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作者:罗翘 文案 隔壁老王不要的小妻子,秦桓升收下了。 原创小说 - BL - 短篇 - 完结 双性 - 古代 - 生子 - 架空世界 温柔腹黑攻 x 天真小美人受 雷点:双性 生子 第1章 夏日虫鸣阵阵,莲花飘香十里。正是酉时,云水村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饭香四溢。 秦桓升刚捉完鱼,两条裤腿湿淋淋的淌着水,用一圈绳子随意绑着,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腿。 隔壁的崔婶儿正站在门口嗑瓜子,见他回来,伸长了脖子往他背篓里看。 秦桓升道:“婶儿,今天捉的鱼多,送您一条。” 崔婶儿摆摆手,道:“哎别,你自己留着吃罢。” 秦桓升笑了笑,道:“您别跟我客气。”他刚来云水村不久,人生地不熟,崔婶儿帮了他不少忙,于情于理他都该送条鱼。 放下竹筐,他挑了一条最肥最大的。这鱼刚离了水,还在筐里活蹦乱跳,溅起不少水花,夹杂着河边淡淡的青草香。崔婶儿笑着推拒两下,最后伸手接了过去。 “桓升啊,你这三天两头给我送东西,婶子都不好意思了。” 秦桓升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道:“我一个人吃不完,留着它也不新鲜。您就当帮个忙,收下罢。” 崔婶儿笑着拍他一下,道:“哎哟,你这孩子。” 秦桓升笑笑没说话,抬脚走进院子里,帮她把鱼杀好了才离开。 临走时,崔婶儿礼尚往来,送给他一串蒜苗,道:“咱们云水讲究挂蒜,把蒜挂门口,保一生平平安安。” 秦桓升伸手接过,道:“多谢婶子,承您吉言了。” 崔婶儿神神秘秘道:“而且听说呀,这挂了蒜的人家,来年都能生出大胖儿子呐。” 秦桓升失笑道:“我还没成亲,哪来的大胖儿子?” “这有什么?”崔婶儿道,“婶子认识不少年轻姑娘,回头给你介绍几个啊。” 秦桓升今年二十五,从军七年,早已过了成婚的最好年纪。半年前,他的左腿受了伤,每到阴雨天膝盖便疼得厉害,他没法再随军打仗,只好解甲归田。 朝廷补贴了他几亩地,把他打发到了遥远的云水村来。暂且不论他的年龄多大,许多姑娘家一听说他的腿有毛病,纷纷表示不愿嫁。 秦桓升知道崔婶儿也是客套话,他摆摆手,笑着道了句“不必了”,说罢转身离开。 其实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秦桓升左腿有毛病的。常人只会道,小伙子年纪轻轻,怎的走路这般慢?殊不知是秦桓升没法走快,一快这膝盖便针扎般的疼。 崔婶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回到家后,秦桓升随手把蒜苗挂在了门口,然后开始烧柴煮饭。 今晚他烧了一条鱼,做了两碟小菜。 做完饭,他也没急着吃,而是从屋里拿出一对干净的碗筷,拨了一半的饭菜过去,随后搁在西院的墙角边,剩下的则端回屋里自己吃。 暮色四合,静谧的夜晚偶尔几声蝉鸣。半个时辰过去,西墙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人翻进了秦桓升的院子。 秦桓升耳力极好,坐在里屋也能听见院外的动静。 那人先是小心翼翼走了一步,地上的枯叶随之嘎吱一响。那人仿若惊弓之鸟,当即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几秒,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才慢慢坐在地上。 秦桓升听见了狼吞虎咽般扒饭的声音。 那人吃得很急,估计是饿狠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又迫不及待往嘴里塞下一口。秦桓升眉头微微蹙起,没过多久,他听见那人开始打嗝,一声接着一声,半天停不下来。 看来是噎到了。 秦桓升摇了摇头,心想今晚应该多备一碗水的。 那人打嗝的声音极小,像小动物似的,细细弱弱,估计是捂着嘴,怕惊动了他。 秦桓升忍俊不禁,耐心地坐在屋里。约莫过了十分钟,院子里的人吃完了、离开了,他才不疾不徐地起身,出门收拾碗筷。 推开门,院内干干净净,地上的落叶未有分毫的挪动。秦桓升恍惚片刻,若不是地上的碗变得空空如也,他简直怀疑刚才没人来过。 第2章 翌日中午,秦桓升在院子里砍柴。 炎炎五月,荷风送来些许凉意,竹露滑过最嫩的枝叶,啪嗒一声坠入池里。 秦桓升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大片暴露在阳光下。清风忽地一吹,晶莹的汗珠便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滚落,滑进紧实的下腹,转瞬间消失不见。 墙边不知何时探出了一颗脑袋,脑袋的主人托着腮,一脸好奇地望着他。 视线是毫不掩饰的直白,直白得快把秦桓升的后背盯出个窟窿。 秦桓升直起身,抬眸往那边一瞥,那人的脸腾的红了,下一秒身子后仰,整个人跌回了地上。 一声痛呼脱口而出。 秦桓升收回了视线,继续手上的活。 一墙之隔,他大概能猜到那人疼痛的样子,拧着眉,咬着唇,兴许还会掉几滴泪珠子。 半月前,云水村的村民皆知王家买了一个男妻。 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这年头只有达官贵人才会在家养男妻,寻常老百姓是不会图这个新鲜的。 不过王家买男妻的缘由很简单——冲喜。 王老头身患肺痨数月,已是垂死之人,却不知听信了哪个江湖骗子,说娶个男妻可以冲喜。 这王老头是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每天在病榻上吊着半口气过活,娶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妻也行不了房事,只能把人搁在偏院,清醒的话便赏口饭吃,不清醒的话整日不闻不问。 前几日,王老头的病情加重了,大夫一看,摇摇头说准备后事吧。这不,王家人把怨气全撒在新来的男妻身上,认定他给家里带来了霉运,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干脆断他口粮,也不让他离开偏院,放他一人自生自灭。 秦桓升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男妻的偏院恰好在他隔壁。 大概是五日前,他第一次见到王家的男妻。 当时他在院里杀鸡,手里的鸡拼命扑腾着,秦桓升却眼都没眨一下切断它的喉咙。 地上瞬间血溅三尺。 老母鸡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与此同时,墙头也传来一声惊呼。 秦桓升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微张着嘴,双目圆睁,脸色苍白,显然受了惊,怕是从来没见过这样血腥的画面。 秦桓升放下手里的鸡,微笑着朝他点了下头。 只见墙上那人眼睛瞪得更大,嘴唇嗫嚅半天,最终一字不发,扑通掉回了地上。 这么吓人么? 秦桓升扯唇一笑,没放心上。 直到当晚,这人再一次出现在墙头。 秦桓升当时在生火煲汤,煲的正是中午杀的老母鸡。晚夜寂静,香味四溢,炉子里的火噼里啪啦作响。 秦桓升视线不经意地一扫,瞟见那人又从墙边探出头,两眼巴巴地注视着锅里的鸡,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在不停吞咽唾沫。 一副饿极了的模样。 秦桓升心中了然,开口问了句“要吃吗”。那人先是一愣,接着坚定地摇头,细声细语地道“不用啦”。 秦桓升也不勉强,他拿来一个干净的空碗,盛了满满的肉和汤,搁在墙角,随后起身进了屋。 不过五分钟,秦桓升再出来时便只看到一个空碗,一滴汤汁都没剩下的空碗。 抬头再看墙边,哪还有人的影子? 第3章 秦桓升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移至了正上空,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俯身捆好柴禾,换上衣服,把早上剩的米粥热了热,然后准备出门。 他今日要去集市一趟,买些大米和油盐。出门没几步,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掉头回来,从屋里拿出一把椅子,放在了锅边。 这把旧椅用了有些时日,一坐上去便吱呀作响,仿佛随时就要散架。 秦桓升思索片刻,心道是时候添一把新的了。 两个时辰后,他背着一箩筐的东西回来。 简单收拾一下小院,拿出新买的椅子摆在桌旁,秦桓升掀起桌上的锅盖,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的粥仍是他离开时的分量。 现在已是申时,太阳渐渐西落,天色半明半暗,不少人家开始生火烧饭。秦桓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西墙,垂眸静默半晌。 过了良久,他从包袱里掏出几个馒头,拿纸包好,拴上几颗小石子,轻轻一挥扔到了对面。 枝头的鸟雀腾空乍起,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草丛中惊出几只蟋蟀,抗议似的叽叽咕咕叫个不停。 院子那头依旧是静悄悄,秦桓升又看了一眼,转身去热剩下的米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墙头忽然传来熟悉的窸窣声,有人正翻墙过来了。 这是秦桓升第一次目睹外人闯进自家院子,他不由放下了碗,眯眼望去。 那人先是探出一颗小脑袋,左右来回看了一圈,似乎在确认墙边有没有异物。确认完毕后,他双手拽住藤蔓,后腰微微弓起,下一刻猛地一发力,整个人唰地翻进了秦桓升的院子里。 动作间衣摆上移,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一晃而逝。 今日秦桓升坐在院外吃饭。夏季天黑得晚,月亮已经爬上树梢,但头顶还有薄薄的天光。那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一抬头,瞧见秦桓升坐在院中央,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顿时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几步到墙角,似要仓皇逃离。 秦桓升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指了指锅里还剩的米粥,道:“过来吃吗?” 那人看向秦桓升,惊惶道:“不、不必了。” 秦桓升微微挑眉,直接给他盛了一碗,道:“吃吧。” 那人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最终缓缓挪过来,小声道:“多谢恩公。” 声音细若蚊蚋,幸亏秦桓升耳力好,不然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 平时秦桓升顾及他的脸面,会把饭放在墙角,自己则进屋里吃。但今天有些特殊,两人一同坐在院外喝粥,对方坐的还是秦桓升刚买回来的新椅。 晚夜安宁静谧,月光如一泓清泉在空中静静地流淌。秦桓升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妻嘴里还有粥,含含糊糊回答道:“云雀。” “云雀?”秦桓升问道,“怎么是只鸟的名儿?” 云雀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秦桓升有些讶异,但并未表露出来。他抬手给云雀夹了一块肉,云雀下意识抬头看他,一鼓一鼓的腮帮子也停下来,道:“桑嬷嬷这么叫我,所以大家都这么叫我。” 秦桓升面露疑惑,“桑嬷嬷是什么人?”他来云水村半年,从未听过有什么桑嬷嬷。 “桑嬷嬷就是桑嬷嬷呀。”云雀认真解释道,“她是院里的管家,大家都听她的话。” “院里?”秦桓升更加疑惑了,“什么院里?” “院里就是……”云雀歪着头想了想,“我们院子很大,比你家院子还大十倍。里面住着很多漂亮姐姐,她们会唱歌会跳舞还会弹琴。” 会唱歌跳舞弹琴? 秦桓升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你们院子叫什么?” 云雀答道:“宜春院。” ……宜春院? 秦桓升一脸愕然。 宜春院是官家的妓院,专供达官显宦和大户人家寻欢作乐,里面养有女妓也有男妓,皆是国色天姿的尤物,许多人千金一掷也只为买美人一笑。 王老头怎么会从那地方买男妻回来…… 秦桓升不禁上下打量起云雀来。 肤白唇红,明眸皓齿。确实生得好,比许多姑娘家都要漂亮。 秦桓升面不改色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云雀道:“十六了。” 秦桓升面色一怔,在心底暗骂王老头“禽兽”,视线却缓缓下移,看他一双小手似羊脂玉般白嫩柔软,似乎轻轻一捏便会碎掉。 这样的手从没做过粗活脏活,该是用各种精油软膏好生养护出来的。 秦桓升是粗人,不懂这些,但转念一想,也只有宜春院才能养出这般精致水灵的人。 “对了……”云雀忽然出声,打断了秦桓升的思绪,“恩公,这个还您。” 秦桓升低头一看,是一张油纸和几粒碎石,里面的馒头早已不翼而飞。他有些哭笑不得道:“吃完就扔了罢,还我作甚?” 云雀恍然“哦”了一声,收回手,埋头继续喝粥。 夜凉如水,月色撩人,最初的紧张和拘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消失。秦桓升支着下巴看他,道:“你也不必唤我恩公。” “嗯?”云雀捧着碗,抬起头,嘴角还沾着几颗米粒。 秦桓升眼底滑过一丝笑意,道:“我姓秦,名桓升。长你九岁有余,今后便唤我秦大哥罢。” 云雀忙不迭点头:“好。” 语毕,见秦桓升仍十分专注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下一句话。 云雀福至心灵,立即脆生生道:“秦大哥。” 第4章 自从那晚一同用饭后,秦桓升常常察觉墙边有一双眼睛,殷殷注视着自己。 清晨,他起床洒扫庭除,云雀便坐在墙头看他;正午,他在庭院烧柴煮饭,云雀也坐在墙头看他;傍晚,他在池边杀鱼,云雀依然坐在墙头看他。 值得一提的是,云雀已经不怕鸡鸭鱼等活物了。秦桓升手起刀落的一瞬间,他小脸依旧吓得煞白,但起码不会丢脸地摔跟头了。 从前是趴墙边悄摸摸地偷看,如今是坐在墙头光明正大地看。 秦桓升自顾自地干活,随他看去,只有用饭时间才会望向他,朝他招招手。云雀身姿轻盈灵巧,当真如一只扑棱棱的小鸟,哗啦一下飞到他面前,乖乖坐好等着用饭。 这样的日子一晃过去半月,秦桓升已然习惯了吃饭时多添一双碗筷,云雀却渐渐生出了几分难以为情。 这半月来,他欠下秦桓升太多太多,一直这样白吃白喝也不是办法。更何况他已嫁为人妇,桑嬷嬷教导过他要谨守妇道,嫁了人便只能待夫君一人好,不可跟其他男子太过亲近。 道理云雀都懂,但他打心底认为秦桓升不同于他人。 秦桓升是好人,是善人,他赏自己一口饭吃,却不求报酬,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世上这般好心肠的人不多了,若没有秦桓升,他怕是早就饿死了。 这么一想,云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中用,空有一副好皮囊,却只会给人添麻烦。这天底下没有人乐意被占便宜,说不定秦大哥心里已经厌烦他了,只是大发慈悲没赶他走罢了。 思及此,云雀难过地睡不着觉,决定从明日起作出些改变来。 这天,他早早翻墙来到秦桓升的身边,一脸期盼地问需不需帮忙。往日他总是老老实实坐在墙头,除非秦桓升招手,否则他绝不会主动踏入对方的院子。今天乍然这般积极,秦桓升明显也有些诧异。 “无需帮忙。”秦桓升说罢从屋里拿出一把椅子——半月前新买的椅子,不知何时成为了云雀专用的椅子,对他道:“坐吧,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能用饭了。” 可是云雀坐不住。 秦桓升待他越好,他心里越发愧疚,坐这椅子如坐针毡。没几秒钟,他又出现在秦桓升身旁,殷殷切切地问道:“真的不用帮忙?” 秦桓升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今日怎么了?想烧菜?” 云雀用力点头:“可以吗?” 秦桓升只道他是小孩子心性,一时对炊事产生好奇罢了,他微笑道:“你会做什么菜?” 云雀道:“你有什么我便做什么。” 秦桓升点了点头,把锅铲递给他,随他去了。 然而不过几分钟,屋外骤然发出一声巨响,哐当一声震得树叶都在摇晃。 秦桓升大步流星跨出门,看见一口大锅盖在地上,水渍汤汁尽皆洒出,蜿蜿蜒蜒像一条小河。 云雀惊慌失措地站在一旁,指着地上还欢蹦乱跳的鱼,哆哆嗦嗦道:“是它,是它自己突然跳出来……” 秦桓升无言半晌。 云雀欲哭无泪道:“我以为它已经死了。” 秦桓升轻叹口气,俯身拾起地上的鱼,丢进了旁边的篓筐,道:“这鱼我还没杀,自然是活的。” 云雀吓傻了,过了好几秒才迟钝地回过神,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无碍。”秦桓升捡起地上的锅,扫干净地上的污水残汁,道:“你想学烧菜,我教你便是了。” 云雀垂头丧气道:“我学不好。” 秦桓升道:“怎会学不好?” 云雀道:“我笨手笨脚的,只会给你添乱。” 秦桓升看他两道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道:“乱就乱吧,乱了再收拾干净就是了。” 云雀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秦桓升倚在炉边,朝他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能教你?” “不,”云雀摇头,看上去有些惆怅,“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秦桓升笑了,朝他勾勾手指,道:“过来。” 云雀依言听话地走过去。 秦桓升拉着他蹲下,重新生了一把火,道:“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 他大致讲了一遍做菜的流程,从生火、切菜、热锅,再到浇油、调味、起锅,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云雀听得云里雾里,茫然无措地睁着眼睛,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一番指导过后,秦桓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懂了吗?” 云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懂了!” 秦桓升再一次把锅铲递给他,道:“试试看。” 云雀一手接过,另一手拉住他的衣角,道:“你别走,在这儿帮我看看行吗?” 秦桓升有些无奈,也有些纵容道:“行。” 天上的太阳从东移到西,院里的树影从西移到东。炒菜时,云雀卷起了衣袖,白生生的小臂露在外边,跟深黑色的铁锅形成强烈对比。 秦桓升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平时做一餐饭只需半个时辰,今天硬是耗了两个时辰。秦桓升又抬眼看了看天,心道今日估计只用吃一顿了。 云雀忽然出声道:“秦大哥,盐应该放多少?” 秦桓升看了一眼分量,道:“半勺即可。” 云雀又道:“秦大哥,这鱼要蒸多久?” 秦桓升道:“半刻钟。” “秦大哥,你看看这菜熟了没?” “熟了,叶子都黄了。” “秦大哥,这怎么烧焦了呢?” “你水放少了。” “秦大哥……” “你饿了没?”秦桓升冷不丁地打断他。 云雀眨了眨眼,道:“好像有一点。” 秦桓升闻言点点头,回屋取出一盒桂花糕,是前几日在集市上买的,递给云雀道:“剩下的我来炒,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云雀放下锅铲,笑着接过去,道:“秦大哥你人真好!” 他的嗓音软糯圆润,好比枝头的黄鹂鸟,一声比一声清脆响亮。可是秦桓升却被这左一句“秦大哥”右一句“秦大哥”弄得着实有些头疼了。 第5章 云雀是被亲生父母卖进宜春院的。这年头,断袖之风悄然盛行,虽然民间还未开放,但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总会养几个细皮嫩肉的小男孩在家里,说得好听是书童,说得难听便是娈童。 宜春院不同于民间的青楼妓院,除了床笫之事,里面的女妓、男妓还得精通琴棋书画,知晓诗酒花茶。有人命好,能借此结识上皇亲国戚,一朝之夕飞作凤凰,后半辈子享尽荣华富贵;也有人命苦,一辈子都困在小小的宜春院里,没有半点自由地供人玩赏。此外,老鸨的教导也格外严厉,若谁犯了错,她会不留情面地狠狠惩戒,手段残酷至令人发指的地步。 云雀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过去十六年,桑嬷嬷只教他如何唱歌好听,如何跳舞好看,以及如何在床上侍奉男人,从未教过他如何下厨做饭。 因此他做出来的饭菜实在无法恭维,自己尝了一口都难以下咽。 反观秦桓升,竟然神态自若地吃下去了。 好在云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心想饭做不好,碗总能洗吧?于是吃完饭又主动跟秦桓升说要洗碗,秦桓升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可奈何道:“你会洗么?” 云雀一边摩拳擦掌一边说道:“这有何难?” 秦桓升垂下眼,看着云雀的手,那是一双不染纤尘的手,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洗碗的样子。静默片刻,他问道:“你可知用皂角洗?” “我知道。”云雀信心满满道:“秦大哥,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说实话,出于前车之鉴,秦桓升是不放心的。 他先把皂角泡涨,再砸破、捣烂,随后倒入热水。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才把云雀叫过来,道:“洗完记得再用清水冲一遍。” 云雀点点头。 事实证明,秦桓升不是白担心的。 为了防止事故发生,他一直守在云雀身边盯着他,看他手忙脚乱地舀水冲碗,整个人好几次差点栽进水池里。 秦桓升揪着他的衣领,心中不由得想,这小娘子什么活都不会做,怕是生来就该被人养着的。 养着也不错,他模样长得好,关在漂亮的金丝笼里,画面应该会很赏心悦目。能被养是福气,养他的人也是福气,隔壁王老头是没这个机会了,等他归西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啪嗒一声脆响,秦桓升猛地回过神来。 只见云雀不知怎的手一滑,一个瓷碗脱手而落,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云雀吓了一跳,立刻弯腰拾起碎片。秦桓升瞳孔骤缩,大声制止道:“小心!” 晚了。 云雀已经捡起,锋利的瓷片划过他的掌心,留下一道又细又长的口子。 殷红的血液瞬间渗出,滴答滴答接二连三地砸在地上。 秦桓升二话不说,把他拦腰抱回屋里,紧接着转身去找药粉和纱布。 云雀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瓷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消毒、止血、包扎伤口,秦桓升全程是面无表情,甚至脸色有些沉郁。云雀自知犯错,全身微微发抖,一字都不敢说。 他在内心深刻反省自己,为什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一天到晚只知道给秦桓升闯祸? 他觉得秦桓升一定生气了,从始至终都不跟自己讲话,眉宇间的阴郁和怒火清晰可见。 可是秦桓升的动作又很轻柔,给云雀一种生怕弄疼他的错觉,仿佛云雀是什么一碰就碎的宝贝,需要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 他观察着秦桓升的神情,小心翼翼开口道:“秦大哥,我错了……” 秦桓升左腿有伤,只能右膝半蹲在地,抬眸望向他,问道:“错哪了?” 云雀道:“我不该打碎你的碗。” 闻言,秦桓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嗓音沉沉道:“还有吗?” “……还有?”云雀战战兢兢道:“还有我、我不该……”两片嘴唇嗫嚅良久,半天没说出“不该”什么。 秦桓升站起身,道:“以后不用你洗碗,也不用你做饭。” 云雀垂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副模样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小媳妇,秦桓升抿了抿唇,继续道:“你不必觉得歉疚。以后饿了便来一同用饭,这些活我都做惯了,你不要再弄伤自己。” 云雀猛然抬起头,眼神里有不知所措,也有不敢置信。他下意识抓住秦桓升的衣摆,道:“我以后还能来?” 秦桓升反问道:“你在王家有饭吃?” 云雀有些窘迫道:“没有。” “那便是了。”秦桓升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你想来便来,不想来我也不勉强。” 云雀鼻头一酸,道:“秦大哥,我不是不想来,只是我已经欠你太多,不好再麻烦你……” “这是小事,”秦桓升打断他,并恢复一如既往的温和的表情,道:“ 对我来说无足挂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云雀怔怔地看着他,心里缓缓淌过一道暖流,“好。” 由于手掌受伤,当晚云雀翻墙翻得很是吃力,像一只怎么飞也飞不上枝头的笨拙的小鸟,最后还是踩着秦桓升的肩膀才翻了回去。 看着云雀安稳落地,秦桓升心中有块石头也跟着落了。 很奇怪,回想起下午的情形,明明是云雀的手受了伤,可秦桓升却在看见伤口的那一刹那,心脏有轻微的抽疼。 那一丝抽疼转瞬即逝,秦桓升没有细想,只道是那样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留下疤便不好看了。 第6章 自从手掌受了伤,云雀的日子过得更加百无聊赖,每天神情恹恹地趴在墙头,像一只没精打采的流浪猫。 秦桓升在下面烧柴做饭,他在上面晒太阳发呆。偶尔抬起头,数一数天边飘过了几朵白云,再偶尔弯下腰,看一看墙角爬过了几只蚂蚁。 秦桓升再三跟他叮嘱,伤口一周之内不能碰水,云雀牢牢谨记在心,看着自己包得像粽子似的手,叹了口气。 这日子真是过得太无聊,太失败了。 不过他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人嘛,本来就是有长板也有短板,他不会做饭不会洗碗,但他会唱歌会跳舞呀,好歹在宜春院混了十几年,没点看家的本领怎么行。 于是隔日,云雀兴致勃勃地跑来秦桓升门前,说要给他唱一首小曲儿。 现在是五更天,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天才蒙蒙一点亮,院里的鸡鸭都尚处于酣睡中。秦桓升被他的动静吵醒,睁眼之后再难入眠,无奈之下只得起床。 云雀正蹲在屋外等他,一见他出来,唰地起身,道:“秦大哥,早!” 是挺早的。秦桓升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天。 云雀毫无察觉,他现在只想迫不及待地在秦桓升面前一展歌喉,他问:“你想听小曲儿吗?” 秦桓升绕过他,去院子的另一边洗漱,道:“你想唱便唱罢。” 云雀道:“那我唱了?” 秦桓升道:“唱吧。”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来是喜是怒。 云雀清了清嗓,开口唱起来。 不得不说,他的嗓音确实好听,纯真又清脆,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宛如山间流过的潺潺小溪,一曲卜算子都唱出了些许清新和畅意。 他与秦桓升相隔十米,期间秦桓升并没有怎么看他,脸上也一直是淡淡的表情。 细看,耳朵倒是竖着的,出卖了他正在认真聆听的内心。 曲毕,云雀凑到秦桓升身边,略微忐忑地问:“你觉得好听吗?” 秦桓升是诚实的听众,他道:“好听。” 云雀两眼熠熠放光,问:“那还要听吗?” 秦桓升扬了扬眉,道:“听。”他倒想看看云雀会唱多少曲子。 这下云雀心里得意了,自己的一技之长得到赏识,巴不得发挥得淋漓极致,于是又接连唱了好几首,歌声绕梁,悠扬婉转,引得隔壁的崔婶儿好奇地探出头。 “桓升啊,你可听见有什么人在唱歌?”她叩了叩秦桓升家的门,问道。 云雀登时噤声,睁大眼睛望向秦桓升,用口型无声地问道:“谁呀?” 秦桓升不自觉地放轻音量,道:“隔壁崔婶儿。” 云雀点点头,眼神流露出一丝紧张。 一个有夫之妇大清早的出现在别人家里,任谁看到都会浮想联翩,哪怕云雀是男子也百口莫辩。 云雀觉得自己名声坏掉不要紧,但他不能连累秦桓升。 “我去和她说几句,”秦桓升拍拍他的头,“你先进屋里待着。” 云雀点头,依言走回屋里。 他没有坐下,而是悄悄站在窗边,透过细细的窗缝向外看去。 太阳已经升起,薄薄金光穿过林隙树梢,照在秦桓升的脸上,给他硬朗的五官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和崔婶儿面对面站着。不知崔婶儿说了什么,秦桓升笑了一下,那一笑俊逸动人,云雀匆忙移开目光,耳朵尖微微泛红。 约莫过了几分钟,秦桓升回来了,进屋时手里多了一盒药膏。 看见秦桓升进门,云雀连忙坐好,两手交叠放于膝上。 “手。”秦桓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伸出手来。云雀一愣,乖乖照做,只是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秦桓升没有多言,修长有力的十指熟练地解下纱布,纱布下的伤口早已结痂脱落,掌心处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淡粉色的疤。 这几天,云雀有定期换药清理,所以伤口愈合得很快,只是仍然不可避免地落疤了。 秦桓升打开刚拿来的药膏,道:“这是我跟崔婶儿要来的祛疤膏,你拿回去,记得每天涂。” 这祛疤膏呈深绿色粘稠状,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云雀没忍住轻轻吸了口气,问道:“这真的能祛疤吗?” 秦桓升“嗯”了一声。 云雀看了一会儿,又道:“其实留疤也没什么,吃一堑长一智嘛,我就当是留个教训,提醒自己以后别再毛手毛脚。” 秦桓升微笑着放进他的手里,道:“还是拿着吧。” 这祛疤膏其实是崔婶儿的小女儿崔青青的,也只有女孩子才有这种东西,正常五大三粗的男人是不会在意留疤的。 想起刚刚崔婶儿递给他祛疤膏的样子,满脸稀奇,像是得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道:“堂堂七尺男儿竟也怕落疤?” 秦桓升是怎么回答的。 他先是轻轻一笑,过了几秒才道:“这有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罢了。” 所以云雀还是收下了。 他攥着药膏,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秦桓升干活,跟之前叽叽喳喳的样子判若两人。 秦桓升很早便发现了,这小雀儿有时候没心没肺,有时候又敏感细腻,时吵时静,也摸不透他的小脑袋瓜整日在琢磨什么。不过秦桓升只是施舍一点食物给他,他便如此乖巧听话,到底还是天真,没见过人心险恶。 “秦大哥,”云雀冷不防地出声道,“你真是个好人。” 秦桓升放下手中的东西,难得想逗逗他,“哦?有多好?” 云雀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呆愣一秒,随即不过脑子地说道:“如果我是女孩我就嫁给你了。”说完,他又自顾自地叹口气,有些怅惘道:“可惜我是男孩。” 还是已经卖给了别人的男孩。 秦桓升眼中有惊愕之色一闪而过,他看着云雀,不动声色说道:“男孩怎么了,你是男孩不照样嫁进了王家?” 云雀摇头,“那不同。” 秦桓升问道:“有何不同?” 云雀道:“我是被买来的,没有自由。” 秦桓升闻言沉默了。 云雀又腼腆地笑了笑,道:“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争取投胎到普通人家,做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说罢垂下眼帘,脸颊飞起两朵红晕,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害臊。 微风轻拂,吹起了鬓边的发丝,遮住稍显羞涩的面容。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秦桓升喉咙一紧,眸色渐渐暗了下去。 第7章 云水村地处江南,六月正值梅雨季节,空气闷热潮湿,蝉鸣一声比一声悠长。 近几日,秦桓升的左膝开始隐隐作痛,干活都不太利索,没站多久便要歇息一会儿。 腿疼,自然无法耕田锄地,也无法下河捉鱼。秦桓升估摸着家里还剩五六斤米,够他和云雀再吃几天。 这天傍晚,他的左腿又开始疼了。偏偏外头还下起小雨,潮湿的水汽一波又一波似浪潮般涌进屋内,悄无声息钻入骨头里,如同万蚁蚀骨,形成一阵彻骨钻心的疼。 秦桓升从军七年,大大小小的外伤和内伤都受过,因此这种疼痛对他来说还可以忍。 只是再能忍,额头仍无可避免地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脸色自是好看不到哪里去。 云雀是这时候来的。 他顶着一片硕大的荷叶挡雨,嫩绿的叶面积满了水,顺着两边淅淅沥沥地淌落。他一手举着叶柄,另一手敲敲秦桓升的屋门,半天没有得到响应。 日暮时分,天色渐暗。平时这个时间已经在用饭了,云雀心里觉得疑惑,再次抬手敲了敲门。 这次听到一声模糊的“进来”。 云雀推门进屋,看见秦桓升靠在床头,被褥盖住双腿。云雀身形一顿,一声“秦大哥”陡然卡在了嘴边,没发出声音。 见他立在门口,秦桓升招了下手,道:“外面雨大,进来坐。” 云雀走上前,睁大眼睛问道:“秦大哥,你怎么了?” 秦桓升微微一笑,“没怎么,旧伤发作而已。” 云雀问道:“什么旧伤?” 秦桓升道:“腿伤。” 云雀语气有些急切,“那疼吗?” 秦桓升不着痕迹地说道:“不疼,缓一会儿就好了。” 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表情泰然自若,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若不是额头冒汗、面色发白,云雀差点就要相信他了。 “你别骗我,”云雀在原地跺了跺脚,“你都疼成这样了,当我是傻子吗?” 秦桓升道:“真的不疼。” 云雀二话不说掀开床上的被子,盯着他的腿,说道:“大夏天的盖这么严实。你有本事下来走两步给我看看。” 秦桓升愣了愣,心道怎么突然变这么聪明了。 云雀见他不说话,一张小脸严肃地板起,“秦大哥,你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孩骗。” 秦桓升道:“我没有把你当……” 云雀打断他,“你现在只需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疼?” 秦桓升静了几秒,道:“帮我拿一条热毛巾吧。” 云雀蹬蹬蹬去了。 过了片刻,他又蹬蹬蹬回来。 “秦大哥,我去烧热水。你好好躺在床上,千万不要乱动。”云雀认真嘱咐道。 到底是谁把谁当三岁小孩了?秦桓升无奈一笑,应了声“好”。 难得的是,云雀已经学会生火烧柴了,虽然还会被浓烟呛到,但起码不会弄得灰头土脸。 不到一刻钟,他端着一盆冒着丝丝白气的热水进屋,拧好毛巾,小心翼翼地捂在秦桓升的腿上。 毛巾冷得快,需要不停更换。云雀来回拧了好几次,谨慎地观察着秦桓升的反应,问道:“还疼吗?” 秦桓升轻轻摇头,“不疼了。” 云雀眉眼弯起,道:“看来有用,我再去换盆热水来。”说完迅速起身,抬脚要往外走。 秦桓升抓住他的手腕,道:“不必了,你坐下陪我说说话罢。” 云雀踌躇几秒,依言坐在床边。 秦桓升松开手,问道:“今天可有吓到你?” “没有,”云雀摇摇头,然后抬眼看他,问道:“秦大哥,你这腿伤有多少时日了?” 秦桓升道:“半年多了。” 云雀一听,眼眶竟瞬间红了。 “你这是做什么?”秦桓升直起身,有些不可思议道:“怎么突然哭上了?” 云雀用力吸了吸鼻子,道:“我也不知道。” 他只是想到秦桓升忍受这痛这么久,心脏便一抽一抽的疼,好像是自己受了伤,特别难过。 可他不知道,秦桓升过去七年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战场上刀枪无眼,秦桓升早已见惯了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唯独没见过眼泪,还是为他而流的眼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宽慰云雀。 静默良久,秦桓升试探性地伸出手,拭去他眼角的眼泪,道:“别哭,这点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云雀闷闷道:“我也不想哭的。” 秦桓升轻叹口气道:“我以前受过比这还严重许多的伤。” 云雀带着鼻音问道:“是吗?” “是啊。”秦桓升有意逗他,“幸好没让你看见,不然我家房子都要被你哭塌了。” “你别胡说,”云雀剜他一眼,为自己辩解,“是眼泪自己流下来的,不关我事。” 秦桓升点点头,“好,不关你事。” 过了半刻钟,云雀慢慢平复下来,红着眼睛看他:“你说你以前受过伤,为什么会受伤?” 秦桓升道:“我打了七年的仗,多多少少都会受伤。” 云雀嘴巴微张,“你打过仗?” 秦桓升点了下头。 云雀嘴巴张的更大了,他问:“那你杀过人吗?” 秦桓升笑了,“打仗自然是要杀人的。” 云雀一脸怔然,说不出话了。 对于从小在宜春院长大的人来说,战场上刀光剑影的画面实在太过遥远,他没亲眼见过,只能从街头巷尾和话本小说里听来一二,但也能想象出场面是何等的血腥和残酷。 云雀陷入了沉沉的深思。 他觉得秦桓升与他过去接触的男人完全不一样,不会使唤他干活,不会逼迫他唱歌跳舞,更不会像一些油头肥耳的老男人吃他豆腐。他既敢杀人也敢杀鸡杀鱼,又会打仗又会做饭,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 秦桓升简直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 他现在对秦桓升有很多情感复杂地交织一起——最初相识的感激,日积月累的信赖,和现在油然而生的敬佩。 秦桓升在云雀心里的分量已经很重很重了,重到秦桓升让他做什么,他可能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什么。 “你饿了吗?”秦桓升忽然开口。 云雀恍然回神,看见秦桓升眼里有一丝戏谑的笑意,原来是自己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他下意识摸摸肚子,讷讷道:“有一点。” 秦桓升作势要下床,“我去煮点粥。” 云雀两手一伸,拦住他,“我去。”似乎怕秦桓升不放心,他还强调道:“这次我绝对不会给你闯祸。” 秦桓升想了想,“还是我去吧。” “不行,”云雀坚持道,“你好好歇着,不要走动。” 秦桓升犹豫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云雀点头,“我可以的。” 秦桓升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不过云雀没叫他失望,十几分钟后便煮好了一锅粥,虽然水放少了有点稠,但起码是熟的能吃。 秦桓升真诚地表扬他:“不错,进步很大。” 云雀笑了,一脸谦虚地说道:“跟秦大哥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说完端起瓷碗,帮他呼呼吹着风,一边吹一边说道:“以后嫁给你的姑娘一定很幸福。” 秦桓升定定地注视着他,道:“我腿有旧疾,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 这么说云雀就不高兴了,他放下碗,替秦桓升打抱不平,“那是她们的问题,是她们有眼无珠。” 实话实话,秦桓升面目生得英俊,是标准的剑眉星目,不笑时让人感觉敬畏凛然,笑起来又让人觉得温和可亲,村里很多小姑娘见了他都会脸红心跳。 若不是他左腿有伤,村里的媒人怕是会踏破门槛来说亲。 秦桓升自己倒不是很在意,他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改日能遇到一个不嫌我腿的人,我会主动上门提亲的。” “提亲?” 是了,秦桓升早日是要成亲的。意识到这个现实,云雀一时有些迷茫。 秦桓升“嗯”了一声,提醒他:“粥该凉了。” 云雀“哦”了一声,呆呆地拿起碗,舀了一勺粥送到秦桓升的嘴边。 秦桓升挑了挑眉。 云雀神情恍惚,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秦桓升也没说话,张口吃了下去。云雀一勺一勺地喂着,一碗粥很快见底。 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他满脑子都在想“如果秦桓升要成亲,那自己该怎么办”,以致于忘了秦桓升是腿疼,而不是手疼。 第8章 云雀嫁来云水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他从未出过门,每天的活动范围不是王家的偏院就是秦桓升的院子。 他才十六,虚岁十七。这个年纪的人对世间万物最是好奇,总想看看外面的大千景象。可他只能认命般待在小小一方庭院,日复一日地虚度年月。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云水村熙熙攘攘的格外热闹。大街上人头攒动,男女老少皆有,其中悉心打扮的年轻姑娘最多。 隔壁崔婶儿家也不例外。崔婶儿总共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已经嫁人了,只剩小女儿崔青青和她住在一块儿。这一大早,秦桓升还没起来多久,她们娘俩便来叩门了。 “秦大哥,你今日可有什么安排?”崔青青站在门口问道。 秦桓升道:“今日要割地。” 崔婶儿一听,不满道:“割什么地,今儿就别割了,出去玩罢。” 秦桓升不解道:“出去玩?” 崔青青道:“秦大哥可是忘了今日是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乞巧节。 每年云水为数不多的热闹日子。 云水民风淳朴开放,这天各家的姑娘和少年都会出门游逛,他们抱着能碰见如意郎君或心仪女子的想法,逛庙会、听小曲、猜灯谜、放花灯。云水还专为女子设了一场穿针赛巧。赛巧,即女子比赛穿针,把村中所有姑娘聚集一块儿,看她们结彩线、穿七孔针,谁穿得越快,意味着谁乞到的巧越多,讨个心灵手巧姻缘好的彩头。 秦桓升忘了今日是乞巧,不过他也没多大兴趣,摆了摆手,道:“姑娘的节日,我不去凑热闹了。” “秦大哥,你当是陪我一起去罢。”崔青青道,“我娘腿不利索,走不了远路。她又不放心我一人出去,这才来找你帮忙了。” 秦桓升还欲推脱,崔婶儿直接拍拍他肩,道:“去罢,说不定路上能遇到心仪的女子,你这婚姻大事也能跟着一并解决了。” 崔青青揪了揪绢帕,似乎有话想说。崔婶儿睨她一眼,她又垂头作罢了。 秦桓升踌躇几秒,道:“我只能去一两个时辰,正午前必须赶回来。” 崔青青眼睛一亮,道:“好。” 于是二人一道出了门。 今日天公作美,是难得的艳阳天。万里晴空,明媚无云,长达半月之久的梅雨季终于过去了。 路上,崔青青时不时用余光偷瞄秦桓升,秦桓升头稍稍一偏,恰好与她四目对视。 崔青青颊边慢慢浮起两片红云,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开口道:“秦大哥,上次你拿去的祛疤膏可有用完?” 秦桓升回忆了一下,道:“用完了。” “那就好,”崔青青道,“那祛疤膏是我从小用大的,如果你还需要再找我拿。” 秦桓升想起云雀手上的疤痕已经淡化不少,不禁对她微笑道:“不需要了。不过你的药膏确实有用,多谢。” 崔青青也露出一抹笑容,道:“不必谢。” 崔青青年方二八,正是姑娘家最好的年纪。今日她穿了一身淡粉襦裙,还特意擦了艳红的胭脂,宛如一朵刚刚盛开的桃花,路上有不少年轻男子对她侧目。 不过秦桓升没注意太多,一路上他都在心里掐算时间,估摸着现在是时候回家给云雀做饭了。 这边,云雀撑着脑袋坐在墙头,远远望见秦桓升和一个年轻秀美的女子一同回来,二人有说有笑的,并肩跨入院门。 云雀立即趴下身子,眼睛牢牢地黏在他们身上,一眨不眨。 年轻女子随秦桓升踏进院子后,往秦桓升手里塞了一盒东西,接着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说完没多久那女子便转身离开。 云雀努力辨认了一下,秦桓升手里好像是一盒糕点。似心灵感应一般,秦桓升蓦地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直直望过来,二人视线交汇,四目相对。 云雀心跳倏地快了一拍,他看见秦桓升朝他招手,道:“下来。” 云雀依言下去了。 秦桓升自然而然地将手里的糕点递给他,道:“吃吧。” 他记得云雀嗜甜,尤其爱吃软软糯糯的糕点,上次买回来的一盒桂花糕全被他吃了,吃完后还露出不餍足的表情,显然没吃够。 可这次云雀摇了摇头,道:“我不吃。” 秦桓升有些讶异,“为何不吃?” 云雀道:“不太想吃。” 秦桓升没多想,以为他今天没胃口,随手将那盒糕点放在了桌上。 云雀心口忽然有些发闷,他在想秦桓升为何不问问他不吃的理由。 吃饭间隙,秦桓升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问道:“今日怎么吃得这么慢,不饿吗?” 云雀闷闷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秦桓升放下筷子,问道:“还是菜不合你胃口?” “不是,是我还不饿而已。”云雀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饭,戳了好几秒,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我看你一大早就不在家,是有什么事出去了吗?” “也不算什么事,”秦桓升道,“就是隔壁邻居来找我,我们一起出去了一趟。” 云雀问道:“她为什么来找你?” 秦桓升道:“她是女孩子家,怕路上出事,叫我陪她罢了。” 云雀心口更闷了,他搁下筷子,嗓子干巴巴地问道:“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秦桓升微微一愣,“什么?” 云雀又重复一遍:“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秦桓升神色忽然有些复杂,他道:“当然不是了。” 云雀低低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在偷偷想,自己在秦桓升心里有多少分量,与别人相比,他又有没有稍许的不同。 不过他不敢问,只敢随便想想。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知道不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应该知足的,可是一想到秦桓升以后会给别的女子做饭,会给别的女子包扎伤口,他心里就闷得慌。 “吃完饭想不想出去走走?”秦桓升看他情绪有些低落,只当是小孩子在家闷太久,带出去玩一玩便好。 云雀摇头道:“不想。” 秦桓升道:“今天是七月初七,你不想去逛庙会?” 云雀猛一抬头,“今天是七月初七?” 秦桓升点了下头。 云雀眼睛都亮了,他马上改口道:“我想去。”可话音刚落,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但是我好像不能去……” 秦桓升问道:“为何?” 云雀有些失落道:“我嫁人了啊,万一路上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秦桓升想想觉得有道理,“这的确是个问题。” “没事,”云雀故作豁达,道:“反正我整日在家待惯了,不去也罢。” 秦桓升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下午去取一顶头纱来。” “头纱?”云雀立刻想到,“你意思是戴着头纱出门吗?” 秦桓升笑了笑,问他:“你觉得如何?” 云雀忍不住一拍手,“好呀!” 方才纠结的小情绪霎时被抛到九霄云外,云雀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出门的喜悦,准确来说,是即将和秦桓升一起出门的喜悦。这样一想,连带着面前的饭菜都香了不少。 他本来满满一碗未动的米饭,最后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粒不剩。 第9章 也不知道秦桓升从哪里买来的头纱,大小正好合适,长度堪堪垂在腰际。 云雀本就身材瘦小,这样一戴更显他手脚纤细,再加上面孔被白纱遮挡,旁人看不真切他的容貌,只朦朦胧胧中窥见一双眼眸,整个人平添一股安宁恬静的气质。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未出阁的小姑娘,瞒着父母偷偷出来玩了。 一路上,云雀紧紧跟在秦桓升身边,像从未见过世面一样,发出惊叹不已的声音。秦桓升留意到他一直盯着对面的糖葫芦,停下脚步,问道:“想吃吗,我去买一串来。” 云雀摇了摇头,道:“不吃,刚吃饱哪还吃得下呀。” 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不是一两天了。秦桓升直接递给老板两文钱,取下草木棒子上最大最红的一串,道:“吃吧。” 云雀伸手接过,小声道了句“谢谢”。 糖葫芦被裹上层层糖浆,在太阳底下金灿灿的闪着光。云雀看了一会儿,张口咬下。 “好酸!” 他小脸顿时皱起,难以置信地盯着手里的糖葫芦,两颗门牙都被酸倒了。 老板一听不乐意了,大声嚷嚷道:“怎么会酸!我家糖葫芦裹的是上好的麦芽糖,山楂采的也是最甜最鲜的,是你自己吃不惯罢!” 云雀拧着眉毛,盯着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糖葫芦,百感纠结,半天下不去第二口。 “很酸吗?” 秦桓升突然从他手中拿过糖葫芦,咬下那颗被他吃剩一半的山楂,慢慢咀嚼起来。 云雀愣在原地,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少顷,秦桓升对那老板说道:“确实酸,可以再多裹些糖。”然后偏过头,问云雀:“还吃得下吗?” 云雀迟钝地摇了一下头。 秦桓升无比自然道:“既然吃不下,那剩下便归我了。” 云雀一脸呆滞:“啊?” 秦桓升又道:“浪费是恶习。还是你能吃完它?” 云雀连连摇头,道:“不不,我不吃了。” 说完垂下脑袋,假装没看见秦桓升吃掉自己剩下半口的糖葫芦,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子似的,砰砰跳了起来。 糖葫芦铺子旁边是一位卖发簪的老妇人,捂着嘴笑道:“这位娘子,你家相公可真疼你。” 云雀脸有些热,慌忙摆手,道:“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相公。” 老妇人诧异道:“不是相公?” 云雀心虚地瞟了秦桓升一眼,道:“不是。” 老妇人来回看了看他和秦桓升,问道:“那你们是……?” “他是我……”云雀结结巴巴道,“是、是我的兄长。” 秦桓升微微挑起眉,不承认也不否认。 “原来是兄长啊。”老妇人笑了,继而对秦桓升说道:“公子给令妹买支簪子罢,你瞧我家簪子多漂亮,适合令妹这样的可人儿。” 云雀一听急了,“我不是女……哎呀!” 秦桓升把他拉到身后,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心,问道:“您可有推荐的?” 老妇人一看来生意了,脸上的笑容更甚,马上热情地介绍起各式各样的发簪——从金到银,从竹到木,从石到玉,款式多到眼花缭乱。秦桓升回头看了一眼云雀,随手挑了几支适合他的。 云雀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道:“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秦桓升回过头,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音量,说道:“老人家一把年纪不容易,我照顾她生意罢了。” 云雀松开手,恍然“哦”了一声,心道秦桓升真的是好人。 买完簪子,二人一路从村东逛到村西,不知不觉间日已西沉,万家灯火尽数亮起。 他们踱步到河边,晚风徐徐一吹,沿岸的几十盏红灯笼轻轻摇曳,明明灭灭的火光像一条逶迤而去的长河,与浩渺天穹连成一片。 繁星坠地,明月高悬。此情此景,云雀情不自禁感叹道:“太美了……” 河中还有几只画舫,秦桓升指着其中一只,问他:“想不想坐船?” 云雀点点头。他现在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想尝试。 秦桓升向远处的船夫比了个手势,那小船随即晃晃悠悠地驶来。 这些船夫只有节日里才能赚钱,每游一次河,他们都会想尽办法多载些客人。 等了半刻钟,船上坐满人,其中有男有女,十五六人左右。 许是为了助兴,船舫游到河中央时,两个同行的女子唱起了不知哪里的歌谣。 云雀对音律很是灵敏,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凑到秦桓升的耳边,小声问道:“秦大哥,我给你跳支舞可好?”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排距离船尾有一块空地,放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不等秦桓升表态,云雀起身走到后方,把杂物统统移到一边。 女子的歌声婉转悦耳,云雀跟着她们的节拍跳起来。 起初他还放不开,后来意识到秦桓升看不清他的脸,便渐渐大着胆子扭起腰来。 隔着一层头纱,秦桓升的确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能看清头纱下的身子,细细的胳膊,薄薄的腰肢,随着韵律一扭一扭,抬手的一瞬间会不经意露出小半截,似乎一手就能握住。 正好两女子唱到一句“荷花五寸娇,遮却美人腰。”秦桓升喉头发紧,呼吸不免窒了一下。 前面几排的客人纷纷转过身,一脸好奇地看着云雀。秦桓升余光扫过他们,忽然出声道:“云雀。” 云雀稍稍一愣,“怎么啦?” 秦桓升道:“别跳了。” 云雀道:“啊?为什么?” 秦桓升没有解释,只重复说道:“别跳了,坐我边上来。” 云雀停下动作,问道:“我跳得不好看吗?” “好看。”秦桓升面不改色地说道,“只是这船太晃,站着容易摔了。” 原来是这样。 云雀听话地坐回去,脸颊慢慢浮起几分热意。 上岸后,一个同船的年轻男子拦住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道:“画舫一舞,如翔鸾,如翥凤,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云雀往秦桓升身边靠了靠。 年轻男子继续道:“敢问姑娘芳名,住在村东或是村西?” 云雀张口欲说“我是男的”,却被秦桓升抢了先。 “舍妹年幼,不便透露。还望兄台谅解。”秦桓升淡淡地替他拒绝道。 那男子有些失望地甩手走了。 云雀眨眨眼,感觉哪里不太对,还未细想便被秦桓升牵着离开了。 其实晚上才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大街小巷密密麻麻全是人,尤其在小河的上游处,许多姑娘聚在一起,共同赏着河中悠悠飘荡的花灯。 花灯上可以写字,多是她们写下的羞人的诗句,无非就是盼着能遇到如意郎君,早早嫁人。 云雀也想写,但他不好意思让秦桓升瞧见,于是找了个“尿急,要如厕”的借口,悄悄混入那群女子中,如愿以偿地拿到一盏花灯。 真正下笔时,他才恍觉不知该写什么。 云雀努力回忆曾学过的诗词歌赋,一番绞尽脑汁后,他把心中所想总结为两句简明的话。 ——“愿君心,似我心。” ——“朝夕相伴,定不负意。” 秦桓升靠在河边的柱子等他,云雀远远地望他一眼,落笔完成。 他两手捧起花灯,学着旁边的人默念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河中。 伴随着灯里忽明忽暗的光,两行清秀的小字若隐若现,承载着主人不敢出口的心思,遥遥飘向了远方。 第10章 七月中旬,大暑将至。夏风裹挟着滚滚热浪,树间的蝉鸣声声高亢。 几年前,秦桓升曾驻军西域,那里狂风呼啸、黄沙漫天,全年几乎高温不降,风沙吹在脸上犹如刀割,整个人仿佛置身火烤般的炼狱。相比之下,江南水乡的闷热并不难捱,秦桓升每日照常下田,清晨出门,晌午而归,唯一的不同是云雀已有两日没来找他。 两日前的深夜,云雀悄悄来叩门,苍白着一张脸告诉他,王老头归西了。 夜色漆黑,蝉鸣凄切。一束青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眼睫垂落一片深深的阴影,他低低地说道:“秦大哥,我要给我家老爷守孝,接下来几天就不来找你了。” 他的语气有些沉重,仿佛真的为逝去的丈夫难过,又或是还没做好成为遗孀的准备。 秦桓升当时是怎么应他的,似乎是说了声“好”。然后云雀又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还有话想说。 那一眼饱含万千情绪,秦桓升忽然一阵心悸,他有预感云雀要说什么,可是云雀最终什么没说,转身走了。 秦桓升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没回神。 云雀回去了。 这一回便是两日,秦桓升足足有二十多个时辰没再见过他。 这两日秦桓升一人干活,一人用饭,身旁空空荡荡的,少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雀,他竟有些不习惯。 到了第三日晚上,秦桓升终是按捺不住了,他走到西院的墙边,翻身跃过墙头,稳稳地落在王家的偏院。 若是被王家人发现,秦桓升铁定会被告上衙门,以私闯民宅的罪名。不过秦桓升不甚在意,他只放轻步子,走进小屋,见到了两日未见却恍如隔世的人。 云雀正躺在床上睡觉,清冷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斜斜落下,光影零零碎碎洒在他身上。屋子里只有一张板凳,一张木床,床上没有被褥枕头,几捆稻草摆在地面,还有几个破洞的抹布垂在一边,尘埃都透着些许凄凉。 云雀仅占据床铺小小一块,弓着腰缩成虾米状,两道细细的眉毛蹙着,鼻翼翕动,嘴唇时不时嗫嚅几下。 两日未见,他竟活脱脱瘦了一圈,下巴尖尖,胳膊细细,之前好不容易长出的肉全没了。 不知梦到什么,他抬手在空中胡乱一挥,衣袖滑落。秦桓升垂下眸,见他手腕有一圈青紫的痕迹,那片青紫一直延续至肘部,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秦桓升见过许多伤,一眼便看出这是被棍棒打出来的乌青。 “怎么受伤了?”他眉头皱起,大手包住云雀握得紧紧的小拳,问道:“嗯?谁打的你?” 无人应答。 秦桓升轻轻掰开他五指,平时瞧着细细软软的手指,此刻力道却很大,秦桓升稍微用点力才掰开。 只见掌心处躺着一支发簪。 七月初七那日买的发簪。 秦桓升怔住了,内心似乎有什么轰然崩塌,又有什么破土而出。他静默片刻,直接把云雀背起来,啪地用脚踢开门,翻身跃回了自己的院子。 云雀的体温有些高,脸上有不自然的潮红,额头冷汗密布,衣衫已经被汗浸透。 一只受伤的无家可归的小雀儿。 秦桓升眼里翻滚起纠缠难抑的情绪,心口则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凝视着云雀,足足看了半刻钟,最终深吸一口气,闭眼褪下他身上的衣裳。 他把云雀的湿衣服挂在院外,回来时顺便拿了一条毛巾,擦去他身上黏腻的汗,然后又替他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秦大哥……”云雀无意识地呢喃一句,光裸的身子缩了缩,往秦桓升的方向贴过来。 秦桓升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应了一声“我在”,然后放轻动作,如同对待一只易碎的花瓶般帮云雀穿好上衣。 在穿亵裤的时候,秦桓升握住脚踝,分开双腿,下一刻,他浑身猛地一震,手僵在了半空,臂膀都隐隐有青筋突起。 云雀的身下,两条白嫩的大腿间,有一道细小的肉缝。 秦桓升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看着那道肉缝因暴露在空气中而微微瑟缩,宛若一朵含羞待放的粉红花苞,一张一翕,细嗅还能闻到一阵甜腻的幽香。 云雀竟是双儿? 意识到这个事实,秦桓升下腹一紧,一把火腾地烧了起来。 第11章 “秦大哥?”云雀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脑子仍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半梦半醒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我怎么在你这儿?” 秦桓升没有回答,他把手中的亵裤丢到一边,俯身吻住云雀的嘴唇。 “唔?”云雀困惑地眨一下眼,眼中尚有雾气未散去,牙齿不小心磕到嘴唇,细微的痛感顺着神经末梢直达头皮,他突然一激灵,猛地推开秦桓升。 “秦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他一把抓过被子,有些慌张地看向秦桓升,却在看清秦桓升的那一刻,愣住了。 他鲜少见到这样的秦桓升,双目赤红,呼吸急促,眼中有惊涛骇浪翻滚,而下身裤裆鼓起一个大包,仿佛一头隐忍许久的猛兽即将冲破囚笼。 云雀太熟悉男人这种反应了,每一个来宜春院的男客人都是这样,一旦看中一个漂亮姐姐就会产生类似的反应。思及此,他手忙脚乱地盖住腿,磕磕绊绊道:“你、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秦桓升欺身靠近,“我把你从王家带出来,替你擦身,替你涂药,替你换衣。我乘什么人?之什么危?” 云雀身子往后缩,紧紧贴在墙边,没什么底气地说:“你趁我睡着了脱我裤子,你还亲我,你不能这样,我相公才刚过世……” “相公?”秦桓升语气下沉,隐隐有些不悦,“你真把那老头当你相公了?” 云雀莫名感到心虚,“我……” “他也会亲你么?”秦桓升脸色有点难看,“像我刚才那样在床上亲你?” “当然不会!”云雀不敢直视他,低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交代:“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呢……” 秦桓升脸色稍显和缓,过了几秒,他问:“云雀,你喜欢我么?” “什么?”云雀一脸呆愣,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秦桓升又重复一遍,这次是笃定的陈述句,“你喜欢我。” 云雀的脸瞬间红了,“你胡说什么!” 秦桓升定定地注视他几秒,随后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张赭红色的纸。 云雀不明所以地望过去,那是一张不平整的灯笼纸,放了有些时日,还残留水干后的痕迹。秦桓升不急不缓地在他面前摊开,看清上面的两行字之后,云雀慌了。 “你哪来的!”他抬手便要去夺,但被秦桓升避开了。 “你想和谁朝夕相伴?”秦桓升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你想不负谁的情意?” 云雀唰地用被子挡住脸,开始装死。 “说话。”秦桓升面无表情地道。 云雀拼命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秦桓升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真话了。 说实话,云雀总道他是好人,但秦桓升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起码不是正人君子。 他的温柔和善是伪装,是表象,是长年累月形成的习惯。只有云雀傻乎乎地以为他是好人,是不打任何主意的好人。 秦桓升也懒得跟他绕弯子了,他一把掀开被子,强行挤入云雀的两腿间,握住他小巧秀气的玉茎,不怀好意地捏了捏,“你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当然是男孩!”云雀羞极了,他下半身光溜溜的没穿裤子,努力想要合拢腿,但奈何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是么?”秦桓升大掌往下游移,触碰到一片温热的柔软地,“那这是什么?男孩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不知道!”云雀扭着身子不让他碰,“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云雀对性别概念是有些模糊的,从小到大,他跟一群姐姐妹妹长大,只知道自己跟她们不同,没有娇媚的嗓子,也没有丰满的胸脯。至于为什么比别的男孩多了一个小穴,从来没有人跟他解释过,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秦桓升低低一笑,再次压住他的嘴唇,温柔耐心地吻着,像悠悠飘荡的白云,像鸟雀抖落的羽毛,轻柔得不可思议。只是手下的动作却不轻柔,两片娇嫩的花瓣被拨开,修长的手指往里探,中心脆弱的花蕊被用力捏住,上面硬硬的小豆子也不能幸免。 秦桓升的指腹布满打仗和干活留下的茧,有些厚实,也有些粗糙。他两指并起在内壁恶意剐蹭着,故意来回碾压,搅动一池春水。 云雀十指紧紧揪着被子,失神般喘着气,只觉得整个人快飘上云端,这种感觉陌生又刺激,可就在濒临高潮的那一刹那,秦桓升退出来了。 他从云端骤然跌回地面,一脸茫然地看向秦桓升,看他拿过一旁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去手上的液体,继续问道:“还不说吗,你要和谁朝夕相伴?你要不负谁的情意?” 云雀难堪极了,为自己羞耻的身体反应,也为自己昭然若揭的心意。他瞪着秦桓升,眼眶慢慢泛红,说道:“你明知道我写的是谁,为什么还要逼我说出来?” 他用力擦一下眼角,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写的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我自从嫁来云水,每日便是跟你在一起,同你讲话,同你用饭,天天只看你,你说我还能写谁!” 秦桓升被他的眼泪吓到了,抬手要去擦他的眼角,云雀拍掉他的手,继续红着眼瞪他,“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太坏了!” “你以前总道我是好人,如今又骂我坏?”秦桓升有些无可奈何,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不是坏,我是喜欢你。云雀,我只对喜欢的人做这种事,你明白么?” 云雀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子,欲坠不坠,他哑然道:“你也喜欢我?” 秦桓升被这个“也”字取悦了,他轻轻一笑,道:“喜欢你,才每天给你做饭,生怕饿着你。”说罢视线下移,看着他青紫的手腕,问道:“你手是怎么受的伤?” 云雀下意识遮住那片青紫,眼神闪躲,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秦桓升点点头,抬手作势要掀被子。云雀急忙死死捂住,改口道:“是被下人打的。” “下人?”秦桓升停下动作,问道:“为何打你?” “我肚子饿,”云雀道,“想去厨房找吃的,结果被发现了……” 秦桓升沉声问道:“饿了为何不来找我?” “我不敢来找你。”云雀有些委屈地说,“我怕我越陷越深,以后就离不开你了。” 秦桓升轻叹一口气,把他搂入怀里,“傻瓜。” 这一声饱含无奈、温柔和宠溺,云雀再傻也明白秦桓升是什么意思了,心里又甜又喜,汩汩冒出粉红的泡泡。他依偎在秦桓升的怀里,像只终于有枝可栖的小鸟,连手腕的伤都没感觉了,唯一有感觉的是一根硬邦邦的棍子一直抵着自己。 “秦大哥,”云雀脸上浮现几分羞涩,“你难受吗?” “不难受。”秦桓升之前也就吓吓他,没有想真的办了他。只是隔着层布料,云雀仍能感受到秦桓升滚烫的温度,他扭扭屁股,主动贴上去,问道:“你想要我吗?” 秦桓升反扣住云雀的腰,不让他乱动,道:“现在不骂我坏了?” “你就是坏。”云雀有些气呼呼地道:“你要不要呀,不要拉倒。” 秦桓升失笑道:“雀儿这么主动,我岂有不要的道理。”说罢抬手一挥,床帘垂落,桌上的蜡烛也熄灭。 云雀被他这声“雀儿”弄得更害臊,脸上飞起薄薄的红晕,这抹红一路往下延至脖颈,往上延至耳尖。全身上下白里透粉,如同一只快要熟透的水蜜桃。 秦桓升开始亲吻他,一边温柔地吻着一边分开他的腿,揉着湿软的花穴,等能容纳三根手指的时候,将勃发许久的硬物抵上去,缓缓推进。 可才进入一个头,云雀便扯着嗓子喊疼了。 “不行不行,你停一下!”他低下头,往秦桓升的身下瞄去,登时吓得抖了抖。 秦桓升腿间那根东西,怎么跟春宫图里的不一样大? 要知道,双儿的身体构造不比寻常女性,花穴发育迟缓,比一般的穴更狭小,更紧窄。而秦桓升胯间蛰伏的巨龙壮硕异常,还未勃起就堪比婴儿手臂般粗大,现在整根充血立起更是惊人的尺寸。 云雀一想到这根东西要直接捅进他身子里,脸上血色顿失。 “秦大哥,好哥哥,”云雀一脸讨好般说道,“我先用嘴帮你弄出来好不好?” 秦桓升额角一跳,“你还知道用嘴?” 云雀当然知道了,宜春院专门教过如何用口活伺候男人,只不过平时用冰冷的玉势练习,他还从未付诸实践过。 “我知道的,保准让你舒服。”云雀爬起来,半跪在床,张嘴将秦桓升含入口中。 太大了。 云雀努力张大嘴也只能吞进一半,丝丝缕缕的涎液从口中止不住滑落,吞咽起来十分艰难,好几次都差点呛到。 秦桓升的尺寸不能跟玉势相比,才一半的长度就把他嘴塞得满满当当,舌头根本没法灵活地舔弄。 秦桓升看他辛苦,一张小脸都憋得通红,于是把他拉起来,替他擦了擦嘴角,道:“算了,别勉强。” 云雀有些沮丧道:“怎么办啊,你这么大,进不来的。” 秦桓升被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逗乐了,他捏了捏云雀的脸,笑道:“交给我,我们慢慢来,能进去的。” “好吧。”云雀乖乖躺下了,脸颊飘起红云,心跳如擂鼓咚咚作响,身下的小花也开始剧烈收缩,跟主人一样又紧张又期待。 第12章 云雀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以前在宜春院的时候,他见过各种香艳热辣的场面,姐姐们被男人粗鲁地拽上床,床帘摇晃,床榻吱呀作响,一响便是一整晚。 云雀自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是听姐姐们发出又娇又嗲的声音,似沉沦其中不能自拔,他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做这事是舒服的,起码是不会痛的。 直到秦桓升进去快一半,下体传来被撕裂般的痛楚,额头刚被擦去的冷汗又冒出来,两条腿痉挛着不断从秦桓升的肩头滑落,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那根东西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云雀疼得白眼都翻出来了,眼泪更是簌簌往下掉。 “疼,好疼……” 秦桓升停下动作,出声安抚他:“不疼,一会儿就不疼了。” 云雀努力把眼泪憋回去,颤巍巍地伸出手,道:“你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秦桓升终究是心疼他,强行克制住一贯而入的冲动,退了出来。 他把云雀抱在大腿上,一手轻轻抚摸他的背,像在给柔软的小猫顺毛,另一手则套弄他软趴趴的分身。云雀极少自渎,腿间秀气的小东西没揉几下就立起来,直挺挺戳在秦桓升的小腹上,粉粉嫩嫩的有些可爱。 秦桓升捏了捏,故作惊讶:“雀儿当真是男孩。” 云雀横他一眼,这一眼带着雾蒙蒙的水汽,实在没什么威慑力,“我本来就是男孩!” 秦桓升没忍住勾起嘴角,亲了亲云雀的眼睛,然后又把他托起来,换个姿势自下而上地慢慢进入,一边进入一边哄他:“好男孩儿,自己坐下来。” 云雀被他又亲又哄,一时有些飘飘然。他听话地搂住秦桓升的脖子,两腿大张便往下坐,只是哆哆嗦嗦的站不稳,好不容易进去一点,大腿倏地一软,噗嗤一声竟把整根都坐了进去。 “呜——!” 这一下猝不及防,云雀眼泪直接飙下来,张嘴对着秦桓升的肩膀咬下去。秦桓升也万万没料到这般突然,只觉得一瞬间进到温暖紧致的湿地,层层叠叠的软肉如千万张小嘴吸吮他,紧到头皮都在发麻。 一根这么硬的棍子不打一声招呼就捅进来,云雀觉得自己的小花肯定流血了。 棍子硬,秦桓升的肩膀也硬,比石头还硬,云雀咬得牙都快碎了,却只留下一圈淡淡的不甚明显的牙印,他心里更委屈了,不由埋怨道:“你怎么这么硬啊!” 秦桓升被他说得下腹愈发燥热,体内的巨物蠢蠢欲动,他握住云雀的腰,试探性地往上顶。这一顶弄得云雀更痛,小手跟猫爪子似的在他臂膀上胡乱抓挠,留下一道道红痕。 与此同时,一丝血迹缓缓从穴口流出,秦桓升知道那是处子血,心中的占有欲得到充分的满足,体内的巨物也跟着涨大一圈。原先小小的连手指都难以插入的花穴,现在被撑得又大又圆近乎呈半透明状。 云雀见状睁圆了眼,拼命拍打秦桓升的肩背,痛呼道:“不要了不要了,不要再大了呜呜呜……” 秦桓升看他哭得满脸泪痕,只好强忍着欲望停下,耐心安慰他:“乖,别哭。不大的。” “你骗人!”云雀挠他一下,还不解气,又自以为很用力地锤他一拳,“不准动!我疼!” 秦桓升任他拳打脚踢,毕竟这点力气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只是他全身皮糙肉厚,担心云雀的手没打几下便疼了,于是大手包裹住小拳头,帮他往自己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问他:“好点没?还疼不疼?” 云雀被他这样一问,心里也过意不去了。他看秦桓升的表情似乎也不好受,于是收回手,瘪瘪嘴,嘟囔一句:“罢了,长痛不如短痛,你动吧。” 秦桓升笑了,把他平放在床,两腿掰得更开,道:“遵命,娘子。” 轰的一下,脑子仿佛炸开烟花,云雀一脸震惊道:“我不是你娘子。” 秦桓升微微一笑,挺身插进去,边抽送边说道:“做了这档子事,你我便有夫妻之实,你不是我娘子是什么?” 云雀被他撞得身子一耸一耸,出口的话也支离破碎,“可是,可是我、我现在还是王家……啊!” 秦桓升猛地一记撞击,把他接下来的话堵在喉咙里,问道:“你想说你还是王家的媳妇?” 秦桓升放慢动作,性器持续不断在凸起的敏感点来回磨蹭,道:“那你可知我们现在的行为叫什么?” 疼痛褪去,快感如浪潮一层又一层叠加。云雀被弄得说不出话,一张口就溢出细碎的嘤咛,只能呜咽着摇头。 秦桓升缓缓吐出两个字:“通奸。” 云雀身子一抖,下体分泌出一股黏稠的花蜜,床单被打湿,狭小的榻内氤氲起浓浓的情欲味道。 他居然因为这两个字动了情。 秦桓升知道他已捱过了最初破身的痛,便也逐渐大开大合起来,“你我这样可是要浸猪笼的,云雀。” 说完下身一沉,巨物长驱直入,挤开狭窄的甬道,直捣脆弱的花心深处。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声惊喘和呻吟。 云雀呜呜地哭了,他知道秦桓升又开始欺负人了,那根驴玩意儿不知疲倦地抽插,体内某一点被撞得酸软无比,他不禁开口求饶:“呜呜你停一下……我不要,我不要浸猪笼……” “那你做我娘子如何?”秦桓升一本正经地说道,“做我的娘子,我们便合情合理,无需担心浸猪笼的事。” 云雀顺着他,忍着羞耻点头,“好,我做你娘子……” 秦桓升点一点头,“那你该唤我什么?” 云雀有些发懵,颤声问道:“……该唤你什么?” 秦桓升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云雀的脸腾地更红了。 秦桓升温柔地蛊惑他:“乖,叫声来听。” 云雀气鼓鼓地瞪他一眼,那两个字死活不说出口。 性器反复碾压娇嫩的花心,原本粉嫩的花瓣被研磨得熟红。云雀初经人事,很快就濒临高潮,偏偏最后一刻,秦桓升停下来,不动了,他微笑着说道:“乖,叫出来。叫出来就给你。” 云雀带着哭腔骂道:“你怎么这样啊!” 秦桓升是真的退出来了,并且摆出一副不准备再动的样子,好像他已经餍足似的。 云雀急了,伸手去摸那根让他舒服的东西,摸到了之后自己往小穴里塞,但半天塞不进去,忍不住哭叫道:“相公!相公!好相公,你动一动!” 秦桓升满意地笑了,折起他两腿,重新插进那片湿软地,徐徐有力地动了起来。期间还逼迫云雀说出各种羞人的话,什么“好哥哥”“好夫君”“好相公”叫了个遍,最后嗓子都叫哑了。 念在云雀是初次,秦桓升贴心地只做了三轮。事后,云雀累得彻底软成一滩泥,浑身无力躺在秦桓升怀里,连开口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下了床,秦桓升又恢复平时的模样,成为那个温柔体贴的“秦大哥”,拿热毛巾帮云雀擦拭身体。云雀无声地用眼神进行控诉,秦桓升只笑笑,弯腰亲吻一下他的额头,说“睡吧”。 云雀累极,很快陷入熟睡。秦桓升望着他白里透红的睡颜,心想该寻个良辰吉日上门提亲了。 第13章 翌日清早,晨曦初露。云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破旧不堪的屋顶,其次是横梁上摇摇欲坠的蛛丝网。他迟缓地眨了眨眼,撑起身子,扫视一圈屋内,发现自己回到了王家的偏院。 云雀一时有些茫然,只见他原本空空如也的木板床多了一套被褥和枕头,枕头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遒劲利落的两个字——“等我”。 云雀更加茫然了。 等什么? 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直到身下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云雀才回过神,脸庞微微发烫。 昨晚的秦桓升跟从未开过荤的禽兽似的,把他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云雀记得自己一开始还有力气求饶,但到后面整个人都被弄得晕乎乎的,也不清楚秦桓升总共弄了几次。 太羞人了…… 云雀一个人坐在床上,开始回忆昨夜的细节,想着想着,脑袋里浮现出一幕幕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他双手捂脸,又倒回了被窝里。 太阳缓缓爬至正上空,到了中午,云雀忍着酸痛,腿打着颤爬上墙头,却没有在院子里看见熟悉的身影。 秦桓升人呢? 疑惑之际,一道柔媚的女声于身后响起。 “小云雀,你在上面做什么呢?” 云雀回过头,瞧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提着一笼精致的食盒,款款走进小院,眼尾斜飞,嘴角含笑。 云雀警惕地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那女子熟稔地坐在偏院的石桌旁,打开食盒,道:“自然是来给你送吃的。” 此人名叫王娇兰,是王老头的二女儿。云雀对她没什么好印象,虽然他们才见过几次面,但云雀知道她是一个尖酸刻薄、尤其喜爱斤斤计较的女人。当初就是她提议把云雀关进偏院,如今又惺惺作态来送吃的,云雀不相信她有这么好心。 王娇兰见他坐在墙头不肯下来,也不再说什么,而是自己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眯起眼睛细细品尝起来。 她全身服饰奢靡典雅,穿着一条紫罗兰色芙蓉对襟长裙,腰系一条金腰带,腕上是一对白银扣镯,颈前挂一只金丝玉佩,耳旁坠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满身珠宝一摇一晃,时不时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云雀莫名有些不适。 “滋润松软,细腻化渣。芳香馥郁,清甜爽口。”王娇兰看着手里的糕点说道,“采芝斋做的糕点确实好吃。” 云雀知道采芝斋,这是村里有名的糕点铺,之前秦桓升的桂花糕就是在那里买的。想到这里,云雀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幸好隔得远,王娇兰应该没听见。 “你在这儿待了有两个月了吧?”王娇兰慢条斯理地吃完剩下的糕点,拿起帕子擦干净手,掀起眼皮看向云雀。 云雀依然警惕地看着她。 “两个月……”王娇兰自顾自说道,“厨房每天给你三碗水、两个馒头,正常人早该瘦脱相了才对,你怎么反倒生出几两肉来?” 云雀一脸戒备:“与你何干?” “确实不关我的事。”王娇兰有些伤感地叹口气:“我只是看到你,就想起我那死去的爹爹,心里头难受罢了。” 云雀嘴角抽搐,看她一身珠光宝气,哪有一点替父亲守孝的样子? 他翻身从墙上跳下来,问她:“你到底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王娇兰掩嘴一笑,笑意未达眼底,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云雀,过了半晌问道:“你还是雏儿吧?” 云雀一愣,“什么?” 王娇兰道:“我爹爹头七还未过,居然有人登门提亲,说要娶你。” 云雀瞪大双眼,“提亲?娶我?” 他头脑嗡嗡作响,被这几个字砸得回不过神,等回过神来时,王娇兰已经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捏着他下巴,目光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打量,像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商品,内心估算能卖多少价钱。 云雀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 最终王娇兰冷笑一声,拂袖离去。云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右眼皮毫无预兆地跳起来。 桌上的糕点没被带走,一整盒完好的被孤零零弃置院外,云雀实在没胃口去吃。 天色渐暗,这一整天秦桓升都没有回来。云雀坐在墙头发呆,天彻底暗淡下来之后,他又回到屋内继续发呆。 夕阳如血,最后一抹余晖迟迟未散尽。云雀吹灭灯烛,上床盖好新的被子,望向窗外,脑子开始回想王娇兰白天说的话。 胡思乱想中,屋门被猝然打开。 微凉的晚风忽地吹入,云雀打了个寒颤,还未看清来人,他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温热怀抱中。 云雀眼眶毫无来由地发热,他仰起脸,问道:“你今天去哪了?” 秦桓升一手搂着他,另一手摸摸他的发顶,道:“出门干活去了。” 云雀捕捉到他的嗓音有一丝疲惫,“出门干活?” 秦桓升“嗯”了一声,似乎不欲多说。云雀回搂住他的腰,默默地抱得更紧,也没多问。 秦桓升或许是真的有点累,他脱下鞋子,直接合衣躺在云雀身边,阖上眼睛,没几秒又突然睁开,手钻入被子里欲脱云雀的裤子。 “别,”云雀急忙拦住他,“今天不行,还疼着呢。” 秦桓升笑了笑,道:“不碰你,我就看看是不是还肿着。” 云雀“噢”了一声,耳尖微红,也没矫情,自己乖乖褪下了亵裤。 小花迎着月光,也迎着秦桓升的目光,羞怯地闭合紧紧。两片花瓣有些红肿,中间的花蒂也鼓鼓的,仿佛兜着水,晶莹剔透,一掐就能喷出来。 云雀红着脸,尽量忽视秦桓升直白的视线。只是穴口忽然一凉,秦桓升不知从哪掏出一管药膏,认真仔细地帮他涂上。 云雀下意识要把腿并拢,秦桓升按住他膝盖,说道:“别动,这是消肿止疼的,涂完明天会好许多。” 云雀忍着害臊又把腿打开。 秦桓升是真的细致,不仅外边涂了厚厚一层,手指还伸进去仔仔细细涂满内壁。 全部涂完之后,他重新躺在云雀身边,揽着他的腰,没多久便睡着了。 睡梦中,秦桓升眉头紧锁,云雀猜他可能有什么烦心事不愿与他讲。不过秦桓升不讲,云雀也不会问,他只会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帮秦桓升抚平皱起的眉峰。 夜凉如水,晚风轻轻敲打窗扉。云雀收回手,又想起白天王娇兰说的话,暗自叹了口气。 他将脸颊贴在秦桓升的胸膛上,睁着眼,听着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良久才陷入睡眠。 第14章 云雀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静谧的院子突然热闹起来,喧嚣嘈杂,沸反盈天。本该漆黑的夜晚亮如白昼,王娇兰领着一众下人闯进偏院。 “给我捉住他。”王娇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方向。下人们倏地一哄而上。 云雀心头一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拔腿就要跑。 只是不知怎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下人拽进一个陌生的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出声无人回应。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再次出现,王娇兰抓住他的胳膊,细长的指甲嵌进皮肉,把他用力按在镜子前,然后对几个婢女说道:“给他打扮得漂亮些,毕竟要嫁人,不能丢了咱们王家的脸面。” 婢女不由分说地给他换上一身红衣霞帔,接着往他脸上涂涂抹抹。动作机械麻木,力气却大得惊人,云雀怎么反抗都挣脱不了,他大声喊道:“你们干什么!我不要嫁人!” 话音刚落,场景又是一换,面前出现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堆得比山还高。云雀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愣在原地,头顶蓦地传来一声笑,是王娇兰坐在最上头,笑声如利刃剐蹭铁锈,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刺耳。 “赔钱货。”王娇兰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脸,然后命令下人把他五花大绑扔进轿子里。云雀奋力抵抗,结果双手双脚被绳子绑住,嘴里也被塞块布,呜呜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在轿子里胡乱踢蹬。 从外边看去,红轿子一左一右剧烈晃动,上面的花球和流苏也跟着来回摆荡。几个抬轿子的下人踉踉跄跄的走不稳,豆大的汗珠滚滚从额头滑落,不堪重负。 梦境荒唐,说是嫁人,却根本没有拜堂。云雀蒙着眼,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知道有人替他盖上红盖头,把他放在柔软的喜被上。垂眼往下看,被子绣着大朵大朵的合欢并蒂莲,床榻上还洒满硌人的花生、桂圆和枣子。 等婢女一离开,云雀就像兔子似的一蹦一跳到门口,伺机逃离。 这时,门又被打开。云雀瞳孔骤缩,刚想一头撞上去,来人却将他拦腰抱起,丢回了床上。 这人力气极大,一手压着他,另一手唰地掀开盖头。 云雀愣住了。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眉眼含笑地注视他,道:“娘子,去哪儿呢?” 梦醒了。 云雀猛地睁开眼。 太阳已经升至上空,薄薄的日光沿窗照入。秦桓升正坐在床边换衣,阳光洒在他的肩胛和脊背,肌肉线条饱满匀称,错落几道浅淡的伤疤,随着抬手的动作而微微起伏。 云雀良久没能从这场跌宕起伏的梦中缓过神,他盯着秦桓升的后背,喃喃道:“你……” 秦桓升闻声回过头,道:“醒了?” 云雀怔怔地看着他的脸,这张和梦境中重叠的脸,恍惚了片刻。 “怎么了?”秦桓升问道,“做噩梦了?” 云雀嘴巴微张,过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秦桓升看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对劲,问道:“梦见什么了?” 云雀抿了抿唇,然后平静地说道:“梦见我嫁人了。” “嫁人?”秦桓升讶异一瞬,继而有些玩味地问:“嫁给谁?” 云雀本想脱口而出“你”,但字滚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他道:“没看清脸,不知道是谁。” 说完心里又有点酸涩,他垂下头,闷闷地说:“昨天,有人上王家提亲,说要娶我。” 秦桓升穿衣的动作一顿。 云雀继续道:“也不知道是谁,居然要娶我这个扫把星。” 秦桓升整理好衣服,不急不慢地说道:“我知道是谁。” 云雀看向他,面露疑惑。 秦桓升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是我提的亲。” “你?”云雀的眼睛骤然亮了。 秦桓升挑了挑眉,“不然还能是谁?” 云雀又惊又喜,过了半晌才道:“你干嘛不告诉我啊?” 秦桓升摇了摇头,道:“还没谈妥。本想等尘埃落定后再告诉你,没想到王家人先说了。” 云雀眉眼弯弯,没忍住扬起一抹笑容。但没过多久,他又想到什么,急忙问道:“王家管你要多少聘礼?” 秦桓升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他道:“没有很多。” “那是多少?”云雀紧紧地盯着他,“我想知道。” 秦桓升思忖几秒,决定隐瞒一部分,“酒一埕、鹅二只、各布二匹、茶三饼,外加银子五百两。” 云雀不可置信道:“这么多?”说罢他撸起衣袖,光脚便要下床。 秦桓升抬手拦住他,“去哪?” “我要去找王娇兰那个臭女人!”云雀有些愤慨道,“狮子大开口,她简直就是在抢钱!” 秦桓升把他抱回床上,道:“这不算多,我能出得起。” 云雀依旧气愤,对着门外骂了几句“老女人”“不要脸”。然后又垂下脑袋,有些沮丧地说:“我不值得你花这么多钱。” 秦桓升捋了捋他凌乱的头发,道:“是么,我觉得值得。” 其实前几日他就开始考虑提亲的事了,毕竟云雀不能无名无分地跟着他,他也不能让云雀在村里抬不起头。反正王老头已经去了,他们无需顾忌什么。 “要不我们私奔吧?”云雀拉住他的衣袖,凑到耳边小声说道。 “私奔?”秦桓升有些诧异。 云雀郑重地点头,道:“我们离开云水,搬去别的村镇。江南这么大,我不信王家能找得到我。” 秦桓升道:“万一找到了怎么办?” 云雀咬咬牙,道:“那我们就北上,逃到塞北去。那里虽然冷了点,但环境还是不错的。” 秦桓升给他逗笑了,“傻瓜,你的卖身契还在他们手上。如果王家告上衙门,我们就得一辈子隐姓埋名,惶惶不可终日。” 云雀顿时泄了气,“那该怎么办啊……” 秦桓升道:“你不相信我出得起吗?” 云雀瘪瘪嘴,道:“不是不相信,我只是担心你会倾家荡产。” 秦桓升扬了扬眉,道:“不会倾家荡产,毕竟我还得养你不是?” “你别拿我当傻子,”云雀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道:“我知道你没那么多钱。” “现在的确没那么多钱。”秦桓升捉住他的手指,微笑着说道,“不过再等些时日,再等些时日我便能名正言顺娶你过门。” 第15章 这几日,秦桓升早出晚归,一整天都忙得不见人影。云雀好奇他每天出门在做什么,秦桓升只笑一笑,保持神秘地说道:“准备彩礼钱。” 云雀点一点头,主动攀上他的肩膀,亲了亲他的嘴唇,但其实心里没有特别高兴,反而微微泛起心疼。 他心疼秦桓升天天如此辛苦,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回忆一下,自从认识秦桓升以来,他好像一直在给对方添麻烦,思及此,云雀重重叹一口气,心疼之余又有些难过和自责。 这天早上,天还未全亮,空中只出现一抹浅浅的鱼肚白,秦桓升叫醒他,问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每天都在干什么吗?” 云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嗯”了一声。 秦桓升道:“今天带你一起出门,如何?” 云雀一下子就清醒了,他问:“我可以去吗?” 秦桓升道:“当然可以。” 云雀眼睛亮了亮,立即下床,翻出之前用过的头纱,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完毕,随后跟着秦桓升一道出了门。 这是云雀继上次乞巧节过后第二次出门,他不熟悉村子,也不知道秦桓升要带他去哪,只是看周遭的环境,土地平旷,没什么人家住,想必是一个偏远又荒芜的地方。 秦桓升牵着他的手,指向前方,说道:“这是水车。” 云雀顺着他的方向望去,看见前方有一片池塘,池塘边立着一架又高又大的圆形轮轴,一圈一圈滚滚旋转着,清澈的池水哗啦啦流动。 云雀困惑地问道:“水车是什么?” 秦桓升解释道:“是一种引水灌溉的工具。” 云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看见秦桓升跟几个工匠打了声招呼,几个人看上去十分熟稔的样子。 云雀默默退到秦桓升身后,安静地听他们谈话。 谈话的内容基本听不懂,云雀只隐约听到有什么五金、丹青、粗盐和糖。其中一位工匠边说边翻阅手中的书,云雀眯起眼睛辨识了一下,名字是《天工开物》,他从未听闻过。 那名工匠注意到他的视线,好奇地看他一眼,问秦桓升道:“这位是……?” 秦桓升大方地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娘子。” 几名工匠面露讶异,不过也只是几秒钟,便纷纷说道:“嫂嫂好。” 云雀脸有些烫,不知所措地看向秦桓升,秦桓升笑了笑,低声跟他说:“去旁边坐着歇会儿吧。” 云雀有些局促地点点头,坐到旁边的木椅上,静静等着。 他好像有点明白秦桓升在忙什么了。 云水村是江南偏僻的小山村,这个地方虽说不上穷乡僻壤,但也绝对不算富饶肥沃。平日里,百姓开荒垦地只能依靠山泉水,吃穿用度则靠地下的井水,水资源的获取十分不便。 早几个月前,秦桓升就曾生出建造水车和水渠的想法,只是凭借一人之力难以付诸实践,于是他跟村里的工匠商量了一下,几人达成合作,共同给村里修建水车和水渠,同时也能赚些银子。 实话说,水车和水渠并不罕见,秦桓升行军七年在不少地方都曾见过,只是在云水村却寥寥无几,这里的工匠一开始听他描述也是一头雾水。好在他能绘制出大致的框架,工匠也能参考相关书籍,因此修建的过程还算顺利。 一天下来,秦桓升在云雀心目中的形象瞬时又高大不少。 秦桓升见多识广,人生经历丰富,多年行军的阅历非常人所及,云雀发自内心地觉得天底下没什么事能难倒他。 傍晚回到家,草草用过饭,云雀主动跨坐上秦桓升的大腿,搂着他的脖子索吻。 秦桓升抬手圈住他的腰,任他像小猫一样亲来亲去,脸上被糊了一堆口水,一摸就是湿黏的触感,他不禁失笑道:“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云雀没回答,亲吻顺着脖颈一路下滑,柔软的舌尖如蜻蜓点水般掠过胸腹,来到胯下。 秦桓升呼吸渐渐粗重,大手情不自禁放在云雀的后脑,时轻时重地抚摸。 云雀跪在他两腿间,有些羞怯,但仍然大着胆子,张嘴将炙热的硬物含入口中。 后脑的手掌猛地用力,云雀被迫往前吞咽几寸,喉咙无意识地痉挛,湿润温软的口腔自发地吮吸起来。 这一次比上次要顺利,可能是云雀有了一点经验,唇舌变得灵活不少,柔嫩的舌尖绕着龟头和柱身不停打转,吞不进的顶端则用手来回套弄。 他忍着腮帮子的酸痛,尽心尽力讨好秦桓升。过了许久,喉间注入一股滚烫的浊液,他才咳嗽着吐了出来。 秦桓升把他拉起来,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浊,嘴角还残留一点,云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道:“咸咸的。” 秦桓升盯着他殷红的嘴唇,问道:“好吃么?” 云雀想了想,道:“还行吧。” 秦桓升笑了一下,抱起他往床榻走去,边走边说:“那给下面的小嘴也尝尝。” 云雀脸庞瞬间泛红。 这次秦桓升很温柔,温柔中又带有强势不容拒绝的力度。云雀觉得没有上一次痛,而且还比上一次舒服,他爽得脚背都绷直了,嘴里吐出一声又一声娇软的呻吟。 秦桓升是留了力气的,他始终维持着九浅一深的频率,问道:“舒服吗?” 云雀两眼微眯,点了点头。 “说出来,”秦桓升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我想听。” 云雀在床上非常听话,他张开嘴,吐出一串娇喘,“嗯啊,舒服……” 话音落下,他又迅速捂住嘴,脸上的红晕更深。秦桓升轻笑一声,挺动的速率徐徐加快,交合处持续传来噗嗤水声,甚至打出了一圈半透明的细沫。 云雀双腿呈大字张开,腿间两片粉嘟嘟的花瓣被彻底肏开,一时半会儿合不拢,淫靡的液体汩汩往外流,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味道,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中间红肿的小豆子。秦桓升坏心眼地往那处撞了撞,云雀止不住又呻吟一声。 不同于平日,他在床上的模样又娇又媚,一双漂亮的杏眼湿漉漉的勾人,如一汪多情的桃花水,眨几下便溢出眼泪。鼻尖冒着晶莹的汗珠,红唇轻启,吐息柔软细碎,柔媚中糅杂些许青涩和稚嫩。 秦桓升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身下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几分。 他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皮肤比云雀黝黑,也比云雀粗糙,二人肌肤相贴必不可免会产生摩擦,原本如羊脂玉般白皙的胸脯已经被蹭得发红,胸前两颗红果颤巍巍地立起。 秦桓升俯首叼住其中一颗,唇齿轻轻撕咬,乳尖迅速隆起挺翘,像一只粉嫩饱满的水蜜桃,一咬就会汁水四溢。 秦桓升是那个催熟的人,也是那个采撷的人。直到两粒奶头都被舔得红肿,云雀才推了推胸前的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别,别弄了……” 秦桓升恍若未闻,舌头继续围绕奶尖吸吮。云雀的胸脯比女子小,但又比男子稍大一些,宛若两朵俏生生的玉兰花苞,白嫩细腻。秦桓升随意揉抓了几下,发现一只手掌恰好可以包住一团乳肉,热血顿时上涌,手下的力道没注意收敛,几道红艳艳的指痕如红梅枝条坠落白雪间,让人更想发狠蹂躏。 “拿开,”云雀拍开他的手,喘着气说道,“我疼……” 秦桓升倏然回神,笑着吻了一下他的唇角,改握住脚踝,一路往上,把两条光滑的腿摸了个遍,最后停在小腹处,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云雀身子一颤,没忍住叫了一声。 秦桓升盯着他微微鼓起的肚皮,若有所思道:“雀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云雀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还没成亲就想生孩子?” 秦桓升笑了,说道:“不生也没关系,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语毕,床板重新震响起来,榻上两道人影重叠起伏。云雀攥紧身下的床单,两眼失神地望着头顶飘动的床帘,脑子却开始幻想,如果真的有一个孩子,那是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秦桓升多一点。 第16章 转眼已是九月,秋风乍起,淡黄色的桂花旋转飞舞,池中寥寥几朵睡莲悠悠飘荡。 崔婶儿今日起了个大早,难得的在衣柜翻出十几年前的衣裳,对镜一番梳妆。 “娘,”崔青青站在门口,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要出门?” “嗯,”崔婶儿手上的动作没停,道:“今日要去趟官府。” 崔青青抬脚走进屋内,问道:“去官府作甚?” 崔婶儿道:“桓升要写婚书,请我去当喜娘。” 崔青青微微一怔。 崔婶儿看她一眼,道:“怎么了?” 崔青青摇一摇头,道:“没怎么,我只是,只是觉得秦大哥成亲成得太突然了。” “这有什么突然的?”崔婶儿不以为意地说,“人家老大不小了,早就该成亲了。” 崔青青垂下眼睛,没有出声。 崔婶儿顿了顿,接着道:“而且就算不成亲,他也不可能娶你。” 崔青青抬起眼,问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崔婶儿语重心长地道,“一个男人要是喜欢你,他早就上门提亲了,还会等到现在?” 崔青青这下不说话了,眼睛盯着地面,手里的帕子被揉成皱巴巴一团。 崔婶儿叹一口气,站起身,将崔青青鬓边的碎发别至耳后,道:“傻丫头,你和他没缘分,早点死了心吧,啊。” 崔青青松开手帕,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一周前,秦桓升来崔家叩门,告诉崔婶儿他要成亲了。 娶谁家的姑娘没说,只说彩礼已经筹好,还差一个喜娘做证婚,希望崔婶儿可以腾天时间来帮忙。 这不是什么难事,崔婶儿自然是一口答应了。这不,今天她就要和人家小两口一道去官府签字画押。 踏出院门,她瞧见秦桓升已经在对面等候多时,身边站着他即将过门的娘子。 崔婶儿眯了眯眼,见这娘子戴着一顶雪白头纱,容貌被遮得严严实实,但是肤如凝脂,手如柔荑,似一朵刚刚破泥而出亭亭玉立的雪莲,一看就是个玲珑别致的美人。 “婶子,早。”秦桓升跟她打声招呼,然后支着下巴,颇有些认真地道:“您今日这一身打扮,年轻了二十岁都不止啊。” “你这孩子,”崔婶儿用帕子扇他肩膀一下,道:“拍马屁也得有个度,睁眼说瞎话可就没意思了。” “我哪有说瞎话,”秦桓升笑道,“我是实话实说。” 崔婶儿睨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余光一瞥,见旁边的小娘子正在看她,于是对她说道:“这位娘子,该如何称呼?” 云雀微微颔首,道:“我叫云雀。” 崔婶儿愣了一下,觉得这娘子嗓音有些奇怪,似乎要比一般女子低沉些许。 不过她没多想,只猜兴许是换季受了风寒,继续说道:“我了解桓升,他可是会疼人的,嫁给他你以后有福了。” 云雀点了点头,轻轻“嗯”一声。 秦桓升和云雀都是没有父母的人,他们只需在婚书画押签字,再由喜娘作证,这段婚姻便算生效。 抵达官府之后,崔婶儿替他们将婚书取出来。官吏也已备好纸墨,秦桓升提起笔,蘸了蘸墨汁,徐徐有力地写下自己的大名。 写完之后云雀接过纸笔,撩起眼前的白纱,在秦桓升名字旁边也落下自己的名字。 轻如蝉翼的薄纱被掀起,又垂下。 一张清秀姣好的面容一晃而逝,仅眨眼的功夫就被遮住。 崔婶儿两眼瞪大,僵在了原地。 这娘子怎么瞅着像男的? 头纱下的人虽然有一副精致漂亮的五官,但眼睛鼻子嘴巴凑在一起,分明是一名男子。 崔婶儿相信自己还没老花眼,她的的确确看见一名年纪尚轻、容貌昳丽的男子。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云雀,半晌回不过神。还是秦桓升轻咳一声,她才愣愣地“啊”了一声。 “婶子,”秦桓升指了指婚书,道:“可以念了。” “哦!好。”崔婶儿猛地反应过来,拿起婚书,神情却依然有些恍惚。她麻木地念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秦桓升牵起云雀的手,勾唇笑了一下。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云雀红着脸,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话音一落,秦桓升一把掀起头纱,当着外人的面,在云雀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又缱绻的吻。 崔婶儿嘴巴大张,眼睛都看直了。 白纱下真的是一名男子。 因为这一吻,他的脸颊迅速飞起红晕,面若桃花。一双眼眸跟浸在水里似的,浮动着粼粼波光,羞涩地注视秦桓升。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旁边几个官吏也是一脸惊疑,面面相觑。 崔婶儿表情十分复杂,过了良久,她才迟疑地开口道:“那个,桓升啊。” 秦桓升放下头纱,回过头,道:“何事?” 见他如此坦荡,崔婶儿喉咙一哽,想说的话卡在了嘴边。 秦桓升问道:“怎么了?” 崔婶儿支吾半天,最后道:“我看时候不早了,咱们事儿也办完了,差不多可以回去了罢。” 秦桓升点点头,道:“好,是该回去了。” 回去路上,即将分道扬镳之际,崔婶儿终是按捺不住,把秦桓升拉到一边。 不过她还未开口,秦桓升就先说道:“多谢婶子,今日真是麻烦你了。” “小事一桩,不麻烦。”崔婶儿摆摆手,随后斟酌一番字句,问他:“桓升啊,你可是想好了?” 秦桓升道:“想好什么?” 崔婶儿往门口瞟一眼,见云雀站在门口等着,歪着头有些好奇地望向他们。崔婶儿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道:“你想好要和一个男的过一辈子了?” 秦桓升没打算藏着掖着,他颔首道:“想好了。” 崔婶儿嘴巴张了张,又合上,半晌才道:“这不妥吧?” 秦桓升道:“为何不妥?” 崔婶儿道:“你们都是男子,这、这成何体统?” 秦桓升笑了笑,过了片刻才道:“他心悦我,我亦心悦他。我们同世间所有两情相悦的人一样,相识相爱,再到成亲,该走的步骤一个也没落下,没什么不妥的吧。” “这……”崔婶儿一时语塞,想了想,她道:“你就不怕村里其他人知道以后会怎么想?” “无论是男是女,他都是我三茶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秦桓升说罢回过头,看了云雀一眼,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甜蜜挡都挡不住。他转回头,继续道:“有官府的婚书作证,这便够了。至于其他人要怎么看怎么想,我管不了了,也没打算去管。” “这样啊……”崔婶儿讷讷地点一点头,不好再说什么了。 于是不出两天时间,云水村都在传秦桓升娶了一个男妻。据周遭的邻居说,娶的还是王家买来填房的男妻,因为有人亲眼见到王家门前摆了好几箱彩礼,比普通人家嫁女儿还多得多。 闲言碎语顿时四起,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多了一件趣事儿。不过大家多是感到好奇和惊疑,毕竟男妻罕见,平民老百姓鲜少图这个新鲜,只是他们小两口丝毫不受外界影响,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如胶似漆,与寻常夫妻也没什么分别,议论才渐渐消散了去。 第17章 云雀坐在床边发呆。 几个月前,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穿着一身火红嫁衣坐在床边。 他还记得刚嫁入王家时,堂前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场面一度非常热闹。只是那时候的热闹与他无关,众人看他如同看待一件消灾的物品,巴不得速速物尽其用,让王老头第二天就起死回生。 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荒唐。 秦桓升将婚书收好,转身见他神色恍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想什么呢?” 云雀抓住秦桓升的手,道:“我有话跟你说。” 秦桓升挑了挑眉,示意他讲。 云雀垂下眼,缓缓道:“我刚到云水的时候,每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晚上经常饿得睡不着。”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桓升便皱起了眉头。 “王家也不是完全断我口粮,每天仍然给我两三个馒头,怕我真的饿死。”云雀朝他笑笑,继续说道:“但偏院的小屋不禁吹,下雨总会漏水。有一次漏水我不知道,好好的馒头全被泡坏了,导致我一整天都没东西吃。” 秦桓升沉默不语,握紧他的手,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那个时候我想,肚子饿就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思绪飘回几个月前,云雀有些出神地说,“可是他们家床板好硬,硌得我骨头都疼。我实在睡不着,于是悄悄爬到了你家墙头,撞见你在炖汤。” 秦桓升也想起了那个夜晚,紧锁的眉头又舒展开,他道:“炖的是鸡汤。” 云雀“嗯”了一声,笑着道:“可香了,我记得你给我盛了一碗放墙角。那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汤。” 秦桓升轻叹口气,把他搂入怀里,道:“都过去了。以后天天炖给你喝。” 云雀环着他的腰,舒舒服服地靠了一会儿,说道:“老天待我不薄,让我在云水遇着你,从前的苦都不算什么。” 秦桓升没有说话,只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顶,抱着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云雀抬起头,定定地凝视着秦桓升。他们皆穿着一身红衣,是最普通不过的喜袍和嫁衣,眼瞳倒映出一片火红。 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是眼前人。 没有比这更加美满的事了。云雀想。 灯烛被风扑灭,他们额头相抵,视线相撞;心动,意动,情动,一把火倏地烧起来。 衣衫脱落在地,秦桓升在他耳边低语:“放松,我进不去。” 虽然早已有过肌肤之亲,此时此刻云雀却莫名有点紧张,他深吸一口气,颤声道:“进得来的……” 秦桓升扶着火热的性器,一寸一寸地往里顶。云雀身子颤了颤,手抱着膝盖往两边打开,好方便秦桓升进一步深入。 这副乖巧模样看得秦桓升心软,他情不自禁吻了吻云雀的唇角,道:“好乖。” 彻底结合之后,两人共同发出一声喟叹。云雀夹紧秦桓升的腰,脚趾蜷缩,甚至能感受到体内性器的青筋跳动,他不禁开口催促道:“动,你动一动。” 秦桓升呼吸都粗重起来。 云雀对情欲的反应总是青涩而真实,勾人而不自知。秦桓升最喜欢看他主动抬腰,主动挺胯,主动迎合每一次撞击。每一声呻吟,每一口喘息,都极大满足了男人在床上的占有欲。 他是真真切切地拥有云雀,从身到心。 狰狞的紫红色性器在花穴内横冲直撞,很快搅得湿软滑腻,粘稠的汁水淅淅沥沥流出,染湿了大片床单。 秦桓升握住云雀的手,十指相扣,唇舌纠缠,二人在意乱情迷中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别!”云雀陡然拔高音量,脸色变得绯红异常,“嗯啊……别弄那里!” 秦桓升直直撞进了宫口,那是一处更狭窄紧致的地方,剧烈收缩着像在表示欢迎。他放缓速度,来回研磨着,道:“雀儿,你咬得好紧。” 说罢继续往里顶弄,似乎要进到最深的尽头。同时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两片阴唇,肥嘟嘟的兜不住水,没一会儿便打湿了秦桓升的手。 “水也多。”秦桓升看了眼掌心,笑道:“真是个宝贝儿。” 云雀羞得闭上眼,装听不见,可小穴却绞得更用力,身体的反应总是更诚实。 这是一场情难自禁的性事,冲动,疯狂,爱意汹涌。 他们连交杯酒都忘了喝。 不过云雀仿佛已经醉了,他舔了舔水红的嘴唇,脸更烫,眼更红,声更软,道:“快一点,再快一点。” 秦桓升俯身冲刺,穴口被捅得更软更湿,高潮如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云雀抬起胳膊,抱紧眼前的人,身子哆哆嗦嗦,声线也不稳,但口齿依旧清晰。 他道:“我爱你……” 秦桓升身形一顿。 云雀睁着泪眼,又重复一遍:“我好爱你啊……” 秦桓升怔住了,仅仅片刻,他偏头狠狠堵住云雀的唇,身下的挺动愈发快速,交合处咕叽咕叽冒水。 床榻内回荡着肉体拍打声,白嫩嫩的臀肉被揉得红,大腿也红,胸脯更红,全身上下都红,都被打上了属于秦桓升的烙印。 一股浓浓的热浪袭来,秦桓升喉间滚出一声低吼,将滚烫的精液尽数浇入子宫口。 云雀惊叫一声,眼前似乎闪过一道白光,秦桓升的面容变得模糊。他两眼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 这是秦桓升第一次把人做晕,一时也愣住了,半晌才慢慢抽出半软的性器。 云雀蹙起眉,闷哼一声。 秦桓升低下头,爱怜地吻了一下他汗湿的鬓发。月光皎洁,如溪水般潺潺流淌,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满满的宠溺:“我也爱你。” 第18章 小别胜新婚适用于所有新婚夫妻,秦桓升和云雀也不例外。 白天,秦桓升出门干活,云雀嚷嚷着也要一起去。他在家坐着是等,在田里坐着也是等,都是等,在哪儿等就有很大不同了。 出门穿过一条小街,微风阵阵,绿油油的田野映入眼帘。云雀瞥见旁边有个卖酸果汤的铺子,虽然现在已经入秋,但太阳依然毒辣,晒久了还是会汗流浃背。 云雀以前吃不了酸,连冰糖葫芦都难以下咽,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天气太热,他突然想尝个鲜。 酸果汤里有杨梅和酸枣,卖汤的阿婆给他装了一碗,然后淋上金灿灿的糖浆,再撒上细碎的山楂片,看上去挺开胃的。 “不酸么?”秦桓升见他咕咚咕咚喝完一碗,觉得惊讶。 云雀舀起一颗杨梅送入嘴里,唇缝渗出几滴紫红色的汤汁,他随手一擦,道:“酸啊。” 秦桓升道:“现在不怕酸了?” 云雀道:“我口渴嘛。” “这天还是太热,”秦桓升眯眼看了看太阳,道:“以后还是待家里,别跟我出来受累了。” 云雀一听不乐意了,“我不要。家里太无聊了,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这儿就不无聊?还得晒太阳,”秦桓升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脸都晒红了。” “是么。”云雀也碰了碰自己的脸,是有点烫。 手往下,摸到嘴边似乎残留一些糖渍,他伸出舌头,灵活地舔了一圈,嘴唇瞬间浸满盈润的水光。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这副模样有多诱人,小脸红扑扑的,额角有晶亮的汗珠不停滑落,鼻尖微翘,湿漉漉的冒着汗,嘴唇饱满红润,像瓷碗里的杨梅果肉,可能也有冰镇解渴的作用。 秦桓升压住下腹的燥热,不动声色地说道:“差不多该回家了。” “这就回去了?”云雀望了一眼田地,道:“你不是还没开始吗?” “今天不干了。”秦桓升一手把他扛在肩头,抬脚往家的方向走。 他步速虽然慢,但每一步都迈得很大,短短几分钟,云雀觉得浑身血液往脑袋里涌,他晕乎乎地问:“你要干什么呀?” 没过几秒,他又软着嗓子求道:“你先放我下来,我头晕。” 秦桓升已经走到家门口了,他把云雀放下来,哑着嗓子低笑一声,说:“你。” 云雀眨了眨眼,“咦?” 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压在了床上。 云雀觉得秦桓升总有使不完的力气,白天干活都那么累了,却仍然有精力在床上折腾他。 这几日他们做的频率实在有点高,昨晚更是做到快天亮,身下的小花还是肿的,阴唇外翻,可怜兮兮的合不拢。中间的花核也高高鼓起,一看就是被反复蹂躏过的。 云雀嘶了口气,并起腿,不让身上的人顶来顶去,还推他一把,道:“不行不行,再做就要坏了。” 秦桓升吮吸着他的脖颈和锁骨,在旧的印记上又留下一串新的红痕,同时手往下伸,道:“哪儿呢,给相公看看。” “真的不行,”云雀抓住他的手,不给他碰,“还疼着呢。” 秦桓升收回手,改为搂着腰,摩挲光滑细腻的后背。 云雀这些时日有长肉,原本纤细的腰肢现在握着更有手感,胸部似乎也大了一些,屁股上的肉最多,饱满富有弹性,让人爱不释手。 云雀窝在秦桓升的怀里,任他随意揉捏,只想着快点熄火。 “雀儿好像长大了些。”秦桓升盯着他的胸脯,若有所思地说,“以前一只手就能握住。” 云雀含糊地“嗯”了一声,这段时间他也觉得胸口鼓胀发疼,薄薄的内衫都被顶起了明显的弧度。 秦桓升用手掌丈量一下,道:“现在一只手握不住了。” 云雀抬头看他一眼,问:“你喜欢吗?” 秦桓升一愣,继而大笑,“当然喜欢。” 云雀有些害羞,也有些高兴:“我才十六岁,应该还能长。” 秦桓升颇有些严肃地点头,道:“长不了也没事,相公能帮你揉大。” 云雀立马红了脸,道:“你害不害臊啊!” 他算是发现了,秦桓升表面看上去温柔正经,其实私底下就是一个流氓、色胚。自从成亲以来,每天少不了用各种花样欺负他。 就像现在,某人的手又溜到下面去了,不过这次没再去蹂躏前面的小花,而是转向了臀缝间的穴口。 云雀僵直脊背,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桓升,无声地讨饶。 这小眼神瞧得秦桓升心好软,他吻了吻云雀的眼皮,道:“不疼的,跟前面一样舒服。” 可后面毕竟不像花穴湿润多汁,刚进去是无比干涩,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云雀跪趴在床上,呜呜咽咽着喊疼。 秦桓升只好伸到前面去揉鼓囊的花苞,等揉出水了再到后面扩张。娇小的肉洞紧缩着,比花穴狭窄许多,秦桓升才刚进一个头就差点交代出来。 “呃啊……”云雀咬住嘴唇,满脸羞耻。 这个姿势让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发情的小母狗,淫荡地摇着屁股,乞求身后的男人操弄。殊不知落入秦桓升的眼里又是另一番风景。 饱满的臀部高高翘起,细窄的腰向下凹陷,一道流畅漂亮的弧线随之形成。还有两个浅浅的可爱的腰窝,和细瘦突出的蝴蝶骨。 又骚又漂亮。 是他秦桓升的。 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云雀渐渐得了趣儿,嘴里克制不住地叫出声,屁股也主动撅起迎合身后的撞击。 白花花的臀肉被撞得一颤一颤,红被里翻出一层又一层肉浪。前面的小花也不能幸免,秦桓升一边保持快速的抽插,一边搅动着湿淋淋的花穴,感受里面的软肉在抽搐痉挛。 前后同时被照顾的感觉太刺激,太强烈。云雀顾不得害羞了,他抓住秦桓升的手,胡言乱语道:“前面,前面也要……” 后穴被插得越舒服,花穴便愈发空虚,如同万蚁蚀骨产生了难以忍受的瘙痒。 秦桓升只用手指浅浅抽插,漫不经心地道:“不是说再做就会坏掉么?都肿成这样了,不好再做。” 云雀羞愤地回头瞪他,然后扭动腰胯,似乎想摆脱束缚向前逃离。 秦桓升捉住他的脚踝,轻轻一拉就拽了回来,胯下猛地往前挺,孽根再次闯入后穴。 “呜呜呜……”云雀胡乱叫喊着:“相公,相公!” 秦桓升力道毫不留情,嗓音却十分温柔:“在呢,在这儿呢。” 云雀回过头,软声道:“相公,捅一捅前面吧……” 秦桓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小馋猫,这么贪吃。”说罢把云雀转过身,巨大的性器跟着在里头打转一圈。 “不是想要么?自己来。”秦桓升拍拍他的臀瓣,示意他自己坐上来动。 云雀哼唧一声,有些不情愿地爬上结实的胸膛,扶着性器往身体里塞。被填满的滋味又痛又爽,他仰起脖子,再次叫出声来。 骑乘的姿势进得更深,颠簸中一对白软的奶子上下晃动着,乳头像两颗莹润饱满的莓果,云雀自己抓揉了两下,粉嫩的果子立即变得熟红,看得秦桓升一阵口干舌燥。 “小骚货。”他低骂一声,掐住云雀的腰,啪啪不停往上撞,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深,似乎要把肚皮都戳破。 “啊啊!唔啊……”云雀忘情地扭腰呻吟,尽力配合秦桓升的动作,可终究体力不支,没多久便软在秦桓升怀里,不肯动了。 秦桓升捏了捏他的脸,低头问道:“这就不行了?” 云雀点了点头,气喘吁吁地说:“太累了,歇会儿……” 秦桓升还埋在他体内,温软湿热的小穴紧紧含着,一嘬一嘬的,让他一时半会儿不想退出来。 云雀想要起身,可惜反抗无效,他认命地闭上眼,就着这个姿势很快陷入了昏睡。 第19章 云雀是饿醒的。 伴随着袅袅炊烟,诱人的饭香飘进屋内。天色将黑,他居然一觉睡到了用饭时间。 屋外,秦桓升在炖汤。 炉子里的柴火烧得正旺,院内弥漫一股浓浓的香味,又醇又厚,风都吹不散。 云雀趿拉着鞋,慢吞吞挪到秦桓升旁边,问道:“什么汤呀?” “鸡汤。”秦桓升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只穿一件内衫,眉头皱了一下,道:“夜晚风凉,去多穿件外衣。” 云雀揉揉眼睛,似乎还没睡醒。 最近不知怎的,他总是格外嗜睡,白天睡了两三个时辰,晚上也照睡不误。 秦桓升见他没反应,又说一遍:“听话,再去穿件外衣。” 云雀半眯着眼,嗓音又软又懒:“没事,我不冷。” “现在不冷,待会儿就受凉了。”秦桓升语气轻柔,但听上去不容拒绝,“乖,赶紧去穿上。” 云雀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转身挪回屋里。 再出来时,桌上已经盛好两碗汤,汤的表面漂浮一层金色的油珠,还有青绿葱花点缀,色香俱全。 可不知为何,云雀忽然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 “我不太想喝。”他把汤往前推了推,有些抗拒。 “为什么?”秦桓升诧异地看向他,问:“平时不是很喜欢的么?” 云雀摇了摇头,只觉得面前这碗鸡汤十分油腻,散发出来的肉腥味让他头晕反胃。 不想还好,越想越难受,他弯下腰,捂嘴干呕起来。 秦桓升一愣,连忙起身,道:“你这是怎么了?” 云雀小脸煞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道:“我今天,好像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就别喝了。”秦桓升把汤拿远,抬手按揉他的后心,手掌宽厚,力度适中。云雀靠在秦桓升怀里,过了半刻钟,那股难受的劲儿才渐渐下去。 “可能是那碗酸果汤的缘故,”云雀拧着眉,虚弱地说,“我不能喝太冰的东西。” 秦桓升认同地点点头,“一冷一热,身子自然受不住。我去给你煮点粥,暖暖胃。” 说完把他抱回屋里,拿棉被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叮嘱道:“我就在院子里,有事叫我。” 云雀闭眼应了一声“好”。 晚夜静谧,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和几颗碎星。秦桓升盯着炉子里飞溅的火星,陷入沉思。 云雀胃口一直都很好,什么都能吃,什么都不挑,是最好养活的了。今晚突然说没胃口,实属反常。 而且按理来说,中午喝的东西已经过了三个时辰,早该消化了才对,没道理现在还会难受。况且云雀说话没鼻音,既没流鼻涕也没咳嗽,也不像是染了风寒的样子。 秦桓升倏然产生一个猜测——该不会是怀了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呼吸都快了几拍,心跳更是怦怦加速跳动。 他知道双儿是能受孕的,只是没那么容易受孕,但总归还是有这个可能。 这么一想,秦桓升端粥的手都在发抖,粥水险些洒出。他稳了稳心神,推门进屋,对云雀说道:“好了,来趁热喝。” 云雀翻身下床,朝他甜甜一笑:“谢谢相公。” 秦桓升深吸一口气,道:“我出趟门,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云雀拿汤匙的手一顿,抬起头道:“没必要吧,我又没生病,不至于要看大夫的。” 秦桓升自顾自道:“还是看一下比较好。” 说完便急匆匆夺门而出,留云雀一人坐在屋里,一头雾水。 两刻钟不到秦桓升就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迈的老头,约莫六七十岁,留着长长的花白胡须。秦桓升给他倒一杯茶,恭敬道:“严大夫,麻烦您了。” 严大夫年轻时曾是宫里的郎中,什么大大小小的疾病都见过,在云水村德高望重,医术高明,秦桓升给了他不少银子才肯来。 见到云雀的第一眼,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回神,道:“夫人先伸出手来,老夫替你把把脉。” 云雀依言拉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严大夫伸出三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 秦桓升神情依旧镇定自如,只不过两眼紧紧盯着严大夫,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反应。 过了良久,严大夫收回手,捋了捋胡子,似乎在思索什么。 秦桓升没来由一阵紧张。 云雀则半天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自己身体好得很,健健康康没有毛病,不懂这个大夫为什么一脸沉重。 “老夫判断不错的话……”严大夫看向他们俩,一字一句说道:“夫人这是喜脉。” “啊?”云雀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秦桓升唰地站起身,情绪难得有些失控。 “公子先别激动,”严大夫看他一眼,道:“夫人体质特殊,这胎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 秦桓升狂喜的心瞬间跌回地面,他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您请吩咐。” 严大夫取出一张纸,一边写一边说道:“夫人这段时间应该是有剧烈运动,饮食也没忌口,所以心率过快,胎像不稳。” 云雀心虚地垂下眼,不敢吱声。 “今后饮食需注意几点,”严大夫一脸严肃地道,“不沾油辣,不沾荤腥,尽量清淡爽口,切莫贪凉。” 秦桓升忙不迭点头。 “还有,”严大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说道:“三个月内忌行房事。” 云雀蓦地脸红了。 今天下午他才跟秦桓升闹了一场,用的还是那么激烈的姿势…… 严大夫没有明说,但语气明显有责备的意味,“双儿的身体不比寻常女子,落胎容易怀胎难,一旦落胎将会造成巨大的伤害,到时候用再贵的药材都补不回来。”说完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道:“头三个月最关键,我建议你们分房睡,否则酿成大祸后悔都来不及。” 秦桓升虚心受教:“明白了。” 严大夫见他态度诚恳、认真懂事,看上去是会疼媳妇儿的,语气稍微有些缓和:“我再开几副安胎药,坚持喝两个月,对大人和孩子都有好处。” 秦桓升颔首道:“多谢大夫。” 将大夫送走之后,秦桓升大步迈回屋内,一把抱起云雀,在原地转了几圈。 云雀急忙拍他胳膊,“孩子,小心孩子!” 秦桓升恍然回神,小心翼翼把云雀放回床上,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云雀笑了笑,道:“这么开心呀?” 秦桓升“嗯”一声,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嘴角上扬的弧度根本收不住。 见他高兴,云雀也高兴,他抬手摸摸肚子,为新生命的到来感到欣喜。不过回想下午的情形,他仍然心有余悸。 “你下午还……”云雀咬住嘴唇不说话了,颇有些埋怨地瞪着秦桓升。 秦桓升自知有错,低声道:“我下午不该碰你。” 云雀哼唧一声,道:“接下来三个月你都不能碰我。” 想到这茬,秦桓升不禁苦笑一下,本来激动的心情都渐渐平复下来。 他不是重欲的人,只有面对云雀的时候才会血气方刚,毕竟爱与欲从来就不是分离的。秦桓升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 只不过有欲望不代表有爱,有爱一定代表有欲望。面对不爱的人,欲望可以战胜一切;但面对爱的人,一切都可以打败欲望。 对于秦桓升而言,禁欲只是冰山一角。当初为了购置彩礼,他几乎倾尽所有积蓄,不仅花光多年攒下的俸禄,还把造水车的大部分利润贴了进去。 这些云雀都不知道,秦桓升也没打算告诉他。不过是为值得的人做值得的事,想到今后云雀和未出世的孩子能待在他身边,那一切牺牲就都有价值了。 第20章 晚上睡觉的时候,秦桓升从柜子里翻出一套新的床褥,铺在地上。 云雀撑着脑袋看他,道:“地板多硬啊,睡着肯定不舒服。” “没事,”秦桓升哗啦一下铺开床垫,“铺层垫子就不硬了。” 自从入秋以来,气温越来越低,尤其夜里更深露重,地板又冷又硬。想到秦桓升要这样睡好几个月,云雀心里就过意不去。 秦桓升心疼他,他也会心疼秦桓升。更何况身边突然少个人,床榻显得空落落的,他一个人睡不习惯。 “你别铺了,”云雀拍拍身侧的位子,道:“上来睡吧。” “不行,”秦桓升探过身子,凑到云雀面前,道:“我们得听大夫的话。” 云雀撇撇嘴,抬手碰了一下他的脸,道:“那你以后就这样睡啊?” 秦桓升捉住他的手,道:“嗯,这样挺好的。我就在床下,你掉下来我还能接着。” “我才不会掉下去呢。”云雀鼓鼓脸,抓起被子倒回床上,“不早了,那我睡啦。” 秦桓升闻言吹灭蜡烛,屋内霎时一片漆黑。云雀闭上眼,感觉额前拂过一道温热的气息,转瞬即逝,快到像是错觉。 他又睁开眼,坐起来,看着秦桓升。 秦桓升仰躺回地上,双手抱于脑后,笑着道:“看我做什么?快睡吧。” 云雀摸摸额头,“哦”了一声,脸颊隐隐泛红。 一夜酣梦好眠。 同许多孕期中的人一样,云雀睡醒就吃,吃完又睡。秦桓升把他照顾得仔细,生怕有一丝一毫出错。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过的,树叶哗啦啦掉,地上不知不觉堆了厚厚一叠,光秃秃的枝干没风也会晃。 云雀日益显怀,不仅肚子开始鼓起,腿脚也有浮肿的迹象。身材的变化直接导致行动越來越笨拙和艰难,好在肚子里的孩子不怎么折腾他。 秋去春来,这天上午他和秦桓升一起去集市买布料,出门才一刻钟,他便觉得腰软腿酸。 秦桓升见他皱着一张脸,不停捶腰,想抱他。云雀知道现在自己胖了不少,肯定很重,何况路上人来人往的,他没脸要秦桓升抱。 “你是觉得我抱不动你?”秦桓升挑了挑眉,对他的拒绝有些意外。 云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点头道:“我胖了好多斤,你还是别抱了。” 秦桓升道:“真的不要我抱?” 云雀继续点头:“真的。我们快走吧。” 结果没走两步就被秦桓升打横抱起。 云雀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周围投来好几道惊奇的目光,云雀余光一扫,慌忙道:“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秦桓升一手抄着腿弯,另一手托着腰背,轻轻松松地边走边说:“走不动就别逞强。你相公虽然腿不太利索,但抱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云雀脸一红,不说话了。 他把头埋进秦桓升怀里,尽量无视周围村民的窃窃私语,等走到铺子的时候才被放下来。 店铺老板娘大老远就看见他们了,热情地上前说道:“两位客官,快快请进。” 秦桓升点点头,牵着云雀的手踏入店门,开门见山道:“这儿最软最舒适的料子拿来瞧瞧。” 老板娘应了一声,转身翻箱倒柜,取出几匹丝绸般柔软顺滑的布料。 秦桓升依次摸了一下,云雀也跟着摸了摸,“哇”了一声。 老板娘是个会说话的,见云雀大着肚子,便笑眯眯说道:“是买给夫人穿的吧?客官您可太有眼光了,这是店里卖得最好的料子,好多大户人家的太太都喜欢呢。” 秦桓升点一点头,道:“帮忙量一下他的尺寸,做件宽松点的内衫。” 老板娘爽快地说:“好嘞!” 云雀偏过头问:“不是给孩子买吗?” 秦桓升笑一笑,道:“都买。” 结完账,云雀抱着新衣裳爱不释手,一回家就赶紧洗好晾在院子里。晚上临睡时,他迫不及待穿上已经晒干的衣裳,在秦桓升面前转了一圈,道:“你看合不合身?” 秦桓升撑着头看他,“合身。” 云雀原本身材瘦小,全身上下没几两肉,胳膊和腿都是细细的,仿佛一折就会断掉。这段时日长了些肉,比以前丰腴不少,不再是弱不禁风的样子,甚至还平添一丝成熟性感的味道。 秦桓升掏出一件肚兜,朝他勾勾手指,“过来。” 云雀愣了一下,讶异道:“你还买了这个?什么时候买的?” 秦桓升随口说道:“前些时日买的。当时看到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你。” 肚兜是红色的,但并不艳俗,上面绣着几只喜鹊,停驻梅枝,瞧着活泼可爱。 云雀适合红色。他皮肤白,五官精致,哪怕胖了也别有韵味。秦桓升解开他的内衫,两团白软的奶子弹出,跟小兔子似的一蹦一跳。 “大了不少。”秦桓升狎昵地碰了碰,“肚兜该穿不下了。” 云雀不相信自己胖了那么多,脱口而出道:“哪有,我肯定穿得下。” 他自己褪下衣裳,露出大片赤裸泛粉的肌肤,抓着肚兜往身上套。 “傻瓜,”秦桓升笑着捏起垂落一旁的绳子,道:“不是这么穿的。” 云雀这才发现自己套反了,红着脸又脱下来,由着秦桓升手把手教他穿。 先是一根细线牵住脖颈,再是两条丝带束住纤腰。 “这得往里拢,不然罩不住。” 秦桓升捧起两团乳肉,面不改色地往中间拨。布料不多,堪堪遮住胸口,两团乳肉在挤压之下高高鼓起。圆润的肩头和小巧的锁骨裸露在外,后背反射着莹润的光,腰部上方急速向下收紧,至臀部处再以圆球状翘起。 买肚兜并不是秦桓升临时起意。云雀平时在家只穿一件内衫,雪白的布料紧紧贴着身子,严丝无缝,胸前两点红樱几乎肉眼可见。再加上这段时日胸脯丰满了不少,两团圆鼓鼓的奶子总是一颤一颤的,粉红的奶头也跟着轻轻晃动,总是看得秦桓升欲火中烧。 奈何他又不能把云雀怎样,最多也就揉几下解馋,体内的躁热完全无法平息。 云雀坐在他腿上,明显感觉到他下身的变化。他们对彼此的身体非常熟悉,云雀知道秦桓升想要了,果然他才挪了下屁股,就被秦桓升抬手一拍,哑声道:“别乱动。” 云雀“哦”了一声,小声地说:“我们好像很久没做了。” “嗯,是很久了。”秦桓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他的后背,阖上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雀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道:“已经过了三个月啦。” 秦桓升睁开眼,噙着笑意问他:“所以呢?” 云雀睁大眼睛,道:“所以你可以弄我了。” 秦桓升故做沉思状,“不好,万一伤着孩子怎么办?” 云雀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你别太用力呀,轻轻的就不会伤到孩子。” 秦桓升笑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轻轻的”,平时床下他有多宠,床上就有多狠。他真怕自己力道控制不好伤到云雀。 可惜腿上的人不这么想,云雀已经抬脚把裤子脱了,全身上下仅留一件肚兜,脱完还指挥秦桓升赶紧抱他去床上。 秦桓升不敢压着他,只能扶着他的腰让他自己来。云雀额头沁汗,两手捧着肚子小心翼翼往下坐。 许久没被造访的花穴被撑得极大,平滑漂亮没有一丝缝隙。孕期中的人敏感多情,云雀被随便弄几下就有了感觉,嘴里开始嗯嗯啊啊叫个不停。 秦桓升悬着一颗心,力气始终有所收敛,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极尽克制的温柔。 时间被拉长,感官被放大,屋外积雪消融,云雀喘着气,失神地看向窗外。春夜的第一场雨飘了进来,细细绵绵,裹挟着潮湿的水汽,不知不觉就湿透了全身。 第21章 孩子出生在早春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万物复苏,生灵叠着生灵欣欣成长。 羊水破的时候云雀正在用饭,先是腹部传来一阵钝痛,接着大股半透明液体从下身流出。 他吓了一跳,赶紧叫秦桓升去请产婆来。 秦桓升难得手忙脚乱,临走前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三步一回头,恨不得带他一起走。 “你快去吧,”云雀躺在床上催促道,“快点,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秦桓升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家门,又以最快的速度领着产婆回来。 攸关性命,产婆迅速进屋关门,同时不忘吩咐秦桓升烧盆热水。 云雀生得稚嫩,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小,就像个半大不大的孩子。饶是产婆接生过无数人,此刻看他也难免心生怜惜。 秦桓升则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中途产婆出来几次,端的都是浸满血水的盆子。 秦桓升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拦下产婆,语气急切道:“您让我进去吧,有我陪着兴许会生快一些。” 产婆同意了。 云雀比秦桓升想象中坚强,全程没怎么喊疼,反而还笑着宽慰秦桓升。若不是攥着床单的十指几乎发白,秦桓升险些就相信他的话了。 “你怎么杵在那儿啊,过来呀。”云雀脸色苍白,面容虚弱,却还能分神看他,扯着笑道:“别愁眉苦脸的,我一点也不疼。” 秦桓升走上前,入眼先是被血染透的床单,再是云雀布满冷汗的脸。这小小的屋子里满是浓浓的血气,秦桓升屏住呼吸,身形僵硬,似乎随时就要喘不上气。 稍一呼吸都是钻心刺骨的痛,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五脏六腑都挪了位。 这种疼痛胜过过去几年受的所有伤。 秦桓升此时此刻全然没有云雀一半的镇定。 云雀被他的反应逗乐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你生还是我生呀?” 产婆见他还有力气说笑,不禁有些头疼,“夫人,你还是省点力气别说话了。” 云雀吐吐舌头,注意力很快被下身撕裂般的痛楚夺去。 原来生孩子是真的疼,就好像被人用斧头硬生生劈成两半,疼痛不会干脆利落的结束,而是一阵一阵缓慢又持久地折磨人。 “夫人再加把劲儿,”产婆鼓励道,“孩子的头就要出来了。” 这声音像从云端飘下来似的,云雀听不清,眼冒金星,全身感官都集中在身下,嘴唇被自己咬得破皮流血都没察觉。 秦桓升把手伸到他面前,道:“咬我的手。” 云雀顾不得许多,张嘴嗷呜一口咬住他的胳膊。 两排牙印深深凹陷在肉里,秦桓升眼睛一眨不眨,有血冒出都不动一下。 他想跟云雀一起痛。虽然这痛是九牛一毛,但他还是想这么做,好像这样就能将云雀的痛苦转移一部分到他身上。 “出来了!”产婆欣喜道,“恭喜恭喜,是个男娃!” 云雀本想看一眼孩子,但力气消耗殆尽,实在撑不住,两眼一闭,陷入了昏迷。 秦桓升无暇顾及孩子,他紧张地问产婆:“他怎么晕过去了?不会有事吧?” 与此同时一道嘹亮的哭声响起,产婆抱着孩子轻轻摇晃,道:“夫人只是累了,睡一觉便好,无需担心。” 秦桓升这才放心下来,看向臂弯里的孩子。 小脸皱巴巴的,两只眼睛紧紧闭着,嘴唇肉嘟嘟的,嚎了几声就不哭了。 看不出像谁。 不过生孩子实在对身体亏损太大,云雀有没有留下阴影不知道,反正秦桓升是暗暗发誓不会再要第二个孩子了。 生完孩子,云雀足足休养了一个月,秦桓升比之前更上心,每天变着花样给他炖各种补品喝。 到了晚间,等孩子睡着之后,秦桓升才轻轻爬上床,从背后搂住云雀。 云雀已经快睡着了,又被他动静唤醒,迷迷糊糊道:“孩子睡了?” 秦桓升低声道:“睡了。” 云雀“嗯”了一声,困意渐渐消散,直起身子说道:“我给你揉揉肩吧。” 这段时日,秦桓升不仅要赚钱养家,还得一人照顾娘俩。云雀想帮忙,秦桓升却根本不给他下床表现的机会。是以,秦桓升这个月基本没睡觉,脸上的疲累与日俱增。 “这个力度可以吗?”云雀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吵醒孩子,否则受苦遭殃的还是秦桓升。 秦桓升拍拍他的手,道:“可以,很舒服。” 云雀闻言点点头,专心致志继续按揉,边揉边同秦桓升说话。 这些天来,他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便思考自己今后能做什么。 他不是娇气难养的家雀,也不是甘受庇护的金丝鸟,他有自己的想法,不想依附着秦桓升度日。 “你说我以后去教人唱歌跳舞如何?”云雀从身后爬到身前,顺势倒入秦桓升怀里。 秦桓升知道他通晓琴棋歌舞,确实可以当作一条谋生之路,不过现在不急,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养好身子。 “嗯好,以后再说。”云雀慢慢闭上眼,闻着秦桓升身上的味道,安心踏实地准备入睡。 秦桓升抬起手,反复抚摸他的小腹,像在对待最珍贵易碎的宝物,他道:“雀儿,谢谢你。” 云雀又睁开眼,“谢我做什么?” 秦桓升似是陷入回忆,缓缓道:“我行军多年,早已看淡儿女情长,也见惯了生死离别。怕耽误人,我其实从未想过成家。” 听他这么说,云雀集中精神,困意再次全无。 “直到遇见你。”秦桓升笑了一下,“你曾说老天待你不薄,让你在云水遇着我。其实是我三生有幸,得以娶你为妻。” “不不不,别这么说。”云雀连忙摇头,“你待我好,救我命,不嫌弃我的过去,我才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秦桓升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然后额头相抵,道:“两个不幸的人相遇,倒成了幸运的事了。” 云雀用力点头,“我们就是世间最幸运的人,将来孩子也一定会很幸运很有福气的。” 秦桓升望着他的眼睛,道:“你要知道,在我心里,孩子永远第二,你是第一。” 云雀羞赧地笑了,“我也一样。在我心里没有什么能超过你。” 秦桓升勾了勾唇角,回应他一个轻柔却珍重的吻。 月色荡着清波,光影似层层涟漪。二人如天鹅交颈一般说着悄悄话,两颗心在耳鬓厮磨中挨得极近,极近,怀揣着不言而喻的情意,共同进入甜蜜梦境。 【全文完】 第22章 番外 浮萍 (一)酷暑 烈日当空,黄沙漫天。 秦桓升靠在沙堆背后,皮肤被晒得破皮皲裂,滚烫的汗水啪嗒掉落,一滴接着一滴,砸在地上已经干瘪的水袋。 他已经四个时辰没有进水了。 这在军营是常态,他早就习惯。只是现在迫在眉睫的不是水源紧缺,而是胡人又一次大举入侵边关。秦桓升和其他将士在原地稍作休息,保存体力,时刻准备浴血奋战。 “秦哥,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你打算回家么?” 说话的人叫高迁,跟秦桓升并肩作战有一年多的时间,年纪比秦桓升还小好几岁。 秦桓升尽量忽略喉咙灼烧般的痛感,言简意赅道:“不回。” 高迁叹口气道:“我倒是想回,只是这仗还没打完,想回也回不去啊。” 秦桓升精神紧绷许久,现下没有多余的精力同他讲话,只淡淡地“嗯”一声算作回应。 高迁没注意这么多,接着道:“我媳妇儿还怀孕了呢,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道她肚子多大了……” 秦桓升望着漫天卷地的黄沙,沙哑道:“再熬一熬,马上就能回去了。” “是啊。”高迁感慨道,“等边关收复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回家。 秦桓升在心里默默读了一遍,握刀的手不自觉收紧。 “秦哥,你难道不想媳妇儿吗?”高迁的嘴唇已经干燥起皮,他艰难地咽口唾沫,好奇地问道。 秦桓升微笑道:“我还没成家。” “那你父母呢?”高迁道,“二老在家肯定惦记你。” 秦桓升摇了下头,“我父母已经去世了,家里没人。” 高迁自知失言,抬手摸摸鼻子,讷讷道:“这样啊……” 秦桓升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无碍。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至亲至爱之人,心中少份牵挂,哪怕有一天战死沙场,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二)早春 云雀又被桑嬷嬷打了。 他下午跳舞的时候摔了一跤,砸了客人的场子。桑嬷嬷给他一顿鞭子当作教训,同时还罚他晚上不许吃饭。 桑嬷嬷教训人的时候喜欢用细竹条,别看它像柳枝似的轻轻飘飘,实则抽在皮肉上又狠又重。抽下去的一瞬,那股狠劲儿仿佛能穿透肌肤,嗖嗖直达四肢百骸。 云雀背部全是火辣辣的血痕,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能一动不动趴着,实在痛得受不住了,他就抓起被子狠狠咬住,哭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雀儿,开开门,我给你拿了药膏来。” 屋外说话的人叫柳莺,比云雀大三四岁,是宜春院鼎鼎大名的头牌。 “姐姐,你走吧,”云雀闷声闷气地说,“不然被桑嬷嬷看见了,连你一起挨罚。” 柳莺已经不知道偷偷帮云雀多少次了,每次云雀被罚,柳莺都会悄悄给他送饭送药。 这事儿肯定瞒不过桑嬷嬷,至于桑嬷嬷为什么不阻止,估计是看在柳莺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好雀儿,姐姐就进来看你一眼,看完就走。”柳莺压低声音说道。 云雀只好起身,龇牙咧嘴地去开门。 “哎唷,眼睛怎么红成这样?”柳莺看他两只眼睛跟兔子似的又红又肿,不禁有些好笑,“你又不是第一次挨罚,怎么还掉起金豆豆了?” 云雀瘪瘪嘴,趴回床上,惨兮兮地说了声“好疼”。 “男孩子还怕疼?疼还不肯擦药?死鸭子嘴硬。”柳莺嘴上嫌弃,两手却赶紧替他抹匀药膏。 柳莺为人温柔善意,对云雀一直很好。每每看到云雀,她总会想起自己已经去了的弟弟,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在一场瘟疫中丢了性命。 “姐姐,你帮我看看后背,”云雀嘶一口气,道:“我觉得不对劲儿,这次怎么这么疼啊?” 柳莺看着他满背的伤痕,道:“上次的伤还没结痂,今天又给打回去了。旧伤新伤叠一块儿,不疼才怪呢。” “原来如此!”云雀捶床道,“我就说嘛,往常这点小伤我都不当一回事儿的,今日真是……哎呀好痛!姐姐你轻点!” “今日真是什么?”柳莺白他一眼,手上的力道稍稍放轻,“男孩子坚强一点,别老把‘痛痛痛’挂嘴边。今日真不是我说你,但凡你肯多花一点心思,好好跳舞,下午还会出那样的糗事儿吗?还会被嬷嬷打吗?还会趴在这儿哎呦哎呦叫痛吗?” 云雀委委屈屈地说:“不会。” “算你有点觉悟。”柳莺顿了顿,继续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每回大家伙儿练舞的时候,你都悄摸摸躲到最后一排。怎么?桑嬷嬷看不见你偷懒,你就以为所有人都看不见了?” 云雀脊背一僵。 柳莺轻哼一声,道:“等你伤好了,我亲自监督你练舞,每天至少三个时辰,绝不能再出岔子。” 每天?三个时辰? 云雀开始装聋作哑。 柳莺捏他耳朵,“怎么不说话,听到没?” 云雀更委屈了,他把头埋进被窝,闷闷道:“听到了。” (三)寒冬 高迁战死了。 他的尸体横陈荒野,被胡人的刀枪牢牢钉入地里。北风呼啸,风声如泣如诉,秦桓升拖着没有知觉的左腿,踉踉跄跄扑到他身前。 “高迁,高迁?”他颤抖着手,探了探高迁的鼻息。 没有气了。 秦桓升闭上眼,胸腔剧烈起伏。 刚才还同他说话的人,活生生的人,转瞬间就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秦桓升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悲痛,哆哆嗦嗦地开始翻高迁的袖子。 他翻到一封遗书。 上战场前,每个将士都有写遗书的习惯。高迁的遗书行文简略,字迹潦草,可见下笔时有多匆忙。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遗书承载的情意——没有杀戮时的狠戾,没有死亡时的惊惧,只有对心上人的脉脉温情。 遗书上还有未干的血迹,秦桓升用指腹抹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入怀里。 八月十五那天,他去了一趟高迁的老家。 在上次那场战争中,秦桓升的左腿受了重伤,走山路十分不便,找到高迁的家花了他不少时间和精力。 “你找谁?” 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女子站在门口,有些疑惑,也有些警惕地盯着秦桓升。 秦桓升看向她臂弯里的婴儿,心中顿生几分苦涩,他问道:“您是高夫人吗?” 那名女子神色剧变,“怎么了?” 秦桓升没有回答,他从怀里取出一封泛黄的遗书,高夫人见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不,这不可能……” 秦桓升把遗书放进她手里,低声说道:“节哀顺变。” 高夫人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秦桓升别开眼,又说了一句“保重身体”,随后忍着左腿的剧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高家。 他有意识加快脚步,却仍然听到了高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划破长空,惊起枝头鸦鹊,那样凄厉,那样哀恸。 遗书已至,高迁却依旧躺在遥远的苍凉大漠。秦桓升身不由己,无法替他收尸,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踏上回家的路,也算尽了袍泽之谊,还望高迁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四)霜秋 宜春院来了一桩生意。 有户人家扬言出一千两银子,买院里还是清白身的男妓。 桑嬷嬷第一个想到了云雀。 宜春院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价值,陪酒能赚钱,弹琴能赚钱,唱曲儿能赚钱,陪床更能赚钱。 但云雀是个例外,他不仅不赚钱,还老是赔钱。 这也没办法,谁叫他嘴不甜,不讨客人欢心,姿色在院里也就中等,没人愿意点他的牌子。偏偏他还不老实,总爱惹是生非,经常要桑嬷嬷亲自出面替他收拾烂摊子。 这桩生意像一场及时雨,桑嬷嬷巴不得赶紧甩了这个麻烦精。 临行前一天,云雀敲开柳莺的房门,红着眼睛道:“姐姐,王家明早来接我。我无亲无故的,只想走之前再见你一面。” 柳莺的眼睛也有点红,她道:“到那边照顾好自己,别随便给人欺负了,知道么?” 云雀点点头,过了半晌,他吸吸鼻子道:“我好舍不得你。” 柳莺闻言背过身子,抹了抹眼角。 云雀拉住她的衣袖,道:“要不我不走了。我去跟桑嬷嬷说,让她换成别人嫁过去。” “说什么胡话!”柳莺斥责道,“这是好事,你该珍惜才是。” 云雀不解道:“这怎么会是好事?” “傻瓜,你也不仔细想想,”柳莺转回身,放慢语速道:“娶你的虽然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但好歹是正经的大户人家。你嫁过去,吃穿不愁,还有基本的自由,能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当然比困在这乌烟瘴气的院子里强。” 云雀没懂她的意思。 他不稀罕什么自由,他只知道从今以后,很难再遇到像柳莺一样待他好的人了。 想到这里,眼眶一热,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个不停。 “别哭,”柳莺拿帕子擦他的脸,恢复平常的语气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不在你身边,以后怎么哭着喊痛都没用,你只能靠你自己。” 云雀抽噎着点头。 柳莺轻叹口气,道:“不早了,回去睡罢,不然明早起不来了。” 云雀一向听她话,闻言垂下脑袋,肩膀一耸一耸的回自己屋里去了。 第二天上午,宜春院门口好不热闹,锣鼓鞭炮震天响,街边的百姓纷纷探头观望。 桑嬷嬷亲自出来,送云雀踏上王家的红轿子,两眼笑得缝儿都看不见,平生第一次对云雀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 云雀心不在焉,没注意她态度的转变。 轿夫不知何时抬起了轿子,颠簸摇晃中,云雀忽然希望再看一眼柳莺姐姐。 再看一眼,一眼就好。 云雀掀开帘子,望见宜春院门前站满了人,大多都是看热闹的老百姓,没有柳莺的身影。 他收回视线,还没来得及失落,余光就瞥见门口突然跑出来一人。 云雀眼睛一亮,挥着胳膊大声喊道:“姐姐,姐姐!我在这儿!” 柳莺气喘吁吁地追上轿子,不顾桑嬷嬷的阻拦,拼尽全力扔给他一个荷包。 荷包又鼓又圆,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外面则绣着三两只小巧的喜鹊。针线精巧密致,栩栩如生绣出鸟儿的娇憨神态。 这出自柳莺之手。云雀攥紧荷包,从轿子里探出脑袋,定定地望住柳莺越来越小的身影,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姐姐……”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柳莺姐姐。 第23章 番外 桃李 “雀雀姐姐,你跳舞真好看!快教教我们!” 几个七八岁的女孩满脸兴奋地围上来,拽着云雀的衣袖,叽叽喳喳说道。 “嘘,”云雀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前,“小声点,不然一会儿小宝又该闹了。” 女孩们连忙捂住嘴,睁大眼睛往屋内望去——屋内静悄悄的,中间摆着一个小小的木质摇车,里面躺着一个半岁大的婴儿,正吮着手指头,睡得一脸香甜。 她们呼地松口气,说:“姐姐,小宝已经睡着啦。” 云雀点点头,小声地说:“所以我们要轻轻的,不能吵醒他,知道吗?” 女孩们用更小声的音量,异口同声道:“知道了。” 云雀笑了笑,领着她们继续跳舞。 黄昏时分,璀璨的霞光倾泄而落,地上摇曳着几抹纤细瘦长的身影。秦桓升回来的时候云雀正好教完一支舞,他把女孩们送到门口,一一道别。 临走前,一个女孩好奇地问:“姐姐,我们明天学什么舞呀?” 云雀想了想,说:“先保密,等你明天来了就知道了。” 那女孩点点头,又问:“对了姐姐,为什么你身上总是香香的呀?” “有么?”云雀抬手闻了闻胳膊,疑惑地说:“我怎么没闻到?” “有的,”女孩点头,“雀雀姐姐真好闻。” 秦桓升推开院门,正好听到这句话,他先是看了一眼女孩,再将视线转向云雀,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不好闻,都是汗味。”云雀把她牵出门口,道:“快回去吧,不然你娘该着急了。” 女孩乖巧地说:“好的,姐姐明天见!” 云雀挥挥手:“明天见。” 云雀两周前开始教村里的小姑娘跳舞,这群小姑娘见他第一眼就喊他姐姐,还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云雀被她们说得不好意思,也不好跟小孩子解释太多,便由着她们隨便叫了。 话说回来,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以前云雀在宜春院的时候不爱跳舞,能逃就逃,能躲就躲,为此还挨过不少鞭子。现在离开了宜春院,他反倒爱上了跳舞,每天没事都要动一动,出一身汗,顺便还能把前些时日长的肉都减回去。 不过能瘦不光是因为跳舞,还因为他几乎没怎么睡觉。 小宝总爱半夜闹腾,云雀经常一宿都没得睡。照顾孩子让他和秦桓升身心俱疲,每次小宝好不容易睡着了,他们俩都会长舒一口气,争分夺秒地也回床上躺一会儿。 现在,趁小宝正在睡觉,云雀决定泡个热水澡,洗掉身上黏糊糊的汗。 他坐在浴桶里,温暖舒适的水波将他层层裹住。没泡多久,屏风后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云雀睁开眼,回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接着哗啦一声,桶里多了一个人。 “一起洗,节约点水。”秦桓升说。 桶不算大,堪堪容纳两人,云雀只好紧贴着秦桓升而坐。 这段时间他们睡的少,能够亲热的时间更少,上次这般肌肤相贴好像还是生孩子之前。 云雀干脆坐到秦桓升的大腿上,让他帮自己搓背。 “今天小宝有闹吗?”秦桓升一边搓背一边问他。 “没有。”云雀摇了摇头,叹口气说,“你知道的,他总是白天攒着力气,晚上才开始折腾我们。” 秦桓升低低一笑,道:“这臭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云雀闭着眼,道:“肯定不是我,我小时候可乖了。” 秦桓升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其实云雀不记得了,他连自己爹娘的脸都忘了,怎么还会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记得啊,”他随口胡诌道,“我小时候不哭不闹,最讨大人喜欢。” “哦?”秦桓升故作讶异,“那现在呢?” 云雀掀起眼皮,懒洋洋地说:“现在我也不哭不闹,讨你的喜欢。” 秦桓升闻言笑了,胸腔鼓鼓震动,磁性的嗓音在耳边被放大数倍。 云雀揉揉耳朵,往前挪了挪屁股。 “你怎么着我都喜欢。”秦桓升把他拉回来,头搁在他的肩窝,深嗅一口气,道:“雀雀怎么这么好闻呢?” 云雀脸颊顿时发烫,道:“人家小孩子不懂,你怎么也跟着瞎说。” 秦桓升佯装困惑,“不懂什么?” 云雀把他的头从肩上推下去,捂着胸口坐到另一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秦桓升逗他玩,“香香甜甜的,什么味儿啊?我闻着跟奶味挺像的。” 云雀往他脸上泼一捧水,轻啐一声:“呸,你个流氓。” 秦桓升抹掉脸上的水珠,流氓样十足地靠过去,手顺着大腿往上摸,“让我闻闻,是不是真的奶味?” 云雀脸彻底红了,没什么气势地说道:“别乱来啊,水都溢出去了。” 秦桓升收回手,一脸正经地问:“可是又涨奶了?” 云雀别过脸,支支吾吾不说话。 秦桓升也不追问,而是直接托起他的臀部,把他上半身抱离水面,轻轻松松像在河里捞鱼似的,吓得云雀惊呼一声,赶紧扶住他的肩膀。 “可怜见的,都肿成这样了。”秦桓升盯着微鼓的胸脯,眼神流露一丝心疼。 云雀紧张地说:“你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秦桓升置若罔闻地碰了碰,问他:“疼不疼?” 云雀红着脸,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秦桓升把他两腿环在自己腰上,轻轻颠了颠,问道:“要相公帮你吗?” 云雀被他颠得坐不稳,身子前倾,两颗红肿的奶头主动往前送。 秦桓升从善如流张口含住。 “你——!”云雀双眼睁大,十指用力,抓紧了他的肩膀。 仿佛有道闸口被破开,甜腥的奶水一股一股肆意流泻。云雀羞极了,仰头大口喘息,无意识间又将双乳往前挺了挺。 空气中弥漫着咂咂吸吮和吞咽的声音,在潮湿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色情。 “嗯啊,你轻点……” 云雀胸前酥酥麻麻,身子都软了,两腿不住地从秦桓升腰间滑落,在水中徒劳地扑腾两下,如同一只溺水的白鸟,牢牢攀住眼前的浮木。 “不要了。”他推开胸前的头颅,从秦桓升口中救出惨遭蹂躏的红果,语气带着埋怨和撒娇:“你咬疼我了。” “对不住,一时没控制好力度。”秦桓升松开齿关,改为轻柔的亲吻,几缕淫糜的银丝挂在乳尖,欲坠不坠。 地面不知何时有几道蜿蜒湿润的水痕,秦桓升没管太多,两手抬起,掐住云雀的腰,慢慢往腿间按,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就在准备进入的刹那,屋子里倏然爆发一道突兀的哭声。 云雀惊得一激灵,低头看向秦桓升,道:“小宝醒了。” 到嘴的肥肉不翼而飞,秦桓升赤红着眼,像头还没餍足的野兽,从喉咙里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还愣着做什么?”云雀搡他一把,火急火燎地翻出浴桶,内衣也来不及穿,直接披上外衫,匆匆往屋里跑去。 摇车内,小宝的脸都哭红了,两手紧紧攥成拳头,在空中唰唰胡乱挥舞,似乎对爹娘的不管不问感到生气。 屋子里又黑又暗,云雀连蜡烛都来不及点,急急忙忙抱起小宝,托在臂弯里,软声细语地哄着。 娘亲香软的身体瞬间让小宝感到安心,他的哭声稍稍有所减弱,眼泪也不再流,只是小嘴依然瘪成一个委屈的弧度,脑袋在娘亲的胸前拱来拱去。 “原来是饿了。”云雀恍然大悟,迅速解开外衫,露出满是牙印和齿痕的胸脯。 小宝张嘴嗷呜一口咬住,腮帮子一鼓一鼓,凭着本能开始卖力吸吮。 但是吸了半天什么都吸不出来,小宝迷茫地睁开眼,对上娘亲同样迷茫的眼睛,母子俩面面相觑。 云雀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他面露惊慌,声音都有点颤抖:“别哭,别哭啊。” 小宝哪肯听话,两眼一闭,哇的又是嚎啕大哭。 云雀急了,刚才涨奶涨得那么严重,现在又丁点奶水都没有。恰好这时秦桓升走进来,云雀望向他,气愤道:“你来哄!” “好好好,我来哄。”秦桓升从床边拿过一个拨浪鼓,在小宝面前啪啦啪啦晃了起来。 两根绳子在空中荡起一圈圈红波,鼓面上画着几只可爱的小动物,有猫有狗还有小兔子。奈何小宝看都不看一眼,只抓着云雀的衣襟哭得天崩地裂。 云雀没辙了,他把小宝塞给秦桓升,道:“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了。” 秦桓升一头雾水,“不许哪样?” “你说呢?”云雀瞪着他,没好气地说:“一点奶水都不给孩子留,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秦桓升这才明白过来,失笑道:“是我不好,下次一定注意。” 云雀一口回绝:“想得美!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