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众门》作者:一介布头 文案 被江湖上称为旁门左道的惑众门意外地卷入了三个离奇事件中,三个谜案看似毫不相关,却暗中关联。 遁甲门一个妙龄女弟子吊死在了大门口,像自尽但疑点重重,越查越迷。 骊王府二公子诡异地死在了上了锁的房间中,导致骊王府针对武林中人,闹得人心惶惶。 前两个谜案虽然难解,但武林中人也是热爱八卦的,关注度在一个花边新闻,惑众门的掌门的妹妹——令狐狐,被杨门三少主杨翦退了婚,吃瓜群众坐等擅长巫蛊之术的令狐狐的狠毒报复。 果然杨翦一夜之间人设崩塌,各种猛料让人惊叹,原来表面是个公子世无双,暗地里却是那样那样那样不可描述。 然而接下来却开始全武林躺枪,原本道貌岸然的掌门、镖头、庄主们一个个被揭穿完美的人设,各种渣男都快要凑成一个渣男排行榜了,人人自危,再不去踏平惑众门,大家都做不成英雄好汉了,于是半个武林的门派围攻惑众门找令狐狐算账来也, 领头的自然是杨翦,渣男厚颜无耻赖上了令狐狐,不还他清白这事没完! 令狐狐掰着手指数了数,这次麻烦有点大,要找出真正让半个武林人设崩塌的幕后黑手,要查出两个凶杀案的真凶,还要帮渣男杨翦洗白?顺便……顺便把惑众门从旁门左道的路上掰回来! 最终令狐狐和杨翦联手,查谜案、拆鬼村、闯皇宫,将众人唾弃的惑众门做成了御赐的武林第一门派,雄霸一方。 【小剧场一】 旁人笑话杨翦:三少主,你是咱们杨门的顶尖剑客,令狐狐她连劈个叉都不会,你为什么怕她。 杨翦礼貌围笑:我不敢,你行你上啊。 旁人骂令狐狐:妖女,真是个妖女。 令狐狐仰天长笑:我就当这是夸我漂亮。 【小剧场二】 杨翦:你哥叫司徒图,你叫令狐狐,怎么不姓一个姓呢? 令狐狐:因为我爹姓孙,我娘也姓孙,他们觉得起名字不够飘逸。 杨翦:那你这新名字到底是姓令狐叫狐呢……还是姓令叫狐狐呢…… 内容标签: 相爱相杀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令狐狐,杨翦 ┃ 配角:司徒图,箕鸣煜,上官涫,何昊飞,林故意,小簪 ┃ 其它:疯批江湖,沙雕爱情,有点小惊悚 一句话简介:惹谁都不要惹旁门左道 立意:门第、性别和金钱都不能限制自身的发展,后天的努力才是王道! 第1章 惑众门 抽了死签就相当于当场知道了自…… (1) 武林最近不太平,发生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的都是耸人听闻的,先是遁甲门的一个妙龄的女弟子吊死在了大门口,看着像自尽但疑点重重,遁甲门悬赏重金查真相,却越查越迷。 第二件事是骊王府中进了刺客,二公子诡异地死在了上了锁的房间中,能在戒备森严的骊王府中来去自如,骊王自然疑心是来自武林的死士,势必要针对武林中人,闹得人心惶惶。 还有一件事却是个花边新闻,惑众门的掌门的妹妹——令狐狐,被未婚夫退了婚。 前两件事虽然很炸,但是炸完也就完了,唯独这惑众门的令狐狐被退婚这件事儿,热度居高不下,事情已经过了月余,依然是武林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因先要从惑众门说起,惑众门这个门派是以巫蛊之术见长,在武林的门派中是妥妥的旁门左道,江湖地位不高,甚至被正义之士所不齿。可是偏偏掌门之妹令狐狐初长成,容貌却是妥妥的绝色美人,引得众武林门派不计较惑众门的低微,争相前来求亲。 求亲者众多,但美人令狐狐却没有挑花眼,当机立断收了袭月峰杨家的聘礼,一个愿娶一个愿嫁本来是桩好事,谁曾想令狐狐的这位未来夫君——杨家三郎却突然悔婚要娶别家的姑娘。 平常人家的姑娘被悔婚都是件闹心事,更何况讲究诚信第一的武林。于是武林炸了锅,都坐等着看惑众门会如何报复,要知道这惑众门的巫蛊之术可是十来年都没有出手过了,各种阴狠之术都存在于传说中,这下可要大开眼界了,武林第一旁门左道要出手害人了,这……太刺激了! (2) “小姐……掌门又催了……” 令狐狐回过头,很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的侍女小簪,怒问:“我哥他又想怎样?” 小簪:“掌门说,杨家三郎眼看就要成亲了……让你……” 令狐狐:“我才不去!” “你必须去!”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小簪一听立即规规矩矩站好迎接来者。 来者正是惑众门的掌门司徒图,虽然才三十岁上下,却气质老成,不怒自威。司徒图严厉地看着令狐狐,高压的气氛让跟他前来的护卫们都一声不敢吭,只有令狐狐是满脸的不在乎。 令狐狐故意挑衅:“哥,我说了,我不去!” 司徒图:“你敢再说一遍?” 小簪:“小姐……别……” 令狐狐:“我!不!去!” 司徒图:“你知道我让你去哪去干什么啊?你就不去。” 令狐狐:“也对哦……习惯了习惯了。我猜猜啊,杨三少主要娶亲,我们得去闹?” 司徒图略一沉吟:“江湖上的人都在看着我们,我们必须得闹。” 令狐狐:“我还以为我猜错了,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啊,我说了我不去!本来我就不想答应婚事,你逼着我答应了,现在不是挺好嘛,你也不能怪罪我不听你的话,我呢也能留在惑众门,你就给我开蛊吧。” 司徒图:“你休想留在惑众门,我说了,巫蛊之术从开蛊习蛊的那一天,就要领了自己的天谴,活着就知道自己哪天死怎么死,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我不希望你碰这个,去嫁个好人家,离开惑众门离开这个鬼地方,有什么事都让我一个人承担好了!” 司徒图的一番话让身边的护卫面面相觑,“掌门……你招徒弟进来的时候,和我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司徒图:“你们就不要添乱了,出去出去都出去。” 众护卫一听也只得迟疑地蹭了出去。 令狐狐:“哥,我们本来就招不到什么人,这下可能又要跑掉一批。” 司徒图:“本来我也没有要壮大门派,惑众门就慢慢消失在江湖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你。杨家在武林地位非同一般,杨氏剑法若谦虚称第二,那也没谁好意思去当那个第一,而且杨家出了很多武官为朝堂效力,杨家说是江湖中人,倒更像是达官显贵,你嫁入正途,我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对得起咱们父母在天之灵。” 令狐狐:“我虽然不愿意嫁,但是哥,你这番大道理也不是讲了一次了,我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可是现在是人家不愿意娶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倒是想给他下蛊,但是我也不会啊,你也不肯教我啊。” 司徒图:“他说不娶就不娶啊?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江湖道义?” 令狐狐:“哥,面子哪有这么重要。” 小簪:“是啊掌门,杨家也未必是好,那么一个大家族,小姐嫁过去没准也受委屈。” 令狐狐还想继续说,却看到司徒图坐在桌边垂着头,看上去很是伤心,令狐狐看着一阵难过,她和哥哥相依为命十数年,什么风雨都是哥哥挡着,现在哥哥看上去确实束手无策的样子。 半晌,司徒图才幽幽地问:“狐狐,你也知道,我们惑众门练的巫蛊之术,练之前都是要领天谴的。” 令狐狐点了点头,她从小经常看到收来的弟子做入门仪式,在开蛊堂内拜完师,就抽那些死签,抽了死签就相当于当场知道了自己一生的终点,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如何如何死,签上都写得是一清二楚,这就叫领天谴。 令狐狐听说过惑众门曾因此有件奇事,那时候还是令狐狐兄妹的父亲当掌门,遇到一个立下誓言要为报父仇的人,来惑众门拜师领了死签,结果签上写着只有三天可活,那人立即疯了,到了三天果然就死了,仇不能报,最终还是令狐狐的父亲帮忙了解了那场恩怨。 今天见司徒图提起领天谴,令狐狐连忙点头:“哥,我知道。” 司徒图更加悲伤:“那么,你知道当年我领天谴的签上写着什么时候死?” 令狐狐一听色变,本来一脸的叛逆变成了关切,毕竟她在这世上就她哥这么一个亲人了。“哥,写了什么?” 司徒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不久于人世。” 小簪:“掌门!” 令狐狐:“哥,怎么会,怎么会啊。” 司徒图意味深长:“所以你要听话。” 令狐狐瞬间冷静:“哥,你是真的要死了,还是以死相逼让我去找杨三郎?” 司徒图:“是真的要死。” 令狐狐略一沉吟:“好,我去,你告诉我要我怎么闹?” 司徒图:“先礼后兵,去找他谈一谈,你的样貌他还没见过,所以才会悔婚,若是见了,没准立即就娶你了。” 令狐狐:“倘若见了我还是不娶呢?” 司徒图:“那就怪不得我们了,你想办法拿一个他的贴身之物回来,我就自有办法弄死他!” 令狐狐:“你为什么不亲自去?” 司徒图:“男人和男人之间若是谈这件事,必定打起来,他家剑法天下第一,我怕我打不过。” 令狐狐:“识时务者为俊杰,哥你真是俊杰。” 司徒图:“别说那么多了,既然答应了,就快去吧。” 令狐狐硬着头皮往外走,司徒图又叫住她,令狐狐心中一喜,以为哥哥终于回心意转了。 司徒图却指着小簪说:“带着小簪一起去,万一真要偷他的贴身之物,也好有人帮忙打个掩护,纵使被杨家的人察觉了,你也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小簪,让杨家的人打死她就行了。” 小簪:“……” 令狐狐:“哥你的计策真是万全之策,我们不愧是旁门左道的。” 司徒图咳嗽起来:“快去快去,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令狐狐带着小簪要走,临走又回头看司徒图,“哥,你最好是真的要死了,不然我丢的这个人可就不值得了。” 司徒图:“我还骗你不成,我从来不骗人。” 令狐狐:“等我闹完了回来之后,你可不要拿出一张什么号称是哪求来的仙方告诉我,你的命又给续上了。” 司徒图:“不会不会,放心放心,我死定的。” 令狐狐:“你若是没死,我也会砍死你的。” 令狐狐说完和小簪扭头就走,司徒图吓得脸惨白,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上面写着“仙方”俩字。司徒图撇了撇嘴,只得叹着气把这个信封给撕碎了。 第2章 怕丢人 你叫令狐狐,你哥叫司徒图,为…… 袭月峰—— 令狐狐躲在树林中远远地看着杨门发憷,心想:哥我算服了你了,你担心打不过就让我来,我连个武功傍身都没有。 小簪:“小姐,你干嘛拿布把脸蒙起来?” 小簪奇怪地看着令狐狐,令狐狐拿着一块纱布,左缠右缠地把脸包了起来,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小簪:“大白天的蒙什么面啊?” 令狐狐:“我难道喜欢包得像头蒜一样吗,可是我嫌丢脸啊,被退婚我觉得倒没什么,那聘礼他们也没要收回去,感觉还赚了。可是现在……要去人家门口闹,这可太丢人了,来来来,我这还有一块布呢,你也包起来。” 于是主仆二人都蒙了面,这下子像两头蒜了。 小簪:“要说杨家给的聘礼可真是贵重。” 令狐狐倒不以为然:“杨门可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有钱了,出手当然大方。” 小簪:“小姐,江湖上流传,说你是看中了钱财,才选了杨家。” 令狐狐把手一挥:“哎,随便他们怎么说,我才不在乎那种闲话。” 小簪:“这么说不是看中聘礼多啊?那那么多提亲的,小姐你到底是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杨门?” 令狐狐:“因为——” 令狐狐刚要回答,突然树林中有响动,主仆二人警觉起来。 令狐狐:“谁?!” 小簪:“小姐,也许是风。” 果然风起,树林中树叶婆娑沙沙作响,然而四下无人。 再次放下心来,令狐狐的心中升起一阵委屈,她根本不想嫁人,经不住哥哥的“好心”催促,一天到晚地念念念的,说惑众门名声不好,爹娘临死的愿望就是想让她脱离旁门左道,然后再寄出几滴眼泪。 既然都搬出来死去的爹娘了,令狐狐也就意意思思、委委屈屈地答应了,结果可倒好,被人退了婚。退婚后令狐狐倒觉得更称心如意,以为哥哥能消停一阵子了,没想到被逼着来未婚夫家闹,哥哥觉得不闹就丢人,令狐狐觉得闹才是丢人。 令狐狐:“小簪,让你去叫杨三郎出来,你叫了没有。” 小簪:“递了帖子进去,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动静。” 令狐狐心中更加委屈,来到这儿已经是不情愿,还要忍受这种冷遇,本来对退婚还没什么怒气,这回令狐狐可是有点生气了,“他理亏他还这么怠慢我,本来我是不气的,这下本姑娘可真生气了!” 小簪:“小姐,那咱们怎么办?” 令狐狐:“用巫蛊之术!” 小簪连忙伏在令狐狐的耳边悄声说:“可是小姐,你根本不会巫蛊之术啊。” 令狐狐:“你来!” 小簪的声音更小了:“小姐你这是气糊涂了,掌门为了怕你偷学,连我也不准学啊。” 令狐狐气得直跺脚,大声喊:“那怎么办!反正我一定要杀掉他才能泄愤!” “你要杀谁?”一个低沉的男声。 令狐狐气得跳脚:“是谁!我就说刚才有人吧。” 只见一队人走进树林来,一个个都是剑客打扮,剑客们凛然走到令狐狐主仆二人的面前,闪出一条路来,这时候才走出一个潇洒俊美的少年。 这少年衣着素净,人也冷淡,只不过头顶束的发冠和腰间的系的锦带这些细节上方能看出身份显贵。 少年看着面前的两头蒜:“你们谁递的帖子?” 小簪看剑客们一个个威风凛凛地,腰间都别着长剑,有点发怵,怯懦地回答:“我,是我递的。” 少年盯着蒙面的小簪左看右看,问道:“你是令狐狐?” 令狐狐气得用手从缠了满脸的布上抠出一个嘴的空隙来,大声说:“什么眼神,我才是令狐狐。” 少年也是无奈:“你们俩包扎成这样,谁分得清,再说你就是露着脸我也没见过你。” 令狐狐:“那你又是谁?” 少年身边的一个剑客立即傲慢地代为回答说:“这是我家的三少主杨翦。” 小簪悄悄说:“小姐,这个杨三少主有点小帅的哦。” 令狐狐瞧着杨翦,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修长挺拔,一看就是长年练剑之人,秀眉入鬓眼神凌厉,确实一表人才。然而令狐狐却呵斥小簪:“住口,你别花痴,他帅,难道我就不漂亮么?再说现在也不是在争谁好看。” 一听令狐狐的话,杨翦还没开口,杨门剑客们倒先笑起来:“小姑娘,你说你漂亮,把脸包成这个样子,谁看得见啊?” 令狐狐又冷冷地看着杨门的人,“我又不是给你们看的。” 杨门剑客:“你说不是争谁好看,那来争什么?” “我不争馒头争口气!”令狐狐说完又不屑地看着杨翦,说:“你就是杨翦,我哥让我来找你讨个说法。” 杨翦一直安静地看着令狐狐骂杨门的剑客,这时候才幽幽开口:“你哥让你来,你自己就不想讨说法吗?” 令狐狐:“不想。” 杨翦:“一般的姑娘被悔婚,都会觉得名节受损,你不想找我讨说法?” 令狐狐:“原来你也知道一个姑娘被悔婚,名节会受损,也知道你自己是做了件缺德事?” 杨翦这才发现掉进令狐狐的陷阱中,觉得自己刚才轻敌了,小看了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杨翦:“悔婚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我做了补偿,送了十倍的聘礼以示歉意。” 令狐狐:“嗯?这我倒没听我哥提起。” 杨门剑客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剑客揶揄说:“小姑娘,我看钱财都被你哥哥收起来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去问问吧。”另一个剑客也跟上:“小姑娘,你也别来闹了,好好地数数钱,留好了将来做嫁妆,我杨门的财物那可都是武林中的上品,不愁找不到个好婆家。” 小簪:“你们欺人太甚!小姐,你平时最会骂人,骂他们。” 令狐狐冷哼一声:“我从来不介意不相干的人的议论,也不会和蠢人争辩。” 杨门剑客:“呦呵,小姑娘怎么开口骂人!” 杨门剑客们一个个气得不行,却没有看到杨翦一直紧锁眉头,这时候杨翦终于对着剑客们开口了,“刚才,你们谁笑话她了?” 被杨翦这么一问,剑客们都笑不出来了,他们深知他家三少主这是发怒了,纷纷后退一步距离,只有刚才出口笑话令狐狐的那几个人站在了原地。 “少……少主……我们刚才,那也是有口无心……” 杨翦并不理会那几个剑客的说词,只是冷冷地说:“带去闭关,三年内不许出来。” 杨翦话音刚落,那几个剑客立即被带了下去,几个剑客求饶声不绝于耳,杨翦并不理会,只是走过来诚恳地说:“令狐狐,今生是我负了你,但是我是真的有我的理由。” “三少主,我……我是小簪啊……” 杨翦:“……” 站在另一边的令狐狐举手:“杨翦,我才是令狐狐。” 杨翦:“你能不能把面纱摘下来,戴面纱也就算了了,还包扎得这么严实,像一头蒜成精了一样。” 令狐狐:“我不给你看,咱俩最好就相忘于江湖。” 杨翦气得牙痒痒:“你越这么说,我就越想看一下。” 令狐狐:“那你告诉我,你悔婚的理由,我就让你看。” 杨翦迟疑:“这个不能告诉你。” 令狐狐:“那你也别看,你就当退婚了一头蒜。” 杨翦阴沉沉地说:“你应该知道,我杨门的剑法在江湖中的地位。” 杨翦话一出口,周围的剑客们纷纷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剑上,树林中登时变得杀气腾腾。 令狐狐:“怎么!难道你还想用武力掀我的面纱?你当我惑众门是假的吗!” 杨门剑客:“你惑众门已经二十年没有在江湖中出手了,怕真的是不行。” 令狐狐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簪:“小姐,别笑了赶紧想办法啊。” 令狐狐:“我笑这么半天,就是拖延时间在想办法啊……” 终究还是杨翦说了一句:“对付个小丫头,不用兵戎相见吧。”杨门剑客这才收剑,令狐狐刚松口气,只听杨翦又说:“还需要用剑?用手不就行了。”杨门剑客立即走上来。 令狐狐突然拿出气势,怒目圆睁,大喊:“非礼啊!非礼啦!袭月峰杨门欺负弱女子啊!不想娶我还要非礼我啊!” 杨翦有点迷:“姑娘,你这样喊似乎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令狐狐:“杨翦,你我的婚事我决定既往不咎了,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敢欺负我,我哥可是惑众门掌门司徒图,他不会放过你的。” 杨翦:“有意思,你叫令狐狐,你哥叫司徒图,为什么不姓一个姓呢?” 令狐狐:“因为我爹姓孙,我娘姓也姓孙。他俩觉得起名字不够飘逸,所以给我和我哥起的这样的名字。” 杨翦:“……” 令狐狐:“好了,既然你我两清,我就走了,你也回家吃饭去吧!” 令狐狐说完赶紧开溜,小簪提醒,“小姐,掌门临行前不是交代了,让咱们谈不拢也要拿一个杨三少主的随身之物回去。” 令狐狐跌跌撞撞地要遁走:“拿什么拿,能走就不错了,你以为我还真让你死在这啊。” 第3章 找女人 去见了那惑众门的丫头,怎么像…… (1) 令狐狐正要开溜,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又回过头问道:“杨翦,你总要和我交代一声,你要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杨翦略一沉吟,如实回答说:“是遁甲门的林故意。” 令狐狐不听还好,一听立即原地爆炸了,“什么?是林故意?遁甲门的,林!故!意!?” 杨翦第一次见一个小丫头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令狐狐像蒜成精了一样,凶神恶煞地走过来,模样甚是吓人。 杨翦本来身材精壮,此时却被震慑得连连后退:“怎么了?林故意怎么了?你认识她?” 令狐狐直跳脚:“你问我认不认识林故意?哈——哈——哈,我从小就和她一起玩到大,也是从小就一起打到大,我会不认识她?” 令狐狐说得没错,她和遁甲门的林故意确实是从小就相识。这林故意是遁甲门掌门的独生女儿,为人阴狠毒辣,又是被爹妈宠得骄纵异常,从小不喜欢研习家门的奇门遁甲之术,偏是向往惑众门的巫蛊之术,于是和令狐狐幼年结识,但惑众门的掌门司徒图哪敢收遁甲门的掌门独女为徒,只让令狐狐和林故意相伴一起玩耍。 这林故意是阴狠毒辣,而令狐狐更是伶牙俐齿,这俩人一对毒闺蜜,从小在一起没少打架,今天你挂彩明天她受伤的,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其实关系不睦。 令狐狐想起来往日和林故意争来夺去的种种往事,立即咬牙切齿:“现在我终于觉得被退婚是奇耻大辱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玩不到的玩具,扔掉也不能给她!” 杨翦:“……” 杨门剑客按捺不住:“放肆,竟然敢说我家三少主是玩具!” 杨翦挥了挥手制止了手下,忍耐着说:“那好,既然她是你的仇家,我就也给你个机会,你看好不好。” 令狐狐:“什么机会?” 杨翦嘴角上扬:“你揭开面纱让我看看你的样子,若是我心动,那我也可能会改变心意,还是娶你。” 令狐狐冷笑:“你这话说的,哪里来的自信?还你想看就看了?还你说选谁就选谁了?”一边说着令狐狐一边开始一层一层地解面纱。 杨翦:“……” 令狐狐忿忿地把面纱解开,露出姣美的容貌来,把周围的杨门剑客们都看得发出轻呼,“哎呦,好俊俏的一个小丫头。” 令狐狐得意地把手里的面纱往地上狠狠一抡:“哈,长见识了吧?你要问我别的,那我什么都不行,我就只有漂亮这一个优点!” 杨翦看了半晌,面上却毫无波澜,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还是要娶林故意。” 此时不但是令狐狐,连在场的杨门剑客们都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令狐狐气急败坏:“我现在说我是小簪还来得及吗?!”说完令狐狐一指身边的小簪,大叫:“她才是令狐狐。” 杨门剑客的思维有点跟不上节奏,都看小簪。 令狐狐急吼吼地催促,“小簪,快,拆面纱给他看。” 小簪:“小姐……你的姿色他都看不上,我这样的……我不行吧。” 令狐狐上手就拆小簪的面纱:“总要试一试,你放心,你失败了我也不怪你,有时候他们有钱人的品位不一定的。” 小簪躲避:“别别别小姐,万一这杨三少主品位奇特就要娶我,你岂不是更没面子……” 令狐狐不放手:“只要他不娶林故意,娶块叉烧我都不介意,快点拆面纱。” 杨翦这才发现重点:“令狐狐,你介意的不是我娶别人,你介意的只是林故意?我娶别人你就没事?” 令狐狐直言:“对!” 杨翦:“那你当时为何在那么多下聘求亲的人家里,独独选中了我?” 令狐狐:“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我哥说了,你家有钱。” 杨翦:“又是你哥说,你自己就没有想法吗?” 令狐狐:“我?我的想法是我根本就还不想嫁人。” 杨翦微笑:“这可是你说的,那你现在回家之后,肯定是不会为了面子仓促嫁人吧?” 令狐狐:“我令狐狐才没那么傻!不会嫁人!” 杨翦似乎松了口气:“好,那我就放心去娶林故意了。” 令狐狐恐吓:“林故意家最近可是出了一件大事,她家有个小小的女弟子一声不吭地就在他们遁甲门的大门口上吊自尽了,听说风水不好,不宜嫁娶。“ 杨翦:“我不介意。” 杨翦说完就要走,却被令狐狐呵斥住,“等等!” 杨翦:“你又想怎样?” 令狐狐:“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你给我一个你随身之物。” 杨翦转过身来,盯着令狐狐倔强的脸半晌,缓缓解下了自己脖子上戴的饰物,递给了令狐狐。杨门剑客们一看纷纷大惊失色:“三少主,不可啊,那可是——” 杨翦伸手制止了剑客们的话,“是我做法欠妥私自退婚,对不起令狐狐姑娘,能够补偿,我也能心安一些。” 众剑客只得闭嘴,但目光都随着杨翦拿着饰物的手移动到了令狐狐的手中。 令狐狐一把接过饰物,爽快地说:“好,那么咱们一别两宽。” (2) 杨翦刚一回到袭月峰,就被母亲乔氏一顿臭骂。 乔氏:“我说了不准再去见那个旁门左道门派的丫头,你却执意要去!被遁甲门的人知道了成什么体统。” 杨翦:“不会知道的,他们现在自己的事都还忙不过来。” 乔氏不屑:“不过是死了个女弟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遁甲门现在啊,越是有这样的触霉头的事,越是应该办喜事来冲一冲。” 杨翦轻声说道:“武林中他们家的事都传遍了。” 乔氏气得搓手:“你不提江湖传言还好,外面的议论哪一桩有咱们家的议论多?都是在说你退婚的事。” 杨翦似乎自言自语:“哦?武林中的传言就有这么大的作用么?” 乔氏眉毛一挑:“当然重要了,尤其是有头有脸的门派,当初我让你不要下聘那个惑众门的丫头,你不听,到头来还不是要娶有威望的门派家的女儿?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说,还白白地坏了名声被人议论!” 杨翦一听,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在树林中,令狐狐那小倔强的样子,挥着手中的饰物发狠:“好,那么咱们一别两宽。” 乔氏看杨翦魂不守舍,疑惑起来:“你去见了那惑众门的丫头,怎么像丢了魂儿一样?你可给我清醒一点,他们惑众门的人都会巫蛊之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都不知道,旁门左道的。” 杨翦似乎有了别的主意,坏笑一声说道:“什么迷魂,女人还不有的是。” 说完杨翦转身就走,吓得乔氏魂飞魄散:“翦儿,翦儿你回来,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女人有的是?哪的女人?哎,你别走啊,你给我说清楚。” 乔氏想去拦住杨翦,这时候杨翦的护卫何昊飞急匆匆地冲进来,禀报说:“三少主,三少主,快些来,避风山庄的箕庄主来找你有急事。” 杨翦一听立即有了走的理由,赶紧带着何昊飞快步离开,留下乔氏原地错愕。 乔氏疑惑:“避风山庄的人来干什么?这小子什么时候和避风山庄的人来往了起来。” (3) “是啊,避风山庄的人来干什么”脱身了的杨翦问何昊飞。 何昊飞眯眼一笑:“我那不是瞎编的嘛,为了把少主你救出来。” 杨翦一道犀利地目光:“你这是欺上!”何昊飞一看少主翻脸无情,立即双腿一软,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听杨翦阴沉沉地说了一声:“做得好,跟我走。” 杨翦走得飞快,何昊飞连忙跟上,嘴里还不停问着,“三少主三少主,咱这是去哪儿啊?天色眼看就要暗下来了。” 杨翦撇嘴一笑:“暗下来好,天黑了才有事做。” 何昊飞还是没听懂:“天黑哪里有事做?” 杨翦:“你说得对,倒是真该找的箕庄主出来玩了。” 何昊飞:“啊?箕庄主,他可是出了名的……” 杨翦:“对,我就是找他去。” 何昊飞一听,边走边嘟囔:“哎,我瞎编谁不好,偏瞎编了个避风山庄的箕庄主,这下完了完了。我说三少主啊,你这是要学箕庄主的去乱找女人啊!” 杨翦一个坏笑:“对啊,去找女人。” 第4章 巫蛊术 不但还是要退婚,而且你猜他铁…… 令狐狐在路上边走边端详着手中的饰物,这是她按照哥哥临行前的嘱托,强行找杨翦要来的贴身之物,是她亲眼看到杨翦从脖子上摘下来转交到她的手上,这货假不了。 这枚贴身之物很是奇特,五彩绦打得一条细绳,坠着一柄小巧精致却分量十足的小宝剑式样的金坠子,虽是戴在脖子上的饰物却也像真剑一般,可以抽出剑柄,露出金灿灿地光可鉴人的剑锋,甚是精美可爱。令狐狐拿在手中反复仔细看着这枚小宝剑的剑柄,发现剑刃上还刻着“翦”字,可见真的是杨翦的贴身之物,并不是杨翦胡乱应付敷衍给的。 想到这一层,令狐狐心中一阵柔软,但是紧接着她又想到了杨翦决绝的样子,以及他们临别之前,她说的从此一别两宽的狠话,心中酸楚。 “这下他死定了。”小簪阴险地笑着说。 令狐狐回过神来:“你干嘛笑得这么阴险?” 小簪见令狐狐嗔怪,赶紧收起笑容,“我笑是因为小姐你可以解恨了啊。” 令狐狐:“怎么解恨,他怎么就死定了?” 小簪:“掌门在咱们临来之前就说了,要他的贴身之物就是要阴他。” 令狐狐听完眉毛一挑:“那他就娶不成林故意了吧?” 小簪:“那是自然,不但娶不了别人,连命都没了。小姐你想想,咱们惑众门拿手的就是巫蛊之术,掌门这次就是要弄死那个杨三少主,到时候那个杨三少主肯定是死状恐怖、大快人心呐。” 令狐狐一听,又看着手中的这柄小金剑若有所思。“他刚才还真是嚣张得很。” 小簪:“就是!” (2)令狐狐一踏进惑众门,就看到司徒图在翘首以盼,司徒图神情紧张,直到看到令狐狐和小簪都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妹妹,你回来了。那个杨翦没有为难你吧?” 令狐狐有些意兴阑珊,摇了摇头。 司徒图追问:“那他还是要退婚?” 令狐狐噘嘴:“不但还是要退婚,而且你猜他铁了心要娶的人是谁?” 司徒图见问得蹊跷,“啊?是谁啊?难道我还认识?” 令狐狐想起来这件事还是有些气急败坏,“气死我了,他要娶的人是遁甲门的林故意!林故意!哥,他居然要娶林故意!” “哎呀,是她……”司徒图再清楚不过了,他可是眼见着令狐狐和林故意这俩活宝从小玩到大,也是从小打到大,这俩小丫头是水火不容,你想要的我也要,你不要的我更不要,一言不合就撕起来的,偏偏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令狐狐被退婚,前未婚夫要娶林故意……这事儿真的大了,这个杨翦真是挑起了争端,实在是太可恶了。 令狐狐委屈,“本来我不必知道这件事,现在被你以死相逼的,亲自去找他闹,结果知道他在意的是林故意,真是奇耻大辱。” 司徒图不知道从何安慰,只得问:“妹妹,你想让哥哥怎么给你出气,你说。” 令狐狐斜了司徒图一眼,问:“你什么时候死?” 司徒图:“啊?” 令狐狐:“你说你不久于人世了,我才去受这个气的,所以你什么时候死给我看?” 司徒图一咬牙一跺脚,“妹妹,我是真的快死了,你知不知道咱们惑众门在学艺之前要先领死签?” 令狐狐闷声闷气地说:“当然知道,你领的签是什么死法,什么时候死,你也没说。” 司徒图:“死签不重要,因为我门派还有一个秘密。” 令狐狐:“什么?” 司徒图:“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让你学巫蛊,咱们惑众门有一个终极巫蛊之术,是万不得已的时候用的,使出这招来,被下巫蛊的人必死无疑不得超生,而用招的人也会同死。” 令狐狐惊呆,“哥,你不会是要……” 司徒图点了点头:“我让你一定拿回来一个杨翦的贴身之物,你拿了没有?” 令狐狐手心里握着杨翦给的那柄小金剑,迟迟不肯回答,心里如同一团乱麻,她感觉自己握着剑的手都渗出了汗。 司徒图见令狐狐犹豫,又看小簪,小簪慌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现在虽然希望杨翦死,但是却不希望因此而搭上司徒图的性命。然而小簪也不敢不如实回答掌门的问话,只得吞吞吐吐地说:“掌……掌门,小姐她……确实拿到了……那个杨三少主给的……贴身之物。” 司徒图一听眼睛一亮,向令狐狐一伸手:“拿来给我!” 司徒图话音刚落,从门外闯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少妇,手里还拎着一把大刀,一进门就撒泼:“你敢!你敢做这个巫蛊,把命搭上了,还管不管我们母子了!” 众人一看来者正是司徒图的夫人岚绣凤,岚绣凤挺着大肚子,披头撒发,样子十分骇人。 司徒图一见岚绣凤,气焰矮了半截,“绣凤,你怀胎辛苦,还是去歇着吧,又喊打喊杀的,还拿着你的大刀,来快给我,别伤着我。” 岚绣凤大怒:“你也知道我怀胎辛苦?自从怀胎以来,我是一个月不能吃、两个月不能喝,三个月吐得快死,现在六个月了我还是只能卧床不起,若不是你们乱来,我何至于——” 岚绣凤说的没错,自打发现身怀有孕,岚绣凤这么一个身强体壮的妇人,从平时能打死只老虎的蛮劲,成了现在的病猫,寻医访药的也没有任何效果,只能卧床不起,今天见丈夫居然要去送死,这才拼了命提着素日用的大刀来闹。 说到这里岚绣凤又反胃要吐,令狐狐连忙上前扶住,“嫂嫂,我们说着玩的,我是不会让哥哥有事的,我刚才说要他死,那都是气话。” 岚绣凤一听说不出话来,只是哭。司徒图却不乐意了,“什么说着玩的,我惑众门受此奇耻大辱,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岚绣凤急的又提起刀:“说来说去你还是要送死,你不就是要面子,想让那个杨翦死么?好,我去砍了他,看看是他杨门的剑法厉害,还是我们插刀教的大刀厉害!” 司徒图一个头两个大:“哎呦,你就不要闹了!” 令狐狐问:“哥,你执意和杨翦同归于尽,你有个三长两短,嫂子怎么办,咱们惑众门怎么办,本来咱们惑众门现在就招不来几个徒弟,在门里的弟子们也都人心涣散的,你再闹,我们惑众门就散了。” 司徒图:“惑众门大不了就解散,大家分家该回家回家。” 令狐狐听司徒图越说越不像话,“哥,就没有什么法子不弄得你死我活,也让杨翦受点教训就好了呢?” (3) 岚绣凤被令狐狐劝着,回到房中歇着,见岚绣凤逐渐睡得安稳了,这才来嗔怪哥哥。 令狐狐:“哥,面子不重要,我已经想开了,林故意的人生和我没什么关系,杨翦的人生,和我更加没有关系。” 司徒图:“我心疼你。” 令狐狐:“我已经放下了。”说完,令狐狐仍旧忍不住眼圈一红,心中也是心疼哥哥和嫂嫂。“哥,以后我们不要行巫蛊之术了,被江湖骂做是旁门左道不说,还有损咱们自己的阴德,现在嫂嫂怀有身孕,就当是给孩子积德了。” 司徒图重重地叹了口气,“当年咱们的爹娘也是这样想的,爹娘还叮嘱我一定不让你碰惑众门里的任何事。所以惑众门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出手过了,这也是为什么门下弟子稀少,想当初咱们惑众门也是辉煌过的。” 惑众门的辉煌,还是在司徒图和令狐狐的爹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惑众门内弟子如云,现在仍留在惑众门的那时候的老人,也就是门口扫地的张伯伯了。 令狐狐还在感伤,只听司徒图又在撂狠话,“不弄死他就不弄死他,那也不能完全放过他。” 第5章 中邪了 谢柒姐本在武林中就风评不雅,…… (1) 杨翦头疼欲裂地醒来,四处环顾才发现身在自己的房中,再看窗外已日上三竿。 昨晚饮酒作乐太过于放纵,他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杨翦只得拍着脑袋仔细回忆着,昨晚,他和谁在一起?哦对,是避风山庄的箕鸣煜箕庄主,那么,和箕少庄主的去了哪儿? 还能去哪呢,这箕鸣煜最擅长的就是日日笙歌、饮酒作乐,一到了夜间避风山庄就是一个大型的游乐坊一般的热闹,座上宾都是武林中的二代少主们,年纪轻、有钱、不介意箕鸣煜的名声。 杨翦昨夜便是去了箕鸣煜的一处别院、秘密养的外宅——谢柒姐的家中。 箕鸣煜这个人也是有趣,真是把风/流 本色发挥到了极致,虽然养了许多的外宅,但家中却一个正妻侧室都没有,女人无数却还是个单身,谁也约束不了他,好不快活。 这谢柒姐本在武林中就风评不雅,又被贪图女色的箕鸣煜给收了,成为众多外宅里面得意的一个,这两人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有了箕鸣煜避风山庄这个靠山,谢柒姐更加肆无忌惮,然而她也怕自己年老色衰好日子不能长久,于是就买了很多美貌的女孩子来当侍女,就为了笼络住箕庄主。自此箕少庄主时不时的就瞒着家里在谢柒姐这里大摆宴席,招待狐朋狗友,武林中的正经人都不屑与之为伍。 杨门一向是武林中的宗师世家,杨翦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出谢柒姐的府邸,昨晚杨翦是带着贴身剑客何昊飞,穿了夜行衣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谢柒姐的府邸,和箕鸣煜会和,然后饮酒作乐,直到喝得失了忆,至于怎么怎么回来的,杨翦还是想不起,查看了一下随身的佩剑在,也没少什么东西,至于和哪位姑娘厮混了,真的是想不起来。 杨翦觉得一阵口渴恶心,想喊护卫送茶来喝,正在这么个当,就见何昊飞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何昊飞大喊:“三少主,不好了,三少主,不好了!” 杨翦冷脸:“你别喊了,就好像我要死了一样。” 何昊飞:“哎,这回真的是不好了。” 杨翦:“发生什么事了?” 何昊飞:“鸽子,放鸽子了。” 杨翦扶着额,仍然头痛欲裂,“谁放谁鸽子?” 何昊飞:“三少主,自然是你被放鸽子了……” 杨翦逐渐没了耐心,“谁放我鸽子?放就放了,我今天也出不了门。” 何昊飞:“三少主,你不但今天出不了门,最近也没法出门见人了。” 杨翦不屑:“嘁,谁敢不让我出门!” 杨翦跌跌撞撞地挣扎着站起来就往院子里走,何昊飞阻拦不住,只得跟了出去。杨翦晃晃悠悠走到房门口,猛地一用力打开了房门,耀眼的阳光立即洒进来,然而更加耀眼的竟是铺天盖的无数白鸽,扑棱棱地从天而降,杨翦房门前的小院子里、树上、屋檐顶,都落着数不清的白鸽,鸽子像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一只只的都旁若无人地咕噜咕噜地叫着,扑棱着翅膀。 杨翦看傻眼,回头看何昊飞,怒问:“这怎么回事?” 何昊飞见杨翦发怒,一脸地委屈,说:“三少主,我不是说了吗,你被放鸽子了,你竟然还不相信,你瞧,这到处都是。” 杨翦紧锁眉头:“来人,来人!快,把鸽子赶走,把院子收拾干净,脏死了。” 几个家丁连忙开始扫院子,边扫院子边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地用异样的眼光偷偷地看杨翦。 杨翦生气地问何昊飞:“难道是我的酒还没醒眼睛昏了么,我怎么觉得他们总是不怀好意地看我?” 何昊飞:“三少主,你没看错……不但是家丁在议论,外面也都乱套了。” 杨翦:“到底怎么回事?” 何昊飞表情显得十分为难,走上前去随意抓了一只鸽子来,然后从鸽子的腿上摘下一个小小的纸条,递给杨翦。 杨翦疑惑地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变了颜色。 何昊飞:“三少主,这些鸽子每只的脚上都戴着这些纸条,写的也都是相同的内容,都是说你是……是一个……” 杨翦大喝:“别说了,我认识字!有多少鸽子,给我尽数捉了。” 何昊飞:“院子里的倒是好捉,可是鸽子已经到处都是,就连遁甲门都已经收到了这些飞鸽传书,知道了你竟然在外面有数个外宅,还吃喝piao赌……就派了快马来通知退婚……掌门也已经让我来叫你过去见她了……” 杨翦皱眉:“母亲已经知道了?连遁甲门林家都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中邪了……你怎么不早叫醒我?” 何昊飞:“三少主你忘了,昨晚在谢柒姐那……你也灌了我很多酒,我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杨翦:“昨晚咱们怎么回来的?有什么人看到吗?” 何昊飞拿着纸条指点:“这上面可不只是昨晚在谢柒姐那里的事啊三少主,你看这上面写的一条条一桩桩的事,真是详详细细的,我看你是洗不清了,哎,怎么这么多连我都不知道的事啊,这么多女人,你都什么时候做的事。” 杨翦的额头渗出冷汗,愤恨地把手中的纸条一把撕碎。 何昊飞:“三少主,撕不尽的,漫天的鸽子四处传书,不出几日怕是整个武林就都知道了,你还是赶紧去见掌门吧。” (2) 一个茶盅被砸在地上登时碎成了几片,茶也洒了一地,紧接着一个茶壶也被砸了下来,又是水花四溅,眼看着遁甲门的厅堂里被林故意砸了个一片狼藉。 几个女弟子吓得连忙收拾,嘴里还劝着:“师姐,冷静啊,师父也是不得已。” 林故意撒泼大闹:“什么不得已,爹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去杨门退婚?” 只见遁甲门掌门林闲云端坐在厅堂之上,对林故意的吵闹声像没听到一样,做闭目养神状,手里还在缓缓地抚弄着一串法珠。林闲云五六十岁,晚年得女所以难免宠溺一些。 林故意虽然不是令狐狐那样的顶级姿色,但也是面容姣好,只不过身为遁甲门掌门的独女,从小在宠爱中长大,难免神情骄纵任性,所以长了个刻薄的模样。 “不过是几只鸽子和一些传闻,还没等他解释,你就立即退了婚!”林故意砸了许多的东西,依然怒不可遏。 林闲云看着林故意把厅堂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知道她也没什么能继续闹的手段了,这才挥手示意女弟子收拾这一片狼藉退下。 “等他解释?那就来不及了。”林闲云不疾不徐地说着:“杨翦外面和很多女人不清不楚,这事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武林,我不早撇清关系,会牵连得咱们遁甲门颜面尽失。” 林故意:“那些事根本不知真假。” 林闲云:“你还是太年轻,不知江湖险恶,你爹我纵横武林数十年,还能分不清是泼脏水还是证据确凿?这上面详详细细、铁证如山了,这杨翦不是好人,他现在的名声,翻不了身的。” 林故意一看一向百依百顺的爹居然固执起来,生气地找东西要砸,却发现已经没有东西可砸了,气得要撒泼,“你就是只顾着撇清,一点也不考虑我的终身大事。” 林闲云:“我遁甲门在武林中可一向都是名声清白行事端正,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小意你放心,爹一定能给你寻一门体体面面,在武林中让人传为佳话的好姻缘。” 林故意一听更加不乐意了:“我才不要什么别的姻缘,我就是要……” 林故意本想说就是要杨翦,但是话说一半,毕竟是个女孩子,觉得那样说太不矜持了,这才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可是这话就算没说完,也能让人听懂,林闲云一听就警觉:“怎么?你和杨翦难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6章 你阴我 你能不能再大点声嚷?我怕住在…… (1) 令狐狐将娇艳的花瓣倒进一个小石碗中,细细研磨了一番,看着花汁的颜色,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揭开一只小巧的白瓷罐子,用细长的银匙从罐子里挖出一些嫣红色的软膏子,装进一个细小的瓷瓶中,细心地封好口,这才用一直托盘托着瓷瓶出了房门。 一出门令狐狐就差点被迎面跑来的小簪撞倒,小瓷瓶子在托盘中打了个圈,令狐狐淡定扶稳,随即开口嗔怪:“我哥成天说我不稳重,你看看你这毛手毛脚的,比我还不稳重。” 小簪可淡定不了,简直是激动,原地一蹦三尺高:“小姐,太解气了,武林上都传开了——” 令狐狐好似知道小簪要说什么,立即制止她说下去,转身就走:“别说了。” 小簪偏不识相:“小姐,你别走,你听我说啊,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武林中到处都是鸽子,每只鸽子身上吧都有一张……” 令狐狐态度坚定:“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不要再议论这件事情。现在我要去见嫂嫂,你去干活吧。” 小簪摸不着头脑,:“干什么活啊?” 令狐狐:“院子里不都是鸽子吗?把院子里的鸽子粪都收拾干净了。” 小簪泄气地望着令狐狐走远了的窈窕背影,叹气:“我这真是给自己找事情做啊。” 令狐狐端着小瓷瓶子,又顺手在院子的一片花圃里扯了一把芍药花,这才进了嫂子的房间。 只见房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一鼎小炉子上吊着一只小小的铜锅子,里面炖着不知什么草药,闻着就让人觉得病气消极。 令狐狐的嫂子岚绣凤正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上毫无生气。 “嫂嫂,今天好些吗?”令狐狐轻声呼唤。 岚绣凤一听问候,委屈地落泪:“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太折腾人了,不知道疼我这个当娘的。” 司徒图和岚绣凤婚后几年无子,突然有了这好消息,夫妇二人都是喜上眉梢。然而岚绣凤怀胎的反应极大,前一两个月几乎什么都吃不下,渐渐地更甚,连粥汤之类的都咽不下去了,每次吃一口能吐两口。 岚绣凤曾担忧,这样下去不但大人受不了,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吃得消?于是司徒图也请了个上了年纪婆子来看,婆子笑说过来人都知道,这不碍事的,若是正常人这么折腾早就受不了了,但怀着胎的反而撑得下去,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这么个经验。 岚绣凤也只得这么忍下去,咬咬牙到了五六个月,勉强能吃东西,但还是经常起不得床,寻医问药的,郎中也只敢开安胎的方子温补着。 令狐狐笑着宽慰:“嫂嫂,孩子是喜事,心情好些身体就也能舒服些,可别这样胡思乱想啊,来,我来给嫂嫂治一治心病。” 令狐狐说着把刚采来的新鲜芍药花放进桌上的一只土定瓶里,又推开窗让空气流通,屋子里立即显得亮眼了许多。令狐狐这才拿出那只细小的瓷瓶,笑着说:“嫂嫂,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这是我新酿的胭脂呢,你平时最喜欢的,这次和往日的还不一样的,我来给你试试。” 岚绣凤哭笑不得:“我都这样子了,还用什么胭脂,我知道你喜欢鼓捣这些东西,我现在怀有身孕邋里邋遢的,暂时用不着这个,你快拿了去自己擦吧。” “嫂嫂,越是这时候越要花些精神打扮自己,越漂亮心情越好,心情一好,人就精神很多,身子也舒服很多,来。”令狐狐说着从瓷瓶中挑出胭脂来晕开,给岚绣凤的脸颊上涂了薄薄的一层,让后哪来铜镜给岚绣凤看,果然岚绣凤比刚才看上去显得容光焕发。 令狐狐笑问:“嫂嫂,美不美?” 岚绣凤大喜:“狐狐,你那里还有什么新奇的东西,都给我拿过来。” 令狐狐得意:“好好好,等我拣些最好的送来。” 岚绣凤美滋滋地照着镜子,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脸上立即又阴云密布,“狐狐,你知不知道杨翦好像出事了。” 令狐狐笑容隐去:“嫂嫂安心养胎,不要理江湖中的事情。” 岚绣凤:“我也不爱理外面的是是非非,只不过我担心的是,杨翦的丑事被抖落出来,和我们惑众门没关系吧?不会是你哥他为了报复——” 令狐狐轻声打断:“嫂嫂,这芍药花以后我天天给你送来,看着漂亮的东西,人也会高兴的。” 岚绣凤哪里听得见什么花,还是担忧:“我担心,你哥他做什么傻事,那杨门毕竟不好惹……” 这时候房门外有弟子来报,“袭月峰杨门的人找上门来了!” 岚绣凤:“什么!” 令狐狐怕岚绣凤受惊吓,连忙安抚:“嫂嫂,我哥出门未归,我去看看。”说完不顾岚绣凤阻拦,出了房门,问那个弟子:“杨门的什么人?” 弟子惶恐:“好像是杨门的杨三少主杨翦。” (2) 惑众门外有一道竹林防护,竹林外,杨翦带着何昊飞和几个杨门剑客气势汹汹而来。 而令狐狐并没有带惑众门的弟子,身边只有小簪。 令狐狐见了杨翦,幽怨地问:“不是说好了,从此一别两宽,此生不再相见,你来干什么?” 杨翦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令狐狐,说:“我来是找你问一件事情。” 令狐狐看杨翦一身银白的软甲,骑着白马,好一个英俊少年,心想是个一表人才,可惜是个渣男。 杨翦也盯着令狐狐,今日的令狐狐不再把容貌遮遮掩掩,圆中带尖的脸蛋,一双机灵的妙目,那嘴角弯弯,哪怕现在是在愠怒,也总像是微微笑,一身纱衣仙气飘飘,把一边的何昊飞都看得呆了。 何昊飞那天在袭月峰下没有去,这是第一次见到令狐狐,一看就低声说:“三少主,这样的神仙妹妹你退婚,外面的莺莺燕燕有那么好吗?你是不是瞎了……” 杨翦皱眉:“闭嘴!” 令狐狐迎着杨翦的目光,冷笑问:“你要问我一件事?难道是那天给我的饰物后悔了?想找我要回去?” 杨翦早已瞥见他给的那柄小金剑就戴在令狐狐的脖子上,十分不耐烦地回答:“笑话,我杨翦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 “到底什么事,直说吧。”令狐狐把心一横。 杨翦也索性直接问:“鸽子是你惑众门放的?” 令狐狐:“当然不是了,这种光明正大昭告天下的方式,对于我惑众门来讲太过于光明磊落了,惑众门要是出手绝对是旁门左道的手法。” 令狐狐不按牌理出牌的套路,杨翦已经十分熟悉,何昊飞简直听不下去,问:“还有这样说自己门派的?这漫天的鸽子爆人隐私,弄得武林中人人尽知,还暗戳戳的不留姓名,这还不是旁门左道是什么?”何昊飞越说越激动,越说话越多,直到看到杨翦正斜着眼睛瞪他,这才勉强闭嘴。 令狐狐不急不慌,问:“杨翦,我说鸽子不是我放的,你不信?” 何昊飞又紧张了起来,“你少用美人计。” 令狐狐又好气又好笑:“请问我哪里用美人计了,我就是语气平稳态度正常,的问,他是不是不信我。你看看我,衣着暴露了吗?我卖弄风情了吗?” 何昊飞:“你的脸露出来了,那就是美人计,我们三少主最喜欢女人,现在也是栽在了美人关上,就是你们惑众门放出鸽子写我家三少主的坏话,闹得人尽皆知,你现在还不承认,还在这里魅惑我们三少主。” 杨翦气得快要翻白眼:“你能不能再大点声嚷?我怕住在深山里闭关练功的聋子还不知道这事。” 小簪本来在来的路上被令狐狐叮嘱过不要多说话,此刻也是忍不住了:“我们小姐说了不是她做的,那就不是她做的。” 杨门剑客此时也纷纷帮腔:“她说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就算不是她,你们惑众门也脱不了干系。”“没错,就是惑众门的掌门做的!”“旁门左道就是旁门左道!” 双方吵成一团,令狐狐并不搭理那些剑客,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杨翦,问:“杨三少主,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不信?” 杨翦眼皮都没有抬起,“嗯,我信。” 何昊飞和杨门剑客一听吓得差点跌倒,怎么着?杨门现在是上门来找惑众门的麻烦,小妖女这么蛊惑一句,您这就说信了,那还闹什么呢?回去算了。 “信?信她个大头鬼!”一个尖利的女声。 大家顺着声音一看,是一个脸儿尖尖相貌有些刻薄的俏丽少女。别人还好,令狐狐看到这个少女立即就炸了。 令狐狐也大喊大叫:“林故意,你说什么?” 杨翦略一打量,心想:林故意,她就是林故意。 林故意一看令狐狐急了,心里更加得意,摇头晃脑地说:“令狐狐,你想嫁入杨门,可是人家杨三少主不愿意娶你,要娶我,你还急了,开始用你们惑众门那点子三脚猫的旁门左道闹事,呵呵,怎么着,你从小就什么都争不过我,现在也还是争不过我,所以你就恼了?哈哈哈!” 令狐狐一听就涨红了脸:“什么我从小争不过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 何昊飞好不容易忍了半天没说话,这会儿终于绷不住了,但只得隐忍着低声说:“这个林故意确实没有令狐狐好看。” 本是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众人都望着何昊飞。 第7章 女弟子 林闲云一看差点原地去世,没想…… (1) 是人就知道,哪怕是寻常的女孩子被当众说长得不如别人,都是要急眼的,就算不急眼也要来个大白眼,更何况被说的是林故意,这林故意看着就不是个善茬,和令狐狐又从小有仇,所以何昊飞这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有令狐狐和小簪两个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对主仆这一笑,更激怒了林故意,林故意原地爆炸,怒骂:“你说什么?你懂个p!你是不是个男人?懂不懂欣赏。”骂完何昊飞,林故意转头又喷令狐狐:“笑!笑什么笑。他说你好看就好看?反正杨翦要我不要你,我嫁的出去,你被退婚!” 小簪立即护主:“林姐姐,请你自重啊,怎么这样说话。” 令狐狐冷笑:“嘁,难道好不好看要以杨翦衡量?他是个什么重要的人物吗?难道你的自信是靠一个男人要不要你来衡量?难道你幸不幸福要靠嫁不嫁的出去来衡量?林故意,从小咱俩打到大,那不过是争些个玩意儿而已,要说男人么,” 林故意被问得哑口无言。 刚被骂的何昊飞也给听乐了,对杨翦说:“三少主,这令狐狐摆明了没把你放在眼里啊。” 杨翦斜了他一眼:“可把你给乐坏了,你是不是看上令狐狐了?” 何昊飞:“三少主,看你说的,我乐就是因为你被人当众看不上啊。” 杨门剑客们纷纷看不下去了,都嚷嚷:“三少主,这妖女令狐狐的话您不能信,咱们还是一锅端了惑众门,不然回去不好对掌门交代。” 令狐狐:“你们说谁是妖女!” 林故意:“惑众门这种旁门左道里的人,当然是妖女。” 令狐狐:“呦,现在觉得我们惑众门不好了?当初你可没少来蹭饭。” 林故意:“那是因为你做的吃的合本小姐的口味。” 杨翦瞅着令狐狐,问:“你还会做饭?” 林故意一看急眼了:“我也会做饭!” 令狐狐笑了:“林姐姐,你认识锅长什么样吗?我看你就认识碗。” 小簪:“堂堂杨门,还要娶个会做饭的回去做工啊?” 林故意:“你!” 何昊飞又忍不住了:“我们杨门有厨子,才不可能让少主夫人做饭呢。” 林故意听完又面露得意之色,笑:“哼,听到没有。” 令狐狐不慌:“哎?听说你家不是退婚了吗?” 林故意再次泄气:“那还不是你这贱人,放了一场鸽子,害得我爹一定要和渣男撇清,我怎么阻拦,我爹都还是一意孤行。” 令狐狐:“我说了不是我搞的鬼,你爱信不信,反正杨翦已经信了。”令狐狐说完一指杨翦。 杨翦幽幽问道:“那么,我说我不是渣男,我是被冤枉的,你信不信。” 杨翦面向着令狐狐和林故意问的,林故意一听先为了难,皱眉说:“鸽子身上的纸条我都仔细看了,写的详详细细有鼻子有眼的,你每次去鬼混都有详细的时间地点和见证人,事情传遍武林之后,武林中人据说有好事者去验证,还真的和纸条的爆料八九不离十……” 何昊飞:“那就更奇怪了,我们三少主这么不好,你为什么还执意要嫁?” 林故意:“我还不是因为不能输给令狐狐!” 杨翦盯着令狐狐,只见令狐狐慢悠悠地说:“我?我信你。” 杨翦似乎有点意外,但很快脸色又恢复得毫无波澜。 何昊飞回头看跟着的杨门剑客们,说:“散了吧散了吧,这两个人是你信我、我信你的,天下太平,那还打什么打,还是快散了吧。” 杨门剑客们犯愁:“那怎么和掌门交代……掌门是想让咱们把惑众门给端了,她去和遁甲门讨说法。” 杨翦眉毛一挑:“我母亲,去找遁甲门的麻烦了?” (2) 遁甲门外山谷。 遁甲门掌门林闲云和杨门的女掌门乔氏,两人对峙,都气场十足,互不相让。 遁甲门和杨门一样,都是武林中的望族,而且有意思的是,这两个门派都身在江湖,却眼望着官场。杨门因剑法名满天下,每一辈人中都有人在朝堂中做武将,而遁甲门因手握奇门兵法、善于运筹帷幄,也常有人入官做了谋士。 两家本是门当户对的一门好亲事,如今就被这一场鸽子风波,搞得要兵戎相见。 杨门不愧是武林大家,乔氏威风凛凛地坐着金箔装饰的车轿前来,麒麟骏马开道,剑客殿后,甚是有排面。 林闲云则是仙风道骨,身后数个弟子,都气定神闲。 乔氏抚着自己养得几寸长的指甲,冷冷地问:“林掌门,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您老人家这一点做得可是极致,我们杨门这边刚被一盆脏水泼过来,你问都不问就解了婚约,怎么,我们武林不是最看重的就是信义二字吗?” 林闲云立即堵死:“乔掌门,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武林中都盯着你家这点事,你这声势浩大的来我遁甲门挑衅,肯定多少只眼睛在看着,话可得说清楚,我家小女林故意,可并没有和你家老三成亲呢,算不得夫妻,不但不是夫妻,什么瓜葛都没有,连面我都不许他们见的。” “爹!”林故意和杨翦一起赶来。 林闲云一看差点原地去世,没想到被噎死的竟是他自己。 杨翦也行礼:“母亲、林伯伯。” 林闲云努力把自己调整回到仙风道骨的状态,并不搭理杨翦,只是整整衣袖:“乔掌门,你说你们家这是被泼了脏水,还大老远跑来怪我背信弃义?我承认那天一看到鸽子的事就立即解除了婚约,是有点反应太迅速了,可是后来我也派人到武林中展开了调查,发现得到的结果和鸽子上的纸条,并无太大差别,我早退婚还是晚退婚也没做错什么,倒是早退婚还好一些。” 乔氏:“什么?你调查过?”乔氏听完狠狠地瞥了杨翦一眼,“你连我都瞒得好啊,我觉得你平日里行事都是清清白白,原来背地里居然……居然和你的爹……”乔氏气得说不下去。 林故意:“爹,也许是打探的人弄错了呢?令狐狐都说信杨翦。” 林闲云:“快别提那个令狐狐了,从小到大都是她带着你惹祸,她信杨翦你就信?她那是成心把你往火坑里推!” 乔氏听不下去:“林掌门,我们可还在这里呢,你就这么说。” “爹!”林故意气得直跺脚,“我要是嫁给杨翦了,我就终于赢了令狐狐一次,就证明我比她漂亮,杨翦对我很重要!” 杨翦忍耐:“故意姑娘,在下就是你们这两个毒闺蜜之间的筹码不成?” 林故意白眼一翻:“倒也不是,我也挺喜欢你的,但是令狐狐更重要啊!” 杨翦:“……” 何昊飞笑了一笑刚要开口吐槽,只听杨翦阴沉的声音:“你要是敢说话,我就把你赶出杨门。”何昊飞立即闭了嘴。 何昊飞闭了嘴,林闲云却闭上了眼,忍无可忍地训斥林故意说道:“一个姑娘家家的,你听听你在说些什么!赶紧给我回去,我说了不能和杨门有瓜葛,这件事没得商量。” 乔氏一看不再隐忍,反呛:“林掌门,我们杨门现在被泼了脏水,您老立即一脸嫌弃,您可别忘了你们遁甲门最近也不太平,一个好好的女弟子,怎么就无端端地被虐待死了,还死在你遁甲门的大门口。” 这次轮到林闲云不淡定了,“什么叫虐待死了?她那明明是自尽而亡,她自尽和我们遁甲门没有关系。” 乔氏冷笑:“你的弟子死了,和你没关系,那还能和谁有关系?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也不会外面又什么仇家吧?我现在就怀疑你门派凌虐弟子,你得给武林一个交待!” 林闲云:“不用你说,我本就打算彻查此事,我已经找了赏金局的人出手查这件事。” 杨翦知道母亲乔氏只要翻脸就会揪住对方到底,看林闲云如此慌张,也觉得舒适,“林伯伯,那赏金局的查的如何?” 林闲云:“暂时还没有头绪,如果查得水落石出之时,就算我不说,赏金局的人也会出面给我遁甲门正名。” 杨翦一笑:“好,那我们等着了。” 林闲云似乎看到杨翦就心烦,答都不答就要拂袖而去,一边的林故意着急万分。 杨翦:“林伯伯,至于婚约……” 林闲云:“婚约的事你想都不要想了!” 杨翦抱拳:“好,林伯伯,从此之后,我杨门和您遁甲门一别两宽。” 林故意一听急眼:“别一别啊,别两宽啊,爹,您就算为了女儿我的……” 林闲云死死地拉住快哭了的林故意,硬生生地扯着就走。遁甲门的弟子们也都略一作揖算是有礼,也随了而去。 第8章 打p股 不就是私生活混乱的事被全武林…… “怎么,连你也信不过我?真的不是我做的!”司徒图忿忿地看着令狐狐,令狐狐正插着腰,一脸不信任的表情看着司徒图。 令狐狐冷笑:“哥,当时你非得逼着我去找杨翦闹,那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来着?你让我倘若不能让他回心转意,就让我想办法弄来杨翦的贴身之物,甚至不惜搭上小簪的性命,这些,你都还记得吧?” “不错,是我说的。”司徒图一想反正这几句话是无法抵赖的,索性承认了。 “哥,那你要杨翦的贴身之物是要干什么呢?”令狐狐冷冰冰的眼神射向司徒图。 司徒图被令狐狐犀利的眼神盯得打了个冷战,连忙辩解:“我?我能有什么坏心眼,我就是想要点赔偿金,这不赔偿金你也拿到手了,你看你脖子上挂着的这个金驼子,多好看,多重,多值钱啊。” 令狐狐摸了摸胸前戴着的杨翦亲手给她的那柄沉甸甸的小金剑,这柄小金剑确实真材实料而且做工精良,剑身上通体的花纹,还有杨门的印章,剑柄上还镶嵌着一颗发着淡淡蓝光的不知名的宝石。小金剑原本是杨翦挂在胸前的贴身之物,从那天杨门剑客紧张的表情来看,这个东西应该是杨门都很重视的物件。 令狐狐知道司徒图说的没错,这东西确实贵重。 “可是,在我去之前,你也不知道我拿回来的是这种贵重的东西,你只是说要个贴身之物,哥,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你觉得颜面无关,下定了决心要用咱们惑众门的……” “怎么可能!”司徒图打断她,“我知道你在疑心是我想用巫蛊之术还他,可是你拿回来这柄小金剑,就一直贴身戴着从来没有离身,没有他的贴身物件,我如何用手段?” 令狐狐被这么一说,开始回想,好似这柄小金剑自从到了她的手上,确实没有离开过她,一直都挂在脖子上。令狐狐回答不出,只得怔怔地看着司徒图。 司徒图一看,知道妹子这是开始相信了:“再说了,杨翦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没病没没灾的,不就是私生活混乱的事被全武林的人都知道了嘛,哎你别看现在被人议论,过一阵子就过去了。” 令狐狐:“怎么可能过得去?现在已经被人退婚了。” 司徒图得意:“都在议论他被退婚的事,不就没人议论我们被退婚的事了吗?现在武林中人肯定觉得我们惑众门多亏没把你嫁过去。” 令狐狐:“我从头到尾都没在意过这些,只是杨翦是真的在意被议论。” “武林中啊新奇的事情多了去了,议论他几天,大家的兴趣就转移到别的地方了,比如遁甲门女弟子吊死的事啦,还有传闻骊王府的公子惨死是被武林中的——” “哥。”令狐狐没有继续听司徒图胡扯,突然直勾勾地盯着司徒图的眼睛,问:“你不是前阵子偷偷养了很多鸽子吗?” 司徒图顿住,半晌才缓过来,“我养那些鸽子的时候就告诉你了,买来杀了吃解馋的,你也知道你嫂子本来做饭就难吃,她怀有身孕之后就更不敢让她劳累了,我养肥了鸽子炖汤给大家吃嘛,那才养了几只,哪里够放飞给全武林的。” “真的只是那么几只?”令狐狐追问。 “真的啊,就那么不到十来只,连咱们惑众门的院子都飞不满呢。” 司徒图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什么东西在拍打窗户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响,看那纱窗外密密麻麻的影子在撞窗户,似乎是什么飞鸟,眼看窗户都要撞破了似的。 “什么情况?”令狐狐和司徒图都警觉了起来。 门砰地打开,小簪带着惑众门的几个弟子闯了进来,急着禀报。 “掌门、小姐,外面全都是鸽子……” 司徒图顿时慌了,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家里就十来只鸽子呢。于是连忙和令狐狐一起走到门外一看究竟。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院子里密密麻麻地落着一地的鸽子,走来走去地找吃食,天上、房檐上更是数不胜数。 令狐狐:“哥,这些鸽子你打算吃多久?” 司徒图:“这……这些鸽子可和我无关啊。” 令狐狐怒:“哥,你还敢说这件事和你无关?” 司徒图苦着脸,急的快要哭,令狐狐看着哥哥的样子也难辨真伪,突然令狐狐灵机一动,回头问小簪:“小簪,你们检查过鸽子身上绑着纸条了吗?” 小簪一听连忙去捉鸽子看,不一会儿小簪手中举着纸条,喊:“小姐,果然都有纸条。” 令狐狐:“难道真是怕武林中人太快忘掉杨翦的丑事,又来给大家讲一遍?” “不是啊小姐,这次说的是别的门派的人。”小簪把纸条拿过来给令狐狐过目。 令狐狐仔细一看,纸条上果然不是杨翦私生活乱的事了,而是武林中的豪门——飞钺阁的少阁主李骄子。 这飞钺阁为何被称作武林中的豪门,原来飞钺阁本是凭借暗器绝招独步天下,在江湖中争得一席之位,后来靠锻造兵器发家,现在武林中不管你是长刀短剑飞镖暗器的,大半都是在飞钺阁锻造的。 飞钺阁虽是武林豪门,却从不用财势压人,乐善好施、帮扶弱小这都是基本操作,更难能可贵的是喜欢提携新人,被帮扶的小门派更是多得数不过来,门客如云朋友遍及武林。 可纵使这么一个毫无槽点全是优点的门派,居然也被放了鸽子。纸条上详细地罗列着飞钺阁的少阁主李骄子,如何依仗着家中的威信募集了大批的钱财,谎称帮扶江湖子弟,结果却用来自己盖了别院,金屋藏娇了一众的美人,还在这别院中拉拢了一帮纨绔子弟,耍钱吃酒乌烟瘴气。 这种事如果是真的,那么飞钺阁肯定颜面扫地。 令狐狐和司徒图看着院子里这漫天飞舞的鸽子,令狐狐脑子一动,又喊:“小簪!看看是不是所有鸽子都有纸条?” 小簪一听,连忙带着其他弟子抓鸽子,然后检查鸽子身上的纸条,抓了个鸡飞狗跳之后,小簪才回禀:“掌门,小姐,我们抓了几百只鸽子,确定每只鸽子身上都有纸条,内容也都一样,都写的是飞钺阁的少阁主的。” 司徒图:“上次全都是杨门的那个杨翦,这次换成了飞钺阁的李骄子?” 令狐狐想了想说:“放鸽子的手法都一样,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但是每次爆料的内容和被爆料的人都不一样,证明不只是针对杨门。” 司徒图:“难道杨门和飞钺阁得罪了同一拨人?哎,你现在总相信不是我搞的鬼了吧?咱们和飞钺阁可没有瓜葛。” 令狐狐不置可否,只是吩咐惑众门的弟子们:“你们悄悄地去打听一下,这次是不是也全武林都收到了消息?” “是!”弟子们领命而去。 果然,这次的丑闻又是轩然大波,飞钺阁苦心经营的形象一夜之间尽毁,飞钺阁和杨门都成了武林中人的谈资,杨翦和李骄子两个人成了坑爹坑妈的代名词,听说李骄子被他爹抓回家,绑起来就一顿暴揍,屁股给打了个稀烂,鬼哭狼嚎地隔很远都有耳闻。 杨翦虽然被遁甲门退了婚,好歹是没挨打,但也被禁了足,最多只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活动,同样的,他也再次见识了铺天盖地的鸽子,知道了飞钺阁的事。 “三少主,太好了。”何昊飞高兴地说。 杨翦连眼皮都没抬起来,只是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剑,“让你扫院子,还这么高兴?” 何昊飞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连忙用纸堵住了鼻子再接着扫,满院子的鸟粪,都是他来扫,他身为杨门三少主的贴身剑客,居然还要像刚入门的新手弟子一样扫院子,真怀疑是不是杨翦故意为之的。 “三少主,飞钺阁的事情太及时了,武林中都传遍了,李骄子耍钱喝酒找女人,这下人们就忘了你耍钱喝酒找女人的事情了!”何昊飞还是难掩兴奋。“掌门可能就让你出门了吧?” 杨翦:“你还真是帮我想得周到。” 何昊飞扫着扫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三少主,难道这次还是惑众门做的?那令狐狐是不是又被退婚啦?” “胡说,她哪有那么多的婚约。” “可是这两件事一看就是同一个人做的啊。”何昊飞挠头,“三少主,令狐狐那天说不是她做的,你还真信啊?” “我信,因为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第9章 渣男榜 这能说明什么?说明我爱你啊三…… (1) 何昊飞本来就是个热心八卦的人,最近武林中的各种事件层出不穷,看得眼花缭乱、云里雾里的,谁不想知道个真相,一听杨翦说他知道幕后黑手,何昊飞开心得要飞起,连忙问:“三少主,你知道是谁背后阴你了?快告诉我,让我明白明白。” 杨翦斜了他一眼,说道:“我说我知道是谁了,你就信,令狐狐说不是她做的,你就不信,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我爱你啊三少主!” 杨翦:“……” 何昊飞:“作为三少主您的贴身剑客,我必须做到把全部感情都投入到你的身上,随时准备好为你生为你死,与你同甘共苦啊三少主,我这叫忠心耿耿。” 杨翦:“你信我,不信令狐狐,这说明了面对流言,每个人都愿意相信他们想听到的答案。至于是谁,我迟早会查出来。” 何昊飞:“对,快点查出来吧,我都受不了,你被禁足,害的我也不能出去。” “说好的同甘共苦呢?”杨翦用手示意他继续扫院子:“我不出去,是我不想出去,不然谁能禁得了我的足?” 何昊飞一伸大拇指:“这就是未来掌门的霸气,那李骄子倒霉就倒霉在,兄弟多又是不受宠的那个,所以被打得屁滚尿流的。” “胡说!”杨翦发怒:“谁说我是未来掌门,我哥一定会回来的!” 见杨翦真的发怒了,何昊飞这才发现自己忘形了,杨门都知道,杨翦在等他的哥哥归来,所有的人都已经觉得杨翦的哥哥已经死在了外面,未来的掌门只有杨翦一人担当,可是只有杨翦仍偏执地相信,他的哥哥一定会回来的,这也成了杨翦的一个禁忌,谁提起,都是要被杨翦大骂的,何昊飞连忙道歉。 “三少主,请恕我口无遮拦之罪,我自罚扫院子一个月。” 然而杨翦余怒难消,拂袖离去。 在杨门,有一间屋子,常年有人端着药进进出出,那熬药倒掉的药渣子都能堆砌一座矮山出来。 杨翦踱步而来,看到仍是川流不息的侍女在进出送药,于是蹙着眉走了进去。 屋里因常年服药,满屋弥漫着草药的味道和一阵阵淡白色的药气,草药本有淡淡药香,可如今积年累月,都成了刺鼻的味道。 透过药气,杨翦看到屋中的床拉着窗幔,影影绰绰地看到躺着一个人。 “哥。”杨翦轻声唤。 床上的人正是杨翦的大哥杨初雨,此时杨初雨似乎半睡半醒,听到了杨翦的呼唤,睁开了眼。“杨翦,是你啊,你来看我了。” 杨翦看着哥哥似乎比上次前来探望的时候更加的虚弱了,心里一阵酸楚。 “哥,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我已经是废人了。”杨初雨惨笑,“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天真的觉得我还能好……” “不要胡思乱想,一定能好的。” “我是不行了,老二又下落不明,杨门……杨门就靠你了……”话说一半杨初雨已经开始剧烈的咳嗽。 “哥,我……”杨翦刚要说什么,突然有一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冲了进来,身形一矮就依偎在了杨初雨的身边,嘴里还娇嗔着:“初郎,你怎么起来了,郎中不是叮嘱你了,要多休息,话多伤身。” 杨初雨有气无力地解释:“这不是我三弟来看我了吗。” 杨翦认得这个女人,是母亲给哥哥指定的侍妾,名叫薪儿。说是侍妾,却连妾的名分也没有,就在屋里不明不白的。 薪儿听杨初雨这么说,这才像刚瞧见杨翦一样,惊讶地说道:“哎呦呦,原来是三少主来看初郎了,我这就去沏茶。” 杨翦知道薪儿一向巴结他母亲,哥哥屋里头的风吹草动,她势必要一五一十地去说,于是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我这就走了。” “总要喝杯茶再走。”馨儿笑眯眯地,嘴上说着,脚却像是被钉子定在了原地一样不挪步。 杨初雨仿佛不经意地问:“弟,我听说你被禁足了?” 杨翦看出哥哥是在给他打掩护,同样也是关切,于是杨翦说:“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兄弟之间仿佛有默契,互相微微点头。 杨翦告辞就走,犹听到身后薪儿刺耳的笑声:“三少主,常来呀。” (2) “又有新鲜事?”令狐狐芊芊玉手,展开了一张纸条,果然,“那个人”又出手了,这次鸽子爆料的事是当心镖局的潘镖头,在押镖路上私吞货物,再报损以牟利。 “唉,一点都不刺激,这次的爆料平淡了很多啊。”小簪噘着嘴说。 令狐狐白了她一眼,说:“你懂什么。” 的确,小簪见识少了,镖局押镖,路途中货物有折损很正常,不私吞报损,是镖局千百年的首要规矩,如果没了这个信义,不但自己的镖局声名狼藉,就连押镖这个行当,都要被抵触,所以没有镖局敢得罪整个行当的人而去这样做,潘镖头这次真的是摊上大事了。 可是有一点小簪也是对的,这次爆料确实不如之前劲爆,原来在这潘镖头的爆料之前,已经有数次爆料了,个个都是香艳故事,虽然没有潘镖头的后果严重,但是都是赚足眼球的。 第一个被爆料的身败名裂的自然是杨翦,然后是李骄子,再之后,这个神秘的爆料人开始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就要来这么一出,什么这个门派的杀妻娶妾,那个的帮派的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地引诱了很多女子。 而且这爆料还不是泼脏水,有好事者按线索一一去求证了一下,结果发现爆料均属实…… 武林中人都开玩笑地说,这些塌了的人,都可以按事情大小的排名,排出一个渣男榜来了。 一时之间,武林之中各大门派人人自危,生怕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这个神秘爆料人的手上。 然而,爆料还是在继续,这次潘镖头的事情,虽然和风花雪月无关,但真实触碰到了武林中的底线,说严重点,甚至可能让整个武林都声名狼藉。也就是说,神秘人不会收手,眼光也不仅仅局限在下三路那点事儿上面,这个神秘人开始抖落更隐秘的角落了。 一场风波,谁也逃不掉,武林中的人开始觉得,是时候让这个神秘人闭嘴了。 令狐狐看着纸条,也觉得这次的事好像有点失控了。“这个人真的不怕么?要和整个武林为敌?” 这时候有弟子慌慌张张地跑来,说:“小姐,咱们有麻烦了……” 令狐狐皱眉:“什么事?” 弟子:“小姐……咱们惑众门,被包围了……” “被谁包围了?” “其实也不是包围了,是他们打算围攻了……也具体说不上个谁,很多门派的人都来了,喊着要捉拿小姐你……”弟子为难地复述着。 “糟了,哥哥这几天去深山采药,嫂嫂怀有身孕卧床不起。”令狐狐暗忖。 “很多门派?围攻我们惑众门干什么?”小簪问那个弟子。 令狐狐:“还能是什么,必定是有人煽风点火,觉得最近武林中爆料的人就是我,毕竟第一个被爆料的杨翦,就是我的嫌疑最大了。” 小簪一听就慌了:“那怎么办啊,小姐,掌门不在家中,掌门夫人……” “不能让我嫂嫂知道!”令狐狐把牙一咬:“我去会会他们!” 第10章 渣门宴 “各凭本事当渣男,我不沾别人…… 此时,惑众门的大门外果然乌泱泱地聚集了很多人,众多门派、见过的没见过的,神头鬼脸的都纷纷来了。 只见惑众门的大门“哐啷”一声敞开,众门派都怕其中有诈所以严阵以待,惑众门这种旁门左道没准放几百支冷箭出来。然而没想到门口只出现了两个身材窈窕的少女,正是令狐狐带着小簪。 令狐狐姗姗而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别的全都不认识,独独认出了杨翦也在其中。 只因为司徒图从令狐狐幼年开始,就不许过问武林中事,有限的武林知识都是和遁甲门的林故意吵架吵出来一点认知。 “各位,来我惑众门,是要做什么?”令狐狐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众人一看一个小姑娘这么气定神闲地面对这么多门派问话,都如同凶神恶煞一般乱吼了起来。“我们要找惑众门的令狐狐!” “我便是令狐狐。”令狐狐嘴角微微上扬。 杨翦盯着令狐狐,竟有些赞许地问:“这次又是你单枪匹马,面对所有人?” 小簪听了来气:“什么单枪匹马,我不是人吗?” 主人喜欢怼人,身边的丫鬟自然也不会差了,杨翦只得换种问法:“也不带点人出来助威,一个姑娘家的不怕吃亏?” 令狐狐:“带也没用,每次来我惑众门闹事的人,我们都打不过,索性我自己来。” 令狐狐说的倒是实话,现在面对的这波人,可比那天杨门的人更多,更加凶恶。 众人一听,这个小姑娘就是令狐狐,这是找到正主了,惹了这么大篓子,让他们都措手不及的居然只是个小姑娘,众人更是来气:“令狐狐,今天你必须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 “你们既然来登门闹事,总要让我知道你们是谁吧。”令狐狐问。 “我们你都不认识?”众人简直要笑了。 “惑众门的向来不被武林中人所接纳,没见过世面也是正常,更何况只是个女孩子,我可以告诉你,我是飞钺阁的李骄子。”说话的正是飞钺阁的少阁主李骄子。 令狐狐冷眼看着李骄子心想:想不到看着是世家公子的模样,竟然做了那样那样的事,不愧是武林渣男榜的榜首,哎?不过要让我评呢,渣男榜的榜首应该是—— 令狐狐正在神游,思绪却被一个个声音打断:“俺是鹰爪门的!”“我是靠山帮的!”…… 杨翦幽幽说道:“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令狐狐甜甜一笑:“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自报家门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令狐狐开了眼,以前这些武林中响当当的门派,可都是存在于传说中,众人说的没错,惑众门门派小招牌又是巫蛊之术,一直令武林众人不齿与之结交,所以令狐狐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名人。 令狐狐几乎要笑了:“若是我惑众门特意下帖子请,都未必能有这么多门派赏脸前来,都可以开一个武林大会了。” 直到有一个阴冷的声音说道:“我是当心镖局的,潘镖头。” 众人顿时就安静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潘镖头,因为这潘镖头和众位渣男不一样,他犯得事有点麻烦,恶劣程度仅次于欺师灭祖。 令狐狐不禁轻呼:“哇,终于见到各位的本尊了,你就是杀/妻的?你引/诱/良家女子?这位潘镖头,你……”令狐狐说到这也捂住了嘴。 李骄子恶狠狠地盯着令狐狐:“这些还不是都是拜你所赐!” 令狐狐瞪大眼睛:“哎?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做的啊,怎么倒怪我?” 李骄子:“这么说,你是承认这些都是你爆料的了?” 令狐狐摇了摇头:“我没说,不是我。” 众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们有什么证据?我不服!”令狐狐还是摇头。 李骄子:“据我们所知,这场风波的第一个受害人,就是杨门的三少主,杨翦。他曾经退婚与你,你还上门去大闹了一场,可见年纪虽小却已经是个泼妇,再之后马上就发生了第一起飞鸽传书的事件,你们惑众门又擅长这些旁门左道的,之后所有的爆料,手法都和第一次的一样,不是你们又能是谁?” “你这说的既没道理也没凭没据,不错,我是和这个渣男有过节!”令狐狐说着一指杨翦,“但是我又不知道武林中有这么多渣男啊,不过你们渣你们的,和我也没有过节,我为什么爆料?” 杨翦冷冷问道:“那么,爆料我的人总是你了吧。” 令狐狐笑:“不好意思,虽然我挺讨厌你的,但是你的那次,也不是我,不但不是我,我连惑众门上上下下的都问了个遍,没有人做过。” 众人不满:“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啊?”“就是,这不已经很明显了!”“今天你就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李骄子:“令狐狐,你这是与整个武林为敌啊,你若好好承认,我还能保证让你死得痛快些,你这个态度,搞不好就害得你惑众门被灭门了!” 令狐狐:“我说了不是我,就是不是我!” 众人大怒磨刀霍霍:“这是存心与武林为敌!杀了她!”“对,踏平惑众门!”“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要灭人门派!”小簪大喊。 李骄子盯着令狐狐,坏笑说道:“本来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我还真是不忍心,你若是跪地认错,并且离开惑众门给我当个第十八房小妾,那我可以考虑让我们飞钺阁的人帮你摆平。” 令狐狐强做镇定,“李骄子是吧?听说你被家里打得p股开花,这是伤好了?” “嘴还挺硬,我喜欢。”李骄子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令狐狐,这令狐狐虽然长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脸上却肉嘟嘟的红润润的,仿佛是一只好吃的水果,五官干干净净唇红齿白,怎么看怎么好看,李骄子看着简直忘了是来寻仇的,一脸垂涎三尺的样子。 “谁来摆平也不行。”这时候潘镖头阴森森地说。 众人都知道潘镖头被爆的料并不是风月之事,而是触犯了行规大忌,得罪了整个押镖这个行当的人,听说还被下了江湖追杀令,他简直是断崖式的损失,不可能善罢甘休。 潘镖头话一出口,他镖局的人就都凶神恶煞般的围了上来,其他门派的一看有带头的,被鼓动地也跃跃欲试。 令狐狐和小簪就这么孤零零地被众人包围,杨翦看着竟有些于心不忍,何昊飞察言观色,问道:“三少主,她虽然爆料不对,但是也不至于被打死吧?我们杨门难道不出手么?” 杨翦皱眉:“我自然也并不是想要她的命。” 说着杨翦手悄悄地紧握剑柄,杨门剑客们看到自家少主准备出手,也纷纷暗中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可是还没等杨翦出手,一个声音突然制止说:“等一等。”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相貌有些妖媚的男子,身为男子居然还施着粉黛,披头散发地做飘逸状,简直可以用如花似玉来形容。 何昊飞一看连忙对杨翦说道:“三少主,那不是箕庄主吗,他怎么也来了?” 不用何昊飞说,杨翦也认出来这个喊“等一等”的妖媚男子正是避风山庄的庄主箕鸣煜,杨翦对箕鸣煜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杨翦就是在箕鸣煜那里饮酒作乐,才被幕后的爆料人抓住了把柄,可是…… 杨翦疑惑地问:“箕庄主,你怎么也来了?” 箕鸣煜抿嘴一笑:“因为,我也是渣男啊。” 众人:“……” 杨翦想了想逻辑通透,让人无话可说,只得勉强问:“箕庄主,可是你并没有被爆料啊。” 箕鸣煜又是邪魅一笑:“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我想问问这位令狐狐姑娘,武林渣男榜,怎么能没有我?” 众人一听险些跌倒。 令狐狐听着也觉得稀奇,笑看着箕鸣煜,说道:“我惑众门大概今年是流年不利,你是箕庄主是吧?还真是寻什么仇来的都有,他们是生气被爆料,你反而是生气没有被爆料?” 箕鸣煜点头:“我就是受不了榜上无名,尤其是武林中难得见到闹得这么人心惶惶的榜,这也太拉风了,然而这么拉风的一个榜,居然没有我箕鸣煜?” 令狐狐好心提醒:“箕庄主,你可听仔细了,这是个渣男榜。” 箕鸣煜长发一甩:“只要拉风的榜,就必须有我一份,就算做渣男,我也要做最渣的那个!” “那你想怎样……”令狐狐硬着头皮问。 箕鸣煜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得专门给我爆一次料!” 众人听了险些跌倒。 连杨翦都忍不住问:“箕庄主,要不要把我这份给你。” 箕鸣煜白眼一翻:“那多不好意思,咱俩各凭本事当渣男,我不沾别人的荣耀。” 何昊飞:“我怎么没看出这哪里是荣耀的。” 箕鸣煜一跺脚:“我不管,渣男榜必须有我一席之地。” 令狐狐安抚:“好的好的。” 众人立即齐刷刷地指着令狐狐,喊道:“哦——你终于肯承认是你做的了吧!” 第11章 小渣靠捧 大渣靠命 以众欺寡算什么英…… 令狐狐突然间承认,杨翦也很意外,问道:“真的是你爆的料?那天你还不承认。” 其他人也都觉得师出有名,又来了气焰,杨翦再次手摸向了腰间的剑。 这次令狐狐也看到了杨翦和杨门剑客们摸剑的动作,低声对杨翦说:“你这是要杀我还是要救我?” “这也用问?”杨翦极其不耐烦。 “我怎么知道你们渣男怎么想的。”令狐狐眨巴着大眼睛。 “你……”杨翦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心想姑娘您看不到从一开始我就好心想帮你吗,真是不识好人心,我还不帮了! 杨翦一边想一边忿忿地把剑归了鞘。 这时候惑众门的大门再次打开,众人又是一惊,再次防范冷箭,然而只有掌门司徒图拎着把刀就出来了,嘴里还大声地嚷嚷着:“谁敢动我妹子,我就和他拼了!” 众人一听齐刷刷地亮出兵器,兵器出鞘的声音镗啷啷地非常有气势。 司徒图慌了:“以众欺寡,算什么英雄好汉!” 众人:“我们被你妹妹给爆料爆的,也都当不成什么英雄好汉了。” 只有箕鸣煜还在愤愤不平:“武林渣男榜上凭什么没有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激动,却见令狐狐咯咯地笑了起来,越笑越欢简直前仰后合。小簪连忙上前扶令狐狐,着急地说:“掌门,我看小姐怕是已经疯了。” 李骄子也笑:“我还以为有什么招数,原来是装疯。” 司徒图一咬牙一跺脚:“妹子,今天哥就陪你死在这儿了。” 司徒图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抡起了刀,令狐狐勉强收起了笑,轻轻地按住了哥哥的刀柄,扭头就冲杨翦说:“杨翦,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杨翦警惕:“什么话?” 令狐狐又变得笑靥如花:“我的遗言呗,反正我快死了,有些话要对你说。” 杨翦依然戒备:“感觉不怀好意。” 令狐狐叹气:“不管怎么说,事情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一切都是因你退婚而起,对不对?你总是欠我的,不说清楚这些话,我做鬼也会缠着你。再说了,当着这大半个武林的人,你不会想说,你们杨门害怕我区区一个惑众门吧?” 杨翦一听没了气焰,慢慢地向令狐狐走过去。 “三少主,别去,危险啊!”何昊飞提醒。 “闭嘴,我杨门的武功还能怕她个惑众门?”杨翦呵斥。 的确,今天来了大半个武林的人,气氛已经烘到这儿了,若是怂了一星半点,那可就不用飞鸽传书了。这大半个武林都是亲眼所见了杨门的胆怯,那就真的是没法在武林中立足了。 令狐狐的激将法让人无法拒绝。 “对嘛,乖,快点,走过来。”令狐狐鼓励着杨翦。 等到杨翦前脚到她面前,令狐狐立即给司徒图使了个眼色,司徒图会意,立即一把擒住了杨翦的脖子和手腕。 司徒图大喊:“都别过来啊,我已经捏住了杨翦的脉门,谁敢轻举妄动我立即就弄死他!” 众人大惊:“奇怪了,你捏住了他们杨门的三少主而已,为什么我们就要因此放过你们?” “……”司徒图被这么一问也是噎住,心想对啊,可是妹子给的暗号就是这意思啊,于是暗问令狐狐:“妹妹,咱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令狐狐回答:“当然是全身而退。” 何昊飞一看忙说:“你敢动我家三少主一根寒毛,我杨门绝对不会放过你!” 杨翦轻蔑地轻声对令狐狐说:“我看你是早上起猛了脑子还不太清楚,你劫持我来摆平事的计划,实在是漏洞百出。” 令狐狐歪着头看杨翦,说道:“难怪你的贴身剑客是何昊飞那样话多的,原来你这么毒舌,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啊。” 杨翦冷笑:“我劝你还是放了我。” 令狐狐:“放了你也是死,不放也是死,为什么不拉个垫背的?” 杨翦一听没毛病,忿忿说:“果然是惑众门,阴狠手辣。” 令狐狐不再理杨翦,而是站出来对众人,郎朗地说道:“我若是说武林渣男榜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们也未必信,好,不错,是我做的好了吧。” 一句话犹如焦雷炸了全场,虽然都是来算账的,但是都没想到令狐狐真的承认了,议论声哄地就起来了。 李骄子生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让杨翦身败名裂也就算了,我们这些人招你惹你了?” 令狐狐:“因为我因爱生恨导致性格扭曲了呀,我要报复全武林!哈哈哈!” 李骄子:“……” “虽然如此,但是你们今天必须放过我惑众门。”令狐狐开始耍起了无赖。 “凭什么?”李骄子哑然失笑,“我说了,你做我的十八房小妾,我能保你,但是也保不了你惑众门,这种破门派是一定要被清理了。” 众人其声附和:“就是,就是!”“灭了惑众门!” 令狐狐等他们喊够了,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刚才我冷眼看着,你们这些门派人数不对啊。这段时间爆了十来个门派,我瞅着来了可是得有二三十个门派的人,其他人干什么来了?除了看热闹想必也是希望惑众门被灭门吧?为什么呢?我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怕我手上还有新的证据没来得及爆料吧?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们,所以来监督一下,看清楚我惑众门是怎么被灭的。” 令狐狐这么一说,人群中确实有很多人态度变得遮遮掩掩的。 令狐狐得意地笑:“那我就告诉你们,没错,我还有大把的料要爆,还涉及到不少门派,但是!你们听好了,证据都不在惑众门,我放在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倘若我惑众门有事,那些证据自会有我安排的全部爆出来,到时候咱们渣男榜见!” 此时李骄子等人才明白了令狐狐的手段,她不但已经成功劝退了那些还没上榜但心里有鬼的人,还令这些人因为害怕自己的料被爆出来,而阻止其他人继续针对惑众门。 连杨翦都忘了自己被捏住命门的处境,忍不住低声喊了个好:“还真不错哎!” 潘镖头阴冷的声音:“我不管别人,反正我是要荡平惑众门,才能解心头之恨。”的确潘镖头的损失不止是名声,是全部,他已经被激怒得红了眼。 “至于已经上榜了的门派,你们平日里苦心经营的道貌岸然的样子已经塌了对不对?”令狐狐又继续说起来:“那你们又想不想洗白呢?” 李骄子、潘镖头等人都是一愣,这他们还真的没想过,因为已经声名狼藉。 令狐狐得意:“我有办法让你们恢复之前的荣耀,只不过,要给我几天时间。” 李骄子:“几天?” 令狐狐:“十天之内。” 杨翦忍不住吐槽:“你毁我们可是一夜之间。” 令狐狐:“做好人本来比做坏人难上十倍嘛。” 潘镖头:“我怎么能相信你能让我的名声回到从前,都已经跌入谷底了。” 令狐狐微笑:“您只能相信我,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也只有我能做得到。而且只是十天而已,到时候做不到,你一样可以踏平我惑众门。” 何昊飞:“那你抓我们三少主干什么?快放了他!” 令狐狐邪魅一笑:“我说要帮上了渣男榜的人洗白,可不包括你们杨门啊。” 杨翦:“你想怎样?” 令狐狐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杨翦:“哎,不是我不帮你洗白,是你洗不白啊,你确实退婚与我闹得当时武林中人尽皆知,现在我出面给你洗白,那完全说不通,也没人信啊。所以你只能黑着,如果黑着就会找我麻烦,所以必须绑了你,好让杨门的人暂时不能轻举妄动,嘿嘿,只能委屈你啦。” 倒是也没毛病。 这时候几个门派的人都在交头接耳,显然在权衡令狐狐的话的分量,最后潘镖头开口说道:“好,十天,十天之后若是你没有做到,我们根本不会和你理论,直接杀无赦。” 令狐狐立即:“一言为定。”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不干了,箕鸣煜大叫:“我不同意洗白!” 令狐狐笑:“针对不同需求呢,我又不同办法好吗?我一定专程给你爆一次狠料。” 箕鸣煜追问:“有多狠?是不是渣男榜上能排第一名的?” 令狐狐:“这我可不敢保证,毕竟小渣靠捧,大渣靠命。” 箕鸣煜一听也没话说了,众人只得悻悻地慢慢散去。 “三少主,咱们怎么办……”何昊飞也没了主意,求助地看着杨翦。 杨翦:“放了我,我保证——” “不听,不放人,走,回惑众门。”令狐狐打断杨翦。 令狐狐转身要走却看到司徒图的手颤抖得厉害,于是小声问:“哥,怎么了。” 司徒图:“我觉得有件事……不太对……” 令狐狐:“不必说了,先撤。” 司徒图只要押着杨翦,跟令狐狐往回走。 令狐狐边走边低声吩咐小簪:“一会儿你去找弟子们关押杨翦,我得弄清楚我哥说的不太对劲的事,是什么事。” 第12章 一桩命案 出尽风头 骊王府的二公子在…… (1) “我哪有什么不对劲了?”司徒图直翻白眼。 令狐狐盯着他:“哥,你可不要有事瞒着我。” “把杨翦关起来没有?”司徒图紧张地问弟子们。 “回掌门,已经锁起来了,还有人严加看守呢。” “那就好。”司徒图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到令狐狐还在盯着自己,连忙赔笑脸:“妹妹,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咱们刚刚才抵御了外敌,怎么可能我再让咱们起内讧呢?你放心。” “那就好。” “妹妹,你刚才怎么承认了是你做的呢?这明明是被冤枉的啊。”司徒图眼睛一转:“难不成真是你做的?不会吧,长本事了啊……” “当然不是我做的了。”令狐狐气得差点抬手给司徒图弹一个大脑奔儿。 司徒图双手护头:“那你承认了干嘛啊,还说什么十天之内解决,难道就是为了多活一天是一天吗?” 令狐狐叹气:“刚才那种情形,一个劲儿的否认,他们也是听不进去的,我答应下来的确是为了争取十天的时间。” “然后呢?”司徒图追问。 “然后,接下来的十天,我们用五天的时间去查放鸽子的幕后黑手到底是什么人,有了真凶,那些受害者也就不会再找我们惑众门的麻烦了。” “五天之后没有找到呢?”司徒图还是一头雾水。 令狐狐叹气:“那就用剩下的五天时间收拾跑路。” 司徒图大惊:“惑众门就不要了?这可是咱们爹娘的心血结晶啊!” “笨!爹娘的心血结晶,是咱俩,拼死保护这么个门派有什么用?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令狐狐气得到底还是给司徒图来了个大脑奔儿。 司徒图捂着脑袋,“行吧行吧还是你想得开,你说得对,行了吧。我这就吩咐弟子们去查。” “从那些擅长养动物的门派查起,什么马啊狗啊的都不要放过。”令狐狐嘱咐。“我去从杨翦身上问问,他杨门对武林比我们熟,我让他想想那些门派都得罪过谁,也许能缩小查找的范围。” 司徒图一竖大拇指:“好!” (2) 杨翦被关在一间柴房中,房中连个像样的坐的地方都没有,他又穿着件浅色的袍子,生怕哪里弄脏了。 环顾四周,这柴房似乎也没那么结实,杨翦四处走动又去试探窗户是不是关死的,正在摇晃着,大门突然就开了,令狐狐巍然地站在门口。 “这是想逃跑?”令狐狐笑问。 杨翦一听立即摆出个得体的造型来,说:“谁说是逃跑,我要是想走,谁也留不住我。” “哦?那刚才是谁被我哥掐住了命门来着?” 杨翦一听乐了,“令狐狐,我高看你了啊,我以为你知道我那是为了救你,你哥那也叫掐命门?你们惑众门的人只练画个圈圈诅咒人,根本都不会武功的吗?” “你胡说!”令狐狐瞪眼,但心里很虚,“好吧,我确实不会武功,但那是因为我哥哥不许我练武,也不许我练惑众门的巫蛊之术,说是为了让我将来彻底脱离惑众门,可是我哥不一样,他是掌门啊,他……” 说到这里令狐狐一下子顿住了,刚才司徒图擒住杨翦之后的那个不对劲的样子浮现在令狐狐的脑海里,令狐狐顿时觉得晴空霹雳,难道……难道哥哥也不会武功?这…… 杨翦饶有兴趣地看着令狐狐的表情变化,“原来,你不知道你哥是个花架子?” 令狐狐毕竟年轻,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给惊呆了,情急之下眼圈都红了,“你胡说,我哥哥为了让我脱离惑众门,不被江湖中人看不起,他自己撑起了全部,让我什么都不要学,只要嫁……”说到这里令狐狐也说不下去了。 杨翦却接着说:“只要你清清白白地嫁到一个武林中的望族,名门之后,从此再也不回惑众门?可是我一直很好奇,到惑众门提亲的正经门派也不少,怎么你哥哥单单就选中了我杨门?” “是我选的。” “你怎么知道本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杨翦倒不是这么轻薄的人,只不过看令狐狐刚才被司徒图不会武功的真相震惊的差点哭了,才有心逗一逗她。 “你想得美!”令狐狐撇嘴。 杨翦:“那是为什么?” 令狐狐沉吟了片刻,回答说:“因为所有来下聘的门派中,只有你们杨门没有要求我嫁过去以后永远不许和惑众门来往。” 杨翦终于明白了。 令狐狐立即反问:“那你们杨门又是怎么想的呢?以你杨门三少主的身份,为什么要向我惑众门提亲?” 杨翦:“那不是我们杨门的主意,是我。” 令狐狐意外地看着杨翦。 “我母亲非得逼迫我娶遁甲门的林故意,说要强强联合、门当户对。我向来不喜欢被别人安排人生,而且我少时见过林故意,并无好感,所以就偏要选一个我母亲不答应的亲事。” “所以是你母亲强迫你退亲的?”令狐狐问。 杨翦一摇头:“不,还是我自己。” 令狐狐:“……” 杨翦根本不理会令狐狐的疑惑,说:“不过那天你来找我大闹,我又决定不娶林故意了。” “为什么?” 杨翦目光闪烁:“因为,我是渣男啊。” “不过不是你不娶,是人家退了你的婚吧。”令狐狐讽刺。 “正合我意。”杨翦摇头晃脑。“她也别嫁,我也不要娶。” “亏我那天还相信你不是渣男!”令狐狐忿忿。 “亏我那天信你说的不是你做的,结果你今天当众承认了。”杨翦斜了令狐狐一眼:“不过我知道这是你的诡计,想缓兵之计?” 令狐狐见瞒不住,索性承认:“对,拖延时间查出真凶,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怎样?” “那我只能先杀了你,然后和我哥跑路。”令狐狐坚定地说。 杨翦懵了:“哎?为什么要杀了我呢?” 令狐狐:“不想死就帮我。” “你想让我怎么帮?我杨门可打不过半个武林。” 令狐狐话音一落,小簪就端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又有三两个弟子搬来桌子凳子,重重地放在了杨翦的面前。 “列出你所有的仇家,还有其他受害者所有的仇家,帮我缩小查找的范围。”令狐狐说完就走,临走还不忘了补充一句:“写不完别睡觉哦。” 柴房的门砰地一声死死地关上了,杨翦错愕:“哎,你总得给我沏杯茶弄点吃的啊,我这一整天都在找你寻仇,还什么都没吃呢……”见没人回应,杨翦大喊:“我知道一件事,换点吃的!” 门开了,令狐狐在门口问:“什么事?” 杨翦:“现在武林中出了一件事,很是轰动,你给我准备吃的,泡茶,哦,还有酒,哦,还有下酒菜,最好还有汤——” 令狐狐忍耐:“什——么——事!不说我就走了,你就饿着渴着吧。” 杨翦连忙说:“我说!之前有件和你被退婚齐名的事件,骊王府的二公子在自家被杀死,发现尸体的时候房门反锁,而凶手却原地蒸发了一样不翼而飞。” “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又要说是我杀的?”令狐狐问。 “你听我说啊,这骊王是朝堂中人,本和我们武林无关,可是凶杀现场却留下了江湖印记,于是骊王锁定了整个武林,派了暗卫在江湖中追查,并重金悬赏,说是捉住凶手就归谁,那赏金丰厚的,就是富如飞钺阁那样的,都垂涎三尺,现在整个武林都在找凶手。” “我还是没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真的不是我杀的。”令狐狐说。 杨翦:“你怎么还没明白,有了这么大的事搅合着,没准大家都忘了找你寻仇,都去忙着找凶手了呢。” “哈,就算别的门派都放过我,那潘镖头也不会放过我,他可是声誉前途全没了,一旦发现我不能给他洗白,那必定是和我同归于尽。”令狐狐转头又走:“你啊还是赶紧给我写吧。” 柴门再次砰地死死关上,这次任凭怎么叫,根本没有人回应,杨翦气得坐在了凳子上,这才觉得站了太久浑身酸疼,他看着笔墨纸砚,一个字都不想写,突然他好像想什么来:“不对啊,他们都不会武功,根本打不过我,我凭什么还在这!” (3) 令狐狐走出柴房,小簪忧心忡忡地跟上来,问道:“小姐,能相信这个杨翦吗?他能写出他的仇人来吗?” “不能。”令狐狐突然停住脚步了,“糟了我错算了一步,他肯定不愿意写出仇家,他必定怕写出来之后,我会联合他的仇家去对付他。” 小簪:“那咱们怎么办啊?” “我哥查得怎么样了?”令狐狐皱眉问。 “派出去的人都还没回来。” “那我哥呢?” 小簪想了想,说:“这会儿应该是掌门每天习武的时间,掌门肯定在后院练武。” 令狐狐心中暗忖:我哥根本不会武功,每天他这个时辰都要在后院练武,是在干什么呢? 这么一想,令狐狐拔腿就往后院走。 第13章 美人出浴 非礼勿视 我可是武林渣男榜…… (1) 令狐狐匆匆地来到后院,小簪不明就里,紧赶慢赶地跟着,嘴里还喊着:“小姐,小姐你慢着点,等等我啊。” “嘘!”令狐狐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来,吓得小簪连忙噤声。然后令狐狐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院的墙边,透着石头砌成的窗户,看向院子里,果然看到了司徒图的身影,不看还好,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司徒图穿着一件大花肚兜,一只手拿着一把刀,正在那原地轮呢,越轮越带劲儿,场面惊人。 小簪看惊了:“难怪掌门从来不许别人看他练武,原来是在练这么奇怪的武功啊?” 令狐狐心中冷笑,这哪是什么武功,他分明就是不会武功啊…… 这时候就听后院里一阵女人的笑声,令狐狐一看竟然是她嫂嫂岚绣凤,原来岚绣凤一直在看着司徒图“练功”,只不过岚绣凤的地方被一个假山挡住,令狐狐的角度没看到,只见岚绣凤挺着几个月的大肚子走到了丈夫的身边,咯咯笑着给他擦着汗。 看到妻子难得的笑,司徒图也笑了起来,爱抚着妻子的头发:“今天好不容易能下床了,逗得你开心了,我也就放心了。” 岚绣凤娇嗔:“快把这肚兜脱下来吧,这是给孩子做的,你倒穿上了,弄坏了我就要打你了。” 司徒图坏笑:“你打呀,你打呀,那我要是把肚兜脱了,不就没衣服了。”司徒图说着过去搂妻子,岚绣凤一脸的娇羞。 哥嫂两人正在耍花腔,令狐狐和小簪看得惊出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缩了回来。 “咱们走吧,我看不下去了。”令狐狐匆匆就走,边走心里边想:“原来嫂嫂早就知道哥哥不会武功了……”令狐狐这么一分心,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身上脸上都是泥。 “谁?”院子里传来司徒图的声音。 令狐狐连忙对小簪比划,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爬着赶紧离开了后院门外。 小簪:“小姐,掌门和掌门夫人,他们……” “别说了,他们不要脸!”令狐狐红着脸。 “不就是抱在一起……” “就是不要脸!”令狐狐想起来就一阵鸡皮疙瘩,哥哥为了讨嫂嫂欢心,穿着个孩子的肚兜在耍大刀…… “不对啊,他俩是夫妻啊……”小簪挠头,“既然是夫妻就可以……” “光天化日的!”令狐狐一看身上全是泥,都是因为被哥嫂耍花腔给辣了眼睛。 (2) 热气腾腾的屋内,中间放着一只大木桶,木桶里是清澈的水,令狐狐披头散发准备沐浴,小簪端来了一堆瓶瓶罐罐,令狐狐在其中抽出几罐子来,往洗澡水里面倒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的是彩色的粉末,有的是粘稠的亮晶晶的药膏,还有一些像是植物的碎屑,这些东西一倒进米桶中,水就变成瑰丽的颜色,还散发着异香。 小簪将汗巾摆放妥当,就出去了。 令狐狐终于泡在了洗澡水中,浑身似乎都松懈了下来。 这一天真的是不容易,凭借一己之力,劝退了半个武林众人,真是若有一个闪失,现在尸身可能都已经凉透了。 想到这令狐狐不禁打了个冷颤,心想,不行不行,我年轻貌美还有好多东西没吃过,好多事情没见识过,我可不能死。一边想着,令狐狐又把手伸向那些瓶瓶罐罐,再拿出几瓶往水里倒,嘴里还嘀咕着:“我可要享受,我要好好活下去,我才不要只活十天,我还没祸害帅哥呢,我!我要当渣女!对,若是让我令狐狐逃过这场劫难,我一定当一个渣女!” 这几罐子倒下去,水变得更香甜了,简直是有点齁。 隔着不远的柴房,杨翦正从角落搜出了几坛子酒,揭开一闻果然好酒,想不到惑众门还挺会享受的,酒有了,下酒菜呢?杨翦找遍了屋里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找到能吃的东西,只有几袋粮食和一些生的瓜菜,显然这是囤放米粮柴草的房间。 这时候杨翦突然闻见了一阵香甜到齁的味道,心里暗忖:哎?这是哪里做了可口的点心吧?居然背着我吃东西,真可笑,真觉得这么个柴房能困得住我?我要不是看退婚的事情亏欠了你,我才懒得救你。 想着想着,杨翦心一横,想先出去找点东西吃。 令狐狐在房中泡浴,却不知杨翦一把掀了柴房窗户,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循着味道就来了,危险逼近令狐狐浑然不觉,杨翦拨拉开几块瓦,看到屋中水雾缭绕中的令狐狐,立即嘴角上扬,一个纵身跳进屋中。 令狐狐正在泡着享受,突然一个黑影让她眼前一黑,等她反应过来,杨翦已经在木桶边上坏笑。可是让杨翦没想到的是,令狐狐不但不慌,反而魅惑一笑,柔声说道:“你来啦,过来呀。” 杨翦一愣,刚想转身非礼勿视,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令狐狐绝境之中的故意为之,想险种取胜装作主动,希望他能觉得无趣而退缩,本来他也是想吓吓令狐狐,没想到这丫头还玩起心眼来了,于是将计就计,也邪魅笑:“懂事,那我来了。”说着杨翦就把外衣给脱了。 令狐狐一看计策失败,噗通就跪在桶里了,水一下子就淹没到她的下巴。“大侠,你放过我吧。” 杨翦乐了:“终于见你服软了?没想到吧,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令狐狐:“神预判!神走位!王者段位的!求放过。” 杨翦斜着眼:“你可不要忘了,我可是武林渣男榜上,你给封的国服渣男,怎么可能放过你,必须收了你的人头。” 杨翦把手伸向令狐狐,令狐狐绝望地大叫了起来,没想到杨翦只是轻轻地托起令狐狐项上挂着的小金剑,问道:“你一直戴着?” 令狐狐可怜巴巴:“我怕我哥拿了去,会拿你贴身之物用巫蛊之术害你,现在看,除了后悔就是后悔。” 这时候听到叫声的小簪推门进来,赫然看到杨翦穿着贴身的衣服,似乎正要往水桶里进。 令狐狐和杨翦也愣住了,和小簪六目相对良久。 “杨三少主说……他说他不退婚了,我们就还是夫妻,这样很合理吧?”令狐狐脑子飞转。 “可是……”小簪想起令狐狐说她哥嫂的话。 “可是什么,现在也不是光天化日!”令狐狐简直要歇斯底里,伸着头呵斥小簪。 小簪想了想,似乎无法反驳,于是退了出去,把门重新关上。 杨翦:“你刚才好像把你的救兵给骂走了。” 令狐狐哭:“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这样吧,我放过你,你赶紧拿出好酒好菜来,小爷真是饿死了。”杨翦慢慢地把外衣穿上。 “一顿饭只换你放过我?”令狐狐问。 “是你赚了好不好?”杨翦觉得令狐狐说得好笑。 怎料令狐狐笑而不语,就要起身出木桶,杨翦连忙转过身去。令狐狐利落地穿上衣服,拉着杨翦出了门,将杨翦引到厨房,开始在蒸锅里拿进拿出地摆碟子放吃的,不一会儿就摆了一桌子。 杨翦看得眼花缭乱,但见桌上的吃的,和寻常人家的饭菜不太一样,没有一样是见过的,还是忍不住尝了一口,只这一口立即魂飞魄散,仰天长啸:“啊啊啊!太好吃啦!” 令狐狐笑问:“谁赚了?” 杨翦感激涕零:“我我我,我赚了。” “那我再问你一次,一顿饭只能换你放过我吗?”令狐狐摇晃着手里的盘子。 杨翦狼吞虎咽:“你说,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 令狐狐凑近:“我要你帮我找出真凶。” 杨翦顿住:“我上哪去找。” “哦。”令狐狐开始撤盘子。 “别别别……”杨翦半个身子趴桌子上,不让令狐狐撤。“我虽然查不到真凶,但是我有一计。” “说!” “等我再吃几口。” “蹭饭呢是吧?”令狐狐怒,“我饿你一天就是为了让你同意呢。” 杨翦继续护食:“我推荐一个人,他必定能查出真凶来。” 令狐狐眉毛一挑:“谁?” 杨翦:“赏金堂,听说过没有?” “赏金堂?”令狐狐思考:“有点耳熟。” 杨翦得意:“不知道吧?赏金堂和鹰爪门,两个门派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赏金猎人,只要有钱什么事都能查到都能办到,尤其是鹰爪门,真是翘楚中的翘楚。” 令狐狐警告式微笑:“嗯,鹰爪门是翘楚中的翘楚,所以你推荐了赏金堂?” “唉,这是有缘故的。”杨翦咽下一口:“这鹰爪门固然厉害,但都是女人。” 令狐狐怒:“女人怎么了?看不起女人啊?” “你想想,都是女人,她怎么能答应接这个单?帮武林渣男榜上的所有渣男找到幕后黑他们的黑手?帮渣男洗白?”杨翦掷地有声。 令狐狐:“你这一口一个渣男的,说得好像你不在榜上一样。” “有的人想上榜还上不了呢,你看避风山庄的庄主箕鸣煜急得那个样子。” 第14章 逃过此劫 我当渣女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 (1) 第二天艳阳高照,倘若不是心事重重,这天气应该足矣让令狐狐欢呼雀跃,然而此时她心中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看这太阳也不明媚了,鸟也不语、花也不香了。 十天……十天之后就要给半个武林一个交待,不然有可能灭门了。为什么要说十天呢,说十年多好啊…… 杨翦仿佛无事一身轻一般,懒洋洋地托着腮,看着令狐狐在房门口小院子里忙前忙后地摆弄她的瓶瓶罐罐,完全无视令狐狐脸上的愁容。 “什么时候开饭?”杨翦没眼色地问道:“你手里头拿的那几个罐子里面是什么?能吃吗?” “这些是我亲手做的胭脂膏子,还有我惑众门独有的金疮药,还有这个是毒药,你要不要尝尝?”令狐狐白眼翻杨翦。 杨翦依然淡定:“真贤惠,什么都会做,尤其是喜欢做饭。” “我才不喜欢做饭,我只是没别的事情可做,只好摆弄这些,实在无聊了就弄些琴棋书画的。”令狐狐叹气。 杨翦一听就乐了:“令狐狐姑娘,你管你那些鬼画符叫书画吗?” 杨翦刚才没事瞎溜达,看到了令狐狐房中摆着的一卷一卷的写画一半的纸,被上面的字和画给惊呆到了,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难看,而且从画废了的数量来看,这种程度都是用心苦练之后的成果,可见是真的每天分。 杨翦看着字画啧啧赞叹:“令狐狐姑娘,你真的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长得还马马虎虎。” “我这叫马马虎虎?你是不是瞎了。”令狐狐不服,随即沮丧:“我哥不让我习武不让我学巫蛊,也不让我学琴棋书画,我只能做这堆瓶瓶罐罐了,哦对了,我还会这个。” 令狐狐跑进屋内,从一堆包袱里面抽出一件衣裳,“这是我做的。” 杨翦:“倒是做的好看,样式没见过。” 令狐狐得意:“我自己想出来的。” 杨翦却钢铁直男地根本没有听令狐狐展示自己的作品,只是瞅着屋里问:“怎么收拾了这么多包袱?” “我想清楚了,我要去找赏金堂,但是怕十天之内赏金堂也没有查出头绪,所以先收拾好行李再走,让我哥带着我嫂子外出避一避,我嫂子怀有身孕需要人照顾,那就由我去找赏金堂。”令狐狐说完又有些泄气:“不过……找赏金堂办事,是不是很贵啊?” 杨翦点头:“嗯,你们惑众门应该付不起。” 令狐狐:“但是你有啊。” “我?”杨翦一摇头:“你都已经说了,你又不给我洗白。” “那好吧,我把这个给他!”令狐狐攥住胸前的小金剑:“那天你给我这个的时候,我看着你们杨门剑客们的表情啊,就知道这个东西肯定不一般,应该很值钱。” “你敢把这个给别人,我一巴掌扇死你。”杨翦抬了抬手吓唬她,然后只得答应:“钱你不必担忧,毕竟我也想查到放鸽子的幕后真凶,钱我付了。” “爽快,等我渡过此劫,我就还给你。” “你怎么还?”杨翦觉得有趣。 令狐狐:“我已经发过誓了,等我渡过此劫,我就做个渣女,女的一渣就能变有钱我跟你讲。” “想当渣女还理直气壮的,我一巴掌扇死你。”杨翦斜了她一眼:“就你这样的还渣女?渣女怎么可能想着还钱?” “哎呀,大意了……”令狐狐后悔万分。 “既然小爷我给你出钱查案子了,还不快上菜上酒?”杨翦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 令狐狐果然去小厨房里摆盘子,看得杨翦眼睛发亮。 “要找赏金堂还有一个问题。”杨翦吃饱喝足,满意地说。 “又怎么了?”令狐狐苦着脸。 “这赏金堂吧,这个门派有点怪,行踪飘忽不定的,很少有人能看到他们的真容,而且接单全凭兴致……”杨翦略一沉吟:“不过嘛,我觉得给武林渣男榜上的渣男洗白这个任务,还是挺有意思的。” “那等我把家当大致收拾好,安顿我哥嫂上路,我再出发。”令狐狐盘算着。 这时候小簪跑了过来,说道:“小姐,林故意来了,在咱们大门口叫骂呢。” 令狐狐和杨翦来到惑众门的大门口一看,果然林故意气势汹汹地在破口大骂:“令狐狐!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出来!不要脸,勾引我的未婚夫。” 同时在门外的,还有何昊飞带着杨门剑客,都等着看令狐狐的笑话。 令狐狐也不示弱地大喊:“没错,就是勾引了怎么地?我们还一起洗澡了,一起睡觉了!我们食则同桌、寝则同床,哎就是这么开心。” 林故意瞬间噎住:“你!” 杨翦没脾气:“令狐狐,你就不怕名声……” 令狐狐:“她越骂我就越承认,气死她,我才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真是一对毒闺蜜。”杨翦服气,遂开口问何昊飞:“你们一直在这里候着?很好,省得我母亲知道又要话多。” 何昊飞笑笑:“不,三少主,我们回过杨门了,掌门说你肯定是为了泡妹子假意中招,住到人家家里去的,让我们不用管,省得给杨门丢脸。”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杨翦问。 “好的。”何昊飞暂时闭嘴。 再看令狐狐和林故意,简直要互相掐起来,林故意恶狠狠地说:“凭什么每次都是你赢?杨翦这次必须归我!” 杨翦居然感觉满满的醋意荡漾:“每次?令狐狐每次赢了谁?哪个男的?” “赢了沙包树叶根还有弹弓子!”林故意眼都气红了。 杨翦:“我对你们俩来说就是这个级别的……” 令狐狐恶狠狠地说:“东西不重要,输赢才重要!” 杨翦:“哎,别打了,别打了……就不能和睦相处吗?” 何昊飞终于忍不住:“哇,说话越来越像个合格的渣男了……” “重要……”林故意突然低声说。 “什么?”令狐狐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说,杨翦对我来说,重要,输赢不重要,只要你把他给我。”林故意鼓足勇气说。 令狐狐懵:“我怎么不知道他对你重要?什么时候的事。” 林故意悄然流泪:“我小时候见过他,从那会儿就喜欢他,只不过,他可能不记得了。”突然表白了出来,林故意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心事讲出,反而无法面对杨翦,林故意脸通红通红的,终于一跺脚,上马离去。 何昊飞手足无措:“哎呀,好尴尬,我受不了了,我也先回避一会儿。”杨门剑客也都觉得面上发烫,议论着离去。 令狐狐怔怔地望着林故意策马而去的背影,感慨:“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看到林故意这个样子。” 杨翦斜眼看她:“那以后就别抢人家的沙包。” “杨翦,你娶她吧。”令狐狐突然说。 杨翦:“……” “听到没有?”令狐狐又问。 杨翦:“然后你还放心去做渣女?看上谁了?呵呵,那天众门派围攻你们惑众门,你看你,盯着李骄子看,的那个眼神。” “我看李骄子?我那是在心想这样个世家公子模样的人,居然做龌龊事。”令狐狐不以为然:“算了,现在还是去找赏金堂重要,江湖儿女不要拘泥于感情之事,等事情办完了,我就让你和林故意成亲。” 杨翦不服:“我都不听我妈的,我能听你的?” (2) “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去!”司徒图听完令狐狐的计划立即闹了起来。 令狐狐阻止:“又胡说了,我嫂嫂怀有身孕,你不在身边怎么行。” 司徒图:“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独自去找赏金堂?” 杨翦:“有我呢。” 司徒图:“那就更不放心了。” 杨翦:“我以性命发誓,绝对保她安全。” 令狐狐第一次见杨翦这么认真诚恳。 司徒图也犹豫了:“那我能带着你嫂嫂躲到哪里去呢?” 令狐狐胸有成竹:“我记得哥你说过,咱们还有个大师姐,非常厉害,不如你带着嫂嫂去大师姐那里暂时避避风头。” “大师姐……她的巫蛊之术是咱们惑众门数一数二的,就连武林中人都要忌惮她几分,可是……哎……”司徒图一听立即一脸为难。“你那时候太小不知情,大师姐被爹娘逐出师门了。” “逐出师门?为什么?”令狐狐问。 司徒图重重地叹气:“哎,那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而且还是一桩丑事。” 第15章 你既想要 我就想抢 这个上官涫师姐能…… (1) 原来惑众门也还是有厉害角色的——上官涫,如果说令狐狐的爹娘让惑众门立足于武林,那么上官涫绝对是让惑众门发扬光大。 传闻中上官涫不但本门内的巫蛊之术精湛,旁门杂搜的武艺也是一点就透,并且自成一派地将巫蛊之术融入于武功之中,使得对手防不胜防。 行走江湖让武林中人不寒而栗,也就是那时候,惑众门被武林人唾弃为旁门左道。 上官涫是优秀的,可惜优秀的能力用在了惑众门,惑众门的发扬光大,反而会造成门派的隐患、世人的唾弃。 然而不管名声如何,惑众门的地位总是有的,至少十几年前那是无人敢惹,只可惜后来进入了一个俗套的故事,上官涫爱上了一个年长很多的男人,可惜这个男人已有家室…… 就在上官涫决定退出成全对方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这个男人原来又有了新欢,于是上官涫彻底黑化,用了最阴毒的巫蛊之术杀害了这个男人和他的新欢,据说同时还毒死了那个男人和情人刚生下不久的孩子。 下毒本就为武林中所不齿,更何况毒死的还有个刚落地的孩子,即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一年令狐狐也刚出世不久,令狐狐的娘正处在一个对婴儿有激烈护卫心理的时期,当即就将上官涫狠狠地责罚,盛怒之下竟将上官涫逐出了惑众门。 上官涫也是倔强,说走就走得干净,简直在武林中绝迹,十几年也再没回过惑众门。 令狐狐听完司徒图的讲述,知道了这段十几年前的往事,不由得感叹:“哎,哥,这个上官涫师姐能把咱们门派弄得在江湖上无人敢招惹,可是再看看惑众门到了咱俩的手里,搞得被半个武林的人围攻……现在还要跑路……” “这……就算是师姐当年没走,做了掌门,那也一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这也……是遭人陷害,暗箭难防,暗箭难防啊。”司徒图叹气。 “如果是你们师姐掌管惑众门,估计也没人敢陷害你们吧?”一旁的杨翦及时补刀。 令狐狐和司徒图对多嘴的杨翦怒目而视:“瞎说什么实话!” “那这么说,不能去找大师姐咯?”令狐狐问。 司徒图叹气摇头。 “我回娘家。”一个声音坚定地说。 说话的正是岚绣凤,挺着个大肚子艰难地迈进来,对司徒图说:“我回娘家安胎,小狐要去找赏金堂,一个姑娘家多危险,你陪着去。” 杨翦:“有我。” 岚绣凤:“那我就更不放心了。” 杨翦:“怎么都是这句……” 令狐狐笑:“我们惑众门在江湖上名声就差,你这个人,连我们惑众门的都不放心,那你得有多坏啊。” 司徒图左右为难:“绣凤,你自己回插刀教我也不放心啊,再说了,我堂堂七尺男儿又是一派之掌门,怎么能保不了妻儿。” 岚绣凤微笑:“谁说我是因为这些回娘家的了?我是因为怀有身孕害喜,很想吃家里的菜,不然就夜不能寐,对孩子不好。” 司徒图眼睛一热:“绣凤……我一定早点把你接回来。” 既然商议已定,令狐狐忙着帮岚绣凤打理行礼,司徒图派了几个妥当的弟子,令狐狐看着不放心让小簪也跟着去,毕竟惑众门本来就人丁稀落,其中妥当的人就更少了,小簪和令狐狐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天才蒙蒙亮,岚绣凤一行人便踏上了去往插刀教的路。 保护好了女眷,令狐狐和司徒图觉得略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准备去找赏金堂了。 “可是……如何找到赏金堂。”令狐狐又开始担忧。 司徒图疑惑:“为何找不到?” “听杨翦说,赏金堂这个门派有点怪,行踪飘忽不定,很少有人能看到他们的真容,而且接单全凭兴致。所以……现在从何下手去找。”令狐狐看了看杨翦,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只见杨翦虽然还是一副杨门三少主的清高样子,但面上却隐隐有得意之色。 令狐狐斜了他一眼,问:“这是怎么了?我家养了两只狗,若是只带其中一只出去玩,它就会是你这么个表情。有什么话就直说。” 杨翦终于凹不住那个高冷的样子,“我已经找到赏金堂的下落了,昨夜让我杨门剑客连夜去武林中打听到的消息。怎么样?还不快做饭去。” 司徒图眉毛直立:“请记住你的身份,你可是我们抓来的人质,还要求这要求那的。” 杨翦刚想毒舌,但看到令狐狐犀利的目光,想了想还要吃饭,于是选择闭嘴。 令狐狐:“快说,赏金堂,现在在哪?” 杨翦也无意再遮遮掩掩了,索性直接说:“三指山,这山三座山峰并列而成,无法攀爬只能靠轻功走铁索道。” “啊?还得会轻功?”司徒图感觉有点慌。 杨翦立即问:“怎么,你不会?” 司徒图:“……” 令狐狐:“不管怎样,先去三指山再说,明天一早动身。” (2) 该安排的事似乎都安排完了,令狐狐却觉得心里头还是不舒服,白天的时候见到林故意痛哭策马离去的样子,此刻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令狐狐的脑海里。 令狐狐和林故意从小相识,林故意是名门之后,遁甲门掌门的独女,就这么着才给宠坏了,不肯循规蹈矩继承家里的衣钵,偏是常常跑来和惑众门的人在一起。 不过若不是还有林故意,令狐狐可能从小都没有玩伴,毕竟没有人想让自己家的孩子和惑众门扯上关系,令狐狐从小就习惯了小孩子们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大人们也都带着异样的眼光。 令狐狐当时虽然年纪小,但也心里头觉得啼笑皆非,看不起别人也就罢了,但是稍微讲点礼貌,可不可以偷着看不起啊?还非要做出那些惊恐、鄙夷、不屑的眼神来,倘若令狐狐不在意,那就更了不得,偏要瞪得你低头哭。 偏不! 令狐狐和林故意既是发小也是毒闺蜜,相爱相杀从小打到了大,两个人都不是哭包,打就打了,该撕就认真撕,该还手就还手,愿打服输。 而这次,林故意居然为了杨翦哭了…… 令狐狐边想着这些心事,边在院子里溜达,忽然眼前一个黑影飞过,吓了令狐狐一大跳,仔细一看,正是穿着夜行衣的林故意。 “有门你不走,干嘛用轻功飞进来?仔细撞在假山石上。”令狐狐惊魂未定。 林故意:“哼,你惑众门有几块石头几棵树的,我还能不熟,哪也撞不到。” 令狐狐:“真是不经念叨,刚想到你你就来了。” 林故意脖子一扭:“你想我?那能想什么好事。” 令狐狐索性承认:“不知道你心情好点没有,有些惦念。” 林故意也有点动容,但仍旧嘴硬:“要你惦念?我才没事呢。” “白天的时候,我说我和杨翦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亲密无间,那其实都是我一时冲动说的气话。”令狐狐还是认真地解释了。 令狐狐先放下了身段,也是林故意从来没见过的,令狐狐就是有事撕到底,认错也不直说,大不了做个什么好吃的丢给林故意,翻个白眼就走。 见令狐狐先开始解释了,林故意不由得眼睛又红了,说道:“狐狐,杨翦对我来说,不是沙包、树叶根和弹弓子,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真的……” “你什么时候?……”令狐狐不知道怎么问。 “在我十六岁的生日宴上,你忘了吗?”林故意问。 令狐狐努力在记忆中搜索,林故意年满十六,遁甲门大排筵席广邀各大名门为林故意庆生,热闹非凡,林故意偷偷地把令狐狐也带进了遁甲门,当时杨门也来了人,来的正是杨翦,只不过杨翦当时一脸清高,并不善于客套,兴许只是被母亲强迫来的,稍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那场生日宴上,众多英雄豪杰都看到了姿容绝色的令狐狐,为之赞叹,当得知令狐狐是遁甲门的人之后,众人又都犯了愁,这要是稍微名门正派点的姑娘,妥妥的就是武林第一美女了,可惜是遁甲门的。所以后来众多武林中人到惑众门提亲,对令狐狐提出的要求就是嫁过来之后要和惑众门永远断绝关系。这再后来,才有令狐狐看中了杨翦没有提这种要求而答应婚事,再到退婚、鸽子门、演变成现在这样。 令狐狐在林故意的生日宴上大出风头,按林故意的脾气,肯定是和令狐狐闹别扭,结果林故意丝毫没有介意,当时令狐狐还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才知道,原来林故意在生日宴上喜欢上了杨翦。 “想起来了吧?”林故意问。 令狐狐只得点头:“原来是那时候见过他,我都没有注意。” 林故意呛:“你当然不会注意到,都被夸晕了吧。令狐狐,你根本不喜欢杨翦,别把他当做我们争抢的玩具,把他给我,好不好?” 令狐狐被问住了,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林故意要杨翦,自己才这么咄咄逼人的,真的是吗?令狐狐竟一时找不到答案,她只知道,当初杨翦退婚,司徒图急了,而她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当得知杨翦另娶的是林故意的时候,她才凶相毕露…… 林故意看着令狐狐低头不语,急切地问:“令狐狐,你答应不答应?” 第16章 直男危机 妹子难带 “这事一开始是怎…… 骄阳似火,大路上有三个骑马的身影,正是令狐狐、杨翦和司徒图。 天气太热,不敢让马跑太快,于是放慢了脚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烈日的烘烤,令狐狐显得无精打采地,杨翦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揣度。 “热不热?”杨翦问。 令狐狐摇头。 “渴不渴?”杨翦又问。 令狐狐摇头。 “你这大半天的了,说的话还没超过三句。”杨翦疑惑。 “哪有三句,她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司徒图接话。 “不太对。”杨翦盯着令狐狐:“发生什么事了吗?谁欺负你了?” “没什么……”令狐狐终于开口:“我也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就是不开心。”说完令狐狐转过脸,哇地一声哭出来。 杨翦和司徒图两个钢铁直男,一时之间全懵了,女孩子真的是太奇怪了呀,自己也说什么事都没有,竟然就哭了,还越哭越伤心,太吓人了! “你妹妹这是什么情况?”杨翦问司徒图,“你可是娶妻生子的人,对女孩子比我了解,这是怎么了?” 司徒图本来手足无措,却一下子被杨翦给问乐了,反问道:“你问的也是好笑,你是武林渣男榜排名第一的渣男,怎么会不懂女孩子?” 杨翦:“我是榜一渣男,这个段位了还用得着去懂女孩子吗?女孩子自己送上来的好不好?” 司徒图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he—tui!” 杨翦无语,心想这对兄妹怎么性情都这么不稳定,说闹就闹起来。 令狐狐仍然抽抽噎噎,脸色非常不好,杨翦和司徒图都搓着手,感觉气氛像是晴空万里突然闷雷下雨。 这时候,远处沙尘飞扬,由远及近地飞驰来一人一马,近了一看原来是何昊飞。 “我来了,三少主,我来了!”何昊飞欢快地喊。 杨翦松了一口气:“你可来了,这下子就不是我们两个大男人尴尬了。” 然后就变成三个大男人尴尬了…… 令狐狐眼睛已经哭得像两颗桃一样,骑马缓缓走在前面,后面杨翦、司徒图和何昊飞三个人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都是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杨翦翻着白眼边想边嘀咕:“难道是我说她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她生气了?不对啊那都是哪天的事了……那难道是生气我偷看她洗澡?” 司徒图大怒:“你还偷看我妹妹洗澡了?” 司徒图在马背上就想跳过去打杨翦,何昊飞拦在中间劝慰:“想开点司徒掌门,渣男日常,渣男日常啊。” “其实我真的是什么都没看见。”杨翦解释。 “你心里头还想看见什么是吧?!”司徒图又挣扎着去打,何昊飞只得又拦着。 “你们好吵。”令狐狐突然说话了,看上去也终于平复了很多,她这才发现了何昊飞,看着何昊飞问:“他怎么来了?” 何昊飞连忙说:“赏金堂在三指山的消息是我打探来的,我来带路啊。” 令狐狐瞥了他们一眼:“带路画张地图不就好了。” 何昊飞:“我可比地图管用,我作用可大了。” 令狐狐:“除了话多能有什么作用?” 杨翦:“就是要他这么话多的,我就可以只展现我高冷的一面了,不然我总忍不住毒舌。” 何昊飞:“三少主,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让我当你的贴身剑客啊?” 杨翦:“唉,何必弄那么清楚呢?在一起开心不就好了?” 杨翦一句无心的话,却触动了令狐狐的心事。令狐狐顿时杏眼圆睁:“两个人之间你不想弄清楚?你们两个在一起就只是为了开心?” “啊?我……我和他……不用弄那么清楚吧,就是我选了他就是他啊……”杨翦有点慌,回头求助地看着何昊飞,说:“你会说话你多说几句。” 何昊飞立即:“令狐狐姑娘,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三少主他为什么让我和他在一起的,所以你也不要在意了。” 何昊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看到令狐狐一道凌厉的目光,厉声说:“你不在意?呵呵,就是因为你这种不在意的人太多,才会有这么多渣男横行,看来你们俩在一起是因为臭味相投,说不好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何昊飞:“……” 杨翦:“……” 司徒图看着乐了。 何昊飞:“三少主,在令狐狐姑娘面前,我觉得我还是不会说话,我就暂时告别毒舌界了。” 司徒图:“杨三少主是不是觉得生无可恋,也打算告别渣男界。” 杨翦:“哼,我不争这一时的口舌之利。” 令狐狐:“你的意思是不想和我讲话?好,那永远都别说话。” 杨翦叹气:“出门大概还是要看黄历的,今天我有点不顺。” 令狐狐:“你的意思是不想与我同行,那就各走各的,从此你我——” 杨翦:“又要一别两宽?” 令狐狐一听,想起和杨翦第一次见面,两人不欢而散,她发誓一别两宽,顿时心情跌落谷底:“对,一别两宽,从此不再见面。” 令狐狐说完就扬鞭策马,飞驰而去,留下杨翦等人在风中凌乱。 何昊飞摸不着头绪,问道:“三少主,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这次连司徒图都懵了:“这事一开始是怎么发生的来着?” 杨翦面色铁青:“一开始……就是我问她……热不热……渴不渴……” 何昊飞:“令狐狐姑娘大概是热糊涂了,让她冷静一下也好。” 司徒图听完这句话,脸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的大惊失色:“可千万不要说这句话!还是太年轻……以我已婚多年的经验来看,让女人冷静那可是很危险的,到时候事态要比冷静前严重一万倍……” 何昊飞:“什么?现在已经这么僵了,还能一万倍,那得是什么样?” 杨翦听着司徒图和何昊飞你一言我一语的,心乱如麻。“此处穷山辟岭野兽横行,她一个人……” 司徒图毕竟兄妹情深,也慌张了起来。“咱们还是赶紧去找找。” 说毕,三个大直男赶紧扬鞭策马,顺着令狐狐刚才跑走的方向追去,然而追了一两里出去也没有看到令狐狐的人影,周围野兽鸣叫,让人更加担忧。 杨翦皱眉:“会不会是刚才的路口走岔了?” 三人又调转马头往回赶至路口,向着另一个路口策马追去,果然行了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令狐狐的马孤零零地在原地吃草,而令狐狐不见踪影。 这次真的是出事的节奏了,这种荒凉之地怎么可能丢下马匹独自行走? “一定是出事了,我的妹妹啊!都是你!都是你气跑了我妹妹,才会让她遭遇不测,我惑众门从此和你们杨门势不两立!”司徒图急得大叫起来。 “这里荒无人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悍匪横行,如果是野兽,也不太可能只攻击人,而马却安然无恙?而且马的样子悠闲自得,并没有被惊扰到的迹象。”杨翦分析着,然后在马的周围细心寻找线索,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土地上有两道车轮开过的痕迹,说道:“这里有车轮的痕迹,还有混乱的马蹄印。” 司徒图和何昊飞也连忙过来查看,司徒图:“看来这是一辆马车?劫匪有马车,瞬间劫持了我妹妹,塞进马车就走了?” 杨翦思索:“不排除这种可能。” 司徒图紧张起来:“你说着附近没有悍匪,那也有可能有什么武林中人对我妹妹不利,毕竟现在大半个武林都认为渣男榜的事是我妹妹做的,人人都恨她啊。” 何昊飞问道:“想想这附近有什么门派没有?” 杨翦幽幽说道:“有,避风山庄。” 司徒图疑惑:“避风山庄?那天围攻我惑众门的门派里面有他们,他们庄主的名字好像叫……” “避风山庄的庄主箕鸣煜。”杨翦答道。 司徒图大惊:“哎呀,我记得那个箕鸣煜,那个人长得妖里妖气,说起话来阴阳怪气,还非得逼着我妹妹把他弄成渣男榜的第一名,别的门派都是想洗脱罪名,只有他是想上榜,真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杨翦:“箕鸣煜这个人非常浮夸,爱出风头,争强好胜,他想上榜也很容易理解,哪怕是坏人的榜,他也想当个第一才罢休。” 何昊飞:“三少主,既然箕庄主这么想登这个榜首……” 杨翦点头:“那他自然不愿意我们找到赏金堂的人,怕万一我们洗清了所有门派的罪名,也就没有了这个榜单,那么他想登榜首的愿望就落空了,所以抓了令狐狐也是很有动机的。” 司徒图急了:“那避风山庄在哪儿?咱们得赶紧去救我妹妹啊,万一这个箕鸣煜逼迫我妹妹继续做爆料的人让他登榜,但是我妹妹其实并不是爆料人肯定无法做到,他会认为是我妹妹不从,那个人妖里妖气的恐怕会对我妹妹不利啊!” 杨翦阴冷地说道:“他敢伤令狐狐一根寒毛,我要他的命!” 第17章 第一神捕 是个舔狗 是不是什么媚术?…… 避风山庄—— 虽然是在蛮荒之地而建,却建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后院某处,竟露天有一个玉石堆砌而成的池子,池中的水被艳阳照耀显得碧波荡漾。 一只芊芊玉手将一瓶五彩的粉末缓缓地倒进这个玉石砌成的池子中,池子里的水热气腾腾,雾气缭绕中看到避风山庄的庄主箕鸣煜泡在水中闭目养神,水被刚才的五彩粉末染得五彩斑斓,还散发出一股异香,闻之使人心旷神怡。 箕鸣煜躺在水中舒服地叹了口气,随即却眉头紧锁,猛地睁开眼已经是一副生气的面孔,他忿忿地看着倒粉末的女子,说道:“令狐狐,我做这个,确实不及你!” 倒粉末的人正是令狐狐,她听箕鸣煜认输,微笑着将小瓶子收入怀中,得意地说:“这还不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更多的瓶瓶罐罐我还都没带在身上,都在我惑众门收着呢。” 箕鸣煜伸手抓起池边的一件玄色的袍子,一个旋转将袍子裹在了身上,披头散发地走出池子。旁边早有一群垂手侍候的侍女,见状赶忙走过来为箕鸣煜擦头发、披外衣。 令狐狐见箕鸣煜的脸上薄薄地摸了一层珍珠的粉末,一看就是个爱惜皮肤的人,五官又生的清秀,不知道还以为是个美艳的女子。 令狐狐心里想,还有这样妖娆的男子啊,不像杨翦,高挺鼻瘦长脸,英气十足动不动就能来个侧脸杀。 箕鸣煜又是舒服又是气愤,心情相当别扭,问:“你除了会做这些,还会做什么?” “那可就多了。”令狐狐看到了箕鸣煜的脸色,问:“箕庄主,你不是真心想要我的香料来交换赏金堂的人吧?” 既然提到了两人之前的交易,箕鸣煜冷冷地说:“本来我是诚心交换的,可是你实在做的太好了,我受不了,我苦心钻研的竟然不如一个打发无聊时光随随便便做香料的女孩子!” 令狐狐叹气:“箕庄主,你又争强好胜了,我保证我的东西不会出现在武林中和你竞争。” 箕鸣煜咧嘴一笑:“哈,那不如让它们永久消失,你刚才说,所有的瓶瓶罐罐都在惑众门呢?” “你要干什么?”令狐狐警惕。 “烧了惑众门,再杀了你。”箕鸣煜眉毛一挑。 “你不想登武林渣男榜了?杀了我可就没人爆料了。”令狐狐后退,却被旁边的侍女们押住,本来几个侍女也很纤弱,看着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奈何令狐狐是丁点武功都不会。 箕鸣煜仰天长笑:“你带着杨门的人找赏金堂干什么?你答应给我爆一个狠料,助我登上武林渣男榜第一,可是你呢,偷偷摸摸地找赏金堂的人干什么?我现在还不想让你帮我爆料了呢。” “想开了就好,那恕我先告辞了哈。”令狐狐说完却依然挣脱不了抓着她的侍女们。 “我是想开了,谁能爆料爆的有我自己好呢?” “自己爆自己,红不了的我跟你讲!”令狐狐知道自己危险了。 “不让别人知道是我自己,不就好了?”箕鸣煜得意:“鸽子谁没有,我也能用鸽子。我现在杀了你,我的香料也是武林第一了,我在渣男榜上也是第一了,何乐而不为呢?” “箕鸣煜,你这人怎么玩着玩着就扬沙子呢?”令狐狐气急败坏地说:“我是得到消息你把赏金堂的人软禁了起来,本来说得好好的,我的香料秘方和你换人,结果你反悔,还要杀我?” 箕鸣煜嫣然一笑:“怎么样?渣不渣?值不值得写一写?” 令狐狐心想比谁会笑是吧?于是笑得更加灿烂,边笑边气人:“箕庄主你何止是渣,简直是卑鄙啊,但是我就是不写,我也不爆,我憋死你。” 箕鸣煜:“……” 不但箕鸣煜被噎住,押着令狐狐的侍女们都给逗乐了,显然她们也第一次见到傲娇庄主被气得话都接不住。 从来都是他箕鸣煜气人,今天怎么他居然有点生气了! 箕鸣煜咬牙切齿:“杀了杀了,我自己养鸽子自己爆!我还不信了,我成不了第一!” 令狐狐:“嘿嘿,你想盗我的名?我每个爆料的上面都有特殊的记号,你杀了我,我的人也会揭穿你,到时候自己动手脚想蹿红?可就不是渣了,你可就是武林笑柄榜的第一了。这个榜你喜不喜欢呢?” 箕鸣煜气得大叫:“不红就不红了!我也不要红了,给我杀了她,我就是单纯地不想让她活了!谁说都不好使!” “谁说都不好使了?连我也不行么?”这时院子里的一个暗门打开,杨翦竟从中走出来,身后跟着畏畏缩缩的司徒图。 司徒图显然被这个暗道震惊了,一直环顾四周。 令狐狐也略显意外,问道:“你们可算找来了,我以为你们从大门进或者关键时刻□□一跃而下的,没想到是从这个暗门进来?” 杨翦:“还不是因为你哥,他说爬墙嫌高。堂堂惑众门掌门,连轻功都不会。” 司徒图被无情戳穿,直瞪眼:“谁说我不会,我可是当日在半个武林门派的众目睽睽下,把你给生擒了的。” 杨翦心想我那是为了救你满门好吗?…… 令狐狐追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暗门的?” 箕鸣煜大笑:“杨三少主对我这里再熟悉不过了,短短时间这里的美人们哪个不认识他杨三少主的?” 令狐狐听完冷哼一声,知道箕鸣煜指的是杨翦经常到箕鸣煜的酒局上把妹,这都是爆料中早就提到的。 杨翦面色倒没有羞愧,反而说:“令狐狐,你猜我找到谁了?” 杨翦一个招呼,何昊飞也从暗门中走出,手中还擒着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这个人被何昊飞往前一推,直接推坐在了地上。 “这个人是?……”令狐狐眼珠一转:“莫非就是赏金堂的人?” “赏金堂第一断案高手好吗!”文弱书生揉一揉自己,不满地说。然而这位第一断案高手一抬头看到令狐狐,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第一断案高手?”令狐狐打量着对方。 “对,在下是赏金堂——唐小柴。”唐小柴一边机械地回答着,一边仍痴痴地看着令狐狐,如同被迷惑了心窍。 杨翦斜着眼睛瞪唐小柴,问:“看够了没有?” 唐小柴仍如醉如痴:“我看过无数美人,这么顺眼的还是第一次见……” 何昊飞:“哎呀,这个舔狗的样子我都看不下去了。” 令狐狐却机警地向唐小柴问:“你年纪轻轻的,就看过无数美人了?” 唐小柴看着令狐狐眼珠都不错一下:“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这个样子旁人都看不下去了,杨翦刚要发话,却被箕鸣煜抢先开了口,箕鸣煜几乎要尖叫了:“令狐狐!你用了你们惑众门的什么旁门左道,是不是什么媚术?怎么这个唐小柴成了这样,我也要学!” 杨翦听箕鸣煜这么说,立即惊了:“你学了干什么用……” 令狐狐摇头:“什么术也不是,我根本不会惑众门的任何招数,我哥不让我学。” 箕鸣煜听了直咂舌:“以你的头脑,要是都学了,必定能把你们惑众门发扬光大啊。” 司徒图一听直摆手:“不不不,我们惑众门的门规是坚决不能发扬光大。” 箕鸣煜:“这么奇怪的门规啊?” 花痴了半天的唐小柴突然开口:“我理解。” 众人:“你?你理解?你说说看。” 唐小柴:“惑众门是以巫蛊之术著称,必定是从某一代掌门开始就想洗脱旁门左道的名头。” 司徒图忍不住:“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唐小柴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在下唐小柴,赏金堂第一断案高手。你们也不用疑惑我为什么知道你们门派的事,我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之前调查过。” 令狐狐凝眉:“我们跋山涉水的就是找赏金堂,就是听闻赏金堂能言善断可破任何疑难杂案,没想到你们早就开始查我们了?你查我们惑众门干什么?” 杨翦冷冷地说道:“别问了,他是不会告诉你的,赏金堂替人办事绝对不会吐露半点风声出来的,这是他们的堂规。” 唐小柴却不领杨翦的情,开口就答:“我查惑众门是因为手头的一个案子,就是遁甲门女弟子上吊的案子,这两个案子似有关联之处。” 杨翦:“……” 何昊飞:“你还真是一只舔狗啊,堂规都可以破的?案子都可以随便告诉别人的?” 唐小柴倒是坦然回望众人:“我也没有违反堂规啊,这个案子就是和惑众门有关,他们不找到我,我也会去找他们的。” 令狐狐一听头都大了,惑众门几天前刚刚因为“鸽子爆料”事件而被半个武林的人围攻,现在又一桩事情栽赃在了惑众门的头上,而且还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遁甲门女弟子神秘上吊事件。 “你凭什么觉得我惑众门和遁甲门那个案子有关?”令狐狐顿时怒气上涌,质问起来。 “目前怀疑那个女弟子是中了巫蛊之术。”唐小柴答。 “有何证据?”司徒图问:“我们惑众门已经十几年没有出手过了,怎么突然间有证据说是我们?” “这个不能说,堂规。”唐小柴摇头晃脑。 “但是确实有证据指向我们?”令狐狐犀利地看着唐小柴。 “对。”唐小柴倒也干脆。 “证据谁给你的?是不是林故意?”令狐狐逼近唐小柴,这让唐小柴面色桃红,心神荡漾。 “你说的都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唐小柴一和令狐狐对视立即变得目光迷离,一副大脑不能运转了的样子。 “还是我问吧……”杨翦拽开令狐狐,果然唐小柴清醒了些许。 杨翦问道:“你刚才说你也正要找惑众门?找谁?” 唐小柴终于恢复了智商在线的样子,答:“上官涫。” 第18章 再摘下来 必定打死 不招待女人,你回…… 上官涫这个名字,令狐狐也是不久前刚听哥哥说过,这个上官涫是他们的师姐,是他们爹娘曾经的得意弟子,却因为一些意外在十几年前被逐出了惑众门,那时候令狐狐刚刚出生不久,所以根本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完美师姐。 如今,上官涫被赏金堂的人盯上了。 唐小柴刚一说出上官涫的名字,司徒图就不高兴了,立即反驳说:“这个上官涫曾经是我们惑众门的人没错,但她十几年前就被逐出师门,从此消失在江湖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唐小柴得意地抚了抚袖子,说:“你们不知道,我知道啊,我第一断案高手的名头难道是假的吗?我已经查到了,这走到半路就被那个长得妖里妖气的男的给抓来了。” 众人一起回头看箕鸣煜。 箕鸣煜:“我是怕你们找到赏金堂的人解决了麻烦,就不给我冲渣男榜了嘛。” 杨翦:“令狐狐,现在看来,赏金堂的人不但不能帮你,反而还在查你们惑众门啊。” 令狐狐:“赏金堂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我们再去找别人。” 唐小柴慌了:“我可是第一断案高手。” 令狐狐不屑:“我去找第二断案高手,第二又能差到哪里去?” “第几高手都没有!”唐小柴又开始摇头晃脑。 杨翦冷笑:“怎么,难道赏金堂就你一个人不成?” 唐小柴点头:“还真就我一个人了,其他人都被抓走了,连我们堂主都一起被抓去了。” 杨翦不信:“什么人能这么大胆?把整个门派都给抓走了?武林中难道没有规矩了?可以随便抓人?” 唐小柴:“并不是武林中人抓的,是骊王府。”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骊王府,就是前阵子家中发生了命案而迁怒了整个武林的——骊王府。 唐小柴:“骊王府把我师门差不多都给请去断案了,说是请,其实就软禁,不弄个水落石出就不放人,碰巧我那几日外出查案不在,所以没有被请去,现在赏金堂就剩我和几个负责看门打杂的小弟子了。” 杨翦斜着眼睛看着唐小柴,问:“那你不是已经接手了遁甲门的案子吗?那还有空帮我们查案? ” 唐小柴讨好地看着令狐狐,笑着说:“本来也是和你们惑众门相关的嘛,我都能办!” 令狐狐翻着白眼在思考这个逻辑,“我说这位第一断案高手,你的意思是,你两件事一起办,帮遁甲门定了我惑众门的罪,再帮我惑众门洗清鸽子爆料的事?” “嗨,你们不都说了,上官涫早在十几年前就被逐出师门,和你们无关了嘛。”唐小柴顺水推舟。 令狐狐:“那不行,若是这位上官涫师姐真的做了什么,传出去了,说来说去还是怪在我惑众门身上,我爹娘就是要撇清旁门左道,我岂容这种给本门派泼污水的事情发生?再说了,巫蛊之术就能诱使人好端端的自愿上吊?我不信,这件事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唐小柴也学着令狐狐的样子,翻着白眼思考起来,“为上官涫洗脱嫌疑是一件事,帮惑众门查飞鸽事件又是一件事,我还要帮遁甲门查害死女弟子的真凶……” 杨翦冷冷地打断:“怎么?你觉得忙不过来,不接吗?” “接接接……”唐小柴连忙说:“我的意思是,我们赏金堂是按案子收费的呀……” “我们杨门有钱!”何昊飞直愣愣地说,话刚一说出口,就被杨翦给瞪了回去。 令狐狐不屑:“嘁,难道我们惑众门没钱吗?” 司徒图连忙上前小声说:“咱们没钱。” 令狐狐:“……” 司徒图不好意思地搓手:“我都给你嫂子带着傍身了。” 杨翦忍不住问:“我退婚赔偿给你们的十倍聘礼,都没了?” “你们俩还有婚约?”唐小柴惊得张大了嘴。 “别瞎说,没有婚约了,他退婚了!”令狐狐没好气地说。 唐小柴的嘴长得更大:“这样的你还退婚?是不是傻?不怕雷劈了你?” 箕鸣煜阴阳怪气地说:“和遭雷劈也差不多,这不登顶了渣男榜嘛。” 杨翦被呛得气急败坏,回怼:“你想登顶都想疯了,还登不了呢!” 憋了半天的何昊飞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好了!”令狐狐制止大家吵成一团,从脖子上把小金剑掏了出来,霸气地问:“这个,够不够?” 杨翦和何昊飞一看都倒吸一口凉气,唐小柴刚笑眯眯地要去接小金剑,就被杨翦啪叽一声把手给打了回去。 杨翦直勾勾地盯着令狐狐,说:“这个不行。”然后回头对唐小柴说:“费用我杨门会给你,你只要做事就好,但是——” 唐小柴猛点头:“好好好,知道你们杨门是名门望族,肯定不会赖钱不给,你说但是什么?先说好了啊,有附加条件要加价的。” 杨翦冷冷地问:“但是你怎么证明你有能力办这几件事?” 唐小柴脑袋一晃:“好,我就先露一手,你们不是说上官涫十几年前就消失了吗?我已经找到她了。” 令狐狐眼睛一亮:“你知道我师姐在哪?” “不错。”唐小柴得意。 令狐狐立即说:“带我一起去。” 唐小柴:“我们赏金堂办事都是独来独往。” 杨翦早已看穿唐小柴的心思,所以看令狐狐刚要哀求,杨翦就按住了令狐狐,冷笑道:“好,那你就自己去。” 唐小柴贪恋地看着令狐狐,说:“可以破例,令狐狐姑娘,你和我一起吧。” 杨翦:“我也去。” 司徒图:“我也去!” 何昊飞:“我自然是要去。” 箕鸣煜:“我不管我也要去!” 唐小柴:“……” 令狐狐被逗笑:“你是不是要说,加一个人就要加一分钱?” 唐小柴立即被令狐狐的笑容融化,苏倒在原地,怔怔地说:“不加钱不加钱,只要有你就好。” 令狐狐好奇地看着箕鸣煜,问:“你也要去,为什么啊?这里头有你什么事啊?” 箕鸣煜:“劳资乐意!武林中最火的三件事都赶在一起了,这个热闹还能不去看?” 令狐狐:“你这么喜欢猛料,说,鸽子是不是你放的?” 箕鸣煜:“哼,要是我做的,我还用求着你炒作我当榜首?” 杨翦冷不丁地说道:“你要一起去,费用你也出一半。” 令狐狐拍手:“你把唐小柴的财迷精髓学到了啊。” 杨翦更加阴冷,“再说让你也出钱。” 令狐狐打个冷战,不敢说话了。 杨翦把小金剑戴回到令狐狐的脖子上,凶狠地说道:“再轻易摘下来想送人,我可就收回了。” 何昊飞忍不住:“其实吧……那个东西现在就应该收回。” 话一出口,杨翦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何昊飞也闭嘴了。 令狐狐颤抖:“第一次见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怪吓人的……” 杨翦终于见令狐狐胆小如鼠,心中舒坦:“我一向一本正经。” 这时候谢柒姐从内宅走出来,见到杨翦立即热情招呼:“哎呦,这不是杨三少主吗?多日不见啊,终于肯来啦?” 杨翦脸色变白。 令狐狐含笑:“一本正经哦?呵呵,渣男。” 谢柒姐三十岁左右,描眉画眼的涂着浓妆,夜晚看自然是美艳无比,白天看却有些骇人。虽然她只是箕鸣煜的外室,但显然可以随意出入避风山庄,侍女们也都识得她,一见谢柒姐出现,纷纷垂首行礼。 谢柒姐妩媚一笑,似是在询问箕鸣煜,“今天可是热闹,要宴请这么多人吗?” 箕鸣煜:“自然要喝个痛快再走。” 谢柒姐将一双玉手搭在杨翦的肩膀上,娇声问:“杨三少主,还是老样子?”又轻拍何昊飞:“何少侠,你也是吗?” 令狐狐惊讶:“何少侠?原来你也?” 何昊飞:“我……算了,这种情况下根本解释不清楚。” 谢柒姐又看司徒图,司徒图顿时紧张:“我就不必了,我有家有室,老婆还马上要生孩子,我走居家路线的。” 谢柒姐又笑看着唐小柴,“这位少侠,不就是这几天被关在密室里的吗?” 唐小柴见杨翦翻车,心中暗喜,大义凛然地说:“我可是个正经人。” 谢柒姐满脸都是“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的表情,笑说:“那是少侠你没见识过我摆的宴席。” 杨翦低沉的声音:“查案要紧,酒就不必了。” 令狐狐笑:“我也要见识见识呢。” 箕鸣煜见杨翦可怜,想解围,于是对令狐狐说:“不招待女人,你回房睡觉。” 令狐狐:“我给你一个我自制的养颜秘方。” 箕鸣煜大喊:“来人,还不赶紧招待贵宾!” 谢柒姐的宴席果然让人眼花缭乱,美酒佳肴自不必说,真是人间有天上无的,就是那席间的舞蹈助兴的美人,真的是燕瘦环肥,各个舞技高超,在微醺的宾客眼中更加美轮美奂,如同瑶池仙子下凡一般。 令狐狐看得兴致勃勃,问道:“箕庄主,这还是因为有我,所以收敛了吧?” 箕鸣煜笑而不语,杨翦脸色铁青。 唐小柴眼中只有令狐狐,瑶池仙子在他眼中也变成了庸脂俗粉。 令狐狐凑到杨翦的跟前问:“杨三少主,我现在这算是到了爆料的现场了吧?” 杨翦仿佛听出玄机:“怎么,你这是承认鸽子就是放的了?” 第19章 幕后黑手 露出尾巴 尽管上次被颜帮擒…… 大道上,一行人。 前面是令狐狐、杨翦、司徒图和何昊飞骑着骏马,中间是一堆侍女拥簇着的一辆豪华得有些夸张的车轿,里面坐着唉声叹气嚷着又热又渴的箕鸣煜,押后的是唐小柴悠闲地骑着一头矮驴。 箕鸣煜扶额:“不行了,太辛苦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我天生就是要享乐的呀,我为什么要答应跟着来啊!哎!” “你不是要看热闹?”令狐狐揶揄地学着箕鸣煜的样子说:“劳资乐意!武林中最火的三件事都赶在一起了,这个热闹还能不去看?” 箕鸣煜泄气:“现在只有热,哪有热闹啊!” 杨翦不疾不徐:“吃得苦中苦,方能看热闹。” 箕鸣煜:“我怎么觉得这句话不是这样说的……” 天气确实炎热,路途上既没有可供歇息的地方,也没有吃食,甚至连个树荫都不曾有。但是令狐狐一心想解开谜团,并不喊苦喊累,让杨翦看了格外钦佩,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一个小丫头,居然如此刚强。 杨翦默默地拿出一个竹子编的斗笠来递给令狐狐。 令狐狐冷眼:“不怀疑我是放鸽子的人了?” 杨翦:“这不是眼看就能解开谜团了么,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半会儿的。” 暴躁的箕鸣煜又爆发了,“啊啊啊,到底是要去哪里?我总要知道去哪里,还多久到啊,这要走到什么时候?” 唐小柴还是笑而不语。 令狐狐一看就明白了,“箕庄主,你别叫唤了,他是不会告诉你的,他怕你打退堂鼓跑了,多一个人他能多收一份银子的。” 唐小柴赞叹:“知己!真好,始于颜值,忠于有趣的灵魂,是爱侣同时又是灵魂伴侣,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呐,哎,老天待我不薄,感恩。” 杨翦接话:“那她的那份银子能免了吗?” 唐小柴噎住。 箕鸣煜揽着镜子照,看到自己汗流浃背,一点都不精致了,心烦意乱:“银子算个p,我的脸重要,我给你双倍的银子,你快告诉我要去哪里?” 唐小柴眼睛一亮:“现在就给。” 箕鸣煜不耐烦地抛过去一袋银子,唐小柴慌忙接住,打开检视之后顿时喜笑颜开,“老天待我不薄,感恩。” 箕鸣煜:“快特么说……” 唐小柴微笑:“不就是去十芳山么。” 箕鸣煜不听还好,一听脸色大变。 令狐狐不解:“十芳山是什么地方?” 杨翦略一思索:“十芳山,似乎是颜帮的地方。” “颜帮?”令狐狐更听不明白了,她一直在惑众门深居简出,对武林中的事涉世不深,但是看到箕鸣煜的脸色红一块白一块的,觉得这个颜帮一定不简单,便问:“箕庄主,你怎么了?莫不是中暑了?实在身体不适我们就先歇一会儿。” 唐小柴立即:“若是热死在半路,银子我也是不退的哦。” 令狐狐:“你也太财迷了吧……” 杨翦补刀:“跟这样的人过日子,还不得憋屈死。” 唐小柴:“总比渣男好,我这叫居家,对吧司徒掌门。” 司徒图半天无精打采,一听到这里有了共鸣,“对,男人就要为了养家打算。” 唐小柴:“那我以后就叫你大舅哥吧!” 司徒图:“……” 唐小柴灵机一动:“赚的银子我分你一份,你们已婚男人也该有点私房钱傍身。” 司徒图听了眉开眼笑。 杨翦冷冷地说:“他给多少,我给十倍。” 唐小柴:“婚是不是你退的?现在你后悔了,想给人家还不要呢!” 司徒图:“就是!我惑众门也是有骨气的,十倍?你怎么不说一百倍呢?” 杨翦淡定:“那就一百倍。” 何昊飞起哄:“惑众门岂是你想的那么没志气!” 杨翦瞪。 司徒图:“我是。” 唐小柴:“……” “停!”令狐狐简直听不下去了,“你们这拍卖呢?都给我闭嘴!” 几个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听避风山庄的侍女们纷纷喊:“庄主,庄主你怎么了?”几人回头一看,箕鸣煜躺在车轿里,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 “糟了,怕是真的中暑了。”令狐狐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罐子,跳下马跑过去,进了车轿就给箕鸣煜喂小罐子里的水。 箕鸣煜歪头吐舌头:“太特么难喝了。” 令狐狐:“我独门秘制,解暑消渴,振奋神气的。” 箕鸣煜把头再歪了一歪,“不喝,我吃不了苦。” 令狐狐:“而且还能美容。” 箕鸣煜跳起来抱着小罐子顿顿顿一饮而尽,喝完还吧唧嘴:“还有吗?” 令狐狐得逞坏笑:“我就知道你一听美容,shi都能吃。” 唐小柴感叹:“这世界上还有你不会做的东西吗?能娶此良偶,夫复何求啊。” 杨翦:“我忍不了了,这案子我也不断了,什么渣男榜不渣男榜的随便了,我现在就是要弄死他。” 箕鸣煜一听,立即附和:“对对对,咱们不去了,回去我家喝酒。” 令狐狐惊奇:“箕庄主,你怕颜帮?” 箕鸣煜满脸愧色。 令狐狐大叫:“你真的怕颜帮?奇了奇了,你这么作天作地的人,居然也有害怕的?这是什么门派武功这么高强?” 箕鸣煜叹气:“哎,若只是武功高强,我也就不怕了,比我避风山庄武功厉害的有的是,比如杨门的剑法无敌,我就也没有在怕的啊。” 唐小柴一听也问:“那是为什么?想必也不是因为欠了人家的钱,你也不缺钱。” 杨翦皱眉思索:“颜帮——和避风山庄都是易容术出众,难道是因为在易容术上有什么争端?” 令狐狐得到了灵感,立即想出:“箕庄主,你争强好胜的,莫不是比输了?” 箕鸣煜长叹一声,又有些神色慌张。 令狐狐看着箕鸣煜的脸色,醒悟:“啊呀,你是不是为了得第一,逼人家交出秘方?” 箕鸣煜仍然面色发白。 令狐狐恍然大悟了:“你!你你你偷人家的秘方了吧?还被抓住了是吧?” 避风山庄的侍女们都掩口而笑,纷纷说:“令狐狐姑娘真是聪明啊,我们庄主当时被当场抓住。” 唐小柴这时才补刀:“听说是避风山庄拿了一大笔的赎金,才把庄主给赎回去。” 箕鸣煜怒不可遏:“你怎么知道的?那笔钱明明是封口费,这事不应该有人知道!” 唐小柴:“这回知道我是第一办案高手了吧。” 何昊飞大笑:“难怪唐小柴一直不肯告诉你要去哪里,不然你真的跑了。” 一群人在对着箕鸣煜说笑,只有令狐狐冷静了下来,她沉吟片刻刚一抬头,目光就和杨翦撞在了一起,杨翦也目光闪烁,似乎和她想到了一起。 “放鸽子的人,会不会是唐小柴?”果然杨翦低声说。 “确实爆料的人,放在鸽子身上的猛料,都是一般人不知道的,而唐小柴有这个本事。”令狐狐也压低声音,“但是有个疑问。” “嗯?什么疑问?”杨翦问令狐狐。 “没有动机。”令狐狐眉毛一挑:“试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可是个无利不早起的财迷鬼,平白无故的做这个干什么?” “难道有人指使?”杨翦顺着思路想。 “笨蛋,有人指使他就不是幕后黑手了,而是个傀儡而已。”令狐狐骂道。 杨翦只得忍耐着脾气,问:“那你的意思是?” 令狐狐偷偷瞥了瞥唐小柴,见那帮人并没有注意他们俩鬼鬼祟祟的交谈,于是更悄声地说:“万一,他的贪财,是——装——的——呢?” “你还别说,还真有点道理啊。”杨翦对令狐狐另眼相看,“咱们得,试试他?” 杨翦和令狐狐嘀咕完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唐小柴。 揶揄完了箕鸣煜,大家又继续上路,箕鸣煜哭唧唧地,终究也还是没有打道回府,毕竟现在武林中最大的三条新闻,现在就占了两条。 遁甲门的女弟子莫名吊死在大门口、骊王府里密室被杀案迁怒武林、还有令狐狐被退婚后疑似报复江湖事件。 骊王府么是不可能进去查了,那可是有去无回的地方,赏金堂的人扣得只剩下了一个人,谁还敢打探? 剩下的两件大事都在眼前即将揭开,令狐狐到底是不是放鸽子的人,遁甲门的女弟子到底是不是中了惑众门的巫蛊之术而自尽? 箕鸣煜抹去眼泪搓搓小手,觉得还是这个热闹值得些,尽管上次被颜帮擒住后的狼狈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跪地求饶发誓再也不踏入颜帮方圆地界的话还言犹在耳,但是这该死的好奇心啊,就是忍不住怎么办? “唐少侠,现在我们知道要随你去十芳山拜访颜帮了,但是你还没说我师姐上官涫到底在颜帮的哪里啊?”令狐狐边骑马边问。 唐小柴笑笑:“去了就知道啦!” “你的意思是,我们师姐被逐出师门之后,就投靠颜帮了?”司徒图问。 唐小柴还是笑笑:“去了就知道啦。” 何昊飞:“这个人啊,问了也是白问,除非给银子。” 唐小柴勉强收起笑容,“其实去了就知道了,你们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令狐狐心想,有钱居然你不赚?她和杨翦交换了一个眼色,杨翦立即心领神会,把眼神传递给了何昊飞。 第20章 不速之客 必定作妖 杨翦略一沉吟:“…… 令狐狐和杨翦的一顿眉眼官司打得相当默契,两人终于看向何昊飞,何昊飞收到眼神之后立即大喊:“啊!看那边!” 令狐狐没好气地问:“什么?” 何昊飞憨笑:“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何昊飞和令狐狐策马而去。 马小跑了一会儿,令狐狐才一边看着略远一些的众人,一边嗔怪何昊飞:“让你找个借口带我走开,你这是什么借口。” 何昊飞摸着后脑勺:“我不会说谎嘛,不像我们家三少主那般聪明。” 令狐狐嘀咕:“渣男找贴身剑客还是蛮有眼光的。” 众人还在慢悠悠地跟着箕鸣煜的车轿一起走,杨翦慢慢地和唐小柴并排骑,一个骑着高头骏马,一个是骑着矮驴,一高一低并不和谐。 “颜帮的事,你查了多久?”杨翦仿佛漫不经心地搭话。 “你也想提前知道上官涫在颜帮的事?”唐小柴笑:“我呢挺爱财,同时还很有同情心,经常替别人省钱,我是觉得马上就要亲眼看到了,何必花冤枉钱,不过我提醒嘛也算提醒过了,你既然钱多不在乎,那我就告诉你。” 唐小柴说完冲杨翦把手一伸,等着拿钱。 杨翦牵了牵嘴角,放了一个袋子在唐小柴手上。 唐小柴一接在手上就感觉到了分量,面露喜色地打开袋子伸头眼一看,立即愣住,问道:“杨三少主,你没给错吧,这里面可不是银子,是金子,不过买定离手,我可不退哦,你想知道上官涫什么事,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免费给你点别的消息也是没问题的,绝对对得起你的金子。” 杨翦幽幽说道:“这金子是让你放弃令狐狐的。” 唐小柴一听,条件反射一般就要把金子还回来,却反被杨翦一把按住。 杨翦冷笑:“你也知道的,买定离手。” 唐小柴看了看金子,忍了又忍还是一股脑地将金子推回到杨翦的手里:“不行不行,别的尚可,令狐狐不行,大不了你这钱我不赚,我以后多辛苦办几个案子多赚一些也就是了。”唐小柴说着眼睛还瞟着钱袋子,突然用手捂住脸,嘴里还念叨着:“不能看不能看!” 半晌,令狐狐和何昊飞才回到大部队,看到杨翦脸色铁青地独自骑着马走在前头。 何昊飞受不了气氛骤降,热情地和杨翦打招呼暖场,“三少主,你猜我们看到什么了?”杨翦一道犀利的目光射过来,何昊飞只得说:“啊,幸好你不想知道,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令狐狐看着杨翦的脸色,也推测不出什么来,只得小心翼翼地问:“他收下金子了?证明飞鸽幕后人不是他?你生气推断错了,是吗?” 杨翦闷闷地不说话,令狐狐瞥见了杨翦腰间赫然别着一个钱袋子。 令狐狐觉得意外:“这么说他没收?那咱们推断的没错,他贪财也许是假装的呢!太好了!” 杨翦看着令狐狐,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头。” “哎你这个人,刚才给箕庄主的那罐子去火的药应该给你也喝一罐子。”令狐狐翻白眼。 “你以后离这个唐小柴远点。”杨翦闷闷地说。 “为什么?” 杨翦答不上来,“总之这个人不太对劲,你就是离他远点。” 令狐狐说:“好。” 杨翦疑惑:“嗯?” 令狐狐瞪大眼睛回望:“嗯什么嗯啊?答应了也不行?” 杨翦:“怪就怪在这里,你这会儿应该习惯地和我唱反调,要么说点带刺的话,怎么就答应了呢?就非得出乎我的意料你才开心吗?” “你这个人……”令狐狐头大:“我看你这会儿脸都是黑的,再顶着你说话,万一你再气得厥过去,死了怎么办。” 杨翦:“确实理由很充分……” 终于行至十芳山附近,这才终于有了家像样的店家,箕鸣煜立即喊定上房,却被告知已经被定了。 箕鸣煜气急败坏:“谁!谁抢了劳资的房间!” 店小二一看就是见过风浪,并不怕这种狮吼功,一边擦碗一边说:“小店一共就二三间的上房,一进来就让这位少侠给定了。” 店小二说着一指杨翦。 箕鸣煜由怒转笑:“早点说啊,这是我兄弟。杨翦小老弟,还是你想得周到,都给我定好了。” 杨翦淡淡地说:“我一间,令狐狐姑娘一间。” 箕鸣煜一听就崩溃了:“什么?我这个身份我这个江湖地位,我这个颜值,你让我住普通的房间?” 店小二打量箕鸣煜:“若真是按颜值排位才能住店的话,那这二位住上房也比您合适啊。” 箕鸣煜崩溃:“你说什么!你说我没令狐狐好看我也就忍了,你居然觉得我没有杨翦帅?我忍不了,你是不是瞎,劳资花容月貌,劳资和你拼了!” 箕鸣煜和店小二闹得不可开交,令狐狐懒得理,只是招呼司徒图:“哥,来,你和我一个房间歇息。” 杨翦拉住令狐狐的手,令狐狐顿时就觉得手被攥得生疼,杨翦却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令狐狐问:“你没骗我吧?是亲哥吧?” 司徒图:“一个亲娘肚子里出来的。” 杨翦松手。 何昊飞见状:“那三少主我给你搬行李啊,我跟你一屋。” 唐小柴一看都有房间了,这才开始和店家唠叨起来:“最便宜的房间多少钱?什么?这么贵的?柴房有没有?柴房不让住?你们会不会做生意的?哎,箕庄主,你的车轿借我住一晚,我保证给你擦得干干净净。” 令狐狐和杨翦等人一边上楼,一边冷眼看着唐小柴,令狐狐低声说:“杨翦,你还是觉得他是装的么?” “确实真财迷。”杨翦感叹。 “那就是不怀疑他了?”令狐狐问。 杨翦略一沉吟:“表面上虽然可以信了,唯一提醒我还是要留一丝警惕的理由,就是‘江湖险恶’这四个字。” 令狐狐一边进房间一边咀嚼杨翦说的话,觉得还蛮有道理的。 杨翦又从门边探半个身子嘱咐:“总之万事小心,我就你隔壁房间,有事敲墙壁即可。” 令狐狐觉得杨翦心思缜密,于是点了点头。 令狐狐和司徒图将房间略收拾了一番,准备歇息,这几天确实累坏了。 “也不知你嫂嫂她们在娘家过得怎么样了?”司徒图长吁短叹起来。 令狐狐安慰:“哥,你不用太担心,惑众门里面得力的人都给嫂嫂带去了照应,就连小簪我都让她去贴身伺候了,会很妥当的。” “哎,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嫂嫂的娘家插刀教一向是看不起我们惑众门的,你嫂嫂当年仗义啊,执意要跟我在一起,这次是避难回去的,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的白眼呢。”司徒图越说越痛心。 令狐狐:“插刀教是做刺客的帮派,蒙面夜行的行当,也看不起我们惑众门啊?人人都踩低我们惑众门,总有一天我让惑众门发扬光大!” 司徒图赶忙拦住:“你快快打消这个念头啊,上一个把惑众门搞得动静很大的是上官涫师姐,她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被咱爹娘逐出师门,惑众门的巫蛊术是注定不能发扬光大的。” 兄妹俩正在说话,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声音很是柔弱。 令狐狐前去开门一看,居然是小簪。 司徒图一看到小簪就慌了,“小簪,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绣凤她出事了?” 小簪连忙摇头:“掌门夫人很好,已经在娘家住下了。” 令狐狐嗔怪:“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嫂嫂吗,你这丫头顽皮,居然找我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小簪说道:“飞鸽传书。” “什么?”令狐狐一听警觉:“那种鸽子又出现了?” 小簪点头:“嗯,不过这次不是铺天盖地那么多,就几只,交代我来找你们。” 司徒图急切地问:“绣凤在娘家住的习惯吗?有没有吐?能行走还是只能卧床?” 小簪:“掌门夫人能吃能睡的,都已经是这个月份的身子了,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呢。” 司徒图听了心中稍安。 令狐狐倒茶:“你这丫头赶路累了吧,喝点茶,吃东西没?今晚你就住我这间房。” 小簪哪里敢让令狐狐倒茶给自己喝,赶紧上前:“小姐,我自己来。” 小簪一抢,令狐狐没拿稳,茶杯碎了一地。 刚要打扫,杨翦和何昊飞就紧张地推门而入,杨翦问道:“我听到动静,什么事?” 令狐狐赔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簪来了。” 杨翦:“这个丫头你平时都带在身边的。” 令狐狐:“这次是让她照顾我嫂嫂,我嫂嫂她快要生了。” 杨翦:“那还是让她快去照顾,你这里,我能保证你不会受委屈。” 令狐狐突然冷笑:“你对女孩子都是这么好的么?” 何昊飞扶额:“完了完了,又开始了。” 杨翦:“我……没有啊……我这不是照顾你嫂嫂的处境,让小簪去照顾嘛……” 司徒图都忍不住帮腔:“这次还真不赖杨三少主啊……妹子你注意一下你的脾气。” 令狐狐:“你们男人帮着男人咯?” 司徒图:“……” 杨翦怒:“简直不可理喻!” 令狐狐:“那谁可理喻呢?林故意?” “越说越离谱,好心来看你,却是这样。”杨翦对何昊飞一使眼色:“我们走。” “还给你!”令狐狐大喊。 杨翦本来拔腿要走,听到令狐狐这么一喊,只得回头,一看令狐狐手里拿着那柄小金剑,伤心地眼圈都红了。 杨翦一看心顿时疼了一下,随即又目光变冷,狠狠地说道:“我说过,你要是敢再从脖子上摘下来,我就要收回了!” 第21章 颜帮易容 防不胜防 一张熟悉的面孔上…… 杨翦把狠话一撂,何昊飞连忙提醒:“三少主,你快别说了,上次你只是问令狐狐姑娘渴不渴热不热,都被她给骂成那样,现在你撂狠话,当心没有回旋的余地啊……” 杨翦也是急红了眼:“我为什么要回旋?把剑给我,我立即送给林故意。” 小簪一看令狐狐要炸,连忙伸手过去阻拦:“小姐,这不能给别人啊。” 令狐狐:“林故意怎么是别人,她是我的好姐妹,她嫁入杨门,我也替她高兴。” 小簪:“话虽这么说,可是也要冷静一下啊……小姐……” 小簪的手刚要碰到令狐狐手上的小金剑,令狐狐眼望杨翦,杨翦默契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拉住令狐狐的手腕一翻,躲开了小簪伸过来的手,两人一起大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冒充小簪?” “小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强笑说:“小姐……你们怎么啦,我就是小簪啊……” 令狐狐冷笑:“我说我和林故意是好姐妹,你都点头,怎么可能是小簪,从一进门我就觉得你不对劲!” “小簪”一听已经无可挽回了,这时嘴角才露出一抹阴险的笑。 一张熟悉的面孔上,却有着从未见过的表情,样子相当的恐怖。 杨翦见“小簪”面露凶光了,连忙和何昊飞一起将令狐狐挡在身后。 司徒图这才恍然大悟:“我说你们俩怎么突然就吵起来,原来是一对戏精啊!” 这时候箕鸣煜和唐小柴也闻声而来,看到一屋子的人在对峙着。 令狐狐继续说:“我刚才故意和杨翦吵嘴,就是在试她来的目的,从她进门就在盯着我的脖子,一试果然她的目的是我戴的这柄小金剑。” 唐小柴:“原来你戴的这坨金子很值钱啊,早知道我就答应你收下它当佣金了。” “你这个财迷精躲开!”箕鸣煜看热闹哪里甘心在后面,挤到前面来一看,立即嚷:“易容术!这是颜帮的易容术!” 令狐狐把小金剑又重新戴回脖子上,又谨慎地塞在衣服里面。 杨翦看她如此郑重,眉头一松。 “小簪”恶狠狠地说:“原来你刚才打翻茶杯是故意的,果然是个刁钻的丫头,知道引你的相好的来帮忙,我自问伪装得天衣无缝,你是怎么识破的?难道就因为一个什么林故意?” 令狐狐得意地笑:“怎么会呢,你刚才无意间已经露了一个大破绽。” “小簪”大惑不解,众人也等着令狐狐解说。 令狐狐眉毛一挑:“你想想你刚进门的时候回答我哥的那句话,怎么会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呢?” 司徒图一听也在回忆着,突然之间想到确实小簪一进来,说了—— 当时司徒图关切妻子的情况,问了:“绣凤在娘家住的习惯吗?有没有吐?能行走还是只能卧床?” 假小簪立即接口:“掌门夫人能吃能睡的,都已经是这个月份的身子了,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呢。” 令狐狐回忆完之后说:“知道怀胎什么时候难过的时候就过去了,这是个过来人的口吻,并不是十来岁小姑娘说的话。” 杨翦夸:“警惕,很好。” 令狐狐歪头萌萌哒:“不是你刚才说的么,一定要记得‘江湖险恶’这四个字。” 大家都恍然大悟,唐小柴更是赞许地看着令狐狐。 唐小柴:“令狐狐,你这个断案能力,可以考虑加入我赏金堂,加入和嫁入都可以哈。” “只不过……”令狐狐看着假小簪,说道:“易容也就罢了,声音也能一模一样。” 箕鸣煜立即说:“他们颜帮的秘技,但是只有修为很高的人才能做到,能做到的在颜帮也没有几个!” 令狐狐质问:“你到底是谁?” “让我来看看你的真面目。”杨翦说完对何昊飞使了个眼色,何昊飞会意,拔剑过来一挥,另一只手借势就要去抓假小簪的脸皮。 然而没想到的是,假小簪的武功居然不弱,灵巧地就闪过了何昊飞的招式,眼中望着令狐狐,居然眼神中也划过一丝赞许。 “看来我是轻敌了,大意了啊。”假小簪笑。 “当心,她要跑!”箕鸣煜眼尖看出假小簪的意图,众人立即意欲围攻。 然而假小簪突然尖叫一声:“看我的金针!” 突然一把金针突然凌厉地射了过来。 “不好,暗器!”杨翦护住令狐狐。 “金针?!”唐小柴一听一个飞扑就迎着暗器而上,一把金针齐刷刷地钉在了唐小柴的身上。 “小柴哥……”令狐狐感动。 唐小柴一身的暗器,苦着脸说:“金针贵的很……可不能浪费了……” 众人:“……” 令狐狐:“唐小柴你不要命了?就为了点金子你拿身体去接啊?” 唐小柴奄奄一息:“刚才还叫小柴哥呢……现在变成了唐小柴……哎……哎……” 司徒图扶着唐小柴帮他拔针。 箕鸣煜斜着眼看着唐小柴,幸灾乐祸:“这针不是金子做的,是颜帮的暗器,叫做金针而已。” 唐小柴本来快不行了,一听气得死而复生,眼睛瞪得可圆:“不是金子做的?那叫什么金针!气死我了,我要踏平这颜帮!” 令狐狐和杨翦交换眼神,心想这回可以坐实了,这唐小柴是真的财迷…… 司徒图望着窗户喊道:“还是让那个假小簪给跑了!” 果然,假小簪已经趁着刚才唐小柴财迷接金针的混乱中,破窗而逃了。 “不太好。”令狐狐低头思索了半晌,突然抬起头问箕鸣煜,“箕庄主,你刚才说做到声音也一样的,在颜帮没几个。” 箕鸣煜:“对,我就是去偷这个秘籍,被抓到的,把我给打的啊,幸好我护住了脸。” 令狐狐:“那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被模仿人的声音呢?” 箕鸣煜立即说:“那必须是见过。” “糟了!”令狐狐看向司徒图。 司徒图也醒悟过来,脸色大变,“糟了,小簪是护送着绣凤回娘家去的,颜帮的人能模仿小簪,那就是见过真的小簪,也就是……” 杨翦也点头:“很可能颜帮半路拦截了令夫人和小簪一行人。” 司徒图双腿一软:“我的老婆!我的孩子啊!” “怎么办?”令狐狐求助于地看着杨翦。 “有我。”杨翦坚定地说:“天亮了我们就去颜帮,现在稍作休整。” 何昊飞一听帮着善后,将唐小柴连扶带抬地挪上了炕。 箕鸣煜也安慰司徒图:“你也别太担心,他们这样做不见得是要害你夫人和孩子,必定有什么缘故,你看我去偷秘籍这么大的事,也不过是差点给打死,你们惑众门和颜帮也没有恩怨嘛。” 司徒图还是担忧:“可是据说我师姐上官涫投靠了颜帮啊,她可是十几年前被逐出我惑众门的。” 箕鸣煜:“害,逐出师门,多大点事啊,你们惑众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门派。” 司徒图止住了哭:“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杨翦低声对令狐狐说:“你在我房间歇息,我睡箕鸣煜的车轿里面。” “杨翦,你刚才居然知道和我打配合。”令狐狐看着杨翦俊美的侧颜。 杨翦却突然问:“咱们从惑众门出发之前,你是不是见过林故意?” 令狐狐:“你怎么知道?你都看见了?” 杨翦:“我看见你在后院和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猜是林故意。” 令狐狐低头:“对,她来找我。” 杨翦:“第二天路上你就变得闷闷不乐,她跟你说了什么?” 令狐狐头低的更低:“没有,她没说什么。” 杨翦:“如果她找你说,说我和她的婚事……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令狐狐不由地想起了她和杨翦离开惑众门的前夜,林故意轻车熟路地来到惑众门约她在后花园相见。 林故意罕见地没有和令狐狐吵架,而是放低了身段求令狐狐不要和她抢杨翦,林故意还透露了如何对杨翦一见钟情。 令狐狐当时被林故意问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和林故意作对抢杨翦,倒是是不是像小时候习惯和林故意抢玩具一样。 当时令狐狐没有答案,现在她有答案了么?她不敢问自己。 “令狐狐?”杨翦打断她的思绪。 令狐狐一笑:“林故意没有提起你,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还是没什么的,和我也没有关系。” “令狐狐!”杨翦咬牙切齿:“好吧,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先不和你计较,等解决完这些棘手的事情,我再找你算账。” 令狐狐:“完事之后?等解决完这些事之后啊,你难道忘了我说的了吗?我要做个渣女啊。” 杨翦不屑:“快去睡觉。” 令狐狐闷闷不乐地往房间走,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问:“杨翦,你给我的这个金坨子,到底是什么?” 杨翦看着她不答。 令狐狐:“每次拿出它的时候吧,你们杨门的人都大惊失色的,就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啰嗦死了。”杨翦皱眉。 令狐狐还是自顾自地说:“按理说也不应该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吧,如果那么重要,你能在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轻易给了我?要说不重要吧,刚才颜帮的人干嘛大费周章地想把它骗走?” 第22章 车内之事 不可描述 杨翦一脸嫌弃地又…… (1) 杨翦并没有理会令狐狐的诸多问题,径直出了客栈,见箕鸣煜的车轿果然停靠在客栈的门外,于是登车入内。 躺下之后,杨翦才觉得箕鸣煜真是个人才,也太会享受了,这车轿里的舒适程度比客栈里上房的床一点都不差,甚至还更舒服一点。 黑暗之中,杨翦躺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突然,黑暗中一个声音。 “舒服吧?” 杨翦一个机灵差点翻起来,这时候车轿内亮起了一束柔和的灯光,借着光亮,杨翦这才看清楚,车轿内还躺着箕鸣煜。 箕鸣煜歪着身子,一手托腮,一脸妖媚的笑容。 杨翦:“你怎么在这……” “奇怪了,这是我的车轿,不是应该我问你吗?”箕鸣煜笑:“怎样?我这车轿舒服吧?要不要敷上一个令狐狐秘制的花草药膏?敷完之后会变白哦。” 箕鸣煜递过来一只罐子。 杨翦瞥见罐子上有惑众门的印记。 杨翦推开:“不用,大男人用这个干什么,你也是大男人,用这个干什么?你看看你成天弄得仙气飘飘的,就不能阳刚一点?” 箕鸣煜一点都不介意:“男人为什么不能精致一点?你这个人,当初到我避风山庄逍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一本正经的。” 杨翦一脸嫌弃地又要起身,被箕鸣煜一腿压住,“我有心里话要说。” “快说快说……”杨翦一脚踢开箕鸣煜,又把脸别过去。 箕鸣煜在柔和的灯光下脸显得修长精致,然而他却死死地盯着杨翦的脸,幽幽说道:“令狐狐说得没错,你这个侧颜确实很杀人。” 杨翦赌气背过身去,只露个后脑勺。 “真是孩子气。”箕鸣煜笑。 杨翦瓮声瓮气地问:“嗯,侧颜杀……令狐狐什么时候说的?” 箕鸣煜:“不重要,我的心里话才重要。” 杨翦:“快特么说……” 箕鸣煜:“把渣男榜榜一让给我。” “你以为我想当?拿去拿去。”杨翦没好气。 “也是,拿不来,渣不过你。”箕鸣煜又说:“那把令狐狐让给我。” 杨翦一个全旋翻身过来:“你说什么?” 箕鸣煜淡定回望:“我喜欢令狐狐。” 杨翦愣住。 箕鸣煜仍自顾自唠叨:“也是,也不能称之为你让给我,我就是觉得应该告知你一声,令狐狐这个丫头合我的胃口,聪明机灵鬼点子多还特别懂我,长得也漂亮,毕竟我只收集漂亮的东西。” “东西?” “你看,你就爱纠结这些个字眼,令狐狐就不会,我一说,她就能懂,最重要的是她说出来的话,我愿意听从。”箕鸣煜说得脸上绯红。 杨翦斜着眼瞪:“你当然愿意听从,她想让你做事,就给你个美容秘方做交换。” “我哪有那么好利用。”箕鸣煜一边说一边把手上那个盛着药草药膏的小罐子往身后藏,“但是我喜欢她这么善于利用我,都是这样的关系,那这个世界多么简单啊,你们这些世俗的人才觉得利用是个不好的事情。” “不让。”杨翦突然说。 “啊?” 杨翦把脸怼着箕鸣煜的脸,说:“不让,别的就算了,令狐狐,我——不——让。” 箕鸣煜一仰脸:“嘁,令狐狐答应你了?我不信,你退婚在先,她那小脾气能忍?” “那她就能答应你?” 箕鸣煜:“那很有可能,你有钱,我也有啊,你帅,那我也帅啊,我明天也给她打个大金坨子戴着,比你给的那个大。” 杨翦任由箕鸣煜异想天开了一遍,才开口:“令狐狐归我,她的那些秘方全归你。” “嗯?”箕鸣煜有点兴趣了:“不过娶了令狐狐,她的秘方不也归我么?为什么要放弃她只要秘方?” 杨翦胸有成竹:“她哥哥就希望她脱离惑众门,嫁入名门望族,你的避风山庄名声也不怎么样,只能嫁我。” “你不会退婚了?”箕鸣煜问。 “我那时候是有苦衷,我会跟她解释清楚。”杨翦越说越有底气。 箕鸣煜若有所思:“那我考虑一下。” 杨翦有点放心,这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你打算睡这了?”箕鸣煜问。 “啰嗦死了——”杨翦睡意渐浓。 朦胧中,听到箕鸣煜轻声问:“你说,有没有可能,令狐狐真的是飞鸽爆料的幕后主使啊?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2) 翌日—— 一行人终于开拔到了十芳山。 令狐狐心中虽然担忧着嫂嫂和小簪,但仿佛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也还是有些许欣喜。 唐小柴看上去伤势好了很多,但还是不能骑驴,有气无力地和司徒图同骑一匹马,伏在司徒图的背后,时不时地哎呦两声。 箕鸣煜仍然优哉游哉地坐在车轿中。 杨翦趁众人不备,悄悄和令狐狐并排,低声问:“我再问你一遍,惹怒大半个武林的飞鸽幕后指使,是不是你?是不是惑众门。” 令狐狐:“你都问了多少遍?不是我,不是惑众门。” “那为什么,自从我和你们在一起以后,鸽子就没再出现过?”杨翦冷冷地问。 “我怎么知道!”令狐狐白眼一翻,“先别说别的门派的那些爆料,就说你的料吧,你在谢柒姐那里的事,我也是前几天在避风山庄才见识到的,这种内幕,不在现场的人很难知道,怎么会是我?” 话说到这里,令狐狐和杨翦都是一愣,一起偷偷望向箕鸣煜。 箕鸣煜正在车轿中,一会儿喷花蜜一会儿抹花草膏,还拿着一盏不知道什么材料熬的汤,吸溜吸溜地喝两口,忙得不亦乐乎。 “要这么说的话……所有的事,他都在现场……”杨翦难以置信地看着箕鸣煜说。 “你在避风山庄可见过养鸽子?”令狐狐问。 杨翦回想:“他那珍禽猛兽的,大概都有。” 令狐狐:“他爆料了半个武林之后,又装作想上榜的样子,还蛮合理的,但是……” 令狐狐话没说完,突然被杨翦拦住。 “别往前,不太对。”杨翦止住众人,警惕地望着四周。 杨翦话音刚落,周围的树丛中就跳出若干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 面具人都手持利刃,来者不善。 杨翦厉声问:“你们是不是颜帮的人?我们要见颜帮帮主请教些事情,还请行个方便。” 哪知面具人们根本不答,挥舞着兵器就攻击。 杨翦和何昊飞立即用轻功迎上去抵挡,一交手发现对方武功虽然不弱,但和杨门剑法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杨翦冷笑:“就这几个人?抓活的,掀开他们的面具。” 何昊飞:“是!” 面具人似乎也试探出不是对手,互相望了望,突然几个人伸手丢出了什么东西,每个人的身边都起了一阵烟雾,烟雾略散开,只见每个面具人的身后都又出现了若干个面具人。 司徒图看着若有所思:“这看上去像幻术。” 令狐狐:“哥,你怎么知道?” 唐小柴一听精神了,说了一声:“来生意了!” 说完唐小柴从腰间抽出一支软剑,纵身一跃加入杨翦他们的阵营,和层层的面具人缠斗了起来。 本来看着文弱书生一样的唐小柴,此刻突然英姿飒爽,英武了起来。 “咦?这个财迷精居然还挺帅。”令狐狐忍不住赞叹。 箕鸣煜翻白眼:“嘁,能有我帅么?” 杨翦心思都在令狐狐的身上,远远听到令狐狐在称赞唐小柴,心中积攒着怒气,剑锋一狠,更加凌厉地刺向面具人。 然而在幻术下,面具人们虚实难辨,趁乱之中面具人也利刃一翻变了招数。 唐小柴声音一沉:“得看清楚哪个是真身,哪个是傀儡。” 这时何昊飞剑锋一收,神色突变,脱口而出:“他们怎么使得是杨门剑法?” 杨翦似乎也早就察觉到这一点,眉头紧锁,“嗯,虽然不是很得杨门剑法的精髓,但是也有模有样的。” 两人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突然听唐小柴也喊了起来。 “怎么他们会我赏金堂的功夫?” 令狐狐听见,也是疑惑:“这些鬼脸人武功这么杂?这是什么路数?” 面具人们似乎是故意亮功夫,都施展完了,突然默契地又掷地一阵浓烟,又生出数个傀儡。 令狐狐叫:“得想办法,这样下去打不完啊。” 令狐狐刚说完,面具人们就都看向了令狐狐。 “不好!”杨翦声音一低:“他们好像是冲令狐狐来的,她惑众门不会武功,护住她!” 唐小柴气愤:“敢动我的女人?” 杨翦本来因昨夜车中和箕鸣煜的谈话,心中就颇不愉快,现在又来个唐小柴总是觊觎着令狐狐,心中怒火简直压都压不住,突然一剑就向唐小柴劈过来。 唐小柴一个机灵躲过,但还是被削了一缕头发下来。可见若是慢了半点,恐怕这一剑就要劈在了脸上。 “杨翦!你来真的?!”唐小柴吓得大叫。 趁着杨翦和唐小柴内斗的这片刻功夫,鬼脸面具人们立即出手,乌泱泱地冲令狐狐伸出利爪。 杨翦和唐小柴这才慌了,杨翦知道司徒图的只是装作会武功,无法保护令狐狐。 箕鸣煜的车轿在靠后面的位置,千钧一发,根本来不及。 这时一道道红色的烟雾从天而降,烟雾所过之处,如同照妖镜一样,让鬼脸面具人的傀儡们瞬间不见。 随后一个尖脸的少女跳了出来。 令狐狐本来惊吓,一看到这个少女,顿时一脸的不服气。 第23章 戏台上的伶人 令狐狐望着戏台:“我刚…… (1) 令狐狐并没有被救之后的感激,反而对救她的少女横眉冷对。 “林故意,你就是喜欢在这种关键时刻出来救我一下,显得自己很厉害似的,呵呵了。”令狐狐翻白眼。 林故意一跺脚,刻薄的样子也出来了:“不识好人心的东西,就该让这些鬼脸人过来抓花你的脸。” 令狐狐回呛:“抓花了脸,我也比你美。” 林故意也不示弱:“呦呵,你这么说,那我来抓花了你的脸,咱们看看你还美不美。” 令狐狐:“你先过来让我撕了你的脸,看看你是不是颜帮的人易容假扮的。” 令狐狐和林故意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原地吵架起来,根本不管身边的危险。 好在刚才林故意已经破了鬼脸面具人的幻术,烟雾中傀儡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真身,这几个真身一看来了能破解的高人,互相对视,一齐飞身而逃。 何昊飞:“三少主,要不要追?” 杨翦:“穷寇勿追,先由他去吧。” 何昊飞:“是。” 再看箕鸣煜和唐小柴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令狐狐和林故意拌嘴。 杨翦和何昊飞是见惯了这对毒闺蜜吵架的,所以不以为意。 令狐狐:“你怎么一出手就破了那些鬼脸面具人的幻术?肯定是你安排的!” 林故意:“什么我安排的,我可不认识他们,我是看他们用得是我遁甲门的排兵布阵之法,才能看出他们哪个是真身,哪个是傀儡的。” “遁甲门招式的他们也会?”杨翦皱眉。 “嗯,虽然只是学到些皮毛,但是也需要拜在我遁甲门门下才能得到的真传。”林故意说。 众人一听都觉得意外,刚才的鬼脸面具人们确实越来越诡异,目前已经看出来的他们使过的招式,就有杨门、赏金堂和遁甲门的武功,什么人会能掌握这么多门派的秘法? 令狐狐提醒,“这只是他们用出来的,和我们看出来的,没准他们还会更多门派的招式,只不过没有漏出来。” 众人在此疑惑,林故意的心思却全在杨翦的身上,一双眼睛盯着杨翦,心中是越看越爱。 杨翦感受到目光。 “林故意,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杨翦想出端倪。 林故意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向了令狐狐,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我当然知道啦,是我告诉令狐狐,她要找的赏金堂的人被避风山庄给扣住了。” 唐小柴:“哎?你遁甲门的消息也是灵通。” 林故意得意:“当然啦,你们赏金堂是在给我家办案,动向当然要盯紧。” 杨翦冷眼看着令狐狐问:“原来你是故意去避风山庄的,不是被抓走的?” 令狐狐闭口不言。 杨翦又看林故意,问:“你们不是一对毒闺蜜吗,你干嘛帮她找赏金堂的人?” 令狐狐慌忙答:“毒闺蜜就不能偶尔帮一下忙吗?” 令狐狐怕败露,林故意可不管那一套,大声对杨翦说:“因为是交易啊,她用你换的消息,她要找赏金堂的人帮忙洗脱罪名,我帮她找的了,你归我。” 众人哗然。 箕鸣煜笑:“好,这么无情,我喜欢。” 杨翦狠狠地看着令狐狐:“你拿我做交易?” 没等令狐狐说话,林故意又高兴地说:“对啊,我们俩从小抢沙包抢弹弓子,也是这么做交易的。” 令狐狐瞥林故意,“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杨翦:“好,我是沙包。” 令狐狐:“我可没这么说。” 杨翦:“那我是什么?” 箕鸣煜:“工具人吧?” 唐小柴:“很渣的前男友吧?” 何昊飞:“那还不如沙包。” 杨翦脸色铁青。 众人补刀补得开心,只有司徒图急的快哭了。 司徒图:“还是赶紧想办法怎么去颜帮,让他们交出我老婆孩子吧……” 何昊飞突然大叫:“又来了!” 众人一看,果然刚才的鬼脸面具人又出现了。 杨翦一把抽出长剑,用凌厉地眼神扫视着对方。 然而这次,鬼脸面具人们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列为两队,让出一条路来。 一个鬼脸人似乎是为首的,说道:“帮主有请。” (2) 颜帮—— 令狐狐和杨翦等人被鬼脸人引着到了大厅。 只见这颜帮的议事大厅布置得非常特别,空空旷旷的一个场子,正中央搭着一个戏台,这戏台雕梁画栋披红挂绿,刷的颜色十分火热刺激,戏台四周都灯火通明,这个戏台仿佛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令狐狐低声说:“这颜帮,是要唱哪出啊?” 这话一出,突然锣鼓齐鸣,笙箫声起。 一个伶人打扮的女子从后台走出,一个飒爽地亮相,这个伶人女子身段窈窕,脸上虽然勾着黛眉和胭脂,但仍然能看出原本面容姣好。 随着笙箫,伶人女子居然长袖舞起,周围的灯火被扇动得歪歪斜斜。 伶人女子自顾自地舞,凄美又惊悚。 杨翦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落入了什么圈套,却一眼瞥见令狐狐痴痴地望着戏台子,脸上竟然划过泪水。 “令狐狐!”杨翦捉住令狐狐的手腕。 令狐狐猛然惊醒,暗叫一声“不好。” 令狐狐看向其他人,见唐小柴和司徒图哭得几乎抱在一起,连不轻易不悲伤的箕鸣煜都在抹泪,林故意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是我们惑众门的巫蛊之术……”令狐狐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时伶人女子突然停止舞动,哈哈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无比恐怖。 众人这才如同从梦中惊醒。 司徒图也认出惑众门的招数,大声质问:“你,你是谁!” 伶人女子并不回答,却直勾勾地望着杨翦。 林故意往杨翦身前一挡,大声说:“你这个妖女,别看他啊,你可不要想对他用什么法术。” 令狐狐不禁奇怪,刚才她中招流泪,似梦似幻之中,是杨翦摇晃她,才让她清醒的,当时众人都落泪,只有杨翦和何昊飞二人没事。 伶人女子似乎看穿了令狐狐的想法,阴森森地说:“刚才的招数叫做‘试金石’,心中有一个人,才会中招。” 令狐狐低头笑,口中喃喃地说:“果然渣男心中什么都没有。” 唐小柴不可思议地歪头打量箕鸣煜:“咦,你这种没有人性的人,居然心里也有一个人?” 箕鸣煜连忙扭头:“什么一个人,哪有人。” 伶人女子妩媚一笑:“至于是谁,刚才幻觉中,你们各自都看到自己的内心了,知者自知。” 唐小柴盯箕鸣煜:“谁?” 箕鸣煜:“嘁,我不告诉你。” 令狐狐依然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是喜是悲。 杨翦悄悄碰她的手,“令狐狐,我……” “刚才我心里并没有人。”令狐狐突然说。 伶人女子诧异:“什么?” 令狐狐终于抬起头,嘴边带着浅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我的心里并没有人。” 伶人女子:“不必逞强,能够爱,可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情,心中有人,也并不丢人。” 令狐狐:“我确实并没有中招。” 伶人女子:“那你落泪,如何解释?” 令狐狐望着戏台,幽幽说道:“我刚才在戏台上看到了另一个人。” 众人一听大惊。 伶人女子顿时脸变了颜色,“你说什么?戏台上刚才只有我一个人。” 令狐狐:“不,还有一个,你爱的人,对吗?我看了你的舞蹈,表面上凄美诡异,其实你在讲一个爱情故事,对吗?” 伶人女子盯着令狐狐的眼睛,两人良久对视。 突然伶人女子笑了起来。 “不愧是惑众门掌门之女。” 令狐狐目光犀利地看着伶人女子,“不愧是差点把惑众门发扬光大的人,我的师姐,上官涫。” “师姐!”司徒图仔细辨认,毕竟十五年前师姐上官涫被逐出师门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 十五年前,上官涫还是个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孩,如今已经是一个美妇人,脸上的五官依稀能辨认。 “是师姐。”司徒图叹。 上官涫:“司徒图幼年时候曾见过我,都要认这么久,当年我离开惑众门的时候,小师妹你尚在襁褓之中,如今怎么就知道是我呢?” 令狐狐一笑:“我听闻过上官涫师姐当年的荣耀,不但精通我们惑众门内的巫蛊之术,旁门杂搜的武艺也是一点就透,并且自成一派地将巫蛊之术融入于武功之中,使得对手防不胜防。” 上官涫饶有兴致地听着令狐狐说,眼睛却不时地飘向杨翦。 令狐狐:“师姐有将各门派招数看一遍就能懂个三五成的天赋,刚才我们到颜帮之前遇到的鬼脸面具人,想必是师姐你的手下,他们将很多门派的功夫都融合在了一起,这想必都是师姐你所教授的吧?” 上官涫将眼神从杨翦的脸上暂时收了回来,“令狐狐小师妹,师父和师娘当年不准你学艺,还真有些道理,不然你的实力定是在我之上的。这一点师娘最怕,哈哈哈……” 上官涫一边狂笑一边慢慢走下戏台子,“师父和师娘真是假仁假义,我明明可以让惑众门在江湖中立足,让所有人都闻之丧胆,可是他们却说惑众门不能发扬光大,说惑众门如果发扬光大了,会成为武林中的祸害。” 司徒图不服:“我爹娘那是有慈悲之心!” “既然出身惑众门,就别想着拿名门大侠的标准衡量自己,不然好不好、坏也不坏的,吊在中间,可笑。”上官涫冷笑:“可是没想到啊,他们自己生出的女儿居然是比我还要适合惑众门,哈哈哈,我师娘当年发现了也是吓坏了吧?所以不准她练武。” 令狐狐这才知道爹娘不准她沾染巫蛊之术的真正原因。 上官涫又不由自主地望着杨翦。 林故意大声喊:“妖女,你想干什么?你也配打他的主意?” 第24章 杨翦心里是谁 心里喊了一声这个名字,…… 上官涫对杨翦的兴趣,众人都看得出来。 这惹得林故意格外地不快,她觉得杨翦是她的私有物品,觉得杨翦是她好不容易从令狐狐的手中夺过来的沙包。 “你这个老女人,你打杨翦的主意,你也配?”林故意大喊。 令狐狐知道林故意一向莽撞,却没想到这么头铁,都说了上官涫的武功十五年前已经深不可测,现在隐于颜帮更加不知道底细。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涫的长袖一伸,衣袖竟然变得比刀剑还要锋利,瞬间劈来。 林故意仗着自己是武林名门遁甲门掌门的独女,功夫都是她爹林闲云的亲传,在袖刀劈过来之时一个凌厉的闪身,轻易就躲开了攻击。 “就这?”林故意冷笑。 “当心!”令狐狐轻呼一声。 “不用你假好心,你们这同门的妖女!”林故意刚一轻敌,就被一条衣袖缠住,瞬间就被凌空甩开。 林故意刚被拍在地上,身子周围就天降树枝带着尖刺的木桩,像牢笼一样把林故意困住。 “我遁甲门的阵法!”林故意认出木桩的阵法,然而明明看似简单,却怎么也走不出来。“妖女,你在哪偷学的我遁甲门的绝学!” 上官涫冷笑:“就你们遁甲门,还用学?” 上官涫不再理会林故意的叫骂,而是围着杨翦仔细地看。 杨翦觉得蹊跷,但知道上官涫性情古怪,只得静观其变,任由打量。 唐小柴忍不了了:“这个人有这么好看吗?上官涫前辈,我是为了遁甲门女弟子吊死一案来查线索的,敢问颜帮的帮主在否,可不可以出来相见?” “她就是颜帮的帮主啊!”箕鸣煜大叫:“别看她化着戏妆,化成灰我都认得,就偷她点易容秘籍,把我给打得啊……” 令狐狐:“师姐,你就是颜帮帮主?” 何昊飞提醒:“他们颜帮善于易容,会不会是假扮的!” 箕鸣煜摇头:“不会,我们这种看家本领是易容术的门派,都会有个铁定的规矩,绝对不能易容成掌门的模样,否则相当于欺师灭祖之罪,必死无疑。” 司徒图:“师姐……你消失了十几年,原来是创立了颜帮。” 众人的议论,上官涫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她找到杨翦的脸上的某个角度,突然就停住了脚步,脸上也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像,真是太像了。”上官涫喃喃说道。 “像谁啊?”唐小柴也在杨翦的脸上看,被杨翦打开。 令狐狐突然想起,上官涫当年黑化的故事:上官涫爱上了一个年长很多的男人,可惜这个男人已有家室,就在上官涫决定退出成全对方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这个男人原来又有了新欢,直接导致了上官涫的大肆杀戮…… 难道……令狐狐心里暗暗叫了声不好。 这次轮到令狐狐挡在了杨翦的身前,有意试探:“师姐,你觉得他像谁?” “一个死人。”上官涫的眼中突然似有泪光闪过。 “伤了你的心的人,是不是杨门的人?”令狐狐索性挑明。 上官涫捏了捏令狐狐的下巴,赞道:“聪明。” “杨翦和这个人,有关系?”令狐狐继续。 “有很大的渊源。”上官涫还是盯着杨翦脸上的那个角度,痴痴地看着。 杨翦不想再沉默,主动出击:“我就是杨门的掌门第三子,杨翦。” 哪知上官涫并不吃惊,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是杨忐的儿子。” 杨翦:“家父已经去世。” 上官涫:“这我也知道,现在是你那个娘在做掌门,怎么,她信不过你们三兄弟?” 令狐狐:“师姐,十几年前的恩怨了,可不可以不要祸及后人?” 上官涫听到这,收回了目光,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你们以为我当年是爱上了杨门的掌门杨忐么?” 令狐狐听出异样,问道:“难道伤你的人不是杨翦的爹吗?那你说杨翦像……像谁?” 上官涫收住笑,并不回答令狐狐的问题,反而抛出一个新问题来,“狐狐,你知道刚才其他人都中了幻术,杨翦为什么没有吗?” 令狐狐神色暗淡了下来,“因为他心中无人。” 杨翦神色紧张地看着令狐狐。 上官涫阴笑着摇头:“不是,是因为我并没有把‘试金石’这一招用在他身上。” 杨翦阴冷地问:“你要干什么?” 令狐狐听了上官涫的话,心中一宽。令狐狐刚才心中隐隐因为杨翦心中无人,而心中莫名不痛快,现在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时上官涫又开口了:“以为他太像那个人了,刚才那一瞬间我就没有对他下手。现在么……狐狐,那么你想不想知道,他心里的人是谁?” “不想知道!不想知道!”没等令狐狐回答,林故意就大喊了起来。 林故意仍被困在木刺的阵中脱身不得,但是这边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很害怕杨翦心中的不是她。 虽然杨翦退婚令狐狐之后,马上下聘礼的是林故意,但是林故意还是害怕,她不敢知道,她怕终究真相会让她痛心疾首。 令狐狐看着林故意,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对于林故意的心思,令狐狐再了解不过了,虽然一直是毒闺蜜一样,但终究是相爱相杀。 “我不想知道。”令狐狐郑重回答上官涫。 “令狐狐你什么意思!”林故意大叫:“你以为杨翦心中的人必定是你对不对?所以你这么高高在上的可怜我一样,我告诉你,你做梦!” “哎呀你就示个弱吧,难道你还真的敢听不成?”箕鸣煜也是明眼人,在一旁劝着林故意。 上官涫何等聪明,紧追不舍,故意又问一遍:“那我再问一遍,你们想不想知道杨翦心里是谁啊?” “不想知道不想知道!”林故意双膝一软跪地不起,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令狐狐看着林故意的样子毕竟于心不忍,“师姐,我不想知道,此事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我想知道!”上官涫突然面露凶光。 杨翦知道上官涫要出招,早有防备,然而身体却像定住了一样地动弹不得,那种感觉就如同孩童时代的梦魇,被噩梦魔住了,动不了也醒不来。 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之后杨翦感觉到身体猛地一沉,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杨翦……杨翦……”一个娇柔的声音在唤着他。 这个声音,如此地熟悉。 “令狐狐!”杨翦心里喊了一声这个名字,顿时觉得万箭穿心的痛,有求而不得的不甘,也有放手又做不到的苦恼。 杨翦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伤心过,这样孤独过。 然而这时候,杨翦看到另一个女孩子的身影,迎着那道刺眼的白光,站在那里。 不远不近,却看不到她的脸。 然而他却知道她是谁。 上官涫的邪魅的声音突然在杨翦的耳边响起:“说出来,杨翦,你心里的人,把她的名字,说出来。” 上官涫怂恿的声音异常诱惑,杨翦觉得面红耳赤手心冒汗,心底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够说出他心底的人,对谁都不能说。 他拼命地挣扎,身体仍然动弹不了,他头痛欲裂。 突然之间,白光砰地一声散了。 杨翦觉得身体终于可以动了,他觉得胸前一闷,痛得单膝跪地,口中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够了!”令狐狐一只手扶住杨翦的肩膀,另一只说做出阻止上官涫的姿势,“师姐,只因为想知道一点别人的秘密,就置他人的性命于不顾吗?停手吧。” 上官涫:“他若不是拼命挣扎不肯说,是不会如此的,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急火攻心所致,并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杨翦用手擦拭着嘴角的血,问令狐狐,“我刚才,说了什么?” 令狐狐扭着头别不看他,“你没有提任何人的名字。” 杨翦又看周围的人,见大家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直到杨翦和何昊飞的目光碰在一起,何昊飞冲他摇了摇头。 何昊飞是杨翦的心腹,连他都表示没有说,那么就是真的了,杨翦略感安心。 “但是你说了一句话,你说两个人,你不知道谁更重要。”令狐狐冷冰冰地说。 “令狐狐,我不是……”杨翦这才知道始终还是泄露了一点。 人群中,只有林故意由悲转喜,她本来生怕杨翦说出令狐狐,这下是两个人,至少也许会有她一个呢。 “师姐,让你大开杀戒堕入歧途的人,又是谁?”令狐狐直勾勾地盯着上官涫。 上官涫突然脸色一沉。 箕鸣煜和唐小柴一齐喊:“傻丫头,快别惹这个魔头。” 然而令狐狐却并没有害怕,仍然继续问:“师姐,刚才你在戏台上的舞蹈,是在述说一段爱情,对吗,从那舞姿看,是一对恋人在共舞,对吗?我看到那个人,他……” “住嘴!”上官涫喊。 杨翦不顾胸口疼痛,挣扎起来护在令狐狐的身前,手按腰间的长剑。 突然上官涫长袖乱舞,除了令狐狐和杨翦之外,其他人都软绵绵地倒地。 “这?” 上官涫牵了牵嘴角:“他们太碍事了,我只能告诉你。”说着上官涫又看了看杨翦,然后狞笑,“留着他是因为,若再用巫蛊术对他,那他可就真的要受内伤了。” 杨翦确实显得虚弱不堪,令狐狐不得不扶住了他。 上官涫转身袅袅婷婷地走,一边走一边丢下一句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我过来?” 第25章 看不见的小生 那个架子上面架着一件华…… 虽然不知上官涫打得是什么鬼算盘,但是令狐狐和杨翦还是决定跟着上官涫去一探究竟。 令狐狐扶着有些虚弱的杨翦,跟在上官涫的身后,左弯右绕地走着。 上官涫穿着戏服的身影飘飘忽忽走得很快,窈窕又鬼魅。 “当心是陷阱。”杨翦低声提醒。 “不用你提醒,顾好你自己吧,渣男。”令狐狐冷冷地说。 “令狐狐,刚才……” “不必解释。”令狐狐无情打断,“心中有两个人,不知道孰重孰轻,那么多莺莺燕燕里选了两个?真是操碎了心。” 杨翦慌忙:“不是莺莺燕燕,两人之中真的有你。” 令狐狐厌恶地推开他:“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心里有两个人,其中有我,我是不是还要感动一下?” 杨翦没有了令狐狐的支撑,只得以手撑墙,看着令狐狐倔强的小身影自己走了,急得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令狐狐终究狠不下心来,回来拉住他。 杨翦顺势拉住令狐狐的手腕,拼尽力气说:“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令狐狐,你一定记住我说的‘江湖险恶’!上官涫为人阴险狡诈,一定要小心。” 令狐狐望着上官涫鬼魅的背影,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原来那里有一道石门,上官涫不知动了什么机关,石门大开,上官涫的身影消失在了石门中。 “不管如何,我们费尽周折来到这儿,不就是来找答案的吗?只为了自保,那我们何必来这一遭呢?”令狐狐这样说,倒是在情在理,杨翦不但无话可说,还有些敬佩令狐狐的胆识。 令狐狐一咬牙,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扶着杨翦走向石门。 “拿着。”杨翦将自己的长剑递给令狐狐,“这是我贴身的鸣龙剑,你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这柄剑削铁如泥,也许关键时刻能抵挡一下。” 令狐狐一笑:“你自己收着吧,我能保护你。” 杨翦有些啼笑皆非,这一笑引得胸口一痛,咳嗽了起来。 两人走到石门面前,门没有关。 令狐狐和杨翦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走了进去。 石门内别有洞天,里面装饰得金碧辉煌,各种宝物应有尽有。 上官涫坐在一张梳妆台前,拿着一方锦帕对镜擦拭着脸上厚厚的戏妆。 “师姐,颜帮很有钱啊。”令狐狐望着四周。 上官涫邪魅一笑:“本来我可以让惑众门如此的辉煌,可是……师父和师娘怕树大招风,哦对,我已被赶出师门十余年,不能称他们为师父师娘了。” 上官涫说完将手中的锦帕重重地一丢,转过身来。 脸上没有了厚厚的戏妆的上官涫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瘦长的瓜子脸、凌厉的丹凤眼,浓眉入鬓,显得英姿飒爽,脸上虽然有岁月的痕迹,仍不失姿色。 可以想象得出,上官涫当年是何等的风姿卓越、意气风发。 令狐狐:“虽然爹娘将你逐出了惑众门,但是我仍要尊称你为师姐。” 上官涫:“你这张巧嘴,这是开始自保了?不错不错,头脑灵活,为人聪慧,这也是你爹娘最不喜的,难怪堤防着,不许你学武功。” 令狐狐暗忖,爹娘真的是这样想的?还是说这是狡诈的上官涫的离间之词? 上官涫似乎洞悉了令狐狐的想法,笑了笑:“你不必疑心我说的话,因为你如此聪慧,很快就会有答案,比如刚才你居然能没有中了我的‘试金石’之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令狐狐:“师姐,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心中的人是谁吗?” “他就在这里啊。”上官涫缓缓地走向屋中的一个角落,视线却仍然时不时地落在杨翦的脸上。 上官涫走到一个一人多高的木架子的前面,那个架子上面架着一件华丽考究的小生的戏服,戏服显然是常年挂在这个木架子上,但却并没有灰尘,可见上官涫对这件戏服打理得当经常清洁。 令狐狐看着这件小生的戏服,再看上官涫身上穿着是女装戏服,心中判断,这大概是上官涫的意中人的衣服了。 令狐狐的脑袋瓜子迅速地转动起来,想要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 第一、十几年前上官涫爱上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第二、刚才上官涫觉得杨翦很像一个死了的人,第三、上官涫承认了伤了她心的人是杨门的人,并且上官涫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杨翦的父亲的名字…… 一个个的线索浮现在令狐狐的心头,渐渐地汇聚并串联起来。 可是……总有那里觉得突兀……不对劲。 令狐狐突然灵光一闪,偏过头去问杨翦,“你父亲大人,喜欢唱戏么?” 杨翦狠狠地瞥了令狐狐一眼:“家父生前是杨门掌门,名震江湖,哪有时间唱戏!” 上官涫看两人嘀嘀咕咕的,知道是毫无头绪,笑得更欢。 上官涫:“令狐狐,我心中的人,就是这戏服的主人,我把线索给了你,能不能破这个谜题,就看你自己了。” 令狐狐眼珠一转:“师姐,既然你心上人不是杨翦的爹,那我就不想知道了。我更想知道的是最近武林中诬陷我惑众门,得罪了大半个武林门派,这件事,师姐有没有什么线索给我?” 上官涫嘴角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惑众门陷入众矢之的?原来惑众门没有我这个‘祸害’也还是会陷入众矢之的?” “他们限我十天之内给他们交代,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头绪……眼看惑众门就要被灭门了。”令狐狐可怜巴巴。 “惑众门被灭门,关我什么事呢?”上官涫不为所动。 这时一只蓝色羽毛的鸟扑棱棱地飞来,落在了上官涫的肩上,这只鸟显然是上官涫豢养的宠物,和上官涫十分亲密。 令狐狐和杨翦不禁对视,心内都想,啊!她养鸟! “好了。”上官涫似乎是没了耐心,“你们问的,我也给线索了,至于惑众门的事我并不想插手,看在往日情分上,我让你们安然离开颜帮,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师姐……” “上官前辈!”杨翦挣扎着问:“那可否再请教一个问题。” 上官涫饶有兴味地盯着杨翦的脸,笑说:“给你这张脸一个面子,你问什么我都答,谁让你长得那么像他呢,不过,只回答一个问题。” 杨翦问道:“遁甲门的疑案轰动整个武林,甚至惊动了赏金堂的第一断案高手前来查案,他们怀疑死者是中了巫蛊之术,才会莫名上吊而亡。上官前辈,这件事可否与你有关?” 令狐狐诧异:“师姐说了会解答你一个问题,你不替我惑众门问,反而帮遁甲门?原来你心里的人真的是林故意。” 杨翦忍耐:“上官前辈说的很清楚,不会管惑众门,何必浪费这个机会。唐小柴跋涉而来就是为了办这个案子,没有得到答案就走,他怎么能继续帮你惑众门查案?” 原来杨翦用心良苦,用的是迂回之计。 上官涫仍然是轻抚木架子上的戏服,再看看杨翦,突然对着杨翦伸出手来。 吓得杨翦条件反射地抽出长剑。 上官涫哈哈大笑:“吃了它。” 杨翦这才看清,上官涫的手掌上托着一颗发着白色幽光的药丸。 “这是?……” 上官涫:“你刚才中了我的‘试金石’之术,急火攻心吐血,吃了这个会恢复得快一些。” 杨翦防备,令狐狐也疑惑,但上官涫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杨翦,好像在说不吃下去这颗药丸,她便不说答案。 杨翦只得拿过药丸,他的手碰触到上官涫的手掌之时,上官涫浑身一震,脸颊上竟然翻出一阵桃红。 “可以说了吗?”杨翦将药丸放入口中咽下。 上官涫这才满意地说:“遁甲门的事我听说了,一个年轻轻的小姑娘,仿佛就是令狐狐这般的年纪吧?突然无缘无故就一夜之间吊死在遁甲门的大门口了,既然查不出原因,那就赖上了巫蛊之术?” 杨翦和令狐狐见上官涫终于开始说了,都等着听下文。 上官涫长笑一声:“可是这全天下,并没有无缘无故的事,这个小姑娘和我当年一样,是受了情伤,被人给骗了。只不过她和我不同,她选择了伤害自己,真是个傻姑娘。” 令狐狐:“师姐,你如何得知?这个小姑娘是被谁骗了?” 上官涫惊讶:“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只回答杨翦的问题,而且只回答一个问题。” 令狐狐一听也没了招。 上官涫:“走吧,此刻杨门的人快要到颜帮的大门口了,要找我要人,我看你们还是快离开我这里吧,不要给我颜帮惹麻烦。” 杨翦不解:“我杨门的人来了?你如何知道?” 上官涫把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上,表示什么也不会再回答,又用手指轻轻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那只蓝色的小鸟。 令狐狐明白,上官涫是接到了飞鸟带来的消息。 杨翦轻轻拉令狐狐:“走吧,多说无益。” 令狐狐想了一想,只得和杨翦一起转身。 两人没走几步,听上官涫大声说道:“杨翦,带我问候杨门掌门,问她拆散了别人,这些年可曾心安?哈哈哈哈——” 第26章 吊死的是何人 会不会她和门派中人长期…… (1) 令狐狐和杨翦如梦如幻地就出了石门,感觉刚才的事情竟有一些不真实。 想到刚才上官涫穿着华美的戏服,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一件悬挂了多年的小生的戏服,还有那鬼魅的笑容,和直勾勾地盯着杨翦的眼神,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回到了颜帮的大厅,只见箕鸣煜、唐小柴等人都苏醒了过来,一个个地晕头晃脑地,几个鬼脸面具人倒了茶给他们喝了压惊。 困住林故意的那些木刺也消失不见,林故意惊魂未定。 司徒图和何昊飞正在和鬼脸面具人大声吵闹,要颜帮交出令狐狐和杨翦,就看到两人安然无恙地自己出来了。 “哥!”令狐狐连忙走过去拉住司徒图。 司徒图也正在担心令狐狐,一看令狐狐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 杨翦也给何昊飞一个眼色,示意他没事。 司徒图:“妹子,找到你嫂子了吗?她到底是不是被颜帮的人抓了?” 令狐狐心里一阵内疚暗叫不好,自己只顾得好奇诡异的事情,问来问去,却没有打听嫂子的下落。 来颜帮之前的那晚,令狐狐在客栈曾经遇到疑似颜帮的人易容成小簪,意欲夺取令狐狐项上挂着的那柄小金剑吊坠。 因为那个神秘的人易容术之高超并且能模仿小簪的声音,所以众人曾猜想神秘人是来自易容术高超的颜帮。 由于模仿小簪惟妙惟肖的,初步断定颜帮的人见过小簪,更甚者,可能小簪和令狐狐的嫂子岚绣凤,都有可能被颜帮给劫了。 岚绣凤因怀有身孕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如果被劫没准会有危险。只顾打探其它的,竟然忘了问嫂子的安危,令狐狐心中无比自责。 “我要再见你们帮主!”令狐狐对鬼脸面具人说。 鬼脸面具人并不回话,只是拦着令狐狐的去路。 这时候,小簪突然跑了出来,见了令狐狐就泪流满面。 “小姐,小姐!你可算来了。”小簪扑倒令狐狐的身上哭。 令狐狐对着小簪左看右看,伸手一把就揪住了小簪的脸,疼得小簪哇哇地叫起来。 “我和林故意是什么关系?”令狐狐突然问小簪。 “不共戴天的仇敌!”小簪答。 “我写的那些养颜秘笈藏在哪里?”令狐狐又问。 众人知道令狐狐这是在试探这个小簪到底是真是假,只有箕鸣煜一听令狐狐问秘籍,赶紧支棱起耳朵来听。 可是小簪却破涕为笑:“小姐,你哪写了什么秘籍,你不是说你写字太难看了就不写成册吗,只是把所有药引都分装在瓶瓶罐罐里,那些瓶瓶罐罐就放在……” 令狐狐赶紧跳起来捂住了小簪的嘴,“好好好,你是真的小簪。” “还有假的小簪不成?”小簪一头雾水。 司徒图一看是真小簪,连忙问:“你怎么会在颜帮?不是让你和其他人一起护送你师娘回娘家安胎么?你师娘呢?在哪呢?” 小簪连忙说:“我们行至半路,就被一群自称是插刀教的人给接来了,师娘也认识那些人,所以就信了他们,后来才得知是颜帮的人易容的,我们是被骗来的。” “然后呢?” “然后颜帮的人倒也没有为难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前几天把师娘等人都送走了,说是送去插刀教,只是不肯放走我,我试过逃跑,每次都不成功……”小簪回忆说。 “你们到底把我老婆送去哪里了?”司徒图冲鬼脸面具人怒吼起来。 鬼脸面具人只冷冰冰地回答:“我们帮主说了送去插刀教,就是送去了插刀教。” 司徒图:“你们颜帮阴险狡诈,我怎么相信你们?” 令狐狐想了想,对司徒图说:“哥,我觉得他们说的是实话,要想证实也只能去看看了。” 杨翦:“既然我们杨门的人马上就到,我会派人去查。” 司徒图红了眼睛:“不,还是我亲自去插刀教看看,虽然惑众门现在危在旦夕,但是哪怕是救不了惑众门,我也要保住我的妻儿。” (2) 从颜帮出来,司徒图果然和令狐狐告别。 令狐狐:“哥,你放心,我一定盯着唐小柴把咱们惑众门的事查清楚,还惑众门一个安宁。你就放心去照看嫂子吧,只是当心插刀教一向不喜欢你,不要为难你才好。” 司徒图:“妹子,你说得对,爹娘的心血不是惑众门,而是咱俩,更是咱俩的伴侣和后代,我就先去保护你嫂子到平安生产了,你自己要保重。” “嗯,哥你放心去吧,这不是还有小簪照顾我吗。”令狐狐微笑。 “掌门放心,我一定保护小姐!”小簪也拍胸脯保证。 司徒图:“只是有一件事你们记着,若是实在保不了惑众门,也不用勉强自己,那就一定记得自保。” “有我呢,怎么就保不了?”杨翦觉得这对兄妹实在太过于煽情了。 司徒图看了看杨翦,便不再说什么,骑上了马扬鞭而去。 剩下的人也上路。 唐小柴无精打采地骑在他的矮驴上,手还不时地轻轻拍打着脑袋。 “刚才怎么啪叽一下就失去意识了啊,真是妖女。”唐小柴抱怨:“我还想问遁甲门的案子线索呢,你们干嘛不让我问,急匆匆的就走?” “因为我已经替你问完了。”杨翦淡淡地说。 唐小柴一听来了精神:“上官涫怎么说?” 杨翦:“她说遁甲门的事与她无关。” 唐小柴扫兴:“她当然这么说了,你问了也等于白问。” 令狐狐接口:“但是我师姐提到一个线索。” “什么?!” “她说天下之事没有无缘无故的,还说那个死掉的女孩子是因为情伤。”令狐狐回忆着在石门内上官涫说话时的样子。 “嗯?照这么说,我那个小师妹真的是自尽?”林故意一听在议论遁甲门,自然留心起来。 唐小柴皱眉不语,只是思索着。 令狐狐:“我师姐只肯回答一个问题,说那个女弟子是受了情伤,没有说是不是自尽,所以不得而知。” 杨翦:“哪怕就是自尽,也是有原因的,查出因谁而自尽才能结案。” 林故意一直偷瞄着杨翦,见杨翦这么说,赶紧附和:“对啊,倘若真是因为一个男人就自尽的,那也要查出来这个男人是谁,我遁甲门也是要找他要一个交待的!” 令狐狐好奇:“林故意,你这个自尽的小师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林故意想了想,说:“她名叫小虹,和你差不多大,比我小一岁。” 令狐狐:“小虹,听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何昊飞:“这名字如此普通,肯定到处都是,什么小红小黄小花的,所以觉得耳熟。” 唐小柴白眼一翻:“是彩虹的虹。” 杨翦对何昊飞皱眉:“多嘴。” 何昊飞只得退后。 林故意看令狐狐还在回忆,于是说:“别想了,你当然觉得耳熟,你见过的。” “哦?”令狐狐还是惊讶了。 “你忘了,我十六岁生日那天,我爹给我大排筵席庆祝,她也在,还帮忙招呼宾客呢。不过你不记得也正常的。”林故意冷笑:“那天你被众星捧月,都在夸你,你眼中也看不见别人了。” 提到自己的十六岁生日宴,林故意想起了正是那天对宾客中的杨翦一见钟情的,自从见了杨翦,林故意的心中眼中就全是杨翦,所以当天令狐狐大出风头,林故意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反而一腔柔情。 只可惜,那天杨翦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谁也不看,甚至没有注意到被大家夸赞的令狐狐,就低头吃了几口酒,显然是被杨门逼着出来应酬营业的,果然也没坐一盏茶的功夫就不辞而别了,让林故意怅然若失。 此时,令狐狐经林故意的提醒,仿佛是想起来,是有几个遁甲门的弟子当天在宴席上招呼宾客,其中好似是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能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被派出来待客的弟子必定是掌门信赖的弟子了。 “就是那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叫小虹?想不到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为情所困想不开……”令狐狐总觉得还是谜团重重,又追问林故意,“她只是你我的年纪一般,你们遁甲门又门禁森严,她如何遇到的渣男啊?” 唐小柴赞赏地一直看着令狐狐推断,此时才笑说:“我也曾猜想过会不会她和门派中人长期的耳鬓厮磨,暗地中产生了什么情愫,可是详细地调查了一番,发现这个小虹虽然生前为人随和广结善缘,但是却从来不和任何人有私交,尤其是男弟子们。” 令狐狐忙说:“小虹能出遁甲门吗?” 唐小柴:“遁甲门门禁森严是确实,但是小虹确实有掌门腰牌,自由出入的一些弟子中的一个。” 令狐狐听到这里不解地看林故意,问:“遁甲门的腰牌,你爹和你娘连你都防着的,生怕你跑了,只有门内几个妥当的弟子才有,小虹小小年纪也受此重用吗?什么来头?难道是学武奇才被看中?” 林故意一摇头:“不是因为她是什么奇才,因为她是我娘当年在路上捡来的,从小养大,感情很深的,我爹和我娘常说,要是小虹也是他们亲生的,或者我要是能像小虹一样,他们也就欣慰了。” 令狐狐叹气。 林故意:“你叹什么气?” 令狐狐:“我替你爹娘糟心啊,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 林故意立即跳起来要打令狐狐,两个人果然是和平共处不了多久就要开始撕。 “嗯?不对啊!我发现一件事不太对!”唐小柴突然大喊一声。 第27章 弃妇登堂入室(1) 好不容易回来了,…… 唐小柴乃赏金堂第一断案高手,他喊出有事情不太对,那必定是重要的事了。 众人屏息等。 唐小柴:“你们发现没有?有一个人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唐小柴说完看向箕鸣煜。 众人这才七嘴八舌地说,对啊,箕鸣煜一向阴阳怪气的话很多,可是箕鸣煜从颜帮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怎么讲过话。 “哪里是从颜帮出来开始啊,箕庄主在颜帮里就变沉默了。”唐小柴看着箕鸣煜。 难得箕鸣煜居然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被点名之后,索性钻回他舒适的车轿里不出来了。 何昊飞看箕鸣煜怂成这样,笑了起来:“你们都猜错了,我看到箕庄主是中了颜帮帮主的‘试金石’之术之后,就沉默了。” 众人一听都望向车轿,只见箕鸣煜仿佛被说中了心思,把轿帘子一把给拉了下来,彻底和众人隔绝了。 唐小柴似有所悟:“原来是这样,那你们看到箕庄主中招后也哭了?” 在颜帮,上官涫的一招‘试金石’,就让众人纷纷堕入幻境,看到自己内心最在意的人,真情实感之下都泪流满面。 何昊飞:“箕庄主当然哭了,而且哭得稀里哗啦的。” 令狐狐:“那看来哭得人不少,肯定不止两三个了。” 这时箕鸣煜终于在车轿内发话了:“快走快走,回避风山庄!” 车轿周围的侍女们连忙遵命,箕鸣煜也不和众人打招呼,竟然自顾自地离去了。 杨翦冷眼看着箕鸣煜狼狈离去的样子,心中明镜似的,来颜帮之前的那晚,箕鸣煜在车内对他袒露心迹,说喜欢令狐狐,杨翦以为只是随口说说,毕竟箕鸣煜那个□□妾成群的也没什么正经,可现在看他这个样子,莫不是对令狐狐动了什么真情…… 一行人只得继续走。 唐小柴:“话说回来……每个人都哭了,好像只有何少侠你没有哭吧?” 何昊飞想了想:“嗯,没哭,我只是觉得堕入了一个什么地方,然后就自己走回来了。” 唐小柴:“你心里,都没有惦念的人?” 何昊飞耿直摇头:“没有。” “唐小柴,那你哭的是谁。”杨翦冷不丁地问。 唐小柴咧嘴一笑:“那还用问,当然是令狐狐了哈哈哈。” 令狐狐一听并不接话。 林故意看不得唐小柴那个舔狗的样子,冷笑:“唐神捕,你还是快点给我家断案吧!” 唐小柴:“刚才你说死者小虹深得你爹娘的信任,能随意出入遁甲门,那能对她造成情伤的人,范围可就大了去了,全天下可都是渣男比好男人多啊。” 说到好男人这个词,唐小柴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意味深长地看着令狐狐。 令狐狐却没领会到唐小柴的自夸,反而开了脑洞,“渣男不好锁定吗?先从最近的武林渣男榜上找一找啊。” 唐小柴和杨翦都是一愣,从渣男榜上找线索,还真是没想到。 唐小柴嘿嘿一乐:“令狐狐,你可真是个天才啊!这次连我都没想到。” 杨翦冷冰冰地说:“什么意思?从我查起吗?果然是针对我的,还说这个破榜不是你搞出来的。” 令狐狐:“不是我,榜不是我搞的,但渣你是真渣。” 杨翦怒:“不是你还不想着脱身,倒替别人段案子了,你惑众门的期限还有几天?” 令狐狐低头一算,这才慌了,大声喊:“怎么办啊,还有三天了!” 令狐狐刚说完,路上就涌出乌泱泱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为首的阴森森地说:“没有三天了,今天就得结果了你!” 何昊飞问:“你们是什么门派?有何冤仇?报上名来。” 杨翦立即拔剑,“来者不善,何必多问。” 唐小柴:“没错,小爷我在颜帮实在是憋屈,正想活动活动筋骨。”于是拔出腰间的软剑。 令狐狐毕竟年轻,直吓得花容失色:“我惑众门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怎么有这么多仇家……” 林故意冷笑:“旁门左道,不是早晚有这么一天吗?” 话虽这样说,但林故意还是抽出两支金光闪闪的判官笔,杨翦认得这便是遁甲门的招牌兵器。 令狐狐:“你也救我?” 林故意瞥了一眼:“我抢了你的夫君,自然要救你一次,咱们两不相欠。” 林故意率先飞身上去迎敌。 令狐狐在她身后喊:“林故意,我不用你救我,你给我说清楚,怎么你就抢了?” 林故意哪有时间回答,一交手才发觉,对方武功不弱,而且个个都一柄大刀,虎虎生风,彪悍的刀锋瞬间压过林故意判官笔的锋芒。 杨翦等人也立即施以援手,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 令狐狐大声:“小心啊,他们可不是幻术,是真的实打实的要杀我们。” “不是要杀你们,是要杀你!”为首的黑衣人索性将面巾一抹露出面容来,恶狠狠地看着令狐狐。 众人一看,是当心镖局的潘镖头。 令狐狐:“完了,这个真的是渣男榜上最恨我的人了,别人都是风月问题,就他是……” 潘镖头:“令狐狐,你害得我门派信誉全无,全体都要饿死了,那天围攻惑众门,我当着众人不方便杀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杨翦:“潘镖头,今天你恐怕杀不了她。” 潘镖头:“我们这些伙计都是被逼的命都不要了的,你杨门剑再高超,也怕我不要命的。” 杨翦长剑一挥,“你当我们杨门没人吗?” 杨翦说完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原来杨门的人马已经赶到了。 唐小柴:“还好有救兵。” 令狐狐:“刚才在颜帮,我师姐就接到了线报,说杨门的人赶来了。” 杨门的人马威风凛凛,何昊飞一看就乐了:“三少主,杨门四大金刚来了俩,稳了稳了。” 杨门剑客齐齐下马,对杨翦行礼:“三少主!” 杨翦看着潘镖头:“你刚才说你们快饿死了,那么快死了总比现在就被我们杨门杀了好吧?” 潘镖头见势头不对果然气焰减了大半。 潘镖头:“好,你杨门仗势欺人,我今天先吃了这个亏……” “不必。”杨翦打断。 潘掌门:“怎么,你还要对我当心镖局斩尽杀绝?为了那个女人?你可别忘了,她把你也害惨了。” 杨翦:“我不要杀绝。” 潘掌门不明。 杨翦示意,杨门剑客齐刷刷地走过来几个,手中还抬着几个箱子。 杨翦:“希望潘掌门能东山再起。” 唐小柴忍不住上前将其中一个箱子掀开了一条缝往里瞧,不禁赞叹:“豁,这么些银两?你家有金山铜矿的不成?” 令狐狐:“杨翦,你这是……” 杨翦看都不看:“替你把这件事了结。” 说着杨门剑客牵过一辆马车来,马车的车轿虽没有避风山庄的那般浮夸,却也精致华丽。 “上车。”杨翦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令狐狐说。 “去哪。”令狐狐戒备。 “杨翦哥哥!”林故意焦急起来。 “还能去哪?杨门。”杨翦说着拉着令狐狐到车轿前,一把托起直接就扔进了车里。 林故意简直要哭:“令狐狐!你答应我了的!” 令狐狐从车轿的小窗努力地伸出头来,“林故意,我可不是故意的,你看他……” 话没说完,令狐狐的脑袋就被杨翦塞回了车轿里。 杨翦自己翻身上马,吩咐众杨门剑客:“走!” 杨门剑客们也话不多说,开拔而走。 留下唐小柴、林故意和杨门剑客们在风中凌乱。 袭月峰,杨门—— 再见到天日,已经到了杨门大门外。 令狐狐上次来到这里,还是因为被杨家退婚,她被司徒图逼着前来和杨翦闹。 如今来这里,是被杨翦给绑架来的。 袭月峰之所以叫袭月峰,就是因为所在的山峰高耸入云,风清月明的夜晚,远远看去像是直接能触碰到月亮一般。 令狐狐看了就气馁:“我还是回惑众门了。” 杨翦冷笑:“惑众门一大票的人等着你给交待呢,你给的了么?” 令狐狐看着山路:“这山这么高,我爬不上去,还不如回惑众门被仇家砍了算了……” 这时有几个壮硕的仆从抬着软轿过来。 杨翦:“不用你爬。” 仆从不但壮硕,还轻功了得,不一会儿就登上了山顶,令狐狐被这闪电速度惊得魂飞魄散,回头一看杨翦也就在身后。 只见杨翦突然表情严峻起来。 爬山还不是最难的,令狐狐顺着杨翦的目光向上看,只见一个威严的妇人站在山顶,原来这里才是杨门真正的大门。 这个妇人态度跋扈,身边的剑客们都低眉顺眼,那么她……难道就是…… 令狐狐心虚了起来,这个妇人就是杨翦的娘、袭月峰杨门的掌门——乔氏。 乔氏本是一张和善的圆脸,却一副违和的凶相,根本不想再和她儿子过话,便直接地上下打量着令狐狐,半晌才终于开口打破僵局:“你几天不着家,说是被绑架了?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把休掉的女人给带来了?” 第28章 弃妇登堂入室(2) 咦?小妖精,难道…… 令狐狐眉毛一挑:“怎么,这个退婚还成了个梗了么?我可是当初觉得你家从来没提让我和惑众门,才在求亲者中选了你家,原本以为事少,谁知道到现在小命都快不保了,早知道我还不选你们呢。” 乔氏:“你们听听这张巧嘴,惑众门的都这么没规矩这么能说会道么?” 杨翦淡淡说道:“你嫌话多,那可以话少。” 说完杨翦一把拽住令狐狐,两人就大喇喇地进去了,真的一句话都没有。 乔氏脸色铁青。 杨翦拽着令狐狐回到自己的院落,令狐狐仍然话多:“杨翦,你娘对你怎么这么凶?你对你娘怎么那么凶?我师姐说你娘拆散了她和你爹?你长得怎么不像你娘?” “她不是我娘。”杨翦打断。 “啊?那你娘是谁?”令狐狐惊。 杨翦:“我还在查,她,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察觉,不能让别人知道,这里有太多她的眼线。” 说完两人条件反射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同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张大嘴巴的何昊飞。 “我来得不是时候,求别灭口我……”何昊飞苦着脸。“三少主,掌门不是你娘啊?” 杨翦不语。 令狐狐打圆场:“哎,都不是外人,你就快点说吧。” 杨翦目光突然暧昧:“不是外人?那是?” 令狐狐双颊绯红。 何昊飞单身狗的微笑:“这里不是撒糖的地方,请继续说隐情。” 杨翦瞥了何昊飞一眼,接着说:“我几年前从我大哥那里得知的,我们兄弟三人都不是那个女人所生,我们甚至怀疑我爹也是她害死的,并且占了掌门之位,只不过暂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何昊飞:“哎呀,那长少主的病……是否也和掌门有关啊?” 杨翦的表情凝重了起来,这一点他不是没怀疑过,自从他爹去世,武林中都以为杨门的三位少主中要有一个继承掌门之位,其中最有可能继位的就是长少主杨初雨。 然而就在杨门办完丧事之后不到百日,杨初雨突然病倒,之后越病越重,杨门派人四处寻医问药都不见起色,药一包包地煎,一碗碗地喝,可是杨初雨的病就如同水浇在石头上一样,毫无起色。 渐渐地竟成了长期的顽疾,杨初雨只能挪到了杨门大宅中的一个角落中的院落,常年闭门谢客卧床不起。乔氏还安排了一个叫薪儿的侍妾在杨初雨的身边,说是有个女人方便照顾,其实却是监视之意。 而杨门的二少主杨次云,是三子中剑法最精湛高超,即使杨初雨生了顽疾,由杨次云接替掌门之位也是可以服众的。 可是万万没有料到,乔氏将杨次云送去京城参加科考。 这次乔氏倒是做得让人没有话说,因为杨门之所以在武林中树立威望成为名门,除了因为杨门剑法独步天下,还因为每隔不过一二代,杨门就会出一两个高中武状元的剑客,之后备受重用光耀门楣。 杨次云是这一代中剑法最高超之人,被送去科考,合情合理。 然而,杨次云这一去数年,再也没有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再无音讯。 杨门接二连三地发生不幸,一时之间惹得众人猜疑,然而不管怎样,门派不可一日无主,杨门就只剩下三少主杨翦。 乔氏当即用杨翦年纪尚幼为由,自己当上了掌门,这一把持就是数年之久。 令狐狐听着也觉得诡异,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三个可以接管杨门的儿子,一个病倒不能理事,一个失踪相忘于江湖,只剩下当时尚且年幼的小儿子。乔氏当掌门到底真的是顺理成章,还是处心积虑的设计? 令狐狐眉毛一挑:“杨翦,现在你已经不是幼年,难道……” 何昊飞抢答:“确实杨门中近年来总有呼声,让三少主继位掌门。” 令狐狐:“她若真是毒妇,此时也该对你下手了,有什么举动么?” 杨翦轻叹:“倒还没有,只是不停地逼我娶亲,想要强强联姻。” 令狐狐眼珠一转似乎全明白了:“哦,所以你就故意与她作对,偏要去我惑众门下聘。” “这只是一半原因,你懂个p!”杨翦没好气地说。 令狐狐不理,依然顺着往下推理:“然而你终究屈服了,退了婚之后要娶名门遁甲门的林故意。” 杨翦一把拉住令狐狐,用警告的语气说道:“令狐狐,你听好了,没有人能够逼迫我,是我自愿去惑众门提的亲,她确实反对,但也是我自愿退的亲,我和你说过,我有我的原因,只不过这个原因也不能让我再娶林故意了,我……” “你什么?”何昊飞伸过一颗头来问。 杨翦赌气甩开了令狐狐的手。 “那你把我带回来……都怎么看我,说我是弃妇。”令狐狐揉着被捏疼了的手腕。 “外面半个武林的人都在等你惑众门给个交代,不然就要行凶,你在我这里最安全。”杨翦皱眉:“至于这里的人,谁也不敢轻视你,即使是我那个所谓的娘。” “其实吧……三少主……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何昊飞挠头。 杨翦斜了他一眼:“谁能拦得住你的嘴,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何昊飞:“不是啊三少主,我是想说,虽然这些议论我也略有耳闻,可是……掌门似乎对你很好啊,除了依然没有把掌门之位传给你,她已经把掌门剑交给你保管了,甚至还在上面刻上了你的名字。” “刻了他的名字?”令狐狐想了想,迟疑地从衣服里掏出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柄小金剑,“难道这个就是掌门剑吗?” 何昊飞点了点头。 令狐狐恍然大悟:“难怪你们杨门剑客见我戴着这个都大惊失色的,这么小小巧巧的一个吊坠,长得像把钥匙一样,居然是掌门信物。” 话没说完,突然有侍卫进来通禀,钟霞师姐来了。 没等令狐狐问是谁,就见一个个子矮小却身形魁梧、走路虎虎生风的女人走了进来。 何昊飞:“这是我们杨门四大金刚中唯一的一个女剑客,钟霞师姐。” 钟霞打量令狐狐一眼:“呦,掌门说得没错,还真是小妖精一样漂亮的女孩子。” 杨翦立即声音低沉:“钟霞师姐,她有名有姓。” 钟霞爽朗一笑:“哈哈哈,如雷贯耳,令狐狐嘛,现在杨门上下都传开了。” 杨翦:“不能让外人知道,会对她不利。” 钟霞:“杨门的人一向口风紧,放心放心。我来是帮掌门传话,给令狐狐姑娘收拾好了住处。” 杨翦:“她就住我这儿。” 钟霞:“还有,掌门说既然令狐狐被收来做妾,那么新媳妇进门照例要去做一顿饭,给婆家看一下手艺。” 杨翦冷笑:“她不是妾,也不做饭。” 钟霞又大笑起来:“我只是来传话的,话我都带到了。” 钟霞说完转身就走了。 令狐狐探着脑袋看钟霞大步流星的背影,“这个钟霞师姐倒是爽快,没有多余的废话,说完就走啊。” 杨翦好奇地看令狐狐,问:“你这个人也是奇怪,有时候一句平常的话,你听了就炸了,刚才钟霞师姐说你是小妖精,你倒不介意。” “咦?小妖精,难道不是在夸我漂亮吗?”令狐狐美滋滋。 杨翦听了没招,只得吩咐:“何护卫,快去厨房拿吃的,被钟霞师姐说的我都饿了。” 这回轮到令狐狐好奇:“我说杨翦,我还记得你在惑众门的那晚,吃了我做的饭那个魂飞魄散的样子,怎么刚才你居然拒绝让我去做饭?你不想吃啦?” 杨翦饥肠辘辘,咽了咽口水,说:“当然想吃。” 令狐狐帮他回味:“还记不记得花蜜膏?好不好吃?” 杨翦:“好吃!” 何昊飞:“我们三少主嘴刁,他说好吃得是多好吃啊……快做给我尝尝。” 令狐狐诱导:“想不想让我做。” 杨翦:“不想。” 令狐狐:“……” 杨翦:“你进我杨门,不是来做饭的。” 杨翦果然令小厨房做了一桌饭菜来,将令狐狐照顾得舒舒服服的。 到了晚间也是以礼相待,让令狐狐玉床锦被的睡下,自己躲避去了卧室旁边的小隔间里就寝。 令狐狐睡得安稳,杨门果然奢华,一个少主的卧房,竟然比她在惑众门的闺房还要精致。 令狐狐睡得安稳,乔氏可睡不着了。 自从杨翦执意去惑众门下聘,她就一天也没睡好过,惑众门啊惑众门,怎么好像头顶的一片阴影一样,怎么都甩不开,十几二十年了,兜兜转转的还是绕不开这个惑众门。 可是杨翦这小子,从小就倔强,真真的是软硬不吃刀枪不入。好不容易的,杨翦竟自个儿退了婚要娶遁甲门的林故意,这可把乔氏乐坏了,真是苍天有眼让杨翦浪子回头,谁曾想又出了个鸽子爆料事件把婚事给搅合了。 这也罢了,武林中的名门又不止他遁甲门一家,等那些香艳的传闻过去了,再去别家提亲也就是了,可是这如意算盘还没打多久,杨翦这个狗东西居然把令狐狐那个弃妇给带回杨门了。 乔氏唉声叹气,觉得真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第29章 病娇杨门少主 已经闹出了人命,怎么可…… (1) 一道剑气划过长空,只见长剑飞舞。 杨翦穿着紧身的练功衣,在院子中舞剑,纵横跳跃、英武潇洒。 令狐狐略显无聊地拖着腮,坐在门槛子上目光随着杨翦上下翻飞,心想这小子细腰乍背的还真是矫健,颜也不差,只可惜了是个渣男。 令狐狐转眼间在杨门已经躲了数日,早已经过了答应给武林中那些门派一个交待的期限,不知道他们找不到令狐狐,也不知道司徒图躲去了插刀教,他们会不会把惑众门给拆了。 可是人家杨翦三少主说了,就算把惑众门给拆了,他也能给再盖一个出来,人最重要,令狐狐兄妹在,惑众门就在,一个宅子并不能代表什么。 好叭,说得也在理。 只不过,总是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想到这,令狐狐强打精神,喊:“杨翦,杨翦,你快别练了!” 杨翦像是没听见一样,依然在舞剑。 令狐狐想了想,捏着嗓子柔声喊:“翦哥,翦哥哥——” 杨翦似乎浑身一震,剑差点脱手,强行稳住心神,继续练功。 令狐狐眼珠转了转,“哎呀,我……我这里……好疼……怕是生病了……” 杨翦一听立即停了下来,把剑一收就要走过来。 突然令狐狐的头顶出现一只苹果。 令狐狐抬头,见何昊飞拿着一只苹果递在眼前,他的嘴里也塞满苹果一动一动地嚼。 “令狐狐,你捂着的地方是肚子,不舒服肯定是饿了,来,吃,别打扰三少主练剑。” 令狐狐恶狠狠地蹬,何昊飞不知所措地回头看杨翦,没想到杨翦也同样的眼神蹬着他。 “明白,我又来得不是时候。”何昊飞连忙要遁走。 “再走快一点!”杨翦拿着剑,作势要打他。 何昊飞撒开丫子跑,边跑还边喊:“三少主,你今日该去看长少主了啊!” 杨翦愣住,没错,该去看看兄长了。以往每隔十天半月的,他都要去探望一下长兄杨初雨,总是希望奇迹会出现,也许某一天长兄突然就好了,就像他突然的病倒,都是那么突然。 “你等我,我要去看看我的长兄。”杨翦交代。 令狐狐:“我也去!” “你哪也不要去,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就在这里等我。”杨翦说完拔腿就走。 令狐狐自言自语:“唉,早知道和这个人在一起这么无聊,我就和唐小柴去查案了,肯定更有意思,唐小柴啊他肯定是我要去哪,他就带我去哪。” 杨翦一阵风地走回来,拉起令狐狐就走。 杨翦冷着脸,令狐狐得逞偷笑。 (2) 杨初雨的院落,在杨门大宅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院落因常年无人走动而杂草丛生,杨翦也曾派人修剪过,可是杨初雨坚持不让拔草,说难得这个院子里,还有些生机勃勃的东西。杨翦听着心酸,也不再让人来修剪了。 屋子倒是精致舒适的,甚至比别处都要用心,看上去是乔氏这个做娘的真的心疼这个久病的长子。 往常,这里端药送汤的人来来往往,可是今日杨翦和令狐狐刚一踏入院落,杨翦就感觉到了不对,仆从和侍女们都战战兢兢地在门口,看到来人,连忙行礼。 “三……三少主。”一个侍女颤声说。 杨翦凝眉:“你们怎么没有熬药伺候?出了什么事?” “熬了的……可是长少主他……”侍女看向屋内的方向。 杨翦觉得心里一沉,疾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有一只瓷碗摔碎在了杨翦和令狐狐的脚下,随着瓷碗破碎,里面的药汁也溅了一地,吓得令狐狐躲在了杨翦的身后。 病人的屋子有些阴暗,明明外面是艳阳高照,屋内却要秉烛才有光亮,窗户封闭着,一片死气沉沉。 杨翦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平时静悄悄的,只有弥漫着的淡白色的药气提醒着旁人这屋子并不是静止的。 但今天不同,房中却有人撕心裂肺地哭泣,伴随着摔打瓷器的声音。 “哥!”杨翦走过去。 这才看清楚,在痛哭的竟是杨初雨的侍妾薪儿,这薪儿平时都是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现在衣服凌乱满脸泪痕地伏在地上,泪水冲刷的脸上的胭脂花成了一片。 而平时都在床上昏睡的杨初雨,此刻却披头撒发,孱弱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掐着薪儿的脖子,似乎要置薪儿于死地。 “哥,你这是干什么?”杨翦上前阻拦,却发现杨初雨似乎力气大了很多,心中诧异。 杨初雨看到杨翦,这才松了手,颓然坐在了一边。 “我大哥怎么回事?”杨翦怒问薪儿。 薪儿似乎已经吓傻了,只知道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令狐狐看着脚下的碎瓷碗,说道:“这是什么药?” 杨翦:“我大哥喝的药,都是武林顶尖的郎中给开的,我研究过方子没问题的,而且也派了人时常监督煎药,都是妥当的。” 令狐狐皱眉思忖:“可是,你前几天一直没有在杨门。” 杨翦被令狐狐这么一提醒,猛然意识到,确实最近他们一众人一起去颜帮,没有回杨门,疏忽了很多天。 杨翦立即从地上捡起一个沾了药汁的小碎片,撕了一角桌布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撞在腰间的袋子里,恶狠狠地对薪儿说:“倘若我查出什么,第一个向你问罪!” 薪儿立即抖得像筛糠一样,“三少主,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杨翦不再搭理薪儿,而是上前关切地查看着杨初雨,“哥,你没事吧?” 杨初雨终究是虚弱,坐在一边倚着床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本来微闭着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对着门口轻喊:“她要跑!” 杨翦回头一看,只见薪儿乘人不备仓皇开溜,头上的簪子坠子的都散落在了地上,鞋也落了一只。 杨翦深知,这薪儿名义上是个卑微的侍妾,其实则是乔氏安排在杨初雨身边的眼线,她要跑必然是去乔氏那里通风报信,她又刚刚被杨初雨痛打了一顿,即使只是擦伤,可是这蓬头散发的惨状,让人看了必定以为是受了什么重创。 杨翦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要是让她跑了,如果真是乔氏暗算换了药,那乔氏岂不是知道他们识破了么。 想到这里杨翦刚要去捉薪儿,却听令狐狐幽幽说道:“虽然她只是个眼线,但毕竟受命于人的,罪不至死吧?何必……” 就是这么淡淡的一句话,让杨翦有了片刻的犹豫,薪儿眼看跑到了门边上,这时杨初雨突然目露凶光,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片碎瓷碗的碎片,手腕一抖,这碎片如同暗器,嗖的一声仿佛手起刀落,薪儿吭都没吭一声,就软绵绵地倒下了。 令狐狐惊,这哪里是久病之人的力道?你就是让我吃饱了饭,也不见得能丢得这么狠…… 杨翦更惊,他已经数年没有见过长兄如此矫健了,也不禁疑惑地问:“哥,难道你平时都是装病么?” 令狐狐看杨初雨瘦骨嶙峋,腰也就比健壮的人的胳膊粗一点,嘴上满是破皮,两腮深陷、双眼无神,这要是装病,那也太能虐自己了……那定是这药的问题了。 杨翦过去探了探薪儿的鼻息,半晌才低声说:“死了,我去叫人收拾。” “不行!”杨初雨终于开口了,声音却还是病人一般的有气无力。 “哥?那怎么办?” 杨初雨:“外面的人,也都是乔氏的眼线,不能让他们知道!” 令狐狐看着薪儿的尸体,觉得心惊肉跳:“已经闹出了人命,怎么可能不被外面的人知道呢……” 杨初雨这才把目光看向令狐狐,问:“你是谁?难道也是乔氏派来的?” 令狐狐自报家门:“我是惑众门的令狐狐。” “惑众门!”杨初雨愣住:“令狐狐……令狐狐,这个名字怎么好像最近总听到屋子外面的人在议论?” 久病卧床之人足不出户,自然对外界的事情知道的迟钝些,但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杨翦:“哥,她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姑娘。” 杨初雨明白了:“三弟啊,你怎么还是看上了惑众门,难道这惑众门是我们杨家逃不掉的梦魇吗?” “逃得掉的。”令狐狐微笑,“放心,我只是个弃妇而已,你弟弟已经退婚了。” 杨初雨:“退婚弃妇如何能进我杨门?” 杨翦:“她不是弃妇,我退婚是因为想去遁甲门查那件事情。” 杨初雨瞪大了那双无神的眼睛,急切地问:“查到了么?她是不是?她是不是?” 杨翦:“我最终,并没有娶林故意。” “什么!”杨初雨大惊得简直要站起来,忽地又颓然坐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们要查遁甲门什么事?”令狐狐歪着脑袋问。 杨初雨气得发抖:“妖女,这个妖女,你为了她,居然都不去查妹妹的死了。” 令狐狐冷哼一声:“我要不是看你是个病人,你这一口一个妖女的,我早就怼你了!我暂且发善心,就当你这是夸我漂亮了。” 杨初雨气得快要吐血,手颤颤巍巍地摸向一边的瓷碗碎片。 令狐狐警惕,刚才她可是亲眼看到这个病人用一片碎片当暗器,就把一个女人给杀死了。杨翦也下意识地挡在了令狐狐的身前。 “我会继续查下去的,用我自己的方式,但是我不会娶林故意。”杨翦阴冷但坚定地说。 “你要怎么查?”杨初雨的眼睛此时充满的血丝,杀意正浓。 “你不用管,三个月之内,我肯定给你交代。”杨翦盯着杨初雨的手,见他终于缓缓地把手中的瓷碗碎片给扔在了一边。 令狐狐这才从杨翦的身后伸出了一颗脑袋,问:“杨翦,你还有妹妹?怎么会在遁甲门呢?” 杨翦紧锁眉头:“你刚逃过一劫,别问那么多了。” 令狐狐一看,果然杨初雨还是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她,被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人这样阴森森地盯着,也的确是吓人。 “三弟,你可不要因为这个妖女就迷了心智,夺回掌门之位才是我们兄弟要做的头等大事。”杨初雨看着杨翦,觉得恨铁不成钢。 杨门一共三子,病的病,失踪的失踪,就剩下一个杨翦,难得的是杨翦能力出众堪当大任,但万万没想到,也迈不过这个情坎,还偏偏是惑众门的丫头。 “不要以为乔氏把掌门剑交给你保管,就代表她会把掌门之位给你,她只是暂时堵住悠悠众口,后面还不知道要用什么阴毒的手段对付你!”杨初雨厉声说。 第30章 休书摆在面前 开始解密了噢 (1) 乔氏疲惫地坐在房中,几个侍女在她的背后捏头捏肩膀,还有一个按脚的师父在做足道。按脚师父的力道十足,然而乔氏脸色惨白身体都疼得微微颤抖,却一声不吭。 她知道她累的是心,而不是这副皮囊。 一旁还有几个侍女在进进出出地往浴盆中倒热水,有的还往这边张望着,看做足道的师父进行到了哪一步,要知道乔氏的要求是极为刁钻的,那水是冷一点也不行热一点也不行,要小心地拿捏着时间。 乔氏微微睁开双眼,用余光瞥了瞥伺候着的侍女们,都是些正当青春的女孩子们,低眉顺眼地,乔氏看到她们乌油油的头顶。她知道这些女孩子们虽为奴婢,但心底是羡慕着的,羡慕她的财富、门第和权势—— 乔氏心中冷哼,这些个丫头们可知道,她的权势,那可是无数个伏低做小、忍气吞声的日日夜夜换来的。年轻人羡慕乔氏的权势和现在可享受的一切,乔氏在羡慕她们乌油油的头发和年轻的躯体。 自己没有年轻过,乔氏心中明白。 十几岁就嫁入了杨门,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杨忐的那张冷脸,丈夫冷漠的样子,这一看就是几十年的光阴,时间,从来不会可怜任何一个人。 刚开始,乔氏像所有的女人一样,觉得温柔忍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后来,乔氏又觉得一定是自己无子,有了孩子总归就不一样了。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乔氏所有的希望和幻想。 无数次,休书就摆在了乔氏的面前,无数次,她身在险境,旦夕之间她就有可能失去一切,只要一个不小心……只要一个差池……她就不是现在的她了。 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即使是现在,都会出现在乔氏的噩梦中,噩梦中她又在那个如履薄冰的日子里,杨忐依然是正人君子,一脸诚恳,求她和离,答应给她富有的余生,求她离开,求她成全。 乔氏猛然惊醒,原来是足道痛到了极处,已经峰回路转变得极为舒适,这一舒适,她睡着了,这才被噩梦惊醒。 “掌门,喝点茶,压压惊。”吴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茶,不热、不冷。 侍女们立即都屏息垂手而立,让掌门压惊这句话,也只有吴嬷嬷敢说了,再没第二个人敢直言掌门是受到了惊吓。 吴嬷嬷是乔氏带过来的旧人,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要不是有吴嬷嬷在一旁支撑,乔氏怕是挺不过来,如今吴嬷嬷也已老迈,乔氏看着暮年的吴嬷嬷才发觉,赢是赢了,而她自己也已是中年妇人了。 所以,这么难得来的掌门之位,乔氏岂肯轻易地拱手送给别人? 乔氏果然没有发怒,而是接过了吴嬷嬷手中的茶,一口口地慢慢喝着。,突然问:“翦儿带回来的那个小贱人,叫令狐狐,和那个上官涫是什么关系,查到了没有?” 吴嬷嬷经过风浪,风轻云淡地说:“派人查了,就是上官涫的小师妹,但是这个令狐狐和那个上官涫不同,她似乎并不会惑众门的功夫。” 乔氏一听脸色徒然一边,手中的茶杯险些没有拿稳,吴嬷嬷不慌不忙地用手帮忙扶住了乔氏手中的茶杯,茶杯果然不偏不倚,稳稳的。 “那个令狐狐,真的没有对翦儿用巫蛊之术?”乔氏觉得难以置信,“这样都能让翦儿那个倔强坯子,变得像换了个人似的?哼哼,我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真情,必定还是有内情。” 乔氏嘴上不肯承认,但心中已然恐慌。 她心心念念了半辈子的真情,别的女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那种绝望的感觉又再袭来,没有经历过绝望的人,绝对不会知道,那可是一种什么滋味。 绝望不是一击即中,而是慢慢地、慢慢地渗透而来,等你惊醒,已深陷其中,毫无挣脱的可能。 “掌……掌门,沐浴的水眼看就要冷了……”一个小侍女战战兢兢地轻声提醒。 (2) “你们不懂绝望。”杨初雨颓然说。 在药气缭绕中,杨初雨如同一具干尸一般,他的眼睛因为久病而深陷,仿佛都露了骨头,空洞的眼神就这么盯着杨翦和令狐狐,看得俩人心中发毛。 没有经历过绝望的人,不可能知道那种滋味。 杨初雨多少个日夜,就那么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数着那白滋滋的药气在空气中旋转了几个圈,数着燃着的烛火忽明忽暗了多少次,再或者望着厚厚的窗户纸倒映出来的些许阳光,心想着多美的世界,都与自己无关。 他甚至觉得他能听到生命流逝的声音。 “我的病,是不会好了的。”杨初雨垂下了头,“你二哥,也是不会回来的,一定是已经遭人毒手了。” 杨翦立即打断:“不会的!二哥剑法是杨门第一,谁能杀得了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杨初雨:“你要担起大任,夺回掌门之位。” “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一定能找到医好你的药。” 杨初雨喃喃自语:“我真的是受够了,我真的是受够了!我不想再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了!” 突然杨初雨像发疯了一般地站起来,杨翦怕他对令狐狐不利连忙防范,可是杨初雨却没有走向令狐狐,而是疯狂地抓住了床边框,使了一个蛮力把床给掀翻了。 也许是使尽了最后的力气,杨初雨终于累瘫在了地上。 杨翦扶住他,“可能是那可疑的药的药劲过去了。” “杨翦,你看!”令狐狐突然指着被掀翻的床后面的那面墙。 杨翦和杨初雨一起顺着令狐狐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直被床挡着的这面墙上,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暗门。 杨初雨也很意外,刚才他只是倾泻着积郁已久的情绪,没想到却发现了这么个机关。 这时候屋外有脚步声,紧接着有仆从和侍女的询问声:“长少主、三少主,刚才什么声音,没什么事吧?” 杨翦警惕地看着门的方向,冷冷地回答:“没事,你们退下吧。” 门外仍影影绰绰地看到有人迟疑地不肯离去,似乎是怕打听不清楚不好交待,于是冲着屋中唤:“薪儿姑娘,你还在吗?里面没什么事吧?” 薪儿的身份只是杨初雨的一个侍妾,本就低微,更何况因杨初雨病弱,所以并未有任何迎娶的仪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进了这里,所以这里的仆从都称呼薪儿为姑娘。 令狐狐和杨翦都看向了躺在门边的薪儿的尸体,尸体没有办法回答了。 门口都是乔氏安排的心腹眼线,而薪儿已经死了。 急中生智,令狐狐捏了捏嗓子,咳嗽了两声,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没事,是我不小心打翻了东西,现在伺候长少主入睡,都不要吵哦。” 门口的人影们似乎互相对视了片刻,然后终于走了。 “这道门,怎么办?”令狐狐松了口气问。 三人再次看向那道机关门,这门只有半人来高,而且被刷成和墙皮一样的颜色,不仔细瞧都看不出来,再当上一张披着纱帐的大床,床上再卧着个久病的病人,当真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若不是今天杨初雨发了疯,又正巧吃了怪药变得性情暴躁…… “还能怎么办,这么奇怪的门在这里,里面必定有古怪,要么进去,要么把床重新放回原处挡好。”杨初雨说。 杨翦声音一沉:“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令狐狐:“这么有趣的事,我也要去!” 杨翦:“可能会有危险。” 令狐狐:“那不是有你呢吗?” 杨翦想了想,竟无法反驳。 杨初雨:“我也去,已经是这副身子了,危险不危险的,也没什么重要,总比躺着等死强多了。” “可是……” 杨初雨知道杨翦要说什么,立即说道:“我的气力,还撑得住,大不了就——” 说着杨初雨挣扎着走到了桌子边上,将桌子上的药罐子捧起来一饮而尽,因为刚才药倒在瓷碗中,还被暴躁的杨初雨摔碎洒了一些,所以药罐子中所剩的药已然不多,喝了几口就没了,杨初雨索性抓了一把药渣子放在口中嚼了几下。 “这回有气力了。”杨初雨说道。 杨翦知道拗不过杨初雨,只得点了点头。 令狐狐心细,还找了粗木棍顶上了房门,这才稍微放心。 于是三人稍微矮了矮身子,依次进了那道诡异的门。 本以为门内很窄小,谁知道进去之后的通道变得徒然高阔了很多,往前看一片黑暗,杨翦从腰间取出随身带着的火折,点燃了四下看,见地上遗弃着几只燃烧过半截的陈年火把,于是拿起来点燃了。 通道内变得亮了起来,但是顺着这点光,根本望不到通道的尽头,前方依然是黑洞洞的。 “走,不要怕。”杨翦对令狐狐说。 令狐狐眨巴着大眼睛:“我没有在怕的啊!” 杨翦目光凌厉:“你最好还是说怕。” 令狐狐改口:“怕。” 杨翦这才顺理成章地拉住了令狐狐的手指,牵着她前行。 (杨初雨此刻内心os:怎么着,配角不是人吗?我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撒糖撒了一脸?) (本来写得诡异,但是赶上520了,这章结尾写得结尾温馨一点,下一章再继续吓你们^_^) 第31章 一剑霜寒 杨翦心中狂喜,心想这也太可…… 杨翦、令狐狐和杨初雨三人顺着蜿蜿蜒蜒的通道走着,不知过了多久,通道徒然变宽阔了起来,周遭的环境也没有刚才憋闷黝黑,甚至感觉有流动的微风拂过,这是一个通风干燥的地方。 突然三人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坚实的铁门,三人面面相觑。 “打不开?有没有机关?”杨初雨一说,令狐狐和杨翦就沿着周围检查了一遍,然而什么都没有找到。 “没有机关,但是这有一个孔。”令狐狐用手抚摸着门上的一个小洞。“会不会是插钥匙的地方?” 杨翦看着这个小孔,若有所思。 “没有钥匙看来进去不。”令狐狐说。 这让杨翦电光石火之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令狐狐,之前你说过,觉得什么东西像钥匙?” 令狐狐一怔,看到杨翦的目光盯着她的脖子,立即明白了过来,从怀中掏出来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小金剑。 “掌门剑?你怎么把掌门剑轻易交给了别人……”杨初雨诧异。 杨翦示意:“去试试,开门。” 令狐狐故意在杨初雨面前蹦蹦跳跳地飘过,试着用小金剑开门,手又停住了,“开不了,不够长。” “摘下来再开啊,怎么会笨成这样?”杨翦皱眉。 令狐狐:“不摘,上次你很凶地对我说过,再摘下来就打死我。” 杨翦拿她没辙,“现在准许你摘下来……” “我不,你想骗我摘下来,然后再打死我。” 杨翦:“……” 逻辑上看倒是有些道理,杨翦直接走过来,一手按住了令狐狐的脑袋,把她凑到了钥匙孔的面前,用那把小金剑在钥匙孔中一旋转,果然听大门咔嚓地响动了一声。 再去推那门,竟然真的打开了! 三人心中称奇,门内别有洞天,杨翦照向墙壁,发现很多烛台和插火把的铁环钉在墙壁上,于是用手中燃着的火把,将烛台等一一点亮。 周围终于亮了起来,三人这才看清楚了所处的环境,宽阔的空间却没有太多余的物件,显得空空荡荡,然而这宽阔的场地中间竟然搭着一个戏台子。 这戏台似是长久没有使用,虽然披挂着姹紫嫣红的绸缎,却显得破败不堪,在忽明忽灭的烛火中,戏台显得凄美诡异。 “啊!这是!”令狐狐惊呼一声,觉得毛骨悚然。 杨翦也认出来了,这戏台和他们在颜帮的时候,在大厅里见到的戏台子看上去极为相像。 “好可怕啊,感觉我师姐上官涫马上就要从后台走出来唱那个诡异的戏了……”令狐狐毕竟还是个少女,这次是真的有些怕,紧紧地挽住了杨翦的胳膊。 杨翦本来觉得诡异,但感觉胳膊上突然一暖,见令狐狐可怜巴巴地蹭了过来,让杨翦心中狂喜,心想这也太可爱了叭!这个令狐狐永远是这么个模样就好了啊啊啊! “杨翦,你是不是吓疯了,你笑什么啊?”令狐狐瞪。 杨初雨没有去过颜帮,不懂这两人在说些什么,于是问:“什么唱戏,谁出来唱戏?” 令狐狐:“我师姐唱戏,怕不怕?” 杨翦:“怕什么,怎么可能上官涫出来唱戏呢?这里虽然是一个密室,但是也在我杨门的地界,外人想要进我袭月峰杨门,还没这么容易的。” “你想想啊,现在疑似是你爹移情别恋爱上了我师姐,两人之间爱恨情仇,所以当年他们俩密会的时候,说不定这里就是他们相见的秘密通道呢?”令狐狐越说脑洞开得越大:“哎?杨翦,你的父亲大人和我师姐……那你比我低一个辈分呢啊,来,叫……叫我什么好呢?” “我叫你个头!”杨翦狠狠地弹了令狐狐的脑门。 “哎呦,以下犯上你……”令狐狐捂着头。 戏台,真的和上官涫那里的太像了,要说完全没关联,那也是说不过去。 杨翦和杨初雨谨慎地围着戏台观察着。“小心有什么机关。” 可是令狐狐却早已爬到了戏台之上了,东看西看地,突然嚷嚷起来:“杨翦,你们快来看,这里也有一件小生的戏服。” 杨翦和杨初雨闻言连忙也到戏台上,果然见角落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架着一件小生的戏服,竟然和上官涫的密室中,挂在木架子上的那件一模一样。 令狐狐拖着腮,直愣愣地盯着这件戏服,眼睛都不眨一下。 “令狐狐,你没事吧?”杨翦问。 “嘘,别说话……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令狐狐还是不错眼珠儿地看着那件戏服。 “要说哪里不对……”杨翦也跟着找:“是不是这个木架子不如上官涫的那个干净和精致啊?” 的确上官涫的密室中那个木架子,精致华丽,而且上面光可鉴人,显然是上官涫经常爱抚观赏的缘故。可是这个密室内,显然长期没有人来过了,这个木架子不但落满了灰尘,还松松垮垮显得摇摇欲坠。 令狐狐努力地回想着上官涫当时的样子。 当时上官涫自己穿着一件女伶人的戏服,站在这件小生戏服旁边哀怨地爱抚—— 令狐狐突然变得目光犀利,眉毛一扬,“当时上官涫的那个木架子上的小生戏服,也是这样挂的吗?” 令狐狐一指衣服下摆,杨翦一看,戏服的下摆整整齐齐地贴着地面,就仿佛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一样。 杨翦听令狐狐的语气非常正经,不像是在嬉闹或者故弄玄虚,于是也郑重了起来,抱臂摸着下巴,也仔细地回想了起来。 “嗯,好像就是这样的。”杨翦点头。 “那你的父亲大人,什么样子的?”令狐狐又问。 杨翦皱眉:“我在颜帮的时候不就告诉你了吗,我父亲不唱戏。而且他去世的时候我还小,现在印象已经不是很深了。” 令狐狐又望向杨初雨,问:“杨大哥,你总记得吧?” 杨初雨不屑:“你这妖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令狐狐:“你们不是在查你们亲生母亲的事吗?这很可能有关联的啊。” 杨初雨略一犹豫,还是说了:“我父亲当年就和我的身量差不多,哦……对了,我忘了……我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杨初雨苦笑起来。 令狐狐马上机灵地接话:“杨大哥,你看,你现在都能笑出来了,是不是出来做点什么,总比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要好的多?” 被令狐狐这么一说,杨初雨还真觉得心头一宽,于是接着说:“比我三弟身量长不多,但是要壮硕很多,就是因为我父亲这壮硕的身板,剑法虽高超,却不显得飘逸,不如我三弟先天就身形可以做到人剑合一那么潇洒——” 杨初雨越说声音越柔和,显然以弟弟杨翦为骄傲。 “这不是重点。”令狐狐说。 杨初雨夸了半天杨翦帅,令狐狐是一点都没有沉浸进去,脑子里全是她发现的疑点,这可把杨翦气坏了。 “你没听见,我哥说我帅?” “我听见更重要的了。”令狐狐眼睛发亮,手舞足蹈的,似乎豁然开朗。 杨氏兄弟一起看着令狐狐,完全不知道她在高兴些什么。 令狐狐提醒说:“杨翦,你哥刚才说什么来着?你父亲比你还要壮硕。” 杨翦身形高挑、精瘦,杨父是这样的身高,却要更壮。 杨翦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浑身微微一震,“这……” 杨初雨一头雾水,“你们俩发现什么了?别打哑谜啊。” 令狐狐健步走到了挂着戏服的木架子前面,回头冲杨翦嫣然一笑,杨翦也意味深长地回望,杨初雨云里雾里,紧盯着令狐狐,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令狐狐突然伸手取下了那件戏服,一个旋身,将戏服披在了身上,戏服的下摆刚刚拖到地面。 “果然。”令狐狐笑:“这件戏服的主人,和我的身量差不都的,不是你们的父亲,甚至——戏服的主人,应该不是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杨翦微微点头,杨初雨恍然大悟。 “那这戏服到底是谁的呢?这么大一个密室,需要用掌门剑才能打开,可见是个重要的地方,结果只放着这件戏服,肯定是件重要的线索。”令狐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看着这个木架子,伸手拍了拍,这时候突然听到了头顶上方咔嚓一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三人还来不及抬头看,只见一个重物掉了下来,瞬间就砸在了令狐狐的头上。 令狐狐疼得哎呦一声。“什么东西啊!” 杨翦俯身捡起来一看,是一个长条形状的油布包,拂开上面落下的灰尘,将油布包一层层地打开,之间里面包着一轴画,和一本剑谱,剑谱的封面上写着《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这是咱们杨门的秘密剑法,只有前任掌门传给继任的掌门的。”杨初雨知道杨门中的秘事。 杨翦点头:“看来爹始终防范着乔氏,所以把剑谱藏了起来。” 令狐狐:“看看这卷画轴中画了什么。” 杨翦一听便小心翼翼地打开画,生怕这幅画因为年久太脆弱而破损,令狐狐会意,伸手托着画的另一边,两人默契地将画缓缓地展开。 先是露出了一张美貌的女人脸,渐渐地,是修长的脖颈,再然后,是…… 令狐狐和杨翦一个对视,杨初雨感觉到了气氛中的紧张,也走过来仔细看,画上是一个美人,云鬓乌油油地挽着,戴满了珠翠,华丽无比,然而身上却穿着一件戏服,而且还是小生的戏服。 “画上有题跋,也有落款。”令狐狐提醒。 三人继续看。 第32章 美人入画 只知道你是一个清秀的翩翩公…… 画上美人的边上, 果然如令狐狐所说,用浓墨写着题跋和落款,题跋是一首诗—— 富贵荣华似云烟 烟消云散奈何天 天长地久总难求 求来之时好梦迁 诗旁还写着一行蝇头小字:丽厢园——某某年某月某日婉泞风姿。 再看落款写着:裙臣慕崖。 所有的字都遒劲而工整, 显然是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男人而写, 总感觉有别于武林中人。 令狐狐看完笑道:“你们这些人成天舞刀弄枪的,肯定不懂这些诗词歌赋啊琴棋书画啊的, 我给你们解释一下, 这画上的诗旁边的那一行题跋,提到的这个丽厢园应该是个地方, 从画中人的衣着和神态看, 她应该是个伶人而且是唱小生的,我推测丽厢园是个戏园子的名字?” 杨初雨认真听着, 还一边微微地点头, 他看令狐狐的眼神开始有了敬佩之色, 脸上也收起了嫌弃之色。 令狐狐接着说道:“这紧接着写的:某年某某日婉泞风姿, 那么估计这个伶人名叫婉泞, 画画的人应该认识她, 夸赞画中人的外形用了风姿二字,语气很是喜爱和亲密呐。” 杨翦听着,目光随之滑向了再下面的落款上, 说道:“那么‘裙臣慕崖’这四个字呢,意思是, 这个画画的人, 叫做裙臣慕崖咯?” 令狐狐听完点了点头, 随即又摇了摇头:“你说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还有可能是这幅画是两个人画的,一个叫裙臣、一个叫慕崖, 再想得离奇些么,也有可能是裙下之臣慕崖的意思?” 杨初雨听到这里忍不住赞:“之前确实是我小看了你这个小丫头了,我三弟的眼光看来还不错。” 杨翦听了欣慰,本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最信赖的大哥,会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之间关系不睦,没想到这一切都被令狐狐嘻嘻哈哈地四两拨千斤一样就化解了。杨初雨开始对令狐狐一口一个妖女,令狐狐都充耳不闻当做夸奖……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了,直到现在,杨初雨终于松口褒奖了令狐狐,杨翦心头的一个顾忌终于没有了。 虽然杨翦的内心也欣赏令狐狐的推理,可嘴上仍然揶揄说道:“你又装作懂画了?你卧房里那一堆你写的字和画,那可真是……” 杨翦被困惑众门的时候,见识过令狐狐闺房中的“大作”,那书法和画功,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烂。 只因令狐狐的父母不准她学武功,到了她哥司徒图那里更加矫枉过正,连写字作画都不准了,令狐狐武功学不成,倒是偷着看了不少书,画画就全凭任性,无师半通,自得其乐。 令狐狐见杨翦讽刺她的字画,她倒并不介意,笑说道:“你懂什么,那是本姑娘独特的风格,一般人还画不成我那样呢我跟你讲。” “我就是欣赏你这份自信……”杨翦也是服了。 “落款‘裙臣慕崖’这四个字的后面,盖了一方印章,并不是字,而是一个图形,你们认得吗?”令狐狐又指着落款上盖着的章问。 杨翦和杨初雨凑过来看,辨认了半天,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那就先记下来,也许知道这个图形出自哪里,也就知道这个画画像的裙臣慕崖是谁了。”令狐狐有问,“那么这画上的人,倒是是谁啊?” “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吧。”杨初雨咳嗽了几声。 杨翦虽然略有些疑心是他和杨初雨在查的人,但真听了杨初雨也这样说,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大哥……真的是娘吗?” 杨初雨略有些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这锦帕怕是也藏在他怀中有些年头了,都有些陈旧,他抖开锦帕给杨翦看,之间帕子的一角果然绣着一个泞字。 “我们那时都年幼,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我记得这是咱们娘的手帕。但是我竟第一次知道,娘原来是个伶人出身的。”杨初雨说。 突然令狐狐觉得刚才似乎画轴并没有完全拉下来,她使劲一拉,竟发现画的最底端,还写着“翦”和“若婉”几个字,而这几个字明显手迹和前面的题跋上的,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看字迹娟秀,更像是个女人的手笔。 “若婉是妹妹的闺名,看来在娘的心里,你和妹妹最为重要,因为你们俩当时最小最需要爹娘。”杨初雨解释说道。 “看来,这画中人真的是你娘了……”令狐狐猛地想到一个细思极恐的地方,“杨翦……如果这个演小生的伶人是你娘……那……我师姐心爱之人,居然是你娘?师姐居然爱的是个女人?……” 被令狐狐这么一提醒,杨翦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在颜帮的那个戏台上,上官涫凄楚幽怨地唱着,令狐狐看懂了上官涫那是在唱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在颜帮的密室中,上官涫当着令狐狐和杨翦的面,爱抚着那件挂在木架子上的小生戏服,是在追念一个此生挚爱之人。 难怪上官涫一直盯着杨翦的脸看,还直说真像,当时令狐狐和杨翦都以为上官涫爱的是杨翦的爹杨忐,所以以为上官涫在说杨翦像杨忐,没想到……居然是…… 令狐狐又展开画,仔细地看着画中美人的五官,果然和杨翦是有几分的相似。 而杨初雨已经病得脱了相,所以无从考证。 (2) 十芳山——颜帮 架着戏服的木架子突然倒了,戏服落地。上官涫心中似有所感,心疼地抱起戏服。 上官涫的心也犹如戏服一般坠落,那种痛又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来,她不停地自问自责—— 泞公子,十几年前,为何会遇到你? 而我,为何要去看戏? 看着看着,就成了戏中人,只知道你是一个清秀的翩翩公子,一朝遇见,再难相忘。 于是每场不落,只为看到公子你一颦一笑,哪怕那只是一出戏。 “敢问公子大名?”上官涫那年还有少女的清纯笑容。 “在下……姓泞。”迟疑了片刻,“他”笑着回答。 上官涫,你自诩聪明,怎么会忽略了“他”的那片刻迟疑?上官涫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越问越无言以对。 “泞公子,你可有妻妾?” “我没有娶妻。” “他”没有骗她。 确实没有娶妻,但是有夫君,而且还是不顾那个男人早已娶了妻室,也不顾那个妻室根本容不下她。 泞公子并不是什么公子,戏台之上是一个风流潇洒的小生,归隐后是一个叫婉泞的姿容绝色的女人…… 每想十几年前的往事,上官涫都会失控。 犹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婉泞怀中抱着一个女婴,苦苦地哀求着:“上官涫,我求求你,只有你能解这惑众门的毒,求求你救我的孩子!” 上官涫走火入魔一般地在雨中看着自己爱的人,跪在了脚下,连雨水打透了衣衫,也浑然不觉。 过去了过去了,这些都过了十几年。 人又有几个十几年…… 谁不知道珍惜当下? 可是谁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呢,上官涫从此再也无法对谁敞开心扉。 想到这里,上官涫怒火中烧,无缘无故地,木架子就坏了,戏服也掉了,呵呵,你死了还要这样戏弄我么? 上官涫嘶吼着将戏服一把把撕成碎片,然后红着一双眼,怒气冲冲地打开了石门中的一个暗室,走了进去。 这里面竟然蜷缩着一个人,这人披头散发,上官涫上前不由分说地抽出腰间的腰带,疯狂地抽打着这个人。 而这人却不躲也不闪,只是发出痛苦的哀嚎。 (3) 令狐狐知道惑众门的传闻,当年上官涫被逐出惑众门,是因为爱上了一个有家室的人,爱而不得,因为那个人有了自己的爱人,上官涫魔 性大发,用巫蛊之术毒死了那个人和她的爱人。 “如果真是这样,是上官涫杀了我娘和我爹?”杨初雨突然又变成凶神恶煞的表情。 杨初雨的一句话,仿佛又在杨翦和令狐狐之间划出了一道鸿沟。 令狐狐也是一愣,随即说:“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师姐害了你爹娘。” 杨初雨:“可我爹娘确实是暴死,而且是中毒而死,刚出生的妹妹也下落不明,不知死活。” “哥!”杨翦制止:“上官涫只是令狐狐的师姐,而且上官涫早在令狐狐一出世,就被逐出了惑众门,这件事和令狐狐一点瓜葛都没有,甚至和惑众门也没关系。” “你已经开始,这样的维护惑众门了?”杨初雨惨然一笑。 杨翦不知道该怎样劝慰大哥,他只知道他无论如何不能丢下令狐狐,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哥,我们先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现在还不能让乔氏发现我们知道了真相。” “她知道了又如何!”杨初雨赌气说道。 杨翦:“小不忍,则乱大某。” 杨初雨一听只得叹了口气,三个人一起出了密室,又原样地将门锁上。 沿着蜿蜒的密道回到了杨初雨的房间中。 杨初雨不由得叹道:“想不到查来查去,答案一直就和我一墙之隔。” 这时候令狐狐突然指着门边倒着薪儿尸体的地方,轻轻地叫了一声“不好了!” 第33章 尸体消失 本来只是死了一个侍妾,为什…… 杨翦也发现了令狐狐的发现。 房门口, 他们走之前,还躺着薪儿的尸体,现在地上空空如也, 只有薪儿中了碎片暗器后流在地上的血还在。 如果尸体被移动, 会有血迹,然而什么其它痕迹都没有。 令狐狐奇怪:“我十分清楚地记得, 在临走之前, 我用粗木棍顶住了房门,若是真有外面的人破门而入, 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就会有被破坏的痕迹,现在粗木棍完好地还顶在原处啊。” 杨翦看了看大门, 果然一支木棍结结实实地顶在门上, 若真是有人破门而入过, 带走了薪儿的尸体, 然后又是怎么顶上的门呢? 杨翦又望向了窗户。 “这里的窗是刻意做小了的, 因为我久病怕风所以是常年紧闭, 一个人带着一个尸体,断断是不能出去的。”杨初雨虽然喝了怪异的中药,但是毕竟久病, 走动的时间太过长了些,此时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显得十分疲惫。 杨翦和令狐狐去看那小窗, 果然关的严严实实, 难怪这间屋子昏暗憋闷。 而且窗口的大小被定制的窄小,若是精瘦一些的人倒是可以爬着出入,但正如杨初雨所说, 带着一具尸体,那就必定会留下痕迹了,可是这窗户周围落下的灰尘,都是完好的,没有拖拽的痕迹,更别提血迹了。 令狐狐又抬眼看房梁,杨翦会意,施展轻功腾空而起,轻巧地落在了房梁上,他四下观察着,并没有藏匿什么人,也没有别的怪异。 一具尸体,就这么原地蒸发了? 令狐狐思索着,低声说道:“现在除了尸体消失得诡异,还有一点,为什么这个人要偷偷带走尸体呢?” 杨初雨:“那必定是乔氏的人。” 杨翦:“也不能那么肯定,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发现尸体然后带走,然后斥责你不善待妻妾,稍作惩罚之后,大不了再给你指派一个侍妾过来,依然是她的眼线,岂不是妥当吗?为什么要偷偷带走尸体?” 令狐狐推理得入迷,竟带着些佩服的口吻说道:“这个人带走尸体的手法真是诡异,动机也是不明,倒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也是同样的匪夷所思呢。” 杨翦浓眉一挑:“你是说,前阵子骊王府的事?” 令狐狐笑:“对啊,当时也是和渣男榜还有吊死女弟子的事,同样的轰动呢,骊王府现在还在缉拿凶手,你看赏金堂,除了唐小柴那个漏网之鱼,剩下的悉数被抓去骊王府软禁,要限期破案。” 说到渣男榜三个字的时候,令狐狐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杨翦。 杨翦内心颤抖,心想这可不能接话,我说一句,令狐狐她能讽刺一百句,不划算不划算,躲是王道…… 杨翦:“怎么?你觉得薪儿尸体这件事,和骊王府的事有关联?” 渣男榜、遁甲门吊死女弟子和骊王府迁怒武林,这三件事是江湖上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 骊王府迁怒武林,是因为骊王府的二公子被潜入王府的刺客杀死在一个封闭的房间之内,还留下了一个印记,疑似是什么武林门派。 骊王是什么人,那可是朝堂之上的重臣,三代都为皇帝拼过命,才有了现在的荣耀,不但权倾朝野,自家的女儿嫁入宫的、儿子侄子娶了重臣之女的,比比皆是。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骊王府,居然有人敢在太岁上动土,偌大个骊王府戒备森严居然就进了刺客,进了也就算了,还杀了人,杀的还是骊王的爱子。然后凶手在封闭的房间中就蒸发不见了?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骊王既痛心爱子被害,又觉得此事的手法让自己面上无光,于是开始迁怒于武林,抓了武林中善于缉拿歹人的赏金堂的一众人要限期破案,毕竟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同僚插手,不然不但知道了很多内情,还会遭人背后嘲笑。 听说骊王已经又将鹰爪门给灭了门,只不过因为鹰爪门是轻功见长且出刺客。 尽管骊王也觉得鹰爪门并不见得就是凶手,但为了颜面,还是派了大军。 令狐狐灵机一动:“骊王府最近闹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大家就都不注意什么渣男榜了?我可以回惑众门了吧!” 杨翦:“你怎么总想离开?不准走。” 令狐狐学杨翦当初的模样,说:“我要是真想走,谁也留不住我。” 杨翦咧嘴一笑:“学得还挺像,但是你这个小身板,我还留不住?插翅也难逃的好吗?” 杨初雨看不下去,轻轻咳嗽一声,“薪儿虽然尸体丢了,但确实已死,还要想想怎么向乔氏交待。” 杨翦不屑:“有什么好交待,不过是一个碍眼的眼线而已,就直接告诉乔氏,看她反应如何,若是动怒,便可判断八九不离十,就是她的人在房间里做了手脚。” 杨初雨想了想倒是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外,令狐狐和杨翦立即警觉。 “难道偷尸体的贼,又回来了?”令狐狐颤抖。 只见那个人影站在门外并没有试图开门,而是停住了,从影子看似乎在窥探着屋内。 令狐狐突然害怕了起来,小声说:“杨翦,会不会是薪儿的鬼魂啊…………” 杨翦:“怎么会有鬼魂?” 令狐狐:“怎么说这薪儿都是横死,你们不怕吗……” 杨翦看着令狐狐的那个怂样子,直接站起身就冲门口走了过去,令狐狐拉都没拉住。 门被杨翦突然打开,门外站着一脸惊愕的何昊飞,连忙向杨翦和杨初雨行礼。 “长少主、三少主……” “你在门外装神弄鬼的吓人干什么?”杨翦皱眉。 何昊飞惊:“我就是站在这里,哪里吓人了?吓谁了?” 令狐狐下巴一抬,“吓到本姑娘我了!” 何昊飞盯着令狐狐:“那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吧?” 说完何昊飞就迈进屋里,想着屋中环视了一周,心想:屋中三人半天不肯开门、床被弄得凌乱,令狐狐心虚、杨翦不悦、杨初雨坐在那不停地喘着粗气—— 何昊飞:“……” 天呐,这是做什么了,人家还是个孩子啊! “咱们走。”杨翦打断何昊飞的幻想。 杨翦果断出屋,何昊飞只得跟上。 令狐狐回头问杨初雨:“杨大哥,杨翦他们是要去找杨门掌门了,你不一起来吗?” 杨初雨想了想,站起身来,可是走到了门口前面又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被外面刺眼的阳光晒到了。 “今天天气很好的,来啊!”令狐狐鼓励。 可是杨初雨却裹足不前,不敢再动半步。 往前一步是外面,回去就还是每天呆着的地方,可是他做不到。 半晌,杨初雨还是叹气:“算了……” 他又慢慢地走进了那片黑暗。 令狐狐只得出来,看到杨翦正在院子中询问着这院里的侍卫,想知道薪儿住在哪儿。侍卫们纷纷指着不远的一个屋门。 杨翦和令狐狐对视,嗯,去看看! 一进屋,他们就发现这间屋子早就被人翻箱倒柜的搜了一遍,就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令狐狐注意到,有一个首饰盒子被打翻在地上,捡起来一看,首饰盒子里面只有几只家常戴的花而已。 “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令狐狐说。 杨翦:“你怎么知道有值钱的东西?也许原本就是空的,她一个侍妾能有什么体己?” 令狐狐指着首饰盒里面,说道:“你看,这是我们姑娘家首饰盒子里面的习惯,放戒指的地方,放镯子的地方,放头钗的地方,要是有什么零碎的铜钱、碎银,可以放在这样的小暗格子里,薪儿也是都这样在首饰盒里划分出来,证明原来是有这些东西的,没有的话我们是不会这么整理的。” 杨翦看了看屋子,说:“可是这屋里的陈设,可不像是有私房钱的人,也太朴素了些,即使是侍妾,我们杨门也不至于这样的苛待,住的用的尚且这样的寒酸,为什么会有值钱东西呢?” 令狐狐心中知道杨翦说得也有道理,刚才她也是见过薪儿活着时候的样子的,薪儿衣着华丽暴露,浓妆艳抹的,确实不应该是喜欢素净的性格,为何她住的房间却这么朴素呢? 本来只是死了一个侍妾,为什么疑点越来越多…… “不管怎样,翻箱倒柜的人是在找东西,没准是在找之前的东西,而且已经拿走了。”杨翦说。 令狐狐:“还有可能是故意拿走值钱的东西,掩盖他要找的东西呢?” “嗯,那依你之见呢?”杨翦问。 “哇,你这样说话,怎么好像个皇帝,我是你的心腹重臣。”令狐狐笑。 杨翦忍不住夸赞:“若你是个男子,没准真能成就一番事业。” 令狐狐不屑:“嘁,女的怎么了,不信你就看着,我非要把惑众门弄成你们杨门一般的江湖地位不可。” 杨翦:“好,期待,这样咱俩也算门当户对了。” 忍了半天的何昊飞终于开口:“你俩不但是天作之合,还趣味相投,在一起在一起。” “什么趣味?”杨翦和令狐狐一起问道。 何昊飞摆手:“不可描述、不可描述啊……” 第34章 闹鬼与假货 你是顶尖剑客,她连劈个叉…… 薪儿尸体消失的事情, 虽然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头绪,但是薪儿已死的事,是势必要向乔氏交待的。 杨翦主张——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直接去告诉乔氏, 还能顺便看到她真实的第一反应。 于是杨翦打发了杨初雨院子里的一个侍卫去回禀了乔氏,就说是薪儿服侍不周, 惹得杨初雨不顺心, 于是责罚了薪儿,没想到薪儿死了, 只得就埋了。 本以为乔氏会因为薪儿的死而大发雷霆, 毕竟薪儿死了,乔氏就少了一个监视病弱的杨初雨的心腹眼线。 结果乔氏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就是一个妾吗?甚至连妾都不如, 这样下等的女人还敢忤逆主人?死了就死了吧。” 不但如此说, 还送了很多滋补品去安抚杨初雨, 也没有过问杨翦和令狐狐为何当时也在场, 只是立即就指派了一个新的姑娘过去顶了薪儿的位子。 兴许是乔氏觉得妖艳的薪儿并不合杨初雨的口味, 这次派来的新人名叫冬梅, 生得小小巧巧,态度战战兢兢,身段如弱柳扶风, 不施粉黛也还是有几分姿色。 杨初雨虽然厌恶乔氏,但却也没有像厌烦薪儿那样对待冬梅, 倒是容了她下来, 并且看冬梅生的孱弱, 没有让她住在薪儿原本的房间,而是腾出了一间暖阁来。 令狐狐冷眼旁观着,心中冷笑, 男人都吃这一套啊,只有女人能看穿女人。更何况令狐狐可是从小和林故意勾心斗角长大的,什么绊子没见过?令狐狐能看出冬梅表面上低眉顺眼,其实眼睛里总是透着精明的光芒。 “若是真能这样乖乖地服侍我大哥,倒也可以。”杨翦刚说完,脑袋里一片警报声,令狐狐正横眉冷对扫视过来,改口还来得及吗?“倒也可以让她先活着,摸清楚乔氏到底想知道大哥的什么事,再杀也不迟……” 令狐狐这才收回杀人的目光。 何昊飞偷偷问:“三少主,你是咱们杨门的顶尖剑客,令狐狐她连劈个叉都不会,你为什么怕她。” 杨翦:“惹不起,我若是说她一句,没准她能顶回来九句,她就是一言九顶。” 冬梅来了不久后,杨初雨的院子里又出事了。 一个婢女不知为何就疯了,拼命地撕扯自己的衣服,还拉拽自己的头发,满地打滚,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嘴里还开始说胡话。 杨翦和令狐狐赶到的时候,那个婢女已经被关在了柴房。 这个婢女平日里做的不是什么重要的差使,所以没了她倒也没有影响什么,只不过其他的婢女和侍卫们都在窃窃私语、人心惶惶。 杨翦皱眉:“关键的应该是这个婢女说的都是什么疯话,估计才能判断原因。” 这一问,婢女和侍卫们都不太敢回答了,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互相推诿着。 终究还是冬梅壮着胆子上前,讲明了事情的经过。 这个婢女名叫香儿,最近和几个婢女一起被拨到了薪儿的那间屋子里去住,据说当初住进去的时候香儿就一万个不情愿,奈何无法抗命,只得去了。谁知道只住了几晚,这香儿就不对劲了,经常做噩梦,还被噩梦惊醒,即使睡着也睡得不安稳,经常梦中尖叫。 “梦中叫什么?”令狐狐问。 “叫……叫薪儿的名字……”冬梅说完也是觉得害怕,两眼泪汪汪地,谁见都怜。 “那她是如何疯的呢?”杨翦问。 “突然之间就疯了……”冬梅答。 噩梦连连后没多久,香儿就病了。这个院子里凡是生病的人都不可去伺候杨初雨,怕过了病气,让杨初雨的病雪上加霜。于是香儿就被命令在屋子里养病直到好转,才能继续当差。 没想到香儿是越养越病,迅速就瘦了一大圈,几次三番地说不要在屋子里住。 香儿这样闹,害的同房的婢女们也都害怕了起来,一时之间薪儿的房间里闹鬼的传闻被传播了开来,婢女们都开始疑神疑鬼,纷纷说起遇到的灵异的事件,有的说房间里总有声响,有的说半夜有人敲门。慢慢地连不住在这房间中的人也加入了进来,不乏很多添油加醋的,说半夜起来行圊,见到一个看着像个女人的黑影子,飘飘忽忽地就进了香儿她们的房间里,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什么那女人吐着长长的舌头,一看就是死了的薪儿。 听到这里令狐狐打断:“吐着长长的舌头怎么是薪儿呢?她又不是上吊死的……” 这也证明这些传言只不过是好事者以讹传讹,连薪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胡乱地编造了起来。 然而就是这些传言,让香儿更加郁郁寡欢,病情雪上加霜,突然在一个早上,一声凄厉的尖叫,香儿真的疯了,竟然不顾矜持,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拉扯头发,嘴里面还不停地喊着:“还给你还给你!我错了,这些都还给你好了!你放过我吧!” 说完香儿就开始满地打滚,还不停地磕头,直到额头都磕了个稀烂,众人赶紧把她绑了起来关进了柴房,免得她再伤害自己。 令狐狐听完说道:“这么看,似乎她是欠了谁的东西,难道是欠了薪儿?” 杨翦问:“搜了香儿的东西了没有?” 何昊飞带着侍卫们上前来回禀:“三少主,这个香儿果然有古怪,你看,这都是在她的包裹里搜出来的。” 杨翦和令狐狐一看,从香儿包袱中搜出来的,有金钗有玉镯。 杨翦问:“有人认得吗?” 冬梅先是摇了摇头,她毕竟是刚拨到杨初雨的院子里的,不知道也正常。 其他的婢女们都上前指认,没一会儿就有人认出来,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呀,这些……都是薪儿的啊。” “我也曾听薪儿抱怨过丢过几件首饰呢。” “那支钗,前阵子我还见薪儿戴过的,后来就一直没戴了,难道是……香儿偷了?” “哎呀难怪香儿如此心虚,怕住进薪儿的房间啊。” “看来这是被冤魂索命了呢……” 杨翦和令狐狐拿了这些东西,进房间去给杨初雨看,杨初雨挑挑拣拣地看了看,语气不耐烦地说道:“只是看着像,也许是薪儿戴过的首饰吧,不是很确定,她那个妖里妖气的样子,我也不爱看,更不会在意她穿什么戴什么的。” 令狐狐又去问婢女们:“平日里香儿和薪儿可有冤仇?” 众婢女们回答:“两人虽然并不亲密,但也谈不上有过节,只是寻常的相安无事状。” 杨翦接着问:“那薪儿有没有交情好的人?” 众婢女一听都闪出一条路来,只有一个婢女颤抖地站在原地。 既然是大家公认了,杨翦用手一指那些首饰,说:“你来看看。” 那个婢女看完就跪下了:“确实是薪儿丢过的几件首饰,因为这院子里只有薪儿喜欢这种贵重的金钗,也只有她买得起,我们都是婢女,薪儿是掌门给长少主的侍妾,所以每个月从掌门那里领不少银子用吧。” 令狐狐看这个婢女年长忠厚,不像是人云亦云胡编乱造的人,所以说的相对可信,基本可以断定这些首饰是薪儿的。 杨翦见令狐狐自己点头,知道她又有想法了。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薪儿为人浮夸又喜欢卖弄,平日里衣着光鲜又喜欢戴得满头珠翠,引得香儿嫉妒艳羡。 香儿也许是觉得薪儿这么有钱,丢个一两件首饰也不会发现,就算是发现也不至于声张,毕竟侍妾难做,这些首饰说白了也是主人赏赐,嚷出来丢了也会被怪罪。 果然薪儿并没有声张,甚至有可能根本没发现丢了东西,香儿这才放心了起来。 可是还没等香儿想办法销赃,薪儿就死了,这着实让香儿有些害怕,慢慢地就有了些心病。也许是天道轮回,更加没想到的是,香儿还被分在了薪儿活着时候住的那个房间,于是心怀鬼胎的香儿就渐渐地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真是让人唏嘘。 令狐狐拿起一支金钗看着,这金钗果然符合薪儿生前的浮夸性格,是一个双凤戏珠的花式,俗艳醒目,要的就是博眼球。 “手工有些粗糙了。”令狐狐不由得一再仔细看。“这双凤夺珠的珠子黯淡无光,咦?这钗……怎么发乌呢?哪有金子还变色的……” 杨翦接过来也看,果然这金钗并不像金子的。 假的?以薪儿虚荣的性格,怎么肯戴假的? 杨翦问令狐狐:“你还会看首饰真假?” 令狐狐:“你不知道身在武林,不用学武功是有多寂寞吗?我当然研究诗词歌赋、金银首饰、种花种草、美容养颜,读书写字……” 杨翦:“这听着一点都不寂寞,挺忙的啊……” 令狐狐又在思索疑点:“我觉得这个假首饰,和薪儿房间被人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还有她的房间陈设过于朴素,这些都是互相有关联的。” 杨翦想了想,“确实疑点太多,事出反常必定有内情。” 令狐狐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我一定要想出来这个内情。” 杨翦冷眼看着她:“有时候都觉得你说话不像十几岁的小姑娘。” 令狐狐白眼一翻:“我从小没爹娘保护,当然要早慧了。” 杨翦听完觉得心中柔软,说道:“那以后我——” “不用。”令狐狐打断。 杨翦:“……” 第35章 软禁与相思 事出反常,必定作妖。…… 何昊飞从一大早就觉得杨翦有些不对劲, 但是他心里想着杨翦平日里总是数落他性格毛毛躁躁地沉不住气,于是何昊飞又耐着寂寞继续观察了几个时辰,这次断定——杨翦就是不对劲。 首先杨翦没有像往常一样练剑, 其次吃饭都心不在焉, 托着腮茶饭不思,还闷声不吭的, 这都是怀 春的女人的模样才对, 最重要的是!总觉得杨翦这个人看着别扭,哪里不对。 经过了这几个时辰的观察, 何昊飞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杨翦还能哪里不对!他身边少了个人啊,少了个令狐狐啊! 难怪不练剑, 少了个令狐狐在旁观战啊。 “三少主, 令狐狐呢?”何昊飞果然沉不住气, 一句话直戳杨翦的心窝。 杨翦双眼无神, 空洞地看着前方, “不知道。” 何昊飞惊讶:“不找找?” 杨翦:“不敢。” 何昊飞:“……” 杨翦:“一大早, 我就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今天诸事不宜。” 话说一大早,杨翦刚在偏房换好了练功服准备练剑, 令狐狐就一头闯了进来。 令狐狐劈头就问:“你什么意思?” 杨翦:“啊?什么什么意思?” 杨翦见令狐狐表情愠怒,心中的理智不停提醒自己, 前方是坑, 肯定有事, 小心应付,不然肯定被令狐狐给炸了。 令狐狐眉毛一挑:“你不知道?” 杨翦:“不……不知道啊……” 令狐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什么意思?” 杨翦:“我没什么意思啊……” 令狐狐:“好, 你觉得和我呆着没什么意思。” 杨翦:“……” 令狐狐闪电般离开,还丢下一句话:“你好好想清楚,不然别找我。” 何昊飞听完杨翦的诉苦之后大惊失色:“三少主,你忘了司徒图说的女人的心理了吗?如果吵架千万不能让女人去冷静一下,否则事态会严重一万倍。” 杨翦感觉自己已历尽沧桑,“你一言我一语,才叫吵架,我这个不是吵架吧?是莫名其妙就被骂了一顿啊……” 何昊飞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突然杨翦拍桌而起;“不对!事出反常必定作妖,去她房间看看!” 杨翦这才想起来令狐狐诡计多端,没准是转移视线,她闹这么一出,重点不见得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很可能是‘别找我’。 她胡闹就是为了让杨翦不要来找,那么她在干什么? 踏进房间,杨翦一看心就凉了,令狐狐果然人去楼空,消失不见。 何昊飞也跟着进来,一看这个情形只得安慰杨翦:“三少主,别担心,令狐狐姑娘走不远,应该就是闷了花园子里逛一逛。” 杨翦:“不,她肯定溜了。” 何昊飞:“不会吧,杨门也不是那么容易出的去的。” 杨翦脸色铁青:“你忘了吗?她脖子上戴着掌门剑!” 令狐狐确实是溜了,只因天蒙蒙亮的时候,她被吵醒了—— 睡眼惺忪之间,令狐狐听着仿佛是窗口有响动,顿时吓得清醒了,莫非薪儿的鬼魂来了…… 令狐狐就算再喜欢解谜,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那天薪儿的事,也是令狐狐第一次见到尸体,自然是吓得不轻,虽然薪儿的死和自己无关,令狐狐还是莫名地害怕。 窗户的异响依然在,令狐狐想去叫偏房中的杨翦,可是黑乎乎的走到偏房?……那可怕程度也没有降低多少啊…… “令狐狐!你要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你有什么好心虚的?”令狐狐给自己壮胆,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把心一横,开了窗户。 只见窗户棱子上,扑棱棱地站着一只鸽子。 “鸽子又出现了!”令狐狐惊讶,神秘人又要开始爆料了? 然而这次风格不太一样,前几次都是铺天盖地的鸽子,每只鸽子都带着同样的猛料,传遍武林,这次…… 令狐狐伸着脑袋往外看,嗯,只有这一只。 不管怎样!令狐狐还是从鸽子身上找到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妹,山下树林相见。 “我哥来了!”令狐狐惊喜。 令狐狐高兴是因为,司徒图如果来,那会不会是嫂嫂已经生了,前来报喜?不过算了算也不太对,嫂嫂躲回娘家避难的时候,是怀胎六个来月,如今不过月余,就要生了吗?不过不管怎样,哥哥来找她,终归是件高兴的事情。 更何况还可以顺便打探一下武林中的那些门派,有没有为难惑众门。杨翦平日里把她保护的太好了,简直如同软禁,不让她知道外界的烦恼,说一切有他,可是令狐狐始终放心不下。 令狐狐果断决定不告诉杨翦,否则他必定会阻止她出杨门。于是就有了早上令狐狐冲进杨翦的偏房就闹了一顿的戏码。 杨翦必定如坠入云里雾里,琢磨哪里得罪了令狐狐就得大半天,这样令狐狐早就溜了。 完美! 令狐狐忽略了一件事……袭月峰的高度,她连滚带爬地下了山,觉得快死了。 拿着脖子上戴的掌门剑,倒是一路上畅通无阻,出杨门的时候也很顺利。 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约定地点小树林。 轻车熟路是因为这片树林是她当初找杨翦大闹退婚的事,所约定的地点,想着这些,令狐狐的唇边泛起了笑容。 等等!令狐狐在心里呵斥自己,这笑容是几个意思?有什么好笑的。 这时突然传来小簪的声音:“小姐,小姐!” 小簪高兴地跑过来,结果被令狐狐一把捏住了脸,扭来扭去地快被揉变形。 “小姐,真的是我,要不要我把你瓶瓶罐罐藏的地方说出来呀!”小簪挣扎。 令狐狐这次真的发自内心笑了:“小簪,果然是你,我哥呢?” “掌门?掌门还在插刀教陪掌门夫人啊。”小簪往后面一指,“小姐,是她要找你。” 令狐狐一看,不远处树后停着一辆小巧的车轿,从车轿中款款地走下来一个女人,竟然是箕鸣煜的那个外室——谢柒姐。 谢柒姐可能是想要低调行事,车轿很素净,她也没有往日的艳丽,但仍穿着讲究,俨然就是个贵妇人。 小簪,和谢柒姐? 令狐狐奇怪:“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呢?” 小簪说:“小姐你被那个渣男掳去了杨门之后,我在杨门这里苦等也不让我进,于是我就想回咱们惑众门看看情形,结果只走到半路就被避风山庄的人给带走了。” 令狐狐:“咱们惑众门怎样了?” 小簪:“不知道具体,影影绰绰地听说有人去闹过。” 令狐狐看谢柒姐:“你们避风山庄的为何要抓小簪?” 谢柒姐:“唉,还不是因为我们庄主,得了相思病了。” 原来那日众人出了颜帮之后,箕鸣煜因沉默不语被众人取笑,是人都看得出来,箕鸣煜的沉默其实是羞愤,羞愤的原因就是在颜帮里中了上官涫的“试金石”之后的失态。 其实当时几乎每个人都中了“试金石”,都在幻境中看到了自己内心中最在乎的人,而且都痛哭流涕,极为失态。 可是只有箕鸣煜介意,首先,箕鸣煜忍受不了自己难看的样子,他只能是优雅的、光鲜亮丽的、魅惑帅气的,怎么可能是那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呢! 其次,箕鸣煜看到了自己的内心的那个人,竟然真的是令狐狐,这让他慌了,他是谁?只养外室不设内室、办酒宴开夜场的浪子啊,他心里应该有成百上千的女人才对,怎么就令狐狐一个?杨翦特么的心里还验出来有俩呢……果然我不配做渣男榜第一么,箕鸣煜被这个想法快逼疯了。 于是箕鸣煜才会在那天和众人出了颜帮之后郁郁寡欢不言不语,被取笑了之后才会那样的惊慌失措,跳进车里就跑了。 然而回到避风山庄,箕鸣煜发现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自从发现内心深处种了个令狐狐,就心里脑子里全都是令狐狐的一颦一笑。 本想着忙于吃喝piao赌可能就能渐渐地好起来了,毕竟这个尘世中享乐好玩的东西也太多了,然而夜场也开了,呼朋唤友地,夜宴上的佳肴却没滋味了,美人们看得都像猪头一样,无趣,什么什么都变得无趣。 谢柒姐这才慌了,哪里见过箕鸣煜这个样子,茶饭不思也就算了,酒都不喝了,钱也不赌了,场子都散了。 谢柒姐连忙重金打探令狐狐的下落,只知道去了杨门。杨门那是何等地方,岂是人想进去要人就能要人的? 于是只得动了脑筋,让令狐狐能自己出来。 令狐狐知道了原委,笑着说道:“谢柒姐,即使事出有因,也不应该用我哥哥的名号来骗我。” 谢柒姐赔笑:“哎呦小妹妹,我这不是不忍心看我们庄主就这么抑郁而死啊,还求狐狐姑娘发发善心,随我去看看他,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令狐狐想了想,说道:“箕庄主这个人,还是挺有意思的,我也挺喜欢,相处呢也不错,所以去看看他也没什么问题——” 谢柒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说:“那就好了,那就好了呀。” “但是——”令狐狐盯着谢柒姐幽幽说道:“谢柒姐您用我哥哥名号骗我的事情,早晚还是要算一算的,我可是要骗还回去的。” 谢柒姐被令狐狐盯得浑身一震,心里嘀咕,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气话来这么霸气……但还是赔笑:“狐狐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吧,快随我去。” 于是令狐狐和小簪就随着谢柒姐上了树后等候多时的车轿,车夫戴着斗笠垂着头,谢柒姐等上稳了车之后,立即招呼车夫驾车。 几个时辰之后,杨翦才醒悟了站在了袭月峰下的树林中,手中拿着令狐狐丢在山路上的那张纸条。 上面写着见面的地点,杨翦猜着,应该是令狐狐在下山过程中,累得魂飞魄散,所以不慎掉落了这张接头的纸条。 树林中,杨翦和何昊飞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令狐狐停留的痕迹,这里曾经停过一辆车,再之后,车轮碾过的痕迹蜿蜒向前方。 杨翦蹲下身子,盯着那排走远了的车轮印。 第36章 奢靡与财迷 这个丫头就是有这种本事,…… (1) 车轿驰骋在大路上, 车夫仿佛仍旧嫌慢,不停地抽打着拉车的两匹良驹。 然而车轿内却感觉不到太颠簸,可见箕鸣煜是真的会享受, 家中随便一顶车轿都精心设计, 舒适感十足。 令狐狐在车轿中闭目养神,谢柒姐偷偷地打量着令狐狐, 在车内的暗影中, 令狐狐的小脸轮廓分明,鼻梁小巧高挺, 真是个小美人, 可是…… 谢柒姐想起刚才上车之前,令狐狐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的最狠的话, “谢柒姐您用我哥哥名号骗我的事情, 早晚还是要算一算的, 我可是要骗还回去的。” 令狐狐说这话的样子, 让谢柒姐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 一个小丫头, 这样的沉稳老练,若是再在这武林中历练一番,将来还了得啊……也难怪箕鸣煜这样自视甚高的人会喜欢上这个丫头, 冷眼看着那个杨门的三少主杨翦也是这么个心思。可是令狐狐这个小丫头倒是有些手腕,完全看不出个态度来, 就是那么风轻云淡, 任凭别人惊涛骇浪, 箕鸣煜都已经疯疯癫癫,令狐狐这里还睡得安稳。 谢柒姐正在胡乱地想着,突然令狐狐睁开了眼, 吓了谢柒姐一跳。 “外面仿佛有很多人骑马的声音。”令狐狐说。 小簪本来也迷迷糊糊地靠在令狐狐的肩膀上,听令狐狐这么一说,赶紧打起精神,轻轻地掀开了小窗的帘子一角偷看。 果然,不远处有大队的人马正威风凛凛而过,看装束都是精装的铠甲,显然不是武林中的人。 “那是骊王府的兵马。”谢柒姐说:“最近骊王府的人一直在各个门派抓人,有什么他们觉得可疑的,就去弄得鸡犬不宁,现在武林中是人心惶惶。” 令狐狐瞥着外面骊王府的人远远地走了,突然问道:“这条路,仿佛不是去避风山庄的呀。” 谢柒姐一听脸色骤变。 “谢柒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果然谢柒姐又在令狐狐的脸上看到了那种冷冷的表情。 “停车!”令狐狐大喊。 然而外面的马车夫根本不理睬令狐狐的话。 “他们不会停下的。”谢柒姐说道:“他们只遵从庄主一个人的命令,根本不会听你的。” “那么箕鸣煜他要带我去哪?”令狐狐表面上冷静质问,其实心里开始有些慌,果然还是太大意了,忘了杨翦的叮嘱,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得“江湖险恶”这四个字。 这时候,突然地车身猛烈地摇晃了起来,箕鸣煜的车轿设计巧妙,即使是在蹒跚的山路上,都还能稳定舒适,车轿摇晃成这样,一定是—— 有人跳上了车顶! 很快听到有人和车夫打了起来,一阵马的嘶鸣,车险些被掀翻了。 好像是车不得不停了下来,有人拦车。 令狐狐一拉小簪赶忙下车,谢柒姐一看急眼了,若是令狐狐跑了,如何交差?箕鸣煜可是口冷心黑,谁的面子也不会给,必定严惩。 谢柒姐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就要去抓令狐狐,未曾想刚一下车就被一把剑架在了脖子上,谢柒姐一看,正是杨翦和何昊飞。 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寒气,谢柒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再看那几个车夫,早被打得在地上起不来,只能来回地翻滚。 令狐狐差点要哭:“杨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杨翦冷冷地问:“现在知道害怕了?” 何昊飞:“三少主问了杨门的看门侍卫,说曾有女人来找你,被拦在了门外,形容了外貌猜到了大概,再看车轮行走的方向,知道了你们要去哪,就更加确定了。” 令狐狐:“你知道这个谢柒姐要带我去哪?你认识这个地方?” 杨翦不答。 令狐狐看着杨翦有些目光闪烁,于是冲何昊飞甜甜一笑,问道:“昊飞哥哥,你说!” 杨翦用眼神制止,但是试问全天下谁能拦得住何昊飞?何昊飞脱口而出:“还不就是箕庄主的外宅,谢柒姐的住处了,三少主不敢说他来过,这里面的美人多得是……啊……说到这里……我好像觉得这些我不应该说来着……” 小簪:“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反正都说了。” 杨翦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了天灵盖,这辈子就没这么怂过。 “走,我们先回去再说。”杨翦拉令狐狐。 令狐狐将杨翦的手拂开,对小簪说道:“走,我们上车。” 小簪迷糊:“小姐,咱们去哪啊?” 令狐狐微笑:“跟谢柒姐去看箕鸣煜啊。” 说完令狐狐径直就上了车,小簪左右为难了片刻,也只得跟着上去。 谢柒姐一看,讪笑着用手轻轻推开了脖子上架着的剑,说:“杨少主,既然令狐狐姑娘自愿去,那可不是我劫持的,我就先走啦……” 车轿再次出发,留下杨翦黑着脸看着何昊飞。 (2) 避风山庄分庄——谢柒姐的宅邸。 箕鸣煜吃酒吃得春风拂面,眼角眉梢都泛着粉红,但手中仍然举着一只酒杯。 他的身边已经有一个醉得趴在桌子上的客人。 箕鸣煜笑道:“酒量不行啊?” “你要见我?”令狐狐带着小簪,走了进来。 箕鸣煜一见令狐狐,竟有些羞涩的神态,随后便是欢喜,再之惊艳于令狐狐的脸。 谢柒姐惊魂未定:“庄主,我帮你带人回来,差点丢了半条命。” 箕鸣煜长笑一声:“没错,这个丫头就是有这种本事,能让人三魂没了七魄。” 令狐狐看了看箕鸣煜手中的酒杯,又看了看狼藉的酒桌,和醉倒的客人。笑问:“你要见我,还需要喝酒壮胆。” 箕鸣煜并不理会她语气中的揶揄,反而心情大好:“才数日不见,觉得你又……” 本来箕鸣煜想说又漂亮了,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杨翦和何昊飞也走了进来。甜言蜜语立即忘得烟消云散,箕鸣煜气得问谢柒姐:“我让你只带令狐狐来,谁让你把他也给带来了!” 杨翦微笑:“箕兄这是什么话,以前你都是急急火火地下帖子请我来啊。” 何昊飞连忙低声说:“三少主,你最好别提这个了,当心她又……” 令狐狐白了一眼,全当杨翦不存在,“箕庄主,你不在你的避风山庄,在这里干什么?弄得我以为被劫持了。” 箕鸣煜环顾四周:“这里也是我盖的啊,另一个行乐的地方而已,论起华丽舒适,不输给避风山庄吧。” 令狐狐:“你为什么总喜欢在这种荒郊野岭盖别院?你不觉得这种地方只适合开黑店吗?” 箕鸣煜大笑起来:“有意思,我喜欢,以后这个地方就叫黑店。” 箕鸣煜一时兴起,竟真的呼唤着仆从前来,吩咐去做牌匾。 杨翦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冷笑:“箕兄,你现在怎么变得像那个唐小柴了?” 杨翦这么一说,原本趴在桌子上的喝醉的客人猛地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问:“谁?谁叫我!” 众人一看,原来醉倒的客人就是唐小柴。 “唐小柴,你怎么也在这?”令狐狐奇怪了,唐小柴和箕鸣煜,这是一个什么组合,根本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一个奢靡、一个财迷…… “我?我来这里干什么来着?”唐小柴目光迷离,他强打精神:“不行,喝酒误事,我得清醒清醒。”说着他拿起手边的一只盛着水的碗,哗的一声全泼自己的脸上了,果然清醒了一点。 “这碗汤用料珍贵,差不多一两金子一碗。”箕鸣煜冷冷地说。 这下唐小柴彻底醒了,纠结了起来:“什么!那还有吗?给我再来一碗,算了,要不你直接给我金子,这样吧,就算你欠我一两金子。” 众人:“……” 箕鸣煜:“这个财迷不是我叫来的,是他强行找来的,说是我是嫌疑人?” 唐小柴把头一点:“没错,遁甲门女弟子上吊的案子,我查到了和箕鸣煜有很大关联,我这次来就是要来审他的,结果还没开始审,他就把我给灌醉了。” 杨翦和令狐狐都是一个机灵:“那个女弟子不是自杀,凶手是箕鸣煜?” 唐小柴:“我可没这么说啊,断案是要讲究证据的,不能靠瞎猜啊,我就是来找证据的。” 箕鸣煜:“你说和我有很大关联,都还没有证据呢,怎么证明我杀的,我看你还是喝醉了算了。” 唐小柴:“我排查过,小虹确实和门派内的男弟子们都没有交集,甚至有些过于保持距离,那么如果她遭遇了情伤,必定是外面的人,恰巧小虹也确实有出入遁甲门的腰牌。所以我就把目标锁定在外面的渣男身上。” 箕鸣煜听了眼睛直发亮:“一提到外面的渣男,你先想起我对不对?我才是第一渣男对不对?” “不对。”唐小柴无情否定。“我还是之前被令狐狐提醒了,先在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武林渣男榜上排查了一遍,发现小虹最后一次出门见的人,就是你,箕鸣煜,箕庄主。” 众人哗然,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箕鸣煜。 箕鸣煜懵了:“我?我不认识什么小虹小黄的。” 杨翦仿佛旧恨未消,又添新仇,怒问:“箕鸣煜,你见小虹干什么?” 唐小柴提醒:“箕庄主,三个月之前,你有没有去过如意坊?有没有见了一个少女?那个少女一身绿衣?你再好好想想。” 箕鸣煜被这么一步一步地提醒,终于说:“好像三个月前确实去了如意坊,还真见到过这么个少女。” 令狐狐忍不住问:“如意坊是什么地方?” 杨翦一道凌厉的目光,“那可真的是一家黑店了。” 第37章 男妾与真相 正文后“作者的话”有已出…… (1) 提到了如意坊, 不但杨翦说这是黑店,连箕鸣煜都撇了撇嘴,显然, 这个地方连箕鸣煜这种没什么做人底线的人, 都会觉得有些不妥。 “如意坊有这么不好?到底是干什么的?”令狐狐问。 “小姑娘家家的,不要问这些。”杨翦低声说。 令狐狐扭头给小簪使眼色, 小簪立即会意, 一字一顿地问:“如意坊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箕鸣煜:“……” 杨翦低头看着令狐狐:“怎么,你让她问, 你觉得她就不是小姑娘家家的?” 令狐狐腼腆笑:“我就是试试看嘛, 万一你们被问烦了就说了呢,嘻嘻。” 杨翦忍耐着说:“和你在一起吧, 就总觉得吧, 这心里头吧, 一股一股的也说不好是不是怒火, 就很气, 心尖子都痒痒的, 然后突然还有那么点想笑。” 何昊飞:“三少主,你形容的也是我的心声了。” 箕鸣煜和唐小柴一对视,都点头:“嗯, 是这么个感觉。” 令狐狐挠头:“谢谢,谢谢。” 杨翦:“我这是在夸你吗……” 令狐狐笑:“那我不问了, 我去如意坊看看。” 杨翦、箕鸣煜和唐小柴三只手一齐拦住了令狐狐的去路。 “啊, 你们欺负人!”令狐狐做委屈状。 箕鸣煜:“怎么欺负她, 才能让她去不成?” 杨翦恶狠狠:“关起来。” 唐小柴阴险:“就关在上次关我的那种就行。” 杨翦:“我觉得还得再牢固点。” 箕鸣煜:“哇,还是你们俩狠。” 唐小柴:“最好再饿一顿,她没力气跑。” 杨翦:“那还是你比较狠。” 令狐狐:“你们得有一个人看着我吧?” 箕鸣煜点头:“那得找最狠的看着才行。” 唐小柴:“不行, 我得去如意坊查案的,而且还得带着箕庄主去,看看小虹最后去和箕庄主做了什么。” 箕鸣煜:“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去就去。” 令狐狐摇头:“那不行,我不要杨翦看着我。” 杨翦惊看令狐狐:“你也跟着我们一块儿商量?” 令狐狐睁大眼睛:“是啊,选谁看着我,这得我选吧?” 杨翦脸色铁青:“那为什么说不要我?” 箕鸣煜立即笑眯眯:“狐狐,那你想和谁在一起,是不是我?” 杨翦:“你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吗,留下来就彻底歪了。” 箕鸣煜:“狐狐要是选我,那歪就歪了呗,我不在乎。” 唐小柴:“你看着她?她一个美容秘方就把你给收买了。” 箕鸣煜反唇相讥:“那支配你这个财迷精不是更容易?给几个钱就行了。” “那就都不要去了。”令狐狐提议,“把这酒席撤了,换桌好吃的来,饿死我了。” 谢柒姐一听为难地看着箕鸣煜,箕鸣煜一想,本来也并不想跑那么一趟,于是对谢柒姐点了点头,谢柒姐连忙去张罗酒菜。 (2) 令狐狐和小簪走在后花园的长廊里,小簪问:“小姐啊,你在家的时候也不这么闹腾啊,怎么现在这么能作,酸的不行甜的不行,一桌菜挑来拣去的,还必须要把宴席摆在大厅里去,折腾得大家够呛,咱们倒清清闲闲地来这园子里逛。” 令狐狐:“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小簪:“什么道理?” 没等令狐狐回答,一个黑影闪过,一把就抓住了令狐狐。 小簪刚要喊,一看却是杨翦。 小簪急了:“小姐,那我还要不要呼救啊?” 杨翦拉着令狐狐的手又使了使力气,把令狐狐拉入怀中,看都不看小簪,直说声:“下去!” 小簪立即:“好嘞!” 令狐狐望着小簪离去的背影。“她这应该是去帮我搬救兵了吧?” 杨翦这次不跟着令狐狐的逻辑漫天胡扯了,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令狐狐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不选我?” 令狐狐:“一个牢头而已,你何必非要争?” 杨翦:“真的只是牢头?你在选什么?像选妃一样。” 令狐狐挣扎,但失败,只得说:“我又不是皇帝,也不是男的,怎么是选妃呢?顶多是选男妾嘛。” 杨翦一把将令狐狐抓得更紧,“你还敢说?” 令狐狐感觉到杨翦胸中的怒火,知道他是真的在气头上了,但她也是真的委屈:“我选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杨翦眼睛冒火:“我说过,我退婚打算去林故意,是有原因的。” 令狐狐:“你的原因我都知道。” 杨翦:“不,你不知道,否则你能够知道我的处境。” 令狐狐突然一抬眼,盯着杨翦直接问:“遁甲门吊死的女弟子小虹,就是你的妹妹,对吗?” 杨翦愣住。 确实杨翦和杨初雨曾经当着令狐狐的面,提起过在寻找妹妹。 令狐狐推开杨翦冷冷地说道:“想必是这样的吧,你无意中发现了乔氏并不是你的母亲,并且你还有一个妹妹,估计是乔氏当年容不得你母亲,所以在你母亲生下你妹妹后,制造了一场什么混乱导致,这个只是猜测,我没有证据。你也是猜测,所以很久之前你就派人查访,最终你把目光锁定在了遁甲门的小虹身上,可是就在这时,小虹出事了。” 说到此处,杨翦果然情绪有所起伏。 令狐狐继续说:“表面上看小虹是上吊自尽,可是你从查访她那么久来看,她并没有死的理由,所以你疑心妹妹是被人所害。小虹是遁甲门掌门夫妇捡来的孩子,视如己出,所以小虹嘶吼,遁甲门也在悬赏追凶,但是遁甲门我是了解的,不到十足把握绝对不会透露任何消息出来。你急了,生怕遁甲门查错凶手,生怕放过了害死妹妹的人,于是——你想到了娶林故意,成为遁甲门的女婿,可以登堂入室,名正言顺的找线索。” 杨翦牵了牵嘴角:“唐小柴有一句说的不错,你还真是适合进赏金堂做一个断案高手。” “然后你就开始了行动,本来你为了和乔氏作对,为了违抗她让你娶名门之女的命令,你偏要选了名声不好的惑众门来提亲。”说到此处令狐狐声音略有些发颤:“但当你发现要进遁甲门查妹妹的死因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就找我退了婚——” 杨翦心情复杂地看着令狐狐。 令狐狐知道自己是对的:“我猜的,应该没错吧?无论如何,我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你问我现在为何不选你。” 杨翦低声说道:“有一件事,你猜错了——” 令狐狐眉毛一抬:“哦?你说说看。” 杨翦:“我当初去惑众门提亲,并不是因为要和乔氏斗气,是因为,小爷我就是看上了你。” 令狐狐不信:“你都没有见过我。” 杨翦:“你这个笨蛋,连林故意都知道,你我早就见过面。” 提到了林故意,令狐狐这才想起来,是在林故意十六岁的生日宴上,林父为独女大排筵席,当时杨翦确实冷着一张脸随着乔氏而来,被迫营业。林故意就是在那时,远远地望见了杨翦,一见钟情的。 可是杨翦那天明明是冷着一张脸,低头喝酒谁也没搭理啊。 杨翦冷眼看着正在回忆中的令狐狐,“你那天出尽风头,多少门派的少主都围着你团团转,你还拼命的卖萌,一点规矩都没有!” 令狐狐:“你都没看我啊,林故意说你坐了不一会儿就走了,还一副自命不凡的鸟样子。” 杨翦:“有的时候,看一眼就足够确定了。” 原来表面上高冷,其实杨翦时不时地在看令狐狐。 所以在后来,各门派争相去求娶的时候,杨翦的聘礼也默默送到了,杨门出手非常阔绰,在聘礼中格外显眼,可是令狐狐却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个杨门的三少主。 但是令狐狐却选了杨门,只因为其他门派求亲,虽然聘礼很有诚意,但都附带着一个苛刻的条件,出嫁之后再也不能和惑众门有任何瓜葛,不能再回惑众门。只有杨翦,并不介意惑众门这个旁门左道的江湖地位,什么要求都没有提,令狐狐默默地拿起杨门的聘礼,周遭的人都以为她是看上了聘礼丰厚。 “你去参加林故意的生日宴,不是被乔氏所逼迫,而是去看小虹吧?看看这个没见过面的妹妹,到底长什么样子。”令狐狐低声说。 这一点杨翦却不反驳,的确那天他主动和乔氏去赴宴,连乔氏都颇为意外,这个一向不喜参加这种场合的三子,怎么就突然如此积极。 果然那日杨翦看到了这个一直在寻找的妹妹,他装作若无其事,视线却随着在张罗客人的小虹来回穿梭,结果目光交错中,看到了被众星捧月的令狐狐,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之后杨翦的脑子一片空白,心中的计划荡然无存。 那一眼之后,杨翦便匆匆离开,他怕自己再呆片刻,就要冲上去将那些围着令狐狐的少主们全给撕了。 “狐狐,我是真心下聘,也是因为妹妹死了想进遁甲门查真凶而不得已退婚,你不要再记恨我了。”杨翦目光一软,流露出少见的温柔。 “不记恨。”令狐狐轻轻地说:“如果是我哥有什么危险,我也必定会舍命相救的,何况只是退婚。” 这就是手足之情,不可能斩断。何况令狐狐是和司徒图相依为命长大,深有体会。 不然只需要斩断和惑众门的关系,就能在各门派中随意地挑挑拣拣。 令狐狐心中徒然一宽,原来在颜帮的时候,杨翦中了“试金石”之术后,内心看到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令狐狐,另一个应该是他惦念的妹妹吧。 第38章 帅哥互殴 正文后“作者的话”有目前的…… (1) 不对, 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电光石火之间—— 令狐狐突然扬起脸,看着杨翦,说道:“退婚的事如果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那么后来你为何又不退了?” 是啊, 遁甲门消息封死查不到小虹的死因,为了合理地出入遁甲门而求娶林故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为什么还就硬生生地把弓给放下了? 令狐狐似乎问到了重点。 杨翦愣住。 好,装没听见是吧? 令狐狐依然姿势不变, 盯着杨翦, 又问了一遍:“退婚求娶遁甲门,情有可原。但为何你又放弃了你的计划?不接近遁甲门了?妹妹死的事可以不管了?” 杨翦感觉到了令狐狐威胁的语气, 也许是经过了片刻的思考, 冷静了很多, 说道:“因为刚给遁甲门下了聘礼之后, 突然就爆出了渣男榜事件, 遁甲门为了自身清白不愿将女儿嫁给我了。” 说完杨翦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令狐狐眼中的失望。 令狐狐看着看着,觉得眼前的杨翦有些模糊,眼泪从她的一双俏眼中划出, 她随即将那两行泪抹散,冷笑着问:“袭月峰下, 我去找你质问退婚之事那天之后, 你就想出了新的计划对不对?既能不娶林故意, 也能查你妹妹的死因的绝妙计策,对不对?” “狐狐……” “我猜对了是吗?”令狐狐眼泪不争气地又流淌了出来,她又倔强地抹掉。“杨翦, 渣男榜,是不是你放的?” 杨翦低着眼睛不看令狐狐,令狐狐看着杨翦俊美侧颜,心中还是那个感慨,挺帅的,可惜是个渣男,而这次是真的渣。 “令狐狐,你就是太聪明了。”杨翦终于说。 这句话等同于承认。 “居然是你?!”一个声音。 杨翦和令狐狐回头看,箕鸣煜一脸惊诧地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后还站着唐小柴、何昊飞和小簪。 见众人瞠目结舌,小簪知道自己把他们带来的不是时候…… 小簪怯怯地:“小……小姐……我把救兵搬来了……” 这回连何昊飞都服了:“三少主,你连我也瞒着啊,我还是不是你的贴身剑客了啊!” 何昊飞做杨翦的贴身剑客已有数年,除了睡觉、吃饭还有如厕,几乎都是形影不离,这件事从谋划到施行到结果,何昊飞都被瞒得严严实实,他只是经常见三少主在房间内踱步沉思,见三少主皱眉长叹,没想到就谋划出这么个计策出来,太阴险了啊…… 杨翦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只是问令狐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令狐狐仍是一张失望脸:“从刚才开始的,一切串联起来,真相就自然而然地出来了,不是吗?但是……” “但是什么?” 令狐狐:“但是我第一次到避风山庄的时候,记得箕鸣煜说过,你是短时间内和他那里的美人们厮混在一起的,那时候这句话有点突兀,我记住了但是没有参破其中深意。” 这话提醒了何昊飞,确实他也记得三少主是突然转了性子,本来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要去和箕鸣煜那种花天酒地的人厮混在一起,还非要去箕鸣煜的外室谢柒姐开的夜宴上去厮混,似乎不久之后,爆料就突然开始了…… 箕鸣煜也明白过来了:“我说你怎么在某天突然就登了我的门,混了一段时间就爆出了渣男榜事件,原来都是你自己设计好了的啊!” 的确,杨翦忍痛退婚了令狐狐之后,原本的计划是娶林故意,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入遁甲门,查小虹上吊而亡的隐情。 可是退婚后那天,偏偏令狐狐被哥哥逼着到袭月峰找杨翦麻烦,令狐狐就那么包裹得像一头蒜一样滑稽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令狐狐揭开脸上的布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惊艳,杨翦至今难忘。 倘若在林故意的生日宴上,杨翦对令狐狐是一望便动了心的话,那么袭月峰那日,令狐狐的那一闹和之后两人交谈的言语,便是杨翦认定了令狐狐就是今生挚爱的时刻。 当即杨翦便觉得无法抗拒内心,不能娶林故意了,哪怕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娶林故意,此刻是连假装都假不下去了。 于是——计划有变。 另一个计划出现了,杨翦自己制造了浪子人设,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鸽子传遍武林,他把自己变成了渣男,果然遁甲门立即翻脸,遁甲门掌门林闲云一生正派,定受不得让独生女儿嫁给一个这种名声的男人。 “那么,你如法炮制的后续的渣男爆料,算计了半个武林,就是为了让品德有污点的人都集中成名单,让凶手随着爆料,渐渐露出马脚吧?”唐小柴抱着胳膊,也开始推断。“这个心机不错,我现在也确实是按照这个名单在查。” 不愧是赏金堂的第一断案高手。 令狐狐:“你定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唯独没有想过惑众门的境地,你应该想到武林必定会疑心我惑众门是幕后黑手,你为了你的计划,置我惑众门于不顾,现在半个武林都在找我惑众门的麻烦,这些都是你的计划吧?” 令狐狐可没忘了她孤零零地面对半个武林门派的围攻,虽然谈笑自若,但那时装的,天知道她当时有多害怕,可是嫂嫂有孕不能受到惊吓,哥哥在外不能帮衬,让本就困顿的惑众门雪上加霜。 她必须站出来,哪怕孤零零地被围攻。而当时杨翦在那里,洋洋得意地和那些门派的人在一起。 杨翦:“我怎么会刻意针对惑众门。” “嗯,你没有计划是因为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惑众门,你根本不在乎牺牲一个惑众门。”令狐狐心碎:“我当初居然傻傻的觉得,众多提亲的门派,只有你,只有你不介意惑众门的名声,只有你愿意保全我惑众门,我真的大错特错了,你比其他人更甚,他们只不过是不让我再和娘家有瓜葛,而你,是想灭了惑众门。” 杨翦急忙:“你忘了,惑众门被围攻那天,是我装作被你们擒拿住,逼退了其他门派的,我怎么会没考虑过惑众门被殃及,我保护了呀。” 令狐狐冷笑:“谢谢你,让我有了十日之期,让我惑众门又能拖延了十天出来,然后又把我困在杨门数日之久,说怕我危险,可是有没有想过惑众门危险!你说我聪明,我倒觉得我真是太傻了!” 令狐狐说完扭头就走,小簪赶紧跟。 “令狐狐!你去哪!”杨翦低吼。 “不要你管。”令狐狐甩开他的手,带着小簪离去。 “狐狐,等等我,我陪你回去。”唐小柴欲追。 箕鸣煜拦住:“你?你知道她要去哪?” 唐小柴:“还能去哪,她要回惑众门呗!” 杨翦和箕鸣煜知道,唐小柴推测的没错,这个时候,令狐狐最大的可能就是回惑众门。 杨翦拔腿就想追,一把冰冷的剑却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见箕鸣煜手中一道寒气,阴冷地看着他。 箕鸣煜:“我觉得狐狐现在并不想看到你。” 杨翦摇头冷笑:“你拦得住我?你觉得你的剑法能有我好?” “加上我呢?”唐小柴也从腰间抽出软剑。 “当我不存在?”何昊飞宝剑出鞘,无论如何,他只能护主。 杨翦急于求胜突然先发制人,给箕鸣煜一个一剑封喉,箕鸣煜急忙使了一个闪身法,心里想这杨门剑法天下第一的名号不是白叫的,箕鸣煜速度极快也还是差点被刺中,寒光中剑锋还是蹭到了箕鸣煜的脖子。 箕鸣煜旋身避到一边,手一摸脖子,见手指上一抹殷红。 “欺人太甚!”箕鸣煜也提剑就上。 几个回合,箕鸣煜虽然略占下风,但能看出剑法不弱。一旁的唐小柴和何昊飞看得都忘了帮手,完全没想到平日里一副魅惑众生模样、靠脸吃饭的箕鸣煜,竟然武功不弱! 杨翦心中一惊,箕鸣煜的剑法,从来没有见过,分辨不出是何门何派。怪事,要说别的兵器也就算了,剑还有杨翦不知道的,那可不多。 厉害归厉害,杨门剑法没有在怕的,此刻也没有心情缠斗,杨翦招招都是干净利落、直指要害的。 令狐狐会去哪,她一个人说不定会有危险。 想起令狐狐,杨翦心中一乱。 “没时间和你纠缠!”杨翦恶狠狠地说道。 说完杨翦剑锋更加凶狠,招招致命。 箕鸣煜发觉越斗越险,搞不好真的能丢了小命,惊叫:“杨翦!你来真的你!唐小柴你还看什么看,还不帮手,帮我把杨翦制住,我送你一匹千里马。” 若是平时听到这句话唐小柴肯定动心,那匹矮驴,他早就骑腻了,一点都不顶用。可是现在,唐小柴竟动弹不得,眼睛冒光说道:“你俩再比划两下,接着打,真的好帅啊!” 杨翦:“……” 箕鸣煜:“……” 何昊飞:“你这是逼人家打架,你好学功夫是吧?” 唐小柴:“哎呀,真的好帅,我不是女人我都觉得好想继续看呢。” 如唐小柴所说,杨翦和箕鸣煜颜值都不差,一个冷峻一个妖媚,一人一剑,你来我往的非常飘逸。 “那还要这样僵持多久?再这样打下去,令狐狐都嫁给别人生了孩子了!”何昊飞提醒。 一句话说得杨翦心神一个恍惚,剑法有些乱,箕鸣煜乘虚而入,却是使出了刚才杨翦用的一剑封喉的杨门剑法,杨翦稳住心神轻轻挡过。 “没招了?我杨门剑法你现学现用?”杨翦轻蔑地笑,“可惜不得心法,只是表面的皮毛。” “我就试试好用不好用。”箕鸣煜强辩。 “那觉得好用吗?” “不愧是杨门剑法。”箕鸣煜硬着头皮说。 “就是用的不太对,来我再教你一招。”杨翦突然面色一沉,一剑刺来。 这剑又凶又狠,箕鸣煜看杨翦的剑仿佛一条恶龙一样窜过来。 “特么这招我在哪里见过来着,哎呀!”箕鸣煜大叫一声再闪,但是杨翦已经知道他闪招的套路,箕鸣煜虽然一个轻功飞开,但长袍的袖子被剑削掉。 “我这还是手下留情,下次你躲的慢一点,胳膊就没了。”杨翦杀意未退,说完剑锋一闪就要出招。 箕鸣煜大喊:“杨翦,你小子还真想杀了我不成,你要灭我的门吗!” 这时何昊飞提醒:“三少主、箕庄主,你们快别打了,唐小柴要溜!” 果然唐小柴顺着墙角蹑手蹑脚地在往门边蹭,瞬间两把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吓得唐小柴一动也不敢动了。 (2) 令狐狐和小簪骑着两匹马疾驰,眼看就要到惑众门了,一看到周遭熟悉的风景,令狐狐心里一酸,一别数日,以前总觉得被拘束在惑众门内,现在才知道,有惑众门才有家,这里是她离不开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惑众门现在如何了,哥哥和嫂嫂都避祸躲出去了,门派中的弟子们不知道可散了,但至少还有个扫地的张伯伯吧? 司徒图曾说过,张伯伯是在惑众门数十载的老人了,风风雨雨他都不曾离开。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见沙土飞扬,一大堆人骑马迎面而来,经过令狐狐扬长而去。 令狐狐不由得勒马,回头看着那些人绝尘的方向。 “骊王府的人?”令狐狐喃喃自语。 “小姐,是不是咱们之前在路上遇到过的骊王府的人马啊?看他们穿的铠甲都一模一样的。”小簪似乎也认出来了。 令狐狐皱眉:“糟了,他们刚才来的方向,是惑众门。” 小簪也惊:“小姐,你记不记得那个谢柒姐说过,最近骊王府的人一直在各个门派抓人,有什么他们觉得可疑的,就去弄得鸡犬不宁,难道说……” 惑众门向来被武林中人称为旁门左道的门派,有事没事的泼一盆污水,骊王府在四处抓人,想针对惑众门的话,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走!”令狐狐低声说。 “小姐,会不会有危险,你忘了你说要时刻记着‘江湖险恶’!”小簪提醒。 那不是令狐狐说的,是杨翦。 可是令狐狐此时想起杨翦,心中只有恨意,惑众门成了今天这般田地,全都拜他所赐。 “不管怎样,这次我不能扔下惑众门。”令狐狐声音低沉但坚定,说完手中的鞭子一扬,马再次疾驰着向惑众门而去。 第39章 男男避嫌 杨翦一把抱住了何昊飞,把何…… (1) 滚滚的浓烟中, 隐约看到几个骑马的少年,他们勒着马,默默地站立在山坡上, 都盯着一片废墟看着。 首当其冲的是杨翦, 他身后是箕鸣煜、唐小柴。 他们注视着的这片浓烟下是一片废墟。 这片废墟,原本是惑众门。 原本是惑众门, 如今是一片荡着滚滚浓烟的废墟。 这场大火应该是迅猛的, 烧的个片甲不留,连救火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意外失火的可能非常之低, 必定是人为,而且还是一大拨做事干净利落、训练有素的人才对。 杨翦皱眉:“难道是那些被爆料的门派干的?” 这时何昊飞纵马从废墟的方向而来。 “三少主, 仔细的搜查过了, 没有尸体。” 杨翦紧锁的眉头略松。 唐小柴抱着胳膊思索:“看这现场烧得这么干净, 再干净利落的人来做这个事, 也要烧上几个时辰才能烧到夷为平地, 推算时间应该是烧了之后令狐狐才来的, 这样看她是安全的。” 杨翦一边听着,一边翻身下马,慢慢地走向废墟, 浓烟熏得他双目流泪。他能想象出令狐狐终于回到惑众门,却看到家被烧成一片火海的心情, 那必定是撕心裂肺,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突然, 杨翦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挪开脚,将脚下的东西捡起来细看。 箕鸣煜也开始瞎猜起来:“那令狐狐会不会被那些门派抓走啊?” 唐小柴:“应该不会, 从点火到烧成废墟要很久,那些人怕是点火之后就走了,按时间算,令狐狐没有和他们遇上。” 箕鸣煜:“那是骊王府?他们最近满武林的抓人。” 唐小柴立即说:“不会是骊王府。” 箕鸣煜:“你怎么知道?” 唐小柴:“除非是骊王府查到了惑众门是杀他们二公子的凶手,否则他们现在在武林中只是抓人去审,没听说过烧了一个门派的。据我现在手头的消息,骊王府仍然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凶手。” 箕鸣煜突然又来了灵感:“你们说,会不会令狐狐根本就没回来啊?” “不,她回来过。”杨翦声音低沉地说。 箕鸣煜和唐小柴一看,杨翦掌心中托着一枚小金剑,正是杨翦送给令狐狐的。 看着这枚小金剑,杨翦觉得心痛如万箭穿心。 因为他能想象得到令狐狐在惑众门的废墟中怎样的心碎和失望,也能想象出令狐狐是怎样愤怒地拽下脖子上的信物,发狠地扔在地上。 那发狠的小模样,他定然也是爱的,然而,她去哪了啊! 杨翦伏地伤心,箕鸣煜和唐小柴也没有了往常嘻嘻哈哈的样子,唐小柴将手中的缰绳一拉,调转了马头的方向,说道:“我去查清楚是谁烧了惑众门。” 箕鸣煜立即提醒:“先从飞钺阁查起,那天众门派围攻惑众门的时候,飞钺阁的李骄子叫嚷得最凶了,他以前是我避风山庄酒局上的常客,为人心胸狭隘。” 唐小柴听完点头离去。 “三少主,我们也要查这件事的吧?”何昊飞低声问。 “倾尽所有杨门的人手,也要查清楚谁烧了惑众门。”杨翦眼中泛着血丝,仿佛困斗之兽。 “是!三少主。”何昊飞悄然退下。 杨翦徒手抓起一把废墟中的灰烬,尚有余温,这温度让杨翦想起每次抓住想溜掉的令狐狐,触碰到她的手腕的感觉,是那样软绵绵的柔弱无骨,也是这样的温度。 杨翦徒然地仰天长啸:“令狐狐,你到底去了哪里啊!” (2) 袭月峰,杨门—— 在袭月峰顶,有一座邀月亭,由于袭月峰奇高,所以峰顶就是炎炎酷暑的时节也是清风凛冽,深有寒意。 每年只有守岁之日,杨门的掌门才会亲自登顶,在邀月亭为杨门祈福,平日里这里人迹罕至。 而杨翦竟然已经来邀月亭数日。 每日来了就是拎了一壶酒,坐在那邀月亭的栏杆上,一坐就是一天。眼看着袭月峰顶都到了落雪的时节,杨翦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可怜的是何昊霏,失恋的人愿意自虐不觉得苦,何昊霏可是苦不堪言了,又不知道怎么劝,只得默默地给杨翦披上件猩红色的大氅,他自己也把棉衣都带来了。 “豁出去了!”何昊霏心想,这次恐怕是要打持久战,那么就陪着吧。 以前何昊霏被杨翦选为贴身剑客的时候,那可是羡煞了杨门的剑客们,毕竟杨门中人人清楚,掌门一共三个儿子,长少主病倒了不能理事,二少主失踪多年,如果没有意外掌门之位就是这个一天到晚不着调的三少主杨翦了。 在杨门,掌门登位之后,一般都会提拔自己的贴身剑客做个左右史,就比如杨翦的爹杨忐,当年登了掌门之位之后,立即就让自己的贴身剑客高卓当了杨门左史。 后来杨忐暴死之后,乔氏霸占掌门之位,到底心虚没有提拔什么人上来,而且十分忌惮这个高卓。 所以也能一眼望见这何昊飞的前途是非常光明的,谁曾想跟的这个少主他不成器,小时候就倔强谁的话也不听,大了又落了个渣男的名号让杨门这种宗师世家一度颜面扫地,现在可倒好,突然摇身一变玩痴情了…… 在那袭月峰之巅极寒之地,远望着已经覆盖了一层薄雪,空中也飘起了雪花,邀月亭中一个红衣男子在倚栏而坐,他的不远处有一个……雕……雕像…… 那是冻僵了的何昊飞。 突然一阵扑棱棱地声音,一只鸽子竟然落在了冻僵了的何昊飞的脑袋上。 “三……三少主……咱们把这鸽子吃了吧……”何昊飞虚弱地说。 杨翦半晌才转过脸,看到冻得像个雕像的何昊飞,头顶着一只鸽子,模样十分滑稽,杨翦这才启齿:“我说怎么全世界都清净了一样,原来是你被冻僵了。” 何昊飞:“三少主,做人要有良心,我巴巴去给你拿了大氅穿了,我自己就穿了件薄薄的棉衣,现在头顶有东西拉屎我都没力气弄它,你怎么还取笑我。” 杨翦:“是我不好,我给你披上暖一暖,再烧鸽子肉给你吃。” 何昊飞:“不用了,你记得我要是万一冻死了,追封我为杨门右史就好了。” 杨翦:“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喝几口酒暖暖身子,咱们下山去吧。” 杨翦果然将手里的酒壶凑在何昊飞的嘴边,何昊飞猛灌了几口,果然觉得暖和了很多,然后杨翦又将身上这件大氅脱下来给何昊飞围上,一边围,杨翦一边问道:“杨门右史有什么好?就要肩负很多事务,不能随时跟在我的身边了。” 算起来何昊飞跟了杨翦也很多年了,两人感情深厚。 此时本是煽情时刻,怎料何昊飞立即反呛:“那跟在你身边又能有什么好啊?” 杨翦无语地看着何昊飞,何昊飞也坦然回望。突然之间,杨翦一把抱住了何昊飞,把何昊飞惊得魂飞魄散。 怎么怎么……三少主原来是喜欢这个么?那要不要回应呢?如果不回应会不会以后就不让我当杨门右史了……那这些年不是白受罪了么……哎呀,难怪三少主要在这袭月峰之巅呆着,原来是要向我表白,这里人迹罕至可以避嫌,看,这雪!这风!这万丈深渊!难道这就是你我定情的名场面了吗! 正在何昊飞小鹿乱撞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耳边杨翦幽幽开口:“我就是喜欢你这么一言九顶,可是你在哪里啊!” 何昊飞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三少主,你还是想着令狐狐姑娘呢啊,想着就好想着就好……呼……” 杨翦仍然自顾自地说:“我这些个日子没有你顶撞我,浑身不舒服,我就是喜欢这一款……”杨翦突然直起身子,扳住何昊飞的肩膀,“何昊飞,我喜欢的要是你那该多好啊,你也顶撞我,然后你还能冻成这样也毫无怨言,你会因为想当杨门右史而不离开我,可是令狐狐她,她根本不在乎!” 何昊飞内心狂喊,那也别抱着我说啊……这……这特么太尴尬了啊! 突然一阵“咕咕咕咕”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原来是那只鸽子依然没走,杨翦这才重新注意了这只鸽子,想了想仿佛醒悟,摘下鸽子查看,果然腿上绑着纸条,一展开大惊,爆料人又出手了!可是……可是……杨翦有些恍惚,明明他就是爆料人啊,他已经收手,难道有了冒名顶替的人在武林中浑水摸鱼? 爆料的纸条上大致是说,避风山庄的箕鸣煜并不是武林中人,而是朝堂安插在武林中的暗卫! 这件事可真的不得了,以前杨翦用爆料人的身份爆的料无非是一些始乱终弃见色忘义等等的渣男,可是这次却不得了,牵扯到了朝堂。 箕鸣煜这事有点大,武林中最忌讳的就是朝堂中派来的暗卫在武林中潜伏。因为在三十年前,武林中就因为一拨暗卫的潜伏和作用下,掀起一股腥风血雨搅得武林中不得安宁,原本当时武林中各门派都一团和气甚至还推选出了武林盟主,因那一次的暗卫事件武林中分崩离析,除了几个宗世世家恢复了荣耀之外,其他都还是元气大伤。 暗卫再次出现在武林,而且还是未有行动就被识破了?如果爆料内容是真的,那箕鸣煜现在的处境相当危险了,武林中人全部都会敌对他,甚至朝堂也会即使撇清,并不认账,说不定还会再派人杀了箕鸣煜灭口。 “难怪!”杨翦脱口而出。 第40章 服侍少主 已经把你给了长少主的,就是…… (1) “难怪那天我和箕鸣煜交手的时候, 觉得他的武功不像是武林中人呢,原来是朝堂的暗卫?”杨翦看着爆料喃喃自语:“原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武林之外还是有好功夫的。” 何昊飞:“三少主, 这次爆料的幕后人, 真的不是你了?” 杨翦皱眉:“不是我,我也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居然冒用名号。” 何昊飞:“呵呵, 又说不是你,之前你装的可真像呢, 连我都瞒过了。” 杨翦瞥了何昊飞一眼:“这些天你不都是和我形影不离, 一直来往于这袭月峰顶吗?” 何昊飞强颜欢笑:“是啊三少主,你知道咱们一直在这袭月峰顶呢就好, 那么咱能不能不在山顶推理啊?” 杨翦这才又想起冻僵了的何昊飞, 只见刚才空中飘起的雪花没了, 虽然拨云见日, 但还是寒风凛冽, 于是两人往山腰走。 杨门建在袭月峰的半山腰, 这里的冷暖和山顶简直天壤之别,有一众弟子一身短打装扮在练功,个个都是筋骨强健、挥汗如雨的, 突然看到了杨翦和何昊飞两个穿着棉衣的飘过,都看呆。 众弟子彼此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唉, 想成为杨门的左右史, 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再入内, 果然见到杨门也刚被鸽群“袭击”过,地上都是纸条和羽毛,偶有几只鸽子还不识相地站在屋檐气人。 一群仆从在卖力地收拾着残局, 杨翦看了眉头锁的更紧了。 “到底是谁,这个人在扰乱刚刚平息的局面。”杨翦气得边走边扯身上的棉袍,然后往地上一扔,心中无比的烦乱,因为这个冒名的人会让人继续误会惑众门,虽然惑众门已经被烧为平地,但是令狐狐会因此更加的不安全。 就算令狐狐现在是安全的,倘若她知道了此时也一定还是怪罪在杨翦的头上。 杨翦烦躁的心正无处安放,却看到更惊奇的一幕,后花园里,杨初雨竟然由新侍妾冬梅扶着,在一步一蹭地散步。 自从杨初雨病重后几乎没有出过他的屋子,能出他自己的那个小院落就更加没有,如今竟然可以在后花园蹭着溜达了,杨翦颇为意外,他之前也不止一次地建议兄长外出有利于恢复了,奈何杨初雨始终没有勇气踏出房间。 杨翦难以置信地走过去,“哥,你能出来走走真是太好了。” 冬梅连忙向杨翦行礼,见杨初雨才走了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冬梅连忙代答:“回禀三少主,长少主这段时间一天比一天走得远,前几天只是在我们那个小院落中走几步就回了,今天尤为尽兴,也许是阳光好。” 杨初雨终于把气喘得匀了一些,这才说道:“好多年没有闻到花香了,全都是药味。” 杨翦看到病重多年的哥哥振作了起来,心中的烦恼散了大半,“哥,只要能想通,身体很快也能痊愈的。” 杨初雨似乎开朗了许多,“这还多亏了那个妖女。” 杨翦一愣。 杨初雨笑:“上次你带来的那个妖女,临走时一直劝我,从屋子里走出来,那天我站在门槛里不敢迈过去,看着她一蹦一跳地在阳光里的背影,我就觉得是太久没有出去了……” 冬梅接口:“那位令狐狐姑娘确实活泼可爱,她走后,长少主就常在门槛那里走来走去,这不,终于有一天迈过来了呢。哎呀,奴婢不应该妄自议论令狐狐姑娘……” 杨翦一听心脏如同被击中一样的痛,自从惑众门被烧为平地,杨翦派了杨门无数弟子寻找,始终没有丝毫踪影。 惑众门被烧,令狐狐失踪,渣男榜平息,武林中仿佛回归了宁静。 令狐狐——你这个笨蛋跑到哪里去了! (2) 乔氏在房中擦拭着一柄长剑,这把剑是她的亡夫杨忐的佩剑,因为杨忐身形魁梧,所以这剑也比一般人用的剑要长出一些。 乔氏看着剑上的寒光,嘴边挂着诡异的笑容。 “雨儿为何突然能走出卧房了?”乔氏问完,转头看向了跪在一边的冬梅。 冬梅瑟瑟发抖,立即伏地:“掌门,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长少主突然就出了门。” “突然?”乔氏眼睛直立:“他病了多年几乎没有踏出过房门,更别提那个院子,结果今天都跑到花园子里去了?身体就吃得消?难道他痊愈了不成?” 冬梅:“长少主没有痊愈,是他硬要出来的,第一天出门还因为日头太过耀眼晕倒了呢,但是即使如此,他第二天还是坚持出门,一天比一天走得远些。” 这句一天比一天走得远,听在乔氏的耳朵里分外地难受,气得身体都在颤抖。 吴嬷嬷走过来拍了拍乔氏的肩膀,乔氏这才镇定了下来。 冬梅看到吴嬷嬷,比刚才更加恐惧,因为都知道吴嬷嬷是乔氏的主心骨,乔氏之所以一步步躲过一个个的槛直至登上掌门之位,全靠吴嬷嬷出谋划策稳住阵脚,在杨门中,人人惧怕吴嬷嬷更甚于乔氏。 乔氏果然平复了心情,“雨儿可有再提过死了的那个贱人?” 冬梅知道问得是此前死了的那个侍妾薪儿,连忙战战兢兢地回答:“不曾。” “那么你可曾服侍过雨儿了?”乔氏盯着冬梅。 冬梅一听瞬间红了脸:“掌……掌门……” 吴嬷嬷阴冷的声音响起:“让你说你就如实的说,已经把你给了长少主的,就是长少主的人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冬梅:“回禀吴嬷嬷……还……还不曾……” “没用的东西!”乔氏怒道:“再给你几天期限,你按照我说的做,我肯定抬举你,虽然现在没什么名分,早晚也能让你做个侧室。” 冬梅磕头:“掌门,冬梅不敢有奢望,只求照顾好长少主的身子就好。” “下去吧!”乔氏皱眉呵斥。 冬梅连忙哆哆嗦嗦地走了。 乔氏这才收起了气焰,抱怨说道:“自从薪儿那个贱人死了之后,手中这些小贱人们都不好管了,躲躲闪闪的大有倾向雨儿的意思出来了。” 吴嬷嬷点头:“长少主打死薪儿,这招高明,他身边的人确实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乔氏:“这次真的是令狐狐那个贱人鼓动雨儿出来走动的?惑众门的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吴嬷嬷:“三少主天天为她魂不守舍。” 乔氏:“派出去的人,找到她了?” 吴嬷嬷摇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能放松,还是继续找!”突然乔氏心中一动:“你说,雨儿的病难道好了?不然怎么令狐狐魅惑了几句,就能走动了?” 吴嬷嬷:“我暗访过,应该还没有,那个病容,也是装不出来的。” 乔氏越想越生气,怒道:“不能等他好起来再动手,要保证他好不起来!” “有必要这么狠毒吗?”一个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乔氏的屋中,层层关卡才能进入,能这样大喇喇地闯进来的,只有杨门左史高卓了。 高卓曾是前掌门杨忐的贴身剑客,面相凶狠拧眉瞪眼,怒气冲冲地看着乔氏。 乔氏冷笑:“怎么?你想管这件事了?杨门的事现在轮不到你管,我留着你,不过是念你在杨门多年,还是他的贴身剑客罢了。” 高卓一拍桌子:“不能再害长少主!” 乔氏看着高卓,笑得更猖狂:“你有什么资格管?就凭你是杨门左史?我明天就罢了你这个左史!” 高卓忍着上去揪住乔氏的冲动,“你不要越来越过分!” 乔氏:“否则呢?你相对杨门的掌门不敬吗?高左史!” 高卓:“即使我一人之力不行,杨门还有四大金刚忠诚地守候,容不得你胡来。” (3) 冬梅忐忑地回到了杨初雨的院落,看杨初雨的门还是紧闭,估摸着还是睡着。左思右想地没有个决断,乔氏不依不饶地要她去服侍杨初雨,还用侧室的名分做条件。 自从杨初雨打死了之前的侍妾薪儿,冬梅接替了这个位置之后引得人人侧目,都觉得冬梅是下一个被打死的,都替她捏着一把冷汗,每天冬梅也是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种情况下,谁敢去侍候…… 抽身退步做个丫鬟没准能活命,真圆房成了屋里的人,那真是随打随骂,没准小命就没了。 然而刚才的情形,即使乔氏能放过她,吴嬷嬷那一关才是难过,不去做了侍妾,真的没法和吴嬷嬷交代了。 冬梅踌躇地走到了房门前,轻轻地一推,走了进去。 房间里还是雾气缭绕,一片昏暗。 冬梅轻手轻脚地走到里间,还没等靠近,就听到一阵女子微弱的哭声。只听杨初雨的声音:“这肌肤好滑啊。” 冬梅一惊,脚步都来不及收,已经看到了杨初雨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容,正掐着一个丫鬟的脖子,“这么好的脖子,掐断了可就可惜了。” 丫鬟哭着求饶:“长少主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每天送来什么药,我就煎什么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换药啊长少主。” 杨初雨一抬眼,看到了楞在原地的冬梅,冬梅觉得膝盖一软就跪下了。 杨初雨狞笑着松开了手,只见那个丫鬟的脖颈上已经掐出了一排淤青的指印,丫鬟死里逃生,吓得眼珠一转晕了过去。 “你去哪了?”杨初雨笑问。 冬梅脑子里嗡地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道要说出乔氏要她做眼线?如果不说,那个晕死的丫鬟不就是她的榜样? 杀一儆百这招,杨初雨最是擅长。 “长少主,我……被掌门叫去了……” “哦?还算是识时务,知道要对我如实回答,这是个好的开端。说,掌门找你要你做什么?”杨初雨笑。 冬梅把心一横:“掌门,要我侍候长少主你。” 杨初雨听完轻轻托起冬梅的下巴,“是不是,许诺你给你名分?” 冬梅眼泪滑落:“掌门说将来给侧室的名分,但是冬梅不敢奢望……” 杨初雨点头:“确实这姿色还差的远,还不滚过来!” 第41章 花魁娘子(1) 一支舞重金难求,若是…… 热闹的街市, 一个酒肆的酒旗飘荡,酒旗上书“如意坊”三个大字,再看这酒肆中也是宾客盈门。 这如意坊门面不小, 楼上闹中取静有几个私密的上房, 供有身份的客人享用。 唐小柴悠然地坐在其中一个小间的上房内,酒保恭恭敬敬地端来了如意坊中的招牌酒“暗香浮”, 这酒除了需要重金买, 还需要缘分,因为是如意坊主独特的秘方拒不外传, 既然是只有坊主一人酿制, 那么数量必定不多,所以能喝上一杯暗香浮可是每个来如意坊的人的荣耀。 酒保前脚一走, 唐小柴就眉开眼笑地端起酒杯, 闻闻味道都要醉了, 唐小柴一脸陶醉地闭着眼就要把酒往嘴边送, 突然一把宝剑拍在桌子上, 桌子对面坐下了两个人。 唐小柴被拍得差点酒撒了一身。 “唐小柴, 你要死了?”对面坐下的两个人是杨翦和何昊飞。 “杨翦,这么久没见你第一句话就是这?”唐小柴保持礼貌的围笑。 杨翦扫了一圈桌上的酒菜,说道:“这菜都是如意坊的招牌菜, 这酒是如意坊重金难求的暗香浮,房间呢也是这里的上房, 你会舍得花这个钱?你可是听说暗器是金针都会扑上去用身体接的人啊。” 唐小柴直翻白眼:“谁说是我给的钱了?谁说了?” 何昊飞:“你又接案子了?” 杨翦凝眉:“遁甲门的案子, 你查出凶手了?是谁?” 唐小柴:“哎, 没查出来呢,刚一查到箕鸣煜是最后一个见过小虹的人,他就被爆料是大内的暗卫, 来针对武林的?这消息一出来他肯定跑了,线索就断了。” 杨翦声音低沉:“这次不是我爆的料。” 唐小柴夹了口菜吃,“我知道。” 杨翦:“你知道?” 唐小柴得意:“这个啊都不用查,你哪敢再爆料,已经把令狐狐惹得失踪了。” 何昊飞听了噗嗤一笑,杨翦瞪。 唐小柴又一脸享受地夹起一口菜,才到嘴边又被杨翦给拦住。 “那你也知道令狐狐在哪了?”杨翦问。 “不知道。”唐小柴快哭了:“你让我踏踏实实吃顿饭行不行,这么好的酒菜,不要浪费了。” 何昊飞吐槽开始:“唐小柴,你居然有心情吃喝玩乐的,还接了新案子赚钱,早把令狐狐丢到脑后了?你不是舔狗了?” 杨翦脸色难看:“什么话,喜欢令狐狐的就是舔狗了?” 唐小柴:“就是!” 杨翦:“所以你不当舔狗了?” 唐小柴:“害,女人还不有的是嘛。” 何昊飞:“原来你才是真的渣男啊……” 唐小柴终于把菜送到了嘴里,心满意足:“那能怎么办呐,令狐狐这个小丫头坏得很,摆明了谁都不爱,心眼比我都多,我还能把她绑在身边吗?” 杨翦暗暗发狠,不错,再让我找到她,绑也要绑在身边。 唐小柴吧唧一口菜,呲溜一口酒,和何昊飞碰杯对饮。 杨翦瞪何昊飞:“你倒喝起来了?” 何昊飞瞪大双眼:“三少主,这可是暗香浮啊,谁能忍得住不尝尝啊!” 这么一说,又让杨翦想起,财迷精唐小柴为什么有钱有能力买的来这个暗香浮来喝。 “你接的新案子,雇主是什么人?手笔这么大方,能请你吃如意坊的东西。”杨翦一双手一左一右地,按住了唐小柴和何昊飞推杯换盏的手。 何昊飞急红了眼:“唐小柴你快说,说完就能喝了!” 唐小柴叹了口气:“来头很大,是骊王府。” “骊王府二公子被杀的事?” “唉!别提了,你受了情伤在雪山上吹风那几天,我被骊王府给抓去了数日,骊王府给我期限让我破案,不然就不放我的师父和师兄弟们回来。”唐小柴气得一摔筷子:“所以你别看我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骊王府这单我可没赚钱,他们用我师门要挟着,不给钱只管吃喝,那我当然捡着贵的吃了。” “唐小柴你很可以啊!”杨翦眉毛一挑:“武林中最热的三个案子,你是三个都算接过了。” 唐小柴一拍胸脯:“赏金堂第一断案高手,不是盖的!” “然而一个也没破案,唯一一个有答案的,还是令狐狐给破的。”杨翦补刀。 唐小柴叹气:“遁甲门的案子进展缓慢,是因为我正要进一步找线索,他们不肯配合,要不然肯定能发现更多。” 杨翦:“嗯?为什么他们不肯配合?” 唐小柴:“我找了仵作想开棺验尸,他们不准。因为那对掌门夫妇视小虹像自己的女儿一样,验尸难免会让尸体不完整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决心这么做,说是小虹本来就死得不明不白,不能再糟蹋 她的尸体,让她不能安生。” 这倒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尸身不全,死后也不得瞑目,也正是如此,使得很多疑案最后成了悬案。 然而观念么,根深蒂固也是没有办法。 杨翦听了有些心酸:“遁甲门的掌门夫妇真的待小虹如已出,这样看小虹自幼是没有受到过什么委屈的吧。” 自从杨翦知道还有个妹妹流落在外,就一直惦念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妹妹。说起来杨门近年也真是不幸,三个儿子,病的病失踪的失踪,还有这么个妹妹被人害了。现在好歹知道她被收养的人家疼爱长大,也算是些许的安慰了。 唐小柴看杨翦神伤,安慰说道:“你放心,虽然暂时没有说服遁甲门开棺验尸,但是我没有放弃查这个案子,你看我这不是来如意坊了嘛,小虹最后一次出遁甲门,就是来这个如意坊了。” 这时候酒保又进来殷勤地摆了几盘果子,刚要走就被杨翦给叫住了。 “你们如意坊,可又有新的舞姬?”杨翦问。 酒保一愣,随即转化为笑脸:“客官说的我可听不懂了,我们如意坊是酒肆,没有什么舞姬啊。” 杨翦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出来,轻轻地抛在了桌子上,酒保一看立即拿起令牌似乎是在仔细地检验,边看令牌边打量杨翦等人。 片刻这酒保才面色柔和地说:“原来是内定的客人,小人眼拙了。请三位客官好好享用酒菜,之后小人便来带客官入内。” 原来杨翦是有备而来,他已经着手调查的清清楚楚,这个如意坊表面上是个酒肆,其实内设舞坊。 只因天下太平了几十年,歌舞升平,从朝堂到民间乃至武林都有贪图享乐之风,所以技艺高超的舞者受到追捧,有钱有势的家中便养着舞者伶人等,甚至豪门贵族只见以谁家舞者的技艺好为荣,所以教习舞蹈的舞坊中每有佼佼者便会被冠以“花魁娘子”的称号,受到达官贵人的追捧,一支舞重金难求,若是买去收归自己的宅邸中,那更是天价。 然而终有一日,大内发生了刺杀事件,一群宫宴上表演的舞姬中混着刺客,竟在朝堂之上意欲行凶,幸而大内的侍卫警惕,还没动手之前就擒住了刺客。 自此,皇帝下旨禁舞坊、王公贵族不准豢养舞姬和伶人,民间也禁止选花魁娘子。 于是就有了像如意坊这样的暗中开舞坊的生意,只不过严选客人,来着非富即贵而且还是知根知底严格筛选过的。 每个通过筛选的客人,都会有一个杨翦刚才拿的那种令牌。 酒足饭饱之后,酒保过来前来,带着杨翦、唐小柴和何昊飞三人,在如意坊的曲曲折折的回廊中穿过,直走到一个暗门前面。 酒保和门内对了暗号,暗门随即闪了一道门缝出来。 酒保殷勤赔笑:“三位,请——” “不是三位。”杨翦突然说:“这位小爷,并不是和我们一起的。” 杨翦的手一指唐小柴。 唐小柴立即慌了:“杨翦,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我们不是一起的?你刚才喝酒的时候怎么不怎么说?” 杨翦一笑:“刚才的酒钱,是我结的。” 唐小柴:“……” 杨翦嫣然一笑,带着何昊飞进了暗门。唐小柴再想进,酒保拦住了:“这位客官,刚才的客官说了你不是和他们一起的,我可不能放您进去,除非您也有令牌。” 暗门死死地关上,唐小柴气得在门口跺脚。 原来这如意坊暗门之后别有洞天,因为都是江湖内外有些身份的人在此,所以气势非凡,并不像市井中那般喧嚣吵闹的烟火气十足。 杨翦和何昊飞刚一踏入暗门,就有列队而来的仆从迎接,引着他们继续前行。 何昊飞悄声问:“三少主,为什么不让唐小柴进来啊,他不是在查小虹的死因吗?” 杨翦冷笑:“我信不过那个人,刚才你没听到,我在雪山上的时候,他被骊王府抓去了。” 何昊飞挠头:“这有什么问题吗?骊王府本来就抓了大半个赏金堂的人去,他为了救师门,也说得通啊。” 杨翦:“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他怎么知道我这些日子都在雪山上?” 何昊飞这才醒悟:“他混进杨门看到了?不对,杨门有内鬼?哎三少主,可不是我啊。” 杨翦:“我又没说是你,你慌什么。” 两人正暗戳戳地嘀咕着,突然听前方略有些喧闹,有个人喊了一句——花魁娘子出来了! 第42章 花魁娘子(2) 你就是令狐狐的替身,…… (1) 听到有人喊花魁娘子来了, 杨翦和何昊飞闻声抬头,只见前面有一个小巧的二层阁楼,楼上探出一个露台出来, 有几个婢女手执着大红色的纸灯笼, 整整齐齐地走上露台,将灯笼挂在了露台的四周。 其中有一个衣裙华丽的女子, 手里拿着的却是一只宣纸花扇, 那女子面容俏丽,唯一看上去突兀的是, 目光流转定不下心神, 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快看呐,花魁娘子很美啊!” “是不是要舞蹈了?” “莫要胡思乱想了, 花魁娘子一支舞能值千金, 如何就轻易舞起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 每隔数天, 花魁娘子要在露台上舞一支, 想看也是随缘。” “难道今晚就是有缘?” 听着周遭人的议论, 杨翦和何昊飞也挤到了前面,定睛看那花魁娘子,不看还好, 一看竟然认识,那个衣裙华丽的女子竟是林故意。 “林故意是花魁娘子?遁甲门这是有多缺钱?”何昊飞轻呼。 杨翦也心中纳罕, 说道:“再看看是什么情形再下定论, 我觉得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呢。” 林故意果然是拿花扇掩着半张脸, 眼睛四处寻找,突然林故意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杨翦和何昊飞,顿时瞪大了双眼。 何昊飞乐了:“三少主, 林故意姑娘这是在找你呢。” 杨翦皱眉:“她怎么知道我们今天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今天能弄到令牌。” 突然那些婢女向露台下的人群抛洒起芍药花瓣,馨香扑鼻,人群中一阵骚动,气氛果然起来了。 杨翦这才发现这一条路上的阁楼都燃起了灯火,原来天色已晚,而如意坊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露台上的林故意盯着杨翦,似乎有话要说,但碍于身份无法上前相认。 这时候笙箫起,伶人幽婉的歌声悠扬,露台中走出一个舞姬。 看到这个舞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华丽,林故意顿时黯然失色。原来林故意不过也是个有点脸面的婢女而已,此时登场的才是真正的花魁娘子。 只见花魁娘子薄纱附体,外罩的长袍居然是细小的珍珠制造而成,在灯火的映衬下更显得流光溢彩。 再看花魁娘子的脸庞上覆着薄薄的面巾,影影绰绰地能看到美艳姣好的容貌,然而却是个一丝笑容都没有的冰山美人。 随着笙箫的板眼,在恰到好处之时,花魁娘子忽然一挥长长的衣袖,开始舞蹈。 那曲只应天上有,那歌绕梁三尺能裂霄云,而这一舞,让人知道什么是长袖善舞,什么是曼妙之姿。 台上人美若仙子,台下人如醉如痴。 杨翦也看得入了迷,目光久久停留。何昊飞看在眼里,低声问:“三少主,你这是又动情了?忘了你的令狐狐了?” (2) 林故意在小巷子中穿梭,耳边隐隐地传来热闹的歌舞声和看客们热烈的叫好声。 众人的目光都在花魁娘子的身上,她才好趁机调查。 只不过……林故意的心里一阵阵泛起难过,连她深爱着的杨翦,都对花魁娘子流露出了爱慕,林故意心想:没有令狐狐,终究他也还是不会看自己一眼的么? 突然两个黑影横在了林故意的面前。 林故意捂住了吓得快要跳出来的心,看清了是杨翦和何昊飞。 “杨翦哥哥……”林故意声音颤抖,内心如波涛汹涌。 “林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何昊飞问。 林故意心中更加地委屈,“杨翦哥哥,你是连话都不愿意亲自问我吗?” 杨翦心中一动,潜意识里,他确实在刻意地和林故意保持着距离,因为他曾经因为要娶林故意而让令狐狐多心,现在即使找不到令狐狐了,也还是不敢越这个雷池半步,生怕令狐狐这个鬼丫头的眼睛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姑娘,你在如意坊做什么?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杨翦终于开口。 只是这么一句话,林故意听在耳朵里,都觉得比天籁还悦耳,“我在查小虹的死,唐小柴已经告诉我们遁甲门了,说小虹可能就是你们杨门流落在外的少主,小虹是你的妹妹?” “嗯,应该是的。”杨翦惜字如金。 林故意:“她既然是你的妹妹,我就要帮你查出来她幕后的死因,我知道小虹活着的时候最后一次出遁甲门,是来了这如意坊,所以我就来这里冒充婢女,想试着查到一些线索。” “回去吧,遁甲门也算是个宗师世家,若是让别人认出来遁甲门掌门的独女在如意坊做婢女,会坏了名声的,小虹的事有我来查。”杨翦淡淡地交待。 虽然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关心,林故意还是觉得喜不自禁。“你来了,我就更不要走了。” 杨翦心思一动:“只有你自己在这儿吗?还有什么人和你在一起?” 林故意一听就拉下脸来,“杨翦哥哥,你是想问令狐狐吧?” 杨翦问完之后也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因为他知道令狐狐和林故意那可是从小不睦的一对毒闺蜜,见面就会进入互怼模式,怎么可能在一起。 “就当我没问吧,你赶快回遁甲门,不要让你爹娘担心。”杨翦冷冷地说完,转身要走。 “杨翦哥哥!”林故意叫住:“你应该也是来查小虹的事吧,既然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为何不能一起携手找线索?我在如意坊已混迹了数日,肯定能帮上你的忙的。” 杨翦头都没有回,只冷冰冰地丢下两个字,“不必。” “杨翦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林故意仍然在杨翦身后哭问。 然而杨翦和何昊飞没有一丝犹豫地就走了。 林故意绝望地坐在地上,眼泪不争气地滴落,从小到大,林故意也是有小脾气的,甚至比令狐狐还要执拗和傲气,没想到在杨翦的面前,往日的傲气全都烟消云散,越来越卑微。林故意暗恨自己——他看都不看她一眼,为什么她就是做不到抽身退步呢! (3) 杨翦和何昊飞在如意坊的热闹中穿梭,就如同真正的看客一般。 何昊飞忍不住问道:“三少主,你怎么对林姑娘那么绝情,她看上去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咱们,你为何一口回绝,在如意坊有个眼线,我们查起线索来确实方便啊……” “别说了!”杨翦低声打断:“我把令狐狐给气得消失了,正愁找不到她呢,现在我若是和这个林故意扯在一起……令狐狐她就更不会原谅我了。” 原来是个怕女人的软包…… 何昊飞恍然大悟:“哦!你这是怕令狐狐吃醋啊,也是,她第一次来我们袭月峰闹退婚的事,本来就是被迫走走形式,结果一听你要娶的是林故意,哇,那个小脾气就上来了。若是她就在这儿啊,看到你和林故意在一起,那可就——” “嗯?”杨翦突然有了灵感一样,“如果她看到我——” 何昊飞看杨翦脸色突变,但不知道缘由,“三少主,你都很久没有笑过了,现在怎么一脸的坏笑,怪吓人的……” 不等说完,杨翦突然一把就抱住了何昊飞,激动地浑身颤抖。何昊飞脑袋瓜子嗡嗡的,心想雪山上就来过这么一出,怎么又来了,动不动就要抱抱是闹哪样啊! 杨翦动情地说道:“何昊飞,你这个计策真好,你就是男版的令狐狐,你要是个女人,你就是令狐狐的替身,我这辈子若是找不到令狐狐,我就肯定娶你。” 何昊飞:“……” 杨翦郑重地拍了拍何昊飞的肩膀,“那我去了。” 何昊飞:“哎哎?等一下三少主,我出什么计策了?那啥……你要去哪。” 杨翦笑:“去找女人啊。” 何昊飞:“三少主你是不想活了吗?你又不怕被令狐狐看到了。” 杨翦:“我现在生怕她看不到,她曾经很想到如意坊调查,万一她也在这里呢?也许她一吃醋就跳出来呢!” 何昊飞这才明白:“哦,那赶紧去找林故意吧,看到你和林故意在一起,令狐狐忍不过三秒必定跳出来把你给撕了。” 杨翦一摇头,“那我倒是不敢。” 何昊飞:“……” 原来是个怕女人怕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的一个大软包…… 杨翦并不介意何昊飞惊讶的表情,“如果是用林故意气她,那个炮筒子的脾气很可能永远都不原谅我了,还是找个更为合适的。” “谁啊?”何昊飞问。 这时候一片叫好声雷动,原来是露台上的花魁娘子舞完了一曲,飘然地一收袖子,犹如月中仙子。 杨翦一看时机已到,使出轻功一个纵身,潇洒地跃上了露台,揽住了花魁娘子的曼妙腰肢,众人都看呆了。 那花魁娘子本就飘飘如仙,杨翦风流倜傥,果然犹如一对璧人。 周围的人看了羡慕,竟有人喝彩,只有何昊飞觉得尴尬无比,以脚扣地。 花魁娘子轻呼一声:“你是何人?敢在如意坊造次。” 杨翦唇边带笑:“听说花魁娘子一支舞值千金,我想私下观赏一番。” 花魁娘子冷笑:“也不可能是个人唐突而来,拿出千金,我就肯献舞的。” 杨翦问:“那如何才行?” 露台上挂着数个大红的灯笼,在烛火映衬之下,杨翦玉面星目、身形匀称,穿着华贵一看就是豪门公子,确实这样的美少年,任是谁都不能拒绝。 然而花魁娘子却轻轻一笑,推开了杨翦的手。 第43章 花魁娘子(3) 这是想女人想得走火入…… 看到连杨翦这种帅成如此这般的帅哥都被花魁娘子给拒绝了, 众人心里也该有点b数了,都互相说“唉,散了吧散了吧……” 杨翦也久久地楞在原地, 露台立即成为了他的大型的社死现场, 回头再看何昊飞正尴尬的躲在角落里还捂着脸。 还有更丢脸的吗?有的。 这时候一行婢女走过来,为首的是林故意。 林故意并没有听杨翦的交待回遁甲门, 反而回来继续冒充婢女了, 这回真是丢人现眼在了人家的面前,刚才拒绝林故意拒绝得多潇洒, 杨翦现在就有多羞愧。 杨翦瞬间就体会到了当初令狐狐被退婚之后的那种抓狂心情, 他也很想用令狐狐当时的话来质问花魁娘子——我这样的你都不要,你是不是瞎了? 林故意冷着脸走过来, 盯着杨翦先看了一个来回, 让杨翦再无地自容了一些之后, 才对杨翦说道:“这位公子, 我家花魁娘子有请公子入内。” 杨翦一听松了口气, 一颗悬着的心从嗓子眼落回了肚子里, 简直感动得要哭。何昊飞看到露台上有了变化,这才把捂着脸的手给放下了,连忙上楼去追随少主。 杨翦随着婢女们入了阁楼中的房间中, 屋内和外面的灯红酒绿完全不同,清雅但不失贵气, 看陈设的考究程度, 真是堪比王公贵族的府邸。 那花魁娘子已经摘掉了脸上的面纱, 脱去了刚才舞蹈的时候为了表演而穿的珍珠衫,原本插在头上的珠翠步摇也都卸掉,发髻松开散落在肩膀, 一身大红色的细布长袍,态度雍容地坐在屋子中间的蒲团上,她的脚边正有个小炉子,吊着个锅子在烹茶。 杨翦看着看着竟开始胡思乱想,袭月峰下令狐狐来闹,也是包着面纱,令狐狐也经常这样不戴珠翠素面朝天,但依然很美,一副持靓行凶的嘴脸,令狐狐…… 杨翦努力让自己不要什么都能想到令狐狐,这个花魁娘子并不是令狐狐。 令狐狐可爱娇媚,古灵精怪常令杨翦哭笑不得,而这个花魁娘子是妩媚风韵的少妇模样。 这时婢女们给杨翦安座,并奉茶。 杨翦看到装作婢女的林故意端了茶送到花魁娘子的手中,恭恭敬敬地说了声:“卉娘,用茶。” 花魁娘子叫做卉娘。 卉娘拿着茶却没有喝的意思,只是打量着杨翦,从她脸上看不出喜乐,确实是个冰山美人。 “客人,请用。”卉娘终于开口,但语气带着揶揄。“公子你看上去是个俊美少年,一身正气的,没想到也会流连在如意坊?” 杨翦:“这里的舞姬个个技艺高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为什么不能来看跳舞?” 卉娘:“豢养舞姬伶人如今都是不许的,所以如意坊也是见不得光的。” 杨翦:“舞姬都幼年学艺,数年方成,一个指尖一个转身都无不是精心练成,看的就是精湛程度,如同我们武林中人,数年寒暑终成一派武功,其中辛苦、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卉娘听完不语,但仿佛不再抵触杨翦,不觉得他是一个轻浮的人了。她别过头去,以手撑着窗边栏杆,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出神。 杨翦看着卉娘倚窗而坐的侧身曼妙身姿,心中动了一动。再看她细腻的脖子、耳垂上坠着的佩环叮当轻晃,杨翦又是一阵目眩,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一种恋爱的感觉? 何昊飞伸过一颗脑袋,低声提醒:“三少主,你怎么看着这个舞姬流口水啊?” 杨翦低声呵斥:“别胡说!” 虽然呵斥,但杨翦心中也很烦乱,难不成自己真的是渣男吗,怎么见一个就能爱一个的。 何昊飞再次探过来脑袋,“三少主,你想想令狐狐,你的贼心和贼胆可能就没了。” 一句话确实让杨翦清醒了不少,但是更糟糕的是,清醒过来之后再看卉娘,还是越看越爱,一颦一笑都爱看,举手投足都顺眼。完蛋了…… 杨翦苦着脸对何昊飞说:“我怎么觉得我又初恋了……” 何昊飞:“三少主,我要不是碍于身份,想抽你……” 杨翦沮丧:“令狐狐怎么还不出来?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时只听卉娘轻轻地吩咐了一句:“摆酒。” 不消片刻,婢女们就端来了长长的几案,摆了精致的下酒菜,和酒坛,在如意坊一壶难求的“暗香浮”招牌酒,在这里竟然是随意畅饮,这卉娘在如意坊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请。”卉娘依然惜字如金、冰冷异常,只是淡淡的态度举杯。 三杯酒下肚,杨翦看着卉娘的脸,不由得心神荡漾。心中一面挣扎提醒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一边情不自禁地看着卉娘的举手投足,唉,真是样样都合心意,唯独……唯独她不是令狐狐。 “卉娘,鸣大人来了。”一个婢女进来禀报。 卉娘蹙眉,“推了吧。” 话音刚落,一个翩翩男子不请自来,还笑着喊:“推了?今儿推了明儿推了,怎么天天推?” 男子一进来就看到了席间坐着杨翦和何昊飞,杨翦也抬头望见男子,六目相对,都是吃了一惊。 “鸣大人?连名字都不敢留这的了?”杨翦嘴角带笑,看着来人。 来人竟是箕鸣煜。 “真是冤家路窄!”箕鸣煜有些恼火地坐下。“令狐狐你要和我争,连看个舞姬舞蹈,你也要和我争?” 卉娘看得有趣,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怎么?二位竟然有渊源?那快给鸣大人拿个酒杯来。” 可见八卦人人爱,连冰山美人也不例外。 “别提令狐狐了。”杨翦因为刚才的心动,感觉到心虚。 卉娘:“为何?” 杨翦目光闪烁,无法面对卉娘。 箕鸣煜看着卉娘:“武林中前段时间有个劲爆的事情,杨门退婚了惑众门,知道吗?” 卉娘:“身在江湖,难免听说过一点,不知道详情。” 箕鸣煜正中下怀:“想听前因后果?尤其是后果?” 卉娘点头。 箕鸣煜拿起酒坛倒酒,往卉娘手中一递,说道:“那跟我们喝几杯,哪有白听的道理。” 卉娘也是爽快,结果酒一饮而尽。 箕鸣煜:“一碗酒只能换来前因,想听后果还得再饮一碗!” 卉娘微微一笑,又是一碗下肚。 箕鸣煜:“还有一些这个杨公子不为人知的内幕,也值得起一碗酒。” 卉娘刚要喝,杨翦按住了她的手,两人触电般地对视。 “他就是擅长开夜宴,劝人饮酒烂醉的人,你不要听他的,别喝了。”半晌杨翦说。 卉娘已经面色粉如桃花,眼角眉梢都带着醉意,轻轻地推开了杨翦的手,说道:“我的酒量,在如意坊可是数一数二的……” 说完卉娘就噗通一声趴在了几案上。 何昊飞:“数一数二的就这样啊……” 杨翦:“确实也就是数到一二两个数就能倒下。” 箕鸣煜这才优哉游哉地夹菜喝酒,问杨翦说道:“看来你还没找到她啊?” 杨翦却皱眉:“暗香浮不能喝得这么急,你何苦让卉娘醉倒?” 箕鸣煜像看见了妖怪一样看着杨翦,问道:“咦?你这是心疼了?奇了奇了,莫非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这个舞姬?” 杨翦被窥破了心事,一时噎住。 卉娘却突然坐起,问:“谁移情别恋了谁,快给我讲讲!”说完又复醉倒。 吓得杨翦一跳一跳的。 何昊飞连忙吩咐婢女们:“快去给你家娘子弄点酸汤解酒吧,醉成这样……” 婢女们连忙下去。 杨翦反问箕鸣煜道:“那你在如意坊又是干什么?” 箕鸣煜白眼一翻:“我能在这干什么?躲着呗,被最近的鸽子爆料爆的,身份都暴露了,再不躲起来就要被武林中人打死了。” 杨翦给逗笑了:“你原来不是逼着令狐狐给你爆料上榜吗?现在真的被爆料了,你怎么好像还很困扰了。” 箕鸣煜:“我算是知道了,被爆料太可怕了……” 杨翦:“你真的是大内派来监视武林的暗卫?” 箕鸣煜礼貌微笑:“这鸽子爆料,从你是幕后黑手的那会儿就没失手过,这次接替你的幕后人也从不让人失望啊。” 杨翦:“你也知道这次不是我爆料的?” 箕鸣煜:“你以前那些爆料就把令狐狐给气跑了,肯定收手了不敢爆料了啊,你是怕女人的软包嘛。” 何昊飞噗嗤一笑,刚要毒舌,就被杨翦往嘴里塞了一口菜,只得闭嘴。 箕鸣煜还是没完:“不过说起软包,你这人又胆大包天,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跑来如意坊,还厮混上了一个舞姬?” “好歹是花魁。”何昊飞轻声补刀。 杨翦越听越烦,忽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刚走到门边,只听卉娘迷迷糊糊地说着酒话:“走就走,一别两宽。” 杨翦觉得晴天霹雳,愣愣地转过身来,快步走到了卉娘的身边,扶起卉娘的脸来仔细地看。 箕鸣煜:“哎哎?怎么回事,你怎么还直接动手动脚了?” 杨翦却并不理会箕鸣煜的冷嘲热讽,只是痴痴地看着卉娘,突然地一把把卉娘抱在了怀里,面色十分悲伤。 箕鸣煜惊了:“怎么还抱上了?” 何昊飞无奈摊手:“我们三少主最近一直是这个毛病,抱我都抱了好几次了。” 箕鸣煜:“噢,这是想女人想得走火入魔了吧!” 何昊飞只得提醒:“三少主,三少主你别这样……万一坏了如意坊的规矩,把咱们赶出去就麻烦了。” 杨翦双眼含泪:“她的脸皮开了!她是我的令狐狐啊!” 第44章 如意坊主 咱们倒要好好算账,你穿那么…… (1) 箕鸣煜和何昊飞两个人都被杨翦给说得迷糊了, 什么脸皮开了啊?! 箕鸣煜挠头:“这个卉娘这么大魔力?把这小子给迷成了这个样子,都能把令狐狐给丢在脑后啦?” 何昊飞:“看着没令狐狐好看。” 箕鸣煜:“我也没细看过,每次跳舞都蒙着面纱, 而且舞姬舞蹈都是晚上, 灯火烛光下,女人都比白天美。” 的确灯下看美人就是这个意思, 氤氲的光趁着漆黑的夜, 再加上几杯美酒下肚,再看女人的颜值都会涨个几成。箕鸣煜的那个外室谢柒姐就是个例子, 窈窕的身段再抹一个大浓妆, 穿梭于避风山庄的夜宴中,妥妥的美人一个, 然而那样的妆容大白天见了就会有点骇人。 杨翦并不理会旁人, 只是抱着卉娘, 自己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仍在醉酒状态的卉娘还在口齿不清地叫嚷:“蒙面, 当然要蒙面啊, 你就当我是一头蒜成了精就好了。” “对对对, 你就是一头蒜。”杨翦哭。 这时林故意端了解酒的酸梅汤进来,看到这场面也是惊呆,心想真是有点跟不上形势了, 杨翦喜欢令狐狐那种聪明绝顶的,那她也学着查案了啊, 可是怎么又喜欢花魁娘子这一卦的了……难道要找个舞坊去学舞不成么…… 卉娘强睁开醉眼, 看到林故意, 立即就急了:“你端的碗里是什么?想毒死我是不是。” 箕鸣煜和何昊飞一听这声音才明白了,咦?这是令狐狐啊!卉娘居然是令狐狐假扮的。 林故意更加耳熟,顿时把碗给摔了只想骂娘:“令狐狐你这个小蹄子!竟然让我给你端茶送水了这么多天。” “没让你倒尿盆就不错了!”令狐狐涨红了一张脸, 仰天长笑然后喉咙一涌一涌地要吐。 “我让你撒酒疯!”林故意上前就撕令狐狐的脸。 原来令狐狐刚才醉酒胡闹,鬓边的假面皮已经露出了边缘,被杨翦发现了才哭成那样,现在林故意上去就撕,一张脸皮就给揭了下来。 “啊啊啊,疼疼疼……”令狐狐捂脸。 箕鸣煜和何昊飞惊呆,这个令狐狐真的是没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 何昊飞:“难怪我们三少主一看到这个花魁娘子的时候就觉得恋爱了,令狐狐怎么变,他都能喜欢上啊。” 箕鸣煜泄气:“这一点连我都觉得有点服气……” “我不服!”林故意抓着令狐狐摇晃:“这是你们惑众门的妖术!” 杨翦不管别人,只是如获至宝地抓着令狐狐,“令狐狐,你可不许再消失了,在敢玩这招,抓住了立即原地打死。” “我不能不消失……”令狐狐甩脱杨翦的手:“喜欢渣男很丢脸的。” 杨翦:“我以为你不在意我,不喜欢我……” 令狐狐抡着胳膊大闹:“我不能让你知道!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这么一闹,令狐狐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 (2) 日上三竿,令狐狐才缓缓醒来,恍惚之中看到一个男人端坐在床边。 床边有个男人?令狐狐惊坐起,随即头一阵眩晕又噗通倒下。 “真是又菜又爱喝。” 是真起不来,令狐狐只得躺平,看着床边的男人,这侧颜、这俊眉秀目、这高挺的鼻梁,这不是杨翦还能是谁? “杨翦!”令狐狐捂着脑袋大喊。 “在这呢。”杨翦轻声说。 “我脸呢?”令狐狐摸着自己的脸来回找。 “被林故意给撕了。”杨翦微笑。 “林故意!总是和我作对!”令狐狐再次坐起,再次倒下。 杨翦乐不可支:“我现在是真的爱看你们俩撕,总能撕出惊喜来。” “冤孽……真是冤孽。”令狐狐软绵绵地躺着,有气无力地说:“等我好了要撕了她。” 杨翦:“你的仇应该报了,昨夜你耍酒疯吐了她一身。” 令狐狐噗嗤乐了,“那我就放心了。” 杨翦看令狐狐笑了,心情也轻松了下来,伸手想帮令狐狐理一下乱发,令狐狐倔强地把脑袋扭开,“我还没原谅你呢!” 杨翦:“惑众门烧光了而已,多大点事儿啊?” “你!”令狐狐怒目圆睁。 “我再给你盖一个更大的,有你在就有惑众门,而不是那个宅子有多重要,对不对?”杨翦执着地给她整理好了散乱的头发。 “不是这么个道理!”令狐狐:“等我清醒一点了,这笔账好好算一算。” 杨翦俯身扳过令狐狐的脸,捏着她的下巴,“等你清醒一点,咱们倒要好好算账,你穿那么少跳舞给别的男人看的事。” 令狐狐看着杨翦的颜有些意乱情迷,她心想这么帅,渣么就渣吧…… “你们俩有完没完,我们还在这呢……”不远处的箕鸣煜和何昊飞两人脸色铁青。 令狐狐忍着头疼咧嘴一笑:“鸣大人?来如意坊数日之久,也没认出我来。” 箕鸣煜:“好好好,还是你们颜帮的易容术比我避风山庄的好,行了吧?” 这时门砰地撞开,林故意黑着脸端着洗脸水进来,又重重地把洗脸盆一放,没好气地说道:“花魁娘子,梳洗吧?不赶紧把你那张脸弄好,就要被如意坊察觉了。” 杨翦:“这么说你这段时间都躲在颜帮?我也曾派人到颜帮附近打探,没有发现你。” “我当然在颜帮了,惑众门被烧为平地,上官涫师姐放下了对前师门的怨恨,将我带回了颜帮,还把我哥哥和嫂嫂都接去了。” 令狐狐只是提到了那天,都还觉得心有余悸,想起那天和小簪快马赶回惑众门。 然而看到的却是惑众门被烧得通天大火,宅子随着凶猛的火势渐渐坍塌。令狐狐拼命地想进去看看有没有惑众门的弟子困在火海中,还是小簪拼命地抱住了令狐狐的腰才阻止了她。 熊熊大火中,令狐狐哭得撕心裂肺,发狠地将脖子上杨翦给的信物揪了下来扔在灰烬中。 袅袅黑烟中,令狐狐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是上官涫。 上官涫默默地走了过来,毕竟曾经是惑众门中的弟子,虽然被逐出师门闹得不欢而散,但终究还是不忍,令狐狐也如同见到了亲人一样,伏在上官涫的肩头哭了起来。 听完令狐狐的回忆,杨翦说道:“我也派人在查到底是什么人烧了惑众门,可是做事的人手脚非常干净,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我师姐说,自从我要给武林交代的期限一到,她就担心有人对惑众门不利,派了人手在惑众门附近看着,那天确实有很多门派去讨要说法,还把惑众门的仅剩下的那几个弟子也给打跑了,但是没有人烧宅子,然而不久,宅子就着火了。”令狐狐说道。 箕鸣煜托着腮想了半晌问:“难道你们惑众门还有别的仇家?” 令狐狐:“我们惑众门虽然在武林中名声不好,但也没那么招恨吧?而且惑众门都十几年没有出手也没有混迹江湖了。” 何昊飞:“陈年旧怨?毕竟上官涫当年惹了不少事啊。” 杨翦皱眉:“自从我们一众人上次去颜帮之后,上官涫就是颜帮帮主的事好像就在江湖中流传开了,若是寻上官涫的仇,大可以去颜帮,为什么烧惑众门?” “我就是来查这件事的。”令狐狐说道:“上官涫师姐说当天在闹事的门派中看到了脸生的人,查到了有可能是如意坊的人。” 如意坊?众人思忖,这个如意坊真的是有点古怪,怎么那么多事都是和它有关呢? 沉思良久,杨翦一抬眼:“你们可见过如意坊主?是什么样的人?” 箕鸣煜:“我是这里的贵宾级别了,没见过。” 令狐狐:“花魁娘子表示么见过。” 林故意:“我在这里的身份只是个婢女,我就更没见过了。” 如意坊越发地显得神秘了起来,表面是酒肆,内里是舞坊,贵客、舞姬、婢女全都没有见过这个如意坊的主人? 而且诸多的案件线索都纷纷指向了这个如意坊。 惑众门,虽得罪了半个武林,但上官涫的眼线亲证,那些门派只是来闹事,并没有出手烧惑众门,可是等众人走后,惑众门却被烧成平地,疑似在闹事的人中混杂了如意坊的人。如意坊和惑众门之前并没有恩怨,为何下毒手? 遁甲门,女弟子小虹无故上吊而死,小虹活着的时候最后一次出遁甲门,就是来了这个如意坊。而小虹只是个十几岁的妙龄女子,来这里既不是喝酒找乐子,也不应该是来看舞姬舞蹈的,那她来这里干什么呢? 令狐狐突然问:“鸣大人,唐小柴曾经说查到线索,小虹活着的时候最后一次来如意坊,好像见了你?” 一句话众人都看向了箕鸣煜。 箕鸣煜脸色微变,似乎有难言之隐,半晌才回答:“我其实是被上官涫逼着去找小虹的啊,只是让我给了她一封信而已。” 杨翦听到了和妹妹的死有关的线索,立即警觉:“信中写了什么?” 箕鸣煜一摇头:“没看,江湖儿女答应了人家的事,要有信义,怎么能偷看信呢?” 居然小虹的死又和上官涫有关系?众人都很意外,又齐齐看向了令狐狐。 令狐狐懵:“我师姐?我师姐没有告诉我,她还认识小虹啊。” 何昊飞脑洞大开:“你师姐能隐藏身份当了那么多年颜帮的帮主都没有人知道,帮你隐身也能让江湖上没人能找得到你,会不会她也是如意坊的坊主啊?” 第45章 又见鬼魅 和她活着时候长得差不多,但…… 如果最终查出来, 上官涫和小虹的死有直接关系可怎么办?令狐狐和杨翦的心中都开始打鼓,仿佛有一道鸿沟在两人之间悄然无声地裂开。 这时窗外响动,令狐狐走过去推窗查看, 四下无人, 如意坊只有到了晚间才会热闹非常。片刻,令狐狐伸出手指向天, 一只蓝鸟扑棱棱地落在了她的指尖。 令狐狐面色露出欣喜的表情, 又突然蹙眉,仿佛是喜忧参半。 其他人都不知道这只蓝鸟的来历, 只有杨翦在颜帮的时候和令狐狐一同见过, 这只蓝鸟是上官涫豢养的。 于是杨翦问道:“怎么,颜帮有事?” 令狐狐立即开始收拾东西, “这是我师姐捎信来了, 应该是我嫂嫂生了, 不知道是男是女, 我这个当小姑的, 得马上赶回去看看。” 杨翦一听马上给了何昊飞一个眼色:“去准备马。”然后对令狐狐说:“我陪你去颜帮。” 何昊飞果然迅速领命而去。 林故意见杨翦对令狐狐如此殷勤, 有点伤心,大步走出了屋子,回头再看, 杨翦等人毫无察觉,心里委屈万分, 心想我堂堂遁甲门的掌门独女, 为了讨好你, 甚至愿意来如意坊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做一个婢女,就为了帮你妹妹的死查线索,结果不如一个有可能是害死你妹妹的人的师妹么?于是气得一跺脚, 径自回遁甲门了。 这边箕鸣煜见令狐狐要走,也开始沉默不语。 令狐狐见箕鸣煜有些神伤,问:“鸣大人,你还是不能离开如意坊么?” 箕鸣煜惨然一笑:“别叫我鸣大人啦,这是在如意坊中隐藏着,不得不用的假名而已,不过以后可能真的永远都用不了避风山庄箕庄主的名号了。” 令狐狐毕竟刚涉世武林中事,听完有些不解。 杨翦帮忙解释:“武林中人都深恨大内派来的暗卫,几十年前就有一场几乎全武林都涉及了的祸事,就是大内的暗卫潜伏在武林中弄出来的,朝堂忌惮武林,武林也防备朝堂,暗卫夹在中间,被揪出来了肯定武林中人都要把气出在暗卫身上,而朝堂那边一般也不会再庇护着身份已经暴露的暗卫的。” “哎,其实我才是冤枉,我不是什么暗卫啊,”箕鸣煜一声长叹:“我只是中书令田阁老的家臣,大概在六七年前田阁老派我替中书令府出阵,和当时的新科武状元比武,当时还有骊王府派出的家臣,结果我和骊王府的人全都败给了那个新科武状元……” 令狐狐听到这就明白了:“哦——你这个人吧,当初我做的香膏比你的好,你都想杀我,渣男榜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你都要拔个尖才行,当众比武你输了那还了得,肯定是恼羞成怒,躲到武林中来了。” 箕鸣煜饮恨:“我讨厌有人这么了解我,又有那么点想杀了你了。” 杨翦听了“六七年前的武状元”这几个字就开始蹙眉,问道:“箕兄,你说的那个武状元,姓甚名谁?何等相貌?” 箕鸣煜:“当时的规则是参赛之人都戴着特制的铠甲和面具,无法辨别相貌和身份。” 杨翦追问:“也就是你既不知道那个武状元的样貌,也不知道骊王府的暗卫是什么人咯?” 箕鸣煜:“没错,但是那个武状元用剑,招数么和你那天有点像。” 听到这句话杨翦的心中一沉,箕鸣煜指的是在避风山庄别院,他们俩因为令狐狐而拔剑相向,杨翦使出的是他杨门的剑法。 难怪杨翦和箕鸣煜剑来剑往之间,箕鸣煜会轻呼一声,觉得杨翦的剑法他见过呢。 难道,那个武状元就是他多年前去科考之后失踪了的哥哥杨次云么? “那个武举,后来去了哪里?!”杨翦紧紧盯着箕鸣煜,希望他能说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杨门已经找了杨次云多年,如今真相似乎已经那么近。 然而箕鸣煜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呢,比武输了之后,我立即就辞别了田阁老的府邸,连夜离开了,之后无论朝堂还是皇城,我都再不曾过问过,就找了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建了避风山庄,过我的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杨翦还想继续问,却听到令狐狐突然惊呼一声,原来令狐狐本来站在窗边,浑身发抖地连连倒退,一转身就惊叫着扑倒了身后的箕鸣煜的怀中。 箕鸣煜乐。 杨翦大怒。 “什么事这么害怕?没事了没事了。”箕鸣煜笑眯眯地轻轻拍着令狐狐的后背,眼见令狐狐是越抱越紧。 杨翦一把把令狐狐拎起来,眼睛几乎要喷火,“你是不是扑错了地方了,嗯?” 令狐狐脸色发白,根本无暇顾及到杨翦的怒气,只是吓唧唧地说:“我刚才看到鬼了。” “鬼?大白天的哪里有鬼。” 杨翦和箕鸣煜纷纷走到窗前张望,只见楼下的路上确实有个把的人来人往,但是哪里又什么鬼魅出现。 令狐狐仍然在那里哆嗦着。 “你也没做亏心事,也没杀了谁,为什么怕鬼?”箕鸣煜问道。 “可是,我亲眼看到她被杀死了啊!”令狐狐哭着又要往人的怀里扑,箕鸣煜笑眯眯地又要献出怀抱,被杨翦一把推开,把令狐狐扯到了怀中。 看到过那个人被杀死?杨翦一想,那只有杨初雨以前的那个侍妾薪儿了,令狐狐和他在杨初雨的屋子里,亲眼看到杨初雨打死了薪儿。 “鬼是什么样子?” “和她活着时候长得差不多,但是穿得破破烂烂的,飘飘忽忽地就过去了,鬼魂不都是飘着的么?”令狐狐怕他们不信,开始学着那个飘的样子,学完了更害怕了,又扑进杨翦的怀里。 杨翦被扑得心满意足,“我怎么觉得挺喜欢这个鬼呢。” 箕鸣煜想了想也对,坏笑着揉了揉自己胸膛刚刚令狐狐扑过的地方。 杨翦拍拍令狐狐的脑袋,“应该是你这个笨蛋酒还没全醒,看花了眼,还是快点去颜帮看你嫂子和孩子去吧。” 令狐狐只得点了点头。 箕鸣煜笑着一抖衣角,笑道:“我还是继续流连在如意坊中了。” 令狐狐:“箕大哥……” 杨翦怒:“怎么还大哥了!你哥哥在颜帮呢。” 箕鸣煜笑:“呦,杨大哥不开心了。” “怎么,又要比试比试?”杨翦一摸腰间的长剑。 箕鸣煜摇头:“令狐狐的事情比较重要,我们改日再比不迟,这些年我闲暇无事也研究你们杨门的剑法了,不见得到时候就打不过你。” 令狐狐心中记挂着嫂子岚绣凤,于是暂时将看到薪儿鬼魂的惊吓放到了一边,和杨翦急匆匆地离去了。 见到令狐狐随杨翦离去,箕鸣煜觉得怅然若失,想着自己从来都是争强好胜的性格,可是这一路下来,却是什么都输。 少年得志的时候箕鸣煜被招入了中书令府中,眼见的重用提拔、前程似锦,结果被一场比武大会输的是颜面尽失。 隐姓埋名于江湖之中吧,箕鸣煜是既不娶妻也不纳妾,只收了若干的外室,只有外室没有内室,无人敢管还有钱,本来生活乐无边的,谁知道就遇到了个克星令狐狐。 本来见一个爱一个也是平常,可是又偏偏了,偏偏在颜帮中了上官涫的“试金石”之后,在场的人都泪流满面地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在意的人,箕鸣煜也不例外,他看到了自己的内心,原来已经再无旁人。 这可让箕鸣煜为难了,以他这么妖孽的人来说,对情/爱之事再清楚不过,可是人家姑娘心里是别人啊,这全天下最难的事,就是让一个不爱你的人爱上你了。 如今箕鸣煜被人陷害爆料,避风山庄也待不下去了,他都没有在怕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是唯独这个令狐狐,这辈子都是得不到又放不下了么?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箕鸣煜突然听到梁上响动,似乎一个黑影闪过。 “谁?”箕鸣煜只轻轻一声,黑影便倏地跳梁而走。 箕鸣煜心中暗想,不妙,这个人一定监视了一阵子了,是冲着他而来的还好办,若是针对令狐狐的可就麻烦了。 这样心思一动,箕鸣煜一个轻功便追了上去。 黑影飞檐走壁,箕鸣煜也飞檐走壁紧追不放。 对方的轻功不弱啊,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箕鸣煜这么一分心,已经落下了一截,刚要运气疾走,突然被一个人给按住了。箕鸣煜条件反射反手就是一章劈了过去,结果那个人竟然没躲,结结实实地被箕鸣煜拍了一巴掌。 “哎呦,你连我都打!” 原来是唐小柴。 “黑影呢?”箕鸣煜心中暗叫不好。 “你说谁黑?你才黑呢,我好歹也是个玉面书生。”唐小柴揉着脸。 “你快拉到吧,我比你好看多了!”箕鸣煜一看追不上了,索性不追了。“你刚才干嘛不躲?” 唐小柴给气笑了:“你打我,你还问我为什么不躲?我好不容易混进如意坊,刚想查案就看到你在房顶上飞,赶紧来问你缘故,你过来就是一巴掌。” 箕鸣煜不耐烦:“行吧行吧,你查什么案子?别妨碍我在这里寻欢作乐。” 唐小柴龇牙一乐:“就是查你呀。” 第46章 产房冲煞 令狐狐是姓令狐叫狐呢,还是…… (1) 令狐狐等人快马加鞭赶往十芳山颜帮, 杨翦看着令狐狐骑马英姿飒爽、身手矫健,总觉得和以前有些不同。 令狐狐的马也有些不同,毛色均匀体态健美, 在阳光下竟然闪着淡淡的金光, 应该是骏马奔跑出得汗。 听说过汗血宝马,第一次见汗金宝马的。杨门如此财力雄厚, 都没见过这种马, 惑众门应该也没有这个手笔,很大可能是颜帮的。 上官涫的妖术多, 不知道喂了这马吃了什么东西。 正胡乱地想着, 几人经过了一片树林,忽然听到必经之路上有打斗声, 令狐狐等人连忙勒马。 “来不及管闲事, 绕道?”令狐狐眉毛一挑。 杨翦看了看前路, 说道:“绕道是水路, 要多费一天的时间才能到颜帮了。” 何昊飞补充:“那还要保证能找到船, 不然只能在岸上等, 船也未必能载马,下船之后……” 令狐狐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打算:“不必水路,去看看前面什么事。” 三人再次催马前行, 看到几个身穿铠甲的人围住一个青年男子,男子看上去已经身负重伤, 地上密密麻麻地躺着不少人的尸体。 “又是骊王府的人!”何昊飞低声说。 何昊飞说得没错, 身穿铠甲的人就是骊王府的侍卫, 现在武林中人对他们都已经很熟悉,一言不合就四处抓人,但这样当场杀人的情况真是不多。 那重伤的男子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已经陷入了绝望。 令狐狐皱眉:“那个男的是我嫂子娘家——插刀教的人,我哥嫂成亲的时候他跟着一起送亲,所以我见过的。” 杨翦略一犹豫:“骊王府的人,倒不是打不过,就是缠上了的话,一时三刻不得脱身。” 杨翦的意思很明白,他和何昊飞两个人抵挡那一队人,打个平手很容易,打赢还把人救下来,要费点时间。 令狐狐一双妙目含笑:“需要那么麻烦吗?” 说完令狐狐一扯衣角,扯了一块布下来,利落地往脸上一围,使了个轻功跃起,直冲骊王府的人而去。 杨翦:“……” 何昊飞:“三少主,这令狐狐不是不会武功吗……她一直是骗咱们的吗?” 杨翦一时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手按腰中长剑:“先帮忙再说。” 眼见那个重伤男子已经闭眼等死,骊王府的侍卫扬手举刀,令狐狐手中飞出一道赤色长绫,轻轻一卷,骊王府的侍卫刀便脱手。只见长绫柔柔软软的,却劲道十足,一横扫倒了侍卫若干,其他人刚想抄刀而上,杨翦和何昊飞也都飞身赶到,刀来剑往还映着飘拂的赤色长绫。 令狐狐看上去对阵经验不足,但胜在长绫实在凌厉,不消半刻,骊王府的侍卫们就被他们三人打得东倒西歪。 “不能留活口!”令狐狐一凝眉,长绫落处,骊王府的侍卫们纷纷应声而倒。 不久前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突然就画风突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江湖老手,这让杨翦和何昊飞惊诧不已。 杨翦心想若不是昨夜趁令狐狐喝醉酒之后仔细检查过她的脸,无比确定这就是令狐狐的话,还真是怀疑这是谁假扮的。 令狐狐却根本无惧杨翦和何昊飞疑惑的目光,从容地上去扶起那个重伤的男子,开口自报家门:“惑众门,令狐狐。” 男子本来以为死定了,此时惊魂未定,看着令狐狐说出家门,这次知道是被救了:“惑……惑众门,太好了,是我家大师姐的夫家!我是插刀教的——” 说完男子喷出一口鲜血。 “骊王府为何要杀你?”令狐狐看出男子命不久矣,质问重点。 “我们掌门,和很多师兄师姐……都被杀了……”说到此处,男子终于不支,瘫软倒下。 杨翦吩咐何昊飞,“扶上马,带回颜帮再说。” 何昊飞领命刚要上前,令狐狐挥手制止:“不必,救不了了,上了马也受不了奔波,一样是死,我们走。” 令狐狐说完径直翻身上马,一番雷厉风行让杨翦和何昊飞看呆。 的确,这个男人确实活不过一时三刻,带上马是个累赘,上马颠簸没准加速死亡,这番话说出来的确显得绝情,可是就这么丢在这里,一般人也做不到这个决断,然而令狐狐做得到。 三人又迅速上路,不曾停歇直奔十芳山颜帮的地界。 刚进十芳山,就涌出无数鬼脸面具人来,杨翦记得上次来颜帮的时候,就是遭遇了这些鬼脸面具人的围攻,他们应该是颜帮的弟子们。 果然,这次鬼脸面具人的态度和上一次比大不相同,都是恭恭敬敬地列阵并闪出一条路来,只见小簪从中闪了出来,快步走上前迎接。 “小姐,你看到信号啦!”小簪面色焦急。 令狐狐一皱眉:“我嫂嫂,生了么?” 小簪声音颤抖:“已经生了一天一夜,都没有生下来呢……” (2) 颜帮—— 女人凄惨的嚎叫声远远传来不绝于耳,声音已然是沙哑。 司徒图在厅堂中愁眉不展来回走动,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两腮的肉都深陷了下去,看上去十分憔悴。 令狐狐等人快步走来,令狐狐见司徒图如此模样,手足连心也眼眶湿润:“哥,嫂子到底怎么了?” 司徒图双眼无神,见到妹妹才终于情绪崩溃,这么大一个人哭得像个孩子,“狐狐,狐狐,你嫂子会不会,她会不会……在里面已经一天一夜了……” 小簪看着也在抹眼泪。 令狐狐强稳住心神:“请郎中了吗?” 司徒图:“郎中、稳婆都请了,重金把他们留在这里,也是忙了一天一夜。” 杨翦看这里乱成一团,沉吟了片刻,转头对何昊飞吩咐:“给我哥诊过病的悬壶堂,里面有金牌神医,你去请来,用咱们杨门的帖子去说话会方便些。” 何昊飞领命:“是!” 令狐狐往里走:“我进去看看。” 小簪连忙拦:“小姐,你还是没出嫁的女孩儿家,稳婆不准进的,刚才把我也拦了出来。” 令狐狐:“她拦得住我?” 于是令狐狐健步走了进去,内堂中果然看到几个婢女在端盆送水的来回忙活,令狐狐刚要进,就被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给拦住了。 “姑娘家家的,避讳!”稳婆说道。 “男人不能进,未嫁的女人不能进,那里面的事情如何得知呢?”令狐狐问。 稳婆:“姑娘,并不是我故意阻拦,这生产的地方,是有冲煞的,不但对里面的产妇不好,也会影响你嫁人的运数。” “很好。”令狐狐冷笑,一把拉过杨翦,说道:“我不是姑娘,这是我的夫君。” 杨翦:“啊?”心想这个当口,笑出来不合适的吧…… 令狐狐瞪:“夫君,说话。” 杨翦:“我是她夫君。” 稳婆礼貌微笑:“好,那这姑娘姓甚名谁八字为何?” 杨翦慌了,他知道令狐狐的名字是她爹娘乱起出来的,他都不知道令狐狐这个名字,是姓令狐叫狐呢,还是姓令叫狐狐呢…… 令狐狐不等杨翦回答,直截了当:“要不要我们现在睡给你看呢?” 稳婆只得说:“哎呀,说话这么粗俗,真是嫁了人的了……” 令狐狐不理,径直入内,这次稳婆无话可说,不再阻拦,只是吩咐:“男人可是实在不能进的。” 令狐狐入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岚绣凤浑身被汗水湿透,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脸庞上,人已经被疼痛折磨得脱了相,嘴唇上都是被自己要出来的殷红的血印子。 令狐狐上前拉住岚绣凤,不想岚绣凤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剧痛之下的人手劲格外大,令狐狐被捏疼但一声不吭。 “嫂嫂。”令狐狐柔声呼唤。 岚绣凤本已神志不清,突然听见亲人的呼唤这才猛然睁眼,“狐狐,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难……这孩子折磨得我……” 令狐狐:“不要说这些,想办法是正经,已经去请悬壶堂的金牌神医了,马上就到,嫂嫂你只需坚持片刻。” 岚绣凤痛哭不止:“我等不到了……” 令狐狐:“嫂嫂,你信我。” 岚绣凤看着令狐狐一脸倔强,这丫头平时柔弱,确实外面的事都是她挡了不少,只是惑众门最近的几次被围攻,就都是她出面的。 岚绣凤莫名觉得心中一宽,再涌来疼意,竟又奋力忍着,还肯喝一些汤水了。 令狐狐来到帐外低声问稳婆:“到底什么情形?” 稳婆见识了刚才令狐狐的沉着,早已心中服气,于是也压低声音回答:“最难办的一种情形,横生倒养,十分危险,试着想用手正过来,但是不行,怕强行转会出危险,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女人啊……哎!真是鬼门关走一遭。” 令狐狐:“什么鬼门关,生老病死必经之路,遇到事情就解决事情,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小簪!快去看悬壶堂的郎中抓来了没有?” 又过了片刻,何昊飞真的带来了悬壶堂的郎中,果然也真的是抓来的,一进门何昊飞就把手中擒着的一个郎中给推了进来。 杨翦立即问:“是不是金牌神医?” 何昊飞:“咱杨门的帖子好使,放心,肯定是金牌。” 郎中进了产房中,令狐狐觉得心中稍安,这才问小簪:“师姐呢?” 是啊,上官涫呢?从进了颜帮,就不见上官涫,她既然愿意在惑众门的一片废墟中把令狐狐接到颜帮,也愿意收留司徒图夫妇,也就是之前的恩怨暂时放下了,可是怎么岚绣凤的生死关头,却丝毫不见上官涫呢? 小簪面露难色:“小姐,师姐还在续命灯的法阵中呢。” 第47章 便宜夫君 这种事岂有儿戏的,想说就说…… (1) 续命灯?杨翦听了这个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正路。 令狐狐一听扭头就走, 杨翦跟上,他认得这条路,是通往那道石门的。 而这次令狐狐轻车熟路, 走到石门面前用机关开了门, 果然见里面烟雾缭绕,清脆的铃铛声清脆而诡异, 上官涫坐在中央的一个蒲团上, 她的周围点着九九八十一盏油灯忽明忽暗,映照得人影在石壁上忽长忽短, 长绫飘飘摇摇, 若说这里是黄泉路的入口都可以相信。 再看上官涫的模样更是骇人,数日不见上官涫竟然看上去枯老了几十岁, 头发竟然银白如雪, 手指像枯树枝一样握着一只拂尘, 原本平整光洁的脸也变得像一个老妪一般坑坑点点皱纹交错。 “你师姐这是怎么了?”杨翦不禁低声问。 就是这么小的声音还是没有逃过上官涫的耳朵, 本来紧闭双眼的上官涫突然双眼睁开。 “站在那里!”上官涫低吼。 令狐狐连忙伸手拦住杨翦, “不要再上前了, 会吹灭了师姐点的续命灯,那就糟了。” 上官涫:“可查到惑众门是谁放的火了?” 令狐狐:“还没有,但再假以时日, 应该能查到如意坊的主人了。” 上官涫狰狞地笑:“你不是故意拖时间,要害死我吧?” 令狐狐目光从容:“师姐放心, 我一定会把你的功力还给你的。” 杨翦侧目:“功力还能给来给去的呢?” 令狐狐心想,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为了查自己妹妹的死因,就设计出了飞鸽爆料的点子,害得惑众门陷入了众矢之的, 还被人烧为废墟,至今都找不到真凶。 那日,令狐狐在浓烟废墟中绝望痛哭,上官涫出现收留了她,还接来了司徒图夫妇。 原来司徒图夫妇在插刀教过得也是极为不如意,岚绣凤当年力排众议嫁入惑众门,和娘家闹得颇不愉快,怀着身孕回到娘家避难更是遭到了不少的白眼,嫁出去的女儿带球回来不算还拖着个夫婿,这算嫁出去还是倒插门?更何况本就名声不好的惑众门如今更是艰难,多亏了上官涫不计前嫌。 收留之恩已经让令狐狐兄妹感激涕零,更何况上官涫还看在了往日情分将功力给了令狐狐。 当时令狐狐也和杨翦有着一样的疑问,功力还能给来给去的? 上官涫只是冷笑着回答:“别人不能,你能。” “我?”令狐狐更加迷惑。 上官涫:“我的‘试金石’之术,为什么独独你没有中招,你可曾想过?” “师姐,你不会说我天生遗传了惑众门的什么血脉吧?” 上官涫大笑:“哈哈哈,哪有不劳而获只靠血脉的,我问你,你可曾在惑众门发现了我遗留在那里的药蛊?” 药蛊?…… 上官涫继续提醒:“一些黑色的,刻着惑众门字样的小罐子。” 令狐狐恍然大悟,难道……是她平时用来装花草膏的那些瓶瓶罐罐么? 司徒图从令狐狐幼时就不许接触惑众门的武功,只想让令狐狐平安长大然后风光嫁人,彻底脱离惑众门的名声,所以令狐狐平时百无聊赖只能将兴趣转移在种植花花草草、研制各种花草膏上面,小时候就在角落捡到了很多看着普通其实很结实的黑色小罐子,正好适合使用,这一用就是多年,感觉很顺手。 “那就是我原来在惑众门的时候练药蛊时候用的。”上官涫得意。 “可是我打开的时候,里面是空的啊!”令狐狐不解。 上官涫:“那些都是我的心血之作,我走后掌门夫妇必定把我的东西都丢开了,保存不当药蛊已经消散了,若是里面还有东西,你就不用我传功力给你,你直接就可以达到我的多半功力了。” 虽然接纳了令狐狐兄妹,但上官涫显然还是对令狐狐的爹娘心有余恨,不肯再称呼他们为师父师娘,只以掌门夫妇来称呼。 “只可惜那些瓶瓶罐罐也在大火中损毁已尽了。”令狐狐惋惜。 听完这些,杨翦才明白了令狐狐为什么突然会了武功,而且兵器和上官涫一样也是长绫,招招狠辣颇有上官涫的风格。 上官涫依然端坐在续命灯中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令狐狐,厉声说道:“记住,查清楚如意坊,那场大火必定和他们有关。” 令狐狐:“是,我在如意坊数日,已经摸清楚,如意坊主每个月要亲自开封酿造‘暗香浮’,我只需找到这‘暗香浮’的酒引在何处,便可找到他。”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令狐狐大喜。 “我嫂嫂生了!” 上官涫却还是那副狰狞的样子:“呵呵,生老病死人间常态,谁能逃得过!” “师姐,我去看看。”令狐狐告知上官涫。 而上官涫却慢慢闭上了眼睛,并不理会,仿佛与她无关,只是狠狠地说道:“我的续命灯可坚持不了多久,看到蓝鸟召唤,不管事情办完没有,一定要赶回来,记住没有?” (2) 令狐狐和杨翦赶到产房外,只见稳婆疲惫地抱着一个包裹,包裹中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令狐狐大喜:“我嫂子呢?” 不等稳婆回答,令狐狐便急不可待地冲了进去。 杨翦知道外男不便入内,于是站着逗弄孩子。 稳婆笑:“这家子没人看孩子呢,都冲进去了,怎么一个小公子竟然被冷落在这里。” 杨翦看着喜欢,给了稳婆银子打赏:“来来,我是姑丈,我来抱。” 稳婆这才觉得劳累值了,眉开眼笑。 令狐狐冲进了产房,看到的却是司徒图伏在岚绣凤的身边大哭,而岚绣凤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 “绣凤啊!你受苦了,你就这么不要我了!”司徒图大哭,“你就忍心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了娘的庇护吗?” 旁边的郎中满头大汗:“别……别难过……” 令狐狐觉得天塌了半边:“嫂嫂死了?” 司徒图转身哭着抱住令狐狐:“妹妹啊,我不该领那个天谴,我不该害了绣凤害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怎么和你一样从小没娘啊,他该怎么办!” “有我,哥,有我,我一定重建惑众门,我一定保护好我的侄儿!”令狐狐也不由得落泪,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失去娘更悲惨的了。 “你们俩有完没完……”岚绣凤虚弱地睁开眼睛。 司徒图吓得和令狐狐抱得更紧,两人惊讶地看着郎中。 “我我我……说了……别……别难过……人人……没事……就是睡着了……”郎中费劲地说。 令狐狐:“郎中您这是……” 郎中憨笑:“我……我我天生……口吃……” 令狐狐:“……” 司徒图:“……” 安顿好岚绣凤,刚生下来的孩子也由一早就找好的乳母带着,令狐狐这才安心下来。 杨翦看棘手的事情都解决了,这才腼腆地问道:“狐狐,刚才你说我……是你的夫君,这句话……” “权宜之计。”令狐狐说。 杨翦:“这种事岂有儿戏的,想说就说?” 令狐狐想了想:“哦,那,对不起咯?” 杨翦气得咬牙:“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我可以赔你十座宅子重建惑众门。” 令狐狐:“我自己能重振惑众门。” “你不要忘了,你的这身武功,迟早是要还给上官涫师姐的,你早晚还是那个柔弱的小姑娘。”杨翦提醒,“来,这里有坚实的肩膀给你依靠。” 令狐狐笑着一拍杨翦的肩膀,杨翦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里,下意识地以内力相抵,令狐狐笑:“呦呵,这么一试,你杨门还真是厉害呢!” 话音一落令狐狐突然袖中伸出赤色长绫,那长绫看似飘忽其实力量十足,杨翦本能地拔出长剑抵挡,却感觉这长绫飘忽不定,能以柔克刚,心中暗叫好功夫,不愧是惑众门,若不是名声不好,也能拼的上是一派大家。 两人你来我往比划了起来,从内堂打到了厅堂,渐渐打到了门外的树林中。 令狐狐终究是临场较少,不如杨翦久经沙场,一个虚晃令狐狐连人带长绫一起被拽到了杨翦的怀中。 杨翦:“说,你刚才承认我是你的夫君并不是儿戏。” 令狐狐狡猾地一笑:“打赢我再说。” 杨翦接招才发现手中长剑已拿在了令狐狐的手上,自己意乱情迷地大意了。 令狐狐一剑刺来,杨翦虽然躲过但心中一惊,哎?一剑霜寒?她居然会了这招,虽然生疏可是有模有样,显然是那天他们在杨门的密室中发现了剑谱时,令狐狐一目十行地看了,学了个表面。 杨翦赞许:“倘若功力是你师姐传给你的,但是这个偷学技艺的本事,可真是天分了。” 令狐狐一个恍惚,想起上官涫以前说的话,令狐狐的爹娘不准她学惑众门的功夫,恐怕也是看出她和上官涫一样,是这方面的天才,所以心存忌惮。难道上官涫师姐说得是对的? 这一个走神让杨翦有机可乘,又抓住了令狐狐的手腕:“你知道这‘一剑霜寒’谁才可以练么?杨门的掌门和夫人。” 第48章 天谴将至 —— (1) 杨翦抛出一个他自己都很满意的逻辑, “一剑霜寒”是杨门中掌门和夫人才可以修炼的独门剑法,而刚才令狐狐使出来了,那不就是承认了自己是杨门的掌门夫人? 谁知令狐狐笑着反呛:“那你也还不是杨门的掌门呢啊。” 杨翦咧嘴一笑:“舒服, 这么久没被你一言九顶了。” 这时何昊飞和司徒图牵来了他们的马匹。 何昊飞一看杨翦被顶撞了还笑眯眯地, 无奈摇头,知道他家这位三少主又陷入爱情了。 司徒图:“别打了, 正事要紧。” 令狐狐和杨翦这才一跃而下, 确实现在找到烧惑众门的真凶才是要紧事。 司徒图蹙着眉,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是有一件事……妹子, 师姐的功力……” “哥, 你放心,等我找到了烧惑众门的真凶之后, 会马上还给她的, 言出必行!”令狐狐笑。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妹子你什么样的人品, 我还能不知道么, 只不过……”司徒图迟疑:“我在想师姐为什么要把功力给你。” 令狐狐虽然不太明白, 但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怎么了哥,你觉得有什么隐情么?还是说你发现了什么?” 司徒图点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样子十分困惑,“虽然你从来没学过惑众门的功夫, 但是咱们惑众门的规矩你还是知道的吧?若是入我惑众门拜师, 先要领自己的天谴的。” 这一点令狐狐如何不知道, 即便是自小就不许学艺入门,但耳濡目染的规矩还是知道的。惑众门的上下弟子,一进门拜师, 端茶磕头后就要在一个竹筒内抽签,签上便明明白白地写着自己的生死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以及是何种死法。 抽到什么签那都是各人各命,签上是什么时辰什么死法,那真的是分毫不差的,所以也叫做领天谴。 因为惑众门擅长的毕竟是巫蛊之术,是阴损害人的一些手段,所以必须有所约束,想入门就要知道后果,知道自己做的是损阴德的事,知道自己的大限,便于想清楚自己的行为,到底要不要入门。 正是因为这个,惑众门的门内弟子稀少,来着几乎都是怀有深仇大恨,为了大仇得报不惜手段者,所以渐渐导致惑众门的名声越来越差。 令狐狐见司徒图说出担忧,和领天谴有关,于是问道:“哥,师姐将功力给我,你觉得和她领的天谴有关?” 司徒图吞吞吐吐:“我知道师姐不计前嫌收留我们,我不应该以小人之心去想她,但是……她把功力给你之后,发如白雪、身如枯枝……” “哥,你想说什么?”令狐狐也开始疑心起来。 司徒图:“唉,你不知道,天谴将至的时候,就会是这种征兆啊!” 司徒图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杨翦立即问道:“上官涫的天谴大限是什么时候?就是最近吗?” 司徒图叹气:“害,惑众门中每个人的天谴都只有自己知道,是不能对外人讲明的,只不过已经头发肌肤都变了样,就是离天谴不远了。” 令狐狐低头思索:“我之前还以为师姐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将功力传给了我的缘故,原来是因为她天谴的大限将至?” 司徒图叹气:“她这些年离开惑众门,又不知道研习了多少奇奇怪怪的武功,所以不知道她又在做什么妖,弄那九九八十一盏续命灯,到底是在续命还是在夺命啊……” 杨翦听了心中一紧,“去找上官涫问清楚,万一那灯是害了狐狐的命可怎么办?” 令狐狐果断拉住杨翦:“先去如意坊查出如意坊主要紧,就算那些续命灯是害我用的,也需要我人在现场,不然她也奈何不了我。” 杨翦着急:“胡闹,你怎么能断定呢?” 令狐狐:“你记得刚才上官涫师姐说的吗,她要我一定要快点回来,倘若不需要我在场就能夺我性命,那她为何那么着急让我回来?” 杨翦觉得道理是完全没错的,但是这关乎着一条性命,尤其还是令狐狐的性命,怎么可能贸然以身试险呢。 然而令狐狐已经翻身上马:“我心意已决,不管怎样我都要去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杨翦和何昊飞对视。 何昊飞:“三少主,怎么办?” 杨翦也翻身上马:“走,去如意坊,然后回来解决这件事。” (2) 令狐狐、杨翦和何昊飞开始策马狂奔,他们知道越快到如意坊,越快点查出烧惑众门的真凶,就越能快点回到颜帮解决上官涫那些可疑的续命灯的事情。 杨翦看着令狐狐骑马的身姿,来的路上还觉得又美又飒,现在看在眼里都是担忧。 上官涫是何等人?十几年前就能让惑众门在武林中人尽皆怕,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刚才看到上官涫端坐在八十一盏续命灯中的模样更是惊悚骇人,的确不可能安了什么好心。 令狐狐到底会因此而摊上什么祸事呢…… 杨翦心乱如麻,边想心中边自责,若不是他擅作主张,引来了后面一连串的后果,惑众门根本不可能被烧,那么令狐狐还是安心地过着自己的日子,都怪他…… 正想着,一行人一边马不停蹄,越来越接近如意坊地界,突然望见前方的树上竟吊着几个人。 这几个人都是练家子打扮,五花大绑吊在树上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几个人都已经放弃挣扎,垂头丧气蔫头耷脑的。 “这种事,唐小柴干的。”令狐狐撇了撇嘴,用手指树上。 果然看到唐小柴正优哉游哉地躺在一棵粗壮的树枝上。 唐小柴一看到令狐狐等人,高兴地从树枝上坐了起来,得意的笑:“令狐狐,你不是喜欢学我断案吗?我考考你,你猜这些人是什么人呀?” 令狐狐白眼一翻:“什么是我学你?我比你高明多了好不好,你断出什么案子了?武林中最近三个热门的案子,有两个还没有断出来,至于断出来的飞鸽爆料事件,还是我断的。” 唐小柴:“行行行,你最厉害了,那你猜猜这几个人是什么人?你肯定猜不到,猜到了我就让你把我吊在树上!” 这时候被吊着已经生无可恋的人中,有一个人听到这里突然睁开眼说:“我们是如意坊的打手。” 唐小柴:“……” 何昊飞立即笑着作势找绳子。 见此情此景……本来令狐狐和杨翦本来刚才的心情还是愁云密布,如今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唐小柴气急败坏:“那你再猜,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破了唐小柴的梗的那人又要开口,被唐小柴一脚就踹过去:“你再敢开口,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被踹得吊在树上左摇右晃,只好闭嘴,重新认命地闭上眼。 杨翦冷笑:“这有什么好猜的呢?如意坊走失了一个花魁娘子,当然出动了打手在找。” 唐小柴:“哎?怎么你们都抢我的饭碗,猜这么准,没意思没意思。” 令狐狐和杨翦一个对视,有了默契。本来令狐狐还打算通过找到“暗香浮”的酒引来找到如意坊的主人呢,现在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意坊如今派出打手找花魁娘子,那跟着回去复命的打手不就自然而然地见到如意坊主了么? 杨翦微微一笑,随手拿出一柄短刀,嗖地一声掷向吊着的如意坊打手们,一排几个打手的绳子应声而断,打手们扑落落地一个接一个拍在了地上,哎呦声不断。 唐小柴赞叹:“好手法,一枚飞刀断我一排绳索。” 令狐狐从怀中掏出扮花魁娘子时戴的那幅面纱,往脸上一戴,笑说:“花魁娘子有了,带路。” 如意坊的打手们面面相觑,都奇怪这个少女怎么会有花魁娘子的面纱。 “好主意,我也正要找这个如意坊主,咱们走。”唐小柴欢快地从树上一跃而下。 “走?你想走哪里去?”杨翦突然冷笑,飞身一跃在树枝上摘下绳索,套住唐小柴之后穿过树枝一拉绳索,唐小柴像刚才的打手们一样被吊在了树上,杨翦又一跃回到马背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人眼花缭乱。 “杨翦,你干什么你!赶快放劳资下来!我还没跟你算上次那笔账呢,喝了我的‘暗香浮’,然后还把我关在暗门的门外!”唐小柴吊在树上叫骂不绝。 令狐狐笑道:“唐小柴,你刚才不是说,我们要是猜到你的问题,你就甘愿被吊在树上么?” 杨翦也礼貌微笑:“不提那‘暗香浮’还好,你在酒肆里的那一顿是我结账的,你这么精打细算的人,肯定知道吃了多少银子吧?想要下来,你先还钱。” 唐小柴一听要他拿钱,顿时六神无主了,眼珠转了半天只得说道:“杨翦,你让我和你们一起找如意坊主,我找到他也是为了给你妹妹的命案一个交待,我已经找到了关键的线索,马上就能找到真凶了!” 第49章 不守妇道 —— (1) 不出唐小柴的所料, 刚一提到小虹的名字,杨翦果然缓缓地回过头来。 “你所说的线索,是不是指小虹生前最后一次在如意坊见箕鸣煜, 是因为箕鸣煜给她一封信?”杨翦冷冷地说。 唐小柴泄气:“原来你们早就找到了箕鸣煜, 问清楚了。” 令狐狐心中一动,她记得在如意坊见到箕鸣煜的时候他曾经说过, 他最后一次见小虹, 是因为帮上官涫捎信给小虹……本来刚才在颜帮的时候应该把这件事向上官涫问清楚的,谁知道一直都在忙活岚绣凤生孩子, 又怕上官涫加害, 所以竟然将这件事置之脑后了。 小虹对杨翦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亲人,制造出这么多波折也都是因为杨翦思妹心切, 如今却忘了帮杨翦问这件事的真相, 令狐狐有点内疚。 杨翦深知令狐狐的想法, 安慰说道:“我妹妹固然重要, 但是刚才你嫂嫂到了生死关头, 你也有危险, 应该分清轻重缓急,我妹妹的事我迟早会查清楚,马上能找到如意坊主了, 他当时也在场。” 令狐狐心中一暖,但还是板着脸问道:“那他怎么办。” 杨翦和令狐狐都看向了唐小柴, 唐小柴立即满脸堆笑:“别别别, 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荒郊野岭, 会出人命的。” 令狐狐眼珠一转,坏笑:“嗯,我有办法。” 唐小柴有不祥的预感:“令狐狐, 你这个妖精想干什么!” 令狐狐等人纵马重回如意坊,刚踏进如意坊就看到箕鸣煜挥动着一条小手帕,媚笑着迎接众人。 何昊飞:“箕庄主总是这么妖里妖气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箕鸣煜看到令狐狐更加笑靥如花,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唐小柴吸引了目光,只见唐小柴的身上五花大绑,背后还背着一大截树枝。 箕鸣煜:“唐大高手,你这是向谁负荆请罪呢?” 杨翦:“这都看不出来,打赌输了呗。” 唐小柴强颜欢笑:“你猜我是被谁弄成这样子的?” 箕鸣煜手帕一收,“害,还能是谁,令狐狐想得鬼主意呗。” 令狐狐龇牙一乐:“他赌输了就要被绑在树上,然后他还不让我们丢下他就走,那只能带上那棵树了啊。” 说得众人都乐了起来,连如意坊的打手们也跟着没心没肺地乐,突然令狐狐脸色一沉:“你们笑什么?快带我去找你们坊主。” 打手们一听就慌了,你推我我推你的谁都不肯上前回话,终究还是推出来一个打手,说道:“我们要是带你去见坊主了,那我们宁愿重新吊回到树上去啊,你们刚才好心断了绳索救我们,现在何苦又把我们置于死地呢。” 其他打手打也都附和,“不敢不敢,我们不敢。” 令狐狐嫣然一笑:“你们不会被责罚,正常办差,就说找到花魁娘子了。” “花魁娘子,没找到啊?刚一出去就被那个人给吊在树上了。”打手们一指唐小柴,“我们这还没想好怎么去复命呢。” 其中一人建议:“莫不如计算一下,咱们是没找到花魁娘子死得惨,还是带了外人去见他的罪名重。” 令狐狐:“不用算来算去的了,我把花魁娘子给你们找来。” 如意坊的打手们一听,都面面相觑。 (2) 天知道这如意坊到底有多少层暗门,表面是酒肆内里是舞坊,坊主狡兔三窟地不知道在哪里,若不是有正办差使的打手带着,恐怕查到这个如意坊主还要大费周章。 令狐狐又易容成了花魁娘子的模样,并且覆上了薄薄地珍珠面纱、珠翠满头,美眸顾盼生辉,又是花魁舞姬的模样,让箕鸣煜等人看呆。 只有杨翦一脸的不满意,一直在碎碎念:“穿得那么少,纱太薄了都能看到腰身,你笑什么笑对谁笑,又不是在跳舞走路怎么扭来扭去的,对了,舞也不能跳——” 令狐狐崩溃:“找到了如意坊主,也能顺便找到你妹妹的线索,我这也是为了查案。” 杨翦继续嘟嘟囔囔:“查案我自己不会查吗?我把这如意坊给掀翻过来,还怕这如意坊主不出来?” 令狐狐保持微笑:“你查案?上次你自己查案的时候的后果你没忘了吧?连累得我惑众门给人烧光光。” 杨翦:“那也比你被看光光的好,不守妇道!” 令狐狐:“再说我只带箕鸣煜去,把你放在外面,省得进去了碍事。” 箕鸣煜听了眉开眼笑。 杨翦没好气:“你再说我就杀了他。” 箕鸣煜眼睛一瞪:“你当我大内暗卫是假的?你看我打不打得过你。” 唐小柴:“你再大声点喊,武林中正在找你这个大内奸细呢。” 几个人正内斗得不亦乐乎,如意坊的打手们看到令狐狐都乐了:“果然是花魁娘子,找到了正好交差。” 打手们带着几人左拐右转地走,令狐狐边走边提醒:“杨翦你给我高冷回去,马上要办正经事。” 杨翦把令狐狐的手一拉,低声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令狐狐皱眉:“不喜欢。” 何昊飞伸过一颗脑袋:“你最好喜欢他,不然他又要抱我。” “哼,那天你已经酒后吐真言了的。”杨翦冷哼一声,然后调整了一下表情,变成高冷的模样:“高冷就高冷。” 令狐狐看杨翦的样子觉得好笑,恍惚想起那天醉酒后大闹。 当时杨翦委屈地以为令狐狐一点不在意他,令狐狐抡着胳膊大闹:“我不能让你知道!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想起这些令狐狐也觉得脸上发烧,再看杨翦已经是一副冷峻的侧颜,那个傲气的小模样和第一次在袭月峰退婚的时候一毛一样。 “拿来!”令狐狐冲杨翦摊开手掌。 杨翦斜眼看了看令狐狐,片刻明白了令狐狐在要什么东西,于是冷冷地从怀中掏出那个小金剑吊坠,故意重重地拍在令狐狐的手心中,然后偷偷瞥着令狐狐,只见令狐狐把小金剑戴在了脖子上,这才安心。 一行人随着如意坊的打手辗转走到了一个暗门前,对了暗号,果然见暗门打开。 进门之后就是蜿蜒向下的楼梯,看下面黑洞洞的,不知道楼梯到底延伸向哪里。 原来如意坊主狡猾地藏在地下的暗洞中。 打手们举着火把,带着众人下楼梯,不知道在这暗洞中行走了多久,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前面徒然宽敞起来,而且灯火辉煌。 “跟着打手们走,我觉得这四处都是机关。”杨翦提醒。 果然见打手们走路开始变得小心起来,一跳一跳地仿佛有固定的落脚点,再看四周的墙壁上果然有很多可疑的暗格,说不好哪里就能放出冷箭来。 想来这如意坊主必定有不少的仇家,才会这么的谨慎。 豁然开朗的大厅中,果然有一个人在其中,那人是个枯瘦的老者,正危襟正坐,枯枝一般的手端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在摆弄着身边小桌子上的几颗石头。 本以为老者正在下棋,走近看并没有棋盘,那几颗石头是几颗青绿色的玉石,即使是周围灯火通明,也还是能发散着暗暗的幽光,可见价值不菲。 “我算着会来不速之客,果然。”老者开口,手中的书也啪地一声合上。 打手们一听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了。 老者的脸上看不出到底有没有生气,只是声音阴森恐怖:“你们如此坏了规矩,不怕你们领的天谴么?” 打手一听更加磕头如捣蒜:“求坊主饶命,求坊主给我们续命……” 听到老者开口说领天谴,令狐狐心中一惊,这是惑众门的门规。 老者冷冷地看着求饶的打手们,依然是毫无波澜,只是缓缓地拿出几颗药丸出来丢在了地上,那几个打手连忙像几只饿犬一样地扑过去,就在地上趴着把那药丸吃了,也没有水来送,一个个噎得伸脖子瞪眼睛的,十分狼狈。 老者不再理会那几个犹如丧家之犬的打手们,抬眼打量令狐狐。 “身为花魁舞姬,居然逃跑?”老者的语气变得阴森恐怖。 “逃跑?”令狐狐并不畏惧老者,“我又没有卖身在你如意坊,为何不能来去自如。” 老者似乎没想到令狐狐如此态度说话,目光立即变得阴狠凌厉起来。 杨翦等人一看,都暗暗将手按在了腰中的兵器上。 老者干笑两声:“太年轻,但是运气不错,你若是再晚些回来,恐怕就要死于非命了。”说完老者又扔出一颗药丸,药丸圆溜溜地滚到了令狐狐的脚下。 令狐狐不屑那颗药丸:“我又没吃你的……” 刚说到这里,令狐狐突然顿住,想起之前在如意坊,每天婢女们都会送来一些甘甜的冰露,吃完还想吃,总是意犹未尽,莫非那冰露有什么古怪。 老者嘴角带着得意:“想起来了?若没有些厉害手段,我如何掌管这偌大的如意坊?” 杨翦一看令狐狐顿住,就知道不妙,立即问:“你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给她吃了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还匍匐在地的打手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切莫说‘旁门左道’这几个字……这是坊主的忌讳……你你你死定了……” 果然老者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变得阴云密布、杀意十足。 第50章 纵火真凶 —— 老者听不得别人说他旁门左道? 令狐狐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既希望这个想法是真的,又害怕这个想法是真的。 难道……难道他是……不,这不可能的。 正在令狐狐心乱如麻之际, 老者却突然伸出枯枝一般的手, 霹雳一般地向杨翦抓来,这掌法招招阴狠, 看样子铁了心地要置杨翦于死地。 杨翦年纪虽轻, 但临场的经验还算丰富,及时反应过来, 抽出腰间的长剑抵挡, 才一招,老者就跳了开来, 不再过招。 “嗯, 杨门。”老者原来是在试探对方的虚实, 此时老者皱眉:“难怪刚才卦象不好, 怎么躲不开这杨门呢。” 老者一边说手中一边摆弄着那几颗青绿色的玉石, 原来玉石并不是棋子, 而是占卜之用。 老者喃喃自语的这这句话在杨门中也有人说过,当时乔氏知道令狐狐是惑众门的,也这般地烦躁, 觉得命运纠葛怎么就躲不开这个惑众门。 老者叹气:“那只能得罪了,你们在场的人, 谁都不能活着离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 老者不知扣动了什么机关, 突然乱箭齐飞,杨翦立即挡在令狐狐的身前以剑抵挡,箕鸣煜、唐小柴和何昊飞也手握兵器左右抵挡, 那些暗箭的箭锋凌厉,还是不免擦破了皮肉。 再看那几个打手,已经躲避不及被暗箭射穿,纷纷毙命。 这如意坊主果然狠毒,连自己的人都置之不顾。 那几个打手也是倒霉,躲过了被吊在树上拷打,又及时吃着了药丸,却还是躲不过暗器,哼都没哼出一声就成了炮灰。 本来抵挡冷箭就不易,这时老者还不算完突然发难,从袖子中抖出两只判官笔,那判官笔的笔尖竟然是寒铁,闪着寒光锋利无比。 老者挥起判官笔直冲杨翦而来,仍然是痛下杀手的劲头。 “这么记仇?”杨翦暗叫一声,长剑一横挡住一双判官笔,杨翦随身佩的长剑名曰“鸣龙”,是杨门内数一数二的上乘兵器,即使如此,用来抵挡判官笔都因碰撞闪出火花来。 挡得了明枪,冷箭又嗖嗖地飞来,一心难以二用,眼看杨翦就要中招。 这时令狐狐长袖一舞,化成了赤色长绫,将暗箭一卷,再一甩出,冷箭齐齐地转头飞向了老者,那老者只得放开和杨翦的缠斗,跳出圈外,用判官笔扫开冷箭。 “你怎么会?这长绫是……”老者盯着令狐狐手中的赤色长绫:“你不是花魁舞姬,你到底是什么人?” 令狐狐眼中悲愤,缓缓地揭开面纱,撕开假脸皮往地上一掷,冷冷地说道:“惑众门,令狐狐。” 老者听了顿时浑身僵住,冷箭仍在凌厉地飞,老者却全然忘了躲避,令狐狐长绫舞出,替老者挡了暗器。 这时老者扣动机关,冷箭片刻消失。 大厅之中瞬间安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令狐狐和老者就那样静静地良久对望,众人看着两人都面面相觑。 杨翦低声:“狐狐,你认识这个如意坊主么?” 老者颤颤巍巍,刚才还面色凶狠,此时眼中竟然闪动泪光:“令狐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箕鸣煜低声和杨翦说道:“这老头子的语气怎么倚老卖老的。” 唐小柴:“莫非这个老头是……” “嗯。”杨翦似乎也猜到了,众人都仔细看那老者,这样仔细端详,老者的眉眼之间竟然和令狐狐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更加让几人觉得判断正确。 在场的人小声议论,一阵骚动,只有令狐狐一人巍然不动、面色如止水。 老者哽咽:“狐狐……我……我是你爹啊……” 虽然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在场的人还是有些吃惊,如意坊主竟然就是令狐狐的爹,就是惑众门的前掌门? 杨翦记得令狐狐说过,她爹姓孙,她娘也姓孙,于是略一行礼:“孙前辈。” 唐小柴因为调查武林中事比较广博,知道曾经的惑众门掌门姓孙名砧。 孙砧略一打量杨翦,问道:“狐狐,这小子是和你一起的?你怎么和杨门的人搅合在一起?” 令狐狐并不作答,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孙砧。 突然孙砧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大惊失色了起来,抖抖索索地在袖子里摸索,片刻掏出一颗药丸出来,双手捧在了令狐狐的面前:“女儿,快把它吃下,不然你中的毒可就要发作了!快!” 杨翦知道令狐狐从小以为无父无母,和哥哥相依为命长大,突然发现爹并没有死,而是躲在这如意坊中逍遥,完全不管兄妹俩的死活,也不管惑众门的存亡,必定是心中怨恨的。所以杨翦生怕令狐狐现在又使起来她那倔强的小脾气。 “狐狐,不要意气用事,快点吃了那颗药丸。”杨翦低声提醒。 可令狐狐仍然纹丝不动。 孙砧着急万分:“女儿,一切都是爹不对,你先吃了这保命药丸。” 箕鸣煜急性子,一把接过药丸,塞在令狐狐的手中:“死丫头,这会儿不是赌气的时候。” 孙砧老泪纵横:“狐狐,爹给你认错还不行吗?都怪我当年丢下你们兄妹,让你们俩的生活变得不完整,我可以补偿,只要你乖乖地吃了药,不然真的会死,快……” 众人一片焦急,突然令狐狐嫣然一笑,将手掌中的那颗药丸丢进了嘴里,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我的错,是我当年太懦弱了。”孙砧叹了口气。“也许我现在也没有完全摆脱当年的懦弱,我还是忌讳旁门左道这几个字,才假死抛弃了惑众门和我的儿女……” 原来当年因为惑众门因领天谴的门规,和巫蛊之术引来很多恶人来入门拜师,经常有人遭到巫蛊之术的攻击,而被钉上了“旁门左道”“妖术惑众”的标签,名声非常不好,掌门传到孙砧手中的时候,武林中的情绪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 正义之士对惑众门不齿结交,倒是经常有怀着血海深仇的弟子拜师入门,有的时候也是上天喜欢捉弄人,入了门之后经常有入门之后领了天谴抽了签,一看签上写着只有三天好活了,等不及学艺报仇就暴毙了,落得个死不瞑目,有时候不忍心,孙砧夫妇就只得替徒弟完成遗愿暗暗报了仇,其中不免遇到徒弟本就是歹人,无辜的人遭到了报复,让武林中怨上加怨。 再加上彼时惑众门偏偏出了个能耐的徒弟——上官涫。这上官涫聪明绝顶,心肠歹毒,丝毫不觉得名声有什么顾忌,不但对惑众门内的功夫修为极高,还自己衍生出一些厉害的招数,不但如此,还天赋异禀对其他门派的武功能过目不忘,即使没有其门派的武功秘籍,也能从表面学个皮毛,这一点就令各大门派胆寒。 虽然各门派忌惮惑众门,却偏偏又惹不起,这让惑众门更加盛名在外,这种盛名成了孙砧夫妇的心病。 终于有一天,上官涫果然惹下大祸,因情生恨,爱上了杨门中人,最后终于酿成了悲剧。 令狐狐和杨翦在杨门的密室中已经找到了真相,上官涫当年爱上了一个“公子”,却不曾想那位公子是唱小生的伶人,公子的外表下,其实是女儿身,就是杨翦的生母婉泞。这个变故让上官涫彻底黑化,婉泞的死或许就和上官涫有关,还导致了杨翦的妹妹流落在外。 那时正逢令狐狐刚刚出世,孙砧夫妇为自保赶走了上官涫。 可是……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孙砧的妻子、令狐狐的娘,突然发白如雪身如枯槁,明显到了天谴之期,令狐狐的娘当年入门时领到的天谴是“三十生辰之日火中而亡”。 看着襁褓中的令狐狐,孙砧夫妇绝望,两人自从生下司徒图之后,多年未育,直到三十岁才又得这个女儿,可是令狐狐的娘却到了大限。 不久令狐狐的娘果然火中丧命,更加让孙砧大受刺激,万分懊悔入了惑众门领过天谴,于是想到了假死一走了之……不想再当什么惑众门的掌门让武林记恨,只想用后半生的精力来研究如何躲过天谴。 难怪刚才杨翦轻轻一句旁门左道,就让孙砧发狂起了杀心,他隐姓埋名创建了如意坊,隐藏在这灯红酒绿之中,就是要摆脱前半辈子的一切。 “嘁,你对自己的门派这么避之而无不及,结果在如意坊,就刚刚,你还是用毒药控制你的手下啊,这手段难道就不算下作么……”箕鸣煜不屑地吐槽。 孙砧:“我那只是对贴身的手下,不然偌大一个如意坊,我又没有个左膀右臂的,如何只手遮天!” 杨翦也摇头:“要不是你是狐狐的父亲,我简直都听不下去了。” 唐小柴:“虽然我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吧,可是我自信不会因为怕死怕负责任而丢了自己的儿女。” 唐小柴的这句话,让杨翦和箕鸣煜纷纷点头,几个平时打来闹去的男人这一刻倒是达成一致观点。 孙砧:“是我的错,我可以弥补,我以后好好做狐狐的爹,让狐狐以后的生活都变得完整。” “有一点你说错了。”令狐狐突然幽幽地说道。 “什么?”孙砧看着女儿。 令狐狐抬起头来盯着懦弱的父亲:“你当年离开惑众门丢下我们兄妹,并没有造成我们生活的不完整。” “什么?”孙砧听不懂令狐狐的意思。 令狐狐浅笑:“我并没有因为没有了你,就变得不完整,我整个人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怎么会因为少了你就不完整了呢?” 孙砧听了愣住。 令狐狐继续说:“的确,我童年是很想要自己的父亲,但是我想要父爱的时候你不给,现在么,我也不再需要了。” 杨翦听了深有感触,心中一阵佩服,轻轻拉起了令狐狐的手,以示支持。 孙砧听完,脸上又恢复了一些刚才阴狠老辣的样子,“既然你很好,那我也就不必愧疚了。” 令狐狐:“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惑众门是你烧的吧?” 第51章 点续命灯 —— (1)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真相是令狐狐接受不了的了。 孙砧因反感惑众门的名声而抛弃儿女, 再加上火烧惑众门的那天,上官涫说见过如意坊的人出没在周围。 所以—— “你就那么希望惑众门消失吗?居然一把火烧了,连最后的容身之处也不留给我和哥哥?”令狐狐失望透顶。 孙砧看穿令狐狐是个小机灵鬼, 所以也就懒得否认, 冷笑:“难道惑众门消失了不好吗?” 杨翦等人对视,知道孙砧这样说, 等同于承认了, 把惑众门烧为平地的那把大火,就是孙砧放的。 想必那日是到了令狐狐答应的十日之期限, 可是却给不出任何交代, 武林中的众门派自然又去围堵惑众门,吓得里面本就不多的弟子们都纷纷跑了。 这些门派的少主们都是因爆料事件而名誉受损, 武林中人最在乎的就是名誉和面子, 十日之期来围堵惑众门是必然的, 然而终究不至于纵火。 而混在众人之中的孙砧带如意坊的人点火烧了惑众门, 就如同拔掉一根碍眼的刺一样, 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 以令狐狐兄妹的江湖地位,也查不出个什么来,慢慢地也就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报仇无门之后,兄妹俩也许就过普通人的生活去了, 江湖再无惑众门。 孙砧:“狐狐, 你就听爹一句劝, 不要再管什么惑众门,你就好好的找个好人家嫁了,这个使剑的小子是杨门的, 那你就嫁了完了,杨门也忍了——” “什么叫杨门的也忍了……我杨门可是武林中的宗师世家,嫁给我杨门挺好了。”杨翦说道。 箕鸣煜小声:“狐狐有说要嫁你么?” 孙砧冷笑:“呵呵,你们杨门早晚还要算一笔烂账呢。不过确实是世家,杨门就杨门吧,狐狐,听爹的,好好嫁人,好好过这一生,不要再沾染惑众门。” 令狐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我师姐说,你们当初将她逐出师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是可以重振惑众门之人,她还说,你们是因为我的能力像她,才会忌惮,才会不准我学惑众门的武功的,是真的吗?” 令狐狐问完,孙砧却只听到了自己在乎的重点。 “你师姐?你找到上官涫了?她在哪里!”孙砧突然变回了一开始的阴狠老辣。 杨翦看出孙砧的恶意,下意识地护住了令狐狐,心想总觉得这个孙砧哪里不对。 “带我去找上官涫,她当年偷走了我半本的手稿。”孙砧厉声说着向令狐狐走来。 “孙前辈,你想说什么?”杨翦一只手做出制止孙砧再靠近的手势,另一只手又拿起剑。 孙砧见状只得尽量让自己显得柔和一点,又说:“乖女儿,带我去见你师姐,上官涫在哪?” “什么秘籍?” “续命灯,我前半生的心血啊,那些手稿马上就能琢磨出来怎么用续命灯对抗天谴,我缺那一半的手稿!”孙砧越说越激动了起来。 令狐狐听了一惊:“续命灯?我师姐现在就摆了个续命灯的法阵。” “什么?她摆法阵?一定是她琢磨出来怎么应对惑众门的天谴了!”孙砧眼神发亮,随后又突然癫狂:“等等……她摆了续命灯?那就是……她的大限之日,到了?上官涫,她现在可是到了天谴大限的模样了?” 令狐狐:“是。” 孙砧一思索,又问:“我假死之前叮嘱司徒图不准你学惑众门的武功,你怎么会的?” “上官涫师姐传给我的内功。”令狐狐回答完心中暗想,那多亏是会了这三招两式的,不然刚才就被你给打死了。 孙砧开始自己嘀嘀咕咕:“不对,上官涫这个人恨死惑众门了,怎么会传功力给你……必定是她作妖,她一作妖,江湖上又要把这笔账记在惑众门的身上,怪我,都怪我,我当初应该掐死令狐狐,还是怪我太年轻,心软……” 箕鸣煜忍不住:“哎,你这个糟老头子,当初遗弃女儿已经是枉为人父了,现在不但不知道羞愧,反而怪自己年轻的时候心软没掐死她?” “就是这里不对,难怪我总觉得这个人有问题。”杨翦一直在观察孙砧。 令狐狐此时正在伤心欲绝,竟然也没有反应过来杨翦的意思。 唐小柴身为赏金堂第一断案高手,也不明白杨翦的话,有点惭愧,问道:“我也没看出来,你告诉我哪里不对吧。” 杨翦冷冷地说道:“孙前辈说令狐狐的娘大限之期死于火中,那时候是三十岁,孙前辈就算年长自己的妻子一些,那么遗弃子女的时候也还算年轻,现在狐狐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姑娘,怎么孙前辈才这些年,就已经是个老迈的人了呢?” 何昊飞:“是啊,这哪里像令狐狐姑娘的父亲啊,简直就是爷爷嘛。” 令狐狐此时也明白过来,恐惧地看着孙砧,为何他未到老迈的年纪,就是银发……就是皮肤如枯槁……他这是……到了大限之/日/了啊…… 其他人也都明白了过来,孙砧此时阴森森地笑着,伸着枯枝一般的手拉动了身后的一根粗绳子。 “小心冷箭!”杨翦和箕鸣煜等人都戒备。 然而并没有什么冷箭。 绳子拉下,孙砧身后的一块长帘随着打开,里面豁然摆着几十张桌子,桌子上都摆着‘暗香浮’,桌上还都点着大红色的蜡烛。 然而几十张桌子旁的凳子上,却都是空的,整个酒席中空无一人,几十张酒桌就那么阴森森地摆着,看着有点毛骨悚然。 “老伯,摆这么多的酒,什么喜事要请客啊?娶小老婆啊?”箕鸣煜不由问道。 “这是我马上就要来到的五十大寿的寿宴,我抽到的签就是五十……”孙砧眼神越来越诡异。 众人知道杨翦猜对了,果然孙砧不是什么白发老人,而是到了大限。 “这么多‘暗香浮’,不少银子吧,哦对,这些‘暗香浮’就是你酿造的。”唐小柴惋惜地看着酒。 令狐狐和杨翦看出了重点,两人对视:“桌子上摆的那些红蜡烛,是不是续命灯的法阵?” 箕鸣煜等人这才慌了,“续命灯!灯点了,那然后呢?” 孙砧:“然后?然后就要问上官涫了!我靠续命灯苦苦撑了多年,既然她如今也点了,证明她有办法了,那个死丫头一向伶俐,肯定琢磨出来了!令狐狐,带我去找上官涫!” 孙砧突然伸手上前抓令狐狐,可能是一心求生,所以昏了头脑,竟然忘记了自己手边的机关,一个不小心触碰,冷箭立即四面八方而来。 令狐狐等人连忙或躲闪或兵器抵挡,只有孙砧失心疯了一样不躲也不闪,生生被扎成了刺猬,登时失血而亡,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此时再看那几十桌没有宾客的寿宴,再想想刚才说的大限,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2) 如意坊外竹林—— 孙砧被下葬于此,就在即将五十大寿之际。 当时入惑众门,领了天谴抽竹签,签上有云:不过四十、死于利刃。 即使琢磨出来个歪路续命灯,也没撑过五十大寿。 葬完了孙砧,令狐狐默默站在一旁。 杨翦等人在旁边抓耳挠腮,如果是感情好的父女吧,就能上去劝慰一番,若是成了仇的父女吧,也能上前说声人死了,恩怨也就化解了。 可是偏偏令狐狐什么情况都不是,虽然是抛弃了自己的父亲,可是却郑重地埋了他。要说尽释前嫌了吧,她也不见欣慰之色,不喜不悲。 但毕竟是在埋人,总要对家属说点什么才好…… 杨翦和箕鸣煜两个人正不知道怎么措辞,憋不住话的何昊飞突然开口:“我寻思着……他一辈子都忌讳别人说他旁门左道,可是却苦心推敲出了个续命灯,这算是旁门左道中的旁门左道了吧?” 令狐狐:“这个场合,你不要逼我笑出来。” 从何昊飞才说到“我寻思着”的时候,杨翦就知道他要开始毒舌了,这货从来没愁事,一听果然是这种惊人之语,杨翦和箕鸣煜都捂着脸无话可说。 杨翦这个人本就喜欢毒舌,因怕吐槽显得话多影响自己高冷形象,所以找了个爱吐槽的何昊飞来做贴身剑客,来掩盖一下,谁想到这货憋住一句话竟比吃shi还难受,也难怪之前杨翦的那些算计都不敢告诉何昊飞。 “可是……”何昊飞又开口了。 “别可是,你赶紧把话咽回去。”杨翦警告。 “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何昊飞跺脚,好歹也是一个杨门剑客,在跺脚表达不满。 令狐狐好奇:“你让他说。” 何昊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解决呢,小虹姑娘最后一次到如意坊来做什么?这回彻底不知道了,如意坊主都死了……” 说得杨翦也沉默了。 何昊飞说得没错,小虹生前最后一次来如意坊,期间见过箕鸣煜,但是箕鸣煜说了,是替上官涫送信,然而小虹却不肯收信,箕鸣煜出于江湖道义也没有擅自打开信看,所以信的内容是绝对不会知晓了。 然后小虹来如意坊的目的是什么?在如意坊中做了什么?只有如意坊主知道,可是如意坊主孙砧已经死了,这回不是假死,是死得透透的了。 如果去问上官涫,这个妖女此时也在大限将至的时间点,说出来的话可不可信,都未可知的。 众人有点沮丧。 令狐狐抱着一线希望问道:“鸣煜哥哥,那封信你还给我师姐了吗?” 众人都瞧着箕鸣煜,箕鸣煜嫣然一笑回答道:“我当时是因为比不过颜帮的易容术,心里受不了,就潜入颜帮想偷……不是想借鉴一下她们的秘籍,可是被上官涫不知道用什么妖术给当场拿住了,然后吧把我给打了一顿还饿了三天,最后好说歹说的,说让我到如意坊送信就放了我,我信守承诺送了信,但是那个小姑娘不肯收,我就只得揣起来了,哪还有脸还给上官涫,我根本不想见她。” 箕鸣煜说完就在袖子里摸啊摸的,摸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 杨翦惊呆:“你有这封信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箕鸣煜:“你们也没问我嘛,再说了这事前因后果也不光彩是不是……” 杨翦:“快点给我看看信里面写了什么!” 箕鸣煜躲躲闪闪:“别啊,我是讲江湖道义的。” 令狐狐:“看看嘛,鸣煜哥哥。” 箕鸣煜:“给——” 杨翦:“……” 第52章 情敌相处 —— “箕鸣煜, 我觉得你这人挺没劲的。”杨翦说。 别人要看信,箕鸣煜就提什么江湖道义,令狐狐说要看信, 那就是, 给。 见杨翦吐槽,箕鸣煜不以为耻反而龇牙一乐。 何昊飞围笑:“我还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相处愉快的情敌呢。” 杨翦和箕鸣煜恼羞成怒, 围殴何昊飞。 “君子不不不……动手……你们……” 乱局之中, 令狐狐一把夺过来那封皱皱巴巴的信,见信因为一直被箕鸣煜随身带着已经揉的皱皱巴巴的, 但信封虽烂, 封口处倒是完好,证明确实如箕鸣煜所说, 信没有被打开过。 “哎, 别打了, 你们不想知道里面的内容啦?”令狐狐挥舞着信问道。 厮打中的三个人这才想起来正事, 随即停手, 然而已经是互相撕得衣衫不整, 头发凌乱,一种“男人至死是少年”的既视感。 令狐狐用老母亲的目光看着这三个活宝。 “别打我了啊,看信看信。”何昊飞整理衣衫。 信中毕竟事关杨翦妹妹的死因, 令狐狐还是递给了杨翦。 妹妹的死因真相也许就在眼前,杨翦立即撕开信封, 展开一看, 抬头再看令狐狐, 脸色微变。 “你妹妹的死,果然和我师姐有关?”令狐狐急问。 箕鸣煜倒不着急,“那挺好, 你们就有难以调和的恩怨,不能在一起了,杨翦老弟你就伤心欲绝找个深谷隐居,你不在江湖,江湖从此只有你的传说。我呢就和狐狐灵魂伴侣终成眷属。” 何昊飞做出防御的姿势,还是冒死吐槽:“谁规定的令狐狐嫁不成杨翦,就得嫁给你了?” 箕鸣煜活动手腕:“我看你还是不知道大内功夫的厉害!” 何昊飞躲出一丈远:“害,厉害啥啊,还不是当年在比武场上输给了我们杨门的人?不然能臊得你躲在武林不敢回朝堂了?” 杨翦没心情开玩笑,皱眉说道:“原来你师姐一直在游说我妹妹做她的徒弟?” 众人一看,果然信中上官涫表明了自己是小虹的母亲的挚友,让小虹一定要信任她,催促小虹考虑清楚,不要留在遁甲门,说会有危险,恳求小虹做她的弟子。 令狐狐一声不吭地咬着嘴唇思考:我师姐居然用恳求的语气?颜帮缺弟子吗?她缺弟子吗? 杨翦:“看来上官涫知道小虹要有危险,去问问她也许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箕鸣煜立即阻止:“别去别去,我和上官涫打过交道对她的行事作风很是了解,我觉得她说小虹会有危险,只是她急切想让小虹离开遁甲门去找她的一个借口而已。” 令狐狐点头:“嗯,得问问我师姐,为何一定要小虹做她的弟子呢?” 箕鸣煜:“这还用问,你们啊是置身于这件事中所以迷了,你那个活宝师姐现在在干嘛?” 令狐狐醒悟地一抬眼:“我师姐在用续命灯法阵续命,对抗天谴。她早就知道大限将至,多年以来她像我爹一样在琢磨着这个办法,她肯定想出了办法,她要……她要用活人……” 杨翦冷冰冰地说:“所以看中了小虹,大概是小虹的某种条件符合了她的要求。” 令狐狐:“但是小虹一直是不同意去颜帮做弟子,所以我师姐才会那样恳求。” 箕鸣煜也不得不说道:“而且这最后一次恳求的信,小虹也并未拆开,所以小虹的死和上官涫应该没有关系,你们俩还是可以愉快地在一起,哼。” 箕鸣煜虽然稀罕令狐狐,但是也不至于糊涂,小虹没拆开信,小虹这事和上官涫暂时没关系。 杨翦和令狐狐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杨翦:“嗯?不太对,何昊飞怎么这么半天没说话了。” 果然见何昊飞巍然不动好像在思考。 何昊飞居然也有不说话只思考的时候…… 何昊飞:“哦,我是在想另一件事,唐小柴去哪了啊?” “咦?确实从如意坊出来,唐小柴就不见了。”令狐狐点头附和。 “谁?”箕鸣煜看向竹林上方。 这时一个黑影闪过。 “这个黑衣人一直在如意坊潜伏着,我曾经在屋顶上追过他,可惜没追上。”箕鸣煜警惕地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何昊飞:“难道是唐小柴?” 杨翦笑:“唐小柴用得着偷听吗?他完全可以好好地站在这里听我们说话。” 令狐狐:“而且刚才那一瞥,看见黑衣人的身形高大,挺帅气的身姿,不是唐小柴那种文弱的样子。” 令狐狐这边厢在认真思考黑衣人的身份,可杨翦和箕鸣煜的重点立即跑偏,都笑眯眯地,“身形高大就是帅吗?那我们很符合呀。” 确实,杨翦和箕鸣煜虽然一个冷峻一个妖娆,但都是高大型的身量。 而且都被令狐狐看光/光过,杨翦被令狐狐抓去惑众门的时候,耍无赖地吓唬令狐狐要一起洗/澡,还真的宽/衣解/带,那胸/肌……那腹/肌…… 箕鸣煜么,是令狐狐被他给抓到避风山庄,令狐狐炫耀自己的香料做得好,箕鸣煜爱美,当时就跳到池子里试香…… 俩人一说身/材好,令狐狐立即就想到了这些,顿时脸红得像火烧了一样。 令狐狐正在这想得目光涣散,被杨翦一个脑奔儿弹醒。 “想什么呢?”杨翦看着她问。 “我在想你们俩说得对,你们都帅都帅……”令狐狐揉着脑袋,“别让那个黑衣人跑了,不管怎样,他肯定是和咱们要查的事情有关。” “早跑远了,你发呆都呆了多久了。”杨翦抱怨。 “既然追不上,那不追了,赶紧回颜帮。”令狐狐刚说完,又挨了箕鸣煜的一个脑奔儿。 箕鸣煜:“回去做什么?上官涫那个妖女,不能用小虹续命,你临走又一再嘱咐你办完事就赶紧回去,那不就是看中你替代小虹了?你回去自投罗网么?” “有道理……”令狐狐接着揉脑袋。 杨翦:“上官涫虽然把内力传给了你,但是她还有几成能耐,依然是深不可测,不过她不能离开续命灯的法阵,你只要不回去,她就奈何不了你。”杨翦也赞成暂时不回颜帮。 “跟我回避风山庄。”箕鸣煜提议。 “你哪还有什么山庄,跟我回杨门。”杨翦瞥了箕鸣煜一眼。 令狐狐有点懵:“哪也不去,我得接我哥哥嫂嫂和我大侄子去啊!” 说到这里,全体静默。 不对……问题好像就出在这里—— 令狐狐双眼冒火:“我师姐为什么突然接我哥哥嫂嫂到颜帮去?” “她也看中你哥哥嫂嫂用来续命了?”何昊飞不解。 令狐狐楞在原地,好像事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我侄子……” 上官涫看中的会不会是那个婴儿。 令狐狐扭头就跑,她哥哥当时只担心上官涫突然传内力给令狐狐是居心叵测,但是还没察觉到上官涫收留他们夫妻俩在颜帮生孩子是阴险狡诈。 司徒图一家在颜帮现在的形势相当危险! 几匹快马在大路上狂奔。 “你不能去。”杨翦虽然在骑在马上直视前方,提醒着身边的箕鸣煜。 的确武林中的人都相信了那些爆料,觉得箕鸣煜就是大内派来监视武林中人的暗卫,在这件事没有澄清之前,他万万不能露面,还是躲在如意坊比较安全。 然而箕鸣煜:“我比较熟悉上官涫的手段。” 的确现在什么也没有比令狐狐的安全更重要的事,上官涫十几年前尚在惑众门的时候就已经是个让武林胆寒的妖女,如今这些年隐匿在颜帮,不知道憋了什么大招、养了什么奇蛊。 颜帮—— 令狐狐等人急急火火地赶来,却觉得这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不见鬼脸面具人,不见司徒图夫妇,听不到原本热闹的婴儿哭声。 “哥!嫂嫂?小簪!”令狐狐一声声地喊,然而回应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去那道石门,上官涫离不开续命灯的。”杨翦低声提醒。 几人连忙跑向石门,令狐狐扳动机关,石门打开。 石门内,续命灯随着令狐狐等人的闯入而火焰摇曳,映得几人在石壁上的影子忽长忽短。 续命灯法阵之中,赫然坐着一个女人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看不清喜怒哀乐,身上穿着上官涫的衣袍,但头发已经不是银白,而是乌油油地披散一身,发丝随着微风飘散着,犹如鬼魅。 令狐狐等人心中一惊,上官涫已经破解了天谴么?如果她成功了,那么孩子…… “上官涫,我哥呢,我嫂嫂呢?他们的孩子呢?”令狐狐大声质问。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上官涫,一直以来,她都是尊敬有加地称呼上官涫一声“师姐”,哪怕上官涫早已不是惑众门中的弟子。 只因为惑众门少有的辉煌,都是上官涫造就的,哪怕是恶名声,哪怕是让令狐狐的爹娘困扰的“辉煌”,但是那时的惑众门可以让武林胆寒,可以剁一脚就让地也能颤上几颤,可以让武林中人又恨又无可奈何。 而令狐狐的爹娘身为掌门就只会懦弱地害怕和躲避,就因为这个,令狐狐始终敬上官涫几分。 可是现在,在令狐狐的心目中,上官涫已经彻底被抹去,她不再是受尊敬的师姐,她只是一个恶魔。 这时那个女人开始浑身颤抖,半晌令狐狐才发现,这个女人并不是颤抖,她是在发笑。 “上官涫,你把我的侄儿怎么了!”令狐狐双眼冒火,攥紧了拳头。赤色的长绫随之抖落出来,令狐狐这是露出了杀意。 杨翦、箕鸣煜和何昊飞也都手指摸向了腰间的长剑,他们知道随时就要开始一场恶战。 女人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透过乱发的缝隙,众人终于辨认出她的眉眼,竟然是小簪。 “小簪?你怎么?你疯了,上官涫呢,我哥嫂呢!”令狐狐大叫。 小簪邪魅地笑着,双手一指,身后的幕布应声而落,赫然看到石洞的顶上悬着两个人,是司徒图和岚绣凤,两人五花大绑地吊在半空双腿乱登却叫喊不出来,嘴都被封的严严实实。 在看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若干的尸体,仔细一看,居然是接生的稳婆、悬壶堂的郎中……看来令狐狐走后,没有人能再走出颜帮。 尸体堆中,居然还有一个人在蠕动,边爬边嘴里喃喃地喊着:“上官大人……上官大人……” 是个女人,这个女人衣不蔽/体,露出的肌肤上满是伤痕,竟然既有新伤也有旧创,女人抬起脸来,伸出一只枯瘦的胳膊,手指着令狐狐等人,不知道那姿势是在警告还是在求救。 而令狐狐等人也终于就着续命灯的火光看清楚了女人的脸—— 令狐狐惊讶地扭头看着杨翦,说道:“你看,这个女人长得,和你母亲的画像真是一模一样……” 第53章 安辨雌雄 —— “救我……救我……”女人仍挥着骨瘦如柴的手臂, 像众人求救,只不过嗓音像被烟熏火烤够一样的嘶哑,所以看似拼尽全力在喊, 实则声音微弱, 这使得她那狰狞的表情显得更加诡异骇人。 然而这个浑身是伤的女人确实长得很像杨翦母亲的画像。 杨翦并没有因此而乱了心神,冷静地说道:“年纪不对, 这女子看着二十来岁的样子。” 令狐狐知道杨翦说得没错, 如果说是杨翦的母亲也没死?那按年纪也该是四五十岁的妇人了,年纪显然对不上。 然而也不是杨翦的妹妹小虹, 因为杨翦和令狐狐都曾经在遁甲门的生日宴上见过小虹, 箕鸣煜也曾在如意坊见过小虹最后一面,几个人都认得出, 这并不是小虹。 那怎么会这么像?难道杨翦的娘还有其他的女儿不成? 令狐狐左看右看然后冷笑一声:“原来是假的。” 令狐狐走到女人的身边, 在女人耳后的地方用力一拽, 就揭下来一张假脸皮。 那个被揭掉假脸的女子痛苦地哀嚎, 原来那张假脸皮之下的真脸和她的身上一样, 都是新伤加旧伤, 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已经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令狐狐离得最近,乍一看到着实吓了一大跳,“啊”的一声扑到了杨翦的怀中。 杨翦觉得心中一宽, 令狐狐自从被上官涫传了内功之后,性情也有点变化, 变得刚强冷漠, 这一刻才又像以前那个虽然倔强但胆小可爱的令狐狐了。 无奈大敌当前, 柔情只能以后考虑了。 好吧,又是易容术,这女子为什么要易容成杨翦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呢? “哈哈哈哈, 婉泞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女儿,这个不过就是我的玩偶罢了。”这时入了魔障的小簪厉声大笑起来,然后突然脸又一沉,看着像又要哭,就这么又哭又笑的看着在地上爬着求救的女子,阴森森地说道:“我的婉泞死了,难道还不许我做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陪着我么?婉泞……婉泞这一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 “糟了,小簪……那不是小簪,听她说的那话,她是上官涫啊!”令狐狐暗叫不好。 令狐狐和杨翦早在杨门的密室中就已经推测出了,上官涫当年爱惨了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杨翦的父亲杨忐,而是杨翦的母亲——扮演小生的伶人出身的婉泞。 只因为上官涫阴差阳错的错认,把扮相俊美的婉泞认成了一个翩翩公子,一朝爱上再难相忘,即使是后来知道了婉泞是女儿身,上官涫也还是难以自拔,甚至一念成魔,被赶出了惑众门。 令狐狐和杨翦知道上官涫的执念,但是也没想到上官涫能这样的执着,居然想出来把一个大活人做成婉泞年轻时候的模样当做自己的宠物玩偶。 “小簪”这时已彻底癫狂,目光迷离地看着杨翦,嘴里念叨着:“真像啊,婉泞的儿子长得真像她啊——” “小簪,你醒醒啊小簪,不要被上官涫那个魔头控制了。”令狐狐大叫。 “上官涫易容成小簪的样子干什么?”箕鸣煜不解。 “不是易容的,身体是小簪的,而神志却是上官涫的,上官涫一定是琢磨出来怎么用续命灯占用他人的身体了!”令狐狐眼尖,已经看到小簪披散的头发中插着很多细长的银针,小簪应该就是被那些钉在脑中的银针控制着神志。 令狐狐抬头看到被吊着的哥嫂,虽然他们的嘴被堵得死死的,但拼命地冲令狐狐点头,证明令狐狐推测的没有错。 “合力杀了这妖女,杨门的剑加上大内暗卫再加上狐狐得到一半的功力,我不信咱们几个打不过她!”杨翦面色一沉,也露出杀意。 令狐狐很着急,她既想杀上官涫救出哥嫂和侄儿,但是又下不了手,小簪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是是和令狐狐从小一起长大的,也是令狐狐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令狐狐怎么忍心下手。 “小簪,我求求你,你快点醒过来吧!”令狐狐哭。 杨翦扶住了伤心不已的令狐狐,“她已经不是小簪了,这就是上官涫的诡计,知道你肯定不忍心对小簪下手,所以才控制了她。” “小簪”看着令狐狐伤心欲绝的模样,笑得更加肆意,竟然缓缓地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上官涫,你敢走出法阵了?”箕鸣煜拿剑一指。 “小簪”不理,只是着了魔一样地在透过自己凌乱的头发缝隙,看着杨翦的脸,嘴里还是喃喃地念叨:“太像了,太像了,就这么个儿子像她。” 说到这里,“小簪”空洞的眼睛里突然泛起了光亮,似乎燃起了什么希望一样,伸出利爪向杨翦拍去,嘴里还喊着:“我占了杨翦的身/体岂不是更好么?这样我就和婉泞彻底合二为一了一样!” 说完“小簪”长袖一抖,手中立即多了一条白色的长绫。 上官涫居然要杨翦,对她来说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她一生饮恨的都是婉泞是一个女人,爱而不能、爱而不得,现在这一切都完美地解决了,杨翦和他母亲长得很像,完美! 长绫一动,“小簪”招招都是追命,因为她无所顾忌,而她知道令狐狐他们心存忌惮,怕伤了小簪的身体。 敌方尽全力,而令狐狐等人却只能招架不能还手,非常被动。 杨翦一剑挡住一条长绫,问道:“上官涫!你不顾及小簪的身体也就罢了,难道你不怕弄灭了你的续命灯!” “小簪”邪魅一笑:“我占了你的身体,还需要什么续命灯。”说着袖中又是一抖,手上多了几根银针。 “三少主,得小心她手上的银针,就是那些银针作怪的。”何昊飞提醒。 一句话也让令狐狐和杨翦醒悟,小簪头皮上钉着的银针,拔下那银针,也许会有转机。 “你们不要用剑伤到小簪,我来。”令狐狐交代完,手中也甩出赤色长绫来,长绫以柔克刚,能最小地保护小簪完好。 “小簪”大笑:“你?令狐狐你不要以为我给了你一点内里你就飘起来了,还差得远呢!” 刚笑完“小簪”突然吐了一口鲜血,再看小簪乌油油的长发开始慢慢地变为银白,脸也有一半是枯槁一样的肌肤,马上就要露出上官涫的脸来。 看来续命之术也并不能起太久的作用。 令狐狐冷冷地说道:“上官涫,天谴难违的,你不要再为了一己私利,害这么多人了,多积福泽,也算这辈子临死前做一件善事吧。” 上官涫:“什么天谴难违,我命由我!你命归我!” 两条长绫凌厉而出,赤色白色相映,令狐狐和上官涫纠缠在一起,突然上官涫手上银针一闪。 “小心!”杨翦忍不住叫。 只见令狐狐突然一个躬身,从杨翦手里夺过剑来,反手就向上官涫刺去。 “杨门剑法!比上次好太多了!”杨翦赞叹。 箕鸣煜却皱眉:“狐狐也能自己拆解别的门派的武功了。” 杨翦:“被上官涫传了内功之后,也会了上官涫的这种邪门本事。” 箕鸣煜:“有上官涫的内功在身上肯定不是好事,上官涫不可能就这么发善心把自己的毕生绝学传给别人。” 令狐狐和上官涫仍然在缠斗,上官涫嘿嘿冷笑:“真是自断前程,居然拿一把剑,你不知道长绫就是专能以柔克刚么?” 这时白色长绫一绕,果然令狐狐觉得虎口一震,麻酥酥地疼,差点把剑掉在了地上。 杨翦一跃收回他的鸣龙剑,“不用顾忌小簪的身体了,再不出手,小簪就真的要死在上官涫的手里了。” 果然小簪的头发越来越白,刚才才只白到发尖,现在已白到肩头。 箕鸣煜也提起剑,:“上官涫现在要的是你,你还是小心为妙。” 杨翦听完欠了欠嘴角:“你居然关心我?” 箕鸣煜嗤笑:“我怕我狐狐伤心。” 说完箕鸣煜和杨翦并肩作战,执剑向上官涫刺去,上官涫腹背受敌,难免被刺破了皮肉,“很好,我正要收了你。” 令狐狐:“瞅准时机,拔了她的银针,救小簪。” 令狐狐赤色长绫一裹,将上官涫牢牢缠住,杨翦和箕鸣煜看准时机,两人已经有些默契,双剑合一眼看上官涫竟招架不住。 一个能让武林剁地觉得抖三抖的女魔头上官涫,因大限将至的虚弱、内力分出去了一半,还是令狐狐、杨翦和箕鸣煜三人合力,才勉强占了上风。 不管上官涫人品如何,这一点硬实力,令狐狐还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拔针!”令狐狐看到上官涫的一个破绽,立即大喊。 杨翦伸手,上官涫却突然乐了,那笑声似人又像鬼,“哈哈哈,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拔!”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涫伸手拔下头顶上的银针,手腕一转就刺向杨翦。 “不好,她这是故意被擒,要拿你续命了,杨翦快躲开!”令狐狐大喊。 可是迟了,银针狠狠钉了下去。 第54章 有妻无妾 —— 令狐狐心想, 完了,杨翦要死了,那她怎么办…… 这个念头把她吓坏了, 她居然觉得如果杨翦死了, 那她会生无可恋,她已经没有杨翦就活不下去了么? 令狐狐赶紧看杨翦, 只见小簪已摔倒晕在了一边。 杨翦怔怔地看着令狐狐, “箕鸣煜,箕鸣煜他……” 令狐狐看杨翦居然毫发未伤, 而再看箕鸣煜挡在了杨翦的身前, 头上被钉上了银针。 “鸣煜哥哥……”令狐狐惊叫。 只见箕鸣煜缓缓地抬起了头,本来邪魅妖娆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赫然就是上官涫往日的神情, 让箕鸣煜的脸显得更加阴柔了一些。 “箕鸣煜, 你小子给我清醒一点。”杨翦抬手就扇了箕鸣煜一巴掌。 这一巴掌仿佛有些效果, 箕鸣煜眼神恢复了一些, 但很快又淹没在上官涫的掌控之中。 “真像啊。”箕鸣煜伸手要摸杨翦的脸:“再也不会受爱而不得的苦了, 婉泞,这张脸定是你送我的礼物。” “鸣煜哥哥,别被上官涫控制, 你可是箕鸣煜啊,你比上官涫漂亮多了, 你不能输!”令狐狐知道箕鸣煜争强好胜, 什么都喜欢争当个第一名, 所以故意激将他,希望他能清醒过来。 “我看不用喊醒他了,他肯定是斗不过上官涫的!”杨翦和何昊飞也知道令狐狐的用意, 跟着一起激将了起来。 “闭嘴!”箕鸣煜眼睛充血,手中一抖居然是一条白色长绫。“杀了你这个小贱人,再毁了所有,我只要和我的婉泞在一起。” 长绫一出,令狐狐等人就知道厉害了,上官涫本就深不可测,令狐狐和小簪这样不会武功的,得了点她的内力都能突飞猛进,更何况箕鸣煜本来就是大内高手,只轻轻一扫,令狐狐、杨翦和何昊飞都被震出几米,摔在石墙上又落在地上。 长绫再出,几人勉强抵挡,但都知道再过几招,必输。 长绫又出,箕鸣煜将令狐狐和何昊飞一边一个绑在了长绫之上,再抽出腰间长剑在令狐狐的脖子上一横,狞笑着看着杨翦:“你再敢动,我杀了她。” 杨翦本就嘴角流血匍匐在地,见令狐狐被剑架在了脖子上,更加不能还手。 “你放了她,你可以杀我……”杨翦说道。 “鸣煜哥哥,我是令狐狐啊。”令狐狐哭着在对箕鸣煜说。 一听到令狐狐的名字,箕鸣煜顿了一顿,但头顶上的银针突然收紧,扎得更加深,箕鸣煜觉得脑袋顿时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的疼。 “闭嘴,你这个贱人!”箕鸣煜将剑更加逼近,令狐狐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直流。 “住手,你住手!”杨翦想动,奈何不敢冒失,上官涫已经彻底失控,稍有差池,令狐狐可能真的就没命了。“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箕鸣煜一听杨翦这样说,顿时眼中柔情:“婉泞……你早这样说,我们何至于分开这么多年呢?” 说完箕鸣煜突然脸色一沉,长绫一甩将木架子上架着的那件小生的戏服卷了丢在杨翦的面前,“穿上它。” 杨翦心疼地看着令狐狐脖子上还在流血的伤口,连忙扯过戏服穿在了身上,缓缓地站起身来。 平时杨翦都喜欢素色的衣服,这会儿乍一穿上鲜艳的戏服,更映衬的风流倜傥,果然是一个翩翩公子,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不怪乎这颜让上官涫迷恋了这么多年。 箕鸣煜一看,眼角竟淌下了泪水,“公子,敢问公子大名?” 杨翦知道这是上官涫神志错乱,将自己认成了他娘婉泞,还当是刚刚遇到婉泞的时候,为了令狐狐,杨翦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在下……姓泞。” 箕鸣煜突然面色娇媚,竟有一抹红霞在眼角眉梢,“泞公子,可有妻妾?” 杨翦听问,将眼光移到了令狐狐的脸上,嘴里说道:“有妻,无妾,以后也不会有妾。” “你有家室!”箕鸣煜满脸绝望,突然又一变:“无妨无妨,我杀了你的妻,你就无妻也无妾了!” 杨翦慢慢地走过来:“我杨翦,此生只有一个妻子,所以你莫不如杀了我。” “杨翦……”箕鸣煜脑袋又是一阵剧痛,上官涫和箕鸣煜自己的神情交替地在箕鸣煜的脸上出现,时而互占上风,“对,我,我杀了你……杨翦,你特么赶紧给我滚开,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会杀了你的……” “鸣煜哥哥!”令狐狐喊。 “闭嘴!你闭嘴!”箕鸣煜时而清醒时而癫狂,眼看无法控制自己。 “箕鸣煜,刚才你为何帮我挡了银针。”杨翦也心有不忍。 箕鸣煜表情痛苦:“还不是因为……你死了,令狐狐……令狐狐她会伤心的……我不想让这个丫头……伤心……” 突然箕鸣煜又变成上官涫的神情,拔出腰间的长剑,冲杨翦而来。 杨翦闪身,心中一惊,箕鸣煜用的这招,正是杨门中掌门才会的一剑霜寒。 “上官涫!你居然会了。”杨翦简直不敢相信。 箕鸣煜狂笑:“婉泞和她男人把这招的秘籍藏起来,就是怕我学会了,你定是找到秘籍学会了这招,我跟你过招几次,终于会了。” 上官涫就是善于偷学别的门派的招数,果然名不虚传。 杨翦也只得拿剑抵挡,只见剑光剑影,杨门剑法对杨门剑法,招招凌厉。 突然杨翦卖了一个破绽,上官涫毕竟对杨门剑法研习不久,果然上当,杨翦一个闪身回手就是一剑,正中箕鸣煜的胸膛。 箕鸣煜应声倒地,杨翦连忙上前扶住,箕鸣煜就这样硬生生地跌落在杨翦的怀中。 “箕鸣煜!”杨翦喊。 “怎么?……”箕鸣煜仍然是上官涫的神情,但一脸不解。 “我知道你会偷天换日,学我的剑法,所以从来都没有露出全部,没招都留了一点。”杨翦看着箕鸣煜胸膛已殷红一片,知道上官涫也不能再怎样了。 “狡猾啊……果然是……江湖险恶……”箕鸣煜嘴角流血,但仍痴痴地看着杨翦的脸庞,用上官涫的口吻说道:“果然……果然天谴难违,我终究是逃不过……我抽到的签……就是死于……死于心爱的人手中。” 这时令狐狐和何昊飞也挣脱开长绫的束缚,跑了过来。 “鸣煜哥哥!鸣煜哥哥!”令狐狐泪如雨下。 箕鸣煜看着令狐狐,忽而柔情,忽而狰狞,“令狐狐,你不要以为……我死了……就万事大吉了……你身上有我的内力……你将来……你将来也要和我一样的下场……” “你说什么!”杨翦狠狠地抓着箕鸣煜。 可是箕鸣煜已经缓缓地咽气了。 上官涫,死了,箕鸣煜也死了。 令狐狐大哭了起来。 杨翦的心中翻江倒海,上官涫临死的时候说的这句话,到底是她故意吓唬他们呢,还是真的?…… 万一是真的,令狐狐也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惨死吗?天谴真的难违吗? 箕鸣煜被葬在了避风山庄。 杨翦和令狐狐都知道箕鸣煜生前喜欢热闹和炫耀,所以特意给箕鸣煜修建了一座气派到有些浮夸的墓。 在避风山庄,令狐狐和杨翦才知道,箕鸣煜在临走之前已经遣散了全部的外室,这个箕鸣煜本来就是一个流连花丛,只养外室不娶内室的人,现在连外室也一个不留。 然而即使这样,谢柒姐还是亲自前来祭奠了箕鸣煜的墓,而且全身缟素不施粉黛。谢柒姐原本喜欢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如今一张脸儿黄黄的,终于能看清面目,虽然不是绝色,好歹也算齐整,只是面色忧伤,再也不是大排夜宴时八面玲珑的模样。 办完了箕鸣煜的丧事,杨翦拉了令狐狐的手就走。 “去哪里?”令狐狐问。 “惑众门。”杨翦答。 惑众门?令狐狐不解,惑众门早被烧成废墟,如何还有惑众门。 杨翦不语,只是带着令狐狐策马而行,这条路令狐狐无比熟悉,就是去惑众门的路,回家的路。 到了惑众门,令狐狐发现,惑众门早已不是什么废墟,原地已经翻盖起一座挺拔的大宅子,真是雕梁画栋华丽无比。 何昊飞前去叫门,开门的竟是原本在惑众门中扫地的张伯。 惑众门弟子本就稀少,来来走走并不兴旺,只有这个张伯一辈子在惑众门中,看着司徒图和令狐狐从小长大,看到他在,就好像家还在一样。 令狐狐惊讶地回头看着杨翦。 杨翦故意板着脸说道:“我不是说了吗,肯定赔给你一个更好的,这个宅子,够大了吧?” 这时司徒图和小簪也笑着迎接了出来,原来杨翦也早就安顿好了。 小簪刚在上官涫的手中捡回了一条命,身上还缠着布包扎着伤口,看到令狐狐就热泪盈眶:“小姐,我在颜帮的时候,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令狐狐把小簪的手一拉,“我还能不知道吗?你好好养伤。我嫂子和侄儿如何?” 司徒图笑着说道:“都在都在,不过她在坐月子呢。” 小簪:“小姐放心,杨三少主知道我现在有伤不方便照顾,买了几个婢女来打理咱们门内之事呢。” 令狐狐冲着杨翦白眼一翻:“所以,你把那个人也安排在这里了吧?” 第55章 嫁入杨门 —— 杨翦只是牵了牵嘴角一笑, 并不回答。 众人进了惑众门,如今的惑众门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惑众门是一院祖宅, 虽是盖的结实但已经有些年久失修, 只有有些褪色的青砖红瓦能依稀看出早年间也是殷实的门派,到了司徒图这一辈, 由于司徒图年幼接掌门派, 勉强支撑,再加上门徒稀落, 光景已经大不如前, 把令狐狐平安富足地养大已经是不易,再没有力量修缮门庭了。 如今杨翦给盖的新宅气派无比, 前花园中立了怪石假山, 养了奇珍猛兽, 后院开了池塘养了一塘的睡莲, 甚至开辟了一块地来给令狐狐种了她喜欢鼓捣的那些花和药草, 再也不必涉险到深山中采药了。更不必说宅子雕梁画栋, 一个牌匾一道房梁,都是讲究的,可见杨翦的细心之处。 嗯, 除了细心,还要有钱才行, 令狐狐心想。 杨翦带着众人左拐右绕地来到一个房间, 有几个婢女在端着盘子送茶送饭地进进出出。 令狐狐蹦蹦跳跳地推门就进, 果然看到了她想见的人。 这房间挂着粉红色的薄纱,异香扑鼻极尽奢华,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豪门富户的小姐的闺房。再看那榻上躺着的人, 能这么奢华浮夸的人正是箕鸣煜。 “鸣煜哥哥!”令狐狐眼眶一红,上去就拉箕鸣煜的手。 箕鸣煜哎呦一声,“疼疼疼,我胸膛上还有剑伤呢。” 杨翦斜着眼看他,“死不了吧?用不用那么夸张?” 箕鸣煜微笑:“还不是拜你所赐刺的这一剑吗?上官涫害不死我,你倒是能要了我的半条命去。” 杨翦:“怎么能怪我?当时情况危急,只有这样才能杀死上官涫,再说了,武林中都相信了你是大内派来的暗卫,你‘死’了,不是正好换了身份吗,你说这是不是一举两得?” 箕鸣煜继续微笑:“所以,我还得谢谢你捅了我是吧?你给我弄得那个葬礼,是几个意思?” 令狐狐帮忙解释:“那是故意弄得那么高调,就是为了昭告天下你死了,让武林中的人都知道嘛。” 箕鸣煜微笑到嘴要抽筋:“嗯,那墓碑上写着‘天下第一帅哥’是闹哪样?” 换令狐狐微笑了:“你不是什么都要争个第一嘛,天下第一帅,多拉风?字还是我写的呢。” 杨翦冷漠脸:“没错,是她写的,我可没有承认你是天下第一。” “太丧了太丧了!谁要做死后的天下第一。”箕鸣煜刚想起身,一阵剧痛又坐下了,“最近太不顺了,赶紧给我搞点喜事出来冲一冲。” 令狐狐:“你要什么喜事?再娶一房外室呗?” 箕鸣煜:“不了不了,所有的外室我都给了足够的钱物,遣散了。” 杨翦呛道:“这是要出家么?” 箕鸣煜一笑:“你想得美,我六根不净还有牵挂呢,就在这俗世中和你作对可好?俗世多美好,我还没过够呢。” 司徒图:“要说喜事么,还真有一件,只不过是在杨门。” “杨门?我怎么不知道。”杨翦疑惑。 司徒图:“不怪你们不知道,这几天不是你们忙着给箕庄主办丧事呢么。” 箕鸣煜气得冒烟:“你说办丧事就办丧事,别拿手指着我说。” “到底什么喜事啊?”令狐狐歪着头看杨翦,问道:“杨翦哥哥,是不是你又搞事情?” “我搞什么事情,我行的端做得正……”杨翦本来心里没鬼,可是令狐狐的眼神看得人发虚,没鬼都感觉有鬼一样。 何昊飞开口:“放心吧,我们三少主才不敢惹你呢,怕你又跑了。” 司徒图赶紧帮忙解释:“是杨门的长少主要娶亲。” “娶那个冬梅?可以啊冬梅,本来就是乔掌门拨过去的一个侍妾,这就扶正了?”令狐狐顿时觉得这个冬梅不简单。 那个冬梅姿色平平,甚至不如死了的薪儿,但胜在知情识趣,懂得伏小做低,总是一副柔柔顺顺的样子,打扮得也不出挑,极有个眉眼高低的,想必这因为如此才让乔氏容下了,杨初雨也不会太反感。以前的薪儿打扮得招蜂引蝶的,杨初雨不喜欢。 说起婚嫁的八卦,小簪来了精神,伤也不疼了,“不是的小姐,杨门的长少主,要娶的是林故意!” “啊?!”林故意的名字总能刺激到令狐狐的神经,一听就莫名地打鸡血。 令狐狐和杨翦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杨初雨和林故意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这么数日/的功夫,就要成亲了? 杨门到底还是和遁甲门结了亲事。 这件事根本不用什么飞鸽爆料了,武林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都知道当初杨门三少主杨翦为了娶林故意,就去找令狐狐退了婚,惹恼了惑众门,引得大半个武林都跟着倒了霉,惑众门也遭了劫难。 没曾想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杨三少主不娶林故意了,不算完,林故意居然要嫁给杨翦的哥哥杨初雨了。 而且据说还是遁甲门提的亲,当然是林故意铁了心要嫁的,听说遁甲门的掌门林闲云阻拦不住,气得病卧在床,推病不肯见人了。 林故意的脾气,令狐狐是清楚的,林故意说了就此生就认定了杨翦,那就不可能变心的,她这是闹得哪出? “林故意要成你嫂子啦?”令狐狐看着杨翦。 何昊飞伸过一颗脑袋:“那你以后和她就成了妯娌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辈子都要在一起了。” 令狐狐听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哎呀,她肯定就是这么想的!为了恶心到我,她真是豁得出去啊!我得想个对策,嗯想到了,只要我不嫁给杨翦,林故意的算盘不就落空啦?” 杨翦:“……” 箕鸣煜偷笑。 司徒图一听豁然开朗:“对对,我原本还担心怕你嫁过去会委屈呢,看来还是妹妹办法多。” 杨翦瞪:“反悔不了的你们,我已经以这大宅子为聘!” 司徒图住着杨翦盖的大宅子,觉得拿人手短,于是闭嘴。 令狐狐:“笑话,这是什么聘礼,你害的我们惑众门被烧没了,赔一个宅子便宜你了,没让你赔三倍就不错了。” 杨翦:“这个宅子就是原来的三倍。” 令狐狐和司徒图两人静默片刻。 箕鸣煜打破沉默:“狐狐,我可以帮你把建宅子的钱还给杨翦,只要你——” 杨翦打断:“你都伤成这样了,一个病秧子你就闭嘴吧你!” 箕鸣煜:“哎呀,我伤成这样还不是你拿剑捅的?我还没找你要医药费呢,你先赔我。” 小簪:“我伤成这样是谁打的啊,当时都迷了我没搞清楚。” 令狐狐:“也是杨翦打的。” 箕鸣煜:“狐狐,这人有暴力倾向,不能嫁给他。” 杨翦咬牙:“所有医药费我都赔!” 何昊飞:“三少主,我觉得惑众门很邪,都是一帮碰瓷的,过不了多久杨门都快要赔给他们了。” 杨翦:“我乐意!” 令狐狐冷笑:“呦,说得好像杨门你当家作主了一样,你大哥这可是娶正室了,眼看就当掌门了,你以为他还是病秧子,掌门之位还是归你?” 等等! 令狐狐和杨翦都是一顿,杨初雨久病出不了那个小院落,最近是好了些,能被人搀扶着在院子里蹭着散散步了,怎么突然就能娶亲了? 若是还没好,林故意就愿意这么嫁过来?好歹也是遁甲门掌门的独女,就图杨初雨是杨门嫡长子?就为了一辈子能和令狐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着干,而不管夫君是个随时会挂掉的病娇少主? “不太对,我得回杨门去看看,不知道我哥是不是被乔氏逼迫的。”杨翦说着一拉令狐狐的衣袖,恳求语气说道:“狐狐,跟我去吧,你相信我,我——” “好啊!”令狐狐利落回答。 杨翦想了半天要劝说令狐狐一起去杨门的理由,一句也没用上,人家大小姐就那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八卦,你这是要去看热闹吧?”箕鸣煜斜着眼看令狐狐。 令狐狐龇牙一乐:“对!休整一晚,明天就出发!” 当夜,令狐狐先去看了还在坐月子中的嫂子岚绣凤,岚绣凤怀胎之时就极其辛苦,再经历了生死才生下了儿子,此时已经迈过了这道坎,再加上有婢女们精心服侍,身子轻快了许多,脸色也见红润。 杨翦挑选婢女的时候特意选了几个手脚麻利且年纪稍长的,就是为了有经验照顾岚绣凤,可见他细心。 岚绣凤所生的孩子,虽然折腾得娘够呛,可是生下来之后却乖巧疼人,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不吃不睡的时候就看着旁人乐呵呵,自己抓东西玩,不哭不闹。 令狐狐看着小侄子胖乎乎的脸蛋,心中喜欢,问道:“嫂嫂,我这小侄子起名字了么?” 岚绣凤:“叫司徒狗剩。” 令狐狐:“……” 岚绣凤笑:“我看你们兄妹俩,名字起的飘逸了,但是命运多舛,家都差点没了,还是起个好养活的名字吧。” 令狐狐点头:“叫什么都好,最重要的是全家平安。” 岚绣凤笑:“现在我真是心满意足,狐狐,你做的那种胭脂膏子,回头再给我一些,我也打扮打扮了。” 令狐狐一听嫂子有心情打扮了,立即应允:“交给我了嫂子,我原来做的那些都在大火中尽毁了,不过杨翦又给我按照原样做了很多瓶瓶罐罐的,甚至更精致些,我再做就是了。” 岚绣凤坏笑:“这个杨三少主真是细心待你,狐狐,你跟嫂子说心里话,是不是也心里有他?” 令狐狐难得脸红:“才没有呢。” 岚绣凤:“你呀,别总想着他以前退婚的事情,先不说他当时是有苦衷,就算是真退婚,你看他退婚后那行事做派,立即送了多少赔礼来,分手方见人品的。” 令狐狐低头不语,她知道杨翦是真心待她。 出了嫂子的屋,令狐狐看到司徒图站在门外等候,兄妹俩默契地并肩走。 司徒图:“我知道你和你嫂子感情好,所以就没进去,让你们俩单独说说话。” 令狐狐顿了顿,还是说:“哥,我曾在路上遇到骊王府的人在追杀嫂子的娘家人。” 司徒图:“为什么?” 令狐狐:“不知道,没等问清楚,那些人就死了,不过骊王府在武林中这样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估计还是因为他们二公子被害的事情吧。” 司徒图:“骊王府也是欺人太甚了,在武林中惹得天怒人怨的。” 令狐狐冷笑:“我对他们府上的命案有点兴趣了,等我这次去完了杨门之后,我倒想查一查这个二公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完这句,令狐狐心中暗骂,唐小柴那个笨蛋,早点解决了这个案子,武林中何至于搞得人仰马翻的。 司徒图皱眉:“插刀教的事先不要告诉你嫂子了,她刚刚闯过了鬼门关,需要静养。” 令狐狐点头:“我知道,所以刚才我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司徒图:“明日/动身去杨门,万事小心,不过我也是放心的,毕竟有杨翦那小子会护你周全。” 令狐狐:“放心吧哥,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司徒图一怔:“也对,你现在有上官涫传给你的内力,确实可以自保。可是……狐狐……上官涫临死说的话让我很是担心你……她说内力传给了你,她的天谴将来也会轮到你的身上……” 令狐狐一笑:“哥,上官涫说的话你也信啊?她已经死了,我们不要再让一个死了的人影响自己的心情啦。不说了,我去看看鸣煜哥哥。” 司徒图看着令狐狐的背影叹气,知妹莫若兄,他知道令狐狐是不想让他担心。 令狐狐来到箕鸣煜的房门口,刚要开门就听里面撒娇的声音。 “哎呦不行了,对就这儿,过来帮我把衣服脱了。” 令狐狐一脚就把门踹开了,“箕鸣煜,你在我惑众门养外室呢?” 第56章 快脱衣服 这章我自己写的时候都乐得不…… 随着令狐狐踹门进屋, 屋中的娇喘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还不是有鬼么?!令狐狐凝眉瞪眼地就横着走进来了。 屋里面的人都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并非静止画面。 只见箕鸣煜光着上身趴在床上,杨翦也光着上身在喘粗气, 旁边何昊飞倒是衣衫整齐, 但是站在角落还捂着脸。 令狐狐一看眼前这画面,俩帅哥细腰乍背大长腿的, 煞是好看。画面过于美好, 谁进去都是破坏完美。 令狐狐——那我走? 杨翦头皮发麻,勉强赔笑问道:“我说我是来给箕鸣煜换药的, 你信吗?” 令狐狐并不理杨翦, 直接就走到了何昊飞的面前上下打量,何昊飞本来觉得角落里算安全的, 但是现在变得极为危险, 开始不淡定了起来, 捂着脸的手都开始颤抖。 何昊飞哭腔:你为什么要选我当突破口……你去折磨三少主和箕庄主啊…… 箕鸣煜趴着不动, 正色地说:“不能这么说, 狐狐选谁那是谁的荣耀才是。”令狐狐一个犀利的眼神过来, 箕鸣煜心里一颤,但还是保持镇定面不改色,自己发的言, 咬着牙也要说完:“但是我现在可能享受不了这份荣耀,因为我……” 杨翦也好奇:“因为你怎么了?” 箕鸣煜:“因为我有伤, 随时会晕倒。”说完箕鸣煜干脆躺平闭眼装晕。 杨翦服气并且实名羡慕, 心想这招用得巧妙, 且时机恰到好处,前后连贯故事完整,佩服佩服,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令狐狐:“你现在是不是还感激杨翦捅你那一剑了?” 箕鸣煜仍旧闭着眼不动,头却点了一点。 令狐狐又转头看杨翦,杨翦镇定:“相信自己眼光,第一眼选谁此生就要认定他,我虽然想被选中,但是奈何你先选了何昊飞,所以,我退出。” 何昊飞哭:“三少主你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人话吗?……” 令狐狐懒得啰嗦:“何昊飞,我问你个问题,你先把手拿下来。” 何昊飞只得把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脸上赫然画着几只小乌龟。 令狐狐第一次感到无言以对。 何昊飞:“他们俩真的是在换药,这里只有婢女没有男丁,伺候箕庄主换药不太方便。” 令狐狐:“你们杨门穷疯了吗?买几个男家丁不行吗?” 何昊飞:“三少主说了,这宅子里不许有外男,家丁也不行。” 箕鸣煜憋不住睁眼:“杨翦,你这招漂亮啊!” 杨翦:“所以我让你住在这就不错了。” 令狐狐:“脸上的乌龟是怎么回事。” 何昊飞垂头丧气:“赌输了,但是他俩比我惨,衣服都快输光了。” 令狐狐:“箕鸣煜,你真是倒哪,这吃喝piao赌就能跟到哪啊?杨翦,没想到你这浓眉小眼的也跟着玩这个?” 杨翦:“我给箕鸣煜敷我杨门的独门金疮药,他不配合,非要和我们赌,他输一局才能让我敷一下。” 箕鸣煜:“不能怪我,真的特别疼,我看他是一剑没杀死我,现在想把我彻底弄死。” 令狐狐又回到何昊飞的身边:“他俩赌输了是脱衣服,怎么你宁愿脸上画小乌龟?” 何昊飞:“不是我输的,是我家三少主没得脱了,继续输只能画小乌龟,所以画我的脸上了。” 杨翦噗嗤一乐,见令狐狐瞪,死命往回忍。 令狐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俩的身材我都见过了,就没见过你的,你脱了衣服我看看。” 杨翦:“……” 箕鸣煜:“……” 何昊飞:“看他们不就行了吗?你对他们俩的身材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令狐狐:“没不满意,都挺好,就是看腻了。” 杨翦、箕鸣煜都不服:“这也能看腻了?你是不是瞎了!” 令狐狐:“让我看一下,刚才的事就一笔勾销。” 杨翦、箕鸣煜:“快脱快脱!” 何昊飞苦着一张脸,以八分之一倍速一点点地宽衣解带,令狐狐一脸期待,杨翦和箕鸣煜如获大赦一般击掌庆祝。 突然何昊飞停住,问道:“哎?不对啊,什么事情一笔勾销,我们做错什么事情了?” 令狐狐突然喊:“有人!” 几个人一看确实窗边有一个黑影,一看屋里人已经察觉,急忙一闪就不见了。 令狐狐:“是不是前几次的黑影呢?” 杨翦伸手拿过衣服一个旋身就穿上了,冷冷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箕鸣煜也想去,无奈一动身胸膛就渗出了血,只得提醒:“这次别让他再跑了,抓活的。”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忙跑出房间,果然见房梁上有个黑衣人在用轻功遁走。 “追!” 三人一起纵身一跃,也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不消三二下,就追到了惑众门外的竹林中,黑衣人突然回手就是一剑,和杨门剑的飘逸不同,黑衣人的这一剑是虎虎生风,剑刃上的寒光似乎都带着内力。 杨翦以柔克刚化解了之后却并不一味防守,反而迅速用了一招“两半春休”进攻,这“两半春休”是刚柔并济各占其优的剑招,是杨翦自己独创的,在实战中还没有试过效果,正好拿来迎敌了。 果然黑衣人躲得开刚就绕不开柔,斩的断柔又挡不住刚,黑衣人忍不住叫了声:“好剑法,以前没见过的。” 这时竹林中又跳出一个黑衣人来,身量比刚才的黑衣人要瘦小一些,两人显然是一伙的。 瘦小的黑衣人手执一对弯刀,出手凶狠,一抬手,弯刀便飞速削了过来。 令狐狐一看有帮手拉偏架,立即衣袖一抖,赤色长绫飞出,缠住了那双弯刀,反手就把弯刀甩了回去。 瘦小的黑衣人暗叫一声不好,飞身旋转才勉强躲过了自己丢出去的兵器。 黑衣人制止:“别打了,那个丫头的武功是惑众门上官涫的,你打不过的。” 瘦小黑衣人不服,气得停了手,把脸上的黑布一拉:“谁说我打不过,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黑衣人也只得停手,拉下脸上的黑布,说道:“三喵,你怎么又这样使性子,这都什么时候。” 令狐狐等人这才借着月光看清楚,黑衣人是个浓眉大眼方脸的高大汉子,瘦小一些的黑衣人是个少女,其实并不娇弱,身形修长、英姿飒爽,只不过和那高大汉子比起来显得瘦小了一些而已。 令狐狐:“这位三喵姐姐,他是好心提醒你,怎么会是看上我。” 三喵眼睛瞪得像铜铃:“那就是你看上他了!” 何昊飞:“哇,终于有比令狐狐还不讲理的了。” 三喵又盯何昊飞:“你突然说话干什么?你看上我云哥哥了?” 令狐狐:“原来是一只行走的醋坛子啊。” 几人正闹着,只有杨翦打量着那个高大的汉子,面露迟疑。 三喵一看杨翦的目光盯着她的爱郎了,立即喊:“不许你看云哥哥,不然我削你。” 令狐狐、何昊飞只得仰头看着月亮,令狐狐对月问道:“敢问二位,刚才过招的时候,我感觉你们也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试探,又把我们引到这竹林中来,是为了什么呀?” 没等两个黑衣人回答,杨翦突然眼含泪花,哽咽问道:“二哥,是不是你?” 那高大汉子被这一声柔情的“二哥”所感,也眼含热泪。“杨翦,你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 杨翦听完一怔,虽然心中早有怀疑,但真的被证实了,竟然有些难以置信,“二哥,真的是你,二哥你还活着!” 这个高大的汉子果然就是杨门的二少主,杨翦的二哥——杨次云。 何昊飞一看杨翦下了定论认出了哥哥,于是连忙拱手行礼:“见过二少主!” 自从数年前杨次云到京都科考武举之后,就杳无音信,杨门多方打探,得到的结果有的说是半路被人杀了,有的说是考上了武举飞黄腾达不想回家了,但是科考中的中元名单中又没有杨次云的名字。 这一消失就是数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成了个谜团。 自从杨翦得知了乔氏不是亲生母亲,并且乔氏登上掌门之位,是因为杨门长少主杨初雨病倒,二少主杨次云失踪,又借口杨翦年幼,所以才“顺理成章”的霸占了杨门多年。 这不得不让杨翦疑心乔氏在其中捣鬼,苦于没有证据。 现在终于找到了杨次云,那么很多疑团终于能水落石出了。 众人一起回到惑众门叙话。 杨翦:“二哥,你是不是跟踪了我们很久?” 杨次云:“嗯,我和三喵本来在办另一件事情,结果她的门派卷入了前阵子惑众门的事端中,哦对了,介绍一下,三喵是飞钺阁的掌门之女,她也是我的……” 说到这里杨次云脸一红。 三喵:“害什么羞!我是他的女人,他是我的小白脸!” 杨次云红着脸点了点头。 令狐狐想起以前在杨门的时候,杨初雨曾经说起过杨次云,说杨次云身高和杨翦差不多,但壮硕很多,剑法凶狠凌厉著称,是杨门这一辈中最好的剑客,但不似杨翦的身形用剑显得飘逸。 令狐狐现在还记得杨初雨以杨翦为骄傲的那种语气:“我三弟先天就身形可以做到人剑合一那么潇洒——” 杨次云果然健壮,刚才也看到剑法凶狠凌厉了,可是离三喵说的小白脸还是有些差距,但是既然杨次云已经认了和三喵的关系,于是杨翦也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叫道:“二嫂。” 何昊飞也赶忙:“二少主夫人。” 三喵一噘嘴:“还名不正言不顺呢!” 杨次云为难:“最近听说咱大哥要风风光光地迎娶遁甲门的掌门之女,三喵就不高兴了,觉得我不给她一个交待,哎,我已经说过苦衷,我现在回杨门,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等我摆平了这些事,肯定也是风风光光地迎娶啊。” 杨翦皱眉:“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一走就是数年,为什么你回杨门会有危险?难道真的是乔氏她……” 杨次云:“你称她为乔氏,可见你也知道真相了?她不是我们的娘啊。” 杨翦悲伤:“嗯,我和大哥都知道了。这么说,当年真的是乔氏派人在半路害你?” 杨次云苦笑:“岂止是她派人,她是亲自下手的。” 原来当年杨门掌门杨忐一死,杨初雨就得了怪病卧床不起,乔氏立即派杨次云出发去京都科考武举,杨门本就经常出武举,所以派去科考也是说得过去。 于是杨次云出发,只不过行至半路就遭遇了伏击,使得还是杨门剑法,可见是内鬼。杨次云纵使剑法高超也难以抵挡众多人的攻击,更何况还是有埋伏的,当时虽然拼死逃脱,但也是身受重伤,临逃之前看到了指使者的车轿,帘子空隙中看到了乔氏的脸。 那种震惊,杨次云一辈子也忘不掉,谁会想到加害自己的人,会是自己的娘呢?直到后来抽丝剥茧地,才渐渐明白了乔氏并不是他们哥三的生母。 杨次云:“这些年来,一直仍有乔氏的心腹在追杀我,奈何她已经稳坐杨门的掌门之位了,我一个人难以再深挖其中的真相。” 杨翦早已预估到情况大致就是如此,但想到兄长被伏击、受重伤、被追杀等一系列的遭遇,还是十分心痛。“所以,二哥你就没能去科考吗?” “他怎么没去科考,他还是高中武举之人呢,后来比武场上,把我给打得啊!”说话的是箕鸣煜,他听到众人聊得热闹,惹着伤痛,一蹭一蹭地走了来,看到了杨次云这个老相识。 三喵一看箕鸣煜弱柳扶风的样子,惊呼一声:“呀,这个公子怎么比女人还娇媚啊,你可别打我夫君的主意!” 箕鸣煜:“别担心,我已心有所属……” 三喵:“男的女的?” 箕鸣煜:“……” 杨翦斜着眼看箕鸣煜,说道:“你再说下去我又要捅你一剑哦。” 第57章 谁是亲生 —— 当年杨次云确实凭借高超的剑法高中了武举, 但碍于追杀,隐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这才没被乔氏的心腹发现。 这就是为什么在后来的比武场上, 杨次云要戴着盔甲上场。 正是那次的比武, 让箕鸣煜饮恨归隐在了武林之中。 那次比武是由皇帝下旨举行的,令武举杨次云分别对战中书令田阁老的护卫统领箕鸣煜, 还有骊王府的一个心腹家臣, 结果箕鸣煜和骊王府的那个家臣大败。 箕鸣煜的性格本来就是不争个第一就受不了,再加上当时已经年少得志顺风顺水的, 这个羞辱真的是暴击, 羞愤之下直接就辞了官,找了块荒地建起了避风山庄, 从此就没有了什么中书令府护卫统领箕鸣煜, 有的只是避风山庄的箕庄主。 杨翦想了片刻:“那骊王府的家臣是什么人?” 箕鸣煜不屑:“害, 那个家臣叫邝岩, 武功呢是绝对比不了我的, 只不过这小子出了名的下手狠毒, 遇到事情他是能杀了就绝不留活口,做事不留余地,所以怕他的人还是很多。” 令狐狐眼珠一转, 问道:“杨二哥,最近爆料鸣煜哥是大内暗卫的人, 是不是你啊?” 杨次云:“不是。” 令狐狐:“居然也不是, 那知道鸣煜哥以前身份的人, 同时也在武林中的,还有谁呢?难道邝岩也在武林?” 杨翦:“就算不是邝岩,也是骊王府搞的鬼, 他们最近在武林中可是没少折腾。” 令狐狐想了想:“既然杨二哥在比武场上大胜,为皇帝争了面子,那岂不是早已飞黄腾达了啊?” 三喵笑:“哪有那么好的事,不但没有封官,还一直隐姓埋名的,流落到我们飞钺阁门下了。” 令狐狐睁大了眼:“怎么会这样呢?” 箕鸣煜怜惜地拍了拍令狐狐的脑袋:“你还小,不懂得这朝堂权谋之事,你想想一个来自武林的人高中了武举,还打败了王府中养的家臣和侍卫统领,这哪里是增光,简直是颜面扫地,而且更加会忌惮武林。” 杨次云叹气:“哎,只可惜我当时还算年少,不解这其中的道理,不然肯定不会出场迎战,就算出场了也不会使出全身的解数去比那次的武。” 箕鸣煜又拍了拍令狐狐的头,问道:“懂了吧?” 从箕鸣煜第一次拍令狐狐的头,杨翦的目光就像是黏在了箕鸣煜的手上一样,眼珠子跟着滴溜溜地乱转,终于忍无可忍。 杨翦冷冷的声音:“把手收回去,不然我把你的爪子剁了。” 令狐狐不服:“那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头给剁了?” 杨翦张嘴要说狠话,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三喵噗嗤一乐:“杨翦,你怎么做到的又狗又深情?” 杨翦没完,一叠连声地叫婢女,让把箕鸣煜给拖回自己房里去了,一路上箕鸣煜惨叫连连。 何昊飞啧啧:“刚敷了金疮药,这么乱走动,估计伤口又要撕开了。” 三喵都有点不忍心了:“哎,真的是可怜。” 何昊飞赶紧递刀:“禀告二少主夫人,刚才那人豢养外室无数,且不肯立一个正妻。” 三喵立即:“一看就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杨翦:“时辰不早,二哥二嫂就住在这里吧,明日一早,我和狐狐会赶去杨门一看究竟,大哥久病却突然娶亲,怕是乔氏的什么阴谋,不去看看不踏实。二哥二嫂现在如果不便去杨门,就在这里住着,等待我们的消息再做打算吧。” 杨次云:“我也去杨门,不过要躲在暗处,不与你们一路了。” 三喵笑着看了看杨次云,答道:“我还是回飞钺阁去等他。” 虽然三喵爱吃醋,可是同时也是一个护夫狂魔,她知道杨次云是要解决家中大事,这关乎着能否恢复身份的大计,三喵自然支持。 于是众人散去休息。 临走令狐狐拉着三喵说道:“姐姐——” 三喵立即打断:“等等,你叫我姐姐是什么意思?是就是长幼之分的叫一声姐姐,还是想打我夫君的主意叫姐姐?” 令狐狐:“我……我也心有所属……” 三喵:“那你说吧。” 令狐狐:“姐姐你既然是飞钺阁掌门之女,那肯定认识李骄子吧。” 三喵眉毛一挑:“他啊,是我爹第六房小妾生的了,成天给家里惹事,我跟他可不怎么来往,我可是嫡女。” 在惑众门被围攻的时候,那个李骄子带着飞钺阁的人闹得最欢,还扬言要令狐狐去做十八房小妾,是渣男榜实至名归的渣男。 (2) 第二天杨翦和令狐狐带着何昊飞果然上路,出发去杨门,一路上就已经看到带着礼物的宾客在陆陆续续地向着杨门去。 看来乔氏这次娶儿媳妇真的是声势浩大,然而排场越大,阴谋就越大。 令狐狐一边想一边盯着杨翦的脸看来看去。 杨翦目视前方,问道:“看什么看?” 令狐狐:“你说会不会……哎,算了当我没说。” 杨翦冷漠:“快说——” 令狐狐摇头晃脑:“我觉得吧,有一件事我想不通。” 杨翦仍是没有兴趣,淡淡问:“何事。” 令狐狐:“哼,这么高冷啊。我是想到,你们杨氏兄弟三人都不是那乔氏亲生的,但是你大哥得怪病卧床,你二哥被伏击追杀,怎么唯独你毫发无伤呢?而且乔氏还给你掌门之剑安抚你,难道你是乔氏亲生的……不过也不像啊,上官涫都说了你简直和你亲生的娘长得一模一样,你和乔氏长得也不像的啊,哎头疼,想不通。” “我也怕。” “啊?”令狐狐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杨翦,果然是他开的口。 杨翦转过来一张冷脸:“我也一直很不解这件事,也想到了你刚才说的这番疑惑,所以,我也怕,我怕这个疑惑就是事实,若是那样,我真的有些愧对我的两个哥哥,他们不应该遭受这些磨难。” 杨翦这么一说,引得何昊飞也伸着脑袋在杨翦的脸上打量来打量去的,觉得确实不像乔氏,于是安慰说道:“三少主,你放心,我看就是掌门还没来得及对付你而已,马上就要动手了。” 杨翦头大:“真会安慰人,马上就要被对付了,我有什么可放心的。” 令狐狐突然一惊一乍地喊:“啊!我又看到那个鬼了……” 何昊飞吓得差点抱住杨翦:“哪个鬼?” 令狐狐:“就是我曾在如意坊见到的,那个长得和薪儿一模一样的……鬼……” 杨翦和何昊飞张望,除了一些准备参加杨门婚宴的客人在路上赶路之外,哪里有什么薪儿的鬼魂? “看!就在那!”令狐狐突然指向某处。 杨翦和何昊飞顺着令狐狐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穿着青灰色的粗布衣裳的女子,那女子简直和一个普通的民妇无异,怎么看也不是喜欢花枝招展的薪儿。 杨翦茫然:“不像啊……” 何昊飞点头:“确实一丁点也不像。” 杨翦:“上次你在如意坊说看到的就是这个鬼?我也看到了,这哪里是鬼,就是个民妇。” 令狐狐:“那为什么在如意坊见到她,在这里又见到她?她怎么总是出现?” 杨翦:“兴许不是同一个人,这种普通的长相到处都是吧,你看那个女的也是这打扮。” 杨翦随手一指确实也是个差不多衣衫朴素的女人。 令狐狐突然恍然大悟:“我好像明白了,我问你们俩一个问题,咱们给箕鸣煜办那个假丧事的时候,谢柒姐你还认得出吗?” 杨翦:“啊?谢柒姐那天也去了?” 令狐狐:“就是一身缟素的、哭得最厉害的那个女人啊。” 杨翦:“那还真是有情有义哈……” 何昊飞:“哦,她是谢柒姐啊?我看见了,当时我还想呢,这是从哪请来的,哭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令狐狐一拍手:“破案了,原来女人洗尽铅华之后你们这些男的就认不出了!” 薪儿和谢柒姐有一个共同点,俩人都是平日/里喜欢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尤其是薪儿,那铅粉堆得二寸厚,珠宝首饰恨不得尽数堆在头顶,衣服颜色俗艳样式暴露,让杨初雨都不愿多看一眼。 突然脸洗得干干净净了,男人就认不出了,女的才能认出女的来。 杨翦和何昊飞一听,觉得还真是很有道理。 何昊飞:“那薪儿好像做了鬼以后混得不好啊,怎么穿的破破烂烂的。” 三个人正在这交头接耳,那个“鬼”似乎也发现了他们,顿时一惊,连忙跑走了。三人一对眼神——追! (3) 惑众门—— 司徒图端着一碗药走进箕鸣煜的房间,看到箕鸣煜正虚弱地扶窗而站。 即使是病得如此虚弱,箕鸣煜仍然打扮得精致,华丽长袍、玉带束腰,只不过面色苍白毫无人气。 “今天我觉得有些睡不醒,不知道是不是撑不住了。”箕鸣煜幽幽地说道。 司徒图:“你就是不肯按时吃药,杨门的那金疮药你也不肯好好的敷。” 箕鸣煜惨然一笑:“因为我现在这样,和剑伤关系不是很大,剑伤好治,可是上官涫用巫蛊之术借我身体那会儿,她的内力已经入侵,我怕是也要像她说的那样,要和她遭一样的天谴了。” 刚刚说完,箕鸣煜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浅金色的长袍立即嫣红一片,他连忙以手擦拭嘴角。 司徒图连忙上前扶住:“你为什么不肯告诉狐狐,你伤这么严重了?” 箕鸣煜:“不妨事,她有喜欢做的事,让她去做。” 司徒图叹气:“哎!你对我家狐狐也是真心实意了,真是替你惋惜。” 箕鸣煜仿佛没听到一样,只是目光落在了床头的桌子上,摆着的两只小罐子,小罐子的旁边还留有纸条,上面是令狐狐歪歪扭扭的丑字,写着——鸣煜哥哥,知道你怕疼爱美,我连夜做了两罐药膏,一个是外敷伤口的,一个内服调气血的,制作匆忙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你自己想办法分辨吧。 箕鸣煜轻轻抚摸着小罐子,喃喃自语:“真是个小傻瓜。” 第58章 盗墓的贼 —— 令狐狐、杨翦和何昊飞并不急于追到薪儿的鬼魂, 而是远远地尾随着,那薪儿似乎渐渐地放了心,觉得自己甩掉了跟踪的人。渐渐地走到郊外, 一处坟地。 薪儿缓缓地走到一个稍大些的坟头, 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突然倏地一下子就跳进了坟头里面。 令狐狐几人都躲在树上, 拿树叶掩映着, 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大活人怎么会跳进坟头?这大概就是鬼了。 杨翦却不信, 冷笑:“哪有什么鬼, 只有装神弄鬼,或者是盗墓贼, 去看看。” 杨翦说完从衣服上扯了几块布, 递给令狐狐和何昊飞。 令狐狐迟疑地接过来, 问道:“这个做什么用?” 杨翦:“挡着口鼻, 怕有尸气。” 令狐狐大惊失色:“什么?尸……尸尸……气, 难道还要看到尸体么……我害怕……” 杨翦:“那你在这里等。” 杨翦说完和何昊飞一起拿过布条利落地裹住半张脸, 两人纵身一跃就向那个坟头奔去。 令狐狐哆哆嗦嗦地躲在树上,听着周围怪鸟的叫声,虽然是大白天的, 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憷,于是赶紧颤抖着手把布包在了脸上, 一步三蹭地走向那个最大的坟头。 走近了一看这个坟极其怪异, 竖着黑黢黢的一块墓碑, 但是墓碑上却没有字,不知道葬的何人,坟的两边插着长幡, 风吹过,长幡索然飘起,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令狐狐觉得双腿发软、进退两难,这时候突然坟墓中居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就抓住了令狐狐的脚踝,令狐狐一个趔趄就跌进了坟墓中。 眼前一片黑暗,令狐狐吓得一边哭一边喊:“杨翦,杨翦你在哪啊?杨翦!” 然而全无回应,仿佛有阴风阵阵,耳边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令狐狐尖叫:“有鬼,有鬼啊!” “令狐狐——”一个声音,非常细微。 “谁!” “令——狐——狐——”那个声音苍老而空洞,由远及近。 “啊!!!”令狐狐叫着往后退,突然觉得退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这时候燃起灯光,令狐狐睁眼一看,自己正缩在杨翦的怀中,点亮火把的是何昊霏,这两个人都乐不可支地看着令狐狐。 “你们俩……”令狐狐大颗大颗的泪珠噼里啪啦地掉。 杨翦忍着笑:“好了好了,就是逗你玩呢。” “无聊!幼稚!”令狐狐气得跳脚。 杨翦:“别气了,你看这是谁。” 令狐狐擦擦眼泪一看,昏暗的火光中,薪儿正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何昊霏将墓中所有的火把都点上,四周才徒然亮了起来。令狐狐这才看清楚,这墓室中竟然陈设如同一个活人住的房子,衣食都有,还有床。 令狐狐:“薪儿,你没死啊?” 薪儿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杨翦:“你不要怕,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不会把你带回杨门的。” 薪儿一听这才哭了,说道:“我不要再回杨门了,求求你们放过我。” 令狐狐在这“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瞥见了一个精致的木箱子,随手揭开一看竟全是金银首饰。 薪儿一看,不等问就急着分辨:“那些是我这些年在杨门中的体己,有攒的月钱,也有掌门的赏赐,都是我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可真的不是我偷的啊。” 令狐狐:“我相信。” 薪儿没想到,“姑娘真的信我?” 令狐狐:“你‘死’之后,我们去过你住的屋子里,里面极尽简朴,以杨家的门第,就是个普通的婢女都不可能像那般的贫寒,我当时看着就觉得突兀,原来你是在积攒自己逃跑之后的所需的财物。” 薪儿低头:“是的,我一个女人,也无亲友可靠,只能尽量多积攒一些钱出来,为将来打算。” 令狐狐:“你平日里满头的珠翠,妖艳夸张,那些都是假的首饰吧?” 什么都说破了,薪儿也就坦然了,“不错,我把金银细软都收着,表面上戴的都是假的,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令狐狐笑:“你走后,有一个偷过你东西的婢女被安排住你的房间,就给吓疯了。” 薪儿苦笑:“也是她自己作孽,我知道那个婢女手脚不干净的,只是发觉丢了东西之后也没有声张。” 令狐狐:“你没有声张,是因为那个婢女偷走的都是些放在表面的假首饰吧,我估计你当时是想,一是宽厚待人不想揭穿她,同时也怕闹起来揭穿了自己的首饰是假的。” 薪儿只得承认:“对我当时也是心虚,怕闹起来被人发现了我的假首饰,但确实也是心软了,在杨门门规极严的,若是发现了偷东西那个婢女是要打板子的。” 杨翦点头:“确实。” 令狐狐:“这还叫极严?偷东西只是打板子啊,在晋江盗文、偷创意那都是会p眼长疮的呢。” 杨翦:“那个当然更严重,p眼长疮也是应该的。” 好了好了,回正题—— 何昊飞忍不住问:“你戴那么多夸张的首饰,还衣着……暴露……倒不怕引人注意了?” 薪儿不好意思地笑:“我故意那样的。” 令狐狐点头赞许:“长期给别人一个浓妆艳抹的感觉,逃跑之后素颜就不大容易被人认出,而且你应该是看出来杨门长少主非常不喜欢花枝招展的女人,所以你刻意为之,就是为了让他厌恶,不喜看你,越这样,对于想逃跑的你就越安全,对吗?” 薪儿服气:“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杨翦:“你为何一心要离开杨门?” 没等薪儿开口,令狐狐先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也就你们男的能问得出来,你哥哥那么凶,乔氏又那么跋扈,薪儿她夹在中间,左右都不讨好,你也看到了,你哥烦起来拿暗器就要杀了薪儿的。” 薪儿被说中心思,委屈地哭了起来,“说来还是我命大了,当时只是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看到屋中没人,房门从里面抵住,又看到有个暗门打开,料想你们是进了暗门。” 令狐狐:“于是本来还没有周全的逃跑计划的你,立刻将计就计自己小心翼翼地从窗逃走,房门是从内抵住的,尸体也没有拖动的痕迹,就造成了尸体凭空消失的假象。你还潜入自己的房间,拿了细软之后翻得连七八糟,就是为了让人觉得偷你尸体的人有大阴谋,在找什么东西,总之断案的人想得越复杂越好。” “那么在如意坊我们看到的,是不是你?”杨翦问道。 薪儿:“是我,我到如意坊是去拿自己的假身份,那里面鱼龙混杂,能做什么的都有,不论是逃犯换身份、偷了东西去销赃、还是大姑娘要打胎,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里面做不到的,只不过就是要价不菲。” 说到这里薪儿面露愁容,摸了摸自己那只首饰匣子,把上面一层金钗玉镯的拿开,下面只是些铜钱和零碎的银子而已,“如意坊解决的都是他人的燃眉之急,所以奇货可居要价非常高,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为了换个身份已经几乎掏空了积攒的钱。” 令狐狐拿起那金钗和玉镯看,赞道:“很精致呢,应该还是可以卖个好价钱,如果居住到民间乡下,买几亩薄田小门小户的也能生活。” 薪儿点头:“我也有此打算,我在这墓室中住了一阵子了,觉得风声算是过去,本来已经准备典当了这钗和镯子就走了,没想到……” 令狐狐:“没想到听到了杨门长少主要娶妻的消息?” 薪儿眼圈一红,“长少主待我不好,我在他那里也真的是熬了很多年,终于逃脱了也算松了口气,只不过真的听到他愿意风风光光迎娶一个正妻,心中还是有点没来由的难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那样的一个恶魔回心转意。” 何昊飞:“放肆,怎么能这样说长少主,我们三少主还在这里呢。” 杨翦摆手:“我大哥,确实这件事有所不妥,有怨气说出来痛快痛快也是人之常情。”杨翦示意,何昊飞连忙拿了几封银子出来,递给薪儿。 薪儿却连连后退:“我不会再要你们杨门的东西了,我拿出来的也都是这几年我自己分内应得的,不多占你们一分一毫,只图往后能过个安生的日子就好。” 杨翦:“那乔氏是不是让你监视我大哥,她到底给我大哥吃的是什么药?” 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薪儿浑身颤抖了起来:“你不要再问我了,这个问题我不敢回答,我就是怕自己知道的太多,就算不被长少主折磨死,也会被掌门灭口,这才筹划着逃跑的,你不要再问我了,不然就算我换了身份,掌门也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的。” 果然乔氏还是在药里动了手脚,恐怕连杨初雨突然的病倒也是乔氏的阴谋,只不过看薪儿吓得那个样子,势必是不会再继续说了。 “杨翦,你就放过她吧,好吗?”令狐狐求情,“薪儿虽然是乔氏派到你哥那的眼线,但是她也是被恐吓才做出的,不然早就靠告密立功平步青云了,何必大费周章要跑,现在她好容易计划实现,就让她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杨翦听完默默点了点头,毕竟真相也不会等太久,乔氏就在眼前了。 薪儿感激地看了看令狐狐,然后仿佛在下着什么决心一样,终于薪儿抬头对杨翦说:“我有一个消息,是意外偷听掌门和吴嬷嬷说话得知的,你们三个兄弟中有一个是掌门亲生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是谁。” 令狐狐和杨翦一个对视,果然他们的怀疑是正确的。 第59章 视为冥婚 —— “杨翦……”令狐狐轻声唤。 “我知道。”杨翦回应。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令狐狐问。 “嗯。” 出了薪儿的那个黑咕隆咚湿哒哒的墓室, 艳阳之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杨翦和令狐狐都是满腹心事。 令狐狐小心翼翼地看着杨翦的脸色,心中百感交集, 不知道怎么劝慰他。 还是杨翦开了口:“乔氏是我生母的可能性很大, 你不必担心我接受不了。” 令狐狐:“不见得,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要确定, 毕竟现在有一个证据就是你和婉泞前辈长得非常相似, 怎么可能长得像不相干的人却不像生母的呢?” 杨翦:“但是如果我大哥和二哥才是乔氏亲生的,为什么乔氏要加害他们, 而且是真的痛下杀手, 我大哥你也看到了,被怪病折磨得面目全非, 他以前不是那个样子的, 就如同我二哥一般健壮。而我什么苦头都没有吃过。” 令狐狐:“那万一是乔氏搞错了呢?错把你认成了她的孩子。” 杨翦摇头:“没有这个可能, 我和我大哥、二哥都差几岁呢, 自己的孩子有多大, 都能搞错么?” 这回纵使令狐狐这般的冰雪聪明, 也推理不出其中的缘故了。 “乔氏还真是个难对付的人啊。”令狐狐喃喃说道。 “她只是心肠狠毒,她身边那个吴嬷嬷才是老谋深算。”杨翦叹气。 吴嬷嬷是乔氏当年嫁入杨门的时候带过来的陪嫁嬷嬷,想是乔家也知道女儿为人鲁莽, 特地安排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有心计的嬷嬷过来,果然也是这个吴嬷嬷能稳得住阵脚, 才能让乔氏在杨门站稳了脚跟, 不然光是杨忐每隔一段时间就丢过来一封和离书, 乔氏就能崩溃。 这些年来风风雨雨,吴嬷嬷是乔氏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了。 何昊飞上前悄声问:“三少主,那我们还要回杨门吗?” 杨翦眉毛一挑:“当然要回, 不管我的生母是谁,我大哥始终都是和我血浓于水的大哥,现在他这个婚事来得突然,我一定要去看看究竟,不然他病弱又孤立无援的。” “不到最后一刻,我还是不相信乔氏就是你的娘,你要有信心。”令狐狐坚定地说。 袭月峰杨门—— 果然是风光迎娶,杨门出手就是大手笔。 大红的毯子竟从袭月峰下铺到了半山腰的杨门大宅门口,鼓乐齐鸣。 迎接林故意的花轿沿着台阶徐徐而上,花轿旁还有婢女抛洒着鲜花花瓣,确保一步一花,从袭月峰下望去,能看到半山腰花轿队伍浸在一片花海中。 花轿中,林故意穿着喜雀报喜花样的大红喜服,头上一整幅头冠,缕缕珍珠细帘垂在脸上,一点红唇娇艳似火。然而这样盛装之下,林故意的脸上却毫无喜气,本就苍白的脸上还匀了铅粉,脸颊和唇却不曾用半点胭脂,更显得诡异突兀。 头顶的珍珠细帘随着花轿上山的颠簸而左右摇曳,林故意都懒得伸手抚一抚那珠帘,只是木然地坐着,一双手攥着一方锦帕攥得死死的,指甲都抠出血来,一片嫣红。 林故意终于感觉到了疼痛,垂下眼睑看了看伤口,心中也是一沉,想到大婚的日子出血真是不吉利,随后嘴角浮现出谐谑的一抹笑容,不吉利?还能有多不吉利。 本想用手帕子包扎一下,却好似心中又一念起,林故意用小手指肚蘸了蘸伤口,然后淡定地将手指肚上的血抹在了唇上,有了这一抹红,人立即显得美艳了不少,然而确实一种肃杀阴森的美艳。 随着花轿重重的落下,林故意的心也跌落谷底一般。 到了,人进门了,此生就算是嫁了。 不管余生是否幸福,都难以回头了,这条路是她林故意自己选择的。 即使是把自己的爹娘气得卧床不起,林故意也坚持了下来。 这其中的缘故她不能说,也不敢说,说出来就是大祸临头。 想到这里林故意的手攥得更紧,心中一阵刺痛,分不清是刚有些结痂的伤又再破了,还是那胭脂花染得猩红的指甲的错觉,已经感觉不到痛。 “我就当我已经死了,我就当现在是冥婚了。”林故意心中一丝悲凉,怎么会有人在自己的大婚之日,诅咒自己是冥婚呢,心死悲哀过身死。 轿帘开,喧闹声中,吴嬷嬷来接,难得的脸吴嬷嬷的脸上都有了些许笑意,灰白的鬓边簪着一朵芍药花,看得出是真心欢喜,杨门已有二十几年不曾有这等喜事了。 林故意在吴嬷嬷和自己的贴身丫鬟梅香的搀扶下,缓缓下轿。 透过眼前的珍珠细帘,林故意看到迎亲的杨门众人,为首的是新郎杨初雨。 杨初雨虽然能长久地站立了,但却依然需要冬梅的搀扶,只见杨初雨也是一身大红的喜服,而他身边的冬梅竟也穿着一层水红色的薄纱外衣。 正妻嫁进门,侍妾也穿红? 林故意咬牙切齿,心中暗想这个贱人也配穿这个颜色的?一个贱婢毕竟不敢做主,这是杨初雨要给新人一个下马威么? 冬梅手扶这杨初雨,表情甚是得意,平时她都是低眉顺眼、伏低做小的,可是娶正妻之/日让她也穿了红,这份荣耀的喜悦心情实在是藏都藏不住了。 冬梅心想,我就当我才是新娘,嫁进来的是鬼,嘿嘿。 连林故意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新妇都看得出冬梅的得意,旁人如何看不出,都是议论纷纷。 乔氏宅斗了大半辈子更懂这里面的手段,但是也装作不知,只是专心吃茶,乔氏不可能让冬梅那个贱婢上位,同时也不喜欢林故意,毕竟在此之前遁甲门何等威风的退过杨门的婚?现在又贱兮兮地自己贴了上来,好好的一个宗师世家的嫡女,现在和一个贱婢有什么区别? 所以乔氏乐得坐山观虎斗,就是不主持公道。 “等我先落了脚,再整死你这个贱人!”林故意狠狠地看了冬梅一眼。 这确实不是林故意此时最关心的事情,她关心的是,那个人在哪? 林故意的眼睛瞟着人群,希望能找到杨翦的身影。果然杨翦穿梭在人群中,那张脸是她朝思暮想,那皱眉那嘴角她无不喜爱,可是……林故意刚嘴角轻扬就又沉了下去,她看到杨翦的身边跟着令狐狐。 在林故意的眼中,令狐狐已经不再是初出江湖的样子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令狐狐就适应了武林中的尔虞我诈,这都是杨翦的帮衬,和优秀的人在一起是会成长迅速,原本这是林故意想要的。 看上去杨翦和令狐狐此时更加亲密了些,这种亲密并不用勾肩搭背才能证明,就是不经意的指尖一碰,默契地两两相望,眼角眉梢之间都是亲密,一个俊朗一个绝色,一对璧人。 两情相悦真是一件幸福又难得的事情啊。 林故意的心抽搐地疼。 “小姐,没事吧?”梅香有所察觉,轻声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效仿婆婆乔氏,林故意带来的陪嫁丫鬟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稳重可靠。吴嬷嬷当年陪嫁过来的时候也是这般年纪。 “没事。”林故意低声说,边走边又忍不住看向杨翦,这次却撞上了令狐狐的目光,一对从小打到大的小姐妹,虽然一直自认是毒闺蜜,但是此时竟也萌生一丝没来由的亲切感出来。 令狐狐也是眼眶一热,悄悄地向林故意挥了挥手。 林故意怕眼泪落下,狠了狠心别过头去不再看令狐狐。 走到大厅口,杨初雨将手中的红绸递给了林故意,梅香代为接过递到了林故意的手中,颤颤巍巍的杨初雨就这么拉着林故意进到了大厅。 久病之人走得慢,又耗去了林故意的几许耐心。 再看一直粘着杨初雨的冬梅,此时倒罢手不扶着了,也有理,毕竟这是新郎牵着新娘的时刻,不容有他人在侧。然而林故意却瞥见了冬梅唇边不经意露出的笑容来。呵呵,冬梅是在耍心机,就看着杨初雨一拖一拖地走着,看着林故意的耐心一丝一丝地消散。 一团喜气的只有乔氏,她扬眉吐气地坐在正中一家之长的位置上,一脸的志得意满,胸中多年的恶气终于是出来了,心惊胆战的小媳妇,这会儿熬成了婆婆,而且还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哈哈哈,想想杨忐和婉泞那对贱人今何在?人的运数就是这么的奇妙。 “等等。”杨翦突然说。 本来热热闹闹观礼的宾客顿时噤声,杨翦和林故意曾有婚约,为此杨翦还和令狐狐退婚过,这件事武林中都知道一二,现在不仅当事人都在场,林故意要嫁的还是杨翦的哥哥,这个热闹谁会不来看?也难怪下了一百来张的喜帖子,倒来了五六口的宾客,大部分人就是来看这个激动人心的八卦的。 乔氏保持微笑:“翦儿,今天你哥大喜之日,宾客盈门,有什么话你回头再说。” 闹吧,越闹越有意思,议论声已经嗡嗡而起。 杨翦向杨初雨拱手致歉:“请大哥原谅弟弟唐突,我只有一句话要问。” 杨初雨倒是无所谓:“三弟,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我们兄弟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杨翦知道大哥和他兄弟情深,所以根本不担心大哥会因此生气多心,于是说道:“我只想问林故意姑娘一句话。” 乔氏把茶杯重重地一放:“放肆,哪有直呼自己大嫂的名字的!” 杨初雨一笑:“还没有拜堂行礼,没有关系,让三弟把话问完。” 杨翦盯着林故意问道:“你真的想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儿戏。” 林故意身体微颤,半天才平复了情绪,低声回答道:“想好了,我嫁定了,除非……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没有那种可能,你知道的。”杨翦猜到。 令狐狐也听得出林故意的话的弦外之音,意思是只有杨翦肯娶,林故意才会改变心意,不然她嫁定了。 林故意听了杨翦坚定的回绝惨然一笑,知道杨翦对令狐狐已一往情深,于是对着令狐狐说道:“令狐狐,你不用得意,我到底还是比你先嫁入了杨门。” 令狐狐也着急:“林故意,你知不知道这和咱们俩小时候抢玩具不是一回事?” “到此为止吧?”杨初雨终于开口,“怎么说得好像嫁给我是一辈子的错误一样?” 杨初雨言语间虽然仍挂着笑意,但是杨翦也知道,再说下去会让大哥难堪了,抬眼看那些宾客,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低头偷笑。 杨翦向杨初雨拱手行礼,“大哥,刚才是我不对,请大哥原谅,我祝大哥和大嫂比翼双飞、百年好合。” 杨初雨赶紧扶起杨翦的手,说道:“三弟可是真心祝福?” 杨翦:“当然是。” 杨初雨:“祝福不带礼物吗?” 杨翦一愣,不解其意。“大哥说的没错,是我急着赶回来疏忽了。” 杨初雨:“那赠礼不在贵重,讲究随意和真切,三弟可否把她戴的,送给我?” 杨初雨说完一指,杨翦一看,指的正是令狐狐胸脖子上戴着的小金剑。 这把剑是杨翦送给令狐狐的定情之物,同时也是杨门的掌门之剑,上次在惑众门的大火中令狐狐将它丢弃,杨翦捡回之后一直觉得惑众门是因他而烧,有点惭愧,不知道怎么把信物再送给令狐狐,没想到令狐狐大度,在如意坊的时候自己要了回去,让杨翦欣慰不已。没想到杨初雨却当着几百宾客,当众讨要。 令狐狐偷瞄乔氏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只见乔氏无悲无喜,不知道想些什么。而杨初雨自始至终都是一种微笑。 杨翦:“可是这个是我送给狐狐的定情信物。” 杨初雨刚要开口,令狐狐就拦住,嘻嘻哈哈地说道:“哎,杨翦,没关系的,这本就是你们杨门之物嘛。” 说着就从脖子上摘了下来,递了过去。杨初雨刚要接,不想令狐狐的爪子更快,一把又收了回来重新攥在手里,杨初雨一把抓空抓了个寂寞。 这回乔氏可不淡定了,“狐狐姑娘,你应该知道,这是我杨门的掌门之剑吧?哪个儿子得了我不管,但是不能放在一个外人的手上。” 乔氏一使眼色,吴嬷嬷凶神恶煞一般地走过来,冲令狐狐一摊手,“拿来!” 第60章 侍妾难当 —— (1) 杨翦知道吴嬷嬷向来跋扈, 于是想上前护着令狐狐,可是令狐狐并不吃吴嬷嬷这一套,见吴嬷嬷摊开手就要小金剑, 令狐狐嘿嘿一笑, 反手就把小金剑戴在了林故意的脖子上。 令狐狐坏笑:“戴在你家娶来的媳妇的脖子上,总不算是外人了吧?” 吴嬷嬷平时虽然处事老辣, 本来不会这么毛躁, 但这次看令狐狐是个小姑娘,所以有些轻敌, 觉得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心眼子, 直接伸手要就完事了,结果尴尬得手收不回来了。 还是杨初雨轻咳一声, 阴鸷的眼神看着林故意, 说道:“当然不算外人, 这可是我们杨门的宝贝, 夫人可要好好收着。” 林故意抬眼看了看杨初雨, 又看了看令狐狐, 并不言语,只是将脖子上的小金剑往领口内一塞,隐了起来。 乔氏不耐烦:“快些行礼吧, 晚了就错过吉时了。” 令狐狐一听闪电一般拉住了吴嬷嬷那只还没收回去的手,噘着嘴卖萌, 说道:“吴嬷嬷, 您不愧是杨门的老人, 懂得礼数,这是要给新人摆蒲团吧,怕磕了膝盖疼, 真是周到。” 说完令狐狐手腕上一使劲,就把吴嬷嬷惯倒在地上的蒲团面前。乔氏和吴嬷嬷都懵了,没想到在杨门横行霸道多年,却被一个外来的小女孩给治了。那些被吴嬷嬷平时欺负惯了的家丁婢女们都觉得大快人心。 乔氏不骂令狐狐,只是指着杨翦问:“翦儿,你也不管管?” 杨翦面无表情:“狐狐让吴嬷嬷给新人摆磕头用的蒲团,有什么错吗?长少主和长少主夫人的事,难道还指使不动吴嬷嬷吗?” 乔氏刚要爆发,吴嬷嬷连忙使了一个眼色,乔氏瞬间冷静,这是她们主仆二人只见的默契,吴嬷嬷制止不管为何乔氏都会立即停下来。 果然再看周围,杨门的人都在解气暗笑,宾客们捂嘴议论纷纷,再闹下去的确会威严扫地,这几年挣下来的老脸就都赔光了。 而乔氏的身份也不适合再过多言语,为了一个奴仆去和新娶来的儿媳妇较劲,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于是吴嬷嬷忍气吞声地跪地摆了蒲团。 令狐狐一看事已至此,转身就要走,临走前低声对林故意说道:“以后在这里,你自己要小心。” 林故意眼中有泪,但嘴上还是很硬:“不用你多管闲事,我自己不会给他们下马威吗?” 鼓乐再次喧天齐鸣,令狐狐快步走不再回头,她的身后,林故意被杨初雨牵着缓缓下跪行礼。 令狐狐快步走到下山的路边,这才吭哧吭哧地哭了起来。 杨翦快步追了上来,双手扶着令狐狐的肩膀,深情地安慰说道:“狐狐,我知道你担心林故意,我们该提醒的也都提醒了,那毕竟是她的人生她的选择,你就不要太难过了。” 可是令狐狐大眼泪珠子劈了啪啦的,“我能不难过吗?上次我从这里下山累的快死了,现在又要走这个路,我太讨厌上山下山了啊!” 杨翦头上黑线,“那你就嫁入我杨门嘛,然后就别下山了。” 令狐狐微笑:“对对对,最好也别出你的屋,平时还要蒙着面谁也别看,然后你再养条狗盯着我。” 杨翦:“看你,把我说成什么样的人了。”其实就是。 令狐狐翻了他一个大白眼:“你家里这么多事,你还想着娶媳妇呐?你娘到底是谁?你哥为何要夺掌门之剑?林故意为什么突然嫁给一个病秧子?这些事都还没有答案呢。” 杨翦冷哼一声:“行吧,那你走吧。” 令狐狐看着下山路快要吐了,“呜呜呜,我好可怜呐,要这么辛苦……” 杨翦等令狐狐把可怜演完了,才缓缓走到她前面半蹲:“上来吧,我背你下山。” “太好了!”令狐狐立即不哭了,鼻涕一抹抹在杨翦衣服上,然后就扑上了杨翦的后背。 杨翦:“我以为你得推辞一下……” 令狐狐:“没有,快走,肚子饿了赶着吃饭呢,我眯一会儿啊,到了叫我。” 说着令狐狐就头一歪趴杨翦的后背上不动了。 杨翦只得走,“你说你好歹给我眼前挂个萝卜什么的给我提提劲头啊,就这么死猪一样的睡了。” 这时候何昊飞快乐地跑来:“三少主!三少主!我给你找来了一顶轿子呢!” 果然何昊飞的身后跟着几个轿夫抬着一顶小轿子慢悠悠地走来了,结果杨翦一个犀利的目光扫过去,何昊飞立即知道又嘴贱了,这事儿又办得多此一举了不是,只得回头又轰轿夫们:“快回去快回去,哎,有的人呐就是愿意当牛做马。” (2) 夜—— 新人的新房仍旧在杨初雨久病居住的小院落中,却也翻新重修得极尽奢华。 乔氏的意思是杨初雨身子不好,挪动地方会伤了气,不如原地翻新,等将来身子好了,和媳妇也相处习惯了,再挪去正房也不迟的。 正房指的是杨初雨原本的屋子,和二少主杨次云的屋子两个院落相连,如今两个院落都是空着,只逢年过节的遣人过去打扫,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找不到杨次云,所以下人们也偷起懒来,待扫不扫的,两个院子都是杂草丛生十分寥落。 林故意端坐在喜床上,还没吃过和合汤,下人们也没来磕过头,杨初雨却已先躺在喜床上了,只有林故意孤零零地挨着床沿坐,钗镯未卸、铅华未洗,杨初雨却不管不问,昏昏欲睡。 成亲之日让妾室穿红戴绿的,如今洞房中又是爱理不理,摆明了让新娘子难做。 “长少主的身子就是这样,坚持了今日/的婚礼就已经是尽力了的,就让长少主先歇了吧。”冬梅笑着解释。 “你倒是很了解长少主的身子啊。”林故意突然冷冷地开口。 “少主夫人……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冬梅笑容僵住,心中后悔太莽撞了不该主动开这个口,本以为新嫁过来的大姑娘,怎么也不好意思在新婚之夜就刁难旧人,都是怕落得旁人议论笑话,然而遇到了个敢说话的林故意。 林故意:“杨门的规矩可真是大,一个下人都能来主持大局了,你说让歇就歇了?” 冬梅慌忙伏地而跪,楚楚可怜地说道:“少主夫人,我……” “不用说了,大不了就是说你也是一片好心,都是为了长少主着想,猜着了。”林故意冷笑一声。 这会儿冬梅跪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装可怜的套路只能气一气受气包,遇到根本不怕撕破脸的,难受的就是冬梅了。 只听林故意又幽幽开口:“你这么替人着想,我倒也想替你想想呢,没名没分的呆在这屋子里头,滋味不好受吧?你的长少主就那么指望得上么?还是要在我手底下讨生活抬举你。” 冬梅听得冷汗直冒,而林故意却不再理她了,只是用手揉了揉额头,说道:“乏了。” 杨初雨冲里躺着,听了林故意的话茬子,也不由得牵了牵嘴角一笑,这种蛇蝎心肠,他倒是喜欢的,只不过这个女人有二心。 杨初雨屋子里的婢女家丁们立即看出形势了,这个新娘子不是什么善茬啊,连忙一窝蜂地打热水、沏茶、摆点心,还有的自觉得有些脸面,上来帮林故意卸头上的珠钗。 林故意摆了摆手:“你们这些人手太重了,不妥当,那个谁,你叫什么来着?” 冬梅一看是瞧着她问的,赶紧回答:“少主夫人,我叫冬梅。” 林故意一撇嘴:“冬梅?我的贴身侍女叫梅香,你叫冬梅冲了我的梅香的名字了,改一个吧——”林故意装作想了想的样子,然后说道:“你这么对长少主知冷着热的,就叫炭盆吧。” 冬梅:“……” 一直在一旁假寐的杨初雨不得不睁眼:“哪有女人叫炭盆的。” “没关系的,少主夫人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炭盆咬着牙说。 林故意心想你装贤良淑德是吧?那我就让你装到底,于是浅浅一笑:“你看人家自己都没意见,不过嘛……确实炭盆难听了一点,那就叫小盆吧,贱名字好养活。” 小盆一双泪眼看了看杨初雨,杨初雨心想:虽然我不像我弟弟那样是个怕女人的怂包吧,但是这也毕竟是新婚当天,没道理为了一个侍妾,驳了自己正室的面子,闹出去又会遭人议论,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什么妻妾之事。 于是杨初雨又闭上了眼养神,“既然她都没意见,那小盆就小盆吧。” 梅香使劲一推小盆,说道:“长少主都发话了,你还不快谢少主夫人赐名。” 小盆委委屈屈地俯身磕头:“谢少主夫人赐名。” 林故意却看都不看,只是把手一伸,小盆赶紧上前帮林故意宽衣卸珠钗,眼里还含着一滴眼泪没有掉落,真是谁看谁心软。 躺着的杨初雨这时突然嘴角一牵,“何必麻烦别人呢?” 林故意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细想,已经被杨初雨一个旋身抱住拽进床帐中,杨初雨的脸离得那么的近,仔细看着,若不是因为长期病痛的折磨而瘦得变形,就也还能算得上样貌周正,然而再怎样,他都不是杨翦。 本来拿侍妾出气之后,林故意心中畅快了一些,现在又紧锁双眉,索性将脸偏了过去。 屋中的婢女们连忙上前将幔帐放了下来,随着幔帐纱落,小盆满眼喷火。 (3) “什么?小盆?第一晚她就把名字给你改了?”乔氏满脸怒气地一拍桌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小盆。 小盆哭得梨花带雨:“好歹我也是掌门您赏给长少主的,她嫁进来的第一天就这么给我没脸,那不就是……” 吴嬷嬷一向冷静,但因为也在这场婚礼上栽过面子,所以也是心中憋着一口闷气。当着杨门和宾客的面跪着服侍新娘子?她这几十年的老脸往哪搁呢。“这个林故意,虽然没有令狐狐那个小贱人聪明,但却是一样的刁钻!” 乔氏怒道:“这遁甲门的女儿是没人要了么?嫁不成翦儿,就一定要嫁给初雨,若不是看遁甲门和我们一般的是宗师世家,我真是要回绝了,你还记得吧?当初她家退翦儿的婚可是多么的干脆,一点余地也不留。” 吴嬷嬷阴笑:“就是这样风光嫁进来,那林闲云也还是臊着呢,昨天嫁女儿,他竟然称病没来,只过了嫁妆来,他自己倒是不用面对宾客的嘲笑了,也不管他女儿面子上过得去过不去。” 小盆抽泣:“少主夫人看来也不用娘家撑腰,她本来就够厉害的了……呜呜呜……” 乔氏:“哼,别以为是什么遁甲门的独女,就在我杨门为所欲为了,现在她是刚嫁进来的新妇,我好歹给她几分薄面,等过几天我再治她的。” “够了,不要再惹是非了!”说话的是坐在一侧的杨门左史高卓。“这些年你对初雨和次云的那些行为做派,惹了多少外面的闲话?现在初雨好不容易能走动了,还娶了妻,不要再针对了!” 高卓越说越气,腾地站起身来,一把就揪住了小盆的脖领子,高卓身形高大健壮,小盆瘦小,看上去就像拎起一只小鸡子似的,使劲一晃,小盆头上的钗和耳垂上的耳坠子都晃悠得掉了一地,“你这个妖妇,最好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让你叫小盆也好小碗也罢,你都得听着,倘若再敢在此挑拨,让我知道了一定让你人头落地!滚!” 高卓使劲一推,小盆跌落在地,头都磕了个血包出来,吓得都不敢分辨,连滚带爬地就走了。 乔氏冷笑:“呦,不愧是杨忐亲封的杨门左史,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剑客,杨忐是死了,你倒心疼起这几个儿子来了,轮得到你心疼吗?哈哈哈!” “你!”高卓怒目圆睁,却嘴笨不知道怎么怼。 吴嬷嬷直接送客:“高左史,还是请回吧,言多语失,容易暴露了自己犯下的错事!” 高卓更加语塞,只得拂袖离去。 乔氏笑得更加癫狂,“何苦来呢,非要管我,不怕我揭了他的短!” 第61章 驯服之奴 —— (1) 噗通一声, 小盆跪在杨初雨的脚下。 杨初雨俯下身子,以手托起小盆的下巴,盯着颤抖的小盆, 问道:“你可全说了?” 小盆猛点头:“我已经按长少主的吩咐, 将咱们这边的事都告诉掌门了。” 杨初雨:“掌门?” 小盆立即会意,连忙改口:“乔氏, 是乔氏, 不是掌门,我将咱们这边的事都跟乔氏说了一遍。” 杨初雨满意:“那个贱人什么反应?吴嬷嬷那个老贱人说了什么?” 小盆:“乔氏和吴嬷嬷都是一个意思, 觉得长少主夫人下贱, 想要想法子辖制住长少主夫人才好……” “哦?她们想的是什么法子呢?”坐在一边的林故意问道。 小盆又向着林故意磕头,“回长少主夫人, 她们并没有说呢, 就被左史大人给骂了一通。” 真是没想到, 小盆这个丫头已经被杨初雨给驯服了, 表面上还是对乔氏忠心耿耿有问必答, 其实回答的都是经过杨初雨认可了的, 再把乔氏那边的动向带回来。 林故意看杨初雨:“左史大人是什么人?” 杨初雨:“我杨门的官职,他名叫高卓,曾是我父亲的贴身剑客。” 杨门剑客等级森严, 掌门之下有左右史,均是历届掌门的贴身剑客来担当, 可以说是掌门的心神耳意, 一人之下。 而左右史之下又有四大金刚剑客, 都是杨门选出的顶尖剑客,再下面的级别层层递减无需赘述。 这个左史大人高卓是前掌门杨忐的贴身剑客,杨忐死后, 由于高卓在杨门声望颇高,而乔氏的上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故而没有敢把左史换成自己的身边人。 杨门右史的位置一直悬空,都传闻是下任掌门的贴身剑客,而杨翦成为下任掌门的呼声最高,自然杨门的人都觉得,这个右史大人的位置迟早是何昊飞的。 现在风云突变,久病的长少主杨初雨突然病情好转,虽然仍是瘦得脱相但看着一日/好过一日/的,又在大婚之时公然要走了杨翦的掌门之剑信物,可见也是觊觎掌门这个位子的。 所以哪有什么兄弟情深,到了节骨眼上都是各怀心思。 这次杨初雨先发制人挑起来的兄弟相争,唯一令人意外的是,向来跋扈多事的乔氏,这次却坐山观虎斗,根本不表态,任由着他们闹去,杨门本就有传言杨翦才是乔氏的亲生儿子,这次竟然也不袒护,让真相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林故意疑惑:“你为何没有贴身剑客?” 杨初雨:“我久病多年,人都是势利眼的,能走的都走了,谁肯守着一个快死了的人。” 林故意并不知道,肯守着杨初雨的人,也可能被打死,薪儿就是个例子。然而这种事,没有人敢告诉林故意。 林故意继续疑惑:“那杨门左史既是在杨门一人之下,怎么和那乔氏竟然不是一条心。” 杨初雨冷笑:“高卓是我爹的贴身剑客,那乔氏害死我爹上位的,高卓怎么可能和她一条心,不过嘛,我也没那么天真,他和乔氏不是一条心,未必就是和我们一条心。” “我们?谁跟你我们?”林故意白眼:“我只是暂时和你结盟而已。” 杨初雨揶揄地说:“随你怎么说,现在你撇得清,到时候你真的成了掌门夫人,你就不说什么暂时不暂时了,杨门掌门夫人的位置只怕你坐上就不让了。” 小盆说道:“长少主,左史大人刚才是明确维护着你的。” 杨初雨不屑:“利益而已,他这些年左史大人当得也是有名无实,憋闷得很。” 确实乔氏虽然表面上没有换掉左史,也没有任命右史,但暗中架空了左右史的权利,既然除不掉,那就让你形同虚设。 但是如果扳倒乔氏,就需要这个“前朝老臣”一样的左史大人坐镇,比较有说服力。所以这个高卓还是有点作用的,先静观其变比较好。 倒是有个要紧的人要解决。 “杨翦,你可舍得?”杨初雨狡黠地笑了笑,盯着林故意。 “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我此生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林故意的脸上寂静如止水,但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这颤抖如何能逃过杨初雨的眼睛。 “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放心去对付他了。”杨初雨一抖衣袍站起身来。 “你要如何对付他?”林故意忍不住问道。 杨初雨并不回答,只是一脚踹在小盆的身上,厉声喝道:“好好伺候少主夫人,将来才能有你的容身之处,听懂了没有。” 小盆连忙点头:“是,长少主,我懂我懂。” 林故意也懂,这是让小盆时刻监视着自己的行踪,因为杨翦,杨初雨始终不会太放心她的。于是使了一个眼色给身边站着的梅香,梅香会意。 “长少主,我家小姐有我照顾,您大可以放心。”梅香说道。 杨初雨扫了一眼梅香,又看了看林故意的脖子,想了想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走,小盆连忙上前扶着,被杨初雨一把推开,忿忿说道:“我快不行了么?要你扶着走!” 小盆连忙缩回到一边去。 杨初雨刚才的眼神看得梅香不寒而栗,林故意也感觉到脖子上有寒意,杨初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不是你脖子上戴着他想要的掌门之剑,以梅香刚才说的话必定被视为顶撞主人,说不好就会惩罚了。 以杨初雨现在的行事作风看,惩罚不会轻,想到此处,梅香冷汗都出来了。 杨初雨自己走回屋中,心虽然要强,但后背仍被汗湿了一片。心里气恼,想着自己身边连个知冷识热劲往一起使的贴心人都没有,而那杨翦,本来就出类拔萃,再加上个令狐狐联手,俩人简直是如虎添翼。 这时有婢女端了乔氏那边新送的药,他拿起来随手就倒在了地上,婢女连忙招呼了人过来一起收拾擦地。 自从不再吃药,果然虚弱一天好过一天。 小盆也被辖制住了不敢告密,一概回复药已经吃了。 再这样下去忍个数月,没准身子就彻底好了。 杨初雨轻咳几声,想要休息,却赫然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封信,拆开信一看,杨初雨的脸微微变色。 (2) 袭月峰脚下不远有一处宅子,也是杨门的产业,叫做圆缺阁。 令狐狐和杨翦在此和杨翦的二哥杨次云会和,并落脚在此了几日。 那天杨翦费劲巴拉地把令狐狐像背祖宗一样地背下了山,实在走不动了,才选了圆缺阁落脚,这人呐不管多瘦多小,醉了或者睡着了,那肯定变得死沉死沉的。令狐狐睡得直流哈喇子十分安逸,却苦了杨翦当牛做马一样地背着她下山。 “背我下山你就这么多苦水?”令狐狐表示不理解。 杨翦也是绝望:“就是轿夫抬人上下山,那还得是四个人抬一个呢吧,你真是拿我不当人使唤啊大小姐。” 这时候令狐狐就会用一双大眼睛望着杨翦,不知真假反正含着那么不丁点的眼泪,恰好不好地眼泪能堆着不掉落下来,那个可怜的样子就别提了。 “好好好……”杨翦投降。“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乐意,我就乐意一个人顶四个人,背着大小姐您下山,我还特舒服,一点不累。” 令狐狐委屈巴巴:“千万不要勉强说啊?” 杨翦:“一点都不勉强,你看我是不是笑着说的。” 令狐狐:“倒是露牙了,但是有点像强颜欢笑。” 杨翦:“那我再给你笑个深情的?” 令狐狐:“我还不爱看呢!” 何昊飞和杨次云:“你俩有完没完?我们还在这呢。” 杨翦:“二哥,连你也嫌弃我。” 杨次云:“倒也没有很嫌弃,就是觉得还不如当年路上被埋伏的时候死了算了。” 令狐狐把假泪花一抹,“那说正事,信送上去了,你们大哥应该会来吧?” 杨翦:“四个人抬的话,肯定很轻松就下山了,问题不大。” 令狐狐瞥了杨翦一眼,“你们就确定他能来和咱们说实话?” 杨翦:“毕竟是手足,我们之前感情一直很好,如果他要的只是掌门之位,那我也并不在意,本来我也希望大哥来担起杨门的责任的。” 这一点杨次云倒是也同意:“嗯,我也无意争什么掌门之位。” 杨翦:“你确定把杨门的掌门之剑交给林故意,不会被乔氏抢回去?” 令狐狐乐了:“这你就放心好了,我和林故意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怎么和睦吧,但是脾气秉性太了解了,林故意这个人就喜欢抢我的东西,从我这拿走了的东西,那是休想被别人再拿走。” 杨翦嘟嘟囔囔:“所以啊,你得把我给看好了,丢了就找不到了哦。” 这时候有看守圆缺阁的家丁前来禀报——长少主来了。 令狐狐等几个人互相对视,果然来了。 果然片刻后,杨初雨弱柳扶风地,被小盆扶着走进来。 令狐狐的心里暗想,这个丫头脚跟站得真稳,就算是林故意也没能把她怎么样,少主大婚她敢和新娘子一样穿红色,如今出来见人,杨初雨不带正妻,倒带着个不知道算不算过了明路的侍妾? 杨初雨本是城府极深的人,但看到杨次云还是忍不住显得非常惊讶,这个二弟可是消失了数年没有音讯的,杨门每年都派人打听寻找,得到的答案差不多,都是说大概是死于半路,没有尸骨是因为荒郊野岭的野兽横行,尸骨应该被野兽给吃光了。 “二弟!”毕竟是手足,杨初雨的反应也是惊讶变惊喜,“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杨次云也是热泪盈眶,把他如何路上遭遇伏击,如何看到幕后指使是乔氏,又如何考中武举、和朝中重臣的护卫统领在武场上比武,直到被皇帝忌惮而逃走,都讲了一遍。 杨初雨越听越严肃,“果然乔氏存心加害你我。”继而又为剑门剑法而感到骄傲,果真是百战百胜。“可是二弟,这些年你为何不回杨门,我兄弟几个未必斗不过那乔氏,杨门中也还有不少忠于旧主的老臣啊。” 杨次云:“其实也是有差事在身,我当年察觉皇帝忌惮武林,没等他起杀心就从皇宫逃了出来,幸好被中书令田阁老收留了,做了他的家臣,如今养兵千日,我这次奉命来办一件事。” 杨初雨:“哦?你成了官差?” 杨翦问道:“二哥,你要办什么差事?之前没有听你提起。” 杨次云:“查飞钺阁的事,具体的恕我现在还不能告知,公务在身,身不由已。” 杨翦:“飞钺阁?不是我二嫂家吗?” 听到杨次云也有了妻室,杨初雨脸色微变,但还是努力恢复了下来,接着问道:“即使如此,好歹也要给我通风报信,你可知道我被那乔氏害得卧床不起之时,是何等的担忧你,以为你死了之后又是何等的绝望。” 这倒是真情实感,杨初雨说着也红了眼圈。 杨次云解释:“我也曾想着回来,可是知道了乔氏上位把持着大局,你也病倒,当时杨翦还年幼,我担心惹恼了乔氏,她会连杨翦也不放过。” 杨次云说到这里,杨初雨的嘴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都被令狐狐看在眼里。 令狐狐知道杨初雨原本和杨翦兄弟情深,突然之间杨初雨就态度大变,必定有缘故的,于是眼睛滴溜溜转,想找到个突破口,突然笑问:“冬梅,你家少主夫人可好啊?” “我现在不叫冬梅了,叫小盆。”小盆如实回答。 令狐狐:“……” 小盆憨笑:“是少主夫人说的,我的名字冲煞了她的陪嫁丫鬟梅香,便赐名小盆,说好养活。” “这……你家少主夫人还是这么……有想法……”令狐狐看小盆戏精扮厚道好欺负的样子,暗暗替林故意担心,林故意这个人,勇猛有余城府不深,怎么斗得过腹黑的杨初雨和绿茶一样的小盆。 杨次云不明就里,直接就问:“大哥,你为何突然就娶了遁甲门掌门的独女啊?” 杨初雨嘿嘿一笑:“我就直说了吧,争掌门之位。” 果然如此。 杨翦想让哥哥安心,于是说道:“大哥,不必争,我和二哥都无意当什么掌门,我们都会助你一臂之力扳倒乔氏。” 杨初雨终于忍不住嗤之以鼻:“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62章 手足相残 —— (1) 杨翦见杨初雨问得奇, “大哥,你我兄弟这些年都是感情深厚、无话不谈的,从你突然娶亲以来就总觉得哪里不对, 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让大哥不悦, 就请直说。” 杨次云也打圆场:“别说这些年,咱们哥几个从小就没有嫌隙, 如今为乔氏所害, 门派都要不保,更应该互相帮扶才是。” “互相帮扶?”杨初雨笑:“二弟, 你有没有想过, 为何乔氏害得我久病不起,为何杀你不眨眼, 为何杨翦他安然无恙?” 杨次云顿住。 杨翦和令狐狐都是心中咯噔一声, 果然, 所有的人都开始正视这件事了。 杨翦和令狐狐早就心中担忧乔氏就是杨翦的生母, 担心乔氏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加害杨初雨和杨次云, 如果真是这样, 他们必定和杨翦再做不成兄弟。 再加上现在杨初雨野心勃勃,如果杨翦真的是乔氏的亲生儿子,而杨初雨和杨次云才是婉泞所生, 那么杨翦就是嫡子,杨初雨和杨次云反倒是庶子, 而且杨翦在杨门那是出类拔萃、年轻有为, 杨初雨只是个公认的病秧子, 如何服众? 势必杨翦如今已经成了杨初雨的眼中钉肉中刺。 令狐狐:“杨大哥,你不会忘了吧,我们一起在你床后的密室中找到的那幅画的事情, 那张婉泞前辈的画像,可是眉眼和杨翦几乎一模一样的,这又怎么解释?” 杨初雨轻咳几声:“令狐狐姑娘,说句不太中听的我先道一句得罪,你也是个女人,你站在女人的角度想一想,你有可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毒手吗?那乔氏对我和次云是如何?对杨翦又是如何?这不是很明了了吗?” 说到这里,杨初雨似是急火攻心的模样,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小盆连忙扶着,急得抱怨:“哎呀,长少主临行之前刚吃了药,难得发了点汗觉得身上爽快了些,这一着急怕是又要卧床好几天。” 杨初雨呵斥:“胡说,我好得很!” 令狐狐看着这一夫一妾,一唱一和配合得当,再看杨翦默不作声,她心中很是着急。令狐狐知道杨翦说过,如果乔氏真的是他的生母,那真的有些愧对大哥、二哥。 杨次云:“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兄弟,大哥,我们杨氏兄弟之间绝对不能闹出手足相残的事情来。” 杨初雨勉强停了咳嗽,说道:“我何尝想手足相残?我只是为了杨门不被乔氏掌控,只想杨门就是杨门,不姓乔,难道我错了吗?” 这时杨翦幽幽说道:“大哥,杨门绝对不会姓乔,乔氏如此残害杨门后代,就连乔氏的儿子都是不能继任掌门的。” 杨初雨眼睛一亮:“你果真应允?” 杨翦:“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是乔氏的儿子,我依然相信我们是一母同胞,即便如此,我也依然不会和大哥你争抢。” 杨初雨:“好,那我要你永不踏入杨门,你可做得到?” 何昊飞忍到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刚才是见杨门三个少主齐聚,所以没有他一个贴身剑客说话的份,现在见自己的三少主被如此刻薄,连忙出声:“长少主,杨门始终是三少主的家,为何不能回?” 杨初雨:“什么时候都轮到一个剑客问少主话了?那我不妨回答你一次,因为我连乔氏都要赶出去,不希望到时候闹得不好看相。” 杨翦:“在我找到我不是乔氏之子的证据之前,我不会回杨门。” 杨初雨:“好,记住你的承诺。小盆,我们走。” 小盆一听连忙上前搀扶杨初雨。 原来杨初雨在乎的只是这句承诺,走过杨次云面前,杨初雨说道:“二弟既然志在朝堂,就去吧,杨门有我,你可放心。” 说完径自离去。 令狐狐惊呆:“这是说的什么话啊,疑心杨翦不是和他一母同胞,不让回去,这是一个妈,也不让回了?” 何昊飞:“他有什么资格让不让的,他还不是掌门呢。” 杨翦:“不用争这一时的口舌之利,我确实先不回去,要彻底调查这件事。” 令狐狐这次却不同意杨翦的打算,“要我说啊,这个真相就只有乔氏一个人知道,只不过不知道她肯不肯说实话了,若乔氏不肯说,哪都查不出来了。” “未必。”杨翦冷冷说道。 令狐狐看杨翦又是想做大事才有的一副高冷模样,虽然毫无头绪,却莫名地对他放心。 杨次云不解:“三弟,那你想怎么查?” 杨翦:“去那个墓室里,找薪儿。她知道乔氏很多的秘密,心中害怕才会想要逃出来,宁可花重金换身份多在墓室居住,也不愿呆在杨门,可见乔氏的这个秘密重大,你们想想,什么秘密能让她这样的害怕呢?” 令狐狐恍然大悟:“上次薪儿欲言又止,也提到了乔氏有亲生儿子的事情。” 杨次云:“那我们赶紧去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找她吧。” 何昊飞:“就怕她已经走了,她说只是不甘心想看看长少主大婚娶了何人,现在尘埃落定,她也许早就隐姓埋名了。” 杨翦:“不管怎样,也还是先去看看。” (2) 一行人来到薪儿曾经藏身的那片坟场,却看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场景。 整个一片坟场都燃烧着熊熊大火,只听薪儿藏身的那个大墓室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救命!救命啊!” “是薪儿的声音!”令狐狐说道。 突然从那墓室中跑出一个火人出来,喊救命的正是她。 “快救人!”杨翦低吼。 几个人连忙帮那个火人扑火,然而为时已晚,火人不消片刻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身上的火是扑灭了,然而已经血肉模糊。 令狐狐没见过如此惨状,伏在杨翦胸前哭了起来。 “有人要灭口吧!”杨次云怒道。 显然是的。 这薪儿也是命苦,原本小命捏在乔氏手中,又在杨初雨的身边受尽了欺/凌和折磨,在差点丢了性命的情况下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换了身份本该从此过上新的生活,奈何好奇还是害死了她,想要看看自己日夜陪侍过的男人最终娶了谁,反倒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令狐狐抽泣着不能思考,“会是谁要灭口呢?” “乔氏!”杨翦冷冷说道。“我现在要做好一个准备。” 令狐狐泪眼看着杨翦:“什么准备?” 杨翦:“做好心理准备,也许我就是乔氏的亲生儿子。” 杨次云打断:“别胡思乱想,不会的!” 杨翦:“如今证据越来越指向这样,几乎没有翻案的可能。” 令狐狐:“杨翦,我不信,那个乔氏那么坏,她不会是你的娘,你想想那张画像,你那么像婉泞前辈。” 杨翦:“巧合而已,再说画像不知道是谁画的呢。” 杨次云:“可是这次大哥娶亲和讨要掌门之剑,乔氏都没有出来阻止啊,所以她也不见得有那么坏的吧……” 杨次云也觉得杨翦是乔氏儿子的事有些难以翻案,所以急的开始从乔氏会不会没有那么坏来想办法圆了。 在场的人都觉得了,十有八九,杨翦的猜测是对的。 “乔氏没有阻止大哥夺掌门之位……这件事总觉得哪里不对……”杨翦皱眉。 这太突兀了,乔氏为什么不阻止?杨初雨现在只是个病秧子,身边的势力也完全不成气候,但却野心毕露,如果摁死杨初雨轻而易举,为什么? 因为放任杨初雨野心膨胀,杨初雨的为人势必会赶走杨翦不准他回杨门,杨翦也必定遵守,这样乔氏再对付杨初雨,杨初雨可就死无对证了……既保护了杨翦这个亲儿子不要打扰计划,也能帮杨翦撇清,真是爱子心切。 事实证明,杨初雨来找杨翦,并不在乎别的,在乎的也就是杨翦的一句永不回杨门的承诺。 想到这一层,杨翦低吼一声:“不好,大哥有危险了!” 令狐狐此时也从惊吓中清醒了一些,突然意识到:“不好,林故意有危险了!” (3) 杨门—— 林故意颤抖地坐在地上,一点也没有了往日跋扈的模样,只是不停地问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杀了我的陪嫁丫鬟?你杀了梅香……” 地上果然横着一具尸体,血泊之中正是梅香。 冬梅笑眯眯地走过来,故作惊讶地说:“哎呦,少主夫人,梅香姐这是……哎,大概是我的名字把她给冲煞了吧,改叫小盆看来也没有用啊,既然她都死了,那我就还是可以叫冬梅了吧?” 林故意气得说不出话:“你……你……” 杨初雨仍然是病恹恹地,咳嗽几声:“掌门之剑,交出来吧。” 林故意一听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掌门之剑?我不可能告诉你藏在哪里了。” 杨初雨摇头:“终究还是小孩子,想得不周全,再怎么藏,还不是藏在我杨门?我把杨门底朝天的翻过来,不怕找不到。” 林故意:“想做什么是你的事情,我要回遁甲门了。” 杨初雨:“果然是父女连心啊,你爹林闲云派人来了好几次,想接你回娘家小住,都被我给打发回去了,哈哈哈。” “你!”林故意眼睛充血。 “我舍不得你啊,再说了,我怕你把我的宝贝给带走。”杨初雨回头笑问冬梅:“你说,怎么办才好?咱们放不放她走呢?” 冬梅也笑:“怕她带走东西而已,那就扒/光/了她的衣服,不就知道偷拿了什么东西没有呢。” 林故意:“你这个贱人,少在这里给我狗仗人势,你想搜我?你也配!不过是个贱婢!” 冬梅被骂得脸色难看,但毕竟不敢回嘴,向着杨初雨哭:“长少主,她骂我。” 不想杨初雨问:“骂你怎么了?你确实只是个贱婢而已。” 冬梅知道杨初雨的脾气是喜怒无常,赶紧闭嘴。 林故意瞅准了两人都没有防备,赶紧往外跑,却不想被杨初雨一招捏到了脉门动弹不得,这一招速度超常,且力气奇大无比,根本不像久病之人。 连杨初雨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股劲道似曾相识,似乎和那天失手杀了薪儿的时候一模一样,莫非又是吃了乔氏送的什么药么?可是现在他严防死守根本不吃乔氏送来的药啊…… 是食物里下了药,呵呵—— 杨初雨冷笑:“我明白了,冬梅,你是两头拿好处啊,你帮我充当那边的细作,同时也帮乔氏给我下药,就看谁最后得了势,你都能落个好下场。” 冬梅一听立即拔腿就跑,杨初雨将林故意点了穴之后扔在了床上,回手就是一抓,抓在了冬梅的天灵盖上,冬梅应声倒下,脑浆迸裂而死。 林故意被点了穴,躺在那动弹不得,只得大喊:“杨初雨,你敢杀我!你杀了我,遁甲门不会放过你的。” 杨初雨仰天长笑:“我当了杨门的掌门之后,还会怕你个遁甲门?你爹膝下无子,遁甲门归了我都不一定呢!” 林故意破口大骂:“你,你不是人,畜生!” 杨初雨突然计上心来:“林故意,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不如等我杀了杨翦之后,把令狐狐娶成妾室,让你们俩这辈子都有得吵闹了,好不好啊?” 林故意一听,彻底崩溃:“我先杀了你!” 杨初雨不屑:“你慢慢叫骂吧,我先去杀了乔氏那个贱人。” 杨初雨果然走到门外,高声一呼,就有无数杨门剑客围拢过来等着听令。 人果然是势力眼的,看到杨初雨似乎要得势,不少人就来投靠。 杨初雨一脸志得意满,手握长剑,剑指林故意,笑道:“我就让你多活一会儿,让你亲眼看看我如何夺了势,又如何杀了你心爱的男人,杨翦——杨翦——我一定让他消失。” 林故意呛道:“你让他永不踏进杨门,他答应了,你如何杀他。” 杨初雨:“有你啊,我就说要杀死你。” 林故意黯然神伤:“不,他不会为了救我铤而走险的,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但是……令狐狐会来的,虽然令狐狐和林故意从小不和睦,但是令狐狐是一定会来救林故意的,正如倘若令狐狐有生死时刻,林故意也会不假思索而来的。 那杨翦就一定会来。 第63章 嫡庶之争 —— 杨初雨命人将林故意绑在一根木桩上, 让几个人抬着木桩,剩下的人浩浩荡荡跟随就要去捉拿那乔氏。 林故意被折磨得浑身是伤,杨初雨狞笑:“你最好别死, 好好跟着我看, 看看我怎么登上掌门之位,然后就轮到你遁甲门了!” 林故意挣扎着笑骂:“你以为姑奶奶我怕你?自会有人来救我。” 林故意所料不错, 杨翦和令狐狐果然来了。 令狐狐一看林故意的模样, 心中难过,喊道:“林故意, 你死不了吧?” 林故意虚弱地说:“放心, 你死了我都不死呢!” 令狐狐眼中带泪,但仍哈哈大笑:“好, 还能和我吵嘴。” 斗嘴让林故意终于有了一些精神, “令狐狐, 你怎么不笑我所嫁非人?” 令狐狐:“对啊, 我哪会善良, 必定要奚落你几句, 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吗?你非要执意嫁给这么个心肠歹毒的病秧子。” 林故意啐了一口:“哪里是我执意,是他背着乔氏到我家下聘。” 令狐狐看林故意意识渐渐模糊,连忙继续引林故意斗嘴, “那你就嫁?瞎了?若是为了和我斗气,你就应该争杨翦到底, 你给我清醒一点, 你和我抢东西的劲头呢?” 林故意确实有点蔫蔫的, 但仍然嘴硬:“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令狐狐看林故意受罪,想趁着两人一来一往的斗嘴就伸手去解绳子,然而杨初雨一个眼色, 早有几个剑客将剑架在了林故意的脖子上。 杨翦:“大哥,这样折磨一个女人?” 杨初雨:“心疼你大嫂?” 杨翦坦荡荡:“对,心疼,令狐狐心疼的,我必定心疼。” 林故意强撑着骂道:“滚,杨翦你和令狐狐都恶心死了,我没事我好得很,你们就杀了杨初雨就对了,不用管我。” 杨初雨冷笑着看杨翦,问道:“你不会是来争掌门之位的吧?” 杨翦:“我们是来兄弟齐聚的。” “齐聚?”众剑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个还差一个,哪里齐聚了。 这时杨次云才一跃而下,一别数载,是时候回到杨门了。 何昊飞向跟着杨初雨的那些剑客喊话:“不要听风就是雨,见风就使舵,杨门由谁来当家,还是要杨门的三位少主一起决定,不能长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三少主回来,二少主也找到了!” 剑客们一看杨翦来了,都消了些气焰,再听到找到了二少主,更加议论纷纷。 杨门中还是有些老人的,盯着杨次云辨认了一通,众人终于信了,杨家的三个少主这回真的是齐聚了。 杨初雨冷哼一声:“杨翦,你小子跟随着惑众门的丫头在一起厮混,变坏了啊?言而无信,你答应过不再踏入杨门。” 这话连杨次云都听不下去了,“大哥,话不能这么说,杨翦是杨门的少主,为何不能回来。” 杨初雨:“乔氏那毒妇在爹一死就残害你我兄弟,唯独保着她的亲儿子,现在我要替爹夺回掌门之位,扳倒那毒妇,她的儿子怎么可能再进杨门。” 杨次云还想劝:“大哥……” 杨初雨打断:“你知道叫我一声大哥就好,那就应该知道这件事要长幼有序,掌门必定是我。” “那还有嫡庶之分呢!”令狐狐摇头晃脑,心想你杨初雨不是一个劲儿地泼脏水,说杨翦就是乔氏的儿子么?那杨翦就是妥妥的嫡子。 嫡庶这个东西,就看谁的娘是明媒正娶,谁是先来后到,哪管是不是得宠、是不是真爱呢。 乔氏当年哪怕天天收到杨忐的和离书,经年累月见不到自己的丈夫,形同寡居,那又如何呢?乔氏依然进得杨氏宗祠,依然是杨忐名义上的结发之妻,她所生的孩子就是嫡子。 虽然令狐狐也觉得这个老祖宗的规矩是庇佑了乔氏这样的毒妇,但是没办法,此时也只能拿这个说事来保杨翦无虞了。 众剑客听了这番道理纷纷点头,议论声又嗡嗡地响起,刚才站队跟了杨初雨的那些人如今纷纷懊悔,都知道他们的杨三少主平日/里的为人,虽然年纪最小却冷心冷面毫不留情的,等他当了掌门,哎……悔不该押宝押在了病秧子长少主的身上。 杨初雨终于有些乱了阵脚,可恶这个惑众门的妖女,三言两语就扭转了乾坤。 杨初雨:“那毒妇已经祸害了杨门多少年,如今又要让这毒妇之子掌管杨门?” “一口一个毒妇?”一个声音。 原来是乔氏和吴嬷嬷带着人而来,乔氏毕竟霸占了杨门数年,势力不是一时能撼动的,跟着杨初雨闹事的剑客们更加懊悔了,看杨初雨病病歪歪的样子,这个局面真的是掌控不了。 虽然早有人通报,可真见到杨次云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乔氏还是不由得怔了一怔。 “云儿。”乔氏上前。 杨次云纵使武功高强,下意识地却是后退几步,脑子里全是中埋伏那天的情形,想起他如何一己之力抵挡,如何身负重伤,又如何震惊地看到幕后指使居然就是乔氏,当时他还以为乔氏就是自己的娘。 一个人在绝境之中,看到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至亲,那是怎样的震撼。 “云儿,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乔氏抬手就要去抚弄杨次云鬓边的乱发。 杨次云下意识地抵挡,却是无力,他不及杨初雨那般能狠得下心。 “云儿!” 杨次云抬头看,是左史高卓。 乔氏身后带着的乌泱泱的剑客,是由左史高卓统领的,是杨门的精锐剑客。 杨初雨看了,心安一半。 高卓和乔氏向来理念不合,他又是旧臣,是前掌门杨忐的左右手,想必不会助纣为虐。 杨初雨冷笑:“乔氏,你害我兄弟二人的事,今天势必要给一个交待。” 好一个兄弟二人,他已不拿杨翦当做兄弟。令狐狐心想,杨翦现在最为不利,得想个脱身之计才好,偷看杨翦,他却面如止水,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杨翦,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还顾念什么手足之情啊,令狐狐想。 令狐狐在担心杨翦心软,杨初雨也对杨次云恨铁不成钢,见了乔氏,杨次云竟然像忘了这些年在外面颠沛流离的生活。 “所以只有我才能堪此重任,重新收回杨门。”杨初雨认定。 “云儿,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哥哥杀我?”乔氏似笑非笑地盯着杨次云。“弑母之罪堪比欺师灭祖,会被天下唾弃,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不是我们的母亲,谈何弑母!”杨初雨大叫。 杨初雨已经盛怒,乔氏却不慌不忙,吴嬷嬷甚至差人搬来了一个座椅,让乔氏坐下,优哉游哉地看着杨初雨闹。 “贱人,我今天就要你的狗命!”杨初雨拔出长剑,冲乔氏劈来。 然而乔氏武功虽也不弱,却不抵挡,伸手接了吴嬷嬷递过来的茶喝。 这一剑还是被挡在了乔氏的额前。 “高卓?”杨初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卓一柄长剑挡住了杨初雨的剑。 高卓看上去痛苦万分,“我不能让你杀她。” 杨初雨怒道:“高卓!你是我杨门的老臣,应当死忠于我父亲,才对得起他在天之灵,” 提到了死去的杨忐,杨次云终于心肠硬了起来,毕竟自己的苦痛可以一笔勾销,杀父之仇却不能不报。 杨次云也抽出腰间的长剑。 杨翦突然问:“乔氏,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乔氏放下茶杯一笑:“是我啊,我亲手下的毒呢。” 数年前,雷雨夜,乔氏记忆犹新。 电闪雷鸣之中,乔氏在窗边听到了杨忐和婉泞的私奔计划。 遇到婉泞多少年,杨忐就给乔氏递了多少封和离书,如今两人终于绝望,决定一起远走高飞,连杨门都可以不要了。 乔氏呆在原地,终于大彻大悟,这个男人是真的不可能回头的了。 死都不会让他们俩死在一处! 给杨忐下的是剧毒的药当场毙命,婉泞是慢性毒药,药三五天才会发作,为了刚出世的女儿若婉,婉泞忍着丧夫之痛还要努力活下去,四处寻求解药,曾在雨中跪在上官涫的面前求她救自己一命。 乔氏并不阻拦婉泞自救,微笑着看着婉泞狼狈的模样,心中痛快至极。 这么多年过去,乔氏一想起来婉泞等待死亡的样子,就开心不已。 “所以,我让他们去地下好好地做一对夫妻去了,不好吗?”乔氏问杨初雨。 杨初雨、杨次云和杨翦听到这里都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不报父仇,枉为人。 三剑齐齐地向乔氏刺去。 然而杨初雨挡开了杨翦的剑,低吼:“滚开,你不配!” 杨翦这一晃神的功夫,杨初雨和杨次云已出招向乔氏攻去,高卓再次出剑挡住,但杨次云毕竟曾经是杨门这一代人中最好的剑客,不像杨初雨那般好抵挡,高卓感觉虎口震得发麻,勉强挡住,再看手上已经震得流血。 杨次云声音阴冷:“高卓,你挡不过我几招的,最好让开。” 杨初雨:“高卓,这种杀夫上位的毒妇,你居然帮她,你对得起我爹吗?” 高卓彪悍的脸上表情十分痛苦:“谁都杀得,你们俩不能杀她,因为她是你们俩的亲娘,她纵使歹毒,但却不能死在你们俩的手上。” “什么?”杨初雨和杨次云愣住。 乔氏哈哈大笑起来:“雨儿,你这回总该知道,你这歹毒的心肠是像了谁吧?哈哈哈哈!” “不,这不可能的……”杨初雨倒退几步,“我和二弟是你亲生?” 乔氏最喜欢看到别人绝望,笑道:“是啊,你和云儿是我的宝贝儿子,那杨翦才是婉泞所生。” “既然我们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会对我们下毒手?”杨次云质问:“杀我也就罢了,毕竟被我逃脱,为何我哥数年被病痛折磨,你都不肯收手?” 乔氏:“你想知道?那我今天就告诉你。” 高卓低吼:“你闭嘴!” 连吴嬷嬷都有点被乔氏的举动吓到,拽了拽乔氏的衣襟。这是他们主仆二人的暗号,每当乔氏做出冲动之举的时候,只要吴嬷嬷这样拽了她的衣襟,乔氏就会瞬间冷静下来,重新判断局势,这也是乔氏多年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 可是现在乔氏却置若罔闻,一意孤行了起来。“因为,我怕你们俩的脸。” 杨初雨和杨次云不明就里,互相望向对方。 脸?为什么怕脸? 令狐狐和杨翦也不由得盯着杨初雨和杨次云两个人看。杨初雨长期被病痛折磨,双腮凹陷眼睛黯淡无光,瘦弱得皮包骨一样,确实有些骇人。杨次云虽然这些年跟着朝堂中的中书令大人,但一直办差使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的,现在也是一脸沧桑。 乔氏看众人越是不解,她越是笑得放肆,仿佛全天下都被她只手遮天地骗过。“我怕你们俩的脸,越长越像你们的父亲,那众人就发现你们不是杨忐的儿子了,哈哈哈哈!” 吴嬷嬷也彻底乱了阵脚:“快别说了,你想死么?” 杨初雨和杨次云顿时崩溃,众剑客一片哗然。 杨初雨:“你这个疯妇胡说些什么!先是说你就是我们的娘?又说我们不是杨家的子孙!” 令狐狐暗暗仔细地看着杨初雨和杨次云,杨初雨真的是面目全非了,这杨次云,这么说起来,倒是看着像……像…… 此时杨次云也在震惊之余犹如困兽,红着眼睛低吼:“我杀了你这个疯妇!” 杨次云这一剑,真是用尽了毕生的功力,他要乔氏闭嘴,他要乔氏消失。 剑还是被挡住了,依然是高卓。杨次云抬头看着高卓的脸,一个恐怖的念头从脑袋里冒出来,高卓的脸…… 高卓也是拼劲毕生的功力抵挡了杨次云的这一剑,高卓也曾经是杨门的顶尖剑客,和杨次云一样,两人都是靠深厚的功力运剑,也就是杨初雨常说的,剑法凶狠、却不及杨翦飘逸人剑合一。 既是靠内力凶狠,高卓已经有了年纪就不敌杨次云年轻气盛,这一挡,胳膊筋脉震碎,剑落于地,表情痛苦。 高卓:“我不能……我不能让你从此背上弑母的罪名……” 杨次云越看高卓越害怕,也忘了继续出剑。 然而乔氏终究说出了那句可怕的话:“云儿,你杀我是弑母,你若是伤了左史大人,可也是忤逆之罪,他若是因此而死,你就是弑父啊。” 杨初雨和杨次云手中的剑都咣当落地。 第64章 一地狗血 —— 令狐狐被雷得外焦里嫩, 心想我纵使是一个探案小天才,也还是败给了各位前辈啊,乃们才真是敢作敢为的狗血制造机, 只有我想不到, 没有乃们不敢下手的…… 杨翦的娘——婉泞因是唱小生的伶人而女扮男装,迷住了令狐狐的师姐上官涫, 让上官涫一世难忘, 死在杨翦怀中时都还迷离着觉得抱着自己的是婉泞…… 再看婉泞的这位生死情敌——乔氏,就更有本事了, 和丈夫杨忐的亲信连生了两个儿子, 怕事情败露,就赶走一个, 再毁了另一个的容貌…… 令狐狐这个外人都觉得狗血, 更何况杨门上下的人, 全体风中凌乱。 其中心情最为复杂的非杨次云莫属了, 对他来说人生真是反转反转再反转—— 啊我要去考武举飞黄腾达啦, 好开心! 啊有这么多人要杀我, 好可怕! 啊要杀我的人是我的娘!好伤心…… 啊杀我的人不是我的娘!还好还好…… 啊杀我的人就是我的娘……我?还有完没完了…… 杨初雨和杨次云都望着高卓,杨次云简直是和高卓的身形一模一样,细看眉眼间也有几分相似。杨初雨虽然瘦得脱了相,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未病之前, 他是个什么样子。 杨初雨瞬间颓废, 喃喃自语:“我的掌门之位……我的掌门……之位……” 令狐狐看着杨初雨, 叹气:“完了,刚才还嫡庶之争呢,现在你连资格都没有了, 你姓高不姓杨啊。” “狐狐!”杨翦低声制止令狐狐再说下去,毕竟手足多年,杨翦不忍。 吴嬷嬷见乔氏这次是真疯了,再怎么多说也是无异,于是找准一个机会就开溜了。 杨翦冷冷地盯着乔氏问道:“当时我爹已经被你毒死,你也当了掌门,在杨门你只手遮天,为何还怕事情败露?非要置自己的骨肉于死地,未免也太狠毒了。” 乔氏狂笑:“还不是那个没用的东西,天天看着儿子越长越像他,战战兢兢的总觉得对不起杨忐,还怕杨门的人看出来。” 说完乔氏轻蔑地看着高卓,高卓此时已经断了一个手臂的筋脉不能拿剑,此时听了乔氏的奚落更加痛苦,干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呵,没用。”乔氏别过头懒得再看高卓一眼:“当初要不是为了气一气杨忐,我才不会和这么个人生孩子!” 高卓身形彪悍面相豪狠,没想到心理却这么脆弱,蹲在地上哭得凄惨,不但乔氏蔑视,连杨初雨和杨次云两人看了都觉得颜面无光。 令狐狐看着已经得意忘形的乔氏,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始终不害杨翦?” 是啊,杨翦是乔氏此生的仇敌婉泞的儿子,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尚且如此绝情,为何对杨翦心慈手软了? 乔氏一怔,眼角竟然闪过一丝哀婉:“因为……杨翦有一半是他。” 原来乔氏是真心实意地爱着杨忐的,由此的执念也是一生一世。 乔氏嫁入杨门的时候,也是豆蔻年华,大红盖头掀开看到了自己一生所靠的郎君是杨忐这般的人物,顿时钟情。 最初的那几年,也还是欣喜的,那时杨忐没有遇到婉泞。虽然那时杨忐对乔氏只是以礼相待,但没有婉泞,也没有催命一般的和离书。 乔氏在之后数十年的日夜中也曾悔恨,是她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太顺遂了,心里眼里都是杨忐,觉得杨忐也是同样的心意,把杨忐的冷静和疏离都当做是天性使然。 之后乔氏作死地请来了伶人到杨门唱戏庆生,自己觉得杨门是世家豪门,就要学那些朝堂中的达官贵人一般的奢靡,那天唱小生的正是婉泞,台上台下婉泞和杨忐四目相对,再难分开。 看到了杨忐如何地待婉泞,乔氏才知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哪有什么冷静和疏离,他对她会有说不完的话,他会觉得和她分开一时半刻都是煎熬,他会把她当做小孩子一样的宠,然后自己又化身成一个小孩子邀宠。 这才是爱情,凡是冷静,皆因为不爱。 然后乔氏的噩梦就来了,杨忐不忍婉泞只是妾室,虽然婉泞并不在乎,但是他受不了。乔氏本来已经接受了夫君纳妾的事实,然而隐忍并换不来安宁。 杨忐说乔氏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只要答应和离。 也哭过,也闹过,甚至也寻死过…… 后来不闹了,每次提到和离,乔氏只是静静地说,什么都不要,只要和杨忐生个孩子伴在身边,做妾也可以,和离也可以。 杨忐信以为真,喝个大醉宿在了乔氏的房中,然而,却还是不行,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乔氏恨到了极处,心里开始扭曲,她要杨忐伤心,她又没这个本事,在杨忐心中她本就没那么重要,谈何伤? 愤恨中,乔氏胡乱地勾/搭了杨忐身边的左史高卓,那几年浑浑噩噩,生下来杨初雨和杨次云。 也是这个疯狂的举动,让乔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她始终爱着的是杨忐,看到高卓和两个孩子,她唯恐避之不及。这更让乔氏心如刀绞,因为知道了爱和不爱的区别,她就知道了在杨忐的心中,她和婉泞的区别。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我下不了手而已。”乔氏看着杨翦,恨着自己。“你活着,杨忐的一丝灵魂就仿佛还在这个世上,还在我的身边。” “别再说了……”高卓难以忍受:“每当看到杨翦,我都觉得愧对掌门、愧对杨门,你不要再说了……” 乔氏惨笑:“当初快活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愧对杨忐?要不是看在和你生的两个儿子才让我坐稳了正室的位置,我才不会留着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高卓:“你以为掌门不知道这件事吗?你以为他一直容你,是以为两个儿子是他的吗?” “杨忐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乔氏居然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杨忐时常逼我和离,不是为了婉泞,是因为发现了孩子不是他的,对不对?他伤心了?他在意我的背叛对不对?哈哈哈,他还是在意我的。” 高卓:“掌门始终是爱着婉泞夫人的,他临死之前告诉我此生无憾,只是对不起你,理解你和我的事,让我好好照顾你。” “不是这样的!”乔氏大喊:“我不用他对不起!我要对不起他!是我伤害了他才对,他和婉泞那个贱人,有什么资格对不起我!” 乔氏此时已经愤怒得失去了理智,红着一双眼盯着杨翦:“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从这个天下彻底消失!” 杨次云轻声说道:“娘……不要闹了,我们走吧,把杨门还给杨翦。” “你胡说些什么!”杨初雨制止,“谁说杨门要归杨翦?刚才乔氏说的都是假的,是她的疯话,对……她疯了,她已经疯了,胡言乱语,我就是姓杨的,我是长子,嫡长子!那杨翦不过是婉泞所生的庶子而已!” 杨次云:“大哥,别闹了……” 乔氏盯着杨次云,觉得恨铁不成钢,“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斩尽杀绝,我还是心慈手软了,只有雨儿能堪大任!” 高卓抬头:“你,你还是要……” 乔氏:“怕什么,现在杨门都在我们的手上,杨翦他孤身一人,你看不出来么,现在不是我们一家人死,就是他杨翦亡。” 的确,杨门的兵权如今都在乔氏的手中,包括高卓手中最顶尖的剑客们。 杨初雨大笑:“谁能杀了杨翦和这个令狐狐,我登掌门之位之后,谁就是我的左右史!” 众剑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然有人跃跃欲试。 令狐狐一见这场面,一场恶斗在所难免了,袖子中的长绫已经暗暗抽出。何昊飞也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哐啷一声,剑已经亮出来半截。 然而他们也知道,双拳难敌众手,今天是凶多吉少。 乔氏嘿嘿一笑:“杨翦,你死之后,我会给你修一个华丽的墓的,也算了结我和你爹的孽缘一场。” “嗯,葬在哪里?”杨翦问。 乔氏一怔:“你小子平时挺机灵,今天是吓傻了吗?我那就是客气一句,我既然对你爹已经没了念想,那你就像你娘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完了,还有这个令狐狐,你俩想死在一起?我偏把你们分开,折磨她个几天,让你们俩在阴间都见不着。” 杨翦的脸上毫无波澜,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令狐狐低声说道:“杨翦,我挨几句说没事的,快想想怎么脱身吧。” 杨翦:“那怎么能没事呢?” 令狐狐:“这有什么事,她说我死我就能死啊?我还说她p眼长疮呢。” 何昊飞赞同:“三少主,面子不重要,你们先走,我死也要挡住。” 令狐狐:“最多能挡多久?” 何昊飞沮丧:“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吧……” 令狐狐摇头:“那不行不行,我下山慢,我最怕下山了。” 何昊飞:“那你怕死吗?” 令狐狐:“再说了,我也不能丢下林故意啊,她死了就没人和我吵架了,我会伤心的。” 林故意此时已经是奄奄一息,还是强忍着说道:“你滚,我用不着你救我,我就当是赎罪了。” 令狐狐:“赎罪?赎什么罪,你这样引我的好奇心,我更不能丢下你,留一个千古谜团多难受。” 林故意:“你快点滚,谜团不重要。” 令狐狐认真脸:“重要的。” 乔氏:“你们有完没完?当我是死的吗?来人!给我全都拿下!” 乔氏一声令下,果然杨门所有剑客都哐啷啷地抽出了腰间长剑,毕竟乔氏此时还是杨门的掌门,掌门之命不可违抗。 杨翦依然剑在剑鞘中,甚至一点拔剑的意思都没有,令狐狐和何昊飞急得不行。 那曾想杨门的众剑客拔剑之后却纷纷站在了杨翦的身后,乔氏等人立即孤立无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站在他们那边。 令狐狐:“杨翦?这?你早有布局?这次你连我都瞒着了?” 这时令狐狐再看杨翦,那表情可不是什么云淡风轻,不露声色的才真是个狠人。 杨翦:“其实我们在薪儿墓室中临走的时候,薪儿就已经告诉我这些真相了。” 令狐狐一回想,他们那天在墓室中和薪儿作别的时候,薪儿确实半吞半吐地说曾偷听乔氏和吴嬷嬷谈话得知的,杨氏三个兄弟中有乔氏亲生的,表示不知道是谁。但令狐狐不知道的是薪儿说完在阴暗的墓室中偷偷塞给了杨翦一个纸条。 薪儿如此谨慎,谁都不信,生怕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是乔氏的眼线。 纸条上薪儿提到真相她都藏在以前在杨门的时候一个要好的婢女那里,薪儿死后,杨翦还是潜入杨门,那个婢女就是当日指认薪儿“遗物”的那个,一听这次薪儿是真的死了,这才噗通一声给杨翦跪了,哆哆嗦嗦地拿出了一个薪儿寄存在她这里的荷包,荷包中有一封信,上面详细记录了乔氏和高卓的来龙去脉。 杨翦暗中找林故意要回了掌门之剑,迅速集结了杨门众剑客,今天就是要把乔氏逼疯,让她当众承认,以正视听。 令狐狐头一歪,看到杨翦的脖子上果然戴着个五彩丝绦,就是绑小金剑的丝绦。令狐狐暗怪自己粗心,也觉得杨翦这小子靠不住,心里怎么这么多小九九,蔫不出溜地搞了这么多事。 杨翦阴冷的声音:“乔氏,这世上可有在意你的人?” 乔氏慌神:“什么?” 杨翦牵了牵嘴角,“你的夫君不在意你,你的儿子们恨你,杨门的人不站你这边,所以,你可有在意你的人?” 乔氏的脸顿时煞白。 杨初雨瘫倒在地,杨次云勉强捡起地上的剑,说道:“三弟,可否看在你我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 杨翦:“换做是你,你会放过杀了亲生父母的仇人么?” 杨次云哑口无言,他并不像乔氏那般扭曲阴暗,也没有杨初雨的那份阴狠歹毒,自幼也被杨忐视如己出的养大,和杨翦虽无血缘关系,却一直手足情深……杨次云的确无法因为保护生母,就对杨翦动手。 第65章 掌门夫人 开心的二更 被旁姓霸占了十余年的杨门终于归于平静, 这是杨门之喜。 然而那日,杨初雨意欲夺权、乔氏道尽了私/通家臣生子的家丑、杨门左史高卓被亲生儿子一条胳膊筋脉震碎,这等的轩然大波, 却也是杨门之耻。 杨门毕竟是延续数代的宗师世家, 忠心耿耿之人众多,此等丑事竟也没有外传, 就这样渐渐地消化掉了。 有二心的弟子, 面临两个选择,要么逐出师门, 要么闭关反省三年。杨门闭关之地在袭月峰顶, 那里常年风雪交加是个极寒之地,然而这些弟子纷纷选择了闭关, 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杨门, 要知道被逐出师门的, 除非你有天大的本事, 否则难以立足于武林。 杨翦看在了杨次云的面子上, 没有杀掉乔氏, 只是把乔氏和高卓一并挑了手脚筋,废了武功。再加上一个杨初雨,这三个人一起被关进了杨初雨的床后藏着的那间密室中。 这密室是杨翦和令狐狐当时无意中发现的, 钥匙便是那柄小金剑,这密室中曾藏着杨翦的生母婉泞的画像和杨氏剑法“一剑霜寒”的秘籍。 如今密室空空如也, 正好做乔氏、高卓和杨初雨这一家三口的余生归宿。 这三个武功尽废并且互相憎恨的人, 此生都要在一起, 相看三厌。 大路上,杨翦骑着一匹骏马,送别杨次云。 “哥, 我始终是认你的,你何必要走。”杨翦说道。 杨次云苦笑:“我娘做出那等事来,你不记恨我已经是庆幸了,不敢奢望留在杨门,况且我毕竟仍然是中书令的家臣,有公务在身,要去飞钺阁办事,顺便也要探望三喵。” 提到三喵,杨次云脸上一红,私事已经办完,杨门的恩怨结清,终是要去给她一个交待了。 “哥,你在武林中替朝廷命官办差,万事都要小心啊,如今武林中人很是抵触官差。”杨翦提醒道。 最近朝堂中人确实频繁扰乱武林,骊王府四处抓人闹得人心惶惶,武林中人由开始的人人自危,到了现在已经开始抵抗。 还有箕鸣煜,曾也是中书令的家臣,如今只是暴露了以前的身份,就已经被武林中人针对得要靠假死来换得安宁。 杨次云点了点头:“放心,我要查的只是飞钺阁,并不波及其他门派。” 杨翦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杨次云:“恕我不能相告了,我只能说此事和骊王府有很大的关系。” 飞钺阁居然和骊王府有关系。 说到这里,杨次云便收住了话头。 杨翦知道杨次云去意已决,于是拱手:“哥,那我们后会有期。” 杨次云也还礼,两人都是眼圈一红,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分离了数年又经历了一场家变风波,现在又要别离。 长大成人真是没意思,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总是要离别的,杨次云纵马离去,一骑绝尘。 杨翦目送,发呆了半晌,听到身后何昊飞的轻声提醒:“三少主,回去吧,明天是你登掌门之位的大日子。” 杨翦揉了揉额头,问道:“我的掌门夫人呢?” 何昊飞欲言又止:“令狐狐啊……她……她带着林故意跑了。” “你知道她跑了,怎么不拦着?”杨翦暗怪自己疏忽,掌门即将登位,杨门内一派忙乱。 何昊飞挠头:“不能怪我啊,三少主,她可是令狐狐啊,谁能拦得住。” 杨翦一想也对,但转念又一想,哎?不对!“她最怕下山劳累,如今她还带着个受了伤的林故意,怎么走掉的?” 何昊飞龇牙一乐:“我给找的轿子。” 杨翦一道犀利的目光扫了过来,何昊飞打了个冷战。“三少主你别生气啊,不如等明日掌门登位大典之后……哎,三少主你别走啊!你去哪啊,杨门不是那个方向!” 杨翦:“我去找令狐狐!” 何昊飞:“她应该是送林故意回遁甲门了吧?” 杨翦手中扬鞭狠狠抽了抽马,“肯定回了惑众门!” 令狐狐确实回了惑众门,这会儿正在发脾气,满肚子的气都不顺。 箕鸣煜冷眼瞧着,暗中欢喜,看来这是和杨翦要闹掰了。 “狐狐,咱不跟杨翦那种人一般见识,来,尝尝我的手艺,刚调制的玫瑰花露,我觉得比你做的甜腻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一味什么东西在里面。”箕鸣煜忙着端花露给令狐狐吃。 令狐狐恶狠狠地说:“你别跟我提杨翦这个名字!” 箕鸣煜心里乐开了花,果然是杨翦的锅。 “男人嘛,不合适就换。”箕鸣煜一脸谄媚,“杨翦那个人一看面相就靠不住,不像我。” 令狐狐气得跳脚:“我说了,别再提杨翦这个名字,谁再提杨翦,我上去就给他一巴掌。” “杨翦来了。”司徒图一掀帘子走进来说。 令狐狐上去跳起来就给司徒图盖了个脖溜子。 “哎呦!”司徒图抱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你没招谁没惹谁,你只是提杨翦了。”箕鸣煜笑道,笑容还没化开,也被令狐狐给盖了一巴掌。箕鸣煜捂脸幽怨地问:“这样提也不行吗?……” 令狐狐:“不行。” 司徒图劝:“妹子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不就是要当杨门的掌门了么,哥懂了!你也不能比他差!我把惑众门的掌门之位给你了,高兴了吧?明天他掌门大典,咱也不能输,今天、立即、马上咱就大典!” 箕鸣煜:“这我得说句公道话,惑众门的掌门之位可比杨门的差太多了……” 话一出口箕鸣煜就后悔了,因为令狐狐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眼看就要爆炸。 箕鸣煜连忙摆手“别别……别生气啊,你看我这嘴,我刚刚比杨翦占了那么一点点优势……” 刚说完箕鸣煜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脖溜子。 “我说了不能提杨翦!” 箕鸣煜:“……” 令狐狐冷冷问道:“箕鸣煜你给我记着,我惑众门现在不如杨门显赫,但是我迟早让惑众门成为武林中的一大门派,他不过就是吃祖上的那点子福利而已,我!我就是惑众门的开山祖师!” 司徒图和箕鸣煜一起鼓掌:“好!说得好!气消了吧?” 令狐狐略一沉吟,问司徒图,“你不是说他来了,在哪呢?” 司徒图赔笑:“他就在门外,你不让进他肯定不敢进,我这就叫他进来。” “谁说让他进来,给我打出大门去!”令狐狐大叫。 司徒图似乎是聋了,“好的,让他进来,姓杨的你还不快点进来!” 令狐狐气得不行,箕鸣煜看破一切:“你哥这一准是收了那个人的好处。” 只见杨翦和何昊飞鱼贯而入,杨翦一个潇洒的亮相,转脸就怪司徒图:“这么半天才说通?” 司徒图:“并没有说通,我只能做到擅作主张让你进来,进来之后你死了可没我什么责任。” 令狐狐看到杨翦,眼睛瞪得像铜铃,冷笑:“呦,这不是杨门的掌门吗?” 杨翦一个拱手作揖:“参见惑众门开山祖师!” 箕鸣煜:“……” 何昊飞:“完了,又到我最尴尬的时刻了。”说完何昊飞找了个角落捂住了脸。 杨翦认定了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恭请惑众门开山祖师赏脸去杨门参加掌门大典,顺便做个掌门夫人。” 令狐狐一笑:“he——tui!” 杨翦委屈:“我有什么不对,你说出来便是,怎么动不动就跑。” 令狐狐眉毛一挑:“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这是一道妥妥的送命题,相当于一上来就开大。 如果答者回答说出哪哪哪错了,说的对的话,那么题主会问既然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还那样做? 如果答者回答说出哪哪哪错了,说的不对的话,那么题主会说你都不知道哪错了,谈何改之? 如果答者干脆回答说哪哪都是错的,那么题主会说你敷衍我? 如果答者回答说不如你告诉我吧,那么题主会说滚。 纵使阅遍美人无数的箕鸣煜此刻都要替杨翦难过得哭辽。 杨翦答:“狐狐,你竟然凶我……” 杨翦穿了魔抗还开了净化。 “凶你?我还打你呢!”令狐狐挑起来就要盖脖溜子,“你私/通林故意,还传递信物!” 杨翦明白了,终于知道令狐狐这股无名火是怎么来的了。“狐狐,我那天没有告诉你,我早已知道了乔氏的丑事,是我不对,但是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薪儿当时提示我杨氏兄弟中有乔氏的亲生儿子,而乔氏唯一没有害过的就是我,你说我能不害怕吗。” 令狐狐:“这又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杨翦:“我提心吊胆,生怕我就是乔氏的儿子,如果真是那样,我宁可动用一切卑鄙的手段,也要将这件事给压下来,永远封存。” 令狐狐不出声,杨翦知道她是听进去了。 “后来我知道了真相,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时间紧急,只能赶紧部署下一步,不拿到掌门之剑就不能调集杨门剑客出来听我的调令。” 令狐狐确实安静了下来,她心中知道杨翦说得是对的,只不过碍着面子,她也不能立即原谅了他。 杨翦说着将脖子上的小金剑摘了下来,“狐狐,这是咱俩的信物,说起来它也是历经风雨,它还是你的,你就别生我的气了。” 本来令狐狐已经回心意转,一看杨翦给她小金剑,立即又发起飙来:“拿走,给过林故意的东西,我才不要!” 杨翦:“可是……那不是你亲手给的吗……” “那又怎样!我就是不要了!”令狐狐跺脚,快要流出泪来。 “好好好,你别着急,不要就不要。”说着杨翦又往脖子上戴,一旁的司徒图和箕鸣煜杀鸡抹脖一样地使眼色。 然而晚了……令狐狐大哭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想给我!” 杨翦:“……” 这时传来隔壁屋林故意的声音,“哭个p!你不要我戴过的东西?我就是戴过了,气死你气死你!” 林故意被令狐狐带回来养伤,司徒图怕她们俩拌嘴,特意隔开了房间,没想到还是能吵起来。 杨翦低头:“狐狐,跟我回去,做我的掌门夫人。” 令狐狐走出房门一个纵身上墙:“老规矩,你打赢我再说!” 杨翦一摸腰间,刚才出门只是为了送别杨次云,所以穿着便服,腰间没有来得及佩剑。 “用这把。”箕鸣煜递过来一柄宝剑。 “你……”杨翦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箕鸣煜把脸别过去,并不看他。 大恩不言谢。杨翦抽剑出鞘,也是一个纵身追令狐狐而去。 两人你追我赶,飞到了惑众门外的那片竹林。 令狐狐突然反手就是一抛,一片金针齐刷刷地就向杨翦飞来,杨翦暗叫一声不好,这丫头怎么把上官涫的暗器也给琢磨会了,连忙起手以剑抵挡开。 令狐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袖出红绫直冲杨翦而来,这红绫以柔克刚,杨翦最是头疼,只得使出了自己独创的那招“两半春休”,这招是刚柔并济全攻全守,目前还没有破绽,逼得令狐狐连连后退。 杨翦心中暗喜,这是要赢啊,赢了就得给我当掌门夫人去了!连忙继续出招。 不曾想令狐狐轻轻一笑,手中多了一柄剑,一剑劈来,竟也是那招“两半春休”,只不过手法生疏,还不得要领。 杨翦终于明白,这丫头,是逼我出招,她好偷师。 “过来,叫声师父,为师亲自授你剑法可好。”杨翦一剑刺去。 杨翦这一剑刺得极为刁钻,杨门剑法不是盖的,令狐狐眼看躲闪不及,只得生硬地用手中的剑横着一挡。 只听“当啷”一声,杨翦手中的剑竟然断了。 “箕鸣煜!”杨翦心中咒骂,难怪那么好心,主动送剑,原来是一柄不经用的,刚才那厮别过头去不看杨翦,恐怕就是扭着头坏笑怕被看见! “没剑又如何。”杨翦擒住令狐狐的手腕一震,令狐狐感觉手掌一麻,手中的剑也应声落地,杨翦顺势一拉,令狐狐整个人都跌落在杨翦的怀中。 令狐狐刚要说话,就感觉杨翦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第66章 任凭温存 —— (1) 令狐狐在杨翦的吻中云里雾里, 刚才明明还在生气的,现在……现在是满心欢喜。 其实刚才生气也不是气杨翦去找林故意,反而令狐狐还是很关心林故意的, 平时和林故意打打闹闹, 但真的看她浑身是伤地绑在毒日头底下,令狐狐当时真的是心疼的。 毒闺蜜毕竟也是闺蜜啊, 从小一起长大。 可是就是不行, 不知道哪来的气。 也许就是单纯的恃宠而骄吧,觉得自己有权利在任何时候以任何理由对杨翦发脾气, 折磨他。 然而现在, 令狐狐在杨翦的怀中,只是小小的一只, 乖乖巧巧地仰着头, 任凭他的温存。 “狐狐, 你听话一点点好不好啊……”杨翦仍然不放开她。 令狐狐心想, 让我听话?做梦!从小到大, 她令狐狐就没有听过谁的话啊, 无父无母,长兄虽如父,可是司徒图也是一副好脾气, 都没有板起脸来跟令狐狐说过话,也没有要求令狐狐顺从听话, 更别提打骂了, 这还不都是是念着令狐狐从小没有爹娘的庇护, 不像他司徒图至少还被爹娘当成宝贝疼了到十余岁。 这么一想,令狐狐眼圈红了,瘪了嘴要哭。 杨翦惊呆了, 这……此刻不是应该你侬我侬海誓山盟一下子么…… “那行吧……那么你还是别听话了啊……”杨翦觉得头皮发麻。 令狐狐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使劲在杨翦的怀中埋得更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杨翦拍了拍令狐狐的头顶,“好,我也豁出去了……那我听你的话……” 令狐狐自顾自地说道:“杨翦,你说我平时总是欺负我哥,我是不是太不听话了,太不让我哥省心了,他才十来岁的年纪,就要挑起一个门派,而且还是个到处被人瞧不起的门派。我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一点苦,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哥……我哥他是怎么过来的啊!” 杨翦听完反而松了一口气,确定不是他惹了令狐狐那就好办了。 “别哭了,以后万事有我。”杨翦真心实意。 令狐狐一下子推开杨翦,瓮声瓮气地说道:“杨翦!我不能给你当掌门夫人了!我说过要重振惑众门,我就要做到了才嫁人!” 杨翦双臂高举:“苍天啊!我为什么说了一句让她听话啊!” 令狐狐根本没有在管杨翦抓狂不抓狂,拿起杨翦的衣袖就噗噗噗地擤鼻涕。 杨翦:“……” “杨翦哥哥。”哭够了的令狐狐轻声叫。 杨翦心里一紧,以他对令狐狐的了解,一般来说,令狐狐要是语气平稳地连名带姓喊“杨翦”,那就是一般聊天,如果语气不好还连名带姓喊,那就是他要倒霉了,而喊“杨翦哥哥”,还是这么轻声细语的,那就是要犯坏心眼,或者做错事了,或者有事求他…… “你为什么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令狐狐喊完了却不见杨翦回应,一看杨翦石化在原地,满脸的内心戏上脑的表情。“我喊你你怎么不理我……” 杨翦一闭眼:“你说吧,你想怎样,我什么心理准备都做好了。” 令狐狐笑眯眯:“你别怕,以后我都这样好好待你,杨翦哥哥。” 杨翦:“没陷阱?不埋雷?” 令狐狐指天发誓:“真的不是要害你,不但是我,我惑众门以后都光明正大的了。” 杨翦松了一口气:“掌门夫人那事……” 令狐狐龇牙一乐:“先欠着行不行?” 杨翦不放心:“欠多久?不是我嘴黑,也不是我不盼着惑众门好,江湖门派小火靠实力,大火靠玄学。” 这意思是惑众门没实力也没那命。 令狐狐:“我觉得大火得靠你,没你烧不了惑众门。” 杨翦:“陈年旧账了有完没完?我意思是惑众门要是不能声名鹊起的,那我怎么办?要不然这样杨门给你,你改叫惑众门。” 令狐狐:“那样我就是掌门,你就成了掌门夫人了。” 杨翦:“……” 令狐狐安慰:“我会对你负责的。” 杨翦有点小脾气了,“哼,想我杨翦在江湖中那也是冷傲不逊著称,凭什么你对我负责,得是你求着我对你负责。” 令狐狐小脸堆笑往杨翦的肩膀倚靠,“杨翦哥哥,求求你,对我负责吧。” 杨翦望着远方故意不看她,鼻子里出气,“嗯。” 令狐狐笑意更甚:“杨翦哥哥,你想不想查遁甲门?” 杨翦突然冷峻起来,“嗯?” 令狐狐:“我觉得林故意有问题,她突然同意嫁给杨初雨,一点也不符合她的性格,她若是喜欢的,小到一件东西,大到一个人,都不会轻易放手的,哪怕是像她说的,一定要比我先嫁入杨门,这个说法也不太合理。” 在令狐狐的认知里,林故意还没有什么喜欢的会放弃,记得小的时候,林故意和令狐狐同时看上了一件衣料子,争抢不下,林故意是那种宁可抢到撕了也不松手的人,令狐狐会害怕那么美的衣料撕了就不美了,终究会撒手。 杨翦不解:“你觉得林故意是因为她家才嫁入杨门的?不太可能吧,她也不是甘于逼迫的人,再说她爹娘可是为了阻止她嫁,都已经气病了,大婚那天她爹娘都气得只过了嫁妆过来,人都不肯亲自到场,谁还能逼她?” 令狐狐:“那天咱们在杨门救她的时候,她说过一句嫁进杨门是为了赎罪。” 杨翦皱眉:“什么?有这种事?” 当时杨翦在和乔氏等人对峙,没有听到。 林故意如果说了嫁入杨门是为了赎罪,那么遁甲门和杨门之间的牵扯,也就是杨翦的妹妹小虹了。 提到死去的妹妹,杨翦冷静了下来:“你是说,小虹的死不是和外面的人有关,而是遁甲门内的弟子?” 令狐狐:“我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因为我太了解林故意了,在遁甲门中,弟子众多,比你们杨门只多不少,但是能让林故意出面如此袒护的就是她的师弟林琛。” 令狐狐提到的这个林琛,武功不是学得最好,遁甲门擅长的排兵布阵之道学得也是马马虎虎,但却被遁甲门定为了掌门的继承人,只因为林故意是独女,迟早要嫁,而林琛的身份不但是遁甲门的一个弟子,更是掌门林闲云的亲哥哥的儿子,自幼就被养在了遁甲门内。 这个林琛年纪尚小,比林故意小一岁,和令狐狐还有死去的小虹是同岁,长得倒是很有些撩妹的资本,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不说是武林中人,倒像是个世家公子的模样。他倒是也没浪费这张脸,小小年纪最喜欢的就是女人,门派内的师姐们几乎撩了个遍,还经常去一些不太光彩的场所。 杨翦知道有些话女孩儿说不出口,代替说道:“你是说,这林琛会逛青楼。” 令狐狐点头:“既然那种地方林琛都去,还有一个地方他必定是会去的。” “如意坊!”杨翦眉头开始紧锁。 这和小虹去如意坊的事就对上了。 杨翦问道:“既是这林琛如此不堪,为何会被定为遁甲门的掌门继承人?” “因为再没别人了,林故意是独女,林故意的大伯家林琛是独子。” 也许是林闲云兄弟俩都命中子女稀少,林闲云是膝下只有一个林故意,林故意的大伯家是只有一个宝贝儿子林琛,林闲云为人寡淡,所以不曾娶妾,而林故意的大伯可是娶了一房又一房,就为了人丁能兴旺,结果命运弄人,还是只有林琛这一个儿子。 当初遁甲门前掌门是力排众议废弃了“立长不立幼”的门规,立了排行老二的林闲云当了掌门,林闲云的大哥本就忿忿,如今林闲云膝下无子,将来就还是林琛来当掌门,掌门之印隔了一代还是回到了长房这一脉,只能说造化弄人再弄人。 所以,若说林故意是被她爹林闲云宠上了天,那这个林琛就是被宠的无法无天。 好在这林琛再怎么混不吝,却和林故意感情极好,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也还是能听得进去他堂姐林故意几句,林故意也是极为疼惜这个堂弟。 令狐狐寻思着,能让林故意抱着赎罪的心态嫁入杨门的,那也就只能是这个堂弟林琛了。 再加上林琛常逛如意坊。 小虹死前也去过如意坊。 杨翦当机立断:“查,要查遁甲门,查林琛。小虹的死现在终究还没有个了断,我是她唯一的哥哥,又是杨门的掌门,这件事不能善罢甘休。” 令狐狐提醒:“林故意被我带到了惑众门养伤呢。” 杨翦被这一提醒,立即说道:“凭林故意的性格,直接问她必定是不肯说的,她比你还要倔强,如果好好讲道理你还是肯听得进的,林故意就不一样了。” 令狐狐眼珠一转:“那就来个暗度陈仓。” (2) 杨翦和令狐狐回到惑众门,司徒图看两人也没带伤也没挂彩的,知道是没打起来,而且应该已经是和好如初了,这才放下心来。 杨翦和令狐狐一起说道:“我们要去看林故意。” 司徒图心想,嗯,俩人都一个鼻孔出气了,这么有默契,看来应该已经情比金坚了。“现在看正好,我正要差遣婢女们送药过去。” 果然一个婢女正端着一碗药。 “好,那我来送去就是了。”令狐狐接过来婢女手中的盘子,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哥,小簪呢?这些事不是小簪看管着,我还真是不放心。” 司徒图:“哎,小簪那丫头的伤还是没大好。” 小簪在颜帮的那一役中,和箕鸣煜一样都因上官涫而受了伤,只不过小簪只是被上官涫操纵着在续命灯中打坐,并不像箕鸣煜那般内力全发,所以伤势并没有箕鸣煜那么重。 令狐狐想了想,“好,那我处理完林故意的事情,就去瞧瞧小簪。” 令狐狐和杨翦互相使了个眼色,直奔林故意的房间。 林故意所受的伤都是一些绳索捆绑的擦伤,绑得久了的手腕脚踝之处伤势稍微严重了一些,剩下的就是被折磨得在大太阳下面烤着再加上急火攻心,导致有些虚弱。找了郎中来瞧过,开了些温补调养的方子,除此之外就是静养。 若是别人也就是个小病小灾的,可是林故意不一样,就是这静养真是要了命了,她哪里静的下来,躺在床上如同芒刺在背一般,急都要再多急几分病出来。然而急也没有用,越急越添了症候,虚弱得不行。 林故意也只得收了些急躁,躺着不动了。正在昏昏欲睡就看到令狐狐端了药进来,这下来了解闷的了。 林故意冷笑:“怎么,终于知道自己的地位了,来伺候姑奶奶我了?” 令狐狐也不甘示弱:“我当然知道了,我的地位就是你爹。” 杨翦:“……” 林故意这才看到令狐狐身后跟着杨翦,脸上一红。“我……我还没有梳头。” 杨翦一听,就站在屋子外间的小厅,规规矩矩地没有入内。 令狐狐将林故意扶了起来喝药,若是平时林故意肯定拿腔作调地折磨令狐狐,现在顺从地喝药,不肯再多说一句恶毒的话。 令狐狐说道:“我已经捎了信给遁甲门,给林伯伯他们报了平安,你嫁到杨门后他们几次派人到杨门想探望你,都被杨初雨给打发了,现在知道了你的消息应该心安。” 又听到杨初雨的名字,林故意不由得身体微微一抖,那个暴虐成/性/的人,是个病娇都能恶毒成那样,如果是个健全的人,还不知道要作出什么风浪来。想她林故意一生要强,却嫁了这么个男人。 令狐狐轻轻拍了拍林故意的肩膀:“你不要怕,杨初雨已经被杨翦关入密室,此生不得翻身了,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林故意眼圈一红,嘴上仍然不输:“我没怕。” 令狐狐一笑:“你放心养伤,过几天我和杨翦哥哥一起送你回遁甲门。” 林故意心中一沉,都叫哥哥了?两情相悦真好,然而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资格拈酸吃醋了。 第67章 眼前一黑 —— (1) 林故意突然变得无精打采, 喝了药之后就睡了。 令狐狐和杨翦也就悄悄出了屋,他们俩谁都没有看到,林故意面冲着墙壁, 已经是泪流满面。 令狐狐心中惦记着小簪, 小簪这丫头平时是呆头呆脑的,只知道一味的护主, 这次在颜帮受了伤, 也还是要强撑着起来做事,还是司徒图坚决不肯, 这才被强行地歇息了一阵子。 司徒图知道小簪和令狐狐表面上名为主仆, 实则情同姐妹,这要是小簪累出什么问题来, 令狐狐肯定要闹的。 “我得看看小簪去!”令狐狐说着就走。 令狐狐风风火火地进了小簪的房间, 还没开口却冷不防地眼前一黑, 身上就觉得软绵绵地就瘫软了下来, 再睁眼就在杨翦的怀中了, 眼前还有小簪焦急的脸。 “我怎么了?”令狐狐见杨翦吓得一脑袋的细汗, 急得什么似的。 小簪喜极而泣:“小姐,你可算醒过来了。” 杨翦一看令狐狐醒了过来,心中谢天谢地谢神佛, “狐狐,你吓死我了, 你走着走着突然就晕倒了。” 令狐狐吓得一下子起身:“糟了!我不会是怀孕了吧!你刚才……哎呀, 我嫂子当初怀孕的时候就是突然晕倒了!” 杨翦:“亲两下不会怀孕的……”本来杨翦还想说真要怀孕他倒也有的是办法, 可是咽回去了没敢说,令狐狐刚死里逃生了一样,他也没心情开玩笑。 小簪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令狐狐转, 完全没了主张:“小姐,你现在什么感觉的,哪里不舒服么?” 令狐狐摸着脑袋,自己倒是淡定:“其实没有什么感觉,就是头有点昏沉沉的,刚才就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簪:“幸好杨三少主刚才及时接住了你,不然就摔地上了。” 令狐狐一笑:“没事,大概是饿的。” 杨翦:“是有多饿才会这样,得请个郎中来瞧瞧。” 小簪:“不过……我最近也这么着犯了几次呢,但是没人接着我,头都磕破了……” 令狐狐看小簪的额头果然有新伤,连忙翻箱倒柜地找药膏给小簪擦。 杨翦听了小簪的话觉得心都凉透了,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又不敢说出来——上官涫临死之前的诅咒让人难以介怀,上官涫说过箕鸣煜的身体为她所用过,所以断言箕鸣煜将来也会遭受和她一样的天谴,那么……小簪也被上官涫操纵身体在续命灯前打坐来着,令狐狐……令狐狐被上官涫传了内力…… 令狐狐的晕倒会不会是上官涫的余孽不散?将来也要遭受一样的天谴,一到大限就死了呢?…… 杨翦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他害怕令狐狐会死。 令狐狐一边给小簪擦药,一边看着杨翦又石化在原地了,想了一想明白了杨翦的担忧,只不过深知杨翦忌讳说出来,索性说破:“我知道你在那想什么呢。” 杨翦声音低沉:“既然知道就别说了。” 令狐狐:“你别信上官涫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她巴不得你为此担惊受怕的……” “我不是让你别说了?”杨翦的语气有多冰冷,内心就有多害怕,这怎么能不当一回事呢?令狐狐和小簪都开始莫名地晕倒了,这不太可能仅仅是巧合。如果箕鸣煜也是一样,那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杨翦腾地站起身子,大步流星地就走。 “杨翦,你去哪?”令狐狐看着杨翦匆匆而去的背影问。 杨翦一言不发,快步走去箕鸣煜的屋子,然而推门一看已人去楼空。 令狐狐也跟随着跑了来,看了看奇怪:“这箕鸣煜死哪里去了?” “你能不能别盼着他死?!!!”杨翦大吼。 令狐狐:“我……” 何昊飞听见杨翦的声音,赶紧赶来:“三少主,出什么事了。” 杨翦紧张得快要虚脱:“快,让人把惑众门找一遍,看看箕鸣煜是不是在哪溜达呢。” 惑众门的每一个角落找了一遍,并没有箕鸣煜的身影,又等到了深夜,依然不见人。 “这家伙不告而别了。”令狐狐噘嘴。 杨翦看上去更加焦虑了,箕鸣煜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走了? 而且听司徒图提起,箕鸣煜病得很严重,只是不肯告诉令狐狐他们,怕他们担心。病发起来经常咳血,人整个虚脱,只不过见了令狐狐回来,才强颜欢笑了一阵子。 夜—— 令狐狐见杨翦坐在花园中发呆,遂放下平时骄纵的模样,柔顺地端着一托盘的吃的,放在花园凉亭的石桌之上,轻声唤道:“杨翦哥哥,吃饭啦,做了你最爱吃的,你不是一直想吃我做的菜吗?” 若是以前杨翦听了这句话,定是高兴地跳起来,现在竟然一动不动。 令狐狐走过去声音更加温柔了一些,“杨翦哥哥,你放心,箕鸣煜他不会死的,咱们都给他办过葬礼了,俗话说‘一咒十年旺’,他会好好的。” 杨翦冷哼一声:“你懂p!” 令狐狐:“我也不会死的。” 杨翦一听就绷不住了,痛心地一把将令狐狐拉进怀里抱得紧紧得,仿佛一松手令狐狐就会消失掉一样,“狐狐,你不能消失不见。” 令狐狐被埋在怀里五官变形,含混地说着:“我不走不走,我就陪着你,一生一世。” “真的?!”杨翦又是高兴又是心酸。“那你做我的掌门夫人,不能等了。” 令狐狐一下子起来:“你妹妹的事你不管啦?” 杨翦这才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怎么把妹妹给忘了,“好,我们先去查遁甲门这件事,查完了你就乖乖地回来做我的掌门夫人。” 令狐狐眼睛滴溜溜一转,“杨翦哥哥,我们第一次去颜帮的时候,上官涫给大家都施了‘试金石’那招,能看透心中牵挂的人,你当时心中有两个人。” 杨翦目光深邃:“一个是你,一个是小虹,没有半分假话。” 令狐狐笑眯眯,杨翦突然问:“你呢?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会不会有箕鸣煜啊……” “试试不就知道了?”令狐狐一笑运内力准备用“试金石”这一招,杨翦按住了她的手,令狐狐惊奇:“咦?你怕什么?你怕看到我心中有别人?” 杨翦:“哼,我才不怕他,就算在你心中,我也把他从你心中捅死。” “那来看看!”令狐狐笑得明媚,“试金石”一开,令狐狐看到一片宁静的山顶,这里像是袭月峰的顶端,但又没有寒风和飞雪。 只有杨翦。 杨翦看了看周围的景象,竟然开口:“狐狐,我竟然可以看到你的幻境?你虽然只有上官涫一部分的内力,但却能比她厉害这么多?” 令狐狐散了功,笑道:“杨翦哥哥,这其实不过是一种幻术。” 杨翦将令狐狐揽入怀中:“不是幻境,就是真的,你心里只有我,不准有别人。” (2) 翌日,杨门—— 掌门令,掌门登位大典取消,一切从简。 杨门事务暂由杨门四大金刚协理。 杨翦和令狐狐护送林故意回遁甲门。 一辆马车,何昊飞驾车,杨翦斜倚在车辕上远眺着风景。 车轿内,铺了舒服的被褥,让林故意躺在上面,林故意犹不满意:“不喜欢,显得我病病歪歪的。”可是却是虚弱得起不来。 令狐狐索性也是一躺,“谁说你病病歪歪啦?现在像不像咱俩小的时候一个被窝睡觉?” 林故意想起往日,也是会心一笑。“狐狐,咱俩小时候这样躺着不肯睡觉的时候就想过,将来到底嫁给什么样的夫君。” 令狐狐:“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林故意:“你说你要找一个大英雄,而且不嫌弃你惑众门的名声。” 令狐狐笑了:“我想起来了,你说你要找个帅的。” 林故意:“没想到我一眼看中的,竟然称了你的夫君。” 令狐狐:“哎,我可没抢你的啊。” 这次林故意并没有反驳,也没有斗嘴,“嗯,我知道。不过你也不要介意,我心里还有他,只不过也仅止于此而已了,你放心,我绝不是要抢,而且我也没有抢的资格了。” 令狐狐第一次见林故意和她说话这么的心态平和,于是也说道:“你也不要介意我因为他找你要小金剑就和他发脾气的事,你知道我并不是讨厌你,我只是恃宠而骄,就想折磨他找他的麻烦而已。” 林故意一笑:“都是女人,我懂。” 难得林故意如此地敞开心扉,于是令狐狐试探着问道:“我说,你为什么要嫁给杨初雨?” 林故意皱眉:“没什么,一时糊涂而已。” 令狐狐:“你那天说,你是因为赎罪……” “没有的事!”林故意打断:“我只是被绑在毒日头底下,有些神志不清了,你不要计较这句话。” 果然林故意不肯再提这件事,索性把眼睛一闭,养起神来。 (3) 一路无话,不久便到了遁甲门。 这遁甲门所在之地若是让懂得堪舆的人看了,会说这是一块上风上水的风水宝地,有万亩桃林掩映,一条清湖环绕,宅子盖的如同仙宫一般,分了上三层中三层下三层,群鸟飞过,犹如置身仙境一般。 在这种地方长大,又被养父母疼爱,应该是没吃过什么苦的,杨翦心想着小虹的境遇,不由得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早有一大队遁甲门的弟子出来迎接,领头的便是林琛。 这林琛果然面如冠玉,有一副好皮囊,本就年纪不大,身量还不高,瘦而不弱,看似温文尔雅却是个斯文败类。 见林故意徐徐下了车轿,林琛赶忙过去扶,“姐,你受委屈了。” 林故意眼圈一红:“没有的事,谁能给我委屈受,我只是生病了。” 林琛又看令狐狐,从小就眼见着令狐狐是个美人坯子,如今更出落得姿容绝色,不由得呆住了:“狐狐妹妹,还是你和我姐要好,亲自护送了来。” 令狐狐知道林故意要强,于是说道:“什么护送啊,我就是想喝遁甲门的好茶了,你姐不肯给我喝,我非要跟着来。” “茶有的是”林琛一笑,又看杨翦:“这位是?” “别问了,这是人家令狐狐的夫君,如今是杨门的掌门。”林故意没好气的说。 林琛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又堆起笑容:“狐狐都有夫君了?可喜可贺,想当初我送去惑众门的聘礼,狐狐可是看都没看。” 杨翦眉毛一挑:“你给惑众门送过聘礼?” 林琛迎着杨翦的目光,“是啊,狐狐妹妹大概嫌我年纪不大,不能倚靠终身吧。” 令狐狐:“我嫌和你太熟,过早相看两厌。” 林琛笑了起来:“这倒是真的,狐狐妹妹请进来喝茶,杨门掌门,请。” 林琛喜欢流连花丛,至今确实没有为一枝花停留过太久,这方面倒是少年老成、游刃有余。 和箕鸣煜不一样,箕鸣煜一直只养外室不立内室,就是觉得正妻之位应该留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遇到了那个心中笃定的人,箕鸣煜有割舍一切外室的魄力。 而林琛,根本就没有想过爱谁,从来都是万般花丛过片叶不沾身,惹了不少的良家少女害了单相思,而他全身而退。 若说对女人还有什么善意,只能说林琛只对这个血脉相连的堂姐林故意是好的,他仔细地扶着林故意,下人、家丁的一概不用,一边走一边还安慰着:“堂姐,你嫁的那个人就当他死了吧。” “本来就是,谁还管他死活。”林故意撇嘴。 林琛笑道:“堂姐不要担心将来,将来若是堂姐想嫁他人,我亲自护送,若是堂姐不想嫁,留在遁甲门我管一辈子锦衣玉食,若是堂姐只在乎门第又不想受委屈,我娶堂姐,给堂姐一世安宁。” 林故意被逗笑了:“呦,这小嘴还是这么甜呐。你可轻易不许给女人什么一世安稳的,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愿意用你一辈子的自由来换……” 说到这里,林故意想起来刚才林琛说过给令狐狐送过聘礼,岂不是也交出了林琛最在意的自由,顿时闭口不言了,怕杨翦多心,给堂弟惹祸上身。 第68章 厉鬼索命 女人属阴,最近又体弱多病,…… (1) 令狐狐和杨翦跟着林琛和林故意进了遁甲门正厅, 只见林闲云饱含热泪地翘首等待着,一见林故意踏进门,林闲云就奔过去拉住女儿, 倒是林故意似乎因为父亲阻止她嫁人而怒气未消, 对林闲云左躲右闪地不理。 林闲云苦笑:“这孩子就对我最有能耐了,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 爹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嫁给杨门有什么好的, 吃了这大亏吧?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和杨门誓不两立, 见一个我打一个。” 话音未落,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就进来了。 林闲云:“……” 林琛打圆场:“爹,算了算了, 这次因为是杨门掌门和狐狐妹妹一起来送堂姐回来, 所以这次就不打了哦。” 林琛因为作为遁甲门的掌门继承人, 自幼长在这里, 所以也称呼林闲云为爹, 称自己的亲爹反倒叫做大伯。 杨翦和令狐狐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大熟人, 赏金堂的唐小柴正坐在厅堂的客座上吃茶,看上去红光满面的,看来这个财迷精这阵子是赚到钱了。 “唐小柴, 你死哪里去了?”令狐狐问道。 唐小柴似乎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令狐狐,先是惊讶再是惊喜, “狐狐, 我, 我在赚钱呀!” 杨翦:“用脚趾都能想到你也就是赚钱了……” 唐小柴又逗何昊飞:“别来无恙啊小跟班。” 何昊飞反呛:“不如你发财啊小舔狗。” 令狐狐觉得头大…… 林闲云根本顾不得这几个人贫嘴热闹,只是疑惑地盯着杨翦看,“杨门掌门?” 林故意就把在杨门发生的事, 大概讲了一遍,还尽量不提乔氏的事,省得杨翦觉得家丑外扬而伤了颜面。 唐小柴听着又嫉又羡,“哎,还是会投胎啊,可怜我只能一点点的赚钱,也没个威风的家世。” 令狐狐:“你赏金堂的人不是都被骊王府抓了?我劝你就别救他们,慢慢的他们就死在骊王府,你就是赏金堂的掌门了。” 唐小柴双眼发亮:“不愧是惑众门的,这主意我喜欢。” 原来当掌门的捷径是把门中所有人都给盼死。 一边的林闲云听着杨门的家变,他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一百八十变,最后变成了大惊失色的模样。大概是心中懊悔当初给林故意退了婚,当时是顾及着杨翦的名声不雅,被武林中爆料是一个浪荡子,谁想到那是杨翦他自己编出来的事端。 倘若当初坚持不离不弃不退婚,就让林故意嫁给杨翦的话,如今林故意怎么会遭这份罪,早就是名正言顺的杨门的掌门夫人了,何至于白白的便宜了令狐狐这个歪门邪道出来的妖女。 押错了宝,真是悔不当初啊,林闲云叹气。 “爹,你别再看着杨翦叹气了,你不怕别人猜出来你在想什么?”林故意冷冷地说道。 林闲云立刻把脸上的震惊一收,但还是泄了气一样地跌坐在椅子上。 杨翦顺势拱手:“见过林掌门。” 林闲云脸上又是一青一白,勉强还礼:“杨……掌门……” 今非昔比,如今杨翦的身份已经可以和林闲云平起平坐了。 林闲云:“不知杨掌门能亲自登门,我又病了一场刚刚才好,故意她娘又病了,所以我门内真是乱糟糟的,实在是招待不周了。” 杨翦:“林掌门见外了。” 林故意一听却急了:“什么?我娘也病了?我要去看看她,不……不行,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她会更加心焦,没准病又添了几分。” 林闲云也怕林故意急坏了身子,连忙哄道:“你娘有神医看护着,你不要急火攻心了,哎……”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遁甲门的弟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神情极为惊恐,甚至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掌……掌门……不好了……” 林闲云大怒,一盏茶摔在了地上:“太不像话了,还有没有规矩!” 只因这遁甲门内规矩极大,像这个弟子这般疯魔一样地未等通禀就跑进来,还不行礼,上来就是一句掌门不好了,是犯了极大的门规,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情况下,林闲云觉得颜面尽失。 对,就是宽以律己严以律人。他的女儿林故意可以宠上天,侄子林琛可以无法无天,但是弟子不行,说话大点声都是错,所以平日里林闲云喜欢标榜遁甲门是门风森严、宗师世家云云,武林中也很多讥笑林闲云的,只不过碍着这个宗师世家几个字的面子,没有当面嘲讽的罢了。 在遁甲门的前几代,哪怕是前一两代,说起门风森严这几个字,遁甲门还是当得的。 而且每一辈中,遁甲门都会出几个优秀的弟子,被达官贵人、宫廷豪门的遣人来请去做幕僚,也有“请了几次不肯出山,贵人亲自求、不停求才肯出山”这样的佳话流传,为官为仕的也偶尔出几个。 只不过到了林闲云父亲那里开始有点跑偏,再加上传掌门的时候立幼不立长也是起了一阵子争议的,好在武林中还是以武功能力为重,渐渐的也就没人提,林闲云虽然在任期间无功无过,但也好过兄长一些,最起码本本分分,不像兄长公然花天酒地,原配就是活活给郁闷死了的。 再说这林闲云大怒训斥弟子,弟子却仍然是惊慌失措,门规和惩罚这些字眼都禁不住他了,弟子抖如筛糠,说道:“掌门……掌门夫人,她吊死在大门上了……” 林闲云惊得腾地起身。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林故意顷刻就晕了过去。 (2) 遁甲门的掌门夫人吊死了。 和小虹一样,是大门口。 也是同一个时辰,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在堪舆中是大凶之时,这个时辰出生的都要被说是命硬。 凶时死,当即入殓超度。 林闲云虽然没有像林故意一样地晕过去,但也哭得撕心裂肺,不能理事。这时候遁甲门的一切重担瞬间压到了林琛的身上。 没想到林琛平时是个浪荡公子的做派,家中发生了这种变故,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十来岁,办起事来成熟老练、井井有条,先是赶紧给掌门夫人、他的婶婶办理丧事,还要安顿已经伤心过度不能理事的亲眷。 令狐狐冷眼看着林琛,心想着当年她哥司徒图遭遇惑众门的变故之时,也是这般年纪,甚至还要比林琛小些,那时惑众门可是六亲难靠、无人帮衬,哥哥都是怎么熬过来的,真是越想越心酸。 这么想着,令狐狐对林琛似乎多了一些同情,于是上前安慰说道:“你只忙丧礼等诸事,林伯伯和林故意,有我。” 丧礼永远比婚礼要繁复的多,停棺就要七日,每日都要诵经超度,来吊唁者也要迎来送往,别的门派派来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那林琛也都要磕头还礼,所谓的“孝子头、满街流”。 除了待客,还要管理遁甲门诸多的账目,所以此时令狐狐说帮忙,林琛深受感动,此时死人比活人重要,大恩不言谢,林琛只是点了点头就去忙活了。 杨翦拉了令狐狐到一边说道:“虽然是帮忙,可是住在这里还是不便,他家遭遇这种事,还是不要过于打扰为好,我已令何昊飞——” 话说一半,何昊飞咳嗦几声提醒。 杨翦只得重新说:“我已令右史大人何昊飞在这附近赁了一处小宅,我们住在那里,既不打扰他人,过来帮忙也方便些。” 令狐狐听着也觉得妥当,心中感激杨翦细心起来是真的细致入微。 唐小柴一听就觉得便宜:“那正好,我也住进去。” 何昊飞微笑:“是不是觉得这样省钱。” 唐小柴也彻底放飞自我了,“对!”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虽厚颜却一点都不让人意外,毕竟唐小柴是个听见暗器是金针,都会飞身上去接暗器的人啊。 杨翦斜着眼看着唐小柴这个财迷精:“话说,你怎么在遁甲门?” 唐小柴:“我来了结小虹上吊的案子,我来劝林掌门给小虹验尸啊,你看我连仵作都带来了。” 杨翦和令狐狐这才注意到唐小柴身边跟着一个男子。 也不怪别人注意不到,这个男子像是个透明人一样,面色苍白身材矮小,穿着洗得褪色了的衣服,还背着一个破布包,不知为何感觉人还没那个破布包显眼。 不显眼的男子一听提到了他,这才有所动作,行礼向大家问好:“在下柳叶洞仵作贾不全。” 做的是仵作,偏偏名字还叫做不全。 杨翦更关心的是,林闲云的态度。 唐小柴把手一摊:“害,都劝了好几天,林掌门就是不忍小虹被验尸,哎。” 老人家容易想不通,但想知道小虹的死背后有没有其它蹊跷之处,又非要验尸不可,所以这个案子一直没有个突破口。“我这个第一断案高手,这么久没破案还是第一次,就是遇到这么个死结了!”唐小柴忿忿。 令狐狐眉毛一挑:“哦?骊王府的案子你破了?” 唐小柴立即就变成了一个聋哑人。 令狐狐暗忖,别的证据上,找到了小虹死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如意坊,知道了她见过箕鸣煜是因为箕鸣煜要送给她一封上官涫的信,然而小虹拒绝看信,那么小虹的死和信中内容无关了,这条线也是断了的。 还有一个线索就是林故意说赎罪而嫁入杨门,林故意感情最好的堂弟林琛又经常去如意坊,然而林故意不肯吐露实情,刚想深查,遁甲门又出了掌门夫人吊死的事情,这条线也暂时不能深挖了。 目前看来就只剩下验尸这个路子,然而林闲云不忍心。 令狐狐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想开口说话又犹豫起来,拼命把话又咽了回去。 “想说什么就说。”杨翦看着令狐狐衣服憋得生不如死的样子。 令狐狐鼓起勇气:“我是在想啊……林伯伯虽然心疼小虹,怎么也不同意验尸,但是林伯伯毕竟只是小虹的养父而已,而你,你是她的亲哥哥,你同意验尸的话……” 杨翦猛然惊醒,是的,他也可以决定。 然而,一旦决定权在自己的手中,杨翦才明白了这份心痛,自己的血脉相连的至亲,死后还要不得安宁,任谁都要犹豫。之前有多嫌弃林闲云不果断,现在就有多么不果断…… 令狐狐深知其意,也安慰说道:“我只是突然想到的,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哈,但是如果你也忍不下心来,就不要逼自己,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查小虹的死因。” 杨翦失魂落魄一般地点头,然后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先去我赁的小宅落脚吧,然后再做打算。” 唐小柴伸了伸手脚:“也对,赶紧歇一歇,我好几天没有睡好了。” 唐小柴这般地不把自己当外人,柳叶洞的仵作贾不全却略显迟疑,再次确认问道:“杨掌门,我真的也可以去吗?您不忌讳我是个仵作。” “不妨事,我没那么多忌讳。”杨翦确实是这样想的。何况这个仵作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了。 众人要走,令狐狐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我要去看看林故意。” (3) 林故意昏倒醒过来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间中失神地望着前方,眼泪似乎也流干了,眼睛干涩无神。 令狐狐在小厨房中精心做了粥和小菜,都是林故意平素喜欢的口味,知道她吃不下,但是也还是要试一试。 林故意果然看都不看那些吃食。 令狐狐叹气,打了热水来给林故意擦脸,林故意呆呆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任由令狐狐擦着,擦完令狐狐遂拿出林故意的梳妆盒来,找到小梳子,开始轻轻地给林故意梳头。林故意蓬头垢面的,连更衣都不曾。 梳着梳着,林故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狐狐,我没有娘了!” 令狐狐心中一酸,没娘的感觉,她最清楚了,好歹林故意还享受过亲生爹娘的疼爱,如宝似玉地在庇护中长大。然而现在又不是在比惨,令狐狐轻轻抱住林故意。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我娘才上吊的。”林故意抽噎个不住。 “可是为何……林伯母会在小虹吊死的地方上吊?而且还是同一个时辰?”令狐狐轻声说道。 林故意的身体抖如筛糠:“是厉鬼索命……是鬼……” 令狐狐叹气:“你也信这个?”林故意从小胆大,什么黑黑的山洞、夜间的林子,都是林故意带着头的拉着令狐狐往里冲,令狐狐都是给吓哭才算完。 厉鬼索命这个说法,从林母一死就蔓延了开来,都说小虹横死不甘心,仍旧在遁甲门阴魂不散,怨气越积越多冲煞了宅子里的人,林母是女主人,女人属阴,最近又体弱多病,于是就被冲煞到了。 后来越传越邪乎,说是遁甲门这个宅子本身风水就有问题,要不然怎么这些年如此的不顺,本来遁甲门每代都有人科举高中脱离江湖进入朝堂,如今遁甲门已经二、三代没有出过这样的人才,除此之外遁甲门还变得人丁稀落,林闲云膝下无子,只有女儿,而长房也只有独子而已,最近家中又是养女上吊,掌门夫人紧接着也上了吊…… 有了这些传言,林琛在料理诸事之余,只得也请了风水师傅来看,也断不出个什么来,只是说风水不好,万亩桃林导致桃花太旺,阴盛阳衰之兆,环绕着的清湖也不对,从东向西流不好。 说都会说的,也没个解决的法子,总不能把万亩桃林都给连根拔了,更不可能让那湖水变了水流的方向…… 所以林琛请风水师的钱没少花,但事情根本也没有解决什么。 想到这里林故意突然就停住了哭,慌乱地盯着令狐狐,哀求道:“狐狐,不要再查小虹的死了,好不好?你说的话杨翦一定肯听的,我们好好地再超度一下小虹,好不好?” 令狐狐索性不兜圈子了,直接就说道:“林故意,小虹的死,是不是和林琛有关?” 这话一出口,林故意的脸当即一沉,猛地摔开了令狐狐的手,说道:“不是的,你不要乱猜,不关林琛的事,你不要断案断上了瘾就浑说。” 令狐狐:“小虹是杨翦的亲妹妹,当年因为他娘和乔氏的恩怨,导致小虹流落在外,这你都是知道的,杨翦本就一直在寻找他妹妹,这件事他不可能因为谁的话而善罢甘休的。” 林故意听着令狐狐的话,越听就越心惊。 第69章 仵作验尸(1) 这是我们柳叶洞到墓园…… (1) 杨翦赁的小宅就在遁甲门环绕的清湖之畔, 虽然青砖素瓦,但胜在宅子干净齐整、小巧精致,推窗就是一片湖泊, 风景非常好。 若是心中无事的话, 在这湖边住着肯定心情大好,身边又有心爱之人, 想必就开始浮想联翩子女成群, 叫什么名字之类的了,然而此时杨翦却无心欣赏风景, 天天满腹心事地踱步, 一踱就是好几天,他一边担忧令狐狐的身体, 之前令狐狐突然晕倒, 让他的担忧达到了顶峰, 生怕令狐狐的身上已经背负了上官涫的天谴。天谴将至的时候上官涫绝望地坐在续命灯阵中的样子, 一朝代入到令狐狐的身上, 就让杨翦觉得痛不欲生了。 另一方面杨翦在犹豫要不要同意让仵作开棺验小虹的尸, 自己的亲妹妹,要开棺让她死后还不得安宁,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之前林闲云不同意验尸的时候, 杨翦还颇为焦急,觉得案子到了一个瓶颈, 希望快点验尸以找到小虹吊死的背后隐情, 然而这个抉择的重担到了自己的身上, 杨翦才知道有多难熬。 而令狐狐,每天除了去看望林故意之外,就是在自己的房中拿着一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而且这个本子是谁也不给看,这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只有唐小柴悠闲,成天就是吃吃吃,反正杨翦也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验尸,乐得吃白食,省一顿饭钱是一顿。 令狐狐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唐小柴,你攒了那么多钱,也不舍得花,万一死了怎么办?” 唐小柴一口没咽下去差点噎死,连忙跳起来大叫:“我就呸呸呸,谁说我不花的?还没到花的时候呢,等我再多攒些,就离开武林,去京城买个商铺做生意,娶几个媳妇,再生几个娃。” 提到未来的好日子,唐小柴面露喜色美滋滋。 令狐狐咂舌:“啧啧,看把你给能耐的,还娶几个媳妇,呵呵。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武林?” 唐小柴反倒觉得令狐狐多此一问似的:“因为武林不太平啊,你看不到骊王府一天到晚地找武林中的麻烦?以后这种麻烦会越来越多,听说中书令田阁老的暗卫也潜进来了。” 令狐狐暗想,果然是赏金堂第一断案高手,消息灵通,但是唐小柴不知道的是,他提到的这个中书令派来的暗卫,就是杨翦的二哥杨次云。 最后一次见杨次云的时候他确实提到过在查飞钺阁,果然田阁老也是针对武林。 唐小柴应该是感知到了很多即将到来的危险。 令狐狐:“看这意思,骊王府的案子你不打算管了?你师门所有的人都还被关在骊王府中,你还真的要置你们赏金堂那些师父师兄弟的于死地,然后你当掌门啊?” 唐小柴龇牙一乐:“我真觉得你说的是个好计谋。” 令狐狐头皮发麻:“我那可是随口说说的,你可别拿玩笑当计谋……” “害,你别担心了,我已经有眉目了。”唐小柴开始啃苹果。 “有眉目了?快给我讲讲!”令狐狐现在对断案十分着迷。 唐小柴斜着眼睛看令狐狐手中的小本子,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那个小本子里面都在写些什么?” 令狐狐的小本子是她自己装订的,小小巧巧的一个草纸的本子,外皮上还用布包得花花绿绿的。 被唐小柴这么一问,令狐狐连忙把手中的小本子塞进怀中。“我才不要告诉你。” “呦,看你那个紧张的样子,肯定是那些唧唧歪歪的小女孩的那些情情爱爱啊,想谁啊念谁啊好伤感啊的那些话。”唐小柴说着说着学起女孩子来:“哎呀杨翦哥哥,我好想你呢,嘤嘤嘤……” 令狐狐不服气了:“我才没写什么唧唧歪歪!都是我自己记录的自己破解过的谜题,还有没破解的案子,里面的一些我感到疑惑之处的细节,哦,还有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的,也都记下来,留着慢慢想。” 轮到唐小柴不淡定了:“你这是要抢我们赏金堂的生意啊!快把本子给我,我帮你烧了它。” 令狐狐眼睛发亮:“你觉得我能抢赏金堂的生意了?我已经这么棒了?” 唐小柴顺水推舟:“嗯,你不比我这个第一断案高手差。” 令狐狐追问:“是不是比你还强一点点?” 唐小柴:“你别得寸进尺啊!” 令狐狐嘿嘿一笑:“反正骊王府的案子我快要有眉目了。” “什么?!”唐小柴如临大敌,万没想到遇到了个竞争对手,还是个武林中不入流门派的小丫头。“你快告诉我,你有什么眉目了?” 令狐狐:“咦?我告诉你,破案了之后的赏金能分给我一半么?” 一提分钱可是要了唐小柴的命了,立即迟疑了起来:“这么熟了何必提什么钱不钱的呢,你看我赏金堂上到掌门下到小弟子都被骊王府给关押了起来,你破了案就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这可是积德行善的事啊,对不对,下辈子你肯定能发大财我跟你讲。” 为了钱唐小柴已经胡说八道了,生生地把这件事拔高成了一个公益事件,画大饼画到了下辈子。 可是令狐狐才不会被他这高大上给冲昏了头脑,她在沉思另一件事:“嗯,你的意思是,赏金堂的人要是都在骊王府中给关死了,你就是掌门,而我如果杀了你呢,我岂不就是断案第一高手了,我惑众门就此代替赏金堂,就成了武林中的厉害门派了。” 唐小柴慌了:“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了……” 令狐狐叹了口气:“不杀也行,我只要破了案就是打败了你,你就从此羞愤自尽。” “想什么呢,唐小柴这个人什么时候羞愤过。”杨翦和何昊飞走来:“你们俩在这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 令狐狐开心雀跃:“我刚刚想到怎么将我惑众门掰回正道上来了,杀了唐小柴,我再断了骊王府的案子,我就是第一断案高手了。” “是么?我帮你杀。”杨翦说着就要抽剑。 唐小柴知道打不过杨翦,连连倒退:“哎你们这帮人,还有没有江湖道义……你们杀了我,我赏金堂不会放过你们的!啊……对了……赏金堂的人都被骊王府抓了……呜呜呜” 何昊飞拦住:“掌门,不用你亲自动手,看我杨门右史来收拾了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何昊飞把“杨门右史”这个词加重数倍咬牙切齿地说出来,自从杨翦当了杨门的掌门,何昊飞一直把自己的右史名号挂在嘴边,生怕没人知道。 唐小柴已经退无可退:“你们不能随随便便就杀人,怎么对外面交待!我在江湖中也是有名有姓的!” 令狐狐想了一想:“就说你是自己不小心跌进湖里死的呗,你看,湖也是现成的。” “最毒不过妇人心呐!”唐小柴大叫:“你说是就是啊!断案要讲究证据的,亏你还自称断案高手。” 杨翦声音低沉:“如果仵作说是溺水,总能当做证据了吧?” 于是众人看向墙角的透明人,仵作贾不全。 贾不全什么时候呆在那里的,呆了多久,没人注意到,反正就是这么个可有可无的人。 贾不全一看此时他倒成了个关键人物了,十分不习惯,但还是抓了抓他的破布包,硬着头皮说道:“那不行,我们仵作这一行有规矩,不能作假,不然仵作这一行就毫无威信可言了,所以一个仵作敢这样做,全体同行都会来追杀的。除非……” 唐小柴听贾不全说的刚松了口气,听到最后又提心吊胆起来:“除非?前面的还算说的是人话,你怎么还有除非……” 贾不全实诚地点头:“有除非,除非你们不要用剑捅死他,而是真的扔进河里,那我就可以下定论他是溺死的了。” 唐小柴:“……” 令狐狐赞叹:“这仵作不错,我可以留在身边当助手。” 杨翦不声不响地看了贾不全半天,这时突然幽幽说道:“我同意验尸。” 全场安静,众人知道杨翦指的是小虹的事。 贾不全最后确认一遍:“杨掌门,你要想好了,首先是要开棺,这样做就已经很惊扰死者了,接下来验尸要验的全面,如果真的发现什么疑点,有可能要……” 有可能要将尸体检验得支离破碎,这句话贾不全知道很多人是忌讳的,所以没有说出口。但是不用说,众人也都明白。 杨翦眼睑低垂:“我想好了。”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如何?”一提到验尸,贾不全就来了精神,比起平时低调的模样,此时贾不全简直两眼放光,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顺带得显得那个破布包都没那么破了,贾不全叭叭地拍着那个包。 本以为杨翦会稍作迟疑,然而他点头:“可以。” 贾不全:“确定不用再知会一下遁甲门的人了?” 杨翦怕节外生枝,说道:“不必。虽然养育之恩大过天,但是这件事还是要论血缘关系的,我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我可以做决定。” “好嘞!”贾不全又将那个破布包一拍,这个包是贾不全寸步不离身的,里面全是他的验尸家当。 既然如此,唐小柴说道:“我都已经查好了,小虹就葬在了遁甲门的家族墓园,因为她毕竟不是林家的亲生女儿,所以葬在了墓园的门外。” 这倒也无可厚非,不要说是养女,就是未嫁之亲生女儿逝去,也多有置于家族墓园之外安葬的。 令狐狐提醒:“今天不能去,今日/是林伯母出殡之日,林伯母是他们遁甲门的掌门夫人,下葬时必定声势浩大,跟随的人数众多,我们去了肯定会被发现。我们做的事虽然不是见不得人的,但是若是让林伯伯看到了,必定是阻拦的,到时候横生枝节。” 杨翦点了点头觉得说的有理,“那晚上去吧?”说完看向贾不全。 众人都骇了一跳。 贾不全脖子一梗:“晚上没事啊,你们不害怕就行,我是习惯了的。”说完看向众人。 唐小柴和何昊飞点头,令狐狐吓傻。 这时候轮到唐小柴得意洋洋地微笑教育令狐狐了:“怎么样?不行吧?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好好的绣个花啊做个菜啊的不好吗,非得学我这个第一断案高手断案,断案哪里离得开仵作验尸?这一关都过不去,就不要想别的了。” 杨翦摸摸令狐狐的头,说道:“你别听他说什么,害怕就不要去,害怕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会把所有细节都告诉你,不影响你动你的小脑袋瓜。” 令狐狐把心一横:“那怎么行!别人害怕不丢人,我要做第一断案高手怎么能害怕?我不怕,我一定要去。” (2) 熬到天擦黑—— 一行人果然出发去遁甲门的墓园。 接近墓园的时候就看到路上全是散落的金银纸帛和燃了一半的香烛等物,由此可以想象出白天的时候林母出殡的排场,果然如同预料中般的阵仗十足。 所以选择晚上趁着四下无人前来,果然明智。 由于唐小柴早就打探好了方位,所以也没有怎么走冤枉路,众人又行了一阵子,就远远地看到了遁甲门的墓园。 “小虹就葬在墓园门外不远处,应该就在前面。”唐小柴指着前方说道。 “等等,既然快到了,我要做一个仪式。”贾不全停住了脚步,把随身的那个破布包放在了脚下,将外衣脱掉叠整齐了塞进破布包中,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粗糙的草纸一抖,又拿出一只笔来在嘴边润湿,就在那张纸上涂了起来。 一边涂抹着,贾不全还一边轻声唱着歌,虽然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但总觉得调子不是很准,又唱了一会儿浑身都跟着歌声抖动了起来。 令狐狐觉得贾不全做法的样子有点滑稽,但是也不敢笑。 半晌贾不全才停歌、住了笔,众人借着火把和月光一看,纸上画着一个钟馗的脸,贾不全就将这张纸几下子叠成一个纸面具,一把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刚才画的钟馗的脸,不偏不斜正好在贾不全的脸上,贾不全又伸手扣了眼、口、鼻等几个洞。 “可以了。”忙活了这半天贾不全才说道。 “贾大哥,你画个钟馗挡脸上镇鬼啊?”令狐狐感觉自己多说说话可以少怕一点。 贾不全:“对,这是我们柳叶洞到墓园验尸的规矩,后面的规矩更多呢。” 令狐狐:“好家伙,多亏这规矩是要画个钟馗,万一要画个江山社稷图什么的,那岂不是天都要亮了。” 一提到天都快亮了,众人赶紧不再聊天,开始继续走。一安静下来,令狐狐又有点慌,但看到唐小柴得意的目光,令狐狐只能壮着胆子和大家一起走。 这深更半夜的,本来就在墓园,再看贾不全戴着一个骇人的纸面具,在月光的映照下更觉得阴森恐怖,旁边的树上有野鸟鸣叫,草木中也有不知名的野兽窸窸窣窣地弄出声响来。 杨翦暗暗握住了令狐狐的手,感觉到她的小手冰凉,想是吓的。令狐狐也感觉到杨翦的手大而温热,十分有安全感,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另一只手抓着杨翦结实的手臂,乖巧地贴着杨翦的走。 “怕不怕?”杨翦低声问。 “实话说,有一点。”令狐狐哭腔。 “有我呢。”杨翦说道。“就算是鬼,我也不会让它伤你。” “嗯。”令狐狐点了点头,似乎多了一些勇气。 前面果然看到一个墓,走到跟前一看,只见这个墓修得很是用心,单是墓碑的石料都光洁温润如玉。 再看上面的碑文——爱女林氏小虹之墓。 看来在林闲云的心中,小虹和亲生子女无异,只不过碍于林氏的先祖,所以没有葬入家族墓园而已,但一切规格都是按照家族的规格来建造的。 这时一阵阴风吹过,连野鸟都从树枝上扑棱棱地飞走,周围突然下起了大雾,这雾居然连风都吹不散,好像有生命一样地向众人飘了过来。 众人在这迷雾中小心前行,可是奇怪的是,小虹的墓明明就在眼前,可是走来走去的都无法靠近,好像一直在兜圈子一样。 “有点不对劲。”贾不全突然说道。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了?”唐小柴也有点紧张了。 “你怕了?”令狐狐问。 “谁……谁怕了。”唐小柴故作镇定,“这种事我办案经常碰到,我才不怕呢。” 杨翦把令狐狐的手握得更加紧,“哪有什么鬼,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 何昊飞颤抖:“掌门,你怎么不拉我的手,我也怕。” 杨翦一个大白眼:“一边呆着去。” 唐小柴瑟瑟发抖:“来我拉着你的手,咱俩抱团取暖。” 何昊飞:“一边呆着去……” 话音刚落,就见雾中走出一个男人来,这人纤瘦颀长的身形,披散着乌黑的长发,面色惨白毫无表情。 第70章 仵作验尸(2) 看得见,仙鹤朝阳图案…… 诡异的白雾中飘飘然地走出一个男人, 令狐狐等人一看这人他们认识啊,这妖娆的身段,这风/骚/的举止, 不是箕鸣煜又是谁。 “鸣煜哥哥?”令狐狐着了魔一样地想走过去。 杨翦一把拦住令狐狐, 声音中带着警告:“狐狐,别过去, 小心有诈, 箕鸣煜怎么会突然在这深更半夜出现在墓园周围?这定是假的!” 果然见贾不全在钟馗面罩里也说道:“应该是幻象,你们说的这个箕鸣煜我不认识, 所以我看到的, 是我认识而你们不认识的人。” 贾不全眼中看到的从雾中走出来的人,确实不是箕鸣煜, 而是一个身材矮小、表情肃杀的老婆婆, 这老婆婆和其余人眼中的箕鸣煜有一点是相同的, 就是周身似乎都散发着微光。 贾不全明知道是幻象, 也还是浑身一个冷颤, 因为这个严肃得吓人的老婆婆是他们柳叶洞的掌门。 令狐狐一听冷静了不少, 想了想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幻象,也不是什么鬼打墙, 而是遁甲门的排兵列阵之法,我们进了阵中无法出去, 所以靠近不了小虹的墓。” 这种阵法, 令狐狐和杨翦在颜帮的时候遇到过, 还是林故意出面解了阵法来着。 “我知道怎么走出这个阵了。”令狐狐看着幻影的箕鸣煜,突然说道。 杨翦抓紧令狐狐,“你不要冒险。” “我虽然不懂阵法, 但是我会推测,不会在一个阵中平白无故地出现幻影,它一定是有作用的!”令狐狐往“箕鸣煜”站立的方向一指,自信微笑道:“幻影挡着的方向,就是出路。” 杨翦听完松了一口气,拍拍令狐狐的头;“不错,不要缠斗,走过去。” 令狐狐心想:哪怕只是箕鸣煜的幻象,‘他’都是不会伤害她的。 于是令狐狐等人开始穿过阵中,直冲“箕鸣煜”而去,果然过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怪事发生,那个“箕鸣煜”只是机械地挥着剑。 令狐狐和“箕鸣煜”擦身而过的时候,明知道这个箕鸣煜是假的,仍然是忍不住抬头望了望他,这幻象十分精致,如果不是周身闪着微光,同时穿过幻象的时候会感觉到彻骨的冰冷之外,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令狐狐心中一酸,心想鸣煜哥哥你到底去哪里了呀…… 果然,只要不动手,穿过幻象之后箕鸣煜就自动隐匿了。 可是—— 箕鸣煜刚消失,又见遁甲门的掌门夫人、林故意的娘,就站在正前方。 令狐狐吓得脚一软:“这回也是幻象么?贾大哥你看得见吗?” 贾不全的回答让令狐狐彻底觉得心凉,“看得见,仙鹤朝阳图案的衣服……大红石榴裙……头发……” 令狐狐:“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能看得见了……” 何昊飞脸煞白:“那这次是鬼了吧!” 杨翦把令狐狐拉到身后,何昊飞躲在了令狐狐身后,唐小柴又尖叫着跑到了何昊飞的身后,然后三个人又忍不住从杨翦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这该死的好奇心哦…… 但贾不全又说了让众人安心的话:“这个叫‘先见蛊’,也是幻象,但有点麻烦,需要破解一下。” 贾不全说着开始翻包。 “不必了。”令狐狐伸手一拦:“早说啊,这是我惑众门中等级很一般的蛊。”说完令狐狐手掌中出现一道鬼火,众人看得惊奇,令狐狐歪嘴一笑,另一只手掌也是一道鬼火,两火齐齐掷向了“林母”。 “林母”本是低垂着头,此时突然抬头,确实惨白的脸阴森森的黑眼眶,迟钝的动作想躲过鬼火,不想鬼火速度太快,“林母”登时飞灰湮灭。 “这我都会?”令狐狐看着自己手掌,想是因为上官涫的功力在,可是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却不可控制,若不是今晚遇到了自家门派的巫蛊,这鬼火怕是还出不来。 杨翦一脸的不高兴,“以后不许用这些功夫。”他不喜欢令狐狐再和上官涫扯上任何关系。 唐小柴低声嘀咕:“奇怪了,这怎么有惑众门的巫蛊呢?” 令狐狐也是满腹狐疑,然而这不是眼前的重点,重点是眼前的这座墓。 终于和小虹的墓近在咫尺,杨翦心情复杂。 贾不全态度虔诚地找了个看着洁净的地上,把那只宝贝布包放下,又开始唱歌抖动了一阵,才从中拿出一柄铲子,铲子并不是普通的铁铲,形状比普通的铲子细长些,而且前端有锋利的尖刃,也不是铁做的,而是寒光闪闪的纯银所铸。 唐小柴两眼放光:“你这铲子可不是一般的工匠锻造的。” 贾不全用钟馗脸看着唐小柴,“好眼光,我们柳叶洞的工具都是同一个铺子给特制出来的,而且一用就要带一辈子,丢了的话就不能再呆在柳叶洞,更不能再做仵作这个行当了,所以可珍贵的嘞!” 眼见的唐小柴又垂涎这柄银铲子了,令狐狐本想奚落他几句挖坟的东西你都惦记着?可是想到杨翦正在心疼妹妹的坟被挖,于是把打趣的话收了回去。 何昊飞也掏出几柄普通的铁铲,原来杨翦早就吩咐了带些工具,这就是杨翦的细心之处了。 几个人把铁铲分了一分,贾不全在前面尖刃铲开道,其余的人沿着他的痕迹继续挖,遁甲门显然看过了堪舆,选的墓园土质不潮湿也不干涸坚硬,土壤肥沃细腻。 挖了大概有半个之后,贾不全一皱眉说道:“怪事。” 杨翦忍不住问道:“什么怪事?” 贾不全拿银铲子指了指地:“不知道是不是遁甲门都是如此,埋得比一般人家深很多啊。”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贾不全的铲子的尖刃这才咚的一声碰到了硬物,如果没错的话,这就应该是棺木了。 土全部拂开,众人才看清楚,棺木倒是一副好棺木,只不过层层缠绕了数层的铁链子,用得都是生铁,极其坚硬。 “这是不想让人打开啊。”唐小柴忍不住说道,杨翦听得眉头紧锁。 贾不全眼神阴鸷:“管它生铁还是熟铁,都抵不过我这铲子的几下子!” 说着贾不全就狠狠劈了几铲子,只见火星迸溅,铁链子倒是砸得东倒西歪、伤痕累累,但却不见断开。 杨翦从腰间抽出了随身的“鸣龙剑”,随着杨翦的手臂,剑像是在夜色中划了一道光,原来这鸣龙剑在白天看不出什么特别,晚上只要有月光,就会显得剑身通体散发幽光,就像借了月色,又像缠了一条银龙。 杨翦紧握“鸣龙剑”心中默默地念:“妹妹,我是一个非常失败的哥哥,没能早点找到并保护你,现在只希望能为你解一解冤情,打扰了你的清静。” 念完杨翦手起剑落,铁链应声而断。 众人正要开棺,贾不全连忙阻止,“等一等,不要坏了规矩。”果然规矩多。 原来柳叶洞仵作的规矩,如遇开棺验尸,之前还要烧九道秘制的符纸,待那九道符纸悉数烧成灰烬没有一丁点火星了之后,再看那灰烬的形状来确定是不是可以继续验尸,有时候遇到了形状不对,便认定是死者怨念太大而不便继续。 贾不全烧了符纸看了灰烬的形状之后,才点了点头说道:“开是可以开了,只不过你们要退出坑边了。” 众人知道这是因为普通人没有经验,会冲了尸气,于是推到坑边看着。 贾不全掏出一个纸包来摊开,里面是一些捣碎的新鲜药渣,一般的仵作都是用葱蒜捂住嘴和鼻子以遮掩腐烂的味道,这柳叶洞不同,都是有自己的独门药方子,每到验尸之前都要按方子熬制一锅药,直到水烧干,挖出药渣带在身边备用。 此时贾不全将药渣包入两块布中,自己系了一块布掩住了口鼻,又递给何昊飞一块,何昊飞连忙效仿贾不全的样子也将布系在了脸上。 两人这才合力抬起了盖,赫然看到里面一个已经面目全非了的年轻女尸,身体上面横七竖八地钉了很多的木桩,吓得令狐狐“啊”的一声捂住了眼睛靠在杨翦怀中。 唐小柴蹙眉:“太不像话了,这是有多恨,才会下这种手?” 贾不全:“这不是恨,我看倒像是心虚害怕。” 杨翦忍着心痛,说道:“心虚之人,害怕小虹会去索命。” 这一句怕索命,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最近遁甲门的掌门夫人和小虹在同一个时辰里吊死在想同的地方,之后遁甲门就开始蔓延着一种流言,说这都是小虹的鬼魂怨气不散在索命。 而今天是遁甲门掌门夫人下葬的日子,他们用了一众看风水懂堪舆之人,难道……是因为那些流言,在掌门夫人的出殡之日,顺便请人把小虹弄成这个样子? 杨翦咬牙切齿:“验一下可是新伤?” 贾不全会意,从破包中又取出一堆工具在坑边一字排开,验看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新伤,应是一下葬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照这样看必定不会是单纯的自尽而亡了。 “林琛,你想隐藏些什么!”杨翦紧紧握拳。 这会儿令狐狐虽然躲在杨翦身后不敢看,但还是说道:“想要报仇不难,但好不容易才做到了验尸,就让仵作彻底检查。” 于是众人都退回坑外数丈,只有贾不全在墓中仔细检验着。 令狐狐轻声安慰着:“杨翦哥哥,你别担心,听说柳叶洞的仵作最是厉害的,不管背后隐藏了什么,都能给验出来的。” 杨翦蹙眉:“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小虹,没有能早点找到她,让她免于这场劫难。” 令狐狐:“这也不能全怪你。” 杨翦:“我明明在林故意的十六岁生日宴上就已经在寻找小虹是我妹妹的证据了,为什么那么不果断,要确定那么久!” 看杨翦陷入深深的自责,连唐小柴都看不下去了,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说道:“人生谁能没有遗憾呢,杨兄。” 唐小柴还要劝,就听墓坑中有响动,原来是贾不全爬了上来。 杨翦立即起身,“验完了?” 贾不全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验完了。” 杨翦看贾不全的表情就心中一紧,这副样子,必定是发现了什么。 令狐狐、唐小柴和何昊飞也都凑了过来,然而贾不全却说道:“有件事还是不让这位姑娘听比较好。” “为何防着我?”令狐狐说着从袖中掏出自己的断案小本子,“我现在已经不怕了,我还要断案呢,不能错过细节。” 贾不全一脸为难,还是犹犹豫豫的,杨翦见状说道:“你说吧,无论是什么,狐狐都可以听。” 令狐狐用手敲打着自己的小本本,“说说,我等着线索呢。” 既然如此……贾不全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仔细验过,这个小虹姑娘……她……她身怀有孕……” “什么?”在场的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原来贾不全不想当着令狐狐的面讲出来,是因为令狐狐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家家的,这种事还是不听为好。而小虹年纪和令狐狐相仿,并未出阁却身怀有孕,这传扬出去遁甲门和杨门都颜面无光。 “贾不全,你可验得仔细了?”杨翦声音低沉。 贾不全扬了扬手中那个破布包,一脸地自负:“杨掌门,若是说别的你可以怀疑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可这验尸我柳叶洞可是武林中的顶尖,我贾不全在柳叶洞那也是有响当当的名号的,就是官府断案,也没少找我去帮过忙,有孕这种事也是最好验的,肚子里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做不得假。” 贾不全顾虑得没错,这种事令狐狐确实不太方便听,越听越是尴尬,令狐狐心里头倒是觉得无妨,只是要顾及杨翦的颜面,于是想默默退去一边,然而杨翦一把拉住令狐狐的手腕。 “哪有断案高手还挑案子的?这不能听那不能听的,此刻你只是一个断案子的人,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小姑娘。”杨翦说道。 何昊飞一拱手:“掌门,你这次不是怕女人的怂包,是真有担当。” 杨翦也是习惯了何昊飞的夸人方式,懒得理他。 唐小柴也赞叹:“杨兄胸襟,我不如你。” 令狐狐对杨翦报以感激地一笑,知己!于是令狐狐转过身来,把已经收起来的小本本又掏了出来,准备记录线索。 杨翦对贾不全点头:“你说吧,还有什么发现。” 贾不全一看都妥了,就甩开包袱说了起来:“颈骨断裂、头部比身体腐败严重,应该是缢死的,腹中有刚刚成形的胎儿,推测孕四个月左右的光景,钉在身上的木钉太多,暂时只能看出这些,不过倒是发现了这个东西挂在尸体的脖子上。” 说着贾不全举起手中的一个物件,杨翦仔细一看,是一根金灿灿的小小判官笔,用一根绳子串着。 “这个物件刚才和尸体最内的小衣黏连在一起,绳子被腐蚀的都有些腐败了,显然是死者精心藏在怀内不想被人发现的。”贾不全继续说道。 令狐狐眼珠一转:“判官笔我认得,是林故意家的看家兵器,杨翦哥哥,你说会不会和你杨门的那柄小金剑一样,都是掌门的信物啊。” 果然这小小判官笔和小金剑差不多大小。 当年乔氏为了服众,将小金剑交给杨翦收着,也可以想象,林闲云将林琛视若珍宝一般疼爱,掌门信物交给了林琛合情合理。 那林琛肯把这信物送给小虹,难道也是真的动了情么?令狐狐宁愿往美好处去想,然而又提醒自己断案务必冷静,不能夹杂这种小儿女态的想法。 林琛纵情花丛,没有半点真心。 这边贾不全已经将这枚小判官笔剪去了绳子,用他柳叶洞的药水浸泡去腐,又烧了几道符纸看了灰烬,这才放心地交给杨翦。 “要把它送到遁甲门去指认吗?”令狐狐问道。 杨翦摇头,“不用指认,过阵子就知道这个到底是不是掌门信物了。” “如何得知啊?”令狐狐一头雾水。 唐小柴一听就明白了:“杨兄,你是说过一阵子在飞钺阁要办的武林大会么?” 杨翦点头:“到时候各大门派都要去参加,到时候要交验掌门信物才能进,遁甲门如果拿不出自己门派的信物——” “哦,那就说明我们拿到的这个小判官笔就是他们拿不出的信物了。”令狐狐这才明白了,但又一想:“你们为何都这样消息灵通啊?” 何昊飞立即:“你初出江湖,再混一混有点名气了估计就灵通了。” 唐小柴跟上:“我有自己的消息线人,等有人为你效力了你就灵通了。” 令狐狐咬唇疑惑:“我惑众门怎么没有掌门信物啊……” 唐小柴:“你又不是掌门,你哥也不想让你当掌门,不给你看。” 何昊飞:“还有惑众门在武林中也不是什么世家,可能不配有。” 令狐狐:“杨翦哥哥,能不能不让何昊飞当杨门右史了啊?” 杨翦:“可以啊。” 何昊飞:“……” 第71章 后母撒泼 没想到却是林闲云送了一顶带…… (1) 此时已能听闻远处鸡鸣之声, 刚才的浓雾也逐渐散去,窸窸窣窣地野鸟又飞了出来,寂静的夜即将结束, 万物将醒。 抬头一看天光, 贾不全连忙提醒说道:“该走了。” 的确,遁甲门昨日/刚刚出殡, 今日/估计还会有人陆续进墓园送贡品等物, 还有墓园的守夜人估计也快要起身了,天如果大亮就更加不便离开。 杨翦将令狐狐的手一拉, 发现令狐狐手冰凉, 心疼说道:“在这里待了一夜,恐怕是着了风寒。” 于是杨翦点头同意离开, 何昊飞和贾不全又用敷了药渣的布包住了口鼻, 下坑去处理, 将小虹尸身上的木钉全部拔除, 贾不全用金针迅速缝合了所有的伤口。 再烧了九道符纸看了灰烬, 这才重新盖了棺, 培了土,重新弄成坟堆,竖好了墓碑。 棺内的尸体不便见到日光, 还好已经处理得当。只不过土是新土,如果细心查看, 仍旧能知道有人动过手脚。 贾不全又撒了些不知名的药粉在土壤之上, 也是柳叶山的独门秘方, 能让土壤风化得比一般迅速,还能快长出杂草来,若是三五天之内没有人来看, 那之后也就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这招才是真的神不知鬼不觉。 杨翦不忍,用袖子轻轻擦拭干净墓碑。 令狐狐知道杨翦心疼妹妹,柔声劝道:“等水落石出了之后,再迁坟好好安葬吧。” 在天色大亮之前,终于处理好了一切,几人抄了个小路,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住处。 贾不全已经验尸折腾了一夜实在是累得不行,倒头便睡。 唐小柴饥肠辘辘又去找吃食,各自休整。 这时何昊飞过来和杨翦咬耳朵密报了一些事情,还目光闪烁的,看得令狐狐满腹狐疑。 “发生了什么事吗?”令狐狐问道。 杨翦知道令狐狐敏感,微微一笑安慰说道:“杨门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令狐狐见杨翦神色无异,料想不是什么大事。杨翦也收拾起伤痛的心情,心疼令狐狐一夜没合眼,安排她休息,可是令狐狐却把头一摇,休息是不要休息的,她要去遁甲门看林故意,顺便看一下林琛的动向,总感觉真相越来越近了。 到了遁甲门,果然又出事了,林故意的大伯、也是林琛的生父死了,同样又是上吊而亡。林琛的生母王氏,只是一个偏房,只因众多妻妾中只有这王氏给林家长房生了一子,所以对外一直以主母身份自居。 林琛的生父一死,王氏大概也听到了冤魂索命的流言,撇下了一众遗孀,自己跑来遁甲门躲避,见了林琛就一头抱住,哭个不住。 林琛皱眉嫌弃:“伯母,不要这样。” “琛儿啊琛儿,我可是你的亲娘啊,现在遁甲门掌门夫人都死了,你还要叫我伯母?”王氏哭得花枝乱颤。 林闲云家中连遭变故已经病得拄拐,此时看了王氏闹,气得要把拐扔过去,“我夫人死了怎么了?一/日/为母终生为母,你还想把琛儿带回去?” 王氏见状在遁甲门满地打滚又哭又闹:“林琛你这个畜/牲,都来看看啊,这是什么狼心狗肺的儿子,居然不认我这个亲娘,不就是嫌弃我是个侧室,认了我你就不是嫡子了。” 林琛听了恨得牙痒痒,嚷着让人把王氏拖出去,然而到底没人敢这样做,众人好歹劝着把王氏安置在了偏房里去歇着。 小虹怨念不散又出来索命的流言这下愈发散布得离奇,然而也有人提出质疑,遁甲门里死的怨鬼,怎么会索命索到了林家长房那边去呢? 林故意私下对令狐狐说道:“我家如今乱成这个样子,你猜我爹对我说什么?” 令狐狐摇头。 林故意冷笑:“我爹竟然跟我说,出嫁从夫,让我回杨门去找杨初雨。” 令狐狐:“杨初雨那样待你……再说他也被杨翦关在密室中,下令囚禁至死……” 如今林故意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脸上不施粉黛,连嘴唇都没有颜色,整张脸都是惨白,头发却还是乌油油的,愈发显得黑白分明十分骇人。 “我爹说,杨初雨一天没死,我就不算是寡妇,还有夫君的人,就得回去。”眼泪从林故意的脸庞滑落。 哀莫大于心死,林故意从小被爹娘视若珍宝一般的长大,没想到现在林闲云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的确,临出嫁之前,看着林故意的执拗,林闲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路是自己选的,无论结局如何都要自己承受。 令狐狐看着也心疼,“你当初到底为何执意嫁给杨初雨?你说的赎罪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故意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自顾自地说:“昨夜王氏又找我爹去闹,我偷听到了,王氏说林琛是我爹和她生的,林琛竟是我的同父异母弟弟了。难怪当年林琛一出生,我爹就以掌门之位为由,把他接了来养,这不就是亲儿子,不然以我爹的脾气,宁可给我找个上门女婿,也不会和我大伯扯上关系。” 当年林闲云兄弟二人争掌门之位闹得很不愉快,老掌门立幼不立长,林闲云的哥哥十分不满,还以为林琛送过去等着继承掌门之位是命数,天天念叨着报应不爽,生不出儿子掌门之位还不是回到我们长房?没想到却是林闲云送了一顶带颜色的帽子。 也难怪林闲云宠林琛宠得无法无天,比宠林故意还甚。 “我想杀了王氏。”林故意突然说。 令狐狐听了骇了一跳,“杀她做什么?” 林故意嘴边浮现出诡异的笑:“那个贱人竟然和我爹说,要让我爹娶她做续弦,我娘这才刚死了几天,她就敢来说这个。” “她是林琛的亲娘,你和林琛感情又好……”一般情况下令狐狐不会说这么和稀泥的话,只不过林故意面临的情况确实复杂难解,令狐狐心想林故意和林琛情同亲姐弟一般,说句不恰当的,真有个事关生死的险情,他俩都会互相抵挡,真是手足情深。 可是王氏这般的人品这般的闹,还要上位做个续弦,林故意的心中也是接受不了的,毕竟母亲刚刚过世,就有别的女人来闹着取而代之,任凭是谁也难以接受。 林故意笑得阴狠:“杀了她我也自尽,大家干净,要不然我爹被她闹的,恐怕是要答应下来了。” 令狐狐听得惊恐:“你这个傻子,不要为了这么个女人断送了性命。” “活着又有什么前路么?我知道我爹想什么,他疼林琛,想让林琛继承了掌门之位,他就带着新老婆避世隐居过清净日子了。”林故意又落下泪来。 林闲云毕竟也是个男人,英雄老去和美人迟暮是一个心态,嗟叹时光如水岁月如梭,人生苦短不如赶紧去过点享福的日子。 那王氏虽然不识大体,但胜不到四十正是当年风韵犹存,再加上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看着还水嫩嫩的,还有十几二十年的颜色。若是带了去隐居,既让她不要把早年的丑事闹出来,又不用她来当掌门夫人主理遁甲门内诸事,一举多得。 那势必林琛也快要物色正室了,这么个浪荡子要收心了。林琛可一向是万般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主,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哎,人家林琛人小但行事老成,还真就没湿过鞋,别说湿鞋,连一点泥点子都没沾过,那些莺莺燕燕的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既恋着林琛的颜,又觊觎着未来的掌门夫人之位,而且林琛这个人从来不伏小做低,动不动就板起脸来管教女人,真是管理鱼塘的一把好手。 令狐狐也知道林故意推测的不错,“林琛说过,即使他当了家,这家中也有你的地方,你大可不必……” 林故意把头一扭:“如今这个情形,我怎么可能在林琛的手里头讨饭吃。” “从长计议,若是你娘知道你为了争这个丢了性命,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令狐狐按住林故意的手。 林故意抬起头来看令狐狐,已经是一脸的泪痕:“狐狐,你说杨门还容得下我么?杨翦肯让我进门去做杨初雨的活寡妇么?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令狐狐知道林故意不是万念俱灰,也不会说出这么软弱的话来,“不要瞎说,杨门必定会留你,若是你不嫌弃我惑众门名声不好,你来惑众门住一万年也不成问题。” 林故意一头扑在令狐狐的怀里:“狐狐,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连自己的家都呆不了,只能去杨门寄人篱下做一个活寡妇,我爹和林琛怎么都这么可怕……这么可怕……” 令狐狐心中一动,问道:“林琛现在在做什么?” 林故意把眼泪一抹,气愤地说道:“那小子说什么心里头憋闷,出去散心了,说是散心那还不是去喝花酒去了,我娘尸骨未寒的他就去花天酒地了,到底不是亲生的。” 令狐狐:“所以你还要替他隐瞒什么?赎什么罪?” 林故意突然噎住,不肯再说了。 令狐狐问道:“林琛去哪里喝酒了?” 林故意:“还不是如意坊么?我之前混进如意坊就是他帮我弄的令牌,他可是那里的常客了。” “林琛现在在如意坊?”令狐狐沉吟片刻,突然叫道:“不好了,我得赶紧走。” 林故意惊讶地问道:“什么事?” 令狐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哎,杨翦这小子阴得很呢,我估计他收到了消息,他……” 令狐狐离开小院的时候,隐约就觉得何昊飞在杨翦身边咬耳朵回禀事就不对,当时杨翦安抚说只是杨门的事而已,她也就信了,现在想想,杨翦唇边的那一抹冷笑,原来是动力杀意…… 想到这里令狐狐急匆匆要走,但是突然眼前一黑,糟了,那讨厌的眩晕又来了……令狐狐扶住门框拼命稳住心神。 林故意:“狐狐,你这个样子不能走。”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令狐狐一把推开林故意,“你就好好调养耐心等着,千万别做傻事就对了,我回头就让杨翦派杨门的人来接你。” (2) 令狐狐急匆匆地赶到如意坊,奇怪的是这如意坊虽然没有了坊主,却秩序井然,门口招牌酒肆开得红红火火、宾客盈门,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令狐狐仔细地溜达了一圈并没有林琛的影子。 轻车熟路地走过暗道,令狐狐仍旧用当初当花魁娘子的时候用的令牌,轻松地进了如意坊内的舞坊。 仍然无任何异象,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令狐狐很熟悉,又快到了舞坊热闹的时刻,人流攒动,看客们跃跃欲试。 林琛在哪里?不会已经被收到消息的杨翦给杀了吧…… 杨翦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决计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暗中来阴的,根本不会跟别人商量,比如他在林故意的生日宴上看上了令狐狐,那根本不跟乔氏商量,动辄就是大手笔的聘礼前来下聘。他想查小虹的死因接近遁甲门,那说退婚就退婚。再见令狐狐之后不想退婚了,这小子反手就是一个飞鸽爆料事件闹得全武林沸沸扬扬。 现在杨翦验尸过后,必定是对林琛起了杀意,在遁甲门内毕竟不好动手,他是杨门的一门之主,跑到另一个门派中杀了人家的继承人,势必挑起两个门派之间的争斗,搞不好成了世仇,世世代代为敌,给后人也造成无尽的麻烦,在外面动手最为妥当。 尤其是这鱼龙混杂的如意坊。 在哪里找到林琛,是当务之急。 这是一阵鼓乐响起,如意坊的婢女们开始挑灯、挂灯。一条长长的街道灯火通明,犹如一条火龙。 “花魁娘子出来咯!”人群中有人喊。 令狐狐应声抬头,果然见花魁娘子楼阁的露台上,婢女们撩开了纱帘,掌了灯。 这是令狐狐走后新任的花魁娘子了,那美人也穿着点缀着珍珠的纱衣,袅袅婷婷而来,鼓乐突然变得轻柔,花魁娘子应声起舞。 既然称得上是花魁娘子,舞技果然是不差的,姿容更是不俗,曼妙的身段纤细的腰肢,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美不胜收,下面的看客们纷纷叫起好来。 令狐狐心想,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都是上官涫现教的,又耍了手段用了伪造的令牌才做了花魁娘子,而这个美人才真的是色艺俱佳、实至名归啊。 “怎么样,我亲自挑选的花魁娘子,不错吧?”有人在令狐狐的身后一拍她的肩膀。 令狐狐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一看差点把魂给吓出来,这人竟然是孙砧。 如意坊主还滋滋润润地活着呢?可是可是,他们当日/埋的是谁啊? “孙砧”笑眯眯地说道:“没想到吧,来,快叫爸爸。” 令狐狐:“……” 这声音不是箕鸣煜又是谁,令狐狐想起来箕鸣煜的易容术比颜帮的技差一筹,就是因为不能模仿声音。 “叫爸爸?你怎么不去死!”令狐狐怒。 箕鸣煜拿手比在唇上:“我叫你是姑奶奶总行了吧,你可小声点吧。” “我惑众门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你,你不好好挺尸,跑到如意坊来装成个死了的人干什么?”令狐狐上下打量,比起孙砧,箕鸣煜高了很多。 箕鸣煜邪魅一笑:“你不觉得这里比避风山庄还要适合我吗?美人遍地还能夜夜笙歌,暗香浮随便的喝,哎,就是存货不太多了,得省着点。” “杨翦呢?”令狐狐没好气地问道。 箕鸣煜不可思议地看着令狐狐,“你这问得可奇了,杨翦在哪里难道不是你比我还清楚吗?” 令狐狐饮恨:“他坏得很,我一眼没看住他就出来杀人了,现在很大可能就混在如意坊中。” 箕鸣煜挠头:“那怎么办,我得找找。”随即又笑了,“你猜怎么着,我找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现在是如意坊主啊。” 说完箕鸣煜快乐地转圈圈。 令狐狐微笑:“杨翦来你如意坊杀人,你都察觉不到,还如意什么坊主。” 箕鸣煜不转圈圈了,泄气说道:“你也知道杨翦那小子,他想杀个人,谁拦得住啊?这次是谁得罪他了?又是什么情敌么?按说他也该先杀我啊,我这么喜欢你,来,几天不见更想你了,要抱抱!” 说着箕鸣煜张开手。 令狐狐要吐:“你说什么肉麻的都可以,拜托你别顶着我爹的脸说行么……” 第72章 鸠占鹊巢 美人袅袅婷婷地走到了塌边,…… (1) 箕鸣煜还要嬉皮笑脸, 被令狐狐一掌拍了个大脖溜子。 “你……你你怎么连老年人都打,你看我的脸你打得下去么!”箕鸣煜捂着脖子。 令狐狐知道箕鸣煜是在耍宝来缓解她紧绷的神经,可她没心思和箕鸣煜耍贫嘴, 只是低头暗忖, 找不到杨翦怎么办?小虹的死确实看上去和林琛脱不了干系,但现在贸然就动手杀人, 即使是在如意坊动手, 难道就能让杨门洗清嫌疑么? 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杨门和遁甲门就会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这两个门派在武林中都是响当当的宗师世家, 如果兵戎相见不知道要牵连进多少人来,更何况证据没有找到, 容易打草惊蛇。 然而杨翦现在不管打草惊蛇, 他杀人哪里还要什么证据在前?就是单纯地想弄死林琛。 那么, 哪里找得到林琛, 就能找得到杨翦吧。 令狐狐突然抬头:“箕鸣煜, 你知道遁甲门的少主林琛么?他现在在如意坊么?” “那个小兔崽子!”箕鸣煜不禁点头:“我怎么会不认识他, 以前我还是避风山庄的庄主的时候,广开夜宴,他可是常客呢, 人么皮相很帅,很受美人们的欢迎, 一个个的都幻想着魅惑住了他, 将来就能做遁甲门的掌门夫人呢, 当然了还是没我帅。” 箕鸣煜说着捻了捻腮上的假胡子。 令狐狐眉毛一挑,发现了问题:“那林琛怎么当初没上渣男榜呢?” 箕鸣煜眉毛挑得更高:“渣男榜那么好上的么?!我响当当的避风山庄庄主那么能作妖,都没有上榜, 这种榜也就是杨翦那种阴狠的人,敢甩你这样的旁门左道的,才能当个榜首,还有飞钺阁里那个李骄子,说不好听的都是十八个庶子里的一个还真能作,建了个别院养外室,还都聚在一起,搞得像个皇宫似的,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是他的小妈啧啧啧……” 箕鸣煜越说越开心,眼见着令狐狐的脸色一沉再沉,箕鸣煜这才轻咳一声,正经了一点:“主要是林琛这小子人小鬼大,做事老练的很,招惹的美人多,却都搞得定,那些美人现在都还念着他的好,做梦他去接她们享受荣华富贵呢,一团和气的怎么上渣男榜啊,简直能上个好男人的榜。” 令狐狐:“好,他棒棒的,那他现在到底在不在如意坊?” 箕鸣煜一捻假胡子:“这我可得给你查查账簿看一看了,你也知道我这个如意坊家大业大的——” 没等箕鸣煜叨叨完,令狐狐推着箕鸣煜就走。 两人来到孙砧当初造的那个地下暗室,这里收着所有如意坊的账簿。 箕鸣煜翻箱倒柜的找,令狐狐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这个身材真的是……很赞……令狐狐走过去伸出手,慢慢地、悄咪咪地,一把把箕鸣煜粘在脸上的假胡子给揭了下来。 “哎呦,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妖女……我的脸要是因此给毁了,你就得嫁给我我跟你讲,谁劝都不好使,杨翦来了我都拼命。”箕鸣煜捂着脸就揭脸上的假面皮,露出妖媚神颜来,刚要说话,箕鸣煜突然觉得嗓子眼儿里一股甜意,噗的一声就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令狐狐慌了:“鸣煜哥哥,你怎么了,我只是揪掉了你的胡子,不至于就吐血吧……” 箕鸣煜有气无力地坐下,令狐狐慌忙找热水递过来……对……热水…… 箕鸣煜气得一把推开:“我本来好好的,你一来我就吐血了,你真是个丧门星,躲都躲不开,给给给,办完了事赶紧走,和你的杨翦百年好合去。”说着箕鸣煜丢了一本账簿过来。 令狐狐接过来细看,最新的一页是今天到来的贵客的名录,用手指捋着一路看下去,果然看到了林琛的名字。 这个林琛,家中刚丧了主母,长房小妾又来闹出笑话,他堂姐林故意在家中地位不稳无处可去,林琛倒是活得滋润,热孝一脱就跑到如意坊吃花酒了。 “快,林琛点了花魁娘子包房赏舞,刚才花魁娘子正在舞蹈,舞蹈一旦终结,就要放贵客进房了,林琛就会现身,到晚了杨翦这狠人可就下手了……”令狐狐赶紧招呼箕鸣煜:“鸣煜哥哥快快快跟我走,我一个人拦不住杨翦,他疯起来可能连我都打。” 箕鸣煜:“姑奶奶,我刚吐了血哎……你看不到吗……我们舔狗就不是人吗?” 令狐狐从怀里掏来掏去的,掏出一个小瓶子,笑着说道:“别怪我不疼你,朕可是雨露均沾,我给你特制了治内创的药膏子。” 箕鸣煜防备地连连后退:“你怎知有效?上来就拿我试药是吧?你们惑众门也太狠了。” 令狐狐笑眯眯:“怎么会呢,我拿了条野狗试过了。” 箕鸣煜:“……” 令狐狐:“保证管用,快吃吧,我还能害你?” 箕鸣煜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你这也就是在武林中,若是你被抓进皇宫去当个妃子,就你这一句朕雨露均沾,非砍了你的脑袋不可。” 令狐狐斜睨着箕鸣煜吃药,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并不很苦,凉凉的还有股沁香?知道你爱美,还加了活血通络的方子……” 箕鸣煜一边吃一边嗯嗯啊啊地跟着应答,其实心中暗自流泪,这个令狐狐口口声声说拿野狗试的药,其实摆明了是她自己亲自尝的,不然怎么知道这其中的味道。 “吃完了我的药,可得跟我去抓杨翦,你别怕他,他要是不听劝你就挡在我前面,捅就捅你,反正你又不是没被他捅过。”令狐狐犹自说着。 “别人都是给点甜头再打一棒子,你可倒好,给一瓶药在捅上一剑,还是往死里捅。”箕鸣煜微笑。 令狐狐杏眼圆睁:“你可别不乐意啊,你想想你现在大摇大摆的就当了如意坊主,你想想这如意坊应该是谁的?坊主原本是我爹吧?他死了这里是不是就是我的了?你现在是鸠占鹊巢,我不找你麻烦你还敢不听我的。” “你不是和你爹感情失和嘛……”箕鸣煜最后的挣扎。 “啧啧啧,鸣煜哥哥你好歹是当官的出身的,律典没看过吗?律典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寡可为户、女可为户’,什么意思还要我解释给你听吗?男人死了,寡妇也可以继承,女儿也可以继承。”令狐狐说得头头是道。 箕鸣煜蒙圈:“好,古人说得没错,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怎么闲着看了那么多书,真缺德。” 令狐狐在惑众门长大武功不准学,只有旁学杂搜地看了很多书,只要能看得下去的哪怕是律典古籍也看得,别的大家闺秀不许看的艳词野史也看得津津有味,所以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她小脑袋瓜子里面在琢磨些个啥。 “来,叫爸爸。”令狐狐一笑:“我就把如意坊给你了。” “爸爸。”箕鸣煜痛快地叫完,转身就利落地拿出地契和手模来让令狐狐按。 “你这是准备了多久了……”令狐狐也被套路了。 江湖小精明令狐狐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箕鸣煜手舞足蹈:“我在这天天研究,就等着怎么诓骗你和司徒图呢,快快快,转让完了我免费赠送你一个抓杨翦的福利。” 令狐狐对着地契运气,举着手指哆哆嗦嗦地按不下去,嘴里给自己鼓劲:“没关系,钱财乃身外之物……钱财乃身外之物……” 话没叨叨完,手指就被箕鸣煜帮忙给按下去了,箕鸣煜大喜,令狐狐抱怨:“怪不得你有钱呢,你看唐小柴天天算计钱,都是抠抠缩缩的小钱,你这一算计就是一个如意坊,够你吃穿三辈子了。” 箕鸣煜收好了地契,提剑就走:“快,赶紧去抓杨翦,我就喜欢看他的计谋被毁掉之后,他的表情,哎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你不易容了吗?”令狐狐提醒。 箕鸣煜挥挥手:“我都拿到地契了,干嘛还要扮成个老头子,太影响我的泡妞生涯了,天下美人那么多,都等着我箕鸣煜呢。” 令狐狐轻声说:“这话唐小柴也说过。” 箕鸣煜:“那个舔狗早就变心了,我是现在才变心,你感动不感动?快走快走。” (2) 令狐狐和箕鸣煜出了地下的暗室,急匆匆地来到如意坊舞坊的街道上,看到花魁娘子的露台上果然已经舞到了尾声,只见鸾歌凤舞、婀娜多姿。 “你挑的花魁娘子?眼光不错。”令狐狐赞叹。 “虽然没有你美,但也可以了。”箕鸣煜点头。 两人一个对视之后,同时飞身而起,脚尖点了几点,跃上了房顶。 这一到房顶可不得了,只见房顶上还趴着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 令狐狐立即就上头了,“一定是杨翦和何昊飞!”说着就长绫出袖,直冲两个黑衣人而去。 “嗯?惑众门的功夫?”一个黑衣人说道,声音却不是杨翦也不是何昊飞。 令狐狐冷静下来:“谁?” 刚才没开口的黑衣人此刻开了口:“我我我,是我啊。”说着黑衣人摘下了面罩,是唐小柴。 “唐小柴?你怎么在这?” 唐小柴叹气:“我觉得杨翦不对,跟踪而来的啊,可是我没有令牌,只有混进来潜伏着了。” 令狐狐一听安心:“没找错地方,果然杨翦来了如意坊。” “哦,这个是骊王府给我安排的护卫。”唐小柴指了指另一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一看身份已经说破,也就除下了面罩,别人也就罢了,箕鸣煜一看就乐了:“邝岩?是你?” 令狐狐问道:“鸣煜哥哥,你认识他?” 箕鸣煜笑道:“岂止是认识,我不是跟你讲过嘛,当年在比武场上,皇帝派了两个重臣府上的家臣和武举杨次云比武,中书令田阁老派的是我,那骊王府派出来的就是邝岩,哈哈哈我虽然败给了杨次云,但是邝岩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啊。” 邝岩是一个尖脸细长眼的男子,看面相就是奸诈之人,令狐狐想起箕鸣煜以前说过,这个邝岩武功未必是天下第一,但是胜在阴狠,谁惹了他就是天涯海角他也会把账算清,谁也别想过清净日子,再加上他是骊王府的得力家臣,所以倒是很多人都忌惮他几分。 此时邝岩听不下去了,目光阴鸷:“箕鸣煜,你吹得一头好牛,不信咱俩再比试比试。” 唐小柴赶忙阻拦:“哎不行,邝岩,你忘了骊王府派你来干什么的了吗,保护我知不知道!骊王爷亲口说的,你是我的侍卫!” 邝岩只得压住火气,拱手说道:“是!” 嘴上虽然说是,邝岩还是在箕鸣煜的身上来回地扫视,心想当年箕鸣煜放着重臣田阁老眼前的红人不做,因为一场比武输了就脸皮薄辞了官,当时还被众多同僚笑话来着,可是现在看来,他自己还是个被人差遣来差遣去的侍卫而已,可是箕鸣煜这些年过得悠然自在,这个中滋味真是如鱼得水、冷暖自知了。 这时只听得叫好声此起彼伏,原来是花魁娘子舞完了,看客们觉得尽兴纷纷扔那大把大把的整银子到露台上,花魁娘子正在露台上走来走去地致谢,婢女们挎着藤条编的篮子蹲着捡钱。 唐小柴看呆。 “好,花魁娘子进屋就要见贵客,林琛一出现,杨翦也就快了。”令狐狐边说边四处巡视,心想杨翦这狠人,藏哪了呢? 再看房檐下的花魁娘子已经礼毕,将长纱一甩进了屋中,下面的看客意犹未尽,都啧啧赞叹着久久才散去。 花魁娘子进屋,只见内中的摆设已经不是令狐狐冒充花魁娘子的时候那样,这个美人屋中三步一张虎皮,五步一个豹子的雕塑,再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雕塑,就是一整只活豹子挖去了内脏,去了腐有填了香料木屑进去,做成的摆件。 只见美人袅袅婷婷地走到了塌边,想是舞得卖力有些乏了,软绵绵地就半躺在了榻上,只见榻上铺着一张火红火红的整张狐狸皮。 令狐狐看得身上一阵寒意,忍不住低声说道:“不好,这美人克我!” 第73章 一把抱住 杨翦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 (1) 新的花魁娘子看上去确实不是个善茬, 屋中全是野兽皮毛,睡榻上竟然铺着完完整整连着个狐狸头的狐狸皮垫子,没几个姑娘家的喜欢这些个东西, 哪像舞姬, 简直就是个猎人。 令狐狐看得瑟瑟发抖:“这美人杀狐狸,她克我吧!” “咦?你居然会害怕?”箕鸣煜看着令狐狐, 觉得好笑:“放心, 有谁能克得动你啊。” 令狐狐又在嘀咕:“你们说,杨翦这狠人到底藏在哪里了啊, 一会儿看到他出来你们几个就一人一条胳膊、一人一条腿的给我按住他!” 邝岩本来是人狠话不多型的, 听到这里都忍不住问了:“这杨翦何方神圣?居然要这么多人才按得住?” 箕鸣煜微笑:“你败给了我吧?我败给了杨次云吧?这杨翦就是杨次云的弟弟,如今是杨门的掌门, 明白了吧?” “哦?”邝岩牵了牵嘴角, 有了兴趣。 唐小柴数了数人数, 问道:“哎?那也不对啊, 才三个大老爷们, 怎么按四只手脚?” 几个人就这么嘀嘀咕咕的, 却不知道杨翦和何昊飞就在和他们几个一个房檐之隔的房梁上,把几个人的话听得是清清楚楚,杨翦听到可笑之处就翻几个白眼尚且能忍, 何昊飞可是快要憋疯了,心中一万个槽想吐。 杨翦只得示意何昊飞忍耐, 来杀个人都这么耳根不清静, 也是醉了。 然而想打道回府是不可能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因杨翦的眼睑一低,看到屋中有婢女进来,向着花魁娘子禀报说道:“荆落姑娘, 遁甲门的少主林琛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这新的花魁娘子名叫荆落。 林琛果然来了,杨翦目光立即变得阴鸷,紧紧地盯着门口。 何昊飞悄声说道:“掌门,咱不用蒙面吗?” 杨翦也低声冷笑:“他带几个人,就一起杀了不留活口,还用得着蒙面么?” 何昊飞指了指荆落:“那个美人也杀了吗?” 杨翦的目光随着荆落走向了门口,只见荆落略略低身行礼,娇媚的声音说道:“林少主,稀客。” “害,家中有些棘手的事耽搁了。”林琛轻车熟路地走入房中,坐在屋中的蒲团上,早有婢女在林琛面前摆上了案几,添上了酒菜。 “咦?这几次来都不是‘暗香浮’,怎么这酒你们坊主不做了么?”林琛闻了闻酒壶,看上去有些不满意,“还是说不拿我当贵客?” 说完林琛就一搂荆落,然而荆落却脸上带笑地一个闪身躲开了,林琛尴尬地扑了个空,“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心痒痒,等我找如意坊主去把你买了回去做我家中的舞姬,看你还怎么躲。” 一向被女人奉承惯了的林琛,只被两个美人拒绝过,一个是当日/向惑众门提亲聘礼被令狐狐给拒绝了,另一个就是这个荆落姑娘了。 荆落笑问:“你说买就买了?听说你就要当上遁甲门的掌门之位了,当了掌门就快要有掌门夫人了,你可就有人管着了,买个舞姬回家还不闹得天翻地覆?我可不去趟你们遁甲门的浑水,再被索了命去。” 林琛确实是太久没有得闲出来玩,自己先就斟了三杯酒一仰脖就吃了下去。“什么掌门夫人,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只提了那么一次的亲就碰了一鼻子灰,还不如我的那些美人们听话来得痛快呢。” “这姑娘还是英明。”荆落忍俊不禁。 林琛恨恨地说道:“这女人啊还是要找听话的,我就先这么着外室内室都不要,乐得开心。” 荆落:“难道女人都是傻子不成,都要听你的?” 林琛嗤笑一声:“听话的多得是,你以为都像你这样扭扭捏捏的。” 荆落一笑:“林少主怕是要失望了,荆落只是一个舞姬,晚上心情好了在那露台上舞上一曲而已,并无他想,林少主你来了数次,还是不明白吗?” 这时有婢女代为解围:“林少主,我们荆落姑娘是从京城而来,从前是京城各大舞坊中的教习舞姬,只广收那些豪门贵妇前来学舞解闷的,现如今来如意坊也只是舞蹈,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琛面上挂不住,冷冷地说道:“如今一个跳舞的舞姬都这么大的架子了?” 荆落看林琛年纪实在是不大,论起来都可以叫一声弟弟,还是好言相劝:“林少主,既是遁甲门的继承人,还是放眼门派中的事物,早日娶妻生子安定下来。” 林琛一听觉得顶脑门子,“哎?你怎么和我堂姐一个口气啊,从哪年啊开始就娶妻生子,争着要做我正室的都要打破了头,抢着给我生孩子的也多得是,我可不像我爹那般没用,我的儿女要是都认下来那可多得是,还要看我要不要她生呢。” 几句话说得杨翦咬牙切齿,想着自己的妹妹刚刚验过尸,肚子里有四个月的身孕上吊而亡,而这林琛竟然还在这里洋洋得意。 房檐上的令狐狐听到林琛的狂妄之言也捏了一把冷汗,心中暗想,完了,林琛啊林琛你是哪里是把妹高手,你这简直不会聊天,遇到了拒绝你的就胡言乱语乱了方寸。 一顿天聊下来,你是又讽刺我不接聘礼不识抬举,又嘲笑小虹怀有身孕,杨翦的逆鳞你是结结实实地捋了一遍,他要杀你,我都觉得是死有余辜了。 果然梁上一阵响动,杨翦拔剑飞身就刺了下来,这一剑直接就是冲着命门去的,哪管对方接不接招,武功是高是低,没有试探没有迂回,杀就完事了。 那林琛是谁?林闲云的掌中宝、女人堆里的小状元、吃喝玩乐的一把好手,哪有时间习武,只是凭借着小聪明会个几把刷子而已,再加上平时练功和门中的弟子比划起来,弟子们哪有和他认真过招的,都是勉强拼几下就假装落败了,这样林掌门欣慰、林少主开心,皆大欢喜。 所以杨翦这一剑林琛是万万也接不住的,好在身旁有护卫,七八个护卫反应还算迅速,但也是没见识过杨门剑法精妙,这一剑之凌厉,根本分不清杨翦攻击的方向,只得乱拼一起,好容易挡住了这第一剑,然而七八个护卫个个见血,手上的兵器叮叮咣咣地散落一地。 第二剑可就没人挡了吧? 杨翦飘然落地,一只手将剑背在身后,傲然地看着林琛。 小虹怀胎四月悲惨吊死—— 下聘惑众门要娶令狐狐—— 哪一条都够个死罪。 令狐狐在房檐上一看不好,赶紧喊:“还不快点拦住杨翦,杀了林琛,这两个门派就无安宁了。” 箕鸣煜、唐小柴和邝岩连忙撞下房檐,扑落落地飞身落地,果然和商量好的一样,箕鸣煜和唐小柴扑倒一人抱了一条腿,邝岩抱了一只胳膊。 杨翦冷冷地斜睨着这几块料,问道:“就这?” 箕鸣煜尴尬一笑:“本来本事不止这样,只不过我现在内伤没好。” 唐小柴:“我是本来本事就这样。” 邝岩:“我本来本事不止这样,但是商量好了的就是这样。” 令狐狐:“……” 何昊飞:“哎?想跑?”说着踮起手中的剑一下掷了过去,一剑就刺在了林琛要逃跑的门框上,林琛腿一软就瘫倒了。 “小虹为什么要来如意坊?是不是来找你?”杨翦双眼通红杀意十足。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林琛双腿乱登,想后退已然没有退路。 杨翦牵了牵嘴角:“好吧,我也不想知道了。” 令狐狐看杨翦死死捏住了剑柄,连忙扑过去拉住没人控制的那只手,“杨翦哥哥,不可,你知道后果。” 杨翦低头看着小小一只的令狐狐,问道:“就你?也想拦我?” 令狐狐回头喊何昊飞:“飞哥,你就眼睁睁看着杨门即将大乱?” 何昊飞知道令狐狐说得对,又不敢忤逆杨翦的话,犹犹豫豫地蹭过来,抓住了杨翦的一只袖子角。 杨翦低头一个浅笑,突然凶狠抬头,一剑飞旋,几个拉着手脚的人纷纷炫开,邝岩心中暗想,咦,试探了一下虚实,这个杨翦果然比那杨次云还要厉害刁钻,杨门不错的啊,要小心了。 邝岩这样想,望向唐小柴,唐小柴的目光与之碰撞。 杨翦又向林琛刺去,这次林琛是早有防备,一把就拽过来瑟瑟缩在一边的荆落,挡在了自己的身前,杨翦一惊,下意识地收剑,然而剑锋终究过猛,偏了偏还是刺穿了荆落的衣服。 好险,林琛心想,这要是没防备那就是个一剑穿心。 林琛慌忙将荆落狠狠地一推,转身就又要跑。 荆落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都跌进了杨翦的怀中,惊魂未定已双颊通红。杨翦只是下意识地接住,连忙收手保持距离,一剑挡住林琛去路,第二剑就是索命。 唐小柴给邝岩使了眼色,邝岩从腰后抽出刀,上去就和杨翦对拼。 箕鸣煜大喊:“杨翦,小心这小子很阴,他惯常使用暗器的。” 果然邝岩出刀,刀刀虎虎生风,隔几招还会虽刀而出暗器,是一柄柄的小飞刀,极其难防。 唐小柴:“箕鸣煜,你还帮杨翦?你就看着杨门和遁甲门结仇大乱?” 箕鸣煜:“我还想问你呢你这舔狗,你就那么希望杨翦死?死了也轮不到你。” 唐小柴:“你不也重伤快死了么?” 箕鸣煜:“狐狐有杨翦我放心,落你手里我不放心。” 唐小柴不服:“你是她爹啊?” 令狐狐:“我是他爹,快劝架啊。” 只见杨翦已经没了耐心,一招“两半春休”,阴阳并济全攻无守,阴柔克邝岩的阳刚之刀,阳刚杀林琛之想溜。 邝岩从来没有见过这招杨翦自创的招数,心里叫了声不好,果然被杨翦的剑借力打力震了出去。 杨翦心中已经发狠,再拿荆落挡也刺下去。 然而令狐狐长绫一出卷住了杨翦的手,杨翦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狐狐,你是没挨过我的打吧?” 令狐狐一把就抱住了杨翦,杨翦懵住。令狐狐的头抵在杨翦的胸膛,听得见杨翦的心咚咚咚跳得很快。 这时箕鸣煜噗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了过去,同时令狐狐也眼前一黑。 令狐狐觉得身体如坠入深渊,不断地下落……下落……没有尽头……恍惚间听到悠远处杨翦的叫声——狐狐!令狐狐!你给我醒过来!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 令狐狐动了动嘴,却不听使唤,说不出话来。 (2) “我在哪?”令狐狐终于睁开眼,问道。 司徒图、岚绣凤和小簪这几张熟悉又关切的脸出现在令狐狐的眼前。 司徒图泪流满面:“妹妹啊,你可算醒了,知不知道你迷迷糊糊地睡了大半个月。” 令狐狐想起身,但头晕目眩,岚绣凤上前扶住。 小簪手里端着一只碗,“小姐,我按着悬壶堂名医给开的方子,每天都给你喂着滋补的药,这才保住了命啊。可把我们吓死了。” 令狐狐:“我在惑众门了?” 司徒图:“是杨翦把你送回来的。” 令狐狐:“杨翦他人呢?他没杀了林琛吧?鸣煜哥哥没事吧?” 司徒图和岚绣凤对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说道:“箕鸣煜仍旧在如意坊调养呢,林琛吓了个半死跑回了遁甲门,大半个月都没敢再出门了。” “嗯?”令狐狐感觉哪里不对,为什么就是不回答杨翦去哪里了呢? 司徒图搓着手尬笑,小簪拿着药碗想溜,岚绣凤憋得要哭:“妹妹啊,你还是先别管其它的事,调养好身体再说吧……” “杨翦怎么算其它的事呢?他又闯了什么祸?告诉我我受得了。”令狐狐适应了半晌,觉得可以坐起来了。 岚绣凤:“狐狐,你想不想看看你侄子狗剩?他快到百天怪可爱的呢,咱们商量一下给他摆个百天酒呢。” 令狐狐盯着岚绣凤:“嫂嫂,我很喜欢狗剩,现在你先告诉我杨翦怎么了?” 第74章 别院圆房 你记着今晚,不是你欺负了我…… (1) 这可把司徒图夫妇给愁坏了, 杨翦怎么了,谁敢告诉令狐狐啊?她这小身板子,一激动啪叽一下又撅过去了。 “快点说, 不然我现在晕死给你看。”令狐狐咬牙切齿。 司徒图和岚绣凤慌忙摆手:“哎, 别别别,小簪你说。” 小簪:“……” 小簪假装送药碗, 已经一步一蹭地好不容易到了门边, 没想到被点了名,当场钉住。只得木然转过身, 问司徒图:“掌门你怎么一天到晚的想害我?” 令狐狐掀开被子:“我直接去杨门问。” “杨翦要成亲了。”小簪赶紧说道。 令狐狐惊呆, “成亲?我人还在这躺着呢,他和谁成亲?” 杨翦这是又闹得哪出? 小簪索性闭眼, 干脆地说道:“杨翦, 杨翦那个渣男要娶一个叫荆落的女人。” “嗯?那个披着狐狸皮, 克我的女人?”令狐狐来不及生气, 脑袋里被大大的问号填满, 这……这都哪挨着哪呢?杨翦这么几天就变了心, 要娶别人还是一个花魁娘子?是不是被林琛上了身了这…… 令狐狐想起那天,杨翦一剑刺向林琛,林琛丧心病狂地竟然用一介弱女子去抵挡, 杨翦面对荆落急忙收剑,荆落应声倒入杨翦的怀中, 四目相对, 想必就是那会儿动了情。 一见钟情这种事情, 最难解释,杨翦对令狐狐不也是在林故意的生日宴上一见钟情的么?能钟情也能绝情的吧,一见钟情了需要理由么?不需要的, 需要理由的那怕就不是爱情了。 “哪天成亲?”令狐狐揉着脑袋问道。 小簪吞吞吐吐地说道:“三……三日……之后……”,小簪心想真是冤孽啊,晚几天醒还好点,这令狐狐哪里能等。 果然令狐狐说道:“去拿些吃的,我吃饱了好去撕渣男。” 司徒图劝道:“算了狐狐,何必和那种人一般见识,你忘了他之前退婚你是怎么说得,根本不屑于去闹啊,我就是担心你现在的身体。” 是啊,怎么这个眩晕之症又开始犯了呢…… 令狐狐冷静:“哥,你就听我的吧,倘若你第一次肯听我的,我没有去闹,也许这后面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 司徒图哑口无言,的确是他当初逼/着令狐狐去找杨翦闹,还以死相威胁,令狐狐才勉强去了袭月峰,才会在袭月峰下见到了杨翦这个冤孽,司徒图只得叹道:“好吧,把惑众门的弟子都带上。” 小簪:“掌门,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咱们惑众门没有弟子了,非要说的话,就是我和扫地的张伯了。” 司徒图:“那家丁都带上。” 小簪:“没有家丁,只有一众婢女,杨翦说了,这个宅子里不准有外男。” 司徒图:“……” 令狐狐幽幽说道:“不用带人,你和我嫂嫂也不许跟来,这次我说了算,我又不是去拼命,我只问他几句话就好。” (2) “你想问什么话?”杨翦一身大红喜服,回身看着跑来的令狐狐,脸上毫无波澜。 杨翦身边是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和一众前来道贺的武林中人,因为是杨门掌门大婚,来的皆是有头有脸。 众人都等着令狐狐问话,令狐狐呼哧带喘地说不出话来,杨翦平静地看着她,问道:“爬山累得?” 令狐狐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杨翦看向身边:“给她看个座慢慢说。” 有剑客过来在令狐狐面前摆了一张椅子,令狐狐却摇摇头,“不坐不坐,事情问清楚就好。”然而令狐狐的体力已经不支,一手就扶住了椅子背,还是倔强地没有坐下。 何昊飞看不下去,低声说道:“掌门,你就忍得下?” 杨翦并没有理会,他身边的荆落也掀开了红盖头,露出姣好健康的脸庞来,想来是未来的杨门掌门夫人要命长的,令狐狐可能是快死了罢。 令狐狐咬了咬嘴唇,问道:“杨翦,你可是真心实意,要娶这位荆落姑娘为妻了?” “是。”杨翦毫不迟疑。 本应心中滴血,可是奇怪的事,令狐狐觉得心中畅快,竟然想开了很多。“这位姑娘很不错。” 以往杨翦都会说:“但不是你。” 可是这次杨翦什么也没说。 这时林故意从人群中走出,拉住令狐狐的手说道:“狐狐,不要闹了,这等人,不值得的。” 令狐狐看着林故意:“林故意,你怎么在这?” 林故意苦笑:“我爹还是送我来了,好在杨门是收留了我。” 林琛逃回遁甲门之后,林闲云护犊心切,连忙让林琛当了遁甲门的掌门,果然也是将那王氏续了弦,不顾旁人议论大哥刚死就娶了个小嫂子,只想堵住那王氏的嘴而已。 然后林闲云真就是一顶轿子把林故意送回了杨门,杨初雨没有死,林故意就不算寡妇,不能继续留在遁甲门,不是不疼林故意,只不过林闲云是个寻常的男人而已,女子就是女子,自己选的归宿就要去承受。 林故意如今就住在杨初雨原本住的院落中,还是原来的婢女们伺候着。杨初雨、乔氏和高卓就被幽禁在杨初雨房间床后的暗门中,要幽禁到老到死,于是那件房间也是封闭着的,林故意住在偏房中,就是薪儿原本的房间。 杨门真狠。 看着林故意在这里虚度青春,令狐狐突然放下,对着杨翦说道:“那你成亲去吧。” 杨翦点头:“好。”转身就用红绸去拉荆落。 “喂!杨翦!”令狐狐笑着笑着就流泪了:“你不是鬼上身,也不是欠人钱被要挟,更不是瞎了吧?” 杨翦停住片刻,但还是侧身对荆落柔声说道:“走吧,不要错过了吉时。” 荆落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令狐狐,转身随着自己的夫君进了大厅。鼓乐齐鸣,宾客欢笑,堂上没有高堂,只有一众前掌门的牌位。 婢女摆上蒲团,杨翦拉着荆落要跪拜,令狐狐一个飞扑到了蒲团之上趴着挡住新人行礼。 杨翦:“……” 荆落:“……” 周围的鼓乐都傻眼,险些吹跑了调子。 “最……最后问一遍,我令狐狐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杨翦你可想好了,我这一走,可就彻底放下你了。”令狐狐趴在蒲团上说。 荆落都有些动容,狐狐也太可爱了吧…… 然而杨翦还是那个死样子,一个侧颜杀,小眼皮子一垂:“是的,我想好了,我要娶的是荆落。” “算你狠算你狠,我令狐狐佩服你,真爱无敌我祝你幸福哈。”令狐狐想爬起来,杨翦冲她伸手想拉,令狐狐看都不看,何昊飞赶紧把令狐狐扶了起来。 令狐狐头也不回地离开,突然顿住:“不过!” 杨翦轻声叹气:“自己爬不下袭月峰,想借个轿子是吧?” 令狐狐泪流满面:“对!” 果然下山路上已经有一顶软轿四个轿夫在等着,那个渣男,仍然是这般的细心。 令狐狐刚要上轿子,就看何昊飞大哭着跑来,一把抱住令狐狐,哭着说:“狐狐,我们掌门对不起你,你别难过,他就是个渣男榜首,可是杨门还是有好人的,我永远是你哥。” 令狐狐反倒要安慰何昊飞,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嗯,我知道的,别哭了飞哥,不哭了噢。” 何昊飞抹泪:“你不要为了他,气坏了身子。” 令狐狐一笑:“没事,我觉得神清气爽。” 何昊飞又吩咐轿夫:“好生地抬,宁可慢着些,不要偷懒。” 杨门的右史何大人开口,轿夫哪里敢怠慢,连忙答应着。令狐狐上轿子,何昊飞依依不舍看着轿子远去。 何昊飞气呼呼地回到大厅,见杨翦已经招呼客人,大排筵席宴客。 “送走了?”杨翦问道。 “不走还能干嘛?”何昊飞没好气,一甩袖子就走。 杨翦惊呆:“你去哪?我这还一堆宾客要你帮忙招呼呢。” 何昊飞微笑:“右史大人现在偶感风寒了哈,掌门您大不了立个左史替你做事嘛。”说着径自走了,留杨翦在原地风中凌乱。 (3) 软轿果然抬得稳妥,不知道是因为满怀心事还是真的轿子抬得好,令狐狐竟然没有感到一丝颠簸,反而被微微摇晃得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她仿佛看到杨翦俊美的侧颜,仿佛看到杨翦的一个皱眉一个微笑。 可是终将消散,令狐狐仿佛又看到杨翦第一次退婚,令狐狐被司徒图逼着到了袭月峰下,树林之中,令狐狐对杨翦说道:“好,我们从此一别两宽。” 果然还是要一别两宽了。 令狐狐悲痛之余竟然真觉得心中一宽。 这时只觉得软轿一落,到了。轿夫轻轻掀开,轻声说道:“狐狐姑娘,请下轿。” 令狐狐睁开眼,眼泪滑落。 走出轿子一看,咦,这是哪里?并不是惑众门,而是袭月峰下杨翦的那个别院圆缺阁。 令狐狐心中大惊,一回身只见轿夫们匆匆离去,并把大门重重地关上,令狐狐扑过去开门,哪里还开得开,竟已经死死地锁住了。 “杨翦!你这个渣男,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关起来?”令狐狐气得踢打着大门,然而门冰冷冷的,没有人回应。 夜—— 令狐狐蹙眉坐在圆缺阁中,突然听见响动,她心中也是一动。 果然杨翦冷着脸进来了,门再次紧闭。 “杨翦,你要干什么?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你的杨门做新郎么?今晚难道不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么?”令狐狐气愤。 杨翦幽幽地盯着令狐狐,半晌才说道:“你不希望我来?” 令狐狐冷笑:“我希望你来个大头鬼。” 杨翦:“很好。” 令狐狐:“为什么把我幽禁在这里?你放我出去!” 杨翦牵了牵嘴角:“我若是不放呢?” 令狐狐心中一阵委屈,“你这是要两全其美?娶了合适当掌门夫人的,再让我当个外室?” 杨翦看着她慢慢地走了过来。 令狐狐尖叫:“你别过来啊,不然我死给你看,我死也不做外室!” 杨翦盯着令狐狐,狠狠地说道:“在我手中,你死不了的。” 令狐狐后退:“你,你再去仔细地查一查吧,你这般的阴狠手辣,简直就是杨初雨的亲弟弟,乔氏的好儿子,才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你们杨门没有好人。” “嗯嗯嗯。”杨翦完全没心思解释,一把抓住令狐狐,拉入怀中。 令狐狐急忙从袖中抖出长绫,杨翦早有防备,长绫应声而碎,“学会点武功就不知道怎么用了,我平时都是懒得和你计较,才惯得你这般的任性。” “你想怎样?”令狐狐大大的眼睛饱含泪水,若是平时杨翦定然心疼,可是此时杨翦是一个么得感情的渣男。 杨翦目光阴鸷:“想怎样,你不是说,今夜我应该洞房花烛夜吗?” 令狐狐看着这张俊美的脸,心想你这是玩不要脸的咯?好我就成全你,令狐狐反手就把杨翦的外衣给脱了。 这回轮到杨翦一愣,怎么回事,抢戏是吗?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你这是要?” 令狐狐妩媚一笑:“圆房啊。” 杨翦冷哼一声:“你要知道,如今激将法什么的,是没有用的。” 令狐狐:“我有用什么激将法么?”说着令狐狐抱住杨翦,脑袋伏在他的胸膛,听到杨翦的心跳咚咚咚地,令狐狐闭上了眼。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没有女孩子家的矜持……”杨翦抬起她的下巴。 令狐狐笑道:“杨翦,你记着今晚,不是你欺负了我,是姑奶奶我要了你!” 看着令狐狐扬起的一张绝色的脸,在火烛的映照下格外地娇媚,杨翦心中一动,忍不住嘴唇贴了下去。 仿佛真的是两情相悦一般。 次日,天大亮。 杨翦迷迷糊糊地醒来,枕边空着,杨翦都疑心昨夜是做了一场美梦。只有枕上的丝丝香气,让杨翦感到有些真实。 可是令狐狐却已经不见,杨翦翻身起来,看到枕边留着几锭银子。 这……啥意思…… 欢愉之后,令狐狐还给留下了银子?这是拿他当什么了…… 杨翦气炸了,四处寻找,令狐狐早已不见了。 过了几日,司徒图到杨门要人,说令狐狐不见了,杨翦这才觉得不对,离开了圆缺阁,令狐狐也并没有回到惑众门,令狐狐最擅长的就是消失,上次消失不见她躲到了颜帮,有上官涫帮忙掩护,如今颜帮已经不复存在,她去了哪里…… 第75章 骊王府(1) 老头子寻思着让我到时候…… 京城——骊王府 王府中的侍卫果然武林中是无法比拟, 个个精兵良将、铠甲加身,且都训练有素。而且不像武林的门派中,那一个个的剑客护卫弟子的神头鬼脸的都可以贱人, 这王府侍卫一个个的身高体态都接近, 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整齐。 一个王侯的府中都这般的精锐,可想而知那皇宫大内更是无可比拟的。 再说这吃穿用度的自也和普通人家不同, 三茶六饭的精致无比, 瞧病的都能请得到御医登门看诊,医术这么一比, 悬壶堂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武林并不是全天下, 外面的世界大得很。 令狐狐被调养得面色红润,连体态都有些丰腴。每天婢女们穿梭着, 不是送补汤就是那外面见不到的奇珍果子, 还有王府中女眷的才有的衣饰, 令狐狐本来就是好颜色, 在修饰得高发髻金步摇, 拖着几尺的长衣, 额前再点上几瓣的梅花印,俨然就是一个王府郡主的模样。 可是…… “这么多天了,你们到底抓我来干嘛?”令狐狐横眉冷对, 看守她的侍卫的回应只是面无表情。 令狐狐怎么会在骊王府。 那天离开圆缺阁,令狐狐吹着口哨优哉游哉地回惑众门, 心想不就是个男人么, 我也得到了、我也给你钱了, 不是你杨翦当霸道掌门,是我令狐狐占了你的便宜才对,嘿嘿, 幻想一下杨翦醒来时候看到枕边的大银锭子时的表情,别提多刺激啦,人生呐,最主要的就是开心。 还没开心多一会儿,就迎头遭遇了骊王府的侍卫队,令狐狐慌了,想抖出袖中的赤色长绫抵挡,哪里还有什么长绫,光想着什么姑奶奶占便宜了,占便宜的那晚,长绫被杨翦给斩得稀碎……没有了长绫,啥都不是,什么也施展不了了。 骊王府侍卫把令狐狐掳上了车轿中就走,任凭令狐狐反抗叫喊,就是没人搭理,日夜兼程地就送到了京城的骊王府中。 虽然是抓了回来,却并没有彻底禁足,令狐狐还是可以在花园中溜达溜达,只不过时时刻刻身后都有侍卫跟着而已。 不过就是没有侍卫跟着,也是插翅难逃,王府是什么地方,戒备森严,连只野鸟都没办法擅自飞入。 一住就是数天,也没见到掳令狐狐的人露面,令狐狐更加疑惑了起来,这是个啥情况,抓人来就为了养胖她吗? 不过骊王府在武林中抓人由来已久,难道……难道也是掳她来断那二公子死于密室的案子么?为了这个二公子的死,骊王府可真是没少抓人杀人,就说赏金堂吧,一整个门派都抓了来断案,这些师父弟子的真是从此杳无音信不知生死。 别的门派更惨,有的遭了灭门,有的像她嫂子的插刀教,也是被骊王府杀了不少,至今她都不敢对嫂子提起。 所以这骊王府如今是不是听到了令狐狐善于断案的名号呢,毕竟武林中的三个谜案,令狐狐已经断出了一个来。 又这么着锦衣玉食的过了几天,令狐狐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了,在花园中来回溜达着熟悉地形找破绽,就是防备得铁桶一般也总有漏洞吧?所谓百密仍有一疏呢。 再过了几天,令狐狐已经不满足于只是花园溜达,开始大喇喇地扩展疆土,四处溜达了起来,可是这骊王府真是大,走一天都不见头的,这应该还只是女眷住的后宫,全加起来得多大啊,杨门都比不上的,真是天外有天。 那些侍卫们依旧也只是跟在令狐狐的身后,到哪里也不加以阻拦,显然是主人提前交待好了的。 这天令狐狐逛到了一个华丽的住所,看牌匾上写着丽厢园。令狐狐抬腿就进,这回侍卫真的是有点慌了,伸手阻拦,但又结结巴巴地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之间令狐狐斜着眼问道:“怎么,不是交待了不能阻拦?你们现在拦什么拦?话都说不出吧?” 侍卫头皮发麻:“狐狐姑娘,怎么知道有这个交待……” 令狐狐嫣然一笑:“那你试试看,你敢不敢拦着我呀?” 令狐狐故意慢悠悠地迈腿,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往里走,侍卫们抓耳挠腮地被她整的肺叶都痒痒,果然也是不敢阻拦。 “哎?你们看我进来啦!哎,我又出来啦,我又进来啦,就是玩!”令狐狐一跳跳地在了丽厢园的门槛子上反复横跳,侍卫们简直觉得没眼看。 直到玩腻了令狐狐才开心地进了大殿,只见殿内熏着香,氤氲缭绕中看到大殿之上正中挂着一幅画,令狐狐仔细一看,呦,这幅画眼熟得很呐,这不是杨翦他娘婠泞夫人吗? 在杨门的密室中,令狐狐曾经和杨翦一起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画,眉眼像极了杨翦的一个美人,满头珠翠却穿着小生的戏服,画中人对着赏画人嫣然而笑。 画的诗、提拔与落款都一样,也是某年某月某日丽厢园婉泞风姿,落款裙臣慕崖。那字也是一样的遒劲有力,不同于常人。 “字、画、诗的如何?”一个老者的声音。 令狐狐一个回头,看到一个素服的老者翩翩走来,看风度看举止,都能知道年轻时也是个儒雅俊美的人物。 令狐狐想了一想,笨拙地行礼,说道:“见过骊王爷。” 老者一愣:“你认识我?” 令狐狐笑道:“您虽然一身素服,但也掩不住宫廷豪门之气,而且门口的侍卫都不敢阻拦您,您还能是谁呢。” 骊王爷点头赞叹:“果真是有些灵气的,可惜出身于武林中,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小门派。” 令狐狐笑道:“骊王爷,您应该知道英雄不问出处,而且我一定可以将我惑众门发扬光大,成为宗师世家。” “口气不小,志气可嘉,真是英雄出少……女?”骊王爷捻须而笑。 “骊王爷,这画可是您画的?落款的慕崖就是您吧?”令狐狐指着画问道。 骊王爷也直截了当:“不错,都是年轻时候的一厢情愿,可惜画中的美人还是心有别属啊。你们女孩子陷入爱情中,可真是骇人,放着我这个王府的王爷都不要,却跟着江湖中人一去不回。” 早就知道了杨翦的生母婉泞,在做伶人的时候唱的是小生,而且曾为骊王府中的私家伶人,想必就是那时,骊王爷年少热血,看上了美貌的婉泞,而婉泞小生的英俊身姿还吸引了少女上官涫,真是一段孽缘啊。 画中的婉泞尚且美艳,真人必定是个妙人,才会男女通吃,惹了那么多的情债。 只不过后来婉泞还是爱上了杨翦的爹杨忐,誓死跟随而去,才会逼/疯了杨忐的发妻乔氏,引发了后来的一系列悲剧。 令狐狐心想,这骊王爷还是个痴情、长情的人,这一晃也是二十来年了吧,居然还是没有忘情,仍旧留着婉泞住过的地方,恐怕这殿内的摆设也是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哎,也还是有长情的男人的。 令狐狐又问道:“骊王爷,您府上在武林中四处抓人,闹得我们武林中人心惶惶的,现在又抓了我来,是为何。” 骊王爷突然表情严峻了起来:“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是要你断案。” 果然是。 令狐狐点头:“既然如此,我总要看看案发现场——那间密室在何处,还要看看附近的地形如何。” 骊王爷说道:“可以。”紧接着又威严地交待门口的侍卫:“带令狐狐姑娘去二公子的房间看,她再要去哪里,不管是前庭后院都不得阻拦。” 侍卫恭恭敬敬地行礼回道:“是,王爷。” 骊王爷又回头看令狐狐:“只是这王府大门,你是出不得的。” 令狐狐连忙问道:“那要是我断了这个案子呢?” 骊王爷笑而不答,踱步离去。 令狐狐一看无法,只得先断案再做打算了,于是跟着刚才的这一队侍卫,左弯右绕地到了骊王府二公子生前住的殿内。 这时一方偏殿,令狐狐放眼一看,只是这偏殿都比她的惑众门要大很多,跟随侍卫进入,直接到了二公子生前的卧房,那天夜里,二公子就是在这里被刺客刺死的。 看着令狐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侍卫们都心生佩服,一般的小姑娘别说是死了个人,就是死个猫狗看了都要花容失色,可是令狐狐在死过人的凶杀现场房间中,神态自若气定神闲。 令狐狐心想我大晚上的坟地都敢呆一夜的,开棺验尸的名场面也是经历了的,还怕你个死过人的房间?我住进来都敢,照吃照睡。 “房间是否保持原有的样子呢?”令狐狐问。 侍卫们对视一番,回答:“除了二公子的尸体已经料理了,其余的一概没有动。” 令狐狐来回走动,桌上还放着茶,茶杯中空空如也,日子久了就是曾经有水也蒸发掉了,看茶壶离得不远,说明还是倒过茶喝,死者生前很是悠闲,并没有惊慌失措。 被褥整齐并未就寝,不然会凌乱,至少会掀开被子。案发时间虽然是晚上,但这一点看应该也不会太晚。 窗户紧闭,在内栓着,王府的门窗可不比寻常人家,严丝合缝黄铜的削栓,不是破窗而入。 “门也是锁着的?”令狐狐托着腮问。 侍卫们互看,然后回答:“门当时是撞开的。” 令狐狐紧接着问道:“为何撞门?” 侍卫答:“听到二公子的叫声。” “哦,怎么叫的,是啊啊啊那样,还是哇呀呀那样?”令狐狐问得认真。 侍卫只得说:“是啊——的一声……” “这片殿中,其它的屋子,现在都是封着的么?”令狐狐捻了捻窗前的灰尘。 侍卫:“并不是,除了这间屋子没有动,其余所有的殿都用来关押武林中可疑的犯人了。” 嗯?那赏金堂的人肯定也关押在此了,令狐狐一边心里想着,一边推那些窗户,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 骊王府戒备森严,外面的人进来艰难,就算进来了插翅也难出去,就算有江湖中的能人异士进来了,为什么一定要刺杀二公子? 想到这里,令狐狐扭头问道:“你们二公子平时为人如何?可有仇家?” 刚问出口,令狐狐就想到了,问主子平时为人如何,侍卫岂敢擅自就回答的,于是又说道:“算了,不评论为人,只说可有仇家。” 侍卫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答道:“据我们所知,并没有什么仇家,我们二公子平日里倒是喜欢舞刀弄枪的,不过二公子还是听从我们王爷的教诲,饱读诗书,练武只为了解解闷,一时的兴趣而已。” 是个豪门世家子弟而已,那这骊王府中和武林中有交集的人就是?……令狐狐灵光一闪:“你们骊王府有个家臣,武功据说了得,名字叫做邝岩的,你们可知道?” 侍卫们都迟疑:“我们……” “哎呦呦,居然来了个女官?”一个女人的声音,令狐狐朝门口望去,见一个年轻的美人婀娜地站在门口那里,一身光闪闪的素色纱衣,但因为浓眉大眼五官浓艳,所以即使穿着素色竟也显得异常艳丽醒目。 “不是鬼吧?你们看得见她么?”令狐狐指着门口的美人问侍卫。 侍卫硬着头皮回答:“狐狐姑娘莫要乱说,这是我们二公子的侧妃——祁妃。”于是侍卫们纷纷行礼,口称祁妃。 祁妃大笑:“什么祁妃啊你们也不用在我面前装这个礼数了,祁妃如今是个弃妃了,我就在这守着寡,等我们二公子横死的这个案子断了出来,就可以安然下葬,我也知道老头子寻思着让我到时候给他儿子殉葬呢,谁叫我没有生出个一男半女呢。” 说着祁妃又笑了起来,仿佛说得不是她身上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样。 然而令狐狐听着觉得悲凉又恐怖,果然帝王之家的日子残酷,心想那我断案,岂不是就要把这祁妃送上绝路么? 祁妃似乎看出令狐狐的心中所想,笑吟吟地:“没事,该断就断,不要怕,这骊王府中哪有手上不沾点血的呢?我是能快活一天就是一天,都想开了。” 令狐狐分明看到祁妃笑中带泪,心中也是不忍,可是这祁妃倒是豪爽,并不继续纠缠,大摇大摆地就走了。 这么一来,令狐狐也无心再断案了,总觉得自己进展一步,就会让不相干的人离绝境更进一步,如今只见了这么一个祁妃…… 令狐狐扭头看侍卫,侍卫们心里一紧:“你又想问什么?” 令狐狐笑眯眯:“你们二公子什么年纪?” 侍卫答:“刚过弱冠之年。” 令狐狐暗忖,嗯,这二公子年纪不大,身边像祁妃这般年轻又未生儿育女的美人们必定少不了的,这样下去,岂不是害了很多人呢…… 第76章 骊王府(2) 王爷钦点,我又如何推脱…… 令狐狐顿时觉得意兴阑珊, 可是不破案吧……骊王府就不会放她走的,自己的自由和一群嫔妃的生死……哎呀太难了。 不过想不断案也难,因为一个个的想法一个劲儿地涌入令狐狐的脑海中, 这个案子太熟悉了, 外人难进,尸体难出, 却能在密室中杀了人, 还运走了尸体,那不是……那不是……和薪儿逃出杨门一样吗? 只有“尸体”自己才能做到啊!令狐狐顿时觉得醍醐灌顶。 哎呀越是不想破案的, 怎么灵感就这么着突如其来啊! 但还是想不通, 薪儿当时制造的那个密室尸体消失的手法,是迫不得已, 是要逃出杨初雨的魔爪, 骊王府的二公子有什么动机这样做? 这骊王府中是饭不好吃还是衣不好穿啦?还是那祁妃等一众妃嫔不美?干嘛要来这么一招呢? 这一“死”, 全武林都知道了, 京城能不知道么?都觉得你二公子人没了, 那这富贵的生活也等同于没了, 有什么好处吗? 这一点得想明白,才叫了结了一桩案子。 令狐狐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赏金堂的人关押在哪里, 我要看看。” 侍卫果然是乖乖带路,赏金堂的人没有关在殿中, 而是在一个挖出的地牢中, 所以要走一段路。 令狐狐奇怪:“对赏金堂的人, 你们为何如此的如临大敌。” 侍卫这次都不说话了,一脸的不知道或者无可奉告。 这时天色已微暗,令狐狐等人走过花园的假山, 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在窸窸窣窣地和一个半熟声音的男人说话。 令狐狐八卦,放慢了脚步,身后的侍卫也有样学样,轻轻地放慢脚步。 只听假山之后,那个女人娇柔的声音在嗔怪着男人:“你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的,只说着救我出这个火坑,但就是做不到,现在来了个女官来断案,据说古灵精怪的很是厉害,我今天见了,那眼睛滴溜溜的仿佛什么都看得穿,她若是破案了,我可就要给那个死人陪葬啦!” 咦?这不是刚才见过的祁妃的声音?令狐狐回头看侍卫们,侍卫们纷纷低头不回应她询问的眼神。 这时男人也开口了:“我何尝不想快些,可是最近王爷偏偏指明总让我去到武林中办差使,烦不胜烦,但王爷钦点,我又如何推脱?难道我说王爷我不去,我要把你儿媳妇带走?” 祁妃怒怪:“你话能不能别说得这么难听呢?” 令狐狐这就对上号了,说话的男人,是在如意坊拦截杨翦杀林琛的时候,遇到的唐小柴身边的那个骊王府家臣邝岩。 原来邝岩作为骊王府的家臣,竟然背着人和二公子的侧妃搅合在了一起,有了私情…… 听着这个话头,似乎已经是老相好了,并不是刚在一起。 只听祁妃又开口:“还是去我的房间,这里毕竟不妥。” 邝岩立即同意:“分头走,我还是从窗子进,你给我留好了窗。” 两人似乎又搂搂抱抱了几下,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两人走动时,吓得令狐狐大气都不敢出,捂着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好在天色已暗,祁妃和邝岩也并没有走这边,所以相安无事。 令狐狐一脸讶异地回头看着侍卫们,月光下侍卫们的脸集体淡定,仿佛无事发生。令狐狐简直难以置信,这都巍然不动?不激动?不打鸡血? 这要是在武林,这花边事件一定是传得沸沸扬扬啊,你看王府中人就是不一样,吃过见过的。 再吃过见过这也是侧妃和家臣…… 侍卫们等令狐狐自己和自己内心戏演完了,这才淡定开口:“狐狐姑娘,这是多日/来我们和你相处甚好,你人也可爱,所以我们就坦诚相告了,我们王府中就是这样,主人吩咐的事才是事,我们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事,能说的才说该说的才说,其它的都不妄加议论,主人想知道什么,他们自有他们自己的耳报神,若是擅自去禀报什么,说不定哪里对哪里错就丢了性命,这是王府的生存之道。” 令狐狐情不自禁地一拱手:“受教了,大家风范。” 侍卫们还礼:“不敢当,这叫做明哲保身。” 令狐狐点头:“那还是快点去地牢看赏金堂的人吧,他们一整个门派挤在一个地牢中也有很久了吧,会不会死啊?” 侍卫们又是那副不知道、无可奉告的表情了。 好,不问,马上就要见到了。 到了地牢,侍卫交了令牌,看守的侍卫立即将地牢的门打开来,只见里面潮风阵阵、阴森可怖,侍卫促狭地问道:“狐狐姑娘,敢不敢下了这回?” 令狐狐邪魅一笑:“你们是不知道我这胆子有多大,你们也不知道我这胆子是怎么磨炼出来的,说出来可吓死你们噢。” 行,小姑娘嘴还挺硬,我让你硬。侍卫点起一个火把,做出个请的动作。 令狐狐一把拿过火把,第一个就走了进去,本来以为令狐狐只是嘴硬,动真格的就完蛋了,没想到她是眼睛都没带眨一下的就带头进了地牢,侍卫们都第一次见到这么胆大的小姑娘,都是又觉得有趣又心生佩服,连忙跟着走了进去。 在极度的黑暗中,熊熊的火把竟然也只是微光,摸索着走了一会儿才觉得前方徒然一亮,果然看到一个个的粗木栅栏围成的一个个的牢房。 然而所有的牢房都是空的,只有中间的一个格子中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在角落蜷缩着。 侍卫们向里面的牢头示意,牢头冲那个人大喊一声:“哎,赏金堂的,有人来看你。” 那个人浑身一震,久居地下的人,听了这声音都觉得如雷贯耳一般的吓人。只见那人缓缓地抬起头来,杂乱的头发、痴痴呆呆的眼神,令狐狐这一看不要紧,这人她认识啊。 “唐小柴?你怎么在这?”令狐狐跑到木栅栏边上,仔细地看了又看,除非唐小柴又双生的兄弟,不然这不是唐小柴又是谁?“唐小柴,你是不是因为没有断案,也被骊王爷给关起来啦!” 唐小柴看上去吃了不少的苦,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半天,失神地看着令狐狐,问道:“你……你是谁啊?……” 令狐狐要疯:“唐小柴,你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令狐狐心如刀绞,其实案子她大半是已经破了,说出来也许就能还自己的自由,还能救唐小柴,但是也会害得祁妃和那些没有生儿育女的妃子们去白白殉葬。 令狐狐泪流满面:“唐小柴,你清醒一点,你可是赏金堂的第一断案高手啊!你看看我,我是令狐狐啊。” 唐小柴仍然是那般的神情:“赏金堂……大概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赏金堂的人都已经死了……” 令狐狐:“你师父和师兄弟们,全都死了吗?只剩你一个人了?” 唐小柴呆呆地点了点头:“就只剩我一人了……姑娘,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认识我的?” 令狐狐突然警觉,扭过头问那个牢头:“牢头大哥,请问这唐小柴在这里关了多久了?” 牢头大哥见令狐狐也问的奇怪,看了看那些侍卫,侍卫们点了点头,牢头大哥说道:“赏金堂的人一起关押在此,已经一年有余。” “什么?!”令狐狐惊呆:“唐小柴在此期间,从来没有离开过骊王府么?” 牢头大哥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可能离开,那我还要不要混了?脑袋早就搬家了。” 令狐狐又仔细看唐小柴,现在看唐小柴那哪里是茫然的眼神,那就是真的不认识她。 “那时常在我身边的唐小柴又是谁呢?”令狐狐觉得心惊肉跳。 “在你身边的,是我呀。”令狐狐的身后传来“唐小柴”的声音。 令狐狐猛地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这个男子身形和平日里见过的“唐小柴”相似,但样貌完全不一样,是一个面如冠玉、衣着华丽的贵公子,脸上还挂着“唐小柴”的笑容。 侍卫们和牢头大哥立即齐齐地跪地,“见过二公子。” 二公子…… 他就是骊王府的二公子,骊旬。 “你怎么做到的?”令狐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骊旬的嘴边勾起了坏笑,问道:“狐狐,你那么聪明,你猜猜看。” 令狐狐想了一想,说道:“你早就抓了颜帮里的人?帮你易容?” 骊旬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不错,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反应得够快,那么刚才你在我的房间内也破了案吧?” 令狐狐盯着骊旬,问道:“你们骊王府一手炮制了你死于密室的案子,然后对武林中人兴师问罪,你又冒充了唐小柴的身份行走于江湖,为何?为何自造谜团嫁祸给武林?……”说到这里,电光石火之间,令狐狐醒悟:“你们骊王府上下串通,本就想在武林中掀起事端,只不过想师出有名……” 骊旬的脸色由满意变成欣赏,“小丫头,这你都能参透,不简单,如果你是个男子,完全可以做一个朝中的谋士了,可惜是个女子。” 令狐狐:“你们这样煞费苦心,目的是什么?” 骊旬笑而不答,只是用手指点了点脑袋,说道:“既然你做到了你说的,一定能破骊王府的案子,那么现在你破案了,我给你一个奖赏。” “奖赏?” 骊旬轻轻地挥了一挥手:“把唐小柴,杀了吧。”那平淡的语气,一句话就决定了别人的生死,而他毫不介怀。 牢头立即开门,唐小柴拼命后退,然而已经退无可退,还没等唐小柴叫出声,几个侍卫过去手起刀落,唐小柴噗通一声应声倒地。 “唐小柴!不,骊二公子!你为什么杀唐小柴!”令狐狐捏紧拳头,然后她无力施展武功,因为长绫被杨翦给斩得稀碎,没有了那赤色长绫,她发现她什么武功都施展不了,既不能救唐小柴,也不能自保。 骊旬看着令狐狐倔强的样子,居然轻声笑了:“令狐狐,你忘了吗?你说过破了骊王府案子,再杀了唐小柴,你就是天下第一断案高手了,我这是帮你达成心愿。” “你!”看着唐小柴的尸体,令狐狐心中五味杂陈,虽然从未真正和这个唐小柴相处过,可是这张脸却是那么熟悉,就这么顷刻之间被杀,还是因为她之前的一句玩笑话。 令狐狐气得眼圈通红:“你们骊王府在武林中杀了那么多人,到底在查什么?” 骊旬突然目光阴鸷了起来:“不仅我们骊王府在查,中书令田阁老那边也在查,就看我们谁先查到了。” 田阁老也在查某件事?令狐狐想起了杨翦的哥哥杨次云的话,他已经顶替了箕鸣煜的空缺,当了田阁老的家臣,而他此时正奉命查一件事,已经查到了武林中的飞钺阁,而查的到底是什么,杨次云当时也是不肯说。 “武林中的事不查不要紧,一查都是乌七八糟,倒是你们惑众门被武林唾弃成旁门左道的,反而是干净的。”骊旬轻声笑了笑。 看来武林中无一幸免,连惑众门都被查过,只不过惑众门在司徒图的手中一直是闷声也不发财,就这么苟着,倒也苟出一条活路来。 “武林中被你们搅合得腥风血雨,就只为了你们的一己私利?”令狐狐怒目而视。 听令狐狐说话如此硬气,跪着的那些侍卫和牢头,都暗暗地为这个小丫头捏了一把汗,要知道他们这位二公子,可是以心狠手辣、深不见底著称的。 没想到骊旬并没有发怒,只是轻声地问了令狐狐一句:“你以为是一己私利?是朝堂忌惮武林,你天天活在自己的小门派中,哪里知道江湖中的事。” 是皇帝,要铲除武林? 骊旬终于皱眉:“好了,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过问这些了,我告诉你这些,也是满足你这个小丫头喜欢断案的爱好而已,你现在了却了这个案子,可以安心了。” 令狐狐看着骊旬,往日和唐小柴相处的那一幕幕都串联了起来,唐小柴以断案为名出没在武林中,混迹于宗师世家的门派中,从来都是在搅局,并没有一刻是要破案,因为他自己就是幕后主使。 令狐狐又悟到了,“骊二公子,箕鸣煜前阵子被爆料出曾当过暗卫的身份,也是你搞的鬼吧?你害得他避风山庄都没了,还被武林中人排挤。” 骊旬咧嘴一笑:“那个箕鸣煜妖里妖气的样子,不过是田阁老曾经的家臣,就对你痴心妄想的,还有杨翦,我放任他到现在当上了杨门的掌门,之后整个杨门都得给我消失。” 令狐狐立即说道:“行,你狠行了吧,好帅的,那我先走一步了。” 骊旬咧嘴一笑,还是唐小柴的样子,“走?我好不容易抓了你回来,杨翦已经娶了别人,你安心留在我的身边,我的身份、地位,也不算委屈了你。” “不!”令狐狐大声说道。 “狐狐姑娘……”其中一个侍卫忍不住提醒得脱口而出。 然而骊旬一道凌厉的目光:“嗯?拖出去杀了。” 那个开口的侍卫立即就被架起来。 “不要!”令狐狐喊道。 骊旬惊讶:“咦?你居然替一个侍卫求情?” 令狐狐毕竟年轻,不懂权谋,仍旧说道:“求你,求你不要杀他,是我说错了话,你可以罚我。” 骊旬的脸色难看:“我留住你,居然是因为一个侍卫?你让我颜面何存!” 那个侍卫立即就被拖了出去,在外面手起刀落,一条性命。 唐小柴和侍卫的死,让令狐狐第一次领教了宫廷豪门的狠辣。 骊旬淡淡地吩咐:“把令狐狐姑娘带下去。”令狐狐刚想说话,骊旬就一道凌厉的目光:“你还说?我有在征得你的同意么?” 令狐狐怕其他侍卫为难,只得暂时服从,临走还是问道:“你既然恢复身份了,你的那些妃子们是不是就不用殉葬了。” 骊旬冷笑:“你自身都难保,还关心她们呢?我恢复身份了么?哎,你们说说,你们见过骊王府的二公子吗?” 那些侍卫们本来都低着头,此时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骊旬哈哈大笑:“等那个贱人殉葬之后,我再恢复身份不迟。” 令狐狐心惊,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的。 令狐狐不知道的是,骊旬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即使不恢复身份又如何?随便杀一个手足,取而代之不就好了吗? 第77章 骊王府(3) 少见地他目光深邃,步步…… 仍然是锦衣玉食, 只不过令狐狐没有以前那么自由四处行走了,最多只能走走后花园,侍卫跟得更紧, 简直到了亦步亦趋的程度。令狐狐知道他们身不由己, 跟着骊旬这样的主人,相当于脑袋别在那裤腰带上面, 所以也怕为难了他们, 从不惹事端,就是单纯地散散心解解闷。 偶尔也能碰到祁妃, 那祁妃似乎和邝岩做好了什么计划, 所以显得比前几天心情晴朗了很多,笑不再是强颜欢笑, 是真正的笑颜。 心情一灿烂, 祁妃显得姿色更甚, 心中藏着甜甜的爱情, 刻意在邝岩带着侍卫在王府中巡视的路上出现, 和邝岩擦肩而过, 两人躲过旁人目光时的会心一笑。 令狐狐认得祁妃脸上挂着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从前她对着杨翦就是那样的开怀,话说如今令狐狐想起杨翦来, 心中要么是不屑,要么就是心口一痛, 快要眩晕, 忘掉他倒是很好, 还是那句话,帅是真帅,可惜是个渣男。 不过祁妃的笑容却也让令狐狐觉得直起鸡皮疙瘩, 因为令狐狐知道内情,祁妃早已经是骊旬的掌中之物,作不出什么妖来,只是这几天乐呵乐呵得了。 令狐狐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知道一个人即将死去,而这个人看上去还徒自沾沾自喜,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定能扭转乾坤,还不知道早已大祸临头,不知道自己其实还是笼中鸟、笼中兽,真的是替她嗟叹。 但也不能残忍地过去告诉祁妃,哎,你要死了呢。连最后的快乐都不给她了么? 说到笼中鸟、笼中兽,令狐狐想,自己不也是么? 骊旬来过令狐狐的房中一次,少见地他目光深邃,步步紧逼,想让她就范,这次令狐狐宁死不从了,在不牵连他人的情况下,她死都不怕。骊旬那天的脸色,令狐狐长久难忘,像是想让她生不如死、求死不能。 然而骊旬终究还是推开令狐狐走了,留下令狐狐在原地瑟瑟发抖地后怕。 次日骊王府毫无征兆地就宣布二公子的死因已经查明,既已查明,死者安息,将风光大葬。 祁妃听闻瘫倒在地,一众没有生儿育女的妃子们齐齐被宣布殉葬。这其中大多数的妃子平时都是循规蹈矩,只不过是给祁妃当了陪葬而已,也真是飞来横祸。 令狐狐知道,除了祁妃真的闯下大祸必须死,其实这个时机殉葬,也是骊旬在警告令狐狐,证明他能让人生让人死,他能只手遮天,指黑为白。 那个财迷精唐小柴,居然就是眼前这个随时能下黑手的骊王府二公子,居然……真的是同一个人,他可真的是会演,当初令狐狐和杨翦也曾经怀疑过唐小柴的财迷是装的,可是都能让他的障眼法给逃脱了。 骊王府给二公子“出殡”那天,祁妃等人哭天喊地,尤其是祁妃哭得尤为凄厉,她恨命运捉弄,还有几天就是她和邝岩越好的逃离之期,只有几天而已。 祁妃被拖走的时候挣扎得珠钗散落一地,鞋也丢掉了一只,然而还没哭叫几声,立即嘴里就被塞了滚烫的蜡油进去,舌头粘连口不能言、欲哭无泪,然后手被反绑动弹不得,这还不是最残忍的,祁妃惊讶地发现,行刑的人中,领头的正是邝岩。 哀莫大于心死,骊旬狠毒,指定了邝岩办这个差使。 邝岩双手颤抖着,将自己的枕边人推进了陪葬的墓中,说是墓,其实就是一个深深的土坑而已。 还不算完,邝岩还要亲自铲土,一下又一下地填着土,看着祁妃一点点消失在土中,看着祁妃惊恐失望地瞪大着眼睛,就那么凝视着他,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没说出口的肯定是恶毒的诅咒。 邝岩无法面对,一铲土,那双眼睛完全被土淹没。 那场面,连喜欢下黑手的邝岩都被震撼得不行。 不久,令狐狐恍惚地听说邝岩疯了,虽然疯倒是不闹,只是痴痴傻傻、恍恍惚惚,骊王府的家臣是当不成了,骊王格外“开恩”,派了邝岩和几个做错了事的侍卫一起,去看守墓园,邝岩真的和祁妃生生世世在一起了,只不过是阴阳两隔。 骊旬出手,果然风卷残云一般的稳准狠,他不是唐小柴,他是骊旬。 “不要消耗了我的耐心。”骊旬淡淡地允诺说道:“我会封你为正妃。” 令狐狐已经学乖了,她不能说“你的正妃不是还活着么?怎么能封?”如果说出来,又是一条人命。令狐狐只有低垂着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因为令狐狐心中清楚,不必她来抗争什么,纵使骊旬再蛮横霸道,再说一不二,正妃的人选他怕是还决定不了的。 果然,骊王闻言大怒,骊旬罚跪。 骊王训斥:“一个武林中不入流的门派中的女子,如何能成为我骊王府儿孙的正妃?我看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不要让我对你失望了。” “我要这个令狐狐在身边,请父亲开恩。”骊旬跪着轻声说。 “这个令狐狐,我跟她交谈过,确实不错,聪明伶俐谋略在年轻人之中确实是好的,若是个男子没准还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家世太差了,正妃之事就不要再提了!”骊王不耐烦地挥了一挥手。 “父亲在意家世么?可忘了婉泞?”骊旬声音仍然轻轻地,但他知道这轻轻的一句话,后面即将到来的事狂风暴雨。 婉泞出身伶人,却是骊王的爱而不得之痛,至今都不能忘怀。 提到婉泞,是骊旬的一步险棋,要么就是骊王暴怒,彻底毁了骊旬的前程,骊旬虽然是嫡子,但是确是嫡次子,好在骊王的嫡长子不合骊王的心意,无奈的是当今的皇帝非常看重立长不立幼这件事,这一点举朝都是清楚,更何况是骊王府。 所以这次骊旬密室被杀的这出戏,除了要查武林中的一件事,同时也是骊王下决心要抬举骊旬,认定了他能接掌骊王府,让骊王府下一代仍然站稳脚跟,想让骊旬将嫡长子取而代之。 豪门公子、嫡长子又如何,命运也是这般的身不由己。 这样被寄予希望,让骊王不惜舍弃嫡长子的一个精明的儿子骊旬,却开始为了一个女人犯起了糊涂,那这个计策还有继续执行下去的必要么?反正二公子已死,骊旬现在没有了任何身份,真的是输了就一败涂地。 而骊王还有的是儿子。 尽管如此骊旬仍然祭出了“婉泞”这招险棋,若是成功,能让骊王共情,切身体会到骊旬现在对令狐狐的心思,那么就是一线生机了。 想当初,骊王也是从这样的险境中走过来的,为了婉泞,骊王也曾经想过,不然,这骊王府就拱手让给自己的手足算了,他只做个富贵闲人,他只做她的裙臣慕崖,命运的十字路口,往往就是这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骊王就成了骊王,婉泞就成了永远的痛。 他恨杨门,恨杨忐,甚至恨婉泞。 然而一向杀伐果断的骊王,却也犹豫了许多年,都对杨门下不得手,结果婉泞和杨忐不等骊王动手,就死了。 婉泞的一颦一笑都在这世间消失,定格在了那幅画中,被长久地挂在了丽厢园中。 得知婉泞已死的那一刻,骊王心情复杂,他要她死,她必须死。 婉泞和杨忐死都没能死在一处,就凭这一点,骊王决定不杀乔氏,若不是这个狠毒的妇人,那这件事就得由他骊王亲自来做了,那将更加痛不欲生。 骊旬看着骊王的喜怒哀乐在脸上游走了一个遍,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能不能赌的赢,额前都起了一层细汗,这种生死一念间的感觉非常不好,这辈子他可能都不会再这样涉险,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赌上全部命运。 骊王终于恢复了平静,平静之下反而说出了让骊旬感觉更可怕的话,“你不用强辩了,我已经想好了令狐狐的去处。” 骊旬惊恐:“父亲,你要把令狐狐如何?” 骊王也无意兜圈子,和聪明人说话,那就不如直说,“送进宫中,皇帝的身边,这个丫头既有姿色又有头脑,可以为我们所用,倘若不从就晓之以理,再不从,那就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聪明人,杀掉就好了。” 骊旬感觉一盆冷水浇头。 不知道是怎么走到的令狐狐的房间,这丫头倒是心大,正在吃吃喝喝,失魂落魄的本应该是她才对,可是人家气定神闲。 而骊旬真的知道什么是三魂没了七魄,这感觉很不好。不能掌控一切的感觉,很不好。 令狐狐一口一个糕点,心想知道利害了吧?还娶本姑奶奶当正妃吗?你爹非得撕了你不可,还用得着我反对?兵不血刃你就得放我走。 “我父亲的意思是,送你入宫,陪伴在皇帝的身边,做骊王府的眼线。”骊旬的声音像要死了一样。 拿着糕点的手停在了令狐狐的唇边,这个,她倒真的是没有料到。 “你们说入宫就入宫?皇帝就得要啊?”令狐狐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骊旬痛苦地闭上眼睛:“最近有一批新进的美人们入宫,把你安排其中轻而易举。” 能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送人,也真是个狠人。令狐狐心想。 刚才停在唇边的糕点仍旧入口,令狐狐笑问道:“我若是不从呢,你就要用惑众门什么的要挟我了是吧?再倔强一些,就杀了我?我也就成了一幅画了,对不对?” 骊旬苦笑:“令狐狐,你就是太过聪慧了。” 令狐狐利落地拍了拍手中的碎屑,说道:“惑众门,是我的软肋,我不能不管。” 能把外面喜欢的男人丢在脑后,拍拍手就要攀高枝去了,也是个狠人。骊旬心想。 “你这么愿意入宫?” 令狐狐眉毛一挑:“二公子,我问你啊,皇帝和你骊王府是什么渊源?” 骊旬如实说道:“几代之前是同宗。” “哦,那皇帝论起辈分,是你什么人?”令狐狐又问道。 骊旬知道她的意思了,但还是咬牙切齿地回答:“若是论辈分我应该称一声叔叔,然而帝王家不比平民百姓,我只能称呼皇帝。” 令狐狐笑道:“我努努力,当你婶婶啊,乖。” 骊旬脸色铁青。 第78章 大嫂自重 我指的一席之地,不是这个意…… (1) 杨翦觉得他是时候立一个杨门左史了, 因为这个杨门右史何昊飞,好像是疯了。 自从那天令狐狐大闹婚礼,含泪下山之后, 何昊飞就不理杨翦了, 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醒了聚集一群人吃酒玩乐, 渐渐地竟然聚赌起来, 在杨门右史何大人的庇护下,也有几个人没脑子的愿意跟随的, 好好的一个宗师世家, 不知情的贸然上山,看了得以为是进了什么贼窝一样。 就是偶尔营业, 站在杨翦的身边当差, 何昊飞也是心不在焉, 要么抬头望天, 要么嗯嗯啊啊, 然后神游、打哈欠、打嗝放屁…… 隔三差五地何昊飞还会跑去惑众门打探消息, 看看令狐狐有没有捎信回家,回来了也不跟杨翦通禀,那小表情分明就是“你想知道吗?不, 你不想知道,你也知不道!” 如果说以前的何昊飞是个一言九顶, 现在的何昊飞那活脱脱的就是个混不吝。 杨翦也曾问过何昊飞:“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娶令狐狐么?”杨翦本想等何昊飞问为什么, 然后杨翦就可以回答——原因和我换杨门右史一模一样。 本想当做是个警告吧。 结果人家何昊飞张口就说:“因为你不配。” 杨翦:“……” 所以还是找个杨门左史比较省事一些…… 然而称心的人哪里就那么容易找到, 剑客中剑法好的倒有得是,但是像何昊飞那么萌的……少……这么气人的……少……这么像令狐狐的脾气的……少…… 可恶何昊飞就是这么恃宠而骄了,这点也像令狐狐, 哎,杨翦还记得那天醒来,枕边的那几锭沉甸甸的……银子,这是人干事儿吗? 至于“掌门夫人”这四个字,何昊飞更是没有叫过,对此荆落倒是十分大度,笑着劝杨翦:“害,我也并不在意那几个字,你能给我个容身之处,已经很好了。” 何昊飞倒是终究保有最后的礼数,待荆落谦和有礼,只是那四个字,真的叫不出口。 荆落清楚杨翦对她也是一样的以礼相待,那天的大宴宾客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令狐狐扭头离去之后,戏也就演完了,荆落和杨翦并没有拜堂行礼。 之后荆落还是洗尽铅华,不再是如意坊的花魁娘子,认真地扮演起杨门的掌门夫人来,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无比新奇。 虽然荆落的年纪也不大,但是已经历经风霜,年幼学习舞蹈技艺,十岁出头名动京师,那时年幼无知,觉得永远会风光下去。 结果赶上了皇宫进了刺客,而刺客正是伶人中混入皇宫的,从此伶人被禁止豢养在王公贵族的家宅中,连舞姬亦受到了牵连。 一朝门庭冷落。 好在荆落正值妙龄,还舞技超群,又凭借着谦和的性情和很多达官贵人的家眷相处得很好,倚靠/着这些达官贵人的家眷的资助,荆落才得以开了舞坊,以教授贵妇舞蹈解闷为生。 辗转地又到了如意坊,不出意外地成了花魁娘子,现如今成了名义上的掌门夫人,有了这么个响当当的优秀俊美的夫君。 荆落也觉得暂时心满意足、别无他想。 (2) 这天箕鸣煜竟顶着大毒日头,浑汗如雨地上了袭月峰,当然……是轿夫挥汗如雨…… 箕鸣煜来了并不客套,说是有私底下的话要说,杨翦心说好,那我带你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好了。 于是来到袭月峰顶,半山腰的杨门大宅还是艳阳高照,袭月峰顶一如既往地风雪交加,箕鸣煜微微一笑差点昏倒。 “你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变得又恶毒了一些,居然试图冻死我。”箕鸣煜不想让杨翦得逞,保持优雅状,也可能不是刻意保持的,而是冻住的。 何昊飞冷着脸送了个夹棉的大氅来,往箕鸣煜的身上紧紧一裹,转身就走。 箕鸣煜裹着大氅只露一张俊脸,然而俊脸深吸一口鼻涕,“还是小飞飞懂得心疼人。” “哎?我的呢?”杨翦差点气死。 箕鸣煜乐了:“依然是不理你?” 还是荆落一步三滑地上了山顶来,给杨翦送了件一样的大氅穿。 杨翦和箕鸣煜都穿着猩红色的大氅站在山巅,迎着风雪,一个冷峻一个妖娆,远远看去甚是好看。 荆落心想,这画面……太美…… 箕鸣煜正要开口和杨翦说话,被一道热辣辣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指了指荆落,问杨翦道:“这?” 杨翦侧头一看,荆落穿着狐狸皮裁的斗篷,美滋滋地坐在箕鸣煜和杨翦对面的亭子中,手握着暖炉,看着两人磕cp呢。 杨翦早已见怪不怪:“没事,她经常这样。” 箕鸣煜硬着头皮继续聊:“还……没有令狐狐的音讯么?” “你来就是打听这个?你如意坊鱼龙混杂耳目众多,不比我杨门的人手差吧。”杨翦冷冷地回答。 箕鸣煜听杨翦如此说,证明还没有查到令狐狐的踪迹,心中一阵失望,只得打起精神:“我命人翻了几车的账簿,幸好令狐狐她爹是个记账狂魔,这如意坊里每一天每一件的事,他都分门别类的记载了。” 令狐狐又何尝不是呢,怀中一个小本本,里面全是记录查案的线索。杨翦赶紧叫停,让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下去。 杨翦似乎知道箕鸣煜的来意了,“是不是查到了小虹去如意坊所谓何事了?” “对。”箕鸣煜说着从袖中掏出来一个账本递了过来。 杨翦迫不及待地翻看。 箕鸣煜:“按照上面的记录,那天小虹首先是去了我定的包房,因为我要交给她那封上官涫的信,小虹一见是上官涫的信,不想扯上关系,拒绝拆信,就走了。” 杨翦已经找到了小虹的那份记录,也喃喃念道:“然后她是去了……落胎……” 如意坊天南地北中,只要是不能启齿的、难言之隐的、旁门左道的,它都有。 箕鸣煜点头:“只不过,她也后悔了,没有继续,只付了钱就走了。” 这和杨翦他们在墓园验尸的时候结论一样,小虹死时都还是有着身孕。 杨翦仍看着账本,而此时已经满脸杀意,“最后,她去见了林琛。” 林琛这种浪荡子,在如意坊长期包下一间上房用做休息和招呼狐朋狗友、莺莺燕燕。 杨翦咬牙切齿:“还是得杀了那个林琛狗贼!” 说完杨翦将大氅扯掉一扔,往半山腰的杨门大宅走去,一路横冲直撞、气势汹汹。正在各个角落喝酒耍钱的剑客们都吓白了脸。 杨翦走到微醺的何昊飞的面前,冷冷说道:“走。” 何昊飞知道这是真的有重要的事了,立即清醒了,站起来就跟杨翦走。两个人一起横冲直撞、气势汹汹,径直走到了杨初雨的院落。 杨初雨的院落中如今只有偏房中住着林故意,正房因为有密室,密室内又幽禁着杨初雨、乔氏和高卓三人,所以整间正房就封了起来,门口有人严格把守,只有专门的人拿腰牌对号才能进出送饭。 杨翦二话不说直接踢开了偏房的门,何昊飞凝眉瞪眼地守在了门口。 这偏房本是杨初雨大婚之前的侍妾薪儿的居所,薪儿当初为了逃脱杨初雨的魔爪,省吃俭用的积攒私房钱,所以这个房内是异常的简朴,又住过几个婢女,如今林故意正房住不得,只能在此栖身。 住进来之后林故意也没有粉饰房间,所以房中仍然冷冷清清,几案上放着几本经书,林故意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出世之心。 杨翦一头闯了进来,不见林故意,再一抬眼,看到林故意三尺白绫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看上去是刚刚寻的短见,双腿仍微微地蹬。 杨翦冷哼一声,反手一道寒光,一枚小小利刃凌厉地划过,白绫应声而断,林故意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双手扶着脖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少在我杨门弄恶鬼索命的那一套!”杨翦低垂着眼睛看着趴在地上的林故意。“这么急着死,猜到了箕鸣煜找我要说什么了?” 刚才林故意闲逛,确实偷看到了箕鸣煜来了袭月峰,箕鸣煜自从被爆料是朝廷暗卫以来,一直低调行事,又是假死又是躲在如意坊的,今日既然敢出来,那必定是在如意坊发现了什么。 不难推测,杨翦这个凶神恶煞马上就来登门找麻烦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已经夫家不像个夫家,娘家也不像个娘家,了无生趣。 林故意一身素服、披头散发,她用手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幽幽问道:“杨翦,你救我干什么呢?小虹就是我害的。” 杨翦忍耐:“为何害她?” 林故意:“她和外男/私/通有孕,犯了门规。” 林故意这样说小虹,杨翦一把就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来,架在她的脖颈上。 杨翦目光阴鸷:“你杀的小虹?” 林故意把眼睛缓缓地合上:“是,是我责骂了小虹几句,害得小虹寻了短见。” 杨翦唇边一抹冷酷:“你在保护什么人,我只是最后一丝的耐心来好好的问你,若是我烦了,屠你满门就好,反正仇家就在其中,何必还去一一分辨呢?” 林故意:“你就不怕你妹妹和那个人是两情相悦?你杀错了人?” 杨翦不说话,但心里知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遁甲门中有人和小虹相爱相知,两人偷尝了一番,也许要远走高飞,小虹找林琛其实是去求情。 但更大的可能,是林故意故布疑阵,想要博弈,换取遁甲门的安宁。 杨翦狠狠说道:“你说的那个外男是谁?” 林故意似乎早有准备:“飞钺阁的李骄子。” 李骄子在当初武林渣男榜上也是名列前茅的,也是杨翦的二嫂——李三喵,的兄长,只不过三喵曾经表示过不屑于与李骄子相提并论,首先三喵是嫡女,李骄子的母亲身份卑微,但飞钺阁中身份不高的庶子有的是,若是良善,三喵也不至于嗤之以鼻。 若是说李骄子对小虹做出了什么下作的事,也是意料之中,毕竟杨翦当初精心策划的那场渣男榜闹剧,令杨翦最为疑心的也是李骄子。 “我去查,若是假,你遁甲门必将杀得一个不留。”杨翦要走,回头又说:“从你开始。” 有些人觉得死很容易,一个想不开就敢寻死觅活的,可是真正寻过死被救回来的人,才知道活着有多好,此时林故意已经不想再死了。 “杨翦!”林故意声音嘶哑:“我有一句话想问你,你可不可以在杨门给我一席之地?” 杨翦蹙眉:“是你执意要住在这个院落里的,若是觉得这里住不惯,我会安排。” 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杨翦还是善待林故意,看在……令狐狐的份上,虽然此刻杨翦并不想想起令狐狐。 “我指的一席之地,不是这个意思。”林故意缓缓起身,走到了杨翦的身边仰望着他的脸,好一个俊美的杨三郎,好一个冷心冷面的杨门掌门。 “既然,你连令狐狐都能放得下,杨翦,你能不能就容下我?我不要名分,只求在你的身边——” “别说了!”杨翦:“我只有一个女人。” 杨翦脑子里全是令狐狐那晚的模样,那说着“不是你占我便宜,是姑奶奶我要了你!”时那倔强的小表情,还有枕边的银子…… 然而林故意却会错了意,连忙说道:“一个女人……荆落……荆落她很和善,必定不会介意——” 杨翦一道犀利的目光制止了林故意拽着衣袖的手,“大嫂,请自重。” 毕竟是手足一般的长大,杨翦还是愿意拿杨初雨当做大哥,只不过,永远不能见天/日/而已。 杨翦拂袖而去,林故意哭着嘶吼:“你大哥犯了错,我为什么要连坐此罪!”喊完了犹未解恨,三两步地跑出去,只看到杨翦的半个衣角,已经出了院落。 再想追,门口的守卫可就不准了。 林故意一眼瞥见几个婢女在正房的门口,和守卫们对腰牌进去送饭,气得林故意冲过去就将食盒中的饭菜给掀翻了一地。 第79章 全尸而退 司徒图一头雾水地接过信,展…… (1) “进宫可以, 但是我要给我哥哥那里写一封信报平安,你把信送去惑众门。” 说完令狐狐的纤纤玉指撂下了手中的笔杆,将信仔细地叠好。 令狐狐已经完全没有了武林中人的打扮, 武林中的女子什么样?基本都是竹簪束发, 紧束腰、收袖口,一身短打, 都是因为打架方便嘛。 也有纱衣飘飘、头束金冠、佩环叮当的, 那得是武功撑得起这种扮高人的行为,不然……打架不方便嘛。 如今令狐狐被骊王府困住, 江湖儿女的风气先就给掐断了, 也教习了宫中的规矩。 又是淡扫峨眉,绯色的薄纱覆在肩头, 透着能看见白皙的臂膀, 富贵牡丹花样的肚兜在领口若隐若现, 乌油油的头发上, 看似不经意地斜插着一支翠翘, 实则是画龙点睛一般, 趁得令狐狐无比娇媚。 布衣荆钗之时已经是绝色,何况现今的精心修饰。 骊旬看着令狐狐递过来一封信,冷笑:“呵, 女人,学会讲条件了, 还让我送信。” 令狐狐轻呷了一口茶, 又开口道:“第二个条件——” “还有第二个条件?”骊旬抱着双臂, 饶有兴味地看着令狐狐,这个女人明明知道他骊二公子心狠手辣,但就是不懂做小白兔, 不懂个谨小慎微、察言观色什么的,一个条件都已经触及底线,她偏偏还要继续提条件。 “嗯,有第二个条件。”令狐狐坦然回望,一点也不介意骊旬语气中略带着的警告意味,说道:“我要小簪。” 骊旬抬眼:“你那个憨憨的丫鬟?成天被你和你哥害来害去的那个傻丫头小簪?” 令狐狐点头:“我要带小簪入宫。” “你可别使什么小心机,想让别人代替你进宫什么的,那可是欺君之罪,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骊旬知道若是不提醒,令狐狐可是什么事都敢做。 令狐狐微微一笑:“不是代替入宫,是跟随入宫,因为宫内有最好的太医。” 小簪的伤势也是令狐狐始终惦念的,同样被上官涫控制过身体的,箕鸣煜都已经吐血数次,小簪虽然暂时无碍,但终究是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情,是令狐狐的一块心病。 带小簪入宫,可以有机会找到太医求助,只能寄希望于顶尖的医术了,武林中的悬壶堂虽然医术高超,到底比起太医院还是差了一截子。 当初悬壶堂也是拼了几代的努力,想有个出类拔萃的进了太医院光耀门楣,学杨门和遁甲门的路子也好成为个宗师级别的,可是进了京才知道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别说进太医院,连太医院的门槛都够不着,只得羞愧而回了。 令狐狐来到京城长了见识,太医院是分上医、中医、下医三院,以骊王府的官爵级别,能请到的只能是中医院的医官,即使只是中医院,这多天来的调养都让令狐狐觉得神清气爽,那恼人的眼前一黑就晕倒的毛病已经消失不见,那上医院的医官,会不会可以治那天谴呢? “嗯,既然如此,信倒是可以送到惑众门。”骊旬说着就拆令狐狐的信,令狐狐阻拦不不及骊旬已经手一抖,展开了信纸,说道:“但是内容我要看清楚,不能乱说话,也不能私自泄密,你这信……唔……字这么难看?” 令狐狐白眼一翻:“这是一种古法的字体,你孤陋寡闻,你懂p!” 骊旬扫了一眼信中内容,果然如令狐狐所言,保平安、要小簪。这才将信重新折好,“我来教你写字,好歹要像个闺秀。” 令狐狐美目一瞥:“不用了,皇帝没准就喜欢这样的呢,你的婶婶我当定了。” 骊旬噎住。 “好,你棒,我去送信。”骊旬慢悠悠地走,末了丢下一句话:“狐狐,我知道你入宫后能自保。” 令狐狐望着骊旬的背影,这才明白,原来骊旬一直笃信即使入宫,令狐狐也能保自己完璧、全身而退。 所以他才放心的拱手相让。 “这就有点高看我了……”令狐狐心想,自己这些天来风轻云淡的样子,那特么是装的啊……既然入宫之事已成定局,甚至已成死局,那还不如气定神闲一点,慌乱了就输先输了……稳住冷静下来没准还有一线生机可寻。 但若是说有把握全身而退么……令狐狐觉得最多能保证个全尸而退…… (2) 惑众门—— 骊王府的人马到了大门外,对于哪个门派来说都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司徒图倒是没有觉得触霉头,大摇大摆地就出来了。 毕竟惑众门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前阵子还被烧为平地了呢,怎么着,这不又是万丈高楼平地起了么?惑众门就是这么命硬,哎,谁都不怕,就是玩。 骊旬不再易容成唐小柴的模样,且锦衣金冠,司徒图一看自然是认不出。“这位小兄弟……” “放肆,这是我们骊王府的大公子!”侍卫大吼一声。 对,骊王府的——大公子。 骊旬没有忤逆父亲的决定,同意将令狐狐送入宫中,这样的杀伐果断让骊王很是满意,既然英雄能过美人关,那就所向披靡了。 再加上之前在武林中的历练,骊王都看在眼里,当即骊二公子“出殡”,从此骊王府再无二公子。 骊旬摇身一变成了嫡长子——骊王府大公子。 骊王府中没人敢说个不字,而原本的嫡长子性格懦弱,本就不被骊王所喜,如今去了更适合他的去处。 某夜,几乘华丽的车轿趁漆黑从后门出骊王府,然后消失在了黑夜中,从此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曾经的骊王府大公子。 众所周知,骊旬现在是骊王府的嫡长子。 司徒图的耳朵快被侍卫的喊叫震聋了,连忙应承:“好,知道了……大公子……请问大公子突然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说话还文绉绉的,打量我不知道你就是个空心大草包么?骊旬心中觉得好笑,再想想令狐狐那几笔歪歪扭扭的烂字,这对兄妹可真是活宝。 司徒图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大公子,你笑什么呢……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我刚才确实在菜园子里挖土呢。” 嗯?我为什么要笑容满面?骊旬想着连忙板起一张暴君脸,果然更适合他的这身行头,“你的信。” 司徒图一头雾水地接过信,展开一看就惊呆了,这变幻莫测、天马行空的笔法,这横看不成岭、侧看也不成峰的字体,一看就像是出自自家妹子之手,二看落款,自信点,把“像”字去掉吧! “我家狐狐的信,怎么在你这里?”司徒图刚一问,就觉得周围丛林耸动,惊鸟纷飞,显然是令狐狐的名字触动了什么。 骊旬不动声色,因为自打他的车轿一落地,就已经察觉到惑众门周围埋伏了很多高手,想想也知道,杨门和如意坊的人肯定是日夜盯着惑众门的动向,一有令狐狐的消息必定去报。 而且,嗯……好似还不止杨门和如意坊,似乎还有什么人盯着这里呢,但是武林中的这些人,他骊王府还是没有在怕的。 “我只管送信和带人走,别的不要问我。”骊旬懒懒地说道。 司徒图又低头看信,嘴里嘟嘟囔囔地念道:“我在骊王府,他们送我进宫……但是不要管我,我自有法子脱身,还有,务必把小球给我带来,什么小球?等我去狐狐的房中找找去啊——” 骊旬忍耐地揉着眉心:“她那是簪字不会写,画了个圈。” 司徒图不知道骊旬是谁,骊旬可十分熟悉司徒图,毕竟冒充唐小柴的时候,和司徒图也都是朝夕相处过的。 骊旬心想了,你妹子什么都不会写,还不是你害的么?从小就什么都不许学,一心就想把她嫁出惑众门完事。 司徒图还在挠头:“狐狐她要小簪?对对,还是她想得周到,骊王府那种地方危机四伏的,带上小簪好挡一挡危险。” 司徒图果然没一会儿就把小簪给推出来了,还不放心地边走边嘱咐:“小姐若是快要中箭,你应该怎么办?” 小簪比划了一个白鹤亮翅:“挡在小姐的身前!” 司徒图严谨,又问道:“那若是背后中冷箭呢?” 小簪一个旋身来了个闪转腾挪:“挡在小姐身后!” 司徒图开始洗脑:“挡完箭之后,最好是拼着最后的一口气,冲过去抱着放冷箭的那个人跳下山崖。” 骊旬都听不下去了,“跟你比起来我真不敢自称心狠手辣了。” 小簪倒是心大,一听是要去见令狐狐,二话不说提着个小包袱就上了骊王府的车轿。 “不用带行李,骊王府里什么都有……”骊旬也是服气,这惑众门的人一个比一个神叨。 骊旬刚要走,就被司徒图喊住,司徒图:“哎,大公子,看上去你人挺不错的,照顾好狐狐啊!” 骊旬觉得身心俱疲,这个司徒图真是谁都敢托付啊……只得随便地挥了挥两三个手指头,就当做是答应了。 司徒图望着骊王府的大队人马威风凛凛地离去,这才觉得哪里不对似的,哎?这个骊王府的大公子,虽然长相没见过,但是说话的声音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3) 小簪刚一踏进骊王府,都没让脚沾地,几个粗使的婆子就把小簪像小鸡子一样拎着,扔进了汤池子里泡了一盏茶的功夫,捞出来又是搓又是洗的,还在头发里面、牙齿缝间来回地检查了一通,生怕她带了什么脏东西进骊王府。 等洗干净了,换了一身清爽的细布长裙,小簪拉着裙摆左看右看,觉得自己还是很漂亮嘛。 等这些粗使的婆子再想动小簪随身带来的小布包袱,小簪可就不干了,拼命护着,谁接近了就咬谁。 “哎呦,这武林中来的人就是没规矩,怎么还咬人……我们又不要了你的东西,有个什么值钱的。”一个挨咬了的婆子抱怨说道。 小簪喊道:“那你们要我的布包袱干什么!” 一个婆子说道:“大公子交待了,外面的东西一概扔出去,你这些穿来的衣服、鞋,连同你的包袱都得一把火烧了。” 小簪一看果然刚才换下来的衣服都给丢到了汤池子旁边烧着的炭火中了。 另一个婆子:“小姑娘你想开点,骊王府里什么都有,比你的好,拿过来吧。”这婆子话刚说完还没合上嘴呢,啪叽一下就被小簪扔了一块湿哒哒的擦脸巾在脸上,擦脸巾慢慢地从婆子的脸上滑下来,众人一看这婆子气得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叉着腰喊道:“给我打。” 小簪一看,妈呀,要挨打,转身就跑,只听得脑后嗖嗖嗖地飞过来很多“暗器”,慌乱小簪看到一个人迎面而来,小簪赶紧躲在了那人的背后。 啪/啪/啪几声过后,瞬间安静了—— 小簪探出一颗脑袋来看,原来来的人是令狐狐,令狐狐被追赶而来的婆子们扔了一脸一身的澡豆、猪苓、搓澡的布、擦脸的巾,总之这汤池子边上有什么顺手,就扔了什么,可想而知小簪有多招恨了…… 婆子们一看扔错了人,而且这人还是经常在大公子左右的一位美人,虽然不知道这美人是个什么名分,但照着情形看大公子对这个美人还是耐心十足、极其殷勤的,总之妥妥的是个贵人娘子的,招惹不得。 于是婆子们都行礼致歉:“美人莫怪……我们是想打那个丫头来着。” 小簪一看有撑腰的了,中气十足:“打我也不行啊!我就是她的丫鬟!” 令狐狐头上挂着澡豆肩上披着湿哒哒擦脸布,低头看着小簪,问道:“你临出门之前,我哥没有教好你吗?有人要打我,你该怎么办?” 小簪赶紧比划了一个白鹤亮翅:“挡在小姐身前。” 令狐狐指了指自己的这一身,灵魂拷问:“你做到了?” 小簪不好意思地一笑:“小姐,你怎么穿得这么漂亮,我都没认出你来呢……可是衣服都脏了……” 婆子们听了都吓得低头。 令狐狐把湿头发一撩,问道:“衣服在汤池子这里脏了的,你们说这叫什么?” 婆子们以为要问罪,吓得头一低再低。 令狐狐一笑:“这叫有福气,哎,有福之人不用愁,我衣服脏了我跟前就有洗的地方。”说着令狐狐就宽衣洗澡。 小簪也是伶俐,连忙对婆子们说:“这里我伺候就行了,该收拾的我也都收拾好,婆婆们也都年纪大了劳累,去打点酒耍耍牌去吧。” 说着往婆子们的手中放了一把钱。美人不怪罪还赏钱还能偷懒,这还有什么说的?早把那个布包袱忘到脑袋后面去了,都是欢天喜地道谢,结伴而去。 “长进了呀,还会贿赂人了。”令狐狐泡在热汤里,小簪给她梳着头发,这感觉就像还是在惑众门一样,让令狐狐有一种惬意。 “临出门的时候掌门给的钱,说肯定能用上,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光了……”小簪挠头。 “小簪,有你在真好,我一定会找人医好你的。”令狐狐说道。 “小姐,真要进宫啊,我以为你找我来是配合你逃跑呢,我本来都想好了,我掩护你走,我死在这都没有关系的。”小簪把令狐狐的一头秀发梳好了挽成一个松松的髻。 “跑不掉的,还会殃及哥哥嫂嫂和刚出生的侄子。”令狐狐沉思:“况且我打定主意带你去看上医院的太医,如今只能走一步望一步啦。” 小簪:“小姐,这段时间,如意坊和杨门都在帮着四处找你。” 令狐狐一听杨门,想到了那天从杨门下山,被杨翦派的轿夫强行幽禁在了圆缺阁的那晚,想到了杨翦俊美的脸,额前的几缕乱发,结实宽阔的胸膛,有力的手臂…… 这一想可不打紧,令狐狐脸上一红,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小簪连忙扶住:“小姐!我看是你需要看上医院的太医才对啊!我虽被上官涫伤到,但没有吐过血呢,你和那个箕庄主都是这么着的,让人担心啊。” “我没事,急火攻心而已。”令狐狐稳住心神。 果然令狐狐的脸色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往常,沐浴完毕更了新衣。小簪这才想起那个布包袱,连忙小心翼翼地把布包袱摊开来给令狐狐看。 令狐狐一看,包袱里面有一个小小巧巧的瓶子,用一根普通的麻绳拴着,这个瓶子非金非玉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打开看里面也并没有什么东西。 除了这个怪异的小瓶子,包袱里还有半个木牌,木牌可能因为年代久远,上面刻着的花纹几乎要磨平,仿佛还有字,只不过字也是被截去了一半,无从辨认。 一个瓶子,一个木牌? 令狐狐手里拿着这两样东西看来看去,不得其解,“我哥让你带来给我的?还说什么了?” 小簪:“不是掌门给我的,是张伯一定让我带给你的。” 令狐狐瞪大眼睛:“张伯?在咱们惑众门扫了一辈子地的那个张伯?” 第80章 田氏笃箬 沐浴过,就穿着个汤池子那里…… 令狐狐左手拿着小瓶子, 右手举着半个木牌看,忍不住问道:“小簪,你说会不会是张伯年纪太大脑子糊涂了, 随便抓了几件身边的东西交给你。” 小簪挠头:“很有这个可能啊。”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张伯到底多大年纪了??? 令狐狐想了想,“张伯在惑众门扫地少说也有……天啊, 根本说不出到底有多少年, 从我记事起,张伯就在惑众门扫地了, 我哥也说过从他记事起, 张伯就在……” 小簪点头,她和令狐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样说起来确实张伯一直是存在的。 惑众门一向弟子稀少, 来拜师的那可都是身怀深仇大恨难以为报的, 才会下那个狠心, 搭上自己的一生来领天谴学功夫的。 有的听一听这个规矩都要吓跑了, 有的仇还没报天谴先到了的, 这都要看个人的命数了, 哦对,有一个例外, 就是上官涫,上官涫是横空出世就要学惑众门的功夫的, 用她自己的话说, 这门功夫是最适合她的。果然也是, 惑众门差点就被上官涫搞得“名震江湖”…… 所以惑众门一向弟子稀少,而且经常会死…… 但是这个张伯是一个很奇特的存在,令狐狐和司徒图年纪小, 不知道张伯到底是何年何月入的惑众门,也没见过张伯找谁报仇,或者修习武功,更没见过他担心天谴,就是年复一年耐心地扫地。 之前惑众门被烧为平地,张伯就不知去向,惑众门重新修缮盖好,他就又凭空出现,二话没说继续任劳任怨地扫地做杂活。 令狐狐是习以为常了,之前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件事这个人。不仅是令狐狐,连司徒图的口头语也经常是:“咱们惑众门人丁稀少呀,除了张伯那就是小簪了。” 小簪是司徒图当年捡了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就留下让她陪着令狐狐一起长大,也不让她学惑众门的武功,所以就这么着留下了。可是张伯……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从来没琢磨过,现在拿着张伯特意捎来的奇怪的东西,令狐狐这才不得不琢磨了起来。 “除了交给你这两样东西,张伯还交待了什么话没有?”令狐狐问道。 “当时骊王府的大公子催的急,也来不及说太多,还是张伯把我拉到一边把东西塞给我的。”小簪努力地回忆着:“只说一定要亲自交到你的手上,谁也不能给,真要有人抢,那就把木牌烧了,再把瓶子吃下去,跳下山崖自尽,也不能落在别人的手上。” 好……令狐狐心想,这果然是我惑众门的风格,动不动就拿小簪挡明枪暗箭的,小簪也是命大,而且也是心大…… 好在也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两样不起眼的东西,刚才婆子们要抢了去扔掉,好歹也是化解了。 好吧,也许真的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即使是张伯年纪大糊涂了,巴巴地给令狐狐带来了他觉得珍贵的东西,其实只是些废铜烂铁,那也是老人家的一份心意,张伯简直就是惑众门的象征了,有他就有家的感觉,那带着张伯送的东西,就有点家的感觉。 想到这里,令狐狐看了看拴着小瓶子的麻绳,还算结实,就把它挂在了脖子上当个饰物。那半个木牌就收在怀中,随身带着。 此时令狐狐和小簪梳洗已毕,相伴着回到令狐狐的寝殿,一路上小簪都看花了眼,这王府真是和武林中无法相提并论,气势、规模,那都是身在武林中的时候难以想象出来的。 吃穿用度也不一样,医生——自然也不一样的。 所以一定要进宫瞧瞧上医院的太医。 刚一进房中,令狐狐就觉得气氛不对,平日里这房中就戒备森严,大概是怕她跑了。今天侍卫都在门口,屋里的婢女们都垂手站立,大气也不敢出。 小簪拉了拉令狐狐的衣袖,小声说道:“呀,小姐,那不是很吓人的大公子吗?” 果然见骊旬阴沉着脸,坐在桌边小酌,一副借酒消愁愁更愁的表情,这是有心事。 “令狐狐,你去哪里了!”骊王微醺,看着令狐狐刚沐浴过,就穿着个汤池子那里的布袍子,头发松松地挽成一个发髻,反倒是比那轻扫蛾眉、华丽衣衫的模样更加好看。 令狐狐本就眉清目秀,多一分就有些嫌多。 “我闲逛逛,知道小簪来了,去寻她了啊。”令狐狐见骊旬醉酒,有些警惕,“你来做什么?怎么喝酒了。” 骊旬将手里的残酒一饮而尽,问道:“狐狐,不入宫可好?” 令狐狐点头如捣蒜:“好的啊,那你放我们回惑众门。”令狐狐心想,说得好像谁很想进宫一样,难道不是你骊王府拿惑众门的生死逼着我进宫,想让我在宫中给你们当眼线的么? “不进宫,但也不许走。”骊旬晃悠悠地站起,向着令狐狐走过来,令狐狐戒备倒退。 “狐狐,你只能和我在一起,不能和杨翦,也不能入宫,你只能是我的。”骊旬轻轻拉令狐狐的手,令狐狐赶紧缩回。 再不想办法,骊旬可能酒后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 小簪突然开口:“小姐,这个大公子说话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的?我是不是刚才沐浴的时候耳朵进水啦,难道听错了吗?” 令狐狐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他就是唐小柴,唐小柴就是他,不过他又不是唐小柴。” 小簪听得头晕,“唐小柴?没想到那个财迷精居然是大公子?大公子,你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辛苦断案赚钱啊?……” 小簪问得有口无心,却恰好让骊旬清醒了一些,是的,为何之前要大费周章地混入武林,做了那么多事啊,还不都是为了夺嫡长子之位,还不都是为了讨得骊王的欢心。 否则纵然是嫡子又如何?看看骊王现在的兄弟们都在哪里?看看皇帝的兄弟们又如何?唉,莫要生在王侯家。 为了自保,骊旬已经将自己的兄长取而代之,这会儿要逆着骊王的意思,不让令狐狐进宫,那前面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可恶的令狐狐,骊旬看着一脸淡定的令狐狐,心中咬牙切齿,这个小丫头确实聪明无比,从骊旬把令狐狐强掳了来,这丫头就无比淡定,成天该吃吃该喝喝的,愁是一点都没愁,好像还长胖了几两肉。 原来是早已看穿一切,骊旬纵使再穷凶极恶,到底不敢越过骊王去,而骊王不会容许令狐狐留在骊王府,本来也有可能把令狐狐遣回家去,只不过令狐狐到底还是年轻了,非要断什么案呢,这一聪明外露,让骊王看出令狐狐是个人才,要为己所用了。 进宫,混在要送进宫的美人之中,以令狐狐的美貌和机智,定能伴在君侧,为骊王府充当眼线。 令狐狐没有提前预料这一步,十分后悔了,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眼下先要自保,不要落在了骊旬的手里才是。 “我父亲给我定了一个正室,不日就要娶过门。”骊旬终于说道。 原来如此,令狐狐知道了骊旬借酒浇愁的原因。 “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订的哪家的小姐啊?”令狐狐顺水推舟地问。 “田阁老的嫡长女。”骊旬无奈。 两家一直敌对较劲,但仍然要成为姻亲,即使年龄上并不十分对,田阁老的嫡长女年长骊旬五六岁之多,田阁老那边的说辞是长女田氏笃箬,在闺中倍受爱惜以致于耽搁了出阁,如今见骊王嫡长子的正室刚刚暴毙而亡,一直以来听闻骊王长男学富五车、中正可靠,愿与之结为夫妻。 嫡长子原配暴毙而亡?令狐狐心想这骊王府还真敢说,明明是真正的嫡长子夫妇被一车拉走,从此人间蒸发,骊旬取而代之成了嫡长子。 所以骊旬要是娶了田阁老的长女田笃箬,两家就可以互相牵制、互相监视,永无止息。这就是他的命。 令狐狐还是事不关己,说道:“那很好,门当户对!” 骊旬恨令狐狐这个笑眯眯的样子,一把抓住令狐狐的手腕,“令狐狐,你这人女人没有心吗?你对我当真一点点感觉都没有的吗?” 小簪急得跳脚:“大公子!大公子!你快点松开手,我们小姐经不起你这力气!” 骊旬看着令狐狐,虽然手腕被捏得生疼,但令狐狐倔强,就是一声不吭地,气得骊旬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你就是这般的不肯示弱!” 令狐狐揉了揉手腕一看,果然乌青的几道手指印,当真疼的紧。 “那杨翦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骊旬气得发狂。 “哎你有话好好说,别提杨翦啊,我可不想总是吐血……”令狐狐倒是真怕听杨翦的名字,只要一想起杨翦真的就是热血上涌,喷涌而出的一口老血啊,补点气血容易吗,总是这样喷会死人的。 骊旬看着令狐狐,似乎在下着什么艰难的决定,终于骊旬抬头问道:“令狐狐,有个问题,我此生只问你一次……” 令狐狐:“我不会跟你走。” 骊旬:“……” 令狐狐:“免得你问出来,我先答了,这样两个人都不为难,都保全了体面。” “你跟我走,我愿意放下所有。”骊旬看着令狐狐,心想为什么这个女人离自己这么近,却又感觉永远都触及不到呢。 “可是我不愿意让你放下所有啊,还有,我也放不下我的所有呢。”令狐狐小脑袋一扭。话说得很明白,你像壮士断腕一样下了决定,好像为爱牺牲了一样,可我还不想要呢,不但不想要你的,我自己的还珍贵着呢,不给你我就是不给你。 “好!”骊旬一把掀翻了酒桌,酒菜撒了一地,“进宫进宫,反正杨翦也别想得到你!” 令狐狐淡淡地说道:“大公子,你喝多了,早点回去安歇吧。” 骊旬突然狞笑:“令狐狐,你别以为你风轻云淡的能多久,你知道你什么时候进宫吗?三天之后。” 令狐狐听了倒是一愣,想拖延是拖不了了,更何况骊王府也不是可以拖着的地方,可是,真的这么快吗?三日之后。 第81章 不顾矜持 要么不着急嫁就待字闺中多年…… 三日之后, 骊王府盛景。 令狐狐只知道三日之后是她入宫的日子,却发现也是骊旬成亲之日。 这连骊旬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中书令田阁老迅速与骊王商议了迎娶的时辰, 不偏不倚也是三日之后。 骊旬也曾疑惑, 借着向骊王请安问道:“父亲,田阁老嫁女, 怎么会这么急, 这个田笃箬到底有什么不妥?” 骊王一笑:“有任何不妥,都得娶。” 这倒是真的, 一个皇亲国戚, 一个是朝中重臣,嫡长子与嫡长女结亲, 别管商议得多么迅速, 也别管嫁娶的多么仓促, 既是两家已经点头, 换了八字庚帖, 那这事就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除非皇帝下旨不准, 但皇帝也没这么不靠谱,更没有这么闲,师出无名的做这么件不合礼法的事情。 或者天塌了, 那可以,但天并不会塌。 再或者, 骊旬和这田笃箬这俩人有一个人突然死了, 并没有, 俩人都硬朗得很。 骊旬此时倒是恨不得死了,这件事真是令他满腹狐疑,如果简简单单的就是田阁老嫁女联姻, 那无非就是一些朝堂中重臣之间的惯用手段,互相娶来嫁去的,若是不同阵营的那就互相监视互相牵制,若是同一阵营的那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都懂,嫁得情愿娶的也心领神会,然而这…… 先是发现田笃箬年长骊旬五六岁之多,都是年方二八出嫁,田笃箬如何在闺中耽搁了这若干年?理由是家中爱女尤为疼惜所致,语焉不详。 这也就罢了,既然已经交换了八字庚帖,这婚事算是定局,却又急着过门,为何完全不顾矜持。 然而天大的疑问,都被骊王一句“有何不妥,都得娶。”给打散了。骊王不见得就不疑惑,只不过到底有了年纪沉得住气,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疑问,等田笃箬过了门慢慢甄别即可,如今想这些还不如赶紧把婚事给办好。 所以说三日之后的骊王府是盛景,举了全王府之力用了这么点时间还真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倒是收到喜帖子的宾客有点措手不及,大小官员慌忙把手头要紧的事推得推、辞的辞,这两家子结亲,连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谁收了喜帖敢不来的。 令狐狐本来一心想赶紧离开骊王府,结果这天还真有一丢丢的小心思想多呆一会儿,想看看这个即将嫁过来的新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要么不着急嫁就待字闺中多年,要么三天之内你就得给我娶了,霸气! 可是令狐狐看热闹的心情并没有得到满足,就被催促着换了特制好了的衣裙,又有几个婆子来熟练地给梳了头,这次梳的头样式没见过,高高的一个发髻,且发髻上不许戴钗,耳垂上不能佩环,想是宫中戒备,新入的人都不能戴形似利器的配饰。 小簪也同样穿了指定的衣裙,花色料子比令狐狐的略差一等,发髻也简单了一些,也是一律不许戴簪环。 之后两人就被带到了骊王府的后门,一辆精致的车轿已经候在那里了,令狐狐双眼一溜注意到这车轿有些特别,车身虽小巧但拉车的马确实高头大马,轿衣上面隐隐地绣着很多云头的图案,所用的丝线还闪着幽幽的金光,就是看似平平无奇,细节上全都做到了极致。 进去一坐,量身定做一般地,正好坐得下令狐狐和小簪两个人,多一丝的余地也是没有。 车轿帘子刚一盖上,马蹄一动之际,就听骊王府中已经是礼乐齐鸣,这动静估计是田笃箬嫁过来了,然而礼乐声随即就小了,可见这马跑的是真快…… 这可把令狐狐气坏了,“这骊王这么小气的,多一盏茶都不让我待呢!” 小簪:“小姐,你舍不得骊王府啊?” 令狐狐简直是气急败坏:“哼,我是舍不得这个热闹没看上!” 小簪:“有什么好看的啊,不就是娶新媳妇儿,纵然是骊王府娶新媳妇,那也不过就是比别人家排场大一些,闹得欢一些而已嘛。” 令狐狐微笑:“我好奇不行吗?我被杨翦退婚了两次了,当然好奇成亲什么样,不行吗?” 小簪顿悟:“小姐,你这么说的话,还真是挺惨的啊。” 小簪:“小姐,咱们别再提杨翦了,万一你又吐血呢,唉?不过不提也提了半天了,你居然没事啊。” 令狐狐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因为姑奶奶已经放下他了。” 小簪点头:“那也对,不能为了一个渣男伤了自己的身子呢,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开始咱们觉得杨翦是个渣男,然后他又不是,我们觉得他不是,唉,他又是了,你说他怎么变来变去的啊。” 小簪唠唠叨叨地说着,却看令狐狐突然像个石像一样地定住了,还张着个嘴一脸震惊的样子。 “小姐你没事吧?不就是没看到骊王府的热闹吗,这么还气呆了。”小簪摇晃令狐狐。 “小簪,我刚才说什么了来着?”令狐狐怔怔地问道。 小簪歪着脑袋想了想,“你说你是杨翦的姑奶奶。” 令狐狐:“不是。” 小簪:“你说你不吐血了是因为放下杨翦了。” 令狐狐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恍然大悟,杨翦这孙子,终于明白他要干什么了……他这是故意要让令狐狐放下他,因为他发现了暂时克制上官涫留下的天谴的办法,上官涫的天谴是死于心爱的人手中,没有心爱的人是不是暂时能保命? 小簪就是佐证,一共三个人深受上官涫的天谴所害,只有小簪只晕了一次显示出症状之后就再也没有犯过病,绝情便可。 现在想来,箕鸣煜当初从惑众门离开,躲去了如意坊也是发现了这个规律,只要见到令狐狐、思念令狐狐都会发作吐血和虚弱,那还是狗命重要,先躲了再说。 而令狐狐第一次在惑众门眼前一黑晕倒,是因为吃醋,动力情,杨翦就开始担心令狐狐也是开始发作了天谴的症状,直到在如意坊令狐狐阻止杨翦杀人的时候,又发作了一次,这是关心之切。 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杨翦慌了,他要帮令狐狐斩断情根。 “小姐,这么说杨翦叒叒叒不是渣男啦?那我们赶紧去找他吧!”小簪说道。 令狐狐倒是又从恍然大悟的震惊中冷静了下来:“不能去找……这件事按道理推,倒是通的,就是怕万里有个一,他若就是对那个荆落姑娘一见钟情了,我跑去找他,那就可以领到第三次拒绝了……” (2) 杨翦收到令狐狐的行踪的密报的时候,正要杀李骄子。 “什么?狐狐要被送到宫中?可确实打听清楚了?”杨翦皱眉收剑,仔细地盘问着杨门的密探。 令狐狐被骊王府送入宫中……这么说这段时间以来,令狐狐都是在骊王府中?难怪掀翻了全武林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原来是身在京城。 骊王府……她到底是被抓去的,还是又贪玩想破案自己跑去的啊…… 杨翦一怒之下把手中的剑戳到了地上,吓得李骄子脸都白了,因为这剑离他就差毫厘。 此时李骄子被杨翦打得鼻青脸肿,惯倒在地,还马上就要被一剑捅死。 “杨翦!你别嚣张,这怎么说也是我飞钺阁的地盘,你身为杨门掌门来我飞钺阁杀人,怎么也要给一个交待的。”李骄子话虽嚣张,但吓得声音都变了形,连滚带爬地躲。 杨翦:“我之前就是想得太多,导致束手束脚,白白放过了林琛,若是现在他在我手中,我一根根地拆他的骨头。” 何昊飞:“掌门,不如先拿这个李骄子练练手,省得拆骨头的手法不够熟练!我来!” 何昊飞说完就一剑朝李骄子劈去,杨翦一看,呦呵,这小子这段时间不是只吃喝耍钱了,也还是练了剑的,看着身法精进了不少。 李骄子躲过何昊飞这一剑已经是相当吃力,袖子被切了半边下去,只能大声呼救:“救命啊!杨门的来飞钺阁杀人啦!” 然而任凭李骄子大喊大叫的,都没有人来支援。 只因李骄子大呼小叫的地方,是他自己养外室而建造的别院,盖得宫殿一般,里面燕瘦环肥的住满了美人,这李骄子又怕自己贪多嚼不烂,这些美人要红杏出墙,于是别院中设的侍卫非常少。 就这么几个侍卫刚刚就被杨翦三两下就给打趴下了,哪里还有人来支援,再加上飞钺阁的人都是势利眼,李骄子只是一个完全不受宠的妾生下来的庶子,所以虽生长在飞钺阁,面对面的躲不开了,也会被尊称一句十八少主。 动动嘴行,真要是让谁动真格的来保护李骄子,倒也不容易找。 而且,对,是十八少主,飞钺阁掌门李宣多子多孙,李骄子平日/里想见自己的爹都排不上号,荣耀和疼爱都被嫡系的那些子女们给占去了。 想到这些李骄子也有些灰心,干脆也不躲了,就往地上一坐,说道:“好我也不跑了,你们杀了我吧,是哪个挨千刀的给你们的假消息啊,我这辈子都不会杀小虹,连对她不好都不可能,她可是……她可是我的恩人啊。” 第82章 皇宫(1) 可见朱贵妃必定是得圣宠的…… 令狐狐觉得窥破了杨翦的用意, 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他当真是为了帮她续命才那么绝情的么? 想想那天,令狐狐可是顶着一万般的不情愿才爬上的袭月峰半山腰, 最累的时候简直就是手脚并用, 爬山爬得魂飞魄散才到了杨门的门口,赫然眼前的就是那刺眼的大红喜字灯笼、大红的绸缎花结、大红的毯子一路铺进了那杨门里面去。 大红刺得令狐狐红了眼窝, 还要可怜兮兮地跑进去趴在新人要拜的蒲团上闹, 人家杨翦大人呢,一张冷漠但帅、不耐烦但帅的小脸儿哦,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令狐狐闹, 再静静地看着令狐狐闹够了离去。 我也不急我也不恼,我更不解释, 就静静地看着你, 等你自己无趣了离开。 令狐狐曾经着迷杨翦冷峻的样子, 如今就被这冷给冷得如履薄冰, 冷暴力他最会了。 天知道令狐狐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翻山越岭的来闹, 想当初,令狐狐可是连到杨门的门口树林中,问问为何退婚, 都还是被哥哥以死相逼才去的,还要把自己蒙了面嫌丢人, 杨翦应该知道, 这对于令狐狐来说意味着多大的勇气。 绝情能续命, 保她暂时安全的话,他真的是做到了。 若真是如此破解,上官涫这些年若能放下对婉泞的执念, 再加上她那些续命灯,估计多保几年的命还是没问题的,只可惜上官涫是心魔越演越烈,居然还将不相关的美人易容成婉泞的模样囚禁了起来,还将婉泞的戏服和戏台子都原样放置在了颜帮。 这天谴也是狠毒的,知道没有人能轻易逃开这个情字。 被杨翦绝情后的令狐狐确实没有再昏倒过,就是吐过几次血,也是在想起杨翦的时候,渐渐地越想越少了,渐渐地想起也不再心痛了。 可是偏偏又燃起了希冀。 “小姐,那个荆落是不是挺美的。”小簪突然说道。 “啊啊啊啊!你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令狐狐本来伤感,瞬间抓狂。 小簪咧嘴一笑:“我看你好像又想起杨翦的好处了,然后你那脸又是惨白,好像要吐血,赶紧提一些你受不了的、听了就想把杨翦给撕了的事,你看你果然就好了。” “我现在只想撕了你!”令狐狐说着就伸手去撕小簪的嘴,两人正闹着,突然感觉身子前倾后突然一顿,车轿停了。 这车轿一路上畅通无阻不曾停歇,想来是皇家的车轿都要避让其先行,这会儿停了,那就是到了。 “小姐,到皇宫了,你该把怎么逃跑的计划告诉我了吧?”小簪问道。 “在你眼中,小姐我就这么棒的么,皇宫都能逃?先看看情形再说吧。”令狐狐刚要接着说,车轿的轿帘子突然就被掀开,轿门口露出一个女子的脸来。 这个女子望着像三十岁上下,精明干练毫无笑容,看身上的衣饰和自带的气势,估计也是宫中有些身份的女官。 女官在轿门口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令狐狐和小簪,从头顶看到脚,眼神犀利得让令狐狐心里发毛。 看完之后女官利落地又盖上了轿帘,半天没动静了,弄得令狐狐和小簪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下车。 令狐狐偷偷地从车轿的小窗,掀开一点点缝隙往外看,这才发现,车轿停在一个恢弘的宫殿门口,而且这里停着的不止她们的这一辆车轿,粗粗地数了一下就有十余辆一模一样的车轿停靠在空地上。 只见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官,正在挨着个的掀车轿的帘子,依旧是掀开了之后就那么威严地审视着车内的人,直到把那人看毛了,再放下车轿的帘子,走到下一辆车去吓毛下一个人。 令狐狐心想,她这是在找人吗? 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令狐狐和小簪已经等得无聊相拥而睡了,车轿外突然有人喊道:“下车。” 令狐狐和小簪擦擦口水,可算能下车了,在这狭小的车轿里,又不见天日还饿得咕咕叫,刚才都梦到了吃鸡腿。 下了车轿,令狐狐和小簪一看,只有她们一车准出来了,其他车的人扔在轿中。几个宫女过来引着令狐狐和小簪朝着宫门走去,宫女前面走着的,就是那个气场十足的铁面女官。 “小姐……”小簪低声想说话。 “不要说话,跟着走就是了。”令狐狐示意。 只见高如擎天的宫门威严而开,令狐狐和小簪随着女官和宫女们鱼贯入内,宫门关闭之前,令狐狐飞快回头一瞥,见宫门外空地上的那些车轿中的人也都陆续下来,个个都是妙龄女子,正被一个宫人正指挥着进了侧门。 令狐狐听得前面的几个小宫女窃窃私语:“这次的美人们这么不入梅司侍的眼,就带了这么一个进宫。” 另一个正要回答,只听那个被称为梅司侍的女官阴沉地说道:“你们是忘了刚被割了舌头的人了?” 吓得两个小宫女连忙低头。 一行几人默默走,果然越往深宫中就越安静,只听得几人沙沙的脚步声。 令狐狐和小簪被领到了一处幽静的偏殿,进门之前令狐狐瞥了一眼,牌匾上面写着“南薰殿”三个字。 梅司侍依旧惜字如金,将两个小宫女清风、明月两人留在了南薰殿中侍候,就带着其余的人走了。 “不太对,我以为进来就得立规矩呢,就这么着走了?”令狐狐纳闷。 也并没有交待令狐狐的身份,清风和明月两人只是以“斛娘”称呼令狐狐——斛娘这个名字,是骊王府为了给令狐狐编排出来个假身份起的名字。 这样正好,若是给了个什么身份就麻烦了,令狐狐此次进宫给自己立了几个原则,第一不能成为皇帝的女人,第二,找太医院治病,第三,逃出去。 怎么看都没有能活着做到的…… 再看清风明月俩人,显然被梅司侍调理得得当,除了日常起居做得到无微不至之外,其余事情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一连几日,皇帝也并不见。 骊王府算盘打得精,想让令狐狐当个皇帝身边的眼线,哪想到皇帝完全不见人影。 皇帝不见人,妃子倒是登门了。 清风明月快步走来报,黎妃来了,叮嘱令狐狐和小簪,暂时不会宫中的礼数无妨,但是一定记得不要得罪了这位黎妃。 难得见到清风明月两人的脸上居然有紧张的神情,可以猜到这黎妃可不是普通的妃嫔,定是一个跋扈的宠妃。 一个宠妃,就这么来到一个刚入宫的女子的殿中,而且是一个毫无位份的女子,有失身份,为何要这么做? 令狐狐正在胡思乱想,黎妃已经气势汹汹地进了南薰殿,一进殿门就嚷头疼,抱怨:“竟然还熏着这个香!” 令狐狐也不禁挥了挥薄烟,确实,南薰殿占了个薰字,真的就是成天熏着香,开始的时候令狐狐也是不惯,她本就是制香的高手,自然觉得这个香俗艳齁人,但也无法,现在也见怪不怪了。 薄烟中看这个黎妃真的是前呼后拥的阵仗,华丽异常装扮,高束裙腰、薄纱披肩长至拖地而行,胸前挤得是汹涌澎湃,高束发髻珠翠满头。 黎妃也毫不客气地盯着令狐狐看,难道……皇宫中的人都是这么的耿直,就喜欢一言不发盯着人打量。 “见过黎妃。”清风和明月说了,不识得宫中的规矩无妨,那令狐狐就随便招呼了一声,略略行了个礼。 黎妃红唇一弯:“斛娘确实是个美人,给了什么位份?” 清风连忙回答:“陛下并不曾给位份。” “即使这斛娘没有位份,但你一个宫女始终是宫女吧?我问斛娘,你就敢答,这是不是以下犯上?”黎妃说得风轻云淡,但藏着杀机,果然她还是淡淡的,“就打死了吧。” 黎妃的宫女过来就要抓清风,令狐狐一跳跳到了前面挡住清风:“黎妃,不能打死我殿内的人。” 此时清风明月的额上都飘着细汗,心想这小娘子怕是不要命的,可知道这个黎妃是什么人啊…… 倒是小簪气定神闲,心想你们真是没见过什么名场面,想当初我惑众门被半个武林围攻喊打喊杀的,可比这个危急多了,也还是我们小姐出头解决的,不怕不怕啦。 令狐狐看小簪那个得意样子,仿佛听见了小簪心中所想,气得肝疼,死丫头临出惑众门的时候我哥怎么教你的?要替我挡明枪暗箭,结果你呢,大难临头了还在那没事人一样…… 令狐狐的顶撞让黎妃正中下怀:“还没有位份呢就敢这样和我说话?若是得了圣宠还了得?给我……” “哎!”令狐狐决定顶到底了:“黎妃,你也不能打死我。” 黎妃给气笑了:“我为什么不能打死你?” 令狐狐:“因为这次只有我一人被选入宫。” 黎妃顿时脸色一变,若是进宫数人,打死一个也就罢了,旁人都怕她也不敢提,但现在只有一人进宫,打死了上哪找人顶? 黎妃气急败坏地看向明月,明月赶紧唯唯诺诺地回答:“确……确实如斛娘所说,只有她一人入宫。” “走!”黎妃一跺脚忿忿离去,临走还狠狠地看了一眼“南薰殿”的牌匾。 待黎妃走得干净了,令狐狐和清风明月这才一起瘫倒在地,明月撇嘴要哭:“斛娘,你原来也是怕死的啊,刚才看你刚强的很。” 令狐狐擦汗:“我当然怕死了,但是硬来能闯出一条生路,若是任她宰割,杀完了你俩那紧接着还是我。” 清风死里逃生不由得佩服:“多谢斛娘。” 令狐狐阴险地笑:“谢得有个谢的样子” 清风和明月一对视,只得回答:“那……你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 “这才对嘛!”令狐狐一跳跳了起来,吩咐:“小簪,去弄点好吃好喝的,我要和清风姐姐和明月姐姐好好聊。” 小簪:“不能吩咐别人吗,我都不知道去哪里弄。” “就是你弄,你给我好好干干活。”令狐狐心想谁让你不给我挡箭的! 小簪嘟嘟囔囔地走了。 令狐狐转脸就问:“为何只有我一人入宫?” 清风:“因为只有你一人符合要求。” 令狐狐:“符合什么要求?” 明月:“拉你们来的车轿,是设计过的。” 令狐狐一回想,那个车轿是别别扭扭的,虽然轿衣华丽但内里特别狭窄,一个入宫的美人带着一个随身丫鬟的话,坐着会非常的挤,若是胖一点都坐不下…… 嗯?胖一点都坐不下?令狐狐问道:“这个车轿是设计好了量胖瘦的?” 清风惊讶:“你怎么能猜到呢?” 令狐狐心中冷笑,姑奶奶我可是武林第一断案高手,现在入宫是虎落平阳给困住了而已。 清风明月细细讲解,这车轿是量身定做算计好了的,两人坐下正正好好的才是最佳,所以车轿停了之后,并不许美人们下车,先是让梅司侍挨着个的掀帘子看,不是嫌胖不行,瘦也不行,就要那不偏不倚的身量。 这其中就只有令狐狐完美符合。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令狐狐眉毛一挑:“既然是量身定做的尺寸,量的谁的身?” 清风和明月照例对了一个眼神,似乎令狐狐问到了一个比较为难的问题上了。但是清风毕竟感激救命之恩,把心一横回答说道:“是按照朱贵妃的身量做的。” 皇帝不满足于进宫的人的姿色,最后一道检验是要符合朱贵妃的身量,可见朱贵妃必定是得圣宠的妃嫔,对其宠爱的程度势必超过了刚才跋扈的黎妃。 令狐狐:“那个朱贵妃现在在何处?” 明月:“死了。” “她是不是以前就住在南薰殿?”令狐狐想起了黎妃临走的时候,用恶毒的眼神看了一眼南薰殿的牌匾。 清风点头:“对。” 一个新人,单独选了她进宫,还是按朱贵妃的身量选来的,这新人一入了宫就赐住在原本朱贵妃住的寝殿,难怪让那个黎妃如临大敌,根本不顾自己是有身份的妃嫔,跑来就要弄死令狐狐等人。 “那殿内熏香,也是朱贵妃喜欢的咯?我觉得黎妃有一点说得没错,这香味不怎么样,闻着头疼,朱贵妃喜欢,那品位一般般嘛。”令狐狐说道。 清风一听脸都吓白了:“哎呦,不要说一点点朱贵妃的不是啊,被人听去了,那真是要打死的。” 令狐狐叹气:“这么多的规矩啊!哎,还有什么规矩你们一次说完吧,省得一会儿这样要打死一会儿那样要打死。” 明月说道:“其实倒也没什么了,毕竟皇宫的规矩还没交待让你去学呢,哦,对,只记着一点,南薰殿后园不能去。” “为什么?” “也不能问。”清风说道:“这个问题,真的是有救命之恩,我也不能回答的。” 令狐狐:“去了会怎样。” 明月认真说道:“比打死要惨得多就是了,千万不要尝试。” 令狐狐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小簪不认路,她去哪弄吃的了,怎么还没回来?……” 第83章 皇宫(2) 这个女人……她没有舌头……… (1) 南薰殿内有禁忌之地, 只要踏入后果严重。 令狐狐没空细究其中缘由,只是觉得毛骨悚然,小簪……小簪被她遣了去弄吃的, 这半天了还没见人影, 小簪又不认得路,更不知道南薰殿的禁忌, 万一…… 想到此处, 令狐狐可真是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 “不行, 我那个丫鬟有点憨憨的,我得去找找她才能放心。” 令狐狐带着清风明月在南薰殿中找来找去不见小簪, 不详的感觉加重, 小簪, 你这个傻丫头, 可千万别…… 去后花园。 “不可。”清风、明月两人都伸着手拦着。 “出了任何事, 后果我自己承担。”令狐狐推开清风明月, “你们只不要跟着,便不用担待。” 后花园叫做花园,其实只是个小园子, 也尽种着奇花异草,都是香气浓郁艳丽无比的品种, 这朱贵妃喜欢浓艳。两边的游廊有一个个的小隔间, 想是给一些体面的宫女们居住的, 如今却都静悄悄的。 令狐狐无心赏花,径直地走向游廊,一间间地查看那些隔间, 还没等片刻,突然有人喝道:“住手,什么人?” 令狐狐一看,是一个穿着简易铠甲的侍卫,看着铠甲和骊王府的有些相似,区别是印着云头花纹,想必是皇宫中的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在一个死去的妃子后花园做什么?看这个侍卫的语气坚定态度强势,似乎是个侍卫的头头的做派。 “你又是什么人?”令狐狐反问。 侍卫并不回答令狐狐的问题,只是一手按刀,阴冷地说道:“这里不许进来,你不知道?” “我在找人。”令狐狐还要继续找。 侍卫抽刀横在令狐狐的面前:“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若再不听劝阻,可不要怪我了。” 突然一个隔间里传来小簪的哭声:“小姐!小姐啊!” 令狐狐眉头一凝,“那就是我要找的人!” 侍卫冷笑:“原来是一伙的,来人,抓起来。” 这时又有几个大内侍卫赶来,“是,靳统领。” 刚才那个侍卫,果然是个大内侍卫的统领。 几个侍卫过来就要抓令狐狐,令狐狐一个灵巧地闪身避开侍卫的手,接着就一抖衣袖,却什么都没抖出来,是了,她的保命红绫没有了。 情急之下令狐狐把自己身上披着的长纱一撩握在手中,抛出长纱就去卷那些侍卫手中的刀,然而长纱却无法替代红绫,一切都是徒劳。 “嗯?你这武功是?……你到底是什么人?”靳统领打量令狐狐,是个绝色的美人,却像模像样地会一点武林中门派的武功。 “我来。”靳统领话音一落飞身上前,一刀劈下来令狐狐慌了,没有红绫,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对付皇宫的大内侍卫统领那真是以卵击石了。 令狐狐勉强抵挡,一个回身去抽一个侍卫腰间的刀,侍卫刚要夺刀,靳统领笑道:“咦?给她,我看看她还会什么。” 那小侍卫果然松手。 令狐狐刀拿在手,手腕一酸,“妈呀,这也太重了,我拿不动。” 但靳统领已经又凌厉出招,令狐狐只看到一道刀影,下意识地提刀抵挡,不会刀法,拿着刀用的却是偷学来的杨门剑法,刀不如剑轻盈,招式使得相当笨拙。 靳统领一看,更觉得有意思了,“嘿,这小丫头还会武林第一剑法的门派的剑法。” 几个小侍卫也看得津津有味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丫头,敢闯南薰殿的禁地,竟然还能和他们的统领马马虎虎地过个几招,要知道靳统领能掌管大内侍卫,即便是他有意让了几分,能拆这几招也算有胆有识了。 令狐狐把心一横竟然不再一味防卫改成了主动出击,一刀下去使出了“一剑霜寒”,靳统领本来是试试看令狐狐都是什么路数,便没有使出全部的功力,没想到令狐狐这一刀又奇又险,差点还没反应过来,口内称奇:“这招还真没见过。” 当然没见过了,这是杨门的掌门才准学的剑法,这是杨翦教的……杨翦…… 想到杨翦,令狐狐突然觉得嗓子眼里涌上来一阵甜腥之气,不能想了,要吐血了! 令狐狐以刀杵地支撑着身体,生怕自己晕了过去。 靳统领还算是保持风度,立即停了手,并不想趁人之危,眉毛一挑“怎么,有内伤?” 令狐狐忍了一忍,回答道:“死不了,再来,我一定要救小簪。” 靳统领:“那个傻乎乎的姑娘是你什么人?” 令狐狐:“丫鬟。” 靳统领:“你能为一个丫鬟拼命?” 令狐狐:“从小愿意搭理我的人不多,也就这么一个半个的身边人,不能丢下她。” 靳统领仔细盯着令狐狐,似乎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片刻之后对侍卫们说:“把那个傻丫头带出来。” 侍卫们进了一个隔间,果然把小簪给拎了出来,小簪灰头土脸地,一看到令狐狐就哭了:“小姐,他们说要杀了我!” 侍卫:“我们没说……” 小簪大哭:“那灭口是什么意思!” 靳统领冷笑:“灭口,只不过是割了舌头的意思。” 吓得小簪连忙把嘴捂了起来。 这时候突然一个隔间里疯了一样地冲出一个人来,刚才说割舌头,令狐狐没怕,倒是这个冲出来的疯子吓了令狐狐一跳。 是一个披头撒发的女人满身鲜血,再看这血是从她的嘴里淌出来的。 几个侍卫眼疾手快抓住了那个疯女人,只见女人咿咿呀呀地挣扎着,看样子是在大喊,却喊不出个言语,小簪啊的一声,“小姐,这个女人……她没有舌头……” 令狐狐也看清楚了,这个疯魔一样的女人张着嘴似乎在求救,然而口中一团稀烂,流着脓血,那团稀烂竟是舌头根,整条舌头都没了。 令狐狐和小簪吓得抱成一团,想起进宫的时候,那个表情肃杀的梅司侍骂小宫女的话:“再多嘴,忘了被割舌头的人了?” 果然有人被割了舌头…… 靳统领看着令狐狐和小簪,表情突然变得阴鸷,冷冷地对身边的侍卫吩咐说道:“本想放她们一马,可是她们也看到了,那就灭口吧。” 小簪哭求:“我们没看到被割了舌头的女人,你放过我们吧大人!” 令狐狐快气死,没看到你提什么割了舌头的女人? 只能拼了,令狐狐勉强提起杵在地上的那柄刀,刚一运气就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2) 再睁开眼已在床上,令狐狐别的不管,先伸手摸自己的舌头,整条都在,感动…… “妹妹!”一个女人扑了过来恸哭不已。 我在皇宫还有个姐姐?令狐狐心里纳闷,一看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黎妃。 和上次见面时不同,黎妃没有了嚣张的气焰,也没有恶意满满,变得慈眉善目的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妹妹,你可吓死我了,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就晕倒了呢。” 令狐狐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黎妃,刚要开口讽刺,就看到屋中站着靳统领,靳统领不再凶神恶煞反而恭恭敬敬,这份恭敬可能因为他身边坐着的一个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只看眉眼可以推测这个男人年轻时必定是个帅哥,现在是老帅哥,神态气度不怒自威,而且穿着……龙袍。 难怪黎妃变了一副嘴脸,佯装关心、贤良淑德的。 令狐狐惊了,本来数日/不见皇帝还在纳闷,可是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就来了…… “姐姐!”令狐狐眼眶湿润,俯身抱住了黎妃的大腿,“你不杀我了吗?吓死我了,吓得我夜不能寐,惊吓过度就晕了啊……姐姐别杀我,大不了这南薰殿我让给你就是了!” 黎妃风中凌乱,心想好你个死丫头当着皇帝演起来,我一没融你的梗、二没盗你的文,你要不要这样的阴我! 在床边伺候着的清风明月差点手里端着的药碗都洒了,都深深地被令狐狐的烂演技折服了,这叫看似不是招,你还就接不住,心疼黎妃。 小簪心中嘿嘿一笑,这才是我家小姐的真面目啊喂! 黎妃纵使再阴险也是锦绣丛中长大,而令狐狐就不同了,在武林中熏陶、受尽白眼的门派中成长,小小年纪就被迫闯荡江湖,大起大落的,简直和捡破烂的小孩一样泼辣有为。最不怕的就是黎妃这样的了,真真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有弯弯绕,上来我就放大招,大不了烂命一条交待在这里,就问你奉陪得起不。 皇帝姿势微动,靳统领立即说道:“不得闹了,陛下在此。” 令狐狐把本不存在的眼泪一抹,怯怯地说道:“见过陛下。” 清风明月连忙禀奏:“陛下,斛娘还没有学宫中的规矩呢……” 皇帝微微牵了牵嘴角,缓缓地走了过来,凝望了令狐狐的脸片刻,这片刻的凝望足矣让黎妃紧张,时不时地偷看皇帝表情的细微变化。 然而皇帝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喜怒,只说道:“好好调养,不能瘦了。” 说罢皇帝转身就走,一众侍卫宫女连忙跟上,黎妃也觉得再待着也是尴尬,也起身跟在皇帝身后。 令狐狐犹在后面喊:“姐姐!黎妃姐姐常来啊!” 黎妃头都不回,面色铁青。 人都走得尽了,令狐狐才看到屋中还有一个脸生的男人,规规矩矩地侧身站在那里。 “你是谁啊。”令狐狐问道。 那个男人依然侧着脸回话:“太医院章雎。” 清风说道:“斛娘,你现在没有位份,本来是不够格请太医院的医官的,可是皇帝适才昭来了太医院的太医丞章大人。” 说着明月将床上的帷幔放下,让令狐狐伸出手来诊脉,又给令狐狐的手腕上搭了一方锦帕。 章雎这才拿了药箱子走过来坐下诊脉,手指刚刚搭在令狐狐的手腕上,就脸色一变,“这……”又细细号脉,轻叹:“怎么会这样?有咳血之症但又不是气血两亏,说病又不是病,像中毒又不是中毒。” 太医院就是太医院!令狐狐翻身而起一把掀开帷幔,章雎大惊赶紧别过脸去。 外臣入后宫,按规矩是不能看任何女眷的,就是隔着锦帕以手号脉,也是要经过层层批准,非常严格的。 令狐狐安慰:“章医官,你不用怕,我不是什么皇帝的女眷,我进宫就是来看病的。” 章雎惊得都回过头来了,“啊?什么?” 这次清风和明月听了令狐狐的胡话,也都像小簪一样的淡定了,这个令狐狐说出什么来都不稀奇。 令狐狐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我们武林里的金牌郎中不行,寻常的下医院也不行,骊王府的中医院我也试了,不顶事的,就得皇宫里的太医院医官了,您看您一号脉就说到了点子上了,其他大夫都只会来一句气血两亏。” 章雎一听,嗬,好大的口气呢,哪都不行哪都试过了,现在来皇宫试试,你咋不说再就只能去天上找太上老君要仙丹了呢。 “章医官,您再给看看她的脉。”令狐狐一把拉过来小簪的手臂。 太医院的太医丞怎么可能给一个丫鬟看病,然而这病症奇特,再加上医生的本能,章雎还是把手号在了小簪的脉上,“相似,但是这个好似还未曾发作过。” “哎呀!高人!我们有救了!”令狐狐高兴地跳起来。 “救倒是救不了。”章雎开始收拾药箱子,看着要走。 令狐狐连忙一把拉住,“怎么可能摸清楚了病症却不能治的呢?” 章雎摇头连连,“这不是病,是江湖中的旁门左道,我治不了,就算能治也不愿沾染这些东西,最多也只能给你们开一些尽力调养的药方子。” 章雎的一番话,令狐狐只听见了“能治”俩字,立即在身上翻了起来,嘴里还说着:“我懂,我没有位份,你觉得我不是主子娘娘不给我们治,您等等啊,我可以给你钱。” 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金银财宝来,进宫的时候钗环等物不许佩戴,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翻了半天只有张伯给的那半块木牌而已。 “清风、明月,你俩有钱没有,先借给我用用,我肯定会还给你们的,等我想个计策去敲诈那个黎妃一笔就都有了。”令狐狐冲着清风明月把手一伸。 清风明月一听,令狐狐说敲诈就像说吃饭喝水一样轻松,果然是个可靠之人,于是开始褪手上的戒指摘耳垂上的耳环,除簪子抹镯子的往令狐狐的手里送。 令狐狐捧着一手的珠宝,向章雎说道:“章医官,求求你了,我和小簪的命就全靠你了。” 然而章雎却并没有瞧那堆珠宝,只是拿眼睛看着那半块木牌。 第84章 皇宫(3) 还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看…… (1) “姑娘, 我可否看一下你的那块木牌?”章雎伸出手。 令狐狐见问得奇,就把那半块木牌递给了章雎,而章雎却是双手捧过, 态度谦卑, 捧在手中也是小心翼翼来回地看视。 令狐狐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心想这章雎如此的看中这个木牌, 那必定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真想不到扫地的张伯给的还真是个宝贝,差点当做是破烂就给扔了呀。既是宝物, 那可得想法子用这宝物做文章。 “章大人, 这可是我令狐家的传家宝,七代单传, 传女不传男的, 珍贵无比啊。”令狐狐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是为了活命胡说八道的, “不过只要是章大人您喜欢, 我忍痛割爱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章大人您……” “东西对, 人不对。”章雎突然喃喃说道。 “啊?我我我哪里不对了?”令狐狐有点慌。 章雎冷笑:“小姑娘,你身中了武林中旁门左道的巫蛊之术,你拿的这个东西又不属于你, 你这个东西八成是偷来的吧?” 令狐狐有点生气,这一气, 气场也上来了, 完全不慌, “你凭什么说这东西不属于我?” 章雎目光逐渐犀利:“七代单传?这物件没有那么久远,而且我知道这物件的主人,你说你姓令狐?” 令狐狐说:“我说错了, 我其实姓张。” 一旁的清风和明月快要跌倒,本以为已经习惯了令狐狐的胡扯,结果还能更扯,自己姓什么还能说错的? 章雎:“哪个张?” 令狐狐:“弓长张。” 清风和明月见令狐狐对答如流,不确定是不是又在扯,都看着章雎的反应,章雎听了竟然眉头一松,咦?难道蒙对了? 令狐狐微笑,嗯,看来蒙对了,这木牌是张伯给的,说姓张是上策。 “祖传的?敢问先祖的名讳,是做什么的,如何得来的这个木牌。”章雎又问道。 这次令狐狐彻底瘪了,问张伯的名讳……她哪知道张伯叫什么啊,从小到大全惑众门就是唤他为张伯,真没有人深究他究竟叫什么,甚至也不知道多大年纪了。 至于是做什么的……怎么说呢?……难道说是个扫地的…… 章雎嗤笑一声:“还说不是偷来的?” 令狐狐把眼一闭心一横,“这个东西是我门派中扫地的张伯临行前给我的,张伯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多大年纪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我门派,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个木牌千真万确是张伯给的。” 章雎看令狐狐说得郑重,不太像是扯谎,于是问道:“你是什么门派?” 令狐狐一抖衣襟,朗声而答:“惑众门!也许你现在还没听过,但是我告诉你,将来在武林中,它必定是一个响当当的门派,必定是一代宗师世家!” 不但清风和明月听了肃然起敬,就连小簪都被打动得湿了眼眶。 章雎点头:“你这惑众门修习得是什么功夫?” 令狐狐:“目前是旁门左道、巫蛊之术。” 清风明月膝盖一软,觉得真的是无语了,发了这半天的宏愿,听着好有理想好有志气,结果是个旁门左道……一个巫蛊之术也要成为宗师世家…… “惑众门,惑众门——”章雎这次倒没有嘲笑,而是反复想着惑众门这几个字,突然抬眼问道:“你们两人身上的伤是谁害的?” 令狐狐说道:“是我师姐上官涫,想拿我们一帮人续命来着。” 清风忍耐不住:“姑娘,你门派都乱成这样了,还想着发扬光大呢?” 令狐狐连忙解释:“不不不,已经不乱了,我们把我师姐给杀了,我门派也被一把火给烧光了,弟子全没了,现在门派谁都不剩,就我和我哥嫂,外加小簪和那个张伯了。” 明月微笑:“嗯嗯,听着还真像能发扬光大的样子呢。” 令狐狐白眼一翻:“你懂什么,你没听说过吗,过了火的地方肯定兴旺发达,风水就起来了我跟你讲。” “你门派都已经被烧光,这个木牌的主人——张伯,也还是没有离开你们?”章雎一边问一遍端详着那半块木牌。 令狐狐点头:“嗯,我从小到大张伯都在,惑众门给烧了,他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等重新盖好之后,他就又出现了,反正就好像有他在那里扫着地,才叫做真正的惑众门似的。” 小簪赞同:“对对,我们惑众门的都是这个感觉。” 章雎把木牌往怀里一揣,站起身来要走,令狐狐一爪子拦住:“章大人,您这是答应救我们的命了?” 章雎:“你们的情形,谁也没把握能治好。” 令狐狐:“那木牌还给我。” 章雎:“这木牌是我祖上所传,三代单传,传男不传女。” 令狐狐:“现学现卖是吧?我七代单传你就三代,我传女不传男,你就传男不传女。” 章雎神态自若:“你若不信,随我来看,这木牌的另一半就在我这里,我放在御药房中。” 令狐狐满腹狐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章雎,因为以前杨翦叮嘱的话又飘进了她的脑袋里——行走江湖,永远都要记着“江湖险恶”这几个字。 这个章雎虽然身份确定,大内太医院的太医丞,但是为什么一个走仕途的人,会有江湖中的东西? 小簪看令狐狐举棋不定,于是悄悄拽了拽令狐狐的衣角,低声说道:“小姐,我刚想起来,我临走前,张伯给我木牌和小瓶子的时候,还交待了一句话,说让咱们进宫后找张伯。” 令狐狐一听就弹了小簪一个大脑奔儿,“你怎么不早说!” 小簪捂着头:“我以为张伯是老糊涂了呢……让我找张伯,他自己就是张伯啊……” 令狐狐现在知道了,是章伯,不是张伯。看着章雎三十岁上下,一副有为青年的样子,估计张伯口中的章伯,大概就是章雎的长辈。 张伯越发显得神秘且深不可测了,一个不入流门派的扫地的,居然认识皇宫太医院的太医丞的长辈。 听完小簪的话,令狐狐心里便有了主意,说道:“章大人,我跟你去。” 章雎说“不信随我来”本来是想一句封喉,把令狐狐将住,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就真的要去,当真迟疑了一下,令狐狐笑道:“怎么,章大人,你说另半个木牌在你那里,难道是唬我的,你这是啥都没有想骗走我的宝贝吧?” 哼哼,果然是江湖险恶了。 “御药房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再说女子更加不能随意出入。”章雎说道。 令狐狐立即说道:“那好办,我穿男子的衣服扮做你的随从就行了。” “这……”章雎沉吟。 “若是不行,那把我的木牌还给我!”令狐狐把手一摊,“不然你休想出我的南薰殿。” 清风明月两人一看令狐狐的架势,立即会意,也说道:“章大人,请还木牌,不然我们就要喊来大内侍卫了。” 章雎一看确实也是脱身不得,这里是皇宫禁地,这令狐狐虽然暂时无名无分的,毕竟住在南薰殿,在这南薰殿中说话还是作数的,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你若见了另半个木牌之后,这半个也就也归我了,不得再讨要。” 令狐狐点头:“我令狐狐说话向来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清风歪头:“斛娘,原来你叫令狐狐啊?” 章雎一看,好家伙,一伙儿人已经同仇敌忾的,居然连名字都还不知道。 令狐狐:“哎,小名斛娘,大名令狐狐。” 清风明月早就觉得这个斛娘来路不明的,果然身世复杂,但是似乎也不是什么歹人,又有之前的救命之恩,所以也就闭口不问了。 (2) 那章雎也算是个守信的人,果然去找了一件御药房里的小学徒穿的衣服来,小簪拿出女红的针黹包来,飞针走线地稍作了一下修改,令狐狐一穿上还真是合身。 本来令狐狐就不施脂粉,再把乌发束冠,俨然就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而且剑眉星目看着十分俊美。 清风明月看了都打趣说道:“哎呦,还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看得我们都想以身相许了。” 小簪看得也满面绯红,双眼脉脉含情,令狐狐上来就给了小簪一个大脑奔儿:“你不许对任何人动情,谁也不能喜欢知不知道。” 小簪捂着脑袋:“哎呀疼……动……动什么情啊。” 令狐狐:“意思就是不能爱上我。” 清风明月:“……” 这是哪门子的担忧啊。 令狐狐心想你们哪里知道内情,幸好小簪一向都是憨憨的,脑子里面似乎少了情啊爱啊的这根筋,才让她身中了上官涫的天谴之后暂时保命,在找到解天谴的办法之前,小簪可不能情窦初开懂了那些人事。 准备停当,章雎一看也满意,于是就带了令狐狐前去御药房。 御药房门口的侍卫都认得章雎,但还是筛查严格,“章医丞今天来得早,怎么还带了个随从?” 章雎早就想好了应对:“不是随从,他是我的关门弟子,也是内侄,就快要出师,今天带到御药房来让他长长眼。” 侍卫一听合情合理没有破绽,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拿出一本簿册来,把簿册和笔墨递给令狐狐,说道:“留个姓名我们也好报备。” 令狐狐心想既然是内侄,那就也得姓章,于是写了“章狐”两字。 侍卫们拿回簿册一看,惊得魂飞魄散,问道:“章医丞,您这内侄的字可真是……” 令狐狐的字向来是丑得不忍直视,章雎万万没有料到这么一手,支支吾吾:“这是……我……” 令狐狐一指章雎,说道:“这是我师父教的。” 章雎:“……” 令狐狐:“这是我们章府秘传字体,只教关门弟子,为得是让外人难辨,医术不外传。” 侍卫们听得云里雾里,又觉得好似很有道理,“既然如此……章医丞请。” 章雎一听如蒙大赦,赶紧带着令狐狐进了御药房。 进得大门就顺畅无阻了,虽有禁军来回巡逻,但也都认得章雎,他带的人自然是身边亲信,也就没有盘问的。 一进御药房,令狐狐就觉得药香扑鼻,而且这药材的味道在民间是绝无仅有。御药房中的人都忙忙碌碌,有的拿着医书研读、有的碾药、有的在小块的药田中除草,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章雎显然在太医院中位高权重,令狐狐不知这太医院中太医令是最高的官职,其下有两个太医丞,这其中之一就是章雎,在太医院中章雎已经是一人之下了。所以一个个的虽然忙碌却都要对章雎恭恭敬敬地行礼。 章雎带着令狐狐在御药房中左拐右转的,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令狐狐注意到其它的屋子都有牌匾,只有这个小房间没有,不知道是作何之用的。 章雎掏出一串钥匙,从大大小小的钥匙中分辨出一支最小的钥匙来,打开了门。 这间屋子显然很久没有人进来过,门一开就落了不少的灰尘下来,再看房间中整整齐齐地一排排的木架子,架子上有古籍医书、轴卷,也有不知名的药材,还有大大小小的锦盒。 章雎谨慎地看了看外面没有人,才关上了门,带着令狐狐走到了最里面的一排木架前面,只见这个木架子的最中间摆着一个麻布的口袋,口袋上缝着三个字“八角莲”。 章雎一边解麻袋上的扎口绳子,一边问道:“贤侄,我考考你,这八角莲是治什么的药材?” 令狐狐脑袋一转,心想明知道我不懂药材还要开口问,那必定是和我有关的吧,于是答道:“解毒的。” 章雎手没有停,脸上却露出了赞赏的笑容,“你这丫头还真是聪明伶俐,若是个男子,我还真想收你当个关门弟子了。” 令狐狐倒是霸气,摇了摇头:“不行,我很忙,还要振兴我惑众门呢。” 章雎:“也罢,惑众门若真是能成为宗师世家,也是我希望看到的。”说着章雎就打开了麻袋,里面果然是一袋子的八角莲,章雎伸手在这些药材里掏了掏,赫然拿出了半个木牌出来递给令狐狐看。 令狐狐接过来木牌一看,真的和自己的木牌十分相似,章雎从怀中把令狐狐的那半块木牌也拿了出来,令狐狐把两块木牌一合,严丝合缝,正是一对。 令狐狐拿在手里端详,说道:“章大人,这合在一起了看,不太像木牌了。” 章雎笑道:“聪明,这并不是什么木牌。” 第85章 皇宫(4) 武林第一断案高手,断皇帝…… 令狐狐见两块木牌上都有一个孔, 两个孔一合,居然啪地一声扣在了一起,而且章雎的那块木牌上有一个凹槽, 里面是一根笔直的小木棍。 章雎也不再卖关子了, 说道:“这确实不是木牌那么简单,这是合起来是一个戥子。” “戥子?” 章雎:“对, 有时候涉及到贵重的药材, 用量需要极其精密准确的时候,就需要这种小小的戥子来称量, 凹槽里面的那根棍子就是戥子的秤杆。” 令狐狐问:“那秤砣呢?” 章雎说道:“那要问你啊, 当时这个戥子一分为二,杆在我家先祖手上, 秤砣在你这块木牌的主人手中, 他难道没有一起给你吗?” 令狐狐想了想, 突然灵光一现, 从脖子上揪出一根麻绳, 上面拴着张伯给的那个古怪的小瓶子, “难道是这个?” 令狐狐把小瓶子从脖子上摘下来,往凹槽中一放,果然是严丝合缝, 真的就是一套的。 章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果然是张伯的后人了。” 令狐狐惊讶:“你说的是我家扫地的张伯?” 章雎:“若你说的张伯是这半个戥子和秤砣的主人, 那他就是我祖父的结拜兄弟了, 这就是他们二人当时的信物。” 章雎娓娓道来, 几十年前,章雎的祖父章天赐沉迷医术,才十几岁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小郎中了, 然而章天赐并不满足,想继续精进医术,于是入了终南山拜在了一个避世隐居的高人门下学医,然后和同门的一个叫张玄龄的师弟一见如故。 两人性情相投,一个姓章、一个姓张,虽然不是同一个字,还是感觉分外亲切,于是就结拜为兄弟,两人是一起挑灯夜读,一起尝遍百草,哥哥读书睡着了弟弟就给盖被子,弟弟尝药草给毒翻了,哥哥就衣不解带地照顾养病,这一陪伴就是十年。 十年学成终于出师下了终南山,这对兄弟对于将来的去向产生了分歧,章天赐是主张走仕途科考,做医官进太医院,扬名立万光宗耀祖,而张玄龄却很抵触朝堂。 尤其是后来张玄龄竟然和一个武林中的女人纠缠上了,这个女人据说背负着什么血海深仇,性情乖张狠毒无比,但张玄龄就是待她如珍似宝。 最终,章天赐和张玄龄终于分道扬镳,但章天赐始终心有不忍,觉得张玄龄被那个女人拖入了深渊,迟早万劫不复,于是两人分别之前,章天赐将手边常用的一个制作精良的戥子一分为二,告诉张玄龄,将来有任何事都可以拿着信物到京城来找他。 章天赐没料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几十年,就是临终咽气的时候都没有等来张玄龄。 只是在这几十年之间影影绰绰地听说张玄龄堕入江湖,善于制毒解毒,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章天赐临死前告诉了子孙后人,若是见了这半个戥子,这多半就是张玄龄或者张玄龄的后人有了难处了,能帮则要尽力。 “听到没有,能帮则要尽力。”令狐狐得意地看着章雎。 章雎微笑:“你又不是张伯的后人。” 令狐狐:“你怎么证明我不是?” 章雎:“……” 不能证明我不是,那我就是,章雎被令狐狐的诡辩给镇住了。 见章雎不表态,令狐狐拱手向天而拜:“章老伯啊,您看看您的子孙啊,这戥子秤砣的都齐全了,他竟然还是赖账不管我,这就是不顾祖训、大逆不道、欺师灭祖——” “行了行了,你哪这么多歪理,看把你给能的。”章雎无奈:“你要我帮什么。” 令狐狐这才不拜天了,“给我和我的丫鬟解天谴。” 章雎:“这不是我不帮你,这种旁门左道的功夫能存在于世,你家扫地的那位肯定难辞其咎躲不了干系,他都没有帮你们解毒,我们名门正路的如何能解?” 合情合理,令狐狐也瞬间沮丧,张伯临行前给这半个戥子的用意,怕就是他也解不了这个毒,寄最后的希望于太医院,觉得万一能治也是极好的,结果也还是不行,这样看来,这天谴真的是无解的了。 皇宫也白跑了一趟。 令狐狐默默地把戥子还给了章雎,只把小秤砣收了回来,又挂回了脖子上收进了怀中,说道:“答应你的,看了你有半个木牌,我的这块也就给你了,不过秤砣我可没答应给你,我还是自己留着了。” 章雎一听没毛病,“好,虽然我帮不了你祛除病根,但是御药房中奇珍异草还是有不少的,我给你尽力配一些靠边的方剂,能帮你去多少毒就去多少吧。” 说完章雎真的细细开了方子,又抓了药草,包做几包给了令狐狐。 令狐狐转念一想,说道:“既然不能帮我治病,那就帮我另一件事吧。” 章雎立即说道:“你这丫头,准不是什么好事……” 令狐狐嘿嘿一笑:“不是什么大事,帮我出宫。” 这还不是大事,皇宫禁地,帮皇帝选中的女人逃跑……这是对这个人世已经没有什么眷恋了吗? 虽然令狐狐进宫之后一直没有任何封号,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有何意图,但是她的特殊之处一目了然——皇帝心中的某个衡量标准,只有令狐狐一人符合,又让令狐狐住进死去的朱贵妃住的南薰殿,令狐狐闯了有大内侍卫守护的南薰殿禁地,也没有被责罚,晕倒了还请太医院的太医丞来诊治…… 整个皇宫中能有此待遇的人都是凤毛麟角。 看见章雎在那儿嘬牙花子,令狐狐又开始拜天:“章爷爷啊,你睁开眼,看看您的子孙啊……” “好了好了……”章雎拦住:“我祖父说让我们尽力帮忙,但没说不要命也要帮啊……” 令狐狐一拍胸脯:“不会没命,我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如若不然不行动,断不会牵连章哥哥你的。” 章雎一想,这丫头倒是言而有信之人,而且古灵精怪的主意极多,于是答应:“只要不是祸及满门的,必定遵守诺言,全力相帮。” 事已至此,令狐狐就收起药方子拿了药,随着章雎出了御药房。 刚走在回南薰殿的路上,就被一队大内禁军给拦住了,一看这领头的面熟,哎呦不是那靳统领又是谁…… 令狐狐觉得背后发凉,既然这个靳统领在,那么…… 果然后面跟着御撵,皇帝也来了,御撵边上是得意洋洋的黎妃。 令狐狐一看这黎妃长着一副坏人该有的样子,做着一副坏人该有的表情,心中就明白了,这黎妃一准儿的是派了心腹日夜不间断地盯着南薰殿的动向,看到了令狐狐女扮男装去了御药房,故意引得皇帝来此。 那黎妃爬到了妃位毕竟不是混着吃白饭的,满脸的狞笑看着令狐狐,等皇帝的目光所及,立即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次令狐狐是完蛋了,犯了两个大忌,私自进入御药房,那御药房是什么地方?给皇帝、太后和妃嫔们配药的地方,私自闯入那是有下毒谋害的嫌疑的。 去也就去了,还串通外臣……这是后宫内最最忌讳的了。 条条都是死罪,黎妃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本来心里头觉得来了个厉害的角色,不见得能斗得过,也就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派了几个人日夜地守着盯着,没想到这个厉害角色也不过如此,居然就这样自毁前程,害得黎妃听到心腹前来密报的时候,差点以为这是什么反间计,幸好啊幸好,还是出手了。 靳统领心中也叹气,怎么前几天还那么聪明的一个丫头,今天就突然中邪了呢? 皇帝目光阴冷,威严地坐在御撵上,令狐狐倒还没怎么,章雎已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令狐狐一看顾不得害怕皇帝怎么处置了,赶紧大喊:“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晕倒了,快请太医,啊,我忘了,晕倒的就是太医……” 众人:“……” “把她带到御书房。”皇帝低声说。 御撵稳稳地调走,走了。 黎妃懵了,就这?这令狐狐是有神灵护体?或者是皇帝被令狐狐下了蛊了?皇帝这是怎么了,不带这样玩的啊! 别说黎妃嫉妒得面目全非,就连令狐狐自己都难以置信,还没来得及多想,靳统领就走过来说道:“还不快随我来御书房?还嫌命长么?这次可要谨慎应对了,好运气是迟早会用完的。” 令狐狐回头看章雎,见他已经被御药房的一帮医师们七手八脚地抬走了,这次放下心来,跟着靳统领去了御书房。 皇帝正在御书房端着一本书看,令狐狐一步三蹭地进了来,行了个四不像的礼,靳统领看得直翻白眼,心想这丫头又开始作死了啊,这就开始了。 结果皇帝根本没抬眼看,好像那书很是吸引人,看了许久令狐狐也不敢打扰,只得恭恭敬敬地站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听皇帝幽幽开口:“你穿男装的样子很好看。” 令狐狐等的灵魂出窍,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半天才确定皇帝确实是开了金口。令狐狐进了皇宫半月有余,见皇帝两面,每一次见面没有半刻,一共听得皇帝开口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是要她好好养病,第二句是让她到御书房,第三句就是这句“你穿男装很好看。” 靳统领心说,是真爱了,这丫头命是真好。 皇帝在夸奖,要回话。 令狐狐吞吞吐吐了半天,只得说了句:“陛下您说得对。” 皇帝:“……” 靳统领:“……” 皇帝顿时威严全无,绷不住的啼笑皆非,靳统领终于要说那句金句了!他说了他说了!——“陛下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皇帝将手中的书放下,问道:“你的真名,叫做令狐狐?” 令狐狐:“对。” 皇帝:“武林中人?” 令狐狐:“对对。” 皇帝:“是骊王派你来,伴在我的身边,当眼线?” 靳统领心说姑奶奶您可别再说“对”了。 令狐狐:“嗯,对。” 皇帝的问题都如此单刀直入,耍任何心机都是枉然,不如坦然承认,生死各占一半,总比欺君死定了的好。 “一个不入流的门派。”皇帝再次翻那本书,看来那并不是一本书,而是皇帝派暗卫打探来的令狐狐的全部身世。 “英雄不以出身论成败啊陛下。”令狐狐说道。 皇帝一听,嘴角微扬:“令狐狐,那你是姓令狐叫狐呢?还是姓令叫狐狐呢?” 令狐狐听了心中一乱,杨翦也曾经调侃过一模一样的话,此时不宜想起杨翦,会影响心情影响此刻的发挥,搞不好还会吐血。 皇帝又问:“你号称武林第一断案高手?” 令狐狐点头:“对。” 皇帝将手中的书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扣,说道:“好,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断出我为何只让你入宫,断得准确我就饶你不死,如果断得错了,立即砍头。” 君无戏言,玩真的了。 令狐狐想了想,说道:“陛下,我还有个请求,若是我答对了,除了饶我不死,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皇帝目光深邃:“你说说看。” 令狐狐:“放我出宫。” 皇帝勾了勾嘴角:“不行。” 令狐狐:“那那那,我重新说,若是我答对了,除了饶我不死,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皇帝:“……” 令狐狐可怜巴巴:“陛下,求求你,再问一次……” 皇帝忍耐:“你说说看……” 令狐狐:“让我认您当爹。” 皇帝忍得了,靳统领都受不了了,“令狐狐,你想得还挺美啊,我……”后半句没敢说,他想说我还想认皇帝当爹呢,谁不想啊。 令狐狐的小算盘打得精,认爹就不能当妃嫔了,皇帝是个帅大叔,当爹年纪也差不多。 也许皇帝是有十足的把握认定令狐狐肯定断不出来这个局,或者是皇帝实在太好奇令狐狐能断出个什么来,再或者皇帝真的是太想要个现成的女儿,反正皇帝还真的点了点头:“准。” 武林第一断案高手,断皇帝的局,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86章 断案高手 他不是绝情么?如今又披荆斩…… (1) 皇帝示意给令狐狐看座。 又有太监进来摆了茶果, 并在地上的一个碧玉香炉中夹了些香片进去,又在香炉的上面罩上了一只金丝细网。 几个华服美人姗姗而来,轻柔地弹起琴来, 曲调很是简单, 不懂的觉得单调,懂得知道这是高雅之声。 琴声很低, 低到了能听到但又不会打扰君臣的对话。 这个皇帝, 是个知情识趣会享受之人。 皇帝:“令狐狐,你可以说了。” 令狐狐微微一笑:“陛下, 您用轿子选人, 想必是为了一个女人吧。” 入宫时乘坐的轿子设计怪异体量狭小,令狐狐早已猜到了是一众美人进宫的最后一道衡量标准, 增一分嫌肥, 少一分嫌瘦, 就要那个不偏不倚的身量, 都是为了符合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皇帝心中的女人。 这一点令狐狐从清风明月那里已经得到了求证,若不是令狐狐完美符合,恐怕现如今也和其她的美人们一样, 进了那道侧门,是为奴还是为婢, 皇帝一点也不在意。 皇帝最宠爱的便是朱贵妃, 可是朱贵妃已经死了, 空出了南薰殿,令狐狐一进宫被安排住进去的就是南薰殿,恐怕朱贵妃的身量就是和令狐狐一般的, 朱贵妃就是那个标准。 可是…… 令狐狐说道:“陛下,您心中的白月光,并不是朱贵妃吧。” 皇帝龙目微睁:“不是吗?” 轿子,那数十个轿子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造而成的,量身而做匠心已久,为那个白月光花费了那么久的心思,不像是为了刚刚死去的朱贵妃。 而且朱贵妃生前喜欢熏香,浓烈俗艳的香,和皇帝这里熏笼中的不同,这是朱贵妃在模仿什么人而并不得要领,皇帝也无意纠正,因为朱贵妃毕竟不是那个他心中的人。 皇帝似乎被令狐狐说中了心事,神情徒然悲伤。 令狐狐郎朗说道:“陛下,您是九五之尊,居然还有得不到的人,这个人要么是已经死了,要么是身份特殊有违皇宫中的禁令不得入内,要么就是身份既违反宫中禁令同时也死了,彻底无望。” 皇帝开始重新打量令狐狐,适才果然是低估了这个小丫头,一个从武林中来,出身于人人唾弃的门派的小丫头,没有自轻自贱、破罐破摔,反而苦中作乐、越挫越勇。 皇帝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令狐狐,可惜你只是女扮男装,你若真是个男子,我就多了一个左膀右臂。” 令狐狐笑道:“还多亏了这身男装,才能让陛下恕了我私闯御药房的死罪。” 皇帝意外,“这你都能知道?” 令狐狐:“我初进宫犯了不少错,陛下能三番几次宽恕,并不是我天神附体、鸿运当头,除了陛下宽容仁厚,想必是那个美人也经常以男装示人,陛下才能爱屋及乌,饶我不死。” 朱贵妃也是个聪明人,窥破了自己是个替身,想尽量像那个美人而争圣宠,终究还是欠了一点火候。 差一点令狐狐就是新的替身,然而令狐狐敢于不从,还和皇帝谈了条件,如今说得分毫不差。 就这么一番话就能当得皇帝的女儿么?靳统领在旁替令狐狐捏了一把冷汗,皇帝肯定不愿意放手这个聪明伶俐的白月光的替身,然而君无戏言。 终于皇帝说道:“令狐狐,你这个丫头不止于此,你先下去吧。” 令狐狐松了一口气,伏地跪拜。 (2) 小簪见到令狐狐平安归来,一把就抱了上去,“小姐,我以为这次你死定了。” 令狐狐腿一软,“我也以为我死定了……” 清风和明月也觉得悬着的心可以放下来了,“我的小姑奶奶啊,原来你也是有在怕的。” 令狐狐就地一瘫,坐地不起了,“我怎么可能不怕啊……” 小簪:“还是小姐聪明,能断出那么多来,陛下看你聪慧惜才了。” “我这还只说了一半没敢继续说呢。”令狐狐擦着额上的冷汗,“我都没敢说破,皇帝心中之人应该是个唱戏的伶人。” 令狐狐毕竟是混过如意坊的人,没忘记如意坊这种地方之所以兴旺,就是因为皇宫中的一件刺客案,本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刺客却另辟蹊径混入了进宫的伶人之中行刺,虽然没有成功但惊扰了圣驾,导致数个伶人、舞姬被牵连赐死,自此之后皇帝下旨,朝中臣子、富户商贾一律不准豢养伶人舞姬,也一律不准伶人舞姬入宫。 骊王就是那时为自保舍弃了婉泞,皇帝想必也是钟情了一个伶人,但旨意已下,他是一国之君,如何保得了那个美人,也许想风头过了再让美人换身份入宫,可是美人早已香消玉殒,成了一生的痛。 无情最是帝王家,也许美人已逝才成了白月光,才能让皇帝念念不忘,如此大费周章。 “小姐,你说皇帝心中的美人,会不会……也是婉泞夫人啊……”小簪悄声对令狐狐说道。 令狐狐拿手指比在了小簪的唇上:“不可再多说了,是与不是都不要深究,这番推测我都是咽在了肚子里,没有对皇帝吐露半个字。” 小簪不解:“小姐为何不说啊,皇帝不是喜欢小姐聪明机智么?” 令狐狐冷笑:“我已经猜到了皇帝只召我进宫的缘由是因为身量像那个美人,按约定已经躲过了私闯御药房的死罪了,何必再多说?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你以为我只没说这一样么?还有一个更不能说的。” 不止小簪,清风明月也都凑过来听着了,令狐狐给她们三人的头上一人一个脑奔儿,三人一起捂着头,令狐狐说道:“记着别四处乱说,不然脑袋就没了。” 三人一个劲地点头等着听,令狐狐低声说道:“那个朱贵妃,没——有——死——” “啊!没死?”清风和明月都大感意外,那朱贵妃去了哪里? 令狐狐说道:“哪也没去,南薰殿后花园的禁地关着的那个没有舌头的女人,就是朱贵妃。” 清风明月面面相觑,她们俩本不是南薰殿内的宫女,均是后宫司设梅司侍手下的人,因为令狐狐进宫才拨过来的,南薰殿原本的宫女太监全都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谁也不敢问一问那些人的下落。 清风:“狐狐,你也不认得朱贵妃的样貌,就算是我们曾见过的,像那天乍一看到满口鲜血披头散发的样子也不见得能认得出,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就是朱贵妃啊。” 令狐狐:“那女人虽衣裙已经破烂肮脏,但还能看出衣料珍贵,长裙和披帛上面都有祥云瑞草的花纹,不是普通妃嫔能使用的,而且关押在南薰殿内,八成就是了。” 清风和明月对视:“确实不曾听得朱贵妃生病传太医院的人来,突然就说死了。” 小簪:“难道是皇帝割了朱贵妃的舌头啊?” 令狐狐和清风明月三人一起给小簪几个大脖溜子,小簪哎呦一声,“我知道啦,不能议论不能议论,别打我啦……” 确实原因不得深究,只知道表象就要三缄其口了,谁还敢查缘由。 想来也是唏嘘,这朱贵妃因有几成像皇帝心中的白月光而得了圣宠,一路飞升到了贵妃,从黎妃对南薰殿的恨意来看,就知道朱贵妃当时有多么的风光,然而一朝行事错了,皇帝便能翻脸无情,割了她的舌头关押了起来…… 令狐狐郑重说道:“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清风和明月这次真的是五体投地了,令狐狐不但聪明,还懂得抽身退步掩盖锋芒,要知道皇帝纵使喜欢聪明人,但也不能容得下一个事事都能看得透他心中所想的人。 清风和明月这都是在宫中多年摸爬滚打才领悟的,还要梅司侍在前提点呵斥着才渐渐懂得低头做人,这令狐狐小小年纪就懂。 其实令狐狐明白,到底这还是“江湖险恶”那几个字时刻记在自己的心里头,时刻警醒着自己,如今身虽不在江湖,也可以警醒为“世间险恶”,时刻如履薄冰方能自保。 这时太监通禀,说靳统领来了。 话音未落靳统领已经跨步进来,看到令狐狐如同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带了圣旨来?怎么都已经跪好了。” 令狐狐是因为回来越想越后怕,一进南薰殿就瘫地上了,现在还没起来,不过见靳统领惊讶,令狐狐就顺水推舟:“怎么样,知道我是神仙了吧?” 靳统领也习惯了令狐狐的胡说八道,不理她的自吹,只是说道:“你也不用行大礼,这圣旨也只是皇帝亲口给的一道口谕,封你做怀思公主。” 令狐狐眼睛一亮:“好好好,公主能出宫吗?” 靳统领:“不能,令你伴在御书房内,也就是说只要陛下在御书房,你就得赶紧到场。” “这……你听清楚了是公主不是宫女吗?听着很累啊。”令狐狐泄气。“你该不会说现在就要去御书房了吧……感觉还不如死了。” 靳统领:“现在皇帝没空在御书房,他要看武举比武。” 令狐狐噘嘴:“听着比御书房还要无聊。” 靳统领:“你真是写字也难看,武功也没兴趣学,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的。” 令狐狐眼睛一瞪:“有你这样和公主说话的吗!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的。” 靳统领:“武举状元可是层层选拔出来的,是顶尖高手中的顶尖高手,要和骊王府还有中书令派出来的家臣一决高下,听着就精彩。” 令狐狐心想那不就是杨翦的二哥杨次云做过的事情么?当时打败了骊王府的家臣邝岩和田阁老的侍卫总领箕鸣煜。 靳统领还在那唠唠叨叨的,“我以为同为武林中人你会觉得有意思呢。” “这次的武举状元是武林中人?”令狐狐支起了耳朵。 靳统领:“是啊,我决定会他一会呢,在宫中真的是没有我的对手,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啊。” 令狐狐装作不经意,问道:“那武状元姓甚名谁啊?” 靳统领说道:“姓杨名翦。” 令狐狐愣在原地,小簪听了想尖叫,但是想起来刚才被教训不能多嘴,只能生生地把长得老大的一个嘴又给闭了回去。 靳统领倒是看出了端倪,“你认识这个杨翦?” 令狐狐尬笑:“都是江湖儿女,在武林中听过这个人的名号而已。” 清风:“不对吧,你看小簪好像憋着什么秘密,快要憋死了……” 令狐狐一看小簪脸涨的通红,神色慌张呼吸急促,当真是一点秘密都守不住。 对八卦的热爱让所有人热血沸腾,“公主,这是咱的驸马来了吗?” 众人这一问,问得令狐狐自己脑子也有点乱,快速理了一理前因后果,才说道:“不是,他娶别人了。” “那就是曾经爱得死去活来?他对你宠溺无比?”清风明月哪肯放过。 令狐狐:“对我好么……他曾经两次退婚……还用计把我的门派给烧光光过……” 靳统领:“这……是个渣男啊……” 令狐狐开始挠头:“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武林第一断案高手,断得了奇案,却断不了杨翦。 “这人太可气了!”靳统领的拳头捏紧了,“等我在武场上会会这个杨翦,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给你出出气。” “好。”令狐狐也挺想看到这场景的,她心里头确实还是气。 杨翦来了,这个男人中了武状元,是要干嘛?难道因为武状元可以面圣,他要讨回令狐狐么? 呵呵,他不是绝情么?如今又披荆斩棘而来。 考上区区一个武状元,对杨翦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杨次云能做到,杨翦的武功更在杨次云之上,想想都能知道,这一路必定是过五关斩六将,难得是最后的武场这一关,胜负都不是他所在意的,他在意的是,如何能救出令狐狐。 杨翦中了武状元,这个消息骊王府很快就知道了,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骊旬。 正如骊旬一开始所预料,令狐狐入宫必定可以自保,这丫头就是有这个能力。 现在杨翦来了,杨翦是骊旬眼下最想弄死的人,只不过一直忌惮杨门在武林中的地位,师出无名贸然动手,容易惹出乱子,可现在杨翦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皇帝一直不喜武林,近几年三番五次的武状元都是来自武林,更让皇帝觉得头疼,然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赢了就是赢了,武状元都是实至名归。 于是有了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武状元来自武林,都会加一场终极的较量,皇帝会指派身边的重臣派出自家可靠的人出来和武林中人应战,说白了是为了保住朝堂的颜面。 上次骊王府派出了邝岩,结果输给了杨次云,让骊王府颜面尽失。 这次骊旬一定要想办法杀了杨翦才行。 然而骊王爷听了骊旬的打算却直皱眉,“比起去管皇帝和武林中的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女人。” 说得骊旬也是哑口无言,的确他这里还有一块心病未除。 田笃箬,中书令田阁老的嫡长女,他明媒正娶来的正室。 在定亲之时田府就急着三天之内嫁女,那田笃箬嫁过来之后更是不对劲,新婚之/夜不许骊旬进新房,第二天给公婆敬茶更是草草了事,之后更是躲在屋子里不出来,骊旬一开始还以礼相待,之后也没了耐心,凭你是谁哪怕是中书令的嫡长女,那也要像个为人妻为人妇的样子。 面对质疑,田笃箬只是泪流满面还瑟瑟发抖,只说受到了惊吓不敢吃不敢睡,骊旬觉得晦气,这新婚怎么尽是哭? 问多了次数,田笃箬只是说看到有人没了舌头。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骊旬百思不得其解。 第87章 输赢之间 皇帝毕竟也有过心上人,懂得…… 武场—— 杨翦没有想到能这么快见到了令狐狐, 本以为要过五关斩六将,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搭上这一条命救回令狐狐。 就是抱着这必死的决心, 杨翦临行之前已经在杨门交待好了身后之事, 选了其父杨忐之弟一支中的一个嫡子杨翎暂为代管杨门,杨翦若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掌门之位就交给杨翎。 这杨翎年纪虽小, 何昊飞作为杨门右史可以辅佐。 至于荆落,杨翦也做了安排, 当初为了让令狐狐死心, 荆落爽快同意配合杨翦演了那一出戏,作为条件杨翦帮荆落在如意坊脱了舞姬的籍, 并承诺善待一生, 如今怕回不来, 给了荆落重金, 送其返乡。 安排得如此悲壮, 结果在武场上, 人家令狐狐就大喇喇地坐在皇帝的身边,太监宫女们小心侍候着,口称怀思公主。 这…… 以为这小姑奶奶受苦了, 心疼得紧,结果好像还胖了些, 面色红润雍容华贵的。 令狐狐最近在服用章雎给特意调配的药丸子, 这章雎自从上次私自带令狐狐进御药房被抓了个现行当场吓晕之后, 本以为死定了,搞不好还会株连九族,没想到啥事没有, 令狐狐不但没有受罚,还和皇帝打赌赌来了一个公主的名号,章雎也是彻底服了。 这一晕,也晕出来几天的休假,章雎就在自己的府中研制了一味药丸子,对症收敛止血、解毒生肌,和蜜调制,名叫“昀香丸”。 令狐狐一吃果然感觉心中畅快,总是涌在嗓子眼的那股子甜腥血气也渐渐地少了,再加上宫中的饮食调理,能吃能睡的身体比之前康健了很多。 只能先治吐血之症,再想办法破那天谴了。 擂台下的何昊飞看着令狐狐,心中高兴,对站在擂台上的杨翦说道:“掌门,要不然咱走吧,狐狐在这当公主挺好的,我看她高兴得很。” 杨翦将手中的剑握紧,冷冷地说道:“当公主哪里好?有公主就有驸马,所以她还是不要当公主的好。” 何昊飞嘴里嘟嘟囔囔地:“嘁,你又娶不成她,那不许人家嫁给别人么?” 杨翦:“不许。” 说完这两个字,杨翦回头看着擂台上站着的对手,这个男子和自己的年纪不相上下,身量也相仿,只不过因为兵器是刀,所以肌肉发达更加健壮一些,身上穿得是大内侍卫的衣服,但能当得起乌金铠甲必定是一个头目。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看着这么不怀好意啊…… “在下姓靳。” 杨翦回礼:“杨翦。” 杨翦瞥见令狐狐远远地坐着龇牙一乐,心中有种不祥征兆,嗯?这对手,是她派来的么?这丫头。 对手正是靳统领,他是在皇帝那里主动请缨而来,一是好奇这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到底实力如何,二是得知了这个顶尖高手是曾经两次退婚令狐狐的一代渣男,无论如何也要来会会了。 靳统领利落地抽出宝刀,这宝刀刀柄刻着猛虎,刀身雪亮的一抹寒光,竟可以映照出对手杨翦身影,可见刀锋之锋利。 杨翦也不示弱,冷傲地一抖手腕,鸣龙剑出鞘,长剑犹如银龙,戾气冲天。 “剑不错,看看人如何。”靳统领话音刚落,杨翦就一剑刺来,靳统领心想,这人不讲什么先礼后兵,也不试探虚实,上来就杀意十足啊,果然是个狠人。 三招过后,杨翦即占了上风,皇帝面容微动,若是这么几招大内侍卫统领就输了,颜面何存啊。 令狐狐心里知道,靳统领的习惯就是先示弱以试探虚实,看看对方到底几斤几两,想当初令狐狐私闯南薰殿后花园禁地的时候,就是先逗着令狐狐玩,看她是个什么武功,结果啥也不是…… 若不是靳统领的习惯如此,一百个令狐狐当时都不够靳统领打的。 可杨翦是真厉害。 靳统领觉得自己已经事先做好了预估,武林顶尖高手大概是个什么实力,可是现在真正交上手,心想还是轻敌了,这杨门确实没有过度吹嘘,杨门剑法、天下第一。 靳统领使刀,讲究的是凶狠精准,胆大心细、举重若轻。 杨翦的杨门剑法,除了应有的剑法凌厉飘逸,还加上了他自己的独门秘法,杨翦不喜退让,剑的以柔克刚一直以来并不合他的心意,所以才独创了那全攻全守的“两半春休”剑法,杨门剑法他也多加改良,力求符合他自己称心如意的剑风,再加上杨翦身形修长,使起剑来真是能做到人剑合一,煞是好看。 所以杨翦一个“一剑霜寒”使过来,靳统领都不禁暗暗叫好:“呀,真帅!这招我见过。” 正是令狐狐在后花园和靳统领不打不相识的时候使过的招,只不过令狐狐的水平有限,使得也就是半分相像而已,杨翦使出来可不是令狐狐的水平。 令狐狐也看得真切,杨翦这家伙最近的剑又精进了,这一剑霜寒是杨门掌门才能练的独门秘法,杨翦显然也还是对其不是很满意,又进行了一番改良,力求一点破绽都没有。 找不到破绽无法进攻,靳统领只得抵挡。 杨翦听靳统领暗叫见过这招“一剑霜寒”,心里可是老大的不痛快,猜也能猜到他是哪里见到的,肯定是从令狐狐那里见到的,他和令狐狐什么关系?好到了要一起切磋剑法了? 越想越来气,杨翦手腕一转,剑花四溢,靳统领心中一紧,好不容易才闪开,说道:“好了,我可要认真了!” 说完靳统领面色一凛,刀从天盖来,这一刀也是又奇又险,刚才是抵挡试探,现在是全力而为。 杨翦的嘴边勾起一丝冷笑,“好,你尽全力了就好,我就喜欢打尽全力的。” 两人刀光剑影的厮杀起来,当真是不分高下,片刻就拆了数十招,速度之快让周围的观者都分不清哪是人哪是刀哪是剑,只见刀似猛虎下山,剑似恶龙冲天,打得难分难解。 “武林中果然人才济济。”皇帝幽幽说道。 令狐狐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话,一时也分辨不出皇帝这句话是真心褒奖还是忌惮之意,只不过隐隐觉得恐怕言外另有深意,令狐狐蹙眉,有些担忧地看着杨翦。 杨次云曾经在这个武场上打败过骊王府的家臣邝岩,和中书令的侍卫统领箕鸣煜,赢是赢了,却没有得来任何奖赏,反而不知为何过得十分不如意,颠沛流离多年才辗转被中书令收入了府中所用,所以赢真的是好事吗? 还没等令狐狐继续想,就听当啷一声,刀剑相抵火花四溅,杨翦和靳统领面对面对峙。 靳统领连忙趁机低声说道:“杨翦,差不多了,你该输了,不要让皇帝忌惮武林中人。” 杨翦抬头一瞥,见令狐狐一脸担忧,显然也是忧虑此事,而皇帝则看似面无波澜。 杨翦用剑一挑破了僵局,紧接着一招“两半春休”,令狐狐闭眼,心想完了,杨翦根本不管这一套,这招两半春休是杨翦的绝招,刚柔并济,你若是硬朗的功夫,我便可以以柔克刚,你若是纤秀的功夫,那我就以刚压柔。 这招漂亮!靳统领知道虽然表面上还没有分出胜负,但这招一出,明眼人都知道孰强孰弱,武林顶尖高手果然厉害,可是…… 靳统领又低声喊:“杨翦,我好意劝你怎么还不听?赶紧输给我,方可保命!掩盖锋芒这一点,你怎么还不如令狐狐!” “别提令狐狐!”杨翦皱眉,剑剑指向靳统领的要害之处。“你以为故意输就能过关吗?皇帝忌惮武林,更加不能容忍眼皮子底下串通。” 是的,皇帝目光如炬,就盯着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靳统领一想确实,这渣男精明的紧,不愧是令狐狐看中的人。 这两半春休的确抵挡不了,杨翦瞅准破绽用剑一挑,靳统领的刀脱了手,刀重重落地,插进了擂台上。 靳统领拱手:“佩服!” 杨翦冷脸还礼:“承让。” 皇帝微闭双目,“难道我朝中竟无人了吗?” 身旁的太监回禀:“陛下,中书令田阁老的家臣请求一战。” 中书令的家臣一跃而上。 杨翦愣住,眼前的对手,是他的二哥杨次云。 “哥,你要和我比试?”杨翦皱眉。 “身为人臣,身不由己。”杨次云说着抽出长剑。 杨翦牵了牵嘴角:“也好,我不能再赢了,输给自己的哥哥倒还是能接受。”说完把剑一横严阵以待。 杨次云先发制人一剑刺来:“你不能输,因为田阁老交待的是,杀了你。” 杨翦心中一惊,勉强接招。 本想着杨门剑法输给杨门剑法是最好的收场,没想到却要你死我活,可以想象得出若是杨翦赢了,杨次云也会被田阁老治罪杀死。 这一次,杨翦真的觉得头疼了。 外行看的是,杨门剑法,天下第一,杨门中的两个顶尖剑客比试,更是赏心悦目,而杨翦心焦,赢是能赢,输他也能输个像模像样,可是不管输赢,都是要有一个人死。 皇帝毕竟是君王不会下这么明确毒辣的命令,田阁老真的是老奸巨猾,不能再出现箕鸣煜那种情形,输了颜面尽失归隐,也让中书令府在皇帝面前艰难交待,这次不能赢就是死,又是杨翦的哥哥,看你们如何为难。 杨次云见杨翦出剑犹豫,急在心里,“杨翦,出招!” 杨翦凝眉,仍然只是抵挡。 杨次云激将:“杨翦,你我并无血缘关系,你忘了吗?而且我娘还害死了你的爹娘,不必下不了手!” 杨次云说的没错,杨门掌门尘埃落定之日,也是乔氏谋害杨忐和婉泞的水落石出之时,杨初雨和杨次云都是乔氏和杨门左史高卓所生,和杨翦并无血缘关系。 可是杨翦仍然手抖,从小到大他们三人都是如同亲生手足一般的长大,他自幼就在盼望着外出的哥哥能回来主持杨门大局,即使最后水落石出,杨次云在杨翦的心中的地位并没有受到影响,杨次云也是从未想过要对杨门不利,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立即全身而退,拜服杨翦成为杨门的掌门。 现在突然说要亲手杀了杨次云,杨翦还是做不到的。 杨次云突然一剑刺来,招式是杨翦再熟悉不过的,可是因为分神,竟险些没有躲过,左肩被剑锋划过,一片殷红。 令狐狐强行按捺着心中的交集,只听皇帝低声说道:“这个中书令的家臣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一旁的太监连忙上前,在皇帝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皇帝冷笑:“亏这田中书想得出来,原来是两个武举在比试,赢了又有何趣味?” 杨次云见杨翦受伤,急得低吼:“杨翦,你这样非但救不了我,反而会让咱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快!保一人!优柔寡断非英雄所为!” 杨翦皱眉,手不由自主提剑,一个一剑封喉,杨次云坦然微笑,嗯,这就对了。 “住手!”太监尖声大叫,“陛下有旨,回宫!” 令狐狐也送了一口气,看了看杨翦,似乎伤无大碍,也就随着皇帝一起走,然而刚刚起身,就听杨翦继续作死。 “陛下!我来是要带走一个人。”杨翦朗声说道。 靳统领觉得杨翦和令狐狐真的是一对作死的活宝,令狐狐是女扮男装私闯御药房,这个杨翦居然拦圣驾,这就是嫌命太长…… 令狐狐望着杨翦,见他一脸倔强,那表情仿佛在说,今天我就没打算活着走。 皇帝竟然真的停下,表情突然阴鸷,“你想带走谁?” 杨翦一指:“我要带走令狐狐!” “大胆!那是陛下钦赐的怀思公主!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太监怒斥。 靳统领也只得带领大内禁军将杨翦团团围住。 皇帝:“令狐狐是你什么人,你就要带走她。” 杨翦:“是我要娶的女人。” 令狐狐眉毛一挑:“我不做妾。” 杨翦冷冷说道:“我没娶妻。” 令狐狐:“荆落呢?” 杨翦:“那只是为了气死你的。” 靳统领:“你俩够了,陛下在这里问话呢,不要放肆。” 令狐狐心想,说痛快就行,大不了死在一起算了,这样一想反倒不怕了。 杨翦看令狐狐的神色,也猜到了她的意思,更加坦然,两人四目相对。 皇帝毕竟也有过心上人,懂得男女之情,知道两人现在心中所想,于是淡淡地说道:“那就都杀了吧。” 说完皇帝转身就走。 令狐狐突然噗通跪在了地上,喊道:“陛下,他是婉泞的儿子。” 皇帝的腿突然像灌了铅一样停在了原地。 令狐狐的一颗心落回了原地,她觉得赌对了。 第88章 翻脸无情 令狐狐突然睁眼,双手勾住了…… 御书房—— 皇帝看着堂下跪着的令狐狐和杨翦, 目光最后锁定在杨翦的身上。 令狐狐没敢告诉皇帝,她已经推断出皇帝心中的女人曾经是一个伶人,更没敢说推断出那个女人就是杨翦的娘婉泞。 令狐狐在骊王府的丽厢园看到了婉泞的画像, 当时丽厢园中焚的香和皇帝御书房中的一模一样, 而且算算年头,大概时间点也是重合的, 这就已经引起了令狐狐的怀疑, 然而也可能是巧合,毕竟都是王公贵族, 也许供香的是同一处呢, 所以这只能是令狐狐的怀疑,而没有确凿的证据。 刚才在武场, 情急之下为了救杨翦, 就赌了一把, 直到看到皇帝的迟疑, 心中才觉得稳了, 看来婉泞夫人真的是风姿绰约美貌倾城, 杨门前掌门倾心一世,骊王爷求而不得,连皇帝都能对其念念不忘。 “你要带走令狐狐?”皇帝终于开口。 “是!”杨翦答。 “你要跟这个人走?”皇帝又问道。 “我……我愿意走。”令狐狐急中生智。 杨翦侧目, 不错,承认想走但没说愿意跟他走。 皇帝觉得有意思, “令狐狐, 我一直没有问你, 你进宫来是要做什么?骊王府要你当我身边的人,可你显然并没有听命于骊王府。” 令狐狐:“我带着我的小簪进宫来看病啊。” 众人惊呆,这丫头说得……皇宫就好像是她家的医馆一样, 来看看病,看完就走。 皇帝只是看了看小簪,却并没有继续深究,“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轻易地就封你做了公主?” 令狐狐:“不……不是和我打赌我赢了么……” 皇帝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也罢了,你来自武林,就去帮我查一件事吧,若是差事办得妥当,我让你成为御赐第一断案高手好不好?” 令狐狐眼睛一亮:“那惑众门可以是御赐第一门派么?” 皇帝难得的笑了起来:“你不问问查什么案子?” 令狐狐:“多半艰难险阻的,不如让靳统领保护我。” 皇帝:“这你就放肆了,靳统领是保护我的,正好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杨翦在呢,你们一起办这趟差。” 令狐狐:“不行,我怕他杨门和我惑众门争御赐第一门派的名号。” 众人恍然大悟,这丫头的贼心眼儿都用在这里了啊…… 杨翦心里翻白眼:“我不和你争……” 令狐狐:“这可是你说的。” 杨翦:“我用杨门掌门的身份跟你保证,我只争第二。” 令狐狐一笑:“好,陛下,您让我们办什么差。” 皇帝突然面色一凛:“查飞钺阁。” 令狐狐和杨翦都是一怔,飞钺阁?记得当日/杨次云也说过要帮田阁老查飞钺阁,皇帝也要查这个飞钺阁,李骄子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令狐狐刚要问查飞钺阁什么事,就看到皇帝身边的靳统领微微使了一个眼色,令狐狐立即把想问的话给憋了回去,“陛下,那我们即刻就动身!” 让走还不赶紧走! “嗯,小簪留下。”皇帝不再理他们,低头开始看书。 令狐狐这回真的懵了,皇帝要小簪干什么?可是皇帝金口玉言已经把话放了,也不可能收回去。 小簪急得要哭,令狐狐只得用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皇帝果然备了车马给令狐狐、杨翦和何昊飞,趁着靳统领前来送行,令狐狐悄悄问起皇帝说起查飞钺阁的事情,朝堂忌惮武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令狐狐年纪小但也听说过二三十年前武林中曾经发生过朝堂派暗卫在武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具体。 如今皇帝在此明确地查起来武林中的飞钺阁,而且中书令也在查飞钺阁,骊王府派骊旬混入武林,也不见得没有盯着这个飞钺阁,但是,为什么呢? 令狐狐:“靳统领,我只看懂了你的眼神,不让我当场问皇帝,但是不明就里,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呢?” 靳统领看着令狐狐求知的样子格外萌,说道:“你想想,皇帝要查武林中的事,不派我这种贴身的禁军,而派你惑众门和杨门联手去查,为什么?” 令狐狐眼珠一转:“皇帝不方便派正规军,一是怕自降身份,二是……” 靳统领笑:“二是什么?” 令狐狐一摇头:“不知道,我觉得应该有二,不知道是什么……” 靳统领:“……” 杨翦在一边说道:“二是,恐怕中书令查飞钺阁并不是皇命,而是他自己出于某种目的要查,骊王府也一样,皇帝只是知道他们的动作,也并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不能问,难道你要让皇帝亲口说出来‘不知道’这几个字么?” 令狐狐恍然大悟:“原来皇帝也不知道啊……” 看来皇帝也并不信任中书令和骊王府,这里面□□不便深究。 看似是一个任务,但显然除了查飞钺阁,还要查中书令府和骊王府的居心何在,说起来是两个任务,其实只要查清楚飞钺阁有什么猫腻,自然也就能推测出中书令府和骊王府到底为什么都要盯着飞钺阁了。 令狐狐想明白了,但是还有一事…… “靳统领,皇帝为什么要扣下我的小簪啊……难道是让小簪当人质,我若是破不了案子,就把小簪给杀了吗?……” 令狐狐想起小簪还在皇宫,就觉得心塞,那个憨憨一听留在宫中,想哭又不敢哭,样子实在是太委屈了。 靳统领:“这个缘故嘛……那就属于圣意难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了,只能等你破了案子回来,才能和皇帝继续谈条件……” 令狐狐:“我现在就去飞钺阁!” 这时章雎跑来喊住令狐狐,呼哧带喘地递给令狐狐一个小包裹。 令狐狐掂了掂包裹:“章医官,你送给我盘缠啊?” 何昊飞:“看来这是都知道惑众门没钱啊!” 杨翦不屑:“有我这个钱袋子在,还用得着带盘缠吗?” 章雎喘匀了气:“不是盘缠啊,但是比盘缠可重要多了,是你的救命药丸子,我这几天日夜忙碌才给你做出了十几颗来,你可要省着点吃,最好是用黄酒送服,实在没有酒,那就用热水送服,可千万不要碰了凉水。” 嗯,好的,不就是多喝热水嘛。 令狐狐一听明白了,里面肯定是章雎研制出来“昀香丸”,这昀香丸费工夫又费药材,熬制起来不容易,若不是有御药房,恐怕这些奇珍的药材外面都是凑不齐的,一下子能做出十几颗来,恐怕章雎这几天是不眠不休地在熬药。 想到这里令狐狐心里一暖,“多谢章医官,自从服用了你做的这‘昀香丸’还真的没有吐过血了,我一定按时吃药。” 章雎:“好,赶紧上路,早点回来,没准那会儿我能彻底医好你。” 令狐狐和杨翦等人向靳统领和章雎拱手行礼告辞。 令狐狐上了车轿,杨翦和何昊飞骑马随行。 这回的车轿是正常的宽宽绰绰,不是进宫时的那种挤成一团的轿子了。 车轿缓缓而行,令狐狐一把掀开了小窗的帘子,趴在窗口看着杨翦,这么多天不见,杨翦怎么好像帅了很多。 杨翦被她给看毛了:“你想怎样?” 令狐狐:“杨翦,你到武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救我出宫,是不是不想活了?” 杨翦还没开口,何昊飞噗嗤笑了:“狐狐,你不知道,我们掌门进京之前把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令狐狐好奇:“怎么安排的掌门夫人?” 何昊飞:“哪有什么掌门夫人,荆落姑娘已经回乡安顿了。” 令狐狐:“呀,那当初那么大的阵仗娶了人家。” 杨翦冷冷地说道:“并没有拜堂。” 令狐狐叹气:“唉,早知道当时多呆一会儿了,看你怎么继续下去,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的,肯定很好玩。” “好玩?你觉得很好玩吗?”杨翦心说要不是你中了上官涫的天谴,你以为我喜欢玩这个么? 令狐狐:“嘁,凶什么凶,这件事我还生气呢。” 何昊飞笑道:“生什么气,等你做了掌门夫人就不气了。” 杨翦一听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你胡说什么?” 何昊飞挠头:“我说错了么?掌门你难道不要娶狐狐啊?” 杨翦脸色越来越难看,索性不再理何昊飞,只是默默骑马,看他的样子就好像是身边封印了一层冰罩子,脑门上还贴着“别理我”几个字。 何昊飞一头雾水:“这人怎么说变就变,明明命都不要了来救人,现在人救出来了,你看他怎么又这个样子了。” 令狐狐看着杨翦骑马的冰冷背影,心想他这还是在意那个天谴,虽然吃了章雎做的“昀香丸”已经不再吐血,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天谴解了没有,若是能那么简单,上官涫和孙砧等人武功那么高强也不会费劲一生的心血想法子,甚至用续命灯,也都没逃过当初领的天谴,该怎么死还是怎么死的。 若想躲避“死在挚爱手中”这个天谴,那最笨的法子就是无欲无爱。 上官涫抱定了执念所以躲不过,杨翦想让令狐狐躲过,他来断这个情。 令狐狐心里明白杨翦的用意,心想杨翦啊杨翦你也是太傻,你这样绝情,其实是用情至深,我知道你用情至深,心里又怎么可能断了这个情? “杨翦,杨翦!”令狐狐喊。 杨翦果然还是封印在冰山里,不理不睬。 “哎呀!”令狐狐突然捂着心口,倒在了车轿内。 这回杨翦慌了手脚,连忙下马冲进了车轿中,只见令狐狐不省人事,杨翦一把抱住令狐狐呼喊:“狐狐,狐狐,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敢死,你敢给我死了!我就自尽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令狐狐突然睁眼,双手勾住了杨翦的脖子,“你看,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追悔莫及了,早晚要死,不如活着一天就好好的一天啊。” 杨翦一看上当,面子有点磨不开,冷冷地说道:“放手。” 令狐狐从来没有见过杨翦这么吓人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杨翦冷着脸出了车轿翻身上马。 何昊飞瞧热闹:“怎么样,又中了旁门左道的伎俩了吧……” 令狐狐看着杨翦的背影,心想,帅是挺帅的可惜是个渣男,翻脸无情的冰山渣男。 “杨翦,杨翦!”令狐狐又趴在窗口叫。 何昊飞:“他要是再上你的当,不就成了傻子了。” 第89章 浮夸之人 好像胖了一点,更可爱了,来…… 杨翦果然不再上当, 无论令狐狐怎么叫,就是不理不睬的。 令狐狐噘嘴:“杨翦,我想说正经事啊, 飞钺阁你熟不熟?咱们得找找线索。” 杨翦终于开口:“我提供线索, 那御赐第一门派这个名号能让给我杨门吗?” 令狐狐反问:“杨门能归为我惑众门的门下吗?” 两人的答案都是不能,杨翦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令狐狐。 令狐狐并不介意杨翦的冷漠, 人家不理咱, 咱可以自己跟自己说话呀,“哎呀, 看来先到了飞钺阁再说了, 到时候找李骄子去问吧,他虽然只是飞钺阁里的一个不受宠的庶子, 但是飞钺阁的事还是清楚的吧, 李骄子这个人我熟的, 人很好也很帅……” 杨翦等令狐狐说够了, 才问道:“你和李骄子熟?那叫熟吗, 李骄子当初可是带人围攻你惑众门的, 当时生死关头,事情过去就忘了?还熟起来了。” 令狐狐微笑:“那你还害得我惑众门给烧光光了呢。” “这事还有完没完了?不是陪了你一个三倍大的宅子了?”杨翦感叹:“说真的我都有点后悔拼命去皇宫救你出来了,真的是烦都烦死了。” 令狐狐摇头晃脑:“唉, 这话咱可得好好掰扯清楚了啊,我可不是你救出来的, 我已经精心布局亦步亦趋, 马上就要能出宫了……” 杨翦:“亦步亦趋的趋怎么写你会吗?” 令狐狐:“……” 确实不会。 令狐狐:“反正我自己能出来, 你突然跑到皇宫来砸场子,害得我除了自救还要救你呢,所以不是我要感激你, 是你要谢谢我才对。” 杨翦一瞥:“我懒得和你争辩。”然后就继续高冷。 但转念一想,万一令狐狐说得是真的呢?虽然她这人没什么实话吧,但万里还有个一呢。 杨翦表面高冷,其实内心开始嘀咕,追问道:“你真和李骄子熟?什么时候熟的。” 令狐狐开始瞎编:“就……我冒充花魁娘子的时候啊,他也是如意坊的常客嘛……常常来找我,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了。” 合情合理,杨翦的小拳头握紧了。“我来皇宫之前,见过李骄子。” 令狐狐:“哦?你去见他干什么?” 杨翦:“林故意说是李骄子害死的小虹,我去把他打了一顿。” 杨翦想起去飞钺阁的那天,把李骄子打得鼻青脸肿的直叫爹。李骄子跪地发誓绝对是林故意挑拨离间,并说起了一段往事—— 也是林故意十六岁的生日宴那天,遁甲门广邀名门、大排筵席,飞钺阁自然也到场了,表面上是一场生日宴席,实则也是各大门派借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应酬而已。 这李骄子也随飞钺阁前来赴宴,没想到武林之中也是极为势利眼的,对李骄子这个十八庶子冷眼相待爱答不理,李骄子只能惨兮兮地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别人热热闹闹地,自己只能黯然神伤。 小虹当时是遁甲门招呼客人的几个弟子中的一个,她不但待客周到,而且不分尊卑,见李骄子蔫头耷脑地兴致不高,还特意来照顾他。这让李骄子分外感动,这么多年来,毫不夸张地说除了李骄子的娘,就再没有谁这样真心真意地关心他了。 不知怎么,李骄子就吐露了心中的烦恼,小虹笑了,告诉他英雄不问出处,也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大丈夫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比靠着自己家世得来的阿谀奉承要好得太多。 李骄子听得热泪盈眶,心里感激小虹至今。“所以,我怎么可能杀了小虹?我连她的一根手指都不可能伤她一伤的。” 没想到林故意十六岁的那一场生日宴,竟然其中发生了这么多的故事,令狐狐在宴席上被各门派的少主们众星捧月,引来了后面的众人提亲、林故意在宴席上对杨翦一见钟情、杨翦在宴席上确定了小虹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而小虹温暖了李骄子卑微脆弱的心—— 乃至于后来,李骄子说服了父亲,说想娶小虹为妻。 飞钺阁的少主,娶遁甲门内的一个小小弟子,按道理说是有点点自降身份,传出去又是个笑柄。 李骄子却并不介意,那飞钺阁的掌门李宣妻妾成群,都快忘记李骄子的娘是谁了,更加不在意李骄子这么个儿子,既然想娶也就同意了,但一切自己料理。 飞钺阁家底厚,虽然李骄子不受宠,但是他娘也还是积攒了不少的私房钱,不然他也没资本盖什么别院,养什么外室。 于是李骄子备了丰厚的聘礼去遁甲门下聘,并承诺娶得小虹,他的外室会全部遣散,今生今世唯此一人。 本以为飞钺阁少主的身份来向一个小弟子求亲,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被遁甲门一口回绝了。 终究遁甲门是看不起李骄子这个不受宠的庶子的。 李骄子备受打击的时候,又是小虹出来安慰李骄子,告诉他,感动并不能当做是挚爱,小虹在李骄子最尴尬心酸的时刻安慰过他而已,那——只是感动。 想不到小虹小小年纪,行事如此沉稳,分析得如此成熟。 可是李骄子心底的话没有说出来,那不是感动,即便是因感动而起,但他可以为小虹赴汤蹈火。 即便是后来李骄子继续在自己造的华丽别院中醉生梦死,但心中一直给小虹留着一席之地。 可惜这番话并没有机会告诉小虹。 令狐狐听完杨翦的复述,问道:“你觉得李骄子说的可信吗?” 杨翦微微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我看他的样子,觉得可信的,而且他提到曾到遁甲门下聘,三媒六聘的这种事证人众多,假是假不了的。” 虽然又没有找到凶手,但从李骄子描绘的情景中,可以知道小虹是一个善解人意、耐心善良的好姑娘,杨翦也心中安慰。 令狐狐暗忖:“这么说是林故意骗你。” 杨翦:“她必定是在帮林琛掩护,那天在如意坊,你还阻止我杀林琛。” 令狐狐:“就算林琛是真凶,但当时没凭没据的,势必会引起杨门和遁甲门之间兵戎相见,杨门掌门杀了遁甲门少主?这完全解释不清,恐怕就成了世仇,等我们找到铁证,若果然是林琛,随便你杀他几次都使得。” 杨翦知道,令狐狐说得没错,小虹重要,杨门也同样重要,身为掌门有此责任在身。 “不过——”杨翦冷冷地说道:“要不是看在林故意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敢这样愚弄我,肯定就先杀了她。” 这次纵使令狐狐和林故意有情义在,也不好为她辩驳脱罪,这个案子属于已知凶手,只差铁证了。 如此形势下,林故意还一味地包庇纵容林琛,甚至不惜搭上了她自己一生的幸福,嫁给了一个并不喜欢的废人,也是入了执念…… 令狐狐:“如有铁证,我定不包庇,随你处置。” 令狐狐还记得在遁甲门墓园开棺验尸的那晚,看到小虹的棺木被铁链锁紧,尸身上木桩穿透的种种惨状,这个凶手罪大恶极,包庇凶手的人也于情于理不能宽恕。 虽然知道令狐狐这是帮理不帮亲,但杨翦还是觉得令狐狐能站在自己的这边而感到心中一宽,面色也好了一点点。 令狐狐看到杨翦的脸色一松,她的心里也美滋滋的。 这时一行人走在荒芜的大道上,野草一望无垠,远望地平线上太阳渐渐西斜,这种风景,不同人不同心情看了也会有不同的感慨。 若是心情差肯定觉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万般悲凉。 此时杨翦和令狐狐都觉得此情此景让人觉得心间宽阔,天大地大,身边竟然还有他(她)。 这样想着,杨翦回头望了一眼令狐狐,见令狐狐正趴在车轿的小窗口,浅笑盈盈地也望着他,落日余晖映得令狐狐的小脸红扑扑的,显得千娇百媚。 两人凝望着,一旁的何昊飞早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也是不懂你们这些谈情说爱的人是怎么回事,看个月亮也互相凝视半天,看个落日也互相凝视半天,简直就如同两个傻子一样。” 杨翦猛地想起来,自己又不小心忘情了,赶紧收回目光,再次在自身周围封上了那层无形的冰封结界,又恢复成高冷不可攀的模样,不再搭理令狐狐。 令狐狐一道犀利的目光看向何昊飞,说道:“你自杀吧!” 何昊飞突然指着前方说道:“哎,你看那是什么——” 令狐狐微笑:“你这招没用。” 何昊飞:“真的,你看啊!” 令狐狐探出脑袋顺着何昊飞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正是远处落日的方向,落日余晖中看到一大队的人马簇拥着一辆车轿在缓缓而行。 那车轿怕是金子做的,奢华绚丽,在落日中闪闪发光,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杨翦眯着眼也看到了,不屑地说道:“浮夸。” 令狐狐:“那是什么人的车队啊?那么有钱不会是飞钺阁吧?” 杨翦:“那不是打着旗子呢么。” 令狐狐手搭凉棚地看着,果然见那奢华的车队前面还有人打着旗子开路,旗子上写着…… 如意坊…… 杨翦冷笑:“这么浮夸除了他还能有谁。” 令狐狐也点头赞叹:“嗯,论享受也只有他最会了。” 这时候那队人马似乎也发现了杨翦和令狐狐等人,一阵骚动之后,一个人从那奢华的车轿中探出来大半个身子,冲这边挥舞着袖子,热情洋溢地喊道:“来呀,快来呀。” 令狐狐和杨翦一对视,只得驱车前往,走近了之后,令狐狐才笑着说道:“鸣煜哥哥,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的……招摇啊……” 果然见华服玉冠的箕鸣煜妖艳地从他的大车轿中出来,确实好久不见,但箕鸣煜仍旧是那个笑容魅惑、风流倜傥的妖男。 杨翦不屑:“喊什么来呀快来呀,跟青/楼女子似的。” 箕鸣煜立即反呛:“你怎么知道青/楼女子什么样的?” 杨翦:“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你。” 箕鸣煜一撩衣角:“你又不是没砍过我,但是你看我死了没有?我是你杀不死的人。” 令狐狐:“你俩还是这么感情深厚啊。” 何昊飞:“你是从哪看出来的感情深厚……” 箕鸣煜看着令狐狐,笑容满面:“狐狐好像胖了一点,更可爱了,来让鸣煜哥哥抱抱。” “皇宫里面养人不胖不行啊……对了鸣煜哥哥,我有好东西给你。”令狐狐拉着箕鸣煜去她的车轿里,小心地把临行前章雎给的那个小包裹递给了箕鸣煜。 箕鸣煜捏着包裹的布,嫌弃地说道:“狐狐,你怕是进了个假皇宫吧,得了这么个粗布包,还巴巴地当好东西给我,你觉得这种料子和我这个人相称么?嗯?” 令狐狐等箕鸣煜灵魂拷问完了,才开口:“这是治你的命的药丸子,叫做‘昀香丸’,大内皇宫太医院里的太医丞用御药房里面珍贵的材料,这才……” “你不用说了!”箕鸣煜抬手制止:“我也是当过官的,知道什么是太医院什么是太医丞,这药真的管用?” 令狐狐:“我亲自测试了,吃了几丸之后,现在已经不再吐血了。” 箕鸣煜:“天谴也解得?” 令狐狐:“那倒不确定,毕竟太医丞也是第一次见这个病症。” 箕鸣煜:“这个太医丞姓甚名谁?” 令狐狐:“姓章名雎。” 箕鸣煜一撩发丝:“行了,我知道了,太医院的章家医术高超,京城还是有名号的,这‘昀香丸’一共有多少?” 令狐狐:“我出宫的时候时间紧迫,只做得这十几个丸子。” 箕鸣煜:“你给我多少?” 令狐狐:“一半。” 箕鸣煜一拍令狐狐的肩膀:“够义气,现在武林中乌烟瘴气的,就是缺你这种大侠风范、江湖道义。” 于是两人一五一十地分起药丸子来。 杨翦看着俩人亲密的样子,气得不行:“他们俩当我是死的吗?” 何昊飞:“掌门,你不是走无情无义的路子吗?别动情啊,动了你就输了。” 第90章 狐狐诱人 只见令狐狐站在门口,已经卸…… 令狐狐叮嘱箕鸣煜, 说道:“鸣煜哥哥,章医官临行前嘱咐我了,这个昀香丸要黄酒送服为佳, 等咱们在前面找个客栈打尖的时候……唉?你干嘛?” 只见箕鸣煜颠颠地跑去自己那顶浮夸的大车轿里面翻找, 不一会儿拿出来一瓶黄酒,从包裹里拿出一颗昀香丸, 伸脖瞪眼地咽了下去, 然后拿起黄酒吨吨吨地喝了几大口,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何昊飞:“箕庄主, 你这车上真是宝藏啊, 简直什么都有,难怪要做这么浮夸的一辆大车。” 令狐狐看着难受:“鸣煜哥哥, 其实吧……你完全可以把药丸子掰开吃, 比较不那么噎得慌……” 杨翦冷笑:“他那是怕死, 万一晚吃了那么一刻他死了怎么办。” 何昊飞:“但是还没毒发而死, 就噎死了, 也是比较划不来。” 箕鸣煜如同吃了保命金丹一样, 心平气和无心和杨翦、何昊飞斗嘴,只是对令狐狐说道:“狐狐,你看这个人说话这么毒, 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不要再和他好了, 而且他也打定主意不再和你好了, 不如你嫁给我, 我也有钱,你也不喜欢我,嫁给我你也不会动情而死, 多好?” 杨翦:“那你就不怕你自己动情而死?” 箕鸣煜仍然不理杨翦,还是对令狐狐说道:“你看这不就更好了,我没有多少时日,就会动情而死,你也忍不了我太久,两全其美。” 令狐狐动情地看着箕鸣煜的盛世美颜,说道:“鸣煜哥哥你不要忘了,你的钱,都是我给你的啊。” 箕鸣煜:“……” 的确如此,箕鸣煜以前曾是中书令府中的统领这件事,被飞鸽曝光了之后,在武林中就立不住脚,避风山庄回不去,原本泼天的家业也就没了,直到终于找到了个如意坊落脚当了坊主。 话说这如意坊可是太合箕鸣煜的心意了,行的就是花红酒绿夜夜笙歌的行当,而且来客都是非富即贵的,简直日进斗金。 然而正如令狐狐所说,如意坊是她给箕鸣煜的,原本这如意坊是令狐狐的生父孙砧所有,孙砧死后,令狐狐让箕鸣煜落脚,甚至签了地契给他,算是将如意坊拱手相让。 箕鸣煜真的是无言以对。 杨翦笑得眉眼弯弯:“完了,发现自己是个吃软饭的了?” 箕鸣煜:“我乐意!” 何昊飞一伸大拇指:“好一个软饭硬吃的样子。” 箕鸣煜:“来吧,拔剑吧,咱决斗吧。” 令狐狐打圆场:“好了你们别闹了,鸣煜哥哥,你这打着旗子带着这么多人,是要去哪?” 箕鸣煜:“飞钺阁啊。” 令狐狐和杨翦对视,嗯?箕鸣煜也去飞钺阁?有这么巧的事情? 令狐狐问道:“去飞钺阁做什么?” 箕鸣煜反而瞪大了眼睛:“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不知道?武林掌门人大会啊,杨翦,你没收到英雄帖?惑众门没地位没有英雄帖也就算了,你杨门也没有?” 令狐狐叉腰:“喂!什么叫惑众门没地位!我现在可是御赐的第一门派!你这个白眼狼,你把我的昀香丸还给我,我还不给你吃了。” 箕鸣煜连忙把他一半的昀香丸揣进了怀里。 何昊飞解释说道:“箕庄主,我们掌门这段时间根本没在杨门,收到帖子了也不知道啊。” 箕鸣煜点头:“是这么回事,飞钺阁的掌门李宣广派英雄帖,邀请各大门派的掌门前去飞钺阁赴宴,说是共商大事。” 杨翦眉毛一挑:“能有什么大事可商议?” 箕鸣煜突然露出一丝腼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如意坊并没有收到英雄帖……我是用十坛子‘暗香浮’换了一个位置,想去看看热闹的。” “什么!”令狐狐气得跳脚:“我是不是八字命里缺了什么,怎么和我有关的都是没地位的门派。” 杨翦幽幽地看着令狐狐,心想你若是我的妻,做了杨门的掌门夫人,我让你永生永世都没有这个顾虑。 可是这句话,杨翦无法说出口,甚至不敢从眼神中流露出来,因为令狐狐太过冰雪聪明,她会突然读懂。 杨翦怕她不懂,又怕她懂,所以心乱如麻。 箕鸣煜看着杨翦脸色难看,问道:“杨兄,你没事吧,怎么看着你也快吐血了似的。” 其实箕鸣煜看出来杨翦的心思,因为杨翦的小心思对箕鸣煜来说,一点都不难猜,箕鸣煜又何尝不是对令狐狐求而不得,不得又不舍,只不过杨翦和令狐狐毕竟是两情相悦,而箕鸣煜只能黯然神伤。 幸好箕鸣煜脾气洒脱,表面上真的看不出来什么。 杨翦就需要遮掩,把自己装成一座冰山、一片冰河,冷如袭月峰顶,才能抵挡住自己的爱意。 箕鸣煜好心插科打诨的,就把杨翦的悲伤情绪给扰散了。 令狐狐:“我们正好要去飞钺阁呢。” 箕鸣煜:“你惑众门又没有英雄帖,怎么进去啊?” 令狐狐强颜欢笑:“你到底要说多少次我惑众门没地位的话啊?信不信我弄死你。” 箕鸣煜:“一个女孩子,成天喊打喊杀的,成什么样子。” 令狐狐心想箕鸣煜你等着,我让你知道惹谁都不要惹旁门左道,我就让你认识认识惑众门。 箕鸣煜:“好好好,你们既然不知道掌门大会的事,那就不是为了这个去飞钺阁的,那你们去做什么的呢?” 令狐狐昂首挺胸:“奉旨查案,闲人不得过问。” 箕鸣煜也是当过官的,知道这里面事关重大,于是真就点头不问了。 何昊飞:“你们聊完了没有,天都要黑了。” 刚才遇到的时候是夕阳西下,可不聊着聊着就漫天繁星了。 杨翦:“还好,前面有客栈,我们去那里歇息一晚,明早再动身去飞钺阁。” 令狐狐:“这条路就是去飞钺阁,既然都是去参加掌门大会的,肯定前面的客栈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哪还有房间住啊。” 箕鸣煜笑道:“那和我住在我的大车轿里面啊,你也知道我这里舒适无比的。” 杨翦翻身上马:“不用了,肯定有房间。” 箕鸣煜:“你怎么这么直到有房间?” 杨翦:“因为那是我杨门的产业。”看箕鸣煜和令狐狐还没缓过神来,杨翦催促:“快点吧,一共也就留了二三间的上房,若是去得太晚,也就留不住了。” 令狐狐一听连忙上车轿,刚要进去眼珠子就乱转起来,“鸣煜哥哥,你坐我这个车啊,我坐你那个舒服的。” 箕鸣煜:“为什么啊……你这个车轿小,我个子高,腿都伸不开。” 令狐狐:“你想想啊,这第一,如意坊是我让给你的,冲这个你得怀有感恩之心吧?还有第二,一共十几颗的救命昀香丸,我给了你一半,这就是救命之恩,这第三呢,我是皇帝亲封的怀思公主,现在只是皇命在身微服出巡,你虽然辞官归隐了,但是礼数还是懂得吧,说严重点,你不但车得给我座,还要给我跪着呢。” 箕鸣煜一听,小丫头厉害啊,这三条没有一条可以辩驳的,条条清晰、句句在理…… “我说不过你,上车吧公主。”箕鸣煜果然让了车,自己坐进了令狐狐的车轿里,这车轿令狐狐坐着富富有余,箕鸣煜坐进去束手束脚,差点想把轿子的顶给掀了。 杨翦也不多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一段路,果然见到了一个很是气派的客栈,到了门口,杨翦随手把手中的马鞭往小二的手中一扔,小二也是有眼色,连忙帮杨翦和何昊飞的马牵到马厩。 连过路的小二都一个个恭恭敬敬地对杨翦和何昊飞行礼,口称掌门、右史。 箕鸣煜从车轿中下来,坐得浑身筋骨疼,杨翦这时候才笑着开口了,“箕兄,你这是傻吗?她要坐大轿子你给她就是了,但是你自己就非坐她那顶小的吗?你可以骑马啊。” “对啊!”箕鸣煜一拍脑袋,难怪他总觉得杨翦看上去总像是忍着笑。 令狐狐倒没感觉舟车劳顿,因为箕鸣煜太会享受了,轿子里面是能躺能坐,吃喝全有。 客栈—— 果然客栈之内人满为患,有不少门派的掌门带着贴身的弟子要赶路去飞钺阁,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都要给杨门几分面子,纷纷和杨翦寒暄行礼打招呼的,一派热闹。 小二办事得力,给留好了三间上房,令狐狐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杨翦这个人太讨厌了,他凭什么觉得那样冷冰冰是为了她好?他凭什么一个人就决定两个人的关系?要是不惩治你一下你就不知道谁才是老大! 还有那个箕鸣煜更可气了,一口一个惑众门不行,不入流没人认,呵呵,今天不惩治你一下,你就不知道什么叫替天行道! 想到这里令狐狐翻身而起,那铜镜照了一照,用随身带着的胭脂片抿了抿嘴唇,又在地上扭捏作态地走了几步练习了一下,觉得满意。 然后令狐狐就袅袅婷婷地来到了箕鸣煜的房门口敲门,箕鸣煜听到动静前来开门,只见令狐狐站在门口,已经卸了簪环,一头乌发飘在肩膀,眉目美好如画中人,就那么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箕鸣煜觉得嗓子眼里一片甜腥味,连连后退,令狐狐却一边温柔如水地笑着,一边步步紧逼,直到箕鸣煜背靠墙无路可退,令狐狐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胸膛,箕鸣煜觉得热血上涌…… 令狐狐抬头仰望着箕鸣煜,柔声说道:“鸣煜哥哥……我……我想……” 第91章 拿到铁证 箕鸣煜早有准备,左手拿着一…… 看着笑意盈盈的令狐狐, 箕鸣煜彻底懵了,他这辈子经历的美人也是不少,按说这么幼稚的手法他应该见怪不怪、不值一提, 可是箕鸣煜这次就是挪动不了手脚。 “我快要吐血了。”手脚动不了, 箕鸣煜刚说完,就觉得鼻子一热, 流下两行鼻血。 “你还看不起我惑众门吗?”令狐狐邪恶地问道。 辩解没有看不起, 不是现在应该做的,箕鸣煜脑袋还是好使, 赶紧说道:“不敢了女侠。” “很好!”令狐狐将衣领口紧了紧, 放开了箕鸣煜扬长而去。 箕鸣煜刚刚松了口气,就听旁边门有敲门声, 令狐狐去折磨杨翦了? 把鼻血一抹, 箕鸣煜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跑到门口, 趴着一看, 果然令狐狐又妖媚地敲着杨翦的门, 门一开她就如法炮制袅袅婷婷进门。 箕鸣煜冷笑:“杨翦那张小冷脸也有尽头, 想我箕鸣煜阅遍天下美人,都没能招架令狐狐,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少年, 他肯定……哎哎哎?怎么回事……” 只见杨翦的房门再次打开,杨翦冷着脸拎着令狐狐的脖领子, 就这么把令狐狐给拎出来了, 再往门外一推, 门再次砰地关上,令狐狐委屈地站在门外。 箕鸣煜噗嗤一乐:“真是没想到啊。” 房间内杨翦心惊胆战地贴着房门稳定情绪,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再看何昊飞捂着脸站在墙角, 哆哆嗦嗦地问道:“掌门,狐狐走了没有,吓死我了。” 令狐狐跺脚:“好你个杨翦,你还真忍得下心来!” 杨翦背靠着门心想,我若是忍不下心,害了你的一条命该怎么办?我只要你活着,在我找到解决的办法前,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 令狐狐噘着嘴无计可施,只得转身回房,正是这转身的一瞬间,她看到楼下堂中,林琛正大摇大摆地带着人进来住店。 这林琛也是好死不死的,住进了杨门的客栈来,杨翦还就在此处,一个忍不了就要了他的小命。 令狐狐想到这,连忙将散乱的头发一挽,鬼鬼祟祟地下了楼去,只等林琛由小二带着去了房间,这才走到柜台处,问正在算账的小伙计。“遁甲门的住在哪个房间?” 小伙计抬眼一眼,认出了令狐狐是自家掌门身边的人,而且在店中做事的肯定比纯粹的杨门弟子头脑灵活有眼力见儿,从杨翦的眼角眉梢就能看出对这个令狐狐很是上心的,所以令狐狐问话肯定如实回答。 小伙计:“天字六号房。” 令狐狐凝眉:“不是上房紧俏,早就没有了吗?” 小伙计笑:“遁甲门这样的大门派,肯定早就定了房。” 天字六号房,令狐狐犹豫不决要不要去打探一下,可是自己现在也没有红绫在手,只会比划两下杨门剑法的皮毛,关键是也没有剑…… 这事不能找杨翦,得去找箕鸣煜。 令狐狐心意已决,刚要走,又转身回来,问小伙计道:“武林中的门派你见得多,你听说过惑众门吗?” 小伙计一笑:“当然知道,御赐的第一门派嘛。” 令狐狐眼睛发亮,果然是武林中耳报神多,皇帝才开了金口,江湖就已经传遍了,以后我惑众门再也不是寂寂无名了! “我们掌门交待了要这么说,我可是一刻也不敢忘啊。”小伙计又讨好地说道。 令狐狐笑容凝固在脸上…… 算了,想成为名副其实响当当的门派,那就要靠自身的实力打出个名堂来! 令狐狐扭头上楼,又去找箕鸣煜。 箕鸣煜听到令狐狐拍门觉得肝颤,心想这小姑奶奶怎么又来了…… 门一开,令狐狐拔腿就进,一看箕鸣煜早有准备,左手拿着一颗昀香丸,右手端着一碗黄酒,嘴里念念有词:“不怕不怕,我不怕女妖怪!” 令狐狐:“鸣煜哥哥——” 箕鸣煜:“别说了,我没有再说过你惑众门坏话,以后也不敢说,你再过来我就要吞昀香丸了,你可想清楚,一共就这么十几颗药丸子,我多吃一颗,你就少了一颗,我若不犯病不吃,还能都给你攒着。” 令狐狐:“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找你是正经事。” 箕鸣煜仍旧拿着药和酒,戒备地看着令狐狐,问道:“什么正经事。” 令狐狐:“害,看你吓的,找你借一把剑使使。” 箕鸣煜松口气:“给你一把都可以,你又要干什么坏事?” 令狐狐:“去偷窥一下遁甲门的人,快拿来。” 箕鸣煜果然给了令狐狐一柄小巧的剑:“早就给你打造了一柄称手的,是不是很细心?” 令狐狐一把接过来,抽剑一看,剑锋闪着寒光,说是剑却剑尖开了三叉有两个剑刃,精致不比杨翦的鸣龙剑差,只见剑柄上刻着“泰阿”。 令狐狐不由赞叹:“好精致。”心里感激着箕鸣煜,这可不是借剑草草拿出一柄,这是精心准备的。“哪里得来的这泰阿剑?” 箕鸣煜:“海芒村的三忍坊定做的,那里可不是一般的兵器工坊,那打造的兵器都是能人和兵器合一,一用一辈子的。” 令狐狐触发记忆:“这话,好像听我认识的一个柳叶洞出身的仵作说过,说他们柳叶洞的工具都是同一个铺子给特制出来的,而且一用就要带一辈子,丢了的话就不能再呆在柳叶洞,更不能再做仵作这个行当了。” 箕鸣煜:“柳叶洞我也有所耳闻,他们的工具确实都是在三忍坊做出来的。” 令狐狐听了愈发对泰阿剑爱不释手,连说好东西。 “那我去了。”令狐狐收好剑要走。 “我跟你一起去。”箕鸣煜终于把药和酒放下。 “那不行!”令狐狐把头一摇,“以后我要自己解决事情,光大的是我惑众门,你跟着我万一你立了功,算谁的?” 箕鸣煜:“我如意坊也是你家的,算惑众门的分舵啊。” 令狐狐转念一想:“哎?也对,那我封你做分舵舵主,走吧箕舵主。” 箕鸣煜哭笑不得,只得跟上。 “不过这事可别惊动了杨翦,不然他又要杀人……”令狐狐叮嘱。 两人贼眉鼠眼地来到天字六号房,刚潜到门口,就听里面有女人的哭声,再一细听,只听林琛的声音在求饶:“杨掌门,你可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杨翦已经动手了…… 令狐狐连忙一头闯了进去,进来一看好家伙,这天字六号房本来是上房,上房都是宽敞舒适,可是此时房中聚集了一大票的人,个个执剑凶神恶煞。 林琛是要去赴飞钺阁的掌门大会,身边只带了几个遁甲门的高手,每个遁甲门的人都被几柄剑架着脖子,林琛的脖子上的剑尤其多,纵使有功夫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乖乖被剑架着坐在桌子前。 一个美人脖子上也架着一把剑,害怕得要死,哭哭啼啼地,刚才门外听到的哭声就是她。 杨翦就坐在林琛的面前,看到令狐狐,一众人都是一愣。 令狐狐:“哎呀杨翦,我怎么防也还是没防住你……” 这整个客栈都是杨翦的地盘,想防住确实难,想必杨翦也料到了这么大的掌门大会,遁甲门不可能不在被邀请之列,早就下令让伙计们盯着,只要林琛一出现,就有人第一时间禀报了。 林琛见了令狐狐如同见了救星:“狐狐!帮我说说情,让杨掌门别杀我,我真的没有杀小虹。” 令狐狐刚要开口,杨翦就阴冷地说道:“你确定要替他求情?” 令狐狐:“不是,我断案只要铁证。” 杨翦牵了牵嘴角:“铁证还不容易。”说着袖中抖出一柄匕首,一刀扎在了林琛的手上,那林琛的手生生地被这一刀扎穿定在了桌子上,林琛惨叫一声。 那美人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遁甲门的高手们见掌门被伤,都要出手,结果更多的剑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还有一个要强行站起,被杨门的剑客一剑就抹了脖子,那人登时血水四溅,软绵绵地倒下了,遁甲门的人便不敢再动。 杨门的人是来真的。 林琛忍着疼说道:“杨翦,你现在仗着人多,你若敢杀我,必定掀起两个门派之争,到时候别说你我的门派,就是整个武林没准都掀起腥风血雨!” 杨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如实说了,也免得生灵涂炭。” “杨翦,你要铁证是吧?”令狐狐问道。 杨翦斜眼一扫:“你有铁证?” “我能找到!”令狐狐暂时劝住了杨翦,眼光转向了林琛:“林琛,此次掌门大会,邀请的事各大门派的掌门,你来作甚?” 林琛疼得额头冒汗:“我是掌门,当然是我来!我爹已经把掌门之位传给我了!” 令狐狐:“你的掌门信物呢?” 当初令狐狐和杨翦带着仵作在小虹的坟墓验尸,就发现小虹藏了一个小小的判官笔,用绳子栓了挂在脖子上,严严实实地塞在小衣里头。 因为判官笔是遁甲门的兵器,令狐狐和杨翦曾经判断这小巧的判官笔就是遁甲门的掌门信物,但对这掌门信物为什么在小虹的手里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推断着,就如同乔氏将杨门的掌门信物小金剑交给杨翦一样,林琛深受林闲云的宠爱自然也有这个信物,欺骗小虹的感情的时候给了小虹。 但不管怎样,还不能断定那小小判官笔到底是不是掌门信物,令狐狐此时质问,就是看林琛拿不拿的出来。 林琛果然支支吾吾:“我……我出来的匆忙,没有戴在身上……” 杨翦已经明白了令狐狐的用意,从怀中取出了那只小判官笔,“林掌门,你的掌门信物可是这个?” 林琛一看脸色发白,遁甲门的弟子们看了也都认得,大喝:“杨翦,我们门派的掌门之物,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果然是了。 杨翦眼露凶光:“你要铁证,这就是铁证,你们遁甲门的掌门信物,是我在小虹的尸体上拿到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天我杀了你也是有理有据!” 林琛见杨翦站起身来,眼睛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烈火,吓得魂飞魄散:“杨翦,别……别杀我……我确实喜欢过小虹,可是小虹的死与我无关……” “都杀了。”杨翦轻轻一句话,杨门剑客手起剑落,遁甲门的人应声倒地。 杨翦一把掐住林琛的脖子,“你,我要亲手杀。” 令狐狐也不再劝,小虹的尸体的惨状她是看到的,小虹还怀着几个月的身孕,曾经恩爱过如何下得了这种毒手?此时若还劝杨翦善良,那真是天理难容。 林琛被掐得面皮红紫,眼看断气,令狐狐突然皱眉:“林琛,你快点说,这掌门信物你可曾丢过?” 林琛拼命张嘴:“我根本……根本没拿到过掌门信物……我……我当了掌门之后……我爹……也没给过我……” “什么?” 杨翦松手,林琛倒在桌子上拼命喘气。 如果掌门信物,一直都在林闲云的手上,那么是林闲云给小虹的?…… 林故意拼尽自己一生的幸福要保护的人,不是林琛,而是……林闲云? 第92章 屠你满门 这个她深爱了一世却又求而不…… 遁甲门—— 虽是白天, 却阴云密布。 虽是雷声滚滚,却不肯落雨。 仿佛这造势,只是为了罩住天日, 雷声是怨气之声。 遁甲门的厅堂宽阔, 周围的窗户被阵风吹得开开合合,欲来山雨风满楼。 林闲云危襟正坐在厅堂, 闭着双目。 林故意一身软甲, 手执一双判官笔站在遁甲门的厅堂之外,目光阴鸷地看着杨翦和令狐狐带着一众杨门剑客杀气腾腾而来。 令狐狐看着林故意, 低声说道:“林故意……你是挡不住杨翦的……” 林故意一如往日斗嘴的模样:“令狐狐, 你别得意,我遁甲门只不过是现在一时的山高水低, 你惑众门难道就没有被围攻过吗?当时何止一个杨门, 半个武林都去了, 你现在不也是好好地吗, 我就不信我过不了这关!” 这时林琛歪歪斜斜地被杨翦推了出来, 扑倒在地上, 看到林故意,林琛惨叫着:“姐,你要救我啊姐!杨翦他真的要杀死我!” 林故意目光一扫, 见林琛已是手脚俱断了骨头,一只手的手掌还流淌着鲜血, “姐, 救我, 我是被打得受不了了才说的啊——” 林故意收回目光不再看林琛,只是深深地鄙夷:“呵,没用的东西。” 令狐狐:“林故意, 你要保护的人不是林琛,而是你爹……他身为掌门,诱/骗女弟子与之有染,还令她怀有身孕之后死无全尸,这是一个武林宗师世家的掌门所为?这是一个号称仁慈的长辈所为?即使如此,你还是要站在这里阻拦?” 林故意惨然一笑:“生身父母又能如何?只能以死相报。” 那日,杨初雨下聘遁甲门,林故意执意嫁入杨门,并一再说是为了赎罪,果然是有原因的。 也是这样一个风雨欲来的天气,林故意惦念着母亲窗外的那几盆花,那可是母亲亲手所种爱护有加的花苗,于是就去母亲房中,想着请安顺便帮着一起搬花。 没曾想,刚到母亲的房门口就听到了父母的争吵声,这一听就改变林故意的一生,她也希望没有听到,她也希望并不知情。 即使当时雷声大作,林故意还是听清楚了母亲的哭骂声:“林闲云,原来你竟然灌醉酒之后让小虹有孕……你还用逐出师门来威胁她打胎,那丫头走投无路了才在大门口上了吊……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肯让仵作给小虹验尸……你怕你的丑事败露……” 一个响雷……林故意僵在了原地,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了,那个宠她爱她如珍似宝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平日里那些个女人,我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想到你居然连自己收养的养女都不放过,如何的花言巧语,如何的龌龊不堪啊!”林母还在哭骂着,可是林故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到了,满脑子都是滚滚的雷声。 这才有了后来的林故意执意赎罪嫁入杨门,嫁给废人杨初雨。 林故意出嫁之后,林母更加精神恍惚、郁郁成疾,以致于后来也因这块心病而上吊自尽,根本和小虹的鬼魂无关,遁甲门一直流传的厉鬼索命之说纯粹子虚乌有以讹传讹而已。 林母和林故意因小红之死负疚惭愧,而林闲云时至今日仍是娶了新妻,让了掌门之位,优哉游哉地活得自在。 闷雷滚滚,怪云叠起。 杨翦手中握着的剑更紧了,“林故意,你明知道林闲云禽兽不如,却一再包庇,我说过你若骗我,我屠你满门,你应该还记得。” 林故意绝望地看着杨翦,这个她深爱了一世却又求而不得的男人,他本就无意,此时格外无情,然而求还是要求的:“杨翦,你妹妹的死是我遁甲门的错,你杀了我便可泄愤。” “一人就想还清血债,你还不够格。”杨翦冷哼一声提剑就斩了林琛,林琛登时毙命,杨翦冷冷说道:“我要的是遁甲门偿命,我要的是林闲云的命。” 林故意怔怔地看着林琛的尸体,颤抖着说道:“我也知道我不够格劝你,狐狐,你也不帮帮我吗?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 令狐狐眼眶湿润:“林故意,你可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让我劝杨翦放过林闲云?这话我可劝不出口。” 林故意冷笑点头:“好好好,你们俩真是一条心,你为了讨好个男人,真的是煞费苦心!” 令狐狐惊呆:“你这是什么歪理?” “不必和她多说!”杨翦不再搭理林故意,径直走向遁甲门的厅堂大门,林故意判官笔凌厉而出挡在杨翦的面前,这时遁甲门的弟子也倾巢而出,将厅堂团团围住,以抵挡杨门众剑客。 杨翦目光炯炯豪狠异常:“你知道你是挡不住我的吧?” 林故意苦笑:“我知道,你杨翦的剑法天下第一嘛,可我为人子女不能不挡。” 杨翦:“我能做到最大的让步,就是看在狐狐的面子上留你一命而已。” 林故意:“留我一命,我将来可是要找你报仇的。” 杨翦冷笑:“随时奉陪。” 杨翦提剑而行,众遁甲门弟子竟然被他的实力给威慑住了,纷纷随着杨翦的前行而后退着,有的甚至吓得掉了兵器。 弟子们都得知了自己的掌门是何为人,也有些动摇不想再为之拼命。 “现在退出遁甲门的,我可以视为弃暗投明不再追究。”杨翦说这句话的声音很轻,但是掷地有声一般,遁甲门的弟子竟面面相觑之后跑了个大半。 林故意咬牙切齿:“这些无情无义的徒子徒孙,江湖败类。” 令狐狐心想,还好意思说别人是江湖败类…… 剩下的遁甲门弟子纷纷拿出兵器誓与遁甲门共存亡,杨翦冷笑:“可以,那我成全你们。” 遁甲门弟子们纷纷出手,杨门剑客却也不是吃素的,何昊飞领着众剑客拔剑而上,一时之间兵器相碰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伴着双方的嘶吼,何昊飞勇猛,一剑能挑三个遁甲门弟子。 杨翦并不用费心理会这场纷争,只在剑林棒雨中淡定地继续走向厅堂,林闲云就在那里,端坐在堂上,气定神闲闭目而坐,毫无愧色。 终于可以手刃仇人! 林故意突然飞身而起判官笔一挥,冲杨翦而来,一笔二笔三笔挥了出去,杨翦都灵巧避开,然后回身淡淡地说道:“林故意,我已经让了你三招。” 说完用剑鞘扫了过去,林故意心里一惊,她以前只是旁观过,但从来没和杨翦真正的交过手,以为看过杨翦的身手和招式了,至少能抵挡一阵,没想到这么一过招才知道杨翦的厉害,这一扫看似无意却极难抵挡,似乎往那个方向躲都会被剑打中。 林故意闪来闪去还是背后一痛,摔倒在地。 而杨翦,连剑都还没有出鞘。 “杨翦!”林故意拼尽力所有的力气大声叫道:“你可以随随便便地就杀了我的弟弟,好,你不在意我遁甲门任何人的生死,但是你难道也不管你堂弟的生死了吗?” 杨翦皱眉:“你想说什么?” 林故意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阴森地笑着:“杨翎……你派在杨门代你协理杨门事务的堂弟杨翎——” 杨翦心头有一丝不祥之兆,他当时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皇宫救令狐狐,找了自己亲叔叔的儿子杨翎前来代理杨门掌门之事,万一他回不去,杨翎就是杨门的掌门。 所以杨翎这段时间一直呆在袭月峰。 杨翦暗暗觉得不好,自己临走交待了一切,千算万算忘了林故意这个祸害也在杨门,只因杨初雨没死,林故意算不得寡妇,所以仍然住在杨门。 令狐狐说道:“林故意,你不要一错再错,又牵扯无辜的人!” 林故意笑:“我弟弟死了,他的堂弟也别想活!” 杨翦目光阴鸷:“你把杨翎怎么了?” 林故意:“杨翎被我偏进了密室,就是你关着杨初雨和乔氏的那个密室,我们约定好了,若是三日/之内我没有回去,那杨初雨就会杀了杨翎,哈哈哈哈——” 令狐狐焦急地看着杨翦,说道:“林故意说的应该是真的,怎么办?” “恩,我也看得出她说的是真的。”杨翦说完,嘴角一牵,手起剑落。 林故意瞪大了眼睛,死都没有想明白,明明有筹码在手,为何杨翦竟然没有一丝的迟疑。 令狐狐看着林故意的尸身,终于还是有些不忍。 “杨翦……”令狐狐轻声唤。 “可以。”杨翦转身,“你可以安葬她,我理解。” 令狐狐心中感激,因为她还没有想好如何提出这个请求,杨翦就先答应了,他不想让她为难。 此时遁甲门的弟子们已经被杨门剑客收拾得溃不成军,遁甲门大势已去。 杨翦随手从遁甲门弟子的尸身上拔下一柄剑来握在了手中,杀林闲云,用鸣龙剑的话会污了这柄好剑。 然而林闲云却仍然淡定闭目端坐,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样子。 “掌门,小心有诈!”何昊飞提醒。 “不太对。”杨翦看着林闲云,用手中的剑使劲一推林闲云,林闲云应声倒地,七窍流血而死。 杨翦一看林闲云的手里握着好几颗赤红色的药丸子,想必是剧毒的毒药,看到大势已去再无翻盘可能的时候就快速吃下,一了百了,总比被杨翦千刀万剐的强。 这毒药想必药/性/让人十分痛苦,林闲云周身的肌肤突然变得通透肿胀,渐渐地越胀越大,最后浓水流出,林闲云顿时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掌门,这样也好,省的污了你的手。”何昊飞看着那烂泥说道。 杨翦也觉得如释重负,把剑丢在了一边。 至此,遁甲门被灭门。 第93章 一根断指 杨忐啊杨忐你可真是天神下凡…… (1) 说是安葬, 其实林故意也是草草掩埋的,时间紧迫,令狐狐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 给林故意了一个安身之处。 遁甲门的墓园中有个破土动工了一半的坟坑, 这是林闲云交付了掌门之位之后,开始过一些清闲的日子, 虽然身边有娇妻可以快活似神仙, 但也要想想身后之事,于是自用奇门遁甲看了风水, 选中了一个方位开始破土动工, 想修建一个豪华的墓穴。 没想到林闲云还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甚至没有什么尸体…… 所以令狐狐就着这个修建了一半的墓穴的便利, 将林故意下葬。 完了林故意这件事, 杨翦和令狐狐也来到了遁甲门墓园外的小虹墓冢前, 告慰了一番。 “小虹, 哥哥虽然没有和你好好的相处过一天, 但是哥哥给你伸冤报仇了。”杨翦低声说道。 令狐狐看到墓冢上他们当时挖坟验尸留下的新土痕迹, 如今已经没了,当时柳叶洞仵作贾不全用了他们的秘法,让土壤风干、嫩草飞长, 还开出了不少的野花,野花娇艳随风浮动, 仿佛怨气全消。 来探望一次, 本应带些祭奠之物的, 可惜来得匆忙,都是两手空空。 “小虹我曾经见过的,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孩子, 想必不会介意这件事。”令狐狐说道。 杨翦微微颔首:“等我们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我把妹妹带回杨门,她不叫小虹,她本应该叫做杨若婉。” 此时确实不便再做停留,时间紧迫。 时间紧迫是因为,还有迫在眉睫的事情要解决。 “掌门,你为何明知道翎师弟被乔氏他们抓了,却还要杀了林故意啊,万一他们见不到林故意回去真要伤到了翎师弟怎么办……”何昊飞不解地问道。 杨翦摇摇头表示何昊飞愚钝之极,令狐狐说道:“他们哪里敢伤人,他们盼的不是林故意,他们盼的是你们掌门,谈条件好出来。” 没错,杨初雨对林故意毫无情义可言,不会为了林故意就把手中杨翎这么个大筹码给随意杀掉,即使林故意不回袭月峰了,杨初雨也不会在意,因为他知道杨翦迟早会回来,他们等的是杨翦。 杨初雨、乔氏和高卓这一家子,自从想霸占杨门被杨翦给制住之后,被关在了当初杨初雨和杨翦、令狐狐一起发现的那个密室之中。 原本杨初雨以为杨翦能顾念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以及他的病弱之身,没想到杨翦这个狠人,并不是关关而已,这一关就再也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只是一日三餐的给着,可渐渐地日子久了,下人们也懒惰了起来,有时候忘了送个一顿半顿的,有时候送的是残羹冷饭,更有甚者图省事一两天不理,这一家三口也得一起忍饥挨饿,暗无天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个头。 也许本就没有尽头。 就在这个时候林故意送来了杨翎,杨初雨才知道外面的情况,杨翦这个傻子竟然为了一个令狐狐命都不顾了,安排了杨翎代为掌管杨门,自己去皇宫救人…… 杨翦有本事回来,杨初雨坚信,杨翦肯定会回杨门和他谈条件。 (2) 袭月峰——杨门 虽然心中有把握杨初雨一家子不敢对杨翎轻举妄动,但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仍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毕竟杨翎深陷密室,日子肯定不好过,必须赶紧救他出来。 密室门外,诸多杨门剑客守着,见杨翦回来都如释重负,“掌门!你可回来了!” 杨翦皱眉:“里面如何。” 杨门剑客:“回掌门,自从代掌门被抓了进去,我们也曾想救,可是里面的人好似疯了一样,竟切了一根手指下来丢出来,说再敢强攻就杀人……我们也只好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求他们别再伤害代掌门……” “什么!”杨翦大怒。 杨门剑客们也都自责当时处理的不妥,连忙把那根已经腐烂了的手指拿了来,令狐狐也上前察看,经过了这么久在武林中的历练,尸体也见过不少,什么伤口惨状的也不稀奇,令狐狐已经不像小丫头那样怕这怕那的,所以区区一根断指,令狐狐风轻云淡地就凑近观察。 令狐狐:“我们见过你们的杨门代掌门,他难道年纪尚小?” 杨翦会意:“这手指像女人的。”杨翎已经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手指自然和女人手指的粗细不同。 这一家人为了谈出来的条件,拿住了杨翎又不敢轻易伤害,因为没准会激怒杨翦,但又需要个威慑,只有砍他们自己的手指。 旁人分辨不清那是谁的手指,只会认定是杨翎,这样杨翦必定会打开门来谈,到时候再看杨翎完好无缺,杨翦的怒火也会随之减少,没准加大胜算。 可是令狐狐看出端倪,这是一个女人的手指。 而那密室中,只有一个女人——乔氏。 这杨初雨连自己的亲娘都能下得去手? 密室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里面灯火微弱,凶险难辨,杨翦将令狐狐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躲着,令狐狐掩着鼻子忍着恶臭,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两个人。 当初令狐狐曾随杨翦到过这个密室,见过原本的模样,只见中间的那个大戏台子还在,只不过已经是光秃秃的,之前戏台上披挂的那些绸缎幔帐等物,大概都被杨初雨等人作为铺盖所用了。 突然一声凄厉的女腔唱起戏来,一看是乔氏登台,身上穿着婉泞留下的那件小生的戏服,婉泞和令狐狐的身量相仿,而乔氏已经中年发福的体态,那戏服被撑得开了线。 乔氏唱道:“杨忐啊杨忐你可真是天神下凡间,害得我好苦好似那哑巴吃黄连——” 说是唱,其实最多只能算是怪叫,乔氏本不会唱戏,所以没板没眼,但胜在表情生动多变还化着浓墨重彩的戏妆,仔细一看那重彩竟是鲜血涂抹的,一个兰花指比划出来,竟是少了一个手指。 乔氏已经疯了。 “杨翦,你终于肯来了!”地上躺着的人里面幽幽地坐起来一个人,是杨初雨。 杨翦目光一扫,看到躺着起不来的是高卓和杨翎,高卓看着身负重伤,伤口已然化脓,血水和脓水已经流了一地,已经奄奄一息。 令狐狐低声说道:“想必是杨翎被骗来之后,和高卓有一场恶战。” 没错,杨初雨是个废人,被关进来后更加虚弱了,难以出手。高卓曾是前掌门杨忐的左史武功不弱,乔氏曾霸占过杨门掌门之位也练得过杨门掌门才能接触到的武功心法,两人虽然也虚弱但是合力还是制住了杨翎。 因为林故意只给了他们剑,杨翎手无寸铁。 “杨翦、令狐狐,你们别再往前走了。”杨初雨阴制止。 杨翦:“杨初雨,你连你的亲娘都下得去手?” 杨初雨冷笑:“这么久不见,都不叫一声大哥么?我对她下得去手,她这些年把我弄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她可没有半分手软啊。” “杨翎在哪?”杨翦并不想过多纠缠。 杨初雨的表情变得阴森可怖,起身点燃了更多的火烛,密室里变得灯火通明,“一般我可不舍得点这么多的灯,今天是来贵客了。”杨初雨说着拿着手中的剑往戏台上一指。 只见戏台上正中间绑着一个人,正是杨翎,他已经十分虚脱,像一个玩偶一样被乔氏拉来拉去地,成了一个道具。乔氏还在来回唱着:“害得我好苦好似那哑巴吃黄连……”唱到了动情处还疯狂地抽打着杨翎,嘴里喊着:“杨忐,杨忐你好狠的心。” 杨翦像母亲多一些,杨翎像杨忐兄弟俩比较多,乔氏已然疯癫,看着杨翎当做是杨忐。 杨翦冷冷地说道:“放了杨翎。” “好,那我们也不虚客套了,直奔主题吧,你放了我,我就放了杨翎。”杨初雨:“别耍心机,我知道令狐狐那个鬼丫头心眼多。” 乔氏突然抽出一柄匕首指着杨翎目露凶光:“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负心汉!” “杨忐!我已经不爱你了。”这句话一出,杨翦一惊,一看说话的是令狐狐,令狐狐亦步亦趋走向戏台,不看乔氏却盯着杨翎说话:“杨忐,你和乔姐姐和好吧,我爱上别人了,要和他在一起,我要走了。” 乔氏神色一变,怔怔地望着令狐狐:“你可当真?你可当真?” 令狐狐本来身量和婉泞相仿,又说着那些正中乔氏下怀的话,所以疯癫魔幻之中觉得说话的就是婉泞。 那杨翎本来也是有几分机灵的,见令狐狐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说话,还叫着他伯父的名字,觉得这其中必定是有缘故的,于是顺水推舟:“好,我听你的,你走吧,我跟她和好……” 乔氏欣喜:“果然如此,杨忐你也算浪子回头,我们好好过日子。” 杨初雨焦急:“乔氏,你别上当,那不是杨忐也不是婉泞!” 人都是愿意听到自己想听的那句话,此时乔氏如何听得进去,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杨初雨:“你这贱人,是不是想永无天日不出去了!” 乔氏:“闭嘴!你闭嘴!杨郎,你快点告诉我,你要和我在一起。” “可是,怎么在一起呢?”令狐狐问道:“你生了两个儿子都不是杨郎的。” 乔氏发疯地摇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任何人都不知道,我怕他们长大了被人看出来,一个弄成废人,一个派人去杀了,你放心,你放心!” 杨初雨:“你这个贱人!” 杨翦在刚才令狐狐一开口之后就领会到了令狐狐的计策,这时见这对母子已经被离间而乱了方寸,连忙趁这个空档暗器出手打掉了乔氏手中的利刃,乔氏吃痛倒下,杨翦飞身上前抓了杨翎,一跃而回。 杨初雨更加不堪一击,令狐狐抽出“泰阿剑”几招将杨初雨制服。 刚才若不是恐乔氏疯狂之下伤人,这几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杨翦和令狐狐扶着杨翎到门口,杨初雨和乔氏犹在对骂,直到密室门再次关上,还能听到密室中兵器碰撞的叮叮当当声,母子俩已兵戎相见,几声对打之后突然传来几声惨叫,不知道是谁杀了谁。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似乎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3) 杨翎毕竟年轻且身强力壮,和杨忐一样都是精壮豪狠,所以稍加调养就好得差不多了。 “死不了吧?以后长点脑子!”杨翦一拍杨翎的肩膀。 杨翎挠头一笑:“哥,你也没有那么聪明吧,还是嫂嫂救了我。” 令狐狐:“大兄弟你说得对。” 杨翦皱眉:“哪来的嫂嫂。” 杨翎:“这难道不是你临走是说的那个心爱之人吗?说救不回来你也不活了?” 令狐狐笑眯眯地看着杨翦,问道:“没我你都不想活了?” 杨翦破天荒的脸皮涨红,努力保持高冷,被这样戳穿了心事,他觉得此时也不想活了。“还不赶紧去查飞钺阁,还想不想复皇命了?” 令狐狐一想也是,本来赶着去飞钺阁的,结果中途去屠了遁甲门的满门又来救了个杨翎,再晚去掌门大会都开完了,也是赶紧屁颠屁颠地跟着杨翦走。 杨翎还在他们身后喊:“哥,你要是一个人就别回来了,得带嫂嫂一起回来啊。” 令狐狐心情大好,结果发现有此生最怕的事等着她——爬下山…… 轿夫有眼色,早抬着软轿来了,令狐狐一摇头:“我不要坐这个,我要你们杨掌门背我!” 杨翦本来走在前面,突然回头一把抱起令狐狐,吓得令狐狐一个慌神,只看见杨翦的脸离得如此之近。 “你刚才说你爱上了一个人,你要和他在一起,你要走了。虽然我知道你这话是说出来救人的,可是我听了还是心头像扎了一把刀一样的疼,我怕你真的有一天要对我说这话。”杨翦幽幽说道。 令狐狐故作委屈:“那怎么办呢?你又这么高冷,想让我不动情保命。” 杨翦:“那你喜欢别人了怎么办……” 令狐狐:“是啊,怎么办呢?” 杨翦:“我把你从袭月峰顶扔下去算了。” 令狐狐:“……” 两人一边说着,杨翦一边抱着令狐狐下山去了,角落里何昊飞捂着脸冲着一块石头自己嘟嘟囔囔的,“每次都是这样,当我不存在一样的说肉麻话,哎,恶心死了这两个人。” 第94章 活死人 一个大活人是这个样子?那和死…… (1) 因为杨翦忙着灭门耽误了时日, 现在要赶去飞钺阁了,毕竟皇命在身,这个皇命有点特别, 要查飞钺阁, 可是皇帝也不知道要查什么,更不能说出自己不知道。只是收到密报中书令府和骊王府和这个飞钺阁都有牵连。 令狐狐小心思动了动, 整理了一下思路, 那就是顺着中书令府和骊王府查就好,查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查飞钺阁, 查出他们和飞钺阁到底有什么瓜葛, 估计皇帝想要的答案也就出来了。 不过骊王府……现在他们有心情管武林中的事么?骊旬会来插手掌门大会吗?他娶的那个中书令嫡长女田笃箬,身上真的是疑点重重, 一直待字闺中直到二十五、六, 可突然之间三日之内就急着嫁给了骊旬。 嫁入骊王府之后那田笃箬关门不出胆战心惊, 就好像骊王府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嗯, 原来骊旬就是唐小柴, 骊王府抓了赏金堂满门, 然后用他们的第一断案高手唐小柴的身份混迹在武林。”杨翦暗忖着,这一路上令狐狐陆陆续续将骊王府的那一遭事都讲给了杨翦听。 “骊王府和飞钺阁的关系尚不明朗,但是中书令是一直在关注着飞钺阁的, 你二哥是中书令的家臣,他曾经提过他在查飞钺阁。”令狐狐提醒。 的确, 这个中书令府和飞钺阁的关系有点错综复杂, 杨次云在作为中书令的家臣在查飞钺阁, 但是他的未婚妻又是飞钺阁掌门的嫡女李三喵。 答案应该都在飞钺阁。 “我们最好是抄近路。”杨翦吩咐何昊飞。 何昊飞立即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形图来研究了片刻,“掌门, 有一条路能节省出一两天的路程。” 杨翦眉毛一挑:“哪条路?” 何昊飞一指地形图中的一个地方,说道:“就是这里,要途经海芒村。” “海芒村?”令狐狐警觉,这个地方可不一般,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听人提起海芒村了。这海芒村在飞钺阁的辖地之中,以锻造器具见长,村子不大,锻造的作坊却有好几个,其中最有名的要数三忍坊了。 箕鸣煜送给令狐狐的“泰阿剑”是出自三忍坊,柳叶洞的所有仵作用的器具也是出自那里,小小的一方地盘,却是锻造兵器方面的宗师世家了。 “要说这海芒村还有我一个表亲。”何昊飞说道。 “表亲?” 杨门中的弟子,有不少是寒门出身,家里穷的吃不上饭了,然而又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走不了科举之路,就干脆送到武林中练练本事,同时有了门派也能混口饭吃,说不定还能扬名立万、成为一代大侠什么的。 这何昊飞倒是不同,家境本来殷实,但是自打会走路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再大一点进了私塾就头疼,倒是行侠仗义的把恶霸小孩打了个遍,父母一看无法,索性遂了他的性/子。 于是何昊飞六、七岁上下被送入了杨门,十岁出头被小杨翦选为贴身剑客,两个男孩子也是一路打到了大,懂些事了才都正经了点,不然也是你抢我的、我抢你的,刀枪棍棒的给对方挂点彩,直到……何昊飞发现打不过杨翦了…… 以前也听何昊飞提起过家中人口众多,也是他们那个村的望族,想必表亲不少,却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个表亲在海芒村。 何昊飞解释说道:“说起来算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姐,她是我们村最好看的,后来嫁去了海芒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带着我三哥和七弟一起去偷看她洗澡,还被她给发现了。” 杨翦:“……” “然后我们被抓回家里去,那顿把我们给打得啊……别提了。”何昊飞美滋滋的回忆着。 杨翦:“看你这意思还觉得挺光荣的……我要是早知道你有此劣迹,根本就不会选你当贴身剑客。” 令狐狐:“飞哥,你那会儿也就五六岁,就懂偷看最好看的姑娘洗澡了?唉,可能是早慧得过于早了,现在反而脑袋里空空如也。” 令狐狐记得当初在颜帮,上官涫用“试金石”的功夫试探众人,别人都是心中有意中人而泪流满面,唯独何昊飞毫发无伤、淡定自若。 何昊飞不屑:“我那不是脑袋里空空如也,我这叫好菜不怕晚。” 令狐狐好奇:“飞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何昊飞想了想,说道:“就你这样的吧。” 令狐狐刚要得意,想说她这样的可不好找,就听何昊飞继续说着没说完的话:“不过得再温柔点,再乖巧一点,最好是琴棋书画的,你字写得很难看,哎呀,你干嘛打我……” 令狐狐叉着腰:“等我一统了江湖,都得按我的字写才叫好看!” 何昊飞揉脑袋,“再说了我天天看你和我们掌门这样相爱相杀的,也是够了,才不想找个累赘。” 杨翦微笑:“人无法和命争,遇到这个磨人精之前,我又何尝不是以为自己会喜欢一个温柔乖巧的。” 令狐狐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杨翦改口:“快走吧,就能抽出一点时间去海芒村看看你的漂亮表姐。” 然而改口还不如不改。 令狐狐眉毛一挑:“表姐就表姐,为什么强调是漂亮表姐,你有什么居心?” 杨翦惊呆:“是他说的表姐全村最美啊……我就这么顺口一说。” 令狐狐笑:“记得很清楚。” 杨翦:“不是刚刚才说的吗……” 令狐狐:“嗯,那他说和几哥和几弟一起去偷看洗澡的?也是刚刚说的。” 杨翦:“……” 令狐狐的嘴角弯出一抹冷笑,大太阳底下的杨翦莫名寒意。 何昊飞打圆场:“狐狐你美貌天下第一,何必在乎别人美不美呢?” 令狐狐:“我不介意别人美,我也喜欢美人,只不过觉得他心心念念的样子很渣,你不觉得吗?你不觉得那你也是个渣男。” 何昊飞回头:“掌门我说不过她,不然你就等死吧。” 杨翦:“那我们还是不要去海芒村了,那里都是打造兵器的,我觉得非常的不安全。” (2) 这条近路除了山路不太好走,倒确实近了很多,杨翦果断决定三人都乘坐车轿,一人一辆车不打尖住店只在车中休息,遇到驿站便换一次马和赶车的轿夫,这样人、马均不受累,果然快马加鞭很快就来到了海芒村。 本来杨翦惹不起令狐狐不想在海芒村多做停留,奈何马队中有马掉了蹄子铁,偏生这前后都没有驿站,得嘞,天意…… 一行人只好往海芒村走。 杨翦愁眉苦脸地,瞥见令狐狐一脸得意,往海芒村走她很开心,料定了杨翦肯定得说错话,她就可以折磨杨翦了。 杨翦也早明白令狐狐的脾气,根本也不是他夸谁好看了她才会生气,而是他说什么她都会生气,说什么都会被她曲解,做什么都能被她骂得百口莫辩。 令狐狐就是恃宠而骄,只是为了折磨杨翦而折磨罢了,没有什么道理,令狐狐对杨翦的能耐大了去了。 杨翦心里偷偷叹气,还能怎么办,就这么受着吧…… “你嘀咕什么呢,什么都怪自己不争气就是喜欢?”令狐狐问道。 杨翦大惊:“啊?我已经说出来了吗?” “前面就是海芒村。”幸好何昊飞喊了一声。 这是个村子? 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这一段路,杨翦总觉得哪里不对,四周树木不是很茂盛,野猫野狗的也都蔫头巴脑,鸦雀偶闻其声,烈日下难得有一阵风来,吹得那些枯树仅剩的几片树叶子沙沙作响,分外萧条。 到底是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杨翦说道。 “嗯,没有敲打铁器的声音。”令狐狐点着头往四周看着,然后问道:“飞哥,你来过这里吗?你来的时候可曾是这个样子的?连个热闹的动静都没有,哪里像个村子,简直像废墟。” 何昊飞也觉得纳罕:“我来过几次,小时候表姐结婚来送亲吃喜酒,再就是我们杨门偶尔定制一些兵器来过,每次都是热闹的很啊……” 的确,海芒村人虽然不是众多,但因为开着很多作坊,平时铁器碰撞热火朝天的,十分热闹才对。 “不管怎样,先去我表姐家吧,我表姐夫若是在家,肯定就把马蹄修好了,他可是打铁的一把好手!”何昊飞说道。 一行人进了村子,见村里的工坊都停了炉火,似乎很久没有开过工了,村民的宅子也都是大门紧闭没有人气。 何昊飞带着杨翦、令狐狐还有赶车的车夫,左拐右绕地找他表姐家,若是平常还好找,这宅子一旦都没了人还紧闭房门,就很难有辨识度。 “大概是这家了……我记得我表姐家门口不远的地方有口井。”何昊飞看着一户人家的大门挠头。 令狐狐和杨翦左右一看,确实有一口井在。 三个车夫赶车也是口渴极了,顺手就摇井边的辘轳上来,却发现吊上来的只有断了的绳子并没有连着水桶。 “谁干的缺德事,这让人怎么喝水!”一个车夫咒骂。 “难道是个枯井不成?”另一个车夫说道。 三个人把头凑着望井里望,黑黢黢地,但似乎有水声。 这时何昊飞已经开始叫门,杨翦和令狐狐都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门户有人从门缝里面探头探脑地暗中观察,左邻右舍的都有人,只不过大家都闭门不出,不知道是何原因。 敲了半晌,才听屋中怯懦的女人的声音问道:“谁,是谁……我们不去了,你们不要再来了……” 何昊飞:“表姐!表姐,是我啊。” 又过了片刻,才听得门响动一声,吱呀地开了个门缝,一只眼睛在观察。 何昊飞:“表姐?荷花表姐?” 那只眼睛的眼神由警惕变为柔和,门一下子拉开,是一个头发蓬乱的枯瘦女人,眉眼之间也能看出曾经的姿色,只是现在憔悴不堪,目光涣散无神。 “小土豆,你来看我了,我还以为是……”荷花表姐说道。 杨翦:“……” 令狐狐:“你小名叫做小土豆?” 何昊飞不屑:“这种名字好养活啊,你那个侄子不是还叫司徒狗剩呢么?” 倒也是,司徒图和岚绣凤的确给出生不久的儿子起名字叫做司徒狗剩…… 见荷花表姐警惕地看着杨翦和令狐狐,何昊飞连忙解释:“表姐,这是我们杨门的掌门和掌门的克星,我们一起去飞钺阁参加掌门大会的。” 荷花表姐脸色徒然一变:“别带我走,别带我走。” 令狐狐和杨翦对视,“咦?掌门大会有这么可怕吗?” 令狐狐:“荷花姐姐,刚才我们敲门的时候你就说你们不去了,不去哪里?谁要带你们走?” 荷花表姐一听就要哭,“他们要带走我男人,他是逃出来的,现在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了,小土豆,你要救救你表姐夫啊,把他带走藏起来吧,这村子是呆不了了。” 何昊飞急得:“荷花表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荷花表姐将众人引到了后屋,只见屋中徒有四壁而已,只一张床还挂着厚厚的床幔,荷花表姐苦着脸将床幔拉开,众人一看,都吸了一口凉气。 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男人,通身蜡黄且一动不动,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房顶,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众人都以为是个死人,但又不知道怎么问,还是荷花表姐开口:“没有死,但就是这个样子了。” 一个大活人是这个样子?那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 荷花表姐一脸愁容地说道:“到了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这时荷花表姐突然瞪大了眼睛,向着门口问道:“你们在喝什么?” 令狐狐等人向门口看去,是三个车夫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坐着,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瓷碗,正在喝水。 荷花表姐把几个车夫问楞了,“喝水啊……” 荷花表姐突然声音尖利:“从哪里来的水?” 车夫面面相觑:“就门口不远的那口井中啊……” 荷花表姐:“那水喝不得,我们刻意把绳子割断了,就是为了不让人喝的。” 车夫们被荷花表姐吓坏了,端着碗看里面的水,但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妥,就是一碗清水。 令狐狐和杨翦问道:“荷花表姐,这水到底有什么古怪?” 第95章 寡妇改嫁 能给一个小妾这么花钱的,那…… 杨翦连忙过去, 把车夫手中的碗夺了过来,将水泼在了地上,只见地上的杂草竟然迅速长高旺盛, 有的竟然开出了野花来。 “有毒?”令狐狐望着野花。 “这算是什么毒药?”何昊飞看了看不解。 荷花表姐惨然一笑:“有的毒药表面看却也看不出有什么害处的。” 荷花表面终于娓娓道来, 在大约一年之前,海芒村还是和往常一样, 热闹繁荣,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中的器具作坊生意红火, 尤其是荷花表姐的男人所在的三忍坊, 虽然盘踞在这小小的村落里,但却是名声在外, 是武林中响当当的锻造作坊。 突然有一天, 村中的一个叫吴八娘的寡妇回来了, 说她回来了, 是因为这吴八娘本来是这村中的人, 三十出头长得颇有姿色, 只可惜男人早死了,空有姿色却独守空房了。 自负美貌的吴八娘为人泼辣,与荷花表姐还略有些过节, 在荷花表姐刚刚嫁到海芒村的时候,听得村民们都赞新娘子漂亮, 又见荷花表姐和男人感情融洽, 吴八娘就心里头不痛快了, 平日里能见到荷花表姐的场合,就处处为难荷花表姐。 起初荷花表姐也是宽厚包容,想着吴八娘寡妇失业的, 于是多有忍让,谁知道吴八娘变本加厉开始散布荷花表姐背着男人偷汉子的谣言,荷花表姐不得不和吴八娘当面锣对面鼓地吵了一架。 荷花表姐身正不怕影子斜,好歹是证明了清白,吴八娘这才略作收敛。不久后吴八娘画风突变,开始涂脂抹粉的还穿起来鲜艳的衣服,村民都议论说这是守不住要改嫁了,果然没多久吴八娘一夜之间就搬走了,连她原来的夫家都很错愕,怎么就一声不吭嫁了人? 好在夫家宽厚没有追究,时间久了村民也就渐渐地淡忘了。 不想半年之后这吴八娘突然就回了海芒村,浓妆艳抹珠翠满头,举止做派的都像个富贵人家的女眷了,村民们私下议论,这一准是给哪个有钱的人家做了小妾了。 可是吴八娘是只身一人,并没有看到她有什么新男人,而且既然是改嫁了,又何必再回海芒村呢? 吴八娘也并不解释,就大喇喇地住在了自己原本的屋中,只不过将屋子翻修了一遍,又布置得奢华无比,在一个朴实的小村子里显得分外突兀。 都说舌头根子能压死人,可是你只要不在意别人嚼舌根子,那就压不到你。 吴八娘便是想开了,任凭别人旁敲侧击地询问,和冷嘲热讽地蔑视,就自巍然不动,开心地过起来自己的富贵生活。 又过了一阵子,村民们已经不再猜测吴八娘改嫁给了哪个土豪,反而都开始羡慕吴八娘的吃穿用度,村里是开锻造工坊的,都是内行人,吴八娘头上、身上戴的那些锃光瓦亮的首饰非金即银,一根钗要几两几钱重,村里人是扫一眼便能猜度出来,能给一个小妾这么花钱的,那得是什么样的阔绰夫家…… 村妇们都在羡慕吴八娘的首饰的时候,荷花表姐倒觉得没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吴八娘既是有这穿金戴银的福分,那也是人家的事。 可是没多久,荷花表姐发现村中陆陆续续开始有小作坊关了门,要知道他们锻造作坊是有规矩的,那炉火是要天天烧,若是断了一两天也就罢了,若是断了月余,那锻造用的炉灶和锅鼎就算是废了,再想打造出好的器具,那就得另起炉灶继续养那炉子和锅才行。 若是重新养一套炉火,没有个一年半载都做不到,越是大的作坊对这炉火越是在意,比如荷花表姐夫的三忍坊,那炉火祖辈就养下来的,少说也有三五十年没有断过。 可是那些小作坊一关就是月余,村中的男人也越来越少,而他们的婆娘居然都眉开眼笑的,都开始手头宽松,生活富裕起来。 没有营生就能有钱?这是个什么道理? 终于有一天,吴八娘眉开眼笑地来找荷花表姐了,一进门就先赔了个不是,说自己以前心胸狭窄不该和荷花表姐针锋相对,都是一个村子的要互相帮扶才是,请荷花表姐念在她当初寡妇无依无靠的份上还要原谅。 荷花表姐本就没有介意,如今人家诚恳道歉,就更放下了从前的事,对吴八娘好言招待,这时候吴八娘终于进入正题说出了来意。 吴八娘说有一个极好的发家致富的路子,她新嫁的男人是柿子山的主人,每年都要雇人摘柿子。 这个柿子山,海芒村的人是都知道的,就离此二三十里,柿子漫山遍野,一到成熟的季节就漫山遍野的金黄色,因此也都叫柿子山是金光山。 山肯定是有主人的,可是谁也没听说过摘柿子能发财的。 可是吴八娘一张巧嘴开始说了,那柿子如今成了贡品,所以珍惜了起来,朝堂之上的大小朝臣也开始趋之若鹜,谁家里拿不出几个金光山的柿子,都不好意思在朝堂之中混,、。 于是这柿子的价格是水涨船高,吴八娘的男人是赚的盆满钵满,可是渐渐地发现自己的伙计们见柿子赚钱,手脚便有些不干净了,最后那男人把伙计们全遣走,打算大换血,重新招一批人看管金光山。 吴八娘说她没忘了海芒村的亲朋好友们,于是和男人举荐了海芒村的人勤劳忠厚,最是值得托付信任的,所以这趟回来就是招看管金光山的人的。 村里面很多男人都被吴八娘说的心动去了,要知道一年到头在作坊里打铁,又累又热也不能发家,只是赚个辛苦钱,看柿子摘柿子的和打铁比起来可省心省力多了,即使是男人们迟疑,他们的女人也眼热那些银钱,使劲撺掇男人们去。 可是这个发财的差使唯一不好的就是,一做就要做满三年,先发放一笔定金,后面的期满就结,有专门的契约,怎么看都是假不得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作坊都关了门。 要说荷花表姐听了不动心,那也是假的,面对金山银山的任谁都要动一动心,倒是荷花表姐夫执意不肯,他说三忍坊是祖辈传下来的,他又是嫡系的长子长孙,怎么都要守着三忍坊这个名号。 荷花见丈夫执意不肯,也并没有像其他村妇那样抹脖上吊地逼着男人去,还是寻思着各人有各人的福分罢了,不去就不去,守着三忍坊过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也不错了。 荷花表姐夫这种态度的男人,在村子里也还是有一些的,吴八娘一看这情形,劝了几次也就不再劝了。 可是过了没多久,村中的人突然有几个人得了怪病,其中就有荷花表姐夫,这几个人都是腹部饱胀,明明没有吃饭却觉得快要撑死了的感觉,最后撑得自己都想开膛破肚了才痛快,寻思了一圈,发现这几个人都是喝了荷花表姐家门口的井里的水。 因为村中一共有三口井,就喝了荷花家门口的井的水成了这个样子。 村民怀疑有人投毒,可是来了个郎中却说不是,说长期打铁的人容易得这种病,开了药方子,照方抓药喝了下去略觉得好一些,但是这铁可就没人敢打了。 然而不打铁难道喝西北风吗?这时不少人开始去求吴八娘了,当初不愿意去现在又去求,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可是吴八娘倒是不计前嫌,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了,男人都去金光山帮着看柿子,以前给别人多少定金,如今一分不少也给大家。 手捧到了真金白银,村民们都不再犹豫,纷纷动身去金光山。 荷花表姐也开始劝自己的男人了,这次可不是在不在乎那些银钱的事了,而是保命要紧。 荷花表姐夫疑惑,世代打铁也没见过这种怪病,荷花表姐劝道:“男人都走了,连你的伙计们也都走了,你一个人也撑不起一个作坊啊?” 这倒是,荷花表姐夫思来想去,纵有万般的不情愿,那一己之力确实也撑不起三忍坊,于是只得给锅灶熄了火,随着众人去了金光山,临走之前荷花表姐夫终究不放心,还把门口的井旁的辘轳上拴着桶的绳子给割断了。 说到这里,令狐狐、杨翦等人一起看向那三个车夫,那三个车夫听得脸也煞白,“我们……我们确实赶路赶得口渴,刚才寻了一只木桶栓在了辘轳上,打了水吃了……” 荷花表姐叹气:“若真的是我男人预料的,井水有问题,那就糟了。” 一个车夫急得喊了起来:“那个郎中呢!” 荷花表姐说道:“那个郎中当初是吴八娘请来的,吴八娘走得时候,郎中便也一起走了……” “吴八娘走了?不住在这村子里了?”杨翦听到这里问道。 “村里现在只剩老人、女人和小孩,男人都被劝去金光山,所以没多久她就走了。”荷花表姐答。 令狐狐眼珠子一转:“荷花姐姐,你说这些事发生在一年多之前,又说去金光山的差事是一去就要去满三年,那你男人为什么回来的呢?” 荷花表姐又哭:“是前几天逃回来的,同时回来的还有两三个人,可是他们回来之后什么都不说,也不吃饭也不喝水更不睡觉,这样都已经好多天了。” 令狐狐凝眉:“不吃不喝不睡?还能坚持很多天?这就有点奇怪了。” 荷花表姐:“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令狐狐惊讶:“啊?难道还有比不吃不喝不睡还能坚持活着,更奇怪的事情吗?” 没等荷花表姐回答,只见三个车夫突然脸色变得惊恐至极,指着屋内说道:“起来了,他起来了!” 令狐狐和杨翦等人顺着车夫指的方向一看,见指的是荷花表姐夫刚才躺着的床幔中,只见瞪着眼僵硬的躺着的荷花表姐夫突然直挺挺地起来了,身上的关节都不得打弯,所以那动作如同僵硬人一般。 刚才一直在说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床幔周围没有烛火,一个僵硬的通身蜡黄的人直挺挺地向众人走来,分外骇人。 三个车夫看着怕的不行,扭头就跑,荷花表姐一看连忙阻止:“千万莫要跑啊,不跑没事,跑了他们会追的……” 第96章 白衣女人 几个僵硬人把三个车夫团团围…… 尽管荷花表姐提醒, 可三个车夫在极度恐惧之下哪里听得进去,果然荷花表姐夫只是直挺挺缓慢地走,三个车夫这么一跑, 荷花表姐夫便也突然疾速起来。 令狐狐总是也是见过不少可怖的事, 此情此景也觉得有点吓人了,一躲就躲在了杨翦的身后, 但还是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看。 只见那三个车夫刚跑到了外面, 发现从别的宅子里,也缓缓地走出来几个僵硬的面色蜡黄的男人来, 见了疾跑的车夫们, 也都突然加速,几个僵硬人把三个车夫团团围住, 突然一把掐住了车夫们的脖子。 荷花表姐喊着:“夫君, 不要啊!” 可是僵硬的荷花表姐夫和那几个僵硬人一样, 连头都没有回, 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救人!”杨翦低吼一声, 和何昊飞一起飞身上前, 抓住僵硬人们的手,本以为僵硬人们没什么气力,所以杨翦和何昊飞都没有运内力, 这么一抓才感觉到,这几个僵硬人都是力气奇大无比, 杨戬和何昊飞再想运内力, 只见僵硬人们手腕一紧, 三个车夫顿时断了气,软绵绵地摊了下来,僵硬人们抓起车夫的尸体, 顺手就扔在了旁边的水井里。 只听噗通噗通的几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没了。 荷花表姐连忙低声喊:“你们不要动了,慢慢的走回来,他们不会伤了你们的。” 这时候旁边几户宅子里也都探出几个村妇来,她们显然也是僵硬人的家人,脸上都挂着和荷花表姐一样的忧心忡忡的表情。 以杨翦和何昊飞的功力,这几个僵硬人完全不是对手,然而一出手,势必这几个僵硬人就会被伤被杀了,虽然这几个僵硬人活着和死人没什么大区别,但即使是这样也是他们的家人的寄托。 就如同令狐狐身上的天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到来,而且这天谴几乎是无解的,但杨翦一样不肯放过一线希望,只要令狐狐能好好的一天,杨翦都不会放弃。 杨翦念及这一点,只得收手,和何昊飞一起慢慢地走回屋中。 再看那几个僵硬人,杀完了车夫之后,就开始寻工具,一人手中一把大铁锤,开始找准一块大石头就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杨翦问道。 荷花表姐忧虑地摇头说道:“不知道,从他们逃回来之后,每天白天他们就那么样瞪着眼睛,不吃不喝也不睡地躺着,一到了晚上,他们就像约好了一样从自家出来,拿着铁锤要这样的敲一个晚上,直到天蒙蒙亮才会收手。” 令狐狐听得越发奇怪,看着站在对面宅子门口的那些村妇,看着她们和荷花表姐一样焦虑得瘦骨嶙峋,令狐狐心中觉得她们可怜。 何昊飞:“表姐,我姐夫从回来之后,真的就什么都没说吗?” 荷花表姐仔细想了想,说道:“刚回来的那片刻好像还能认出我来,说了句逃出来的,还有……飞钺阁……就这么几个字,就变成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飞钺阁! 难怪刚才他们提到要去飞钺阁参加掌门大会,荷花表姐会面露惊恐,原来她不是觉得掌门大会有不妥,而是怕听“飞钺阁”这几个字。 令狐狐低头思考,突然抬头:“想弄出这些僵硬人的前因后果,关键的要找到吴八娘。” 的确,海芒村的转变,都是因吴八娘的到来而开始的,一个寡妇突然不见踪影,又在短短的时间离就发了泼天的巨财衣锦还乡,既然已经嫁人过得很好了,又何必回到原来不如意的地方来住着? 就算闲得无聊回来炫耀,怎么突然好心催促村中的男丁去金光山做工发财,好吧,就算她是真的善心为了帮衬曾经的同村人,那这种事也是你情我愿才对,为何一再催促游说的? 有不情愿去的,就突然发了怪病,郎中居然就断定是开小作坊会得的病,而郎中也是吴八娘请来的,并且和吴八娘一起消失了…… 好像来来回回都是吴八娘在做推手。 “没错。”杨翦点头赞同,“找到了那个吴八娘审一审,就有线索了。” 何昊飞:“掌门,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你和狐狐去掌门大会,我去找吴八娘,荷花表姐是我的亲戚,现在遭此变故,我不能不管。” 令狐狐:“飞哥,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你,必定是和你一起去,这件事非常蹊跷,你一个人会有危险的。” 何昊飞感动:“可是……你们皇命在身,耽搁了不好交待的。” 杨翦:“刚才荷花表姐也说了,姐夫回来还清醒的那一瞬间提到了飞钺阁,那这件事和飞钺阁就脱不了干系,我们查这件事,没准也能查到飞钺阁的线索。” 令狐狐也附和:“对啊,查飞钺阁不一定非要参加掌门大会才能查嘛,再说了,我们抄近路快马加鞭的,时间提前了不少,也不见得就赶不上呢。” 听杨翦和令狐狐都这样说,何昊飞才放下心来,对荷花表姐说道:“表姐,你放心吧,这个狐狐姑娘可是御赐的第一断案高手。” 荷花表姐一听眼睛里就闪着希望,“没想到狐狐姑娘年纪轻轻的,居然这么有本事,我男人的事就全靠几位了,我真的是感激不尽……” 说着荷花表姐就要下拜,令狐狐连忙扶住了。 当晚,荷花表姐就给几人草草地打扫出了两间茅屋歇息,一夜无话,第二天令狐狐和杨翦出来看,果然荷花表姐的男人已经又躺回他的床幔中,果然不吃不喝也不睡,还是那样瞪着眼直勾勾地看着房顶。 令狐狐和杨翦商议,这吴八娘也曾提过,她嫁的便是金光山的山主人,她极力劝的大家也是都去金光山,那这个金光山最古怪了。 所以要找到吴八娘,恐怕只能先去金光山碰碰运气了。 可是车夫已经被杀死了,马群中也有马蹄子坏了不能拉车,于是三人在马群中挑了三匹精壮的,打算骑马前往。 荷花表姐给几个人画了简易的地形图,从海芒村去三十余里,就能看见,现在正是柿子结果要成熟,看到有深深浅浅的金黄色漫山遍野的,就是金光山了。 三人收起地形图,快马加鞭而去。 刚行了半个时辰,马蹄子又坏了…… 这个驿站的车夫想必是做生意不太老实,所以马蹄做得不结实,估计是就为了赶一赶车就偷懒耍滑,或者是客人若是急着要赶路,他们便漫天要价才肯修好马蹄再赶路。 令狐狐惊讶:“还能这样赚钱呢?” 杨翦:“这都想不出吗,不知道江湖险恶了吧。” 令狐狐:“我觉得武林、江湖应该讲义气、重诚信,答应的事情千难万险也要做到,约定好的时间千山万水也来相见,这才是武林,才是江湖。” 何昊飞摇头:“哎,还是太年轻,多吃点亏就好咯!现在怎么办呢?马蹄要怎么修……” 杨翦:“先牵着马稍微走一走,看看前面有没有驿站什么的。” “也好。” 三人牵着马前行,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有一个白衣女人,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步一哭的在路上走着。 白衣女人和少年一看到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都牵着马配着剑,都吓得不轻,少年哆哆嗦嗦的,白衣女人直接就吓晕过去了。 令狐狐一看连忙拿了水袋过去,给白衣女人喂了一些水,又告诉少年莫怕,半晌才见白衣女人悠悠地醒了过来,但还是战战兢兢地。 何昊飞:“这位大嫂,你怕什么啊,我们不是坏人。” 白衣女人谨慎地问道:“不是金光山来抓人的吗?……” 何昊飞:“不但不是,我们还是要去金光山抓人的。” 令狐狐:“大嫂,你是哪里人啊?为什么怕金光山?那里为什么抓人?” 白衣女人:“我是海芒村的人,村子里的男人都被抓去了金光山,我婆婆死了都是我发送的,男人没有音信……前几天突然有几个从金光山逃出来的村民,都变成了……变成了……那副模样……我就把心一横带着儿子去金光山,怎么都要把男人给救回来!” 令狐狐:“金光山恐怕凶险的很。” 白衣女人大哭:“那我们就全家死在一处就好。” 何昊飞:“这位大嫂,你不用送死,等我们找个驿站把马蹄修好了,就去金光山,你们母子先回海芒村等消息吧。” 白衣女子一听燃起了希望,连忙说道:“修马蹄子简单的,我这儿子也是跟他爹在小作坊里呆过的,这些小活儿他还是会的。” 少年说道:“前面有一小块我家的瓜田,田间有看瓜的茅草屋,有一些工具在里头,只不过自从村子里出事就没有料理过瓜田,不知道这么久还有没有。” 何昊飞:“那就去看看再说。” 杨翦:“倘若工具已经丢失了,那便不修马蹄了,尖利的匕首还是有的,把蹄铁都剔下去,去那金光山也就二三十里路,没有蹄铁,马也没什么。” 众人点头:“就是这样。” 三人随着白衣女子和少年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一小片瓜田,看样子瓜田今年确实没有人料理,已经荒了。 少年进瓜田边的茅屋中寻找了半晌,果然拿出工具来,“好了,可以修马蹄。” 三人一看放了心,就坐在田间等着,果然见少年叮叮当当地修了起来。 白衣女人在浇瓜田的井里打了水上来,用碗乘了端给三人喝,令狐狐说道:“水好甜。” 白衣女人听了得意:“当然了,这水浇出来的田种出来的瓜才香甜呢。”说完白衣女人并没有得到三人的回应,回头一看,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都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第97章 那晚之事 你哪有你自己说的那么胆小?…… 白衣女人一看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都倒在了田间, 冷笑一声将手中水桶也扔到了一边,那个修马蹄的少年也不再装腔作势地修马蹄,把手中工具也是一丢。 “你放了多少药?这么快就毒翻了。”少年问道。 白衣女人笑:“快死慢死都是个死嘛。” 果然这白衣女人和少年并非良善之辈! 倒在地上的三人悄悄眯着眼对视, 互相明白得装死一会儿, 看看这两人到底什么路数。 原来杨翦和令狐狐早就觉得这俩人不太对劲了,所以暗示了何昊飞不要喝水, 假装晕倒在地。 从一见到自称是母子的这俩人, 令狐狐就觉得他们身上一堆的突兀之处,白衣女人自称是海芒村的人, 男人被骗去了金光山, 婆婆死了,见村里有从金光山逃回来的男人, 于是带着儿子去金光山找男人? 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的, 但经不起推敲。 白衣女人的婆婆死了, 她一身热孝, 可是那少年作为孙辈却不穿孝?有悖常理。而且那个少年看上去怎么也有十七八岁了, 怎么还留在村中没被骗去金光山呢? 少年并不会修马蹄, 是何昊飞看出来的。 杨翦是养尊处优长大,令狐狐的惑众门虽然不富裕,但是司徒图从来都是宁可自己委屈点也要让令狐狐尽量舒服, 所以令狐狐从小是穷家富养,也没吃过什么苦。所以两人都没觉得修马蹄的有什么不妥。 何昊飞在乡野间出生, 在杨门又是从小弟子做起, 杂活一概都做过, 就是不会修也会看这种事,所以看那少年就知道是装腔作势了。 三人这么暗中一对暗号,确定了这对母子有问题, 那水更是不能喝的,趁着女人一不留神,三人就把水给泼了,假装喝下,然后一对眼神就假装被毒翻死过去了。 毕竟三个人也不能确定下的是什么毒药,也就不知道药性,喝完索性就倒了,少年倒是质疑了,无奈白衣女人不甚在意,也就没有仔细查看。 三个人眯着眼,看那白衣女人和少年并没有急着处理这几具“尸体”,反而搂抱在了一起,少年笑道:“我的吴姐姐,都说要想俏三分孝,果然不错,你这一身孝穿着反而看着更俏丽了,要不是碍着我们掌门的面子……” 杨翦和令狐狐对视,都明白了,原来这对男女不但是假母子,倒还是一对有些苟/且的男女,男的管女的叫吴姐姐,莫非……莫非这个白衣女子就是吴八娘? 还没等多想,就听那白衣女子娇笑一声,说道:“李宣那么多的女人,哪里顾得上我呢,要不是看中了海芒村的苦力,让我去游说,这才想起来我,要不然呐……再说了你哪有你自己说的那么胆小?这次出来不是你主动要求和我一起的?呵呵,就说昨晚吧,你那小嘴像涂抹了蜂蜜似的,说什么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然后……” 杨翦听到这里心惊,不想让令狐狐听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因为他们俩已经经了人事,若是让令狐狐想起这些爱啊情啊的,难免犯病。 救命的昀香丸也并没有带在身上,都放在了村口的车轿中,原本以为进村找了何昊飞的表姐,把马蹄子修好就走的,所以轻装而行。 想到这里杨翦腾地起身、抽剑一气呵成,那白衣女子和情郎正在浓情蜜意的,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突然看到一个人影飞来,眼前闪过一片剑花,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白衣女子和情郎双双毙命,这回倒真的是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了。 令狐狐完全没有料到杨翦来这么一手,听到了惨叫才赶紧不装死了站起来看,两条人命已经死得透透的。 何昊飞也懵了:“掌门今天火气好大!” 杨翦一脸正气:“他们俩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是替天行道!” 何昊飞:“……” 令狐狐:“可是他们是关键的线索,哪怕是抓起来打一顿审一下也好啊……” 杨翦把头一摇:“还有什么可问的,他们刚才已经说得挺清楚的了。” 令狐狐斜着眼看杨翦:“哪里挺清楚了?你说说看这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是谁?” 杨翦镇定:“吴八娘啊,害了海芒村全村人,你说该不该杀。” 令狐狐又问道:“男的提到的他的掌门李宣是谁?” 杨翦心想这题我可太会答了,武林中的事只有你这丫头不懂,于是答道:“这个李宣,就是飞钺阁的掌门,李骄子他爹啊。” 令狐狐:“果然和飞钺阁有关联啊,那刚才这女的说飞钺阁看上了海芒村的苦力——那飞钺阁抓海芒村的男人们的目的是什么?” 杨翦:“这……” 何昊飞:“还有刚才吴八娘说这个男的是主动要求和她一起出来的,那飞钺阁掌门派他们俩出来干什么?” 杨翦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何昊飞的求知欲立即都没了,嘴巴也闭上了。 令狐狐眉毛一挑:“这个倒是能推测出来,如果飞钺阁把海芒村的人都骗去了金光山做苦力,那么在金光山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时候突然跑了几个海芒村的村民——” 杨翦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嗯,有不想让他人知道的事情,跑了苦力出来,飞钺阁肯定是警惕的,也料定那几个苦力回海芒村之后也说不出什么,但会惊动村中女眷们,很可能会有人去金光山寻夫寻子,所以派人到通往金光山的必经之路上盯着,来者就毒死。” 何昊飞:“果然这两个人死有余辜。” 令狐狐皱眉:“如果飞钺阁很清楚逃跑的人回村不会说出秘密,那么就说明……这些人在金光山的时候就已经被弄成那副模样了……” 这么一说,他们想起昨晚在海芒村,荷花表姐夫和另几个跑出来的村民的样子,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几个不吃不喝不睡的人,一到了晚上却像是约好了一样直挺挺地坐起,走到门外,拿着铁锤不停重复着敲打石头的动作。 月色笼罩,映着几个人蜡黄的脸、直勾勾的眼神,分外的骇人。 令狐狐想想都打了个哆嗦:“你们想想,总是拿铁锤敲打东西,是在做什么啊?” 杨翦和何昊飞一起思索了片刻,何昊飞眼睛一亮:“他们是在舂米吧?” 令狐狐:“所以飞钺阁缺人舂米是吧?你咋不说打年糕呢?” 杨翦:“打铁,铸造什么东西吧?既然是看中了海芒村的村民,那必定是因为他们有特殊技艺,又是飞钺阁需要的。” 令狐狐:“铸造什么东西,不能到海芒村来花钱造呢?非要抓人去金光山啊,飞钺阁不是很有钱吗?” 何昊飞咂舌:“飞钺阁那是相当的有钱,比我们杨门还要有钱,你看李骄子只是十八庶子,他的娘是他爹想都想不起来的小妾,那个李骄子都能随随便便就盖个别院养数不清的外室,我们掌门估计八个小妾八个孩子都不能让他们这么造。” 令狐狐看着杨翦微笑:“原来你想养八个小妾。” 杨翦慌了:“这是他说的,也算在我头上?” 令狐狐:“肯定也是平时你流露出来的意思,不然他怎么知道?” 何昊飞:“我们掌门从来没有说过,这些都是我猜的。” 杨翦赶紧冲令狐狐:“你看!” 何昊飞:“可是……” 杨翦就怕何昊飞的可是。 何昊飞没眼色还在说:“可是……掌门,我就是真心想问,你觉得狐狐身有天谴要断情,那你要是不娶小妾,怎么传宗接代啊?不传宗接代生个小杨少主,怎么继承杨门掌门啊?” 杨翦:“断了香火我就让你继承,我就求求你别再说话了。” 何昊飞果然闭嘴,心里盘算,那我不能总是不动感情,我得找个合心意的赶紧生个小何少主才好。 杨翦提醒:“还是赶紧去金光山办正事。” 令狐狐:“马蹄谁修?” 何昊飞一挽袖子,“既然工具有了,我来!就是蹄铁掉了,我平时看也看会了。” 何昊飞说着丁丁当当地修起来,忙乎了半晌果然也马马虎虎地修好了,对付到金光山应该是没有问题,到时候见机行事再换马就可以。 令狐狐突然担忧:“这个金光山肯定是飞钺阁给把控了,又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必定是戒备森严的,得想想怎么杀进去。” 杨翦手掌一摊:“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杨翦手中拿着一块令牌,原来刚才杨翦趁着何昊飞修马蹄的时候,仔细地搜了吴八娘那两个人的尸体,果然搜出令牌出来。 杨翦:“那也不见得能畅通无阻了,如果既认令牌也认人呢?拿了令牌出来办差的可是吴八娘和那个小厮。” 说到这里,杨翦和令狐狐对视良久,何昊飞牵着修好马蹄的马经过,看着这俩人,不知道他们又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等何昊飞把马牵到了大道上再一看,令狐狐和杨翦走出来,已经是裹上了吴八娘和那小厮的外衣,令狐狐还好,杨翦比那小厮的身形高大了很多,衣服短了一截,模样十分滑稽。 令狐狐学着吴八娘的语气,往杨翦的身上一倚,说道:“你哪有你自己说的那么胆小?就说在圆缺阁那晚……” 杨翦一把捏住令狐狐的脸蛋,生生地把令狐狐的嘴给挤成了个猪嘴,一张一合的说不出话来,杨翦冷笑:“你可别乱说,那晚谁主动的谁心里清楚,少给我胡思乱想的。” 说着杨翦将令狐狐一托就托到的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走,去金光山看看,那里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98章 恐怖柿子林 名为金光山行事却见不得光…… 金光山下—— 与别的山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是非要找不同,也许就是那漫山遍野初熟的柿子,一片青黄相间, 看着丰收喜人之感, 然而却不知道光鲜之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名为金光山行事却见不得光。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三人策马而来, 令狐狐眼尖, 指着山上某处说道:“杨翦哥哥,你看, 这山上只有那一片柿子是熟透了的。” 杨翦顺着方向一看, 果然在半山腰处有一片熟透了柿子金灿灿的一片,在夕阳之下, 那一片犹如笼罩了一层微微的金光, 在初熟的果子中显得很是突兀。 还未等多看, 夕阳已经毫不留情地迅速下坠, 金光山又归为平凡, 一座黑黢黢的山, 偶尔传来空旷的野兽的嘶叫声。 路上因为和吴八娘纠缠,耽搁了不少功夫,如今天色已暗, 不过这样也好,趁着天色也能掩护一下面目。 杨翦提醒说道:“但是也要留神, 你们要记得, 海芒村的那些活死人就是白天躺着晚上起来行动, 现在大概就是活死人们行动的时候了,只是见过他们的举止古怪,但是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攻击力。” 三人六目相对交换了个眼色, 径直向山门走去,果然见进山口有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在把守着,一见有人影过来立即呵斥:“站住!什么人!” 杨翦不说话,伸手递上了令牌。 打手把令牌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原来是李掌门那边派来的吴八娘和小屁虫。” 令狐狐和何昊飞一听杨翦假扮的那个小厮原来叫做小屁虫,俩人险些破功大笑,死命地忍着憋着的,十分难受。 杨翦一听打手话中的意思,他们都不是飞钺阁的人,对飞钺阁的人应该不全部都熟悉,于是放下心来,开口说道:“兄弟,令牌没问题,就行个方便让我们赶紧进去吧,肚子饿还没吃东西,想吃两杯酒去。” 一个打手突然指着何昊飞问道:“这个人是谁,不知道来的是三个人。” 杨翦:“临时跟来的有事情要办,飞钺阁的小娘炮,人人都知道的。” 打手打量何昊飞,点头说道:“倒真是唇红齿白的。” 何昊飞立即笑容僵住,令狐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打手们都看令狐狐,说道:“原本只听说吴八娘有几分姿色,这一看岂止是有几分姿色,简直就是绝色啊。” 有一个轻浮些的打手伸手要摸令狐狐的脸,手还没伸到一半,就被杨翦一把擒住,那打手立即感觉自己的胳膊像是被个铁钳子给夹住了一般动弹不得,而且胳膊蔓延至全身的一阵酥麻。 杨翦牵嘴角一笑:“兄弟,这个女人,你摸不得。” 打手吃痛:“对对,好似是李掌门的女人,我唐突了……” 何昊飞小声嘀咕:“不是李掌门的女人,是杨掌门的女人。” 要不是要进金光山查要紧的事,依着杨翦的脾气,这个打手的手肯定是保不住了,这会儿见这个打手服软认错,才一甩甩开了他的手。 打手们知道了飞钺阁的人的厉害,赶紧说道:“快请进……快请进……”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这才大摇大摆的进了山门,身后犹听到打手们的议论—— “哎呀飞钺阁的功夫果然厉害,这还只是个小喽啰,要是掌门得什么样……惹不得惹不得……” “这个吴八娘真是貌美,保养的也好,看着像个小姑娘似的。” “唉,这个女人可不是你我能惦记的,多看几眼都是罪过。” “我看不止李掌门,那个小屁虫和她的关系也不一般,没准背着掌门他们俩人都……” 令狐狐还想支着耳朵听,被杨翦拎着脖领子拎走了,“别听这些乌七八糟的。” 三人顺着山路而上,一路上并没有灯火,只得借着月光摸黑前行,虽然纵横交错种着柿子树,但仍感觉越走越荒凉,远远地听着似乎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分不清声音来自哪里。 “我总觉得后面有脚步声跟着咱们……”令狐狐怯怯地说道。 何昊飞:“你看你穿着一身像个女鬼一样,鬼看了都会怕的。” 令狐狐一听连忙把身上的白衣服给脱掉扔在了地上,这也提醒了杨翦,赶紧把身上并不合身的小厮外衣给撕下来丢在了一边。 “可是,我真的听到有动静……”令狐狐还是哆哆嗦嗦。 杨翦心想,你怼天怼地的时候没见你怕过,气我的时候没见你怕过,墓园你都闯过,如今又怕什么脚步声,回头一看令狐狐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杨翦又心软,伸手拉过了令狐狐的手,一摸小手冰凉。 杨翦心疼地把令狐狐拉进了怀中,“冷不冷?”柿子林中刮过一阵怪风,柿树上的叶子一片瑟瑟之声,月光下,令狐狐靠在杨翦宽阔温暖的胸膛,忘记了害怕。 何昊飞早已前行数丈出去,嘴里还嘀嘀咕咕:“又来了又来了,这俩人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一会儿动不动深情对望,一会儿又怕死绝情的……烦都烦死了。” “冷倒是不冷……”令狐狐听着杨翦的心跳说道:“就是……昀香丸没带在身上……” 杨翦恋恋不舍地将令狐狐从怀中拉开,“狐狐,我不会永远绝情,我会找到破解你身上天谴的方子,你只需要等我。” 令狐狐苦笑:“连上官涫找了一世,都没有找到。” 杨翦声音低沉:“她上官涫找不到,不见得我杨翦就找不到。” 怪风再吹过,令狐狐却觉得那是微风拂面,十分惬意。 突然听得何昊飞惊叫一声:“掌门,你看,这里就是那片熟透了的柿子林呢!” 杨翦和令狐狐一听连忙走了过去,借着月光一看,果然树上的柿子都是熟透了的。令狐狐一跳一跳地摘了一个能够到的果子,拨开一看果香四溢。 风又起,树叶瑟瑟之声如同鬼哭狼嚎、如泣如诉,三人被吹得长发飞舞。 杨翦立即按住令狐狐的手提醒道:“只这片柿子熟透,不知道什么古怪,你可不要嘴馋吃了。” 令狐狐赶紧停了手,可何昊飞却鼓着嘴惊呆:“啊?不能吃吗?……” 何昊飞看了看鲜美的柿子,想着杨翦的警告,还是把柿子给丢了。 这时只听令狐狐尖叫一声:“啊啊啊!救命啊,鬼拉住我的腿了!” 杨翦以为令狐狐又在大惊小怪,笑着说道:“哪里有鬼,自己吓自己,过来。” 杨翦冲令狐狐伸出手,却见令狐狐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想走都走不了,连忙和何昊飞走过去,这一看都惊了,看见令狐狐脚下的土中真的从地下伸出来一直黑紫色的手,死死地抓着令狐狐的脚踝。 何昊飞:“这……怎么还真的有鬼呢?” 令狐狐完全吓懵了,只是闭着眼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来就我啊!”竟是一步都挪不动了。 杨翦当机立断,抽出腰间的鸣龙剑,一剑就将那只怪手齐根砍掉,令狐狐尖叫地跺着脚就躲到了杨翦的身后。 怪手一断,就听一声闷声嘶吼,一个粗壮的黑影破土而出,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和海芒村见到的一样的活死人。 月光下,那个活死人果然如同荷花表姐夫一样面色蜡黄、神情呆滞,只不过这个活死人已经被杨翦短了一臂,而且显得十分虚弱,但仍然锁定了杨翦等人一样,闷声吼着扑了过来。 这一扑倒是敏捷,简直不像是人的速度,更像是什么野兽。 令狐狐和何昊飞也连忙抽出了佩剑,令狐狐一边抵挡一边犹疑,这活死人不知道是怎么变成的这副模样,但他始终是海芒村的村民,家中也是有妻儿母亲的在等着他盼着他,就如同荷花表姐一样,不管男人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他回来了就好…… 想到这一层,令狐狐手中的剑不忍伤那个活死人,她偏过头看到杨翦的手腕一抖就要出剑了,令狐狐深知杨翦这个人可是个狠人,于是拿剑一挡,颤声问道:“我知道此刻不应该妇人之仁,但是……他可是海芒村的村民……” 杨翦冷冷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已经不是个人了吗?” 那活死人又是一扑扑了过来,何昊飞拿剑一挡,那活死人的又一条手臂也断了下来,断臂处喷出了腥臭的血水来。 何昊飞作呕:“那他是谁啊?” 杨翦一皱眉:“必定是吃了什么毒物,这才成了这样,力气大没有了自控和思考能力,如同僵尸一般。” 这时那活死人似乎是耗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颓然倒下,刚才还是一个猛兽一样的活死人,倒下后软成一滩烂肉,渐渐地竟然化为了血水,汩汩地渗进了泥土之中,那片泥土顿时湿润变色,正是在一颗娇艳的柿子树下。 三人怔怔地看着这棵柿子树,令狐狐突然说道:“刚才这活死人钻出来的地方,好像也是一棵树下……” 三人回头看刚才活死人破土而出的地方,何昊飞用剑挑了挑那里的土,才扒拉了没两下,就看到下面还埋着几个活死人,都已经在慢慢变成一滩烂肉,想必马上也要化成一滩血水,然后……成为了这树的肥料…… 难怪这一小片柿子树,突兀地早早成熟了。 何昊飞想起刚才吃了几口柿子,立即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看来这里是埋葬已经废弃了的活死人的地方,再想想荷花表姐夫在月光下挥铁锤砸石头的样子…… 令狐狐暗忖:“这样推断,那些海芒村的村民可能是被骗来了这里,吃下了毒物变成活死人之后,不吃不喝不睡的做着一件事,直到预支的所有体力都消磨耗尽了,这个活死人就成了被弃之物,埋在柿子树下完事。” 何昊飞好容易止住了干呕,说道:“什么恶心人的毒物,能让人不用吃喝就能力大无穷的不停干活啊!” 杨翦:“想想荷花表姐家门口的那口水井,不是说喝了的人都得了怪病,明明没有吃饭却觉得快要撑死了的感觉,最后撑得自己都想开膛破肚了才痛快。” 令狐狐被这么一提醒:“没吃饭都觉得撑啊,想必这只是初期的症状,之后就不眠不休的,直到变成活死人了。” 何昊飞揉着肚子说道:“我记得咱们带的那几个车夫也喝了那井水,怎么好像没事?” 令狐狐:“他们还没等发病呢,不就被荷花表姐夫那几个活死人给扔进井里边给淹死了吗。” 看来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接下来怎么找呢? 柿子林中的叶子又被风吹得瑟瑟声起。 令狐狐指了一个方向,说道:“就顺着那个叮叮当当的声音走,估计就能找到了。” 果然,柿子林中的风声中,夹杂着隐隐而来的敲打声,这声音从一进山就恍惚听到,只是不能辨明方向,如今在这半山腰处,才听得略清楚了些。 杨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道:“就顺着声音走。” 三人于是收了剑,顺着声音又开始爬山,令狐狐边走边思索着,把最近几天的事都串联着,想把不通的地方想通畅。 “你们记不记得,那井水我们为了不喝,就都给泼在地上了,那地上的野草立即长得飞快,还开出了花来,我怎么觉得这个东西,在哪里见过呢?”令狐狐问道。 第99章 生财有道 柳叶洞的刀是个什么滋味,向…… 杨翦听令狐狐一说, 仔细回想了一番,然后也是一惊,两人一对视, 那……那可不就是…… “掌门, 你看。”何昊飞突然顿住脚步指着前方说道。 杨翦和令狐狐顺着方向往前一看,前面柿子林似乎到了尽头, 再往前就是一片空场地, 三人轻手轻脚地摸近了一些,看到空场地上点着火把照的灯火通明, 更有数架火炉在呼呼地烧着。 地上密密麻麻的一群活死人, 都面色蜡黄面部僵硬目光呆滞,手中轮着各种工具, 在叮叮当当地铸造着什么。 三人正要再往前看得清楚一些, 突然觉得脖子上一凉, 有几柄大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别动, 敢动就把你们脑袋砍下来。”后面的人说道。 杨翦冷笑一声:“我比较讨厌别人这样威胁我。”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早已心生了默契, 电光石火之间三人一起抽剑、挑刀一气呵成, 一瞬之间,身后面拿刀的那几个人只觉得手腕被震得酥麻,接着看到一片白光一样的剑花, 然后发现手中的刀没了,刚才刀还架在别人的脖子上, 现在剑反而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顺风局登时变成了逆风局。 “杨门剑法使的像模像样了。”杨翦柔和地摸了摸令狐狐的头顶, 随即面色一沉,满是杀意,问那几个人:“你们是什么人!” 剑在眼前, 那几个人顿时就慌了,其中一个人身子不敢动,却挥动着手低声喊道:“杨掌门!狐狐姑娘!不要杀我啊,刚才我可是没有拿刀架你们的脖子……” 杨翦和令狐狐仔细一看,竟然是柳叶洞的仵作贾不全! 令狐狐和杨翦一对视,笑道:“果然我没有猜错,我说那个毒药看着面熟,泼在泥土上,杂草会突然旺盛疯长,还开出了野花来,这不就是你在给小虹验尸之后,在她墓前把新土变成旧土时候用的药么?” 当时给小虹验完了尸,众人怕打草惊蛇被别人看穿墓周围的土是新挖过的,贾不全立即说有秘法,将柳叶洞的秘方拿出来,新挖的土立即长草开花,毫无挖掘过的痕迹。 “那些活死人就是吃了你们柳叶洞这种药,才变得不吃不喝不睡也能干活,而且不知道疲倦不用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直到耗尽全部的体力而亡,是吧?”杨翦目光阴鸷地看着柳叶洞的这些人,拿剑一指不远处正在疯狂劳作着的活死人们。 贾不全面有愧色,说道:“是,但是也不全是,是在那种秘方之中又加了些料,才成了那样。” 贾不全话音刚落,杨翦就手起剑落,旁边几个打手登时毙命,都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杨翦一回身,剑又架在了贾不全的脖子上,贾不全的脸都白了。 “杨掌门……杨掌门,这事不是我做的,我当时还极力阻止来着,可是我们掌门不听啊……还差点把我给逐出师门了。”贾不全带着哭腔说道。 令狐狐立即问道:“你们和飞钺阁联手,弄出这些活死人,到底在铸造些什么?” 贾不全支支吾吾起来,杨翦的剑一横,锋利的剑锋已在贾不全的脖子上擦出一条血痕,鸣龙剑果然是名剑,贾不全没有感觉到疼,就觉得脖子一凉,就鲜血直流,吓得贾不全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赶紧包扎,虽是仵作,也懂得如何疗伤止损。 “我说我说,不过我若说了,就真的不能呆在柳叶洞了。”贾不全心生悲凉,顾不得剑架在脖子上,哭着就蹲下了,看得出是真的伤心。 令狐狐:“贾不全,你是哭柳叶洞,还是真的喜欢做仵作,哭自己不能再当仵作了?” 贾不全泪眼:“虽然也是哭柳叶洞,但我承认我有私心,我说了就会被逐出柳叶洞,以后哪里也不会再请我做仵作了!” 令狐狐:“江湖那么大,却也不是全部天下,我可举荐你去朝堂中做事,只要你有真本事。” 贾不全:“我不信。” 令狐狐笑道:“你不信,是不是因为你觉得骊王府的二公子骊旬都没能带你进朝堂,觉得我更加没有这个本事?” 贾不全脸色微变:“你们都知道唐小柴是骊旬了?厉害啊……” 令狐狐本来是试探,这下心中明了了,“所以活死人这件事,和骊王府也是有关系的,对吧?” 贾不全吓得直捂嘴,这令狐狐人小鬼大,真的不能再说话了,再说就全被她给套了去。 杨翦神情阴鸷:“贾不全,我是看在你当初替我妹妹验尸,才让我们找到了种种线索为我妹妹报了仇,所以刚才留了你一命,你现在若是不说,我一样会杀了你。” 何昊飞:“快点说吧,我们掌门刚屠了遁甲门的满门,这柳叶洞弄了这么多活死人出来,我们掌门多半也是要替天行道了,你还是赶紧弃暗投明的好。” 贾不全权衡利弊,抬头问道:“狐狐姑娘,我知道你进宫又出宫的神通广大,你真的能带着我?” 令狐狐:“一言九鼎!” 贾不全指着那边空地上干活的活死人们,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一定都知道飞钺阁有泼天的家业和无数的女人,但都不知道他的钱财是从哪里来的吧……” 原来这座柿子山,从若干年前,就在后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铜矿,那柿子山的山主知道铜是铸造钱币和大内禁军铠甲所用的,于是山主觉得事关重大,而柿子山在飞钺阁所辖的境内,于是山主连忙去禀报了飞钺阁的掌门李宣,只等着上报朝堂。 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宣却生出了自己的主意,当即杀了山主灭口,派人占了柿子山,表面上继续种植柿子贩卖的营生,暗地里却开始开采铜矿,并私自铸造铜币,虽然人手不够进展缓慢,但那些年也让本就有些家底的李宣更是手握了泼天的家业,飞钺阁招兵买马一跃而成为武林中的望族。 可是近些年飞钺阁的这件勾当也渐渐走漏了一些风声,朝堂尚不知晓却引来了骊王府和中书令府的怀疑开始明察暗访,这让李宣有些慌了手脚,立即杀了几个贴身知道内幕的副手和大批的工匠灭口。 骊王府和中书令府断了线索却并没有放手,仍旧在武林中明察暗访,这才有了之前的骊王府派骊旬潜入武林、中书令派杨次云查飞钺阁的一系列操作。 形势如此严峻,若是彻底封了柿子山的铜矿倒是稳妥了,可是李宣富贵惯了,哪里舍得。又不敢像往年一般的招工挖矿,把歪主意打到了开工坊的海芒村村民的身上,这些人手艺精湛做起工来肯定是以一顶十。 然而以一顶十,这个人手也是不够的,这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李宣和柳叶洞的掌门柳叶婆婆一拍即合,拿出柳叶洞的秘方来做了一番改良,这毒物给人服下便会变成了那不用吃不用喝也不用睡觉的活死人。 这些活死人力大无穷没有神志,白天停放在一边,到了晚间掩人耳目之时,活死人便会开始片刻不歇地开矿铸造,真的是以一当百、安全隐蔽。 等这些活死人能量彻底干枯耗尽,就丢在柿子林中一埋就了事,这些活死人除了技艺精湛且以一当百之外,还胜在完全不可能泄密,没想到还是跑了那么几个回到了海芒村,这才引来了杨翦、令狐狐等人来查。 听到这里,令狐狐咂舌:“贾不全啊贾不全,你柳叶洞这可是摊上大事了。” 贾不全也是越讲越心虚,知道这是灭门的重罪了,哭道:“我真的是劝了我们掌门数次,可是掌门已经财迷心窍了……不关我的事啊……”贾不全边哭边把一直贴身带着的小布包一捂,“我真真的就是想做一个仵作而已。” 这倒是句实话,以前贾不全替杨翦给小虹验尸的时候,就可以看出贾不全是真的喜爱他自己的这门手艺,并没有别的杂念。 令狐狐安抚:“好了,既然你已经说出了全部,那此事已经与你无关,等我们解决了这件事之后,我必定践行我的诺言,带你离开。”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查这件事,难道你们也是骊王府或者中书令的人么?……”贾不全颤抖地问道。 令狐狐一笑:“我们奉的是皇命,连骊王府和中书令府都要一起查。” 贾不全懵了:“也要查骊王府和中书令府?” 杨翦冷笑:“骊王府和中书令府一直在查飞钺阁,其中必定已经略有眉目了,可他们谁都没有向皇帝禀报此事,你说他们存着什么私心呢?” 贾不全一细品,吓得噤了声。 令狐狐和杨翦想的一样,骊王府和中书令府知道内情却没有禀报,是私心,也是野心,这铜矿既能铸造钱币,也能铸造禁军铠甲兵器所用,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你们怎么这么聪明呢?”一个苍老的声音。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寻声一看,是一个身材矮小却表情肃杀的老太婆,她的身后乌泱泱地站着数个护卫。 贾不全一看立即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道:“掌……掌门,我……我……” 这个老太婆正是柳叶洞的掌门柳叶婆婆。 柳叶婆婆阴森森地说道:“贾不全,你背叛师门,知道什么后果吧?等我收拾了这几个人之后,我要将你活着就大卸八块,柳叶洞的刀是个什么滋味,向来只有死人才知道,如今让你活着就感受一下!” 贾不全一听就昏了过去。 杨翦却趁着柳叶婆婆在放狠话的当,一五一十地数了数柳叶洞的弟子大概有多少,“二三十个人,一人打十个,可行?” 何昊飞牵嘴角一笑:“没问题!” 令狐狐:“我觉得我还是有点问题的……” 杨翦扶额:“我刚才还夸你使杨门剑法已经有模有样……” 何昊飞:“掌门,那咱们就一人一半好了,也没费多少事。” 柳叶婆婆阴冷地说道:“就算你们杨门剑法天下第一,可是也太小看我们柳叶洞了,你以为我们只会对付死人么?活人照样!” 柳叶婆婆话音一落,门下弟子们纷纷抽出他们的仵作刀,飞扑而来,一个个刀锋凛冽、虎虎生风。 杨翦将令狐狐往身后一拉,说道:“你小心,看到谁过来就砍就是了,剩下的不用管。” 说时迟那时快,两三个柳叶洞弟子已经一刀劈来,杨翦灵活地拿剑一挡,一个弟子感到手上一震,刀飞脱出去,划在了另一个弟子的身上,只见受伤的弟子一声惨叫,身上冒起了白烟。 杨翦提醒正在打斗中的何昊飞道:“小心,他们的刀上有毒。” 令狐狐不屑:“柳叶婆婆,你们柳叶洞这也太下作了,比我惑众门还要旁门左道啊。” 说话之间,杨翦和何昊飞已经一个漂亮的旋身收剑,再看柳叶洞的弟子们纷纷躺在了地上,死的死伤的伤。 柳叶婆婆脸色微变,但还是阴森森地笑道:“好好,杨门剑法果然势不可挡,看来还得是杨门剑才能对付杨门剑了!” 这时又一队人围了上来,杨翦一看,领头的正是杨次云。 原来中书令府已经彻底的参与了其中。 “二哥?你也参与此事?”杨翦虽然也隐隐料到,但还是不愿意相信。 杨次云声音低沉:“杨翦,你不要管这件事,可不可以?我不希望我们兄弟相残。” 杨次云也是无语了,杨翦去考武举大闹了皇家的武场,他们兄弟二人就不得不对峙,现在又是如此。 令狐狐眼珠一转:“杨二哥哥,你定不是贪财不义之人,而且你也是出身武林之人,不要再执迷不悟,帮中书令府做这件事了,这件事已经惊动了朝堂,会让武林惹祸上身,搞不好就会让武林全都陷入灾祸之中。” 杨次云一笑:“武林,在武林的时候我是杨门的杨二少主,却被亲娘陷害,之后在武林中藏匿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没人帮扶收留,如今的武林乌烟瘴气,毫无侠义之风、信义之道。若不是中书令府收留了我,还给我要职,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何昊飞:“乔氏一伙人的事情,已经被掌门全部解决了,二少主,你完全可以回到杨门,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杨次云苦笑:“我不姓杨,我是高卓之子,我父私/通前掌门夫人,我母杀了前掌门,我如何能在杨门待得下去!” 柳叶婆婆:“杨门的事情这么带劲?” 第100章 权倾江湖 你的外室不是都遣散了吗?怎…… (1) 令狐狐看出来了, 杨次云对武林、对杨门都是失望至极,从这一点上打动他已经是毫无可能了,于是说道:“杨二哥哥, 你想想三喵姐姐, 我觉得三喵姐姐是个性情中人,决计不会参与了此事, 她也不会希望你参与这样的事情。” 三喵……三喵果然是杨次云心底最柔软之处。 杨次云的神色由忿忿变为黯淡, “三喵,她确实对飞钺阁的事并不知情, 那李宣对他的嫡子女还是极好的, 都是保护有加。” 杨翦:“二哥,我还是拿你当做二哥的, 你何不趁此机会急流勇退, 既然你不愿意回杨门, 那不如就和二嫂一起远离江湖的纷争,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呢。” 令狐狐:“现在连皇帝都要查飞钺阁, 飞钺阁不久就要大祸临头。” 杨次云摇头:“还不知道谁要大祸临头呢, 田阁老,他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杨翦:“二哥……” “不要再说了!”杨次云抽剑指向杨翦,冷冷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不要怪我这次不顾兄弟之情了。” 柳叶婆婆松了一口气,“还好你对中书令府算忠诚了, 可是……” 可是这柿子山上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杨翦这个狠人, 本来这些活死人很好管理, 再加上要保守秘密,就没有放很多兵马在此,不过是柳叶洞的一些弟子和杨次云带着一队人。 本来还有些飞钺阁的人, 只不过马上要办掌门大会,人手不够,这里的人马也都抽调回了飞钺阁去。 刚才柳叶洞的弟子已经被杨翦和何昊飞打死打伤了不少,剩下的这些人如何挡得住杨翦。 “那就只有……”柳叶婆婆突然面色一沉,口中多了一只小手指一般长短的笛子,只吹了几声,就看那些活死人突然像是被按了机关一样,停下了手中的铸造活计,一个个变得龇牙咧嘴,如同青面獠牙的猛兽一般地就向这边扑来。 只见柳叶婆婆用手一指杨翦等人,那些活死人便一个接一个的冲了过来,手中还轮着铁锤,砸地有声。 杨翦把令狐狐往身后一拉,把一团布塞在了令狐狐的手中,令狐狐一看竟然是惑众门的红绫,有了这个,她又可以用上官涫传给她的武功护身啦。 令狐狐红绫一抖卷住了几个活死人一甩,抽空问道:“杨翦,你怎么有红绫?我之前那条不是被你给撕碎了?” 杨翦:“是箕鸣煜在如意坊库房中找到的,他想给你被我拦下,你应该知道我一直不喜欢你用上官涫的武功。” 而现在是非常时刻。 令狐狐兴奋不已:“那一人十个,有没有问题!” 杨翦和何昊飞一起喊道:“我们觉得很有问题……” 因为这些活死人乌央乌央的,根本不止几十个,一时难以数的清,不过以海芒村的大小来推断,村中的成年男子少说也得有个一两百人。 再说了,还有个杨次云…… 杨次云手中的剑已经握紧了。 杨翦虽然剑法比杨次云要高一筹,但是也不至于能实力碾压,毕竟杨次云也是突破重围考中过武举的人,剑法在杨门当年也是数一数二的。 何况现在同时还要对付这些凶猛的活死人。 令狐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大声说道:“杨二哥哥,你既然那么反感杨门,那你有本事别用杨门剑法啊!” 这个道理真的是无法辩驳,既然拒不认杨门,那何故又用人家门派的剑法呢…… 这可就十分尴尬了,杨次云愣住。 趁着杨次云发楞,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连忙联手应对这些毫无痛感只知道向前冲的活死人。 “狐狐,他们已经不再是海芒村的村民,你不要手下留情。”杨翦提醒。 令狐狐眼圈发红,因为她确实只是拿红绫裹了活死人甩开,并无意杀人。而杨翦和何昊飞都是杀红了眼,可是活死人却越来越猛,完全不知道疲倦。 何昊飞一边抵挡一边说道:“这些活死人,不是白天就会自动去挺尸了么,咱们只要坚持到天亮……” 杨翦抬头一看,月色正好,此时坚持到天亮,他们累也都累死了。 柳叶婆婆知道几个人已经没有退路,嘴边挂着得逞的笑。 令狐狐心里一横,说道:“那边的山洞,是不是就是白天活死人们挺尸的地方?” 杨翦:“应该是。” 令狐狐又说:“那场地上是不是有开采铜矿用的□□?” 杨翦一听和何昊飞对视,“想办法把活死人们引到山洞中,再用□□把洞口炸了!” 令狐狐一笑:“办法,办法还不是现成的?” 于是令狐狐红绫一抖,直冲柳叶婆婆而去,柳叶婆婆心里一惊,抽出两柄仵作刀来,双刀来斩令狐狐的红绫,令狐狐心中冷笑,我让杨翦斩了红绫都有经验了,还能让你给斩了? 那红绫突然犹如游龙,令狐狐身法翩若惊鸿,柳叶婆婆毕竟老迈,躲闪不及双刀已经脱手。 杨翦心里叹气,哎,这丫头,杨门剑法学不好,旁门左道一点就通。 只见令狐狐红绫将柳叶婆婆一卷拽了过来,柳叶婆婆动弹不得,那笛子也被令狐狐拿在手中,令狐狐擒着柳叶婆婆飞身疾步到了空场那边的洞口,吹起笛子。 那些活死人们又像是触发了机关一样,随着笛声而来,一个个的竟然排着队进了山洞中。 令狐狐:“你们快,□□!” 杨翦和何昊飞果然找到了炸铜矿用的□□,连忙堆在了山洞口。 杨次云一看差事要搞砸,急得抽剑而上,杨翦一剑挡住,冷冷地盯着杨次云说道:“怎么,你要用杨门剑法?” 杨次云顿时泄气,不知道该怎么破解。 “杨次云,你难道要背叛中书令么?你赶紧救我,然后杀了他们!”柳叶婆婆被令狐狐的红绫绑住动弹不得,但嘴还是硬。 令狐狐揪住柳叶婆婆问道:“这些活死人的解药给我。” 柳叶婆婆阴森一笑:“嘿嘿,哪有什么解药,你救不了他们,他们其实早已经算是一群死人了!” 令狐狐也学着她的样子笑了笑,说道:“那你便没有任何用处了!” 说完令狐狐红绫一甩,柳叶婆婆被甩得一个趔趄也进了山洞,杨翦立即点了□□,轰隆隆一声山洞口被炸得巨石掉落,最后一刻只看到柳叶婆婆惊恐的脸,瞬间便消失在巨石之中。 柳叶婆婆贪婪一世,此时只能和她自己造出来的活死人们长眠了。 杨翦偏过头看着令狐狐,笑道:“小丫头可以了啊,真是杀伐果断,毫不留情了。” 再看那杨次云,只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苦地自言自语:“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这时巨大的声响把贾不全也给震得醒来,一看这情形也是懵了,“你们三人……就能闹翻了这柿子山?……” 杨翦牵了牵嘴角:“我们还要去掌门大会上闹一闹呢。” (2) 飞钺阁门外——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是按时赶到了掌门大会,只见来参加掌门大会的人川流不息,鱼贯而入。 箕鸣煜在入口处不远,妖娆地向他们挥着手,看他们由远及近,幽怨地问道:“哎呦,你们去哪里了,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我错过了吗?” 令狐狐:“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喜欢的……和你画风不符……” 箕鸣煜自恋又爱干净,若是让他和活死人打交道,他肯定嫌弃。 “呦,你们怎么都灰头土脸的?”箕鸣煜拿手帕子捂着自己的鼻子,“快快快,快去我的车轿中梳洗一下吧!” 何昊飞:“箕坊主,你的车轿里,还能梳洗?” 箕鸣煜微笑:“不然我造那么大干什么呢,当然是为了各种舒服了。” 杨翦问道:“有换的衣物吗?” 箕鸣煜得意:“有,咱俩身量也差不多。” 何昊飞:“有我的吗?” 箕鸣煜:“有。” 何昊飞:“你准备和你身量不一样的衣物干什么?” 箕鸣煜:“我乐意。” 何昊飞:“……” 令狐狐刚要开口问,箕鸣煜就抢答:“有,有女人的衣物,不但有,还可以随便挑样式,多得很。” 令狐狐盯着他:“你的外室不是都遣散了吗?怎么还准备那么多女人的衣物。” 箕鸣煜不慌:“我怕我需要男扮女装,以备不时之需。” 令狐狐:“好的……”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果然一个挨着一个地进了箕鸣煜的车轿中梳洗换衣,再出来都是光鲜亮丽公子佳人了。 箕鸣煜点了点头:“嗯,这才像样子嘛,走,咱们进去吧。” 一行人到了飞钺阁的大门口,门口的侍卫对一个个门派的人都检查了各自的掌门信物之后,才允许入内。 只见一个人正因为没有掌门信物,正在急赤白脸地和侍卫们争吵。 “我就是掌门,我们门派真就没有掌门信物,难道你还能不让我进去?”众人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图。 司徒图一看妹妹带着人来了,找到了撑腰的人,“狐狐,你来证明一下,咱们惑众门是不是没有掌门信物!他还不信。” 侍卫听得面无表情:“小门派都没有掌门信物,也不在我们掌门的邀请之列。” 司徒图顿时尴尬,令狐狐问道:“哥,那你为什么来啊?” 司徒图苦着脸说道:“我不是见你总是说要将惑众门发扬光大吗,哥哥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想着来过这掌门大会的也算能跻身大的江湖门派之中,也算是扬一扬名了……结果他们还不让我进去……” 令狐狐一笑:“哥哥放心,我已经和皇帝讨了封,马上惑众门就能是御赐的第一门派了。不过嘛,今天这个掌门大会我惑众门是进定了!” 说完令狐狐径直走到侍卫面前,从脖子上摘下来张伯给的那个小瓶子,拍在了侍卫面前,说道:“这就是我门派的掌门信物。” 侍卫左看看右看看的,“一个小小的瓶子?” 令狐狐心想,不懂了吧,这其实是个秤砣…… 侍卫一摇头:“不行,且不说这是不是你们惑众门的掌门信物,就算它是,可是这邀请名单上吧,根本也没有惑众门啊。” 杨翦刚要帮腔,只听一个声音说道:“让惑众门进来吧。” 侍卫回头一看,是十八少主李骄子。 虽然只是李宣眼中不值一提的十八庶子,可对于小小的侍卫来说,毕竟也是个少主,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把瓶子还给了令狐狐,放她和司徒图进了大门。 杨翦一看不用帮忙省了力气,于是交出小金剑给侍卫查验了也进了门,箕鸣煜走过轻声说道:“如意坊的,来送暗香浮。”侍卫一听便也放了行。 令狐狐和司徒图进门后向李骄子致谢,“多谢李少主,出言相帮。” 李骄子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且也要感谢杨掌门当日/相信我不是凶手没有杀我,杨掌门又是小虹的亲哥哥,我更是要给小虹一个面子。” 令狐狐已经听杨翦提起过,小虹对于李骄子有恩,李骄子对小虹也有情。 “但是到了掌门大会中,各位就自求多福,我便帮不上什么了,毕竟我在这飞钺阁没有什么地位。”李骄子说着转身就走,临走又微微回头,说道:“杨掌门,遁甲门灭门之事,多谢你,不然以我的能力,可能永远也做不到。” 杨翦说道:“这是我为人兄应该做的。” 李骄子点了点头,翩然离去。 几个人这才抬眼看大门内的飞钺阁,才知道门内有多么的奢华气派,拱门层层叠叠、回廊蜿蜿蜒蜒,花园锦簇剔透玲珑,一眼望不尽,都不知道到底这飞钺阁有多么的大。 那墙那瓦不知道是不是都镶过了金边,都熠熠生辉,丫鬟仆人无数在穿梭忙碌招呼来者,就看那些丫鬟身上的穿戴都要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强些。 几个伶俐的丫鬟一看这么一众人拉帮结派而来,连忙上前来迎接,嘘寒问暖地问了门派,然后引着众人前往掌门大会的宴席。 箕鸣煜边走边看边咂舌,说道:“早就听说过飞钺阁有钱,但第一次知道这么有钱,不知道他们怎么发的财,我也想这么有钱。” 令狐狐微笑:“不,你不想。” 杨翦斜着眼看箕鸣煜:“你的钱还不够用?” 箕鸣煜眼睛一瞪:“当然更多能更舒服啦。”真是贪心不足。 令狐狐低声把这几天遇到的海芒村、活死人、柿子山等等事,粗略地给箕鸣煜讲了讲,箕鸣煜听完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钱都是这么来的!还和中书令府扯上了?田阁老一向有野心我是知道,没想到野心都膨胀得如此了?” 杨翦看着各大门派的掌门穿梭其中,疑惑道:“不知道这李宣这时候非要办个掌门大会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箕鸣煜摇头晃脑:“害,还能是什么,有钱了就又想着有势,想号令武林、权倾江湖呗。” 令狐狐:“你说田阁老会来吗?” 箕鸣煜:“未必会来,纵使你再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这些粗人也入不了田阁老的眼,朝堂中的人不屑于此。” “哦?你说朝堂中人不屑于此?”令狐狐往前面指了一指:“你看那是谁?” 第101章 公主不值钱 一个个地舞蹈着,都脸冲着…… 箕鸣煜一看, 哎?刚说完朝堂中人不屑于此,这……这不就是个朝堂中人…… 骊旬也看到了令狐狐一众人,然而却面无表情, 被丫鬟们引着坐在了席间。 然而, 如何躲得开,令狐狐笑眯眯地一下子就坐在了骊旬的身边, “骊二公子, 你怎么也不易容了,不装唐小柴了?就这么着来了?” 骊旬轻咳一声提醒:“说什么呢?!” 令狐狐会意:“噢对对对, 你现在是长公子, 你哥哥已经被你给赶跑了。” 骊旬悠然喝茶:“你想怎样?” 令狐狐笑道:“你快给我讲讲八卦内幕,那天我被送进皇宫走得急, 都没来得及看你成亲的热闹, 你的世子妃田笃箬, 到底为什么, 要么八年待字闺中要么三天急着嫁你?” 骊旬:“还不是因为我英俊潇洒、年少有为, 她比你有眼光罢了。” 令狐狐佯装叹气:“唉, 不说算了,你们骊王府还是在查飞钺阁?”见骊旬不出声,令狐狐又说道:“看来还没查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飞钺阁有钱吧?” 骊旬眼睛一斜:“嗯?难道你知道了?不愧是天下第一断案高手啊,说说看。” 令狐狐微笑:“你先说。” 骊旬缓缓放下茶杯, 就只是这片刻, 已经权衡了利弊, 说道:“好吧,田笃箬嫁到骊王府中之后,就疯了。” “疯了?”令狐狐倒没想到。 真疯倒也不是, 就是战战兢兢地从来不敢出屋,圆个房都是哭哭啼啼的,让骊旬极为扫兴。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问什么都不说,后来逼问得急了,才半吞半吐地说,自己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原来这田笃箬身为田阁老的长女,经常在宫中走动,上到太后太妃,下到宫女太监的,都是极为熟悉,田阁老也极为赞成田笃箬的举动,鼓励她在宫中经常和宠妃交往,所以也不急着给田笃箬找婆家,反正中书令府的嫡长女也不愁嫁,不如先和宫中热络着,听一些消息来。 早先黎妃得宠的时候,田笃箬就和黎妃交好,后来朱贵妃入宫后迅速宠冠六宫,短短时间内就升为贵妃,一时风光无限,田笃箬自然就和朱贵妃走得近了起来,两人越来越投机,竟然像个姐妹一样亲热。 那天田笃箬照常入宫找朱贵妃拉家常,却见朱贵妃慌不择路地回到了南薰殿,花容失色惊魂未定,哭着说这回死定了。 朱贵妃今时今日的地位来看,能让她觉得大祸临头的,也只有皇帝了。田笃箬多年被父亲教导的知道很多事不该问不问,不该听就赶紧走人,可是刚要走还没迈开步就被朱贵妃拉住了,说皇帝的人马上就来,撞见了必定是个死。 田笃箬慌了,没想到祸从天降,待在这里不是,走也走不掉,朱贵妃拉着田笃箬,说记着皇帝最近要选一个公主和亲,不选公主也会在贵戚、贵女中选,千万要小心不要被选中,不然…… 不然怎样还没说出口,大内侍卫已经到了,田笃箬躲在了床下才逃过了一劫,但却看到了朱贵妃被惨遭割舌之刑……活生生的就把舌头给割了下来…… 田笃箬在床下,死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把手指都咬破了几个,这才控制住没有惊叫出声,而那朱贵妃的惨叫声,在田笃箬的脑中挥之不去,一回到中书令府,人就傻了,田阁老见势不妙赶紧要把田笃箬给嫁出去,这一时之间的要找门当户对的不能太失身份毕竟是嫡长女,又要年纪人品别差太多的,选来选去的看准了骊王府。 这中书令府和骊王府虽然是宿敌,但是意见不合也不至于不能结亲,结亲了还能起到个监视之意,想着朱贵妃的警告,才那么急三天就立即嫁进了骊王府。 听得令狐狐长大了嘴半天没缓过来,“我在宫中,见过被割了舌头的朱贵妃……” 骊旬继续喝茶:“好了,你该说你知道的了。” 令狐狐一想,武林中人应该讲信义,于是将飞钺阁发现铜矿的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把中书令参与其中,皇帝也在查这件事等等都隐去不提。 骊旬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坐的离我远点,你这种小门派。” 令狐狐撇嘴:“嘁,我可是皇帝亲封的怀思公主,不让你给我磕头就算你便宜。” 骊旬笑:“断案高手,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细节,你忘了刚才我说过,朱贵妃还有舌头的时候提醒过,皇帝最近要从公主里挑选出一个和亲的,知道这件事的会被割舌头,你就知道这事多凶险,皇帝突然立你做公主,又是要做什么,你细品。” 是啊,皇帝怎么可能和一个小丫头打了个赌,就封她做公主?令狐狐觉得自己还是单纯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妖怪再精也逃不出神仙的手掌心一样。 令狐狐背后冒冷汗,骊旬趁机凑过来笑道:“怎么样,后悔没有嫁给我了吧?” 这时箕鸣煜噗通一声强行坐在了骊旬和令狐狐中间,微笑:“聊什么呢?后悔没嫁谁啊?” 骊旬面色难看:“你一介中书令府的家臣,都敢坐在我的身边了?” 箕鸣煜故作惊讶:“你不是唐小柴吗?不是用赏金堂的名义进来的?” 令狐狐忍着笑:“二公子,看你现在不贪财的样子还真是不习惯呢,你装唐小柴的时候真的是……敢飞身接金针暗器就图那点金子,也能因为喝的汤值一两银子一碗,就能多喝个三五碗。” 箕鸣煜笑:“我记得,那汤就是我家的。” 骊旬倒是不急不恼,只是幽幽地望着令狐狐,说道:“对的,我就是装什么像什么,我还可以装成你喜欢的样子,能装一辈子。” 箕鸣煜:“二公子,我都快吐了。” 令狐狐:“我倒也没有喜欢的样子,杨翦是什么样子,我就喜欢什么样子。” 令狐狐说完向杨翦望去,只见杨翦正被一群江湖掌门包围着,认出是武林中响当当的杨门掌门,都在敬茶敬酒的应酬。 对,武林也离不开应酬。 骊旬不屑:“武林中的掌门想娶公主,那还是不行的。” 箕鸣煜难得赞同:“就是!” 令狐狐:“他还是新科的武举呢。” 骊旬:“中了武举没有封官,那也还是什么都不是。” 箕鸣煜:“没错!” 令狐狐白眼一翻:“就算什么都不是又怎么了!”说完令狐狐就向杨翦走去。 来到杨翦身边,令狐狐一看,嗬,这些应酬的人里面几乎认识一多半,大都是当初因渣男榜事件,曾经围攻惑众门的人,如今一看哦吼都是熟人。 这些人一看令狐狐也都乐了,“想不到啊想不到,狐狐姑娘不计前嫌还是和杨门掌门成了一对。” 这是好听的说法,意思无非就是,旁门左道和渣男榜一凑在了一起,天作之合。 当时的渣男少主如今成了杨门掌门,众人都立即泯了恩仇,也忘了要围攻惑众门,在这掌门大会上,大家一团和气。 这时有飞钺阁的弟子走到堂前大声通传——掌门驾到! 席间立即安静了一片,还在寒暄的也纷纷落座,众人只见李宣大腹便便而来,浑圆的身子要几个丫鬟扶着才勉强入了主座。 那李宣獐头鼠目、脑满肠肥,一看就吃的不错。浑身上下衣冠金光闪闪,那束发的冠是金的,那别着金冠的簪是玉的,那袍子是金线绣的点缀着珍珠玛瑙,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我非常有钱。 再看跟随李宣而来是两个女人,一个三四十岁风韵犹存,行为做派、衣着打扮都和李宣差不多,就是怎么奢华怎么来,俗不可耐。 另一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长得清丽脱俗、明目皓齿,犹如清晨初开还带着露珠的芙蓉一般。 “可惜了,怎么这样一个清纯少女,也被李宣给收做小妾了,看着和李宣根本不是一路人啊。”何昊飞叹道。 “也许她是有难言之隐,被逼迫的呢?”令狐狐这样说也不是毫无根据,果然那少女就是一脸愁容,双眉紧蹙。 “那不是李宣的小妾,那是李宣最小的嫡女。”箕鸣煜说道。 令狐狐:“这么说来,是三喵的小妹妹了,叫什么名字?” 箕鸣煜:“叫做小橘子。” 令狐狐:“李宣给女儿起名字都很随意啊……” 杨翦斜了一眼箕鸣煜:“这些你都知道?你对别人家的女眷真是如数家珍。” 箕鸣煜不急不恼:“这还不是你老丈人的如意坊里面,一本一本的账都记得清楚极了,除了门派里的人还有亲戚都有提及,还有每个人在如意坊的口味啊不良嗜好啊,还有银钱往来账目,别提多详细了。这些杨掌门难道不知道吗?你以前策划的飞鸽事件,爆料来源不都是如意坊重金买的?” 那孙砧本就是一门心思希望惑众门消失,见有人“陷害”惑众门就赶紧给料,也是孙砧做得出来的。 杨翦的脸瞬间变色,完了,令狐狐又要翻旧账了…… 然而令狐狐却并没有理会,只是问箕鸣煜道:“鸣煜哥哥,账簿里可有我惑众门?” 箕鸣煜想了想:“有,但非常少。” 是了,孙砧恨不得惑众门消失了才好,哪里愿意记录。 “那有没有提到惑众门里的张伯的?”令狐狐问道。 “张伯?”箕鸣煜第一次听到这个人。 令狐狐:“哎呀,你在我们惑众门养伤的时候难道没有注意到,有个扫地的张伯嘛!” 箕鸣煜挠头:“我只看美人,一个扫地的有什么好看的,你爹的账簿里也没提到过这么个人。” “连我爹都不知道张伯的底么?”令狐狐暗忖,听哥哥说起过,他小时候就记得张伯就在扫地,那么爹娘不可能不知道这么个人,没有提到那就是因为这个人并不重要。 可是张伯真的是个不重要的人吗?令狐狐从章雎处得知的张伯可不是寂寂无名。 张伯明明有名有姓,叫做张玄龄,他和大内太医院的副太医丞章雎的爷爷章天赐,那可是拜把子的同门,一起在终南山学医多年,可谓兄弟情深,然而两个人却因为理念不同,章雎的爷爷章天赐去了京城成为悬壶济世的名医。 而张玄龄张伯,从此之后的资料就没有了,只知道入了江湖,入了哪门哪派不得而知,有过何等的江湖地位不得而知,和谁有过恩怨情仇不得而知,更费解的是他为何执意留在江湖中。 难道张伯并不是张玄龄么?可是张伯又有和章天赐相认的信物,令狐狐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小秤砣。那……张伯是冒充的么?默默地扫了几十年的地,这会儿突然冒充做什么呢? 令狐狐正在胡思乱想着找不到头绪,就听杨翦在问箕鸣煜:“那账簿上提到我杨门什么?” 箕鸣煜龇牙一乐:“那我可不能随便告诉你。” 令狐狐:“账簿上虽然提到惑众门不多,提到的都是什么呢?” 箕鸣煜:“一张惑众门的地形图而已,已经没有用了,因为房子都被烧光了,现在在原地造的院落,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令狐狐还想再问,只听突然笙箫声起,飞钺阁的掌门李宣开始举杯,“敬大家一杯!我们江湖中人不必多说什么漂亮的话儿,感情都在酒里了,我先干为敬!” 说着李宣一大杯酒就下了肚,众人也都痛快地饮了。 令狐狐注意到何昊飞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李宣的嫡女小橘子,不由得心中偷笑,这个钢铁毒舌大直男,终于开窍了? 饮完酒,随着笙箫之乐,一众舞姬来到大厅中间舞蹈起来,这些舞姬都浓妆艳抹的妖娆之极,舞姿也如同神女下凡间。 只不过一个个地舞蹈着,都脸冲着箕鸣煜抛起媚眼来,引得其他宾客们侧目,箕鸣煜感觉浑身不自在。 令狐狐:“鸣煜哥哥,这种时刻你不是会觉得很出风头,洋洋得意才对啊。” 杨翦微笑:“你问问他,这些舞姬是不是认识他吧。” 第102章 招亲 你教女无方,不该让有了私情的女…… 令狐狐看看舞姬又看看箕鸣煜, “老相好?” 箕鸣煜还没回答,杨翦笑了:“当然是老相好了,连我看着都觉得眼熟。” 令狐狐眉毛一挑:“你为什么会眼熟?” 杨翦脸色铁青。 轮到箕鸣煜笑了:“怎么样, 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吧?” 何昊飞:“你们几个人真是无聊啊, 这个看那个,那个又看这个的, 我心里眼里都是小橘子。” 咦?铁树真的开花了。 “可是你的橘子一点也没注意你。”箕鸣煜冷嘲热讽。 果然, 小橘子就蔫头耷脑地坐在父亲的身边,面前的酒菜是一点也没动, 还时不时地轻轻叹气, 按理说小橘子这么个年纪、又是武林首富的小嫡女,能有什么可值得这么发愁的? 小橘子不但没注意何昊飞, 她简直是谁也没有搭理。 何昊飞收回目光, 狠狠瞥了瞥箕鸣煜, 说道:“哼, 管你个p事。” 箕鸣煜悠悠然说道:“我知道小橘子的事呐。” 何昊飞立即:“箕坊主、鸣煜哥、箕爷爷……” 箕鸣煜:“哎呀我不太舒服呐, 我这个人一不舒服吧, 就……” 何昊飞:“我给您捏捏头捶捶肩看看能好点不?”何昊飞果然规规矩矩地站在箕鸣煜的身后给箕鸣煜捶肩膀。 箕鸣煜:“可是我好像突然失忆了呐。” 何昊飞:“箕爷爷,不然这样,我帮你找到我们掌门的把柄, 让他和狐狐在不了一起,撮合你和狐狐在一起, 怎么样?” 杨翦:“我假装不娶狐狐的那会儿, 你可是几个月都没搭理我, 这会儿你真是丧心病狂啊……” 箕鸣煜看着何昊飞摇头:“即使是我,也觉得你太狠毒了……” 令狐狐笑:“你们别逗他了,快点告诉他吧, 我也想听听呢。” 箕鸣煜这才开口:“小橘子年芳十六,叫橘子是因为从小爱吃橘子,李宣的结发之妻的最小一个女儿,这个李宣听说是嫡子一个,庶子十八个,嫡女三个,庶女数不过来,这么多个子女都是争宠夺爱长大的,一个个的都泼辣的很,倒是这个小橘子为人和善,下人们也都喜欢。” 令狐狐:“这些家长里短的也都是如意坊账簿上写的?” 箕鸣煜:“这是我送了几次暗香浮过来,里里外外听到他家下人议论出来的,而且你知道他们为何偏偏在议论小橘子吗?” 何昊飞瞪大了眼伸长了耳:“为什么为什么你快说为什么!” 箕鸣煜神秘一笑:“因为李宣这次这个掌门大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顺便给小橘子招亲的。” “什么!怎么招?”何昊飞急了。 箕鸣煜:“那我就不知道了。” 令狐狐:“也许是打败李宣所有的儿子呢,十九个呢。” 何昊飞脖子一梗:“我不怕,我打得过,只要找掌门把他自创的那招‘两半春休’传给我就可以了,掌门那招太厉害了至今还没有人破得了呢。” 杨翦微笑:“怎么,现在想起我来了?” 何昊飞:“掌门大人、翦哥哥、杨爷爷!” 杨翦一摇头:“这招我是要当独门秘籍传给我儿子的。” 令狐狐瞥了杨翦一眼:“你这是要骗他叫你是爹?怎么这么缺德呢。” 杨翦绷不住高冷,彻底笑露了牙。 这时舞姬们一舞已毕,众舞姬们下场前纷纷走到箕鸣煜的面前打了招呼才走,引得众宾客议论纷纷,连一直愁眉不展的小橘子都抬起了眼,望向了这边。 何昊飞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尖叫:“她看这边了看这边了,箕坊主你赶紧走开,不要让小橘子觉得我也是这种人啊!” 令狐狐和杨翦都开始好奇了,不禁问道:“这些美人们到底和你什么关系啊?!” 箕鸣煜勉强说道:“都是原来避风山庄的时候,我遣散了的外室、舞姬什么的……” 杨翦咂舌:“这么多女人,分手后再见面都还能这样和和气气,我也真是服了你了,我连一个都搞不定。” 这一点连令狐狐都觉得佩服,她还记得箕鸣煜躲避传言假死的那会儿,她和杨翦一起给箕鸣煜造了一座假坟冢,结果很多女人都来哭,哭得最惨的就是那个谢柒姐来着。 箕鸣煜倒是实话实说:“害,我分手钱给得都非常丰厚,比别人嫁女儿的嫁妆给的还多。” “这样说起来……”令狐狐眼珠一转:“飞钺阁可是武林首富啊,他嫁女儿得多少嫁妆啊?飞哥你有眼光。” 众人再看何昊飞,像被钉住了一样,眼睛望着小橘子,那小橘子因为刚才的动静望过来,也碰到了何昊飞的目光。 小橘子初是回避,再是好奇,第三次抬眼已是偷偷打量这边的这群人。 令狐狐心想,杨翦就是个俊美少年,他挑的贴身剑客自然也不差,何昊飞确实潇洒不凡,只不过平时都是一副钢铁直男,说话刻薄,让人避之不及,难免忽略了外表。 “诸位!”李宣开口,宴席上又安静了不少,“来着都是客,请!”李宣顿顿顿又是一大杯酒,众人少不得也饮了。 “这李掌门好像肚子里没什么词,说的都是大白话啊……”令狐狐悄声说道。 杨翦牵嘴角一笑:“好不好的也是飞哥的老丈人,忍耐吧。”于是也饮了。 “唉?你很能喝酒?”令狐狐刚发现。 箕鸣煜:“原来在我避风山庄的家宴上,好多美人灌他酒,想让他喝醉了留下来,结果喝倒了好几个美人,他什么事都没有,直男……” 李宣显然微醺,又嚷起来:“端上来!” 众人还在不解端上来什么,就看一群丫鬟仆人列队而出,一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还盖着锦帕。 丫鬟仆人们将托盘摆在每个人的桌子上,锦帕一掀开,众人一看,都是嚯的一声惊叹,每个托盘上都放着一颗珍珠,个头不小都发着幽幽暗光,这种成色的珍珠,一颗都难得,这飞钺阁是有钱,随便来吃个饭,一人就送了一颗。 再看那些门派的掌门们一个个的,穷一些的门派就赶紧把珍珠收进了怀中藏着了,家底厚一些的门派还顾一些风度,表面上还巍然不动,其实心里都有点按捺不住,恨不得身上有两只看不见的手,好去摸上一摸那宝贝。 令狐狐倒是大喇喇地拿着珍珠摸来摸去,“真好看啊,这要是做成个项链戴就更好看了,杨翦你的还要不要?鸣煜哥哥你的要不要?飞哥?还有……” 一路问下来才发现骊旬并不在他们周围,而是远远地独坐,好像在暗中观察着什么,而他跟前的珠宝,他更是看都不看,骊王府的当然的宝物自然是更胜一筹的,他如何放在眼里。 和当初伪装的财迷唐小柴真的是……天差地别,这个人,真的是好可怕。 杨翦斜睨着令狐狐,说道:“你快别问了,一条项链还不容易……” 然而,也有的门派觉得这是一种羞辱,有门派的掌门坐不住了,直接跳起来就问道:“李掌门,你请我们来又是歌舞又是美味佳肴的招待,还送我们这么贵重的东西,无功不受禄,你到底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另一个站起来的问道:“李掌门,你就直接说吧,听说你主张推选一个武林盟主出来主持武林的大局?” 李宣面色微变:“这几位掌门想来是道听途说,我今天是广交朋友,再者是看武林中的俊杰齐聚,要给小女橘子招亲。” 小橘子闻言,本就愁容不展的脸上更添阴郁。 那几个看着戾气重的门派立即没了气焰,人家的理由堂堂正正,给心爱的女儿招亲当然可以摆这么大的阵仗,飞钺阁又有钱,又是这么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小美人,当然是要找武林中顶尖的人才了。 “不过……”李宣又开口,“刚才的朋友,说对了一半,我倒是真想促成武林结盟,推选盟主,大家伙推选出来的必定是武林翘楚,我必定将小女许配给他。” 令狐狐心说,李宣这老狐狸,看来是想当武林盟主,否则为何送这等重的礼,只不过要看看众门派的反应,若是万众归心最好,若是气氛不对就招亲,当不成盟主就当盟主的老丈人。 杨翦拍了拍何昊飞的肩膀,惋惜说道:“完了,你得当上盟主才行,这门亲事你就不要想了。” 的确,何昊飞如今也只是个杨门右史,恐怕连争盟主的资格都没有,在场的一个个的大都是门派掌门,再不济也是个少主。 何昊飞也早已听得心灰意冷,但灵光一闪:“掌门,你肯定能争到盟主之位,不如你先把其他门派的人都给打败了当上武林盟主,然后把位子让给我,我娶了小橘子,再把位子还给你。” 杨翦:“……” 箕鸣煜叹:“别人娶媳妇费钱,你娶个媳妇费你们掌门啊。” 席中的众人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令狐狐看众门派都在交头接耳,她只观察着骊旬,只见骊旬仍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她了解他那个表情,必定是在筹划着什么。 杨翦也注意到令狐狐贼眉鼠眼地总是盯着骊旬,“你看他做什么呢?又有什么坏心眼?” 令狐狐:“我能有什么坏心眼,我总觉得骊二公子不太对,他依然用赏金堂的身份来的,但是并没有易容,而且也躲得咱们远远的,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何昊飞快哭了:“狐狐,你把心思都用在帮我娶媳妇上行不行?狐狐姐、狐狐奶奶!” 令狐狐只是悄声问箕鸣煜道:“鸣煜哥哥,骊王府你熟不熟?” 箕鸣煜想了想:“还当官差的时候,打过些交道,怎么了?” 令狐狐:“我想知道这骊王府和皇帝的关系,还有骊王府平时的行事风格什么的。” 箕鸣煜:“骊王府几代之前的祖宗是皇帝的祖宗的外戚,曾经也是贵不可言,别的王府的王爷们做不出几代就没了,不是持宠而娇犯了事,就是后代不争气断了封号,只有这骊王府一代代的不犯错不骄纵后代,不宠外戚,谨慎低调的,一直到了现在。” “谨慎低调……”令狐狐暗忖,那骊王爷她也是见过的,确实看着和善低调,做起事来却杀伐果断、敢取敢舍,那么喜欢婠泞夫人,皇帝也看中说舍就舍了,宁可自己一辈子在丽厢园嗟叹。 那骊旬又何尝不是呢,为家族联姻娶田笃箬,毫无怨言。 “而且那骊王府向来都是顺着皇帝行事,哪怕是皇帝没说出口的,都能揣测圣意、顺势而为,也难怪人家王府几代都平安无事了。”箕鸣煜又说道。 皇帝没说出口的,只是心里想的,骊王府都能用尽办法揣测出来,这就厉害了,令狐狐心想,那要是这样说的话,骊旬现在要做的也许是皇帝想做却说不出口的呢? 皇帝想要什么,但没说出口呢? 武林…… 武林一直是皇帝忌惮的,何况现在的武林确实被李宣之流弄得乌烟瘴气,竟敢瞒报铜矿私造铜币,这还不算,又和中书令府勾结在一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做在了皇帝的逆鳞上…… 这次皇帝派令狐狐他们来查飞钺阁,就是要这个确凿的证据。 令狐狐猛地抬头:“不好,皇帝意在武林,要铲除武林呢!” 箕鸣煜:“行,没白进宫一趟,懂得权谋了。” 令狐狐看向杨翦:“我们怎么办?” 左边是皇命,右边是自己的江湖,左右为难。 杨翦皱眉:“还用想?我选江湖,更要保我杨门,你想成为天下第一门派,就必须保江湖,有江湖才有惑众门。” 杨翦说得精辟,有江湖才有他们的一切,不然如何安身立命。 可是其它门派的众人还都在想如何当盟主、娶娇妻,一个个地在问如何才能有资格当盟主娶小橘子。 “当然是比武招亲了,难道比帅?” “不帅也不行吧?人家小姑娘可是貌美如花。”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浑然不知危险已经到了身边。 骊旬那一脸的胜券在握,必定已经布了重兵,这宴席上的人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门派的掌门和少主,这要是一锅端了,武林就名存实亡,其它不入流的小门派简直就是溃不成军了。 令狐狐终于明白,骊王府大费周章地制造王府刺客案,就为了针对武林,抓了很多武林中的人,事事做在皇帝的心坎上,如今再围剿了这个掌门大会,那就真是大功一件。 而那中书令府,若是见东窗事发,肯定不会维护武林,把自己撇干净,说不定还会和骊王府联手围剿,那可就麻烦更大了。 这时又有一个门派站出来问道:“李掌门,我觉得招亲这个事说不通,我们比武比得热火朝天了,那小橘子姑娘看不上我们怎么办?” 李宣吹胡子瞪眼:“怎么可能?我的女儿的亲事,都要听我的才行!” 小橘子头低得又低了一些,这唯唯诺诺的样子,证明李宣所言不虚。 “我反对!”一个声音。 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来,说话的是其中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令狐狐一看,哎?这不是三喵吗?她身旁跟着的正是杨次云。 李宣似乎看到三喵就头疼:“你下去,你的事回头再说!” 三喵:“爹,我反对,我不要按你的意思嫁人,我要嫁我自己选的夫君!我也要替小妹说一句,爹,你让小妹自己选自己的幸福,不要让她如同待沽的商品一般坐在那里。” “闭嘴!”李宣大怒:“我这是平时太骄纵了你们。” 李宣身边那个俗艳的妾室此时也得意起来:“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平时多疼一疼咱们的孩子,你只认嫡子女,如今怎么样呢?一个个的女大不中留,都自己带野男人回来了。” “你说什么!”三喵一指那个妾,“你这只老狐狸精,再挑拨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李宣大喊:“都愣着干什么?把他们俩给我抓起来。” 掌门开了口,飞钺阁的弟子这才敢动手,杨次云已经抽出腰间长剑,“谁敢动她,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李宣气得拍桌子:“三喵,你到底要干什么!” 三喵跪下:“请爹答应我和杨次云的婚事,再让我带走小妹。” 李宣当着众宾客,觉得十分下不来台,“你自甘堕落也就算了,小橘子是我最听话的小女儿,不可能跟你走,你滚吧,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 三喵看着小橘子已经是眼泪汪汪的,想走又没有姐姐的那份魄力。 “小橘子!跟我走!”三喵大声喊,小橘子哭着摇头。 李宣逐客,“还不走?别在这带坏了你的妹妹!” “小橘子,你可以走!”令狐狐突然大声说道。 小橘子惊讶地看着令狐狐,娇弱地问道:“我……我怎么走……” 令狐狐:“和你的情郎一起走!” 众人惊呼:“情郎?!” 小橘子:“我……我有情郎?” “他!你忘了吗小橘子,那晚——”令狐狐说完一指何昊飞。 众人惊呼:“那晚?!” 何昊飞愣住,我?? 小橘子忘了哭,双颊绯红:“我……我不认识” 众人:“李掌门,你教女无方,不该让有了私情的女儿出来招亲呐,若是我们娶回去了,岂不是有辱门第了!” 何昊飞也着急:“狐狐,你这是干什么,毁人家姑娘的清誉,我根本刚刚认识小橘子啊。” 令狐狐一笑:“就是要毁她清誉才能搅局啊!才能救武林啊!你才有机会啊笨蛋!” 李宣此时被质疑得大怒问小橘子道:“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做下了什么!” 小橘子本就柔弱,只知道哭,这可就更加百口莫辩了,没事就容易被当成有事,哭就被视为理亏羞愧。 令狐狐:“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别招什么亲了。”令狐狐心说快点散了吧,走得迟了就都走不掉了,骊旬那厮就要把你们都围剿了呀。 李宣斜睨着令狐狐:“这位姑娘,和杨掌门在一起,莫非就是惑众门的妖女?呵呵,听说进了宫还能出来,莫非是做了大内的暗卫!” 众人立即七嘴八舌:“没错,武林中人被抓了去,还能好好的让你出来,必定是给了什么身份。” “还有那个杨翦,已经当了什么武举,必定也是朝堂之人了!” “那个箕鸣煜又好到哪里去?不是本来就爆料说他是做过官的,是大内派到武林中的暗卫么?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如意坊主。” 李宣冷笑:“所以这么一伙儿人造谣生事,你们能信他们?那杨翦前几天刚刚灭了遁甲门满门,这事你们知道吧?若是由着他,岂不是全武林都要被他给灭了!” “李掌门说得对!杀了杨翦!杀了妖女!” “杀了他们!” 骊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在令狐狐身后笑着说道:“怎么样?为了救这样一群人,值得么?” 第103章 权谋 刚才好险,你可看出来了,有几次…… (1) 杨翦冷冷地问骊旬, “你带了多少人马?” 骊旬轻笑:“足够让你们这些人都走不成。” 令狐狐:“你猜到皇帝的意思是剿灭武林?” 骊旬:“你不也是带了皇命的,难道揣测不出?” 令狐狐:“我的皇命是要揪出李宣这种武林中的败类,至于武林, 我们要保。” 骊旬扶额:“就凭你和杨翦着几个人?保武林?就算能保吧, 还是那个问题,你觉得这些人, 值得么?” 令狐狐和杨翦回头看, 那一众大小门派的掌门,都抽刀抽剑的, 叫嚣着要杀了他们几个, 而李宣正在得意洋洋。 杨翦将令狐狐往身后一拉,声音低沉:“你们再过来, 休怪刀剑无情。”说罢鸣龙剑已在手。 “你杨门剑确实是天下第一, 可是能打得过我们所有人?” 杨翦不答, 反而问道:“你们觉得若是真的要推选武林盟主, 谁能胜任?”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没有是吧?那都还有些自知之明。”杨翦牵了牵嘴角:“如今的武林早已不是那个仗剑天涯守信仁义的武林, 不是那个一言既出, 披荆斩棘也要做到承诺的武林,没有惺惺相惜之情谊,也没有白头偕老之侠侣, 有的只有勾心斗角、言而无信、甚至做出置全武林的安危于不顾的龌龊之事!” 说完杨翦长剑一指,指向李宣。 令狐狐从杨翦身后伸出一个脑袋, “哇, 杨翦, 你这个样子好帅!” 杨翦回头低声:“我只是镇住他们,一会儿你跑快点不要回头。” 令狐狐:“……” 箕鸣煜也慢悠悠地摸着手中的剑,邪魅一笑:“他没有开玩笑, 让你走,你就快点走。” 令狐狐知道,即使杨翦和箕鸣煜双剑合璧,也难以抵挡这么多门派的掌门。 何昊飞:“我也有剑!” 杨翦:“你护好你的小橘子吧,擒贼擒王,我一会儿肯定是要先杀李宣,你救了小橘子和杨门撇清关系,带她远走他乡吧。” 何昊飞抽剑冷笑:“掌门你这是什么话,我岂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武林始终还是有义气二字的。” 令狐狐:“你不撇清,我们可就都是她的杀父仇人了,你们俩可就永远都不可能了。” 何昊飞:“她若真的是那样想,我也不能强求啊。”说毕苦笑,但眼神坚毅无比。 李宣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几个武林中的败类!” 令狐狐:“哇,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来的……” 李宣:“今日/谁拿下了杨翦的首级,我就将小女许配给他,还推他为武林盟主!” 众人都跃跃欲试,也都犹豫不决。 杨翦:“就是现在!” 杨翦、箕鸣煜和何昊飞三人长剑一挺,还没出招,就听李宣啊的一声,胸前连中了数支箭,李宣顿时捂着伤倒下,小橘子花容失色。 有人放暗箭!何昊飞连忙飞身过去,挡住了小橘子,防止再有暗箭。小橘子泪眼朦胧,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令狐狐回头看骊旬:“你的人?” 骊旬风轻云淡:“不是,我还没发信号呢。” 令狐狐:“中书令府的人,他们知道形势不对,怕引火烧身,开始灭口了。” 骊旬:“不过我不能让中书令府的人抢了我的头功,肯定也要发兵了,令狐狐,我已经好言相劝,为这些人不值得的,你不走,就只能和杨翦死在这里。” 这时周围站出来很多弓箭手,四面八方都有穿着铠甲的兵将涌来。 令狐狐也抽出三尖两刃的“泰阿剑”,说道:“值不值得的,总会好的,我只知道武林不能没,有人才有江湖。” 骊旬略一犹疑,继而一笑:“好吧,人各有志,不勉强。”话音刚落,骊旬身后也已涌来兵将。 骊王府的人,果然什么都能割舍,骊旬眼中有泪,但决绝转身。 兵将涌入,和众掌门兵戎相见。 李宣尚未咽气,手伸向挡在小橘子身前的何昊飞:“少……少侠,请保护小女……” 何昊飞:“我答应了的事就一定做到!” 李宣刚要欣慰,却看到李骄子浑身是血地走了进来,李骄子冷笑:“怎么,还是只顾着你心爱的这些孩子吗?” “你……你……”李宣喷出一口血来。 令狐狐惊呆,这李掌门不会忘了这十八庶子李骄子的名字了吧…… “你怎么……”李宣看着浑身是血的李骄子。 李骄子狂笑一声:“你放心,这不是我的血,这是你那些个心爱的孩子的血。” 李宣瞪大了眼睛:“你竟然……” 李骄子:“反正你也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自己的骨肉,也不要怪我灭了你的飞钺阁!” 原来李骄子也串通了这些兵将,引他们轻车熟路而来。李宣纵使再心有不甘,也是再也支撑不住,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小橘子痛哭:“爹,爹!” 何昊飞:“跟我走,我会护你周全。” 小橘子泪眼看何昊飞:“你们……你们不是喊着要救全武林吗?” 何昊飞:“是,但是会护你周全,我已经答应你爹了。”说着抓起小橘子飞身而起,到令狐狐和杨翦的身边。 李骄子哈哈大笑:“想走?我飞钺阁三面有路都有中书令府和骊王府的人,还有一条路是死路,一条悬崖,你们可以跳下去。” 杨翦:“李骄子,你口口声声讨厌你的爹,如今你这手段,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李骄子:“我只知道今天是我扬眉吐气的日子,杨翦,我看在你妹妹小虹的份上,一会儿会让他们留你个全尸。” 杨翦手起剑落,李骄子的衣襟上终于增添了自己的血,应声倒下。 杨翦收剑:“奇怪了,他怎么不想想我给不给他留全尸呢?就在我面前放狠话……” 小橘子眼泪一擦,“你们帮我报了杀父之仇,就是我的恩人,你们不要硬拼,刚才李骄子说的那条悬崖,是有暗路的,只不过我爹只告诉了身边亲近的人,所以李骄子并不知道。” 令狐狐眼睛一亮,“好,那你来带路。” 杨翦、箕鸣煜和何昊飞长剑一挺,向一众正在抵挡兵将的掌门们大喊:“我有路,且战且退,跟我们来。” 令狐狐亮出泰阿剑,护着小橘子。小橘子羡慕:“姐姐,你飒爽英姿的,可以和大侠们仗剑天涯,真好啊。” 令狐狐咧嘴一笑:“我就会摆摆样子,等咱们出去了我教你怎么装。” 杨翦等人一加入阵营,武林一方立即实力大增,兵将们被打倒一片,果然众人且行且退到了悬崖边,小橘子指着一块大石,说道:“那石头后面就是暗路,可直接下山。” “只是……”令狐狐皱眉:“得有人抵挡这些兵将,才能让大多数人走。” 杨翦向左看了看箕鸣煜,向右看了看何昊飞:“顶得住吗?兄弟。” 箕鸣煜和何昊飞握紧剑柄:“害,顶不住也得顶了,来吧。” 令狐狐一推小橘子:“去,给大家带路去。” 小橘子委委屈屈:“姐姐……” 令狐狐:“走啊,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不然就都走不掉了!听话!” 小橘子立即点了点头照办。 何昊飞望着小橘子听话的背影,说道:“掌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您母上大人为啥当年男女通杀了。” 杨翦冷冷地说道:“你还是小心不要被杀了。”说着替何昊飞以剑抵挡了一刀。 望着众掌门跟随小橘子撤走的背影,箕鸣煜心中悲凉,叹道:“唉,说走就走,骊二公子刚才问得也对,真的值得么?……” 杨翦:“狐狐说的对,有人才有江湖。” 后来杨翦回想,那天真的是他经历的最惨烈的一天,若剑不是鸣龙剑,恐怕已经缺了刃成了废铁一块。 他记得杀到晚霞满天,或者不是晚霞,而是遍地殷红的血,映红了天。 以为会和令狐狐死在了飞钺阁的悬崖边上,却听到了空中一支支的响箭,嗖嗖嗖几声炸裂之后,惊天动地的人涌来,都是冲锋陷阵的势头,领头的正是刚才跑路了的那些掌门。 原来都带了人马,只不过疏于警惕,让人马就近歇息了,他们只身赴宴。 令狐狐眉毛一挑:“咦?你们居然回来了?” 众掌门:“狐狐姑娘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么可能不回头救你们?那还算什么江湖道义,这叫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令狐狐听完和杨翦相视一笑。 (2) 皇宫—— 皇帝端坐在书房的龙椅上,看着密密麻麻的一封奏折,半晌,才将奏折一放,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杨翦和令狐狐。 “这字谁写的?”皇帝皱眉。 令狐狐尬笑:“我……” 皇帝叹气:“这么说,飞钺阁你们都查清楚了,私采铜矿铸造铜币,将一整个村子的男丁都害成了活死人,真是罪大恶极。” 令狐狐:“是。” 皇帝幽幽地盯着令狐狐,问道:“飞钺阁这么做,没有同党?” 令狐狐略一沉吟:“没有。” 皇帝:“没有,和朝堂中人勾结?” 令狐狐微微一笑:“没有。” 杨翦不由自主地斜睨了令狐狐一眼,但很快又恢复镇静。 皇帝点头:“你还救了全武林的人?” “值得。”令狐狐直接回答。 “哦?”皇帝眼神复杂,有疑惑也有杀气。 “陛下,我能让武林成为侠义豪情的武林。”令狐狐朗声说道。 “你能?”皇帝直勾勾地盯着令狐狐。 “我能。”令狐狐说道。 自从飞钺阁悬崖一战,众掌门对杨翦和令狐狐都是心服口服,再也没有人称令狐狐为惑众门的妖女,都称杨翦的剑法天下第一,令狐狐的权谋武林第一,若是令狐狐和杨翦号令江湖,众人一定会响应。 号令江湖就算了,令狐狐深知皇帝忌惮此事,但让武林渐渐回归江湖义气,扫除乌烟瘴气的不良习气,那还是能做得到的。 皇帝审视了令狐狐良久,眼中的杀气终于渐渐消退,一旁的靳统领才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惑众门,如今不用我御赐,恐怕也已经是武林第一门派了吧?”皇帝问道。 令狐狐立即收起笑容,正色地伏地叩首:“那不是,还是要陛下您御赐亲封。” “所以你还是要待在武林中,做个公主和个亲什么的,是不愿意了吧?”皇帝突然轻轻地说道,那语气仿佛是不经意说了件不重要的事一样。 可是在杨翦的耳朵里,如同五雷轰顶。 令狐狐:“陛下,我不愿和亲,请陛下再择合适的人选。” 和亲是件凶险的事,只是听见和亲计谋的朱贵妃,就已经被割了舌头。 朱贵妃因身段像婉泞,眉眼也有三分相似,所以自从进宫,一路荣宠,片刻都不曾遭遇逆境,那黎妃阴狠毒辣,却连朱贵妃的身边都近不得,被皇帝保护得好好的。 然而触及了皇帝的秘密,便会毫不犹豫地割了舌头,这还算仁慈,否则一般人恐怕直接就要了命。 “再则合适人选,嗯,好。”皇帝竟然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杨翦,“你们下去吧。” 令狐狐不解地看了看靳统领,靳统领暗暗摇头,也不知道皇帝的意思。 “陛下,那我们……”令狐狐硬着头皮问道。 半晌,皇帝才说:“你们三日之内出宫,不得再回来。” 令狐狐和杨翦一对视,立即一起叩首:“多谢陛下成全。” (3) 出得御书房,令狐狐和杨翦才觉得捡了一条命。 靳统领也跟了出来,“狐狐,刚才好险,你可看出来了,有几次陛下都已经起了杀心。” 令狐狐也是后怕抹汗:“我如何看不出来啊,但是也只能搏一搏,别无他法啊……” 靳统领:“刚才陛下问你,飞钺阁有没有勾结朝堂中人,你没有说出中书令府——” 令狐狐刚要回答,杨翦提醒:“别说了,他们来了。” 只见骊王爷、骊旬和中书令田阁老都穿着朝服,向御书房走来。 令狐狐和杨翦第一次见到田阁老的真容,一看就是长期养尊处优,于普通老者相比倒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倒是和蔼可亲让人难以相信那些铸造铜币的阴谋他也参与了其中。 骊旬如同骊王一般神情严肃,旁若无人,但走过令狐狐面前还是微微动容,心中还是感慨的,令狐狐这个丫头居然闯过了悬崖上的那生死一关。 再看杨翦,骊旬心中真的是又恨又妒,只恨自己生为王公贵族中人,从一降生就意味着厮杀存活、权谋制衡,为家族利益考虑,这一世都不可能如同杨翦一般地随心所欲的可以舍弃全部的义无反顾去爱令狐狐。 这一世,那田笃箬是疯是傻,都是他骊旬之妻,就算中书令府没有了,休妻都是不便,两人就是宿命,海枯石烂想想都令人绝望。 骊旬稳住心神,不能再如此胡思乱想,只怕再这样下去,疯的不是田笃箬便是他自己。 出于尊位,令狐狐和杨翦还是跟随靳统领一起微微行礼,两拨人就这么擦肩而过,只听御书房的护卫高声通禀:“骊王爷、田阁老、骊王世子到!” 见他们恭恭敬敬地进了御书房,令狐狐这才放松了神情,“哎,当然不能告诉陛下田阁老也参与其中了啊,因为陛下已经知道了,我们虽然破了这桩案件,但这个结果怎么可能瞒得住陛下。” 靳统领:“还问你你还不说,这不是欺君吗?” 令狐狐一笑:“我这是揣测圣意。” “哦?你个小丫头知道陛下心里想的是什么?”靳统领不屑。 令狐狐:“这也还是要感谢骊二公子了,这也是和他、和他们骊王府学得,要提前考虑陛下的意思,陛下知道中书令府参与了飞钺阁的事,但是不愿意我说破的,陛下需要田阁老和骊王府互相制衡,少了那一边都不行,除非有一天一起消失。” 杨翦拍了拍令狐狐的脑袋:“小丫头不愧是武林第一谋士。” 靳统领:“难怪刚才陛下杀意起了,又渐渐褪去了,看得我那个揪心啊……” 令狐狐:“所以啊,在皇宫待着太难受了,真是替你们难受啊,我可要走了。” 靳统领:“好好好,你幸福,陛下刚才说让你们三日之内出宫。” 杨翦说道:“那估计是陛下的恩典,想是要给她一点时间找章医丞要点昀香丸去。” 令狐狐笑着点头:“不过嘛,我要先把小簪接走,靳统领,小簪还住在南薰殿吗?” 靳统领见问,突然面露难色。 令狐狐一看靳统领的模样,立即就觉得热血上涌,冲上去抓住靳统领的胳膊摇晃,“靳统领,小簪,小簪她出了什么事吗?她憨憨笨笨的,是不是得罪了宫中的什么人,被害死了?!” 靳统领勉强笑道:“那倒是没有,小簪过得很好,只不过……” 令狐狐更加抓狂,“怎么!陛下他他他……封了小簪为妃嫔吗?!” 靳统领:“也……也不是……” 令狐狐:“哎呀靳统领,你怎么突然变成个慢性子,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到底是什么呢?” 靳统领终于说道:“小簪还住在南薰殿没错,不是妃嫔,被封为公主了,要去和亲。” 令狐狐和杨翦面面相觑,“什么?小簪去和亲?” 第104章 小簪私情 夜夜相见、孤男寡女的,玩这…… (1) 小簪封为公主去和亲?这句话令狐狐觉得越想越不通顺, 小簪……被……封为公主了……还要去和亲…… 这个恐怖的和亲内幕,可是让朱贵妃掉了舌头的,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当初令狐狐被困皇宫之时, 皇帝肯和令狐狐打赌并封她为公主, 恐怕就是觉得亲生的公主里面,横挑竖选的都不中用, 并且看中了令狐狐的聪明伶俐, 可以肩负起和亲的重任,所以顺水推舟而为的。 现在皇帝必定也料到, 令狐狐心在江湖, 并且和杨翦已经成了一对,便不再是和亲的最佳人选, 要换人。 可是无论如何, 也不应该是小簪啊, 那个憨憨丫头, 别说是在和亲中完成皇命了, 就是把皇命听明白了都不太能做得到。 令狐狐连忙往南薰殿跑, 一进门就看到小簪在吃…… 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清风和明月还在忙碌地端来端去的,小簪嘴里鼓鼓囊囊的, 人明显胖了一圈,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小簪……” 小簪一看到令狐狐这才眼泪汪汪, “小姐, 小姐, 你来救我了。” 杨翦惊:“小簪,你这个样子,我感觉你也不需要被救啊……” 令狐狐却十分了解小簪, 这丫头憨憨的没心没肺,只有少数时候有了心事不能宣泄,才会这般的能吃,但也是第一次见小簪吃成这样,那得是……多么重的心事啊。 清风知道令狐狐和小簪感情深厚,但出于宫闱之中的规矩,也只得提醒说道:“得……称为公主……” 令狐狐:“好,公主,你这是怎么了,什么心事?” 小簪落泪:“小姐,皇帝……皇帝说让我和亲,我不想去……我还想和焰洶一起玩……” 令狐狐安慰说道:“好好好,我都知道的,我来帮你想办法,嗯?等等,焰洶是谁?” 小簪瞪大眼睛:“就是一个小哥哥啊,小姐你走了以后,我全靠和焰洶一起玩,才能撑过来的,我喜欢和他在一起,不想嫁给六诏国的人。” 原来是六诏之南的一个凶狠小国,向来臣服,但权谋之事,平静之下却也暗潮涌动。 和亲表面是和,看来皇帝也是想不费一兵一卒便了结了那六诏国的野心。 “朱贵妃便是六诏国进奉而来的。”清风明月适时地在令狐狐的耳边提点。 令狐狐恍然大悟,之前在后花园看到被割了舌头的朱贵妃,虽然身上仍是锦衣,却披头撒发满脸鲜血,也没有看清楚容貌,原来是个有异域风情的美人。 这等事,朱贵妃的舌头显然不算什么了,她听到了母族的危难,必生异心,留着她的命已经是皇帝的仁慈了。 “小簪,你说的那个叫焰洶的小哥哥是谁?”令狐狐问道。 小簪傻傻地说道:“他对我好,是这皇宫里唯一对我好的小哥哥,别的侍卫板着脸。” 令狐狐又看向清风明月,清风明月也都面面相觑直摇头。 没办法,令狐狐只得又看向靳统领,靳统领也是一头雾水:“这皇宫里的男人,要么是我们这样围着陛下转的大内侍卫,要么是……太监……哪里还有什么小哥哥。” 是的,令狐狐也听章雎说过,就是他们太医院的人要进来给宫里人看病,那都得是各个审核层层把关,不要紧的小病就还是不要请太医了,没准太医审核完了进来病都自己好了,大病么……受宠的妃嫔值得折腾这一番,没什么地位的有自知之明还是不要请了,等太医来了也死了,要么就是请不动。 所以那次令狐狐晕倒,皇帝亲自带了章雎来,那真是天大的恩惠,皇恩浩荡。难怪当时黎妃如临大敌的。 难道是皇子么? 清风明月笑了:“小簪虽然是封了公主,但暂时还是住在南薰殿,这里是后宫嫔妃之所,皇子岂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令狐狐浮想联翩:“有没有不要命了的皇子呢?” 清风明月:“……” 即使有,来一次也斩了一次了……有多少皇子够这么斩的…… “斩不了的,焰洶哥哥每次都偷偷来,晚上来。”小簪嚼着一个糕点说道。 清风明月一听膝盖一软就跪下了,“我滴个公主啊,你这是要害的我们被斩了……怎么还有这等事……” 众人都望向靳统领,靳统领也是脸色铁青,“知情不报,我也是要被斩的……” 小簪惊了,她只是为了排遣寂寞,过得开心一点,竟然不知道会害的这么多人一连串的被斩。 清风明月哭:“靳统领,你要是去报,我们现在就是个死啊!” 令狐狐拉住靳统领:“靳统领,如果你不知情不就好了。” 靳统领皱眉:“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大内侍卫统领不知道,也是失职,一样降罪。” “暂不知情……暂不知情而已。”令狐狐又拉靳统领,“我今晚就解决了此事。” 小簪眼泪汪汪:“你们要把焰洶哥哥怎么样啊?” 令狐狐:“还能怎么样,活活打死!” 小簪哇的一声就哭了。 清风明月连忙叩首:“多谢怀思公主救命!” 靳统领叹气:“好吧,过了今晚没有解决,也休怪我了。” 但是既然要暂时装作不知情,就要装的彻底,靳统领必定不能参与其中了,所以知道的越少就越好,靳统领说罢就双手一拱告辞而去。 “若是个歹人,也只能我们来动手了。”杨翦摸了摸腰间的鸣龙剑。 令狐狐点头,又看小簪哭得梨花带雨点心都吃不下去了,唉,帝王家就是如此,小簪就只能当做少了一个玩伴,断了一个念想而已。 令狐狐:“小簪,你认真回答我,你对这个焰洶小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小簪一脸茫然:“啊?什么感觉,没有什么感觉啊,就是他来了我会很高兴,他不来我会很难过想吃很多的东西,会很惦念他,就像惦念小姐你。” “什么!都像对我一样了么?”令狐狐一听就疯了,使劲摇晃着小簪的肩膀:“小簪,你不许动情!不许动情知不知道!” 小簪被摇晃的魂飞魄散的,“小……小姐,什么动情啊我没动什么情啊……” 令狐狐:“你这死丫头胖死算了!” 小簪这傻丫头,明明有天谴在身,并不能动情,不过看小簪依旧是憨憨的样子,应该还是情窦未开的。 不想杨翦红着小脸儿,悄悄凑过来问道:“那你对我什么感觉呀?” 令狐狐回头瞪,这狗男人,我这生着气呢,还一堆棘手的事情,他倒想自己那点事了。 杨翦被瞪的,只得望天,唉,不问了不问了。 清风明月都抿嘴忍笑,开始收拾残羹剩饭,张罗小厨房,准备着给令狐狐他们重新摆饭,但仍忍不住偷眼看杨翦。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这个古灵精怪的令狐狐的意中人,帅倒是真的帅,狗也是真的狗。 (2) 夜入三更,众人潜伏在寝殿窗外的花丛中。 由于小簪死活不肯说和那个焰洶相见的具体时辰,害得杨翦和令狐狐只得从天一擦黑就开始等。 等到了天色大暗,等到了星辰满天。 杨翦却觉得乐在其中,他想着就这样的有令狐狐在身边,即使一言不发,两人一起看着这漫天的繁星,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了。 想到这里杨翦情意渐浓,深情地望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令狐狐,却见令狐狐已经流着口水睡得像死狗一样,就差打呼噜了,唉,这个煞风景的东西! 突然,杨翦警觉,用肩膀一点,令狐狐惊醒。 只见一道黑影悄然翻入了南薰殿,看身形肩膀宽阔、细腰乍背。 叮叮当当的竟好似还戴着耳环。 嗯?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女汉子么? 那女汉子看来也觉得寝殿中比往常更为安静了,有种不详的预感一般略一迟疑,也许终究还是想见小簪,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向了床幔伸手去掀床幔,不由得一愣。 只见小簪被清风和明月两人按着,嘴也被捂着,急得小簪的小脸通红,这时小簪狠狠地咬了捂着自己嘴的那只手。 哎呀呀!清风吃痛松了手:“公主你是不是属狗的你!” 小簪趁机大喊一声:“焰洶哥哥快跑!” 那女汉子一看仿佛知道是中了埋伏,转身想跑,却看到杨翦和令狐狐两人双双破窗而入,双剑合璧。 “好大的胆子呐,皇帝御赐的公主你都敢夜晚来调戏!”令狐狐的三尖两刃剑一挺。 那女汉子倒还谨慎,蒙着面,看不清真容,但这女汉子是真魁梧…… 杨翦已经是身形修长,这女汉子还要高出半个脑袋,也宽出半个身子,果然佩环叮当,戴着一对镶嵌有七彩宝石的耳环。 五大三粗的也是要爱美的啊。 我管你爱美不爱美,杨翦和令狐狐长剑齐发,女汉子双手一抖,左右手各握着一个锃光瓦亮的铁环,这铁环周身开刃,是两轮比弯刀还要弯的刀。 小簪惊讶:“焰洶哥哥,你居然还会武功?” 难道是武林中人?这就更有意思了。 小簪的惊呼足见她对这个焰洶真的是一无所知,可是焰洶的武功同样的让杨翦和令狐狐也觉得一无所知,根本不属于武林中的任何一个门派,关键不在于有多么的厉害,而是奇特,从未交手过。 南薰殿内的打斗声也引得在附近巡逻的一队大内侍卫,皇宫内竟然深夜有打斗声,非同小可,几人一对眼色向南薰殿走去。 “站住!” 大内侍卫纷纷回头,一看竟是靳统领,连忙低头拱手行礼。 靳统领:“什么事?” 侍卫如实回答:“南薰殿有打斗之声,我们正要去查看。” 靳统领挥了挥手:“不必了,那是今天刚刚回皇宫复命的怀思公主和武状元,他们都是武林中人,有夜晚练功的习惯,不必深究。”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从命:“是!” 看着侍卫们列队而去的背影,强作镇定的靳统领这才觉得背后发凉,我的妈呀!我这是在干嘛,南薰殿里又是在干嘛!这真是搞不好就要掉脑袋了! 靳统领三魂没了七窍一样地飘进了南薰殿,见杨翦正在和一个蒙面女汉子打得热闹。 杨翦本来是一个从来不试探,上来就碾压的性格,我是天下第一,哪有空研究你是个什么路数,打就完事了。 可是这次杨翦也破天荒地逗弄起这个焰洶来,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功夫,直到过了十来招,杨翦觉得无趣了,刀法虽奇但比较单一,且破绽百出。 令狐狐知道杨翦的用意,跳出圈外收手观战了,然而即使是杨翦收了一半的功力,那焰洶也渐渐招架不住。 好了,没兴趣了,杨翦长剑一挑,焰洶的手腕立即感觉被震得一阵酸麻,手中的两轮弯刀飞脱了手心,铛啷啷的两声,两轮弯刀像是两个铁环一样被杨翦挑在了剑上。 焰洶一看懵了,仿佛不相信一样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焰洶哥哥,快跑啊!你打不过我们掌门夫君的!”小簪喊。 掌门……的夫……夫君……是个什么鬼? 小簪认真脸:“我们惑众门的掌门之位,说过了要给我们小姐的,你不就是我们掌门的夫君。” 杨翦:“我怎么觉得狐狐应该是杨门的掌门夫人呢。” 靳统领一个头两个大,“行了行了,你们俩都是掌门,怎么叫都行了,还是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吧,怎么宫中有这么个魁梧的女人呢,我都不知道……” 只见那焰洶并没有听小簪的仓皇而逃,而是双膝跪地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 令狐狐用剑一挑那焰洶蒙在脸上的面巾,众人一看,哪里是什么女汉子,却是一个鹰钩鼻深眼窝的外邦男子,粗狂中居然带着几分妖媚,难怪带着七彩宝石的耳环。 焰洶被摘了面巾也不抵挡,只是哭得鼻涕眼泪的分外可怜,口中还喃喃地说道:“巴拉巴拉扒拉” 众人:“……” 焰洶这才改了语言接着哭:“我已经是我们全邦顶尖的高手了,没想到随随便便的一个大内侍卫就把我给打败了!” 令狐狐:“别伤心了,他只用了二三成的功力。” 焰洶仰天长哭:“啊啊啊只用了二三成的功力!” 令狐狐继续安慰:“输了倒也没什么,他本就是武林第一剑客。” 焰洶眼泪变得更大颗:“啊啊啊甚至都不是大内侍卫,只是个野路子。” 杨翦笑了:“作为一个外邦人你会的词还挺多的……” 焰洶哭得张着大嘴:“啊,他还嘲笑我!” “别哭了!”令狐狐眼见着越安慰这个焰洶越伤心,索性简单粗暴,“你到底是什么人!” 靳统领看着焰洶,无奈说道:“他就是六诏国的王子殿下啊。” 六诏国求亲队伍已经进宫,并带着奇珍异宝,一半是贡品一半是聘礼,用车队拉着绵延数里。 前几天皇宫中皇帝赐宴,靳统领威武地站在皇帝的身边,和这王子殿下有一面之缘。 咦?他是六诏国来求和亲的王子殿下,小簪是御赐公主要嫁给六诏国王子为妻的,这两人原来并不是私情,只不过提前私自相见了,略有些越礼之嫌。 令狐狐示意清风明月松开了小簪,小簪怔怔地还是不敢相信,她本打算抵死不从与六诏国的和亲,就是因为焰洶,可焰洶其实就是六诏国的王子殿下。 原来这焰洶本意也是不同意和亲,外邦人男/女之间的礼仪又不如本土繁复,就壮胆来看看自己这个未来的新娘是个什么模样的,没想到一看是个面容姣好的憨憨,两个人聊得有来道趣的,竟十分投机。 此时焰洶已经蔫头巴脑的,叹气说道:“罢了,就我这个水平,哪还敢有什么野心。” 杨翦、令狐狐和靳统领互相对视,果然皇帝防范的没有错,这家伙带着野心而来的,却被杨翦三两下打得没了自信。 焰洶眼望了望小簪,更加惋惜了,“如今别说是什么野心,就是想娶个媳妇,人家都未必看得上我这么差的武功了……呐,这个给你,我走了。” 焰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树叶编出来的小马玩偶,气呼呼地递给了小簪,“说到做到,我说给你做一个好玩的就给你了,我走了,以后你也忘了我吧。” 什么?你们的私情竟是如此的童趣么?夜夜相见、孤男寡女的,玩这个?令狐狐想这要是她和杨翦都圆房八次了。 想到这里令狐狐觉得热血上涌,嗓子眼里一股热甜的感觉,险些就吐了血。 杨翦一看就知道令狐狐这是胡思乱想了,气令狐狐这么不争气,撇着嘴的瞪她,反手给她手里塞了一颗昀香丸,令狐狐赶紧吃了。 这时候焰洶和小簪已经开始生死离别了,两个人都哭成了泪人,拉在一起的手一点点地松开,渐渐只连着个手指尖还不舍分开,男的闭眼女的低头,场面堪称凄惨。 “那个……可是吧……”令狐狐突然说道:“你们二人是和亲,又不是比武招亲,为什么打不过杨翦就一定要分开啊?……” 杨翦也牵了牵嘴角一笑:“如果觉得技不如人无法实现野心,那不如考虑放下野心,好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度过余生也是不错的选择,你雄霸一方,只要安分守己能给小簪很好的生活。” 焰洶不由得楞在原地,是呀,这么苦情是为了个什么哦…… 小簪却喃喃自语,“相爱?相爱?这是相爱?” 令狐狐连忙说道:“相爱什么,就是凑一起过日子,在我找到破解天谴的方法之前,你不许懂得什么情爱!” 小簪听完对令狐狐的话似懂非懂,但是她知道,只要听她家小姐的,那就准是没有错了。 第105章 解天谴 如今的武林已经渐渐恢复了这些…… (1) 六诏国上奏章求和亲, 愿以最高规格迎娶小簪公主,并求为附属国,每年纳贡数以万贯、五畜成群, 修永世之好。 皇帝顺势准了奏章, 之前两边的各种谋划一概勾销了。 奏章上有时候是美化之词,然而焰洶却真的给了小簪最高规格的迎娶。 先是用六诏国国宝, 一颗稀世罕见的鸽血红宝石给小簪镶嵌了一顶头冠, 金丝编制的华丽车轿,封小簪为王子妃, 焰洶更是立誓一生一世唯此一人。 皇帝身为泱泱大国的一国之君自然手笔也不会小, 赐小簪百余颗的正圆海珠点缀的嫁衣,陪嫁宫人、侍卫千余人。 小簪如在云里雾里, “哎呀小姐, 这头冠上的石头好好看, 你留着戴吧。” 令狐狐笑着嗔怪:“哪有把自己的出嫁头冠给了旁人的。” 小簪眼圈一红:“你不是旁人。” 杨翦微笑:“我自然会给你们小姐做一个。” 人靠衣装, 小簪穿了御赐的宝珠嫁衣, 戴了那六诏国国宝镶嵌的头冠, 立即光彩照人,宛如真的是锦绣丛中出来的嫡亲公主。 “小姐,你说焰洶哥哥说的一生一世都是和我一个人玩, 是不是真的啊?”小簪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虽然憨憨, 但也有隐隐的不安, 想问令狐狐一个主意, 在小簪的心里小姐聪慧无双,她说是那肯定就是了。 六诏国虽然口称永世修好,但谁又能保证到后面的世世代代, 焰洶是六诏国未来的国王,身份变了之后会不会变心,谁也不知道。 以后形势如何的复杂多端,小簪未必能应付的了,但所幸的是小簪有点憨人有憨福的运气,没准能逢凶化吉,安泰一生呢。 令狐狐笑着说道:“我看那焰洶现在是真心说的,你就记着不要胡思乱想,我找到了解天谴的方子,一定先给你送了去。” 小簪哭着点头,六诏国路途遥远,从此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和令狐狐相见,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惑众门看一看。 送友千里、终须一别,小簪终究是随着六诏国的迎亲队伍走了。 武林中又炸了锅,都开始说惑众门这个门派风水甚佳,小小门派在短短的光景就成了御赐武林第一门派,门派中还出了一个和亲公主。 看那金光闪闪的御赐牌匾已悬在了大门之上,这样一个曾经被半个武林声讨的旁门左道,现在无限荣耀。 司徒图正式将掌门之位给了令狐狐,这令狐狐现在可不止有惑众门掌门这一个头衔,还是武林第一断案高手、武林第一女谋士。 “什么时候增加一个杨门掌门夫人的头衔?”杨翦笑着问道,看着令狐狐的眼神无限宠溺。 “不行!”令狐狐皱眉。 “不行?是我杨门的门第配不上你,还是我的样貌人品配不上你!”杨翦不乐意了。 “我得先活下去,也要让小簪和鸣煜哥哥都活下去,我要解了那天谴。”令狐狐坚定地说道。 杨翦:“你打算从哪里着手查?” 令狐狐一笑:“自然是从我们惑众门扫地的那个张伯查起!我总觉得查清楚了张伯,惑众门的一些陈年隐秘之事就全部都解开了,这些隐秘之事里一定包括我们门派中领天谴这件事的。” 这个张伯的确和惑众门息息相关,首先是一年到头地在惑众门扫地,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惑众门的,从司徒图和令狐狐小时候就是看着张伯在扫地,不离不弃。 他仿佛就是惑众门的定海神针一样,有他在就感觉惑众门还在,即使是惑众门在废墟上重建之后,本是陌生的院落,但只要张伯拿着扫帚一站在那,哎,立即就像惑众门了。 而且张伯的身份经大内太医丞章雎解读过,张伯名叫张玄龄,竟少年就和章雎的祖父章天赐在终南山学医,不走仕途入了武林,从此的事迹全部成谜。 他和惑众门必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没准就是解开天谴的关键。 能让令狐狐解了天谴,好好的活下去,杨翦自然是乐意的,为了这件事暂缓迎娶的话,等多久杨翦都心甘情愿。“好,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个张伯查清楚。” 令狐狐进皇宫想伺机找太医院救命之时,张伯就曾提供了和章雎相认的那两个关键的信物,如今这两个信物,木牌给了章雎,那小秤砣就挂在令狐狐的脖子上。 抚摸着脖颈上挂着的小小秤砣,令狐狐陷入了沉思。张伯这两个信物是和章天赐分开的时候互相留的,那时两人都是少年,如今章天赐早死了,张伯已是一个老者,信物都在他手中收藏了数十年。 张伯愿意将珍藏多年的信物交给令狐狐,说明他还是愿意帮助令狐狐的,只不过他不亮身份,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 令狐狐思索着:“我一直在揣测张伯到底是什么人,现在想想其实不必这样费心思,想知道他是谁,不如就直截了当地去问他本人嘛。” 最简单的方法也许才是最有效的,杨翦也同意令狐狐的思路。 然而,张伯失踪了。 若不是他常用的那根扫帚还在,简直让人疑心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于惑众门过,疑心他是所有人共同的幻觉。 “妹子,你要是不说,我都没注意张伯已经没在惑众门了。”司徒图说道。 确实张伯就是这么的不起眼,他在会让司徒图兄妹安心,不在也不会引起人多大的关注。 司徒图安慰说道:“没关系的,我觉得张伯一定会回来的,你看惑众门被烧光之后,张伯也失踪了,但惑众门盖好了他就又回来了,所以他肯定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完事了自己就回来扫地了。” “嗯?”令狐狐警觉,“这其实也说明,张伯另有一个栖身之地呢。” 以前张伯有没有离开又回来,谁也没有注意过,总觉得反正他会一直扫着,若不是那场大火,还不曾这么清晰地知道张伯除了惑众门之外,其实是有去处的。 杨翦皱眉:“得找到这个地方。” 司徒图:“其实我们就守株待兔即可,他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回来了。” 但是张伯年事已高,如果……如果死在外面了呢?那就永远也找不到他了。 令狐狐心里这样担忧,嘴上没有说出来。虽然不说,但杨翦和司徒图如何猜测不到,所以都觉得等也许并不是个好法子。 司徒图立即说道:“我陪你去找。” 令狐狐一笑:“你还是好好陪着嫂子和我的大侄子好好过日子。” 司徒图的儿子司徒狗剩已经会满地走了,长得虎头虎脑呆萌可爱,见了谁都是一副灿烂的小笑脸,看了非常的治愈。 令狐狐抱着小狗剩亲了又亲,才对司徒图说道:“哥,你就好好过日子顺便等在惑众门,万一张伯真的自己回来了,你就一支穿云箭,我就千军万马来相见了。” “可是……”司徒图仍然不放心。 令狐狐:“哥,听我的,你别忘了,我现在是惑众门的掌门。” “很有气势嘛。”司徒图拍拍令狐狐的脑袋,这个小妹妹已经羽翼丰满,不需要他的庇护了,甚至可以反过来庇护自己的门派了。 何况现在惑众门也有很多事务要处理,自从惑众门成了第一门派,就有无数的人来拜师求入门,如今惑众门自从令狐狐接掌了掌门之位后,已经废黜了进门领天谴的规矩,也不再研习什么巫蛊之术,反正从司徒图和令狐狐这一代已经被禁止接触这些门道了,失传了么也就失传了。 现如今来的都是谋士门客,想当初赏金堂已经被骊王府给灭了门,赏金堂原本的营生,令狐狐接了起来,从此惑众门是能辨善断的门派。 诸多的弟子门客,自然需要有人打理日常,司徒图于公于私都是要留守下来的。 令狐狐安顿好了门中的事务,和杨翦一起备马准备离去。 “让我谋划一下去哪里查起。”令狐狐思忖。 “不用谋划了,你看。”杨翦说着指了指肩头的扑棱棱落下的一只鸽子。 令狐狐冷笑:“你那些搞事情用的破鸽子,还没宰了吃呢?” 杨翦心说我哪敢触霉头还养什么鸽子,“这个是箕鸣煜从如意坊来的飞鸽传书。” 令狐狐见鸽子腿上果然绑着纸条,好老土啊,还飞鸽传书。不过也好,武林中人已经被令狐狐和杨翦在悬崖边的那一番作为所折服,同时也是被杨翦的那番恢复武林侠义精神的言论所打动。 如今的武林已经渐渐恢复了这些所谓的“老土”,有飞鸽传书,有穿云箭号令,有重拾仗剑走天涯的豪情,有言出必行的信义。 如今的武林仿佛是焕然一新,又仿佛是回归了传统的武林。 令狐狐展开纸条一看,是箕鸣煜约令狐狐和杨翦来如意坊一叙,说是把如意坊中提到惑众门的账簿册给他们看。 令狐狐看完和杨翦一对眼神,走呗,去如意坊。 两人出了惑众门翻身上马,令狐狐突然噗嗤笑了,“杨翦哥哥,你觉不觉得咱们了挺旺身边人的?你看小簪原本是和我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如今飞上枝头成了六诏王子妃,再看你身边的何昊飞,你的杨门右史,如今成了小橘子的夫君,飞钺阁啧啧,那是多有钱啊。” 飞钺阁的案子已经查毕,金光山被查缴,但飞钺阁的掌门李宣已死,妻妾尽四散而逃,嫡庶子女在那场风波中也被李骄子害死了大半,就剩下了小橘子和三喵姐妹俩。 朝堂不再继续追究飞钺阁,也算是皇恩浩荡,小橘子和三喵姐妹得以守着祖产继续生活,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还是丰厚的,何昊飞钟情小橘子,小橘子也感激当日/何昊飞的舍命相护,两人情意渐浓。 杨翦一想还真是的,如今小簪贵不可言,何昊飞也马上成为小富婆的夫君,的确杨翦和令狐狐的身边人过得不错。 “你的右史怕是发达了不回杨门咯。”令狐狐笑道。 “谁说的?”一个声音从他们俩的后背传来。 杨翦和令狐狐一回头,见何昊飞不知道什么时候骑着马在他们的身后,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们。 “飞哥,你放着好日子不过,还是要在杨门当差啊?”令狐狐笑问。 何昊飞摇头晃脑:“入了杨门那就永远是杨门中人,侠义,知道不?” 杨翦斜睨一眼:“那你的小橘子怎么办?” 何昊飞:“等办完天谴的事情,上门提亲,让她做我的右史夫人。” 杨翦:“好,这份聘礼杨门出定了。” 飞钺阁的主人不去做,霸气娶回杨门,令狐狐一伸大拇指:“飞哥霸气。” 何昊飞倒是看着杨翦龇牙一乐:“掌门,你应该是倒插门到惑众门吧?” 杨翦顿时头大,来了来了,让人头疼的何昊飞又来了,熟悉的毒舌熟悉的配方。 这个问题令狐狐和杨翦倒还真的没有好好商量过,毕竟现在解天谴活下去才是当务之急。 (2) 如意坊—— 不管武林是乌烟瘴气、急功近利,还是重现侠肝义胆,这如意坊都没有任何变化,管你外界风云变幻,我自巍然不动。 那迎风飘摇的店招,食客们桌上的“暗香浮”,拿了令牌才得入内的歌舞坊,灯火辉煌的街市,妖娆的花魁娘子的舞蹈带来的喝彩之声。 一切都还是那个样子,也许不管世间变迁斗转星移的,需要一个尽兴宣泄的地方这一点总还是不变的。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轻车熟路地就从暗门进了如意坊的歌舞坊中,如意坊的打手们也都认得这几个人,是他们坊主的挚交。 再从歌舞坊找到通往坊主藏身之处的暗道,暗道蜿蜿蜒蜒而下,上次来这里是找孙砧,如今这里已经被令狐狐签了地契给了箕鸣煜。 既然打上了箕鸣煜的标签,那肯定就和以前的风格完全不同。 从前诡异幽闭,如今就是……箕鸣煜…… 蜿蜒的暗道周围的墙壁早已粉刷一新,每隔着几步就立着一个精美的铜灯,铜灯上燃着火烛。 那阶梯上也都重新砌了,并铺上了妖娆的百鸟朝凤花样的厚毯,周围都挂着粉红纱帐,那纱帐的薄纱上还闪着点点金线,真是精致到了极点。 直到走进了坊主厅堂,赫然看到屋中还铺着很多兽皮,而且都是整张的兽皮。 这……可一点都不箕鸣煜。 “这风格我觉得熟悉。”令狐狐说道。 话音刚落,果然见荆落姑娘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和众人招呼。 见到荆落,令狐狐和何昊飞都不由自主地扭头看杨翦。 杨翦被这两双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我和荆落姑娘清清白白的,你们不要看我。” 是的,当日杨翦和荆落君子协定,杨翦帮荆落脱了乐籍不再做舞姬,而荆落配合杨翦演了一出好戏,让令狐狐死心。 如今荆落虽不再是舞姬却回到如意坊,为的是箕鸣煜。 “当初他一眼定我为花魁娘子,如今我不是舞姬,只是我这个人,想看看他是不是眼中依然有我。”荆落脸儿红红的。 原来如此,荆落心中早有所属。 杨翦想起荆落还在杨门的时候,箕鸣煜来到杨门商谈要事,杨翦便将箕鸣煜带到了袭月峰顶无人之处密谈,那荆落柔柔弱弱的身子,竟然不顾袭月峰顶的严寒,就含情脉脉地坐在一旁,也不打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二人。 原来想看的是箕鸣煜。 “恭喜荆落姐姐终成眷属。”令狐狐衷心说道。 荆落却笑中隐着一丝丝失落,“并未成眷属,毕竟喜欢他的人,很多。” 令狐狐等人这才看到厅堂中穿梭着很多美人,有些脸熟的仿佛是避风山庄以前的那些妖娆女子,只见那些美人也都是满面春风。 箕鸣煜就是有这种让美人们心甘情愿等着的魔力。 这种事你情我愿的没被胁迫,旁人不好指摘,令狐狐只是问道:“荆落姑娘,那鸣煜哥哥呢?他叫我们来说有东西给我们。” 荆落这时笑容才褪去,但片刻之后又露出笑容,说道:“坊主他,病了,正在卧床。” 病了?既是病得卧床,那病情凶险啊。令狐狐和杨翦对视。 可是可是……看周围忙碌着的美人们和荆落的脸上分明都是春风拂面,就好像刚刚发了百万的家财似的呢。 令狐狐忍了又忍还是问道:“荆落姑娘,鸣煜哥哥既然都病倒了,你们怎么都还是喜气洋洋的……” 荆落苦笑:“这都是坊主交待了的,他说即使是病了,也不喜欢看到气氛是病恹恹、垂头丧气的,他让我们都欢天喜地的才好,说是那样他高兴,而且吉利,可是我们如何能欢天喜地……也只有强颜欢笑成这个样子,已经是尽力了……” 箕鸣煜这个人就是如此,天大的难事也不喜欢唉声叹气,就连对令狐狐的求而不得,他也是油嘴滑舌自嘲而已,谁也没见过他难过,甚至和杨翦这个大情敌相处得不错? 荆落说罢引着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几人进了箕鸣煜的卧房,一进门就看到屋内到处都点着续命灯,桌上、床边,甚至房梁高悬之处,全部都没有放过,一有人走过,那些续命灯的火苗就摇摇曳曳,让人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生怕带出风来把那些火苗给扇灭了。 这些续命灯想来是孙砧当时留下的那些,应该是荆落等人有病乱投医,什么法子都想试一试,便找了出来点上了。 箕鸣煜就在灯光映照中躺在床上,虽然灯火辉煌、屋中还是布置奢华,但映衬着箕鸣煜却不是原来那个花团锦簇一般的邪魅少年,已是双颊微陷,双目无光。 见到令狐狐等人,箕鸣煜还是强撑着起来,故作轻松地笑道:“外面的人不中用的,也不提前通禀一声,好让我打扮打扮。” 令狐狐的眼眶刚要湿润,就被杨翦悄悄碰了碰手臂,令狐狐会意,想起箕鸣煜争强好胜,必定不喜欢别人的怜悯,就也挤出荆落脸上那样尽力的笑容,说道:“鸣煜哥哥,我来难道还需要通禀么?这里不是我惑众门的分舵么?” 箕鸣煜笑:“好好,你是老大。” 笑,箕鸣煜喜欢笑,杨翦向来高冷,也使劲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你小子躲在这里享艳福呢。” 箕鸣煜心想,我只想要那一个人喜欢,可是她喜欢你小子。 令狐狐和杨翦笑得欢,可是何昊飞耿直,终究装不来这个什么欢天喜地,哽咽一声哭了出来,气氛顿时凝固…… “我……我实在是羡慕箕坊主美女如云,可惜我只能找一个,小橘子说了不许我纳妾,她还说飞钺阁的钱一个子也不会给我,她……”何昊飞为了掩饰只能胡说八道,但却越哭越伤心。 箕鸣煜:“哎呀赶紧把这个人给我拖出去,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哭什么哭。” 杨翦终于凝眉问道:“你这又是天谴发作么?” 箕鸣煜苦笑:“我感觉这次来得凶猛,恐怕也拖不过多少时间了。” 令狐狐也眼圈一红,“鸣煜哥哥,我已经想到怎么查解天谴了,你只要等我。” 箕鸣煜一阵猛烈的咳嗽,手指一捂,指尖有血丝,“我……我尽量啊……” 何昊飞哭得一个沟接着一个沟的,“那……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去查那个张伯吧,为什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令狐狐:“鸣煜哥哥,你不是要给我看账簿册里提到惑众门的部分么?” 箕鸣煜点头,示意将账簿拿来,荆落连忙从桌上拿过来一本账簿。 这账簿是孙砧喜欢记录各门派来如意坊的喜好和特点,逐一记载想投其所好生意兴隆的,写着写着的难免就有一些门派的隐秘在其中。 惑众门的人没有来如意坊享乐过,所以不应该有记载才对,只不过孙砧出身惑众门,虽然恨不得惑众门消失,但仍是记录了极少的内容。 令狐狐赶紧接过来,翻开了做了记号的那一页,果然写着惑众门,然后只是一张枯墨画出的潦草的图。 第106章 诡异的井 这里画着一口井,但是从我记…… (1) 整个如意坊的账簿, 占满了二三个房间,原坊主孙砧大概本意是记录贵客在如意坊中的癖好和行动轨迹,结果越记录越上头, 开始记录各门派的一些秘事。 这两三间放账簿的屋子里放着一排排的架子, 前排的架子上的账簿显然是经常被翻阅的,记录的都是如意坊的常客或者是大门派, 所以这些账簿的表面上都是光洁齐整, 再看那越往后面的账簿就越是不受重视的,上面落的灰越多就越不受重视, 因为根本不屑于翻阅。 不用猜也知道, 里面写着惑众门的那本账簿上的灰积得少说也有三寸高,这还是箕鸣煜从一众美人中挑选了所有识字的, 就每日每夜地在这几间房子里翻找, 才还不容易找到的, 吹开了那账簿上的灰的时候, 都迷了几个人的眼, 可见孙砧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忆惑众门。 当时在账簿里就夹着一张图, 正是箕鸣煜现在交到令狐狐手上的这张,账簿里的其它内容再没惑众门了,就只是夹着, 连写入册子都不配的了。 令狐狐顾不得嗟叹,接过一看这是由枯墨画得很随意的一张地形图, 为何说看得出随意呢, 就好像是画图的人本来在写别的什么东西, 笔尖上还剩着一点墨,洗掉觉得可惜不如随手再写点什么,就瞎画了画, 画到最后一笔的时候笔尖都分了叉,也懒得再研墨润笔。 而且上面画的山、石、房舍的也都是漫不经心,不皴笔不点缀,就是一些简单的线条而已。 但是地形方位画得还算是精准,令狐狐认得,图中画的是惑众门所在之地,依山而建,房舍此起彼伏的就是被烧光了之前的模样,也是令狐狐从小到大的栖身之所,一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肯定是相当熟悉了,扫了一眼便知画的是分毫不差。 “我爹为什么只画了这么个地形图呢?”令狐狐拿着图左看右看的不得其解,又把图拿起来对着灯火照了照仔细察看了一番,也并无夹层。 “也许就是偶尔想起曾经的门派,随便画了画呢。”何昊飞说道。 不是没这个可能,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孙砧不喜欢自己的出身门派,不喜欢被说是旁门左道,就算是离开了之后摆脱了惑众门的身份了,仍然想回头让惑众门彻底的消失,却还特意画了一张看似随意的地形图,真的就只是一时兴起么? 这时箕鸣煜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依然咳中带血,慌得荆落拿出一颗昀香丸来,又倒了一盅温热的黄酒,服侍箕鸣煜服下。 箕鸣煜这一咳嗽,嘴里呼出的风吹得离身子最近的一盏续命灯剧烈摇曳,令狐狐上前用手护那灯的火苗,直到火苗终于不舞了。 虽是护着火苗,但令狐狐心中也知道,这续命灯根本解不了天谴,毕竟上官涫和孙砧都用了这个法子,可还是死了。 “如今这昀香丸也不大管用了。”荆落心中担忧,但脸上扔带着箕鸣煜喜欢的笑容,嘴角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箕鸣煜轻轻拉了拉杨翦的衣角,“你,以后照顾好狐狐,不要让她像我现在这样。” 杨翦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狐狐肯定归我照顾,但是你也死不了的,我不让你死。” “哎呦,这个霸道的样子,我要是个女人也会心生喜欢。”箕鸣煜笑着擦拭嘴角的血丝。 箕鸣煜还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令狐狐什么时候会发病成这个样子,谁也不知道。 杨翦气恼,若是知道解决的办法,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能办到,可是现在,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一种束手无策的绝望感。 “我看看!”杨翦气呼呼地一把夺过地形图,左看右看,本来烦躁的很,但越看越安静,突然皱眉说道:“虽然是随意画的,但是墨和纸却用得并不随意。” “我也觉得这个纸怪里怪气的,摸着比纸结实,还颜色暗暗的,你认得这纸?”令狐狐问道。 杨翦点头,“这其实并不是纸,而是绢,在绢上作画本来就比宣纸要难得多,而作画用的绢也比纸贵得多。” 杨门富贵,虽是武林宗师世家,但文玩收藏还是有不少的,尤其是字画,可能是当年杨忐爱上了婉泞之后,也染上了附庸风雅的爱好,陪着婉泞鼓捣起她所喜欢的那些琴棋书画,所以留下了不少。 惑众门之前小门小户,且司徒图不许令狐狐沾染这些,所以令狐狐并不认得绢还是宣纸。 随手画的,画在了一张贵重的绢上?令狐狐暗忖。 杨翦还在端详,“而且这绢只有这么一块,大小尺寸看着也不是一整幅,这里还有裁剪过的痕迹,并且这绢是装裱过的。” 这个令狐狐倒是知道,她自幼无聊起来什么书都读,读到过字画装裱,画,只有画完了才会装裱,哪有先有一张装裱好的纸或者绢,等着随手拿出来练笔的呢? 画完了才会装裱……也就是说? 令狐狐眼睛一亮,说道:“难道这张绢是从一幅已经画好的画上面裁剪下来的?” 众人都觉得有了进展,互相惊喜对望。 “鸣煜哥哥,如意坊中有没有画?”令狐狐问道。 箕鸣煜懵了,“当然有,还很多呢,你看那些包房、雅间,哪一间里面都布置着画呢,都是为了助雅兴的。” 大海捞针,这从何找起? “那存放账簿的房间内,有没有画?”杨翦仍然不死心。 箕鸣煜头一摇:“没有,全部都是账簿而已。” 事情刚有转机,就又跌回了死胡同中,这让人更加泄气。 何昊飞是最装不下去的,一个大男人又抹起了眼泪,荆落也笑到脸僵,眼泪噼里啪啦的。 箕鸣煜气得摆手,“杨掌门,你家右史大人这是咒我死,快快快把他给我拖出去,看把我这里的美人也带得哭哭啼啼的。” 杨翦无奈:“确实是笑不出来了……” 几个人乱着,令狐狐在旁一直盯着那张地形图,渐渐地又把目光落回到了夹着地形图的这本账簿,账簿上胡乱记载的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不重要的东西并无线索,不然这本子也不会落了三寸的灰尘。 最终令狐狐将目光锁定在了账簿的外皮上,这本子是包着一层皮的,剥开来看,这外皮竟然是一幅画! 这画本来装裱的很好,但显然没被孙砧所重视,只是为了包个本子,就裁裁剪剪的当个个封皮,也许裁剪完了之后多出了一块空白的绢,孙砧就随手画了那几笔。 “快看看画的是什么?!”杨翦急切说道。 画是一幅山水画,没有题跋没有落款也没有印章,画的技法也并不精湛,只不过这画上的山似乎和常人印象中的山不一样,特别的矮而且连绵不绝。 “印象中没有这样的山。”箕鸣煜说道。 箕鸣煜待过朝堂之地,也混迹于武林之中,又爱享乐常游山玩水的,但是以他的见识,印象中都没有这么个地方。 再加上画上空无一字,意味着连个推断的依据都没有。 难道又回到了死胡同么? “这里好像不对的。”令狐狐突然说道,她又在看那幅惑众门的地形图,指着上面的房舍皱眉头。 杨翦和何昊飞赶紧凑了过来,连歪在床上的箕鸣煜都伸着脖子想一看究竟。 令狐狐一指角落里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说道:“这里画着一口井,但是从我记事起,这个地方就是一个柴房而已,并没有井。” 众人听了半天,不知所以然。 令狐狐提醒:“杨翦哥哥,你记得我关你的那个柴房吗?就是这个井的位置呀。” 杨翦想起半个武林围攻惑众门之时,令狐狐抓了他当人质,把他带进惑众门之后关在了一个柴房里,原来就是那里啊。 为什么孙砧把那个柴房画成一口井呢? 令狐狐:“最大的可能就是,那里原本就是一口井,至少在我爹还在惑众门的时候那里还是一口井的,后来改成柴房,但他已经建了如意坊,并不知道而已。” 杨翦皱眉:“改建了一个柴房而已,会是线索吗?” 令狐狐:“从我记事起那里就是柴房了,也就是说从我爹走后,到我记事,这个时间段内改的,这时间内我哥才十几岁疲于应付门派中事,又要照顾我,哪有什么精力去改一个柴房?” 杨翦觉得看到了希望,“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柴房很有可能是张伯改的?” 令狐狐点头说道:“嗯,很有这个可能,而且这么多年了,在惑众门被烧之前,哪里都和这画上一模一样,为何单单改了这里?一定有什么古怪。” “你也说了,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看看。”杨翦一整衣襟就走。 何昊飞一看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连忙将鼻涕眼泪的一抹,也跟了上去。 令狐狐有些不舍地看着箕鸣煜,心中有个可怕生生地压了回去,她很怕,很怕这是最后一眼看到箕鸣煜。 箕鸣煜挤出一个笑容,“狐狐,去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吧,我挺得住。” 荆落终于扁了扁嘴,哭出了声,“狐狐姑娘,全靠你了,你一定要救他,也是救你自己呢。” 令狐狐一笑:“放心。” 令狐狐说完扭头就走,不敢再看箕鸣煜一眼,生怕自己狠不下心来离开,只听得身后箕鸣煜还在嗔怪着荆落,“你说的什么话啊,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一个小姑娘救,我的颜面何存啊!” (2) 真是一番周折下来,答案也许就在原地。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三人快马加鞭赶回了惑众门。 一进门,令狐狐就听到了熟悉的扫地声音,心中一阵的狂喜,奔过去差点就抱住那个扫地人亲上一口才好,还好杨翦一把薅住了她的衣领子。 令狐狐这才看清楚,扫地的并不是张伯,而是一个刚拜入师门不久的小弟子。 小弟子显然也是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说道:“掌……掌门,你这是……好吧,我愿意……”说完小弟子一脸的破罐破摔,闭上了眼撅起了嘴。 杨翦还没来及说话,何昊飞早过去一把捏住了小弟子的脸,冷笑道:“你想得倒挺好,你愿意什么?” 令狐狐问道:“怎么是你扫地?” 小弟子不解:“回禀掌门,这几天都是我扫地,二掌门说上一个在此扫地的人就成了咱们惑众门至关重要的人物呢,所以这是个肥差。” 嗯,肥差,上一个扫地的还扫了大半辈子的地呢,司徒图又在忽悠人。 令狐狐没工夫和一个小弟子闲扯,急不可耐地找到司徒图。 司徒图刚刚将司徒狗剩给哄睡着了,正看着那张熟睡的胖嘟嘟小脸,露出一副慈父笑,媳妇岚绣凤也在里间睡着午觉。 司徒图一看令狐狐和杨翦这么快就回来了,立即喜上眉梢,“没有眉目你们是不可能回来的,怎么样?找到办法了?” 令狐狐问道:“哥,张伯他回来了没有?” 司徒图一看令狐狐问得郑重,他的回答也很严谨:“没有回来,不是回来过又走了,是完全没有回来。” 嗯,现在也顾不得张伯了,先去看看那个古怪的柴房要紧。 令狐狐和杨翦拔腿就走,司徒图低声喊:“我跟你们一块去!” 令狐狐一道凌厉的目光,“你留下,照顾嫂嫂和狗剩就行,其它的交给我。” 说完就走,留下司徒图呆在原地,嘴里还喃喃地回答:“是……掌门……” (3)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来到了那间柴房,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不但令狐狐熟,杨翦对这里面也是一清二楚,他当时为了救惑众门,那可是假装被擒,被令狐狐蛮横不讲理地关了一天没吃没喝的。 触景生情,杨翦还想起自己为了找吃的,从窗出去之后飞檐走壁的还撞进了令狐狐正在洗澡…… 杨翦暗怪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还想起这些,偷看了一眼令狐狐,若是平时,令狐狐一肚子坏心眼肯定先想到那天看了杨翦的身材什么的,然后脸颊通红,搞不好还得吐血吃昀香丸,可是现在只见令狐狐双眉紧锁表情冷峻。 因为令狐狐现在无情无爱,脑子里只有找到张伯,找到解天谴的法子,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快要撑不住的箕鸣煜,更是为了那些曾经入了惑众门领过天谴的弟子们。 虽然那些旧弟子们在那场大火之后都四散而逃了,可不管逃到哪里,他们身上带着的天谴都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或迟或早都是会要了性命。 “井呢?井在哪里?”令狐狐凝眉四下看着。 杨翦想了想,“我被关在这的一整天,可是没见过什么井,不然也不至于又渴又饿,至少我能打点水喝。” 令狐狐已经开始四处找了,杨翦和何昊飞也加入,可这柴房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掩盖着什么井,都是些米面油粮的,还有一捆捆的柴禾,再有就是一些常见的农具而已。 “那画的真的是一口井吗?”杨翦提出疑问。 嗯?令狐狐又从怀里掏出那张地形图来,那“井”的地方,似乎是最后一笔,因为画到那里,笔就干枯分叉,墨也彻底干了,笔就停在那里。 而且这地形图本来就是随意而为的一张图,所有都是简笔,这“井”就是一个窟窿而已。 何昊飞:“那其实能像很多东西,说是张饼也行,说是个碗也行。” 看来这家伙是饿了…… 但是他说的这句倒是没错,不一定是井,有可能是别的,杨翦突然抬头:“会不会是一个暗道呢?” 令狐狐点头,很有可能的,孙砧非常喜欢暗道,如意坊的酒坊和舞坊之间就凭借一个暗道相通,去往坊主的栖身之所,也是一个蜿蜒的暗道,说不定这个习惯就是和哪里学来的。 暗道!三个人开始蹲下身去,伏在地板上用手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地方的声音似乎不太一样。 杨翦:“这下面有可能是空的。” 离真相越近,令狐狐反而平静了,淡淡说道:“砸开这块地板吧。” 杨翦和何昊飞寻了个铁锹过来,才只砍了数下,地板就砸开了,下面果然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 那个洞深不见前路,似乎还阴风阵阵的,就像是一个张着大口的妖怪,在等着人自投罗网。 令狐狐斜睨着杨翦和何昊飞,笑道:“左右护法,你们先下去。” 杨翦和何昊飞对视,“嗯?我们成了惑众门的掌门左右护法了?” 何昊飞突然乐了:“掌门,看来谁娶谁嫁的这个问题不用商量了,你就是倒插门了。” 杨翦瞥了何昊飞一眼,随即就跳了下去。 令狐狐也是担心得心中一紧,赶紧冲这个黑黢黢的洞喊:“杨翦哥哥,你怎么样?没事吧?不会被妖怪吃了吧?” 随即就听到一阵打火折的声音,下面亮起了微光,就听杨翦在下面的声音,喊道:“下来吧,并没有什么妖怪,这就是一个暗道,说起来有点像如意坊去坊主大厅的那条暗道。” 令狐狐和何昊飞一听赶紧都跳了下去,果然落地之后是一个暗道。 何昊飞觉得光亮不够,一看手中还攥着刚才砸地板用的铁锹,于是把铁锹头铁砍掉,也打起了火折,脱下一件外衣包在了铁锹的柄上,再将火折点了衣服,做成了一个火把。 地道中徒然一亮,光亮又延伸了一些,依然看不到地道的尽头。 杨翦一拉令狐狐的手,说道:“走吧,不往前走是不知道前面有什么的。” 令狐狐心中一动,多少次这种可怖的时刻,都是有杨翦温暖有力的手这样的拉着她前行,不管是杨门的密室、遁甲门的墓园,还是金光山的鬼村,一直都有杨翦不离不弃的庇护。 这样一想令狐狐一腔柔情,可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觉得要发病,此刻,她是无情无爱的么? 令狐狐心中一笑,是了,她自己的潜在想法比她认为的还要冷静,只有找到好好的活下去的办法,才能一生一世地和杨翦厮守,那才是真的柔情蜜意。 注意力又回到了这蜿蜒的暗道上,果然这暗道如杨翦所说,台阶形状和如意坊的暗道有几分相似,但即使是有些熟悉的感觉,三个人仍然走得小心翼翼,因为暗道的尽头可不是如意坊的大厅,前方福祸未卜。 在黑暗的环境中,时间最难估算,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觉得脚下一平,立即拿了火把往地上察看,原来是前面没有台阶了,只剩下光溜溜的土坡,这土坡十分陡峭,没有了台阶确实得想想怎么才能继续走下去,前面感觉风更大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在幽闭且黑暗的环境中待了太久产生了幻觉,令狐狐觉得听到了野兽的嘶吼,确切的说也不是很像野兽,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叫声,非鸟非兽,又有点像邪魅的笑声,听得令狐狐寒毛直立,战战兢兢地问道:“我不会耳朵有问题了吧,你们听得到吗?那怪怪的声音……” 杨翦表情冷峻地看着前方,说道:“你没听错,我也听得到。” 再看何昊飞也是点头,“嗯,听到了,若是野兽也会哭,大概就是这个声音吧。” 不可能三个人有同样的幻觉,看来这声音是真实存在的了。 令狐狐盯着脚下的土坡,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这个暗道我猜是我爹发现了然后修的台阶,但是走到这里被吓住了,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就停在了这里没有再修下去。” 孙砧那么想活命,不惜离开惑众门,但是真相就在身边,而且他还发现了这个暗道,却在最后的关头停住了,不知道他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没有再往前走一走。 可能早就后悔了,不然不会画那张地形图,那并不是对惑众门的念念不忘,而是对没有勇气和运气探索完的这个暗道的一个执念。 这也解释通了,孙砧为什么之前一定要趁乱让如意坊的打手将惑众门给烧了,借飞鸽爆料事件混淆视听,趁众门派围攻惑众门趁火打劫,烧为平地之后想继续探这个暗道,可惜杨翦一直守在那里,并且很快在原地盖了新的院落。 虽然新盖的房舍是原来的三倍大,而且富丽堂皇,但是杨翦长情,还是凭着记忆保留了那个柴房。 有杨翦的看守,孙砧就彻底无缘继续来探暗道了。 “走,看看前面是什么。”令狐狐说道。 第107章 不腐之身 我怕我死了,你会再爱别人,…… 也不是说往前就能走得了的, 前面的路突然陡峭了许多,而且土质坚硬如铁,阴风越刮越响, 掺杂着刚才听到的奇怪野兽的咆哮声, 暗道中的似乎冷了很多。 杨翦脱下一件外袍给令狐狐披在身上,令狐狐顺势将脸扎进了杨翦的胸膛。 “你也知道昀香丸可是不多了。”杨翦轻声提醒着, 但却并没有推开令狐狐, 反而心生眷恋,想要抱一抱她。 何昊飞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的旁若无人, 早就不觉得自己作为旁观者会尴尬, 就大喇喇自然而然地在旁边堪地形。 “杨翦哥哥,我怕会死在这里。”令狐狐的脸闷在杨翦的怀中, 瓮声瓮气地说道。 杨翦故作轻松, 轻笑一声说道:“你居然也有怕的事?” “有啊!”令狐狐仰起头看着杨翦俊美的脸, “我怕我死了, 你会再爱别人, 我又怕我死了, 你会不再爱别人,我怕你好好的,我又怕你不好好的, 我简直什么都怕。” 杨翦皱着眉头将令狐狐的脑袋重新按回了自己的怀里,嗔怪说道:“就你这脑袋瓜喜欢胡思乱想, 我不会让你死的, 就算有事, 那就一起死。” 被按住头的令狐狐仍然挣扎着说道:“我不怕自己死,我却怕你死了。” 杨翦心中一暖,心想傻丫头,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令狐狐终于挣扎着说完,在杨翦温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眼角立即淌出了一行细细的泪水。 “好了,我看明白了。”何昊飞从前面陡峭初勘察完毕站起身来,却看到杨翦以手抵唇,示意他低声。 何昊飞一看,原来令狐狐已经在杨翦的怀中睡着了,确实这丫头最近奔波劳累一直没有好好的歇上一歇,再加上这暗道中越来越冷,杨翦的怀中又实在是舒适,很容易就困倦了。 还有一个可能……杨翦心里想着但不敢说,但何昊飞耿直,忍不住就脱口而出:“掌门,会不会狐狐的天谴犯了,所以精神越来越差了呢?” 说得杨翦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问道:“前面什么情况,你可看清楚了?” 何昊飞:“前面暗道更加陡峭向下,我折断了一半的火把,燃了扔下去,看到了最底端,若是一般人是下不去的,周围并没有能栓绳索的地方,不过我们用轻功下去,倒也不难,只是狐狐……” 杨翦:“不必叫醒她。” 令狐狐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暗道中确实容易让人忘了时间的流逝快慢,她觉得睡了很久,又觉得只是片刻,隐约地听到杨翦和何昊飞在窃窃私语,那对话声也是时远时近、时高时低,想听清楚说了些什么却也是不能,毕竟已经睡着了呀。 睡着了都还知道自己睡着了……令狐狐心中觉得好笑,但还是睡不醒,“我真的是太累了呀。” 突然令狐狐感到浑身一轻似乎腾空而起,一阵下坠的感觉之后闷声落地,令狐狐这才费劲地睁开了眼睛,原来是杨翦和何昊飞用轻功纵身下了陡峭的那段暗道,而她一直是在杨翦怀中被带下来的。 “还是吵醒你了?”杨翦看着满头细汗的令狐狐,神情忧虑不已。 令狐狐睡眼惺忪,看到前方的路平坦了许多,而且…… “你们看,前面有亮光。”令狐狐指着前路说道。 那光亮并不是太阳光,而是火光,有人?!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六目相看,既然有火光,那就冲着火光去吧。 走到前方没有路了,而是一个山洞的入口,火光就是从这山洞中来的。 “小心有机关。”杨翦提醒着说道。 三人开始小心脚下,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一草一木都留意着,生怕哪个方向就飞来几支毒箭来,毕竟已经走到这个地方,已经离真相如此之近,万一就被几支毒箭给害死,岂不是最冤枉的了。 然而并没有任何机关暗器,只见这山洞中灯火通明,也有一些茶几摆设,但都是淳朴天然就地取材的,一块平坦的巨石就能当做桌子使用,上面摆着各种瓶瓶罐罐,每个瓶子上都贴着红纸标签,标签上写着奇怪的看不懂的文字,好像是鬼画符一样。 还有数不清的各色草药,有沾着泥土像是刚采来的,也有被刀割了几段准备放入石瓮里舂的。 令狐狐看着这些,心中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我觉得很开心很开心,这些瓶子很熟悉。”令狐狐轻轻抚摸着这些瓶瓶罐罐,她自小也喜欢鼓捣这些东西来着。 这时令狐狐不小心脚下踢到了一个铁笼子,里面瞬间传来一阵猛兽的嘶吼声,令狐狐吓了一跳躲在杨翦的身后,几人一看,笼子里面是一只个头不大,通身麟甲、棱角脑袋的小兽。 “咦?这是个什么动物,没想到那么大的声音,那么恐怖的嘶吼,居然是这么个小东西发出来的?”令狐狐和那小兽对眼神,只见那小兽眼大如箩,浑身都有一股子腥臭味道。 杨翦嗔怪地说道:“狐狐,你不要乱动了好不好,我总觉得怪怪的,还是小心有机关暗器,路上没有不代表这里没有。” “哈哈哈,确实有机关暗器,只不过来的是你们,我都关掉了而已。”一个苍老的声音。 令狐狐一回头,又惊又喜:“张伯?你果然有个秘密住所啊。” 在令狐狐的眼中这个地方真的是太好了,她觉得若是自己将来老成了个孤独的老太太,也会找这么个山洞,采药炼丹的,鼓捣瓶瓶罐罐。但是……首先得能活到那么老……得能解了天谴有孤独终老的资格啊…… “张伯,你真的是章医丞说的那个张玄龄吗?”令狐狐看着这些草药,觉得也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张伯笑了笑点头:“估计那老头子把当年学医的事也都给你讲了。” “老头子?不是,章医丞名叫章雎,是您师兄章天赐的孙子,那章天赐早就……”令狐狐说到这看到张伯已经伤心欲绝,便住了嘴。 “这老头子居然这么不经活?就死了?”张伯潸然泪下,想起终南山一起学艺,亲密无间如同手足的一对少年,在下山一别之后竟是一辈子就再也不能相见,纵使再感情深,缘分到了头,就是一世。 令狐狐见张伯越哭越伤心,突然说道:“张伯,生老病死天到循环人之常情,你们都这么老了,死不是很正常吗?” 何昊飞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令狐狐是被我附体了吗?说话这么耿直怎么找人家问解天谴的事情啊…… 张伯一顿,喃喃说道:“他执意去京城,若是他肯和我在一起,我一定能给他续命,可惜了。” 令狐狐听得一皱眉,张伯用的是“续命”这个词,而非“治好”。 杨翦倒不在意是什么形式,趁机说道:“张伯,既然你医术如此高明,不然你现在就医一下狐狐吧,她中了……” “狐狐,你还记得这里吗?”张伯却并不理会杨翦,只是指着巨石上的瓶瓶罐罐,问令狐狐,“你小时候我可是经常把你抱到这里来啊,哦对,是不被人发现的带来,这叫偷吧。” 原来令狐狐出生后,母亲就天谴发作而亡,父亲孙砧仓皇假死离开,留十岁出头的司徒图撑场面,又要当掌门支撑惑众门,又要当爹做妈的照顾令狐狐,越来越觉得应顾不暇,经常就顾不上令狐狐了。 张伯就偷偷照顾起令狐狐,还经常趁人不备就带令狐狐来到这个秘密的山洞中,既不耽误他务弄这些个草药,也不耽误看孩子。令狐狐小时候倒是乖巧,给一个瓶子一根药草的都能自己玩上半天,不吵也不闹。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令狐狐觉得这些东西很熟悉。 杨翦依然心急,“张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不是来听这些的,我们是来——” “哎,到我抚琴的时间了,千万不要说话!”张伯突然表情肃杀,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出了一张怪里怪气的琴。 只见张伯枯瘦的手指一拨琴弦,这怪里怪气的琴发出了没有听过的琴声,随着琴声,只听山洞内咯吱咯吱的一片响动,让人不由自主地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一会儿,令狐狐突然指着张伯身后的一块巨大的幕布,说是幕布,不过是一块白布,可能是挂的年头有点久,已经微微发黄。 那白布映着通明的灯火,渐渐地幕布后面缓缓地起来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披散着向地上延伸那么长的长发,屈身而坐,影影绰绰地似乎在忙着什么。 令狐狐实在忍不住上前,杨翦纵使眼疾手快也没能来得及阻止了她,就那么一拉,幕布被令狐狐赫然拉下来。 就在幕布落地的一瞬间,一个中年女人背对着众人,坐在一面梳妆镜的面前,正在忙活着梳妆打扮,令狐狐等人只有从镜子中看这女人,看到的是一张相貌很特别的脸,鹰钩鼻凹陷眼、粗黑的两丛眉毛,很像是小簪的夫君焰洶他们那里的人,黑黢黢的长发有些油腻腻的撘在身后,直长到地,有一种彪悍的异域之美。 那女人仿佛没有看到令狐狐等人一样,徒自忙活着,杨翦偷偷看张伯,见他醉心于抚琴,并没有空来怪罪令狐狐的唐突。 令狐狐突然悄悄对杨翦说道:“我发现,这个女人的动作都是随着张伯的琴声的……” 这么一说,杨翦和何昊飞也都看出来了,难怪一直觉得这个女人的动作总是一顿一顿的,像是随时要卡住,原来是随着张伯的琴声在动。 琴声能操纵女人的动作?那么……这个女人,她自己是不能动的么?…… 突然张伯面色一变,从刚才开始弹琴时的期待,到了现在无比的依恋不舍,原来是这曲渐渐弹完,最后一音隐去,女人竟然真的停止了动作,只剩下一个孤独鬼魅的背影。 “啊,她……她变了……”令狐狐颤抖地指了指那个女人,杨翦和何昊飞忙从镜子里看,只见那女人的脸变得黯淡无光并且渐渐地变成了青色,简直就像是一具……尸体…… 令狐狐斗胆问道:“张伯,她是谁?” 张伯苦笑一声,“若是知道了她是谁,你都得给她磕头叫一声师祖。她也是……我这一生一世的宿命……” 终于,张伯娓娓道来,那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几十年来张伯都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段过往如同已经在记忆中蒙尘,但突然一朝拂开了那灰尘,张伯发现这段回忆仍旧鲜活,几十年的弹指一挥就仿佛是在昨天一样。 终南山,张玄龄和章天赐由于甚为投缘,张和章又是发音相同,于是两人结拜成了异姓兄弟,从此越发走得近,问题就出在了出了师门下终南山之后,章天赐要考太医院走仕途,而张玄龄则迷恋上了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与众不同,因为她是一个从番邦而来的女子,名叫阿也娜,长得高鼻梁大眼睛让张玄龄十分着迷。 起初章天赐觉得张玄龄也就是一时的迷恋罢了,可没想到张玄龄竟然越陷越深难以自拔,章天赐一再提醒张玄龄,这个阿也娜来自番邦,神神秘秘的不知前史,而且能让人迷恋得无法自拔,必定是使了什么巫蛊之术。 可张玄龄如何听得进去,就这样本是亲如兄弟的两个少年只见产生了隔阂,章天赐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决定立即起身进都城。 而张玄龄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要前途要美人,要跟随阿也娜混迹武林。 两个少年分别之时,将两人常用的一个称精细药材用的小巧的戥子,一拆为二当做了信物,都想着虽然要分别带迟早会见面,就算他们见不到,他们的后人必定也会相认。 临行前章天赐将两人一起研制了一半的一种药引全部留给了张玄龄,因为这药引做出来的药能令腐肉生肌,但药性极难控制,搞不好就容易起反效果,章天赐建议弃之,然而张玄龄却极力将药引留在了身边。 就这样两个少年带着无可调和的分歧,从此一别两宽。 张玄龄和阿也娜浪迹武林之后才发现,阿也娜原来在来中原之前曾经有过悲惨的经历,信任了一个男人却导致全部落都被外部落吞并,她的爹娘也惨死,可是那个男人却平步青云。 背负了血海深仇的阿也娜只身潜入了沙漠深处找到了巫医,拜了巫医为师立下了一个如果报仇愿怎样怎样结果自己的毒誓,从而学了一手巫蛊之术,将那个男人灭门,但戾气如此之重的巫术也引起了个部族的不满,阿也娜被赶了出来。 来到中原,阿也娜带着已经五迷三道的张玄龄混迹武林,并创下了惑众门这个门派,并且琢磨出来一个比立毒誓还要狠的入门方式,也就开始了入门弟子必须领了天谴知道将来的死法,再学巫蛊之术的规矩。 正因惑众门当时如此的邪门,所以一直被武林中人唾弃,但都忌惮阿也娜的武功高强,惑众门没人敢动,阿也娜和张玄龄倒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神仙眷侣生活。 可是在阿也娜年近四十的时候,她的当年在巫医那里立的毒誓的大限到了,她当时立的毒誓是——四十岁之前浑身溃烂而死。 张玄龄觉得天都要塌了,这才想起了那个研究了一半的药引,想让阿也娜腐肉生肌,避免全身溃烂。 阿也娜倒看得开,自己立誓的时候是多么的真诚和迫切,不能如愿了之后又来后悔,于是开始物色下一任掌门,随即看中了门中的一个少年,便是孙砧。 这孙砧也曾经是个俊朗少年,但满面愁容领天谴入门,就是为了报杀父母之仇,来惑众门的几乎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复仇的人,可这孙砧是个狠人,不但干净利落地领了天谴,而且不像其他弟子那样瞻前顾后,学完武功后立即就去手刃了仇人,并且还能“热心”地帮了几个不敢复仇的师兄弟们去杀了仇人。 这么狠,让阿也娜很是欣赏,惑众门交给这样的人应该可以放心了,于是将惑众门掌门之位传给了孙砧之后,阿也娜就挖了一个暗道找了一处山洞当栖身之所,在这里等死。 张玄龄哭天抢地的也没有能阻止毒誓到来,阿也娜浑身溃烂奄奄一息,张玄龄不得不将还没有研制好的药用在了阿也娜的身上,结果带来了阿也娜更大的痛苦,一边是毒誓带来的身体溃烂,一边是张玄龄的药让腐肉生肌,来来回回的折磨。 这让阿也娜变得生不如死、性情乖戾,动辄对张玄龄恶言相向,可是张玄龄仿佛已入执念,他觉得即使阿也娜已经面目全非,也是活着,也仍旧是能陪伴着他。 渐渐地阿也娜已经生生死死无数遍,不能再对谁大打出手、恶言相向,只能如同一具尸体,只有短暂的时间能成为原来的阿也娜,平时就是腐肉一摊。 张玄龄便守护在惑众门中,沉默低调地扫地,一扫就是几十年,每次一到阿也娜腐肉恢复的短暂时刻,他便潜回山洞中,像刚才一般的抚琴,等待阿也娜如同魑魅魍魉一般出来随着他的琴声梳洗打扮,能每隔一段时间看到自己的爱人,张玄龄就感到无比的满足。 “原来她就是创立了惑众门的人,难怪要让我叫师祖。”令狐狐望着阿也娜的背影,只见她又开始渐渐腐烂,现在仍是坐姿,用不了多久就要摊了下去。 杨翦把故事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张伯,你觉得这真的是爱一个人的方法吗?不管她痛苦与否,就这样的让她一次次地腐肉变生,来回的经历痛苦,也不愿意放手吗?” 张伯却嘿嘿一笑:“你深爱之人如今身有天谴,你不是也在极力让她活着?” 杨翦冷冷回答:“我是让她好好的活着。” 张伯:“如果她最后救不了她,只能留她一息尚存,你就能放手让她死掉?” 杨翦:“她任何痛苦,都相当于我身上的十倍,我必定不会让她难受,大不了我一命陪一命和她一起死。” 张伯仰天长笑:“阿也娜若是看男人的眼光有令狐狐的一半就好啦,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再次看男人的眼光不准,这孙砧在若干年后娶妻生子之后便开始后悔领天谴,不惜抛弃儿女假死而走,不惜烧惑众门,也力求找到解天谴的法子,让惑众门跌入了谷底,幸好还是令狐狐把惑众门给掰回了正道,还封了御赐第一门派,哈哈哈,这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杨翦直勾勾地盯着张伯,问道:“所以,到底有没有解天谴的法子?” 张伯哈哈大笑:“若是有法子,惑众门的师祖也不必在这里遭受这个罪了啊。” 令狐狐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阿也娜,只见铜镜之中阿也娜渐渐腐烂的脸上流下了两行血水,令狐狐不由得看呆了,魔怔了一样地看着铜镜中阿也娜的脸,盯着她的眼。 “狐狐!”杨翦摇晃着令狐狐的肩膀,“你给我清醒一点,那个腐尸没准魔性还在,你可别被她给魔住了。” 可是任凭杨翦如何摇晃,令狐狐都纹丝不动,连眼睛都一眨不眨地。 何昊飞连忙撕下了一块衣襟,把令狐狐的眼睛给蒙住。 令狐狐的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随即感觉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白光又变得黄橙橙的,令狐狐觉得脚下一阵温暖,而且一踩一软,低头一看竟全是沙,放眼望去,沙连绵不绝没有尽头。 不由得令狐狐想起了那幅在如意坊找到的残画,那低矮的连绵不绝的黄色的山,原来画的并不是山,而是沙漠。 突然令狐狐看到似乎在沙的远端,站着一个衣着于中原不同的女子,只是背影看不到脸。令狐狐的耳边开始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万物之始、万物之始,有因才有果,解因便解果。” 一桶冷水浇下来,令狐狐惊得回过神来,眼前无尽的沙、异域的女子,通通都不见了,只见杨翦拎着一只水桶,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令狐狐,你给我赶紧回过神来!不要让我再浇你一桶水!”杨翦大叫。 山泉之水格外清冽,令狐狐神色终于如常,“杨翦哥哥,我没事了。” 杨翦那么高冷的一个人,此刻一把抱住令狐狐想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办法解天谴没有关系的,我陪你一起死。” 令狐狐挣扎着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觉得,我好像知道怎么解天谴了。” 第108章 洞房【终章】 到底是令狐狐嫁入杨门,…… (1) 令狐狐这话一出, 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纵使是张伯这样的老人,都是第一遭听到有人说这句话, 天谴居然能解? 张伯一把抓住令狐狐, 行动敏捷的几乎不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问令狐狐道:“阿也娜, 阿也娜她在巫医师父面前立的毒誓也能解了吗?不行……不行, 她若解了还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可是我……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 我怎么见她……我得躲起来……” 张伯慌得在一个石头挖成的水槽里, 就这那一洼水看自己的倒影,越看越抓狂。 令狐狐看着已经六神无主的张伯, 觉得他这样激动实在是大可不必, 于是说道:“不, 师祖解不了的, 师祖是和她的巫医师父立下的毒誓, 和我们这些惑众门中人的天谴不同的, 无法解,至少我不知道怎么解。” 一句话就让张伯从云端跌落到了地狱,“什么!……”张伯愣住。 “解不了毒誓, 你的意思是天谴你知道怎么解了?”杨翦已经迫不及待,把令狐狐一把拉过来, 说道:“狐狐, 快说怎么解天谴, 我们赶紧解了天谴离开这个鬼地方!” “万物之始、万物之始,有因才有果,解因便解果。”令狐狐喃喃自语, 想着刚才在那道白光中看到的景象,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个穿着异域装束的女孩,背对着她说的这句话。 何昊飞:“掌门,我看狐狐这还是在魔怔里呐……来回来去地念叨这句话。” 杨翦听了半天不得其解,心焦地问道:“狐狐,你在说什么?” “万物之始、万物之始,有因才有果,解因便解果,你说什么是万物之始,怎么开始的这一切?谁是因谁是果?”令狐狐还是念叨着,突然冲着阿也娜的背影用手一指,说道:“杀了她,所有的天谴便不在了。” “什么?你确定的吗?”杨翦难以置信。 令狐狐点了点头:“嗯,解因便解果,阿也娜创立了惑众门,她就是和惑众门相关的所有事的因。” 道理是没有错,可是……杨翦为难地看了看阿也娜,那说是个活人,其实和腐尸也没有任何的区别,如何称为杀成为死呢? 张伯也阴森地笑了起来,“嘿嘿嘿,我不信你杀得死她,怎样我都能医好她!她死不了的!我不会让她死的!她要永远地陪着我才行!” 令狐狐看着阿也娜在铜镜中的脸,眼中又流出了两行血泪,似乎也听到了张伯这番恐怖的话。 “张伯,你执念了几十年,该放下了。”令狐狐说道。 让一个人几十年来腐烂化脓又短暂生肌,还控制她的行动,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挚爱,简直如同最恶毒的仇人才能下得了手,做得出来的事,而张伯却以挚爱为理由,已经这样的做了几十年,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休想!休想!你杀了她,你就是欺师灭祖!这要是传到武林中,你必遭全武林所不容所唾弃!就连惑众门好不容易争下的脸面,也瞬间全完了!你敢么!”张伯似乎陷入了癫狂之中,挥舞着一柄切药草的刀,护在阿也娜的身边,准备如果令狐狐他们敢用强,他就拼了。 然而就算张伯不拿刀也一样,令狐狐是不会过去杀了阿也娜的,她知道张伯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杀了阿也娜,她令狐狐就是欺师灭祖,不管以什么理由做出这等事来,都是武林中的第一大忌讳,任凭是谁都不敢轻易跨越这个雷池半步。 杨翦勾唇一笑:“那么我杀了阿也娜,不算欺师灭祖吧?我是杨门的人,不是你惑众门的人,阿也娜也并不是我的师祖。” 说着杨翦脸色一沉目光阴鸷,手按在了腰间鸣龙剑的剑柄上。 没等张伯说话,令狐狐先按住了杨翦要拔剑的手,阻止说道:“不行,你忘了有因才有果这句话了,阿也娜是那个因,可你并不是她的果,这个天谴在我身上,在我们惑众门弟子的身上,必须我亲手来解决。” 短暂消沉,杨翦突然又燃起希望,说道:“箕鸣煜!箕鸣煜他不是你惑众门的人,也身有天谴,杀了她不算欺师灭祖!” 令狐狐苦笑:“鸣煜哥哥他不是承认了,如意坊是我惑众门的分舵么?” 杨翦把头一摇,说道:“那只是开玩笑,不作数的,我去把他背也背来!” 令狐狐:“我们临来之前你也看到了,鸣煜哥哥那个奄奄一息的样子,怎么可能撑到这一路赶来?就算能活着来了,他恐怕连张伯这种老人都打不过的,万一他因奔波而丧了命,那我宁可不解这天谴了……” 令狐狐怕杨翦真的一时冲动,拿辆大车拉也把箕鸣煜给拉了来,于是还要继续劝阻,没想到杨翦却并没有走得意思,反而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张伯。 张伯正看着令狐狐和杨翦打嘴架,一脸的乐不可支,看见杨翦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看过来,张伯倒是坦然回望,心想如何?你看不惯我,也治不了我。 谁知杨翦看着张伯笑了起来:“那么,杀了你总不算欺师灭祖吧?张伯!” 听完这句话,令狐狐眼睛一亮,仿佛一切都豁然开朗了,怎么关键时刻她居然糊涂了,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杨翦说的话正中了要害,杀了张伯,就不会有人再给阿也娜用药,阿也娜也就不会生不如死痛快的就咽气了。 而杀了张伯,并不算欺师灭祖。 张伯似乎早就料到了令狐狐他们慌乱之后能想到这一层,突然嘿嘿一笑倒退了两步,突然一伸手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冷箭便从四面八方冲着令狐狐等人而来。 杨翦、令狐狐和何昊飞慌忙拔剑各自抵挡,趁这个乱局,一道沉重的铁笼子门哐当一声落地,将令狐狐等人和张伯和阿也娜隔成两边。 杨翦扑上去使劲掰那铁门,却是几百斤的生铁所铸造,纵使武功再高强也难以撼动。 这时候张伯才面露得逞之色,不急不慌地用刚才扯下来的那块白色幕布将阿也娜包在了布里,背在了身上。 阿也娜被折磨了多年已经皮包着骨的重量,而且本来保持着坐姿,这么一折腾终于又成了一摊烂肉,所以张伯背着也不费力,“嘿嘿,我早就做到了万无一失,我这洞后还有后路,后路通向哪你也查不到,这山洞呢我不要了,再找个栖身之地又有何难?只不过……” 令狐狐知道张伯说的只不过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他们再想找到他,可就难上加难了,毕竟有线索的情况下找到张伯都历经了波折,他这一走那就相当于大海捞针一般了。 就算张伯年事已高,也许时日无多,耗到了张伯死了那么阿也娜也就死了?可偏偏张伯精通医术,且喜欢研制些个歪门邪道的药来,这一点到真是和阿也娜是天生一对,这样的话张伯肯定用歪门邪道继续续命活着…… 令狐狐耗不起,箕鸣煜也耗不起,残余的惑众门旧弟子们也都耗不起。 “哎呦令狐狐,这么多年来我看着你这个小机灵鬼真的是古灵精怪,贼心眼真多,可是现在你知道了吧,姜还是老的辣呀,哈哈哈。”张伯知道,这次他胜券在握,得意地背着包裹里的阿也娜就要走。 “张伯,等一等。”令狐狐突然开口。 听到令狐狐开口,一筹莫展的杨翦和何昊飞都抬头,觉得事情还有一线生机。 张伯回头看着令狐狐,只见她歪着脑袋浅笑着望着他,于是表情阴鸷:“别怪我老头子没耐心,我只给你一句话的时间。” “嗯嗯!”令狐狐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说道:“好的张伯,我想说解因便解果,那么你治阿也娜的药,也是能解因果的吧?” 张伯愣住,忘了令狐狐已经说完了一句话的时间,他看到令狐狐俏皮地笑着,走到巨石旁拨弄着巨石之上的那一堆瓶瓶罐罐,终于知道令狐狐要做什么了,张伯的脸立即变得煞白。 令狐狐随手拿起一个瓶子,笑吟吟地望着张伯说道:“张伯,药引是因药是果,若是把你的药引彻底毁了,是不是你的药也就全废了?以后也再做不了药了吧?” 张伯似乎站立不稳,但仍强颜欢笑着:“就算如此,但你怎知道药引在哪里?” 这就相当于承认令狐狐说得对了,毁掉药引,药就不会存在了,杨翦心中暗想,这丫头真是一万个心眼。 只听令狐狐继续说道:“药引就在这堆瓶瓶罐罐里面吧,刚才的事情你也提前料不到的,不知道要在情急之下,抛下这栖身了多年的山洞,所以药引没来得及带在身上,对吧?”令狐狐一瓶一瓶地看着,“是这瓶?不,是这瓶吗?再不然,是这瓶咯?哈哈哈,总之我管它是哪瓶呢,我都毁了不就行了么?” 何昊飞乐了:“狐狐,不愧是你!” “你!”张伯一副大势已去的表情,丢下了包袱,一双粗糙的大手绝望地抓着铁笼一样的门——他自己亲手放下的门。 “你们!你们不能……不能毁了我的药引啊……”张伯老泪纵横,哭到伏地。 杨翦冷笑道:“张伯,我劝你还是放下执念。” “放下执念?”张伯依然低垂着脑袋:“年轻人,我劝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你既然爱上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你比我的下场就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也深爱,你也执念,你迟早也会疯也会面临绝境!” 杨翦听得心里堵得慌,倒是令狐狐蹦跶着拍了拍杨翦的肩膀,说道:“杨翦哥哥,你不用听他的咒骂,无非是穷途末路了,他想死的心都有,就也顺便毁了你的心情。” 何昊飞也快乐地说道:“是啊掌门你不用搭理那些疯话。” 令狐狐看杨翦还在低落,逗他说道:“杨翦哥哥,你还是不放心啊?大不了我以后温柔一点,听话一点咯,就像这样。” 说着令狐狐一颗脑袋就拍在杨翦的胸膛,令狐狐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仰视着杨翦,一脸乖巧可怜的表情,真是谁看谁酥软。 杨翦轻轻一笑,揉了揉令狐狐的头顶,笑道:“不用你听话,我只要你就是你,就好了。” 何昊飞早已迫不及待,在旁边取过几支火把扔在了地上,瞬间几支火把并成了一个火堆,杨翦和令狐狐一起搬那些个瓶瓶罐罐的,将那些瓶子一只一只地扔进了火堆之中,瞬间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没一会儿又变为焦糊的味道。 每扔一瓶,张伯就跟着鬼哭狼嚎一声,然而火不留情,没多一会儿,不管是药还是药引,尽数全毁了。 火堆发出噼噼啪啪的燃烧的声音,和着张伯嚎啕大哭声音,混在一起久久回荡在山洞中。 回到惑众门,令狐狐立即派了人手,用碎石混了泥土将这个暗道的入口处给封死了,又砌了一间石屋,将这封死的入口牢牢地围住,石屋永远封闭。 惑众门立了规矩,永远不许张伯入内。 扫地的小弟子——??? 所以是我要扫一辈子的地了么? (2) 到底是令狐狐嫁入杨门,还是杨翦在惑众门倒插门,这个问题众人都以为两人会争论不休,连两个门派中的弟子们见了面都会为此斗几句嘴,然而杨翦和令狐狐两人倒是还未成婚就已经举案齐眉了起来。 杨翦表示倒插门没什么可丢人的,他一点也不介意。 这可乐坏了何昊飞,因为杨翦曾经承诺过,若是他不当杨门的掌门了,那就让何昊飞来接管。 何昊飞已娶了小橘子,心里一直觉得委屈了小橘子这个飞钺阁嫡女,只是个区区的右史夫人,如今要是杨门的掌门夫人那可就相称了。 于是何昊飞这一天到晚地在杨翦的眼前晃,还故意咳嗽打嗝放屁的引起杨翦的注意,还让他想起当时的诺言。 不成想,令狐狐听完杨翦的建议就回话了,还是她嫁入杨门,男婚女嫁,传统的未必就是不好,自己足够强大,根本不会揪着这么个形式琢磨。 杨门掌门夫人这个头衔不错,又不影响她是惑众门的掌门。 只不过惑众门中事平时的细小杂乱的事情一概交给二掌门司徒图,若是遇到大事,遣人来杨门禀报即可。 司徒图:“怎么?我明明是个哥哥,却成了‘二’掌门了?” 岚绣凤点着司徒图的脑袋:“二就不错了,你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你自己心里没有数?还不抱孩子去呢。” 司徒图憨厚一笑:“我就是逗趣几句,给我掌门我也不敢当呢,惑众门上上下下都是狐狐一手打出来的江山啊。” 司徒图抱着狗剩子,避免他毛手毛脚地踢打到了岚绣凤,因为如今岚绣凤又怀有了身孕。 令狐狐也替哥嫂高兴,“哥,你可要照顾好了嫂嫂,不要让她像以前那样怀孕那么辛苦了。” 司徒图:“那时候也是咱门派穷,连个郎中都请不来,贵重的药材也不敢抓,现在好啦,你就放心嫁,我肯定都照顾得好好的。” 杨翦这边一听令狐狐也肯迁就,大喜。立即就开始准备聘礼,这次可是不退婚的聘礼。 令狐狐的决定打破了何昊飞的掌门梦,杨翦哈哈大笑拍着何昊飞的肩膀安慰:“成婚后我少不得时时地随着狐狐来往惑众门处理事情,我不在杨门,你便是代掌门可好?” 何昊飞一听转悲为喜。 六诏也派了使臣来,送了几车的当地特产,并六诏特有的五颜六色的宝石,找了御用的工匠打造了一支彩宝钗,送给令狐狐做贺礼。 这是焰洶和小簪的心意,令狐狐拿着彩宝钗在头上比来比去的,心中欢喜。小簪这丫头来信说本也要来,奈何也有了身孕。 这个憨憨丫头终于还是开窍懂了情爱,只不过再也不怕她会因此而发病了。 小簪的那信上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和令狐狐的手笔如出一辙,难看得惊天动地,看得出小簪过得也是自在如意。 只是……只是箕鸣煜,请了三番四次,给了回信说恭喜,却不肯回复到底来不来参加婚宴,到如意坊去亲自请,也不肯见面,说是怕控制不住去抢婚。 箕鸣煜嘴毒心软,也许婚宴当天就会现身了的吧…… (3) 令狐狐出嫁的三天前,岚绣凤特意点了两支又高又长的喜烛,三天三夜不能灭了这火苗,说是这喜烛代表着“思相离”,女儿舍不得离开家的意思,这喜烛流的蜡油如同眼泪,替出嫁的姑娘连哭三天。 令狐狐看着嫂子笑,“我出嫁那天,谁都不许哭,成婚应是喜事。” 岚绣凤也跟着笑:“咳,还不是因为大多数姑娘家出嫁并不知道夫君是个什么品行,成亲如同撞大运,又没有了娘家的庇护,当然要哭了,狐狐你自然不同,那杨翦什么样的人你全都拿捏好了。” 三天一过,令狐狐一身大红喜服,头上的头冠颤巍巍地,嵌着百余颗细珠,雍容华贵地钻入了杨家的婚轿中。 如同约定,司徒图和岚绣凤抱着狗剩子,堆满了一脸的笑,望着令狐狐离去,迎亲队伍走的略远些了,司徒图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岚绣凤没有阻止,因为她也在用袖子擦拭眼睛。 轿子里的令狐狐从利落地钻进轿子,就再没有回头看惑众门的大门口,她以为自己挺坚强的,真到了这一天这一刻,才知道为什么大姑娘上轿子要哭。 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着,想着哥哥司徒图带大她的种种不容易,又想着司徒图当初威逼自己去找杨翦理论,兜兜转转地还是嫁了杨翦。 幸好没有错过。 令狐狐心里这样想,杨翦的心里更是这样想。 袭月峰杨门—— 怕是整个武林的掌门都来了,有的是有交情,有的是要攀交情,如今谁不知道惑众门是御赐的天下第一门派,和武林第一剑法世家联姻,足矣撼动整个江湖。 令狐狐看着感慨,谁能想到这些门派中,有一半曾经来闹着要灭了惑众门呢…… 整个婚礼中,杨翦和令狐狐都觉得浑浑噩噩如坠云雾之中,他们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剩下的行为动作都是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喊着拜天地,哦,那就拜天地,喊着敬酒,哦,那就赶紧敬酒,然后两人又是彼此互望。 “哎呦看这俩人,要望一辈子呢,怕不是要看腻了,不急这一时!”众人调侃哄笑。 不知道怎么行完了的这婚礼,只知道来了很多人,很多很多的笑脸,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云山雾罩地终于进了洞房。 喝了合卺酒,杨翦令众人散去,一回头,就见令狐狐俏皮一笑,吹熄了蜡烛。 屋中顿时一片漆黑,杨翦伸手找着令狐狐,只听得令狐狐咯咯地笑着,顺着笑声,终于杨翦抓住了令狐狐的手。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更没有旁人,只有令狐狐。 黑暗中,只听令狐狐说道:“夫君,你说鸣煜哥哥为什么没有来?” 一声夫君喊得杨翦心中舒畅,等着一声夫君等得快要发狂。 “怕看到你嫁给我,他受不了吧。”杨翦答道。 “那……万一是因为他死了呢?” “已经解了天谴,他怎么会死,肯定活得好好的。” “万一是那阿也娜用幻术骗了我呢?” “你是说她只是为了求死个痛快,骗你杀了她,但是并不能解你的天谴?” 令狐狐轻声笑:“也许。” 她居然还笑得出。 黑暗中杨翦长久地沉默—— “你是说你还是会因天谴而死?”杨翦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许——” 杨翦心中刺痛,想起令狐狐说过的话—— “杨翦,我怕我死了,你会再爱别人,我又怕我死了,你会不再爱别人,我怕你好好的,我又怕你不好好的,我简直什么都怕。”、“我不怕自己死,我却怕你死了……” 杨翦一声叹息:“狐狐,你说我怎么办呢?你把我一切的路都给堵上了,我活不下去也不敢死,我不会再爱,又不能不爱。” “是啊,怎么办呢?” 半晌——“能怎么办?你给我好好的活着不就行了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