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校园]《情陷:迷路》作者:乔子【完结】 晋江文学城2009-11-18完结  谁?谁拾到我的书卷,把它展开在风中,聆听那遗忘在风中的故事。 泥土,不要腐化那装书卷的盒子,让它留到后代,好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那个迷路的女孩并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我还记得— 碧云和隆绪(此恨绵绵) 相遇 九月九,重阳节,碧云生日,与武影结伴,四处乱逛。 傍晚,坐车到外镇,两人迷糊下了一个站。 天色已晚,凉风徐徐,武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抖。 “自找的,低胸露肩上衣,九分紧身裤,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碧云一边说,一边卷起她的长袖。 “那你呢?紧身长裤,束腰长衣,袋子里还有一件外套,六月飞霜?”武影拍了拍夹在腋下的袋子。“现在,起风了,你却发热!” 碧云却走到武影的身边,把袋子夹在两人中间。“这里面有新买的衣服,还有你我的证件,全家性命都在这里,都怪你,没事穿那么漂亮干吗,街上的人都回头看了。” 武影大叫:“你说什么?” 碧云却说:“街上的灯都没有几盏,好恐怖,回去吧!”八爪手抓紧武影的手臂。 “人群都向那边走去。”武影指着前面的一个巷。“去,看热闹。” 引子 谁?谁拾到我的书卷,把它展开在风中,聆听那遗忘在风中的故事。 泥土,不要腐化那装书卷的盒子,让它留到后代,好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那个迷路的女孩并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我还记得— 碧云和隆绪(此恨绵绵) 相遇 九月九,重阳节,碧云生日,与武影结伴,四处乱逛。 傍晚,坐车到外镇,两人迷糊下了一个站。 天色已晚,凉风徐徐,武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抖。 “自找的,低胸露肩上衣,九分紧身裤,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碧云一边说,一边卷起她的长袖。 “那你呢?紧身长裤,束腰长衣,袋子里还有一件外套,六月飞霜?”武影拍了拍夹在腋下的袋子。“现在,起风了,你却发热!” 碧云却走到武影的身边,把袋子夹在两人中间。“这里面有新买的衣服,还有你我的证件,全家性命都在这里,都怪你,没事穿那么漂亮干吗,街上的人都回头看了。” 武影大叫:“你说什么?” 碧云却说:“街上的灯都没有几盏,好恐怖,回去吧!”八爪手抓紧武影的手臂。 “人群都向那边走去。”武影指着前面的一个巷。“去,看热闹。” 好奇战胜害怕,碧云被她拉着,疯的一样,跟了人群向上走。 巷口只有一盏灯,人群都在黑暗中走动。 两人走在黑暗中,人声渐渐消失,路好像越走越长。 “路好长,到了没有?”碧云紧抱着武影的手臂。 “我夜盲,没有看到东西,不过……”风徒地吹起,又急又猛。“哇!” “去死!”碧云吓了一惊,咒骂一声“还有心情玩。” 复又说:“刚才还是水泥路,现在却是草地,草长到我膝盖,绊脚,怪恐怖,往回走。” 碧云猛拉武影往回走,脚下踩到的都是软绵绵的长草,两人脚步开始急促,拉着武影的手臂全是汗。 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两人慌不择路,左右﹑前后胡乱走。 草,还是草。 碧云开始缀泣。“这是什么地方?” 武影心乱如麻。 ——长久的黑暗,碧云的眼睛早已适应,借助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什么? 武影怄懊自己的眼睛,近视加上严重的夜盲,展在自己面前的只是漫天的黑暗。 她安慰碧云。“别害怕,路是人走出来的。” 碧云“扑哧”一声,笑声夹着哭声。“我看到四周有灰蒙蒙的山形,我看不到刚才的村镇……” 她害怕莫名,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毫无阻挡。她早就怀疑。 她强压恐怖感,力图镇静地说:“没事,再走走看看。” “啊!手机。”碧云忙扒开袋子,使拿出手机,按到键钮,手机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碧云惊讶,陡地抛开手机,落到武影手上。 武影手脚颤抖,手机又给高高抛起,掉在地上,光芒消失。 “唉!”两人重重叹气,疑神疑鬼,两人全身瘫软,相扶站着。 碧云突然说:“那边有灯光,快走。” 两人急忙向灯光处走去,却发现灯光也向着她们移过来。 “嗒!嗒!”的声音从远而近,从弱而强传过来。 “啊!”碧云大叫,紧握她的手臂,指甲陷进她手臂的肌肤里。 “马声!”她急拉着碧云,大叫:“快跑!要冲过来了。” 那是一群马队,挑着火炬,横冲直撞跑过来。 在南方,城镇极其现代化,并不宜马队奔跑。如此场面,实为不可思议。 她觉得恐惧、害怕,紧拉着碧云跑。 风中扬着碧云轻轻的哭泣声。 临死的鸡总要一翻的挣扎,其实她们做了最愚蠢的事情,两条腿不会比四条腿跑得快。 马蹄声已涌到面前,一阵风掠过,碧云被扯离地面。 “放开我!”尖叫,碧云扯拉着她的手臂,手袋猛地被扯落。 她疯地向面前的声音扑过去,什么也抓不到,碧云的尖叫声已远离。 她拔足狂奔,身后传来“嗒嗒”的马蹄声,身体突然被抓起来,按在马鞍上,打横的身体忘了挣扎,只顾平衡。 她扬起头,面前的黑影闪着两点蓝光,鬼魅的光芒,令人心寒。 “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为何抓我们?”她大喝。 “那要问你们。”冷冷的男声响起。 马一个跳跃,她的眼镜飞脱,来不及悼念,已舍她而去,眼前马队的光芒化为一团团朦胧的光芒,她的世界如一块蒙尘的镜子,一片模糊。 “想见你的同伴,就安静一点。”他发出警告。 她不语,安静,她并不奢望他会让她坐在马鞍上。 震颤的马背,抖到她的胃如翻江倒海般,欲吐却吐不出,全身骨头像闹革命,要分离,要支解。 马一直在跑,有多长的时间,她也不知道。一场大雨下完之后,马不还在跑,她湿透的衣服,让风吹了半干的时候,她看到天空出现一片红霞,视野渐渐清明,不远处,依稀像房子的东西,依稀有人在走动。 马队在这里停下。 他利索跳下马,猛拉武影下马。 她跌了个狗吃屎。 她暴跳起身,不管身体的痛楚,向他扑过去,他一侧身,她向旁边倒了下去,旁边的人发出奇怪的嘘叫声。 挑逗的声音。 武影低头一看,胸脯半露,湿淋淋的衣服让她的内衣和肌肤表露无遗。她直觉伸手去掩,他的披风已盖到她的头上,她把自己拢了个严实。 他走近她。 她看到他穿着灰黑色窄袍,宽衽窄袖,左肩上披着一块大皮毛,皮裤,皮鞋。 他有很高大的身材,一米六八的武影只到他的胸口。 他弯低身体,脸凑到她面前。刀刻般英俊的脸孔,蓝眼闪烁奇异的光芒,像在计量什么。 “你们发信号给谁?”他突然抓住她的双臂,力道之大,差点让她的骨头分解再组合。“想不到,就暴露你们的行踪。” 她大悟,她一直讨厌配手机,轻易一串数字,就让你的行踪暴露,都说手机是祸物,现在,碧云的一部手机引来一帮疯子。 “说!你们的头儿是谁?”他仍喝扯。“不说,就得像他们一样去荒山做苦役。” 她才朦胧看到面前有一群人,手脚拴着脚链,衣衫破烂,伤痕累累,低垂着头,像一群待宰的猪。 他伸手抚摸武影的脸蛋,“这么白皙的皮肤,没有做过苦工,怎么捱,快招吧!” 她伸出双手,上下摩擦他的双颊。 他有点惊讶,她的手很粗糙! 她突然左右开弓,猛扯他的脸皮,她裂开嘴,轻笑,松手,又一掌挥过去。“我不管你是谁,我的朋友在那里?” 他伸手一挡,手一转,身一旋,硬把她的手扭向她的背部。 ——痛!痛死我了! 她心里狂叫。 但,她硬咬牙,硬撑脸皮,不皱脸,不喊叫。 ——为了面子,死撑是我的本事。 直瞪着他,她眼皮也不眨一下。 他面无表情,清蓝的眼睛渐渐化为深蓝色。 良久,他突然大笑,放开她的手。 ——我终于找到你! “咄罗质,把这些人男的充矿工,女的充军妓。” 她轻抚发痛的手臂,听到他的话,如被雷击中。 ——军妓?疯子?!碧云!!! 她恐惧,无形的恐惧。 她拔足狂奔,狂叫:“碧云!碧云!” 远远地,有个身影伴着声音向她冲过来。“影!影!” 突然,有人在后面猛拉着她,同时,她看到碧云给人硬拉走开。 碧云疯地叫喊,她的心狂乱,恐惧﹑气愤交缠在一块。 她的身体给人板过一边。 他伸手扣住她的喉颈,把她扯离地面。 顿时的缺氧,一阵阵昏眩随之而来。 她撑着脸皮,不皱脸,直瞪着他。 他放下狠话。“要见你的同伴,就得看你服侍得我如何,如果你逃跑,你知道后果了。”把她摔下地上。 她狼狈爬起身。 “咄罗质,带她去换掉这身破衣服。” 看见咄罗质拉着她走远,他似是喃语般。“很特别的女人,是不?” 贺云在他耳边轻说:“她不一定是少主你寻的人,也许是刺客。” “也许她就是国师所说的人。” “天下容貌相似的人有的是。” “但我的心有种悸动的感觉。” “少主……” “她的死穴是那个叫碧云的女人。” “少主是想……” “分开她们,永远!” 有个侍从到他身边低语。 “知道,去!” 侍卫远去。 “正如国师所言,她的出现,带来了生机。” 凌晨,久违的大雨,原是荒芜的平地一夜之间绿意欣盈,枯木逢春。 “异能者也许是那个叫碧云的女人。” “没关系,我要的是她。” “但首领那边……” “我赌赢了,不是吗?君无欺言!” ——什么破衣服,让碧云听到,她一定会痛哭三天三夜。上衣是她跑了一整天,才买到的。还有那条裤子,买了给我之后,她咬牙捶心了几个月——太贵。 她被一个高大的男人硬推着走。临走前,她用脚刨地,把泥土向他他推过去,然后,就快步走开。 走到一个房子里,她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大帐。 咄罗质从外面拿了一套衣服进来。“这是最小的衣服,穿上吧。” 他走出帐外。 ——这个女人与预像的人那么像,也许是本尊。但,太美丽,绝对是个祸物。 她胡乱把最紧身的衣服穿上,皮毛外套丢在一边,然后大踏步走出去。“老爷,请问我的工作是……” 咄罗质怒叫:“去,把外套穿上。” ——不知羞耻! 他脸红,别开脸,又把她推回帐内。 ——好玩! 在帐内转了一圈后,她又走出帐外。“老爷,痛!……”她撞上一面肉墙。 “为什么只穿内衣?”疯子头头回来了,硬把武影拉回帐内。“把外衣全穿上。” ——内衣? 她看了一下,她根本都没有穿内衣。 ——原来的衣服全湿透,怎么穿?外衣,这不是外衣吗? 他拿来外套,她拒绝。 他狂怒,硬拉她的手,把衣服套上去。 宽衽长袖的男装,穿得全身不舒服,武影扭动着身体,直要脱下。 他单膝跪地,抱起她的脚,给她穿上皮鞋。“你的脚竟然如此之大。” “要你管。”她踢他,他跳开。 “咄罗质,把这些衣服烧了。”他把她的衣服抛出帐外。 她直要去抢,他拉着她,又喊:“贺云,带她去李嬷嬷那里,准备午饭。” “少主,你要带她回去。”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凭我耶律烈要不起一个女人吗?” “言行﹑衣着轻浮,她配不上少主。” “不孝的‘儿子’加上轻浮的‘媳妇’,这是给我‘母亲’最好的礼物。”耶律烈狂妄地笑。“不是吗?” “少主,她正在发烧。” “不用传大夫,要做我耶律烈的女人,这点病给我撑下去。” 武影给推到一个小帐内,不情愿地。 帐内,只有一个老嬷嬷,姓李,正在忙乱地煮东西。 两人分配工作,武影洗东西,李嬷嬷煮东西。 不去注意她的眼神,谁也不知道她的内心忆咒骂千句三字经。 ——照顾他吃饭之后,我粒米未沾,滴水未喝,又给赶到小溪边洗他的衣服,水又冷,风又寒,最重要的是,我不会洗衣服,什么跟什么?一根木头,一堆衣服,木头用来敲头自杀?衣服用来上吊自尽? 她翻了一会白眼,认命地,胡乱浸湿衣服,拿起衣槌,狠狠打下去,念念有词“打死你,打死你!” 自己衣服湿了一大半,武影却笑开了怀。 溪边的小花怒放,突然地,红的,黄的,白的,像一张张笑脸。 一阵风掠过。 一双眼在对岸紧紧盯着武影。 “你是什么人?”刀光剑影中,人已随风掠去,不见踪影。 回去后,她又开始工作,准备晚饭。 十几只山鸡,烧水﹑拔毛。武影把鸡拿到自己眼前,拼命去拔毛,眼眯成一条缝。水气﹑热气薰得她快要叫救命。 ——中午,就开始准备晚饭,够夸张。李嬷嬷说今晚设宴庆功,工夫多得很。果然,单是服侍这几只山鸡,我已做到不知今夕是何年。好不容易让它们全下锅…… 她望着翻滚的鸡汤。 ——我饿了,早就饿坏了…… 李嬷嬷出帐。 ——好机会! 她连忙捞起一只山鸡,放在一个大盘上,胡乱撕咬那半生不熟的山鸡肉。 ——说不出的滋味。 ——烫,还是烫!做了二十几年人,何时如此狼狈! ——碧云,还好吗?她的午饭吃了没有? ——眼泪为什么涌出来,没出息,快停止! “你在做什么?”一声男声窜入,暴怒。 她惊讶,手中的盘落地。 那可怜的食物已落地,她的眼光追随它而去,“哀悼”它。 高大的男子,佩着弯刀,冲上前,伸手就要向她的脸刮过去。“该死的女奴!” 帐帘掀起,一个身影冲进来,硬撞开那男子。“不准你碰她!”语气强硬。 她定眼一看,是碧云。 碧云全身是宽松的皮衣﹑皮裤,外套一件皮毛夹子,说不出的不协调,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男子徒地定住身势,怒不可遏,伸手又要开打。 她伸手把碧云掩在身后,怒骂:“疯狗,谁怕谁!” “住手!”咄罗质掀帐而入,对男子喝斥道:“下去!” 男子愤愤而去,失去人势的狗,只能灰溜溜的走开。 咄罗质伸手猛拉碧云。“回去首领那边。” 她上去抢人,咄罗质一掌推开她。 她连退几步,咄罗质已拉碧云走了。 模糊中,她看见碧云扬起手中的粉红镯子,她连忙扬起手中的水蓝镯子回应。 她们就这样告诉对方。“我会很好,我会照顾自己。” 她失去食欲,继续手中的活。 当帐外的阳光暗下去的时候,她和李嬷嬷终于结束忙碌。 一盘盘野味,放在长长的食桌上。 她望着地上的血污,心中平竟扬起慕莫名的兴奋。 ——人是血肉构成的动物,本应地位相同。但紧握别人血管的人,却肆意主宰别人的生杀大权。历来,多少血肉构成的利剑砍开一道又一道的城门,多少血肉筑成的阶梯,承载着多少权欲。绵长的大地,并不是只孕育生命,更多的是掩抹逝去的足迹。从小就对腥臭的血有着莫名的感动,总是幻想那血从身体流出,生命的渐渐流失,灵魂的淡淡退出,思想从身体断开后,会随血流入黄土,还是飘荡在空气中。 ——我并没有机会去尝试,因为我还活着。即使在这疯狂的地方,我还活着。我的血还在我体内,默默流动。或许,什么时候,帐外的疯子送我一刀,放我的血自由,让我走过奈何桥,饮过孟婆汤,经过生死轮回。 “上菜!”李嬷嬷的叫声唤回她的心智。 ——又来了,自杀的念头从来没有放过我! 食桌上的食物鱼贯地被拿走,并没有人要求她去拿食盘,她却主动拿着盘子,盛着食物,跟人群走。 ——不主动工作,难道让他们用皮鞭要求我工作? 她低着头,做着各种鬼脸。 ——吃得你们上吐下拉,半死不活! 转眼间,来到一个大帐。 并不等人掀开帐帘,武影长脚一撩,侧身窜入,直冲到最前面的一张矮桌,重重地丢下食盘。 抬头,她看见一个男子盘坐在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玩味的笑意,嘴里轻吐出一声声的哼笑。 这时,她并不知道,这人叫耶律隆绪,还有一人叫耶律烈,这两人不一样的出色,却在她和碧云的生命中搅起风浪,欺尽她们一生的眼泪。 耶律隆绪伸手轻扬她的下巴。“好有趣的汉女。” 她回以巴掌,重重地挥掉他的手。 耶律隆绪错愕,然后大笑。“烈,让给我。” “我不是货物。”她大喝,回身就走。 耶律烈离开旁边的食桌,快步走向她,扯住她的身势,板正她的身体,重重的吻住她。当他的舌头窜入她的口中的时候,他尝到血腥的味道。 他推开她,嘴角溢着丝丝血迹。 她扬起嘴角,笑。 ——谁都别想占我便宜! “我发现的,不让。”耶律烈回以奇怪的语言,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契丹语,但,现在,她听得懂。 “咄罗质,带她回帐。” 咄罗质连拖带拉,把武影带出帐外。 ——这女人果然是祸物,两兄弟为了她,开战了…… 一群舞娘鱼贯涌入帐内,帐内扬起美妙的乐声。 “果然是她,国师的预言是真的。” “首领,她是我先发现的。她归我所有!”耶律烈太清楚耶律隆绪的多情。“君无欺言。” 耶律隆绪的脸色陡然暗淡。“我想要。” 在耶律隆绪身后站立的碧云,一脸惊讶,她喜欢的男人喜欢影! “杀人越货后的庆功宴?”武影问。 咄罗质只是笑,并不语。 “帐内春色弥漫。”她仍问:“你没有兴趣吗?” 咄罗质大笑。“你也不想一下,你的朋友也在里面,别告诉我,那么大一个人,你看不见。” ——什么! 她震惊,一大群人,她根本看不清楚。 她急忙转身,咄罗质快手硬拉住她,直往前走,转眼间,回到耶律烈的帐内。 帐外有大汉持刀守着,她只能呆在帐内。 夜色已晚。 疲倦上来,她全身发热,想吐。 早上的一场大雨,拖累了身体,她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发现身体的不适。 她吹熄灯火,和衣上榻床,蒙头就睡。 昏眩让她坠入黑暗 夜里,模糊中,她看见灯火着了,又熄灭。 榻床摇晃,有人上床,睡在她的身边,男人的身体欺上她的身体,抱住她。 她想反抗,但,乏力,只好昏睡。 ——终于抱住这一个真实! 耶律烈感觉自己的心同她的体温一起升高。 生病 响午,武影才醒过来。 ——全身疼痛,晕,天旋地转。 ——救命!好痛苦。 帐内,并没有人。 武影挣扎起身,前面,矮桌上,微温的水,几粒腊丸压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吃药。” “醒了。”咄罗质拿着小米粥进来,盘坐在武影对面。“吃吧。” 她推开托盘。“不要,最后的晚餐?” “身体是自己的,自己不照顾自己,谁会来照顾自己。”咄罗质又把托盘推到武影面前。“你的同伴陈小姐,她早已随大队去游玩了。” 她惊讶,定眼望着咄罗质。 咄罗质补充说:“她,丢下你,最快也要半个月才回来。”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她耸耸肩,挥了挥双手,大笑。“低级的诡计,离间不了我们。” 咄罗质起身,走向帐外,丢下话。“相信我,还是相信现实?” ——我错了,碧云随大队走了。 整个营地,她已走遍,耶律隆绪那边剩下一部分大汉看守。 逃走的好机会,但,她放弃,我不能丢下碧云不管,还有,她发现,营地四周都是连绵不断的平原,天南地北尚分不清楚,如何去确定方向逃走。 最重要的是,她病了。 一天比一天严重,从最初的死挣活动到现在只能在床上喘气,前后不过七天的时间。 ——并没有亲友在旁,更没有温柔的问候,早掉的果子只能在地上慢慢腐烂,连虫蚁了懒得去啃咬,独绝的寂寞。 她的想法很绝望。 咄罗质偶尔的递药送水,并不能缓解她心中的失落。 她的病日催严重,吃的东西,全吐出来,吃多少,吐多少,直到吐出的胃液带血。 营地里并没有大夫,有的只是瓶子中的药丸,并没有对症下药。 这时,她的月事来了,如缺堤江水,一泻千里。 混钝中,她发觉自己身轻无重,灵魂快要离体。 ——碧云已随大队去了十多天,毫无音讯。 清醒间,她担心碧云的安危,碧云的去向。 她在梦里千百遍叫着碧云的名字。 “你是什么人?”咄罗质又见到这个不速之客。 每一次,在黑暗中现身,匆匆,又在黑暗中消失。 “妻子。”这次,黑影开口。 风掠过,人消失。 夜里,帐外传来声音。 “她这样已经半个月了?”陌生的男人声音。 咄罗质说:“水土不服,血山崩。” “我去把大夫叫回来 。” 咄罗质说:“我想,大夫也没用。” “什么意思?” 咄罗质说:“心病,她喃喃梦话,除了‘碧云’,没别的词。” “先把大夫叫回来再说,首领和少主还要去巡视其它部落,身边少不了人去服侍。” “嗒嗒”的马蹄声远去。 ——我竟然听得到,如此清晰,我离地狱不远了。 莫名的伤心涌上武影的心头,她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吸气,吸气,吸气,吸气,大口吸气,小口吐气……吸气,吸气,她感到呼吸困难,手脚麻痹,全身发冷。 她紧咬住右手,紧接而来的抽搐,带来一阵阵锐利的刺痛,不断从她的心里冒出,血液就像流蹿在一大片冰河里,冷,除了冷,还是冷,四肢疆硬,张嘴,收缩的喉间却只能发出短浅的低鸣。 她蜷曲着身体,缩在麻榻上,咬着手在漫天的冰冷的痛楚的袭击下挣扎呼吸。 咄罗质发现,冲进帐内,对面前的状况,束手无策,只能为她盖毯子,加置火盘。 她在昏厥与清醒间,挣扎吐出一句。“没有事的,别管我,一会儿就好了。” 咄罗质只能在旁边呆站。 ——看来,她是活不下去,漠北不是每个汉女都可以待的地方。 渐渐地,她恢复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平稳,顺畅。 一场哭闹,她竟觉得心里开朗,病像好了一半。 那一晚,她一夜无梦。 次日,她吃了东西并没有吐出来。 等大夫来的时候,她已经可以下床了。 ——大夫只说水土不服,不碍事,存着的药可以医治,并不用叫他回来,口气像对我说,我的病侮辱了他的技能,对血山崩的事,只开了当归等药,他走了,但月事并没有停止,什么白痴大夫,我快流血身亡。 她现在只能躺在榻床上,气若游丝。 病加重了。 一个月过去,耶律烈风尘仆仆回来。 他一身风霜来不及拭去,直走到床边,蔚蓝的眼睛流露着温柔。 ——他为我回来? 她的心颤动,她虽然不确定,但她是开心的。 “为何回来?游玩够了。”她问。 “地方是不会走的。”耶律烈说:“你病了,我担心,所以我回来了。” “碧云呢?”她并没有给他任何感动讨好的话。 他温怒,紧握着她的双臂,咬牙道:“她与首领日夜游玩,不亦乐乎,早就忘了你。” 她笑扯着嘴。“人是独立的,自私的,为什么非要装下别人,你明白吗?” ——我从来没有装下你,你明白吗? 他明白,他那冰冷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见到他,她却非常想念碧云。 当晚,她又在梦里叫唤着碧云的名字,恍惚间,她听到耶律烈的咒骂声。 她的月事并没有因为他的回来而停止。 望着他那越来越紧锁的眉头,她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如她担心他那眉头会否因为她而扭断一样。 大夫又叫了回来,这次,是两个。 药,还是那些药。 药开了,人并没有走,她的病还是缠身。 因为虚弱,她终日躺在榻床上,再也没有下过床。 他担心,大夫束手无策。 “少主,她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大夫战战兢兢地说。 “是啊。”另一个大夫马上回应。“她中的毒与少主当年所中的毒一样,她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耶律烈的手在桌上敲着“你们不是说她的毒已自行解清,为何说她不能活下去?” “这……”大夫向一旁的咄罗质投去求救的眼神。 “一群饭桶!”他一鞭挥过去。 “啊!”两个大夫,脸上全是血。 也许是不忍,咄罗质开口。“少主,她是心病。” “心病,那女人?”耶律烈明白了。 “对,心病还需心药医。”两个大夫点头如搅蒜。 一天,耶律烈告诉武影,首领回来了,碧云也会回来,到底要几天路程,武影并没有问。 但,她的月事却慢慢停止了。 他的眉头松了,她的心宽了。 夜里独处时,他会小声问:“你的心病是她?”像对她说,又像是喃喃自语。 她当没有听见,当然也没有回应。 归来 碧云随大队回来的时候,武影已经可以下床,生龙活虎。 碧云与耶律隆绪同坐一匹马,耶律隆绪小心翼翼地扶碧云下马。 两人眼神交流,旁人谁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情愫。 碧云一身火红皮毛裘袍衣,袖边滚着同色毛球,袍身直曳到地上,腰间系着镂空绳结的玉束带,红色腰带在每结花处皆有一颗红玉,裘袍外又罩了件薄衫,高耸的马尾上还是那一串绿石橡皮,唯一的协调。 ——碧云是美丽的,一个月没见,她丰满了许多,身上洋溢着幸福的意味,恋爱的女人是可爱的。 碧云如一团火球,向武影冲过来。 碧云跳上她的身上,直嚷:“影,影,我想死你了!” 如大山压顶,她失势,向后倒去。 两人滚倒在地。 碧云的手仍拴着她的颈脖,话如机关枪扫出。“白天,我想念黑夜的你;夜晚,我想念白天的你,我对你的思念之情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肉麻!一发现自己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就会这样。 她轻笑,碧云的疯话,她早已听厌,她用手托头,任由自己的耳朵再受碧云的言语荼毒。 但,有人却按捺不住,耶律烈生气,暴怒。“你们晃到一边去,别阻碍大伙卸物。” 她隐约看见到他脸上跳动的青筋。 耶律隆绪也加入战场,温怒。“你不是病了吗?之前是骗人的伎俩吗?”猛拉碧云起身。 她自己起身。“之前,我是什么样子,我忘记了,最重要的是,我再现在没病没痛。” 她向碧云挑了一下眼神,碧云贪玩地做了一个昏眩的动作,外加一句。“影,你现在没事了,管你之前发生什么事。” 引爆了他们两人的火气,风雨欲来之势。 她仍然不怕死。“碧云,你最爱的是谁?” “你!”碧云脱口而出。 这话题她们两人已不知上演了多少次。 但,这一次,她们惹怒了两头狂狮。 ——好玩! 她的眼睛闪着抓弄人的喜悦。 “首领,一路辛苦了。”咄罗质挡在她们前面,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并不理会他们的对话如何,她拉了碧云疯了似冲向小溪边。 坐在草地上,她却发现碧云的身边站着一个大汉,她的身边也站着一个大汉,是耶律烈身边十二个死士的其中一个。 两人打着招牌旁听她们的对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她并没有将他们归入人的范围内。 碧云歉意说:“影,我是刚才才知道你病了。”是心虚。 她耸耸肩,她不是第一天认识碧云,笑说:“哦,我不介意,我忘性大,我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你可能在那一个角落吃得开怀;我血山崩的时候,你可能与某人在那一个角落‘滚来滚去’,这些,我都不介意。” 碧云脸上满是黑线,武影是出了名的小气鬼。 碧云扯出一抹苦笑。“你的眼神出卖了你,你口不对心,说不介意,其实是介意。” “是又如何?”她直接应了。 碧云有点挫败地低下头。 ——又让影耍了。 碧云生气,叉着腰,怒说:“隆绪说去打猎,一天来回,我只是去探路,我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不想离开这里,谁知道上了贼船,给人拐上路,一去就是这么久。”有点中气不足,是理亏,是狡辩。 她好像没注意到。“谁是隆绪?”她的注意目标转到人物上。 碧云暗吐一口气。“他们叫首领的那个。” ——影的脑袋除了玩,装不了别的东西。这个认人白痴! “那个?”她仍然没有头绪。 碧云翻了翻白眼。“刚才骂你是骗子那个。” 武影努力去拼凑他的脸孔。“他告诉你的?” “嗯。” “他说你就信?他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吧?” 碧云却说:“影,你不觉得他像杨过吗?” 她摇头。“碧云,我觉得他像张无忌,只要是女人送上门,来者不拒。”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他身上流露出风流气质,非关男女情 欲,却是游戏人间玩味的气息,这种男人是一种标签,纵横女人堆中,来者不拒。 ——碧云是知道的,心智清明,却来个睁眼瞎,一头冲进去。 ——碧云是勇敢的,先前的几次失败,她并没有吸取教训,历史是又要上演,她注定要伤心的。 ——但,我可以做什么?路,是她挑的,将来,抱怨谁?一次又一次,我都只能说:“玩够了就早放手,最重要是你曾经拥有快乐,其它,都不重要。” 碧云神情黯然,低头。“每一次扎营,他都会安排一个小帐让我独住。但,他的帐房却从来都有女人在里面过夜,主角都不是我。” “你单相思?”她侧异。 ——万人迷也有碰壁的时候? 她的手抚上碧云的手,两手相扣。 “不用安慰我,这次我是认真的。” ——请问你有那一次不是认真的? 碧云复抬头,眼神坚定。“我的爱情开始于温泉中。” “温泉?”她好奇。 “有一次,他丢下所有人,与我共骑一匹马,穿过一个树林,来到一个隐蔽的温泉中,我那时已半个月没洗过澡,他的体贴,我感动。” “开始于感动的爱情通常是幻觉。”她提醒道。 碧云反对,又说:“水池很深,我不懂水性,他就抱住我一齐浸浴,我的爱情就在那一刻开始。” 她笑。“温泉热昏了头脑?” 碧云露出羞涩的笑,说:“当时,我们是全 裸抱在一块。” “什么?!”她震惊,差点跳起身。 ——白痴!泡温泉那有人穿衣服的。 “那么长的时间,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连亲吻都没有。” ——你很失望?你是很失望! 她不相信。“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动物尚有人性,何况是人,兽性,以男人为重。” “这样的状况发生了很多次,他对我很小心翼翼,很尊重我。” “尊重不是爱情。”她又提醒道:“你……” “影,你几天没洗澡了?”碧云转换话题。“头发卷成一团,很鸡窝。” 碧云不想再谈那话题,她也只好作罢。 “长到我都忘记花洒是什么样子,病的时候,是厨房的李嬷嬷来帮我擦身,他回来以后,工作由他接手,大夫说过,完全好了才能洗澡。” “什么?!”碧云跳起身,跺脚。“他看光你的身体。不行!不行!你的观众只能是我。” 她哧笑。“碧云,以前,来我家睡觉的人不止你一个,她们都看过我的身体,你去跟她们理论去吧。” 碧云抱头屈膝,痛哭。“我不要嘛,你性感的肚腩不见了,丰满的胸部变小了,呜……” ——请问你这回要唱的是那国的戏? 她伸手敲碧云的头。“别装了,你的眼睛一点眼泪都没有挤出来。” 碧云抬头,咧开嘴大笑。 碧云突然止住笑,把嘴巴凑到她耳边,轻说:“面前的大叔们,一边听我们的谈话,一边脸色发青。” ——好玩!可能他们会打报告,引起一场风暴,事情精彩了。 “来,我带你去见识一点东西。”她拉碧云起身。 碧云陡地扯住脚势,说:“怪怪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她马上撇清,硬拉碧云走。 “没有才怪,我认识你多久了?你动一下尾巴,我可以知道你的尾巴下一下挥向那边。”碧云嘴里虽然是反对,却任由她拉着走。“死性不改,不论什么时候,都想玩。” 太阳快要下山,天地一片金黄,草地是黄的,水是黄的。 ——嘿!人也是“黄”的。 小溪是附近唯一的水源,营地的男人每天都在这个时候赤身裸体冲到溪里洗澡,武影从不会挑傍晚以后的时间出来溜达,她一天最黑暗的时候是从这一刻开始,她选择在帐里呆着。 一次偶然的经过,看到晚霞的余光美丽,小溪金光闪闪,着迷,迷糊中,惊见几个身影在水中浮沉,他们见到来人,咒骂连连。 鬼都知道,他们让武影看到什么。 但,他们错了,她是半个瞎子,看不清远物。 这时,碧云惊讶,嘴巴张开,一直没有合上,碧云对面前的裸男出浴图‘惊艳不已’。 ——影这个色鬼! “咚咚”的压水声,他们全都把身子淹在水中,咒骂连连。 “怎么样?”她哈哈大笑。 “影!”碧云转过头,怒瞪着武影,嘴角洋溢着笑,傻里傻气。“有够恶心,你连这也玩?” 她指着自己的眼睛。“忘记了,我的眼镜丢了。” ——是忘记了,不戴眼睛,你的眼睛像桃花眼。 她仍然在发表她的“高见”。“看见就是没有看见,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清明如水,世俗的东西进不了我的眼睛。”她双手合十,喃喃有词。 碧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影,可怜的大叔们脸色又发青了。” ——好玩! 为了再刺激身边的两只“狗仔队”,她向碧云递了一下眼神。 碧云心神意会,冲着小溪大叫:“帅哥!帅哥!哦!哦!”声似发情小猫,吹叫不已,她则配合着吹着不成调的口哨,脱掉皮毛夹子,努力挥动着。 一会儿,两人有默契地停手,疯地跑离现场,一路大笑不止。 暧昧 “你的眼睛快要凑到衣服上,帐内灯火充足,你看不到吗?”耶律烈放下手中的案卷,望着武影。 她盘坐他的身边,努力地眯着眼,缝他衣服上的破口。“这是我的习惯,你管得着吗?” ——在现代,衣服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平常之物,廉价。穿坏,穿旧,随手丢掉。现在看来,我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天打雷劈的事情。 ——我如很多现代女性一样,不习女红。现在,只能痛心地在自己手指上绣着“梅花”。 ——妈呀!又一下,痛死了…… 他伸手抚摸她的眼睛。“你的眼睛一到晚上就会咪成一条缝,为什么?” 她丢开他的衣服,怒骂:“我的眼睛小,不用你提醒我。”伸手挥开他的手。 帐外传来贺云的声音。“少主,你要的东西送来了。” “拿进来。” 她站起身,用脚挑起耶律烈的衣服,一看到帐帘掀起,用力踢过去。 当衣服罩上贺云的时候,被贺云的大手一抓,巩巩地抓在手上,他的另一只手托着几套衣服。 贺云有点惊讶,走进来。 后面的几个大汉搬了个大木桶进来,鱼贯地往木桶里瀼水。 水溢着一股硫磺味。 “别玩了。”他挥手,示意手下下去。 矮桌上,放着崭新的衣服。 他坐在地上,颇有意味地望着她。“温泉对身体有好处,你已经很久没有净身,去洗一下。” 她望了望四周,帐内并没有可以遮掩之物,他好像也不打算回避。 她犹豫。 他突然起身,走向帐外。“换上女装,别再不男不女的。” 他是想留下来,面对喜欢的人,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事。但…… 他下意识摸着受伤的右下腹。 他在帐外吩咐几句,就离开。 ——来日方长! 武影泡在水中,浑身舒畅,一洗长久的肮脏。 “让我进去。”帐外传来碧云的声音,急速、无助。“求你啦!让我过去,我真的有急事。” “不行,你回去首领那边。”贺云拒绝碧云,强硬,毫无余地。“以后,也不准擅自过来。” “不!不要拉我走.”碧云仍再恳求,语气中透着泪意。“放手,让我见她。” 她快速起身,把毛巾卷上身,露出上肩和小腿,快步走向帐外。 碧云的声音变成尖锐的嘶叫声。“影!影!” 她掀起帐帘,看到碧云正被人拖拉着走开。 看到武影,男的都惊讶,快速扭转头,不看她。 贺云怒骂:“回去穿衣服!” 拉着碧云的大汉虽对于武影的衣着惊讶不已,却仍坚守本分,紧拉着碧云的手不放。 碧云仍在挣扎,但,仍扭不过大汉的力气。 “放开她,要不……”她威胁道:“我把这毛巾也脱了。” 话凑效,贺云一挥手,让碧云跟武影进帐。 “少主,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大夫小心翼翼地为耶委烈包扎伤口。“但,还不能有过激的动作。” 耶律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所中的毒是不是已经清了?” 大夫吓得跪在地上。“是的。”冷汗直出。 “那……”突然的停顿。 大夫全身颤抖。 “快说!”咄罗质在旁喝道。 “是……是……” “拖出去砍了。”耶律烈失去耐性。 “我说,我说,是……可能会有后遣症。”大夫越说越小声。“奴才活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人体能自行排毒。但,大部分的毒虽然已经清了,可能还有一部分留在体内某个位置,所以还是有解药会好一点。” 李嬷嬷送药进来。“少主,请喝药。” 耶律烈一见到李嬷嬷,无名火起。“这次有没有下毒?” 咄罗质挥手示意大夫离去。 “奴婢所带的毒药已用完。”李嬷嬷一副受死的模样。 耶律烈仰头喝完药,然后,一个碗砸到李嬷嬷头上。 李嬷嬷头上血流不已,但,她没有喊痛,没有求饶。只是收拾地上的碎片。 帐内,武影在悲鸣:“我的妈呀!我的身材真的如此不堪入目,一个逃跑,几个不忍观看,再来下一个会不会把我宰了。” 碧云哧笑,眼中溢出泪。“影,谢谢你,逗我开心。” 碧云突然跳上她的身上,强加的重量,让她顺势向后倒在地上。 她的怀中,碧云在颤抖。 安静,两人不发一语。 两人暧昧地又叠在一块。 在地上,武影在下,碧云在上。 良久,碧云幽幽地开口。“影,隆绪已经暗示过几次,我一直在回避。” ——禽兽终于露出本来面目。 “我知道,这些事对男女之间来说很正常,但我就是莫名的恐惧。” 她轻抚碧云的头发,听她再说下去。 “为什么我身边的男人都是这样,一有机会都会提这样的要求,我还以为他与别人不同,原来……” ——禽兽是不用分类的,都是一个山洞钻出来的。 她硬撑起身,拖拉着碧云。 碧云仍拴着她的脖子。 她身上仍旧围着毛巾,但,毛巾在碧云的摩擦下摇摇欲坠。 “我们到床上坐。”她用脖子拉着碧云走。 碧云的重量全压到武影身上,一靠近床沿,她们几乎是摔倒在床上。 武影在下,碧云在上。 她的毛巾已松开,被她自已压在背后。 碧云缀泣,“嘤嘤”声不绝。“我骗他说月事来了,他说他可以等几天,但也拖不了多久。” 她说了最不切实际的话。“我们离开这里。”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的愚蠢。 ——碧云是不会离开她自以为是爱人的人,至少,短期不会,绝对不会! “影,你知道的,这里一望无际的草原,三天三夜才找到人烟。”碧云的声音夹着哭声,沙哑,颤抖。 “我爱他,我决不离开。”碧云语气间又透露着坚强。“即使他不要我,我也要死缠烂打,跟着他。” “你们在干什么?”耶律烈突然走进来,怒不可遏。 她震惊,担心刚才的对话让他听见。 碧云慌忙想起身,她快手拉着她身势。“找死!我的衣服让你扒光,也不掩护我一下。” “哦,啊!……放手!”碧云在一阵惊讶声中给耶律烈连拖带扯的推出帐外。 床上,她急忙拉起床上的毛巾。 耶律烈冲到床沿,拉着她的手,阻止她围上毛巾。 他相信,再晚一步进来,就会发现她们两人温存的画面。 ——该死! 这时,武影是裸 露的。 耶律烈居高临下,望着她,蓝眼跳着火花。 他如一团烈火。 但,她却全身是湿水未干。 ——烈火并没有遇上干柴,当然也不会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接着发生的事,让她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幼稚。 烈火可以把湿气先烧干,再烧其身。 “如果不是你的身体刚痊愈,承受不了男女之事,我才会拖到现在才要你。”他强压着她,疯地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这是你自招的,怨不了人。” ——今晚就算让我伤口再迸裂开,我也要得到你! 她挣扎,抵不过他的蛮力,嘴硬。“欲要强 奸人,再多的理由也是狡辩。” “我从来没有说我是君子。” 他在她身上点起一把又一把的火,热气流窜她全身。 “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人看,尤其是男人看。”她仍挣扎,针锋相对地道:“你们不是挺注重女子的贞节吗?你看我的年纪,家里有一个七岁的小孩并不为过。” 他突然停下来,望着她,一脸震惊。 ——以她的年纪,应该是几个小孩的娘。 他不是一直没有想到,而是一直不敢想。 她趁机跳下床,随便抓起矮桌上的长衣,套在身上。 这时间很短,短到他从震惊中恢复,复向她又冲过来。 “我不相信!” 她向旁边躲开,撞翻了火盘,火光在到达地上的瞬间熄灭,她站着的这一角一片黑暗。 他又向她这边冲过来,她又向旁边躲开,换来又一角的黑暗。 帐内四角都有火盘,现在,已熄灭两盘。 当她又向旁边躲开时,他伸手扬起随身带着的皮鞭,挥落别外的两个火盘,逼她后退。 ——我有这么惹人怕吗?我不要她怕我! 这想法让他失去冷静。 ——天啊!天绝我也,我一点东西都看不到。 她心中惨叫。 感觉到他冲过来的时候的一阵风,她向旁边跑过去,慌不择路。 ——我竟然如过街老鼠一样,我不甘心! 她说:“男女之事,我比你更清楚,嘴巴解决不了,就用身体解决,无耻、下流的家伙。” 她耳边传来一阵“噼啪”声,是皮鞭抽打到她身后书柜,书柜断裂的声音。 她害怕,四处乱窜,撞倒矮桌,滚倒在地,再起身,又不知道撞到那里,又滚倒在地,耳边传来他的低吼声,皮鞭挥破木具的声音,惊天动地。 她害怕,极度的害怕。 脚突然走不动,皮鞭却在这时招呼到她的额头上,力道之大,让她向后倒去,祸不单行,后面的木具向她压过来。 来不及承受痛苦,她已陷入黑暗中。 空中只剩下皮鞭的挥舞声。 “少主!”平空一声大叫。 他如梦惊醒般,手中的皮鞭掉落。 ——我该死的做了什么,在她面前,我所有的冷静自持都瓦解了。 咄罗质忙搬开压在她身上的木具。 ——这女人真倔强,一句求饶的话都不会说。 混沌和现实间,武影感觉有人在她额头上和腰间“做文章”,又涂又绑。 疼痛拉扯着她的身体,她并没有深睡,睡睡又醒醒,迷糊间,她总看见耶律烈的身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她是愤怒的,但身体抵不过昏眩,想醒过来,却又陷入睡梦中,她的脑中唯一缠绕是:“你个混帐,我要报复,我要让你半死不活,九死一生!” 帐外的阳光换挣扎挤进来,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听到帐外的人声越来越沸腾。 ——早晨来了。 她醒了,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 她知道他在榻床边坐了一晚,但她决不原谅他。 她仍然装睡。 “你醒了?”他问,小心翼翼。“你醒的时候,会睁开一点眼缝,怎么样?要起身吗?” ——婆妈!一个大男人,那么多个问号,烦死了。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脸皮扯动,额头冽冽刺痛,她直觉伸手去碰。 他阻止她的行动,说:“伤口不要碰,会发炎。”拉下她的手,拉她坐起来。 背部“咯咯”乱痛,简单一个动作的完成,快要夺去她的忍耐力。 他递上药。“喝了它。” ——帐内的摆设已更换。多好,一轮发疯,就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去重新装修,这种方法一定羡煞很多现代人,它把金钱的因素排除在外。 ——有个问题,我得重新学习在昏暗中适应这些新摆设,以免成为撞死鬼,冤待我的双腿。 —一想就头痛,头痛!我头上的伤口,腰上的撞伤,此伤不共戴天,所以,我一定要报复! 她顺从地喝下药,皱着眉,她捂着嘴,作势要把喝下的药吐出来,然后又猛吞回去。 “好苦!”声音娇柔得连她自己都想吐。 他转身去倒开水。 ——咄罗质说得对,女人都是要温柔对待的。 她突然尖叫,扬起手中的碗。 他丢下手中的东西,猛地转身,毫无预料地,她狠狠地把碗砸到他额头上。 力道很大,碗应声裂开。 他愕然,血流满脸。 ——她是软硬都不受的! 她一脸无辜地说:“刚才有蟑螂,我害怕,一不小心,砸到你的额头上。” 他怒说:“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唤人来止血。 武影躺在床上,看着耶律烈让别人包扎伤口,心里并没有洋溢着预期的开心,反而冲斥着担心和内疚。 他一直瞪着她,即使她不能视远物,但她一直感觉到他的怒气,如利箭,一阵又一阵穿过她的心房。 ——我中箭,中了爱神的箭。 ——我爱上他。 突然涌出的想法,吓得她一阵惊慌。 ——是的,我爱上一个男人。 ——不,我连自己都不爱。 ——爱并不代表一定要拥有他。 ——我是自私的,我并不想把自己时间与别人分享,所以,我并不会和他在一块,我终要离开他,离开这个地方。 她不愿意再想,也许是药效发作,她睡了,安稳,无梦。 他望着她熟睡的脸,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和他成为最配的一对,两人头上都缠着绷带. ——他对我是照顾的,每天都硬把女装套在我身上,硬把我的乱发盘成下简单的髻,虽然这髻只维持了一个上午,下午我的头发就会挣扎从中窜出几绺。 ——但,被人照顾的感觉该死的好。 ——他说他是第一次为女人装扮,嘿,那时候他的样子好别扭。不过,我却在心里反驳他,你第一次耍猴子,心里爽极了。 ——我好像有点过份呢。 ——让猴子穿上衣服,插上花,人模人样,主人嘴里嚷:“我视它如人。”最终只是娱悦自己,寻找乐子,猴子却浑然不知,仍然故我沉浸在自欺的幸福中。但,我不是猴子。 ——长裙绊脚,我拒绝穿上,不顾他的反对,只穿最紧身的衣服,外套他的黑色皮毛夹子,又占了他的一件灰毛绒夹子作后备。 ——每天,他都为我的穿装而大发雷霆,开始,我还惧怕,顺从穿了几次女装,但,时间一长,我却发现,他除了吼叫,并不能拿我怎么样,所以,我仍然故我地穿着我喜欢的衣着。 ——我知道,他对我是宠爱的。 ——但,不论主人多宠爱他的猴子,他都会在它脖子上拴着一根绳索,另一头紧紧握在主人手中,让它怎样也走不出他的控制。 ——不论我走到那里,都会有人跟在我身边。有时是咄罗质,有时是贺云,有时是他身边的十二死士之一,像影子一样,缠着不放。 ——这种宠,这种爱,还不如不要。 ——但,二十多年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我明白小鹿是怎么死的人。 “唉……”一千零一篇的哀叫。 当武影发现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就经常自我发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碧云的漠然,让耶律烈莫名火起。 “你干吗?手好痛!” 他放下手,冷冷地望着碧云。“她已经连续几天是这样。” “发呆,哀声叹气,不论是谁都叫不醒她。”碧云转了转发痛的手。 “你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他双手激动地抓住她的双肩。“快说,快说!” “痛!放手!” 他松开手。眼神如冰地望着她,是威胁。 ——这男人该死的不礼貌,哦!爱上影,就得有被她耍死的觉悟。 碧云退后再退后。“我不知道!”小步逃跑。 “你……” 身后传来耶律烈的吼叫声,碧云有被抓住的觉悟。 “你是什么人?” ——咦? 碧云回头一看,耶律烈与一个蒙面白发男人在开打。 不远处,武影还在发呆。 ——白痴影,你的间歇性自闭症什么时候会好? 错认 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武影渐渐发现,他们并不是盗贼。 一切都那样井然有序,头儿威严,领导得力,手下惟命是从,偶有犯错,绝无幸免。 这简直是军队中才有表现,还有,他们在面对抢来的物品和东西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丝高兴之意,对俘虏,善恶分明处置。 ——他们到底是谁? 她没有头绪。 ——我连这是那个朝代,这是那个地方都不知道。 ——但,有一个人她是知道的。 ——碧云! ——她随那个什么绪去玩了一个多月,她知道的,她一直在顾而言左右。 ——她在顾忌什么? 这想法一直困绕着武影。 在好奇快要压垮自己之前,她决定去找碧云。 但,几次阴差阳错,她总是见不到碧云。 武影沿着小溪徐步而走。 “回去吧,少主在等你用膳。”贺云说。 她用手捂着耳朵,“听不见,听不见。” ——中午的阳光灿烂,凉秋好一个暖日,难得的好天气,回去干吗? 她仍走,脚步加快。 他伸手,硬拉她走。 她拒绝,倾斜身体,阻止去势。 她的力道是不能与他抗衡的,虽然已经经过无数次证明,她仍重复那愚蠢的行为。 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好玩! 被拖拉离开的时候,她睨见对岸,一对男女缠在草地上。 白衣,强壮的身体覆着红衣,娇小的身体。 他们身边站立着一个大汉,额上的发式闪着光芒。 一丝惊讶蹿入武影脑中。 那个大汉一直跟在碧云身边,因为他的头式独特,她才一直记得他。 ——那么,红衣的…… ——是碧云! ——白衣的…… ——是耶律隆绪! ——“我知道,这些事对男女来说很正常,但我就是莫名的恐惧。” 碧云那一晚所说的话犹在她耳边,她懊恼,她竟然忘了碧云的困绕,将碧云的问题置之不理。 ——我必须阻止他! 她突然痛嚷:“好痛!好痛!”眉头紧锁,眼睛挤出眼泪,痛苦莫名,紧抚着肚子。 贺云停下脚步,放手,回头察看。 武影趁机跑开,抓起前面搁在一旁的长竿,向小溪拔足狂奔。 情况来得太快,贺云来不及反应,阻止是来不及了。 她已跳到对岸。 ——真大胆! 把竹竿狠狠地插在小溪边,借助竹竿的力道,武影凌空跳到对岸。 她单膝跪地,单手撑地,姿势如此优美。 她在心里为自己喝采了几篇,脑中充斥着体操选手夺冠时的动人场面。 “你在干什么?”耶律隆绪的话打破了她的幻想。 她的落脚点在他身边的两步之遥,显然,她的出现,打扰了他的好事。 他起身,上衣凌乱。 “首领……”一声娇柔的抱怨声,却不是碧云。 武影惊讶!娇媚的脸容,丰满性感的身材,却不是碧云。 ——不是碧云!这回糗大了。 女子起身,整理衣服,在耶律隆绪的示意下,不情愿地离开,临走前,仍不死心的跺脚骂:“等着瞧!” 武影回以鬼脸。“我好怕!” 她讪讪想走开。“打扰了,我失陪。” “你以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耶律隆绪走过来,紧拉着她的手。 他们就在岸边拉扯着。 “很抱歉,腿长在我身上,受我控制。”她欲离开,却挣不开他的手。 “给我一个理由。”他的力道加重。 她的手越来越痛,她沉默,并不语,瞪着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们就这样在岸边对峙着。 “你以为她是云儿?”耶律隆绪问。 她侧异,他猜对了。 “果然是,你的眼神出卖了你。”他说:“奇怪,这里离对岸并不遥远,即使看不到脸孔,凭身形也可以分辨出来,云儿和她的身形差那么多。” 她只看到对岸的一簇颜色,谈不上清晰。 “不说话,就代表承认了。”见她不说话,他下定论。“云儿说得对。” ——碧云把我是半瞎子的事揪出来了? “你辩认的本能是一等一的差。” 她“吁“地吐出一口气。 “为何叹气?”他又警觉地问:“你有什么事情是不为人知的?” ——关你屁事!哦…… 她的玩兴又起。 “你叫武影吧。”他说。 ——碧云揪出我的名字? “你一直不肯说出你的全名,烈不知几次威逼利诱,云儿都是说:‘要问,问本人。’我和云儿纵情欢乐时,她一时忘形叫了你的全名。”他顿了一下。“而且,不止一次。” ——我是多虑了,碧云有自己的原则。 她恼怒自己的胡思乱想,猜度碧云的作为。 “武影,多美的名字。” ——武影,是的,我是武影。 ——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影,主张身随心而动,心随欲而动的武影,自大又自负的武影。 “你与碧云纵情欢乐?”她冷笑。“怕是你霸王硬上弓,碧云狗急跳墙时,本能叫出我的全名。” 耶律隆绪脸色微变。 “而且,不止一次。”她学起他的语气。“并且,每一次都打了退堂鼓。” 他的脸色越发青白。 “欲求不满,就如刚才一样在野地发泄性欲。”她语言间仍刺激他。“别再叫她云儿,在我们家乡那里,这是老头对小女孩的称呼,你还不是老头,还是叫碧云吧。” ——每叫一次云儿,我的鸡皮疙瘩都会起立。 他的脸色陡地变得沉重,毫无预料地,他开怀大笑。“云儿说得对,你的嘴巴是不饶人的。” 她说:“老不死。” 他仍笑。“云儿说得对,你不笑的时候最美,伶俐的美,怪不得烈为你而疯狂。” 他扳正她的身体,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你有南方的女子的柔美,又有北方女子的豪爽,怎样的水土才能孕育出你这样的美女?” 她并不理会他那如火的目光,毫无波动情愫的双眼对望着他。 良久,他有点领悟,说:“你会用这样的目光去看烈吗?” 她不答反问:“你会用这样的目光去看碧云吗?用心还是用欲去看?对她还是对其它女子这样?”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云儿是个美丽的女子,外表娇弱无比,内心却是坚强如城墙。” “你知道吗?碧云的心思非常敏感,一风一草,一人一事,都可以让她从云端坠落地狱。你并不理解她,她并不如你所说的那样坚强。将自己的心托给一个并不了解自己的人是一种悲哀。” “你在抱怨深宫闺怨,暗示我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是。”她直接应了。“你不适合碧云,你纵横花间,她永远不是你的唯一。” 他觉得奇怪,问:“你们汉人不是很看重妇德,一个男人三妻四妾并不为奇。” 她苦笑,摇头。“你错了,我们从小所受的教育氛围,提倡一夫一妻制,谁人有了第三者,会为社会所不耻。” 一说完,她马上就后悔,这话题无疑是对牛弹琴。 不错,他迷惑不解,说:“胡话。” 这话题再说下去也无趣,她岔开话题。“中午的太阳暖和,薰得我眼皮发困,不行,我要躺一下。” 她大字躺在草地上,一手搁在眼睛上。 他不语,静静坐在她身旁。 她并不知道,此时,他含着情愫的眼光流连在她身上。 ——我要她! 武影昏昏欲睡。 一个身影直压下来,她直觉拿开眼睛上的手,伸脚踢向来者。 耶律隆绪望着她出神,心神荡漾,忍不住,要吻一下那伶俐的朱唇。 但,他预计错一件事,她是一个醒觉的人,尤其是刚睡时,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清醒三分。 此时,他惊讶,忙向后跳开。 “你想干什么?”她怒骂:“别把用在碧云身上的把戏套到我身上。” “小心,你的话贬低了云儿的身价。”他不温不火地说。 “别想离间我们。”她暴跳起身,身体要挺直时,尾椎抽痛,她倏地单跪在地。 “啊!”瞬间的疼痛,她忍不住尖叫。 但,痛楚消失,前后只是眨眼的工夫。 他伸手扶她起身。“你这脾气……怪不得你们的帐房天天吵开顶。” 她纠正他。“错!是他的帐房,还有,是他先得罪我……” 他插话。“是,不论如何,都是你对。”伸手抚摸她额头上的绷带。“两人头上都缠着绷带,恩爱如斯?” 她拍开他的手。“是他先伤我额头,再伤我的腰,礼尚往来,这道理我懂,所以我送他一记破碗。” 他仰天大笑。 混乱 碧云的身影映入眼帘,武影连忙走过去。 两人正要离开,耶律隆绪说:“武影,烈对你是关怀的,看他第一次为女人所梳的所谓髻子。” 武影并不理会他所说的话,和碧云钻到一颗小杨胡树下。 碧云欲言又止,把衣摆揉成一团又一团。 “你走得那么快,神色那么慌乱,一定有事。”她环视四周,四周并没有旁人,又说:“没外人在,说吧。” 碧云警觉地看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影,我怕。” “他一碰你,你就用刀刺他的要害。” “什么?你说到那里去?” 她疑惑不解。“你所指何事?”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咋知道? “我的月事差不多两个月没有来。” 她惊讶。“来这里之前,你去玩了?” “生日前一天,男友要给庆祝,尽兴后顺利成章。” ——笨蛋,对那个男来说庆祝不是主角,上床才是主角。 她倏地跳起身。“一直到现在?” 碧云点头,拉她坐下来。 ——冷静,冷静! 她问:“你们没有做安全措施?” 碧云摇头。 “没有吃事后药?” 碧云摇头。 ——让我死了算了,再问下去,我会忍不住想杀人。 “月事一直没来?” 碧云摇头。 ——我这是什么废话? “我心乱如麻,隆绪一碰我,我就会想这件事,有了它,我不能坦诚面对他。” “什么他,还不知道有没有。”她努力回复平静。“碧云,不是我刺激你,这里的人视女人贞洁胜生命,我怕你受到伤害。” 碧云暗然神伤,神情痛苦。“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怕面对隆绪。” 她吼叫:“他凭什么嫌你?你不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他也不是你生命中第一男人,这很公平!” 碧云抱头,直叫:“别再喊叫,本来就很吵,你再这么一叫,我都烦到要撞墙了。” 她明白,碧云竟然跃进自我编织的道德枷锁中,越捆越紧,不能自拔。 ——碧云是痛苦的,自我的痛苦,自找的痛苦。 ——痛苦让她失去自我,痛苦让她蒙住了双眼。 ——她看不到,她竟然看不到! 从她们坐在树下不久,贺云和那带头饰的大汉都相继离开她们。 在不远处,与来人,一群黑布蒙面的人展开撕杀,刀与剑相交间,血水飞溅,武影看不见谁胜谁负,但那喷洒的鲜血让她莫名兴奋,她漠视贺云频频示意让她们快快离开的手势,镇定地与碧云交谈。 对岸扬起一阵又一阵沙尘,夹着撕杀的声音。 一切都闹洪洪,碧云只当是他们在操练。 她抱着碧云。“别怕,我去帮你拿药,一切都会有解决的方法。” 碧云抬头。“以什么名义?那几个大夫不会给的。” 她提醒道:“别忘了,那些舞女,她们一定有那些药。” 碧云担心。“药因人体质而异,会不会有问题?” 她安慰道:“非不得已,我才会向她们要,我可不想拿你的性命来玩,别再胡思乱想,等我的消息。” 碧云倏地放松身体,慢慢地,在她的怀中睡着了。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 ——碧云为了这件事,应该有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 ——这是个睡觉的好地方。但现在决对不是睡觉的好时机。 渐渐地,场面受到控制。 武影并不理会到底发生什么事,双手紧抱住碧云,努力调整着自己混乱的情绪。 ——药,去那里拿药?一不小心,会弄掉她的性命。 “云儿!受伤了?”耶律隆绪的话打断了武影的思绪。 他手里提着大刀,零星的鲜血抖落其中,额头大汗直出,焦急地问:“那里受伤?”冲动地推开武影,拉开碧云,拥进自己的怀抱,左右审视着。 “她只是睡着了。”她提醒道:“收起你的刀,别让她看到血。” 说话间,碧云已睁开不安稳的双眼,她忙伸手去掩盖她的眼睛。“别看!” 迟了,碧云已看到,不多,匆匆的一望,浓浓的血,横七竖八挥落在地上,在树上,在帐上。 厌恶,恐惧直冲心中,昏眩,欲吐,碧云脸色顿时变得青白。 耶律隆绪连忙拥着碧云回帐房。 离开时,耶律隆绪忍不住说:“武影,你镇静得可怕。” 她并不回话,当他们的身影离开几步时,她突然地说:“我镇定是因为我只是看到一场狗咬狗的游戏,有趣!” ——烈与他母亲的恩怨何尝不是一场狗咬狗的游戏。 耶律隆绪愤愤不平地抱着碧云走了,不时回头望着武影。 “你再说一次!”耶律烈突然出现武影身后。 ——两人都一样,稍无声息,来去都像鬼魅。 ——碧云的心让鬼迷住了,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 ——曾有老人说过,人让鬼迷上,心智会丧失,阳气被慢慢吸干之后,剩下的只有无用的躯壳,思想游离在鬼身上,失去了自我。 ——女人喜欢用心去看东西,容易受心的折磨。 ——碧云是毁了,为了一个男人,多不值!我厌恶。 ——但,我的心却已慢慢地为耶律烈着了迷,悄悄地,慢慢地,腐蚀我的心,我并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也没有那种渴望天长地久的欲望,有的只是淡淡的爱意,只属于自已的,自私的,不容别人窥见。 ——她怎么了?吓坏了? 她回头,他的衣服溅着一块又一块的血迹,触目惊心,握着染血皮鞭的手在颤抖。 她担心的模样刺痛了他的心。 突然的话如冷水瀼醒了他。 “你在生气?”她明知故问。“打架输了。” “疯子!”耶律烈暴怒,狠狠地把皮鞭扔开,疯地紧抱住武影。“疯子!疯子!” ——幸好你没有事。 他感觉她在不停发抖。 ——她在害怕!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害怕、恐惧全涌上心头,她忘记了反抗,嘴直打哆嗦。 不是为刚才的险恶情况,却为了他的怒气。 ——我离自毁的程度不远了。 耶律烈一直在骂,她一直处于惊恐不安中,如何回到帐房,如何渡过这一晚,她都忘记了。有的只是那刻骨铭心的害怕、恐惧。 满天满地的血红,充斥她的梦中,恐怖的梦境。 她冷汗直出,欲醒却陷入更深沉的梦魇。 终于,她挣开沉重的眼皮。 帐外阳光灿烂,又是一个暖阳天。 她重重地吐气,有种逃开牛鬼蛇神,逃回人间,重获新生的欢愉,那种莫名的恐惧已离她远去。 下床,洗漱,着装完毕。 她没头没脑在叫:“我爱你太阳,我爱你现实……” “醒了。”他的话打断了她的疯言。 她突然打了一个抖。 他压低语气,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他的话如闪电般引起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怎么了?”他走上前,伸手。 手刚触到她的衣裳,她突然瘫坐在地。 他忙扶她起来,她的脚竟不听使唤,左右摇晃。 “你在害怕?”他终于知道问题在他身上。 她的嘴打着哆嗦,不能言语。 他丢下她,走出帐,带着怒气。 良久,她才恢复平静。 她是害怕,莫名的害怕。 但,她全身发抖却不是因为这,是她的老毛病又发作。 情绪一失控,她就不能自我。 ——我也步上碧云的后尘,毁了自己。 ——我疯了,变成疯子,失去自我! 爱上一个人的想法几乎击溃她自己。 “少主。” 耶律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咄罗质。“有事?” “她不是害怕你,是她的病发作,属下见过一次。” “什么病?”耶律烈大声问:“为什么现在才说,大夫怎么说?” “大夫也查不出,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病,与情绪有关。” “我回去看她。” “少主。”咄罗质唤道:“让她静一下,关心则乱。” 耶律烈的眼睛如剑锐利,喝道:“她是我的,谁也别想得到她,即使是亲如兄弟也不行!” ——少主还是知道了,不管我隐藏得多好。 求药 “为什么要这种药?”大夫问,语气中透露着不屑,仍埋首书写案前的文书。 “废话,打胎用。”武影回答,冷言相对。 “谁用?”大夫又问,语气变得轻浮,他放下手中的毛笔。 “我!”她回答,有点不耐烦。 “去!你想怀孕,短期是不可能的,这药对你来说,是浪费。”大夫起身,推她向帐外走去。“要不要孩子,是由少主决定的。” 她向旁边走开,问:“为什么要不要孩子要由他决定?” ——奇怪! 她叉腰,又问:“为什么我的身体短期不会怀孕?为什么药对我来说是浪费?” 大夫几乎抓狂,忍不住吼叫:“不管如何,你想要药,没门!”显然是被武影近乎逼供的话问烦。 她也回以吼叫:“你的眼神闪烁不定,你心中有鬼,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大夫突然呆了一呆,复又镇静地说:“你别想用激杖法,药我是不会给你的,你这样大呼小叫,会让少主知道,你会没有好日子过的。” 她笑,指着帐外,吼叫:“我进得你的帐房,我就不怕外面的那个贺云去通风报讯。” “你!……” “你不会乐于让你们的少主知道我怀了别人的孩子吧?”她扯出一抹冷笑。 ——我的谎扯上天,千万不要一个谎要用千个谎来圆。 大夫震惊,自言自语,以契丹话说:“果然是婊 子,三更半夜,那种荒山野岭出现的,全是污浊东西……” “你在叽叽咕咕什么?”她打断大夫的话,明明听得懂,却问:“药,是给还是……” “不给!”大夫尖叫,撕心裂肺,声音如尖锐的女高音。 大夫快给她逼疯了。 她用婉转的口气说:“给我药,我以后跟谁好,都不会让你烦心。” 大夫伸手,想搭上武影的手腕。“依我看,我倒觉得你的眼睛有问题,让我顺便帮你看看。” 她忙抽开手,退后,怒骂:“好,你狠!你铁了心与我作对。” ——老狐狸! 她如风冲出帐房。 大夫吁出一口气,擦了一下满头的大汗。 ——性命保住了! 她怒冲出帐房,冲着贺云说:“去!告诉你的少主去。” 贺云向来少语,现在只由着武影骂,不与她对话,只是跟着她的步伐越发紧了。 她四处徘徊,思索对策。 ——对了,李嬷嬷! 她灵机一动,快步走进李嬷嬷的帐房,贺云又留在帐外。 贺云把帐帘掀起,紧望着里面。 ——她要拿药给谁? 李嬷嬷在洗东西,拖着一条残脚来回忙碌着。 前一阵子,武影见她的脚突然弄伤,裹着绷带,武影还以为她过一阵子就会好了,现在看来脚是废了。 别人的私事武影是从不探问的,现在李嬷嬷的脚废了已经是事实,她何必再去挖李嬷嬷的伤处,徒增李嬷嬷的伤感。何况,武影不是瞎子,她看得出,李嬷嬷从受伤那时候开始,就对她有一种畏惧,无来由的,她无从探究。 她蹲下,帮李嬷嬷洗东西。 李嬷嬷快手抢回去,说:“这活不是你干的!”语气决绝。 她凑到李嬷嬷耳边问:“有没有那种下胎的药?” 李嬷嬷刚要起身,却突然“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贺云突然哼笑几声,从鼻孔里哼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李嬷嬷背对着他,木然地,缓慢地转过头,全身发抖,嘴巴打着颤儿,望着贺云。 贺云的笑声停止,李嬷嬷却已经全身冒汗。 武影眯着双眼,努力去察看贺云的表情,只是一个模糊模样。 她不知道李嬷嬷是因为什么而恐惧。 ——李嬷嬷是帮不了我了。 她放弃,走出帐房。 她又四处徘徊,思索对策。 良久,贺云说:“你别担心,少主是不会让你和你孩子没名没份。 她笑。“前提是这孩子是他的才是,如果不是,孩子就会冠上杂种的名字,我会冠上淫妇的名字。 贺云说:“你并没有拈惹上别的男人。”这是肯定的。 她仍笑。“你看到只是现在,你知道我的过去吗?可以预测我的未来吗?” “你为什么不肯接受少主?多少少女渴求的事,你为何拒绝?” 她笑出声。“我已‘高龄’,我这种年纪的女人,已不是少女,家里有个七岁的孩子并不为过。” ——她的笑容太假,她在说谎。 贺云得出结论,他不接话,陪着她走。 ——这药她为谁拿的?除了那个女人不会有别人。 ——已为人妇,已为人娘,这谎也扯得太远了。 武影几乎咬舌,但,复水难收。 至少,也让她有一种耍人的快感。 但,这种快感一瞬即逝。 她想起耶律烈听到这话时,疯狂的举动,她仍心有余悸。 ——玩弄别人的心,是可恶的。 她紧握着那只蓝色镯子,走进舞娘的帐房。 ——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 “啊!稀客!稀客!”穿绿衣的舞娘拉着武影坐下。 穿红衣的舞娘忙着倒茶。“我说妹妹,我们以为你搭上好人家,不屑上我们的帐房。” 她笑,接过茶。 穿黄衣的舞娘以手肘撞她,娇声娇气地说:“那天,帮我们搭一搭路,也让我们……” 她打住她们的话。“我这次来,想让你们帮一个忙。”她把那只蓝色镯子放到桌上。 穿蓝衣的舞娘拿起镯子,大伙聚在一块观看那只镯子。 红衣说:“什么光泽都没有,蓝色还混着紫色、红色。” 绿衣说:“远看像绿玉镯,近看却是蓝色的,不是玛瑙,不是琉璃,什么玩意?” ——笨蛋,是两块钱的玻璃胶。 她说:“这是外国货,是一对的,还有一只是粉红色的,小一点的,改天,我再拿给你们。” “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黄衣说,争着把镯子往自己怀里塞。 舞娘之间少不了一翻争抢。 “我这花束子也给你们。”她解下头上绿珠子橡筋,放在桌上。“这也是一对的,另处一束是大一点的,改天也拿给你们。” 舞娘之间又开始争抢。 红衣却是最早冷静下来,问:“你不会是为送我们这些而来的,是吧?” 武影说:“我说过要你们帮一个忙。” 黄衣抢到镯子,绿衣抢到橡筋。 蓝衣气愤地说:“另外那两样东西,一定要拿来。” 她说:“我要打胎的药,给了我,以后好说。” 舞娘们笑,鄙视地笑。 蓝衣说:“我说妹妹,出来讨生活,怎么忘记了带药。” 另外三人附和着。“怎么这样失策。” 蓝衣说:“这药很贵的。” 另外三人附和着。“是啊,是啊!” 蓝衣接着说:“就是因为贵,我们才有那么点儿。” 另外三人附和着。“给了你,我们怎么办?” ——死三八,我忍你们! 她起身,大声说:“怎样才给我药?我只有这几件值钱的东西。” 蓝衣伸手抚摸武影的头发。“波浪似的头发,剪了多可惜。” 另外三人附和着。“多可惜!多可惜!” ——好啊,终于找到借口剪了一头乱发。毕业后,为了找工作,才刻意去留的长发,在拉了直发后,不到两个月,就又变回原样,不是碧云的极力阻止,我早就剪了一头短发,这回,我自由了,头发自由了! 武影从红衣腰间抽出佩刀,手起刀落。 ——又黄又卷的头发,我不要! 她把头发塞进红衣怀里,舞娘们仍处于惊讶中。 ——我并没有一番心理挣扎,哭骂登场,多少会让“可爱可敬”的她们失望。 ——头发对她们这朝代的人也许是贵如生命,但,对我来说只是一堆“乱草”。 “药!”她吼叫,伸手。 红衣忙从腰间掏出药,一小包,塞进武影的手。“一杯温水下去,什么东西都不会存在。” “谢了。”她走,一刻也不想停留。 背后,传来舞娘以契丹语的对话。 “嘿嘿!一次吃下去,怕连命都没有了。” “这药只能半个月吃一点,什么李嬷嬷下药,说穿了还不是自己吃药过量。” “李嬷嬷的脚废得真冤。”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一桌麻将,“啪啪叭叭”,唱双簧似的,吵到耳朵发痛。 ——现在,我总算见识到。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进她们的帐房,她回头说:“你们真是二加二等于四,三加五等于八。” ——死三八! 她不理会她们的反应,走出帐房。 “你的头发!”贺云惊讶的声音像打雷。 ——饶了我吧,吵到我耳朵只会“嗡嗡”作响。 “药拿来。”贺云看到她手中的药,伸手要抢。 “不要!”她忙把药塞进肚兜里。“有本事你就来拿。” 贺云为之气结,涨红着脸。“跟我回去。”伸手,欲拉她走。 她警觉地先走一步,用跑的,试图逃离贺云的掌控。 武影的头发割得并不干净,几绺长发仍残留在头上。 傍晚,风越吹越大,她蓬松的头发迎风飘扬。 ——怪里怪气的,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我一定会笑倒在地,笑自己的发型,笑碧云的“苦心”付之一炬。 ——但,问题是,我在逃呢! 她并没有机会去欣赏自己的杰作,因为老鼠正在被猫追赶。 老鼠正是武影,因为老鼠想打胎,老鼠与猫并不属于同一种类,但,猫从来都是骑在老鼠头上,所以,猫说了算。 猫正在追老鼠,几只猫在追一只老鼠。 她觉得一切如游戏般刺激。 贺云喝叱着人去拦住武影。 看见她嘴角带笑,贺云有种让她耍弄的感觉。 她左闪右避,后来,竟然来到耶律隆绪的帐房。 追逐停止,贺云站在她的身边。 她恳求地说:“再等一会,我会回去。” 贺云并不答话,挥手让手下离开。 ——她又想干什么? 失和 耶律隆绪的帐房已点上灯,布幔上飘浮着两束身影,一高大一娇小,稀稀疏疏传来谈话声。 帐外的几个大汉阻止她进去,她抬头一看,那个戴着奇特头饰的大汉提醒了她,碧云在里面。 她好奇,站在帐外,不肯离开。 帐内传来“呯啪”摔东西的声音。 “不要!”碧云的尖叫声接着传出来。 她莫名紧张,直要往里面冲进去。“碧云!” 像溺水的人抓住浮萍似的,碧云陡地大叫:“影,救我!救我!” 几个大汉重重守住帐房。 ——我不应该心软,让她留下来。 贺云伸手压着她的身势,武影动弹不得。 ——帐内想必是春色满天,欲海翻波。 她觉得脸在发热。 ——男女之事让帐内的男女演练如斯,真的是“执子之手,与之捕斗”? 她是不能不阻止耶律隆绪的,为了碧云。 贺云拖她离开的时候,突然传来耶律隆绪的声音。“让她进来。” 帐外的大汉和贺云都为之惊讶,分明是耶律隆绪的声音,却从他们中间传出来。 耶律隆绪的声音又传来。“我说,让她进来。” 他们都在犹豫,她趁机冲进帐房。 帐外的大汉和贺云正要掀账帘而入。“不要进来!”耶律隆绪喝止。 ——帐内的男女衣衫零乱地滚倒在坑床上。 ——帐内,两女一男。 ——男的,正情 欲高涨,从他粗喘如牛的呼吸声听出来。他身下的女的,正恐惧莫名,从她如撕扯衣服的哭声中听出来。 ——站在帐内的女的,她正肆无忌惮地看着这一切。 武影自动在脑中为自己所见注入语句。 突然冲入的她,显然把耶律隆绪的“好事”搞坏了。 耶律隆绪爬离碧云的身体,不慌不忙地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伸手爬了爬自己零乱的头发。 碧云身上并没有完整的衣服,用一件披风裹紧自己的身体。 她走到碧云身边,坐在坑床边,她们两人手紧握。 碧云的手是颤抖的。 她望着耶律隆绪,眼中写满鄙视。 耶律隆绪坐在锦团上,喝着酒,望着她们。 她并不知道他的眼睛正注意着谁,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男人还没变回“人”。 良久,耶律隆绪开口说:“武影,你刚才学我说话,你竟然有这种本事。” 她并没有搭话,但,她的眼神很嚣张,分明在说:“我是本来就很了不起。” ——好可爱的表情! 耶律隆绪在心里暗笑,看着武影的头。“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让狗啃了,七零八落,头发是女子的第二生命,为何如此不小心?” ——关你屁事! 碧云伸手摸了摸武影的头发,尖叫:“我的天哪!” ——我还地哪! 耶律隆绪说:“像什么样子?” 碧云却说:“真的……帅呆了!” 她差点倒地。 ——碧云的灵气又回来了。 ——但,一个人的情绪不可能一瞬间调整过来,敏感如碧云,她也许只想混过一些事情。 她思想间,碧云的声音又传来。“你是故意的!一有机会就剪个一干二净。” ——错,是不干不净,头上那几绺长发算什么? 她叉腰,跪在坑床沿上,大叫:“我是因为你才弄成这样。”她轻推肚兜的小纸包,露出一角。 碧云一呆,马上醒悟过来。“我错怪了你。” 她耸了耸肩,说:“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这样。” 碧云疯地掐着武影的颈部。“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别冲动,披风快掉下来。”她提醒道。 碧云松手。 她脱下皮毛夹子,长衣,让碧云穿上。 她完全忘记帐内还有一个男的在,毫无顾忌地,上身只脱剩肚兜。 碧云拒绝,掀开坑床床头的小木箱,拿出衣服,又把箱子合上。 这一开一合,她看到里面全是女装。 她无名火起。 碧云钻到被窝里穿衣服,发出细小的声音。 她心中的无名火“噼噼啪啪”燃烧起来。 她扯着笑,看着碧云钻出被窝,穿戴整齐,盘好头发。 她笑出声。“你已经在这里安家了?” 碧云尴尬地低下头,不敢直视武影。 她笑得恐怖。“你做好决定,我算什么?” 碧云倏地抬头,大眼瞪大,说:“我……我……” “我什么?”她岔道:“我低声下气去求人,观人眼鼻去求物,只为了你一句话,你却跟我打对台,你说要拆台,我这边去拆台,你那边去搭台,这算什么?” 耶律隆绪敛眉,觉得她们两人现在就好像是一对情侣在吵架,他有点明白烈的担心不是没原因。 碧云忙拉着她的手,她却挥开碧云的手,往外走。 碧云一边追,一边说:“影,别生气!” 她转身,指着碧云。“留下吧,我打死以后了不进这里来。” ——你自己自生自灭! 她又转身,欲走出帐房。 “武影,这个地方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耶律隆绪的话传来。 她又再次转身,冷冷地说:“敢问,是那两个王八把我们带来这里,敢问又是那一个王八在问我去与留的问题?” 耶律隆绪跳起身,指着武影。“你说谁?” 她大喝:“谁应谁就是!”转身,向帐外走去。 耶律隆绪冲上来,伸手拉着武影的手腕。 她顿时回身,身一矮,用尽全力,向耶律隆绪胸口撞去。 耶律隆绪并没有料到她有这一举动,脚步踉跄,向后倒退,很快,他稳住身势,复又冲上来。 她瞪大眼睛,叉着腰,一副“你打死我又怎么样”的架势。 并没有预期的拳脚相向。 耶律隆绪站在她面前,并不语。 ——她拥有连圣人都会抓狂的本性。 耶律隆绪紧闭双唇,鼻孔吐着大气,双肩在上下的抽动。 耶律隆绪拼命压抑着怒气。 良久,他们就这样相对而望,眼神较量的比赛。 碧云送上衣服,武影才发觉自己忘记了穿回衣服,一直裸 露着肩膀。 她抓起衣服,又往外走。 ——连衣服都不穿,成何体统! 耶律隆绪从后拉着武影。 她气愤,把衣服砸向他,趁乱用脚扫了耶律隆绪一脚。 耶律隆绪重重地后向倒去。 她扑上去,把耶律隆绪压在地上。 耶律隆绪在下,武影在上。 耶律隆绪很享受这种暧昧的姿势,并不想做出反抗。 她按住他的双手,屈膝压着他的双脚。 她的肚兜有东西滑出来。 “这是什么?”耶律隆绪问,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 她疑惑。 耶律隆绪奋力一跃,武影向后倒去,他伸手往她胸前一抓,纸包落入他的手中。 她忙爬起身,冲上去。“还我!” 耶律隆绪左右闪避。“你们为了这吵架,这是什么?” 耶律隆绪嗅了嗅纸包,瞬间,脸色大变。 碧云冲上去。“别拆开!” 耶律隆绪大手一挥,碧云摔倒在地。 碧云急得哭出来。“求你别拆开,还给我们。” 她喝止道:“碧云,眼泪对于一个禽兽而言,只是一口不能喝的咸海水。” 耶律隆绪狠狠地把纸包扔进火盘,火舌疯地窜上去,一瞬间全烧光,碧云如同虚脱一样,瘫坐在地。 耶律隆绪指着武影,大叫:“你不要命了?上一次因为它,你差点送命。” 武影愕然。 ——那莫名其妙的血山崩,是因为李嬷嬷下的打胎药。 ——但,我与她有什么恩怨? “这药你是从那里拿来的?快说!”耶律隆绪仍叫:“这药是你用还是她用?” 她不耐烦地回吼:“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 为了发泄怒气,她从地上捡回衣服,快速地把衣服穿好。“就好像穿衣服一样,我喜欢穿衣服就穿衣服,喜欢全脱光就全脱光,你也管不着,你算那根葱?” “你!”耶律隆绪为之气结,挥手打向身边的木柜,木柜应声而裂开,支离破碎散落在地。 “有种你可以打死你!”她一点都不害怕,一副你除了这样还能怎样的表情。 她拉碧云起来。“你认为我不会还手,武功不够你好,就不会反抗?” ——这女人就不能正常一点。 男性尊严受到严重的侵犯,耶律隆绪拉着碧云的手,阻止她们离开。“不准走!” 耶律隆绪和武影一左一右拉着碧云,谁也不让。 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是较量。 “放手!”武影把碧云向自己这边拉。 “不放!”耶律隆绪用力一扯,碧云吃痛地倒向他。 武影在此时放开手。 ——与这个男人较力,受伤的会是碧云。 碧云在耶律隆绪怀中抬起头,泪眼婆娑。 耶律隆绪如触电般推开碧云。“是你!” 碧云瘫软在地,只是哭。 ——男人?男人!都是如此肤浅! 事情已经败露。 耶律隆绪拉起碧云,抓着她的双肩,拼命摇动。“为什么?” 碧云吐出一句。“我可能怀孕了。” “什么?!”耶律隆绪一掌挥向碧云的脸,随着一声响亮的“啪!”的声音,碧云飞跌出帐外。 她瞪着耶律隆绪,感觉自己血气上涌。 她大口吸气,小口吐气。 理性的神经早已断了,她抓起手边的东西砸向耶律隆绪,随手。 但屡次击不中目标。 她冲上去,与耶律隆绪扭打。 耶律隆绪伸手欲往她脸上招呼,她双手交叉一搁,转身,一记过肩摔。 耶律隆绪并没有预期地倒在地上,他在空中一个回身,,单膝跪在地。 ——在她面前,什么理性都会消失。 她气愤,热气急速冲上脑门。 ——这个混蛋竟然毫发未伤! 她的眼眶布满水气,呼吸急促。 她抄起布幔上的长剑,胡乱向他砍去。“你凭什么打碧云?你凭什么打我?” 耶律隆绪只是躲避着,一言不发。 耶律隆绪想抱住她,她强忍眼泪的模样刺痛了他的心。 碧云却在这时加入了混战,死命抱住武影。“影,别伤害他!” “你说什么?!”武影侧异,疯地拖着碧云,欲上前去砍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趁机一脚踢开她手中的剑,剑落入他手中。 她推开碧云,瞪着碧云。“我们果然是好朋友!” 碧云嘴巴打颤。“影,我……” “武影!剑是这样用的。”耶律隆绪挥舞着剑,招招刺向武影。 她跳上跳下,左闪右避,每一次剑快要刺中她时,她都刚好险险避开了攻击。 她狼狈地闪避,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种情况并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如老鼠被猫戏弄玩死般的屈辱,让她觉得气愤。 她的呼吸早已混乱,四肢早已不听使唤,全身开始麻痹、颤抖。 在撞翻几个火盘后,她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帐内只有星星点点的光,她不能分辨左右,突然脚绊了一下,她倒地。 当感到剑向她脸上招呼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她只好闭上眼睛准备去承受那接踵而来的痛苦。 “不要!”碧云撞开武影,两人滚倒在地。 碧云倏地跳起身,大字型挡在武影面前。“不准你欺负影,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楚远物,你还想弄瞎她吗?” “当!”剑落地。 “什么?你的眼睛看不清楚远物?”耶律隆绪焦急地问。 “关你……什么事!”她的声音打颤,她感到一阵阵的昏眩接踵而来。 耶律隆绪和碧云一瞬间都惊呆了,他们看到武影的眼睛如猫儿白天的眼睛,瞳孔只剩一个长缝。 几个眨眼的动作,她的眼睛又恢复原样。 碧云扶武影起来,内心惊怕不已。 ——千万不要再发生和那次一样的事! 她推开碧云,自己挣扎走到帐前。 眼泪涌出,她扯着帐帘,说:“碧云,你联合外人去耍我!” ——我们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而闹不和,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多无辜! 事实 残忍 她跌跌撞撞地走着。 迎着风,她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她咬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贺云跟在武影身后,感觉她随时可能都会倒下来。 “千万不要惊吓到她,千万不要惊吓到她……”碧云喃喃说道,全身的力量都靠在耶律隆绪身上。 耶律隆绪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碧云仍然只是重复那句话,他直觉武影出问题了。 —一个比一个讨厌,溪水“咚咚”的声音都比他们不断的说话声悦耳。 ——烦死了!气死我了! 突然,毫无预料,武影向后一跳,跃进溪水里。 她需要冷静一下。 “不要!”碧云的尖叫声划破长空,扑到岸边。“影,不要自杀!不要想不开!”几乎崩溃。 “什么?!”耶律隆绪“咚”地跳进水里,贺云随后。 秋天的溪水冰凉沁骨,一阵阵的冷意直冲脑门,武影仿佛清醒几分。 她压在水里,享受万物俱静的感觉。 但,只维持了一会,她身边的水流急速涌动着,有人向她游过来。 她迅速往反方向游动,急欲避开来人,来人急追不舍,她浮出水面,爬上岸。 碧云看见武影上岸,马上站起来。 ——她没有事!她没有事! “别过来!”武影喝道。 碧云止住脚步,对于武影的拒绝并不意外。 “武影,你到底搞什么?”耶律隆绪爬上岸,咒骂道。 “武影,你太胡闹了。”贺云爬上岸,又一次感到被武影耍弄了。 她脸色苍白,感觉全身的血在结冰。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他们以为你失足坠水,去救你了。”碧云看出武影的异样,她知道武影挣不了多久。 “哼!”她别转头。“谁要你们多管闲事。” “武影!”耶律隆绪怒叫:“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 她抄起地上的石头,扔向耶律隆绪。“这就是我的忍耐力!” 她看不清楚目标,石头扔不中耶律隆绪。 一阵昏眩又涌上来,她的眼睛又变成白天猫儿的眼睛,瞳孔也只剩下一个长缝。 ——历史千万不要再上演! 碧云尖叫道:“影!你冷静一点。” 武影的眼睛恢复原样,她指着溪水,说:“你跳进去,天亮再上来时,我就冷静下来了。” ——死性不改,又是为了这个男人。 “走,别理她。”耶律隆绪拉起碧云,往他的帐房走去。 她愤愤不平地走向耶律烈的帐房。 账内,灯火通明,耶律烈外出还没有回来。 武影的身体快要结成冰,她忙换上干爽衣服,照着镜子拭擦头发。 ——碧云并不熟悉水性,叫她跳进溪水里,这和要她的命是一样。 ——刚才的气话,有够荒唐。 她很后悔,但,覆水难收。 她并不想道歉。 手,仍然是颤抖的;心,却已经痛得麻木。 ——我们走得今天这一步,是悲哀?还是命运的抓弄? 镜中,映出一双只有一条长逢的瞳孔的眼睛。 贺云掀起帐帘,看到武影一动也不动,她的手就这样凉在空中,良久。 一匹马急速奔到帐前。 “她怎么了?”耶律烈回来的时间比贺云预期的早。 ——少主对她是非常在乎的。 “她下午去红帐跟那些舞娘要打胎的药。”贺云把她的镯子、橡皮、头发拿给耶律烈。 “什么?!她疯了。”耶律烈一手抓过她的东西。 “应该是为了陈碧云。” “那个花痴。”耶律烈咬牙道。 “少主……” 耶律烈已经走进帐内。 一队烟尘出现,咄罗质同随侍耶律烈的属下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传讯兵说得不清楚。”咄罗质四处张望。“少主在那里?” 贺云一手挡在帐前。“有些事明知不可得,还是放手好。” “你……”咄罗质心里明白,面前这个少言的男人心智比谁都清明。 “去把大夫叫来,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的。”贺云提醒道。“她有点问题。” “谁?”她,还是他? 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他回来了。 武影轻擦头上半干的头发,望着镜中的一头怪头发,她作了个鬼脸。 ——是该剪掉了。 她拿起剪刀,欲剪下去。 “你在做什么?”传来耶律烈暴怒的声音。 她放下剪刀,望着他。 他狠狠往桌上放下一束头发,一只镯子,一根橡筋,全是武影扔给舞娘的“身外物”。 “你如此迫不及待去买药……” 她打岔道:“以便再去做我们的营生。” “你!”他完全没有预料她会这样回答,无名火起。 他抽出腰间的长鞭,她忙伸手护脸。 “你也知道怕。”她从指缝看到,他把鞭子扔出帐外。 “你凭什么管我。”她放开手,把桌上的头发、镯子、橡皮全扫进火盘。 瞬间,火光冲天,房里一股恶臭味。 “你想做什么?”他抓住她的衣襟,把她扯离地面。 ——为了那个女人,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种认知让他失去冷静。 “同样的话,不要每个人都问上几篇,你们说得不累,我也听得累。”她放弃挣扎,任他提起自己。“从一开始,你们不就认定我们和那些舞娘一样……” ——这女人她看不到我对她的特别。 他扯紧她的衣襟。 她不能呼吸,声音中断,麻痹迅速漫延她全身。 他把她重重扔在榻床上,她不可遏止地喘着大气。 他扑上去,撕扯她的衣服,情 欲从他的眼里流动,他的热气奔腾地传到她的身上。 她无力反抗,四肢不由自主地抽搐,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碧云要如何面对耶律隆?耶律隆绪会如何对待碧云? 这是武影昏迷前,唯一想到的事情。 “碧云,我……”碧云握话筒的手有一瞬间的抖动,她听到对方的话里有着哭音。“怎么办,我……一直只当他……是哥们。” ——是影,是那个一直都是冷静到近乎冷血的武影。 ——她哭了,她很激动! ——谁来告诉我这是个恶作剧电话? “他前天……还送我……还送我……胃药……”电话里只剩下武影的抽气声。 “这位同学,你怎么了?”电话彼端传来其他人的说话声。 “来人!有人昏倒了。” “快!叫校医。”电话彼端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碧云握话筒的手青筋突起,她向话筒大叫:“影!影!……” ——谁?谁?求你抓起电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喂。”老天像听到她的呼唤,终于有人拿起那个一直没挂掉的话筒。 “影她发生了什么事?求你快告诉我!”碧云失控地大叫。 “她被抬去医务室了。”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想必是话筒被拿开点距离,以便避开碧云的尖叫声。“口吐白沫呢,你快来看她一下吧,最好还是通知她的家人。” “嘟……”回答好心人只是电话的挂机声。 “你不要过来!” 当碧云飞奔到武影所读学校的医务室,她看到武影惊慌失措地喝斥一个不知所措的高个青年。 “你不要激动,我……听到你昏倒,来看看你而已。” “不要!你走,你走!让我静一下。”武影全身不停颤抖。 “同学,你还是先出去,让她静一下。”校医轻声劝道。 青年垂头丧气地走出医务室。 碧云在门口把这个青年推拉到一边。“你对影做了什么?” 青年一脸莫然。“我以为她知道的,我不知道会吓到她。”他烦躁地抓头发。 “你对她做了什么?”碧云扯着他的衣领。 “我今天向她告白。” “啊?!”碧云觉得有乌鸦在头上飞过。“就是这样?” 青年点了点头。“我们经常一块玩,我送她的东西,她也没有拒绝,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听到我的告白会这样?” ——我也想知道是为了什么?影从来都是一副贼样,只对玩的事有兴趣,男女之间从来都是一副冷静过头的模样。 ——她今天的失控为那般? 碧云在武影的宿舍留宿。 武影吃了校医开的药,睡得并不安稳。 “做朋友不好吗?为什么一定是情人才行。” “为什么你不能像其他人只做我的哥们。” “爱情,是什么东西?我谁都不爱,我只爱自己。不!我连自己都不爱。” “没有爱就没有牵绊。” 碧云起身,开灯。 宿舍里的人都起身,聚在一块。 “她从来不说梦话。” “她不像在说梦话。” “她坐起来了。” 武影走到她们面前,转身,向门口走去,鞋子没有穿上。 当门的开合声音传来,她们才从惊讶中清醒过来。 武影眼睛的瞳孔只有一条缝!她们是二十出头的人,根本没见过这种情况。 “啊!有人要跳楼。”门外传来尖叫声,众人才知道出事了,忙冲出去。 武影被查房的舍监抱住,旁边的同学拼命按住她不停抽搐的四肢。 这一夜闹得闹哄哄。 事后,武影完全对跳楼事件没有记忆。 事后,那个青年退学去参军,再也没有回来。 几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碧云每次想起都会冷汗直出。 影生命中唯一一次的被求爱事件,竟然是这种结局。 让人觉得遗憾,也让人觉得恐怖。 也因为这一次,碧云才知道武影有严重的心理病。 武影并不如她自己的外表一样坚强,内心是极度脆弱的。 碧云很肯定武影是爱上人了,若不是,她不会又发病。 ——那个人是谁? 碧云望着那个一直在帐内喝酒的男人。 ——不是他!影看他的眼神是不屑,态度也像对我以前的男友一样。是谁呢? 耶律隆绪的怒火越烧越旺。 ——武影该死的不把我当一回事,云儿也从刚才就一直当我不存在。 ——这是什么眼神,云儿摇头是什么意思。 他把她按在地上,她没有反抗。 “影,你爱上耶律烈。”碧云灵机一触,她知道答案了。“咦,隆绪,你干吗?” ——武影爱上耶律烈,不可以! 耶律隆绪失去理性,疯狂地把碧云压在身下,泄欲。 “不要!不要!” 对于她的喊叫,他充耳不闻。 终于,毫无障碍的冲刺。 他猛然抽身,一掌挥向碧云的脸。 “啪!……” 惊 “好了,醒了。”大夫松了一口气,小命得以保住。 大夫抽出武影身上的金针。“奴才这就去开一些安神的药。” 大夫离去。 耶律烈扶起武影。“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武影的眼神呆滞。 ——她吓怀了。 “少主。”贺云指着武影的眼。“看她的眼睛。” 她眼睛的瞳孔只有一条长缝。 “影。”耶律烈摇动她。 “嗯。”她有反应,眼睛仍是没有变化。 “知道我是谁吗?” “呵,呵。”她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我不小心爱上的人。” “影。”他惊喜地抱住她。 “呵,呵。”她的眼睛仍是没有变化。 “少主,她现在并没有意识。”咄罗质看出武影的异样。 耶律烈把她放在床上。 她仍然在笑。 眼泪突然在她眼中涌出,她喊叫:“我不要爱上你,不要爱上你!”手狠狠地打着自己的额头。 他抓住她的双手,他不喜欢她刚才所说的话。 “打个商量好吗?我们还是维持那种暧昧的关系好了,不用受对方牵绊,也不用怕自己自作多情。” “不行!”他暴怒。“你休想与我划清界限。” 他拉她起身,摇晃。 “少主,放手。”贺云上前阻止。 她的鼻子流出两管血。 “少主,她吐白沫。”咄罗质叫道。 她的身体一软,眼睛闭上。 他感觉她的体温在急速变冷。 他把头探到她的胸前。 了没动静。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动,伸到她的鼻孔上探气息。 了没气息。 “不!”划破长空的吼叫。 咄罗质冲出帐外。“快把大夫叫来!” 一阵风吹进来,帐内,灯火熄灭。 “做心肺复苏。”陌生的男声出现在帐内。 “什么人?”贺云喝道,手握紧腰间的弯刀。 “碍事的人。”一阵风卷向武影,她转眼落到陌生男人的怀里。 “放开她!”耶律烈狠狠地挥鞭过去。 “嗖!”的一声,皮鞭并没有击中任何人。 陌生男人把武影平放在地,对身后的任何攻击都置之不理,他的周身好像有屏障,任何的东西都伤不了他分毫。 陌生男人重重地击武影胸口,不时口对口吹气。 “不准你碰她!”耶律烈抓狂。“她是我的!” 陌生男人充耳不闻,突然,起身。“发病的时候千万不要让她受到刺激,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如此幸运。” 一阵风吹起,陌生男人消失。 谁都没发现,帐内的一盆洗脸用的水凭空消失。 “是奴才的疏忽,没有告知少主,她病发的时候不能受到刺激的。”大夫跪在地上求饶。 “她现在怎样?”耶律烈一脸疲惫地问。 ——差一点就失去她。 “奴才探过脉,已经没有大碍。”大夫偷睨耶律烈,见耶律烈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心里一松。 “都下去。”耶律烈挥挥手。 众人离去。 耶律烈抱着武影。“差一点我就失去你,往后,你只能属于我。” 武影作梦,梦中碧云哭着叫她。 她冲上去,拉着碧云的左手,同时,耶律隆绪从另一边拉着碧云的右手。 耶律隆绪用力一扯,碧云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地抖落在地。 梦境如此恐怖,她刹地张开眼睛。 帐外风声萧萧,风声中像夹杂着哭声。 “醒了。”耶律烈在她身边轻声说。 微黄的小烛光摇曳着,天还末亮。 “再睡一会。”他柔声说,帮她拉了拉被子。 她别转头,不理他。 帐外,风声唏唏啐啐,像是少女的哭声。 ——要温柔,要轻声细语,她不能受惊吓。 “要下雪了,你要穿多一点衣服。”他压抑自己的真性情。“再冷一点时,这风声就像鬼叫。” ——鬼叫?哭声? “碧云!”武影倏地跳起身。 ——那根本就是碧云的哭声。 她跳下床,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冲出帐外,赤脚。 “来人!拦住她。”耶律烈吼叫声从后传来。 她光着脚,在营地飞奔,风中的哭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凄怆。 耶律隆绪的帐前,碧云只披一件披风,跪在篝火旁,低头哭泣。 耶律隆绪光着上身,双手抱胸,望着碧云。 耶律烈追上来,把武影倒扛在他肩上。“跟我回去。” “疯子,放我下来。”武影挣扎。 ——又是为了这个女人,竟然连命都不要。 耶律烈看到耶律隆绪的眼神传来妒忌,愤恨的意味。 耶律烈笑,如战胜的将军,面对战败的俘虏。 ——影是爱我的,这一点你就输了,彻底地输了。 武影突然咬了耶律烈侧腰一下,他吃痛,松手。 武影摔在地上,连跑带爬冲到碧云身边。 她抱住碧云,碧云扑到武影的怀里哭泣。 碧云披风里面什么都没有穿,脸上又多了一个掌印,触目惊心。 她望着耶律隆绪,破口大骂。“你竟然对她施暴。” 耶律隆绪哼笑。“对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来说,这是恩惠。” 耶律隆绪看到武影脖子的红印,抬头,又迎来耶律烈如挑逗的眼神,顿时,怒火中烧。 她气愤,欲跳起身。 碧云拉了拉武影,摇头。“我们离开这里。” 她扶起碧云,在她耳边大声说:“别哭,给狗咬了一口,痛一会儿,不会死人。” “你说什么?”耶律隆绪脸色发青。 她笑得鄙视。 碧云仍然哭,武影感觉到四周传来各种探究的眼神。 她明白,如果她的眼睛可以清楚视物,她相信自己一定会看到一双又一双对她们批头论脚的眼睛,思索她在床间会否有那一抹红。 她扶碧云回帐房,并没有人去拦阻她们。 “烈,把她让给我。”耶律隆绪一脸威严地说。 “圣上,君无戏言。”耶律烈提醒道:“她是我先找到的。” “如果我一定要得到她呢?”耶律隆绪挑眉。 “臣一定遵命,但,是人,还是尸体……” “你敢威胁我!” “臣不敢。”耶律烈脸上一点惧怕都没有。“只是耶律家的男人都是独占欲很强的,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毁了她。” ——是该放手了,爱上这个女人会是一切祸事的开端。 咄罗质看着面前的两兄弟剑拔弩张的情形,他蓦然明白这个女人是他不能也是不应该爱的。 碧云扑倒在坑床上,武影移动她的身体,让她躺好,帮她盖好被子。 碧云仍然在哭。 ——很久没有一起睡了。 武影心随欲动,脱下所有衣服,光着身子,钻到被窝。 碧云哭着说:“你在干嘛?” “白痴,睡觉,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裸裎相对的。” “是你整天脱光衣服睡觉,不是我。” “不哭了?”她问。“你忘记了三毛说过的名言了?” 碧云问:“是什么?” “就当给狗咬了一口。” 碧云内心翻涌不安,她明白武影的用心,但,心情是一时不能平复的。 “哦。”碧云应了一声,又说:“去,把灯吹灭。” 她摩擦碧云的脚,哆声娇气地说:“不要!要冷死我。” 武影还是下床去把灯吹灭。 在坑床上,武影问:“你想家吗?” “想,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从小对我是严厉,但却爱护有加,虽然偶尔有争吵,但我还是经常想他们。你呢?”碧云明白武影只是想用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笑。“想什么?我简直是好像刑满释放一样,不用天天听老妈抱怨没钱用,这个要医病,这个要读书,这个要还债,但是转头那边又去向人借钱,钱!钱!钱!像个无底洞,永远不知何时是完,烦啊……” “别口不对心,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就不会说出他经常在乎的事,别把担子往自己身上挑,你还有弟妹,将来一切会有好转的。” 她仍笑。“一个伤口放在一个人身上是痛,放在几个人身上还是痛,而且痛苦不会因为有多了几个人承受而减轻,还不如放在一个人身上,放其他人自由。” “这个比喻不恰当。” ——影就是太压抑自己,家里什么事都是一人咬牙承受。 “传统妇女的悲哀我在老妈身上看得太多。” “所以,你不拍拖,也讨厌结婚。”碧云明白,这就是她的心病,害怕自己的人生被束缚,害怕上一代的悲哀传给她,更害怕她的悲哀传给下一代。 “婚姻是一个女人悲哀的开始,我讨厌孩子,如果没有我们几个孩子,我想老妈会活得轻松一点。” “虽然有人说孩子是来讨债的,但,你说你是来讨债还是来还债的?一切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影爱钻牛角尖的性格是最让人讨厌的。 “我饿了,一整天没吃东西。”这个话题武影已不想再谈。 聪明如碧云,她明白。“你为什么不找一些东西塞一下肚子,待会胃又开始犯病怎么办?” “我全身乏力,手脚麻麻的,让我睡醒再说。”武影闭上眼,浓浓的睡意压着眼皮。 武影只听到一句:“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一点点的红斑。” 她睡得很沉。 碧云的目光瞟向帐外,那个身影已在帐外很久。 碧云轻轻地下床,回头看了一下武影。 ——影只在熟人身边才会睡得跟猪一样。 “什么事?”碧云一掀起帐帘,就看到咄罗质。 咄罗质递给碧云一瓶药。“放在床头,可以让她睡得安稳一点。” “不用!”碧云冷冷地说:“只要枕边的不是陌生人,她就会一夜好梦。” 咄罗质不可思议地看着碧云。 ——刚才还一脸受尽屈辱的模样,现在却又能武装起自己,冷脸对人。 “你不会只为送药而来。”碧云点破。 ——这个女人并不如外表一样单纯,但,聪明的女人是祸害! “少主要见你。” “如果我说不去呢?”碧云挑眉。 —一个把影逼迫到发病的男人,我见到他只想送他一刀。 “论武力你不会是我的对手。”咄罗质提醒道。 碧云咧出冷笑。“论力量也许是,但,凡事不能说得太绝对。” 碧云一脚扫出一个半圆,一个马步扎得稳而实。 ——这个女人会武功。 “吵醒她并不是明智的做法。”咄罗质做出请字手势。 “快说,什么事?”碧云讨厌与人的背影对话。 “她有没有再发病?” “她只要远离祸根就不会再发病。”碧云冷哼。 “祸根?” “你的外貌不能见人?”碧云讨厌在冷风飕飗中与人对话。 耶律烈转过身,嘴角挂着噙戾的冷笑。“与我作对,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影爱上你,才是不明智的选择。 “你找我,不会是为了讨论什么是明智的选择吧?” “我想知道一切关于影的东西。”耶律烈切入主题。 “如果我说不呢?” “你会答应的。” 耶律烈自信的样子让碧云有揍人的冲动。 猜 疑 “血啊!”碧云的尖叫声音差点刺破武影的耳膜。 武影爬起身,眯眼一看,坑床上一滩血水。“你的月事来了。” 她擦了擦鼻涕,天气转冷了。 碧云忙去换衣服,欢叫:“一场虚惊。” 她穿好衣服,又擦了擦鼻涕,问:“有没有纸巾?我流鼻涕。” 碧云看了武影一眼,尖叫:“血啊!” ——天啊!魔音穿脑。 “别叫!”她大叫:“鼻涕又流出来,对了,待会去把床褥全烧了。” 碧云指着她。“你流鼻血。” 她看了一下手,血水糊在手上。 ——怪不得我觉得头昏眼花。 她坐在坑床上,抑着头。“去打盆冷水给我冷敷一下。” 碧云并没有去打水,而是帮武影把她的头发梳成一束。 “很有风味的发型,我真是巧手。”碧云自吹自擂,不亦乐乎。 她转过头,血又涌出来,她忙用手去捂住。“我的血都倒流回喉咙,你想我死吗?” “哦,去就去。”碧云走向帐外,仍不忘唠唠叨叨地说:“你又不是第一次流鼻血。” 碧云掀帘而去,远远又传来一句:“我会快去慢回,你慢慢撑着。” 她差点冲出去,把碧云揍一顿。 ——碧云是坚强的,昨天的事并不影响她的心情,自尊受挫仍然努力维持自己的快乐。 ——我不如她,我只会忍,忍,忍无可忍,同归于尽! 昏昏沉沉,武影倒在坑床上睡着。 “醒来。”巴掌拍着武影的脸。 她睁开眼睛。 ——是耶律隆绪,是那个“五行欠打”的家伙。 耶律隆绪绞了毛巾帮武影擦脸。“怎么满脸都是血?” 她看了一下洗脸盆,苦笑。 ——碧云把水端进来,让我自生自灭。 ——她人呢?又去那里溜达?真够朋友! ——我睡了多久? 她接过毛巾,下床,自己擦脸和手,喉间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找我?还是找碧云?”她直觉他不会是为了聊天而来。 “找你。” ——这是什么眼神?乱放电,可惜我是“绝缘体”。 两人坐在床沿,相隔一些距离,相对而望。 她笑讥:“妾非处子,非君所求,别想在我身上找碧云没有的东西。” “一试便知真与假。”他笑说,移身靠近。 她伸脚,抵着他胸口。 他伸手抓着她的脚踝。“你知道女人向男人展示自己的脚,是一种诱惑。” 她抽回脚。“你的脑中只容这些东西?” 他温和地说:“你想说我是禽兽?” 他看到她的眼中的怒火。 “不,禽兽尚有一丝人性,你没有,所以你不是禽兽,你是连禽兽都不是,我也说不出你是什么。” 他温怒道:“你总是轻易撩起我的怒火。” 他倾身,把她扑倒在床。 来不及反应,她的手已被高举在头上,被他用手紧紧扣住。 他吻她额头。 她的眼睛睁大,一丝想法蹿入脑中。 “我并不比烈差,女人想要的荣誉我都可以给你。” 如此明显的挑逗诱惑,印证了并不是她电光火石间的胡思乱想。 “抱歉,我并不会区分公狗。”她冷言相对。“女人的荣誉,全是狗屁!” 他吻她嘴唇,她狠狠反咬了他一口。 他拭擦一下嘴唇,复又吻她颈部。 她别转头,并没有挣扎,她只觉得一阵恶心。 也许并没有预期的哭闹登场,他停止了动作。 ——她就不能给一点正常的反应。 他微微喘气,额头上沁着汗,一脸挫败。 她看着他,她的眼神清澈。“你的兄弟知道吗?你们打算如何分配我们。” ——“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毁了她。” 耶律烈说过的话犹在耳边,耶律隆绪大叫:“我只想要你,我只要开口,他并没有拒绝的余地,云儿我让给他。” ——浑帐东西!把人当货物随意分配。 她愤怒。 他的欲望已经燃起,吻她的锁骨。 她挣扎,扭动全身,用自由的双脚踢他。 他跳开,但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他拉床上的细绳,欲绑住她的手。 ——不能让碧云见到这一幕,她一定会乱想一通。 她莫名害怕,竟然忘记了挣扎。 “首领。”贺云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一丝情绪。“少主今朝有事,请你去操练场检验。” 耶律隆绪停手。 她如获救星,拼命挣扎。“放开我!” “首领,请去操练场。”贺云的声音加重。 耶律隆绪拉开武影的前襟,吻了一下她的胸部。 他放手,边整理衣服,边走向帐外。 他眼中满是杀意。 ——她的胸部全是吻痕,印上别的男人的记号,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武影,你必然是我的,出生至今我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他扔下一句话,消失于帐外。 ——自大的猪,狂妄至极! 她转动被抓痛的手腕,整理衣服,走出帐外。 ——如恶梦一场,这里压得我透不过气。 掀帘,碧云站在帐外,扯着衣领,脸色苍白,惊讶地看着武影。 “你在这里多久了?”武影明白碧云肯定是知道了刚才发生什么事。 “长到让我震惊。”碧云的声音有掩不住的颤抖。“是我教贺云这样做的,我怕你把持不住。” ——假话,你是怕耶律隆绪把持不住。 ——碧云何时变得虚伪? 她并没有揭穿,死咬紧嘴巴,有些话一出口就是祸,她并不想破坏与碧云之间的友谊.。 “让我静一静,我会去找你。”碧云背对着武影,走入帐内。 ——就是我有事没事都不要去找你,除非你愿意。 ——我们的友谊竟然如纸薄,轻轻一点“污水”就化开,溶成稀巴烂。 她生气,耶律隆绪如“强硫酸”,把她们灼燃得血肉模糊,难以辨认,更不要相认。 她离开,一口怒气压着喉咙,眼中如渗入沙灰,灼热的眼泪如缺堤似地滑落冰冷的脸庞,引来脸额一阵阵的刺痛。 她猛擦眼泪。 ——我的懦弱,不许别人看见! 眼泪的相生物,鼻涕也如缺堤一样涌出。 她猛擦,狠狠地擦,定眼一看,是血,透明的红色,血混着鼻涕,凑和眼泪一齐从两个出口涌出。 ——有够狼狈,有够落泊。 她身边是清清的溪水,“咚咚”作响。 对岸,沙尘滚滚,一群大汉在操练。 耶律烈和耶律隆绪在对岸,相隔一段距离。 ——树荫下闪烁的蓝光,是他们的眼睛。 ——他们在看我吗?如果是,我身后是否也有碧云的一抹幽怨的眼神。 她不敢想,更不敢回头看。 她即使看不清远物,也想眼不见为净。 —我需要冷静。 她跳入水中,任身体直坠水底。 一会儿,水压把她托上水面,她固执地往下压,半浮在水中,面向下,一动不动,直到呼吸困难,气泡直冒,才不甘愿地浮上水面,仰卧在水上,面朝天,一动不动。 ——天好蓝,云好白,都不属于我,一塌糊涂,什么都是一塌糊涂! 她闭上眼睛,感觉左右有两道水流冲击着她。 ——如果是食人鱼之类,吞掉我也好,让我把烦恼都给它,让它去受罪。 并非食人鱼之类。 手,人类的手,握住她的手。 武影睁开眼睛,耶律烈和耶律隆绪一左一右托着她的肩膀。 他们仨人半浮在水上。 “你们这么快就要分割我?”她讥笑:“在水中,好新奇。” “闭嘴!你是我的!”耶律烈吼道:“我不会让给你的,首领。” “烈,我们非得要在这里讨论吗?”耶律隆绪冷冷地说。 天上飘下雪花。 ——冬天来了吗? ——为什么我的心如冰寒冷? ——亲密的朋友不相信我,身边又有不速之客滋扰。 ——但,一切非我所愿。 她挥开他们的手,自己游回岸。 她并不想知道他们讨论的结果,尤其对象是她。 她开溜。 一条皮鞭卷上武影的身体,把她从头到脚缠成一团。 她倒地,不能动弹。 耶律烈把武影倒扛到肩膀上,冲着耶律隆绪说:“我的东西,不让!” 回到帐房,武影感觉身体快要结成冰,耶律烈并没有解开她身上的鞭子,自顾自的换衣服。 结实精壮的身躯,麦黑的肤色。 她虽然不想看,却不由自主地偷看几眼他□的身体。 她的耳根像烧着一样。 ——如果有镜子,一看,那猴子屁股的脸面,一定是我的脸。 他坐在锦团上,休闲喝酒。 他的眼中是汹涌的怒火。 “为什么还不起身,卷成一团,好玩吗?你不冷吗?”他笑说。 他的笑意没有到达眼里,但,她看不到。 “我根本动不了。”她骂。 ——还不滚过来帮我解开它。 他状似无辜地说:“鞭子早就解开,只是你压到它而已。” “什么?”她叫:“你混蛋!知道了为什么不帮我解开它?” 他啜了一口酒。“你没有开口,我从何得知?” ——我忍你! 他把酒杯递高。“酒能祛寒,真舒服。” ——关我屁事! “现在知道,快帮我解开它。” “知道是一回事,做是别外一回事,我并没有听到你一句半语求我的话。” 他把酒杯里的酒喝光,把酒杯倒转,又去拿倒酒。 “这位少主,请帮我解开鞭子。”她咬牙叫道。 “你听你听,多不愿意。” ——大男人,学什么人家耍宝。 她感到全身鸡皮疙瘩都立正站立。 他起身,把她坚起来,帮她把鞭子解开。“你叫我一声烈,我会更高兴。” 她叫:“裂?你以为你是蒙古大汗?” “叫错了。”他伸手脱她的上衣。 “你做什么?”她错愕,伸手推开他。 她看到他眼中的氤氲冷意。 他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刚才嘻皮笑脸不见了,表情越发深沉。 ——我应该早点发现,这该死的眼睛,害死我了。 她往后退。 “怎么,有胆去勾引别人,却不肯服侍我。”他冷冷地说。 他一想起她曾与首领共处一室,所有冷静都消失。 他拿起地上的皮鞭,“嗖嗖”地往她身上招呼,几下上来,衣服支离破碎地挂在她身上,随时有离她而去的意图。 她没有伸手去掩,没有去尖叫。 ——面对失去人性的人,惊慌失措只会加深他的兽性。 她怒瞪着他,竟然慢慢扯出一抹笑。 ——男人要征服女人,永远只有那一招。 他看得心神荡漾,她像独处绝崖的梅花,冷然看着天上天下的事,并不许别人的靠近。 他停手。 帐外传来厮杀声,夺去他的注意力。 他冲出帐外,留下一句话。“留在里面,别出来。” ——帐外想必刀刃相见,血水飞溅。 她快速换上干爽衣物。 饿,她整天没有吃过一粒米,胃有点疼。 她的眼睛不时瞟向帐外。 她想看那让人兴奋的血红。 帐外恢复平静时,耶律烈并没有回来。 她走出帐,两名大汉拦住她。“请留在里面。” “我饿。”她有气无力地说。 他们将她推入帐内。 天色渐黑,风声大作。 ——又冷又饿,胃好痛。 武影抚着肚子,忍。 当痛得腰挺不直时,她吹灭灯火,上床睡觉。 …… 灯点着。 耶律烈看到武影睡在榻床上,她眉头深锁.。 他抚摸她眉头,她慢慢睁开一条眼缝,说:“饿……” 她又慢慢闭上眼睛。“胃痛……” 然后,勿轻勿重的呼吸声。 她睡得不安稳。 他拿起一杯羊奶,自已喝了一口,然后,温柔地压着她的嘴。 她缓慢地吸着,浑然不觉他的举动。 ——“影只会在熟悉的人身边才会睡得像猪一样。” 碧云说过的话在耶律烈耳边响起,他抚着自己的嘴,很满意上面遗留的气味、温度。 “冷,大火炉……” 他吹灭灯火,脱下染血的衣服。 此时,一件衣物从被窝里扔出来。 他眼中有欲火跳动,下意识摸着仍裹着绷带的腰部。 又一件衣物从被窝里扔出来,他眼中欲火疯地燃烧。 一件肚兜扔到他身上,他仿佛听到理智的弦的断裂声 他上榻床。 她自动向热源靠近,摩蹭,再磨蹭。 他欲火如燎原般高涨。 “碧云,你压得我不舒服。” 他如被冷水当头淋。 ——又是那个花痴,连梦里都是那个女人。 他狠狠地抱紧她,用他的欲望抵着她。 她并没有反应。 突然,他发现她的尾椎有一块突出的硬块,他轻轻地按了一下。 “啊!……”她发出痛苦的轻呤,身体蜷成一团.。 ——这是什么造成的?. 他一夜无眠。 痛 武影作梦—— 碧云又如常在深夜摸索上武影和弟妹独住的楼房。 碧云手提一大堆零食,嘻皮笑脸地说:“我来看你了,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只好什么都抓一包。” 武影的弟妹从睡房里钻出来,欢呼,把碧云袋里的东西一抢而空。 武影关门,说:“借口!你那一次不是这样说,又去那里‘滚草地’,‘滚’到过了关宿舍大门的时间,你家距离我家并不远,你滚回你家不行吗?” 碧云叉着腰,装着发怒。“你让不让我在这过夜?” 武影笑说:“你不是上来看我吗?怎么扯到过夜?” 碧云涨红了脸,说:“你笨哪,那有人半夜三更上访的。” 武影讥笑。“原来你不是人?” 碧云转头向武影的弟妹求救:“你不欢迎我,他们不知道有多欢迎我来,是吗?”尾音拉高拉长。 武影的弟妹抬起钻到零食堆里的头,含糊不清地说:“是!是!”吐得一地是零食碎末。 碧云推开武影,坐在武影的弟妹身旁。“好吃吗?” “碧云姐,这个不好吃,下次别买!” “碧云姐,我想吃XX牌巧克力,下次买来。” 武影抱臂,站在他们面前。“你们两人是非洲饥民吗?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明天不用上学吗?惹火我,你们知道后果。” 武影挑眉,吼叫:“给你们十秒,马上给我滚上床。” 武影的弟妹仍尽最后努力,往嘴里塞东西。 “一。”武影数数。“十。” “不公平!” “那有一跳到十的道理。” 武影的弟妹虽然抗议,却都乖乖走回自己的房里。 武影又喝:“回来!” 他们从房里探出头。“特赦?” 武影摇头,大叫:“刷牙,洗手,洗脸,睡觉。” 他们垂头丧气地去了浴室。 武影对碧云说:“我比你早一年毕业,我明天还要上班,所以,你最有空,你把厅堂收拾干净后,再自己打个地铺睡觉,晚安。” 武影自顾自的回房睡觉,她的房门是长年开着,从房内可以看到大门口,房的一边是厨房和浴室,一边是她弟妹的卧室和主人房。 她的弟妹轻手轻脚走过她的房门。 她说:“别耍花样,滚上床去。” 武影的弟妹向碧云说:“碧云姐,帮我们打好包,我们明天再吃。” “嘘!”碧云斜睨武影的房间,打了个OK手势。 武影听到关门声,弟妹睡下了。 不一会儿,碧云关掉所有的灯,模上武影的床。 “谁让你上床睡?”武影的态度很恶劣。 碧云在武影旁边睡下。“你的睡衣呢?找不着。” “天气刚转睛,我全洗了,身上这一套是最后的。”武影挪动身体,让碧云躺得舒服一点。 黑暗中,碧云伸手脱武影的裤子。 “干吗?”武影并没有阻止。 “让我穿。”碧云说:“你不是喜欢裸睡吗?脱下来,让我穿。” 武影伸脚踢开碧云的手,自己把衣服脱掉。 “坏人!”碧云大叫。 武影把衣服全扔到房外。 碧云走出房外捡衣服,身后传来关门声。 “影,你好狠心!”碧云抓狂。 “呯!”房门被人踢开,它已经是第一千零一次惨遭摧残。 “哗!碧云姐好脚法。” “打倒专政!万岁!” “你们仨人给我上天台睡觉!”武影发火。 ——天亮了。 武影睁开眼睛,推了推身边的人:“碧云,该起床了。” “我不是那个花痴。”耶律烈的话把她从梦中拉回现实。 她惊讶地望着他,他侧睡在她身旁,手正不安分地捏着她的胸部。 她身上一阵骚麻感觉,她推开他,远离他点火的手。 “怎么突然变得冷淡,你昨晚不是热情如火地把衣服全脱光了。”他起身,眼中是氤氲□。 她侧异,忙用被子裹着身体,坐起。 被子只盖住他的腰部。 ——他什么都没有穿! 她脸红,但身体的反应告诉她,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笑得诡异,很满意她含羞的模样。 ——影,你只能属于我,永远! “烈。”帐帘被掀起。“听说,你们又受到袭击。” 耶律隆绪走了进来,他停住脚步,惊讶。“你们?……” 面前的一幕击得耶律隆绪浑身是火,他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上床。 耶律烈的嘴角上扬。“我们刚起来。” 耶律隆绪狠狠挥手,走出账外。 武影看到耶律烈的侧脸闪出一抹鬼魅的微笑,一幅奸计得逞的样子。 他下床。 他边穿衣服边说:“公开我们的关系,首领一定会死心,碧云的淫 荡他尚不能接受,又如何接受一个别人的女人。” 这就是耶律隆绪的心病,他不碰别人的女人。 她虽然愤怒他对碧云的抵毁,也不得不赞成他这样做。 —一 一场假戏,赶走一个瘟神,可喜,可贺。 ——但面前这一个,该如何打发? 她没有头绪。 她背对着他,把衣服穿好。 “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在我面前宽衣解带,着装梳妆。”他自负地说。 他递给她一顶皮毛帽子,和一个皮毛手筒。“初冬快临,穿暖和一点。” 她端看,黑色,她最喜欢的黑色,她笑,发自内心。 他帮她把几绺长发绑成一束。“喜欢就好。” ——她的头发长长的速度惊人。 他又如常出去。 地上一层薄雪。 武影笑,心中难掩兴奋之情,她人生中第一次看见雪。 她在雪中漫步。 ——软绵绵的,没有实感。 她顿有一种失落之感。 ——如此虚无的东西,为什么会让人如此疯狂? “什么事让你如此开心?”咄罗质问。 她回头看着咄罗质,并不语。 ——就是这种毫无表情的模样撩拔了男人的心,她绝对是个祸害! 咄罗质不明白自己的爱情在那里出错,竟然爱上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她倒后走,笑。 咄罗质仿佛看到清风浮云挂在她嘴边。 咄罗质明白她的性情,上一刻是云淡风轻,下一刻肯定是风云变色。 “游离在两个男人之间,让你的虚荣心膨胀。”咄罗质的表情变得严肃。 ——心虚的人一定会露出马脚。 咄罗质自负阅人无数。 她收敛笑容,停下脚步。 咄罗质语气仍平和,表情却如雪般冰冷。“女人,你果真祸水,他们两兄弟为你而反目。” 她哈哈大笑。“幸好你不是说我是祸国,我岂不是得上演关公月下要铡的貂禅,要不,就如西施一样耻于见国人而自沉江中。” 咄罗质气愤,他在她身上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咄罗质咬牙道:“狡辩!” “多谢!”她福了一下身子,造作 。“公子过奖了。” ——竟然让她耍了。 “你!……”咄罗质怒叫。 武影先发制人,叉腰吼叫:“我还没发火,你们就一个又一个来向我兴师问罪。我同碧云为了你们那个不知所谓的首领反目,我去向谁讨公道,我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凭什么我要听你的遣责?” 她抓地上的雪,扔向咄罗质。 咄罗质侧身避开。 ——是该放手,爱上这种女人是种灾祸。 咄罗质转身离开,吩咐身边的大汉守在她的身边,用契丹语。“看紧她,别让她再去‘招蜂引蝶’。” 她向咄罗质的背影吐舌。 ——我招来的蜂把我扎到满头包,引来的蝴蝶,它的粉末腐蚀我的身体,让我里外都不是人。 碧云匆匆向武影走来。 武影木然,她与碧云擦身而过。 ——她与我擦身而过,与我擦身而过。 ——擦身而过! 她无言,仰望着天空。 她的胸口像给人打了一拳,一口怨气无处泄。 她找了块干爽地方,靠近一个小帐,用披风从头把自己包住。 她盘坐在地,闭目。 泪无声地落下。 预谋 耶律隆绪听到武影的抽泣声。 他的心如绞般痛。 他想伸手抱紧她,给她予温暖,给她予力量。 她突然倒在耶律隆绪的腿上。 很快,她睡着。 他的眼神变得温柔,仿佛是一生一世的唯一在他面前。 突然来的两人,把一切搅得变色。 当一切平静下来,耶律隆绪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带她去一个她眼中只有我的地方。 谈话的声音吵醒了武影,她睡意正浓,捂耳,仍睡。 “武影,怎么了?” 人就是有那么一点贱,一听到别人说自己,马上耳聪三分。 ——是碧云的声音。 武影醒了。 “她今日为我而笑,你说她喜欢黑色,一点都不假。”耶律烈的声音像个要糖的孩子。“快说,她还喜欢什么?” “慢,我叫你去做的事,做的怎么样?” “他面色发青,拂袖而去。” “什么意思?我问结果。” “我保证他不会再对影有兴趣。” 两人如市侩的商人在估量各自利益的轻重,进而再商量下一步对各自有利的事情。 ——碧云从来不会连名带姓叫我。 ——她知道的,我讨厌被人叫这个名字,无影,还无光呢,她知道,我的妹妹叫武光,加起来,不就是不见天日,亏我父母想得出来。 “武影最爱喝滚开水,刚烧开的水,一大壶她可以一会儿全喝光。” “她不怕烫?” “她的口味偏重,重盐,重油,她最喜欢。对她来说,夏天喝热水,冬天吃冰块,是最痛快的事情。” “就这么简单?” “她的胃会经常犯病,家族有一个遗病,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流鼻血……” ——碧云是关心我的。 “我会看护好她……”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想必是在窃窃私语。 “起来吧,我知道你醒了。” ——是耶律隆绪! 武影打了一个抖。 “他们都走了。”耶律隆绪拍了一下她的头。 她从披风里钻出头来。 她双眼通红,双颊嫣红。 他仿佛看到桃花在自己面前开放,那么近,可以任他伸手采撷。 她一直睡在他的腿上,他盘着腿,她的头就这样靠在上头。 她尴尬,耳根发热,她很少会睡得这样迷糊。 “捂住头睡觉,对身体不好,你看,你的脸都涨红了。”他扶她坐好。 “你在这里多久了?”她问。 “从你倒头大睡开始。”他伸了伸长腿。“不用怀疑,你听了多少,我也听了多少。” 她一点也不惊异,只是奇怪面前的大汉为何不尽忠去向他的主人汇报。 她望了一下那个大汉,人长得高,即使靠得近,她也看不清楚那个大汉的表情。 “别眯眼,看不到就别勉强。”耶律隆绪抚了抚武影的眼脸。“即使他对烈忠心,但,我在,他不会逆我意。” 他满意又看到她眼中的桃红,那双眼,现在只有他。 “但,可以阻止他不出声,但,也不能阻止他有意引起烈的注意的举动。”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对那个大汉喝道:“回你的主人那里去!” 大汉不为所动。 耶律隆绪以契丹语喝道:“别忘了身份!” 大汉转身而去。 ——耶律隆绪是什么人?强盗他绝对沾不上,王公贵族? 她开始怀疑。 ——这是什么朝代? 她问:“这是那里?” 他惊讶。“你不知道?” 她摇头。“你又是谁?” 他的声音微扬。“你不知道?” 她还是摇头。“我从来不问,也没有人告诉我,我从何得知?” ——碧云早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是什么人,只是不告诉我。 如火石相撞的火光般,武影明白了。 ——我们之间的“裂缝”并不是从昨天开始,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开始。 ——碧云的敏感,她一直在提防我。 ——只有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只有我! “别说!”她连忙阻止道,她失去知道事实的兴趣。 ——当失去知道事实的意义,追问也已经成为无聊。 “你不想知道?”他侧异,她的冷静让他震惊。 “是!”她起身。 他还是看到她眼中的一闪而过的哀伤。 “影变了很多。”碧云看着面前绿浪无限的草原。“就像这种季节还见到绿意一样。” “她以前不是这样子?”耶律烈拍马的屁股,让它自己去活动。 “曾经是。”她的思绪回到记忆中模糊的一段,一段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想起的事。“一场接一场的巨变,她的性情渐渐变得沉静。” 她想起,那一年高中,武影突然独来独往一段时间,木然的面对事和人。 后来,校务处传来信息,武影有家人离世。 武影一直没有哭,在灵堂,在一切仪式的进行中,她都没有哭。 武影面对所有关心她的人,都是说一句让人彻头彻尾冰冷的话。“他去得很快,没有痛苦,在我的怀里,除了他的血,没有温度。” 武影那时面无表情,但,那种神情却会让人连心都冻成冰。 武影从那个时候,性情开始改变,不爱玩,不爱交,不爱与人相处,一切变得死气沉沉。 碧云知道,那一场葬礼把武影的翅膀剪断了,武影不愿飞,也不想再飞。 武影已失去心中的颜色,天空的色彩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幻觉。 “是什么事情?”他抓住她的双肩 耶律烈关心的模样让碧云觉得悲伤。 ——如果是隆绪在关心我就好了,可是,只是如果,如果可以成真,如果就不叫如果了。 碧云笑,笑自己的幼稚。 “快说!”他的手劲很重,抓得她双肩发痛。 “她的改变是因为你。”碧云很肯定。“一个人只有在最爱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本来面目。” ——最爱的人? 耶律烈,他得到最想得到的信息。 ——耶律烈的笑容很白痴! 这是碧云唯一的想法。 ——面前的男人也许也是一个武影,他的性情在那个她不知道的时候被埋葬了。 武影走,毫无目的。 面前,一匹黑马疾风般掠过。 ——碧云和耶律烈! 她看到马上的人。 ——娇小的白色和高大的黑色,刺眼的组合,我讨厌! ——碧云搭上耶律烈,碧云又开始玩了? 她望着他们远去的烟尘,无名火起。 ——爱玩就玩,全不顾后,我留在这里,又有何用? 拔足狂奔,她追逐烟尘而去。 身后一匹马正向她冲过来,转眼间已到她跟前,马上的人手一抓,把她抓上马。 马撒腿狂奔,武影侧身坐在马背上,无法平衡,只好死抱住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一脸邪笑。“如此热情拥抱,让我受宠若惊。” 她捏他的脸。“让我坐好。” 他调整马速,她跨坐在他面前。 他有点失望。“我以为你会面对我坐。” “婆妈!跑啊!”她生平第一次骑马,如此新奇,她玩兴大起。 他策动马匹,面前的景物呼啸而过,穿过营地,跑过草丛,他们淹没在一片树林中。 马停下脚步,他扶她下马。 “你不问我们去那里吗?”他看到她眼中发出的光芒,如璀璨的星辰。 她的眼睛眨眨,一脸茫然。“不用我问,你想说就会说。” 他有点挫败,他终于读懂她眼中的意义,问这个问题的是白痴。 她惊觉他们已策马多时,只见他大手一拍马屁股,马向前狂奔而去。 ——事有蹊跷! 她看着他。 “我们被人跟踪。”他拉着她向左边走去。 他带她爬上一棵大树,他发现她爬树的动作很利索。 他们向下张望,不一会儿,一匹黑马从远而近疾风而过。 “烈追逐我的马去了。” 下了树,她问:“我们怎么回去?” ——我的腿是很珍贵的,不能操劳。 他轻松地说:“等我的马回来。” “等多久?”她有了接受现实的觉悟。 “半天,一天,或许很多天。” 答案不出她所料,但她仍难掩愤怒,咬牙问:“那我们在等的过程如何解决吃和住的问题。” 他拍胸口说:“包在我身上。” ——就是这样,我才担心。 温泉1 耶律隆绪拉着武影穿过树丛,来到一个大湖边。 湖水清澈 ,丝丝白烟透着一股硫磺味,这是一个天然温泉。 温泉旁边有一个小山洞,洞内有几块蒙尘的兽皮。 他熟练地用火烘着洞壁,抖落兽皮上的尘,在洞外生起火。 简单的几件事,换来武影近乎崇拜的眼光。 ——妈的!我应该骄傲吗? 他又看到她眼中如星辰璀璨的光芒。 “我去打野味,别走开。”他扔下披风,走了。 她忽然明白,这都是他有意策划的。 洞里的兽皮是半新的,灰尘并不厚,这里的主人离开并不是很长的时间。 灰蒙的火光照着洞壁,她伸手摩擦着。 ——有字! 她凑眼一看,竟然是碧云的字。 细碎的字迹,她仿佛看到碧云调皮地傻笑,半脆着,用石头重重地刻着字,不时往洞外察看,有没有让人发现。 武影笑。 ——这里分明就是耶律隆绪和碧云幽会的地方。 ——怪不得他那么驾轻就熟,如家里一样熟悉,或者他与很多女人都来过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如此世外桃源,不受外人干扰,什么情意绵绵,天雷勾动地火的事都可以顺理成章的发生。 ——他把我当成她们的一员,我是否该举手大呼高兴、万幸。 天色逐渐暗淡,他仍然没有回来,她往篝火加上树枝。 她望了一下泉水,她想洗澡,倾身,伸手一试,水温适宜。 她已经不想管他什么时候回来,脱掉衣服,跳入水中。 来回游动,她心情如心跳,快速跃动。 ——快乐原来可以如此简单。 夜空闪动着一颗又一颗星星,零星的雪飘下来。 雪的冰冷唤醒她,是该上岸了,她已经泡得太久。 她站在篝火旁,让火烘着身上的水珠。 “啪!”有东西掉地,她向后望去。 耶律隆绪一动不动地望着武影,手上的东西全掉落在地。 ——她很美! 并没有慌乱,她用披风裹紧身体,慢慢地背着他把衣服穿上。 他的视线直直盯着她腰部一块突出的红块。 ——那是什么?是什么造成的? 他一边用刀把一只兔子开腔破肚,一边说:“刚才我以为我看到水鬼,那么美丽。” 她拿着他“遗弃”的内脏玩弄着。“是一个肉团团的裸女,不,是裸妇。” 他笑,他并不认为她的肉感不好看。 他支起野兔,让火烤着。“天冷,没有什么猎物,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捉到几只。” ——这个时候只有植物反常,动物并没有反常。 她拿起他的佩刀把玩着。“那些放着吧,吃不了那么多。” 他拿回刀,又处理了一只野鸡,放到火上烧着。 他把那些不要的内脏都给她,血淋淋,她玩不停手。 食物传来香味,“嗞嗞”地冒着泡泡,她暗暗咽了咽口水。 他移开食物,用佩刀分了一大块肉给她。 她用他削好的木签穿着肉块,快乐地吃着。 ——她完全没有一般女人的娇弱做作,只要一件很普通的事就可以取悦她。 他撕了一条免腿,啃咬着。“看你用血淋淋的手吃东西,很恐怖。” 换来她自大的笑容。“你就当在看吃人族进食。” 她吃完一块肉,到水边洗手。 ——这样就饱了?食量真小。 “食人族有像你一样美丽的人吗?”他知道她在说玩笑,却只想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他想看她的笑容,只为他而展开。 ——油腔滑调! 她坐回火边,自己用刀割肉吃。“带血的,半生熟的才好吃。” 他推翻之前所想的话。 ——她食量惊人,嗜血,嗜肉。 她每一块肉都是挑半生熟的吃,陶醉的品尝模样,让旁观者都吃欲大增。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吃东西可以让人觉得幸福。 两人都不知道是谁的食量大一点,他们又烧了两只野免吃。 待月上高空时,他们才躺在洞内,开始等待睡神的降临。 “冷吗?”他问。 “不!”她虽然只垫了一块兽皮,盖了一块兽皮,但身旁有一堆火,热气传来,她并不觉得冷。 她比较担心的是身边的人有没有满月夜变身的隐疾。 他有点失望,一般女人通常都会含羞地拒绝,她没有,语气是决绝的,一点余地也不给人。 “如果觉得冷,尽管往我这边靠。”他仍心存一丝期望。“为什么要分开盖兽皮,一起盖两张不就暖和一点?” ——是哦,一起盖兽皮之后,一起抱着才是目,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哦,如果你觉得冷,这张兽皮我让给你盖吧?” “你伤了我的自尊。”这是实话,耶律隆绪出生至今,还没有一个女人像武影如此不知好歹。 ——自尊是什么东西,只是富家人才会说的话。 她不搭话,良久的沉默。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你下午是去追烈还是追云儿?” 两人同时开口。 两人早已按捺不住,疑问压在各自心中,,万般推究,还不如问当事人,求个明白。 她欣赏他的作风,他欣赏她的直率。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又同时开口。 她坚持。“你先说。” 他叹一口气,说:“我从不会掩藏自己的情感,既然我已发现我爱上你,我为何不去追求你.?” 如此□裸的告白,她的脸燥热。 兽皮掩着她的脸,他看不到。 “在那里,云儿和烈他们都会防碍我们的感情进展。” ——错!我呢?我不会破坏你所谓的感情吗?为什么我一定要配合你?狂妄的家伙! “在这里,只有你和我,单独相处,你会慢慢发现我的优点,你最终会选择我的。”他的口气只有命令,并没有一丝商量的意味。 “哦。”她突然拉高声音。 “告诉你,其实……”她故作停顿。 “什么?”他的语气难掩高兴,他期待她接下来会说的甜言蜜语。 “其实我是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他完全摸不着意思,语气顿淡。 “人一生出来,先是人,然后才是谁的儿女,再来才是谁的朋友,接着才是谁的另一半,人本是一个独立体,谁也不能强求。” “很新鲜的观点。”他惊讶她的狂言。 人要有多大的智慧才会说出这样的妄语,他找不出理由反驳她的观点。 “但我有一切女人梦寐以求的择夫条件。”这一点,他从来都是自豪的。 但,他不知道,在她的心中任何一个条件都是垃圾,只有可回收和不可回收两种。 “条件?耳不聋?眼不盲?四肢齐全?”她讽刺道:“别忘记了,我对你一无所知,同样的,你了解我吗?” “你又伤了我的自尊。”他的语气冷淡。“云儿曾告诉我,,你是北方人,在南方的岛国长大。” ——碧云说谎。 她暗笑。 “家道中落,四处飘泊,因为知道生活的因苦,所以你很世故。” ——还落难小公主,,我的天哪,快笑我了! “云儿说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聪明而世故,并且爱憎分明,永远不会原谅错待你的人,也不相信有人会平白对一个人好。” ——这倒是真的,我记得碧云曾说过:“你虽然会憎恨一个人,但你的过目即忘,会让你在忘记他的长相时化为没有,如果你对一个人的长相巩记在心,他一定与你积怨很深,你一定会有意无意以各种形式发泄你的恨,但到了这个地步,你却表现得一脸平静,心态平淡,这样压抑自己,又何必呢?” “当我已经了解你这么多的时候,烈才开始去了解你的一切,还要和云儿交换条件才获得。”他咬牙狠狠地说:“在溪边密谈后,为了怕别人知道,他们竟然策马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再去密谈,太可恶!” 他浑然不知,武影最讨厌别人抵毁她的朋友。 “别忘记了,你为了和我单独相处,也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去相处,说起可恶,你们可是本家。” “你!”他怒叫,只差没有跳起身。 他没有预料到她和碧云的感情会如此深厚。 ——云儿是她的死穴! 谈话以不快收场,他们各自睡下。 温泉2 醒来,武影发觉身上多了两块兽皮,身边的柴火虚弱地摇曳着。 洞外传来一阵阵的肉香和药草味。 ——全身酸痛,原来野营并不好玩。 她爬起身,走出洞外。 耶律隆绪的头发湿淋,光裸的上身还滴着水珠。 ——他应该刚淋浴完毕。 他正在摆弄那些烧肉,他笑,他看到她流口水的傻样。 ——看来我的魅力还不如一块烧肉。 她用温泉水洗脸和手,温泉旁边开满了黄白的小花。 ——咦?昨晚都还没有开花,现在却都已经开始枯萎。 她好奇地端看着,仿佛看到生命的匆匆。 ——有些东西,当你忽然发现的时候,你已经错过它最灿烂、最美丽的时刻,看到的只是它的糜烂终结,纵然是美丽,也只是表相。 她看着水中的自己,脸色苍白,不带一丝粉红,细眼、细嘴,毫无生气的脸孔。 她抚摸自己的脸,脸因为干燥而脱皮,细碎的皱纹布满脸上、手上、脚上。 ——才二十三岁的人,何时已经开始苍老了? ——碧云曾说过:“人苍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未老心已经老。你把太多的事情扛进心里,非得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说话的语气像个老太,别忘记了,你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 ——就是犯贱,我本没有碧云的本钱。 ——碧云像很多同年的人一样式,她青春、美丽,即使家境并不富裕,但她并不用为生活而累。 ——她是自由的,她有足够的青春去挥霍。 ——她游戏花中,视爱情如游戏,视游戏如生命,一旦开始,全程投入,全不顾后果,即使最后会伤痕累累,她也无怨无悔,坚强站起来,转身,又是一场爱恋。 ——她说:“没有爱情的人生是空乏的,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学里的爱情是纯粹的,大家都只是为了得到一段爱情而恋爱,并没有掺杂其它的东西。但象牙塔外的爱情并不是如此,柴米油盐一搅和,利益和前途、爱情各方面相冲撞,一切并不纯粹,现实的爱情并不浪漫。所以,我现在把握机会,玩个够。” ——我们之间并不忌谈性。 ——我转告她一段话:“有一本书说过,每一个男人都有一条鳗鱼,它一生中会寻找许多的洞,每进一个洞,它都会留下唾液,昭示它曾到过这个地方。” ——碧云说:“这把两性说得太白了,作为女性也太被动,风流并不是男性独有的。” ——我笑她:“你在为你自己说词。” ——碧云说:“人已不复婴儿时的纯净,人每活一天,都会离当初的纯净越远,最终走向腐烂,我正值最灿烂的时候,爱情是青春的专利,此时不挥霍,难道到了衰老时,以虚有的表相去乞求爱情?” ——碧云那时像个哲学家,我取笑她:“为何不开个爱情论语发布会。” ——此时的花朵 ,那么的碍眼! “影!”拨开云雾的声音,武影从沉浸的思绪中回神。 她望着耶律隆绪,一脸茫然。 他在呼唤她无数次后,终于引来她的注意。 “别发呆,过来。” 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她的癔病又犯了? 他取下药罐。 她注意到他身边还有其它炊具。“这些是从那里弄来的?” 他指了一下山洞的拐弯处,一个小瀑布下是另外一个小山洞。“全都在里面取来的。” ——果真准备周全。 她用佩刀割肉。 一股异香。 “你刚才看到的花,它是治疗眼疾的良药,品种稀有,只在温泉边生长,但并不是所有温泉边它都会开花,它只在凌晨开花,中午前它一定会枯萎,它的花可以用来外敷,刚长出来的叶可以内用,这肉我用它的叶子榨成的汁腌过,奇香无比。” ——怎么变成华佗?把我当白老,这肉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她去温泉洗手,回来。“你还没有吃?” ——要死一齐死,先死没意思。 他用白布裹好药。“这花用温泉水熬过,药效倍增,来,让我帮你绑上。” 她伸手,阻止他。“不要!你知道我的眼睛为何如此吗?不对症下药,你想要我的命?打死我也不干!” 他好语以对。“我知道,云儿告诉我,你的眼睛是功能衰遏,我也问过大夫,这药专治这种症。” ——试一下,或许我的视力会回升一点。 思想间,她乖乖地让他绑上白布。 她问:“这要绑多久?” “每天绑到月升中空。” ——我的妈呀!黑暗一片,什么事也干不了,我会闷死的。 她噘起嘴。 他笑,她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我知道你怕闷。”他拉着她的手,牵着她走。“来,我帮你领路,让你慢慢去‘听’一下这个树林。” 他是个多才多艺的人。 武影突然发觉。 耶律隆绪带领武影游历这个树林,教她如何用耳去聆听每一种声音。 她如同盲人一样,任由他引导。 “这种鸟声,是一种冬鸟,它只在冬天里叫嚷,天气越冷,叫得越尖锐,叫破喉咙后,就会慢慢死去。” 她浑身起疙瘩。 “春蚕到死丝方尽,就如此鸟。” …… “这种树的叶细而长,四季常绿,当它叶子突然长成宽圆的时候,会发出一阵阵香气时,此叶为害人之毒药,一小片便让人七孔流血而死。” 她感到毛骨悚然。 “笑里藏刀,就如此叶。” …… “来……”话还没有成句。 “你不能说一点正常的吗?”她忍不住叫道。 ——这家伙简直是疯子,我受够了。 他“咯咯”地笑。“想不到你也会害怕。” ——想不到她可以支持到现在,普通的女人早就尖叫不已。 他很想她投入他的怀里寻求安抚,可惜没有。 他很失望。 ——她的坚强真让人气愤。 “这与害怕扯不关系,这是恶心的问题。” “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本能属性,非它们所愿,你凭什么嫌弃它。你天生的脾气品性能改吗?人人都没有特权,去对某一种东西唾弃,如何谈得上恶心与否的问题。” 她词穷,自知理亏,所以,她不搭话。 但,她的心一直在问。 ——你是否也在唾弃碧云,站在贞操的天秤上,对着赤 裸裸的碧云感到恶心不已。 …… “摸一下,这种树木旁边,一定有些小型动物聚居。这边有一个入口,那边就一定有一个出口。这里因地形特殊,风雪只是偶尔会飘过,并不会雪掩遍地。但这些动物天性怕冷,现在并不太会出来活动,除了用烟在入口薰它和在出口处捕猎它之外,只要在出口放一些食物,它就会乖乖自投罗网,只要捉到其中一只,另外那些会为了救出同伴,也会投入你预先设计好的陷阱里。” 当日,她吃到这洞里动物的肉,的确鲜美。 她开玩笑说:“吃剩几个‘尸体’?” 他笑。“全在你肚子里,很少女人的食量会如此大。” 她嘻笑。“告诉你一件事,我因犯了七出的口大吃穷郎,被夫家赶出门口。” “是吗?”他并不相信,他知道她只是说玩笑话。 他语气挑逗。“我的家门为你而敞开,进来如何。” “什么门?”她问: ——只要你愿意,什么门我都为你而开,只要你愿意,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他灼灼的眼神她看不到。 “前门高大的门面,正门旁边是两个侧门,只差没写上女人和下人从此门进。“ 他建议道:“如果你喜欢,我叫人用八人大桥抬你进门。” ——如果你喜欢,我会用娶皇后的仪式来迎你进宫。 她嘻嘻发笑。“你家门口一定有成千上万的女人排着队进你家门。” 他有点自豪。“数目不止这么小。”不是实话,也离现实不远。 “我是个守纪律的人,插队的事我不会做的,所以,所有的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 ——男人你有够“博爱”的,小女子服了你! 他低咒一声,冷不防,他扑向她身上,她向后倒去。 来不及反应,他的唇已贴住她的唇。 她愤怒,用尽全力,一掌掴他的脸。 “啪!”清脆而响亮。 他松开她的手,她扯下眼布,又一掌掴过去。 他伸手一格。 ——痛! 麻痹从手腕传到手臂,她的眼泪几乎溢出。 他看着她,不发一言。 他在等,等她的眼泪,等她的软弱。 他开始感到她的全身在颤抖,她的呼吸变得混乱。 ——癔病! 他惊觉。 他伸手,她猛地打了一个抖。 他拭她眼角的泪水。 ——该死!我做了什么? 她惊觉,她的泪水缺堤似地涌出。 他离开她身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需要冷静。 他记得大夫的话,他离开。 他躲在不远的树丛中,看着,看着她在咫尺,那么近,又那么不可靠近。 月亮已升至中空,雪花零星飘下来。 ——他不知所踪,不在也好。 她屈膝坐在洞内,愤怒仍聚积心中。 “嗒嗒”马蹄声传来,一匹白马向洞口方向奔跑过来。 ——如此深夜,我竟然看到沉浸在黑色中的马匹。 她摸了一下眼脸。 ——敷了几天药,视力有所回升,看东西已清明很多。 她暗自高兴。 马在洞前刹腿,停下脚步,它“哧哧”吐着气,来回直走动。 她扯笑。 ——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它知道它的主人会在那里留待,它一厢情愿地去老地方接主人,却发现主人身边的人又换了一个,怀着好奇的心去打量面前的人,或者也许是在耻笑:“这是第几号人物?” 马脸在她眼中放大,各种丑陋的面相,变着戏法冲击她的神经。 刚升上来的欢喜之情消失无踪,她喘着气,她的脸一阵阵发热,她仿佛感到自己的头顶在冒烟。 ——气,气啊!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口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 一点都不气。 ……吸气,吐气…… 她的呼吸早已凌乱,她倒在地上,蜷曲着身体,开始承受那预期中会来临的痛苦。 ——狂妄的家伙,随便决定我的事,不管我允许与否,将我处于何种地位? ——生平最厌恶别人插入我的生活中,突然的,非我所愿。 ——我所需要的感情是自然而来,如父母姐妹一样,悄悄滋长,从我有记忆前已存生,并不霸道。 ——我与碧云是中学的同学,初中三年相知而不深交,我们的友谊却在高中的三年滋长,缓慢的,毫无声息,当我发觉时,友情已充斥我的心房,暖暖的,并不唐突。 ——我并不会主动支交朋友,所以,我的好朋友,一个巴掌就可以数得完。 ——茫然发现,其实我身边的知己并不多。 ——我并不喜好泡吧、唱K,并不乐于参加各种聚会,喜欢独来独往,随心所欲,讨厌寂寞,却常发现寂寞一直缠绕在身边,在夜深人静,在人毫无防范时,攻击人心。 ——寂寞啊!不管我愿不愿意,它出现在我生命中。 ——是啊!不管我愿不愿意,我被扯进这个朝代。 ——我与我原来的世界相隔千年。 ——千年的距离,一辈子的乡愁。 ——沉重的负担,该如何承担? 她眼泪滑落,咸湿苦涩。 一个她从来没有正视的问题涌现,她觉得招架不住。 ——也许,已回不去。 ——回不去了…… 抽搐着的身体,冰冷。 从心底里钻出来,一阵阵欲冻僵她身体的寒冷在血液里奔流,她全身像浸在冰河中。 冷,除了冷还是冷。 她冰冻僵硬的身体除了颤抖,却无法自主再动。 她张嘴,收缩的喉间只能发出一阵阵的浅鸣,一声接一声,她想要排挤体内的痛楚。 心里、血液里的疼痛却骤然疾速攀升,几次,她以为自己会昏过去的时候,又一波的疼痛又把她扯回清醒间。 闭上眼睛,她几欲咬舌。 ——很温暖! 温暖的手摸着她的脸,她猛地睁开眼,希望看见神祗。 一轮光芒里的并不是神祗,耶律隆绪一出现,武影的毛病开始停止。 受袭 ——这段时间,到底几次了? 碧云看着面前的男人,血流满地,连哼都没有一声。 耶律烈用一惯的眼神看着碧云。“你怕血就出去。” ——什么狗眼!看低人。 “谁说我怕了?” 他冷笑。“你的身体不会说谎。” 她全身不可遏止地颤抖。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她不明白他的的仇人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像你这样的人还会有对付不了的人?” “哼!”他没给好脸色她看。“女人,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影跟着你一定没好日子过。”她针锋相对地说。 “总比跟你在一块好。” “你……” “出去!”咄罗质赶她出去。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到帐外,又大声说:“我知道他们在那里?不过,想知道?没门!” 耶律烈看着帐外,他的眼神几乎要将帐外的女人烧成灰烬。 “少主,你的病又犯了,这次一定要听老奴的,必需静养。”大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杀人的眼神。 “知道了。”耶律烈挥手示意大夫下去。 ——这一次不是突然发病,也不会让敌人伤得如此重。 “有没有他们的消息?” “贺将军刚传话回来,发现有炊烟,正向那里搜查。” “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耶律烈躺下。 “属下知道。” 耶律隆绪做了什么,说过什么,武影忘记了,毕竟这一切对她来说并不重要,自私的,她挺过了,别人的一切就漠不关心。 醒来,她发现眼上绑着新药。 她掀开白布一角,瞭望了一下,洞前有烧好的肉,烧开的水。 ——他不在,那匹马也不在。 ——把我扔下,死活自理,真够绝。 吃饱后,她又躺下休息。 “啪!”树枝折断的声音,她惊觉。 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向她走近,她倏地坐起身,问:“你……” “瞎子?!”抢白。 ——陌生人的声音! “管它。”以契丹语对话。 ——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这婊 子落单,奉命行事,杀无赫!” 她扯下白布,猛向后退。 刀剑招招向她砍来,她狼狈地躲避,直到背部撞上一面墙。 冰冷的墙壁,她抵着的背部却冒出一阵阵冷汗。 他们奸笑。“你还能躲到那里去?”蒙着黑布的脸如狰狞的夜叉脸。 她的眼珠快速转动,思索如何脱身。 他们尽情享受玩死猎物的过程,挥挥手中的武器,并不急于下手。 笑,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他们仍笑。 此时,一把小刀飞进一个蒙面人背部,伴随一声吼叫,那个男人倒下。 他们仍处于错愕中,耶律隆绪舞动着佩刀与他们打上。 刀剑相刃,血液飞溅。 杀戮止于耶律隆绪用背为武影挡了一剑时,他抱住她,利剑穿过他背部时,他的佩刀也砍中敌人的腹部。 他低吼一声,快速抽出佩刀。 顿时血溅成喷泉,敌人平躺在地,眼睛露出惊恐神色,死不瞑目。 四个黑衣人,无一生还。 稠腻的血糊了一地,腥黑恶臭。 他几欲虚脱,头枕着她右肩,全身重量加注在她身上。 他笑。“你一点都不怕血。” ——还好,她没有受伤。 他背部的血汹涌而出,滴落地面。 “帮我拔剑!”他命令道。 她绕到他后面,他半跪在地,用佩刀插地,支撑全身。 “拔!”他吼叫。 她颤颤摸着剑柄,触目惊心的血从那剑端涌出来,她无来由的感到昏眩。 “拔!”他痛叫,声音沙哑、颤抖。 他快要到了极限。“我身上有治剑伤的圣药。” 她闭上眼睛,想着最狠毒的话,用尽全力,拔出剑,又是一道血泉。 “啊!……”他一声吼叫,近乎惨叫。 他回过头,扔给她一瓶药,喘着气说:“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欠我的,我……” 一座山扑倒在地。 ——我并不是医生,并不会护理病人,但,他还有一息尚存,我总不能发挥医者“见死不救”的精神。 她用小佩刀割开他的衣服,用温泉水洗净他的伤口。 一个长而狭窄的伤口,鲜血断断续续涌出来。 拔开瓶塞,她把药倒在他的伤口上,份量多少,她并不知道。倒到血已止住时,她才拿开药瓶,瓶子已去了一大半药。 她从瀑布旁边的小山洞取出绷带,帮他缠上。 ——余下的,只有等。 晚上,他如她预料的发着烧。 她绞着冷手帕让他降温,一番折腾,他的热度终于在天明的时候降了下来。 微睁开眼,他第一句话说:“妻子。” 她蹲在他脸前,说:“脑袋烧坏了?” 他看到她的眼睛一轮黑圈。“你照顾我一整晚?” 她的眼睛在说:“废话!” 他咬牙,用力翻身,几乎是跳起身,站稳身势,他已经全身大汗直出,粗喘着气。 ——有够狼狈的。 她低头偷笑。 他倒了热水喝,一连几杯。 ——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下去。 他单手重换上药,她去帮忙。 “我单手都比你双手做得好。”他从怀里掏出药丸吞下。 “抱歉,我并不是你手下的奴才。”她偷偷捏他伤口一下。 ——痛! 他的身体自动抽搐了一下。 她偷乐。 “此地不宜久留。”他唤马前来。 “如此浪漫之地,使人乐而忘返,何不多留片刻。”她讥笑。“是谁说要和我单独留在这里,相处一段时间,培养彼此感情的?” ——把深恶痛绝培养到底! 她咬牙。 ——真小气!竟然记恨到现在。 他上马,伸手拉她上马。 她听到他沉重的低呜声,问:“扯到伤口。” 他并没有回答,单手扬缰绳,马撒腿奔跑。 他一只手环抱着她的腰,她正想挣开他的手,却发现他全身的力量都加注在她身上,他的头枕在她的右肩上,粗喘的气吐到她的脸上。 “为何硬撑?她明白他肯定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身体是自己的,为何不爱惜?” 他笑。“敌人杀上来的时候,一定会好好‘爱惜’你我的身体。” ——那班人简直是太放肆,连我也敢下杀手。 昨日那血腥的一幕仍历历在目,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 “你在笑。” 她愕然,轻抚一下嘴角。 ——我并没有笑。 “你的眼睛向上翘起来,每次你作弄人的时候,都会如此,你对血如此喜爱吗?”他很肯定她对血有种狂热到近乎变态的喜爱。 他洋洋自得地说:“我的血换你的笑容,值得,值得!” ——变态! 她偷骂。 马一直在走,在走…… 风呼啸而过,树叶在舞动,鸟儿在叫…… 他抓缰绳的手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松开了。 “这马陪了我很多年,它知道怎么回去。”像交待遗言般,他昏迷过去。 马的脚步停下来。 她跳下马,她并不会骑马,只好被马牵着走。 他瘫软在马背上,她伸手探了一下他的气息,均匀有序。 ——他只是睡着了。 她自我安慰。 她东南西北分不清楚,一路只能走呀走,四周几乎都是那些树,那些草地。 她笑。 ——他真是遇人不淑,一个被马牵着走的人,真是天下奇闻,不过,他好像也没有指望我会带他回去,他只指望这只马。 “马大哥,还要走多久?”她摸了摸它的颈部。 它不会说人话,当然没有给她答案。 她,走,走…… 她脚底生痛,整只脚像拴着一个大铅块,举步维艰。 天色已经昏黑,马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是走。 她噘嘴。“我口喝、饥饿,停下来,就一会。”她向后扯着缰绳。 马却回转头,咬住她的衣袖,硬拉她走。 她不依,拉扯间,脚绊到石头,她着实摔了一跤,手掌和膝盖传来刺痛感。 如此狼狈,她坐在地上,哭了,熟悉的麻痹感四处散开。 马伸舌,舔她的眼泪。 她挣扎起身,摸了一下他的脸庞,触目惊心的热度。 她手足无措。 ——他一直都没有醒过来,我不是医生,不懂得病理,但我也不该在这为自己的软弱哭泣。 马在走,她也加快步伐。 碧云从恶梦中醒来。 ——血?!影的血?隆绪的血? 她不由自主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掀被,她冲出帐房。 掀帘,她走进耶律烈的帐房。“我告诉你他们在那里。” 耶律烈披上被风,冷哼。“不用,我已经知道了。” 他走出帐外。 咄罗质劝道。“大夫说过你要静养,让贺将军去就行。” “报,首领回来了。” 一匹白马冲进营地,但并没有他要找的人。 他翻身上马,鞭打坐骑。 马一阵风狂奔而去。 “祸事的女人!”咄罗质咒骂一声,随后而去。 漫天漫地的黑暗中,武影不停地走。 天空处露出一点霞光,她看到树林的尽头。 耶律隆绪仍然没有醒过来,开始喃喃的说梦语。 她早已经大口出气,小口吸气,手脚颤抖。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抬起右脚,放下左脚。 她,走,走,走出树林,阳光遍洒,处处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妈呀!我到底找到出路,还是找到了死路? 她心里哀叫,喉咙已干烧到吐不出一言半语。 爬上一个小山坡,她隐约看到了除了蓝、绿、白以外的颜色。 ——是人烟! “我中剑昏迷时曾发誓,谁带我脱离死亡,我就娶她为妻。”他声音沙哑地说。 ——他醒了!烧坏脑袋了,竟然吐出胡话。 “你……”一开口,她的喉咙如火烧,她无力去辩驳。 “营地就在前头。”他端坐,伸手欲拉她上马。 她拒绝,搭上他的手腕。 ——热度仿佛又上涨了。 “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冷?”他握住她的手。“已经颤抖成这样,又犯病了?” 她挥开他的手。 ——目的就在前方。 她像灵魂快要脱离肉身似的,全身陡然软弱无力,昏眩袭来。 ——我快到极限了。 她用尽全力狠拍马屁股,马向前狂奔而去,长长的烟尘夹着他的怒吼声。 她虚倒在地,全身抽搐,呼吸困难。 狼与狈的联手 鞭子缠上身,“嗖”地一声,武影被扯上马。 耶律烈的眼珠如深蓝如冰海,武影只觉得冷,窝进他怀里索取温暖,他用披风裹着她。 从心底涌出的寒冷,一波又一波地冲击她的的血液,她把手伸进他的胸膛,滚热的肌肉。 ——绷带!他受伤了? 她钻出头来,看了看他的脸色。 ——苍白! 他推她的头进披风里。 ——她的癔病又犯了。 担心取代了愤怒,他现在只想快速回到营地。 她只听到“嗒嗒”的马声和“呯呯”的心跳声。 ——心跳声,如此剧烈。 ——我的,还是他的? ——还是全都是幻觉? 一到营地,他抱她下马,冲进帐房。 把她扔进大木桶中,顿时水花飞溅。 ——他在生气! 热水化去她体内的寒冷,她的呼吸变得通畅,麻痹渐渐散去。 只是,她渴。 头趴在木桶边,“水……”她一开口,引来一阵呛咳。 他倒来一杯水,她颤颤接着,就口喝了一大半,他又抢回杯子,往地上一砸,杯子应声碎裂。 “水……”她几乎哀求。 他就壶口喝了一口,以口送水进她的口中。 她惊讶,一口气猛吸,引来一阵急咳。 “还要吗?”他扬扬手中的水壶,语气轻佻。 她低下头,眼睛向上睨了一下,心有不甘,她钻进水里,“呼咚呼咚”玩起水泡。 “少主,首领醒了。”贺云在帐外唤到。 他掀帘,回头,看到她仍然在水中玩,忍不住,一抹笑挂在脸上。 ——她回来了。 直到呼吸困难,心口绞痛,武影才钻出水面。 空气跟进蹿进肺里,一阵急流乱窜,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手轻拍她的背部,气缓慢通顺,她抬头。 碧云在她身边。 ——他离开了。 碧云的大眼周围布上一轮黑圈,眼睛越发显大,脸色苍白,糜烂的样子,异样的美丽。 她觉得惊艳。 碧云报以惊讶,递给武影一面镜子。 她看了一下,她的眼睛周围一轮暗黄色,眼睛越发显小,脸色苍白。 ——夜叉的样子,惊心的丑陋。 “我几天没有睡觉,一直在担心你的安危。”碧云说。 ——是吗? 她偷笑。 ——是因为我吗? 她太了解碧云。 ——欠睡,是女人的美容大敌,但,碧云却越发美丽。 ——此时,她几天没睡,眼神是清深似海,我却形同厉鬼,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差别会那么大? 她换上干爽衣服。 碧云一直看着武影,不发一言,她心中是千头万绪,想着各种会让她自己发疯的事情。 拭干头发,碧云帮武影把头发束成一束,别在颈后。 “去让大夫看一下。”碧云建议道:“别咳成病。” 她随碧云出去。 她们坡走进耶律隆绪的帐房。 耶律隆绪侧卧在坑床上,大夫正在把脉,耶律烈和咄罗质站在旁边。 武影看了碧云一眼,碧云忙转头看着耶律隆绪。 ——有点怪异。 她看到食桌上放着粥和几碟小菜,碗是干净的,筷子是干净的,食物还冒着热气。 ——我饿! 她倒了粥,迫不及待地喝,瀼得太快,呛着,她咳得撕心裂肺。 大夫招她过去,她忙把碗倒满粥,走过去。 “你给了首领抹了什么?”大夫怒瞪着武影。 她喝了一口粥,说:“他给的。” “混帐!他的药是我给的,一点毒性都没有。”大夫吼叫。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用温泉的水洗过他的伤口,再抹上药。”她吼叫。 ——好险,差点打翻了碗。 “什么?!”大夫一掌击在床上。“伤首领的剑所抹的毒药虽然剧烈,但用我的药一定能祛除的,但一用温泉水洗伤口,会引发另一种剧毒,你这个……”碍于两位主子在场,大夫不敢再说下去。 “有种你就说下去。”她扬起手中的碗,有种砸人的冲动。 “影。”碧云从后推了推武影。“他只想问一下情况而已。” 她扯笑。 ——要我看大夫,为我好?到底还是为了耶律隆绪。 ——被耍了! 她感到火气蹿升,满口骂语急待要出口。 “影,让我喝口粥。”耶律隆绪虚弱地说:“我又饿又渴。” 恶作剧般,武影蹲下身,单手托起耶律隆绪的头,把碗送到他口中。 她笑。 —碧云,我看你如何抓狂? 她看到,耶律隆绪那一踪即逝的奸笑。 ——什么时候我与你成了同路中人? 她用眼神问耶律隆绪,换来他了然的笑。 “够了!”耶律烈一掌扫落她的碗。 ——我的粥! 她跳起身。 “贺云。”耶律烈怒叫:“带她回去!” 贺云走了进来。 “烈。”耶律隆绪用契丹话说:“她腰椎有一块突出的肉块。” 耶律烈抓住武影的肩骨。 ——痛!痛切心肺。 他一掌推开她,她跌进贺云的怀里。 贺云硬拉着武影走,她走过碧云身边的时候,碧云是一脸震惊。 “你听得明。”她以粤语说。 碧云抱胸,讥说:“你也听得明。” “彼此,彼此。”她反讥。“何仿虚伪到底。” “影,我并吾想同你吵。” “撩者贱!”她走出帐房。 碧云掩脸,哭。 ——我做了什么? “首领,我不会管影以前有过多少男人,她只能是属于我的。”耶律烈像宣战地说:“一定!” “你打算把影置于什么位置?” “这不是你可以过问的事情。” ——什么态度? “站于她的好朋友的角度,我有权过问。” “你与她已经决裂。“耶律烈提醒道:“她的事情以后由不得你管。” 碧云气得牙庠痒。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要说,你可以走了。”他下逐客令。 “我愿意离开影,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碧云说出她的目的。 “哦?”耶律烈显得漫不经心。“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对于感情的事情千万不要逼她。” 傍晚,碧云来找武影。 武影自顾坐着,不管碧云。 碧云坐在她的对面,隔了一个桌子。 ——曾经,我们只隔了一个肉体,亲爱如姐妹。 ——现在,我们却隔了一个桌子,一面墙,一座山,一池江水,互相猜忌。 ——无论我如何努力,我们的感情如手中的沙,一有机会,一不留神,就会从我的指缝中流走。 ——流走了,抓不住了! ——我们的友谊,完了? 武影哭了,如被掏心灵,她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影。”碧云也哭了。“我们和解吧。” 碧云拭武影的眼泪。 她心里抽痛不已。 ——为了一个男人,我们决裂,为了一个男人,多无辜! “你知道吗?你身边的好朋友从不介绍自己的男朋友给你认识,她们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她们都和我一样,害怕自己的男朋友爱上你。”碧云抱头痛哭。“无论我多自私,他还是爱上你,我失去他,我不想再失去你。” 她忽然觉得,一切争执都是荒唐。 她拍碧云的头,笑笑。 她们握手言和。 贺云唤她们去耶律隆绪的帐房吃饭。 武影拒绝,碧云却决然赴约,武影只好陪她。 耶律隆绪歪坐在坑床上,床前是一个桌子,满布菜肴,耶律烈在他左边设了一桌,武影和碧云在他右边设了一桌。 菜肴的香味扑鼻,却没有人动手。 武影望了他们一下,他们又望向她。 ——各怀心思的四个‘鬼’,不思人间烟火。 一锅汤被端上来,碧云勺了一碗给武影。 她喝汤,眼睛不停地转动。 ——三个‘鬼’仍然牛眼对马睛。 汤美味,她仍想要,把碗递给碧云。 碧云又勺了一碗给武影,附带也给耶律隆绪勺一碗。 她和耶律隆绪把汤喝了精光,耶律烈和碧云仍然没有动过筷子。 “敢问,你们是用眼睛吃饭?”她夹了一块烧肉吃。 他们都开始吃饭。 ——无声的饭局,沉闷的气氛,并不是吃饭的好“佐料”。 她懒得去理两个男的,她忙给碧云夹菜,碧云吃得少,又夹回给她。 也许吃得太快太多,胃气有点上冲,她感到眼皮很重,全身发困。 她摇摇头,还是困,困得慌,睡意袭来。 耶律隆绪“咚”地倒在床上。“烈,你下药!”然后,毫无声息。 她撑不住,摔倒在地,搁倒汤碗,眼睛合上前,她伸手抓住一片碎片,紧紧抓住,手掌的刺痛,支撑她的意识。 昏迷中,她依稀听到: “拔营,马上上路!” “影就交给你。” “当她醒来时,你们已在千里之外,她如何追得上你们。” “别跟影较劲,凡事让她一寸。” …… 血的初夜 ——谁抱住我,又放下我? ——腰椎,什么东西咬了我腰椎一口?痛! 阳光穿过帐房,刺痛了武影的眼睛。 她正想睁开眼睛,却突然记起之前发生的事。 她翻了翻身,低“咯”一声,并没有人回应。 她睁开眼睛,空空的帐房,并没有人在。 头昏昏沉沉,她挣扎坐起来,腰椎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气蹿上喉咙,她咳得又躺回床上。 ——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 她看到自己的手上绑上纱布。 耶律烈走进帐房,绞了冷帕让她擦脸。 “首领和碧云早就离开这里,已经走了一天的路程,现在是晚上,你如何追得上?”他看穿她的心思。 鲜血染上手帕,她的鼻血早已流完,只是干涸糊在脸上,一脸惨不忍睹。 “药性太强,我并不知道它对你伤害如此深。”他很诚肯地说,近乎是道歉。 但,她听不出他有任何内疚之意。 她起床,走出帐房。 ——耶律隆绪那边的帐房一个人都没有! ——碧云呢? 她看到面前的人露在外面的肌肤或多或少都缠着绑带,一种厮杀后的苍凉浓浓地隆笼罩在周围。他们虽然极力维持平时的深严之势,但,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们。 她想起耶律烈身上的伤。 ——荒唐,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她摇头。 “再看多久,也不会多出一个人。”他从后抓住她的双肩。“小心伤眼。” 如雷击中般,她挥开他的双手。 “碧云说过,你的眼睛不能视远物,光源一欠缺,你就什么都看不见,营中的大夫是最善长医治眼疾,他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 她向后退开。“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他没有说话,但,他收敛了所有表情。 ——从这一刻开始,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 他抱胸,冷笑。“碧云说过,你唯一的亲人只有她,现在她已经离开你。” 她忽然明白,他如此配合碧云,所为何事。 “你是故意的,你想让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有我地方就是你的一切归依。 他笑得高深莫测,一双眼睛闪着奇异的湛蓝光芒。 她觉得全身疙瘩直起,她在他眼中看到“算计”二字。 “别忘记了,我四肢健全,我并不需要依附别人,如寄生虫般生活。”她向前大踏步。“再见,不,永远不要再见。” 皮鞭扯了她回来,她在地上被皮鞭连拖带拉,又回到他的脚下。 他弯下腰,眼中是熊熊的烈火,笑容却如春花灿烂。“又见面了,这么快。” 他伸手扯着她的衣领,一手提起她。 ——缺氧,难受! 她拼命挣扎。 “这是辽人的地方,所有的汉人都只是奴才,奴才只有服从的份,你也一样,这营区的东西都属于我。”他告诉她一个现实。 ——这是什么狗屁话! 她停止挣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在她眼中看到挑战的意味。“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帐房半步。”把她扔在地上。 她慢慢爬起身,笑,似笑非笑。 贺云守在帐外。 武影看了一下帐外。 ——天黑了,没有人送饭进来,饿! 她静静坐在帐房里,她懒得去点灯火,帐房里伸手不见五指。 “小姐。”贺云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睡下了?” ——是饿死了! 她扔了一个茶杯出去。 帐上挂着的佩刀闪着光芒,吸引到她的注意,她把佩刀拿了下来。 ——前路不通,还有后路。 刺开了一个小口,她把眼睛凑到小口上,所见的并没有人走动。 远处只有马房,还有那条流动的小溪。 她割了一个大口,钻了出去。 解开缰绳,她把马赶跑几匹,让它们往不同方向走。 脚步声传来,她忙跳进水里,叼着两根竹管维持呼吸。 刚才,她在帐房听到那些大汉以契丹语相讨明天拔营的事。 ——忍一忍,天一亮,他们一定会全数离开。 “少主,我已经传讯下去,很快就有待卫过来接应。” “咄罗质,把银儿也叫来。还有,把各府不要的奴才都要过来,安排在府上。” 一个马头撩开帐帘。 “少主,是你的马。” “发生什么事?来人!” “报!”有人待卫上前报告。“小姐偷马跑了。” “什么?!”耶律烈捏碎手中的茶杯。 ——泡水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武影只觉得全身肌肉冻得发麻,说不出是疼还是痛。 ——实践证明,这两根竹管根本不管用,缺氧,我的肺快要炸开。 终于,她忍不住冲出水面,狠狠吸了两口气。 她擦了擦眼脸上的水珠,睁开眼睛。 光亮如晨! 迎接她的并不是早晨的阳光,而是无数的火炬。 耶律烈抱胸站在岸边。“玩够了,肯上岸了?” 霎时间,她只想重新钻回水里。 “你想我拉你出来,还是你自己走出来?”他吼叫,扬起手中的皮鞭。 她走上岸,晚风吹过,冷意直蹿入她的心房。 他一手捏住她的颈。“蠢女人,岸边的脚印出卖了你。” 她全身发抖,心里只想着身边有个大火堆,最好自己现在是身处在一个空调房。 她是被拖回帐房的,他像拴着畜生般,拖得她双腿只有被拖的份,没有走的份。 ——老天保佑,皮裤够厚,我一点伤都没有。 她除了安慰自己,没有别的想法。 帐房里,耶律烈在锦团上喝酒。 他一边喝酒,一边瞪着武影。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想我已经万箭穿心。 她穿着湿透的衣服,瑟缩成一团,蹲在地。 ——谁怕谁? 她回瞪,眼皮也不眨。 李嬷嬷送药进来。 “过来!”他喝叫。 她猛地打了一个抖,一番心里挣扎后,还是走过去。 ——我是被吓大的。 他指着碗。“祛风寒的药,喝了它。” 她狐疑地看着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你想自己动手喝,还是我用嘴为你效劳。” 她选择前者,她喝下药。 放下碗,她看见他眼中那缓慢显现的邪笑。 他连瀼两杯酒。 她的身体突然发软,失去支撑的力量,他及时抱住她下坠的身体。 他仍笑,令人毛骨悚然,蓝眼发出鬼魅的光芒。 他伸手猛扯她的衣服,她的衣服应声撕裂开。 她脑袋“嗡嗡”作响。 ——笨蛋才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药性发作,她并没有反抗的力量。 衣服被扒光,她被按在榻床上,她破口大骂:“王八蛋!你敢碰我,我剪了你的命根。” 他脱下衣服。“我等你。” 他压上她身,原始的欲望被唤起,非关男女爱情。 灼热模糊双眼,她只看到一双如野兽的蓝眼。 粗喘着气,他律动着身体,撞击她的身心。 她的身体如被撕裂一样,痛彻心肺。 情 欲中,他突然吐出一句,带着惊讶。“你是第一次。” 她紧咬着口,忍住那快窜出口的尖叫,当最后一道力量贯穿至顶,掩盖了一切,没有快乐。 伴着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从背部发出,她陡然发出一声声惨叫。 她的腰椎如火烙烧着,一阵阵钻心痛。 如耗尽所有力气般,她昏了过去。 ——她昏倒了! 他看着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血染红了一切。 她的血,还有他的血。 她腰椎的血惊心动魄地流着,他身上的血也惊心动魄地流着。 他摸到她腰椎的突出物,是针! 他连忙穿上裤子,撩起帐帘。“叫大夫,还有把那个该死的李嬷嬷叫来。” “少主,你身上的血先止一下。”咄罗质利索解开他身上的绑带。 李嬷嬷正在帮武影穿上衣服,床铺重新更换。 耶律烈眼中几乎喷出火。“你对她做了什么?” 李嬷嬷抬起头,无惧。“主人吩咐,老奴只能服从。” “少主,找到了。”大夫一头大汗地走进来。 耶律烈穿上外衣。“怎样做?” “找人按住小姐的手脚。”大夫战战兢兢地说:“过程会很痛,小姐不知能否承受?” “贺云,进来!”耶律烈喝道,人已走到床前。“咄罗质,过来!” “来人!把这个该死的老奴用铁链锁上。”咄罗质下令。 疼痛把武影拉回现实,她被翻过身。 她趴在床上,衣服已经穿上,上衣被撩至胸口。 “压紧她的手脚。”她听到大夫在说。 咄罗质一手压住她双腕,一手压住她肩膀;贺云压住她的双腿;耶律烈抱住她的腰,缓缓地将她的腰提起来。 “啊!”她疼叫,腰椎如万蚁啃咬般,除了痛,还是痛,她挣扎。 凉凉的东西贴上她的腰椎,两个钻心痛的东西欲从她的腰椎上挣脱出来,附带拉着她的筋、她的肉。 骨肉分离,撕裂的痛,她拼命挣扎。 加住她手脚上的力道加重,耶律烈紧紧抱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半分。 终于,伴随两道小血泉,两根针状的东西飞出她体内。 她看到大夫手上的是一块磁石。 她感到疼痛骤减,他们松开手,她趴在床上,喘着气,感觉灵魂随时都会脱离肉体。 李嬷嬷拴着脚链进来。 耶律烈对李嬷嬷迎头就是一鞭,触目惊心的血由她左额延伸到右颈,她没有去拭擦,忙跪下。 耶律烈上前,又是一脚,李嬷嬷缩着身体,没有吭声。 “我尊你是母亲房里的嬷嬷,才没有在你再下毒手的时候宰了你。”耶律烈怒吼。“滚上去!给她上药。” 李嬷嬷帮大夫同武影上药,上夹板。 大夫说:“小姐背部受过重创,一直没有调养好,想必偶尔会犯痛,所幸这个旧患发作,才发现小姐体内的两根银针,要是,一直让这两根银针留在小姐腰椎骨内,轻则断骨裂筋,重则下身瘫痪,失去生育能力。 大夫放下几瓶药。“半个月不要随便移动,以免新伤旧患一齐发作。” 大夫走,经过耶律烈的身边,大夫以契丹语说:“少主,一个月不能行房事,还有,以后云雨时不要太粗鲁。” 她忽然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从少女变成女人,而且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声中脱变,她愤怒。 耶律烈走到榻床边,怒瞪正在为武影擦脸的李嬷嬷一眼,一掌刮过李嬷嬷的脸。 李嬷嬷跌倒在地,她也不起来,只跪着,头点地,一言不发。 耶律烈收起狰狞的面孔,转过头,看着武影,一脸温柔。 武影只觉得,他的眼睛清蓝如一潭水。 ——太假! 他的嘴往上翘。 ——笑容太假! 他柔声说:“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语气太假! ——太假,一切都是假的! 她虚弱,话已经懒得说出口,只是颤颤伸出手,示意他接住。 他接住她的手,她用力牵着他的手,来回在她自己脸上磨擦,然后,来到她的嘴唇上。 她亲吻一下他的手背,再然后,她闭眼,就着他的手腕,她狠狠咬了下去。 用尽全力,她连身体也提了起来。 腥臭的血滑入她口腔,她尝到嗜血的快乐。 贺云和咄罗质见状,忙上前拉开她。 耶律烈紧皱眉头,一言不发,蓝眼漾着怒火。 她松开口,重重倒回床上,喘着气,扬起得意的笑容,鄙夷地望着他。 耶律烈一手狠捏住她的脖子。 缺氧,呼吸不了,她瞪着他。 他怒叫:“下次再逃走,我一定砍掉你的腿。”放开手,他欲转身离开。 她深吸两口气,说:“我……不是……你的奴才,你锁……不住我,没有腿……我用手逃给你……看。”咳嗽不断。 他回身给李嬷嬷一鞭,李嬷嬷背部皮开肉绽,衣服炸开,在地上滚来滚去,哀叫不已。 “别以为我会手软,你逃一次,我赏这个老毒物一阵鞭子,打死她,还有其他服侍你的人受赏,现在,先是这个老毒物,再是,那几个红帐里的女人,要不要来考验一下我的耐性。” 她并不想牵连无辜的人,即使是可恶如李嬷嬷,事关人命,她窝进被窝。 她听到他们以契丹语的谈话。 贺云说:“少主,她的伤势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 咄罗质说:“此地不宜久留,杀手一次比一次凶狠,人数一次比一次多,即使你身边的十二护卫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有失手保护不了你的时,你去追首领时,受袭受伤,她还派人一路追杀受伤的你,还派人不定期袭击营地,甚至还牵连到首领……” 耶律烈说:“别说了,不管她愿不愿意,身体能不能承受,明天天一亮,,马上拔营。” 他们离开。 她打发李嬷嬷吹灭灯火,,让李嬷嬷离开。 武影在黑暗中咳嗽着昏睡。 暗杀 天朦朦亮,武影让耶律烈用貂裘裹着身体抱上马车。 车厢垫着毛毯,李嬷嬷跪在旁边,服侍武影躺下。 耶律烈用警告的眼神瞪了李嬷嬷一眼,下车。 武影咳嗽不断,越发利害。 李嬷嬷倒热水让她喝,她连喝了三大杯。 气稍顺,她又躺下。 她没有看到李嬷嬷眼中突然闪出的精光,是杀气。 马车在震荡中开走,“嗒嗒”的马蹄声不断在武影耳边响起。 耶律烈撩起窗帘,向武影看过去,她别转头,,他重重地放下窗帘。 马一直在走。 武影问:“我与你结仇了?” “没有。”李嬷嬷态度恭谨,双手并放在膝盖上,头点地。 “我得罪你?” “没有。” “为何向我下手?” “夫人下令,我们奴才只有遵从的份。” “我得罪你的主人,与你主人结仇了?” “为何向我下手?” “主人吩咐我,不能让少主身边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原来他才是凶手下手的对象。 “为何不能让他身边的女人怀孕?” 李嬷嬷沉默。 “你第一次下的是什么药?” “下胎的药,首领他们去巡视部落的时候,我把桌面的药掉包,药量很大,所以你才会血流不止。” “结果?” “会血流不止而亡。” “第二次?” “锁住腰椎的针,首领离开时,少主抱你回来时,我趁帮你换衣服时,下的手,下在你的伤患中,让你旧患重犯。” “结果?” “慢慢腐蚀你的腰椎,下半身会变得毫无知觉,生育能力也会消失。” 她不由地苦笑。“你以为我是他的女人,所以对我下手。” ——差点成为别人仇恨的冤死鬼,为了他所做的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成了莫名的受害者。 ——为什么是我!? 她心中怒叫。 李嬷嬷徒地抬起头,惊讶地问:“难道你不是吗?” 李嬷嬷眼神鄙夷地望着武影。“你周旋于他们两兄弟之间,不亦乐乎。” ——我什么时候成了人尽可夫的妓女? 李嬷嬷嘴角咧出冷笑。“你后悔了,当然少主的地位并不如首领的高,你的同伴可比你高明的多。” ——我手上有碗之类的东西,第一时间我先砸了你的臭嘴! 她闭上眼睛,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 李嬷嬷见她不回嘴,无趣,也不出声。 马车停下,耶律烈走上马车,一身盔甲 “哐当”作响。 武影张开眼睛,目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托起她的头,送水到她嘴边。“来,该吃药了。” “等我让某人弄得全身‘报废’时,你再来做我的奴才服侍我。”她抢过杯子,喝水,和着药丸吞下。 他眼中闪出怒火,紧握着拳头,并没有发作。 她看着他身旁的李嬷嬷。 她看着李嬷嬷。 她的眼睛突然瞪大,目露惊恐,伸手拉扯他衣襟。 ——该死的老毒物! 他身体突然绷紧,转头看着李嬷嬷。 他望着李嬷嬷。 —嘿!你中计了。 她漾起奸笑,趁机一个碗砸到他额头。 ——偷袭成功! 他转过头,血流满面,眼中的怒火一触即发。 她不怕死地再补充一句:“礼尚往来,以后我们谁也不欠!” ——混帐!她说的是什么话? 火山爆发,他钳住她脖子。 她感到加注的力道加紧,空气被挤出体内,呼吸不了,但她仍贪玩地向他吐舌。 咄罗质和贺云忙上来拉开他。 如获自由,空气猛地蹿入她的心肺,呛到喉咙,引起一阵咳嗽。 马车又上路。 缓过气后,武影冲着车帘向外吼:“四处乱发情的死公狗,下次再上我的床,我剪刀侍候。” 车帘被撩起。 耶律烈额头已经缠上绷带,他怒叫:“你说谁是公狗?” ——她竟然如此看待和我的关系! 她回叫:“是你要对号入座,疯狗!公狗!单纯的下半身思考动物!” 他的眼神变得阴森骇人,咬牙切齿地说:“有种你再说一次!” ——难道我在她心目中是如此不堪?! 她讥语相向。“只怕你没那么利害,一次播种成功。” 咄罗质策马走到耶律烈身边,以契丹语说:“少主,,你夺人贞节在先,理亏在先,她的脾气如此,你也知,难道还要一再宣传你们闺房之事,让侍卫引以为笑话。” 耶律烈的脸瞬间转红。 ——红? 她侧异。 ——什么时候,我视物如此清晰? 她仍叫:“你们在说什么?人前说人话,别在我背后说鬼话。” 他几乎跳起身。“你!” 咄罗质双手按住他双肩。“少主,请冷静。” 车帘放下,马车前进。 她转过头,看着一脸冷笑的李嬷嬷,说:“别担心,下一个一定是轮到你,谁对我‘好’,我一个也不放过。” 李嬷嬷的笑容倏地敛住,皱纹如定格在脸上,纵横分布,面目极为丑陋恐怖。 武影闭上眼睛,打算一路睡下去。 一路上,武影没少给别人好脸色看。 耶律烈抱她下马车,她趁机咬他胳膊,吃定他宁愿受痛也不会扔下她,她越发变本加厉,抓伤他的脸,猛扯他的头发,捶他的胸口。 用膳的时候,她又趁机甩碗扔碟,丢筷子飞刀子。 睡觉的时候,她又趁机踢他肚子,揍他眼睛。 即使多好性子的人都会被她的所作所为磨光,更何况火爆如耶律烈,他一次比一次爆怒,每次当他爆跳如雷时,贺云和咄罗质都会上前拉他离开她的视线。 他们两人的关系剑拔弩张,但她永远处于上风,她常常冷笑。 ——痛快!“人敬我三尺,我还一丈”,小女子有“恩”必报! 当然,她没有“遗留”李嬷嬷。 武影知道李嬷嬷根本不情愿去服侍她,若非她开口要这要那,李嬷嬷根本不愿动自己的‘尊手’。 武影冷到发抖,李嬷嬷也不会为她盖被子,因伤口引起的发烧,把武影烧得头转向,李嬷嬷也不会为她擦汗、递水,原因很简单,武影没有开口要求,但武影当时几乎已经烧干了喉咙,发不出一言半语。 为了“回报”李嬷嬷,武影偶尔会伸脚勾住李嬷嬷的脚链,让她狼狈摔在地上。 李嬷嬷的右脚和左手都瘸了,手脚不灵活,那里经得住武影的折腾。 一有空,武影会要李嬷嬷去拿热水,拿了热水又要冷水,拿了冷水又要温水,几次来回,李嬷嬷老脸发青,大有昏倒之势。 武影常常冷眼看笑话。 ——痛快!老妖栽倒在小鬼手上。 十几天,队伍走走停停,武影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去那里。 武影连个知心说话的伴都没有,即使每次捉弄人成功,一阵狂笑后,她发觉那汹涌而上的寂寞一次比一次更腐蚀她的心灵,寂静无人时,她独自发呆,一次,眼泪滑落的时候,她做了个决定。 ——我要离开! 她腰上的夹板已拿下,身体已无大碍。 她在等机会,离开的机会。 她不知道,她的落寞,耶律烈是看在心里。 他记得碧云说过的话。 ——不万不要让她有感到寂寞的机会! 银儿还没有来,他只有等。 车外传来马匹的嘶叫声,马车突然停下来。 武影从窗帘偷睨出去。 耶律烈率领他身边的十二死士,冲上去与一群黑衣人厮杀。 ——不,那不是厮杀,一刀下去,头身已分离,还补上几刀,肢体分离,对于下跪的投降的人,围住,快刀砍下,一个不留,没有一个是完整! 她捂住嘴,努力压抑欲从翻滚的胃涌出的污物,第一次,她对血如此厌恶。 “咻!咻!”箭飞进马车,她急忙趴在车板上。 车处,又是一场厮杀。 敌人,兵分两路。 声东击西。 耶律烈回头看了一下。 ——影! 他根本没有机会回头支援,他又遇上另一群黑衣人。 ——可恶!母亲到底派了多少人来刺杀我? 两边都在厮杀,刀剑相刃,血肉飞溅。 “嘶!”马叫声。 他回头。 “影!”他吼叫。 不远处,马车以惊人的速度跑开。 李嬷嬷摔下马车。 一路烟尘…… 箭不断射进来,武影趴在马车的边角处。 “嘶!”马长啸,受惊,拖拉马车,狂奔而去。 她猛抓住窗沿,稳住身势。 李嬷嬷一身老骨肉,那里受得起这突来的颠簸,几个回合的来回碰撞,一个不稳,从后车门摔了出去。 她狂笑。 车座前空无一人,马车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并不会驽马,马毫无目的地狂奔,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施以援手,她自好自救。 她忽然醒悟。 “自由!”吹呼。 马车承受不了颠簸,摇摇欲毁。 选一块茂盛草丛,她抱头跃出马车。身体重重坠地,她来不及去体味那摔地之痛,身体已不可抑止地向一旁滚过去,“自由旋转活动”,她昏头转向。 一个身影闪入她眼帘。 他抱住她,猛地刹住她翻滚的去势。 他扶起她,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乏力,酸痛,全身几乎挂在他身上。 调整呼吸,她拉回散乱的焦距,抬头,看来者何人。 “你没事吧……先生?!”他问,以结巴收场。 他的头发斑白,利落的短发,却是个国字脸的青年。 他惊讶看着她,大概刚才发现他所救的人不是男的,而是一个女的。 “嗯,小姐……” “先生?”她惊讶,不亚于他。 ——古代,谁会用先生来称呼男同胞? “你叫我先生?”她抓住他双手,指甲深陷进他的肌肉里。 “小姐,你抓痛我了。”他轻轻挥开她的手。“我来这里才不久,语言一时改不了,多有得罪。” 她注意到他只穿夹袄,外露的左臂上有个疤痕。 “你种了疫苗?” “是啊!”他毫不犹豫接口,陡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遇到同胞了! 来不及询问他从那个年代冒进来,他的话打断她的思绪。“有马队向这边过来,是你的同伴吗?” 她莫名害怕。“我不要回去!”抑天尖叫。 她向他抱拳行礼,恳求道:“求你,不论谁问我的行踪,都说没见过。” 他答应,指点一条捷径,让她投奔人烟去。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他从衣襟中拿出一张相片。 “你不是她,她在那里?” 风掠过,一片沙尘,一片迷蒙。 天色已暗,武影转入一片丛林中,淹没在满天的黯暗中。 天空没有星光、月光,她的世界一片昏暗。 她只是走,并不知道方向。 林风瑟瑟,撒目而望,几双发绿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望了过来,从远而近,发出类似狗吠的声音。 她悚然一惊。 ——是狼! 她拔足狂奔,狼群峰涌而至。 她害怕,慌不择路,几次摔倒又爬起来,急于脱离险境,她边跑边叫。“谁救我,我就嫁给谁。”轻率的话,不经思索就冲出口。 远处,火光骤现。 ——是人影! 她冲人影跑过去,人影却快如闪电冲过她身旁,不费功夫,解决了几只狼。 绕过光芒,她定眼一看。 震惊,她双眼蓦地瞪大。 人影是一群马队,为首的是耶律烈。 他狂戾的眼睛深蓝如深海,咧出冷笑。“我看你还能逃到那里去?” 挥手,皮鞭缠上她身体,他用力一扯,将她扯上马。 她挣扎。“放我下去,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能决定我的去留。” 她捶打他的胸口,冰凉的盔甲泌出点点粘稠的东西。 ——是血! 他咬牙骂道:“安分点!你想我直接敲昏你,拖回去,还是……” “后面。”不等他说完,她抢着回答。 他用披风裹着她。 马队向前走。 “幸好,你没有事。”风中,她依稀听到他以契丹语说。 她知道,他受伤后仍在找寻她的下落,她莫名感动。 ——只是感动,再没有别的混帐感情。 她自我安慰。 一场折腾,她身心疲倦,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再醒来,她又躺在马车上,衣服已经换好,受伤的地方也包扎好。 “哼!”李嬷嬷在叫,夺过武影的注意。 李嬷嬷的脸越发‘精彩’,脸上又新添几道鞭痕,血凝固在她脸上,她并没有被允许上药。 “哼!” ——李嬷嬷在用鼻孔说话,厉害! 武影知道,耶律烈为了她的出走,迁怒于李嬷嬷,李嬷嬷脸上的鞭伤,全是他的“杰作”。 李嬷嬷冷冷地说:“王府的士兵已经来接少主,守卫森严,你插翅难飞,还是安分点,别让老奴再受罪。”又连哼几声。 她爬起身,倒水喝,连瀼几杯。 李嬷嬷仍肆无忌惮地冷哼不断,搅得武影感到心烦气燥。 她心底隐约有一股热气缓缓蹿上来。 “敢问,你竟有这门绝活。” 李嬷嬷听不出武影的讽刺,陡然一呆。 “用鼻子说话,天下奇闻。”武影拍手称赞。 “你!”李嬷嬷陡地一跳,怒气爬满老脸,如夜叉狰狞恐怖,却又不敢发作,只好灰溜溜缩在边角。 ——无趣,三言两语打退一只狗。 武影靠着窗沿,发呆。 李嬷嬷低垂的头闪出精光,是杀气。 ——毒药是时候发作了。 银儿 “,她的脾气不好,你多顺着她一点,她要玩,你由着她,只要别让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耶律烈越说越觉得头痛。 “少主,银儿知道。” “还有,千万不要让她有发呆的机会,万一,叫不醒她,不要碰她,算了,你有空去问一下大夫。”耶律烈越说越觉得自己心乱如麻。 “少主,你很喜欢她。” “我爱她,你知道,我等了她三年。” “姐姐一定会高兴你找到你的所爱。” “银儿,我对谁也不放心,只有你,我把她交给你照顾。” 马车上探出一个身形,耶律烈眼神温柔地看着武影。 “少主,是她吗?” “嗯。”他向武影走去。 他的拳头握紧,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影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他心疼如绞。 ——寂寞,知心的朋友一个也没有。 耶律烈主动与武影说话,她木然,不发一语。 他柔顺的长发拂在她脸上,她的心思却飞到那国字脸的青年身上。 ——短发的才像男人。 她闭上眼睛。 ——遗憾,并不知他来自那个年代,跟我来自同一年代的人却已经抛弃我而去。 ——碧云,我想念你,你可有想念我? “大夫,她发生了什么事?”耶律烈吼道。“她已经几天是这样。” 大夫冷汗直出,探脉的手已抖得像风中落叶。 “少主,你这样会防碍大夫的诊断。”银儿柔声说。 他烦躁地在帐内踱步。 开方,煎药,治疗,大夫完全找不出病因。 大夫已经有受死的觉悟。 “她是中毒!”平空一句话。 “谁?”耶律律把武影护在身后。 “拿去!” “咻!”地上有一张被箭头钉着的纸。 纸上写着解毒的方法。 武影觉得身体内如有一团火,灼烧着,皮肤却是冷如冰,冷热来回冲击她的身体。 她病了,灵魂如出窍,茫然,她并不知自己的前途如何,如不知马队会走向何方,她顿觉无力。 ——人最怕失去自我,找不到视线里的自己,人会迷茫,心会挂失,失去心的人,只是个条件反射的怪物,怪物只有像疯人塔里的疯人一样下场。 晕晕沉沉,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晨夜,只觉得有人递水就喝,有人喂饭就吃。 她眼中只容下耶律烈,再也拼不出另外一张脸,碧云的模样,她费尽心神也想不起来。 “小姐。”甜腻的声音。 她如在深睡中被雷震醒般,她看到。 她看到,水灵的大眼睛。 ——大眼睛?如此熟悉,是谁? ——是谁? 她疯地抓住眼前的人儿。 “啊!”眼前的人尖叫。 “碧云!”她陡一叫,一口黑血冲出口。 “好了,吐出来了。”大夫松一口气。 心智复位,她如作了一场长梦,终于醒来。 她向后看去。 ——感谢上苍,她终于醒了。 耶律律湛蓝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她,满布胡渣的脸扬起一抹舒心的笑。 他从后抱住她,坐在软毯上。 她的眼睛热切地看着他,是眷恋。 他心里一阵狂喜。 大夫在药箱里翻抄。“想不到李嬷嬷还留了一手,这慢性毒现在才发作,想必一早就已经下了药,还好,现在毒已吐出来,再细心的调理,不出半个月,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大夫放下几瓶药,交待注意事宜,然后走下马车。 马车在缓慢前进。 “少主,让我服侍小姐吧,你几天没有合眼,躺一下吧。” 武影望了一下声音的主人。 ——并不是碧云。 ——细嫩的脸庞,不失美丽,大眼却没有碧云的生动。 耶律烈接过银儿递过的手帕,为武影拭擦嘴角的血迹。 轻吹杯上的热水,他把水送到她的口中。 她柔顺地吞下药丸。 他把她挪过身,面对着自己,抱住她躺下。 “快点变回那个蛮不讲理的你吧。”他叹气,跟神温柔。“只要你喜欢,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给你。” 她窝进他怀里,寻求热源,他拉了拉厚被,抱紧她。 “我想回家。”她哭。 ——那个整天为钱而起争执的家,我无限抗拒,但必竟是我的家。 他手劲加重,勒得她呼吸困难。“不!除了它,其它我都可以依你。” “放开我。”她疯地扭动身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哭闹登场。 他把她越抱越紧。 她在他怀里淹没声音,累极睡着。 恍惚间,武影只听到“呼呼飕飕”,像风声。 她睁开眼睛,又听到“吆呼”声,却是耶律烈在她面前睡着鼻息的出入之声。 窗缝里透出一缕凉风来,吹得被窝外的肌肤寒毛直坚,她又闭上眼睛,正要朦胧睡去,听得马车外除了马蹄声,还有不知多少只鸟儿的叫声,“啾啾唧唧”叫个不停。 窗缝上,渐渐透进光芒来,赶走一车的昏暗。 她张开眼睛,阳光拂在他的脸上,她伸手轻抚他的脸,胡渣有点扎手,细看他的脸,英俊的脸孔,长发散落,别有一番风情。 他并没有醒来,呼吸均匀。 心神游荡,她的脸燥热,嘴颤颤地贴上他的嘴,轻轻的,如蜻蜓点水。 她正要离开,突然,他睁开眼,伸手按住她的头。 他吻着她的嘴,热烈、辗转缠绵。 她全身酥软,被动地回应着。 ——他一早就醒了,只是想试探我要做什么,而我做了最蠢的事,玩火! ——玩火者,必自焚! ——谁来制止这场荒唐的戏。 他的手伸进她的衣襟,温度的差异唤回她的意识,她叫:“不要!” 他陡然停手,粗喘着气,额头泌出一串又一串的汗。 ——该死!我怎么忘了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男女之事。 他懊恼地爬离她的身体。 她拉紧被子,围着自己,颤栗地说:“别碰我。”眼窝溢满水气。 他伸手拭她的眼脸,她陡地打了个抖,泪夺眶而出,她紧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答应你,除非你自愿,否则我不会勉强你。”他穿好盔甲,下车。 他唤人上车,为她换衣服。 “我叫银儿。”大眼的女孩帮武影梳理头发。 铜镜里映着银儿的笑容,阳光气息的粲笑,少女的标志。 “你几岁了?”武影问。 “十七岁。”银儿快口接上。 “什么?!”武影几乎摔倒桌上。 ——那分明是十二、三岁的脸孔。 “李嬷嬷呢?”武影问。 ——我还没有好好“报答”她,她死去那里了? 银儿却说:“少主唤我来,做你的贴身丫环。”银儿顾左而言右。“我父亲是辽人,母亲是汉人,我会说汉语,也会点功夫。” 银儿拿着铜镜,显示她的杰作。 武影头上残留的几绺长发,被缠成麻花辫子,盘在两耳上,别着白色羽毛。她觉得镜中的是一条白色耳朵的狗,滑稽可笑。 她傻笑不已。 “小姐,不用担心,你虽然听不懂契丹话,我会帮你翻译的。”银儿拍心口保证。 ——担心?她没有看见我在笑吗?既然他们都以为我听不懂契丹话,那就一直误会下去吧! 银儿带来了女装。 曳地长裙,绊脚,武影拒绝穿上。 银儿一切依着武影,只为武影套上裤装。 武影不喜欢佩带饰物,银儿把所有的饰物都锁上。 武影不喜欢化妆,银儿把所有的胭脂、水粉都搁进箱子。 “小姐,你长得好俊,不细心看,还看不出你的性别。” 几天相处,武影越发喜欢银儿直率的性格。 有银儿的陪伴,她觉得日子并不难过,银儿经常会说笑话逗她开心,她回应着,只是不由地在银儿身上找寻碧云的影子。 ——寂寞,挥之不去。 武影并不搭理耶律烈,只是偶尔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他有多高?高大的身形,虎背熊腰,衣服遮盖不了他纠健的肌肉,魁梧的身材,居高临下,给人无形的压力。 ——辽人都这么高大吗?他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壮观”,像巨人国。 ——女人呢?银儿长得如此娇小,健美的身形是碧云所没有,碧云只有衣服包 皮,皮包骨。 ——碧云,我想念你。 恍惚间,碧云出现在武影面前,伸手摸武影的脸。 ——温暖,梦境如此真实! “小姐。”柔柔的声音。 ——我又把银儿看成碧云,这一路上有多少回了? “到家了。”银儿帮武影梳理头发。 她笑。“家?我的家在天之涯。” “不,是到王府了。”银儿挑起窗帘。 引子 我该以什么身份待在他身边?一朝热情冷却,我该何去何从? 只是个婊 子,无名无份,什么都不是! 王妃 夹道欢迎的人群,沸沸嚷嚷。 走过城外的帐幕群,穿过城里的仿宋建筑物,走进金碧辉煌的王府。 耶律烈下马,从正门进去。 武影坐的马车,从侧门进去。 武影恍然大悟。 ——这是耶律族聚居地之一,耶律烈是夷离毕。 她终于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年代。 她隐隐担心。 ——碧云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物,如飞娥扑火,只怕火未灭,身已毁,死无全尸! ——疯狂,舍弃我,赌上命,碧云你又何苦? 她无语问青天。 ——注定要受伤! 武影被安排在一个僻静的庭院,庭院一片萧条景象,只有几棵树还怒着绿意。 耶律烈只有第一天陪她吃饭,之后,如人间蒸发,不见踪影。 一连几日,她乐得清静,蹲在书房里欣赏书面。 这是她的爱好,被遗忘的爱好,一经掘出,欲罢不能。 书房里的画画风各异,一幅画武影可以看上一整天。 如着魔,欲罢不能,她梦里飘来飘去都是那些画。 她像发疯,日夜颠倒,誓要将那些画看完,把被褥卷到书房里。 这可难为银儿,苦口婆心劝武影定时休息,别熬坏身体。 武影会听银儿的话吗? 不会! 所以,银儿只好陪武影疯。 没有两天,银儿已经打不住,她赶银儿离开,银儿却仍然在死撑着。 窗上的纸,透进清光,满室光亮。 武影放下画卷,吹灭灯火。 “咚!”银儿坐在长椅上打嗑睡。 歪倒,碰到椅子,揉揉发痛的头,银儿仍睡。 武影笑,挪银儿的脚上长榻,塞了个软枕,托着她的头,拿厚被密实盖住她。 银儿伸伸手脚,换了一个姿势,仍睡。 远远地,院门外传来吵闹声,越来越响。 纷乱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来者不善! 房门被粗鲁推开。 一群婆子、丫环拥着一个身穿红绒软缎长袍,直垂到脚面上的妇女,她头发一丝不苟,但她的脸却开始扭曲变形,一进门就怒喝。“新来的狐狸精,给我滚上来!” ——反正,我听不懂契丹话,我由你疯! 武影挠挠耳朵,抖抖耳朵内的震音。 银儿“咚”地摔倒在地,她被吵醒了。 大眼睁开,眼睛在接触到面前的妇女,银儿忙跪好,磕头。“银儿给王妃请安。” ——哦,耶律烈的老婆来揪他的小情人。 她倚着书桌,冷眼看戏。 王妃指着武影。“你给我过来。” ——滚?我又不是球。 她抱胸浅笑,无惧地看着王妃。 银儿伏地抱住王妃的腿。“王妃,小姐她刚来不久,不懂规矩,她听不懂我们的话,请你对她宽容一点。” 王妃脸色乍变,对着银儿的胸口就是一脚。“滚!我在跟她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银儿向旁边倒去,吃痛,不敢吭一声。 她吃惊。 ——没有想到这个狗屁王妃会动脚“咬人”。 她忙上前,扶起银儿。 银儿大汗直出,眉头纠结,还推说:“没事,没事。” 她愤怒,冲着王妃说:“你!……” “啪!”武影的脸着了掌,火辣,她的脸歪向一边,咬牙,她又回过头。“啪!”又是一掌,火辣,她的脸歪向一边。 她感到头昏脑胀,嘴角有血沁出。 “王妃,请大人大量饶过小姐。”银儿连连为武影求饶。 王妃用汉语说:“我的好儿子,竟然带来个南蛮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握紧拳头,她心中的火气如炸开。 ——我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羞辱! “不知羞耻的裱子,以为爬上爷的床,就可以升天入地。” ——你们母子之间的纠葛与我何干? “快点滚回你的老家去,别指望留在这里可以撑个名份。” ——忍你的是乌龟! 武影缓慢转回头,对着王妃的脸就是一记右勾拳,王妃狠狠地向后退,接着,她对着王妃的脸又是一记左勾拳,王妃倒在那群丫头堆里,鼻血直流。 她怒吼:“不是我要留在这里,是你的好儿子硬拉我进来,有什么事,去找他,我为什么要去担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有个婆子冲进来,竟然是李嬷嬷。“王妃,少主回来了。” 王妃放下狠话。“你给我小心点!” 一阵风地离开。 银儿忙走上来,轻抚着武影的脸。“都肿了。” 她挥开银儿的手,套上外衣,拿了件皮裘,就往外走。 “小姐,你要去那里?”银儿忙唤。 她回头,咬牙切齿地说:“我要离开这个浑帐的地方。” 银儿那里肯依,与武影拉扯着。 银儿突然放手,她撞进一道肉墙。 “发生什么事?”耶律烈从一进门就见她们在拉扯。 他低头一看。“怎么脸都肿了?”捧着武影的脸。 她怒瞪着他,重重拍开他的手。 “银儿,你是怎么伺候的?”耶律烈喝斥。 银儿跪下。“奴婢知罪。“ 他扫了书房一眼,乱。 书房里的书画让武影四处乱扔,书桌上还有昨天没有撤下的饭菜,被铺撒落了一地。 他怒叫:“来人,把银儿拖出去,给我打! 侍卫得令,走进来。 她忙用身体护着银儿。“有种,你连我也打死!” 他扬手,侍卫退出门。 他伸手扯武影的衣襟,她撞进他怀里,他咬牙说:“我的耐性是有限的!” 她不甘示弱,回骂:“我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 一个一个欺负到我头上。 她用力推开他,向门外走。 银儿忙拉着武影。“小姐,离开王府,你能上那里去?” “你要离开?”他怒吼:“我有允许你吗?” 她回头,吼:“脚长在我身上,来去由我!” ——我对她如此宠爱,她还想离开。 他冲上来,打横抱起武影。 她拼命挣扎。 走进卧室,他伸脚把门关上,把她扔进榻床。 ——痛! 她撞到床板。 他脱掉衣带,拉起她双手,用衣带拴紧,绑在床头。 然后,他脱掉衣服,撕破她的衣服,身体压上来。 她怒吼:“你说过的,除非我愿意,否则你不会勉强我。” 他的身体不停律动,情 欲撞击她的身心。“我收回了,既然你的心不肯为我坠落,我就让你的身体为我坠落。” 一次情 欲过去,他仍然在她体内,稍刻,他复压上来,不停的律动。 她不知道,他们做 爱做了几回?只知道,这是一场肉体折磨。 一天一夜过去,她从情 欲中昏睡过去,又从情 欲中醒来,手上的衣带早已解开,她全身乏力。 情 欲又被撩起,他拉她坐起来,他的脸爬满胡渣,饱含情 欲的双眼深陷,亏损的可不止是她,他们的身体仍交合。 终于,他抽离她的身体,抱住她,两人累极睡去。 ——耶律烈没有走。 “银儿,这是他的卧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武影从来没有研究过房里的箱箱柜柜,其实里面全是放着他的日常用物。 银儿一脸茫然,她不明白武影的怒气从何而来。“这是王府的侧院,本应是少主住正院,但少主却让王爷和王妃去住,少主安排你住进他的房,这是很多人一生得不到的福气。” ——福气?我看是“霉气”多一点。 她翻了翻白眼。“那你的王爷什么时候来审他的儿子的女人?” “什么?”银儿不解。“老王爷仙逝很多年了,王爷是少主的弟弟,本应爵位应由少主继承,但少主却推让给他的弟弟。” ——哦,王妃不叫老王妃,少主却不是王爷,这是什么理论? “小姐,少主吩咐,书房里的画卷,只要是你喜欢,都可以拿去。”银儿指了指旁边的几卷书画。 她冷笑。“你少主真大方,我跟他上了一次床,那么多赏赐,我要不要跪下来谢恩?” 银儿的脸色除了青白,还是青白。 流产 武影在卧室看画,越看越不对味,她怀念那书房的气味,看什么都好看。 耶律烈窝在书房,批阅案卷,晚上才回卧室休憩,一连十几天如此作息。 她不想与他相处,他对她也是淡然相处。 闲得发慌,她颠倒作息时间,白天睡觉,晚上活动,他前脚走出书房,她后脚爬窗而入。 他知道,她一直记恨。 他知道,她要离开的想法令他失去冷静。 他知道,她不想见他,他只能吩咐银儿小心伺候。 “看我的画,还不如看我。”他笑说,着装。 她低垂的头没有抬起,连一点表情都不肯给他。 他的笑容消失,换上冷脸。 清晨,他又出门。 ——这一走,他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她打着呵欠,打算去睡觉。 ——“可爱可敬”的王妃又来“看”我,这次,气势如洪。 婆子、丫环站了一地,十来个大汉塞满门口。 ——他前脚出门,她后脚进门,配合得天衣无缝。 银儿忙跪下。“银儿磕见王妃。” 李嬷嬷喝斥。“没规没矩的东西,奴婢也省了。”上前对着银儿就是一些脚。 银儿歪倒一边,忙又跪好。 武影愤怒,连忙拉银儿起来。 李嬷嬷指着武影。“你见到王妃也不跪下,没大没小。” 银儿忙拉武影的衣摆。“小姐,快跪下。” “跪?我的双腿只跪死人。” ——该死的奴性! “来人!”王妃喝道:“给我教训这两个没大没小的裱子。” 众丫环婆子围上来,对着武影和银儿又捏又打。银儿不敢反抗,用自己的身体包围着武影,挡去大部分的攻击。 “王妃,请开恩,请饶了小姐,一切都是奴婢不对。“ ——蠢才!对牛弹琴,说了等于没说,求不求饶都是一样。 “给我好好教训她们!”王妃叫道:“让她们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够了。”她推开银儿,对着李嬷嬷迎面就是一拳,李嬷嬷向后摔倒。 武影对着面前的丫环又是一脚,踢得丫环抱腹滚地。 “银儿,再不还手,我撞墙给你看。” ——下对药。 银儿疯地撞开身边的婆子、丫环,凌空几个回旋踢,打到所有的婆子、丫环跪地求饶。 ——真够精彩,银儿竟然留有这一手。 武影目瞪口呆,拍手称赞。 银儿护在武影向前,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谁敢欺负小姐,先过我这一关,你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小姐是少主的人。” 王妃脸色乍变,怒吼:“反了,反了。” 王妃指着武影。“侍卫,给我把她们绑起来。” 侍卫得令,蜂拥而上。 ——即使银儿会功夫,体能上的差异不说,还要顾忌我这个一无事处的“废物”,幸远之神在那?出来打救我们! 三下五除二,她们就让十几个大汉摆平。 ——我们的反抗只是垂死挣扎,毫无意义。 武影有面对悲惨命远的觉悟。 她们被吊在一棵枯树上。 武影笑嘻嘻地对银儿说:“银儿,你的黑眼圈好好看哦。” 她们身上很多的地方都“挂彩”,银儿的眼眶黑紫一片,脸上,颈上青紫连天,武影身上也四处疼痛,脸上也让人抓伤,热辣辣的痛。 “你不觉得,我脸上的伤痕很有性格吗?”武影唠唠叨叨。“冷天晒太阳,身心温暖通畅,你家王妃‘屁下’对我们多好。” 银儿“扑哧”笑出声,一扫如临末日的阴霾。 李嬷嬷将她狗奴才的本事发挥出来。“王妃,你看她们一点也不受教,应该更好好的‘教导’她们。” 王妃趾高气扬地说:“来人,拿令牌,我不信她们的骨头会比石头还硬。” 两个大汉手持两根令牌,准备开打。 ——身体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只有被宰的分。 “银儿,我教你唱歌,悲惨进行曲,名曲,现场示范版本。”她不慌不忙地说。 ——这次是逃不了。 银儿扭动身体,怒叫:“你们敢?你们是少主院里的侍卫,敢作笼里反,少主一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侍卫有一瞬间的犹豫不决。 “打!”王妃大喝:“给我往死里打。” 令牌不停地击在她们身上。 ——痛!除了痛,还是痛! 银儿一边痛叫,一边骂道:“小心你们的下场比我们还要惨。” 武影骂了几句没意义的话后,声音被从小腹传来的绞痛夺去,看到腿间泌出大量血水,她几乎昏眩,疼痛和害怕快要淹没她的意识。 “住手!”耶律烈暴吼:“谁准你们在我院里撒野?” 杖打停止,绳索被解开,武影感到自己的视线已经迷离。 耶律烈抱住武影的身体,看见她下身汹涌流出的血,他明白他已经失去了什么。 “母亲,若非有人快马拦住我,恐怕我回来见到的只是白骨。”他的眼神几乎要把王妃千刀万剐。 武影昏倒在他怀里。 他感觉到她体温在骤降。“来人,叫大夫。” “母亲,这个‘恩’,将来我一定还你!”他咬牙切齿地说。 “少主,胎儿保不住。”大夫战战兢兢地说:“小姐,怕是挣不下去。” “你说什么?!”耶律烈一手捏着大夫的脖子。 “呜……小姐。”银儿哭得凄怆。 耶律烈推开大夫,冲进房里。 大夫趴在地上直喘气。 “你乱说!”银儿情急地推开大夫,冲进房里。 大夫撞到木柱,昏倒。 “影!影!”耶律烈摇着武影毫无知觉的身体。 “少主,你不要折腾小姐。”稳婆劝道:“让她静静地去吧。” “你乱说什么?!”耶律烈一掌刮向稳婆,稳婆嘴角泌血,倒向一旁。 “小姐!“银儿步伐踉跄地扑到床上。 —小姐的体温是冰冷的! 银儿昏倒。 “啊!“稳婆双脚打颤。 一串水花平空出现,势如破竹,没入武影的身内。 耶律烈感到武影的身体开始变得温暖。 稳婆昏倒。 武影昏迷了一天一夜。 醒来,她感到头痛欲裂,腹痛如绞,喉咙如被火灼烧。 耶律烈坐在床沿,脸色憔悴,脸上爬满新长的胡渣,眼睛浑浊看不出一丝蓝色。 见她醒来,他微微一笑,像放下千斤重担。 他问:“要喝水,要坐起来?” “嗯……” 他扶她靠着他坐,伸手接过丫环递来的杯子。 他送水到她嘴边。“来,慢一点。”语气温柔如水。 甘甜的蜜糖水沁润心肺,她喝了两杯,不要了。 “银儿呢?”她问,声若蚊嘶。 “她只是皮外伤,挣扎要照顾你,我让个丫环去照料她。” “哦。”她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 “影,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激动。” 她睁开眼睛。 ——什么事?我全身乏力,如何能激动? “影,你流产了。”很轻很轻的一句话。 ——怀孕! 她霍然一惊。 “不足一月。” 如晴天霹雳,她全身颤抖。 “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机会。”他从后抱紧她。 ——孩子,我从来没有心理准备,我以后的生命中会有这样的名称出现。 ——孩子,一出生,等待你我不知是你拖累我,还是我拖累你,还是两者等着同归于尽。 她恐惧。 “快拿安神的药来!”他焦急叫道,扶她躺下,拉被子围紧她的身体。 “不用。”她摇头,拉着他的手。 “少主。”咄罗质进来。“如何处置苏鲁图他们?” 耶律烈的嘴角溢出一抹笑,一拳出向床边的小几,小几应声断裂。“乱棒打一顿,没有断气的灌以盐水,丢进乱葬岗,让野兽撕裂他们的身体。” “少主,他们必竟是王妃的手下。” “母亲为了自保,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失去人势的狗,只有任人宰割的分。 武影心付。 ——我该以什么身份待在他身边,一朝热情冷却,我该何去何从? ——只是个裱子,无名无份,什么都不是! 她伤心欲绝,哭。“我要回家。” “我不准!”耶律烈怒叫,温柔语气不复存在。 “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回家!回家!” 武影几经哭闹,气若游丝,很快只剩出气的份。 “我答应你,你病好,我带你回家”耶律烈妥协。 重遇 “我只离开一段时间。”耶律烈吻了吻武影的额头。“乖,你好生养着。” 她躺在床上,没有开口挽留他,只是幽幽地看着他,眼神是眷恋。 “有此事情必须去处理。”他刻意避开她的注视,整理衣装,大步迈出卧室。 ——这里,终于有为守候的人。 她的眼神霎时黯淡。 ——他头也不回,再也没有说。 ——必竟他只是向我陈述一件事情,我并没有与他商量的资格。 ——跟他讨论各种事情的人应该是他的妻子,我并不是他的妻子。 ——什么都不是! 她夜里醒来,张望,室内空无一人。 她想起她早就打发众人去睡觉。 室内,烛光摇曳。 她忽然听到“呼喇喇”的一片风声,吹了好此落叶打在窗纸上。 她坚起耳朵,听。 外面的风声停了一回又刮了一回,如此反复,搅得她心烦气燥。 ——想那树木挣得一年绿意,却经不起冷风一吹,树叶全都变黄,抖落,埋入黄土,任人践踏。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化成一片树叶,春意怒尽,经不住风吹雨送,变黄,抖落,腐烂…… 她睡不安稳,一夜恶梦连连。 次日,她更高烧不退,梦哎不断。 银儿拖着病体,在武影枕边送汤喂水,细语宽慰。 武影如他乡遇知己,心顿宽,她高烧乍退,没有几天,已经可以下床活动。 武影打发银儿去休养。 “不用了。”银儿摇头,坐在床沿。“小姐,你坐一下,然后再躺下,别劳累了身体。” 武影卷起脚,抱脚坐在床上,看着银儿做针线活。 银儿飞针走线,头也不抬。“小姐,你梦里常嚷:‘孩子,孩子,不要!不要!’你要把心放宽一点,将来还有机会生很多的孩子的,少主把你捧在手心上呢。” 她苦笑。“银儿,你误会了,我并不想要孩子,想那还没有成形的东西扎根在我肚子里差不多一个月,我惊恐不已,现在,没有了,我如死里逃生。” 银儿扔下手中的活计,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小姐,你要为自己着想,少主与王妃有过约定,若少主娶的妃子不是王妃所选之人,那个女子必须是母凭子贵,否则永远不能正名。” 她终于明白,王妃一次又一次找人对她下毒手用意如何。 “有了子嗣,即使不能正名,也她让自己下半辈子有个依靠。” 她反驳道:“孩子不是被利用的物品,他应该独立地拥有自己的人生,不为他人所活,不为他人所累。父母只是供他血肉之人,不是左右他人生的障碍。他出生的时候你没有咨询他的意见,从何谈起要他供养你下半生之说……” “我的母亲早就过世了。”银儿涩道:“我并没有尽孝的机会。” 银儿默然神伤,簌簌泪下。“我从不知道父亲是何人,母亲是让人掳去,做了父亲的女奴。一朝情尽,他将母亲撵出门外,母亲在我有记忆前逝去,若我是个男孩,母亲的地位也许会翻天覆地地变化,不会成为人人可欺的汉奴。” 她拭了拭银儿眼中的泪珠。 “汉人在这里是没有地位的,无主的汉女,人人得以沾污。”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抱住银儿。 ——银儿拿真心与我,我该拿什么回应她? ——没有! 她凄怆一笑,无语问青天。 银儿平静下来。 “闷在房里,我快生‘霉丝’了,陪我去园里走走,散散心。”说做就做,她拉着银儿就向门外走去。 银儿忙拉着她。“我的好小姐,大夫吩咐你最少要在屋里躺一个月,不能吹风,不能受雾水。” “什么?!”她的下巴几乎掉地。“你杀了我算了。” “小姐,你饶了我吧。”银儿苦笑,抱拳作揖。 她回揖。“银儿,你也饶了我吧,别再叫我小姐,我并没有什么高贵显赫的身份。” 银儿扶她回床。“好!好!只要你肯上床多休息,我什么都依你。” 她不想让银儿难做。 ——她的主子是耶律烈,她只是帮她的主人看紧他的宠物,别让它溜了。 她打着呵欠,示意要睡了。 银儿帮她盖紧被子,放下罗帐,就退出门外。 人去房空。 ——月华初升,谁会那么有心思去睡觉,猪吗? 她跳上窗台,卧室处于阁楼,从楼上可以依稀看到街上,只隔了几棵大树。 她剪了窗帘,绞成一条长绳,一头绑在床脚,一头垂于窗外,给银儿留下了字条,用茶壶压着。 她沿着绳子往下爬,安全降落在树杆上,恍惚间,她依稀听到“嘻嘻”的笑声,她回头,遍寻不着,只有朦胧的黑。 ——幻觉。 她摇头。 发挥空中跳跃、举爬的技术,她笨拙地越过三棵大树,然后狼狈地摔出墙外。 “贺将军。”银儿捧着药汤正要进房。 贺云颔首。噘起嘴。“小姐又不知道会耍什么把戏,她一定不会乖乖喝药的。” “几岁的人?胡闹!” “哧!小姐其实孩子性得很,贪玩而已。”银儿笑笑,不以为然。 “任性!”贺云帮她推开房门。 “谢谢!” 门合上,又迅速被打开。 银儿一脸冷汗。“小姐不见了!” 贺云冲入卧室,窗外的一条长绳,刺目地提醒人的踪影在何处。 “来个!传令下去,关城门。” “啊!”低咒的惨叫,并不是出于武影的嘴巴。 她压住了一个路人,他承受了她的坠力,也承受了她的疼痛。 她忙爬起身,扶起他。 ——厚实的手臂,魁梧的身形,是个男人。 “你!啊!”他惊讶地说。 她准备承受他的骂语。 “你是那位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冲动地抓住她的手臂。 她眯着双眼,凑着月光看着他。 “你从马车个摔下来,我出手救了你……” “是你!”她恍然大悟,高兴地拥抱着他。 他响应着,拍着她的背,力道之在,她几乎咳出声。 沸腾的人声从远处传来。 他拉着她,循路而走。“此地不宜久留。” “城门已经关了,住客栈很快就会让人搜查到。”他知道她是偷跑出来。“去别的地方。” ——竟然是妓院! 武影惊讶。 花街柳巷,红灯笼一字排开,照着那一身彩衣,欢笑迎人的坠落灵魂。 莺莺笑语,丰腴的身形,虽然多了风尘味,但在她眼里她们也是群可人儿。 她一束长发别在脑后,身上一式男装装扮,压着声音,用着腹语。 ——她骗了众人。 他对着她笑。 他们让姑娘们拥进一间厢房. 妓院1 饭菜上桌,他打发姑娘们离开。 一锭黄金。 她顿时醒悟。 ——我没有带上一分钱。 他自顾斟酒喝。“你并不是有意要离开王府。” “什么?!”她不解。 “你没有准备一点东西。” “逃难难道还会顾忌那么多?” “我说你没有离开的意图,我注意到,你用砖头在墙边做了几个记号。” ——我只想出去走走,并没有逃走的想法。 她如被雷击中。 ——什么时候开始?我对那个地方如此留恋。 她抚头沉想。 ——因为银儿? 她感到头昏脑胀,冷汗真出。 “不舒服?”他的手搭上她的手腕。 她苦笑。“刚病愈。” “你血气不足。”他轻轻地说:“你刚流产了。” “嗯。”她点头。 “身体还没有调理好,如此作贱自己的身体,小心以后。”他从身上摸索出瓶瓶罐罐,倒出几颗药丸让她服下。 她躺在坑床上休息,问:“为什么这样帮助我?非亲非故的。” 她注意到他的白头发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多。 “我也不知道,也许因为是你知道我的来处。”迎着她好奇的目光,他知道自己也是那股好奇使然。 如溺水的人抓住浮萍,他们游荡在这个时空,相互之间只是把对方当作是一种精神寄托,盛着自己不属于这里灵魂。 以防就这样放下了。 他说他在找他遗落的东西,珍贵的,却忘记了,正努力寻找中,路过王府,却把她给带回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什么东西?他没有说,她也没有问。 ——别人的秘密是不宜窥探的。 他在贵妃椅上睡觉。 天亮后,他放下一袋银两打发她,让她自己在房里消磨时间。 ——他去办理他的正事。 她面对满屋的寂静,感到莫名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 如蚁咬般,又痒又带着点痛。 她恋床,昨晚她睡得并不扎实。 她怀念有耶律烈气息的榻床,沉重得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并不喜欢睡坑床。 三餐有人准时送进来,或婆子,或姑娘,都是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们经常低唠:“可惜!可惜!这位公子这么俊俏,却是那个男人的断袖之爱。”望瞭望武影几眼,她们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她歪在床头,几乎笑瘫在床。 他被跟踪。 “请现身。”他对着黑暗的巷道说。 一把利剑指着他的喉咙,他没有闪躲。 “我认得你的眼睛。”贺云面无表情地说:“幸会。” 他笑,看着贺云身边的十几个侍卫。“特别的待客之道?” “小姐在那里?” “我应当知道?”他挑眉。 “小姐是属于少主的。” “这是谁?”他手上突然多出一张相片。 贺云眼中掠过惊讶。“小姐?!” 他明白,现代的产物在古人眼中无异是怪物。 “这是什么?”他露出手臂上的肉块。“她的手臂上也有。” “那又如何?”贺云不以为然。 “我们那里的结发夫妻以此为证。”他开了天大的玩笑。 贺云的脸色乍变。 “你们抢了我的妻子。” 一阵风猛然刮起,他消失。 她又病了,发烧,腰部胀痛。 晚上,他回来了。 她只有睁眼的动作,已经无力去说话。 他探脉,询病情,她用头表示对错。 他又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药汁和药膏。 他照顾她服下汤药,又为她腰部缠上药膏。 惭渐,她睡着了。 看着她恬静的样子。 他内心思绪混乱。 ——她不是“她”,眉毛不像。 他望着窗外,叹气,心里怅然。 ——你在那里?我失落的一切。 早上,她醒了,一碗苦药下肚,腰又被缠上新的药膏。 “腰椎旧作未愈,流产后身体未愈,风寒又袭,铁打的身体都会垮。” ——这女人简直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战场。 他有点怒意。 她抱揖说:“好哥们,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好了,别唠叨了。” “别乱动!给我上床躺好。”他喝道。 她嘟着嘴,不情愿地回床上躺好。 “你的眼睛是有近视的吗,你经常眯着眼睛看东西。” 她点头,眼中是佯装的楚楚可怜。 他有吐的冲动。 “闭上眼睛,我为你扎一下眼睛周围的穴道。” 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眼睛周围一阵一阵酸麻的痛。 “大街上,有好多的官兵在寻找你,姓贺的家伙对外宣称王府丢了东西,要关城门挨家挨户的搜查。” 她的身体一紧。“我不要回去!” 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放轻松一点,即使要出城,现在也没有办法,就趁现在这几天,让我帮你调理一下身体。”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报答你。”她衷心地说:“他乡遇害贵人,我从来没有如此好运过。” “例如?”他问,语气小心翼翼。“愿意与我分享吗?” “只怕会污了你的耳朵。”她嘴角上扬。“搅浊了你的思绪。” 他笑说:“别沾了别人的习气,在我面前耍宝。” 她笑。“什么都瞒不垸你的圣眼,小女子罪过。” “还玩。”他轻责,施针的手仍然没有停止。“说出来,总比压在心里舒服,你啊!就是太压抑自己,才会有轻微的抽搐现象。” 他扎玩最后一针,让她再闭目休息一会。 他在收拾工具。 “我不是一个人来到这里。”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又说:“我的好朋友碧云也来了,但她却丢下我,去追逐她的爱情,一个如飞蛾扑火的梦,她深陷,不能自拔……我……非常想念她。” 第一次向人诉说这件事情,她百感交集。“我被带来这里,非我自愿,一花一草,非我所熟悉。” 她掩脸。“我迷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伸手轻抚她的手。“你的心被某人扰乱,心落在王府,某人的身上。” “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可以回去,即使是乞丐的窝也比这里实在。” ——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寻回过去那个安然自若、狂妄自大、自私自利的自己。 ——至少,他不会侵入我的生命,扰乱我的心。 她哭,无力感顿生。 这种纷乱、满心的牵挂,满怀的焦虑不安,是她生平首遇,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排解,只知道,她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不确定、焦虑、无所适从的感觉让她很为难,她彷徨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拿这样的自己如何是好。 ——心丢了,我还是我吗? 她想了又想,总觉得自己的情绪被人捏在手中玩弄。 ——我的心为耶律烈坠落,这种随着耶律烈的情绪起伏,这样的武影一点也不像原来的我。 她忍不住负气的叫道:“我谁也不喜欢!” ——既然厘不清,那就让它自生自灭吧! “我最爱的是自己,但我发觉我自己也不可靠、可爱,谁还能让我爱?” “你!……” ——本以为她的沉默是正视自己的心意,却是让她自己钻入死胡同。 他无力地说:“唉!你太偏狂了。” 他笑,仿佛面前的情形是预料中的事。 “小姐在那里?”贺云示意手下关上铺门。 “什么时候开始药铺是由辽兵经营的?”她好笑地看着团团围着他的侍卫。“你以为你们可以拦得住我吗?” “拿下!” “店家,你可怜了。” 风起,一片狼籍。 药铺毁于一旦。 他依然白天去办他的正事,晚上回来为她扎针、施药。 她是耐不住性子的,三两天,已经和妓院的老鸨、姑娘混熟了。 她们迷上她的脸,眼神不时的向她瞄来。 一时性起,她在在花厅走动,几个眼神来回,姑娘几乎是丢下手中的客人向她扑过来。 她贪玩,每人都送上一个飞吻,老鸨差点惊羞得把老脸上的厚实粉块抖落。 她回房,姑娘们陆续拥进她的厢房,递水送饭,送衣赠物,她对每个人都谦谦有礼地回揖。 “你快把整个勾栏院的花姑娘的心都勾走了。”他乐于见她胡闹,话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她笑。“我以前可是风靡万千少女心的人物,身边的女性朋友都跟我说,如果我是男的,一定会嫁我。” ——真自在! 他捶胸而笑。“真夸张,你别耍宝了。” 她叉腰,怒说:“真的,却没有一个男人被我勾了心。” 一说完,她像咬到舌头般,无语,脸上顿时失去了笑容。 他也不搭话。 她仍然疯狂。 她以兰花手,加上娇滴滴的男高音与众姑娘“周旋”,姑娘们的心渐淡,明白她无意与她们任何一个人好,她们改为向她讨教着装打扮的事情。 “拜金公子,你看我这件衣衣裙配什么发型最好呢?”红衣一边摇晃着丰满的微型,一边向她猴扑过去。 她忙向一边走开,红衣“呯”地扑倒在坑床上。 红衣故意发出娇滴滴的声音。“哎哟!” ——好厉害的杀猪声音。 她笑。“挽个三叉髻,用乌漆木簪上,别两朵星点红花,最好……” “最好什么?”红衣爬起身,又向她扑过去。 “眼角向上画一个倒三角墨线,嘴唇抹黑。”她忙向旁边的姑娘退过去。 “拜金公子,到我啦!” “到我啦!” 姑娘们纷拥而上,她一一指点。 她们依照她的说法去做,每晚,她倚在门缝边望去,姑娘们奇装异品地拥着一个又一个客人。 ——碧云,你知道吗?在那个王八的身边,你和这些姑娘的处境是一样的。 白天,姑娘们向她炫耀她们的业绩如何越来越兴盛,争着向她讨教新的法子。 一有空闲,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唏嘘。 ——碧云,你又何苦呢? “拜金公子,亏你想得出来。”他收拾工具,示意她闭目养神。 她嘴边一抹狂妄的笑容。 他问:“那我叫什么?” “剑,刀剑的剑。” “夏天的夏。” “嗯。……夏剑(下贱)!”他怒叫。 她吐舌。“本来我是想叫你做辞的,辞别的辞,多诗意,不过不配你。” “姓呢?” “大姓,口天吴。” “嗯。……吴辞(无耻)!”他拍床怒叫。 ——被耍了。 她睁开眼缝,嘻嘻笑。 ——真孩子性。 胡说过后,他劝她。“现在外面风声很紧,城门紧闭,辽兵也许很快就会搜到这里,你整天跟些妓女在一块,小心她们发现你的身份,供你出去,到时候你连这个安身之处都没有,你只有回去王府的路。” 她打了一个抖。“我不想回去。” 他笑。 ——现在而已,你终究要回去的。 ——回来吧!我失落的一切。 妓院2 他仍然去办他的正事,她仍然和那些花姑娘厮玩。 姑娘们又如常三五成群地窝在她的厢房里。 “拜金公子,快来看。”姑娘们倚在窗边,招她过去。 她走过去。 长长的仪仗队伍穿街而过。 “少主回来了。” “听说王府丢了重要的东西。” “所以,把少主也惊动回来了。”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她靠在窗边,望着耶律烈。 ——他,一身的黑。 她抚住眼睛,惊讶。 ——我的眼睛已经可以清楚视物,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身边有一束刺眼的红。 红衣女子骑着枣红的马,一直望着耶律烈。 耶律烈挥手与群众响应,红衣女子却一直与他并肩而走。 她牙痒,想喘人。 不管窗外的群情汹涌,热情高涨的场面,她愤愤不平地走凳子上,倒水喝。 一杯,又一杯。 姑娘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一概不管、不理、不闻。 又一杯水下肚。 “别再喝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一只手正按住她拿杯子的手,另一只手夺走茶壶。 他用银两打发姑娘们出去。 厢房里,只有她和他。 “你想回去吗?”他问,与她面对而坐。 她摇头。“回去争风吃醋?” “你会吗?”他道破一切。“你只会一不做二不休,不能置人于死地也要回归于尽,宁愿毁了一切,也不会拱手相让。” “今天为何这么早就回来。”她转换话题。 “这样逃避是为了什么?”他并不想放弃话题。 “天还没有黑。” “若能管住自己的心,这个世界便没有痴情的人。” “难道找到了你的东西了?” “承认自己爱上一个人并不可怕。” “恭喜了!” “拜金公子!”他斥道:“我并不喜欢唱独角戏。” 她看着他。“是的,我爱他,到此为止。” 她的眼神决绝,仿佛穿越他射向远方的某一点。 ——寻死之人?! 他胆震心惊,他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心千转百弯,条条路都是通向绝路。 他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她。“这里面是我为调制好的药丸,治腰,治眼,调养身体的,一应俱全,还有一些药方,应急用的都定在里面的布条上。” 他知道,她将与他分别了,这一刻或者是下一刻,一切都是不可预知。 他在她身上理不出一丝痕迹,再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 他明白,她的心不在这里,她再留下来,她的心只会觉得更累。 ——分离,很痛! 她接过布袋。“你要丢下我,让我自生自灭。” 他摇头。“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我……” “拜金公子!夏剑公子!”老鸨的声音从远而近地传来,圆滚的身子几乎是撞着进来的。“官兵上来搜查了,你们两人一间房间,很引人注意的……” 一靓黄金塞进老鸨怀里,她闭上嘴巴,复又咧开嘴巴笑说:“我会帮你们疏通料理一下的。” ——死龟婆,分明就是来勒索财物的。 她看着老鸨很快就闪出门外,轻轻地关上门。 她坚起耳朵,听。 房外是鸡飞狗叫的闹叫声。 “表哥,你要找的人在春花院。” 耶律烈双眼暴瞪。“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我……” “贺云,去抓她回来!” 贺云领命而去。 “慢!” 贺云折回。 “先去证实一下,回来报告再说。” “表哥……” “敏代,我的事情轮不到你过问。” “但她与他的相好在妓院幽会,城门一开,他们一定会私奔的。” “住嘴!”耶律烈拍桌。 “不会的!不会的!”银儿气急败坏地冲进书房。“小姐说过会回来的。” “说过?”敏代挑眉。“难道她出走的事你也有份参与?” “不是!不是!”银儿忙放下手中的托盘。“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敏代看到托盘上的东西。“这是什么鬼东西?”一手就抓起托盘上面的对象。 “郡主,请还给我,那双毛毛鞋是小姐的东西。”银儿急得眼中满是泪水。 “敏代,放下!”耶律烈喝道。 “哼!”敏代转身,把它扔进火盘。 “呜……那是小姐说要做给少主的鞋子。”银儿的泪水如缺堤般涌出。 “什么?!”他的内心满是惊喜。“银儿,是真的?” “呜……小姐说那是家居鞋……可是,图样也给烧了。”银儿哭得呼天抢地。 “银儿,来。”咄罗质拉着银儿出去。 房内传来吼叫声。“敏代,滚出去!” 敏代脸上一个五子印,上衣凌乱,狼狈地冲出书房。 房外,咄罗质温柔地帮银儿擦眼泪。 “咄罗大人,你……喜欢小姐吧?”银儿小声问道。 咄罗质笑。 “有一次,小姐身边没有人,你看小姐的眼神和少主很像。” “银儿,你真的很单纯。”他话中有话。 “呃?” ——你看不到我现在眼中的意义吗? 几个姑娘飞扑进来,拥着夏剑和武影分别向坑床和床榻上倒去,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官兵就已经搜上厢房。 “拜金公子,让我服侍你。” “夏剑公子,让我服侍你。” “让我来。” “让我来。” 姑娘们你扯我拉,各不相让,公开调情,官兵看得眼花缭乱。 “啧!春色无边,那里有,走!走!” 官兵一窝蜂走了。 挑逗不再,她身上的姑娘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姑娘的手正按在她的胸部上。 “你是女的。” ——即使厚实的衣物能遮盖了身形,但也经不起搜查。 ——穿帮了! 她只好干笑。 姑娘们爬离床榻和坑床,又聚在一块。 “我以为只是相像而已,竟然是真的。” “王府要搜查的女子竟然是她。” “我们都被骗了,这回如果让官府知道,我们会被杀头的。” “讨不到钱财,反尔是丢了性命。”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说,惊讶,慌乱。 他又塞给姑娘们几靓金,堵住她们的嘴巴。 他恐吓道:“说出去,只有同归于尽的路。” “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姑娘们惊恐而离去。 他关上房门。 “你还要留下来吗?”他问。 她点头。“留得一天是一天。” 她很担心他还有多少银两可以用来挥霍。 “在妓院?” “是的,少主。” 耶律烈躺在罗汉床上,缓缓闭上眼睛。“让她再玩两天。” “那……” “继续搜!” 贺云不解地看着耶律烈。 “把那个男的看紧。”耶律烈突然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杀气。“敢碰我的东西。” “表哥,她不知道和那个男的干了多少苟且之事。”一旁的敏代冷笑。“这种女人,你要来干吗?只不过是个□。” “啊!”敏代跳起身,又惊又恐,抚着脸。 耶律烈手中的鞭子又挥过去,敏代的衣襟碎裂。 “别让我再有抽你的脸的冲动。”耶律烈收回鞭子,闭上眼睛。“滚回去!” 传来敏代呜咽声,远去,消失。 “少主。”银儿在他身边唤。 “嗯。”他睁开眼睛,面前是银儿满是泪水的脸。 “少主你一定要相信小姐,小姐不是那种随便之人。” 他满是戾气的眼睛瞬间溢满了温柔神色。“我相信,不然我不会任由她胡闹。” 他的相信来自于碧云所说过的话。 ——“影是个宁缺勿滥宁的人。” 他必须相信,也只能去相信。 但,胸中狂烧的火,是妒忌。 他无法忽略。 有钱能使得鬼推磨,老鸨和姑娘们还是让武影和夏剑住下来,什么杀头都不管,眼前是钱才是最重要的。 夏剑没有出去,在房里炼药。 “不要再出去暴露自己的样貌,我可没有多少银两了。”他警告道,扬扬自己手中的钱袋。 钱袋,空荡,软绵绵的皱成一团。 他心里明白,她有多任性。 他明白,她绝对不会听他的。 ——果然! 当有一天,看到她一身红衣穿上身,他就仿佛感到自己额头一阵阵刺痛。 她耐不住寂寞的,终于向姑娘们借了一套红衣服穿上。 红艳艳的衣服穿上身,她感到舒服,并不觉得冷,上好的衣料,轻柔,暖身。她腰缠一束黑布带,黑布带直垂到鞋面。她以黑布束起马尾,黑布如长发长度垂于头发两侧,嘴巴上抹上鲜红的唇膏。 映在镜中的她,妖艳,唯一不协调的是那两道未经修饰的浓眉,如男子一样,感觉妖里妖气。 ——那来的冤死鬼? 他看到她诡异一笑,脚迈向门口。 “别告诉我,你想去花厅客串做妓女,体现一下妓女的生活。”他淡淡地说,刺穿她的意图。 她欲推开门的手停在半空,迈开的脚也停在半空,连傻笑的嘴巴也忘记了开合。 ——他干嘛那么精明? “怎么不回答?”他问,头也没有抬一下,继续调弄手上的药罐。 她尴尬地笑笑,乖乖地坐回圆凳上,眼光却不时向外瞄去。 “醒来。”他拍她的脸。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 ——我什么时候睡倒在桌上的? 她坐起身,肩上滑落了一件东西。 披风。 他拾起,又为她盖上。“衣服单薄,也不自觉添衣物,贪玩的下场,只有病,现在,好了,你又惹了风寒了。” 她感到体内一股热气正从体内深处涌出。 ——是发烧了。 吃了他给的药,她又躺下休息。 药力发作,她昏昏欲睡,合眼之前,她忽然想起,问:“你要走了?” 他淡淡回了一句。“我的心不在这里,留在这里有何用?” “我也要走。” “你的心在这里,走了,你会失心的。” “你的心丢在那里,要去那里寻找它?” “忘记了。” “什么?!”她很是惊讶,睡意竟然突然消散了许多。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才想起我在寻找东西,第二次再遇见你,我才又想起我在寻找一个人,与你朝夕相处,我才依稀想起她的样子。”他所说的事与事实并不远。 “那带上我,你会很快就想起一切的。” “不用了,这几天,我发现,一切都停止在模糊的影子上,没有进展。” “所以,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要丢弃我。” “随便你怎样说,你觉得开心就好。” 她赌气地合上眼睛。 他的眼睛一阵刺痛,他伸手去摸。 是汗。 他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任性,她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今天,我算是领教了。 睡意袭来,她睡下了。 他感到全身虚脱。 ——跟她说话,很累! 太阳才刚下山。 她在一片喧闹声中醒来,她看着窗外。 ——月这高升,正是猫儿发情,人变狼的最好时刻。 “今晚的客人吃了过多的春药?”她一脸流气神态。 听着她痞子般的说话口气,他扯扯嘴角,苦笑。 ——白痴!只会玩,嗅不出这妓院今晚不对劲吗? 他匆匆收拾各种药物,手一挥,全消失踪影。 他终于发现了妓院今晚并没有“春意弥漫”,妓院让官兵重重包围住,到处都充斥着女人的惊叫声音,男人的咒骂声音。 “在那房间里。”传来尘锐的的女声和纷乱的脚步声音。 她顿时明白,银两并没有成功收买了他人之口,姑娘们一直都只是在等待更合适的赏金再供她出来,现在,正是供她出来的发财机会。 他利索地带领她越过窗户,跨进另一个厢房。厢房内没有人,里面的人早就出去看热闹,厢房连接的是一个回廊。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厢房,混在人群中,和惊散的人群一起直撞出妓院大门。 ——指挥搜查妓院的人竟然是贺云。 匆匆一见阁楼上的身影,她惊出一身汗。 “原来你也会害怕。”他揶揄地说。 她白了他一眼。“知道猪是怎样死的吗?” ——幸亏不是耶律烈,幸亏贺云没有看见我,幸亏我身上穿着的是女装。 离开妓院,她一直暗自高兴。 ——幸亏有他。 ——但,幸远只到这就停止了,他要走了,丢下我了。 在他们相撞的墙上,他把药包缠上她的腰带上。 然后,他单膝跪地,双手用力托她上树。 她哀怨地看着他,并不想他离开。 “去吧,你的心在王府。”他挥挥手,一脸决绝。 她噘嘴,站在树上,不肯动一步。 他毅然飞跳下墙,风也似地消失于黑暗中。 风吹拂起她的衣裳。 ——我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过客而已,风吹过就散了。 妒忌1 她在黑暗中摸索,卧室窗外的长绳仍在,她爬回窗沿,安全跳进房内。 房内,一片漆黑。 她点燃一烛火光。 喉咙很渴,她倒水喝,滚热的水,一喝就是几杯。 她放下杯子。 “玩够了,肯回来了?”冰冷的声音传来。 她受惊,抖落手中的杯子,附带着水壶,“噼哩啪啦”碎片满地。 她从黑暗处搜望耶律烈。 他从黑暗中蹿出来,黑皮长裤,黑皮毛短夹,她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也很“黑”。 他的眼睛深蓝如海,汹涌,暗藏怒气。 “与情人在春花苑幽会,乐而忘返。”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春花苑? 她到现在才知道那妓院叫什么名字。 “现在,又在树上生离死别,情意悲怜。” ——我怎么忘记了,这是他的地盘,走过的蚂蚁都要对他膜拜,盘缠在他脚下生活的人又怎么会对他守口如瓶,他三两下就可以把我挖出来,一动手,只是为了看笑话,娱他自己,我如小丑。 她恍然大悟。 “你不是不喜欢穿女装么?怎么一套大红衣裳,娇艳地去勾引你的情人。” 她总觉得他的口气除了暴怒外,还有一股别的意味。 “只可惜,他撇下你了。”结尾拉长声音。 ——刺耳的声音终于终结了。 “说完了?”她感到两人之间仿佛正扯着一根即将绷断的弦,周遭的空气挤压似的互相撞击。 他没有搭话,瞪着她。 ——那衣服,该死的刺眼! 她摸到一壶水,就壶口喝水。 ——气死我,回来,白痴!竟然招来一顿莫名其妙的话。 “哧!”刚入口的水被吐出来,她感到口腔散开的火热。 “是酒。”她忙放下酒壶。 酒壶放歪,摔破在地,破碎声音如一星火,点然了炸药。 “不服气,你可以走。”他一掌击在圆桌上,圆桌应声裂开。“你当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的情绪炸开,回骂:“有种你打断我的腿,别只会在这乱吠。” “你!”他指着她。 “我离开这里不是怕狗,而是怕它弄脏了我的身体。” “你说我是什么?” “你自己要对号入座,与人无由。” ——难道我在她心中当真如此不堪? 他向她冲过来,速度之快,她忘了反应,当烛火拂照到他身上的皮鞭,她陡地一惊,夺门在而逃。 皮鞭缠上身,她被扯回去,撞进他的怀里。 他用手拑制住她,她身上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心神荡漾。 她闻到他身上的花香,不属于他的味道,俗到呛鼻,她脑中浮起那红衣女子的身影。 ——她的味道? 他从后抱紧她,没有言语相对。 他感觉自己蛰伏的欲念开始蠢蠢欲动,他身体的刺热传递给她。 欲望,属于他的,已燃起。 愤怒,属于她的,已燃起。 “别用抱过别人的手抱我,一股味。”她扭动身体。“放开手,要呛死我?” ——她吃醋。 他放开她,肯定的答案上他的心情大悦。 她转过身,看到他那一抹慢慢浮起的笑。 她感到毛骨悚然。 她感觉花香像骤然散开在卧室,一股臭味,红衣女子如鬼魅般游荡在房里。 ——讽刺的,我也一身红衣,也一样的讨厌。 她讨厌这味道,讨厌花香,讨厌这似是而非的幻觉,猜来疑去。 ——是妒忌。 得出的结论,让她心情烦燥。 她走出房间,他并没有阻拦。 ——她需要冷静,我也需要冷静。 ——妒忌…… 银儿在房外迎接武影,迎接武影的还有咄罗质鄙视的眼神。 “祸事的女人。”咄罗质厌恶地看着她,压低声音说。 “多谢你的赞美。”她笑,走,昂首挺胸。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承受别人的指责。 “咄罗大人,小姐只是贪玩。” 咄罗质看着银儿眼中带泪的样子,心里一阵懊恼。 ——别用看见十恶不赦的人的眼神看着我。 ——武影,可恶! 武影在书房过夜。 银儿搬被被铺进来,她在床上铺了一层皮毛,厚被整齐放在一角。 “小姐,你穿这套衣服很好看。”银儿对武影上下审视着。“原来你喜欢这种款式的衣服,那我明天开始帮你裁这种衣服。” 银儿想起那张被毁的图纸和那双与少主无缘的“狗头鞋”,心里一阵难过。 “不用了。”她坐在床沿,拉银儿坐下。“三分钟热度,我厌了,我这一刻开始讨厌红色,红色的女装。” “小姐,你……”银儿小声地问:“你还记得那张‘狗头鞋’的图纸吗?” 她一脸茫然,眼神在说:“有这回事吗?” 银儿顿感挫败。 ——那张纸是小姐随性而画的,随手而丢下的。 银儿记得曾经问过武影它的用途。 ——“家居鞋。”武影漫不经心地回答。 ——“小姐一双,少主一双,好不好?”银儿天真地问道。 ——“随便。” ——啊!小姐当时一说完就睡着了。 银儿终于明白,武影的记性是非常的“随便”的。 “银儿,你有什么事?”她发觉银儿的表情变化很大。 “呃?”银儿回神,从衣襟里摸索出一张纸。“小姐,你写的字我看不明白。” ——歪歪斜斜,几乎成甲骨文的字,连我也不认识它,也真的难为别人阅看。 “有很多字我都看不懂。” 她失笑,翻白眼。 ——简体字夹着英文,我有够白痴的。 她抢回字条,扔进火盘,烧灭“罪证”。 “我没有把字条给任何人看。”银儿拍胸口保证。 银儿怕她误会,又说:“是表小姐看到你从窗口溜出去的,表小姐又找人跟踪你,等你一切安顿好,她才去向少主邀功的。” ——出走的那个夜晚的飘忽笑声,原来早已泄露了我的行踪。 “贺将军当晚就把城门关闭,直到少主回来,后来少主回来,一知道你的行踪,就命人不要去打扰你,别逼狗跳墙,怕你一时冲动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她看着银儿,疑惑银儿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银儿开口解除疑问。“表小姐她嗓门大,什么事情都嚷得会府皆知。” 她笑。“银儿,你想说,你听到的并不是偷听所得,而被迫听到的。” 银儿点头如捣蒜。 “有点我的真传。” “小姐你教导有方。”银儿心虚地吐吐舌头。 她解下腰带的药包,递给银儿,让银儿放进床头的柜子里。 银儿打开柜子。“表小姐抵毁你,说你跟一个男的在春花院……”转过头,脸红。 银儿要说什么,她了然于心。 银儿合上柜子的门,跺脚。“他根本只是个大夫,少主他也说你不是这种人。” “什么这种人?我还那种人,一句闲话,就可以让人升天入地。” ——耶律烈相信我?刚才在卧室他所说的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口不对心,虚伪! “你口中的女人是谁?”她好奇这号人物是谁。 “少主的未婚妻。”银儿一脸不屑。“今天还去城外接少主回来,一副少夫人的模样。” ——银儿是非常的讨厌那个表小姐,她的表情、言语全都表露出来。 ——这是银儿的可爱之外,毫不做作。 她想起与耶律烈策马并行的红衣女子。 ——是她! 此时,一阵冷风吹进来 ,她冷得耸肩打抖。 风从走廊边的窗口吹进来。 窗没有关紧,半掩着,风肆弱地吹进来,她走过去,欲关上窗门。 窗缝飘过一抹身影,烛光拂过,红衣如风掠过。 她推开窗,冷风拂脸,冰寒沁骨,她懒得去理会,探出身子,张望。 红衣的身影没入卧室。 她的举动吓坏了银儿,银儿从后抱住她。“小姐,怎么了?” 她转过身。 银儿的脸色苍白。“小姐,你的身体滚烫得像火球。” 银儿放开手,推开门。“小姐,我这就去请大夫。” 银儿撤腿就跑。 她从窗口跃出去,拦住银儿。“别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发热去寒呢。” 银儿和武影拉扯着。 “别玩了,小姐,你刚病好,身体那么弱,受不了一点风寒的,你快回房。” 她大字型挡着走廊过道,嘻皮笑脸的问:“回那个房?” “卧室。”银儿快口回答。 “哦,卧室。”她意味深长地说:“那张床可容不下三个人,我也没有这个兴趣去凑合。” “什么?”银儿不解,眉头轻皱。 她扯着银儿的手,拉银儿走向卧室。“现场解释。” “什么?”银儿拉高声音。“小姐,你在说什么?” 银儿脑中一堆疑惑。 ——小姐,要玩什么? 她们并没有停下来,仍走。 妒忌2 “表哥……”敏代怯声怯气地说:“我……” “有话快说,没话快滚!”耶律烈的声音隔着帷幔冷冷传出来。 “我是你的未婚妻。” “我知道。”耶律烈哼了一事,不屑。“你的提醒我收到了,你可以滚了。” 敏代两行清泪滑下,大笑。“你真的有把我当你的未婚妻吗?你每次都用‘滚’字赶我走。” 耶律烈听到房外传来低声的说话声。 ——影在外面。 他咧开一抹笑。“敏代,过来。” 敏代有一瞬间的犹豫,终究还是向那魔魅的声音走过去。 撩起帐幔,她踏出的脚步坚定,像上刑场的战士。 “来。”他向敏代伸出手,笑容诡异。 “表哥。”敏代霎时软化身势,向靠在床头的他偎依过去。 “啊!”敏代吃痛,尖叫。 他毫不手软地猛扯敏代的头发,逼她抑起头面对着他。 “你和母亲在我心中只是供应我解药的人。” “为什么这样对我?”敏代泪眼婆娑。“她到底有什么好?” “因为她是武影。”他把最爱的名字说得像温柔的爱抚。 “我有什么比不她的?”敏代的眼泪倏地停止,脸上显出张牙舞爪的狠戾。 “你虚伪、狠毒。”他直接而迅速的道出自己的看法,全然不管敏代已被他的言语击得遍体鳞伤。 敏代忽然狂笑。“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他抚着敏代的脸。“给个机会你,取悦我。” 他放开手,任敏代的头急速地垂下。“看我们是如何的绝配。” 敏代猛然抬起头,眼中射出利刃似的精光。 “影的眼里有着胆大妄为的嚣张。”他提起最爱的人有着与世上任何事情挑战的勇气,但也有不堪一击的脆弱。“我爱她的矛盾。” 这是实话,却也让敏代的心绪被击得溃不成军。 敏代不甘心,一咬唇,扑上去,拉开他的衣襟。 他笑,毛骨悚然,一手罩上敏代的柔软,搓揉。 敏代愉悦地呻吟出声,脑中炸开愉悦的火花。 “啊!”敏代尖叫,瞪着那使劲的手,毫不怜惜地扭拧着她的胸部。 “婊 子!”他啐了一声。 “呯!”房门被推开。 门外,耶律烈身边的四个死士站成一排,守护着,四人目无表情地看着武影和银儿。 她们看着卧室的门。 大眼瞪小眼。 房内传来“哧哧”的说话声,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娇滴滴的女声传出来,时而大笑,时而低呜。 银儿脸色转白,她明白武影刚才所说的话的意思。 “走吧,小姐,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银儿拉着武影的衣袖,轻说。 她挥开银儿的手,瞪着门,一言不发。 ——少主怎么会? 银儿偷瞄着武影,看到武影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的心里的不安涌动着。 ——小姐是怎么回事? 银儿想起哀莫大于心死的字句,心惊胆战地陪着武影站着。 夜风清冷,吹得武影衣服乱舞,头发乱飘,她没有去整理,一动不动,站着。 ——耐力,我并不输人。 银儿却已经打不住,不停地打哆嗦。 她心生不忍,不想银儿陪她受罪。 她心中怒火蹿升。 房内传来一声长嘶的女声,尖锐的,如利箭,刺断她紧绷的神经。 愤怒,她一脚就踢开房门。 突然,连四个死士也忘记了防备。 房内归于安静。 没有人拦阻她,她冲进去。 房内一片漆黑。 她乱撞进去,让桌子、椅子碰倒,她又爬起,狼狈地又撞到屏风,头几乎起了个“高楼”。 银儿点燃床头小烛。 耶律烈斜靠在床头,上衣微敞开。 敏代头发松散,衣服凌乱,春意无限,样子很是狼狈。 敏代一脸挑衅地看着武影。 她看着耶律烈,扯着笑。 ——狗男女! 耶律烈愉悦地笑,满意看到从武影眼中迸出的妒火。 她斜着脸,手轻顺额前的头发,冷哼不停。 ——冷艳! 这是他唯一的看法,他的目光揪住她的脸庞不放。 两人无语。 敏代冲上来,推她的胸口。“你是什么东西?” ——老羞成怒。 ——只差没有跟我说敢我抢男人。 光线昏暗,她看不清楚敏代丑陋的脸孔。 ——可惜,看不到,想必是精彩绝伦。 ——咦?怎么会? 她感身体轻飘,向后倒去,重重摔倒在地。 她顿觉得天旋地转。 扶她起来的是银儿。 她看着他,他仍然在床上,只是笑意更浓。 ——这顽皮鬼,又耍把戏了。 她一肚子怒火。 ——他分明是在看笑话。 “小姐,你还好吗?”银儿担心地问。 她全身的力都挂在银儿身上,由银儿支撑着找回着自己快要飘远而去的魂魄。 昏眩过去。 “婊 子充小姐?”敏代哼叫,伸手…… “啪!”她快手一掌刮过去,抢了敏代的动作。 “礼尚往来。”她看着敏代脸上醒目的五子印,笑,张狂。 “你敢对我无礼?”烛火拂过,敏代美丽的脸庞纠结成一团,愤怒。 敏代抽出腰间的长鞭,银儿快步挡在武影身前。 皮鞭并没有挥下来,定格在耶律列手中。 耶律烈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正站在敏代身后,他抓住敏代的皮鞭,冷冷地说:“滚出去!敏代。” “表哥……”敏代转过头,脸色转为哀怨。 “我说出去!”他毫不留情地喝道。 敏代又转回头,咬牙…… “啪!”她又“赏”了敏代一掌,敏代脸上沁出三道血瓜痕。 她没有得理饶人的情操,附势欺人,瓜牙全张。 敏代双眉吊起,双眼圆瞪,张开“血盘大嘴”,咒骂:“我要你死给我看。”用力欲抽出耶律烈手中的鞭子。 他用力一扯,鞭子从敏代手中飞脱。 敏代狼狈向后倒去,复又很快稳住了去势。 “来人!给我拖出去。”他下令。 敏代在叫骂声中被人拖拉出去。 银儿也退出房外。 房门关闭,留下一室安静。 “怎么了?还在生气?”他把脸凑到她面前,嘻笑。“你在吃醋。” “什么?!”她几乎咬舌,被说中了。 “你是在乎我的。”他脸露狂喜之色。 感情的事他从不逼迫她面对,但他相信现实一定会慢慢强迫她面对,她只能也将会永远是属于他的。 他伸手,欲抱住她。 熟悉的花香扑面而来。 ——俗不可耐! 她向后跳开,他抱了个空。 “一股臭味!”她龇牙咧嘴表达抗意。 他向她走来,她又向后跳开。 他走,她跳。 ——她讨厌香味。 看着她皱眉捂鼻的痛苦样子,他得出结论。 ——神经兮兮,香味抹之不去,如影随形,充斥在房里。 她撞到床,倒在床上。 “影,我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他笑着扑上来。 ——你爱玩,我就陪你玩。 ——床上的香味更浓。 耶律烈和敏代刚才在床上的模样又仿佛浮回她眼前。 ——男欢女爱,缠绵悠长,在这床上,在这帐子中,在这房里。 她怒火中烧,伸脚顶住他的胸口。 他抓信她的脚腕。“女子向男人展示自己的脚是一种诱惑。” 他迎着她如火的目光,感到自己仿佛在那火瞳中燃烧着。 欲望衩撩拨起。 她抽回脚,任鞋子遗留在他的手中。 ——他那欲望满布的表情,刚才对另一个女子表演过,现在,我不要! 她跳起身,扯落纱帐。 罩到他和她的身上。 “影,你想做什么?”他试图从纱帐中脱身。 她爬出纱帐,抓起烛火,扔进床上。 火苗蹿长,很快。 ——我要烧了这碍眼的东西,还有那香味。 他从纱帐中脱身出来,怒不可遏。“影,你发疯了?”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他快指挥人救火。 ——她刚才绝对不是在玩。 她站在长廊上,冷眼看着忙碌进出的人,感到幸灾乐祸的痛快。 “小姐,你别再吹风了。”银儿看着武影有点轻晃的身子,担心不已。 银儿好言相劝。“你不是铁打的身体,快回去休息吧。” 银儿扶着她,害怕她随时会昏倒。 火势终于扑灭,救火的人陆续离去。 “影!”他从房里走出来,喝道:“你给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别转脸,下巴上扬。“哼!”不回答。 他发怒,冲过来。 银儿跪在他面前。“少主,是银儿服侍不周,请饶了小姐。” 她转回脸。“这关你什么事?银儿,我只是想看火势如虹的景观而已。” “你!”他气结。 银儿抱住他的脚,磕头。“小姐是病糊涂了,说的只是糊话。” 他冷讽道:“可真是病得不轻。” “再发病一次给你看看。”她赌气地说道,转身大踏步走回书房。 他那肯干休,追上来。 放纵 书房内,只有耶律烈和武影。 他一脚关上房门。 她钻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躺下。“我睡了,你自便。” 他压在她的身上,两人只隔了被子。 撑起上身,他怒说:“事情还没有了解,你就想睡?” 他身上依稀传来一股花香味。 ——衣服! 她伸出手,疯地拉扯的衣服。“脱掉,一股臭味。” “影 ,你想做什么?”他坐在一边,躲开她的手。 她掀开被子,扑上去,又去拉扯他的衣服。“脱掉!我要烧了它。” “连我也烧了,如何?”他一掌挥过去,她倒在床上。 他脱掉衣服 ,赤条条的。 她的眼神如火。 他感觉自己像在那火般的眼神中焚烧着。 她抓起他的衣服,正想下床去烧掉它。 他夺过衣服,扔下床。 ——要她!要她! 他全身渴望得骨头都痛了,欲望已经被撩起。 他的手上下抚摸,感到她的身体渐渐软化。 ——热,滚烫的热。 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突然,他住手,用被子盖住她。 他从衣柜里找出衣服,穿上。 她在床上,干烧着欲火,身体里滚动着火炎。 他把地上的衣服扔进火盆,烧了。 她笑。 “来人,请大夫!”他叫道。 ——该死!我不应该失控的。 他心里很是懊恼。 她惊奇地看着他。 ——他威严的脸上闪着稍踪即逝的慌乱神色,他是关心我的,连老脸都拉下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证明吗? ——眼睛可以清楚视物,真好! ——不知道是那敷眼的药,还是那针灸、内服的药起了效用,总之,感谢不已。 ——药? 她想起柜子里的药。 那国字脸给的,之前她才吃过。 她下地,找药。 她喝水吞服,水不解渴,喉咙烧得慌。 他回头一看,吼道:“该死的,你给我滚回床上,别亦脚在地上溜达。” 她吐舌。 ——关心我的话都是用咆哮说出来,惊天动地。 她缩回床上,被窝里的身体很热。 她的内心很翻滚,像是有无数的蚁在抓挠。 她示意他过来。 他的手碰到她的脸。“都烫成这样。” ——该死! 他在心里骂自己。 ——他的手的温度并不比我的低。 她看着他,他的蓝眼漾着氤氲情 欲。 “少主,大夫到了,要进去吗?”门外的人问。 “都散了吧。”耶律烈的声音响起。 出自武影的口中,腹语。 他侧异,说:“你又想怎样?” 他低着身,眉心纠结。 她提起上身,捧着他的脸,吻着他的嘴唇,匆匆一点,她又躺下。 如此挑逗,邀请,他并不是圣人,宽衣解带只是片刻工夫,很快就赤身躺在床上,她的身边 。 “可以吗?影。”他低声问。 “嗯。” 他压上来。 …… 终于,她被裹紧了。 …… 然后,灯火熄灭了。 房里的火盆闪出暗红的火光,摇曳着。 一种熟悉的气息包围而来。 欲望的汗气,呼吸。 ——我的心坠落,我的心被裹紧,不寒冷。 ——只有热。 ——他如此温柔,压抑着迎合我,不粗鲁,男欢女爱,欢愉是没有经历过的境界。 她想起,那个火光摇晃的夜晚,她经历了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的疯狂。她第一次以一个女人感觉体验到男人的强悍,那么疯狂的,不顾她的死活的强 暴,压迫着,撞击着,撕扯着,鲜红散落床单。在她记忆中,那是个不愉快的记忆,也是个她不愿想起的记忆。 她又想起又有一次的疯狂,一天一夜,疯狂地做 爱。她痛极了,她试过喊着,但没有谁来帮助她。那疼痛难以忍受,如欲望般持续地放射着,扩散着。情 欲无边,疼痛也无边。几次以为要死去的时候,她又坠入欲望中。终于,了没了声音,麻木地承欢。 此时,他律动的身体越加急速,如急躁的小伙子。 “影,我受不了。”他急待解脱,动作粗鲁。 他伸手抱紧他,身体疯地摆动着。 颤抖…… 极致的痛快…… ——男女欲望,原是这样的赤 裸。 ——心还没有投降,身体就已经背叛,倒戈相向。 ——女孩成为女人后,女人的宿命观就会自动上台,所以就有了嫁鸡随鸡的观点根深蒂固地一代又一代传下去。难道女人就是这么一点悲哀,那么一点犯贱,忘不了第一个男人。 ——我是吗? 她没有答案。 身体已经陷入情 欲中,呼吸紊乱,但,她的思绪也同样的紊乱。 过后—— 她趴在他的身上,罗汉床并不宽敞,两个并躺,有点拥挤。 她吸纳他身上的气息,独特的,属于他的,不掺杂任何其它的香味。 他身上的热度已经退却,她身上的热度却又蹿升了,赤身裸体,两人温度的差异,没有影响两人的亲密。 ——从小,我就没有抱物睡觉的习惯,只仰睡,不常翻身,现在,一切的习惯都改变了,是因为他?还是情人虚幻而已? 她昏昏欲睡。 ——“她不是那种甘愿让男人养着的女人,她很随性,很自我,不会管别人的想法如何。” ——“她学不会顺从,最爱唱反调。” 他想起碧云说过的话。 ——我戾气较重,也比较冷漠,耐性自负是足够的,但一直以来,只有她能惹到我失控。 他心里有一股很特别的感觉。 缓缓的,他笑。 ——“你是第一个让影性格变本加厉的人。” ——“因为在乎,所以改变。” ——“因为在乎,所以疯狂。” ——那个花痴说的话,有道理。 ——影到底有多在乎我? “影。”他说,手抱紧她。 她强打起精神,抬起头,下巴搁在他的胸口。 ——绿光闪烁! ——影的眼睛何时变成如此? 他的手劲不由得加重。 ——“异能者,任何人不得强占私留,违者……” 圣上所下的命令,他不得不重视。 ——但,影有异能吗? “痛!” 他回神,手劲放松。 ——母亲,这次为什么会没有动手? “影。”他说,手又圈紧她。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感觉到她的存在。 忽然滋生的恐惧感,连他自己也惊讶。 ——影已经变成我的弱点。 他不得不承认。 他爱她,已经很久。 真实,如今才拥有。 以后绝对不会放手。 黑暗中,两束蓝光,幽幽生辉。 如梦似幻,是他的眼睛。 ——我的眼睛不如他的,两潭死水,毫无生趣。 “影,你在吃醋。” 一句话,如电,激得她浑身一抖。 “放屁!”她反驳。 他好笑地听着她咬牙的声音,说:“你差点烧了我的院子。“ “我喜欢!”她张狂,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跟敏代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是事实。“衣服也是她自己脱的。” ——哦,男人的狡辩,真可笑! “你在外面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你来了,我只是利用她试探你。” “狡辩!” ——我才不相信! “她是我的未婚妻,即便是发生关系,谁又会有异议,将来也会名正言顺的。”语言间又刺激她。 她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他没有喊痛。 ——影是在乎我的! “影,你是在妒忌,你是在乎我的。”他的手劲加重,勒得她喘不过气。“我太高兴了。” 松口,她狠狠地说:“别让我知道你跟谁搭上了,我先剪了你的 ‘命根’。” 他笑,很满意她所说的话。 心爱女子的狠话,满足了他的大男人心理。 “彼此,彼此,如我知道你跟那个男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妒忌,心里知照。” 为了她,他第一次放下自傲,摒弃了自尊,说出心里的话,虽然他的心里仍有疙瘩,但,他听到她轻轻的哼笑声,一切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嘻……原来你也在妒忌。”浓浓的睡音。 一语道破了彼此的心事。 无语,两人睡下。 大夫探脉,开方,让上去熬药。 大夫与耶律烈在一旁说话。 契丹语。“少主,我不是说过,要节制房事,小姐的身体承受不了,你已经不是毛躁少年,要解决,可以找别的女子。” 大夫后觉自己言语间有点放肆,惊得马上离开。 耶律烈并没有在意,只是看着武影,笑,腼腆,孩子气。 第一次见到,她看呆了。 “哎呀!小姐。”银儿惊叫:“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银儿忙绞了冷帕,放到她额头上为她降温。 他笑得嘴角向一边翘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我害羞,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洞悉一切。 “大人,夷离府上的……少主的……都处理好了?”银儿满脸通红,话,语无伦次。 咄罗质笑,他明白银儿所指的是何事,他明白银儿为什么急着拉他和贺云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问话。 “少主的女人,没有了。”贺云倚在树干上,闭眼,脸上是平静。 “哦。”银儿拍拍自己胸口,大大的吐出一口气。 “银儿,武影疯起来,真的很可怕。”咄罗质抚抚银儿的头发。 “妒忌,心如火,行动如火。”贺云加上一句。 银儿抬起头。“大人,你吓坏了吧?” “哼!”轻轻的鼻音。 咄罗质瞪了贺云一眼,知道贺云在嘲笑他的没用。 咄罗质马上为自己竖立正面的形象。“我不怕,倒是你,你一定吓坏了。” ——若不是害怕,不会拉着他们出来询问少主的女人处理好了没有。 银儿有点昏眩,头上的手很温柔。 ——温暖。 ——奇怪,今天天阴,并没有太阳。 银儿迎上咄罗咄的笑容,感觉自己心里突然涌出了火炎,火炎很快就涌上喉咙,她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口干舌燥。 银儿不知所措,突然,呆住。 咄罗质唤:“银儿,银儿。”脑中尽是疑惑。 “呃……”银儿回神。“你们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城里都没有下雪,只有城外在下雪,为什么还不到冬天,已经雨雪浮浮,为什么王府的树木还会有绿意……” “银儿!”咄罗质打断她的话,也打断了她的慌乱。 银儿的口愣着,张开,忘了合上。 “管住嘴巴。”贺云说:“祸出口出。” 银儿脸上净是委曲的泪水。 银儿紧咬住嘴唇,不语。 咄罗质瞪着贺云,无奈,“瞎子”是看不到的。 ——银儿并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但她为何如此慌乱? “呆子,是害羞。”贺云天外飞来一句。 银儿脸上倏地飞红,转身,逃。 咄罗质看着自己愣在半空的双手,傻笑。 “那个男的,不凡。”贺云睁开眼睛。 “不凡?” ——不是凡人? 咄罗质收回双手。 “异能都。” 咄罗质正色道:“武影到底有没有异能?” “不知道。” “她一出现,旱情止,一夜之间谷物丰收。” “雪,下得怪异。” “城里已经谣言四起,万一,传到上京……” “水来土掩,少主,很严重。” “少主以前是严谨、慎重之人,但武影让他经常失控。” “她,杀不得。”贺云挺直腰,剑出鞘,指着咄罗质。 咄罗质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杀意。“她是祸害。” ——休养,一躺就是几天。 ——腰板都直了。 ——好想出去。 “影,别再玩了。”耶律烈放下手中的案卷。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走过去,帮武影拉好衣领,盖上被子。 他在书房批阅案卷,却不能过夜。 他要她搬过去与他同房,她却不肯。 所以,他只能想,想入非非。 对她,他是渴望的。 渴望到连骨头都在疼痛。 他的骨头上已经烙上她的一切。 ——她绝对是来克我的! 她贪玩,有意无意,袒胸露背,撩拨到他无心去看案卷。 他只好一次又一次帮她掖好被子。 “别玩火,我并不是圣人,大夫要我……”他停顿,复又说:“我不想伤害你。” 她笑,怪异的弧度,是疑惑,是讥讽。 他刚好转身,一切就在他的背后上映。 “哼!”小小的声音。 他回头看,她的眼睛已经闭上,她的一张脸,平静。 她拉被子的手,力度很重。 ——她在生气? 他无暇去探究根由,母亲房里的人在等他。 他离去。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不想?伤害?可笑!” 针对 “小姐,你看,这是新做的衣服。”银儿拿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在武影面前晃动。“是照着你那身红衣裳做的。” ——红衣?那身红衣已经让他烧了,他说是“礼尚往来。” “原来的床呢?”武影看了看现在这张大号的床说。 银儿没有听见,衣服在武影面前飘来飘去。 红色、绿色、白色、黄色…… 她躺在床上,打着呵欠,无心去看那些衣服,只想看窗外明媚的阳光。 ——我躺了多少天了? ——好无聊! “银儿,出去走走吧。” 没有回应。 她看,银儿跪在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银儿身边是一堆衣服。 ——好恐怖的彩色垃圾。 她小心翼翼地将银儿移上床,为银儿掖好被子。 银儿满足地吐了一口气。 ——每次生病,我都是拿银儿在折腾。 ——又一次,她累倒了,睡着了。 ——银儿…… 她想出去。 她随手抓了件月白色的小毛皮袄穿上,腰下系着同色的棉裙,身形有点臃肿,却很温暖。 房外,有侍卫在守着。 她故技重施,欲再次从窗外爬出去。 ——咦?树呢? 窗外空无一物,无从攀爬。 “银儿,穿上这套衣服后,出去吧。”她贴着门说。 “是的,小姐。”她又用腹语说,学着银儿的声音。 一会儿,又传出。“小姐,我出去了。” 门开,门合,守卫没有阻挠。 她混出院子。 ——成功了!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王妃问,扬手让上撤膳。 耶律烈接过茶,喝。 缓缓,他口中的茶水全数吐回杯子里。 扬眉,他目露冷光。“入正题吧,母亲。” 清脆的破碎声,茶水溅了一地。 “我叫你来,不是为了看你撒气。”王妃怒说。 “我来,也不是为了陪你吃饭。”他一手拍在桌子上,桌子应声断裂。 瞬间,两人站着,对立。 气氛,剑拔弩张。 “哼!你想给那个婊 子名分?”王妃冷笑。 “她怀过我的孩子。”耶律烈提醒王妃。 “你确定是你的孩子?”王妃哼笑不已。“这么多年,有那个女人曾经怀过你的孩子?” “这可要多谢母亲你这几年的‘关照’。”他扯着冷残的笑。“需要孩儿我数一下您的‘恩惠’吗?” “你只能娶敏代。” “如果我说不呢?”他挑眉。“母亲可以不允,但我也不会允许杰儿和熙儿的婚事,我们‘一家人’可以慢慢耗下去。” “你!”王妃气结,脸上扭曲着,厚粉掉落,皱纹显现。 他的目光认放肆地落在王妃的脸上。“丑,你的脸。怪不得,父王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你,再厚的粉也盖不住你无盐的脸。” “你个野种!”王妃怒骂:“早知道,我不会放过那个婊 子。” “哼!母亲,你算错了,影是不会自愿离开我的。”他大笑。“容孩儿再提醒你,你是根本没有办法对影动手。” “哈!哈!”王妃仰天狂笑。“那个男的用过你的女人,你不在乎?” 他的心蓦然感到一阵刺痛。 他向下沉力,制止自己向后退的脚步。 ——我该死的在乎! 他闭上眼睛,瞬间,复又睁开眼睛。 他的眼里抹上层层冷冰,恨不得把视线内的人毁掉。“族规里规定,夫死,妻发原籍。” “你敢威胁我?!”王妃怒目暴瞪,眼白充斥着红丝。“好!我不会让步,你必须也只能娶敏代。” 深秋的阳光透过枯硬的树枝,照射在石板路上,石板路一直延伸到一座宫殿。 宫殿,恢宏威严。 殿旁的门人都在暖阳下打着瞌睡,没有人理会武影这个路人甲走了进去。 ——奇怪,为什么这里那么萧条? 几个婆子、丫环迎面而来,不打招呼,与她擦身而过,又有几个婆子、丫环从后面急匆匆越过她。 她好奇,跟着前面的人而去。 婆子、丫环在一间房外站住,待手而立。 房内传来争执声,契丹语—— “母亲,我说过我不会娶敏代。”耶律烈如雷震般吼叫。 “敏代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要娶那个南蛮子?”王妃不甘示弱地回吼。 婆子、丫环低头看着地面,对听到的声音“充耳不闻”,并没有发现多余的她混在其中。 房内仍然“精彩”。 “即使不娶她,我也不会娶敏代。” “她昨晚差点烧了我的清风轩。” “母亲,正殿不是就在你的手上、脚下吗?那是我的院子。” “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母亲,我已经让步很多,你别太贪心。” “母亲关心儿子也是贪心吗?” “母亲的儿子不是只有杰儿吗?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 “你是什么意思?” “母亲,你心知肚明。” “你竟然为了一个南蛮子与我作对?” “她有名字,叫武影,别再让我听到你抵毁她。” 武影笑。 —— 一来一回,两人不分上下,精彩绝伦。 “我就是说,你能怎么样?别忘记了生不出子嗣,她别想能正名。” ——谁稀罕那个什么狗屁名份。 “母亲,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指使李嬷嬷一次又一次的下毒,影的身体才会一次比一次羸弱。” ——我还风吹身倒呢,我壮如牛,命贱如草。 “是谁在造谣?” “母亲,你还打掉了我的孩子。” “血统不纯正的孩子留着何用?” “母亲,你是不是也想将我处置而后快?” “你!……” “母亲,你心知肚明!一路上派人不择手段追杀我,连圣上都被刺伤,如果圣上怪罪下来,是抄家灭族的罪。” ——耶律烈每次叫母亲,都像是咬牙吐出来一样。 ——哈!这世上有血缘的人尚会生死搏斗,何况这是一对假母子。 ——可笑!骨肉相残这个成语说明的只是个事实,血缘也许是这个世上最暴力的关系。 “来人!送我的好儿子回房。”王妃下逐客令。 一个婆子回应,抬头,看着武影。 武影也看着她。 震惊。 ——冤家路窄! ——是李嬷嬷! “你怎么会在这里?” 武影“赏”了李嬷嬷一拳。 转身,她逃,飞快。 ——可惜!家族恩仇的戏才听到精彩处,无缘下回分解。 身后,传来耶律烈的咆吼声。“给我拦下她!” 一路通行无阻,守卫并没有拦阻武影。 ——嘻!这里不是他的地盘。 ——我为什么又来到这里? ——她并不是我要找的一切。 “小姐……” 他回神,看过去。 “小姐,快回来呀,少主发现了。” 来人一边呜呜说着话,带着哭音,一边急冲冲跨出府门。 他握紧自己腰间的布袋,上前。“请问……” “呃?……”银儿一脸防备。 府内,侍卫持刀,欲动手。 ——我送她回来,会是把她送进了牢笼吗? ——侯门,会让她幸福?还是窒息? “姑娘,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从南方来的女子。” …… “那包是什么?” “你是那个奸夫!” “来人!给我拿下。” 一阵风,扬起尘。 银儿趁机拔腿跑,逃。 “银儿,你敢逆我意?” 出院门。 石板路上,武影远远就看见敏代。 ——冤家路窄,今天是出门不宜。 敏代叉着腰,气冲冲地指责着人。“你敢逆我意?” 粗壮的树干遮住那个被指责的倒霉人。 “拿来,不然我打死你!”敏代抽出腰中的长鞭,扬手。 “不行!”倒霉人开口。“这是小姐的东西。” ——竟然是银儿。 “拿来!”敏代威胁道:“我数到三。” “不行!”银儿提高音量。 “一……二……三。” 武影冲到敏代身后,趁敏代不备,一掌劈了敏代的手腕。 “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敏代转过身,怒喝道。 “哟!我以为是那条母狗在吠呢?”武影拦在银儿的面前,不屑地说:“原来是条红衣母狗。” 敏代的脸色发青,回骂:“你不过是表哥用来暖床的妓女。” “啪!”武影赏了敏代一掌,敏代的脸上五指印张扬着。 “我要你死给我看!”敏代弓起双臂,手成爪形,她就要向武影扑过来。 “住手!”耶律烈声随人到。 “表哥。”敏代全身像软化般,攀附在耶律烈的身上。“这婊 子欺负我。” “啪!” 敏代惊呆,口张着,愣着,忘了开合。 耶律烈‘赏’了敏代一掌。 “口抹干净一点!”耶律烈口气很重,跟他的巴掌一样无情。 敏代摔倒在树干上,嘴角沁血。 愤怒,羞辱,委曲,悲哀,心寒齐袭敏代的心头。 “精彩!”武影拍掌,兴奋,幸灾乐祸。 “影,我一会再跟你算账。”耶律烈咬牙对武影说,挥手示意银儿带她离开。 “敏代,我先跟你算帐。” 武影吐舌,随银儿离开。 “敏代,死了你的心,在我心中,你连影的一根头发都不如。” 耶律烈的话很残忍,却是事实。 敏代感到自己的心像在被剜,钻心的痛。 敏代咬住下唇,用力。血,缓缓流下。 “哼,你这种人,血淋淋的,才配你,你本是血腥、丑陋的怪物,再怎么装扮,也不会有个人样。“他挥手,身子一转。”必竟,你在我母亲身边长大,所以更不会学到一个人样。“” “可笑!哈!你忘了你的弟妹了吗?”敏代用力向后撑着树干,想要爬起身。“他们也学不会一个人样?” 他转身,怒容满脸。 皮鞭挥起,快,恨。 一挥一收,敏代扑倒在地。 敏代昏倒,地上有她吐出的鲜血。 血,她,一样被狠狠地遗留在地上。 仿佛,都是多余的。 武影虽然好奇耶律烈和敏代会做什么 ,但她更好奇银儿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她没有让我失望。 墙角下,银儿左右顾望,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布袋。 “小姐,我一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我以为你又溜出门了,在府外,我碰到一个男子。” ——笨蛋!我会从正门出去吗? “他求我,找一个从南方来的女子,我心想他不会是找小姐你吧?” ——是谁在找我? “我问他,那个女子姓什么?他说姓拜金,我摇头,他又说她也许姓武,我点头。” 武影仰望天空。 ——有够蠢的,有一天,我让银儿卖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塞给我这个袋子,说:‘告诉吴辞小姐,是夏剑先生给她的。’” 她“扑哧”一笑。 ——我知道是谁了,他说的“吴”非此“武”。 “我说小姐不叫吴辞,却发现人不见了。” 她打开袋子,里面是几瓶药。 “表小姐却刚好从府外回来,撞见了一切,一路追来,幸好小姐你及时出现。”银儿长吁了一口气。 “写什么呢?”银儿凑过去,看武影手上的纸条。 拜金公子:我不管你是贾仁还是吴德,都要照顾好自己,这些瓶里的药,每天按时服用。否则,你体内的毒(我下的)有一天会毒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你的眼睛会瞎,你还会瘫痪,总之,我们后会无期。 她笑。 ——有点我的真传。 银儿皱着眉。“我看不懂。” ——当然,简体字加上语无伦次。 她把字条撕个稀巴烂。 “银儿,我们回去吧。” “回去赌物思人?”耶律烈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着实吓了一跳,手中的袋子几乎掉下地。 她没好气地说:“你舍得丢下你的未婚妻一个人黯然神伤?” 银儿忙过来拉了拉武影的衣摆,劝道:“小姐,你别这样,好好跟少主说话啊。” “银儿,你退下。”耶律烈喝道:“我要跟她算帐!” 银儿忙拿着布袋,一边退回清风轩,一边不时回头望着武影。 “说吧,你想怎样?”武影叉着腰,大声说。 她一副你大不了打死我的模样。 “你不是应该在床上休息的吗?”他抱胸,冷冷地说:“又想去那里招蜂引蝶?” ——该死!我又失控了。 他原本只是生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本是关心的话一出口竟然变了调。 他很在意,那个男的又出现了。 他很在意,武影也许会为了那个男的再一次出走。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只招了一只苍蝇。”针锋相对,她回讥道:“我可没有你的未婚妻那么厉害,一股臭味居然还能招到一只只称为蜜蜂的苍蝇。” “影,你说我是什么?!”他吼,理智尽失。 “我不是聋的!”她回吼:“你是一只啐啐念的苍蝇,听到了没有?” “你!”他气结,手伸向她。 她向后退。“你想做什么?” 他熊抱住她,她被锁在他的怀里,扭动的身体挣不脱他的箝制。 缓缓的,她放弃了挣扎。 缓缓的,他的理智回笼。 ——影,又吃醋了。 他笑,感到武影的手圈上他的腰,靠在他胸口的脸,摩擦,再摩擦。 “嗯……”如猫的叫声。 他感到自己的骨头都软了。 “影,我该拿你怎么办?”他没头没脑地说。 ——什么意思? 她愕然,忘了反应。 “本来想让你在这里过冬的。” ——本来是想让母亲接受你的,但…… 他下决心地说:“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这里,杀机已起,并不安全。 “什么?去那里?”她问。 “家,我家。” “你不是答应我,送我回家吗?” “有吗?我只答应你回我家。” ——他居然耍赖! 引子 扭曲的时空,扭曲的历史。 扭曲的人物,扭曲的事物。 爱情也许也如路一样,只有扭曲的,才会让人容易迷失方向。 我迷失在那里?爱情迷失在那里? 安身 立足 不管武影的反对,次日,浩荡的马队,离开这座城池,走向她不知道的地方。 耶律烈并没有给她安排马车,她坐在他身前,共骑一匹马。 他一手抓缰绳,一手环抱着她的腰,驽马而行。 路程并不远,但她一路沉默,仿佛这是一声枯燥的远行。 但,他并没有忽略她低垂眼帘下的迷茫。 他知道,她在生气。 他知道,她在无声抗议。 ——本是蓬春的万物竟然又现萧瑟景象。 ——异象又生! 他隐约觉得一切都与武影有关联。 莫名的恐惧涌上他胸口。 回想—— 祭天,仪式,幻象,武影…… 两年前的一段记忆刺痛地钻入他脑中。 ——谁也不能将影从我身边夺走! 她知道,她即使反对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第一次,在这个时空里,她清楚明白自己如一件物品,没有声音,更没有选择权。 她不想自己意志消沉,她把注意放在外物,用种叫做好奇的举动武装自己,让自己每个细胞都愉悦起来。 但,她发现,心里有一股沉甸甸的感觉。 寂寞还是孤单? 她理不清。 笑容突然从她脸上消失,她没有办法再命令脸上的肢肉抽动成一个笑的弧度。 当她的好奇渐渐变成了无聊,当一路的表葱变成苍茫的时候,当她身上的衣服穿得再多都无法保暖时候。 马队到达目的地。 皑皑白雪掩盖下,是一座城池,出乎她预料,并没有帐幕。 寒冷并没有冷却欢迎人群的热情,街上仍然有夹道欢迎的百姓。 兴致盎然的欢呼声…… ——汉化的辽人居住地,仿宋的建筑遍布周围,百姓的衣着虽然汉辽交杂,但说的话仍然是契丹语,像在邵告他们的民族一样,邵告他们的身份。 ——辽人的地盘,汉人没有地位! 这是她的结论,却是事实。 威严的宫殿外,她下马。 他从正门进去。 银儿却搀着她从边上的角门进去。 殿内的雪给人刻意清理干净,风吹过时,只有枯叶随风起舞,卷起凄冷的旋涡。 ——冷,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冷的。 她被安置在一座庭院内,庞大的。 无暇欣赏院内的一切,贪暖,她已经窝进屋里。 花厅。 她棒着暖手炉暖手,站着,看银儿一一指示地上跪着的婆子、丫环。 “你们小心侍候着,小姐的眼睛不好,别磕绊到小姐,小姐忘性大,凡事要多担待些……”唠唠叨叨。 银儿可爱的脸庞一副威严之势,手却是颤抖的。 “好了,下去吧。”银儿淡淡地说。 婆子、丫环磕头,起身。 那一道向武影射过来的鄙视眼光,冷,如冰箭。 是不屑! ——看来,我并不受欢迎。 “小姐,我做得好不好?”银儿蹦蹦跳跳地嚷道:“我紧张到手脚都在颤抖。” 她点头:“狐假虎威的烦噪小鸟。” “小姐,你听不明白,也不能这样取笑我。”银儿嘟起嘴,生气。 ——我有说我听不明白吗? “银儿,你家老爷死到那里去了?”她向屋外张望。 “老爷?”银儿眼珠转了转,说:“少主他去办事了。” ——好标准的答案,谎话。 她有点失落。 ——又丢下我! 她悻悻然坐下。 桌上,小炭炉的水滚开了。 银儿泡了茶给她喝。 细啜,茶香沁溢,贪杯,她又喝了几杯。 “小姐,这一路上,你都没有笑过。” “有啊,我笑给你看。” “这那是笑,嘴角拉一下算什么?” “小姐,少主派人过来传话。”一个婆子上来作辑,说:“银儿姑娘去听一下。” 银儿起身,随婆子出去。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主子? ——听人说,她的闺范不好。 ——她曾放火烧了房子。 ——她是个睁眼瞎子。 ——她竟然怀过少主的孩子。 ——因为她,遣散了少主的所有女人。 …… 一双又一又眼睛肆无忌惮地看着武影,几乎是无礼。 武影掩住自己偷放的笑容。 ——这群家伙,我读懂你们心中的不屑。 ——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到! “愚蠢,与我为敌,吃亏的只是你们,与我为友,利的是你们。”她放开手,笑容很夸张,很刺目,露出的牙齿雪白,像野兽眼睛的冷光从那里闪出来。 婆子、丫环都低下头。 静…… 银儿回来。 武影趴在桌上发呆。 银儿坐在她旁边,也趴着,脸对着她,说:“少主问你,魂魄回来了没有?如果回来了,晚上,去他那里用膳。” “真的?”她直起身子,笑,得意忘形地在屋里转圈。 “小姐,你终于笑了。”银儿走过去,拉着她的手,感染她的快乐,陪她转圈。 “小姐,你要不要换一套女装再过去,还是仍是这身男装?”银儿问。 “女装。”她每一次像走约般兴奋、期待。“还要化装。” “化装?我没有听错吧?”银儿笑问,玩味地看着她。 “好吧,当我没有说过。”她假装生气,欲挥袖离去。 “别这样,小姐。”银儿忙拉着她。 她脸上染上淡淡晕红。 ——小姐,终于开窍了。 她穿上雪白毛皮袄,加上同色毛皮坎肩,腰下系着同色棉裙,腰束火红线束,缠着几串红玉碎石 。 她头上盘着别致的髻,簪上一枝银簪,轻扫脂粉,抹上鲜红的唇膏,耳朵别上珍珠耳坠。 看着镜中的人,她说:“银儿,早上,我还是一个人,现在,怎么变成一只鬼?“ 她在镜前挤眉弄眼。 银儿只觉复惊艳,她眼角眉梢流露的都是妩媚。 “艳鬼。”银儿笑说,帮她的发型作最后的修整。 “银儿,头上的髻还不如向下插三支竹签。” “干什么?” “一个人造香炉。” “小姐,别玩了,饶了我吧!” 庞大的饭桌满布菜肴。 只有武影一个人坐着。 耶律烈并没有出现。 贺云告诉她。“少主突然有事外出,吩咐小姐你先用膳。” “算什么意思?!”她咣起身,一脚踢翻身边的凳子。 “小姐,别生气。”银儿忙安慰她。 “坐,坐。”她指着屋里的婆子、丫环。“我们一起吃光它。” 婆子、丫环面面相觑,不肯也不敢坐下。 贺云说:“小姐,主仆有别,别胡闹。” 怒气炸开,她抽出头上的银簪,头发顿时散开。 “打包,给我全拿回去,我一个人撑死算了。” 一个银簪插在桌子上。 没有人动手。 她扯下坎肩,捽到地上。 “动手!” 婆子、丫环忙端起盘子,碟子,鱼贯往她房里送。 走,长裙绊脚,她解腰带,脱掉裙子,不解恨,她又脱掉皮袄。 咬牙切齿,她一路脱衣服,一路走回房。 贺去直到她远去,才睁开双眼。 揉揉太阳穴,贺云摇头。 ——麻烦!祸害! 武影坐在凳子上,对着抱衣服进门的银儿说:“把门关上,把外面的人都叫过来,还有,加筷子。” 关门。 婆子、丫环站成一排。 “给我坐下!”她喝道。 没有人回应。 “小姐,别这样。”银儿拿了披风让她披上。 “造反了,给我坐下!”她拍桌子。 婆子、丫环一个一个如上死刑台般,惴惴不安围着桌子坐下。 没有人动筷子。 “吃!让我知道谁少吃少喝,我跟她没完没了。”她又拍桌子。 动筷。 婆子、丫环从开始的假意地夹菜吃,到后来的肆无忌惮地“飞龙过海”,“狂风扫落叶”地吃光桌上的菜,她们不拘言笑的脸竟然溢着笑容,敌视的眼神不再出现。 婆子、丫环磕头,开门,全退出门外。 门外,她们的眼神交汇,交流。 ——她没有骄气,只有任性。 ——她没有尊卑之念,只有胆大妄为。 “小姐,我快要撑死了。”银儿挪挪身体,倒杯浓茶让她解解油腻。 喝下,她打了个饱嗝,伸伸懒腰。 她动手收拾桌上的盘碟。 “小姐,这不是你干的活。”银儿忙抢下手中的活。“来人,撤下!” 两个丫环上来收拾。“小姐,让我们来吧。” 利索,不一会儿,桌面收拾干净。 一个婆子进来,作揖,说:“小姐,天色已经晚了,早些梳洗,休息吧。” 几个婆子架起四个大火盘,照得满堂光辉。 她抬头,向外张望。 ——天黑了…… “小姐,跟我走吧。”银儿说,帮她拢好披风。 她随银儿走。 一条长廊延伸开来。 廊檐下,银儿突然停下,指着一扇门。“小姐,这是你的卧室。” “我还没有想睡觉。”她拒绝进房。“洗澡。” “洗澡,这边。”银儿老马识途般,提着手中的灯笼,开路。 长廊尽头,是一扇大门。 拉开门,银儿说:“里面是一个浴池,洗完之后,可以叫我,你卧室中有门可以通向这里的。” 她进去。 “呜……”门关上的瞬间,泪涌出,银儿急忙扑到廊柱上。 哭,压抑。 灯笼坠地。 火,慢慢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银儿只顾着哭,哽咽的声音如有人在拉一把断弦的琴,刺耳! 一双手,一盆水,扑灭了火。 一双手,一个怀抱,容纳了银儿的伤心。 咄罗质抱银离开。 “小姐房里的人都是其它府上不要的人,少主为什么这样安排?她们的眼神无礼,目中无主。……” 银儿只顾哭,忘了男女礼数。 银儿只顾哭,忘了身在何处。 一只手,突然,抓上银儿的手臂,摇。 “姑娘。”声音胆怯。 咄罗质放银儿下地,瞪着多事之人。 银儿敛住眼泪,看着眼前的婆子。 “姑娘,小姐犯病了。”婆子心急地抓住银儿的手,拉。 “什么?”银儿本能向后一挥手,然后,跑。 咄罗质心里低咒。 婆子失势,倒在他身上。 他失势,倒在地上。 狼狈。 欲望的事 重重轻纱布幔包围的是一池温泉。 温泉,热气氤氲。 四周跳跃着灿烂的星光。 她眼神发亮,惊叹! ——钱!钱! 四根柱上镶着四颗大夜明珠。 脱掉衣服,她迈进池中,池水淹过她的颈。 她来回游动,眼神始终定在夜明珠上。 ——钱!钱! 水中,有人向她靠近。 她并没有惊慌。 ——是耶律烈,他想必早已经在池中。 他抱着她飘浮的身体,看着她的眼神从织热转为平静,震惊,哀伤,愤怒。 ——她在想什么? 他的胸膛布满新伤旧痕,触目惊心地呈现在她面前。 她第一次用心去观看他的身体。 ——我并不熟悉他,如不熟悉他的身体一样。 她心付。 ——他并没有打算告诉我关于他的一切,必竟对他来说,我只是他的女人而已。 ——“一朝情尽,撵出门外。” 银儿的话绕缠在她耳边。 ——银儿母亲的命运也许离我并不遥远。 ——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是个废物。 ——寄生虫离开寄生物,只有死路一条。 ——面前的男人并不是我的依托。 “怎么不说话?”他轻问:“还在生气?” 她嗅他身上的气味。 ——很好,没有别的气味。 她撩起他披在肩上的湿发,手爬上他肩膀,嗅他头发的气味。 ——很好,没有别的气味。 她的身体陡然放松。 “又乱想了。”他好笑地摇摇头。“听说你胡闹了一场,关上房门与下人在房里厮混。” “谁让你放我‘鸽子’。”她的手举到他的脖子上,交叉拴着,全身力量挂在他身上。 “我弟妹回来了,我去接他们回来。” ——亲人比情人重要,我理解。 ——但我不是他的情人,什么也不是,也许在他心中,我没有一丝分量。 她黯然神伤。 ——清楚是一回事,知道又是一回事。 她低头,莫名的伤感袭上来。 “影。”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 他将她的低头,沉默解读成挑逗、默许。 她知道,男人的欲望其实很原始,祼体相见,相依,相偎,肌肤相碰,相触,相抚,即使是冰冷的血液也会成为翻滚的熔岩。 她抬头,迎着一对蓝得混浊的双眼,欲望从他眼里流露出来。 “我想……要你!” 他的头枕在她的肩膀上,他吐出的气息,炙热。 欲望之源抵着她,他的身体比温泉还热。 几乎融化了一切。 但,除了她,她并没有回应他的欲望。 她觉得心聚然冰冷,血液里流淌着寒意,急窜上升的麻痹感带来阵阵的抽搐。 她忍不住粗喘着气。 “影,你在邀请我吗?”他抱紧她。 他将她紊乱的呼吸解读为兴奋。 无力,她的手松开,软瘫在他怀里。 体内急欲脱离出来的刺寒冷痛,体外急欲进去的温意热源,两者不停地来回撞击她的身体,火与冰的较量。她开始在清醒与昏迷之间徘徊。 痛叫蹿出口。 然后,她无止境地尖叫,想要排放体内的痛楚。 她的痛苦来的太突然,他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影,你怎么了?”他问了句废话。“犯病了?” ——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终于发现了! 他抱起她,冲回房。 被厚重被褥裹着,她仍然不可抑制地抽搐着。 她的身体僵硬,不能做出什么反应。 她的双眼,溢满泪水。 她看着他,如溺水的人急欲抓住浮萍一样,没有意义。 她内心很乱,急欲寻找他的身影。 ——左,右,前进,转圈…… 他下半身只围着毛巾,不停地在房内打转。 “大夫怎么还没有来?!”他又再一次吼叫。 她好像看到他的嘴巴在颤抖,她好像听到他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 “小姐,努力吞下去。”银儿用力拗开她的嘴巴,推一小撮碎药丸进去。“你说过这是治抽搐的药,必要的时候才吃,你会没有事的……”话语变成哽咽。 银儿很害怕,脚软,只好趴在床沿。 ——银儿,我的好朋友,只有你许真心与我。 ——碧云,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碧云!”艰难地吐出一句,然后,她撕心裂肺地叫:“碧云!碧云!碧云!……” —— 一切都回不去了吗? 夏剑给的是镇静药。 睡意袭来,她睡下。 一切痛楚慢慢止住。 止于一片黑暗中。 “影!” ——谁叫我? “影!” ——如此熟悉。 她抬头,无尽的黑暗。 她起身,飘浮于一片黑海中。 她蹦跳向前,漾起一圈又一圈的白光圆圈。 “影!”声音的主从出现。 一身白衣长裙,轻盈飘渺,如空中的清幽百合花。 她是不喜欢花朵的,讽刺地,她发现自己也是一身白衣。 ——是碧云! 她苦笑。 ——竟然在这里遇见。 ——作梦,这里是梦里。 碧云扑上来,抱住她,哭道:“影,即使是梦也好,我很想念你,可我舍不得隆绪,舍不得我的爱情,我不愿意离开,不愿意离开,啊!……” 碧云的身体突然像给人拉住,碧云的手从她的手臂滑到手腕,再从手腕滑到手掌。 她的手掌张开,并没有合上。 她没有抓住碧云的手。 报复般,她不愿意。 即使在梦中,她也不愿意原谅碧云。 咸湿滑进口中。 ——是泪。 ——是银儿的泪。 “小姐,你终于醒了。” 她重回到现实。 梦中,碧云的话,清晰回绕在她脑中。 ——“身心一起坠落,我等到的只有痛苦……” ——痛苦? “小姐……”银儿的脸哭得一塌糊涂。 ——面前仿佛是碧云的脸。 ——碧云哭的时候是两汪清泉倾盘而出,梨花带雨,却仍然是美人儿。 ——银儿哭的时候却是脸面扭曲,真性情尽露,没有虚伪。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心里是千愁百绪。 ——身心坠落,身心坠落,身心坠落…… ——痛苦,痛苦,痛苦…… ——男女,情爱。 ——男女,情 欲。 ——爱情,欲望。 ——感性,理智。 ——男女之事,到底是靠爱情来维系,还是靠欲望来维系? ——爱情?可笑! ——欲望?更可笑! 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哧!”似笑非笑。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差别是面对欲念的控制,女人会因情而生欲,而男人却会因欲而生情。 ——是的,我承认,我爱他! ——是的,我承认,与他做 爱的确是种享受。 ——近乎变态的欲望。 ——但,女人的欲望并不是像男人必须发泄后脑袋才会运转,男人是不定时没有开关的发情机器,女人却是有装阀门的发情机器。 ——女人对欲望其实是可以自如控制的。 她深深吐一口气,睁开眼睛。 银儿被她脸上乍变的表情吓呆,哭,泪水更汹涌。 银儿像被人用手掐住脖子,声音,灭了。 感觉肩膀让人拍了两下,银儿回头。 耶律烈别了别脑袋,示意银儿让开。 咄罗质走上来。 银儿退开,随咄罗质离开。 房外,银儿扑到咄罗质怀里,哭。 “呜……呜……” 咄罗质双手紧抱着银儿,脸上是温柔,还有狂喜。 “哼!”突兀的声音,讥讽。 咄罗质抬头。 “你的价值,用来哭的。”贺云凉凉一句,走过咄罗质身边。 他知道,她在胡思乱想。 耶律烈坐在床沿,扶起挣扎起床的武影。 送水喂药。 一切是那样的平静。 他托着她的头。“躺下休息。” 她推开他的手。“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他轻握着她的手,来回在他脸颊摩擦。“什么我都答应你,除了回家。” 她笑。 ——他仍然耿耿于怀,我吵要回家的事。 ——他在乎我的,可是,有多少呢? 他神色一敛。 ——她果然是想离开我? “以后,你有什么生理需要,可以去找任何一个女人。“ ——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握着她手的力度加重。 “太高兴了,我放你自由。”她闭上眼睛。 她又昏昏欲睡,耳边犹听到,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能摆脱我的,欲望是一个野兽,它来过一次就认得路,你是摆脱不了它的,更摆脱不了我!” 她觉得非常恐怖。 可笑的名份 她再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简单的实木大床,只铺薄被皮毛。红木衣柜垂于墙角,紧挨着一个大书柜,书柜里满布画卷。一张大圆桌,几张圆凳子,向院窗口下是一张书桌,狭长的,没有任何雕花。 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喜欢这里。 ——嗯,没有视觉疲劳,舒服,简单就是一种美。 “小姐,这房子是少主特别交待下人从新装修的。”银儿像在献宝般,说:“好像是根据一个女子提供的方案做的。” 风吹进来,“叮当”声不绝。 她抬头看,窗台上吊着一个风铃,随风飘摆的是一个鱼骨头的饰物。 她的嘴角不由了笑咧开。 ——我明白了,这是碧云教他的。 她的嘴马上敛紧,像刚才的笑容不曾存在,她狠狠扯下风铃,扔出窗外。 “不喜欢吗?”银儿问,从衣柜里拿出一个荷包,帮她系在腰带上。“这里面是一颗夜明珠,解开布缦,里面是一层帐纱,裹着的夜明珠就会透出光芒,这样,即使是在夜晚走路,小姐你也可以不用磕绊到任何东西。” 她把玩着,笑容又现嘴角,这回是傻笑。 ——这么大颗珠,卖了有多少钱?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成山的金银。 银儿见她的笑容终于现显开心的意味,心里紧绷的情绪才缓下来。 “小姐,你看。”银儿又衣柜搬出四个盒子,盒子各装着一颗夜明珠。“晚上,就用这些照明,其实,两颗已经足够了……” 她没有听到银儿的后续之话。 她在神游。 她仿佛看到自己在银河金山中畅游。 ——钱!钱!钱!…… 她没有看到,银儿脸上的笑容硬生生夭折,泪流下,无声,无息。 “少主。”银儿进门,脸下的泪水仍然满盈。 “什么事?银儿。”耶律烈放下手中的案卷,示意咄罗质和贺云出去。 “不用出去。”银儿忙唤,胡乱擦拭自己脸上止不住的泪水。 咄罗质拉银儿坐下,问:“想家人?” 银儿摇头,吸吸鼻子。 “银儿,即使人已逝,房屋更改,回忆中最好的一切都还在我脑中。”他拍拍银儿肩膀。 银儿抬头,一脸茫然。“我没有怪少主改了姐姐的房间。” “我知道。”他眼光飘忽。 回忆,像要拉他沉沦般,美好的,残忍的来回撕扯他的心,这么多年,他仍然感到痛不可言。 他曾拥有的一切美好,最后,一一离他而去。 “少主。” 他感到手臂上传来温度。 银儿站起身,目光是恳求。“给小姐一个名份吧。” ——名份? 他愕然。 是的,是愕然,开始是对银儿的话愕然,然后是对自己的反应愕然。 他发现自己一直只是用手段强迫她留下,并没有许给她一个名份,让她名正言顺的安身。 “果然是这样!”银儿下定义。“银儿懂了,少主是不会给的。” ——怪不得小姐面对财宝时的反应如此怪异。 ——“你家少主真大方,我跟他上一次床,那么多赏赐,我要不要跪下来谢恩?” 王府,侧院,武影的冷笑。 ——原来,小姐早已经看清了一切。 他并没有开口,沉默成了答案。 银儿福了下身子,退出门外。 良久,他问:“我是不是该给她一个名份?” “那是少主的家务事。”贺云说。 他坐下,靠着椅背,扯笑。“她根本不会在乎。” “耶!我赢了!” 银儿一进门,就听到武影的笑声。 嚣张,无法无天的话语。“怕什么?我的地盘我作主,你家老爷算老几?” 银儿一进厅,就看到一个丫环拼命大叫:“小姐,银儿姑娘回来了。” “散!”武影一声令下。 人四散。 银儿感到莫名其妙,瞬间,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碗药孤零零搁在一旁,凉了。 桌上,碗碟上仍有小许生食,炭炉上的火仍然旺盛,砂锅里仍有滚热的汤。 银儿坐下,眼光无意地扫到炭炉旁有一些未燃尽的纸碎,拿来一看,惊讶。 ——卖身契! “姑娘。”有人在唤,男声。 银儿看着门外恭敬的身影。 “请问小姐拿走的那些卖身契可以可以还给奴才吗?账房在催。”其实是怕不见了。 “我想……大概是都没有了。”银儿哭丧着脸,递给来人一张纸碎。 “啊?!……” 武影探头,张望。 银儿在哭,不可抑止。 “呃……银儿。”她拍拍银儿肩膀。 银儿抬头,哭得更凶。 “呃……我马上喝药。”转身,她连忙喝下药。 “苦死了……”她吐舌,连忙涮了块肉吃下。 “呜……” 她感到头皮发麻,苦着脸。“好,好,我马上弄给你吃。” 她把桌上剩余的生食全倒进锅里,然后收拾桌上的碗碟。“我马上弄干净。” “小姐……”银儿终于吐出一句。 ——你闯下大祸了。 “好,下次不赌了。”她上缴赌具骰子,再从衣襟里挖出几张纸。“下次,不会再用纸煮东西了。” 银儿抓着那几张纸,激动。“卖身契……” 她瘪嘴,转转眼珠。“这个给你。”口气是不舍。 一支短笛,一个发音孔上塞了一颗宝石。 “这是进贡的宝物……”银儿认出这颗是稀有的透明宝石。“价值连城。” “不就是钻石,烂石头一个。”她哼笑。 “小姐!”银儿跺脚。“这个全府只有两颗。” 她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举起短笛,目光凑到钻石上,手慢慢转动钻石。“用这个钻石看东西,隔壁山头的都可以看清楚。” “真的?”银儿接过短笛,看。“哗!真的。” 她笑。 ——扮“小媳妇”挺好玩的。 “银儿,你的眼泪呢?” “小姐,你想要名份吗?” “不想。”她脱口而出。 银儿的脸一片青白,泪,盈满于眶。 “再哭,眼睛要瞎了。”她叹口气。“生活是不相信眼泪的。” “小姐……”银儿咬着下唇。 ——少主不肯给,小姐不肯要。 ——不清不白地跟着少主,小姐太委曲了。 “名份,要去求?要去求的东西,我不要!可况,我不想我以后的日子中,挣扎与痛苦都系于一个名字上。”她伸手拔拔银儿的嘴唇。“银儿,别再为我哭,这会让我天打雷劈的。” 银儿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小姐,别咀咒自己。” 她拉下银儿的手。“你的眼泪,是因为为我向你家老爷讨名份不果? 银儿眨眨眼睛,惊讶。 ——小姐,怎么知道的? 她笑。 ——原以为只是乱说的,竟然成了事实 她正色道:“银儿,别再为我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银儿紧张地拉着她的手。 “这是对我最大的污辱。” 门外,耶律烈的双拳紧握,牙,咬得“咯咯”响。 春药 解药 ——这个时代的女人都很悲哀,一生的喜怒哀乐都系于男人身上。 ——所以就有了在家从父,出家从夫,老来从子的荒谬教条。 ——女人好像都只有服从的份,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女人的路好像只有那么一条,纵然路上发现有陷阱,也只能跨进去。 ——女人的生命,就早一场永无止境的期望和等待,期待生活的眷顾,等待幸福的绕缠。 ——悲哀! 她胡思乱想后,一切又归于本源,寂寞却是挥之不去。 她很想他。 她看着那扇角门,幻想它的开启。 但,耶律烈并没有来找她。 三更半夜,熟睡中,她被全身突发而来的燥热,驱散了沉沉的睡意。 她的意识逐渐清醒,即刻便感觉到身上隐隐传来的酥麻感觉。 她想厘清这一份感觉,冷不防,胸前有一股敏感刺目激的感觉蹿来,她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逸出低呤声。 她顿时清醒,猛地张开眼睛。 ——野兽来了,一个黑影来了,野兽的黑影来了,它嗅着,认着路,又找我来了。 ——欲望来了,即使是在这雪花飘荡的夜晚,也冷却不了它的热度。 她下床,披上披风,解开荷包,提着夜明珠,穿过角门,绕过温泉。 他房里的角门是开着的。 看到她,他放下手中的案卷,笑道:“我说过,你是摆脱不了我的。” 没有惊讶,她一路走一路脱掉衣服,走到他身前已经是赤 裸裸的。 “我说过身体是不会说谎的,你已经把持不住。” 她坐在他身上,手探进他衣襟,嘴凑上,吻上他的嘴。 “影……”他嘶哑着,几乎是撕开自己的衣服。 ——到底是谁把持不住? 她心跳如捣,感觉他滚热的欲望已经进入身体。 他的吻,失控,力度很重。 他又咬又啃。 她的、脸泛着红晕,承受着一切。 她把一切归结为夜的错,夜有一种魔力,轻易让理智、道德、矜持退得不见踪影,夜是欲望的温床。 屋外的夜,并不寂静。 屋内的夜,撩人而多情。 一样的不安分。 激情过后,她回房。 他也不挽留她。 她咬牙切齿,咒骂连连,懊悔不已。 他笑得奸诈,意味深长。 ——“少主,这解药,男女服用效果各有不同。” 大夫的解说,被他利用。 解药,对于女的来说,如同春药。 他知道,所以,他等待,她的到来。 泄欲,她会不由自主,他却乐于助她一把。 陷阱,情,欲,交缠成一张网,裹住彼此。 他期待明天,后天,更多个日子,她的到来。 男人的骄傲,女人的投怀送抱,床笫间的驯服。 不管他有多尊贵,他始终是个男人,都有男人通有的想法。 让她在他身下呻吟,挣扎。 如偷腥的猫,吃过回味,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然后便是无数次。 无数次…… 天黑…… 夜深…… 人静…… 欲望撩起熟睡的她。 她的身体便游向快乐之源。 然后,便是男女之间最本能的性 爱。 不能自拔。 我竟然深深坠入性 爱之网。 自投罗网! 她不得不承认,她在性 爱中体验到那无限的美妙,令她陶醉,令她疯狂的快乐。 ——这便是天堂! ——但,天堂并不是人间。 ——天堂的如梦似幻,人间的平凡无华,落差,巨大。 ——我,承受不了。 ——疯狂过后,便是一次比一次加深的落寞。 她讨厌不能自拔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像在被欲望凌迟。 她又在一次欲望过后,迎接窗外的阳光。 突然,狠下心,她一路睡下去。 昏昏沉沉。 她发誓要摆脱现状。 傍晚,醒来,吃饭,过后便看画卷。 她觉得睡意全无。 夜深,房内,无人。 她从窗口溜出去,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和院里长照不息的路灯,一路狂奔。 直线去,再直线回,来来回回。 并没有人去拦阻她。 守卫都去那里了? 她并没有去理会。 奔跑,来,回。 如此反复,效时半个时辰。 然后她再汗流浃背从树枝上跳房里。 她仍然觉得很兴奋,异常。 然后,她便看画卷到天亮。 天亮,她便睡下。 天暗下来,她又起来。 …… ——终于,我再也没有去找他。 ——嘿!没有人发现我晚上的行踪。 被窝是凉的。 他感到一丝怒火。 推开房门,门外竟然没有一人在待夜。 他吸一口气,吼道:“来人!” 守卫马上出现在他跟前。 银儿随后到达,不慌不忙。 丫环、婆子姗姗来迟,衣衫凌乱,头发也乱了套,显然全都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他们的速度虽然是很快,但在耶律烈眼中全成了挑衅。 “影在那里?”他挥动皮鞭,发泄怒火。 “啊!……”一声惨叫,一个丫环倒地,掩面。 “少主!”银儿跪下。“一切都是银儿的错。” “你?!”他瞪着银儿。 “少主,你不应该这样对小姐。”银儿的泪瞬间涌出。“那解药,我问过大夫,是……春药,小姐受不了的……” 他一脸阴骇。“银儿,没有解药,我活到现在,影的命也会毁在你的‘仁慈’之下。” “可是小姐体内的毒已经排清了……” “所以你把她的药换了?” “是。”银儿点头,无惧。 “曾有个大夫对影出言不逊,下场是死。” 银儿浑身一抖。 “你是,是那个大夫管不住嘴巴告诉你的? “姑娘,这药是春药。” 一天,那个男子出现,突然的,伴着一阵风。 银儿本能回头,看。嘴巴,张开,欲尽最大音量宣泄自己的惊讶。 一只手,男人的大手,捂住银儿的嘴巴。 银儿认出来人。 府外的那个男人。 银儿的大眼眨个不停,等他的下文。 “这药对女的来说,如同春药,她身上并没有一丝余毒,解药对她来说只是毒药,”他塞给银儿一个布袋子。“给她服用。” 风,扬起,银儿的眼睛睁不开。 他的手,离开银儿的嘴巴。 “你家少主真禽兽,如此算计她!” 风止。 ——算计? ——算计! “银儿!”吼叫。 银儿回神。 “我问你话!” “是……不是大夫告诉我的。”银儿挺起腰板,无惧,泪滑落。“姐姐说过,如果有一天她不在要是少主身边出现喜爱的人,要我一定要保护她。” 他瞪大眼睛。“别用你姐姐压我!” “呜……你欺负小姐。”银儿擦擦眼泪,起身,跑回房。 ——“银儿,答应姐姐,保护她,别让少主感到孤独寂寞。” ——姐姐多愁善感的话,竟然成了遗言。 ——可是,姐姐,我尽力了也不能保护她…… “都下去!” 众人离去。 他托起下巴,思,念。 回忆,属于“她”的,仍然清晰—— “少主,若你是天上的牛郎星,我便是那守候着与你相会的织女星。”少女迷离的眼神闪烁着动人神采,温润的红唇吐出醉人的誓言。“不管少主在那里,我都会等你的。” 她愿为织女,为夫君生儿育女,织就天伦,但,却失缺鹊桥,一切可望而不可及。 她的离去,几乎撕裂他的心,至今,他仍然感到心流血。 痛,刻骨铭心,他曾觉悟也许会伴他一辈子。 窗外,传来微弱的声音。 他的思绪被拔乱。 他脑中突然塞满了影的脸,马上。 “她”模糊了,马上。 很快,“她”在他脑中的消失了。 影跳入他的视线。 真实的。 ——“她”是过去,曾经。 ——影才是我的现在,将来。 他痛下决心,以后不再沉沦回忆中。 他看到她头上掺落着枯叶,鞋子上沾着泥巴。 “走错了?”小声的嘀咕。 他无名火起。 她却笑得顽皮,脸上有着未及收拾的愕然。 又是一个晚上。 武影疯狂奔跑之后,回院。 ——运气不好! 她惊讶,院内突然增加了守卫。 不想让人发现,她费尽“千辛万苦”才跃进自己的房间。 “别告诉我,这几天你每晚都是这样偷溜出去,又跳窗回来?”他坐在房内,双眼如寒星般闪着冰冷的光芒。 “是又如何?”她说,细眸跳着妖娆的灵光,黑得发亮。 ——我没有错,我不会道歉! “你院内的守卫、丫环都瞒着我,上下一齐造反。”他在她面前站定,看着那双闪着墨绿光彩的细眸。 为了不输气势,她只能高高抑起头回视他。 “要不是我过来你是不是生病了,我还会继续被矇在鼓内。” ——原来我偷溜的事全院皆知,只瞒他一人。 ——人心从何时归向我了呢? ——明天,我挖了心许与他们,回报他们的恩惠。 ——这个多事之人,捣混了一切,我的死活与你何干? “外面好玩吗?”他眯起眼睛,看到她的眼睛恢复成黑色。 她看着他,他的眼睛看起来很危险,像野兽的眼睛。 她觉得毛骨悚然。 她强装镇静地看着他的表情,不怕死的说:“不怎样,黑漆漆的。” “带了烛火了吗?” “带了。”答得快而准,她扬起腰间的夜明珠。 “明晚还去吗?” “当然啦!”她的眼睛又闪出绿光。 “你再说一次!”他双掌一张,抓着她的双肩,把她提起来。 她的脸正对着他的脸。 她嘻嘻笑,眯弯的眼睛绿光闪烁。 “你在生气?”她问,分明是挑衅。 他觉得自己本来已经涌出的怒火瞬间变成一团湿雾,湿腻腻地糊住他的眼睛。 她变得迷幻。 她张合的嘴唇成了催魂的魔物,他想含住那两片湿润,任自己坠入其中。 他明白,自己的欲望已经凌驾于理智之上。 迅速地,他扛起她,把她扔上床。 男人面对欲望都是直接而迅速的,他从不否认自己的兽性。 “我要索回这几天的债,你自求多福。” 他不得不承认,其实一直受春药算计的人是他自己,而春药就是她,解药也是她,他甘愿受此算计。 衣服脱去,熟悉的片断又上演。 过后,他在她耳边说:“影,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你要去那里,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但必须告诉门房一声,出府也要换上男装,带上几个侍卫。” “真的?”她眉开眼笑。“不是幻觉幻听?” “姓陈的说过,你要绝对的自由和空间,这房子是你的,这院子也是你的,这王府你想去那里都可以,下人全都听命于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西边的废院不能去。”说完,他又伏上来。 这一夜,属于欲望的。 怪异的事 “影!” ——又是梦景。 “影!” ——又是碧云,一身乳黄衣服,我也是一样。 “影!” 两人飘浮于黑海上,对望。 “我终于进入你的梦。”碧云如释重负地说。 ——梦里疯语疯话? “我变了,不是原来的我。” ——你不是变了,是我的眼睛瞎了,没有有看清你的本质。 “病了一回,好了以后,却发现自己有了异能。” ——梦里,天方夜谭的对话。 “不用笑了,你也有的,你不肯承认、接受而已。” 武影浑身惊颤,感到毛骨悚然。 ——怎么感觉如此真实? ——这是梦吗? 她开始怀疑。 “你摆脱不了的,你也有的,有的。”碧云的声音如撕布发出的声音般刺耳。“如恶梦般。” “够了!”她大叫。 “我还要说,还要说……” ——这是我的梦。 ——我要醒来,谁管得了? 她睁开眼睛。 满室昏暗。 此时,月光,如华,洒进窗内,拂晓走一丝暗影,拂照在他安睡的脸上。 她看着,心里一阵安稳。 ——好累,一夜缠绵,换来一身疲惫。 挣不住睡意,她的眼睛合上。 “影,你有异能。” 碧云一身的乳黄色衣服向后飘摆,风却没有一丝。 “我知道,你经历了不止一次死关,你有的!”碧云的脸上扭曲着恐怖的美丽。 她不想争论。 ——既然是梦,由我主控。 ——醒来! 她命令自己。 再醒来,又睡下,只是片刻时间。 “影!”碧云狞笑着,乳黄色的衣服往后散成像一把扇子,衣摆乱蹿,如欲飞的黄蝶。 ——我是不喜欢蝴蝶的,美丽的外表,都会有腐蚀人皮肤眼睛的毒物——花粉,不需要亲手接触,一搭上风,花粉随风而去,迎面向你飞扑过来,你无从躲开。 ——碧云是赖上我了。 “你的眼睛回复了视力,对吧?”碧云问。 她点头。 ——是药物所致。 “异能使你恢复视力。”碧云妄下定论。 “荒唐!”她斥道。 “你有没有在黑暗中照过镜子?”碧云又问。 她摇头。“你又想怎样?”开始不耐烦。 ——我要醒来!我要醒来! “你的眼睛是绿色的。” 醒来,碧云的声音犹缠绕在她脑中。 她下床,小心翼翼,凭感觉走到妆台,拿起镜子。 黑暗中,两束绿光在她眼前晃动。 ——恐怖! “啊!”她陡地尖叫,急于排泄内心的恐惧。 镜子脱落,“啪”的一声。 她如惊弓之鸟,声音又扬起几度。 “怎么了?影!”耶律烈从床上飞扑过来,熊抱住她。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少主,发生什么事?” “没有事,退下!”他命令道。 他强壮的臂弯,传来灼热的温度,她像个掉在深水里的人,本能地想抓住一样东西,她抓住了,感到恐惧缓缓散去。 “影。”他抚着她的头发。“发生了什么事?” 她抬起窝在他怀里的头,她看见—— 她看见,黑暗中的两束蓝光,是他的眼睛。 ——野兽的瞳孔! “啊!”她本能地伸手掩住自己的眼睛。 “到底怎么了?”他板开她的手。 “眼睛。”她说,掩不住话中的颤抖。 “你的眼睛在黑暗中是绿色的。”他抱紧她,抚着她的背脊,如顺抚小兽的背脊。 “什么?!”她惊讶,如猫般弓起后背。 “你不会告诉我,你到现在才发现?”他笑说:“让自己吓到的自己的人,你可能是第一个。” 她老羞成怒,气得牙痒痒,手弓成瓜。 他忘情吻住她的嘴唇。 ——可爱的猫咪,瓜子很尖。 绵绵长夜,有他陪伴,枕边轻抚身体,她沉沉睡下。 她一夜无梦。 ——那只是梦,连续的恶梦。 ——不是吗? 感到怀里人的放松,他睁开眼睛。 他轻抚她的头发,无限眷顾。 ——她发现了。 ——她的眼睛变幻如此,异能? 红眼,炎火,国师,异能。 往事一幕幕上演。 —— 一切有关连? ——不可能! ——影她只能是我的女人。 早上,他出门。 府外。 “银儿,她就交给你照顾。”他叮嘱道。 “嗯。”银儿恭顺地回应。 “药,一定要她全服下。” “嗯。” “晚上,她溜达时一定要派人开路。” “嗯。” “别让她爬树。” “嗯。” “银儿,还生我的气?”他拍拍银儿的头。 “不是!”银儿迅速抬头,撞开他的手。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银儿,等她的答案。 银儿别开脸。“奴婢不敢。” “银儿!”他生气。“你称自己为什么?” 银儿浑身一抖,惊觉自己竟然口不择言。 “银儿……知道错了……”双眼含泪。 “确实委曲你,但,银儿,我只信任你,也只有你能帮我照顾她。”他转身上马 “小姐这几天晚上都在院里唱歌,无声的,神情空洞、茫然。”银儿硬咽道:“少主,别逼小姐太紧。” “贺云,你留下。”他怒气腾腾地下令。 ——该死!我对她还不够好? “出发!” “银儿。” “贺将军,请说。”银儿神情黯然。 “叫小姐院里的人小心点。” “呃?”银儿不解。 “对没有规矩、目中无主的人我是不会手软的。”贺云正色道。 银儿一张脸,白得像纸,瞬间。 “小姐就寝后,叫下人过来。”贺云下令。 银儿嘴唇哆嗦。“为……什么……” “卖身契,秋后算账!” 不完整的话,银儿却听得明白。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这一去,又是几天了。 ——唉!无聊啊…… ——日子过得真无聊。 ——偌大的府院已经被我逛了好几篇,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她无聊地站在卧室门外,四下扫看了一篇。 ——这里去过,那里也去过,稀奇早已成了平凡。 ——嗯?不对,好像还有一个院落我没有去过的。 ——银儿是叮嘱了我几回,不能进去,不过,这一次,我不打算再乖乖遵守他的禁令。 她对这个院落充满了好奇。 趁银儿去烧她喜欢吃的东西,她溜出院门,直奔西院。 穿过蜿蜒的小路,她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地走。 她发现那人影越来越稀少,当走到斑迹铁锈的院门,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轻推开院门,门应声而开,发出“吱呀”的嘶哑声音。 她向四周睨了几眼,一晃身,闪入院内。 院内,几棵参天的古松树,将和熙的阳光摒除在外,只余满目浓荫,并带来一阵阵阴冷的风。 ——除了风声,没有其它声音,如此安静。 ——如此安静,又如此隐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好奇地揣测着,沿着残桥拾级而上。 下桥,她与来人撞个正着。 她惊讶。 他也惊讶。 小眼看大眼。 “别告诉别人,在这里碰到我。“他恳求道。 “大家彼此、彼此。”她也恳求道。 ——让耶律烈知道,那将是怎样的一场“风雨”? ——那几晚偷溜出去,换来的是全院的人受到鞭刑,无一幸免,银儿的手至今仍然肿痛。 他笑,如三月阳光拂面般温暖。“谢谢!” 他往院门走去。 ——总觉得他有点熟悉。 她回头寻找,那里还有他的身影。 她走回桥的另一端。 下桥,又与来人撞个正着。 他惊讶。 她也惊讶。 ——他又晃回来了。 大眼对小眼。 “啊!……“长叫一声,他又忙跑出去。 ——见鬼?不是才刚刚见过?还有礼相对呢,怎么一转身,又变了? 突然,她没有了探秘的欲望,只想回去。 说穿了,她怕迷路。 ——荒废的院落,交错的树木,没有一丝冬意,如一个绿色的迷宫,谁进去,谁就会被拴住,再也出不来。 ——我已经陷入迷宫,情 欲的迷宫,我承认,耶律烈的胸怀已经锁住自投罗网的我。 ——迷宫一个就够了,还要别一个干嘛? 她退出院落。 没有人发现。 “糟了,小哥,让人发现了。” “怕什么?她只个汉奴,敢多嘴?” “可是,哥很宠她的。” “哼!我们都没有招惹她,她招惹我们,她不要命了一成?” “不如,给她提个醒。” “对,让她明白身份,管住嘴巴。” 结怨 午膳。 耶律烈坐在主位上,邀武影入席。 她坐在他身边。 满布菜肴的饭局中,有贺云、咄罗质坐在次位上,还有一对相同脸孔的兄妹。 ——相同的脸孔,最后与我相见的“他”身穿女装。 ——我真是猪啊! 她恍然大悟。 起筷。 他接过丫环递来的汤,送她的面前。“热闹的饭局,如你所愿。” 她笑,欢喜地喝着汤。 他也笑,心情愉悦,因为她的笑容。 男人的成就也许只是心爱女人受宠后的笑容,但男女之间并不是只有一方不停付出,而另一方不停地接受,他是大男人,但她却不愿成为小女人,躺在男人身下,为男人而活,他们的爱情从开始就失控。 只有她喝汤,其他人都在喝酒。 “米饭。”银儿端上白米饭。 “姓陈的说过,你每餐是无饭不欢,是个标准的‘饭桶’。”他夹菜与她。 “扑哧!”两口酒喷出来。 两兄妹笑趴在桌上,捶心跺地。 她瞪着他,鼓起嘴巴。 ——哼! 他只是笑,又夹菜与她。 她看着贺云,贺云毫无反应,休闲喝酒吃菜,眼皮都没有抬过一下。 她再看着咄罗质,咄罗质如常喝酒吃菜,但,举动的手都是微颤的,嘴角偶尔会向上翘起。 她扔了一根筷子过去。 咄罗质侧头闪过,爆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两兄妹附和着,大有滚地笑死之势。 “熙儿,杰儿,够了,别笑!”他开口制止,捏她的脸颊。“影,嘴快鼓破了。” 银儿为她换上新筷子,并且偷偷戳咄罗质的后背。 她不理他,低头吃饭。 她感到鼻子犯酸,眼里是一片迷蒙。 ——热闹的饭局,久违了。 ——弟,妹,家人,饭桌,吵闹…… 不想泄露太多情绪,她不停扒饭进嘴里。 他看她的眼神泄露太多的温柔,兄妹二人不停地眼神来往,似在说着什么。 饭局上,兄妹的眼神仍然向她传来玩味的神情。 ——没有人为我介绍兄妹是谁? ——必竟我什么也不是。 瞬间,她的心情,任由她的想法而改变了。 这是个误会,并没有人刻意不告诉她。 ——他出门了,匆忙,如他匆忙回府一样。 ——他是为了我吗?为了一顿饭的团聚。 她心头暖乎。 “银儿,他们是谁?”她问,誓要到答案。“是双胞胎吧,一模一样。” “是王爷和公主,是少主的弟弟和妹妹。”银儿在铺床褥。 ——难道没有人跟小姐说过吗? 银儿的额头上流出了冷汗。 ——糟糕!我没有!其他人呢? 银儿不确定。 “若不是男装和女装,我根本分不清楚。”她躺上床。 “王爷和公主的身形、脸形差多么多,怎么会分不清楚,王爷长得比公主高两个头,公主的脸比王爷的脸圆润,眼睛也比王爷的大很多。”银儿帮她掖紧被子。“你怎么会看不清楚呢?” 她一双眼睛呆愣着,好奇着。 ——怪了,银儿在流汗。 瞬间,银儿疑惑的小脸转为惨白,连忙说:“小姐,银儿忘记你看不清楚,对不起。” 她报以微笑。“别介意。” ——何况,我已经看到了,只是我从来没有对人和物上心,见过就忘记了。 她吃得太饱,昏昏欲睡。 她打着呵欠。“银儿,叫他别赶了,会累的,还有,一会有人送东西来,给你老爷捎去……”浓重的呼吸声。 “擦旧患,去肿,奇效。“突然又吐出一句。 银儿泪盈满眶。 ——小姐,是在乎少主的。 ——大家都误会小姐了。 银儿离开。 满室安静。 她,午睡无梦。 “什么?!”银儿不敢置信。 “你看!”一个袋子摔到银儿怀里。 银儿拆开怀里的袋子,一股清香。“粉末?” “她从门房那里抢了我刚买进的紫檀木屏风,叫她出来,我跟她算账!”杰儿气得不轻。 银儿马上跪下。“王爷,请饶了小姐,银儿愿意代罚。” ——天啊!小姐居然偷了紫檀木屏风去磨粉。 ——这就是要给少主的东西?! 银儿挂着两泡眼泪,不知所措。 “哼!银儿,这府内,除了哥谁敢动你?” 银儿脸色刷白。 “叫她出来,不教训她,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慢!王爷。”贺云按住他的身势。 杰儿挑眉。 “少主下令,小姐要干什么都可以,就算是放火,只要让人疏散了就行。”贺云说:“王爷,请到账房领赏。” “领赏?”杰儿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 “少主下令,取悦小姐之人,有赏。” “可恶!她凭什么!”杰儿气结。 “少主有令,得罪小姐之人,重罚。” “你!”杰儿指着贺云。“可恶!” “你!”杰儿转又指着银儿。“可恶!” 杰儿转身,离去,带着怒气。 “银儿,你的自罚,白废。”贺云将银儿拉起身。“小姐,不会反省。” 银儿低头看着仍有余肿的双手,泪又流下。 她醒来。 太阳已经开始下山,天空渡着金黄色。 ——无聊! ——吃饱就睡,猪的生活。 她倚在门框看晚霞,发呆。 “小姐,厨房问你今晚想吃什么?多少人吃?”银儿问,手里拿着披风。“觉得冷吗?” 她摇头,由着银儿为她系上披风。 “今晚吃火锅。” “什么?”银儿瞪大眼睛。“厨房并没有太多新鲜的食物。” “我去看看。”她催银儿走。“胡涮两下进口就可以了。” 搜刮一堆干货凑合着,她决定吃个痛快。 关上房门。 婆子、丫环,还有不用值班的守卫也都来了,没大没小的,嘻嘻哈哈吃个不停。 “小姐。”看风的守卫从门外说:“少主派人来唤你。” “嗯……”舍不得口中的美味,她含糊回应了。 她忙吞下食物。“来了。”起身,向门外走去。 “小姐,等我啊。”银儿擦擦边球油嘴,拿起披风,追上去。 院外,一个婆子接应着。 “小姐今晚要在少主那里过夜,银儿姑娘不用跟来了。” 银儿为她系上披风,用眼神送她离去。 ——少主不是中午才走的,怎么又回来了? ——慢!那嬷嬷为什么带小姐走那条路? 银儿倏地醒觉。 “来人!去少主那边问一下,少主回来了没有?” …… 答复来了。 贺云来了。 “少主没有回来,是何人带走小姐?” 一句话,让银儿天崩地裂的感觉。 “呜……” 异能 天色已暗。 婆子打着灯笼为武影开路。 她摸摸腰带。 ——夜明珠没有带来。 ——路好像不是这条,方向好像也不是这个方向。 她怀疑,但马上又否定了。 ——也许是我夜盲看不清楚所致。 …… ——路程并没有这么远。 她突然醒觉。 但,太迟了。 突然,黑暗中,一双手,掩上她的鼻子。 ——是迷药。 她失去知觉,瞬间。 她在一片冰冷中醒来。 她躺在并不平坦的石子路上,身上的披风不见了。 她举目四望,乌黑一片,天上没有星光,月亮却如圆盘般大而亮,却驱不走她面前的黑暗。 ——我在那里? 她搜望,四周没有一点灯光。 “有人在吗?”她高声问,并没有恐惧。 回答她的,是几丝冷风,是“沙沙”树叶颤抖声,是飘落在她脸上、手上刺骨冰冻的雪花。 ——我在那里? 她开始害怕。 “嘻嘻。”依稀传来。 ——风声?人声? “嘻嘻。”渐飘渐远。 风越吹越狂。 ——风声?人声? 她无从探究。 莫名恐惧,她全身汗毛倒坚,是寒冷,也是害怕。 ——这是恶梦! ——这绝对是恶梦! 一串光环闪现,渐渐化为人影。 人影闪耀着若黄若白的光氛,飘浮于她面前,似笑非笑的脸,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她。 “影,我们又能见面了。”碧云说,衣服随风乱摆动。“我说过,你是摆脱不了我的。” 她向后退,不敢置信。“灵魂出窍?” ——她的身影透视着背后的一草一木。 ——她是个光影,没有实体! 碧云抚抚自己的脸庞。“并不完全是,灵魂是什么?谁也没有定论,人死后只留肉身,一生的思想何去何从?无从查究,也许,灵魂只是人的思想而已。” 她又向后退。“现在的你是你的思想?” 碧云点头。 她忍不住笑出声。“天方夜谭。” “你却不得不相信。“ 一针见血。 她止住脚步。 她除了相信,没有其它的方法。 碧云飘过来,抓住她的双手。 如过电般,她感到搭上她手腕的手是冰冷的。 如一具僵尸。 这具僵尸是冰冷的,说的话也都是冰冷的。 “你有异能,只要你想,迫切地想,一定会发挥出来。“ 她挥开碧云的手,向后退。“如你一样,灵魂飘来荡去,抱歉,我爱我的肉体,非常爱!“ “你有的,你的生命一旦受到威胁,不能自救,又无援手时,在通向死亡的路上,一直痛苦不堪,直到咽气,生的折磨。”碧云的脸瞬间化为哀怨,伤心得令人欲绝,碧云仿佛陷入悲伤的回忆中,开始自言自语。“为什么这么狠心?让我一个人承受……” 她直觉碧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唤。“碧云。”希望唤回碧云的注意。 “影。”碧云抬头,复又飘过来。“展示出来吧。” 她向后退,无名火起。 “你有异能,看你的绿色眼睛。” 她又向后退,不防,脚跟绊到石头,身体向后干栽去,掉进一个湖里。 夹着碎冰的湖水冰冷刺骨。 她的身体往下坠,直到触摸到水底,直到摸到衣服似的触感,她才止住坠水的错愕,向上游去。 她的脚,不迟不早,刚刚好,搞罢工,抽筋。 她的脚,痛。 她被困在水中。 缺氧,她的心肺如炸开。 碧云又出现。“我没有能力救你。” ——不能帮忙,巴在我身边,送我一程吗? 她闭上眼睛。 “想一想,你现在最想在那里?” ——好冷!当然是暖房。 “暖房?” ——她居然听到我心里的话。 “还有呢?” ——最好我身边有个温泉。 “最近的温泉在那里” ——与我房间相连的浴池。 “想它,拼命想它。”碧云拉高声音说:“希望自已现在、马上、立刻到那浴池上。” ——好冷! 她的意志投降,急于脱险,如碧云所愿,她想,非常想。 她脑中充斥那浴池的一切。 寒冷慢慢被祛走,包围她的是温热的温泉水。 她睁开眼睛。 她身在浴池。 她的脚不再抽筋,全身舒畅。 突然,一股热流从她胸口中急蹿上升,冲破喉咙。 她口吐鲜血,温泉水染上诡异的红色。 她感到头昏,全身发软。 她散乱的焦距仍然看到碧去那一抹得逞的笑容。 “这就是发挥异能的代价,看你的头发。” 长长的头发散开浮在水面上。 ——我的头发原来是没有这么长的,现在恐怕已经过腰了。 “水是媒介,你的力量以水为本。”碧云解释道。 她倚在池边趴着,头枕磁瓦,讽刺地说:“敢问你为什么不为水为媒介,一个真人出现在我面前?” “本质不同,妄动异能,后果是以性命搭之。”碧云的光影渐渐暗淡。 “你在用异能?”她问,急切想知道碧云做了什么事。 碧云点头。 “以性命当补偿。” 碧云点头。 “你发疯了,居然玩命。”她怒火中烧,气若游丝的骂道。 “呵!原来,你也会关心我。”碧云扯笑。“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的死活?” “我没有?”她大声说。 ——那些喃喃梦话的晚上,我想念的碧云去那里了? 太激动,她又吐了几口血。 “我中毒,生死徘徊时,我第一时间写信告诉你,希望你来我身边,你没有来,连一个问候的字都没有!”碧云大声责骂:“我写给你的信不下十封,而你一封也没有回过。” 碧云的光影化为朦胧。 “我什么时候收过?”她回吼,全然不管自己又涌上喉咙的鲜血。“没有,我一封也没有收过!” “没有?”碧云低下头,双手掩脸。 “没有?没有!”喃喃自语,碧云复又抬头,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耶律烈搞的鬼。” ——他们两人到底暗中搞什么鬼? 她闭着眼睛想着,任由血从自己口中汹涌流出。 她感受到身体有点怪异。 泉水的热度化为她体内的力量,渐渐抹去她体内的不适,她感到除了舒服,还是舒服。 吐血,竟然止住。 “我与他通信,他承诺为我与你联系,他卑鄙,向我套完信息后,利用我之后,一脚踢开我。”碧云愤愤不平的说道,毫无顾忌地说出与耶律烈之间互通“情报”的事。“还好,我也得到我要的信息,否则我就亏大了。” —— 一定是耶律烈向她套取与我有关的信息,相应地耶律烈用耶律隆绪的信息进行换取,她愤怒的源泉不是我收不到信,而是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碧云的影像隐去,只余上半身。 “影,在这里,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我回去我会有价值的地方。”碧云向她伸出手。“我们和解吧。” 她知道,面前有一只手,承着希望和恳求,等着她的手的回应。 但,她赌气,不肯张开眼睛,手也顺应不用伸出去。 碧云的声音远去。“我不会再来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看够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会来看我吗?” 她没有搭话,嘴巴,抿紧。 “影,从那里失去力量,就从那里收回力量。” 声音没有了。 只余一室安静。 一滴泪从她眼里流出,然后,荡然无存。 她感到身体的热度蹿升,不寻常的气流流蹿全身。 她又睁开眼睛。 她惊讶,身体不由自主地吮吸那温暖的力量,她感觉到力量从四肢百孔流进身体。 力量祛走疲倦,她全身舒畅。 她离开浴池。 她没有回房,走到耶律烈的卧室。 迎接她的是满室的寂静,摇曳的烛光。 ——床是冷的,桌子、椅子也是冷的,茶水也是冷的。 ——他并不在。 风拂过,她打了个抖。 ——好冷! 她脱下湿衣,换上他的衣服。 他的衣服宽大而温暖,有他的气味,再裹上他黑毛披风,她就可以想象他紧紧抱住她,祛走她身上,还有心上的的寒冷。 坐在圆凳上,她用布巾拧拭头发。 长及腰际、毫无规律的卷曲长发,“滴滴”的流着水,她看着那在地上淌开水渍的圆圈,想。 ——通过水,我能去那里? 她看着窗外。 ——到松树上。 循着水珠,她穿过水屏障,稳稳地降落在松树上。 一口鲜血冲出口,她顿时瘫软在树干上。 ——妄动异能的后果? 风,凄冽地吹着。 雪花,满天纷飞。 她伸手去接那冰冷的雪花,雪在她手上融化成水,水化成她体内的力量,化为眼前的雾气。 她倚在树干上,任长发随风飞舞。 雪向她飘来,化成力量,源源不断的进入她的体内。 她感不到寒冷,全身暖洋洋。 她昏昏欲睡,一切恶劣天气好像都与她无关。 迷藏 “王爷,公主,请留步。” 一出废院,兄妹就给贺云堵住。 兄妹着实吓了一大跳,披风掉在地上。 “请问小姐在那里?”贺云捡起披风。 “不知道!”杰儿护在妹妹向前,一手挥落贺云手中的披风。 “王爷,你的眼神闪烁不定。”贺云一针见血地说:“公主,你的脸色苍白,手脚颤抖。” “我们……刚才遇到鬼……”熙儿探出头争辩。“我们刚才一见到凭空出现的光影,马上就逃了,可是,外面有个比鬼更可怕的人在……”话语最后变成小声的咕哝。 贺云面不改容地再问:“小姐在里面?”眼睛盯着熙儿。 熙儿的眼珠左右乱转,脸上泛着微红。 “请王爷、公主指路。”贺云向院门伸出手。 “我说不呢?”杰儿板起脸。 “来人,前面开路!”贺云根本不给杰儿机会去反驳。 一群侍卫拥着兄妹进院。 雪,此时,只在此院下起。 雪,下,纷纷。 地上,雪瞬间融化成水,水瞬间化成雾。 异像。 “管住嘴巴!”贺云下令。“否则,杀!” “是!”侍卫齐喝。 兄妹的脸,刷白。 刚要合上眼睛,她睨到远处逐渐增多的灯火。 ——除了这个院子,其它的院子都充斥着灯火,深夜,人人躁动为那般? 好奇,她循着化水的雪花,穿过水屏障,稳稳地降落在西院的一棵松树上。 她感到身体并没有异常。 ——这里的灯光最盛! 她怀着看热闹的心情去观看下面的人群。 没有让她失望。 “这是小姐的鞋子,没有错!”银儿呼天抢地的哭。“小姐,你可别有事啊……” “王爷、公主,你们也太胡闹了。”贺云责备的喝道,转身,下令。“四处也寻不到人,只剩这个湖,来人,打捞!” 十几个侍卫跃入湖中。 “我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她不是睁眼瞎子,我们还懒得去看她迷路的样子。”杰儿仍然不知悔改地说道。 “是啊!是啊!不过是个没有地位的汉奴,谁叫她蠢到摔到湖里。”熙儿附和着。 ——两兄妹一唱一和,指责着我的不是。 ——原来错的是我。 ——既然是我错了,我也不是个知错就认错,知错就改的好孩子,那么,我只好休闲地蹲在树上看好戏了。 “小姐,小姐……”银儿哭道:“你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她是唯一真心关心我的人。 贺云也加入“水中寻宝”的队伍中。 兄妹慢慢地后退,来到她蹲着的树下面。 “小哥,这可怎么收拾?” “别慌,没有结果就是好消息。” “哥快回来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别慌,哥不会为了一个汉奴与我们不合的。” 两人不停地相互搓拉着手。 她以腹语唱着歌。“魂兮归来,去看不恒干,何为兮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东方不可托些……”歌声空洞飘渺。 人群一阵躁动。 “小哥,是楚辞的招魂,她化为厉鬼来找我们了。” “别怕!” 两人抱成一团。 她又说:“水中好冷,你们来陪我如何?” ——熙儿瘫软在杰儿怀里,嘿!怕是吓昏了。 “小姐!是小姐!”银儿欢叫:“回来吧,魂魄别四处游荡了。” ——呸!呸!我还没有死! ——我不是游荡,我是飞荡,好,今晚我进你的梦里吓你。 贺云钻出水而,喝道:“那有什么鬼,给我搜!“ 有人开始上树。 ——不好玩了,让人发现了。 她回到耶律烈房外的松树上。 ——这里一片安静。 她贪玩地吮吸雪花的力量。 过后,她回到耶律烈的卧室。 她脱下披风,拥被而眠。 吹寒风,玩雪花的后果是全身滚热、酸痛不已,她体会到,并且整夜承受着。 她,睡不安稳。 “影在那里?”耶律烈一身风雪未及拭去,焦急地喝问。 “小姐的魂魄不肯回来。”银儿恸哭。“呜……” “影出事了?”他双眼暴瞪。 “小姐,只是躲起来,在某处。”贺云不缓不慢地说:“铁心让所有人人仰马翻。” “咄罗质,带银儿下去。”他吩咐道。 咄罗质又劝又哄地拉着银儿出去。 “少主,现在重要的是止住谣言。” “谣言?”他挑眉。 “府上的雪下得怪异。” “哥,那雪只在两个地方下,然后遇地即融化成雾。”杰儿插嘴。 他脸上凝着怒气,瞬间。 “小哥。”熙儿猛拉杰儿衣摆。 “我的女人让你们很不满意?”他怒视着兄妹。 兄妹低下头。 “我们只是逗她玩而已,那知道……”杰儿小声咕哝。 “小哥!”熙儿小声喝止。 “我爱她逾我生命!” 重重的脚步声远去。 兄妹脸色刷白。 “小哥,我们闯祸了。” “她,只是个汉奴!” “那里都找不她,一定是在我房里。”耶律烈的声音如怒吼的震雷。 她猛然惊醒,忙爬起身。 “别让我逮到她!”囤积了一夜的担心化成怒气,他踩着重重的脚步而来,誓要抓住那个让他抓狂的人。 披上披风,借着茶水,她溜了。 ——躺迷藏,我还没有玩够。 房内,空无一人。 地上,一套湿衣服,一条布巾 他咬牙切齿地吼:“影,你给我出来!” 她又饿又头昏。 好出现在厨房门外。 天才刚吐出亮光,周围仍然罩着一层又一层的雾。 ——好冷! 她拢紧披风,光脚踏在石子路上,感觉脚底传来一阵又一阵刺骨的寒冷。 她走进厨房,没有人发现她。 几个厨子在忙碌工作。 她端起一盘刚出炉的包子,坐在椅子上啃着。 “那个没大没小的家伙?”大手拍她的后背。 差点呛道,她抬头。 “小姐……”年老的厨子吓青了脸,忙跪下磕头。 她用脚扬扬,示意他起来。 他倒杯热水给她喝,她接着。 一盘包子扫光,饥饿感受仍甚,她又吃下一碗素面。 她正要对一碟水晶糕下手,此时,厨房里却来了一群人。 ——怕是那个厨子去告密了。 好继续吃,对来人看也不看。 “真会享受!”耶律烈讽刺道,一掌挥落她面前的美食。 她忙护着手上的东西,塞进嘴巴里。 “小姐,真的是你!”银儿扑上来。 强压的重量,她失势向后倒去。 两人重重摔倒在了。 ——好头昏,天旋地转。 她闭上眼睛。 “小姐,你怎么了?”银儿爬离她的身体,伸手摇晃着她的肩膀。 ——别再摇了,我快要魂魄与肉体分离了。 她的嘴巴不停地抽动,疑似讥讽的表情。 她想吐。 “银儿,走开!”他喝道,心中铆起火。 银儿放开肆虐的魔手。 他一手扯起“魂不附体”的她。“装死?” 他拧着她的衣襟,把她扯离地面。 “你!……”他声音发抖。 ——生气到声音都颤抖了? 她张开眼睛。 他的脸涨红,眼睛死死瞪着她的胸口。 “嘻嘻!”她干笑。 他发现她没有穿内衣。 “猴子屁股。”她捏他的脸。 兄妹狂笑。 其他人并没有回应。 他扔她下地。“银儿,拉她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可不想再成为众人娱乐的小丑,糗已经出大了,不会再有下文。 她鞋底抹油,拉着银儿溜得飞快。 惩罚 “杰儿,熙儿,笑够了。”耶律烈一字一句地说。 兄妹陡然敛住笑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意,兄妹感到彻骨的冷,不敢正视兄长眼中的冷光。 “不要让我在影和你们之间做出选择。” 众人离去。 兄妹愤红了双眼。 一个丫环,一个婆子,一个守卫,战战兢兢地跪着。 他们的主子双眼紧闭,搁在桌上的手并不安分,两根手指来回敲击桌面。 “咚!咚!”时缓时快的敲击声。 听进他们的耳中,如行刑前的擂鼓声,鼓停,杀! “她给了你们三个‘不’?”他顿了一下,又说:“是吧?” 三人磕头。 “是……” 三声回答。 他拍桌。“说!” “一是不能骂,要骂请对方指着我们骂,因为只会有一个指头指着我们,另外至少有三只指头是对着对方自己的,对方其实是在骂自己。”丫环说。 “二是不能跪,因为小姐说她还没有死,我们跪的人只能是死人,别诅咒她。”一个婆子说。 “三是不能打,要打请对方打自己。”守卫说。 “好!”他睁开眼睛,额上表筋突出。“你们一个个充起主子来。” “少主,饶命……” 三声求饶。 “拉下去!”他下令。 三个人被拖出去。 “少主,给小姐提个醒,何为主何为仆。”咄罗质说。 “少主,交给我们办吧。”贺云说。 ——回程的路竟然有这么长。 她怀念那呼着去、呼着回来的异能,比火箭还要快,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脚是最没有效率的机件。 回房。 换上厚实的女装,她坐在镜前,梳着那一头长发。 “小姐,这假发摘下吧。”银儿扯拉她的头发。 “痛!”她忙反拉住银儿的手。“头发是真的。” “什么?!”镜子反映着银儿一脸惊讶的样子,下巴快要掉地。 “头发是真的。”她再次强调。 “别玩了,小姐。” 她转过身,面对着银儿。“是昨晚长出来的。” “是吗?”银儿左拉右扯着她的头发。“那有人会在一夜长长头发的。” “多亏他们兄妹,我泡了一夜湖水,爬出水面时,头发已经长长,也许,是惊吓过度。”她胡扯道,后悔自己忘记了剪掉这头乱发。 “你真的掉进湖里。”银儿左右审视着她。“有没有摔到那里,对了,应该叫大夫来看一下。” ——哗!一个球滚出门了。 银儿的速度很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银儿已经不见踪影了。 “银儿。”咄罗质唤住那个飞跑而至的身影。 银儿刹住脚步,缓了两口气,说:“咄罗大人,请问有何事?” “你一个时辰后再回去小姐那里。” “为什么?”银儿脸上净是疑问。 “我们要给小姐传达少主的命令。”咄罗质含糊其辞地回答。 “命令?”银儿睨到侍卫手中有刑杖,还有锁链,不由得脸色乍变,拉着咄罗质的衣摆。“大人,你们要对小姐施刑?” “不是!”咄罗质抓住银儿颤抖的双手。“放心,我保证不会伤到小姐一分一毫。” “真的?真的?……”银儿说着说着,忍不住泪意满眶。 咄罗质伸手,欲给银儿一个拥抱。 此时,“咳!” 咄罗质的手愣着。 “咳!”又一声。 咄罗质收回手,瞪着贺云。 贺云挥手。“走!” “小姐,贺将军和咄罗大人来了。”婆子在门外传话。 她用布条缠起头发,转回身。 贺云和咄罗质已经立于她面前。 咄罗质扬手示意。“来人!给我按住她。” 几个侍卫冲上来,七手八脚把她扛起来。 “咔嚓!”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脚上的锁链。 “凭什么锁住我?”她怒喝。 她被放下地。 她狼狈地爬起身。 “外面服侍的人和守卫都给我进来!”咄罗质叫道。 婆子、丫环、守卫塞在门边,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跪下!”贺云喝道。 “咚咚”的跪地声。 “来人!拿板子。”贺云叫道。 几个侍卫拿着板子待立着。 她震惊。 ——要用刑了! “打!”咄罗质下令。“没有规矩的奴才,连个人也看不住。” ——一切因为我而起的。 她愤怒地叫:“为什么祸延他人?” 咄罗质冷笑。“原来,你也会反省。” “打!没有断气的拖去喂狗。”咄罗质又喝令。 凄冽的叫声充斥房内,血腥的一幕。 她闭上眼睛,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懊悔不已。 ——我连累了别人,我连累了别人…… 她自责不已。 ——水,我要喝水。 ——喝水! ——水? ——水?! ——水! 她跳起身,拿起刚用来洗脸的水盆,喃喃地说:“水,帮我,帮我……” 水像有生命一样,聚成一团,“呼啸”地向施刑的侍卫冲过去,震落他们手中的板子。 酷刑停止。 ——一双又一双如看怪物的眼睛正注视着我。 她向后退,水珠又回到她身边,盘旋在她的周围。 “原来,你还留有这一手。”咄罗质讥讽道:“隐藏得真好。” ——咄罗质镇静得可怕。 她又看着贺云。 贺云一脸平静地说:“今天到此为止,走!” “你好自为之。”咄罗质警告道,对她,也是对下人的威胁。 “少主,小姐有异能。”咄罗质说出刚才在她房里的一切。 耶律烈的眼神阴鸷。“碎嘴的人,杀!” “少主。”贺云递上信件。 他看了一下信件的抬头,眉上挑,再看下文,额头青筋乍现。 自大的猪: 恭喜你,给了影一生最大的耻辱! “王爷,公主,银儿代替小姐来赔罪。” 兄妹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人。 银儿咬咬下唇,说:“我已经在刑房受了刑,请两位主子消消气,别再与小姐怄气。” 熙儿一看,讶然。“银儿,怎么会……” “哼!”杰儿嗤之以鼻。“苦肉计?” 银儿抽噎着,举起双手。“紫檀木的粉末,还给王爷。” “我要的是屏风,不是粉末!”杰儿起身,怒挥落银儿手中的布袋。 银儿的眼泪飙起来。“王爷,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姐吧。” “别想!”杰儿拍桌。 “小哥,算了!”熙儿叫道。 银儿磕头。 熙儿忙拉起银儿。“你的脸……” “痛!”银儿别开脸,躲开熙儿的手。 “小哥,银儿并没有得罪我们。”熙儿又叫。 “好了,好了,算了!”杰儿递给银儿一瓶药。“我不想因为一个女人破坏我们之间多年的情分。” “多谢王爷大量!”银儿又跪下磕头。 “好了,地没有你的头硬。”杰儿拉银儿起身。 施刑的人全离开。 血肉模糊的婆子、丫环、守卫抱在一起痛哭。 大夫来了。 她让大夫为他们疗伤,自己回房去。 ——“叮叮当当”的摩擦声,是锁链的摩擦声,是我的心被摩擦的声音。 ——我的心没有流血,却刺痛不已。 她心里压抑着一股气,无处宣泄。 她蹲在床上,厚被裹身。 ——杀鸡警猴!一切冲我而来。 ——打垮我身边的人,压低我的气炎,让我臣服。 ——驯兽的游戏? ——在这里,我到底算什么? 银儿进房,一袭黑衣,却不是出门前的那一套衣服。 银儿看,床上的人不停地在颤抖。 “小姐,让大夫看一下。”银儿伸手拉她出帐幔。 她震怒。 ——银儿祼露的手青紫连天,低垂的脸一轮黑圈,衣服里面的肌肤一定更“精彩”! ——皮开肉绽! 她勃然大怒,跳下床,一脚踢翻凳子,怒吼:“为什么是你们受罚?” “主子犯错,是下人的失责。”银儿忙扶好凳子。 “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也不是奴才,难道耶律烈就尊贵一点?他还不是一剑刺下去,一样会一命呜呼。”她叫到脸涨红。 银儿忙捂着她的嘴巴。“小姐,别这样说。” 她推开银儿的手。“别叫我小姐,我和你一样,只是草根阶层,你每叫一次,我就撞墙一次。 银儿吓白了脸,跪下,磕头。“小姐,没大没小,我又会受罚的。” 眼泪婆娑爬满银儿的脸。 银儿害怕,非常。 怕一切气话成真,必竟,命运爱好抓弄人。 她挫败地瘫坐在地。 ——这是主子在上,奴才满地爬的社会,我即使有盖世神功,也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她觉得很沮丧。 “银儿,让嬷嬷们和丫环都回去,你也下去吧,没有我叫唤,不管多长时间,都不要进来。”她挥手赶人。 “饭菜我送进来。”银儿开门。 “不用。”她别开脸。“关门!” 银儿看着飘然飞坠的雪花,喃喃地说:“雪是天的眼泪,冰是凄凉,寒是哀伤,落在谁的身上,谁就凄凉哀伤……” “银儿,给我机会,我会给你温暖。”男人带着笑意的话语,把银儿从迷离的思绪中打醒。 银儿愣着,感觉男人的嘴唇吻上她的眼脸,然后随着泪珠流过的地方缓缓吻上她的嘴唇。 男人开始放肆,手圈上银儿的腰,欲加深这个吻。 “痛!……” 男人轻轻放开手,左右审视着银儿。 “银儿……”话语间泄露着他的欲望。 “咄罗大人,你不应该放肆的。”银儿双颊通红,转身匆匆离去。 侧妃 她听见门关上的“吱呀”声,听见自己眼泪滴落的声音,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孤独的跳动,无人伴奏。 寂静的卧室,只有她一人。 她盘缠着双脚,坐在床上,闭上眼睛,默念:—— ——碧云! ——碧云! …… 良久。 没有回应。 那一束飘渺的光影没有入她的梦里。 她只好放弃。 她又睁开眼睛。 没入她眼中的是耶律烈阴沉的脸,风雪欲来之势。 “银儿说,你午膳没有用。” 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无形的压力。 “你又想怎么样?”关心的话成执问。 她别转头。 ——我才想问你又想怎么样? 她伸伸脚,侧躺下,面对着床的另一边。 “我困了,你自便,如果没有事请回吧。”她下逐客令。“下次进房,请敲门。” 他伸手板过她的身体。 他的身体压上来。“这是我的夷离府,这里的一切都听令于我。” “我不属于任何人,我不是你手下的奴才。”好举起双手,手腕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你凭什么锁我?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她叫道:“有什么时候冲着我来,别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他讥笑。“你知道是你错了?” “错?”她嗤笑,反驳道:“不是你的弟妹作弄我,我那会‘礼尚往来’。” ——“没有地位的汉奴。”,他们所说的话如针刺般,一针见血。 ——我以什么身份留待这里? ——红楼梦里,靖雯曾经奚落袭人。“连个通房都挣不上,竟如此上下指唤。”袭人听后,又羞又沮丧,羞自己的不知羞耻,沮丧自己的命运不能自如。 ——没有地位是一件祸事情。 她思绪飞离,黯然神伤。 “我决定,春天一到,我纳你为侧妃。”淡然如说一件普通的事,他俯下身,吻上她的额头。 ——好冰冷! “咔嚓!”她仿佛听到自己心碎,抖落一地碎片的声音。 ——竟然不是正妃! ——侧妃,多好听的名讳,说穿了,只是妾! ——做妾,多好啊!可以不用管每天家里的支出度入,操持家务,对公婆尽孝,相夫教子;可以每天打扮得娇艳,即使放浪形骸,也没有人会说闲话,淫 荡是妾的本分。多少男人都是宠爱妾,冷落黄脸婆的妻子。 ——我该笑吗? ——我一直抱怨的结果,恶报! 她的沉默,他解读为开心过度的反应,男人的自以为是。碧云的话语他漠然置之。 “过两天,会有人来为你裁量新衣。”他的吻辗转来到她的颈上。 ——好冰冷! 她用力推开他的胸膛。“我没有说过要嫁给你。” 他离开她的颈,坐起身,附带拉她起身。 “你又想怎样?”他摇晃她的双肩,粗鲁地。“这已经是我能给你最大的地位。” 她的骨头欲移位。 “你还想怎样?”面前的男人的执问一再响起。 “怎样?”她火大。“谁稀罕!天下的男人都死清光,我也不会嫁你。” 摇晃停止,他的手指弓起,抓住她的双肩,压力。 她的骨头欲碎。 他在她眼中读到坚决,愤怒。 ——她到底想要什么? ——给她名分,她当耻辱。 他眼中的怒火一触即发。“影,别考验我的耐性。” 他下床,离去,带着他的怒火,一路“燃烧”而去。 房里的桌子、椅子、凳子等物毁于瞬间,他的皮鞭一挥一收之间,一切化为废物。 良久。 终于,对着满屋的混乱,她哭了。 她恸然大哭。 ——如此耻辱,生平难受! ——我不要为妻,更不要为妾! ——我不要一生被锁在男人的怀里! ——我不要一生的岁月被孩子啃蚀而去。 “我不嫁!我不嫁!……”她叫,歇斯底里。 窗外的风雪悲鸣般呼啸着。 这一天,她见到北国真正的风雪,也是这一天她见到真正的冰冷无情。 没有人来安慰她。 她不知道,不远的地方,他站着,听着她的叫声。 他狂然大怒,双拳紧握。 终于,屋内的声音消失。 他转身离去,离开这场莫名其妙的暴风雪。 过后,她的的心情渐渐恢复平静。 雪无声地停止。 她默默地收拾房里的“残局”。 ——这里的下人分两种,一种像银儿一样只服侍主子,干轻活,另一种像门外的婆子、丫环只干粗活,附带跑腿、打杂等工作。但,现在,满院都是伤员,那来的人干活? ——何况我并不是他们的主子,并不用他们的服侍。 ——更何况我是畜生,他们是奴才,称呼不同,地位是一样的,差别是畜生是被拴着的。 ——我决定,以后,自己动手干活。 ——我并不比别人尊贵,让别人服侍并不是理所当然。 堆在一起的木碎,有人为她静静地挪移出去。 银儿身上遗留着雪花,银儿一直是站在门外,默默地守着哭泣的她。 她问:“你为什么不进来?” 银儿回答:“进房,我不知道如何劝慰小姐,女人最好的荣耀让你伤心欲绝,还有什么时候能让你开怀而笑,我想不到,只好守在门外。” “你怕我自寻短见?” 银儿点头。 “我是轻生之人?” “不是,你性子烈,我怕你一时心火蒙眼……” 她打断银儿的话。“银儿,生命诚可贵!” ——后面还有一句: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都皆可抛。 ——我说了,银儿也不会明白。 ——银儿会以为我被纳为侧妃已经是我一生最荣耀的事情,地位翻倍,汉奴升主子,会比不上自由吗? 她苦笑。 银儿换个话题:“只有这个院子下起雪,其它的院子的闲人都过来看,左控右究的,指指点点。” 她说:“冷眼旁观的对象不是院子里的雪花,是即将成为侧妃的裱子。” 弄巧成拙,银儿无言以对, 只好选择沉默。 房内换上新家私。 她冷笑不已。“何时轮到我也有被替换的结果。” 银儿当场脸色刷白。 然后,每天,她都与婆子、丫环一起干活,伙食也是自理的。 无声的抗议。 银儿知道她的心真的伤的很重,很重。 她与银儿窝在厨房里吃面条。 酸辣面,她煮的。 银儿呛得连喝冰水。 “小姐,你怎么突然喜欢吃这种面条,又酸又辣,你已经吃了好几餐了,你不觉得腻吗?” “腻?我爱吃这种面条已经有很多年了,过瘾!” “少主并没有告诉我你爱吃这种面条。” 她笑。 ——碧云最深恶痛绝的是我爱吃这种食物,她不止一次骂我:“别弄得自己像个北方人一样,吃酸喝辣的,面条、包子、馒头当主食。”其实碧云自己才是一个标准的“饭桶”。 ——碧云没有告诉耶律烈我爱吃这种食物,是意料中事。 “小姐,你该不会是有孕了吧?”银儿语出惊人。 到口的冰水全喷出来,她瞪着银儿。“别诅咒我!” “我那里有?”银儿一脸无辜。“我一直都不见你有月事,猜测而已,如果有了身孕,不就是双喜临门。“ “够了!”她喝道:“我不嫁人,对孩子也是厌恶不已。” 银儿的心沉到谷底。 ——小姐,还是在生气! “夫人若有你这样的名分,也许就不会有这种下场。” 在回院的路上,银儿为她诉说了那段关于西院的被刻意遗忘的风尘往事。 “夫人是少主的生母,名望的萧家小姐,与老王爷相爱已久,奈何老王爷却不能娶她。当年,遥家老爷搭上族人和独子的性命救了还是小孩的老王爷的性命,灭族绝后的遥家老爷以此为他的女儿寻了终身。太祖先皇首肯,老王爷只能娶遥家小姐一人,不能再纳妃。承诺在先,夫人与老王爷相爱在后,拖到少主五岁时,老王爷不得不迎娶已经成年的王妃。王妃住在王府,夫人就住在这院里。那年的一场大火,烧毁了西院,夫人丧身火海,老王爷也于次年郁郁寡欢死于西院,是殉情而亡的。” ——没有梁祝化蝶的爱情,也是一般凄婉的往事。 —— 一个男人软弱地以死成就爱情,愚昧,世人却称它为痴情。 “这场火中,还有我的姐姐金儿……她被烧成灰,尸骨无存。“面对西院,银儿泪流满面。 她抱住银儿颤抖的身体。 “夫人收留一直流浪在外的我们母女仨人,在母亲死后,夫人让姐姐成为她的贴身丫环,待我更是如同亲生女儿,但,那一声火,烧毁了一切……“ 银儿泣不成声,伏在她的肩膀上。 “母亲给我们姐妹取名为金儿、银儿,就是希望我们姐妹如金银一样贵重,长命百岁。” ——金儿并不贵重,已经逝去,留下的银儿还有价值吗? ——多讽刺,母亲的一丝期盼只是一个奢望。 ——母爱真是这世上最伟大也是最自私的情操,全然不管被遗留在世的孩子将会面对怎样的人生,一厢情愿地认为孩子的前途就是坦途。 ——我知道的,银儿想劝我,我比这院里的人幸运,我将会有名,他日以儿子之势还将会有分,我是应该珍惜的。 ——但是,银儿不会明白的,孩子一下地,我将面对怎样的责任,小时候怕他养不大,大的时候怕自己会拖累他,我不想和孩子拖累斗拖累,同归于尽。 “不会有孩子的,我不会要孩子的。”她抱着银儿,喃喃地说,在对银儿说,也是对自己说 报复 房内有一股药味,淡淡的,风未及吹散。 “哥。”兄妹唤道,言语间泄着担心。 耶律烈放下药碗,淡淡地说:“来了。” “犯病了?”熙儿上前用手帕为他拭去嘴边的药沫。 “躺下吧,哥。”杰儿拍拍他的肩膀。 他苍白的嘴唇动着。“别让她知道。” 他躺下,一声叹息,怅然、无奈。 “影和你们都让我头痛。”他指着床头小几。“拿钥匙去解开她的锁链,趁机和好吧。” “哥……”熙儿嘟嘴,手肘撞撞杰儿。 杰儿在兄长的瞪视之下,哑然不敢言语,收下钥匙。 “我说过,我不想在你们和影之间做出选择。” 兄妹双眼愤红。 “我爱她,你们必须接受她。” 兄妹的表情如被雷劈。 “爱?” “你爱她?” 他一脸愉悦。“我爱她!”再说一次。 “哥病糊涂了。”熙儿犹自我安排原因。 “快找大夫!”杰儿拉着熙儿,溜。 傍晚,院里来了贵客。 早有丫环做狗腿,告诉武影。 她拉着婆子、丫环、守卫围在一边密议,“吱吱哝哝”地吩咐下去。 ——机会来了,不报仇的是乌龟! 迎面而来的兄妹,穿戴一丝不俗,显然是一副王族儿女之势。 一身白衣,飘来的不是人影,是飞落凡间的白云,久居天上,不知道地下事。 兄妹从来没有进过她的院子,不知道她院内的人已经和她上下串通。院内的婆子、丫环、守卫和她一样“死不悔改”,耶律烈的刑杖并没有起到作用,他们早已倒戈向她,一切以她为天,她说了算。 她笑着,迎上去。 ——看你们两个怎样栽在我手上? “王爷、公主,我……奴婢有失远迎。”她几乎咬到舌头,弯身如哈巴狗状。“请进!请进!” 兄妹用鼻孔说:“嗯。”点头,进去。 她起身,抬头,扬手。“来人,上茶!”向待立一旁的婆子、丫环投去一记奸笑。 她从向跟上兄妹。 接过银儿端来的茶,她恭敬地把茶放在兄妹面前。“请赏脸尝尝。” “嗯。”又是鼻孔回答,兄妹缓缓啜了一口。 她坐下,颤颤地问:“请问王爷、公主有什么吩咐?”头垂下,声若细蚊。 她看到,熙儿小动作轻扯杰儿的衣摆。 “啪!”茶杯刚放下的声音刚停止,人声就扬起。 “本王和公主是特意来为前几天的事情过来道歉的。” ——声音不够响亮,显然是不太情愿。 “本王特意乞求哥送我钥匙,现在本王是来还你自由的。” 她抬起头,受宠若惊地看着他们。“谢谢!” ——我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换衣服了,被这脚链、手链栓着,根本没有办法脱掉衣服,更别说是洗澡了。 银儿接过钥匙,为她解开锁链。 银儿脑中一堆疑问。 ——小姐今天很怪异。 “哥希望我们能和睦相处。”熙儿扭着衣摆,说:“不久你将会成为哥的侧妃,身份尊贵……”话还没有说完,头已经低下。 她转转手腕,脚腕,说:“来人,把我刚刚煮好的绿豆汤端上来。” ——妈呀!我的晚饭,没有了…… “把柿饼也端上来。” ——银儿房里的零嘴我没收了,进贡! 婆子、丫环得令,马上把她要的东西端上桌。 “吃!”她热情地招呼着。“大恩不言谢,不上台面的东西请赏脸尝尝。” 兄妹对望一下,喝汤,吃饼。 ——第一步成功了。 她又说:“银儿,去把冰窑里的蟹子挑几只肥美的,让厨子快点做好端上来。” ——其实由于时间关系早就做好了。 ——不过真的很痛心,我一直不敢吃的东西没有了…… 她仿佛看到几只蟹子在她面前爬回大海,没有了。 银儿得令而去。 “不用了。”杰儿说。 ——不到你说不! “王爷……”她一脸委屈。“我做错了什么?” “这……汤太甜了,柿饼也太干了。”熙儿说。 ——有得吃还嫌! “我不爱吃甜食,我想留肚子待会用膳。”杰儿说。 “呜……”她跳起身,指着一个丫环,哭,声泪俱出。“你做了什么好事?说王爷、公主最爱吃这两样东西,结果呢?呜……” “你……不用这样。”熙儿不知所措地拉着衣摆。 “守卫,给我抬油锅进来!”她擦掉眼泪,喝道。 滚热的油锅抬进院子。 “守卫,按她的手进去,把这坏事的人的手炸成白骨。”她狠狠地说。 熙儿簌簌发抖,脸上的温度乍退。 “我收回刚才的话。”杰儿忙说:“我们这两天只是有点腻了。” 她指着那个丫环,说:“不处罚你,你让我以后如何安身立命,按进去!” 守卫一左一右按丫环的手进去,“哧哧”油锅飞溅起小泡。 丫环惨叫着,两眼一翻,昏过去。 ——哗!影后啊! “拉下去!“ 守卫抬着那个丫环退出去。 油锅没有撤走。 兄妹口瞪目呆,忘了反应。 此时,银儿飞扑进来,气喘喘地说:“小姐,厨子要我告诉你,那蟹子不可以……” “咚!”一支发簪没入银儿身后的柱子上。 “哎呀,眼睛看不清楚,竟然不中目标。”她一脸可惜。 银儿冷汗直出。 “还不快点给我端上来!” ——要告密,没门! “你要我我难做人吗?” 银儿惊醒般,喃喃地说:“不能让小姐难立身。”忙走回厨房。 银儿忘记刚才的目的。 蟹子端上来,热腾腾的。 “吃啊!我都舍不得吃呢。”她谄笑。 兄妹对望,没有动手。 兄妹的共识,她的笑容很诡异,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银儿,你做了什么好事?”她喝道。 银儿“咚”地跪下。“小姐,是银儿的错。” “小哥……”熙儿皱眉,小声唤道。 “我们吃。”杰儿忙打圆场。 兄妹动手吃蟹子。 “好吃,非常好吃!”熙儿坚起拇指。 银儿起身,笑。 ——小姐做得真好。 她开心地看着兄妹吃蟹子,一个不剩。 银儿送上湿帕让兄妹拭手擦嘴。 她走出花厅,问:“王爷、公主,我想问一下,大夫到府上要用多长的时间?” “为什么这样问?”杰儿浑身一紧。 她绕到油锅,转过身,又问:“那最近的茅房离这里远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熙儿的嘴巴颤抖不已。 她的手伸进油锅,突然的,“哧哧”油锅溅起小泡。 熙儿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 “你疯了!”杰儿声音发颤,仍然努力维持端坐的姿势。 她拿出手,完整无缺。 兄妹惊觉被耍了,身体如突然从冰地来到火场,气得全身发抖,冷热交替。 她阴恻恻地笑。“你们不知道吗?绿豆、柿饼与蟹子是相克的食物,三都混吃,轻则上吐下拉,重者一命呜呼。” 她在胸前划十字架。“愿主保佑你们,阿门!” “你!”杰儿跳起身,指着她,脸色已经转为青白。 “小哥!”熙儿扯着杰儿的衣摆。“我们回去吧,快找大夫。” 兄妹离开。 两人如风地走,夹着尾巴走了。 “胜利!耶!” 她向兄妹离去的方向放“空气枪”。“想跟我斗?” “小姐,你玩过头了。”银儿斥道。 她狂笑。“你还不去通知你家老爷,叫他赶紧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银儿瘪嘴,顿时感觉天在崩,地在裂。 ——糟糕!小姐又闯祸了。 “糟了!我们会没命的。”婆子、丫环面面相觑,如临大敌般惊慌失措。 银儿垮着肩,如游魂般“飘”出院落,没有人发现。 她说:“你们只是知道要按我的吩咐去做,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经她提醒,婆子、丫环点头如捣蒜。 “小姐,是你要我们做的。” ——翻脸比翻书还快,马上就与我撇清关系。 ——算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报复,我等你! ——报应,我等你! 生死与共 “她这次又做了什么?” 银儿脸如死灰,嗫嚅着。 他坐起身,招银儿过去。 “少主,你犯病了。”银儿现在才注意到他一脸病容。 “说吧。”他很疲惫。 “王爷和公主误食了东西,是小姐故意干的。”银儿敛下眼脸,小声地说:“其实厨子是曾经告诫过我的,可是,我被小姐一吓唬,竟然忘记了,最大的错是我疏忽了。” 他笑,无奈。“这家伙!” 他叹气,问:“唤大夫去看他们了吗?” “唤了。”银儿抽抽鼻子,欲哭。“少主,你快躺下休息吧。” “嗯。”他躺下。 丫环送汤药进来。 急促的脚步声追随而来。 “少主,请先不要喝汤药,还差这个。” 人影已经冲进房内。 “慢!你是谁?”贺云倏地伸手扯着男人的后背衣服。 “奴才……”男人转过身,脸上谦卑的表情急速转为凶残。“要你命!” 男人扔下手中之物,“哔啵”声起,蹿起炎火,飞溅出寒光。 贺云的身影快如电,“咯!咯!咯!”以剑打落几根针。 此时。“咳!……”他感到胸膛一阵滚热,炙痛袭来。 剑光乍现,丫环向他刺过去。 措手不及,一个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丫环竟然弑主。 银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推开丫环。 丫环转变匕首的方向,再刺,匕首掠过银儿腰际,又刺向他。 他忍痛闪开,挥鞭还击。 丫环的表情空洞,任由鞭子击在身上,不闪不避,凶器再向他刺过去,手法没有套路。 房内,刀光,剑影,险象,血,喝叫…… 一切结束后,众人发现丫环与大夫背上都有一个已经干涸的血口,想必早已经是个死人。 他的胸口血如泉涌。 银儿在咄罗质怀里惨白了脸。 ——世上真有因果报应吗? ——我很怀疑。 ——晚上,突然增多的守卫,带来的是深严。 ——竟然没有人对此事来兴师问罪。 她看到,回院的银儿手里竟然多了一把佩剑。 银儿脸色苍白,对她说:“小姐,早点睡吧。” ——我看是你要休息。 她悠闲地倚着床头看画,一点睡意都没有。 “银儿,我不是猪。” “那我是猪。”银儿接过话,口气有点冲。 “为什么这样说?”她警觉地问:“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银儿的眼神闪烁不定,握剑的手,紧压着。 她扔开画卷,坐起身。“银儿,别想打发我。” “小姐,早睡早起身体好。”银儿别转头。 她看到,映到镜中的银儿眼珠快速地转动。 她暗笑。 ——想骗我?没门! 银儿下决心地咬咬下唇,然后,转回头。 “我突然想练剑,你不休息,我如何有空去练习?“银儿的视线不敢落在她身上。 ——这是我听到的最烂的借口。 ——我该说银儿是单纯还是单蠢? “银儿,下去吧,我想休息了。”她打发银儿出去。 银儿如蒙大赦,忙合上装夜明珠的盒子,退出门外。 门关上。 银儿长吁一口气,渡步,远离卧室。 招手,银儿唤来婆子、丫环。 “银儿姑娘,我们知道你要说什么。” “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小姐周全的。” 银儿愕然。“你们……” “只有这个主子当我们是一个人。” 银儿哽咽道:“谢谢!不过,你们的嘴巴一定要闭紧,不要透露少主受伤的事,还要对小姐说少主出门在外。” “知道!” “还有……”银儿又想说。 有人插嘴。“银儿姑娘你不要再说了,你也受伤了,去休息吧。” “我……”银儿仍想说。 又有人插嘴。“银儿姑娘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银儿大叫:“听我说!” 众人闭嘴,目光齐聚到银儿身上。 银儿觉得浑身不自在,转转眼珠,说:“你们说话太不知分寸,‘奴’字不能离口,这是活命的根本。” 众人的眼光含怨。 “小姐说不用的,在这院里都可以的。”有人咕哝。 “你们!”银儿生气了。“你们叫小姐如何安身?下人不知分寸,做主子的如何自处?” 一句话点醒众人。 “银儿姑娘,奴婢知道了。” “奴婢以后再也不会放肆了。” “老奴会督促其他人的。” 银儿舒心一笑,陡然,放心地昏倒。 她坐起身,下床,别上荷包。 借着水幕,她来到耶律烈房前的松树上。 ——今晚的异常,这里会是来源吗? 她好奇地蹲在树上。 她的身体簌簌发抖,她才发觉自己忘记了披上披风,风雪正肆虐地袭击她的身体。 ——好冷! 伸手,雪在她手中融化成雾气,力量涌进她体内,祛走她体内的寒冷。 风雪夜,院内,侍卫密密麻麻站着,如一座又一座的山,僵化了,一动也不动。 侍卫手持的武器染上薄雪,没有人去抖落它。 院内戒备森严,灯火通明。 ——贵客将至,兵刃相见? 她笑。 人影蹿动,陆续有端东西进去,又端东西出来。 一切恢复安静时,她借水幕来到房里。 她掩着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的耶律烈。 苍白夺去他脸上的血色。 他双眼紧闭,呼吸粗重,如丝无力。 他时而蹙眉,眉心扭成川字;时而呻吟,许是作梦。 她静静地看着,不知该不该唤醒他。 他挪动一下身体,被子滑开,暴露在空气中的胸膛裹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绷带,白色渗着红色,触目惊心地呈现在她眼前。 她简直不敢相信,走过去。 她的手欲抚上他的脸。 “什么人?!”他突然一跃而起。 冰凉的刀搁在她的颈子上。 刺痛,刀已经割破她的皮肉。 她呆立着,手悬在半空。 “少主?”门被推开,门外传来贺云的问话。 “我来了行不行?”她向门外喝道:“需要跟你申请吗?” 贺云关上门。 “影……”他倒回床上,床重重发出“吱呀”声。 如释重负,他又合上眼睛,刀又放在他的身侧,他的手紧握着刀柄。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 ——熟悉的温度,有点高。 他的眼皮鼓动几下,终于又睁开。 他的口蹿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影,你又从窗口跳进来。” 她皮皮笑。 他的蓝眼清澈透亮,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颜色。 她很害怕。 ——蓝色渐淡,一切归于本源,本源处,一切归于无,即是死! 她的记忆中,他是一座山,从不会倒下,几次见他伤痕累累,他却仍然如山,屹立,昂然而立 但,他终是一个人。 他倒下了,措手不及,虽然他尽力掩饰,但,她还是撞破了一切。 撞破的,还有她的心。 她莫名难过,伤心,痛苦,理不清。 他伸手抚她脸庞。 ——影在为我伤心,多么弥足珍贵的表情。 她惊觉,自己流泪。 “影,我让人送你回去。”他向门外唤:“来人!” 门外,有人回应,是贺云。 “不要!”她拒绝。 她知道,一离开这里,她的心会一直为这里的他揪着心,她怕这一去会成为永别。 “别任性。”他好言相劝,又唤:“来人!” 她耍赖跳上床,死抱住他的颈,蹲坐在床上。 他无可奈何地笑。 她嘻嘻笑,看着他。 她看着他,觑见墙角火盆的人倏地高蹿。 她扯动的脸皮忘了回复,她看到—— 她看到,火苗处蹿出几道银光。 ——是剑! 她脸色大变。 他心生疑惑。 持剑的人以火为媒介,出现在房内。 房内,杀气聚起。 “纳命来!” 刺杀来得太突然,剑已经刺向他。 她扑上去,以身伏之。 “蠢材!”他低咒,奋力一抑,翻身将她压在他身下。 “耶律烈!”她瞪大眼睛,看着鲜红的血从他胸口涌出。 “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我等了有多久了?”一口气吐尽他的惊喜,也吐尽他肺里的空气。 剑穿透他的背部,刺出胸口,只差分寸,剑尖就会刺上她。 致命一击,他倒在她怀里,粘稠的血液浸湿她的衣服。 她胆战心惊,怀中人的体温急速下降。 剑又刺来。 “不!”她狂叫。 她全身汗毛倒坚,一股又一股气流从四肢百骸涌出来。 雪花飞进来,化为寸寸利剑,刺向刺客。 瞬间,血液四处飞溅。 瞬间,结束了杀戮。 刺客是睁着眼睛死去,带着惊讶,“万箭”穿身而死。 御敌的咄罗质和贺云丢开兵器,连忙扶耶律烈躺下。 大夫已经差人去唤。 “带来祸事的女人!”咄罗质一边咒骂,一边为耶律烈止血。 她看着床上的血人,怀着一丝希望,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梦。 冰冷的温度提醒她,这个年代,男人早死是很普通的事。 ——死?! 蹿入脑中的字吓醒她。 “不要!”她陡地尖叫,撞开咄罗质的手。 “我要你活下去,我要你活下去!”她的手抚上耶律烈的伤口,疯狂地叫:“活下去!活下去!……” 她感到有股力量源源不断地通过手掌,泄进耶律烈的伤口中。 血开始缓流。 她感到全身剥离地痛,涌进他体内不单是力量,还有她的生命。 不可抑止,她任由自己的一缕白烟刺痛地穿过心房,穿过心房时,他的伤口恢复成一条直线。 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直线,然后接缝合上。 一片黑暗。 她感觉不到自己。 ——妄动异能的后果,以生命搭之。 ——生命的剥离。 ——以我命抵他命,值得! 她不悔。 她笑,笑靥,如花,瞬间绽放又瞬间枯萎,拼尽生命的疯狂。 治病 ——痛! ——血液中有什么在左冲右撞? 他睁开眼睛,来不及观看四周,喉咙一阵刺痛,逼得他他不由地向后仰起脖子,眼睛反射地又闭上。 “咻!”有东西从他嘴巴里挣脱出来。 他的口腔如烈火灼过,钻心的痛,黯黑的血涌出,滑过的皮肤炙痛不已。 “那里逃!” 他猛地坐起身,搜视让他恨之入骨的人。 男人一手抓住一团炎火,使劲,火张扬地从男人手指缝挣扎,缓缓地,火炎化成丝丝的白烟,然后消失了。 “你身上的这个火蛊应该折磨你很多年吧。”男人幸灾乐祸地笑。“想必每次发作时你都是痛不欲生。” 他紧抓被子,咬牙吐出话。“你,有赏。” 他的声音破哑,连自己也听不清楚意思。 男人张狂的笑容很刺目。“啧!啧!婴儿的吐字都比你强。” 他恨,自己的下身动弹不得,没有知觉。 ——可恶! 他擦擦嘴边的残血,血在他手中凝结成一团。 他惊讶,瞬间又平静下来。 突然,他冷笑,手猛地向男人狠挥过去。 血,成珠,如圆弹,纷沓向男人击过去。 男人不动,如山,笑容依然。 男人身前,无形的屏障,挡了所有的攻击。 血,“滴滴”的响,坠地,成雨。 “哼!竟然让你捡了便宜。” ——异能! 他瞪大眼睛。 “你可知道,她把性命给了你。”男人脸上表情很复杂,是妒,是恨,是怨。 “什么?!”他震惊。 “不!钟华!” 男人突然出现,卷着狂风。 男人眦目欲裂,冲上去。 两道银光向男人掠过去,男人不闪不避,突然,消失踪影。 风,蹿上武影的身体,卷起,悬空。 瞬间,男人抱住武影。“钟华!钟华!……” “放下小姐!”咄罗质击出手中的剑。 剑,落空,坠地。 “热水!参片!”男人突然大叫。 武影身上有血不断涌出。 贺云和咄罗质马上明白武影发生了什么事,忙让人置屏风,上热水,唤稳婆,备药材。 稳婆的摇头,是种残忍的宣判。 “可惜,还不到一个月。”稳婆的叹息,如刀割在每个人的心上。“小姐,怕是不行了……” “你想干什么?”咄罗质一剑拦住男人欲上前的动作。 男人怒目以对。“我要进去。”手紧握到拳。 “男女有别。”贺云一剑指着男人的后背。 男人身影一闪,消失,然后,出现在武影的床前。 “哐当!”水盆坠地。 “啊!……”婆子、丫环尖叫。 “出去!”男人手一挥,一阵风狂风将婆子、丫环吹得东倒西歪。 男人的眉心纠成一团,为武影的病况担忧。 “毒……”男人喃喃吐出一字,手摸进被子里。 “放肆!”咄罗质一剑击向男人。 “滚!”男人头也不回,身上无形的屏障阻挡了刀剑的攻击。 咄罗质和贺云连连出手,竟然伤不到男人一毫。 突然,男人回头,冷冷地说:“是你们害了她!” “嘶……” 咄罗质和贺云回头看。 耶律烈醒来,转瞬,又陷入昏迷。 “蠢材!你竟然把命渡给他。”男人轻轻的一句,淡若浮云轻风,却让听者感到其中的重量。 “风,来吾手中,予吾你的力量。”男人喃语,手中发出莹光。 武影周身被光芒罩着。 良久,“咳……嘶……”武影恢复生气。 男人倒下,脸色苍白,如纸。 男人唇边的一抹笑容,让人胆战心惊。 就在之前不久,武影曾经演绎一次。 男人和武影把命搭上,一样的疯狂。 耶律烈不想让这个男人救自己,但,男人的医术确实一流。 众大夫都断定他的腿是废了,只有这个男人张狂地说:“全都是庸医!” 男人下针、施药时神情是专注、淡然,转身,却又怒目瞪着耶律烈,句句是讥讽。 “蠢材才会把毒药当解药吃。” 他气得牙痒痒。 “我给她的解药,你为什么不吃?嫌命长?” 男人给的药,早让他扔了。 “其实让你下半辈子在床上渡过,会有很多人去庆祝的,包括我。” ——那你为什么还救我? 他怒目以对,忍着骂语。 “让你的部族军知道主帅瘫了,会有多混乱?” 他拳头紧握,牙床发出“咯咯”声。 “让宋军知道,会有多激愤士气?” “不要!”银儿泪盈满眶,肯求道。 男人冷笑。“我偏要呢?” “求你!”银儿“咚”地跪下。 “你到底要什么条件?”他击床。 男人目光咄咄逼人。“放心,适当的时候我会说的,而且会让你有杀我冲动。” “影什么时候会醒?” “很快。” “很快是什么时候?” “该醒的时候。” “咯咯”牙床磨擦声。 “少主,谣言已经不可收拾,盛传府内有驽水能人。”咄罗质说:“府外,越来越多的百姓在跪着,乞求雪停。” 耶律烈拧着眉,问:“雪下了多少天?” “下了十七天,除了府上,城里内外都让暴风雪肆虐,房屋倒塌损毁的不计其数,民心恐慌。” “查到是谁将谣言散播出去的?” “属下无能。” 他挑眉。“何时开始,你在我面前说谎?” 咄罗质默然,跪下。 他目光冷厉,问:“是我身边的人?” 咄罗质面无表情,不语。 “是‘左手’,还是‘右手’?” 咄罗质眼中掠过惊讶,瞬间,耶律烈已经知道答案。 咄罗质知道瞒不过去,只好说:“公主和王爷毕竟年轻,怕是下人从旁敲出来的话传到府外。” “又是母亲干的。” 咄罗质听出他话中的倦意,说:“少主,以此次刺杀为名,‘清理’王爷和公主身边的人。” 他以手掌托起额头,吐出一口气。“处理干净,我看以后谁还能在我眼皮底下与我作对?” 状似泄气的语调,却是杀机隐隐。 “说完了?”男人出声,身影乍现。 咄罗质起身,怒骂:“贱奴应知分寸!” “噗!”男人哼笑。“狗不要乱吠!” “啊!……”传来银儿的叫声。 “哐当!” 屏风的那边,一阵忙乱。 “小姐,你松口啊……”银儿哀叫。 “影醒了!”他欢喜不已。 “哼!”男人嗤笑。“怕是又在任性。” “不喂了,不喂了!” “松口啊!小姐。” 婆子、丫环哀求不断。 他挣扎下床。 脚,仿佛不是他自己的,软绵无力,走了几步,他已经瘫坐在地。 很狼狈,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更是显得他自己很窝囊。 “不要扶!”男人喝止咄罗质的动作。 咄罗质不理会。 “要会走就必须会摔!”男人一掌击在咄罗质臂上,咄罗质硬生生接着,向后退开。 “起来!”男人命令。 他脸色涨红,怒极。 “她在那头等你。” 他脸上显出温柔神色,咬牙,颤颤地站起身,一步一维艰。 “影,我来了。” 爱情是种可怕的力量,他因为爱,而坚强。 短短一段路,他如走在刀山火海般难受,脚上如有铁刺,每走一步,都是锥心的痛,他感到眼前一黑,复又光明,如此反复,终于到达床榻边,他已经全身汗如雨下。 “影……”他哽咽,有点泄气。 武影的双眼紧闭,嘴边仍存一丝血丝。 “少主。”银儿唏嘘不已。“小姐不肯喝药,全都吐出来,我刚刚想给她擦一下嘴巴,她动口,咬住我的手指不放。” 在他眼前晃动的手指,一轮血红牙印。 “你也累了,下去包扎休息,我来喂她。” “少主,你流了很多汗,脚很痛?”银儿很是担心。 “嗯。”在银儿面前,他并不想隐瞒。 “受苦了。”银儿又泪如泉涌。 丫环递上一碗药。 银儿随咄罗质离开。 “影,乖,喝药了。”他轻轻地说。 她马上扁嘴,头扭到一边。 “影,乖,喝汤,浓浓的肉汤。” 她马上扭回头,嘴大大张开。 他勺了一匙药,喂进她嘴巴。 她全吐出来,又扭转头。 他接过手帕,擦她嘴边的药汁。 果然,她一口咬住他“路过”她嘴边的手指。 “不喂了,不喂了!” “小姐,快松口!” 婆子、丫环在旁忙唤。 她咬得更用力。 “从鼻子瀼进去!”男人凉凉地说。 她松口,又别转头,两行清泪滑下。 他心痛不已,忙说:“影,别怕,不瀼鼻子,不喂药。” “妇人之仁!”男人挥袖而去。 他仰口喝下药,如数,然后,渡口喂进她嘴里。 他的眉头纠结,额头,汗更甚。 他起身,吐出一口腥臭,是血。 “真顽皮,竟然咬破我的舌头。” 夏剑 “影!” ——耶律烈的声音。 “醒了!醒了!” ——银儿的声音。 如冲破云雾般,她终于回到现实。 ——我睡了多长时间? ——梦中的黑暗,无边界。 “喝水。”耶律烈送水到她嘴边。“慢点。” ——黑暗延续到现实,黑暗一片。 扯着烧痛的喉咙,她问:“灯油很贵吗?为什么不点灯?” “小姐。”银儿尖叫。 她听到东西砸破的声音,分外清晰。 “影……”他的声音有点硬咽。 感觉自己臂上双手的力度越来越重,她开始惶然不已。 听着纷沓的脚步声,清晰,她知道,她—— ——我瞎了。 ——还有更精彩的,我的手脚、全身都是软软的,仿佛是没有知觉。 她急得哭了。 银儿告诉她。“大夫说过,这是必经的,体力一恢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是一个谎言,胡说的,但她已经如惊弓之鸟,、无法分辩话中的真假,更别说怀疑银儿话语间的抖音为何而来。 ——银儿是不会说谎的。 如吃下定心丸,她不安的心才平静下来。 耶律烈和银儿相望无语,两人的脸色都如纸苍白,嘴唇颤抖不已。 “你是故意的!”咄罗质指责道。 男人扬起一抹奸笑。“故意什么?” “小姐走路时并没有锥心疼痛的感觉。” “所以呢?”男人挑眉。 “你耍手段,你是故意的!”咄罗质铆起火,怒骂:“你这个贱奴!” “然后呢?”男人不痛不痒,凉凉地问。 咄罗质气结,总觉得男人的神情似曾相识。 “上次的金砖都有官印,不好使用。”男人嘻嘻笑。“给我没有印记的金砖,不用多,就上次的数目的三倍就好了。” “你这个贱奴,休想!”咄罗质额头青筋乍现。 “那四倍好了。”男人仍然是嘻笑。 “你!” “五倍。”男人的目光睨到一边。 咄罗质看到耶律烈正陪着武影练习走路。 “嘴巴痒,想跟她说上几句。”男人说完,欲动身。 “好!马上搬到你房里。”咄罗质压低声音说。 “六倍。”男人拉高声音说。 咄罗质怒瞪着男人,低声骂:“贱奴!” 风起,男人消失,忽地,出现在武影向前几步开外。 男人回头,咧开嘴,笑,嘴巴无声地说:“七倍。” 咄罗质猛地点头。 耶律烈一脸冷鸷地瞪着男人。 男人消失。 咄罗质一身冷汗。 ——又是一个武影! “我要走了。” “不送!”耶律烈冷凝着脸。 “我的东西呢?” “哐!”一个铜牌摔到男人怀里。 男人看也不看,把铜牌塞进衣襟里。“她……” 打断。“你别想带走影,除非我死!” 男人脸色淡淡。“你知道她并不属于这个朝代。” “她属于我的,只能是我的,除了我在的地方,她那里也不能去。” 男人脸显愠色。“侧妃?这就是你对她最好的表现。” “我事不用你过问!”他怒拍桌子。 “但她的事我有权过问!” “你凭什么?” “你又凭什么?” “我是她唯一的男人。” “哈哈……”男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狂笑不已。 “你笑什么?”他喝问。 男人敛住笑容,冷冷地说:“总有一天,她会因为你不能给她唯一的尊重而离开你!” 等她行走自如的时候,她已经错过冰雪连天的冬天。 展在她面前的是如水洗过的嫩绿世界。 她还不想承认自己看得到东西。 ——没有人让我玩玩,多无聊啊! ——所以,我看不到夏剑在我面前,我看不到! “拜金,别再玩了。” 她仍然躺着,院中的太阳晒得她昏昏欲睡。 “我知道,你已经可以看到一切。” 她笑。“如果我说我看得到,你还会在这儿吗?”一副要人感激的嘴脸。 她一直知道,夏剑是她的主治大夫。 她还知道,夏剑一直不被允许开口说话。 “你认为我稀罕留在这里吗?” “我知道。” 她更知道,夏剑看耶律烈的眼神是不屑,而耶律烈回心愤怒的眼神,两人的眼神不时来往,她经常仿佛听到火花“噼噼啪啪”的声音。 精彩绝伦。 “我是因为你才进府,任务完成,我要走了。”他淡淡地说。 他的短发已经花白只剩零星的黑色,她看在眼里。 她不知道,在她昏迷的日子里,她也拥有这样颜色的头发,她更不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天曾变色,人曾变脸,一切都变了,乱了。 “你想起‘他’是谁了?”她问,轻握着他的手。 “嗯,我马上就走。”他回握她的手。 “现在?”她的手冰冷。 ——那么快! 她的眼神闪过不舍,疑似水光的东西出现在她的眼中,她的眼睛似水洗过的晶亮。 他敛下眼脸,他知道,她此时是慌乱的。 她的手,冒汗,颤抖。 “拜金,爱情是经不起玩耍的。”他劝说,感觉手背上有水滑过。 他没有抬头,不想用自己的眼睛戳穿她的脆弱。 他知道,她很倔强,如果此时他一抬头,她的心也许会像她的眼泪一样,崩溃。 “杜十娘就是把爱情玩掉的。”他仍然说。 “不是!”她反驳。“她是不断地试探爱情,最后揭出最丑陋的一面,她承受不了现实,自尽而亡,真相并不如音乐般动听。” “有分别吗?”他放开她的手。“听我一句,坦诚相对,珍惜现在,别再随性而为。” 他俯下头,手掩住她的眼睛,轻吻她的额头。“再见,别再妄用异能。” 他放开手,他的手中皆是湿意。 “你的先生来了……”风拂过,他的身影渐渐隐去。 远远地,耶律烈向她走来。 ——他是我的现在,但是不是我的未来? ——我不确定,如何去珍惜呢? 泪眼迷蒙中,她看着他突然掉头离去。 ——都走了…… “夏大夫很贪钱呢!”银儿口沫横飞地说:“一会儿要银,一会要金,最后还索要一副全国钱柜通用的令牌。” “银儿,他只是现实而已。”她解释道:“只要与你生存有关的,没有关系的,即使是跪下来乞求,只要能生存下去,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连命都还没有了,骨气能让人活下去吗?” ——骨气只会逼死人! 银儿点点头。“姐姐生前,一直告诉我,命比自尊重要。” “脸皮太薄就多上点粉。”她嘻笑。 ——我怀疑,夏剑根本就是以金钱为幌子,目的是为难耶律烈。 ——谁贪玩,他比我更甚! “小姐,少主今晚会过来。”银儿拿出一套衣服。“今晚,穿这套衣服如何?” ——怎么一副我要接见恩客的场面? “你家老爷喜欢我不穿衣服的。”她哈哈大笑。 银儿脸上炸红。 ——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做了? 她和他一样渴望。 他迫不及待地脱去两人衣服。 没有抚摸,他突然进入。 ——痛! 她感到除了痛,还是痛。 他的思绪停留在她目送男人离去的时候,那时他震怒,她泪流满脸,他没有前进一步。 ——我的眼中只有她,而她的眼中只有那个男人。 终于,他挥袖而去,身后,没有一声出自她口中的话语。 他开始律动。 她痛得皱起眉头,咬紧牙根,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该死的泪水! 他紧紧拥住她,向前挺进,仿佛要把那个男人从她身上挤出去。 她环抱着他的背,泪水终于泻进枕头。 ——他变成野兽了! 他的眼神如此迷乱,动作又是如此坚持,仿佛不顾一切地要将她紧紧融入他自己的体内,即使他的粗鲁已经使受到伤害,他也浑然不察觉。 过了许久,他的动作才逐渐减缓,但,仍旧紧紧箝制住她。 他退出她体内,她感觉自己陡然平静下来,而身上的痛楚也稍微减轻。 他抱住她,让两人的身体更靠近,更相连。 ——我要和他这样纠缠一生? ——我不要!那么不顾我的死活,从来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 她的心中,百感交集。 “影,为我怀个孩子吧。”他温柔地笑,轻吻她的嘴唇。 他后悔刚才的失控、粗鲁,缓缓地轻抚她的身体。 她觉行他脸上的笑容很奸诈,像只伪装善良的狮子,在诱捌一只单纯的小绵羊到它的洞里。但,她并不是绵羊,是野马,她的心并不想为他而停留。 她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孩子?”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怀我的孩子,但,我想要你的。”他笑谑地说。 他感受到心在抽痛,她脸上的表情和她的身体一样僵硬。 他心里苦笑。 ——孩子对她来说,也许只是个魔物而已。 “我并不想要孩子。”她冷冷地说。 如一盆冷水,扑灭了他的热情,也扑灭他的耐性。 他的笑空僵住。“影,你又想怎样?”狠狠抓住她的双肩。 她的肩膀刺痛,刺痛的,还有她的心。 “我说过,我不会嫁你,现在,我补充,我也不要怀你的孩子。” “你!”他放开手,坐起身。 “让这些狗屁荣耀留给其他女人,我才不稀罕!”她拉过被子,掩住冰冷的身体。 她别过身,面对着墙壁。 “战争”从两人身上延伸到房内。 ——他离开了…… 她知道,她的身后是一片狼藉,没有办法拼凑回原貌。 她没有哭。 一整夜,她在收拾。 收拾这满屋的废物。 收拾她抖落地上的心。 ——碎了…… ——都碎了…… ——拼不回了…… 门外,银儿静静地守着,陪了她一夜。 兄妹 心情郁闷,她四处溜达。 甩下银儿,她溜进西院。 西院,一片春意盎然,绿叶翠翠,鲜花彩艳。 ——被遗忘的院落,有着被人遗忘的生机。 ——被遗忘的,还有这院子的主人和她那也许无悔却已经随风而逝的爱情。 ——她的一生葬送于这院子,颓垣败瓦,她的身后,只有这些。 ——我呢? ——“一朝情尽,撵出家门。” ——汉人地位并不比狗高。 她沮丧地四处游荡。 走过残桥,屋檐断裂的楼亭下,一个少女正端坐,出神地看着手中的东西。 少女一身白衣,隐露在一片绿意中,阳光拂照在她躺在,周遭一轮金圈,鸟儿三五成群围在她身边,没有叫喊,一齐观看她手上的东西。 一样的出神。 一样都没有注意到武影这个外撞的人。 ——我是多么渺小,在这辽人聚居的地方,汉人都是这么渺小,谁都会忽视。 武影静静地挪动脚步。 憋着气,武影看到,少女手上的东西是一本画册。 一本裸体画册。 男与女的裸体,没有写实的图片,有点抽象地展露着两性最原始的行为。 春宫图。 看书人已经被撩拨到兴奋莫名,浑然忘我。 “咳!咳!” 惊跑所有鸟儿。 耶律熙如触电般,抖落手中的画册。 “你为什么在这里?”熙儿看着她,脸,涨红。 她没有回答,蹲下身,伸手欲捡画册。 熙儿忙抢回画册。 “不用收起来。”她看着熙儿手忙脚乱地把画册往怀里塞,不由地失笑。“看就看,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看,没用的胆小鬼。” “我……才不是胆小鬼!”熙儿终于成功把画册塞进衣襟里。“只不过是这里的风景好,是看书的好地方。” “哦!好地方!”好起身,选了石凳子坐下。“好地方看好书,好像还缺了个书友,要不,叫你哥帮你办个书迷会,一齐研究研究,分享读书的心得。” “你想告诉我哥!”熙儿在她对面坐下,指着她,眉毛吊得老高。“你敢!” “哦,原来你哥不知道。”她翘起二郎腿,抱着手臂。“我这个人嘴巴很不听话的,有的没的都会说出来,还会加油添醋。” “说!你想怎样?开出条件来!”熙儿狠拍石桌,一副受死的样子。 “让我想想。”她用脚托起手肘,手托下巴,弯着身,装着很努力想的样子。 看着熙儿不断地拧着衣摆,她笑。 ——这个女人一定很单蠢! 过了一会,她坐起身。 她奸笑。 “你……想干什么?”熙儿的声音打颤。 “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你看来干嘛?要看也要看一些真实的书。”她建议道:“这本画册的画功那么差,做的姿势又那么不清不楚,你看得懂吗? ——哗!她的脸红过猴子屁股,打个蛋上去,绝对有五成熟。 熙儿低下头。“那有女子像你这样直白的,你真是……” “不知羞耻。”她接口。“别忘了,刚才是谁在这里不知羞耻地看淫书。” 熙儿抬头,脸显愠色。 “耶律熙,这是男女之间最本相的东西,何需耻于启口。” 熙儿心里激赏。 ——她太大胆了,那个女子会像她一样,言语放肆如此。 熙儿起身,挨近她身边坐下,小声地问:“你和哥经常做……这些事?” ——她……她居然马上点头,脸不红耳不燥! 熙儿脸色越发血红。“那你一定很爱哥,书上都说这是夫妻才做的。” ——白痴!只要是男的与女的都可以做。 她忍住笑意,问:“熙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最好,叫你“小白”。 熙儿点头。“我叫你影吧,哥也是这样叫你的。” “熙儿,做这些是不需要理由,只需要冲动和欲望。”她奔回主题。 熙儿一脸不解地看着她,问:“那你爱不爱我哥?” “爱?那你哥又爱不爱我?”她反问。 “哥当然爱你。”熙儿左拳击右掌。“要不,他干嘛要娶你,这几天,不是有裁缝来为你裁嫁衣吗?” 她嘻嘻笑。 “你是因为不想裁嫁衣,所以溜出来。”熙儿一语道破。 ——耶律熙并不如我想像中的单蠢。 她开始喜欢耶律熙。 “我是不会嫁给你哥的。”她咬牙切齿地说:“这才是我开溜的原因,还有,我以后再也不要见你哥那个混蛋!” ——他那晚的行为与□无异。 她一掌击在石桌上,疼得自己眼泪直冒。 ——她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熙儿直觉向后一缩,复又坐定,拍拍胸口。“呼!干嘛那么凶?” 她伸手去握着熙儿的手。 ——她那柔滑的手包在我粗燥的手里,说不出的细腻,说孙出的贵养习气。她的手骨是骨,肉是肉,不是皮包骨,也不是肉撑皮,恰到好处,好多人都说,女子有这样的手,一生衣食无忧,她就有这种本钱。 她有点妒忌,妒忌耶律熙的富贵无双。 ——来这里之前,我没有一天不为钱而操心,操碎了心,钱也没有多飞进我的口袋里。 ——我是那种一元钱也要摆平,再指南针 顺折痕,左思右想才使用的人。 ——好必然是那种揣着黄金当是屎的人,富贵人家的黑色幽默,一点都不好笑。 ——更多的,是可恨。 熙儿眨巴眨巴眼睛,面前的人一动不动,不管她如何挥动手指,面前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吧?刚好让我碰上她发病。 “耶律熙,你死到那里去了?”耶律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看了那么久,该过来帮我了。” “来……” 面前的人眼睛动了。 “来……了!”熙儿呼应着,回头对武影说:“要不要跟过来?” “闲着也是闲着。”她接受熙儿的邀请。 ——她真是个毫无城府的人,已经忘记了我与他们兄妹之间的恩怨。 “你是从那里冒出来的?”耶律杰一脸不友善地看着她。 “和你一样,母亲肚子里冒出来的。”她嘻嘻笑。 “你知道我说什么,小心哥把你拆皮分肉。”耶律杰伸手推她往回走。“这西院是禁地,谁也不能进来。” 她往旁边跳开,避开他的手,笑说:“你们兄妹进来,就不怕你哥把你们剁成肉糜,做成肉包,吃进肚子里,化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熙儿掩嘴欲吐,脸色发青,艰难地吐出话。“影,别这么恶心。” 耶律杰伸手顺抚熙儿的背脊,怒瞪着她。“我们与你不同。” “什么不同?”她不想就此放过他。 “地位不同,身份不同。”耶律杰几乎用吼的。 她扯笑。“原来是这些狗屁东西。” ——我才不稀罕。 她哼着调儿,一边走,一边看着这块刚开始清理的杂草地。 “你快回去!”耶律杰失去耐性,吼叫。 她仍走,看到挨在树干上的工具,伸手摸摸,看了看翻了草皮的泥土,用脚踩踩。 ——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耶律杰的眼神随着她的身体而动。 “你要在这块草地上种东西?”她拿起锄头。 “关你什么事?”耶律杰抢过锄头,开始翻余下的草皮。“别在这儿碍事。”赶人意思明显。 这块草地,面积不小。 熙儿一脸不情愿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草皮。 她看了一会。 熙儿是毫无进度可言。 她夺过熙儿的锄头。“让我来吧。”细细翻着草皮。 耶律杰抬起弯曲的身体,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复又翻草皮。 熙儿如蒙大赥,忙拍拍手,蹲到树荫下。 “是你自己要干活的。”耶律杰小声的咕哝道:“没有人逼你的。” 良久,草皮已经翻了一半。 她和耶律杰蹲在树荫下喝水。 耶律杰的白衣已经让泥土肆意沾灰,束整齐的发髻也挣扎地跳出几绺细发丝,垂在细布汗水的脸上。 ——年龄相仿的他,展现出来的就是青春,随便一个笑容,就是阳光,拂照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暖洋洋。 ——兄妹的样貌传承于他们的母亲,那样丑陋的女人的脸套在他们的脸上,却是美丽的。 ——不爱惜自己的女人老得快。 ——兄妹的母亲也许是因为妒忌而“烧毁”了自己的容貌,必需用厚实的粉啄出脸孔,用鲜红的唇块抹出唇形,她的丈夫并不爱她,她为了谁而爱惜自己,并没有,所以……也许,她的青春就这样被蚀去。 她盯着兄妹,一动不动,如入定。 兄妹感到毛骨悚然,眼神相对。 如蚊的细谈声。 “小哥,她刚才才发作过一次。” “她真的有癔症?我以为是下人误传的。” “不是误传的,哥亲口对我说过的,她偶尔会这样,她的眼睛一眨就会回神。” “嘻,吓她一下如何?” “别!哥说她会当场没命的。” “哈!好啊。” “哥说吓她的人,立斩!” “她凭……” “你们几岁了?”声音插入。 兄妹看过去。 “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吧。”她终于把晾在半空中的杯子送到嘴边。 耶律杰没有搭话,仍然处于错愕中。 “十九岁了。”熙儿快口答道,给了小哥一个“没用”的眼神。 “什么?!”她差点让口中的水呛道。“与我相差四年,太夸张了,我不信!” ——他们掺着成熟的脸孔,清楚表明的是二十多岁的年龄。 ——银儿一副少女脸孔,却是虚长几岁,兄妹却反行其道,辽人与汉人真的有多么大的分别吗? 耶律杰扬起下巴,一脸不屑。“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熙儿扯扯耶律杰的衣摆,说:“哥不是快要娶她吗?” “哼!”耶律杰转过脸,嗤笑道:“只不过是个侧妃而已。” ——侧妃! 如被针刺到,她的心猛然一痛,转瞬,那痛苦却又消失。 她不想骂人。 她知道,自己陡然觉得泄气,无力感顿生。 ——懦弱! 她骂自己。 拿起锄头,她又开始翻余下的草皮,下手一下比一下重,赌气,想瞬间耗去全身的力量。 熙儿瞪着兄长。 耶律杰皮皮笑,小声说:“不好玩!” 耶律杰也开始翻草皮,熙儿却蹲在树荫下看她的春宫图。 “听说你经常做一些下人才做的事情。”耶律杰手忙嘴却不闲。“打扫,搬东西,还有自理伙食,弄得院里下人像主子没事干,自己像个下人整天干活。” “那你又是为什么在这里做奴才才干的活。”她终于也憋不住。“你为什么又降低身份,自贬身价,难道,你天生犯贱,有被虐的冲动。” ——想斗口贱,谁能斗和过我? “哎呀!怪不和,你这个年纪早就应该成婚,生了好几个孩子,想必是因为此种爱好耽误了。”她笑得花枝乱颤。 “不是!”耶律杰扔开锄头,怒叫:“胡说八道!” “哦?!”她摇头晃脑。“想必是有难言之隐……”尾音拉长。“阳萎?性病?早泄?……” “够了!”耶律杰一声震吼,脸色转黑。 “嘻!……”熙儿笑倒在地。 ——影好厉害,连小哥也能“扳倒”。 “耶律熙!”耶律杰怒叱。“你手指向外拐。” 她倚撑着锄头,开怀大笑。 熙儿呼应着,笑得滚地。 “哥说,我们还年轻,过几年,等身体、心智都成熟的时候,再为我们择姻缘。”耶律杰高声说出原因。“哥可是一族之长,我们的婚姻由他做主。” 她的心里唏嘘不已。 ——耶律烈的婚姻由王妃做主,兄妹的婚姻却是由耶律烈做主,这是怎么一个轮回? ——因果报应? ——这根本就是一种相互对抗! ——他们到底是一对龙凤胎,还是一对活宝? 一整天,笑语不断,她的肠子快打结了。 “耶律熙!“耶律杰扑上去。”你把我的那份也吃光了。“ 熙儿一边向旁躲开,一边尽最后的努力拼命往嘴巴里塞最后一块食物。 “给我吃!”耶律杰夹拧着熙儿的鼻孔。“我就不信你不开口呼吸。” 一会,熙儿张嘴。“小哥!……呜!……”吐了耶律杰一脸食物残渣。 耶律杰瞬间呆住。 突然,耶律杰把脸往熙儿怀里抡过去。“给我擦干净!” 两人滚倒在地。 她一整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用来裹腹的东西已经全让熙儿有一块没有一块当点心“送”春宫图吃光了。她是饿了,但她就是不想吃东西。 她心里踌躇,看看天色。 ——不想回去! 太阳下山,他们已经在翻好的草地上种下种子。 “耶律熙!”耶律杰对着抬水回来的熙儿吼道:“快点!天快黑了。” “来了……”熙儿脚一绊,撞倒倚在树干上的锄头,锄柄就毫无意料地砸到耶律杰的头上。 “耶律熙!”耶律杰跳脚大叫,怕是头上“筑”起了“高楼”。 “嘻!”熙儿干笑,看着失手打翻的水桶。“水流到地里去了,我又去打水。”拿着水桶马上溜了。 “万丈高楼从地起。”她倒掉水桶的水,嘲笑道:“一切从头起。” 耶律杰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红。 她笑着溜了,又去打水。 宴会 天开始昏黑,她回院。 “我的好小姐,你可回来了。”银儿欢叫着迎上来。 银儿看了她一眼,问:“怎么这么脏,你去那里了?” “银儿姑娘,少主那边又催了。”婆子上前提醒道。 “糟了!”银儿忙拉着她进房。 “还好,没有人发现你去了一整天,少主刚回来就叫你过去吃饭,差点就‘露馅’,快点换衣服过去吧。”银儿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 “有没有东西可以吃的?”她倒茶喝。 “银儿姑娘,快点!”门外又催。 她向门外叫道:“回话去,我不去了。” 银儿忙唤住。“别去回话!” 她瞪着银儿。 “小姐,今晚没有准备你的晚膳,是你几天前说的,你自己弄三餐的。” 她翻了一下眼皮。 ——是有这么一回事? “总不会,你们吃剩的也没有吧?” 银儿晃了一下手。“我们全去找你,别说晚膳,连午膳也没有用。” 她一脸羞答答样子。“不用这么想念我吧,弄得茶饭不思。” “让少主知道你又不知道去那里晃荡了一天,我们上下一齐再也不用思茶饭了。”银儿没好气。“只有少主那边有准备晚膳,你再晚一点过去,怕已经散席了。” “你是说,只有了那边才有吃的,再晚一点,我只能跟猪、狗抢饭吃?”她不敢置信。 银儿的脸皮扯动,良久,终于忍不住,放声捶胸而笑。 她趁机溜了出去。 ——没有人! 她腹饥如鼓。 “小姐,不是在这里设宴。”银儿气喘吁吁追上来。“你还没有梳洗换衣服。” “饿死事大。”她吐吐舌头,又快步溜走了。 “小姐……” 飘向食物之源,她不管身后银儿唠叨的声音。 声乐飘扬。 一群舞娘随歌而舞,妖娆的腰身摇曳着。 ——嘻!观看的人的心肯定是摇晃着,心神荡漾,看着舞娘的眼睛都是色迷迷。 —— 一厅的色鬼! “宴席已经散了,现在是歌舞表演,小姐你先去梳洗,我让人去下个面给你吃。”银儿拉着她向前倾的身子。“别探出身体,让人发现你这个样子,我会非常惨的。” “但我很饿。”她拨开银儿的手,遥指着。“你看,里面有吃的。” ——不论是主位,还是延开的两排副座上,都放着食物,几碟,精致的,看不出是什么,总之,是吃的没错。 她的口水快流出来,口液分泌旺盛。 一场歌舞终了,舞娘退下。 “小姐,别走出去。”银儿忙拉着她越来越向前倾的身子。 她又一次拨开银儿的手,哀怨地看着银儿。“银儿,你很烦呢!” “影!”耶律烈发现她的踪影,叫道:“还不进来。” 银儿叹了一口气,扶她进去。 “银儿,我没有扎小脚,不用扶的。”她想抽出手。 银儿一脸急色。“小姐……”快哭了。 她扁着嘴。“好,算我怕了你。” ——我,灰土爬满身,头发凌乱,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食物,我来啦! 耶律烈招她上主位。 她正要拾级而上,就感到右手边,有一道热刺刺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背部灼烧出一个窟窿。 她回头,寻视放肆目光的来源。 一个男人,一身华服,盘坐在地上。 男人,削尖的脸孔,薄唇,有点上翘的三角眼正打量着她。 ——不怀好意,他的目光仿佛是X光要把我全身照个通透。 ——看透了,我穿衣服和不穿衣服有什么分别? 面对如此无礼的注视,她心生厌恶,直想一拳打扁男人的三角眼。 耶律烈脸上淡然,蓝眸却越发深邃。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此放肆的眼神付出生命! 在耶律烈身边坐定,她马上伸手塞了块糕饼进嘴巴 “宣官大人,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大没小,不知分寸,怎能去面圣,只怕会为我家族招来杀身之祸。”耶律烈淡淡地以契丹话说:“只怪我宠坏了她。” 他伸手拥住她,塞了一块糕饼进她嘴巴。 她吃,他帮她撩起垂在额前的乱发。 “下午去那里溜达了?连饭也没有吃。”他在她耳边说,小声却有点怒气。 “少主,汉风下长大的女子总会懂得三分规矩,相信武小姐也会知道进退的。”宣官以契丹话说。 ——我最讨厌别人叫我什么什么小姐! 她又吞下一块糕饼,狠狠的。 “只怕她一时性起,触怒龙颜。”他接过湿手帕,为她擦拭脸和手。 她的嘴巴没有闲下来,银儿为她嘴巴塞食物。 “皇上宽宏大量,不会与武小姐计较的。” ——别再叫我武小姐! “啊!”银儿低叫。 她咬了银儿一口。 银儿忙缩手,又惊又怨看着她。 糕饼掉地。 “哎!“她看了一下地上的糕饼。 ——真可惜! “来,张嘴。“他又往她嘴巴里塞糕饼。“没有人会跟你抢。” “素问武小姐是驽水能人,皇上希望她能在射兔节上一展开赋异能,招风布云,洒雨润物。” “宣官大人,恐怕让圣上失望了,她大病了一场后,已经丧失了异能。”他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抚擦。 “哦?!什么病会如此厉害?竟然让她变为普通人。” ——宣官已经不称我为什么什么小姐,但是我仍然是讨厌他。 ——讨厌他咄咄逼人的话,还有那不用对视也能感觉到的穿透身体的注视。 “宣官大人,别忘记了,她将会是我的妻子,请尊她一声少夫人。”他冷冷地警告。 他的手,粗燥,宽大,指关节的骨头很凸出,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地把玩着,终于,他握住她躁动的手。 他们两人的手,交缠,如沙纸互相摩擦,“嘶嘶”作响,在她听来,却是微小而悦耳的声音。 宣官对于他的警告置若罔闻,仍然说:“武小姐将被纳为少主的侧妃,皇上与少主也是同宗兄弟,皇上召见武小姐也是对少主的婚事的祝福,试问那个女子会有如此的荣幸?” ——又是什么狗屁荣幸! 她撑脱他的手掌,弓起手指,往他的掌心乱刺。 他一掌裹住他的手,低头小声说:“你也觉得他很噪,想封住他的嘴巴。” 他复又对宣官扯出笑容。“宣官大人,她的身体羸弱,不宜远行,待将来我们一定上京叙情。” 宣官知趣,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扬手。“来人!” 一个木箱抬上来。 掀盖,全是方巾。 “皇上听闻武小姐每次用膳,都喜欢一边拭嘴巴一边用膳,特命人赶制上等丝绸手帕三百条,供武小姐使用。” 他脸上依然淡然,只是眼中的怒火狂飙,怎样也盖不住。 他的手劲突然加重, 她感到手疼,眉头皱着。 ——碧云并没有告诉他,我爱用纸巾边擦嘴巴边吃饭,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一切不如从前,习惯也被迫改变。 ——有多长的时间没有这样一手拿纸巾,一手拿筷子了? ——有多长的时间,没有和碧云同桌吃一顿饭? 鼻子发酸,她仰起头,逼眼泪回去。 “抱歉,我们来晚了。” 兄妹匆匆入席。 兄妹挨着咄罗质和贺去,端坐在左边的最上位。 兄妹都是一身白衣裳,干净,发型整齐。 她看看自己,不由得失笑。 ——我像误闯豪华宴会的乞丐。 他看见她的笑容,心渐宽,小声问:“怎么?你又想捉弄谁?” 她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夸张,眼睛睨了睨宣官。 他了然。 陆续有人抬东西进来。 宣官起身,揖首说:“皇上为表祝贺少主新婚的心意,特赐:金银酒食茶具五十件,紫貂、白狐披风六件,彩帛二千匹……” 她翻眼皮。 ——这长篇大论,何时是个尾? ——嗡……嗡…… ——吵到我快吃不下咽。 ——这刚端上来的面条怎么这么难吃? 咬了两口的面条,她全吐出来。 “咽不下,何不去关了声音之源?”他的声音漾着纵容。 “他由我处置。”她笑笑求证。“你不会秋后算账吧?” “不会。” 她狡笑的嘴唇让他心猿意马,他忍不住,重重吻了一下。 辗转,他轻咬她的颈子。“今晚来我房里。”小声说着他的渴望。 她全身如过电,浑然一颤。 她想起那晚的事情,疼痛仍然残留在身上,抹之不去。 她陡然愤怒,一掌掴到他的脸。“你混帐!” “啪”毫无预料的一掌,打掉他的自以为是,也打掉他的自尊和自持。 他一脸错愕,怒火几欲从他眼中迸出。 厅内,雅雀无声。 宣官大人终于如她所愿闭上尊口。 “小姐!”银儿捂着嘴巴,惊怕得连连后退。 她跳下台阶,一掌拍在兄妹的食桌上,叫:“捡回你们的下巴。” “影!”他的暴怒声传来。“你给我回来!” 她仰头,冲着咄罗质和贺云叫道:“来啊!砍我的头。” 两人脸无表情地看着她。 “影,别再让我说第二次!” 她走到宣官面前,喝道:“你看够了没有,从我一进门,你的眼睛就一直瞪着我看,从头到脚,前脸后背,看清楚了没有?要不要我把衣服全脱了,让你一次性看个够?”作势要脱衣服。 “别!”宣官慌乱地挥着手,头低下。“别这样!” 她拍食桌。“你为什么又不看我?” 宣官抬起头,颤然。 她抓起桌上的酒壶,把酒全泼到宣官脸上。 宣官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她。 “宣官大人,今天的宴会就到这里为止。”他冷冷地说:“影杖着我的宠爱,对大人多有冒犯,大人别见怪。大人!……送大人去休息。” 宴会终了。 宣官告退。 伤害 “影,你别想走!”他喝道。 贺云已经快步一手按住她的肩膀。 兄妹一副“你自求多福”的样子看着她。 咄罗质拉着银儿的手臂。 银儿不能再进一步,眉头纠结,几乎要哭出声。“小姐……” 他走下来,一手扯着她衣襟。 她撞进他怀里。 他双手箝制住她。 众人离开。 只留下满腹怒气的他和仍然不怕死的她。 他们身体相缠,目光却相斗。 “你说过不会秋后算账的。”她不停地扭动身体。 “但不包括你的那一巴掌!” 近距离的吼叫,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你活该!”她回吼。 “我做了什么?” 她指责的眼神刺痛了他。 ——他竟然一无所觉。 “你混账!”她捶他胸口。 他抓住她的双手,拉高。 他吻着她的嘴唇。 她抿紧嘴巴。 他又啃又咬,她咬紧牙根,不肯开口。 他放开手,伸进她的衣襟里,抚着她的胸口。 吻来到她锁骨,他刺热的气息吐纳在她的肌肤上。 他已经欲望撩动。 “去死!”她伸脚踹他。 他忙伸手格开她的脚。 ——差一点,我就踹到他的命根。 他一脸震惊,理智回笼。 ——我该死的做了什么? 她噙着泪,向后退,一脸受伤表情。 “影!”他伸手欲抱住她。 “不要!”眼泪夺眶而出,她转身跑开。 他没有追过来。 他懊悔不已,为刚才,也为那天的失控。 ——伤害你,非我所愿。 ——失控,也非我所愿。 ——影,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没有回院子。 她在西院寻了一棵树,身子吊在树杆上。 她的眼泪如开闸的水龙头,关不住。 天上下起大雨。 混着雨声,她放声大哭。 哭声淹没在雨中。 天地同哭。 “少主!”银儿慌张进门。“小姐没有回院子。” 咄罗质随后进来,报:“少主,西院下起大雨。” “少主,小姐大病初愈。”贺云提醒道。 耶律烈如箭般冲出门,贺去随后跟上。 咄罗质拦着出门的路。 “银儿,最近为何总是避开我。”咄罗质趁机质问。 银儿的眼神慌乱。“咄罗大人,我赶着去请大夫。” “银儿,告诉我。”咄罗质将银儿困在墙壁与他的胸膛之间。 银儿推了推咄罗质的胸膛。“请自重!咄罗大人。” “银儿。”咄罗质口气软软的。 银儿低下头,不语,手垂在腰际两边。 “银儿。”咄罗质抓住她的肩膀,摇。 咄罗质得不到一言半语,得到的只有那如珠的泪。 咄罗质抱紧银儿,怀中的人一直到突然昏倒,都没有给他一个回抱。 ——大人,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说…… ——小姐的怨,小姐的恨,仿佛植根在我心头上。 ——终究只有侧室的地位,我不想要。 ——你给不了我,你就放手吧。 ——“银儿,世上的人,就算是残花败柳之身,也有被尊重权利,再卑贱的人,也是人。” ——小姐,你如此说着,我的心就起了波澜,再也恢复不了平静。 ——姐姐,银儿也想要一个唯一。 ——姐姐,银儿贪心啊…… 自心底蹿出一股寒意,她感到心跳加速。 胸口隐隐作痛,仿佛在警告她,不该再放纵自己的情绪,否则,她将会被淹没在那熟悉的抽搐麻痹的冷海里。 但,她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失控的情绪,如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失控的心。 一切都失控。 雨,倾盘而下。 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胸口,想去压抑那仿佛即将瀑破而出的腥臭。 全身抽离剥骨的痛,她的呼吸已经混乱。 她,冷。 体内是浸淫的冰水,体内是利刀似的寒冰,内外一起冲击她的身体、她的意识。 终于,她再也没有办法支持下去。 她眼前发黑。 她感到自己坠落。 从树上,坠落。 她坠落在湖水中。 缺氧,拉回她的意识。 ——终究还是回到这里,我管不了自己的的心。 ——谁说我的异能消失了? 以水媒介,她出现在温泉水中。 并不急于吸吮水中的能量,她挣扎爬出浴池。 她的身体,颤抖。 她游魂似的“飘”进耶律烈的房间。 她渴望他怀中的温暖,足以融化一切的热情。 讽刺地,迎接她的,是满室的黑暗。 她忽然很想笑。“该死的,我来这里干嘛?”眼中却已经挤出泪水。 喉中的腥臭涌出,粘稠的液体,她吐了一口又一口。 身体陡然感到软绵无力,她坐倒在地,手绊倒桌上的茶具。 “噼噼啪啪”碎片满地。 引来了守卫。 烛火点燃,几副兵器寒凛凛地对着她。 “小姐?!” “快请大夫!” 直到合上眼皮,她都没有如愿见到耶律烈。 “怎样?” 大夫战战兢兢地说:“小姐受了风寒,必须马上帮小姐捂热身体。”附在耶律耳边说了几句。 房内,马上置了数个火盆。 他以口渡药进她嘴巴。 他挥退众人。 赤身裸体,他紧紧抱住住她。 昏睡的她,安静。 他吻住好的嘴唇,她柔顺地承受着。 他的手,开始放肆,游过她的锁骨,留连在她的胸部上。 左边的比较丰满,右边的比较结实,一样的让他为之疯狂。 身下的人拼命扭动,有意无意地撩动他的欲望。 离开她的嘴唇,他口中溢出呻吟声。 身下的人睁开迷蒙的双眼,吐气,炙热。 他缓缓进入她的身体,缓缓地推进,然后退出。 她毫无意识地夹紧双腿。 他再也无法自持,加快速度,冲,撞。 两人,一样的疯狂,一样的刺热。 房内,几乎要燃烧起来。 因为相伴,因为相依,因为相偎…… 夜,不再是寒冷的。 温暖的热源。 她梦见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吸进的是淡淡的青草味道,天上是一轮骄阳照得她身上直发烫。 醒来,她面前的是耶律烈沉睡的脸孔。 他紧紧抱住她,热源直接地向她传过来。 她用力吸着他身上的气味,他身上的气味不掺杂其它气味。 她有点迷醉。 ——许多女人一生不就是寻找这样一个怀抱吗? 此时,窗外,射进阳光。 ——现在是早上,还是…… 她有点迷糊,刹那冲动想拥有他的宠爱,不明白自己还在挣扎什么。 此时,他醒了。 他的眼睛蓝得迷离。 展开笑容,他问:“身体觉得怎样?” “没事了。”她挣脱他的怀抱,起床。 床前小几上有衣服,他的和她的。 离开床的他们,身上寸缕未穿。 她背着他穿衣服。 “你的身体一直是冰冷的,我只好帮你捂热身体。” “我知道。”她淡淡应了一句。 他双拳紧握,吸了一口气。 她的背影,如一面墙。 房内,压抑的气氛。 她努力与腰带“纠缠”。 “昨晚西院的雨你策动的?”他问。 她陡然打了个抖。 ——难道只有西院在下雨? 腰带坠地。 “那个贱……夏大夫不是说你的异能已经消失,难道?……可恶!” 她听到击桌子的声音。 ——夏剑骗了他,他被耍了,夏剑比我还要贪玩。 她偷笑。 他捡起腰带,帮她束好。 “影,答应我,不要再策动异能,你为了救我,舍了一次生命。昨天,又因为任性,又差点送命。”他紧紧抱住她。“别再为了贪玩而任性,收敛一下性情吧。” “任性?”她怀疑自己听觉失灵。“我贪玩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什么收敛性情,我本性如此,不会改,也不想改!” “影!我们已经生命相许,为什么你还不能体谅。”他的口气变冲。 “体谅?”她推他的胸口。“你前晚对我做了什么?你以为躺上你床的就是妓女,任你强 暴,这就是你对我的体谅?” 他的手松开,她向后退。 “影,我道歉,我只妒忌所然。”他复走上前。“我一想起那个贱民对你的态度,我就不能控制自己。” “难道你就可以随意伤害我吗?”她吼道:“我不是畜生,任你捏来打去!” 她的脸上盛满怨狠。 他懊悔不已。 错,已经造成,伤害她,不是他的所愿。 她往门外走去。 “别走!”他抓住她的后领。 “放手!”她叫。 “不放!” —— 一辈子都不放! 他扯拉她的衣裳。 她缩了一下身子,上衣从她身上挣脱出来。 衣服遗留在他手上,她只穿中衣。 “你混账!”她直接从门边的窗户跳出去。 策动水幕,她飘然而下。 她回头,对着栏杆上的耶律烈做鬼脸。“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快步跑出院子。 “该死!” 听戏 院门,门卫与一个男人在以契丹话在说话。 “请回去禀告宣官大人,少主下令,小姐不见客!” 男人一身侍从打扮,必恭必敬地说:“请你转告武小姐,宣官大人有一样东西,武小姐一定想看到的。” “咦,热闹!”武影站在院门前。“可以让我也凑凑乐子吗?” 她憨笑,看着那个男人。 ——还不给我滚开!别挡住我的路。 “小……”门卫正要和她打招呼,声音却让人盖住。 “那里来的小厮?衣冠不整的在这放肆!”男人叉腰,气势凌人地对着她吼。 她无名火起。 “吼什么吼!人前说人话,别在我面前哼鬼话!”她不禁示弱地回吼:“滚开,好狗不拦路!” “你说我是什么?”男人伸手,指着她。“你敢再说一次!” “你是狗!”她大吼:“原来你还会说人话。”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男人挽起衣袖,欲向她扑过去。 门卫一刀阻拦开男人的身子,另一个门卫用刀搁在男人的脖子上。 “不得无礼!” “再动一下,你的头就不保!” “你是那院的小厮?敢如此放肆!”男人仍叫。 她指了一下院内。“这里的。” 男人的眼睛瞪大,瞬间。 她对门卫说:“乖,喊我一声。” “小姐。”门卫齐说。 男人陡然软瘫在地。 “铲开这坨屎,别挡着门口。”她狠狠踢男人的胸口。 她进院。 “哎呀……都是这个家伙害的,我本是温柔善良之人,刚刚居然大吼大叫,动手动脚的,我还有脸见人吗?” 门卫笑得脸容扭曲。 “啪!” 男人重重受了一掌,脸歪到一边。 “啪!” 又一掌,男人嘴里的牙齿全碎。 “饶命……”男人张嘴,全是血涌出。 “刚才的气炎去那了?”咄罗质对着男人的胸口,踢。 “咯……”听起来有些散碎的声音。 男人的肋骨断了几根,痛得只能跪在地上发出“嗷嗷”声。 “滚!记住,这不是你撤野的地方。”贺云冷冷地说。 男人匍匐离开。 “还是放不开?”贺云淡淡地问。 咄罗质愕然。 贺云拍拍咄罗质肩膀。 “嘻!”咄罗质扯出一抹笑。“她简直就是我的恶梦,挥之不去。” “银儿,如何?” 咄罗质苦笑。“只能等。” 贺云又拍拍咄罗质肩膀,转身,离去。 房内,迎接她的是银儿甜腻的笑容。 “小姐,身体她好些了没有?” “要吃东西?” “要洗澡?” 银儿关心的话如珠炮发,她听了直觉窝心。 她的心情,大好。 晚上,梦中,仿佛有笛声绕缠在她耳边,声乐悠扬,伴好一夜好梦。 梦中,碧云如痴如醉,反复哼着调儿。 “影!”熙儿欢叫着,直拉着她转圈。“太神奇,太神奇了……” 好不容易停止昏眩,她和熙儿并靠着坐下。 “影,那里种下的种子,一夜之间会发芽了,并且在短短的几天全开花了。” “什么?”她不敢相信。“那一天发的芽?” “种下种子的第二天就发了芽。” 她陡然打了个抖。 ——难道是那场雨? “说也奇怪,那天居然只有西院下雨。”熙儿眼神飘离。“这西院寸草不生已经很多年了,竟然在上一年翻开开始恢复绿意。”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 “还有更奇怪的,全国干旱已经差不多三年,竟然也在去年秋天开始,许多种下的作物全在一夜之间成熟,大雪天也能种复天的作物。”熙儿不经意地扫视她的表情。 ——谣言是真的吗? ——影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她笑得勉强。“熙儿,别玩了,说谎也不会打草稿。” ——说谎? ——到底那一个才是谎话? ——影?谣言? “说真的。”熙儿嘟起嘴,一脸委曲。 银儿从外头回来,手托盘子。 “公主。”银儿福了一下身子,转身把盘子上堆满的瓶瓶罐罐塞进柜子里。 “这些是什么?”熙儿忘了刚才的事情,凑到柜子前。“怎么里面有那么多药?” 银儿忙放下药瓶,关上柜门,拉着熙儿的手。“公主,你可别说出去。” “为什么?”熙儿的眼睛眨巴眨巴。“你可别告诉我,大夫开的药,影一次也没有吃完,就这样搁在柜子里。” “可不是,每次大夫开的药,小姐开始时还会当糖糊乱吃几粒,随后,就扔在这里,药就越囤越多,这次,大夫又开了这么多药。”银儿叹气。“公主,你可劝劝她万一让少主知道了,我可惨了。” “你以为我有这能耐吗?”熙儿摇头。“我看,用鸡蛋撞石头还容易一点。” “喂!你们当我不存在。”她叫:“你们一来一往,说到什么时候?” “说到你肯吃煞药为止。”熙儿推她的额头。 她耸肩。“没门,吃药,吃药,越吃越弱!” “狡辩!”熙儿叱道。 银儿苦笑。 “熙儿,你不会为了和银儿打牙磕才来这里的吧?”她讪笑。 “当然不是,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熙儿拉着她就走。“银儿,不用帮她备晚膳。” 两人出院门。 路上,传来琴声。 飘浮的琴声涌流不断地传来,绵缓细长的音律如袭来的风,听进她的耳朵,直觉得舒服。 撩起她心中的记忆,她忘然和着琴声唱起歌。 “我们在回忆,诉说那冬天,在冬天的……” 接触到熙儿眼中的激赏之意,她猛然惊醒。 ——这首歌根本不是属于这个时代。 歌声止,琴声却依然时而低幽时而婉转地传来。 ——是谁教琴师弹奏的?弹奏这首曲子又是什么目的? “为什么不唱下去?”熙儿问。 “有人来了。”她遥指那冲着她们而来丫环。 丫环匆匆走过她身边,不打招呼,硬塞一包东西给她,转眼,丫环失去了踪影。 她停住脚步。“熙儿,我不去了。”偷偷把东西塞进衣襟里面。 熙儿跺脚。“不行!你一定要去。宫里派来一个戏班子,在花园里开戏,有你熟悉的南方戏目,错过了,你会后悔的。” “熙儿,我并不喜欢看戏。”一想起那敲敲、打打、吹吹的音乐,还有那仿佛永不断气的呤唱,她的眼皮直犯困。“反正,缺我一个大家还不是一样的听戏。” 她转身,欲回院子。 熙儿快步走到她面前,双手张开,拦住她。“少了你,谁也别想看了。” “什么意思?” 熙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别想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我。”她警告道。 熙儿努努嘴,说:“哥说不能让你知道的,那台戏是皇帝哥哥赐给你看的,你不去,哥会很难做人的,那个宣官大人的嘴脸是非常丑陋的……” 熙儿的长篇大论,她没有仔细听,她只听到“宣官大人”,这个称呼撩起她的玩兴。 她只想捉弄宣官,让宣官的嘴脸丑上再加丑。 “走吧!”她拉着熙儿走。 “啊?!”熙儿一时回过神,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一字排开的宴席,半围着湖。 乐师和戏子都已经准备好,只等待指示下达。 她并不想与耶律烈并坐,目标对准耶律杰。 “你的椅子有什么东西?”她好奇地左右察看耶律杰的位置。 “什么东西?”耶律杰起身,低头察看椅子。 她趁机,一屁股坐下去。 “只有一个人,我!”她哈哈大笑。 耶律杰一副欲怒而不敢发作的样子。 “影,别胡闹,过来!”耶律烈喝道。 旁边的熙儿轻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过去。 她拉一下眼皮,吐舌。“不过去!” 耶律杰伸手。 “别忘记了是谁帮你种下种子的。”她轻声说:“按劳取酬,这是利息,你还欠我一百两。” 耶律杰的手愣在半空。 “杰儿,过来!让她待在那里。”耶律烈怒喝:“开戏!” “你还不如去抢。”耶律杰低声说。 “我是勒索,杰儿。”她笑咧嘴。 “不要叫我杰儿!” “杰儿,乖,你哥叫你呢。”她甜腻地笑。 杰儿带着怒气走过去,与兄长并坐。 耶律烈望着她,说:“宣官大人,看有什么南方小调,先唱着,把戏目给影慢慢看。” “是!”宣官示意台上开戏。 ——咿咿呀呀!叮叮咚咚! ——够了!够了!…… 她感到头皮直发麻。 乐声、歌声传入她耳朵竟然变成了穿耳魔音。 宣官身边的侍从拿戏目给她。 厚厚的本子到她手中。 本子底下,是一包东西。 侍从偷偷塞给她,她连忙让那包东西滑进衣袖里。 她胡乱地翻看戏目,眼睛却不时偷瞄宣官。 宣官那意味深长的注视,依然肆无忌惮地冲着她而来。 熙儿一直盯着她手中的戏目不放。 ——影和宣官之间到底有什么不能示人的秘密? ——刚才和现在,有什么阴谋正在蠢动? “影,选好了没有?台上已经唱完了。”熙儿的脸上不动声息,推了她一下。 她愣了一下,戏目抖落地上。 ——哥知道了。 熙儿望着兄长阴郁、凝肃的表情,心里感到微凉。 ——猜度,欺骗,为什么我身边总有这些? “想必是戏目不合小姐心意。”咄罗质对着身边的宣官说。 贺云附和地点了一下头。 “看来,要辜负圣上的美意了。”耶律烈忧心忡忡地说。 “那武小姐有什么心属的戏?”宣官忙说:“请说出来,好让戏子上戏。” 她转转眼珠,捡起戏目,把玩着。 ——嘻!玩死你。 “梁祝。” “抱歉,没有这样的戏。”戏班长抱揖说。 “帝女花。” “抱歉,没有这样的戏。”戏班长开始擦汗。 “燕南飞。” “抱歉……”戏班长跪下,磕头。 她向宣官脚下扔下戏目。“要啥没啥,我看我还是走吧,别扫了你们的兴致。”欲起身。 “请留步!”宣官请求道:“要不让他们演一出拿手的戏,武小姐赏脸看完了,如果还是觉得不好,再走也不迟。” “影,你就坐好。”耶律烈喝令道,复又对宣官说:“宣官大人别见怪,她已经被除我宠坏了。” 宣官示意上戏。 ——咚咚锵锵!啊啊呵呵! 她感头皮发麻,“魔音”似利箭从她头骨进入,然后从脑后冲击出来。 她感到太阳穴在鼓动,耳膜在鼓动。 她的怒气也在“鼓动”。 终于。“停!”她受够了。“我要回去!“ 声乐停止。 她放下揉太阳穴的手,抬头。 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她。 “武小姐,唱得不好吗?”宣官忙问。 ——好你个屁! “宣官大人,只要你做一件事情,我马上不走。”她递给宣官一张纸。“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侍从把纸拿给宣官。 “把它对称对折八下,做得到,我一切依你。” 宣官大人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好……好!” “宣官大人,开始吧。”耶律烈命令道。 “宣官大人,她在让你下台。”咄罗质摧促道:“快点,要不,小姐真的走了。” ——竟然所有的人都支持我的胡闹。 她很意外。 “宣官大人,你确定你要做吗?”她嗤笑。 “为什么不?”宣官忙左叠右折纸张。 “这在我那里,是个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白痴问题。” ——我会不负众望,耍他到底。 “什么意思?”宣官停手,不解地望着她。 “我不介意你连大象腿也出动,把最后的几折压好。”她冷笑。“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放弃吧。” 宣官连折了几下,根本没有办法完成,急得连连抹汗。 “宣官大人,你都见识到她的无礼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连我也制不住她,你说,圣上又如何能承受?你还是回去复命,免得再受气。”耶律烈冷冷地说:“虽然羊只可以被剥一次皮,但它的毛却可以被剃好几次,宣官大人,你明白吗?这里,谁没有着过她的道。” 她怒瞪着他,低咕。“我有这么坏吗?” “你是非常的坏。”熙儿凑到她耳朵说:“别忘了,你弄得我和小哥上吐下泻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只有一点点坏。”她不服气,低声说:“人性本恶。” 又上戏。 “影,别任性。”耶律烈对她投以警告的眼神。“给我安静地看完全场。” “我听不到!听不到!” 她捂住耳朵,左右晃动脑袋。 有个侍卫走过来,低头对她说:“小姐,少主叫我问你晚上你回去,见到院里的人脸上有一条‘红条’,你会怎样?” “去!去!”她赶侍卫走。 ——竟然又拿银儿他们来威胁我。 她妥协。 她无精打采,任由烦噪的声乐蚕蚀自己的神经。 她仿佛听到神经慢慢崩裂断开的声音。 她靠着椅背,感觉自己眼皮越来越沉重。 终于,她睡着。 她作梦,自己如置身刺耳的汽车急刹声中。 她的眉心,紧紧拧着。 “见笑了,宣官大人。”耶律烈起身。“我送她回去,你们继续尽兴。” 宣官笑笑。“少主,请自便。” 他抱起她,吻一下她的眉心。“影,回去了。” 她的眉心缓缓舒展开。 离开,熙儿随后。 院门。 “回去。”他停住脚步,并不回头。 “哥……”面对兄长的背影,熙儿感到无形的压力。 “你看到的,知道的,通通都要忘掉。” 熙儿疑惑不已。 “我是她夫君。”决绝的一句。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个女人什么都不是!” 熙儿骇然,脸上的泪,早已无法收拾。 中计 她睁开眼睛,熟悉的环境蹿入她的眼中。 她在自己的床上,只穿着内衣。 ——那两包东西呢? 她忙爬起身。 它们安然放在妆台上。 “醒了,小姐。”银儿推门而入。“你竟然在宴会上睡着。” “谁送我回来?”她问,心“呯呯”的乱跳。 “少主啊。” “那……”她感到喉干舌燥。 ——他发现我身上的东西? “衣服是我脱的,少主一放下你,就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 银儿偷吁了一口气。 “银儿,记住,衣服是你脱的。”耶律烈将布重新包好,放在妆台上。 银儿叠好衣服,点头。“银儿知道。” “不会有危险吗?”银儿忧心忡忡地问。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他转身,轻轻吻着武影的嘴唇。 “影,乖,别去!我会生气的。”温柔的喃语。 银儿刹白一张脸,一张杀气分明的脸映入她的眼中。 “小姐,你要用夜宵,还是淋浴?” “都不要,我还要睡觉。”武影打发银儿出去。“这几天,我都睡不安稳,容易惊醒,你别再来打扰我,也不要让人进来。” 银儿离开。 她坚起耳朵,听。 脚步声远去,消失,静。 她掀被,赤脚,冲下床。 两块布分别包着一个镯子,一个花束橡皮。 ——如此熟悉,是碧云的。 ——宣官所为何事? 布里面有纸条,一张写“碧云”,一张写“月升中空,恭候大驾。” “你找我。” 她穿越水屏障,来到宣官下塌的院落。 宣官悠闲地喝着茶,眼光却一直瞟向她。 “有屁快放!”她把镯子、花束橡皮、字条一起扔到桌面上,喝问:“你是从那里拿来的?你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你果然是天赋异能之人。”宣官一脸悻然。“少主、贺将军和咄罗大人一起做戏,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我不是轻易放弃之人。”停顿,复又说:“瞧,你不是来了。”语气加重。“用你的异能!” 她震惊,开始懊悔。 ——我竟然着了他的道。 她复又镇定。 ——我看你能耍什么花招,我就不信,小妖会栽在狐狸精的手上。 “你比你的同伴幸运,你很快就可以正名,汉女那个会有如此的荣耀。”宣官为自己的茶盏续满杯。 “我有说过我是汉人吗?”她冷笑。 宣官放下茶盏。“难道你会地契丹人?你只不过是一个微不中道的女奴,不是汉人,还会是什么尊贵的民族?”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是中华民族。” 宣官摇头。“没有听说过。” 她骄傲地挺起胸膛,滔滔不绝地说:“想必是你是井底之蛙,我的民族有五十六个族群,数不清的族系,九百多万平方的土地,记录在册的人口有十三亿,拥有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和可以让你的国家在眨眼间就会城毁人亡的武器……” 宣官一脸迷惑,只能看着她口沫横飞。 “算了。”她挥手。“ 对你说和对着猪说没有区别。” “你!”宣官拍桌,茶盏震离桌面,“啷”地又掉回桌面。 “想必你已经说完了。”她把花束橡皮、镯子和字条扫进火盘。 火苗蹿升,臭味绕室。 她转身欲离去。 “慢!”宣官忙说:“你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同伴?” 她停住脚步。 “她处境危险,孤立无援。” ——碧云的状况真的是一片惨淡,耶律隆绪给不了她一座遮风挡雨的地方吗? “几次病重,她都是唤你,唤着昏迷,又唤着清醒。” 她紧握拳头,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汉人没有地位,她一出属于她的院落,谁人都可以任意处置她,所以她只能孤零零地在那里生活,没有朋友,当然,也不会有皇上,就连服侍她的奴仆都气炎高昂过她。你说,她会快乐吗?她安全吗?……” “够了!”她喝止。“说重点!” “你答应上京,去面圣。” “多好的借口。”她转回身,冷冷地说:“你可以去交差,我也可以去见她。” “各得其所。” “你以为我有这样的能耐,可以说到做到?” ——耶律烈会同意,我把头劈下来,给人当球踢! “有的。”宣官的眼神变得混浊,轻佻地说:“用你爬上侧妃的本事。” “是啊!”她笑得癫狂,扭着腰,走到宣官面前。 宣官浑然忘我,思绪淹没在她笑容中。 突然,她双手拉着宣官的衣襟,身一转,再一委身,陡地,把宣官过肩摔倒在地。 换来,宣官的鬼叫声。 换来,她后背尾椎刺骨的痛。 旧疾发作,她冷汗直出。 宣官忙爬起身。 她忍着刺痛,扑过去,从后坐在宣官屈着的小腿上,一手攫住她的脖子,一手反扭他的手臂。 “这就是我的本事!” 宣官几乎昏眩过去,她才放开手。 向大门走去,她的心与旧疾一样的痛。 “上!给我教训这个婊 子。”宣官命令道。 她猛然回头,只有宣官的房里,出现了几个黑衣人。 银光从火盘蹿出,杀意以火为媒介,冲着她而来。 她想向后退,脚却如有铅球缠住,沉重,不听话。 她恐惧,无路可退,呼救无门。 黑衣人瞬间围着她。 “住手!”一声怒吼,震摄住她面前的人。 黑衣人有一瞬间的迟疑。 只是一瞬间。 杀意重现。 ——我不要坐以待毙! 她全身的血液往上冲,感觉指尖涌动着热流,异能就要从她指尖泄出去。 黑衣从夺命而来,霍霍刀影。 贺云破窗而入,杀戮开始。 宣官司胆颤心惊,面前的女人任由贺云拉着移动,她脸上挂着一抹魔魅的笑容,随着血光飞溅,她的眼睛越发闪亮,偶尔会舔一下唇边被溅到的血迹。 黑衣人的血全成了喂贺云的大刀的液体。 宣官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她冲着地上的血眉开眼笑。 “宣官大人竟然是刺杀少主的主谋,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你?”贺云冷笑。 宣官被拖下去。 贺云拉着正欲蹲下身的武影。 “小姐。”轻唤。 她木然回应,眼中是一片迷茫。 贺云压下她凑到唇边的手。 接过递来的湿巾,贺云轻轻擦拭她的手、脸。 然后,贺云站着,等。 等她的神智回笼。 良久。 她的眼睛眨动。 “你在树上有多长时间?”她问。 “在你进门前。” 答案在她意料之中。 她苦笑。“想必你家老爷也是早就知道的。” “宣官大人在刚才的宴会上塞给你的东西,连我都看见,你说你会瞒得过少主?”贺云催她走。“小姐,聪明一点,少主将会是你的天。” “呵!呵!”她干笑。 ——果然,我的房中,我的天在等我。 ——乌云密布,将会有一场狂风暴雨。 ——所有人都去避难了。 耶律烈狠狠攫住她的双肩,她的骨头“咯咯”作响。 “隆隆”骂语不绝。 她感到肩上的痛变得麻木。 她的心绪飘离。 “暴雨”声中,她看到镜中的人。 昏黑的脸孔,空洞的眼睛流出汩汩血水,抿紧的嘴巴,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碧云!”她狂叫,突然地。 一股能量从她体内迸发出来,首当其冲,他被震开。 他狼狈地撞倒椅子,然后滚倒在地。 他艰难爬起身,嘴角沁血。 抬头,惊见她的表情,他一肚子怒火却无从发泄。 “我并不想伤害你。”她哭,第一次,她真心内疚。 “影。”他紧紧抱住她。“别哭,别哭,……” 眼泪如缺堤的江水,无法收拾。 她的心彻底乱了,无法收拾,泪水已经泄露她的软弱。 ——第一次,我知道,我爱你已经愈我生命。 “让我见碧云,我什么都依你。”她恳求道。 “嫁我!”他手劲加重。 她昏在他怀里。 “来人!” 他话音刚扬起,门就被推开。 几个一直候在门外的大夫连忙冲到床边。 床上的人不停地颤抖,抽搐。 众人合力按住她的手脚。 “不行,肌肉太僵硬,针扎不下去。”大夫一额冷汗。 “让开!”平空的一叫。 狂风蹿起。 耶律烈挡在床前。 “撬开她嘴巴,把药灌下去。”男人把药扔到他怀里。 他怒瞪着男人,任由药瓶坠地。 “血!……”大夫惊呼。 他连忙转身。 她身上流出汩汩血水。 男人推开大夫,握起她的手腕,探脉。 “放手!”他怒喝。 男人不置理会,皱眉。“流产!” 他震惊。“影!” “风,来吾手中,赐吾你的力量。”男人手指发出莹光。 她的身体缓缓停止抽搐。 “恭喜你,又失去了一个孩子。”男人冷讥道。 “啊!……”耶律烈失控,仰天狂吼。 梦魇 “哥,别再喝了!”熙儿夺过兄长的酒杯。 耶律烈端起酒坛,瀼。 “哥,别再喝了!”熙儿夺过兄长的酒坛。 他怒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脸上净是肃杀意味。 熙儿感到内心悲苦。 ——为什么我有一张与母亲相似的脸? ——为什么母亲一再伤害哥? ——为什么哥总是在失去? 他握紧拳头,咬紧牙关。 相似的脸孔,引得他血肉沸腾,他几欲动手。 相连的血缘,引得他思绪如乱麻,他几欲震吼。 他内心挣扎。 ——“我发誓!必将视温家正室为母亲,亲孝顺道,否则我的父母将会死不瞑目。” ——父王,你为什么要我在你弥留之际发如此毒誓? “让开!”他毫不留情地推开熙儿。 力度很大,熙儿连连后退。 背后一只手,推着熙儿的后背,帮她刹住脚步。 熙儿回头。“谢谢!贺将军。” “送公主回去!”他下令,复又端起酒坛。 熙儿冲上去。“别喝了!”夺过酒坛,摔在地上。 “咣!……”酒渍满地。 “影仍然在昏迷,影需要你!” 他闭上眼睛。 “大夫都说了,只要烧退了,她就会醒来。” 他重重地吐气。 “只是一场风寒,她会好起来的。” 他霍然睁开眼睛,利刃似的精光迸出来。“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咆吼:“你不会明白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少主,大夫说,小姐被梦魇住,惊叫不已。”传来贺云淡淡的话语。 “影!……” 他瞬间冲出房间。 看着兄长的背影,熙儿凄怆一笑。 ——其实,我知道的。 ——哥,你为什么总是隐瞒着我和小哥。 ——这个世上,有种执念叫仇恨! 一连三天,她发烧。 高烧,她体内犹如有一座火山,不断地迸出刺热。 她做梦,喃喃梦话。 “影。”碧云出现在一片火海中。 红光映着,碧云的衣服泛红,脸色也泛红。 飘近武影,碧云的大眼流动着两颗发光的宝石。 “鬼!”她尖叫。 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焦虑的脸。 ——银儿? ——耶律烈? 瞬间,她无从辨别。 重入梦中。 火海消失,黑暗中流淌着一抹红色。 来人,黑发,黑眼,红衣并不张扬。 “影,我想你,来看我。”碧云拉起她的手。 衣袖叠在一起,发出“嘶嘶”的摩擦声。 “你好吗?”她问,惊觉自己如吐出一块铅,心里陡然舒畅。 “不好!”碧云摇头。 她的心如被捏住,狠狠用力的。 “等我!”她坚定地看着碧云。 “嗯!”碧云笑,肌肉扯动的笑。 脸皮破碎,瞬间只余一副龇牙咧嘴而笑。 “鬼!”她尖叫。 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忧心的脸。 ——银儿? ——耶律烈? 瞬间,她无从辨别。 重回梦中。 火海又出现,漫延无边界。 碧云在一片鲜红的撕心裂肺地叫:“影!影!……” 她冲上去,如飞娥扑火。 火,缠上她的身上,灼烧着。 她抱着碧云不停地滚地。 火消失,又是一片黑暗。 她怀中的人,冰凉,如一具尸体。 她看。 空洞的眼睛,腊黄的脸,木讷的表情。 她捏碧云的手,硬梆梆的。 怀中人是一具穿红衣的木头人。 “鬼!”她尖叫。 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眉心纠结的脸。 她看到,真实的。 ——是夏剑。 她内心一阵失落。 夏剑吁了一口气。 “贱民,放开手!”耶律烈怒喝着进门。 “妄动异能,以生命搭之。”夏剑面有愠色。 身影化为虚无,夏剑消失踪影。 她感受到眼皮沉重,复又闭上眼睛。 她,终于一夜无梦。 她睡得安稳。 后来,热度退却。 但,她心仍存疑惑。 ——那是梦,那是真实? 可以下床时,耶律烈仍然守在床头,监督武影吃药。 她皱着眉,灌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药。 “看我吃药,敢情已经成为你的习惯。”她终于耐性耗尽,耍起性子。 “别瞪了,大夫说你不用吃药时,我才不会每天过来盯着你吃药。”他指了指药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囤了一柜子的药,你信不信我一个一个奴才教训下去?” 她撅嘴,小声问:“夏剑在那里?” “没有这个人!”他跳起身,一拳击床柱,床震得左右晃动。 他满脸怒容,转身离去。 ——肯定有鬼! 她冲着他的背影笑复开怀。 床边,小几上,一碗药,凉了。 “嘻!不用喝了。” 她将药倾倒出窗。 “我要告诉少主。” 门外,银儿冷着脸。 她干笑。“银儿,夏剑来过,是吧?” “没有!”银儿几乎是抢答。 银儿别开脸。 “为什么不看着我?” ——一定是有鬼! “我在看还有什么地方忘记了打扫。”银儿转回脸,眼神闪烁不定。 “如果我没有记错,打扫的活你很少干,也很少过问。” “我现在开始尽责。”银儿拍胸口。“以前是我的失职。” ——真没有用,三言两语就让我转移了视线。 “拿杯水给我喝,大杯的。”她倚着床,说。 银儿端起杯子,凑到她嘴边。 她张嘴,却不急于喝水,又说:“银儿,夏剑是来过的,我感觉到他的温度,看到他的脸。” “哐啷!”杯子坠地。 银儿期期艾艾地说:“没有,幻觉……幻觉……” ——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伤身的玩乐1 ——太闷了,不找一个乐子,整日窝在床上,我早晚一定会发疯的。 此时,熙儿派人送来字条—— 哥出门,别让旁人知道,西院见。 ——快乐找上门了。 打发银儿离开,她穿过水屏障,来到西院。 春意料峭的三月天,西院浸淫在一片生机中。 她耳边是清脆的鸟呜声,眼前是怒放的花簇,红、蓝、粉、黄……各呈神韵。树木稀稀疏疏,枝叶密密麻麻,参天蔽日。 看到她,杰儿并没有好脸色呈给她。“小心哥知道了,又把你锁起来。” 熙儿一脸兴奋。“影,很厉害吧,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的。” 杰儿没有抬头,仍然专心拨地上的杂草。 她不敢相信,前阵子种下的种子,竟然疯长成有果实的植物。 “杰儿,你不会把别处的植物移植过来,掩人耳目?” “哼!”杰儿起身,指着她。“问你自己在西院干了什么?” “我?”她疑惑。 “前几天下雨,你在西院?”杰儿问。 她点头。 “你可知道那天只有西院有下雨?” 她震惊。 ——熙儿的疯话,是真的? “雨后的次日,种子发芽,全院的花都开了,合时、不合时的都开花了。” “这只是巧合。”她打死也不接受现实。 “巧合?”杰儿冷笑。“你是驽水能人,只有你有这种本事。” 她干巴巴地说:“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作物会在一夜之间成熟,枯萎的草原会在雪中复绿,这些都是巧合?”杰儿的话近乎是追逼。“荒芜的西院出现生机,这也是巧合?巧合的竟然是你出现在哥眼前的那一天!” 心霍然狂跳,她恐惧莫名。 ——疯话!疯话! ——还有,疯狂的异能! “影!”熙儿忙扶着她。“撑着。” 她脚步轻浮,脑中是一片空白。 “小哥,你太过分了。”熙儿怒叱,忙帮她擦汗。 手帕轻柔地擦着她的眼脸,她惊觉自已流泪了。 ——懦弱不是我的本事! 她深吸一口气。 她推开熙儿的手,对着杰儿说:“快还我一百两。” “啊?!”杰儿的嘴巴张开,忘了开合,在他面前晃动的手抖得厉害。 “别水仙不开花!”她感到自己的生气又回来了。 “什么意思?”熙儿问,凑上来察看她的脸色。“你不会是吓得语无伦次吧?” “害怕?”她陡地提高声音。“我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个东西。” 她收回无法控制抖动的手。 “疯子!”杰儿复又蹲下,除草。 “装蒜!”她从后扯杰儿的头发。“连本带利共二百两。” “放手!”杰儿向后狠攫住她的手腕,施力。 杰儿清楚感觉到她的手的冰凉,那寒意仿佛瞬间蹿到他的心里。 ——痛! 她的手松开。 咬牙,她不喊痛。 杰儿的力度很紧,仿佛是抓住了就永远不会放开手。 “放手!小哥。”熙儿上前劝说。 杰儿敛下眼脸,吐了几口气,放手。 她的手从他手中脱离,他仿佛觉得有什么从自己心里狠狠剥夺出去。 心空空的,他的手也空空的。 她转转发紫的手腕。 ——死小孩,力度真大! 她向手腕呵气。 “我可不是哥,对你宠溺至极。”杰儿头也不抬,冷冷地说:“你对哥而言,简直就是灾星。” ——灾星?! 她嘻嘻笑。“你哥认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知道我是他生命中最灿烂夺目的一颗星星……”停顿。 “不要脸!”杰儿骂道:“得了丑还以为是美。” “扫帚星。”她说完全句。 “呵呵!”熙儿笑得前仰后翻,不一会,手猛擦眼泪。 杰儿转过发青的脸。“明天早上过来,我带你去马场。” “耶?!”她陡然来精神。“你不会是耍我吧?” “你当我没有说过!”杰儿转回头。“哥一回来,你那儿也不用去了。” 熙儿撞了撞她手臂。“马场有驯养的小白马。” 她撇嘴。“马还如狗儿来得有趣。” “马场有圈养的狼狗。”杰儿开始不耐烦。“去了,不喜欢,你滚回来不就行了。” 她拍拍杰儿的肩膀。“说出你的目的,无功不施惠。” 杰儿心里一阵阵骚动,麻且痒。 杰儿指着面前的植物。“我打算大面积种植它,你要让它在近日开花结果。” 杰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这个原因。 她伸手,晃在他面前。“我的三百两。” “什么?!”杰儿猛转过头。“刚才还说二百两,你是钱鬼?” ——小哥难道?…… 她嘻笑。“给不给?” “给!”杰儿涨红着脸叫道:“待会我让人送到你房里。” 她向熙儿示意胜利手势。 熙儿嘴边漾着笑,眼睛瞪大,玩味地看着他们。 “别忘记了写收据给我。”杰儿补充。 ——死小孩,一点都不可爱! “这植物是什么?”她问。 “说了你也记不住。”杰儿说。 “用来干嘛?”她再问。 “喂剑。” “什么动物?”她没有听清楚。 “这果实是毒药,抹在兵刃上,可以见血封喉。” “种那么多,你要用来毒害苍生?” “是又如何,这毒药很珍贵,我也是第一次培植出来的。”杰儿喝着:“你问够了没有?” ——死小孩,一点耐性也没有。 熙儿拿来蓝子,帮杰儿装果实。 “小哥,别忘记了,一本画册。”熙儿咕哝着。 “知道了!”吼声震天,杰儿转头指着她。“你还不过来帮忙?” ——死小孩!…… “耶律杰!”她叫道:“给我起来!给我起来!” 初升的朝阳,渐散的晨雾,令人舒爽的凉风袭来。 一天的开始,她觉得一切都是太美好。 可是—— ——这个家伙竟然让我等! 她的心,开始觉烦躁。 她起了个大早,穿上短身上衣,紧身皮裤,束起马尾,打着呵欠走进院子。 她只见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猛然铆起火。 数声叫唤,房内依然没有动静。 她几欲踹门。 侍卫示意她先去打熙儿。 一会,她拉着穿着一身戎装的熙儿,又回到杰儿的房前。 房外有待立着,捧着水盆、巾帕等洗漱用品的丫环。 房内依然没有动静。 “姓耶律的,还不给我滚出来,我烧了你的植物!”她火大。 有动静。 “窸窸窣窣”穿衣声,男人低叫声,女人尖叫声。 一个身影冲出房门。 她看到,女人,衣衫不整。 又一个身影冲出房门,衣衫不整,女人。 一个又一个女人冲出来,全是衣衫不整,全是女人。 ——到底总共有多少个? 她看着天空,翻眼。 ——博爱? 丫环进去侍候。 她们在门外,等。 “熙儿,我们不用去马场,这里就可以看到马。”她笑得流里流气。 “什么马?”熙儿直觉不会是好答案。 她把并没有晃向房内。“这里,里面,种马一只。” 熙儿笑得倒向窗棂。 旁立的侍卫脸皮扯动,直忍受着极大的笑意。 “男人总说自己的风流不下流。” “哥不是要娶你了吗?哥可不会见新忘旧的。” “这很难说,像他这个年纪,年轻气盛,会耐不住寂寞,经常找一此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我既没有伟大的气度去容忍他的行为,也没有健全的心智去承受一切的打击,所以……”她顿了一下,又说:“这些荣耀还是留给他的正牌妻子吗。” “影,我真的不明白你的脑袋在想什么时候?”熙儿不解地看着她。“没有这些荣耀,你如何立足?” “立足?双脚一蹬就是土地。”她指指地面。 杰儿终于露面,一出房门,就用手遮住阳光。 她们的话题不得不中止。 ——好一副见光死的鬼样! 杰儿脸色苍白,努力调整着仍然窝在床上的游魂,他几乎是晃悠地走到房外的。 向她们打招呼,杰儿用呵欠带过。 丫环送上一壶酒,杰儿连瀼了几口,摇晃几下脑袋,血色慢慢爬回他的脸上,眼睛渐渐闪烁出湛蓝的光芒。 ——哗!魂魄归体? 她看得惊奇不已。 ——吸食阳气的鬼变成人样? ——原来由鬼变成人只是瞬间的工夫。 伤身的玩乐2 草场上,绿意茸茸,碧波粼粼。 阳光喷雾而出,晒暖潮湿的地面,冲出地面的草,风过处,留下一股清草的甜香味。 十几个与兄妹年龄相仿的华衣公子陆续对圈在围栏中的马进行驯服。 马,一匹比一匹俊武,虽然骁健彪悍,却都是性情刚烈,难以被驯服。 华衣公子一个又一个被马震落在地。 “这些都是新捕的野马。”熙儿解释道:“驯服野马是勇士的荣耀。” “哦。”她虚应着。 ——华服蒙尘,满脸青紫,一个比一个滑稽。 ——原来这叫做勇士。 杰儿走上前,轻拍马颈,在马耳旁低咕着,不一会,马伸颈蹭着杰儿。 杰儿一翻身,跃上马背。 突然,马像发觉受骗,惊得扬起前蹄,努力向后抖落背上的人。 杰儿扯着马鬃,努力稳住身势。 马一会扬前蹄,一会蹬后腿,情形惊险万分。 毫无预料,马载着人,撒腿狂奔而去。 她身边的人都在鼓掌。 ——哀恸的掌声? 她看到,熙儿和公子们的眼里流露的只有激赏的神色。 前言出现一飘云,杰儿驽马回来。 马已经被杰儿驯服。 公子们围上去,报以真城的祝贺。 “熙儿,他真的只有十九岁?”她怀疑年龄是造假的。 熙儿点头。 她心里感慨。 第一次,她体会到游牧民族的强悍,年龄并不能掩盖他们的本相,虎身熊力。 杰儿牵了一匹温驯的幼马让她学骑。 但,她根本爬不上马鞍,一次又一次从马镫上滑下来。 杰儿一次又一次推她上鞍,终于失去耐性,他一脸怒容抱她上马。 她稳稳坐在马鞍上,笑容正要展开。 毫无预料,马突然扬蹄,她被震落在地。 重重的与草地“亲吻”,她觉得全身骨头欲碎。 她的身旁充斥着讥笑声。 她感到全身都在烧,羞。 熙儿扶起她,嘴边肌肉怪异地在抽动,直忍住笑意。 惹事的马“扑哧”向她吐气。 ——它也在嘲笑我! 杰儿滚地狂笑。“有够笨的,连只幼马也驯服不了。” “影,你受伤了!”熙儿惊叫,摸她裤子后面。“大腿摔出血了!” 她摸摸裤子,血糊了皮裤。 ——不是伤,是月经。 ——血正万马奔腾般涌出,真糗! 她羞得无法形容。 ——半年来的重奖月经,弄得我狼狈不堪。 ——洞在那里? “回去吧。”杰儿扯她上马。 兄妹策马匆匆回府。 大夫匆匆赶来。 为她探脉,大夫一脸忧色。 她已经换好衣服。 ——好累! 她几乎是软瘫在床。 她重重吐了一口气。 ——累?! ——我的身体何时开始变得如羸弱? ——我倒了什么霉运,半年来大病小病不断,莫名其妙地夺去我的健康。 ——今天,马场子的一摔,摔出我的“一魂一魄”。 ——幼马长得不高,我完全可以爬上去,奈何每次一用腰力,腰椎就会莫名刺痛。 ——然后,我就很没用地滚下马。 ——然后,我就成为笑话。 ——然后,我的自尊就如玻璃一样,“咯咯”裂开,大小不均地碎满地,任人践踏! 银儿搓手。“小姐,你为什么偷溜出去?现在,糟了!”走来又走去。 武影看得头昏眼花,干脆闭上眼睛。 兄妹悠然地喝茶。 “大夫,一点摔伤不用诊断那么长时间吧?”杰儿嗤说:“开点药,擦擦伤口,不就了事。” “是啊,银儿你也太小题大做了。”熙儿附和道。 “王爷,公主!”银儿停下脚步。“你们……” “闭嘴!”大夫突然喝道。 静。 她嘻嘻笑,睁开眼睛,看好戏。 “小姐,血流了几天了。”大夫问。 她比了一个手势。 “流量突然多了一点。” “老奴写个方子,请您一定要服下。”大夫转头对银儿说:“别再让小姐吹风,好好休养一个月。” “一点摔伤而已!” “太夸张了!” 兄妹大声说出疑问。 —— 一次月经而已,太夸张了! 她看了看银儿,寻找“蛛丝马迹”。 ——银儿的眉心纠结,她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兄妹离开前,熙儿凑到她耳旁说:“过两天,马场有马球比赛,蹴鞠比赛,要来看哦。” 她瞪大眼睛,疲倦仿佛一扫而空。 院门。 大夫“咚”地跪下,磕头。“王爷,公主,姑娘,请救救老奴。” “哼!”杰儿嗤鼻。“你刚才不是很有主子样,敢叫我闭嘴。” “呯!呯!……” “别再磕头了。”熙儿看不过去,喝止。 大夫抬头,血流满脸,并不伸手去拭擦。 “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事?”熙儿正色地问。 “没有事!”银儿抢白,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 熙儿瞪着银儿。“别想就这样胡噜过去。” 银儿嗫嚅着。 “你说!”熙儿指着大夫。 “小姐……” “别说!唔……” 杰儿捂住银儿的嘴巴。 “小姐刚刚小产了。”大夫快嘴说了。 杰儿放开手,惊讶。 “影不知道?”熙儿问。 大夫摇头。 “小姐并不知道的。”银儿簌簌泪下。 “两位主子,老奴求你们别再让小姐出门。”大夫说完,又磕头。“老奴之前没有预先诊断出小姐有孕,少主差点就要杀了老奴,这次,老奴的命可是捏在您们手上,主子开恩啊……” “小哥,听我一言,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熙儿说完就离开。 杰儿的脸扭曲成一团,狰狞如鬼。 回想—— 怀里的她很安静,脸靠在他胸部。 他圈紧她,路像是要走一生一死,永远没有尽头。 这一刻,他忘记怀里的人并不属于他。 如果不是那一声轻呤,他的心不会如利剑刺穿般难受。 “烈……”原本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她突然吐出话。 他从没有如此觉得憎恨如此明显。 当天夜里,武影又发烧。 她虚脱地躺在床上 两天,银儿在她房里打地铺,名为照顾她,其实是怕她又溜出去。 “银儿,我要洗澡。”她拉着银儿的手,摇晃。“两天没有洗过身子,乞丐都比我干净。” 银儿知道她爱干净,只是犹豫一下,就答应了。 浴室只有她一人。 穿过水屏障,她又溜了。 来到草场,空无一人。 ——哎!杰儿他们已经散了。 西斜的阳光,铺了草场一片金光。 黄昏已临,但并不影响她的玩心。 她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她的身体如触电般。 ——这种感觉,这种味道…… ——是狗! 她想起熙儿说过草场有圈养的狼狗。 “嗷!……”她仿狗叫。 ——不是我自夸,学狗学猫叫可是我的强项。 “嗷呜!……”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回应的狗叫声。 她循声走过去。 庞大的围栏中,拴养着几十只狗。 她兴奋莫名,快步走近围栏。 狗争相趴在栏杆上,冲着她发出警告、威胁的吠声。 “好帅!”她蹲下,让自己成为它们视线中平衡的生物。 尖嘴,尖耳,短毛,身形修长,黄的,白的,黑的,杂色的,她觉得一只比一只帅。 “好帅!”她白痴般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狗不断嗅着她手中的气味。 她把手伸得更进一点。 有的狗开始啃咬她的手,力度有点重,但不伤她的手。 她知道,它们在测试她的敌意。 此时,脚步声,急促,从远而近。 狗受惊,咬她手的力度陡然加重,她忙缩回手,还是让利齿刮破皮,手流血了。 狗发出敌对的狂吼声。 她瞪着来人。 ——谁破坏我的好事? “小姐,您受惊了。” 齐刷刷跪了一群人。 有人去府里去通知。 杰儿怒气冲冲来接她。 ——好一副狗屎脸! 杰儿帮她包扎伤口,重重用力。 “嘶……”她痛得想踹人。 “银儿,看好她,如果咄罗大夫或贺将军在,你只有死路一条。”撂下狠话,杰儿离去。 ——原来,他们都不在。 她暗笑。 ——不过,死小孩,一点刮伤,为什么把我的手包成一个粽子? 银儿哭丧着脸。“小姐,你如果要出去,请先先告诉我一声,我好去寻一把刀。 “干嘛?‘ “自杀!” ——银儿竟然威胁我,没天理! 她打着呵欠。“好!好!”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好精彩!”她欢叫。 又偷溜出来,她正赶上一场蹴鞠比赛。 球赛中止。 杰儿怒冲上来。“疯女人,滚回去!” “影,回去吧!身子是自己的,养好身子,你再来玩吧。”熙儿拉着她的手,欲离开。 她摇头,猛抽出手掌。“不要!我壮如牛,窝在床上,没有病也会窝出病来。” “继续!”她抢了熙儿头上用来识别的红色额带,绑在自己头上。 没有人理会她。 她用脚挑起蹴鞠,平托,运转,带球,射门,一气呵成。 她耳边传来如雷的掌声。 众人邀她加入赛场。 “怎样?你不玩,可以马上滚!”她挑衅地看着杰儿。 “身体垮了是你自找的,别怨天尤人。”杰儿警告道。 熙儿担忧地说:“影,别逞强,一累就要退下来。” ——累?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郁结 武影玩得不亦乐乎。 运动中总会有摩擦,受伤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她少经运动,所以几天下来,她已然全身都有“挂彩”。 她并不在乎,对银儿的哭丧脸也是置之不理。 但快乐总有尽头。 “你们可回来了。”冷冷的声音从大厅传来。 她与兄妹陡地停住脚步,仨人都有逃的默契。 她们玩得太晚,汗流浃背回来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春天晚风仍然有点冷,吹到身上,汗变成了冰凉的冷水,她全身疙瘩直起。 ——大厅有的不止是一顿丰盛的晚餐,还有精彩的“前菜”。 “别愣在那里,进来!” 耶律烈回来了,毫无声息的。 她看了看兄妹,兄妹的眼神里流露着畏惧。 措手不及,她们仨人如做错事的小孩子,几乎是挤在一块坐。 “影,过来!”耶律烈喝道:“杰儿,熙儿,你们给我坐好!” 兄妹惊栗地靠着贺云坐下。 她无奈地靠着耶律烈坐下。 ——怎么没有了声音? 她低着头。 ——怒气正在酝酿? 她偷睨了睨耶律烈。 他看她的眼神阴骇不定。 “你们先用,太热了,我要先去洗个冷水澡。”她起身。 ——快溜才不会成为炮灰。 “冷水澡?!”他怒极拍桌。 “哐啷!”传来碗碟的碰撞声。 熙儿惊得抓住身边人的手臂。 “来人,把银儿拖来,赏二十大板!” “什么?!”她几乎跳起身。“关她什么事?” “不会照顾的奴婢该打!”咄罗质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她欲冲过去,与咄罗质拼命。 脚绊到桌脚,她失势扑向地面。 耶律烈一手拦着她,把她拥进怀里。 “头昏,现在知道厉害了?”他的语气方放缓,眼神变得温柔。 ——他一定是以为我是头昏才会向地面倒去。 ——他是关心我的。 她的眼珠一转。 ——有了! 她坐在他大腿上,伸手摩擦他的胸口。 他感到血液里如有万蚁咬着,骚动。 她的手不安分地插入他的衣襟里。“至少让我去洗个热水澡,你打了银儿,谁照顾我?”她肯求道,声音是让她自己都觉得想作呕的娇声。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他抓住她的手腕,提高。 她的衣袖滑落,露出缠着白布的手臂。 “擦伤而已。”她憨笑着解释,希望可以胡噜过去。 “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他撩起她垂在前额的长发。 她的脸上露出几道射线似的血痕。 “擦伤而已。”她笑容开始僵硬。 ——不妙! ——我本想借由由挑逗他来打消他打银儿的想法,可是这个暴躁的家伙竟然紧绷着脸,一一揪出问题,根本不肯上钩。 ——我根本是弄巧成拙。 ——唉!他的脾气,暴躁又难伺候。 “擦伤?我看你的身上不只有这些。” 她一听,心里开始慌乱。 ——膝盖、小腿都有擦伤,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青紫”,如果他一扯我的衣服,不就全都露馅了。 ——我身边的人又会受罪,这次,不知道又会是谁? “你别生气嘛。”她伸出食指隔着衣衫勾勒他精实的胸膛,写着“沙文猪”。 他瞪着她的脸,吸口气。“别以为我会让你蒙混过去。” 她抿着嘴巴偷笑,他的体温传来,刺热。 ——他全身最冷的地方,是他的嘴巴。 “谁也别想逃得掉,杰儿和熙儿禁足一个月。” 兄妹哀叫。 “来人,把菜端到我房里。”他打横抱起她。 “干什么?”她挣扎。 她感觉自己像将会被绑上杆上滚烧的猪,她与猪的分别只是穿衣服和没有穿衣服而已。 他的眼里跳着火,聚然成为一团火,火一直在烧,烧得人干涸。 他冷冷地说:“既然做了,就要负责任。” 不顾她的反对,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她离开。 “公主,请放手。” “啊?!”熙儿看着自己的手。 ——抓错人了。 熙儿忙放手。 贺云面不改色,轻轻拭拭衣袖。 “王爷,请自控。”咄罗质一手掩住杰儿的眼脸。 “你放肆!”杰儿一手格开咄罗质的手,脸上涨红。 “小姐在少主心中,不若以往的女子。”咄罗质起身。 贺云随咄罗质离去。 “该死!熙儿你脸红什么?”杰儿捏捏妹妹的粉颊。 ——乱了,都乱了! 温热泉水中,他们裸裎相对。 “混帐!你跟谁打架了?” 欲望燃烧的气氛中,传来不相称的怒吼。 武影全身青紫连天,耶律烈越看越觉得冒火。 “想必是辱没了你的眼睛。”她抬杠。 ——冷言相对,我并不输给你。 “混帐!”他吻她的肌肤,吮、吸、啃、咬。 两片薄皮接触,竟然擦出火花,“噼噼啪啪”,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吻已经失控。 ——痛!…… 他吻她青紫的皮肤,她充血的皮肤几乎被吻破表层,沁出鲜血。 他游移的手,给她带来扭曲刺痛的快感。 ——他粗暴如对妓 女,我并不是被虐待狂。 “停……停手!”情 欲已扯离她的意识,她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一句话。 他倏地放开手,向后退开。“影,我又忘记了,你的身体刚刚才养好,我忘形……对不起。”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发窘的模样。 ——他刚才说什么?说了什么? “少主。”门外传来咄罗质的声音。“皇上下旨,让你携家眷赴京,共渡射兔节。” “知道。”他冷冷地回道。 他的眼神倏地变得深蓝,她觉得那是海啸欲来的江海,她直觉想要逃。 她的手扶着池沿。 “影,如你所愿,去上京!” 身后传来的声音,冰冷,她仿佛置身一汪寒潭,全身感到毛骨悚然。 她知道,他并不愿意。 她知道,他说的话都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来的,每一字就是一块巨大的冰块。 马上爬上岸,她忍不住回望。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愤恨。 无名火起。“我还得沾你的光才能上京,家眷?”她站在池沿俯身说。 “你是我的妻子!”他吼叫,手击水,水跳起几尺高。 “我并没有嫁给你,我也不要嫁给你!”她回吼。 “不管你愿不愿意,婚礼在七天后举行。”他在水中站直身子。“然后,名正言顺的与我上京。” “去你的狗屁侧妃!”她踢脚,翻起池边的水。 水,碎碎零零沾湿他的脸,他没有伸手去擦。 他瞪着她,眼中的火几欲迸裂开来。 ——她到底要想要什么?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内心一阵失败无力感。 他掬起一把水。 ——她的心总是似水,我即使是靠得再近,也无法掌控到。 武影跑回房。 她翻箱倒柜找出耀眼的衣服,红色的全撕开,拼尽全力,她左手拉,右手扯,咬紧牙关,嘴角沁血也不顾。 银儿站在角落,愣愣看着她,并不上前劝阻。 ——小姐…… 终于,满地红色的衣碎,如鲜红的血流淌满地。 她仿佛闻到空气中腥臭的味道。 她陡地坐倒在地,血色的海洋中。 迷糊的视线中,她看见银儿向她起来。 小心翼翼,银儿如靠近一个受伤的野兽。 银儿颤颤地轻擦她的脸。 “小姐,哭出来!” 她悬在睫毛上的晶莹泄出,泪如破闸的江水汹涌而出。 她扑倒在银儿的怀里,发泄自己的情绪。 银儿摊开帕子,帕子上晕开着血迹,触目惊心。 ——小姐,到底什么才是你要的幸福? ——我的幸福到底在那里? “嫁衣服并不在这里。”银儿一边为她穿上衣服,一边道出答案。 ——躺在地上的“残尸”居然没有我要的“主角”。 “辽人的婚礼上,最怕是遇到什么?”她状似不经意地问。 “新人的脸或露在外面的肌肤受伤,血光之灾,不吉利!”银儿快口答道,并没有思考她提问题的居心。 她抚着脸上的伤痕,喃喃地说:“原来他关心的是对婚礼不利的东西,我是什么?一则笑话?人到齐了,抬上台面,供人取乐。“瞬间,她脸上净是肌肉抽动,似笑却是欲哭。 “小姐?你怎么了?”银儿担心地看着她,她的嘴角又沁出一丝血迹。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妆台,对着镜子坐下。 铜镜映着金黄的映像,银儿在一片金黄中从远而近向她走来。 她扯笑,看到银儿渐渐变成自己。 ——是啊!七天后,我将会变成一个金色的笑话,如镜中的影像,任人观阅。 她猛然揭开一个妆盒,狠抓住一支簪子,想也不想往自己脸上斜划下去。 “不要!”银儿飞扑上来,推开她的手。 簪子飞脱。 地上,大小不一的“叶碎”。 它曾经是一支簪子,已经不复原样,地上的碎玉渗着点点的血色。 她微眯着眼睛,感觉有些东西,如地上的碎玉,冰冷,支离破碎,渗着丝丝血色,在她心里流过,她感到隐隐的、如撕如割的疼痛。 一口气吊在喉中,欲上,欲下,她觉得双眼发涩,挤不出一滴眼泪,情绪无法宣泄。 她,只好笑了。 “咕咕……”凄冷,哀伤。 丝丝的血滑下鼻梁,她的眉心被划破,伤口并不深,乍看如花细。 并不敢隐瞒,银儿马上找人去通报。 “咳!……”她忽然一呛,银儿连忙递上手帕捂住她的嘴巴。 “咕……”她复抬头,笑声依旧。 依旧,那笑声如野兽的哀号,让人欲哭却无泪。 手帕,是湿的。 手帕有一股腥臭味。 背转身,银儿偷偷端看手帕。 ——血! 一大滩的血,几乎染红了整个手帕。 藏入衣襟内的“证据”如万年不化的寒冰,银儿感到身、心都寒透了。 “咕咕……”笑声仍续。 银儿战战兢兢坐在她身旁,用手帕捂住她的伤口。 伤口刺痛,她并不理会,木然看着镜子。 笑。“咕咕。”两声。 “咳!……”又是一呛。 银儿忙捂住她的嘴巴。 复抬头,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笑容并没有到达她的眼里。 银儿愣愣看着手中全然湿透的手帕,血滴滴滑落。 “呯!”传来重重的踹门声。 “影,你又做了什么事?”耶律烈的声音如震山的雷。 “咕咕。”她笑出声,对他的执问置之不理。 “小姐……”银儿抽泣。 铜镜上映着他如狂风袭境的身影,她的笑声更甚。 很刺耳。 “少主……”银儿上前,手颤颤摸出衣襟内的手帕。 他推开银儿,硬把武影扯离坐位。 她发出笑声。“咕咕!”猖狂。 他摇晃她的身体,她以木然的眼神回应他。 “影,你玩够了!”他怒吼。 收起玩心,她决定把自己的心锁起来,不理不睬,无声抗议。 ——我不嫁! ——我不嫁! …… 耳边是他仍高昂的吼叫声,还有银儿似断还续的饮泣声。 她还是笑,上翘的唇满是讥意。 “咕咕!” …… “咕咕!” 她的眼睛,冷凝,一片让人背脊发寒的荒芜。 郁结于胸。 大夫的结论。 银儿仍然拿着那两块手帕,愣愣看着。 脸上的泪,蜿蜒而下,仿佛没有停止的可能。 “银儿。”轻柔的叫唤。 银儿一个激灵,抬头,见到来人,银儿眼中一片如星的闪烁光芒。 肩膀耸动几下,银儿扑向来人。 地上,两人的身影,缠在一块,分不清彼此。 “哥,为什么突然取消婚礼?” 耶律烈睁开眼睛,启唇…… “哥,影虽然只是汉女,但……” “小哥!”熙儿拉拉杰儿的衣摆。 “影,不愿意。”一句话,尽是疲意。 “为什么?”杰儿追问:“她到底想怎样?” 耶律烈斜眼看着熙儿,熙熙攘攘儿觑到兄长眼中一闪而过的恳求之意。 熙儿敛下眼脸,心里已是明了。 “她现在癫狂颇甚……” “哥,放心,我会去陪她的。”熙儿眨眨眼睛,不让泪珠涌出。 “影又在玩什么?”杰儿轻声嘀咕。 “小哥!”熙儿的拳头几欲招呼过去。 “记得一切顺她的意。” “顺?”熙儿双眼瞪大。“她是装的?” 兄长黯然。 “疯女人,这样也可以玩?”杰儿嗤然。 “小哥!”熙儿低叱。 “她,吐血。”兄长的目光如利刃。“所以,你们要多包容她。” 杰儿怒极,挥袖而去。 “啊?!……小哥,等等我。”熙儿忙追出去。 一跨出院门,熙儿的脸上尽是湿意。 ——哥,你不想我们伤害影。 ——但,伤害我和小哥,是你的所愿吗? 引子 她是谁? 我该尖叫? 还是痛哭? 我是谁? 我算什么? 进京 车窗外,流动着鲜活跳跃的色彩,美丽的景色在这一片方格中更换,没有重复。 武影知道,她胜利了。 她知道,耶律烈妥协了,婚礼取消。 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只白玉镯子。 “咕咕!”她笑。 —— 一个镯子,可以锁住什么? 熙儿夸张地抱着银儿。“又犯病了。” ——影又想耍人了,她那双眼睛弯得像狐狸。 佯装疯癫的几天,武影体会到—— ——他是爱我的,否则,他不会任由我胡作非为。 ——我决定,以后我会对他好一点, 接受他成为我生命中的一员。 ——除了,嫁他。 回想。 临出发前,耶律烈说:“你不嫁,可以!你要装疯卖傻,可以!我只要你的一个承诺。” 她知道是什么。 她任由自己的手腕滑进一个镯子。 镯子发出祥和的光芒,照着他那如春风拂脸的笑容上。 她看呆了。 ——我怎么会忘记了,世上还有这种笑容。 ——幸福,满足从心里溢出,连脸上的表情都同化了。 ——走过,觑见的人都会妒忌。 等她回过神,他已经缠绵悠长地吻着她。 只有吻,没有下文,她已经瘫软在他怀里。 她在一片刺热中被他抱着向马车走去,路好像很长,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渡成一轮金黄。那时,她呆眼看着他,仿佛置身虚浮的空气中,脚触不到实物,视线里只有他,天地间只有他,他就是全部。 ——这也许就是幸福吧。 她在那时下了决定。 ——我不再逃避,全心爱他。 ——除了,嫁他。 ——玩够了,该收手了。 她“咕咕”笑着,爬向银儿和熙儿。 银儿和熙儿慌得挪着屁股,蹬着软毯向后退。 她扑上去。 “啊!……” 银儿和熙儿发出如见鬼的惨叫。 车帘被掀起。 耶律烈探头。“发生什么事?” 她从一团乱中冲出来,抱着他的脖子。 “我想你。”吻,如轻蝶般落到他唇上。 他笑。“终于肯理我了。”感到自己唇上的温度乍然温热。 他伸手拢拢她前额的乱发。“别累着。” 她指了指他的马。“我要骑。” “不行!”他拒绝。 ——哼!冷什么脸。 她嘟嘴,转过头。“熙儿,我们又来打滚。” 熙儿摇头示意。“不要!” “影,再过十来天,我让你上马。” 她惊喜地转回头。 “但你不许学骑马。” “小气鬼!”她咕哝。 “要不要?”他催促着。 “要!”她急忙应了,生怕他改变主意。 “小姐,睡下了?”银儿放下托盘,问道。 “药,先温着。”耶律烈帮武影掖好被子。 “小姐的精神越发欠缺。”银儿说话间净是哭意。“昏迷比清醒的时间还多,这可怎么办……” “哥。”帐帘被掀起。 杰儿冲进帐房。“大夫怎么说?影怎么会在马上昏迷?” “小哥!”随后而入的熙儿轻叱。“别吵醒影。” 耶律烈黯然,脱掉外衣,上床。 他伸手拥紧武影,连着被子。 怀中紧绷的身体陡地放松,发出轻轻的鼾声。 “她累了。”兄长的背影和他的声音都有一种疲惫的意味。 “你们也去歇息吧。” 杰儿双眼圆瞪,几个吸气后,转身,离开。 “公主,银儿送你回帐房吧.” 帐外。 “说,影到底生了什么病?”熙儿板起脸问。 银儿思付须臾,说:“大夫说,吐血,昏迷都是正常的现象。” “正常?”熙儿吊眉,拉高声音。“别想胡噜过去!” 银儿满脸惊恐,眼泪含在眼眶中不敢动弹。 “银儿,少主唤你。”一把声音插入。 银儿马上别转身,快步离开。 熙儿怒容满脸,瞪着来人。 “公主,早点歇息吧。”咄罗质淡淡地说。 熙儿读到咄罗质眼中残留的温柔。 ——原来,如此。 一路上,她与他共骑一匹马,慢慢走上上京。 梦中,她常常梦见自己心里慢慢地长出一株植物。 发芽。 绿茎壮长。 绿叶缠绕。 终于,怒放的花朵,如血染般亭立着。 醒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发出如星的烁光。 “醒了,看,城门。”耶律烈伸手遥指。 武影顺着他的手势,看。 抓住他衣襟的手,很激动。 他回转头看着她,阳光照拂在他脸上,白茫茫的一片,如渡上一个冰冷的面具。 她思绪混乱,没有细看他的表情。 兄妹在旁随骑,惊见兄长的表情,吓得胆肝欲裂。 那分明的恨意—— 再见 府内停当后,耶律烈派贺云驾车送她去见碧云。 随后,一道旨意,宣兄妹进宫。 驿馆变得安静异常。 下人小心翼翼打扫整理一切,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他坐在前厅,瞪着前方,似是看物,却是思绪飞扬。 “少主。”银儿一路呼叫。 “什么事?”声音如冰。 银儿一愣,几乎刹不住脚步。 他看见银儿的泪,不由地柔声说:“先缓口气,再说。” 银儿擦擦泪水,指着外面。“皇上来了。” “哦。”他漫不经心地说:“银儿,叫厨子准备茶和点心,要不断送上来,皇上会留待很长时间,别待慢了。”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缓步出迎。 银儿看着他的背影,挺直,畜着力量,仿佛去征战。 银儿仿佛听到他的脚步声,“呯呯!”如地动。 “回禀圣上,武氏去了别宫。” “武氏?”耶律隆绪挑眉。“朕记得你们并没有完婚。” “武氏身体羸弱,以致无法完婚,不过,臣已经禀告父王和娘,臣与武氏现在只是差形式而已。” “你母亲并没有同意这场婚礼,你竟敢瞒着朕?” “武氏只是侧妃。” “侧妃也必须禀告宗庙,你母亲不首肯,你也不能做主。” “影曾经怀过我的孩子。”话毕,他咬紧牙关,隐忍的怒气。 “母凭子贵,等她生出子嗣再说。”耶律隆绪的眼神如冰如雪,冷且清。“规矩不能违。” “皇上,银儿给您奉茶。”银儿置下茶具。 一杯红茶,一盍牛奶,一盍桂花糖,一个空杯。 “这倒新鲜。”耶律隆绪的声音上扬,却没有一丝兴奋之意。 银儿敛下眼脸,避开两人不知征战几回的眼神。 “小姐……”怯怯声起。“说,……这个待客最好。” “上茶。”状似淡然的一句,银儿却听出一丝难忍的高兴。 两小勺桂花糖,三勺牛奶,混着红茶。 茶,来回在两个杯子翻倒。 终于,杯里溢出泡沫。 花香,奶香,茶香,缠绕满厅。 耶律隆绪端起杯子就要喝。 “等等!”银儿忙唤。 耶律隆绪看着银儿,杯子仍然贴着自己的唇边。 “这是用来沾的。”银儿接过厨子递上来的碟子,放下。“用这个炸云吞沾着吃。” “炸云吞?影也喜欢这样吃。” “小姐最喜欢配着豆腐脑吃。” “给朕换上豆腐脑。”耶律隆绪挑衅地看着他。 “但,小姐说那是下贱的吃法。” ——“并且是最好吃的吃法。”武影咧开嘴,笑。“待客时,不能如此对待,尤其是你最‘尊敬’的人。” “银儿,别胡说!”耶律烈喝道。 银儿惴惴不安地垂下手。 “圣上,影的胡话请别放在心上,只是我们都不喜欢有花香的东西,所以……” “够了!”耶律隆绪拍桌。“撤下!” 银儿忙撤走桌上的东西。 偷偷回头,银儿看见两人如塑像,不动,瞪着远方。 两人淡然无表情,只是,一人眼梢尽是挑衅,一人眼中跳着火焰。 “为何在路上耽搁这么长的时日?” “回禀圣上,武氏重病在身,不能长途劳累,行程不得不缓减。” “真的是病了,还是你想把她藏匿起来?” “女人本就应该安分待在家里。” “呯!”耶律隆绪拍桌,冷凝着脸。“她有异能,你为何不禀告?” “回禀圣上,武氏因重病昏迷一段时日,醒来,异能也消失了。“耶律烈每吐一个字,心里就似狠狠被扎一次,痛,异常难以忍受。 他几欲吼叫。 那段时日,他不欲回想。 想起,痛苦异常,一切都茫然,脱出他的控制。 差点,他的生命中又多了一道只能回忆的遗憾。 回忆,只能彰显他的软弱和无能。 他是耶律烈,一族之长,所以他不能,他不允许! “消失了?”耶律隆绪斜眼看着他。“听说,她小产几次。” 他全身肌肉陡然紧绷,脸上的表情僵硬。 耶律隆绪的嘴咧开一个弧度,似笑非笑。“是该好好休养,想必以后也难以为你传承后嗣。” “多谢圣上关心。”他抱拳致礼。“臣与武氏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年轻?别家的人在这个年纪早已是儿女成群。” “臣不急。” “但耶律族急,你身为一族之长,将来族务由谁来承继?” “臣还有弟弟。” “混帐!”耶律隆绪拍桌,怒喝:“厉来皇族都是以耶律和萧姓人所生的子女为尊,你竟然如此不出息。” “臣惶恐,圣上教训是极是。” “耶律烈……” 声声呼唤,近了。 “去吧!” 话落,他立刻起身,快步离去。 背后,耶律隆绪的脸上如蒙上一层光辉,笑容绽放。 ——来了! 贺云只送武影到门口。 她在门房带领下,绕着层层叠叠的院落,走。 她的心雷动,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噼噼啪啪”,刺耳,路像是走不完。 她觉得烦躁。 “到了没有?”她问,这句话她已经说了好几篇。 “就在前面。”门房仍然是好脾气地应着,口气不缓不慢。 门房在一个院门前揖立着。“穿过直走廊就是了。” 她走,心急想要一口气冲过去,奈何却不得不在转弯处缓下速度,终天,她还是得一步一步地走,几乎把她自己的心踏碎。 她看到长廊尽处,碧云倚柱而立。 碧云一身红衣,如摇曳的烛火,挣扎于熄灭前的躁动。 碧云水汪汪的大眼与她凝视相望。 两人,无语 她发现碧云的眼中没有她的影子,也没有别物的影子,只有,一片空茫。 她曾在心里奢望过她们见面时会惊喜相拥,也预设过最坏的情况,互相讥讽,碧云赶她走,或她发飙离去。 可是她还是听到心脏发出哀鸣。 碧云定定地瞅着她,一瞬也不瞬。 她在碧去的眼光下停止脚步。 碧云专注执着的凝视撼动着她的心灵。 她知道,碧云的眼神越过她,飞过宫墙,飘到碧云自己心爱的男人的身上。 如此的漠视,再坚强的人恐怕也会心灰意冷。 “碧云,你好吗?”她问,眼泪几欲流下。 良久,碧云才回过神似的,说:“影,你来了。” ——她的大眼里没有灵气,只有汹涌的泪水。 ——这是谁? 她自问。 突然,她循着水幕,出现在门口。 她逃了,狼狈。 眼前的事实太震惊,她无法接受。 逃避,她只好逃了。 “小姐。”贺云唤着。 她木然看着门上的横扁———“云影别宫” “这是那里?” ——我在那里? ——刚才,我看见了谁? —— 一切都是梦! ——恶梦! “皇上的别宫。” 她觉得贺云的答案如雷电轰顶。 她向退,倒在贺云怀中。 “嘻!嘻!”她笑,眼中却挤出了泪水,一滴,两滴,然后就再也没有了。 她笑也扯不出笑容,欲哭也挤不出泪水。 她感觉自己的脸皮一直在怪异的抽动着。 马车辗在路上的声音,如伴奏声,每“轰隆”一声,她就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嘶嘶”的迸裂声。 回到驿馆。 贺云扶她下车。 “这是那里?”她仰起头问。 “你在京城的家。”贺云摇晃着她的肩膀。“少主在里面。” “家?”她回顾四周。 ——刚刚来过的。 她仿佛在黑暗中摸索徘徊已久,终于找到光明的出口,希望就在前面。 ——他在里面,等我! “耶律烈!”一声低呼,如溺水人抓住浮草般无力。 “耶律烈!”一口鲜血挣脱喉咙,冲口而出。 贺云扶着她。“小姐,进房休息吧。” 贺云派人去唤大夫。 她推开贺云的手,脚步颤颤地“游”向前厅。 “耶律烈!”她迸尽全力喊着,一声又一声。 耶律烈在前厅门口等她,内心狂喜,脸上却是纹丝不兴。 她几乎是扑上来的,伸手就扯着他的衣襟。 “影,圣上来了。”他挺直的身躯并没有移动。“过来请安。” 她睨了睨端在上位的耶律隆绪。 金色绣衣,耶律隆绪周身闪着金色光芒。 她觉得耶律隆绪像一块纯金牌位,上面写着尊贵的称号,等着世人供奉、敬仰。对她来说,牌位只是一块无用的木头、石头,放着碍地方,所以,她讨厌它,讨厌耶律隆绪。 “回房。”她恳求道:“我有事情要问你。” 耶律烈吻她的额头。“别任性。”又重重吻她的眉心。 不用回头看,他已经知道身后的耶律隆绪是何种表情。他感到后背如有无形的火在烧,是妒忌的眼神在放射。 “现在!马上!立刻!”她拼命拉扯他的上衣。 “影!”他狠抓她的双腕,摇。“过去请安!” “不要!”她大叫,试图从他的力度中挣脱出双手。 狂乱的心 终于,见到她。 他本应欣喜若狂,但,他的心却像受了巨创般难以承受。 她很削瘦,一身黑衣裙在风中飘荡,他几欲以为她会随风而去。 衣裙裹着的身体如若无物,空荡。 她像被掏空一样。 面前的两人恩爱令他怒火狂烧,他几欲失控。 但,此时,他惊觉她如崩溃的脸容上,仿佛有泪痕的光影。 此情形,如刀子般狠狠划过他的心脏。 “烈。”他唤道:“自家人,别管俗礼,去吧,你们去谈你们的事情吧。” 两人快步回房,没有一丝犹豫。 他感到深深的失落和浓浓的怨狠。 ——局外人?! 关门。 “影,说吧。”耶律烈立在门边。 “这里。”她指着床。 他走到床边。 “坐下。” 他坐下。 “不,你躺下。” “够了!”他跳起身,怒问:“到底是什么事?” 她解他腰带,手忙脚乱。 “影。”他抓着她的手。 她的手探向他的裤裆,他快手抓住她的另外一只手。 “别玩火!圣上还在前厅。”他声音嘶哑,几分严肃,几分兴奋。 她用头撞他,但他仍然不倒如泰山,纹丝不动,稳稳站住。 她骂:“你不要像雕像一样,给点反应!” 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狂乱的表情是因为见到他? 她觉得他是一个冰冷僵硬的石雕,没有人血,当然也没有滚热的欲望。 她开始急不可耐、匆忙地脱掉自己的衣服。 她一边脱一边说:“如果你连裸体也没有反应,我……” ——我去撞墙死了算! 她开始为他脱去身上的衣服,他没有配合,也没有反对。 但,她看到他那个已经勃 起的欲望。 她笑。 相触的肌肤是如此刺热,他们彼此融化着。 突然,他拉她倒下床。 他顺从欲望,顺从渴望。 他期待她接下来的胡为。 她急不可耐地坐上他身,欲望贯穿,刺痛从她下腹炸开。 “痛!”她马上跳开,缩在床角。 “混帐!”他坐起身,骂道:“你的身体还没有准备好,痛是活该!” 他在心里骂自己不该因为期待而放纵她,结果,痛苦的不只是她。 他渴望到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在痛。 她扑过去,捶打他的胸膛。“一路上,你非常吝惜碰我。” 她眼里含着一泡泪,几乎想泄出眼眶。 ——她的泪水是因为他? 他怒火狂烧。 “如你所愿。”他抱住她,托着她的腰,坐着把她按进他的欲望。 那一刻,她感觉如坠地狱。 痛苦,并且快乐刺激着她。 她的手缠绕他项颈,昏眩般承受着他如火的冲击。 泪,流出,如滚烫的岩浆,她觉得脸颊像被烙去一层皮,内里的骨肉在被烤烧。 ——很痛苦! ——为何如此难受? ——面前是谁的脸在摇晃? ——我看见的到底是谁? 高 潮涌现,她像被无尽的火炎灸烧,痛苦地叫出声。“啊!……” 他听出异常,动作停止。 任由一切快感啃咬着他的理智。 终于,一切退去。 灸热乍退,他的心陡然感到渗凉。 他咬牙,闭上眼睛,敛紧两眼的怒意。 “呜……”几不可闻的哭声。 他感到心欲被撕裂。 他睁开眼睛,迎上那迷蒙水气的双眼。 她一脸悲苦。 一次过去。 他抱着她缓缓躺下。 他吻她的眼角。“遇到什么时候事情?你一直在哭。” 尝进舌间的涩味,仿佛渗进心肺。 苦,不可言语。 ——哭? ——我浑然不觉。 她知道,自己在为别宫的那个女人在哭。 哭,哭那个女人的痴情,哭那个女人的愚蠢,哭自己的一无所知。 “再抱我。”她哭出声。“再紧一点。” 她希望他能挤满她空虚的心,抹去她心里的难受。 她很不安。 他,却很烦躁。 他动着,越来越快。 像个疯狂的野兽,他奋力地冲击并发出低声的吼叫。 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创造疯狂 。 欲望的高峰一次又一次峰回路转地回来。 终于,筋疲力尽。 他紧紧抱住她。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属于黎明的。 他们在床上渡过了疯狂的一夜,把在前厅的耶律隆绪遗忘了。 他温柔地看着她,无语,时而吻着她的嘴唇。 她静静地听着他那均匀的心跳声。 她不敢与他言语。 她害怕,一张口,话言出,悲伤全涌出,眼泪又会涌出来。 她不想,泄露了一身的哀伤。 碧云空洞的大眼仿佛就在她眼前晃动。 良久。 终于,他说:“圣上是为了你而来的。” 她浑身打抖,感到头皮发麻。 一口酸水冲上喉咙,她冲下床。 吐,一地污物。 再吐,一口鲜血。 他惊慌地冲下床。 “别碰我!”她喝止他的靠近。 她挣扎直起身,脸上净是嘲讽之意。 她知道,他肯定又是在妒忌心的指示下,逞了兽性。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 ——这并不是第一次。 ——呵!我一次比一次犯贱,比妓女还要尽责。 他伸手欲环抱着她。 突然,她一口鲜血喷在他身上。 他上身溅着鲜血,站着,手愣在半空中。 不动。 他不敢动。 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现场像征战后的萧静。 “你混账!”这是她唯一迸出的一句话。 他懊恼,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她怨狠的表情刺痛他的心。 她一步三晃地回到床上。 躺着,悲伤如黑云般笼罩着她,昏天黑地,没有狂风暴雨,没有电闪雷鸣,只有空气中重重的压抑。 天喘不过气,人也喘不过气。 他穿戴好,开门。 门外有待立一晚的大夫。 丫环进来打扫,银儿为她穿好衣服。 他一直站在她身边,看着她。 她没有去管他的表情如何,她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像在黑暗中飘流,身体冰冷,前方只有无边的黑暗,没有出口,光明藏起来了。 “小姐,怕是突受打击,郁结在心,怨气难舒。”大夫探脉后如是说:“吐血是好现象,吐一次缓一次病情,如果积累下去,后果难以想象。”半是真话,半是假话。 大夫战战兢兢心契丹话说:“少主,小姐大病初愈,身体羸弱,需要长期安心地调养,若再发生其它病疾,小姐怕是会承受不了,身体会垮崩,到时……”只剩牙齿的“咯咯”声。 他的眼里流露出担心。“开最好的药,没有可以去宫里取。” 大夫连爬带滚离开房间。 人,都散了。 静。 良久,她睁开眼睛。 惊讶,她复又闭上眼睛。 他抚着她额头。“影,我为刚才的粗暴道歉,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道歉如果有用,杀人都就可以不用偿命了。”冷讽。 “为我也为你自己调养好身子。”长长的叹息,停了一会,他又说:“想想当初你因为吃醋,火烧我的卧室。” “哼!”她以鼻音回应。 “将心比心,我也会妒忌,你就像一块上好的宝玉,耀眼的光泽总会招来旁人的眼光,而这块宝玉我只想独占,不想与他人分享,每当有人出现觑视之意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失去理智,我怕我会失去这块宝玉。” 她的心微颤,他的声音不若以往的强势,竟然,竟然有点颤意。 她睁开眼睛。“我是人,不是你的所有物、财产。” 她想从他脸上寻找一丝如同他声音一样软弱的表情。 但,惊见那一脸温柔神色,她的心跳,狂乱。 他俯身轻吻她的嘴唇。“你是我的一切,愈我的生命。” 那个女人不爱听甜言蜜语,她醉了,昏眼眩脑。 ——这个男人,我栽在他手上了。 “银儿,现在没有别人在,你告诉我,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 银儿陡然站直身子。“你只是身体弱,细心调养就可以。” “你说谎的技巧很拙。”她道破。 “我没有说谎!”银儿尖声否认。 “欲盖弥彰!”她摇头。“银儿,我一直以为只有你许心与我,我看,算吧,我不勉强你了。” “小姐……”银儿眼睛泛红。“你只是身体弱而已。” ——算吧,利用人心算计别人已经是可恶,逼人上绝路更是可恨。 ——银儿看谁的脸色做人?哼!我明白。 她没有再追问。 “你们的圣上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随便问个问题。 “今天早上才离开的。” “他所为何事?”她明知故问。 “不知道。”银儿摇头。“你昨天刚去别宫,皇上就来了,你和少主回房后,皇上就一直坐在前厅等到,不吃不喝,脸色阴沉,像个……” “鬼!”她接口。“说就说,怕什么?” 银儿吐舌。“不能越轨,不过皇上从来都是笑脸示人,昨天却反常态,谁也不敢去接近皇上。” “是,我明白!”她笑。“谁会去招惹一只鬼。” “小姐!”银儿惊呼。“别让别人听到。” 她点头如捣蒜。 “不过,皇上昨天曾经说你是个贪玩鬼,成仙和玩,你宁愿选择玩,少主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阴沉,也像个……” ——风暴是有因由才形成的。 她开始明白了。 “你一直在前厅?” 银儿点头。“带来的丫环并不多,我一直在旁侍候着。” “他们一直在谈论我?”她求证。 “是!两人说话的时候,脸色严肃,根本就像在谈论国家大事,而不是在说家务事。” —— 一个是君,一个是臣,有什么时候家务事可以谈论? ——银儿,你这个小白。 “我真的不明白,小姐你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如此为难,你只是贪玩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对,我没有做过什么时候坏事,我是好人! “笨蛋!你有够迟钝的。”她轻骂。 ——悲哀!悲哀!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银儿叉起腰怒骂。 ——哦,有点气势。 略付,银儿问:“该不会是你真的贪玩,闯下了什么时候大祸?” 身体向后仰,她作昏眩状。“你的猜测快要笑死我了。” 宫中聚会 “免了,免了!”妇人的手扬了扬。 耶律烈正要跪下的身子愣着。 “来。”妇人向他招手。 他快步走到妇人面前,双膝跪地。 他的脸埋在妇人膝上的双手上。 他的脸渗凉,她的手温热。 “孩子。”慈爱的话语。“这半年,你很苦吧。” 他不语。 “我都知道了,你一连失去三个孩儿……”硬咽。 她所触的温度越发寒凉,指缝有湿意。 “往日你是一族之长,人前必需刚强,但在我这里,你放下吧,我只是你的姨母。” 良久。 端坐,他又是一族之长。 他脸上已然敛去一切哀伤。 “隆绪这孩子,又耍性子,硬要召你进宫事孝,也不怕会误了你的正事。”妇人摇头轻叹。 “侄儿孝顺姨母本是分内的事。”他恭敬地说。 “她,叫影是吧?”妇人轻啜一口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他知道,正题来了。 “长得如何?” “不如姨母一分。” “呵,呵!”妇人轻掩嘴唇。“杰儿说她自夸长得祸国殃民。” “姨母见笑了,影本就口舌随便惯了,往日就与弟妹胡说戏闹。” “看来,她与杰儿和熙儿相处融和。” “姨母,弟妹没有告诉你,她们之间的‘恩怨’?” “哥!”两声不满的叫唤。 “来。”妇人招手。“不用行礼。” 兄妹一左一右拉着妇人的手,摇。 “影很小心眼的,我们只是逗她玩一下,她就设计让我们又拉又吐。”熙儿嘟嘴说。 “是啊。”杰儿点头附和。 “杰儿,熙儿,给姨母说说来龙去脉。”他淡淡地说。 兄妹当场脸色转白。 “傻孩子,不知道你哥在逗你们玩。”妇人笑笑。 兄妹从兄长脸上寻到星点的笑意。 “哥,影又病了?”熙儿看到兄长眉宇间的愁色。 他敛敛眼皮。“嗯,银儿在照料着,我放心。” “来人,传张太医去侍候。”妇人开金口。 “谢太后娘娘。”他单膝下跪。 “我道你让杰儿和熙儿携进宫的首饰精美,今日看还不如这些画来得好。” “姨母高兴就好,这些都是影闲时做的玩意,侄儿还怕让姨母看拙了眼。” “那孩子的手可真巧。”妇人抚着画上的凸处。“这是用骨头做的吧?” “嗯,影一时贪玩,把姨母赏给侄儿的画给改了面目。”他又指着另外的画。“这是用砂子砌的,这是用干豆粘的。” “等一下!”杰儿说:“哥,这些画你是瞒着影运出来的吧?” 他笑。 “天啊!”杰儿拍拍额头。“不敢想象,影发现后一定会翻天的。” “小哥!”熙儿瞪着杰儿。 “如此任性,何以持家?”妇人挑眉。 ——小哥又坏事了。 “姨母,你就放心,影在府上可是受得所有下人尊敬的。”熙儿数着手指。“什么工作三班制,吃饭要提前报名,每月限量支付月例……” “姨母。”杰儿忍不住插嘴。“她还说喝酒等于慢性自杀,在酒窖的大门上画上一个人头骨,还在旁边写着:入此门着,身心俱残!还在每个酒缸上贴着画人头骨的纸。”抱头。“天啊!还有更过分的事,每次我喝酒的时候都会有下人在旁念喝酒等于慢性自杀。” “果真有趣!”妇人哈哈大笑。“想必你们两人的脾性都让她给磨了。” “所以,姨母一定要疼我!”熙儿把头抡到妇人怀里。 “乖,乖,姨母疼你。”妇人轻拍熙儿的头顶,淡然说出一句:“她与敏代相处如何?” 熙儿心里“咯”的一声。 “影和表姐两人简直是水火不容。”杰儿快口接了。 ——小哥,你这个蠢材! 妇人慈爱的目光流离在耶律烈的身上。“烈儿,敏代是你母亲许你的正室,你所纳的房里人都必须以她为尊,回去,好生教导那个孩子。” “姨母,影是我的心里人,不是房里人,所以,我许她做任何事。”他目光灼灼。“正室若不入我心,也只是房里人,再尊贵也爬不到我的肩上。” “好!”击掌声。“不亏是耶律家的子孙。” 内室走出一个人,一身明黄常服。 “参见皇上。” “参见圣上。” 他和弟妹必敬必恭弯腰行礼。 他的眼睛突然如火石相撞般迸出火光,只是敛下的眼皮掩盖了光芒,让旁人无法发觉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免。”耶律隆绪坐在妇人身旁。“都坐着。” 抬头,他眼中只显一片清明,太清晰的眼神,旁人无法从中探究情绪。 他坐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端正。 耶律隆绪悠然啜了口清茶,说:“正室为尊,侧室为卑,这是常规,难道你认为母后该对其它太妃屈膝弯腰?” “皇儿,烈儿并没有如此意思。”妇人轻叱。“好了,不要说了,难得一聚,我们就乐一乐吧。” “她言语大胆,我说女人如衣服,她迟早会让哥抛弃, 她却说她不是衣服,是哥的裤头带子,没有她,哥会掉裤子。” “哧!……”熙儿吐出口中茶水。“咳!咳!……” “哈!……”妇从笑歪了腰。 耶律隆绪只是淡淡一笑,眉宇间并没有舒展开。 “杰儿不要说了,让姨母取笑,我的脸该往那搁?”他微愠着脸。 “姨母,姨母。”熙儿连声唤。“影说哥是个深藏不露的笑匠,你看,你看,哥连说笑也板着脸。” “我记得有一次,哥也是如此。”杰儿拉拉脸皮,一脸正经。“影,你是个标准的‘饭桶’。” “姨母,你没有看见,当时影的窘样,我想起都想笑。”熙儿笑得咧出白牙。 妇从笑得眼泪直流。“还有什么有趣的?” “我说她无法无天,都爬到哥的头上,她却说……” “别说!”熙儿陡地扑过去,捂住小哥的嘴。 “唔……” 熙儿脸上涨红。 “熙儿,自家人说说笑,不用忌违。”耶律隆绪别有意味地笑,看了他一眼。 “熙儿,让杰儿说。”他笑。 熙儿瞪了小哥一眼,放开手。 “她说,她只是爬到哥的身上。” ——小哥,你这个蠢材! 他别有意味地笑,看着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仍是笑,只是笑容仿佛僵化了。 “姨母。”熙儿娇声说:“影教了一个好吃的东西给厨子,我把厨子也带进宫了,待会赏脸尝尝如何?” “哦,什么好吃的?”妇从来精神。 “牛杂烩。”熙儿下意识咽了咽唾沫。 “还有混酱。”杰儿手舞足蹈。“影说哥老是说混帐二字,所以她发明出混酱,然后……”看了看兄长,不敢语言下去。 ——让哥把混帐吞下去,回收! “母后。”耶律隆绪陡地起身。“孩儿有事,先离开了。” “去吧,去吧,别误了正事。”妇从忙唤人随后跟上。 “烈儿,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秋猎,你和隆绪为了争夺一只野兔大打出手?” “记得。” “野兔最后如何处置,你还记得吗?” “给太后娘娘当场刺死。” 妇人慈爱地看着他。“如今,你们都长大了,有些事不应该再犯相同的错误。” “侄儿会日夜铭记。” “来了,来了。”熙儿大呼小叫地跑进来。 熙儿身后,厨子、丫环、婆子鱼贯而入。 桌上,置炭炉,架铁锅。 “嗞!嗞!”锅里沸腾着香气。 “来了,来了。”杰儿手拎着两坛酒跑进来。 一放。“玉冰烧,哥,我今天沾你的光。” “啊!”熙儿惊叫。“小哥,你偷了影叫人酿的酒。” “啧!她不是说酿好了,让哥独个尝尝。”杰儿争辩道。“反正都是给哥喝的,她给和我给有什么分别?” “影一定跟你拼命的。”熙儿一副你自求多福的样子。 “嗯,这味儿很是特别。”妇从揭开泥封,嗅着香味,赞叹不已。 “姨母,尝尝。”他给妇人斟满杯盍。“若是喜欢,我叫影再酿给你。” “哥,影是不会亲自动手,她只会动动嘴皮,然后就会有一堆下人抢着去做的。”杰儿好心提醒兄长。“除了画图样外,其它,她只会用‘嘴巴’做。” “好洒!”妇人干了一杯,示意他再续。“多玲珑的心思,竟然想出如此酿酒法。” “姨母,你喜欢就好。” 兄妹仨人俱醉倒。 妇从醉意浓重,双眼却越发越清明。 她抚着耶律烈的头。“孩子,我如何疼你,却也不得不顾忌龙儿的感受,那个女人也只能这样无名无分的跟着你。” 他发出舒服的呻吟声,缓缓地,转动颈部。 对着妇人,他咧出一抺笑。 几分天真,几分纯洁。 她仿佛看到往昔年少的耶律烈。 她难掩尽中的失落。 ——当他清醒的时候,一切又会变回原样。 ——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未来,不可知。 ——人心,难测。 ——他也曾经是个调皮、爱耍嘴皮子的孩儿。 ——那个孩子,会是他的良伴吗? 愕然 “小姐。”轻唤。 他们不敢相信,平日最嚣张、无法、无天的主子竟然蹲在树下哭得声嘶力竭。 “小姐。”再唤。 “呃?”她慢动作转过头,脸上的肌肉抽动着。 泪竟然不再流,她马上怒目相对。“没有见过美女的眼睛进沙子吗?” 他们的脸上波澜不兴。 “请问小姐有看见两块玉佩吗?” “淡绿色的,上面都有字。” “见过。”她擦擦泪迹。 两人的脸上难掩喜悦之色。 “不过,刚才被我砸了个粉碎。” 晴天霹雳,两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 零碎的玉块,再也看不出原样。 “很重要吗?”她扯笑,讥笑,冷笑。 两人对望着,眼光交汇时,都知道对方心中的怒火。 ——没有任何人像她一样,羞辱人到如斯境地。 ——不能动手!会拖累师父。 “在玉上雕的是名字吧,父母给的记号。”她哈哈大笑。“世上竟然还有人如此狠自己的骨肉。” 两人疑惑看着她颠疯的行径。 她两眼俱是泪意。“玷,白玉上的斑点,瑶,似玉的宝石,如此狠他们,那为什么当初还要生下他们。?” 两人内心翻滚,多年的佩戴的玉块竟然是世间最歹毒的符咒。 “孩子一下地,都应该是一块上好的宝玉,无瑕,让他一生被爱包围,无缺过一生。” “无瑕?” “无缺?” 她的身体不停地晃动。 “多谢小姐赐名。” 两人跪下,磕头。 抬头,忙冲向前,抱住她昏倒的身体。 小心翼翼送她回帐房,两人并没有退下。 “有事?”耶律烈问。 两人跪下。 “玷!瑶!退下。”贺云叱责。 “死士不能向主人要求东西。”咄罗质喝道。 两人磕头。 “反了,来人!”贺云向外叫人。 “慢!”他示意侍卫退下,向两人扬手。“说。” “小姐刚赐了我们姓名,我叫武瑕。” “我叫武缺。” “所以?……”他挑眉。 “我们以后将会是小姐的家奴。” “我们会以生命守护她的安全。” “我一刀结了你们的命!”咄罗质拨出腰间的弯刀。 “好!” 咄罗质斜举起弯刀,欲挥下。 他伸手示意咄罗质停手。 “武氏家奴,往后你们的命就拴在她的手上。”他满意地笑。 “谢少主!” 两人磕头,起身,离去。 武影醒来,之前,树荫下的一切如睡梦中的梦境,醒来就忘记了。 两人并不知情。 两个死士护送武影到别宫。 即使厌恶,她还是再次来到这里。 即使厌恶,她仍然是越过一座又一座的院落。 即使厌恶,长廊尽头,仍有她想念的人。 围坐在圆桌,两人,竟然是无语。 声音,语言,仿佛是最不容于世的东西。 碧云看着她,一脸漠然。 她看着碧云,心里一阵翻滚。 面前的人,曳腰的长发,枯黄,毫无光泽,细致的髻显出一根又一根的断发。 肌肤是乳白色,只有白,不渗粉红。 嘴唇上淡淡的一层粉色。 ——她根本不显一丝血色! 碧云的大眼一眨不眨,木然坐着。 ——她,像个木头! 终于,碧云伸出手,唤:“来人,上茶!” 搭在武影手上的手,冷如冰。 毫无生气。 ——她,像一具尸体!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陡地站起身。 “人都死到那里去了?”碧云拍桌。 碧云话中有颤意,小小的,她却听得分明。 ——这是谁? 有丫环匆匆捧茶盘进来。 ——我要逃! ——这是梦,恶梦! 她与丫环撞在一块,滚热的茶水溅了她一身。 “啊!”她与丫环同时尖叫。 突然,丫环扔掉茶盘,拼命拉扯自己衣服。 丫环脸色发青,惊恐地瞪大眼睛。 她循着丫环的视线看过去,碧云的大眼挣开,空洞的眼里没有灵气,只有吓人的愤怒。 碧云瞪着丫环。 丫环跪在地上,一边拼命抓住自己颈部,一边拼命磕头。 “呯!呯!地上泛着血迹。 丫环怕是磕破了头. “这次饶了你,去吧!”碧云冷冷地说。 丫环如获新生,喘着气,说:“是……是……” “奸险狡诈是这里的生存法则。”碧云冷笑。“你不犯我,人也会犯你。” 她早已被面前的事实震慑得无言而对,温柔婉弱的碧云和面前噙着狡黠笑容的人根本划不上等号。 循着水幕,她又逃了。 马车上,她哭着。 ——难道宣官说的都是真的? ——碧云为了生存,收起软弱,耸起全身的孔毛,随时等着与人开战。 ——耶律隆绪一点都没有保护她! 愤怒如聚然狂烧的火一般,蹿动全身,她感觉全身热血翻滚。 她感觉涌出眼眶的是滚烫的水,滑落脸庞,引来一阵又一阵麻麻的刺痛。 ——痛! 她紧握又拳,指甲嵌进肉里。 越痛,她就越紧握又拳。 自虐,莫名,她拿自己出气。 仰头,她想把眼泪逼回去,但,一切是徒劳。 马车止步。 她起身。 抬脚,她感觉全身如拴着千斤石,举步维艰。 她走进府内。 银儿急忙向她走来。 这一刻,她并没有把银儿和碧云混在一块。 ——碧云的黑发已经变成“枯草”,水汪汪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还有……还有……肌肤退却人的温度,她一抬手,一举脚,我都仿佛听到零件运作的“吱呀”声。 ——她是一具有一丝人气的木头。 ——木头! “小姐,你的嘴角怎么会有血?”银儿忙用手帕擦她的嘴角。 她扯笑,看着银儿。“没有事,只是,嘴唇咬破了皮而已。” 压不住,一进前厅,她又吐出一口血。 银儿惊叫。 她笑,苦笑,冷笑。 胸口陡然感到沁凉,她跪在地上,眼泪肆无忌惮地涌出。 她仰天狂笑。 那笑声几欲撕裂在场人的心。 大夫跟银儿在房角说话。“小姐再承受一次打击,身体一定会垮下去的,到时候,神仙也无能为力。” 银儿和大夫一样惊恐。“那除了吃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顺小姐的意,还有让小姐多去散散心,解解屈闷。” “大夫,先别告诉少主。”银儿撇撇脸庞。“小姐……”欲言又止。 “我知道。”大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老奴马上急火催一碗药过来,记着,一定要滚烫地喂进小姐嘴里。” 几天后。 “小姐,小心点。”银儿扶她出门,叮咛着。“记得早点回来。” 马车在门外。 “武小姐。”突然有侍从打扮的人冲上来。 “放肆!”两人个死士持刀拦开来人。 “国师有事想请教武小姐,武小姐请移玉步。”侍从揖首道。 她冷冷地说:“没有兴趣!”走向马车。 “有关陈小姐的事,你总会有兴趣吧?”一个声音蹿来。 粗哑的声音渗着娇滴滴的味道,她感到全身鸡皮疙瘩真起。 有人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走下来。 面容姣好,中性的面孔分不出性别。 细致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又一支发簪,如是一个美丽的插花装饰,她只觉得又好看又好笑。 白皙的皮肤,几乎要透出血管来。 ——恐怖! 单眼皮的细眼,一眨又一眨,睫毛竟然如扇子般。 ——好想吐! 他是摆着软软柳腰走过来。 ——人妖! 他瘦若无骨的高杆身材穿着的是男装。 她看着来人的血红嘴唇,几欲吐在他面前。 ——我知道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我不想浪费食物! 她并没有和人妖交往的兴趣,自顾自的走上马车。 “开车!”车帘放下的时候,她看到,那褐色双眸射过来的阴险。 车帘掩盖下,她硬压着自己的冲动。 她知道,此时,自己的面容定是一副狰狞的夜叉脸。 不顺眼的全杀掉。 ——人妖都可以欺负碧云,碧云到底是狗还是人?狗还可以抓住机会狐假虎威狂吠一会儿,碧云只可以缩在角落闷哼几声。 疯狂的异能 树下。 一道红色的身影独坐,目光始终锁定在一个方向,许久都未曾移动。 武影站在碧云身边,良久。 良久,碧云才缓缓吐出一句话。“国师找过你?” ——灵魂回体的第一句话? ——那声音空灵如飘浮在空中的风,不真实。 ——她刚才有说过话吗? 她很怀疑。 “那个妖人,他一定会缠着你,冤魂不散般搅得你的日常生活全乱套。乱,越乱他越开心。他要的就是别人的痛苦。”碧云咬牙迸出听似愤怒的话。 “碧云,我并不乐意对着你的背影说话。”她说,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头。 石头撞在花盆上,发出“叮咚”的声音。 碧云转过身,缓慢的。 缓慢的,她身边的花盆一个又一个炸裂如碎片,盆栽东倒西歪瘫在地上,泥土四溅。 “我着过他的道,现在,我有足够的力量自卫,影,我们一齐拼尽全力,不要让他得逞。”碧云褐色的眼眸里射出肯求的意味。 “碧云,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扑上去,抱住碧云。“你知道吗?我在你身上看到什么 ?我看到,看到生命正在从你身上剥离……” “经历过死亡的人不会轻易死去的。”碧云握住她颤抖的手。 ——她说的话和她的手一样冰冷! “那个妖人在我的食物上下毒,一次一点儿,每次都是不同的药物,那些药物本是无害的,但万物都有相克,日久的积累,终于,有一天晚上,毒性急发,我倒下。”碧云的眼神飘离,慢慢地说:“床前,一双又一双看好戏的眼睛,服侍我的人趁机忽视我的病况,没有人去请大夫,更没有人去告诉隆绪。那个晚上,我挣扎着,我梦见你,梦见隆绪。重回现实时,全身如火灼烧,痛苦拉扯间,我恨不得有自杀的力量,但我却无能为力,身体已经不是我的。国师却在那时候出现在我房里,他全身冒火,靠近我,火疯地蹿上我的身体,火只烧我身,不烧衣服,我痛苦得发不出一丝哼叫。屋外的奴仆见死不救,妖人却说:‘痛苦吧?想生存?拼出你的力量。’那时,我只想一死了之,妖人却继续说:‘圣上正带着他喜欢的人回来,一个像这个别宫主人的女子。’瞬间,我有了生的欲望,我要见那个女子,我不甘心!我的爱情会无疾而终。想着想着,身体深处猛地迸出一股力量,撞开火炎,把妖人也震开几步,糊在窗棂上的纸也化为乌有。我看到妖人的嘴角沁血,消失在火炎中,屋外的奴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好!别人的痛苦、害怕,我生的力量。” ——她说话的时候,像是叙说一个故事,无关她的。 ——她也许已经向别人说过。 ——说得太多的经历,再说也只是个故事而已。 “自此以后,妖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挑拨我的力量,一次又一次的较量,我变了,感染了他的疯狂,他拉我入疯狂,我又拉你入疯狂。”碧云扯出一抹笑,几分凄冷。“我和他一样,妒忌别人的正常,非揪出别人的疯狂不可。” 她心里苦笑。 ——定力不够,糊编借口。 “我是定力不够!” 她陡地跳离,离开碧云两步远。 “别惊讶,窃人心思是我的疯狂之一,只要一接触,无论你想什么,我都会听到。”碧云起身。“举凡与精神有关的东西,我都可以掌控。” 碧云越过她。 “影,早安。”背后传来耶律隆绪的声音,懒懒的,绵绵的。 她转过身。 碧云软软地偎依在耶律隆绪的身上。 耶律隆绪松散地披着长衣,胸膛半祼着,他一手爬头发,一手抱住碧云的腰,连连打着呵欠。 一看到耶律隆绪,她就得觉得很碍眼。 她冷说:“太阳正中是早上,月亮高升不就是下午?贵国的计时标准真奇特!” 耶律隆绪只是笑。 “昨晚睡得好吗?我陪你去洗一下脸。”碧云拉拉耶律隆绪的长衣。 “有你陪着,一夜好梦。”耶律隆绪轻推碧云的鼻子。“出发前,我们再温存一下。” 两人就这样消失在她眼前。 ——这是什么跟什么? 她觉得自己心里有股虚火汹涌地蹿上身,让她从喉咙、胃、肠,直到骨髓,身子里的每一寸都在狂烧。 她站在碧云的房前。 房门,紧闭。 丫环,几个,不知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之前,她并没有见过她们,现在,却必敬必恭地站在门前。 丫环上身半弯着,不时,眼光会偷偷睨向她。 丫环相互咬耳,以契丹语说着。 “她跟姓陈的婊 子来自同一个地方。” “怪不得一样的放肆。” “听说,她将会成为少侧妃。” “南蛮的杂种,她配吗?” “她们姐妹的床上的功夫可是了得,啧……啧……” 她迎着丫环们的目光,笑。 微笑,笑靥如花,她脸上溢着温柔神色。 ——“服侍她的奴仆气炎都比她高昂。” 宣官的话重浮在她脑中。 ——这几个无礼的家伙,我不报复,我不姓武! ——呵!我叫拜金。 丫环停止对话。 门,打开。 丫环跪了一地,头,垂着。 碧云拿了一盆水出来,并没有丫环去承接。 耶律隆绪已经换好衣服,见到她,一脸惊讶。“影,你怎么还在这里?” “下逐客令?”她瞪着耶律隆绪。 “嘻!”耶律隆绪笑。“烈昨晚让一大群美女灌醉,倒在温柔乡中,恐怕中午才能爬起床。” “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他马上风死了,我也只能海呼痛快而已。”她讥笑。 ——想挑起我的妒忌心,门儿都没有! “马上风?”耶律隆绪疑惑,复又笑说:“待会我们要去西场守猎一个月,所以,他现在应该是赶回去见你,而你却在这里。” —— 一个月会见不到面。 ——会难过?会思念? 她并没有什么惆怅感觉。 她福了一下身子。“那么,我祝愿你竖着去,横着回来。” “影!”碧云怒叫,水盆几乎打翻。 耶律隆绪只是笑。“要什么猎物?” “大象!”她叫道。 “我记住了。” 耶律隆绪离开。 丫环马上站起身,“啧!啧!”声欲离开。 “站住!”她喝。 丫环停住脚步,一齐疑惑地看着她。 “过来!”碧云喝道。 丫环颤颤地走过来。 她扯着一个丫环的上衣,说:“你们刚才在嘀咕什么?再说一次。” “没有!”丫环拼命摇头。 惊见碧云狠戾的脸色,丫环感到心肝欲裂。 “影,不用客气。”碧云一盆水向丫环拨过去。 “去!”她命令。 水疯地撞向丫环,丫环一个又一个撞在墙上。 然后,丫环嘴角沁血,目露惊恐,滑落在地。 “新来的家伙,让你尝一下无礼的后果。”碧云走过来,伸手,放在一个丫环的头顶上。 然后,她看到碧云那一抹慢慢散开的狞笑。 然后,她看到丫环的面容扭曲,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黑。 丫环没有挣扎,睁大眼睛承受着莫名的痛苦。 良久,碧云放开手。 丫环昏眩过去。 “下去!逆我者死。” ——碧云话中竟然有着力度。 丫环相扶着离开。 碧云转回身,看着她。“要狠,才能生存。” 碧云的脸色红润,长发在阳光照耀下闪着蓝紫色,血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她忘了反应。 “丫环的生命之气过了给我。”碧云挥挥双手,笑。“还记得倩女幽魂里的姥姥吗?” 她陡然一惊。 ——必须吸吃男人阳盛之气维持容颜的姥姥,碧云竟然有如此疯狂的能力。 “我不是妖怪!”碧云的神情黯然。“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 “我……”她语塞。 “我的力量来源于我的生命。” 她忽然明白,碧云以他人的生命填补自己流失的生命。 她想到了吸血鬼,一个见血,一个不见血。 一样的恐怖。 “影,你回去吧。”碧云水灵灵的眼睛漾满了泪水,是她所熟悉的梨花带雨状。 她咬牙,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刺痛了碧云,自己的不理解一定粉碎了碧云幸存的自尊。 碧云转身,回房。 门,关上,隔开两片寂静的地方。 ——我们的心不只隔了一道门! 马车以异常快速的速度奔跑着。 车厢摇晃得很厉害,她感到喉咙越来越干涩,无名的烦躁。 ——快点!快点! 她心里在狂叫。 一出别宫,她的心已经背叛了自己,急切想见他一面的思想席卷而来,她对一个月没有他的日子莫名恐惧。 ——他是否也会像我一样,策马狂奔回去见我? ——如果他还在,我一定会飞奔过去,抱紧他,抱紧他! 她的心如是想,身体升起一股燥热。 她的心想念他,身体也想念他。 世界上是没有神的,祈祷是没有用的,她的祈望落空。 “少主已经离开。” 银儿的话,让她的心陡然坠落,她感到心口被压着,喘不过气。 “少主一早就风尘仆仆赶回来,一直在等你,终于,时辰到了,才匆匆换了衣服离开。” ——阴差阳错! 她心里有一股欲哭的冲动。 “少主千叮万嘱小姐你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会打珍贵的猎物让你进补的。” ——这一别竟然有一个月。 ——我竟然有了怨妇的感觉。 ——思念会成为未来一个月,我生活的主题? 凌子1 “影,你看。”碧云推开门。 阳光随着“吱呀”声射进房,满室光华,刺眼。 耀眼的不是钻进房里的金光,而是墙上、柱上挂着的画。 一副又一副的人物画,着色,意景,让人叹为观止。 武影的心仿佛被撩动,耳闻的是清脆悦耳的鸟声,鼻嗅的是雾中青草的甜味,人如置身于一片湛蓝的海洋上,她感到自己漫漫沉下去,沉下去…… 她的身体忘了反应,几乎是瞪出眼珠,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面前的画中。 “影,看画中人。”碧云唤道。 她漠然回了一声。“嗯。” 碧云粗鲁地扯下一幅画,展在她面前。“看,这是谁?” “人物刻画得真漂亮!”她把脸凑上去。“咦?!……” 她把画抢过来。 她不敢置信地使劲扯开画卷。 “嘻!”碧云的声音很阴沉。“呵!哈!……” ——画中的人是我! ——绿舌帽压额,身穿绿军装,眼睛瞪着前方,我没有戴眼镜。 她急忙搜望房中的画。 ——绿舌帽压额,身穿绿军装,闭着眼睛,我没有戴眼镜。 记忆重浮脑海。 她知道,这是几年前,大学军训时,不良于视物的她在一次训练中,摔破了眼镜,只好在一片模糊中训练。 “为什么会有这些画?”她问:“这是谁的书房?” 碧云在房中悠闲渡着步。“辽国因为连年干旱,全国谷物无收,所以有了祈天求雨的仪式,仪式上,妖人生动妖术,名为求雨,谁知道,雨没有求来,只求得炉上的幻象,你就在火中整整出现了一个多时辰,那个仪式上虽然没有达到目的,却让你俘虏了隆绪和耶律烈火的心,他们都说:‘可惜是男儿。’妖人却说:‘此人是辽国的福星,寻到她,辽国便可受恩泽,解厄难。’” “迷信!海市蜃楼也能迷惑人。”她愤愤不平,心里讨厌让别人在她无知无觉中偷觑了许久。 碧云又扯下一幅画,展在她面前。 画—— 她咬着指甲,惊奇地望着前方,一头长发随着风飞扬着。 “这是他们搜寻你两年未果,妖人又一次策动火焰,火焰中又显示出你的样子,妖人说:‘谁第一时间抓到她,她就会完全属于谁。’隆绪和耶律烈有过协议,看谁第一时间得到你。依妖人的指示,他们以秋猎为幌子,去燕云十六州搜寻你的下落。” “去它的!”她越听起觉得恼火,一手挥开碧云手中的画。 碧云如抢救珍宝般,忙拿起地上的画卷,拭去上面的灰尘。 “这是隆绪最宝贵的东西,还有,这宫殿是为你而建的。” 她震惊,向后退。 “云中的幻影!原来,他已经认识你很久,我一早就已经没有了胜算。” 她抓着碧云的双肩,摇晃。“你现实一点好不好?残酷的事实摆在你面前,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碧云笑,脸皮扯动。 她停手,看着碧云那没有真意的笑容,她的眼泪不禁冲上眼眶。 碧云一手挥开她的手。“我不是你,有人肯给你一片天地,我呢?没有!这里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而存在,我也不例外。隆绪相信,你和我是有着割不开的友谊,终有一天会我们会再次相聚,他还是会再见到你,然后在这里继续他的荒唐梦。” 碧云脸上的假笑凝结在唇角,眉头慢慢收拢,眼神透出许多寂寞和压抑。 ——那笑容比哭还要悲哀一些。 她唏嘘不已。 “影,你肯放下你心中的那个人,和我一起离开吗?” 碧云突然的问话,让她陡然一呆。 “你犹疑?” ——是。 她心里承认,她并没有想过离开耶律烈,即使他要强娶她时,她也只是动过自毁容貌抗婚想法,她并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放不下,我如何能放得下,别忘了,我们都只是女人,女人一生最大的无奈,是遇到最爱的人,那是会让人迷失心性的事。” 碧云伸手拭她的眼泪。“印象中,你不常流泪,恋爱会使一个变得软弱。” “不一定。”她否认。 可是,她心里明白。 ——遇上他后,我的眼泪根本没有停止过。 她心里忍不住在问。 ——恋爱让你变得坚强?软弱?还是疯狂? “疯狂?”碧云拉她离开书房。 ——她又窃听了我心里的话。 辗转,她们来到一个院落。 院内,侍卫重重守着,一幅戒备森严的模样。 碧云在一间房前敲门。“是我。” “进来吧。”一声女声唤道。 门开。 她们进入。 门在身后关上。 绕过屏风,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女子。 艳色。 女子拥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子,跟丰润的红唇。 对女子,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谁打你?”碧云急步走过去。 女子的右眼角微肿,左边的脸颊有一块乌青,红唇上凝结着血块,但,这一切并不损她的美丽。 她站在女子身边。 女子眼露惊讶。 她也惊讶我,帐纱掩盖下,女子的一头白发,发着银光。 女子探出头,惊叫:“天啊!” “什么事?”她疑惑地左右察看。 “影,看这里。”碧云喊道。 她看着她们。 碧云用手捂住女子的眉毛。 她如被电击中。 ——那眼,那唇,那脸,…… ——如照镜,是我! ——是我! “凌子,她就是隆绪最爱的人。”碧云仰天大笑。 然后,她看到碧云的笑容冻结。 然后,她看到碧云的眉头紧拢。 然后,她看到碧云的笑容敛去。 然后,她看到碧云的眼露出憎恨之意。 最后,她看到碧云一副如夜叉狰狞的脸孔。 碧云狠狠吐出一句。“为什么?!” 碧云是夺门而出的。 她疑惑地看着女子。 “哎!”女子叹一口气,说:“知道真相又如何?事实并不如音乐般动听,你怎么总是看不透?” 她在打量女子。 ——她拥有宽阔的额头和生动的柳叶眉,相似的器官配搭在她身上,只有美。 ——我并不像她。 女子也在打量她。 “你就是影,怪不得,一副迷惑男女的中性相,英气勃勃,只有白痴才说你和我相像。” 她并不想与女子谈论相貌相似论,她问:“你知道碧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哈!哈!”女子大笑。“她接触我的时候,大概是看到那个混帐趁醉酒想和我‘交 配’,受不了刺激,所以离开了。” ——她的言词太精彩了! 她几欲笑出声。 ——这个时代,谁会像她的嘴巴一样放肆? “但是她并不知道,我和那个王八蛋干了一架。”女子狠击床头。“拳脚来回,他竟然酒醒三分,发疯似地叫:‘你不是她,你不是影!’然后,我抵不过他的蛮力,中了几拳几脚,最后,我躺了几天几夜。我知道他当晚还去碧云的房里过夜,很讽刺吧?” 她看着女子嘴边的那一抹苦笑,她心中的笑意全退却了。 她的心中只有愤怒。 她叫:“下半身思考的下流动物!” “啪!啪!”女子拍掌。“影,你真有趣,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朋友?” “我并不是与碧云抢爱人的坏女人。”女子伸出手。 “但是我只想做坏人,与恶人交朋友。”她握住女子的手。 女子紧握住她的手,眼露笑意。“相信我,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坏。” “凌子?” “从零开始,我失忆了。” “啊!?” “去吧!碧云还在等你的安慰。”女子挥挥手。“这里的一切已经将她变得歇斯底里,不可理喻。” 凌子2 狼籍。 碧云的房里,摆设无一是完整的。 疯狂。 几个丫环瘫软在地,喘着气。 碧云脸上泛着红江,唇色红得像血。 她知道,碧云刚刚又在吸吃人气。 恐怖。 碧云四处乱走,伴随着笑声的是花盆的破碎声,惊天动地的窗门、房门碰撞声,周遭的树叶被击碎,搅缠在一个冲天的旋涡中。 她并不怀疑,下一刻,风云变色,狂风暴雨来袭。 突然,一束红光,冲着碧云直射而来。 碧云猛地收敛脸色,迎着红江,翻掌,两束冰蓝的光芒从她手中射出。 “妖人,给我滚出来!” 一束蓝光击散红光,另一束蓝光击向院门。 旋涡消失。 国师的声音平地而起。“这样糟蹋异能,还不如给我。” 国师出现,全身冒火向她们走来,火炎缩成他两人肩上的小火球。 碧云的嘴角束着狞笑。“即使我死了,也不会留给你,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国师那化了“厚墙”的脸扭成一团。“你自找的!” 国师抽出手中的软带,软带化成带火的软鞭,咄咄逼人地向碧云击过去。 ——碧云不会武功! 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碧云一定会吃亏的! ——水,帮我! 无数的水柱射向国师,国师受重创,飞着撞到墙壁上。 然后,国师“呯!”的一声摔在地上。 国师挣扎起身,血,吐了一口又一口。 碧云凌空飞到国师面前,手放在国师的额头,头发缠上国师的头部。 碧云的身体散发出一层淡淡的蓝光。 国师发出低呜声,痛苦莫名。 她看到碧云那从心里发出的一抹冷笑。 “国师,你的异能,我来接收吧!” 国师的脸色发紫,眼睛失去了光泽,透出绝望的神色。 国师没有反抗,应该说,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任人宰割。 “够了!碧云。”她吼道。 ——这样的疯狂太触目惊心! “为什么?”碧云问,眼里显出不动的意图,碧云并不想停下来。“以牙还牙,不也是你对人的宗旨吗?” “但,凡事适可而止。” “可你以前经常说得寸就要进尺,否则怎么有进步?” 她快要抓狂。 ——碧云竟然用我以前经常说的奸商之道堵塞我! ——以前,她并不会如此利嘴,咄咄逼人。 ——她,变了…… “停!”她叫。 水柱硬击碧云的长发。 国师猛吸一口气,狼狈地跪在地上。 地上,散落着碧云被割断的长发。 头发被吹散,有风。 风聚然而起。 国师凭空消失,只留下。“等着瞧!” 碧云无语看着她,那眼神是愤怒的。 碧云的衣裙翻飞,头发飞扬。 她觉得吹起一切的是碧云的怒火。 她离开。 这一次,她彻底明白了。 ——我和碧云的心已经隔了“千山万水”,爬上一座山,自以为终于可以看清楚一切,却发现又有一座山耸立在面前,永远有爬不完的山。淌过一条河,又横着一条江,永远有越不过的水流。 ——人生并没有太多的永远,只有太多的无奈。 ——环境使然,碧云也只是无奈。 ——她的聚变也是无奈。 她的眼睛干涩,挤不出眼泪。 ——无奈,无奈啊! 她心里酸涩不已。 斜躺在床上,嗅着耶律烈被酒熏了的衣服。 此时,她的心是如此思念他,希望他那炙热的体温灼暖她越发感到冰冷的心。 想!她翻滚的热血吐在衣服上。 她陡然发出笑声。“嘻!嘻!……” 滑落的热泪灼得皮肤一阵阵麻疼。 她忽然明白。 ——那一座别宫耶律隆绪一定很少去。 ——只有清风、宁静与碧云为伴。 她突然明白寂寞的蚀人心的滋味。 她对碧云释怀。 她咬牙。 ——我一定要带碧云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碧云站在树下,仰望着天空。 风轻轻吹拂,拨动碧云的长发。 衣袂飘飘,碧云如雕像般,不动。 残叶散落在碧云身上,她并没有伸手拭去。 碧云一动不动,目光始终锁住天空。 她觉得,碧云身上发出一种叫做寂寞的味道。 “碧云,离开吧!我陪你。”她从后环抱住碧云。 良久,碧云才缓缓抓住她的手。“影,你不应该放开眼前的幸福,耶律烈肯给你一个名份。我呢,隆绪说汉人不能立为妃,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安身。” “我说过,我并不想嫁人。” ——养在水缸里,三餐不愁的鱼,并不是真正的鱼。它的世界只有水缸那么大,天空也只有眼前的一块空格——天花板。它与世隔绝。鱼是自由的,翔游在江河中,并不需要避风的港口。 “你知道吗?,我拒绝了他,我并不希罕什么名份,男女相处,只求快乐二字,快乐尽了,缘也尽了,强求也是妄然。” “影,你快乐吗?” “快乐!” ——快乐与痛苦参半,和耶律烈相处的时间里,差不多逼出我一生的眼泪。 “你说谎!这世上有一种不会因为时间而有所磨灭的执念。你爱他,所以你愿为了他而留下。”碧云的手劲加重。“你知道吗?隆绪他恨我!恨我下药使他离开那块营地,恨我将他带回上京,恨我的妄为让他被那宝座所困住,不能去寻他的真爱。他的至爱不是我!不是我!他把我扔在这座别宫,让我孤单地生活着,每天面对这座别宫存在的意义。” 碧云的指甲陷进她的手腕的肌肉里,怕已经出血了。 碧云歇斯底里的叫着,如受伤的动物。 最后,碧云靠着她的肩膀,发出“嗯呜”的低泣声。 尖锐撕扯人心的哭声,她的心仿佛也跟着流着血。 “嘀!嘀!……” “凌子,醒了没有?” “碧云,进来吧。” 凌子坐在妆台前梳头,黄昏的斜阳透过窗纸,照在她的身上,她的头发发着银光,皮肤泛着白光。 ——她如一个白瓷娃娃。 她觉得入目的是一个易碎品。 “为什么不放下窗帘,又灼伤皮肤怎么办?”碧云快手放下所有窗帘。 她敢发誓,她看到凌子忽然低垂的脸上乍现一抹讥笑。 凌子将头发缠成一条辫子,垂于脑后。 凌子抬头,脸下是一抹平和的笑容。“现在我已经可以晒几刻的阳光。” 凌子拉着她坐下。“影,你来了。”迟来的高兴。 她的心猛跳几下。 ——她的手比我的手还要粗糙! 靠得太近,她看到凌子的脸上有一些淡去的伤痕残迹。 她低下头,凌子手背上的细纹显露,一条又一条白线构成凌子的白皙。 她明白了。 ——凌子的皮肤是因为干燥而显白。 “不用猜测,国师不知道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我的皮肤不能受太阳暴晒,我身上的一切都是晒伤,白天我只能留在房中,用重重布幔隔开阳光。” “凌子,你先帮影……” “最严重的时候,就连晚上,我都要全身裹着布,才能在月光下走动。” ——凌子显然是不想停止她的话题。 ——凌子一直看着碧云说话,说话的对象却是我。 “凌子!”碧云拉高声音说:“她府上的人在催。” “哼!“凌子停止说话,仍然看着碧云。 “她的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走路的时候手脚左右打颤。“碧云急忙把武影的手按在桌上。 ——痛! 她皱眉。 ——真粗鲁! “碧云,你猜,我想到什么?‘老板,就这块肉!’”她嘻笑。 凌子伸手为她探脉。“经你一提,我倒是想起,前段时间有人将我当成一块宰好的肉,挂着等她的主人去享用。” 碧云的脸上血色退去。“影……怎么样?” 凌子冷笑。“你是关心她的身体,还是关心‘肉’的味道还合不合他的胃口?” ——我不是白痴,我听得分明凌子的含枪带棍的话是针对碧云。 ——我还以为她们友好如姐妹,表相都是假象。 “你流产后,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心里郁结,气凝于心,想必也吐血吧。”凌子放开手,一脸严肃地叮嘱。“影,普通人在半年内流产这么多次,身体一定会垮的,所以你一定要自爱。” “什么?流产是几个月前,而且只有一次。”她摇头。“别说得我像弱柳扶风般。” 碧云抓住她双肩,激动地说:“你不知道你已经三次流产了?” 她震惊,跳起身。 她忽然明白,那一次全身失去知觉,还有那一次唯一一次的月经,迷迷糊糊的,流产了。 ——原来我的体弱是有来由的。 凌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碧云。“你是想告诉她真相,还是想刺激她?” 碧云的脸色刷白,向后退。 “影!”凌子吼道:“你冷静!” 她浑身一震,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开始抽搐。 ——这病,我很久没有犯过。 她很疑惑。 ——我在激动什么? ——默默在我肚子里滋生一段时间的肉体? ——还是默默掀动的生命。 ——耶律烈和银儿都默默守着这个私密,我是当事人,也是局外人,为什么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瞒着她就是为了我她? ——为我好? 她冷眼看了碧云一眼。 碧云忙别开脸,突然,匆忙离开。 ——原来,不擅短跑的她速度可以如此之快。 ——几乎,是逃命。 “来。”凌子接过丫环的热水盆,把她的手按进去。 热源从她指端慢慢祛开冷意。 “影,听我劝,别恨她,她只是个可怜的女人。”凌子柔柔地说。 ——我很怀疑,刚才那个冷言以对的人是谁? —— 一会儿冰天地雪地,一会儿夏日暖阳,她是个性情多变的女子。 “因为可怜,所以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嘲笑她的卑鄙,为了他的男人,不惜利用他人,陷害他人。” 凌子用软布帮她拭干手上的水渍。 “她和国师连手,在我身上下蛊,让我的皮肤不能承受日晒,让我出不了这个门,让我不能离开这个宫殿,断了我逃走的希望。” 她喝着热茶,热源慢慢祛走她身上的寒意。 “我是在昏迷中被抬进来的,醒来时,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我救了垂死的碧云,她病愈后,反‘咬’我一口,事后,她竟然要我别恨我,她只是为了爱情。”凌子拍桌,狂笑。“多荒唐的理由,以爱为名。” 凌子状若颠狂,她还是看到凌子眼睫上的晶莹。 她放下茶盍,艰难吐出一句话。“凌子,多谢你爱她多过恨她。” 凌子拍她的肩膀。“你和我有一样相似的,嘴里恨她,可是心里还是宽容她。” 她笑。 凌子报以了然的笑容。 ——凌子的眼泪终是守住了。 ——倔强的女人都注定为在乎的事、人,日夜惊恐。 这一夜,她再也没有吐血。 一夜好梦。 梦中有耶律烈。 爱人是疯狂的,思念是灼人的。 醒来时,她全身汗湿。 炽热的一晚。 挑衅 ——可恶!两人竟然拒绝我。 两人,如左右门神,拦着门。 “你……谁?谁?” 武影并没有成功记住他们的名字,事实上,她能记住的名字十个手指都数得完。 “快放我出去!” “小姐,我们之前曾有约,你必须在黄昏前回府,昨天是你失约在先,我们这只是小惩大戒。” ——好你个右门神! 她紧握拳头。“好!算你们狠。” 她转身回房。 ——前路不通,我不会用异能开溜吗? “小姐,如果你用异能溜走,明天,锁链伺候。”右门神说。 “小姐,别忘记了,主子犯错,下人受罚。”左门神说。 她转回头,咬牙道:“你们竟敢威胁我?” ——可恶!断了我的后路。 “这是少主的命令。”左门神说。 “门房,关门!”右门神扬手示意。 大门关上。 “小姐,喝药吧,我按你拿回来的方子抓来煎的。” “银儿,我快憋闷死了。”她趴在窗沿,不肯离开。 “来,喝了药,躺一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银儿拉她到圆凳坐下。 “你以为我是猪,只有吃和睡?”她吐舌,端起碗,一口喝光。 纷沓的脚步声向她房子走过来。 银儿皱眉看着房门。 “王妃,小姐她身体欠安,正在休息。” “少主下令,她不能见客。” “放肆!本王妃是客吗?” “你们还不让开,本郡主是你们可以触碰的吗?” ——哦,王妃和敏代大驾光临,欢迎! ——欢迎这个送上门的乐子。 “小姐,你上床躺好,我去阻止郡主和王妃。”银儿拉她起身。 她挥挥手,示意银儿去开门。 银儿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去开门。 门,打开。 王妃和敏代错愕地看着银儿,显然两人没有想到门会突然打开。 银儿跪下,磕头。“王妃、郡主吉祥。” ——银儿,这个胆小鬼,有什么就一跪了之。 ——去!水。快点欢迎两位“贵人”。 水注重重朝王妃和敏代的腹部冲击过去,她们狠狈往后倒去。 左右门神早已见势往两旁躲开,还不忘记说:“银儿,向后退。” 银儿向后爬开,急忙。 王妃和敏代在一片水泽中爬着。 “哟!你们真大礼,折煞小女子啦。”她悠闲呡口茶,又说:“尊贵的王妃,你的儿子知道我们如此大礼‘相对’,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高兴到一手掐死我。 两人狼狈爬起身。 两人一身锦衣绸服,湿淋淋粘在身上。即使有耀目的珠饰,两人梳在头上的发髻也已经歪歪斜斜,看不到什么名堂。水洗刷两人脸上的妆容,敏代脸上红的、白的混在一起,原来修饰考究的打扮,荡然无存,什么高贵气质,那里还会有一丝痕迹。更恐怖的是王妃的脸上,铅粉一退,哀愁、疲累布满脸上,细纹纵横交错。 她仿佛在王妃的脸上看到岁月的沧桑、生活的刻痕。 “你吃了豹子胆!”王妃怒喝。 她笑。“我从小就一直把它当糖吃。” “我要教训你这个无礼的家伙。”敏代一脚踢开银儿,拉出皮鞭,向她挥过去。 鞭子并没有如期袭来。 左右门神用刀砍断了皮鞭。 抬头,敏代指着左右门神大骂:“你们敢对未来的少夫人无礼?” 左右门神提刀站着,并不回话,身体拦在武影面前。 银儿忙磕头。“王妃,郡主,不看僧面也看佛面,请饶了小姐吧,银儿……奴婢甘愿受罚。” “你算什么东西?”王妃“赏”了银儿一掌。 银儿的脸上,五瓜红指印,清晰,刺目。 “滚开!”敏代对着银儿又是一脚。 银儿立马被踢开,撞到椅脚上。“嗯……” 然后,银儿卷曲的身体无法伸直。 ——气死我了!敢动我的人。 ——我不管了! ——水,去! 无数的水柱向王妃和敏代撞击过去,两人发出惨叫声,疼痛使两人优雅的仪态尽数消失无踪。 ——痛快! ——在我面前,只有两个不知所措、惊恐莫名的人。 ——铅华洗尽,丑态毕露的俗人。 ——俗不右耐,丑不可言,两个化了妆的怪物。 她曲抱着身体,笑。“痛快!痛快!” ——什么急冲而来? ——热气! ——越来越近,越来越觉得滚热。 ——妖人?! 她突然想起。 ——水,去! 她立刻跳起身,拼尽全力,所有水柱向红光冲击过去。 她暗幸那快速消失的红光,不料,地上,蹿出两道红光,红光直冲她而来。 左门神伸手推开她,右门神挥刀迎上去。 刀影闪烁间,地上横流着血。 两颗人头,血淋淋。 尸身躺在不远处,汹涌的血从那颈部流出来,染湿了一地。 王妃和敏代早已躺在地上,了无声息,怕是吓昏了过去。 “小姐,你没有事吧?”银儿焦急地上下审视着她。 “没事。”她摇头,拉下银儿躁动的手。“倒是你,伤了那里?” “不碍事。”银儿摇头,挤出一抹笑。“小姐,我带你到别的房间休息。” “这间房我以后再也不要进去。”她边走边说:“王妃那么尊贵的人,这房间就让给她,今晚就让她们好好休息。” 银儿不解地看着她。 她回头对左右门神说:“房里的一切不用整理,把门窗拴紧,让你们可爱可敬的王妃和郡主在房中的地上宿一晚,谁都不要去打扰。” 左右门揖首说:“遵命。”对她扬起恶意的笑容。 “乖。”她笑,如狐狸。 当晚,她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惊叫声。 她知道,房中的两人与尸体同房,会有多“高兴”。 门窗是紧锁的,别无选择,两人将会有一个难忘的不眠夜。 她知道,今天的刺杀是冲着她而来,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与妖人有关吗?与上次刺杀耶律烈有关吗? ——这一切,都与王妃有关吗? ——我相信,所有的事情一定会有一丝丝的网胶结着,只是我还不清楚。 ——时间,会揭开一切,血腥的一面,我相信! ——耶律烈的世界并不是一片清明。 她忽然明白。 ——我走进他的世界,这血腥的世界是我必须去面对的。 ——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碧云爱上耶律隆绪,就必须接受自己所爱之人的多情。她不是他只唯一的女人。她也必须接受他的无情,无情地被冰封在别宫中。她必定是相信冰雪终会在春日暖阳中融化,一切都是可以等待的。但聪明如她,却忽略了,冬天还是会在不远的时间更替而来,冰雪终会又一次筑起。 ——碧云并不明白。 ——她的处境是如此无奈。 ——我明白得太迟了。 庙会 “碧云,离开吧。”武影恳求道:“我陪你,一切我都可以放弃。” 碧云倚着窗台而坐,布幔掩去她的身形。 良久,布幔后面并没有传来一言半语。 碧云一直看着天空,出神。 凌子苦笑,上前。“影。”拍拍武影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碧云。 凌子的手在她的面前晃动。 电光火石般,她知道了一丝痛苦的信息。 “多久了。”她干巴巴的低声问。 “两个多月了。”凌子轻叹。“时好时坏,神仙也难治。” 她的眼泪汹涌。 ——真讽刺! ——我的近视好了,碧云却重复我的“前路”。 凌子轻握着她的手。“别伤心,是她自找的,妄动异能,以生命搭之,这只是生命剥离的开始。” 她掩面。“她只是无奈所致。” 凌子拉开她的手。“明知一切不可为,不理会后果,强求只会是个空,离开,她才会有生机。” “你呢?”她擦脸上的泪。“一起离开吧。” 凌子笑。“相信我,这里不是我愿意留待的地方。” 脚步声传来,她看着碧云。 她的眼中承载着殷昐。 “别上当!影。只要她愿意,通过接触,什么都可以清晰入目,她的眼睛只是装饰。,”凌子咬牙道。 布幔被撩起。 “影,离开后,吃、住、行都要钱,你有钱吗?” ——没有! 她恨得牙痒痒。 “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样,不是自己嫌的钱,决不纳为已用。”碧云扯出一抹笑。“所以,我等你,等你有了足够的钱,我马上陪你离开。” 她知道,这是刁难,并不是碧云的本意。 但,她说:“好!” —— 一切我都可以克服! 凌子苦笑,缓缓摇头。 碧云倚着布幔笑得灿烂,奸计得逞的欢愉。 “小姐,想什么呢?药都凉了。”银儿轻拍她的肩膀。 “没有想什么,只是心烦而已。”她离开窗沿。 药汁下肚,一丝又一丝的苦涩漫延开去。 ——真苦! ——苦不堪言。 “滴滴”声传来,清晰。 泪掉进碗里,莫名,她哭了。 莫名,悲伤在她心里炸开。 放下了空碗,如有千斤重,无形的重量犹如在手中,放不开。 ——我,放不开。 ——太重了。 ——我那么依恋耶律烈,我们虽然未曾互相许下惊天动地的誓言,但彼此即使是无情也是有意,何况,我的心已动,情已陷,如何能剪断纠缠的情爱。 “小姐,你看。” 她抬头。 银儿展开一个盒子。 白花花的银两。 “这是打那来的?” “小姐,你忘记了,这是王爷还你的银子,当是,你还写了一张收据。” 回忆—— 收据内容:今收到白银三百两,耶律烈卖与耶律杰,立此字据为凭。落款:一只狗瓜印。 “那时,小姐你每天都用布擦拭它,还有你那时笑得像个痴儿。”银儿捂住嘴巴,偷睨了她一眼,又说:“所以,我偷偷把它也带上京。” “银儿,我并不是不快乐,我只是笑不出来。” ——银儿如此为我着想,与我的心相贴近。 ——碧云的心却离我越来越远,我,已经看不清楚。 “小姐,到了。”左门神撩起车帘。 她欢叫着跳下车。 庙会,正逢十五,人流汹涌。 远远地,她已经看到庙中的白烟袅袅。 庙前,充斥着售各种货物的小贩,亦不乏卖艺、乞讨之人。 三教九流,百姓的聚会,热闹非凡。 “小姐,等等我!”银儿从向叫住她。 她回头。“掌嘴!”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和我都是穿着男装,我应该叫你公子才对。”银儿吐舌。 她们拾级而上。 “小姐,你要上香祈福还是求签?”银儿好奇地问。 ——小姐难道是想帮少主求一道平安符? ——也求姻缘吧,小姐必竟是那么在乎少主。 “不是!”她笑得奸诈。“我是来打劫的。” “啊?!”银儿愣张着嘴巴,脸上刚刚乍升的燥热瞬间退却。 “蠢!”她推银儿的额头。 看着她蹦跳的身影,银儿内心一阵挣扎。 ——姐姐,银儿该为他求一道平安符吗? 她流连在各种贩摊上,每一种货物都询问价格,并且细细记在心里。 “小姐,你到底想要什么?几乎所有的摊子都走遍了,没有合意的?” “有。”她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骄阳当空。 她又看了看行色匆匆的人群,没有几人带着伞。 她眉开眼笑。“伞,这里的伞会给我买下。” “啊?!”银儿一脸惊讶。 “去!”她挥挥手。“一把也不能剩下,全买下。” 不一会,小山似的伞堆在一颗老树下。 “别走出树影。”她说。 四人倚着树干而立。 她张开手。“来!雨。” 倾盆大雨。 狼狈的行人争相躲避。 “伞!遮风挡雨的伞。”她吆喝着。 “小姐!”银儿忙捂住她的嘴巴。“别玩买卖游戏。” 她拉开银儿的手,恕瞪着。“找死!拦我财路。” “小姐……” “去!去!别拦我财路。”她一脸怒色。 左右门神向银儿摇头示意,银儿嘟嘟嘴,无语。 “伞!遮风挡雨的伞。” 几次吆喝,客人上门。 “给我一把。” “好。”她报了一个价钱。 “你还不如去抢!”客人把伞扔回去。 ——只是市价的三倍,我认为并不高! “客人,这里只有一人售伞,你不要拉倒!” 客人犹豫片儿,给钱。 “呵!呵!”她笑着把钱收下。 雨一直下。 一只又一只任宰的“猪”上门,高价买伞。 伞售罄,雨停。 “算好了没有?到底有多少钱?” “小姐,再等一会。”银儿抬起头,皱眉。“还有,请你不要再吃那种臭东西。” “什么臭东西?人间美味呢!”她用竹签往瓷缸里插出一块臭豆腐。“来一块如何?一尝忘不了。” “呕!……”银儿撩起车帘,把头伸出车外。“饶了我吧!” “好吃!” 她吃了一块又一块。 “小姐,你再吃,我不帮你算账了!”银儿回头,怒瞪着她。 “不要!”她一脸急色。“你耍我啊?明明知道我不会分辨钱币。” “盖上,否则,一切免谈!”银儿指着瓷缸。 “好……吧。”她委曲得像个孩子。 ——为了钱途着想。 银儿与她作对,像一个预兆。 预兆成真。 她被禁足。 她房里多了许多白花花、金灿灿的银两。 “满足小姐的要求,钱少主多的是。”左右门神如是说。 “听着,钱的主人是耶律烈,与我何干?”她吼叫。 她一脸备受污辱的的恨意,银儿惊白了脸。 吵闹改变不了约束,她仍然是被关了几天。 “银儿姑娘,还有什么交待的?” 银儿把手中的东西揉搓着,终于。“没有了,请转告少主,小姐的身体越发安好。” 侍卫跨鞍上马,然后,一路烟尘。 一块手帕递到面前,银儿一愣。 银儿惊觉自己脸上早已是一片湿意,泪泛滥。 “银儿姑娘,小姐房里的银两刚撤下。”婆子帮银儿擦擦眼泪。“小姐应该不会再闹了,你也可以放宽心了。” “嬷嬷……”银儿抽抽鼻子,终是无言。 手中的平安符早已变形,银儿心里叹息。 ——诚心求来,满心希冀。 —— 一切也可能只是我的痴想。 ——算吧,这平安符不送出去也好。 梦 过往 ——这是那里? 他握着手中的语录,喃喃自语地说:“毛主席的理论是明灯,前路有指引。” 他,一身深蓝衣服,袖拴红袖带,帽上绣着红星。 红卫兵。 被排挤的红卫兵。 他从小遭受身边人的唾弃,小孩见到他,口水、石头相待,大人见到他,鄙视、冷言相待,连父母对他也是终年一张冰脸,他们眼里映着的是一个怪物。 怪物,不男不女。 疯狂的时代来临,他抓住机会,搬弄事非,无中生有,批斗资产阶级分子。 拉罪人游街,拴牛棚,他最卖力。 卖力,为何不呢? 这是个报复机会,千载难逢。 这个人,这个人……从来没有把他当人看。 ——父母,拴到那里了? ——管他们,他们活该! ——活该!他们的错,生下了我,是他们的不对。 ——不!不!两个罪人生下了伟大圣洁的我。 ——我是天使! 天使。他是去抄一个洋化人的家里的时候,在那里搜到一本书,书里写着:天使,圣洁的生物。 圣洁,最重要的是,天使没有性别的。 他,没有性别,应该说是分别不出男女。 总之,他是天使,自以为。 他把那本书视为珍宝,偷藏着。 然而,他并不受红卫兵军团的欢迎,红卫兵军团一致认为怪物的肉体会沾污他们伟大的信仰。 但,他是最疯狂的,无人能及。 就像花朵讨厌屎,却不得不吸食屎的养分而生存,花朵离不开屎,红卫兵军团忍辱接纳了他。 接纳与排挤相存在。 他想不到,拴在牛棚的家伙竟然会反抗。 几十人成暴乱。 他被扑倒在地,当场晕倒。 再醒来时,牛棚失火。 他身陷火中,无从逃脱,也无人愿意施以援手。 被火炎吞噬时,他只来得及握紧手中的语录。 再一次醒来,他身处荒漠之地。 萧索的街道。 从小巷走出来,他一直没有看到一个人。 应该说,是没有看见一个活人。 死尸,遍地的死尸。 残肢,飞溅的血迹。 血,腥红的血,触目惊心。 他默背着语录,强自镇定。 “哟!想不到这里还有人。” 他转过头。 一群男人。 高大的猛汉,灰黑的盔甲溅着零星的血迹。 血液,仍然未干。 仍然未干,猛汉手提的兵器仍然流着血水。 ——恐怖! 这是他唯一想到的。 他像被定住,不能动弹。 因为太震悚,那一张比一张狰狞的脸。 脸,浮现着抓获猎物的狂喜之色。 犹如,野兽觅食。 “女人!” “是女人!“ 那群男人向他扑过去。 他反抗,却只是蝼蚁之力。 他被连拖带拉扯到一间破庙。 语录掉在地上,恐惧让他彻底遗忘了。 他的双手被绑在头上,高高被吊起,脚被分开绑在柱上。 衣服被撕裂,他尖叫不已。 “男人?” “这是什么?” “快来看!” 一群男人蹲下身研究着。 他一生不幸的源泉就这样裸 露着,他此时只想到立死。 死,他只想面前的男人一刀结了他的命。 了结? 灾难才刚开始。 手指粗鲁冲入他的体内,他惊悚地尖叫。 “女人的玩意?” “女人?” “女人!” “割了这男人的玩意!” 手起刀落,一软物坠地。 他痛叫,肉体上的痛,还有失去男人象征的痛。 伤口,让一团炉灰止住了血。 血,他被如硬铁的物体硬击着。 他从不知道,自己拥有女人的性征。 他在昏眩与清醒之间承受着一切,那撕裂身心的一切。 终于,结束了。 血,往下滴着。 下 体,已经痛得失去知觉。 这群禽兽又走向他。 他心里呐喊。 ——天杀的东西! ——痛! ——刺骨的痛! 他从不知道,那只出污物的地方,现在竟然吐纳着如硬铁的物体。 “爽!” “爽!” 又是一场地狱。 他浑身发热。 ——真有神吗? ——神不是眷顾他最受的天使吗? ——天使,我是天使! 他感到身体越来越热。 ——放开我!你们沾污了我的肉体. ——放开我!去死!天杀的。 ——天杀的! “啊!……” 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火骤然在破庙里升起。 火吞噬一群男人。 瞬间,一切化为灰烬。 火越烧越旺盛。 看着火,他笑着昏过去。 再醒来,眼前是一片废墟。 狂火肆虐过境,一片凄凉,土地上冒起滚滚的热气。 热气,他离开这个曾经是一个城镇的地方,每踏出一步,土地会冒出一丝又一丝的热气,植物会在瞬间枯萎。 他的手所触摸之处,皆沦为火场。 火场,他本身就是一个火场。 他全身赤 裸,火烧全身,却不灼身。 渐渐,他身上的火炎消失。 他开始飘流各地,所到之地,植物枯萎,江河枯竭。 他知道,他掀起一切的灾难。 他知道,没有什么让人痛苦更能取悦自己。 他知道,他只是讨回人们所欠他的一丝,一丝而已。 他知道,所有正常的人都是活该的。 活该承受这一切。 一切由他主宰,他是天使,火之使者。 辽国三年的旱灾由他制造,他借消灾为名,攀上国师之位,没有人知道,他只是收回自己释放的火场而已。 灾难没有再扩张,水源却已经近乎干竭。 他祈福祭天,仪式上,火生异象。 梦,就此打住。 武影睁开眼睛。“凌子?” “醒来就好。”凌子吁一口气。 她起身,离开躺椅。 她觉得身体疲倦,睡醒之后更觉得累极。 “这几天,你都在这里睡觉?” “是啊,一整天。”她伸伸懒腰。 “晚上你去那里了?不用睡觉?”凌子倒茶给她。 她喝了一口茶。“没有法子,我一去赚钱,就马上被禁足,我只好晚上溜出去赚钱,白天过来这里补眠。” “你啊……何苦当真。”凌子苦笑。“碧云只是耍你而已。” “我知道。”她放下茶蛊。“何况,晚上我出入妓院,为姑娘指点装扮,即能嫌钱,又大大看了一场又一场的春宫戏,工作于娱乐,有何不好?还可以浑水摸鱼,捞了不小油水。” “影,你真贪玩。”凌子推她额头。“除了玩,其它一概不管,让人算计了也不知道。” “算计?” “这几天,你是不是经常作梦?” “是啊,同一个梦,一次比一次长。” “关于妖人的过去?” 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很是惊讶。 “碧云这段时间又和妖人走在一块,这样的梦景,我也经历过,恐怖,让人觉得恶心。” 她敛紧神经。“凌子,你知道如何停止这个梦?” “意志抵抗。”凌子眼中迸出杀意。“或者,杀了作耸者。” 她的额头开始渗汗,冷汗,直流。 “影,你不知道的,不清楚的,还有很多,很多。现在,只是开始,结局只有一个,谁的下场更惨,比的只是谁更疯狂。” 凌子披上厚实的裹头披风,走出碧云的房间。 凌子离开,头也不回。 夕阳斜照在凌子身上,影子长而直。 有点孤单,有点决绝的味道。 怔忡 “小姐,身体别探得太出。”银儿大呼小怪地叫道。 “闭嘴!”武影骂道:“整个二楼都让你们包下,人影都没有一个,一点气氛都没有,喝早茶?喝个屁!这我都算了,桌子搬到栏杆边,你大叫,我身体伸出一点,你又大叫,我是来吃早餐,还是来吃你的气?” “小姐……呜……”银儿吓坏了,低声泣哭。 “哭了死人会复生?”她拍桌。 “小姐,你最近变了。”银儿偷睨了她一眼。“易怒。” “没有!”她拉高声音叫。 “呜……”银儿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 她开始觉得心烦。 她经常年到碧云和妖人形影成双,这使她怒火中烧,怒碧云的引火自焚,怒妖人的洋洋得逞。 但,除了发怒,她无能为力。 她看,这个不顺眼,那个也不顺眼。 她,一出口就是骂语。 她控制不了自己,疯狂。 漠视银儿的哭脸,她托着头,侧望着大街。 弓起手指,她不停地在桌面上敲击。 ——到了没有? “咚!” “咚!” …… 望穿秋水。 人潮涌动,庞大的队伍出现。 “小姐,少主到了。”银儿的身体探出大半。 她作势推了银儿一下。 银儿警觉,忙拉回身势,嘟嘴。“小姐,你好狠心。” 她吐舌,坐上栏杆,脚悬在空中。 “小姐,别……” 她怒瞪着银儿。 银儿忙闭上嘴巴。 “乖!”她笑得温柔。 左右门神紧贴着她而立。 她搜望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那匹黑马上的人,熟悉。 他走到她下面。 “耶律烈!……”她大叫。 他抬头,向她挥手。 他还来不及消化久别重逢的惊喜,她已经向他飞扑过去。 她借助水幕,衣裙翻飞,美得如一下凡仙女。 身后传来银儿的惊叫声,她觉得那是赞许之声。 他惊讶的抱住她,惊喜之情不期而至。 恍如隔世,她疯狂地吻着他。 他回应着,身体灼烧着。 内心挣扎几下,终于,他还是推开她。 她一脸含怨。 “乖,回去等我。”他嘶哑地说。 她摇头,死拉着他的衣襟。 人群早已骚动不已。 “去!速回发生何事?”耶律隆绪下令。 很快。 “回禀皇上……”细述了详情。 “如此放肆,成何体统?”萧太后皱眉。 “母后,也是时候,给烈置一个正室竖立府里的规矩。” 萧太后抚额。“再说吧。” “不知羞耻!”敏代驽马到黑马旁。“你的不知所谓,延误了队伍的进程。” “要你管。”她向敏代吐舌。“追人脚尾的母狗,别乱吠!” “听话。”耶律烈握住她的手。“回去。” “不听!不听!”她抽出手,使劲摇头。 “表哥叫你回去,死娼妇!” “啪!”她“赏”了敏代一掌。 “烈,手痛哦。”她向他撒娇。 “不痛,不痛。”他向他手掌哈气,握住她的手,使劲压力。 “你给我小心点!”敏代策马离开。 ——痛死我了! 她缩肩,试图拉回手。 “听话?”他似笑非笑地问。 “遵命,大爷!”她向疼痛投降。 她下马,一脸怨怼。 “影,我答应你,你很快就可以和烈相见的。”耶律隆绪骑着白马走过来。 耶律隆绪迎光的脸庞隐约有着冷光。“很快。” 队伍扬长而去,热闹渐去。 大街恢复如常,如常的冷清。 她突然的打了一个抖,一股冷意如离离原上的野火般飙上来。 “哀家看,不只是她不知所谓。”萧太后冷笑。“你也是不知所谓。” 敏代脸色刷白。 “一个女人你尚容不下,以后烈儿再纳入房的女人会一直增加,你也打算如泼妇般一个一个教训下去?” “太后娘娘……”敏代咬着下唇。 “戏散了。”萧太后策马离开。 “武影!”敏代狠狠的低骂。 一切如常。 她开始怀疑,耶律烈到底回来了没有? 她开始怀疑耶律隆绪承诺的很快的期限。 ——被耍了。 ——那天匆匆一见,一别又是十天。 如果相思会让人心烦气燥,那么她早已是心火迸发,不可收拾。 她的脾气如一个流动的炸药库,一点星火就可以引爆,不分时间、地点、对象。 ——好热! 不知不觉,天气开始变得炎热。 不知不觉,她开始讨厌身上“多重”的衣服。 不知不觉,她已经“清凉上阵”,一件肚兜加一件外衣,省事。 “银儿,你的眼情?”咄罗质一脸心痛表情。“受委曲?” 银儿摇头,泪却又不争气地涌出。 “银儿。”咄罗质张开双臂欲抱住银儿。 无奈,银儿向后退开。“大人,请自重。” 咄罗质收回手,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少主说,过两天就会回来,叫小姐……” 打断。“小姐不好,不好!”银儿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小姐病了?”咄罗质言语间有一丝急意。 银儿摇头,遥指—— 看—— “你给我下来!马上!立刻!”武影仰头对着屋檐上的人大喊。 奴仆忙爬下来,颤颤跪着,头点地。 “你会武功?”她喝问。 “不会……” “你不知道从上面摔下来会死?” “知道……” 武影一脚踢向奴仆,奴仆痛得闷哼几声,却不敢动。 “家里可有老小?” “有……” 又一脚。“给我起来!” 奴仆起来,踉跄几下,又跪下。 又是一脚。“我还没有死,你跪什么?“ “小姐,饶命啊!”奴仆的头磕得“呯呯”响。 “小姐!”武影身后有人飞快跑过来。 跪。“是小的不好,没有教导好下面的人。” “你可来的好啊。”武影冷笑。“是你要他上去的?” “是的。” 她又出脚。“你给我马上滚!这里不欢迎你。” “小姐,小的……” 她从旁抽出一块木板,打。“你这个轻视他人生命的混帐!” 木板应声而断。 她怒到极致,劲道狠绝。 “你,滚!” 侍卫拖着早已昏倒在地的人离去。 她抱膝,“呜呜”哭起来。 “小姐。”奴仆爬着过来。 她抬头,脸冷意。“快不去休养?” 奴仆“呯呯呯”磕了三个响头,欲离去。 “站住!” 奴仆忙又跪下。 “下次,上屋顶干活,一定要绑‘安全带’。”她平和地说。 “是!小的铭记在心。”奴仆根本不知她说的是什么。 “还有!”她陡地怒叫:“谁敢再跪我,我马上剁了他的脚!” 奴仆吓得昏倒,马上。 “嘻!哈!”她摇摇晃晃地走开。 面前的女人喜怒无常。 咄罗质震惊,久久不能言语。 “太医说是怔忡之症。”银儿咬着下唇,哽咽。 咄罗质抓着银儿的双手。“银儿……” 银儿挣扎。“大人……” “听我说完。”咄罗质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说。 银儿敛下眼脸,静黙。 “少主将要迎娶郡主进门。” 银儿瞪直着眼睛。“不会的,不会的。”身体陡地软了。 咄罗质抱着银儿,怀中人在昏眩间身体仍然在不停地颤抖。 “何事?” 两人目光一致,看着门。 咄罗质关上门。 仨人,走。 一处僻静地方。 密语。 …… “此事,不要让少主知道。” “是。” “找几个生面孔的人扮成游民,在姓张的常去的勾栏院生事,趁机给他个回家养老的机会。” “是。” “是你!” 这一句对白,不是喜相逢的话语,而是爆怒的指责。 萧太后缓缓摆摆手,示意身旁的人退下。 寝殿只余三人。 凌子一脸讥笑,如看到狗男女偷情的鄙视目光一寸一寸放射出去。 萧太后,一身寝衣,头发柔顺地披下来。 男人,衣冠齐整,悠然自在地看书品茶。 男人,如这里的主人一般,可是,这里的主人早已经归天。 世人的眼中,如此深夜,如此禁宫,出现的男人,除了殿卫就是奸夫。 奸夫。 凌子眼神如是说,心里亦然。 萧太后接过男人喝剩的茶蛊,一干而尽。 “呯!”杯子应声在桌上被敲碎。 “为何不和云儿一样,安分留在别宫?”萧太后的眼神凌厉。“这里不是你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 “人命也不是想砸就砸的茶杯。”凌子狂然大怒。“是你指使太医对影下毒手!” 萧太后笑得高深莫测。“我和她从未相见,何来生出杀意?” “为了你的儿子,你有何事不敢做?”凌子声声指责。“为了这江山,你有谁的性命不敢取?” “的确,天下的人和事没有哀家不能操控的。”萧太后一脸骄傲。“更何况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汉女的性命。” “你个歹毒的女人!”凌子感到全身急速膨涨,快要气炸了。 “怪就怪她既勾引龙儿的心又勾引了烈儿的心,有她的一天,他们兄弟之间只会仇恨相对。”萧太后直接说出凌子想要的答案。“所以,本宫授意张太医不着痕迹地取她性命。” “哼!”凌子冷笑。“可是你算漏了一步。” “是啊。”萧太后阴笑。“本宫低估了你的医术。” “不是妖术?”凌子挑眉。 门外一阵骚动。 “何事?”萧太后喝问。 门,开。 来人冲进来,跪。“启禀太后娘娘,张太医暴毙在勾栏院,流言说张太医遇到山精,被吸干血气而暴亡。” “哈!哈!”凌子拍手称快。“原来,害人者终有天来收。”凌子别有意味地看着萧太后。“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萧太后不怒反笑,笑,笑容让上毛骨悚然,如死神的笑容。“你猜?这是谁的动作?” “能指使她的人,除了你儿子还会有谁?”凌子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张太医的下场没有让你领会到什么?” 凌子全身猛然一震。 “主事者会安然无恙,而办事人只有替死的份。” “歹毒的女人!”凌子咬牙,策动树木,隐去身影。 看到碧云安然坐房里,凌子才吁了一口气。 心跳,不再狂跳无序;呼吸,终于有了一致的频率。 碧云好笑地看着凌子。“这一趟,你得到什么?威胁。” 凌子坐下,倒茶喝。 长久的沉默。 终于。 “凌子,在你眼里,我真的是只为他而活?” 凌子嗤笑。 “这次,我是真的为了影。” “不过,刚好有个顺水人情而已。”凌子冷笑。 碧云对于凌子的言语攻击不以为然,仍说:“经过这次,耶律烈应该就会醒觉,影和他一样,有人一定要致他们于死地。” “不过有人永远不会醒觉,有人永远不会把她当一回事。” 碧云白着一张脸,瞬间,几分凄惨,几分狼狈。 凌子感到心里一阵阵涩意。 苦,不堪言语。 赐婚 “太后娘娘,臣不会娶敏代。”耶律烈的眼神和言语一样坚决。 “为何?”萧太后淡淡地问。 “欠温家的,我早已还清,父王、娘、金儿,还有我早夭的孩儿……”他眼里尽是恨意。“姨母,如果我连影也失去,也许,我会步上父王的后路,必竟我是他的孩儿。” “你!”萧太后冷凝着脸。 “姨母,你曾经说过,耶律烈家尽出痴情种。” “啪!啪!”拍掌声。 “圣上。”耶律烈行礼。 “免。”耶律隆绪抬手。“坐。” 耶律烈归坐。 “龙儿,这么早就过来请安?”萧太后笑得一脸慈祥。 “母后,我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耶律隆绪转头看着耶律烈说:“我们兄弟果然是血肉至亲,爱好都是一样。” “圣上,臣不敢与您相比,臣弟愚笨不出息,今生只想拥有一名汉女,此生就无憾。” “拥有此汉女,朕的一生也足矣。” “够了!”萧太后怒拍桌子。 两人互相挑逗看着对方。 “你们以为救了她一次,以后还可以护她周全?”萧太后冷笑。 “娘去世后,父王终日意志消沉,很快就随娘而去,我年少不明白,我想不久将来,我会亲身体验并会明白的。”耶律烈看着萧太后,眼里是一片清明。“如今,我听到她病了,我愁;听到她安好,我喜;听到她危急,我心若火烧。” 一杯水照面泼过来,他没有闪躲。 “姨母,请不要折磨我,她生,我生;她死,我便生不如死。” 一个茶盍掠过他的耳边而去。 “哐啷!”声音久久回响。 然后,沉默,如死般的沉默。 “嘿!”萧太后突然一笑。“果然是耶律烈家的子孙。” 利刃般的光芒扫过两人。“为了一个女人,好!好!” 萧太后起身,唤:“来人!” “太后娘娘,请吩咐。”出现的不是跟前服侍的人,而是显然早已得令在外等候的宣官。 “龙儿。”萧太后淡然一笑。“你果然长进了。” “母后,你谬赞了。”耶律隆绪笑。 “宣,敏代赐于烈儿为正室,封玉蝶。” 耶律隆绪冷冷地看着他。 “宣,汉女武氏赐为烈儿为元夫人,以正室待之,不得行之婚礼。” 耶律烈隆绪脸色急速转换,红,白,红,白…… “谢太后娘娘凤恩。”耶律烈跪下磕头。 “母后!”耶律隆绪满脸怒容。“为何?” “我累了,你们跪安吧。”萧太后转身。 那身影,很是疲惫。 …… “我老了……” 回廊,树荫下。 凉快。 睡觉,她正好梦。 突然压下来的重量,她陡地被惊醒,几乎是摔下地。 “穿成这样,让谁看?”耶律烈俯身怒瞪着她。“手脚都□在外面,邪风侵体,又病了怎么办?” 她跳起身,任由他的披风没落在地。 手绕他颈,她吹叫:“你回来了!” ——我嗅! ——我嗅! ——没有其它味道。 “宫中的宴会一场接着一场。”他笑。“美女如云,却都不如你一分一毫,你应该相信我的。” “乖。”她拍他后背,嘻笑。“通常做了坏事,人才会解释;通常做了违心事,才会奉承别人。你是何者?” 他圈紧她的腰。“影,不论发生什么事,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 “什么事?”看着他紧锁的眉心,她开始隐约觉得奇怪。 “圣上近日会下旨赐婚,我要娶敏代。” 真相浮出水面。 “咚!”好大一个“水泡”,她仿佛听到声音久久回响。 “哦,怪不得要大肆庆祝。” 水面漾着圆晕,一圈又一圈,归于平静。 她的心没有激动,意外地冷静吐着话。“恭喜!恭喜!” 她的手放下,狠狠地,像拿石头狠击水面一样,用尽全力。 “影,我不会负你的。”他的手劲加重。 她的呼吸开始困难。 “请——放——手!”她一字一吐。“耶——律——烈!” 他放开手,身体仍然和她相贴。 “给我时间,我会扶正你。” 她嗤笑,像听到天下最大的笑话。 她硬扯出手镯,退后。“还你!”扔进他的怀里。 他没有去接,没有反应。 镯子滚落在地,并没有碎裂。 突然。“影!”他暴怒。 “有她没有我!”她回吼:“我不会抢,不会争,谁嫁给你,我不管,与我无关!” 此时,天空,乌云骤来,雨狂下。 她冲回房,关上门。 隔绝了一切。 画画,她以手指代笔。 她的手指是颤抖,因为技艺久已生疏,更是因为太气愤。 图画抽象,含义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起伏连绵的线条,是激动的情绪;色彩混搅的图象,是汹涌不息的心情。 阴晴幻变的构图,她的内心。 一幅又一幅。 她宣泄着内心的不安,愤怒,悲哀…… 直到—— 她的手指不用粘色也能画画。 她的手指肚已经擦破皮,血湖在纸上。 又是一幅图画。 血红一片。 画的“下场”,烧为灰烬。 看着火吞没了所有的纸张,她的心感到异常痛快。 仿佛烧尽的是痛苦,一个又一个的痛苦。 手伸进火炎中,她却不觉得疼痛。 身体莫名开始觉得疲倦,她困,眼皮直想合上。 她笑,失笑,笑得撕心裂肺。 泪,疯出。 笑声充斥房里。 一股烧烧焦的味道。 门外,他脸色大变。 “呯!”门被踢开。 他疾步冲上去。 “别疯了,影!”他一手扯出她的手。 她陡然软瘫在他怀里。 她的手火辣辣的痛,迟来的疼痛。 “小姐……何苦?”银儿看着她那焦黑的手掌,掩面,泣不成声。 “哭丧?” ——我还没有死! 他打横抱起她。“混帐!” 她看了一下火盘。 ——刚才的火炎并没有如此微弱。 如电击中,她忽然明白,火炎吞噬她的异能,趁她软弱无助徬徨的时候。 ——卑鄙的家伙! ——此仇不报,我枉为人。 ——有仇必报,双倍奉还,是我的宗旨。 ——等死吧,妖人! 她一脸阴险。 一把她安置在床上,他就迎上她这副脸孔。 她笑,冷笑。 他觉得那笑声如箭,每矢都击中他的心窝。 “可恶!”他一手击碎床头小几。 银儿觉得胸中涨痛,光线在她眼里忽明忽暗了几回,终于,黑暗主宰了一切。 “噼啪!”烛火爆烈声。 安静。 银儿的眼珠转来转去。 有点恍惚,有点茫然。 终于,银儿确定自己安躺在床上。 回想,刚才的是梦,还是现实。 “醒了。”愉悦的声音。 银儿看着趴在床头的人抬起头。 银儿脸上涨热。“大人……” 大手探上银儿的额头。“嗯,热退减了。” 银儿扭捏地别开头。“男女有别。” 咄罗质笑笑,不以为意。 “你烧了三天。”咄罗质淡然地说。 “谢谢!”银儿心里明白他肯定是守了自己三天,想着想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流出来。 “那里不舒服?”咄罗质一脸忧色,转身。“我去唤大夫。” “别走!”银儿扯住咄罗质的衣摆。 “我去去就回来。”咄罗质哄道。 银儿的泪汹涌,手伸进枕套里。 “给。”银儿递出手中物。 咄罗质接着,一个早已变形的平安符。 “我,挣扎了很久。”银儿扯出一抹笑。“终于,还是……” 咄罗质狂喜。 “就让此物,还了我欠你的情债,我和你以后再也不相欠!”银儿一说完,闭上眼睛。 咄罗质握紧手中物,良久。 良久,咄罗质终于抑下最后一点怒火。 “我去唤丫环来帮你擦拭身体。” 咄罗质离去后,室内,清静。 ——很冷! 银儿哆嗦着身体,颤抖。 谋划 滴滴的血搅混在药里。 一股腥臭味。 耶律烈手腕上的伤口急速愈合,瞬间。 手腕上再也找不到刚才的伤口。 “银儿,给她换上吧。”他把药泥递给银儿。 银儿小心翼翼地接着。“少主,这对你的身体必竟有损。” 他笑得温柔。“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激自己也有异能,她的手才可以救回来。” “小姐只道这药的神奇,却不知道少主的……”银儿泣然。 “只有她平安,就抵上一切。”他笑,灿烂如阳光。 银儿仿佛听到“噼啪!”一声。 心里有什么开了。 “何必自残。”碧云叹气。“娶妻生子,继承大统是他的责任,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 武影躺在长椅上,闭着眼睛,装睡。 她感到手痛,压迫的痛。 睁开眼睛,她看到碧云使劲捏着她绑着绷带的手。 “影 ,人生不会没有遗憾,环境使然,很多事情你我都必须面对,接受不了就只能退开。”碧云眼中滑出泪水。“我爱隆绪,他的妻妾成群是我必须接受的事实,我既是痛苦又是无奈。人生就是这样。” 她开始觉得心烦。 碧云仍是说:“耶律烈今天不娶敏代,它日也会娶别的女子,别人还是复数,未知数,这痛苦又无奈的事实,你接受不了,快不如趁早跳开。” 绷带被泪水浸染,一滴又一滴,连续不断。 ——泪水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咸、苦,不能饮用。 ——有人说,涩味因为它承载了人生的悲哀。 ——人,在悲的时候,哭;在哀的时候,哭;伤的时候,哭;痛的时候,哭。 ——但人在乐的时候也哭,喜的时候也哭。 ——可见,哭只是宣泄。 ——宣泄过后,一切应当发生的仍是发生了。 ——哭尽了一个人所有的泪水,也发不起一次洪水,摧毁不了一面墙。 武影苦笑。 “我的痛苦和无奈,你知道多少?”碧云指责。 ——因为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 “早在迷失在这乱世时空的时候,我的心也丢失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碧云,你忘记了,忘记了。 ——世上本无路,路是人走出来的。 碧云一声又一声哭诉。“人若迷路,只要还活着,一定会找到出口;心若迷路,除非自己愿意睁开眼睛去看,否则前途是悬崖,无路可走。” 她抽回手。 碧云的话语,她觉得如锯木的声音般难听,让人觉得厌烦,她感觉自己的神经仿佛在拉锯中,快发飙了。 她知道,碧云说对了。 ——心的沦陷,一切痛苦的源头。 “够了!碧云。” 凌子快步走进房,厚实的披风随手扔到一旁。 凌子怒瞪着碧云。“向别人诉苦,你的苦就会少一点?” 碧云眼中的泪水停止。 “你根本是把自己的痛苦压到别人身上,强迫别人去体会、承受。” 碧云的大眼睛眨巴又眨巴,嘴角散开了笑意。 “你敢发誓,耶律烈娶敏代的事,不是你和妖人策划、搧风点火速成的?” ——什么? 她看着碧云。 碧云笑得高深莫测。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争辩。 ——也就是默认。 她心里黯然。 “你爱的男人不爱你!”凌子越说越激动,吼叫道:“他说不愿意看到自己爱的女人嫁人,所以你就从中献计破坏。” 碧云仰天而笑,狂笑。“呵!呵!……” 她鸡皮疙瘩直起。 她听得分明,那笑声渗着哭音,像野兽的呜叫声。 碧云如受伤独自痛苦的野兽,无助又害怕。 笑比哭更揪人心。 她感到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剜着。 “你就不能清醒一下吗?” “啪!”清脆的掌声。 碧云的脸庞歪向一边,脸上的五指印,清晰。 静默。 空气中仿佛仍然有“啪!”声的回响。 碧云缓缓转回头,木着表情,说:“填满隆绪所有思绪的女人不是我,我就应该放弃?你们认为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就像秋天尽过就是冬天,冬天过了,春天就来了,一样的自然?” “哼!”凌子鄙笑。“你的春天永远不会来。” 缓缓地,碧云抚着自己的脸,嘴巴张、合、张、合…… 碧云并没有吐出一言半语。 突然,碧云起身,摇摇晃晃走出门。 “是啊!没有。什么都没有!”渐远的声音。 凌子重重坐下,叹气,流泪。 凌子抓着她的手,无力地说:“影,我恨不得劈开她的石脑,迸弃那些蠢想法。” 她无语,心觉得异常沉重。 她的情绪,压抑着。 当黄昏的斜阳跳进房里,碧云又飘回来。 “影,路费够了没有?” “别数了,来来去去都是那个数目。”熙儿把银两扫回木盒。“你需要钱,开口说不就成了。” 武影冷笑。“熙儿,开口就有,向谁要去?” “哥啊,府上那个都可以啊。” “钱都不是我的。”她肃容。 “什么不是你的?”熙儿哇哇大叫。“名正言顺属于你的。” “什么名?”她反问。 她“咯咯”笑开。“我,没有名,也没有份。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叫影姓武的女人,其它,什么都不是了。” “你是我未来的大嫂。”熙儿急叫。 ——未来? ——未来有多远? 看着她一脸讥笑的样子,熙儿急得跺脚。“你别听别人碎嘴!” “熙儿!”她脸色一冷。“我告诉你,你也转告你哥,我永远也不会嫁给他!” 熙儿干巴巴地笑。“影,别玩了,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玩?”女孩子捋着一绺头发。“这头发值多少钱?” “不值钱!”熙儿快口接了。“你别想转移话题。” “啊!……呜!……”她打着呵欠。 摇摇晃晃,她扑上坑床。“床啊……我爱你啊……” “影,别打马虎眼。”熙儿拉扯她的衣裳。“你别睡,要歇,回哥的房间。” “他房里有别的女人,他的床也话有性病的污染,打死我也不回去。”她在床上滚了几下,缩到床的内里,然后,大字躺着,眼睛眨巴又眨巴。“你哥和敏代现在不知道在床上滚了几个回合,培养感情,我不做不速之客。” 熙儿看到她微垂的嘴角仿佛泛着一股涩味,心里顿时明了。“影,你又乱吃醋了。” “反正你赶我出去,我马上去跟杰儿同床。”她侧着脸盯着熙儿,威胁道:“我不会在乎什么女人名节问题。” “好!好!随便你。”熙儿爬上床。“你连衣服都带来了,我,无话可说!” “可是,我又改变了主意了。”她用手指把一缕头发卷成一圈又一圈。 “头发最好的价格是一副玉坠子的价钱。”熙儿挪动身体。“进去一点,我掉下去了。” 烛火熄灭。 …… “影,你打头发的主意,又想玩什么?”这是她入睡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如蛆附骨 门,开。 “哥,她安睡了。”熙儿侧开身。 “嗯。”耶律烈快步走进房,抱起床上熟睡的人。 “哥。”熙儿在房门处唤住急于离开的兄长。 他停步,并不回头,淡然而问:“有何事?” “呃……”熙儿嗫嚅道:“你答应我的事……” “贺云。”他下令。“你留下。” “是。”贺云揖首。 他离开。 熙儿慢慢抬起头,一脸羞涩。 缓缓,熙儿展开笑容,笑若春花。“贺将军……” 打断。“公主,属下有什么可以为您代劳?” “听。”熙儿仍然笑得灿烂。 贺云一脸恭顺。“请说。”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从此我的心里住了一个人……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进门……” 贺云脸上仍然是故我的从容,思绪却已经飘回往日。 —— “你流血了……”女孩挂着两泡眼泪。 正在抱扎伤口的少年猛然抬起头,惊愕。“公主,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我不该来?”女孩吸吸鼻涕。“咦?你知道我是谁?” 少年埋头再料理伤口。“嘶……嘶……” “不痛!不痛!”女孩俯身对着少年的伤口吹气。 伤口一阵怪痒,少年皱起眉头。 “抹!抹!”女孩爬到少年身上,伸手摸他眉心。 软软的身体,软软的手,软软的吐息。 少年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 少年忘形,感觉不到风,听不到声音,看不见所有。 一切虚无。 …… “醒了。” 少年看见面前熟悉的脸孔,心里一阵失落。 “你昏倒了。”咄罗质扶少年坐起身。 少年定定看着咄罗质。 “公主背你回来的。” 少年脸上闪过惊讶。 “正确来说,是用背驮着你的上身,再把你拖回来。”咄罗质笑得咧出白牙。“你的脚腕‘刚刚’受到严复撞伤,必须休养一个月。” 少年呆看自己肿得厉害的双脚,良久。 突然。“哈!哈!……” 咄罗质一副如见鬼的表情。 “喝药。” 一碗药成功堵住少年的笑声。 “她不是你我能高攀的人。”咄罗质的声音很轻很轻。 沉默。 沉默…… “你可以下床啦!” 一听到女孩独特的笑声,少年感到心里豁然开朗。 “你在削什么?”女孩蹲在他身边。 “拐杖。” “厉害!”女孩毫不吝啬给予掌声。 少年感到心里一阵飘飘然。 “你会为造一座城吗?”女孩天真地问。 他惊讶地看着女孩,女孩眼里盛满期盼,他知道,她很在乎他接下来的回答。 他无语,随手从泥地挖了一沱泥巴,捏起来。 良久。 他递给她一座丑陋无比、牵强可以说是城堡的泥巴。 她双眼生辉,如捧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接过。 他看呆了,她脸若朝霞。 她羞赧地说:“母亲说能为造城堡的人,就是我将来的夫君。” 他如被雷劈中,根本理不清心中的意思。 惊?是的。 喜?不知道。 怒?不肯定。 怕?也许吧。 “啊!……”女孩跳起身,蹦蹦跳跳离开了。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是他?”威严的喝问。 “是……母亲。”怯怯的回答。 跪着的少年头上猛然受击,泥巴溅满了头颅。 倔强的少年抬起头。 “啪!”少年脸上受掌刮。 “下贱的东西!本王妃要你抬起头吗?” 几双孔武有力的手按下少年的头。 就在这一刻,少年深刻尝到泥土的味道,并且永世难忘。 “给我教训这个无礼的家伙,让他明白什么叫做上下高低。” 拳脚急至,少年咬牙承受着。 “住手!住手!”女孩在旁哭得声嘶力歇。 良久。 “住手!” 少年睁开疲惫的眼皮,是他要服侍一辈子的主子来了。 “温重,这是我的家将,轮不到你来责罚。” “王爷……” “爹爹,救他,救他,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女孩扑到父亲怀里,挣扎哭了几声,昏倒了。 王爷又痛又怜地抱起女儿。 “温重,你给我闭门恩过!”王爷喝道:“今天对贺云出手的,都给本王去刑房领五十大板。” 面前是熙儿好奇的脸。 贺云陡然一惊。 “啪!啪!”熙儿乐得鼓掌。“原来你也会被吓到。” 贺云不发一言。 “我唱歌是不是很好听?你都听得迷醉了。”熙儿嘻嘻笑。“再来一首如何?” “夜深了,公主,请安歇。”贺云揖首后就要离开。 “等等!” 贺云恭敬地站着。 “我喜欢你!”熙儿落落大方地说。 “属下不敢承受公主的厚爱。”说完,贺云大步离开。 贺云头也不回。 熙儿哭化了一张脸。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武影醒来。 手上多了一只玉镯子,原来那一只。 身边的人是耶律烈。 她在耶律烈的房里。 “茶里下了药。”她恍然大悟,拳击他胸口。 他只是抱紧她。“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我不是无欲的人。” 他的欲望顶着她,炙热向她传来。 “别生气。”他翻身,压着她。“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 “我不要!”她挣扎。“外面天气好,我要出去溜达。” “好!”他硬扯开她的衣襟。“不过,等一会。” “一会是多久?”她问,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起了反应,欲望被撩拨起来。 “今天,今晚之后。”他疯地吻着她的身体。 ——上当! 她陷在情 欲中。 一切的空虚被填满。 ——我知道,自己抱紧的是她最受的人,一切的真实。 ——我更知道,碧云抱紧的只是一缕轻烟,虚无飘渺的信息,碧云最受的人不爱她,残酷的事实, 一切的真实。 她哭了。 激情过后,她唯一的情绪。 “我伤害你?”他小心翼翼地问,手温柔地拨开她粘在脸颊上的头发。 “没有。”把脸埋在他胸口,她叹息。“我只是怕,怕突然一切都化为虚有。” “傻瓜!你何时变得这样悲春怜秋的?”他吻吻她嘴角。“不要再去见姓陈的,你不可能去分担、承受她的一切情绪。” ——他说的,也许是对的。 ——我,承受不了。 她陡然害怕与他的分离。 “如果我离开你,你会怎样?”她小声地问。 “我不准!”他狂吼,脸色急变狰狞。 他翻起身。“天涯海角,我一定抓你回来!” 他进入她,粗鲁,突然。“别离开!我不准!” 他的脸几乎扭曲变形,那悲伤的神情,她从未见过,他像一个受伤的孩子。 无助。 他律动着,强大的存在,她几乎昏眩在情 欲的海洋中。 “别离开!别离开!答应我!” 一整晚,他喃喃自语般,重复着这句话。 她的心,痛,如有蛆附骨。 一句话,刺得两人脸容扭曲。 初见1 ——客人? 她的脚勾着横梁,身倒垂悬着。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中年人。 他们一脸惊讶地和她对望。 倒置的脸孔想对望。 互相探究。 女人拉出她咬在嘴里的玉镯子。 嘴获自由,她说:“你们是客人?贵客?” ——一切劳师动众的祸根? ——天还未亮,银儿就和府上的下人四处搞大扫除,我怀疑这里曾经发生过瘟疫需要消毒全场。 “府里每个角落都要清洁到一尘不染。” 一大早,武影就听到银儿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人手并不够,武影挽起衣袖加入“清洁大军”。 他们在旁看了很久,武影扫完地后,又去抬水,和下人说说笑笑,嘻嘻嚷嚷,打打闹闹。 “小姐,让我扫吧。” “小姐,让我抬水吧。” “小姐,让我擦吧。” 银儿一直在她身旁大呼小叫。 终于,武影失去耐性,板起脸。“再吵,我毒哑你!” “小姐……”银儿噘嘴。 武影奸笑。“银儿,你的脚走来走去,想必也累了,我帮你脚底‘按摩’,如何?” “哇!”银儿脸色大变,马上逃走。 “小心!”一双健臂扶着银儿失势的身子。 银儿抬头。“谢谢!……”跪下,马上。“太后娘娘吉祥,韩将军……” 打断。“银儿,别行礼,起来,” “谢太后娘娘恩典。”银儿站起身,一脸恭顺。 “让下人都退下,哀家要和她说一会话。”萧太后慈祥地笑。“放心,只是家常话而已。” 银儿一脸担忧。“小姐随便惯了,怕会……” 萧太后揉揉银儿的头发。“放心,哀家不会介意的,去吧。” 她钻上横梁,清洁廊檐的尘积,手上的玉镯子碍手,只好用嘴叼着。 她忙得天旋地转,突然,平空出现了两个人。 他们对她报以微笑。 “请下来说话。”两人的话语一致,有礼。 “请让开一点。” 两人退后几步。 她跳下地。 “请进去坐。”她的手划了一个请字礼。 两人微微揖首,进去,坐下。 两人一直看着她,好奇地打量着。 “请喝茶。”她用桌上的小炭炉的水泡了一壶茶,分斟了三杯。 两人对望,眼神汇转着信息。 面前的女子落落大方,毫不造作,尽管身子削瘦单薄,但美丽却依然咄咄逼人。 武影仿佛看到面前两人眼中的含义,含情脉脉。 并没有火花噼啪,惊天动地的爱意泄露。 老夫妻间的默契,眼神交流,每个眼波流转都是爱。 第一次,她轻易从别人身上体会到爱情是什么。 两人优雅地喝茶,一抬手,一张嘴,贵气尽露。 ——两人是谁? “还你。”妇人把镯子递给她。 她并不接回,只是问:“你们是耶律烈的客人?” 他们点头,将她嘴角的讥意尽收眼底。 她看到男人搁在桌上的佩剑,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去。 几只燕子缠绕的剑套,很稀奇的图案,她从来没有见过用这种图案做装饰的剑套。 剑柄上的文字,韩。 她浑身一颤,嘴角无来由地笑开。 “喜欢,改天我送你一把。”男人说。 “不!”她摇头。“独一无二才珍贵,再多只是落俗。” “还你!”妇人的手仍举向她。 ——真烦! 她谄笑。“它落在你的手上,是它的福气。” ——打死我,我也不会再要这只玉镯子,敏代手上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妇人温和地笑。“这玉镯子原是一对,一只在烈儿身上,一只在他母亲身上,都是给烈将来的妻子的。” “呵!呵!”她冷笑。“那就对了,我不是他的妻子,他扔给我,我还给你,正好物归原主。” 妇人看着男人。 男人拿过玉镯子。“燕妹,让我来。” 男人绕过桌子,一手抓住她的手,把玉镯子硬套进她的手腕。 男人的手劲快而准,她的手腕立刻泛红。 她一直不动冷眼看着一切发生。 当那只该死的玉镯子重新回到她的手上,她感到自己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掐住,那掐住她的心的东西有一个名字。 叫侮辱。 她握紧拳头向桌面敲打,玉镯子“叮咚”作响。 “萧太后,韩将军,尊贵如你们,并不能强迫做任何事情。”她一脸冷然,不可侵犯之势。 两人了然一笑。 “将军,多聪明的女子。” “不卑不亢,勇敢而骄傲的女子,多配烈儿。” 韩将军一手压着她躁动的手。“知道我们是谁,该有的礼数你总会吧。” 她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掩嘴,笑。“呵!呵!下跪行礼?抱歉,我出生至今,别说父母,就连天地我也没有跪过,我只跪死人。” 萧太后朗然一笑。“伶牙利齿,这样的话,我也曾经听过碧云说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家乡的水土养的就是你的尖嘴。” “尖嘴?不,我温驯如绵羊。”她用力试图抽回被压住的手。“男女授受不亲,韩将军此举有失体统。” “体统?”韩将军嗤笑,手仍然如山般稳稳压着她的手。“烈儿说你可是玩字当头,其它的礼教都不放在眼里。” ——有的,是钱! ——钱!钱!钱!…… “影,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萧太后绵绵笑着。 她摇摇头。“只是称呼,不必介意。”眼珠死死盯着压制自己手腕的人。 “烈儿说他终于打到一个和他一样宁舍软榻而睡硬床,凡事大而化之的女人。” “是小而化大,专闯祸事的女人吧。”她自讽,洋洋得意指着自己的额头。“你们有没有欣赏过他额头的疤痕,我‘回礼’给他的。” 萧太后扑哧一笑。“烈我说那是给一只野猫抓伤的。” “不是啊!”她咧开嘴笑。“野猫抓伤的是疯狗啊。” “那孩子从小就多疑,身边侍候的人永远不多,你应该惜福自爱。”韩将军数落道:“烈儿性子暴躁,你凡事要多顺从一些。“ 她冷笑。“哈!呜!……”打起呵欠。 “我听烈儿说你宁愿自残面容也不要嫁给他。”萧太后伸手抚摸她眉心上的疤痕。 她忙别开脸,转瞬,脸上尽是恨意。 萧太后看看她的手,那正在脱落换皮的焦红皮肤,很是刺眼。 她感到萧太后的眼光盯着自己的手,转回头,呵呵笑。 “烈儿希望我赐婚,给你一个正妃的名份,好让你心甘情愿嫁给他。”萧太后叹气。“他说你一直介怀侧妃的名份。” “因为这只差点作废的手?”她冷笑。“恐怕让你们失望了,我不嫁给他,不是因为名份,不是因为什么狗屁东西,只是我不想嫁人而已。” 萧太后不解地看着她。“你爱烈儿吗?” “爱?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情。”她板起脸,拒绝回答。 “难道你就这样无名无份地跟在他身边一辈子?” “一辈子太遥远,我触不到。”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韩将军。“相爱的人不一定是夫妻,有一种爱可以穿越肉体纠缠,时间束缚的。韩将军,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韩将军阴恻恻地笑。“武影,你不怕说了一些忌讳的话,引来杀身之祸?”说完,放开手。 她摸摸脖子,吐舌,拍拍胸口。“怕!怕!如果道出事实是死罪,那么你们要杀多少人才能真正地灭口?当然,我并不是怀疑你们的权力;当然,我十分,十分害怕你们会追究我的口舌之祸;当然,我虽然没有九族可以受牵连……唔……” 萧太后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你的长篇大论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轻轻松松拉下萧太后的手,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笑。 “她根本就是在耍嘴皮,她的样子那里有个‘怕’字?”韩将军对着萧太后说:“燕妹,入主题。” “我去拿东西让你们尝尝。”她一溜烟走了。 她直觉他们的正题并不是什么惊喜之事,只是与她有关的祸事之端口。 “怎样?” “好!” “为何?” “像烈儿年少时,贪玩,任性,无法无天。” “如果不是那场火,也许烈儿……” “燕妹,别伤心。”韩将军拥紧萧太后。“烈儿喜欢她,我们总得为他成全一个心愿吧。” …… “燕妹。” “再看看吧。” ——人呢? ——都躲到那里去了? 她走,一路上,人影都不见一个。 “小姐。”银儿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手里提着鞋子。“穿回鞋子吧,还有,我帮你弄一下头发。” 穿回鞋子,她跺跺脚。“好了,穿好鞋子了。” 银儿伸手撩起她额前的散发。 手一格,她嚷:“别弄我的头发,像乞丐,我还是我。” “这些蛋怎能让人吃,煮了四五天了呢。”银儿伸手就要抢过托盘。“还有这柠檬水,小姐你可别再喝了,待会冐又遭罪。” “银儿,我不赶时间,我很有兴趣你刚才去了那里,还有大伙都躲在那里?躲迷藏,我有兴趣去凑上一脚。”她狡笑。“我可以一边吃着臭豆腐,一边慢慢研究研究。” “别……别……”银儿脸色大变,一阵风溜了。 初见2 “哟!我看到了什么?” 仨人齐刷刷把目光递过来。 碧云笑得花枝乱颤。“母女相认?还是仇人见面?” 李嬷嬷一脸愤恨,所有的说词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让碧云硬生生给破坏了。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平静地掉头一看。 “嘘!”碧云把中指坚在唇上。“当年……” 李嬷嬷转身欲离开,却让碧云一脚给撂倒。 “真没有礼貌。”碧云狠踩着李嬷嬷的尾椎。 李嬷嬷痛得“嗷嗷”叫,却动弹不得。 碧云用异能制止了李嬷嬷的所有动作。 “听故事要乖乖的听。”碧云放开施虐的脚。 李嬷嬷“嘶嘶”低叫。 “当年,有具忠实的女奴,为了主子去了一个山谷求药,求的这个药可是真正的厉害,可以让人断续生育能力。” “你住口!”李嬷嬷像被踩到尾巴的狗一样,怒叫:“你……”失去了所有声音。 碧云的脚又开始施虐。 “女奴可是历尽千辛万苦才得来这药,女奴以身色诱谷主,历经一年多才得到这药方,离开的时候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正好,生下的两个女娃成了试药的工具,终于两个女娃还没有成年就丧失了所有女人的性征,女奴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两个女娃没有了利用价值,女奴把她们扔到秃山自生自灭,女娃在秃山生活了几年,终于有个姓贺名云的人路过,从此女娃跟着他重新开始生活。”碧云越说笑容越冷。“今天,女奴竟然想跟女娃相认,这场面一定很有趣!”乐得拍起手掌。“快啊!快相认。” “我姓武名瑕。” “我姓武名缺。” 李嬷嬷脸色僵着。 “我们只是小姐的家奴。”两人一致说道:“你将解药拿出来!” “别想!”李嬷嬷怒叫。“啊!……”然后,了无声息。 “啪!啪!”碧云击掌。“一人一边扯断人家的手腕,厉害!厉害!” “我们尊你是小姐的姐妹,但你若是伤害她,也是一样的下场。”两人一说完,转身,立即离开。 “哼!伤害?哈!哈!……” ——多了一个人。 敏代靠着萧太后而坐。 她怒瞪着敏代,敏代忙向萧太后身后藏起脸。 ——哼!扮什么胆小。 “来,尝一下。”她把柠檬水和蛋推到萧太后和韩将军面前。 “敏代,叫姐姐。”萧太后拉了敏代出来。 敏代颤颤探出身子,低头,不语。 “啊!贵客。”她掩嘴“咯咯”笑。“我居然没有看到你,失礼!失礼!茶杯我是没有办法帮你置一下的,我的脚现在疼得走不动。” 她一脚踢掉鞋子,蹲在圆凳上。 她把上衣脱掉,拴在腰上,直呼凉快。 “你简直是不要脸!”敏代的气势瞬间回复,指着她,直叫:“衣冠不整,袒露肌肤,成何体统?” ——不堪一击,三两下就让我逼出你的真面目。 她挖挖耳朵,坐下,伸手,空抓一物。“死虫子,呼啦呼啦乱叫,我扯出你的肠子,拴到你的脖子,你脖子伸直,舌头吐出,我一手拉直你的舌头,手起刀落,啊!……清静很多,咦?这绿色的液体是你的血?还是你的脑浆?” 敏代脸色发青。“你乱说什么?” “给你留念。”她硬向敏代的手中塞东西。 “不要!”敏代倏地跳起身,猛挥手掌。 “那一天,你和王妃在我特意招待的房间里可是宾至如归?要不要重温一下鲜红的血,身首异处的场面?” “太后娘娘!”敏代躲到萧太后的背后。“您看她有多放肆,你一这要为我做主。” 萧太后握着敏代的手,安抚道:“将来你们要共侍一夫,她年纪比你大,既为你姐姐,你就得让她三分。” “我不要!”敏代抽回手,用力一挥,手腕上的玉镯子约隐约现。“凭什么她和我平起平坐,她只是个裱子!” “敏代!”萧太后皱眉,斥道:“别胡说!” ——若不是萧太后隔在我和敏代两人之间,我一定会冲上前与敏代撕打。 ——我并不想与敏代争丈夫,男人。 ——属于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就会毁掉。 ——这玉镯子的意义,可笑! ——祸事的物品,我不要! ——它并不属于我,他并不属于我! “不是唯一!”她怒叫,扯出镯子,狠狠砸到地上。 白玉碎末。 “敏代,成全你,唯一的一只。”她冷冷看着敏代。 韩将军跳起身。“武影,你大胆!” “御赐之物?皇恩浩荡?”她冷笑。“我并不是辽国的子民,何况,人并没有贵贱之分,平等而处,强施恩惠是可耻的行为。” 韩将军额头青筋浮现。“武影,你信不信我马上可以治你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罪?” “信!”我连点几下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将军!”萧太后制止道,语气平和,脸上仍然波澜不兴。“大胆直言,是她的可贵之处。” 韩将军愤愤不平地坐下。 她笑,笑意灿然。 她摇头晃脑。 “太后娘娘,您知道吗?她经常扮成男人混进妓院厮混,流连赌坊,彻夜不归。”敏代附在萧太后耳边以契丹语说:“她还经常和她的老相好幽会,表哥为了如此丑事,已经生气了好几回,她还一直不知道收敛,如果让入她入主正室,只会让天下野人引为笑话。” ——我摇,我摇,今天是什么日子? ——吉日,刑诉佳期! ——我摇,我摇,我是淫娃荡妇,不知所谓,女人的耻辱,让亲人贬为地下泥的人,咒骂只是赞扬。 ——我摇,我摇,我是金刚不坏之身。 ——我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好日子,好日子! ——永远是灾难记念日,可恶! ——最可恶的人是我,武影! “武影!”拍桌声。“你摇够了!” 她停下动作,掩嘴。“呵!呵!”看着韩将军,讥笑。“你们继续闲话家常,用你们的语言,我是空气,不存在的。” “影,来。”萧太后一手拉她的手,一手拉敏代的手。“以后你们就以姐妹相称,平起平坐,一起伺候烈儿。” 她猛然抽回手,冷冷地说:“耶律烈是四肢瘫痪,还是半身不遂?需要两个看护。”刻意曲解萧太后的意思。 “影!”萧太后正色道:“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韩将军怒斥。 “忍耐?”她扯出腰间的衣服穿上。“不知好歹?” 她向门口大步走去。 突然,她猛然一回头,水幕向她坐过的圆凳击过去。 圆凳化为木屑末。 勒紧衣带,她吸一口气。 闭眼又瞬间睁开眼,她大叫:“请问你们还有多少人要审问我?一次过,一起问。刚才,院门上有脚印,还有角门上的衣袂一动一动,是那个老鼠躲在那里?”她怒气炸开。“耶律烈,你给我滚出来,你为什么不尊重我,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昭告天下,让别人插手?” 她感到心和眼睛一样,苦涩无比。 耶律烈走出来,带着怒气。风雨欲来之势。 随后,耶律隆绪拥着碧云,一路笑意盈盈走进大厅。 “你的眼睛可以看清远物?”耶律烈劈头就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很久以前。”她扬起下巴,一脸挑衅。“我的事情与你何关?” “影!”他冲向她。 她向后退。“再告诉你,我会听契丹语,很久以前。” “影!”他吼。 “听到!”她也吼。“连合那么多人,把我当猴子耍,你很爽?” “你置直是不可理喻!” “是!敏代非常,非常解你的心,你的意,你们还金童玉女,天赐良缘。” “我会娶你!” “我不会嫁你!” “正妃的身份,你还求什么?” “求?你当我是乞儿还是畜生?摇尾乞怜?”她跳上圆凳,努力使自己的视线和他持平。 “反了!反了!”敏代尖锐地叫:“以夫为天,你一点汉人的礼教都没有!” 她抓起茶壶向敏代扔过去。“你算那根葱?我和他说话,你插什么嘴?” ——没中目标,算了,留你贱命。 “你确定你是在跟我说话?”他咬牙道。 突然,他快速熊抱住她。 双手被拑,她动弹不得。 “不是,我是跟一只乱发情的公狗在说话。”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做咬人状。 “你!”他的力度加重。 “嘻……”碧云笑得阴沉。“隆绪,我们去偏厅休息一会儿,让他们慢慢谈吧。” “好!”耶律隆绪笑,阴恻恻地。 她有种看到狼和狈击手结盟的感觉。 留下的她和他,无语。 他的下巴抌在她肩上,呼吸吐在她脸上。 “影,我的眼中只有你。” 她的眼中只有怒火,越烧越旺。 —— 一定是碧云搞的鬼。 ——她笑得灿烂,虚假! ——她巧笑兮兮地与耶律隆绪对望,我只觉得她像迎来送往的花娘。 ——她自甘堕落! “不换!”她赌气坐在床沿。 他再拿一套衣服出来。“这套?” “不换!”她的脸轻轻扬起。 他吸一口气,再问:“你想穿那一套?” “身上穿的这一套。”她挑衅地看着他。 “脏了。”他耐着性子说。 “我知道啊。”她冷哼。“像乞丐都还是我。” 他扔下衣服,冲到她面前,三两下把她身上的衣服撕个稀巴烂。 她一直冷笑以对,仿佛一直在看一场闹剧。 他放手,说:“换上。” 她站起身,缓缓脱下身上险险挂着的布条。 赤 裸裸,她走到衣柜,缓缓挑着衣服,突然,疯地冲向大门。 他脸色大变,脚勾起一条腰带,手平空一抓腰带,再挥出。 她被腰带缠住,猛然扯回他怀里。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啊……”媚叫。 他全身酥麻,太熟悉了,每次欲望纠缠的时候,他都会为她的这种叫声失控。 “咯……咯……”她狡笑,很满意他的反应。“你很想要吧,但你放得下外面尊贵的客人?” “你!”他气得牙痒痒。 “银儿,银儿!”她嚷嚷。 “小姐……”门外传来银儿怯怯的回答。 “帮我打扮。” 门开。 她捧起他的脸。“啵!”一个响吻落在他的右脸颊上。 银儿刷红了脸。 “银儿,进来,关门。”他解开她身上的腰带。 关门。 她一边让银儿换衣服,一边说:“把我收藏的餐具都端上桌子。” “小姐!”银儿的脸色都绿了。“那是死……” 打断。“差点忘记了,你家老爷现在心火太盛,叫你家表小姐过来帮他灭火。” “影!”他怒吼,额上青筋乍现。 “想享齐人之福?我会让你永无宁日!”她冷笑。 他忽然笑了,诡异。 “妖怪!”她哇哇大叫,感到全身疙瘩直起。 “影,你又吃醋了。” 算计 桌上,丰盛的菜肴。 一群人围着走。 没有人动箸。 气氛,凝重。 “影,别再瞪了,没有人和你有仇。”耶律烈轻推武影。 “你!”她指着他。 他拉下她的手。“吃吧。” 萧太后勺了一碗桂圆汤给她。 “人眼挖出来煮的汤,新意!”她端起酒壶,又说:“拔舌剜齿浸出来的药洒,新意!” “影!”耶律烈喝道。 “别介怀。”萧太后笑笑,拨开面前的菜肴。 “这是什么?”萧太后问。 “断手断脚。”武影回答。 “这呢?” “脑浆迸裂。” “这呢?” “这是肚肠寸断,这是狼心狗肺,别再问了,最重要的是,用来烧茶的木材是他家祖宗牌位,风味独特。“她指着耶律烈说。 他的眼里骤然迸出怒火。 沸嚷的笑声抑止,气氛又凝洁。 她很满意自己成功激怒了众人。 ——耶律烈和耶委隆绪是同宗。 ——如果一个是野猪,另一个就是圈养的家猪,尊贵很多,却都是猪头。 突然。“放肆!”韩将军怒喝。 耶律烈向武影的手施力。 “没有事。”萧太后看着耶律隆绪。“皇儿,只是玩笑,不用当真。” 耶律隆绪点头。“人多聚在一块就是图个热闹,约束礼教都放到一边去。” 耶律烈放开手,递给武影一个警告的眼神。 ——哼! 武影别开头,撞见碧云脸上的表情,心里一阵悲凉。 ——碧云的嘴边仍然是那一抹笑容,阴沉。 武影把几样菜,扫进大饭碗里面。“敏代,我让银儿拿给你的独一无二的筷子你还满意吗?” 敏代倏地停下手,看着王妃,求救。 “那双筷子可是我用了好几天的功夫才打磨而成的,天下无双的珍品。” “这是到底是什么?”敏代扔掉筷子。 ——聪明!因为聪明而敏感,嗅到“味道”不对,马上闪开。 武影暗笑不已。 ——不过,好戏在后头。 “这是东山乱葬岗的死人骨头,肋骨是最有韧性的,还有王妃现在用的杯子,可是我随手带回来的记念品。” ——真是没用! ——两人竟然快昏眩了。 兄妹相互碰杯。“古董,多谢你的盛意。” “无趣!”她端起大饭碗。“碧云,到前院一块吃。” “够了!”耶律烈拍桌。“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她吐舌,向碧云走去。 “影。”碧云笑说:“今天,大家聚在一块,是为你庆祝的,你不会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双手端着大饭碗,冷笑道:“母亲受难日,果真人心藏肉里,久不见阳光都发黑,原来你们都是来庆祝她的不幸,真是有心,有心!” “影,你给我住口!”他吼道。 碧云看着耶律烈,冷笑。“你了解影吗?你知道吗?她最爱的是钱,数钱,算帐,心算准确无比,。你知道吗?她最讨厌的是别人硬塞东西,尤其是讨厌别人塞钱给她,非自己劳力所得,她一概不沾。你知道吗?她对律法最有兴趣的,过目不忘。你知道吗?她最讨厌的日子是她的生辰,你对她是一无所知!” 终于听完碧云的一大段废话,也终于听到那一段她一直不愿提起的日子。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使劲,压迫着大饭碗。 “你知道她背后腰椎的疤痕是怎样得来的吗?”碧云裂开嘴,笑得很是狰狞。“因为一句望女成凤,长年的压力压断了理智,她从高楼跳下。” 深埋的记忆瞬间如风暴般卷到她的眼前,往事如新。 往事如刀。 ——好痛! 撩起伤口,她顿时感到全身流动的不是滚热的血,而是冷入心肺的冰水。 ——好冷! 身体僵硬着,呼吸也僵硬了,她无法吸到一口空气。 碧云的声音仿佛从远方飘来。“自杀不遂,只伤了腰椎,除了我知道,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一天,刚好是她的生辰。” 一口血喷出口,纷红的红色中,有人扶住她。 她拉回已然纷乱的视线,看着扶着她的人。 是凌子。 ——凌子为什么在这里?她根本是出不了别宫的门。 凌了的头套滑落,展在她在面前的一张怒容。 “凌子,你的皮肤……”她努力吐出话。 凌子的皮肤泛着红光,充血严重,晒伤。 “坐下。”凌子用力按她坐下,拿出随身的针包,为她连扎几个穴道。 寒流缓缓停止,她吸着气,大口,大口。 凌子几乎是抢过银儿手中的热水,推到她的嘴边。“喝,慢点。” “姓陈的,你还是人吗?”凌子厉声喝道:“要不是我听到你和妖人的阴谋,不顾一切的赶过来,现在,她恐怕已经因为你的‘好言’相提,受不刺激,老毛病发作而身亡。” “是我和妖人的谋划的又如何?”碧云笑着承认。“逃避不是办法,她不肯去接受的不是劫后重生的后悔,而是在决心寻死的那一刻形如产生的救生意志,死亡逼近又求救无门的恐惧,那瞬间,她应该永远记住,而不是刻意去遗忘。” “你卑鄙!” “凌子,算吧。”她全身乏力,只想尽快离开这混乱的地方,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可以平复下来。 凌子拨出针,无奈地吐着气。 “多谢你,害你的皮肤又被灼伤了,对不起。”她真诚的对凌子说。 耶律烈拨开众人,抱起她。“我送你回房休息。” 手栓着他的颈脖,武影淡淡地说:“我们,分手吧。” 瞬间,他的眼神变得狰狞,咬牙道:“你再说一次。” “我不是物品,任人鉴定查验。”她闭上眼睛,不敢直视他那如火灼烧的蓝眼睛。“幸亏我不是你的妻子。” ——我没有永远的保鲜期,皮相总会有衰老的一天,这个年代,以色侍人,色衰则爱驰。 “我要离开,这次,是真的。” “放心,我的诺言一定会兑现的。”他恐吓道。 她睁开眼睛,目光决绝。“你尽管去杀人,不管谁上了黄泉路,我都会陪着他一起上路,反正我只会死一次,阴阳相隔,你和我就永远没有再碰面的一天。有一天,你也寿终正寝,我就宁愿灰飞烟灭,也不要再见到你。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永别了。” “你!”他喝道,猛然回头。“女大夫,快来!” 身体如秋风落叶般抖个不停,她缩在他的怀里,身体慢慢觉得很难伸展。 针扎在身上,不痛也不痒。 她的全身已然麻痹,无法感觉到任何东西。 溢满水气的眼睛看不清楚每一张脸,她只看到红。 ——艳红的唇色,碧云的“血盆”大嘴合不上。 ——碧云的嘴里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吐出来。 她感到自己的心顿时冷了下去 ——算计我的人,只想我死。 抚紧嘴巴,嘴唇瞬间退去所有的血色,心跳乱了序,凌子感觉指腹下的脉象急变。 她的身体突然有了感觉,铺天铺地的冷。 纷纷的红雨。 她吐血,一口又一口。 重生 “影!”耶律烈哀吼,越发抱紧怀中已然是冰凉的人。 凌子早已昏眩过去。 碧云跪在地上,目光茫然,喃喃自语。“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母后。”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萧太后一脸凌厉。“哀痛?还是愤怒?” “母后……” “住嘴!为了一个汉女,你如此不出息。”萧太后扬手。“来人,还不把武影拖出去掩土。” “母后!”耶律隆绪急了。 “住嘴!来人,将武影拖去秃山喂鹰。” “母后!”耶律隆绪脸色大变。 “是你!”凌子不知何时转醒,摇晃着站起身。“你下毒手,歹毒的女人!” 萧太后冷笑。“现在,你也只能‘见死不救’。” 凌子一愣,复又笑逐颜开。“我,会救活她的,一定!” “但,你没有机会了。”萧太后下令。“还不动手,拖下去!” 惊觉有人靠近,耶律烈猛然拧着一张如野兽的脸孔,眼睛喷红,全身介备,欲撕杀面前靠近的来人。 …… 血,飞溅。 “放肆!”萧太后怒道。 左右门神收剑入鞘。 “我们是太祖先皇御赐的烈士,可以不用遵皇命。” “我们只听命于少主,任何欲伤害少主的人都可以随意取他性命。” “母后,您累了。”耶律隆绪扶着萧太后。“儿子扶您回宫。” 齐刷刷涌入了一众殿卫。 萧太后冷看几眼,笑。“皇儿,你果然出息了。” “拿来!” 王妃惊讶看着面前突然闪出的人。 “拿什么?”王妃的表情僵硬。 “敏代,拿来!”韩将军的目光冷然。 “拿什么?”敏代口气间泄露着恐慌。 “解药。”韩将军眯起眼睛,阴恻恻地笑。“利用燕燕的人,我说过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王妃脸面抽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母亲,给出来。” “闭嘴!熙儿。”王妃双眼喷红看着来到面前的四人。 “你敢?!”王妃脸色大变。 咄罗质的剑毫不留情的在耶律杰的颈部压出一道血痕。 贺云扬起剑,熙儿毫不犹豫仰起自己的脖子迎上去。 “不!”王妃目眦欲裂。 “姨母,给他们,给他们。”敏代吓得泪飙出,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她的喉咙,尖锐的痛。 不远,碧云怒瞪着一双眼,死死盯着敏代的颈脖。 ——我要杀了你! 无风。 树叶却是乱舞。 乌云沉圧,变天了。 异象顿生。 “取你的命!”白衣飞至,剑光乍现。 杰儿飞身扑向王妃,熙儿以手代刀劈向来人的手腕。 凌子剑锋回转,回身再刺。 杰儿用尽全力与凌子拆招。 “凌子小姐!凌子小姐!……”急促的呼叫声从远而近。“少主刚划破手腕,血止不住啊……” 银儿一边跑一边哭。“快救救少主啊……” 凌子冲进房。 “影,乖,喝下去。”耶律烈温柔地哄道,手腕上的血汨汨地流进武影的嘴巴。 她的嘴巴虽然被强行撬开,但她却无法咽下一滴血。 血流进她的嘴巴,然后又涌出了嘴巴。 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他疯了。”碧云满眼妒忌。 面前的男人,自以为他的血是起死回生的灵药。 “影,我们生命相连,你活我便活,你死我便是生不如死。”他捂住她的嘴巴,不让血涌出来。 “为何我得不到如此的一份爱情?”碧云掩脸低泣。 “哥。”熙儿用布去掩兄长的伤口。 他一掌推开熙儿,怒瞪着。 “哥,影去世了。”熙儿觉得胸口剧痛,兄长的一掌用尽了全力。 “闭嘴!”他的双眼暴瞪,狰狞如夜叉。 凌子扔给贺云一包粉末,贺云会意,身形急闪而至,扬手将粉末扫了耶律烈一头一脸。 “你……”他瞬间昏迷过去,手仍然死死抱住武影不放。 凌子急忙上前帮他止血。“蠢材,你的血本来是带毒的,只会害人,如何能救人。”唏嘘不已。 料理完毕,凌子冷冷看着门口。“满意了吧?一个死了, 一个疯了。” 萧太后面无表情地说:“即使哀家现在肯许他们一个未来,也不会有机会了。” “你说真的?”一直缩在一边哭泣的碧云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萧太后睨着碧云。“哀家说一不二。” “好!”碧云猛擦脸上的泪水,起身。 碧云大步的走向武影。 “影,我一定会救活你的。”长发飞舞,碧云的全身溢着莹光。 “母后,您上当了。”耶律隆绪斜倚着门框,凉凉的说。 她的身体往下坠落。 风扯着衣服,几乎是撕裂。 风刮着皮肤,刺痛不已。 风声,是她身边唯一的声音。 死,解脱,是她心里唯一的声音。 身体撞到露出的檐蓬,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抓上去。 突然的举动,她突然惊觉自己原来并不想死。 自救,她拼命四处乱抓。 她一个又一个檐蓬撞上去。 痛! 身上的刺涌告诉她,结束的那一刻一定会非常的痛。 她很害怕,刚才的一跳,全然的不顾,现在愚蠢的勇气无存。 她很害怕,死亡逼近了…… 近了 近了…… “呯!!!!”她的身体撞上了沙发。 地上散落着废旧的沙发,不知道幸运还是其它什么,总之,她还活着。 腰椎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掩过她身上其它的疼痛。 痛! 她还活着。 恶梦一场。 她全身汗湿,喘气不断。 夜色正浓,掩盖了一切。 ——没有人发现,没有人被惊动,城市人的冷漠。 她苦笑。 ——人们大概以为是什么东西被扔下楼,他们不会想到掉下来的是一个人。 生死两重天,特别的生辰,她永生难忘。 影像重复着,重复着。 黑夜,黑色的一片,没有尽头。 她又一次跳下楼。 她心里想。 ——别挣扎了,一死了之。 闭上眼睛,她坠落,坠落。 坠落,无止境,无止境。 无止境。 她知道,这是一个梦,不断重复的梦。 她不愿醒来,宁愿就这样在梦中死去。 多年的伤疤被掀起,她一直不想让别人窥见她内心的秘密。 窥见的人的眼睛都是‘有色’的。 ——算了,就让这黑色永远包围我。 ——光,别射进来! “哥,让影走吧,小哥已经让人把棺木抬进来。” “哥,尸身不能放置太久,让影入土为安吧。” “滚!影还活着!还活着!都给我滚!” ——谁拴着我的手臂? ——谁压住我的胸口? ——阳光,很刺眼。 ——我眨,我眨,眨,眨。 武影看到,银儿、杰儿和熙儿一身白衣裳,他们身后是一副棺木,旁边是一群人,都是穿着白衣裳。 白衣裳,丧服。 “天啊!小姐。”银儿惊喜得泪流满脸。 “影!”熙儿抱紧银儿就哭。 “妖怪!“杰儿指着她,退了几步。 “影!“耶律烈从后拴紧她。”别离开我,差一点我就失去你,上天听到我的祈祷,将你送回来了。“ 压着她胸口的人抬起头。 ——白头发。 ——不是凌子。 她瞪大眼睛。 碧云的脸容如苍老的婆婆,脸皮皱皱的挂在脸上。 ——“影,原谅我。” 声音在她的脑中泛开。 碧云并没有开口说话。 ——“我的自私,害你差点送命,原谅我。” 她缓缓别转头,碧云空洞的大眼睛支离着懊悔,她不愿意去看,也不愿意去体会。 她觉得累极了,身体是,心亦是。 “影。”凌子唤她。 她转回头,盯着凌子。 凌子绷带缠身,只露出眼睛。 “原谅她吧,她用生命救回你。”终是不忍,凌子替碧云乞求原谅。 她的眼里一片水雾迷蒙。 ——碧云犹如干枯的草一样,青春不再,油尽灯枯 ——“影,凌子策动全府的树木,过了生气与你,她救回你的命。你看一下,她的皮肤已然溃烂了。” 她四处察看,萧条的院落,冬日的荒凉,没有绿意。 ——我,害了她们。 ——“影,我答应你,我会离开隆绪,我都听你的,别再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眨着泛红的眼睛。 耶律烈的脸抵着她的脸,胡碴扎着她的肌肤。“影,我不会再让人来证明一切,你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的,别再离开我。” ——他无阻得像个孩子。 ——如果有一天,逆地而处,我会失去他,我想我会比他更无助的。 ——幸福犹如是建立在薄冰之上,能不能长久是个未知之数。 ——对不起,烈,我不能接受你的爱。 ——有得必有失,我害怕失去的那一刻。 ——让一切停上在起点上吧。 ——我只是这个时空的过客,你生命中的过客,无关重要的。 ——花开就会谢,很自然的事情,黄土一掩,什么都会被遗忘的,时间一洗刷,你就会忘记我的。 ——忘了我! 她的心里呐喊,只是用心在说。 她不愿意开口。 她敛下眼脸,任泪泄出。 ——“影,你为何逃避?当所有的御医都宣布你的生命已逝,只有他仍然抱着你的身体,仍然坚持相信你还活着,只是贪玩装睡,他说你是相要看所有的人为你发疯抓狂的样子,然后你会突然醒来贼笑。” ——碧云,我…… 她的嘴巴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吐出一句话。 ——“用心,用眼睛去看楚一切。” 烟雾剧1 “怎么还不愿意说话?” 房里蹿入一个身影。 门合上,隔绝了阳光。 看清楚来人是谁,她放下画卷。 示意来人请坐,她斟茶奉上。 “你这孩子真拗,下决心以后无言对人?” ——又是一个说客。 ——先是银儿每天的唠叨,然后就是熙儿嘻皮笑脸的软哄。 ——都是一个字,烦。 她的眉心紧锁。 她一直不敢开口,怕自己会回应律烈,许下诺言,把自己锁在他的身边。 “我不是说客。”萧太后笑得和曦。“烈儿并不知道哀家来了。” ——我知道的。 ——他说有祸乱,他要去平息。 ——第一次,他对我言明行踪。 ——面对他灼灼的目光,我很狠心,没有开口,连情侣间依依不舍的拥抱都没有给他。 ——“我回来的时候,如果你愿意,去城门接我,喝扯一声。”他笑,用力扯动脸皮的笑。 ——我并不是听不出来他话语中的失望,看不出他脸上的失落。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我仍然没有开口。 ——我只夺心中叫着:“平安回来!” —— 一次又一次。 ——我是在乎他的,衣摆被扭卷成一团。 萧太后一直静静看着她,她一直在愣着,出神。 良久,萧太后终于看到她的眼睛眨了又眨,红色染上了她的眼睛。 “影,只要你肯伸出手,幸福就会端在你的手中。”萧太后拍拍她的手背。“别放弃,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与相爱的人并结莲理的机会。” 她看着萧太后。 良久,终于。“太后,你为何放弃韩将军,游牧民族的婚嫁并不如汉族那么迂腐,兄妻弟恭……”她陡然捂住嘴巴,懊悔不已。 ——韩将军与萧太后的夫君并不是亲属。 萧太后叹气。“当年哀家嫁给先帝的时候,哀家已经放弃了他,他也已经放弃了我,我们并不爱对方。” 说到这里,萧太后已经忘记了身份,连我字也用上了。 有点自嘲,萧太后苦笑。“我爱权,要母仪天下,他爱名,要扬名立万。” “不!你最爱的是你的家,你是儿子。”她一语道破。 ——她那发自内心的母爱是骗不了人的。 萧太后莞尔。 ——这孩子的心思清明,不会辱没烈儿的。 “而我最讨厌的是孩子,我不想怀孕,所以我不想嫁人。”她歇斯底里的喝道:“你们没有人明白我内心的恐惧。”她掩面而泣。 ——我,让人窥见了太多太多的内心了。 “影,你为何不和烈儿说说,两人相处贵在坦诚,他会明白你的。” 她抬头。 ——我放弃生命的时候,朦胧间听到唤我的声音是他。 ——是他! ——“你说不嫁,好,不嫁!” ——“你说不让我娶,好,我不娶!” ——“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依你!” 见她的神色已现挣扎之意,萧太后正色道:“皇族血统不能断,你不应该自私,不为他着想,他有他的责任,生下血嗣,承继世爵之位。他为了你,已经不止一次和龙儿起冲突。”萧太后无奈地摇摇头。“龙儿那孩子,为了你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荒唐事情,让烈儿娶敏代只是开始,如果你解危不嫁给烈儿,让正妃之位悬空,龙儿还是会再赐婚的,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该怎样做的,是吧?”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嫁!” ——但,我不要孩子! 萧太后大笑。 看着萧太后,她有种误踩陷阱的感觉。 “明天,哀家派人来教你礼仪,王妃该有的礼仪。” 她的下巴几乎掉地。 ——什么?! ——杀了我干脆一点。 ——我觉得这是一个阴谋,对象是我。 ——宫里派来的人是来磨我的脾气,看我什么时候擦着火花,引爆我体内的炸药,让我自毁身亡。他们就可以给以“你无药可救”的表情回去交差。 ——耐性的比赛,我不会服输的,看谁最后哭着滚蛋。 “武氏,头发要一丝不茍的梳好,要上粉,抹胭脂。”教妆容的金嫲嫲板起脸数落着。“你们服侍的奴才们,不能由着她肆意妄为,内衣,中衣,襦裙……要一一为她穿好,脚丫不能随意外露。” 银儿和几个丫环的头低得快要点地。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银儿,你们的腰功了得。” 银儿偷偷抬起头,一只手指伸到嘴巴中央,示意武影闭嘴。 武影看了一下铜镜,金嬷嬷的老脸泛起怒意。 “来人,给我剃刀。” “干嘛?”她警觉地问。 “武氏,奴婢为您修眉。” “修眉,为什么?” ——我的俊眉犯了你? “武氏,你的眉毛又粗又杂乱。” “慢!”熙儿适时出现。“哥就是喜欢她的眉,还有哥最讨厌化妆的女人,他厌恶脂粉。” “奴婢职责所在……” “这里有丫环照料,不缺奴才。”熙儿正色道:“你们回去吧。” “遵命!”金嬷嬷离去。 “熙儿,多谢你!”她上前抱着熙儿又跳又转。 “别高兴,好戏在后头。” “啊?!”她顿时感到如一头凉水当头淋下。 “武氏,又膝并拢,腰板挺直,双手并叠放在右腿上……” 去了一个金嬷嬷,又来了一个张嫲嫲。 “武氏,双手轻轻摇动,腰肢款款扭动,目不斜视,嘴含微笑。” 每天两个时辰,她重复着张嬷嬷要求的动作。 她感觉张嬷嬷训练的一个妓女,妓女学成之日,持牌侍人,然后,财源广进。 “武氏,吃饭不能左右手并用,不能喝汤喝出声音,不能随意翻抄食物,不能……” ——每天的“例行公事”完结了,还不滚? ——吃饭时间也不放过我,好你个张嬷嬷。 她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 ——死熙儿,躲在自己房里开饭,不管我的死活。 “武氏,筷子不是玩意。” “武氏,汤匙是用来喝汤的,不是用来吃饭的。” “武氏,不能蹲在凳子上吃饭。” “武氏,不能用手抓菜吃。” “武氏,不能用手袖擦嘴巴。” 终于在魔音穿脑般的言语中扒完最后一口饭,她迅速跳离饭桌。 “银儿,上茶。” “武氏,饭后不能巴上喝茶,伤胃。” “不是我喝的,给你喝的。”她笑得灿烂。“请润一下喉咙,然后就继续教导我。” “武氏,奴婢明天再来。” “送客!”她朝着张嬷嬷的背景说:“小心路滑。” “小姐,你给张嬷嬷喝的茶叶是什么?”银儿打开瓷罐,闻。“茶叶很淡。” 她“咯咯”笑。“谁跟你说那是茶叶的?” “是什么?”银儿一脸疑惑。 她只是笑。 有个丫环上前附在银儿的耳边说了几句。 终于。“什么?!是蟑螂脚!!!” “要不要我赏你一杯?”她挑眉。 “不!不!”银儿连连后退,逃了。 ——终于, 有一天,张嬷嬷不小心在路上绊到水,摔伤了腰椎。 ——是她不小心而已,与我无关。 ——我发誓! 陈嬷嬷上场,她,一脸慈祥。 “武氏,何为妇德,何为妇容?”陈嬷嬷笑着问。 “妇女的德行容貌之类。”武影也是笑笑。 ——太夸张了,居然给我说起女训来。 陈嬷嬷仍是笑。“武氏,那么奴婢现在给告诉您,何为妇德,何为妇容……” 长篇大论 陈嬷嬷笑容依旧,笑里藏刀。 她从不盼望,陈嬷嬷嘴里能吐出蜜糖。 “武氏,这几篇抄十次,这几篇抄五次……” 抄书是嬷嬷常用的招数。 她是最合作的学生。 纸张折叠成一长块,几块堆在一起,她一手抓几支笔,歪歪斜斜写出一堆马虎字。 十次只写五次,五次只写两次,她自已给自己打了个折。 不管陈嬷嬷发越发“灿烂”的笑容,她每次都是说:“我不认识字,也不会写字。” 熙儿从中附会。“哥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细手,偏她的手一使劲就会变得粗糙,陈嬷嬷别惹我哥生气,哥是最讨厌女人会识字的,一懂得道理,就会骑到他的头上。” 慢慢,陈嬷嬷自顾自的说着她的女训,也不管武影到底有没有听得到。 终于,陈嬷嬷扔下几本书,复命去。 书的下场,火炉灰。 “生活精彩、丰富?”碧云笑着说。 她有点手舞足蹈。“走马灯笼,一天比一天刺激。” “刺激?”凌子冷笑。“我看,是气激,看你的狗屎脸。” 武影只是笑。“百忍成金。” “一块金压下来,还是会压死人的。”碧去讥笑。“你小心内伤,半死不活。” “影。”凌子向武影眨巴眨巴眼睛。“大不了,你一命呜呼,你,安息吧!” “去!” ——两人竟然一致在胸前划十字。 武影心里一扫多日的郁闷,豁然开朗。 ——碧云脸上的皱纹已经消失,平滑如昔,头发也已经恢复黑亮,虽然肤色还是苍白的。 ——凌子身上的绷带一直没有小过,但,她一直住在这里,陪着我。 ——朋友聚在一块,嘻笑取乐,没有比这更能取悦我的。 ——我很久没有如此快乐了。 “武氏,出来!” “小姐,今天不见客。” “什么不见客?去!去!!武氏,快出来!” “呯!呯!”门被撞击。 “别敲!” 银儿与来人在门口吵得激烈。 “武氏,叫你啊。”碧云推推武影。 武影瞪着碧云。“陈氏。” “武氏。”碧云回嘴。 “别斗嘴!”凌子喝道。“那些人,天天都来,目中无人,像喝畜生一样,对影指来唤去的,听到我都要生气了。”凌子指着武影的鼻子。“偏偏这家伙却笑得像个贼一样,表面顺从,转身,又不知道对别人做了什么?” “没有。”武影摇头。“我温驯如小绵羊。” “吐!”熙儿刚才从窗口爬进来。“你羞不羞?” “羞!”武影立马点头。“待会我会用布掩面。” “好溜出去玩。”熙儿接过话。“我不会再帮你收拾烂摊子。” “好熙儿。”武影蹭了又蹭熙儿的身体。“我已经‘三步不出闰门’很久很久了。” “呯!”门终于不堪“攻击”,被撞开了。 “武氏!”曾嬷嬷立马冲进来,劈头叫道。 “小姐。”银儿马上挡在武影面前。“我拦不住她。” “算了。”武影挥一下手。“银儿,待会让人去把门拆了,省得别人能够来去自如,犹如自家般,不受拘束。” 曾嬷嬷的脸色一阵一阵青白,拿出手中的画卷。“武氏,这是什么?” “屎。” “这叫做随境而画的画?”曾嬷嬷的眉毛吊得老高。 “你说画当时我心中所想到的东西,我当时内急了很久,所以……”她面犹害羞的低下头。 “武氏,这是什么?” 她抬起头,可怜兮兮的说:“狗。” “这是什么动物画?头大身小,看不出所以然来。” “笨!这是卡通画。”碧云大声说:“你!谁谁,她画你。” “哧!”武影和凌子、熙儿笑成一团。 “你们!”曾嬷嬷怒叫道:“武氏,奴婢是遵宣宫大人的命令来办事的,请您配合一下,听从奴婢的教导,不要任意妄为。” “住嘴!”熙儿拍桌。“好你个曾嬷嬷,你当本公主是死的,敢在我面前端起主子架子。” “公主,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曾嬷嬷一惊,马上跪下,磕头。 “奉命行事?是你们这样目中无主的行事的吗?还有,你对本公主的称呼也太迟了,你给本公主滚!还有什么姓金的,姓猪的,姓狗的都给本公主滚,改天,本公主进宫,要皇帝哥哥给本公主作主,处置你们这些随意蹿入、目中无主的贱奴。” 曾嬷嬷磕头不断。“公主,请饶命!” “滚!回去等死。” 曾嬷嬷忙着膝爬着离开。 ——又赶走一个。 “熙儿,我爱死你了。”武影给熙儿来个大大的拥抱。 “恶心!放开我,我不是哥。”熙儿努力扒开武影的“八爪手” “影,隆绪是不会轻易放弃罢休的。”碧云叹口气。“明天,会有一大堆的王妃来找你做朋友,接着会有骑射、女红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充实’你的生活。” ——不会吧? “碧云。”凌子捂住碧云的眼睛。“别用异能。” 碧云拉下凌子的手。“凌子,我要帮她,即使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我要让她有个心里准备。” “你怕她会一时冲动,毁了前路?” 碧云点点头,看着武影。“影,撑下去,最后的赢家是你。” 武影苦笑。“走向成功的道路上荆棘满布?” 相距不大,仨人心里了然,却都选择沉默不去作答。 烟雾剧2 “武氏,七王妃我要吃江南小点。” “武氏,九王妃我要喝鸭血汤。” “武氏,十王妃我要尝南方的名茶。” 王妃,贵妇,一个个穿金戴银,身上的佩饰“叮咚”作响。 步伐轻盈,仪态万千。 孔雀,三只孔雀,雀屏大开。 美丽而俗艳。 她们身后是一群仆妇和丫环,一样的气焰张狂、嚣张。 一进门就是喝扯,如叫畜生般的口气。 “小姐,我去叫厨子帮手。”银儿皱着眉头在武影身边说道。 “不用。”她起身。“我去就行。” “可是小姐你的厨艺有多少斤量……” 她瞪着银儿。 “武氏,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一个丫环叉着腰说。 “是。”她欠了欠身。 她和银儿离去。 “小姐,她们太过分了,当你是奴婢来使唤。”银儿愤愤不平地说。 ——是很过分,但我可以忍受。 ——忍受。 ——我会快去慢回的。 ——什么时候回去?很久…… 银儿依她吩咐,和其他人一起躲起来,不去接触那一班天命的上典主子。 贵气逼人——发飙。 她窝进凌子暂居的房里。 凌子正在睡觉。 她拿起画具,画起压抑了许久,近日又被撩起的欲望。 心是宁静的,愉快泄进画里。 只有此时,她才能一扫近日的郁闷。 只有此时,她才能任意驰入自己的心灵世界。 只有此时,她才能忘记外头的一波又一波的考验。 她的耐性快要被磨光了。 她也不想再忍耐了。 “小姐,你的眼圈很黑哦。”银儿一边为她梳头一边叹气。“小姐你又变瘦了。” 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睁开沉重的眼皮。 天色才刚亮。 “银儿,随便一条麻毛辫子就可以了。” “不行!待会不知道谁又会挑这个发型做文章的。” 她没有力气去争辩。“随便,但发饰别插了,脖子酸死了。” “她们太过分了,来得一天比一天早,一来就是又喝又叫的。又要水又要茶的,你不是奴婢。”银儿咬牙道:“什么为你作进行教导,全都是狗屁。” “‘三字经’,‘问候’一下别人全家如何?”她嘻皮笑脸的提议道。 “我想的。”银儿噘嘴。“可是小姐你一直是温吐有礼的,我不想扯你的后腿。” “谢谢!”她拼命忍着笑,眼泪疯出。 ——真够“小白”的。 “小姐!”银儿骂道,手猛扯她的头发。 “饶命!”她双手合十。 “呯!呯!” ——来了。 “武氏,起来,起来!” “呯!呯!呯!” “武氏,武氏!” “呯!呯!呯!呯!” “武氏,九公主我要难收你的女红,七王妃和三王妃已经在马场等你支练习骑射。” “小姐,可以了。”银儿再一次审视她的妆容。 “开门!”水幕一推,门敞开。 九公主身体猛向前倾,几乎是扑进来的。 “给!”她抓着桌上连夜赶工的围巾扔给九公主。 九公主一手抓住,问。“这是什么?” ——是给你上吊用的。 “这是围巾。”她诚惶诚恐地说:“冷天用来包头拴颈保暖,夏天用来围腰装饰的。” 九公主翻看着围巾。“手工还是可以的,不过,本公主要的是你的绣活,三天,三天后,我要看见成果。” “好!”她向银儿挤眼。 ——拜托了,银儿。 三天后,银儿两轮黑眼圈“战功”下,交了一副黑底白头骨图。 九公主是当场昏倒。 ——怎能不昏倒,那是加了料的布啊。 她当然要招待九公主“好好”休息。 醒来,九公主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尽是头盖骨的房里。 九公主口吐白沫,被抬回宫里。 至于马场上,只能说一个字——乱。 七王妃让人拉一匹棕色马过来。 马儿对她吐着气。 ——我不是故意的。 ——我很胆小的,我畏高! 她的眼皮一翻,瘫坐在地。 “怕!怕!”她呼天抢地地喊叫:“我不要骑马,不要骑马!” 银儿和熙儿又是哄又是劝。 “小姐,别怕!”银儿的脸扭成一团,眼睛几欲挤出泪水。 熙儿的嘴角猛烈抽搐。“嘻……唔,影,起来,换匹小的。” “武氏,别胡闹!”七王妃让人换一匹小黑马过来。 马牵来。 “那一个王妃、公主不是善骑之人。”七王妃说道。 厮马的是一个男人。 “臭男人碰过的马我不骑!” 一个丫环拉了一匹小白马过来。 上马,她摔下马鞍,几次来回,还是无法蹭上去。 终于,一个侍卫扶她上马。 七王妃的侍卫,一脸的鄙视。 “臭男人,你放肆!”她在马上喝道。 左右门神适时出现,两把剑齐齐架到侍卫的脖子上。 “武氏,你存心找茬。”七王妃怒叫,指着侍卫。“你还不退下?” 侍卫颤颤地离去。 “哦,我怕高。”她慢动作从马上摔下来。 并没有受伤。 她在地上滚来滚去,直嚷:“痛!痛!……” “小姐,别吓我!”银儿忙扑上来,哭化了一张脸。 “影,你摔到那里?”熙儿脸色大变,大叫:“还不拿担架过来,来人,快宣太医。” 马车离开草场。 草场上下了一场冰雹。 七王妃和三王妃受了伤,砸伤。 马场,混乱。 马儿四处走散,受惊。 “怎么样?” 凌子瞪了她一眼,拉她离开房间。 路上。 她像小狗般左右围着凌子转个不停。 终于,凌子开口。“再耍宝,我一个字也不吐出来。” 她嘻笑。“你刚才吐了十二个字。” 凌子推推她的额头。“银儿很单纯,你耍人的时候别把她也耍了。” “我只是玩她而已,才没有耍她。”她嘟哝。 “她连日劳累,再加上以为你真的受了重伤的刺激,唉,散了热就会没有事。” “银儿,奴婢来服侍你。”她蹦蹦跳跳欲离开。 “等一下。” 她哀怨地回头。“你再骂我,我会哭给你看的。” “影,学了骑术,一门技术在身,将来总会有用的,白学白不学。”凌子劝她。“你四肢发达,不锻练会很容易‘报废’的。” 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跟熙儿学骑术。 她织了一条汶网滚珍珠的腰带给熙儿,作为交换的还有一大堆从妓院上搜刮回来的春宫图。 每天,依然有“贵客”串门,来意不善。 车轮站,她开始觉得厌烦。 ——如果每天都要勾心斗角,身心都处于紧绷状态,像拉满弦的弓,终有一天会崩废的。 慢慢的,她把自己锁在凌子的房里。 不见客。 “武氏,你出来!” “武氏,快来伺候我!” “武氏,你胆敢让本公主等你!” …… 她对门外的事情充耳不闻。 左右门神持剑守在门外。 没有人能冲进房内。 白天,凌子睡觉,她画画。 晚上,她睡觉,凌子在看医书。 凌子脸上、身上的绷带终于能够脱下,纵横交错的裂纹遍布凌子的全身。 看着看着,她的心里会莫名的感到抽痛。 “影,你又在钻牛角尖。”凌子摇头叹息。“银儿和熙儿每天都来劝你不要想歪了。” “但我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她坐下,感到全身乏力。“如果以后都必须面对他的一堆亲人,扯着脸皮去应付每一个人,像小丑一样让人来审阅,我宁愿不嫁。” “你听,你听,每一句话都是泄气话,何时你变得如此胆小?” “刺猬的刺下面也只是肉而已,一扎就是血。”她的脸趴在桌上。“我,不玩了。” “哦,抓弄人也会腻?”凌子挪移道:“我以为你以此为乐,不知疲倦。” “倦了,厌乏了。”她举起手,挥舞着。 “影,你知道吗?你已经树敌太多。”凌子正色道:“七王妃、八王妃、九公主……” “不,是整个皇族!”她颓然放下手。 “武氏是一只母狗的姓名,他们喝扯的是一只畜生,他们根本没有把我话在眼里。说是准备婚礼,两个月了,连块红布我都没有见过,更别说什么彩礼之类的东西。”她越说越激动,坐直身子。“我不是蠢材,这是一场‘烟幕剧’,根本就没有主角,我只是一相情愿,没有人会承认我,我到底算什么?” 屋外下起滂沱大雨。 突然的。 枯树,在雨中吐绿。 绿意满溢,只是瞬间。 凌子在雨中旋舞,笑声嘹亮。 “影,多谢你。”她侧异。 ——谢从何来? 凌子转到她的面前,显现的脸是平滑如脂的。 “好了,凌子。”她抓拄凌子的手。 “好了,全好了。”凌子激动的说:“多亏了你的一场雨,让我可重新吸吮到树木的生气,相信不用多久,我一定可以不惧烈日暴晒。” “凌子,多谢你。”她拥抱着凌子。“你给了我撑下去的意义。” 凌子回应着,抱紧她。“凡事都会有意外的一面,痛苦的背后不一定是悲伤。” “嗯。” 过了两天,凌子让宫里派来的人接回别宫。 她的心陡然像给人割了一刀般,丢失了一角,空虚异常。 府内的客人仍然没有停止过,她已经不想去应付任何人。 她拉着熙儿溜出去,两人宿在妓院。 晚上,她在包厢画画,熙儿去“参观”。 两人女扮男装,一身英气,自动上门的姑娘不计基数。 厢房经常是热闹的。 燕瘦环肥,骚胸弄姿,全入她的炭画中。 姑娘们刻意讨好的表情,全入她的炭画中。 画是最宁静、安分的东西,一旦着色,记载的就是永恒不变的东西,它不吵不闹,记载着秘密,任人去观看,当然,秘密的真与假,由画画之人操控。 她就是这样,才会爱上画画的。 她就是因为它轻易泄露出画画之人的秘密,她才会荒废了画技。 她一直割舍不了爱画的心,醉心于各种画作。 重新拿起画笔是偶然,偶然的被逼。 这是尘封、刻意被遗忘的记忆,一旦被撩起,欲望就如排山倒海般涌出,挡也挡不住。 画画的欲望,教她疯狂。 画作已经堆成小山。 到了一定的数量,她会让它们全都化为一堆灰烬。 “拜金公子,你又烧画了。”红衣娇偎过来。 “滚开!”黄衣身体一撞,挤开红衣。“拜金公子,你看奴家今天的妆扮如何?帮奴家画一副画,让奴家收藏可好?” “遗像?”她轻捏黄衣的下巴。 “你好坏!”黄衣扭着肥油油的身躯,娇怒。 ——好想吐,猪在跳舞。 “拜金公子。”红衣向她的另一边的空隙靠过来。 一股花香味扑鼻而来。 ——好想吐,一坨洒了香水的屎,一塌塌糊上来。 她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两个女人扭打成一片。 “他是我的!” “你不要脸,他是我的!” “够了!”熙儿左拥右抱着美人进来。“一个又一个轮流进来开战,你们不累,我的眼睛都看得累了。” 她看了一下熙儿,熙儿还是一身契丹男子的装扮,英姿飒爽。 熙儿乐于装嫖客,周旋于姑娘身边,乐此不疲。妓院是熙儿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她好奇,好奇加上她这个年纪的贪玩,疯狂的以一个假男人的身份去牛逗弄每一个妓女,挖掘她内心渴望见到的一切。 武影无言抚一下额头。 ——熙儿怎么越来越像一个职业的嫖客? 熙儿陪武影在妓院一住就是一个月。 渐渐的,她们都厌了这里的生活。 回去,她希望那会是一片净土。 爱人会伸手等她扑进他的怀里。 一个回家的拥抱,情人的拥抱。 没有。 银儿踹跳着,叫着:“小姐,你回来了,我马上让厨子煮个补汤让你喝。” “银儿,还有我呢。”熙儿开心的拉着银儿转圈。 “公主,谢谢你把小姐劝回来。”银儿说着说着,眼睛不由的泛着泪。 两人停止转动,目光齐刷刷的放在她的身上。 “小姐,你又瘦了。”银儿叹气,指了指嘴角。 她苦笑。 ——什么时候,我的脸变成了“天气脸”,阴睛不定。 ——但,我真的是不开心。 ——不安,迷茫,理不清的情绪,压着胸口,我,喘不过气来。 ——这也许就是压力。 ——我要与他平起平坐的压力,不!不!是成为他的妻子的压力。 她的思绪飞离,耳不闻其它事。 “影!” ——响雷? 她回过神,面前是两张脸。 银儿和熙儿一脸的困惑。 “唉!” “小姐,我扶你进去休息吧,你累了。” 思过 夜里,一道懿旨惊醒了众人。 来人撞击着房门。 听到房外的打斗声音,武影坐起身。 “武氏,出来接旨。” ——烦! 她慢悠悠的穿好衣服。 推开门。 她挥手示意,左右门神听令收回武器。 “武氏,接旨。” 她没有下跪,仰起骄傲的下巴。 “查,武氏不守族规,流连妓院……” 一大堆罪名。 她打关呵欠,只听到结论。 “来人,拿下!抓进水牢,思过十天。” 她的脑中“嗡”的一下炸响,睡意全退去。 “放肆!你们敢逆太后的懿旨?” 左右门神依然故我的拉出长剑,挡在她的面前。 “我们是先皇赐给少主的烈士,可以不遵皇命。” “我们只听令于少主。” “但你们可以敌得过这里的高手吗?” 她举目四望,全是弓箭手。 “两位将军,我不想以溅血收场,请交出武氏。” ——我们处于弱势。 ——我,是祸害。 “我去!”她走上前。 ——只要有水,我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府门前,银儿哭成了泪人。“小姐……小姐……别去!” 熙儿一脸怒容。“宣官,别让本公主抓到你的‘痛脚’,本公主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终于认出了宣官那张恶鬼般狭长的丑脸。 “原来你还没有死透?”她冷笑。 她被宣官粗鲁的推进囚车上。 囚车,铁铸的,密不透风。 “公主,太后娘娘正在佛堂念经,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嬷嬷,我在这里等着,太后娘娘出来,你再帮我通报。”熙儿自顾地找了位置坐下。 “这……” “嬷嬷不防直说。” “太后娘娘随着晴空圣尼入关参误禅理,怕也要大半个月才会出关,公主……” 打断。“嬷嬷,熙儿很想念太后娘娘,你帮帮忙嘛?”起身,熙儿往嬷嬷身上蹭着。 “歹毒的女人并不在宫里。”一个身影飞进来。 一个物体甩飞进来,竟然是个尼姑。 “在佛堂里只有这个假尼姑。”凌子上前猛扯尼姑起身。 尼姑哆嗦着身体,不敢言语。 “大胆!”熙儿拍桌,大喝:“你们敢逼宫?” “公主,太后娘娘圣意岂是平常人所能猜透的,奴婢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如果公主不顺意,请杀了奴婢等人解气。” 齐刷刷跪了一堆人,嬷嬷、宫女、殿卫。 熙儿脸色大变,怒极。 “发生了什么事情?”凌子急问。 “影,被关进水牢思过。”熙儿的双眼泛红。 “什么?!”凌子瞪大眼睛。“这个歹毒的女人竟然骗我,说我帮她抄写佛经,她会对影的所作所为不予追究。……可恶!” 凌子拉着熙儿往外走。“带我去水牢,我去救她,她的身体那么羸弱,……”哽咽。 轻微的哭声。 凌子回头,惊见熙儿一脸的悲慼。 “影,并不在水牢……” 武影被抓走的当天,左右门神已经偷偷去探过情况,武影并不在水牢。 府上的侍卫已经隐隐地搜寻武影的下落。 一直没有下文。 武影被关进地牢。 牢里一滴水都没有。 双手被分开吊起来,双脚也被铁球拖拉着分开两边,她全身不能动弹。 汗水疯出,她只听到“滋滋”的汗水蒸发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全身虚脱无力。 ——这就是思过? ——真特别,连水也没有供应一滴。 ——我快要成为一条“人肉干”。 ——十天?相信不用多久,我就可以离开这里。 ——死了之后,魂魄离去,独弃肉身,自由而去,然后,我就可以找害我的人报仇去。 ——他妈的,狗屁! 她已经在心里骂了很多篇,咒骂支撑着她的意志。 终于,面前透出一丝光芒。 那是一个小窗被拉开,露出一双眼睛。 ——狗眼!看热闹。 她陡地垂下头。 又过了一会,她听到“吱呀”的开门声音。 “国师,她怎么样?” “回王妃的话,相信她已经虚脱到无力行走。” “姑妈,千万不能让她碰水,她可是个水妖。” “郡主请放心,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支配水了。” “国师,拖她下去下面的矿洞,让她和那一堆的男人一起干役活。” “遵命,王妃,那可是个连男人也无法待上一个月的地方,缺水短粮的日子,看她如何能帮熬得下去。” “呵!呵!……她也有今天了,活该,敢抢本郡主的正室之位,不自量力。” “国师,如果宫里问到……” “不用担心,王妃,我会如实告知,她仍然在思过,如果她死了,只管说她打人翻墙逃了。” “对,姑妈,谁会不相信?” “国师,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 “恭送王妃。” 一条鞭子抽击在她的上身,她感到刺热的痛迅速漫延开去。 “死婊 子,装死!” ——痛! 她陡然绷紧身体,抬起头。 “敢这样瞪我,找死!” 敏代又挥了一鞭,她的身上又多了一条血痕。 ——痛! 她咬破了嘴唇。 鞭子如流量般袭来,她全身没有完肤,全是血。 终于,敏代抽累了,手按在膝盖上,半弯着身,喘着气。“哈!哈!谁也救不了你。” 血滴到地上。 ——去! 地上的血凝结成水珠,向敏代击过去。 一个完美低弧度抛物线,敏代被震倒在地。 地上,一滩血。 她的,还有敏代的。 她笑,嘴角沁血。 然后,敏代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然后,敏代昏死过去。 然后,她也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然后,她感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她再也撑不下去,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去她的生命似的。 此时,两个火球击到她的肩膀上,突然的。 她感觉自己仿佛在一片火海中挣扎。 “重儿,这是最后一次。” “燕燕,什么最后一次?” “你父亲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烈儿失去双亲、妻儿,一切早已抵消了……” “不够!不够!那个野种凭什么?” “重儿!他流的血有一半是姓萧的,你是在辱骂我吗?” “我才是正室,那个女人什么名份都没有。” “王位不是传给你的那个正室之子吗?” “但他却承继了荑离毕,他凭什么?” “那是他以能力获得的,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不清醒一点。” “清醒?我不清醒?我就是清醒,才会日夜记得王爷和那个贱人相偎、相依的呕心画面,除了初夜的那一阵痛,他再也没有正眼看过我,更别拉一下我的手,就连一双儿女的诞生,他也没有一丝喜悦之色……” “啪!” “你打我!难道你也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我的命是敏代的父亲所救活的,但,这么多年,我对你的不择手段还不够包容?你要算账?好!我跟你算,其它的不说,你竟然胆大私自训练军队,到处挑起祸事。” “你怎么?……” “武影如若能平安归来,我必许她名份。” 劫难1 再醒来,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 一阵又一阵打鼾声音、呻吟声音传来。 就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身旁横七坚八睡了一大堆男人。 男人,衣衫破烂,他们的身下只有稻草席着。 ——痛! 每动一下身体,她的皮肤就会扯着痛。 她忍不住,低声嚷了出声。 眼泪疯出,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呜呜”声不绝。 “别吵!”有人翻起身。“谁都累得贼死。” “谁不是像你一样,体无完肤。”又有人翻起身。 “谁叫我们命贱,任人奴役。”有人塞给她一块软木。“咬住它,夜很快就会过去。” “来,给你。”有人递给她一个葫芦。 她“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 “还想要?小子,这是我偷藏的,再也没有了。” 她看了看向前的一条浊流。 “这就是我们唯一的食水。” ——不会吧?! 她瞪大眼睛。 她用破碗勺了一点黑水,里面全是黑泥。 ——以这样的水为饮用水,根本不用一个月,几天就可以毒死一头猪。 她用地上的木头砌了一个木框,收拾地上的各种粗细石头,依序放进去,木框的底部留了一个出水口。 黑水从上面倒下去。 她用破碗接了水,比较清澈。 她嗅了一下,没有浓烈的腥臭味。 她笑咧耻嘴,举与他们。 “哗!小子,好厉害。” “水,真好喝!” “不行!这东西一定要藏好,不能让役卫看到。” “对!对!藏起来。” 他们围着她,七啃八舌嚷道。 引来役卫。 铁门撞击声。 “你们,皮痒了是吗?” 大伙一哄而散。 油灯熄灭。 她咬着软木,和着疼痛渡过了这个不眠之夜。 夜?她根本就看不到日夜交替。 这是地下,煤矿。 劳役的全是男人,正确来说全是奴隶。 她知道,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杂种”的人和汉人都是可以随意奴役的,谁抓得到就是谁的,谁拴得紧他就是属于谁的。 他们全是被逼的,被抓到这里来劳役的。 他们不甘心,内心、身体都在无言反抗。 无言而已,他们斗不过的是命运,是面前恶劣的生存环境。 役卫永远是皮鞭、棒棍“侍候”,饮用的只有黑水,吃的是冷饭菜汁——隔了很多天的。 铁打的身体也会垮,可况是肉身,肉身脆弱很多,她终于明白这确实是个连男人也待不上一个月的地方。 同牢房的人告诉她,这里最难心忍受的不是“待遇”,而是每天都要目睹有人倒下,有人被拖出去,倒下的,爬不起身的,不管有没有断气,都是被扔到山顶上喂秃鹰,赶进来的人很快又会步上前面的后路。 她拖着全是伤的身体和他们一起干活。 她知道,她一定能撑下去。 伤口结疤了,肌肉拉扯着又裂开,然后又结疤,然后又在役卫的“侍候”下又添了几条“红条”,然后新伤、旧伤不断。 她忍,咬牙忍,拼命忍。 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哑巴,役卫和同牢房的人都以为她不会说话,以为她是个男孩。 每天晚上,众人熟睡的时候,她吸吮着净水的力量,维持着自己的生命。 她知道,坚持下去,她一定能自救。 梦。 她遭鞭打棒击,痛得四处打滚。 血,她吐血,身上溅血。 黑,四周的洞壁全是黑色的,昏黄的灯火下,她步伐蹎跛,来回搬动重物,她的身边全是跟她一样衣衫破烂的人,满身看不出是血还是什么的污渍。 她抬头,满目期待,口无声动着。 他清晰看到到,她在说:“烈,我想你。” 棒棍急至,她伸手去挡。 “找死!敢不干活。” 梦中唯一的声音。 “影!” 举目四望,熟悉的场景。 “少主。”帐帘被撩起,咄罗质走入来。 “什么时候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三更,少主你作梦?” “恶梦。”他下床,胸口的心跳仍然是激狂的。 脱下汗湿的衣服,他接过咄罗质递过来的湿巾。 “少主,你的身上……” 他低头察看,身上的“红条”又出现了,他举起右手,一条“红条”最是清晰。 “耶律烈!耶律烈!”帐帘外传来碧云急切的声音。 他皱起眉头。“让她进来。” 帐帘一掀,碧云就急忙冲进来。“耶律烈,我梦到,我梦到……”哑然,陡然。 “花痴!”耶律烈厌恶碧云的视线赤 裸裸的落在他的上身。 “这是?……”碧云扑上来。 他侧身躲开,碧云不依不饶的又缠上来。 咄罗质上前抓信碧云的后颈,碧云却不动了。 突然,碧云的头发四扬,拂中耶律烈的额头。 瞬间,碧云的脸色大变。“一样的,一样的……” 他已然穿上衣服,冷冷地说:“缺男人,军营里多的是男人。” 碧云却不反驳,也不生气,只是神情越来越怪异。“谁?是谁?” “咄罗质,赶她出去!”他受够这个花痴女人。 “你的梦和我的梦是一样的……”碧云四处乱走,一脸悲切。“影一定出事了,影一定出事了!” “什么?!”他冲上前,狠摇碧云的双肩。 “我看不到更多,看不到!”碧云狠扯自己的头发。“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耗尽了异能?” “嗒!嗒!”此时,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少主!少主!”帐帘被掀起。 “银儿?!”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出现,他的脸色大变。“影出事了。”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他的心猛然像被狠狠插了剑,血直流,而那把该死的剑仍然在绞转,痛得他难以忍受。 “小姐被抓进水牢思过,却不见了踪影,牢卫说小姐打人翻墙逃了。”银儿颤颤递上一个荷包。“这是在一家当铺里寻到的,上面的污渍是……” 他抓过来,看,那污渍分明是血,倒出里面的夜明珠,竟然会染成了暗红色。 眼前一黑,他突然吐出一口血。 瞬间,胸口火辣辣的痛,他扒开衣襟,胸膛斜横着一条暗红。 “少主!” 他无法分辨这到底是谁的叫声,黑暗已然主宰了一切。 他睁开眼睛,耶律隆绪坐在床沿。 “你立刻赶回去!” 他坐起身。“圣上,议和的事宜还没有商定。” 耶律隆绪冷着脸。“这里有朕主持。” “国家大事不能让儿女私情阻扰。” “你说出这句话心里其实已经在后悔。”耶律隆绪板起脸。“朕命令你即刻回京。” “……”他咬紧牙根,没有回答。 “你敢抗旨?”耶律隆绪挑眉。 “臣不敢。” “杰儿,扶你哥上车。” 杰儿扶他离开。 远远的,一声叹息。“她也是我最爱的人。” “杰儿代哥叩谢圣恩。”杰儿下跪,行了五体大礼。 “平身。” 杰儿起身,迎上耶律隆绪意味深长的眼神。 “其实,你的聪慧不输任何人。” “皇帝哥哥,您过奖了。”杰儿低头,伸手挠挠后胸勺。 “第一次打仗就有如此佳绩,连我也自叹不如。” 杰儿没有抬头,沉默。 “至尊的权位,得到的是很多,却没有一件会是你真心想想的,多的只是摆脱不了的责任。” 离去的脚步声音。 依稀,听到。“我宁原我是他,可以抛下一切,去寻我的所爱。” 抬头,杰儿的目光灼灼。 劫难2 石沉大海。 直到杰儿回来,仍然寻不到一丝踪影。 “哥,抓到那个人。”杰儿气喘吁吁的冲进来。 “在那里?”耶律烈的双目暴瞪,满脸戾气。 贺云一路拖拉着一个满身是伤痕的人进来。 男人跪在地上,不敢动。 耶律烈猛拉男人的头发,强迫男人抬起头。 “你记得这个荷包吗?”耶律烈把荷包推到男人的面前。 “记……得。”男人的身下一滩疑似是尿的液体溢了出来,传来一股恶臭。 “在那里得到的?” 男人颤颤道出了一切。 男人本是煤洞里的奴役,有一天他累得昏倒了,醒来,发现给人扔到山顶上喂秃鹰,为了活下去,他四处翻扒身边死人的衣服,竟然找到这个荷包,寻到人烟后,他匆匆典卖了这个荷包,换了银两后,他马上躲起来,以防被人抓到。 寻到那个山顶,满目尽是恶臭的尸体,还有挥之不去的秃鹰。 “影!”他仰天长吼,几欲崩溃。 “啪!”巴掌声。 “影,还活着,一定!”厉喝。 耶律烈扭过被打歪向一边的脸,猛然抓住面前的人的双肩。“她在那里?” 凌子的肩骨向前耸拉一下,双手自然向前推开,轻松挣脱他的双手的箝制。 “死酒鬼,地上找不到,不会到地下找。” 他的双眼瞬间射出光芒。“她在地下?” “地下?”他眼里的光芒瞬间又暗了下来。“所有的煤洞我都寻过,她不在!” 此时。“少主。”贺云走进来。“刚传来的信息,西山有煤洞刚发生塌方。” “西山何时有个煤矿?” “经查,是王妃私自开挖,并没有记录在册。” “备马!”他脸色大变,匆匆赶了出去。 “影,你一定要平安!”凌子裹紧身上的披风,奈何身上越发觉得冰冷。 终于,机会来了。 岩洞挖掘中,误砸开地下水口,水汹涌的泄进矿洞内。 瞬间,水淹没了矿洞,四处都是惊慌逃亡之人。 矿洞开始塌毁。 她站在水中,疯狂的吸吮水中的力量。 她的伤口在愈合。 “小子,快走!” “小子,别怕,跟大叔走。” “小子,过来这边。” 同牢房的人没有扔下她,一左一右拉着她离开。 “各位,我一定会带你们平安离开这里。”她笑笑说。 “哇!小子,你会说话了。” “你不是?……” “哑巴?”她笑得咧开嘴。“我不想说而已,你们听不出我是……” “你是女的。” “对!” “我晕。” “不开口好,如果开口就让役卫知道你是女的,不就让役卫有泄欲的对象。” 她点点头。 “别怕,大叔会保护你的。” 她举起手。“来,都围着我。” 众人依言围着她。 “去!” 水流旋转成水柱,击向地上。 他们的头上猛然砸开了一个大洞。 他们乘着水柱离开。 久违的阳光,刺眼。 他们趴在地上喘气,眼睛睁不开。 良久。 爆出一声又一声的欢叫声。 “哇!阳光。” “哇!草地。” “哇!那是雁。” ——都疯了。 “待会有人看见我们,还‘哇!白天见鬼。’”她作了一个鬼脸。 “小……我们下山吧,待会让役卫发现就糟糕了。” “等一下。”她招招手。“你们过来。” 众人围着她。 她用左手吸吮水的力里,右手运用异能治疗他们身上的伤口。 他们连声感谢。 他们对她磕了几个响头。 她忙扶着众人。“别这样,没有你们的照顾,我根本就不可能会再见到太阳。” 下山以后,他们询问她要去那里。 她告知。 他们虽然惊讶,但并没有再去问她的身份,一致的表示送她回府。 为了躲避役卫的追捕,他们一直是风餐露宿。 他们的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只好地上抓的,树上扒的都拿来裹腹。 这一路上,他们走了好几天。 进城的时候,他们全然是一群乞丐。 他们根本不用刻意去躲避,任是谁见到他们,都会自动闻臭味而躲开。 “你们,走快一点。”城卫持棍赶他们走到一边去。 此时,一群马队冲出城门。 “小子,是夷离毕。” “还有贺将军。” 她望了一下那一路的烟尘,心里骤然升起一股虚火。 ——我不想见他,他去了以后都不要回来。 “小子,我听人说,夷离毕风尘仆仆的从战场上回来,只是因为他的少侧妃不见了,他回来寻找她。” ——少侧妃?我又成了侧的。 “小子,你不会是……” “不是!”她转身,大步往前走。“我只是他家的一奴才,连狗都不如。” “小子,等等我们。” “小子,你在哭呢。” “别哭!别哭!我该死,我掌嘴。” “别!”她忙拉下他的手。“只有我才能打你。” “对!来,大叔给你打,你打!” “我也让你打!” 她破涕为笑。 “小子,你确定是这里?” 她点头。 “好大的府邸。” “门卫都好像很凶狠。” “小子!门卫在瞪我们,” “小子!门卫正在拉剑。” “进去,我们马上吃一顿好的。”她左右手各抓一个人,迈开步伐,就要进门。 “小子,门了把剑拉了出来了。” 他们全躲到她的身后。 “要饭的,到一边去。” 门卫持剑指着他们。 “哇!小子,好怕。” “小子,我们快离开。” 她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然后猛然又睁开眼睛。 她迸尽全力,吼道:“你妈的!狗屁!敢拦我的跲?” “小子,死啦!”大叔惊呼。 “小姐?!” 剑落地。 “小姐!” 马上有人进去通报。 “小姐回来了!” 一路通行无阻,她带着他们直接冲进厨房。 翻妒倒灶,他们抓了什么东西都直接往嘴巴里塞。 “小子,想……不到……你竟然是……个公主呢。” “公主?……”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还玉皇大帝!” “小子,好吃!你尝尝。” “好吃!”她咬着递过来的已经被咬了一半的食物。 他们用手掏水缸里的水喝。 他们全然像一群流民。 “天啊!小姐。”银儿不敢置信地冲进来。 “不会吧?影。”熙儿一阵风冲进来。“你玩的是那一门的游戏。” “乞丐游历记。”她躲开她们的拥抱。 “影,你太过分了!”杰儿走进来,劈头喝道:“让你思过,你竟然打人翻墙逃跑,哥全城的去寻你,搞到人仰马翻,你却和一群乞丐厮混在一起。” ——王妃果然是“如实”汇报了。 “我打人翻墙逃跑?”她抱臂冷笑。“是又如何?我不知羞耻的带了一群男人回来。” “你!”杰儿气结,一掌击破食桌。 “哇!小子。” “哇,别怕,我保护你。” 他们挡在她的面前。 “就凭你们?”杰儿冷笑。“来人!” “慢!王爷。” 咄罗质走进来。 “先让小姐休息一下,等少主回来后再说。” “来人,把这些乞丐赶出去!”杰儿喝道。 “好!”她叫道:“大叔,我们走!” “慢!”咄罗质拉住她的手。“小姐,一切等少主回来再说。” “我为什么要等他回来?”她挑眉。 “他是你的夫君。” “你老人症发作?我还没有嫁人。” 咄罗质的手劲加重。“小姐,一切由少主作主。” “作你个屁!” “影!你别得寸进尺。”杰儿喝道。 “我是得寸进尺,又如何?”她火大。“放开我!放开我!” 她看到咄罗质额头上的青筋浮现。 ——哼,你不爽?我更不爽! “小子,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小子,我们会在城东找个地方歇脚。” “小子,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们的。” “小子,呜……哇!” “呜……哇!”她哭得不能自制。 咄罗质放开手。 她和他们抱成一团,哭。 她把房里私聚的银两全数给了他们,让他们去寻一个地方好好生活下去。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透露和她在一起的经历。 引子 “我挑开你的红盖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夫,你就是我的妻,夫妻,夫妻,人世夫妻,即使将来我们沦入魔障、鬼道,也会搅缠在一起,永不分开。” ——许多人一生只求到一个形式,而我却得到了一份重重的承诺,超越生死的魔咒。 劫后归来1 武影把自己关在房里,睡觉。 她打算没无没夜地睡下去,事实上,她很久没有睡上一宿好觉。 她在地下生活了差不多两个月,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久违的木板床,舒服。 ——丝被、凉席、纱帐,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享受。 ——不用再害怕睡梦中被干草扎痛而痛醒,再也不用每晚观赏“虫虫阅军仪式”,再也不用和从天而降的蜘蛛争夺“地盘”。 ——最重要,再也不用害怕被皮鞭、棍棒“叫醒”。 ——希望有一个好梦,两个月来的第一个好梦。 不如她所愿,她作恶梦。 梦中,她重回地狱。 鞭打,棍击重回身上,疼痛也重回身上。 “痛!痛!” 她听到自己在叫,凄厉。 她逃不出梦魇。 她撕心裂肺地叫:“痛!痛!” “小姐,那里痛?”银儿抱紧她。“快醒来!小姐,别扭动,让我看一下。” 睁开迷蒙的双眼,只是瞬间,她又重坠梦中。 “痛!痛!痛!我的手痛!脚痛!背痛!脸痛!……” “呜……小姐……” “哭什么?让我来。” ——碧云?她沙哑的声音。 ——手,冰冷的手抚上我的额头。 “滴!滴!”她感到脸上一阵冰凉。 ——脸上的是什么? ——滑进嘴,咸,苦。 ——泪。 “影,对不起,若不是我耗尽了异能,我一定会预知到你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嘭!嘭!” ——什么声音? “都怪我,都怪我!让你遭受此苦难。” “陈小姐,别虐待自己的胸膛,小姐她不会愿意见你这样做的。” 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面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碧云的头发、脸色,白,白,白。 “你……怎么会……” 她举起的手软弱无力,复又重重摔回床上。 她的眼睛又合上,恶梦重演。 “痛!痛!……” “影,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覆在她额头上的手越来越温暖,祛走了寒冷。 梦境远去,她仿佛躺在白云中。 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她一脸满足。 “御医来了。”熙儿小声说。 碧云指了指前方,示意众人移步。 回廊下。 凌子阴沉着脸。“我不忍心去看,她可齐全?” “身心俱损。”碧云咬牙道。“她如惊弓之鸟。” 银儿一直只是在哭。 熙儿很是焦急。“御医都请来了,为什么不让他进去。” 杰儿冷着脸。“放着她就这样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管,你们到底想怎样?” 凌子怒容满脸,指着杰儿。“你们想怎样?姓耶律的。” 杰儿心里冒着火,却隐忍不发,怒挥衣袖离去。 “凌子,这里姓耶律的都没有想影变成这样。”熙儿的泪水夺眶而出。 凌子咬咬牙,不语。 气氛很阴郁,银儿吊着两泡眼泪,惊恐地观看仨人的脸色。 “凌子,现在责怪谁也没有用。”碧云拍拍凌子紧绷的肩膀。“你开方熬药汤让她清洗一下。” “她。”凌子转身离去。 “凌子小姐,我帮你。”银儿擦擦眼泪跟上。 “熙儿,我恨你们姓耶律的。”碧云一脸狰狞。 “我知道。你最恨的是皇帝哥哥,因为你爱他!”熙儿眼神清明,睫毛上仍有不原坠落的泪珠。“爱与恨本是一体,你离不开皇帝哥哥,你以为影会因为此事而离开哥,可是事实证明不会!你照照镜子,看你妒忌的嘴脸!” “你!……”碧云一脸狼狈,无从反驳。 “睡了多久?” 两个月的非人生活,早已磨练她的习惯,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坚起耳朵听,估计恶意离她有几步远。 “小姐已经睡了一个下午,晚上也没有醒过。” 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就这样连澡也不用洗,一身臭衣混上床,银儿你是怎样服侍的?” “少主,我……” “算了,你去准备热水,我帮她洗澡。” “但,少主,有一点,你一定要听银儿说,小姐她如惊弓之鸟,作恶梦,直说痛……” “我知道了,我不会动气的。” “还有……” “快说!” “陈小姐来过……” “那个花痴来干什么?” “但她让小姐平复心情。” “……银儿,明日让人请她过府一趟。” 一股臭味。 床上,丝被裹着一团黑物。 她翻身,一张黑脸露了出来。 “烈……”她呓语,忽地笑开了。 什么担心,什么生气,他现在全都忘记了,看到她的笑脸,一切都可以抹杀掉。 恍如隔世。 几个时辰前,他还在西山盲目地寻找她的踪影。 一具又一具炭黑的尸体被抬出来,他的手掌忽地收缩又忽地松开。 等待,最终的失望,然后彻底的崩溃。 “嗒!嗒!” “少主!”侍卫匆匆勒住马,翻身下马。 “少主,小姐回府了。” “什么?!”他大叫。 “小姐回府了!” 他大喜,飞身跃上坐骑。 他拼命地鞭打马身,马扬开四蹄奋力奔跑。 他远远甩开众人。 ——不够快!不够快! 他再挥鞭,再挥鞭,…… 回到府上,黑马身上已经是斑斑血痕。 他的头发披散凌乱,衣服已然让树枝勾得多处破损。 他的心跳若狂,脑里只蹿出—— ——见她,见她! 终于看见她。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悲? 心脏该死的,紧紧的收缩,又突然缓缓松开。 想要抚摸她的脸,伸出的手却不停地颤抖着。 有人在扇她的脸庞。 虽然不痛,但,她就是莫名害怕。 ——役卫的棒棍、拳头又要来“招待”我了? 她陡地跳起身,马上又蹲下去,身体蜷成一团,手抱住头。 “别……打!” “影!” 她听到震山的雷吼。 “该死的!你给我睁开眼睛。” “哇!”她尖叫。 ——梦! ——这只是梦! ——快醒来!快醒来! ——好温暖的手臂,抱得我好紧。 ——好熟悉的气味,青草的甜味。 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她拼命向热源偎过去。 “好舒服,这又是梦么?” ——谁在抱我?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躺在摇篮中,犹如重回到童年。 她突然感觉有水在漫浸身体。 ——水?! 她贪婪地吸吮水中的力量。 她听到不断的“滋滋”水气蒸发声音。 多日的疲倦去了一半。 “银儿,加药汤!” 这是她整晚听得最多的话。 他以为她只是又瘦了,但,并不是只有这些。 洗尽污垢,她身上尽现青紫的瘀血。 触目惊心。 她吸吮着水的力量,浑然不觉从上溅落到她身上是什么液体。 泪。 千金的男儿泪。 他流泪,不能自控。 她身上的瘀血退去,复又重浮现,如此反复,终于在天色将明亮的时候,全数退去。 他双眼肿胀,千金的男儿泪终于止住。 “少主,宫里的药嬷嬷来了。” 银儿带着从宫里请来的嬷嬷进来。 几翻检查。 结论,残忍。 “小姐怕是将来子息缘薄了。” 他双目欲裂。 “少主,好生养护着小姐,要不,她可能会有天会瘫痪在床,不能行走了。” “什么?!”他一手捏碎了椅子的扶手。 “小姐身上多处骨头碎裂,虽然现在已经无大碍,但,病根也终是落下了。” “银儿,送嬷嬷回宫。”他话里尽是倦意。“去账户支两百两给嬷嬷。” “少主,奴婢不敢受,只是这事,奴婢必须得回禀太后娘娘。” 他冷睨着嬷嬷。“好个忠心的奴婢,改天,我向太后娘娘讨了你,好放在府上照顾影的身体。” 嬷嬷“咚”地跪在地上,哆嗦着身体,不能言语。 “下去吧,我乏了。” 他真的乏了,身体如是,心如是。 劫后归来2 ——好舒服! 她听到鸟儿的叫声。 ——好漂亮! 她看到阳光流进来的金黄色。 ——一切都太美好。 她觉得自己像刚从井底跳上出来的青蛙 他伸了伸懒腰,一个双一个。 ——好满足! 她拥被,又想再睡下去。 有声音钻进她耳朵,轻微的。 门外。 “你让我来,现在却又不让我进去,你是什么意思?” ——碧云,她沙哑的声音。 “什么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几句话而已。” ——耶律烈,该死的轻挑语气。 ——我能想象碧云气得抓狂的模样。 “问话?我不是乖宝宝,不会有问必答。” 她听到碧云的讽刺之意。 ——碧云只会顺从自己的爱人。 “快说!影到底被什么事情影响?会一直嗑睡,作恶梦。” “呵!呵!是阁下你,恶梦之源。” “你胡扯什么?”他的声音上扬。 “胡扯?国师、宣官混扯你就相信,影会打人翻墙逃跑?” “难道不是?” “如果是,当初宫里派人来教导她的时候,不,是磨她的耐性的时候,她为什么不逃跑,到了要思过时候才逃跑,你不相信她,她一定会恨死你的。” “你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你干嘛抓我的手臂?放手!别摇!好痛!” “告诉我,她这两个月去了那里?” “吼什么吼!放手!我——不——知——道!” “先知会不知道?” “如果我不是耗尽了心力,我会不知道这件事,放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猪猡。” “我没有叫你帮忙,我打仗凭的是真本事,不需要你的好心插手。” “我不是帮你,我只是想战事快点结束,我不想影饱受思念之苦。” “思念?……影……” “呼!终于……放手……是啊!蠢材,如果她不爱你,她不会为你默默忍受宫里的人对她的羞辱,你用你的猪脑想一下,她为什么会失踪了两个月后还是回来找你,是她犯贱?” “你闭嘴!你无权骂她。” “让开!让我进去!” “慢!影的衣服是两个月前离府的那一套,衣服上全是被皮鞭拉扯破的,衣服上有血迹,但我检查过她的身上并没有外伤。” “她是受过鞭伤,几乎丧命,只能用异能吊命,还有棒棍毒打,她挣下来已经是奇迹。若不是那群乞丐,她也不能活到现在,你们赶那群乞丐走,她会恨死你们!” “你果然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事情?” “放手!我是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 “你不说,今天你那里也不用去。” “威胁?好!你叫王妃和敏代过来,事情就会一清二楚。” “母亲……”毫不例外的,她听到他咬牙切齿地道出现个字。 “放手!放手!我的手快要被你捏碎了。” “说!” “不——知——道!” “说!” “你——去——死!” ——够了!死人也会被吵活过来。 她抚抚胀痛昏沉的脑袋,坐起身。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映在窗纸上的人影多了一道。 她大叫:“银儿,我饿了!” 门外,一场闹剧终于闭幕了。 “来了!……”银儿几乎是冲进来的。 托盘放下。 “小姐,有小米粥。” “不要!” “玉米糊?” “不要!” “你爱吃的松糕?” “不要!我要吃鸡腿。”她用手拼命敲击床板。 “小姐……这,先用点清淡的……” 她瞪着银儿,一脸愤恨。 “银儿,去吧!把大夫也叫来。” 她看,门开,碧云已经离开了。 她伸手,嚷:“抱!” 他面露喜色,坐在床沿,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 她几乎是扑上去,给他臂头一个—— 一个大大的“亲吻”。 用力咬,她用尽全力。 她的嘴唇尝到血腥味。 “影,我知道,你一定尝了很多的苦。” 她松开嘴巴,心里骤然泛开丝丝的甜。 一句话,可以化解多日的伤痛。 她又坠入梦中。 “嘻……嘻……猪猡……蠢材……名字多衬你……” “该死!别睡!给我醒来!醒来!” 他老羞成怒,只是咬牙切齿地吼叫,却没有摇晃怀中的人。 她笑,一脸满足,伸手圈紧他的腰。 他的臂弯如避风的港湾,在这里,她觉得一切是安全的。 恶梦离去远去。 一碗药,泛着热气。 他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人。“何用?” “喝了之后没有后顾之忧。”凌子把药碗推到他面前。 他挑挑眉。“何用?” “你口口声声说爱影,这就是你为她做的最好的事情。”凌子的口气很冲。 他口气冷然。“绝育的药。” “哼!”凌子嗤笑。“怎么,你不愿意?” 面前的女子的笑容很是狰狞,曾经也有一张狰狞的脸也是如是。 ——“喝了它。” ——“这是你为她做的最好的事情。” “我说不呢?” “混帐!” ——“混帐!” 一碗药猛地泼过来。 他不避不闪,一身湿淋淋。 两次,他让人用这种药泼了两次。 “你明明知道她的身体不能再受孕,否则就会瘫痪,你自私,卑鄙!” ——“她的身体一旦受孕,可能会下半身瘫痪,你如果爱她,你就没有自私的权利。” “没有子嗣,她如何立足?” “她不是你生育的工具。” “难道你希望我娶其他的女子?” “你敢?!” “除了她,我并不想再娶其他的女子。” “名利地位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 “是!如果没有这些,我如何能让她安稳过生活。”耶律烈冷笑。“难道你以为我退隐后,以一个平民的身份能护她周全?” 凌子哑然。 ——他说的对! ——这个乱世,平民都是身不由己的。 ——他放弃了一切,就等于面对豺狼放下了武器。 “我不求多,只要一子足矣。”他站起身,正色道:“你不是在帮我,只是在帮她。” 从澡盆抱起她,放在床上。 他细细擦干她身上的水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 她皱了皱眉头,似是十分讨厌这股药味。 呓语。“老是泡它,我都成老太婆了,臭……” “哧……”银儿失笑。 几个婆子进来搬走澡盆。 凌子走到床畔,指着一个婆子。“我教了她日常按摩的方法,以后就让她帮影料理身体。” “嗯。”他帮她套上衣服。 “凌子小姐,这药汤小姐还要泡多久?”银儿嘟嘴。“小姐最是讨厌有味道的东西沾身。” “这好办。”凌子贼笑。“叫你家少主也用药味薰身,老太婆配老公公,不是绝配吗?“ “呃……”银儿愕然,低咕。“幸亏不是香味,如果不是,小姐怕是又要烧房子了。” 他翻转她的身体,撩起她的下衣摆。“好了。” 凌子按住他的肩膀。“先别起来。” 他淡淡地看着凌子。 “你也要学,最亲密的人为她按摩,她才不会生疑。” 他眼神专注,细细记住每个穴位,每个动作。 ——两个月的非人生活只是恶梦。 ——恶梦而已。 几天的睡眠,她的体力已经恢复。 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白天,他们携手同游花园;晚上,他们抵足而眠。 她觉得们就像一对情窦初开的小情侣。 不知所措,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他有心事,关于我的。 ——他看我的眼神,是无奈。 她仿佛看到他的心有千千结,但,他不愿意对她说,以解开他的结。 搅缠得太紧,他眉头的肌肉经常会纠缠在一起。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仍在烛光流影中托头沉恩。 他的眼神与烛光一样迷离。 她想抓住那一瞬间的晃忽,但,她明白他不愿意说。 她从会主动去询问他的事情。 ——男人的肩膀一定能承托住一切的事情。 ——我爱的人是个真正的男人,他会有办法的。 她只是轻抚他的额头,或是轻吻他脸上纠缠的肌肉。 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情人间的亲密接触是各诱惑、撩拨。 但,他只是抱紧她,抚着她身上的每一处青紫处。 “受苦了……” 最后,他只剩下哽咽。 ——他变软弱了,竟然没有再进一步。 ——他为我改变了。 她觉得他更像一个人,真正的男人。 “少主,宫里传旨,今晚设宴,请你携家眷出席。”咄罗质说。 “嗯。”他扬扬手。“叫杰儿和熙儿准备一下。” ——呵!没有人在府,我可以去试一下凌子给的炸药的威力如何? 她笑弯了眉,蹦蹦跳,离开。 “影,你去那里?”他喝道。“给我回来!” 她停下脚步,回头。“大爷,你要出门,没有人陪我玩,我自己去找乐子呗。” “你也要去。”他走上前,拉着她的手。“我要把你介绍给所有的人认识,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大爷,我不去行吗?”她嘟嘴。“这是贱内,大家过目,哇!奇丑无比,这是那里的山鸡?你会让人笑得不堪的。” 他拔拔她的嘴唇。“你又耍性子,只是形式而已,我不会让人受委曲的。” “委曲?到时候,你一定会把我压成一团,扔出宫外。” “你!……今晚有杂技、歌舞表演。” “有没有驯兽表演?” “有,还有烟花看。” “一定没有新意。”她咕哝,转又眼睛贼亮。“有没有脱衣表演?” “如果有?我一定会睁开眼观看。”他笑咧开嘴。 她坚起两只手指,叉向他的眼睛。“我先弄瞎你的眼睛。” 他躲避着。“吃醋了,小气鬼。” “别跑!我剪了你的命根。” 他突然转身,她撞了个满怀。 “你舍得?” 她耳根刺热,怒瞪着他。 “哈!哈!”抬头,他笑得朗然。“天气真好!” ——白痴! ——他已经语无伦次! 宫宴 ——这是什么状况?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武影和熙儿安坐在女眷席中,身边不乏宫妃、公主、贵妇。 ——华衣锦服,打扮招摇,一个比一个更像蝴蝶,欲飘到席中央,一示自己的美丽。 ——相对,熙儿一身白衣,飘渺出尘。 ——熙儿头上简单的发髻上只插了几根白梅花簪子,她是缤纷色彩海洋中的一片苍白,另类的不合衬。 ——那些人,相对于熙儿来说,只有一个字,俗! 她一身黑衣裳,盘了一个坠马髻,头发上没有任何饰物。 她右耳垂着一只骷髅头耳饰,左耳垂着一只骨头饰物,银光闪闪。 她向每一个人送去微笑,用她的黑色嘴唇。 她读懂她们眼中的轻屑之意。 她只是笑。 “影,别再笑了。”熙儿低声说:“今晚,我一定会作恶梦的。” 她趴在熙儿肩上。“我和你哥是黑配黑,你和杰儿白配白,你说,我们像不你黑白无常,不是来参加喜宴的,反而像来参加丧礼的?” “呸!”熙儿推开她。“今天是哥的生辰。” “没有人告诉我。”她看着对面的耶律烈。 他举杯与她,笑。 她向他作鬼脸。 他饮尽杯中物。 “没有教养的南蛮子。” “眉来眼去,成何体统?” “一身霉气,不伦不类!” 肆无忌惮的言论在她身边响起,很大声,她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九公主,我一直想再招待你去我那里过夜,还有七王妃、三王妃,你们还记得那场美丽的冰雹雨吗?” “你做的好事!” 仨人几乎跳起身。 “你们满意就好。”她媚笑。“再来一次如何?” “你敢?!” 她挥一下手,她们的杯中物翻腾,复又平息,一切仿佛都是幻觉。 仨人脸色煞白。 ——很好! ——很好!一直不发一言的敏代和王妃,她们的眼神都不敢流连到我身上。 ——很好!我知道,她们在害怕。 “影,那里有我的母亲。”熙儿握住她的手。 她明白熙儿的意思,熙儿希望她不要报复到王妃身上。 “没有比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复生更让人恐惧的。”她看着熙儿说。 熙儿一直没有与她的视线对上。 “‘夹心饼’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什么?!”熙儿猛然回头。 “皇上,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跪下,山呼万岁。 她只是坐着,混在人群中。 ——我不跪! 磕头,众人一致的动作。 ——我不磕头! 突然,有几只手从她后脑猛按下去,她的额头被狠狠硬按到地上。 “呯!”的一声响。 她感到刺热胀痛。 ——额头怕是已经起了“高楼”。 “嘻!……” 她听到偷笑声,此起彼伏。 “影,别冲动。”熙儿忙抓紧她躁动的手。 她眼中几乎欲喷出火,怒瞪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低垂的脸上是一双又一双偷窥的眼睛,看好戏的眼睛,狗眼! “免!” 又是一场山呼谢恩的声音。 “不欢迎你,马上滚!” “哟!”娇啧声。 一杯水向来人泼去。 来人连忙躲开。 站定,拭拭身上的衣裳。“幸好没有溅到水渍,这可是上好的冰丝织的衣服。” “再名贵的东西用在低贱的人身上也只会变成一文不值的垃圾。”冷笑。 “陈碧云!”怒叫,脸上的妆容“龟裂”。 “抖落,抖落!一地脂粉。”碧云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青春年少,无需妆扮,妖人,你抹再多的脂粉,也扮不出一张人样来。” 屋里的凌子招手示意碧云进来。“影常说,化厚妆的人,本就是丑人,正所谓丑人多作怪。” “是怪物。”碧云“好心”补上。 国师脸皮抽动,良久,他突然发出冷笑。“武氏,除了一张嘴会招祸之外,还能有什么出息,连个身份名位也争不到,只会躲在他男人身求存。”眼神又飘到碧云身上。“当然,还有人会比她更没有出息。” 碧云冷笑,不以为然。“我们再没有出息,但我们必竟是女人,真正的女人!这世上总会有爱女人的男人,而你,不男不女,去那里再找一个怪物来爱你?” 国师脸显狰狞。“武影即便祖上有个为皇的背景,她也没有机会正名,夷离毕的正妃永远不会是她。” “国师,她祖上确是有个为皇的人物,而且还是个女的。”碧云冷笑。“但,她不会在乎身份名位的东西,在乎的,只有你而已。” 国师脸色困窘。“胡说!历代以来,女皇只有退位的当今萧太后。” “什么?!”凌子跳起身。“这里没有武则天?” “没有!”国师幸灾乐祸地说:“唐朝只有短短的四十五年,而宋朝统治到现在已经有410年。” “乱了!乱了!”凌子惊恐不已,四处走动。“逆天!” 突然,扑到碧云向前,指着碧云。“你故意的!” 碧云笑得意味深长。“明白了吧,不是我在逆天,而是天本来就已经是逆转了。” 凌子浑身发抖,气极,瞪着碧云。 碧云笑,仍笑。 “这世上的异能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在大宋也有,不过,在大宋的异能人一旦被发现,只有被杀的下场,而这里,国法规定,异能都归上位者所有,任何人不得藏之利用,皇上是不会杀夷离毕,但武影必不能再留……” “你做了什么?!”碧云脸色大变。 “这世上好像有一种东西叫做舆论,也有一句话叫做积毁销骨,众口铄金,我只是动动嘴皮,许多亲贵大臣都已经欲动,很快,关于‘善用’武影的奏折会如雪花般送到圣上手上。”国师冷笑。“你说,武影的身体如此羸弱,能被‘利用’几次?” 碧云的脸现狰狞,咬牙吐出。“我——杀——了——你!” 武影知道,又有手在向她的后脑靠近。 ——孰可忍,孰不可忍!找死! 水雾,震开她身边的人。 人,东倒西歪,惊呼声不断。 瞬间,女席上一片混乱。 熙儿也受波及。 熙儿猛然起身,狠拉她的衣袖。 她倒向熙儿怀里,措手不及地。 两人滚倒在一块。 “发生了什么事?” “谁推我?” ——没有人知道是我做的? “不能忍你也要忍。”熙儿用手捂住她的嘴巴。 她知道熙儿帮了她一把。 —— 一场混乱,我不知道该如何收拾? ——不,我才不管会有什么后果! “是那个妖女做的好事。”王妃把茅头指向她。 “只有她才会弄水作怪。”敏代附和道。 “对,一定是她干的。” “我们都着过她的妖法。”三王妃和九王妃义正词严地指控道。 武影咧开嘴,向她们一吼。 众人忙向退。 “啊!”惊天动地的一阵尖叫。 像瘟疫,传开。 女眷席上,骚动,恐怖。 “影!”熙儿拉扯她的衣摆。“你太引人注目了。” 她看着耶律烈。 耶律烈一脸怒容。 ——你不爽,我更不爽! “本公主也着过她的妖法,本公主吓昏了。”此时,九公主完美地补上一句。 ——我什么时候用水“招待”过你? “安静!”耶律隆绪圣口一开。 安静。 “开席!” 菜肴鱼贯地送进来。 “皇帝哥哥,我要和你坐在一块。”九公主站起身。 耶律隆绪回绝。“九妹,她将是你的嫂子,你和她好好相处。” 耶律隆绪一直望着武影,一瞬不瞬。 武影看了看耶律烈,他的眼睛几欲喷出火来。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她终于知道,他的怒火从何而来。 她明白,他对她的胡作非为一直是放纵的,他只为某人赤祼祼的眼神冒火。 “好可爱。”她掩嘴笑。 “你疯了。”熙儿不解地看着她。 “你哥在吃醋。”她把头埋在熙儿怀里,呵呵乱笑。 宴会是快乐的。 她一直和他遥远碰杯。 他每杯皆尽。 他每杯皆向后倒去,她不喝酒。 她眉眼弯弯。 他嘴角上扬。 情人的互动,犹如身边没有旁人。 熙儿还是注意到,她偶尔低垂的脸上会瞬间染上失落,抬头,她又是笑意晏晏。 “影。”熙儿轻唤。 良久,她才如惊醒般回头看着熙儿。 熙儿内心震憾,她的一双眼睛瞬间通红。 委曲的眼泪涌了出来,她连忙伸手去接,无措的就像个孩子。 “哥,离开了。” 她松了一口气,低垂着脸,不语。 熙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坚强点,影,一切有哥在呢。” “我只是有点失落,碧云并不在……” “我知道,她没有该死的身份……” 听到她呓语般的话,熙儿不作回应。 ——影,你不用自怜,哥疼你入心。 生辰 碧湖边,柳树下。 她和他相偎着,遥望天空中的烟火。 周遭人群热闹的气氛并没有掩盖了他们之间的宁静。 “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辰?” “现在告诉你,也是一样的。”他抚着她的头发。 “我不是谁的生辰都讨厌。”她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尽情地享受他指尖的温柔。 “我知道。”他吻她的额头。“比起圣上和太后娘娘的盛情,我更想和你共度” “太仓促,我没有备礼物送你。”她抬头,傻笑。“我在头上打一个蝴蝶结,整个人当礼物送你如何?” 瞬间,他的眼神如烟花一样绚烂。“真的?我宁愿拆衣服也不要拆蝴蝶结。” “啊!……”她蓦然惊醒。 ——蠢! —— 一时贪玩,竟然把自己打包送人了。 ——烟花的响声震坏了脑袋? “可不可以当我没有说过?”她小声问。 他勒紧她的腰。“记住,今晚乖乖在宁曦殿等我。” “不要!”听到他分明含着情 欲的话语,她又羞又懊恼。 她推他的胸膛,突然。“咦?今天不回去?” “还有酒会。”传来耶律隆绪的声音。“而且,只有男人才能参加。” “圣上。”他放开她,拱手施礼。 “免了,免了。”耶律隆绪抬抬手。 她没有行礼,状似不经意地扫视着耶律隆绪。 他的脸色如常,只是眼神的光芒太甚。 ——他又生气了。 “嫖妓大会。”她笑嘻嘻地捶他的胸口。“小心,风流死。” “影。”他将她扯进怀里。 “嘻。”耶律隆绪笑。“你们果然恩爱。” ——他的话里根本没有赞美之意,我听得分明,他是磨着牙根滑出的话。 ——刺耳! ——他的眼里没有笑意,仿佛有火花在跳跃。 “果然是血缘至亲。”她低咕。 耶律烈还是听到她说的话,只是他听不明白她话中所指的意思。 “影,你今天的装扮真是别致。” “中毒太深?”她笑得嚣张。 “怎么?烈竟然连一支钗都没有给你?” “圣上误会了,没有钗子防碍着,我抱起来才顺手,头抵头,脸贴脸,多亲密,影是为了我着想。” 耶律烈的手劲几乎要勒断她的腰。 她背对着耶律隆绪的脸早已是咧着嘴,无声的骂着耶律烈。 叶子飘落在她的身上。 ——“影……” 一片,又一片。 ——“影……” ——不是我的幻觉。 她惊觉耶律烈和耶律隆绪也是一脸惊讶。 ——是谁在唤我? ——“影……” ——凌子?! 落叶如飞絮,纷飞成雨。 ——“碧云出事了,你快来!” 蓦地,她全身汗毛直坚,猛地推开耶律烈。 她策动面前的湖水,毫不犹豫。 巨大的水帘。 她飘飞过去。 耶律烈感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冷却了。 耶律隆绪冷笑,嘴角划成一个怪异的弧度。 “别去!”耶律烈拉住她的手,狠狠地。 ——我绝对不会放手! 她飘在半空中,与他对望着。 她心痛如剜,她在他的眼里读到漫天的恐惧和绝望。 “烈,她不是已经丧失了异能了吗?朕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如遭雷击,他的手猛然地松开了。 只是一瞬间,她如逃难般蹿入水帘中。 消失前,她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收回紧握的拳手。 回望。“圣上,臣不敢再隐瞒,武氏确实已经恢复异能,但臣考虑她的身体羸弱……” 身后是一片哗然声,盖过两人的对话。 她引起轩然大波。 兄妹对望。 “小哥,影将会成为工具,她的身体会垮的……” “这个女人小闯一点祸会死啊?”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削瘦。 只是,她并不属于他。 她的手指明显向内凹进去,怪异的弯曲着。 什么样的经历会造成如此的伤害。 她所受的一切,他无从参与。 她所爱的苦,他也无从去抚慰。 她脸上扬起了笑容,可是眼里却淬也了最狠毒的光芒。 从来,她没有正眼看过他。 不,她正眼看他的时候,除了鄙视就是怨恨。 身边,耶律烈还是在说着他的“托词”。 ——好!异能人应归上位者所善用。 ——身体弱?只要还有一口气,还可以再利用的。 ——影,得不到你,我宁愿毁了你! 他眼里是一片狠绝。 “夷离毕,武氏必须为耶律族奉献一切异能,她既然是你的人,相信你不会让众亲贵大臣失望的。” “……”沉默。 耶律烈的眼睫悠悠颤抖,终于似是不堪重负般闭上了眼睛,再睁开,耶律烈的眼里已然是一片灰蒙神色。 “臣遵旨。”耶律烈肃容,口气满是压抑的绝望意味。 “今晚是家宴,不谈国事。”耶律隆绪出言制止。 耶律烈了然,若圣上想制止,早就在亲贵大臣开始表达意愿的时候制止,而不是等众人一一跪在地上请求旨意的时候制止。 他干尽杯中物,放下杯子的手劲很重。 他的内心很烦躁。 “夷离毕,您不能只顾自己的私欲,而不顾大辽的苍生。” “武氏既是驽水能人,就必须为润泽万物作出贡献。” “想我大辽水草不丰,谷物欠收,民不聊生。” “民之所需,国之根本,夷离毕,请您献出武氏。” 一声闷响,杯子在他的手中化为碎渣子。 “怎么?夷离毕是不愿意?”耶律隆绪挑眉。 跪着的众人面露喜色。 “哥,皇帝哥哥是不会亏待对耶律家有功之人的,这是无上的荣耀啊。”杰儿扬声说。 “杰儿,你长大了,也长进了。”耶律隆绪笑得意味深长。“说,若成事,你们想要什么奖赏?” “杰儿叩谢圣恩。”杰儿离席跪下,磕头。“哥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可以将金儿的牌位供奉在宗庙上。” “哦。”耶律隆绪面露惊讶。“不是给武氏讨个名份?” 他死盯着杰儿,面无表情。 “武氏侍候哥已经半年多,哥一直对她宠爱有加,但她是个无福之人,接连流产,可见她是福薄之人,怕是无法再承受天恩。” “杰儿,说得对。”主座后传来女声。 “母后。”耶律隆绪起身,扶着从帘屏后走出来的人。 众人拜见萧太后。 萧太后走下主座,扶起杰儿。“家宴,别行什么虚行。” 众人归座。 “杰儿,既然是你哥的心愿,哀家就许了。”萧太后轻拍杰儿的手背,慈祥温柔的眼神却淬出精光。“金儿入宗庙的时候便是武氏出门的时候,哀家会遣锦衣卫保护随行,你们就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了。” 杰儿跪下谢恩,回头。“哥!” 声音极大。“天恩,快谢恩!” 耶律隆绪嘴角咧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哥,皇帝哥哥是不会忘记对耶律家有功之人,影归来之时,必然是有功之人。” 耶律烈猛然惊觉,急忙跪下。“臣叩谢圣恩。” 心累1 来不及调整纷乱的呼吸,武影就被凌子拉着急走。 碧云房里的大门敞开。 碧云的头发向四周飘开飞扬着,衣服向上飘扬着。 碧云的眼睛发出鬼魅的蓝光,全身罩在一片冰蓝的光芒中。 碧云的手放在国师的头上。 国师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国师的脸皮在鼓动,黑色的烟气急速蹿上他的皮肤。 她又惊双怒,脚竟然如有千斤重,迈不开步。 生命在国师向上流逝,而碧云在吸吮他的生气。 她理不清心里的感受,怒?怕?惊? 碧云的嘴咧成一个恐怖的弧度,似笑非笑。“国师,你自投罗网,自作自受,我看你以后还如何再作恶?” 她只觉得碧云的笑声刺耳,刮得她的耳朵生痛。 碧云看着她。“影,我帮你报仇,让他变成一个干瘪老头,让他油尽灯枯而亡。” ——碧云疯了! “告知只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碧云的样貌恢复了,心却永远的腐烂了。 “够了!”一层水雾震开了碧云的手。 碧云向后退了几步。 国师全身冒火,瞬间。 “武氏,你果然中计,圣上有令,让逼你在众人面前施出异能。”国师身形消失大半。“好戏在后头。” 一串幸灾乐祸的声音,国师离去。 碧云一脸懊恼。“影,对不起,他自动送上门,我一手就抓住了他,太顺利了,我一想到他做的 ‘好事’,我就想把千刀万剐……我……” 她内心翻滚,死握紧拳头。 ——碧云,何时你的心变得如此残暴? “你以为他嫌命长?”凌子骂道:“好了,你一已之私,连累别人……” 她忙站在两人中间,以免两人一时失口,对骂成串,再来就扭打在一块。 凌子吸吸气,拍拍她的肩膀。“影,后天是祈天赐福的典礼,从现在开始,你有了推不掉、非要效力的必要。” 对上凌子心痛和怜悯的眼神,她恍然大悟。 ——他的羽翼护了我多久? ——他爱我,并不想我成为荒谬形式的工具。 她苦笑。“耶律隆绪是不会放过我的。” 回到宫中,月已升到中天。 酒宴已散。 她七拐八弯地寻觅耶律烈的宿殿。 她十分怀疑,指路的宫女和侍卫一齐耍她,她走到汗流浃背的时候,目标仍然在雾中。 “影,进来,说两句如何?” 她看,里面灯火通明,耶律隆绪端在坐在御座上。 “没有兴趣。” ——居然让人牵着鼻子拉到他的御书房。 “就一会 ,几句话。”耶律隆绪笑。“难道你不想知道烈在那里吗?” “好!你说吧。”她走到他的面前。 她腰板挺直,挑挑眉。“我听完之后,你不会再把我骗到你的床上吧?” “如果可以,我想。”他挑眉,暧昧地笑。 “入正题。”她板起脸,冷冷地盯着他。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你还记得这里,曾经有一把剑欲穿透这里。” 她一脸鄙视。“救我是你自愿的,可况烈也曾经为了救我,任由刀剑穿透胸口,血溅了我一身,他几乎是当场丧命,但他从不会以此威胁我,要我以身相报。” 他一脸苍白。 “放弃吧,我不会选择你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她一脸厌恶。 瞬间,温柔神色染上她的脸庞。“我爱烈。” 说完,她以换了表情,是讥笑的嘴脸。 他倏地起身。“为什么?”咆吼:“即使你已经非完璧,我也会接纳你的。” 她拍拍手掌,冷笑。“你果正大方,当初,你为什么就不能接纳碧云,你自私自此,要求对方完美如处,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还以别人同样的纯洁。” “是她不肯进宫,她自愿留在别宫。”他直着脖子叫,面红耳赤。 “狡辩!我不桧相信的。”她别转头,哼笑。 “你以为烈过去就是一张白纸,没有过别的女人?”耶律隆绪冷笑。 她混身一震。 ——我不是没有想到,是我一直刻意不去想,耶律烈这个年纪早应该是几个孩子的爹。 “他与金儿的事谁不知道,金儿怀着他的孩子一齐丧身火海。” ——银儿的伤悲,烈的哀痛,我无从参与。 ——我只是外人。 她颤颤退了两步。 惊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面前。 刚回神,他已经抓住自己的双肩。 “烈曾经请求我让金儿母子入宗庙,但我拒绝了。” 她头皮“嗡嗡”响。 “但,现在我答应了,马上让金儿母子入宗庙,而你只能是续弦。” 她推开他,冷笑。“你以为我会希罕吗?” 她指着额头上的伤疤。“这就是我不想嫁给他而自毁容颜的结果。” “但你向母后承诺要嫁给烈。”他怒叫。 她怒吼。“但,你们谁承认过我,派人来磨我的忍耐力的时候,我认命的陪你们玩完全场,差点连都搭上,你们还想怎样?” 想起那段不见天日的日子,她的双眼瞬间泛着泪水。 “我并没有让人取你性命!”他又摇她的肩膀。 她眼眶的泪水被震落,她咬了咬下唇,指控。“有!我在煤矿过了两个月不见天日的生活,我非常多谢你们的‘照顾’。” “你不是思过的时候打人翻墙逃跑?”他的眼睛瞪大,复又怒容满脸。“你是为了烈逃跑回来的。” “不逃跑,难道还要在那‘享受’棒棍的侍侯?”她咬牙切齿地说。 他松开手。“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圣上,我回来了。”火光乍现。 他回复情绪,淡淡地说:“你下去领赏吧。” “谢主隆恩。”火光消失。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 “我不会出席的。”她点破他心中的所想。 “当然,你可以不用理会。”他笑笑,不以为然。 “我不是工具任人利用。” 他冷冷地说:“但,你可以不理会烈会被冠上欺君之罪抄家杀头?” “你冷血!烈是你的兄弟。”她怒极。 “兄弟?冷血?”他的脸容扭曲。“当初,我为什么许下谁先抓到你,你就属于谁的承诺;当初,温泉旁,我就应该不顾一切地占有你;当初,我就应该早早带你回宫……” “你!住嘴!”她火大。“你的几句话太多也太长了。” “这次,我不会让你离开!”他的蓝眼发出寒洌的光芒。 他向她逼近,逼近。 突然,她循水幕逃了。 宫中的某个殿院,她徘徊着。 灯火忽暗忽明,她迷路了。 守夜的侍卫显然被下令,不告诉她正确的道路。 她只能盲目地走。 终于,她累了。 她蹲在阶梯上喘口气。 ——好困。 她打着呵欠。 ——就这样让我睡一会,就一会。 ——好热! ——什么东西?在靠近。 惊觉,她倏地策动水幕。 火球击过来。 防卫得太迟,火球击破水幕,重重击到她的身上。 经过缓冲的撞击,仍然让她感到了心肺撕扯般的痛、血液翻滚的涌动。 侍卫巡过。 她奔到侍卫面前就是一口血。 “告诉你们的圣上,若还不告诉我烈的宿殿在那里,明天记得找人抬我的尸体回王府。” 有侍卫匆匆离去。 她全身汗毛倒坚。 ——死妖人,你在那里? 她捂着胸口。 ——好痛!一团火在灼烧。 …… “影!” 她睁开眼睛,怒极。 握拳,终于她效尽了最后的一分力气。 “传御医!” 耶律隆绪抱起昏眩的武影,急忙跑。 心累2 “回皇上,她伤了心脉,只怕以后身子会更羸弱。” “开方子吧。” 御医领命而去。 撩开珠帘,耶律隆绪伸手探向武影的衣襟。“让我看一下。” 她一手挥开他的手,怒喝:“滚开!” 她的另一只手贪婪地吸吮铜盆的水的力量。 胸口的灼烧感消失,抬头,她皱起眉头,一脸厌恶神色。 他坐在床沿,一脸温柔。“你遇袭?” “关你什么事?”她冷冷地道,起身。 “床还你!”她快步走欲离开。 “来人,送她去宁曦殿。” “谢了。”她回头,一脸怨恨。“我厌恶你们之间的争斗、算计、怨恨。” 他的心脏像被捏住,绞着的痛。 她的眼泪疯出,每一滴眼泪都像一道箭,刺得他几欲狂叫出声。 “影。”他伸手,声音哽咽。 “我憎恨你们这里所有的人,我发誓,终有一天我一定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委曲得像个孩子。 转身,她的双眼雾意迷蒙,仿佛看见他的嘴角溢出冷笑。 酒气,房里满是酒薰味。 臭气,房里一股又一股胭脂、花香味。 她的眼睛几欲冒出火。 耶律烈瘫在床上,一堆女人围在他的身边。 他的手在挥动。 ——左拥一个,右抱一个,艳福不浅! ——女人的衣服只能用挂在身上来形容,一个比一个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 ——但一个对几个怎么平均? ——他妈的! ——狗屎! ——没有人当进来的我是人,只是当我又是另外一个花痴。 “敏代,给我滚!”她一手扯住敏代的头发。 敏代嚷痛,向后退开。 “九公主,给我滚!”她一转手勒住九公主的颈脖,连拖带扯往外走。 “还有,你们也给我滚!” 一层水幕震开所有的人。 “哇!……” 四处逃散。 “呵!……”她哇地吐出一口血,掩着胸口,半跪在地。“敢跟 我抢男人,嘻……嘻……”眼泪疯出,她心里一阵又一阵苦涩。 “影,你怎么样?” 她缓缓地转过头,瞪着耶律隆绪。 门外是耶律隆绪关心的脸。 “还没有死!失望吧?”她冷笑。 他向房里走进来。 “你走!” 门让水幕关上。 他的手愣在半空。 良久,像抓住了什么,他紧握着拳头。 狠狠的放下手,像不甘愿的放开了什么。 他冷凝着脸,咬牙切齿的呼呼吐着气。 ——“很痛苦?” 一片叶子扑脸。 ——“很难受?” 又一片叶子扑脸。 “你让碧云承受了什么?现在你就活该千万倍承受。” 几片叶子扑脸。 良久,她到脚步声远去。 ——他离开了。 她走到床前,推耶律烈的胸口。 “都是你,混蛋!” 耶律烈突然睁开眼睛,问:“影?” 一阵酒味扑鼻而来。 她拉扯他嘴边的肉。“你无耻!” ——竟然上身□。 他拉开她的手,附带一扯。 她撞进他的怀里。 他抱紧她。“别离开我,影。”吻她的额头。 吻,一直漫延到她的颈部。 吻,开始失控,每一下,都在啃咬。 “别离开我!” 他醉意薰薰,猛地翻身。 她被压在他的身下。 灯火熄灭。 听到衣服的扯裂声音,她仿佛也听到自己的心的碎裂声。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意愿,我并不想卷入其中。 有力的撞击,她的身体随他的动作而摇摆着。 手平放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像在暴风雨中飘荡的小船,本是小河浅搁,却让无情的水卷入大海中,被迫承受它的一切变幻。 终于,风暴结束了,船却想归航。 终于,他软瘫在她的身上,粗喘着气。 ——我想离开。 ——我真的累了。 ——太累了,一切的是非斗争,我不想参与。 他翻过身。 呼噜声传来,他睡沉了。 她感到自己的心陡然冰冷了。 泪流下,沁凉的。 他没有发觉,她起身吐了几口血。 她宁愿自己就这样昏死在床上。 ——“碧云!碧云!我们离开吧,好吗?” ——“影,别伤心,如果再过几天,你仍然如此决定,我们就离开吧。” ——“真的?为什么我会听到你的声音?” ——“你在唤我,你在哭。” ——“我没有哭,我只是伤心而已。” ——“伤心就会哭,人之常情。” ——“我没有哭!” ——“睡吧!一切都只是梦,梦醒的时候又是一天晴朗天。” “影。” 有人扇她的脸庞。 “醒醒。” 她睁开眼睛。 阳光耀眼。 “天亮了。”她眯起眼睛。 “中午了。”耶律烈托着她的头。“你吐血了。” 她笑笑,又闭上眼睛。 “别睡!”他吼。 血从她的口鼻中急涌而出。 “好累。”她迷糊应了一句。 “来人!快传御医。” “伤了心脉。”凌子淡淡地说出一句。 “伤了心脉?”他震惊,不敢置信。“她遇袭了?” “宫中的完备也不过如是。”凌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不怒反笑,冷笑。“你也可以来去自如,再多的守备也不管用。” “这还要感谢你一直的‘纵容’。”凌子咬牙切齿地说,她的眼里是亟欲暴发的怒火。 “吵……”床上的人呓语。 “圣上,请移玉步,让武氏静休。”凌子开口赶人。 “也好。”耶律隆绪拍拍耶律烈的肩膀。“她的身体恐怕难再养育血肉,挑个日子,娶敏代进门,好为你家诞下继承人,以慰你父王在天之灵。” “劳圣上挂念。”他揖首。 “摆驾!” 看着远去的人影,他的拳头越握越紧。 不忍他再虐待自己的拳头,凌子唤道:“把她日常服用的药方拿来。” 他从床头的小柜里拿出一个盒子,掀开。 瓶瓶罐罐,还有药方。 凌子抚着药方上的字,心莫名的狂跳,她的眼里尽是迷蒙的泪光。 “这些药方有问题?”他的脸色大变。 “不是!”凌子忙擦擦泪水。“药方都是极好的。” “你为什么要哭?”他不相信,势要到答案。 “伤心,影很可怜。” “她不可怜,她有我!” “很吵……”武影又睁开眼睛,眼珠溜溜转了一圈,终是抵不住疲倦,她又睡沉。 “是谁写的方子。”凌子问,满目是期待。 “他已经死了!”他拍桌。 凌了瞪大眼睛,震惊,泪水汹涌而下。 “你动手?” 武影坐起身,身体因为昏眩而不停左右摇晃。 他惊慌地走上前,把她按回床上。“乖,躺下。” “你动手?”她不依不饶,眼皮闭上了又挣扎睁开。 “没有。” “你的语气很冲。” “没有。” “有。” “睡。”他上床,躺下,抱着她。 她扒开他捂在自己眼脸上的手。 “乖,睡觉。” “不要。” “……” “凌子……” 传来门开合的声音。 风很轻很软,像情人的手在抚摸。 皮肤痒痒,心也痒痒。 骚动,身心亦然。 莫名,情绪开始变动。 凌子蹙起眉,前方,光影中的人影,很是熟悉。 ——“钟华……你在那里……” ——“宝宝找到了……” 风中依稀传来喃语。 ——“团聚,在何时?……” 脸上火辣辣的痛。 凌子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脸。 闹剧1 宫中的庆宴仍续。 耶律烈抱武影入席。 众人哗然。 她躺在他盘曲的腿上。 他有意无意地抚着她的头发,一脸寒意地扫视着四周。 她闭上眼睛,享受他指尖的温柔。 ——我知道,许多人都在议论。 ——矛头直指我放荡。 ——但我并不需要去理会,更不用去难受。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堵住口中的污语,塞不住人心中的诽语。 祈天赐福的仪式为了耶律烈祈福。 “我祈天赐福你健康。” 他吻一下她的额头,让她侧躺在锦团上。 她笑。“去吧。” 他离去,一路冷凝着脸。 ——我宁愿上天佑你平安,你身上新增的伤疤,我看到心都痛了,你从不言明,我也不过问,但我知道,也许想你杀你的人不止是你的母亲。 ——国师……也许……肯定…… 焚香拜天,先是萧太后和耶律隆绪,然后是耶律烈。 香烟袅袅。 接着,一群巫人上台跳舞祈福。 他回到她的身边。 “这么快,拜一下就行。”她像蛇一样攀在他的胸前。 “我把玉坠镇在祭台上,赐过福后你就戴上,记住,不要拿下来。” 她的手在他的胸前“作怪。”,他的心里痒痒。 “不要行吗?”她低咕。 他抓住她的手,笑。“影,如果你现在想要,我会乐意配合的。” 她一愣,惊觉他眼里的促狭。 她瞬间爆红着一张脸。 巫人走到他们面前。 柳叶扬水,喷了她一头一脸。 “佑少主夫妻恩爱、平安、长寿。” 她猛然坐起身。“……”竟然让他捂住嘴巴。 ——白痴!有人在骂我。 水性杨花。 此起彼伏的骂声。 巫人远离。 获自由的嘴巴不禁嚷道:“我气炸了!” “放心,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他咬牙,大声说:“谁再说一句,我一刀割了他的舌头。” 他隐忍多时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场面马上安静下来。 “仪式继续。”萧太后板起脸。“别再让哀家听到一句半语不敬之语。” 她向皇座望过去,萧太后冲她点头一笑。 出于礼貌,她报以微笑。 耶律隆绪笑得温柔,武影难得对他施以笑容。 看着她脸色乍变,耶律隆绪笑得像狐狸。 ——好戏上场了。 耶律隆绪身边有两们女子站着。 ——哦,美人在旁。 ——等等。 一个一身大红衣裳。 ——碧云?! 另一个一袭长莎裹身 ——凌子?! 她纳闷。 ——她们为何在此? 一巨鼎被抬上祭台。 国师突然出现在祭台上。 国师手一挥,鼎上火炎高扬。 “祈求上苍赐福于辽国,偌辽国风调雨顺,百姓衣食无忧……” ——又长又臭的祷文! 火炎越发冲上云霄。 四周是灼热的温度。 她感到全身汗流如柱。 火生异象。 战争,血流成河。 席上一片哗然。 “有什么奇怪的,终会发生的事情。”她低咕,自言自语。“并不是宋辽两国交战,只是边境外族入侵,游牧民族谁不想证明才是草原上的主人,自乱阵脚,只会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啊!?” 施在她手腕上的力度加重,她痛得脸容扭曲。 抬头,她看见他一脸的震惊。 “你知道?” 她点头。 ——只是历史常识而已。 他身子一震,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答案。 她指着他施虐的手。 他松手,深吸一口气。“影,除了我,别让别人知道。” “嗯。”为了安抚他慌乱的心,她偎在他的怀里。“烈,我现在才知道,你的臂弯有多温暖有多强壮。” ——你护了我多久,你也担心了多久。 ——我的爱人,你的身体不要再颤抖。 ——我就在你的怀里,一直没有离开。 他抱紧她。“记住,这里有你最好的归宿,别离开。” 近乎是哀求的哽咽。 她的心里一阵辛酸。 席上,哗声陡然变成了尖叫声。 她看过去。 火炎中,战场上,她仡立于尸体横陈之地,一脸漠然,近乎冷血地拎起一坨内脏,高高举起。 火炎中的影像陡然放大。 她犹如死神般,嘴边是一抹笑。 ——这是我?我?! 她感到毛骨悚然。 “不是你!”他抱紧怀中的人,咬牙切齿地说:“妖言惑众!又是母亲纵容的阴谋。” “妖女!” “祸国殃民!” 此起彼伏的声讨声。 她听得分明,众人狠不得马上将她大卸八块。 “安静!”耶律隆绪圣令一下。 安静。 只是一会儿。 又开始骚动。 ——够了! 她扬起手。 暴雨,骤降。 众人忙向屋檐处躲避。 他抱起她离开。 火炎仍然没有熄灭。 异象仍生。 “隆绪。”碧云柔柔地唤。 “嗯。”耶律隆绪挑挑眉。 “我去了。”碧云祈盼他的视线会落在自己身上。 “嗯。”他仍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的目光专注,对象却不是她。 碧云感到心里渗凉渗凉的。 “事成后,将它给我!”凌子冷冷地说。 “当然。”他轻轻地笑。“云儿,去吧。” 碧云咬咬牙,出手。 一道水蓝光芒击出来。 火炎被冲散,转而消失。 武影看过去。 碧云与国师的眼神在空中碰撞。 她几乎听到“噼啪”的声音。 “国师,今天,我一定要和你算清账。”碧云飘到祭台上。 “哼!”国师歪着头,不屑。“就凭你?” “还有我。”凌子衣衫飞扬,飘然降落在祭台上。“经过昨晚你袭击影的事情,我明白,我不犯人,人仍会犯我,唯一的办法是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哈!哈!”国师笑得阴险。“凭你们的花拳绣腿?” 武影欲上前。 耶律烈立马勒紧她的腰,不让她妄动。 “放开我!”她挣扎。 “圣上自会处理的。” ——那个花痴会武功! 他冷冷地看着祭台上,嘴角轻扬起一个弧度。 ——这场戏到底是谁主导的? ——她? ——还是他? 他状似不经意地扫视着,掠过耶律隆绪。 几分自信,几分讽刺,耶律隆绪的脸上早已写着答案。 有殿卫欲上前制止。 全在阶梯上被震开。 结界,布防在四周,外人无法进入其中。 台上已经开打,二对一。 并不是花拳绣腿。 凌子一身太极功夫挥洒自如,看似软弱无力,每一下却都是重击。 碧云一记左旋腿,再加上右砍刀,力度刚猛。 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猪啊,我怎么忘记了。 ——碧云为了装少女柔弱,已经好几年没有练习跆拳道了。 ——真笨!她们两人自保有余啊。 “你们会武功?”国师连连败退。 “哼!你知道得太迟了。”凌子冷笑,手成爪形,套路由慢变快,已然换了一种拳法。 国师无从招架。 “要你的命!妖人。”碧云两指拑住妖人的喉管。 火炎从他的身上迸发出来。 碧云被震开。 “碧云!”凌子大叫,飞扑过去,拉回碧云失势远离的身体。 “陈碧云!”红光击来。 “妖人!”水蓝光回击。 两道光芒交撞,星星光芒四溅。 迸溅处,尽是破坏。 瞬间,毁天来地般,风云变色,四周已然是一片狼籍。 众人争相逃命去。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影,乖,我们走。” 她死死盯着前方,不动也不语。 他抱起她。 “不。”她轻轻地说。 他怒火狂烧。“我们回去!” 她抬头,脸上的决绝神色,仿佛撕裂他的心。 “对不起!”她策动水幕,震开他。 他如野兽般跃起,向她猛扑过去。 “我送你回去!” 水幕罩上他。 “影!”吼叫,渐远。 他消失。 她加入战场。 “凌子,让他们停下来。”她拉着凌子的衣摆,恳求道。 凌子扯下自己的脸纱。“妖人昨天又想对我下蛊,加重我的症状。” 触目惊心。 凌子满脸干涩裂痕。 碧云不敌,失手被擒。 咽喉被锁,碧云痛苦不已。 “放开她!”她大喝。 “妖人,放开她!”凌子提起腰间鼓胀之物。“否则,我们同归于尽。” “这……”国师脸色大变。“炸药?” ——什么?! ——凌子经常怀在腰间的是手制炸药。 “对。”凌子笑得如死神。“足以让这里化成一个深坑。” “嘻……”碧云挤出艰涩的声音,抬起手。“手制雨雷,我一松手,什么都没有了。” 她瞪大眼睛。 ——两人视死如归! ——都疯了! “算你们狠!”咬牙,国师消失。 凌子和碧云抱成一团,哭声恸动天地。 死里逃生。 闹剧2 ——这一下,该如何收拾? 她望了一下四周,围绕的宫楼全化为废墟。 ——异能让人疯狂。 ——我们必须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有能足以坚强到接纳一个异能失控的怪物,这比定时炸弹还更让人害怕。 ——我们与国师有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仇恨,意料中的意外。 ——但…… 有一种不明的情绪如蚁爬般蹿上她的身体,痒痒的,鸡皮疙瘩缓缓浮现。 怀疑。 她很清楚自己在怀疑。 怀疑什么? 她自己也不清楚。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结束得也是太突然。 突然的状况,乱。 她理不清。 疑惑顿生。 “结束了。”冷峻的声音传来。 她看过去,扯笑。 ——好大的架势! 萧太后手里拿着长剑,韩将军随伴在萧太后的身后,一轮大刀在手,他们身后是一群搭弓持矛的侍卫。 她冷笑。“拨乱反正?”挡在凌子和碧云的面前。 敛止哭声,凌子和碧云架起姿势。 “影,我和碧云撩起这次的事端,早已是置生死于度外。” “影,我一定会护你全身而退。” “大胆!你们当这里是自家花园,肆意妄为?”萧太后喝道。 “好说。”碧云手一挥,残块自动归位。 宫楼恢复原状,瞬间。 “如何?”碧云无力的向后退。 “撑住!”凌子伸手扶住碧云。 “武氏,你虽然是未来的少夫人,但今日之祸事,你必须承担一切的后果。”韩将军冷冷责道。 ——最在乎的人,永远是最愚蠢的人。 一切如韩将军所想。 “我一人承担。”她拍拍胸口。“但不要牵连其他人。” ——友谊绝对是推人入地狱的魔障。 “哼!你有选择的权利吗?”萧太后冷笑。“哀家一向反对怪力乱神之说,若非是皇儿坚持,哀家绝不会给你们如此放肆的权利。” 她知道,史书上说过萧太后从不相信迷信的,即使祈福出现凶兆,萧太后仍然是会出征的。 “我希望别连累烈,也请你放过我的朋友。”她沉声道:“而我任你们处置。” “如果哀家说不呢?”萧太后收敛声容,正色道:“你们今日哀家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微微笑了,诡异。 凌子会意,拉起地雷。 “我们一起炸个粉身碎骨。”她威胁道:“反正一起上路,我们总不会寂寞。” “大胆!”韩将军喝道,俯身与萧太后密语。 不一会,萧太后说:“武氏,哀家给你一个机会。” “我答应。”她马上回答。 “影!” “影!” 凌子和碧云一起惊呼。 “来人,送她们回别宫。”韩将军命令道。 “去吧,萧太后是言而有信之人。”她笑,云淡风轻地说:“等我回来后,凌子你一定要教我练太极拳,碧云我要学手刀。” 两人不情愿地离去,两人不断回头,眼神一直流连在她的身上。 ——“影,若有危险,唤我,一定!” ——“碧云,我知道了。” “拿去。” 杰儿小心翼翼地把金牌揣进自己怀里,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应该知道,免死金牌只能救一个人的性命。” “皇帝哥哥,杰儿清楚。” “上演了一场好戏,奖品却让你领走了,有人知道会妒忌的。”耶律隆绪冷笑。“用影的性命换你母亲的性命,你果然舍得。”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杰儿冷哼。“武氏的性命能换我母亲的性命是她几生修来的福气。” “你退下吧。”耶律隆绪扬扬手。 杰儿转身,离去。 “出来!”耶律隆绪对着空荡荡的室内说道。 走出两个身影。 碧云泪流满脸。 凌子满脸是愤怒。 “你这个卑鄙小人!”凌子骂道:“你言而无信!” 耶律隆绪冷笑。“朕确实是承诺事成后赐给武影一面免死金牌……” 打断。“你却给了耶律杰!” “武氏将是烈儿的房里人,给杰儿也是一样的。” 凌子气得浑身颤抖。 碧云扯了扯凌子的衣摆。 凌子看着碧云。 碧云摇摇头,嘴巴无声地说着:“算吧,算吧……” 凌子有掌刮碧云的冲动。 “隆绪……”碧云泣道:“我求你了,给影一面生路。” “你现在以什么身份要求朕?”耶律隆绪死死盯着碧云。 碧云大震,又羞又恼。 ——什么身份? ——我,什么都不是! 碧云狼狈地掩住自己的脸。 “如此凉薄之人,是瞎子才会看上眼的。”凌子凉凉地说了一句。 凌子满意地看着耶律隆绪,他来下及收回的笑意狼狈地挂在脸上。 机会是个考验。 武影被锁在一个铁笼里。 台上,烈日灼烧。 三日为限。 她若能撑过断水缺粮的三日,算她赢,一切都会平息,否则就是一命抵消。 “若我能自动脱困呢?如何算?”她向韩将军讨价还价。 “也算你赢。”韩将军暗赞她的冷静。 她“呵呵”笑开怀。 “但你不能用异能。”韩将军冷笑。 她冷笑以对。“将军真正是公正不茍。” “这是精钢所铸,利器不能砍断。” 她悠闲地踱着步。“将军大人,我还可以要两样东西吗?” “除了利器、食物、水、其它都可以。” “木头,长布。” “干什么?”韩将军挑眉。 “长布用来吊颈,大头用来立碑。”她皮皮笑。 木头、长布送来。 韩将军守在笼前。 她头枕手臂,睡了一下下午。 太阳西斜。 她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伸伸懒腰。 良久。 “开工。”她说。 韩将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现在是表演时间。”她笑得灿烂。 她用布绑在木头的一边,布条绕过两根铁柱,重又绑回木头的另一边。 她转动木头,布条越缠越紧。 她使劲,指头节泛着雪白的颜色。 她咬牙,牙床发出“咯咯”的声音。 她低估了自己的力量。 一阵阵虚汗泄露着自己正在急剧的虚脱。 ——这女人犟得如一头牛! 韩将军仿佛看到年少的耶律烈。 “嘿……”她挤出笑声,如偷腥的猫。 韩将军定眼一眼。 暗惊。 铁柱慢慢地向内靠拢。 然后,扭曲变形。 终于,断了 如法炮制,她又弄断了下半截。 月亮初升,她骄傲地踏出铁笼。 “多谢你的招待。”她冷笑,身体不停地晃动着。 她感到一阵阵的昏眩。 韩将军脸色发青。 “知道什么是以柔克刚吗?” 她循着水幕扬长而去。 留下一串张狂的笑声。 马车“轱辘轱辘”的走。 耶律杰盘着双腿,武影就枕在他的腿上。 她,安睡。 耶律杰是在宁曦殿的角门发现她的。 她双眼视线迷离,吐着软软的话。“好困哦,我睡会,带我回家……” 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双眼一闭,软瘫地扑到他的身上。 杰儿感到全身酸软,几乎是抱不起她。 他的心跳,狂乱;思绪,混乱。 狂喜,妒忌。 “王爷。”一声呼唤拉回杰儿游移的思绪。 杰儿一愣,惊觉马车已经停止行走。 车帘被撩起。 “属下来接小姐。” 杰儿的脸色,急白。 左门神抱走武影。 “回家……”呓语,武影睁开迷蒙的双眼。 “小姐,我们回家。”左门神说。 “哦。”她又闭上眼睛。 杰儿望着顿时只有他一人的车厢,手握得“咯吱咯吱”响。 车帘外飘来一句话。“王爷,请自重。” 杰儿愤红了一双眼。 车外,传来马车的“轱辘”声。 见到耶律烈,武影感到恍如隔世般,一古脑冲进他的怀里。 “影,你没有事?”他用力吻着她,用力抱紧她。 他用力的证明她的存在。 属于情人的空间,春色弥漫。 去留 ——事情告一段落。 ——没有人受到牵连。 ——这是事实。 ——诡异的天下太平。 ——但,他又住进宫里了。 婚礼取消。 熙儿偷偷告诉她的。 她笑笑,不在乎地挥挥手。“没有所谓,我并不在乎什么响亮的名份,两人相爱,只在乎心,不在乎形式的。” 熙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哥没有爱错你。” “哥就是爱错了你,才会有无法收拾的烂摊子。”杰儿倚着门框怒说。 “什么?!”她震惊。“萧太后答应我,不会再追究的。” 杰儿哼笑,上下打量她。“女人,就应该柔顺乖巧听话的。” “好让男人欺负。”她讥笑。“这种女人是女人之中的耻辱。” “强词夺理!” “你才歪曲常理。”她叉起腰,吊眉。“男人就是小气如你,容不下女人的韧性刚强,自主自尊……” “话不投机。”打断,杰儿转身,离开。 “兰花阁的姑娘,柔情似水……” ——莫名其妙!发情的公狗思维错乱。 当晚,她与熙儿扮成男装,硬闯进杰儿宿居的青楼厢房。 情 欲高涨的男女如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动作僵硬的愣在床上。 女人首先惊醒过来,尖叫,忙拉被子掩身。 杰儿吼叫:“影,熙儿,我一定找你们算账,滚!” 她们狂笑着离开。 夜深人静。 厢房,灯灭。 她和熙儿放了一袋蛇进去。 “影,这……真的没有毒?”熙儿一边探眼望进去一边说。 “放心!”她大声说:“没——有——毒!” ——吵醒你这头猪。 “影,嘘……” “哦!”她又大声应了一句。 “影!”厢房传来杰儿的吼叫声:“找死!” 脚步声传来,急促。 “这是什么?” “霍霍”的剑声。 “影,别让我抓到你!” “好了,重头戏来了。”她邪笑。 点燃火舌,她把鞭炮扔进去。 一串又一串,房里“隆隆”作响。 “影,我宰了你!”诅咒声。 “影,你把小哥的衣服偷走,他怎么回来?”熙儿嘴角的笑意仍浓。 “继续留宿呗。”她掩着肚子笑。“风流快活!” “好了,还笑,进去睡觉吧。”熙儿指了指房里。“银儿,许是又在等你回来了。” 熙儿转身离去。 等她的,不只是银儿,还有咄罗质。 她坐下,银儿递菜与她。 “咄罗大人等你很久。” “银儿,让我和小姐单独说几句话。”咄罗质板着脸说。 银儿离开。 “小姐,你又去溜达。” 她点头。 “你知道现在是几更?” 她摇头。 “别人都已经在睡觉。” ——别人不是我。 “公主以前从不夜出。” “我带坏她。”她缓缓地笑了。“她有自主的思想,旁人无从过问。” “身为皇家人,言行举止必须……” 打断。“你直接说我有损你们皇家声誉好了。”她别转头。“我只求自己快乐,不会顾及别人的死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咄罗质拍桌。“难道你就不能为少主想一想,你不应该任意妄为,不顾后果。” 她转回头,冷冷地说:“终于说正题了,那天的事情我不想解释,萧太后答应我,若我从中脱困,一切都作罢,我做到,事情就告一段落,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咄罗质跳起身,怒不可遏。“你该收敛一下,你几乎连累到少主被削下八部亲王之尊。” “收敛?”她苦笑。“好!我成全你们。” 她冲回卧室,“呯!”的一声关上门。 ——我走! ——马上走! ——我不会碍着你们的官路! ——爱情是最怕碰上利益、前途,一旦遇上,只能让人践踏而过,你只能选择留与不留。留,最终只能化为渺小的尘土;不留,最终只能空余遗憾。 ——我竟然遇上这让人难以取舍的路。 ——碧云! ——碧云! …… ——“影。” ——“明天,离开,好吗?” ——“好,午时,我来接你。” ——“嗯。” 一早,她出门。 去城东。 昔日的难民已然成为平民。 他们一身素衣。 “我想离开这里,你们……谁愿意陪我走。”她恳求地问,眼中已是快要忍不住的零碎泪光。 他们看得分明,她眼中承载着太多急于宣泄的彷徨无助。 “小子,我陪你走。” “小子,大叔会武功。” “小子,没有你,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们。” “小子,你去那里,我就陪你到那里。” 泪流下。“午时,一起离开。” 她转身,匆匆地走了。 —— 一路上,有伴就不会迷茫。 她换上一身皮衣,拿下颈上的玉坠。 “银儿,还给你家老爷。”玉坠突然变得很重,她几乎是捧不住它。 把它塞进银儿的怀里,手变轻了,她感到有什么从体内被削去,身体感到空荡荡,有什么轻了,有什么碎了。 “小姐?”银儿一脸疑惑。 她收拾简单行囊。 “小姐,你想干什么?”银儿开始慌张。 “我要走了,银儿,你自保重!”她提起行囊。 “什么?!”银儿惊讶。“小姐,别玩了。” “玩?游戏?”她苦笑。“没有错!我就是那棵被震出局的棋子,没有决定输赢的权利。” 她大步走。 银儿从后追来。“小姐!小姐!……” “别送,后会无期。”她头也不回,走变成跑。 “来人!快拦住小姐。”银儿大叫。 她一一用水幕震开侍卫。 ——“影,我在门外。” ——时间到了。 “小姐,别胡闹!”闻讯而来的咄罗质一手按住她的手。 她转过头,一脸的狠绝。 她的手里提着匕首,顶住自己的咽喉。“给我放手!若不是,我留给你一个全尸。” “影,放下匕首!”熙儿一脸苍白,劝道。 “熙儿……啊!” 咄罗质一手打落她手里的匕首,脚一踢,把匕首踢开。 她瞪着咄罗质。“你以为你可以拦得住我吗?” “你为什么不为少主想一下?你还要任性妄为到什么时候?”咄罗质的额头青筋突起,吼叫道。 “关你什么事?你滚开!”她回吼。 一层水幕震开咄罗质。 “影。”熙儿拦着她。“等哥回来再说。” “说什么?他的前途?我的祸害?”她怒不可遏,推开熙儿。 “影!影!”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回身,解开腰间物。“熙儿,给你哥,危险的时候一拉引子然后扔出去,便能瞬间将敌人炸个粉碎,虽然我还没有试验过它的威力,但……你给他就行。” 熙儿接过炸药包,难过地说:“你那么在乎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我在乎的东西太多,强求拥有一切只是奢望,人生不会没有遗憾的。”她低下头,结实地跳了两下,复抬头。“好了,我真的要走了。” “来人,给我抓住她。”咄罗质下令。 她循着水幕,去到了门口。 四马牵拉的马车,宽敞。 “小子,来了。” “小子,上车吧。” “小子,大叔守在车外,你往车上钻吧。” 府门敞开,侍卫团团围着马车。 “影,进来!”碧云在马车上唤她。 她飞快地钻进马车里。 “凌子?” 车内多了一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跟来的人。 “一个也别想离开!”车外传来咄罗质的吼叫声。 “走!”凌子喝道。 马扬蹄,马车上路。 她从车窗看出去,路旁的树像有生命般缠上侍卫的身体,没有人能够自由动弹。 马车在城道上走动。 她心里百感交杂,呆望着车外,想把一切都收进记忆里。 ——离开,心里像缺了一角,很空虚。 ——这,我来过。 …… ——这,我来过。 …… ——这?刚刚好像经过的。 “我们好像迷路了,刚才那里好像走过的。”她转头说。 凌子脸上掩着长纱,看不到表情,她只看到凌子的眼睛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 凌子没有言语。 “影,你现在后悔,还可以回去的。”碧云淡淡地说。 “不回去!不回去!”她愤愤地击了一个车身。 碧云拉起她的手,按在她的胸口。“问问你自己这里,它愿意离开吗?” 碧云又指着她的眼睛。“它在留恋。” “胡说!”她转身,趴在窗沿。“这里我刚才也来过?” 她转回身,问:“马车在‘游花园’?” 碧云笑得朗然,望着窗外。“终于来了。” “什么来了?”她一脸不解。 车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停车!”凌子说道。 “影,下车!”凌子指着车门。 “为什么?”她不情愿地被推下车,回头。“你们想干什么?” “影,看。”碧云指了指前方。“你的牵挂。” 她瞪大眼睛,一匹马在她面前刹住了脚步。 耶律烈跳下马,猛拉她进自己的怀里。 “影,别走!”他的气息急喘。 “碧云,你一直在拖延时间,为了他。”她愤怒。 “我是为了你。”碧云说:“你大走几步看一下,你就会明白的。” “放开影!”凌子对耶律烈说。 “不放!”他手劲加重。 “我千方百计的送信给你,你说是为了什么?”凌子反问道。 “放手!”碧云大喝。 他放开手。 他的目光灼灼,死盯着武影的一举一动。 她和马车一起走。 走到城门。 她仿佛听到自己心里涌动的声音。 ——留下吧,留下吧。 如魔咒,她的感到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 ——停下吧,停下吧。 “影,人的一生之中能遇到一个爱自己的人已经是种幸运……幸运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生太短,错过了,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的。”碧云语重心长的劝道。 “影,幸福就在你身后。”凌子拍她的肩膀。 她如雷击中般,猛然回首。 她向耶律烈飞扑过去。 恍如隔世轮回,重逢已经是千年后。 “影,别离开我!”耶律烈哽咽道,结实抱住了她。 “嗯。”她点头,埋首在他的怀里。“还是这里最安全、温暖。” 城门前,离别时候。 “大叔,你们还是按计划去那里吧,将来有一天,我们会在那里重逢的。”碧云吩咐道:“凌子,你也走吧,风的落脚处,就是你的家。” 这时,武影并不知道,碧云的话里全是珠玑,所说的,皆是命运。 命运将来会一一应验。 “你呢?”凌子问。 碧云摇头,苦笑。“我的幸福近在这里,却也是最遥远的,遥不可及,水中捞月,可见不可碰。” “我不走!”凌子正色道:“大叔,你们上路吧,我们绿水青山,后会有期。” 马车上路。 武影与大叔依依惜别。 ——走了。 ——都走了…… 她的眼中是一片迷蒙。 耶律烈看着她倔强的脸,轻轻的吻住她的跟角。 尝进嘴里涩味仿佛瞬间沁入心肺。 他感到五内俱苦。 “影,我在这里,不会走的。”他的喃喃般的细语着。 她知道,凌子放不下碧云,如她放不下耶律烈,人生在世,总会让一些事情牵拉着,否则,生命就会如一张白纸,苍白,失去感动的色彩,人也会变得消极,生存只是在过日子,没有意义。 “他真无情!”凌子意味深长地对碧云说:“多情之人本是无情种。” 落日映着碧云离去的背影,遥长而惆怅。 “他是不会为我而来的,他是不会为我而来的。”喃喃自语,碧云状若疯癫。“他乐得见到影离开。” 碧云笑得如野兽在哀叫。 ——我比碧云幸运,我爱的人是爱我之人,生命的感动莫过于情感的共鸣,我找到了,握在我的手中,巩巩的。 又是城门前,离别时候。 没有泪眼相送,只有无声的拥抱。 “珍重!影。”凌子依然是轻纱掩面,表情藏在白纱里,迷蒙的看不清楚。 “碧云并没有来。”她遥望着城内。 许久。 ——她仍然没有来。 凌子早已离开。 数骑奔来。 她内心狂喜。 ——不是碧云。 望清来都,她转身跃上耶律烈的坐骑。 “烈,走吧。” ——出门不利,又遇上瘟神。 “请留步!”有人拦住队伍。 马转头。 “影,这是送你的画卷。”耶律隆绪吩咐侍从送上几捆画卷。 “谢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影……” “抱歉,我们在赶时间。”她打断耶律隆绪的话。 “圣上,请您恕罪。”耶律烈抱拳说。 “珍重!”耶律隆绪淡淡的笑了。 “上路!”耶律烈扬手。 一路烟尘渐渐消失。 耶律隆绪仍然看着前方。 他噙着冷残的笑容,手中的马鞭滑落滴滴的血珠。 ——“得不到她,就要毁掉她。” 讥笑声传来。 “凌子,住嘴!” 纷扬的树叶落到耶律隆绪身上。 ——“你这个卑鄙小人,如此算计影,你根本没有资格去爱她。” 耶律隆绪老羞成怒,突然惊觉有人轻触他握马鞭的手。 “滚开!”毫不留情,耶律隆绪将火发在来人的身上。 “啊!……”惨叫。 碧云上身的衣裳斜斜的崩裂炸开。 碧云顾不得身上的刺痛,忙拢紧衣裳,掩住外泄的春光。 碧云脸上险险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我……只是想帮你包扎伤口。” “你不是不想来送她的吗?”他摊开手掌,让侍从包扎伤口。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碧云幽幽地说。 “朕不缺随侍的人。”耶律隆绪冷绝地瞪着碧云说。 碧云心里一阵难过。 爱人,那么近,可以伸手触碰。 但,他的心,碧云知道,从来都不属于她的。 咫尺天涯。 她和他,想爱的人,却都不爱她(他)。 两人如同困兽般。 金儿 “烈,今晚我弄道纸烧鸡你吃,吃完后,山水画长留腹中。” “你啊……”耶律烈无奈地笑,跟中尽是宠溺之意。 ——“影。” ——“碧云?” ——“你知道你们之间多了什么?” ——“什么?” ——“金儿的牌位。” 武影看着银儿手中掩盖着黄布的物品。 ——“隆绪赐给耶律烈的荣耀,一个很好的谥号。死后的光荣还不如生前的默默无名实在得多。你不要怀疑,现在你才是耶律烈的唯一实在。” ——“碧云,谢谢你!” ——“傻瓜,我和你之间永远用不着一个谢字,我只是想你不要去 ‘钻牛角尖’。” ——“碧云……” ——“抱歉,我没有来给你送行。” ——“我明白的,你喜聚不喜散的。” ——“再见……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喃喃低语。 “有多爱?” 她感到额头忽然温热。 耶律迾吻着她的额头,无限眷恋。 她笑,头靠在他的胸膛。 温暖,她感到全身都醉软通畅。 “银儿小心翼翼护在手中的是什么东西?”她状似不经意地问。 “无关重要的东西。”他不屑一顾地说:“一块破木头而已。” 她明显感到他肌肉陡然变得僵硬。 “有人一生就只是求木头上的几个字,金光闪闪耀后代。” “你知道什么?”他猛然拉开她的身体。 “我该知道什么?”她反问。 她心里微凉,他的手劲很重。 她仿佛听到一声“咯嚓”的声音,像是肩骨的碎裂声,也像是心碎的声音。 “没有什么?”他生气,伸手抱紧她。 ——他始终不肯告诉我。 ——我就像被拒绝在门外的小孩,无从窥探门内的事情,门上锁,锁匙在他的手上。 他的脸色僵硬,眼神狠绝,再也恢复不了温柔神色。 她的脸上淡然,笑容轻扬,却难掩失落之色。 两人像各怀鬼胎的怪兽,一不小心被戳破面目,再强壮下去也是牵强。 “熙儿,告诉我关于金儿的事情。” “金儿?”熙儿强装镇静地起身,在账房内走着。“谁?” “银儿的姐姐。”武影好心地提醒,冷看熙儿做贼心虚地猛搓自己的双手。 “哦。”熙儿恍然大悟,一手拍在自己的额头上。“我们并不深交,母亲从不与夫人那里的人来往,所以我不太清楚她的事情。” ——好!撇得一干二净。 她冷笑。“熙儿,你惊讶的样子很生动啊,那么大力,你不痛吗?” “不痛!”熙儿快口接了。 “谁在那里?”她突然向熙儿身旁猛喝一声。 熙儿急忙别转头。 “啊!……”熙儿突然感到额头剧痛。 “真的那么痛?”凉飕飕的声音在熙儿耳边响起。“我只是碰了一下,轻——轻——的。” 熙儿脸色僵硬,冷汗直出。 “你只是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奇怪了,竟然会红了一大块。”她咧开嘴笑,白牙闪闪。“熙儿,我再说一次,告诉我关于金儿的事情。” 熙儿板起脸。“我不知道!” 她盯着熙儿,一瞬不瞬。 对视,良久。 “打扰了。”终于,她挥袖离去。 一看到她的身影如风飙出帐外,熙儿陡然如虚脱般瘫坐在地。 “杰儿,谁是金儿?” “金儿?”耶律杰别转脸。“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可没有忘记是谁用鞭炮炸伤了我。” “你知道?” 杰儿撩起衣袖。“这伤还在。” 武影扯杰儿的衣襟。“你要怎样才会说?” “真粗鲁!”杰儿抚平衣襟,拉拉衣摆,又拢拢鬓发。 “你还要不要抹上胭脂水粉?”她失去耐性。“我帮你剃了眉然后重新上眉线如何?” “唉!”杰儿摇摇头。“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根本不知道谁是金儿?” “银儿的姐姐。”她咬牙说。 “哦……王府的婢女数以众计,我从何分辨,你不如问我勾栏院的姑娘如何如何,我也许能帮上你的忙。” “好,我知道了。”她阴森地笑。 ——滑泥鳅,滑不溜手。 ——好!两兄妹齐心一致,都说不知道。 ——山人自有妙计。 —— 一字,逼。 ——反正路正长,我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耗下去,我一定会磨到瓶子穿洞,撬开你们的嘴巴。 如阴魂,她会忽然出现。 “熙儿。” 在洗澡。 “金儿是谁?” “啊?!不知道!” …… “熙儿。” 在方便。 “金儿是谁?” “啊?!不知道!” …… “熙儿。” 在睡觉。 “金儿是谁?” “啊!啊!啊!不知道!我不知道!” …… “熙儿。” 刚睡醒。 “金儿是谁?” “啊?!……饶了我吧!” …… “杰儿。” 美女在怀。 “金儿是谁?” “啊!……”女人尖叫,惊慌失措。 “不知道!”杰儿忙拉紧被子。 …… “杰儿。” 酿酒在口。 “金儿是谁?” “哧!……”杰儿呛道:“咳!……不……知……道。” …… “杰儿。” 正浴后穿衣。 “金儿是谁?” “疯女人!”杰儿抡起长衣挥舞过来。“我勒死你!” 两兄妹一见到她,如撞见鬼一样,避之不及。 ——仍然没有下文。 ——行动失败。 银儿的帐房。 三柱清香,供奉的是黄布掩盖的木头。 武影走进来的时候,银儿正在聚精会神地念经膜拜。 “银儿,你拜的是什么?”她伸手欲去拉黄布。 “别!小姐。”银儿一手拍开她的手。 “啪!”她有点愕然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背。 银儿脸色大变,惊恐浮现在银儿的脸上。 “这是不吉利的东西,黄布是用来掩它的煞气的。” 武影听得分明,银儿的话语很是颤抖。 “你在超度它?”她伸手拍拍银儿的肩膀。 银儿如秋风落叶般全身颤抖。 “你姐姐,金儿生前有爱人吗?”她盯着银儿的眼睛问。 “小姐?”银儿的眼神很是慌乱,连连后退。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拉着银儿的手,轻轻的说:“我也有弟妹,我当你是我妹妹,我想了解你的过去,比如你那无尘缘的姐姐,我想知道她对你的影响有多少?” 银儿陡然跪在地上,低下头。“姐姐的爱人在她去世的时候,也……死了。” “回去后,我和你一起去探望她。”她感到自己握着的手失去了常温,凉透了。 “不用!”银儿猛地抽回手。 “墓前一把菊花只是心意,我要多谢她,她遗爱的人都爱我。”最后一句话,她吐得异常响亮清晰。 银儿觉得忽然有一阵风刮来,哽生生地蹿进她的身体,那经年不露面的旧伤裂开了,汨汨的流出血。 “不用!姐姐一生淡薄,不喜与人交往。”欲盖弥彰地加上一句。“姐姐只剩下我一个亲人。” “淡薄的人,人生才精彩,平凡中见真谛,银儿,告诉我她的生平。” “姐姐的生平泛善可谈。” “那我去看她的墓总可以吧。” “不用!”银儿急得哭了。“她死无葬身之地,身化成灰,风就是宿穴……” 银儿陷入了无边的哀痛中。 ——我逼银儿太紧。 她深深自责。 她没有去扯黄布。 ——扯人伤痕已经很可恶,再扯黄布只怕会扯断情义。 她劝自己。 ——就这样打断算了,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徒添了烦恼而已。 但,她却压不住内心的冲动,她想知道,金儿与耶律烈的过去。 ——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我的心容不下另一个女人,两个的空间很狭小,容不下第三者。 ——第三都是我,还是金儿? 她没有答案。 ——爱情并没有先后之分。 “小姐,愿意与属下谈一下吗?”咄罗质拦着武影的去路。 她不悦地挑了挑眉。 一出帐房,她的心情就很郁闷,并不想与任何人说话。 身后,银儿的饮泣声传来,她感到全身像被无数的刀轻轻划过,麻麻的痛一会在这里散开,一会又在那里散开。 她几欲想执起一把刀划开自己的喉咙,她不要被这样子的凌迟折磨。 她加快脚步,欲离开。 “小姐,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恶意。” 她停下脚步。 “当初,你血山崩的时候,是谁给你送水送药的?” 她转回身。 ——尺度不同,立场不同,咄罗质并不是针对我。 ——我明白得太迟,他所做了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烈,他和贺云一样都只是愚忠而已。 她有点欣慰。 ——耶律烈拥有如此珍贵的幸运。 “到那边坐着说吧。”她指着前面的草地说。 她选了块靠溪水的草地坐下。 咄罗质关跪在地,正色道:“少主让我告诉你,死人不会比真人真实,少主现在眼前的只有你,将来少主心里的也只有你,你就是他的荧光,他的成就。” 她眼中尽是闪烁的泪光。 “小姐,您可必自寻烦恼。”咄罗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死者已逝,你颈上的玉坠是夫人唯一留给少主的遗物,你在少主心中的地位如何?你自己斟酌吧。” 咄罗质起身离开。 泪流下,她是喜极而泣的。 城门前,是夹道欢迎的人群。 耶律烈扶她下马。 他们弃马徒步入城。 突然,她感到眼前一黑。 一块布盖住她的脸。 很快,布被撩起。 布是红色的,耀眼的腥红。 布的边角被气撩到她头的后面。 她面前是他的笑脸。 “我挑开你的红盖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夫,你就是我的妻,夫妻夫妻,人世夫妻,退使将来,我们轮入魔障、鬼道,我们也会搅缠在起,永不分开。” 她掩脸,泪水泻出指缝。 ——刺热的暖流,名字叫幸福。 ——有的人一生只求一个形式,我却得到一份重重的承诺。 他拥住她,一手向人群挥动。“她是上天赐给耶律族的福星。” “少夫人!” 此起彼伏的欢叫声。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群,心里感叹万分。 ——金儿生前何曾有此荣耀,我该知足了,何必与一个已逝的人计较。 裂 “拜见少主。“来人恭敬地举起圣旨。 耶律烈收下,却并不叫来人起身。 静默。 “烈儿,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他直直盯着进门的人。 “你已经抗了六道旨意。” “我不介意加上手上这一道。”他握紧椅柄。 韩将军示意跪着的人退下。 “就算你来了,我也不会就犯的。”他双眼暴瞪。“这会要了她的命。”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韩将军慈爱地看着他。 “她只是我的女人,不是士兵,剿清异端的事应该是我去!”他直着脖子叫。“还有,将她托付给不是我手下的人,我如何能安心。” “这事表面上是隆绪的旨意,却也是燕燕的授意,燕燕和你母亲的关系你是清楚的,燕燕并不能出面指意,这事你也不能插手,想想杰儿和熙儿,日后,你们如何相处?” “她也不能出面,我许了她身份,当着族人的面前。”他狡黠地笑。 “没有入过宗庙禀告,她什么都不是。” 他满脸戾气,咬紧牙关。 “进来!”韩将军喊道。 “参见少主!” 两人跪在他面前。 他目露惊讶。 “燕燕将她的亲兵中的红黄两军拨给你。”韩将军递给他一道令符。“这样,就没有人能染指你的宝贝。” 他被韩将军突然而来的调侃弄得一脸窘羞。 红黄两军是出了名的狠绝,红军路过的地主,烽烟四起,敌人全成了焦尸;黄军路过的地方,惨叫四起,敌人会被掩在地下,地上连血都没有遗留一滴。 这些狠绝的军人全是女的。 冗繁的祭奠终于结束。 耶律烈觉得很累,身体如是,心也如是。 对着面前的牌位,他努力在脑中勾勒她的面容。 无奈,只剩下朦胧的影子。 七天七夜,他留在这里,宿在这里。 他脸容憔悴。 ——对不起,我的能力不足。 ——对不起,你死后尸骨无存,本想依你的意愿不建坟穴,让你随风自由离去,但…… ——对不起,因为我,你又被锁在这里。 “来人!叫敏代过来。”他朝殿外高喊。 “表哥!”敏代一脸焦急地冲进殿内。 “放肆!”耶律烈怒叱。“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在这里大呼小叫。” 敏代委曲如小媳妇。 他一脸厌恶地看着敏代。“上前,给我跪好。” 敏代眨巴眨巴眼睛。“表哥,我……” “上前,跪好!” “凭什么?”敏代变脸,狰狞着。“那女人算什么?啊!……” “啪!”一巴掌打压住敏代的张狂。 敏代转回被打向一边的脸,她双眼暴红,嘴角沁血。 敏代如鬼般丑陋。“我偏不!” 他冷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你的族人……”顿住。 敏代震怒。“这根本就不是皇上的旨意,是你……” “放心,我未来的正妃,你不会受牵连的。”他阴恻恻地笑。“你会活下去,好好看你的族人一个一个死去。” “不!”敏代狂叫,伏爬在他的脚下。“求你!求你!” “你求我?” “求你放过他们!” “过去,跪好!” 敏代跪爬过去。 传来他远去的脚步声。 “不要让任何人进去打扰,每天送一次水和一碗白饭。” “你说过会放过他们的。”敏代抓狂如野兽。 “有吗?”他挑挑眉。 敏代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拉住,不能再前进一步。 “你卑鄙!你无耻!” “啪!啪!”左右脸颊均受了一击,敏代痛得昏了过去。 “拖下去!” 侍卫拖着敏代正要下去。 “放下她!”王妃冲进来。 他挥手,侍卫如扔垃圾般把敏代摔到一边。 “母亲,孩儿有失远迎。”他皮笑肉不笑。 “是你下的命令?”王妃执问 “母亲,你是真的了解孩儿,还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人了得?”他笑得妖邪。 “他们只是逐水草而居的人。”王妃怒不可遏地说:“这些年来,你已经一再打压,驱赶他们去边远干旱的沙地生活,他们现在只剩下老弱妇儒。” “是吗?”他冷笑。“母亲,我一定会调查清楚,好还你一个清白的。” 王妃冷汗直出。“我一定会把你私养的军队剿灭,一个不留,好让母亲还原清白之身。”他白牙闪烁,如野兽的里闪出血腥的冷光。 “来人!送母亲回去,多安排人手去日夜照顾。” “你敢囚禁我?”王妃怒瞪着双眼。 “为了影,我什么都敢做!”他如毁天灭地般说出一句。 他伸脚托住杰儿的下巴。 杰儿的膝盖弯不下。 “起身说话。”他淡淡地说。 杰儿起身,伸手在怀里掏东西。 “从来你的要求我都会想办法满足你。”他盯着杰儿说:“这次,也不会例外。” 杰儿的手忘记了反应。 “只要你开口。” 看着兄长了然的眼神,杰儿心里唏嘘不已。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终究是兄弟。” 杰儿想起父亲弥留之际说的话。 ——“烈儿,有一天你忍不住想要动手,就想想熙儿和杰儿,你们毕竟是血肉至亲。” “放好免死金牌,当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们的时候拿出来,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杰儿还是拿出免死金牌。“哥,给你,我有你保护,但你只有你自己,用它来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不用!”他把免死金牌重新放回杰儿衣襟内。“当我要用它的时候,那将是怎样狼狈的事情。” 杰儿看着兄长,兄长脸色淡定,语气淡然。 “那时候,不过是一死。”他微挑唇角,划开一个弧度。 杰儿顿时感到心头空落落的,凄凉万分。 杰儿明白,兄长的骄傲容不得他低头的。 “杰儿。” 杰儿感到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很使劲。 “我要去一趟远行,她就交给你保护。” 杰儿在兄长全然信任的目光下,缓缓点了一下头。 他轻轻地笑了,如清风拂过。 杰儿眼中泛起点点清光,唇角微紧:“……我会护她周全的。” 兄妹陪着兄长默默地站在殿内。 挺拔的身姿,清冷的脸容,他不说话,只是唇角偶尔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少主,是时候动身。”殿外传来贺云的声音。 “嗯。”说完,他有片刻的沉默。 随即,他往前进了一步,轻轻撩起下襟,对着牌位行了正式的叩拜大礼。“父王,请您佑我府安宁。” ——安康,宁静。 ——这个祈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忍让、退出…… 熙儿看着兄长清淡而坚定的表情。 ——哥一贯的作风,只要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左右。 ——父王,请您佑哥一切如他所愿。 “哐啷!” 杰儿听到如他心中所想到的声音。 进屋,见到意料之中的破碎和凌乱。 “放我出去产” 杰儿皱起眉头,母亲的声音,嘶哑如斯。 “没有大夫照料吗?”杰儿板起脸执问屋里的丫环。 “奴婢该死!”丫环“咚”地跪下。 膝盖迅速渲开一抹血色,丫环被碎瓷片硬生生扎进自己膝盖的肉里,痛极也不敢开口求饶。 杰儿淡淡地扫了丫环一眼,扬手。“下去,换人来收拾,把大夫也唤来。” 丫环忙不迗起身离去。 房内,破坏仍然肆意进行着。 房内,母子并不互相打招呼。 终于,王妃累了。 停手,王妃挑衅地看着杰儿。 “来人!查看缺了什么,给我再补上。”杰儿倚在木柱轻轻地说:“母亲,你选歇会,待会再续。” “你!”王妃脸色大变。 “大夫,还愣着干什么?上去!给我母亲诊治。”杰儿脸色清淡。 “我没有病!”王妃怒喝。 两个粗壮的婆子硬压着王妃的肩头,王妃不得不坐下。 “我没有病!”王妃怒瞪着向她颈脖刺来的金针。 大夫连刺两针,王妃瞬间陷入昏睡。 婆子把王妃放到床上。 杰儿细心地帮母亲掖好被子。 起身,杰儿一脸凝肃地说:“母亲心绪不宁,房内的安宁香断不能灭,知道了吗?” 众人齐声说知道。 “杰儿!” 杰儿眉角上扬。 “这安宁香会让人全身绵软无力。”敏代指着杰儿鼻子说:“姑母竟然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不孝!” “耶律家的事情轮不到你管!”杰儿冷着脸说。 敏代满脸急怒神色。“我是你哥的未婚妻。” “哼!”杰儿嗤鼻。“未婚就还不是耶律家的人。” “你!” “滚回你的房间。”杰儿指着一个方向。 “我偏不回!” “来人!”杰儿扬着道:“送表小姐回地牢。” 两个身影急速在敏代身边飘闪着。 很快,敏代上身给麻绳巩巩地捆着,动弹不得。 “耶律杰,你给记住,我一定要你好看!” 棋子1 “少夫人,到了。” 左门神勒停马,扬手示意马队停下。 一座果园。 主人携园里众人在园外迎候。 右门神扶武影下马车。 众人跪下,呼:“少夫人,金安!” 她抻手一抬。“起来,我还没有死。” 众人一阵愕然。 “都退下吧。”左门神说:“园主,你留下。” 众人离去。 她伸伸腰。“一路上,谁都叫我少夫人,害得我都忘记姓啥名啥。” “哧!”园主偷笑。 “大胆!”右门神叱道。 园主忙低下头。 她抚抚下巴。“有点奇怪,你家老爷为什么会主动让我出门游玩,还没有期限?” “少主知道少夫人爱玩。”左门神恭敬地说。 “少夫人,是想少主了?”右门神一脸正经地说着挪移的话。 她感到满脸黑线,这两人跟着她已经有一段时日,显然已经染上她贪玩嘴贱的劣性,却还是力图维持一贯面无表情。 “找死!”她伸手去打右门神的肩膀。 ——打死你这个不出息的家伙,一点都没有得到我的真传。 “你……你……”想教训人,她却又忘记对方的名字。 “少夫人您又忘记了。”左门耸耸肩。“我是甲,他是乙。” “我叫丙。”她抡起拳头。 “银儿也没有跟来,一个人玩儿也会闷。”她拉拉树枝。 “少夫人,奴才园里的狗儿刚产了几只狗崽子,少夫人若喜欢就挑几只玩玩吧。”园主媚诌地说。 她的眼睛发光。“真的。” 树枝马上弹回去,抖落一地晶莹水珠。 “黄的,白的,由得少夫人喜欢。”园主被溅到上身湿透也不敢去拭擦。 “算了。”她悻悻然挥挥手。“你家老爷不喜欢小动物的。” “那……少夫人……”园主慌了。 她又拉拉树枝,然后又放手,如此来回,园主被溅得全身湿淋淋。 园主静静地看着她,一脸惶然。 终于。“蓄水池在那里?”她腻了,进入主题。 “回少夫人,在那儿。”园主指了个方向,然后三磕头。“少夫人,请赐福与奴才吧。” “作为交换,给我绿豆壳。”她说。 “奴才遵命,马上遣人送来。”园主跪着后退离开。 她迎着风,伸手。 雨下。 蓄水池慢慢地盛满水。 这是她此行的目的。 “影,为我走一趟。”枕边,耶律烈细语道:“耶律族的土地仍久干旱,作物待丰收,牛羊待滋润的水草伺养。” “但我的能力有限啊。”她翻身趴在他的身上。“你想我耗尽异能而亡啊?” 瞬间,他的眼神变得阴冷莫测。 几乎同时,她闭上了眼睛,头伏在他的胸膛上。 两人的心跳都乱了序。 良久。 “你只要将干旱的泽流蓄满水就可以,我会派人带你去一路游玩,你会喜欢的。”他开口,淡淡的语气满是压抑。 眼开眼睛。“你不怕我的心会一野就再也收不回来吗?”她擢他的胸膛。 “怕。”他笑笑,抓住她躁动的手。“所以我一路派人监视你。” 她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那么清澈蔚蓝。 “我事忙,无法陪你去,现在天气好,正好出门游玩。”他的眼睛闪出挣扎的光芒。 ——根本就是打发我上路。 她不敢置信地再问:“你刚才说什么?” “哼!”一身破烂衣衫男孩轻屑地说:“什么少夫人,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她不经意地四处走动,不经意地撞到这个深怀敌意的男孩。 男孩突然蹿出来,劈头就问:“你是少夫人?” 她点头,笑得工整。 “族里为期半个月的庆典你不用出席吗?” “什么庆典?”她问。 “让已逝的少夫人入宗庙,为皇上所赐的谥号举行的庆典。”男孩叉着腰,一副大人样的悠闲地渡着步。“哦,想必你是让人赶出了门,以免坏事。” 她惊讶,复又重问了一次。 男孩嚣张地再说一次因由。 ——什么? 她恍然大悟。 ——我被赶出门原来是有原因的。 她气炸了,竟然被小孩看扁。 “可恶!”她叫,跺脚。 “啊!!!”男孩瞬间被吓得跪下,踡成一团。 “别打我!别打我!……” ——怕? ——好啊! 她冲到男孩面前,扬手。 “别打,别打!饶了我!……”小男孩抖着身体,手拼命护着自已的头,声泪俱下地嚷道。 她愣着,面前的男孩如一备受凌虐的小兽。 ——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恐莫名是为何? “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园主突然冲出来。“敢冒犯少失人。” “别!别!……”男孩让园主扯着耳朵拉着走。 “放手!”她一手拍开园主施虐的手。“你在虐童。” 园主小声说着不满。“少夫人,这是我家的奴隶,任人打骂是平常事。” 男孩跪在地上,倔强地抬起头,嘴抚紧,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是人,不是畜生!”她怒喝道:“你马上给我放了他。” 男孩的眼跳几乎迸出光芒。 她的心隐隐抽痛。 “少夫人,这是我的财产。”园主扬起声音说。 她冷笑。“人是财产,你的妻妾标价多少?你的儿女标价又是多少?你的标价又是多少?” “这……这……”园主结巴。 “放人!” 男孩爬到她的脚下,扯着她的裙摆。“少夫人,我的亲人都在这里。” “你造反!”园主指着男孩怒骂道。 “大胆,你敢骂我?”她的手一挥,水幕震开园主。 向后退了几步,园主狠狈地趴地上。 “饶命!少夫人。”园主惊呼,惊见远处左右门神已经拉起剑。 “放人!”她大喝。 “可是……” “嗯?……”她怒瞪着园主。“我收回你园里的水,让你半粒无收如何?” “奴才马上放人!”园主连忙磕头。 “好!”她手一挥,雨直下。“赏你的,过两天等收成。” “你知道了?”左门神问。 她叉起腰,怒气冲冲,正要开骂,竟然让人抢了开场话。 “是!我知道,你们一个一个都认为我碍事。”她怒叫。 “没有!”右门神软声道:“少主只是怕你觉得难堪。” “难堪?”她吊吊眉,跺脚。“我现在才是觉得难堪,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指着他们,气得直发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难道会容不下一个死人?” “你是容不下。”右门神掩嘴说:“您的心只要容下少主就足够了。” 她脸颊抽搐。 “少主说您是小气鬼。”右门神向后退。“你爱记仇。” “你们的意思是说我是惹祸精。”她老羞成怒,向左门神踢过去。 左门神轻易地跳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给她。“少主给您的。” 突然刮起一阵风。 她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接住。 “为什么现在才给我?”她撕开封口。 “少主吩咐,事情一天不露白,一天不用给您的。”左门神的声音远去,逃了。 “上面写了什么?”她喝道:“你们给我回来,我看不懂!” “让我看看。”右门神快速地飘回来,脸凑到信纸上。“怎么会年不懂,全是汉字。” 她的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 “蠢才!少夫人耍你而已。”左门神遥喝道。 “啊?!”右门神茫然地抬起头。 白牙闪闪。“你死定了!” 她挥舞水幕,缠绕上右门神的身体,把他扔上空,又狠狠摔回水池里。 哀嚎不断。 “喂!喂!回答我一下啦。”她的兰花手扬了又扬。 右门神咳了几声。“少夫人,我们并不是少主,所以请不用对我们装娇。” 她策马靠近右门神,手爬抓他的衣袖。“人家只是贪玩了一点而已,你别小气啦。” ——耍赖总可以吧。 “别生气啦……啦……” 右门神脸色一变,马上策马远离她。 “少夫人如果您能完整叫出我们的名字,他一定会回应您的。”左门神建议道。 “哼!”她斜抬起头。 ——别想我会记起来! 棋子2 右门神在前方扬手,示意队伍停下。 “少夫人,再进去,就是牲畜区、草原、然后就是沙漠。”右门神指了指前方。 “噢。”她嘻皮笑脸地侧着头,说:“为什么你们会像草原一样,早晚是不现的表情,以前你们是严肃古板如石头,现在和我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副臭屁样子。” “咳!”左门神笑得牵强。“少夫人,别损得这么厉害,给点余地吧。” “你们的面子是让我撕的。”她嚣张地笑。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右门神离得远远地说:“我们的样子臭屁,只是因为我们被吩咐跟着一个臭屁的少夫人。” 她怒瞪着右门神。“知道得罪我的下场是什么?” 右门神针锋相对地对她勾勾手指。“来,我在这里等您。” “少夫人,今晚在这个村落下脚。”右门神说。 左门神扶她下马。 简陋的帐房早已收拾好。 “少夫人,我们两人其实只比你大两岁,年龄相仿,所以少主才会让我们随侍在你左右。”右门神恭敬地说。 “噢,我太感动了,你终于肯理我啦。”她眼泛珠光,顽皮地装作惊讶状。 “又玩了。”右门神抚额。“少夫人您真的有二十四岁?” “不!”她晃动食指。“啧,啧,我今年二十岁,来年就是十八岁啦。“ “咳!“左门神示意有来人。 村落的人群来拜见。 一路走来,她看到的只有一片苍夷。 草皮黄绿不济,土地干裂,牛羊瘦弱,牧养为生的人面黄肌瘦。 她心生痛惜。 ——这是个生存搏斗的地方。 水,这是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雨一直在下。 她让村落的人自造滀水的池穴,叮嘱众人合理选择性的放牧,她并不知道现代科学的畜牧方法,无从帮忙。 只有这么多。 雨一直伴随他们的行程,每到一个地方,休息的时候,她都一直让雨下个不停。 “少夫人,休息一下吧。”左门神劝道。 “您的精神越来越欠缺,不能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垮的。” 右门神怒瞪着她。“当初,您答应少主,每天只能用一次异能,而且每次都不得超过一刻钟。” 睡意袭来,她很快就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少夫人,快停止。”左门神斥道。 她发出“呼呼”的声音。 右门神附在她的耳朵说:“少夫人,这里是王妃的表亲家。” “什么?!”她倏地睁开眼睛,翻起身。“我狗抓老鼠为啥忙?” 她的手一挥,帐外雨停。 “这招有效。”右门神笑着对左门神说:“果然是小气的人心胸狭窄。” 左门神忙向后退。“你小心。” “啊!……” 她一个枕头扔过去,打中右门神的脸。 “我的鼻子断了,歪了。”右门神蹲下身,掩着脸,哇哇大叫。 “哈!……”她笑。 突然,她感到全身发软。“咦?为什么你们有好几个的?” 一阵阵恶心感冲上喉间。 呕! 她连吐污物。 “少夫人!”左门神抚着她的后背。 “快找大夫来!”右门神连忙冲出门外。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天旋地转,她集中不了焦距。 喉间的腥臭传来。 血,她又吐血。 又一次掏胃般的呕吐,她彻底耗去力气。 她坠入黑暗中。 ——“小心!影。” ——“碧云?” ——“小心,危险就在身边。” ——“什么危险?” ——“你身处那里,危险就源于那里。” ——“王妃?敏代?“ ——“族人会为自己的利益而不顾一切,棋子只有利用或者被消灭的用途。” ——“棋子?我?谁被利用?谁要灭谁?” …… ——“你知道!” ——“告诉你又能如何?既然已经发生,何必苦苦追究当初。” ——“碧云,我的脑筋不会转弯。” ——“此行将会尽于此,……醒来吧。” 眼睛睁开。 毫无准备,梦中的黑暗化为眼前的迷黄亮光。 她眨着眼睛,努力重温梦听对话。 —— 一个又一个的哑谜,我只要答案,可以吗? 没有回答。 没有答案,她连一个回音也没有得到。 帐帘被撩起。 她听到帐外“淅沥”的雨声。 “少夫人,您醒了。”一个婆子端着药走来,床边的丫环接过药,又一个丫环扶她坐起来。 “请服药,少夫人。” 药碗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她眼角抽搐,如惊见妖魔鬼怪般盯着药碗。 ——又是又苦又黑的药汗! 她感到胃一阵阵翻滚。 药碗凑到她的嘴边。 她抚紧嘴巴,颤颤向旁别开脸。 丫环眼中透出恳求的意味。“少夫人,请服药。” 她回头,皱着眉头怨恨地看着药碗。 “少夫人,请委曲服下汤药。”婆子伏趴在地上。“大夫已经派人去请,很快就会来的。” ——不会吧?! ——我被“扔”在这里有多长的时间了? ——大夫离我天高地远,幸亏我命贱,要不,还没有等到大夫的到来,就先等到我的尸体。 她才想起,这个部落是她见过最衰落的部落,几口人围在一块住,水草贫瘠,众人衣衫褴褛,脸黄肌瘦,他们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如何会有一个大夫愿意长住在这里。 她病倒有帐幕可以休息,有汤药可以灌肚子已经是万幸。 她顿觉得自己有点贪心。 她张嘴,欲吸吮药汁。 药碗轻微抖着。 她偷睨着丫环。 丫环的脸,缓缓勾出一个弧度。 丫环在笑。 微笑…… 竟然成为奸笑。 “少夫人?” 她眨巴眼睛,丫环脸上净是惶恐。 ——刚才是幻觉? ——“别喝!” ——“碧云。” ——“有毒!” ——不是我的幻觉! 她倏地推翻药碗。 “哐啷!”碗破。 漾开的药汁并没有冒烟。 她心里一阵失落,固存的想法破灭。 ——原来毒药是不会冒烟的。 她冷笑,盯着丫环。 丫环脸色发白,牙床打颤。 瞬间丫环软瘫在地。 一切不言而喻。 她并不怀疑丫环最终会化为一坨烂泥。 门外侍卫闻声冲进来,右门神挥手让人离开。 ——危险就在身边。 婆子爬起身,一手扯着丫环的衣襟。“你为什么要毒害少失人?” ——我并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两人都是鬼。 婆女伸手就是一掌。 “啪!”尖锐的声音回响。 丫环的脸歪到一边,嘴角沁血,一丝,然后一口。 只是瞬间,丫环已然倒地身亡。 婆子脸色惊讶。“我只是想教训她而已,想不到她竟然咬舌自尽。” ——说话不慌不忙,毫无惊恐之意。 ——两人是同谋! ——棋子只有利用和被消灭两种命运。 ——棋子利用完毕,即毁! ——毫无用处,一条生命轻贱而逝。 她感到心抽痛。 一口污物冲出口,一地黄水。 婆子冲上来。“少夫人!” 左门神往前一击。“蠢极!” 右门神手起刀落,地上瞬间多了一颗人头。 人头在地上流出一条血痕。 “死路一条,这种把戏只能骗小孩。”右门就着婆子的尸身一踢。 婆子手中掉出一把匕首。 她陡然一震。 ——危险刚才竟然就在身边擦边而过。 她闭上眼睛,叹气。 ——王妃是不会放过我的。 她被惊醒。 帐外传来凄惨的叫声。 她猛地坐起身。 ——杀戮! 此时,右门神走入帐房。 瞬间,她觑见帐外有人在拖拉着东西。 血染的尸首。 她的心感到一阵阵发寒。 “少夫人,马上就可以出发了,您再休息一会。” “谁……被……杀?”牙床打颤,她话不成句。 右门神沉默。 “她们只是老弱病残之人。”她猛提起气。 语毕,她气喘如牛。 “她们合谋刺杀少夫人,已然是死罪,妇女和小孩充奴隶,男人处死已经是宽容。“ 听着右门神不以为然的口气,她顿时火冒三丈。 “这才是此行的目的?“她趴在被单上,手紧紧捏住被角。 ——原来棋子一直是我,我一直在被利用! 右门神冷笑。“剪草除根,才能绝后患。” “我不明白,你刺杀我,我又灭你全族,这到底有何意义?” “少夫人,您以为少主是如何生存到至今?”右门神讥笑。“绝不手软!” 她苦笑。“例如,我有一天成为碍脚石,你们也要除之而后快!” 右门神只是笑。 良久,右门神吐出一句。“现在,不会。” “……” 她带着愤怒坠入黑暗中。 昏睡,她梦里是一场又一场的杀戮。 血,满天满地。 红,血,火,分不清楚。 愁 眼前是晃动的车厢。 马车在赶路,回家的路。 ——“此行已经结束,目的已经达到。” ——“影,你不需要自责,你被利用,只是巧合。” ——“欲盖弥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会选择坐以待毙?” …… ——“遥家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碍到耶律烈,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他的生命。” ——“任何人?” ——“后面的烽烟是什么,你看看。” 武影撩起车帘。 ——“你看,全族老小一个不剩,全化为灰。” ——“灭族之役,右门神的说词全是假的。” 她放下车帘。 ——“碧云,你早就知道!” ——“应验只是说明这是命运。”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以后不要随便再来找我。” …… 一片静寂。 她只听到自己 “咚咚” 的心跳声音。 她仿佛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蹿到胸口,一下子又压到小腹,内脏似乎在被挤压。 她感到恶心难忍。 她的吃量增多,吃多少吐多少,糟踏食物,糟踏自己的肠胃。 她很虚弱,只能窝在车上。 一路上,车外不时传来人们的吹叫声。 “少夫人,万福!” “少夫人,一路平安!” …… 一路上,不乏送食送药的人,她一一虚应着。 食物在她的胃里游荡一回又冲出喉咙,药被她当垃圾随手乱扔乱放。 她无声在抗议。 ——大夫,我不看! 莫名其妙,她一直病到回家。 雨一直下。 天气郁闷,压抑,如她的心情。 府前,聚满了人群。 兴奋的欢叫声。“欢迎少夫人回家。” 此起彼伏。 她只觉得烦躁,人群的叫声如“渐渐沥沥”的雨声,没完没了。 迈出车门,她挥开面前挡雨的伞。 “停!”她手一挥。 雨止。 人群爆出理激动的声音。 “少夫人,又施神力!” “天佑少夫人!” …… 一束光照到她的身上,白衣,白光,她如仙人降世。 “耶律族的福灵鸟!” “天佑耶律族!” 人群齐齐伏跪在地,磕头不断。 光线拨开乌云,万丈光芒。 她走到最近的老人面前。“老人家请起。”伸手欲扶起老人家。 老人诚惶诚恐地抬起头。“老奴……” “给我起来!”她板起脸。 老人颤颤地站起身。 她扫视着伏跪的众人,说:“细心安排人群离去,老弱安排马车一一送回去。” “遵命!”侍卫齐回答。 她迈开脚步,回府。 地上的积水散发着金光,反射到她的身上。 金黄,她端看自己的手背。 ——何时变得如此腊黄? 脚踩着积水,软绵绵的,她觉得脚步轻浮,没有一丝力度。 ——我何时变得如此虚弱? ——这一行,我玩掉了健康,作贱自己,得不偿失。 她放声冷笑。 远处,银儿掩脸哭泣。“小姐……” 右门神按住银儿的肩膀。“别过去,让她静一静。” “你们是新入府的奴才?”耶律杰扫视着伏跪在地的人。 男人微微抬起头,回:“王爷,奴才一家承蒙少夫垂爱,得幸进府服侍各位主子。” “影终于能咽下食物,不再呕吐,下人回复是你们的功劳,你说,本王该如何奖赏你们?” “奴才惶恐。” “本王听你言语间不慌不忙的,必是修读过诗书之人。” “王爷英明,奴才祖上曾是布衣郎中,医术到奴才这一代就已经失传,奴才只还记得几副平常养生的方子,就斗胆做了几道药膳,不料,竟然让奴才巧幸对上了症。” “来人!” “王爷,请吩咐。”一个丫环上前。 “你以后有什么医书要去查阅的,尽管去向她要。”耶律杰抬抬手。“你们都起来吧。” “谢王爷。” “你们以后就留在影的院子里,专门侍候她的日常饮食。” “谢王爷恩典。”男人一家又跪下。 “不过,如果以后食物出现了什么问题,你们就等着抬头来见本王。” 她努力调养身体,呕吐终于止住。 但她仍然不肯看大夫。 她的食量惊人,一天五六餐。 她很瞌睡,她经常梦到自己变成一头猪,被人牵到屠宰场。 她经常“锻练“身体,道具——剪刀。 剪破枕头,一个又一个。 咒骂连连。“头痛?我到处为你寻绿豆壳,缝成一个又一个枕头,又有何用?我用针刺死你!” 她更换道具——小佩刀。 砍皮衣,一件又一件。 咒骂连连:“你爱的皮衣、皮裤,我砍。你爱的皮帽,我砍。……怎么那么韧?……我砍,砍,砍……你也跟耶律烈一亲耍我啊?可恶!” 她突然发现她的房里有他的衣服,生活用品,他的房间里也有她的衣服,生活用品。 她来回把他的东西扔回他的房里——地上。 然后,又把他房里属于她的东西搬回来。 再然后,她放火烧了从他房里取回的东西。 她找人把她的房间重洗,重刷。 仍然觉得不顺心,她又找人重薰房里的气味。 结果——气味让她连连呕心了几天。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终于明白猪是怎样死的。 ——我真的笨死! “这张纸你忘记了毁掉。”耶律杰拿起她搁在桌上的信,看。“写什么?咦?我爱你,啧!啧!怪不得,怪不得!” “还我!”她扑上去抢。“你鬼鬼崇崇进来,图什么心?” ——就是这张纸,只有三个字,是蜜糖,也是毒药,让我心甘情愿的被骗上路。 ——我竟然忘记毁掉这张表明我愚蠢的证据。 杰儿左闪右避,她咬牙切齿地咒骂连连。 杰儿退到一旁,好笑地看着她体力不支,在一旁喘气 杰儿手一扬,纸飘落到水盆里。 “我不是故意的。”凉凉的一句。 她快步冲上去,伸手一掏,软软的纸粘到她的手掌上。 纸上模糊一片,字化了。 她怒瞪着杰儿。“耶律杰!”恨不得将他拆腹入肚。 “甩下你的人,不是我。”杰儿耸耸肩。“女人就是小气,哥身为夷离毕,统领部族军,一有战事,当然要亲自上战场的,何况这次还是皇帝哥哥亲征。” “哼!”她转过身。 “听说,你的朋友也随之上了战场。”杰儿故意拉长尾音。 “你说什么?”她回转身,疯地扯住杰儿的衣领。“这场仗注定是必败的,她疯了!” 接触到杰儿发寒的眼神,她忙放开手,掩住自己的嘴巴。 她口不择言,泄露了自己所学的历史知识。 “你在胡说什么?”杰儿既愤怒又震惊。“你知道什么?说!” “没有!”她提高声音,尖锐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耶律杰挑眉。“要不,我们换个话题,遥姓部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全族皆被杀。” 她全身冷汗直出,耳朵仿佛充斥着惨叫声,眼前是火海,鼻端是腥臭的血味。 “我不知道!”她抱头狂叫。 “你知道!”杰儿拍她的肩膀。 几乎同时间,她抬起头,防备地击出水幕,震开杰儿。 杰儿摔倒在门框上。 杰儿一声闷哼,狼狈地爬起身。 “忘恩负义的家伙!”杰儿指着她。“熙儿为了帮你牵制住母亲,你却在这里耍性子。” “我……”她语塞。 ——王妃和敏代不会不知道的,不发难只是找不到机会而已。 杰儿选了个凳子坐下,脸色发白。“影,快说清楚来龙去脉,我们才能帮到你的。” “说?怎么说?家族情仇?我只是棋子,并不知道下棋人的意愿。” “你!”杰儿气急喘,手气。“好!你自生自灭。” “怕死鬼。”她骂道:“你不用上战场吗?” 杰儿突然捂住胸口。“咳!咳!” 她看到杰儿的嘴角泌出一丝丝的血,她才知道,自己已经伤到他。 “哥要我保护你,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 她望向外面的天空,遥远。 ——遥远的战场,注定的失败,烈能全身而退吗? ——不能让烈分心。 她咬牙。 ——我只要他平安归来。 “杰儿。”她低下头。“我会避开你母亲的。” “哼!避?母亲依靠的族群被歼灭,她会甘心吗?敏代的亲人都死了,她会不报仇吗?” 她看到脚上的影子在缩小。 ——我的胆子也变小了? “记住,别出院门,别惹麻烦,我拜托你最好窝在床上。”杰儿的声音有着无力感。“其它的……我会想办法。” 惨战 一个手制气油弹扔出去。 武影还没有看清楚什么,就发现自已给人从后硬扯着飘开几丈远。 惊魂未定,她看到刚才她所站立的地方满布铁钉、铁尖刺,还有不停张狂燃烧的火炎。 “看清楚了吗?”她拍拍自己胸口。 “看清楚。”右门神回道。 “威力如何?” 左门神坚起大拇指。 “少夫人,不要再玩。”右门神说。 她顿时气结。 她不语,又从旁边拿出东西,一阵忙活。 …… 一个手制气油弹又被扔出去。 左右门神身影很快,一人飞快拉扯她离开,另一人在他们后面掩护。 “轰!”很大的一声响。 她感到身后是一股强劲的热流。 三人都被掀倒在地。 瞬间,她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覆在她背上的两人完全没有了动静。 她的心猛的跳个不停。 “天啊!” “快救人!” 看到面前来救火的人,她放心的昏倒了。 看到面前的两人已经苏醒过来,她才轻了一口气。 “对不起。”她的眼睛湿润。 两人受宠若惊,直要起身。 她忙示意他们躺好。 “我知道你们想说这是你们应当做的事情,也知道你们想说叫我不要再玩,但,你们不明白。”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我很恐惧,我不想干等着他回来。” “少夫人?”右门神唤道。 她擦擦眼泪。“那个汽油弹我已经改量好,你们过两天就上路,给他带去。” 两人目露惊讶。 她扬手招了一个人过来。 “奴才叩见少夫人和两位将军。” “起来。” 来人抬起头。 “使用的方法在他的手上,如果有人问起是谁想的方法你们就说是他做的。” 两人点头。 “但,我们离开,谁能保护你?”右门神担忧地说。 她云淡风轻的笑了。“不是还有杰儿吗?” “不行,让其他人去,我们一定要留下保护你。”左门神拒绝。 “就凭你们现在在床上的样子能保护我吗?”她冷笑。“还是,你们想说我这个身份低贱的人不能请求你们做一件事情?” 两人脸色急变。 “就算毁天灭地,我也要救他,就算会遭受天谴,我也不怕!”她挥袖而去。 “没有爱人的人给我站出来。” 一群人出立。 “没有亲人的人给我出来。” 又一群人出立。 武影指着后面的两排人“你们可以回去。” “过来。”她招了一个人过来。 “奴才叩见少夫人。” “起来!”她抚抚额头。“说了多少次,不要跪我。” “毕风,你来教他们如何使用这些汽油弹,还有组装的方法也说给他们,明天你们就上路。” “王爷,请您保护少夫人。”左右门神跪下。 “去吧,快点上路。”杰儿板着脸。“记得管住嘴巴,对外说都是毕风想的法子。” “属下知道。”两人回答。 “毕风,如果这个法子让人知道不是你做的,你的命也将会不保,明白了吗?” “奴才知道!” 看着远去的一路烟尘。 杰儿松了一口气。 回身,一阵昏眩。 “王爷,小心。”有人扶着杰儿。 手臂一阵麻痹感觉,杰儿盯着来人。 “王爷,您的伤势又犯了。”来人笑得阴险。 黑暗很快就袭来。 ——糟了! 面前是熙儿的脸。 杰儿倏地跳起身。 一阵昏眩,“咚。”杰儿又倒回床上。 “小哥。”熙儿按住杰儿的肩膀。“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杰儿瞪大眼睛。 “我,请了一道旨,把母亲请回王府。”熙儿低下头,小小声的说。 “熙儿……”杰儿哽咽,面前的妹妹无声的哭了。 那一串串的泪水,冰凉的。 冷到入心。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你的无奈你的痛苦,小哥都明白。” 熙儿趴在杰儿的肩头,放声的哭了。 营救得太顺利。 很轻易,耶律烈就带出被囚在地牢中的耶律隆绪。 一出地面,耶律烈就笑咧开嘴。 ——果然是不简单! 面前是整齐的军队,弓箭手已经齐齐开弓,只能一声令下,就可以将面前的人射成蜂窝。 “保护圣上!”耶律烈大叫。 “是!” 这可能是一次不归路的血战。 “辽国的皇上和护国八部亲王都落到我大宋手上,大辽的气数到今天已尽。”面前走出一个穿黄金盔甲的人。 耶律烈笑得冷残。“今晚是谁的气数将尽是未知之数。” “咻!”一支箭射了过来。 血,耶律烈不闪不避,任箭从他的手臂上掠过。 血,不停的流。 血,染红了耶律烈的手臂。 “你会后悔伤了我!”耶律烈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挥起。 “杀!”面前的人扬手。 “啊!……”惨叫声四起。 瞬间,弓箭手倒下了一排。 瞬间,弓箭手被毙命。 “是血魔!”面前的军队乱成一团,有人开始向后退。 耶律烈身影瞬间移动,血飞溅。 杀戮开始。 耗血太多,他几乎昏眩过去。 从敌营逃出,他们不停的跑。 远处,没有接应的人,却有一群敌军。 两军对峙。 剑拔弩张。 “血魔,你还有多少的血可以用?”敌军主帅冷冷笑道。 耶律烈苍白的唇吐着话:“今天我就让你死得明白!” “保护圣上!”耶律烈一说完,就急冲上前。 “就让我来会会你!”敌军主帅迎上前。 瞬间,对方已经来势汹汹逼上前,敌军主帅一剑砍向他,耶律烈立即以剑鞘抵挡住,两人皆用尽内力。 耶律烈笑得妖邪。“你死定了!” 血,从相交的剑迅速的爬上主帅的身体。 “啊!”一声惨叫。 一只手臂已经被生生硬扯下来。 敌军主帅痛得倒地。 耶律烈在对方倒地的一刻,一刀砍下去,而对方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耶律烈拎起敌军主帅的头颅。 主帅已死,敌军乱成一团。 “杀,取了血魔的头,重赏!” 耶律烈抬头,又一队敌军杀到。 近身死士从后抵住他不停摇晃的身体。 耶律烈闭上眼睛。 ——难道今天命尽于此! ——影。 “轰隆!”巨大的响声响起。 冲天的火海,惨烈的叫声。 敌军后方杀出一队人马。 “杀!” “保护皇上!” “保护少主!” …… 逃出生天。 耶律烈终于闭上沉重的眼睛。 伤亡惨重。 辽军大败。 最后,一纸和约结束了战争。 混世 ——办法? ——耶律杰的脑中除了女人,还是只有女人,根本就是不可靠的。 ——将来杰儿的妻子一定是个可怜虫,一个护不了她的丈夫,女人,你嫁错了,女人说:“可以改嫁吗?” 看着王妃和敏代的脸,武影深有体会。 她们的出现,武影并不意外,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左右门神早已上战场护主去了,她的身边只有银儿。 银儿尽忠地护在她的身前。“王妃、郡主,少夫人抱恙,请改日再访。” “滚!”敏代一手推开银儿。 门开。 两人直冲进来,一脸怒容,讨债的恶鬼,盛气凌人。 她的身子探出莎帐,感到身体软弱无力,几天的呕吐,她几欲虚脱,但,她不肯看大夫。 她仍然在赌气。 “还没有死吗?”王妃尖锐地说:“不过,也不远了。” 敏代上前推她,她忙抓紧床柱。 她感天旋地转。 “晚上,梦里尽是冤魂,是吧?”敏代阴森森地笑。 银儿扶着她。“小姐,让大夫看一下吧。” “啪!”一声掌声。 愕然,感到脸刺痛。“你!”她怒瞪着敏代。 “贱女人,你害我的亲人丧命,全族灭亡。” “郡主,请您注意身份,少夫人……” “啪!”银儿的脸上着了一掌。 “少夫人?”王妃冷哼。“名不正言不顺,乱说!” 她的手伸到旁边的水盆中。 ——来,快来! ——你再不来,我就会给人打死。 混身的热流。 她深吸几口气。 她挣脱银儿的怀抱,风旋股跳到敏代和王妃面前,“赏”给了她们每人一个耳光。 “根据耶律族规,夫死妻妾皆要遣回原娘家。” 敏代和王妃脸色大变。 “我提醒一下烈,再提醒一下皇上。” “圣旨到!”来人飞奔而来,一身盔甲,风尘仆仆。 门外,来人宣读:“命遥姓王妃遵守族规,回王府清修,钦此。” 王妃颤颤的站起身,接过圣旨。 离去前,王妃愤恨地对她说:“解药,我毁了,没有人可以救得到你。” 敏代恨恨地说:“发病的时候会一次比一次痛苦。” 两人离去。 “少夫人。”来人递过书信与她。 银儿接过,来人又是匆匆的离开。 三封信。 躺平在床上,她拆开一封信,一看,立马扔到一边。 “少夫人,这是圣上写的。” 又一封,又扔到一边。 “少夫人,这是少主给你写的信啊。” “吵!都给我烧了。” “少夫人,我帮你看好不好?” “再叫我少夫人,我剪了你的舌头。” “……”银儿抱紧两封信。 最后一封。 “影,这场仗是必败的,你我都知道的,所以我也跟过去了,我看到隆绪是会全身而退的,耶律烈也会的,圣旨是我要隆绪下的,她们不会再对你作恶的,你已经知道了吧,你让李嬷嬷下的毒一直没有解除,不过,你不会有事的,我看到的,别再想来想去,想一下去那里玩吧,山坡可以用来滑草,山涯可以试一下攀爬,风大的天气你可以试一下滑翔,这个季节是狩猎的好时机,不要错过……”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看不下去。 ——碧云,碧云,我只是赌气。 ——你居然主动写信给我。 ——是我小气,断了两人之间的信息交流。 “不用怀疑,耶律烈是爱你的,他一在问我几篇‘影的身体还好吗?’比八婆还要烦,我说好,他就脸开眼笑,我说不好,他的脸色就比在便还要臭。别再介怀那件事情,他求药心切,达不到效果,才会痛下杀手的,那部落是他多年的心病,心病一除,他才会安全的,人为生存,总有不得不为之的事情,这是没有对错之分的。活下来的就是有理的。耶律烈会回来的,你只有等,快乐的等,去玩吧,找快乐吧。” 有人捎来几瓶药。 附着的字条:每次两粒,每天三次。 她摸摸瓶底,一个瓶子都刻着字。 夏剑、拜金、吴辞、梅德…… 她笑开怀。 “少夫人,你知道这是谁给的。”银儿一脸漠然。“那小孩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塞给我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肯多说,转身,溜得比风还要快。” ——夏剑,为何不见我? 风穿室而过,舒服。 ——“拜金,保重自己。” 风中传来低呤,似有若无的。 ——幻觉? 连服几天的药,她开始觉得身体大好。 四处游荡,她又开始作恶。 耶律杰醉于女色,也醉于旁门流派的研究。 毒药、武器、火药,杰儿都喜于制造改良。 她是纯粹是贪玩,两人一拍即合。 凌子给了她制炸药的方法,她和耶律杰一再的试制,终于在西院的池塘边试爆了一次,结果是失败的。两人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失败,西院的火一次比一次失控,终于,收到耶律烈的信。 银儿大声的朗读:“影,杰儿,我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扒了你们的皮,给我安分点!” 她吹着口哨,不以为然。 耶律杰一脸土灰。 “胆小鬼!”她骂。 “银儿,你告密!”她指着银儿。 银铁的头摇着厉害。“不是我!”几乎是尖叫。 “雪橇做好了没有?”她转头问杰儿。 “刚刚送来。”杰儿低声回答。 “好耶!”她吹叫,拉着杰儿的手。“明天,我们去滑草。” “好啊!”杰儿眉开眼笑,忘记了刚才还让人威胁了一翻。“后山山坡的斜度刚好。” “少夫人,王爷!”银儿跺脚。 雪橇做得并不是十分巩固,滑了两天,突然就报废了,他们两人从半山腰一路失控的滚到山脚。 两人全身都是擦伤,一动骨头就“咯吱”的在响。 两人好不容易爬起身,却是一声又一声的傻笑声。 “爽!”她叫。 “过瘾!”杰儿呼。 手脚上绷带没有几天,两人又再次出现在山顶上。 这次是玩滑翔。 接过仆人拿来的巨大的风筝,正确来说,是滑翔风筝。 “影,你确定它会飞得起来,安全?”杰儿咽咽口水。 “胆小鬼!”她骂:“若不幸摔了下来,我陪你上黄泉路。” “呸!呸!” “抓好了,胆小鬼,跑!” 两人合骂一个滑翔风筝,迎风而飞。 美好的风光尽收眼底,一览众山小。 杰儿赞叹不已。 “笨蛋!转左。” …… “低压气流,拉起前身。” …… “糟了,猪……啊!” 两人失败于合作得一点默契都没有。 她凭着水幕安全降落地上,杰儿却直接掉入西院的水池里面。 她回头看看后头那个巨大的水花。 ——也许是安全着落。 她吐舌,溜走了。 一口热茶刚下肚子,银儿的声音就传来。 “少夫人,太好了,你没有事。” 转身,银儿已经冲到她的向前,一脸怒容。“小姐,你太过分了,王爷的仆人说你们从空中摔了下来,你们到底在玩什么?” 手背感到凉凉的,她抬起头。“银儿,别哭。”伸手拭拭银儿的眼泪。 “过分!过分!”银儿推开她的手,掩面而哭。“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王爷抬回来了!”外头有人唤道。 “去看看。” ——死了没有? 她拉着银儿就走。 来到杰儿的房门的时候,杰儿刚给抬进来。 手脚不能动弹,杰儿表情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 “影,太好玩了!” “耶!”她抓起杰儿的手,猛击过去。 “啊!”杰儿痛呼。 ——怕是已经断了手脚。 她贼笑,四处乱刺杰儿的身体。 “痛!痛!痛!找死!别再碰!” 杰儿“吱吱呱呱”乱叫,痛苦不已。 大夫来了,帮杰儿察看伤势。 她四处找寻银儿的身影。 ——人呢? ——刚才还在的。 “公主,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送王妃回府吗?” 院门外传来银儿大呼小叫的声音。 “你十万火急的叫我回来,说什么影就要把整个夷离府都要炸了,我才半路赶回来的。” ——银儿又告密! 她躲在门角。 ——等会吓死你们。 “王妃不怀疑吗?” “表姐她半路偷跑,说出找哥,母亲心里正烦着,也不太管我了,所以……影,不知道吧?哥已经同意,只等来年圣旨一下就迎娶表姐。” “嘘,公主……” “太迟了,我知道了。”她走了出来,阴森森的笑。“见到你哥,记得帮我恭喜他。” “影,听我说!”熙儿忙拉着她的手。 她的手一甩,转身就走。 “少夫人!” “闭嘴!”她回头骂道:“去战场抱你真正的少夫人的狗腿!” “小姐……”银儿颤颤地说。 “闭嘴!小姐,小姐,嫖客才会叫的。” ——鸡。 她冲进房。 杰儿的手脚已经绑好木条绑带。 大夫说。“王爷,小伤而已,静养几天就行。” “下去领赏!” 大夫谢恩后就要走。 “慢,大夫。”她唤道。 她指着杰儿的一个部位说:“这里你忘记了上夹板。” “影!”杰儿满脸通红,怒吼,身子也提了起来。 她指着杰儿的胯 下。“乖,为免你的下半身作恶,你想一想,几天不能活动活动它,你会内憋死的,我是为你好。” “咳!咳!”大夫清了清喉咙。“老奴告退。” 大夫急忙离开。 “我剪了你的舌头!” “等你可以动的时候再说吧,不过,我现在就可以阉了你。”她作势就要扑上去。 “影!”熙儿从后抱住她。“别玩了。” “放手!”她扭动着。“就算现在抱紧了又有什么用?或许有一天,你们会发现我不见了。” “乱说什么?”熙儿笑说,放开手。 她向熙儿做鬼脸。 她看着银儿,银儿一脸土色。 ——精彩!精彩! ——还流汗,打抖呢。 “小哥,你们也太过分了。”熙儿说道。 杰儿笑笑,她也笑笑。 “也不叫上我一份,也让我乐乐。” “公主!”银儿尖叫。 乐极生悲 她和熙儿一身男装和一群猎户去秋猎。 偷偷的,两人只留下一张纸。 “不用找,几天后就会回来。” ——不过后半段好像让我喝的茶水沾了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一路上,风光美好,青翠满目,鸟语花香。 一路上,玩兴正高昂,抓野兔,猎野鹿,射大雁。 一路上,话题很有趣,她自认为的。 “今年,又是丰收了。” “农作物都在一夜之间成熟。” “水草丰润,来年一定还会是个丰收年。” “多亏少夫人施展神力,广赐雨水。” “你看,这样的季节还是满眼绿色。” “你看,今年的猎物特别多,少夫人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不,我看,少夫人是菩萨下凡。” 如果她是九尾狐,她想她的九条尾巴肯定已经全都坚了起来,如孔雀开屏,沾沾自喜。 “不知羞!”熙儿趴在她的肩上,低喃。 她老羞成怒,一手推开熙儿。“你找死!” “啊!”熙儿尖叫。 雾水打湿了路面,滑。 熙儿失势向后倒去。 一个打滚,熙儿的身旁就是悬涯。 熙儿掉下山。 她马上铲地滑过去,可是连衣角也没有勾着。 她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任身体直接沿着山坡滑下去。 太慢了,她根本追不上熙儿。 ——危险!熙儿身后是巨岩。 她策动水幕飞到熙儿身后,抱住熙儿,又连忙策动水幕送熙儿离开。 熙儿安全降落在山下。 她却如断线的风筝直接撞在巨岩上。 先是肚子撞了上去,然后是额头。 天旋地转。 她感到自己身体在不停的打滚,好不容易才停止下来。 她狠狈趴在地上。 她闭上眼睛。 ——痛! 全身的骨头欲断欲折。 ——公主都是尊贵的,在府上让人伺候着的,出门让人跟着服侍的,不解世情,不知人间疾苦的。 脑中出现乱七八糟的话,她开始在心中漫天开骂,忘记了自己才是惹祸之人。 她在抱怨。 肚子在翻江倒海,痛,刺心的痛。 她直不起腰,踡曲着抱着自己的膝盖。 “影!你怎么样?”熙儿焦急的声音传来。 “没事!”她睁开眼睛。 良久,才从肚痛中忍了下来,她挣扎坐了起来。 循水幕来到熙儿的身边。 熙儿的脚好像是断了,坐在地上,痛苦难忍。 她拭了拭熙儿额头的汗。“我背你走。” “不!”熙儿咬牙问:“你撞了那里?你刚才踡成了一团。” 她淡淡地说:“我没有事。” ——才怪,肚子好痛! 她撩起熙儿的裤子,手抚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手发出莹光,伤口在急速愈合。 ——好痛!肚子。 她闭上眼睛,强忍着一阵又一阵的刺心的痛。 手放开,她已然是汗流浃背。 用尽全力,她才睁得开眼睛。 熙儿一脸担忧。“你的脸色发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别担搁,上来。”她背转身。“血腥味会引来野兽,别害我死在这里。” “影,对不起。”熙儿拍她的后背。 ——对不起?好像是我自己惹的祸。 ——自作孽! 她背着熙儿不断的往着一个方向走,走走停停,她们不敢在一个地方多停留,两人的体温都已经高昂,两人都在发烧。 一天一夜,两人还没有走出树林。 “影,你好像胖了许多。”熙儿找了个话题。 “有吗?”她回应着,感觉自己的脚好像有点麻木了。 “你的腰变粗了,你坐着的时候,肚子有点凸。”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会很贪吃,整天觉得饿,半夜我还去找东西吃。” “吃?我看你是在糟蹋粮食,我整天只见到你在吐。” ——吐?贪吃? 她震惊。 ——肚子! “影,你是不是怀孕了。”熙儿的话如惊雷。 “啊!”她几乎把熙儿摔下地。 “没有!没有!”她狠狠的说。 熙儿沉默。 她一言不发,看着地上。 ——肚子里若有生命在,那一阵又阵的痛是否就是生命的挣扎? ——孩子。 莫名,她的心里涌起一阵的不舍,希望肚子里的一切会安好。 第一次,她没有抗拒有孩子存在的想法。 ——孩子,是像我还是像烈呢? 她的心里泛着甜蜜。 望着面前重重叠叠的绿色,她幻想着孩子的样子。 背上的熙儿睡着了,平稳的呼吸。 她啥了一口气,树林终于到了尽头。 搭便车,一个朴素老农载了她们一程。 颠簸的马车上,她们安稳的睡了一觉。 “到了,你们慢走。”老农扶了她们下车。 她们连声感激。 她拿了熙儿腰上的宝石佩刀赠与他。 老农几乎要跪地谢恩。 “快到了。”她背着熙儿进城。 伸手拦马车,没有人搭理。 伸手拦软轿,没有人搭理。 两个乞丐,只差没有让人家拳脚相向。 奈何两人衣衫破烂,混身脏污。 她很气愤。“狗眼看人低。” “影,别嘟嘴了。”熙儿伸手刺她的脸颊。“你放下我,你回府找人来接我回去就可以了。” “还差一点而已。”她满不在乎的说。 突然。“啊!”肚子一阵的刺痛传来,她几乎立马跪在地上。 “影,快放下我。”熙儿扭动着身体。“你那里有事啊?” “没……事。”她挣扎站起身,闭上眼睛。“刚好有石头绊脚而已。” 睁开眼睛,她的手往上一提。“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影……” “你很烦呢,我喉咙正在火烧火燎的痛,你不要再逗我说话。” 熙儿沉默。 每走一步,肚子就如火烧一般,痛,痛。 ——过奈何桥也是如此滋味吧,痛苦难忍。 如入无人之境,大门敞开。 两人很顺利的进入府内。 “侍卫都去那里了?”熙儿问。 一群人聚在前厅,沮丧,一副受死的样子。 她笑,走近。 “你们也出去找!”传来耶律烈的暴躁声音。“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我。” 一群人越过她和熙儿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影,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耶律烈指天狂吼。 ——这惊慌失措的人是谁? “不用找,这三个字算什么?”耶律杰爬抓自己的头发。“她又要玩什么?” “哥……”熙儿小声的说:“小哥……” 没有人理会。 抓狂的两人仍然没有反应。 她转身回房。 放下熙儿,她扔了个茶壶出窗。 一片静默。 “来人!给我打两桶热水进来”她扯着烧痛的喉咙叫:“叫大夫来!” “影!”耶律烈的脚步声音传来,急促的。 她背抵着房门。“我们在换衣服。” 热水送进来。 银儿一把眼泪的帮熙儿洗擦身体。 熙儿换上干净的衣服。 银儿帮熙儿重新梳理头发,仍然是泪眼汪汪。 “太过分了!” “担心死了!” “小姐……呜呜……” 唠唠叨叨。 “银儿,王府缺水吗?”她戏谑地问。 “没有。”银儿一脸茫然。 “那你干吗用眼泪帮熙儿洗擦身体。”她哈哈大笑。 “小姐!”银儿猛地拭去眼泪,吸吸鼻子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离府出走了。” “好吃,好住,我为什么要走?”她转过身,套上衣服。 —— 一走,还不成全了一对狗男女的欲望。 “啊!”熙儿指着她。 “小姐!”银儿的嘴巴张开得可以吞下一只蛋。 ——干什么? 她自顾自的穿好衣服。 低头,圆圆的肚子,微凸。 “啊!”尖叫,她手脚乱舞,她又叫又跳。 ——笨蛋! 她自骂。 ——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肚子的变化。 “我的腰带。”狂风突然吹了进来,熙儿几乎要爬下床去追。 “我来。”循水幕,她翩然来到树上。 手触到腰带,她正要转身。 “小心!小姐。”银儿的惊叫声音几欲到了刺破人的耳膜的地步。“快来人!” ——大惊小怪的,我又不是第一次爬树。 “影,别动!”熙儿惊慌的叫:“我叫你别动!” 她转身,用脚摇晃着树枝。 “天啊!”银儿爬出窗外。“小姐,你等我过来,千万别动。” “蠢材,别动!”熙儿怒叫:“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啊?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身体突然僵直了。 突然,她的头上如有雷电交加,“隆隆”声不绝。 ——孩子? ——孩子! ——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啊?!”闪神,迎面而来只是一片叶子。 片刻,她已然摔下树。 张开水幕也太迟了,她结实摔在地上。 手脚并没有断折,她起身。 下腹渐渐的漫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她冷汗直出。 “小姐!小姐!”银儿飞快冲过来。“大夫,快叫大夫!” “好痛!”她的手按在树上,头点着树干。 她感觉大腿一股稠湿。 疼痛炸开,她滑落在地。 她抱着肚子。 ——这次玩大了。 “影!撑着。”有人抱起她。 她焦距混乱,但仍能辨出是耶律烈。 她扯着他的衣襟,她想说:“我不是故意的。” 出口,却只有一波比一波高昂的尖叫声。 悲凉 她嘶哑的喊。 床让一片又一片的阴凉浸湿,她仿佛听到“滴滴”的水声。 红色,从她的下腹汹涌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压迫着她的下 体。 她绞着被子,咬牙。 ——痛! ——痛! 大夫还没有来。 门外,传来说话声音。 “哥,对不起。” “哥,影吓坏了。” “哥,我不知道她如此拒绝孩子。” “哥……” “熙儿,我知道影视孩子如魔物。” “哥……”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没事就行。” “孩子保不住了。”大夫的话犹如是晴天霹雳。 她瞪大眼睛,嘴角不由得扬起,她竟然想笑了。 ——湖涂! ——这一次,我曾经渴望过。 ——没有了,没有了…… “影……”耶律烈的眼里满是哀怨。 稳婆进来。 他狠狠甩了衣袖,转身欲离开。 她的心陡然感到冰冷。 ——他并不关心我,他关心的只是按孩子。 “热水……剪刀……快!” 稳婆的尖叫声,如碎玻璃般,她的心犹如被这些割着,一小块一小块的割着,痛,并且“哗哗”的流着血。 “别走!”她用尽力气说。 他停下脚步,良久,他才转回身。 他走到她的面前,她觉得自己已经走过了一趟炼狱火路一样的长久难忍。 ——他在犹豫! 她伸出的手,他没有去接。 她的手就这样搁在空中,冷。 她的心仿佛搁在空中,冷。 放下手,她绞着被子,咬牙说:“别让我知道,你与别的女子好上,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你!”他的话语无力。 “敏代与我,只能存在一个。” “我没有与敏代同房!”他转身,如风掠过房门。 她的心猛的一蹿。 “呯!呯!” 她仿佛听到心急速跳动的声音。 “出力!出力!”稳婆在呼喊。 “呯!呯!” “出来了,出来了。” “呯!呯!” “哎!是个成形的男孩。” “呜……”她仿佛听到心跳变成了另一种声音。 她嘴角辣辣的痛,是泪流过的刺痛。 一出房门,他再也忍不住胸内的那股沉闷的气压。 心口陡然恸极,一股腥甜的热力冲上咽喉,他只来得及用手用力掩嘴,一大口鲜血便喷涌而出。 胸前火辣辣的痛,瞬间,他的上身全是血。 ——影,我们生死相许。 ——你痛,我也痛! “哥……”杰儿瞬间惊呆。 “哥……”熙儿从后抱紧兄长。 咄罗质上前扒开他的衣服,他的衣服内里露出一条条血肉外翻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的?”杰儿跪在地上。 此时,稳婆出来。 递上一个死婴。 他只看了一眼,就疲惫的闭上眼睛。 “去吧,埋好他。”他的声音在门外高声扬起。“你们谁也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好好的休养。” “哥……” “熙儿,我累了,你也累了。” “哈!哈!……”她不想哭,只好笑了。 “银儿……”她扑到银儿怀里。 ——自作孽,不可活! ——失望来自来源于希望,希望来源于期待。 ——期待是个逼人不能倒下喘口气的束缚。 ——束缚?这一次,我是真心的接纳“他”的存在,我却失之交臂。 她扯着银铁的衣服,爬起身。 手指着门外。 ——你狠! 她的心里在呐喊。 ——很累! 她任自己坠入黑暗之中。 又是一声叹息。 在黑夜中,似有若无。 倏地起身。“我是蛇,还是蝎?”武影怒问:“你避我如斯?” 耶律烈转身,走。 她抄起枕头,扔过去。 枕头飞向一边的柜子上,然后掉在地上。 桌上装夜明珠的盒子被打开,满室的光亮。 他转身,向床走来。 她低下头,不敢与他的眼神对视。 —— 一个误会,我不会道歉的。 他坐在床沿,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过。 唇贴上,干涩的纠缠。 湿热慢慢的在唇齿间浸开。 “不要!”她推开他。 他一脸愕然。 他的脸上,失望,哀伤,冷漠一起纠缠变幻。 仿佛风雪过境,她只觉得冷。 “我几天没有见过你。”她的心里是很怨的。 他的脸恢复平静,不语。 “也是,新欢在怀。”她冷笑。“恭喜,恭喜!” 她的眼里满是酸涩感觉。 他的目光变得冷洌。 她狠狠的回瞪。 “你睡吧。”他压她躺下。 “孩子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她爬起身,扯着他的衣服。 “我没有和敏代同过房!”他大手一挥,甩开她。 ——痛! 她的脸狠狠撞到床板。 他急忙板过她的身体,抚着她发痛的脸。 她扯着帐帷,泪流下。“为了她,你打我!” 抚在她脸上的手突然收回。“你不可理喻!” 她倏地跳起身,推开他。“我是不可理喻,她就善解你意!” 他一语不发,转身,快步走向门口。 身后,她的怒叫。“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有她没我!” 门“砰”的关上。 “凉拌混蛋,水煮王八蛋,吃了变乌龟王八蛋,踢你成两半,绝子绝孙看你怎么办!” “小姐……”进门的银儿一脸茫然。 她站在床上,手指仍然指着门外。 “吃药吧。”银儿搁下托盘。 “银儿,不用刻意装作不知道。”她上下跳动。 “停!”银儿忙拉住她。“小姐,你小心你的身体。” “我们的吵架声音震天动地。”她坐在床上。 “披上。”银儿为她裹上披风。“多热的天气,你也要添多一件衣服。” “他关心的只是子嗣,不是我!”她捶着床板。 “少主来看你的时候,你都在睡觉。”银儿递上药碗。 她喝。 “狡辩!”她拭着嘴边的药汁。“讨好新欢,他乐乎着。” “小姐。”银儿抚着她的手。 “银儿,你对我的称呼改变了,少夫人靠边站了?” “啊!?”银儿忙掩嘴低下头。“我可能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习惯改不了。”她顺着银儿的话说下去。“风流是男人的本性,也是改不了。” 她走下床。 “小姐……不,少夫人。”银儿从后赶上来。 她转回身。“在我那里,小姐是妓女才会有称呼,你形容得很贴切,叫裱 子吧,更贴切。” ——天在旋,地在转! 她“咚”的坐在地上。 “什么都跟我作对!” 她喘着气,肩膀上下抽动着。 “小姐,你怎么啦?”银儿焦急地蹲下。 “没事。”她扯出一抹笑。“老毛病可能要犯了。” ——这一次比任何一次发病都要难受。 ——难受的,还有心。 ——心在淌血。 ——眼里迸出的不是泪,是火,是妒火。 惊愕 “小姐,你走慢一点。”银儿在她的身后大呼小叫。 她刚踢了石头,手又折断了一支树枝,把玩着,不一会儿又扔开树枝。 “小姐,你不会……想爬树?”银儿看到她的眼睛瞬间变得贼亮亮的,不由得警觉的问道。 “是。”她的手攀上树干。“你再吵,我一脚踢死你。” ——又大又熟的果子在向我“招手”。 她默默咽了咽口水。 很快,她利索爬了上树。 坐在树叉上,她的脚晃动着。 微风拂面,嘴里的果子脆又甜,她舒服的笑咧嘴。 但—— “来人!”银儿大叫:“快来人!啊!小姐,饶命!别扔,别扔!” ——好玩,闪避得好啊。 ——扔一个,不中。 ——又扔一个,不中。 “影,下来!”熙儿在树下说。 “哗!是狗。”她立马跳下树,利索。 “好帅!”她一手抢过熙儿手中之物。“银儿,躺在地上好玩吗?” 银儿四肢僵硬,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银儿,银儿。”熙儿蹲下,按银儿的人中,手扇银儿的脸颊。 “啊!”银儿突然睁开眼睛。 大眼满是惊慌,银儿扑过来,抱住她。“小姐,小姐……” “汪!汪!”她怀里的家伙扭着身体抗议。 银儿哭得稀里哗啦。 ——这是什么跟什么? “好啦!”熙儿拉开银儿。“你太担心了。” 银儿抽着鼻子。 熙儿指着她。“别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蝇,你却一点自觉都没有。” “自觉?”她扯笑,扔下狗。“与人分享一个人的自觉我确实是没有。” “我不是说这些!”熙儿气结。 “不用你来做说客!”她大叫:“你哥呢?为什么避我而不见,又去陪你的表姐?” “小姐……公主……”银儿手足无措。 “哥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熙儿叉着腰。“这狗是哥特意叫人挑来送给你解闷的,他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她一脚踢开狗,“汪!……”狗不见了踪影。 “哟!好热闹。”一声讽刺声传来。 一群丫环、婆子拥着一个身影前来。 —— 一坨屎在移动,臭不可挡。 浓俗的脂粉味扑鼻而来,她不禁揉着鼻子。 “咦,怎么不见你身边缠绕的‘苍蝇’?冬眠了?”她讥笑。 “你敢对郡主无礼?”一个丫环冲上前,怒不可遏。 “放肆!”熙儿挡在她的面前。“你们这班奴才敢见到本公主不行礼?” “公主千岁!”丫环、婆子跪了一地。 “郡主金安!”银儿也跪下。 “都起来。”熙儿虚抬了一下手。 丫环、婆子起身。 敏代并没有示意银儿起身。 熙儿轻屑地看着敏代。“郡主好气势,连本公主也自叹不如。” “起来。”敏代虚抬一下手。 银儿起身,退到一旁。 敏代看着她,一脸冷意。 “银儿,我们回房。”她拉着银儿就要走。“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回避。” “放肆!” 她的身后传来“霍霍”的声音,她惊觉,忙向一旁跳开。 皮鞭只挥中地面。 “表姐,请你高抬贵手,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熙儿冷凝着脸说。 “我将为主母,连个裱 子也敢跳到我的头上,我如何自处?”敏代一脸不屑。 “啪!”她循水幕冲到敏代面前,伸手就是一掌。 “你!”敏代一脸惊讶。 “啪!”又是一掌。 趁敏代仍然处于惊愕中,她又循水幕跳上树。 “我杀了你!”敏代脸容扭曲,手抡起皮鞭,朝树上击去。 她循水幕跳开,远远的落在地上。 她嘻嘻笑。“疯子主母,真真有趣。” 皮鞭再次向她挥来。 “表姐。”熙儿一手抓住皮鞭。“圣旨说影为大,你为小。” “我有封号,而她什么也没有!”敏代用力扯着皮鞭。 “我有你想要的男人。”她循水幕又冲到她的面前。 又想伸手,她被擒。 敏代扔下皮鞭,抓住她的手腕,压力。“她不会再让你对我动手。” 她挑眉。“是吗?” “少夫人只能有我一个人。”敏代狡笑。“你只是个连蛋也生不出的裱 子。” 她怒火狂烧。 ——水,去! 水幕击过去,敏代被撞得飞到几尺外。 在丫环的挽扶下,敏代狼狈的爬起身。 敏代嘴角带血,冷笑。“你,又吐血了。” “小姐!”银儿哭着忙擦她的嘴巴。 “影!”熙儿忙捂着她的鼻子。 血,正从她的耳朵、嘴巴、鼻子汹涌而出,她惊觉自己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一句话已经将她将死。 “别宫那个裱 子只剩一口气,很快你们就可以一起到地狱团聚。” 她听到纷飞的树叶带来的信息。 ——“影,碧云病危,速来!” 她的心里像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澄蓝的天空何时变得黯黑,她不知道。 她感到脑袋胀痛。 ——碧云痛危! ——碧云痛危! ——碧云痛危! 重复的信息几乎要撑破她的头颅。 “小姐?”银儿的手在她的面前晃动。 她眨了眨眼睛。 ——人面对伤痛的时候,会以昏倒来逃避极致。 ——我一定是在花园中昏倒了。 ——我可以想象到,敏代得逞的脸孔是何模样? ——大小老婆第一次对决,我输。 ——那个男人他并不管,放任她们为了他而拼过你死我活。 她看了看四周。 ——他不在。 她吐了一口气。 ——他又去陪她了。 她心里一阵失落感。 ——我躺了多久了? 她看见银儿吊着一对大眼袋,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但她感到自已的身体软绵无力,无法提起手。 “小姐醒了。”银儿转身冲出房门。 “影,太好了。”熙儿冲进房。 大夫随后进来。 大夫探脉。 熙儿和银儿一直在向门外望去。 大夫起身,望着几眼门外,然后收拾用具离去。 她冷笑。“那个乌龟在门口?”一出口,她就发现自己话语中的软绵无力。 她只到一声沉重的撞击声音,然后,重重的脚步声音远去。 “影,你还要和哥闹别扭闹到什么时候?”熙儿责问道。 她别转脸。“熙儿,我求你,帮我准备马车,我要上京。” “不行!”熙儿尖锐地叫:“你的身体受不了长途跋涉的劳累。” 她转回脸,泪流下。“人生极痛莫过于死别,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不行!你会倒在路上的。”熙儿抱住她的头。“你听我的,不要去。” “就算化为鬼魂我也要去。”她手脚乱动着。 颈上传来一阵的剧痛。 “对不起,影。” 她昏倒。 利用1 身体软弱无力,她只好手脚并用,一路爬到窗台上。 房外繁星似锦,她无暇去欣赏。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对着风,她默念。 ——“夏剑!” ——“夏剑!” ——“夏剑!” …… 一直到天吐白,她累极欲睡的时候,她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银儿?! 她忙向床爬过去。 身体被打横抱起来,她倒抽了一口气。 “拜金,你找我有何事?” “你的头发变黑了。”她伸手就要去摸。 夏剑抓住她的手腕,搭脉。 夏剑的眉头开始纠结。 夏剑重重的叹气 “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并没有离开过?”她问。 “我不是为了你。”夏剑淡淡的说:“我的妻子,你像她。” “哦。”她疑惑。“你确定你想起来了?” 夏剑点头。“一点一点,拨开云雾。” “你早就知道我中毒,为何瞒着我?”她怒说:“当事人没有知道的权利?” “你的爱人不让你知道,我是外人怎能相告,还会坏了他的一片苦心。”夏剑苦笑。“两人相处贵在相信、相诚……” “别做说客!”她打断。“我求你带我上京。” “哦?你求我?”夏剑笑。“我没有耳背?” 她流下眼泪。“碧云病了,我……” 夏剑正色道:“你受不了长途跋涉的劳累。” “我一定会撑下去的。”她哽咽。 “进来吧。”风一吹,银儿几乎是撞着进来的。 “姑娘,偷听我们的说话很辛苦吧?” 银儿爬起身,一脸愤怒。“你!你快放下小姐。” “你可以大叫。”夏剑挑眉。 “你!”银儿气结。 银儿向她说:“小姐,你别跟他走。” 她闭上眼睛。“夏剑,带我走。” “别走!”银儿扑上来。 夏剑一旋身。 “为何?”她问。 夏剑将她放在床上。 “你发病了。”夏剑拭她的嘴角,转身对银儿说。“拿点黄酒来。” 银儿犹豫着。 “快去!”银儿吼道。 银儿快步冲出房门。 一屋子的热闹。 三兄妹,咄罗质,贺云,银儿都在与夏剑对视着。 刚服下的药,引起了她身体的一阵又一阵的寒冷。 “拿来。”夏剑抢过银儿手中的黄酒。 满满的一杯酒推到她的面前。“喝下,可以祛寒。” “慢!”耶律烈一手挡开。“她不能喝酒。” 夏剑一反手,搁开耶律烈的手,满杯的黄酒又端到她的面前。 “喝下。” “她不会喝酒。” “喝下。” 两个人拳脚来往,杯酒终于坠地。 她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少主,宫里来了御史。”有侍卫传话。 打斗停止。 她睁开眼睛。 耶律烈已经随侍卫离开。 夏剑放下药瓶。“你记得和黄酒一起服下。” 夏剑的身影渐渐隐没。“保重,拜金。” “不!”她忙冲出床。 “呯!”她重重摔在地上。“夏剑,别走!” ——谁带我去别宫? 她急得眼泪真流。 来不及爬过去,夏剑已然离去。 风中犹存。“你不是她。” “小姐……” “影……” 银儿和熙儿扶起她。 “生离死别?”耶律杰讥笑。“你们果然是缠绵.” 她咬着下唇。 ——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她抬头,一道如火灼烧的目光射来。 耶律烈倚着门望着她,如冷嗦嗦的冰雕。 “我一定要去!”她扯着熙儿的衣襟。 “他扔下你了。”熙儿苦笑。“影,你这样叫哥情何以堪?” “不……”她正要分辨。 “看好她!”耶律烈甩门离去。 贺云说:“小姐,少主待你并不薄。” 咄罗质说:“小姐,女人该有的礼仪廉耻,你应该懂。” “你说什么?”她猛地提起气,硬站起身。“我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无权过问。” 她扭动身体,撑脱银儿和熙儿的手。 瞬间,她陡地软瘫在地。 ——身体无力。 ——心也无力。 “你们出去!”她垂下头,手卷成拳。 …… “都走了。”银儿拉着她的手。“小姐,我扶你上床休息一下。” 她抬起头,脸上全是不争气的泪水。 “影,你的眼泪到底是为了谁流?”熙儿的语气透着无奈。 她猛吸一口气,吼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独处,就只会有苟且之事,你们的脑袋到底装的是什么?” 熙儿眼露震惊。 银儿抚着她急剧跳动的胸口。“小姐,我相信你。” “不用你们的相信。”她冷笑。 她遥看着远方的天空。 ——碧云正在那一片云下等我,只余一口气。 策动水幕,她离开房间。 只到了院门,她急喘着气。] 她又再次策动水幕,这次她到达府门前。 气喘如牛,她趴在地上,感到全身软弱无力。 她的身后一阵哗然。 她向前爬动。 ——就算是爬,我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门卫上前拉她起身。 她扭动全身。 ——放开我!放开我! 她已经虚弱到无力说出一句话。 “少夫人,请随小人回去。” “少夫人,请别让小人难做。” 昏眩袭来。 ——我要撑下去!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陷进自已门卫的手臂上,用力,再用力。 “混帐!”耶律烈的吼叫声音传来。 一手抱起她,力道很大,她撞进他如岩石般的胸膛。 “嗯……”微弱的呻吟声,似有若无的。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忽然一震。 抬头,她看到他的额头在冒汗。 此时。“八部亲王,少夫人来去无踪,飘忽不定,少夫人不像是有病之人。”一把声音插入。 ——无病的人会爬着走路,白痴! 她伸手进他的衣襟里,入手全是稠湿。 他按住她的手。 他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纠缠着。 她手绕上她的颈脖。“你是因为这样才避开我。” 他吻着她的额头。“你比我的生命都要重要。” “八部亲王,请给下官一个答复,好让下官可以回去覆命。” ——烦噪的声音,坏了气氛。 她把牙磨得“咯咯”的响。 耶律烈轻轻的说:“影,嘘。” “八部亲王,您已经抗了七道圣旨……” 打断。“来人,备车!”耶律烈喝道:“银儿,把影的衣服、药物收拾一下。” 银儿转身离去。 “你可以回去覆命。”耶律烈咬牙道。 他的眼神是冷洌的。 对来人,也对她,无言说着:“你得逞。” 怀中的温度陡然骤降,冷,透心的冷。 她的身体不可抑止的抖动,四肢百骸都渗透着寒意。 白狐裘皮披风裹身,她的身体还是无法感到一丝的温度。 马车上置了几个暖炉,抱着她的耶律烈早已是满头的大汗,但她仍然是觉得很冷。 冷的,是她的身体,还有是他的目光。 良久。 车门推开,他大声说:“来人,拿壶黄酒来。” 很快,一壶黄酒送来。 犹豫再三,他还是给她喂了一杯。 慢慢的,冷意祛除。 她的脑中越来越迷糊,只记得自己瀼了一杯酒,然后……忘记了。 利用2 她笑得诡异。 那一抹笑出现得太突然,如晴天却突然出现打雷般的惊人。 惊人的,是她突然的抓狂。 她突然的向车厢的边角撞过去,毫不犹豫的。 耶律烈快手拉回她。 她在他的怀里挣扎了几下,安静下来。 刚一松手,她又立马再次向车厢的边角撞过去。 来不及拉回她,他只好用身体挡在她的前面。 她那一撞用尽了全力,他结实受了一击。 “嗯……”他闷哼一声。 已然受了伤的地方,痛上加痛。 “影!”他目眦欲裂。 她直接从车上跳下去,用头往下的跳。 瞬间,尘土飞扬。 马车急速停下。 他急忙跳下车。 夏剑抱着已然安睡的她。 “放开她!”他暴喝:“还有,我不会感谢你救了她,她是你害成这样的。”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拒绝!”他上前就要抢人。 夏剑死死的抱住她,不放手。“你帮我放一个人,我就给她解药。” “我拒绝!”他还是那句话。 夏剑白牙闪闪。“你!” 夏剑手一扬,武影被包裹在一个泽印里面,快速被升上半空中。 两人冲上前,开打。 “小姐醒来了。”银儿惊叫。 两人只过了一招。 泽印上,武影坐了起来。 武影目光茫然。 缓缓的,武影拿起一只手,端看着。 缓缓的,她把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不!”他目眦欲裂。 夏剑急速隐去身影,再出现,影的手已然染上了鲜血。 夏剑一掌劈晕武影。 回到地上,夏剑一言不发的把武影还给他。 他端看着武影,确定她没有受伤,他吁了一口气。 夏剑的手臂上满是鲜血。 转身,夏剑离去。 风中犹存。“影,对不起。” 映在铜镜里的苍白脸孔,额头上有一块深紫色的瘀血。 抬起手,端看,自己的手指指缝里有丝丝的暗红,是血。 她端看自己,并没有受伤。 “他去换药?”她问:“昨晚,我伤了他?” “没有。”银儿低下头,用水拭擦她的身体。 “我的手指缝里有血迹。” “……” “我是不是又想自杀?”她语出惊人。 毛巾“咚”的掉进水里,顿时水花四溅。 “没有。”银儿的语气间是掩不住的慌乱。 “我知道。”她幽幽的叹气。“这不是第一次,我一沾酒,一定会乱性,喜欢开自已的玩笑。”扯笑。“碧云曾经说过,醉了的我会非常脆弱,连自己的影子都会害怕,我想我是很厌恶自己吧。” 银儿绞着毛巾。“小姐,你清洗后,探出身子透透气,外面的天气很好呢。” “哎!她顿觉得无力。 ——银儿又岔开话题。 “我恨不得马车如飞机般的快速。”她笑笑说。 “什么飞机?”银儿眨巴眨巴眼睛。“是什么玩意?” “比日行千里的东西更快。” “什么是日行千里的东西?” “鬼!”她向后倒去。“哈!银儿你这头猪。” “小姐。”银儿扔下手中的毛巾,扑上来。“整天就知道耍嘴皮。” 银儿拉扯她脸颊上的肉。 “别扯!我的脸皮很薄。” “我叫你贫嘴。” 坐起身,她看到车帘被撩起了一角。 那一抹笑容,很是安慰。 那一抹眼神,很是安慰。 他整个脸都是温柔的。 马车已经停下,她正襟危坐,与耶律烈就这样的对视着。 温柔抹去,他冷淡与对。“今晚在此地扎营。” 她倏地扑过去。“现在才是下午,扎什么营?” 他并不理会。“银儿,去把药煎来。” 她转头。“银儿,我要和你同帐。” 冷不防,他一手扯住她的衣襟,她直撞进他的怀里。 “我不准!” 她挑眉。“我们再上路,如何?” 他的眼里瞬间迸出寒气。“别逆我意。” “顺你的意是你的妻子的责任。” 他咬牙。 “例如敏代……嗯……” ——放开!放开! 吻,带着狂野席卷着她的思路,欲望如电击般流通全身。 车厢变得窄小。安静。 安静。 只有两人的心跳声。 她是不愿意等的,急欲知道碧云安危的信念拉扯着她的神经,那信念正如一把锯在锯木般,一点一点的木屑掉下来,奈何木头仍然没有断。 夜深人静,她策马离营,独自狂奔而去。 耶律烈的坐骑,晓通人性,一路往目的地奔去。 终于人马都疲惫不堪,在荒野中停下来休息。 马儿在吐白沫,我在吐血。 微弱的火光旁,她靠着马儿而坐,仰望着星空。 ——星点闪闪,那一点才是指路明灯。 马低嘶一声,她睁开疲惫的眼皮。 “拜金,吃下去。” 她看着夏剑手中的药瓶。“你一直在跟踪我?怪不得没有人追我而来,一定是你在后面搞的鬼。” “此药不同于之前我给你的药,吃后身体不会再发寒的。”答非所问。 “因为我与你的妻子样貌相似?”她挑眉。 电光火石间,她惊讶。“凌子?” “我承认,之前的药我是下了会导致体寒的药。” “凌子!”她扯着夏剑的衣襟。 夏剑低下身子,拉开她的手。 “她身上的束缚已经解开,我不想再利用你。” “利用?”她冷笑。“你说的话终于和我的话对上勾了。” 怒火正在她的体内急速燃烧,如离离原上草般疯地狂烧。 “王妃利用我打击耶律烈士,耶律烈利用我来歼灭温家族群。”她吼叫:“你又利用我做什么狗屁事情,我是工具好使好用?” “我是逼不得已。”夏剑伸手拭她的嘴角。“你又吐血了。” 把药丸塞进她的嘴巴。“这药可以解得了你体内的余毒。” 她狠狠吐了出来。“利用我做‘白老鼠’试药?” “我是为了我的妻子。”夏剑怒极狂吼,震音刺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只是一瞬间,夏剑已经伸手硬塞药丸进她的口中,快速挑起她的下巴,逼她吞下去。 喉咙中的异物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抚着喉咙,咽着口水。 “前面有个茅房,我们去那里过夜。”声音落间,她已经在夏剑的怀里。 夏剑抱着她,两人围绕在风中,随风而动。 “凌子与我长得很像。” “她叫钟华。” “中华?儿女不就叫做振兴、富强。”她笑。 “她一直想的。” 她的笑容越发灿烂。“全家爱国,光荣之家。” 夏剑的脸色陡然变得黯然。“光荣的岁月已经与我们远离。” “失去光芒的星星不是星星。”夏剑的口气掩不住的落寞。“这个地方没有让我发光的媒体,我的唯一离开了我。” 她的心像突然狠狠的被打了一下,沉重的痛。 茅房的床并不舒服,她一夜无眠,心里是千头万绪。 想着碧云的病情。 更多的,是想着耶律烈。 ——他的脾气如烈火,温柔灼人,生气烧人。 想着,想着,她心里泛起一阵阵的苦涩。 ——我们两人的感情一直如一团火,互相温暖,又经常互相失控互烧伤对方。 她觉得心很累。 ——如果爱情是火,双方各有损伤,注定是痛,当初何必要开始,现何必再继续? ——停下吧! 她的眼中滑出酸涩的泪水。 睡意是在清晨快要来临的时候出现的,她的身体终是抵不住疲倦。 迷糊间,她听到沸嚷的马蹄声音。 她梦见自己在草原上策着马,肆意的前进再前进。 “是你!你带走影意欲何为?”愤怒的声音传来。 她陡地睁开眼睛,身体自然反应的坐起身。 她的睡意全去。 “我是为了我的妻子。”夏剑的语气轻淡,听不出情绪。 “放肆!”狮子吼。 她抖抖脑袋,奈何一阵又一阵的昏眩还是不断的袭来。 “拜金只是长得像我的妻子。” “我不准你叫她拜金。” “但只有她叫我夏剑。”夏剑的语气间有点轻佻。“哦,忘记了告诉你,我的名字可是她特意为我起的。” “呯!”墙壁撞击声。 “我的存在让你觉得很碍眼?” “……” “将心比心,异地而处,你叫拜金如何接受你有另外一个女人的事实。” “我的事不用你过问!” “但拜金的事我有权过问!” “你凭什么?我才是她的丈夫!” “是吗?别忘记了,是我带路让你找到她的。” ——什么?! ——夏剑竟然出卖我! 听到这里,她的愤怒如火蹿烧,她的头脑陡然清明许多。 策动水幕,她倏地出现在夏剑面前。 “我掐死你!” 衣服都勾不上,夏剑迅速隐去身影。 “拜金,你身上的余毒未清,记得吃完那瓶药。”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喘着气,承受着那天旋地转的感觉。 “是那个混帐教你马术的?我一定宰了他!” 马车上,耶律烈抱着武影,不断咬牙重复着这句话。 他的脖子充血,青筋暴现。 ——我是不是该劝他不要兄妹相残? 心死1 他们日以继夜的赶路,到达上京的时候,她已经体弱气虚得不能下床。 天空飘起了细绵的雪花,她才后觉季节原来已经变更了。 ——是我的迷糊所致吗,一无所觉。 她喃喃的说:“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 ——是我忽略了你对我的呵护和爱意。 他给了她结实的拥抱。“终于记得我才是你的夫君。” “其实你已经给了我太多,是我贪心了。”她低下头。 她绞着衣摆,心里是莫名的烦躁。 他挑起她的下巴。“你一想起那个花痴,言语都走了调。” 她瞪大眼睛,戳他的胸膛。“得寸进尺,得到了蜜糖只当是毒药。” 他大笑。“蜜糖?毒药?说你吗?我甘之如饴。” 她的心里泛起一丝丝的甜蜜,烦躁散去了大半。 她解开衣裳,手勾着他的颈脖,躺在床上。 他的吻,轻柔而刺热的追寻而来。 “影,可以吗?”他的声音嘶哑。 “嗯。”她轻轻的说。 他忙着扯拉自己的衣服。 “少主,宫里派人来传话。”侍卫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瞬间,他们两人如定格一般,都望着门外。 “请少主携少夫人到浩林山庄走一趟。” 他们两人对望,心思已经两异。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肯让我见碧云。 他冷洌着脸,起身,着装。 “来人,把我的紫狐披风拿来。”他吼叫着。 她感到有点空虚。 ——两人禁欲已久,难得燃起的热火都变成了寒冰。 他动手帮她穿好衣服,用力。摆弄她的手脚,用力。拉着她的腰带,用力。硬塞她的脚入鞋子,用力。 一碗人参汤,几乎是硬灌入她的喉咙。 她嘟着嘴巴,坐着,生着闷气。 她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我为什么要受他的气? 银儿拿来紫狐披风,他一手就抢过来。 他伸手,欲拉她起身。 她的手拉着椅子,就是不起来。 ——哼!我也在生气。 他放开手。 她仰起下巴,挑衅。“哼!” 他冷冷的扫视着她的脸。 突然,他的笑容泛开。 她打了一个抖,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吻落下,啃咬,吮吸,带着霸道。 瞬间,她已经软瘫在他的怀里。 离开她的唇,他笑得如狐狸。 她抚着自己的嘴巴,任他为自己裹好披风。 剑拔弩张的场面,她并不乐于见到。 耶律烈放下武影,跪下行了大礼。 她颤颤的站着,并不愿意跪下行礼。 “你怎么瘦成这样?”耶律隆绪一脸的侧异。“你的脸色很苍白。” “可以让我见碧云没有?”她很不耐烦。 ——你已经左推右挡了好几天。 “你的手为什么会抖成这样?”耶律隆绪伸手欲抱住她。 她后退,昏眩袭来。 “多谢圣上的关心。”耶律烈从后抱住她,一手拦开耶律隆绪的手。“她是我的人,我自会照顾。” 她看到耶律隆绪的眼里仿佛瞬间迸出了火花。“天下没有朕得不到的女人。” “臣不会让的。”耶律烈使劲勒住她的腰。“影也不会愿意去侍候另外一个男人。” 两人沉默而对。 她闭上眼睛。 ——眼不见为净。 ——可以没有? 她恨不得有徒步行走的力量。 可是她的身体软绵无力,只能靠在耶律烈的怀里,攀着他险险站立着。 “够了!”喝扯的女声扬起。 她突然打了个抖,昏眩更甚,她只好用力扯紧耶律烈的衣襟。 “你们两兄弟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怒目以对,成何体统?”萧太后一脸怒容,冲到两人中间。“你们真的耶律家的‘好子孙’!” 耶律烈打横抱起她。 她抬头,看着耶律烈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怒视着耶律隆绪。 萧太后的眼神是不屑。“武氏,让你留在烈儿的身边也许是我最大的错误。” “母后,”耶律隆绪上前。“我想要……” “住嘴!”萧太后怒喝:“来人!带武氏进去。” 一顶软轿抬了她走。 “耶律家的‘好子孙’,你们都给哀家好好跪着。”萧太后甩袖离去。 房内一片苍凉气味,白幔,白帐,白被子,一片的惨白颜色。 房内并没有人在侍候,火盘上的火快熄灭了,并没有新炭再添上。 窗是大开的,雪花这样的飘落在窗台上,碧云的头上也沾上了雪花。 碧云的手翻露在被子外面,苍白的肤色刺得武影的眼睛生痛。 武影看着碧云。 ——熟睡中的碧云,呼吸并不均称。 碧云的吸气重,呼气轻,白雾在碧云的嘴边吐灭着。 眼泪滑落,武影的手颤颤的抚上碧云的头发上。 靠近了,武影才发现碧云头上的白色并不是雪花,那刺目的白色是碧云的发色。 ——青丝已经成为白发,华容仍在,但已经失去艳彩。 ——我不在你的身边的日子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碧云。”武影唤着。 碧云没有回应。 “碧云。”武影扬高了声音。 碧云还是没有回应。 “碧云!”武影放大声音喊着。 碧云还是没有回应。 “碧云!”武影跪在床边,摇着碧云,声嘶力竭的喊着。“你醒醒啊!” 碧云陷在梦中,唤不醒。 有人在扇她的脸庞,她醒来。 一间房中,她正躺在床上。 她坐起身,似笑非笑的说:“萧太后,小女子有礼了。” “烈和皇儿都已经回去了,这里只有哀家和你,不用行礼。”萧太后在床沿坐下。 她笑笑。“我也不愿意向任何人行礼,众生平等,没有谁高谁低。” “平等?”萧太后冷笑。“影,哀家已经给了你最大限度的平等,你为何不知珍惜?” “珍惜?”她扯笑。“这是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我为什么要和另外一个人来分享我的男人?我没有这种胸襟来与另外一个人分享我的男人。” ——哼!又是一个说客。 “你!”萧太后戳她的额头。 “我不知好歹?”她向旁别开脸,笑。 “太后娘娘,陈小姐醒来了。”门外的宫女回报。 昏眩袭来,她感到一股血气倏地从喉咙冲了出来。 血,喷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不顾一切的就要冲下床。 萧太后连忙按住她的身子。“你这孩子,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刚醒来又吐血,现在又要折腾了。” “让我去。”她感到天旋地转。 萧太后叹气。“将军,叫御医过来。” “别走。”她哀求着。“韩将军,求你带我去见碧云。” 韩将军去而复返。 韩将军看着萧太后。 良久,萧太后点了一下头。 韩将军抱起她。 心死2 来到碧云的房里。 御医正在写方子,吩咐宫女细节。 韩将军把她放在床沿。 她抓住碧云的手。“碧云,碧云。” “影,你来了。”碧云的双眼只是看着床顶上。 “我来了。” “影,你来了。”碧云的语气软绵无力,不断重复着。“影,你来了。” 她的眼眶满是水气,她看出端倪。 ——碧云的眼神是涣散的,没有焦距。 ——我抓紧她的手,她没有反应。 “这是回光返照。”御医说:“这会持续一段时日,准备后事吧。” “你乱说什么?”她怒叫,身体禁不住昏眩,不停的摇晃着。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救你!我救你! 她的手发出莹光。 碧云闭上眼睛,不再喃语,呼吸渐渐平稳。 她感觉到嘴里是一阵又一阵的腥臭。 血不断的涌出她的嘴巴。 “这孩子!”韩将军上前硬拉开她。 她昏倒在韩将军的怀里。 一醒来,举目都是树枝。 树枝正缠在她的身上。 她动了一下身体,树枝向窗台退去。 “凌子,你在那里?” 回答她的只有“沙沙”的风声。 蹿入房里的树叶,缠绕再缠绕。 她伸伸腰,慢慢坐起身。 她感到疲倦散去,昏眩不再。 她策动水幕,来到碧云的房中。 背对着她的女人,迅速转过头来。 她一脸惊讶。“凌子,你的头发……” 凌子笑。“我想起我的一切了。”向后退。 围绕在碧云身上的树枝也退开。 “别走!”她冲过去。 树枝拦着她的身体。 “凌子,告诉我,碧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焦急地问:“你为什么对我们避而不见?” “影,让她走。”她的身后传来碧云虚弱的声音。 她回身,扑到碧云身上,抓住碧云的手。“你醒来了。” “风来了,凌子。”碧云喃喃地说:“来了,来了。” “再见!”凌子决绝的说。 她倏地转回头,房内已然没有凌子的身影。 房内只留下一地的枯叶。 “影,你来了。” 她伸手,在碧云的面前晃动。 碧云没有反应。 “我的眼睛早已是看不见。”碧云闭上眼睛,淡淡的说着。 她疑惑的看着碧云,害怕碧云下一句会说:“死人是不会睡觉的。” 碧云扯出一抹笑容。“很冷的笑话。” 大夫的诊断,让人觉得欣慰。 “身体只需再调养一段时日就可以恢复。” 碧云冲着耶律隆绪笑。 没有回应,耶律隆绪一直是看着武影。 武影看着碧云。 碧云的眼神有神彩,目光似乎要穿过耶律隆绪,射出她的爱意。 武影有点尴尬 ,头不由自主的低下去。 她觉得她和耶律隆绪就像是一对狗男女,让人抓奸在场,她忽然感到无地自容。 她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口气。 ——幸亏耶律烈不在。 ——不然,那将会是怎样的一场乱? ——女人会为成为男人和男人的争夺的主角而自豪、自傲,但我并没有这种兴趣。 碧云的病况日催愈好。 看着碧云在床上与耶律隆绪嘻嘻调笑,她就感到心里一阵阵的痛。 她看到碧云脸上隐约出现的哀愁。 ——碧云的欢笑只是扯动了脸皮,碧云并不快乐。 她看得分明,碧云的眼睛会突然泛出泪光。 她问原由,碧云只回说:“眼睛不舒服。” ——白痴的谎言! ——强忍得难受,假以的欢笑,何必难为你自己呢? 她到花园透气。 “你在怪哀家赶碧云出别宫?” “不敢。” 萧太后戳她的额头。“你又耍宝。” 她摇摇头。 “送她来这里,是凌子的请求。” 她瞪大眼睛。 这不是她所设想到的答案。 “凌子说碧云希望能在一片自然中消失。”萧太后哽咽。“那孩子是为了救皇儿才会差点丧命的。” 她踢着小石子。“爱得不到回应,会让一个人变得心灰意冷。”抬头。“碧云根本就是丧失了意志,存心求死。” 仰起头,还是无法抑止欲流泪的冲动。 她哭了。 多日的压抑,泪水如缺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天空的颜色模糊的一片,惨淡的蓝,很是哀伤。 “我们就不能坐下来说几句话?”耶律隆绪的语气近乎是哀求。 她轻蔑的看着耶律隆绪。“这里,此时,站着,说。” 耶律隆绪有点愤怒。“这里四处有走动的人。” 她望了望四周,花园里到处都是走动办事的人。 “有什么是见不得光,听不进耳的?”她冷笑。 突然,耶律隆绪冲上来,欲抓住她的双肩。 她旋身退开。“于礼不合。” “你们都退下,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入花园。”耶律隆绪喝道。 “告退。”她施了一个礼,就要离开。 “你要去那里?”耶律隆绪伸手拉住她的手。 她回头,拉动自己的手。“你,放手!” 瞬间,她一愣。 她哑然,碧云就站在不远处,幽幽的望着她和耶律隆绪。 她看得分明,碧云的眼神是妒嫉,碧云的眼里几科要喷出火来。 碧云一张美丽的脸徒增了几分阴险。 她几乎以为那一双眼睛可以清楚视物,她觉得自己遍体生寒。 面前的男人背对着她,仍然故我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我爱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很大,几欲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为什么一定是烈不可?” 哀求成怒吼。 碧云的身影瞬间消失,所站之处是一片狼籍。 树倒花毁,草皮掀翻。 她狠狠的不断抽动着手,骂道:“你看看你的后面。” 耶律隆绪转回头。 “你为什么不看看你的后面,那个整天为你伤心的女人,你为什么不体谅一下她?” 骂语变成哭诉。 “你为什么一定要爱上他,为什么如此死心塌地的,为什么……” 她踡曲着身体,哭泣。 ——世上为什么有一种情绪叫做伤心? 这种沉甸甸压在心头的窒息感,像是一把刀一样,好像不将她凌迟至死就不罢休。 这样的心痛是如此的强烈。 怨情 坚持离开山庄,是因为想逃避。 她不想在大冷天,感受雪上加霜的寒冷。 碧云整天看着她和耶律隆绪,那双不能视物的大眼充血。 ——腥红的眼里,只有杀意分明。 ——原来,爱惨了一个人,阻碍者都会成为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大夫说她的身体是彻底的垮了。 她留在王府内休养。 安静,她时常仰望着天空,寒天里只有无声的雪落悠悠。 她时常坚起耳朵,听风中带有怅然的声音在四周回响,像是要掩饰她的落寞、失意。 耶律烈寸步不离,竭力的安慰她。 他的手刷上她的眉睫,她的发丝,温柔的轻触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每当她感到失意时候,每当她落泪的时候,他都是如斯的体贴她。 灼热的温度融化她那比霜雪还要寒冷的心。 她无法控制,无法拒绝自己的身体像一张弓一样,被他撩拨到极致,然后,熟悉的旋律就会响起。 两人的心跳如雷响,几欲震破彼此的耳膜。 这种声音,像有一种令她安心的力量。 看着他那刚毅的脸孔,深情的眼神,她的眼皮欲掩上。 他的手抚上她的头发,慢慢的顺摸着。 她笑,合上眼睛,将自己心里残存的那一道黯然也抹灭。 再醒来,阳光依然。 她已经习惯他的陪伴。 但他还是不得不因为责任要离开她。 那个大雪天,她呆呆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她心里惆怅万分。 “平安哦。”一出口,她就惊呆。 ——我竟然会似小妻子般叮吟丈夫要平安。 回头,他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神色。“战事一结束,我马上会回来。”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夫妻话别?”耶律隆绪冷冷的说。 她看得分明,耶律隆绪眼里有种叫仇恨的火簇在跳动,而比恨意更加浓稠的,是悲伤得难以分辨清楚的怨妒。 她快步离开,她清楚的感到别处有一簇眼光正正的射过来。 “碧云……”她哑然,迎上碧云那种让人觉得万箭穿心仍然不足以形容的注视。 她几乎是用跑的走回府。 熙儿的到来并没有改变她的失落情绪。 她沉醉于画轴中,坚决的与世隔绝。 日子迷迷糊糊的过着。 终于有一天,她注意到镜中自己的样子。 皮包骨的怪物。 眼睛深陷,脸额高耸。 她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的跳起身。 不敢置信,她鬼叫:“啊!” 银儿打翻刚端进来的水盆。 “小姐,什么事?”银儿惊惶失措,顾不得其它冲上去,抱住她。 “银儿……我……”她指了指铜镜,又指了指自己。 “哎!”最终还是冷静下来,她又是无语。 她呆呆的坐下。 熙儿火烧屁股的赶来。 “一大早,发生了什么事情?”熙儿急问。 她起身,走到门口,吸了一口气,说:“雪开始融化了。” “春天到了。”熙儿没好气。“银儿,别大惊小怪的,她不是哑了突然开口,只是难得开了金口。” 她晃了晃头。 ——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我自闭了多久? 她瞪大眼睛。 “银儿,是我眼化了吗?”熙儿问:“她的眼神有光彩了。” 银儿掩着嘴巴,哭泣。“小姐……” “影……”轻柔的声音。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 ——阳光很是温暖。 ——只是有虫子老是在叫。 “你听到我在说话吗?”小心翼翼的话语。“你看到我吗?” 她笑。“如果我说我不认识你,你会离开吗?” “不会!”耶律隆绪坚决的说。 “那我离开吧。”她起身。 “别走!”耶律隆绪猛拉住她的手。 她撞进耶律隆绪的怀里。 耶律隆绪托起她的下巴,吻,就要下来。 “不要!”她刮了他一巴掌。 耶律隆绪的眼神交汇着错愕和悲伤。“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因为你不是烈!”她冷冷的说:“而我也不是你宫里的女人,会对你千依百顺,我更不是碧云,为了你而痴情守候。” “放肆!”敏代的声音传来。 她望着那翩然而来的身影,嚣张,不可一世。 “女人?”敏代指着她的鼻子。“大夫说你不可能再怀孩子,正室的位置只能是我的。” 她深吸一口气。 ——我忍。 “你现在如果讨好我、乖乖的服侍我,我也许会考虑留你一席之地,不然的话,一个穿旧的‘鞋子’,一个婊 子,还是个不会 ‘生蛋’的 ‘老鸡’,谁会要?” 她觉得自己的头顶开始要冒烟,熊熊的烈火。 眼前的男人冷眼看笑话,并不插手。 “皇帝哥哥,快点下旨赐婚吧。”敏代可怜兮兮的乞求道:“这个女人是个祸害,水性杨花。” 她闭上眼睛。 —— 一,二,三,极限! “啊!” 她睁开眼睛,一根树枝正狠狠的鞭笞着敏代。 敏代狠狈的四处躲避。 “凌子!”她叫。 树枝陡然退去,一切又恢复平静。 “影。”耶律隆绪的脸色阴沉,像是地狱爬出来的鬼。“我赐婚,你只能以属于我。” “皇儿!”萧太后的声音传来。 ——今天真是热闹。 “不得失了分寸!”萧太后狠狠的叱责。 “没有子嗣就不能正名?”她咬牙问。 萧太后似笑非笑的说:“你能明白就好。” 敏代依偎着萧太后,说:“我会大量的给你一席之地,毕竟,你服侍表哥这么久……啊!” 突然,树枝毫不留情的向敏代鞭笞过去。 “凌子。”耶律隆绪陡地狂吼:“你给我出来!” 树枝改而向耶律隆绪攻击过去,耶律隆绪挥剑而对。 “当初是谁救了你?”耶律隆绪怒极。 “当初是谁害我饱受折磨?”凌子凭空出现,张扬的黑发如散发出黑色的烟幕,黑色的烈火正在熊熊的狂烧着。 树枝随着凌子的身影而蹿动,耶律隆绪怒挥手中的利剑。“你是我的!” “你要的不是影吗?”凌子讽刺道:“你要的不过是神似而已。” 耶律隆绪的身体一僵,深受刺激。 凌子的脸上表情急转直下,阴险浮现在她的脸上。 武影觉得不妙。 但已经来不及。 树枝急冲冲对着耶律隆绪的胸口而去,他无从躲避。 “皇儿。”萧太后无济于事的冲上去。 树枝刺穿了身体,血溅了一地。 “吾皇。”国师陡地出现,帮耶律隆绪挡了致命的一击。 国师脸上现出痛苦并扭曲着欢愉的神色。“为你死,是我的荣幸。” 她欲吐,同性之爱,她接受不了。 耶律隆绪冷哼一声。“谁要你帮朕去挡。” 毫不留情的一推,国师软瘫在地。 脸朝上,眼睛瞪大,国师僵直的身体流淌着鲜血。 血流淌着,火随之蹿动着。 ——漫天的火炎,烧着,烧着。 ——然后,然后,一丝一点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什么都没有了。 肩上突然增加的压力,她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影,开黑了,回房吧。”熙儿轻说。 她拢拢身上的披风,开始觉得冷了。 ——夜寒如冰,心也如冰。 她几欲揉搓自己的眼睛,她不相信。 碧云撑着“大西瓜”,脸上净是幸福神色。 阳光渡在碧云的身上,如是母亲的光芒。 “几个月了?”她试着问,奈何出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手碰到膨胀之物,她如被电触击般心收回自己的手。 碧云一脸受伤,悻悻然的走回房。 她拍拍自己的额头。 ——想不明白。 “那不是我的孩子。”耶律隆绪凉凉的说。 “混帐!你想撇清。”她猛拉着耶律隆绪的衣襟。 “我和她已经半年没有同过房。”耶律隆绪拉开她的手,吼道:“除了你,我对谁都没有兴趣。” 她回神。“不可能,那时她卧床的时候到现在只是三个月,怎么会有六个月的身孕。” “哼!”耶律隆绪冷笑。“你终于知道了。” 大夫的结论,她的肚子是假的。 碧云的哭诉,生命造于那一个他喝醉酒的晚上,耶律隆绪并不知情。 手触到的肚子有脉动声,假的,她怀疑。 真的,她迷糊了。 碧云终日以泪洗脸。 碧云说,没有人相信她。 碧云说,包括武影也不相信她。 碧云说,孩子是她的依靠。 她想说,靠什么?下半辈子侍奉养老? 碧云说,孩子是她与耶律隆绪爱的结晶。 她想说,爱,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孩子?耶律隆绪根本就不承认。 碧云说,孩子的名字她已经想好。 她想说,有名的人不一定会有份,你求的是什么? 碧云说…… 碧云的喃喃自语,她听到心都碎了。 她的心里有千言万言想对碧云说,但一切都无法出口。 她的喉咙和胸口一样,仿佛有千斤的石头在压着。 山庄内根本就没有人去服侍碧云,碧云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她向耶律隆绪提出指控,耶律隆绪只是淡淡的加了一句。“是她要求的,她整天是疯疯颤颤的,生怕别人会毒害她的孩子。” 耶律隆绪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她恨得牙痒痒。 但一见到碧云那柔弱的身影,她所有的火气却都自己压了下去。 她觉得心很累,还是回到王府。 两重天 信步花园,满园都是春色弥漫,生机勃勃的景象,却都燃不起她心中的一丝丝激动。 她的心仍然是黯然。 “表姐,别任性。” 她如惊醒般,察觉自己原来不知不觉得走到了马厮。 “战场不同府里,乱得很。” 她把自己的身影隐在树干上。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要去。” 熙儿与敏代拉扯着。 “我会武功,足以自保。” “哎!” “叹什么气,别挡了我的路。” “幸亏影没有跟你一起闹,要不我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探出头,看。 几个大汉整装待发,都是一身盔甲,身上刀、剑、箭齐备。 “我也不是第一次随你哥上战场,别担心。” 敏代整整身上的盔甲,跨上马。 “熙儿,就是因为知道战事加急,我才要去,我要与他同生共死,还有我不是那个奄奄一息的婊 子,她只会是你哥的负累,而我会辅助他,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一瞬间,她觉得敏代像是英勇就义的战士,令人敬畏。 ——蠢! 她忍不住敲自己的额头。 ——她可以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呢? 回房,她偷偷收拾简单行囊。 然后尾随敏代而去。 敏代早就发现她的跟踪,但一路上却不做出任何举动。 “不怕我趁机杀你灭口。”休息的时候,敏代问道。 “怕。”她指了指身旁的人。“如果,他们不在的放,我想我应该会怕的。” 左右门神相视无言。 左右门神在她离开城门的时候,已经追上来。 左右门神身后还有一支守卫队。 她不是看不出敏代眼中的狠意,女人的急妒正在燃烧敏代的全身。 “先皇御赐的死士竟然沦落到如斯的境地,令人心寒。” 她回讥。“哦,原来你还有知觉。” 敏代不甘落于下风。“但,我的面前就是有人没知没觉,只会贪玩,还要玩到战场上。” “哦。”她笑得眉眼弯弯。“你在后悔自己的行为?” “不知羞耻的女人!”敏代跳起身怒叫。 “失去理性的女人。”她慢慢的说:“暴躁的女人老得快,皱纹已经出现在你的脸上啰。” …… 她和敏代就这样斗嘴斗到战场上。 到战场的边缘上,她和所有的人都失散了。 她震慑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硝烟滚滚。 风中传来腥臭的味道,我感到胃一阵阵的翻滚。 踩着的土地是一片粘稠,血流了一地。 她呆呆的徘徊在这片土地上。 ——这是个修罗场。 她的耳朵充斥着呻吟声音。 呻吟,垂死的呻吟。 她不知道,她的手可以救那一个人。 这个人的手在伸,这个人的眼睛在盯着,而这个人在四处爬着,他在找自己的下半身,他怒力把自己的器官塞回自己的身上。 她感到自己脚上有东西在拴着,低下头一看。 是手。 她陡地的一惊,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救我……”无力的声音。 她蹲下身,他摸索着往她的手上塞东西。 “帮我把眼睛塞回去。” 她倏地跳起身。 手中捧着的是一坨血肉模糊的器官。 她笑,无来由的笑。 她高举双手,像是在膜拜。 ——真有地狱吗?牛头马面,快来收渡这群备受折磨的魂魄。 “妖女!”尖叫声。“预言是真的。” 她望着眼前的军队。 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果是敌人,我早已应该是身首异处。 她感到遍体生寒,仿佛刚在地狱边缘走了一趟,虽然没有死亡,却已经感觉到死的可怖。 “敏代,闭嘴!”耶律烈喝道:“今天之事,谁敢透露出去,我灭他九族。” 她看着耶律烈,犹如隔世般,两人再遇已是千年后。 她万千思绪在心头。 是甜,是苦,是涩。 他的眼光是无奈和宠溺,她仿佛陷入了蓝色的海洋中,备受温柔抚摸。 “少夫人,你先放下你手上的东西。” “少夫人,那个不是玩具。” 左右门神提醒道。 “两上混蛋,竟然扔下我。”她怒叫,将手中之物扔向他们。 “是你贪玩私自离队,这得怪谁。” “何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耶律烈一手扯她上马。 “我会一个一个的处置你们。”耶律烈冷着脸说。 她偷偷向左右门神做了个抹颈的手势。 左右门神面如死灭,大祸临头之势。 耶律烈瞪着武影。 她慢悠悠的靠近他。“看清楚没有?” 他猛地抱紧她。 “哇!痛死我。”她推开一丝缝隙,抚抚自己的的胸口。 他的盔甲渗寒如冰。 “你不应试来的。”他叹气。 “为什么敏代可以来,而我就不能来?”她嘟起嘴巴。 “在我的心中,你比她重要。”他好笑的推推她的嘴唇。 她笑。“你在她的面前会不会反用呢?” “我不屑理会她,她只是一厢情愿。” “噼啪!”碗碟坠地。 她看着来者。 敏代哭化了脸。“你们太过分了。” 敏代夺门而出。 她有点小人得志的欢愉。 抱住他,她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激情中,她的脑中不断闪出幻得幻失的情绪。 她很害怕,刺热过后的冰冷。 眼泪流出,无言的哭泣。 “影,怎么了?”他急忙退出。 忽然来的空虚感觉,她感到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她捣着眼睛,仍然是哭。 “是我太粗鲁了。”他抱着她,吻吻她的额头。 他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 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听到他凌乱呼吸声和如雷的心跳声。 ——情 欲的中断,对他来说,是如何的痛苦。 ——为了我,他忍下来。 她的泪流得更汹涌。 ——其实他对我已经太好了,是我一直在贪心。 “少主。”帐外传来声音。 “什么事?”他喝道。 “宫里来人传话。” 他的身体突然紧绷。 “请少夫人速归,陈小姐病危。” ——天响雷了吗? ——为什么我的耳朵听不到任何东西? ——视力又倒退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谁狠狠的扯走了我的心,我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为什么我会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 ——我的手还在吗?我的脚还在吗? ——我还在吗? ——我在那里? “醒来!” “啪!”武影终于感到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痛。 “蠢材!” 她回神,敏代一脸厌恶的脸在她的面前展现。 “想不开,你可以自杀。” “上车吧。”耶律烈掀帘而入。“影,来,我抱你。” “表哥,提前离开营地不会有问题吗?”敏代担心的问。 “战事已经结束,我的部下会收拾的。”耶律烈抱起武影,快步的走出帐。 回头,他冷冷的说:“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过问,还有,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打影的脸,我一定剁了你的手。” 敏代炸红的脸几乎要喷出火。 她向敏代做鬼脸。 伤逝 她的心像装满了水的瓶子,尽管小心翼翼的,但随着马车的摇晃,却免不了溢了一地的湿。 那是她的担心,“哗啦啦”的水撒了一地。 她没有办法开心起来。 来到山庄,她横冲直撞的跑进去。 如果不是耶律烈拉着她,她会用水幕直接冲进去。 院外高挂着白色的灯笼,那上面的字让她觉得触目惊心。 她的和身体像被雷击中,差点失去知觉同。 麻木渡进房里,黑白色布置的灵堂在她的面前展现。 “这是什么?”她指前面前的棺木问。 “影。”耶律烈摇晃着她的身体。 ——我不相信! “谁躲在里面?” “你过来看!”他硬拉她过去。 “不要!”她猛的抽回手。“我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她拔腿就跑。 ——那木牌上的字是假的,棺木里根本就没有人在。 “影,你醒醒!”耶律隆绪狠狠拉住她。 巴掌刮脸,一个又一个。 ——我应该会觉得痛的,可是,为什么我没有感觉的? 她麻木的站着,她的头在不断的左右转换方向。 “哭啊,哭出来!”耶律隆绪摇晃她的身体。 “为什么要哭啊?”她一脸迷茫。“我要去找碧云,她在那里?“ “孩子,你醒醒。”萧太后哽咽,轻轻抚着她的脸。“她去了。” “没有!”她尖叫,推开萧太后的手。 她冲到火盆前,推开正在烧冥纸的侍女。 她一脚踢开火盆。“没有!没有!她还活着!” 她又冲到祭台,一手扫落桌上的东西。 突然,她感到颈上一阵刺痛,她转回头。 耶律烈苦笑,伸手抱住她软瘫的身体。 “你……”她陷入昏迷。 “醒了?” ——碧云? ——好温柔的声音。 美丽的女子开口。“我夫家姓耶律。” 她倏地坐起身。“那个混蛋家族!” 女子笑笑,温柔。 她仿佛看到百花盛开般,没有什么会比这更让人感动的。 “碧云是个痴情的女子。” “她是个白痴!”她哼。 “皇上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女人不过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为什么她一直看不透呢?” “我也想知道。” 女子苦笑。“也是,我也看不透,更何况是她。” 她的脑中如有一股电流击过,脑中有一丝丝的清明。“耶律隆绪与你是何关系?” “你说呢?”女子反问道。 “你来干什么?”她板起脸问。 女子仍笑。“送碧云一程。” “住嘴!”她喝。 “碧云说她怕寂寞,人多热闹,所以我就来送她一程。” “够了!”她拍床板。“她没有死,没有死!” “冷静。”女子伸手欲抱住她不断颤抖的身体。 “不用你来管!”她推开女子,力度很大。 “哎呀!”女子摔下地。 “皇后!”耶律隆绪冲进房,忙扶起女子。 “妾身没有事。”女子拢拢自己前额的乱发。 她抓起枕头扔过去。“别在我面前表演恩爱!” 她跳下床,指着他们。“出去!给我出去!” 耶律烈走进房内,抱住她。“影,冷静。”口气像是哄小孩一样。 平静的心跳声,靠着他的胸口,她的心里泛起一阵安心。 她冷眼看着耶律隆绪和皇后离去。 ——恩爱无边,令人讨厌! “上床,我陪你躲一会。”耶律烈抱起她。 上床。 她往他的怀里钻。“烈,抱紧我,不要放手。” 很快,他的气息包围着她,她进入梦乡。 …… “碧云,你没有离开。” ——夜,寂静而深幽。 ——星,都躲起来。 ——月亮,灰暗而模糊的,看不清楚。 ——都是因为伤心吗? “她的肚子是假的。” 她在围墙的转角停下脚步,探头。 几个侍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了一大堆血,结果什么都没有,命都丢了。” ——没有风,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如此的寒冷? ——是人言冰冷,还是世态炎凉? 她不由得环抱住自己。 “啧!以为自己可以一跃龙门,以子为贵。” “痴心妄想,皇后娘娘都来看她又如何呢?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身份低贱。” “死后,可是什么封号都没有。” 她重重压着脚步,从她们的身边走过去。 她阴森森的笑。“你们说的人我刚好认识。” 侍女们像见到鬼一样,尖叫,然后四处哄散。 灵堂的烛火孤零零的摇曳着。 白幔飘曳着。 灵堂里没有人。 她听到空气中弥漫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遇是你,隆绪。” ——“我爱你。” ——“下一辈子,我还要围绕在你的身边,即使我不是你的唯一,我也不悔。” ——何苦呢,碧云。 她无言泪下,一滴,两滴,泪现也挤不出来。 碧云重复的话语,让她觉得很是愤怒。 ——有多久了,我们没有挤在一起睡觉? ——你的脸是柔滑而微温的。 ——你的手为什么会如此冰凉如冰? ——没有关系,我温暖你。 ——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冰冷? ——没有关系,我抱紧你,你不会再觉得寒冷的。 ——你的心跳呢,呼吸呢? ——我这是在作梦,睡吧,醒来的时候噩梦会过去的。 我永远忘不了相遇的那一刻。 被人硬拉上马,颠簸的马背上,其实我完全可以翻身自卫的。 我做了,一个跃身,我手向他的颈脖掐上去。 他一手就扣住我的手。“小心会摔下去。” 好温柔的声音,瞬间我呆了。 黑暗中的蓝眼发出了璀璨的光芒,我陷入这种光芒中,不能自拔。 “女孩,就是乖一点才可爱。” 她端坐在马鞍上,觉得自己是跟情人私奔的女人,幸福在破晓的那方。 他扶着我下马,四目相对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气息。 我的心里惊叹,我找到了影常说的让人明白鹿是怎样死的人。 我的心小鹿乱撞,天地无声仿佛只有我和他。 当我发现我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朝代,陷在一片山营中的时候,影却不知所踪。 一切都是太迟了,我迷路了,我的心迷路,留在他的身上。 ——好刺眼! 她勉强睁开眼睛。 一声又一声的惊讶声音。 “影,你真的在这里。”耶律烈拉她起身。 “影,你的头发……”熙儿指着她的头发,翕动着嘴巴,最后还是抿紧嘴巴,不语。 “小姐,你的头发……”银儿泣不成声。 她跨出棺材,额头上垂落一束头发。 入目是刺眼的白色。 她选择漠视。 “她一直在跟我说话。”她偎着耶律烈说。 “影,你醒一醒。”耶律烈狠狠抓住她的双肩,摇着。 “影,你真的在这里。”耶律隆绪走进来。 “这孩子,搞到人仰马翻。”萧太后抱怨的推推她的额头。 “碧云,太阳很好哩。” 抽气声。 “我们去晒太阳吧。” 她推开耶律烈,扑到碧云身上。 太突然。 她撕心裂肺恸天动地的嘶叫着,碧云的身体在她的面前化为一片烟幕,化成光芒,闪闪烁泺缠绕上天。 “不!”她向棺材内抓着,什么也没有抓着。 只有一套衣服。 ——“隆绪,我爱你,爱你……” 她击着棺木。“你求了什么?求了什么?” 耶律烈抓着她的双手,硬拉她起身。 她击着耶律烈的胸口。“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被唾弃的人永远只有我一个。” 耶律烈内心恸动,武影的话一字一字的击在他内心最软弱的地方。 那年那月那日,那个终于一无所有的少年,内心也是这样的痛苦过。 瞬间,他放开了手。 她滑落在地。 她哭。 大脑受到猛烈的刺激,碧云的本性,碧云的潜意识,碧云的灵魂底层的情感毫无预警的进入她的脑海里,很多的支离破碎的片段连接起来,天旋地转交缠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飘起。 她抱着头,感到自己的意识被卷入一个飘离的海浪中。 “我不要承受你的一切!”她哀号。“这就是你留给我的一切,为什么?” 手,一又温柔的手,抚着她的头发。 她抬起头。“凌子。” “她说,她希望可以火葬,死后化成灰,随风飘回属于她的时代。”凌子的眼中满是刺目痛。“她把一切记忆留给你,只是希望你重渡她的心理历程,让她的存在有一个见证。” 泪沿着凌子的脸颊滑下来,一滴,两滴…… 铁青着脸,死瞪着耶律隆绪,心痛,愤怒交错出现在凌子的脸上。 “影,你要保重,我们永别了。”决绝的声音远去。 她的眼中瞬间一片空茫。 良久,她才吐出一句话。“都离去了。” 引子 记忆经常游离,我还是我吗? 碧云的记忆渗蚀着我的记忆,我经常思绪混乱。 恍惚间,我察觉到有些我未知的恐惧,正如野火一般,朝离离原上草快速的蔓延开去。 哀思 ——“碧云认为爱上一个人只需一眼,但她看错了。” ——“碧云认为爱上一个就是永远,结果,她爱错了。” ——“碧云认为爱的背后是恨,结果,她活累了。” ——“碧云认为,得不到回应的爱会折磨她一生,结果,她厌世了。” ——“碧云离开的时候只对耶律隆绪说: ‘把我的死信轻轻的告诉影。’” 她的脑海出现凌子的临别的时候所说的话语。 ——人生往往就会在意外中改变,突然的,让人措手不及。 ——天依然是蔚蓝的,水依然是碧绿的,风依然是冽然的,但她已经离开,那样的黯然,如秋天里枯树的树叶,静静的枯萎,静静的坠落,从不没有招惹过别物的注意。 ——她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那样的孤绝。 ——我,很伤心,也很难过。 ——泪,再也挤不出了。 ——这时候,我不是应该哭喊吗? ——但,她不会因为我的泪水而复活,我伤心也是枉然。 ——浓浓的情绪压在她的心头,我经常感到喘不过气。 ——这是气愤,更是悲寒。 ——回到夷离府,我以为心灵会有休息的一天,但是难过该死的一直缠着我。 ——花谢春天依然会再重开,逝去的人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碧云是死了,可是我为什么还是活着呢? ——我们的血缘并不亲近,但,在这片土地上,她却是唯一与我最亲近的人,我们曾经在同一样的时空,呼吸着同一样的空气长大。 ——世上最亲的人已经离我远去,明天的太阳下不会再有她的笑容。 她陡然一惊。 回神。 转过头,看。 耶律烈为武影裹上披风。“影,夜深了,我们回房吧。” 她的目光依然是呆滞的。 ——男人,你在为我担心吗? 他心痛如剜,那木然的表情深深刺痛了他,他只能紧紧抱住她。 ——他的手臂强而有力,但,可以永远只抱着我一个人吗? “别再把自已锁进心里,影,你看看我。”他的声音哽咽。“两个多月了,你醒醒。” 咄罗质急忙从床上下来。 银儿别转头,递上放在一旁的衣服。“咄罗大人,你快穿上吧。” 随意穿衣服“唏唏嗦嗦”的声音,银儿的脸越发烧红。 “银儿,我好了。” 银儿转回头,递上一个包袱。 “这是?”咄罗质接过去。 “里面有一双鞋子,我在鞋帮塞里了一丝驱虫和驱蛇的药粉进去,还有替换的在里面,还有一丝应急用的药在里面。”银儿低下头说。 “银儿。”咄罗质激动的抓住银儿的双肩。 “你,坐下。”银儿推推咄罗质的胸口。“我帮你梳头发。” 咄罗质坐下,眉开眼笑的通过铜镜看着为自己梳头的女子。 银儿把一个铁器编到咄罗质的头发里。“这个东西,你一定要每天都绑上,睡觉的时候也要随身带着,这是我偷描了小姐做给少主的图纸叫人做的,里面有一个按钮,一按利剑就会出来,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自卫,还有剑柄里面藏有应急的药丸。” 咄罗质抓住银儿的手。“你为何?……” 银儿的泪水流下。“我不想错过,小姐说得对,有些事情错过可能就没有机会再拥有了。” 咄罗质惊喜的起身,回身,抱住银儿。 “你会永远对我好吗?”银儿颤颤的抬起头。 “会!”咄罗质点头。 “真的?”银儿咬咬下唇。 “我发誓会对你好的。” “小姐说过发誓是因为自己没有把握。”银儿小声的说。 咄罗质顿时气结。 “你以后只能有我一个行不行?”银儿盯着咄罗质的眼睛问。 “好,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咄罗质迎着银儿的目光。 银儿的眼中清泪点点,那张如花的笑脸仿佛照亮了天地,咄罗质瞬间看呆了,忘记了反应。 影大咧咧的冲进来,随手扔下食盒。 他的眼中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她知道,那是征服的欲 望. 男人,就是这样,对不驯服的女人都有这种兴趣。 影只是一匹野马,不会顾驯马人的死活。 男人,我就在你的身边,我温驯如绵羊。 男人,不是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女人吗? 我就是你们想要的理想女人啊。 与你同伴争夺不成功?我做你的后备! 我会攻破你的心房,你只会爱上我一个人! 天真。 随他们上路,只是心碎的旅途,只讨了苦吃。 他很花心,每一次的部落下住,他的帐房的女人永远是没有缺少过。 我的小帐房是他特意安排的,很靠近他的帐房。 每晚,我都会捂住自己的耳朵,企图阻止那春意浪荡的声音。 我的身体发热,欲望缠身。 我多希望你可以在我的身体内奔驰。 我不是处 女,欲望早已经在被打开阀门,一触碰就会涌出春潮。 我需要你,需要你的抚摸,我的身体染渐渐染上了玫瑰色,欲 望的阀门被你的手指一一打开,我的脑中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煊烂的烟火。 “我不够美丽吗?”我鼓起勇气问。 你的眼色温柔,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美。” ——“但你的朋友更美丽!” 幻觉? 我倏地向后退。 “部落族长的盛意。”你笑笑。“最是醉人美人恩,何况她们都是闺女,盛意难却。” “因为你的身份?”心里酸涩,我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问了。 你点了点头。“我从来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 我的心里抽着痛,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你们这群饭桶!” 武影回神,缓缓的看看四周。 耶律烈数落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大夫。 “她已经两个月是这个样子,你们还查不出是什么问题,我养你们这群饭桶干什么?”话毕,他手中的皮鞭就要挥出去。 “哥,你冷静!” 兄妹忙死死拉着兄长的手。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右手正放在桌上的棉包上。 银儿拿着湿手巾起过来。 “少夫人得的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 大夫们战战兢兢的说着。 银儿帮她擦擦脸。“小姐,我们待会去外面晒一下太阳。” 她笑。“银儿,心缺了一半,该如何是好?” 银儿的手中的湿巾坠地。 银儿呆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就是瘫软般的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恸哭。 影,病了。 他叫耶律烈,如火的男人。 他轻屑的说:“痴心妄想的女人,连自己同伴的生死也不过问。” 瞬间,我感到脑门像在冒烟。 我,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我确实是忘记了影,忘记了影的安全和健康。 “说!你和她到底是何种关系?”他推推我的肩头,我被逼得连连后退。 怎么他的口气像是在吃醋,对一个女人? 他的眼神冰冷,像十二月的寒霜,霜的背后却是隐藏着一束火花,我知道那是隐忍的愤怒。 他不是隆绪,我收起了伪装,坚起我的强悍。 我轻哼。“比男女更亲密的关系。” 男人的眼里流露出震惊。 瞬间,却又让寒霜抹上了。 他离去。 她没有看错,那是一个爱情受挫的男人的背影。 隆绪对影的关心超出我的想象。 他把御医都遣回了营地。 耶律烈也匆匆的赶了回去。 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有点失落。 第一次发现自己在男人堆里并不吃得开。 没有男人围着转。 他们只围着影在转,我让妒忌就这样缠上心头。 行程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他与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我的心像缺了一角,遗留在他的身上。 没有他的拥抱、抚摸,我的心不会完整。 这只狗每天都会来。 蹲在门外,等武影出门。 “小白。”她唤。 小白的尾巴像陀螺般的不断摆动。 当初的那一脚,它记住她, 它认她做主人,现在是寸步不离。 它很懂事,从不进门。 她日渐发现,她比以往更要了解到一个动物的想法。 像现在,它又是抱腿,又是上下跳动,只是为了讨一个拥抱,一句赞扬。 她蹲下身,抚着它的皮毛,它用头去蹭她的手。 它“呜呜”发现舒服的声音。 翻身,它露出肚皮,让她去抚摸。 它是快乐的,她感染到它的快乐,轻轻的笑了。 “终于笑了。” 她站起身,迎着耶律烈那抹发自内心,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容。 她觉得近日灰蒙蒙的天气似乎就要散去了。 她心里的“灰蒙”也似乎要散去了。 听得懂契丹语,是喜还是忧? 那个吻,太突然了。 太突然,语言在我的脑中开了阀门,我忽然就听得懂他们的语言。 他喝醉了,洒后吐了真言。 帐房里只有我和他。 他的眼神由迷蒙变得一片清明,蓝眼像是琉璃珠一样清澈,几乎要映出一切的真实。 刚躺下的身体硬是坐起来。 抱住我的双肩的手很使劲。 “我已经看了你三年,等你等了整整三年。” 我的心猛的跳动着,隐约觉得不安。 他在对谁说话? 他的目光是那般的狂妄,像是足以毁天灭地般。 “我一定要得到你,该死!” 他不是在对我说话。 “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烈那荒唐之事,说谁先找到你,谁就可以拥有你!” 他在对谁说话?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扑了上来。 吻,不顾一切的缠上来。 舌头搅缠着一切,呼吸没有了。 突然,他推开了我。 我有点失落。 “影,我一定不会让给烈的。“ 那是一句契丹话,我听得明白,明白到心都要碎了。 他的心原来早已给别人占据了。 我的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结果什么也抓不住。 我,一无所有。 痛忆 ——这是在那里? ——为什么这么昏暗?刚才还是骄阳似火的。 伸手不见五指,她难以分辨方向。 她抚抚自己的眼脸。 ——视力倒退了? 突然,一条路出现在她的眼前。 路很长,蜿蜒的通向前方,无止境。 她茫然的看着那条路。 ——那条路通向那里? ——很熟悉。 ——我该往前走,还是该往后退。 她觉得自己是迷路了,停下了脚步。 路的另一头,有一大群的人正朝着她涌过来,那人潮来得很快,一下子就来到她的面前。 一张又张表情丰富的脸孔从她的身边走过,但都是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他们要去那里? 她的心中满是疑惑。 景物在变幻。 一个宅府。 那些人恍忽是一道又一道的幽魂,视而不见的穿过她的身体往前走去。 她顺着他们走去的方向看过去。 人群突然停了下来,整齐的跪下,说:“少主。” 震惊在她的胸中炸开。 掠过她而去的身影,太熟悉。 少年的耶律烈。 “金儿,你又来了。”喝叱的力度略欠了霸道。 人群“嘻嘻哈哈”的散开。 少女的脸在他的扶持下抬起来。 可怜兮兮写在少女的脸上。“我只是奴婢。” 他抱住少女。“我孩子的娘将会有个正式的名份。” 少女在挣扎。“别让人看到。”脸上却净是幸福的笑容。 “娘已经求了姨母收了你做干女儿。”他拉着少女就要离开。“来,我们一起去找娘商定婚期。” 幻像在变化。 平静的湖,映着月光的清辉。 少女抚着还不是十分显出的肚子在深思。 夜,静。 在一片平静的背后,总是会孕育着最危险的杀机。 “火!救火!” 冲天的呼喊声音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少女急忙转回头,看。 眼睛瞪大,少女不敢相信的喊道:“是夫人的院子!” 少女撩起裙摆,欲奔过去。 突然,平空出现的木棍狠狠的击在少女的肚子上。 少女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抚着肚子。 少女无力去救火,也无力自救。 木棍一下又一下的击下来。 少女叫得惨绝人寰。 却没有人来救援。 府上的人都去救火,救火的声音早已掩盖住少女的惨叫声。 少女现在只有等死。 少女的拳头紧握。 少女奄奄一息的被推进湖里。 湖边蹿起一束又束的火炎,瞬间,整个府上都浴在一片火海中。 突然,火炎消失。 出现了两名男子,一大一小。 颓垣败壁中,声嘶力竭的喊叫。 但,叫不回已经逝去的生命,唤不回已经远去的冤魂。 金儿伤心欲绝的望着面前的两人。 阴阳相隔,她的尘缘已尽。 她恨毁了西院的凶手,恨烧死夫人的凶手,恨捏杀她孩儿生命的凶手。 她的一生随着母亲颠沛流离,受尽了人间的冷暖,本以为不争不怨不贪,就会拥有一方的乐土。 命运终于敞开了一点门缝,为她的生命渡入一点温暖。 夫人的疼爱,少主的宠爱。 一切如过眼云烟,都随着那场火,消失了。 她的眼睛抹上了阴险神色,狰狞浮现在她的脸上。 她伸出手,弓成瓜形,抓过去。 “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不关我的事!” 武影蓦地的惊醒。 她的手正掐住敏代的脖子。 敏代用尽全力试图拉开她的手。“金儿,不要找我,不关我的事!” 敏代惊恐莫名,冷汗直流。 她看了看四周。 ——我竟然不知不觉得走到了西院。 “金儿,放过我!放过我!” “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加紧手上的力度。“说!说!” “放手!”熙儿从后板开她的手。 “蠢材!醒来。”杰儿猛拉开她。 她撞进杰儿的怀里。 敏代扑进熙儿的怀里,恸动而哭。“不是我害你的,金儿,我当时也是被逼的。” 她的全身一震。“你知道!” 敏代的哭声倏地遏止,抬起头。“你是那个婊 子!” 她怒火中烧,作势就要扑上去。 杰儿箝制住她的双肩。“表姐,你还不快走,哥知道后,任谁都不会有好下场,还有,别忘记了你刚才想做的‘好事’,哥知道后一定会将你剥皮拆骨。” 敏代的脸色发白,忙离开。 “给我放手!”她冷冷的说:“我差点就知道真相。” 杰儿放开手,讥笑道:“知道了又如何?死人能复生?” “影,过去的就让它永远的过去吧。”熙儿无奈的叹口气,又说:“在西院,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追究只会失去得更多,而已经逝去的一切都不可能会恢复。” “蠢女人,你是鬼魂附身还是真的疯了?”杰儿一脸厌恶的看着她。“让哥担心了几个月,女人都是祸水。” 她怒瞪着杰儿。 ——熙儿不是女人? “瞪什么?”杰儿喝道:“还敢瞪,刚才不是我们救了你,你早就进了湖里成了水鬼。” ——什么?! “是真的!”熙儿拍拍她的肩头。“我和小哥看到表姐尾随着你进西院,也跟着进来了,谁知道,你一进来,就像给鬼附身一样,在湖边呆坐了很久,表姐伸手想推你下去,你却突然转身,跟表姐拼命。” 她喃喃的说:“熙儿,你说过我好像也扯着你们可爱的皇帝哥哥问东问西的,神态、语气全走了调。” ——记忆经常游离,我还是我吗? ——碧云的记忆渗蚀着我的记忆,我的思绪经常混乱。 ——恍惚间,我察觉到有些我未知的恐惧,正如野火一般,朝离离原上草快速的蔓延开去。 她的全身不可抑止般的抖动着,冷汗直出。 “树在动……” “白痴!有风。”杰儿没有好气的说。 “哥,她又犯病了,快去叫大夫。”熙儿抱住她的身体,努力箝制住她就要踡成一团的身体。 看着杰儿远去的身影,她感叹的说:“它们在说,它们也在害怕。” 惊颤 我在害怕。 隆绪带着我独骑离开队伍,来到这个温泉。 山野树林中,一切都是那么幽静。 除了鸟声,只有我和他的心跳声,呼吸声。 独处的男女,周围的空气都是暧味的。 温泉的水是那么的暖热,热得人的身体发烫。 呼出的水幕很是迷幻,一切的真实如同梦幻般迷离。 我与他的眼神在一片迷离中纠缠,当我惊醒的时候,我与他已经赤身裸体的泡在水里。 他的欲望抵着我的腹部,他的眼神是渴望的。 渴望快要吞蚀一切的时刻。“不!”我用力的推他的胸膛。 他任我退向几步。 他的笑容还是温柔的。“女人对于第一次总会害怕的,我会温柔的。” 我的脸色僵硬,咬着唇,不敢回话。 第一次,我恨自己那已经失去的第一次。 “算了,我不勉强你。”他温柔的拥我入怀。 只是拥抱,我们没有再进一步。 我在他的怀里哭泣。 如果你知道我不是处 女,你将会如何待我? 我害怕莫名。 一出院门,贺云就迎了上来。 显然已经等候兄妹多时。 “少夫人的任性,少主尚未能招架,她的妄为只有少主才能包容。”贺云如是说。“王爷,请自重、自爱,放手。” 耶律杰的心里怨恨。 耶律杰心里明白,面前的男人少语,但不沉默,他永远知道冷眼旁观,一切都是明了,一出口,语言如针,必见血,一个孔,刺痛如锥心,瞬间发生又瞬间消失,留在人身上的伤口几不可见,但,那痛却可以让人午夜梦回。 训完哥哥,到妹妹。“公主,我的脚只愿踏地,不曾有爬高涉山,更上一层楼的志愿,所以,公主,请放过我!” “啪!”一个巴掌,熙儿的回答。 面前的男人生生的受了。 贺云慢慢转回给打偏的头。 “啵!”贺云感到脸上一下湿热。 唇贴上贺云的脸颊,很快的就又离开。 熙儿嘻笑。“这就是我的回答。” “啧!”杰儿在旁哼笑。“耶律家的子孙是爱上的都不会放手的。” 熙儿的脸颊飞红。“我会向哥说你要娶我的。” 他轻轻的放倒她,她木然的躺下。 他轻轻的吻着她的额头。 对上她木然的眼神,他看了一会,轻轻的掩上她的眼皮。 吻,轻轻的擦上她的嘴唇。 那湿热的触觉暖化不了那冰冻的嘴唇。 软软的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已经失去往昔那种相互让人心里麻醉的感觉。 放手,抬头,迎上那一双又自动睁开眼皮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他在,但却没有一丝让人心动的神彩。 “咯,咯。”轻轻的笑声。 她的头发轻轻的飘起,抚过他的脸庞。 “姓陈的,你离她远点!” 她的头发慢慢的躺回床上。 她的眼睛眨了几下,又是不动的睁开着。 他用块布轻轻的绑上去。“乖,影。” 他的舌头慢慢的吮上她敏感的耳朵,渐渐的,他感到身下的她的体温升高了。 他的手不停的在她的身上游移着,点起点点的火花 疼惜、深情的亲吻上那鲜美的樱唇,他的心中沉重的一痛,她的嘴唇还是如冰的寒冷。 此时,身下的人儿浑身一颤,她那如火般滚烫的身体让他的身子更加的闷热难耐。 他的眼角是点点清光。 他是很渴望她,身体已经清楚的说着这一切,但面前横陈的肉体却无法再给予他和往昔一样的感觉。 ——“如果我在床上不给你回应,像个木头,你会不会觉得你像在奸尸?” 曾经的缠绵中,她笑嘻嘻的说着玩笑话,现在,让他觉得十分讽刺,居然成真了。 “隆绪,其他女人能给你的快乐我也可以的。” 他倏地的坐起身,猛的拉她起身。“姓陈的,你离她远点。” “呵!呵!”丝丝的长发飘然四散开来。“情 欲真是一个可笑的事情。” “姓陈的!”他的手按上她的头顶上。 “烈,我热啊……”她扒拉着自己的衣服。 他解开她眼脸上的布块。 她的眼神迷离。 像是个在茫茫苍漠中迷路缺水多日的孤独旅人,她贪婪寻到他的嘴唇,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唇,他张开嘴唇,两人的舌头瞬间交缠在一起,他颤颤的抱住她。 两人慢慢的倒在床上。 他的心放松起来,温热的触觉,清甜的蜜津,让他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放开他的嘴唇,如羽毛般轻软的呻吟声从她的中嘴里逸出。“列,你在……” “我一直都在。”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的手指点点他胸前敏感的红点。“要想哦……” 他只觉得她轻呤细语挠得自己心痒难耐,他极快除掉两人的衣服。 他正要压下来,她却突然坐了起来。 “嘻嘻。”她笑笑,附在他的耳朵说:“我要在上面。” “好。”他推倒她。“等一会。” “不要!”她推他要压下来的身体。 分开她的腿,手指轻柔的抚上那让人流连的地方,只是一会,她已经瘫软得如一滩水。 她心神荡漾,大脑不听使唤,只能不知所措扣紧了他的肩膀,轻轻的唤道:“烈,要……” “还要在上面吗?”他坏坏的笑。 她的双眼缠上他的腰上。“进来……” 他吻吻她的嘴唇,她张开嘴巴,伴着他的舌头的进入,他的欲望也进入她的身体。 她轻轻的咬了咬他的舌头,每一下,他都会用力的将欲望挺进她的深处。 他越来越狂烈,动作越发失控。 离开她的嘴巴,问:“我是谁?” 他突然的不动,让她觉得十分的空虚难耐。 “烈。”她夹紧双腿。“我要……” “乖。”他动着,越来越快。 托着她的娇臀,他开始了狂肆的掠夺索取。 …… 这是属于两人的销魂颤栗。 “公主,请出来。” 熙儿惊醒。 四周是昏黑的一片,原来自己昨晚偷听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少主和少夫人已经离开了。” 熙儿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床底下。 “公主,你是想让属下拉你出来,还是自己出来?” 熙儿动动身体,却是全身已经麻惫了。“贺将军,我可能躺得太久了,现在无法动弹,等会哦。” “未出嫁的女子应该守闺阁礼仪。” 瞬间,熙儿脸上炸热。“我昨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我睡着了。” “将来你的夫君也会教你此道,公主,何需急于此时。” “你!” “公主,属下让人搬开床让你出来。” “不用!”熙儿爬出来。 “公主,可以站起来?”贺云伸出手。 熙儿笑笑。“请将军抱我回去。” 贺云没有犹豫,抱起熙儿。 一路的走。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熙儿一直在贺云的耳边说。 贺云的脸上一直是波澜不兴。 回到属于熙儿房中。 贺云放下熙儿。“公主,属下告退。” “我爱你,你爱不爱我与我无关,我只要你记住,我是嫁定你!”熙儿大声的吼叫。 贺云离去,头也不回。 伤怀1 府上来了一群尼姑,整日的敲经念佛。 “银儿,谁让她们进来的?”武影躺在床上问道:“吵得我连晚上都睡不安稳。” 银儿放下药碗。“郡主叫来的,说去邪鬼,少主也是允许的。” “我没有中邪!”她坐起身。“我只是记忆有点混乱而已。” 银儿抚着她的头发。“小姐,你的头发银丝隐隐,陈小姐的离逝,你居然一夜两鬓斑白,还日渐憔悴……” 咸涩的水珠一点一滴的浸湿着她的头发。 “出去,我们走走。”她起身。 “小姐。”银儿唤道:“这药喝了可好?” 她决绝的说:“不喝!” “大夫也不肯看。”银儿哭惨着脸。“你的身体不能不顾啊。” “真是烦!”她夺个药碗,仰头,喝。 ——恶心! 吐,药水在她的喉咙游荡了一回,就又全给她吐了出来。 “小姐!”银儿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让大夫看一下吧,最近你吃得很少,又经常吐。” “烦!”她起身,推开银儿。 走出房,小白迎了上来。 小白欢喜莫名。 她的手刚要抚上它的头。 小白全身突然猛烈的抽动着,嘴里吐出了食物残渣。 她的脑中“嗡嗡”的直响。 ——我是怀孕了? 手抚上肚子,仿佛那里有鼓动人心的脉动。 “小姐,少主来了。”银儿推了推她。 她笑开脸。 ——他的身影那么—— ——令人生厌! ——该死的女人,粘着他干嘛? 她冷着脸。“亲热滚到一边去!” 银儿抻手捂住她的嘴巴,颤颤的对着耶律烈说:“小姐,犯病了。” 她猛地推开银儿,就要开骂。 “影,我来告诉你一声。”耶律烈用下命令的口气跟她说:“近日,我会娶敏代进门。” 瞬间,她的脑中的神经像被雷震断,理智快要崩溃。 “你说完了?”她冷冷的问。 她感到胃里翻滚异常,恶心。 “跪下!”他对着敏代喝道:“叫人。” 敏代的脸色发白,眼珠向左转又向右转。 敏代在犹豫。 “跪下!”他怒吼。 敏代跪下。 “叫人。” 敏代抑起头,一脸的委曲。“姐……姐。” “你也姓武吗?”她冷笑。“你是我的那一房亲戚?……” 还没有说完,她就忍不住弯下身。 一口污水冲出口。 ——好辛苦! ——胃里什么东西都吐出来了。 她蹲下,手扯着衣襟。 银儿顺抚着她的后背。“小姐,血都吐出来了。” “叫大夫来!” 她跳起身,推他的胸膛。“我不用你来关心!” 他像惊觉到什么似的,脸色大变,紧紧抱住她。“你想干什么?” “我要离开你!”她决绝的说:“有她就没有我!” 他摇她的肩膀。“我有我的责任,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她苦笑。“子嗣真的是那么重要?” “当然!”敏代跳起身。“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娶来干什么?” “恭喜你!娶了一只母猪回家。”她哼笑。 “你说什么?”敏代喝道。 “住嘴!”他对着敏代喝道。 敏代仍然不知收敛,指着她说:“大夫说,你不可能再怀上孩子气,也就是说,你永远不可能会被正名。” ——够了! 她逃难似的循水幕离开。 阳光透过树缝照射进来,一地的破碎影子,我走在上面,仿佛听到“吱吱”的声音,如心的支离破碎声音。 心都要碎了。 回到营地,我的梦忽然被惊醒了。 他从来都没有用过这种眼神看过任何一个女人,也包括我。 那眼神灼热,足以燃烧一切。 我知道,那是爱,他爱影。 毁天灭地的执着,他的眼神一直是流连在影的身上。 我没有见过他发怒,他竟然不止一次在影的面前发怒,几乎每次都是怒发冲冠。 爱有多深,得不到的怨也会有多深。 “影的脚有病患?”耶律烈问。 “没有!”她懒懒的回答。 我隔岸看着他和影在对岸争执。 “她的脚走路的时候会左摇右晃。” “哦。”我舒心一笑。 这个男人很是细心。 “她的手会突然乱舞一通。” “那只是心病。”我坐起身。 对岸的两人叠在一起了。 “什么病?”耶律烈追问。 我的眼中冒火,向对岸跑去。 当一声战役结束的时候,我在影的怀里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是因为现场的血腥。 昨晚的那一场梦,跟现在是一模一样的。 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蹿出来,我逃避的闭上眼睛。 有人在拉我,我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与梦镜重叠,我很恐惧。 隆绪拥着我离开,我寻到了一丝的安静。 心却还是不能平静。 我忽然想到,我的月事很久没有来了。 我的身心浸着寒意,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我将会无法自处。 府内大肆的挂彩,一片喜庆气氛。 她连漠视的机会都没有 耶律烈对她是寸步不离。 一切婚宴事宜都是在她的房里安排处理。 她积了一肚子的火。 “少主,衣服做好了。”一个婆子进来传话。 “拿来。” 她正与小白分坐两旁,分食桌上的食物。 它一口,她也一口。 “别再吃了。”他抢过她手中的食物。“已经吃了半个时辰,你的肚子不涨?” 小白“呜呜”的抗议。 他伸手拭拭她衣服上的食物屑末。 他拿过一套衣服。“来,试一下,看合不合身。” 大红的衣裳,艳得妩媚。 “搞错了对象。”她遥指着一个方向。“新娘在那边。” “对我来说,新娘永远只有你。”他拿起衣服在她的身上比划着。“你到时候也要出席,敏代要向你行家礼。” ——恶心! 她推开他,弯下身,吐了一地。 他抚抚她的后背。“生气,也不用拿自己的胃来出气。” 她顺过气,起身,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坐下。 婆子、丫环忙上前打扫。 “怎么这个房间还没有布置好?” 她抬头看着来者。 王妃指挥着下人。“把这里的家私都换了。” “母亲,我没有说过要布置这个房间。”他冷冷的说。 王妃的脸色一阵急白。“这里是主母的房间。” “敏代!行礼。”他对敏代喝道。 敏代上前跪下行礼。“姐姐,金安。” 她掏掏耳朵,蹲到凳子上,继续开餐。 小白跳上桌子,自己动口。 “这像样子吗?与生畜生同食。”王妃几乎要跳起身。 她挑了一下眼皮。 “母亲,我送你回去。” “我还没有说完。” “母亲,你累了。” “我没有!” “敏代,送母亲回去。” 仨人离去。 她感到口中的食物突然变了味道,咸涩的,难以下咽。 “小姐,别再吃了。”银儿哽咽的说。 银儿挥手让人撤走食物。 银儿的手抚上她的眼脸。 她惊觉自己的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小白爬过来,舐了舐她的眼泪。 她抱着狗儿,放肆的哭了一场。 伤怀2 我哭了。 除了哭,我想不到还有别的方法去发泄情绪。 横跨在两人面前的问题,如此的血淋淋。 他的眼神透露出绝望,那是被背叛后自伤的表情。 为什么男人都是可以三妻四妾,风花雪月,左右逢源。 我就不可以! 我只是用我的身体去体验每一段的爱情。 为什么要用忠贞来衡量我的纯洁? 我只爱你。 为什么你漠视这一切? 你的一巴掌打碎了我自存的一点自尊心。 男人,你为何如此的自私? 脸上一阵阵的刺痛感。 武影抚着脸。 重回现实。 耶律隆绪的脸在她的面前放大。 ——狰狞而丑陋,虚假。 “你打我?”她怒叫:“你凭什么?” “你突然抓住我的衣服,问我为什么?”耶律隆绪气炎高涨。 她的眼珠转了一转。“你做了什么违心的事情?” “你!” “皇儿,让哀家来说吗。”萧太后走到她的面前,朝耶律隆绪挥了挥手。 耶律隆绪愤愤不平的离开。 “孩子。”萧太后抚摸着她的脸。“你知道吗?这几个月来,你一直都是神智混乱的……” 她顺着萧太后的话说下去。“所以你们就‘好心’的帮烈娶另一个正定的女人,想必你们这次也是为了参加婚礼而来的,我现在反而成了外人。” “继承大统是烈儿的责任,烈儿必须娶敏代。” 看着萧太后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她气得头顶都快要冒烟。 “孩子是用来换身份、地位,甚至是权力?”她冷笑。 萧太后叹口气,说:“你觉得是这样,那就是如此吧,不过,哀家保证烈不会亏待你的。” ——有什么跳了出来? ——是伤心? ——是难过? ——还是绝望? ——眼前是一片黑暗。 ——复又光明。 —— 一段记忆蹿了出来,是属于什么时候的? 她不知道,她的心已经乱如麻,脑中也是混乱如麻。 ——那是一双眼睛,偷觑的眼睛。 ——透过帐蓬的裂口,注视着帐蓬里面的一切。 影如风的冲进帐内。 她扭动着全身,边走边嚷嚷:“受不了,受不了……” 帐内只有一束烛火,孤零零的散着微弱的光芒。 光只是驱走了它所在的桌子旁边的黑暗。 我知道,这对影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影根本看不到。 影摸索的向床里爬上去。 她看不到,床上的一双眼睛发现冷冽的蓝光。 耶律烈正缩在床角 影的手只差分毫就要摸到他的身上。 影翻开床头柜,乱扒一通。 “找到了!”一个药瓶端在手,影嗅了嗅。“是它了。” 影迫不及待的脱掉自己的衣服。 全部。 夜里寒冷,影不禁打了一又一个的寒颤。 男人伸出他的手,欲 望之手。 我知道,耶律烈已经被面前的一切撩拨到极致,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受得了面前的诱惑。 但,他陡然停住了。 影的身上全起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疙瘩。 影又皮肤过敏了。 影颤颤为自己的身体抹上药。 我几乎可以看出男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透出温柔和怜惜的意味。 影找出一套新衣服,嗅了嗅。 穿上。 “这是什么?”影跳下床。 又开始作怪了,真是死性不改。 别怪我算计你。 影拿起桌上的酒壶,掀开盖子,嗅了嗅。 “很香!” 舐了一下。“很甜,是什么,果汁?” 白痴!那是葡萄酒,烈酒。 影四处张望了几下,吐舌,然后就整壶灌下去。 她打了一个酒嗝。“怪怪的。” 影在扒自己的衣服。“热,好热!” 突然,影的神情急转直下。 俏皮的模样抹上了阴寒。 开始了…… “我是不如人地的细路,因为我吾是人地个女,如果我是人地个女,点解世上会多左一个我?”影拍自己的胸口,用力。“我是无用,甘又点?” 影把自己的胸口拍得“呯呯”作响。 男人冲下床,抓住影的手。“你在说什么?” 影抽不出自己的手,用头撞他的胸口。“我就是你的女,点解要让我甘样恨自己,点解,我永远不会变成人地!” 影如受伤的幼狮。“我死俾你睇!” 影突然抽出了自己的手,猛然抽出男人腰间的佩刀,毫不犹豫的直接抹上自己的脖子。 刀飞脱,男人惊恐的喊道:“花痴,你给我进来!” 我出现,冷冷的问:“什么事?” “她为什么会这样?” “哦。”我凉凉的说:“真面目,如你的所愿,这个就是影的真实面目,影坚强贪玩的本性背后只是自卑脆弱、不堪一击的性格。” 影挣脱他的怀抱,一头撞向桌子。 男人的手托着她的额头,千军万马之势,“呯”的一声响。 男人的手狠狠撞在桌子,影用尽了狠劲,男人给砸得痛苦抽拧着眉心。 男人,夜正长,慢慢体会她的真实吧。 我走出帐蓬,让夜色染黑了我的身体,也染上了我的心。 ——什么在碰我的手? “你在干什么?!”武影睁开眼睛,大夫的手搭上她的手腕。 她猛地抽回手。 房内一堆人。 “小姐,你刚才又昏倒了。”银儿劝道:“来,让大夫诊一下脉。” 她瞪着银儿,银儿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孩子。”萧太后抚着她的头发。 她向床内挪动。“别碰我!” “你胡闹够了!”耶律烈冲上来,拉她出来。 “不要!”她挣扎。“我只是胃病又犯了。” “胃病犯了,你会又吐又贪吃,还昏倒?”耶律隆绪担心的说。 “不用你来关心!”她冷冷的说。 熙儿从大夫身边走过来。“大夫说你的症状像是怀孕……” “没有!”她尖叫,复又压低声音说:“不用你来提醒我,我再也生不出孩子。” 她抽出枕头,扔过去。“走,你们都给我走!” “不知好歹!”耶律杰怒吼,每一个转身离开。 “大夫!给我上去诊治。”耶律烈喝道:“影,我再也不会纵容你胡闹。” 她从床头摸出一个布包。“别碰我,如果不是,我就炸个一干二净!” “你!”耶律烈青筋暴突。 “都离开!”耶律隆绪下令。 耶律烈跨出房门那一刻,她忍不住问:“孩子真的比我还要重要吗?” 哽咽,泪已经疯出。 耶律烈无言,只有背影,离去的背影。 ——他的心离我远去了,也许是我的一厢情愿,他从来就没有与我的心靠近过。 “我会离开!” 他停住脚步。 “你没有办法留住一个死人!” 他转过头,愤怒的说:“看紧她,如果有什么闪失,你们做奴才的一个也别想活!” 痛离1 ——陆续有道贺的人进府。 ——府内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我的心里却是一片灰黯,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仿佛世界在我面前崩塌,心不再完整了。 “你又躲在这里。” 她笑。 ——这里因为荒废而小人烟,宁静而没有人气。 “没有人的撩拨,心不会动乱,心可以永远平静。” “你在乱说什么?”熙儿笑着拉着她的手。“你看着湖面已经狠久了,我们回去吧。” 她看着熙儿,说:“熙儿,这湖里有一个不甘心的魂魄,一个早夭的梦。” “别胡说!”熙儿脸色大变,拉着她就要走。“哥在等你回去一起用膳。” 她温顺的随着熙儿走。“熙儿,以后有空,你替我多来这里看看。” 熙儿停下脚步,正色道:“你想干什么?” 一群尼姑路过,行礼。 “少夫人,公主,金安。” 她看见尼姑们的行囊,问:“你们要离开?难道一个婚礼的举行还容不下你们吗?” 领头的尼姑说道:“少夫人,是我们自动要离开的,我们今晚会在城南的寺庙借住一晚,明天就离城。” “修炼?” “我们要去宋土学习佛理。” 她的脑中闪出一丝的想法。 “影,你的问题太多了。”熙儿像是知觉什么似的,连忙挥手示意尼姑们离开。 她冲回房里,关紧门。 ——孩子,给我勇气。 她抚着肚子。 ——我的的心好痛,好像是一刀一刀的让人慢慢的割着。 ——没有完整的家庭来接纳你的到来,妈一个人给你全部的爱好不好? “呯!” 她猛地跳起身。 “影,开门!”耶律烈敲门的声音似雷响。 “让我静一下。”我抱住自己的头。 “影,快开门,你想干什么?”耶律烈在门外焦急的问。 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脸,声音中有着胆怯的哭意。 “呯!!!”门被撞开。 耶律烈冲了进来。 他抱住她,用尽全力。“我不会负你的,我不会负你的……” ——重复的话语一点分量都没有。 她的心仿佛悬在半空中,明天的一切是她不愿意面对的。 “请让我自由。”她恳求道,语气近乎是卑躬屈膝。 “不!”他拒绝,冷冽的说:“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分开你我。” “试一下如何?”她冷笑。“死亡?” ——请示已经无用,装卑贱也枉然。 “你!”他的眼睛发出了冷意。 毫无防备,他单手扛起她,扔她上床。 他扑上来,撕裂她的衣服。 很快,两具身体没有前戏的纠缠在一起。 ——他很粗鲁。 ——我没有被虐的欢愉,身体仿佛是麻木的。 ——让你亲手杀死你的孩子吧,这一次,是你的错杀了他的。 我的心仿佛是死的,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手被绑在床头。 我张开眼睛,劫难开始了。 耶律隆绪吻着我的全身。 那嘴仿佛是野兽的嘴巴,又啃又咬,力度风猛,我几乎以为要骨肉分离。 欲望却如万马践踏过身体,痛并且快乐着。 把我的手拿去,把我的脚拿去,把我的身体都拿去。 他进入。 好痛! 她想起那个初夜,也是很痛,血流了一席。 隆绪低咒一声,接着一巴掌刮了过来。 痛! 但脸上的痛比不上下身的痛。 他律动着,不带一丝的温柔。 我的脚像被撕裂成为两半。 一边被扔到狼窝,一边被扔到狗窝。 都是被啃咬着,血淋淋的。 我的上身还在残留的抽动着,我的眼睛还在“死不瞑目”的看着眼前的野兽。 他在扒着我的肉身。 进,退…… 心碎了,梦该醒了。 “少主。” 门外传来声音,轻轻的。 他停下了动作。 “少主,该是时候准备了。” 他退出她的身体,放开她。 下床,穿衣服。 她一直冷冷的看着他。 离开的时候,一个轻吻点在她的额头上。 他拢拢她额头上粘着的乱发。“影,我不会负你的,相信我。” 她闭才眼睛,不作回应。 门,传来开合声音。 良久,她才睁开眼睛。 ——夜色仍浓。 她失笑。 ——天还没有亮,就迫不及待的准备一切。 ——天地同喜之事,在这场喜宴之中,我扮演的将会是什么角色? 穿行于庭院中,隐约听到隔壁院子的热闹声音。 ——耶律烈的婚礼开始了。 “银儿,你要小心看紧少夫人,别让她出状况。” “我知道,咄罗大人。” 银儿恭敬的听着咄斩质的训话。 她寻一处回廊木柱隐没自己的身影。 “银儿,不是说好,没有人在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吗?” 她偷偷探出头,看。 银儿低垂着头。“银儿只是个奴婢,不敢直呼大人的姓名。” 咄罗质为之气结。“如果你对我无心,为什么要来撩拨我的心?” “是奴婢痴心妄想。”银儿惊恐的抬起头。 咄罗质的声音有点上扬。“你知道,我只是庶子。” “大人,你放弃了咄罗族族长之位,一直服侍在少主跟前。”银儿越说越小声。“其实大人你有更高的志向、抱负,不应该在奴婢身上浪费时间。” “怎样做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咄罗质猛地抱住银儿。“等少主的婚礼过后,我求少主将你赐给我。” ——两人的情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是很久以前。 ——我真的迷糊了。 银儿推开咄罗质。“不!小姐的精神很差,我不能离开她太久。” 咄罗质焦急的说:“大夫都说她是心病,不知道何时才会痊愈,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几乎是执问。 “求你,别等我……”银儿哭不成声。 转身,银儿消失于夜色中。 “武影真是个祸害!”咄罗质愤愤不平的离开。 她觉得心沉重得很。 ——我的存在阻碍了他们两人? ——我想舐伤口,难道还要躲起来? “贺将军,真是巧啊。” “公主,少主叫我来看住少夫人。” 她蹲下身。 ——想离开,真的那么难,走了一对,又来一双。 “呵呵,哥是怕影一时不爽会拆了房子吧。” “公主,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少主那边张罗着。” 她捂住耳朵。 ——我听不到,我听不到! “我是来安慰那个爱‘钻牛角尖’的笨蛋。” “公主,你上次提到的事情……” “婚礼结束后,我会向哥提出的。” “但……” “什么跟什么?你试一下不答应。” “少主因为少夫人的事情已经伤透脑筋。” “别跟我说什么身份不配之类的事,我管你是杂种还是什么,我爱你最重要!” 她的脸上一阵阵发烫。 ——熙儿好厉害! “一切等少夫人好了再说。” “别走!你给我回来,站住!回来。” 她听到熙儿狠狠的踱着步。“影!你这个混蛋、白痴,快点清醒过来,我的幸福就要毁在你的手上。” 她站起身,冷笑。 ——今晚真是刺激! ——或许我的消失可以成就两段姻缘。 此时。“精彩吗?”突然,耶律烈嘻皮笑脸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偷听偷看好玩吗?” “你知道他们的事情?”她问。 “比你知道的要早很多。”杰儿凉凉的靠着木柱说:“有个妒妇今天会抓狂,可怜的表姐啊。” “连你也想来提醒我,我是累赘,将会被铲除!”她冷冷地说。 “没有!”杰儿急了。 杰儿看她的眼神换成了从来没有显露过的温柔神色。 她猛地打了一个抖,叱道:“收回你的眼神。” “你明白我的意思!”杰儿靠近她。“即使你怀孕了,我也会接受这一切的。” “没有!我没有怀孕,我没有!”她尖叫。 杰儿只是笑。 “别忘记了碧云也是一头白发,挺着大肚子,然后油尽灯枯化为烟雾逝去的。”她拉了拉额前的头发。“我会很快步上她的后尘。” “不会!你不会的!”杰儿恸然大哭,一直忍隐的恐惧泄露出来。 她抱住全身颤抖的杰儿。“孩子,你对我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烟花璀璨,很快,你就会明白,很快,你就会遇到一个你的最爱。” 此刻,她像是抱着久违的弟弟一般,互诉着内心的姐弟情义。 —— 一团乱。 ——离开吧,解开这一层又一层的纠缠。 ——放所有的人自由,也放了我自己吧。 痛离2 黎明时分。 她把金儿的尸体搬回房中。 偷偷的,从西院的湖中策水幕把金儿拿上来 金儿的尸体并没有腐烂,仍然保持着死去的那瞬间的不甘,手仍然是护着肚子里的希望。 ——对不起,金儿,替我完成任务瞬间的毁灭,给我一条生路,给我的孩子一条生路。 “小姐。”门外传来银儿的声音。“醒来了吗?” 她打开一丝门缝,塞给银儿一包东西。“马上拿给你家老爷。” “现在吗?”银儿嘟嘴。“我叫别人去,我现在要帮你沐浴更衣呢。” “去,一定要你去!”她赶银儿快走。“主角不是我,凑什么热闹。” “回来!” 银儿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把我院里的人都赶出去。”她搔搔头发。“我整晚都听到有人在说话,睡不安稳。” “哦。”银儿领命而去。 她站在房门,看着所有的人离开。 她笑。 ——该结束了。 “小姐!”银儿一路惊呼的冲进院内。“别干傻事!” ——银儿一定是发现了我包里的玉佩和我的头发,所以她折回来了。 她毅然关上门。 拉着凌子给她的炸药包,瞬间,火炎吞没了一切。 她循水幕离开。 她剃光了头发,身穿道袍,混在一群尼姑当中,漠视着眼前的一切。 “救火!” “救火!” “救火!” …… 院内聚集着一群人。 她极力的想把眼前的一切收进眼里。 “影,你不能这样对我!” 耶律烈跪在地上,手举过头,手上握着玉佩和她的头发。 他注视前方的火海,眼底是重重的烟火。 一切就在他的面前毁灭。 无法挽救的一切。 她的心深处某根心弦突然那般的被触动了。 ——措手不及。 ——我错了吗?那么多的人在伤心。 她看见,银儿已经昏倒在咄罗质的怀里。 熙儿在贺云的怀里痛哭着。 萧太后和韩将军两手紧握,呆呆的望着面前的火海。 “那孩子太犟,死可以怎样?” “燕燕,保重,她的命中福薄而已。” 杰儿捧腹傻笑。“真绝!影,从此,天上人间,没有人能寻到你,好!很好!” 她看得分明,唯一冷静的是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如山不动,仿佛正漠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仿佛可以从耶律隆绪的眼眸里看出一片波动的沧海。 全然的绝望。 她的心抽痛不已,脚想身前迈出去。 此时,敏代冲进院子里。 “可恶!”一路咒骂。 一身的红衣裳,如着火的凤凰。 敏代提着裙摆,不断从地上铲着土,一脚又一脚的发泄愤怒。 “你得逞了,用死来阻止这一声婚礼!” 敏代陡地跪下,用手捶地,一下又一下,痛哭流涕。“我只是想从你们之间分一点怜爱,为什么你一点也不肯分给我?” “离开吧。” 她仿佛惊醒般,回神。 她的面前是一个老尼姑的脸。 老尼姑扫视着她的脸。 老尼姑的脸被岁月刻上了痕迹,但老尼姑的眼睛仍然是保留着少女般的纯洁,清明如镜。 老尼姑的眸光仿佛要射穿她的灵魂深处。 她不由得低下头,害怕在老尼姑的注视下泄露了自己内心的一切。 “叫我慧明主持。” 她惊讶,抬起头。 “忘记你的俗名,以后好生与各位师姐们相处。” 她们一一向武影行礼。 慧明师太望着面前的火海。“少夫人这样是彻底了却了尘缘,还是打开了另一条生路?” 武影知道,慧明师太是在问她,换一个方式。 她沉默。 她们结伴离开。 府门外,她忍不住回头望。 “很多的事情都是一念之间促进或者毁灭,是坚持还是执迷不悟,只有当事人才能决定。” 慧明师太的话如泼墨留白,留给她心照不宣的余地。 她们来到城门。 城卫拦住她们的去路。 夷离府发生爆炸,全城都要接受盘查,任何人不得离城。 城卫如是说。 一队马队前来。 为首的是咄罗质和耶律杰。 尼姑们默契的掩护着她的身影。 “咄罗大人,请放贫尼们出城。”慧明师太上前恳求道。 “你们不是应该在昨天就出城的,为何还在这里?”咄罗质喝道。 “是少夫人的要求,我们留在府上帮少夫人诵了一晚的往生咒,想不到竟然发生此大事。”慧明师太不婉惜的说。 耶律杰策马在她们身边打转。 她的心不同得狂跳。 “开门!”突然,杰儿下令。 “王爷!”咄罗质阻止道。 “开门!” 城卫依言找开城门。 “谢王爷开恩。”慧明师太施礼。 她随着大队离开。 “师太,请你在诵经的时候,帮本王问少夫人一句话,死可以逃避一切吗?” 她们停下脚步。 她不敢回头。 “贫尼会的,王爷请放心。” “等一下!”突然,咄罗质喝道:“少夫人的狗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偷偷看了一下自己的脚下,惊觉小白竟然偷偷尾随着她而来,现在,安静的伏在她的脚边。 ——你也舍不得我吗,小白。 小白似有若无的轻轻哼了几下。 “你们都给我把脸转过来,我记得你们并没有那么多人。” “咄罗大人,狗是少夫人生前赏赐的。因为深具灵性,也算是少夫人生前所托吧。”慧明师太的语气一点也不慌乱。“这里的徒儿都是贫尼原来分派到各处修炼的,现在聚回一起,只是我们要离开。” “我说,你们把脸转过来!”咄罗质再喝令。 她不由自主的紧握着自己的拳头,汗,从额头不断的流下。 ——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嘭!!!!”炸雷的声音响彻天际。 “找到犯人了!”有侍卫说道。 城门在她们身后关上。 ——咄罗质和耶律杰追逐犯人去了。 ——但,这一次是何人所为? 她回头,遥望城内的冲天火势。 ——他不会有事的。 “让火停下来吗。”慧明师太拍拍她的肩膀。“目的已经达到,再让火肆虐,会生灵涂炭的。” 城内下走倾盆大雨。 慧明师太边走边说:“你要了解,过去的只是一场绮梦,而梦是虚假的,梦越美好,醒来的时候会越失落、难过,既然是要抛弃一切,就别再留恋了” 她的身体很虚弱,出乎她的意料。 她们的脚程很缓慢,半天不到的工夫,回头,依稀还可以看见城门。 她明白,走走停停,大家都是为了配合她。 比龟爬的速度还要缓慢。 突然,一抹身影随风再现在众人面前。 “施主,请问有何贵干?” 她抬头,慧明师太正挡在她的面前。 “师太,我与她是朋友。”夏剑作辑道。 尼姑们伸手拉她向后退去。 “她的尘缘已尽。”慧明师丈说:“请放她一条生路。” “拜金,我知道你恨我出卖过你。”夏剑焦急的说:“但看在刚才我为你放炸药引开他们的份上,再次相信我,我会保护你去你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她缓缓抬起头来。 她的心一团乱。 手陡然被抓住。 夏剑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她的面前。 把脉。 夏剑的眉头纠成一团。 夏剑不语,脸上写着万言千语,却无法汇成一句话。 “师太,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的病一直是我照料的,她的病情只有我最清楚。”夏剑恳求道:“我保证,我会照顾好她的。” 慧明师太向她投以询问的眼神,犀利的目光溢满着穿透人心的慧洁。 “孩子,我看得出他是可信可靠之人。” ——徒儿变孩子,我无形中被她逐出师门。 “施主,随他而去吧,也是一条生路。” —— 一句施主更是绝了我与她们的丝丝纠结。 武影茫然看着她们离去。 ——孤地上,陪着我的人不是我所爱之人。 苦相逼 男人,你爱的人不是我。 男人,你为了她不顾一切,连性命都搭上。 马车在“嗄嘎吱吱”的滚行着,前路茫茫,心也茫茫。 抚着你沉睡的脸,一丝又一丝幻象冲进我的脑海中。 我看到,你和她在温泉边的每一刻。 每一刻都是像刀一样割着我心。 我的心在淌血。 敌人的那一刀刺在你你的身上,仿佛也刺在我的身上。 多久残忍的事实,血淋淋的。 我血淋淋的心捧到你的面前,怕是也会被你拚弃一旁,得不到一丝丝的怜惜。 药效过后,你清醒的时候,会如何呢? 愤怒? 必竟,我与耶律烈一起算计你,让你踏上了回宫之路。 耶律烈早已派人通知宫里遣俨接你回宫,怕已经心动了萧太后。 男人,你是不能再回去的。 我的心,是收不回来了。 守在你的身边,或者这份无望的爱情会有结果的一天。 或者……而已。 我的心乱如麻,理不出一丝思绪。 男人并不理会我。 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眼神不再是温柔的,冷冽如冬日的寒霜。 他恨我,恨我的妄为,恨我让他与他所爱的人分隔两地。 一路的颠簸,难受的是疲劳之苦。 难堪的是心如被火烙烧。 “以后,你就住在这别宫。” 我望着眼前宏伟的宫殿——云影别宫。 “来人!”隆绪叫道:“好生侍候她进去。” 我听得分明男人牙床的磨擦声音。 婆子、丫环拥着我进去。 我回头,他站在宫门前,并不进去。 男人的嘴角扯成一个弧度,奸诈? “你是这别宫里每一个主人,高兴吗?” 男人大笑。“哈……” 离开的身影,决绝。 有什么会比横跨在面前的事实更残忍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影而存在。 一个如出现在云中的幻影。 室内挂满影的画像,看画中人的装束,应该是三年前,刚入大学军训时候的影。 男人竟然有建宫锁二乔的想法。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树一草都有着他的思念、还有更多就是奢望。 男人就是在这堆画面前看了三年,想了三年。 痴心妄想了三年。 在离影最遥远的距离——千年的阻隔。 隔着千年,望着她,却触摸不到她。 我忽然明白,男人是想让我承受一样的痛苦滋味。 看得到却触摸不到的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男人捎来一封信。 正确来说,只有一张纸,只有一句话。 正确来说,并不是对我来宣读而已。 正确来说,是给宫里的人下了一道指示。 “云儿,你是影唯一的朋友,你是因为她而存在的,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来人傲慢的说完,然后吩咐下去。“你们的任务是服侍别宫里唯一的主人,别搞混了。” 我的生活起居变成一团乱。 没有人来服侍我。 一切事情,我必须自己亲力亲为。 这一切还可以忍受,我本不是娇娇女。 但,其他人的目光、态度让我是忍无可忍。 酒喝了一壶又一壶。 他不愿清醒,清醒的代价太痛苦。 失去了,什么都离他离去。 最爱的决绝的离去。 心死了。 他的前襟凌乱的敞开着。 满布指甲印。 ——为什么? ——你死了,我还是活着? ——你真的离去了吗? ——我的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出现。 ——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你吗? 远处。 “小哥,哥已经这样很多天。” “让哥就这样静一静吧。” “但是,哥每天都是自残啊,你看,胸口又抓伤了。”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当初这里不也是发生过撕裂人心的事情,哥也一样走过来了。” “人可以经历多少次伤害,可以承受多少痛苦?” “不知道。”杰儿仰起头,眼中尽是红丝。“影走了,永远自由了。” 熙儿指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现在府上真正在为影哀痛也只有她院里的人。” “红事和白事不能相冲,也只能这样。” “忍让的还不够吗?就连个死人也容不下,白事也只能在这一片天地上举行。”熙我说着说着就恸得大哭。“为什么不管如何努力,都是会失去的?” “这又是那一出?” “少主要求少夫人在这里为小姐守灵。” 熙儿看着面前的武缺和武悠死死的按住敏代的肩膀。 跪得太久,敏代已经全身无力的低垂着头。 那身白色孝衣,满是鞭痕,黯红的色彩很是刺目。 “要跪多少天?” “七天。”贺云淡淡的说。 “什么?!”熙儿脸色大变。“这是第几天了?” “三天。” 熙儿侧身探前看看,敏代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出血。 “米水都不能进?”熙儿怒瞪着贺云。 贺云说:“少主的命令,属下只能遵从。” “表姐身上的鞭痕也是你们干的?” “如果少夫人听从少主的命令……” 打断。“够了!” 贺云上前拦住熙儿。 “让开!我带表姐回去用过膳和擦完药再送回来。” 贺云不动如山。 “你!”熙儿怒极。 武缺和武悠突然放开手。 敏代昏倒在地。 “师父,如何?”两人询问贺云。 贺云挥挥手。“少主现在不在府,送回去,探到少主快回府,马上送回来。” 熙儿怒目以对。“你!” 贺云说:“公主,你请回吧,时间有限。” “这里越来越乌烟瘴气。”熙儿指着前面的一堆女人。“这些全是新进府的。” 贺云点头。 “这个那里像?” “眼睛。” “那个?” “身影。” 熙儿伸直的手抖着。“那些哭着又是怎么回事?” “抢来的。”敏代哼笑。 熙儿转回头,看着来人。 “你哥叫我来立规距。”敏代一脸愤恨。“他的女人凭什么要我来管?” 贺云上前说:“少夫人,府上的女人都是主母管理的。” 敏代怒瞪着贺云。“你又当我是主母吗?” “少夫人不是已经领受金册、金印吗?”贺云仍然是淡淡的语气。 “咄罗质和杰儿去了那里?”敏代眼露冷光。 贺云不语。 “我在问你话,贺云!”敏代喝道。 贺云递上一卷礼册。“请少夫人过目,这是不日会进府的人。” 敏代一手挥掉礼册。“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 贺云说:“新进府的人是圣上所赐,还有除了府内的家务,请少夫人自重别过问。” 熙儿捡起礼册,打开一看,脸色大变。“表姐……” 敏代抢过礼册,看。“什么?!” “将要进府的各位妾夫人都是少主的女人,请少夫人好生安待。”贺云说完,马上离开。 “欺人太甚!”敏代将礼册撕个稀巴烂。 “哥在疯,皇帝哥哥也在疯。”熙儿不禁摇头叹气。 “小哥。” 杰儿一进房门,就看见熙儿起身。 杰儿拭拭身上的灰尘。“有什么事情?如果不是很急,先让我换件衣服。” “你最近都去那里了?”熙儿直勾勾的看着杰儿。 杰儿盯着熙儿。“你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我迷上了一个女人!”杰儿一说完,就进入内室。 “你在骗我!”熙儿冲着内室大叫:“母亲把身边的人都派出去,你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杰儿吼道:“我只想醉在温柔乡。” “小哥,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她呢?她从来都不是你的。” “闭嘴!” 内室一阵暴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扔到地上。 “小哥,是不是她……” “出去!”杰儿把一个花瓶扔了出来。 熙儿掩面哭泣,离开。 “咄罗大人。” 咄罗质起身行礼。“公主大骂光临,不知道找属下有何事?” “咄罗大人,真是大忙人。”熙儿冷笑。“本公主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最近族务多,让公主久等了。” “你最近去追的人是谁?” 咄罗质不解的看着熙儿。“公主所指的是那件事情,最近族务太多……” “够了!”熙儿失去耐性。“你知道我说是什么?” 咄罗质淡淡的说:“公主,请恕属下不能相告,族务属下只需要跟少主汇报。” “你!”熙儿怒极。 “公主,请听属下一言,有时候不知道会比知道的好。”咄罗质一说完,挥手。“来人,公主累了,送公主回去!” “母亲,请你消停一下。” 王妃怒瞪着熙儿。“没有出息的蠢货!” “母亲,你这样下去只会害了表姐。” “啪!”一巴掌打肿了杰儿的脸。 杰儿缓缓的转回被打偏的头。“母亲,气消了没有?如果没有,再来吧,儿子在等着。” “啪!”又是一掌。 杰儿又转回头。“母亲,消气了没有?” “你!”王妃怒瞪着杰儿,举高的手颤抖着。 杰儿冷冷的说:“母亲,你的一举一动只会让这个家带来伤害,收手吧。” “收手?!”王妃放下手,冷笑。“你们在找什么,我也在找什么?看我们最后是谁找到她?” 杰儿擦擦嘴角的血丝。“母亲,这么多年你不觉得累吗?” “不累!”王妃面目狰狞。 “母亲。”杰儿轻轻的说:“我,累了。” “啪!”又是一掌。 “没有出息的蠢货!” 杰儿看着母亲远离的身影,不由得笑了。“哈!哈!……” 苦挣扎 女人只能笑,即使她难堪得想哭。 她并没有名分的留在别宫,自愿的,却没有人当她是客人。 他嫌弃她,甚至是厌恶。 他任她在这别宫里自生自灭,让她身份不名的留在这里,每个对她的眼神除了不屑,还有就是轻蔑。 她并没有后顾之忧,她也可以和现代的女子一样,有骨气的一昂头,就跨出这冷宫似的地方,不必明知道别人不欢迎自己的嫌弃、厌恶的心,却假装自已毫无知觉。 但她的执着是那么的惊天动地。 为了爱情,她别无选择,如咽苦水般把一切咽下肚,只是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男人的出现,女人并不意外。 他也是时候来看一下,她的惨凉生活。 他不信一个人遭此羞辱仍能装作无事。 她的眼神凄迷,望着远方的某一点。 良久。 “人生在世不过是区区数十载,人为何要让自己活得这般的可怜呢?”她转过头,说:“抱歉,让你白走趟,也让你失望了,认识你之前,我一直心是随心所欲的。” ——在爱情上,我一直是如鱼得水,直到遇到你这个唯一的例外。 “我不是毫无自我主张的人,让周围环境牵着鼻子走,向命运低头,不懂自我振作……” “够了!”男人不耐烦的喝道。 他看不惯她的悠然自得。 男人还有话要说,可是—— 那一串的泪珠。 他看见她眸中乍然射出的悲凉之意。 他的心霎时一震。 ——是内疚? ——内疚?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住。 她就像一朵在风雨中仍然坚强绽放的花。 而他却是那个无情风雨,正打压着她。 而她却该死的一一承受。 他确实是蓄意挑起她的难过,只是—— 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 她有一颗玲珑的心思,看穿别人的想法,也让上轻易的看穿她的想法。 但,她并不是任人狎取的普通小花,女子。 她坚强如顽石。 他并不需要她的默默忍受。 他挥袖而去。 她陡地坐在地上。 他的身影一消失,她的武装全卸下。 她无奈的笑。 ——女人从来都不是选择的一方。 当一切发生她的身上的时候,她只有接受。 她并不是不知道他是蓄意想要撩拨她,想看看她能走到怎样的地步。 她赢了吗? 没有。 她输了吗? 没有。 爱情本不是一场有输赢之分的战争,并没有对错,结果是不可预知的。 当爱情遇上一厢情愿,却是一场混战,不会有结果,有的只有执着者的遍体鳞伤。 身体不舒服。 短短的几天,病情急欲恶化。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呼吸困难,身体如火在灼烧。 女人有种被世俗遗弃的痛心感觉。 没有人来为她治病,更没有人去理会她的死活。 她只能在床上挣扎。 床前是一双又一双看好戏的眼睛,一张又一张显露痛快之意的脸。 她恨。 恨眼前的人的冷眼旁观,恨男人的绝情。 心中的火越烧越旺。 ——“嗯,果然有效。” ——“一天一点分量,终于发作。” ——“想不到那些药真的会相冲。” 面前的人并没有开口,但她知道自己听到的不是幻觉。 女子心中明白,她的病是被人故意下药所造成的。 “痛苦吗?” 真实的声音。 女子看着面前的突然出现的脸孔。 ——男女交错的相貌,恶心! ——不男不女的怪物。 她总以为人长了一副中性的脸孔,总会像影一样是颠倒众生的媚惑样。 “痛苦吧?想生存?拼出你的力量来!” ——力量? ——像他?也许应该叫做她? ——全身冒火? “拼出来!” 火炎蹿上她的身上,只烧身。 女子感到身上是一阵一阵的灼痛。 痛苦,她发不出一丝的呻吟声音。 她只想一死了之。 她消极的想。 ——生无可恋,死亦何哀? ——爱情得不到回应。 ——友情也许也在我的手中被捏碎了。 ——没有人会关心我,即使是死亡,也不会人来理会。 ——死了好。 女子的眼神变得空洞,身体也忘记了挣扎。 她仿佛在等,等那一刻永恒的终结。 “你知道吗?圣上正带着他喜欢的人回来。” 女子心里重燃起怒火,熊熊的,势如破竹。 竟然重新有了生的希望。 一切来源于不甘心和妒忌。 “一个像这个别宫主人的女子。” ——去了一个又来一个,他身边到底会有多少个女人? ——旧爱还没有忘记,新欢又来,他的心中到底有多少个爱人?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分一点位置给我? 心中的妒忌像有力量似的,凝聚在一起。 瞬间爆发,火炎被撞开。 她看到妖人的嘴角泌出血丝,一脸的惊讶。 瞬间,妖人消失于火炎中。 但,妖人却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像刚才一样留下一个不解的迷。 她不明白刚才的一切可以用什么来说明。 房内,一团乱。 奴仆们惊恐的尖叫声音此起彼伏。 女子望着窗根上的纸,全化为乌有。 女人心里忽然明白,一切来源于她体内逐渐涌现出来的力量,强大的,恐怖的。 她并没有过于恐惧,心里却一阵阵的激动。 别人的痛苦,她生的力量。 佯装的绵羊化成复仇的狮子。 余毒未清,她还是在床上挣扎了几天。 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床头有个女人在。 她的眼睛瞪大。 她不相信。 她爬起身,几乎是扑过去的。 她抓住女人的衣襟。 天上竟然会有人长得如此相像。 但,那一抹温柔的笑容却告诉了一切。 影的笑容是灿烂的,如万丈光芒,百花盛开般的让人感动。 女人的笑容却是如融雪般的温暖。 影没有白发,更没有垂直的发质。 女人的神情如水温柔,却又如水般的拒人于千里。 她仿佛读懂女人孤冷的性情。 “我救了你,请你告诉我,我是谁?”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 瞬间,女人的脸上净是失望。“难道真的如他所说的,他是我唯一最亲密的人。” 她徒地失笑出声。 她心中明白“他”指是谁。 ——他竟然做出了如此弱智的事情。 女人的脸上换上不解的神色。“你知道什么?” 她收敛了笑意,沉默。 女人的脸上满是期待。 良久,她说:“我不知道你是谁!” 女人的脸瞬间抹上了寒霜。 马上,转身,离开。 “凌子,我的名字。” 她以为女人不会再来,但她却出乎她的意外出现了。 第一句话,宣告她的存在。 “从零开始。” 二话不说,搭脉。 开药方。 一切那样的恬静,冷傲。 ——她不像影。 ——影安静的时候,身上满是压抑的氛氲。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是医者。”凌子冷冷的说,起身。 “药我会熬后再送过来。” 女人望着倚门而站的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的眼神飘离,流连在那一抹身影上,相似的身影上。 ——他并不是来探望我的,我在他的心中没有任何分量。 这个认识吓坏了她。 她的心情跌入谷底,眼里尽是哀怨。 大眼已经失去往昔的灵气,如蒙尘的黑珍珠,发不出耀眼的光芒。 他并不愿意做那抹尘之人。 “想不想让她永远留在这里?” 妖人凭空出现在,脸上净是谄媚。 “只要她在别宫一天,圣上就会出入这个别宫,否则……” 她当然明白妖人的欲语还休指的是什么。 妖人手中把玩着火球,悠闲的看着她。 等她做出决定。 妖人自信他并没有看错,这个女人血液里的疯狂,有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执着。 一个不择手段的狠毒女人。 果然,狼与狈拍手结盟。 她用异能将凌子催眠。 妖人趁机在凌子的身上下了火蛊,种下千万个火种,让凌子的血液变成如流动的岩浆。 她所下了暗示,当凌子动之逃离的念想的时候,火山就会汹涌的爆发。 一个内身是挡不住溶岩灼烧的。 当凌子发现的时候,凌子连发火都省了。 躺在房内,凌子独自苦啃着被背叛的滋味。 身上的痛和心上的痛,一样是人为的。 她盼的男人经常来。 她经常遥远的看着他。 他经常遥远的看着凌子,仿佛面前是一个不真实的梦,一靠近,烟幕就会消散,美梦不再。 他终于和她说上了话。 她以为自己会很兴奋。 但—— 他的话如一盘冷水往她的头上倒。 “你让她患上如此的恶疾,只会让我恨你!” 她的心中抽着痛。 “我对你只有恨,比当初更甚!” 她看着那鲜艳的金黄色彩渐行渐远,再也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远去的是阳光,更是她的盼望。 她的心脱离了光明,如坠入黑暗中。 雪,下。 她呆在风雪中,任雪飘打着。 噬人的冰冷浸上她的胸口,她的鼻,她的发,还有的是她的心。 她睁着泛红的眼睛,透过被雪浸湿的头发所覆盖和阻碍的模糊视线,看着那自以为承载了她以往美好希望的飘渺色彩飘远,最后消失了。 “没有了……”她失神的呢喃着,身体滑落在地。 一双手扶起了她。 凌子的眼中闪着慌乱。 凌子看见她失常的模样,天生的母性发作,终是不忍心,恋爱中的女人都像孩子,脆弱异常。 她身处别宫,地位飘渺,非仆非主,但,她一直活得比谁都要有精神,比谁都要坚强。 凌子一直以为她是风吹不倒,雨打不惊的人,拥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强悍的意志。 但,这一刻,凌子初次见到她到的脆弱。 凌子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没有了……” 她抬头看着凌子,眼睛里面却没有凌子的影子。 凌子只看到她寂寞的神色。 这是一个诡计。 她懊悔,明明知道是一个陷阱,却甘愿坠下去,连带拖了一个人下去。 第一次,她体会到自己的自私给别人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 ——凌子何其无辜,为何非得要趟这浑水? 她不明白妖人的目的是什么? 但,见到妖人得逞的模样,她发觉自己像是被人玩弄的畜生。 妖人又一次的出现。 力量的较量。 她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只会处于下风。 不再是每次都是惨败,伤痕累累的收场。 她学会反噬。 力量制衡。 她将妖人的火炎化为能量,全转为已用。 她并不觉得一切是恐怖的。 因为恐怖的是—— 她看到了未来。 预知的现实,一一实现。 她脑中混乱,心绪混乱。 她向凌子道出了一切。 如吐出一块铅,她想放下了心中的恐惧。 “碧云,听我说,别把 预知当成是恩赐,除了我,别告诉任何人。”凌子劝道。 唤为碧云的女子,心中却已经是百转千回。 “会惹祸的。”凌子心中隐隐的觉得不安。 还是发生了—— 凌子看着赤身裸体的碧云,那肉体上满布着青紫的颜色。 凌子默默的为碧云上药。 每一次逆天而行,碧云的身体上都会出现青紫的颜色,伦理的反噬。 已经不是药物所能控制治愈的。 碧云的皮肤一碰轻侧脱皮,重侧腐烂。 血,浓水,在碧云的身上发出了一股臭味。 碧云日益削瘦,却甘之如饴。 男人几乎明天都过来。 凌子嗤之以鼻。 碧云知道,耶律隆绪的目的。 他是为探知未来而来的。 更重要的是,见凌子。 碧云并不是自以为是女孩,她明白,在心里是清明的。 却让自己陷入自编的美梦中。 每一次和他的相会,都是美妙的约会。 碧云觉得每一次都是如初恋般美好。 梦死 一个人绝情的时候,可以如何? 凌子有掐他脖子的冲动。 此时,立刻! “隆绪,我学了一首曲子。”碧云兴致勃勃的抱着琴,巧笑倩兮的说:“我弹给你听好吗?” 廊檐下,微风拂面。 耶律隆绪倚在长榻上,享受着宫女的服侍。 漠视着突然出现的人。 碧云咬着下唇,好一会,一股难以喻的感觉倏地狠狠攫住她的心。 碧云明白,袭上心头的是寂寞。 为什么? 她心里明了,她爱的人虽然近在咫尺,但他的心却远在天涯。 是的。 一张俊俏冷厉的脸庞清晰的展现面前。 ——是她。 他正紧紧的盯着凌子,锐眸满溢着冰冷的算计。 凌子裹在缠布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凌子很是愤恨。 他看着碧云的眼神没有柔情蜜意,只有令人心寒的意味。 深吸一口气,凌子不禁摇摇头。 ——算了,他必竟是碧云最爱的男人。 一堆怒火化成一滩苦水。 “有事吗?”男人凉凉的问。 “我……”碧云哽住话语,心中纵有百转千回的话要说,但一触及他那如寒冰的眸光,一切—— 化为无语了。 男人看了看碧云手中的琴,冷冷的说:“要弹给我听吗?” 碧云的星眸倏地迸出光芒,像个终于讨到糖吃的小女孩。 “我不说停,你不能停下来。” 碧云眉开眼笑的坐下。 手抚上琴。 琴声浑开,院里充斥着欢悦的情感。 凌子扬起头,明眸中燃起点点星火。 男人的眼神直接且冷酷,仿佛他所看到不是抚琴之人,而是深恶痛绝的仇人。 碧云并不知道。 碧云的表情闲散,藏在半垂的长睫中的一又黑眸却是异常的专注,她凝视着纤手与银弦间的动作,扰,拎,抹,挑,勾,弹…… 一曲终了。 “我还没有说要停,继续!” 男人打断了碧云的询问。 碧云并没有让自己愕然太久。 美妙的琴声从纤细的玉手上流泻而出,或是高昂或是低幽,或是抒怀或是感伤的。 曲中透着淡淡的哀怨。 凌子听到分明,那琴声如舂雪,转瞬消融,衬着幽幽的孤寂,让人心痛得无以复加。 凌子不由得抚着自己的胸口,想要抚平那磨人的揪痛。 可是,只是徒劳。 曲子换了。 一记气势磅礴的琴声,使凌子更加愕然。 第一声,如此的震憾人心,仿佛瞬间飞入绝岭巅峰,置身深山云海中。 风是冷的,然而心却是刺热无比的,不因为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而寂寞害怕,远方乍现的曙光让她觉得充满了希望。 凌子忽然一笑,碧云用那琴声在诉说她的坚强。 时高时低的音律就像脚下的浮云,时而狂野奔放,时而绵绵细长,就像是袭来的风,一切都是变幻莫测的。 男人注意到碧云琴中之意,怒极拍桌。 “换一首!” 狠狠的践踏碧云的心意。 碧云没有说话,星眸倏的变得迷蒙。 缓慢的—— 两手十指重新回到琴上冰冷的弦上,流泄出一首又一首清冷的乐音。 看着闪晃不断的银弦,遮掩在长睫下的眼眸映下上任何的光彩,无神的瞳仁里像是沉入幽深的海中再也没有波动了。 心若死亡般。 乐音如一串又一串骇人的嘶吼般悲鸣着。 一首复又一首。 血,染红了冰冷的银弦,缓缓的从弦端和指端滴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渗进弦下的木头里,汇成了一朵朵暗红的花。 “隆绪……”碧云几乎是哀求。 “线续!”男人瞪着碧云。 “够了!” 蓦然,一声怒吼,伴随着一记回旋劈,琴被劈成两戴,终止了清冷的旋律。 凌子扯下裹布,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琴被劈断,桌子被劈断。 还不够! 凌子从未如此的失控。 凌子猛地抽出身旁侍卫的剑,突地向仍是躺在榻上休闲喝茶的男人刺去。 那一瞬间,男人眼里没有恐惧,而是深深的算计。 凌子心中无来由的被一股浓浓的恐惧感攫住。 ——恶梦! ——这绝对是恶梦! 凌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剑。 血染了凌子一身。 剑的那一端正刺在碧云的身上。 碧云痛苦的脸上扬着开心的意味。 男人并不感激。 起身,男人拥着一群美人离去。 “无趣啊……” “多情之人本是无情人。” 碧云昏迷前说出这句话,如生前体会,临死忠告。 ——忠告给谁听? ——执迷不悟的只有她! 命捡了回来,如在奈何桥上走了一趟,七情六欲被冲刷了一篇。 碧云开始遗忘了一切。 不由自主,经常会出现记忆游离。 碧云经常看胸口那平滑的一片,很多事情如那本应有疤痕的地方一样,离奇的消失了。 也她好,心若深海,翻不出风流,平静。 可惜,她只是一池江水,一拨就乱。 女人的爱情都是有所求的。 她总是掩盖不住心中隐隐的怨恨。 爱有多深,得不到回应的恨也应该有多深。 女人是敏感的动物,爱与狠是一样的极致。 她在流逝的时间中试图遗忘爱情,也无意间的怨恨爱情。 爱与恨纠缠,人已近疯狂。 她不知道,她的脸时而温柔,时而阴沉,恐怖的阴睛脸变幻不定。 别宫中的奴仆都望而生畏。 还有,他们几乎是捏着心过日子。 别宫中经常有人会无故失踪,只留下一套如迷般的衣服让人来猜测,猜测是否有山精在吃人?猜测自己会否成为下一个失踪者? 只有凌子知道真相。 每一次,夜深人静。 植物的告知下,凌子躲避人影,扯着完全失控,吸吮而浑然不觉的碧云离去。 那一刀是致命的,碧云是靠这样的恐怖的行为活下来的。 本能的,毫无知觉的。 活着的只是一副躯体,嗜血的野兽。 凌子心里并不责怪碧云,反而是深深的疼惜她,仿佛她是个失足任性的小孩。 母性的泛滥。 凌子为自己的做法开脱。 ——她是谁? 碧云在她的脸上找到与所爱之人相似的痕迹。 只是她的脸上多了岁月的风霜。 聪明如碧云,她明白了。 “萧太后。”不卑不亢。“你是韩将军。” 面前的两会心一笑。 韩将军说:“知道我们的身份,你还不行礼?” 凌子在旁冷哼几声,把布掩紧口鼻。 “放肆!”韩将军叱道。 “放屁!”凌子回叱。 碧云挡在凌子向前。“两位大驾光临,只为了一个三跪九叩?” “哈!哈!”萧太后仰天大笑。“两个有趣的丫头。” 碧云有点愕然,面前的人太过平和近人。 “我不是丫头!我是孩子的母亲。”凌子语出惊人。 ——凌子的记忆? 碧云惊讶。 凌子慌乱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还有什么?什么?!” 碧云惊的脸色发白,脑中尽是那个不应该存在的秘密。 ——秘密一揭穿,不是痛苦可以形容的。 “凌子。”碧云试图安抚凌子的情绪。 凌了如惊弓之鸟,倏地跳起身。 凌子跑回房。 碧云看着面前的两人。 毫不畏惧的牵着手,碧云有点妒忌。 ——何时我才能拥有一份如此跨越道德纠缠的爱情。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凌子并不是你们想见的人。”碧云眼中尽是哀伤。“她在耶律烈那里。” 碧云的脑中蹿入两人恩爱的情景。 “两人打打闹闹,恩爱异常。” 眸色陡地清明。“我只是一个爱你儿子的女人,我不求名,不求利,只求这别宫中的一宿地方。” 萧太后了然一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碧云留下泪,开心的,第一次有人理解她。 她想不到,一切都是妖人策划的。 妖人在萧太后和韩将军离去后出现。 一脸讨赏的表情。 “为什么要帮我,”碧云不太想搭理我他。 “因为你救了圣上,不顾一切。” “然后……” “你明白。”妖人娇媚的挑一下眉。“我有和你一样的奢望。” 碧云脑中炸开了烟幕。“你……” ——同性恋? “我?”妖人苦笑。“两性人。” 碧云倏地后退,顿觉得他很肮脏。 “你用你的女性之体爱他,我用我的女性灵魂爱他,你有权阻止吗?”妖人语气咄咄相逼。“如你阻止不了圣上爱上别人一样。” 妖人的话如响雷,劈得她晕头转向。 天下间,有别人的爱比她的爱更惊心动魄,更—— 恐怖。 “你是不是该醒一醒。”凌子不屑的说:“追逐一个永远实现不了的梦,如夸父追日,烧干了一切,最后只换来一场空。” ——醒一醒? 惊梦 她醒了。 眼睫,扑闪着,几下。 然后,愣着。 无神,眼眸里尽是空洞。 像是深渊的黑海,谁撞见谁就会卷进去,再也无法见天日。 “阳光下,闪烁的那颗星。” “有了你,我就能看得清。” “睁开眼睛,我触摸到光明。” “没有你我宁愿长眠不醒。” “只要有你,在我的视线里。” “我可以,穿越于天地。” “仰望着你,总是无法自已。” “吸进你呼出的气,才能维持住我的生命。” “脱离了母体,就是为了寻找你。” “没有你不想要我自己。” “在你怀里成长,在你怀里死去。” “这就是我选择的宿命。” 武影的嘴巴动着,唱着如泣如诉的歌。 杰儿震惊,忍不住跳起身,连退好几步。 “陈碧云!你远离影远点。”杰儿很快就恢复镇静。 那歌声仍然在她的嘴里吐出来。 不断的重复。 终于。“原来我们一直都在等待。”她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杰儿心惊。 ——原来我们一直都是在等待,我在等待一种选择,等待一个结局;而她却是在等待一种灭亡,一种解脱。 “对,就是这样,用力,压住,不要动!” 一声清脆的骨折断声传来,快速的,又一声闷响声传来。 杰儿鸡皮疙瘩直起。 怀里的人在经受断骨后再重接的巨痛中,除了身体的自然抽搐外,没有任何痛呼难忍的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怀里的人像是已经死去。 只有残存的温度还是微温的。 “好了,换这边。”夏剑迅速为武影的手指包好伤药。“这些伤患一定要纠正,不然将来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当初为什么没有人帮她做?”杰儿冷哼几声。“就你爱折腾人。” “这种痛苦你觉得你可以承受吗?” 杰儿脸色急白。 “只有这种情况下,才能为她正骨。” …… 面前的男人抬起头,愣了一会,递给杰儿一张手帕。“擦一下。” 杰儿问:“擦那里。” 夏剑失笑。“你的眼睛进沙子了。” 杰儿惊觉,自己脸上早已泪流满脸。 胸口有股难言的痛,心原来早已是痛得麻木。 钝钝的,凌迟的痛。 “明知道,偏执着。”夏剑轻叹。 “你就能放得下一切?”杰儿狠擦脸上的狼狈。 “放不下,只好执迷不悟。”夏剑哼笑。 “我什么都不缺。”杰儿轻轻的说。 “女人,富贵,权利。”夏剑接着杰儿的话说下去。 “但缺了一个她。”杰儿苦笑。 夏剑拍拍杰儿的肩膀。“得到什么,你才能真正的不缺?” “众人皆贪!”杰儿摇摇头。 “一对夫妻恩爱无比。”夏剑看着远方的某一点,轻轻的说着:“他们唯一的孩子一出生就有恶疾,为了帮孩子医病,他们跟魔鬼做了交易,卖断爱情,卖断了亲情,总以为一切的不幸只是上天的玩弄,现在才知道原来孩子的痛苦是来自父母的罪孽。” “呵呵!” 两人惊醒般,看着武影。 武影睁着那双无神的眼睛。“一个是她的姑婆,一个是她的叔叔,这样的乱伦关系,可笑!” “陈碧云!”夏剑的眼睛充着血丝。 “呵呵!”武影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影!” ——如梦如幻的呼唤。 “影!” ——心碎的话语。 “影!” ——他在叫谁? ——谁? ——面前的人是谁? ——憔悴的脸孔洋溢着欢愉。 “你终于醒来了。” ——痛! 她皱眉,瞪着他那抓住自己双肩的手。 她想叫他放手,喉咙却无法挤出一句半语。 ——难道我是哑巴。 ——我……是谁? ——为什么脑袋一片空白。 ——头,快要炸开。 ——身体忍不住的颤抖,是害怕。 “你怎么了?”他放开手。 “你是谁?”她用腹语问。 他瞪大双眼,倏地。 “我是谁?”她又“问”。 “我叫影吗?”她迷茫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溢满水气,泪,快要迸出来。 “表姐因为那件事情变得疯疯癫癫,和母亲一起闭着门过生活,哥一看到与你相似的女人就抓回府上狎玩……” “影是我吗?” 他的手几欲捏碎她的肩骨。 “你叫拜金!” 门被打开。 来者一手推开他。 “夏剑。”莫名的,她“喊”出声。 “夏剑!”他从地上爬直身,怒叫:“你为什么叫得出他的名字?” 夏剑把他往外推。“你们对她来说只是一团雾,她忘得一干二净。” 门关上。 “耶律杰,你滚回去!” 门被擂得“呯呯”响。 “夏剑,你凭什么赶我走?” “影,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夏剑背对着她,双拳紧握着。 “你们耶律家害死了一个又毁了一个,你们还想谁成为下一个牺牲者?”夏剑额头青筋突出。“拜金只是求一条生路,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她?” 门被擂得更响。 “满城寻影不是我的主意,你以为咄罗质会那么容易相信一切吗?” “哼!” “夏剑,你这个下贱的家伙,你小人!” 夏剑的双肩急速耸动着。 “男女授受不亲,你凭什么 对她……擦身换衣服。” 她听到夏剑的呼气声,大而喘。 发怒边缘。 她觉得不妙。 太迟。 风刮开门。 耶律杰如断线的风筝,抛了一个长弧线,然后消失无踪。 夏剑的眉头纠结在一块,颤抖着,恶形恶状。 良久。 夏剑叹了一口气。 “拜金,忘记了好,忘记了就好。” 她指了一个自己的喉咙。 他的眼睛染上哀伤。“有得必有失,你和孩子都保住了,已经是万幸。” 她扯笑。“没有口,还有这里。”比划一下自己的肚子。 肚子上凸出一堆小山。 她的手抚上去,生命的脉动传来。 她笑得舒心开怀。 “影。”耶律杰急匆匆的进门。“你快收拾一下。” 她疑惑的看着耶律杰,挺着微凸的肚子,慢慢的渡着步。 ——夏剑去了那里? 她并不理会耶律杰所说的话。 “快愣着干嘛?”耶律杰急得跺脚。 叹了一口气,耶律杰冲进房里,胡乱的刮了一堆东西。 “我昨天作了个梦,有个妇女跟你长得很像,她……她发疯的用针向两个木偶乱刺,木偶上还有时辰八字……” “叭!”有东西掉在地上。 “你记得时辰八字是多少吗?”耶律杰问得很小心。 她报了。 耶律杰脸色急白,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要快点,母亲已经下了通杀令。” ——“母亲一直在等待机会下手报复。” ——“咄罗质的搜寻动作刺激了母亲,留在这里已经不安全,母亲的爪牙太多。” 耶律杰的内心想法一股脑的蹿入她的脑中,她意外的窥知了一切。 突然的,也太诡异,她忘记了反应。 小白已经在车上等她。 夏剑一阵风的出现,把手上的东西摔进车内。 “快上车,欠什么路上再添。”夏剑抱她上车。 街上如宵禁般,侍卫满街都有,弄得人心惶惶。 耶律杰亮出王爷令牌,送他们出城。 “答应我,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让我再见你一次。”临别,耶律杰握紧她的手说道。 她用力点了一下头,轻轻的说道:“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我的心中有种面对弟弟的感觉,我想,我们以前认识的,我们是有如姐弟般亲密的感情。” 耶律杰的表情瞬间像是被什么凝结了,目光呆滞。 “你!?”她在耶律杰面前晃动着手指。 耶律杰挤出一记苦涩的笑。“保重。” 苦执着 “我们要去那里?” “燕地。”夏剑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那里有你的朋友,我的……那是你的家。” 她靠着夏剑坐在在车沿上,幽幽的说:“我没有家。” 夏剑的手抚着她寸长的白发上。“你有家,我正带着你回去。” 她摇摇头。“若是有家,为何我心里总是觉得空洞寂寞,若是有人在为我等待,为何我的心里总是觉得找不到方向,即使失去了记忆,我还是晓得自己没有家。” “有的,你有家,只是你的心迷路了,暂时找不到方向,总有一天你会走出迷雾,重拾光明,光明处就是你的家。” “真的?” 夏剑坚定的看着她。“因为我经历过。” 一路上并不太平。 他们混入商队中,既可以掩人耳目,也可以在遇到盗贼的时候共同进行抵御。 “她睡了?”小心翼翼的问话。 从帐外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 她强撑起精神。 ——夏剑到底和谁在说话? “她昏迷了一个多月,身子本来就是羸弱,舟车劳顿,一路风尘,怎能不一沾床就睡。”夏剑的口气满是无奈。 “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她偷偷起床,隔着帐帘的缝隙看出去。 女子背对着她,与夏剑抱在一块。 “你不应试来这里的。”夏剑叹气。 “咄罗质太精明,他循耶律杰的动作往你们追过来,我赶过来告诉你一声,尽快绕道吧。” “你这就要走?”夏剑满是不舍的意味。 “嗯。”女子的声音哽咽。“我回去引开咄罗质。” “有时候,我会想,我们武家是不是曾经欠了他们耶律家的,今生会有此孽缘。” “碧云的遗嘱……” “哼!不是她,你早就跟我重逢了。” “你何必太计究,也是因为她,我才能和你重逢。” 马蹄声划破夜空。 营地的人都沸嚷着,很快就聚在一起,持刀剑准备自卫。 “拜金,你留在帐内,用莎掩面,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夏剑喝道。 她依言用面莎掩紧颜面。 “武影!” 她忍不住全身颤抖,莫名的恐惧。 ——他是谁? ——他在叫谁? ——我为何如此的害怕。 手几乎揉碎了衣服。 “影,快跑!”夏剑大叫:“到天涯海角去,别回头!”一记马蹄声急速离去。 “给我追!” 她全身开始不断冒泠汗。 ——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她望着帐帘。视线几欲穿透帐帘。 夏剑指挥着风,卷起沙尘,拦着侍卫的坐骑。 “咄罗大人,你就当影已经在那场火中死去,何必再苦苦相逼。” 咄罗质持剑相向。“苦苦相逼,是她逼得少主就得疯狂,只要那个女子长得与她相一丝相似的,都会被少主强抢回去,过后又弃之如履,民怨四起,百姓都敢怒不敢言,此事已经惊动皇上,很快就会处置下达,或者会被撤职夺爵……” 夏剑打断咄罗质的话。“是你们逼到她选择此路,以死诈逃,耶律烈有此后果,也早你们惹来的,自取的!” “王妃派人去刺杀武影,你帮她,只是在害她,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抵御。”咄罗质喝道:“你根本就保护不了她!” “让她身心受挫的是你们!”夏剑回吼:“你又凭什么保护她?” “你居心叵测!” “你以什么身份在指责我?她的男人?” 两人一来一往的互相对骂。 她的身体身体状况容不得她听完全场,迷迷糊糊之间,她睡着了。 互相坦白内心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温和。 女人爱着男人,男人爱着另外一个他得不到的女人。 女人因为得不到另外一个女人的爱,而满怀哀怨。 男人因为得不到另外一个女人的爱,怨恨面前的这个女人。 两人明白,忽尔的缠在一块,像是互舔伤口的野兽,只为寻一丝的温暖。 一切改变于那个醉酒的夜晚。 女人接下照顾他的责任。 “隆绪。”她温柔的为他沫汗,帮他脱下满是酒渍的的衣服。 拿来新衣服。“隆绪。”女人如泣似诉的唤着,似要将长久以来的思念唤尽。 床上意识昏沉的男人似乎听见她的声音,睁开一双涣散、没有焦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我……爱……你……”他在呓语,破碎的契丹话。“我……爱……你……很久” 女人停下手中的活。 “我……的心……让你……你……毁灭……”他语无伦次的喃喃低语。“你的……心……比铁……还要硬?” 又一串破碎的话从他的口中逸出。 女人低下眼脸,掩去哀怨。 ——他在唤他的梦幻。 ——够了,停止吧。 她伸手抚摸他的额头,温度——烫! “你的……心……是铁吗?”他又再次问道。 滚烫的大手抓住她冰冷的手,温暖的鼻息吹拂在她细嫩的指间,他阴郁的吸了口气。 “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心,哀求?跪下?”可怜兮兮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意识混乱的他像是受了极大委曲的孩子,大声的指控。“为什么一不定要是烈?” ——酒后吐真言! 他的一字一句,给她的都是震憾。 莫大的震憾,她觉得心酸不已。 ——指尖触到的是一抹潮湿,是汗,还是泪? 深吸一口气,她的手颤抖着。 男人忽然脆弱如斯。 她抚摸着他滚烫的脸颊,擦拭着他脸上的汗和泪水。 “她到底有什么好?”她低声问:“值得你这样要死不活的。” 她是在问男人也是在问自己。 执着,并没有因由。 “影……”柔情款款的呼唤又从他的口中逸出,宛如轻声叹息。 一个踉跄,她被拥在他的胸前。 吻,像雨点般饥渴的落下。 她的身体像满月的涨潮般,浸润在欲望之中。 她在他的爱抚中战栗着。 她的心像小鸟扑翅般的欲飞。 她的身体记得他的抚触,记得他的亲吻。 她在泊激情中一篇又一篇的唤:“爱人,即使将来我为了你坠入生生世世不得轮回的命运,我会毫不犹豫的,纵然灰飞烟灭,我亦无畏无惧。” 蓦然醒来,男人头痛欲裂。 他看着身边的女人。 □。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提醒他,他与她做 爱,不止一次。 迷糊间,之前的胡话重塑回脑。 “醒了。”女人唤道。 低哑,悲伤,甜蜜,苦涩,齐袭她的心头。 —— 一切又会变成水中月,镜中花…… “你知道,我并不爱你。”男人挑明的说:“刚才也是幻觉所致的。” “我知道。”女人背转身。“你把我当成影……” 男人有点温怒。“你!……” “我爱你。” 男人有点震慑。 “我不介意成为影的替身,我不介意你对我的无情无爱,我只希望你偶尔能抱一下我,别让我的心彻夜沁凉。” 她与他走在一块。 凌子怒火中烧,抡起木棍。 心死 “放下她!” 她睁开眼睛。 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夏剑扛在肩上。 肚子被顶住,她觉得很不舒服。 “你休想!” 咄罗质持剑相逼,直取要害。 夏剑单手持剑,四处突围。 狂风卷起沙尘,她被抛在半空中,悬着不下。 她身上的裹布仍然是覆着全身,她拼命拢紧身上的裹布,用力,再用力。 她的内心非常的恐惧,她要把自己掩藏起来。 ——掩藏起来? ——我在怕什么? “武影!” 她全身陡然的发抖。 她往下看,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回来。 女子与夏剑配合,与咄罗质他们搏杀。 “武影不会武功!”咄罗质喝道。 ——“武影不会武功!” 劈雷的声音闪入她的脑中。 “你到底是谁?” 脑中的影像与面前的女子的样子重叠。 她奋尽全力,扑打过去。 男子扯出一抹冷笑,不动。 碧云如飞燕掠过,叉手抡转木棍。 一记回旋劈腿,木棍被硬生生的劈成两截。 女子不敢置信的看着碧云,眼中交缠着痛苦和背叛。 “原谅我。”碧云眼中流出晶莹的泪。“我爱隆绪愈我的生命。” 男子凉凉的踱着步,越过碧云,越过女子。 “如果武影会武功,那又将会是怎样的风采?” 女子眼中陡地迸出寒意,杀气。 离他最近的树木,疯地伸出可怕的树权。 树枝如剑,向他刺了过去。 他知道,笑容慢慢的扬起,却并不闪躲。 一个身影扑上他的背上。 身溅了一地。 他仍走,头也不回。“凌子,看到没有?伤我?杀我?后果如何?” 碧云跪在地上,树枝刺穿了她的胸膛,血很快就染红她的一身衣服。 她甘之如饴的笑了,仿佛看到地上开满了鲜红的花。 凄艳,拼尽生命的盛开,完成瞬间的灿烂,然后,枯萎—— 生命的终结。 国师曾经问过她。“怎样才能让一个男人永远忘不了你。” “在他的面前死去,因为他而死去。”碧云那时候的脸上交错着绝望。 女人对爱情都是有要求的,她希望男人能给以她相同的互动。 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爱耶律隆绪,她也一直相信一切会有结果的,美好的结局。 那种信心,一次又一次的被无情的践踏。 她忽然明白,如果女人只靠着对男人的信心过日子,那早晚会变成怨妇的。 她永远成不了他心中的女人。 这种万箭穿心的疼痛感觉让她愤怒更让她感到绝望。 “不!”一个模糊的人影扑在棺木上,撕心裂肺的叫道。 “你求了什么?求了什么?!” 她扯着衣襟,无声的喊叫着:“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被唾弃的人永远是我?” 心,很痛,撕心裂肺的感觉让她觉得窒息。 仿佛有人硬要把她的心挖出来般,她抵抗,却无能为力。 如又手失去一臂,如身躯失去灵魂般。 无形的孤寂袭上她的心头。 “即使你对我无爱,我也无所谓,即使你对我万般无情,我也不愿意离开你。”女人仰天痛哭。“我不愿意我余下的生命里凝固着怨恨和绝望,即使我会化为灰尘,我也要带着对你的爱离开……” ——停止!停止! 她用头撞屏障,试图让幻觉从自己脑中消失。 突然,屏障破裂,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夏剑气急败坏的跑到她的身边。“摔到那里?” 抚着肚子,腹疼如绞,她冷汗直出。 “别动!” 她望着咄罗质。 咄罗质的剑架在女子的颈上。“我一剑结了她!” 女子的面纱落地,一双眼睛泪雾蒸腾。 她的眼神与夏剑在空中交汇。 清深意重。 “钟华!” “振强!” 夏剑扶起她,扔掉手中的剑。 侍卫团团围着她和夏剑,以剑相对。 “拉下你的裹布!”咄罗质对着她喝道:“给我过来!” “别过去!”夏剑硬拉着她的手。 “咄罗大人,一个哑巴而已。”夏剑对着咄罗质说。 “一个女人而已。”咄罗质挑眉,女子的颈上沁出血丝。 “你!”夏剑怒目以对。 她感到自己的手腕骨头几乎要给夏剑的狠劲捏得碎裂。 她的身边扬起狂风。 ——我已经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我不愿意,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生命如手中细沙,握不紧。 她用力挣脱夏剑的手,上前,扑到咄罗质脚下。 磕头。 一下又一下。 屈辱,直卷入她的心头。 ——求你放了我们,求你放了我们! 她无声的说着。 “武影从不会下跪。”咄罗质推开女子,指着她。“你到底是谁?” 她仍然在磕头,“呯!呯!呯!……” “你到底是谁?”咄罗质再次执问。 她抬起头,思索—— ——我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她的嘴巴张合着,无法吐出一口话。 她爬拉着咄罗质的裤子。 ——我是谁?我是谁? 咄罗质向后退,一步,一步,狼狈。 “武影从不会卑躬屈膝,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咄罗质跨上马鞍,摔下来,一次又一次。 终于,咄罗质上了马。 离去,咄罗质的背影如战败的逃兵。 “武影确实死了!死了……” 风中依稀传来咄罗质的声音,像是哭声,透着让人心碎的绝望意味。 细碎的响声。 她低下头看。 小白正在她的脚边“呜呜”低叫,害怕莫名的样子。 血流了一地—— 小白的屁股拖拉着一条长物。 ——孩子! 一醒来,她马上抚上自己的肚子。 “孩子,没事。”夏剑压住她的肩膀。 “那血流了一地……” “小白刚产下小狗,那是血是它的血。” “是我的。”她清楚记得昏迷前,自己肚子中的绞痛,腿间的稠湿。 夏剑闭上眼睛。“你的身体经不起再一次的闪失。”睁开眼睛,坚决的意味。“再有一次,我会帮你打胎。” 她惊恐的瞪大眼睛,身体不由得向后缩。 “当初,你昏迷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已经想帮你打掉孩子,钟华劝我,孩子是你的支柱,我才打消了念头。” “呜呜。”小白正叨着一只小狗进来。 夏剑把小狗捧到床上。“你的身体承受不了生产的折腾,还是放弃吧。” 看着小白来回叨着小狗进来,她的心一点也沾染不了它的快乐。 沉溺 我在心上留下了位置,等待你来填满。 你早已发现,早已知道,我的一切心痛都是来源于你。 你没有说抱歉,却说你的心早已给了“她”。 我知道,你留给我的只有眼泪。 是的,只有眼泪。 心的空位被悲伤淹没了。 让自己沉溺吧! 不管结果如何的沉溺在自编的美梦中。 就算一生中只有这一刻。 我也愿意。 将这一刻当成永远的永恒吧。 女子眉心上划开了一个血口,咋看如花细。 突然的。 她知道,本命元神已经在她的眉心洞邢缺口。 她已经是死了,维系她的生命的只是元神。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得了多少时日? 因为不甘心,做了让自己万劫不复的事情。 将来,她将会化为灰尘,连轮回的路都堵上了。 她并不害怕,因为—— 国师早已是一副带皮骷髅。 某年,某月,某日,国师倾尽了自己的生命去救了耶律隆绪的命。 男人第一次的征战,差点就与死神握手。 那一箭刺穿了男人的心脏。 当一切绝望在太后和大臣之间染开,当御医们准备提头见人的时候,国师伸了手—— 捧出了自己的生命。 国师启动本命元神,维系自己的生命。 国师的待遇、地位无人能及,私生活沩糜烂,甚至府上养了很多的挛重,没有人敢说半句。 她和他都是很寂寞的。 碧云和国师同病相怜。 她不知道,男人竟然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以身试毒,迫使别人交出解药。 他被抬进别宫。 昏迷,喃喃的说:“影,我会得到解药,我救你!我会救你的。” 守在他的床前,是男人的母亲,还有的是他的结发妻子。 “求你救他!” 碧云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那抓住她的手腕的美丽皇后。 ——又是一个为他而疯狂的女人。 “叫王妃送解药来。”碧云冷冷的说。 她有点报复的心态。 “可是解药已经让王妃毁掉了。”皇后的眼泪疯出。“现在无药可治!” “我可以给你名份。”萧太后急切的说。 ——慈母救儿。 “皇后的名讳我给你!”皇后跪了下来。 ——痴妻救夫。 ——让人感动的一家。 “哈!”她傻笑不已。 ——我在扮演什么角色? 萧太后和皇后莫名看着她,那眼神都是倾巢而出的祈望。 “我为什么要救他?”她收敛笑意,狠狠的说:“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毁灭他,也不相让!” 她离开。 房内传来悲天恸地的哭声。 她还是折了回来,因为爱。 她如破碎布娃娃般软瘫在男人的身上。 ——以我命换你命。 ——如果可以,以我命换你的爱。 ——即便是如飞蛾扑火般的爱。 “夜空很美。”她感叹。“安静,祥和。” “人心若是如此,人世就少了很多纷争。”夏剑幽幽叹息。 她躺在长毡上,夏剑坐在她的身边。 风拂动,长毡浮动在半空中,前进着。 “这样飞着,有很多天了吧?” 夏剑笑笑。“你的身体受不了长途跋涉,夜晚是最好的时段,悬在半空,即便是野兽、盗贼也不用提防了。” 她担忧的说:“我怕你会效去体能,身体变得羸弱。” “风是呼唤而来的。”夏剑推她的额头。“你一直不会正确使用异能,召唤一切才是本能。” 夏剑缓缓的低喃:“沙漠上的风啊,来吾手中,听我的召唤,予我你的力量。” “去!”一声令下。 长毡飞得快速。 “夏剑!”她忙叫:“我想吐!” 速度放慢。 夏剑一脸怎么样的表情。 “听,风中传来的信息。”夏剑闭上眼睛。 ——“又是旱年。” ——“雨一滴都没有。” ——“溪流池溏都干涸了。” ——“作物颗粒无收,都枯萎了。” ——“好可怜,又饿死了一个,我们还有生路吗?” ——“少夫人死了,我们是完了。” ——“水,给我水!” ——“天,可怜可怜我们吧。” “你想我怎样做?”她拉着夏剑的衣摆。 夏剑睁开眼睛。“下场雨吧。” 她失笑。“你不会是对我说吧?” “你会的。”夏剑抓住她的手。“来,举起手,诚心的说。” “水,沙漠中的水,听吾号令,来吾手中,听吾的召唤,予我你的力量。”她学夏剑的语调说着。 …… 天空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看吧。”她耸肩。“我不会。” 雨倾盘而下 ,突然的。 她一脸愕然。 夏剑笑得了然。“伸出手。” 水在她的手上化为烟雾,力量涌入了也的身体内。 她既贪婪这种让自己全身舒服到极致的感觉,却又不得不觉得害怕这种陌生的感觉。 一切好像是陌生的,却又熟悉得很。 夏剑握住她的手,传来力量。“你与我都是来自异界的人,肩负力量制衡而来的。” “我梦中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夏剑点点头。“你最挚爱的朋友留给你的回忆。” “她去那里了?” 夏剑遥指天空的某一点。“她化成了风,飞回她的国度了。” “可是,我的心很痛。”泪已经爬满脸。“我的脸上的是泪还是雨水?” “雨已经停了。”夏剑抹她的脸上的水珠。“答应我,别逆天而行。” “逆天?”她迷惑了。“谁曾经如此做过?” “明知道一切不可为而为之,硬要改变既定的局面,……钟华有个朋友因为此而丧命。”夏剑的口气是无奈。“局外人就应该以局外人处之。” “我与你都是旁观者,历史的变迁,我们不能插手,是吧?” 夏剑点头,复又摇头。 她仍然说:“车往一个方向开去,即使是七拐八弯,目的还是会到达的,我们的介入本身就已经插手,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夏剑笑。“一开始就已经是错误的,小错累积成为大错。”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女子冷冷的说。 碧云笑得温柔。“凌子,让我来结束这个错误,还你自由。” “我拒绝你的好意!”凌子咬牙道。“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如你所愿。” 碧云的眼神流转,淡淡的哀愁。“凌子,你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碧云撩起额前的刘海,露出核桃形的朱砂印记,若有若无的黑烟正从那里飘出来。 凌子的脸色发白。“我不接受你的恩惠!” “国师已逝,只有我能解除你身上的束缚。” “不用你来好心!”凌子转身欲离开。“我自会料理!” 碧云看着凌子的背影,仿佛感到心碎裂了。 泪水流下,碧云咬咬下唇。 凌子听到。“凌子,你不明白,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的滋味。” ——碧云一心求死! 凌子扭着自己的衣襟,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口的裂缝不住的被瀼入冷风,心口正用拧痛来抗议它的难过。 心在疼痛,用种她不了解的频率,袭击着她。 长久以来隐忍在凌子心底的悲伤仿佛终于找到了缺口般,全流泻出来。 ——为何执迷不悟? ——你终将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你终会重回到孤独的。 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她想不到,让亲人拥抱回家的感觉是如此—— 幸福! 溢满心胸的欢愉,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 她从不知道在某一天空下,会有人为她守候。 “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夏剑如是说。 她错愕,好奇看着他们风云变幻般狂喜狂悲的脸。 “小子,真的是你!”一洭马尿。 “小子,你终于来了。”伸手就是一巴掌,掌在她的肩膀上。 面前的大叔的脸正怪异的抽动着,不知道到底是何表情。 他们都是一副惊天动地、水淹山河的表情。 “我们一直在等你。” “你的房子就在靠南那边。” ——他们是谁? 她没有问。 她只是笑。 ——原来,这就是我的根。 ——有人为自己守候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一颗经历长途旅行的才回到家的心,正疲惫着,却让一阵阵话语化解了心中隐忍多时的纷乱。 凌子瞪大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望向虚无的空气中,凌子陡然觉得呼吸急促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仿佛有无边的空洞和无声的魑魅魍魉缠绕在她的脑海中,令她不自觉的沁出一丝丝冷汗,仿佛无尽的黑夜即将将她吞噬般,而空气,很稀薄,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陡然起身,她摸索着前方。 触到让她发狂的物体—— 屏障。 她被困在屏障内。 一团又一了团的火炎被硬扯着要离开她的身体,全身体温急降,冷汗直出。 ——痛! “碧云,别让我恨你!”凌子发疯的撞那个屏障。 屏障不动,如山坚固。 凌子嘶喊着,无尽的哀伤。 屏障隔尽了光明,也了断了她的希望。 她,现在,任人摆布。 终于,屏障破裂。 碎末。 屏障消失了。 凌子只看到一个破碎娃娃般的人倒在血海中。 碧云一动不动。 仿佛天地摇动,凌子找不到可以支撑自己身体的力量。 凌子软瘫在地,抱着碧云,感觉那血沁过她的手,染了她一身。 碧云的身体如冰寒冷,血亦如冰寒冷。 凌子觉得自己如置身冰雪中,彻身冰冷,眼前是一片苍茫,没有方向。 天地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被世遗弃。 她,孤独一人。 她的心乱如麻,失去的记忆涌出的速度与碧云身上流出的血的速度是一样,快—— 同样让她恐惧。 第一次,她手忙脚乱。 为碧云处理好伤口,她发觉自己的手还在不断的颤抖着。 害怕,伤心,理不清的情绪压着她的心口。 她已经守在碧云床头七天。 曾经波澜汹涌的心潮已经恢复平静。 她的眼神冰冷,漠然看着碧云沉睡的脸。 因为碧云,她才会被迫留在这里。 又是因为碧云,她才会想起一切,属于她自己的过往。 那段可能不被世认同的乱伦爱情。 她想念她的爱人。 那一场暴风雨拆散了她的一家。 ——风的踪迹在那里,树木还没有回应。 “送她去浩林山庄。” ——谁? 凌子四处搜寻那声源。 一团火炎在她面前闪现。 “那里万绿纵绕,用你的异能救她吧。” 幽幽的叹气声,怪异的,让人觉得很恶心。 ——国师,她不是在战场上为那个可恶的男人挡了一箭而死了吗? “你身上的火团是我仅剩的元神。” “碧云知道?”凌子眼中闪现怒火。 火炎消失,没有再给她回应。 凌子已经怒火中烧。 “把她迁到浩林山庄。” “你是在求我。”耶律隆绪看着从树从中走出来的身影。 他有点温怒,他的皇宫如同别人的后花园,让人来去自如。 “不,我是在要求你。”凌子高傲的抑起头。“必竟这是你欠碧云的。” “如果,我拒绝呢?”耶律隆绪挑眉。“从来只有我命令人,没有敢命令我,我也不会受制于任何人。” 凌子冷笑。“你可以命令爱情?命令生死经?在一切情 欲生死中,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虫而已。” 耶律隆绪拳头紧握,怒火猛地蹿升起来。 “还有,众所皆知,你是一个依靠母亲‘断不了奶’的无能皇帝,到现在,你做了什么丰功伟绩出来?” “你放肆!”他一掌击碎了桌子,老羞成怒。 他全身颤抖,呼吸急促,眼睛越发变得血红,像是爱伤的野兽。 他没有再进一步。 凌子没有离开,站在一角,默然而冷静的看着他。 如一尊雕像,凌子注视着他。 两人交汇的眼神像是在较量着什么。 良久,他说:“我答应你。” 凌子眼神闪烁着寒意。“你不爱她,就放她自由。”冷硬的脸庞滑下泪水。“你不明白,她的泪水殖民地无助,你不明白她的心痛。” “我求你,放了她!”凌子在树木的缠绕中渐渐失去了踪影。 凌子消失的那一刻,他如斗败的公鸡,双肩垮了下来。“谁又明白我的心?” 他的身后,一副用铜镜做的屏风隐出一个倩影,哀怨的眼神流连在他的身上。 而他却仍然沉淀在自己的无奈与自艾中。 宝宝 “娘!娘!” “咚!咚!”接着而来的脚步声。 “汪!汪!”接连着,传来几声狗叫的声音。 一大早,她就是这样的声音中被吵醒的。 门被推开。 人影很快就来到她的床前。 她伸出手。 “妹妹,乖乖。”一又小手抚上她的肚子。 她爱抚着他的头,幸福就这样溢满了她的心间。 夏剑的孩子跟她长得很像。 她还记得—— “她是妈妈的妹妹。”夏剑抚着孩子的头说:“乖,叫阿姨。” 那孩子木讷的,一动不动。 那眼神是呆滞的,她看出端倪。 她看着夏剑。 夏剑的眼神是心痛和自责。 “我和他的妈妈在一场暴风雨中失散了,遗下不到一岁的他,孤独的在野地生存挣扎……” 她蹲下身,抚着小孩的脸庞。 “他与我们独处的时候,才会有反应的。” 她拉着小孩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感觉到没有,弟弟在里面。” 小孩的眼神忽然闪出光彩。“我……要……妹妹。” “对,是妹妹。”她点头如捣蒜。“你会爱护她吗?” 小孩点头,一下双一下,脸上开始流露出情绪。 “打勾勾。”他伸出尾指。 小孩抬起下巴。“爹爹说过,男子汉要重承诺,我会守护妹妹的。” 她笑。“乖孩子。” 第二天,小孩出现在他的床头。 唤:“娘!娘!”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孩子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孩子一脸傻笑。 “这孩子,真的在这里。”夏剑走进房里,一手就拧起小孩。“跟我出去,阿姨要休息。” “娘!娘!”小手小脚不断的四处乱动,可怜兮兮的喊道。 “叫阿姨。” “娘!娘!”小孩嘟起嘴。“我有妈妈,也有娘娘,还有妹妹,我不要爹爹!” 夏剑有点欲哭无泪的扯着僵硬的笑。“这小子!” “夏剑,放他下来。”她唤道。 孩子脚一沾地,马上就冲上床。 “别压到妹妹。” 孩子慢慢的爬下床,一脸不愿意。 就这样,她成了孩子的娘。 外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家人,因为孩子的相貌,更因为孩子对她的依赖。 因为这一层的误解,她觉得一直隐忍不安得到平复。 她的心里终于有了找到落脚点的感觉,但有的时候,莫名的空虚感会突然袭上心头。 ——我曾经失去了什么? 她忍不住的会去想。 没有答案,日子总得过。 她与夏剑、大叔们住在内院内,外院是病舍,两院被一重树林隔开,终日会有风在树林从中缠绕—— 无形的屏障。 夏剑叮嘱她。“别一个人出门,让人陪着,还有,带上这个。”递给她一个玉镯子。 镯子上有一个缺口,里面有风。 “一有危险,摔破它,我会赶来的。” 有亲人如斯,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娘!娘!”孩子天真的脸在面前晃动。 “嗯?”她回过神。 “上街,玩玩。”孩子摇晃她的手。 她抚抚有点昏沉的头。“让娘先梳洗一下。” 孩子冲出房间。 她下床,穿上衣服。 “娘!娘!” 她回头。 ——这孩子,像阵风。 孩子端着水盆,一路摇摇晃晃的走进房内。 她笑。 满地的水渍。 “洗脸。”孩子的笑容如绽放的鲜花般。 ——真是窝心的孩子。 “跟爹爹说了没有?”她抚着孩子的头。 “嗯。”孩子低下头,两只小脚不停的来回跺着。 她掩上面纱,戴上以白纱掩着的斗笠。 孩子往自己腰带插上一个竹筒,抬头,灿烂的笑着。“娘!娘!出门。” “这位想必就是二夫人吧?” “二夫人,早安。” 病舍的病人一一对她打着招呼。 她缓缓的一一点着头回应。 她明显感到自己牵着的手传来的紧张。 她低下头看,孩子的目光呆滞。 “小子,要出门?”李大叔上前问道。 “我们找人陪你上街吧。”成大叔说道。 “夏大夫昨天出门采药未归,我有空,我陪你吧。”柳大叔说道。 “这娃,又缠着你不放。”林大叔上前扯着孩子脸上的肉。 大叔们上前围着孩子逗弄着。 “真小气,大叔我们对你那么好,你也不赏脸笑一个。”马大叔扯出一个哭着的表情。 她知道,夏剑夫妻不在的时候,一直是由大叔们照顾孩子的,但,孩子的对陌生人的介心还是无法改变。 孩子还是没有反应,手从她的手心滑落。 “宝宝。”她轻轻的唤。 孩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告诉娘,你是不是没有问过爹爹今天要出门的?你对娘说谎了。” 孩子的眼神流露出恐慌和不安。 她挤出哭音。“宝宝不乖,爹爹回来要打娘的。” 孩子扑到她的身上,“哇!”的就哭开了。“宝宝会乖的,别打娘!” “不再说谎?” 孩子点头。 “叫叔叔。” 孩子抬起头,吸着鼻涕,咬咬嘴唇,不肯言语。 “叫叔叔。” 孩子一脸介备。 她又挤出哭音。“宝宝不乖,不叫人,爹爹知道了会打娘的。” “哇!不要打娘!”孩子又扑到她的身上。 “叫叔叔。” “哇!!!”惊天动地的哭声。 “顺其自然吧。” “听到孩子在哭,你的心也痛也难受吧。” 大叔们忙劝着。 “叫叔叔!”她大喝。 孩子徒地一抖,竟然停止了哭声。 然后。“叔叔……”硬生生的说了两个字。 “哇!”又哭开了。 “乖。”成大叔抚着孩子的头。 “宝宝,爹爹不会打娘的。”柳大叔笑笑。 “大叔会打你爹爹,帮你娘出气的。”李大叔拍自己的胸口。 “爹爹打你娘一下,大叔帮你打你爹爹两下。”林大叔说。 孩子抽着鼻子说:“打爹爹,坏蛋!” 大叔们笑开了。 “打娘呢?” “坏蛋!” “你爹爹是坏蛋,你不就是小坏蛋了。” 她的脸皮怪异的抽动着。 “娘娘的肚子,小坏蛋。” 她哭笑不得。 大叔们笑得滚地。 孩子晚上见到夏剑,不停的说:“宝宝有乖哦,爹爹不可以打娘哦。” “爷爷是坏蛋,我是小坏蛋,妹妹也是小坏蛋。” 夏剑哭笑不得。“那里学的?” “你的孩子聪明绝顶,无师自通。”她没好气。“大叔们早上逗他玩,他那时候学会的。” 夏剑露出舒心的笑容。“这孩子自闭太久了,终于不怕陌生人了。” “愿意跟我说一下孩子的过去吗?”她收敛表情。 夏剑脸上表情陡地变得僵硬。 “我不是三姑六婆,只是孩子今天在街上与别的孩子打架了。” 夏剑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那不是振家的二夫人吗?” “咦?你认识她,那么多重的面纱,你怎么看得出来?” “我在病舍见过她,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那一头白发,错不了,还有,你看那娃,是她的儿子,整天缠着她不放呢。” 两个“三八”一句又一句的讨论着,旁人也不时的起哄。 “振家的大夫人,好像被气走了。” “被她?一个需要掩面见人的丑八怪,别说笑了。” “怎么她的娃长得如此讨人喜欢?真是奇怪。” “你看,那肚子,大得很,又一胎了。” “可别长得像她一样的满头白发,丑不溜的,吓人啊。” “还有,别是哑巴。” “咦?她是哑的?” “你们谁听过她说话?” …… 孩子的手不经意间就从她的手心上滑落了。 “我娘不是哑巴!”孩子大吼一声。 小白和它的孩子齐声吼叫。“汪!汪!” “你娘不是哑巴?哈!谁见过你娘开口?” “娘是用肚子说话的。” “是!” “哈哈!” “你娘还用腿勾引你爹呢!” 她听得无名火起。 “汪!”小白发疯的冲向人群。 “狗要咬人了。” “快跑!” 不知道那来的一群鸟,疯地向人群攻击过去。 传来人们争先逃跑发出的尖叫声音。 “狼孩!” “狼孩!” 一颗又颗的石头向她们丢过来。 出自小孩之手。 她的心不由得寒了。 宝宝冲了上去跟那些小孩扭打在一起。 她忙冲上前,赶走那些小孩。 “白发妖怪!” “快跑!要吃人了。” 那些孩子一哄而散。 她回头,看着宝宝。 宝宝嘴唇紧咬,那眼是通红的,恨意出现在宝宝的脸上,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孩的脸上竟然现出如此恐怖的表情。 “孩子是不是会召唤动物?” 夏剑似笑非笑,无言的说着:“你说呢?” “我不喜欢孩子的红色眼睛,更不喜欢……” ——别人叫我二夫人,心里犹有刺在刺着,每一句都是针刺的痛。 夏剑叹了口气。“你终于开始想起一些东西了。” 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她的心里一阵无力感,对未来隐忍感到恐惧。 记忆仿佛慢慢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涌出一丝又一丝的烟幕,烟幕变成人,变成物,变成事,狰狞恐怖。 她黯然起身离开。 过去 病舍门前吵吵嚷嚷,大叔们不知道正与谁在争执。 “娘!娘!”孩子抬起头,眼中是无限期待。 “宝宝,乖,再等一下。”她拉着宝宝往一边的厢房走进去。 “小子。”成大叔在门口说:“别露面,我们会处理的。” “嗯。” “必要的时候,你就叫夏大夫回来吧。” 成大叔关上房门。 “娘!娘!”宝宝摇摇她的衣摆。“有坏蛋,别怕哦。” 宝宝拍拍自己的胸膛,抑起头。“宝宝会保护妹妹和娘的。” 她错愕,孩子的眼睛,变红色了。 阴沉现在孩子的脸上。 外面传来小白和它的孩子的狂吠声,声音一路的远离了。 “娘!娘!”宝宝唤她。 她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迷糊应了一句。“什么事?” “娘!娘!坏蛋走了。” 她忽然打了个抖。 孩子的眼睛出现了迷蒙的神采。“娘!娘!别怕。” 泪流了下来,紧咬着下唇,宝宝很努力的忍着。 她抚了一下宝宝的脸,伸开手。“来,娘抱抱。” 孩子扑到她的怀里,放声哭。 ——有那一个母亲会不为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声而撼动? ——他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心灵很是脆弱。 “宝宝的狼妈妈是让坏蛋杀死的,宝宝没有保护好它,狼妹妹也让坏蛋杀死了,然后……” “没有!”她大叫。 孩子抽着气,仍然在哭,眼中尽是委曲、迷茫神色。 “娘知道我的宝宝会保护娘,也会保护妹妹的。” 孩子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悲伤。 “孩子是让一只狼养大的。”夏剑表情凝重的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全身是血,抱着两只狼,一只大一只小的,野地上全是他的嘶叫声。” 她的眼睛瞬间就让水气迷住了。 夏剑哽咽。“原始的喊叫,我听得心都痛了,我不是尽责的父亲,让他在那一片森林中与野兽为伍,挣扎生存。”紧握双手。“孩子见到我靠近,疯的年上来,又咬又叫,我把他困在风泽中,我把那两只狼埋好,然后就坐在一边,等他安静下来……” ——可怜的孩子。 她的心揪着痛。“后来,他如何接受你?” 夏剑苦笑。“他饿了,我把食物递给他,他吃得囫囵吞枣,我帮他包伤口,过后他就缠着我不放,我陪他在野地生活了几天,之后他就跟着我离开了,再后来,我把他交给大叔他们照顾。” ——太轻描淡写了。 她知道,巨细描述这种经历对当事人来说,太残忍,她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不是一个快乐的过去,没有人会愿意永远记念它的。 “我是一个军人,那年十月,我执行军务,可是发生了意外,然后,我就来到这里了。”夏剑述说着自己的经历。 她明白,他在转移话题。 但夏剑看着她的眼睛很专注,带着小心谨慎的眼光。 “钟华是一名战地护士,抗日战争的时期,那一年也是十月,她被炸药炸中,然后也来到这里。” “同一天到达?”她眼睛晶晶亮。“也是在同一个地方是吧?” “对。”夏剑脸上出现如释重负的笑容。“感激上天,送我一段姻缘。” “我恨上天,断送了她的性命!”话语出口,带着透彻天地的恨意。 她忙捂着自己的嘴巴。 ——为什么会这样? 夏剑的眼睛转了又转,复又说:“我家是医术世家,学成以后就参军,而钟华她家也是医术世家,她曾经留学过海外,后来回来上前线做战地护士。” 她很疑惑,夏剑看着她眼神很是专注,像是要在她眼中找什么东西。 “你们真配啊!”她拍手,不管刚才的胡话。 她回望着夏剑,眼神流转着闪烁的光彩。 “还有一样,我们两家也是武术世家。”夏剑说着说着,眼眸不由得发出流彩。 骄傲! “哦,我明白了。”她嘻嘻笑。“你们是左手杀人,右手救人?” 夏剑大笑。“好久没有听到你耍宝了。” “我以前很嘴贫?” “是嘴贱,贪玩成性。” “我有这么恶劣吗?”她嘟起嘴巴。 “以前如果让我这样说上一句,你一定立即报复的。” 她作势要扑上去。“我来了!” 突然。“给我进来,鼠辈!”夏剑大吼。 风狂吹,扯了一个人进来。 趴在地上的人低咒一声。“狗男女!” “打坏蛋!”宝宝突然从床上跃起,抡起随身的竹筒冲过去。 夏剑一手拧起他。“宝宝不乖哦。” 宝宝咧开嘴巴。“爹爹,坏蛋!”手脚乱动。“宝宝要保护娘,保护妹妹。” “哼!”地上的人爬起身,抬头,一脸震惊。 “你!”手指着宝宝,一动不动,忽然,他狂笑。“好一家人。” 他狼狈的往门外走去。“钟家二夫人,耶律家少夫人算个屁!” “杰儿。”她唤道,脑中忽然闪出熟悉的身影。 他一震,停下脚步。 “杰儿。”她再唤。 他浑身一抖,猛的转过身,吼叫:“你不认识我!” 他冲出门。 “爹爹,娘哭了。” 那天晚上,她作梦。 梦如黑色旋涡,把她卷了进去。 她不能自拔。 记忆就如旋涡中的点点星光,一闪即逝。 记忆支离破碎,没有办法连成一片。 醒来的时候,她全身汗湿,感到头痛欲裂。 “心放宽一点,逼得太紧,对孩子对你都是不好的。”夏剑叮嘱。 然后就是沉默。 良久。“我怀疑你怀的是双胞胎。” 她抚着肚子。 ——真的是大的奇怪。 “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会早产。” ——或是难产。 她的心里明白。 宝宝的头正在房外探着。 “进来吧。”夏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宝宝马上就如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进来。 “爹爹!放我下来。”宝宝抱怨。 夏剑正拧着他的衣领。“撞到你娘的肚子,我拆了你的皮。” 孩子咧开嘴巴的模样像野兽,眼睛现着诡异的红色。 “宝宝!”她心惊,心跳加速。 “你吓到你娘了。”夏剑轻轻敲了他的头。 宝宝吐吐舌。“宝宝以后再也不会了。” “去吧。”夏剑放下他。 “娘!不怕哦。”宝宝拍着自己的胸口。“宝宝以后会乖的。” 命运的手 “夷离毕,即日起朕复你亲王的爵位,你先带部族军去燕地布防,朕随后就到。” “臣遵旨,谢主隆恩。”耶律烈声音平和,听不到一丝情绪变化。 耶律隆绪冷眼看着面前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人。“你知道何为重何为轻?” “臣知道。”耶律烈不急不缓的回答。 “你的女人一个也不准带上战场。” “臣谢圣上教训。”恭敬的语气。 “给朕把酒戒了!” “臣遵旨。”仍然是恭敬的语气。 “杰儿,随你哥上战场。”耶律隆绪的眼眸星火闪闪。 杰儿上前谢恩。 但。“臣谢主隆恩。”重复的话语,相同的语气。 耶律隆绪终于明白耶律烈无波的眼眸里的若死一般的意义。 “如果圣上没有其它事情,请怨臣先行告退。”耶律烈一说完,也不等耶律隆绪发话,马上就转身离开。 看着耶律烈很快就消失的身影,耶律隆绪狠狠的骂了一句。“没有出息的家伙!” “皇帝哥哥,请您息怒!” 耶律隆绪看着杰儿,杰儿那一踪即逝的眼神分明就是讽刺。 “你!”耶律隆绪气结。 “照哀家看,耶律家现在没有一个是出息的。”帘后传来一把威严的声音 “下去吧!”萧太后下令。 杰儿告退。 城门前。 大军待发。 一碗又一碗烈酒告慰将要远行的战士们。 长剑在手,士气如虹,震天的吼叫。 一旁,马车上。 “啪!” “啪!” 连续两声掌刮声。 “清醒了吗?” “清醒了。” 萧太后打开药盒,挖了一坨药膏帮耶律烈涂到脸上。 脸上清凉的,手上也是清凉的。 “姨母,是侄儿让你伤心了。”耶律烈抬手擦擦萧太后脸上滑落的泪水。 萧太后抱紧耶律烈。“孩子,姨母明白你心里的苦。” “姨母,侄儿不觉得苦。”轻描淡写的语气。 “倔强的孩子。”萧太后叹气。 “侄儿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耶律烈轻轻的说着。“耶律家的江山不会毁在我的手上的。” “去吧!愿上天佑你平安。”萧太后放开手。 耶律烈离开马车。 “天佑耶律族!” “胜利!” 听着外面的吼声,萧太后不由的抚着自已的额头。 病舍来了很多病人。 燕地发生战乱,很多人都逃难至此。 伤患的病人挤满了病舍,每天都是吵吵嚷嚷。 终于,药告馨。 夏剑携几个大叔上路去购药。 “这里的安危就给你们了。”夏剑拍着成大叔的肩膀说。 “我会的,你放心。” “如果情况太危急,就马上迁走,不用留恋任何东西。” “我用我的生命起誓,一定会保护她们母子平安。” 临别前,夏剑再次看着宝宝。 宝宝陡然站得直直的,正气凛然的说:“宝宝一定会保护娘和妹妹的。” 她很小照镜子。 面对镜子,她的苍白就无处可藏。 白发,白眉毛,脸色苍白,连嘴唇也是几乎是透明的粉白色。 她就这样坐在镜子前,看着那一片苍白发呆,良久。 她觉得累极,好想再睡一觉。 可是,脑中仍然缠绕着睡梦中的幻觉。 ——他,有一双蓝眼。 ——他的眼里满满的心疼和不舍,刺痛着我。 ——乘着蓝色,我仿佛窥探到他的内心,野火般的性情。 ——梦里仿佛渲染成一片温柔的蓝色,绵绵密密的将我包围,如情人的手抚慰着我,诡异,我的身上居然散发着热气。 ——我的心洋溢着痛苦和幸福,渐渐的,我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舒服的天蓝色。表面平静,却暗藏着汹涌,隐约的不安和彷徨感痛斥我的心间。 ——他是谁? ——心里仿佛破蛹而出的答案,我快要想起,快要想起了。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叫,忘记吧,忘记吧。 ——矛盾在拉扯。 ——真的很累! “小子,要出门?”柳大叔问。 李大叔放下药盘。“我陪你吧,街上不太平。” 卧在病榻上的裹着面纱的女人忽然坐了起来。 “夫人,你别乱动。”柳大叔忙上前按住那个女人的肩膀。 女人全身都在颤抖。 “小子,不用理会这里,去吧。”李大叔说。 李大叔推推宝宝的鼻子。“宝宝,出门要听话哦。” 宝宝的眼睛一转,一口咬住李大叔的手指。 “断了。”李大叔夸张的跺着脚。 宝宝松口,一脸的傻笑。 “跟你娘一样的顽皮。”李大叔推宝宝的额头。 “儿子多似娘。”李大叔笑笑。“一样的的贪玩。” 忽然。“夫人,你!”身后传来柳大叔的惊叫声。 女人冲上来,伸手就要扯下她的面纱。 “影!” ——好熟悉的声音。 她忙向后退。 宝宝一脸的戒备,手持着竹筒。“坏蛋!坏蛋!” 大叔们一股脑冲上来,架开女人。 挣扎间,女人的面纱脱落。 “公主!” “公主!” “公主!” 几声惊叫。 ——蓝眼? ——她是谁? “你是影!”被称为公主的女人指着她,骂道:“你即使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你!”复又指着大叔们。“你们做的好事,骗了所有人。” 她莫名的看着女人疯狂的举措。 女人歇斯底里的叫着。“这孩子是你和夏剑的?你们骗子了我,骗了哥,骗了所有人,你卑鄙,你无耻!……” 模糊间,一个身影突然蹿入她的脑中。 那是个既板板有眼、混身高贵却暗藏着叛逆的少女,那天真烂漫的脸与面前扭曲变形的脸却很快就重叠在一起。 ——我,认识她! 肯定的答案让她震惊,脚不由得又向退了几步。 ——放过我! ——放过我! 她抱住头,无声的喊叫。 “小子!”李大叔冲上前,抱住她下滑的身体。 柳大叔拉开宝宝手中的竹筒。 很快,夏剑就出现了。 “夏剑,你做的好事!”女人见到夏剑出现,更现疯狂。 夏剑一手掐住女人的脖子,女人反射的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狠狠的向夏剑的胸口击过去。 她无法理会面前两人的激战,昏眩找上她,她卷入了昏迷的旋涡中。 “熙儿,放了我……” “我不知道你到底记起多少,但凡事你都要看开一点。”夏剑语气渗着无奈,把手帕递给她。 她眨着眼睛,泪仍然是流个不停。 “夏剑,我的心很难受啊!” ——熙儿的脸满布着风霜,青春少艾的脸色变得腊黄无光泽,想必是单身上路,一路上风餐露宿。 ——尊贵的公主沦落如斯。 “她受了风寒,在病舍躺着,一时三刻是走不了。”夏剑整整行囊。“你一定要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宝宝的脸在夏剑面前晃悠着。 “宝宝,那个阿姨是娘的朋友,不是坏蛋。”夏剑叮咛着。 “宝宝知道,小白告诉我的。”宝宝一脸正经的说:“爹爹,宝宝会保护娘和妹妹的。” 夏剑揉揉宝宝的头发,眼中全是安慰神色。 夏剑消失在风中。 女人在赌气。 “哐啷!”药碗被打翻在地。 “这已经是第三碗了。”柳大叔跺脚。 “尊贵的公主,药材是很贵的。”李大叔没好气。 “哼!”女人的回答。 别转头,女人盖紧身上的被子。 “还有药汁吗?”她皱皱眉头问道。 “还有一碗翻煲的。”柳大叔翻翻白眼。“我现在就去拿来。” “拿过来!”她说。 “我去找几个人过来帮忙,硬灌进去。”李大叔一说就要转身离开。 “李大叔,不用了。”她回头大喊。“柳大叔,你快点。” “来了。”柳大叔快步走了进来。“这药有点凉了。” “正好。”她接过药碗。 “熙儿!”她唤。 熙儿转过头,一脸的愤恨。 “去!” 药汁变成小水珠冲地熙儿的鼻孔,眨眼的工夫就全进了熙铁喉咙中。 熙儿咳得脸色涨红。 “大叔,下次她不肯喝药,你告诉我一声,我来服侍她。”她放下狠话。“尊贵的公主是用鼻子来喝药的。” 她挥袖,转身就走。 “你……过得好吗?”熙儿幽幽的问。 “嗯。”她回答,停下了脚步。 “可是,哥过得并不好。”熙儿哭了。“你为什么要如此的狠心?” “你哥是谁?”她问,不由的拧紧了眉心。 她的心绪因为熙儿的哭泣而紊乱。 “你在这里逍遥快活,你问他是谁,你问他是谁,你好狠的心啊!” “住嘴!”柳大叔喝道:“小子过得好个屁!” “她,失忆,哑了。”李大叔尖叫:“全身的毛发白了,身体也越来越羸弱,这叫好?” “大叔!”她转回身喝道:“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熙儿的嘴巴愣着,忘记了开合,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我,只知道你叫熙儿,其它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请你病好以后,尽快离开我的视线。 熙儿泪流满脸。“你怀的是哥的骨肉。” “没有!”她陡地尖叫。 她的心在狂跳。 她在害怕,莫名的害怕,脚眇有点虚浮。 “公主,孩子是夏大夫的。”柳大叔吃道:“别管其它事情,去养你的病吧。” “影……”熙儿似是哀求意味。 看着熙儿欲言还休的样子,她叫:“ 我叫做拜金!“ 杰儿于次日接走熙儿。 她像赌气般的站在病舍门前,冷眼看着兄妹离开。 “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两位若有病症,病舍随时为你们而开,若想找麻烦……” “杀了我们?”杰儿冲到她的面前,怒吼。 “不!”她退回病舍。“以命相搏,我赌不起。” “让我看一下你的脸。”熙儿爬出车厢。 她的双手扶住斗笠。“你确定你要看,满是伤痕,分不清口鼻的脸?” “我要看!”杰儿冲上来,就要扯下斗笠。 “后会无期。”水幕关上门。 惊破宁静1 病舍开始遭到恶意的袭击。 大叔和她商量,要不要搬离此地。 “这里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 “两军压境,战局动荡。” “想必是两兄妹引来了仇人。” “老王妃的爪牙,一个比一个狠毒。” 此时。“娘!娘!”宝宝冲进房。 他们只好停下话题。 “妈妈,回来。”宝宝对她又是拉又是扯的。“看看。” 站在房门口,那个逆光的身影,清冷而飘渺。 她有点想哭的冲动,似是故人来的欢愉充斥心间。 “凌子!”她扑过去,用力抱住凌子。 凌子全身颤抖。“影……”哽咽。 “碧云。” “碧云。” 两人同时咽出一句,伤感顿时笼罩着她们。 哭声不止,满溢着难过伤心。 ——“大叔,你们还是按计划去那里吧,将来有一天,我们会在那里重逢的。” 碧云的话犹在耳边。 ——“凌子,你也走吧,风的落脚处,就是你的家。” —— 一切都应验了,却是人事全非,欠了她。 “我要带宝宝离开。”冷静下来,凌子说出自己的决定。“宝宝惹了一个又一个人来,早晚会穿帮的。” 仿佛有什么正从她的身体上剥离开去般,她觉得心突然空虚了。 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你们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们的可能,我会崩溃的。” “啪!”凌厉的掌刮声。 她愕然的抚着脸。 凌子冷咧着脸,咬牙切齿的说:“你给我坚强的生活下去,就算是为了孩子。”复又摇晃她的双肩。“也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 “好了,夫人。” “小子的脸色都变白了。” 大叔忙拉开凌子。 凌子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般。 “我的失忆是因为崩溃而造成的?”她问:“因为碧云的离逝。” 凌子的眼眸溢满痛楚与无奈。“她生犹如死一般,死亡反而是种解脱。”声音沙哑异常,如水沁凉,令人觉得格外的伤感。“无梦侵扰,安逸沉溺,不再承载人世的爱恨,不再为情爱烦恼作身……” 她的眼前是一切模糊。 门外,大雨忽而滂沱,倏地直落。 心底的悲伤仿佛失去了阻拦,肆虐着。 凌子抱住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再无言语可以表明她们现在的心境如何。 ——凌子在等待。 ——等待什么?我不知道。 ——我根本就无从知道。 她的心里隐忍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明显。 ——她把头发全染成白色,裹着几乎是透明的面纱,整天就是坐在病舍里,宝宝就一直伴在她的身边。 —— 一切都是怪异的。 这几天,她整天昏睡,身体极度的疲倦,无力去照拂晓其它的事情。 梦中,渗着一丝又一丝惶恐的情绪,让她睡得不安稳。 她坐在镜子前,努力使自己的精神集中。 镜子中的人影模糊,她看不清楚。 ——依稀,白发…… ——白发! ——凌子在扮我! 她倏地站起身。 昏眩,她的脚步很是狼狈。 “呜……” ——那里传来的哭声? ——压抑,让人心碎。 她循声寻去。 扑在花莆上的人影,无助的哭泣着。 如山的身影站在宝宝的身边,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你醒了。”夏剑转过头,眼中闪着无尽的伤痛。 “宝宝。”她唤,泪流下。 ——可怜的宝宝,不该让伤痛侵蚀你幼小的心灵。 宝宝扑上来。“娘!娘!” 她如抱住易碎的玻璃般拥住他,力度却不知道该如何把握,抱得太紧,怕他会破碎;抱得太松,怕会摔碎。 ——这个孩子太早读懂伤心难过。 “小白它们都死了。”夏剑轻轻抚着她和宝宝的头发。“是食物中毒。” “这毒是冲着我而来的!”她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但越是压抑越是无法止住从心底涌出的恨意。“谁跟我有仇?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决定要关闭病舍。”突然,夏剑说出这样的一句。 “为什么?”她问。 “不为什么。”夏剑的回答。 “我离开,一切就可以解决了。” 夏剑脸上染上急怒神色,抓住她的双肩,一字一句的说:“你快要生了,不能有一丝的闪失,为了孩子,你要按我说的去做。” 力度很大,她感到自己双肩在“咯咯”的作响。 “你给安心的在这里养胎,大叔他们会保护你。” “你呢?”她的心中闪出一丝丝的难过。“你们一家都要舍我而去?” 夏剑沉默,似笑非笑。 对视良久。 终于,夏剑开口。“拜金,我有我的家庭。” 她如惊醒般。 ——作为一个丈夫,保护妻儿是他的责任。 她懊恼自己的自私。 “我明白了,我会照顾自己。” 夏剑露出安心的笑容。“钟华下的昏睡药并没有让你的脑瓜不灵光。” 虽然意外凌子的作法,但她也忍不住笑意。“别忘记我怀孩子的是肚皮,不是脑袋。” 她换了一个声音,又说:“何况,我会用腹语。” “记得,在外人面前,非必要的时候不要用肚子说一句话。”夏剑忧心的提醒着。“敛其锋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我知道了。”她点头。“你们,一路平安。” “刚好,来了。”夏剑咕哝一句,身影消失了。 ——他去那里了? 她心中的不安排山倒海般的汹涌而出。 她透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的是什么? ——杀气! ——空气中传来让人心惊的血腥味道。 ——修罗场在那里? ——不远! 她站在面前的内院的门口,躲藏着自己的身势,偷看着外院的一切。 “姑妈,是那个女人,裹什么面纱,以为我们看不出她是谁吗?” ——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触不到面前的一切,她的面前是无形的屏障。 屏障隔开了一切。 “这婊 子跟野男人连孩子都有了,还想攀上少夫人之位,进了我耶律家的门,不就成为皇族的笑话吗?” 她的心里有一股冲动,想要打人。 这是两把让她牙床不由得狠磨的声音,她知道,这一切因为自己在憎恨她们。 从内心涌出的恨意,让她的耳朵一阵阵的涨热,指甲深陷入自己的手掌中。 刀剑相霍,拳脚相向的声音,让她觉得快要抓狂。 她想过去。 ——屏障的另外一面,有我最重要的亲人。 ——凌子,夏剑,宝宝,大叔…… ——我的家人…… “妖术!姑妈,她携杂种逃了。” “给本王妃杀了那个男的,啊!!救命!” “蠢货!都逃走了,快不还给我追!” “放火,给本王妃烧光这里。” 浓浓的烧焦味道传来。 惊破宁静2 屏障消失。 眼前,病舍陷入一片火海中。 隐约还可以听到火海外面的呼喊声。 “失火!” “救火!” …… “咳!咳!” ——那里传来的咳嗽声? ——谁还留在病舍? 一个女子狼狈的爬出病榻。 面对着火海,女子一脸的震惊。 “不!!!!!!!!”一声尖叫,女子陡然情绪失控。 “小姐!小姐!” ——这个头发蓬松,衣着凌乱的女子,侵淫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控。 ——捶胸,拉扯头发,几近疯狂。 ——她并不是为了这场火而悲恸不已的。 她看了一下肆虐的火。 ——燕地的水,听吾号令,来吾手中,予吾你的力量,下雨! 女子随着火势的熄灭,人慢慢的软瘫在地上。 女子跪在地上,低泣。 女子的手仍然是紧握着的。 上前。“姑娘。”她唤,手轻轻拍了一下女子的肩膀。“火已经熄灭了,没有事了。” 女子愣了一下,缓缓的转过头。 迷蒙的双眼瞬间闪出震惊的意味。“啊!” 她反射的摸上自己的脸。 ——糟了,忘记了带上斗笠。 “小姐!”女了扑了上来。 她忙向后退开,扑过来的手带着风。 女子是用尽全力扑过来的。 她忙策水幕离开。 “小姐,你回来了,魂魄不要再飘荡了,银儿想你。” ——“我叫银儿。”记忆中的大眼睛女孩,阳光气息粲然的水灵人物。 ——“我十七岁。”刚才的女子比记忆中的长大了不小。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小姐,不用担心,你虽然听不懂契丹话,我会帮你翻译的。”女子拍心口保证。 她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让什么给拍到一般,有什么软软的地方碎了。 ——我认识她,曾经。 在她的脑中,女子的脸忽然变成碧云的脸,又忽然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认识她! 像是为了求证,她走回病舍。 了无声息,女子昏倒在地。 她掩上面纱,戴上斗笠。 “姑娘。”她唤道。 她的手按在女子的人中位置。“醒醒!” 女子睁开双眼,惊讶汹涌澎湃的泄在女子的脸上。 “你!”女子似乎又要昏倒了。 “我脸上的疤痕吓到你?”她满含受伤的口气说着:“你刚才是因为看见它才昏倒的。” 女子脸上满是尴尬神色。“但,我刚才见到的明明是我家小姐啊。” 她垂下头。“我知道,我的容颜是不容于世……” “不是,不是!”女子忙抓住她的手。 她如被鬼魅追赶般忙向后退开。 “对不起。”女子懊恼的说:“天地可鉴,我不是看不起你的容颜。” “内院有厢房,你进来休息一下再走吧。”她挥袖离开。 “大夫已经全走了,你换另外一家医馆看吧。”她冷淡的说。 女子已经换上干爽的衣服,正坐立不安的看着她。 “你?……”女子语不句。 “是的,我是哑巴。”她道破女子的猜测。 女子的脸上又现尴尬神色。“腹语?” 她点头。 女子的脸上滑下泪水。“小姐,她……精通腹语。” “她死了!”她大喝。 女子脸上交错着震惊和悲伤,泪水汹涌的泄出眼眶。 “不!……”女子像逃难似的跑离出去。 而她,呆呆的站着,为自己的话语而惊讶,思索其中的意味。 “小子!” 她陡地回神。 “发生了什么事?”柳大叔担忧的问道。 “谁来过?”李大叔焦急的问。 她叹了一口气。 ——该怎么说呢? 大叔们的脸上,线条紧绷。 如临大敌般。 她又叹了口气。“刚才病舍火灾,有个女子冲了出来。” “什么?!病人不是全都走了吗?”柳大叔不敢置信的说道。 “她说,她叫银儿。” “该死!”李大叔左手击右手。“一定是尾随着公主、王爷后面而来的。” “没完没了!”李大叔狠狠的说道:“个个都是评冤魂托世,缠着人不放。” “夏剑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她问,语气是掩不住的悲伤和寂寥。 ——生离最是扯人心肺。 “很快。” 她笑,大叔们也笑。 彼此间尽是无言的无奈,谎言。 很快,成大叔回来。 带回夏剑一家已经安顿下来的信息。 “小子,他们一家一切安好。” 她笑,给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个中真假不言而喻。 明知真假有几分,大家却都是说谎的高手,也是自欺的高手。 病舍被火烧,全部都薰黑。 商量后,他们决定任由病舍就这样放着不管,好掩人耳目。 他们在躲在内院生活。 生活用度的费用,夏剑的全国通用的钱柜令牌帮了很大的忙,银两是不缺的。 经历被人逼害的情况,大叔开始轮流守门,一刻都不松懈。 她曾经问过他们,为何如此对她,付之生命的对付。 大叔说,他们曾经生命相连,如今、将来也不会变的,他们就是一家人。 ——这世上,原来不止是亲人才会骨肉相连,生命相依的。 ——我和孩子何其幸运。 战局紧张,燕地各处都处于宵禁状态,各城都有辽兵巡逻。 他们更加深居简出,希望守着一方宁静过自己的日子。 “呯!!!!”院门被硬行撞开。 “来人!来人!”几个辽兵在呼喊着。 ——宁静还是被意外的访客破坏了。 ——来到的,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干什么?我们都只是老百姓。” “里面的是女眷,你们不能进去!” 她连忙掩上面纱,戴上斗笠。 “别怕,小子。”成大叔守在她的身边,脸色凝重的说。 “滚开!叫大夫出来!” “大夫不在这里!” “你们不能进去!” “呯!”房门被撞开。 “你是大夫?” “跟我走!” 辽兵推着成大叔就要走,刀剑“侍候”。 “放开他!” “他不是大夫!” 大叔们欲上前抢人。 她的额头冷汗直出。 ——该怎么办? “抬进去,轻点。”低沉的声音传来。 辽兵自助分开两旁站着。 一个男人给抬进厢房。 她不由的低下头。 她的心莫名的感到害怕。 “贺将军,找到大夫了。” “过来!” 成大步被推进去。 她偷睨了一下,成大叔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向后退,想离开房间。 “你去打盆水来。” 她浑身打了个抖。 ——是咄罗质。 “我去!”李大叔抢白,转身就见了人影。 水很快就拿来。 成大叔已经诊断完毕,在一边写着方子。 “你过来帮他擦一下身体。”咄罗质喝道。 “我来!”李大叔卷起衣袖走上去。 “滚开!”咄罗质一手推开成大叔,指着她说:“你,过来!” 她愤愤不平的走去,拧起湿布,看着床上的病患。 惊呆。 刀刻般英俊的脸庞。 “影!影!”他突然梦呓。 湿布掉在他的脸上,他突然睁开眼睛。 ——蓝眼,如梦似幻觉的颜色。 引子 有些人一直不断的在找最宝贵的东西,于是不断的向前走,不肯回头看,其实,最宝贵的东西就一直在身边,只要你肯回头一看。 我该相信爱情,相信自己的心吗? 固执的人都是小孩,任性造就固执,任性却都是小孩才有的行为,如此看来,没有一个大人是完全的大人,人在某一方面都是没有长大的。 还是那块地方,还是那个院落,还是那些建筑。 一切都是重建的。 我的信心还是没有再次“建”起来,我是个任性的小孩,内心一直固我的挣扎着。 心醒 某种不知名的情感,由她的心中狂涌而上。 她似乎能看见他深沉的眼眸里多出了什么,强烈的,想要挣脱牢笼般来撕裂她的心。 记忆洞开,席卷她的思绪。 她昏倒,承受不了一切的变化。 思绪混乱中,只有一张男性气息极浓的阳刚脸孔突显出来。 不能自控的,她整夜都被那张脸孔缠绕着。 ——“为何回来?游玩够了。”她问。 ——“地方是不会走的。”耶律烈说:“你病了,我担心,所以我回来了。” 当初,营地的一幕重现,一次又一次。 她的心憾动。 ——“我要离开你!”她决绝的说:“有她就没有我!” ——他摇她的肩膀。“我有我的责任,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她苦笑。“子嗣真的是那么重要?” ——敏代在指控。“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娶来干什么?你不可能再怀上孩子气,也就是说,你永远不可能会被正名。” ——刺耳的讥笑声。 她陡地惊醒。 她,记起了一切。 想起那个闯进她生命里,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痕的男人。 想起那段如藕断丝连的爱情。 ——他没有离开。 循着灯光,她遥看那个厢房。 ——孩子,爸爸就在那儿。 ——“影!” 风中传来声音。 ——“凌子!” ——“有些人一直不断的在找最宝贵的东西,于是不断的向前走,不肯回头看,其实,最宝贵的东西就一直在身边,只要你肯回头一看。” 她哽住气息,胸膛像被一股浓浓的恐惧攫住般。 她感到喘不过气。 ——我该相信爱情,相信自己的心吗? 掩不住伤心,她掩住自己的的脸,无声的哭泣。 “为何哭泣?” 熟悉的声音如雷震雷,劈得她晕头转向。 她深吸一口气,扬走头。 他直接且冷酷的瞪着她。“为了男人?” 她的嘴里泛开淡淡的苦涩,如初尝茶叶的的滋味,茶叶在清水中浸开了复杂不一的滋味,一口下去,苦涩味道紧盘心口。 苦,原来只有自己知道。 ——我哭,是因为你。 ——刚才还在脑中百转千回的脸孔,这张脸,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心痛因为你。 ——心碎是因为你。 ——伤心也是因为你。 她无言的指控着,泪水不由的又泛滥了。 “把斗笠面纱都脱下吧。”他命令道。 ——他想干什么? 她仓皇的想向后退。 他一手拉着她的手。“你的容貌并不可怕。” 她看着她。 他扯出一抹笑。“我没有因为你的容貌而晕倒,反而是你因为看见我而晕倒了。” 她忍不住抓紧自己的衣襟。 ——他没有认出我。 “别紧张,你扑在我身上的时候,半笠掉了。”他握起她的手。 她如避蛇蝎般猛的抽回手,用尽全力。 他的脸色一僵,眼眸倒地迸出怒火,凌厉的瞪着她。“别不识抬举,如果不是你的眼神像她,我才懒得与你纠缠下去。” ——刚才的温柔只是假象。 她的心猛然一颤。 ——这侮辱—— “啪!” 斗笠掉在地上。 她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少主!”咄罗质走过来。“你该休息了。” “啰嗦!”耶律烈转过身。 “少主,你不该再喝酒的。”咄罗质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又说:“大夫说过,你要戒酒。” 她现在才注意到他的步伐踉跄。 ——他,是醉了。 空气中传来了让人窒息的酒味,又呛又辣。 泪又流下。 ——他,变了。 ——何时,我开始如此多眼泪的? ——耶律烈削痛了很多,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仍然很俊美,脾气却更暴躁了。 ——他的脸上流露的是一种历尽沧桑的疏离感,他的眼神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泄露出他眼里的冷然与嘲讽。 ——他对我,是讨厌,甚至是憎恨。 “那样的眼珠,你不配拥有它!”他洒后扯落她的斗笠。 “你任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不配!” “啪!”又是一掌。 很快,她又一次受到他的侮辱。 大叔们早已是怒火中烧。 “小子,为何容忍他?”成大叔问 触到伤心处,她忍不住,泪流下。 “当初,你决定离开他的勇气去那里了?”成大叔再次执问。 ——勇气早已在再见到他的时候,吓走了。 “小子,别怕!”柳大叔抱紧她。 “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振作、坚强。”李大叔拍拍她的肩膀。 ——孩子? ——我怎么忘记了当初出走的目的? ——孩子,娘一个人给你全部的爱。 ——当初的誓言,我怎么就忘记了? 她吸口气,说:“成大叔,他受的是什么伤?” 成大叔不屑的说:“他,酗酒过量,戒酒就行,死懒着不走!” “这两天晚上,为他治病的是夏剑吧。”她道出事实。“瞒着所有的人,包括我。” 成大叔“咕咕”笑。“夏大夫是绝对不会下药毒害他,如果是我……” “加点砒霜。”柳大叔插嘴。 “再加点穿肠散。”李大叔笑得滚地。 “来个自制的毒药,‘含笑半步钉’。”她笑得诡异。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 “你的笑容,好恐怖。”成大叔说。 “可以收起你现在的‘尊颜’吗?”柳大叔放开手。 “每天看着,我们连饭也别想吃得香。”柳大叔说。 她的手往脸上一抹。 脸,重回光滑平整。 “唉!” 三张嘴一起舒了一口气。 她的眼珠一转,手又抹上脸。 “啊!鬼!” 三个人一起向后倒去。 她看了一看铜镜。 脸,血肉模糊,分不清五官,比原来的丑脸更恶心。 她的身心变得很愉快。 ——恶作剧的本性又回来了,这才是我。 ——“影,你回来了。” 风中传来香味,树叶的清香。 ——凌子。 树叶一片又一片的飘进来。 “大夫!”侍卫在房内吆喊。“少主醒来了。” “呯!”成大叔一手敲在桌上。 “小子,大叔熬了鸡汤让你喝,用了上好的千年人参。”成大叔笑得咧开了嘴。 她把脸变回原来的丑样。“成大叔,你‘偷龙转凤’。” “他吃了是浪费。”成大叔走出房门。 “里面的,出来烧饭。”外面的仍然在叫喊。 “这班家伙把我们当成是奴才来使唤。”李大叔咬牙道:“可恶!” 柳大叔起身,搭上李大叔的肩膀,苦笑着,两人一起离开。 她将鸡汤留下一碗,放在托盘上。 咄罗质接过托盘,一脸的鄙视。 “当初,选择离开,今日,决不回头。”她转回身。“如今,是你让他来招惹我,非我自愿!” “你凭什么用这样的狗眼看着我?”她策水幕回到房里。 怒火灼热了双眼,泪,流下。 泪水刺痛了脸颊。 ——我不回头,决不回头! 树荫下,长榻上,她任凭微风拂面,恣意的享受暖阳的抚摸。 ——我,聆听那鸟儿的叫声,很舒服。 ——我,才不管他的病情如何的反复,我过我的生活。 ——但,有时候,我的心会莫名的揪着痛。 ——我知道,那隐忍的情感是什么? ——它像野兽般的难驯。 ——我很害怕,当它冲破牢笼的时候,我还能独善其身吗? 她感到面前的光线突然黯淡了下来。 ——谁? 她睁开眼睛。 ——他在打量我。 她爬起身,捡回斗笠。 “等一下。”他抓住她的手,拿走斗笠。 她冷冷的看着他,望进他深幽的眸光里。 ——他的眼里现在只有我。 他看着她的脸,她觉得自己的的脸在发烫。 他看着她的颈,她觉得自己的颈在发烫。 他看着她的胸部,她觉得自己的胸部在发烫。 ——情 欲因为他的注视而苏醒。 她闭上眼睛,感觉他的手仿佛抚上她的每一寸的肌肤,她感到下腹传来一阵阵的麻醉感觉。 欲望与理智在拉扯。 他用手碰她。 她惊觉,猛地推开他。 力度过大,她向后摔倒在地。 “你在流汗,所以我想帮你擦一下。”他伸手欲拉她起身。“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不用你关心! 她一手狠拍开他的手。 他的脸上满是挫败神伤的表情。 ——他,没有生气。 她狐疑的看着他,嗅了一下。 ——居然没有酒的味道。 ——他现在是清醒的,便他把我看成是谁? 她站起身,拍一下衣服上的灰尘,用脚在地上划出—— 自重。 两个字,警告他,也是警告自己,别回头。 “夜晚是很阴冷的,你不该呆在外头。” ——他又无声无息的出现。 她用力吸了几口气,才恢复失控的心跳。 冷不防,他从后头摘下她的瓶斗笠。 “我并不怕你的伤疤……” 她猛地转回身,夺过斗笠,防备的看着他。 ——他又醉了。 ——没有! ——他的眼神清明,比星星的光芒还要耀眼。 ——甚至,比太阳的光芒还要灼人。 她的身体蹿起一股燥热。 ——今晚,“醉”的人原来是我。 ——我的脑袋一片的空白。 心迷 一声冷哼,来人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开了嘴。 床上的人坐起身。 “原来你的病是装的。”夏剑冷笑。 “我不需要你的恩惠!”耶律烈怒瞪着夏剑。“你这个可恶的贱民,竟然每天给我下昏迷的药。” “对付没有人性的禽兽是要用一点手段的。”夏剑嘻嘻笑。 “你!”耶律烈双眼暴瞪。 “你还要诊治吗?不要我就走,你自生自灭!”夏剑说完就要走。 “等一下!”耶律烈命令道。 “加个请字。”夏剑仍然是那副笑脸。 “她是谁?”耶律烈问道。 “我家的女人,振家二夫人。”夏剑邪笑。“但,这关你什么事?” 耶律烈额头青筋乍现。 “还有,我家的小宝贝快要出生了。” “够了!”耶律烈狠击床板。 “如果不是那一场火,她那个容貌可以说是绝世倾城。” “大夫人妒忌,放火烧毁了她的容貌?”耶律烈直盯着夏剑执问道。 夏剑耸耸肩。“你猜吧,也许就是这个答案。” “那个小孩是谁的?” “小孩是姓武的人生的!”夏剑笑得裂开嘴。 “你个贱民!”耶律烈隐忍的耐性告馨。 “她不是你想要找的人!她已经死了!”夏剑突然一扬手。 粉末扑上来。 防不胜防,耶律烈来不及反应就晕倒了。 “目的。”贺云说。 咄罗质说:“传说这里的大夫是神医。” “御医不是废物。”贺云说。“你不会做无聊的事。” 咄罗质说指着前面走过的小孩。“你看,像武影的孩子。” “他不是小姐的孩子。”贺云说。 咄罗质愕然。“你为何如此肯定?” “你们的行为很多人在看,没有不透风的墙。”贺云说:“祸是自惹的。” “啧!”咄罗质不以为然。 “他受的是刀伤,还是剑伤?” 成大叔放下正在剁药的手,问:“这有分别吗?不也是伤。” ——是没有分别! 她无好气的再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是那句话。“有分别吗?” “大叔,你在绕口令。”她翻白眼。 “过来。”成大叔唤她。 她接过成大叔的活,成大叔在旁把人参切成一块块。 “这些参片,你每天睡前含一片。”成大叔把参片装在一个小盒上。 她接过木盒。“我的身体真的承受不了生产?” “只是以防万一,你现在正是要进补的时候。”成大叔安慰的握着她的手。“你就像是我的女儿,有那个做父亲的不希望女儿一路平安的。” 她的心憾动。“有你们如斯对我,我何其幸运。” 成大叔叹了口气。“我,何其倒霉。” “大叔!”她跺脚。 “小气鬼。”成大叔眨巴着眼睛笑道。 她心里的不安就这样被扫走了。 成大叔虽然不赞成她的做法,但还是在汤药里下了让人昏睡的药。 她偷偷来到他的房里。 借着水幕,借着黑夜。 黑暗是一切贪婪的温床。 她抚着他的眉毛,他的眼脸,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她很贪婪,享受着指尖传来的酥麻感觉。 这个曾经带给她的灵魂震颤的男人,就近在她的眼前。 她控制不了触摸他的欲望,她任由自己的手贪婪的游移在他的身上。 从脸到颈,从颈到胸膛。 ——渴望啊! 她的身上奔腾的欲望来回撞击着她的身心,痛并且是快乐的。 “影,影。”他突然扭动着身体,呓语。 她回神,猛地收回手。 她定眼一看,他没有醒过来。 她松了一口气。 指尖有点粘稠的感觉,她嗅了嗅。 ——血! ——我怎么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扒开他的上衣,手抚到他的伤口上。 ——流动的血液,听吾号令,予吾你的力量,聚在一起。 “你是谁?”大刀冷冰冰的搭在她的颈上。 ——贺云还是发现了。 为了不引起耶律烈的怀疑,她每晚只帮他治愈一点点的伤口。 这样的多次来回,终于是留下了祸根。 但她并不意外。 “说!” 颈上传来刺痛感。 她知道,有血沁出了。 她策水幕撞开门。 月光泻了进来。 现在,她没有戴面纱、斗笠,脸也没有特意弄丑。 贺云确实被吓到了,连刀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正好! 她策水幕离开。 ——明晚,是不能再去了。 她的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失落感。 不必询问,她已经知道谁站在她的身边。 身体突然如过电般,她有点站不稳。 “你没有事吧。”他伸手欲扶她。 她一震,猛的抽回手。 她向后退。 很快,她的背就撞在树干上,斗笠掉在地上。 他如影的跟了上来。 背上冰凉的感觉让她陡然清醒过来。 ——我应该马上离开,远离这个让我心跳失控的男人。 但,一触到他那深幽的眸光,她犹豫了。 “你怕我?”他的脸向她靠近。 ——不! ——我恨你! 他的双手撑着树干,把她锁在中间。 他的气息就这样轻易的缠绕在她的身上。 她心神荡漾,忍不住。 ——不该这样! ——不该这样! “你为何哭泣?”他站直身子。 她趁机推开他,一路跑回房。 ——哎呀! 她撞到人。 有人扶住她的身子,她的面纱落到来人的手上。 她看着来人。 ——贺云! ——他在打量我。 ——他是故意的。 “少夫人?” 她正想夺路而去。 无奈,贺云扯着她的手不放。 “是你!你的脸?你的头发?” ——大叔,救我! ——放手!放手! 她无助的张合着嘴巴,却无法说出一言半语。 “你哑了。” ——是的,我哑了。 ——我哑了! 她无名火起,被刺痛痛处的悲哀被狠狠的撩起。 ——是的,我很在乎。 ——是的,有谁会不在乎? ——当一切变化发生在我的身上,我默默的忍受。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的。 ——可是,不在乎只是自欺欺人。 突然,“隆!隆!”闪电划破长空。 贺云陡然分神。 她策动水幕推开贺云。 雷电瞬间就劈在贺云原来站着的地方。 地上冒着浓烟。 贺云震惊。 她愕然,感到自己的肚子涨热,似有力量正要往外泻。 闪电又至。 她感到自己的肚子急速的涨热着。 ——不! 她策水幕撞开贺云。 ——好险! 地上又一处地方冒着浓烟。 贺云如遇见天崩地裂般,脸色灰白,她从来没有见过贺云如此的泄露出自己的恐惧情绪。 突然,贺云拔腿狂奔。 雷电在他的身边纷沓而下,地上一路的冒着浓烟。 ——孩子,再闹妈就要生气了。 几下像是抗议的踢肚子的动作,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肚子,不热。 ——孩子,没有人会伤害到妈的。 肚子又被踢了几下,像是回答。 ——乖! 她笑咧嘴。 ——还没有出生,就如此的顽皮。 ——果然是亲生的,和我一样的贪玩。 ——怪了,耶律烈对我如此的恶劣,孩子竟然对他都没有示恶。 她苦笑。 ——果然是父子天性。 ——还没有出生,就已经“倒戈相向”。 ——孩子,你爱你爸爸多一点,还是爱妈多一点? 肚子没有任何回应。 “你到底是谁?!”压抑的低吼声。 她冷汗直出。 ——他站在这里有多久了? 她看了一下四周,早已是布满了侍卫。 “你在害怕什么?”耶律烈抓住她的手。 她别转头。 她很害怕。 害怕他的目光,如火如荼的窥探着她的灵魂深处,最终搜寻到他熟悉的影像。 ——不要!不要! 她感到肚子像是在鼓躁,肚子被踢个不停。 ——痛! 她皱眉。 “你在颤抖。” 她感到手腕上传来他强压的力度。 她发觉,自己全身已经不可抑止的抽搐着。 她转回头,一触及他的目光—— 如大海般梦幻的色彩。 她的心仿佛不断的往下坠落,不由自主的。 ——这份沉重,需要你来捧住。 ——这颗伤痕累累的心,需要你用温柔护在手中。 她流下泪。 ——是的,我渴望重回到你的身边。 ——但,你的身边已经不止只有我一个女人。 ——我没有与人分享的胸襟。 ——算了,这都只是我的一片痴心妄想。 剪不断 “请把她还我。”夏剑张开双手。 耶律烈暴红着双眼。“她是谁?” “振家二夫人。”夏剑上去就要抢人。 刀剑急至,夏剑急忙向后退开。 夏剑好笑的看着面前的侍卫。“好啊,我们可以慢慢的耗下去,但她不一定等得了。” 耶律烈脸色急变。“带路!” 她的眼睛瞪大,再瞪大。 ——这比“龙眼核”还要大的眼睛,正喷着火。 她干巴巴的笑。“夏剑,你的眼睛不累吗?” “哼!” 感到自己身上疲惫,她明白,自己可能是旧病发作,刚才晕倒了。 “你,赶回来的?”她小心翼翼的问。 “火烧屁股。”夏剑加了四个字。 她扯着笑。“嘻嘻。” 夏剑的眼色突然变得哀伤。 她陡然一惊。“我没有事。”伸手护着自己的肚子。“我可以挣下去的,真的!” 夏剑伸手拉她坐起身,摇晃着她的肩膀。“你去招惹那个混蛋干什么?” 她黯然。 ——如果我说我情难自禁? “拜金,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她抬起头。 ——如果我跟你坦白,你会不会一刀砍了我? “你的眼神在告诉我,一切都是你自愿的。” ——嗯,真聪明! “你这个白痴!”夏剑怒叫:“你这个蠢材!” 她确实吓了一大跳,忙向床内侧移去。 “发生了什么事?”成大叔冲进房里。“你们有事可以慢慢说,用得着又叫又吼的?” “成大叔,救我!”她如遇见救星般伸手嚷嚷。 成大叔拉开夏剑,挤上床,抱着她。“小子,别怕!” “拜金,你哭得太假,根本就没有留下一滴泪。”夏剑冷笑。“成大叔,我表达父爱找错了对象,有这样的女儿,简单就是三生不幸。” “夏剑!”她老羞成怒。 “她没有事。”夏剑拍拍成大叔的肩膀。“你听,中气十足,多补养身体就行。” “他一直在房外。”成大叔担心的说:“小子的身份会不会穿绷了?” 夏剑沉思。 她迎着夏剑的目光,很快,她心里就染上夏剑眼中的慌乱。 良久,夏剑说:“成大叔,露个口风给他,我要把孩子打掉。” “你疯了!” 她和成大叔一起大叫。 “不!是让他疯。”夏剑的笑容很是诡异。“你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下胎之痛。” “你一直都是在骗我!”她跳起身。 成大叔忙扶住她。 “是你太笨了。”夏剑笑得无辜。 “唉,你们两个老大不小的,还那么贪玩。”成大叔摇摇头。“幸好不是夫妻,要不,孩子就惨了。” “你!” “你?” 她与夏剑同时指着对方。 “呸!” “呸!” 各自别开脸。 “差点心脏病发。”夏剑拍拍自己的胸口。 “夏剑,你五行欠打?” “呯!”门不堪一击的倒在地上。 成大叔不理会身后的来人,自顾的说:“夫人,喝药。” ——不要!苦死人了。 她别转脸。 抽出枕巾,向成大叔乱挥,抗议他的药汁攻势。 ——死夏剑,熬的药又苦又涩,一碗接着一碗,还一碗比一碗稠,不知道加了什么,好恶心。 “哐啷!”药碗的破碎声音。 “你干什么?”成大叔怒叫。 她转过头,看着耶律烈。 ——他的怒火从何而来。 ——大叔,大叔。 她向成大叔招招手。 成大叔忙靠近她。“有什么事?夫人。” 她坐起身,把头靠在成大叔的胸膛。 成大叔抱紧她。“别怕。” 多么引人羡慕的慈父孝女图,却让飞来的一笔搅坏了。 “你凭什么要打掉她的孩子?该死的汉奴!” “咻!” 然后一声闷响。 成大叔被耶律烈挥动的皮鞭击中,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呻吟。 耶律烈仿佛想要置成大叔于死地般,狰狞着脸,一下更比一下重手。 ——怎么办? 她冷汗直出。 —— 一用异能,马上就会穿绷。 ——我不想认他,不想回到他的身边。 ——谁? ——谁来帮我?大叔是无辜的。 “少主!”贺云突然冲进来。“公主病危。” 贺云的目光向她探来。 她低下头。 ——泪终于还是“失守”了,泄出我因自私而懊恼的情绪。 耶律烈停手。 成大叔向她投来安心的眼神,她顾不得马上扑上去。 ——原谅我,原谅我! “熙儿什么时候来的?” “两军压境,也许更早。” “混帐!” “王爷也来了。” “……” “银儿……” ——银儿?! 她猛的看过去。 贺云的眼睛瞪大。 背对着她的耶律烈像是警觉到什么似的,猛的回头。 两道目光瞬间绞在一起。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着。 ——他知道? ——他知道!!!! 突然,他大步离去。 她像虚脱般,坐在地上。 “大叔,怎么办?他也许知道了。”她冷汗直出。 “没事。”成大叔安慰她。“根本就是你多疑而已。” 她看得分明。 ——成大叔的眼神闪烁,成大叔她不肯定,只是不肯道明而已。 “成大叔,让我帮你治愈伤口吧。” “去,别想把你的异能用到我的身上,保重好你自己就行。”成大叔挥挥手。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你是‘黄六’!”她赌气的说:“你是蒙古大夫。” 成大叔不理她,招李大叔过来帮他上药。 她在一旁做鬼脸。 “天黑了,你再做这样的动作。”成大叔凉凉的说。 她狐疑的看着成大叔。 —— 一定还有下文。 “去把死人吓活过来。” 李大叔笑得连药都掉在地上。 “鬼来了!”她冲上去,向成大叔的伤口乱刺。 成大叔痛得咬牙切齿。“小子!别碰!可恶!……” “呯!“房门被踢开。 ——这个家的门昨的不巩固! “你跟我来!”咄罗质指着成大叔喝道:“快点!” 李大叔抗议道:“他受伤了!” “但,还没有死!”咄罗质冷冷的扫她她一眼。“还能继续惹祸事!” 成大叔套上衣服。“夫人,我去一下就回。” “你也来!”咄罗质指着她。 “她是孕妇!”李大叔跳起身。“夫人不能出门。” “由得你们吗?”咄罗质扯笑。“来人,带走。” 辽兵进房,兵器对着他们。 李大叔挡在她的身前。 “我不会医术,你找错人了。”她探出头。 “我要的是女人。”咄罗质扯她出来。“给我去服侍公主。” “欺人太甚!”李大叔上去抢人。 咄罗质一个回身,脚一拐,把李大叔撂倒,接着一脚狠狠踩在李大叔的胸膛上。 “放开他!”成大叔怒吼。 ——放开他,混帐! 她惊觉自己的肚子在急速涨热。 ——不!孩子,乖乖。 她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压下愤怒的情绪。 再睁眼,她平静的说:“咄罗大人,今天,你要搅乱我的生活,明天,你就要有被我搅乱你的生活的准备。” 玩命 ——别有居心! ——熙儿身边有银儿在服侍。 ——捧水,捧药,捧衣服的丫环站在一边,还有三个丫环站在房外听候命令。 ——要我来干什么?加上我一个,凑成两桌麻将? —— 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我觉得那些目光含着深意,扎得她全身都不舒服。 “夫人,你怎么来了。”柳大叔放下笔,向她招呼。 “啊!”柳大叔被皮鞭击中背部。 “赶快开方!”耶律烈在床沿大喝,伸手指向成大叔。“给我过来!” 成大叔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走过去。 她扯着柳大叔的衣摆,低下头。 她感到那些探究的目光几欲要穿透面纱、斗笠射进来。 她害怕那些伪装会在这样的注视下被破解。 “拿去!”柳大叔扔下笔,握紧她颤抖的手。 ——“别怕!小子。” ——“柳大叔,我要离开这里。” ——“好,你再忍耐一下。” ——“熙儿的病很重吗?” ——“……” “怎么样?”耶律烈不耐烦的说。 “大夫,快说!”杰儿扯着成大叔的衣襟说。 她偷睨了一下贺云,贺云的脸色凝重,抖着的手正泄露着他的恐惧。 “我会尽力。”成大叔淡淡的说:“但,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杰儿把成大叔提起几寸。 “她药石罔效……” 成大叔被被杰儿一掌拍打在脸上,重重摔在地上。 ——成大叔! 她和柳大叔快步上去扶起成大叔。 ——“成大叔,熙儿真的没救?” ——“有的。” 成大叔看着她,脸色凝重。 她知道,成大叔正在考量事情的轻重。 “给我拖下去,砍了!”耶律烈下命令。“没用的汉奴!” 成大叔的手狠狠的掐紧她的手臂。 她知道,成大叔很害怕。 “哈……”低微的哼笑声。 她看过去,迎上咄罗质看好戏的眼神。 ——“成大叔,让他们出去!” ——“不!小子,你承受不了。” 成大叔的手不停的颤抖,恐惧一丝不露的传给她。 ——“你不会失去我,孩子需要我。” ——“你保证?” 她点点头。 “放开我们!”成大叔喝道。 侍卫仍然是上前拖着他们走。 “夫人她能医治公主的病。” 柳大叔震惊的看着她,复又转过头指着成大叔怒喝:“你说什么混话?” 耶律烈示意侍卫离开。 柳大叔抓住她的双肩。 ——“小子,别玩命!” 成大叔拍拍柳大叔的肩膀。“别担心!” “说,你打算如何医治?”耶律烈冲到她面前,双掌一击,推开成大叔和柳大叔。 耶律烈指着他们。“稍有差池,你们,我一个也不放过。” 她愕然。 ——他从来没有以我的性命来逼迫、威胁我做任何事情。 她有点泄气。 ——他,并没有认出我。 她指着门口。 “夫人要你们马上出去!”成大叔叫道。 耶律烈瞪着她,眼神如寒流。 ——他用对陌生人的眼神对着我,心陡然凉了几分——自找的。 她有点伤心。 “哼!你们都对公主的裸体有兴趣,可以留下来。”柳大叔冷笑。 “你们最好有受死的觉悟。”耶律烈示意所有的人都离开。 杰儿绕过她的身边,轻声的传来一句。“被复生的鬼吓到,有药可治吗?” “脱下全部的衣服。” 银儿和丫环利索的脱下熙儿的衣服。 银儿一直在看着她,窥探。 “姑娘,我的面容不容于世。”她低下头。 银儿结巴。“夫人……我……” ——银儿还是一样的“单蠢”。 “你们都出去!” “夫人,我们要在旁边协助你。”银儿必恭必敬的说。 “你见到我的容颜尚会晕倒,你以为她们可以承受吗?”她作势要脱下斗笠。 “夫人……”银儿欲言又止。 “出去!”她喝道。 屋里只有她一人留下。 脱下脸上的“累赘”,她感到视线清明了几分。 没有脸上的斗笠,她感到自己的心都怯了几分。 ——矛盾啊! ——救了熙儿,是祸还是福?一切也许会继续纠葛,纠缠不休是最终的结果。 ——摆脱不了的,骨肉就是纠缠不断的血脉,混着我与他的血肉。 ——我的肚子里,有两人骨肉相溶的东西。 ——燕地的水,听吾号令,来吾手中,予我你的力量。 “呯!” 熙儿一脚狠踹开门。 “母亲,表姐!” 王妃和敏代忙把药包往自己怀里塞。 欲盖弥彰。 “你们做的好事!”熙儿冲上来,夺了一包药。“这药你们是要给谁吃的?” 王妃强装冷静的说。“这是给敏代补身的药。” 敏代忙点头。 “哼!“熙儿冷笑。 “熙儿,你听那个下人碎嘴了?” “母亲,你自已知道。”熙儿冷冷的说:“你还要瞒着我?” 敏代笑得很假。“熙儿……” 厌恶的拍开敏代的手,熙儿的脸色急速涨红。 异样的红,因为愤怒,更是因为伤寒。 “我在门外,听得很清楚。” 王妃和敏代的额头冷汗直冒。 “这是下胎的药,你们要以相同的方法再加害于影……难道以前的流言也是真的,哥也误中过这种毒?”熙儿心中极度悲伤,热浪迅速流遍她的全身。 “姑妈!”敏代震惊的看着王妃。“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的夫君?” 王妃的脸色乍现狠毒之意。“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的,我要让她就算是死了也要睁开眼睛,看看他的儿子如何生不如死的活着。” “宫中曾经传言哥不能生育,这是母亲你做的手脚?”熙儿不敢置信看着王妃,忽然觉得她的母亲是个陌生人。 其实,熙儿一直不明白她的母亲,不懂王妃的悲凉岁月,不懂王妃的内心早已是被仇恨蒙蔽。 “姑妈,我的幸福啊!”敏代恸哭不已。 “啪!”王妃一掌刮断了敏代的哭闹。 “蠢材!那个婊 子不是怀孕了吗?” 敏代仿佛被那一掌刮醒过来,脸容变得狰狞、恐怖。 敏代下意识的抚自已的肚子。“半年了,我一点孕象都没有。” 然后,歇斯底里的狂叫:“为什么那个婊 子会怀孕的?” “不对!”敏代突然阴恻恻的笑。“她怀的一定是野种!” “对,是野种。”王妃笑得阴森,抓住敏代的手说:“这种女人,杀了好!” 敏代抓住几包药,眼神迷蒙。“杀了她!” ——都疯了! 熙儿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哥每年都会发作的病,是早年的毒药所致的。 ——影如弱柳的身体,也是那毒药所致。 ——爱情如毒药,面前的两个女人正为此痛苦着。 熙儿不禁的抱紧自己。 ——我的血液流动的也有这种疯狂吗? “把解药给我!”熙儿气得全身直打颤,伸展的手掌如秋风落叶般上下急速颤动着。 “没有!”敏代狠推开熙儿。 熙儿复又站定,冷眼看着王妃。“母亲,把解药给我!” 王妃的眼神有一刹那的畏缩,很快,王妃语气尖锐的说:“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和杰儿……” “停!我和小哥不是你所谓的借口的源泉。”熙儿的手坚定的伸展在王妃面前。“母亲,给我解药!” “啪!”熙儿的手被敏代拍开。 “没有解药!那个婊 子不会有救的。”敏代冷冷的说。 “解药当初根本就没有研制出来!哈!哈!” “母亲!”熙儿的感到自己犹如被雷击中。 “姑妈!”敏代慌了。“那表哥一直吃的解药是……” 王妃笑得阴险。“哈!哈!那是另一种慢性毒药!” 敏代瘫坐在地上,神情呆滞,泪无声的流下。 熙儿后退,再后退,很快就撞上了墙壁。 “还有路吗?还有路吗?”熙儿神情惶然。“绝路!绝路!” 王妃忘我的狂笑不已,报复的快感撕得她全身都在痛,她喜欢。“跟我斗?跟我斗?哈!哈!……” 熙儿忽然抄起被抖落在地的药包,塞进自己的嘴里。“我就不信没有解药?” “啊!”王妃忽然惊醒般,冲过来。“熙儿,不能吃!” 任凭王妃如何动作,熙儿还是死咬住自己的嘴巴,不张开。 ——我就不相信,母亲你会置我于死地而不顾! ——那样的决绝,熙儿何以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 她,泪流下。 ——王妃真的没有说谎,并没有解药。 ——毒药如猛兽,熙儿命悬一线。 ——我就不相信,我救不了你! ——熙儿,我们是不是一样的疯狂呢? ——燕地的水,听吾号令,来吾手中,予我你的力量,为熙儿打开一丝生机。 她的右手发出柔和的的蓝光,左手发出刺目的红光。 她的指端发冷,肚子却是涨热的。 突然,一记闪电劈开屋顶。 屋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喝叫声。 瞬间,她的心神被扰乱,一口鲜血冲口而出。 血,溅了熙儿一脸,一身。 她看了一下,熙儿醒来了。 熙儿的眼睛瞪大。“啊!!!!”惊恐的尖叫划破长空。 心神仿佛被震碎般,她的步伐不稳,又是一口血。 看到熙儿又被血溅到,她不禁摇了摇头。 ——熙儿已经惊恐莫名,尖叫成了她的话语。 她意识到,生命也许正从她的体内离去。 她明显感到孩子在肚子里面骚动。 ——孩子,别怕! 天空,闪电纷落。 风,席地卷起。 “混帐!你会没命的。”夏剑愤怒的扯开她的手。 她虚脱的坐在地上,不停的喘着气。 “你给我闭嘴!”夏剑一只手捂住熙儿的嘴巴,另外一只手挥出结界,把屋外的一切隔开。 熙儿手脚乱动。“嗯……” “掩上面纱!”夏剑对她吼道。 她全身“咯咯”的痛,很困难的才举起手,一抚上脸,才发现原来自己脸上的伪装糊了。 她忽然明白,熙儿为何惊恐如斯。 血流满脸的恶鬼索命而来。 “如果你有事,你叫宝宝如何是好?”夏剑一掌劈晕熙儿,省麻烦。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别过来,我的脖子不堪让你玩的。” 夏剑笑得如厉鬼。“不堪玩的是你的命!” ——命? ——也许夏剑早就知道耶律烈中毒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除了我。 ——我……现在能以什么立场来关心耶律烈? ——死人? 她不禁苦笑。 面前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 光,变暗了。 然后,黑色主宰了一切。 夏剑的手一伸,她晕倒在他的怀里。 “让开!”夏剑喝道。 “她是谁?”耶律烈执问。 “哼,我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夏剑冷笑。 “她的脸怎么回事?”耶律烈指着她的脸问。 “又腐烂了而已。”夏剑喝道:“你们让开,她等不到你问完所有的问题。” 耶律烈挥了一下手,侍卫让开一个通道。 “不是你的,请你放手,如果不是,只会两败俱伤!”夏剑说完这一句就消失了。 心累 “我想知道,他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她化成一络轻烟,在虚无中飘荡。 在皇帐中,耶律隆绪目不转晴的看着她,良久,不发一言。 终于,从他的含情脉脉的眼神里,她明白了。 他要说出口的是爱语,而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转身欲离开。 “一会,再停留一会。”他乞求的语气带着颤音。 ——这个男人何时变得如此软弱? 张嘴,没有一丝的声音,她顿觉得挫败,“说话”的语气缓了下来。“你们会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转身,她看到,他的眼神流转着神彩异光,满溢着爱意。 ——碧云,碧云,这个眼神也许就是你毕生的心愿吧? “活着的人都是赢家,死的人全是输家。” ——耶律隆绪一直都是清楚耶律烈和王妃之间的恩怨纠葛,耶律隆绪一直在冷眼旁观。 她忽然明白。 ——各人都是怀着鬼胎,互相算计。 ——人心本来就是如此险恶,未发现,只是当事人太迟钝。 帐帘传来撩拨声音。 她看着来者。 手互握着的两人陡地分开。 “将军,告诉我,这是幻觉。” “燕燕,这是真的。”韩将军抱紧萧太后,关心之意溢出口。 ——两人相爱的肆无忌惮,太碍眼 她的“语气”变得尖锐。“耶律烈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两人对望,良久。 她失去耐性。“难道跟我一样哑了。” “影!”三声齐唤。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 ——关心的背后是同情。 ——我不需要! ——同情并不能改变受难者的现况。 ——何况,我不需要同情。 ——我连爱情都可以舍弃,还有什么情感能留住我? 此时,耶律隆绪突然扑上来。 双手张开,拥抱却扑空。 他如入定般不动。 当肉体穿过她的身段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会化成烟雾散去。 那种空虚的感觉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影!!!”耶律隆绪回头,只看到她消失的身影。 她觉得有点冷。 ——冷? 她定住,察看自己的双手。 ——这冷热的感觉,我失去了多久? ——漫天的雪花飞扬昭示着季节早已变更,我确实到现在才发现。 ——是的,我到现在才发现耶律烈中毒。 —— 一切,是否都太迟了。 ——这湿润的感觉,是泪? 她眨着眼睛,面前是白色的屋顶。 屋顶如画纸,不断的变幻出耶律烈的身影。 心跳变紊乱。 她忍不住抚着自己的胸口。 ——手是微温的。 她一愣。 ——真实的感觉。 “我回来了。”她向夏剑笑了一下。 苦涩瞬间浑开在她的喉间,她哭出声。“夏剑,我觉得很苦。” 她的泪泛滥。 “解药我已经配好。”夏剑没好气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无奈,越抹她脸上的泪水却越多。 夏剑扔下手帕,捏她的脸颊。“他一天不断气,我一天不会给他的。” “如果,我断气了?”她决绝的说出一句。 “你!”夏剑额头的青筋乍现。 ——有点尴尬。 ——我的出现,并不是时候。 ——可是,我的身体软弱无力,无法再策出小幕。 ——我,一时三刻是无法离开这里了。 扶着桌沿,她缓缓的坐下。 她好笑的看着那张床。 轻纱掩护下,床摇曳着。 床上发出暧昧的声音。 “你背后的伤痕感觉像是刀伤。” “它的确是。” “为谁所伤?” “最亲的手足。” ——又是骨肉相残的桥段,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仇恨会让人变回野兽,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这呢……” “银儿……” “不要……” “嗯……” 纠缠的声音,嘶哑、低沉。 ——我太倔强了! 她的身体陡地发软,昏眩让她左晃右摆,终于还是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谁?!”咄罗质喝道。 “啊!”银儿的尖叫声响起。 一把刀夹着风,瞬间冲到她的面前。 一口血喷到咄罗质光裸的小腿上。 头顶上的人无语,她却明显感觉到他的怒气。 他们两人就这样一站一跪着。 “小姐?”银儿想要扶起她。“你是小姐!” “银儿,她死了!”咄罗质把银儿拉回自己的怀里。 “不!她是小姐。”银儿不断的挣扎着。 “她不是!” “她是!” 她抬起头。 “小姐,你的眼睛?” 她苦笑。“白色的?对,我是瞎了。” ——面前的裸男裸女,我“视而不见”,请继续! “小姐,你的脸?” 感觉到银儿的手抚上她的脸上,“啪!”她挥开银儿的手。 她并没有弄丑自己的脸,一张完好的脸呈现在银儿面前。 忽然,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呈现在世人面前。 ——赤 裸裸的。 ——我让人洞穿了一切,也许是太习惯了面纱裹面,心胸变得狭窄了。 ——但,我的一切又与别人有何关系? “药!”她把药瓶狠狠摔在床上。“给他,解毒。” 银儿与咄罗质的眼光相对。 她扯笑。“我这个局外人不应该知道?” “小姐……不是这样的。”银儿哭着说:“少主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 “银儿。”咄罗质帮银儿套上衣服,自己也随手穿上件外袍。 “来人!” “不要!”银儿跪下,抱着咄罗质的小腿。“大人,不要赶小姐走。” 咄罗质凝重的脸色瞬间缓了下来。 ——这个男人也许值得银儿托付一生。 “整理一间厢房,把大夫也叫来。”咄罗质吩咐道。 “知道。”脚步声远去。 “慢!” 脚步声折回。 “别惊动少主。” “知道。”脚步声远离。 “小姐,我扶你起来。” 她摇头。“银儿,你幸福吗?” 银儿看着咄罗质,脸红了,笑容如花烂漫开放着。 “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她握紧银儿的手。“握紧它,别让溜走,别让别人与你分享。” “小姐,其实少主对你……” “够了!”她喝。 “哼!”咄罗质冷笑。 她瞪着咄罗质。 “你的眼睛真的瞎了?” “大人!” “我看,你的心也瞎了!” “拜金,你游荡够了没有?”夏剑随风而至。 “娘!娘!”宝宝撞了个满怀。 泪水,口水瞬间就染了她一身。 “我看,是少主瞎了。” 咄罗质转身拉着银儿回内室。 “咦,爹爹,娘,姐姐,衣服,没有穿。” “那个大叔在欺负姐姐。”夏剑拧着宝宝的后领,把宝宝吊在半空中。 “坏蛋!”宝宝红着双眼,张牙舞爪。“打坏蛋!” “哧!”她笑出声。 她一愣。 抚着自己的嘴巴。“我……” 这一次,她听得清楚,嘶哑的声音,真实的。 她高兴的流出眼泪,太突然了。 夏剑有力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传来了力量,更传来了温暖。 “我看到你的脸了,夏剑。”她眨巴了眼睛,面前还是清晰的影像。 ——我的声音和视力都恢复了,突然的。 ——这一切太突然。 ——是否还会有另外一些突然在等侍着我去经历呢? ——突然意味着幸运还是意味着不幸?将来会是福还是祸? ——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突然,身心都觉得累极了。 ——我,太疲倦了。 ——可否休息一下,一下而已。 “拜金!拜金!” “娘!娘!呜呜……血,娘吐了很多血。” “小姐!小姐!撑住,别死!” ——吵吵闹闹! 许多人影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 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她如坠入迷雾中,真假难辩。 她只知道,一声又一声的痛彻心肺的叫喊声拉扯着她的意识。 ——我很累,很累…… 算计 ——我明白,不管我遇到怎样的重创,最后我都能自我的修复。 ——我的异能,我现在才真正的了解清楚。 ——死而复生,永生不死是个神话也是个恶梦。 ——我很害怕,当身边的人都随着岁月化成尘埃,我仍然如往昔一样存在着,无尽的岁月里没有人陪伴是种折磨,生不如死。 ——碧云就是厌倦了等待,才会放弃生命的。 ——我不想步她的后尘。 她的耳朵传来争吵声。 “不能将拜金交给他,我不同意!” “振强,他们两人明明相爱,何必难为他们?” “是他不珍惜拜金,害她远走天涯。” “那是误会,他有苦衷。” “是男人就得承担起所有的风浪,给不了所爱的女人完整的爱就得放手。” “振强……你都看得到,影其实是内心挣扎万分,她一直想回去,只是苦于没有借口。” “我知道,她的眼神一直闪着渴望……” ——渴望…… 泪水刺痛了双眼。 她睁开眼睛。“我不要回去!” 她感到心如干涩的喉咙一样,扯着痛。 “傻瓜!”凌子上前抱着她的颈脖。“你只要一伸手,幸福也许就在你的手上了。” 她苦笑。“我缺少了一种东西,勇气。” “有空吗?” 她戒备的看着他。 ——他想干什么? “别害怕,我只是想邀你一块上街逛逛。”他满脸诚意的说。 她不由的向后退。 他看着她,眼露恳求意味。“让我把你当成她,完成一个宿愿。” ——“她”是谁? ——金儿?还是我? 拗不过心中的渴望,她点了一下头。 抬头,他如阳光灿烂的笑容就展在她的面前。 她不禁一阵迷醉。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上车后,胶下你的斗笠和面纱吧。”耶律烈伸手欲抱她上马车。 她挣扎。“我想走路。” “为什么?”他问。 ——马车像牢笼。 她没有说出内心的恐惧。 “我……夫君叫我多走动,孩子生的时候会容易些。” 握住她手腕的手陡然使着劲。 “痛!”她皱眉,抬头。 他的额头青筋突出。 “少主!”贺云大喝一声。 耶律烈愣了一下,手松开。 “给夫人添上吧,天寒。”贺去奉上一件毛裘。 耶律烈帮她裹个严实。 她不由的深吸几口。 ——是他的味道。 ——这件毛裘是他的。 “走吧。” 她一颤。 他的手抱着她的腰,那么自然。 “于礼不合,你自重。”她推他的胸膛。 他看了她一眼,敛一下眼脸。 “路滑,小心。”他改为牵着她的手。 ——好温暖的手。 ——久违的热度。 她放弃挣扎。 ——就让自己随心一次吧。 —— 一次而已。 战后的街道很是萧条,一路上并没有热闹的集市和吵闹的人群。 他们静静的走着。 ——路,仿佛很长。 ——阳光,仿佛很温暖。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不! 她陡然惊醒。 “你不舒服?”耶律烈的脸色大变,抱着她。“头摇得那么厉害。” “夫人是累了。”贺云说:“这里有间客栈,进去休息一下吧。” 厢房很是雅致。 炉火烧得很旺,温暖。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香气。 她与耶律烈分坐两桌,中间用轻纱隔开。 “没有人会看见你的一切,安心吃吧。”他动箸。 她听到筷子轻敲碗碟的声音。 “这几道菜都是我的妻子最爱吃的,你尝尝。” ——是的,我爱吃。 她的眼泪疯出。 “她最爱的是热闹的饭局,她生前,我并没有机会陪她吃过几顿饭。” ——有的。 ——我从来就没有抱怨过没有你陪伴的饭局。 “不合口味?”他放下筷子。“我让人重做。” “不用……”她忙拿起筷子。 ——菜又苦又涩,难吃! “你哭了?” “没有……” ——满脸的泪水滑进口腔,不管吃什么都是混着泪,难吃! “喝汤吧。” 她端起汤,喝。 热气直冲脑门,她的泪更泛滥。 “有没有舒服一点?” 惊觉他的动作,她倏地站起身。“别过来!”动作过猛,带翻了椅子。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你别过来!”她忙擦脸上的泪水。 “自已的妻子明明就在他的面前,他却无法与她相认。”他突然扯落轻纱。“你说,他该怎么办?” “头晕……”她抚着额头。 他愤怒的脸透着算计得逞的意味。“影,你别想再逃离我!” 他的脸在她的眼中放天,她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 ——他知道了! “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 黑暗袭来。 “姨母,侄儿让你失望了。”耶律烈跪下。 萧太后叹气。“算吧,你一生难得任性一次。” “侄儿送她回去,马上赶回来。”耶律烈直着腰板说:“耶律家的子孙不能放弃身上的责任。”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耶律家的祖先不会怪责你。”萧太后抚着耶律烈的头发。“你重伤未愈,也该好好休养。” “婊 子!”一个人影冲了出来。 耶律烈倏地跳起身,拦住来人。“你疯什么?” 敏代双眼暴红。“让开,我不会让她进门的!” 耶律烈拉住敏代躁动的手。“她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敏代忽然抱住自己的头。“管?我为什么要帮你管?管住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啊?啊!!!!” 全然的疯癫。“哈!哈!” “来人!”萧太后喝道:“还不带下去!” 一群婆子、丫环上前。 “放开我,我是少夫人,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敏代不停的挣扎。 众人手忙脚乱。 “你们!”夏剑跳起身。 一阵昏眩,夏剑忍不住闭上眼睛。 “夏大夫,她们已经上路有两天了。” “可恶!”夏剑张开眼睛,怒喝。 “夫人叫我们跟你说,要好好照顾宝宝,安顿好,她就会回来的。” 夏剑咬牙切齿的说:“那个男人是什么东西?我武家的人不能就这样让人糟蹋。” “喝药吧。”一碗药塞到夏剑面前。“夫人说她下的药太重了,可能会伤身体的,叫你醒来一定要喝。” 夏剑接过药,凑到嘴边。“这不会是另外一碗迷药?” “你是大夫,谁能骗到你?” 夏剑喝下药,接过手帕擦擦嘴巴。 一股香味。 夏剑喝道:“你们!” “呯!”夏剑又“躺下”。 “你说,他醒来,会不会杀了我们?” “可能。” “肯定。” “宝宝,乖,来看着你爹爹。” 恨情 她被下了药,全身泛力。 躺下,已经几天。 马车从来没有停下。 耶律烈就守在她的身边,一直没有休息。 他的眼神坚定,但已经露出疲态,眸光不再是闪烁如昔。 “小姐,吃点东西吧。”银儿放下托盘。“少主,你也吃一点吧。” “嗯。”他扶她起来,让她靠着他肩膀坐着。“让我来喂她。” 银儿盛好食物,递给耶律烈。 马车突然颠簸一下。 碗差点翻倒。 马车停了。 “什么事?”耶律烈愤怒的喝问。 “少夫人犯病了。”咄罗质的话传来。 ——那个女人! 她一掌推翻了碗。 “哐啷!”声音乍响。 ——力气? ——药效散去了? “扎营!”耶律烈下令,手劲加重,抱紧她。 她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去抱你的少夫人! “小姐,小心伤到孩子。”银儿托着她的肩膀哀求道。“就当是为了小主子,小姐,你歇一下。” “哦,当然是孩子最重要。”她讥笑。“你的夫人更重要。” 她听到牙齿磨到“霍霍”的声音。 “少主,请下来。”咄罗质说道。 耶律烈抱她下车。 “婊 子!”敏代突然冲到他们的面前。 衣衫凌乱,头发蓬松,敏代状若疯狂。 侍卫拦开敏代。 “婊 子!我杀了你!”敏代歇斯底里的吼叫。 她伸手圈住耶律烈的颈脖,扯着笑,挑逗的看着敏代。 “不!”敏代忽然仰天狂叫。“姑妈,那是我的幸福,我的幸福!” 敏代复又狂笑。“嘻嘻,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双手向上挥动,作散花状。“没有了,没有了。” 任谁都可以看到敏代的失常。 围着敏代的侍卫散开,一个女人走了上来。 ——凌子?! 她瞪大了眼睛。 “乖,敏代。”凌子在敏代面前挥了一下手,一包粉末扬出来。 敏代很快就安静下来。 “乖,我们回去。” 敏代点点头。 看着武影。“我,离家出走。”转身,凌子就已然拉着敏代离开。 “我要离开,你是阻止不了我。”她舒服的躺在软榻上,冷冷的看着耶律烈。 “我知道。”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那口气承载着苦涩和无奈的味道,她听得分明,但她却逼自己去忽略它。 榻沿的他调整一下坐姿。“但,你也不能阻止我做什么事情?” ——他想干什么? 他的但书让她的心陡地一震。 血,溅了她一脸。 刀光一现,血涌如泉。 他出手很快,抽出腰间的佩刀,划破手腕,一气呵成。 她忘记了呼吸,愣着看那浴血的手。 她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昏眩。 她的泪如缺堤。 血与泪混在一起,染湿了被子。 “失去你,我生不如死。”他把手举起到她的面前。 那血,触目惊心。 终于,她被逼出了软弱,恸哭不已。 他伸手,把她按在他的胸口。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血,仿佛瞬间从她的背部流入她的心脏。 她感到自己的心一阵阵的抽搐,快要承受不了。 ——谁? ——给我一把刀。 “真胡闹!”凌子咕哝着,在他的手腕上缠上一团又团的纱布。 她翻转身,背对着他们。 她听到离去的脚步声。 “还在生气?” ——对! 她重击一下床板。 “我被振强赶出家门了。”叹气声。 她转过身,面对着凌子。“你是私跑出来的。 凌子状似无辜的笑笑。“我把你还给耶律烈,现在振强应该是气炸了。”低头。“我现在一时三刻是回不去了。” “凌子,是你吗?” ——这个顽皮的女人是谁? “影,是你吗?那么懦弱?”凌子抬起头,轻轻扇了扇她的脸颊。 “振强并不同意,我只好瞒着他把你交还给耶律烈。”凌子敛下眼脸。“现在,他应该暴跳如雷吧。” “所以,你把宝宝扔给他。”她指着凌子。“你故意让他动弹不得。” 低垂的头,掩不住偷放的笑容。 “狼狈为奸的感觉如何?”她咬牙问。 “不错。”凌子抬起头。“你们两人的戏很精彩。” 清冷的笑容,如月华的光芒,照亮一角,却温暖不了人心。 “凌子,谢谢你,但,我却笑不出来。” “凌子大夫,凌子大夫!”耶律杰如风冲进帐房。 杰儿的目光碰上武影的脸,瞬间,呆住,表情凝结。 她的手一挥,脸盆的水扑了杰儿一脸一身。 水的凉意却唤不回杰儿的意识。 她忍不住抚着自己的额头。 ——执着的人…… “蠢材!没有见过你哥的女人。”凌子扇了杰儿一个耳光。 杰儿的脸瞬间染上了怒色。 杰儿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咕咕”乱笑。“你不会拿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来作赌注的。” 杰儿的表情如被雷击中,震惊。 一句话,仿佛已经将他钉死。 是的,他赌不起。 是的,他有太多的顾忌。 是的,这个世上,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原罪。 “是不是她又犯病了?”凌子拍拍杰儿的肩膀。 杰儿收敛神色。“请随我走一趟。” 杰儿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走出帐外。 她叹了口气。 ——固执的人都是刺猬,不管是谁靠近都会被刺得一身伤。 这一夜,耶律烈蹲在犄角,斜着身体,看了她一夜,守了她一夜。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他那一抹既爱又恨的表情深深缠绕她。 这一夜,两人的心,乱如麻。 她的肚子骚动异常。 天空,闪烁照亮大地的光芒;大地,回响震耳的吼叫。 电闪雷鸣。 ——孩子,你跟娘一样的不安吗? 风,突然钻了进来。 “夏剑!”耶律烈霍地从地上跳起来,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挥过去。 夏剑向一边闪开,手一挥,把宝宝扔上床。 宝宝在风的扶持下,缓缓站到床上。 “娘!宝宝想你。”宝宝喊叫。 “什么?!”耶律烈喝道,鞭子又挥向夏剑。 “够了!”夏剑策着风撞开耶律烈。“他不是拜金的孩子。” “耶律烈,你混帐!”她坐起身。 耶律烈愣了一下,眼中的火焰仍盛。 一身的戾气。 “别人可以误会我,但……”她咬牙切齿的说:“我和你之间,你最清楚!” ——你是我第一个男人! 耶律烈如从梦中惊醒般,急唤:“影,我……” 打断。“够了!”她别转头,怒从心生。 “没用的男人!”夏剑冷讥。“两人相处贵在相互信任,你不懂,所以你不配爱她!” “爹爹,娘哭了……”宝宝哭得如雷恸动。 “影!”耶律烈冲过来,抱住她。“是我错了。” “不!你没有错。”她策水幕推开他。 “娘!娘!给你。”宝宝拿下一直挂在他脖子上的东西。“不哭,不哭,哇……”哭得更厉害了。 宝宝转过头。“爹爹。”扬手要夏剑抱。 夏剑无声的叹息。“乱!”抱起宝宝。 宝宝直往夏剑的怀里抡去。 ——这手提包,那么的熟悉。 ——扯破的一只提耳,述说着它的遭遇。 ——不幸。 ——我和碧云的命运就从这手提包摔落的时候开始逆转的,现在,身心都和它一样,满目疮痍。 ——悲从心生,失而复得,这提包,承担着过去的记忆,拉链一拉开,汹涌而出。 ——有记忆有何用? ——如今,人事已非。 ——把它,换成碧云如何? ——命运的齿轮,倒回到那个九月九的傍晚。 ——妄想! 她抱着手提包,恸哭。“碧云!碧云!” ——带我走,这世界太苦了。 ——猜忌,背叛,一切的勾心斗角,我不想参与。 ——我想回去,回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哭了多久,但她知道自己的声音没有停止过。 几乎要用尽一生的气力,流干一辈子的泪水。 ——人生才二十有余,不到半百,心却已经感到累极,何时到老? 失意的人容易悲观。 她陷入失控的情绪中。 当她缓过神智,才发现周围已然是一片的狼藉。 焦黑的土地冒出浓烟,人都退到很远的地方。 电闪雷鸣,把一切都摧毁了。 孩子陪着她陷入疯狂。 ——追忆有何用? 拉开拉链,她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 证件,相片,衣服,手机……混成一团火。 ——都成了灰了。 ——让往事如风。 ——心成灰。 ——都散了吧。 她向耶律烈走过去。 他心急如焚的上前抱住她。 “耶律烈,你不相信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咬牙一字一句的说。 她推开他僵硬的身体。“我恨你!” 一团乱 一路上,她很冷静,对一切漠然处之。 ——所有的人都联手,把我紧紧拴在耶律烈的身边。 ——我没有办法离开,只好安危处之。 ——但,我讨厌每一个人。 ——包括我自己。 ——我觉得一切都是荒唐的。 她把眼珠转成白色,不看。 她把耳朵捂上,不听。 很消极的做法。 但,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舒服。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怀疑,如果自我断气了,会不会更舒服一点。 但,她也发现只要自己一有轻生的念头,自己的肚子就会很骚动。 孩子在抗议他们的生存权利被她剥夺了。 ——我不应该自私的,因为有了他们,我才能撑到现在。 —— 一路上,可以不听不闻吗? ——很难! ——敏代是彻底疯了。 ——那一夜,我的失控,让她以为是有冤魂来索命,报应来临。 ——神经错乱,经常无意识的自杀,自虐。 ——凌子是受了耶律烈所托,来医治敏代的病,顺路来设计我。 ——夏剑本应是来接我回去的,却变成了“帮凶”。 ——妻管严的窝囊废! ——宝宝因为得不到我的爱护,变得密切不言不语,除了父母,谁都不搭理。 ——银儿病了,拒绝就医,说要陪我一起病。 ——咄罗质的目光每次投过来,都杀气腾腾。 ——两兄妹不见踪影。 ——有传言,王妃要出家。 ——莫非,两人是赶回去劝说。 ——好啊!出家,死了更好。 ——兄妹走慢一点。 ——走慢一点,好收尸。 耶律烈一直小心翼翼的护在她的身旁,不敢靠得太近。 马车上,他蹲在角落。 帐房里,他蹲在犄角。 他的眼神仍然是深情款款,却带点无奈、难过。 ——我不会心软的。 夜深人静时分。 他会站在床头,故我的,不断说着话语。 她用被子捂紧自己的耳朵。 ——我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影,对不起。” ——你没有错! “怀孕,你很辛苦吧。” ——怀“西瓜”的不是你,闭嘴! “我不在你的身边,害你受苦了。” ——有你在身边,更苦! “往后,让我好好补偿你。” ——爱情不需要补偿,补偿的不叫爱情。 ——你别碰我的肚子! ——哦! ——孩子,见到老爸很开心? ——你们作反了? 当她惊觉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爬上床有几回了。 当她惊觉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拥抱着她,话语已经不知道在她的耳朵说了几次。 一切都是很自然,心自叛了。 不知不觉间…… ——回来了。 夹道的人群,热闹的欢呼声。 她感到心越来越沉重。 ——曾经急欲逃离的地方,就在前方。 ——近了,近了…… 手把杯子捏碎,热水差点烫了她一身。 “小姐……”银儿哽咽,拿起她的手察看。“全红了。” “药膏快拿来!”耶律烈喝道。 两人手忙脚乱处理她的烫伤。 她笑。 ——不是有大夫吗? “让我来。”夏剑钻上车。 耶律烈怒目以对。 夏剑抢过他手中的药膏。 “少主,让我们来照顾小姐。”银儿推推耶律烈。“你出去吧,族人都在等你呢。” 耶律烈在车门停下,回头。“影对冷热还是没有感觉?” 夏剑耸耸肩,不给予回答。 耶律烈甩帘而出。 夏剑向她诡异的笑,声音透过手传来。 ——“拜金,你让我划一刀,看一下你到底有没有知觉?” 她看了一下,耶律烈已然下了车。 车外人声陡地上扬,沸腾。 眼珠转成黑色,她冷笑。 ——“夏剑,你让我捅一刀,让凌子另外找一个男人如何?” ——“你的男人?” 夏剑使劲拉紧绷带。 她痛得皱起眉头。 脚举起,她向夏剑的胸膛狠狠踢过去。 “夏大夫!”银儿慌忙推了推夏剑。“你小力一点,弄疼小姐了。” “这位姑娘,是我更疼好不好?”夏剑抬起头,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好狠的脚,拜金,你不玩自闭了?” “啪!”她双手一起拍上夏剑的脸颊,作鬼脸。 银儿虚弱的靠在一边喘口气,脸色苍白,如挤出来的笑容,诡异的凄美之姿。“小姐,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你,快晕过去了。 “小姐,你擦一下脸,会吓坏人的。” 她别转头。“我喜欢。” ——纵横交错的伤疤脸,挺有性格。 银儿绞着湿毛巾,一下,又一下。 “咚!”倒下。 “夏剑,她终于倒下了。”她凉凉的说:“我会如实说的,是你做的好事。” 夏剑没好气,上前,探脉。 良久。 “怀孕。” 马车停下。 车帘被撩起。 耶律烈在车外热切的等待着。 夏剑跳下车,回身,抱她下车。 瞬间,耶律烈眼中跳起怒火。 放下她,夏剑趁机在她的额头上留了一吻。 “贱民!”耶律烈上前拉开她。 她瞪了夏剑一眼。 夏剑耸耸肩,嘻嘻笑,回到马车上。 “咄罗质,银儿晕倒了。”她扬声说。 咄罗质快手从夏剑手中抢过银儿,直接向府内奔去。 耶律烈扶着她,从正门进去。 ——正门? 她扯扯笑。 “影,到家了。” ——家? “从今天开始,你是这家的女主人。” 她抬头,看得分明,他的眼神如火灼灼。 ——母凭子贵? 她有种狂笑的冲动。 “别怕!”他的手传来温暖。 她吸一口气。“给银儿一个婚礼吧,让她的孩子有名有份。” “如果你是她,你想要吗?”他反问。 ——我要吗? 她咬着唇,心乱如麻。 “夫君,恭迎你回来!” 她瞪大了眼睛。 女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磕头声不断。 ——艳福不浅! 她咧着嘴巴向他笑。 夏剑从后拍拍她的肩膀。“真是热闹啊。”似笑非笑,看好戏。“拜金,原来你有好多的姐妹啊,幸运,幸运。” “宝宝,做人一定要专一,知道吗?”凌子抚着宝宝的头发说。 宝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呆滞的目光对着她。 她的心莫名的一痛。 宝宝的眼里满是渴望。 “夫君,我想你。”一个女人竟然起身,向他款款走来。 “耶——律——烈!”她火大,大喝一声。 手一挥,水幕将他撞飞开去,他狼狈的摔在一堆女人之中。 “成全你!与你的爱人抱在一起,永不分开。”她咬牙切齿的说。 经过大厅,厅上立着牌位。 ——爱妻武影之位。 ——哈,可笑! ——碍眼! —— 一定也不感动! ——想咒我死? 我策水幕将牌位毁成碎末。 “啊!姐姐的牌位!” “放肆的女人!” 有人上前要拉她的斗笠,她手一挥,水幕撞开来人。 “夫君……” ——够了! 女人战场1 “初期孕像是这样的,注意调养就行。”凌子把银儿的手塞回被子里面。 咄罗质焦躁的脚步声终于止住,手却仍然互相相击。 夏剑冷哼声不断,浓浓的不耻意味。 宝宝呆呆的站在她的面前,眼神是盼望。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宝宝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宝宝忽然笑了,然后又哭了。 “咚咚”的跑到夏剑怀里,寻找安慰。 她无奈的笑了。 “少夫人。”咄罗质突然在她的面前跪下。“求你让银儿嫁给我。” “你找错了对象。”她正要起身。 咄罗质磕头。“求你!” 她重新坐好,细细打量咄罗质。 ——面前的男人眼神坚定。 ——他是值得银儿托负一生的男人。 “我没有意见……” “谢少夫人!”咄罗质磕头。 “你应该去问耶律烈……” 咄罗质起身,快步冲到床前。 ——他根本就没有听到。 咄罗质自顾的与刚醒来的银儿说:“银儿,你可以嫁给我了。” 银儿露出笑容,如百花盛开般的灿烂。 幸福的色彩满溢在银儿的脸上。 她感到心一阵阵的难受。 ——为什么他们的幸福可以如此容易得到? “是妒忌。”凌子拍拍她的肩膀。 她几乎跳起身。 她还是心平气和的离开,冷静在她颤抖的手指间泄露着。 ——耶律烈为什么没有像咄罗质一样的专情? ——这才是我生气的原因。 “你没有坚守你的爱情,让别人乘虚而入,是你的错。”杰儿幸灾乐祸的说。 ——碍眼的家伙! ——死拦路狗,路那么阔,为什么要拦在我的面前? “耶律杰,可惜你没有办法乘虚而入,失算!”凌子在她的身后冷冷的回讥。 杰儿的脸色一阵又一阵的青白。 “是男人就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别找借口。”夏剑抱着已然熟睡的宝宝走过她的身边。 一双男人的大手伸到她的面前,她握住。 那手粗糙而温暖。 夏剑牵着她,她牵着凌子,那样的自然。 ——也许世俗眼光容不下这样的放肆,但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我不想放手。 ——这到手的友谊,我死也不放手。 “狗男女!”杰儿嗤道。 她明显感到夏剑的手传来的僵硬。 ——夏剑生气了。 身后传来杰儿的吼叫:“夏剑!” 她回头一看,杰儿从树干上滑下,嘴角泌血,那眼神冒着毒火,似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影。”凌子唤道:“振强只是在教训发脾气的小孩,别插手,要不,小孩是不会领会到自己错在那里?” ——小孩?! “哧……”她失笑。 ——杰儿现在确实是一个任性的小孩。 ——固执的人都是小孩,任性造就固执,任性却都是小孩才有的行为,如此看来,没有一个大人是完全的大人,人在某一方面都是没有长大的。 ——还是那块地方,还是那个院落,还是那些建筑。 —— 一切都是重建的。 ——我的信心还是没有再次“建”起来,我是个任性的小孩,内心一直固我的挣扎着。 ——身体一粘床就想睡觉。 ——我知道,唯有家才会让人安然入睡。 ——我的心里一直隐忍的渴望,就是回到这里。 ——这里,有他。 夜深的时候,那扇侧门突然开了。 她知道,只有他才会从那里走出来。 那从远而近的脚步声,撩拨得她的心神凌乱。 忽涌而上的空虚,她觉得身体很冷。 她渴望他的拥抱。 当他轻轻的拥住她,她忍不住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她的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向热源靠过去。 “影,如果你现在是清醒的,那多好啊。” ——对!我现在是在做梦。 ——做梦才会有如此的行为。 ——这梦,很真实。 醒来,床畔仍有余温。 枕头上有不属于她的黑发。 ——果然是他。 “少夫人,早安。” 两个少女恭敬的跪下行礼。 武影伸手示意她们起身。 她们的身后鱼贯有人送洗脸水、洗刷用具、衣服进来。 “奴婢叫碧落。” “奴婢叫黄泉。” ——上穷碧落,下落黄泉? ——两人长得很像。 “银儿呢?” 两人左右扶她下床。 “银儿姐姐身体虚弱,要安心养胎。”碧落说。 “所以以后由我们姐妹来服侍少夫人。”黄泉说。 “你们几岁了?”她问。 “十八。”碧落答。 “二十。”黄泉答。 武影正视她们两人,姐妹两人的眼里没有惧色。 “你们不怕我的容貌?” “不怕!” “不怕!” 两人笑得无邪。 “容貌只是外在的,美丽不是永恒。”碧落说。 “内在才是最重要的,睿智的人只会看内在。”黄泉说。 武影冷冷的说:“第一,美丽的虽然不能永恒,但丑陋却是永恒的;第二,事实上,很多人都是睁眼的瞎子,看不到内在,看得到的是真正的瞎子。” 两人的脸色倏地的黯然。 —— 一点也不好玩。 “来,帮我换衣服。” 两人上前帮她换衣服,洗脸,梳头。 她一直淡淡的说着:“谢谢。”重复。 笑容重回到她们的脸上。 ——两人真的很单纯。 “姐姐。” 一出房门,有个女人就跪在她的面前不停的磕头。 她眯着眼睛。 ——什么东西? ——认亲? ——我在这里可没有什么姐妹。 女人抬起头,一震。 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她冷笑。“果然是我的容貌不能入你的眼睛?” “不是!”女人急于分辩,突然,指着武影身后的两人扬声喝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你们慢慢谈吧。”武影绕过她们。 “碧落,黄泉,你们好卑鄙,为了不被赶出府,竟然……” “住嘴!这是少主的命令。”碧落冷冷的说。 “你给我滚开!”黄泉在她身后喝道。 她不想回头。 ——三个女人的嘴脸一定很精彩。 ——为了同一个男人,张牙舞爪,狰狞如鬼。 ——见鬼!我刚才还天真的认为她们姐妹心如她们的表相一样纯洁。 女人战场2 ——他,到底纳了多少个妾侍? 大厅跪满了人。 她皱起眉头。 “姐姐。” 一声又一声的叫唤声。 她掐耶律烈的手背。“厉害,厉害!” 他伸手覆住她的手,对跪着的众人说:“你们都不想走,难道是我给的钱物不够丰厚?” “妾等愿意留下服侍夫君和姐姐。” 她冷笑。 ——回答一致,如预先排好的戏码,一一上演。 ——太假! ——那一双又一双的眼睛闪烁的是妒忌、怨恨、伤心、难过,还有—— ——杀气! “好!”他向她一笑。“她们以后由你处置。” 她也笑,手抚上他的脸,刮。 血痕又长又深,他越发笑得灿烂。 “你的指甲为什么会突然断了?”他抓住她的手看。 “啊!” 此起彼落的尖叫声。 “太放肆!” “目中无主!” “闭嘴!”她吼,丑脸狰狞扭曲。 无声,瞬间。 耶律烈“咯咯”笑开。 她狠狠瞪着他。 他起身。 她向他勾勾手指。 他俯下身。 她扯他的脸皮,左右拉扯着。 他抓住她的双手,正色道:“影,你在妒忌!” 她一愣。 嘴上传来温热,眷恋的味道。 她正要闭上眼睛,他已经离开。 他抚着自己的嘴唇,意犹未尽的样子。“你在乎!” 他玩味的眼神直盯着她。 “少夫人,安好!”一个清灵丫头跪在她的面前,举起手中的托盘。“请进参汤。” “这个婊 子竟然变成了丫环。” “碧落和黄泉还不是一样。” “刚才不是还有某人去求人去收留呢。” ——窃窃私语“嗡”的炸开,耳根不清静! ——惹起祸端的正主儿,居然是一脸好笑的表情。 ——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少夫人。”清灵的丫头显然举得累了,语气有点乞求意味。 她感到肚子变得很热。 银光乍现。 “啊!”一声惨叫。 面前的人已然被震飞出去。 倒地,一具焦尸。 地方上遗留着一把匕首。 “可恶!”耶律烈一掌劈断了桌子。 “影,你有没有伤着那里?”他慌乱的转动她的身体,不停的上下察看。 她愕然。 ——危险发生的太快,结束的也太快。 ——孩子早就知道有危险。 一道硝芒从她的肚子泄出。 她听到自己全身“噼噼啪啪”的电击声音。 ——他竟然没有一丝受电击的反应。 “耶律烈,孩子是个可怕的魔物,你还要吗?”她苦笑。“孩子会唤电催雷。” 他吻吻她的额头。“孩子的母亲是你,风雨吹袭,必致雷电摧折,更何况你是我的爱人,只要是你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 她笑。 ——孩子终于安静下来,肚子不热了。 耶律烈抱着她,对着地上的一堆已经晕倒和快要晕倒的女人喝道:“既然留下,你们的生死大权就交由影来处置,还有,别再妄想做和那个蠢货一样的蠢事。” 她抚抚自己的下巴,满意的笑了。 ——快要晕倒的女人也全都晕倒了。 ——终于安静了。 “我给你的玩具你还满意吗?” ——啊?! 她的下巴快要掉下地。 “你慢慢玩。”他拍拍她的头。“我出门几天。” 太震惊,她回复神智的时候,他已经不见。 “熙儿?” ——她什么时候跪在我面前的? 熙儿一脸的沮丧。 ——那群女人呢? “为什么咄罗大人来求你就可以娶到银儿。”熙儿愤愤不平的站起身。“我跪下求你却没有办法嫁人。” “什么小哥还没有娶,我就不能嫁。”熙儿狠狠的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还有你一点都没有理会我。”熙儿拉扯她的脸皮。“你居然让我傻傻的跪在你的面前。” 她失笑。“熙儿,你和贺云也搞出‘人命’?” 熙儿的脸飞红。“他,呆得像木头,那会……” “杰儿到那里去了?” ——设计杰儿结了婚,熙儿不就如愿以偿了。 “小哥去探望表姐了。”随意的一句回答,马上,熙儿就一脸后悔。 说错话。 她不道破。“我回去休息。” 转身,她的身后传来熙儿的吁气声。 ——耶律烈的女人走了很多。 ——被吓跑。 ——剩下的,一定是豺狼虎豹。 ——狠毒,不怕死。 耶律烈分了一个院落,专门用来养狗。 她把所有的女人遣到那里,名为照顾狗儿。 …… “娘,我让狗狗咬了坏蛋一口,坏蛋流血了。” ——这个好像每天都有上演的。 …… “娘,我让狗狗向坏蛋问好。” ——是把那些女人一一扑倒在地,撕破她们的衣服而已。 …… “娘,狗狗在坏蛋的鞋子上撤了尿尿。” ——还拉屎,厉害! …… “娘,坏蛋天天都会少了几个哦。” ——但,还是有打不死的。 …… ——好景不长。 “娘!” 一早,宝宝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的跑进房里。 她忙的从被窝里钻出来,光着脚,几乎用冲的走上去,抱住那个欲坠的身体。 “呜……狗狗死了,全都死了……” ——什么?! 她的衣服让泪水浸湿。 宝宝哭得惊天动地,一发不可收拾。 ——怕要哭很久了。 她无言问青天。 ——那些狗真的是全死了? “啊!夫人!”突然,黄泉大呼小叫的冲进房。 “怎么不披件衣服?”碧落忙把披风给她披上身。 ——两个赶不走的死苍蝇又来了。 “来人,快置几个火盘。”黄泉吆喝着。 “这位小少爷,快放开夫人,别压到夫人的肚子。”碧落说。 伸向宝宝的后背的手弓成爪,似利器。 她忙拉着宝宝旋过身。 扑空的碧落有一瞬间的愕然。 “出去!”她下令。 “夫人。”碧落说。 “出去!”她喝。 宝宝浑身一震,不哭了。 “夫人,我们是少主派来照顾你的。”黄泉板起脸说。 “请不要把我们拒绝在门外。”碧落抱胸说。 “坏蛋!欺负娘。”宝宝张牙舞爪的叫道。 宝宝大字型护在她的身前。“宝宝保护妹妹,保护娘,坏蛋!” 她的心中憾动,但也明白宝宝单纯的行为比不上两人面无表情的阴沉。 她伸手策动水幕,一件披风披上身。 拥着宝宝,她循水幕来到养狗的院落。 粗大的的树枝倒了一地,压着的是一具又一具的狗尸。 侍卫正在搬开树枝,移出狗尸。 “姐姐,是我们失职。” “昨晚的积雪太厚,压断了树枝。” “我的腿也被压到了。” “姐姐,我们尽力了。” “姐姐,饶了我们吧。” 一群女人跪在她的面前又是磕头又是求饶。 宝宝的一双眼睛通红,瞪着那群女人。“坏蛋,说谎!” “天大的冤枉。” “姐姐,请你明察!” —— 一群女人又是哭又是闹,好烦! 终于在脸颊第N次的抽搐后,她喝道:“进厅说!”挥袖拉着宝宝离去。 碧落和黄泉分站在她的两旁,神情高傲。 ——这我这个坐着的“姐姐”更有主人样。 她冷笑不已。 “都起来。”她唤。“你们都坐着。” 众人谢恩,归坐。 丫环上茶。 只有杯子没有茶水。 ——齐刷刷的一厅女人,耶律烈的后宫? “喝茶。”她的手一挥。 角落的水壶蹿出一串水珠,一一注潢她们的茶杯。 传来一阵的抽气声。 她的手一拍桌子,全部的茶水化为蒸气,然后化成了雾。 现场一片压抑的沉默。 武影知道,她们都在害怕。 “黄泉,告诉我,王府外面是怎样的天气?” “回夫人,王府外面是连场大雪。 “碧落,告诉我,我回府以后,你见过王府下过雪吗?” “回夫人,没有。” “那么,请问各位耶律烈的夫人,那雪从外头搬来,要用多少人力、物力?”她冷冷的问道。 ——那些狗死得冤枉,我以后再也不养狗了。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 众人的脸如死灰 “好大的胆子!”碧落叉着腰,走前几步喝道。 “敢欺主瞒上。”黄泉冲到她的面前,指着一群女人怒喝。 ——好有气势的两个主人。 她笑。 —— 一场闹剧! 她策着水幕离开。 ——我相信在黄泉和碧落的狐假虎威的作用下,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第二天,耶律烈的女人只剩下黄泉和碧落。 还有,某一片院落的正夫人。 她冷笑不已。 ——我,不是他的夫人。 女人战场3 她越发嗑睡。 睡眠的时间从最初的八个小时,九个小时,十个小时,渐渐的演变成一天,两天…… “哦,贵客。”她睁开迷蒙的双眼。 夏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 她打了一个呵欠,睡意仍浓。“劳烦你放下尊贵的正夫人来看我。” 正在探脉的手陡然使劲。 “夏剑,可恶!”痛使她清醒几分,声音也上扬了几分。 她坐起身,被带滑落。 夏剑的眼睛忽然瞪大。 “色狼!”她拢紧松开的衣襟。 夏剑伸手扯开她的衣襟。 “啊?!”黄泉惊叫。“快放手!” “放手!”碧落冲了上来。“你这个色鬼!” 黄泉和碧落左右拉着夏剑。 一阵风把她们刮倒在地。 夏剑举起她的右手,衣袖滑落。 她了解夏剑。 她刚才只是贪玩。 夏剑对她是没有欲望,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些变化。 夏剑的眉心紧皱。 突然。“我去开方。”风一吹,人立马就不见了。 ——什么?! ——夏剑,你耍我?! “最近,有没有发现肚子有下坠的感觉?” ——又一个长眠后醒来。 她醒来不由得叹息。 凌子立于她的床头。 凌子满脸的忧色。“除了嗑睡,还有别的感觉吗?” 她坐起身,抓住凌子的手。“有,寂寞。” 凌子叹了一口气,抚着她的脸。“可怜的影。” 转身,抹去那一串泪光,消失。 她满脸疑惑。 她算了一下日子,已经怀孕七个多月。 ——耶律烈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的心很不安,想找个人依靠一下。 她不由得苦笑。 ——没有人在我身边。 ——我很孤独。 ——银儿睡得很沉。 ——房内的炉火烧得很旺,流光照着她的脸,幸福。 ——咄罗质坐床头,看着银儿,深情。 ——仿佛天地不存在般,对他们来说,相守相望已经是天赐。 “谁?” 咄罗质发现立于窗外的她。 掠出窗外的身影,出手狠毒。 “少夫人。”咄罗质看清面前的人,急忙收住攻势,身体因为速度过猛不得不向旁边狠狈摔倒在地。 一声闷响。 她静静的站着,等着咄罗质起身。 咄罗质一起身,立马看了一下里屋。 咄罗质松了一口气。 银儿还在安睡。 她感到自己的心一阵阵怪异的抽痛。 她明白,那叫妒忌。 “婚礼安排在那一天?”她问,打了一个呵欠。 “后天。”咄罗质恭敬的说。 “你要让银儿幸福。”呵欠连连,她摇摇了头。 ——好困! “我会的。”咄罗质说。 “今晚你这里让个床让我睡一下。”一说完,她的身体就软瘫下来。 她又坠梦中。 终于回来了。 他抚着她的脸。 她瘦了。 她的脸色很苍白。 他亲了一下那温润的唇。 纠缠的味道。 他正要再沉沦下去。 “咳!”一声假咳。 他不情愿的抬起头。 “你一身的脏臭,别碰她!”夏剑说:“去洗澡,然后来找我,我有话跟你说。” 他追了出去。 夏剑“啧啧”声不断。 脏鬼,这是夏剑给耶律烈的评语。 耶律烈死瞪着夏剑。 贱民,这是耶律烈回给夏剑的评语。 凌子一进门,就看见两人如斗牛般的站着不动,对峙着。 “坐下。”凌子没好气。 两人没有反对的都坐下。 凌子吸了一口气,说。“影现在的身体衰竭严重。” “什么?!”耶律烈几乎要跳起身。 “我们现在有一个办法,可是不一定能行得通。”凌子皱起眉。 夏剑握着凌子的手。“有我们在,影不会出事的。” 凌子把头靠在夏剑怀里。“嗯。” “什么方法?快说!”耶律烈觉得面前的两人的行为很碍眼。 夏剑冷冷的说:“如果以后你可能不能再见到她,你愿意吗?” “不愿意!”耶律烈额头青筋暴突,立马怒叫道。 夏剑推开凌子,站起身,怒说:“如果她再留下,可能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你愿意见到的结果?” 耶律烈双眼通红,怒说:“她死也要死在这里,因为这里有我!” 凌子摇摇头,黯然离开。 泪水滑落,凌子一脸的悲伤和无力。 身后传来巨响,屋内的两人直接开打。 凌子抚抚一下自己已然炸痛的额头。 —— 一团乱! “小姐。”银儿的泪眼在她的面前放大。“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 “我睡了多久了?”她抚着沉重的脑袋。 “两天了。”银儿擦了擦眼泪。“吓死我了,你……” “像尸体,没有呼吸?”她“哈哈”笑。 银儿陡地跪下,一脸的惊吓。 ——我。说中了。 她心中苦笑。 ——她和所有人极欲隐瞒的事情,我道破了。 她下床,扶起银儿。 “银儿,不顾大的也要顾小的。” ——我可不想让咄罗质用目光杀死。 她脱下衣服。 她从铜镜看到,银儿的眼睛越瞪越大。 银儿的泪,汹涌。 她无奈的叹口气,低下头。 正在套上衣服的手停下,她看到自己胸前的肌肤是一片又片的黑紫颜色,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背后也是如此的“精彩。” 她举起双手,看,手臂上也有。 “银儿,帮我。”她唤。 银儿擦了一下眼泪,上前帮她换衣服。 “银儿,婚礼举行了吗?” “还没有。” “来人!”她唤。 “少夫人。” 黄泉和碧落在门外候着。 “吩咐下去,婚礼开始。” 黄泉和碧落离去。 “小姐……”银儿担忧的看看她。 她冲银儿一笑。“我现在很清醒,去吧,别误了吉时。” “可是你的身体……” “来人!”她唤。 ——再拖下去,我又要睡着了。 ——也许,永远不会再醒来。 “少夫人。”婆子在外面候着。 “带银儿去换喜服。” “是。” 银儿被拉着走,一直不断的回头看着她。 她挥挥手。 ——去吧,银儿,你的幸福来了。 当碧落和黄泉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婆子和丫环的侍候下换上大红色的衣服。 “你是谁?”碧落指着她,一脸的惊讶。 她扯笑。 ——我抹掉丑样,只是为了让婚礼上不会有残破。 ——但,显然我的容貌比原来的丑样更让人觉得恐怖。 黄泉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少夫人?” “哼!”一个婆子不屑的说:“你以为还会有谁?” “看清楚了,两个效颦的东施。”一个丫环鄙视的说。 “哈!哈!”碧落仰天大笑。“怪不得,夫君的女人都有一点相似。” “当初见到振夫人,我还以为她才是夫君的最爱,现在,一切都明白了。”黄泉软瘫在地,哭。 “我们输了。” “一开始,我们就输了。” 两姐妹相拥而哭。 ——好困! ——两人不知道在把戏? “给杯浓茶我。”她唤。 一个丫环递给她一杯茶。“少夫人,如果困了,就上床休息一下。” “再睡下去,我就变成猪了。”她摇摇头。 “两位妾夫人,还不下去?影响到少夫人和小主子,谁能担当?”一个婆子尖锐的说:“喜庆日子,你们哭什么?想触霉头?” 黄泉和碧落擦干眼泪,跪下,磕头。 “少夫人,碧落现在明白处境了。” “少夫人, 黄泉自愿离开。” 起身,两个急忙离开。 “哼!” “好!” “走了好!” “死狐狸精!” 婆子和丫环的话语不断。 她看着两人落寞的身影,心里一阵阵唏嘘。 ——其实她们才是聪明的人,顺势而为。 执手 “少夫人,婚礼要开始了,请移玉步。”一个丫环提着下摆冲进来。 ——眼皮好重,快要到极限了。 “少夫人,困了?”一个婆子关心的问。 她摇摇头。 “少主说了,请少夫人别勉强。” ——他回来了! 她高兴的扯着丫环的衣襟。 丫环的眼睛瞪大,吓得全身颤抖。“奴婢该死!” 她放手。 ——与她无关,何必牵连无辜。 ——可恶的耶律烈。 丫环狠狈的倒退了几步,撞翻了杯子。 碎片四溅,一片碎末飞到她的膝盖上,她偷偷的捡起。 “少夫人……” 她策水幕来到大厅。 ——很热闹,满堂的宾客。 她满意的笑笑。 “影,你来的好。”耶律烈欢喜的拉着她走。 “圣上,萧太后,臣赢了,请允许臣娶影为妻。”他对着主位上的耶律隆绪和萧太后说。 ——什么?!他们竟然以我为赌注。 “你们到底把我当是什么?”她发怒。 “你这孩子!”萧太后拉武影坐在自己的身边。“小心,别动了胎气。” “你们却不怕我动气。”她跳起身。“就因为我的肚子你们才会对我正眼相看。” “你给我坐好!”耶律烈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坐好。 “这是我的意思。”耶律隆绪说,口气是无奈。“你当初出走得如此决绝,我和母后商量,如果你让他所有的妾室都自愿的离琥,我就允你当家主母的位子。” “谁稀罕你的允许!”她吼,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痛! 她的眉头皱成一团。 耶律隆绪的脸色一片苍白。 远处的凌子似要冲上来,夏剑忙拉住凌子。 夏剑摇摇头。 凌子抚紧嘴巴,眼光锁住武影放在背后的手。 ——他们发现了! 她的心一阵狂跳。 “新郎新娘到!” 奏乐起,欢喜的音符充斥厅堂。 咄罗质含情脉脉的望着红纱布掩着的银儿,一步一牵,小心翼翼。 她扬手就给耶律烈脸上一拳。 他毫无防备,被打中眼脸。 她“嘻嘻”乱笑。 “这孩子,正经一点。”萧太后按下她躁动的手。 萧太后指着耶律烈。“你给我让着点,别绷着脸,孕妇是情绪坏一点。” “你!”耶律烈指着她,双眼冒火。 “我是故意的,又如何?”她顶起肚子。 “咳!咳!咳!”媒婆在他们面前假咳几声。 萧太后扬手示意开始。 “跪!”媒婆叫道。 咄罗质和银儿面对厅外跪下。 “一拜天地,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起!” “跪!” 两人在拜夫妻礼。 “新人互拜,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起!” “呵!呼!”困意又来,她摇摇头。 “不舒服?”耶律烈摸摸她的额头。 她吼:“要你管!” ——你不是在外头风流快活,舍不得回来。 “这是我的命令。”耶律隆绪说:“赌局一日不结束,他就不能回来。” 萧太后快手按住她抓起茶杯的手。“我也是帮凶。” “咳!咳!咳!”媒婆又在他们面前假咳几声。 “继续!”她吼。 一叫唤,她发现自己清醒了几分。 “跪!”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先拜了萧太后和耶律隆绪,然后才是耶律烈和武影。 敬茶的时候,她单手去接。 “小姐,你……”银儿看出端倪。 “闭嘴!”她继续吼:“咄罗质,我问你!” “少夫人,请训话。”咄罗质挺直腰背。 “膝盖跪得痛吗?” “啊?!”咄罗质一时反应不过来。 “将来你的肩膀上托着的是银儿和你们的孩子,压力更重,你有信心你的膝盖还可以跪得起吗?” “有!”咄罗质拍胸口。“为了银儿,我一定可以。” 她听到银儿的啜泣声音。 她挥挥手。 “起。”媒婆叫道:“送入洞房。” 两人被送走。 “贺云,你给我过来。”她摇摇头。 ——好困,好困,吼都没有力气了。 “少夫人。”贺云上前。 “跪下!” 贺云没有犹豫,立马就跪下。 “影,你太过分了!”熙儿冲上来。 ——护情郎? 她看得清楚,贺云居然递给熙儿一个安心的眼神。 “举起你的右手。” 贺云依言做了。 “将来不管是生老病死,贫穷富贵,你都会视熙儿为唯一,敬她爱她,不离不弃吗?” 贺云不语,直直看着她。 “你觉得熙儿有多少年的青春可以虚掷?”她冷笑。“你可以等,但一个女人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世间不会体谅一个女人的痴情。” 如雷击中,贺云的眼睛瞪大。 顿悟。“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会!” ——如果你的脸有点表情的话,我会更满意。 她的脸颊抽搐几下。 “影,谢谢你!”熙儿掩面,泪水汹涌泄出指缝。 “当杰儿安定下来之后,我会给你们一场婚礼。”耶律烈笑。 他转头向她吼道:“把你该死的手拿出来!” ——他还是发现了。 手被硬拉出来。 手掌流满血,染红了地面。 她终于还是睡着了。 大半个月。 她醒来,春节已经过了。 —— 一年最欢庆的日子,我错过了。 ——耶律烈对我的爱近在身边,我是否也让它错过了。 ——我对他仍然是没有信心。 当萧太后和耶律隆绪来对她宣布允婚的日期的时候,她破口大骂:“敏代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工具,当她没有利用价值,你们就弃之一旁,我现在又是什么?”狠狠拍拍自己的肚子。“不是因为孩子,你们会容我一席之地?” 萧太后胆颤心惊的拉着她的手。“这孩子……”瞪了耶律烈一眼。 耶律烈欲起身的身子又坐下。 耶律隆绪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她拍开萧太后的手,指着耶律烈。“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既然不爱敏代,你就不要娶她,娶了又视她如摆设。” ——敏代一直住在别院。 ——我没有这份宽容心,世上没有那个女人可以容得下自己的男人生命里的另一个女人。 ——我没有这个宽大的心去容纳接受她的存在。 一面水镜,让她看到很多东西。 这是碧云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窥探过去,洞察未来。 这不是恩赐。 她清楚,也明白。 但,内心的冲动也是抑制不了。 别院里的敏代心智如同小孩。 变故—— 万念俱灰的时候,敏代吞下毒药。 “为什么只有那个婊 子怀过表哥的孩子,就是因为他们中过一样的毒,体质相同?” “我要拥有那个婊 子一样的体质,我要怀上表哥的孩子。” 敏代坚信。 自吃恶果。 下 体流血不止,敏代痛苦难当。 一团肉从敏代的体内流出。 真正的绝望。 敏代发现原来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敏代疯了。 王妃战战兢兢的捧住那团肉。“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如今,别院的小佛堂里,王妃终日念经拜佛。 罪孽是洗不清的,有些事情是知道错也没有用的。 敏代从此落下了下 体习惯性出血的毛病,怀孕永远是不可能再有的事情。 敏代逃避现实,心智回到让人疼让人爱的来孩童时期。 ——可怜的女人,她的丈夫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她。 她看到,凌子母性又泛滥,把敏代当成一个孩子,既要照顾敏代的病体,又要安抚敏代弱小的心灵。 宝宝成了敏代唯一的朋友,他们终日伴在一起。 夏剑只好曲就在别院,那里有他的妻儿。 ——别院是许多人刻意遗忘的地方。 ——而我,却被遗忘在这儿。 “耶律烈,你知道何为爱吗?”她直直盯着耶律烈,用力,再用力,似乎要将他的灵魂深处看穿。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肉体。 他抿紧嘴巴,不语,跟中跳着火焰。 “为了所爱无私奉献,一心只想对方幸福?”她扯笑。 萧太后和耶律隆绪都点了点头。 他仍然是看着她,不语。 “错!” 果然如他所想的,她还有话要说。 “爱是占有,是破坏,一旦得不到,宁愿毁天灭地也要摧毁一切。”她走近耶律烈。 两人脸对着脸,很近,彼此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 一样的急促,两人都处于暴怒边缘。 突然,她狠狠刮了他一掌。“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不会在我离开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另纳新欢。” 他跳起身,手握成拳。 萧太后忙拉住耶律烈。 耶律隆绪在旁冷笑,安然坐着,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婚姻里的忠诚,你欠缺!” “那你想怎样?”耶律烈喝问,眼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又是因为我的肚子。 她的心里一阵的苦涩。“你关心我吗?” 他愕然,然后又吼:“我爱你,你为什么就感觉不到?” “你还爱其他女人。”她扯笑。“你现在都是为了我的肚子。” “没有!”她一掌拍断了椅子扶手,冲上来。 他抓住她的肩膀,摇。 她感到眼前的一切在摇晃。 她眼里挣扎不已的泪水被抖落。 她感到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不知不觉中,我们又伤害了对方。 ——是现实,还是彼此的错? 没有答案。 她一脸木然。 当萧太后拉开耶律烈的时候。 她“咕!咕!”傻笑,缓缓的离开。 “烈儿,你吓到影了。”萧太后苦笑。 耶律烈无力的坐下。“我……”看着自己那双该死的手。 “她已经试过精神失常,你还想她再来一次吗?”萧太后拍拍耶律烈的肩膀。 耶律烈抓住萧太后的手,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手掌里。 “姑母,我真的累了……” 她的作息已经恢复,身上的斑点也消散了。 她与耶律烈冷战,互不搭话,虽然同床,但却是异梦。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苾儿 耶律杰经常来陪伴她。 彼此心里都有一根刺。 刚开始的几天,两人之间感到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必竟心不能坦然。 两人,有时候静静的喝茶,有时候沉默的相望着。 时光却让他们慢慢的消磨下去。 渐渐,他们互相开口,攀谈。 不跟爱情有关的事情。 她与杰儿都是贪玩之人,不同的是,杰儿玩的是色,而她,玩的是新奇。 …… “每天,你来的时候,孩子特别的兴奋。” “真的?我这个做叔叔多光荣啊!”杰儿兴奋的拍拍手掌。 …… “你听一下,孩子在笑呢!” “我的笑话真的那么好笑?”杰儿的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我要欺负你娘。” “啊!”她痛叫。 孩子踢了她一脚。 “哇,真厉害!”杰儿马上跳开,拍拍自己的胸口,作害怕状。 “孩子很健康。”她笑。 …… “大嫂,我给你带来上好的参片,你每天睡前都含一片。” 她愕然。“你叫谁?” 杰儿放下盒子,没好气的说:“我在叫你。” 她一脸茫然。 杰儿苦笑。“我会试着放下对你的感情。” “你的大嫂在别院。”她反应过来,马上冷着脸。 “但……” “嫁给你哥,不可能!” “日期都定了,一切都在准备着。” “新娘不会是我!”她的口气决绝。 转身,她躺下,打着呵欠。“我累了,不想说了,银儿,送客!” …… “这个丫头是谁?”杰儿看着离去的丫环,小声的问她。 ——做贼心虚? “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她敲了杰儿的头顶一下。“玩女人玩到我的地盘,不知死活!” “痛!”杰儿举手掩住自己的头顶。“冤枉啊,大人。” 杰儿把茶杯推到她的面前。 她看一下,茶色一片混浊;摸一下杯子,冷的;闻一下,一点香味都没有,一股怪味。 “每一次给的茶都是一样的。” 她瞪着杰儿叹气的样子。“那个丫头很面熟……” ——我知道了,她每次都是把茶杯扔到杰儿面前,茶水四溢,然后,都是一脸贼笑的离开。 “我十分怀疑,她是不是你的嫡传的弟子?专门欺负人。” “哧!”一口茶冲出口。 “你们都是故意的!”杰儿被喷到一脸一身。 她感到一股怪味在自己嘴里泛开,她看了一下茶杯。 ——糟糕!居然喝了杰儿的茶。 “好臭!”杰儿跳起身,手脚乱挥动。 她几乎笑滚在地。 “很高兴,我的狼狈样子娱乐了你。”杰儿咬牙切齿的说,转身离开。 她隐约听到“咕!咕!”的笑声。 …… “少夫人,夏大夫来了。” “你……” ——这丫环叫什么名字? 她抚着自己额头。 “苾儿。”丫环用茶水在桌子上书写着。 叫苾儿的丫环眼神有点哀怨。“少夫人,你除了银儿姐姐,谁的名字都记不住。” “我说,你叫所有的人都把名字刻在自己的额头上,她就会记得住的。”夏剑“哈哈”大笑。“你们应该庆幸她没有记住你们的名字。” “为什么?”苾儿一脸的好奇。 “她会记住的人都是仇人。”一说完,夏剑马上跳开几步。 一个茶杯没有飞中目标。 “嘻!嘻!”蚁儿笑得肆无忌惮。 “你家小姐是出了名的小气鬼。”正要进门的杰儿倚在门框笑说。 一个茶杯飞出门,杰儿一脸贼笑的跳开。 “苾儿,换个主子如何?她迟早会把你砸死的。”杰儿好心的劝说。 一个茶杯又飞出门。 这一次,不经武影的手。 杰儿轻易的避开,喝道:“大胆的丫环,你敢作反?” “少夫人今天有客人,不另外招待客人,王爷,您请回吧。”苾儿一说完,马上遣人送客。 “你放肆!”杰儿气炸了。“我是客人?” 苾儿叉起腰。“这里除了少夫人和少主是主人,其他的都是外人。” “我还外人?” “没有错。”苾儿一副你还不走的样子。 门房通报。 银儿进来。 “王爷,是那个下人给你气受?”银儿莫名其妙的看着杰儿气得涨红的脸。 “哼!”杰儿别开脸。 苾儿转过身,挥袖。“王爷,不送!” 杰儿转过头,看了一眼快要笑倒在地的武影。“你们都给我记住!”愤愤不平的离开。 银儿跟武影招呼后,就拉着苾儿到一边训话。 “苾儿,不得对王爷无礼,主仆身份有别。” “苾儿知道。”苾儿委曲的像小媳妇。“但是,是王爷不对。” “主子就算有错,也是做奴才的错。” 夏剑此时向武影诡异的一笑。 “是王爷不对在先。” “哎,你再这样,你给我回到厨房去。” “……”苾儿咬着下唇,泪光晶莹。 “苾儿,你说说,杰儿对你做了什么?”她问。 ——“采花”采到我的房里来,找死! “王爷,他……忘记我是谁了?”瞬间,苾儿的脸红得似火。 “啊?!”她愕然。 “哈!哈!”夏剑笑翻了天。 银儿急得直跺脚。“你说清楚一点,王爷何时……收过你……入房?” ——更离谱! 她的下巴几乎掉地。 夏剑的笑声更猖狂。 “没有!”苾儿噘嘴。“少主说我的名字不好,要改一个的时候,王爷刚好也在场。” 苾儿的眼神迷离。“王爷手拈香花,苾儿,芳香的花儿。” “他过后忘记了你是谁?”她的脸颊抽搐,知道这一定就是答案。 “对,可恶!”一股朝气又回到苾儿的脸上。 “我的天!”她抚额暗笑。 “拜金,你的入室弟子。”夏剑贼笑不已。“厉害,果然是青出于蓝。” “哦。”银儿恍然大悟般。“你原来的名字……” 银儿的目光扫到武影的身上的时候,说的话停止了。 她的心里不由得猜疑。 此时,夏剑开始为她诊脉。 “苾儿,你跟我出来。”银儿唤着,身影闪得快。 “银儿。”她淡淡的说。 ——想逃? “我想吃你做的酸辣面。” “知道。”银儿拉着苾儿就想走。 “苾儿,我肩膀酸,过来帮我揉揉。”她皱起眉头。 银儿递给苾儿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就离开了。 苾儿小心翼翼的走到她的身后。 揉捏的手劲不好,她觉得很不舒服。 “苾儿,你在紧张什么?”她轻声的问。 “没有。”回答的声音带着颤音。 “拜金,我教你一套呼吸的方法。”夏剑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每天睡前,躺在床上,双脚卷起,做四次。” 夏剑递给苾儿。“苾儿,收好。” 苾儿没有反应。 夏剑向她看了一眼。 —— 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关于我的。 “苾儿。”她喝道。 那停顿的手又开始揉捏着。 “收着。”夏剑说。 “啊?!”苾儿一脸茫然。 “收着。”夏剑说。 “是!是!”苾儿几乎扑到在夏剑身上。 夏剑的手一捌,把苾儿按到旁边的凳子上。“姑娘,需要我帮你诊一下脉吗?” “不用!不用!”苾儿手脚一起摆动,慌乱。 “苾儿,你从那里来的?”她淡淡的问道。 “少夫人,你忘记了?”瞬间,苾儿的双眼通红。 ——什么? “你在一个农庄里遇到一个男孩,你赦免了他的奴隶身份,连带的也赦免了他家人的奴隶身份。” “我想起了,是有那么一回事。”她点点头。“那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姐姐,我一家人现在都留在厨房那里,希望可以用心的服侍少夫人。” “原来是报恩啊。”夏剑拉长尾音说。“拜金,你有这么好心肠吗?” “夏大夫,你虽然是府上的贵客,但也不可以随便抵毁少夫人的人格。”苾儿叉起腰,像个母夜叉一样板起脸。 “我竟然不知道你有人格这种东西。”夏剑向武影抱拳说:“失敬!” “苾儿!”她大喝一声。 苾儿高举起茶杯的恶手不情不愿的放下。 ——“夏剑,我与你没完没了!” ——“我等你。” 她与夏剑透过彼此的手在恶吵。 ——“大卸八块。” ——“我躺平等你。” “夏大夫,你摸着少夫人的手太久了。”苾儿一脸不耐烦的说。 她抽回手,问:“苾儿,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爹娘,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苾儿如实的说着。 “姓什么?” “毕。”苾儿的眼光流转。 “哦,好偏的姓。” “你笑人家什么,你的名字不是更怪,无影,家里还不有个无踪。”夏剑指着武影笑说。 “对。”她咬牙。 ——这是我的恨啊! “我的‘天才’父母改的,小妹就是叫武光,小弟叫武踪。” 夏剑笑得真揉自己的肚子。“苾儿,你家不会也改了什么怪名字吧?” “没有。”苾儿摇摇头。“我们的名字都很气派,一人一字,风起云涌。” “毕云?”夏剑一说完,马上就脸色大变。 苾儿的冷汗直冒。 “苾儿!”银儿急冲冲的走进来,扔下托盘。“我千叮万嘱的,你……” 苾儿吓得马上跪下。 情根 ——碧云?! ——胸口像被什么硬生生的扯开一道伤口,好痛! 她捧着滑下的泪水,汹涌的从指缝流下去,滑进了衣袖,仿佛也流进她的心,带来一阵阵扯裂心肺的痛。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她的离去,习惯了失去她的悲伤。 ——没有! 一直被压抑的情绪,如出闸的猛兽,击得她措手不及,遍体鳞伤。 ——痛,真正的痛! 她扯着衣襟,胸口绞着让人要发疯的痛。 她感到喉咙溢着腥臭的味道。 “按住她的四肢。”夏剑焦急的说道。 “影!”凌子出现,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一颗药丸硬塞进武影的嘴里。 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她,只觉得自己全身发冷,四肢抽搐不已。 她的病又犯了,血汹的从她的口鼻涌出。 她努力从慌乱的人群中搜望着。 ——你在那里? ——银儿在哭,苾儿在哭,凌子在哭,萧太后在哭,熙儿大哭…… ——你为何也哭了? “大人和小孩如果只能保一个,你选谁?”夏剑问。 “大人!”耶律烈吼道:“只要影活着,我宁愿不要子嗣,没有她的日子我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耶律烈,此刻,我相信你的爱是没有虚伪的。 一声虚惊。 隔天,她感到自己身体舒畅,又可以下床。 孩子没有事,孩子的异能救了她。 从肚子里散出的高热化解了她体内的恶寒。 吓了众人一跳。 凌子和夏剑反复诊断,直说无碍了。 众人还是当她是易碎破碎般小心翼翼的侍候着。 ——孩子,因为有你们,娘才会是个东西。 她的心里经常自嘲。 每当此时,她感到肚子很骚动。 她都无法确定,孩子是在骚动还是在抗议。 她与耶律烈依然是相敬如“冰”。 晚上,夜深人静时分。 她总会听到他懊恼的叹气声。“我以为你经过这一次,终于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如何。” 每当此时,她都会不作任何回应。 可是,当他传来呼噜声的时候,她就会睁开眼睛,搜寻黑暗中的丝丝光芒。 ——好孤独! ——经过这一次,他健壮的双臂不再环抱着我。 ——经过这一次,我不再感觉到他的身体传来的刺热温度。 ——长夜,身体寒冷,伴着我的只有肚子里传来的热度。 ——我的身边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冻得我的心直发寒。 ——很冷! “少夫人!”苾儿在外头大呼小叫。“不好了,不好了!” ——苾儿受了刑罚已经几天“下不了床”,现在横冲直撞是为那般? ——难道是中午的事情让人知道了? 她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来,披上披风。 “少夫,不好了!”苾儿步伐狠狈。 ——嗯,果然像是伤口未愈的样子。 “少主……” ——三更半夜,耶律烈为何还没有回房? ——心虚? “少主……他……他……”苾儿按着膝盖不断喘着气。 她递了一杯茶给苾儿。“缓口气再说。” 苾儿跳起身,挥到茶杯,慌乱。 “苾儿,你的伪装。”她好笑的提醒道。 苾儿抓住她的手,焦急的说“少主受伤了。” ——什么?! 她已经冲出房。 “在少主的房里!”苾儿在她身后大叫。 她策水幕来到耶律烈的房里。 众人看到她,都有一种松口气的表情。 她没有空去探究众人表情背后的真相。 床上,耶律烈面色苍白,眼睛紧紧闭上。 夏剑正在为他诊脉,凌子刚让人撒走一盆血水。 “伤在那里?”她情绪失控,手脚不由自主的颤抖。 ——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她很害怕,感到自己的心就要跳出喉咙。 “小姐,你冷静一点!”银儿从后抱住她。 “影,你先让夏大夫诊完症。”熙儿搓着她冰冷的双手。 “这孩子,他只是外伤。”萧太后揉揉她的胸口。“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别激动。” 凌子向她走来。“影,他并没有大碍,药力发作,他现在睡着了。” 她挣开她们,扑到耶律烈身上。 抓起他的手,握着。 温暖。 她用脸摩擦他的手。 泪疯出。 ——他会没有事的,他会没有事的。 夏剑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眼神是欲说还休。 “影。”突然,耶律烈呓语。“你在那里?” “我在这里!”她抓住他乱挥动的手。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我不会!”她心痛如绞。 “我爱你!嫁我!” 她惊得跳起身,退后,再退后。 ——有点不对劲。 ——那里呢? “拜金,你也累了,回去吧,明天再过来。” 夏剑一说完,她就听到众人的抽气声。 “走吧。”杰儿淡淡的说道:“哥没有事,你回去吧。” 熙儿偷偷瞪了杰儿一眼。 “苾儿,送你家小姐回去。”一直在房休闲喝茶的耶律隆绪开金口说。 苾儿一脸不知所措。 “怎么了?”耶律隆绪吊眉。“朕还使唤不了你这个奴婢?” “啊?!不是,皇上……奴婢遵命!”苾儿忙跪下磕头。 耶律隆绪抬抬手。“快送她回房。” 苾儿起身,扶着她离开。 ——好累! ——腰酸。 ——路太长。 ——其实只要从他房里的侧门溜过去就可以到我的房里,可惜,一群人堵在那里。 ——这颗球什么时候才可以“滚”出来? “苾儿,你到底隐瞒了什么?”她轻声的问。 苾儿如被雷击中,跳起身,动作之大,差点就撞到她。 前面照明开路的丫头忙扶着她。 她重新站稳,作出恶状。“苾儿,你知道吗?生气的人头顶五雷,可以随时将身边的人轰成粉末,而我,脾气不好,耐性没有。” 苾儿咬住下唇,一脸的委曲。 “苾儿,你忘记管不住嘴巴的下场了吗?”杰儿冷冷的声音传来。 杰儿走上前,曲起手指,敲在苾儿的天灵盖上。 杰儿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温柔神色。 ——眼花? 她拼命眨巴眨巴眼睛。 苾儿护着自己的头,跳开一步,恶形恶状的吼:“谁要你的关心?” 说话间,苾儿从自己衣襟里掏出一瓶药。 “我不希罕!” 药瓶飞了出去,杰儿侧头避开。 “哐啷!” ——哎,碎了,好可惜,竟然不中额头。 杰儿的火气炸开。“不知好歹的丫头!” 苾儿叉起腰,挺起胸膛。“总比一些不知羞耻乱送东西给人的人。” 杰儿指着自己。“我不知羞耻?” “对!” 杰儿脸上一阵阵的发青,仍然冷讽以对。“毁了好,卑贱的人配不上这瓶进贡的伤药。” ——好大手笔! 她示意丫环扶她在长椅上坐下,看好戏。 “当然,尊贵的王爷是不希罕这些伤药的,你需要的是壮阳药。”苾儿脸不红的说着。 “哧!”她忍无可忍。 ——厉害! ——太好笑了! “少夫人说得没有错,‘种马’是需要壮阳药的。” ——干嘛扯我下水。 她一脸哀怨的看着苾儿。 “影!”杰儿老羞成怒,瞪着她。“你在我背后编排我什么?” 那姿势就是要扑上来,撕开她几块的样子。 “来人,有人要刺杀少夫人!”苾儿挡在她的身前,拉开喉咙大叫。 “嗯……” 左右门神不知道从那里蹿出来。 左门神捂着苾儿的嘴巴。“再动,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苾儿不敢再挣扎,眼睛瞪大,害怕涌在眼里。 “王爷,何必跟下人计较,早点散了吧。”右门神面无表情的说:“少夫人要休息了。” “我看你怎么死?”杰儿咬牙道,眼中闪着一抹精光。 她看得分明,那是担心的眼神。 苾儿看着杰儿离去的身影,眼底的害怕随即被落寞淹没。 ——动心了。 她不禁摇摇头。 流言 “哎呀!”银儿一路匆匆的赶过来。“苾儿,你又做了什么?” 左右门神放开苾儿,向银儿行礼。“咄罗夫人。” 银儿一脸不自在的说:“你们太多礼了。” 苾儿急忙扶起她。“少夫人,我们快走。”声音压低。 然后,两人就像做贼一样,逃。 ——这不是我的作风,脚底抹油,我也要挺起胸膛。 ——但,我有把柄在他们手上。 ——真是失策! “少夫人,你今天私自出府的事情,我们不会说出去。”左门神说。 ——白痴,你现在不是说了吗? “少夫人,希望你凡事心自己的身体为重。”右门神说。 “苾儿,是不是你纵容小姐出去的。”银儿上前,扯着苾儿的耳朵。 “啊!痛!”苾儿跺脚。 丫环,婆子帮她换好衣服,梳洗后,全退出。 房门关上。 “跪好!”银儿喝止欲起身的苾儿。 苾儿忙又跪好,哀怨的眼神一直看着她。 她看着分明,那眼神在说,明明就是你的错。 她笑得诡异。“苾儿,中午那道烧鸡好吃吗?” “好吃!”苾儿的脸上一副馋嘴样子。“啊!……” 苾儿摸着被敲的头。“银儿姐姐?” “小姐胡闹,你也来胡闹。”银儿气愤的说:“小姐的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情,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担当?” 苾儿噘起嘴巴。“是你说的,少主曾经下过命令,只要少夫人喜欢,房子要拆,也随少夫人的愿。” “还敢拌嘴?”银儿作势要打苾儿耳光。 苾儿连忙爬到武影的床沿。“少夫人,救命!” 把她的手摇来摇去。 早饭刚过,她先策水幕到了后门口。 随后,苾儿鬼鬼祟祟的来到后门跟她会合。 街上湿冷,她又带着一个“大球”,只走了一段路,她就觉得又冷又累。 挑了一家茶楼,上二楼,开了厢房,她们倚窗坐下。 温暖的炉火,“滋滋”烧开的茶水,热腾腾的糕点。 南来北往的人,操着各种的口音,说道上的事论路上的见闻。 苾儿一坐下,就开怀大吃,烧鸡,薰猪蹄,八宝鸭…… 她悠悠的喝着茶,手握着杯子的力度不由的加重,再加重。 ——是流言吗? “听说,宋国送来了三个公主,打算和亲。” “打了败仗,就只有这条路走了。” “那三个公主美吗?” “据说像天仙一样,可惜我们平民百姓没有艳福。” “辽国后宫不就又多了三抹粉色?” “不是,听说皇上有意将她们赐给夷离毕。” “少主不是已经娶妻了吗?” “那个妻子疯了。” “哦,那也好,只有少主这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 “咦?夷离府在准备的婚礼是为了娶那些公主入门?” “还不是?” ——苾儿只顾着吃! 她气得牙痒痒。 ——耶律烈,你好艳福! 天上,旱雷不断。 “哇!”周围的人都散去。 安静。 她看了一下,茶楼几乎空了。 但,苾儿还是在吃。 突然,帘子被掀起。 “少夫人,回去吧。”左门神走进厢房。 “哇!”苾儿惊醒般,连忙跳起身。 一口食物吞不去,苾儿噎着,满脸涨红。 右门神一掌拍到苾儿后背,一推力。 苾儿吐出食物。“咳!咳!……” “店主。”左门神唤道。 “奴才什么也没有看见。”店主在厢房外跪下,磕头不断。 ——原来人是让左右门神赶走的。 “侍卫都是我们的手下,口密。”右门神说:“今天的事情不会有别人知道。” “马车回到府门的时候,少夫人你再用异能回房吧。”右门神为她掀起车帘。 左门神抱她上车。 “嘿!”夏剑向她招手。“偷溜的滋味如何?” 她没好气的瞪了夏剑一眼。 苾儿随后也上了车,却刻意坐在她和夏剑中间。 “夏大夫,男女授受不亲,请你下车!”苾儿板起脸说。 “我说不呢?”夏剑挑眉。 马车开动。 “你……”苾儿差点就要跳起身。 她拉开苾儿,问:“夏剑,是你告诉左右门神我在这里的。” 夏剑点头。 “我的身体并没有虚弱到走不动的地步。” 夏剑笑,浅浅的,像是嘲讽。“走一步抖三下,走两步喘两下而已。” “让你顶着个大球试一下。”她忍不住抱怨。 “可惜我不是女人。”夏剑耸耸肩。 “要不,我帮你。”她不怀好意的笑。 “我对练葵花宝典没有兴趣。” ——扯远了。 “外面的流言才是不能让我出门的原因。”她挑明,不想再与夏剑胡闹。 “不闹了?”夏剑扯笑。“你少扮正经了。” “流言是真的。” “流言是空穴来风。”夏剑正色道:“道听途说不尽为信。” “什么流言?”此时,好奇的苾儿忍不住发问。 她瞪着夏剑,等着他说实话。 夏剑吐了一口气。“有时候,我觉得你疑神疑鬼的性格很是讨厌。” “疑什么?”苾儿眨巴眨巴眼睛。 “我在府门遇见左右门神,她们告诉我你偷偷离府,她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私下问了我你的行踪,然后,我就指引她们来找你而已。” “而已?”她冷笑。 “你到底听到什么流言?”夏剑脸色凝重的问:“说出来,我给你分析一下,别自己钻牛角尖。” “一个茶壶四个杯子的故事而已。”她耸耸肩,苦笑。 “什么?!” “什么?!” 苾儿和夏剑一起问。 “三个宋室的公主将要嫁给耶律烈,加上敏代,刚好是四个杯子。”她笑得苦涩。“一个茶壶,四个杯子,该死的一套!” “少夫人,别哭!”苾儿忙乱拭她的眼泪。 夏剑的脸色阴沉,苾儿只偷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我有事,先走。”风一刮,人不见了。 “少夫人,到了。”此时,左门神压低声音说。 她猛地擦干眼泪。“苾儿,忘记今天所看到的、听到的。” “为什么?” “你的背不痛了?” “痛!”苾儿皱起眉,踡曲身体,作痛苦状。 “一定要忘记。”她策水幕回房。 一切又如常,苾儿又钻回房,“养伤”。 她在房里踱着步,向前,向后,向左,向右,没有方向。 心乱了。 夜幕降临,她钻入床榻。 ——睡吧,明天将是新的一天。 ——睡吧,一切如梦,似真还假,似假还真。 ——睡吧,梦终会有清醒的时刻,现实也许是甜,更多也许是苦。 ——睡吧,现实并不可怕,我的心早已碎了,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心已经不夏完整,还有什么可以挫碎我的心? ——没有! 伤 “少夫人……” “小姐……” 两双眼睛正看着她。 “累了。”银儿抚着她的额头。 “糟了!发烧了。”苾儿一手推开银儿,手“啪”的一声打在她的额头上。 ——痛! 她皱眉。 银儿惊险万分的才稳住自己的身势。“苾儿,你这么毛躁,差点就推倒我。” “银儿姐姐,对不起。”苾儿“咚”的一声,跪下。 “别哭。”银儿扶起苾儿。“算了,你以后小心一点就行,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笨! 惊醒。 ——耶律律烈受伤,从来就没有人会主动告诉我。 ——这次主动是为什么? “苾儿,你去打盆水来。”她挥挥手。 “是!”苾儿一阵风的冲出房。 ——她的脸那里有哭意,泪水都没有一滴。 ——银儿又上当了。 她偷笑不已。 她示意银儿坐下。 “你们这次联合上演的是那门的戏?” 银儿刚要坐下的身子猛地一提,复又坐下。 银儿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惊恐。“小姐,你说什么?” “你可以否认,你也可以装糊涂。”她闭上眼睛。“耶律烈每一次受伤,你们有谁会主动告诉我的? 再睁开眼睛,她迎上银儿满是冷汗的脸。 “少夫人,来了。” 苾儿吆喝着让两个侍卫在床的旁边放下一盆水。 ——好在的一盆水。 她不禁咋舌。 “关上房门。” 房门关上。 苾儿的跟中满是期待。 “好戏开始。”她坐起身。 手一挥,水面流转出光影。 回朔,再回朔。 ——停! 一支枪指着耶律烈的额头。 一支枪,手枪。 枪的主人如风过境般扫进房里,轻便的东西都给风刮上屋子上空。 “你要娶三个公主进门?”夏剑的脸狰狞如地狱爬出来的鬼。 “对!”耶律烈先看了一下萧太后和耶律隆绪,再看着夏剑。“这是我的责任,刚才你在门外不是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你该死!” 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 “你叫拜金如何自处?” 耶律烈痛得跪在地上,肩膀上血流如泉涌。 “这是什么武器?”萧太后扶起耶律烈。 夏剑冷笑。“你选择,下一发是你的额头还是你的胸口?” 耶律隆绪不动如山般端坐着,茶是喝了一口又一口。 终于。“这是朕的主意。” “是你!”夏剑枪口一转,对着耶律隆绪喝道:“几次都是你在搞小人行径。” “放肆!”耶律隆绪拍桌。 夏剑脸色一沉。 萧太后忙挡在耶律隆绪身前。 “振华。”柔柔的声音,伴着柔柔的身影出现。 凌子柔柔的手拴着夏剑的腰。“你忍心让一个母亲伤心,忍心让一个孩子失去父亲?” 凌子的脸在夏剑的背后摩擦再摩擦。“振华,振华,振华……” 慢慢的,那拿起的身体软化了。 手一挥,枪不见。 “你们谁来告诉我?这是假的。”她看着银儿和苾儿问。 手一挥,影像消失。 水还是水。 “少夫人,饶命!”苾儿吓得跪在地上,泪,疯出。 她的手中凭空出现一支枪。 枪,发出寒光。 “小姐,快放下,危险!”银儿扑上来,手忙脚乱的要抢她手中的枪。 ——银儿是吓坏了。 她看着银儿。 ——脸色花白,冷汗直出。 ——要玩出人命了。 她的手一挥,枪不见了。 银儿虚脱般瘫在椅子上,眼神有点涣散。 “苾儿!”她叫。 苾儿跳起身,如惊弓之鸟。 “是银儿姐姐要我告诉你的……”声音如蚊子叫。“我以为少主伤得很重,才会……” 银儿此时偷偷瞪了苾儿一眼。 苾儿愣了一下,复又看了武影一眼。 武影狠狠的瞪着苾儿。 “御医帮少主勉强止了血,拖了很久,夏大夫才做少主取出一颗铁钉。” ——铁钉? ——子弹?! “是振夫人出的主意,要……”银儿开口。 她迎着银儿那小心翼翼观察的眼神。 她笑。 ——果然是凌子会做的好事。 “振夫人说,要试一下小姐对少主有多在乎?”银儿说。 “对,我是很在乎,我是在乎他还不死!” 水幕一张,她消失。 “夏剑,你对这支枪熟悉吗?”她用枪指着夏剑的额头。 “不熟悉!”夏剑笑得诡异。“这支枪才是我的。” 她的肚子上抵着一支枪。 她张开嘴巴,正要开骂—— “夏剑,你敢伤害她们母子,我杀了你!”耶律烈从床上跳起来,手抄起一把刀,亮晃晃的指着夏剑的后背。 “天哪!”萧太后惊呼:“快放下武器!” “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子弹快?”夏剑悠悠的说:“拜金,要不要玩俄罗斯轮盘?” “好!” ——你个屁! 夏剑举高手,里面全是子弹。 ——两支空枪只会发“空气弹”。 ——我被耍了。 “讨杯茶喝一下。”一直悠闲坐着的凌子向耶律隆绪说。 耶律隆绪给了凌子一杯茶。 “敬你们三们加起来超过七十岁的小孩。”凌子举着茶杯说。 “哎,我老了。”萧太后挥挥袖。“再这样玩下去,我的老命就不保了。” 萧太后走到房门,又吩咐下人。“烈儿性格暴躁,影任性贪玩,你们一定要加倍小心的侍候着。” 众人忙回应。“是!” “哎,我老了。”叹息,萧太后离开。 “夜深了,我也该走了。”耶律隆绪起身。“今天的戏够精彩。” ——滚! 她向耶律隆绪的后脑勺发“空气弹”。 突然,耶律隆绪折回来。“烈,那三个宋室公主嫁给你不是提议,而是旨意。” ——什么? 她看着耶律烈。 他的脸色凝重,眼神坚定的瞅着她。 “哈!哈!”耶律隆绪嚣张的笑声远处。 “没有眼看!”凌子拍拍自己的额头,拉着夏剑僵硬的手臂。“动什么气,让影直接阉了他就行了。” “夏剑。”她怒叫。 “有!”夏剑双眉吊起。 “给我子弹!” “是!” 子弹上膛。 她眼神冒火。 突然。“痛!”她的肚子骚动异常。 枪脱手。 “影。”耶律烈把抱住她滑落的身体。 ——好痛! 她皱眉。“肚里反?” “大夫!快看一下,影痛得厉害。”耶律烈大喝。 “你比较痛一点。”夏剑一掌推开他。 耶律烈闷哼一声。 ——血! ——我的衣襟,他的胸膛,都是血。 “胎动。”夏剑放下诊脉的手。 “两个顽皮鬼。”凌子利落的帮耶律烈重新包扎伤口。 她的心仍然处于震憾中。 ——血。 ——他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襟。 ——衣襟染上……我的血。 突然,她策水幕离开。 惊变 回到房里。 银儿和苾儿还在房里。 “小姐,你回来了。” “少夫人……” “都给我出去产”她扯住自己的头发,怕。 “小姐,你怎么了?”银儿扯着她衣摆。 “出去!”她抓起茶杯,扔。 苾儿第一时间冲出房外。“我拿杯子过来让你扔!” “小姐,你的手在抖。”银儿抓着她的手。 她抽回手。“出去!让我静一下。” 退后几步,她不想让银儿碰。 银儿退出房外。 “我就在门外,小姐,你有什么事就唤我。” “吱吱”的对话声传来。 ——模糊,听不清楚。 ——烦! 她又扯着自己的头发。 她的手在抖,手心全是汗。 眼睛干涩,汗正从额头流下,冷汗直出。 她全身皮肤绷紧,都在扯着痛。 她吸一口气,再吐一口气,然后再吸一口气…… 她扯开衣襟,低头。 看。 血。 她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黑色斑点,一个又一个正在泌着血。 血流不止。 ——不要! ——不要! 她的心在呐喊。 ——这代表什么? ——皮囊的衰败? ——水! 她摸向水盆。 ——水,听吾号令,来吾手中,予我你的力量。 水,“滋滋”的雾化,一盆水很快就见底了。 血,终于止住。 ——没有事了。 ——没有事了。 她惊恐万分的钻上床,掖紧被子。 “不要!”她尖叫。 早上,她脱掉衣服,正要洗浴。 水池只有她的身影。 温泉让人的神经放松,她闭上眼睛,享受水的“爱抚”。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瞪大了眼睛。 一弛的红艳。 她看着自己的胸口,黑色斑点泌着血,血流不止。 压抑的恐惧瞬间爆发出来。 她尖叫不已。 身体顿时软瘫下来,水浮不起她的重量,她的脚踩不到地,世界瞬间在她的面前崩塌,此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嗡嗡”作响。 接着,她的身子一瘫—— 她做梦。 梦里,光怪陆离的景象不断的出现。 一个女人,重复的出现。 她的脸,像变形虫一样扭来扭去。 她的脸,溶化。 她的脸,一片模糊,血,粘稠的,丑陋的头颅。 她的脸…… ——天啊! 她的脖子下面早已变成一滩血水。 两个娃瞪大着眼睛,看着她,不哭也不闹。 ——好恐慌!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却醒不过来。 她明白,这也许是一个预言之梦。 ——改变不了,孩子出生的时候,我的死亡之时。 ——也是好的,孩子留了下来,也许吧。 ——有人在摸我的脸。 ——宽厚,带着厚茧,那手传着安心,好温暖。 她慢慢脱离梦魇,神智渐渐的清醒,全身四肢都还是沉浸在梦中,软绵绵的,动也不能动。 一个吻,很小心,很珍惜的,很温柔的拂过她的嘴唇。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 疲惫却明亮澄澈仍旧的蓝眸如温柔的海洋,瞬间就把她淹没了。 那里只有她,真实。 “我回来了。” “嗯。”耶律烈抚着她的额头。“不管多长的时间,我都会等你醒来的。” ——胡碴参差的下巴,满布血丝的双眼,却仍然扯出一抹笑。 她几乎要醉了,他那双深沉的眼眸里满溢着温柔。 “再睡一下,拜金。”夏剑的手按在她的脉门上。 她努力瞪着眼睛,看着—— ——银儿,熙儿,苾儿,杰儿,萧太后…… “睡吧。”耶律烈板正她的脸。“我会叫醒你的。” “天已经亮了……”口气中有着浓浓的睡意。 “嘘……把眼睛闭上。” 她跌入梦乡。 梦又回来。 ——历经此事,我明白,世事无常。 ——幸福对我来说,也许是敏感易碎的,却也是唾手可得的。 ——何必再挣扎,一切都是假象也好,我,时日无多了。 ——分辨表相的真伪需时长久,我,时日无多了。 ——知道真相又如何?终有一天,我将会离去,化为虚无。 ——我时日无多。 这是她人生中最低落的时候。 面对生命终结,每个人都有垂头丧气的权利。 她不想发挥自废的权利,她知道生命的无奈,知道谁也没有办法保证什么,她只想把眼光放在眼前。 ——未来,不管了,我已经看不见。 她想善待每一个人,留下一丝足迹,证明她活过,她存在过。 她希望生命的消逝过程中,只有快乐围绕着她。 她收敛性情,温和待人,不再与人争辩,不再与人争斗。 即使她的内心在呐喊,在唱反调,她也忍了下来。 她让银儿与所有人传话,晚饭谁都要到席。 ——每天,确实如此。 ——人多,热闹。 ——碗筷的碰撞声,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虽然,晚饭中并没有我想要的热闹的说话声。 ——他们的目光都是向探向我,晚饭中有种压抑的气氛。 ——他们吃得并不多,都有心事。 ——我知道,他们一直想问,那天在浴室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改变是为了什么? ——沉默也是时候打破了。 “影,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看着耶律烈,内心挣扎着。 ——多一个人知道,只会多一个人伤心而已。 “汤快凉了,你快喝。”把汤碗递向他。 妻子的角色她已经扮演了很多天,感觉并不错,她有种丝丝甜蜜在心头的感觉。 他没有去接,她的手就这样愣在半空。 “告诉我。”他的眼神是坚定。“那一池的血水不是从天而降的。” “我招来玩的。” “然后,你就吓晕了。” 她沉默,放下汤碗。 “孩子,你说啊。”萧太后软语相劝。“我们只是担心你。” ——是担心孩子吧。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怒火。 “影,别钻牛角尖。”凌子搓着她不由自主握紧的拳头。“苾儿说你的衣服经常会有血迹。” ——纸是包不住火的,墙还是让风穿了过来。 “苾儿,把菜都换了。”她拍拍手让人撤走。“不合胃口,没有人愿意动筷子。” “拜金,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行为。”夏剑瞪着她。 ——逼供才是可耻的行为。 她回瞪。 “慢!”耶律隆绪让下人停手。“食不言,寝不语,动筷。” 沉闷的用餐氛围,一阵诡异。 “凌子,我想见宝宝。”吃不下咽,她终于还是放下筷子。 ——我的饭量在减小,越吃越想吐。 ——消化系统在恶化? ——再来,是什么? 手搁在饭桌上,桌布的颜色纹理很清晰—— 透过她的手掌看得到。 “啊!”她惊叫。 ——我的手…… ——是透明的。 她跳起身,手撂倒饭菜。 ——恐慌的人突然使出的力量是很重的。 她突然发现,想笑却扯不动自己的脸皮。 她策水幕离开。 别院 “别走!”凌子喝住他。 耶律烈回了一下头,又迈开脚步。 “你去那里找她?” “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她!”耶律烈叫道。 “让她冷静一下。”凌子身形一闪,飘到他的面前。 “让开!”他冷着脸。 “她的心很累。”凌子掩面哭泣。“可怜的影。” 夏剑上前抱紧凌子。“我们一起带她回家。” “我不准!”耶律烈青筋暴突。“有我的地方就是她的归宿。” “烈儿。”萧太后拍拍耶律烈的后背。“先派人悄悄的查一下影的行踪,让她安静下来再做打算。” 耶律烈回头看着萧太后,张嘴—— 打断。“你逼得太急,影可能会做出其它事情的。” 耶律烈握紧拳头,终是无语。 她恍然间来到这里。 依稀可以听到敲击木鱼的声音,喃喃的低语声。 风吹了过来,很清爽,很温柔。 她走着。 向光处,是个小佛堂。 跪着的人似乎被惊动了,她放下手,木鱼声止,喃语声止。 风止,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沉默。 “是你吗?”挺直的背景软了下来,并没有回头。“晚了,你早点睡吧。” 她瞪大的眼睛,不敢置信。 王妃一身的灰布衣裳,头冠灰布帽子,往日嚣张的气势不复,那声声沧桑的话语让人认为是一个垂死老人的话语。 “怎么了?”王妃缓缓的回头。“是你……” “是我。”她的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 王妃站起身,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 王妃的眼神是平静无波,如一潭死水。 两人的眼神交汇,竟然没有撩拨起一丝的风浪。 “我在你的眼中看到……”王妃顿了一下。 “不可一世。” ——平时的我,一定是如此奚落人。 ——落井下石,把人玩得半死不活。 “不!”王妃摇头。“是绝望,万念俱灰。” 她的眼睛瞪大。 ——最后看穿我的人竟然是她! “我是该高兴你的了解,还是该悲哀自己的脆弱?”她苦笑。 王妃敛下眼皮。“一切如梦似幻,真亦是假。” 她找了张椅子坐下,传来清脆的“吱呀”声。 这地方简陋,椅子也有“年纪”,坐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心也会如它一样经不起折腾,支离破碎。 她的心如水平静,这萧瑟的地方有让人心灵平静的魔力。 “脱离俗世,真的可以了无牵挂吗?剃了烦恼丝,就可以与世脱离了吗?”她的目光在佛堂里四处“游荡”。 供案上有两尊灵位。 “你知道这别院有两座连着的坟墓吗?” 她点头。 —— 一个是她的最爱,一个是她的最狠,讽刺的是那两个人是相爱的,他们的世界里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当所爱之人辞世,留下的人一定很痛苦。” “嗯。”王妃的眼眶通红。“他伤心过度,最后随他的所爱而去,我被留下,每天与寂寞为伍,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当岁月里只余空虚寂寞,人生就只有黑与白,失却了缤纷。 “王妃,很晚了,早点安歇吧。”内室走出一个人,步伐踉跄。 “李嬷嬷,再等一会。”王妃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的温柔神色。 她愕然。 她想不到,在这孤寂的别院里,陪伴王妃的竟然是李嬷嬷。 李嬷嬷看到她的时候,只有一丝的惊讶。 “少夫人。”李嬷嬷缓缓的行礼,不卑不亢。 李嬷嬷和王妃一样,布衣,布帽。 “这段时间,谢谢你一直陪伴在王妃身边。”她发自内心的说道。 李嬷嬷扯出一抹欢愉的笑容。“奴婢只是个卑贱的人,能随侍在主人身边已经是万幸,少夫人请收回你的谢意吧。” —— 一答一对,我和李嬷嬷竟然成了虚伪做作之人。 她忍不住笑了,但,一阵阵的苦涩却不断的冲上她的喉间。 “为何伤心?”王妃问,轻轻的拭擦她脸上的泪水。 她惊觉,原来自己早已是泪流满脸。 瞬间,她的笑容变得僵硬。 ——我的脆弱在王妃的面前泄露,想不到,我会在她的面前自舔伤口。 “我,时日无多了。”话一出口,她感到全身一阵松软。 ——秘密,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 两声抽气声。 她迎着面前两人的目光,她们的眼睛中有她,还有浓浓的担忧。 “我很害怕。”她忍不住掩面而泣。 “振少爷,这深夜,你不应该过来的。”李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外面。“哎呀,表小姐,怎么你也来了。” “李嬷嬷,好。”宝宝小声的说:“娘在里面?” “娘在里面?”敏代说。 “啊?”李嬷嬷莫名叫了一声。 “啊!”敏代说。 “鸟儿告诉我的。”宝宝说。 “鸟儿,咕吱咕吱。”敏代说。 武影几乎可以肯定,敏代在学舌。 “宝宝。”她忙擦干眼泪。“娘在,你进来吧。” 一个身影飞快的冲进来。 “娘!娘!”宝宝在她的面前刹住脚步。 “娘!娘!”敏代照学不误。 宝宝哭化了脸,手忙脚乱的抚在她们肚子上。“妹妹,要乖哦。” “妹妹,乖。”敏代抬起头,笑,天真烂漫。 她向王妃看过去,眼神透着疑问。 王妃轻轻的笑。“这对她也许是最好的。” 李嬷嬷在房里加置火盆。 “振少爷,表小姐,你们乖,快回去休息。” “不要!”宝宝哀怨的叫,头放在她的肚子上。 “不要!”敏代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仍然是那一抹傻笑。 “她的父亲是温家的养子,她一出生,父母就相继而逝,她是在我的身边长大的。”王妃轻轻的说着。“我当她是我的女儿一样,我希望她会幸福一生。” 王妃敛下眼皮。“是我的自私害了她。” 一滴,两滴,如珠滚落,懊悔的泪水。 “报复别人,最终伤害的是自己,我明白得太晚了。”王妃揉着敏代的头发。“这孩子,是我害了她。” 敏代看着王妃,“呵呵”乱笑。 “呵呵!”宝宝有样学样。 “宝宝!”她责道。 宝宝忙躲到李嬷嬷身后,敏代跟在宝宝身后。 “可以让我留宿吗?我困了。” ——心更困,我不想回去。 “啊!”王妃有点惊讶。“地方简陋,你住不习惯的。” “我本就不是千金小姐。” “但是你的身子……” 她打断王妃的话。“我不是已经撑到现在吗?” “这……” “振少爷,表小姐,少夫人要安歇了,你们是好孩子,明天早上再过来哦。”李嬷嬷在一旁又哄又劝。 宝宝嘟起嘴巴,哀怨的看着她。“娘,我不要。” “你做哥哥的都不听娘的话,以后妹妹会听我的话吗?”她一脸怒容的问道。 宝宝不情愿的说:“妹妹要乖,我们明天再来。” 走到门口,宝宝又折了回来。 “娘!”宝宝大叫。“晚安!” 敏代“咚咚”的从李嬷嬷身后出来。“晚安!” 那个晚上,她一夜未眠。 也许是陌生的环境让人心怯,让人的脆弱涌现。 她哭了,一发不可收拾。 她蒙着被子,双手绞着被面,像受了惊吓的动物,鸣叫不已。 引子 我不想留下你。 我不想离开你。 我与命运做了交易,逆天而行。 我害怕命运会报复在你的身上。 因为我的自私,会有多少人转入命运的漩涡中? 衰败 他,心如刀割。 她在里面哭泣,他却只能在外面干耗着。 他的手卷成拳头,又松开。 咫尺天涯。 他恨,他无法安抚到她悲伤无助的心。 第一声鸡啼。 不经意,他在门外徘徊良久。 屋内的声音,安静了。 他轻轻的推开门。 月华泻了进来。 他轻轻的掀开被子。 她的脸露了出来,苍白,犹带泪痕。 ——影,对不起。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想以后的日子里能有你在身边。 ——没有你,我生不如死! “少夫人。”李嬷嬷轻拍被子。“老奴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先梳洗一下。” 她睁开眼睛,一阵阵的刺痛。 她下意识的去抚摸,两团鼓肿的肉。 “李嬷嬷,我需要冰水,去眼肿。” “好的,老奴马上去准备。”李嬷嬷转身欲离开。 “慢,不用了。” 她明白,李嬷嬷来回走动,颠簸不已,是一种苦刑。 “来。”一束水珠飞到她的手中,化成了一块块的冰块。 ——好冰凉,好舒服。 眼睛的痛感减轻。 她下床,冼脸。 “啊!”她的身后传来尖叫声。 她疑惑的向后望过去,李嬷嬷正在整理被子。 ——李嬷嬷看见“爬行动物”了? 她看得清楚,李嬷嬷颤颤的拉起被单,床铺上有斑斑的血迹。 “有更换的衣服吗?” ——我的内衣上肯定全是血迹。 她心里黯然。 “有……有!”李嬷嬷猛的转过身,几乎是的扑上衣柜。 “你……”帮她穿衣服的时候,李嬷嬷粗糙的手抚上她的背部。 “一个又一个刚愈合的伤口。”她道明。 “老奴去帮你拿衣服去洗。” 太匆忙,衣服遗留了一件。 “你既然已经出家,就别管俗世事。”她大叫。 李嬷嬷急冲而去的身影有那么的一愣,她想,李嬷嬷已经听到了,也明白了。 “水,听吾的号令,来吾手中,予我你的力量。”她的手一挥。 背部的伤口不见了,鼓肿的双眼也不见了,但,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还是那么的虚弱。 饿,她的肚子如鼓鸣。 佛堂门前,她停下脚步。 堂内有人。 “你说她哭了整晚。” “回太后的话,老奴一直是守在门外。” “哎!其实谁都可以看出她的郁郁寡欢,那孩子,所有的事只会往心里藏。” “燕燕,我昨晚留意到她……她……” “说吧,重儿,什么风浪我没有见过,你与我从来就没有私密的。” “她……” “让老奴说吧,少夫人的手突然就不见了。” “哐啷!”茶杯打翻的声音。 “什么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燕燕,你别激动,我也看见了。” “其实,老奴早上又见到了少夫人的双手。” “我让你们搞糊涂了……” “老奴有一件紧要的事情要说。” “你怎么现在才说?” “燕燕,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变得毛躁?” “哎!那些孩子一个比一个固执,算了,李嬷嬷你快说吧。” …… “这被单怎么有那么多的血迹?” “燕燕,这应该是影昨天所用的物品。” “什么?” “少夫人刚才让老奴看了一下她的背部,全是一个又一个伤口,还在流血呢。” “什么?!你怎么现在才说,来人,快传御医!” “慢,来人,去把振夫人请过来。” “是!” 李嬷嬷也随后走出去。 结巴。“少……夫人……” 她一脸阴沉的瞪着李嬷嬷。“早上好啊,被带原来是用人的眼光来洗的,多事的嘴巴是用什么来洗的?” “我的手怎么了?”她举起手。 “我的背部又怎么了?”她扯下上衣,露出半截的肌肤。 萧太后和王妃忙把她转来转去,反复的察看着。 “看完了?”她问。 “这孩子,怎么口气又变得冲了?”萧太后捏她的脸颊。“你之前的温婉去那里了?” ——我扮够了,行不? “你们最想看到的是孩子到底是谁的种。” “你呀!”萧太后抻手刺她的额头。“又想歪了。” “进去吧,晨雾对身体有害。”王妃唤道。 “对了,李嬷嬷,去外面告诉烈儿一声。” “我不要见到他!”她气急败坏的叫道。 “是!是!”萧太后推她进去。“李嬷嬷,就说我说的让他回去。” 李嬷嬷领命而去。 “行了吧。”萧太后拉她坐下。 “我困了。”她刚坐下,又想起身。 “影!”凌子突然出现。 凌子抓起她的手,探脉。 凌子的脸,困惑。 她听到—— 她看到—— “呜……呜……”宝宝夺门而入。 “这孩子。”凌子抱起宝宝。“你爹爹找你找了整晚,你去那里了?” 宝宝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国。“找娘,在奶奶那里。” “你一人?”凌子注意到宝宝全身浸湿,沾了雾水的身体下如火烫。 “娘,哭了,一个人。”宝宝抽着鼻涕。“我也想哭,可是我忍住。” “宝宝,坚强哦。”凌子哄道。 “娘好臭,死尸的味道。”宝宝“哇”的哭开了。“不要,宝宝不要娘死。” 凌子全身僵硬。“振化!”对着无形的风急叫。 夏剑一出现,凌子像丢包袱般把宝宝扔给他。 “我去去就回。”发簪掉了一根。 “怎么了?”她笑笑。“没有脉搏?” “冷笑话。”凌子没有好气。 “有没有臭味?”她直直盯着凌子。 ——我就不信你会没有反应。 “你!……”凌子猛的放开手,跳起身,退后。 “如果我知道宝宝会在房外,我不会让他在外头过夜。”她轻叹口气。“凌子,你的表情伤害了我。” ——我不是鬼魅! “不!”凌子急于辩驳,抓住她的手腕。 ——“凌子,这是碧云在世上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凌子的眼睛瞪大。 ——“传声,窥探过去,还有……预知未来。” “影……” ——“凌子,我不会去看未来,一知道定数,人生还会有什么意义?” “影,你为什么不说呢?一层又一层压在你的身上,你会被异能反噬而亡的。” ——反噬而亡! 她疯的挥开凌子的手。 ——不要!不要! 她冷汗直出。 “影,让我们帮你吧。”凌子担心的说。 三个女人的脸向她逼近,像无形的网,快要裹着她。 “让我静一下。“ 三声无力的叹气声。 ——谁? ——谁能帮到我? ——我如陷入狭长的山坑中,别人无从伸手营救,我只能盼自救,却无力自救。 她叹息,一声又一声。 ——夜,分外的深。 ——夜,分外的静。 ——他,怎么样了? 她很想他,孩子却在此时骚动起来。 她抚着肚子,一抹幸福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泛开了。 她躺在床上,静静的等着。 终天,恢复平静。 她有些睡意。 背部却如扯着,如刺着的痛。 她感到背部的血液浸湿了褥子,空气中飘着一股腥臭味道。 悲伤袭上心头。 ——大限到了吗? 泪,流出来。“呜……呜……” ——再给我一些时日。 “呯!”房门被撞开。 月光泻在他的身影上,他的脸狰狞而恐怖。 他咬牙切齿的喊道:“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她缩在床角,躲开月光。 他猛的扯她身上的衣裳。“我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 她的衣服被扯成一片、一丝。 “那里受伤了?告诉我!” ——不要! 她的挣扎让他更加愤怒。 “别告诉我,这衣服上的湿意是汗。”他冷冷的说。 背部□,她只能掩拼命掩住自己的前胸。 他的手劲很重,几次都抓伤了她的背部。 伤口更痛,她伤上加伤。 他并不知道。 他伸手欲板转她的身体。 “不要!”她狂叫:“我不要!” ——我不要你看见! ——你会崩溃,我也会崩溃的。 他仿佛惊醒般,手停了下来,愣着。 她“呜呜”的抽泣着,把自己踡成一团,不断的向后缩。 他嗅着自己的手掌。“血?” “该死!”他一手击向床头。“我伤到你!” “啊!!!”她如惊弓之鸟。 床头陷了下去。 “不要!你不要过来!”她尖叫。 “发生了什么事?”一束灯光映了进来。 她忙扯过被子,掩住自己的身体。 满室的光华。 “母亲。”耶律烈的口气如斗败的狗。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王妃喝问:“动手动脚的,是为了什么?吓到她们母子,你很开心吗?” 他看着她。 她的心中恸动。 ——那眼,那眼,竟然有泪光。 “李嬷嬷,去请振夫人过来。”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血。 “你……”王妃咬牙问:“你真的伤到影?” “母亲,我……”他懊恼不已,随手一挥。 一张椅子应声而断开两截。 “啊!!!”她紧绷的神经欲断,狂叫:“出去!出去!” “影……” “你不要过来!”看到他的身影慢慢的靠近过来,她惊恐万分。 “出去!出去!”枕头扔了过去。“走!都走!” “影,怎么了?”凌子随着树叶飘现出来。 “凌子……”她泣不成声。“让他们出去。” “这里交给我吧。”凌子叹了一口气。“她情绪失控,别再让她受刺激,你们出去吧。” 门关上。 一颗心仿佛突然坠地,她全身发软。 “可以告诉我了吗?”凌子撩起纱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凌子的眼神带着威胁。“要我代劳吗?” “不!”她拢紧被子,退后。 “没路了,是吧?”凌子一手扯着她的被子。 “让我来!”一阵风吹过,被子被抽走。 她忘记了反应,一切,太突然了。 一双湿热的手摸上她□的手臂。 “不!”她尖叫。 她的身体被硬板转过去,露出了背部。 血淋淋。 她感到背部一片冰冷。 她的心也仿佛一片冰冷。 “放开我!放开我!”她挣扎。 夏剑放开手,步伐踉跄,退后,再退后。 夏剑软软的坐在桌子上,缓缓举起双手,血。 夏剑的目光呆滞,喃喃自语。 “影!”凌子颤颤的伸出手,“呜呜”哭着。 “走开,不要看!”她忙抓起被子,掩住自己的身体。 仨人都崩溃了。 瞬间,各人有各人的伤心。 突然,肚子一阵的骚动。 她浑身一颤。 ——生命在流逝? “水,听吾号令,来吾手中,予吾你的力量。” 一束水气冲破门窗而入。 ——我一定要挣下去,为了孩子! 汉斯1 “小姐。”银儿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唤。 “嗯?”她放下画笔,仔细看了一下未完成的画。 “小姐。”银儿又唤。 “夫人,画不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汉语说的不正宗,态度也不卑微,面前的男人来自不用行跪礼的国家。 银儿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见鬼般,态度似是在防贼。 “苾儿。”银儿摇摇在“梦周公”的某人。 “银儿姐姐?”苾儿睡眼腥松。 “醒了没有?” ——哗!好狠的手。 银儿提着苾儿的耳朵。 “哇!好有母夜叉的风范。”她拍掌。“呃……” ——哇!银儿何时也有这样杀人的眼神? ——嫁了咄罗质这个阴沉的家伙,银儿变了。 她笑了。 ——唯唯诺诺的做人太卑贱,随心所欲的人生才精彩。 ——但,人往往是身不由已的。 “说,他是从那里来的?”银儿改用契丹语问苾儿。 “夫人,我叫汉斯。”行了一个坤士礼。“还有,我会听你们的话。” 银儿尴尬得满脸通红。 汉斯指了一下武影。“是这位夫人说需要一位画师,所以我来了。” 苾儿点头。“我有向少主报备过的。” “银儿,说你的正事。”她打着呵欠,不耐烦。 “哦。”银儿击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西院的工程已经完工了,正等着小姐你过去验收呢。” “嗯。”她对苾儿说:“去叫宝宝和你家少夫人一起过去。” “少夫人?”苾儿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表小姐。”银儿瞪了苾儿一眼。 “哦。”苾儿匆匆而去。 “少夫人,要出门吗?”左门神拦住她。 “怎么?要向你们少主报备吗?”她板起脸。 ——两人名为保护我,其实是监视我。 “小姐要回府。”银儿对右门神说:“将军请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侍卫一路上照应着。” “等一下。”她转头问汉斯。“离这里不远吧?” “不远。”汉斯满眼是期待。“你是要走过去?” “是。”她抻手招宝宝过来。 “娘。”宝宝乖乖的把头靠在她的肚子上。“妹妹,乖。” “妹妹,乖。”敏代不安分的手也靠了上来。 “小姐,你要去那里?”银儿急切的问。 “银儿,你先带他们过去西院,我待会就会过来。” “我跟你过去,你的身体……” “停。”她指着银儿的肚子。“给我上车。” “两位将军,我们走吧。” ——好招摇! ——左右门神,几个侍卫,苾儿随侍。 ——村民恭敬的回避。 “汉斯,这叫蝗虫过境。” ——看,又一户人家回到家里回避。 “纯朴的村民,没有见过世面,见到官兵,当然会害怕。”汉斯哼了哼。“持强凌弱的最佳范例。” “但少夫人的安全很重要,出了差错,谁能担当得起?”苾儿嘟起嘴。 ——差错? 她暗笑。 ——那有那么容易“中招”。 突然,她的脚被什么坑绊了一下。 苾儿在左边扶着她,另外有一双手在右边扶着她。 她复站好。 “放开你的手。”一把刀搁到汉斯的手腕上,左门神冷冷的说。 “头和身体分家并不好玩。”一把刀搁在汉斯颈上,右门神冷冷的说。 汉斯笑得僵硬的放开手。“什么贵重东西?” “男女授受不亲。”苾儿推了汉斯一下。 摔在地上的汉斯陡地反脸。“你!” 土地在暗暗骚动。 “汉斯!”她大喝。 汉斯回神。 “她只是小孩一个。” “哼!” 她伸手,拉汉斯起身。 ——好重! 她皱眉。 “是你家夫人主动碰我的。”汉斯赌气的说。 “汉斯,你年纪比他们还小?”她没好气。 “对。”汉斯点头。“我和你一样,小了他们一千多岁。” “呃?”苾儿茫然。 “到了。”汉斯说:“让他们在这里等一下,你和我进去吧。” 一座私宅,大而冷清。 她见到汉斯的情人。 柔亮的黑发,黑亮的眼神,细嫩的皮肤。 她细细打量面前的人。 但,面前的人见到武影,胆怯。 不到一会,眼眶满是泪水,快哭了。 “去吧。”汉斯拍拍那个女子的头。 女子转身就不见了。 “她很怕陌生人。”她道破。“还有,她是哑巴。” 汉斯轻轻的笑了。“很快就不是哑巴了。” “为什么是我?”她找了张椅子坐下。“我答应你过来看她,并没有答应你的要求。” “给你说一个故事。”他搬了张椅子过来面对着她坐下。 她托起下巴,准备昏睡。 “我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我的异能让人排斥,一度我是绝望异常,没有吃的,也没有住的地方。有一天,我饿倒在一间破庙里,醒来的时候,有一碗粥水端到我的面前,是那一碗粥水救了我。” “主人是个美女。”她的眼睛贼亮。 ——美女救落水狗熊。 “然后,你以身相许。” “你只说对了一半。”汉斯叹了一口气。“她全身裹着布,脓水不断的向外渗出来,身上一股腥臭味道,后来,我才发现她竟然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她往里面指了一下。“她?” 汉斯点头。 “不会吧?!”她不敢置信。“抢了人家的闺女,你快认了吧。” 汉斯的手搭上她的手背。 ——老羞成怒? 她反射性的想抽回自己的手。 ——“慢。” 汉斯的声音通过手腕传来。 ——“你想怎么样?我的手可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 ——“梁上君子。” ——“谁?” ——“两个人,像门神的人。” “哈……”她笑的乐不开支。 ——好痛! ——“找死,敢捏我的手背?” ——“她是一个小国的公主……” ——“不听,不听!我还是九天玄女。” ——“国土沦亡之时,她沦为奴隶……” ——“我还误坠凡尘,让你来奴役。” “武影!”汉斯猛的站起身。 “汉斯!”她不输汉斯的气势,一掌拍在桌上。 ——手,好痛! “呃……呃……”嘶哑的声音忽地传来。 一颗头颅在探来探去。 汉斯马上走到女子的身边,又哄又劝。“没有事,我们在闹着玩呢,我们……太久没有见面了,有点……激动。” “呃……呃……”女子颤颤的递出一把匕首。 “我们是朋友,是朋友。” ——敢情当我是坏人了。 她暗笑。 “来,收好。”汉斯帮她把匕首塞回女子的腰间。 汉斯揉着女子的头发。“她叫武影,偷了人家的西瓜,躲到我们家来了。” “嗟……”破锣的笑声。 ——耍我开心,汉斯,我会报复的。 “乖,我一会还要出去的,晚一点才会回来。” ——汉斯叮嘱的模样,蚀人眼力,好肉麻。 女子依依不舍的退回内堂。 汉斯2 “老爷,你回来了。”一个老婆婆拉着一个小男孩进来。 “老爷?”她狂笑。“让一个老人家叫你老爷爷,你羞不羞?” “武影!”汉斯咬牙切齿的说:“你比我更不知羞耻,明明还没有嫁人,却让一大堆的人叫你少夫人。“ 她感到自己脸上的温度乍退,忘记了回嘴。 “夫人。”汉斯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说:“我只是一时口快而已,你别记在心上。” “哎呀!老爷,你把人家弄哭了。”老婆婆撞了汉斯的手臂一下。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我的脸爬满了不争气的泪水。 “明不正,言不顺,汉斯,你该死的说对了。”她猛擦眼泪。“我不在乎,不在乎,我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平安生下来。” “是我错了,你别再哭了。”汉斯佯装打自己耳光。“我嘴贱,我嘴贱。” “这种力度,连蚊子也打死不了。”她冷哼。 “我的青天大老爷,你饶了小人吧。”汉斯几乎要跪下行大礼。 汉斯突然抓住她的手。 ——“你再哭,屋顶上的两位门神一定会下来砍了我一家老老少少的。” “你饶了小人,下辈子我为你做牛做马。” “算了。”她没好气,抽抽鼻子。“汉斯,言归正传,你把她给我。” “啊!”汉斯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差点忘记了,李奶奶,麻烦你去灵堂把骨灰盒拿出来。” “知道,老爷。”老婆婆转身说:“华儿,过来。” 汉斯看着远去的两人,幽幽的说出—— 他们祖孙两人是被那那位公主所救的。 他们给了汉斯家的感觉。 命运其实是很微妙的,四个颠沛流离的人聚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四颗不完整的心凑在一块,就是一颗完整的心。 “上帝关了一扇门,必然会打开另一扇门,幸福其实也可以随手可得,只是你愿不愿意去接纳它。” 最后的一句,汉斯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说的。 她有点愠恼。“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哼!”汉斯有点生气。“是你和王妃把我召唤来的,你以为我想管吗?” 王妃在念经,她坐在旁边发呆。 佛堂中出现了一个人,突然的。 “我叫汉斯。”来人自我介绍。“我是为了你们的祈愿而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王妃手中的佛珠几乎掉落。“来人!李嬷嬷。” 她按着扶手,有点激动。 ——又是一个异能人。 “我从地上来,这地上发生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汉斯指着她。“你夜夜悲鸣,想要给孩子一条生路。”复又指着王妃。“你夜夜祈祷,想给武影一条活路。” 王妃一脸惊讶。 她的内心是激动。 ——原来一切恩怨不过是一场烟雾。 ——风过,飘散了,不存在了。 “你是什么人?”李嬷嬷进来,一看,大喝:“来人,有刺客!” “我会再来的。”汉斯的身影消失。“记住,等价交换。” 地上徒留下一个泥脚印。 侍卫冲进厅堂,脚印被践踏得不复原型。 她的心乱如麻。 ——交换?! “少夫人,你要的画师寻来了。”苾儿说道。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是你!” 汉斯笑得嚣张。“夫人,我们又见面了。”扬扬手中的画具。“你要寻的画师,就是我。” “不,画具留下,你走!”她指着门口。 ——他绝对不是善类! “少夫人,这是千辛万苦寻来的。”苾儿不明就理,嘟起嘴。“让他试一下嘛?” “你们……”她有点惊讶看着门口。 左右门神带着侍卫进来,几十人当她不存在般,四处布防。 空荡荡的院子瞬间满是侍卫的身影。 “出了什么事?” 王妃和李嬷嬷相扶着了出现。 “回王妃,这是少主的意思。”左门神恭敬的说道。 “王妃,少主安排侍卫过来,是为了保护你和少夫人的安全。”右门神转身向侍卫们说道:“坚守岗位,不要惊动两位主子。” “是!”齐声的回应。 “也好。”王妃满意的神色在看清汉斯的脸的时候,乍变。“你!” “这是我请的画师。”她抢说道。 当时的一时冲动,事后,她就非常的后悔。 留下了一个祸根。 她不爽耶律烈的安排,她以为他又开始监视她。 “少夫人,我们只是负责你和王妃的安全。”右门神说。 “少夫人,我们不是负责嚼舌根的任务。”左门神说。 ——两人一点都不可爱,木呆的可恨! 汉斯帮她作画。 画她,只要一幅。 “遗像?”汉斯一言道破,脸上的笑容让人轻易产生冲动,想揍他。 “我来表现一下诚意。”汉斯休闲的作画,脸上是云淡风轻。 地面传来温热,涌上她的身体。 从脚到头,一股暖流,是力量,是异能。 第一天醒来,她感到自己通体舒畅,身体居然一滴血都没有流。 “大地是一切生物之源。” “你到底想干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救你。” “笑话。” “请拭目以待。” 每天,她都从地面上获得力量。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是越发的变好了。 “怎么样?” “异能人都有治伤能力,这没有什么希罕。” 不能否认,她已经恢复食量,身体是越发的健康。 照镜子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脸上显出了久违的红光。 “你的声音非常的美。” “所以?” ——狐狸终天露出了尾巴。 “用你的声音来换你和孩子的平安。” 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王妃从暗处走出来。“要换就用我的声音换。” “哼!”汉斯笑得很可恶。“就算是用你的生命……”故意的不说下文。 “我给,什么我都愿意给你!”王妃马上点头拍胸保证。 她的眼泪溢满眼眶,感动莫名。 “我不屑要!”一句冷语,汉斯的身影消失。 王妃一脸的惊讶,眼神是空洞,大受打击。 ——可恨的汉斯! 她没有去安慰王妃。 ——她累了,身心疲惫。 ——我亦然。 王妃在佛堂念经颂佛的时候,她只能默默的守在一旁呆坐。 “心结终于解开了。”汉斯在消失几天后,又再次出现。 她猛地站起身,咬牙切齿的说:“欢迎!” ——欢迎你来送死。 “这里是清修之地,请你马上离开。”王妃言语间不禁有点激动。 “你们的恩怨放开了。”汉斯轻轻的笑。“你们有平常人没有的胸襟。” 她顿悟,汉斯的用心。 “谢谢你,汉斯。”她真心的说。 “举手之劳。”汉斯淡淡的说:“王妃,我答应你,试一下让那位敏代夫人恢复心智。” “真的?”王妃脸上溢出流彩。 汉斯看着她。 “说吧。”她知道,汉斯一定有要求。 “去看一下我的爱人。”汉斯的眼中渗出温柔。 “只是为了她? 汉斯点头。“你不是一在在找‘她’吗?” “她?”她疑惑。 “那场火,那间院子,那具尸体……” “停!”她猛挥手。“我去,把‘她’还给我。” 汉斯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身形消失。 新坟 汉斯仍然在生气。 ——我管你死活! 她捧着骨瓮,感觉很沉重。 ——金儿,回家了。 一刹那,她热泪涌出。 “少夫人,让我来吧。”苾儿接过骨瓮。 “女人,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明明很在意第三者的存在,却该死的大量。”汉斯有点负气的说。 她没有回答,钻上马车。 怀抱着骨瓮,她的心里很激动。 ——金儿,回家了。 泪一直在流,对金儿,她是悔疚。 苾儿不明白她的泪水是为谁流,不明白她的激动是为那般。 苾儿的眼光一直留在骨瓮上,研究。 良久,她从才悲伤中恢复过来,嘶哑的说:“她是金儿。” 苾儿一脸困惑。 “银儿的姐姐。” “啊?!”苾儿后知后觉的跳起身。“是……” “啊!”一声惨叫,苾儿的头撞上了车顶,痛得马上蹲下抱着自己的头。 ——谁说我大量? 马车一进府,她感到自己的心抽着痛。 心乱如麻。 ——我妒忌,我怨恨金儿。 ——我恨一切与耶律烈有过过往的女人。 妒忌如野火燎原般疯长。 ——我恨,我恨! ——我恨自己! “少夫人。”苾儿怯怯的喊道。 神智回复,看着苾儿一脸惶恐的样子,她想她的脸一定是如夜叉般狰狞。 ——善妒的女人心如毒蝎,脸如夜叉。 她自嘲。 ——没有什么比见到耶律烈的笑脸更让我欢喜的。 ——他的拥抱结实有力。 “你回来了。” ——他激动的说着话语。 “感谢你回来,感谢你回来。” 她几乎捧不住骨瓮。 ——他抱住我,也抱住了金儿。 心情陡然变得失落,她掩不住内心的悲伤。 “别哭。”他温柔的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呃……银儿姐姐。”苾儿一见到银儿,马上就快手快脚的走过去。 “你怎么又毛躁了?”银儿压低声音说:“跟我来,别吵到少主和小姐。” “银儿姐姐……”苾儿迫不及待的说着。“少夫人……” “银儿!”她唤,推开耶律烈。 他错愕。 “你压到骨瓮了。”她轻轻的笑了。 “骨瓮?” 她不给他发问的余地。“银儿,捧着。” 银儿折回身,小心捧着骨瓮。 “走,去西院。”她拉着他的手。“烈,陪我去。” 她给了苾儿一个警告的眼神。 苾儿低下头,喃喃自语,一边走一边唠叨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耶律烈不动如山。 “陪我。”她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我让你重建西院已经是让步。”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冷冽。 “我明白了。”她放开他的手,泪水很快就涌出来。 “你能给我容身之处已经是让步!”她策水幕离开。 “你,该死!” “开始吧。”她依着树干坐在地上。 看,绿菌满园。 听,鸟语咚咛。 一切的美好,遗世孤独。 一处方土,一处凄凉,了无人烟,失却人迹,一处墓穴,要开始守着这一切了。 法师在做法,催人心烦意乱的喃佛颂经之声。 满天飞扬的溪钱,袅袅的香烟,迷糊了她的视线。 ——该死! ——不哭,不哭! 她猛擦自己的眼泪。 “娘!娘!看。”宝宝兴奋的大叫:“鸟儿,虫儿……” 宝宝的身形又旋又转,身边围绕着很多动物。 “真壮观。”汉斯从她身边钻出来。“各种飞鸟,竟然还有蜘蛛,蚂蚁,蟑螂……天才!” “还有蛇。”她指着吓白了脸的敏代,敏代身边聚满了蛇。 “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汉斯讥笑。 她怒瞪着汉斯。 “真可怜。”凌子从树中现身。 “宝宝!”一阵风吹过,一声喝止。 “爹,妈。”宝宝一愣,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她凉凉的说:“你们的孩子并没有做错。” “宝宝有听话。”宝宝钻到她的裙子里面,探出头颅说。 “宝宝,乖,让它们都离开,吓到姐姐了。”她轻轻的说。 “哦。” 宝宝嘴里发出如嘶的长鸣声,蛇群离去。 “还有。” 宝宝嘟起嘴巴,眼睛一红,一切动物都散去。 宝宝满脸落寞神色。 “她吓晕了。”凌子扶起敏代。“我送她回去。” “宝宝,走。”夏剑拧着宝宝的衣领。 “不要!不要!”宝宝不依,挣扎。 ——都走了。 “我羡慕你,有如此两个知心朋友。”汉斯由心的说。“两肋插刀。” “怎么说?”她盯着汉斯说:“你知道什么?” “他们为了你,冒险用异能试行打时空的裂缝。” 她全身僵硬。 “当非常情况发生的时候,送你回家,必竟以现代的技术,保住你和孩子反而胜算大一点。” 她掩面而哭。 她终于明白了,夏剑和凌子对她一直避而不见的是为了什么,他们经常苍白的脸色是什么造成的? 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们非常恩爱。”汉斯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不懂,不懂你和你的爱人明明相爱,却不能……” 她闭上眼睛。“相爱容易相处难……再怎么相爱的人,当遇上残酷的现实,爱情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众人皆凡人,再伟大的爱情也敌不过一夕欢好,再刻骨的悲伤也会淹没于身体的欲望。 ——白头偕老,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一直坚守的爱情不会一定有回应的。 汉斯拍拍她的脸。“真心相爱就该努力的厮守在一起,你只是错失了机会而已。” 她睁开眼睛。“是现实毁了一切。” “两人相爱容易相处并不难,彼此尊重与体谅,爱情就可以克服一切。” 她很悲观。“男人,你给他阳光,他就灿烂;你给他水,他就泛滥;你给他梯子,他就爬墙;你给他身体,他就糟蹋;你给你青春,他就践踏……” “停!”汉斯举高双手,作投降状。 “女人,都是这么犯贱吗?”她咄咄逼人的说:“还是你们男人以为女人都是好欺负的?” “这是什么歪理?”汉斯跳起身。 “哼!”她冷笑。 “可恶的女人!”汉斯瞪着她。“另考验我的忍耐力,我好心来开导你,你恩将仇报。” “咬我啊。”见汉斯情绪激动,她玩心大起。 汉斯不再跟她辩驳,抱胸,站在一旁,生着闷气。 “影。”熙儿拉起她,将她的手拉向左又拉向右。 “终于肯回来了。”杰儿推推她的额头。 她笑笑。“我还带了个男人回来。” “武影,别陷害我!”汉斯跺脚。 “他是影请来的画师。”杰儿没好气。 熙儿扯她的脸皮。“整天只知道玩。” “天见可怜,我沉冤得雪。”汉斯凭空划十字。 “刚才又跟哥呕气?”杰儿问。 “哼!”她不否认。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熙儿耐着性子说:“你知道吗?哥一手打破了一个大缸。” “哇!”汉斯夸张的叫道:“厉害!” “他的手有没有断,有没有流血?”她冷冷的问。 “咦,你也会关心别人?”汉斯惊奇的问。 “才怪!”兄妹一起说。 “叫他下次找个有尖锐边角的东西打。”她挥袖。 ——我该死的心痛! “少夫人。”苾儿扶着银儿走过来。 ——他,终究还是没有来。 她有点失落。 “把骨瓮给法师。” 银儿依言做了。 她拉银儿来到香案的后面。 湖泊旁,一座新坟。 “小姐,这是谁……”银儿小心翼翼的问。 “跪下。”她说。 银儿忙跪下,看着她。 “磕头。” 一,二,三,银儿仍然看着她。 “请上香。”法师递给银儿一束冥香。 银儿磕了三个头后,置上。 “杰儿,熙儿,来上香。”她唤道。 她的眼神带着威胁。 ——敢不来? 兄妹一上完香,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是金儿。”她缓缓的说出。 “呃?”杰儿一脸茫然。 “金儿!”熙儿一声尖叫。 银儿泣不成声,手掩着面。 “对不起,我自作主张。”感染了银儿的伤感,她有几分泪意。 “不!小姐。”银儿扯着她的衣袖。“谢谢你,谢谢你。” “头痛,这是什么状况?”杰儿拍拍自己的额头。 “你从那里找到的?”熙儿不敢置信的问。 “太后娘娘,千岁。”传来叫唤声。 她抑起头,逼回泪意。 “你们在做什么?”王妃也来了,仍然是那一身布衣,头上仍然是戴着布帽。 “这些孩子,又不知道在玩什么?”萧太后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重儿,由着他们去吧。” 突然,她跪在萧太后和王妃面前。 “小姐!”银儿上前,想要扶起她。 “少夫人。”苾儿在她的身边打着转,不知所措。 “影。”熙儿拉着她的衣领。 “别玩了。”杰儿揉着她的头发。 她策动水幕,冲开众人。 趁众人爬起身的时候,她说出心里的话。“求你们让夏剑负责教育我的孩子。” 萧太后和王妃面有难色。 “啪!啪!”汉斯拍掌。“用到这一招,厉害!厉害!” ——汉斯,你敢破坏我的“好事”? 她瞪着汉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王妃如遇见仇人般怒叫着。 “重儿?”萧太后不明白王妃的激动是为那般? “你要铺后路,也要看自己能否走到后路的起点?”汉斯凉凉的说。 “你走,马上滚!”王妃歇斯底里的叫:“我们什么都不会给你!” “你对我母亲做过什么?”杰儿大喝,一把飞刀掠过汉斯的耳朵,没入汉斯身后的树干。 汉斯笑得阴沉。“武影,你会答应我的,很快。” 汉斯陡地从地上消失。 “你跟那个家伙约定了什么?”杰儿试图拉扯她起身。 杰儿还有点理智,只是拉扯一下,并没有使上劲。 她扯笑。“什么约定?我有什么可以跟人交换的?” “交换?”萧太后仿佛惊醒般看着她。 她差点咬舌。 ——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自招了。 “影,你到底瞒着什么?”熙儿生气了。“你永远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让旁人干着急。” “太过份了……”熙儿气得不轻,泪流成河。 “小姐……”银儿轻轻的唤。 她站起身,向一直转着佛珠不语的王妃说:“这墓里是你儿子没有尘缘的妻儿。” 佛珠坠地,王妃惊讶的看着她。 她轻轻的摸着王妃颤抖的手。 ——“那件事是绝对不会答应汉斯的。” “呃?”王妃忘记了反应。 “我累了。”她拉着银儿就走。 秘密 “就当是为了我,留下来。”耶律烈的话带着哀求。 她看着他,无言。 良久。“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回来的。” “多长?”他追问:“孩子出世了?你我都变老了?” 她苦笑。 ——我那么一天吗? ——我能活到那一天吗? “我不喜欢你笑成这样子。” 她不由得握紧拳头。 “一肚子心事无处发泄,强颜欢笑。” 拳头松开。 “难道我给不了你避风的港口吗?” 她的心陡然觉得冷了,她闻到一丝的火药味。 她开始生气,他也处于暴怒边缘。 “耶律烈,你发觉吗?每一次,几乎每一次,我们都是在吵架。”她扯笑。“给我们两人一点时间,让彼此冷静一下。” 深吸几口气。“我送你回去。”他伸手要抱她上马车。 “不!”她的泪水爬满脸。“让我走,一个人。” “这对话很熟悉。”他苦笑。“是吧?” 他挥袖,转身离去,决绝。 “你果然是忘记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不喜欢耶律隆绪,现在更是憎厌。 “因为明天的日子很重要,所以……” “我不要听!”她快速的钻上马车。“见到你,我有马上离开的冲动。” “快走!”她大喝。 “等一下,小姐,明天是……”银儿仍然在努力喊叫。 远去的声音淹没在风声中。 “奴婢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请问少夫人要听吗?”苾儿虚伪的问。 “请问苾儿小妹妹。”她冷笑。“你是嫌自己的嘴巴太大,要我帮你缝上几针吗?” 苾儿马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虚伪的功夫还不到火候,慢慢再练。” “……” “她还在睡觉?”刻意压低的声音。 ——是王妃。 “是的。”苾儿压低声音回说:“少夫人的耳朵是很尖的。” ——我早就醒来了。 “她醒来后,就让她试一下,不合穿,马上让人改。” “王妃……少夫人好像还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不是好像,是根本就不知道。 ——对了,明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红灯笼,刚才在府上的时候我好像有看到。 “哎,这孩子,让她醒来再说。” “苾儿……”她唤。 “哇!” 她的声音被掩没了。 “好漂亮!” 她看着门口,门面上闪着人影。 “呼……好险!”苾儿不时的传来一两句惊叫:“哇!好漂亮。” ——走火入魔了。 她摇摇头。 她坐起身。 心里很是烦躁,她爬爬头发。 “振夫人,安好。” “影醒了没有?” “凌子。”她唤,手一扬,门自动开了。 入目的阳光很是刺眼,她伸手掩住自己的眼脸。 凌子一进门,她就又扬手,门关上。 “少夫人。”门外传来苾儿跺脚声。 “苾儿,你那只脚进来,我就剁了你那只脚。” “哦。”苾儿不情不愿的应了。 “再让我听到哇,漂亮的话,我用针缝上你的嘴巴。“ 苾儿“咚咚”的跑开。 “你不应该带敏代出去。”凌子一脸苦涩。“她发烧,呓语不断。” “凌子。”她知道,凌子再说下去,一定会追问她原因,她打住凌子的话语。“我的脚肿得难受。” “你怎么到现在才说。”凌子撩起她的裤脚。“都肿成这样了。” 凌子的手在她的脚上又按又捏。 她想到到了十大酷刑。 她扭动身体,想抽回自己的脚。 良久,凌子放下“虐待”她的手。“让我把一下脉。” 她抻出手。 “肚子有没有下坠感觉?” “有一点。” “皮肤上还有没有伤口?” “洁白无瑕。”她拉下衣服,露出自己的肩膀。 “你忘记穿内衣了。”凌子没好气。“振华一会过来帮你按摩,你忍耐一下。” 凌子离去时候的笑容很诡异。 她感到毛骨悚然。 ——忍耐? —— 一下? ——怎么忍耐? ——痛死了! 夏剑正在帮她做脚底按摩。 夏剑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她,笑得很嚣张。“想不到你也有由我宰割的时候。” 一团布塞住她的嘴巴,她喊不出声音。 紧闭的门外是苾儿的身影,苾儿的耳朵几乎要与门融为一体。 ——“你可以喊出声音。” ——“你个混蛋,为什么塞住我的嘴巴?” ——“我是为了你好。” ——“我没有看见。” ——“你以为外面的人听到你的叫声,会以为我们在里面做什么?” 她满脸黑线。 她想起在现代做脚底按摩的人的叫声都很暧昧。 ——“夏剑,你和凌子是认识汉斯的?” 夏剑的脸上闪过惊讶,瞬间。 ——“你可以否认,也可以继续沉默。但,我想知道的因果是轻易的事情。” 夏剑的手劲加重,她痛得面容扭曲。 ——“想威胁人,你也应该挑个自己不受人胁制的时候。” ——“其实,我也可以去问汉斯,他要的不就是等价交换。” ——“你敢?我先宰了你!” ——“夏剑,你说的话一点也不威胁。” 夏剑放开手,拉下她口中的布。 “宝宝一出生,头上长了一个肉瘤。”夏剑一脸苦涩。“我和种华想尽了一切方法,最后还是束手无策。” “汉斯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是他救了宝宝。”夏剑的拳头突然握紧,一脸愤恨。“但也是他差点毁了我一家。” “你跟他交换了什么?”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感情。”夏剑咬牙道:“爱情,亲情。” “你和凌子失忆是因为这样的原故。” ——夫妻分享,一切情意化为烟尘,一切从头开始。 “他将宝宝扔在深山,让宝宝自生自灰。”夏剑一手击破庆头小几。 “杀人!杀人!”苾儿的声音拔地而起,尖锐。 “拜金,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不是最让人讨厌的家伙,有人比你更甚。”夏剑扯笑。 “你说我什么?”她挑眉。 “我在赞美你。”夏剑扯一下她的脸皮。“皮真薄。” 门被踹开。 一阵狂风掠出门。 痴心 “苾儿,你知道我的小气有多出名吗?” 苾儿的嘴角剧烈抽动着,终于,哭。 惊天动地。 当所有的侍卫离去的时候,耶律杰匆匆出现。 杰儿一脸的担忧,看着苾儿。 苾儿仍然在哭,声嘶力歇。 “苾儿。”她唤。“戏散了。” “呃……呃……”苾儿抽着鼻子,眼睛不时的偷瞄着她。 “你们两人耍我!”杰儿怒喝。 “我有唤你过来吗?”她扯笑。“你住进这个院里的时候有告诉过我吗?” “哇!我没有……”苾儿这次真的哭了。 她不禁摇头。 ——苾儿还是小孩心性,居然在地上滚来滚去。 “苾儿。”杰儿伸出的手突然犹豫着。 回头,杰儿用如见鬼魅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不敢抱啊?”她戏谑的说:“月黑风高的时候,你不是抱得很称手的吗?” “你!”杰儿跳起身,冷汗直出。 “都是你!”苾儿一咕噜站起身,对着杰儿的胸膛就是一阵的捶打。“我都叫你别做了,别做了,你不听……” ——又哭了。 “做什么啊?”她冷笑,手关节弄得“咯滋”响。 “少夫人,饶命啊!”苾儿跳上杰儿的身上,如无尾熊般圈抱着杰儿。 杰儿几乎要断气,吐不出一句话,脸色忽红忽白。 “苾儿,你再点力,杰儿就可以断气了,加油。”她凉凉的说。 “你们又在玩什么?”传来责备的声音。 苾儿连忙爬下来。 “嘻嘻!”她掩嘴窃笑,拉着王妃的手。“来,见见你的儿子和媳妇。” “什么?!” “什么?!” 王妃和刚脱离苾儿“魔手”的杰儿一起大叫。 “啪!”杰儿脸上陡然受了一掌。 苾儿满脸愤怒。“你混蛋,呜……” 苾儿掩脸跑出门。 ——杰儿一脸错愕,是为了他的脸上莫名的巴掌?还是为了苾儿刚才的反应? “杰儿,你惨了,女人是不能得罪的。”她拍拍杰儿的肩膀。 “你在乱说什么?”杰儿仍然在狡辩。“她只是个孩子!” “孩子?”她“嘻嘻”奸笑。“当真?” “当真!”杰儿大叫。 “果然?” “果然!”杰儿大吼。 她感到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她不禁摇摇头。 “哈!哈!”她狂笑。 “你疯什么?”杰儿皱眉,如临大敌般看着她。 她凑到杰儿的耳边,大声的说:“你‘用’了她那么多次,你会不知道她到底是女孩还是女人?” 杰儿的脸色涨红,怒瞪着她。 显然已经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王妃转动手中的佛珠,说:“杰儿,你不应该又糟蹋一个好姑娘。” “母亲,我想要她。”杰儿一脸正经的说:“影……” “别想!”她打断杰儿的痴心妄想。 ——想要人,让我耍够了再说。 杰儿一脸挫败的看着王妃,求救。 “作孽!”王妃闭上眼睛,长吁。“孩子,我不应该也不会再帮你。” “母亲,我去求哥帮我。”杰儿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回来!”王妃重喝一声。“他现在不会再由着你胡闹的。” 杰儿折回来,一脸的沮丧,喃喃的说:“我怎么会忘记了,现在哥是把影放在第一位,影说了算。” 她拉着王妃坐下。“你确定你在生杰儿的时候,他的脐带有剪断?” “扑哧!”王妃失笑。 “武影!”杰儿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拐弯骂我。” “没有。”她笑得无辜。“我是直着骂你,咬我啊。” 杰儿气得咬牙切齿。“一句话,放不放?” “放什么?”她装傻。 “苾儿。” “哦。” 她抓起王妃手中的衣服,向杰儿扔过去。“不放!” “武影!”一阵剑光掠过。 纷飞的红衣碎末。 她奸笑。 ——毁了。 “杰儿!”王妃叱道。 杰儿愕然。“母亲……” 王妃两眼尽是泪水,抓着两团衣碎。“影的嫁衣,你做的好事!” “你利用我!”杰儿恍然大悟的瞪着她。 “呵!呵!”她掩嘴笑,不否认。 “哎呀!”李嬷嬷一路惊叫的走进来。“王爷,你不应该毁了王妃的心血。” “哼!”杰儿怒挥袖,转身离开。 “对不起。”她喃喃说着,头低下。 她噎住喉咙,因为感动。 “算了。”王妃一脸慈爱的抚着她的头发。“不过,恐怕来不及为你再做一件嫁衣了。” 她终于明白明天是什么日子了。 可是,她的心里并没有惊喜之感,隐隐的,像有东西搅着她的心,扭拧着的痛。 耶律烈哀伤的话语犹在她的耳边。 ——“为了我,留下来。” ——“留下来,留下来,解下来……” “不好了,不好了!”苾儿冲进来,突然。“哎呀!” 苾儿与李嬷嬷撞在一块。 李嬷嬷摔在地上,爬不起身。 苾儿几次使劲才能扶起李嬷嬷。 “这丫头留不得。”王妃示意李嬷嬷坐下。“太毛躁。” 苾儿哀怨的看着她,在求救。 她笑,仍然在笑。 苾儿的脸急速爬上了焦急,手不断的扭着衣摆。 她拉着王妃的手,问:“我们一起用晚膳可好?” “好。”王妃说完,转头对着苾儿说:“去,回府换个机伶的丫头过来。” 苾儿的脸上爬满的泪水,唇紧闭。 “苾儿。”她唤。 苾儿如惊醒般,急回应。“在。” “刚才……” 打断。“王妃,并不是奴婢贪上王爷的身份、权势。”苾儿一脸委曲,泪水缺堤般涌出。“奴婢有奴婢的尊严。” “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让你回府。”王妃转动手中的佛珠。“各人的缘分各人修。” 王妃的目光清冷,在苾儿的身上挪移着,爬上苾儿的脸上,又爬到苾儿的脚下。“我是对事不对人,我一生已经剪断太多人的缘分。” 苾儿的眼眸闪过一丝的光芒,复杂而热烈。 她看着苾儿逞强的挺起脊背,心不由得憾动。 ——多坚强! ——可惜,紧握的拳头抖着。 ——她强装出来的冷静快要溃裂了。 “杰儿。”她唤。“是男人就滚出来解决这件事情。” “你一点都不可爱。”杰儿现身,双眼冒火的瞪着她。 “王爷,金安。”苾儿低下头,一板一眼的行起大礼。 “苾儿?”杰儿的脸上浮起疑惑,伸手就要去扶。 “王爷,请自重。”苾儿起身,退后。 “你这是在干什么?”杰儿朝苾儿跨进了一步,怒目逼问。 苾儿扬起下巴,姿态高傲,眼中却有泪花在打转。“主仆有别,奴婢担不起越轨的罪名。” 苾儿的脚不停的在打颤,越发厉害,快要站不稳了。 她看了一下王妃,王妃早已是闭上眼睛,手中的佛珠转个不停。 李嬷嬷递来一碗鸡汤让她喝,然后,就又去张罗晚饭。 饭菜上桌。 杰儿和苾儿仍然在相望无语。 “苾儿,开饭了。”她拉着王妃坐下。 “哦。”终于,苾儿强撑的冷静脸孔破碎了。 一脸破碎晶莹。“王爷,请坐吧,少夫人经不起饿的。” 苾儿接过李嬷嬷的活,布菜。 杰儿坐下,仍然看着苾儿,目光如火,似要将眼前的人烧成灰。 苾儿退到一旁,站着,头低垂。 杰儿仍然是看着苾儿。 她招呼李嬷嬷也坐下,与王妃仨人开饭。 良久,苾儿开口。“少夫人,刚才府上派人来传话,圣旨下,明天的婚事取消了。” “什么?!”惊天动地的一声吼,杰儿手怒拍饭桌,饭桌上的饭菜溅起不少。 她连忙跳离座位,看看自己。 ——幸好没有沾到热汤汁。 “王爷,奴婢明白了。”苾儿抬起头,一张脸全是泪水。“从今以后,奴婢不会再痴心妄想了。” “什么?!”杰儿双目暴瞪,一手拍断了饭桌。 “杰儿,你怎么还是放不下。”王妃转动手中的伄珠。“李嬷嬷,我们回房吧。” 二人离去。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杰儿怒叫。 初对 一阵风掠进来,夏剑突然出现。 “拜金,汉斯在那里?”夏剑咬牙切齿的问道。 她一脸茫然。“发生了什么事?” “汉斯带走了敏代。”夏剑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敏代现在病得很厉害,这会要了她的命。” “我不知道汉斯在那里。” ——如果知道,我第一个砍了他。 “凌子一定很焦急吧。” 夏剑一脸愤恨。“我们是不是欠了姓耶律的?可恶!” “夏剑。”她哽咽,心里涌起一阵阵的难过。 “对了。”夏剑猛的摇摇头,扯出一抹笑。“恭喜了,记住,一定要紧紧抓住自己的幸福。” 泪滑下。“没有了,明天不会有的。” ——我以为自己不在乎,其实,我只是在自欺。 “影。”杰儿扶住她摇晃的身体,脸上写满了难过。“也许这只是婚期延后而已。” “呜……”苾儿一边哭,一边冲出门。 杰儿的眼光追着苾儿而去,一路的哀伤,浸进夜晚的黑暗中。 “夏剑?”她心惊。 夏剑的眼神似要将她千刀万剐般。 “是你自动放弃的?”夏剑一字一顿的吐出来。 她一愣,不由的失笑。“你知道的,我现在性情温驯如小绵羊,只会接受,不会反抗的。” “我吐!”杰儿掩住自己的胸口。“这个时候还玩。” “说,是谁干的好事?”夏剑身边旋着一股狂风,刮得人的脸生痛。 泪又滑下。“夏剑,别再提了,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 ——用我的异能,没有得不到的答案。 “但,事实对于本是坏事的事,只是另外一个炸弹。” ——只会有更多的人牵连在内。 “也许,受伤的人会更多。” 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眼脸,厚茧磨着她的肌肤,“嘶嘶”声隐约传出来,如隐忍的哭声。 她终究不愿意,也不肯让自己的哭声泄出喉咙。 “你为什么就不肯女人一点?”夏剑轻抚着她的头发,语气透着无奈。 “夏剑,你走吧。”她将眼泪鼻涕全擦在夏剑的衣服上。“凌子一定是心急如焚了,你快去把敏代找回来吧。” 夏剑目瞪口呆的低下头。“脏死了……” “嘿……”杰儿在旁偷笑,向门外走去。 “你回来!”一阵风扯了杰儿回来。“照顾拜金。” 摔在一张椅子上的杰儿忙起身。“夏剑!” 夏剑已经不在了。 她拍拍杰儿的肩膀。“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的搞定。” “什么?!”杰儿瞪大了牛眼。 她指了指地上的狼籍。“把地上的‘尸骸’清理干净。” “凭什么?”杰儿一脸不愿意。 “是你砸碎的。”她道出原因。 “你可以叫丫环……” “停!”她扯出一抹冷笑。“王爷,丫环不是让你吓走了吗?” “我可以叫我房里的丫环……” “哦。”她打住杰儿的话语。“杰儿,你房里的丫环有几个呢?” “我只带了四个来。”一说完,杰儿就想走。 ——真好艳福。 她冷笑。“你出得这个门,苾儿的事你片儿都不用再想了。” 杰儿马上转过身,咬牙问:“你想怎样?” 她数数自己的手指,不语。 “说。”杰儿吼,他知道,越拖下去,变数越大。 “地脏了,这里很乱。”她伸伸脚。“可是,我的手脚现在不太灵活,哎……” “我去唤人来。” “不要!我只要你。”她揉着自己的手。“敢逆我的意,你知道我有多小气的。” “你!”杰儿气结。 “动作快点。”她向门外走去。“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看见干净,记住是干净。” 她对左右门神说:“别让任何人帮他。” “武影!”杰儿在她的身后吼叫。 这院里只有厨子和干粗活的奴仆,很多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她不知道苾儿去了那里,杰儿房里的丫环她不想去使唤。 使唤? 用她的话,她凭什么? 她帮厨子洗洗菜叶,厨子帮她料理一堆肉食。 “少夫人,桌子我已经洗干净了,现在要送过去吗?”奴仆已经将其它厢房里面的桌子洗干净,正等候她的吩咐。 她擦擦手中的湿意。“我和你抬过去吧。” “使不得!”厨子和奴仆一起大叫。 她挑挑眉,门外快速闪出两道身影,匆匆,左右门神抬着桌子离去。 “你来搬炉子。”她指着厨子,又指指奴仆。“你来搬铁锅。” 两人依言做了。 她快手把一碟又一碟的肉和菜搁上托盘。 一堆小山,全是刷火锅的食物。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托盘很沉,她快步走,想尽快扔下托盘,她感到自己的手快要断了。 “耶律杰,还不给我死出来,我的手快要断了。”看到大厅,她忙大声叫唤。 左右门神快手抢过她手中的托盘。 “娘!娘!” 她忙转过头。“宝宝。” ——宝宝怎么过来了? “妈妈说要我过来陪娘娘一起住。”宝宝笑得灿烂。“妈妈说娘一个人睡很可怜的。” 她不禁失笑。 ——凌子的说词真烂。 ——不过,两人都出动去找敏代,未免太夸张了,连儿子也不管了。 ——我?更不用说了。 她的心里涌出妒忌之意。 “宝宝,和娘去拿碗筷,要吃饭了。” “好。”宝宝小心的拉着她的手。“娘,要慢慢走哦。” 厨子给了她七副碗筷。 她觉得有点奇怪,细想,理不出所以然。 ——算了,回去吧。 “娘!娘!有坏蛋。”宝宝在门外不肯进去。 两个丫环搬了杂物出来,照面,招呼也不打。 又有丫环搬东西出来,照面,她看得清楚,丫环的脸上是不屑的意味。 “我不是说过不能帮杰儿的……” “影。” ——耶律隆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一震,低下头,迎上宝宝如火的眼睛。 ——不想见他。 她拉着宝宝转身,就想走。 ——痛! 突然,她的脚抽筋。 她单脚跳着,手中的托盘欲丢弃。 托盘被右门神拿走,她的身体被打横抱了起来。 眼前一转,她感到昏眩。 “坏蛋,放下娘!”传来宝宝尖锐的叫声。 她回神。“放下我!” 她看到远处有一群鸟儿急冲着飞过来。 “宝宝!”她喝。 宝宝一脸迷茫。 “娘只是脚抽筋,乖,没有事的。” 宝宝点点头。 “来,上榻上坐着。” 宝宝乖巧的爬上榻。 她看看外面,已经没有了鸟儿的踪影。 她吁了一口气。 她看着耶律隆绪。“请放下我。” ——你抱得够久了。 耶律隆绪的眼神温柔,如火灼灼。 “请放下我。”见耶律隆绪没有反应,她再说一次。 耶律隆绪放下她,眼里盛着不舍。 “谢谢。”她低下头,抻手,费了很大的劲才碰得上小腿。 “娘!娘!不痛,不痛哦。”宝宝皱着眉帮她捏捏小脚,无奈,人小力气也小,一点力度也没有。 “你干什么?”她惊叫。 她的小腿一片清凉之感,耶律隆绪撩起她的裙子。 她裙子里面没有穿长及脚跟的裤子,一双白皙的脚露了出来。 几声轻微的惊呼声,她抬起头,厅里多了三个女人。 轻轻的按摩,她感到脚上的肌肉放松了。 “可以了。”她冷冷的说:“谢谢了。” ——那三个女人加上身边的丫环、婆子,没有一个用人眼来看我。 “杰儿,原来的家俱去那里了?”她怒瞪着悠闲坐在一旁喝茶的杰儿。 “是我命人换的。”耶律隆绪笑说:“你还满意吗?” 她向一旁挪移,再挪移,一张长榻,她与耶律隆绪分隔两处而坐。 耶律隆绪的眼中闪过失落,很快就又恢复正常。 耶律隆绪唤道:“我们用膳吧。” 失控 “宝宝,来哥哥这里。”杰儿招呼宝宝过去。 宝宝“咚咚”的跑到杰儿身边,“呵呵”乱笑。 宝宝爬上杰儿的肩膀。“哥哥,这里只有你不是坏蛋。” “乖。”杰儿有点尴尬。“下来,宝宝,哥哥把最好吃的都给你。” 宝宝坐在杰儿身边。“也要给娘好吃的哦。” 她忍不住揉着宝宝的头发。 ——真窝心的孩子。 “娘!娘!坐坐。”宝宝拍拍他身边的位置说。 她看着已经安坐的另外四个人。“身份不合,娘会让人说越轨的。” 她迎着三个女人的鄙视眼神,问:“是吧?三位尊贵的宋室公主。” “大胆!”有一个婆子冲出来,喝道:“知道了,你还不行礼?” 她笑笑。“宝宝,有狗在吠的时候,千万别跟它一起叫喊,必竟人和狗是不一样的。” “呵呵!”宝宝笑开了。“娘,你说她们是不是更年期综合症发作了?” “哧!”宝宝的一句天真话,差点让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好脏!”杰儿猛擦自己脸上的被溅到的唾沫。 她接过厨子送上来的茶,搁上桌子,又收了一副碗筷。 她对着那位婆子说:“你还愣着干吗?不用侍候你的主子用膳?” “退下!”有位公主出声,低喝。 耶律隆绪递给她一碗肉。“半熟的。” “谢谢。”她接过。 耶律隆绪放肆的握住她的手。 目光相接,她看到耶律隆绪眼中涌出的情意。 她猛的抽回手,转身,把碗扔给了宝宝。“宝宝乖,娘去给奶奶送饭。” “苾儿去那里了?” 她没有意料到他会出现。 那么的突然。 看着他一身的风尘还没有抹去,她的心里一阵翻涌。 委曲瞬间涌上来,她偎进他的怀里。 他无语,紧紧的抱住她。 她闭上眼睛,享受他指间的温柔落在她的背上。 良久。 “我把苾儿给了杰儿。”她轻轻的说。 “为什么?”他有一丝的不悦。 “王妃不喜欢她。” “你何时是个会让人左右的人?” “我可以照顾自己的。”她抬起头,拉下他的头。 吻,她主动,他回应。 一方天地,只有他和她。 厨子轻轻的走出厨房,厨房里只有“滋滋”水气蒸发的声音。 还有他和她已经混乱的喘气声音。 他拉开距离。“你的答案我无法接受,杰儿向你要人?” 她失笑。“你弟弟的事,你比我清楚。” “你决定了。”他把问题丢给她。 “我看中了一个玩具,给我作为交换,如何?”她露出狡猾的笑容。 “玩具叫耶律杰。”他露出白牙,阴森森的光芒射出来。“对吧?” “我想,天地间,没有一对伴侣会比得上我们。” —— 一样的狡猾。 他俯下身,吻她,如啄如咬,她感到痛痒难耐。 好不容易抽出了一丝的空隙,她忙说:“不能就这样便宜那些人,你去给我吃回本。” “你就不能再女人一点?”他捏她的脸颊。 她拉下他的手。“你很失望吧?” “影!”他又惊又喜的大叫。 “当我没有说过。” ——我一时发什么神经? “呃……”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他一眼瞪过去。 “奴才该死!”厨子忙跪下,磕头。“但,少主,锅里的水快烧干了……” 她推开他,示意厨子通过。 “走吧。”她拉着他离开。“再瞪下去,厨房要失火了。” 身体被打横抱起,她笑,头偎进他的怀里。 “抱猪的感觉如何?” “……”他不时的吻着她的头发。 “耶律杰!”她吼,冲上去,一手扯着杰儿的头发。 “放手!”杰儿忙拉回自己的头发。 宝宝的小手爬上杰儿的脸。“哥哥……嗝!” “你给他喝酒。”她指责道:“宝宝才几岁?你的脑袋是生草了,还是让狗叨走了?” “都说不关我的事,他自己要喝的。”杰儿的脸上青白一片。 “哥哥,嘻嘻。”宝宝脸上涨红。“我看到你欺负苾儿姐姐哦。” 她抓起酒壶,杰儿抻手欲挡。 手中的酒壶被耶律烈拿走。“别胡闹!” “不过,我没有告诉娘哦。”宝宝伸了一指放在自己的嘴巴中央。“哥哥,我跟你说,娘的身上臭臭的,嘘……” 耶律烈的双手抓住她的双肩。“杰儿,送他回去。” “不要!”宝宝不依. “乖,哥哥送你回去。”杰儿抱起宝宝。 “哇!”宝宝抡进杰儿的怀里大哭。“娘臭臭的,宝宝会失去娘的,宝宝不要!” 右门神进来,拿出一个瓶子,放到宝宝鼻子下面。 很快,宝宝就睡着了。 “王爷,让我来吧。”右门神抱走宝宝。 “等等。”她唤。 ——那个瓶子装的是什么? 右门神身影闪得快如电,不见踪影了。 “三位公主,失礼,见笑了。”耶律烈说:“我的妻子手艺不精,只有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菜式,请赏脸尝尝。” “敏代身体不适已经很久了。”她喃喃的说。 “呃……你们慢用。”杰儿跳起身。 “影,我有东西给你,跟我来。”杰儿拉着她就要走,用蛮力。 她并不想反抗。 ——是非地,谁愿意留待? “武氏。” 杰儿和她一起停下脚步。 “你还没有向三位公主行礼。” 她转回身,对上耶律隆绪的冷眼。“我不会。” “母后曾经让人教过你。” 她的手紧握,那两个月不堪想象的日子犹如就在眼前。“没有人教过我,只有人来羞辱我。” “你可不可以先放手。”杰儿一脸的痛苦。 她瞪了杰儿一眼,又使劲,狠狠的用指甲按进杰儿的肌肉里。“如果我说,不肯,不愿意呢?” 耶律隆绪的眼中似有火烧,通红,很快,漫延到他的脸上。“别忘记了,你现在是在对谁在说话。” “那你听到的又是谁的声音?”她用腹语。 耶律隆绪的双眼瞪大。“云儿?!”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她愤而转身,抽回手,挥袖,离开。 脸上,滑下了泪水。“碧云,碧云……” 喃喃话语变成了吼叫:“啊!……” 失控,雷电交加,雨狂下。 头上有湿巾滑落。 她拿开它。 她想起身,无奈身体乏力。 “醒了。” 她望着声源。 厚实的大掌抚着她的额头。“热度退了。” 她看到他脸上的胡碴,明白他一定是一直守着她。 “让你担心了。” “傻瓜。”他的语气透着宠溺。 她忍不住溢出笑。“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为碧云伤心的。” 他抱住她,躺上床。“不要压抑自己。” 她笑咧开嘴,向他温暖的怀抱靠过去。 此时。“叩叩!” “进来。”他坐起身。 门打开,王妃拿着托盘进来。 “母亲。”他走下床。 “影醒来了。”王妃把食物搁在床头小几上。 “让你担心了。”她歉意的说。 “傻孩子。”王妃笑笑,流露出一丝的无奈。“我作的孽,让你受苦了。” 王妃掩住自己的脸,哭,无声。 “母亲……” 她看着他。 ——他竟然哽咽,手欲搁上王妃肩膀,却愣在半空中。 ——大男人,真别扭! “烈,女人说话,男人回避。” 他一脸的错愕。 “去,去!”她向他挥手。“刮了胡子,洗干净身体换了衣服再过来,你脏死了,吐……” 他怒瞪着她。 她拉下眼皮,吐舌。“不送了。” 他关上了门,留下一室的安静。 王妃仍然在哭,“呜呜!”压抑的声音。 “其实,我已经不恨你了。”她道出事实,心里并没有一丝的挣扎。 哭声止,抬头,王妃的眼中全是红丝。 “请扶我起身,母亲。” “呃?!你叫我什么?”王妃露出了笑容,狂喜。 “请扶我起身。” ——打死我也不会再喊一声。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王妃掩脸,指缝流下一串串的泪水。 刺激 ——为什么她们还在? 她转身欲离开厅堂。 “武小姐,请留步。” ——舞小姐?叫鸡啊? 她转回身,挤出笑容。“三位公主,请问有何指教?” “来人,赐坐。” ——我的地盘何时变成你的?当起主人,还赏赐。 她绕过丫环搬来的凳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请快点说,我还有事情。”跷起腿,她把脚搁在另一张凳子上。 一厅的女人的脸色,只有两字可以形容,难看。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得罪一个女人你会感到心烦气躁,得罪了一堆女人,你会感到世界末日,尤其是女人团对一个女人的时候。 “哧!”她忍不住笑出声。 “为何笑?” “开心。”她敛起笑容。 “放肆!”一直在说话的公主娇叱道。 她感到全身的汗毛都坚了起来,忍不住耸肩抖背。 “来人,给我教训她。” ——这位,是你说话的语气太“刺激”人家的神经。 她眯起眼睛,看着丫环靠近。 她感到自己的肚子涨热。 丫环的手扬起来。 “啊!”惨叫,丫环的手掌被一把匕首刺中。 血流如柱,丫环在地上打着滚,很快就晕了过去。 “你斗胆?”公主跳起身,指着右门神。 “我是太祖先皇御赐给少主的,可以不用遵皇命。”右门神耍酷的推出手中的利剑,一角光芒,杀气。“公主,请看清楚,这里是辽国,这里的主人是少主和少夫人。” 三位公主面如白纸,全瘫坐在坐位上。 “没有事,那我走了。”她欲起身。 “慢!” “请说。”她看着那丫环如烂布般被拖了出去,心里一阵恼火。“你是如此对侍下人的?” “本公主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那告辞。”她离意坚决。 “你是汉人,为何委身于辽人?” “汉人就高级,辽人就低贱?”她的眼中冒着火。 “本国是泱泱大国,蛮人之邦……” “够了!别在我面前玩自大。”她怒叫。“人要别人尊重自己,首先要尊重别人,你身为大国公主,这么一点道理也不懂。” “你敢侮辱本公主?” “别在我面前扮什么公主,你们只是某个大臣的女儿,大宋真的有那么多的公主吗?嘿嘿……” 她突然感到自己身上有东西在骚动。 “你大胆!” “宝宝!”她转头向门外叫道。“你放了什么在我的身上。” “蛇哦。”宝宝探出头。 “啊!!!” 一厅的尖叫声。 她的头上有两条小蛇在盘绕,宝宝正伏在一条大莽蛇身上。 大莽蛇爬到她的脚边。 “宝宝,教教几位阿姨,何为做人之道?” “白猫,黑猫,只要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宝宝爬下地,一脸正经的说着:“几位婶婶,这是对待非我族类的基本观点。” “婶婶?”她狂笑。 ——这在三位公主可是比我还要年轻。 ——是谁教宝宝说最后那句话的? 宝宝对着她傻笑。“娘,她们全睡着了。” “来人!清场。”她唤。 一厅全是吐着白沫吓晕的女人。 “娘,娘,看看。”宝宝在花园旋转。“几位婶婶说要在园子里扑蝶。”嘴儿一噘。“蝶儿会痛的。” “不!”她晃晃自己的中指。“她们是想‘扑街’。” “哦哦,娘坏坏,说脏话。”宝宝指着她说。 “出来吧。”她拉着宝宝坐下。“躲在内厅偷听,忘记了自己才是这里的老大,两位可是比那三位公主更尊贵的大人物。” “这孩子,把气出到我们身上。”萧太后说。 “不可以?”她挑眉,看着走出来的萧太后和韩将军说:“在射程内,活该成为‘箭靶’。” “萧奶奶,韩爷爷好。”宝宝瞪大眼睛看着她。 “宝宝,去叫杰哥哥拿杯珍珠奶茶给娘。”她看得分明,宝宝的慌乱不安。 “哦。”宝宝飞快的离去,几条蛇卷得飞快,尾随而去。 两人靠着她而坐。 “有事?”她明知故问。 “我想收你为干女儿……” 她打断。“我只姓武,父母也只有一对。” “成为太后的女儿,你就是公主。”韩将军愠怒道:“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强施恩惠是可耻的行为。” ——我以前就已经说过,显然面前的两个是当作没有听过。 “门当户对,这是不可打破的传统。”萧太后握着她的手,抚摸着。 ——手的热度传了过来,却暖不了我心。 “传统是用来打破的。” “难道你想让烈儿为你放弃一切,地位,身份……”萧太后有点怒意的说。 她冷笑。“他绝对不会如此做,如果他会这样做,他绝对不是可以让我厮守一生的对象,用爱情来推卸责任的人,不值得被人爱,也不配爱人。” “哈!哈!”两人大笑。 “将军,他们两人说过相似的话。” “燕燕,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他们两人的结合是绝配。” “影!”杰儿气急败坏的赶来,两手空空。 “我的珍珠奶茶呢?‘她凉凉的说。 “该死!“杰儿拍桌。”我不是你的奴才。“ “杰儿,你忘记了行礼。”她提醒道。 “免了。”萧太后插口。 “小杰子,珍珠奶茶。”她说。 杰儿的眼睛在喷火。“凭什么?还有我不叫小杰子!” “苾儿不是给了你吗?” ——阴差阳错的,便宜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所以?”杰儿瞪着她,严阵以待的挺直脊背。 她笑笑。 杰儿冷汗直出。 “你哥答应我,给我一个玩具。” “玩具?”杰儿开始向后退,欲逃命。 ——太迟了。 “玩具叫耶律杰。” ——你那里逃? “来人,给我抓住他!” 杰儿惨叫。 夜,深而静。 汉斯偷偷蹿了出来,突然的,在她的房里。 “跟我来。”一句话堵住她要出口的骂语。 被窝严盖着的她,衣衫不整。 “敏代在我的手里。”汉斯的身影闪进地面。“西院,我等你。” 她猛一口气,一肚子的怒火,起床气,没有人会愿意让人在甜梦中挖醒的。 “我来了,你快放她回去。” 赴约,一人。 西院,重修,没有颓垣断壁,但也没有人气,只是一座“死院”。 夜深,西院越发散出了凄凉的意味。 风“飕飕”响,好像是有鬼魂在游荡。 湖边,一座新坟,有鸟儿在叫,“嘶嘶!”如有人在哭,在崩溃。 没有人。 她大喊几声,快要失去耐性。 汉斯出现,突然。 她抬头,她的头上一个泽印。 泽印里,敏代睡得并不安稳。 “面对现实,正视存在的一切,她才会有救。”汉斯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绿光,如野兽正要潜伏出击,不怀好意。 她瞪了汉斯一眼。“废话!” “让一切在她的面前重演,让她重新记起最痛苦的事情。” 她的怒火忽的高昂。“她会崩溃的。” ——再揭伤疤,谁能承受? “她早已崩溃。”无关痛痒的口气。“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 “你不如杀了她!” “死并不最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自己的执念在所爱的人手中一一被摧毁。” “我不是来听你说理论的。”她策起水幕。 “碧云。” 她听到一个如惊雷的名字。 她吊起眉,全身的毛孔张扬,衣服头发都翻飞起来。 “碧云本身就是一个证明。”汉斯忽然走到她的面前。“武影,面对现实吧。” ——接受现实? ——她在我的心里一直没有离开。 “放过你自己吧。”拍在她肩膀的手,传来了力量。“你的思念会绊着她的灵魂的。” 她感到自己脸上一片的冰凉,是泪水。 “你可以看一下,再做决定。” 真相 湖上光影闪烁,影像出现。 从婚礼开始。 看到从烧成灰烬的地方拖出来的尸体,耶律烈一脸的木然。 突然。“婚礼继续!”那一声吼叫,震醒了所有沉淀在巨变中的人。 “烈儿?”萧太后心痛的唤道。 “太后,请至大厅。”他瞬间恢复了平静。 平静得可怕,他一贯的从容。 他一手提起敏代。“妆化了,去化浓一点,掩住你的恶心的脸。” “来人!”比平时更惊人的大叫声。 婆子、丫环匆匆的扶走敏代。 “烈儿?”一声关切之声。 “太后,圣上请至大厅”他又恢复了平静。 耶律隆绪的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口不停的张合着,却没有吐出一言半语。 “走吧。”萧太后看了一眼耶律烈,再看一眼耶律隆绪,心欲碎了。 喜庆的厅堂,弥漫着一股萧杀之气。 喜娘全身颤抖,牵着新娘进来。“少主……” 他板转敏代,然后一脚将敏代踢倒在地。 “开始!”他吼叫,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有着绝望、痛苦,还有愤怒,仿佛面前的人都是刽子手。 刽子手,对,他们联手杀了他的妻子。 他的一生已经失去太多,现在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他跪下,面向大厅外面。 喜娘愣愣的看着萧太后,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萧太后挥挥手,叹气。 “一……拜……” “天地!”他一手按下敏代的头。 “呯!”一声巨响,地上留下了一滩血渍。 他猛的拉敏代起身,一转身,又一脚将敏代踢倒在地。 他跪下,面向耶律隆绪和萧太后。 “说!”他怒瞪着的眼眶几乎要挤出眼珠来。 “二……拜……”喜娘想自己就这样昏倒过去。 “高堂!”他又一手按下敏代的头。 “呯!”又一声巨响,地上又留下一滩血渍。 喜娘浑身打着颤。“夫妻。”话语突然变得顺口了。 “交拜!”他直接拉扯敏代的衣襟,把敏代向着他扑倒。 不仅是脸,还有身体,敏代全身都扑倒在地。 敏代头上是一个血洞。 “送入……洞房!”喜娘根本就忘记了还有敬茶这一环。 “慢!” 喜娘晕倒。 他抢过一杯酒。“交杯洒!”真接泼到敏代的脸上。 然后,他拖着敏代。 对,是拖。 地上一股鲜红,是敏代擦破手足的血渍。 “散了。”萧太后下令。 众人离去。 大厅一阵死寂的沉默。 “皇儿。”萧太后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这场婚礼毁了两条人命。” 耶律隆绪一脸的沮丧。“母后,你这是在怪我吗?” “可怜的影。”萧太后叹气。 “她不是影。” 萧太后一脸的茫然。 “尸体的尾椎并没有变形。” 萧太后震惊,无法成语。 “她,逃了。”耶律隆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天涯海角。” 萧太后瘫软在座位上,心里是一阵的翻涌。 那场如雷吼叫的火,那具尸体,敏代在婚礼上空洞的眼神,耶律烈如失去人性的野兽…… 这一天,萧太后经历了太多。 萧太后感到自己的脑中闹轰轰的。 突然。“啊!!!”一声的惨叫。 萧太后跳起身,冲向厅外。 很快就有丫环冲了进来。 萧太后认出是敏代的侍女。 “太后娘娘,请救救我家小姐。”丫环五体伏地,磕头不断。 又传来敏代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有耶律烈如野兽般的嘶叫声。 萧太后吸了一口气,说:“去把御医叫来,不,把稳婆、药婆也唤来。“ 丫环几乎是爬着离开。 萧太后回头。“皇儿……“ 耶律隆绪已经不在了。 房内,耶律烈剥了敏代的衣服。 他直接上了她。 对,上了她,没有意义。 他把他的悲伤、愤怒全揉进她的体内。 全然不管她能否能够承受。 她挣扎,越发刺激到他。 她尖叫,他嘶叫。 他变成了野兽,只管冲和撞。 他的手又捏又抓,几欲要撕开她的身体。 他的嘴巴用力咬着,拉,扯,她身上的皮肉翻转,不止一处。 他失去了常性。 最后,她昏眩。 他愤而退了出来,向她横陈的身体吐了一沫。 他抽出她身下的被褥。 套上衣服,他开门。 “新婚。”他嘻笑,脚步飘浮。“洞房。” 一张被褥扑到萧太后的跟前。 血,被褥全是斑斑的血渍。 那一夜,他醉倒在火场旁,抱着尸体。 敏代昏迷了三天。 “她醒了。” 武影转过身,迎上汉斯得逞的眼神。 敏代在泽印里拼命抱头痛哭。 “看。”汉斯指着水面。 光影流转,飞快。 耶律烈纳了一个女人,又纳了一个,又一个…… 耶律烈喝醉,又喝醉。 耶律烈逞兽欲,对象是敏代,是某个女人。 一场又一场性 爱的画面,欲。 光影停住。 敏代攀上守卫打扮的人的颈脖。 敏代的双颊飞红,喝醉了。 两人滚上床。 光影又流转,飞快。 光影又停住。 敏代流产。 “够了!”她喝道,弓着双手扑上汉斯。 汉斯不闪避,任她抓住自己的衣襟。 汉斯抬头,淡淡的说:“她安静了。” 她抬起头,看。 敏代踡成一团,了无声息。 “这才是她崩溃的原因。”汉斯挥开她的手。 “汉斯!”她怒喝:“快放了她!” 汉斯邪笑。“武影,你这是恩将仇报。” “放不放?”她咬牙。 “不放!”汉斯笑得灿烂。 电闪雷鸣,她任由自己的怒气迸发着。 夜空被吵醒了。 汉斯突然向她飞了一个吻。“我回去等你,小气鬼。” 敏代随着汉斯消失了。 她扫了扫自己的手臂。 ——很恶心! 夜空恢复平静。 “少夫人。” 不必转身,她就猜到自己身后有一群侍卫在。 “他在吗?”她擦了擦鼻子的湿意。 她看了一下手,是血。 “少主刚搬去别院,说要陪少夫人你待产。”咄罗质恭敬的说。 这次,她感到自己的眼睛也湿了。 是泪。 “绞过湿帕给我。”她坐在石阶上,仰起头。“备马车,我坐坐就回。” “少夫人,你不应该用异能。”咄罗质口气不悦,指责。 “别告诉银儿。”她接过侍卫递过来的湿帕,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她半夜惊醒,差点就动了胎气。”咄罗质咬牙说。 “女人本就不应该在二十四岁之前怀孕,男人就是没有为女人着想的念头。”她冷笑。 “是属下冒犯,请少夫人饶怨属下。”咄罗质跪下,恭敬的说。 “哦。” —— 一点也不好玩。 “明天去把杰儿房里的丫环全给我叫过来。” “是。” 她看得分明,咄罗质的眼里没有一丝的诚意。 惊涌 “抱。”车帘一掀起,她马上伸手嚷嚷。 “哎!”耶律烈叹气,有点无奈。 他抱着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拴着他的脖子,笑。 她感到心里仿佛有千斤重的大石终于被放下。 她轻轻的说:“我想……我原谅你了……” 她感到他的身体一震,然后,如雷的心跳声传了过来。 他听到了,心里狂喜。 床上,她主动吻着他。 长久的渴望,如排山倒海般涌出,瞬间,就撕痛了她的全身。 她想要,他的手,他的欲望。 她想要,毁天灭地的激情。 她的心不断的叫嚣。 ——要他! ——要他! 他的手灼热,游移处,尽是暧昧。 突然,一个女人的脸涌出她脑海里。 又一个女人。 耶律烈。 男与女,男与数不清的女人。 赤身,裸体。 淫叫,汗水,欲望纠缠。 床,一样在摇晃。 “呕!……”一口胃液涌上喉咙。 “影!”他抚着她的背部。 “呕!……”她探出床头,干呕。 身上急速涌上一股麻意,疙瘩全起。 “影。” “不!”感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她转身推开他。“呕!……” 突然的沉默,房里只有她干呕不断的声音。 良久,她起身。 他下床,递了一杯水给她。“漱口。” 她伸手欲接,手指相碰。 “呕!……”胃里的汁液吐了出来。 溅了他一身。 “你呕吐,是因为我。” 她听到茶杯的破碎声。 地下有几滴血迹。 “在你的心里,我是如此的肮脏。” 他说的话句句都是肯定。 她觉得自己的心揪着痛,泪,流下。 ——我该怎么解释? ——我在乎。 ——我在乎,你的手抚摸过其他的女人。 ——我在乎,你的欲望为其他的女人制造过风暴。 ——我在乎,你的汗水曾经与其他女人纠缠在一起。 ——我在乎,我在乎! ——我恨,恨你! ——我恨,恨自己! 门打开。 “请振夫人过来!” “凌子……”她扑到凌子的怀里。 她听到重重脚步声,远去。 ——他离开了。 “我并不想伤害他……” 凌子抚着她的头发,温柔。 “他伤害我,我伤害他,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一声声的问着,哭得不能自己。 …… 颈上突然感到一麻,她的眼皮犯困。 她软倒在凌子怀里。 凌子把她放倒在床上。 她看到凌子手中的银光,是针。 “凌子?” “嘘……”凌子把她的头扶进枕头。“闭上眼睛,只管听着。” 她闭上眼睛,脑袋却是如针、如刺的痛。 “你进来。”凌子在唤,轻轻的。 …… “影睡下了?”耶律烈小心翼翼的问 “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凌子的声音很冷。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忘记的,她的身体承受不了。”耶律烈的声音发着颤。“前几个月我都忍了,为什么……我该死!” “确实是你的错,你有欲望就应该在一个月前……” “等一下!一个月前,不是影生了孩子之后半年后,我们才可以……” “嘻……振华告诉你的?” “……” “他骗你的。” “……” “我想,振华是想惩罚你,为了影。” “为什么?”咬牙的声音。 “影现在是为了什么呕吐,答案就是什么。” “我害了她,是我的错。” 泪水流下。 ——烈,我也有错,我也有错。 “药拿着,帮她把脚细细抹上,再用热帕敷着,要做三次,然后,盖严被子,还有用两指帮她在额头和脸颊打圈,做八次,可以让她晚上睡得安稳一点。” “嗯。” “你醒了。” 指尖的热度,传递着温柔。 ——刚才我睡着了? 她只记得听到衣裙的翻动声,绞热帕时候的“滴滴”声,他的呼吸声。 她睁开眼睛,看着他纠成一团的眉头。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平它。 “闭上眼睛。”他哄道,手仍然在她的脸上打着圈。 “今晚,别走,陪我,一起睡吧。”她闭上眼睛。 ——享受指尖的小心翼翼,幻想手心中的幸福。 ——就这样沉沦吧。 她睡着了,很快。 吸着他的气息,她,一夜无梦。 “醒了。”他刚放下洗脸的水。 银儿拿着托盘进来。“小姐,早安。” 她伸伸手。 突然—— ——脚?! 她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脚。 她冷汗直出。 “来,我扶你起来。”耶律烈好笑的靠近床。“刚起床,又要闹了。” “我要靠着坐。”她不愿意下床。 他给她的后背塞了个软枕。 “去夏剑房里拿个轮椅给我玩。”她做作的撒娇道:“去嘛……” 他捏她的牌子。“现在?” 她点点头,眨着眼睛。“一定要你去拿。” “好!”他转身就走。 一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她的身体就软了下来。 她拼命的拍打自己的脚。 ——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 泪水沾湿了手。 “小姐,你怎么了?”银儿一脸的惊恐。“那里不舒服了?” 她抓着银儿的手,紧握。“昨晚……还是好的……” ——脚还是有感觉的。 ——等一下,耶律烈给我敷药的时候,我并没有睡着。 ——那时候已经没有感觉了。 ——没有感觉! “嘻!”她忽然笑了。 不可抑止,笑得嚣张。“好!好!” ——命运,我看你能玩弄我到什么地步? 她狂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吸吸鼻子。 “银儿,给我绞过帕子来。”她冷静的说。 “哦。”银儿眼里有着担心、忧虑。 她擦脸,用力,收拾自己脸上的狼狈。 “小姐。”银儿突然拉下她的手,夺过帕子。“够了,你的脸快要擦破皮了。” 一阵狂风吹来。 “啊!”银儿看着手中的帖子飞走了。 “拜金,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剑一出现,马上拉开她身上的被子。 她抓住夏剑的手,按在自己的脚上。 夏剑的眼睛瞪大,惊恐泄露出来。 “是的,没有感受。”她给了夏剑直接的答案。“后果,你们不是早就预料到吗?” ——瞒着我做了轮椅,夏剑和凌子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夏剑软坐在床沿,一脸的沮丧。 “夏大夫!”银儿扯着夏剑的衣袂。“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嘻……”似哭的笑声。 银儿又惊又怕,汗直出,泪直流,唇紧闭。 “瘫了。”夏剑抑头狂笑。 “呯!”银儿昏倒在床沿。 ——耶律烈可以承受吗? 想着,她忍不住流下泪。 “上天,我武家到底失了你什么?” 她震惊。 “影。” 抬头,她看着门外。 她的眼睛瞪大。 耶律烈在房外,定定的看着她。 耶律烈的脸上写满着伤心。 耶律烈走进来,抱起她。“别怕,我做你的脚。”冷静的语气。 坚定的步伐,迈出门外。 “我不怕,有你在,所以我不怕。”她喃喃的说。 ——有你! ——此生足矣。 ——平静,身边的人都很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 她的心里忍不住的猜度。 ——平静忍让着什么? ——平静会是彻底崩溃的前曲吗? 银儿不时的在她的面前流泪,无声的。 凌子不时转身擦眼泪,无声的。 萧太后的眼中总是有泪光,轻轻的叹气。 ——不平静的好像只有我。 ——事实,凡人只有接受的份,并没有可以推翻的权利。 “表哥。”怯怯的唤叫声。 轮椅停下。 “什么事?”耶律烈转过身。 “影。”敏代在叫她。 她的手刚放到轮子上,敏代的身影就已经闪到她的面前。 她闭上眼睛,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敏代。 ——她的武装,我没有兴趣。 ——我也没有兴趣武装自己。 双手传来温暖,她如触到蛇蝎般猛的抽回自己的手。 眼睛猛的睁开,她感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耸立着。 她,不由自主的武装起自己。 敏代的眼角僵硬的抽动着,面露尴尬神色。 “你为何如此打扮?”他指责道。 她仔细的看,敏代一身的青灰衣袍,头上戴着同色圆帽。 帽子边缘找不到一丝脱逃的细毛发。 敏代的头发全剃光了。 “我要出家。”敏代的语气坚定,挺直的腰板面对耶律烈说。 敏代眼中的慌乱仍存,紧握的拳头颤抖着,泄出了恐惧意味。 “决定了。” “是的。” “要我给一张休书?” “……”敏代沉默,头低垂,拇指在揉着食指。 不安。 “敏代,你是他的妻子。”她转动轮子。“这个永远不会变的。” “影。”轮椅受阻。 “我累了。”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她也累了。” 她的手向后抓住他的手,感到他的肌肉的愤张。 “我要你的了解,而不是你的愤怒;我要的是你的行动,而不是你的表面的承诺;我爱的是你,你爱的也是我;最重要,你不会离弃我。” 他的吻轻轻的落在她的头顶上。“傻瓜……” 她知道,他已经同意了。 敏代深深的鞠躬。 起身,敏代的眼中是点点泪光。 “谢。”敏代离去。 “烈,我做对了吗?”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你永远不会错的。” 她笑了。 ——男人有多宠你?言语间的白痴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算计1 “不会吧,你在吃花?” 她转过头,惊喜的叫:“熙儿!” 熙儿上前抢过她手中的花。“影,你不喜欢花所以要把花全吃光?” 她笑笑,伸手又摘下一朵花,吸吮花朵尾端的花蜜。 熙儿看着地下的“花尸”。“厉害!这些花都让你毁个清光。” “待会还有鲜花拌蜂蜜的吃哦,嗑滋嗑滋的响,那个好吃啊。”她笑弯了眉,指了地上一盆又一盆的花说:“这种酸酸的,最好吃。” “天啊?!”熙儿拍拍自己的额头,复又说:“这些花那来的?” 她笑咧开嘴。“呵!呵!” “啊!”一声惊叫。 “怎么会这样?”一声惊呼。 宋室公主的丫环,二人,张牙舞爪的冲到武影和熙儿面前。 “你怎么能这样。”丫环一号指着武影。“这是我皇所赐之物。” “你这做丫环怎么不劝劝?”丫环二号指着熙儿。“由着她胡闹,没有身份就得安分一点。” “嘻嘻。”她掩嘴。“熙儿,丫环哦。” 熙儿抻手捏她的脸皮。“没有身份,安分一点。” “大胆!”丫环二人一起大喊。 “你们在说什么?”熙儿一脸怒容瞪着面前的两人。 二人有些胆怯。 “来人!”熙儿大叫。 左右门神出现,快如闪电。 两人踢倒两个丫环。 “公主。”左右门神一起唤道。 “我们的主子是大宋的公主。” “不看僧面也要看面。” 两个丫环在叫嚣。 她指着两个丫环。“这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少夫人,交给我们吧。”右门神说。 左门神在打眼色,熙儿回应。 她看得分明,冷笑不已。 她向右门神伸手,挑眉。 右门神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到她的怀里。 左门神扬手,有侍卫上前拉下两个丫环。 “怎么了?小姐。”银儿有点圆滚的身影出现了。 “熙儿,球来了,快让开。”她嘻笑。 熙儿一手拍在她的额头上。“五十步笑百步。” 左右门神向银儿行礼后,就离开了。 “小姐……” 不给银儿发问的机会,她夺过银儿的手中的盘子。 “好吃!” ——酸酸甜甜的。 熙儿吃了一口,掩嘴。“好吃。” 她举高盘子。“自己去摘。” “小气!”熙儿蹲下身子,摘了一朵花。 吃。“哇!酸……” 熙儿又吃了一朵,然后又吃了一朵,欲罢不能。 银儿用吃惊的眼神看着熙儿。 缓缓的,一丝想法蹿入她的脑中。 她不由得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开了。 银儿拍熙儿的肩膀,颤颤的问:“公主,孩子是谁的?” “啊?!”熙儿回头,一脸的茫然。 “熙儿,你怀孕了。”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答案。 “啊?”熙儿跳起身,头不停的左右摇晃。 ——又是那个王八干的?给我来先上车后补票。 “凌子!”她大喊一声。 “什么事情?”凌子马上出现,脸上是焦急。“那里不舒服?” 熙儿指着她。“是你叫人熬煮的牛鞭、虎鞭……” 她指着自己。“有吗?” 熙儿握紧拳头,举到她的面前。“你逼贺将军全喝下了。” “嘻……”她干巴巴的笑。 ——有这么回事吗? “冷静!”凌子拉下熙儿的手。“有事慢慢说。” 熙儿咬牙切齿的说:“你一连让他喝了几种汤药,你敢说你忘记了?” 银儿两眼汪汪。“公主,你要打要骂,请冲着我来,小姐只是贪玩。” “你!”熙儿指了指银儿,又指了指她。“影,再你生完孩子,我一定将你吊起来毒打一顿。” “呵!呵!”她掩嘴,心情陡然暗淡…… “凌子,生完孩子,我还在吗?” “啪!”瞬间,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 她转回头,凌子脸上净是泪水。 “对不起。”她低下头。 凌子拼命的摇她的肩膀。“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一定不会!” 手指抓伤了武影的肌肤,凌子却浑然不觉。 “他喝了汤药后,我冲进他的房里,影,这都是你教我的,我……脱下了衣服……” “等一下!”银儿猛挥挥手。“公主,小姐那时候经常睡得不醒人事,所以……小姐是记不起的……” 说着说着,银儿被熙儿杀人般的眼神盯得低下了头。 “结果呢?”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兴奋中,幸灾乐祸的笑咧开嘴。 熙儿捧着自己通红的脸。“很痛,很多血……” “哧!”她惊愕,然后狂笑不已。 熙儿拉扯着她的脸皮。“我让你笑,我让你笑。” “痛!痛!” 熙儿放下手。 “怎么会有很多的血呢?”凌子一脸迷惑。“他很粗鲁?你受伤了?” “他是流鼻血,长流不息。”熙儿杀人的目光又盯着她。“都是你这个贪玩鬼干的好事,他一晚不停的做,鼻血也是一直不停的流,我……” 熙儿发现自己话中的羞耻,忙掩住自己的嘴巴,不再言语下去。 “影,别再有下一次,这会要人命的。”凌子敲她的额头。“你给贺云喝的汤药比强劲的春药还要厉害。” “他不理我了。”熙儿哭丧着脸。 “为什么?”她不怕死的再问。 “为什么?”熙儿又举走手,怒说:“都是你出的主意,你害死我了。” “乖。”凌子如哄小孩般抱住熙儿。“说清楚一点,一会我帮你教训她。” “呵!”她别转头。“谁怕谁?” “第二天,他竟然向哥请罪。”熙儿瞪着她。“说对我大不敬,自请挖去双目和自残双手。” “哗!”她夸张的张大嘴巴。 凌子挑了一下眉。“影,你再玩,就没有故事听了。” 她掩嘴,眉毛却咧成一个弯月形。 熙儿的眼神不放过她,不断的“杀”过来,“杀”过来。 “哥让他去水牢受刑,期限不定。” “哦,原来公主是去陪贺将军了。”银儿拍手,恍然大悟的说:“怪不得,有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见过公主。” “哥要把族务卸给小哥办理,需要人从旁协助,才把他放了出来。”熙儿咬牙道:“小哥那个笨蛋刚闯下了祸,现在赶回来要哥帮忙,所以我才随他们又回来。” “对于孩子,你要怎么处理?”凌子问了个重点的问题。 “哎!”熙儿叹气。“我只知道,他知道了这个存在,一定会以死谢罪的。” “等等。”她举高手,问:“你和贺云不是相爱的吗?” “是又如何?”熙儿的问答让人喷饭。“他总觉得我高贵,他太低贱,婚前发生这些……关系,是对我的侮辱。” “木纳。”她说了结论。“他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公主。”银儿紧张的抓住熙儿的手。“你不能不要这个孩子啊。” “呃?”熙儿回神,笑,无奈。“他一定会以为这是个算计。” 她挠了挠头,想。 ——方法? 算计2 “影!”杰儿一路叫唤的冲过来。 “痛!痛!”她剁杰儿在她手臂上作怪的双手。 “怎么会这样?”杰儿在她的脚上摸索。 她眯起双眼。 ——敢吃我“豆腐”? “小哥!”熙儿跺脚。“不是千叮万嘱的,不能在影的面前提……” 两兄妹互瞪着,相对无语。 “杰儿。”她打破沉默,把一个瓶子放到杰儿的鼻子下面。“来,闻一下。” 杰儿吸了一口。“怪怪的味道。” “大力一点吸。”她催促道。 杰儿又大力的吸了一口。 “哎呀!小姐……” 她瞪着银儿,又瞪了熙儿一眼。 杰儿满是疑惑的脸忽然布满了倦意。 “影!”杰儿咬牙一句,晕倒了。 她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叩!”一个响头。 “我回去煎药。”凌子说。 她捂住额头。“凌子,我叫夏剑休了你!” “好,让你坐正,如何?”凌子捏她的脸颊。 “好……”话语还未有完结,凌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坐啊。”她端起茶,啜了一口。 贺云仍然站着,目光却不时的睨向杰儿。 杰儿被绑在树干上,身上挂着一个牌子。 眼看手勿动。 杰儿身后是一堆的女人,杰儿的女人。 “少夫人。”苾儿摇着她的手。“让我回来,让我回来吧。” 她冷起脸。“一边去。” 苾儿挤出泪水。“呜……” 她摸着腰间物。 “别!别!”苾儿连连后退。 安静,苾儿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传来哀求的意味。 贺云的眼神转而射向熙儿。 熙儿一脸的困惑,手中的丝绢揉了又揉。 贺云的眼神又转向银儿射过去。 眉峰高耸着。 银儿用眼神睨着熙儿,示意着什么。 她重重的放下茶杯,惊醒了“眉目传情”的仨人。 “贺将军,你什么时候对女人有了兴趣?”她冷笑。“一个是人妻,一个是高贵的公主。” 贺云的脸瞬间回复平静,波澜不惊。 “敢问少夫人,属下做错了什么?”贺云恭敬的问。 “呵!呵!”她只是笑,偶尔挑一下眉毛。 “属下对咄罗夫人没有非分之想,对公主更是尊敬而不敢有一丝侮辱之意。”贺云用平板的语调说着。 “哦?”她拉高声音。“这样……” 她指了指那堆女人。“喜欢那个,就挑那个,数目不限。” “不包括我。”苾儿在旁忙说。 “对,就是包括你。”她指着苾儿。“选不上你,我把你打包送给妓院。” “银儿姐姐……”苾儿如蛇般伏在银儿脚边。 她瞪着苾儿。“呃?” 苾儿马上跳起身,跑到那堆女人中,缩在最后头。 “属下不敢越轨,这是主子的东西。”贺云说。 “如果公主呢?”她试问。 贺云的脸上意外的闪出了惶恐,很快,又消失了。“属下的身份低贱,配不上公主。” 她看了一下熙儿,熙儿的脸色苍白,银儿适时的伸出手,握着熙儿紧握的拳头。 “好,有你这一句话就行。”她拍桌,指着桌上的纸说:“给我一张切结书。” 贺云拿起毛笔。“请问内容?” “永远与熙儿切结。” 贺云的手抖了一下。“敢问原因?” “我要为她择夫婿。” 毛笔断成两截,墨水四溅。 “怎么?不愿意?” 贺云无波的眼里竟然闪出怒意。“少夫人,你要收回对我的承诺吗?” 她挠挠自己的头,装傻。“承诺,有吗?” 贺云真起胸膛,看着她,目光灼灼,眼角的肌肉抽动着。 她听到贺云重重的出气声。 “嗷呜!” 贺云向后退开,瞬间架开了身势,他如狼。 狼对狼,相互想置对方于死地。 撕杀欲开始。 “影,你养的?”熙儿一脸的震惊。 “嗯。”她点头。“它叫狗儿。” “狗?” “还有一只豹。”银儿小声的低咕。“天啊,叫猫儿。” “豹?”熙儿虚心的问:“影,还有别的动物吗?‘ 她笑,嘴巴几乎要咧上眼角。 ——其实,全是宝宝养的。 她伸出手,一颗小蛇头探了出来。 “啊!有毒。“熙儿吓得向后摔倒。 “糟了!”银儿忙扶起熙儿。“公主,有没有摔到那里?” 贺云依然与狼在对峙,但,他却分神。 “啊!血。”她尖叫。 “那里?那里?”银儿如盲头苍蝇般的绕着熙儿转。 她掩嘴笑。 ——有好戏看了。 “啊!”货真价实的尖叫声。“大夫,快叫大夫,不!快叫稳婆,公主,公主……别怕!……” “银儿……其实是我手中的血。” 银儿的叫声掩盖了一切。 “别怕!别怕!”银儿一脸惊恐。“公主,你的身体小姐健康,比小姐健康……” 大哭登场。 熙儿手足无措。“银儿,我只是擦破了手。” 银儿没有听到。“呜……大人,大人……” “怎么回事?”凌子出现,搁下手中的汤药。 “去!”她挥手,狼垂着尾巴离开。 “振夫人……呜……公主……流产了……” “什么?!”凌子惊叫。 “什么?!”贺云的身影快如闪电。 “干什么?”熙儿的身子被打横抱起。“我只是擦破了手,擦破了手。” “哈!哈!”她忍了又忍,终于,狂笑出声。 ——好玩! “影!”凌子怒瞪着她。 她状似无辜的问:“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小姐,你好过分。”银儿破涕为笑。 “影,你这个贪玩鬼,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你算账。”熙儿挣扎要下地。 贺云放下熙儿,小心翼翼的扶着熙儿坐下。 贺云恭敬的鞠躬。“少夫人,我并不喜欢让人算计。” “哦。”她挑眉。“你以为这次也是算计?” 贺云沉默,拳头紧握。 她笑。“我懂了。” “你懂什么?”熙儿撞她的手肘,低声的问道。 “熙儿,快点喝药吧。”她催促道。“银儿,把药端来。” 银儿把药碗递给熙儿。“热度刚好呢,公主。” 熙儿闭上眼睛,端起药碗,喝。 “贺云,我成全你。”她冷冷的说:“打掉胎儿,结了你所说的算计。” 很快,一阵风刮过,药碗坠地。 “你快吐出来,吐出来!”贺云失去理性,不停的抓住熙儿的肩膀摇晃着。 “胜利!”她向凌子做了V字手势。“呆子开窍了。” “你呀!”凌了苦笑。 “小姐,贺将军不会把孩子给摇出来吧?”银儿一脸冷汗的问。 “不是刚喝了安胎药吗?稳得很。”她大笑。 摇晃停止,贺云全身颤抖着,生气。 “走,我们回去!” ——呆子竟然大吼。 她瞪大了眼睛。 贺云抱起熙儿,走,头也不回。 “小姐,下一步,该怎么办?”银儿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问。 她“呵!呵!”傻笑。“等呆子来求我。” “然后,让你耍。”凌子插嘴道。 “对!”她点头。 “他惨,你可恶!” “过奖!” “小姐,谢谢你。”银儿一脸感激的说道。“放过大人,让我们顺利成婚。” 令人喷饭的话。 算计3 “麻烦那块半生熟。” ——这家伙一出现,马上就指挥人干活。 她挑眉。“不欢迎你,滚!”指了一下院门。 汉斯显然没有什么羞耻心,从提篮里拿出餐具。 四套西餐用具放到桌上。 “你们是开烧烤大会?那么多人。”汉斯端坐,指着杰儿。“最后的主菜,烤人肉?” 一快肉放在汉斯面前的盘里。 “吃完就快走。”凌子的语气冷淡。“振华和我都不想见到你,还有给我离影远一点。” “好吃。”汉斯好像没有听到般,切了一块入口。 她伸出盘子。“我呢,我呢。” “全熟的。”凌子把一块肉放到她的盘里。 “三成熟的。”她抗议,转手把盘子给了银儿。 “不行!”凌子又给了她一块全熟的肉。 她嘟起嘴,刀叉磨得“吱吱”响。 “你们谁烤了三成熟的,给我端上来。” ——我还不会向别人要求吗? 那堆女人有欲动作。 “不准!” 她一愣。 ——银儿竟然给我拍桌。 “呃……”气势弱了下来。“少主说小姐不能吃任何生东西。”一口气说完,银儿忙大吸一口气。 “原来,你并不是最大的。”汉斯凉凉的说。 她瞪着汉斯,叉子冲进汉斯的盘里,抢肉块。 两叉相撞。 “别想!”汉斯举高盘子。“我没有与别人分享口水的兴趣。” 她挥手,水幕撞翻汉斯的盘子。 “嗷呜……”一声低鸣,狼身蹿过,叨起肉块,闪得飞快。 “哼!” ——想跟我斗? “你们谁有空?请告诉我,凭什么绑住我?”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哦,你醒了。”她毫不费力的见到苾儿欲闪逃的身影。 “放开我!”杰儿吼,拼命挣扎。 “苾儿,我真后悔,一开始就应该让你们绑在一起。” 苾儿僵硬的转回身,结巴。“少夫人……我……” “在你们身上淋上蜂蜜,然后放火蚁。” “是我拿解药给王爷的。”苾儿跪下。 然后,又是那一招。 哭,呼天抢地。 她的脸颊抽搐。 “好,你可以滚地。”她冷笑。“苾儿,我让人给你挖个深坑,倒满蛇、蝎、蚁之类的东西,我让你滚,慢慢的滚也好,快快的滚也好,滚到最后,只有一堆白骨。” “够了!”杰儿大叫:“她只是个孩子,别吓她,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嘻,这可是你说的。”她笑得阴险。 “你手上的东西怎么那么熟悉?” “你哥的。” “你偷的?” “不!”她摇头。“是他给我玩的。” “那是上好的野牛筋所作成的,是父王给哥的成人礼物,哥不可能给你的。”声音越说越小声,杰儿已经发现现实对他很残酷。 凌子主动推她过去。 “哦,你很热吗?”她明知故问。 “杰儿在流冷汗。”凌子扶起苾儿。“苾儿,别再装了。” 苾儿起身,头仍然低垂。 “来,给你。”她把皮鞭塞进苾儿手里。 皮鞭在苾儿的手里“跳舞”。“少……夫人……”货真价实的泪水。“不要……” 苾儿又跪下。 她挑起苾儿的下巴,苾儿的脸上净是惊恐。 “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还不去?”她把轮椅向后退。 “影,你想他们会不会在下一刻尿裤子?”凌子说了一句风凉话。 她狂笑。 “小姐?”银儿一脸的迷惑。 她对那堆女人说:“谁敢揍杰儿十鞭,我让你做正。” 皮鞭从苾儿手中“挣扎”不断,终于掉到地上。 “你敢!”杰儿吼叫,挣扎,身上的绳索有断裂之势。 一枝又一枝树枝缠上杰儿的身上,终天杰儿不能动弹。 “差点没有戏看了。”凌子搬了张凳子坐在她的旁边。 “我也来。”汉斯也搬了凳子坐下。“咄罗夫人,你也来坐着吧。” 一张凳子自己“动”了起来,安放在她的身旁。 银儿坐下。 “动手!”她喝道。 “谁敢动手?本王一定会秋后算账!”杰儿骂道。“影,你给我记住!” 她指了指杰儿的头上,笑得灿烂。 杰儿抬起头,眼睛不由得瞪大。 银光在杰儿的头上闪烁着。 一把匕首。 一根粗绳缠着匕首,绕着树枝悬在杰儿的头上,绳子的另一端绑在地上。 她又指了指旁边的烛火。 烛火在烧,烧那根绳子。 “你个疯子!” 她不理会杰儿叫骂,对那堆女人说:“不动手,请离开王府,账房会给你们的钱,足够让你们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少夫人……” 哀声一片。 “影,唔……”杰儿被树枝缠着嘴巴,不能言语。 “女人并不是菟丝,并不一定要有男人才能活下去。” “女人并不是男人的附属品。”出乎她的意外,汉斯竟然帮口。 “这个男人除了地位和金钱,给不了你们什么?”她说。 “你们都是一朵花,理应由真正的爱花之人怜惜着。”汉斯接口继续说:“这个男人只是采花人,并不会爱惜花。” 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什么。 那堆女人在思索着。 思索前途和命运。 但很明显一切已经摆在她们面前,她们无从选择。 “去吧,你们的人生在外面。”凌子打破沉默。 离去,她们的步伐踉跄。 “小姐。”银儿两眼湿润。“她们有的服侍王爷多年……” 凌子瞪着银儿。“什么服侍?女人低贱有理?” 银儿的泪水缺堤般涌了出来,委曲。“我……我……” “凌子。”她拍了一下凌子的手。“你生活在民间,她生活在封建。” 汉斯正欲发表高见,马上让凌子的眼光盯住。 “振夫人,你可要搞清楚,我是生于也长于浪漫而尊重女性的国家。” “街上都是发情的男女。”她冷冷的说。 她并不认为随时上演接吻戏码是浪漫而尊重女性的行为。 爱情并不是表演。 “武影。”汉斯大叫:“那是因为你所处的国家守旧。” “对,你的国家开放。”她冷笑。“十岁出头,就争相夸耀自己失去童负的年龄,还有就是比较谁的父母结婚、离婚的次数多。” “小姐……”银儿满脸泛着红晕。 “咳!”凌子低咳一声。“影,换个话题。” 她嘻嘻笑。“哦,哦。” ——两人害羞了。 “我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汉斯马上声明道:“还有,我除了对我家的宝贝有性趣外,对其他的人都没有欲望的。” “喂!”凌子大叫。 银儿用手掩住自己的脸。 “来。”她向汉斯勾勾手指。“告诉姐姐,你跟她上床感觉如何?” “没有!”汉斯喝道:“一次都没有!” “难道你是无能的?”她贼笑。 “你敢怀疑我?” “哧!”她喷笑。 汉斯竟然去提裤头。 “够了!”凌子大叫,脸色如火烧般通红。 算计4 “参见少夫人。” 她转过头。“下次再让我见你跪我,咒我死的话,我先宰了你。” “遵命,少夫人。”咄罗质起身。 咄罗质的目光寻到银儿身上,温柔乍现。 “大人。”银儿飞扑进咄罗质的怀里。 “怎么脸红成这样?”咄罗质抬起银儿的下巴。“是那里不舒服?” “没有……”结巴,银儿的脸更加通红。 银儿拉起咄罗质的外衣,掩着自己的脸。 “要不要我们清场?”她冷冷的说。 “咄罗夫人有够保守的。”汉斯嘻嘻笑。“女人,不应该以男人为天,这里好像专出被动的女人。” “哎……”凌子叹气。 ——好大的冤气! “大人,赶他出去。”银儿指着汉斯。“坏人!” 汉斯的脸色乍变。 “你对我的夫人做了什么?”咄罗质的脸现冷意。 一把剑,发出冷光,指着汉斯。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汉斯鬼叫:“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有,我做证。”她偷笑。 “武影,别玩到我的身上。”汉斯跳脚。 “你的眼睛在削银儿的衣服,思想在强 奸银儿。” “武影,你是要把我推到断头台才甘心?”汉斯咬牙切齿的说。 “大人。”银儿小声的唤道。 “嗯?”咄罗质的目光转柔。 “他只是嘴巴坏。”银儿小声的说。 “他言语间羞辱你。”咄罗质下定论。 “不是!”银儿摇头。“是……他……教小姐……下流……的事……” “下流?”汉斯指着天。“天啊,我没有!我没有!” “咄罗大人,只是影和汉斯这两个大小孩在耍嘴皮而已,银儿太敏感了。”凌子说出真相。 “还有话题是你说出来的。”汉斯指着武影。“是你用言语污染咄罗夫人善良纯洁的心灵。” “我善良纯洁的心灵也让你言语污染了。”她委曲的说。 “善良纯洁的心?你有吗?”汉斯有点歇斯底里。“没有!众所周知的事情。” “啊!……”树上掉下苾儿的身影。 咄罗质扬手飞出一把匕首,把向杰儿头上落下的匕首打掉。 一个身影掠过,抱住苾儿,滚落在地。 两人甫站定。 “请放开手。”苾儿满脸的羞愧。 右门神的手围绕着苾儿的胸部。 右门神面不改容,放开手。 “啊!……”苾儿并没有站稳,身势猛的向后倒去。 右门神又手一抓,扯回苾儿。 ——又是胸部“受袭”。 她掩嘴。“呵!呵!” “小姐,你笑什么?”银儿不解的问道。 苾儿扑到右门神身上,慢慢的拉好衣棠。 她指了指苾儿。“汉斯,失节的女人。” 汉斯瞪大眼睛。“夫人,你不会是以为一个男的在欺负一个女的吧?” “你的眼睛老化了?”她大声笑。 “影,你不会吧?”凌子一脸的惊讶。“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她一脸迷惑。 “小姐。”银儿哭笑不得,指着右门神。“她是女的。” 晴天霹雳,她瞪大了眼睛。“他呢?”指着左门神。 “女的。”左门神说:“少主不会让男的碰少夫人。” “哈!哈!”汉斯捧腹狂笑。“天才,天生的蠢材。” “大人,小姐真的很单纯。”银儿一脸正经的说。 “嗯。”咄罗质点头附议,嘴角却怪异的不断的抽搐着。 她老羞成怒,板起脸。“凌子,你再笑,我与你绝交。” “嘻!嘻!”凌子笑得眼泪疯出。“求之不得,绝交!” 她恨得牙痒痒。 “苾儿!”她喝道。 苾儿跳起身,满脸惊恐。“什么事?” “动手!” “不要!”苾儿一脸的不愿意。 “一!二!……” “呜……不关我的事,别找我算账,是少夫人命令我做的。“苾儿一边念叨,一边狠狠的抽着鞭子。 ——树枝在杰儿身上缠了很多层,鞭子根本就抽不到他的身上。 她瞪着凌子。 凌子耸耸肩,扮无辜状。 “瑞荣公主,少夫人不见客。”传来左门神的声音。 “一个欺主的贱奴,凭什么?”尖锐的声音。 “瑞荣公主,请你注意用词。”右门神说。 “本公主要见她,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嚣张。 左右门神闭口不语,任她叫嚣。 路,不让。 “少夫人,我……打完了。”苾儿泪流满脸。“请放了王爷。” “凌子。”她向凌子示意。 杰儿“呯”的趴在地上,狼狈。 “苾儿,你等着, 我一定宰了你。”杰儿一跃而起。 苾儿收敛泪意,怒骂:“我才不稀罕你的正室之位,还有,我是被逼的;还有,是你没用;还有,你只会下流;还有,你心胸气量小;还有……” “够了!”杰儿喝道:“你的还有太多了。” “不多,刚开始说,还没有说完。” “不准说!” “我偏要!” “我宰了你!”杰儿抡起衣袖。 “咻!”苾儿抽起皮鞭。 杰儿只管闪躲,并没有还手。 两人一直闹到院门。 左右门神让开。 杰儿侧身而过。 “啊!”皮鞭击中了公主身边的一个丫环的脸。 血,糊了一脸,丫环当场晕倒。 手中的鞭子坠地,苾儿吓愣了。 “贱婢!”公主扬手给了苾儿一掌。 苾儿大哭,惊天动地。 “还哭,给本公主跪下。”又是一掌。 苾儿两边脸如火烙般,哭声不止。 瑞荣公主扬起脚就要踢。 一柱水柱猛的撞上瑞荣公主的身上,瑞荣公主险险的在丫环的扶持下重新站稳。 “啊!!!”一身湿淋淋,瑞荣公主惊呼。“妖术,妖术。” “苾儿。”杰儿冲上前,拉起苾儿,抱在怀里,哄道:“别怕,影比谁都要护短。” “厉害,推得干净。”汉斯冷笑。“护短?你只是当他们是玩具,不让别人玩而已。” 她瞪着汉斯,拳头扬起。 “公主,是那个妖女的妖术。”一个婆子上前指着武影。“辽国的白发水妖。” “那肚子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不,是妖孽!” 瑞荣公主身边的人一唱一和着。 “啪!啪!啪!……” 瑞荣公主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人受了掌刮,晕倒。 左右门神毫无不手软,一掌一个。 “公主,请回去。”左门神下逐客令。“来人!送公主回去。” “你和你家主子一样的放肆无礼。” “少夫人的言语会简单一点,滚!”右门神扬手一指。 “哧!”汉斯扬手。“OUT!” “NO!”她摇摇头。 “FIRE!”凌子瞪着她和汉斯,手做射击状。 “瑞荣公主。”咄罗质出面调和。“请随我来,我家少主会给你个说法。” “说法?”瑞荣公主冷哼。“先是白发贱奴毁了我朝御赐之花……” “公主。”咄罗质语气忽然变得冷冽。“少夫人是我耶律族当家之母。” “主母?”瑞荣公主迎上咄罗质的目光,不畏惧。“一个没有正名的婊 子,凭什么?” “影!”凌子咬牙,缓缓转着脖子。 转了一圈,凌子复又看着她。“小孩不乖,好想揍到她听话为止。” 汉斯幽幽的叹了一声。“人一旦本性彰显,有时候会粗鄙到连禽兽都自叹不如的地步,堂堂一个公主,出口成‘脏’,语言狠毒,厉害,这就是大国的教养?” 汉斯的眼中一闭而过的光芒,诡异。 她眯起眼睛,扫到凌子阴沉的眼光。 只是一瞬间。 ——两人不知道暗中较量什么? “凌子,我想到给孩子给什么名字了?” “真的?”凌子的眼睛马上闪亮如星。 “扶桑,朱槿。” “一定是刚才啃花的时候想到的。”汉斯冷哼一声。“随兴。” “好名字,叫法不同,其实也是同一种花。”凌子拍手。“喻意孩子在父母心中无分彼此。” ——凌子明白我的心思。 “再取多一个名字。”汉斯忽然正经的说。 “为什么?”看到凌子的脸色大变,她忍不住问。 凌子脸颊肌肉抽动,圆瞪着的双眼骤然全是血丝。 汉斯忽然笑了,意味深长。“振夫人,我嘴巴很紧的。” ——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快说!”凌子大喝,一反常态。 她吓愣了。 “呜……”银儿的哭声响起。 她回神。 ——好重的杀气! ——谁? “请你们去别的地方吵,别伤害小姐。”银儿拦在她的面前。 咄罗质满身戾气,踱着重重的步伐走过来。 “少夫人,我已经向瑞荣公主说清楚一切,相信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咄罗质咬牙说完,并不急于抱回自家老婆给予安慰。 ——我完全在状况外。 ——咄罗质跟瑞荣公主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凌子与汉斯暗中在厮杀什么?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好奇,我好奇! ——痒! 有种名叫好奇的东西在她的血液中流动,她感到痛痒难耐。 “扶桑,朱槿,红花。”她叫,失去耐性。 策动水幕,推动轮椅。“你们继续咬住所谓的秘密不放!” 离去,她生气了。 很生气。 遭劫1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不在天,不在地,只在半空中,被天地遗弃的孤绝。 夏剑给了她一张毯子,灌了风。 毯子四处飞,她在上面飘飘然的躺着。 这时候,她体会到脚原来确实是个废物。 “想到那里,说了,风会告诉我的。”夏剑挥挥手。“玩够了,可以在它上面休息,但,别出这座院子。” “别去捉弄人。”凌子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凌子,你们为做的已经够多了。”她的视线朦胧,泪水模糊了一切。 ——这个秘密,我本不应该揭穿的。 ——可是,我并不是铁石心肠。 “血抽走了,很快可以再生。”凌子笑笑,云淡风轻。 夏剑一脸的落寞。“我的血型与你的配不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掩脸,泪水如泉涌。 “傻瓜。”凌子抚抚她的头发,哄道:“去玩吧,开心一点。” “武瑕,武缺。”她轻轻的唤。 夏剑和凌子浑身一颤。 “为什么你们一直不告诉我?”她哭得不可抑止。“在这个世上,我最亲的就是你们,为什么一直不肯认我?” 凌子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 夏剑伸手,把两人都抱在一起。“对不起!对不起!” “奶奶在死前还一直唤着你们的名字,你们为什么这么恨心一直不回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 “当我知道钟华是我阿姨的时候,我们已经生下了宝宝,一切的罪孽都已经成了定局。”夏剑的手劲加重。 “影,其实我们……”凌子泣不成声。 “叔叔,姨婆……”她轻轻的唤了。 “苾儿,快点。”银儿叫道。 “别烧嘛,很漂亮呢。”苾儿不情不愿的说。 武影就在她们的上面。 她低下头,看。 火光骤现,画被烧着。 她看到,汉斯给她画的画,烧了。 只需一眼,她已然看清楚。 白发,白脸,红唇,温柔的眼神,手轻抚着凸出的“幸福”,身后是一圈淡光,仿佛是一双翅膀。 很美丽,画中的她,仿佛是圣女。 ——画在火中挣扎。 ——我也在火中挣扎,扭曲。 ——火灭,画成灰,画中的我,也成灰。 ——画中的我与画外的我,命运是否也是一样的对待? “记住,你没有接过这幅画。”银儿板起脸训道。“管好自己的嘴巴,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嗯。”苾儿点点头。“不过,银儿姐姐,别耍威严了,你学不来的,怪怪的。” 一记响头。 “记住,以后那个男的给的东西,一个字,烧,再一个字,毁。” “银儿姐姐,你把咄罗大人说的话背昨很熟。” 又一记响头。 “哎呀!我会变笨的。”苾儿护着自己的头,跳起身。 “苾儿,你要认真的改一下你的脾气。”银儿叉起腰。 苾儿谄媚的帮银儿揉揉后腰。“银儿姐姐,我现在很乖哦。” “有吗,你最近又干了什么?” “呃……没有!” “嘻嘻!”信任的笑声响起。 苾儿当作没有听见笑声中的讥意。“银儿姐姐,咄罗夫人,让我回来好不好?” “小姐当你许了给王爷做正室……” 银儿还没有说完,苾儿马上抢白道:“银儿姐姐,你搞错了!”脸色涨红。 “苾儿,你又推我!”银儿生气了。 苾儿无辜的举起手。“下次不会,下次一定不会!” “还有下一次?”不是银儿的声音。 “绝对没有!”苾儿指天发誓。 “苾儿,你的身体是个‘活动机关’,碰到谁,谁就惨了。” “银儿姐姐,你怎么说话那么毒,很像少夫人,很刻薄哦。” 银儿抬头的脸,僵硬,汗,直流。 苾儿仍然不知死海,左右摇晃自己的脑袋,研究银儿的表情。 苾儿伸手一拈。“汗呢,银儿姐姐,你很热吗?” 银儿抻手向上指了指。 苾儿抬起头,尖叫:“啊!!!”晕倒。 ——吵!真吵! 裹着她的树枝不再摇晃,但也没有放开缠绕。 风仍然拂面而过,却安抚不了她的眼皮。 她的眼睛无法闭上去,树下的两人,是祸首。 “那天的时机不对,所以没有说。”咄罗质婉惜的说。 “我,很焦急。” ——贺云的口气如常,那有急意。 ——我才不信! “那天,你不应该冲动。” “这一生,第一次,毁了。” ——天啊,贺云在说什么哑迷? “你本是内敛之人,第一次的冲动在少夫人眼中只是新奇而已。” “失策,成了玩具。” “一个陷阱,你左闪右避才掉进去,还不如直接跳了进去,断了过程。” “我明白。” “怎样做?” “送上门。” “玩具?” “甘愿!” ——话多要罚款啊? 她越听越想吐血。 “直接带公主去下跪。” “险,不通。” “相信我,可以的。” 沉默。 “你们在急什么?”咄罗质喝道。 “师父,咄罗大人。” 两声叫唤。 她几欲从树上摔下来,幸亏有树枝缠绕着身体。 ——贺云竟然是两尊门神的师父,怪不得,一样的死板。 “我们在找少夫人。”左门神说。 “什么事?”贺云问。 “少夫人,坐着毯子,乱飞。”右门神说。 “脸上是什么”贺云问。 “药粉。”右门神说:“少夫人散的,从空中。” “痒。”左门神说。 她无语问青天。 ——听他们说话,很累! “是不是想验身?”咄罗质笑。“那天,银儿说少夫人很单纯,我差点笑了出来,好在,我还是忍住了。” ——好你个咄罗质! 她举起拳头,挥动。 “谁?”贺云大喝一声。 银光掠起。 一根树枝狠狠的向银光扫过去。 银光止。 “少夫人。” 四人一起叫,平板的声调。 “贺云。”她叫,阴险的笑。“我,听完全场了。” 贺云挺直腰板,并不拐弯抹角。“请少夫人成全。” “成全什么?”她笑。 贺云仍然是那号表情,平板的说:“让公主与我成婚。” 她嘻笑。“我不喜欢让人算计。” 贺云的脸色乍变,复又恢复平静。“是属下冒犯了,请少夫人原谅。” “第一句话六个字,第二句话七个字,第三句话十二个字。” 面前的人全都没有回应。 良久。 咄罗质打破沉默,说:“请夫人开恩。” 她冷笑。“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咄罗质问。 “结婚和离婚在我的眼中是很平常的事情。” “所以?”咄罗质的脸上冷汗直出。 她笑咧开嘴。“既然结了婚,也可以离婚。” 她听到贺云咬牙切齿的声音。 她看看贺云,贺云的脸上不再是波澜不兴,平板的脸扭曲、变形,怒、狠交缠着浮上脸。 贺云的呼吸已经乱,双肩急耸。“少夫人,请不要迁怒于他人。” “哇!越说越多!”她拍手称赞。 “少夫人,贺云本是少话内敛之人。”咄罗质收拾脸上的怒容,说:“请不要见怪。” “怪?一人不为过,四人成桌才精彩。”她冷哼。 “我们一直是以这种方式相处。”咄罗质说。 “改,一定改,马上改。”她几欲抓狂。“听得我累死了。” “一定改!”咄罗质拍自己的胸口保证。 她斜睨着贺云。 咄罗质的手肘撞了过去,贺云才如惊醒般的说:“一定改,一定改。” 树枝散开,飞毯飘到他们面前。 “我想休息了。”她打着呵欠。 “咦?”她左摸一下自己的腰部,右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她抬起头,一条红丝巾还挂在树上。 “给我取回来,然后送洗。”她说完,马上飘走了。 逃离现场。 身后很快传来“嗡嗡”的轰叫声。 四人逃窜。 “啊!哈!……”她捧腹大笑,逃得飞快。 ——红丝由勾到蜂窝,所以…… ——四人被蜜蜂“亲”得成了猪头。 遭劫2 “嘻!嘻!”她还是止不住笑。 “振夫人,快看一下。”耶律烈催促道。 她紧抓被单,皱眉,感到肚子又抽痛了一下。 痛觉突然离去,她又笑了。“嘻!嘻!” 又痛,然后,又笑。 她的眼泪都溢出了。 “她怎么如此疯癫?”凌子探脉,眉头绞着。 “嘻!嘻!……哎呀!……凌子……贺云……嘻!嘻!他们全……哎呀!唔……” 凌子伸手捂住她的嘴巴,转头问耶律烈。“影是为了什么事情笑成这样?” “你看的四个中了蜂毒的人。”耶律烈宠溺的看着她。“她整晚没有睡觉,一直在傻笑。” “她干的!”凌子瞪大了眼睛。 她眨眼,再眨眼。 “少给我装无辜。”凌子放开手,下针。 “嘻……”她感到全身都软了,很快眼皮闭上了。 她听到凌子在吼:“耶律烈,你宠她宠得太过分了。” “因为,我爱她。” “快醒来了。” 她正要鼓动眼皮,一听到有声音,马上继续装睡。 “姨母,影还没有睡醒。” “哎!”萧太后叹气。“我听到下人说,她早上喊肚子痛,我还以为要生了。” 耶律烈的口气透着无奈。“她昨天疯了一晚上,孩子也跟着皮了。” “疯?”萧太后的语气透着焦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一连捉弄了四个人,现在他们还躺在床上等蜂毒去清,她为此开心了一个晚上。” “天啊!” “姨母,孩子的名字影决定好了。” “待会写给我,我与你母亲去为她们母子祈福。” “太后。”耶律烈忽然改了称呼,口气也变得严肃。“请为杰儿和熙儿赐婚吧。” “熙儿的婚事好办,必竟贺云有官职在身,可是杰儿要娶奴籍的人,怕会引起亲贵大臣的斥议。” “我已经修书与咄罗族的族长,让他收苾儿为干女儿。” “嗯,让我上庙去求个吉日,再回复你,放心,事一定能成的,姨母……”传来萧太后呜咽声。 “姨母,请你别再为我和影的事情操心,她陪着我,我守着她,也可以天长地久。” 她感到一股温热缓缓的漫过自己的胸膛。 随意的一句话,是承诺,也是誓言,没有华丽的语言修饰,却有最摄人心的魔力。 她睁开眼睛,入目尽是模糊。 泪水已经如泉涌般,她咬了咬了下唇。 “这孩子,醒了也不睁开眼睛。”萧太后伸手刺她的眉心。 耶律烈扶她坐起身。“你又激动什么?” 他忽然如定格般,不动。 她忍不住伸出手,捧着,一手的晶莹。 他抓起她前额的一绺头发,吻。“感谢天地!” 一丝又一丝的黑发从他的手中滑脱。 “只有让我欺负的人才可以哭。”她皱起眉头。“你很丑。” 萧太后泣不成声,悄然离去。 他抱着她,无言。 他全身都在颤抖。 “我不要杰儿和熙儿那么快成婚。”她扭动着身体。“我还没有玩够。” 他发出大笑。 她推开他,嘟起嘴巴。“再让我玩一下嘛。” 他擦擦自己脸上的湿意,缓缓露出白牙。“可是,我不能食言。” 她也露出白牙。“可是,你有政策,我也可以有对策的。” ——就是不放手! 白牙处吐出。“我下令,谁让你耍得开心,都可以要求赏赐。” 她上下牙摩擦着。“我要食言,你也要食言!” “狐狸夫人,他们还在床上。”床字加强音量。 她笑。“狼先生,你很狠心。” 她伸出手抱住他。“烈,你以后都要陪我玩露牙变禽兽的游戏。” “你会瘫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他暧昧一笑,吻住她。 她的脸乍红。 很快,他离开。 仍然是那副白牙,他说:“狐狸夫人,该喝药了。” 她怒瞪着他手中的那碗药,很粘稠。 她别开脸。“不要!” “要我喂你吗?‘ 她转回头。“谁教你说这些的?” 他耸耸肩,碗推到她的嘴边。“喝了,有奖。” 她的双眼放光,不甘心的喝着药。 “影!” 门突然被踢开。 “哧!……”药汁喷到他一身。 “嘻!……”她干巴巴的笑。“不关我的事,我是被吓到的。” 他扯笑,手快速的捏着她的脸颊,用灌的。“别想混骗我。” “影!”熙儿气急败坏的冲到她的面前。 他起身,让开。 “熙儿。”她一脸的委曲,泪流满脸。 ——药很苦! “影。”熙儿的气势弱了。 “家庭暴力!”她指着坐在圆凳上的耶律烈,然后,吐出一团红色的物体。 ——居然还有药碴。 熙儿变得不知所措。“哥打你?” 她低下头,伸手接过嘴中的残碴。 ——乖乖,药里面有什么? “哥,她做错了什么?你看在她身子弱的份上,不应该动手。”熙儿指责道。 她点点头,揉揉自己的脸颊。 ——死耶律烈,我的脸仍然是麻麻的。 “熙儿,你忘记了进门的目的了。”他起身。“我刚才是在喂她喝药,她嘴里的是药楂,你又上当了。” 他离开。 “影!”熙儿化身夜叉,扑上来。“我宰了你!” 在熙儿的身势还没有扑上来的时候,她向后躺下去。 “呯!呯!”她的手击床板,尖叫:“别打!别打!” “公主!公主!”银儿从后抓住熙儿的手。 熙儿的手仍然愣在半空中。 “银儿,我还没有动手。”熙儿咬牙切齿的说。 “呜……”银儿的眼中又泛“大水”。“小姐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请公主饶了小姐吧。” 她掩嘴偷笑。 ——银儿一直在门外张望,许是气我,不想接近我。 ——现在可好了,又跳入我的魔掌了。 “你忘记了是谁让你的夫君躺在床上的?”熙儿瞪着银儿。 “呜……”银儿向她投来哀怨的眼神。“是小姐……” “我现在帮你教训她!” ——声音怎么变小了? 一片寂静。 她看到,银儿和熙儿嘴巴还在动。 可是,她听不到声音。 ——窗外的风声,鸟声,去那里了? 她瞪大眼睛,拍手掌。 一下又一下,她感到手掌热刺刺的痛。 ——声音呢? 眼前有两个放大的脸孔。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停的摇晃着。 ——耳朵有什么在汹涌的流出来。 夏剑和凌子匆匆的赶来。 屋里的人影闪动,她感到视线变得模糊了。 闭上眼睛,疲倦很快就袭了上来。 她极度不安,精神紧绷着,心里的恐惧一涌而上,它们纵横交错,盘旋不止,游曳在她一整晚的梦里。 ——我撑得下去吗? ——孩子,我不想失去你。 ——流连在我脸上的手大小、粗细不一。 ——那些关心我的人啊。 一股暖流缓缓的注入她的身体。 声音缓缓的重新出现了。 纷乱的讨论声。 “是谁把药给你的?”夏剑喝问。 “生脸孔的丫环。”耶律烈懊恼的说:“我不应该大意的。” “谁?……” ——是谁想要害我? 她感到眼皮如有千斤重,无法睁开。 “乖,没事,孩子没有事。”耳旁传来凌子柔柔的声音。 她的脸承受着一滴又一滴的冰凉。 她的心猛的似要蹿上喉咙,慌。“孩子……” “乖,孩子没有事。”凌子把她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 ——生命的脉动,仍然。 “烈……” “我在。” 她的手被厚实的大掌包裹着,温暖。 她感到他的唇轻轻的落在她的额头,眉头,眼睛,鼻子,唇上,流连,珍惜。 遭劫3 门终于打开。 轮椅被抬了进去后,侍卫离去。 满室的安静。 王妃跪在佛像前,笼在手中的佛珠转个不停。 “我知道,并不是你的所为。” 王妃浑身一颤,佛珠转得没有章法。 ——那件事如一把刀,剥了王妃一层皮,里子的内疚硬迫着露了出来,连月光也可以晒出血来。 “杀机是我引来的。” 王妃搁下佛珠,敲起木鱼。 “咳!咳!”她掩着嘴巴。 王妃忙的放下木槌,走到她的跟前。“怎么这样作贱自己。” ——不到三天就下床,回头,我又有苦头吃了。 “我以为你不理我了。”她“呜呜”挤出泪水。 王妃蹲下身子,抚着她的后背。“我疼你,真的。” 她抬头,笑。“我贪玩,害你受苦了。” “这孩子,什么时候也会认错了?”王妃破涕为笑,推推她的鼻子。 王妃起身。“来,我推你……” “糟了!小姐。”佛堂外传来银儿焦急的声音。“少主气冲冲的走过来了。” 她浑身一抖,左右寻视着。 ——没有路逃! “该死的奴才!竟然跟她一样混帐。”重重的脚步声随着吼叫声而来。 “哇!”她抱住王妃,用力挤出眼泪。“我怕!” 王妃抱住她的头。“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影!” 她更用力的抱紧王妃,哭。“我怕……” “你会怕?” “闭嘴!”王妃怒喝。 她一愣,确实被王妃的一声喝吓到了。 “母亲。”耶律烈的声音低了下来。“请让我带影回去。” “有这样子带的吗?又吼又叫,孩子心胆儿小,影的身体又弱,我千叮万嘱的,要你让着,忍着,你听进了耳朵了吗?‘ 她从王妃的手中缝隙偷睨过去。 她眉开眼笑。 ——你也有今天了。 显然已经明白是她的捉弄所致,瞬间,他两眼如电。 她忍不住打了个抖,肚子传来一阵的抽痛。 “还敢瞪眼,回去,你搞好你自己,我再送影回去。” “母亲,她还不能下床。” “呜……”她挤出眼泪。 ——再躺下去,我会发疯的。 “天下竟然有不听母亲的话的儿子。” “是孩儿错了。”他咬牙切齿的说:“影,我是真的生气了。” 泪水真正的流下,她感到心很痛。 她看到,他的眼神很受伤。 她挣开王妃的拥抱,向他伸出手。“回去。” 他走过来,不发一言,推她走。 她回头,哀怨的看着王妃。“母亲,如果听到我叫,记得来救我哦。” “影!”如雷的吼叫。 “噢!”她感到肚子猛然大痛。 “怎么了?”他蹲到她的面前,察看。 她,汗直流。 痛,绞着痛,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来人,快叫大夫!”王妃急忙大叫。 兵荒马乱…… “还不是时候。”凌子下定论。 稳婆都离开。 耶律烈进来,用帕子擦她脸上的汗水。 她嘟起嘴巴。“怎么还没有生啊?” ——都见血了。 他笑笑。“急不来的。” “烈儿,你过来!”王妃重重的喝。 他恭敬的站在王妃面前。“母亲,请训话。” “影睡下了,去你爹娘灵前跪着。” “是。” “再有下次,我执行家法,打你皮开肉绽。” “孩儿记住了。” “还笑。”凌子一手拍她的额头。 她咧开嘴巴做咬人状。 他折回床前,问:“振夫人,情况如何?” 凌子说:“一个想出生,别一个还没有消息,等等吧,也许就是这几天了。” “那……”他欲言又止。 “一切顺应天命吧。” ——什么哑迷? 她看着王妃。 ——她的脸色又沉得了几分?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怎么样?”萧太后进来,身后有几个仆妇也随之进来。 王妃在萧太后耳边说着话,两人之间的话语。 她扯了扯他的衣摆。“我不睡觉,你就不用去跪了。” 他只是笑。 “也好,影,见见这三个奶娘吧。”萧太后比比身后的三个仆妇。 ——三个? 她瞪大眼睛,疑惑顿生。 “多一个选择而已。”凌子说。 ——凌子为什么要急着解释? “好了,都散了吧,让影休息。”萧太后下令。 她拉拉他的衣摆。“陪我睡,半夜醒来见不到你,我会慌的。” “你就留下吧。”王妃瞪着他。“给我小心点。” “听说,你们还不能动弹。”她不怀好意的笑。 两人猛然睁开眼睛。 “少夫人。”贺云说。 “少夫人。”咄罗质不情愿的叫道:“请离开,男女有别。” 她看了看四周,全是帷帐。“很好,正好干坏事。” “这是病舍,并不是游戏的地方。”咄罗质说。 “我知道,这里还是专门为你们养病的房间。”她冷笑……“这些丝帐防得了病菌,可是防不了我。” “我痊愈后,必将由少夫人处置。”咄罗质咬牙说。 ——言下之意,就是请我现在,马上放过他们。 “呵呵!”她掩嘴,转手塞了块布进咄罗质的口中。 咄罗质无法开口说话。 “少夫人。”贺云终于开口说话。“别让少主担心。” 她向贺云笑笑。“你想我命令我乖乖的回去吗?” ——没门! “属下不敢。” “眼睛不用看着门,熙儿和银儿今天都不会来的。”她奸笑。“她们和王妃、萧太后上庙去了,当然,这些是我提议的。” “请少夫人一切以小主子为重。” ——我听不到! 她别开头,唤。“汉斯。” “到。”一个身影钻出地面。 汉斯谄媚的说:“夫人,你有什么吩咐?” “给我。”她伸出手。 一根黑色的铁棒放到她的手上,她把玩着。“知道这是什么吗?” 贺云并没有回答。 “有没有电源的?”她问汉斯。 “还有的。”汉斯拔弄火盆中的炭,把铁夹烧得更红。 “它叫杀破狼。”她给了贺云答案,然后马上示范作用。 她把铁棒放到咄罗质身上,咄罗质当声就晕倒。 “少夫人!”贺云瞪大了眼睛。 “糟了!”汉斯脸色大变,急忙抓起咄罗质的双手,按捏。 一会的按摩,汉斯说:“他只是睡着了。” 铁棒碰上贺云。 贺云拼命的扭动全身,那眼神是愤怒。“我不是玩具。” “你就是玩具。”汉斯凉凉的说。 ——没有反应。 “什么烂东西!”她把黑棒扔给汉斯。“废人用的废物。” “都说这个不是我的。”汉斯接住铁棒。“是我的女朋友的。” “对。”她点头。“你女朋友不爽给你甩了,‘赏’你的。” ——汉斯是让女朋友电到晕倒,醒来就身在这个世界,很戏剧,但也很可笑。 “女人,你的嘴巴快掉到地上了。”汉斯瞪着好,把铁棒扔到咄罗质身上。 咄罗质没有反应,铁棒滚落地。 但,咄罗质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 ——这个汉斯那里不扔,扔人家的重点部位。 “继续装下去吧。”她冷冷的笑。 咄罗质睁开眼睛,声音却被无法吐出。 “汉斯,拿来!”她叫。 “来了。”汉斯兴奋的说。 一个火盆,一个火夹子。 “呵……”她向贺云露出白牙。“请喊我狐狸夫人。” 汉斯爬上贺云的床上。“你千万不要喊叫,她会先撕了自己的衣服喊非礼的。” 贺云闭上眼睛,一副凛然就义的样子。 “猪啊,真是重!”汉斯拉贺云坐起来。 “大波浪,还是小波浪好一点?”她问汉斯。 “小波浪,够乱。” “好!” “哧!……”火夹子卷上贺云的头发。 贺云的头发毁于一旦。 …… “哗!火!”汉斯首先跳离床。 “水!水!”她慌了。 一盆水扑向贺云。 火熄灭。 贺云的双眼充血,咬牙。 “两位小孩,耍够人了吗?” “没有!” “没有!” 她和汉斯一起大叫。 “咚!” “咚!” 一人一个响头。 “呜……”她坐着飞毯,逃。 “回来!”树枝一圈又一圈的围住她。 她不甘愿的飘回来。 “汉斯,请回吧。”凌子下逐客令。 “你是主人?”汉斯挑眉。 凌子并没有被激怒。“离影离一点,别想打她的主意。” “哼!”汉斯哕嗤鼻,转身,消失。 影,约定。 地上留下三个字。 “回床休息!”凌子喝道,一脚抹去灰尘。 “不要!不要!”她摇头。 “马上回去!”惊雷的吼叫。 她转回头,感到头皮发麻,笑,僵硬。“烈,你忙完了。” “咚!”凌子又敲了她一个响头。 “呜……”她抱住自己的头。 “我决定把你绑在床上。”耶律烈咬牙切齿的说。 “不要!”她尖叫。 ——他是说真的! 他抱起她,白牙森森。“狼先生说的话,狐狸夫人千万不要怀疑,后果……” “母亲,母亲……” “母亲去上香了。”他叨住她的嘴唇,用力咬了一下。 他的脚步坚决,眼神坚定。 犹豫 她的心凉了。 她看到床头有布条。 她的眼珠转了转,拉下他的头。 吻,伸出舌头,扫着他的唇线。 他的喉咙传来一阵“咕咕”声。 她感到他肌肉的紧绷。 “烈……”她软软的说:“疼哦。” 他警觉的看着她。“我不会上当的。” “那我找人代劳。” “不准!”他吼。 “那……‘干炒’?”她奸笑。 “你真想我死?”他咬牙。 “呵!呵!……” 她的胸部经常胀痛,每次都要他帮她做按摩。 每次,她都舒服的全身酸软,他却欲火烧身。 她的脑中几度空白,胸部的手施力适中,她感到胸口一股热气流过全身。 “别叫了!”他大叫:“我快要爆炸了。” 她依然轻轻的呻吟着,脑中炸开了愉悦的火花。 动作停止。 她疑惑的看着他。 他脱掉裤子。 “你想干什么?”瞬间,她清醒过来,忙爬起身。 “让我死!”他抓起她的双手,套在他的欲望上。 她羞得脸上烧红,他的手拉着她的手,□着。 …… ——我以后再也不玩了! “姨母,我真的不敢想象,她知道真相后,能否可以承受?” 她缓缓睁开眼睛。 ——梁上睡得正香,又让人吵醒了。 “烈儿,这也是我担心的事情。”萧太后叹气。“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母后,烈,你们都在。”传来脚步声。 ——真是烦,又来一个耶律隆绪。 “圣上。” “烈,别多礼,坐吧。” “皇儿,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与宋室交涉,宋室愿意以三座城池压下此事,每年给予贡银三百万两,茶叶、丝绸、各式商品过千。” “哼!若影她们母子有什么差池,我必取宋室公主的性命。”耶律烈咬牙切齿的说。 “列儿,她们仨人回国后也只有砍头的命运。” “活该!”耶律烈狠拍桌面。 “皇儿的婚配也应该取消了。” “宋室已经派了另外三个公主过来和亲。” 她气得牙痒痒。 ——走了三个,又来三个。 “圣上,请网开一面。” “怎么?”耶律隆绪的语气不悦。“朕赐婚,你当是上断头台?” “臣不敢!” “皇儿,影上一次的决绝你也不想再见一次吧。” 耶律隆绪不语。 “圣上,你不会忍心让自己爱的女人痛苦的。” “但我的痛苦她看到吗?她的心如铁!” “影的心里只有我,而只有我才能给她幸福。” “你胆敢挑战朕!”耶律隆绪怒吼。 “皇儿,放手吧。”萧太后叹了一口气。“经历这么多的事情,你还不明白吗,影只爱烈儿一个。” “圣上,太后。” “圣上,太后。” 两声唤叫。 ——真热闹,王妃和敏代都来了。 “坐。”耶律隆绪的口气不耐烦。 “这是?”萧太后问:“重儿,难道是?……” “是的,燕燕。” “圣上。”敏代跪下,双手举过头,手上是一个锦盒。 “你敢威胁朕?”耶律隆绪怒不可遏。 “这是太祖先皇御赐的旨意。”敏代平板的说,如述说一个故事。“这个家当主之人必须娶温家女,温家妇对族长有绝对的婚姻决定权。” “朕知道!”耶律隆绪一手挥掉锦盒。 “多谢圣上成全。”敏代磕头。“我家夫君不能再娶妻纳妾。” 她的心乍然尖锐的痛起来。 ——敏代还是伸出手,要在我和耶律烈之间划出界线,刮出风浪。 她闭上眼睛。 ——心很累! 她等着,话题的结束。 她等着,他们的离开。 然后,她也离开,悄悄的。 悄悄的,当她从来没有听到这些。 “影!”一声大叫。 她猛的睁开眼睛。 ——寻仇的人来了! 熙儿匆匆的走进来。“不在。” “影不是在床上吗?”耶律烈咬牙的问。 “不在,我要宰了她!”熙儿跺脚。 “该死!”耶律烈怒喝:“来人!给我上树、上屋顶找人。” 一屋子的人都离开。 静。 她叹气,长长的,怅然的。 ——“影,回去吧。” 风中传来夏剑的声音。 “再等一下。” ——“你想我家变?” “怕老婆的老男人!” “娘!娘!”兴奋的叫声。 她向下面招了招手。“等一下。” 一个身影在梁柱间爬动,瞬间,宝宝已经爬到她的身旁。 “嘻嘻。”宝宝的双眼晶莹。“宝宝爬得比娘要快哦。” 她抚着宝宝的头发。“下去。” 一阵风送他们下去。 “小姐,小姐……快回来,少主生气了。”银儿小声的唤。 她唤住那个匆匆而过的身影。 “坐会吧。”她不想这么快离开。 “但……” “坐,陪我,我心烦。”她坐下,宝宝贴心给她的脚上盖上毯子。 银儿嘟嘟嘴,坐下。“小姐……” 她抚着肚子,心里一团乱。 话不成句。 肩膀上,一双柔软的手,施力。 “苾儿。”她向后看着那个鬼鬼崇崇出现的人。 “嘻嘻,少夫人。”肩上的手努力卖弄着手艺。 她看一下,宝宝已经安然在飞毯上熟睡。 梦中,宝宝呓语。“娘,妹妹,……” 她的心里突然浮起一丝的甜蜜。 ——就要我没有了所有,还是有人会关心我的。 肚子一阵的锐痛,她咬牙,承受着。 恐惧却莫名的涌上她的心头。 她感到口干,呼出的气如火流过唇舌。 “又逞强了。”杰儿走到她的面前。 “啪!”她的额头遭轻击。 “啪!”苾儿对着杰儿的额头重重一击。 “苾儿!”杰儿怒叫。 “不准欺负少夫人。”苾儿理直气壮的说。 她闭上眼睛,心烦意乱。 ——两人,很吵! “咦?……”传来宝宝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 ——宝宝醒了。 “哦,哦,哥哥打姐姐,姐姐打哥哥。”宝宝兴奋的拍拍手掌。“哥哥是坏蛋,姐姐是坏蛋……” “嘘……”银儿哄道:“别起哄,宝宝要乖哦。” 宝宝看了看她,脸色一僵,笑容敛住。 她明白许是自己的脸上的表情吓到宝宝。 “宝宝。”她轻轻的唤。“娘娘要休息了。” “爹爹。”宝宝大叫。 毯子卷着她俩。 坚决 “等一下!”她揉揉宝宝的头。 “杰儿!苾儿!”她喝止两具纠缠在一块的人。 两人分开,各自脸上都“挂彩”。 她没好气,不知道该骂还是该笑。 “杰儿,选一个人去珍惜,总比找一堆人来喜欢的好。” “你管我!”杰儿老羞成怒。 “啪!”苾儿一手拍打杰儿的额头。 “苾儿!”杰儿掐住苾儿的脖子。 “小姐,会出人命的。”银儿惊叫。 “没事。”她淡淡的说:“杰儿再掐一个时辰,苾儿也不会断气的。” 银儿眼内的泪水仍然在打转,惊恐不已。 “娘!娘!”宝宝扯扯她的衣摆,眼中是兴奋。“这是□。” “什么?!”她如被雷击中。“谁教你的?” “汉斯哥哥。”宝宝低下头,不敢看她。“相爱的人爱好打架……” “够了!”她喝止。 “嗯……”宝宝惊恐的看着她。 “汉斯,你给我出来!”她怒火中烧。 “到!”汉斯马上出现。 “来人!来人!”银儿尖叫。 汉斯一脸惊讶。“咄罗夫人……” “宝宝,汉斯哥哥欺负银儿姐姐了。”她马上给汉斯安下罪名。 “喂!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刚事而已。”汉斯抗议的大叫。 她挤出眼泪。“宝宝,汉斯哥哥要欺负娘了。” “坏蛋!坏蛋!”宝宝双眼变得通红。 “刺客!刺客!”银儿已然跑出厅堂。 “哼!”汉斯愤怒的消失。 “宝宝以后也不会理会坏蛋的。”宝宝的眼睛变回正常的颜色。 她偷笑。 ——汉斯,下次你可没有如此的幸运。 “影!” 她浑身一抖,僵硬的笑。“烈,杰儿欺负我。” “杰儿在那里?”耶律烈抱起她。 ——人呢? 她四处张望,全走光了。 “如果我哭,你是不是会手下留情?” 他瞪着她。“你说呢?” …… 她被铁链锁在床上 “真狼狈!” 她睁开眼睛,坐起身,手中的链条“叮啷”响。 “如果我喊叫,你只有变成肉酱的下场。”她挑眉。 汉斯“呵呵”乱笑。 汉斯止住笑,脸现严肃。 “何为生存?”她板起脸,问。 “为生而存。”汉斯答。 “如果是为存而生呢?” “那只有行尸走肉的结果。” “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不就成了行尸走肉的怪物。”她冷笑。“汉斯,你还是不了解生存的定义。” “愿听高见。”汉斯不屑的说。 “为生而存,为存而生,都是生存,只是一种选择,并没有对错之分。” “你既然已经参透,想必也做了决定了。” “是的,我答应你。”她并没有一丝犹豫的说出自己的决定。 她感到心里如放下千斤坠,全身陡然轻松了。 汉斯伸出右手,她握着。 两手手缝蹿出耀眼光芒。 “命运的右手与你订下契约。” 她的手背显出一个血红的星芒印,瞬间,又消失踪影。 “命运的左手在那里?”她挑汉斯话中的毛病。 汉斯笑。“消失了。”轻轻的一句。 她看到汉斯的笑容中有莫大的讽刺。 “是谁?”她的心狂跳。 “你说呢?”汉斯挑眉。“右手为创造,左手为预知。” 她猛的扯着汉斯的衣襟,汉斯却不动如山。 “什么是命运?”她吼叫:“把碧云耍来耍去。” “在命运面前,谁都只是一个棋子。”汉斯冷冷的说。 “这个时空是个棋盘。”她下定义。 ——该死!他居然给我点头。 她放开手,喝道:“你走,你走!”歇斯底里。“走!走!走!” 她变得沮丧,呆在床上。 “我千叮万嘱,要你让着,忍着。”王妃骂道:“话不能好好的说吗?非得用铁链捆着她,你看,现在把影吓坏了。” “母亲,孩儿错了。” “来人!杖棍侍候。” “影,母亲要打工我了。”耶律烈难得在她的面前装可怜。 她的心里却涌不出笑意。 她还是扯出了一抹笑。“我笑了,好了,戏可以散了。” “这孩子到底怎么了?”王妃抚着她的头发,一脸的慈爱。 “对不起,母亲。”她低声说。 “怎么哭了?”王妃手足无措的擦着她的泪水。 她看着耶律烈。“对不起,烈。” ——我私下答应汉斯,以声音换生存。 ——我不想留下你。 ——我不想离开你。 ——我与命运做了交易,逆天而行。 ——我害怕命运会报复在你的身上。 ——因为我的自私,会有多少人转入命运的漩涡中? “烈,如果我离开人世,你会如何?” “别乱说话。”他从翻身,覆在她的上方,逼视着她的眼睛。 “我说如果而已。”她笑笑。 “没有如果!”他冷着脸。 她嘟起嘴巴。“原来我是无关重要的。” “好!好!”他手指天。“我会把我们的孩子养大,当他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我会随你而去。” 他的眼神坚定。“我们生死与共,一定!” 她被他眼中求死的表情吓得眼泪直流。 她知道,他绝对会说得出也做得出这样疯狂的事。 “烈,我会恨你的。” ——若有地狱。 “影,我也恨你。”他的手与她手相握。“别离开我。” 恐惧瞬间像自动分裂的细胞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一个接着一个自动裂解。 一个,两个,四个,八个…… 恐惧直压得她几乎以为自己会窒息。 ——受不了! ——“汉斯,我答应你!” ——“不管什么样的代价,让我活下去,让我和我的孩子都活下去。” 并没有回应。 昨天晚上的决定,她现在忍不住动摇了。 ——命运? ——棋盘? ——棋子? —— 一场游戏? 身上的刺热传来,把她从思索中打醒。 她看着耶律烈。 他的笑容如北极光,绚丽。 但,冰冷。 “汉斯到底跟你作了什么协议?” 她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知道的? 他的右手掌背碰上的右手掌背。 光芒蹿出。 两手分开。 他的右手掌背出现了一个血红星芒印。 “烈,我……” “如果你不在了,我生不如死!”他怒吼。 她感到自己的心绞着的痛。 “阴阳相隔,不会是我们的结局!” ——很痛! 她忍不住抓住自己的衣襟。 “烈,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她泪如泉涌。 “影,我们生死与共,你生我生,你死,我便生不如死!” 后记 当晚,夜空,霞光满天。 紫色的光芒,红色的光芒,蓝色的光芒照亮了大地。 异像。 在这样的夜晚,我开始作动。 我连续叫了两天,终于生下两个男孩。 老大的眼珠是蓝色的的,老二的眼珠却是黑色的,却转眼间,两个小孩的眼珠就又换了颜色,蓝色变成黑色,黑色变成蓝色。 “很丑!”这是我见到两个娃唯一的说法。 我感到很累,却也缓缓的伸出手。 耶律烈轻轻的握住我的手。“影,你受累了。” 这个深情的男人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眼皮很重,我想再看他一眼。 可能是最后一眼了。 视线却模糊了。 我感到自己的嘴巴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乖,含着。”凌子轻轻的说。 我的嘴里泛开一股参片的苦涩味道。 “夫人,我来了。” 我全身猛然绷紧,却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皮。 “大地,听吾号令,予我你的力量。” 突然,我感到下腹压迫的痛。 扯离肉体般的刺痛几欲令我崩溃。 我忍不住张开嘴巴。 没有声音吐出来。 “影,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耶律烈用力的握紧我的手。 “影,用力!”凌子大叫。 我马上醒觉过来,还有孩子在我的肚子里。 我的嘴巴被塞进一根木块。“咬住它,拜金。” 好痛! 漫天漫地的痛! “看见小孩的头了,影,再用力!”凌子大叫。 一股热流涌出。 孩子终于从我的体内出来了。 我感到全身虚脱无力。 “影。”耶律烈轻轻的在我耳朵说:“是个女孩。” 我轻轻的笑了。 “烈,我爱你。” 被他握住的手突然无力的垂下了。 “影。” 恍如隔世般。 我轻轻的笑了。 他的吻轻轻的落在我的额头上。 很快,滴滴的泪水润湿我的脸。 “很丑。”我张张嘴巴,无声的说着。 面前的耶律烈面容已经更改,脸色灰青,两鬓都是灰发。 “两年了。”他笑咧开嘴。“上天还是待我不薄。” “父王!” “父王!”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门外。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孩跑到我的面前。 “娘!” “娘!” 两人甜甜的叫。 我泪流满面。 “娘醒来了。” “妹妹也醒来了。” 他接过孩子怀里抱住的小孩,轻轻的放在我的身边。 一双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女儿冲着我笑了。“娘。” 我们一家,团圆了。 女儿长得一头白发,一又眼珠也是白色的。 生得异于常人。 他却万分宠爱。 上书请赐为锦雪公主。 令我意外的是,耶律隆绪对我的女儿也是万般宠爱,封号很快就下了,赏赐更是不断。 云影别宫已然改为锦雪公主府。 我可怜的女儿却一直没有进去住过。 众星捧月的公主,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 我的心却一直隐忍不安。 女儿跟着我一直昏迷了两年。 我醒来的那天,她才醒来。 我感觉死神的镰刀一直没有离开。 五岁的时候,女儿才学会走路。 我却永远失去走路和说话的资格。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自怜一翻。 六岁的时候,三个孩子生日。 “娘,女儿想走遍大江南北。”女儿说出了她的愿望。 我马上点点头。 “不行!”孩子的爹怒拍桌子反对。 我瞪着他,招呼三个孩子跟我回房。 我跟他开始了冷战。 五年的时间,我们聚小离多。 往往是他前脚出门,我就后脚带着孩子出门。 凌子和夏剑一家一直陪伴着我。 天南地北,虽然没有全部走遍,但我们也看尽不小秀丽壮观。 十一岁的生日,我和孩子在外地渡过。 看着天上的明月,女儿说:“娘,女儿走累了,想回家,想父王。” 女儿让马队绕了个大弯,慢慢的走回家。 两个儿子偷偷告诉我,女儿修了书信给耶律烈。 我的心隐忍不安起来。 一路上,我不断的听到女儿轻轻的在说:“再见。” 每听到一句,我的心就狂跳不停。 四个月后,我们回到家。 他就在门口迎接我们。 “父王,娘,我们回家。”女儿一只手牵着我,另外一只手牵着他。 他卸下族务,让杰儿代理。 五个多月,我们一家五口安静的生活着。 快到十二岁生日的前几天,女儿却突然病倒了。 来势汹汹。 昏睡,发烧,呓语。 女儿在病床上痛苦挣扎着。 我的泪水几乎要哭干了。 我听到凌子和夏剑偷偷跟耶律烈说的话。 “你要有心理准备,影……” “你一定要看好拜金……” 我的心抽痛不已。 我知道,我快要失去女儿了。 “我不想解释什么,但我希望你明白,你的女儿原本在娘胎就是个发育不全的……”汉斯抓住我的双肩说。 “谢谢你,给了我十二年的时间。” 一切都成了定局,早就注定的命运开始上演了。 生日那天,女儿突然清醒过来。 “女儿想过个热闹的生日。”女儿的那双眼睛璀灿如天上的星星,耀眼。 我却很害怕,星星消逝之前的光芒都是耀眼的。 咄罗质和银儿生的一双儿女,杰儿和苾儿生的两对双胞胎(两男两女),贺云和熙儿生的两对龙风胎都来了,加上宝宝,十几个孩子的笑声响遍了花园。 女儿挣扎下地,跟两个哥哥切了生日蛋糕。 然后,孩子们在花园里打起了蛋糕仗。 女儿坐在轮椅上哈哈大笑。 扶桑、朱槿和宝宝轮流推着女儿在花园里疯跑。 终于,孩子们都累了。 女儿轻轻的说:“娘,女儿要洗澡换新衣服。” 洗过澡,换了新衣服,女儿让我帮她编了两根辫子。 耶律烈从后抱住我,我抱住女儿。 床前是两个做哥哥的担心的脸。 女儿伸出手,握住两个哥哥的手。 我们一家人,无语,静静等待着死神来带走女儿。 终于,女儿说:“父王,娘,女儿要走了。” 瞬间,我感到一阵阵的昏眩。 他用力的抱紧我们母女。 “我在靠近人间的阴间,看着你。”女儿流着眼泪轻轻的说。 “我在靠近阴间的人间,看着你。”我用腹语说。 “生与死,不过是一张纸的距离。”一说完,女儿就全身化为点点的光芒。 消失了。 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的心会就此停止跳动。 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珠要蹦出眼眶。 身后的男人用力抱紧我。“影,你还有我和两个孩子。” 有些花开了是为要谢。 有些水来了是为了要走。 有些人出现是为要消失。 有些故事开始是为了结束。 我的女儿走了,红花就此匆匆的凋谢了。 而我的故事还在不断的继续。 我故事里有他。 耶律烈。 耶律烈,正妻温氏。 育有二子,生母不详。 我在耶律族的历史上,连个符号都没有。 但,他守着我,我依着他。 写着属于我们的天长地久。 没有尽期。 (全文完) 乔子的话 是的,文就这样结束了。 也许很多人都觉得意犹未尽吧,不过,就让大家多点想象的空间吧。 这个文已经其实写了几年,不过现在是从第一人称改为第三人称,是我的第一个网上发布的文,能够全部写完我已经很高兴了。 这个文写在五年前的旧历五月初四,在我家乡,这还是在端午节,那天发生了我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事情,也是在那一天,我开始写了这个文,我不想让伤心难过永远充斥在这个深刻的日子里了,我的人生应该是快乐的,不会让痛苦永远在我的生命里沉淀的,(其实这一天,是清穿文里的小十三死亡的日子),其实一年三百六十日,每天都有人在经历生离死别,你的事故可能在人家跟中就是只是故事,不过就是因为人的痛苦会多过快乐,才会让人觉得快乐的珍贵难得,写文真是一个快乐的事情,我每次看自己的手稿都有流泪,希望看我的文的人也有我这样的感动。2009年11月1日,真是不错的日子,小光棍节,终于在这一天把文都存好。11月16日12点,终于全都发布完毕。 我的文能够全部写完真的要感谢很多的人,他们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我。 以下是感谢信,排名不分先后哦。 我先要谢谢楚怀袖,第一次的温暖就是从他那里得到的,他让我明白原来自己给人多少尊重,别人也会还给你多少尊重的。 云萧萧是我第二个遇到的亲亲,她教会了我原来是可以跟别人多多交流就可以换来宣传自己的文的效果哦,真是可爱的人。 思渊是我遇到第三个娃,她写的清穿文真的很好看,不过她要读书哦,所以我等她的文等到花儿都谢了,她也不更一章,哭死。 红黑银白是我遇到的第四个亲亲,我真的很感谢她,她不止一次给我温暖和支持,在她的身上,我再次坚定自己一定要写完这篇文,我收到的第一个用拉风名字留言的就是你,我是跟你学会的,改个拉风的名字都处混。 浅水九幽,真的很对不起,我到现在还是无法找到你的文,所以一次回访都没有回过给你,如果你看见了,就用真名给我留个言吧。 沈落,我真的很想你,虽然你现在不知道在那了,我还是想你,每次看到你的留言,我的心都是温暖一整天的。 霁曈,在我失落的时候,在我不经意的怀疑自己能力的时候,我都会听到你那窝心的话,让我每次一想起你,就有了不放弃的动力。 无声之笛,亲亲,我知道你不多语,但也是一直在支持我的。 秋末的风筝,虽然你老是让我欺负,不过,我是真的很爱你的,我已经写完了,你就一次痛苦到底,看完我的文吧,哭死了…… 庭院深,很诗意的名字,也是很认真的娃,每次我没有什么灵感的时候都是过来你家看玉儿,你写的文总是让人心痒痒,但为什么你要锁文呢…… 大梦如初,给我最中肯的评论,但我想对你说对不起,我真的无法按照你说法去改,我明白你的好意,也请你不要介意哦,这也是我的坚持。 金守拙,大妈,真是好人一个,说的话都是那么中肯、风趣、我真的获益良多啊,谢谢哦。 紫篱笆,你的认真是我学习的好对象,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那么认真的娃啊,看到你写的文,我就想蹲墙角了,你给我的支持真的让我感动。 维木,虽然我偶尔欺负你一下下,但你还是那么爱我,真的谢谢你哦。 小橙,虽然你的留言不多,但我已经很知足了,希望以后还可以看到你的留言哦。 绝世猫痞,真是很可爱认真的娃,她写的黄瓜爱上菊花是我近年最爱看的文,那种感动到无以复加的感觉让人心痛啊。 尹晨依,你只是匆匆一现,我也要对你说声谢谢哦。 晶莹晶莹,你给我的温暖不是一般的小哦,第一个暖暖的长评就是你给我的哦,曾经我也自我怀疑过,但一看到你的留言我就又有动力,你让我明白写文除了误自己原来是真的可以误别人的,深深鞠躬。 青青,我还是觉得米魔青鹰这个名字好听一点,最爱的就是你的花花。 泛舟五湖,传说中说你去了美国了,我真的很想你哦,希望你快点回来吧。第一次从你的身上得到了肯定,原来认真对待别人的文就可以得到别人的尊重,可以是这么说,我是从小莹子的文里把你勾搭过来的。 露露迪儿,原谅我吧,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我跟你是在那认识的,谢谢你真诚的爱,茫茫人海中居然让我遇上了你,不是一般的有缘哦。 Capricorn羯,以前我是一看到你,就想起吃龙虾,但现在一吃药,我就会看到你的尸体,我跟你不是一般的有缘,不说废话了,我真的要谢谢你哦,你的花花让我一阵阵暖心哦。 心或,谢谢你对我的文提出的意见哦,你的长评一直让我的心温暖温暖的,你真是个认真的娃。 a box of涟沫,谢谢你的支持哦,我知道你很支持我写武侠,但我就是脑残啊,希望写出来的不会让你失望吧。 流光夜雪,每次翻看你留给我笑脸,我都笑出来了,其实你的会心一笑,就已经给了我最好的支持哦。 杨柳烟,你真是个谦虚的娃啊,谢谢你的花花。 绫萝,你一句话的肯定就已经是对我最好的赞许哦。 西川,你一定是个快乐的娃,看你的留言就知道了,什么时候我们再去起高楼哦? 岚瞬,我知道你喜欢坚强型的女主,希望我的文不会让你失望,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娃,收你的花花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绾心,你的爱让我感动,系统抽了,你回头就给我补分,其实有你的一句喜欢就已经很好的,亲亲哦。 彼岸无泪,你的一句不喜欢悲剧,让我蹲在墙角划圈圈划了几天了,嘿嘿,其实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不管我如何的写,你还是爱的,希望这样的结局不会让你失望哦。 弄萧人,亲亲哦,你的留言总是让我激动惊喜哦。 藤树歌,其实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是喜欢比较奶油的小生,谢谢你对我写的男主的支持和肯定哦。 Sfllcy,谢谢你对我的文的肯定,其实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迷茫中,但收到你那个评语,我又有了写下去的冲动了,谢谢。 泠亦轩,其实我的文写的并不多,但有你的一句话的肯定,就已经足够,谢谢你的爱。 金大妈,小西,小彼,小莹子,小深子,小诺子,我的楼是你们给我起的,让我感动的无法可说,楼我可是跳了一幢又有一幛。 纯若,每次我看到你,都想跪下拜你哦,每次脑残的时候我就来看你家四爷,我一直要看四四月夜变狼,呜呜…… Cerlinely,小蛇子,你和风云一箫都是好人,给了我那么多的爱,亲一个。 风云一箫,有空,我一定来你家看青瓜爱上菊花的,等我哦。 猫老大,猫老三,猫老二,雪一更 小然 姬昭璋 绫萝 利華 脚趾甲 末七 望穿秋水 颜怡,夏至过了等等的娃,我一直都是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短短的话语已经让我很感动,希望将来还可以见到你们的身影哦。 还有,要感谢亲爱的编编,你的到来是对我的努力最大的肯定哦,我想每个在晋江写文的娃都和我一样想得到来自于你们的肯定,不管如何,都要对你说声谢谢。 最后,一定要多谢狐柒柒的帮我做的图哦,超漂亮的。 总的来说,谢谢一直支持和爱我的娃,没有尽说,请多多体谅哦。 大家还是很爱我的,我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收过一个砖头哦。 这个文还是会有下一部的,不过影的部分已经结束了,下一部是以碧云为主角说的,希望可以在不久的将来把碧云的故事说完。 深深鞠躬。 退场。 乔子写于2009年11月16日星期一 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