喜欢狗狗的,他在天上时,就常和哮天犬组队去打白玖,他化作原型去磕白玖脑壳,而哮天犬就在白玖后面啃他尾巴毛。 他俩合作愉快,每次都能打赢。 而雪狼比哮天犬还要好看许多。 云奚张开爪爪,捧着卿蓝的脸,“不哭了不哭了,给你亲脸脸。” 卿蓝:“…” 一句话罢了,卿蓝吸吸鼻子,莫名其妙地,又落下泪来。 卿蓝落下一行泪,云奚赶紧给他擦眼泪。 卿蓝再落下一行泪,云奚赶紧再给他擦眼泪。 卿蓝再再落下一行泪,云奚赶紧再再…他擦不了了。 也就一只狐狸一身皮毛,云奚感觉自己好似个吸水手巾,卿蓝再多哭一丁点儿,他就湿透了。 小心翼翼地蹭蹭雪狼的脸颊,云奚小声开口,“阿蓝,你能不能变成人再哭啊?” 变成人哭了,自己方便给他擦眼泪。 而且,美人落泪什么的,云奚可以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再轻轻地吻去他脸颊上的泪,当然,还要深情款款地告诉他,“哦,宝贝,你为我而流的眼泪,是甜的。” 最后再吧唧一大口,轻轻地吻在他的唇边。 想象很云奚,现实很卿蓝。 卿蓝声音低低的,“人丑。” 云奚:“啥?” what are u 说啥咧? 卿蓝声音更低,说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话,“变成人,丑,不好看。” 云奚:“?” 你对你自己到底有什么误解? 云奚从前就觉得,卿蓝这人眼神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现在发现,好像不止是有点毛病,这毛病可大了去了。 登时,云奚化作人形,澄澈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一身红衣微湿,勾出清晰的轮廓。 宽肩窄腰,颀长高挑。 他趴在雪狼身上,试图用贫瘠的形容让他知道自己的美,“怎么会不好看呢,你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鼻子也挺挺的,多看啊。” 卿蓝说:“没有毛毛。” 云奚:“…” 好家伙,毛绒控都控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下颌垫着卿蓝的爪,“那我呢,阿蓝,你觉得我现在长得怎样?” 卿蓝诚实道:“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云奚:“…” 云奚:“……” 云奚少有地噎住了。 在司命肆无忌惮的爆笑声中,云奚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叽!” 意思是:你才丑你才丑你个没有眼光的傻狼我宇宙无敌天下第一好看你居然因为我脸上没毛嫌弃我丑你要不要看看我腿毛啊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就是喜欢我的毛毛你个坏蛋! 卿蓝茫然:“什么?” 云奚深吸一口气,微笑地看着卿蓝,“我说我也钟情你,我也不嫌你丑,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一起丑。” 卿蓝拒绝一起丑,于是云奚便整个人陷在雪狼如同绸缎般丝滑的皮毛里,感受到了卿蓝的快乐。 顺便在殿中安慰了十天变成狼的卿蓝。 当然,可能只有云奚看来是安慰。 当卿蓝将他爹和他师父的故事告诉云奚后,云奚很不解,“你怎么知道,你爹不爱你师父呢?” 卿蓝一回想起那些事就有些难过,“因为我的存在就证明了这一点,我爹不会和他不爱的女人一起生孩子。” 云奚好奇极了,“那你爹爱的女人是怎样的狼哇?” 卿蓝说了很多关于他爹和他师父的事,小至他爹如何将幼崽时期的他洗完澡后挂在树上试图晒干,大至他师父如何因为他爹一连三个月都只拿萝卜给他当饭吃怒而拔剑狂追三百里,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他娘。 并不是不想说,是卿蓝也答不上来。 卿蓝不曾见过他娘,但也曾问过,而他爹曾说,他娘抛夫弃子,跟着别的雪狼离开了,后来也曾说,他娘误入危境死无全尸了,再或是他娘跟旁的雪狼打架同归于尽了,从小到大,问了多少次,就多少种说法。 云奚摸摸雪狼巨大而手感愈发毛绒绒的脑壳,“你要往好的方面想,也许…” 也许他娘还活着吗? 还是那场战争中,他爹和他师父一同赴死是最好的选择? 卿蓝嘴角勾起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却笑不出来,云奚愿意安慰他很好,但他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然而下一刻,便听云奚认真道:“也许你不是你爹亲生的呢,他八成是喜欢你师父但自己没发觉罢了。” 越想越觉得对,相互暗恋但因为一个没头脑一个没长嘴,然后不小心错过了终成遗憾什么的,就完全就是司命喜欢写的类型嘛。 云奚郑重其事道,“你八成是捡回来的呢,阿蓝。” 卿蓝:“…?” 卿蓝:“你才是捡回来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卿蓝:愤怒的小狼 ——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云崽来惹 五块五 10瓶营养液 尼莫 8瓶营养液 山有木兮 5瓶营养液 追龙回廊 2瓶营养液 夏日青城 1瓶营养液 明月夜微凉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没有晨月哪来的鸿影 1瓶营养液 抓住一个个挨着亲亲抱抱举高高~mua 第061章 想要色色 对于卿蓝毫无攻击力的反击, 云奚十分理所应当:“我本来就是你捡回来的呀。” 卿蓝:“…” 卿蓝默默地闭上嘴。 云奚的心直口快令好不容易舒展开的雪狼又团成一团,哄了整整三天才好。 这或许就是当仙尊的好处了,一连多日都没有人前来打扰, 以至他们在珈蓝宫里安安静静地呆在一块儿, 不论是当人还是当狐狸当狼,都十分自由。 云奚抱着雪狼,觉得跟卿蓝在一起的感觉十分美好,简直是到了天堂, 每日吃吃喝喝摸摸狼,做什么都很幸福。 也是有一点点不幸福的,比如此时此刻… 卿蓝嘭地一声, 又重新化作漂亮的雪狼, 庞大的身躯压得云奚眼前一黑。 艰难地从狼躯下爬出来, 云奚委屈地往后一靠, “阿蓝, 你需知道, 做道侣就是要亲亲的, 旁人家道侣都亲亲, 我也要亲亲。” 而且,那都不算是个亲亲。 就是自己的嘴在卿蓝脸上吧唧了一口, 结果愣是把人给吧唧成了雪狼。 至于吗至于吗? 又不是没有亲过,卿蓝这个反应, 就显得他好色色呀。 而且, 云奚一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和卿衡之, 呜, 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出。 …好吧他就是色色, 对自家道侣色色怎么了?怎么了? 云奚果断扑过去抱着雪狼胸口的毛毛, 申请色色,“阿蓝,变回来让我亲一口让我亲一口嘛。” 他不停地在卿蓝身前蹭着,尾音微微上扬,显得声音又乖又软。 雪狼微微垂下眼,心动之余,莫名有几分想逃却逃不掉的退缩。 蹭了一会儿,云奚突然语气有些悲痛:“阿蓝,你是不是嫌弃我没有毛毛所以不给亲亲?” 只是随口一说,但越想,云奚越觉得这很有可能。 毕竟卿蓝前不久还嫌弃人丑没毛毛来着。 但是他化作狐狸卿蓝化作狼时,体型相差巨大,云奚最多也只能捧着他的鼻尖亲一口。 云奚的语气愈发悲伤难抑,“虽然我知道你得到了我,可能就不珍惜我了,但,我却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他勉强仰起头,抱住雪狼的脖颈,“不爱,也别伤害,没关系的,阿蓝,我不怪你…” 卿蓝被逼得缩到一个角落里,脖颈高高仰起,生怕被亲了似的。 闻言,却不得不变成人。 云奚的脑补能力他也算有所领会,若再不变成人,云奚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话呢。 清淡的冷香拂过鼻尖,清隽冷淡的仙尊再次落入云奚怀里,云奚抱着卿蓝,笑容带着得逞的狡黠。 卿蓝有些无奈,轻轻捧住云奚的脸,“没有不爱你。” 云奚重新凑近,漂亮澄澈的眼睛带着明亮的笑意,他试探地贴近,“那我…能亲咯?” 声音轻轻的,像害怕吹走花瓣的力度,卿蓝能感觉到云奚的呼吸落在他唇边,带着点糕点的甜。 他不由想起上次亲吻。 上次在华国庭院中的亲吻。 那时云奚哭得实在太惨,好像个失去什么珍贵之物的孩子,他瞧着旁人家安慰孩童,都是轻轻亲吻额头,而就算是后面亲吻嘴角,也是蜻蜓点水。 却被云奚捉住唇舌,亲了个结实。 卿蓝还记得云奚嘴唇落在自己唇间的触感。 同样柔软湿润的嘴唇落在卿蓝唇上,辗转,厮磨,再不止如此,舌尖不由分辨地抵进齿关,舔舐,吸吮,出入无人之境。 不同于上次的惊讶和意外,卿蓝这次有足够的清醒去感受这个吻有多么令人心颤和迷失。 云奚吻得愈发深,愈发重,微微的眩晕之后,卿蓝倚着云奚的肩膀,不知怎地,发顶冒出两只雪白的耳朵。 又不知怎地,亲着亲着,卿蓝躺在榻上,被云奚轻轻压住,十指相扣。 陌生的指尖在皮肤下埋藏大片大片的火种,轻轻一碰,足以燎原。 卿蓝身上的衣衫摇摇欲坠剥落大半,露出雪白的锁骨和肩膀。 当他搂住云奚的肩膀,而云奚正低下头,亲吻他的脖颈时,卿蓝终于反应过来,云奚的吻是多么激烈。 多么…熟练。 发热的脸颊迅速降温。 云奚不止亲过他,那么,是那位文丞吗? 下意识地,卿蓝就想要挣脱,却被云奚再次堵住嘴。 云奚觉得卿蓝真的太好亲了。 越亲越觉得好亲,软软的甜甜的。 从前他与卿蓝面对面呆着,哪怕一个池子里泡着,也没有亲吻亲近的意图。 可开窍了在一起后,就觉得怎么亲都亲不够了。 卿蓝被亲得懵懵的样子好可爱,狼耳朵也好可爱,乖乖的躺他身下,怎么看怎么勾魂摄魄。 天啦撸他知道自己这么好亲这么招人嘛呜呜呜这是我老婆我好爱。 然后他好爱的老婆就一把捂住他继续往下亲的意图。 微微偏开脸,卿蓝一把捂住他的嘴,“…等、等等。” 云奚不太想等,凑过去又被捂住,“?” 卿蓝都不知道要怎么看云奚才好了,“你流鼻血了。” 云奚:“…” 茫然地摸了摸鼻子,好家伙,一手的红。 这回缩成一团的,改成傻狐狸了。 此事过后,卿蓝便一直想问云奚关于前世那个文臣的事,但对上云奚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总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他并不是个擅长风月之人,而且,卿蓝想起那故事中,云奚最后离开了那文丞。 妖兽寻常怎么可能被一个刺客杀死呢,或许是报完了恩,要离开了吧。 可如果当真报完了恩,这一世又怎么会来找他呢? 卿蓝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他贵为仙尊,除了自己不能见人的身份,所思所想从不需要掩饰什么。 可关于云奚,他就少有地感到害怕。 怕有些事情若是说明白了,云奚会像离开卿衡之一样离开他。 当然…卿蓝看着枕边,哪怕是睡姿也颇为没心没肺的云奚,他暗暗想道,自己可不是那凡人卿衡之,倘若云奚想要离开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然要捉回来。 再关在珈蓝宫中,叫灵犀锁着,叫他与自己永生永世在一起,哪里也去不得。 而对于卿蓝要把自己关起来的阴暗想法,云奚是浑然不知道的,当然,就算知道,可能也只是流下想要色色的哈喇子。 与卿蓝在一起后,云奚更关注的是,白无染如何才能不黑化。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惹,阿巴阿巴晚点尽量再来一更 —— 笨咕分发云崽惹分发云崽惹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沐阳 1个地雷 甜糖 1个地雷 康康 1个地雷 晨光下的尘埃 20瓶营养液 啊呜呜呜++ 10瓶营养液 沐阳 8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没有晨月哪来的鸿影 2瓶营养液 谢谢投喂,云崽已经流下了想要色色(划掉)感动的泪水 第062章 大情种和大冤种 毕竟, 吾日三省吾身,如何共创美好明天? 白无染不黑化。 如何共赴幸福生活? 白无染不黑化。 如何共建快乐家园? 白无染不黑化。 云奚算是省明白了,只要阻止白无染黑化, 他就不会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能跟卿蓝一直一直好好地在一起。 对此,他向司命发出了愉快的聊天申请,“司命,你觉得白无染有没有那种深情男二的潜质?” 司命:“…哪种?” 云奚真诚发问:“就男主是女主的, 男二是读者的那种,虽然我爱你但你不爱我所以我愿意远远地看着你不打扰你,愿意当你永远的备胎, 只要你好, 就是明天之类的大情种。” 司命真诚反问:“…你觉得呢。” 云奚叹了口气, “…我觉得自己说得不像在说大情种, 像在说大怨种。” 他想象了一下白无染对自己温柔体贴, 勉强微笑, 回去却因为他跟卿蓝在一起而痛哭流涕的样子…好吧, 没能想象出来。 白无染怎么着都顶着张白玖的脸, 要他朝自己温柔体贴,就跟要帝君朝自己撒娇一样, 完全不现实。 司命吓唬云奚,“大怨种已经是很多年前古早话本子流行的套路了, 我们现在流行偏执阴戾病娇。” 云奚茫然:“…啊这。” 司命和颜悦色, “得不到就毁掉那种, 你敢不喜欢我?那就把你喜欢的全恁死, 让你只能喜欢我, 装也得装得喜欢我。” 云奚惶恐:“…啊这。” 这就完全能想象出来了呢。 白玖那张脸见他总拉着长长的, 好似在说‘离我家帝君远些’,要么就是‘再凑近我就叨你了’。 …等等,白无染是白玖啊。 他这是在情劫话本子里。 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呢。 云奚有主意了,“话本子里死掉了也不是真的死掉,要不然…” 司命没吓着云奚,倒被云奚吓着了,听这话说的,他还以为云奚要把人恁死呢。 好在云奚说的是,“要不然我把白无染关起来吧?” 这话并不是司命第一次听云奚说了。 曾几何时,白玖将云奚惹恼了,云奚就想造个大鸟笼子关白玖,还盛情邀请过司命,一同去挑选能兜住白玖的麻袋。 分明带了几分圆了夙愿的期待,云奚还煞有其事地给自己找理由,“感化反派什么的我也不会,白无染也不像是感化的样子…” 司命:“…” 其实吧,谁是反派还不一定呢。 星君宫的水境之中,司命能瞧见糯叽叽的小狐狸正趴在卿蓝膝上,被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乖巧天真,怎么看怎么都不像酿着坏水,在计划着小黑屋大计。 但也只有这时候,司命才恍然想起,这傻不愣登的云奚原身是块石头。 石头掰着指头,问:“司命,你觉得迷药如何,我给他送糕点,往里边下迷药怎样?” 司命觉得不怎样,并且十分好奇,“你也不喜欢帝君,为什么没有在轮回之初,直接给帝君下迷药关起来呢?” 云奚一派天真,“你当我傻么,那样欺负帝君,情劫结束了帝君一定会把我真的恁死…话说,等我把白无染给迷晕了,笼子是放在珈蓝宫里面,还是外面呢?” 司命:“…” 把白无染药了关起来,就不怕情劫结束白玖来报复了。 而且,司命觉得云奚就算不那样欺负帝君,情劫结束了,高雅无垢如帝君,也一定…倒也不一定。 司命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云奚却自觉已经初步定好了阻止白无染黑化…哦不,阻止白无染行动计划。 云奚也是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办法了。 他如今没有拿回感情,都觉得卿衡之十分可怜,而他与卿蓝日日相伴,夜夜共眠,要他眼睁睁看着白无染这样那样欺负卿蓝,云奚也做不到。 所以…白无染现在在哪呢? 看着天空边流星划过的痕迹,云奚仔细回想白无染那一天飞翔的距离。 若卿蓝力气再大些,想来,别说黑化了,白无染有生之年能不能走回青云门都是个问题。 若不能走回,相安无事倒也好了。 但事实证明,白无染不愧是司命钦点反派人物,只半个月后,云奚就见到了他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 嘴上说要将人药晕,真见着了,云奚倒也没忍心真将一麻袋迷药全倒下去。 怕药过头了,只倒了一茶杯。 云奚犹犹豫豫的,努力将那股‘大郎,来喝药吧’的调调压下去,“喝点茶吧,看孩子几天不见,都饿瘦了。” 白·孩子·无染:“…” 白无染对云奚这慈祥的长辈做派十分不适应,对手中这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混合成,并且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浓稠汤汁也敬谢不敏。 只殷切地望着云奚,未语泪先流,“是真的吗?” 云奚:“?” 什么东西? 迷药吗? 这玩意会有假的吗? 断断续续地落了会儿金豆豆,白无染哽咽:“你和师尊,是真的吗?” 云奚明白了,“是真的啊,我们是道侣。” 白无染心都碎了,话痨本性却不改,“我不相信,一定是他逼你的,是吗?仙尊他逼迫你威胁你,如果你不从了他,他就要将我们全部杀掉,所以你才和他在一起的,是吗?” 云奚:“…” 这孩子不去跟司命写话本子真是可惜了。 云奚说:“不是,他没逼我,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特别恩爱。” 说逼不逼的,倒是他时常逼卿蓝将狼耳朵露出来让自己摸呢。 顿了顿,云奚试探地问,“所以…那茶你要来一口不?” 白无染不喝药怎么晕倒呢,他不晕倒自己怎么把他关起来呢? 但白无染就是不喝,他不仅不喝,还将那茶一把推开,呐喊道:“我不信,我不相信,你应该同我在一起的!” 哎这孩子。 那一大杯迷药呢。 而且,白无染的脑回路和想法什么的,有点… 云奚是真的不太理解,“我为什么要同你在一起?你原先也并不喜欢我啊,每日都不给我好脸色看,还要带人把我打死呢。” 如果和原书一般,白无染给他每日烤兔子亲亲抱抱举高高,在一块让他去坑坑帝君也就罢了。 那些时日,自己颠颠地跟着他身后跑,当真是一点好都没讨着。 再想起身上叫蛛丝绞出的伤…虽说道了歉,但那细细密密的疼痛令云奚实打实吃了苦头,红痕抹了小半个月的药膏才消下去。 提到这茬,白无染便又萎靡下来,云奚瞧他好似个河豚,一戳就漏气。 河豚苍白地辩白,“我、我当时是不知道,我、我是喜欢你的…” 云奚就更不能理解了,“你知道我是狐狸才喜欢的我,那你应该喜欢狐狸,不是我啊。” 这就如同云奚常看的话本子时常出现的救命恩人一般,随便什么人说自己是恩人,主角便信了。 待将真的恩人欺负得要死要活,猛然发现认错了人,便能轻轻松松将对那冒牌货的喜欢通通移开,改而喜欢真正的恩人。 那主角喜欢的,到底是人本身,还是救命恩人这么个名儿? 白无染到底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只是喜欢狐狸呢? 白无染更失措了,“你、你就是狐狸,你救过我…” 云奚一言难尽:“卿蓝也救过你,要不是他,别说你,就是我,都还在那个小镇里饿肚子呢,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白无染像是抓到一根什么救命稻草似的,眼睛重新发出光亮。 他问:“所以你是为了报恩,才要和他在一起的吗?” 顿了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可以的,我、我可以…” 白无染一时无言,按照这个逻辑,他难不成也对仙尊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云奚就更无语了,白无染为什么非给自己喜欢卿蓝找原因呢? 就不能是单纯的喜欢吗? 而且…他警惕地看着白无染,总感觉白无染立马要说,他不是来破坏这个家,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可白无染没有。 白无染坚定道:“云奚,我带你走吧。” 莫名其妙的,虽不知缘由,但这是白无染第二次说要带云奚走。 或是云奚有一段时日不曾认真地看过他,这样再看,白无染已经褪去了少年模样,不需用泥土遮掩的面容俊俏又好看。 不同于卿蓝如天上谪仙般的好看,而是属于人间游侠的好看。 却依旧带着点自欺欺人的执拗和天真。 云奚第一次没答应,第二次也拒绝。 他看着白无染,想起白无染咽着口水,却到底递给自己的那串糖葫芦。 哎,他这罪孽的魅力,终究还是要伤害一些人的心。 云奚沉痛道:“我不跟你走的话,你会祝福我吗?” 白无染怔住了,却没有点头。 显然,他不会祝福云奚。 哪怕自己见到过卿蓝将云奚抱走,卿蓝说云奚是他的道侣,他都坚持认为,自己才是该和云奚在一起的那个人。 不论云奚是不是妖兽。 明明,他才是先来的。 他才是那个最喜欢云奚的人。 他确实做错了一些事,可他也道歉了。 凭什么,凭什么再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呢? 白无染一口郁气闷在喉中,只感觉手脚滚烫,灵台发浑,正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耳边就听嘭地一声,眼前一黑,再没有然后了。 放下才发出嘭地一声的凳子腿,云奚紧张地搓了搓手。 他戳了戳白无染,“白无染?白无染你晕了吗?” 没有回答,是晕了。 云奚也没办法,白无染又不喝那茶,气得眼睛又都红了,瞧着整个人都要冒烟还是怎地,一看就是要黑化的节奏啊。 他要是不给他一下,他黑化了把自己打包带走了怎么办? 那搞不好,被关起来就不是白无染啦。 悄咪咪地松了口气,云奚正要扒着白无染的腿,将人拖回珈蓝宫去…就听嘶啦一声。 白无染或是一步步从山下走上来的,裤脚被树枝划破了,轻轻一拽,便整个撕下来,露出雪白的中裤。 质量堪忧啊。 云奚果断松开手,改手去拽白无染的衣领…再听吱呀一声。 白无染的衣领很结实,那是门扇被推开的声音。 珈蓝宫中只三人,云奚不需回头,便知来者是谁。 来者卿蓝,他见厅中好一番争执过后的场景,自己的徒弟倒在地上,外裤已被扒下,自己徒弟的师娘却伸手,似乎正要扒他的外衣。 卿蓝:“…你们在做什么?” 云奚:“…”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好巧… —— 云崽一把叼住投喂并且扑上来就是一个么么哒 村口王大爷 1个地雷 康康 1个地雷 康康 10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没有晨月哪来的鸿影 1瓶营养液 么么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第063章 呔,妖孽哪里去 默默地扭头, 看着面无表情的卿蓝,再默默地把头扭回来,看着人事不省的白无染。 云奚目光失焦, 他想, 追根究底,其实还是自己魅力太大了吧。 如果不是自己的魅力太大,白无染怎么会求而不得要黑化,然后被一凳腿子抡倒在地。 如果不是自己的魅力太大, 卿蓝又怎么会一时一刻瞧不见,就赶紧过来找他? 哎,后者也有可能是道侣之间的心有灵犀。 就, 只要他做坏事, 准能被当场逮到, 但他做好事…好吧, 云奚仔细回想了一下, 自己也没做什么好事的样子。 但如果可以, 他也想当好人啊, 他也想做好事啊!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云奚想了一大通有的没的,最后感慨世上怎么就没有两个他来分担这给人带来不幸的魅力了。 这尴尬的时刻仍旧没有过去。 他们在做什么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卿蓝问他们在做什么, 这真是个好问题啊。 地上是白无染破成烂布的裤子,手里是白无染岌岌可危的衣领, 他们应该在做什么呢? 说是害命, 更像是劫色。 静默良久, 云奚实在想不到能糊弄过去的法子了, 他弱弱开口, “阿蓝, 你见识广,你、你觉得我们在做什么?” 卿蓝:“…” 沉默,是今日的珈蓝。 云奚叹了口气,好吧,可能卿蓝的见识也没这么广。 认识云奚也快一年了,卿蓝眼界大开,但也确实还没来得及见识过这等特别的场景,但白无染当前,那位文丞的事,或许还可以往后放放。 而且…卿蓝眸色淡漠,莫名带了几分悲悯,“奚奚,你再不松手,他就要死了。” 云奚连忙松手,白无染脑壳便又与地面亲密接触了一番,晕得更彻底了。 顶着两个红包包,白无染叫灵犀拎着,安置在他常住的偏殿里。 以防万一,卿蓝还召了几位精通医术的仙主前来查看。 一位仙主翻了翻白无染的眼皮,便感慨,“仙尊真不愧是仙尊啊——” 另一位也将白无染脑后的包给摸着,赞同道:“是啊,仙尊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伤口圆润,通体发红,可见仙尊仙术之高深,出手之果决。” “有道是雷霆之怒,所向披靡,仙尊一击之下,万夫莫敌。” “仙尊二击之下,登峰造极!” 两位好似走街串巷说相声的,一个伤,愣是被生动形象的形容描述得好似什么绝世功法。 也可见那一腿凳子是如何凶残了。 云奚脸色越来越红,他躲在卿蓝身后,委屈巴巴地牵了牵卿蓝的袖子。 他声音愈发小,“其实我是个很温柔的狐,真的就轻轻碰了他一下,我也没想到白无染这么脆…” 看着被轻轻碰了一下,就躺在床上许久不醒的白无染,卿蓝:“…” 他差点就信了。 而坐在白无染床前的仙主此时也话音一转,叹道:“也只有尊上能有如此妙法了,第一击,正好阻断了令徒逆行的郁气。” 另一位接道:“都道一步一心魔,入魔难回,可仙尊只一击,便将这孩子从歪道上揽了回来。” “而另一击,则疏通了经脉,令闷在喉中的郁气散去,这两掌凶险万分,再偏开些许,或是通体自爆,或是重伤难治,仙尊实在厉害。” … 卿蓝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云奚也感叹,也真是活得久了,原来还能这样的。 终于,一位仙主恭顺道,“若天下师都如仙尊一般,哪里还有入魔一说?…白无染只需沉睡三日,便可苏醒了。” 卿蓝:“…好,多谢了。” 瞧完了白无染,仙主们的视线便十分统一地落在云奚身上。 早在跟卿蓝答话时,他们便时不时看向云奚,那目光之复杂,既欣赏又宽慰既惊讶又了然,好似在看什么难得一见的玩意儿。 看得云奚瘆得慌。 尤其其中有位仙主,头发异常稀疏,一眼间能数清楚有几根头发,发间亮得泛光。 乍地一看,还以为是少林寺来砸馆的。 总觉得立刻就要暴喝一声:呔,妖孽哪里去。 云奚更瘆得慌了。 自惭为妖孽,云奚飞快地就跑了。 而犹豫片刻,终有一位开口问道:“…方才那红衣男子,可是尊上的道侣?” 旁边的仙主纷纷竖起耳朵。 青云门中,无人不知青岚仙尊有了道侣,但关于那道侣是圆是扁长什么模样,是哪方神仙,却没有定数。 见过的人不过三五,似乎也没仔细看过,公说公婆说婆,传到民间,竟也生出不少传说。 譬如有人说,仙尊的道侣是天外来客,命中注定,某一日突然落在珈蓝宫上,就如同织女当初落在牛郎家中一般。 有人联想起仙尊总抱着的那只红毛狐狸,世间怎会有吃得那样糯肥的狐狸?定然是仙人小宠,道侣所赠,让仙尊爱屋及乌也捧在心尖尖上。 最离谱不过的说法,是仙尊其实并没有什么道侣,所谓道侣只是他的本命灵器,化成灵体罢了。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哪怕是众位仙主好奇心大发,可再如何,也不敢在仙尊不曾召示时贸然前来。 对上众人十分好奇还假作淡定的目光,卿蓝大方应道:“是,是我道侣,他名唤云奚。” 白衣仙人神色如常,眸间却亮起点点星辰,脊背笔直,不知怎地,竟好似有些骄傲似的。 问话的仙主离得近,见状十分惊讶,又问,“那尊上,预备何时办道侣大会呢?” 卿蓝一愣,他倒是没想过道侣大会什么的,有些迟疑的,“…要办吗?道侣大会很重要吗?” 那仙主连忙道:“仙尊日理万机,自然不知道,道侣大会乃是昭告天下的凭证,双方互结为伴侣,共赴大道,自然重要万分,而且…您贵为青岚仙尊,怎能略过?” 小门小派也就罢了,青云门为百派之首,卿蓝又是百主之尊,他找了道侣,理应昭告天下。 仙主们想的是再扬青云门仙名,卿蓝注意到的,则是‘昭告天下’。 让天下所有人知道云奚是他的道侣。 让天下所有人知道云奚是他的。 白皙修长的指尖在灵犀上轻轻叩了叩,卿蓝认真道,“要,要办道侣大会。” 云奚是不知道卿蓝突发奇想要整这劳什子道侣大会的。 此时,他正将脸埋在卿蓝的枕头里,深深地吸一口气,想着怎么在白无染晕睡的三天里,把人送笼子里去。 是了,虽然白无染一时没能进笼子,但云奚送他进笼子的心不死。 今天的白无染差点黑化了,明天成功黑化的白无染还会晚吗?! 决不能让来之不易的黑化防控成果前功尽弃! 决不能卿蓝成为白无染黑化的牺牲品! 要慎终如始,再接再厉! 司命瞧着的云奚,真心感叹,“来日白玖叨你,你可别躲我星君殿里来。” 而云奚一回生二回熟,他知道,要捉白无染,便不能再让卿蓝如同上次一般误入了。 首先,他要支开卿蓝。 这两日,卿蓝本就有些忙碌,但云奚也不知他在忙什么,只见那先前瞧到过的仙主们,时不时便要来说上一通。 若得巧,他把白无染塞笼子里也就塞了,若不得巧,不止卿蓝,连带着那些仙主们都能正好遇着。 在晨光刺破帘幕,卿蓝轻轻起身时,黏在他胸口睡得四仰八叉的绒狐狸,艰难地掀开一丝丝眼皮。 算着,白无染也快醒了,他得抓紧时间挑点事儿了。 也不知到底是想挑什么事的,绒狐狸霎时变成英俊的红衣男子,睡眼迷茫地,将尚未站起的卿蓝压在身下。 外层的床纱微微掀起,里面两个容貌英俊的男子一上一下,暧昧横生。 云奚在卿蓝肩上轻轻蹭了一下,含糊地问:“阿蓝,你要往哪里去?” 卿蓝惯不会撒谎,他眼眸微闪,没有说话。 道侣大会的时间已经定下了,但一些具体事宜,还需要细细把关。 今日,卿蓝便要去看他们二人到时穿的衣衫,听说已制红白青各一套,由他挑选。 而卿蓝其实还没有想好要如何跟云奚说,甚至,要不要和云奚说。 云奚离他越近,他就越害怕云奚会离开他。 这种感觉如影随形,恍然如真,好像在很多年前,云奚曾离开他,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痛般。 这种感觉致使卿蓝迫不及待地将云奚拥在怀里,又致使他害怕自己的举动,会推动云奚的远离。 云奚听不到回答,又在卿蓝脸上蹭了蹭,终于清醒。 一夜不见,卿蓝的模样更熨帖心意了,黑的眸,红的唇,许是被猝不及防的一压吓着了,卿蓝眼瞳微缩,呆呆的,显得有几分乖萌。 晨光熹微,映得卿蓝的皮肤更是白皙,好似筛了新雪敷上去似的,云奚看得心喜,捏着卿蓝的下巴,左右上下各吧唧一口。 吧唧得卿蓝耳尖都红透了。 他不自觉地揽住云奚的肩,微微仰头,微微散开的衣领中,脖颈拉出漂亮的线条。 乘胜追击,云奚贴近了,他伏在卿蓝的耳边,吐气温软,“阿蓝,你爱不爱我?” 猝不及防的亲近,还有因为困意未消,嗓音有些诱哄似的撒娇。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样的云奚,连头发丝儿都氤氲着诱人的色气。 眼前划过大片明亮的色块,指尖微微陷入云奚的背,卿蓝轻轻闭上眼,喉结微动,“嗯。” 云奚笑了,“爱我,就给我买糖蒸酥青梅糕梅花香饼七巧点心吉祥糕如意果…” 掀开眼皮,云奚靠他身上,掰着指头嘚吧嘚吧的,连着报了几十样糕点名,都是山下小镇才有的卖的。 卿蓝:“…” 作者有话要说: 卿蓝:我恨你是块木头 —— 云崽一把摁倒,并且在耳边发出诱哄 康康 1个地雷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爱你,就给你糖蒸酥青梅糕买糖蒸酥青梅糕… 第064章 熟悉的场景 为了拖延卿蓝回来的时间, 不止糕点,云奚将自己在山下吃过见过的吃食全都说了一遍,而卿蓝也在那一长串食物中, 渐渐失去表情。 但云奚想吃, 便要买。 有些宠溺地摸了摸云奚的头,卿蓝将事宜往后推了推,将食物名称一一记下来,预备下山。 望着即将远行的道侣, 云奚也颇有几分小别的伤怀。 他将卿蓝贴心地送到珈蓝宫外,执子之手,羞涩开口, “阿蓝, 你可别买漏了, 我在家里等着你哦。” 柔软期待的目光教卿蓝的心间一软, 他不由正色道:“我很快就回来。” 云奚补充道:“记得想我, 不论是在买糕点还是在路上, 不论是在和人说话还是在付钱, 都要记得想我。” 卿蓝点头。 云奚又道:“买好东西便回来, 我不去,你不要随便摸人家猫猫狗狗哦, 看也不行。” 卿蓝再点头。 说来,卿蓝与云奚自从相识, 还不曾有过这种刻意的分离。 哪怕是仙主们这几日来议事, 也是卿蓝在这个宫, 云奚在那个宫, 推开门扇, 便能瞧见对方。 而此次, 其实最晚一个时辰后便可回来,但云奚这样慎重的叮嘱,温柔的语气,就好似居家的娘子殷切地叮嘱远行久回的丈夫,言笑晏晏,盼望早归。 如此,就尽量半个时辰内回来吧。 卿蓝这么想着,腕间的灵犀便化作飞剑。 他正欲踏上,便被居家温柔的娘子轻轻一拽,紧接着,白无染当日受到的轻轻一碰,他有幸也感受了一番。 瞧着险些摔了个大马趴,但姿态仍旧清雅俊逸的卿蓝,云奚讪讪地松开手。 又飞快地往卿蓝怀里一贴,“阿蓝,还是不要用灵犀吧,走路更安全的,不然你看,小鸟什么的撞一下,好危险啊。” 对此,司命十分不耻,“哪有你这样大的小鸟?” 云奚羞涩:“小鸟依人,你不懂。” 恋爱的酸臭味几乎溢出水镜,司命哼道:“把帝君当傻子诓呢,你就差没把‘我要做坏事所以清场’写在脸上了,帝君足智多谋,才不会信你的鬼话。” 果不其然,卿蓝的目光微沉,“步行需整整一日。” 珈蓝山是青云门最高的山,长阶如流水遍野,更逞论还要买那许多东西。 可云奚还在期待地望他,“你不愿意吗?” 卿蓝:“…愿意。” 被这样瞧着,谁能拒绝呢? 反正他不能。 灵犀直接收起,受了云奚一个离别吻,卿蓝衣袂飘逸,竟当真步行下山了。 在司命对爱情令人眼瞎,哪怕是帝君也不例外的感叹声中,卿蓝颀长清瘦的身影渐渐远去,云奚也兴致盎然地搓搓手。 ——白无染,你师娘我要送温暖送新家来啦。 当然,送温暖之前,云奚还是四处仔细查看了一番的,他可不想再给人瞧见,闹出什么了不得的误会。 但很快的,云奚发现,没人瞧见是没人瞧见了,但如何将白无染从偏殿送到温暖的新家,又成了大问题。 需知,珈蓝宫占地颇广,且不说其中花园树木湖泊,只除去云奚卿蓝时常居住的三间主殿外,只偏殿便有二十八个,大小院落更是不计其数。 而以免卿蓝发觉,云奚专门挑了个最最边角的小院落放笼子,那院落邻着安置兔子们的草坪,其中大只白绒球球一群,小粒黑球球一堆,既隐蔽又安静,唯独一个不好,就是离哪哪儿都远。 运气于胸,云奚这便撩着袖子,扎着马步,拖着白无染的腿,便一路行来了,其中艰难苦累难以言说,云奚只想仰望苍天,赋诗一首。 原来啊—— 哀愁是一段短短的距离—— 白无染在这头,笼子在那头—— 那头的笼子嚎了几嗓子这便也瞧见影了,抹了把勤劳的汗水,云奚看到前方胜利的曙光,闻到了劳动果实的芬芳。 就几步路,他只需将白无染拖进门槛里,往笼子里一掼,便成了。 但云奚愣是没想到,好端端拖着,这道门槛“咣”地清脆一响,把白无染脑壳给磕了。 白无染的脑壳跟个黑化开关似的,是能随便磕的吗? 事实证明,那门槛磕得一点都不随便。 看着白无染渐渐蹙起的眉心,云奚默默地咽了口口水,不、不至于这么巧吧? 不,就至于这么巧。 在他紧张的注视和不要醒不要醒的念叨下,白无染就如同所有故事里被封印了千年万年的公主或者魔头般,伴随着一声嘤咛,徐徐睁开双眼。 目光微微涣散,但还是对着他的方向呢喃道:“…云奚。” 一声呼唤,满满包含着昏过去之前,痛失所爱的悲伤,以及痛被所爱爆锤的悲伤。 但接二连三做坏事的云奚只感受到被当场抓包的慌张。 怎么真就醒了? 这么随意的吗? 说好的三日呢? 慌张着慌张着,就把手给松了,梅开二度——“咣咣”声中,白无染脑壳又磕一下。 白无染闭了闭眼,显然给磕懵了。 趁着白无染被磕得发懵,云奚一鼓作气,赶紧把人塞笼子里,扣镣铐关锁链,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等浑身乏力,后脑剧痛无比的白无染再次艰难地睁开眼,就是自己被锁住的脚踝,和散乱皱巴的衣衫。 还有脸色涨红,目光闪烁的云奚。 镣铐,铁笼,小黑屋。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不,也许已经发生过了什么。 白无染生得一张好看面孔,不是没见过世人磋磨美貌男子女子的手段,但对于云奚,白无染第一反应并非愤怒,而是有些欣喜。 失而复得的欣喜。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由此可见,云奚从前拒绝自己的那些话,终是违心之言。 很是有些复杂,也很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白无染望向云奚,千言万语堵塞喉中,一时竟难以开口。 曾几何时,他遇到过一个流浪的乞婆,以泥土覆面,却不掩天姿国色,有锦玉珍宝,也不换食物和棉袄。 已是深冬,那乞婆缩在庙中,冻得将死。 那乞婆原是一个大户公子的妾,因主母善妒,被藏在郊外多年,但纸包不住火,叫主母发现后,扒尽衣衫,鞭笞而出。 那点放在心口的财物,是公子相赠的安家物。 此事直到来年春天,白无染才知,因直到来年春天,才有个打扮华贵的富家公子来寻她,蹲在地上,哭得可怜。 笼子外,云奚有些茫然失措的脸,便与那公子悲伤痛哭的模样渐渐重叠。 白无染自认出生贫贱,但从没想过要做被金屋藏着的娇娈…可被云奚这样望着,他又有那么一瞬,莫名觉得,自己当真被云奚一辈子囚禁于此,予取予求,也不错。 他竟是愿意的。 云奚可不知自己要对白无染予取予求,他被盯得心虚,虚张声势地开口,“你、你别看我,你怎么看,我都不会放你出来的。” 事实如此,还是要白无染认清现实的好。 带着点愧疚,云奚低声道:“很对不住你,但这辈子,你就只能在这里住着了,你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 这话在白无染耳中,便是云奚要一辈子同他以这种方式在一起。 云奚就站在笼子旁边,说着话,还不自觉地上手戳了一把铁笼栅栏。 嗯,已经锁上了,戳一下就邦邦响。 关白无染的笼子并非寻常的铁笼,是由卿蓝当初给他的荷包里那些男風天材地宝堆砌的,为了它,云奚还偷偷揪了几片灵犀的叶子。 效果很好,固若金汤,铁货之光。 别说是白无染,就是把卿蓝装里边,没几个时辰也不一定能出来。 但…白无染怎么瞧着没要出来的意思,都不挣扎一下的吗? 不是我放完狠话你放狠话,然后互相狠话吵一架吗? 自己都说完了,白无染还傻不拉几躺那儿…? 而且那眼神怎么又甜又苦又酸又辣…? 云奚有点慌了,“脑壳子别是给磕坏了吧?年纪轻轻的,就磕坏了脑子什么的。” 司命敷衍道:“没事,淡定,他年纪轻轻的,还要关一辈子呢。” 云奚:“…” 虽然听不出来是不是安慰,但,说得有理。 不想再直视自己造下的孽,云奚脚下轻挪,正要悄咪咪地跑路,就听白无染艰涩开口,“…你这样,师尊知道吗?” 提到卿蓝,云奚语气就郑重许多,他信誓旦旦道,“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算算时间,卿蓝现在或还在问猫耳朵是什么吃食呢。 白无染目光更是复杂。 那富贵公子,是否也曾这样与那乞婆说呢? 作我的妾吧,我不会叫我的妻子发现你什么的。 但事实证明,话不要说得太满,云奚一个潇洒转头,就瞧见本该在山下采购的卿蓝,白衣飘飘,正站在门外望里看。 卿蓝当真是一步步从山下走上来的,他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散乱,鞋边是一片不知何处沾来的花。 许是走了不少路,面容比平常略生动一些。 神情冷淡,姿态如仙。 可门外多么岁月静好,门内便是多么凶残黑暗。 这是怎样一副惊人的场景呢,自己的徒弟被困在铁笼里躺着,眉眼间有些痛苦之色未去,身上穿着久卧病榻的单衣,手脚四处有一些被磕碰出来的红痕,而自己徒弟的师娘却面色红润,衫袖撩起,显然是将那伤痕铁笼倒腾出来的人。 卿蓝:“…你们在做什么?” 云奚:“…” 就,这场景是不是有那么些许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卿蓝没收到小黑屋要吃醋惹 —— 云崽试探地从小黑屋里伸出勾搭的爪爪…营、营养液 月中已经来惹,月末还会远吗?! 四舍五入,营养液要过期了哇,快,让云崽帮忙咕咚掉 —— 云崽冲出来捉住就往小黑屋里跑 沐阳 1个地雷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快来接受云崽爱的亲亲叭 第065章 掐腰红眼撑墙 不止场景熟悉, 连恰在其中的人,以及难以言说的沉默,也是十分熟悉。 耳边, 只有司命在嘎嘎嘎地嘲笑, “捉奸在笼了吧,哈哈哈。” 不说不觉得,说了…云奚深觉,此情此景确实可以拍下来, 放到上界首版当无良头条。 标题都想好了,就,男默女泪, 薄情男子婚后包养娇外室, 累觉不爱, 花费礼金全靠正妻冤大头。 当然, 若这般发展, 自己现在理应衣衫不整, 与白无染厮混在一处, 而卿·正妻冤大头·蓝, 则满腔捉到丈夫偷腥的悲哀和怨气,扑过来凶狠地抽他一巴掌, 抽得他亲娘来都瞧不出这是她儿子。 还要怒斥,“我真不敢相信, 你竟然是这等狼心狗肺负心之徒。” 但清矜冷淡如卿蓝, 连门槛都不曾踏入。 他只是望了铁笼沉默片刻, 又望着云奚, “这笼子, 是对修炼是有什么益处吗?” 就不愧是仙尊。 突破表面看实质。 云奚猛地反应过来, 这笼子用了那么多珍宝,整个儿灵气四溢,说是一件灵器都不为过。 他家道侣真是太贴心了,都将台阶递到脚下来了,不走多少有点不礼貌。 云奚礼貌地清清嗓子,就开始狐言乱语了,“这笼子汇聚天地之灵气,吸收日月之精华,在里面修炼可以事半功倍,我作师娘的,就是半个娘,看白无染一直没醒,一颗慈母心很是有点痛,所以…” 卿蓝淡淡点头,说,“这样很好。” 他神色如常,在云奚瞧不见的广袖中,指尖早已深深嵌进掌心。 而云奚只瞧着卿蓝那双清隽的眼,纤长漆黑的睫毛下,眸色沉静而淡然。 好像是糊弄过去了? 松了口气,云奚又很悲痛地叹了口气。 他居然欺骗卿蓝。 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到底不再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了。 哎,这可能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充满了艰辛和无奈。 云·成年人·奚正暗自感叹,便听白无染语气带着几分诧异,“这笼子是修炼用的?” 瞥他一眼,云奚语重心长,“当然,我看你修炼速度很慢,一套秘籍到现在还没看完,作为阿蓝的徒弟,怎么能这么懈怠呢?” 他将白无染拖了一路,白无染袖中的书便掉了一路,云奚可是瞧得清清楚楚,那一堆书里还有许多没开封的。 白无染若有所失:“…这样啊。” 看这小表情还怪伤心的,肯定是因为懈怠受到良心的谴责了。 云奚赶紧添一把火:“所以你什么时候将秘籍修炼完毕,什么时候再出来吧,不要辜负我的好意。” 再一扭头,卿蓝已脚步轻抬,只见背影。 飞快地叮嘱了一番有的没的,确保白无染不会乱跑后,云奚连忙出来追卿蓝。 其实也不用追,卿蓝并没有走远,就在前方几步距离。 来时只顾着感慨白无染重,这时候再看,云奚才发觉这里竟生着好大一片桃林。 或是这里的桃林没长好,已过了花季,但叶子还没长全,秃了吧唧带着点的萧瑟意味,全都沾染到卿蓝那袭如冰雪堆就的白衣上。 白衣广袖教两片蝴蝶舒展般的薄骨撑着,风一吹,好似一双振臂欲飞的翅膀。 卿蓝看着就像一只寂寥的白色大鸟,莫名有几分会立刻随风而去的意思。 心下一跳,云奚飞快地跑过去,牵住他的手。 然后就发觉,卿蓝居然没有主动地握住他的手… 现在就不主动握他的手了,以后呢? 说不定就不给同床,不给亲亲! 他们还没…还没做那种事呢,这怎么还往前退了呢? 云奚惊慌失措地提溜起卿蓝的手,轻轻一松,便滑落下来。 再提溜起来,轻轻一松,便又滑落下来。 如此反复几下,卿蓝骤然停下,微微抬眸,问:“奚奚,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云奚不确定地问:“说、说什么?” 卿蓝语气淡淡的,“随便什么,方才的笼子,或者别的什么…”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昨日吃太多了? 云奚小心翼翼地查看卿蓝的脸色,有点怂唧唧的。 无论是什么时候,卿蓝都是淡淡的,淡淡地微笑,淡淡地不满,就好像一切都掩了一层瞧不见的冰霜,可仔细感觉一下… 云奚感觉,此时此刻的卿蓝真的好适合掐腰红眼撑墙啊,就,自己眼睛发红地撑着墙,将他囚在自己怀里,一手掐着他窄细的腰,然后说,男人,亲我一下,什么都给你什么什么的。 想入非非的,不妨碍他到底还是捕捉到卿蓝一丝不满和低落。 他一个虎摸,外加一个飞起来的抱抱,和卿蓝抱了个结实契合。 凑在卿蓝耳边,云奚心疼极了:“阿蓝,你是不是不开心?” 卿蓝眼底的郁色微微散去,正要回抱云奚,便听云奚道:“我知道了,你要是也想要那个笼子吗,你要的话我也给你做,做一个比那个还要好还要漂亮的笼子。” 卿蓝:“…” 这倒也不必。 卿蓝果断掰开云奚的手,作为狼族,他还是平生头一次有想咬人的冲动。 但到底没下得去嘴,不仅没咬,云奚回到珈蓝宫后,还如约得到那一堆采购回来的糕点吃食。 而瞧完了云奚如何用那些吃食津津有味地演奏出“嘎嘣呲溜啊呜”声后,卿蓝也去议事殿见了本该见的仙主。 卿蓝:“上次说,要将道侣大会定在大花聚后?” 仙主恭敬道:“是的,大花聚时,仙门百家都会派遣弟子来访,千人万人共聚一堂,十分热闹,尊上道侣大会的请柬,稍时会随大花聚邀函一同寄出。” 再几个月便是大花聚了。 青云门每月有一次小花聚,每一旬有一次中花聚,而每五年,才有一次大花聚。 说是盛典,但用云奚的话而言,小花聚是仙主自己的徒弟互殴,中花聚是不同仙主间的徒弟互殴,而大花聚,便是不同门派之间的徒弟们互殴。 互不互殴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天下所有人知道,可云奚… 卿蓝沉默良久,道:“此事还需再议。” 这令仙主感到诧异,仙尊这段时日对道侣大会颇为看重,事无巨细,十分严谨,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变成‘再议’? 更令他忍不住怀疑,仙主那位道侣,是否是不得仙主宠爱了。 关于云奚是不是不得卿蓝宠爱这一点,不止仙主怀疑,云奚自己也怀疑。 自从卿蓝下了趟山再回来,他就慢慢发觉,卿蓝好像变得有些不对劲。 虽说还是要抱抱给抱抱,要顺毛给顺毛,但…怎么真的不给亲亲了? 云奚特别喜欢跟卿蓝亲亲,卿蓝的嘴唇比最柔软的芙蓉糕还要柔软,比最清甜的玫瑰糕还要好尝,时不时偷偷香一下,卿蓝还会悄悄红了耳根,好一会儿不抬眼看他。 面无表情地害羞什么的,多可爱。 但现在只有面无表情。 每每星辰闪烁,窗明几净,云奚就忍不住望向卿蓝,暗示意味十足。 睡前多么适合一个晚安吻啊? 但深情款款地闭上眼,就亲了一嘴雪狼的绒毛。 云奚:… 再到阳光灿烂,四下无人,云奚慢慢地放下话本子,悄咪咪地一窜。 院中多么适合一个深情拥吻? 但窜过去,自个身子一矮,肥狐狸的爪爪什么都够不着。 云奚:…… 一次两次三次! 好多次了,云奚忍无可忍,终于在一个卿蓝不在的午间,皱着脸凶巴巴地钻进了卿蓝的书房。 司命语气真诚:“你这模样好似要去揍抢你夫君的坏女人。” 也大差不差了,都是抢夫君。 但气呼呼地翻了一通,云奚什么都没翻到。 书房中好比秋风扫落叶,云·秋风·奚无能狂怒:“他肯定背着我修佛法了,阿蓝到底把佛法藏哪里了?他为什么要修佛法?为什么为什么?” 司命:“…” 没脸看。 欲求不满的男人真可怕。 欲求不满的男人遍寻佛法不得,却是翻出个意料之外的小本子,模样古朴,十分破旧,瞧着像什么了不得的绝学。 一打开,嚯,不是绝学,却是绝迹。 这应当是卿蓝他师父或是他爹所写,字迹狂野,开头往往是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紧接场景,或石上或竹林或泉边,所书内容却统一,只有饮酒。 中还夹杂几张带着传送符记号的字条。 “青云,青云你睡了吗?” “醒了。” “正好,来喝酒。” 或“青云,青云你在哪里?” “茅房。” “赶紧,来喝酒。” … 真不愧是卿蓝他爹和他师尊啊,这便好似当头一棒,敲得云奚从一个木头墩子成了个开了窍的木头墩子。 他终于想起自己看过多少与酒相关的话本子。 有误会吗? 来口酒,互诉衷肠。 想这样那样吗? 来口酒,神志不清。 总而言之,酒,就是指路的明灯,爱情的摇篮! 于是卿蓝只片刻未归,回来便见整整一院子的酒坛,整整齐齐,静候君归。 而云奚坐在中间,朝他招手,“阿蓝阿蓝,快来喝酒。” 珈蓝宫已许多年不曾出现过酒了,望着那一个个酒坛,卿蓝眸中划过几丝怀念。 想当初,他爹懒得挑水,便直接用酒冲泡奶粉,醉了他整整三日,后来才知道,他师父因此,整整断了他爹三个月的酒。 但后来,该喝酒还是喝的。 卿蓝忍不住问:“…为何喝酒?” 云奚说:“想喝就喝了。” 当然是为了灌醉他了。 但云奚如今脸皮厚着,撒谎时脸红都透不出来,他迫不及待地举杯,“今夜月色甚好,我们要一杯敬月亮,一杯敬太阳。” 敬星星敬乌云,连地上的石头桌上的糕点都敬了,卿蓝又忍不住问:“奚奚,你为何不喝?” 云奚:“…” 好问题。 他将鼻尖探进去,嗅了嗅。 酒水如琥珀,闻着带花香,不怎么刺鼻。 卿蓝喝了这么多坛,都没醉,那这酒应当不怎么醉人。 这样想着,云奚姿态潇洒,往口中一倒,率性一闷。 然后就“嘭”地一声,眼前一黑,脑门一痛。 堕入混沌梦境前,云奚最后一个念头是,这玩意…见效真比耗子嗑了耗子药还快。 而卿蓝被这一动静惊着,还没来得及将云奚扶起,云奚又飞快地,自个“噌”地一下就坐起来了。 眼眸澄澈,脸色绯红,他醉醺醺直勾勾地将卿蓝盯着,嘴唇渐渐抿起。 卿蓝:“?” 下一秒,云奚就表演了一个爆哭,“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这个渣男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阿蓝不傻,他是给云崽台阶下,结果云崽... 哎,再就是大爆发解开误会,再再就是...再再再就是...... —— 某光满血复活惹 旺财真的直接影响我码字效率,前天带它去打疫苗它给我指头一口直接飙血...我...?哭了少说有半个小时叭orz 旺财已经不再是刚来时那个小甜甜惹,它现在就像个尖牙齿的渣男,我被渣男虐几百遍还凑过去想摸摸... 我好恨我自己,竟然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傻瓜! (月底会有新猫猫,别人不要了,某光去要来啦,只求不会被两只猫混合双打...) —— 云崽收到您送来的营养液并且... 沉沉沉下去 50瓶营养液 54939146 5瓶营养液 康康 5瓶营养液 公子扶苏 2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念青 1瓶营养液 阿曳 1瓶营养液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吧唧mua 第066章 永永远远陪着卿蓝 命运总是曲折离奇, 一切发生得太快,卿蓝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就成了渣男。 正反应过来要说话, 又被云奚狂飙出来的泪水吓住。 是真, 狂飙。 云奚是个敢于和恶势力长期作斗争的勇士,譬如白玖的脑壳他也不是砸一两次了,同时,云奚也是个会被同个剧情感动哭无数次的哭包, 譬如梁山伯与祝英台,许仙和白娘子。 但哭包归哭包,除去早年送小虫子给帝君被拒, 他还真没有这样委屈过。 对此奇闻异事, 司命表示震惊:“…你为什么要送小虫子给帝君?” 云奚迷迷瞪瞪的, 有问必答, “给他吃啊。” 司命再次表示震惊:“…所以你为什么要送小虫子给帝君吃?” 云奚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他是凤凰, 凤凰是鸟, 鸟不就是吃小虫子的吗?” 司命:“…” 好歹云奚还是颗完整的石头, 这样看来,帝君待云奚真是世所罕见的宽厚。 而完整的石头被一口酒闷了个彻底, 他迷迷瞪瞪的,瞧着眼前卿蓝那与帝君如出一辙的脸, 更是悲从心来。 不管怎么着都是被他欺负。 为什么不能是他欺负卿蓝呢? 卿蓝要亲他, 他就果断地拒绝。 卿蓝要凑近, 他就酷酷地走掉。 卿蓝要说, 喂, 你很拽耶, 他就说,第一,我不是拽,我是愤怒!第二,我不叫喂,我叫云奚! 可他不能,他不忍心! 反帝本主义接班人竟堕落至此… 也就罢了,卿蓝还背着他修习佛法。 人家都是勾搭佛家弟子动心出凡尘,他可好,是直接把卿蓝给送进空门? 他的爱是垃圾… 云奚再次流下晶莹的眼泪,“你、你得到我了,就不珍惜我…你个负心汉!你个陈世美!” 将抽噎着碎碎念自己是不是不喜欢他了的人拢在怀里,卿蓝的手都有些微不可见的颤抖。 怎么会不喜欢呢? 卿蓝喜欢得,都不知道要怎么好了。 可越喜欢,便越害怕,怕云奚喜欢他是因为其他,害怕云奚会离开他,害怕一切的美好会走向崩塌的未来。 也不知是仗着云奚喝醉了,还是那点微薄的酒意上了头,冷淡自持的外表下,有什么轻轻地裂开一道细缝。 酸涩难言的东西便如江潮决堤,再难收拾。 卿蓝轻声道:“分明是你不喜欢我了。” 语气里藏着从未有过的委屈。 听到这话,云奚更委屈,云奚直接委屈炸了,他是万万想不到,这时候还要被倒打一耙。 滋了毛的小鹌鹑似的,云奚悲痛欲绝,不敢置信地瞪他,“你玩弄我的感情,还要污蔑我纯洁的爱?!” 卿蓝下颌轻轻抵在云奚的肩,低声否认:“…我没有。” 嗅着鼻尖那点若有若无的诱人冷香,云奚忍不住往卿蓝腰上摸一把。 一边摸,一边哽咽出声:“你玩弄我的感情就算了,居然还不玩弄我的身体…” 卿蓝:“…?” 这个其实可以没有。 而且,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将云奚的手握在掌心,卿蓝把怀里的傻狐狸掰正,“奚奚,我们玩个我问你答的游戏,可好?” 意识模糊得很,言辞却清晰,云奚顺着应道:“好,我答一题,你亲我一下。” 卿蓝:“…” 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也罢,事已至此,终究是要问的。 卿蓝错开视线,认真问道,“…你为何因为白无染,三番五次欺瞒我?” 云奚不能理解,“你问我答,你为什么要提白无染?” 卿蓝:“…?” 云奚吸吸鼻子,气愤道:“他脑壳壳有毛病的,他、他会害…唔,司、司命说不能说。” 司命:“…?” 卿蓝的眼睛眯了眯,成功捕捉重点,“司命?” 被点到名的司命默默地关上水镜,捂住脸,强忍蹲地双手抱头的冲动。 转世已久,帝君已经很久没有唤他了,但威力,还是不减从前。 而那边,卿蓝再怎么问,云奚都警觉地闭上嘴,翻来覆去就是,“你寻常提也就算了,在我房里,怎么还提别的男人?”或者,“出门在外靠朋友,爱情只能靠自己。” 沉默良久,几微所闻的,卿蓝问:“你喜欢我,是因为卿衡之吗?” 他的声音小,云奚的声音却洪亮。 云奚都惊呆了,“你是认真的吗?” 云奚简直不能相信,“你都不照镜子的吗?!” 他眼睛都瞪大了,被眼泪洗过的眸子干净透亮,像月亮朝湖里边撒了一把漂亮的光。 而那光就映着卿蓝。 云奚:“你知道自己有多好吗?高岭的冰,青山的莲,都不足以描述你的美!温柔的鹤,矜持的月,都不足以夸赞你的品性!我可以因为你喜欢这个世界!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因为别人喜欢你?” “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没有认识你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呆瓜对自己的好,都是不自知的!” 卿·呆瓜·蓝:“…” 云奚士气高昂地叽里咕噜一大通后,声音也渐渐低下来,像说什么秘密,“阿蓝,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好,我还敢喜欢你吗?” 卿蓝声音干涩:“因为你更好。” 云奚摇头,激昂有力,“不,因为我自信!自信的男人最美丽!” 卿蓝:“…” 其实就那几句喜欢他,只喜欢他。 便也够了。 扶着几乎要爬到屋顶上振臂高呼的傻狐狸,卿蓝终于忍不住,唇角浮起浅浅的笑。 但很快的,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云奚终究还是扑到他怀里,攀着他的肩膀,醉眼迷蒙但不容犹豫地压上他的唇。 “十道题啊,十个吻。” … 再醒过来,云奚头疼得像是被蒙麻袋里被一群傻鸟围着叨了几百口。 他依稀做了个梦,梦里边,卿蓝抱着他不停说好喜欢他好喜欢他,弄得他都不好意思了,要卿蓝别说吧他还非说,说就算了,要非凑过来扒衣服要亲亲,哎,一点都不矜持,真够害臊的。 闭着眼默默又嘿嘿嘿地害臊了一会儿,睁开眼…啊,好像不止是梦呢。 卿蓝寻常时候,就好似冰雪之中盛开的昙花,晶莹冷清,引人磋磨。 此时就完全是被彻底磋磨后的昙花了。 云奚只看了一眼就害羞地捂住脸,又从指缝里清晰地看到,卿蓝连指尖,都有暧昧的红痕。 而散乱的中衣间,更是遍布着大片大片深红浅红的吻痕,卿蓝虽还是那副冷清的样子,但眼尾却描着淡淡的霞色,风流绝色。 云奚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孩子了。 卿蓝这模样,他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仔细回想了昨夜,但怎么想,也只有些许片段浮现云奚眼前,就,软滑的皮肤,濡湿的嘴唇,自己伏在卿蓝的阿江不可细说之处,呲、呲溜,场面一度十分香艳。 嘴角胡乱上扬,哎,他真是个禽兽! 但…当禽兽的感觉就是好啊,既互诉衷肠了,也这什么那什么了。 果然,是男人,就要用男人的方法来解决! 将神情有些木然的卿蓝揽住,云奚在他身上就是叽里咕噜一顿蹭,“阿蓝阿蓝阿蓝阿蓝——” 猫儿叫春似的。 卿蓝:“…” 他也是才知晓,原来云奚喝醉后,是不会数数的。 七□□九八七,一整夜都没有个十出来,云奚摁着他翻来覆去如小鸡啄米般,愣是啄了大半个晚上。 卿蓝起初还能忍耐,后来索性化作雪狼,却也没逃过云奚的魔爪。 想来,若云奚再喝上几次酒,自个那一身皮毛便叫他揉秃了。 再瞧着娇羞不已的云奚,卿蓝声音沙哑,每个字都说得格外艰难,“奚奚,昨日的事,你还记得吗?” 云奚含羞带怯:“不、不记得。” 所以是要再来一次吗? 帮他好好回忆一下什么的? 也、也不是不行呐… 好、好主动,他好喜欢!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卿蓝轻摸狐头,“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就再说一遍。” 云奚:“?” 后脑被轻轻压住,不让他起身。 眼前是一段雪白的颈,一截漆黑的发。 日光从床帐外透进来,凝聚又散开,成了一把暧昧游移的光影。 寂静许久,卿蓝的声音慢慢响起,“我喜欢你。” 云奚:“都老夫老妻了…” 卿蓝:“我爱你。” 云奚:“...” 猝不及防的,脸红了个彻底。 虽然他自知自己是只极讨人喜欢讨人爱的狐狸,却好像也没有谁,这样直白而慎重地说出来过。 某种不需要直言的隐晦被说出口,两个人的心都跳得错乱而飞快。 再、再该说什么? 云奚卡壳了,卡老半天,才很是有点慎重的,啊呜一口啃上卿蓝的脸。 不好意思看卿蓝的眼睛,抓着一根素白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云奚说:“我也喜欢你,特别喜欢你...我、我也爱你。” 像是个小孩子间的较强,又像是情人初识的低语,带着热烈和甜蜜,云奚郑重地许诺,“我永永远远都喜欢你。” 老天鹅,我真的好喜欢卿蓝呀,我想永永远远地陪着卿蓝。 云奚是这样想的。 然后老天鹅表示:你在想个瓜皮。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犹豫一天了云崽的死遁 本来早就想好了的,但是有点不忍心,所以就迟了 让某光再犹豫一个晚上吧阿门 —— 嗯?是酒嘛?云崽默默伸出爪爪 沐阳 1个地雷 木桑子 1个地雷 月如秋 5瓶营养液 公子扶苏 5瓶营养液 晨光下的尘埃 4瓶营养液 念青 2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康康 1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依旧是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吧唧mua 第067章 大胆的火鸡 有道是, 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未来哪一个先来。 但云奚深信,意外来是不可能来的,毕竟他已经把能创造意外的白无染本染直接关进小黑屋。 每隔几日便去瞧瞧白无染人生改造如何了, 并且及时补充消耗品, 书。 ——毕竟有道还是,书籍是拒绝白无染黑化的阶梯。 卿蓝的书房里旁的没有,书管够,往里面再夹带个几十上百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佛经…云奚相信, 过个几十几百年,白无染一定会被成功改造成欣欣向荣的新时代新青年。 但他愣是想不到,别说几十年几百年, 只几个月, 就耗尽了自己口中承诺过的永远。 当然, 这几个月中, 云奚过得很幸福…反正在司命眼里, 这石头完全是下来享福的。 真的很幸福, 云奚从来不知道, 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呆着, 每天看居然都看不腻的。 要知道,顶着一模一样的脸, 又都是仙气飘飘那挂的,有时恍然醒过来, 云奚都感觉自己怀里的人是帝君。 可就算这样, 懵了吧唧吓得要丢掉时, 也会下意识地抱回来摸摸。 各种蜜里调油, 甜得发齁。 直到平地一声滚雷, 随着夏季一同到来的, 是大花聚。 广开天门,盛宴天下,百花齐放,欢聚一堂…说得还真不虚,云奚默默地站在众人中间,忍不住感慨世界多姿。 如果说寻常时候的青云门是生长着一片青葱韭菜的小菜田,那如今的青云门,便是三步一娇花,五步一黄瓜,再走几步,或许还能瞧见稀奇古怪的大□□。 穿着各色衣衫的少年少女好似一只只披红挂彩的斗鸡,随便划一道地,便是一个小型斗鸡场,顶着各家门号,互啄得尾巴毛都满天飞。 就热闹得很合云奚的心意。 好似在街井里瞧人家卖艺,云奚真瞧见有弟子掏出一大块石头,抡得虎虎生风,砸得与其对战的少年人顶着满头包满地爬。 左边瞧瞧右边瞧瞧,眼瞧着一只老斗鸡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小斗鸡不知在咕叨些什么,云奚就忍不住凑过去望。 倘若云奚是个记打不记吃的,上辈子那血淋淋的一刀,或能教会他不要随便凑热闹。 倘若云奚通读话本子,忍心将卿蓝的结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清楚,也能从老斗鸡那颗颇具特色锃光瓦亮的脑壳,认出他是卿蓝身份暴露后,头一个怒目相对拔剑相向的聪明仙主。 再倘若云奚是个记性不错的,他也该记得,曾几何时,司命说过话本子里有些巨大节点并不能更改…譬如,云奚会死,卿蓝会入魔。 但云奚是个满脑子糖果甜点和卿蓝的笨蛋,他凑过去看得津津有味时,嘴里还叼着一颗甜甜的糖。 被看的一群小斗鸡不是本门派的,他们红的红黑的黑黄的黄,好似辣椒和黑蒜土豆的聚会。 在旁边杵着,云奚都忍不住猜想,他们或许初始互相介绍,都是土豆你好,我是辣椒,辣椒辣椒,我是黑蒜之类。 而其中为首的聪明仙主,此时正好似一根茁壮高傲的韭菜,在接受土豆辣椒和山药的奉承。 辣椒说:“仙主真厉害,我们师父都不会。” 山药不甘落后,“是啊,仙主真厉害,做仙主的徒弟真幸福。” 黑蒜紧接着道,“那仙主何不给我们演示一番,让我们看看仙主斩妖除魔的仙姿?” 彩虹屁宛如流水稀里哗啦,冲刷得聪明仙主连头顶几根稀疏的毛毛都滋润地翘起来。 聪明仙主高深地轻咳一声,“那便让我给你们演示一番,如何辨别妖兽吧。” 闻言,云奚:“???” 嗯? 嗯嗯嗯? 辨别妖兽? 一个哆嗦直窜天灵盖,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好像不太来得及。 云奚就不太理解,好端端一粒灯芯,谁没事点燃时会放得那么高? 且不说会不会被山风吹灭,不小心掉下来,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这不,就砸着他了嘛。 殷红的光芒浅浅散开,温暖而明媚,原本隐于人群之中的美貌男子,便在吸气声中收获了众人的目光。 聪明仙主还煞有其事道,“你们看,这灯火只会分辨出妖兽的气息,什么颜色的妖便会散发出什么颜色的光,譬如,鹦鹉是绿色气息…” 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友好地朝云奚笑,“竟是红色,这位仙友是如何瞒过我这辨妖烛的?当真厉害。” 云奚讪讪地笑了笑,正要说自己天生会发光,旁边的土豆就小声说:“有没有可能,他就是…” 挨千刀的小土豆! 于是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在聪明仙主当场表演了个变脸绝活时,云奚也转身就表演了个狐狸狂奔,拔腿就跑。 讲真的,哪怕是第一次提心吊胆地砸了帝君家的窗子,云奚都没跑得这么快过。 当然,谁后面跟着这么一群喊打喊杀的蔬果花菜,谁都不可能跑得慢。 云奚在前面跑,一群人在后面追,前边始终只云奚一人,后面的群体却沿途愈发壮观,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他们之间相差距离并不远。 云奚甚至能听着,有个弟子气喘吁吁地惊叹,“哇,活妖兽。” 百忙之中,云奚都忍不住想,这弟子真没见识不是,长这么大,连个活妖兽都没瞧见过。 而且,自个就在这杵着,怎么着也不太可能是个死的。 再就听着,聪明仙主上气不接下气,“来啊,抓住这只…这只大胆的火鸡!” 云奚:“…” 若不是此诚危急存亡之际,云奚一定破口大骂,你才是火鸡,你一家都是火鸡。 但跑了几公里,云奚就改变了想法,倘若火鸡擅跑,他也是愿意改一改的。 他跑不动了。 却还要攒点力气,冲着珈蓝宫方向喊,“阿蓝,卿蓝!” 气吞山河,各种嗷嗷呜呜,“卿蓝,救命啊!杀狐啦救命啊!” 司命无语了:“你不怕把帝君也暴露了吗?” 按照他设想的走向,云奚应该是悲伤地把众人引远,闭口不言,然后被逼着站在某处再无前路的山崖上,红衣烈烈。 末了,再带着卿蓝是妖兽的秘密,凄惨一笑,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云奚觉得司命还是清醒一点比较好,“…我只怕死。” 死了就全没有了。 他是狐狸时,卿蓝才是他的卿蓝,也只是卿蓝。 而且要卿蓝选,卿蓝肯定是不要这天下要自己的,才不稀罕当他们仙尊呢。 云奚算是看透了,这正道就是一群没脑子的疯球,又没招他们惹他们的,咋地一言不合就扑上来开杀。 还不如带着卿蓝去魔界找个地方窝着当一对野鸳鸯。 真不行,落草为寇也成啊。 但卿蓝不在。 明日便是他们的道侣大会了,似乎差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卿蓝亲自去买了。 早知会是这般场景,云奚一定会在早上卿蓝问自己可要同去时,毫不犹豫地扒在卿蓝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可现在,云奚只恨不得立刻长双翅膀扒到云上去。 战况依旧激烈胶着。 云奚往树上跑,他们冲过来将树都踏平。 云奚往河边窜,他们冲过来将水都喝干。 云奚往珈蓝宫去,他们…他们并不知道云奚是要往珈蓝宫去,毕竟云奚也没能到珈蓝宫。 他明明都瞧见珈蓝宫熟悉的冰蓝色屋檐了,却身下一空,被狠狠一掌击在不远处的树上,痛得心肝肺都恨不得吐那秃头一脸。 被宠惯了,这身子如今一点疼都受不住。 也是这疼,才让云奚对发生了什么有了真实感。 也是直到这时,对死亡的恐惧才慢慢地笼罩住他。 就像开玩笑似的。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个境地了呢? 云奚靠在树,眼前一阵阵地模糊,卿蓝怎么还不来啊。 哎,如果自己当初跟着卿蓝好好练功就好了。 爬起来就给这秃头一锤。 叫个没名没姓的小角色欺负到这地步…这也太魔幻了。 他如果可以活下去,一定再不混吃等死了,他如果可以活下去… 可是没有如果。 身为仙道第一人的卿蓝到底也不是神仙,他并不能真救云奚一世。 呕出一口血,云奚扶着树干往后躲了躲,“你、你不能杀我。我不能死,我是卿蓝…” 模糊的尾音消弥在胸口的一阵剧痛中。 咫尺之间,滑稽的几根头毛下面,聪明仙主的脸上带着几近扭曲的恨意。 云奚怔怔地垂下眼,是被一只手直接洞穿了的胸口。 有什么东西被毫不留情地碾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艰难地爬起来... 昭和 1个地雷 心上的蜜糖 10瓶营养液 nori 10瓶营养液 啊呜呜呜++ 2瓶营养液 谢谢各位观看,哎嘛谢谢谢谢 第068章 是他想象的那种暴君吗 对于云奚来说, 死亡真的不是多么新奇的经历。 死着死着,也就习惯了。 但上一次,好像没有这么惨。 就, 很刺激。 血不啦滋。 如此, 也只能庆幸自个穿着红衣衫了。 云奚艰难地喘了口气,“司命,司命救命啊司命。” 指缝堵不住那哗啦哗啦往外淌血的窟窿洞,话本子什么都是骗人的, 什么被掏了十几个血窟窿还活泼好动龙腾虎跃。 云奚敢保证,司命不给他捣鼓捣鼓,他立马就表演个当场死亡。 但司命捣鼓不来。 他苦大仇深, “你心都碎了…” 云奚不服气:“蟑螂脑子没了都能多活半个月。” 司命:“…” 倒也不必和蟑螂比。 呛出一口血, 云奚委屈巴巴的, “好歹让我再活十天吧, 五天、三天也行啊…司命。” 是好商量的语气, 最后一声, 已然有了哀求的意味。 可司命没再说话。 他恨不得拿面镜子叫云奚瞧瞧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模样。 脸色已经迅速地衰败下来, 苍白虚弱的就像被剪断了根茎的花, 再放太阳底下各种暴晒爆锤。 怎么活,哪里活, 如何活? 风轻轻一吹就要断绝生机。 可云奚不想死。 这是想不想就能成了吗? 是的,就靠着一股子“我命由我不由天”“有骨气就是不能死给这秃头看”的坚强毅力, 云奚愣是与围观的众人一双大眼瞪一群小眼, 小半会也没嗝屁的意思。 当然, 云奚自觉面容安详, 甚至可以直接改名叫云坚强。 司命瞧不过眼, “要不然别撑着了, 下一世很有趣的,到时候,我让你怎么着都死不掉,成吗?” 云奚艰难咬牙,“不成。” 他的每根睫毛都写着“就是不死你能拿我怎样”。 或许是没见过生命力这么顽强的,那绝顶的聪明仙主冷喝一声,“果然是妖兽。” 若不是压着一口气,云奚是定然要嘚吧嘚吧骂出声的。 哎这秃头,真是老太太钻被窝,给爷整笑了。 妖兽怎么着了妖兽挖你家祖坟还是拔你家头毛…哦,确实拔他头毛了,但冤有头债有主的,怎么就他的锅了? 眼瞧着就要朝他这背锅侠不讲武德地再来一掌。 一道银光闪闪的藤蔓骤然而至。 灵犀不愧是灵犀,当头就是给聪明仙主一锤,砸得他升天三丈,瞧着要与飞鸟共翔。 砸得他入地三尺,誓要与地鼠比邻。 卿蓝来了。 一炷香前,卿蓝尚站在山下的糕点铺子前,可糕点还未入手,心神一震,似有所失。 直白些说,就是云奚挨欺负时,他心有灵犀地感应到了。 可感应到了又怎样,到底没来得及。 只见他的云奚垂眼抿唇,斜斜地靠在树下,长发因为一路奔波早已散乱下来,发丝凌乱,唇间是殷红的血。 如果可以,卿蓝宁可躺在那里的是自己。 卿蓝好像又看到他的师父和他的父亲。 两个傻子,撇下他死在一处。 云奚…如今也要撇下他。 云奚瞧见卿蓝,先是假装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 树影错落地映在他的脸上,如果忽略那一身狼藉的血,和往日在树下晒太阳是无二般的乖巧。 乖巧也乖不了几秒,云奚很快就撇下嘴,眼圈顿时红了。 他好害怕。 哪怕知道结局已定,也好害怕。 怕自己死掉了,卿蓝找得不到他,以为他逃婚了,怕自己死掉了,卿蓝找得到他,瞧见他惨了吧唧地躺这里。 还好,卿蓝来了。 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疼得云奚一哆嗦,眼前将将涣散的虚影也清明几分,云奚委屈吧唧地告状,“阿蓝…他们……” 他们欺负我。 话没说完,嘴里就是三颗四颗五颗…一大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丸。 大的小的红的绿的黑的黄的。 有些见都没见过,有些从前也被卿蓝挑给他尝过,都很苦,苦得能呸呸呸一天。 可那样苦,却怎么也压不住喉根的血腥味。 也咽不下去。 卿蓝出现在众人前,素来是克己守礼正儿八经的仙尊姿态,他生着实在清浚出尘的眉眼,好似是锦绣白雪堆就的明月。 这轮明月还不曾这样慌张过。 旁边的辣椒土豆一系列蔬果瓜菜,瞧着怯怯的,却也没四散着逃开。 到底还是那个挨千刀的土豆胆大些。 土豆小心翼翼地,“仙、仙尊,他是妖兽。” 旁边的辣椒也说,“是啊,仙尊,不要救他,他是妖兽。” … 有人开了腔,便你一言我一语地热闹起来。 倒是灵犀先出手了。 它被云奚各种揉啊rua啊的,还从没那样厉害过,只唰唰唰几下,便将那一堆人全打飞了。 但动的是灵犀,不是卿蓝。 卿蓝就在旁边掐着他的嘴,一个劲往里面倒丹药。 云奚都要噎得翻白眼了,有一种伤,叫卿蓝觉得能治。 但云奚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往卿蓝怀里一扑,丹药的碎渣吐了一嫁衣。 …啊,是嫁衣。 是了,卿蓝下山改嫁衣去了。 或是怕生出褶皱,卿蓝都不敢将它放在袋中。 也怪有趣的,那些仙主不知怎地想的,竟给云奚备了女子用的嫁衣。 虽然云奚对穿女装一点都不介意,但卿蓝却尽己所能尽善尽美。 指尖一阵阵地发凉,云奚慢慢地握住卿蓝的袖子,“阿蓝…” 再说不出口了。 早知道今天就死了,昨天一定会多给卿蓝一个吻。 唯一值得慰藉的是,聪明仙主挥舞着剑嗷嗷呜呜地冲过来时,被灵犀一藤穿心,直接送进他先前砸出的那个坑里,反倒比云奚更早一步入土为安。 直到最后的最后,卿蓝也没说话。 大悲无声,可能就如此吧。 卿蓝是再冷淡不过的模样,但他认真看人时,却带着十分矛盾的天真痴纯。 换句话说,就像个孩子。 孩子哭了。 面无表情的,眼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流。 落在哪里,哪里便燃烧起来冰蓝色的火,火势渐大了。 烧掉了树林,烧掉了花草,烧掉了空气、人们、村庄,也烧掉了云奚和卿蓝。 那些永不熄灭的火种最后经过云奚的皮肤,调皮地探进去,游走在腰腹,心口,手脚,唇舌。 经过哪里,就将哪里变得滚烫而炽热。 …不会吧不会吧。 是把他当小鸡崽给烤了吗? 云奚几乎都嗅见自个身上烤乳鸽的芬芳。 他迷迷瞪瞪的,将束缚在自己身上的东西通通拉扯散落。 开始摸索着寻找可以救火的水。 说来也是幸运,云奚翻了个身,就抱到一个温凉柔软的身体。 第一感觉是,很好摸,摸一下,就想摸两下,摸两下,就想摸三下,摸三下…那人不给摸了。 对方一点都不像当水,他也很炽热,而且强硬地杵着他怼着他要他远离。 但云奚会乖乖远离吗? 不,他直接扑过去了,模糊中,凑得很近的人有着熟悉的面容。 是卿蓝,还是卿衡之? 看不清,算了,不管是谁,都是他的心肝小宝贝。 嘴唇在动,他在说着什么? 听不清,算了,不管说什么,都不影响是他的心肝小宝贝。 …但影响到他们亲亲了。 云奚凑得更近,将那人柔软的唇堵住。 温凉的唇间亲吻,繁琐的衫袖下摸索,云奚握着那双从广袖中伸出,如同霜雪凝聚的手腕。 火种埋藏在厚重的冰层之下,但春风经过,便融化成漫天遍野的焰火。 云奚毫无目的,却胸有成竹,寻找着自己都不知道在寻找的什么。 从艰难险阻风雨不透步履维艰。 到融会贯通通力合作无往不利。 日落而作,日出而息。 反正就是一通在晋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想要色色。 再醒过来,云奚心口也不痛了脑壳也不疼了,整一个神清气爽了得。 就是,怀里多了个什么。 …哦,多了个人。 多了个人?? 也好歹是个人不是别的什么什么。 云奚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掀起怀里那人凌乱的发。 他震惊了,是谁,居然对帝君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禽兽不如的事? 四处一看,殿堂之中,床榻之上,除了帝君,就只有一丝不苟的他。 由此可见,帝君比他情况稍好一点…好歹身上掩着半块红布。 但还是露出了肩头和脚踝各处殷红的齿痕。 当然,如此世风日下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的场景,云奚只敢看亿…不,一眼。 一眼足以让他回想起昨夜几乎蚀入骨髓的痴缠。 好吧,是他把帝君…给糟蹋了。 云奚默默地捂住胸口,猝不及防的,他又失去了他的童贞。 不过…这周边金碧辉煌龙凤呈祥的,有红烛有喜字,他难道是皇帝? 新婚洞房的皇帝? 这时候,便是司命登场了。 他先是看着云奚,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震惊和谴责。 就,你果然是这样的云奚。 再看向尚未苏醒的帝君,瞬间改做浓重的痛心和悲哀。 就,老臣无能,终究还是没能救下帝君清白。 但再怎么看也木已成舟。 司命悲伤地清清嗓子,“还是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他沉痛道:“你昨日刚满十八岁,是卿国皇帝新娶的皇后。” 云奚茫然:“…皇后?” 司命叹息道:“而帝君,是娶你的卿国皇帝,年少成名的暴君。” 云奚:“…” 是他想象的那种暴君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就让我为审核大大们高歌一曲 啊啊啊~拒绝黄赌毒,拒绝黄赌毒~ —— 某·阴间作息·光最近在调整时差…哐哐哐磕头惹 —— 云崽躺下去惹,云崽爬起来惹,哎就是玩儿 沐阳 1个地雷 康康 1个地雷 顾归云 10瓶营养液 村口王大爷 8瓶营养液 夏日青城 4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4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2瓶营养液 没有晨月哪来的鸿影 1瓶营养液 康康 1瓶营养液 云崽收到投喂并且给你发出抱抱邀请 第069章 被卿长渊虐能叫虐吗 司命表示, 是比云奚能想象到最凶残的暴君,还要凶残百倍。 帝君在这话本子里,也是标准的美强惨人设, 当然, 美强归他,惨更多还是别人惨。 这个“别人”范围巨大,统筹颇广,里面有被他大哥杀掉的他爹, 被他二哥杀掉的大哥,被他三哥杀掉的二哥,被他四哥…按史书记载, 卿长渊有十八个哥哥。 在大鱼吃小鱼, 小弟杀大哥的一系列刀枪相对互相残杀下, 十八个哥哥刀死的刀死毒死的毒死, 死法独特且别致, 反正到最后, 只留下了卿长渊, 也就是帝君一个活口。 在这场帝位争夺赛中, 卿长渊没有出一分力没有沾一滴血,就成了帝位唯一的继承人。 平白捡了个天上掉下的大煎饼, 按理说,也按众人所思所想, 他本该各种感恩戴德诚惶诚恐, 然后仰仗老臣、倾听民意, 由此, 君圣臣贤、国泰民安, 共创一片盛世太平。 但他没有。 他性情暴戾, 喜怒无常,第一日登庸纳揆,入主皇廷,就杀了后宫三十二人。 第二日奏事议政,又杀了前朝二十八人。 第三日祭天祀地,杀了术士九人。 …行事作风如此这般。 如果曹操有道吾好梦中杀人。 那卿长渊就是吾好睡前杀人,吾好饭前杀人,吾好厕前杀人… 司命将其归溯为他有天底下反派人物批发共有的爹妈。 就那种,不适合生孩子只适合生个球踢着玩的无良爹妈。 无良爹妈对卿长渊的行径可以主要概述为,他爹不要他,他妈虐待他。 而暴戾阴郁的性格得益于此之外,婚姻相关,卿长渊也十分悲观,换句话说,成婚娶妻并不是他愿意的。 是大臣们逼的。 置身于新君每天不是想着怎么把别人弄死,就是想着怎么把自己弄死的恐怖阴影,老臣们坚信,生生死死再难熬,找了媳妇全都抛。 他们认为一切的解决方案,就是给皇帝找个温柔大方贤良淑德秀外慧中蕙质兰心百里挑一善解人意千年难得一见万年难得一遇的皇后。 云奚了然地拍拍胸脯:“也就是我。” 肩负重任,他已经感觉到胸口的热血在沸腾了。 司命:“…” 司命:“…其实也不完全是你。” 云奚便又知道自己在其中的剧本了。 他仍然被司命安排了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重要就重要在于,他是暴君的白月光的胞弟,顶替了暴君的白月光当皇后,最后被暴君虐身虐心生生虐死了。 然后白月光悲愤交加地誓要为弟弟报仇,怒而假意进宫要手刃暴君,却发现暴君十分后悔杀死弟弟,其实真爱弟弟,从而又怜惜又不忍地,与卿长渊产生了一系列你追我逃我逃你追最后爱上霸道俏弟媳的故事。 简而言之,就是冒名顶替了暴君的白月光后被暴君虐身虐心虐死才豁然发现是暴君心尖宝的倒霉鬼替身。 来,掐头去尾,四舍五入,他是暴君心尖宝。 云·心尖宝·奚很满意,他看着卿长渊哪怕挡着半张脸,也有着惊人美丽的面容,感到了汹涌彭拜的欣喜。 总算有一次,他不是只言片语加在一块都写不满一页纸的背景板了。 他,如今也是有一大堆剧情的人了! 虽然十之八九都是被虐和去被虐的路上,但那是重点吗? 被卿长渊虐能叫虐吗? 那叫甜蜜的暴击。 经历了卿衡之与卿蓝后,云奚仿佛已经看到自个和卿长渊缠缠绵绵的日子在朝他招手了。 瞧云奚那晕头转脑的样子,司命还是忍不住给他泼泼冷水。 司命语重心长,“你清醒一点,不要陷进去了。” 云奚敷衍:“好哒。” 司命锲而不舍:“你需知道,情劫都是假的。” 云奚再敷衍:“嗯呢。” 司命语气沉了些,恐吓道,“你这样子,别是忘了九曲星君和南斗星君?” …提起这一茬,云奚顿时腿就有些软。 话说在早些年,历劫还是要到凡间去的。 仙君星君水君们,一个个前仆后继你来我往,跟往汤里下饺子似的。 但凡间总共就那么丁大点地方,人也总共就那么一丢丢。 饺子们多了,一不小心,就容易闹出些神仙命。 常见的闹法,是爱上凡间男子女子,想些法子逆天要将那凡人捣鼓成神仙,或想些法子逆天将自己捣鼓成凡人,试图与之长相厮守如何如何。 不常见的,就是仙君正巧碰着仙君,或相爱或相杀,等劫数过了,蓦然回首,发现那厮竟是谁谁谁,便也多了一对宿敌或是爱侣。 更更不常见的,堪称万里挑一的不常见,便如司命所提的九曲星君和南斗星君了。 前边的发展还不算多么特别,前者投成了个被抢上山的压寨夫人,后者投成了个抢压寨夫人上山的土匪,星君正巧碰着星君,不慎对彼此动了红鸾心,相爱了。 胡胡闹闹的一番,竟也恩恩爱爱地过了一辈子。 直到这里,本也没什么。 但劫数过了,蓦然回首,竟发现日日辗转夜夜厮磨的爱人,是彼此见了面都要回去跨火盆唾晦气的对头。 而且,各自都是有仙侣的。 这就很有什么了。 很快的,二位星君之间打了起来,两位星君与他们的仙侣之间打了起来,两位星君的仙侣之间也是打了起来。 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场面极其壮观,云奚去凑热闹,险些凑成了碎石头渣渣。 而被连着套了四次麻袋,至今隔三差五就要濒危一次的司命,也是在那时充分认识到了去凡间历劫的局限性,改而用起了话本子。 毕竟再如何离谱,里边也就个把仙君,一切都还是假的,当不得真。 司命重复道:“情劫是情劫,当不得真的。” 云奚真诚感慨,“你这样,让我想起一句诗。” 司命一愣:“什么?” 云奚由衷道:“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司命只想将他嘴缝起来,“…滚犊子!” 对于司命犹如慈母般的殷切叮嘱,云奚十动然拒。 他看着仍躺在自个怀里沉睡着的人,沉痛地叹了口气。 云奚说:“司命,其实你的意思我都懂,谢谢你,可是…我舍不得卿衡之,也舍不得卿蓝。” 突然的正经让司命有些猝不及防。 但,“可卿长渊并不能算是他们。” 云奚由衷道:“我知道,我就是瞧瞧成不成,要是成了,我就和他最后再夫妻一场,甜蜜一世,也当圆了前两世的遗憾…但如果不成……” 表情顿时变得很是有点苦大仇深,“正好也死了我这条心。” 至于别的有的没的,云奚也不太在意,反正对着帝君,跑就是了。 云奚说得坦诚,司命一噎,竟也不知是说云奚深情,还是薄情了。 很快的,便换了话头。 云奚念起司命曾许过他,说他这一世怎么也死不了的事儿。 对此,司命的解释是:“我给你写的是病死,那之前,不论如何,你都死不掉。” 听着挺稀罕的,云奚:“意思就是可以随便死?” 怎么听起来还有点跃跃欲试? 司命:“…对。” 凶残暴君跟不死皇后什么的,一听就很般配啊。 云奚这就高兴起来了,而他一高兴,就忍不住晃了晃手。 全然忘了他的手上,还枕着卿长渊的脑瓜。 晃到一半的手就顿在半空中,云奚侧耳,听到一声沙哑的咳。 事实证明,云奚的想象力这方面还是比较差劲的。 他本来怎么也不能把这个皮肤苍白身子清瘦的少年人跟暴君这个词联系起来。 直到卿长渊睁开眼睛。 也不知是因为太瘦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卿长渊的眼睛在他那张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狭长,睫毛漆黑,带着一种冰刃般锋利的美感。 分明是很熟悉的眉眼鼻唇,但颓丧倦怠之色太盛,顿时就像往雪白的画布上泼了层浅墨。 笼上一层十成十的阴郁诡谲。 看着这样的卿长渊,云奚噎住了。 如果他能多读几本之乎者也,或能寻上几句相衬的话来。 也不至于好一会儿,就满心想着,卿长渊真特喵地凶巴巴。 忍不住紧了紧自己握在卿长渊腰上的那只手。 云奚问司命:“我们要不要猜一下,他、他会不会打我?” 司命真诚道:“只是打?我们可以猜得再大胆点。” 云奚沉默了,“…”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算是知道为什么司命这样轻易就应允他怎么着都不会死了。 等等,卿长渊他、他他他抬眼看过来了! 一模一样的漆黑眼眸,却不复记忆中的明净润泽。 云奚吓得不知做何反应,视线触及卿长渊眼底的略带痛苦的猩红,却是一愣。 卿长渊方才是在做什么噩梦吗? 肯定是梦见被他娘欺负了吧,说不定是吊起来拿小皮鞭抽。 他这个想法也是有迹可循。 因为不论是云奚还是司命,都没想到,卿长渊看向云奚后,薄唇轻启,唤的是,“…娘。” 还是有点怕怕地,云奚清脆应道:“哎!” 司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 不知道宝们有木有发现,卿蓝的人设是痛失所爱后的卿衡之(在老去的过程中渐渐麻木漠然),卿长渊的人设是痛失所爱后的卿蓝(一起同归于尽吧)… ———— 旺财大了一圈,已经会翻天遁地了…从床帐顶上跳下来险些一屁股坐死我……(咬人就抓进航空箱里关十分钟,很有效 ———— 云崽乖乖坐着,默默张开嘴… 沐阳 1个地雷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猫猫不想吃鱼 24瓶营养液 我娘亲咧…要抱抱亲亲要举高高 第070章 双重呵护,爱的感受 云奚应完了, 就很想自掌八百下。 叫你嘴快叫你嘴快。 他胆战心惊地盯着卿长渊,看他先皱眉再闭眼再再皱眉再再再闭眼,反正好一会儿都不怎么清醒的样子, 胆战心惊。 终于, 卿长渊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了。 很好,他摔下去了。 终于,卿长渊又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了。 很好,他又…在人第二次摔下去前, 云奚长臂一捞,赶紧把人扶起来坐好,再赶紧往后退。 云奚怕他反应过来就给自己一拳。 但卿长渊大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整个人就森森地往外冒黑气。 瞧着那眼下两抹青痕, 云奚愧疚得很, “你、你还好吗?感觉哪里疼?” 一边问, 一边伸长了手, 把那块因动作滑落的红布往卿长渊身上欲盖弥彰地遮。 隔着红布碰到的身体就是一颤, 卿长渊瑟缩着, “…娘?” 很好, 神智依旧不怎么清醒的样子。 云奚也神志不清,他脑子一热, 又应了声,“哎。” 卿长渊:“…” 云奚:“…” 云奚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完全得赖他从前相声听多了。 真的很从前, 那时云奚还是块石头, 给雷稀里糊涂劈了一遭, 五窍不明四识不清, 就一双耳朵和鼻子还算好使。 也不晓得是被谁从寂静无声的冰川中抠出来, 携到闹闹腾腾的市集。 印象就很深刻, 台上人家喊爹啊娘啊,台下就是哎啊嗯呢。 你呼我喊,你来我往,云奚哼哼唧唧地暗自应了很多次… 但云奚是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应帝君一次,哦不,两次。 看卿长渊渐渐清明的眸子,显然,他也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这声娘还会有人应。 很明显,云奚要当帝君他娘的代价还是很大的。 对上卿长渊仿佛得了几十年红眼病风沙眼的眼睛,云奚呵呵一笑,试图解释:“陛、陛下,好的婚姻就该是这样的,一边当您郎君,一边当您娘亲…就,双重呵护,给您爱的感受。” 对此,卿长渊的反应是,低喝一声:“闭嘴。” 然后双手捂住了头,神情扭曲而痛苦。 云奚默默地缩了缩脚,“…” 依旧很明显,这位陛下完全没有被呵护到的感觉。 而且,好像有要发狂了的感觉。 卿长渊确实要发狂了。 从混沌中醒来时,就如同从深沉晦暗的河水里倒覆剥离,重归清明之前,还有些不知身处何处的茫然。 茫然中唯一的感受就是,疼。 浑身都疼。 就好似给什么东西翻来覆去地细致碾了一遍。 习以为常的疼痛让卿长渊在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理所应当地以为自己尚在年少,还是那个被疯女人欺负被殴打的小孩。 好不容易消减下去,满心戾气正要爆发,就对上一双惴惴的眼。 惴惴的眼属于惴惴的人。 这人…正搂着自己。 卿长渊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你是…?” 一出口,嗓音沙哑。 昨夜在晋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记忆,便跟着翻涌而来。 乱堆一团的红被,不容拒绝的亲吻。 纸张般揉开的身体,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 还有自己用着这样一副沙哑嗓子发出的,难耐破碎的声音。 卿长渊的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倘若前边还是相声,这会儿便是妥妥的变脸。 立刻就要包青天上身似的,将这以下欺上的乱臣贼子当场戳死。 云·乱臣贼子·奚努力克制着自己撒腿就跑的想法,还朝着卿长渊颤抖得笑了一下,“我、我我我是您新娶的皇皇皇皇皇后啊…” 吓得都颤音了,还试图用眼神传递友好的信号。 就,你看我诚恳的眼神,要不然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吧。 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就在云奚砸吧砸吧嘴,思考他现在哼个摇篮曲什么的,能不能让卿长渊被他这当爹作娘的光辉感化时,卿长渊用行动选择让他直接坐化。 云奚眼前一花,就见卿长渊一瞬间从老神在在斜倚菩提,通过一个白鹤亮翅泰山压顶排山倒海弹指神通…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卿长渊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白,嘴唇是不正常的殷红,从漆黑的长发中透出的目光里,满是被羞辱的愤怒和嗜血的疯狂。 云奚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在抖。 喉咙被摁着,卿长渊:“孤杀了你!” 云奚:“?” 云奚直呼达咩:“不不不,等等等等下,卿、陛下,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扼在他脖子上的手力气更大了些。 云奚好言相劝:“陛下,不要家暴,共促和谐…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 扼在他脖子上的手力气更更大了些。 云奚哀怨谴责:“陛下,你怎么可以掐奴家的脖子?” 扼在他脖子上的手力气…不如云奚大。 轻轻松松便被掰开,卿长渊两只细瘦的手腕被云奚一把握住。 卿长渊似乎高估了一个被摁着欺负了整晚的人的体力,也低估了能摁着他欺负了一整晚的人的体力。 云奚试图让卿长渊保持冷静,“陛下,你听我解释!” 卿长渊:“去与阎王解释吧。” 阴鸷的少年人眼皮低垂,沙哑的嗓音里阴戾尽显。 但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迫伏在云奚身上,为本就黑如锅底的脸色添上多姿多彩的一笔。 云奚赶忙解释道:“陛下,昨夜冒犯实非本意,人家也中了药的…” 调转矛头一致向外,昨夜他两都中了药,给他们下药的人才应该拖出去戳死嘛。 司命小声提醒:“药是你下的。” 云奚:“…” 啊、啊这。 这就很特别了。 原身不喜欢卿长渊,是预备献身巩固后位来着。 也不知卿长渊是洁身自好还是怎么着,登基三年,后宫里连个母耗子都没有。 云家二公子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草包,因此打心眼里觉得,只要在床上滚一遭,自个便是暴君那里最特别的存在。 他的目的完全达到了。 卿长渊眼底含血,特别想杀他,“孤要杀了你。” 云奚立即闭嘴,握住卿长渊的手不让他杀。 这糟糕的开局啊。 要他是卿长渊,肯定也很生气。 可这要怎么谢罪?要不然就让他为他…? 司命再次小声提醒:“别想了,你生不出来孩子,开不了枝散不了叶。” 云奚悲伤地叹了口气。 在他跟司命探讨新时代写手怎能不写本顺应潮流的生子文,那边卿长渊也在拧着手腕,践行着何为新时代暴君怎可能被一只手挟制住。 卿长渊摆脱云奚挟制的方法很直白,就完全硬拗。 力道带着股说不出的偏执狠绝。 眼看着卿长渊的腕骨处扭曲出不正常的弧度,云奚怕了。 这人当真是他不放开,就要自个把自个手腕拧断的架势啊。 云奚拿他没辙,好言相劝,“我松手我马上松手,但先说好,我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卿长渊紧抿着唇没说话。 但也确实没动手,他直接拔出了剑。 只听镪地一声,寒光一闪,卿长渊反手就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看着能把云奚当场戳成羊肉串的剑,怼着就上来了。 云奚忍不住道,“床边怎么能放这么危险的东西呢……” 感慨一声,提溜着被子爬起来就跑。 卿长渊紧随其后锲而不舍,云奚绕着床帐跑了几圈,清楚地听到后边刀剑不住落下的声音。 他果断推开了门。 门外好一片桃红柳绿艳阳天。 要知道,整个庆国也就这么一个帝王。 整个庆国这么一个的帝王也就这么一个皇后。 故而,皇后住的宫殿庭院,是十成十地宽敞精致。 除去朱红的墙、透亮的瓦,还有小片的池塘和茁壮密集的花树。 就,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很适合玩捉迷藏。 云奚颠颠地跑过来跑过去跑过来跑过去。 卿长渊提着剑跟在后边也追过来追过去追过来追过去。 于是乎,在众侍人听着声响,端着锅碗瓢盆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 便瞧见传闻中琴棋书画齐全,行为举止的云家大公子,也就是他们的新晋皇后娘娘…正衣衫不整地跟他们陛下在花园中追逐打闹。 浑然一对花丛中你侬我侬你追我逃的扑棱蛾子。 简直梁祝再世。 卿长渊的侍人望财是个年纪很轻的太监,他站在檐下,忍不住落泪,“陛下许久,不曾这么有活力了。” 十足十的欣慰和感伤。 旁边的侍人扶贵忍不住道:“可陛下手中,似乎挥舞着剑呢。” 望财叱他:“你懂什么,陛下和娘娘这是在追寻刺激。” 眼瞧着卿长渊一剑险些戳中云奚屁股,又一剑险些戳中云奚脑壳,扶贵真情实感道:“…委实刺激,委实刺激啊。” 而刺激的奔跑之余,云奚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既惊恐又讶异还十分欣慰的目光。 云奚几乎能想象到他们在感叹什么,他们一定看到了他脚下正在成行的后宫攀顶之路吧。 一纸婚约,他,是被强娶进宫的绝望男子。 妙龄少男踏入似海宫门,一朝喜爱,一朝厌弃。 错综复杂的前朝旧事,扑朔迷离的宫门密闻,且看他如何忍辱负重,机关算尽,在这水深火热的后宫,一步步飞上枝头,一统后宫。 云奚满腔一统后宫的雄心壮志,奈何脚下有一块不长眼的石头。 呲溜一下,就摔个大屁股墩子。 还是那块不长眼的石头,正正中中,磕到了他的后脑勺。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云奚还没瞧清楚天上有几片云,便眼前一黑,成功送掉第一条小命。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大冬天的,让我们共炖一锅香喷喷的鸽子汤… —— 是卿长渊好听,还是卿长琴好听? —— 云崽接住你们的亲亲并且逮住就是muamua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神奇的二狗子 2瓶 昭和 1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叶时渊 1瓶营养液 谢谢投喂啦啦啦啦 第071章 是谁要见本宫 有的人活着, 其实他已经死了。 比如卿长渊。 有的人死了,其实他还活着。 比如云奚。 云奚直挺挺地捆在草席里,碎碎念着卿长渊是个吝啬鬼小气鬼。 他就很不能理解, 这么糊弄的吗? 贵为堂堂皇后, 他连个金丝楠木都不能有? 娶进门还有八抬大轿呢?出来就这?就这? 别的不说,那小太监都把他摔下来起码五次了! 司命宽慰道:“好歹,你现今还有个草席子裹着,帝君这一世, 国破之后,从城楼上跳下去摔了个稀巴烂呢。” 云奚:“…”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不过这话提醒了云奚, 稀巴烂是司命给卿长渊既定的结局, 但他既来了, 自然是要救他的。 想到这里, 云奚就安详地躺在他咕噜咕噜响的小板车上, 对着明亮的月亮, 开始思考人生大事。 当然, 是卿长渊的人生大事。 卿长渊十六岁登基, 二十岁嗝屁,而在他嗝屁的三个月之前, 故事还继续在和他的白月光缠缠绵绵你哭我喊的阶段。 也就是说,一群拿着锄头的白手起义只用了三个月, 就成功干翻一群拿着刀剑的, 而推翻卿长渊后, 大臣们换个皇帝继续当大臣, 百姓们换个皇帝继续当百姓。 …这是因为世界很美好, 而卿·暴君·长渊很暴躁吗? 并不。 卿长渊虽暴躁, 但也不是完全不理朝政,或者说,他理得太过了,除去到哪儿便杀到哪儿的凶残,政策方面,卿暴君也是别树一帜别出心裁。 比如,诈骗偷盗,前朝皇帝丢大狱里呆上几天。 卿长渊大笔一挥,剁手指,偷一次剁一根。 再比如,拐卖儿童,前朝皇帝丢大狱里呆上几月。 卿长渊大笔二挥,剁脚,偷一次剁一只。脚不够,手来凑。 再再比如,□□女子,前朝皇帝丢大监狱呆上几年。 卿长渊大笔三挥,剁…咳咳,再犯直接砍头,当然,这个罪犯过一次后通常就不会再有世俗的欲望。 还有贩毒者送去当花肥,贪污者拎走挂墙头,等等等等。 他登基后,大小县衙中惨叫声不断,朝中自上到下人人自危,可说要因此亡国,倒也不至于。 但却事出同因。 卿长渊的手段激烈直白,除去前言所道那对天杀的无良爹妈,更因为他由那对爹妈或是什么产生的暴戾阴郁嗜血残忍毒戾愤怒,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全部体现为,头疼。 对,头疼。 时时刻刻便要头疼,疼得七死八活昏天黑地歇斯底里。 怎么说呢,卿长渊要很费劲,才能不拽着在场诸位一同赴死。 而一个头疼到难以维持正常生活的人,还能跟那位白月光,也就是云奚他哥,开展你追我逃的大型逃生活动,也正是所谓的命定情劫所在了。 就,拥有神奇属性的白月光,好久没看陛下这么轻松了。 这么多年了,您是第一个能抚慰陛下病症的男人。 而比被能抚慰自己病症的男人背叛,比失了江山也失了他还要狗血的是什么呢? 失了的江山是失了的他夺的。 当然,以上都出自司命的话本子,云奚已经做好了力挽狂澜改变命运走上人生巅峰的准备。 毕竟,卿长渊今年才多大… 是哦,云奚问:“卿长渊今年多大来着?” 司命回答:“十八。” 云奚一愣,忍不住沉痛道:“我真是个禽兽!” 司命也道:“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很有自知之明的禽兽一面自我唾弃,一面总结出力挽狂澜改变命运走上人生巅峰最重要的三点。 第一,治好卿长渊的头痛病症。 第二,不给卿长渊接触别的男人、特指白月光的机会,少搞些有的没的幺蛾子。 第三,如果一二都做到了,起义军还要起义的话,就在他们崛起之前,用金钱或者暴力瓦解他们。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不管是一还是二还是三,云奚都得先和卿长渊搞好关系。 他要呵护卿长渊备受欺凌的弱小心灵。 让他感受到世界的美好,才能把这份美好传递出去。 司命表示:“你再不出声,就在地底下用脑电波传递吧。” 回过神来,吭哧吭哧拖着小板车的小侍人,已经开始吭哧吭哧地抬他被草席裹着的脚了。 培养千古明君第一步,就是拥有自己的心腹狗腿子。 很好,就是你了,被我选中的男人。 扶·其实不算男人的男人·贵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 他已经被新婚第二日就跟陛下打闹着不小心把小命打闹掉的皇后娘娘吓掉了一半魂,再被自己有幸选中处理把自己小命打闹掉的皇后娘娘吓掉另一半魂。 魂不守舍地拖着小板车时,扶贵就在思索,这会不会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魂不守舍地扛着皇后娘娘的腿时,扶贵就在肯定,他处理如此重大的秘事,回去了焉有命活? 想到传闻中那些被丢到井里河里山洼洼里的侍人们,扶贵就忍不住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嘤嘤痛哭起来。 哭着哭着,就听到有人问,“你在哭什么?” 扶贵抹着眼泪,回答道:“皇后娘娘死了,我、我也要死了…” 云奚很是有点感动,“那你不用哭了,我还没死。” 扶贵:“?” 他看着扭了几下的草席,茫然地擦了擦眼睛。 而草席中的人还在和他好声好气地打商量,“你什么样把我弄出来,我们就什么样回去…” 话没说完,云奚只听噗通一声,一切重归寂静。 云奚又扭动了几下,很是有点一言难尽,“其实我自己走也是行的…” “…要不然,你把我放出来了,再晕?” … 且不说那边云奚是如何艰难地将自己扒出来,又是如何艰难地拖着小板车,把那个瞧着瘦了吧唧其实重量惊人的小侍人给拖回来。 这边卿长渊,依旧十分愤怒。 就彷如笑话般,那人随意欺辱了他,又十分随意地死去了。 卿长渊愤怒地让人将云奚的身体处理掉,愤怒地令众人闭嘴,愤怒地让望财给他备好洗澡水。 再愤怒地…清理自己的身体。 水声哗哗,卿长渊耳根通红眼圈通红鼻尖通红,叫那张平日里僵硬阴霾的脸都多出几分鲜活气儿。 早在手刃贼人的路上,他就感觉有湿润之物蜿蜒而下,如今可以好好清洗,也就更清楚地察觉到那到底是什么。 整整一个下午加傍晚,卿长渊都泡在池子中。 望财捧着红木托盘伏在门外,听着门内的水花声响或大或小,不敢出声。 他也算是少有的早早便陪侍在卿长渊身边的人了。 但到现在一步步瞧着,望财也不可否认,陛下如今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 且不说那是众位大臣精挑细选得来的皇后娘娘。 白家是京都首屈一指的鼎盛贵族,世代为官,满朝三品往上,多多少少都与他家有些关系,牵一发动全身。 只白大人年过半百也就得这么一个独子的尊贵劲儿,也不至于这么轻易打闹着就… 再者,那公子听说也是极其温文尔雅钟灵毓秀才貌双全,实在是可惜了。 望财一面想着,将头垂得更低。 陛下说要瞒住,不可外传,但这样大的事,宫里又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耳朵的,总归是难以隐瞒的,到时候… 想起逼婚那日朝堂之上半数臣子都要以头撞柱尔的盛举,望财几乎能想象到明日或后日早朝,那些大臣们对陛下的围剿。 事实证明,他想象的没错。 次日清晨,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中,卿长渊一坐上龙椅,便恍然觉得自己好似一块鲜美的肉,正被一群凶狠的狼盯着。 前两排狼穿着绛红色的袍服,中两排狼穿着紫色朝服,后两排狼穿着蓝色朝服。 泱泱众狼只待望财一声令下,便要出口夺食。 果不其然,望财一声长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红衣狼便率先出击。 这位是丞相,一个历经三朝的白胡子老头。 他看向卿长渊的目光还是很内敛的,“陛下,臣等昨日里听得一个谣言,还请陛下解惑。” 卿长渊依旧是一张瞧不见什么血色的脸,说出的话带着刀刃似的薄凉,他说:“既知是谣言,还要解什么惑?” 丞相被噎了噎,头上花白的发眼瞧着就要当场白两根。 旁边的韩大人连忙出口补充火力,“陛下,臣等实在是关心陛下,怕陛下的圣名受到损伤。” 卿长渊眼皮耷拉着:“关心到孤的后宫来了?” 旁旁边的苏大人坚定道:“陛下衣食住行的一切都需臣等关心,臣等耿耿忠心,只想知道,皇后娘娘可还安好?” 卿长渊表情冷淡:“安好,尔待如何。” … 不得不说,卿长渊今日要平和许多,比起之前的暴戾愤怒,更多是阴郁颓废的死气沉沉。 他素日就在这两种状态中无缝切换,自个一副面无表情的丧气脸,把一群大臣也噎得脸黑如锅底哑口无言。 噎完了苏程柳黄张,压轴的白淳白大人这便出列了。 他出场便是大哭,朝着阶下就是一跪一磕。 卿长渊下意识地往后椅一靠,生怕被血溅一脸。 但白大人磕得也不至于那么狠,他悲痛欲绝地就是一声喊:“陛下,臣听闻我儿…臣一颗爱子之心,疼痛难忍…” 哪有把私事放前朝来讲的? 但白淳他能压得准卿长渊拿不出这么个人,他的失礼可以说是自己是难以忍受丧子之痛,到时,又有谁会在意这礼制不礼制呢? 只会说皇帝不分好歹的,一日便把皇后给杀了。 他这些年又是施粥又是发钱,还给儿子捣鼓那许多虚名假衔,可不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天吗? 不过这一天确实来得快了些。 白大人算盘打得哐哐响,哭得嗷嗷惨,“臣的儿啊啊啊…” 他的儿,只有一个,至于云奚,不过是个替死的私生子罢了。 也就这点用处了。 白淳在让云奚顶替自家儿子送进宫里时,就没想过云奚会活着出来。 哪怕卿长渊让他活着,他也不会。 不过也确实没想到入宫后,卿长渊连一日都不让他活到。 得到消息时已月上中天,他跟一群臣子一直商讨到天明,本身就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一副老态,熬了通宵更是憔悴。 再又哭丧着脸,还真有几分为儿担忧的愁绪和悲伤。 白大人声情并茂,催人泪下:“臣老来得子,可前日才新婚,昨日便听闻噩耗…哪怕、哪怕陛下再责怪于臣,臣只想再见我儿一面,还望陛下让臣见见我儿。” 下边的哭天喊地,上边的不说话,跟看猴戏似的。 越看还越觉得这猴戏乏善可陈。 终于,卿长渊打断了他,“白公是从何处听闻的噩耗?” 白大人一噎,“臣、臣…” 这人怕是连脑子都叫酒色一同掏空了。 不想再看他们的肮糟心思,卿长渊打了个哈欠,眼皮轻轻一掀,望财这也就懂了。 正要喊退朝让底下这帮子人赶紧滚犊子。 便听到宫门轻响。 清脆如泉水的声音(云奚自我感觉)从大殿后方传来,“是谁要见本宫?”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来惹! —— 圣诞节快乐!等某光起床发红包!(我知道你们更想要什么,快,快撅嘴! 某光发现,只要把旺财揍了,它就去磨爪子…其心可诛!(悄咪咪趁它睡着全剪了 —— 旺财扑过来就是一个么么哒 十里笙歌 1个地雷 啊呜呜呜++ 10瓶营养液 潇雅 10瓶营养液 阿曳 5瓶营养液 桃味柚子酒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康康 1瓶营养液 muamuamuamuamua 第072章 还没宠就失宠的? 话音未落。 只见一个天姿秀出, 玉质金相的男子逆光而至,款款而来。 他身披金丝凤纹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精致的凤簪盘起, 眉眼含笑, 容止可观。 远远望去,好似一朵清晨新摘的盛世牡丹,近近看来,又好比一株傲然而立的青竹绿松。 惊人之貌, 出尘之姿,见者忍不住惊叹,怎一个偏偏儒雅美郎君了得。 … 以上, 都是云奚的想象。 在众人眼中, 新皇后的凤袍空空荡荡, 脖颈处除了红痕就只露出一截白色单衣。 ——云奚刚躺床上, 就听司命说卿长渊正在遭受社会的毒打, 披了外衫抓了把瓜子就来凑热闹, 哪里来得及换衣衫。 新皇后行在殿堂之上, 腿脚瑟瑟, 似乎十分不便。 ——谁负重走了一晚上谁腿脚都十分不便,他好歹还抄近路钻了个狗洞呢。 新皇后一张小脸煞白, 惶恐不安,额头还沁着些许晶莹的汗珠。 ——那是水, 是水好伐, 来之前还不准人洗把脸咋地, 脸白纯属天生皮肤好。 被众人惊异又不忍怜惜的目光盯着, 云奚不忘初心, 看向离他最近的人, “是这位大人要见本宫吗?” 这人脸色发红,连忙摇头,说,“臣不敢。” 云奚又看向离他第二近的人,“那是这位大人要见本宫吗?” 这人脸色发青,也连忙摇头,说,“臣不敢。” 一排红橙黄绿青蓝紫的脸问过去,最后,云奚看向跪在底下大惊失色的胖老头。 这胖老头一看就是那种面上哥俩好,私底下暗戳戳揭底的坏老头,心肠黑脸也黑,偏偏脸色发白,黑里透白,别说多别致了。 云奚话还没出口,胖坏老头就连忙道:“我、我儿,爹是关心你,是关心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哦,他爹。 云奚撇撇嘴,“关心本宫是否健在?” 他才不要这样的关心呢。 还以为自己是猹,结果好家伙,跳瓜了。 这要是没瞧见他,回去准逢人就说他死了。 确实很想回去逢人就说他死了的白淳闭着嘴,脑门上冷汗都要流成瀑布了。 他所作的一切谋划,都是建立在云奚死掉的基础上。 可如果云奚没死… 这一定都是卿长渊的阴谋! 故意出其不意,将一切安排在新婚次日,不给他多余的时间权衡考虑。 引蛇出洞,逮着他这咬钩的蛇就是一通锤,既瓦解了其他官员对他的信任,也可以将他安插在后宫的暗桩给拔掉。 不,说不定能把其他官员的暗桩以此为缘由,全部拔掉! 竖子竟如此狡诈! 白淳眼里三分怨恨三分懊恼四分痛心疾首,跟个扇形图似的,明明白白地让卿长渊看了个真切。 云奚也看得个真切。 前边忧虑不安,瞧见自己后如释重负又满怀愧疚的。是丞相为首的一伙人。 前边暗自窃喜,瞧见自己后张目结舌又悔不当初的。是白淳,也就是他坏蛋爹为首的一伙人。 前边面无表情,瞧见自己后还是面无表情的…是卿长渊。 他是凑数的吗? 当什么背景板呢? 怎么一点喜庆劲都没有? 来的是我,不满意?不高兴? 不知道高兴还是不高兴地,卿长渊瞥他一眼,望财颤颤巍巍的,好歹是将那声退朝喊出了嗓。 直到跟在卿长渊后边颠颠地回宫,云奚都还有点狐假虎威的雀跃。 在天上时,每次不管是什么宴还是什么会,帝君啊天后之类的大神仙都来得迟迟的。 众仙瞩目,瞧着可拽可厉害。 他可算也感受了一波…哎,也就是那小侍人现在还晕着。 不然就让那侍人在左边吹拉弹唱,在右边往上撒花了。 正想着撒什么色的花好呢,身后门嘭地一声关上。 身前还是那个阴鸷冷淡的少年皇帝,他在不远处的榻上斜斜靠着,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周身气势却是令人不敢直视的凶戾。 云奚敢直视,他看着熟悉的眼鼻口唇,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 卿长渊坐在高处,垂眼睨他,“你没死?” 他确定这人已死了一次了,凉得透透的。 但今日这境况瞧着,还是不要再死一次为好。 云奚凑过去,“陛下可曾听过《牡丹亭》?” 卿长渊:“…没有。” 云奚捧心:“陛下可知里面有句话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所至也。” 努力不结巴且饱含深情地朗诵出声,卿长渊不为所动:“所以?” 所以云奚说着就是一个泪奔,“陛下!我死了,但我又活了,情深可以叫人活啊,我对陛下真真是情有独钟朝思暮想海枯石烂地久天长…啊!” 这时候就很适合拉近距离,让卿长渊感受他的爱。 说白了,卿长渊的头痛病症,八成也是缺爱缺出来的。 但云奚口水都说干了,卿长渊颓废厌倦要死不活的态度都没半点变化。 …好吧,可能卿长渊更需要的是母爱。 但看着这人一副马上就要抹脖子的自尽样,云奚还是有些忍不住想吓唬他一下,便正色道:“我是妖怪。” 卿长渊冷漠地扯了扯嘴角,“是么。” 凑近,云奚张牙舞爪地吓他,“我吃人的,心肝脾肺肾,都吃。” 卿长渊偏了偏头,“是么。” 这双清澈的眼,确实有些像不谙世事的妖怪。 云奚再接再厉,“专门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皇帝,我现在就要吃你了。” 卿长渊嗤地一声笑了,这妖怪或是灵识有缺,心智不全? 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但既然自己不能杀死他,被杀死也是可喜可贺。 卿长渊眼睛一闭,“你吃吧。” 云奚:“?” 就这样? 都不挣扎一下? 司命解释:“暴君就是这样的,不把命当命。” 云奚很费解,“…自己的命也不当命?” 司命肯定道:“对。” 很好,这很暴君。 云奚往榻上的空余处一趴,吃人吃不来,他还是提供点母爱吧,“陛下,要不要给你念个睡前故事?” 卿长渊皱了皱眉,“不。” 云奚积极提供备选方案:“那给您哼个摇篮曲?” 卿长渊眉眼间攒了些戾气,他睁开眼看着云奚,“孤可以杀你一次。” 云奚:“嗯呢。” 卿长渊认真地威胁道:“也可以杀你两次三次…” 云奚迫不及待:“嗯嗯嗯。” 卿长渊:“…” 卿长渊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那种疼痛欲裂的头疼之外,感受到了另一种头疼。 小心翼翼候在外边的望财端着药汁,不敢进去,只听里边皇后娘娘几声吱哇叫唤,门便开了。 瘦削细长的手指勾着皇后娘娘的衣衫后领子,跟提个小鸡崽似的,提出来,往外一丢。 又是一阵吱哇乱叫。 卿长渊接过红木盘,再不给半个眼神。 他冷声道:“别让他进来。” 一个唾沫一个钉,云奚便当真就没再能进去。 今日不能进去,那就明日。 不听故事不听曲儿,试试按摩也成啊。 但这个按摩服务到底没能成行,到底是见识少,云奚接下来,才算见识到卿长渊身为暴君的事务繁忙。 隔一日,他去卿长渊宫里。 还未曾进门,便听着里间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云奚脚底一滑后背一凉,“这、这是做了什么呀?” 望财守在门前,笑意盈盈的,“有两位侍人,侍奉前不曾洗头,味道熏着陛下了。” 云奚默默地摸了摸自个一日未洗的头,吸了吸鼻子。 遁了遁了。 隔二日,他去卿长渊宫里。 还未曾进门,又听着里间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云奚扶着扉扇吓得打嗝,“这、这又是做了什么呀?” 望财候在一旁,笑脸相对的,“有五位侍人,今个着了朱色的靴子,陛下不喜。” 云奚默默地瞧了瞧自个脚上崭新的朱色小靴,缩了缩jiojio。 溜了溜了。 隔三日,他去卿长渊宫里。 还未曾进门,便听得…望财在他身后唤道,“娘娘停步。” 云奚听着声就往后一跳,“又有什么人在挨刀子?我可洗了头穿了黑靴子的。” 望财笑容可掬,“非也非也,陛下今日略有些繁忙,实在没空见娘娘。” 云奚:“…好吧。” 理由成立,正事要紧。 但想了想,还是往望财手里塞了一大把银票,“那他有空的时候,也不捅人的时候,你来与我说一声?” 笑眯眯的,这便应下了。 也只是应下了。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眼瞧着小半个月要过去了,云奚靠在自个宫里,深刻感受到了何为人生寂寞如雪,鼠生如雪寂寞。 …云奚嗑瓜子嗑得都要被老鼠们哭着喊着叫祖宗了,卿长渊和望财那边都没半点动静。 过去吧,不给见。 回来吧,等不着。 云奚撑着下巴,“当皇帝真是个苦差事啊,每天到底忙什么呢。” 跪坐一旁的扶贵已经成功地被云奚拉上贼船,一边剥瓜子壳,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如实以告。 云奚往嘴里塞瓜子儿:“有话就说哈。” 扶贵就说了:“娘娘,有、有没有可能,您是失宠了呢?…就,陛下不想见您之类。” 扶贵越说声音越小。 云奚越听眼睛越大。 云奚:“?” 还能这样的吗? 还没宠就失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失宠惹? —— 富贵就是新猫咪的名字啦,狗狗因为当初旺财追着打,阿婆又喜欢,就送给阿婆养惹 —— 还有几天就要跨年了,咳咳,云崽伸爪爪:新年前最后几瓶营养液可以给臣妾嘛 —— 旺财旺财望眼生财 朝烨 1个地雷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谢谢投喂并且送上生财吧唧x1 第073章 戏水的鸳鸯 孔子他老人家说的好啊, 人无远忧,必有近愁。 云奚就愁啊,愁得大清早头发掉了一枕头, 愁得幽幽然叹了第不知道多少次气。 司命被叹得眼皮直抽:“好多天了你有完没完…” 云奚委屈:“嘤…” 正如扶贵所言的, 他失宠了。 他花了一晚上时间,接受了这个悲催的事实,又花了一个晚上,拽着司命看完了《明月传》《珍珠传》等等一系列传奇史书巨作, 司命看得潸然泪下,他吸吸鼻子,一头雾水地抱着本子各种记笔记。 就, 看不太懂。 司命很懂, “人家都是先失宠再当皇后, 你是先当皇后再失宠, 得, 开局即巅峰, 后来多半崩。” 云奚沉痛点评:“…很押韵。” 司命继续嫌弃道:“也没见哪个皇后, 开局就把人家这样那样的。” 云奚哀嚎一声, 哼哼唧唧地捂住脸,“…我能怎么办, 我也很绝望。” 但很快的,一个鹞子翻身, 云奚果断摸出一堆胭脂水粉水袖薄衫, 揽着镜子就开始涂涂抹抹。 司命:“你这是…” 云奚抬起那张抹得雪白雪白的脸, 涂得血红血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满怀雄心壮志:“我要偶遇卿长渊!我要给他跳舞去!” 于是乎, 卿长渊下了朝回来, 路过御花园的长廊,远远就瞧见了云奚。 他一身白衣,在草坪上脚步轻盈,衣袖舞动…宛如一个被抽得飞速旋转的小陀螺。 一边旋转,脸还一边哗哗地往下掉□□。 眼睛一抽一抽的,是在朝他抛媚眼? 卿长渊:“…” 时刻保持阴郁凶鸷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但很快的,就冷漠地移开视线。 唤住预备上前问话的望财,卿长渊叮嘱,“不要让皇后靠近东明和通光。” 东明宫和通光殿,前者是卿长渊住的寝宫,后者是卿长渊处理政事的书房。 意思就是眼不见为净了。 云奚也确实没靠近这两宫,但到了夜里,他去浴宫门外候着,预备在月色朦胧中,再度展现自己曼妙的身姿。 依旧是一身白衣,为了让后续更梦幻唯美些,云奚还专门别了个细长的白玉簪。 司命无语:“怎么着,帝君不给你鼓掌你就扎死他?” 云奚在月光下的树林边,踮着脚往枝子上挂灯笼,“没见识,话本子中标准的惊鸿一瞥懂不懂?” 很是有点娇羞的,“我跳着舞,发簪落下,满头长发披撒,微风吹拂,露出长发下我精致的脸,啊,浪漫…” 话音未落,就听得身后有响动,云奚一个浪漫的回头,就听到几个侍人啊啊啊啊地尖叫。 其中,望财的声音显得尖细嘹亮,“来人啊来人护驾!” 云奚:“…” 吓得跑掉或者摔倒的侍人们中,长身而立的卿长渊鹤立鸡群得十分明显。 眉宇间几乎压抑不住的暴躁、阴戾、痛苦的疯狂,也十分明显。 卿长渊捂着头,瞧着立刻就要把头摘下来砸他似的,云奚吸吸鼻子,赶紧跑了。 而更令云奚感到痛心的,是他次日装扮完毕正要出门,却被扶贵匆忙拦住。 扶贵忧心忡忡道:“娘娘,您还是先别出门了,宫中传闻闹鬼,那鬼十分凶残,夜里四处跳大神喊冤呢。” 云·跳大神的鬼·奚:“…”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御膳房里,看着云奚手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扶贵怯生生地,“您、您这是在做什么?” 云奚郑重其事,“我在做好吃的。” 扶贵有点不忍,“这是要给谁吃的?雪团吗?” 雪团是宫里一只白猫,不知从何处来的,除了老鼠什么都吃。 但…这是不是有些残忍? 云奚摇头,“给陛下的,舞可以不看,但人总是要吃饭的嘛。” 扶贵:“…” 扶贵委婉地建议道,“这种事,放着让奴来,也是一样的。” 云奚拒绝他的建议,“我自己来才有诚意嘛。” 他寻思着,先默默地送上个三五十日,再去眼前晃晃,让卿长渊感受一下内敛而绵长的关怀。 自己对他那么深情,他怎么还忍心对自己冷淡呢? 于是乎,卿长渊下了朝回来,坐到榻上的御案旁,就瞧见了食盒中一盅汤。 与其说是汤,更像是炭,漆乌扒黑——嗅着就很得潘金莲的真传。 卿·武大郎·长渊皱眉,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这是什么?” 果不其然,望财小心翼翼的,“陛下,这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多子多福汤,说是亲自用豆腐做的。” 卿长渊:“…?” 也是,除了他,那些个没出息的臣子突然吃了雄心豹子胆,下毒都不至于下得如此明目张胆。 卿长渊皮笑肉不笑地瞥了望财一眼,“你认为孤会吃?” 望财便赶紧端出去,令侍人们下次不许直接拿进门来。 小半个月过去,卿长渊靠在榻上揉了揉眉心,似有所察,“那门外的树怎地…?” 自小到大十多年,就不曾在冬天见掉过一片叶子,在狂风中有过一丝动摇的常青松,秃了。 望财瞥了一眼,小声道,“…娘娘送来的那些个红的绿的紫的汤汁,都教奴浇到那树下去了。” 卿长渊嘴角抽了抽,“…随他去吧。” 五次三番的,没个消停,卿长渊已有些麻了。 云奚也麻了。 送了这么久的汤,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的,怎地还不来? 云奚仰头望着窗外的蓝天,愁眉不展,“明明很喜欢的,都让望财来道谢了,自己怎么不来呢?” 望财常过来,话里话外都是喜欢和感谢,望他珍视自身之类。 扶贵诚恳道:“你相信我,望侍人真的说的不是这意思…” 云奚一个激灵,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扶贵一个趔趄,“您又明白了什么?” 云奚煞有其事,“我发现,我的行事有一个很大的误区!那就是距离太过遥远。” 很好,扶贵已经感受到死亡的逼近了。 云奚搓搓手:“一点互动都没有怎么成呢?爱情的火花,都是撞出来的!” 扶贵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您、您想怎么撞?” 云奚迫不及待:“当然是直接撞了,身子都近了,心还会远吗?!” 说着羞涩起来,“要是再加个爱的魔力转圈圈之类…” 云奚笑得花枝乱颤,扶贵吓得两股战战。 哪怕已经蹲在道路边的草丛里了,扶贵都还在试图劝阻:“娘娘,我们还是走吧,我有些害怕。” 他扇着不住往他们身上凑的蚊虫,还算眉清目秀的小脸整个都愁成了苦瓜。 起初叫云奚瞧上点到身边时,扶贵只道自己是遇上贵人了,如今蓦然回首,才发觉自己可能遇上的是贼人。 …开着贼船的贼人。 云贼人和颜悦色:“哎呀,来都来了。” 卿长渊也来了。 眼见着卿长渊出现在小路那头,云奚严阵以待。 眼见着卿长渊就要路过跟前,云奚蓄势待发。 眼见着卿长渊就要过去,云奚猛虎扑食。 十分齐整的仪仗,十分冷漠的君王。 再只听“哎呀”一声,便见皇后娘娘以一个十分别扭且拙劣的摔倒姿势,从草丛里扑出来,状似娇弱地直扑到君王身上。 摔怀里了吗? 摔怀里了。 转圈圈了吗? 转圈圈了。 但就是有一点点小问题。 路的旁边,是湖,一片静谧深邃的水波,一个人落下去水花能滋一大片,两个人落下去水花能滋两大片的湖。 登时,两大片水花滋出来,岸边人声喧闹,乱成一片。 “陛下!陛下啊!” “方才是什么扑出来了?是皇后娘娘?娘娘也被扑了?” “快来人,快,陛下露头了,陛下在那!” … 云奚:咕噜咕咚。 结结实实喝了两口水,好不容易攀着卿长渊的身子站起来,云奚就对上一双因为腾腾杀意而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 真·被水洗过的眼睛。 云奚干巴巴地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地拍了拍水,“陛、陛下,我们这像不像戏水鸳鸯?” 卿长渊咳出一口水,额角青筋乱跳,只想将他做成红烧鸳鸯。 说白了,不杀他,只是因为杀了他太过麻烦而已。 会被塞新皇后再成一次亲,会被那群不明所以的臣子追着喊着要说法,而且,这人可能还会活一次。 但养着,也很麻烦。 卿长渊一身墨黑龙袍湿漉漉地覆在身上,瘦得近乎阴森,未被束起的漆黑发丝黏在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唇色也浅得吓人。 皮肤愈发白,眼眸发色愈发黑,一言不发地盯着人看时,便令人有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 岸上的侍人们都战战兢兢地低了声音,跳入水中的侍人也不敢靠得太近伸手去扶。 只云奚还傻不愣登地往卿长渊身上缩。 他还是怕水。 司命提醒他瞧更可怕的,“你且瞧瞧帝君现在的模样。” 云奚一看,“好家伙,他比我还怕水啊。” 怕得手都在抖。 还有那狭长晕红的眼尾,红眼病又快犯了吧。 云奚后知后觉地,反手把卿长渊往自己怀里塞,“没事哈,这水淹不着你。” 卿长渊眼神冰凉,“孤不怕,孤在想…唔……” 怎么弄死你。 话未出口,便是一口湖水涌进。 云奚心想着怕一时不如冲一时,狠了心闭了闭眼就拽着卿长渊往岸边扑腾…他只会狗刨式,还是当年卿衡之教的。 狗刨式实在不适合救人,他窜两步喝一口窜两步喝一口,等上了岸,喝了个肚儿浑圆。 也就好在这湖水够清澈。 而清澈的湖水边,卿长渊在众人搀扶下,眉宇间阴戾尽显,“来人啊,将皇后…” 一句拖下去砍了,又被手巾捂在唇中。 同时,带着明显热度的指尖抚上了冰凉的脸颊。 挤开大呼小叫着往前凑的望财,云奚拿着手巾就往卿长渊脸上擦,“卿、卿、陛下,你冷吗你冷吗?你哪里不舒服?” 一双干净透彻的眸子,关心两个字闪闪发光。 卿长渊下意识答道:“不冷。” 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人实在是… 墨色沉沉的眼眸里,犹豫一闪而过。 方才坚定无比的杀心略动摇了一番,有些下不去手。 但云奚下得去手。 他飞快地给卿长渊擦完了脸,就给顺着脖子往下擦。 云奚发誓他没想别的。 就是有些心疼。 卿长渊身子真的太脆皮了。 隔着衣衫,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下面瘦削突兀的骨骼。 轻轻一扑就倒且不说,方才池子里的水都比他身上热乎。 云奚沉痛唾弃,“坏司命。” 司命:“???” 云奚哼唧唧的,“就算是最后一世,也惨得有点过分了。” 司命语气真诚,“明明是前两世的惨你没瞧见,本司可是稳定发挥。”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云奚打了个喷嚏,赶紧回过神继续给卿长渊拧衣摆。 云奚:“可别伤风了。” 虽是夏日,但也是有些凉爽的风的,湿淋淋的再吹了风,病了怎么办? 卿长渊正要往前走,躲闪不及,龙袍拉扯间连着中衣一同滑落,苍白漂亮的锁骨便露出半边。 神情骤然变得复杂。 卿长渊眼睫微颤,“松手。” 云奚一愣,指尖已经下意识地搭上了他的裤腰。 他满脸的天真无邪,“我就给你拧拧水。” 卿长渊深吸一口气,他实在懒得多话。 紧接着,嗖地一声,熟悉的剑光闪过。 云奚:“…” 云奚语重心长道:“裤、裤子里怎么能放这么危险的东西呢?” 卿长渊咬牙切齿,语气阴森,“白、无、尘!”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还来不及解释自己姓甚名谁,就再现了一番何为你追我跑翅插难逃。 没怎么逃,云奚就听身后一声惊呼,“陛下!” 蓦然回首,便见那苍白瘦弱的少年暴君好似一只将死的凤蝶,摇摇欲坠地要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嘤嘤嘤 —— 好几天了作息还调不好,某光给自己下了一剂狠药,就,熬一个通宵加白天…晚上再睡orz 码字码得慢是因为在修文,我有最温柔善良漂亮可爱美丽的咕(想给读者看最好的,起码是某光现在能写出来最好的 —— 云崽一头扎进营养液里…… 阿曳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念青 1瓶营养液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吧唧mua 第074章 摸你三下才行 坠落的凤蝶被云奚一把搂住。 讲真的, 云奚就知道今个他俩中间必须倒一个,都做好二次赴死的准备了,结果卿长渊倒得比谁都利索。 …好吧, 倒了, 但也没全倒。 瞧着怀里身子颤抖得不停,还试图站直的人,云奚各种手足无措,“你、你怎么了?” 卿长渊咬牙, “滚开。” 凶得云奚一抖。 卿长渊眼皮半垂,神情痛苦而阴戾,似乎在克制着极大的痛苦。 寻常时很凶, 现在更凶。 云奚松了松手, 把人搂得更紧, 求救似地看向四周的侍人, “他、他怎么了?” 卿长渊继续咬牙:“滚开!” 染了血般的狭长眼眸扫过, 原本缀在后边的侍人们四散而开。 望财站得远远的, 急道:“陛下犯病了, 娘娘快过来!” 云奚:“…?” 他犯病了? 他犯病了为啥一个个躲那么远? 又不会捅人。 很好, 会捅人的卿长渊已经颤抖着手提起剑了。 眼看着那剑就要往云奚身上戳,人群间的扶贵急成了夹子音, “娘娘听话,娘娘快过来!陛下、陛下他手里有剑…!” 眼看着就要把贼人给戳成死人, 扶贵话音未落, 剑就被云奚劈手夺下了丢远了。 叮地一声。 云奚皱着脸, 一本正经地数落, “都犯病了还玩剑!” 众人吸气声中, 卿长渊手里一空, 身形一顿,看向云奚的目光更为凶狠毒戾。 云奚脖子缩了缩,“玩还不让说的,你你你这什么表情啊…” 跟要生吃他肉似的。 很好,想生吃他肉的卿长渊就一口咬上了云奚的脖子…外的衣领。 他身量不及云奚高,微微踮脚,脖子后仰,云奚就看着骤然逼近的苍白鼻尖,和更显乌黑透亮的眼珠。 凶巴巴,喉里还有着呼呼的气声,好似一只凶神恶煞的狼,只可惜更像幼狼,吓人之外,还有点诡异的凶萌。 离得好近啊,怪教人害羞的。 云奚娇羞地扯了一把卿长渊的后衣领,没能扯下来。 改而很不好意思地去捏卿长渊的脸,清瘦苍白的脸颊被捏得微微嘟起,眼神阴鸷中带着些疼痛导致的恍惚。 扶贵抽气都快给自己抽过去了。 望财的冷汗也冒了一大把,“娘娘,皇后娘娘,奴已经遣人去热药了,还劳烦娘娘将陛下送到宫里去。” 云奚应了一声。 卿长渊咬着他衣服不松口,云奚就直接把人像抱孩子似的给端起来。 送到宫里时倒是松了口,眼睛也闭上了,神情依旧痛苦。 一路行来,侍人们都低着头,好似在捡即将掉在地上的脑壳。 只望财冷静些,哪怕瞧见卿长渊的长腿被搂在手间,腰和臀被理所应当地扶着,也是一副“只要我装得像我就是天底下最见过世面的侍人”模样。 但看着云奚将似乎晕过去的卿长渊放在榻上,伸手预备去扒他衣衫,望财还是忍不住阻止。 望财艰涩开口,“娘娘,娘娘,陛下,陛下真会杀了你的。” 云奚:“我不怕。” 望财肃然起敬。 唰唰唰便剥掉潮湿的衣衫,不过看着望财扶贵二人在不远处张望着,还是将被子蒙上,再把里间衣物通通换下来。 但很快,冷汗还是将干燥的衣物变得湿润。 唇间也被咬出点点血痕。 虽然知道卿长渊会头疼,但这还是云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卿长渊发病时的样子。 躺在榻上,眼尾好似染了血,嘴里嘟囔的不是杀人便是滚开,显然整个人都不怎么清醒了。 微微有些意识,便绷成一张弓,似乎怎么都痛苦,怎么都不能消减痛苦。 云奚把人搂着,心疼极了,“他平常犯病时,也这样吗?” 望财答道:“不是的,陛下寻常头疼病症稍犯,便会喝药,不至昏迷…陛下今日,犯得有些突然。” 云奚:“…” 不用说,肯定是被自己气犯病的。 他心虚地咳了咳,往屏风外看看,“那药怎么还不来?” 难不成是现摘现熬吗。 看天看地看门口,突然,云奚想起上次浴宫门口,很好,也不是第一次气犯病了。 望财连忙宽慰,“不过也亏得娘娘送来的药,陛下的症状才会好了许多。” 皇后送来的药治皇后气出来的病,也算量身定制了。 云奚:“…?” 他怎么不记得这茬? 望财感慨道,“娘娘有心了,相国说,您亲自上山,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采摘,八八六十四天晒干…” 云奚:“…?” 不记得这茬才是正常的。 没来得及深究,药便呈来了。 云奚先是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还没细闻,就捂住鼻子。 他闷声闷气地评价,“好难闻。” 再瞧卿长渊双眼紧闭,嘴唇紧抿,“他晕着怎么喝呀?” 正要掐人中将卿长渊掐醒,望财便拿出了汤勺,演示了一番。 很好,舀一勺,漏半勺。 云奚算是知道为什么旁边有两碗了。 到这个时候了,还用想吗? 云奚当机立断地伸手,“还是给我吧。” 望财一怔,“娘娘喂?” 云奚点头,这不就是经典桥段了吗? 还有比此时此刻更好更恰当的剧情吗? 嘴对嘴喂一喂什么的,话本子又不是白看的。 接过药汁,云奚深吸一口气,端起碗雄赳赳就喝了一口。 下一秒,“噗——” 讲真的,口吐莲花都可能没他吐得这么均匀。 细密的水雾喷了卿长渊一脸,给本就因为疼痛而阴云密布的脸雪上加霜。 望财:“…” 咯噔一声,旁边的扶贵终于在抽了第不知道多少次后,晕了过去。 望财也想晕,他赶紧给卿长渊擦擦,“您、您,若非陛下晕着,您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云奚咳咳嗓子,“意外,意外。” 他重新低头,喝了一口在嘴里,覆上卿长渊的嘴唇。 微凉,柔软。 卿长渊咬他领子的时,嘴唇就在云奚脖子上蹭了几下,软得惊人。 而双唇相叠,也更让云奚感受到那惑人的触感。 陌生的触感令卿长渊在熟悉的药味中艰难地睁开了眼。 纤长的眼睫近在咫尺,随着唇上的触感消失,云奚的脸南@风@独@家也慢慢远离。 卿长渊惨白的脸被气得通红,“孤要杀了你…唔…” 云奚又是一口药渡下,“好好好给你杀给你杀。” 卿长渊愤怒:“白无尘…唔!” 云奚又又是一口药渡下,“你还是喝药吧你。” 一口两口三口。 起初云奚还能因为卿长渊的嘴唇意乱神迷,后面就是,赶紧结束吧。 好苦呜呜呜。 终于,云奚嘴苦麻了,一碗药也好歹灌下去。 卿长渊的神情也慢慢变得恍惚,仿佛置身梦境的恍惚。 见状,望财擦了擦鬓边的冷汗,“陛下这也算好了,您…” 人家的意思是让他走。 云奚明白了,“你要走?” 望财一愣:“不是,奴…” 云奚很认同,“那你走吧,我看着他…你顺便把扶贵扛回去。” 望财:“…” 望财到底还是决定守着他们。 也是守着了,才明白为何每次陛下用完药后都要一人呆着,才后悔为何自己不听云奚的劝,赶紧走。 卿长渊整个人好似喝醉酒了一般,云奚悄咪咪趴在枕上看他。 他也不恼。 就盯着屋顶看。 云奚就盯着他看。 许久没这么仔细地看过这张脸了。 卿衡之清浚文气,卿蓝清冷孤傲,卿长渊淡漠阴鸷。 但都是这么一张脸,原先是怎么瞧怎么想坑他,如今是怎么瞧怎么喜欢他,好似眼睛鼻子嘴唇,只这样排列才最好看,最理所应当。 云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卿长渊微微蹙起的眉心。 将来回去了,或只能悄咪咪地爬在帝君殿的窗外去瞧他了。 卿长渊侧过脸看他,一本正经,“你摸我。” 云奚:“…” 摸都摸了,摸一下也要挨刀子摸两下也要挨刀子,不如…指尖飞快地碰了碰纤长的眼睫。 卿长渊皱了皱鼻子,“你又摸我。” 瞧着却没有动手或者暴起的意思。 眼睛雾蒙蒙的,倒像个吃了亏的小孩子。 云奚将卿长渊的手将被子中掏出来,贴在自己脸边,大言不惭,“你有本事摸回来。” 望财眉心一个劲儿地跳,欲言又止,旁边凳子上才醒来的扶贵闻言嘎吱一声,又抽过去了。 卿长渊认真地想了想,也不知想了什么,说道:“你摸了我两下,我…摸你三下才行。” 语气凛然,正儿八经。 云奚笑得贼兮兮,凑得更近,“呐,给你摸。” 三下之后,云奚又捏了捏卿长渊的耳朵。 再三下之后,云奚又碰了碰卿长渊的嘴唇。 再再三下之后,云奚又戳了戳卿长渊的眼尾。 再再再三下之后,云奚又…他还没伸手,卿长渊的掌心就贴着自己的脸颊,睡着了。 这是云奚时隔几个月,第二次在这个宫里睡着,他睡得很香,醒过来后也很懵。 谁好端端睡醒发现自己躺在个轿子里,轿子停在白府前,谁都很懵。 然后随着一声锣响,就听望财喊道:“皇后娘娘省亲归府——” 很好,卿长渊这是趁他没醒,悄咪咪把他直接打包送回老家了。 前边还是失宠,这会儿就直接是发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刺激 —— 年底了年底了!看云崽可不可爱!云崽想要营养液! (话说旺财口味好特别,它叼着我的袜子睡着了…? —— 云崽抓起一瓶营养液,喝了 曹乐铭是1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瑶、諗#影硃^ 1瓶营养液 卿长渊:我…唔 第075章 什么冤什么屈? 被连夜发配出宫的云奚隔着透光的轿帘, 望着乌泱泱的人群。 拒绝接受现实。 他能不能装作没睡着,让望财把他重新运回去? 好像不太能。 很快的,望财又朝着轿内尖尖地来了一嗓子, “皇后娘娘省亲归府——” 这嗓门, 不去唱大戏可惜了。 云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装聋作哑,坚决不出去。 早已铺好的地毯上,不论锦衣华服的侍人们怎么呼唤, 轿子都纹丝不动,动静全无。 延伸到街道尽头的侍卫压得住四周跪着的人群,但压不住他们的窃窃私语。 渐渐的, 喧嚣声便起了, 云奚耳尖地捕捉到不远处零星的几句话, “皇后娘娘不出来, 莫非…是被打断了双腿?” “手或许也断了, 再将舌头一割…这肯定是在故意折辱白家吧。” “其实, 直接将皇后娘娘杀了, 再装里边给送回来, 这才符合那位…的秉性。” 云奚就:“…?” 这么血腥的吗? 打断个毛线团团割了个毛线团团杀了个毛线团团… 他不由感慨,得宠的道路实在漫长, 卿长渊的名声也实在太差。 可纵是云奚下来了,悄悄投向他的目光里, 也都还充满了悲悯和怜惜, 此外, 还有对他手脚双全的惊叹。 望财见人出来, 好歹松了一口气, 朝白淳说了几句场面话, 就忙不迭地回了。 只留下云奚和扶贵,站在轿子和侍卫们中央,与白淳面面相觑。 白淳还是那张黝黑黝黑的脸,绷着点零星笑意,“娘、娘娘安好。” 所谓省亲,就是看看家里人可还好,跟爹娘兄弟说说体己话。 但落在他们这塑料父子身上,白淳就十分浮于表面地领着云奚在白府里转了一圈。 白府大得有些出乎云奚的预料。 …熟悉得也有些出乎云奚的预料。 明亮的瓦,参天的树,园林,阁楼,水亭,池塘。 更眼熟的是,每个房子都挂着红底金边的匾牌,膳房浴房药房,加个御字简直可以乱真。 走到药房门前,云奚想起昨日里望财说,是白府送去的药。 云奚停了脚,“本宫想进去瞧瞧。” 白淳搓搓手,“好。” 推开门领他进去,神情自然,反正在云奚看来,没什么心虚的样子。 药房里面有四五个人,药材好几墙,任由云奚翻看。 云奚捏着个黑了吧唧的东西,“这是?” “回娘娘,是五灵脂。” “什么?” “鼯鼠的粪便。” 吧嗒,扶贵摸出手帕赶紧给擦擦。 又看向案上一叠灰了吧唧的,“这个?” “白丁香…麻雀的粪便。” 云奚:“…” 打扰了。 翻看半天,他也看不出来什么药是什么药,到处嗅了嗅,打了好几下喷嚏。 不多时,白淳又过来,压低声音,“娘娘,咱们可要用膳?” 云奚:“…好。” 从药房到前厅,云奚所到之处,跪了一片。 这让莫名想到话本子里那些逆袭人生的豪门庶女,攀得高枝成为贵人后打脸瞧不起自己的仆人和亲爹,救出困在深宅大院里的娘亲。 只可惜白府里没有娘亲,只有黝黑肥壮的白淳,和仙气飘飘的白无尘。 这是云奚第一次看到白无尘,用他顶替自己嫁给卿长渊的白月光。 依旧是与白玖相似的一张脸,一身斯斯文文的浅色长衫,低眉垂目,眼角眉梢莫名带着点悲天悯人的意思。 在原书里,司命给他的设定就是个过分慈悲仁慈的人。 但吃了半餐饭后,云奚觉得司命描述得过于拘谨。 这简直是观世音菩萨转世下凡尘。 桌子旋转,玉碟晶莹,扶贵筷子微动,夹向盘中的鸡肉。 便听一声深沉叹息,白无尘尾音悠长:“可怜的鸡…” 扶贵筷子一转,夹向隔壁盘子的鱼肉。 白无尘又慢慢道:“可怜的鱼…” 扶贵把筷子收回来,有些茫然,云奚便直接往嘴里填了一口米饭。 这下没话说了吧? 白无尘顿了顿,说:“可怜的麦子…” 云奚:“…” 这饭没法吃了。 云奚真诚道:“你平日里只喝水吗?” 白无尘喝了口茶,施施然地开口,“为兄也喝茶。” 云奚:“…” 怪不得一股子茶味。 白淳连忙给云奚倒茶,“虽不是碧螺春,却也是今年的新芽,娘娘尝尝。” 云奚看了白无尘一眼,闷了一口。 他不懂茶,但这茶怎么一股子奇奇怪怪的香味? 似花非花,好像在什么时候还尝到过。 舌根有点麻,云奚砸吧砸吧嘴,低头又闷了一口。 白淳欲言又止。 白无尘愣住,也没再吭声。 吃完饭,云奚困意上涌,便到给他准备的房间里靠着,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帐外灯火微明,天色已微微擦黑。 云奚有点晕乎乎的,“扶、扶贵。” 扶贵连忙过来,“娘娘,奴在呢。” 云奚眼睛半闭,皱着脸:“水…” 杯盏挨着唇,加了蜜糖的温水送入口中,云奚却只觉得乏味,喉咙里的痒意不仅没下去,反而愈发明显。 或许是冻着了。 云奚撑起身子:“我睡了好久啊。” 扶贵有些茫然:“您、您不是一直都很能睡吗?” 云奚:“…” 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比起是睡,自己更好像是晕过去了,药翻了那种。 自己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没吃,但喝了。 先前喝的茶,里面有股熟悉的香味。 能不熟悉嘛,云奚反应过来,“药!卿长渊的药里有同样的味道!” 扶贵慌张地四处看:“娘、娘娘?陛下的名讳…” 也真是得来不费功夫。 别的不说,云奚对食物还是十分熟稔的,千年前吃的一个糖果子,他如今还惦记着味儿呢。 令扶贵将窗子推开,微凉的晚风吹散了最后一点困意。 想来,卿长渊的头疼病,白家莫不是送了迷汗药过去吧。 说是缓解病情,其实是发病了,就一碗迷汗药下去迷晕。 再发病,再一碗迷汗药下去迷晕。 就,很简单粗暴的治疗手法。 擦擦汗,云奚从榻上下来,撩起袍子就往窗户上爬。 扶贵吓了一跳:“娘娘!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不要乱想啊!” 云奚无语凝噎,到底是谁乱想啊。 他的身手是出乎意料的利落,一跳一跃,云奚仰头看向往外探头的侍人:“扶贵,你可要跟我一起?” 扶贵怂得直打颤,“一起做什么?” 云奚眨眨眼,“夜探白府。” 扶贵也不知道自家娘娘要探什么,但翻下来没走几步,就知道自家娘娘要怎么探。 一把摁住听见声响拔腿就要跑的老仆,云奚威胁:“别动,动就杀了你。” 他这样说,扶贵也十分上道地掏出个匕首横在那老仆的脖子上,“别动,娘娘会杀了你。” 跟卿长渊呆久了,别的没学会,就学会这个了,不过很管用就是了。 不敢吭声的老仆被紧跟而来的侍卫绑成了个粽子。 云奚与扶贵前边摸着墙走,一队侍卫们便在后面摸着墙跟着…他们都是卿长渊使来看着云奚的,卿长渊的原话是,“只要皇后不回宫,在白府做什么都无妨。” 所以…瞧着前边遇着家丁就果断让他们上前绑走的皇后娘娘,侍卫们有些犹豫。 这应当也算在无妨的范畴里吧? 云奚当贼的伎俩十分地不咋地,一路行来,基本都能被瞧着,走到哪里,哪里便留下一串串堵嘴捆四肢的粽子。 终于,在捆了起码十多只粽子后,云奚在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外,听到了白无尘十分富有特色的声音。 还是那样幽幽的叹息,白无尘似乎在安慰什么人,“别担心,别担心,我们会帮你的。” 戳了个小孔往里看,白无尘前边跪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人。 那书生抽噎地哭道:“白大人,您若是救得小生一条性命,小生以后当牛做马,无以为报啊大人。” 伴随着哭声而来的,还有额头不住往地上敲击的声音。 白淳唱白脸道:“我觉得此事不行。” 白无尘扮红脸,悲伤地劝:“爹,好歹一条性命,更何况…” 话音未落,那人又是好一通哭诉求救。 从他断断续续翻来倒去的哭诉中,云奚听了好半天,好歹是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书生几个月前,路过桃李楼时,惊鸿一瞥地见到了花魁。 那花魁倚在栏上,见到书生痴痴望她,便娇笑着,朝他扔了张手帕。 得了手帕,书生便以为那花魁如他般,一见倾心,喜欢上了他。 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子,从他穷酸困苦的躯壳,见着了他满怀才华的灵魂和皎洁无比的真心。 自那之后,书生便时常到桃李楼前,可奈何没有银钱,不得进楼。 而容貌昳丽的花魁,一双眼似生了钩子,勾得他忘乎所以,于是去卖字教学,吃白饭喝清水,连着攒了几个月的钱,在前日傍晚去了桃李楼。 并也有幸,当真一吻香泽。 事情一直发展到这里,都还颇有多情书生痴情女的调调,但就在一夜温柔乡醒后,一切都变了。 书生说要花魁打包体己物品,与他私奔离开桃李楼,那花魁却一改温柔颜色,只道他说痴话。 书生不解,问那花魁缘由,才知花魁根本不记得他,她是妓子,倚栏卖笑并不朝他一人。 他将自己几个月来的辗转所思全部告诉她,要带她走,她却连连后退,只道要唤人进来捉拿他令他滚。 气煞那书生,一巴掌挥出,花魁也怒极,耻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书生本就敏感多思,素来自尊强烈,他自觉满腔真心被辜负,推搡之下,索性将枕头闷在花魁脸上,将人给闷死了。 按照庆国律法,杀人者当五马分尸。 书生懊悔说道:“小生自小家贫,家中还有老母等待赡养,被欺辱便成了小人心病,实在并非故意为之。” 接下来,便又是一堆儿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眼见着就要科举,指望登科,一朝光明,全然为个妓子散尽,如何不甘痛苦。 云奚心想,这纯纯然活该嘛,怎么可能答应他。 结果白无尘一把晶莹泪珠洒落,“你真是太可怜了,我爹一定会帮先生您,洗脱冤屈的。” 云奚:“?” 你再说一遍,什么冤什么屈? 原书中说,卿长渊杀人,白无尘救人,卿长渊再杀人,他再救人。 但,是这样救人的吗? 是救这样的人的吗? 就这?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你在逗我? —— 赶上了! —— 云崽抓住白无尘就疯狂倒倒倒 昭和 1个地雷 闻澜 20瓶营养液 你的阡阡阡阡阡 20瓶营养液 某某_ 20瓶营养液 罗兰 10瓶营养液 弈渝 3瓶营养液 叶时渊 3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49083116 1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倒出他脑壳子里进的水 第076章 挤眉弄眼的卤猪蹄 云奚已经被白无尘的慈悲为怀震惊得说不出来话了。 而白无尘隔着一扇门窗, 还在慷慨激昂地嘚吧嘚吧个不停,“您即将登科,与我爹同朝为官, 这等闲事不值得如此紧张, 只是关乎先生的前途,才要严谨些。先生莫怕,莫怕。” 白淳也屈尊纡贵得伸出一只脚,让那书生抱住。 书生抱着白淳的脚, 又被白无尘搀着,他膝盖打颤,眼泪鼻涕横流, “谢白大人谢皇后娘娘, 度过此劫, 小生、小生必当结草衔环, 以报您家的大恩大德…” 云·皇后娘娘·奚:“?” 白无尘这又是什么神奇操作? 扶贵响亮得吸了口冷气, “娘、娘娘, 他竟敢抹黑您!我们再怎么办?” 云奚:“那当然是…” 话未说完, 白无尘扶着书生的手一松, 就往窗边来了。 书生摔得“哎呦”一声。 白无尘警惕道:“何人在偷听?” 云奚压低了声音:“喵、喵呜——” 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但白无尘更警惕, 来得也更快了,“哪里来的野猫?” 语气依旧温柔, 但更像掺着针的棉花, 暗藏凶意。 云奚:“…” 哦, 他忘了白玖是只鸟。 天性如此罢, 在白无尘看来, 大概万物皆有灵, 除了猫。 旁边扶贵拽着他的袖子在不住地抖:“娘娘,娘娘,他来了!” 这时候,就应该… 云奚清清嗓子,低声道:“快…” 扶贵连忙呼道:“快趴下!” 侍卫们纷纷训练有素地伏到草丛中去。 云奚大声:“快给他摁住!” 侍卫们一个仰卧起坐,纷纷扑上前去。 扶贵:“…?” 白无尘:“???” 白无尘只见草木幢幢,就突兀出现绰绰黑影,可还没来得及看仔细是人是鬼,视野就突然翻转。 电光火石之间,手腕脚踝一疼,自己就被打包成了一只粽子。 白无尘皱眉:“何人?何…云奚,你想做什么?爹、爹,云奚他疯了!” 白淳闻声走过来,“你们在做什…?” 话未说完,被拖下窗台,打包成了第二只粽子。 扶贵没见过这仗式,抖成筛子,云奚丝毫不慌,还不忘安慰他道:“我们带了这么多人,怕什么?” 那书生还跪在地上,瑟瑟抖着,待云奚进屋里去,便有了第三只粽子。 将三只粽子丢在一旁,云奚登堂入室,白淳起初还十分茫然,渐渐地,茫然便成了恼怒,那点本就糊不住的薄薄一层舐犊之情垮了个彻底。 白淳气得脸黑脖子粗,“逆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奚语气是十万分的笃定,“好人好事。” 说罢,指着那个哭得不成颜色的书生,“送官去,将这人赶紧捆走。” 据他所知,罪犯送官还能得到几十两的赏钱呢。 赏钱本钱一愣,张嘴就哭,“不!不要报官!白大人,皇后娘娘,救救我…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害我,为何…唔唔唔。” 嘴被塞起来了。 云奚指着自己,“我,皇后娘娘本娘。” 不再看那张扭曲的脸,他起身拍拍手,“抬走,送官。” 这弱鸡般的书生也就能欺负欺负女子了,只一个侍卫便轻轻松松扛起,挣扎也挣扎不懂,跟扛个麻袋没两样。 眼见着麻袋要出门了,“不行!” 是白无尘。 绑住了手脚,但嘴还十分地利落。 他看向云奚,急道:“不可以,他家中还有老母等待赡养,他死了,她或也会死的。” 云奚:“但是,他杀人了诶。” 走到桌旁,揭开杯盖闻了闻,没香味,是寻常的茶。 白无尘抻着脖子,神情有些焦急,但依旧温和,“还有五日,只五日,新科便要放榜了,他或许是探花或者榜眼,前途无量,他是国家栋梁。” 又不是作慈善的,他们是看此人确实有些才华,才要搭救。 侍卫脚下没停,国家栋梁已瞧不见影了。 云奚摇头:“但是,他杀了人了。” 白无尘不明白云奚为什么非要纠结这个,“那不过是个妓子,妓子而已。” 云奚终于正眼看他,“老天鹅,你说的是人话吗?鸡鸭鱼肉连麦子都是性命,妓子就不是性命?” 又道:“庆国律法如此,你想一起送官吗?” 包庇罪犯,似乎是同刑。 白无尘卡了卡,“律法无情人有情,他确实杀了人,但一个才子赔一个妓子不值当,陛下的政策过于严苛,若不成,赔些银钱也是可以的。” 提到卿长渊,云奚顿了顿。 那些拿锄头的,好像就是因为卿长渊的政策严苛,才要推翻他。 可是,不犯法的话,政策严不严苛,其实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啊。 官兵又不会无缘无故就嗷嗷嗷嗷地冲进人家家里,无缘无故把人拖走杀掉。 白无尘以为自己说动了他,语气柔软许多,“他好可怜的,吃了许多苦,你或不知晓,他爹早早便去世了,他娘只会做些针线活,夜夜劳作,看瞎了眼睛,才得些银钱供他上学堂。” 云奚拒绝共情,“虽然但是,谁要听一个杀人犯曾多么可怜,他再如何可怜,也不是花魁让他可怜,杀了人,就应当有被人杀的觉悟。” 白无尘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痛心无比:“弟弟,你太狠心了。” 云奚:“?” 云奚用同样痛心的语气道:“哥哥,你多少有一点大病。” 没救了的那种,直接拖走埋了吧。 飞快地将书生解决,便要问那药了。端着茶盏,云奚看向白淳,“你们那药是什么?” 此时此刻,白淳已经气得脸色黑里透红,红里透紫了,若非一众侍卫,即卿长渊的眼目在此瞧着,他少不得要破口大骂一番。 但云奚此话一出,顿时又成了那有些瑟缩害怕的温和胖老头。 胖老头笑眯眯的,“娘娘说笑了,哪里有什么药。” 云奚直白道:“就是你今个给我下的药,之前给陛下送去的药。” 白淳没想到云奚察觉了那盏茶,更没想到云奚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他脸都白了,“你可不要信口胡说。” 白无尘也吓着了,“你莫要胡说!” 白淳和白无尘想得很好,宫里有他们的人,并不会出差漏,宫外他们的人更多,嘴也紧。 就算是云奚,他们只要矢口否认,也不能平白无故就说那药有问题。 更何况,云奚应当没什么道理找死。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旁的不说,只顶替入宫一事,便是不得了的欺君大罪。 想到这里,白淳黝黑的脸上浮现了残忍,阴郁,和恶毒。 但谁会怕一个挤眉弄眼的卤猪蹄呢。 云奚:“你不说?” 白淳意味不明道:“娘娘,您可别忘了自个是怎么入的宫。” 威胁意味很浓,云奚也果断道:“好吧,你们不说,我回去跟陛下说,让陛下去查。” 此话一出,不止白淳白无尘,扶贵也是一惊。 他觉得自己似乎少经历了什么。 早在埋伏在窗下时,扶贵就做好拔腿就跑的准备。 他以为娘娘听了墙角,就会一切从长谋划,先虚与委蛇,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再慢慢打探。 结果好家伙,人直接捆上了。 后来进了厅中,他以为娘娘会一切从细研究,先去查花魁,再审书生,最后再捉人。 结果哐哐哐,人直接扛走了。 再就是方才了,听着就是什么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大事,好歹捯饬出一些物证人证啊…这疾风迅雷雷厉风行的,都让人忍不住以为娘娘想早日回宫找死呢。 云奚不想找死,但他确实想早日回宫。 都出来一天了,一天啊,十二个时辰,九十六盏茶。 之前在宫里,就算不能舞到卿长渊面前去,好歹蹲路边还是能看上一眼的。 他现今出来了,还要怎么看卿长渊?都最后一世了,看一眼少一眼,没看多亏? 越这样想,语气越坚定。 云奚往凳子上一坐,“不管了,本宫要回宫跟陛下禀报此事!” 白淳:“不不不,有话我们好好说。” 云奚:“不必说了,本宫要回宫禀报此事。” 白淳:“那药当真不是什么恶药,儿啊听为父解释…” 云奚:“不听不听,本宫要回宫。” … 宫外闹闹腾腾,宫内一片静谧。 没有再出现在草地里的旋风小陀螺,没有午间送来的奇形怪状餐点和五颜六色汤汁,没有随时随地可能出现在眼前的人,卿长渊叹了口气…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他从前只觉生活波澜不惊,乏味至极,直到遇到了云奚,才知平凡可贵。 将一沓早早批改完毕的奏折放在案上,卿长渊心想,他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但直至深夜,卿长渊也不曾入眠。 新换的锦被散发着蓬松的暖意,萦绕着干净的馨香,纵是如此,卿长渊闭上眼还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睁开眼时,是如何亲密无间地躺在那人怀里。 ——手脚交缠,耳边是沉稳跳动的心声,十指相扣,额间抵着那人的下颌。 是十分温暖且柔韧的身体,卿长渊将鼻尖以下藏在被子中,心想,他最近一段时日,都不要再听闻关于那人的事了。 但天边擦亮,侍卫长便入宫叩门。 是汇报皇后在宫外所作所为用的,他向卿长渊细致地讲了一番云奚到药房里闻了些什么,到膳房里吃了些什么,以至到厅堂里,遇到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事无密细,悉数以报。 卿长渊在听说了那书生的事,以及皇后所说的话后,神情有片刻的怔忪。 他眉眼间的戾气稍微收敛,“所以急着前来的缘故是什么?” 本该三日一报,但这才一日不到。 侍卫长有些瑟缩,“娘娘说白家送来的药有问题,他要回宫亲自和您说。” 听到“药”时,卿长渊的眸中有暗色一闪而过,但很快的,就被“回宫”二字吸引了注意力。 薄薄的眼皮垂了垂,“药的事情孤会查,但此事孤既已知晓了,便让他不必着急回来了。” 顿了顿,少有地补充道:“便说让他多在相国府住段时日,以慰思亲。” 侍卫长更瑟缩了,“可娘娘、娘娘已到东明宫外了。” 卿长渊:“…”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肥来啦! 卿长渊:… —— 跨年了跨年了!四舍五入这本书某光也写两年了!宝们认识云崽也认识两年了! —— 跨年夜云崽哒哒哒地跑过来 一醉 1个地雷 乐然 10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3瓶营养液 敛裾 2瓶营养液 muamua就是两大口 第077章 别看他,看我 早在那个被他称之为娘亲, 但绝不配作为娘亲的女人死去之后,卿长渊便知道,婚姻要么令人疯狂, 要么令人灭亡。 他不曾想过娶妻。 哪怕群臣无数次嚷嚷着要碰死在柱前要吊死在殿前要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死给他看, 也不曾想过。 但到底还是怀了一丝期望,一个久处深渊中人,对光明的期望。 而且,为了避免重蹈覆辙, 他娶了个男子。 传闻中最为温柔,美好,令所有人如沐春风的男子。 …然后事实证明, 传闻最不可信。 卿长渊抬起眼, 看着宫门外在朦胧天色中明亮的灯笼, 低低道, “望财啊…”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尾音里那点佯装成苦恼的笑意。 侍人低眉顺眼地在一旁候着, “陛下, 奴在。” 悠长的叹息声后, 卿长渊道:“孤想去上朝了。” 听那些老臣们互相谩骂也好,瞧他们互相殴打唾弃也罢, 他都想去上朝了。 但今日休沐。 望财闻言,恍如雷击, 泪如泉涌, “陛下啊…” 陛下, 居然想要上朝了。 轻轻地擦拭眼泪, 望财打心眼里对皇后娘娘充满感激。 他一直以为皇后娘娘除了锻炼方式离奇, 做汤难喝, 还十分奇怪地黏人,便再无可指可摘之处。 但猛然回首,才发觉在不知不觉中,皇后娘娘已经靠这种独特的方式,叩开了陛下的心门,侵入了陛下的心间!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陛下对什么东西充满了如此渴望的情绪! 皇后娘娘,真的太厉害了! 望财在门内热泪盈眶,太厉害的皇后娘娘在门外口沫横飞。 是的,云奚此时正在宫殿阶前,和白无尘互相辩驳,俗称,打口水战。 当然,此战起初的重点,仍在那不知名的书生身上。 先是白无尘擂响昂扬的战鼓,“他娘亲若死了,你于心何忍?” 他以书生为圆心,祖宗八代为半径,沾亲带故的通通铭记在心,整装待发,预备朝云奚发动良心的抨击。 然后云奚笑了,“你居然又咒他娘亲死,你一点都不善良。” 白无尘身上那股白莲花劲儿,就很熟。 白玖当初刚从佛祖那边进修回来当星君时,也是这个调调,被佛经泡得张嘴就带着阿弥陀佛让人昏昏欲睡的味儿。 看着白无尘那张脸憋得由白转青,由青转紫,司命连道可怜。 云奚哼道:“才不可怜,白玖最爱标榜自己如何如何善良好心了,旁的仙君总说我又砸了它多少多少下,拔了它多少多少根羽翅,却不会想,我好端端的,为何不砸旁的鸟,只砸它一只?” 司命:“…” 司命问:“所以你为何不砸旁的鸟,只砸它一只?” 云奚理所应当道:“它叨我我才砸他,它不叨我我会砸他吗?” 顺着这个逻辑,司命又忍不住问:“那它为何专叨你,不叨旁的石头?” 云奚又理所应当地反问:“天上哪还有旁的石头?” 司命:“…” 险些忘了,女娲娘娘补天也就漏下这么一块石头。 再看白无尘,已经气懵了。 旁的不说,白无尘自觉,倘若他认自己是天底下第二善良之人,天底下便再无第一善良之人。 他从小到大,哪怕津液横流,唾星四溅,也从不曾吃过一口肉! 就这样,居然被说不善良! 白无尘眼睛都红了,“你才不善良,不懂他人苦痛,你没有心肝!” 石头哪里来的心肝? 咋地,说不过他,还玩起物种歧视了? 云奚好脾气地反驳道:“总比你没有脑子好!” 白无尘愤怒:“你心肝叫狗吃了!” 云奚:“你脑子给驴撅了!” 白无尘咆哮:“你心肝叫…叫…” 白淳立志于将白无尘培养成世间一等一的谦谦公子,谈笑风生间抉择生死,不动声色间运筹帷幄,所以…呃,直白些说,阴阳怪气他可以,直球的吵架他不会。 而云奚会得很,且持续输出,“你脑子给猪啃了!” “你脑子给屎壳郎推了!” “你脑子给王八咬了!” “你脑子叫猫叼了!” 白无尘暴跳:“你脑子才给猫叼了!” 白淳夹在中间:“算了算了…” 在觉得云奚变得陌生之后,白淳瞧着脸红脖子粗的白无尘,突然觉得白无尘也不太像亲生的。 司命也连忙劝道:“算了算了…好端端吵着,怎地好端端炸毛了?怎地恼了?” 看把孩子恼的,眼圈都红了。 肩膀抵着肩膀,也要较劲。 云奚气呼呼地蹲回去,能不炸毛吗,能不恼吗? 他急着回来,结果都到宫门口吵一半了,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竟主动就把白无尘给捎来了。 也不怪他反应慢,主要白无尘的戏份就算最最开始,也在他戏份的最最结尾处。 真·结尾。 按照命运所定,卿长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遇到白无尘,是在他的葬礼上,对,云奚的葬礼。 原书中爱而不得的他被虐得不想活了,在某个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晚,一头扎进宫里的池塘里…没死,但一病不起,半个月后,死了。 有得才有失失失失,卿长渊的情劫可能就是在不停地失去吧,上天在他失去了一个失去了才恍然发觉是心爱的人之后,再送来一个失去了再恍然发觉是真正心爱的人让他失去。 …绕口吗? 绕口就对了,司命套娃呢。 带着对前一个娃的愧疚,卿长渊对后一个娃真真是宠到天上去,要星星不给月亮要月亮不给太阳。 所以前一个娃现在就很愤怒。 他愤怒地看着白无尘,连带着愤怒地看着推门而出的卿长渊。 卿长渊沉稳的步伐有些歪了歪:“…” 不知怎地,再度对上云奚如此热情的目光,还是令他有些遭不住。 只瞥了一眼,但也足以注意到那双亮晶晶的眼了。 一如往昔的,像瞧着骨头的小狗。 分明是心硬如铁的,分明是想把人在外面晾上几个时辰的…卿长渊喉结微动,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到和云奚一同跪倒在地的白无尘身上。 而白无尘挂着被气出来的泪珠,也茫然地,对上了那双狭长的眼。 云奚惊觉:“!!!” 对视了对视了! 他们可能这就要一眼万年了! 他们可能这就直接跳过失去他这一步,开始新篇章了! 他们可能这就要在他头顶风吹草低见牛羊,纵马狂奔,潇潇洒洒了! 短短的几秒钟内,云奚已经看到了他的未来——被丢回那冰冷的深宫里自生自灭喝凉水,而白无尘就在不远处,要喝红茶绿茶茉莉香茶… 达咩达咩达咩! 云奚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但他无法阻止卿长渊看向白无尘,因为卿长渊距离自己实在太太太远了。 所以… 白无尘只略略抬眼,被那凌厉的目光吓得一怔,就感觉脖子后面被一股蛮力拉扯。 再然后,就对上那单方面怼了自己一通(划掉),互相谩骂了一通的冤家,亮而清澈的眼睛。 云奚舍生取义,郑重其事,“别看他,来,看我。” 卿长渊:“?” 白无尘:“?” 其实就算云奚不拉他,白无尘也是要低头的,因为就那一眼,也够了。 那都不像是人的眼睛,像独狼,像尖刀,与其说是暴戾,更不如说是锋利。 锋利得能切割开一切虚伪的表皮,能破除一切不实的假装。 恐惧褪去,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颈后手指的温凉触感,白无尘正要挣扎,云奚另一只手也搭上了。 双臂拢颈,四目相望,是极暧昧无间的姿势。 白无尘一怔,恍然。 云奚什么时候,出落得这么一张漂亮无暇的面孔? 鼻尖挺巧,嘴唇殷红,就连眼睫,都是合他心意的纤长乌黑。 云奚也一怔,怒了。 白无尘耳朵怎么红了?脸颊怎么也红了? 这一副娇羞难言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咋地,这都还在想卿长渊呢? 那是他男人!他的! 云奚凶凶地命令道:“看我,不许想别人!” 洗洗脑子吧你! 白无尘眼睫乱颤:“…” 他从前怎么没发觉,云奚竟如此有男子气概? 方才与他争论也是,难不到是故意吸引自己注意?但他们为一个父亲所出,怎、怎能… 白无尘脸已经红炸了。 卿长渊脸已经黑炸了。 他错过了什么吗?怎地好端端的,浑然便成了一块背景板? 视线阴鸷且毒戾地扫过瑟瑟发抖的白淳,几欲晕厥的扶贵,和一众不敢抬头的侍卫,也就那二人仍自成一番氛围。 一个果敢,一个羞臊。 分明不想被那样炽热而期盼地望着,但卿长渊却不能比此时此刻更确定,他更不想那样的目光望着别人。 可既有了那人,那人又涉及包庇罪犯、霍乱宫闱,直接杀了也未尝不可。 卿长渊抬手唤道,“望财。” 望财自陛下将目光落在那浅衣男子身上,便明了了。 再自皇后娘娘与那浅衣男子极其姊妹情深的姿态动作,便更明了了。 有了皇后娘娘,便已心喜上朝,再来一妃,陛下还不知能上进到什么程度呢。 望财胸有成竹,一气呵成,“皇后娘娘一旁的那位郎君,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可曾许配了人家?可有意与皇后娘娘花开并蒂,共侍金龙?” 白无尘:“?” 卿长渊:“??” 云奚:“???”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果然!花心的男人! —— 富贵今天来啦!是只奶牛猫! —— 云崽默默地伸出爪爪 闻澜 1个火箭炮 甜糖 1个地雷 昭和 1个地雷 罗兰 9瓶营养液 学习至上 5瓶营养液 月如秋 5瓶营养液 夏日青城 5瓶营养液 木桑子 4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满血复活! 第078章 那么大一只金丝雀 随着望财话音落下, 一阵沉默的微风拂过。 阶上阶下众人或懵或惊或喜或悲或忧,好一副众生相。 懵了的,是云奚。 他满脑子都是, “我的心上人要娶旁人, 怎么办?在线等,急。” “我是皇后,但皇帝爱的是我兄长,怎么办?在线等, 急。” 司·在线被等·命:“…” 念得好像他不急一样。 看向水镜旁的一众眼睛发亮的仙君,司命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就不明白了,在白府之中, 就性命轻重畅所欲言的云奚, 身姿如何威武? 在殿堂之前, 就责任良善直抒胸臆的云奚, 心胸又如何伟岸? 可时效怎地如此短暂? 偏偏他唤人来瞧了, 这便如野马脱缰, 奔腾而去了呢? 而旁边的仙君看得颇为尽兴, 不由感慨道:“真瞧不出来, 帝君玩得真花啊。” …玩得真花的卿长渊眼皮低垂,艰难错开云奚悲痛欲绝的眼。 云奚看卿长渊从来不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仰望, 而是珍惜喜爱的,像对着什么心爱而珍贵的宝贝疙瘩。 而他现在的眼神就像是看到那宝贝疙瘩生了脚, 自己跑出去逢人便贴贴, 偏偏不贴他一般。 指尖掐在掌心, 云奚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为什么?!” 卿长渊:“…”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卿长渊完全不明白望财到底是如何从自己冷漠狠毒的神情中, 看出了他想纳妃的心。 也不明白, 自己为何看到云奚如此难过, 竟感到如此慌张。 不过是个总做些不知所然的事情,令人头疼且想要逃避的皇后罢了。 为何看他皱眉,眼圈发红,卿长渊心中的无名怒火便腾腾而起? 为何想要将一切令他皱眉,一切令他眼圈发红的东西,全然抹煞? 他若问出口,云奚定然会转悲为喜,自豪回答,“因为我吸引了你的注意,得到了你的心。” 可卿长渊还未开口,白淳就是个五体投地的匍匐前进。 他满脸笑意,嘴角都咧到耳边,白淳嘎嘎道:“我侄儿能得陛下青眼,真真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啊,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行暖裘之用!” 哪怕是这时候,也不忘自个应当只有一个儿子。 白淳暗喜,这可真是瞌睡送上枕头,他本就在想如何把白无尘尽快送进宫里。 在原先的计划里,将云奚送入宫中叫那暴君折磨而死,目的是借皇后之死抹黑皇帝的名誉,再以起义为名,一举将他推翻。 但云奚活蹦乱跳,容光焕发,此等市侩的蠢物尚能偷生,可见暴君再弑杀,也没杀到枕边人身上,如此,白淳便想直接从暴君入手。 只需在一切大白之前,用那迷惑心智的花药掌控皇帝的心智便可,控制了皇帝,朝廷还不就在手中? 白淳越想,眼中精光越盛,邦邦邦地拍着白无尘的肩,“侄儿,还不领旨谢恩?” 白无尘咬牙,“草民…领旨谢恩。” 转而望着旁边摇摇欲坠的云奚,他的心都碎了。 若前边只信八分,如今便信了十分,云奚果真是心悦他的。 但…白无尘闭了闭眼,命运终究还是在愚弄他们,既为兄弟手足,又共嫁一人,哪里能得此私情? 泪水从眼角滑落,白无尘忍痛想道,还好,自己不曾陷得太深,一切都还来得及。 将白淳与白无尘的神情一点不落地收在眼中,卿长渊手指微微蜷起,唇角勾起一点薄凉的笑。 ——一看就是谁要倒霉了的笑。 很快的,都无需这些那些个虚礼,一台红轿,白淳急了吧唧地就把白无尘给送进宫了。 白无尘所居的宫殿,便在云奚所居宫殿的旁边,这边丢一个石头,能砸到那边的瓦。 一阵叮叮当当后,扶贵气喘吁吁的,“娘娘,院中的石头都捡完了。” 将手中最后一个石头丢过去,满意地听见清脆的一声响。 云奚起身道,“走,咱们再去隔壁院子捡。” 一个午间,他朝白无尘的宫殿那边砸了少说也有三四十个石头了,但白无尘不知怎地属缩头乌龟了,连遣个人来问问都没有。 于是乎,云奚出离愤怒了,“这个胆小如鼠的男人!” 又想到卿长渊:“那个不守男德的男人!” 要不然… 澄澈明亮的眼睛里,坏主意一览无余。 司命劝道:“你要是敢割帝君的晋江,帝君真的会杀了你的。” 云奚笑了:“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想给他送一份金丝雀豪华大礼包。” 正要松掉的一口气就卡在喉咙中。 司命:“…冲动是魔鬼。” 但云奚无师自通就要当魔鬼。 他凶巴巴地捏紧沙包大(自认为)的拳头,“我要给卿长渊用上玄铁笼子,就像当初给白无染的那个一样,还有锁链…他皮肤白,黑色的链子衬着肯定很漂亮。” 因为当初卿蓝很想要笼子,云奚便专门多打了一副让司命帮忙收着,也是万万没想到,还可以用在这地方。 云奚说:“我给他关起来,每天酱酱镪镪三回,早上一回中午一回晚上一回,我让他知道我的厉害!让他再也不敢看别的男人!” 司命:“…这方面的厉害啊。” 司命:“…云奚,有话好好说。” 司命放弃抵抗,“…好的好的,笼子给你给你,别哭了。” 云奚吸吸鼻子,超大声,“我才没哭!” 然后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继续发出一连串神似猪叫的嗷嗷呜呜。 隔着门,听着里边宛如打鸣般的哭啼,卿长渊身形一僵。 望财怯怯的,“陛下,咱还进去吗?” 他被罚了整整一年的奉银,再不敢胡乱猜测圣意了。 卿长渊:“…孤只是路过。” 只是路过的卿长渊,走开几步,还是没忍住踮脚望向层层绿叶下,半开的窗扉。 能瞧见被子里高高耸起的一团。 卿长渊的脚或有自己的想法。 很快的,耸起的一团近在眼前,伸手可及。 望财在床边蹲下,语调喜庆极了,“娘娘,皇后娘娘,陛下来看您来啦。” “皇后娘娘?” 被子一抖一抖,哭得十分投入。 望财看向卿长渊,不知再怎么是好。 他总不能把被子掀开,逼着人家来行礼跪安。 便惊讶地发觉,在床边孤傲站立的少年君王,虽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冷脸,却仍能从微微蜷起的指尖,寻到少有的几分失措。 又断断续续吭吭哧哧地抖了会儿,被子中的人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带着点颤颤的尾音,“…那个药不能吃。” 如蒙大赦般,卿长渊低声道:“孤已不吃了,孤已遣人去查了。” 带着点不自知的诱哄意味。 可再又无话了。 当然无话,云奚忙着呢。 忙着展望未来的美好生活。 激动得摩拳擦掌,云奚:“再凑近点,我就一把摁住他,给他敲晕!” 云奚:“我要把他扛到深山老林里去!让他只能看到我一个人!” 云奚:“只能跟我一个人说话!只能跟我一个人做那种事!我还要亲他!” … 好一个色心大发的臭流氓。 司命试图安抚:“要不然我们从长计议?” 安抚失败,云奚坚定道:“择日不如撞日,他都直接送上门了!” 很是羞涩的,云奚颇有雄心壮志道:“敲晕了先亲几口,三口,不!我要亲秃他!” 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被亲秃的卿长渊袖子都被摩挲成皱巴巴的一团。 司命乌鸦张嘴,“我且瞧你怎么亲,帝君又不会主动倒下来让你敲。” 然后卿长渊就倒下来了。 云奚一个饿虎扑食,裹着被子就是噗叽一下。 旁边的望财与扶贵二人,只见方才还缩成一团的棉被,忽地拔地而起,好似一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癞蛤蟆,扑腾一下,就把折翼坠落的白天鹅,也就是他们陛下,给吞进去了。 天旋地转之间,卿长渊只感到眼前一片刺白,又骤然漆黑,他下意识地以为是病痛发作,但比起疼痛,更明显的是渴望。 对什么东西近乎病态的渴望充满了身体。 是那药,是药的问题。 眼瞳微缩,从混乱的思绪中突围,卿长渊想要开口,可喉咙里的痒意像一千只蚂蚁在爬。 它们从咽喉爬出,举着旗帜朝着皮肤的四处征战不休,手脚变得麻木而酸软。 云奚压在卿长渊身上,手臂搂过卿长渊的后腰,脸颊抵着卿长渊的肩膀,草木般的清香压过龙袍上厚重的熏香,席卷而来。 眼泪噼里啪啦落得更厉害了。 卿长渊的牙齿都在颤抖,他突然觉得冷。 他置身冰天雪地之间,可怀里,有个温暖的太阳。 云奚哭得起劲,就感觉卿长渊窸窸窣窣地不知在做什么,茫然地支起一点,就看见那双素白漂亮的手解开了厚重的外袍。 ? 又近乎急躁地扯开了里衣。 ?! 黑色的衣领间露出半边白皙光洁的肩膀。 白的像一捧新雪,一盅牛乳。 红的像一抹胭脂,一瓣梅花。 暴露在眼前的皮肤干干净净的,看着让人想做些什么,云奚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吸吸鼻子试图往后退,却被一把摁住。 云奚哼唧道:“不,不可以,我还在生气呢。” 卿长渊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般,“…给孤、孤要。” “给孤药”,和,“给孤、孤药”,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云奚迅速把眼泪擦干了,“你确定吗?” 卿长渊没再说话,他颤抖着手,直接扒开了云奚的中衣。 他在靠近他的太阳。 如果说在被子里丢出卿长渊的外袍之后,被子外边的两个侍人还可以自欺欺人是什么奇异的杂技表演,中衣一掉出来,望财就拽着扶贵果断跑路了。 完全不想抵抗的云奚怂唧唧地捂住胸口,卿长渊指尖蹭过哪里,哪里就生出一簇跳动的心。 他不太理解,怎地突然就跳到侍寝这一步来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哭起来太梨花落雨,卿长渊看着看着,把持不住? 想不到太多,卿长渊瘦削苍白的手臂勾着他,微微眯起的眼看着他,漆黑的长发散了一枕,就像只摄人心魂的艳鬼。 云奚自暴自弃地僵持了一会儿,微微低头,贴上那片温软的唇。 云开雾散,拨云见日。 踏雪寻梅,梅花三弄。 嗅着那股暗香,云奚也算明了何为“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卿长渊朦胧间,觉得自己烧起来了。 滚烫的太阳驱走了成群结队的蚂蚁,烤化了彻骨的寒冰,也在布料间燃起通天的火。 沉寂已久的胸腔在这一刻重新跳动,卿长渊在迷蒙间察觉到了什么,“等等,孤…唔…” 想说的话,被压抑的痛呼和呼吸通通掩盖。 云奚咬上卿长渊的唇,咬上他的喉结,咬上每一寸属于自己的皮肉,想把他连皮带骨地吃下去。 自觉十分凶残,但事实上更像一只啃着骨头不撒口的小奶狗。 傍晚到凌晨,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终于,云奚轻轻吻上卿长渊薄薄的眼皮和微微拧起的眉。 鸟鸣叽叽喳喳地响起,卿长渊呼吸一窒,艰难地睁开眼。 恍然之间,还以为自己成了民间胸口碎大石的艺人。 将云奚沉重的脑壳移开,不可言说处的别扭疼痛和神经末梢残留的不可言说感,才细细漫上来。 上一回中了药,这一次虽不受控制,却并非全然模糊,甚至清醒。 将云奚抚在自己胸口的手推下,卿长渊眼前细碎片段闪过,耳根发热发烫。 却没有油然而生的杀意。 卿长渊想起做那事时,落在自己耳畔的哭腔,他问,自己为何要娶白无尘。 为何要将他送出宫。 一遍一遍地问,哭得可怜,动作却毫不犹疑。 卿长渊不知道自己是否试图解释过,他从来没跟人解释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望财胡乱说话,而他想请君入瓮,干脆顺之自然? 说他并不想娶那人? 沉默地坐在床沿,将披散下的几缕漆黑发丝拢到肩后,卿长渊的视线一点一点,从这个从未来过的宫殿里扫过。 衣橱里那个白色薄纱般的衣衫很眼熟。 这人当曾穿着试图吓他。 角落里的食盒上边有着熟悉的花纹。 是装这人给他熬的汤。 炉子镂空的花纹里袅袅升着白烟。 嗯,是他身上的味道。 鼻尖微动,卿长渊想起那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他的身体冰冷,他却暖如火炉。 余光最后落在闭着眼睡得颇沉的云奚身上,瞧着委屈巴巴地,无措得很。 哭得眼圈还是红的。 …也不知,那人到底是在哭自己娶了旁人,还是哭自己娶了的那旁人,是他所心爱呢? 漆黑的眼瞳微微眯起,发热的耳根也慢慢变得冰凉,卿长渊惊讶于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更惊讶于心口不知又从哪里溢出来的酸涩。 他很不对劲。 或许早就有些不对劲,如今才发觉。 云奚完全没发觉卿长渊有什么不对劲,他已经悄咪咪撅起嘴,准备接受早安吻了。 怀里少了个人,云奚登时就醒了,没睁眼只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们昨天…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而且大清早的,卿长渊还这么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自己。 想想昨日的柔情似水荡气回肠,如果每次都这样,自己给他当金丝雀也可以嘛。 小心翼翼地掖着被子边,云奚心中默念,“…快亲亲。” 卿长渊收回停滞在半空中的手。 云奚默念:“亲亲亲亲。” 卿长渊起身,黑金的龙袍遮掩住遍体红痕,如水银泄地。 云奚默念:“亲亲亲。” 卿长渊强忍不适,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般,走得飞快。 被扔下的被子兜了满头,云奚:“?” 人呢? 就,刚刚还在这的。 他那么大一个金丝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屈原 —— 卿长渊:我不对劲 云奚:我金丝雀呢? 白无尘:我不能… —— 富贵特别乖…跟旺财两个极端,某光第一次看到小猫咪洗澡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旺财特别特别生气,它气哭了,一边哭一边追着富贵打(第一次见旺大佬哭,心疼飞惹)(放在两个房间的) —— 云崽悄咪咪地掀开被子…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无燹 4瓶营养液 咕咚咕咚吧唧吧唧mua 第079章 一辈子也就这样长 继金丝雀捕捉计划因为侍寝失败后, 云奚再次进行了金丝雀二次捕捉计划,金丝雀三次捕捉计划… 顶着树杈杈,云奚眼睁睁看着即将走到跟前的卿长渊蓦然回首, 拔脚就走, 悲伤的泪水顿时充满了眼眶,无声呐喊:“卡机嘛!——” 很好,走得更快了呢。 毅然决然的背影宣告了金丝雀四次捕捉计划的失败。 从期待希冀,到悲痛欲绝, 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云奚往后一坐,“睡了就跑,坏蛋!” 简直各种无能狂怒:“到底他是暴君我是暴君, 为什么躲着我!” 司命真诚回答:“肯定是因为你的眼神太凶恶, 意图表露得太明显, 打草惊蛇了。” 饿狼一般的目光, 是个人都能察觉到。 帝君又不是傻的。 将撑好的麻袋重新折起来, 云奚愤怒且委屈地看了扶贵一眼, 问:“你说, 我凶吗?” 一双水波潋滟的眼横过来, 让人联想到秋天的池塘,春天的细雨之类, 干净到极致的场景。 再配着一张唇红齿白浓墨重彩的少年脸…不得不说,很好看。 看得扶贵几乎抖成活筛子。 他本就胆小, 目光再落在云奚叠着麻袋的手指上, 胆子都要破了。 皇后娘娘不会套不着陛下, 改套他泄愤吧? 小侍人咽了口口水, 不敢吭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云奚心好痛。 痛得回去吃了一大堆东西, 再试图把自己卷在被子里滚成饭团。 一边翻滚一边伤春悲秋, 云奚焉哒哒:“世界一点都不温柔,那就只好自己对自己温柔一点了——” “缩在被子里,想象着是他拥抱我时的温暖——” … 司命好奇:“卿长渊何时抱过你?” 云奚一顿,涕泗横流:“嘤嘤嘤嗷。” 就,真心实意地怜爱了。 又滚了不知道多少遭,扶贵戳了戳饭团,道:“娘娘,给您。” 云奚探出头一看,好家伙,一麻袋的石头。 是才捡不久的,上边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巴。 扶贵解释道:“娘娘,花园里拾来的,给您砸着玩。” 怎么办呢,皇后娘娘也就砸人家屋顶的时候提起点劲儿。 云奚吸吸鼻子,热泪盈眶,“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扶贵,你好样儿的。” 好样儿的扶贵真心实意:“奴是怕娘娘忧虑过度,丧心…哦不,为爱痴狂。” 云奚:“…” 他想收回上句话。 好家伙,这是怕他想得宠想疯了啊。 见云奚气鼓鼓凶巴巴,扶贵试图找补。 但越想找补越找补不清,反而很实诚地就“妃子失宠八成会疯”一论,提供了不少力证。 扶贵年纪轻,入宫入得早,自小便在宫里当侍人,从老一辈的侍人们口中也听过不少宫廷秘闻,其中最多的,就是哪哪个不得宠的妃嫔,关在冷宫中疯癫终老。 提了几嘴,云奚便如嗅着味儿的耗子,越听眼睛越亮,“故事故事!说个听听!” 没得法,小侍人说书便也这样开始了。 起初,扶贵的语气温缓平和,“奴也是道听途说来的,说的是先皇下江南时,在荷田间迷路,正巧遇见一位采荷女…” 渐渐的,扶贵的语调低沉悲哀,“也不知是不是被冤枉了,但那女子祸害皇嗣,被打入冷宫…” 最后,扶贵嗓音阴森悚然:“话音未落,青脸女鬼便伸出十爪,森森的白骨直剖出…” 云奚:“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激灵,垂在床下的脚飞快地缩进被子。 云奚原先以为是个爱情故事,后来感觉是个复仇故事,最后才发现,这好像是个恐怖鬼故事。 主角是先皇某个失了宠的妃子。 那妃子是民间偶然得来的美人,也曾极尽盛宠,冠绝后宫,但蠢且毒,自己怀了孩子,便不许旁的妃嫔也怀孩子。害了人被发现了,打入冷宫,末了因爱生恨,竟妄图谋害皇帝,结果被皇帝杀了。 直到在她生前,故事都并不稀奇。 对,生前。 因为扶贵说她死后化身幽灵,在十年后,成功把先皇帝给杀了。 旁的平铺直叙几句话说完,扶贵讲起那先皇死掉时的惨状却一个来两个。 云奚抖落满身鸡皮疙瘩,赶紧抓起石子袋叫停,“咱们还是去砸石头吧。” 他满耳朵心肝脾肺血糊拉滋,愣也没往卿长渊那对不靠谱的爹妈身上想,就专心致志砸白无尘的屋子瓦了。 琉璃的瓦片也坚硬也薄脆,石子落在最上边,叮叮当当落下来能响一路。 往日里,云奚至多砸个十几下便也罢了,今日却不见停。 他是卯着劲要跟白无尘吵一架干一架。 但白无尘一如往日做派,任你屋顶噼噼啪啪地响,我自岿然不动。 屋子外边下起石头雨,白无尘古井无波波澜不惊,伺候白无尘的侍人却有些看不过眼。 就没见过这么直白的宫斗,不下毒不推人,直接上石头砸。 奉来茶水,侍人来福试探开口,“娘娘,您不生气吗?您不理理吗?” 白无尘苦笑摇头。 如何气呢,如何理呢? 那石头落在耳边,犹如有人叩着心门。 白无尘这几日想了许多,可记忆中曾经的云奚都瞧不清面目。 他从小,是不与云奚一块儿玩的,可每当自个的窗子被敲破,他便知道,那野孩子又经过了。 从前只以为是相互讨厌,自己便也不愿正眼看他,才平白错过了这么多年。 但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他为何甘愿顶替自己入宫?为何在家中故意与自己对着干? 既已明白了心意,云奚的意思,旁人不懂,他难道也不懂吗? 这隐晦又深沉的爱意啊,可他又如何能? 又一串石子叮当落下,白无尘靠在窗边。 茶水入喉,苦沁心间。 再一口茶水入喉,咕咚咕咚咕咚咚。 云奚在椅上摊成一团,摇头:“不,不喝了。” 他手都快抬不起来,当真是给累着了。 真是奇了怪了。 云奚寻思着,自己以前砸白玖一下白玖能砸他两,这会儿都两麻袋下去了,再不出来怕是都给石子儿堵着门,白无尘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成,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歇一歇,云奚领着扶贵去就山了,“去,敲门,叫他们主子出来。” 皇帝还没来过,皇后娘娘先哐哐哐一通砸门,小侍人们慌里慌张进进出出好一遭。 愣是没把白无尘给倒腾出来。 最后出来的是个努力支棱的小侍人,他说:“娘娘,主子身体不便,不能来见您,但有几句话托我带给您。” 云奚:“他说什么?” 如果白无尘敢挑衅他,他就晚上翻墙进去揍他。 但白无尘带来的话是,“一辈子也就这样长,很快便过去了,且就此珍重吧。” 云奚:“???” 这算挑衅还是算服软? 云奚琢磨两遍,但好像不太懂。 司命小声哔哔:“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云奚不搭理他,抓着说完想跑的小侍人,“…将你如何进去,他如何说话,与我说一遍。” 来福小心翼翼:“奴、奴是是穿过层层石子堆积,进的宫门…” 七里八啦一顿扯,简而言之,就先是来福过去,说:“主子,皇后娘娘唤您出去。” 然后白无尘明显一惊,“他来了?” 来福说:“是的,人已到宫门外了,说是有话要当面与您说。” 然后白无尘各种垂头丧气哀愁难耐,在里边前后左右地走了七八上十圈,再惨淡地笑了,“来又如何,说了又如何,这样的孽缘,还是断了的好…” 来福小声:“再然后娘娘让我给娘娘您带这句话,就没了。” 虽然但是,确实不出来才是明智之举。 皇后娘娘能砸那么多石子,一拳将人给撂倒这种事也不一定干不出来。 但皇后娘娘泪奔了。 云奚算是明白了,白无尘的意思就是,想跟我干架,下辈子吧你。 就,很委屈。 他怎么这么惨啊? 要捉卿长渊没捉到,听故事听到恐怖故事,要来找白无尘吵架,白无尘还阴阳怪气地嫌弃他。 云奚哭得很惨,捂着脸嘤嘤嘤就跑了,却不知道,白无尘知道他哭了之后,哭得更惨。 看着突然泪如雨下的白无尘,来福劝道:“娘娘、娘娘您莫哭,奴知道您受了委屈,实在不成…” 就去找陛下做主。 话没说完,就被白无尘抽噎地打断,他悲伤地喃喃道,“不成也不成,我们、我们可是血亲啊,此事冒天下之大不韪,有负人伦道德,怎能凭自己心意…” 来福:“…” …人伦?道德? 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密闻。 夜里,东明宫中。 年轻的君王在奏折上写下最后一个字,修长瘦削的手指抵在眉心。 微微闭着眼,卿长渊问:“望财,今日宫中可出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凛然,状似寻常,但在望财耳中,就相当于是问,今日皇后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玩了什么闹了什么幺蛾子。 努力措辞一番,望财说:“奴听闻皇后娘娘今日去白妃娘娘宫前,不得进,哭了。” 眼睫抬起,卿长渊:“哭了?” 被那好似能看透一切的漆黑眼珠直直盯着,望财声音都有些不稳,“是、是的陛下,不知白妃说了什么,皇后娘娘哭着跑了一路。” 灯烛微晃,阴影给卿长渊深邃的眉眼染上些许阴霾。 长久的静默之后,卿长渊道:“以后,皇后再去找白妃,诸事相关,便直接与孤说。” 于是自那日起,卿长渊便常听望财道:“今日,皇后娘娘去找白妃娘娘,不得见,在不远处张望片刻,便回了。” “今日,皇后娘娘去找白妃娘娘,翻了墙,不得见,朝白妃娘娘宫中丢了石子两大袋,再回了。” “今日,皇后娘娘去找白妃娘娘,扒了窗…” … 每个夜晚,望财都比上一个夜晚更加感到害怕。 不是开玩笑的,谁每日对着脸色跟刷了漆油似的卿长渊,谁都害怕。望财就想不明白了,皇后娘娘怎地日日都去寻白妃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白:一辈子也就这样长,我们下辈子再… 云:干架? —— 抱着富贵,我妈:原来猫还有这么乖的啊… (旺财:哔哔赖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云崽丢完石头,摸出 你的阡阡阡阡阡的27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的2瓶营养液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吧唧啾咪mua 第080章 嘶,别碰那里 要说云奚日日去找白无尘, 也真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但这个事,本也不是云奚捣鼓出来的。 是那日,司命实在瞧不下眼了, “我再看宫斗本子, 便要吐了。” 云奚失了宠便要翻来覆去地瞧话本子记笔记,托他的福,司命当真是将那些个传奇男子女子的一生倒背如流。 同样倒背如流的云奚:“我也要吐了。” 顶着流泪猫猫头,委屈扒拉地往桌上一趴, 云奚摸出石子便往隔壁白无尘那边院子里扔。 一边扔一边哼唧唧,“有我这么宇宙无敌可爱漂亮乖巧的皇后瞧中他,已是瞎了眼了, 他居然也瞎了眼了, 又又又冷落我——” 司命:“…虽然你很可爱, 但云奚, 你需知道, 在温柔面前, 可爱不堪一击。” 云奚瞪大了眼, “我还不温柔?” 司命:“…你哪里温柔?” 坐在水镜前, 司命将广袖细细地折好,年轻俊秀的面孔挂上“我要开始忽悠人了”的正气凛然。 他循循善诱道:“你曾说, 你不喜帝君,是因帝君拒收了你送予他的虫子。” 云奚气鼓鼓:“不止, 你忘了?…我那年在宴上喝醉了酒, 想和他亲近, 没想到, 他竟将我丢下水池子。” 司命:“…想起来了。” 只是丢下水池子委实是没想到的。 说起青华帝君, 话可就多了, 云奚痛心道:“其实我那回也没生气,后来瞧他生得好看,还想跟他结交为好友,但分明前几日喝茶下棋都好端端的,我一邀请他与我同睡暖床,他就冷冰冰地凶我。” 司命:“…” 他知道云奚怕冷,关系亲近些的仙君便邀去同眠,但委实没想到,帝君也有此一劫。 喝了口茶水,也浇不灭云奚的愤怒之火,“其实我那回也没很生气,但我邀请旁的仙君回去时,银河边遇着了他,他竟将我幻化成原型,远远地抛出去!我不要面子的么?!那么多仙都瞧见了!” 司命:“…” 很好,他也瞧见了。 还在想怎地大白天的,有那么长一道流星。 云奚焉哒哒地:“其实我那回也不算特别生气,后来…” 司命一言难尽,“我们还是说温柔罢。” 瞧云奚大有畅所欲言的意思,还不知有几个后来呢。 司命果断放弃了拿帝君作选择,舍远求近,“白无尘便很温柔,你瞧他,每日喝喝茶练练字,岁月静好,你若是卿长渊,觉得累了倦了,自然也需要一朵解语花…而非喇叭花。” 云·喇叭花·奚:“…” 瞧那神情似是听进去了,司命继续忽悠道:“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的人,你要变得温柔变得焕然一新了,过段时日,卿长渊瞧见你,眼前一亮,说不定便爱上了。” 云奚才不信这个,但司命说得太煞有其事,“你试一试嘛,试试又没坏处,反正这段时日也瞧不见帝君。” …而等过段时日,失宠失着失着,也就习惯了。 按司命的意思,是让云奚没事修身养性,少闹些幺蛾子,但云奚是实干派的。 一如卿长渊从望财口中听闻的,在距离金丝雀捕捉计划失败的第四十五天,金丝雀五次捕捉计划的第五天,云奚开始翻墙扒窗钻狗洞,试图见见白无尘,身体力行地学习温柔。 …但没见到。 白无尘一如既往地称病。 其实有病也正常,云奚学着他喝了几天茶水,别的感觉不出来,那弱柳扶风的姿态,轻声细语的语调,多多少少是学会了点。 ——饿得头晕眼花,路都有点看不清,能不弱柳扶风吗。 ——饿得有气无力,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能不轻声细语吗? 而不仅于此,云奚还专门遣人从御衣司,制了好几身白色的衣衫。 温柔的人,通常都穿白色衣衫,比如卿蓝,再比如未来的云奚,只是衣衫归衣衫,人嘛… 在镜子前照后照,云奚迫不及待地转了个圈圈,“扶贵,快看快看,怎么样?” 扶贵认真称赞:“娘、娘娘很温柔。” 云奚:“…” 扶贵撒谎,便不敢瞧他眼睛。 当事人表示很惭愧,他也是曾在阶前见到过白妃娘娘的,一身白衣怎么瞧怎么风雅孱弱,而自家娘娘,翩翩风流俊郎君,哪怕饿了几顿,也怎么瞧怎么英俊挺拔,朝气蓬勃。 扶贵以为皇后娘娘这便也罢了。 却不料,云奚大手一挥,“走,我们去瞧瞧白无尘的衣衫是个什么材质。” 直到叩开了隔壁的宫门,扶贵的腿都有些哆嗦。 出来的还是上次那个小侍人,瞧着他们的目光复杂至极,“皇后娘娘,白妃娘娘说,贴身衣物不能给您,但…” 呈出来的衣衫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来福道:“这也是他常穿的。” 云奚接过来,很满意地摸了摸,“好软。” 拿去让御衣司按这种质地的布料做才对嘛,风一吹就飘。 正逢微风吹过,衣袂飘摇间,淡淡的香味拂过鼻尖。 云奚凑近闻了闻,“好香。” 掏笔记记重点,淡淡的花香味也是需要的。 专心学习的云奚,完全没注意到小侍人复杂得不能更复杂的目光。 来福忍不住感慨。 皇后娘娘当真是丝毫不掩饰。 得了衣衫,云奚还在白无尘的宫院中走了一圈。 宫殿的小湖里,水波粼粼,生满了白莲,湖中心有一顶小亭,白纱萦绕,仙气飘飘。 扶贵瞧见就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回了宫中,云奚大手二挥,“我们也种莲花!” 一节节白胖的莲藕,很快就布满了湖底。 但一天两天三天,白莲花没有,红包包管够。 蚊子成群结队追着宫人们到处飞。 顶着午睡时被蚊子啃出的红包包,云奚打着哈欠,决定再翻墙去隔壁宫里看看。 就算不能知道白无尘是怎么靠只喝茶活这么大的,能得到点什么驱赶蚊子的妙招也是好的。 终于,这一次翻墙,他成功了…一大半。 泛白的指尖用力地攀着琉璃瓦,还没来得及感慨那瓦面的光滑,云奚就呲溜一下滑了下来。 落地不慎,脚底踩着个什么圆而坚硬的东西,一声“我去”,眼前的花草树木往上一仰,成了白云悠悠的蓝天。 蓝天间出现了白无尘清瘦秀气的脸。 白无尘神情复杂,“你…” 云奚吓了一跳,撑着地往后躲了躲,“我、我就是路过来看看。” 眸子澄澈的少年人穿着一身与他宛如配套的白色长衫,神情慌张,眼神躲闪,葱白的手指无措地握着一根青绿的草叶。 从发梢到指尖,都无一不写着心虚和紧张。 却鲜明而又不容拒绝地闯进他的世界。 白无尘心神俱震,“你…这又是何苦。” 云奚脸皮厚归厚,不喜欢白无尘归不喜欢白无尘,做了坏事当场被捉也很心虚,他站起来,“我这就翻回去…嘶。” 脚踝处传来错位般的疼痛。 就很尴尬。 白无尘过来,“我帮你。” 手臂穿过腋下,清淡的香味扑面而来…云奚一怔,才感觉身体略有些腾空,下一刻,嘎嘣一声,尾椎处也传来错位般的疼痛。 云奚:“…” 白无尘:“对、对不住。” 云奚清楚地看到白无尘额间沁出细汗。 他很努力了,真的。 所以更尴尬了。 单脚哒哒哒地蹦进少说几十次过而不得入的寝宫,云奚艰难地侧坐在白无尘的榻上,看着白无尘毫不犹豫地俯身,抬起他的脚。 云奚:“…” 是想看他表演脚趾抠出个地缝然后一头扎进去吗? 哦,是想帮他治伤。 啊,还是好尴尬啊好尴尬。 他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吗? 再也不爬墙了呜呜呜。 白无尘怎么不说话? … 白无尘是不知South wind道说什么才好。 将云奚的脚踝放在膝上,白无尘一边轻轻地褪去袋袜,一边回想云奚的所作所为。 他都是知道的。 云奚整日整日地食不下咽,为了他喝茶。 专门索要他的衣物,得不到他的人,得到他的衣服也是好的… 还专门做了配套的白衣,民间很多男子女子,结为爱侣,便会穿一模一样的衣衫以示身份。 还有莲花,人们一直以莲花喻他,云奚见他不得,又专门种了整整一池子的莲。 看着眼神躲闪的云奚,白无尘心口一阵阵难言的悲哀,我对不起爹娘,我对不起祖母,我也对不起陛下…我… 一室沉默,二人各怀心思。 而一墙之外,卿长渊久久不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地又走到这附近来了。 绿瓦朱墙下,君王长身而立,线条流畅清晰的下颌微微抬起。 阳光滤淡了眉眼间的冷峻阴郁,乍一看,倒像个寻常富贵人家的美少年。 只是薄唇微启,自有威严气势,卿长渊唤:“望财。” 望财:“奴在。” 卿长渊问:“是此处的墙高些,还是东明宫的墙高?” 语气冷淡孤傲,望财不敢乱答,“陛下,东明宫的墙应当高些。” 沉默片刻,卿长渊又问:“东明宫的墙,好爬吗?” 望财一愣,想起前些日子宫外闹得沸沸扬扬的刺客团体,他连忙道:“陛下放心,刺客绝不可能爬过东明宫的。” 旁的不说,惜命如先皇,墙不知加固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打磨过多少次,别说爬了,就算是只苍蝇站上面,都能摔断腿。 卿长渊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难道,是因为他的墙砌得太高的缘故吗? 眼皮微微垂下,卿长渊:“那是…” 在不远处的宫墙下,那急得左右乱窜的小侍人长得很是有些眼熟。 显然,是扶贵。 见着卿长渊,还不等望财问话,扶贵啪地就往地上一跪,哆嗦得话都说不出来。 到了白妃宫前,来福也是啪地就往地上一跪。 帝王的眸光犹如将化的冰雪,周遭的气压顿时低了下来。 作为皇后娘娘和白妃娘娘的贴身小侍人,扶贵软着脚,被同样软着脚的来福搀着。 他们都在暗自期盼自家娘娘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一路长驱直入,还未推门,便听得里边熟悉的声音。 哼哼唧唧带着哭腔的是皇后娘娘,温温和和耐心安慰的是白妃娘娘。 “不、不弄了,好疼。” “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忍一忍。” “那你轻点…嘶…别碰那里…” “好,我轻点。” … 作者有话要说: 卿:嘤嘤嘤 —— 富贵是个白切黑… 它以为某光不在,追着旺财打,把灯一开,就地蹲下缩成一团装呆 给旺财气炸了 想到个组合,娇气炸毛少爷受,装呆腹黑养子攻(或者真少爷假少爷),下克上,握着脚踝一个凶巴巴喊滚开,一个直接压上亲亲…啊好香,掏出小本本记上,喜欢嘛,喜欢就整个预收出来 —— 这是昨天的章,阿江崩了所以… —— 云崽啊呜一口啃住营养液 啊呜呜呜++ 10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念青 2瓶营养液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吧唧mua 第081章 色即是空 除了卿长渊, 所有的宫人都自觉地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看着那双立在门前久久不入的黑靴,望财嘴里的阿弥陀佛就没停过。 终于, 寝宫的门被猛地推开, 吱呀一声,搅碎了满室暧昧声息。而陛下前脚进门,后脚,众人便听得皇后娘娘凄惨至极的叫声, 惨不忍闻。 扶贵歪歪地倒在来福身上,眼泪就落了下来。 一门之隔。 云奚抻着他那双多灾多难的脚,嗷地一嗓子, “…说好了轻一点的呢?” 对于他来说, 落在白无尘手里, 跟落在白无常手里没什么区别。 虽然但是, 这也太疼了一点吧? 瞧, 都疼出幻觉来了… 不是幻觉? 逆光而至的君王好似弑杀神祇降临人间。 弑杀神祇漆黑的发丝间, 落了一片柳叶, 为他周身森森的戾气, 添上些许盎然绿意,“你们在做什么?” 白无尘道:“皇后娘娘不慎崴了脚, 臣妾会些医术,正在为他治疗。” 跪在地上, 也没有松开云奚那只受伤了的脚踝。 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踝好似一截误染了的羊脂玉, 红的地方红, 白的地方白。 卿长渊:“宫中没有御医吗?” 白无尘嘴唇微张, 刚要解释, 卿长渊就打断了他, 声音里浸着冰渣,“滚出去。” 妈耶,好凶。 云奚吓得往后一缩。 白无尘没动,看向云奚,目光沉沉。 云奚往后缩得更远了。 瞧他作什么,卿长渊让出去呢。 不出去,难不成还惦记着要折腾他这条腿? 而白无尘一走,卿长渊:“皇后,你有什么想和孤说的吗?” 卿长渊慢慢地走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透出几分深沉压抑的怒意。 云奚小心翼翼怂了吧唧:“我…我…” 他说啥啊,下次吃饱了再翻墙? 下次小心石头? 下次不翻了? 卿长渊平静的样子,好吓人啊。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血糊拉兹中面无表情捅人的杀人狂啊喂。 小皇后茫然地坐着,眼里含着层泪光,眼尾微微红着,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看得卿长渊心头火乍起。 卿长渊不吭声,云奚也不敢吭声。 他感觉自己跟个兔子似的,而卿长渊就如狼似虎地盯着他。 盯着盯着,心口就忍不住泛出些委屈。 干什么这样凶他啊,自己学温柔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他?! 还不是因为他睡了人就跑?! 他那天多努力呀,不夸他就算了,还跑,跑还躲着人! …喜欢一个人太累了,他不想喜欢了,不然回去吧,他不要卿长渊了。 云奚眼圈红红的,“你杀了我吧。” 卿长渊一愣,“…孤没想杀你。” 云奚破罐子破摔,“脚好疼,你还是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云奚平日里不将眼泪喷出来就不错了,卿长渊还不曾见过他强忍泪意的样子。 眉眼低垂,嘴唇紧抿,神情与其说是伤心,更不如说是做了什么决绝而艰难的选择。 一时间,反而是卿长渊有些慌张。 云奚说完话就闭着眼睛等死,眼泪顺着眼角一道一道往下淌。 就听卿长渊轻轻叹了口气,下一刻,身下骤然一空,眼前骤然放大的,是少年暴君阴郁苍白的脸。 以免尾椎再受重击,云奚下意识攀住卿长渊的肩。 脸颊贴着冰凉细腻的布料,手下是瘦削的肩骨,云奚的眸光微微闪烁,“干什么?” 紧皱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松了松,卿长渊低声说:“孤带你去瞧御医。” 一直到御医给开了药,卿长渊给解开裤腿,云奚都还在回味卿长渊的拥抱。 虽瘦得硌人,却很稳,也很香。 想让人一直闻下去的香。 傻石头没喜欢过什么人,一朝欢喜,遭了欺负,便如小媳妇受了天大的委屈,咬牙切齿说再也不要跟他好了,得了点好,也不需哄,雀跃地捂着心口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卿长渊主动抱他。 云奚觉得他可以了。 卿长渊亲自给他揉脚踝。 云奚觉得他可以得不能更可以了。 肿成馒头的脚踝被轻轻握住,云奚吸吸鼻子,有点害羞。 他上药上得好仔细啊。 他手法虽然生疏但是好温柔啊。 …嘶,有点疼,这就是爱情的阵痛吧? 勉强板着脸,看着卿长渊低垂的漂亮眉睫,云奚决定了,先前卿长渊得各种赔礼道歉,他才不生气,但现在,卿长渊只要主动跟他说话,他就不生气了。 云奚自我安慰十分在行,但脚踝都包扎好了,卿长渊也没主动说话。 …因为他直接晕了。 前一秒才将云奚的脚放下,后一秒嘎嘣一下倒地上,粉红泡泡碎的不要太快。 云奚整个人都懵了,“…陛下?陛下?卿长渊?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望财!望财!叫御医回来,快叫御医回来!” 听着声儿进来,望财险些栽一跟头,瞧见陛下躺地上,皇后娘娘趴他胸口嗷嗷地喊,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情杀现场。 见着卿长渊尚有呼吸,望财才松了口气,“无妨无妨,娘娘莫怕,陛下这是在戒药。” 云奚一怔:“…戒药?” 望财:“对,陛下依赖那药物,一旦不食,头疼之外,便会四肢无力,冷热交替,有蚀骨之感。” 那药物与卿长渊宫殿中的香共用,才会有这种效果。 而那香,并不常用。 故而若非云奚提醒,也不知多久才会发觉。 云奚单知道那药喝了人会变得迷迷瞪瞪有点傻,却不知道这药竟还会令人上瘾。 这不便如同罂粟吗? 云奚心疼地看向卿长渊,他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变得异常惨白,半睁着眼,眼神迷离。 就这会儿功夫,已不自觉扯散了细细压好的衣襟,露出一截雪捏的颈。 那张薄而殷红的唇,也被齿尖咬破了,血渍彷如刻意抹出的胭脂,给那张冷冽的脸平添了几分妖冶和艳丽。 掰着下颌,不许他再咬,突然,云奚觉得卿长渊这模样有那么些许熟悉。 凑得近了,又听卿长渊小声道:“药,药,给孤拿药来…不,不要药。” 说出的话也有那么些许熟悉。 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云奚:“我完了。” 司命:“?” 云奚喃喃道:“我们上次根本不是你侬我侬你情我愿,而是我趁着卿长渊发病时,把他…” 是药,并非要。卿长渊那时并非要他,而是在要药。 司命试图安慰:“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云奚双目无神:“我当了两次畜牲…” 怪不得卿长渊看见他就躲呢。 他已经能想象到卿长渊是怎么把自己泡在池子里,一边说我好脏我好脏,一边悲伤地擦洗着自己残破得宛如破布娃娃的身体。 默默地捂住脸,云奚痛心:“我是个罪人。” 为了避免罪人和侍人都变成死人,望财将卿长渊的手脚捆在床榻四角,“娘娘,再片刻便要发作了,与咱一同出去吧。” 撩起广袖,才能瞧见卿长渊皓白腕上明显的伤痕,纵有软布丝绸包裹,到底是枷锁。 眼见着那齿尖又要嵌入唇中,云奚轻轻捏住卿长渊的脸,“你去吧。” 他既知道了,当然得陪着,更何况,他对卿长渊做的,不叫卿长渊打两顿,根本不成。 云奚心意已决,望财叮嘱一番,宫内便只有他们二人。 卿长渊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像个懵懂的小孩子,呆呆的。 看了一会儿,云奚伸出手指头,往卿长渊脸颊上一戳,再一戳。 卿长渊往上凑着贴了贴。 云奚捻了捻指尖,“你身上好冷呀,我给你暖暖行吗?” 像是跟他作保证似的,云奚认真地发誓,“我绝不动你,就只是给你暖暖。” 卿长渊坠入冰窟窿里,隔着水纹,只能瞧见朦胧的日光。 好深的水,他浮不起来。 隔着水纹,只能瞧见一片朦胧的光。 略远些,才发觉,那是一双清凌凌的眼,里面装了漫天星河。 卿长渊在漫天星河里迷失,他在找一个人,或者等。 那是他失去了很久的人,失去了好多好多年,除了他,没有人再记得。 抱着卿长渊,云奚分了他一半枕头,小声嘟囔:“你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好吓人啊。” 漆黑漆黑的眼珠,专注而认真,看人时有种不知所然的慎重。 云奚默默地往抬了抬头,又默默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很好,那眼珠子动啊动啊的,是在看他。 卿长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他似乎在祷告,又似乎在祈求…求他不要走。 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将手伸向那个人…云奚连忙握住卿长渊想从手扣里挣扎出来的手,重新捆好。 困住了手脚,卿长渊沾染了鲜血的嘴唇厮磨在云奚脸边,发出的声音奇异而没有腔调。 云奚茫然地看着卿长渊,这是返祖还童,学猴子叫吗。 那是他失去了的珍宝,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痛苦而绝望地爱他。 哪怕失去了记忆,化作一滴雨,一片尘,也要深深地抓着的,不能丢失的珍宝。 紧接着,卿长渊要咬在云奚唇上的嘴巴,就被一把捂住。 云奚扭开头,艰涩地求助,“…他这样我好害怕。” 司命:“你怕什么,他此时能伤到的也就自己了。” 他才怕呢,生怕自己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好在水镜上紧密相拥的二人,都穿着衣衫。 云奚小声且自责:“我怕我忍不住对他色色…” 司命:“…” 很好,你裤子没了。 被捂住嘴唇,卿长渊还下意识地往云奚身上贴。 手腕被牢牢的扣住,身体被牢不可固地压住,可还不够。 还不够。 他想念那样的温暖和热烈,从脚尖到发顶,从皮肤到最深处的温暖。 卿长渊泪眼迷蒙,濡湿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云奚努力不看他。 再吸了口气,云奚开始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顺纲后,某光决定明天醒了在78章后面添一个车推剧情 (就是抓金丝雀然后真把人给亲秃噜且那啥啥了,然后卿长渊不见云奚) 到时候发了评论区会说的(就是一点若有若无的) —— 哎嘿,非常上火的云崽抓起一瓶 心上的蜜糖 5瓶营养液 夏日青城 4瓶营养液 木桑子 4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吧唧mua 第082章 他又睡了我就跑 色色是不可能色色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色色的。 云奚坚定且悲痛,哪怕卿长渊在他身下扭成麻花,哪怕卿长渊把衣服都扒了, 那又怎样? 他绝不可能再乘人之危! 不可能有那种该浸猪笼的坏心思! 司命:“…你倒是先把眼睛挪开啊。” 澄澈而明亮的眼睛将人上上下下地望着, 没有什么淫邪的色欲,更像是什么柔软而无辜的毛团团动物,在盯着食物流口水。 …云奚擦擦唇角,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主要卿长渊太好看了。 外边日头正盛,细碎的阳光从屏风边漏进来, 照亮了卿长渊漂亮到近乎妖冶的五官。 嘶啦一声, 云奚扯了一条白绸绑在自己眼睛上。 这样他就看不清卿长渊的样子了。 可他既害怕卿长渊乱挣扎把手脚弄伤, 又怕卿长渊再咬嘴唇。 所以, 云奚就握着卿长渊的手腕, 压着卿长渊的脚踝, 再把自己的肩膀抵在卿长渊嘴边, 疼, 就咬他。 灵狐族有一个习俗,当女狐生产时, 男狐便要将尾巴尖放在女狐口中让她啃咬,以共孕育之苦。 司命有幸见过一次, 男狐被咬得吱哇乱叫。 云奚被咬得吱哇乱叫。 咬住的布帕有着奇异的质感, 卿长渊艰难地睁开眼, 就瞧着自个身上伏着的这个疼得嗷嗷叫的大傻子。 先是一惊, 反应过来, 就有些茫然。 多傻啊。 做这种事。 松开齿尖, 卿长渊微微扭头,眉宇间是忍受着痛苦的不耐和习惯性的阴鸷。 云奚往上凑,“不疼的,给你咬呀。” 卿长渊眼眸空洞,勉强吊着一丝清醒,“…不必,出去。” 他的脸色白得像鬼,嘴唇红得像吃了人,一般人瞧见不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已算胆大了,偏偏被吃的人还往上凑,云奚:“我不。” 那丝清醒很快湮灭在铺天盖地的疼痛和纠结中,被握住的手腕扭拧得泛出不正常的青白。 但仍能感受到,不同于往日疼痛的温和。 齿尖用力地抵在谁的皮肉上,血腥味四散。 正疼得嗷嗷嗷,云奚就听着卿长渊喃喃道:“白、白无尘,出去…” 云奚:“?” 耳朵凑过去,云奚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很好,没听错,齿关微磕,卿长渊的声音清晰一些,“白无尘…” 云奚:“…?” 谢邀,人在床上,泪在脸边。 这也太欺负人了! 在自己床上喊别人名字什么的。 他是替身?还是说,卿长渊现在正在想白无尘? 眼见着云奚又要化身嘤嘤怪,司命连忙提醒道:“帝君是喊你呀,直到现在,他还以为你是白无尘呢。” 对哦。 云奚摸索着捏住了卿长渊的脸,“叫云奚。” 卿长渊:“…” 捏了捏,软绵绵的,“跟我读,云、奚。” 随着云奚的动作,卿长渊没什么肉的脸颊微微嘟起,倒有几分可爱。 但云奚蒙着眼看不到,也超凶,快念,“云奚云奚云奚云奚云奚云奚…” 卿长渊皱眉偏了偏头,没躲掉。 魔音催耳,云奚自己都快认不得自己的名字了,卿长渊才不自觉地开始跟着呢喃:“云、云奚…” 云奚满意地贴贴卿长渊,“对,喊云奚。” 被迫又喊了几声,卿长渊难受地蹙眉:“云奚,疼…” 冷汗渗渗而出,绷紧的下颌骨线条利落而清晰,云奚牢牢地抱着卿长渊,心疼得阿巴阿巴,“不疼了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 一下又一下,隔着棉被轻轻拍着。 像曾几何时,他见到抱着人类幼崽的母亲。 天色暗下去后,卿长渊病症发得更严重些,嘴里不是死就是活的。 但即使是那种时候,他的身上也有种清冽好闻的气息。 而等天色渐明,卿长渊才汗淋淋湿漉漉地闭上眼。 他整个人被药物折磨得颓废而阴郁,就像一团受了伤的小黑猫,凶巴巴地炸毛,但轻轻一戳,一个趔趄。 云奚困得眼皮打颤,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在卿长渊的脸颊上,他肩膀上牙印一层叠一层,好疼,但感觉挺新奇。 那种,甘愿疼的新奇。 折腾了半个晚上,看样子卿长渊是睡沉了。 云奚迷迷糊糊地,突然寻思着,要不然亲一下吧,亲一下又没人知道。 脑壳上便出现两个云奚,一个是云·亲亲·奚,一个是云·不许亲亲·奚。 后者义正言辞:不行,不能乘人之危! 前者轮着狼牙棒就上去了:我是皇后哎,亲一下皇帝怎么乘人之危了,明明是理所应当! 卿长渊可以有一二三四五个像白无尘那样的妃子,但皇后只能有一个的,以后死了,只有他能跟他埋一起的。 就算被盗墓贼挖出来,也是头挨着头脚挨着脚,多浪漫。 很好,本奚宣布,云·亲亲·奚压倒性获胜。 想着想着又飘了,落了地,云奚做贼似的,往卿长渊脸颊啾了一下,一触即分。 软软的,滑滑的。 卿长渊没醒,睫毛像沉睡的蝴蝶翅膀。 亲两下吧,都自家人。 云奚娇羞地捏起他的嘴,像个小鸡崽似的,又凑过去,啵唧就是一口。 亲完了高兴了,云奚把脑袋往卿长渊肩膀上一搁,手往卿长渊腰上一搂,睡觉。 醒来睁开眼,就看见熟悉的眉眼。 卿长渊下意识便掀开被子,哦,穿着裤子。 意料到自己的举动,卿长渊眉头蹙起,心绪复杂之外,还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慢慢地,又又反应过来,是自己将他抱来的东明宫。 只因眼睁睁瞧着他落了几滴泪。 荒谬。 外面莺飞草长,鸟鸣花香,但不影响卿长渊自个坐在床沿边森森地冒冷气。 他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伸向云奚大赖赖歪向这边的脖颈。 又停住,比划了一下,在思考从哪里下手。 指尖才触碰到松垮的衣领,便听云奚哼唧一声。 醒了? 卿长渊没有将手收回,阴恻恻地盯着云奚,可半晌,只听云奚又哼唧一声,声音小小的,“饿…好吃…” 一边说,一边张嘴往被子上一啃,留下个浑圆的口水印。 卿长渊:“…” 等云奚从美味大餐的梦境中苏醒,发现比没有吃芙蓉糕更悲伤的,是睁眼前两个人,睁眼后只有空空的房间和孤独的自己。 扶贵小声:“…娘、娘娘,奴在呢。” 云奚扶着嘎吱作响的老腰,“今天什么日子?” 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锁骨到肩膀上深深浅浅的牙印让扶贵不敢再看,腿都在发软。 哆嗦了一下,扶贵小声道:“庆元三年六月初三。” 很好,他记下了。 庆元三年六月初三,晴,他又睡了我就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算了,要跑一起跑。 在东明宫转了两圈,云奚收拾利索,一路往回走一路捡石子,“咱们去找白妃玩。” 扶贵怯生生的,“陛下说不准您去找白妃娘娘,您若敢去,便将您二人打包了埋在一起。” 卿长渊说这话时阴恻恻的,扶贵觉得他做得出来。 云奚也觉得他做得出来。 他才不想和白无尘埋一块儿呢,“可我不想回宫,闷。” 扶贵怂怂地补充道:“望侍人说,陛下的意思是,您除了白妃娘娘那儿,想去哪都成。” 这个哪儿囊括得可就多了,云奚拿着那张望财给的令牌,大摇大摆地就出了宫门,从朱墙环绕间,走到市井。 别说,卿长渊本人凶残暴戾得很,京都乍一看,却颇有几分盛世的意思。 盛世有锦绣满楼的香艳女子,有整条街香喷喷热气四溢的糕点,有会单脚跳舞的猴子,有嘴巴里塞着五六七八把剑的卖艺人…还有当街招募刺客的摊贩。 白纸黑字,“招募刺客”,就一个条件,“不是朝廷的走狗”。 真是毫不做作不虚伪的勇士,就差没朝着全天下宣扬,“我们要造反,我们要推翻卿长渊为首的暴政。” 很好,他要加入。 数人围在面前,云奚杵在数人后面,扶贵杵在云奚后面:“娘…公子,我们走吧?” 云奚摇头,“嘘,让我再听听。” 刺客后备役人人激昂振奋,铿锵有力,就是声音小了些。 “那暴君,他滥杀无辜,就前不久那些个,不过是些个不懂事的孩子,抢夺了些许财钱,失主都不介意了,竟还要将右手斩下。” “他独裁专政,数位大臣在午门外跪拜祈求他更改政令,一个个都晕过去了。” “他大兴土木,边疆不过数个小国,哪里至于如此耗费人力,我邻家丈夫,便叫征了兵,一年半了,至今未回。” … 总而言之,代天下尽杀之。 一个接着一个地就说过了,很快,众人的目光便落在听得啧啧称奇滋滋有味的云奚身上。 云奚:“…” 云奚吸了口气,“他喜新厌旧三心二意沾花惹草始乱终弃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卿长渊就是个王八犊子负心汉,土拨耗子乌龟蛋。” 嘚吧嘚吧嘚吧。 招募刺客的领头是个笑面虎般的少年,他说:“这位仁兄,你是认真想加入我们炮挥刺客团的吗?” 扶贵缩在云奚身后,牙齿打颤,云奚想了想,说:“我有钱,很多钱。” 司命说过,凡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一块银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块。 围观的人表情纷纷充满了愤怒。 然后云奚把袖子抖一抖,买了糕点后剩下的小金块银块叮叮当当掉了满桌。 愤怒变成了欢迎乱入。 …等等,这个名儿听着怎么还有些耳熟。 哦,想起了,就是他们,被白无尘领着去刺杀卿长渊。 后来还以此专门编了个画册,说他们挥起了反暴政的前七剑。 …前七剑都挥了个空,去了七次死了八个人,其中有两个人,可能连卿长渊的脸都没瞧见,是失足从琉璃瓦上摔下来掉池子里淹死了。 炮挥,炮灰。 真是贴合的名字啊。 云奚突然觉得这个刺客团体不打入也罢,但那少年人伸手一抹,银子就进了袖袋,他自我介绍道:“我叫俊杰。” 他露齿一笑,“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二堂主了。” 云奚:“…” 识时务者为俊杰,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要去刺杀卿长渊! —— 两只猫疯狂打架,明明开始还好好的…不在的时候,某光就是去拦架了…旺财流泪我流血… —— 妈耶妈耶,这么多营养液,那某光就只能… 奶香味alpha 82瓶营养液 甜糖 26瓶 闻澜 20瓶 灵于昕 10瓶 暮倾laser 7瓶 夏日青城 5瓶营养液 顾归云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心上的蜜糖 2瓶营养液 max 1瓶营养液 以身相许了,啵唧啵唧吧唧mua (番外菜单给你们,随便点,到时候你们要啥我写啥 第083章 负心汉,渣男 云奚原本还不太理解, 为何自己如此轻易就成功打入内部,并且晋升高位,直到他用了一整个下午蹲在各种店铺外边, 充当行走的荷包。 刀剑锄头斧子, 买。 夜行衣攀爪,买。 油盐酱醋茶,买。 锅碗瓢盆,买。 米面粮食…云奚震惊了, “连米都要买?” 俊杰羞涩一笑,蹲在他旁边,道:“咱们当刺客的都比较艰苦, 人都是当街碰运气抓的, 别说钱了。” 话音未落, 运气这就碰起来了, 云奚就眼瞧着, 团里一个彪形大汉, 朝着一对小夫妻走过去。 夫者高挑强壮, 妻者温柔甜美, 二人手中一堆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女子娇羞地靠在男子肩上…一看就很有钱。 大汉凶神恶煞地往前一拦, 好似一颗参天大树,“这位兄台, 我瞧你高大威猛器宇不凡仪表堂堂…” 嗯, 好一通彩虹屁。 大汉继续道:“仪表堂堂威风凛凛英俊潇洒…” …嗯, 好两通彩虹屁。 面对汹涌澎湃的彩虹屁, 那兄台羞涩道:“可、可我有妻子了…” 大汉邀请道:“没关系, 我们不介意这个, 只要你愿意,你妻子也可以加入我们炮挥…” piaji一声,一个无情的大嘴巴兜子,荡气回肠。 那位兄台的娘子愤怒地跳起来,用力呼到兄台脸上。 当机立断,大汉果断往后三个袋鼠跳,远离战场。 在云奚的惊叹声中,兄台以头为先,身子紧随,原地表演了个三百六十五度转圈圈。 舞姿曼妙,行云流水,旁边的大汉甚至忍不住给他呱唧呱唧鼓掌。 兄台:“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piaji,转圈圈。 兄台:“…娘子,你听我解释。” piaji,转圈圈圈。 兄台:“…娘子!说好不打脸的。” piaji,转圈圈圈圈。 … 在众刺客惊叹的目光下,那女子蹦跳暴击,男子括弧旋转,二人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风景线渐渐远去。 看着那个头也不回的男子,俊杰忍不住感慨,“现在刺客生意不好做啊。” 瞧着那被打得头也不回的男子,云奚也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娘子都好生猛啊,就像我家娘子…” 好歹,卿长渊都是拔剑动刀,倒没这么抽过他。 这样对比,其实也算是温柔了。 想到卿长渊,云奚的脸色又是悲伤又是幸福,又是难过又是快乐。 俊杰惊讶道:“你有娘子?” 云奚理所应当道:“现在谁还没个娘子呢。” 众人:“…” 扎心了老铁。 俊杰:“…我等就没娘子,云兄,你娘子如何?” 这一问,可真是戳到云奚心口上。 云奚悲痛落泪:“我娘子不喜欢我,他不想见我,我凑过去就嫌弃我,他生病了也不跟我说,还迎了狐狸精进门,我要欺负那狐狸精,他还不许…” 众人已然听呆了,俊杰:“这女子实在过分,怎能这样对待夫君!” 云奚委屈扒拉:“我娘子是个男人。” 俊杰连忙改口道:“这男子委实过分!” 云奚怨念超深,哭唧唧地继续道:“他不喜欢我,也不让我跟他同榻,我的屋子,离他的屋子好远,上次我与他同榻而眠,醒来便躲我好多天。 昨个他病了,与他又同榻睡了一觉照顾,可早上睁眼便不见人,我…我这次离家出走,说不定还随了他的愿了。” 俊杰一怔:“你竟是离家出走来的?” 在旁边缩成一团的扶贵也愣住:“娘…公子,您没说您是离家出走来的呀。” 拽着俊杰的袖子醒醒鼻子,云奚悲痛:“这是重点吗?” 俊杰顿了一下,“你娘子实在太欺负人了!” 又感慨:“还是打拼事业得当,云兄,听我的,有事业,什么男人没有?” 旁边拎着酱油的大汉也附和道:“就是,离家才好。” 云奚难过道:“可天底下只有我娘子那么一个男子是我要的,他若不要我,我也不要旁人。” 俊杰忍不住动容,“云兄当真是一心一意好男人。” 好男人以为他只花了几块银子就成功加入一个赫赫有名的刺客团体,已经是件很神奇的事。 于是到了傍晚,更神奇的事发生了。 俊杰大手一挥,说今个便带他皇宫一夜游,踩踩点,近距离感受暴君的凶残和狠毒,以便早日杀贼,早日归家和娘子和好。 云奚:“…” 云奚:“……” 才出宫没多久的云奚艰难微笑:“要不然过几日吧,我与阿贵千里迢迢地进京,还不曾见识到庆国都城的繁华。” 也还没有那么快想死。 俊杰拍拍他的肩,“兄台千里杀贼,令吾等动容,但怎可轻前重后,被繁花迷了眼,待踩点回来,我再带你仔细见识。” 云奚嘴角抽了抽,他就怕不能回来。 云奚给自己编的身份是很远地方有钱人家入赘的小夫君,家里人跟皇帝有血海深仇。 用他的原话说,他本有一个可怜的貌美兄长,不幸被那暴君玩弄,更不幸被那暴君遗弃,最终郁郁怀病,含恨而终,自己则肩负血海深仇,奔赴而来。 真是男子听了沉默,女子听了流泪。 刺客听了沉默着将泪水挥洒而下,逆流成河。 俊杰泪湿满襟,哽咽道:“云兄,我等定会为云兄的云兄,报仇雪恨。” 说着,随手扒拉了一件橙色的夜行衣,擦了擦脸。 看着桌面上那一堆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夜行衣和攀爪,云·荷包·奚有点怀疑人生。 一群连夜行衣都要在绿色和红色间纠结的刺客,云奚觉得出门左拐,一人挑根树杈戳上面,会更省事些。 也许是他的表情实在太过丧气,俊杰宽慰道:“莫怕!我会带着三堂主一同去,他可是我们中最为厉害的。” 旁边虎虎生威的大汉邦邦邦地拍了拍胸脯,“桂熊我定然保护二位堂主安全。” …死亦作鬼雄的桂熊吗。 真是个壮烈的好名字。 不过这堂主是不是太多了一点,云奚问:“…还有哪位堂主也去?” 俊杰微微侧身,他背后的椅子上,果不其然,就写着“大堂主”赫赫三字。 云奚:“…” 他今日出门,定是忘了瞧黄历。 就这样,加上被摁着爪拖着腿的云奚,炮挥三巨头,就在深更半夜,沐浴在月光的温柔照耀下,挂在光滑的琉璃瓦上。 虽然但是,云奚眯了眯眼,“那好像不是卿长渊。”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举头望明月,低头擦眼泪的瘦人儿,像是白无尘。 桂熊:“无妨,此处的瓦片最好爬。” 云奚:“…这倒确实。” 整个宫城,除了这儿,哪里都瞧不见一片屋顶半片石的盛况。而盛况之下,白无尘正在念诗,对着一堆石头…坟? 云奚看了半晌,问司命:“你能不能把此情此景截下来?” 司命好似个难以招架熊孩子的倒霉家长,“做什么?” 云奚贴心道:“等回去了,我要邀众位仙君共赏。” 司命沧桑道:“白玖星君看到,定然会弄死我,稍时,我便将你今日哭哭啼啼说帝君不爱你的模样给他,换我一条命。” 云奚:“…打扰了。” 他还是选择听白无尘哼哼唧唧地念诗吧。 云奚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白无尘念诗,他的声音里,包含了三分悲哀,三分苦痛,四分坚强,他的身姿,既像老头子念诗时摇头晃脑,又像醉酒鬼般东倒西歪。 不过也能理解,人的容貌都生得是似曾相识,鸟的鸣叫自然也一听如故。 白无尘心酸哽咽:“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 白无尘悲痛落泪:“两心之外无人知。” 白无尘涕泗横流:“深笼夜锁独栖鸟…” 云奚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俊杰斥道:“说暴君是个负心汉。” 桂熊痛骂:“渣男。” 云奚听不太得卿长渊被说坏话,“…其实也不至于。” 俊杰:“负心汉。” 桂熊:“渣男。” 云奚认真脸:“别骂了别骂了,咱们要当有素质的人。” 不过也暂时当不了人,他们先当了三条笨拙的猪猪虫,一点一点,艰难地从这边宫殿的瓦上,爬到东明宫殿…旁边宫殿的瓦上。 底下护卫蛮多,快年底了,他们三不想给人冲业绩,只得挂在树上。 费劲千辛万苦,找角度挂金钩,云奚终于看到了卿长渊,隔着两道墙,一道窗。 就算距离很远,也不影响再次看到卿长渊时,云奚悲伤欲绝的心情。 他好像瘦了。 他现在知道我离开宫里了吗? 他会派人寻找我吗?会在宫外悬赏千金吗? …不成,千金不够,他的身价起码也得万金吧。 云奚悲伤地叹了口气,几乎能想象到卿长渊找不到自己时暴跳如雷的模样。 他在宫里愤怒不止:就算把整个庆国翻过来,也要给孤找到他! 他在宫外眼含热泪:就让我带走我们所有的爱恨,此生不复相见吧。 他在宫里:没有他,孤要这江山有何用? 他在宫外:离开他,天下也只是天下罢了。 …云奚看过很多追妻火葬场,都是这样的,先虐身后虐心,等人哭着跑了再到处找。 当然,结局八成是卿长渊再也找不到他了,等过了很多年,卿长渊老了,白发苍苍,浑浊的眼睛紧紧看着与自己模样相似之人,再感怀当年:在我十八岁那年,我曾娶了一个皇后,我那时还年轻,尚不知他是我心爱之人… 有点狗血,要不然让卿长渊在他病重将死的时候找到他吧,然后他表演了个你的宝贝当场去世什么的。 再让卿长渊抱着他冰凉的身体痛哭流涕不能自己,从此幡然醒悟当个明君… 云奚被自己脑补得眼泪水哗啦哗啦流,吸溜吸溜鼻子,就听俊杰道:“捏下巴了捏下巴了,天呐暴君不会亲上去吧?” 云奚:“?” 桂熊:“是摸小手了吗?是吗是吗是吗?” 云奚:“?” 他们二人像王八似的疯狂探头,云奚也凑过去仔细看,灯火跳跃间,那个穿黑色龙袍的,是卿长渊,穿蓝色宫服,跪在地上被卿长渊扶起来的,是谁? 云奚眯了眯眼,也只能看到他们离得很近,姿态暧昧,似有重叠,不知在做什么坏事。 抱着树杈杈,云奚出离愤怒了:“撒手撒手撒手,负心汉,渣男!” 俊杰:“…” 桂熊:“…”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他会找我不到痛哭流涕 卿长渊:去查云奚是谁 —— 要被那两只猫搞死惹 旺财:你敢碰它我就咬死你 富贵:要摸摸呜呜呜要摸摸要摸摸 某光:… 日更日更,尽快完结冲呀 ——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深笼夜锁独栖鸟—白居易 —— 云崽从树上爬下来挨个亲亲我的宝儿 TOP 1个地雷 今岁玉上 50瓶营养液 甜糖 30瓶营养液 云尘 10瓶营养液 公子扶苏 10瓶 木桑子 5瓶 念青 3瓶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是鱼不是虞 1瓶营养液 白浅墨 1瓶营养液 muamua吧唧吧唧 第084章 老天鹅饿不死瞎家雀 一句“渣男给爷死”还没出口, 云奚的嘴就被旁边一左一右伸过来的手捂得个结结实实。 云奚只恨自己生来不是个词典精,他气得脑壳子嗡嗡嗡的,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卿长渊才好了! 太过分了! 他都不碰别人的脸! 不, 他连别人都不仔细看进眼! 而卿长渊呢! 居然摸别人脸! 卿长渊都没摸过他的脸! 云奚一边“唔唔”地骂骂咧咧, 一边挥着小胳膊小腿,身体力行地要表示“劳资跟他拼惹。” 俊杰:“兄弟,冷静!” 桂熊:“堂主,淡定!” 他俩冷汗哗啦啦地流, 带云奚来只是想试探一下云奚是不是真的恨暴君,不是想去送人头啊喂。 被劝了好久,云奚才努力地秉承着“留得青山在, 老天鹅饿不死瞎家雀”的优良惜命品质, 勉强住嘴。 或许是他凶神恶煞如狼似虎的目光起了作用, 卿·负心汉·长·渣男·渊当真撒手了。 捏着那人下颌的手轻轻松开, 卿长渊淡淡:“望财。” 望财拿个帕子凑上去咵咵一顿擦。 擦完了, 望财对地上断了两条腿的刺客笑道:“咱家可好言好语劝您了, 您再不开口, 就再开不了口了。” 是了, 地上那是个刺客。 跟云奚他们炮挥类似的刺客,但很明显, 人家更有组织有纪律,也有靠山。 云奚一伙人来得不是时候, 往前倒退一炷香, 都能瞧见那刺客拎着把刀就要往卿长渊身上劈, 然后被卿长渊一脚踢出两口老血的盛景。 而此时, 刺客正在装自己不记得靠山是谁, 而卿长渊正在通过威逼利诱等手段为他施展记忆恢复大法。 法术失败, 代价刺客小命一条。 穿着侍人服饰的刺客一脸宁死不屈:“暴君,你就是将我碎尸万段,我也绝不会告诉你的。” 阴鸷的笑意浅浅勾出,卿长渊:“那就碎尸万段吧。” 又是咔嚓咔嚓两下,随着一阵呕心沥血的惨叫,那人被拖了出去。 一室清净。 自卿长渊登基以来,咔嚓掉的刺客没有成百也有几十了,但纵是如此,瞧着那拖曳而出的血迹,望财还是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视线微微抬起,就对上卿长渊墨色沉沉的眼。 望财猛然想起,如果不是刺客打岔,他再是要跟卿长渊汇报皇后娘娘今日所行的。 但… 望财小心翼翼道:“陛下,皇后娘娘今日出宫了,玩得有些尽兴,还不曾回来…” 何止不曾回来,卿长渊伸手将案上微微散乱的纸张拿起,语气淡淡,“你觉得,皇后如何?” 那些是暗卫们送来的消息,望财磨墨时不慎瞧了一眼,只依稀看清“炮挥刺客团”等等字迹。 望财斟酌道:“奴觉得,皇后娘娘虽行事欢脱些意气些,但性情活泼开朗,天真烂漫,颇为赤忱。” 卿长渊神情如常:“那你觉得,皇后待孤如何?” 这话问得望财膝盖一软。 突兀地,便想起陛下数次病重时,皇后眼里不作假的关怀和心疼。 他小心翼翼地看卿长渊的脸色,陛下是个话不怎么多的人,他只能从一点细枝末节来判断他的喜好。 望财:“皇后娘娘待陛下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当真是全心全意。” 卿长渊扯扯唇角,笑得讽刺,“你何时也信了全心全意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到“奸”字时,卿长渊不知怎地,字词含糊许多。 轻咳一声,卿长渊将满脑子有的没的通通按下。 他心道,白家送来之人,定有所图。 但这所图,似乎比他以为得还要大胆些。 卿长渊眼皮低垂,指尖用力地摩挲在手腕浅浅的勒痕上,漆黑的眸色里痛意一闪而过。 如果昨夜无那人,他的手腕,应当会伤得很重,一如往昔,但所幸…瘦削苍白的指尖下,满是皱褶的纸张上落下一滴猩红的血。 他怎会真心待他呢,这世上哪里又会有真心待他的人呢? 不由自主地,卿长渊张口便是:“云奚。” 望财疑惑:“陛下?” 卿长渊深呼吸道:“遣暗卫去查查云奚。” 望财:“云奚?” 卿长渊:“天上云,无水奚,要此人生平,如果找得到,直接带来见孤。” 方才,卿长渊险些又要犯头疼了。 他平日里不是在头疼,就是即将头疼,思绪因为疼痛总是十分混乱,而不知怎地,这个名字就在混乱的思绪间一马当先,突兀而缱绻地吐露在舌尖。 云奚,云、奚。 是谁的名字,却像是某种止痛药一样,念着,就从心底挤压出复杂的温柔。 卿长渊那边念云奚,云奚这边哭唧唧。 云奚真的很委屈,不止是因为卿长渊摸别人脸委屈,更因为自己又哭了委屈。 特喵的,就没为谁哭这么多次过。 他都要给自己哭秃了! 云奚心塞塞地发现,自己不能因为卿长渊摸别人脸就揍死那人或者打掉卿长渊乱摸的爪爪,也不能真的把卿长渊变成独属于自己的金丝雀,好像更不能…得到卿长渊的爱。 这真是个造了孽的悲惨事实。 爱情真的很奇怪,在他不喜欢卿衡之也不喜欢卿蓝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很简单地让他们喜欢上他,可他喜欢上卿长渊了之后,就笨拙很多,被动很多,被欺负了只想哭,也只能哭。 他把被子往脸上一蒙,嗷出猪叫:“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扶贵就听这旧人哭得很大声,他试图劝道:“公子,您别难过了,而且,不止我听到,大伙儿也都听到了。” 扶贵才想哭呢,他一整个晚上跟一房间的反贼在一块儿,都想好自己下辈子投胎作什么才稍微顺遂了。 俊杰等人则连忙道:“无妨的,想来云兄是见人生情,一瞧暴君,便想起了自己早死的兄长。” 云奚哼唧唧:“我一看到他,还想到了我早死的爱情,还想到我无情的娘子!我才离家,他便找了新人呜呜呜…” 根据真实故事瞎编的话,成功获得了众位刺客的心疼和感慨。 而后一整天,云奚一边吭哧吭哧哭一边吃了整整十三四份玫瑰糕,旁人只当他是化悲愤为食欲,而云奚其实在试图把自己撑死。 还有什么比吃喜欢的东西吃得撑死更美好的死法吗? 既不痛苦,也符合自己被心爱的人伤害了的悲伤境况。 打个饱嗝,云奚心想卿长渊我可去你个玫瑰糕巴拉啦,恋爱脑什么的都是傻瓜蛋,本仙君不跟你玩了。 臣退了。 臣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司命无奈:“退不掉死不了的,清醒一点,你还有五年呢。” 云奚哇地一声,哭得更惨了。 倒霉催的傻石头如今才算知道,原来,被爱的时候,十年不嫌长,而不被爱的时候,一日也嫌多。 一堆糕点嘎嘣下肚,到了傍晚,桂熊穿了翠绿翠绿的夜行衣,试探地敲开了云奚的门,“今日我们还去踩点,你去吗?” 云奚擦擦嘴边的糕点屑,“去!” 他就看看,卿长渊还能找几个新人! 但卿长渊没有找新人,甚至于,整个东明宫中,除了他与望财,便再瞧不见别人。 俊杰和桂熊去旁边勘探路线了,将他放在树上,只需盯着卿长渊。 他便盯着卿长渊那副面无表情的漂亮面孔,这人看奏折跟看欠条似的。 云奚还没怎么见过卿长渊当皇帝时正经的样子,倒是见过青华帝君当帝君时正经的样子。 不管多凶残的妖兽,他指尖轻点,便跪在地上缩成个球。 不管多高傲的神仙…哦,打扰了,没有比他更高傲的神仙。 不过,青华帝君批改文案时,会不停摸自己的玉佩吗? 云奚就瞧着,卿长渊在高高的龙案后,正襟而坐,除了写字看奏折,便是摩挲挂在他腰间的那块玉佩。 他瞧不真切,而候在一旁的望财见状,便连忙将新得的纸条收进袖里。 他道:“回陛下,娘娘到了,正坐在东明宫外的树上。” 卿长渊微微抬眼,从窗子中往外望,月光并不明亮,那繁茂的枝叶间,也看不清他那位皇后的脸。 须臾,卿长渊摩挲了一下玉佩。 望财道:“皇后娘娘往后躲了躲,现已站起身来了,正在以金鸡独立的姿势望向您。” 片刻,卿长渊又摩挲了一下玉佩。 望财道:“方才有一只肥胖的毛毛虫落在皇后娘娘发上,娘娘吓了一跳,险些摔倒,此时扶着树干,还在望这边。” 再片刻,卿长渊又又摩挲了一下…不等他碰到玉佩,望财便道:“皇后娘娘似乎扎了手指,与娘娘一同来的人瞧见,正在给他拔刺。” …… 就这样,望财从播报云奚每日在宫里如何翻白妃的墙,变成了播报云奚每夜在宫里如何扒皇帝的树。 而那棵前不久还饱受云奚各种汤汁灌溉的倒霉松柏,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之后,也没有能在剩下的日子里安度晚年。 次日,一群人仔仔细细地为它摘除了所有毛虫和虫卵,顺便搓平了所有倒钩和挂刺。 连几个容易戳着人的尖树枝都给掰掉了。 …成为了被生活磨平棱角的老树。 但来了几日后,云奚便不再来光临这棵老树了。 因为云奚猛然想起,卿长渊摸着的那块玉佩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云:我选… 卿:!! —— 哭唧唧的云崽受委屈惹 昭和 1个地雷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是鱼不是虞 1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要抱抱才好嘤嘤嘤muaヽ(*?з`*)? 第085章 随孤出宫 把所有跟白月光和替身相关的话本子拎起来抖抖, 能抖出来一堆手镯玉簪香囊项链耳环等等等。 用司命的话来说,那都是寄托着相思和爱情的信物。 是了,看了好几个晚上, 云奚能确定, 卿长渊要么是手正好喜欢别扭地放玉佩上,还正好抽抽。 要么,那隔了两三秒就摸一把的那个玉佩,就是那么寄托着卿长渊和白无尘爱和想念的, 独属于白月光的信物。 对此,云奚发出强烈谴责:“我简直不能相信,都9023年了, 还能看到这么古早庸俗狗血土气的剧情。” 司命小声比比:“美强惨不都是这么写么…” 美强归美强, 惨还是挺惨的。 在幼崽时期, 作为天弃之子的卿长渊日常被欺负, 在他娘死掉之前, 是日常被他娘欺负, 在他娘死掉后, 就日常被他娘以外的所有人欺负。 只要是个人都能欺负他, 一个深受皇帝厌恶,可能哪天就死了的皇子, 简直是宫廷特供出气筒,是宣泄恶意的最佳对象。 而这样被欺负的卿长渊, 就在某次宫宴上, 遇着了活菩萨下凡的白公子进宫。 白无尘是什么人, 对着杀人犯都能掉两滴眼泪, 对着被欺负得浑身没一块好肉并且饿得初具人形的幼崽卿长渊, 自然痛哭流涕, 殷切关怀,并且进行各种…茶水投喂。 云奚肃然起敬:“别的都不说了,为什么白无尘只给卿长渊一碗茶水,卿长渊就深深地爱上了他?又不是搁沙漠里荒野求生,好歹也给一个馒头吧?” 司命清清嗓子:“…咳咳。” 对于跟着他爹混,三天饿九顿,没事还要挨挨屁股棍的卿长渊而言,给了他几一碗茶水的白无尘简直是世所罕见的好人。 啊,黑暗地狱中的一束光。 啊,贫瘠土地上的一朵花。 啊,捂在心口处的一块玉。 …就白无尘留给了卿长渊的那块玉佩,据说陪着卿长渊度过了很多个难捱的痛苦夜晚,而玉佩的再次现世,也是白无尘获得卿长渊宠爱的一个很大的因素。 在某次宴会上,已经进宫的白无尘献舞一曲,旋转飞跃时,那枚玉佩从胸口滑落。 云奚痛心疾首:“为什么白无尘旋转跳舞,玉佩是从胸口滑下来,他把玉佩往哪儿系呢?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司命捂着喉咙垂死挣扎:“…咳咳咳咳。” 反正那不是重点,重点就是,白无尘一块玉,让卿长渊想起那年宫灯明暗,自己疼痛的手指握不住那块温暖的玉,“啊,你的玉。” 而那离开的白衣月光不曾回头,语气温柔:“不,是你的玉。” …真是令人牙根发酸。 云奚歪在桌上,感觉自己现在好像个酸黄瓜,拍一下能吃一年那种。 玉算什么? 不过是块俗玉罢了。 把他惹毛了,他拿自己的石头雕朵花送他! 而就在云奚跟司命讨论是桃花花样好还是杏花寓意好的时候,刺客头子俊杰又来了。 他每每来,总能带来些奇怪的消息。 譬如,东明宫外边的侍卫撤了几个,白妃宫里的石头坟又大了几圈。 但这回,少年刺客清秀的脸上满是慎重和严肃。 将门窗细细掖好,俊杰道:“我们找到了刺杀暴君的最佳时机。” 炮挥刺客团得到消息,再过几日,宫城中便要举办廿中宴,宴会上大臣众多,携带家属众多,人多口杂的,最适合完成他们的刺杀大业。 云奚重复了一遍:“文中宴…?”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好家伙,能不耳熟吗。 白无尘跳舞掉玉佩那个,好像就是这名儿。 这真是屎壳郎追着闹肚子的跑——要什么来什么。 而俊杰还十分慎重道:“你要来吗?” 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第一次组织刺杀,不能保证安全,或许会死。” 云奚:“…” 可以有信心一点,是一定会死。 在原书中,炮挥刺客团就被白无尘要求刺杀卿长渊,是伤了卿长渊的肩膀还是哪里,叫白无尘细细呵护,从而得到了暴君的芳心。 不过云奚决定要去,主要是因为他还有些不甘心的执念。 最后再试一次吧。 让这些炮挥晚一点炮灰,也去瞧瞧,如果卿长渊真的如话本子里所说,看到玉就把人搂怀里这样那样…他就跑路,游历大好河山去。 再等回去了,修个无情道啥啥啥的。 还爱情,还喜欢,云奚悲伤地仰头看向天空,努力让泪水倒流回心脏。 像他这样自由的鸟儿,是不会为一个人停留的! 你若无情我便休,你再无情我便把你锤成满地爬的泥鳅! 云奚雄赳赳气昂昂,满腔决绝就跟着俊杰桂熊一行人就走了,结果七拐八拐的,一进门就被浓郁厚重的脂粉味扑了满脸。 再睁开眼,就瞧见满楼红袖招摇的美女子。 …满腔决绝放了个干净。 云奚拽紧了旁边刺客的袖子,讲话都打磕碜了,“不、不是说去宴会吗?” 他怎么感觉自己跟进了盘丝洞似的。 俊杰自身难保,他扎着马步,勉强答道:“是去宴会,但我们得通过些特别手段,才能混进去。” 一边说,一边拽着云奚往楼上走。 云奚小心翼翼地缩着手,楼里的女子们生得美丽且妖娆,嘴唇殷红,眉眼含情,见了人,便轻轻软软地靠过来,他不敢伸手推,怕把姑娘们给推坏了。 但直到此时,天真的云奚也没料到特别手段有多特别。 满脑子都是文中会可能会如何惨烈了。 文中会,是年关到来之前,皇宫里照例举办的宴会,皇帝与大臣共聚一堂共赏盛世美景,君臣之间,臣与臣之间联络感情。 早百八十年就传下来了,但到卿长渊这里,传统略有那么些许变动。 就,随机抽取幸运官员审查政绩,随机抽取幸运贪官摘取脑壳。 每年总有那么几个竖着进宫的人横着出来。 云奚想得太入神,等再反应过来,手里已被塞了个什么薄薄软软的物件。 像是布,却有些珠片的手感。 云奚看着手里的…手帕?突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不太好的预感下一刻便成了真。 俊杰说:“我们就打扮成舞姬,然后进宫,行刺。” 云奚:“…?” 哦,盘丝洞是歌舞坊呢。 满眼衣架子上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漂亮衣衫漂亮褂,云奚突然觉得,他的某些执念,不那么强了。 他可以放下了。 旁边,俊杰已经脱掉了外袍,“发什么呆呀,快换上。” 云奚低头:“…” 嗯,真的是很漂亮的衣服,就是… 云奚提溜着那一小块花里胡哨、满是珠链和亮片、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布料,在胸口比划了一下。 云奚:“…妈耶。” 他好像知道白无尘为什么把玉佩塞胸口了。 云奚指甲尖捏着那层薄薄的布料,一本正经地送到俊杰手中,神情庄重,似乎托付给他什么不得了的重任。 他含蓄拒绝:“阿贵怀孕了,我得回去伺候他。” 俊杰反手一推:“云兄,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二人的手腕因为使劲而微微颤抖,别以为云奚没看到,他手里的布料要多很多。 云奚乾坤挪移:“这个机会,不要也罢。” 俊杰微微一笑,唤道:“桂熊。” 桂·人高马大·瞧着能把云奚抡起来打·熊应声而来。 云奚:“…” 到底,还是拜倒在生活的重压下。 艰难地吸了口气,云奚悲愤且无助,他这辈子就没这样…过! 身为顶天立地大丈夫,怎能穿女子服饰?! 作为气吞山河英雄汉,怎能穿女子服饰?! 就算很好看很漂亮很精致很软乎…也罢,云奚努力把这飘飘忽忽的下裙往肚子上提,试图遮住露出大半截的腰。 …失败了,还是看看怎么不走光吧。 云奚在这边思索着怎么把裙摆往下压以免风一吹就走光,望财在那边思索着怎么才能缓和且淡然地把皇后娘娘去妓馆的事告诉陛下以免牢房里的人今日便被清光。 也失败了。 被折断的毛笔落在案上,发出哒的一声。 卿长渊皮笑肉不笑,“…歌舞坊?妓子?” 方才还好端端的,霎时间,空气好似凝结成了不能流动的冰。 连天色都似乎黯淡了一些。 望财硬着头皮跪在一旁,这可能就是君王应有的气场吧,生起气来好像连太阳都要避让一番。 不过皇后娘娘也确实…他以为皇后娘娘加入叛贼团体当首领已经很大胆了,但事实证明,也不知是皇后娘娘实在太大胆,还是他想象力太低了。 突兀的,便听陛下笑出声。 他想到那怀里塞了旁人,那唇吻过旁人,眉眼间戾气愈发地重,笑容也是愈发地张扬。 笑得那叫一个邪魅狂拽阴森毒戾。 宫殿中无一人敢发声,望财吓得掌心里全是汗,须臾,便听卿长渊的声音里浸满了冰渣。 “随孤出宫,立刻。”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有执念!我不甘心! 穿女装? 云崽:我突然甘心惹 —— 旺财富贵太能叫唤,把附近的野猫招到某光家里来惹…每天怀里揣一个脚边蹲一个,门口还有两只坐着… —— 云·舞姬·崽即将上线…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感白浅墨 24瓶营养液 昭和 21瓶营养液 暮倾laser 16瓶营养液 月如秋 10瓶营养液 故里正逢春 3瓶营养液 是鱼不是虞 1瓶营养液 凑过来就给一个跳起来的抱抱 第086章 这是我娘子 出宫是出宫了, 但站在歌舞坊的门口,卿长渊还是少有地感到踟躇。 他的皇后十分有眼光,进的是京都第一歌舞坊, 嗯, 从牌匾上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京都第一歌舞坊”。 歌舞坊有三层露台,每一层的栅栏上下都系着各色精致的绸,远远看去,飞扬缠绵的绸缎就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一般, 而鲜花中,皆是皮肤雪白的妓子。 妓子们或靠墙或倚栏,将进入坊中的一道长廊堵得颇为严密。 场面颇为盛大。 卿长渊很少回忆从前, 但面对此情此景, 仍难以免俗。 说来这短短十八年, 他也算见过不少类似的大场面, 忠臣少有, 但美人之流, 后宫是最不缺的。 先皇是个昏君, 昏君爱美人, 与卿长渊宫里孤零零的两个男人不同,那人宫里的美人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 一茬接着一茬地收拢,每每筵席之上, 百花争艳, 美不胜收, 比卿长渊年轻的小后娘, 可绕宫城三圈。 但后娘归后娘, 再怎么着, 也不会拉扯他裤腰… 只往里边走了两步,便叫那一条条雪白而热情的臂膊给逼了出来的卿长渊如是想。 望财满头大汗,“公、公子,咱们还去吗?” 他也是头一回碰见这种场面,为保圣驾,真是拼了老命了。 卿长渊脸都绿了:“去。” 他将被拉扯得有些褶皱的袖子细细抚平,平生第一次有些后悔。 为免皇后得到消息早早跑路,也为了自己的颜面,卿长渊只带了一个侍人和几个暗卫,他们个个都是血海刀尖上走出来的,面对温肤软骨,却很是有些束手无策。 但京都第一歌舞坊如何能成为京都第一歌舞坊,要的就是这个热情奔放的劲儿。 卿长渊虽阴沉了些,但常服一着,到底是个容貌绚丽的年轻少年,热情的妓子们,最爱调笑故作深沉的少年郎。 故而,等卿长渊循着花娘指引,找到台后时,衣衫多多少少都被拉扯得有些松散。 眉眼间比起平日里阴狠残忍,更多是视死如归的僵硬丧气。 将衣襟拉拢,旁边的望财小声吸气:“那、那是娘娘吗?” 从各色纱幔后抬起眼,卿长渊瞳孔微缩。 望财小声喃喃:“真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皇后娘娘…” 卿长渊:“眼睛闭上。” 语气凛然,目光凌厉,望财唰地一下捂住眼睛,鼻尖却依稀嗅到好一瓶山西常酿老陈醋。 看着不远处的“少女”,卿长渊沉稳的步伐不慎歪了一歪。 少女云奚穿着一身深蓝的异域风情舞衣,肩膀手臂上雪白雪白的皮肉大赖赖地暴露在空气里。 他不是多么瘦弱的类型,手臂腰间的线条是属于男子的强硬和利落,身量比起女子,也是过分的挺拔修长。 但舞衣上罩着细碎的流苏和缥缈的薄纱,英俊的眉眼间缀着精致的铃铛,薄纱从发后拢到脸前,只隐约看得到鲜红的唇,视线往下一扫,连嶙峋的脚踝都缀着几枚金珠。 动作间,衣裙闪动着像湖水的潋滟波光,显出几分欲拒还迎的柔和。 很美,不辨雌雄的,惊人的美。 云奚只觉得惊人,“我竟然把自己塞进来了!” 司命艰难夸赞:“…牛哇。” 云奚各种新奇:“我竟然还抹了女子的香香!” 司命:“那叫唇脂,那什么,你看到了吗,帝君…” 云奚凶巴巴:“不许提他。” 自从那块玉佩开始,司命提帝君,云奚就要炸毛。 沉默地坐在水镜前,司命无奈地闭上眼,爸爸的好大鹅,帝君在你后面。 云奚左边扭扭右边扭扭,提着裙子走出去,“这样行吗?” 司命选择闭嘴,而同样穿着舞衣的俊杰已经睁大了眼,“云兄!你这也太漂亮了!” 桂熊也竖起大拇指:“简直是仙女!” 他们一副看到绝世美人的表情。 云奚犹豫地扯了扯裙摆,这反应有点浮夸啊喂,要不然还是算了吧,真要他穿成这样去见卿长渊,他宁可一头在这里碰死…然后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镜子上。 …再然后就真香了。 国色天香花容月貌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这么漂亮的美人除了他,还有谁? 还有谁? 云奚凑到镜子前面,小心翼翼地把略有些歪的发饰扶正。 那什么,如果有机会,卿长渊召他侍寝的话,他就穿小裙裙去,掀开裙子,掏出来比他还大什么的,咳咳咳。 小脸通黄。 下一刻,小黄脸就被吓成了小青脸。 云奚:“!!!” 云奚捂着嘴无声尖叫,“老天鹅老天鹅老天鹅!” 虽然他刚刚确实有想到卿长渊,但在镜子后面看到卿长渊也太吓人了叭? 卿长渊眸色沉沉,眉眼一垂,那股子“死吗?我们一起”的调调就出来了。 云奚揣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赶紧往后瞥了一眼,方才外头不知来了什么人,刺客们都去围着说话了,卿长渊所在的角落恰好又有很多层层叠叠的裙摆,勉强能给挡着。 云奚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卿长渊:“这话难道不该是孤问皇后吗?” 他以为云奚出来抱舞女,却不知,云奚出来当舞女。 目光淡淡地从云奚朦胧的肩膀扫过,薄唇微微一抿,弧度微妙。 云奚理不直气也壮:“我来体验民情。” 他揣着颗大不了死犊子的心态,丝毫不怂,这个孝舔犬,他不当了! 卿长渊问:“什么民情?” 云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妓子也是民,我通过乔装打扮,实地调研了歌舞坊的运营方式…” 云奚:“我亲身经历过妓子们的生活条件,才更真切感受到了他们生存状况的艰苦…” 说话间,不远处艰苦女子们的嬉笑声还时不时传入后台。 卿长渊:“…” 叽里呱啦一顿说,卿长渊眉头跳得十分欢脱。 云奚说得很好,以至于全城的歌舞坊通通倒闭,三日之内杀了五十余涉案拐子,刀锋卷曲,血哗啦啦淌了满地。 当然,此乃后话。 前话就是,在云奚深吸一口气准备再编个几十上百句,罪恶之源就被一把捂住。 卿长渊皱眉:“聒噪。” 指尖触着柔软的唇,卿长渊不自觉地蹭了蹭,一愣。 可他还来不及收回手,就被云奚先一步一把扯下,云奚一个排山倒海大转手,几条裙摆哗啦啦紧接而来。 卿长渊:“…” 孤的五十米大砍刀呢? 暗卫们已经准备献刀了,快步走近的却是个颇为熟悉的人。 白无尘。 他走近了,一脸的惊异和悲伤,“奚奚…” 云奚:“白无尘?” 真是见了鬼了。 这是什么风水宝地吗一个个都在这里? 白无尘是来这里练舞的,白淳要他在文中会上献舞一曲,以此谋夺皇帝的恩宠。 对,就云奚要伴舞的那个舞。 他并不愿意,却不能辜负父亲的嗷嗷大哭,却万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白无尘看到云奚就潸然泪下,菩萨落泪,云奚看到白无尘,就想到那一坨堆得高高的石头。 他得记一下小本本,回去了打听一下,或许白玖这种鸟,还有个远方亲戚叫精卫? 一不小心就想岔了,而白无尘见他沉默,心思百转千回之间,便也肯定了八成。 他竟愿意为了保护自己,做到这等地步! 好一声水烧开了般的悲怮痛哭。 白无尘哽咽:“你好傻!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云奚:“…” 云奚沉痛道:“你才傻,哦,哥哥,这么危险的事,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 虽然也不知道他们想的是不是同一回事,但兄弟情深什么的,不就是你装装我我装装你吗? 但凡他两有一点情谊,也不至于一点情谊都没有。 白无尘嘴唇颤抖着,“…你确定了吗?你一定要这样吗?” 情如滔天浪,心如岸边畔。 这时候收手,一切还来得及。 云奚同样哆嗦着看他,“你不怕,我就不怕…” 衣架边嘎吱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被掰断了。云奚赶紧拔高声调:“你怕吗?!” 云奚好怕。 他怕得阿巴阿巴。 总感觉下一瞬卿长渊就要冲出来把自己恁死了。 确实,卿长渊忍得很辛苦。 若不是白妃还有用… 而且,他算是知道了,为何一时查不到云奚是何人呢。 三步之外,俊杰等人显然已经被这一副奇奇怪怪兄弟情深的场面给震惊到了。 尤其是白无尘嘤咛一声,悲伤地扎进云奚的怀抱。 然后再悲伤地跑开。 众人颇为惊讶,“看不出来啊云兄。” “方才还不敢碰人家姑娘手的,转眼未见便美人入怀了。” “那人瞧着有几分眼熟呢。” … 云奚娇羞捂脸:“哎,都怪我这健美宽阔的胸膛,是个人都想来靠一靠。” 便都笑起来,歌舞坊嘛,摸摸小手抱一下也算寻常。 桂熊笑得憨憨的:“云兄,那我也要靠一靠。” 话才说完,脑壳就要往云奚肩膀上挨,再然后,命运的后脖颈就被拎起。 当然,云奚的后脖颈。 卿长渊有洁癖,他不喜欢碰别人。 云奚:“!!!” 云奚被扯得往后一个趔趄,“你怎么出来了?!” 卿长渊面无表情地将外衫盖在云奚胸口,“为何不能出来?” 惯常打直球的皇帝陛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事何时需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想如何,便如何。 此人是细作,怀有异心如何? 此人是白无尘还是云奚,又如何? 将锋利的爪子剪去,凶恶的牙齿打落,他愿意,养在宫里权当养个金丝雀儿又又如何? 卿长渊手臂抬起,一经放下,这里人头便要纷纷落地。 抬起的手臂却叫一把摁住,牢牢地伏在那人只覆了一层薄纱的肩膀。 唏嘘声顿起,一个才走,一个又来,众刺客已然懵了。 这少年虽只瞧着个后脑勺,但似乎也是个美人啊。 俊杰戏谑道:“云兄好福气啊,这位又是…?” 云奚一瞬间脑子转得飞快,他们认得卿长渊吗? 在树上,他都看不太清楚卿长渊的脸,但他们如果曾走得更近呢? 前有狼来后有虎,要想辉煌把命赌! 云奚将卿长渊往自己身上一拢,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一只手紧紧压着他的后脑。 卿长渊一整张脸就结结实实地贴在那健美宽阔的胸膛。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双手无所适从地蜷起,正要挣扎,便听云奚煞有其事地介绍道:“这是我娘子。” 卿长渊:“…?”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金丝雀我阔以! —— 孝舔犬,前有狼来后有虎,要想辉煌拿命赌,都是网上看来的梗,不知出处嗷 —— 云崽蹦蹦哒哒地跑过来 暮倾laser 1个地雷 ZLXokk 3瓶营养液 讠 1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林枳 1瓶营养液 我喊娘你敢答应嘛! 第087章 你喜欢我吗 对于云奚的娘子, 赫赫威名早就让炮挥团众人早就有所耳闻,但耳闻归耳闻,亲眼目睹还是头一遭。 都是没娘子的, 逮着个活娘子, 个个围得可近,好似看着什么稀罕物。 刺客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卿长渊什么都听不到。 他满耳朵都是,这是我娘子, 是我娘子,我娘子,娘子, 子… 这么个从未设想过的陌生词汇被扣在身上, 震惊之外, 感触也颇为奇妙且复杂。 但还没作何反应, 便又听得云奚羞涩万分, 梅开二度, “我娘子害羞。” 梅开三度:“你们离太近了, 我娘子不好意思。” 梅开四度:“我娘子千里追夫好辛苦的。” 梅开五度:“我娘子只给我看。” … 左一句我娘子, 右一句我娘子,殷红的梅花层层叠叠, 直开到卿长渊耳根去。 他的鼻尖嘴唇脸颊都被迫抵着云奚的胸口,隔着一层皮肉, 能清楚地听到心脏的疯狂跳动。 云奚抱卿长渊抱得挺使劲的。 为了捍卫各位堂主的清白之躯, 炮挥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到这儿来了, 乌泱泱看过去, 少说也有几十个人, 卿长渊要是一不小心暴露了, 不出三秒钟,就能男上加男,强人锁男。 不过…卿长渊怎么没挣扎没反抗? 云奚的咸猪爪在卿长渊腰边摸索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卿长渊腰身一颤,往后一挣:“云奚…!” 这登徒子! 云·登徒子·奚确定了卿长渊没晕过去,理直气壮地把人搂得更紧。 对着众人还是一副我娘子来寻我了哎,虽然但是还有什么小妖精比得上我呢,千里寻夫什么的真是令人害臊诶嘿嘿嘿的娇羞模样。 而埋伏在周围的望财等人,便眼睁睁瞧着,陛下给皇后娘娘直接抱走了。 直接抱走了! 一直抱回到云奚的房间,卿长渊才从那令人呼吸不畅的胸怀脱离出来,被放到床上。 连搂带抱得折腾一路,云奚累得往旁边一趴,侧着脸看向卿长渊。 卿长渊瞪他,“你瞧孤做什么?” 云奚:“你脸好红。” 卿长渊:“胡说。” 云奚:“本来就是嘛,超级红,不信你看。” 说着,从床榻边摸出一个镜子怼到卿长渊面前,镜子里的人眼尾殷红,一双眼睛用水光潋滟形容都不为过,怎么瞧,还怎么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意。 卿长渊只敢看一眼,就赶紧起身要走,但也没地方能走,一个小小的房间,连浴桶都只是用个屏风隔着。 他怎地就莫名其妙来这里了? 卿长渊不能理解。 云奚也不能理解,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难道是自己的胸叽过于健壮,把人给闷坏了? 哎,体格太过健硕,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歇了歇,云奚就爬到屏风后换衣衫,只留卿长渊坐在床上,自顾自地别扭。 起初还各种靠近自己,如今便不理人了? 可若是想要杀他,且不说今日反贼人数颇多,往日他浑噩不清时,机会也是送到手边。 他为什么不呢? 卿长渊坐在榻上,沉默着。 云奚回来也沉默着,当然,他的沉默是后知后觉地害羞。 好害羞啊。 穿女孩子衣衫被卿长渊瞧着了什么的。 司命被迫看了半个晚上的默片,直打哈欠:“你怎地害羞这样久?帝君也是害羞吗?” 云奚暗戳戳地看了卿长渊一眼,“你不懂,这已经不止是害羞了,这是男人之间的尊严之战。” 司命:“?” 他漏了什么吗? 云奚语气凛然:“他不说话,是吃准了我会说话,但我就不说话,他就落在下风了。” 司命:“…” 司命只想问:“您今年贵庚,可有三岁?” 年方三千岁的云奚当真没说话。 然后卿长渊也不说话。 再然后,云奚就更更不说话了。 这一沉默,就沉默了小半个晚上,最后大眼瞪小眼,云奚:“你…” 卿长渊:“你…” 异口同声,这该死的默契。 云奚娇羞:“你先说。” 卿长渊摇头,“你先说。” 云奚娇羞:“你先说。” 卿长渊再摇头:“你先说。” … 司命不能理解:“这也是尊严之战吗?” 都有些发困了,云奚摊了一会儿,觉得尊严这玩意他一块石头要来也无用,往卿长渊旁边靠了靠,“好吧,那我先说,你是来找我的吗?” 带着点期待,眼睛亮晶晶的。 卿长渊错开视线:“…不是。” 云奚“啊”了一声,很失望地,“那你来做什么?” 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来歌舞坊还能做什么? 难不成是看上了歌舞坊的厨子嘛。 咕噜一下爬起来,鼻尖逮着卿长渊身上就是一通嗅。 如果他有罪,请让帝君来惩罚他,而不是让帝君身上有别人的脂粉味! 哪怕过了这么久,依旧浓郁的脂粉味! 云奚不可置信:“你居然狎妓?” 卿长渊:“孤没有!” 云奚信他个鬼:“你来歌舞坊你不狎妓你做什么?” 卿长渊:“孤不告诉你!孤为何要告诉你?” 到底脸皮不厚,只这样一句话,脸颊边才略微褪去的血色又翻涌上来。 云奚痛心疾首,他居然还脸红! 他想到了什么才脸红啊喂! 他分明就是去狎妓了! 云奚可以忍受卿长渊不喜欢他故意疏远他,但是他不能忍受卿长渊狎妓! 这已经突破了法律的规章,道德的底线! 云奚嗷地一嗓子就扑过去,要跟卿长渊拼了,“你变坏了,你太坏了!我不跟你好了,你居然…你居然狎妓!你脏了!你不干净了!” 在外面正欲敲门的俊杰:“…” 陪着俊杰在外面正欲敲门的桂熊:“…” 陪着俊杰桂熊在外面正欲敲门的刺客们:“…” 最后还是买了芙蕖糕的扶贵回来,疑惑地推门,“公子,您在和谁…” “吵架”二字未出口,扶贵果断后退三步,“嘭”地一声将门重新关上。 门虽然只是一开一合,但里边什么情形还是十分清楚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方才还被牢牢抱在云奚怀里的少年如今被牢牢地摁在云奚身下,衣衫散乱,一副立刻马上就要做坏事的样子。 鸟作群散。 只留下疯狂揉眼睛的扶贵。 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那分明就是陛下啊喂! 在扶贵软着腿思索自己攒的那点钱够不够买个好点的墓地时,云奚已经红着眼跟卿长渊嗷开了。 云奚:“我要走了我再也不回来了我要跟你和离我不要你了!” 卿长渊暴怒:“你敢!” 云奚一愣,愤怒道:“你凶我!” 卿长渊:“…” 云奚关注的重点完全偏了,“你居然凶我!” 卿长渊:“孤、孤…” 云奚就坐在他身上嗷,一边嗷一边扒他衣衫,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别的野男人野女人留下的痕迹。 顽强抵抗但还是被扒了半边袖子的卿长渊完全不知道事情怎地就发展成了这样,他羞愤欲死:“孤没有狎妓,孤是来找你的!” 云奚:“我不信!” 卿长渊气得眼圈都红了:“孤真的没有!” 再如何暴戾凶残阴戾可怖,他也只是个年方十八的少年,动刀动剑玩玩阴谋阳谋还成,可手脚被牢固地摁住,也只有个挨咬的命。 云奚啊呜一口咬上去。 卿长渊喉结微动,一声痛呼就压在喉间。 他的锁骨处还留有点点红痕,体质如此,一点痕迹能留很久。 云奚将卿长渊身上新啃的牙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比对了一下,“还好,都是我的牙印。” 卿长渊:“…” 卿长渊将云奚掀开,“给孤爬!” 二人打了好大一通,卿长渊打出生以来就不曾这样发过脾气。 他连衣领都没拉扯好,先将云奚摁在被子里锤了一通,再被云奚摁在被子里锤了一通。 没什么章法,周边也没什么刀剑,两人滚作一团,好比猫猫打拳。 末了,还是擅长猴子偷桃黑虎掏心的云奚略胜一筹。 捂着自己惨遭毒手的身体,卿长渊勉强洗漱一番,气喘吁吁地占了一半床榻。 夜已然深了,云奚脚丫子一翘,将床榻上方的窗子一推,微风拂面,露出漫天星辰。 云奚鼻尖动了动,卿长渊身上的皂角味浅淡又清新。 他笃定道:“你喜欢我。” 卿长渊:“…孤没有。” 云奚哼唧唧:“有的人啊,嘴上说没有,其实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卿长渊:“…不是孤。” 云奚试图给他洗脑,“不喜欢我,怎么会来找我呢?你就是看不到我,想我了。” 强盗逻辑。 打闹一通,卿长渊心中莫名畅快,只是身子累极了,不怎么想搭理云奚,但对于如此厚颜之人,还是忍不住开了尊口。 卿长渊讥讽道:“那你给孤煮汤,给孤跳舞,晚上爬树上看孤,难不成是喜欢孤?” 云奚敢喜欢就敢说,“是啊,喜欢你。” 卿长渊:“…” 紧随其后,云奚:“天呐天呐,你不会不知道我喜欢你吧?” 卿长渊:“……” 是没想到过的回答。 卿长渊不吭声,云奚就扒他肩膀,要看他是什么神情。 少年暴君庆幸自己平日习惯性地绷着脸,心脏狂跳,也能勉强糊了一层淡然自若,只是,发红的耳朵却出卖了他。 出卖失败。 在云奚眼里,卿长渊脸上就三字,“继续编”。 云奚真的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卿长渊居然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 而现在知道了,居然还不相信自己真挚的爱! 哦这个愚蠢的小土豆! 云奚往卿长渊怀里靠,深情款款:“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特别喜欢你…对了,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看着你的时候,我都不敢眨眼,因为闭眼时,就看不到你。” 卿长渊打了个寒战:“…” 谢谢,有被土到。 又是一堆奇奇怪怪的宣言,最后,云奚打了个哈欠,扒拉一下卿长渊,“那你喜欢我嘛?” 卿长渊转了个身:“…孤要睡了。” 卿长渊真的太别扭了,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嘛,云奚想,不过也没关系,等卿长渊喜欢别人了,或者他不喜欢卿长渊了,这个问题也就没有意义了。 又困叽叽地等了一下,云奚觉得卿长渊肯定睡着了,长臂一捞,把人搂怀里蹭蹭。 而等云奚哼哼唧唧地开始打小呼噜了,卿长渊才小心翼翼地贴了贴暖烘烘的怀抱,很温暖,是多年前冰天雪地中,熬过夜晚后炭火里的余温。 云奚因为喜欢他,才替白无尘嫁给他,也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因爱生恨来当炮挥的刺客。 卿长渊想,既然云奚这么喜欢自己,将云奚一直放在身边养着,也不是不可以。 云奚也想,反正自己还喜欢卿长渊,那把卿长渊放房间里一直养着,也不是不可以,就是… 既然被刺杀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个计划了,那这计划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他为什么还要学跳舞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凑过来谢谢投喂 木桑子 1个地雷 学习至上 2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讠 1瓶营养液 啵唧啵唧 第088章 会跳舞的大鹅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从歌舞坊后台出来, 云奚艰难地从围观群众中找到戴着帷帽的卿长渊,软面条似的往他身上一挂,悲痛万分, 自暴自弃, “要不然你还是把我抓走吧。” 他被拧得胳膊也疼脚也疼,比起穿女装跳舞,他更愿意坐牢。 卿长渊已经被迫习惯了云奚的动手动脚。 压下因为某人骤然靠近而掀起波澜的心跳,他将披风拢在云奚身上, 收拢了那一身叫路人驻足的皮肉,眼角眉梢是难得的心平气和。 卿长渊:“孤倒觉得,皇后跳舞甚美。” 毕竟会跳舞的大鹅, 全天底下可能也就这么一只。多稀罕。 大鹅疑惑:“…陛下, 您是什么时候瞎的。” 卿长渊气极反笑, 阴森森地开口:“瞎你个锤锤!” 云奚:“…” 出宫在外就这点不好, 才多久, 陛下就学了一堆骂人话, 专骂他。 委屈巴巴地跟着卿长渊往炮挥根据地走, 走着走着, 便瞧见了不少小姑娘牵着娘亲的手,在市集中购买各色的绸布。 快要到年底了, 家家都在作新衣。 扒拉了一下自己身上薄薄的裙子,云奚恍然大悟, 试探地问:“陛下, 我裙子好看吗?” 勉强扫视了一下, 卿长渊:“好看。” 分明打扮打扮, 相貌身段也是十成十的妖娆美貌, 偏偏跳起舞来, 手不作手脚不作脚。 云奚目光接收成功。 果不其然,卿长渊是想穿小裙子! 自己不能穿小裙子,才看旁人穿小裙子以作慰藉! 怪不得每次自己跳舞时,他都用那种坚忍异常的目光看向自己! 云奚已经心疼得要流眼泪了,回到房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了裙子,送到卿长渊手中,安慰道:“没关系的。” 卿长渊:“?” 云奚压低了声音,悲伤而又难过地看他,“肯定很辛苦吧,一个人守护着这样的秘密…作为一个皇帝,却不能自由自在地穿小裙子,但是没关系,我看到了你的脆弱,以后,我的裙子就是你的裙子…嗷嗷嗷,不要打头!会变笨!” 从茫然到震惊,从震惊到暴怒,从暴怒到迎头一击,只需要一只云奚。 看着捂着脑壳一路冲过去往被子里扎的云奚,卿长渊额角青筋乱跳。 每当他觉得,云奚已经踩着他底线的时候,云奚还能往下划拉划拉,跳着说,来打我啊来打我啊。 缓慢且暴躁地撩起了袖子,戳了戳那缩成一团的大坨被子,卿长渊的意思很明显,来战。 云奚吸吸鼻子,委屈扒拉,少年人火气这么旺的嘛,被戳破了小秘密就跳脚炸毛的? 又不是不给保密。 不过谁怕谁啊,不就是打一架,反正卿长渊每次打不过他,还被他各种摸摸蹭蹭亲亲吃豆腐。 豆腐吃到了,也被揍了个屁股开花。 云奚怂了吧唧腰酸背痛地在床上趴着,“你下次轻点嘛,好痛的。” 声音委屈扒拉的,带着点撒娇的尾音落在耳边,像小钩子在心底蹭。 室内空旷,徒留暧昧横生。 听着沙哑的喘,卿长渊莫名耳根滚烫,他横云奚一眼,恼怒道:“不许说话!” 云奚:“?” 他焉哒哒地闭上嘴,吸吸鼻子,用鼻音哼唧唧地表达不满。 卿长渊凶巴巴又道:“不许哼唧!” 云奚:“???” 云奚张牙舞爪地龇牙:“卿长渊你不要太过分!” 卿长渊面无表情地看他,眼瞧着第二次室内大战即将开始,那倒霉催的俊杰桂熊又来了。 他们已学乖了。 不敢贸然进屋,只隔着门发出魔鬼的低语:“云兄,走,快到文中宴了,咱们去宫里踩踩点,瞧瞧那暴君近来有什么变动。” 看着旁边施施然翻看他压箱底话本子的暴君,云奚抱着枕头悲愤地滚来滚去。 能有什么变动? 就是嘴巴更毒了,武艺更高强了,打人更凶残了! 卿长渊微微抬眼,露出个堪称温柔的笑,无声道:“宫里等你们。” 而卿长渊的脚程显然比他们要快,等云奚翻屋越墙来到了熟悉的树上,卿长渊已然在里面,连龙袍都换上了,正在改奏折呢。 什么事都没干,就改了半个晚上的奏折,还在他们前边回来。 就这样,云奚白天跳舞,晚上看卿长渊改奏折。 卿长渊白天看云奚跳舞,晚上改奏折。 偶尔打一架闹一场,也算鸡飞狗跳静谧地度过了文中宴前的半个月。 这便要到文中宴了。 按照云奚的想法,在文中会中途的舞蹈时,他们靠近卿长渊,冲上去哇哇哇哇一阵吼,小心不要被咔嚓到,刺杀失败就赶紧走。 但按照炮挥刺客们的想法,在文中会中途的舞蹈时,他们就靠近卿长渊,冲上去哇哇哇哇一阵吼,扑过去一刀咔嚓一个,刺杀失败再继续咔嚓或者被咔嚓。 云奚:“…” 你不炮灰谁炮灰? 他突然就不想和这一群要把刀剑藏在裤裆里的卧龙凤雏为伍了。 但握住床板的手爪爪被一点点掰开,卿长渊用外面刺客们可以听到的声音道:“郎君,早些回来,我在此等你。” 云奚:“…!” 他第一次唤他郎君! 果然,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 潘金莲当初八成就是用这个语气让武大郎吃药的! 云奚悲痛地一把将卿长渊抱住,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娘子,你要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门外等候的刺客们纷纷被感动得嗷嗷哭。 “你听到了吗,云兄反抗暴政,是为了保护爱人。” “为了你,颠覆这世间又如何!” “这才是值得追捧的真情!” … 云奚一抱即松,咬着牙就出去了,只留下卿长渊在原地微微怔忪。 方才云奚伏在他耳边,分明是小声说:“我是不会死的,所以没关系。” 这句话含义太深,所暗指的情感,也太过厚重。 有些什么被他刻意忽视的东西,彰显出一点显山露水的棱角。 不曾细细琢磨,暗卫已从梁木跃下,跪在脚边,“陛下,一切已安排好了。” 卿长渊回了神,薄薄的眼皮微微垂下,掩尽眼底一点暖意,又成了那个阴戾狠毒的君王。 “回宫。” 再次回到宫城,云奚感受到了什么叫作差距。 上一次,他是皇后。 这一回,他是舞女。 还是众多舞女中的一个。 云奚穿着艳丽的新舞衣,揣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和众人一起在宫室里等待着出场时机。 这个宫室距离云奚居住的皇后殿不远,门窗紧闭,但从缝隙中,依稀可以看到周边的模样。 作为众星拱月之国,庆国的宫城本就华贵非常,每每有外邦进献,旁国总会说,庆国用宝石作瓦,用金子铺地,山川河海俱在一宫。 和寻常时不同,经过打扮后的宫城,简直是卿长渊喝醉了酒——美翻了。 而从另一边的缝隙中,云奚能瞧见旁的官员带来的美人表演。 什么左手写毛笔字,右手画山水图,左脚刺绣,右脚弹琴伴奏的,什么吐出一道丝线直接黏着老远一棵树的。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看不到的。 看得兴起了,云奚从窗子悄咪咪地翻出来,预备坐在屋顶看。 结果好家伙,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啊,他们作刺客的,竞争这也过分强劲了吧。 就那么一个卿长渊,这是有多少队刺客候着抢人头啊。 只在屋顶上转了一圈,云奚便足足瞧着五队刺客。 足足五队! 别问他怎么分辨出来是不是刺客,一个个的全靠天然来雕琢,蹲草丛子里叽叽歪歪,时不时还唧唧哇哇地喊两嗓子口号… 云奚趴在屋檐上,对他们的小命充满了担忧。 当然,也不全是那种刺客,最让云奚诧异的,是两个异国人。 分别作侍卫打扮和贵女打扮的异国人。 其中作侍卫打扮的那位,发出的动静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有话好好说不成嘛?谁说一句话锤一下墙的? “嘭!” 侍卫:“都怪我,不能给您好的生活,让你千里迢迢,要将自己献给那暴君!” “嘭!” 侍卫:“我们说好在一起,永远不分离!哪怕我作侍人,也一定陪伴在您左右!” “嘭!” 侍卫:“嗷呜!” …这一声“嗷呜”不是什么激昂彭拜的原始呼唤,是那声“嘭”撞出来的痛呼。 贵女被侍卫说得实在忍不住满心悲伤,径直撞向墙,挡住即将落下的拳头,再弹射进侍卫怀中。 云奚听得牙酸,这声响,少说也得三根肋骨。 而侍卫怀中的贵女伤心欲绝,目光坚定,“这天下容不得我们,便杀了那暴君,闯出一片天来。” 云奚:“…” 其实他们省略一步,就是直接闯出一片天,也是可以的。 嘭嘭嘭的声音实在过分明显,以至于专注于那对话本子投射入现实的爱侣时,云奚没有看到不远处白淳为首的那一队刺客。 那一队人明显更为训练有素,动作整齐。 他们之中,还有不少穿着与云奚如出一辙的舞衣。 白淳黝黑发亮的脸上是更为黝黑发亮的眼睛,“此战必成,无尘,你若得报,你的要求,爹都应你。” 他们早已定好了,掷玉为号。 而那块玉,被白无尘潮湿的掌心,捂得暖热。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颠颠地跑过来mua就是一口 梦中回首千里相迎 20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讠 1瓶营养液 吧唧吧唧吧唧muaヽ(*?з`*)? 第089章 摸够了吗 白无尘自小就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白淳让他如何,他便如何,要是实在有些难为他的…譬如彼时要他进宫为妃, 就搬出爹爹的名头, 或者请出祖母,抱头哭两嗓子,白无尘也就从了。 故而,遇事习惯于用亲情绑架的白淳他爹, 这时候正满心事成之后的潇洒与辉煌,是死活没想到,他儿子藏了个大的。 当然, 白无尘这时候满心事成之后的比翼双飞小鸳鸯, 也没直接告诉他爹, 他想要他亲弟弟。 亲弟弟本弟对他便宜兄长和倒霉老爹的交易全然无知, 满心盘算着自己死几回能护着卿长渊。 刺客如风, 常伴他身。 但男人嘛, 就要保护自己心爱的男人。 当然, 保护之前, 他得先卖个小艺,跳个小舞。 连绵的琴声幽幽而起, 人高马大的舞姬们鱼贯而入,长袖挥舞间, 虎虎生风, 晶莹的花瓣纷纷扬扬。 ——水袖婆娑, 云奚险些挨了一拳。 清脆的鼓声悄然落下, 身强力壮的舞姬们群魔乱舞, 旋转蹬踏间, 势动山河,轻盈的裙摆层层叠叠。 ——舞步翩跹,云奚险些受了一脚。 炮挥刺客团一行人,为了这次刺杀,少说也学了一个半旬的舞。 用花娘的话来说,就那撒撒花,转转圈,蹦蹦哒,她教只猩猩,这么久也学会了。 很惭愧的,他们不如猩猩。 一举一动,也只能说是静若处子、动若疯子。 艰难地在众人间穿行,云奚表示:“我再也不信什么藏在舞姬里刺杀人的话本子了,都是骗人的。” 司命鼓励道:“坚持住,勇敢的战士啊,胜利的曙光,就要到来。” 云奚洒出一把花瓣,双目失神:“…黎明前的黑暗啊。” 没有哪一座高山翻不过去,没有哪一个黑夜迎不来光明! 哪怕他已经投身卿本主义阵营,也依旧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 不同于云奚的壮烈决绝,众人其实对他观感甚佳。 主要靠同行衬托。 在一众猩猩打拳的壮汉中,这么一个尚算正常的舞姬,反而显得不怎么正常。 更何况,这位舞姬腰细腿长,繁琐的额饰也掩不住英气的眉,清亮的眸,举动虽笨拙,也自有一番恳切质朴之美。 倒比莲台中央旋转跳跃闭着眼的白妃还要夺目些。 大臣们或惊叹或微笑或诧异或感慨,俱是灼灼地看他。 “那舞姬也是天下第一歌舞坊的吗?” “我也不曾见过,但瞧着还挺有趣的。” “赶明儿,我去问问花娘。” “我同你一块。” … 坐在最高处,卿长渊虽听不到这些议论,但还是能注意到了众人投向云奚的目光。 不知名的烦躁充盈胸腔,卿长渊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酒,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桌沿。 有伤风化。 怎地穿得愈发少了。 起风了,他的腿露出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都在看他。 …等等,自己为何总是在意这些? 卿长渊皱眉垂眼,光滑的杯盏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不见血色近乎病态的苍白,眼下淡淡颓丧的乌青,还有眸子里,糅杂了嫉恨偏执的阴郁。 卿长渊一怔,神情骤然复杂,他很熟悉这样的眼神。 每当他那皇帝爹封了什么妃子宠了什么新人,消息传到冷宫,他亲娘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就会这般,装满了求而不得的愤懑,爱而不得的恶毒,还有近乎癫狂的占有欲。 这样的认知让卿长渊有些心慌。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暴躁地扯了扯衣襟,“停。” 望财:“陛下?” 周遭迅速安静下来,众臣跪倒在地,舞姬们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看向暴君。 刺客们很害怕。 是糊弄不过去了吗? 这舞确实跳得生猛了些,不会就要直接拉下去砍了吧。 只云奚茫然地站着,他才蹦跶没几下呢,卿长渊是看他跳舞跳得太好,想一起愉快地玩耍? 便对上卿长渊沉沉的眼:“你,到孤这里来。” 众人随着他视线看去,是那个最为显眼漂亮的舞姬。 大臣们都松了口气。 此情此景颇为熟悉,他们都暗自猜测,莫非这是要上演一出霸道君王爱上我的好戏? 其实是很正常的,献艺歌舞说白了,就是给皇帝选妃子嘛。 像先皇,曾在一次宴上情难自禁地幸了十三个女子呢,而今,陛下宫里只一后一妃,就是加上这个舞姬也才三人,少着呢。 云奚:“…” 成吧,卿长渊是想单纯地玩耍他。 砸吧砸吧嘴,云奚正要往前走,旁边的白无尘指尖一滑,胸前玉佩猝然而出… 就被云奚脚尖一点,给接住了。 白无尘跪在地上,手臂伸长,才抓到手中,指尖一滑,玉佩再次猝然而出… 又被云奚接住了。 毽子踢得多,还是有点好处的。 云奚对自己的毽子技法肃然起敬,方才那两下子,也可谓是打败天下孩子无敌手了,真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白无尘低声:“奚奚!” 玉不碎,何以瓦全? 若非卿长渊发难,他也不会这下便要直接动手。 但玉没碎。 刺客们都皱紧了眉,这下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他们是专业团队,要环环扣扣都专业的。 故而…就等旁的刺客动了,自己再跟着动,结果旁的刺客也是这样想的。 沉默,是今日的宫台。 云奚没看云奚,也没在意周边暗潮汹涌,只将那块玉佩勾着,探究地看卿长渊。 卿长渊已经看到玉佩,也知道白无尘是他的白月光了,是不是要把白无尘搂怀里然后各种撒娇卖萌翻跟斗? 并没有。 是不是要立刻跟白无尘缠缠绵绵共天涯? 也不是。 卿长渊脸色更难看了,“孤叫你过来。” 云奚:“…” 嘴角疯狂上扬。 随着舞姬颠颠地走近,大臣们发现了不对劲。 就…寻常皇帝的妃子,会比皇帝身形还要高大些吗? 云奚在莲花台上时看不太出来,只觉得清瘦高挑,到了卿长渊旁边,才显出颇为宽阔的肩膀,身量也高一截,跟少年君王放一起,完全就是弱冠公子和少年郎君的区别。 再往陛下怀里一靠,很好将皇帝的大半边身子都给遮住了。 龙椅虽宽敞,但两边都放了手枕,云奚过去了,想都没想就往卿长渊腿上坐。 猝不及防的重击,卿长渊咬牙,将那声闷哼压在喉间。 他艰难地抬起手,揽过云奚的腰,他的袖衫宽大,可以挡住众人窥探云奚腰间的目光。 察觉到卿长渊和他贴贴,云奚娇俏地锤他胸口,温柔如水,荡气回肠,“陛下——” 平日里要贴贴,不愿意贴贴,现今大庭广众之下的,又要贴贴。 死鬼,居然好这一口。 再次猝不及防的重击,卿长渊:“…” 当真是胆子肥了。 他恼怒地要抓云奚的手爪子,那狡猾的手爪子却从他掌心轻轻一挠,顺势从胸口摸下去。 手下是绷紧的腹肌,云奚满意地捏了捏,不错不错,手感紧韧。 卿长渊被捏得呼吸一窒。 他紧皱眉头,亲切发问:“怎么,手又不想要了?” 云奚丝毫不怂。 这话没说几百次也有上千次了。 摸一把怎么了,又不是没摸过,大不了摸回来嘛。 但这话也只是心里想想,卿长渊连看都没怎么看白无尘一眼,他不喜欢白无尘,也不把白无尘看作白月光,这个发现让云奚很开心。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用太信任司命的话本子,或者说,他或许应该更信任自己。 毕竟,有谁会不喜欢他云奚奚呢。 云奚掌心摁着卿长渊的腰,娇羞的目光能拉出丝来,“陛下——” 身体力行地扮演着新任祸国妖妃这个角色。 卿长渊向后躲了躲,气急败坏地抬眼,就对进云奚那双澄澈的眼眸。 周边似乎凝固住了,他的脑中突兀一片空白,眼里只有那浓密的睫毛,清澈的眼眸,还有明亮的笑意。 风吹起云奚的发梢,面纱下的轮廓若隐若现,莫名的缱绻。 卿长渊不自在道:“摸够了吗?摸够了就从孤身上…” 滚下来。 云奚抢答:“没摸够!” 摩拳擦掌,一副再摸三百下的势态。 卿长渊握着云奚的手不准他再动,突然想到,他应当去看看御医。 近来总是面上发热,心脏剧跳。 …或者,是喜欢? 从未设想过的可能突兀地出现。 “我喜欢你。” “特别喜欢你。” 云奚曾坚定而又认真地这样说。 所以是喜欢吗? 他也喜欢云奚吗? 卿长渊没想过这些,他没想过自己会被喜欢,也没想过自己可以喜欢谁。 视线狼狈地移开,落在莲花台上的白无尘身上。 内心毫无波动。 试探性地看向怀里正要伸手够案上桃子的云奚。 谁在他的心口擂鼓,隆隆嘭嘭。 再次移开视线,看向头发花白一脸“国将亡矣”的丞相。 内心依旧毫无波动。 小心地看向如同耗子般小口小口啃桃子的云奚。 谁在他的心口放炮竹,噼里啪啦。 … 卿长渊沉默一瞬,十分费解的视线让云奚有点心虚。 他太能吃了? 还是卿长渊也想吃? 云奚想了想,桃子不方便,还是喂葡萄吧。 他伸手捏了一粒葡萄往卿长渊嘴边送,“陛下,吃~萄萄~” 卿长渊:“…” 卿长渊别开脸,“自己吃。” 云奚又想了想,咬住葡萄,往卿长渊唇边送,“陛下~~” 底下大臣们:“!!!” 好一个妖妃胚子! 底下刺客们:“!!!” 兄弟,苦了你了! 卿长渊面色黑如锅底,要不然,他还是先看看御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卿长渊喜欢上奚奚后就是是疯那个批,疯那个批暴君人那个妻受呲溜呲溜呲溜! 某光要放飞自我惹! —— 云崽吧唧吧唧一大口 闻澜 66瓶营养液 奶香味alpha 20瓶营养液 30621728 10瓶营养液 五块五 6瓶营养液 公子扶苏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顾来 1瓶营养液 来吧一起进卿长渊的小黑屋愉快地玩耍 第090章 陛下怎么睡得好 云奚对卿长渊内心的波涛汹涌毫无知觉。 他忙着等死。 真正意义上的等死。 云奚早就做好给卿长渊挡刀挡矛挡剑挡枪的准备, 甚至在歌舞坊头一次遇到卿长渊开始,就盘算好自己在文中宴以什么姿势负伤,以什么神情倒下去, 才更显风姿绰约, 令卿长渊我见犹怜。 什么嘤咛一声,唇角流下一线猩红的血。 什么悲痛摸脸,手伸到一半便无力垂落。 …他早就拿枕头和茶水悄咪咪排练好多次了,机会, 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云奚一边吃葡萄吐葡萄皮,一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就等着哪里冒出个人, 哇哇哇就往这冲。 看着神情慎重好比母鸡护着小鸡崽的云奚, 司命忍不住流露动容的泪水, “你是要用死亡向帝君证明, 你对他的爱, 跨越生死吗?” 云奚难以置信:“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明明是要证明, 只要他弄不死我, 我就还缠着他, 烈女怕缠男,我, 就是缠男!” 司命:“…是我高估你了。” 动容的泪水:告辞。 他看看被云奚压得嘴唇紧抿,但还是坚持用手挡着云奚腰间的卿烈女…其实也不怎么烈的样子。 虽然但是, 司命还是替云奚不值。 司命发出灵魂三问:“奚奚, 你这样为帝君, 帝君却不待见你, 旁人瞧着, 你不害臊吗?你不觉得不值当吗?你不难过吗?” 云奚昂首挺胸, “我喜欢他,我对我喜欢的人好,又不是对旁人喜欢的人好,为什么要害臊?而且哪里不值当了,我喜欢他,他哪天也许就喜欢我了呢?” 司命:“…” 瞧这模样,见鬼,竟然还挺自豪。 司命给他泼冷水:“如果他一直不喜欢你呢?” 云奚想了想:“不会,他不会不喜欢我。” 司命:“…我是说如果。” 云奚:“不听不听蛤蟆念经。” 司命:“…” 司命再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谁都想拥有一个小太阳,但不是谁都愿意去当别人的太阳。 司命就没见过云奚这样的石头,矛盾得很。 情为劫,风月之事本就不受神仙们待见,而云奚毫无忌惮,义无反顾就往万丈红尘里一滚。 分明是个不通情愫的石头,被喜欢时无知无觉,浑似没有心肝,喜欢人时,又能把能给的东西都给出来。 不瞻前顾后,不在意利害得失…就算他死了还会活过来,但疼还是要疼的。 云奚多么怕疼,彼时玉片磕一下手指,能把天嗷下来。如今知道那么多刺客,却丝毫不怂。 确实不怂。 但等是认真等着了,云奚一直到宴会快结束,也只有一个刺客出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眼前。 几队刺客,多少都知晓彼此的存在,为了最大限度地活下去,都想等着现场一片混乱时,浑水摸鱼。 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 除了…炮挥刺客团。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二堂主如何被迫靠在那暴君身上,又如何被迫亵玩着肉体,眼睛都红了。 这么久了,就算养一只小猪崽,也长成大猪了。 更何况,他们二堂主可比猪能吃多了,就这样叫那根白菜引走,他们实在不甘心。 云奚虽能吃了些,吵闹了些,但怎么说,也是他们堂主! 他的娘子,还在等他归家! 俊杰不甘地仇视着暴君,然后看向桂熊。 桂熊了然,手往身下一摸,正要拔剑而起,直取暴君首级,就被一声暴喝打断。 “嗷呜!!” 一个打扮奇异,深眼高鼻的异国人不知从哪棵树上一跃而下,抱着藤蔓就朝着高台冲去。 乍一看,就很像一只巨大的猿猴。 猿猴一边过去一边嘭嘭嘭地锤着自己胸口,他的周身都是为了隐蔽而装扮的树枝和皮毛,一锤之下,树叶皮毛娑娑而下,砸了台下不知所然的臣子们满头满脸。 云奚认得他,是那个哐哐砸墙的异国侍卫。 想来,不成功,便成人,侍卫和侍人,一字之差,千差万别。 他这是为他的未来,努力最后一把。 这注定是一场悲壮的战役。 他为他的尊严而战。 更为他此生唯一的爱情。 …然后就悲壮地砸在莲花台上。 那一声惨叫,怎么说呢,就,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异国侍卫的哭嚎贡献了文中宴上,除去有个高大的舞姬被陛下看上之外的第二个看点——有只猴子从树上摔下来,险些摔死。 而那时迟这时快,一群侍卫唰唰唰从天而降,刀尖齐刷刷地抵着他的咽喉。 锋芒逼人,铁光刺眼。 肃杀之气顿起。 侍卫之多,也就比刺客们多个五六七八十个人吧。 刺杀暴君,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不是为了更早地去死。 杀神般的侍卫,成功震慑住了众位刺客。 桂熊默默地咽了口口水,俊杰摸卷刀的手从腰边划过,果断撩起裙摆,并对不远处看他的大臣抛了个媚眼。 桂熊不甘:“堂主!” 兄弟们悲伤:“堂主!” 俊杰咬牙暗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炮挥刺客团初次出战,跳了场艳舞,损失了个堂主。 回到根据地的众刺客迎风流泪,也不知坚贞不屈的二堂主,会在宫里遭受着怎样的屈辱。 而坚贞不屈的二堂主乐颠颠地,顺理成章,又十分不顺理成章地回到宫里,集新欢和旧爱为一身,成了陛下仅有的三个妃子中的两个。 作为四舍五入后宫里只有一个云奚的陛下本下,卿长渊数夜未眠,对自己进行各种灵魂质问。 并决定对云奚各种暗中观察。 前者完全是每个情窦初开之人的通想,什么他是何时喜欢云奚,为什么喜欢云奚,喜欢云奚哪里,诸如此般。 毕竟知道自己喜欢云奚,暂时还只是知道。 而后者,观察还没开始,望财便将皇后娘娘今日吃了几碟点心,看了几本话本子,白妃试图找皇后多少次被拒一一汇报。 望财细致地说完了,陛下还是靠在那里,眉眼郁郁,许久不曾说话。 小心翼翼地抬眼,就见陛下将杯盏放在唇边,随机,一口水便呛在喉里,咳得说不出话来。 望财一惊:“陛下?” 好不容易顺过气,卿长渊低声问:“孤最近所作所为可还有异常?譬如,让你瞧皇后做了什么之类。” 卿长渊声音低,望财的声音便更低,有些小心翼翼地意思,“陛下您不是一直都这样,查娘娘的举动什么的。” 卿长渊:“有吗?” 望财小心翼翼:“没、没有吗?” 卿长渊:“…” 后知后觉的卿长渊沉默了,于是暗中观察便成了明面观察。 下了朝,卿长渊专门到皇后宫中,一开门,扶贵哐当一声就跪下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不论是在宫内还是宫外,看到卿长渊,扶贵都先是一个五体投地。 卿长渊只问:“皇后呢?” 一眼看去,陈设如旧,并无云奚的身影,他的声音淡淡回响,倒显出一种空旷的寂寥。 扶贵小声:“还、还在床上。” 卿长渊费解地拧眉:“…现已过午时了。” 在宫外时,除了第一夜打闹后倦怠,卿长渊并不与云奚同床。 云奚睡相太差,又太过黏人,一觉醒来,手都不知胡乱塞在哪里。 而歌舞坊又只有白日不接待客人时,才有闲暇调教众人,云奚再如何,也要被拖着去学舞,故而卿长渊还是才知道,云奚竟这样能睡。 扶贵头垂得更低,“奴、奴不敢唤。” 卿长渊敢。 几层帘帐掀开,先瞧见的,是一大把散在枕上的柔软长发。 天气才入秋不久,屋中便放了火炉,榻上也换了厚被,云奚整个人团着,裹得严严实实,就半张脸露在被子外边。 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似的,睡得十分香甜。 卿长渊将手戳在云奚脸上,“醒醒,云奚,醒醒。” 戳一下,云奚皱眉。 戳两下,云奚翻身。 戳三下,云奚一把将卿长渊直接拉下去,含糊地嘟囔:“不吵,卿郎…” 卿长渊表情瞬间凝固:“松手!” 他往后躲,没躲开,被拉得直往床上扑,好在手肘半撑着,嘴唇才只是险险擦过云奚的鼻尖。 云奚困了吧唧的,如言松了手,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往上一伸爪爪,隔着被子把僵成棒槌的卿长渊结结实实搂住,鼻尖在熟悉的脖颈间一吸。 云奚眼睛都没睁开,摸索着才将被子掀开一角,“睡觉嘛?” 卿长渊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挣扎了一下:“不睡!” … 等云奚醒来,整个宫中独留下一脸古怪的扶贵,说陛下来过了,又跑了,跑得好快,好像身后有老虎在追。 再是夜里。 已过夜半,卿长渊改完奏折,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的松柏。 平日这时候,云奚还在树上挂着。 叹了口气,卿长渊带着望财四处走走,走着走着,便隔着窗,瞧见皇后宫里边似有一大团明明暗暗的光。 进去了,那光从被子底下透出,里边一大坨什么,正扭啊扭啊的。 卿长渊心里有数,果不其然,一掀开,玻璃灯罩里的灯火明亮,云奚趴在上边,勤学苦读用功得很。 云奚一脸震惊,飞快地往肚子下塞话本子。 将话本子拎起来抖抖,卿长渊念道:“状元,不可以碰那里,霸道君上和他的落跑小白狐,凶残暴君是我的小甜心…” 顿了顿,卿长渊不忍直视:“看不出来,皇后涉猎愈丰啊。” 然后就对上云奚泪流满面的脸。 卿长渊:“孤说错什么了吗?你怎么哭了?” 云奚眼圈红红的,“不是,他们真的太可怜了!” 卿长渊:“…” 吸吸鼻子,云奚扒拉回那几本话本子,护得紧紧的:“这几本不能给你,我还没看完的。” 卿长渊:“……” 将话本子撇开,见卿长渊一脸复杂,云奚突然明白了,“你是要我侍寝吗?” 皇帝大半夜的来找皇后,不是侍寝还能干嘛呢? 你不侍我不侍,妃嫔明天就去世。 你不搞我不搞,陛下怎么睡得好? 云奚迅速把眼泪一收,飞快地解开自己中衣,眼睛一闭,往后一靠,就差没把“陛下,快来蹂躏臣妾吧”写在脸上。 卿长渊:“…” 卿长渊神情复杂,他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摸摸自己居然砰砰直跳的心脏,觉得自己多半有什么大病。 而云奚看着一言不合转头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卿长渊,也很搞不懂。 卿长渊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大半夜来找自己,居然不要自己侍寝? 他衣服都脱了,就这? 作者有话要说: 卿长渊:暗中观察.JPG 卿长渊:他何德何能让孤喜欢 云崽:贴贴! 卿长渊:…贴贴 —— 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三峡 —— 云崽颠颠地跑过来 海盐焦糖 1个地雷 缄默 8瓶营养液 雨墨馨空 5瓶营养液 昭和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諗#影硃^1瓶营养液 顾来1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1瓶营养液 叶时渊 1瓶营养液 贴贴贴贴贴贴贴贴贴~ 第091章 会一直喜欢的吧 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垂青, 云奚只得悲伤地将衣襟合拢,独守空房。 但入睡前,他不忘认真地叮嘱扶贵道:“明个早上陛下再来, 可不能把人放走了。” 方才他都瞧见了, 卿长渊那眼神,分明是想要的。 都这样熟悉了,还嘴硬呢。 或许又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像喜欢漂漂亮亮小裙子, 喜欢光天化日之下摸腰那种,更喜欢白日宣淫之类的… 一个被爹娘欺负得心理变态的黑化小暴君,喜欢什么都正常。 抱着自己的小被被, 表示理解的同时, 云奚也再次为司命不做人的程度感到叹服。 瞧自家娘娘在床上一下叹气一下脸红, 一下打滚一下痴笑, 扶贵觉得自己的脑袋又要在掉和不掉之间游移了。 皇后娘娘这艘贼船能安安稳稳驶到现在不翻, 他来日得去庙里拜拜, 感谢菩萨保佑。 但出乎意料的, 第二日清晨, 卿长渊没来。 夜里,没来。 第三天清晨, 没来。 夜里,没来。 第四天清晨…云奚没能等到第四天清晨。 他夜里是惯常要翻两页话本子的, 再看一页, 和最后一页, 而当他意犹未尽地将话本子看完时, 才发觉灯火阑珊, 天边擦明。 然后就一个垂死梦中惊坐起, “不好,我这是又失宠了。” 云奚痛心疾首,他是真想不到卿长渊这样不讲武德,好端端的,一言不合就给失宠警告。 失宠也就算了,也都不给点暗示。 要不是有过经验,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呢。 旁边被声响吓醒的扶贵茫然过后,一脸犹豫:“…” 犹豫他要怎么跟云奚说,云奚好像就压根没复宠过。 不过失宠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不认输。 坚决不认输的云奚靠在东明宫外的柱子上,狗狗祟祟,一连三问:“陛下在做什么?陛下为什么不来看我?陛下是不是有新的狗了?” 望财笑眯眯地解释,“娘娘,陛下正在和丞相议事。” 东明宫外就是那棵常爬的松柏,云奚瞥了一眼,还是抻着脖子踮着脚往里瞧,灯火通明。 但不太信,“那他上午也没来看我。” 望财道:“上午丞相来了。” 云奚问:“下午呢?” 望财:“下午也来了。” 云奚小声嘀咕:“他老来找我娘子做什么?他自己没有娘子吗?” 耳尖的望财:“…” 笑眯眯地,抖着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也不清楚,丞相总是来找陛下做什么。 自文中宴后,丞相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改往日恨铁不成钢的回避之意,日日来寻,餐餐来觅,比更夫敲的打更鼓还要准些。 陛下不见,他们也不敢拦,生怕一不小心,来个以头抢柱尔,国家栋梁便与栋梁相撞。 …当然,是他们以头抢柱,丞相大人惜命的很,虽年迈,力气也大。 而此时,惜命年迈力气大的丞相正跪在卿长渊面前,悲痛万分,声如洪钟,“陛下,你要听老臣一言啊。” 卿长渊往后靠了靠,烦躁地捏了捏眉头。 这个“一言”开腔,便又是大半宿的策论。 果不其然,丞相说的那叫一个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叽里呱啦。 但在卿长渊耳中,便是:“陛下,您听我说,吧啦啦啦,刑罚过于严苛,虽能恐吓不法之徒,但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陛下,老臣并非吧啦啦吧啦啦,故人有云,吧啦吧啦啦,今我朝国力强盛,臣子吧啦吧啦吧啦吧,人民吧啦吧啦吧啦啦…” 卿长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丞相,双目放空。 突然想到,云奚也很聒噪。 声音黏人得很,就往耳朵里钻。 笑起来呱唧呱唧,哭起来嗷呜嗷呜。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像个小孩似的。 胆子也大,见过自己发疯的样子,还不感到害怕。 卿长渊看着丞相,突然想到昨日宴上,丞相看着美人,丝毫不为所动的神情。 打断长篇大论,卿长渊问道:“丞相,你与你夫人的感情如何?” 丞相一大堆涌到嘴边的话一噎:“臣、臣…” 这是说话之前,想想家人的意思吗? 暴君虽暴躁好杀,但还从未拿他家人作过威胁。 丞相看看卿长渊认真问话的脸,想起自己此时应当还在家中温汤等候他的夫人,突然迟疑起来。 遍观历史,贤君总是与忠臣作伴,暴君总是和奸臣为伍,就,相辅相成,相互成就。 丞·生不逢时·相有一颗做忠臣的心,却没一个得明主的命。 早在他年轻读书时,就立下了效命圣贤君主,一同留名青史的宏大理想。 然后上天戏弄他,第一个侍奉的是卿长渊他爹的爹,一个短命鬼,登基没两年,彼时丞相还是个吭吭哧哧还没怎么往上爬的小太傅呢,人皇帝轰轰烈烈一撒手,死了。 再然后上天继续戏弄他,卿长渊他爹乍一看还挺人模狗样,结果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昏君,见到美人就昏头的昏。 昏就算了,还势与王八比命长。 丞相一腔抱负没地儿施展,憋屈得很,就指望着昏君赶紧嗝屁,重新扶个好苗子明主出来。 熬啊熬,头发白了,昏君凉了。 而后一共有十八个皇子记录在册,丞相寻思着,十八个啊,再烂的瓜里也有个好籽吧? 可没来得及仔细挑呢,一个个的,你给我一刀我给你一榔头,拼得你死我死一起死,全嗝屁了,周边列国蠢蠢欲动,丞相老泪纵横,觉得要亡国了。 结果卿长渊出来了。 待卿长渊,丞相比待自家儿子都认真。 这皇帝年少,他熬不动了,可他还是想留名青史。 这皇帝并非全无善恶之分,暴君嗜杀,杀刺客,杀罪人。 可他如今,却想要杀他的夫人,陪着他几十年的夫人,丞相看着自己一披就是几十年的官袍,忍不住叩问自省道:国家国家,他便当真只想取国,眼里可以无家了吗? 自己这么些年,真的值得吗? 脑中一片混乱,便听卿长渊又问:“你喜欢你夫人什么?” 丞相口中苦涩:“…” 他忍不住联想到那些御臣的手段。 是说喜欢耳朵,便将耳朵挖下,说喜欢眼睛,便要将眼睛抠下吗? 丞相头发都要当场白完了,他艰难地转移话题道:“老臣方才说的那些刑法方面,还是过于严苛了一些。” 卿长渊眉头微皱,难得平和地解释道:“杀人者惧怕被杀,才不会杀人,奸人者惧怕宫刑,才不会奸人,恶自然恶,体谅恶人,便是对好人的残害,孤以重刑震慑恶念,不可更改。” 丞相一愣,道:“可终要留有一善之地,给予生机。” 卿长渊轻描淡写:“尔将改善之法拟好呈上,孤稍时自会分辨。若法好,便一试都城,三月之后,卷轴中同犯者少,则采用,否则弃之。” 丞相瞪大了眼。 若一个皇帝,登基两三年一句好话没说过,一个政策没主动采用过,却突然采用了大臣的建议… 丞相几乎热泪盈眶,这是政令一小步,却是宏伟大业的一大步。 这便要告退回去写奏折去,就被唤住,卿长渊:“等等,你还没说,你喜欢你夫人什么。” 丞相:“…” 丞相斟酌道:“老臣喜欢夫人的一切。” 卿长渊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并且更换成了问答模式,“那孤问你,她生得美吗?” 丞相摇头:“夫人生得寻常,如今老态龙钟,实在称不上美。” 卿长渊莫名挺了挺胸膛,带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炫耀和骄傲地想,云奚生得很美。 云奚的眼眸像天底下最为干净澄澈的宝石,笑起来亮晶晶的。 瞧皇帝唇角一点不着痕迹的弧度,丞相胸口愤懑担忧一扫而空,豁然开朗。 他算是明白了,君王这或是喜欢上什么人了。 再如何凶残暴戾,说到底,也是不及弱冠的少年人。 顿了顿,卿长渊又问:“你夫人很乖吗?” 丞相目光柔和许多,唇角露出些笑,“也不,臣妻十分顽皮,年近花甲,还像个孩子,时常惹人生气,更惹人捧腹大笑。” 卿长渊想了想,云奚也是,十分皮,皮得欠揍。 但想到他时,自己却很愉悦。 卿长渊顿了顿,又问:“丞相,你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喜欢他吗?或者因为他待你好,你就喜欢他?” 丞相笑了,“陛下,喜欢是没有道理的事,不自夸地说,老臣年少时,也是掷果盈车的人物,若人人喜欢自己,便去喜欢人人,该多么辛苦?又多么草率?” 卿长渊本还想问,那人喜欢自己,如果后来又不喜欢了,怎么办,想了想,还是把人放走了。 某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犹疑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是觉得云奚不好,而是不敢喜欢云奚。 生怕喜欢一个人,会变得像他亲娘一样哀怨。 更怕若云奚不再喜欢自己,会变得像他亲爹一样无情。 不过… 卿长渊眸中墨色沉沉,云奚会一直喜欢自己的吧? 就算自己喜欢云奚,云奚也会一直喜欢自己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数了一下,云崽再死一次,小黑屋一次,修罗场一次,再再死一次,就结束惹 —— 卿长渊默默走过来 顾来 1瓶营养液 44845206 1瓶营养液 伸出疯批特有的黑手,给一个大大大拥抱~ 第092章 超带感的好吗 如果卿长渊把自己的心里话直接问出口, 云奚会直接告诉他,自己会一直喜欢他,起码在他这世彻底嗝屁之前, 都会一直喜欢。 还会因为卿长渊也喜欢自己, 高兴地把人迅速抓过来rua两下。 但卿长渊是个深沉的闷葫芦,输出全靠表情在阴郁毒戾和不那么阴郁毒戾间切换。 于是乎,卿长渊一脸“孤还是死了吧”的慷慨就义,捏着鼻子将五彩缤纷的爱心汤汁灌下肚。 云奚:… 卿长渊面无表情地出现在窗外, 问安点卯般地来瞧过云奚,确定云奚早上醒了晚上睡了,才回去。 云奚:??? 卿长渊眸光微沉, 小心翼翼地洗手剥葡萄, 还不畏艰险屈尊纡贵喂到云奚唇边, 让他张嘴。 云奚:!!! 这就好比个臭小子看上了好人家的黄花闺女, 硬靠着耍流氓把人娶回家, 黄花闺女一直不给好脸色各种嫌弃凶巴巴。 结果某天, 黄花闺女突然投怀送抱, 靠臭小子怀里, 娇滴滴地喊郎君吃萄萄好凉凉… 这也太吓人了。 不过吓人归吓人,云奚痛心地想, 就算是毒药,又如何? 只要是你喂的, 我一定会微笑地, 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反正也死不了。 云奚小心翼翼地咬过葡萄, 嚼吧嚼吧, 酸甜可口。 闭上眼, 再感受了一下, 身康体健活蹦乱跳的,里面也没下毒。 难道是快要过年了,想把他养肥再杀了尽尽兴? 可养肥也不能紧着这一种喂吧。 云奚吧唧吧唧嘴,捂着腮帮子问司命:“司命,好几日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只给我喂葡萄么?” 司命没眼看,随口道:“因为你喜欢吃葡萄。” 他见不得帝君喂云奚吃东西。 这就好似个魔咒般,不管前前世是剥瓜子仁,还是前世喂芙蓉糕。 只要帝君投喂了云奚,很快的,就距离云奚投喂帝君不久了,当然,他指的是那种身体力行的投喂。 而云奚对司命的忽悠从来是深信不疑。 他虽然没跟卿长渊说过喜欢吃什么,但想起自己在文中宴时,确实坐在人家身上吃了不少葡萄。 云奚自言自语道:“难道卿长渊是在发什么福利?我喜欢葡萄,他就给我吃葡萄,那我喜欢他…” 司命:“…” 这是想吃帝君吗? 他想说帝君就算发福利也不可能把自己发出去,但看帝君那认真严肃揪葡萄皮的样子,又不太确定了。 而卿长渊一边顶着冷淡阴郁的暴君脸剥葡萄,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让云奚再说句喜欢自己,最好说,永远喜欢自己,只喜欢自己,并且永远不会离开。 他甚至在想要不要让云奚一直吃葡萄,吃个几年,看他是否会吃厌,稍时,自己就问他,喜欢的葡萄可以吃腻,那喜欢的旁的呢? 这法子太过拙劣,但卿长渊这方面实在经验浅薄,想不出什么旁的法子。 正在盘算冬日有没有葡萄,袖子就被云奚扯了扯,抬了抬眼,就对进云奚灿烂的笑眼,“卿长渊,我喜欢你!” 卿长渊:“…” 他方才在盘算什么来着? 卿长渊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迷茫。 而他的表情也让云奚寻思,自己这话是不是有点突兀。 他怕把人吓跑了,自己又又又失宠,赶紧怂唧唧地找补:“那什么,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剥的葡萄,很甜。” 无视找补的卿长渊:“……” 要怎么说呢。 要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呢。 他意有所指别有所图,隐晦曲折地用尽手段,想要得到不肯先付出的真心,可一切还没有成行,云奚就好似寻常得,忽然把他想要的真心奉上。 对云奚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吃葡萄吃着吃着,晒太阳晒着晒着,说一句喜欢。 熟悉的心跳声嘭嘭嘭嘭跳得飞快,卿长渊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栽了。 其实卿长渊时常脸红,他皮肤白,脸红起来格外明显。 不过他脸红跟脸黑其实没什么区别,都面无表情,一副冷得掉冰渣,马上要砍人的样子。 但这回,云奚是看着卿长渊脸一点点红起来的,而且,漆黑的眼睫抖啊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分明是害羞了! 他睁大了眼睛,试探开口:“喜欢你?” 卿长渊:“…” 眼睫毛抖成筛子。 脸上一个爆炸无敌超级红。 云奚就知道,卿长渊也喜欢他! 卿长渊肯定是脸皮薄,喜欢自己不好意思说! 但云奚依旧很好意思,他声音嘹亮情真意切地就是一嗓子:“卿长渊,我喜欢你!” 卿长渊红着脸,干巴巴地应:“孤知道了,闭嘴吧。” 分明是凶凶的话,语气却软绵绵的。 小暴君怎么这么可爱! 云奚的石头心都要化成一滩水了,他把手一伸,把卿长渊抱怀里各种蹭蹭蹭蹭,“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说还不算,吧唧一大口,直接亲在卿长渊脸上。 被亲到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卿长渊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自以为是地各种试探,对云奚真的没必要。 被迫贴在温暖的胸口,双手无所适从地摁住云奚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卿长渊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会喜欢孤很久吗…” 云奚认真:“超级久!” 卿长渊又问:“只喜欢孤一人?” 云奚疯狂点头:“只喜欢你,快,再嘴一个!” 卿长渊被唇角一触即离的亲吻亲得脑子都在发晕,还不忘恶狠狠地威胁:“是你说的喜欢,孤应了,若你将来后悔,想要逃走…” 他眉眼微压,声音变得缓慢阴森,像缠绕住猎物,即将勒紧的蛇,“孤就将你…” 来了来了! 被病娇疯批偏爱的必有桥段! 云奚兴奋:“你就将我手脚打断!” 卿长渊一愣,云奚继续道:“你把我关在黑不隆冬的小黑屋里!” 类似的话本子云奚看得还少吗? 拜托,有一只病娇疯批暴君超带感的好吗? 云奚越说越雀跃,站起来抱着卿长渊就转两个圈圈,“你不许别人看我,天底下只有你知道我还活着,我只能看到你!只能你给我喝水吃饭,还要每天压榨我,我说不要你还非要,等我精尽人亡了,还要把我的尸体冰起来,每天摸我脸摸我胸叽,说我活着是你的人,死了也是你的心肝宝贝疙瘩蛋…” 卿长渊:“…” 倒也不至于如此变态。 他只想到拿锁链把云奚锁起来罢了。 但云奚说都说了,卿长渊扶着云奚的肩,端着帝王的矜持,倨傲道:“知道就好,孤可不会心软…唔…” 一个缠绵的,绝不是浅尝辄止蜻蜓点水的亲吻。 云奚扶着卿长渊的脸颊,认真,而又仔细地吻他。 他还有不到五年的时间,而这是他的爱人,最后一世的爱人。 云奚最初喜欢卿长渊,是因为他是卿衡之,是卿蓝,而他再喜欢卿长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好在,他们都是同一个他。 柔软的嘴唇是最甜蜜的软糕,鼻尖是他浅淡又静谧的香,怀里是瘦削温暖的身体。 云奚像一只叼着兔子的饿狐狸,毫不留情地掠夺,抢占,压制,拥有。 简而言之,扑倒亲了个爽。 被扑的卿长渊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清晰地感觉到齿尖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清冽而陌生,夹杂着厚重的果香。 被牢牢地拥抱着,被毫不犹豫地选择着,卿长渊缓缓地松开眉头,指尖轻轻地掐进云奚的肩膀。 思绪仿佛被一点点抽离,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英俊的眉眼,挺拔的鼻梁。 他生涩地躲避,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在卿长渊与云奚各种吧唧木嘛的时候,望财跟扶贵默默在宫门外守候。 从云奚嚎出那嗓子喜欢开始,他们就自觉地过来了。 主子们之间的爱情来得过于汹涌,他们实在是感到害怕。 最害怕的自然是扶贵,他怯怯的向望财问:“望侍人,您为何总是如此淡定?” 望财心想这些都是洒洒水,他瞧见陛下砍先帝的时候才腿软呢,但想归想,面上还是一副高深模样:“你陪伴娘娘,陪得久了,见多了世面,自然也习以为常了。” 扶贵:“…” 他觉得他不能再见更多世面了。 沉默片刻,扶贵改口道:“望侍人,您知道什么佛法,修了能下辈子投身好人家吗?” 望财:“…倒也不必如此悲观。” 但还是从袖中掏出一本佛法,默默地递到他手中。 扶贵才接过,便听朱红宫门吱呀一响,吓得看过去。 走来的是陛下。 卿长渊一身黑金龙袍依旧齐整肃穆,腰间的布料却泛出明显的褶皱。 他的嘴唇微肿,眼角泛红,眉目间虽习惯性地攒着戾气,给人的感觉,却好似阴暗的墙角处开了点点红花,黯淡的水墨画上挥洒了艳色的霞光。 两种极致矛盾的气质糅合一体。 侍人们一时忘了低头,却也是头一次瞧见这样的陛下。 …然后陛下一个趔趄,望财赶紧去扶住。 不知做了什么,陛下腿都是软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卿长渊:你敢离开我,我就… 云崽:好酷! —— 云崽悄咪咪地伸出爪爪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寄叶 73瓶营养液 雨墨馨空 10瓶营养液 给人家营养液真的炒带感的好伐 第093章 皇帝的男人 自从云奚和卿长渊互通心意, 他算是把横行霸道,恃宠而骄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当然,横行霸道, 是霸卿长渊, 恃宠而骄,也是宠卿长渊。 具体表现出来,就是各种黏人。 卿长渊上朝时。 云奚搬个小板凳,在宫殿侧面的小黄门边坐着。 帘幕后暗戳戳地冒出来个毛绒绒的脑壳, 眼睛瞪老大。 下边的臣子都暗自怀疑秋风吹伤了卿长渊的耳朵,一整个红得剔透。 卿长渊用膳时。 云奚吃着什么觉得好吃的,便往卿长渊碗里夹。 当然, 他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于是卿长渊的碗里都冒出尖尖。 被那双殷切期盼的眼睛望着, 卿长渊一脸淡然来者不拒, 能吃的好似直将往日消极倦食的自己给掐死了。 卿长渊批改奏折时。 云奚坐在他旁边看话本子, 充当吉祥物。 吉祥物有抱抱枕的习惯, 便时常看着看着, 就将瘦削冷淡的少年暴君揣怀里。 于是乎, 望财便惊讶地发觉,往日里改奏折改到暴躁的陛下, 简直各种修身养性平心静气。 倒是云奚有点扛不住了。 他就不晓得这奏折咋地这么多? 自己话本子看完一本又一本,卿长渊批完一本却还有一本。 到底都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啊? 云奚一时好奇, 就压着卿长渊的肩膀, 凑过去看。 卿长渊察觉到呼吸落在自己脸边, 整个人都麻了, 也不阻止, 将奏折提高些, 给云奚看。 云奚眯了眯眼,念道:“…有个老家是南方村落的女子拾金不昧,失主赠她五金作为酬劳。” “有个名叫某光的写书人将笔下人物写死,引发众怒,被城中数名看客吊起来打。” “凌云寺的主持昨日圆寂了,城中下了两日的雨。” “秋分已至,臣躬请陛下圣安。” … 云奚茫然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一点都不像他想的那么高深! 再看看案边那一坨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奏折,云奚好像知道卿长渊为什么总是一副睡不好的倒霉样了。 云奚怀疑人生,忍不住嘀咕道:“真是见了鬼了,大臣们一个个都属白无涯的吗?比他写情书还能写!” 卿长渊没听清,“你说什么?” 云奚反应过来,娇羞道:“我是说,这奏折有什么好批的,有这时间,还不如给我写个小情书啥的谈谈恋爱亲亲小嘴呢。” 就差没直白地说“我想要你给我写封情书”了。 说来,云奚突然想到,他收集了不少以后用来损白玖欺负白玖的东西,却没有留什么可以用来追忆爱情的东西。 主要之前人都是他的了,云奚也就没想太多。 但总要带点啥。 也不知道云奚怎地突然想到情书,但卿长渊对云奚的要求不能拒绝,“好,孤这就写。” 话是这样说,视线却没有从云奚的脸上移开。 那些劳什子奏折早已放到一旁,卿长渊靠在温暖宽阔的怀抱里,嘴角上扬。 被云奚喜欢的感觉真好,好到不像真的。 就像从未受到眷顾的小孩,突然收到上天给的礼物。 卿长渊想,或许从前一切经历的不好,都是为了换来一个云奚吧。 云奚被卿长渊看得娇羞得不行,该死,这个俊俏的小暴君,居然用眼神勾引他! 好吧,他成功了。 云奚在卿长渊脸上蹭了蹭,又蹭了蹭,小声说:“亲亲。” 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错,一线之距。 卿长渊微微抬起下颌,往前一碰,便碰上云奚的唇。 浅浅一吻。 正要离开,卿长渊的肩膀就被轻轻握住,云奚覆压而上,随之而来的,是个疾风骤雨般的吻。 啵唧啵唧,木嘛木嘛,呲溜呲溜,啾咪啾咪。 宫内春意缠绵,殿外秋风萧瑟,挺拔健壮的松柏树上,几个刺客扶着树一个劲儿地眯眼睛。 “是我瞎了吗,那抱着暴君啃的猛人,怎么长得有点像我们二堂主?” “说什么呢你,不许玷污我们二堂主…等等,真的有点像啊。” “自信点,把像字去掉,这特喵的就是我们二堂主!” … 俊杰揉了揉眼。 桂熊等人已然傻了,木楞愣地杵在那里,好似一只只被冻傻了的呆鸟。 许久,桂熊才挠了挠脑壳,弱弱地问:“所以,我们还要救二堂主吗?” 云奚他娘子早不置一词地抛下他走了,若他们也抛下他… 俊杰的良心又隐隐作痛起来,即将出口的要不然算了吧,便成了,“要救!他一定是被逼的!” “进了宫,云兄只能用自己的身体蛊惑那暴君,以谋生存,更要博得我们营救他的时机!” “绝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弟兄!” 众人一顿,忍不住叹道:“堂主说的是,二堂主,他一直等着我们啊!” 那龙椅上的人已然看不太清了,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的眼里早已涌出了悲伤的泪水! 不忍再看那悲哀的场景! 众刺客泪流满面,但他们还没想出如何从深宫里偷出个和皇帝形影不离的大活人,大活人就带着皇帝自个送上门了。 也是宫里实在不够云奚折腾了,他拖着卿长渊,叽叽咕咕地非要将人从那长篇大论的奏折里解放出来。 他设想的十分完美。 什么一起去大片草地上打滚,到城墙上放风筝,在山里摘野桃子… 从自然风光中,真切地感受爱情的芬芳。 结果才买了几斤板栗子,正满城地找翠绿青草地呢,便瞧见了街道尽头熟悉的小摊子。 整个天底下,敢这般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招揽刺客的,也就炮挥一家。 没办法,日子难过啊,出师未捷大业未成,先失去了一大将。 还是失去了那个给钱的金主…啊不,堂主。 这不得再吸收吸收新鲜血液啥的。 当然,哪怕此时此刻,俊杰也没有放弃谋划救人,他捧着一本《孙子兵法》,皱着眉仔细地琢磨。 过分仔细,以至于没瞧见往自个摊位前走来的两人。 桌面被敲了敲,乍一抬头,还没怎么认出来。 主要云奚今个出来时,打扮得也素净,不是从前那类“看我,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有钱大冤种,快宰我别放过”的装束。 他周身也就腰上拴着个玉佩,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通透的玉环松松扣住,除了那张俊秀夺目的脸,就是寻常人家的小郎君。 然后小郎君邪魅一笑:“这位兄dei,我观你面色不佳,近日定有忧虑在心呐,本仙掐指一算…” 挨千刀的算命的。 俊杰“噌”地一声就站起来,看清人后一愣,怒气冲冲立刻变作喜气洋洋,手肘往旁边睡得打鼾的桂熊身上一怼:“云兄回来了!” 云奚拽着卿长渊坐下,“是哒,我回来啦。” “回来”二字,令卿长渊眉头浅浅皱起。 但他戴了纱罩,旁人没能察觉他的变化,悄咪咪放出来的阴森冷气只教云奚注意到了,云奚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指尖安慰地蹭过掌心。 摊位上只俊杰桂熊二人看守,他们注意力全然叫云奚吸引,二人一左一右地将云奚慈祥地看着,好似老头老太太看着受了欺负的乖孙。 他们问他如何逃出来的,受了欺负可还难过,他娘子去哪了,饿不饿渴不渴想吃什么,问了一大堆,但云奚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犹豫半天,云奚斟酌地开口,“那什么,其实我有事儿想跟你们说。” 俊杰:“你说。” 云奚捏了捏卿长渊的指尖,“就,其实我是皇帝的男人。” 俊杰桂熊异口同声:“我们知道啊。” 还是他们瞧着被送进宫里去的,这样想着,他们愈发愧疚。 云奚愈发愈发愧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送我一个木瓜,我就给你一块玉,你给我一颗真心,我也要用一颗真心还你。 话糙理不糙,天地良心,云奚一直想帮他们来着的。 但他跟炮挥刺客团一起也有几个月了,每次问他们跟卿长渊之间的仇怨,他们都不说。 只拿些天下大义之类的话搪塞,问多了,便直接说,小孩子不需要懂太多,只需要出钱就可以了。 这次,俊杰的答复与之前无二。 云奚表示:“我可以帮你们解决啊。” 俊杰问:“你这次又打算怎么解决?” 云奚挺起胸膛:“我现在是宠妃,就是我说什么皇帝做什么那种宠妃,你们可以把事告诉我,我去吹枕头风。” 卿长渊:“…” 很好,他已经在等枕头风了。 俊杰:“…” 这是宠妃还是祸国妖妃啊喂。 俊杰被云奚的觉悟震惊了,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剑就嗖地一下□□了。 云奚一愣,往卿长渊身前一挡,那剑尖就对准了俊杰自己的大腿之间…的衣摆。 一副立马割袍断义的样子。 吓了一跳,云奚还以为俊杰要割那啥明智呢。 俊杰压低了声音,“难道你已经投身敌营,成为了暴君的走狗?云兄,你变了!你变得的好快!你如今的模样,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语气之中,充满了悲伤和失望。 就好似自家乖孙迷上了个抽烟打牌喝酒好赌的烂人,各种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云奚连忙道:“你听我解释!” 俊杰:“我不听!” 云奚:“你听我解释!” 俊杰:“我不听!” 云奚恼了,“…你听不听?” 不待俊杰搭话,哐当一声,就是个荷包砸下去。 分量之重,起码三十两黄金。 俊杰愤怒:“你当我们炮挥是什么地方了?” 哐当又一声,又是个荷包再砸下去。 分量之重,起码三十两黄金。 荷包和荷包的碰撞间,微微的金光透出。 还不能脑子作反应,俊杰已然将荷包抹入袖中,袖袋沉沉地垂下去,他神情严肃,义正言辞:“你先说说也成。” 作者有话要说: 奏折问安啥的,有参考网上的真奏折 —— 云崽颠颠地跑过来 暮倾laser 8瓶营养液 木桑子 6瓶营养液 灵于昕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谢谢投喂muamua 第094章 我替他死吧 卿长渊单知道云奚喜欢瞧话本子, 却从来不知道,云奚还会编话本子。 然后云奚就让他开了开眼。 顶着那张正直乖巧的纯良脸,云奚语气低沉, 如泣如诉。 “他, 残忍暴戾,是深宫后院里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出来的阴郁天子。 他,温柔可欺,是高门别院中受尽委屈被所有人厌弃嫌恶的私生子。” 卿长渊眼角抽了抽, 到底还是心疼得摸摸云奚的手。 天冷了,白家也该凉了。 云奚的声音渐渐变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在一个漆乌麻黑、暴风雨夹雪的深夜里, 他们相遇了。 这是故事的扉页, 是生命的交集, 红绸一掀, 碰撞出命运的火花。 ——他冒名顶替, 嫁给了他, 并且爱上了他。” 卿长渊喉结动了动, 捏住某人在自己掌心作乱的调皮手指。 云奚仰头看向天空, 饱含热泪,激昂澎湃:“可这样的喜爱, 并不能换来同样的对待。 当所有的幻想和期待破灭,他死心了, 离开了那座令人心碎的宫城。 可命运总是将他们愚弄, 失去了爱人的天子幡然悔悟, 追悔莫及…没有他, 有这江山又何妨?!” “郁郁之中, 他四处追寻, 即将绝望之际,竟于千万人之间再次相遇。 他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和重逢的喜悦,将人狠狠地搂入怀中! 更为了他,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 卿长渊:“…”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缠绵悱恻,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虽然但是,如果不是云奚时不时含羞带怯地瞟他,他几乎都不相信这故事里有个他。 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又听不太懂,身为其中主角之一,卿长渊还是莫名觉得有几分羞耻。 而且,这种话,怎么会有人信呢? 然后俊杰和桂熊就信了。 并且泪流满面。 尤其是久别重逢,卿长渊对云奚狠狠爱,并且从此天翻地覆般换了个人设的那部分桥段,哭得如丧考妣不能自己。 卿长渊:“……” 其实这种洗白的软文,不论是朝廷或是民间叛贼,都常用。 像前者,总要散布些百姓喜闻乐见的、关于皇家和官员的事迹,令百姓觉得可靠安抚,便于统治。 像后者,则常要扮上冠冕堂皇的壳子,给他们的所作所为赋予名正言顺的正义,令众人皈依信任。 虽然但是,不屑于此的卿长渊,还是头一回感受到流言的力量,好似澎湃的海浪,一下子就给坚定无比的俊杰拍晕了。 不过与云奚那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故事比起来,俊杰的故事听起来要正常许多,也不圆满得多。 话说,他作刺客之前,是个读书人。 不论三六九等,庆国读书的小孩子到了年龄都能报名考试,考得好的,便送到学宫学习。 俊杰就考得很好,祖坟上冒青烟的那种好。 进了学宫,基本半只脚踏入朝堂,将来铁定是要做官的。 但俗话也说的好,枪打出头鸟,天欺苦命人,苦命人的名次就叫个知府的儿子给顶替了。 知府,在平民眼里跟皇帝其实也差不太多,反正都是一辈子不太可能见到的人物。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遇见这种事,俊杰自然不甘心,不甘心就状告…就挨削被揍了。 被揍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俊杰苦笑道:“我当时,都隐约瞧见黑白无常了。” 揍他的人中,多的是他的同乡人,他们不知道为何如此,甚至不知道是何人雇的自己,只是收了钱财,便要办事。 俊杰被揍了不甘心,再状告,状告再被揍,被揍又不甘心,就再再状告…就在这一路状告,一路被揍,一路不甘心之中,俊杰最终黑化了。 再然后,云奚就想到文中宴上那只猿猴,他真的很想知道,“你为啥不直接刺杀知府咧。” 俊杰长叹:“天下腐败之事多矣,并非杀掉一个知府便能解决的。” 云奚还是不太明白:“你杀掉这个皇帝,也不确定下一个就是好皇帝,知府也不一定受到惩罚啊,腐败的也不一定就不腐败了啊。” 俊杰:“…” 很好,他一时竟想不出解决之法了。 既不能保证下一个是好皇帝,也不能保证好皇帝一直好。 像只有神圣的共产主义可以带领人们走向富强的道理,俊杰暂时是勘不破的。 故而,他垂眼沉思,云奚就拽着卿长渊的袖子,小声哔哔:“确实好坏啊那个知府,阿渊,再怎么办?” 卿长渊被这句“阿渊”叫得心底一软了,低声道:“那人已不是知府了,他因贪污收监,再过个几日,查到学宫那边,便能翻案了。” 早在第一日到炮挥,卿长渊便着人去查这些事。 俊杰看过去:“这位是…” 那清瘦挺拔的少年人有着高山深渊般的气势,但厚厚的罩纱泄地,云奚又一直遮着挡着,没注意到也就罢了,注意到了,便难以忽略。 此人身形有些像云奚的那位娘子,但那人早在云奚入宫当日不翼而飞,说来,皇帝坐在高台上,也是被云奚身形遮挡大半… 俊杰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哆嗦了一下,有了个惊人的猜测:“你、他…他是…” 哐当哐当两声,荷包从袖中落出。 桂熊还沉浸在俊杰的故事里痛哭流涕,茫然问道,“堂主,你怎么了?你突然发病了?” 俊杰多聪明一人啊,他没有搭理桂熊,颤颤巍巍地看向云奚,脸色已经发青了,有了更惊人的猜测:“所以你娘子也是…” 云奚愧疚地捂住小心脏,“你都知道了?对不起哈,不是故意想瞒着你们的。” 俊杰:“…” 很好,他都要厥过去了。 但厥过去之前,卿长渊令他任辨行司,司如其名,这个司就是盯着庆国官员们有没有欺负人用的,意思是以后自己挨欺负了,可以削回去,看见旁人挨欺负了,可以帮着削回去。 炮挥刺客团中,多的是受了官员欺压的可怜人,卿长渊瞥了眼那荷包,道:“你若收取贿赂,知府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朝。” 俊杰跪下来应了。 茫然如桂熊,也算明白了,也已然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皇帝一个娘娘,天天在他们刺客堆里扎着… 左看看右看看,桂熊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感觉跟路边随便抱个小孩回家,过几天突然发现那小孩是个神仙一样一样的。 而且莫名其妙就成了官方组织,莫名其妙就从逆贼成了真臣,也忒魔幻了。 桂熊不敢看旁边气势依旧逼人的卿长渊,只能暗戳戳地问云奚,“云、云兄,他真的是…吗?” 云奚想了想,羞涩道,“你看啊。” 桂熊:“嗯?” 就看云奚是如何撩起那罩纱,里面的人只如何露出白瓷般的半边脸,那脸又是如何被吧唧一口亲上去的。 亲上去还不算,云奚笑得二五八万,“我娘子,我的。” 桂熊:“…” 其实他只是想问这真的是皇帝吗? 俊杰:“……”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吃这口狗粮。 不过做了了结,原书中打响反帝反卿长渊的这前几枪算是彻底哑火了。 两拨人正一拨说走了走了下次再来另一拨说有空一起回来看看,云奚一个扭头狂走,没两步就瞧见不远处一个白胡子老头,三分惊愕三分悲痛四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 眼神木愣愣的,好似看到野猪吭哧吭哧啃白菜,□□跳起来咬天鹅的脖子。 云奚警惕地看回去,小声:“长渊,那个人一直看着我们诶,是不是拍花子啊。” 卿长渊一看,便看见丞·白胡子老头·陪夫人出来买买菜就看到陛下皇后当街亲吻·震撼我全家·相。 卿长渊默了默,“不是,可以装作没看到。” 云奚:“…” 云奚拽着他就往那边过去,“…那可不行,他好像摔倒了。” 其实是晕倒。 是了,丞相本相受了太大的刺激,翻眼吐舌闭气一条龙躺下。 而他旁边的夫人,才接过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萝卜,扭头便瞧见自家夫君往地上窜溜,整个人嗷地一嗓子软下去,叫冲过去的云奚一把扶住。 严丝密合无缝衔接的,约会约着约着,便又到了丞相府中。 府里沸沸扬扬乱成一团,叫人出去赶紧叫公子回来的,去唤御医的,差人给老夫人掐人中的… 丞相夫人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边哭一边捏自己的人中,“大夫,我夫君他…” 御医带着节哀的悲伤,低叹道:“陛下,娘娘,夫人,丞相他近来本就大喜大怒,今日又承受了极大的惊吓,郁结于心,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或是凶多吉少了…” 差不多就,丞相被吓晕了,八成还即将给吓死了。 云奚跟卿长渊相顾无言:“…” 这死法也太尴尬了吧,被皇帝给吓死的啥的。 而且,云奚有点怕,到时候,别的臣子会不会怪卿长渊害死了丞相啊。 还有,这老夫人…看着旁边往下一摊面如死灰的老人,云奚有点心疼,他到时候死了,卿长渊肯定也会很难过吧。 云奚默默地召唤神兽,“司命司命,那啥,我能分一条命给丞相吗?” 司命觉得云奚真是异想天开,不过他也没给丞相写死,“你确定吗?” 嗯嗯嗯?居然没有一口拒绝? 云奚觉得有谱:“确定。” 这又没什么,他命多就送条命出去呗。 顿了顿,云奚表示:“不过你得让我先跟卿长渊说一下。” 免得卿长渊伤心,自己醒过来还发现在什么棺材里被埋土底下啥啥啥的还得靠自己扒出来。 然后云奚就把卿长渊叫到一边,小心翼翼地征求意见:“那什么,要不然我替他死吧。” 卿长渊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就见云奚眼睛一闭,直愣愣地倒下去。 卿长渊:“?” 云奚:“?” 云奚眼前一黑,最后的念头便是,真就就让说一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疯批!疯批!疯批!呲溜!呲溜!呲溜! —— 诶嘿,云崽亲亲抱抱举高高 杰森·陶德AKA红头罩 20瓶营养液 娇娇 5瓶营养液 木桑子 4瓶营养液 。。。 3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是鱼不是虞 1瓶营养液 夏珏 1瓶营养液 谢谢投喂嘤 第095章 孤自己来 旁人闹死闹活, 侧重闹,云奚不一样,他说死就死说活就活。 死得直白死得壮烈死得毫不犹豫无所畏惧。 但不影响他活过来提心吊胆怂了吧唧。 云奚察觉自己活过来的时候正是早晨, 别问为什么他没睁眼就知道是早晨。 他天生跟鸟犯冲, 窗外那两只叽叽哇哇正嗷得欢快的雀鸟,除了清晨啥时候都不叫唤,再加上秋日早上那股特有的水汽味儿… 云奚悄咪咪地蜷了蜷手,诶, 软的。 很好,确定了,正搁床上躺着呢。 所以为什么云奚不醒过来呢? 云奚:“…” 好问题。 因为卿长渊正坐在床边, 盯着他。 仿若凝固的目光就汇聚在他脸上, 知道鹌鹑嘛, 他就是被老鹰盯住的鹌鹑。 鹌鹑正在被试探, “奚奚, 你醒了吗?” 卿老鹰嗓音低低的, 带着点奇异的温柔, 但听在鹌鹑耳朵里, 就是快把肉肉献出来的诱哄。 云奚默默地颤抖一下:“司命你真的太不靠谱了呜呜呜…” 司命不服气地抗议:“乱说,我靠谱得很, 丞相现在活蹦乱跳一口气能吃五碗饭。” 云奚沉痛道:“问题是我还没跟卿长渊说好呢,个大活人嘎嘣一下就躺下去了。” 司命:“你说好了帝君肯定不同意。” 云奚哼唧唧的:“不会不同意的, 主要是我当时说倒就倒, 把我扛回来肯定很费劲, 而且我还没提前说…卿长渊会不会生气啊我给他打一下他能消气嘛呜呜呜。” 司命对云奚傻脑壳表示震惊:“…你怕他因为这个生气啊。” 他似乎不小心又高估云奚了。 看云奚这傻了吧唧的样儿, 就忍不住联想到自己曾几何时养的一只凡鹿, 它在地上尿尿, 挨了顿揍,然后不在地上尿尿了…直接憋着。 你让它不许在地上尿尿,它以为你不许它尿尿。 嗯,如出一辙的傻气。 不想多说,司命信誓旦旦地吓他:“我不知道帝君因不因为这个生气,但你再不醒,帝君一定生气。” 也就云奚自认为淡定自若,稳如老狗,其实,薄薄的眼皮下面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一看就是醒了。 不过也没直接睁眼,云奚等卿长渊又唤了一声,“奚奚,你醒了吗?” 才装作大梦初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小声说:“醒、醒了。” 卿长渊:“奚奚。” 云奚眼神闪躲,一副笨猫咪做了坏事被提溜着后脖颈任凭打骂的样子。 但卿长渊依旧平静,他轻轻地拍了拍在床头,温柔地摸摸云奚的脸,“饿吗,饿了就来吃些东西。” 云奚往卿长渊掌心蹭了蹭,卿长渊似乎瘦了一些,脸颊上前段时间才养出来的一点肉全没了,神情虽然和往常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带着点说不出的异样感。 瘆得慌。 就像波澜不惊的海面瞧着什么事儿都没有,底下却布满了漩涡和暗潮。 扶着床边起身,云奚小心翼翼地看卿长渊,“你不生我气吗?”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腕上冰冰凉凉的什么东西垂下来,是冰雪的质感,一低头… 老天鹅,这是锁链吧? 什么家庭啊这么------粗的锁链。 云奚上嘴啃了一口,得,还是银制的。 跟卿长渊犯病时用来捆自己的锁链相似,但精细很多,也圆润很多。 云奚用指头勾着,“这个…” 卿长渊漆黑的眼珠看着他,微微一笑:“不好看吗?” 能说不好看吗? 当然不能。 他娘子给的锁链就是最好的。 云奚默默地咽了口口水,真诚夸赞:“挺好看的,这手感这质量这长度,一般锁链绝对做不出来,充分体现了你对我纯洁无瑕的爱,就像这条锁链一样绵延不绝刀枪不入。” 叽里呱啦夸一通,夸完了,弱弱地问:“但是,我怎么吃东西呀。” 那锁链虽然也不短,但距离桌子还是有些距离。 卿长渊走过去把桌子上的糕点拿过来,“我喂你。” 云奚:“…也行。” 卿长渊喂一口,云奚吃一口。 卿长渊喂两口,云奚吃两口。 卿长渊喂三口,云奚吃三口。 卿长渊喂得面无表情,云奚吃得怂怂唧唧。 吃完了,云奚看卿长渊脸色,小心地问:“你还生气吗?” 他心虚,就像一道雷云浮脑壳上,若直接劈下来也还好了,偏偏就只是浮着。 卿长渊露出个淡淡的笑,很仔细很小心,一点一点擦过云奚的唇角,末了,轻轻叹气:“不生气,但是不能再这样了,好吗?” 云奚点头,“我下次提前跟你说。” 卿长渊眼神暗了暗,“没有下次。” 云奚哼唧:“那下次如果丞相还…” 卿长渊一字一句地说:“不论是谁,哪怕是孤,都不许。” 云奚弱小无助且委屈,嘟囔:“我这样不会有什么事的。” 就像小狗叼着骨头送给喜欢的狗狗,那狗狗不吃就算了,还给他踹了一跟头说他骨头不好吃。 云奚很是有点不开心,自己可是拿了一条命换来他一个大臣呢。 然后不开心就迅速被卿长渊一句话抚慰了,卿长渊的声音里浸满了冰渣,认真道:“孤不愿承担失去你的风险,没有人有你重要。” 卿长渊并不知道云奚的身份,但听闻,九尾狐一族,一尾能作一条性命使用,也不知云奚算不算。 看着云奚澄澈明亮的眼睛,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惧怕和由此而生的破坏欲重新冒出来。 所有的情绪在胸口冲撞,就像刀尖在心口划一样,卿长渊已经快绷不住了,正要起身离开,胸口外就是一疼。 好似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的,是云奚的脑壳。 横冲直撞地,一个猛子就近扎进他怀里,云奚用劲地搂着他的腰,“快,再说几遍。” 卿长渊不明所以:“什么?” 很神奇的,挨了一头锥,卿长渊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云奚笑出声:“哈哈哈就那个,没有人比我重要呵呵哈哈哈嘿嘿嘿。” 卿长渊:“…” 卿长渊眼角抽了抽,哄小孩子似的,“你重要,你最重要。” 很重要的云奚自此就拥有了一条很重的银手链,另一端在卿长渊手里的那种。 那锁链过于显眼,以至于闻者伤心,看者流泪。 不过云奚也不出门,统共也就扶贵长吁短叹地嚎两嗓子。 而云奚自我感觉良好,他觉得着跟往常也没什么区别。 自个本来就是块石头,千百年蹲一个地儿,不戳不动弹戳了也不一定动弹。 而宫里要什么有什么,他该吃吃该喝喝,别提多舒坦了。 卿长渊没有再提那件事,云奚也果断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云奚是真的没把那件事当事的,也是真的以为卿长渊没把那件事当事,毕竟对他而言,命不算命,活了死了也就是个字面意思。 直到某天,半夜睡蒙蒙的,云奚感觉卿长渊在小心翼翼地试他鼻息。 卿长渊睡不着。 月光如纱,静谧地勾出云奚安静沉睡的脸, 卿长渊几乎是强迫自己看云奚的睡颜,他告诉自己云奚还活着,但却忍不住怀疑,云奚死掉了。 那几个晚上,他就是这样地看着云奚,没有呼吸的云奚。 不知道为什么云奚会死掉,不知道云奚还会不会活过来。 卿长渊:“…奚奚?” 声音很小,云奚皱了皱眉,又没动了。 他睡得一向很深。 卿长渊侧着身子,一点点往云奚怀里贴,轻轻地寻找他的心脏。 砰砰砰。 跳的。 卿长渊轻轻地握住云奚的手腕。 有些冷。 捂一会儿,就变得柔软温热。 再抬手,伸向云奚的鼻尖。 然后就给握住了。 云奚还以为遭耗子了呢,“阿渊,你怎么趁我睡觉偷摸我?” 卿长渊:“…” 卿长渊失神的眼睛慢慢恢复光彩。 云奚表示:“你真想摸,其实白天也能摸嘛,而且你刚刚是不是摸我胸叽了?胸叽都摸了腹叽怎么能不摸呢?” 说着,就果断握着卿长渊的手塞到自己肚子上,再屏气:“看,硬邦邦有没有,你数,一二三四…阿渊你怎么哭了?” 卿长渊吸吸鼻子,没说话。 云奚声音小了很多:“…你没有?”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那片凝脂般的雪白,卿长渊好像确实没有腹叽。 哎,这可能就是男人间的攀比吧,但比不过咋地就哭呢。 云奚心疼地把卿长渊揽进怀里,“其实人鱼线也挺好摸的,真的,你别哭了。” 卿长渊:“…” 卿长渊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这种事哭,却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自己的担忧。 然后云奚还在轻轻地拍他的肩,绞尽脑汁地安慰:“睡吧,睡吧,我的就是你的,你以后想摸,什么时候都能摸,每一块都给你摸。” 卿长渊觉得自己还是直接说吧,他吸吸鼻子,声音干涩,“云奚,你还会死吗?” 云奚:“…” 问得好直白哦。 云奚不能说不会,只说:“人都是会死的。” 他算是明白卿长渊为什么难过了,焉哒哒地说:“我还以为那事儿已经过了呢。” 卿长渊几乎被云奚给气笑了,“这种事,要怎么过?” 云奚把卿长渊像个小宝宝一样揣怀里,“我保证我还活着,我要什么时候真的…我会提前告诉你。” 卿长渊咬牙:“你还提前告诉我。” 云奚小声,“那我不告诉你?” 他也可以偷偷走一边去,就像小猫小狗,知道自己不行了,就躲到山林里去,不让家里人伤心。 虽然云奚还是想在卿长渊怀里死掉,不过既然卿长渊要求… 卿长渊被云奚气得牙尖深深地契进唇边,被云奚拥抱的感觉很好,隔着薄薄两层皮肤,能清楚地感觉到皮肤下的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动。 他们离得好近,可卿长渊却觉得,他们离得好远。 将云奚扒在自己身上的手拉开。 卿长渊坐起来,将衣带扯开,衣衫扯散,他脖颈处的皮肤被淡淡的月光萦绕着,呈先出一种白玉的质感。 卿长渊下颌微抬,“云奚,抱孤。” 云奚茫然:“…” 这么迅猛的吗? 云奚还默默地悲伤着呢,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摁倒。 卿长渊直接横跨上去,“你行不行,不行孤自己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蹭蹭 月如秋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夏珏 1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谢谢投喂嘤 第096章 奖励一胎十二宝 其实吧, 对于侍寝这种事,虽然云奚挺喜欢,但也不是特别在意。 可再这么着, 也不能说他不行啊。 云奚试图支棱起来, 向卿长渊证明自己可行可行了,手伸到一半,又有点犹豫。 主要前几次侍寝给他的印象太深刻,卿长渊别又犯病了, 到时候提上裤子不认人啥的。 秋夜月明,层层月光自窗外筛落,虽不比白昼, 但卿长渊鸦黑的发丝眼睫, 浅红的嘴唇, 还是看得分明。 就着月光, 云奚瞪大了眼睛仔细逮着卿长渊瞧。 嗯, 面无表情的, 瞧着还挺淡定。 哭过的眸子清凌凌的, 挺清醒。 衣衫松松垮垮的, 将露未露。 卿长渊皮肤真的好白呀。 嗯嗯嗯?那是什么? … 云奚默默地捂住脸,娇羞得不能自己, 老天鹅诶,他到底在瞧什么呀。 卿长渊可不管云奚在瞧什么, 他扶着云奚的脸就往下亲。 一边亲一边解衣带。 等云奚从娇羞中缓过来, 他已经被扒得衣衫大敞, 就剩条裤衩。 卿长渊不太会, 他只能一点点地亲, 亲亲眼睛亲亲嘴, 亲亲脖子亲亲脸,亲来亲去,把云奚给亲乐了。 云奚一边躲一边嘎嘎的,“哈哈哈阿渊那里不行,好痒哈哈哈哈…” 卿长渊:“…” 卿长渊恶狠狠地叼起一块皮肉磨牙,云奚又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住嘴。” 越笑越忍不住,云奚笑得胸腹起伏,给卿长渊笑得脸色黑如锅底。 卿长渊冷冰冰地问:“你笑完没?” 分明是威胁,偏偏被威胁的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只奋力捂住嘴,努力道:“快、快了哈哈…哈。” 天地良心,云奚觉得这真的不能赖他。 那一碰一碰,就跟拿羽毛撩他脚掌心一样,完全不能控制。 云奚捂着嘴,咯咯笑地看着伏在他上方的卿长渊,卿长渊这样子好漂亮呀,就像只雪捏的魅妖。 然后某雪妖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云奚,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卡在喉咙里的笑声就变了调。 羽毛遇着火种,席卷成滔天的火。 一个扭转乾坤,云奚窜溜一下,就把卿长渊给扒拉下来,摁住了。 冰凉的锁链和温热的吻。 起初,怀里的卿长渊还能针尖对麦芒地啃他的脖子,渐渐地,便失了力气。 漆黑的长发一如梅枝蜿蜒张狂,点点红花躲藏其间,风雨欲来,是满园管不住的纷扬春色。 锁链细碎的响动声中,云奚低声叹:“卿长渊。” 卿长渊艰难地扭头,枕头上指节分明,“孤想看着你。” 奇奇怪怪的,云奚被这句话说得突然有点想哭。 他想看自己,自己也想看他,想一直看他。 云奚突然好舍不得卿长渊啊。 他简直要质问苍天,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鹅要这样对他?为什么有情人终究不能圆满?为什么他不能永远和卿长渊在一起? 这特喵的到底是谁的情劫啊。 云奚的情绪向来汹涌,他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然后吸吸鼻子,就哭了。 卿长渊有些羞恼有些失神地微微闭着眼,呼吸声又沉又重。 在某江不可描述的时候,令他感觉到自己真正地活着。 儿时被打得半死,奄奄一息时,卿长渊就喜欢用疼痛来确定自己活着。 而在文中宴后,卿长渊则喜欢看云奚来确定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比心脏疯狂跳动更能确定这一点的呢? 现在有了。 苍白的指尖点了薄红,深深地陷入被褥。 卿长渊莫名地有些想哭,可还没哭,就被云奚的眼泪噼里啪啦冲了个正着。 卿长渊:“?” 卿长渊脸上潮湿的一片,“你哭什么…?” 云奚不说话,把脸埋在卿长渊的肩膀,眼泪就往下掉,大滴大滴温凉的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下来。 他哭得那样难过,倒像把两人份的一起哭了。 卿长渊想拍拍云奚的背哄哄他,动了动才发觉手腕被紧紧地扣在枕边。 只得低声哄道:“别、别哭了。” 云奚才不,他就要哭。 哭得抽抽搭搭的,但哭归哭,审核不准做的事也没耽搁。 就时不时地,把眼泪往卿长渊肩膀上蹭,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卿长渊原本很怜惜云奚,后来就开始怜惜自己。 从深夜到黎明。 不明事理的雀鸟伸展翅膀,照例跳到窗台外叽叽哇哇地唱小曲儿。 屋内层层屏风之间,一只瘦削细长的手,从床帘中无力地伸出,艰难地抓住床沿。 很快的,就被另一只手十指相扣地握住,果断扒拉回去。 卿长渊浑浑噩噩地睡过去,再醒过来…到底是被望财隔着门唤醒的。 恍惚睁眼,卿长渊感觉自己好似细密沉重地被打了一顿。 掀开被子一瞧…他就是真被打了一顿,也不至于这样凄惨。 卿长渊起身时,不慎扯动了那条叮当作响的的锁链。 云奚也醒了。 打了个哈欠,云奚伸手要抱,“阿渊,你去哪。” 扶着酸胀的老腰,卿长渊将人抱在怀里,“孤…孤去处理些政事,这几日政事繁忙。” 云奚心疼道:“我跟你一起。” 说着,往卿长渊脖颈处蹭了蹭。 卿长渊默默将人扒拉下来,“念你承宠辛苦,姑且休息一番。” 云奚娇羞,“不辛苦不辛苦,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而怜惜我。” 卿长渊:“…” 是他辛苦,他需要休息。 但看着云奚一脸期待,虽板着那张冷漠阴鸷的脸,卿长渊到底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也好。” 昨夜传唤了七八次水,望财和扶贵都没怎么睡,一夜都在替皇后娘娘担心。 侍奉时再一瞧,陛下神情淡然,衣襟严严实实地掩着,除了嘴唇红肿些,与素日并无区别,云奚则眼圈红彤彤的,睫毛湿漉漉的,梨花带雨的,一副被折腾得哭惨了的样子,每一根发丝都带着惨遭蹂/躏的辛酸。 两位侍人对视一眼,神情很是动容。 卿长渊走到宫门口时,还听到身后扶贵那颇具特色的哭腔,“我可怜的娘娘呦,您都这样了,竟还要…” 脚步一个趔趄,叫云奚扶住了。 云奚:“怎么了?” 云奚显然没听懂他们的意思,还跃跃欲试地问:“阿渊,要不要我抱着你走?” 卿长渊呼吸一顿,果断拒绝:“不要!” … 云奚感觉自己侍寝后,卿长渊明显更爱他了。 从前就批奏折带着他,吃饭喝茶带着他,赏花走路带着他。 现在连洗澡时,自己都得在屏风外边候着,因卿长渊仍牢牢牵着他手腕上的银链。 卿长渊:“…” 温热的泉水令疲倦的身体放松下来。 满眼蒸腾的水汽,卿长渊想到云奚在自己进浴宫前那念念不忘的“你要抛弃我独自去洗澡吗”的小眼神,对自己囚/禁云奚的这一事实充满了疑惑。 到底是谁在囚/禁谁? 在云奚醒来之前,卿长渊就决定要用锁链将云奚一直锁在身旁,寸步不离。 不论活着,还是死去,他们都要一直在一起,卿长渊早就想好了,哪怕云奚哭着求饶,嚷嚷着要离开说不爱他了,他也绝不放手。 甚至云奚说就算得到了他的身体,也得不到他的心,卿长渊都做好只得到身体的打算,反正云奚哪里都不能去,若敢逃… 其实卿长渊才真的有点想逃,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对云奚的囚/禁计划险些因为这么点事就破功。 但有些事情,实在难以承受。 这不,听着里边水花响声,云奚试图引诱卿长渊让他邀请自己下去鸳鸯共游,“那什么,阿渊,要不然我们一起洗吧?” 语气各种温柔,嗓音各种甜美。 屏风内的身影明显顿了顿,“不用,稍后你自己洗。” 云奚知道,男孩子说不用,意思就是用。 他顺着手腕上的锁链一点一点拉,他力气大,可以把卿长渊半强迫性地拉到池子边。 然后十分拙劣地,就往池子里跳,“哎呀,我摔倒惹。” 被水花溅了满脸的卿长渊:“…” 若非他反应快,往后退了一步,是叫迎头砸下来的。 云奚在水里扑腾了一下,没踩到底。 他还是有点怕水,努力仰着脑袋,还是咕噜噜地吹泡泡,“阿渊阿渊阿渊阿渊…” 卿长渊:“孤在。” 云奚感觉有人靠近了,把他的下巴托着远离水面,朝着那儿一扑,就牢牢抱住了谁柔软窄瘦的腰。 云奚振振有词:“不要害臊嘛,都老夫老妻的了…等等,你泡澡为啥还穿衣服。” 卿长渊:“…” 接下来的事情理所应当。 穿了的衣服自然给扒了,池水荡漾,倒映烛光点点,染了大片灯笼的橘红,俱被水波撞得稀碎。 末了,将人收拾收拾洗干净,云奚将小暴君裹巴裹巴揣怀里,深深一吸,啊,滂香。 就这样,卿长渊囚禁得腰酸背痛,云奚被囚禁得丰衣足食,度过了颇为美好且幸福的一段时间。 卿长渊除了上朝时,都与云奚拧在一处,好似一颗缠绕而生的藤。 但也就是某一次朝会,给了白无尘可乘之机。 彼时,云奚才醒来没多久,正打着哈欠缩被子里瞧话本子。 云奚恰瞧着一个穷书生偷偷拐了富贵人家的小姐,说那小姐是个好姑娘,要奖励她一胎十二宝,反被好姑娘甩了十二个巴掌。 正感慨近来京都流行风格诡谲魔幻,便听到噼里啪啦一阵响。 乍地还以为那书生显灵了呢。 唏嘘不已地一抬眼,便瞧见扶贵打着哈欠往地上软软一摊。 床前赫然是不知从哪里进来的白无尘,朝他伸出命运的魔爪,“奚奚,我带你走。” 云奚:“?” 作者有话要说: 哦审核大大,不要囚/禁人家,哒咩哒咩… —— 云崽一胎十二宝 木桑子 1个地雷 山有木兮 8瓶营养液 娇娇 5瓶营养液 起个der名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按需分配,个个都有,抱走叭 第097章 我也受伤了 走哪里去?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是白无尘带他走? 看见白无尘的那一瞬间, 一个一个问题冒出云奚的脑壳,跟着呆毛一起摇摆…但都没能问出口,因为他眼尖地瞧见, 白无尘手里有刀。 噌光瓦亮, 好长好长的一把刀。 而且白无尘现在的样子,怎么说呢,如果他正常一点,也不至于这么不正常。 白无尘是个标准的柔弱圣母, 白衣翩翩,那种高高在上的慈悲感在云奚看来,就差没把“本菩萨今日就要度化你这孽畜”写在脸上。 菩萨不知怎地成了金刚。 白无尘整个人都大了一号, 壮实许多, 再拿着杀猪刀… 云奚默默地缩着脖子。 这是来寻仇的吧, 这一定是来寻仇的吧。 他没接白无尘的手, 也没吭声, 十分不淡定地假装淡定, 就跟着大眼瞪小眼。 瞪着瞪着, 就被顺势摸了把脸。 白无尘一摸既松, 喃喃道:“热的。” 声音就像捏着喉咙杆的鸡崽,充满了奇异的悲鸣。 鸣着鸣着, 便泪流满面。 云奚:“…” 不、不至于吧? 莫非他灵魂滚烫,连带着脸皮滚烫? 然后还把白无尘那娇嫩的咸猪爪给烫伤着了? 弱弱地往自己脸上摸, 便听白无尘哽咽出声, 继续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刀子因他的哽咽愈发颤抖。 云奚往后缩缩脖子, “白、白无尘, 你冷静一点…” 白无尘咬牙:“你叫我怎么冷静, 我还以为, 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云奚:“…” 这给他整不会了。 难道他睡了不是三天,而是三百年? 到底是漏了什么重要的剧情,咋地又兄弟情深起来了? 而且,这兄弟情的调调有点怪,算了,还是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拖到卿长渊回来好了。 云奚吸吸鼻子,酝酿一番,便用同样高昂的嗓音回应道:“哦,真是个傻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说着,别扭地拧了个奇异的姿势,努力远离那把杀猪刀。 骤然靠近,云奚英俊鲜活的眉眼令白无尘红了眼眶。 白无尘低声道:“他们都说你死了。” 云奚:“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我确实死过一次了。” 虽然也不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但这事儿怎么能到处说呢。 又不是不会活,以后就算吓不着人,吓着花花草草也不好哇。 云奚悲伤地叹了口气,还是吓得到人的,这不,白无尘就显然给吓傻了。 吓得好似得了卿长渊同款红眼病,白无尘擦擦眼泪,痛心疾首,“没事了,都没事了,我带你走。” 云奚:“…” 啊周旋的时间过得如此迅速。 奇了个怪了所以卿长渊怎么还不回来? 看到云奚神情焦灼似有担忧,白无尘贴心安慰道:“别怕,那暴君现下还回不来。” 云奚错愕地问:“???为什么?” 白无尘答道:“今日丞相请辞,会有些拖沓。” 是的,被云奚一条命换回来的丞相请辞了。 就如云奚死过一次,变得愈发如狼似虎干柴烈火,丞相死了一次,也变了,变得不想当丞相。 丞相一直都是丞相,许多庆国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当他是丞相,而他自己,都险些成为那些人之一。 从前只觉得,没什么比留名青史,当个忠臣良相更为重要的,直到生死关头,想来,若他那日当真死去,该多么后悔,不曾多为妻子描几次眉,不曾多多地轻握她手。 辛辛苦苦操劳了几十年的国家大事的丞相便突然悟了,辉煌一刻谁都有,只有家人是永久。 …咱也不知道人是不是真这么个想法,反正白无尘跟唱大戏似的一通,大概就是这个说法。 白无尘眼眸深深,意有所指。 但云奚没能接住他的意,直接傻眼了。 且不说不知道卿长渊何时才能回来,单丞相辞官一事,云奚就很茫然。 他替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卿长渊。 就,国之栋梁将死,没关系,不要怕,皇后为您排忧解难,命到病除。 给六七十岁的老丞相加了好几年阳寿,让人继续当社畜为国为民。 结果人家直接说,皇帝您放过老臣吧,老臣不想再996了。 云奚:“…” 也不是不可以,但起码不应该这么快。 还没从上一个噩耗中挣扎出来,又一个噩耗迎头痛击。 白无尘不忘初心,首尾呼应道:“跟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是此弟不宜久留才对吧。 云奚也不知道该怎么拖延时间了。 只能弱弱地问:“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无尘严肃道:“去哪里,都比这里好。” 云奚:“?” 你认真的吗,哪里还能比皇宫好。 白无尘倔强道:“天下地上,总有我们一席之地,奚奚,就让我们四海为家,作一对苦命鸳鸯。” 云奚:“???” 谁要跟你作苦命鸳鸯? 人牙子拐卖小孩儿都还拿个糖骗骗,咋地白无尘连个饼都不画就要直接要人跟他过苦日子,等等… 云奚眼睛都瞪大了。 妈耶,白无尘这是找他私奔? 谁家大聪明带兄弟走,会用鸳鸯这么个词? 事情已经赤果果地摆在他的面前,真是伤风败俗世风日下惨不忍睹! 再怎么着,兄弟之间也太离谱了吧,云奚真的想不到,白无尘竟然是这样的白无尘! 云奚忙不迭地拒绝:“我不要,爹会打死我。” 不由分说的,白无尘抓着云奚的手,“没事的,爹已经…” 话未说完,就叫叮当作响的锁链声打断。 云奚默默低头,很好,他袖中豪华加大版银手链终于不堪重晃,闪亮登场了。 咳咳咳,像锁链这种东西,在寻常人眼中,除了某些时候,还会有什么时候用呢? 白无尘显然也想到了,他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云奚的手,迅速撩开了白色的中衣袖子。 要知道,云奚这段时日,每天见缝插针,找着机会就把卿长渊往床上拐,翻来覆去地折腾。 卿长渊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被逼急了,受不住也会在云奚身上留点小痕迹。 比如指甲不经意划过留下几道红痕,再比如啃一口落下的小小牙印之类… 虽然但是,跟云奚在卿长渊身上留下的痕迹比起来,九牛一毛。 可白无尘只能看到云奚手腕上的牙痕,那么红,那么深,那么刺眼… 白无尘嘴巴一撇,又哭道:“他就这样对待你?” 云奚:“不不不,你听我解释。” 往往说要人听解释的,人都不会听。 往往试图安抚嫌疑人情绪避免被撕票的倒霉蛋,都没能成功。 只见白无尘愤怒地抬起刀,恶狠狠地往下劈,姿势堪比沉香劈山救母葫芦娃劈山救爷爷。 云奚吓得眼睛一闭,就听咵咵几下,叮当几响,末了感觉手腕一松。 锁链们表演了个当场炸裂。 看着那几截惨不忍睹的银链子,云奚痛心道:“我的定情信物!” 而白无尘还要拽着他走。 也顾不上那刀不刀子了,云奚恼了,伸手就是一推。 推得白无尘以一个三百六十五度飞旋大翻倒,往下一闷。 云奚:“???” 这、这么好推? 所以自己到底前边在纠结什么? 然后云奚又伸出一个指头,又往白无尘身上戳了一下。 再然后,白无尘被戳到的肩膀处一裂,猩红的血吱哇一冒。 腰边一崩,猩红的血滋哇一响。 背后一炸,猩红的血呲哇一飙。 … 白无尘顿时成了个活体喷泉。 要不是云奚往后退了两步退得快,就被血糊了一脸。 嗅着浓重的血腥味,云奚怕了,“你这是怎么了?” 白无尘:“没、没事,爹已经留手了。” 他捂着这里堵那里,唇角还勾着,在因为云奚的担忧而感到幸福。 云奚只感到神奇。 所以说,白无尘前边那半句“爹已经”,是已经把他打了个半死的吗? 眼瞧着白无尘那白眼翻得,还有嘴角不知所然的微笑,跟立马就要死给他看似的,云奚生怕闹出人命来,赶紧去扶他。 才把白无尘扶起来,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卿长渊:“云奚,你们在做什么?” 云奚:“…” 云奚默默地扭头。 卿长渊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朝服还未换下,手边的长剑正往下滴着血。 摇晃的冕珠不比他狭长的眉眼夺目。 跟所有怕娘子的夫君一样,云奚果断怂了。 一边怂还一边试图争取宽大处理,云奚真诚:“阿渊,你会听我解释的…吧。” 卿长渊站在不远处,没说听,也没说不听,“奚奚,过来。” 他看着云奚,声音里压抑着什么,依旧伪装着温和的皮,“奚奚,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云奚:“…” 其实你已经说第二次了。 云奚果断撒手,要往卿长渊那边走,却被白无尘一把抱住。 白无尘:“奚奚,别走。” 云奚没理。 他说不走就不走? 云奚走一步,白无尘身上那血就刺啦飙一下。 云奚走两步,白无尘身上那血就刺啦飙两下。 白无尘被拖得整个人血滋哇滋哇冒,愣是没松手。 真怪吓人的。 云奚努力地压抑着想把白无尘掰扯下来卷一卷从窗子丢出去的手爪子,有点犹豫。 虽然但是,他要是直接把白无尘弄死了,白玖回去八成要追着他叨个几百口吧? 有仇,但也不至于结成死仇。 云奚纠结得没动,白无尘更幸福了,一脸男人我知道你舍不得死的模样。 看得卿长渊眼底漆黑。 云奚求救般看向卿长渊:“阿渊,你等等,我不是不过去,是他受伤了。” 他家阿渊最近很乖,所以还是可以好好商量一下的…吧。 乖个毛线团团商量个毛线团团。 卿长渊脸颊上还沾着几滴血,映着眼里压抑着偏执的疯狂,分明是许久没见的,残忍,阴鸷,疯批的小暴君。 他的目光落在云奚身上,是一种惊人的温柔。 再然后,云奚就瞧着,卿长渊毫不犹豫地把剑往自己心口一扎,血迅速从金色的龙纹边渗透出来。 卿长渊语气温柔,带着点诱哄意味,“奚奚,我也受伤了。” 云奚:“…???” 我尼玛? 特喵的,这也是能攀比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卿长渊:生气气变疯批 —— 咻咻咻噼里啪啦啦啦啦,新年快乐我的宝们! 发红包!发云崽!发某光! 扫再多的福,也木有跟你们在一起幸福~娇羞地跑走 —— 云崽举对联! 昭和 1个地雷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安 20瓶营养液 沐阳 10瓶营养液 是鱼不是虞 5瓶营养 顾归云 5瓶营养液 大大你还在吗? 2瓶营养液 我来催 2瓶营养液 木桑子 2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边塞江城 1瓶营养液 爆竹声中一岁除,被你喜欢超幸福~ —— 新文《阴郁大佬是我的小公主》求收藏,到时候攒攒存稿就开嗷很快的 第098章 你是我的人 但效果显然很合卿长渊的心意。 云奚立刻就把白无尘给掀开了, 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看着云奚脸上作不得假的慌张,眼中满满的心疼和担忧,卿长渊感觉很畅快。 那种, 看吧, 你还是更爱我的畅快。 卿长渊一路行来,就莫名地心惊。 像小兽躲在死去的母兽肚皮下时,或要失去什么的不明所以和惶恐,又像头顶厚厚乌云之上悬着细细的绳索, 刀尖锋利而尖锐。 在他看见大开的宫门和倒了一地的侍从时,卿长渊甚至松了口气,觉得“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什么呢? 他本该一人。 本该留不住任何人。 卿长渊手指握得紧紧的, 心口的血液一点点滴落在虎口, 滚烫得一如丞相曾浇在此处的开水。 他眼前有些恍惚。 神情慌张的英俊男子红绸覆面, 覆盖灰尘的红轿恍然一新, 抬着他倒离宫门。 沾满血腥的剑尖收入鞘中, 脚步一点点后退, 退到不知道三年前的时光彼岸。 那是卿长渊登基后不久, 丞相担任帝师一职时, 教他的第一堂课。 这世上总有些人觉得放下是很轻易的事情,似乎只要愿意, 所受到的一切苦难便只是一阵微风。 丞相便是如此。 他像所有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幸福之人般殷切而体贴,面色怜悯地, 想让他放下。 并且用了个旁人用到烂的法子。 丞相令卿长渊手握杯盏, 再持装满开水的壶子浇下去。 水沸腾而泄, 卿长渊却没如所想地松开手, 喊着悟了悟了孤悟了然后大步走向康庄大道。 他的手指通红, 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 却依旧没有放下。 疼吗?可疼。 松手吗?就是不松。 … 这种认准一道路也要走到黑的劲儿,令第一堂课成了最后一堂课。 也令重新清晰的视野中,云奚急切而趔趄地奔向他,语气痛极:“卿长渊!!” 哦,不是杯盏也不是水。 他握住的是刀柄。 热的,是血。 卿长渊的举动实在太过生猛,而神情又太过理所应当,云奚整个人都麻了,只感觉心肝脾肺都在发颤。 云奚:“卿、卿长渊…医师!来人,唤医师!” 手脚都不听使唤,他小心翼翼地托抱浑身是血的小暴君,就像托着什么摇摇欲坠的高塔,抱着什么很快就要碎掉的珍宝。 而珍宝本宝还一脸坦然甚至骄傲,喃喃重复道:“我也受伤了,奚奚,很疼。” 嘴上说疼,脸上一点疼的意思都没有,还笑呢,笑得跟叼着野狐狸的大尾巴狼,就没差直白地告诉云奚,如果他觉得这不够受伤,可以立马再来一刀。 云奚哽了一下,“你真是、真是…” 他心里又气又急,感觉自己活像堵住嘴被架在台子上烤的烤乳猪。 堵了好半天,到底只能握紧卿长渊的手,憋出一句没什么底气的,“你敢死,我、我就改嫁…” 云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威胁人。 不过他自然不会给云奚改嫁的机会。 卿长渊这样想着,浓密地睫毛慢慢遮住幽邃的眼眸。 血水被侍人一盆盆端出来,盆沿白色的绸布沾了发黑的红,在金灿灿的宫殿中显出某种触目惊心的灰暗。 御医们满头大汗地进进出出,云奚在不远处前后左右地乱走。 怎的一个兵荒马乱了得。 司命许久没来瞧,乍地一下,吓坏了,“不得了,你当真让帝君为你生孩子了?” 云奚都木了,听着司命声音扯着嗓子就开始嗷,一抽一抽,“…他还不如给我生个孩子呢呜呜呜。” 司命:“…大白天倒也不必做梦。” 听云奚抽抽噎噎地道了缘由,司命更无奈了。 其实卿长渊这执拗疯魔的性子,前两世便有些端倪,再往前推推,帝君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近些年虽给描画成个如何端庄如何高冷的神仙,可青华帝君既为战神,又身为没泉水没梧桐就宁可渴死饿死的凤凰,哪里会任由云奚三番五次这般拿捏呢。 人家一世情劫就够鸡飞狗跳一阵的,云奚这三世… 怕是崩了牙,帝君也啃住这块石头不撒口了。 司命怜悯地瞥了云奚一眼,不知道是提醒他这可能不止三个情劫那么简单,让他早点跑路好,还是让他早些认命好。 不过云奚傻了吧唧的,多半也说不明白。 司命已经在想帝君归位时自己躲哪儿去才稳妥些,云奚还在为卿长渊秃头。 卿长渊救是救过来了,不过也给满朝文武放了个长假。 别说上朝了,小暴君包成个木乃伊惨兮兮地躺床上,动都动不了。 其实像他这种格外被女娲偏爱的人,明亮时有明亮时的好看,破碎时有破碎时的好看。 此时烛光摇曳,卿长渊安静地闭着眼睛,就很有那种脆弱的美丽,像极了月老那株碰一下就疯狂掉花瓣的金贵小白花。 联想自己被月老杵着拐杖追着打了几天几夜的惨状,云奚感觉后背又泛起钝钝的疼,那疼一直连到心口,一扯一扯。 他安静如鸡地蹲在床边,定定地瞧着卿长渊漆黑的发,苍白的脸,不敢伸手。 倒不是怕戳一下卿长渊就跟那花掉花瓣一样疯狂掉头发啥的。 主要卿长渊的呼吸声实在太轻,感觉戳一下就能戳没。 云奚的眼神实在太过赤果,表情也实在太过慎重,卿长渊当皇帝这些年,对目光最为敏感,以至压着睡意,愣是给瞧清醒了。 醒过来便见云奚绷得紧紧的一张脸,无措和委屈藏在下面,露出浅而明显的边角。 撒娇似的,卿长渊软声:“奚奚,疼。” 云奚凶巴巴地恨铁不成钢,“知道疼还下手那么狠。” 冻麻了的人泡了热水,酸胀和疼痛后知后觉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挤拥而来,云奚吸吸鼻子,又想哭了。 但卿长渊喊疼,他就只能板着脸嘟着嘴,把卿长渊手爪子捧着细细地呼。 手上的伤只是浅浅一道,但云奚看着就觉得很疼。 胸口的伤太深,云奚不敢想。 他一边呼一边问卿长渊:“阿渊,你能不能跟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小夫妻闹别扭什么的,云奚也是见过不少的。 跟娘子有问题有矛盾什么的,都很正常。 但是没关系,有事情好好沟通嘛。 卿长渊蜷了蜷指尖,“我不想你走。” 云奚:“我不会。” 卿长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奚,眸子黝黑而分明,带着某种笃定,“如果我不扎这一剑,你会。” 云奚:“…” 很好,沟通无效。 讲真的,要不是卿长渊躺这儿可怜巴拉的,云奚真把卿长渊拎起来左右开弓piapiapia锤一顿。 自己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他,他居然不知道的吗? 怎么一点都不相信他纯真无暇感天动地的爱呢? 再说了,又不是白眼狼,哪有说走就走的。 好气哦。 云奚很气地把自己的腿架起来,左右开弓地piapiapia锤一顿,一边锤一边没好气地嘟囔:“我真的不走,而且,就算我要走,你不知道捅我?你捅自己做什么?” 卿长渊顿了顿,眼睛极慢地眨了眨:“…不舍得。” 云奚恨铁不成钢:“那如果我舍得呢,我舍得你捅死自己,我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呢?” 卿长渊:“那我就死了吧。” 他的语气是那么地理所应当,那么那么地理直气壮。 云奚:“…” 云奚:“……” 听听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 好家伙,就他会死? 他会死了不起? 云奚气得要命,没收住劲头,用力地往自己腿上pia了一下,疼得嗷地一声。 卿长渊皱眉,“你打自己做什么。” 云奚看着卿长渊微微蹙起的眉头,脑瓜子这又开窍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疯批爬着走。 你要发疯是吧,好嘛,一起。 你闹死闹活是吧,成呗,我陪你。 云奚想象着卿长渊发疯的样子,果断现学现卖。 不就眼睛跟瞎子一样嘛。 云奚眼睫一垂,眼神空洞无神,好似什么无机的死物。 不就眼睛哭嘴巴笑嘛。 云奚努力憋个哈欠,眼角滑下一滴泪珠,唇角却挑出一丝堪称温暖的笑。 觉得大差不差了,云奚毛毛虫似的贴过去,近近的。 卿长渊一怔,便听云奚语气诡谲,带着一丝丝病态的痴迷:“你再伤害自己,我就死给你看。” 云奚握着卿长渊的手,抵在自己心口,嗓音幽幽,“你让我这里,也很疼,疼得想挖出来,想死掉。” “这样好不好?你捅自己一刀,我死一次给你看。” “你捅自己两刀,我死两次。” 云奚努力把声音压得又低又沉,掐着一副要死不断气的腔调。 卿长渊顿时就慌了,“…不,孤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的话三分真三分假,下手时心里也有数,本就是为了试探云奚,吓唬云奚,不愿将云奚拱手让人。 却被云奚的反应吓到。 卿长渊想要挣扎,手脚被虚虚地压住。 云奚歪着头,眼神像什么温暖纯真的小动物,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死几次,你想知道吗,阿渊…我们要不要试试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卿长渊:我发疯! 云崽:… 云崽:那我也发疯! —— 收尾中 —— 在乡下带小孩…从早到晚带小孩 小孩精力真的好旺盛,某光感觉自己要给玩死惹(在厕所里坐着悄咪咪码字) 堂哥结婚,某光在当壮丁 —— 前天陪叔叔相亲遇到了儿时的小伙伴 开始还各种内敛礼貌客套,然而问完了名字 他:你打过我!(炒鸡大声.JPG)叽里呱啦如何打他 我:…(勉强微笑.JPG) 我:对不起,我小时候可能有点凶残 他:不是有点,是非常凶残!你追着我打!叽里呱啦如何追着他打 我:…… —— 放出吓唬人的云崽一只 梦中回首千里相迎 20瓶营养液 罗兰 5瓶营养液 墨染月Moon 2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追龙回廊 2瓶营养液 大大你还在吗?我来催 1瓶营养液 谢谢投喂,muamua 第099章 他开始吐血了 卿长渊没见过这样的云奚。 云奚给人的感觉, 永远像一碗甜甜的糖水或者绵绵的毒,叫人吃过了,便尝不得苦, 更难断绝。 而此时此刻, 云奚冷漠,诡谲,如一只漂亮而遥远的风筝,线在手中, 再难以收回来。 云奚说他不知道自己能死几次。 说他因为他的伤很难受,难受得要死掉。 这些话让卿长渊首先感到眩晕的满足,因为云奚爱他, 因为他得到了云奚爱他的证明。 而满足之后, 再是铺天盖地的恐惧。 卿长渊手脚发麻, 眼前发黑, 云奚双眼紧闭, 脸色青白的样子不可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 他如坠冰窟, 从指尖到发丝都被一丝丝冻住, 坚硬的冰一点一点堵住他的嗓子。好一会儿, 才茫然而迟钝地摇头。 卿长渊小声道:“孤不是这个意思,孤不想…孤……” 云奚安抚般抿过那片苍白的唇, 将剩下的话消弭在唇间。 他家暴君草菅人命得十分一视同仁。 但除了他。 所以怎么治一个疯批呢,那就是比疯批还疯批。 那怎么治一个喜欢他的疯批呢, 那就是直白地说爱, 直白地占有。 摸摸乖得跟小鸡崽似的卿长渊, 云奚有些心疼地哼唧一声, 把脸往卿长渊眼前一放, 鼻尖相触。 呼吸间草木的清香幽幽。 云奚:“卿长渊, 记住,你是我的人。” 漆黑的眼眸里摇晃的烛火像是碎掉的星星,卿长渊又害怕又慌张,但不影响他失色的脸颊一点点红起来。 云奚趁热打铁,他郑重其事,一字一句道:“我不准你把我的人弄伤,你想要什么,希望我怎样,都可以直白地告诉我,因为我爱你,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阿渊,你是我的,在没有我的允许下,我不准你死,不准你受伤不准你流血,就像你不希望我用死换来些什么,我也不希望你这样。” “我爱你,不需要你做什么,我都爱你,我不会离开你,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 黏糊得能腻死人的情话说了一箩筐,云奚满脸慎重和认真,嘴唇抿得紧紧的,各种义正言辞正儿八经,不像在谈情说爱,更像是在处理什么国家大事。 就,我一点都不害羞,跟娘子说爱啊你的我的什么的很正常,卿长渊你竖起耳朵给劳资听好了我超级爱你超级爱你哟。 咳咳,都是装出来的。 其实云奚脚趾都能再抠个宫城,他脑子里土拨鼠活蹦乱跳地尖叫: 说这些真的好那个羞耻好那个娇羞啊啊啊啊啊。 你是我的我不准你受伤什么的啊啊啊啊司命不会在听吧啊啊啊。 我深情痴情大情种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这样是不是一点都不酷啊啊啊啊。 他牙齿都在颤抖,但看着卿长渊眼睛一点点亮起来,脸越来越红,云奚还是耀武扬威地宣布所有权。 云奚:“我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卿长渊声音小小的,“听、听见了。” 能两个人一起羞耻就绝不一个人羞耻。 云奚捏着卿长渊尖瘦的下颌,“那你重复一遍给我听听。” 卿长渊:“…?” 若是寻常这种境况,他绝对会爬起来撒腿就跑。 但身上有伤,又被牢牢地摁着,连将被子提起来遮羞都做不到。 瞧着卿长渊将脸一扭,一副坚决不被恶霸调戏的大闺女姿态,云奚的双臂撑在他的枕边,继续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也是一副坚决要调戏大闺女的恶霸姿态。 僵了半晌,卿长渊咬咬牙,眼睛一闭,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是你的人…” 云奚唰得脸红了:“…” 造孽,还是没忍住。 一个大红脸变成两个大红脸。 云·大红脸·奚就一边听一边寻思着,自己嘴皮子是真利索,阿渊嘴皮子也真是不利索。 他噼里啪啦几句话,卿长渊咋地跟小孩子牙牙学语似的,能说这么长时间。 可分明只是言语,脸皮薄薄的傻石头却莫名觉得,这比把小暴君扒光光地摁在身下,共赴云雨时更令人害臊。 卿长渊说完便紧紧抿着嘴不吭声了,还是云奚努力装得超级淡定地抬起他苍白的小脸,啵唧就是个超大声的亲亲。 闹了许久,瞧着卿长渊困倦的面容和微红的嘴唇,云奚暗暗地叹了口气。 寒叶飘零,洒满我的脸,吾妻叛逆,伤透我的心。 要不是被逼急了,也不想这样吓唬他。 避开伤口,小心翼翼地搂着人,云奚半闭上眼,耳边莫名回响起望财早些时候说的话。 是他因丞相死了又活后,某个将卿长渊闹得好似个破布娃娃后的清晨,望财跟扶贵在门外闲聊。 “陛下是真的喜欢娘娘,你不在,不知细端。” “娘娘是叫陛下抱回来的,脸色青白青白的,陛下不准人问,也不准人近前伺候。” “整整三日,陛下都在里边陪着,送到殿门前的饭菜就没动过,他将娘娘带到宫殿里,便没有再出来。” “然后丞相来了一次,求见,陛下不见。 再是白妃娘娘来了一次,陛下也不见,白妃娘娘硬闯,叫陛下砍伤了手丢了出来,我离得近,只从门缝中瞧了一眼,那双眼,赤红赤红的…” 寥寥只言片语,彼时云奚听了一耳朵,不曾上心。 如今却轰然而至,叫云奚瞧见繁荣枝叶下,烂掉的根须。 他不是没有想过卿长渊是什么样的心情从丞相府把他抱回来,又是什么样的心情,等待着他活过来。 可卿长渊不曾仔细说过,云奚也没亲眼看到,想了想便心大地全然忘却,专注于眼前的甜蜜。 哪怕卿长渊夜里哭了,要他抱,云奚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太多,更多地沉浸在他们终将会离散的悲伤里。 直到卿长渊惨了吧唧地与他隔着一扇门,生死未卜。 有那么一瞬间,云奚简直怀疑这是卿长渊给他的报复。 非要刀也戳在他身上了,让他也感同身受地觉得痛才罢休。 不过… 砸吧砸吧嘴,云奚自暴自弃地想,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没能给够卿长渊足够的安全感。 哦他单纯可爱温柔善良内敛自卑的小可怜妻子。 听着旁边人绵长安定的呼吸,卿长渊慢慢地睁开眼,瞧着旁边人睡得四仰八叉跟个□□似的,卿长渊又慢慢地闭上眼。 卿长渊自幼过目不忘,记忆超群。 故而,他遭受苦难时,能记得那些人脸孔的恶毒,他被温柔对待时,也能回想云奚说话时的心疼和喜欢。 卿长渊磕磕绊绊地,像才学会爱的小刺猬,努力收拢自己伤人的本性,露出柔软的肚皮。 然后肚皮就被某不要脸的人疯狂埋进去ruaruarua。 云奚从来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而卿长渊原本就顺着他,如今简直是纵容宠溺,以至于灿烂的洪水险些没把宫城给淹了。 随时随刻,卿长渊都可能化身为被狐狸叼着的小鸡崽,叫云奚捉怀里,揉揉捏捏直呼喜欢。 吃着东西吃得好好的,云奚吧唧一口往卿长渊雪白的脸颊就印个油嘴印,“喜欢你。” 翻着奏折翻得好好的,云奚将瞧了一半的话本子丢下,扑过来就大声说,“爱你嗷。” 夜里睡觉睡得好好的,云奚睡到一半爬起来,将卿长渊吧唧吧唧亲醒,“你知道我喜欢你对吧,超级爱你哦。” … 就像一块又黏又甜的小糖糕。 糖糕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夫而不亲乎?与长渊交而不爱乎?说喜欢乎? 要是旁人,被这样黏糊,或许要腻死,偏偏卿长渊是个喜欢被黏糊的。 起初,卿长渊脸上还能板着一副古井无波的神情,叫云奚抱在怀里,嘴角不着痕迹地勾着,后面渐渐地,也会回应些“孤也喜欢你”“孤知道了”之类的话。 这些落在云奚耳中,统一译为,夫君讨厌啦,你说出来干嘛人家好羞羞哦。 再然后自然又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卖萌撒娇翻跟斗一系列小情侣之间散发酸臭的恋爱小把戏。 帝后行为从不避着人,扶贵、望财、司命:“…” 没眼看。 司命本还想跟云奚再说道说道,他寻思着他写的情劫已由“帝君这倒霉鬼是怎样炼成的”变成了“云奚这死鬼是怎样炼成的”。 他真的不想被归位的帝君愤怒地戳在风车上吱呀吱呀地转。 可云奚依旧倔强且头铁,他表示不听不听,别的不说,卿长渊那作死的小身板,谁先嗝屁还不一定呢。 有些事,其实没有必要说得太清楚。 人什么时候死掉,花什么时候落去。 一起好好地度过每一天,直到自己死掉或者卿长渊死掉,就可以了。 云奚自我感觉可高深了,简直大彻大悟,但他的变化在卿长渊看来,就是更黏糊了。 两个人黏糊着一直到第二年春天,桃花压下灰暗的底调,颤颤巍巍地开了满园,卿长渊胸口的刀伤才算真正好起来。 但也是从第二年春天开始,云奚的身体有了明显的病变。 他开始吐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惹,短短几天,感觉经历了许多 老天鹅,这个年过得实在惨烈… —— 云崽一边吐血一边说:谢谢… 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地雷 夏木青城 5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泷泽 1瓶营养液 夏珏 1瓶营养液 嘤嘤嘤谢谢投喂 第100章 孤就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说来, 云奚第一次吐血,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吐血了。 那正是个艳阳天,卿长渊有些忙碌的艳阳天。 每每卿长渊事务繁忙, 无暇受云奚折腾时, 云奚就去宫外,找炮挥刺客团们一起愉快地玩耍。 玩耍内容诸如打打叛国的间谍,捉捉贪污的官员,再扶扶老奶奶过马路什么有的没的。 彼时, 他才跟俊杰桂熊等人捉个摸大姑娘胸脯的臭流氓,教训一番后和扶贵回宫。 正呱唧呱唧一边笑一边搁路上溜达呢,突然一股子眩晕感, 脚下的马路就开始七扭八歪, 云奚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捂着胸口朝着旁边就是呕呕呕。 那感觉销魂得啊, 跟转木桶里从山坡滚下去转个百八十来圈似的。 正怀疑自己是吃多了还是给臭流氓恶心着了, 云奚眼睫一垂, 喉头一甜, 就瞧着猩红的血从他指缝里漏了下来。 再然后, 耳边扶贵的尖叫声就从“啊啊啊皇后娘娘吐了快来人啊”变成“啊啊啊皇后娘娘吐血了快来人啊”。 对于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二三四五个侍卫,云奚是拒绝的。 没拒绝成功, 就被一把扛起。 云奚:“…” 再对于不知从何时便出现在眼前的六七□□十个御医,云奚也是拒绝的。 依旧没拒绝成功, 就被一把摁住。 云奚:“……” 不过被扛小猪崽似的扛进东明宫了, 云奚才慢慢悠悠恍恍惚惚地想起来, 司命说过, 这一世他本该病死。 按云奚的想法, 是到了司命所书的最后一日, 自个突然病了,再嘎嘣一下突然死了。 结果似乎是,他病病病病病——再嘎嘣一下,死了。 也没来得及想太多,卿长渊步履匆匆的,很快就从朝堂上回来了。 往被子里缩了缩,云奚闭着眼睛装鹌鹑,只听着冕珠摇摇晃晃,和卿长渊微重的呼吸。 卿长渊眸色沉沉脸色复杂地盯了他一眼,便出去跟御医们说话了。 隔着几个屏风,云奚瞧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瞧着一堆神情严谨的御医,摇头晃脑地挨个进来,摸脉搏翻眼皮扒舌头,再摇头晃脑地挨个出去。 这场景其实还挺新奇挺具有标志性,生病的妃子,严肃的皇帝,还有来来去去的御医和侍人。 扶贵在床边杵着,怂得不要不要的,一脸丧气的褶子。 云奚从被子里伸出只手,拽了拽扶贵,再小声地问他:“陛下怎么说?” 扶贵压低声音:“陛下说不计代价,也要治好您的病,但御医说,您的病…” 小侍人更丧气了,床帐之中,云奚跟个小仓鼠似的缩着,他唇角的血渍都没擦干净,脸色有些灰败,但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或者说,他灰败的脸色,显得眼眸更清亮了。 皇后虽爱作死,却实在是个好主子,从不曾苛责他虐待他,好吃的好玩的也愿意分给他。 想起曾经一同上房揭瓦深入敌营的情谊,再看着这样憔悴的娘娘,扶贵忍不住流下悲伤的泪水。 再然后,就瞧着他家娘娘狗狗祟祟地冒出脑壳,问:“陛下有没有说,‘救不活他,孤就让整个太医院陪葬’之类的话?” 扶贵:“???” 云奚一脸大义凛然,“如果卿长渊真的说了,那我…” 那他就顶着卿长渊的怒火,去安慰他,台词都想好了,就,陛下,不要,不要因为臣妾滥杀无辜,不然臣妾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安心呐… 再然后,一个哭一个哄,一个再哭一个再哄,他们抱头痛哭,争先恐后,你侬我侬,酱酱镪镪… 扶贵哭笑不得:“…娘娘欸。” 近墨者黑,深受云奚的熏陶,扶贵瞬间就知道他家主子在想什么…这时候,大概也只有他会想这种事了。 带着些无语,扶贵小声回答:“陛下没说让整个太医院陪葬,说他们若是判定了,便悬赏千金找些江湖神医来。” 云奚羞涩:“千金嗷,我好值钱。” 按照寻常的套路,接下来,自然是会有无数的住在沼泽或深山或雪疆的神医前来,一手交钱一手救命,皆大欢喜。 但云奚心里很是有点数,不论千金万金,都绝救不了他。 毕竟他得的,是司命写得没有救且肯定会死的病。 结局早已写好,就不知道痛不痛苦。 云奚细细感受了一下,痛倒不痛,苦是真的苦。 无论是宫内的御医,还是宫外的神医,他们不是试图把云奚扎成刺猬,就是留下一大堆奇形怪状千姿百态的药材让他吃。 各种各样的药味很快就压下东明宫淡淡的香味,苦得是心肝脾肺都要发酸。 云奚不喝,卿长渊就面无表情地对着他哭。 云奚认真,“不喝不喝我死也不喝…” 卿长渊哭。 他垂着眼,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 云奚皱着脸,“其实我是个很有底线的人…” 卿长渊再哭。 他咬着唇,睫毛湿漉漉,颤抖得像风雨里挣扎的蝴蝶。 云奚自暴自弃,“别哭别哭我喝一口…吨吨吨呲溜呲溜呲溜…” 在朝堂上杀伐果断,在后宫我见犹怜对着皇后哭唧唧,谁能顶得住? 谁能? 反正云奚顶不住。 卿长渊现在太会,知道怎么拿捏他,威逼完了利诱,喝一口药,就亲一口。 每次云奚喝药,也不用人管,卿长渊在旁边抬着脸,跟啄木鸟似的木嘛木嘛亲。 云奚觉得自己都快给腌入味了,一点都不符合他暴君家小甜心的身份。 但也没别的反应,那些药但凡有点用,也不至于这么没用。 时间像是纸影戏法,重重叠叠兵荒马乱地移过去。 云奚依旧吐血,且吐得愈发频繁。 吃饭吃着吃着,哇啦啦吐一口血。 睡觉睡着睡着,哇啦啦吐一口血。 喝药喝着喝着,哇啦啦吐一口血。 亲嘴亲着亲着,哇啦啦吐一口血。 …别的就算了,最后那个真的不能忍。 云奚愤怒地擦擦嘴,把卿长渊身上一靠,“卿卿,亲亲。” 他对卿长渊的爱称从长渊到阿渊,又从阿渊到卿卿,卿长渊照单全收。 垂眼看着那淌猩红,卿长渊眼中似乎被灼烧出了一个洞,他嘴唇紧抿,沉默地把云奚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云奚现今有些瘦了,肩膀处的骨骼带着点料峭的弧度,掌心却依旧柔软温热。 察觉到卿长渊的不安,云奚侧过脸,在卿长渊下颌亲了亲。 云奚:“阿渊,不要担心,其实我这个病…” 虽然治不好,但肯定不难受。 话还没说完,就被卿长渊打断。 卿长渊平静开口:“不要说了。” 他不想听,也不在乎。 像只藏在树洞里的松鼠,抱着仅有的粮食将脑袋深深地躲在尾巴,不管外面是摧枯拉朽的风雪还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卿长渊不敢问云奚这是真的死掉还是假的死掉,会好起来还是再也不会好起来。 他依稀能察觉到,云奚什么都知道。 如果他问,云奚也会告诉他。 可是,卿长渊轻轻地捋过云奚的头发,“我不想知道。” 就像民间故事里的狐妖和蛇仙,来到人间与人相爱一场,以土和房以叶作舟,戳破了水月镜花,便是黄粱一梦,再难追寻。 他宁可梦中有云奚,梦外作乞丐。 卿长渊的语气实在太过凛然淡定,落在云奚耳中,便是明白的无动于衷。 云奚:“…” 云奚:“???” 等一下,怎么回事。 卿长渊反应怎么这么奇怪? 他咋地都不担心我都不为我难过?! 一般人夫君生病了要死了,娘子会这么冷淡的跟什么事都木有发生的吗? 云奚捏过卿长渊的脸,仔细地看了看,妈耶,波澜不惊轻描淡写神情如常不为所动。 狗子你变了! 难道是不爱我了? 内心彷如滔滔江水轰鸣入海,一句你无情就要脱口而出,云奚悲愤地伸长胳膊,捞过镜子左边照照右边照照。 莫非是他变不好看了? 病美人都各种苍白病弱,什么一步三喘,弱不禁风,身娇体弱易推倒,跟朵晶莹剔透小雪花似的,怎么看怎么怜惜,碰一下都生怕碰碎了。 就很符合生病时的卿长渊。 卿长渊生病时是病美人,但云奚生病时…就是个病人。 真的会变丑。 真的会掉头毛。 云奚是个十分爱美的石头,他何曾有过不修边幅的时候,作石头时就将好看的漂亮的,金的银的红的都往身上扒拉。 当初当狐狸,也会专门挑时间洗干净爪爪,把自己的每根毛毛都搓得油光水滑,干净漂亮。 可现在… 镜子里那个黑眼圈好大一坨的丑家伙是谁? 云奚默默地放下镜子,将头顶的呆毛往下压了压,再看着愈发沉默的卿长渊。 带着十万分的委屈,云奚语气沉痛:“卿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丑?你是不是想等我嗝屁了再找个野男人回来?” 一连三问把卿长渊也问愣了,也逗笑了。 卿长渊:“怎么会,奚奚是最好看的,而且,不管怎样孤都会跟你一起的,哪怕当真…我也陪你。” 他敛下眉眼,勾起唇角,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温柔。 云奚被他笑得七晕八素,刚松了口气就哽住,“哦,这就好…等等,你说啥子你特喵想殉情?!” 作者有话要说: 没几章了,可以点番外了宝们 【按照惯例,到时候会先写甜的再写虐的,虐的会隔开,非战斗人员勿入哦】 —— 云崽一边吐血一边跑过来mua就是一大口 闻澜 1个火箭炮 沐阳 1个地雷 海盐焦糖 1个地雷 昭和 10瓶营养液 萌萌哒 10瓶营养液 雨墨馨空 10瓶营养液 46677324 10瓶营养液 灵于昕 5瓶营养液 30621728 5瓶营养液 海盐焦糖 4瓶营养液 临渊 3瓶营养液 49980914 1瓶营养液 吧唧吧唧muamua,谢谢投喂 第101章 光荣跑路了 殉情这个词是很突兀地出现在云奚脑壳里的。 他知道他家卿卿是只限定疯批, 知道他家卿卿爱他爱得要死要活不能自己…虽然但是,殉情还是太野了一点。 这完全不在他的设想反应内。 云奚试图乐观,他寻思着, 卿长渊说了陪他, 意思应该是到最后一刻都陪着他,给他养老送终啥的,所以,自己是猜错了…吧。 然而没猜错。 卿长渊十分理所应当甚至骄傲地点了点他那高贵的脑壳。 云奚:“…” 云奚痛心疾首:“我的老天鹅, 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居然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卿长渊不解:“我陪着你不好吗?” 云奚超大声:“不好!” 没被夸夸且被拒绝的卿长渊:“?” 他唇边的笑意淡下,神情渐渐变得冰凉, 就差没把“你居然不许我陪你去死你一定不爱我”直白地写在脸上。 然后手爪子就被云奚一把握住。 捏着软乎乎的爪爪, 云奚沉痛道:“你知道生命多么珍贵吗?你真是个傻蛋, 活这么大多不容易, 居然就为了个男人要去死吗?” 卿长渊:“…” 这抑扬顿挫的腔调一出来, 卿长渊眸中的暗色就消退许多, 另一只手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云奚这就苦口婆心地开始嗷上了:“生命是什么?生命是一条长溪, 奔流不息, 生命是一个旅程,绚烂多姿吧啦吧啦叽里呱啦…” “蜉蝣蟑螂狗, 乌龟□□猪,生而为人是多么幸福的事,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遇不到爱情, 可他们并不会因此去死, 爱情诚可贵, 生命价更高叽咕叽咕叽里咕呱…” 对于卿长渊的危险想法, 云奚给予了严厉的批评和长篇的教育, 伴随着各种捶胸顿足,活像个眼睁睁瞧着漂亮孙女非要和丑蛤.蟆私奔的小老太太。 可小老太太摇头晃脑满怀热情地说完,漂亮孙女还是不为所动无动于衷,甚至默默地打了个哈欠。 云奚简直不敢置信,通过自己这样语重心长的劝导,卿长渊竟然没有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深深的愧疚和不安! 没有认识到该不当思想的错误,没有后悔地说着孤错了孤错了并主动写三千字检讨! 不止如此,卿长渊还意味不明地问他:“奚奚,你可以接受我爱别人吗?” 云奚给堵得一愣,眸光微微闪烁,“怎么突然说这个…” 卿长渊的语气要平缓许多,也温柔许多,怎么说呢,就带着点,哦,小傻瓜,你怎么会是个小傻瓜的调调。 他问:“奚奚,你知道人的一生有多长吗?” “你离开之后,我也许会活三十年,五十年,我起初会每天都想你,但慢慢的,我会一点一点地忘记你,忘记你长什么样子,忘记你的眼睛,嘴唇,鼻子。” “会有很多人往我身边送人,容貌像你的,性情像你的,他们起初会被我拒绝,被我杀掉,但也许某一天,我实在承受不住你离开的痛苦…” 年轻的皇帝风华正茂,他轻轻地靠在云奚怀里,摘去冠冕的长发黑得发亮,云奚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未来我也许会爱上别人,或许愿意为别人而死。” “我现在正是最爱你的时候,奚奚,我愿意为你去死,斩断一切未来的可能。你不想拥有这样的我吗,永远拥有现在的,全心全眼都是你的我。” 卿长渊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抚摸过云奚的脸颊,认真地想描绘着什么金贵的器物。 他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忽悠人的假话,并不会发生。 卿长渊笃定这点。 就好像曾经经历过一次,失去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的痛苦,卿长渊几乎能看到他失去云奚后的样子。 起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春夏秋冬会不停回放,他声嘶力竭悲痛万分,用大段大段的时间去缅怀去咀嚼去回忆甚至去恨。 可人是会慢慢长大的,会变老。 等过了十年,二十年,就像树在幼小时挖了心,疼痛带着模糊的隔阂,伤口风化成巨大的洞。 他自以为成功地放下了,忘记云奚死掉了,又会不经意地想起来,想起来时,洞里很空,一不小心,就有风灌进去呼呼作响。 再过很多年,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没有人会记得云奚了。 这个名字提起来或许他都会觉得不熟悉。 可还是疼。 他的心脏永远缺了一角,他永远走不出去。 卿长渊视线一点点变空,他抓紧云奚的领子,眼睑微微红起来。 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像对情人的低哄:“云奚,让我跟你一起吧,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等千百年后,陵墓崩塌了,棺材腐朽了,我们只剩下骨头,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云奚:“…” 云奚:“……” 好家伙,云奚已经呆了。 这就相当于,他这边朝卿长渊扔了个石头块儿,卿长渊直接架上了炮车,冲这儿就是噼里啪啦一顿炸。 炸完了,还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行吗。” 云奚觉得不太行。 他真的想给卿长渊一头锥。 能不能把这疯批属性给砸回去啊喂。 卿长渊不愧是卿长渊,他到底是怎么着,就能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发挥得如此端庄? 云奚沉默了,云奚迷茫了。 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 是个云奚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正所谓十年生死两茫茫,五年生死一茫茫,这种生死大事,据云奚所知,他一无所知。 不得不说,卿长渊说得很诱人,活着一个被窝死了一个土窝,做了鬼还一起坟头散步吓唬人啥的。 云奚听得鼻涕泡都要美出来了,但他坚决认为,殉情不可取。 毕竟能活着,谁想死呢? 他喜欢卿长渊,他治愈卿长渊,但他喜欢卿长渊治愈好卿长渊不是为了让卿长渊陪着他一起去躺板板的。 凭着莫须有的底线,云奚果断把扒拉在自己身上的卿长渊撕吧下来堵住嘴,没给他机会讨论他俩棺材底里是垫丝绸好还是垫棉絮好。 卿长渊被摁着狠狠地亲了一顿。 云奚瞧着怀里人鼻尖通红,气喘吁吁的模样,赖赖唧唧地想,自己说不过他,还亲不过他嘛,哼。 亲着亲着,一不小心便脱掉了衣衫。 脱着脱着,一不小心就滚上了床榻。 不同于在前朝凶残暴戾的行事风格,在云奚怀里,卿长渊实在内敛到羞臊,以往要做些什么,都是熄了烛光,全靠手掌丈量。 今夜烛光明亮,清楚地映出叫云奚扯得散乱的帝袍,清楚地叫云奚看到那双清冽疏远的眉眼是如何一点点浸染了桃花般的欲。 卿长渊攀着云奚的肩,黑发红唇,像只祸世的艳鬼,云奚却低头,看见他衣衫领口下的疤痕。 他生得白,更显得那道疤痕狰狞,像瓷碎了。 看一眼,心疼一下。 看两眼,心疼两下。 看三眼,心疼三下。 … 卿长渊原先还有些羞臊,后面便是完完全全的羞恼,他不耐地抬眼:“你看够了没?” 落在伤疤上的细密亲吻回答了他。 新生的肌肤敏感,受不住这样的温柔。 接着自然再是好一番耳鬓厮磨,风月之事。 迷失在温柔乡中,云奚呢喃着,到底还是把那句“不要喜欢别人”说出来。 这算是小夫妻俩人就云奚若不幸嗝屁后会怎样第一次做出讨论。 也是最后一次。 他俩都自欺欺人成了习惯,除了一个日常贴皇榜找医师一个日常苦叽叽喝药之外,跟平日里没旁的区别。 云奚除了吐血吐得愈发多,有些嗜睡之外,跟平日里也没旁的区别。 在夏天到来的时候,卿长渊还带着云奚出了宫,到处玩。 云奚去了过去许多年都没去过的地方。 先是宫城附近。 见到他们的百姓们起初十分惊讶惧怕,后来见多了,若有冤屈,还会四处寻找着皇帝告状。皇帝同皇后在一块便极温柔,事情都能解决,极好。 于是乎,日常便是皇帝在前面走,人们在后面跟,无事也跟,直想多瞧两眼,众目睽睽之下云奚捏着卿长渊的手,不好意思当众耍流氓,只得一路小跑,跑到无人处再耍流氓。 接着下江南。 江南美人多,云奚是不给瞧的,但江南的美食,云奚还是能尝一口。 依旧是做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云奚吃烤鹅连吃了小半旬,直叫周边大鹅们记恨,街市上往大白鹅的翅膀上捏了一把,农户一个失手,大鹅一个奋起直追,追了云奚拽着卿长渊就奔了两条街。 再是漠北。 漠北的月亮很圆,云奚喜欢夜里跟卿长渊牵着手手出去观赏,观着观着,便瞧见了山顶上抖擞着皮毛的狼。 一时兴起,云奚爬起来就对着狼嗷,紧接着一群人被狼群连夜撵了好几公里,马车连着跑掉了两个轮,马都险些跑傻了。 …就这样十分勤于锻炼地过了两年,帝后二人终于扛不住了,在一个深冬回到了庆国宫城。 他们依旧黏糊得不行,做什么都在一块儿。 若卿长渊悄咪咪地躲在东明宫里要自己一个人呆着,云奚还不依他。 这不,今个陛下才进东明宫没呆半个时辰,娘娘便来了。 望财远远地瞧见皇后娘娘,便乖觉地从柱子后边搬出个凳子,再跟扶贵在旁边蹲着,一人泡茶一人剥瓜子,十成十地训练有素。 云奚从袖中掏出个话本子拿着,对着朱门就开始喊:“陛下,陛下你在干嘛呢?” 说着,哇地冲旁边花坛吐一口老血,吐完漱漱口,继续道:“陛下,你的心肝宝贝疙瘩蛋来了,你怎地还不出来?” “你再不出来我就念你给我的情书啦。” “我真念啦。” 望财扶贵二人赶紧捂住耳朵。 云奚酝酿一番,这便就开始了,“孤想对孤亲爱的皇后说,哦,男人,在孤第一次看到你时,你就吸引了孤的注意。” “你,就是你,你到底是怎样的男人啊,竟夺走了孤的心,让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孤,变得如此不像自己…” 气吞山河地胡说八道了一会儿,漱了好几回口。 云奚有些没力气,他摸摸怀里焐得热乎乎的信纸,继续道:“孤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就在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面前崩塌了…卿卿啊,你再不出来,我就真的念你写的情书啦。” 还是当初云奚闹着要卿长渊写的,但他闹过便忘了。 不料前不久去翻话本子,一不小心便翻到了卿长渊压在案下的信,封得好好的,上书“致云奚”三字。 还不知是什么呢,打开一看… 咋说呢,里边内容其实也不是多么令人感动,估摸只让云奚嚎了小半个时辰蹭了卿长渊一脖子的眼泪水。 到底,卿长渊也没让云奚将那信读了出来。 门唰地一下打开,卿长渊过来将云奚抱起,亲亲他的脸。 从苍白阴鸷的少年暴君,到一手一只云奚的挺拔君王,只需要个云奚这般能作死的旅伴。 卿长渊身量高了些,虽不及云奚,也不再孱弱,他容貌生得愈发俊美,怎么说呢,眼鼻口唇简直妥帖到了云奚心底。 但对着这样妥帖的卿长渊,云奚愣是一时不知道说啥话。 今个事情起因也简单,就他今个睡午觉,睡得有些久有些沉,卿长渊来叫,怎么也叫不醒。 睡饱了,云奚醒来瞧不见人,心里头咯噔一下,知道要完蛋。 卿长渊肯定要哭唧唧。 果不其然,摸摸卿长渊泛红的眼角,云奚心疼得比被大鹅啄了还疼。 云奚小声道:“喜欢你哦。” 卿长渊声音哑哑的,“嗯。” 他们心里都清楚。 卿长渊只是有那么一小会儿捱不住,云奚却不许他自己缩着难过。 将脸埋在熟悉温暖的怀里,卿长渊一整天都再没怎么吭声。 他根本不能想象,云奚真的在他面前长睡不醒,自己会作什么反应,但云奚比较果断,压根没有给他直面他长睡不醒的机会。 是了,在一个初春,云奚睡了整整一天后的一个清晨。 他光荣地跑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嗝屁,帝君跳脚,番外紧接着上 周四前标完结不影响上番外哈 这段时间三次元实在太那啥了,某光下一本会有存稿的 (小公主下个月开文还请各位宝贝捧个人场,娇羞捂脸) (番外暂定:三世的番外,修罗场番外,中法术爱上别人番外,现代abo番外,前传番外,日常甜番外…) —— 磨人的小妖精啥啥啥的情话部分取自网络热词,不知出处 —— 云崽后面领着一群大鹅冲过来 洛祁 1个地雷 白牙 1个地雷 西决 9瓶营养液 是鱼不是虞 5瓶营养液 公子扶苏 5瓶营养液 星尘上 3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2瓶营养液 讠1瓶营养液 小埋 1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諗#影硃^ 1瓶营养液 一人一只会嘎嘎笑咕咕叫的大鹅 第102章 他跟您白月光跑了 云奚早就想跑路了。 呆得越久, 他越想把卿长渊一刀带走。 但也就卿长渊自己没察觉出来,啧,那决绝冷清的小样儿, 就差没直白地告诉云奚, 等他一闭眼,他就立马往身上戳一刀,再往云奚身上一扑,敲锣打鼓, 送入陵房。 但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别的不说,要是他们前后脚回去, 正对上面, 得多尴尬啊, 云奚也实在想不好青华帝君会是个什么反应… 据他所知, 青华帝君好像还不曾和谁家女君有过因缘。 是了, 堂堂九层天的帝君, 活了数不清多少万年的战神本神, 活了多少年, 孤寡了多少年。 青华帝君生着一副很受喜爱的皮相,风姿清举, 郎艳独绝,一枝冷冰冰的高山白雪花不知吸引了多少想要温暖他的仙君。 每每七夕时节, 云奚和司命随便在银河边一走, 便能听不少关于他的墙角, 哪个仙子在哭哭唧唧地念叨着如何对青华帝君芳心暗许, 哪个女君在呜呜咽咽地述说着如何对青华帝君惊鸿一瞥。 上至八千老君, 下至十八小仙, 多多少少都梦到过同一个心上人。 曾几何时,云奚还曾感慨,青华帝君收割芳心跟收割韭菜似的,大韭菜跑了,隔个几十年几百年,没经过帝君冷面瞧多了话本子的小韭菜又冒出来,想与他有些什么,然后再被拒,哭着嗷嗷跑走。 就这么个能把故事变成事故,任你怎么撩,我怎么也不动的死板帝君,云奚是实打实地仗着他没记忆,连着嚯嚯了他三次初恋… 想想青华帝君在战场上一剑一个小魔族的场景,云奚怂怂地缩了缩脖子,他到时候如果说,感恩过去所有,未来还是朋友,能不能留一条小命? 算了,他还是想青华帝君上那把长刀够不够锋利,能不能给他个痛快吧。 回到天界面对帝君的怂,并没有轻易冲淡了离开卿长渊的痛。 最后一世,再没有了。 一天都没有了。 云奚吸吸鼻子,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哭出猪叫。 或许有点不知好歹,但云奚打心眼里希望卿长渊好。 他希望,卿长渊可以尽情地享受一下人生,作为卿长渊自己活,谁也不是,只是卿长渊。 毕竟仔细回忆一番,云奚觉得他做神仙做了这几千年,不比在人间这几年过得明亮快活。 爱是什么呢? 爱就是我有的,给你,我没有的,也想给你。 云奚哼唧唧着,眼泪哗啦啦飙了满脸,他哭成个委屈包子,还咬着被角哽咽:“卿卿,我最最真挚的爱情都献给你…” 司命:“…” 虽然不是很想打断云奚的悲伤落泪,但司命还是想问,“所以你真挚的爱就让你打算死在这儿?” 自他打开水镜起,就没见过这么淳朴到破烂的画面。 他是误入了什么苦情话本子现场吗?还是云奚给人拐山里了? 云奚哽了梗,翻了个身痛心地谴责:“你懂不懂什么叫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是了,跑路的后果,就是云奚从躺在华贵宫殿的华贵床榻,改为躺在破旧草屋的破旧床榻。 不过这草屋用陋室来形容,都有些辱没了陋室。 看那柱子,虫眼比云奚的心眼还多。 看那床榻,床轴比云奚的胳膊肘还健壮。 看那屋顶,蜘蛛网比云奚的头发毛还茂盛。 …这便是云奚给自己选的归宿,他想得很好,这儿破,等过了几十年,风吹雨打的,就是个现成的坟墓。 而且再怎么找,卿长渊也想不到,他就在宫外不远处搭了这么个小房子。 自觉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云奚语气安详地感慨,“真想不到,到最后,终究还是你陪着我,司命,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司·并不想做兄弟·命语气真诚:“我可以拒绝吗?” 云奚皱了皱脸,温柔道:“那你在你宫里等我,等我回去了,跟你好好探讨一番何为情劫的正确打开方式。” 司命:“…” 司命果断改变话题道:“不然,你想不想再写个云氏陋室铭出来?” 闲得无聊,这也是个消遣。 云奚擦擦唇边溢出来的血,笑了,“我觉得可以。” 但陋室铭还没写出来,云奚就凉了。 他是在第一缕日光刺破天空时死去的。 云奚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并不知道卿长渊在草屋破破烂烂的墙壁外看了他一整晚,眼神活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也不知道像往常一样静静地落在他身上的阳光多么暖和。 他套着人的躯壳,感受着人生病时的滋味。 他忘记了自己是个石头,忘记了自己会有来生,忘记了司命忘记了这不过是一场大梦。 云奚安静地,作为一个真正的,即将死掉的人躺在床上回顾他的一生。 卿长渊将红盖头重新掩上,靠在他背上的身体僵硬而温暖。 卿蓝化作雪白的狼,哭得眼圈还是红的,尾巴却还在飞快地晃。 卿长渊固执地把刀口抵着心脏,昏睡过去了握着他衣袖的手也怎么都掰不开。 … 啊,美好的一生。 这样想着,云奚再睁开眼,是司命凑得老近的一张大脸。 迷蒙的眼睛顿时睁大,只听“嚯哈”一声,云奚就察觉自己使出了个清脆的头锥。 受击对象捂着脑壳蹲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 云奚:“妈耶,司命你还好吧?对不起我不是…” 司命表示不好也不接受道歉,“云奚,你故意的!” 云奚立刻切换状态,“我不是故意的!” 司命:“你是!” 云奚发誓他不是报私仇。 司命发誓云奚一定是在报私仇。 然后在云奚回来的第一个时辰,他和司命果断菜狗互咬地吵了一架。 再然后云奚气鼓鼓又给司命一个头锥,“我这下才是故意的!” 司命脚都在打晃:“云奚,我跟你拼了!” … 吵吵闹闹唧唧歪歪。 跟他们瞧完话本子在摇摇椅上一睡就是个午间,一架就是一个晚上的寻常并无不同。 哦,还是有些不同的,寻常干架干到一半,不会突然金光四射,冒出个一身艳丽羽袍,眉眼稠艳的少年来。 云奚正扯着司命衣领要磕第十四个响呢,见了那脸,撒手往后就是连退三步,警惕状态拉满。 卧槽槽槽槽槽。 白玖。 白玖来找麻烦了。 拽着那二五八万的步伐,臭鸟看着他的眼神一如往日要叨他前的复杂。 云奚默默地缩在司命身后,司命又默默地重新缩到云奚身后。 司命小声:“忘了与你说,白玖星君这几日都来找过你。” 云奚早不记得他那便宜兄长是死是活,但显然,这人回来得比他早,武器装备也十分地全。 瞧着那衣衫上闪闪发光的羽毛,云奚迟钝地回忆起自己这几世如何诓白玖关白玖掼白玖… 默默地咽了口口水,云奚深呼吸:“司命,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跑怎样,司命,你…嗯嗯嗯?人呢?” 人跑了。 司命怕是毛线团团投的胎,滚得比什么都快,他周边也就剩下白玖星君这么个活物。 云奚朝白玖艰难地牵了牵嘴角。 白玖清清嗓子:“我有话和你说。” 这相当于,我有架与你打。 云奚勉强微笑:“…昂。” 他造的大缺大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便报来了。 摸摸袖子里满满当当的情书,云奚认真地思索,要不然,他一边啊啊啊地跑一边天女散花,把白玖写的情书到处散吧。 这样,白玖就忙着捡情书不让给旁的仙君看到,而不是忙着打他了。 云奚在那边一脸慎重地想着怎么逃脱一顿暴打,司命在这边一脸悲悯地祈祷他能逃脱一顿暴打。 顺便跑路。 要不是担心云奚醒过来闹死闹活,司命早就跑了,不过这也算与云奚也算好好告别了一番。 朋友,有你的日子十分美好,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山高路远的天间,你我平安就好! 司命悲痛地哽咽一番,脚程更快了。 正逃到东天门,司命一个飞扑,正要往人间窜溜,便听着不远处的钟声明亮,便听仙乐嘹亮,凤鸣清绝。 ——帝君归位了。 司命离他想去的地方只差一步,便叫一朵云给拦住。 云间渐渐显出一道人影,雪白的长衫像贴在梅花上那一层晶莹的雪,缀着殷红的晚霞,朱红的凤羽。极致的色彩本该张扬艳丽,却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压住,世间繁华,不抵他一眼风流。 拂去尘埃的美玉,华贵逼人,清若虹霞,灼灼叫人不敢直视。 赫然是才归位不久的青华帝君。 司命从水镜中瞧了他不少,但放眼前而看,依旧还是很吓人啊。 他腿一软,“帝、帝帝帝帝君…” 司命自认胆子也就比云奚大了那么一丢丢,却实在扛不住被帝君盯着瞧。 呜呼哀哉,被帝君打的话,还不如被白玖打一顿! 青华帝君目光幽邃,却不打他,只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清朗,“云奚在何处?” 司命怂了吧唧的,被磕了的脑壳这就晕乎起来,一时没改口,“他、他跟您白月光跑了。” 青华帝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投喂!云崽带着你们一起跑路呀 昭和 1个地雷 闻澜 20瓶营养液 山有木兮 9瓶营养液 临渊 7瓶营养液 是鱼不是虞 4瓶营养液 泷泽 2瓶营养液 全世界停止呼 2瓶营养液 幽幽子墨 1瓶营养液 諗#影硃^1瓶营养液 茉莉味的猫 1瓶营养液 大大你还在吗?我来催 1瓶营养液 冲呀冲呀马上完结啦 第103章 日子还长 瞧着青华帝君飞快离去的背影, 司命忍不住感慨,恋爱这么个东西,果然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 他将袖子整理一番, 往自己的星宫方向走。 这趟人间之旅, 倒也不必了。 天宫那头,在青华帝君赶到战场的前半个时辰,很出乎云奚意料的,他居然没跟白玖打起来。 但…他宁可跟白玖打一架啊喂。 云奚就搞不明白, 白玖这厮到底想说什么啊。 什么未来日子可以一起愉快地度过。 什么过去的一切都是作为即将发生的序章。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白玖是不是念经把鸟脑子念出毛病啦? 云奚忍不住深深地叹气,但他又不能直说, 生怕白玖恼羞成怒暴起叨人。 只得一边点头是是是一边在袖子里掏掏掏, 看除了情书话本子之外, 还能掏出个什么玩意, 嗯, 还有葵花子、桂瓜子、芙蓉糕、玫瑰糕… 正淘着宝呢, 就听白玖继续用那个苦大仇深的语气说道:“帝君素来高洁, 又不问世, 回来一定是不会同你一起的,但本君却愿意同你一起…” 听听听听, 这他喵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啊呸,这只臭鸟。 很好, 云奚出离愤怒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臭鸟, 来战! 云奚气鼓鼓朝着白玖就是一脑壳, 一边砸一边问:“你当我稀罕吗?!!” 白玖一声痛呼还没出口, 云奚又狠狠地跺了他一脚两脚三脚, 跺完就跑,跑得飞快。 一边跑还一边天女散花般不知道丢出些什么。 落在后边的白玖:“…” 他捂着脚爪子追了两步没追着,泪流满面。 白玖想说的分明是帝君不喜欢他,但他喜欢他,他愿意同他在一起。 不就扭捏了些含蓄了些,怎地就怒了。 他没瞧见,云奚不止怒,还哭了呢。 嘤嘤嘤他其实还是有点稀罕帝君的。 嘤什么嘤,坚强,云奚,坚强,只要你不难过,没有人可以让你哭! 云坚强,你可以的! 然后就哭得更惨了。 云奚觉得自己脆弱的玻璃心被戳得哇凉哇凉的。 是呀是呀,帝君顶顶尊贵,帝君顶顶清浚,但那又怎样,他还是天上独一无二的石头呢。 云奚自我安慰,是啊是啊,他只是个空有江山万里,拥有美貌权势,平平无奇的帝君罢了。 安慰失败。 云奚一心三用,一边跑着飙泪,一边甩白玖的黑历史,还一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青华帝君此神,很无情,不理人的,他若当真喜欢他,想跟他再续前缘,就只能跟在他后面跑了。 哦读了,青华帝君还经常很多年不冒头。 等青华帝君在川上修行,云奚只能爬山顶上伸着脖子去看他,一边看一边说,他比我上次瞧他时,多长了两根睫毛。 等青华帝君在佛祖那边讲学,云奚就剃光头发,在一群光头和尚里盘着,教化时还不能直接看青华,只能眯着眼睛悄咪咪地看。 等青华帝君在洞内闭关,云奚就只能蹲在洞门口,头顶都是灰尘泥巴,一边画圈圈一边说,青华快出来青华快出来… 还有谁比他更惨? 还有谁? 而且,青华帝君如果什么时候老树开花了,跟旁的仙君结为仙侣,他怎么办,给他捧交杯酒,然后蹲门口委屈巴巴地嚎吗? 那场面实在跌份跌掉了石头皮,云奚打了个寒战。 打扰了,深情人设不适合他,如果真有一日如此,他可能会抢亲未遂,被一刀戳个窟窿眼儿从此修无情道去。 云奚越想越跑,越跑越快,风唰唰地划过脸颊。 算了吧,就让风将一切都带走,或者他撞到个什么东西,撞失忆一了百了… 就真的撞到了什么。 像被拥入一团温柔的风,鼻尖是清淡的香。 云奚茫然地抬眼,是一张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脸。 青华帝君。 啊,他真好看。 作卿衡之时好看,作卿蓝时好看,作卿长渊时也好看。 现在更是好看,撇去了凡世的浮尘,好看得像是隔着万丈云端,好看得云奚心神俱震。 本就将人扑了个满怀,云奚一个失神,赶紧搂住了青华帝君的腰。 还捏了捏,嗯,好好捏。 还吸了一口,嗯,还是滂香。 青华帝君:“…” 他喉结轻轻动了动,没有说话。 也没有松手,要将扒在他怀里的人扯开。 云奚察觉到了这点,他弯起嘴角,飞快地将眼睫上的泪珠眨掉,更仔细地凝望着青华帝君。 很奇怪的,他居然不觉得陌生。 不仅不陌生,甚至很熟悉,眉眼口鼻,都熟悉到熨帖的程度。 他的眉就该是这般弧度,他的眼珠就是该这样漆黑,他的嘴唇就该是这般柔软… 云奚的视线落在那片殷红的唇上,青华帝君抿了抿,面无表情地望他,不吭声。 青华帝君面无表情地看人时,从来很吓人很恐怖。 依稀记得哪位仙君曾形容道,像是冰冷的无需用力便能割破脖颈的刀剑,凉凉地贴在颈边。 但云奚却莫名看出那不动声色下的慌张和窘迫。 哦,他在紧张。 他紧张,云奚就更不紧张了。 云奚甚至还有些想笑,然后他就笑了,“你回来了。” 青华帝君看着云奚,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动,“嗯。” 其实,青华帝君是有些生气的。 他从来是个凉薄疏远的神仙,唯一一点情愫被勾起,叫这人捏在手里,还不珍惜。 青华帝君有很多话想跟云奚说,关于那些失去,那些过往,还有白玖…却全被云奚的眼睛融化掉。 此处正是云雾一片,仙光灿烂辉煌,无花无树。 他却悄然听见花开的声音。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青华帝君静静地看着云奚,他想,云奚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看向他的眼神有多明亮,明亮到,倘若他此时推开他,都是莫大的欺负。 而他从来不欺负小仙君。 青华帝君这样想着,就听到云奚小声嘀咕,“所以我再要叫你什么呢?” 云奚是真的不知道要叫他什么,顿了顿,声音超级自信,“是娘子,还是夫君?” 青华帝君声音清澈,掺杂着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温柔纵容,“都可以。” … 据旁观仙君们所说,云奚仙君彼时可凶残,趁着青华帝君才归位不久不怎么清明,大庭广众下把人搂着抱着,碰着瓷非要人家负责了,一点都不管不顾女君们碎了一地的芳心。 据云奚所知,那是他和青华帝君重新在一起的第一天。 他们是才认识的情人,又是离散了许多年的爱人,一个新的未来中,藏着着许多全然说不尽的旧事。 但不好的,总会变成好的,好的,终究还是好的。 作神仙的,比作王八活得还长,一天叠一天的,没个尽头,一天重一天的,也没什么特别。 和云奚看话本子从来看不完一个道理,他喜欢看书生救了将军,将军说着以身相许,喜欢看公子从了狐妖,狐妖说再来一次。 日子还长。 过了今日,还有明日,过了明日,还有后日,该在身边的人一直在身边,怎么也走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写番外了哈,如果在榜不能发,就下榜一起发orz —— 马上开的新文求收藏呀呀呀,康康我康康我,疯狂蹦哒 《阴郁大佬是我的小公主》 【自以为穿书的沙雕攻X阴郁病娇的大佬受】 程锦是豪门假少爷,任性做作,人怨狗憎 在真少爷回家后,他被养父母打包出门,送给了传说中又老又丑的阴郁大佬联姻 开什么玩笑,白马王子是要娶公主的 程锦选择亡命天涯,他逃了,没逃掉,还遭遇车祸,磕坏了脑瓜子 再睁开眼,他默默地握上阴郁大佬的苍白修长的手,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公主殿下… 《人鱼公主》 每天早晨,程锦都会将大佬一把揽进怀里,“别害怕,我每天都爱你,只爱你…我不会让你变成泡沫的。” 养父母前来交涉,程锦会娇羞地抱住大佬的腰,“别害怕,我不会让女巫伤害到你的。” 大佬:“…” 大佬:“……” 再后来,大佬望着模糊玻璃外,蹲在浴室门口的程锦,淡淡思索,他要怎么告诉程锦,没有哪条美人鱼能从下水道钻进海里。 《真假公主》 一把挥开上面找茬的真少爷,程锦握住大佬的手,语气笃定:“我知道你是假的公主,没关系,可我爱你!” 将大佬给的卡以及身上的三百块钱全部塞进大佬手里,“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大佬:“…” 大佬:“……” 再后来,大佬望着自己一口咸菜一口馒头,但给他吃鱼和肉的程锦,有些头疼,他要怎么告诉程锦,家里其实富可敌国。 《睡美人》 程锦捧着一颗因为被拒绝而破碎的玻璃心,泪如雨下,“哦,我亲爱的公主殿下,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吻,就让我带着对你的爱和使命,就此葬身荆棘吧!” 他对着马路边的玫瑰花丛,一脸决绝。 大佬:“…” 大佬:“……” 为了不上热搜头条,大佬被迫每天早上起来,接受一枚真爱之吻。 《还有别的公主…》 后来,大佬习惯了和程锦共浴,当他的真公主,并且接受每天早上的真爱之吻 程锦醒了,慌了,“我我我我…” 大佬笑了,怒了,“你想跑?” —— 大佬名字还没想好,所以是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