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红尘 作者:霖江南 简介: 《惑红尘》是2017年由作家霖江南创作的现代都市爱情小说,霖江南,原名王贵霖,居杭州。代表作品有文集《云心霖雨》、小说《浴都》《玉霖碧雪剑》《惑红尘》《惑痴尘》《青柠青春》等上千首、部作品。 《惑爱》又名《离歌三弄之惑红尘》是由作家霖江南先生最新创作的作品,讲述的是一群懵懂的人,在现代通讯都市的爱恨情缘。折射了生活的无奈和现实的残酷,剖析了人性本来的贪婪和善良。 ☆、第一回 迷失 一 这段时间对于梓涵来说,瞬间即逝,犹如沙漏。她想起了玉霖,无论有什么结果,也要理智地去面对。茫茫人海中,遇见你想要遇见得人能有几个?可是自己,还有思考和回旋的余地吗?她不想错过,试图努力地去握住,珍惜。可现实的残酷让她的爱显得那么脆弱,那么孤立无助,很累,是心累。她明白,真心的付出也不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夜很静,偶然有一两声鸟叫,已经是凌晨两点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她耸了耸肩,很累很累。但脑子里突然一闪,一个影子不自觉地,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每当他的影子出现,梓涵都会情不自禁地流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从苍白的脸颊,缓缓地滚落。顺着嘴唇、白皙的脖子,然后、没入胸前的衣服上,晕湿…… 人生有很多偶然,遇到玉霖前,梓涵的生活很平静。她和许正阳是大学同学,在双方父母不是很情愿的情况下,走在一起,这种勉强,为往后的生活埋下了灰色的苗子,埋下了隐患。 很快,两个人结婚了。开始,许是新鲜感吧,生活还算可以。一年后,随着儿子的降生,还有整天忙于工作几乎不见踪影的许正阳,那份新鲜的棱角,被时间打磨得消失殆尽。一些小事,在磕磕碰碰中慢慢积累,越来越多,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闺蜜劝她说,生活中谁还没有一个拌嘴的时候,更何况是夫妻! 积怨深了,终会爆发的,而这次的*,是梓涵的妈妈。姥姥来看外孙,理所当然。而奶奶对孙子的宠爱更是无以伦比的,为了孙子经常数落梓涵,什么奶粉太热太凉了,什么尿不湿换得不勤快了等等等等。 俗话说隔辈亲隔辈亲,隔辈的感情简直是无法比拟的溺爱,不容孙子受一点点委屈,哪怕是自己凭空想象的。于是梓涵妈妈难免有些生气,唯恐女儿受了委屈,她不直接和女婿说,整天在梓涵耳边絮叨,这不行那不成的。梓涵本来就是个直性子,可能也有生孩子的原因,使她更加变得情绪化了,把矛头直指老公。一边是老婆,一边是母亲,许正阳也很无奈,他很孝顺,妈妈一个人把他带大很不容易,老婆嘛哄哄就过去了。他越是这样,梓涵越气,经常没事找事。 “老妈是长辈,再说那么大年纪了,能给我们带孩子已经不错了,你多担待点吧,有什么火别藏着,冲我来就行,不然会变丑的。”许正阳微笑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床前。 “我妈没有给我们带孩子吗?”梓涵不屑地哼了一下,转过身去。 日子还得继续,但许正阳的桥梁作用和沟通方式,渐渐地失去了效果。梓涵觉得,老公的行为,简直让她无法忍受。 靠着以前积累的资金,两个人成立了一个家装公司,也是为了节省租金,选择在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忙活了半年,公司刚入正轨,许正阳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回家都是很晚。虽然很累,但看着可爱的儿子,也就无所谓了。可老婆的指责和不理解,让他有时会突然萌发不想回家的念头。公司的事已经够烦,回到家里还要听老婆的唠叨。后来干脆少说话多做事。对梓涵来说,觉得老公对她冷淡了。时间长了,她逐渐也变得冷淡了,感觉生活根本不像婚前想的那么美好,变得没有一点激情了。孩子睡的时候,她经常一个傻傻得,痴痴地坐在电脑前发愣。 “是不是许正阳在外面有人了?是不是嫌弃我了?还是自己有问题?”女人嘛没事总爱胡思乱想。但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无法抹灭了,而且被她想象得越来越严重。就算在浪漫激情的夫妻生活时,她也会想:“他会不会趴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闺蜜看她,梓涵便把心里一些波动像诉苦一样地讲给她听。梓涵的闺蜜叫秀秀,有着窈窕的身材,披肩的长发和娇媚的容貌,是一个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很放得开的女人,而往往这种女人最为保守。 秀秀莞尔一笑,走到梓涵面前说:“不是我说,你想那么多干嘛,至少正阳现在还是你的啊,再说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像个二十多岁的少妇,都像大妈了。” 梓涵走到镜子前,拢了一下头发:“有吗?我有那么老吗?”镜子里的她依然风情万种,亭亭玉立。 “那当然,现在是个看脸的社会。再说了,打扮给谁看的?别的男人吗?肯定不是,是自己爱的人,是你老公,你整天不修边幅的,哪还有以前班花的魅力了?要是我也迟早不要你这个黄脸婆。” 沉默中梓涵在客厅的沙发坐下,端起一杯水。透明的玻璃杯上映出她精致细嫩的瓜子脸。宽大的睡衣领子处露出白皙的肌肤。 “谁都和你一样啊,就知道迷男人,到现在连个正经对象都没有,整天疯来疯去的,赶紧找个人嫁了吧,要不,就变成豆腐渣了。” “你懂什么啊,这就叫魅力,也是媚力,我先享受生活,等差不多了再说。”梓涵的话让秀秀笑得花枝乱颤。秀秀特别的自信,事实也是如此,在梓涵印象中,秀秀的身后从来没有缺少过男人。男人不是就喜欢这种狐媚的女人吗?但自己老婆狐媚点就受不了了。 “没工夫和你扯,是不是又失恋了?”每一次失恋后,秀秀都会跑到梓涵这里,痛骂着男人是王八蛋,然后说男人的种种不是,种种滥情。咬牙切齿地说着,再不去受那些男人的骗。梓涵知道,骗人的,其实不是男人,是自己的心。 二 “秀秀,我想见一个网友。”梓涵犹豫不决地说。 “什么?你要见网友?疯了吧你?”听到梓涵要见玉霖时,秀秀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瞪大了眼睛,如同陌生人一样地看着梓涵。然后痴了一会:“都什么年代了,见网友,你傻了吧!亏你还是九十年代的新女性,怎么还玩起网恋这么低级的游戏了,搭错神经了?” “不是,是……他人不错。”梓涵争辩着。这半年来,梓涵发现自己越来越迷恋有玉霖陪伴,玉霖不上网的时候,她就反复地看以前的聊天记录,电脑屏幕上出现的一个个字,勾起一片片的回忆,也散落了一地的相思。 “男女之间还不是那么回事,能有什么差别。你对男人了解多少?告诉你梓涵,我见过的男人多了,男人的骨子里都写着一个字---色!”秀秀一屁股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雪白的大腿弧线很诱人。 “不,他不会的,他……”其实梓涵对于网络上这样的恋情也是不敢轻信,也许是现实生活中压力太大,也许是压抑太久了,这让她对玉霖的人品有些盲从。 没等她说完,秀秀就忍不住了:“好人不是写在脸上的,坏人也不会自己满世界宣布,梓涵,你太单纯。” 梓涵没有作声,心里却是在辩解,你不知道,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知己那是多少年才修来的啊。 那是个下雨的晚上,视频聊天。第一眼看到玉霖,他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迷人的感觉。在那一刹那,她知道了自己的致命之处。一个成功的男人,特别是有一定文化内涵的男人,注定是她命里的克星。而玉霖并没有在意,他有意无意地看着对面的那个长发女子。并不知道,这个穿着睡衣依然风情万种的女人就是梓涵。 后来,经过一次次的聊天,视频,也就很自然地互留了电话。虽然每次美好的时间都很短暂,但也足以让对方愉悦了。再后来,也通过几次电话。而昨天晚上玉霖给梓涵打电话,周末了,想一起玩,问她方便不。梓涵想也没想的就欣然接受了。 虽然秀秀劝了梓涵很久,但她还是如约而至。见面之后,一切都出乎想象,并没有显得陌生,在江边公园玩了一下午,两个人感觉饿了,就商量着找了一家饭店。然后边吃边诉说自己的家庭情况和阅历。好像一切都很默契,在吃好饭之后,梓涵就挎着玉霖的胳膊一起走出了饭店,像情侣一般,可能刚才的红酒有点醉人吧。 出租车上,细细的风吹拂着梓涵长长的秀发,梓涵偎依在玉霖怀里,心里莫名的惬意。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车窗外的马路上冷冷清清的。听着玉霖的心跳,梓涵的眼睛渐渐有点迷离。 “送你回家,还是去我那里坐会?”玉霖轻声问她,呼吸暖暖地吹在她的耳朵上,梓涵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 也不知道在玉霖问的第几次,梓涵终于听清楚了,她恍然失措地说:“去哪里都行,……算了,时间很晚了,还是送我回家吧……”声音细小如斯,只有她自己听得到。当说完这些话,发觉玉霖没有反应。她扭着白皙的脖子,抬起头瞥了一眼玉霖。却发现玉霖那双迷人的眼睛正盯着她。 “那,去我那里坐会吧,一会再送你回家。”玉霖那低厚带有磁性的声音让她根本无法抗拒。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没有拒绝。这是她除了她的老公之外,对第二个男人所独有的感觉。虽然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有点陌生。 从上楼到开门梓涵头脑都是一片空白,好像一只猫一样被拥抱着进了房间。 玉霖把她放在沙发上,然后又拿了瓶红酒,两个人开始漫不经心地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内心已经失去防线的梓涵,此时已经把玉霖当做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把这些年的委屈、苦恼全部都讲给了他听,有时流泪,有时微笑。而一旁的玉霖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也会安慰几句。 从大学到恋爱,到结婚生子,说着说着,梓涵的脸庞已经挂满了泪珠。 玉霖抽了张纸巾递给他,然后顺势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梓涵呆了一下,没有拒绝。玉霖伸过手,又轻轻地拢起了梓涵的发梢,一张嫩白红润挂着泪水的脸庞,此时显得格外动人。玉霖顺势将梓涵搂入了怀中。梓涵没有丝毫反抗,甚至连反抗的念头也没有…… ☆、第二回 缠绵 三 窗外细雨蒙蒙,房内灯光幽暗。梓涵不由得情愫汹涌,她看着玉霖,如水的眸子里有些迷离,狂热的激情在内心澎湃。她就势端起酒杯,用那娇媚欲滴的红唇一饮而下。好久没有这种炽热般的感觉了。她也想控制自己,期间有一丝突然萌生的晦暗忏悔,却被她强烈的的渴望一瞬间湮灭了。 呼吸有些急促的玉霖也拿起了一杯酒,压了压几乎控制不住的爆发。不是他犹豫,而是一个富有情调的男人,知道怎么才能握住女人的心。梓涵的心被电视上那对男女为爱纠缠亲热的剧情撩拨得几乎不能自己了,她的心也加速地跳跃,似乎好多麋鹿在胸前奔跑,好像快要蹦出来了。虽然,骨子里她是一个很传统的人。 玉霖站了起来,轻轻地把她的小脑袋放在枕头上,然后拉上窗帘,到浴室门口的时候,暧昧地冲梓涵微笑了一下。 梓涵的脸瞬间就红了,不知道是有些害羞还是有些愧疚。思绪很乱,就又端起了酒杯。没想到,意乱情迷的她,把半杯红酒倾洒在了胸口上。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蕾丝内衣,她手忙脚乱地拿纸巾低头擦拭胸口,刚刚擦好,抬头就看到玉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好澡站在她背后,梓涵明显看到了他喷火的眼神。 雨还在下,房间里经历了一场风暴之后,一切又趋于平静。 梓涵依偎在玉霖宽大厚实的胸前,怀疑刚才只是出现了幻觉,或只是一场梦寐以求的春梦。她没有感觉到丝毫后悔,反而觉得有些迷恋。听到缓缓地气喘,凝视着玉霖轮廓分明的脸,梓涵想让时间停止,她想和他把这个梦永远做下去,不要醒来。 (此处被删减1000字左右) 四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虽然已经在一起激情有一个月了,但梓涵觉得仿佛就是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贪恋上这种偷情的心跳和那熟悉的快感。又接到玉霖打来的电话时,梓涵用一个多小时化了妆,然后穿了件白色蕾丝内衣,因为玉霖喜欢白色的。然后就迫不及待地飞奔下楼,直奔两人事先约定的地方。 放着轻音乐的幽雅包间里,玉霖要了三杯青绿的龙井。但梓涵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秀秀。茶香袅袅地飘散着。玉霖宠爱的眼神一直一直地看着秀秀,就如同看着一件心爱的玩具,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生怕转眼间被别人抢走。那样的眼神让梓涵有些悲哀,好像自己是多余的。 梓涵感觉心里一阵阵撕裂,呆呆地坐在旁边,眼睛盈溢出一滴晶莹,像是雨后的花。心里不停地问,玉霖,你怎么能这样?你说过,只爱我一人的,在我的面前,你怎么能和秀秀这么玩暧昧? 玉霖笑了笑,对秀秀说:“客气什么呢,你这么漂亮,谁不愿意为你效劳呢?”转身想对梓涵说些什么,却看到梓涵那双幽怨且含泪欲滴的眼睛,正要解释。 “真是凑巧,刚才遇到玉霖,他说要来见你,我就跟来凑个热闹,你别介意啊。”虽然话是说给梓涵听的,但秀秀的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玉霖。不过,气氛却稍微有了一点缓和。 “你们认识?还是闺蜜,这也太巧了吧?”玉霖有点惊讶,但随之就安然了。 梓涵知道她和玉霖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只好忍着,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三个人各怀心事的很快就吃好了饭。玉霖和秀秀两个人都很自然,说说笑笑,打情骂俏。唯有梓涵觉得尴尬和伤心,她根本一口没吃,倒是喝了两瓶啤酒。 “你先在这等一下,我和梓涵有话说。”饭店旁边是一个小公园,走出饭店,玉霖对秀秀说,然后走到梓涵身边。秀秀温柔地点点头,缓慢地走到木椅前,坐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我和秀秀还有点事,要不先送你回家?”玉霖怜惜地看着梓涵。 “不用,你们忙你们的吧。”梓涵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是不是多想了?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玉霖想握住梓涵的手,可秀秀在后面看着呢。 “你想干嘛是你的自由,我怎么想是我的事,不用解释。”梓涵转身,象征性地挥了挥手,再没回头。但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希望玉霖会飞奔过来,然后紧紧地抱着她,吻她!但是没有。 看着梓涵已经远去,玉霖走到秀秀跟前:“你的朋友怎么了?有些伤感?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秀秀莞尔一笑,嗔骂道:“哟呵,你看上她了?她可是有家室的人。不许你花心,有我还不够吗?,不许你再想别的女人。”秀秀像是很认真又像是玩笑地说。 拿起秀秀的包,玉霖一怔,继而一笑,并没当真。秀秀站起身来,挽起他的胳膊,紧紧地依偎着,然后向远方走去。 那天事情过去之后,梓涵觉得玉霖应该给她个解释。但是,半个月过去了,玉霖却一次电话也没有打给她。梓涵有些焦躁,她有一种恋爱的感觉和强烈的占有欲望。这半个月里她晚上根本睡不着,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玉霖是不是另寻新欢,把自己抛弃了?但先打电话又觉得自己有些下贱,另一个原因她也怕玉霖轻视自己。纠结了很久,最后实在忍不住,就打电话约他。 轻车熟路地直奔玉霖住的小区,梓涵拿出玉霖给她的钥匙打开门走进房间,她愕然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玉霖不修边幅,胡子也长出来了,满桌的速食食品包装和啤酒瓶子。这还是原来的他吗?! “你怎么了?”梓涵抱住玉霖,有些难受。 玉霖没有说话,而是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 疯狂之后,梓涵正想问玉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却在穿内衣的时候,无意发现旁边的长柜上有一双女人的长筒丝袜,好像和秀秀上次去她家里穿的一模一样。梓涵迅速穿上衣服,拿起丝袜,扔在玉霖身上,甩门而去。 没走多远,玉霖的电话打来,梓涵问他袜子是怎么回事,玉霖什么都没说,静静地听着她在电话里的质问和咆哮。“你混蛋,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要我怎么样?”梓涵挂了电话。 难道是秀秀???防火防盗防闺蜜,最后还是防不胜防。梓涵的脑子好像要爆炸了,觉得天旋地转。但一想到如果刚才玉霖身子下面压着的是秀秀,梓涵就觉得痛不欲生。 怒不可遏的梓涵马上打电话给秀秀,约她在江边的公园见面。 ☆、第三回 别离 五 在等秀秀的这段时间里,梓涵也冷静下来了,她问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决定玉霖的感情?自己是一个有家庭的人,而秀秀和玉霖都是单身,难道自己真的能抛弃家庭和孩子,和玉霖走在一起吗?至少目前,梓涵没有这个勇气。至少她明白,许正阳还爱他,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想什么呢?”秀秀来了,依然是那个妩媚动人的尤物。 听到声音,梓涵一怔,抬起头,陌生人一般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叫我来有什么事吗?”秀秀疑惑地看着她。 “没、没有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喜欢玉霖?” 秀秀扭了一下浑圆美丽的臀部,在她身边坐下来,笑回:“你猜。”然后用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细嫩的手腕戴着一枚水晶手镯。 想起来了,梓涵突然想起来了,她曾经对玉霖说过,她喜欢水晶,喜欢水晶清澈如水的纯洁,透明无暇的圆润。当时玉霖吻着她说,你就是水晶般的女子,也只有那样绝尘的物品才配得上你,我要送你一件代表纯洁无暇的水晶饰品。而面前的秀秀,手腕上就戴了一个水晶手镯,而且是梓涵非常喜欢的那种。 梓涵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两个人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干脆电话也不打了。每天,梓涵都会上网等,希望能看到他,那种无名的渴望和思念,让她彻夜难眠。但玉霖的头像总是灰色的,梓涵几乎快崩溃了。 这段时间,许正阳忙于工作,回家的越来越晚,而玉霖亦是感觉越来越远。每天晚上,只有偌大的房间和孤独的电脑陪伴着她,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黑暗的。 她想起一句话:感情就是一场绚丽的烟火,飞腾的是娇艳,降落的是无奈。那一瞬间的绽放,就是结束一生的灿烂。 这天,刚刚把孩子送到妈妈那,由于想念玉霖,她一个人在江边散步,正思绪紊乱的时候,玉霖的电话打来了:“梓涵,我要走了,想去北京看看,你多保重。” “那我呢?”梓涵心里顿时堵得发慌,刹那间天旋地转,她跄踉了一下,倒在木椅上,她突然觉得自己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梓涵强忍着泪水和刺心的痛:“那、好吧,你多保重……”挂了电话,她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难道自己和玉霖之间的感情真的就是烟花?连灿烂的回忆,美好的结局都奢侈得不留一点?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梓涵想回家,她慢慢站起来,试着往前走。转身的时候,不知是哭的时间太长虚脱了还是天黑的缘故,她啪一下重重地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一种绝望的念头油然而生,她想挣扎着站起来,伤心和疼痛却让她力不从心,再试一下,又是揪心的痛,索性不站了。瘫坐在地上,刚有点平静的情绪又失控了,她咬着嘴唇,让眼泪带着委屈,伤心,难过,无奈,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的飘起了小雨,细雨柔柔的落在梓涵的脸上,绝望中她感到一丝轻松。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蹒跚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回到家里,老公许正阳还没有回来。 去哪了?真的去北京了吗?真的就这么无情,这么决绝?他难道真的只是玩玩而已?泪水模糊了梓涵的视线,趴在床上,任凭泪珠潮水般的涌出。她拿出手机,取出芯片卡扔进垃圾桶,打开电脑,把和玉霖有关的讯息全部删除。其实她知道,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该想的时候还是会想。 这次通话之后,没有任何的征兆,玉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失去了踪迹。 六 北京格外的冷,已经和梓涵分开快两个月了。玉霖在这个以为永远不会出现的冬天,总是会想起梓涵。她对他来说,很无奈,这个曾经爱他爱得撕心裂肺的女人,怎么电话也不接了?问题是自己也没说什么。算了,她是个有家庭的女人,也许只是寂寞孤独的时候想找一个人陪陪而已。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之后,梓涵好像对他失去了任何联系毫无反应。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了呢?吃过午饭,刚想出门,电话就响起来了,是好友任杰打来的。 任杰说:“兄弟,你干嘛呢,出来,我有事和你说。”接起电话,玉霖就明白了,来北京的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任杰爱上一个女人,一个失去老公的单身女人。 一个茶馆包间里,玉霖见到任杰,也见到了那个他爱的女人。任杰看到玉霖到了,就默默地走开了。那个女人叫樱子,她知道玉霖和任杰的关系,两个人早已经很熟悉了。樱子的老公是一名警察,在一次意外中因公殉职了。 “很多人劝我开导我,把终身托付给一个条件并不优秀的男人,那是在找苦乞罪,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樱子丝毫没有把玉霖当作外人,待任杰走开,她便幽怨地开始了诉说。 玉霖拿起青花瓷壶,给樱子加了点茶。 “爱一个人真的很难吗,玉霖?我虽然不是什么视爱情如生命的人,但也不会去玩弄感情。只是希望他能勇敢直接面对一次,说他是爱我的,我就可以奋不顾身。陪他吃苦受罪也好,浪迹天涯也行。我不怕吃苦,就怕会失去他。”樱子话没说完,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 沉默了一会,樱子接着说:“我应该怎么办呢?他这是第三次说要离开我了,这半个月不在一起,我以为我快要习惯。可我还是会舍不得,还是会痛……但怎么才能留住他?才能让他相信我是爱他的?” 玉霖默默地听着,想起了梓涵。 樱子接着说:“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从来没有在感情上输得这么惨,我不甘心。就算所有人觉得任杰是一个任何方面都配不上我的男人,但我爱他,这不够吗?” 我爱你,这不够吗,就算不能一辈子在一起,做你的情人也行。这句话是玉霖谈起家庭的时候,梓涵撒着娇在他怀里说的。 “可任杰太懦弱了,快两年了……我前半生加起来流的泪,都没有为他一个人流的多,说了这句话,又觉得自己的荒谬,一个女人无用的眼泪能做什么呢?”樱子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 玉霖承认,眼前这个女人很美,很有气质,是一个典型的成功女人。但没有梓涵的柔美和温暖。 樱子喝了口茶:“可能现实的残酷,让我们不得不想很多,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这种残酷,才让爱情更加珍贵,不是吗?他总是让我理解他的苦衷。可是,他怎么能在养活自己都成问题的情况下,负担一段感情,一个家庭?” “就这个问题,我们曾经深入地谈过,我愿意养他,但任杰根本不能接受,觉得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我说那就一起努力,等你事业有成咱们再结婚。”樱子眼睛很亮,有一种倔强而不服输的光芒。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想离开。如果他爱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如果不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不相信他对我的感情中,会没有一点爱。一旦分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大家都不是个孩子,该知道怎么去珍惜一份来之不易的情感!” 玉霖说:“他是不是怕拖累你,也许,他想活得有点尊严。我也看的出来,他是爱你的。” 樱子苦笑了一下:“所以说,再唯美浪漫的爱情,也会被残酷的现实碾压得支离破碎!” 玉霖说:“可能你的错误是你爱他爱得太自私了。这总是让男人觉得难以承受,无论这个女人是怎样的女人。” “是吧?可能我有点自私,或者说女子主义,不该将每件事都考虑得那么周全,以至于以前的闺蜜,跟我好的都快以为是同性恋的闺蜜李雯在电话里狰狞地说:你除了任杰,还关心过谁?” 稍微有些平静的樱子,对玉霖微笑了一下,接着说:“我就想直截了当的要他给我一个说法,可是他连暗示过我都没有,我是不是很傻?”说完叹了口气。 “这半个月里,我很生气,故意当着他的面把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居然生气了。”有一丝甜蜜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樱子脸上。“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想让他为你做点什么,但这样你已经伤害了他,爱是很自私的。”玉霖有点吃惊,没想到看起来端庄文静的樱子这种事情也能做出来。 “这次真的生气了,我非要他给我个答复,怎么样才能在一起,如果有来生,千万不要让我再遇见他。这个混蛋。” 玉霖有些想笑,坠入爱河的女人,都是爱恨交织的吗?“好,你别着急,我会好好和他谈谈,然后告诉你结果。” 走出茶室,任杰就在外面站着,冻得瑟瑟发抖。见两个人走出来,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樱子穿上。玉霖看到刚才还是愤怒不堪的樱子,此时脸上竟露出幸福娇羞的神态,却骂了一句“滚!”然后姗姗而去。留下不知所措的任杰看着远去的背影发呆。 梓涵,梓涵。玉霖在心里呼唤着。 ☆、第四回 情有独钟 七 任杰是山西人,身高一米七八,也算是一个帅气的男人。在北京读大学,像所有北漂一样,半读半工。许是偶然吧,其实人生没有偶然,遇到就是必然,是一生的宿命。他遇到了樱子,一个失去丈夫独自在北京奋斗的女人。任杰去她公司面试,结果是能想象到的,所以,这就是必然。樱子的公司是文化性质的,以MBA授课和影视宣传为主,任杰是宣传总监。印象中的任杰,坚强,豁达,不屈服。所有的艰难困苦对于他来说,不屑一顾。可是半年后的一个晚上,当任杰带着满身的汽油味,脖子和嘴巴上全是因汽油腐蚀裂开分离的一片片苍白色的皮,玉霖彻底改变了他对任杰的看法。玉霖说,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是你的就是你的,顺其自然。然而,多年以后,玉霖就死在了他所谓的顺其自然,死在了他所谓的感情上。人说这是劫难,却不说这是孽缘,都说这是情债,却永远也无法偿还。 --- 两个人又回到茶座的包间里,任杰喝了口茶,慢慢的把两个人的情感纠葛详细地讲给了玉霖听。 任杰说:“无论是事业还是其它方面,我感觉两个人的差距都很大,不会走在一起。她对我越好,我就觉得两个人的差距越大。我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虽然我很爱她。一次次分手,一次次回头,根本狠不下心。可能就像樱子说,感情方面,我太懦弱了吧。” 他显得很忧郁:“在这个残酷现实的社会中,没有基础怎么谈感情?其实并不想把彼此弄得伤痕累累,但是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很努力了,但环境由不得人。” 玉霖心有同感,他和梓涵不就是这样吗? “可是,又不忍樱子伤心。你说该怎么办?”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她爱你,你也爱她,这就够了啊,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珍惜眼前就对了。”梓涵也对玉霖说过这句话。 “说得轻巧,就像樱子说的,我拿什么养她?难道真的要她养着我?”任杰觉得,这不是谁养谁的问题,而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 “也不全对,我就认为开始无论谁养谁,自己努力作出一些成绩来才是最重要的,每个人的起点都不一样的。不是说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个为她默默付出的女人吗?”玉霖却觉得无所谓,只要今后好好努力,做出一番事业,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任杰笑了笑:“兄弟,如果将来她说,当初不是我,你今天能吃香的喝辣的,怎么办?” 玉霖藐视了他一眼:“说就说呗,将来她已经是你老婆了,一句话你能少块肉?再说了,本来就是,何必那么较真?” “那别人怎么看?会说我是吃软饭的!”任杰知道自己的症结在哪,他不是不去解,而是不想因此而放弃自己的原则。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将来你事业有成,无论用什么手段,所有人都会说你有本事。如果你将来落魄,一定不会有人瞧得起你!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上学上傻了吗?”玉霖说。 “万一失败了呢?就算是成功,那也不能为了事业不择手段,不要尊严!”任杰据理力争。 玉霖的观点不同:“手段?尊严?有钱你就是爷,没钱你狗屁不是,还哪来的尊严?上班抽几十块钱的烟,下班一包方便面都买不起这叫尊严?这叫自欺欺人!” 任杰看了看窗外:“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我就是转不过弯。” “人,生下来就不是为自己活着的,为了家人,为了爱人,甚至有时候为了他人,不得不委屈自己,所以不能太自私了。说这些不是我清高,现实就是这样。为自己活着容易,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为别人活着就得受些委屈。”玉霖好像大彻大悟似的。 玉霖的话让任杰有些吃惊:“你一个小屁孩哪来这么多感悟,你要成仙啊?” “这和年龄有一毛钱关系?经历多了,自然就会明白,我看你真是上学上傻了。”玉霖不屑地说。“等失去了再后悔,那什么都晚了。有时候,我们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在别人眼里的那些善良和天真,就是卖萌与无知。别以为世界有多么多么的美好,等经历的挫折多了,就什么都看透了。现实就这么残酷,你得学会适应社会,不能让社会去适应你!” 任杰茫然了,玉霖说的有道理,但自己也没错,错在哪里了? 玉霖给两个人续了点茶:“你爱她吗?舍得放手吗?” “爱,舍不得。”任杰毫不犹豫。 “那不得了,想那么多有毛用。” 。…… 八 玉霖突然有一种冲动,一种想去找梓涵的冲动。已经两个多月了,她还好吗?是不是还在深夜孤独而冰冷的对着自己的老公? 任杰和樱子已经和好了,继续着同居关系。提起结婚,樱子总是支支吾吾而言其它。可能女人的心真得难以捉摸,他这个七尺男儿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但这让他更爱樱子了,爱得那么死,那么无法自拔。任杰感觉樱子的心越来越远,不知道是她变了,还是社会变了。他开始慌了,甚至有些恐惧。 --- 其实樱子来北京也没几年。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很不顺利,她几乎快要放弃北京回老家了。那时的她真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封闭起来。心情失落,工作上的不如意,都让她无所适从。什么事情也做不好,已经很努力,却总出错。她想变成一个失忆的人,忘记一切,没有烦恼。有时候她就一个人哭,为什么哭,不知道,反正就是压抑得想哭,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很难受。孤立无助的她,好像偌大世界一不小心就能把她吞没了。 在她几近崩溃的时候,任杰出现了。尽力地去帮助她,疏导她,也分担了许多工作。在该遇见的时候遇见,就注定有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瓜葛,无论是前生今世的缘修还是冤孽。 随着时间推移,关系慢慢变得有点微妙了。不见他,就想他,闲的时候更想他。以前雾霾般的心情由于任杰的体贴与呵护,也变得渐渐清爽起来。 上班的时候会有意无意地看他,任杰出去办事了会给他发信息,虽然有时候知道他可能就在楼下。下班回家拿着手机,想任杰会不会打电话给她,谈工作也行,谈心也好。无所谓,只要是任杰的声音。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遇见他,没有什么开始,就已经开始了。无论什么结果,至少,现在在一起,管什么以后,现在拥有就好。受到挫折或委屈时,总想让任杰抱抱她,只要在他宽厚的胸膛得到一丝温暖,就没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自己对任杰已经开始依赖了。她不知道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也许某一天,在阳光下就灰飞湮灭了。 每当看到任杰和公司的小姑娘聊天,樱子就觉得那是暧昧。她就想骂他,难道不知道她喜欢他吗?想想心里会很难受,夜里上网也不想理他,太伤心了。可是冷静地想想有什么呀,又不是他老婆,她管得着吗,想归想,还是不由自主地生闷气。那几天任杰和她说话,她也不想说。生气了让她装作不生气,她装不出来。看来她真的开始在乎他了。变得有点自私,有点妒忌。任杰发现后对樱子说:“我就喜欢看你生气在乎的样子”。 直到有一次因为工作,她上网和老家的男性朋友聊了几句。被他看到了,很不高兴。和他说话,也不理她。还怒气冲冲地查她的聊天记录,他竟然开始干涉她的生活了。樱子才知道,任杰也是爱她的。樱子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满心欢喜,这说明他在乎她。 再后来,自然而然的就同居了。有时候,樱子会想,任杰有过女人吗?有过几个女人?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肯定,自己不会是最后一个,想到这里心就隐隐作痛。在一起一个月了,她已经把自己看成他的妻子,只希望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彼此没有遗憾,只有快乐。 樱子爱任杰,即使他坏,即使他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都无所谓。她不敢奢望一辈子在一起,只希望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她就好了。女人做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卑微了。有时候觉得真对不起死去的老公,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她把所有感情都倾注在了任杰身上,痴迷和他在一起的那种激情和安全……在这个漩涡里,怎么也跳不出来。 她很在乎他,更依赖任杰的善解人意和呵护体贴。把这个男人看成知己,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算以后分开了,那是缘散了,不后悔,一辈子都不后悔。也许,彼此都是对方的过客,激情退却,就该分开了,那再学会慢慢放手呗。 --- 这一切玉霖不知道,他只想知道梓涵如今怎么样了?会想他吗? “明天周末,出去玩玩吧。”晚上玉霖还没回到住处,任杰的电话就打来了。 “垃圾,刚才一起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说,非要打电话啊。”玉霖骂了一句。 任杰回了一句:“你个废物,这不是刚决定了吗,明天去接你。”关系铁的朋友从不做作。 第二天一大早,任杰和樱子如约而至,三个人开车到百花山游玩。 玉霖发现这两个人压根就当他不存在,从下了车就一直牵着手腻歪:“你们俩这是拿我当灯泡啊,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一个美女,尴尬吗?” “急什么,早晚会有的。”任杰说。 玉霖瞄了樱子一眼:“你们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樱子,把你的小姐妹介绍一个呗。” 樱子也笑着说:“你美眉还少啊,用得着我介绍呀?” “一对见色忘友的东西。”玉霖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背后传来两个人的嬉笑:“别跑远了,小心有狐狸精吸干了你的阳气。” “我去洗干净了等狐狸精。”玉霖点了根烟,头都也不回地说。 整整一天一夜,任杰和樱子寸步不离,除了吃饭,手都没有放开过。她好几次都很想对任杰说,爱上你不后悔。她怕不说就来不及说了,怕再也没机会说了。也许某一个黎明的开始,就意味着分别。她宁愿自己是一滴眼泪,滴到土里就什么都忘记,曾经遇到的人,曾经做过的事就都可以烟消云散。可她不是眼泪,就无法忘记她爱的人,就不能忘记牵挂的苦、思念的痛。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会给任杰造成太大的压力。 所以任杰也无法感觉到樱子那颗火热痴情的心,在他想要离开她的时侯,他同样有种莫名的痛。正如他觉察不到樱子爱他一样。爱一个人可以多久?如果她是一点眼泪,哪怕只有一秒就滴落红尘,但他也会爱一秒,只爱这一秒…… ☆、第五回 绝望 九 下雪了,这是北方的冬天。满世界的银白,漫天的雪飞,如昼的夜。 肃冷的街灯下,几个孩子在打雪仗,偶然有辆轿车缓缓驶过,留下缭绕的热气和几声喇叭响。 已经很晚了,许正阳整理好办公室桌上的文件。他想和梓涵谈谈,最近,梓涵的冷漠和不屑,让他感到了婚姻的危机。但他很爱梓涵,那是种刻骨的爱,无论她背着他做什么,他也会原谅她的。在他心里,错的永远是男人,何况他是梓涵的第一个男人。 “梓涵,你在家吗?等会去接你,咱们去外面吃饭。”许正阳拿起电话,打给妻子。 “在。”梓涵好像僵尸一样,麻木而冷漠。玉霖走后,她似乎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觉得整个世界都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机。 没多久,楼下响了汽车喇叭的声音,是许正阳回来了。梓涵磨磨蹭蹭地下了楼,把手提包放到车上:“忘记东西了,我上去拿一下。”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半个小时之后,车在一个小饭店前停了下来。还是没说话,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饭店。 “两位里面请!”服务员倒了两杯茶,送上菜单。 梓涵接过菜单递给许正阳,说:“你点吧,想吃什么点什么。”木讷的毫无表情。 许正阳连看也不看一眼,抬头对服务员说:“给我们来一碗面就行了!” 服务员一怔:“就一碗面吗?”两个人一碗面?她以为自己没听清楚,疑惑地望着梓涵。 “嗯,谢谢。”许正阳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旁边的梓涵这时候发话了:“吃什么面,又不是没钱?吃面回家吃去” 许正阳苦笑地摇摇头说:“我就是要吃面!” 梓涵愣了愣,看到服务员讶异的目光,有点难为情地说:“好吧。给我们来两碗面。” “不!”许正阳赶紧补充道,“只要一碗!” 梓涵又一怔:“一碗面条两个人怎么吃?” 许正阳看她皱起了眉头,就说:“从来我什么都是听你的,今天就听我一次,就一次。” 她没有再坚持:“随便。”然后毫无表情地靠在椅子上。 旁边的服务员露了一丝鄙夷的冷笑,心想:这男人抠门抠到家了。到饭店只吃面,而且两个人只要一碗。 过了一会,服务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往餐桌上一放,说:“两位慢用。” 看到面,许正阳的眼睛都亮了,他把脸凑到碗面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筷子轻轻搅拌着碗里的面,好像舍不得吃,半天也不见送到嘴里。 梓涵瞪大眼睛看着许正阳,又扭头看看四周,感觉大家都在用奇怪的眼光盯着他们,顿感无地自容,恨恨地说道:“真搞不懂你在做什么,好不容易一起出来吃顿饭,就为了吃这碗面?” 许正阳抬头说道:“我喜欢!” 梓涵一把拿起桌上的菜单:“你爱吃就自己吃吧,我饿了,想吃米饭。”她便招手叫服务员过来,一气点了四个菜。 许正阳不急不慢,等她点完了菜。这才淡淡地对服务员说:“你最好先问问她有没有钱,当心吃霸王餐。” 没等服务员反应过来,梓涵就气红了脸:“胡扯!吃霸王餐?我会没钱?“她边说边往手提包里摸去。 突然“咦”的一声:“我的钱包呢?”她索性站了起来,在身上又是摸索又是捏,这一来却发现手机也失踪了。梓涵站着怔了半晌,最后将眼光投向对面的许正阳。 “你别找了,钱包和手机刚才都被我扔到楼下垃圾桶里了。”许正阳不慌不忙地说。 “你疯了!”梓涵一听就火了。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缓慢地搅拌着碗里的面。梓涵突然想起什么,又拉开随身的手提包,伸手在里面翻找。 许正阳冷冷说了句:“刚才在家楼下,你上去拿东西的时候,你的手机,我的手机,还有我们的钱包,咱们这次带出来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我扔进楼下垃圾桶里了。我身上还有十块钱,只够买这碗面了!”顿了一下,接着说:“车也没油了。” “你真是疯了,你真是疯了!咱们身上没有钱,出来吃什么饭?待会怎么回家?”梓涵的脸刷地白了,一下子坐椅子上,愤怒地瞪着许正阳“你急什么?再怎么着,我们还有两条腿,走着走着就到家了。”许正阳却一脸平静,不温不火地说。 梓涵沉闷地哼了一声。许正阳继续说道:“记得三年前,也有这么一次。那次身上也是一分钱没有,不照样过来了吗?那时侯比现在穷得多!” “你说……你说什么?”梓涵听了这句,不由的瞪直了眼。 许正阳问:“你真的不记得了?”梓涵茫然地摇摇头。 “看来,这些年生活变好了,有钱了,你就把以前的苦日子都忘了。三年前的冬天,咱们刚结婚,我在外面,半夜你要吃面,可当时我身上就剩下十块钱了,那是我的晚饭钱。给你买了面之后,我是饿着肚子走着回家的,那天雪下得很大……”许正阳叹了口气。 梓涵听到这里,身子一震,打量了四周:“这,这里……” 许正阳说:“对,就是这里,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从家里开车到这里半个小时,走路要两个小时。” 梓涵默默地低下头。许正阳转头对在一旁发愣的服务员道:“姑娘,给我拿只空碗来。” 服务员很快拿来了一只空碗,他端起装满面的碗,拿起筷子,把面条全部挑到空碗里,轻轻推给梓涵。然后喝了一口面汤说:“吃吧,吃完了我们一块走回家!” 梓涵盯着面前的一碗面,很久才说了句:“我不饿。” 许正阳眼里闪动着泪光,喃喃自语:“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你也是这么说的!”说完,两个人都盯着碗没有动筷子,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你不饿吗?”梓涵低声问。 “三年前的晚上,你也是这么问我的。记得我当时回答你,我不饿,天冷,喝点热面汤比吃面条还舒服。”许正阳幸福地笑了笑。 梓涵默默无语,伸手拿起了筷子。不知什么原因,拿着筷子的手竟颤抖得厉害,挑了几次,面都掉下来。最后,她终于将几根面条送到了嘴里。当她第二次挑面的时候,眼泪突然顺着白皙的脸庞流了下来。 十 许正阳见她吃了,脸上露出了笑容,也端起碗呼噜呼噜的开始喝剩下的热面汤。 放下筷子,梓涵抬头轻声问许正阳:“饱了么?”许正阳摇了摇头。 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自己衣兜里摸索了几下,没想到居然摸出了一百块钱。她怔了怔,不敢相信地瞪着手里的钱。 许正阳微笑地说道:“三年前那个晚上,我把仅有的一百块钱偷偷地放在你的兜里。就是怕你饿了,我又没下班,不能给你带吃的,让你饿的时候能叫外卖。嘿嘿,其实,那天晚上我还有十块钱的。但是,怕你第二天又想吃面,天这么冷,还是想带给你吃。所以我就走回家……” “那个晚上是我最幸福的晚上,回到家里你说,老公,快把手伸被窝里暖暖,然后用被子把我包起来,然后我笑着看你吃面。” 老公的神态让梓涵几乎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她把钱递给服务员:“给我们再来一碗面。”服务员快步跑开了,不一会又端来热气腾腾的一碗面。她把面全部挑给了许正阳,碗里只剩了些面汤:“吃吧,趁热!” “吃完了,咱们就得走回家了,你可别怪我,我只是想在分手前再和你苦一回,再幸福一回,有时,苦就是幸福!”许正阳没有动。 梓涵一声不吭,低头大口大口吞咽着,连面条带面汤,还有咸咸的泪水,吃得干干净净。她放下碗催促许正阳道:“快吃吧,吃好了我们走回家!” 许正阳说:“你放心,我说话算话,如果你想离婚,回去就写离婚协议书,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因为,我爱你!” 梓涵低声抽噎:“正阳,我错了,我脑袋短路了,对不起,对不起。” “夫妻两个说这个干嘛。”许正阳面带笑容,平静地吃完面条,然后对服务员:“姑娘,结帐吧。” 一直在旁观看的饭店老板好像幡然醒悟似地,快步走了过来,挡住了许正阳的手,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既然你们已经和好了,为什么还要走路回家呢?打车吧。” 梓涵和许正阳迟疑地看着老板,老板微笑道:“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三年前买的那碗面,就是我卖的,那碗面就是我老婆亲手做的!”说罢,他把钱硬塞到梓涵手中。 “老板,我们有车,钱……”。梓涵想把钱还给老板,可老板已经快步离开了…… ---- 饭店老板回到办公室,从抽屉取出那张早已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怔怔地看了半晌,喃喃自语地说:“看来,我的脑袋也进面条了……” 走出饭店,许正阳说有事,一个人走了,把车钥匙给了梓涵。当梓涵坐进驾驶室准备启动的时候,发现副驾驶座上有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许正阳说扔掉的东西:钱包,手机,还有一封信。 写给爱妻梓涵: 眼睛:在看到你的一刹那,我知道,我爱你,那种刻骨铭心海枯石烂的激烈欲望在眼睛里如火般地焚烧,把你整个人融入在这瞬间的永久里!! 脑海:像故事一样,重播着你一颦一笑,演绎着你一举一动,那天长地久如痴如幻的强烈愿望在脑海里犹如烙痕,没有一秒停留! 耳朵:无时无刻不回荡着你柔媚的撒娇和害羞的嗔骂,和你在花前月下亭栏溪岩的缠绵。像梦一样轻轻舔吸着我的耳垂,在心灵里埋葬! 手臂:轻挽你那如水似柳的纤腰在山水花丛中飞荡,那淡淡的体温把我整个身体烫伤。那梁祝的故事只不过是我们人生故事的掠影,太过凄凉。 我可以为你去摘悬崖上那一朵孤独的玫瑰 也可以为你寻找大海中一滴寂寞的眼泪 不需要回报,没理由需要回报! 因为我已经是你人生的一部分,随时随刻在聆听你的召唤。 前二十年是爹妈的,我只能默默为你守护这后八十年,然后灰飞湮灭,然后葬情殉爱!然后轮回,再与你相见。 --- 但…… 如果,你想依偎的肩膀不是我,你微笑的理由不是我,你开心的梦里不是我我会…… 默默走开 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 默默地用眼睛祝福你,在脑海里设计你未来的幸福,用耳朵聆听你快乐的消息,用手臂去寻觅你为别人需要的一切。只要你幸福,快乐! --- 梓涵,老公文化不高,不知道说些什么给你,这是我熬了几天几夜为你写的一首诗,如果你快乐,可以转身离开,如果你累了,别忘记回来。虽然我只能给你一碗面,但那是我的全部。就算某一天你没有了整个世界,别忘了,你还有我! 爱你的正阳! --------------------- 泪水缓缓地从梓涵洁白的脸颊滑落,她明白了,幸福是点滴的爱和所有的平淡积累而成的,然后慢慢酝酿,慢慢融入生命。幸福就是有一个人无怨无悔地为你付出,疼你爱你宠你,就算犯了弥天大错也会原谅你。她要去找许正阳,她要告诉他,她和他一样,很爱他。汽车在一片雾霾腾起中,疾驰而去,驶向许正阳消失的方向。 黑暗的街上,许正阳让泪水肆意地流淌。回头看到汽车驶来,他舒了口气,抬起头笑了笑,然后紧紧地裹了裹外套,蹒跚地走向家的方向,雪地里留下了他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 不远处,梓涵开着车缓缓地跟在后面,泪水一滴滴的碎在方向盘上。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许正阳,只有那一步一个脚印的背影。她忘记了整个世界,忘记了玉霖。 ☆、第六回 往事如烟 十一 玉霖想找梓涵的欲念像萌芽的草一样,从心里奋不顾身地往外钻。 夜深了,雪还是在飘飘洒洒,结成冰的枯枝把树杈压的弯向地面,一排路灯孤寂冰冷的射出暗淡的光,耸立的楼房偶间有灯亮着,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 梓涵脑海浮现出刚结婚的时候,那段艰苦奋斗的岁月。 三年前,两个人从农村来到了这座城市。在最窘迫的那段日子,许正阳和梓涵只能租住在一处破旧的平房里。阴暗潮湿的平房不仅窄小,而且到了夏天,阳光也进不来,闷热得像火炉,床上的凉席摸着都发烫,人躺在上面感觉像烙饼。但梓涵从未抱怨过,老公的努力和坚强让她相信,只要努力,一定会好起来的。也正因为这些,使她更爱这个男人。 有次半夜突然下起了暴雨,雨水顺着半开的窗户溅进来。梓涵被惊醒了,她看了老公一眼,说,雨真大。然后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许正阳蹑手蹑脚地起来,轻轻地把湿的那一边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然后又轻轻地把梓涵抱在里面,自己挨着窗睡。 从那以后,许正阳都睡在挨着窗户的位置,无论窗外狂风暴雨还是清风冷月。半夜梓涵会惊醒好几次,总是发现老公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或者给她扇扇子。 生意越来越好,收入也渐渐多了,他们在小区买了一套三居室。尽管家里什么东西都有,雨也不会再从窗口淋进来,但许正阳还是睡在靠窗的位置,紧紧抱着她。而梓涵每晚睡得都很香,再也没有半夜惊醒过。 床舒适宽大了,梓涵依然会蜷着身子枕在许正阳胳膊上睡,虽然知道许正阳的胳膊第二天会麻木,甚至会疼肿,但她已经习惯这种睡姿,习惯让许正阳抱着她睡。梓涵有点风湿病,每当下雨的时候,全身就会酸痛,有时候站不起来,只能坐着。 许正阳也总不知所措的自责:“好好的,怎么就不能走路了呢,是因为天气还是累着了?”然后抱着梓涵说:“是不是就那一次被雨淋着了?真该死,就那一次,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梓涵什么也不说,紧紧地依偎在许正阳怀里,那是一种温暖的甜蜜,其实,幸福有时就这么简单。 雪下得很大,路灯在白色的笼罩中冷冷的闪着光,风卷着雪花肆无忌惮地飞舞。许正阳突然明白了,梓涵的改变与自己有直接的关系,是自己的冷落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十二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梓涵的转变? 公司刚刚起步,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他的几个好朋友就打来电话说:“喂,正阳哥。今晚咱们几位朋友约好出去玩会,怎么样?有时间吗?” “不好意思啊!今天晚上可不行,已经答应我老婆了,回家吃饭。”许正阳是一个外向而开朗的男人,从小到大就喜欢交朋友,再加上公司的创办和事业的打拼,正常的结交了很多生意场上的朋友,因此在外面应酬是常有的事。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邀请。 今天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早上出来前他就答应梓涵,晚上下班后一定要亲自下厨为她做顿丰盛的饭菜,然后夫妻两个吃一顿烛光晚宴,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生意好了人就忙了,难得在家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 可没想到的是,他的这帮朋友居然跑到他公司办公室。并挖苦他说:“许总,怎么娶了媳妇就变了,连我们几个好朋友的面子也不给,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不要重色轻友喔!”朋友一边贫嘴埋汰他,一边连推带搡的把他拉上车,他实在不好再拒绝了,无奈,只好向梓涵打了个电话,愧疚的把原因讲出来。 梓涵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虽然对他总在外面有点看不惯,可没办法,谁让自己不喜欢那种氛围,再说了,老公现在做生意人,需要方方面面的应酬,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他除了应酬之外,没有什么其它不良嗜好。她相信自己老公的品行和为人,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所担心的就是他的身体。每次他出去吃饭,她都要千叮咛万嘱咐的。什么少喝点酒、酒后不要开车、多吃蔬菜等等,可许正阳还是免不了喝多。一回到家,她也会默默地为他脱衣,脱鞋、洗脚,擦拭身子。把他抱在自己怀里,醒酒汤一勺一勺灌进他的嘴里。许正阳也总在梓涵的唠叨和细心照顾下,信誓旦旦的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她也总说下次再喝多就把他扔到大街上不管。可是他还会继续,而她也还会一边唠叨一边继续管,这就是生活。幸福没有完美,总会有些不尽人意。 刚准备好饭菜,正思索怎么和老公共度晚上的烛光晚餐时。许正阳电话打来,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说一定早点回来陪她。放下电话,尽管事出有因,但梓涵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原来那种浪漫甜蜜的情绪一落千丈。她在电话里并没有表现出来。只重复了他每次出去时必说的话:“少喝点酒,注意身体,早点回来,我等你。”挂断电话,她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房子,心里泛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和寂寞。反正一个人也没什么食欲,就依偎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许正阳和几个朋友酒足饭饱后,有人提议去KTV唱歌。他有点不放心梓涵,知道她胆子小,要是不回去,她就会一直等,况且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 “你们几个去玩吧,我就不去了,想早点回家陪陪老婆。”走出饭店的大门,他对几个朋友说。 话刚说完,和他关系最好的小张就不答应了:“怎么?你和嫂夫人一天不腻就不行啊?再玩会,耽误不了你们晚上亲热。” “是啊是啊,难道咱们许总就是传说中的妻管严?”其他几个人也拉着他,不让他走。朋友们都知道每次许正阳出去喝酒,梓涵都会打好几遍电话,也知道他有一个漂亮但爱唠叨的老婆。 许正阳偶尔也对梓涵的唠叨会产生反感,甚至觉得是多此一举,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害的大家都奚落他,笑话他。让他这个大男人着实有点难堪。 眼看推辞不了,他抬手腕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实在不行陪他们玩会,应付一下再回去也来得及,十点前应该就可以回家了。正犹豫不决,就被几个朋友不由分说地拉到了歌厅。到了包间想既来之则安之,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嗨了起来。 一阵寒冷的风把梓涵从模模糊糊中吹醒,她打了一个冷颤。想起了那间曾经租住的平房,想起了许正阳的胳膊。窗外阴沉沉的,天很黑,已经下起了雨。她起身关上窗,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了许正阳的号码,打了几次都无人接听,她开始有点不安。老天,怎么不接电话,不会又喝多了吧?这大雨天的,要是喝多了倒路上怎么办?梓涵越想越怕,就随便穿了件外套,拿着雨伞下了楼去接许正阳。刚走出小区大门,一辆轿车从黑暗角落里飞驰而出,梓涵背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猛力一推,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前飞出数米,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应酬结束,许正阳拿起手机。有几个未接电话,是梓涵打来的,由于刚才歌厅音响的嘈杂没听到。今天是结婚纪念日,想想有些愧疚。赶紧打辆车回家,到家门口按了很久门铃,也不见老婆出来开门。可能真生气了,自己玩得这么晚不说,竟然电话也不接。晃晃悠悠地从公文包里找到钥匙打开门,房间里黑乎乎的。他有点纳闷,以前无论多晚回来,梓涵都会把灯点亮,她说怕他喝醉了找不到家。摸索着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客厅没人,睡着了?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没人,再去另一间卧室,也没有。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你是梓涵家属吗?” “是的,您是哪位?”许正阳感觉事情不妙,急促地问。 “这里是医院,她出车祸了,家属赶紧过来。” 许正阳慌了,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医院。 ☆、第七回 恰巧邂逅 十三 梓涵醒来一眼就看到许正阳守候在自己的身边。她不顾自己头上伤口的疼痛,迫不及待地追问他;“你跑到哪去了?又喝多了吗?有没有受伤?怎么不接电话?不知道我很担心吗?”一连串的问话,每一句都充满着温馨的挂念,没有一丝埋怨他的意思,这让他的心都碎了。 “没事,对不起老婆,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操心了,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天天都陪在你的身边听你的唠叨。”许正阳鼻子酸酸的。 她用手一边轻轻地抚摸他的头一边温柔地说:“真是个傻瓜,你要是天天陪着我,那我们喝西北风啊?别的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没事就好。” 许正阳听了梓涵的话,七尺男儿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出院后,日子照旧得过,许正阳依旧在外面应酬或偶尔的和朋友聚会,但只要能推掉的或无足轻重的应酬他就找理由回家。而梓涵还是重复着不变的唠叨,而每一次再听到她在电话里的唠叨,许正阳不但不生气,反而感觉到沉沉的温暖,心里特别的甜。因为他心里明白一个道理,女人的唠叨并非是小心眼,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对自己的爱。假如有一天女人不再唠叨,不再耍赖,不再喜怒无常,那也就不再爱了。 应该是从这以后,梓涵已经变了,变得沉默,变得很冷?许正阳感觉到了危机,他想挽回,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爱。遇到一个自己爱的人容易,遇到一个爱自己的人也不难。难的是在茫茫人海,两个相爱的人不期而遇,相濡以沫,痴缠一生。 --- 心里有那么一个人,看不出优点,但就是谁也代替不了。也有些人看不出缺点,却没任何感觉。这就是爱。 在任杰爱上樱子的那一刻,她所有的不开心,都会牵动他的心,他愿意分担她所有的痛苦,即使早已知道这一生无缘携手同行,可他仍愿意默默地为她遮挡一些生活的风霜雪雨,只希望她能在她有他的日子里,快乐着…… 樱子要修MBA课程,按导师的指点,那段时间里,两个人经常手牵手去北大校园图书室,搜集所需的资料。很自然地碰见许多上学的漂亮学妹。他说,与那么多的美女同行,牵动了他的眼。而她,却牵挂着他的心。像静静的心湖突然投下一枚石子,那爱的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中间是她明媚的芳颜。 平淡的日子里,任杰知道了樱子的一些故事,竟然可以说是大多与“遗憾、命苦”密切相关:在两年前,丈夫因公殉职,留下一个刚周岁的儿子便撒手人寰了,那年她二十五岁。把孩子交给了公婆,拿着前夫的抚恤金只身一人来到北京打拼,刚来的时候心里总是会想起那个很爱她的丈夫。失去了才知道了他的好,想珍惜已经晚了。每每想到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痛…… 十四 “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么多呢?”恍然发觉自己与任杰竟有些无话不谈了,樱子的心不禁一颤,难道这就是爱吗? “谢谢你把我当作了可以倾诉的朋友。”她的故事令任杰冲动地想紧紧抱着她弱小的身躯,把怜惜和疼爱默默地传递。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遗憾吧。”樱子轻轻地叹息。 “尽管生命中的完美太少,但绝对不会由此放弃对完美的追求。”任杰一时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那一刻,他的心里也乱得很。樱子的爱,未曾许诺就已结束。那样短促的爱,准确点儿说,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烟花,却也那样的无法割舍。从此,她便挥之不去地占据了任杰心灵的一隅。 以后的日子,他经常在街边的茶室,夜晚的电话里或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听她絮絮地讲自己的故事和经历。任杰偶尔会插进一两句自己的感慨,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忠实的聆听者。而樱子似乎也只需向他倾诉一番,并不奢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任杰经常地想起她的那些遭遇,尤其是想到樱子至今仍如浮萍般的婚姻,他的心里便隐隐地生疼,那一丝丝说不出的疼,皆与她有关。 七月七日这天,任杰买了十一朵玫瑰。虽然当快递员把花送到樱子手里,她欢愉的表情、盈盈的感动,任杰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得到。 下班了,任杰收拾好文件,在公司电梯口遇到了樱子。 “你、怎么还没走?”任杰有点诧异。 “在等你。”樱子说着话,挽起他的胳膊,走进电梯。 “等我?怎么了?”任杰一头雾水。 樱子如水的眸子看着他:“想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嘿嘿。”任杰除了傻笑,再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临街的茶屋,在柔柔的音乐中,樱子轻轻地嗅闻着任杰送的粉色玫瑰。这次约会,她决定要告诉他另外一些从不愿向外人提及的遭遇。面对着任杰的善良和真情,樱子不知道如何开口。但她不想,也不能再继续隐瞒下去,无论结果如何,都要让任杰知道。因为,她爱他。 其实,樱子来北京发展,是因为老家有一个男性朋友在这里政府部门工作,那个人在她没结婚前就追求她。现在樱子单身了,他提出来可以帮她,但是有个条件——做他的情人。樱子也像许多女人一样,挣扎过,彷徨过,也试图摆脱过。都无济于事,一个孤身无助的女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就意味着失去自我,意味着毁灭纯洁的灵魂。 当任杰以莫大的包容和爱出现,樱子那被荆刺紧紧覆盖的情感强烈地滋生出来。深夜每当想起任杰对自己的百般呵护和细腻的关怀,眼泪就会止不住的流出来,被痛苦折磨的难以入睡。 ☆、第八回 天不遂人愿 十五 任杰惊呆了,他知道自己给不了那个男人给樱子的一切。虽然他爱得死心塌地,但也改变不了残酷的现实。从那以后,他不再奢望什么,默默地帮樱子打理公司,依旧对樱子像以前那么好… “你都知道我是一个堕落的女人,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樱子感动地问他。 任杰只是淡淡回了两个字:“心疼。”他没敢说出是因为爱,所以心疼。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爱,虽然他爱得深入骨髓。如果注定这一生无缘相伴,那就在最好的日子里为她做些什么,也知足了,痛但快乐着…… 樱子也不是傻子,她看的出来他对自己那种火热的情感,况且她也很爱任杰:“既然你爱我,我也爱你。那还怕什么?我们结婚吧!就算再回到以前的清贫生活,我也认了。” “好,我回家和父母商量,然后我们结婚。”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艰难抉择,任杰想通了,决定和樱子在一起。无论什么结果,也要努力一次,不想也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他想回家告诉父母,要牵着樱子的手走一辈子,让这个受尽人生厄苦的女人幸福。 “好的,我送你。”樱子开车把他送到火车站。 列车载着心爱的人渐行渐远,也带走了樱子的心。任杰走后,她的情绪一直处在低落和不安中。樱子想,只要任杰不离不弃,自己就生死相依。 到家里已经很晚了,任杰直截了当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父母。 “不行,我和你爸爸不同意。”妈妈没等他说完,就断然便拒绝了,更不听他解释。一旁的爸爸附和地点点头,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怎么可能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父母无法接受在任杰的意料之中,但没想到这么坚决,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于是一个人关在房间,本不怎么喝酒的他,一口气喝了两瓶汾酒。 “杰子,吃饭了。”傍晚老妈叫任杰吃饭,喊了很久没声音。 “别管他,让他自己好好想想,真是不理解父母的心。”老爸大吼道。 老妈非常心疼儿子,这一天都没吃饭了,别饿出个好歹,赶忙找钥匙。 气冲冲的老爸喝了杯酒,刚唠叨着说了一句:“都是你宠坏的,多大了还没个大人样。 就听老妈凄惨的喊声:“儿子,你怎么了?”。老爸赶紧跑过去,当看到房间里的状况,老爸愣住了。反应过来的他,颤抖地拿起电话“120吗?……” 老妈脚下,任杰躺在地上,旁边是空酒瓶子和一滩血。 十六 焦躁不安的樱子简直度秒如年,穿着睡衣在房间走来走去,她不想坐下来,一坐下就忍不住想任杰,想着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的头嗡嗡地疼。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消息,行不行也打个电话啊。 深夜,快十二点了,任杰的电话终于打来了。说下午已经到家了,和父母大概讲了一下,还没有答复。然后又说了几句短短的问候,淡淡的,如同陌生人。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热烈与缠绵。 虽然任杰刚离开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樱子已经下决心要嫁给他了,就算将来没有将来,就算所有的艰难和困苦毫不留情地侵蚀她的生活,只要有任杰在身边,她不后悔。她想说给他听,把自己的委屈和忧伤一股脑儿地向他倾诉,还有沉沉的思念…… 然而,她只说了一句话:“我等你,不管多久,不管你会给我带来什么……” 整整一夜,樱子都没有睡,她揪心的疼和无助的折磨在辗转反侧中越来越强烈。她知道一旦这个抉择付诸于行动,带来的不都是幸福,还有更多的艰辛坎坷和意想不到。 第二天一大早,任杰又打来电话:“樱子,任何语言的承诺都不可信,时间可以毁灭爱情,也可以证明爱情,就让一切交给时间吧!” 樱子希望得到他的海誓山盟,对这样的答复,很不满意。更令她产生绝望的念头是:电话之后,任杰一整天就失去了联系,再没有任何讯息。樱子觉得任杰辜负了自己,一气之下买了车票,到任杰的老家去找他,要当面说个清楚。 按照任杰先前留下的地址,一路辗转,来到一座山西普通的四合院前。门没关,她心跳的很厉害,忐忑不安的向院子里走去,每一步就像有千斤重,颤抖着朝前迈。到了房门口,正好一个中年妇女开门而出。 “阿姨……任杰在吗?”樱子突然结巴起来,自己也感觉到莫名其妙。 任杰妈妈迟疑了一下:“你是?樱子吗?” “嗯,我刚下车。”樱子的突然觉得自己的脸发烫,一定是很红很红,想想这么大年龄了,这么还能像个小姑娘一样害羞。 “他在里屋,你自己进去吧。”任杰妈妈的态度让樱子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轻轻地走进房间,任杰坐在椅子上,正看着手机里两个人的合影。樱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任杰木讷地回过头,继而一愣,然后粲然一笑,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樱子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扑进他的怀里,泪水沁湿了他的衣襟。他的头很疼,却把她抱得更紧。 有句话,樱子一直记得:时间就像是爱情的筛子。有的爱情像泥沙,每筛一次,就掉一层,直到分崩离析;有的爱情却如磐石,筛得越久,就磨得越光滑、越晶莹剔透。 雨霖想去那个有梓涵的城市,想找梓涵。 ☆、第九回 难舍难分 十七 因为酒喝太多的缘故,引起一般的胃出血,输了一天液,任杰基本上好了。 早上,房间内。 刚刚睡醒的樱子坐在床上发呆。她看着任杰忙进忙出,问了一句:“今天不回北京吗”?他笑了笑:“今天不回,快点起床吧,去洗漱一下吃早饭了。” 她听了之后不但没有起床,反而直接躺下了:“不回去的话,那让我再睡一会儿。”说完又懒懒地钻进被窝。 任杰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碗,走到床前:“宝贝儿,如果你想继续睡的话,雪要融化了,就堆不了雪人了。”樱子的头发很长,自然而柔顺地散落在床上和她的胸前。 她迅速地坐了起来,满脸笑意:“真的吗?是不是真的,你要带我去堆雪人?”对于这种儿时童真的乐趣,她早已经认为那是一种奢侈,遥远而无奈。樱子双手搂着任杰的脖子,眼睛里闪烁着灵光。 吃了早饭,两个人便骑自行车去村外。后座上的樱子很兴奋,看着两边的景致,双腿踢来踢去折腾个不停。自行车也随着她的节奏左右扭曲,成S型的行走。 一望无际的银白,满目素装,雪后的天空显得格外清澈透明。没等自行车停好,樱子便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蹦踩在吱吱呀呀的雪地上。像个孩子似的,不时的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揉成团,扔向任杰。那样子,如同一只花丛中飞舞的蝴蝶。 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樱子的身上,披肩长发随着她的奔跑,如瀑,如流光。看到樱子快乐的样子,任杰傻傻地笑了。红色的外套,紫色的围巾,旖旎飘逸,在白色的雪地上,绕着他一圈一圈跳跃旋转。任杰嗅到她淡淡的发香还有清纯的雪香。樱子转过头看他,脸上洋溢着欣恬的笑容。任杰忍不住一把拉过樱子,然后紧紧地抱着她,吻她。怀中这个女子,是他今生的最爱。千年的等待,千年的修行让他们走在一起,相恋,相爱,刻骨入髓。 晚饭在樱子和任杰甜蜜的沉默中结束,老爸老妈也没有说一句话。 “樱子,我可以和你谈谈吗?”收拾好碗筷和卫生,老妈说和樱子有事要谈。 老爸起身离开了,任杰一个人在房间等,不知道两个女人会谈些什么。他兴奋而紧张,焦急中带着一丝忧虑。忐忑不安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过了很久,樱子回来了,满目笑容。任杰舒了一口气:“你和老妈说什么?是不是同意我们结婚了?” “嗯,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我,不许欺负我。”樱子很平静。 任杰像个孩子一样抱起她欢呼:“樱子,我爱你,永远爱你。” 樱子那双纯如水的眼眸,似乎有一丝哀怨若隐若现。此时的任杰已经被突来的幸福包围了,他什么都不愿多想。再说,也没什么好想的。能在一起就好,还有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的呢! 一夜久别的恩爱,两个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任杰醒来,习惯性地扭头看看旁边,樱子不在。被窝里的余温让他感觉到,樱子刚起床没多久。他以为她去做早饭了,便幸福地笑了笑,又躺下来。伸手摸着还有樱子发香的枕头,一张纸角引起他的注意,是樱子写的。 “昨天晚上阿姨谈了之后,突然感觉我们的爱情就像已经放飞的风筝,只有一根细细的线牵扯着。风筝越飞越高,我的心也变得无依无靠,像风筝一样在半空中飘荡着,悬挂着。我担心那一根细线承载不动我们沉重的爱。若是那根线突然断了,我到哪里去找你?不如在没有断线的时候收回,这样风筝永远在我们手里。就算没有展翅翱翔,就算没有想要的结果……我无法选择如何与你相遇,但可以决定如何与你离别。任杰,无论我在与不在,都好好照顾自己。你永远在我的心里,我也永远爱你,永远!” 任杰没有看完,跳下床直奔老妈房间。 老妈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儿子,怎么了?” “昨晚上你和樱子都说了些什么?你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你想要我怎么样啊?”任杰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十八 玻璃窗外是冬日里迎着寒风来往的人群,窗内的音乐好像把整个冬天也装了进来,让原本温暖的小屋有了几分寂寥。 樱子轻轻地阖上眼睑,思绪缥缈,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那个冬晨,那个白雪覆盖的村子。那里,有一个叫任杰的男子。浓密的眉,轮廓分明的嘴唇。仿佛看到他流着泪嘴唇一张一合说:“樱子,冬天来了,我要的幸福,到底在哪里?” 我要的幸福,到底在哪里?她轻声重复着,仿佛再问一遍心里就会知道答案。 房子外面不远处是一条长长的河,河上有石桥,偶尔还会有没有南去的鸟儿在水上觅食,留下一串细碎的剪影。樱子喜欢这座城市,她希望能在这里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结婚,生子。可是,希望又在哪里? 认识任杰的时候,樱子觉得一切都有了希望,幸福会很快降临。流离的青葱岁月,爱情就在这样肥沃的季节里茁壮地生长、绽放。樱子学习MBA课程,任杰就没头没脑地去帮他找;樱子喜欢吃零食,任杰就去买,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樱子喜欢安静,任杰就抱着她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不远处的河。 此时望着结冰的河,有种想哭的冲动。 樱子不是不明白任杰的心,只是岁月里那些爱过的、付出的总会穿越层层叠叠的迷雾飘浮在樱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年了,记忆也会变得麻木,可是樱子会想,她怎么能忘记?和任杰在一起,那强烈的幸福味道,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迷恋,喝水都会是甜的。如今,那个幸福的味道渐行渐远,消弭在窒息的空气中了。 那天晚上和任杰妈妈的谈话,让樱子心如刀割。任杰的妈妈说,家里只有这一个儿子,再说你还带一个孩子,让任杰以后怎么见人?村里的人和亲戚朋友会笑话任杰,他会因此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希望你认真考虑,不要害了任杰。北方的冬天冷得让人心一阵阵发紧,樱子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这是一个要命的选择,是爱还是放手? 为了爱,为了任杰,她毅然选择了放弃。当她上了火车,看到车窗外飞奔而来的任杰,她几乎动摇了。火车开动,任杰发疯似地追着车狂奔,不停地叫着樱子的名字。只是,即使她能够让火车停下,又怎么能让任杰的幸福为她而停下来呢? 樱子的心空得像一口枯井,她蜷成一团坐在渐行渐远的火车上。车窗外,任杰的身体已经模糊成一个点,一片黑色的雪花。但那张清晰的脸像一幅画,硬生生地悬在了樱子的心尖上,在冷得让人窒息的天气里冻成了冰。 很多次,樱子想飞身下车,飞身投入他的怀抱,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多在乎他。 火车到了下一站,樱子毅然下了车。她又回到有任杰的那个村子。 夜很冷,冷得发白,冷得心碎。 樱子一把雪一把雪的堆好雪人,用树枝刻上几个字:“任杰,我爱你,如果一切还能回头,我等你!”泪水滴在雪人上融化了一个个小孔,冷冻了。樱子看着那一个个小孔,如她心口上的伤,千疮百孔的痛!时间仿佛停止了。樱子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走进一个宾馆,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全部被雪融湿了,心,却忽然静了。 又开始下雪了,漫天的飞白,满地的雪花,犹如泪水,飘飘洒洒。 樱子彻夜未眠,天微微亮就起床了,晕乎乎的打了一辆出租车,到她昨晚上堆雪人的地方。雪人还在,只是那一个个被泪水滴就的小孔让雪淹没,早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样子了。也许,这就是爱,会被时间改变,会被岁月掩埋。希望任杰在没有她的日子里,就像雪人一样,可以掩盖住身上所有的伤痛! ☆、第十回 旧情难忘 十九 当狼狈的任杰又站在樱子的面前,她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这个深爱她的男人,没有那么轻易会放弃的。那些日日夜夜的恩爱和幸福等待,那些被雪花遮挡的伤口,那些被泪水冲刷的记忆,那被爱情折磨的疼痛,生生地刻在两个人的心里,结成了疤!放下包裹,任杰迫不及待地就一把抱住她。樱子没有挣扎,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好像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靠在任杰的怀里,她的泪水倾洒在他的衣衫上。爱情是毒药,戒不掉解不了! “杰子,你去看那个雪人了吗?”她在他的怀里轻声问。 “什么雪人?”任杰摇头。 樱子接着说:“雪人总想把自己定格在初时,可是,它经不起时间的洗刷,经不起雪花的遮掩,还是失去了原来的模样!等太阳出来,会慢慢融化,最终只会剩下一汪清水,融入尘埃,没了自己。” 任杰没有说话,樱子感受得到他来自身体的颤动。 她抽噎地说:“杰子,我兑现了我的诺言,等到了你,一切足够了,没有遗憾。” 吻了吻她的额头,任杰微笑着推开门,走到窗外,堆了一个雪人,写上樱子的名字。然后进了房间:“雪人没有融化之前,等我回来娶你。”又轻轻地拉过她的手,在手掌心用力地写了四个字“等我娶你”。 二十 梓涵给许正阳打电话:“老公,晚上早点回家,我去买菜,做你最爱吃的土豆炖牛肉。” “嗯,你注意安全,别去市场,超市离家近,不要买太多了,你拿不动。”许正阳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用心挽回了爱,挽回了这个家。 “知道了,早点回来,挂了。” 晚饭结束,梓涵刚要洗澡,一个陌生电话号码。会是谁呢? “梓涵,我回来了,我要娶你。” 是玉霖,天呐,他回来了,他还爱我,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我在老地方等你。”还是那个有磁性的声音,还是那个让人魂牵梦绕的声音。 梓涵很激动,浑身颤抖。头有点晕眩,她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许正阳发现梓涵脸色突然有些异样,赶紧问:“老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老公,朋友打电话说有事,让我去一下,可以吗?”梓涵心虚地说。 “这么晚了还有事?去吧,要不要我陪你?”许正阳站起来赶紧给她把外套拿过来。 梓涵突然有一种罪恶感在猛烈地敲击她的心脏:“不用了,我去一下就回来。” 许正阳把梓涵的皮靴拿过来,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边给她穿鞋边说“那你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给我,我等你。” 强忍着泪水走到门前,许正阳拉开门:“老婆,小心开车,慢慢的,别着急。” 梓涵赶紧关上门就往楼下跑,她怕眼泪被许正阳看到。 忐忑地敲开门,就被一股强烈的爱包围了,梓涵刚在路上的决心、想好的拒绝,被玉霖那炽热的吻湮灭了。不容她缓过神,梓涵彻底崩溃了。在玉霖爱抚中,她像饥饿的孩子,贪婪地索取着,如痴地享受着,这一刻忘记了所有。理智已经被激情击得粉碎。梓涵又一次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激情过后,梓涵躺在玉霖怀里:“霖,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你仔细听我说。” “好,你说,我听着。”玉霖抚摸着梓涵的长发。 梓涵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霖,你知道吗,虽然每个人都爱过,却不是都懂爱。爱是一种感觉,是一种境界。真正的爱情是纯粹的,与金钱名利无关,与其它的世俗无关。它是来自心与心的相契,是不离不弃的。爱情像生命一样珍贵,读懂爱情,就读懂了人生!爱是经过了许多次的回眸,才有了偶然的相遇。” 亲吻了一下梓涵的额头,玉霖说:“是,所以我回来了。” 看了看眼前这个让她痴迷的男人,接着说:“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同船渡。不知道我们是经过了多少次回眸,才偶然相遇,就深深相爱了。在相互凝视的瞬间,心就莫名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促膝长谈有着相见恨晚、而又要分别的那种惆怅。我们在上天安排的时间里相遇,仿佛之前的那么多孤寂,就是为了这一天的来临,两颗孤独游荡的心于是找到了归宿。” “唉……”她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不会得到幸福的,正如你我。” 玉霖想问问,在分别几个月里,她都想些什么?又有什么变化,毕竟,女人都是善变的。 梓涵用手指堵住他的唇“那次分手后才发现,我忍受不了离别,忍受不了那种揪心的痛,更忍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和道德的质问!爱——除了幸福以外,原来也可以成为一种负累。以前心里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尽力的去爱一个人,只要彼此深爱就可以得到幸福。现在才知道,不是的,残酷的现实会把愿望一点点地撕碎。深爱过后,不得不无奈放弃。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以后必须含着泪水学会慢慢遗忘和放弃。” “放弃吗?”玉霖愕然了。 “霖,你听我说。爱情是俩个人的事,如果爱上不该爱的人,是没有结果的,没结果的事我们就不要去做好吗?不如选择放手,你去寻找新的另一半。” 梓涵抽搐了一下:“上次你走之后,只要闭上双眼,面前就会浮现出你那张熟悉的脸,我无法摆脱这刻骨铭心的爱。既然不能忘记,干脆就不再刻意的去忘记了。任它在心里不停堆积,让它在擦肩而过的生命里留下深深的岁月痕迹。犹如幸福看似美丽,却不想触及。心痛的时候,找点理由安慰自己,学着照顾自己,疼爱自己,慢慢的稀薄那段记忆,让伤心不再随意而起。霖,爱就爱了,我不后悔!” “梓涵,你怎么了?为什么和我说这些?”玉霖突然有一丝痛,揪心的痛。 “霖,听我说完好吗?”梓涵挪动了一下身体。 玉霖没有说话,他感觉眼前这个女人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变得模模糊糊。 梓涵把小脑袋换了个姿势:“我和许正阳结婚三年了,很多事情都顺理成章地成了茶米油盐的平淡。那些最初的小感情、小悸动和小情绪,我们很久都没有了。那天我和许正阳吃面回来,看着房间外面飘着冰冷的雪、屋内暖暖的夜晚。忽然地便想起了他很多很多的好。每到冬天,我总是手脚冰凉,他晚上的习惯性动作便是把我的手放到他的腋窝下,大脚丫把我的脚夹过去,整个人像只猫一样被他搂在怀里。怕凉到他,我会很不情愿地待一会儿。然后趁他不注意,再悄悄地抽出来。他发觉了,每次都是再霸道地夹紧,不容拒绝的力气和温暖。每次出门游玩,人多的时候,他也总会把我拥在他身边,胳膊始终是半张的姿势,以确保身边的人不会挤到我。有了孩子后,右臂里是我,左臂会把孩子抱在胸前,有他在,在任何地方都会觉得温暖与安全。结婚三年,再多的爱、激情和感动也被时间打磨得体无完肤。我忽然觉得,他比想象中爱我。” 玉霖颤抖地拿了根烟。他觉得怀里这个女人很陌生,陌生的让他想不起来。 梓涵给他点上烟,接着说:“有次他出差,晚上给我打电话,一直说了一两个小时。琐琐碎碎,直到我昏昏沉沉地睡着,第一次觉得他好唠叨。回来后才告诉我,一起出差的同事打电话知道家里天气不好,又打雷又闪电的。他担心我会害怕,于是打电话陪我说话,转移我的注意力。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别害怕。他说,要是本来不害怕,这一问反倒害怕了怎么办?我也曾问自己,要怎样的爱,才能做得这样周全与细腻。” “你还很爱他,对吗?” 梓涵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诉说:“锅碗瓢盆的日子,总会有架吵。每次吵架,只要到不可开交的时候,他都马上堵在门口,以确保我不会气急败坏地跑出家门。吵得最厉害的一次,我口不择言,自己都觉得狠狠地伤了他的心。他抱着自己的枕头跑去沙发上睡,我正纠结着要怎么去道歉,他却跑回来,表情还是恨恨的,人却睡在我身边。” 玉霖渐渐明白了,原来梓涵心里的人一直是许正阳,而不是他。 “这样的情感,总让我不习惯太长时间的分离。他出差,原本是一周的时间,第五天便处理完事情早早回来。敲门声再熟悉不过,每次我激动地打开门,就会挨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训:‘也不问问是谁就开门,万一是坏人呢。’我撅着嘴巴满心的委屈。再看他拉得长长的脸,是恨不得揍我一顿的表情,那委屈瞬间就化成了暖暖的感动。” “霖,你知道吗?前几天,我问许正阳,是不是还像当初那么爱我?他冷冷地给了我个睥睨的眼神:‘你说呢?’我总感叹岁月的无情、围城的束缚。偶尔会怀念恋爱时的卿卿我我,却忘了他给过的这么多好。想起了他每次出差早上七点准时发来的起床短信,想起了他每次有事送我上出租车,总会第一时间记住车号。想起买车以后,我剐蹭了车或粗心大意做错事,他问的第一句话总是‘人没事吧,你有没有伤到’……” 玉霖释然了,这一趟回来的目的达到了,虽然出乎意料。 梓涵脸上洋溢出一种幸福的笑容“就在刚刚,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他坐在在沙发上看电视,嗑瓜子。十几分钟的时间,他把手摊过来,手心里都是剥好的瓜子,我感动地看他,他还一脸不耐烦说,快点拿好。我突然明白了,原来他不是不爱我。只是把爱深深的藏在心里,默默的为我付出。” ☆、第十一回 刻骨铭心 二十一 玉霖漫无目的走在萧瑟的大街上,望着匆匆而过的身影,思绪游离。每个不同的面孔,不同的神情,不同的喜怒哀乐,折射着不同的、非凡的人生经历。是啊,芸芸众生,每个生命背后都有一段只有自己知道的爱情故事,或悲或喜,或忧或伤。 爱情,到底是什么?幸福时流泪,伤感时流泪,相聚时流泪,分离时流泪……每滴泪都足以让心如刀割。 相拥,却拉不近彼此的距离;相视,却穿透不了彼此的心扉;相惜,却躲不开红尘纷扰。相爱痛,分离痛,想爱不能爱时更痛。玉霖在心里告诉自己:忘记吧,忘记一切,也许就不会痛,不会流泪了。可自己始终不能如此洒脱,从心底清理掉那“痛”的爱。 当两个身影在某个转角处无法重合,是否永远的背对背,永远的一左一右。爱,如此辛苦,是否还要坚持,爱,如此坎坷,是否还要走下去,爱如此酸楚,是否还要选择……爱,到底是什么? 带着一身的酒味,玉霖又一次按响了秀秀家的门铃。已经不知道这是他醉酒后,第几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了。每次醉酒后他都像一匹受了伤的狼,站在她家门口,用最后仅有的一丝清醒说:“给我张床睡觉。”然后,就倒在她身上,不醒人事。 秀秀每次都抱扶着他沉重的身躯到她房间,再将他拉上床。脱掉他身上的衣裤,再拿着热毛巾擦拭他满身的酒味,然后给他换上预留的睡衣。有时,还要应付他吐了一地的秽物。等一切都整理好了,她就躺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睡得正沉的他,只有这个时候,秀秀才能感觉到,他是属于她的。 和玉霖认识这么久,他始终只是把她当做“哥们”。每当秀秀看到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心里就酸酸的。刚开始,她也生气过,甚至还说再喝醉酒别来找我,死到你的那些女人家里。 玉霖总是一副贱贱的样子,恬不知耻地对她说: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只有你懂我啊。”还说:你是我的红颜知己,没任何人能比的。”然后就嘿嘿对着她傻笑。 秀秀很无奈,因为她是爱他的,但感情这东西就是一张纸,捅不破的时候,心里的酸楚只能自己默默地咽下去。因此她一次又一次做他的知己,他的哥们,他身后那个默默的女人,仅此而已。 可这次不同,秀秀感觉到玉霖的痛,感觉到他眼里的心碎。 拥着面前这个烂醉如泥的男人,秀秀忍不住了:“霖,你知道吗?我不想你把我当什么哥们,当什么红颜知己,我爱你,你明不明白?”她贴在玉霖的耳朵边上,一句一字地说。 玉霖木然地靠在她身上,像不认识她似的。 “如果你不爱我,只是把我当做朋友,那你走吧。孤男寡女的每次都睡在一个房间,让别人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嫁?”她真的忍心拒绝吗?不!只是她觉得,他应该得到一点小小的惩罚,证明她在他心中的重要。 他第一次在三更半夜喝醉了来找她时,秀秀心疼不已,边帮他换衣服边流泪。第二天醒来,他把趴在床边的她抱上床,盖了被子,径自换好衣服,就悄悄地出门去了。此后,她再见到他的时间,总是在隔三差五的深夜。不知是他找别人喝酒,还是别人找他喝酒,总之,她没再见过他清醒时的样子,只有去见梓涵的时候。 “哦。”玉霖漠然地点点头,准备往外走,刚迈出一步,又倒在她身上。 “唉……”秀秀叹了口气,搀扶着他走到床边。然后抚摸着他的脸颊,试探性地问半醉半醒的他:“今天……有人向我求婚了。你说……我该不该答应?” 玉霖只是“嗯”了一声,一下就倒在床上。 她又叹了口气,流下了两行委屈的泪。她又一次熟练地将一切打理好,躺在他身边,把自己的小手放在玉霖那双大手掌里。 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秀秀想答应那个男人,那个苦苦追了她三年的男人的求婚。就快三十岁了,她实在找不到任何借口,再默默守护着对玉霖的承诺了。也许,他根本不懂爱,也许,他根本不爱自己。他爱的是梓涵,可梓涵有家有孩子啊。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秀秀轻声说,虽然她知道,玉霖睡得正熟,根本听不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秀秀给玉霖换上睡衣,擦拭掉满身的酒味,清理地板上吐了一地的东西。然后,蜷着身子在他怀中睡着了。 二十二 “秀秀,我走了。”第二天玉霖醒来,习惯地喊了一声。良久,没人答应。房间是空的,餐桌上有一封信。 --- “霖,很爱你,所以始终默默守候着你,纵容你在我身边自由来去;很爱你,所以无论别人怎么取笑,我也心甘情愿。就算没有‘娶我’的承诺,我也想就这样一辈子照顾你。别看我平时很随便,但除你之外,我从来没有和其他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你是唯一的一个,而我们的关系仅仅只是哥们,这么多次睡在同一张床上竟然什么都没发生,说出来一定没人相信。你始终不懂,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这样是为什么,是爱啊!我退还了戒指,婉拒了他的求婚。我想离开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你也要学会珍惜、知道什么是爱……” --- 梓涵已经变得形同路人,秀秀也不辞而别。这个打击对玉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信飘落在地上,他知道自己输了了,输得很彻底,输得一无所有! --- 深夜,许正阳还没有回来,房间里一片寂静。 梓涵的心隐隐作痛,宿命,让她苍白的挣扎在这个世界里显得格外无助。和玉霖分手的这段日子,精神上的重压远远超出了她的负荷。其实生活还是一如从前,没什么大的变化。她还是她,只是多了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分分秒秒处在崩溃的边缘。 想着那些若有若无的记忆,她轻轻地问自己:身体是不是只剩下一具空壳了?心是不是已经苍老了!她沉溺在自己悲怜的空间里,思绪缠绕着缱绻的过往。曾经的缠绵,温馨像幽灵一样,在她心口徘徊!很想大醉一场,不再醒来。 电视里温馨的画面,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梓涵苦笑地安慰自己,突然间有种想逃的感觉。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不愿看到温馨的画面,害怕衬托自己孤独无助的人生。她蜷缩在沙发,紧紧地抱着自己取暖,对自己说:一个人不怕,我会暖暖的!可身体却在微微地颤抖,心,也开始冰冷。渐渐的,梓涵感觉属于她的世界正在一点一点的崩塌! 如果缘浅,为什么相遇?如果缘深,为什么别离? 彷徨,在留与去之间彷徨!此刻的呼吸也变成一种折磨,让她痛彻心扉。留下的,只因一个永远也放不开的牵挂;离开的,或许只是现实的无奈,抑或是一种逃避的手段。曾经一直以为可以变得坚强,终,还是无法支撑那崩溃的想念! 有一种肆无忌惮的纠缠,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绝望,在黑暗里弥漫。 ☆、第十二回 进退维谷 二十三 玉霖又喝醉了。迷迷糊糊、神智不清地走出饭店,然后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地上的冻雪和冰凉丝毫没有任何作用,他反而感觉有些温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是梓涵。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发,哄他入睡……突然,有人在摇他,喊他。隐约感觉有一个人跑过来抱着他,好像还有泪水,是,是泪水,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脸上。 --- 茶座里,一个人,秀秀又想起了玉霖,心里隐隐作痛。他是不是又喝多了,醉酒之后去哪里找一张能睡觉的床呢? 霖,曾经我一天天的默默想着你,爱着你,等着你,现在都成为了过眼云烟。我不想看到你难过,更不想看到你为了别人伤心。记得你说过的,喜欢我笑,笑起来很甜。我何尝不想笑,何尝不想永远地陪伴在你的身边。只是每次在一起的时间都太短暂了,短暂得都不想跟你分开。 秀秀每想起玉霖在她面前像个孩子似的胡搅蛮缠、耍赖任性,总会焕然一笑。 霖,你知道吗,当你像一滩烂泥似地倒在我怀里,喃喃地说着醉话,对我来说,那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我喜欢看着你酣然入睡,然后自己躺在你的怀里,暖暖的。不用管什么未来,也不会想着分开。只是甜甜的,美美的。哪怕只有这一秒,都觉得很幸福。 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你醉了累了就回来,不管多晚,我都会为你把门打开,你还记得吗?我爱你,那么爱你,全心全意。在每个夜里,都奢求能够听到你的呼吸,嗅到你身上的味道。只要你愿意,我会至死不渝。明知道这份爱也许没有结果,却还是爱了。明知道这样爱你,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可还是无法控制,如飞蛾般地扑向你。可悲的是,在你的心里,始终都未曾有一个属于我的小小角落。 也许我们真的不该相遇,如果没有相遇,何来的相爱,又何来别离。 如果你还记得什么,如果你还能想起什么,就给我一个电话,或者是一个信息。 秀秀知道,她终究要错过玉霖,她笑了笑,也许自己不该再贪下去,也许适可而止才是爱玉霖的最好的方式,也许到此为止放了他,解脱自己,才是最好的方式。想要玉霖幸福,只要他幸福,自己怎么样都行。 倒了一杯平淡的白开水,空荡荡的房间里,很安静。秀秀继续想玉霖,点点滴滴,都是那么的甜蜜,都是那么的幸福。你会想起我吗?会像我想你那样想我吗?也许,只有哪一天你选择离开,或者是你结婚了,我才会死心,放开你的手。就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霖,夜深了,起风了,没有停止过想你。好好地照顾自己,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我不在了,你到哪里找一张喝醉后能睡觉的床呢? 秀秀边想边不由自主地走向自己曾经租房的位置,那个只有玉霖醉酒之后才会出现的地方,外面很冷,冷得让人无法呼吸。 要面对没有你的将来了,我竟然不知该如何继续。 二十四 初冬的傍晚,到处弥漫着雪花冰冷的味道。空旷的广场上,偶尔有人路过。没有谁会注意坐在长椅上的孤独男人,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配合他落寞的心情。 “老公,饭已经做好了,回来吗?”电话响了,是梓涵。 挂了电话,许正阳木讷地站起来,缓缓地走向家。本来他只是想出来走走,让自己的心情不那么低沉。可是,太熟悉的城市,到处都是太熟悉的回忆,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过往的痕迹,越走越觉得眼睛被什么模糊了。 洗漱、吃饭、一切都在默默中结束。梓涵一直看着许正阳,看着他用水狠狠地淋湿了头发、看着他吃饭、进书房,然后打开电脑敲击着键盘,手边的烟缸已经堆满了烟蒂。然后离开了家,临走,他没有忘记亲亲她的额头。 虽然和许正阳和好了,但夫妻生活依然是那样让人遗憾,也许是他太累了,即使偶尔一次,也是短暂而敷衍。 周末,梓涵去超市买了几根蜡烛和两瓶红酒,精心地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老公,早点回来,今天有你爱吃的菜。”然后打电话催促许正阳早点回家。 “知道了。”许正阳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开车回家。 进了门,就看到一幅极为浪漫的场景:餐桌上是精致的烛光晚餐,旁边是早已打开醒酿的红酒,微微的醇香在白色的烛台边轻轻缭绕。梓涵斜披着长发,发梢滑落在的胸前,几近透明的纱裙蓬松裹着苗条的身体,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挣脱出来一样。 许正阳荷尔蒙爆涨,野蛮冲动地把梓涵拉进怀里。当那温暖的躯体贴紧他时,许正阳心里‘咯噔’一下,随后牵强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心里好像有一种厌恶和想吐的感觉。 “老公,你怎么了,不喜欢吗?是不是太累了?”许正阳眼里难以描述的神情,让梓涵原本炽热的欲望和恩爱瞬间冷却了。 “啊?可能,有点吧。”许正阳若有所思。 “那咱们早点睡吧。”说着话,梓涵就进了浴室。 许正阳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直直地盯着电视发呆。 梓涵洗好澡,出来对许正阳说:“老公,你也去洗一下,我等你。” “嗯。”进了浴室,许正阳衣服也没脱,站在淋浴头下,任凭温热的水在头上浇注……突然,他闷哼一声,把热水转换成冷水,对着自己就冲了下来,顿时,刺骨般的凉水像刀子一样穿透了他的肌肤、骨髓,直达心脏! “老公,你好了吗?”梓涵发现许正阳都进去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以前他十多分钟就洗好了。 “就好了。”许正阳浑身哆嗦着、颤抖着,牙齿上下打颤。听到老婆的呼唤,他抬起手重重抽了自己几下耳光。 又过了很久,许正阳洗好换上睡衣。然后推开卧室门,看到躺在床上的梓涵,刚想拥吻亲热,脑子里却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爬在她身上的画面…… “对不起。”许正阳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然后转身走出卧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上茫然失措。 第二天梓涵醒来,许正阳已经上班了。餐桌上,丰盛的菜肴和红酒原封未动,烛火已经变成了蜡油,堆砌在烛台上。 有电话打进来,是许正阳妈妈。未等婆婆开口,梓涵就忍不住哭起来。可等她抽噎着讲明经过,婆婆的声音却异常冰冷:“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或他太累了,才不愿意碰你啊。”婆婆的话像冰锥一般凿在了心上。回忆起许正阳对自己的种种冷淡,一种想法油然而生,会不会是许正阳也有外遇?亦或知道了她和玉霖的事情? 强打起精神,梓涵开车来到夫妻俩含辛茹苦创建的公司。想侧面打听一下许正阳社交的具体情况。没想到许正阳看到她,第一句话便让她大吃一惊:“我想去外地开拓发展业务,那里刚刚开始,缺少人手。” 梓涵的心里越来越恐惧。她恨自己,却又控制不住自己。每当和许正阳亲热时,总会想起另一个男人,想起和另一个男人在床上纠缠和恩爱的画面。每每至此,她就觉得许正阳在旁边看着,看着她和玉霖交股叠臀,巫山云雨。好像自己*着躺在两个男人面前,毫无廉耻。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梓涵万念俱灰,第一次想到了离婚。可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不舍得、不甘心,如同剜掉身上的肉一样。曾经疯狂地放纵,不但得不到幸福和慰籍,反而深深地伤害了自己和爱她的人。 她把和玉霖的关系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许正阳。 “只要你明白自己错了,醒悟了,那就回到家里好好过日子吧,我会依然爱你。”出乎意料的是,许正阳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出奇的平静,对她的出轨显得格外包容。 许正阳的态度,让梓涵渐渐地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玉霖,沉溺于和玉霖的婚外情,仿佛通过这种背叛,才能将内心的委屈和愤懑宣泄出来。玉霖的澎湃力量给了梓涵长久未有的激情享受,长时间的压抑得以释放,让她一次次在刹那间达到了快乐的巅峰。她根本无法忘记那一夜夜的缠绵和恩爱。 可是当激情过后,她又无法释解自己内心对许正阳的罪恶感和愧疚感。每天,她都在痛苦的折磨中,在两个人的影子转换中煎熬。 也许,最好的结局就是放手,彻底放手。 和玉霖分手一个星期以后,梓涵向许正阳提出离婚。 ☆、第十三回 恋恋不舍 二十五 “砰”地一声,身后传来清脆的撞击。梓涵知道,随着这一声脆响,婚姻之门已经被她重重地关闭,再也无法回头,爱情也已经走到了尽头。她定了定神,伸手拽了拽围巾,蹒跚地往楼下走去。 院子里,一群老人在石桌上围成一圈打扑克。 住在对面的邻居冲着梓涵一笑:“出去啊?” “嗯,有事出去一趟。”梓涵随口应了一声。泪水强压在眼睛不敢潸然而下。冰冷的天气,冷得让人有些窒息。 小区里的树枝已经被雪压弯了,道路两旁堆满了打扫的雪。这个时候能去哪里?她想了想径直向一座酒店走去。估计这个时间不会有人看到她的狼狈。快到酒店时,梓涵有意无意向后面瞟了一眼。她害怕行踪被许正阳发现,然后抱住她。那自己肯定心一软又回去了。 刚洗好澡准备睡觉,电话响了,是秀秀:“梓涵,你电话怎么一直关机啊,你婆婆病了,现在在医院。许正阳打了好多电话你都关机。” “什么病?哪家医院?” 医院大厅里人满为患。挂号处、划价处、交费处、取药处,几只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门口。人多嘈杂,梓涵有些受不了,她感觉自己也是一个病人,一个病得很重的人。 婆婆躺在病床上,许正阳坐在椅子上满脸的憔悴。看见她进来,站起来走了出去。 看到儿子出去了,婆婆慈祥地对着她说:“幸亏有秀秀,不然我这一把老骨头就交代了。”梓涵没有吱声,坐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子。“你俩又吵架了?这个正阳,真能把我气死!” “妈,没事的,您别操心了。”梓涵强颜欢笑地说。 婆婆咳了两声,“我这儿子太不让人省心了。有什么事你们小两口好好说,一家人谁还没个磕磕碰碰的。”看到婆婆突然以这种口吻和她说话,梓涵的心果然又软了。 印象中,婆婆一直对她很差。她从来不说梓涵哪里好,总是一个劲儿地夸自己儿子本分、孝顺。离婚也有这些原因夹杂在里面。公公去世得早,是婆婆一个人把儿子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很不容易。但他的溺爱和女人那种特有的母性情感,让梓涵一直都无法接受,就像怕她抢走什么宝贝似的。 “秀秀……”陪了一会,刚想向秀秀打听玉霖的消息,许正阳进来了,梓涵转移了话题:“妈,您安心养病,没事的。我先回去了。” 婆婆点点头,看着梓涵眼都不看许正阳一下就走了。 --- 世上最伤人的就是感情,可是人又不可能做到无情,更不可能做到绝情。梓涵回到酒店,万念皆空。 玉霖也曾经和她讨论过什么是爱,什么又是无奈。此时似乎明白了;想爱、不能爱、不敢爱,这是一种什么感觉?酸甜苦辣咸中没有这种滋味。脑海中牵着、念着;回忆中忧着、喜着;理想中爱着、恨着,现实中伤着、痛着…… 曾经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不会再为谁而动,命运偏偏又让她遇到了玉霖。就这样,他在不经意间来到她的世界,打乱她的生活。自己也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走进他的平静,撩起了他的波澜。梓涵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有许多阴差阳错的缘?不让在刚好的时间遇到刚好的人?为什么有情人总是在不断地错过?而且一错就是一辈子…… 窗外又开始飘起了雪花,梓涵思绪凌乱,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她不知道,是想玉霖的多些,还是想许正阳的多些。虽然,她和两个人都没有生死相许的爱情,没有一生相守的承诺,可心中却有永远割舍不断的牵挂。看惯了许多风花雪月、相爱不能相守的承诺,总是觉得自己的感情飘忽不定。也许哪天心累了倦了,然后就消失了。但,心里那份深深的牵挂消失不了。她也知道,人生的事难以预料,只能痛并快乐着。她也明白,也许哪天两个人会在彼此生活中渐去渐远,直至模糊不见。不过,她也坚信,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出现在她生命里,牵着她的手走一辈子的…… ‘不求天长地久、只需曾经拥有’,唉,这是谁说过的话呢?既然相爱,谁不想天长地久?这句话也只是无奈的自我安慰罢了。谁会知道这种洒脱的背后,有着一颗怎样酸涩的心? 当老了的时候,回忆起往事,曾经牵手的他,就那样在你不经意间闯入生活,打破了平静。是否会记得,两个相爱的人一次次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像童话一样的相识、神话一样诀别。还有那些啼笑皆非的误会、莫名其妙的相爱、割舍不断的牵挂…… 二十六 告别了樱子,任杰又踏上回家的路。 窗外,凄烈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室内,冉冉的暖气充斥着温馨。 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着樱子那熟悉的头像,任杰自言自语:“樱子,离开你已经一天了,你还好吗?是不是又喝酒了,还是因为些许的不如意又辗转反侧呢? 夜依旧,雪下得越来越大。他叹了口气:“樱子,我一直明白,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渴望陪你走完这漫长的人生,和你携手到老,可我不敢勉强你对我有什么承诺。是不是我的占有和私欲,让你感觉到很累?是不是我的承诺,本就是对你的一种伤害?” 抬起头,任杰又神往到了有樱子的地方:如果那个雪人融化了,今天的我会不会被明天的他所替代? --- 玉霖决定回到北京,离开这个带着幸福来,留下满身伤痕的地方。 残缺的回忆在冰冷的冬天,愈显单薄。落单的离雁在纯白的雪花里,背向北,告别曾经的温暖。法桐凋零了满地残叶,像悲悯的诉说。 时光染指着悲伤,沧桑一路萧瑟。轻吟路过的不再只是清辉冷月,还有韶华相负,浮生磋砣,岁月离歌,暗香沉浮的过往。荒逝摇曳的青春里,有多少静谧的年华,终,随风尽散,散尽在天涯两端的流年,落陌,成荒。 喜来,寒冬似春,悲到,炎暑如霜。 有些人,消失成寂寞。有些人,在相爱中蹉跎。悲缓缓来,疤渐渐结,节痂的痕迹,刻着那个哽咽的名字。所有的浪漫,以放弃的姿态谢幕,最后的悲叹,不过如此。 --- 谈了整整一天一夜,父母根本不可能答应他与樱子的婚事。最后,任杰决定放弃,不再和父母商量,回北京找樱子。什么都不管不顾,和樱子结婚。 还好,那个雪人还没有融化掉,只不过早已不是他走时的模样了。站在面目全非雪人旁,他还是幸福地笑了。 拿出钥匙打开门,樱子不在。可能去公司了吧?他去超市买来些菜,做好。打开电视等樱子。 深夜十一点半,客厅的电话响了,接起电话:“任杰吗?我是樱子。” “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好一段沉默。 “樱子,你怎么了?”任杰有种不祥的感觉。 “任杰,我们分手吧……” “什么?你说什么?”任杰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 “其实,在你回家之前,我已经想到你和父母商量的结果了,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电话那头的樱子仿佛很冷静。 “为什么?雪人还在,我回来了。就算天下人都反对,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娶你。”任杰无法接受这个突兀的结果,就在刚才,他还做一桌好吃的,幸福的等待樱子回家。然后,浮想着自己心爱的人充满温馨的享受。 “谁啊?这么晚还打电话?”电话另一端突然传过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樱子没有向那人解释什么,接着说:“任杰,不要这样,我们分手吧,没有我你会更幸福,你家人也会开心的。” 。…… 任杰含着泪水,把樱子的衣服一件件放好,把地板一处处擦好,然后把自己的东西放进旅行箱里,钥匙放在茶几上,哀伤的回头环视了这个让他幸福了许久的家,缓缓地关上门。 不知道去哪里,也不想去哪里,任杰在小区的花园里,在那座房子的窗下,呆呆地站着。 痛啊,揪心的痛,他失控地坐在地上,狠狠地捶打着冰冻如磐石的地面,手关节已经血肉模糊了,他还是继续不停地挥舞着拳头。他已经不知道疼痛了,他疼的是心,是那颗深爱的此时却像拳头一样血肉模糊的心,泪水已经流干了,全身已经麻木了,零下十多度的天气却让他的身体毫无知觉,忘记了寒冷。 ☆、第十四回 聚散终有时 二十七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杰醒过来,他已经被冻晕半个小时了。恍恍惚惚地看到,那间房子灯亮了。他慢慢地爬过去,手扶着墙颤颤地站起来,慢慢地挪到门口,无力地敲响那个曾经和樱子温馨幸福双进双出的家门。 随着轻微的脚步声,门打开了,樱子也是满眼泪水,伤痛欲绝地看着他。 过了很久,任杰凄然一笑,绕开樱子,蹒跚地走进那间两个人多少个日日夜夜恩爱缠绵的卧室,拿起阳台上的一瓶汽油,背对樱子仰起嘴一气喝完。樱子没有看到他在做什么,还是那么痴呆地站在客厅。 “樱子,我为你死了一次,再不亏欠你了,以后没有我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我走了。”压住胃里如火似刀绞的翻腾和恶心的呕吐感,任杰说完,头也不回,扶着墙慢慢地,慢慢地走出房间,慢慢地慢慢地关上门。 樱子依然像傻了一样,就那么痴呆地站着,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流,湿了衣襟,湿了地毯,湿了心。 跄踉着走了很久,应该距离樱子很远了,任杰忍着痛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个几近模糊的楼,用血肉模糊的手掏出手机:“玉霖,你在哪里啊,我快不行了。” “我在龙泉花园,你怎么了?在哪里?等我去接你。”玉霖感觉电话那头任杰的声音嘶哑虚弱,充满痛苦和绝望。 “没事,那你等我,我一会去你那里。” 挂了电话,任杰就开始了剧烈咳嗽、胸痛,心里像火一样的烫。继而咳出了一滩血,他呼吸困难、发绀、头昏、视力模糊,渐渐的恶心、呕吐、痉挛、抽搐。他想起来了年迈的老爸老妈,想起了樱子。 “不,我要回家,我不能死在这里。”任杰想到这里,也不知哪里来的一种力量,把几乎冻僵的手指插进喉咙,搅着抠着挖着,随着一阵阵的呕吐,好像觉得心里的痛苦有些减轻。站起身来,忍住心里的痛和手上的伤。一步一步地走向玉霖的住处。在心如刀割的痛苦中一步步地向前走,死亡也随着他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 --- 月台上,一对对依依不舍送别的男女。 下雪了,地面白了,一片片白色枫叶飘舞在楼房和苍穹中。看着忽然落下的夜幕,空中阑珊的灯火,玉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不知为何,人忽然变得平静好多。也许,落在他心里的那一片才是真正的雪。而它,毫无怜惜地坠入他的心底,冷,很冷,颤栗着。渐渐地屈身,怀抱自己的身体。任刺骨的北风无情地抽打,却仍然执意不肯离去,或许蜷缩着,心才会暖和一些,才会感受到自己那渐如游丝的气息。或许情伤深处,人清醒,才会更容易忘却已逝的那段青涩的回忆。 摘你一朵雪花,负我千般情愫…… 泪水,不经意的滴滴摔落,夹杂着雪花坠落在胸膛。玉霖努力地去捕捉脸庞那一瞬间滑过的温度,却早已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的温都,指缝间,留下的却尽是那冰冻的寒。冷,从掌心传输到心,从心底慢慢散开,扩散着,充斥着全身,颤抖着。有一些人失去了,或许真的就永远失去了。 当一切都成为了往事,是否还记得曾经那华丽的邂逅,曾经那虚渺的卿卿相守和那如风般的旦旦誓言。 二十八 梓涵,在你的生命里,我,只是一名过客。如果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意外,那为何你残留的身影还迟迟的不肯从我的生命中离去。是依然眷恋着你的温柔,还是仍然迷恋你的身体。 玉霖用自己仅存的那一点希望,努力地去握住左手所剩的温存,手心变得冰冷。失去了你小手的牵握,从此不再温暖,可我还一直在找你的小手,在缓缓地寻觅着,似乎能在空荡的空气中突然抓住你的手,然后紧紧地握住再不放开。 从春天柳絮满天飞舞在枝头,相知在那一分感动后的相悦;直至夏天恩爱缠绵的厮守,于那个熟悉的梧桐树下绽放;爱情,随着那嫣红的枫叶一同鲜艳,摇曳在秋风中,翩翩起舞。而今,叶儿落处,早已腐烂,火烛流处,早已凝固。爱情,在暖春发芽,在仲夏成长,在深秋中幸福绽放,却在寒风瑟瑟中埋葬,一切都那么的急促,甚至,还来不及好好爱你,爱情就已经在苍茫无垠的洁白中夭折,无法逃脱命运的苛刻。爱情来过,终究敌不过红尘中的纷纷扰扰,在现实中死去。 泪水,滑落,流过脸颊,滞留唇角,嚼碎后,才会知晓泪水的咸涩。只有在那痛彻心扉的思念时,在那长相厮守的缠绵时,在那曲终人散的离别时,才会开始寻找原属于自己的孤独与寂寞,才会去试着找回一个人的逍遥和冷漠。爱情,终究不能如花开花谢般周而复始,只有聚散,没有分合。痴痴地怀抱着心底那瞬间落泪的记忆和那脸庞间残存的一道微凉,许久,许久,嘴角上扬,玉霖憔悴的脸庞露出了一抹酸涩的微笑。 踏上北上的列车,离去。离去的,是所有的美好回忆,是所有的幸福憧憬,还有那个最爱的人! 到了北京,玉霖放下了自己的情感,也放下了一切,他发誓自己从今以后一定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无情无欲,一个冷血冷酷的陌生的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二十九 当玉霖打开门,任杰一头扎在地上,一股汽油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带我去医院。”扶起来后,玉霖看到任杰嘴角一片一片苍白的皮翻卷着,脖子里也全是一片片被汽油腐蚀的皮,夹杂着血碎碎地粘在衣服上,露出一块块鲜红的肉,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 --- 蓝梦是一个网名,一个男人的网名。云非语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开始她根本就不会去想有什么含义。但后来,云非语却被这个名字左右了思想,左右了喜怒哀乐,甚至一生。 云非语家是青岛的,个子修长,外表有一种冷傲的气质。但她的朋友都说她很可爱,可亲,没有那种让人厌恶的官家子女的习气。她很爱笑,笑起来是那种畅怀大笑,毫不掩饰,很爽朗,很能感染人。 依兰总是拿云非语开玩笑,说她是皇后的命。不过她很尊重和喜欢云非语,云非语不像有些官二代,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讨厌。所以依兰一直把她当姐姐一样。她也是云非语最好的闺蜜,亲密无间的朋友。 北方的雪说来就来,瞬间就漫天飞舞。不过,有刺骨的凛冽,也有柔和温情的雪絮。昨天,突来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接着,坠落如注的雨珠,又是铺天盖地的雪。没有风,很静,清晰得听见簌簌的雪落声。 早上起来,突然刮起了大风。地面变成了冰层,上面卷着雪花的漩涡,旋风般地移动。冰层很亮,倒映着雪旋的蓝色影子,像是天的姊妹。那风声里有点阴冷,咆哮狰狞的獠牙。 林子轩迈着大步,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他用力地揉搓着双手,浑身打着冷战,屋里的热气在外套上蒸腾出几缕白雾。 “外面真冷啊!”林子轩脱去大衣,嘴里不停地自语,靠近暖气,脚仍然不停地跺着。 依兰想喝鸡汤。天寒地冻的,她不敢说,知道林子轩定会冒着风雪去为她买。 “老公,我想喝点酒。”于是,说想喝酒。红酒、白酒都是不错的选择。可以热身,活血,可以驱寒。但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体一向不好,医生不让喝酒的。 “不行,喝点热汤吧。排骨汤、海鲜汤,你想喝什么?”可他记得很牢固,拒绝她喝酒,试探着问她要不要喝汤。 “外面太冷了,你……”默契,灵犀一通。她无声的眼神告诉了他,只想喝鸡汤。 不等她说完,林子轩就转身穿上一件灰蓝色的保暖外套,走出去了。依兰在阳台上看着奔跑在皑皑白雪里的林子轩,矫健,像是白马王子,穿梭在刀枪剑戟的丛林中。 没过多久,林子轩回来了。怀里揣着保温杯,捧出来时依兰发现杯子裂了个口子。 “你摔倒了吗?”依兰心疼地询问。 “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滑倒了。”林子轩伸伸舌头。 “笨蛋,多大了还摔跤。”依兰嗔骂道。 “嘿嘿、嘿嘿。”林子轩傻笑着拿了一个汤勺,喂她。 “哼,笨手笨脚的,我自己来。”撒娇的依兰让林子轩的心都酥了。 鸡汤还剩下一半,热气腾腾的,鲜美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林子轩让她一个人喝汤,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他的酒量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酒量。啤酒最多能喝一两瓶,再多就呕吐。 依兰是林子轩的女朋友。两个人同居着,还没有结婚登记。打算过完这个冬天,在春暖花开的时节正式结婚。 她经常说:“同居是男人的目的,结婚才是女人的归宿。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的归宿是一条漂浮在海上的小舟。”说这话的时候,依兰总是痴痴地看着他。漂亮,美艳,迷人。 每逢她抱怨,林子轩从不吝惜语言上的承诺;“宝贝儿,结不结婚,我都会永远爱你一生一世的。” --- “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早餐过后,依兰心里有些烦躁,想让林子轩陪自己到外面吹吹风。 “下这么大雪,外面很乱。交通堵塞,发生了多起车祸。待在家里比较安全。”他反对说。 “啊,车祸吗?会不会有伤亡呢!”她看着他,眼神流露出忧伤和悲悯。 “没事的,放心。”他搂住她的肩膀,听得见怦怦心跳声。知道这样的言辞不足以安慰她。“宝贝儿,我们不会有事的,相信所有人都不会有事的。命运会庇佑所有的好人。” 依兰身体不太好。半个月前,在夜里,她感到一阵昏迷,病又发作了。是林子轩踏着黑夜给她买的药,路上险些被车撞上。回来不敢提起,怕她担惊受怕的,影响休息。依兰后来才知道,用小手捶他,骂他。林子轩就嘿嘿地傻笑,明白她只是心疼他。 有时依兰很悲观,总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冷,血液冰凉。她非常喜欢绝望的东西,听悲伤欲绝的歌曲。林子轩是她唯一的温暖。 林子轩准备去上班。 “这么恶劣的天气,很危险的,不要去了好不好?”依兰异常敏感,担心路上会发生危险。 “宝贝儿,我可是单位精英,一刻不能缺少的存在,不去怎么办。”林子轩这个月已经请了好几次假,找不到借口了。 依兰开玩笑说:“你这样优秀的男人,在单位,有不少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吧。” 林子轩生气地瞄了她一眼,接着像小孩一样发誓:“我只会爱你一生,就一生,永远不离开,永远不背叛,永远不沾花惹草。否则变只小狗,天天被你欺负!” “嗯、嗯、嗯。”依兰被林子轩热吻着,不知道是小嘴巴堵上的原因还是在回应他的承诺。 “乖乖地在家等我。”穿好衣服,林子轩轻轻地关上门,走了。 三十 拎着行李箱,张望着,任杰慢慢地走在这清晰又模糊的街道上。虽然回来过几次,但因为和樱子的事让他没有时间去打量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是啊,三年了!家乡变了,不见了儿时的从容宁静,没有了童年的雅俗淡然。一眼望去,幢幢高楼屹然地立起,从前的琉璃瓦房不见了;街道上的人流错落在各个角落,熙熙攘攘的;汽笛声不断地在耳边响起,阵阵刺耳。突然间,觉得自己好陌生,这一切,来得是那么的从容,来得那么不经意! 到了离家不远的小桥上,小桥依旧默默地跨步在小镇西边的那条河上,这让他感到亲切和暖心。它是那么的镇定,那么的默默奉献,日复一日地托起过往的人们。走上小桥,轻轻地触摸着小桥的青石,突然有了久别的亲热和舒心,这是重逢的喜悦,这是重温的旧梦。小桥的青石上,长着斑驳的青苔,错落间透着它走过的风风雨雨,默默散发着它渊远的悠长。站在小桥上,伏身看着小河里自由自在的鱼儿,不觉回忆已随小河水流回到了童年时光。小时候,他最喜欢站这小桥上看水中的鱼儿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慢慢映入他的眼睛:“任杰哥哥,你回来了。” 是蔓雪,那个自小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来转去的小丫头,没想到几年没见,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一家人就住到任杰家隔壁。小时候,两家人的条件在这个镇上还算不错,更相处的像一家人似的。任杰妈妈常对蔓雪的父亲说:“等两个小家伙长大了,让蔓雪做我的儿媳妇吧。这一来啊,我们两家就热闹了。” --- 一个人,打开窗户,迎面的凉风没有让依兰感觉到寒冷,倒是有几分惬意的凉爽,久违的舒坦。桌子上是林子轩喝过的酒杯,残留着余液。拿起一瓶酒,斟满,在风中,一饮而尽。整个身体像是在冰窖里凝固,深深地吸一口气,一股寒流自上而下,涌遍全身。 依兰出现了幻觉:好晶莹的酒杯啊,水晶玻璃般剔透,折射出刺眼的光。那光芒,那杯子的锥形,像一个无底的冰窟,在碎裂,咯吱咯吱地做声,吞噬着一切,她的身体被吸附着。她怕,紧张,慌忙地关上窗户。仰起头,摸摸胸口,吃力地呼吸着,身子一软,倒在阳台上。 意识中,她赶紧拿起手机,紧紧地握着。好难受啊,她祈祷林子轩快快打来电话。时间在赛跑,她的心在停顿。过了很久,稍微有些缓解了,依兰挣扎着站起来,趴在窗台上,绝望地看着归家的路。 冰天雪地,茫茫无际。一个个身影,不需要仔细辨别,只需轻微一掠,便知道是不是他。她恐惧每一个动静,怕那个紫砂茶壶突然碎了,怕座落在边角的钢琴突然响起…… 突然,门响了,伴随一股炽烈的气息,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兴奋,默契告诉依兰这就是林子轩。推开门,迎面的温煦,夹拌着亲昵的味道,嗅得出,那是他独有的。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她问,虚弱的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 “没到单位我就后悔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着你,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林子轩说着,便抱在一起,紧紧地,动情地。 -- “子轩,我想出去走走。”她依旧想出去,不要待在牢笼一般的家里。 “好的姑奶奶。”林子轩给她戴上围巾,第一次见面买给她的,她依然保留着。天很冷,地面的雪层又覆盖了一层雪。 这段时间,林子轩发现依兰心情很糟糕,像是要发生什么。他担心得要死,软磨硬泡的又请了几天假,准备在家里陪着她。 “可以出去玩咯。”她像一只开心的麋鹿,蹦蹦跳跳:“可以出去了,一起去兜兜风……” “系好安全带宝贝儿。”林子轩提醒她。 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抱着他,清唱着小调。她说如果开得很快,时光就会倒流。异常丰富的表情,在她的脸上泛起。看着,有点难受。他试图放慢车速,她激烈地拒绝,说要加快车速,这样很刺激。 汽车在路上飞驰了一个时辰,到荒僻无人的地方,缓缓地停下,熟悉的激情开始在车内澎湃。 ☆、第十五回 离开与重逢 三十一 玉霖的堕落让他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自己还活着。整天与酒相伴,在醉生梦死中堕落,他看不到每天的太阳,只有黑夜在他沉醉中出现。 整整一个星期,玉霖没有走出他的住处,那十几箱啤酒已经只剩空瓶子,乱七八糟地倒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他又伸手去拿酒,但全部都空了。 窗外大雪纷飞,玻璃窗上已经结满冰花。恍恍惚惚中穿上拖鞋,外套也没有穿,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想买酒。 刚到楼下,一股刺骨的寒风袭来,玉霖一头栽倒地上。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那张杂乱又充满酒气的床上。 “玉霖,你醒了,来,把这碗姜汤喝了,去一下寒气就好了。” 这是谁呢?玉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想记起面前的这个人。 “坐起来,我喂你。” 到底是谁?这张模糊而清晰,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到底是谁的? “你烧得很厉害,我给你买了药,等下你吃了然后睡一觉,起来再吃一次,差不多就退烧了。” 玉霖漠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那我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玉霖脑子有些模糊,那张脸一定在哪里见过,一定是,可又想不起来了,到底在哪里见过呢?在高烧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他感觉一切都是徒劳的。 迷迷糊糊中他对自己说,反正晚上还来,那等晚上再说吧。 可他不知道,这一次他昏迷了整整两天,而那个他认为熟悉而陌生的人,默默地照顾了他两天。 --- 虽然时光流逝,虽然岁月斑驳,但柳蓝还记得一个人,那个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人。 那不是爱,不是情,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场意外,但足以让她念念不忘,让她想起来心就有涟漪的感觉,十分温馨。 柳蓝在日记中写道:思念,是一杯鸩酒,一饮就痛,一饮就伤,而我却心甘情愿。我痛了,我伤了,我醉了,我笑了,于是我笑着哭了。 你的指尖,划过了我的青春年华,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和你在一起,我失去了属于一只鸟儿的自由,失去了属于一只鸟儿的快乐,懂得了什么叫做寂寞。你让我在深蓝的天空里溺水,无法逃脱。我用剩余的一个残翅,在空中努力地煽动,发出一声声长啸,声音回旋在悬崖的上方,凄凉而凌冽。 一直以来柳蓝就喜欢雪,其实是喜欢雪中的那份清洁与纯美。只要是下雪,她就会漫步在雪中,任凭雪花打在身上,那簌簌的声音,让她感觉到平静和安逸,心绪就变得柔软而薄凉。 一些日子在雪花里纷飞,一些日子又在雪声里跌落。那些尘封的往事和浸湿的心,近了又远,远了又近。 在雪中,柳蓝又想起了那个人。时光转变得那么快,又是那么遥不可及。她的目光深远而痴迷,像要穿越时空的隧道,淌过清风与明月,用心虚幻一场喜悦的相逢。曾经的渴望,曾经的激情,在这场没有一点准备的洁白中,显得那么繁茂,那么热烈,又那么清冷与寂寥。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是心与心的距离。当彼此的心靠了岸,所有时光都变得丰满,所有的寂寞都变得斑斓,所有等待都有了色彩,所有的梦想都长了翅膀,所有的季节都是那么的浪漫,无论寒冷或炎热。 柳蓝笑了笑,继续想他。想起了那份幸福的相遇相知,想起了三生三世修来的缘分。总渴盼让这份情感一直延续下去。只是,人生有太多的悲欢离合,谁也无法保护彼此的执着。就如这突如其来的寒雪,瞬间会改变生活原来的模样,幸福会变得支离破碎。 一些日子,在泪水里微笑;一些风,吹破一些凌乱的伤痛。脚步,瘦了内心苍茫的旅途。一路走来,一路的风雨飘摇。那些跌宕的情感,落在时光的青苔上,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夜深了,窗外的雪花依旧舞姿迷离,依偎在窗台向外望去,那一朵朵银白,像自己的心飘飘洒洒。不知道,他是否如同我一样地静坐沉思。是否如同我一样,在雪花中里想起彼此,柳蓝眼睛有些湿润。 三十二 两个人不知道在桥上站了多久,太阳快要下山了,夕阳的霞光,将小河染上眩晕的色彩。蔓雪看上去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羞红的面颊透着和其她女孩不一样的气质。 任杰无精打采地问:“小丫头,你是来接我的?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呢?” 蔓雪慢慢地走到他身前,没有回答,俯身看河里游来游去的鱼:“鱼儿在水中的样子好美,它们多自由自在啊!”说着回头看了下任杰,那眼神,分明透着异样的心绪。 见他没有反应,接着又指指水中的鱼说:“任杰哥哥,如果水中的鱼儿到了岸上,还会那么美、那么自由自在么?” 从她的神情,任杰明白了,她的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在说她自己。 踌躇中,任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不懂人间冷暖、生活坎坷的傻瓜?他依旧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低下了头,避开那双让人想看又不敢看的纯真眼神。 “嘻嘻。”蔓雪轻轻地拉了他一下衣角笑着说:“任杰哥哥,我们回家吧,阿姨还等着你呢!” “嗯、嗯、我想再多待会。”任杰莫名的有些茫然失措,什么原因自己也不知道。 蔓雪笑着:“好滴,我陪你。”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小桥上,静静地,任夕阳慢慢地落下地平线,任心跳和着小河的涟漪,轻轻地荡在平静的河面上。 沉默了好久,蔓雪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任杰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说什么呢?不知道说些什么……”任杰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特别是身边有女孩子在的时候。 “说说你呀,大学毕业了,是待在北京呢还是回到这里呢?你说完了,我也和你说说我自己。”好像在任杰面前,蔓雪永远长不大,永远是那个牵着他衣角走在他身后的小女孩。 “说我?我有什么好说的,老妈这次让我回来,可能不会再去北京了。”这句话一出,任杰心头还是很痛。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不不,不是要你说这个,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在学校的事情,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等等的。” 他笑了:“说这个也算啊,刚才不是你让我说的嘛。” “嘻嘻,算就算呗,我还想听,想听你在北京的事!你继续说呀,我不打断你了。”她的小手依旧牵着他的衣角。不过已经是面对着他了。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任杰不得不接着说:“上学比较乏味,后来有段时间还半工半读的……” 蔓雪一直看着她,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那有没有交女朋友呢?” 任杰故意生气地说:“小丫头,你懂什么啊。” “哼,人家已经二十二岁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蔓雪好像有些不高兴,嘴角撅着,低头看着地面。 任杰突然间在她面前彻底地败下来了,面对着她,他突然感觉有一丝愧疚。 蔓雪是一个很独立的女孩子,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在家里,对她的弟弟妹妹来说,她就是半个母亲。 穿着一身紫色衣服的蔓雪,一双如水的眼睛晶莹剔透,散落的长发错落在肩膀,随风轻轻地飘动着。此时,任杰突然发现她身上有很多别的女孩子所没有的东西,以前怎么不知道呢?和她对比起来,顿时感觉自己非常渺小。自己从小就在父母的细心呵护下成长,慢慢地养成了不可一世的坏脾气,动不动就惹是生非,寻死觅活的,让家人操碎了心。 站在这久别的小桥上,有多少的回忆,有多少的伤感,又有多少的遗憾! 拎起行李,走下了小桥,朝家慢慢地走着。 蔓雪依然跟在他后面,却变成了挎着他的胳膊。 ☆、第十六回 林中婚礼 三十三 列车在经过5个小时的疾驰,终于到了目的地。柳蓝忐忑不安地拨打了那个电话,她无法预料将会发生什么,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孤身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就为了见一个网友。“我是不是疯了?脑子进牛奶了吗?”柳蓝很多次地问自己,可是问了之后,她也给不了自己答案,只是以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确是个疯子。 认识玉霖是因为他写的一篇鸡汤文章,那篇被网上转载得乱七八糟的文章。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冥冥之中认为,他就是她一直寻觅的港湾,心灵的归宿。 挂了电话,柳蓝心里像有几只兔子一样,跳来跳去,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了,呼吸也变得很急促。这个陌生的城市,还有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万一,万一他是个骗子怎么办?万一万一……怎么办?随着时间一秒秒的流失,她的心也一缕缕地被撕扯着。 柳蓝越想越怕,犹豫中她下意识地转身走进售票大厅,想回北京。排队买票的人很多,柳蓝机械地跟着人流往前走,到底是买票还是不买,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往前排队。 “柳蓝,你在哪里?我在出口。”电话响了,是玉霖。 “我在售票大厅…你……我……”柳蓝有些惊慌,有些不舍,有些害怕,还有些渴望。 “怎么?你要回去吗?这么晚了,明天回去吧,我已经给你定好房间了,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柳蓝拿着电话,不挂也不说话,就那么听玉霖在说。 一只手从后面轻轻地拍在她的肩膀上:“你是柳蓝吗?” --- 第二天,报纸头条醒目地刊登着一条信息:昨天在郊外的路段上,发生了一连串的交通事故。其中一辆蓝色轿车里,一男一女昏迷不醒。男子头部受了重伤,很幸运,他的头骨很结实,没有造成大脑的损伤。那个女人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下肢粉碎性骨折。 终于可以出院待在家里了,几个月后第一次回家。一层厚厚的灰尘,尘封着从前的记忆,不敢去掸拭。好像有千丝万网束缚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能动弹。依兰咬着牙,强忍着浑身的疼痛,试图站起来打扫卫生,一次一次努力地挣扎,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最终还是只能瘫坐在轮椅上。 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几道光线里,翻滚着数不尽的灰尘颗粒,像是被热浪煎熬,蒸腾翻滚。里面有自己的影子,很清晰的影子,眼神呆滞,没有表情。她绝望地看着自己——那个变型的身影,很恐怖,让她的呼吸窒息。依兰开始急躁,恐慌。转过头去,想避开。可是,梳妆台的镜子,裹着满身纱布的影子又一次侵犯了她,骚扰她,纠缠着她。残酷地,狰狞地,猖獗地戏弄着她。她愤怒,要打碎那面镜子,用尽全力地伸手甩击。无奈,疲惫而虚弱的身体,让她和轮椅一同倒在地上。泪水顺着苍白哀伤的脸庞,一颗颗地破碎在地毯上。 听到声响,林子轩急忙从厨房跑进来。 自从出了车祸以后,他不敢离开依兰半步,始终守护在她的病床前。昏迷中的依兰,脸色苍白,平静得刺痛他的神经,绷带包裹的脑神经。他怕她醒不过来,自己失去一切,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又怕她醒过来,要面对这冰冷的事实,那孱弱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住!在林子轩的绝望和祈望中,依兰苏醒了。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含着热泪,用颤抖的小手抚摸他头部的绷带。他落下眼泪,隐瞒着她的伤情,也许是欺骗自己。 一刻也不舍得他离开,握住手不放,也许很痛,也许是麻醉了,整个意识的麻醉。就这样,他们握住彼此的手,在医院度过了孤独的,梦魇的,绝望的几个月。 扔下手里的东西,手臂环绕着她的腰。没有把她放到轮椅上,而是直接抱在怀里。嘴唇舔着她的耳蜗。“我爱你,不论发生了什么,还是以后会发生什么。”他的话声音不大,却很重,透着执著和坚定。 “是,相信你爱过我。可,我不想你为我承诺什么。你是自由人,我们并没有结婚。”依兰冷冷地说。 “结婚!是的,结婚。婚期年初我们就约定好了,不会改变的,也不允许改变。我不会承诺什么,也不想承诺。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林子轩心疼地吻着她。 “我不相信什么承诺,更何况是现在。” “所以,我不承诺,只做。” 依兰再不说话,沉默。看着他,看着每一件熟悉的东西。她有一种恐怖的预感,看这些东西的时日将越来越少。她的耳朵常常会听到一阵笛子的声响,是幻觉吧,从前小时候的幻觉。每当痛苦时,她都喜欢幻想,幻想自己是童话里的一个人,不见得是主人公,一个陪衬也好,简陋的附庸也好。告诉自己,这是个梦,生活之外的梦,真实之外的幻觉。她喜欢用虚幻的梦境安慰自己,片刻的安慰会抚平凌乱的心绪,不太在意不公平的待遇。笛声的旋律忽上忽下,忽强忽弱,忽悲忽喜。在黑暗里,没有一丝丝光亮。她想让林子轩睡觉,自己偷偷喝几杯白酒,很浓烈的那种,然后一醉不醒。 她的想法失败了,林子轩拒绝了,任凭她怎么哄他骂他。依兰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要自己不睡觉,他也会和自己一样,一宿不睡,两宿,三宿…… 林子轩脑部的伤也不轻,刚刚痊愈。扶着她躺在床上,拉开了窗帘,他知道,这个时候彼此都不会入睡。看着天空,如果有星星,会更好一些,可以仰望星空,回忆,臆想,未来会比现在更残酷吗? 盼望的那场婚礼,在一处树林里如期进行。没有华丽的盛宴,简单温馨。就他们两个人,空旷得像是有钟声在耳边萦绕。 “请问依兰小姐,无论将来富贵或贫贱、疾病或健康,你都愿意永远不离不弃地陪在对方身边吗?”李子轩庄重地问她。这是一场灵魂的拷问,像一场漫天大火,炙烤着每一个人的人性。 恍惚中,依兰犹豫了,茫然了。她的沉默,让他不知所措。 “是的,她愿意,不管现在还是将来。”耳旁清晰地响起他的声音,他代替她回答了那句话。 仰起已经满脸泪水的笑脸,依兰点点头。他的那句愿意,她愿意,我也愿意,轻轻地解开了她封闭的心结,给了她无限的憧憬。 林子轩俯身捧着依兰带着泪水的笑脸,温柔地吻干了她的泪水,又轻轻地吻了吻她颤抖的唇。 小树林里出奇得安静。依偎在林子轩怀里,她暂时忘记了痛苦,沉溺在幸福中。树林上空神秘的星辉,让她沉醉在眼前肃穆的环境里。依兰憧憬着,在一片桃园,有一叶扁舟,两个人…… 从此,在小区里有一道美丽的风景。斜阳晚霞,掠过两个人的背影。风带起的长发,和着随风而起的白色衣襟。交织在一处。女人紧靠在男人身边,男人的手搂抱在女人的肩膀上。不时的俯身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远处,有一片翠柏,是两人亲手栽种的。茁壮而坚挺,茂密而苍翠。 三十四 男人躺在床上,光着身体。 一个漂亮的女人走过来,端着两杯咖啡,带着热气。粉白色的睡衣内,诱人模糊的若隐若现。她吹了吹,递过去。 男人没有接:“这时候喝什么咖啡,没有情趣,拿两瓶白酒。”说完,拉了一个被角盖在身上。 女人出去了,一会工夫,她拿来两个杯子,一瓶红酒,一瓶白酒。斥责着男人:“会不会情调,要看你符不符合。就像这酒,可是烈性的,没有这个本事,勉强了,只会让自己痛苦。”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放纵自己了。一年了,真得累了,太累了。”说着,他喝完了瓶子里剩下的白酒。 女人没有阻拦他,看着他肆虐地喝完,又递给他那瓶红酒。抿着娇小的双唇,脸上露出一丝暧昧的醋意。 男人头晕目眩,一瓶酒足够让他感觉天昏地暗。他顺手把喝完的空瓶子抛在地上,猛地拨开她手里的高脚杯和红酒,野蛮地推倒在床上…… 地上的高脚杯碎片,在慢慢晕湿的红酒里闪烁。 “好了吗?快一点吧!聚会马上就开始了,不能再耽搁了。”她催促着,称呼男人为林子轩。男人叫女人倩倩。 男人不耐烦地换上了女人给他买来的西装,他没有穿西装的习惯,只是为了应付这个聚会。二十九岁的男人,很成熟,告别了五年前的莽撞。他的一举一动,对于这个刚涉世不深的女人而言,有着非凡的魅力。女人欣赏着眼前这个男人,为他打上领带,她比男人小了五岁,是五年前男人的年龄。 聚会很热闹,一个生日晚宴,是倩倩舅舅的生日。一个显赫的人物,来访者非达既贵。但这些都勾不起他的兴趣,林子轩显得很急躁,战战兢兢地。他想快些走,离开这里。 舞会开始了,倩倩执意拉着他步入舞池。人很多,林子轩很勉强、为难,怕见到熟人。他的神态举止被倩倩完全领悟,她的执意变成了刻意、必须和命令。 看他心不在焉,谨慎地四处张望。倩倩面带愠色,一把推开他,气愤愤地想走开。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听我解释……” 倩倩不屑地推开他,说:“还是快回家陪你的残疾老婆吧。” --- 不算太晚,林子轩仍然按时回家。依兰转动着轮椅,服侍他脱去外衣,换上他喜欢穿的宽敞外套。他依旧十分饥饿地吞食着依兰准备好的饭菜。 他屡次劝告她,家务是我的义务,你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看看书,上上网,或者做一些康复运动什么的。她钻进他的怀里,很温暖:“做家务能让我有点自信,只要想到能为你做些事情,我就有种成就感。”她的声音缠绵而动情。林子轩紧紧地抱住她,耳朵贴在她的秀发上。 他抱着她来到后花园。这是小区的后面,正对着一座葱郁的高山,花园里栽种着各式的花草和翠柏。中央有一米多高的亭台,可以尽览大自然赋予人类的一起美好。 这个看台,是她最珍贵的所在。一年来,依兰每一天都会在这里看日出月升,花开花落。每一天都有林子轩陪在身旁,依兰也总轻轻地偎依在他的胸前,这里是她灵魂的寄予。 傍晚,伸手掬一捧远却可及的霞光,顺指缝泻满全身,色彩斑斓。张开双臂,陶醉在纷纷的落叶中,那是鲜艳的枫树叶,她最喜欢的一种。她听得懂风过哗哗的树叶声,那是大自然送给她的礼物,她用这个语言来聆听生命的欢笑。 依兰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那一次树林婚礼,让她相信命运蕴藏着许多奇迹,这奇迹永远存在,因为这奇迹是粹白的化身,是天使用血液浇灌的,是最美好的圣洁。 与林子轩的相遇,是命运奇迹的召唤,林子轩的存在,同样是个奇迹。不再悲伤身体的残缺,眼前的草树花香都有宿命的安排,而宿命又给予了自己太多的恩惠。自己是花草的成员,自己同它们一样,肉体终究会灰飞烟灭,可灵魂深深地扎根此地——依山傍水的桃园。 她从不担心林子轩离开自己。想他时,他总是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用手轻抚着自己的发丝。他厚重的呼吸,跳动的脉搏,都深深地植种在自己的身体里。 “老公,如果我们再有一个孩子,那该多好啊!”她抬头看着他。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再生育了,但她更不要林子轩有丝毫的遗憾。 ☆、第十七回 情有归处 三十五 任杰走进家门,妈妈迎面忙着来接他手中的行李:“儿子回来了,累了吧,快坐下休息会,我给你做点吃的。”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朝屋里喊了一声:“他爸爸,快给孩子倒盆热水,拿瓶奶热热。” 老爸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前几次没有仔细看过,现在发现老爸眉间多了几条皱纹,清晰地挂在有些灰白的眼睫周围。 任杰赶紧说:“老爸,你坐着,还是我自己来。” 老爸没起身,放下书慈祥地笑了:“这是自己家,要喝什么自己去拿。都二十好几了,还他当小孩子。” 妈妈唠叨着:“你啊,怎么就不能打盆热水,儿子做一天车那么累,你不心疼啊。” 老妈倒了一盆热水,任杰赶紧接过来:“老妈,老爸说的对,这是自己家,我又不是外人,你这样啊,我总感觉自己是捡来的。” “你这孩子,我怎么拿你当外人了。你看,你爸那样你还帮他说话。”妈妈宠溺地打了一下任杰的头,忙着为他做饭去了,老爸没说话站起身来,翻箱倒柜了半天,拿出一盒好烟,放在他面前,又接着看书了。 任杰给老爸倒了杯水端到他面前,然后自己也倒了杯水喝着。 老爸眼里射出慈爱和欣慰的眼神。“儿子,冷吗?去把空调打开,暖和一会等你妈妈把饭做好咱们就吃。” “嗯嗯,老爸,你看书吧,我知道了。”好像自己突然长大了一样。任杰望着老爸那张被无情岁月留下痕迹的脸,鼻子酸酸的。 他走去厨房,想帮妈妈。老妈一把就把他推出去了:“出去坐着,妈做你最喜欢吃的菜,你想为妈妈做饭呀,等你有媳妇了吧。” 任杰嘿嘿地傻笑说:“有媳妇也要吃妈妈做的饭,谁也比不了。” “好好,等老妈死了看你怎么办,快到空调旁边去,天冷别冻着了。”老妈嗔爱地骂他。 饭后,蔓雪来了,依旧是紫色的衣服,柔美而文静,散落的长发,轻轻地飘在双肩。 老妈老爸对她犹如自己家人一样,对她的好让任杰都感觉到惊讶。 第二天,老妈让任杰去找蔓雪,说有事。任杰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蔓雪在镇上的小学里任教。远远地,能清晰地听见教室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他的心开始不停地跳动,很忐忑。 走近教室,有些胆颤地张望着教室。突然,身后有人在叫:“请问你有事吗?”回过头,是个中年男子,一身黑色外衣,任杰想他该是这的教师吧:“请问凌蔓雪老师在吗?” 中年男子和客气地指着身后的那间教室:“她在上课,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你是她什么人?” 任杰笑笑说:“我是她哥哥,有点事找她。”中年男子点点头,笑得有些暧昧,然后转身走了。 站在讲台上的蔓雪,天生有一种清纯的圣洁。一身紫色的衣服,依旧散落的长发,秀美的脸庞,永远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看着她,他莫名地心伤起来。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是我……教室里的她已经发现任杰了。当他的目光落当她身上的时候,她已经停下了讲课。 蔓雪柔美的眼睛看着他,任杰也默默地看着蔓雪,这是久违的相互注视,好像是一个曾经的梦。 突然,教室有个男同学站起来:“老师,外面有人找你。” “坐下,好好听讲。”她小脸发烫、有些慌乱地放下了手中的书,拿了支粉笔,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着…… 窗外的任杰有些不知所措,是立刻走开,还是继续等她讲完课呢?他很矛盾,心扑哧扑哧地猛烈地跳动着。最终决定还是停留在教室外。 静静地等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走,大约过了几分钟,下课的铃声响了。同学都蹦蹦跳跳地涌出了教室,偷偷看着任杰,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 蔓雪慢慢走出了教室,脸颊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害羞,低头来到他身边:“任杰哥哥,有事吗?”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口吃起来,任杰支支吾吾地说:“我……老妈说有事找你,我……” “阿姨找我呀,那我们走吧。”依旧是那个没有任何心机的女孩。 任杰还是走在前面,蔓雪跟在后面,半路上偷偷地挎上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路没说话,来到了他家里。 “蔓雪来了,你们先坐会,我去做饭,中午在这里吃饭。”老妈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异常的开心。 “阿姨,我帮你。”蔓雪说完,挎着任杰老妈的胳膊,两个人边说边笑地走进厨房。那情景像极了一对母女。 老爸有事出去了,任杰一个人在客厅,觉得有些孤单。回头看着厨房里的蔓雪,她的背影,她的长发,渐渐地模糊了,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敢想,也根本没有去想过和蔓雪会怎么样,只是一直把她当小妹妹一样。而这个小女孩却一直守着自己给他的承诺,还有给自己的承诺。 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她,静静地。蔓雪回头对他莞尔一笑:“做菜有什么好看的,这里呛呢,回客厅吧,马上就好。” 任杰想开口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眼泪已不知觉间悄悄来临,咸咸的,苦苦的。转过头快步走进卫生间。 饭做好了,蔓雪把菜端到桌上,给任杰盛了满满的一碗。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想起过去,两家人的过去。以前蔓雪也是常到他家里给做几道鲜美的菜,然后盛一碗满满的饭放在他面前,再盛一碗放到任杰老妈面前。 一桌子满满的、热气腾腾的菜肴,都是任杰最喜欢吃的。可这一刻,任杰却全然没有胃口。端起饭碗,轻轻地拨了几口便放下了。 “老妈,我饱了,蔓雪,很好吃,谢谢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蔓雪看看他:“好吃,怎么吃那么一丁点,味道不对吗?” “不,不是的,很好吃、很好吃。我吃饱了……” 这是考上大学后第一次和蔓雪坐在一起吃饭,温馨中有些酸楚。 三十六 柳蓝好像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思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出车站,上了车,进了宾馆。 “饿了吧,我给你叫外卖,你先洗个澡。”玉霖说完,就打电话叫外卖。 柳蓝的脑子里一直是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按照他说的话去做。进了浴室被热水一冲,她有些清醒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弱智了,从火车站到宾馆,竟然对玉霖言听计从。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很容易就想象到了很快将要发生的事。 有人敲门,外卖送来了。 “柳蓝,洗好了没有?可以吃饭了。”玉霖唤她。 柳蓝不敢出来,她已经洗了一个多小时了,她害怕出来。一旦出来,所有局面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可是是自己心甘情愿、大老远跑过来的,就是出事了也只能怪自己。她擦干身子,穿好衣服,把手机号码拨了三个数字——110,然后紧紧地握在手里,。接着不安地走了出去。 坐了半天的车,其实柳蓝早饿了,可她就是吃不下去,不是吃不下去,是害怕得不敢吃,更别说外卖送来的那瓶红酒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送你去车站。”玉霖说着,把桌子上的残余收拾干净就往外走。 柳蓝没有说话,她不敢说话,甚至点点头都不敢,她害怕自己一句话或一个动作会引起误会,那将是无法挽回的后果。 玉霖关上门的那一刻,柳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像解脱了。然后对自己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是自己太敏感了,太多心了。她不由得又想起了玉霖刚才的种种细心和关怀。 夜深了,很静,静得让柳蓝有些不安,从小到大,她从没有一个人出过门,更别说这个离家一千多里路的陌生城市了。 “玉霖,我,我,我睡不着,我害怕……”这是柳蓝的真心话,一个从未出门的孤身小女孩想了很多,万一有坏人敲门,万一有派出所查房,虽然自己带有身份证,但她就是害怕。可是打完电话她又后悔了。 “那你等我。”听到对面有关门声。 柳蓝骂自己:“我这不是有病,没事找事吗。他来了我是不怕了,可怎么睡觉?万一,万一,怎么就有这么多万一,怎么办?” 不一会,有敲门声,柳蓝感觉自己的身子在颤抖,感觉从床到门这么短的距离很远很远。 门外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柳蓝,你睡着了吗?那我走了。” “没、等下。”柳蓝想,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开门再说吧。她又把所有的衣服穿戴整齐,然后轻轻地打开门。 “这样,你睡吧,我看电视。”玉霖平静地说。 “嗯。”像蚊子一样的声音,柳蓝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别扭,反正上了床蒙上头就睡,刚才还是困得睁不开眼,此时竟然睡意全无。她偷偷地探出小脑袋,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玉霖,并没有什么反常。舒了一口气之后,柳蓝告诉自己,不怕,他还能把我吃了,哼。 闭上眼睛,还是睡不着,她又偷偷地看玉霖。 “把衣服脱了睡吧,这样解乏。”玉霖头也没回,淡淡地说了一句。 “啊!……”柳蓝吓了一跳,赶忙拉紧被子蒙着头。我的天呐,我可怜的小心脏,如果这样的话,还没回北京就被吓死在这里了。 迷迷糊糊中柳蓝睡着了,半夜做了个噩梦,梦到被人拐卖到山里,然后拼命地跑啊跑啊,结果被吓醒了,一身冷汗。坐起来就看到玉霖蜷曲着身子睡在沙发上。柳蓝吐了吐舌头,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然后含着笑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柳蓝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是感冒了,一定是昨晚上没睡好。玉霖已经不在了,桌子上有几根油条和一杯牛奶,下面放了张纸条:“用热水壶烧点开水,把牛奶放到开水里热热再喝,我有事,等会来送你。玉霖。” 中午十点半,闺蜜小璐打电话问:“美女,见到帅哥了吗?怎么样?昨天晚上是巫山云雨了?还是鸳鸯戏水了?” 柳蓝嗔骂:“看你那张缺德嘴,等回北京看我不撕烂你。” 电话那头一阵浪笑。 “我好像感冒了,现在还没有起床。”柳蓝说。 “不要紧吧,你今天回来吗?”小璐问。 “应该没事吧,肯定回去,你等我。”柳蓝边打电话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帘,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古老的方法治感冒很有效?”。小璐笑得很猥琐。 “什么办法,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肯定不是人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柳蓝说。 “把你冰冷的脚掌贴在男人的小肚子上连续二十四小时,直到全身暖和。” “谁说的?净胡扯”柳蓝骂她。 “要是你喜欢的男人才行啊,嘿嘿。”她强调,语气中有一种幸灾乐祸。 走出宾馆,柳蓝跟在他身后,他说要打车送她去车站,她不肯。依偎着玉霖,后来干脆挎着他的胳膊,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却不知道哪里才是目的地。他转身,她随即停下脚步。 “你还想不想回去了?”玉霖问。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车站还很远,我们打辆车。”玉霖突然感觉自己对这个小丫头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看看他,慢慢低下头说:“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走走。”撅着小嘴,一副生气的样子。 听完她说的话,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心想,这个女孩真天真:“你跟着我想劫财还是劫色?” 她一扭白白的玉颈,头抬的高高的:“懒得理你。” 玉霖脱下外套,穿在她的身上,顿时她就像一个孩子穿了一件大人的衣服一样,被包得严严实实。他不再理会这个女孩,只是想快点把她送走,然后快速地离开她的视线。 到了车站,给她买好票,送她进了检票口,玉霖就走了。 ☆、第十八回 绝望与希望 三十七 夜空,很静、静得好像有些心悸。许正阳用力地吸了一大口烟,将它恶狠狠地吐向这压抑的空气中。皓月当空的天,这个小小的城市却已经格外的冰寒。一些浮躁的东西似乎总是合乎时宜地弥漫在空气中,绕着,揉着。 以前,许正阳总认为梓涵会以优美的姿势存在自己的四周。现在才明白,她永远有自己的节奏,所以他应该在很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欣赏着,不去破坏。 许正阳认为她是完美的,至少,在他心中是一片洁白。 梓涵走后第五天,秀秀找到他,拿出一封信:“梓涵说,她走后一个月才能给你,可我怕她出什么事,就赶紧拿过来了。” 许正阳颤抖着打开信封:“老公,我走了,千万不要找我。我很冷,想换个地方活着。”外面传来一阵阵鞭炮声,这个曾经包裹着两个人幸福的城市天空升起了烟花,很美! 他决定去找一个人! 来到秀秀提供的、这个有梓涵的城市,许正阳疯狂地寻找着。将近一个月,他走遍了这里的每一条大街小道,有时候甚至同一个地方寻觅许多次。 离开了熟悉的城市后,梓涵明白,曾经那些平淡的温暖已经离她远去,曾经缠绵的恩爱也渐渐消逝。再也没有能力找回,再也没有可能回到从前。她只能把一切遗忘,遗忘在黑暗的角落里! 街边枯黄的落叶像潮水一样,一簇一簇的,萧瑟杂乱,犹如梓涵那颗破碎的心。 这段时间经常呕吐,尽管什么也没吃。去医院做了检查,才知道怀孕了。梓涵弄不清楚孩子究竟是谁的,也无所谓了。经过几天几夜的痛苦挣扎,她选择了流产。 走出医院,梓涵没掉一滴眼泪,静静地看着街上的阳光和行人。笑了,很安详。只是在最痛苦的时候咬一下嘴唇,每次都有鲜红的血溢出,那是给自己的惩罚! 车流熙攘来往,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天桥上散步。 上了天桥,看着一辆辆汽车在脚下呼啸而去,梓涵有一种生命解脱的快感。 夜很深了,她走下天桥。过道有一个乞丐,衣衫褴褛地跪俯在冰凉的地上。路过时,她停留了一会,然后掏出身上仅有的一百块钱放在乞丐面前的破碗里,继续往前走。 小腹忽然一阵刀绞般的疼,梓涵捂着肚子,跄踉着挪到路边,在台阶上慢慢坐下来,头上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良久,她抬起泪水迷离的眼睛,看到对面有一座写着红色大大‘拆’字的高楼。鬼使神差地站起来,走过去,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往上爬。 到了楼顶,梓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依靠在护栏上,看着成群的鸟儿飞过树枝,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中大朵大朵的云,在天际间四处地流淌着,然后慢慢地扩散,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一会,她拿出手机,翻出许正阳给她下载的歌曲,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首自己最喜欢的旋律。 神智渐渐模糊,面前出现了许正阳给她选歌时冷漠却很在意她的神情、玉霖温柔而体贴的关心…… “老天啊,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啊!” 随着凄厉的惨叫,人们看到一道美丽的弧线,在绚丽的烟花中,裙衣飞舞地坠向地面。 三十八 晚上八点多,玉霖和朋友喝了点酒然后回家,刚准备开门,却看见柳蓝蹲在墙角,傻傻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可怜之色。 “你怎么还没走?出什么事了?”他赶忙走过去,蹲下来问。好像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的?” 她不说话,就那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那双晶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玉霖有点无奈,这么冷的天让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乱走也实在不放心,于是打开门,示意她进屋。柳蓝毫不客气,径自走向他的卧室,坐在他的床上,打开空调。 玉霖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的动作,有一种走错家门的感觉。 “那……你、今晚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明天我送你回家。出来这么久,家里人该着急了。”玉霖拍了一下脑门,转身拿了一双自己的拖鞋,放在她小脚下面。 柳蓝委屈地说:“好不容易一个人出来,跑这么远,你都不带我玩。”眼泪吧嗒吧嗒的。 “好,好,好。姑奶奶,你别哭了,我又没惹你,明天带你玩一天,后天一定回去。”泪水,让玉霖突然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可怜死了。最害怕女孩子哭了,这个小孩子一样的女人,唉。 此刻,玉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小疯子,嗯,一定是,这不是幻觉。也就不再多问。走到厨房开始做饭。 本来和朋友约好一会要去唱歌的,可是现在哪里也不能去了,她说过自己一个人会害怕。玉霖心里有点烦躁。与往常不同的是,柳蓝的存在,总算还有点趣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蓝走进厨房。轻轻地站在他身边问:“这东西好吃么?我要吃,饿了。” 玉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她,说:“你也会饿,不是自己都把自己气饱了吗?” 其实她也不是饿,只是他做的饭菜香气,让她突然有了食欲。 晚饭吃好,玉霖让她早点休息。自己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写点东西。柳蓝很自然地跟着他进了房间,坐在旁边吃他堆放的零食。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偶尔用大眼睛偷偷地瞟瞟他。见他什么也不说,就开始放肆地吃了起来。感觉味道还不错,很快就吃光了所有零食,砸吧砸吧嘴,然后喝了一杯水,还给他倒了一杯。 无聊的柳蓝环视四周,发现房间很凌乱,于是又起身拖拉着玉霖那双大大的拖鞋,开始收拾。 却忘记了还有一个男人坐在电脑前,傻傻地、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 夜深了,两个人各自休息。柳蓝睡在卧室,玉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柳蓝睡不着,侧耳听听客厅,没有一丝声响。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沙发上熟睡的玉霖,像是刚出生的婴儿,蜷着身体,好可爱。 慢慢地凑近,想仔细地看看,这个两天和她在同一个房间,却连手指头都不碰她一下的男人。 按着砰砰乱蹦的小心脏,柳蓝轻轻地俯下身,听到了他轻微的呼吸。不知道玉霖在做什么梦,眉头紧锁着,她心头瞬间掠过一针刺痛,为什么他连睡觉都这么悲伤呢? 突然,他微微皱了皱眉,柳蓝赶紧趴在茶几旁的地板上,屏住呼吸。玉霖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又继续躺下来,很快,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她长舒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轻轻地关上门,然后踢掉拖鞋,大笑着跳到床上蹦来蹦去。 玉霖带着柳蓝玩了整整一天,这个小丫头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无论看到什么都很新鲜,拉着他的手蹦呀跳的,片刻也不停息,小嘴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玉霖只有苦笑。谁让自己答应人家来玩的,就受着吧。 玉霖最怕晚上,柳蓝一个人不敢睡,他只能陪她。可是,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又不敢有过分举动,免得让她有什么想法。 “柳蓝,晚上我找一个小姐妹陪你好吗?”想了很久,玉霖终于想到这个他认为稳妥的办法。 “为什么,我不要,就你陪我。反正明天我就要走了,你怕什么?” “晚上我可能有事,估计陪不了你,我有一个认识的朋友,是个女孩子,让她陪你不是一样吗?” “就不,你把我一个人扔下不管?你忍心吗?“话没说完,柳蓝那双扑闪闪的大眼睛就有泪水要流出来了。“那你要我来做什么?” “好好好,我陪你,我陪你。唉……”玉霖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电话叫外卖。 柳蓝做了个鬼脸,就钻进浴室了。 --- “林子轩,你还爱着她吗?如果你不能如实地回答我,那什么也别说,我不想要欺骗。” “倩倩,为什么这样问呢?”他像是被一只毒蝎螫了一下,猝然紧张起来,每一个神经都高度紧张。 “可以理解你是在用逃避回答我的问题吗?”倩倩的语气突然变得死一样平静。 。…… “当然不是,我是喜欢你的。这么久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啊。”林子轩很镇静,每一句话也很流畅,在她那里,他的话就是一种刻意的修饰,很美,却很虚伪。这种虚伪让她觉得很痛。 “也许吧!你喜欢我,却爱着依兰,对吧!好了,你休息吧。”倩倩不想在这个时候争辩什么,她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无情的伤害。对自己,对他,还是对另外一个女人。一个绝望的人是不希望看到结果的,他是,自己也是。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轻柔吻着他的下颚。 “倩倩,相信我。我同样爱你,只是……”他的话停顿了。良久,良久。一种愧疚的窘迫压抑着他,泰山压顶般的沉重,道德的底线在崩溃。良久的停顿,荒原一样的绝望,她幽然的无声泪水覆盖呼吸的匀称。 ☆、第十九回 得失皆天意 三十九 晚饭后,妈妈借故出去了,两个人一起走进书房,任杰打开一个背包,拿出一叠厚厚的、黏着同心结和千纸鹤的信。 蔓雪轻轻从他手中接过去:“任杰哥哥,这里面的信你都看了吗?” “看了,只是,我从没有那么去想过,也不敢相信这些信里你说的都是真的……”任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小到大,我不会欺骗自己,你了解我的性格,我说过,我会等你……”她声音有些沙沙的,轻轻地拉着他的手。 任杰清楚地知道,她总是信任着自己,把心里想的全部告诉自己,毫无保留的。唉,蔓雪,你为什么要那么傻,为什么要等一个连承诺都舍不得给你的人呢? 蔓雪把手抽了回去,淡淡地说:“任杰哥哥,我很累了,真的,你不要以为我还小,还是当年的小丫头,那么幼稚,以为我不懂人情世故。你上大学时我已经十七岁了,知道吗?现在我是大人了。” “蔓雪……”任杰紧紧抓住她的手,紧紧地:“这四年,我的心已是憔悴不堪了。是我对不起你,放手吧,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我不值得你等。” 女孩哭了,眼泪顺着眼眶流着,洗走这些年苦苦的等待,冲走这些年漫长的忧伤。 “任杰哥哥,你真傻,到了今天你还是不明白,如果没有你,我是开心还是伤心?” 就这样紧紧地牵着手,静静地…… 深夜,卧室,温馨如春,窗外,白雪轻舞。 任杰打开这四年蔓雪寄给他的一封封装满柔情的信:今夜风很小,看着摇曳的月光,洒落了一地细碎的思绪。我站在这座小桥,以苍凉的姿势,固守着千年的执着。夜色阑珊,一幕幕欢愉,一页页离殇,你的影子,在我盈盈的泪光中。萦绕在心底的落寞与孤寂,一段落花的岁月,泛起了莫名的惆怅,纯净的想念飞跃过万重山水。 。… 今夜,我守着一份唯美的梦想你,抒一阕刻骨柔情,将我如斯的心揉进夜色,好想化作秋风伴在你的左右,每一丝温暖都是我朝朝暮暮的思念,每一缕情怀都是我如痴如醉的眷恋。夜太静,心太痛,一首寂寞与孤独交织的歌,让我不禁默默的忧伤;一首唯美与凄凉交织的歌,让我无悔静静的执着。 。…… 今生与你相遇、今世对你倾心,我不再叹高山流水无知音;今生不能相伴、今世不能相牵,我亦不会怨恨前生今世不了情。 为了你,在繁华喧闹的人群中,为你守一座城池;为了你,我拒绝了身边所有的温暖,等你在红尘最深处。 。…… 浮华一生,望穿秋水。 此生红尘,无你何欢? 隔世的想念,今生的夙愿: 人生如若初见,我是否还能在那段时光中多看你一眼;人生如若初见,我是否还能在幸福梦境中再爱你一遍。 搁一程山水,你我何时能到达彼岸? 。…… 此生,我在天涯凝望海角的你,捻一岸心弦,吻馨香一瓣,放逐红尘,每一片落花都有我的祈盼;愿君一世安暖。 待到繁华都看透,再用那一世秋水长天换彼此一生眷恋,共看云舒云卷,此情永不变! 。…… 落款都是:牵着你衣角的小丫头蔓雪 --- 第二天一大早,蔓雪就来喊任杰,一起去她家。一进屋,几个弟弟妹妹就迎面围在任杰身边,问他有没有给他们带好吃的,巴拉巴拉的…… 看着弟弟妹妹无忧无虑的可爱的样子,任杰感受到了长大后的迷茫。长大意味着有了责任,意味着人生开始了另一段旅途。现在多么渴望自己不要长大,永远和蔓雪活在那个快乐的童年。 蔓雪的老爸凌叔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大好。对他的到来,似乎不太高兴,任杰也没注意:“凌叔好。”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凌叔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好。你毕业了吧。” “嗯。”任杰回头偷偷地看着蔓雪,心里觉得不安。 凌叔对任杰不像从前那样亲热了,对他好像有满肚子的气。 弟弟妹妹都出去了,任杰和蔓雪一起做家务,忙了一天,整个人都快累散架了。傍晚的时候,任杰坐在蔓雪卧室,帮她看学生的作业,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蔓雪不在了。凌叔叫醒了他,冷冷地说:“咱家又不是没床,怎么不到床上去休息呢?你看你一个大学生,出去这么些年,回到这穷乡僻壤,不习惯了吧。” 凌叔似是话里有话,任杰眼前浮现出了因为樱子而仓促的几次来回,隐约感觉有一次凌叔去他家里借什么东西,看到过自己和樱子在卧室里…… --- 那天,知道任杰回家,凌叔想和任杰老妈谈谈任杰和蔓雪的事。因为这两个人的事,自小两家人都默许的,他也希望任杰能做他女婿,平时一直把他当儿子待,还为两个人的事经常的和任杰爸妈聊起,而且每次都很开心。 刚唠了几句,就看到任杰和樱子牵着手从卧室出来,凌叔没再说话,只狠狠地看了任杰一眼,然后气冲冲地就走了。 回到家里,凌叔对女儿说:“做事都要考虑后果,将来后悔那就来不及了。” “知道了。”蔓雪不知道老爸刚才在任杰家看到的一幕,只是笑了笑。知道老爸是为自己好,可是,这几句话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凌叔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 晚上,任杰走后,凌叔把蔓雪叫到房间:“傻孩子,有些事不能勉强,你要和任杰在一起,我也不反对,可是,任杰喜欢你吗?他也想和你在一起吗?” “爸,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还是看到什么了?”蔓雪一头雾水。 沉默很久,凌叔终于下了决心:“蔓雪,你知道任杰前段时间带了个女人回来吗?” 蔓雪愕然地看着老爸:“怎么可能?” “唉,你已经是大人了,有些事自己想清楚,自己拿主意吧。爸爸不能总管着你了。”凌叔把那天看到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女儿。 听完后,蔓雪转身跑出去了……该是多么的无奈、心痛!恨,深深的恨,此刻之间深深砸进了她那颗纯真的心灵。 站在村口的小桥上,蔓雪感觉到了绝望。苦苦等了十几年的任杰哥哥,竟然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什么他辜负我?他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他吗?他没有看那些信吗?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夜色下的小桥和结冰的河水,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感觉自己的心像河水一样,结成了冰。 四十 “可我们不需要孩子。”林子轩将脸贴在她的额角。“喜欢孩子,可以领养一个啊。你又不喜欢孩子的,在为我考虑吗?其实我更不喜欢孩子,两个人永远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吻了吻她的额头,林子轩接着说:“依兰,你还记得吗?曾经在河边光着脚丫追蝴蝶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可爱的依兰,很小,很天真。在那个雨后的小河边,我们第一次相遇。你说你喜欢飞舞的蝴蝶,喜欢蝴蝶美丽的翅膀,说自己也想变成蝴蝶,为自己爱的人飞出最美的舞姿。” 依兰笑得很幸福,还有两行幸福的眼泪。 林子轩神往的目光,穿过窗口,穿过高楼,穿过苍穹:“从此,我也喜欢上了蝴蝶。在夏天的每个雨后,总会有两个人,一起在河边走走跳跳,追赶着一只只蝴蝶。那时我已经相信,这细雨濛濛的小河边,有一段柔情迤逦的传奇将会上演。这柔情一定是坚不可摧、海枯石烂的。相信那个纯洁天真的女孩,那个依兰就是我命中的蝴蝶。” 依兰带着微笑。深情地抱住他,紧紧的。回忆着那个雨后的柳树下,少女的芳心陶醉在羞涩的涟漪中。 林子轩推着轮椅,走在通往家的小径。几片枯萎的落叶,在晚霞中坠落。落在身上,她的发髻,还有他的耳角。 --- 他喝得酩酊大醉,蓬乱着头发,颓败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个空空的酒瓶,叫嚷出胡乱的言语。他让身旁的女人服侍自己,女人不屑的轻蔑让他怒火中烧,他摔掉手里的空瓶子,倒在地下。酒精麻醉着他的神经,获得稍许的宁静。 女人端来一杯酸梅汤,让他喝了。他的表情愈发的阴郁,僵硬地喝了一口。 他忽而大笑,自言自语说着: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孩子,为什么这样啊。我也想要孩子!不公平,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倩倩用手上的毛巾擦拭去林子轩眼角的泪水:“你喝醉了,休息一会吧。”她扶起男人,让他在床上睡上一觉。 然后打开电脑,放了一首曲子,是一首二胡独奏。这是他的新习惯,从前他只听欢快的爱情歌曲。如今的他变了,他说,二胡那种如泣如诉的低吟能倾吐他的心事。 她侧躺在他的身边,像是母亲对孩子的呵护,一个不争气的孩子。 “对不起,倩倩。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不能让依兰知道我们的关系。对她那将是晴天的霹雳,会击毁她整个灵魂,她会万劫不复的。你知道吗,纯洁对她来说比她的生命还重要,她遗忘了肉体的缺陷,遗忘了死亡的恐怖。她将一切都寄予在纯洁的灵魂上了,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希翼。这希翼中包含了我的存在,可是我却用肮脏玷污了她的圣洁。失去了我,她只有那个虚幻的梦了,我们不能再夺去她唯一的梦了。知道吗。我求求你,可以吗。”如果一个男人用乞求和绝望的眼神看着一个人,那将是崩溃的前兆。 倩倩停住了落泪,眼神中有一丝怀疑、不解和失落。 他离开了,回到属于他的家里。 --- 依兰很快乐,身体却每况愈下。她更加喜欢和林子轩一起看日落,手里接着落下的枫叶。她不恐惧,因为有林子轩陪在身边。 她心里有很多话,想找个人倾诉。于是,打电话给云非语。 云非语来了,把依兰的轮椅推到客厅,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说吧小丫头,找我有什么事?” “非语姐,我一直认为,爱一个人,会一生一世地爱下去,直到沧桑变色,海枯石烂。就算所有人都告诉我们,不要执迷,他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好。但我宁可相信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童话,也不愿相信身边人说的。” 依兰脸上出现一种捉摸不定的神情:“看着最爱的人突然出现,就认定是一辈子。这一辈子,就他了,除他,我们谁都不会再爱。我会为他做任何事,直到他累了……” 云非语笑了:“问一句,失去他,你真的会去死吗?也许那一刻是的,十天后、一百天呢、几年后呢?某一天,你忽然醒来,到时你自己都会想,为什么,曾经自己那么放不下,为什么,当时会那么地要死不活的?” 抚摸了一下坐在面前的依兰的秀发,云非语接着说:“其实,爱只是一种心情。来时如百花绚烂,去时如茶荼散尽。我们舍不得的不是别的,就是所谓的不甘心。爱上一个人,其实是爱上一种感觉,只有他才能给的感觉。不爱一个人,就是因为感觉没了,勉强自己是没用的。” 依兰说:“如果有人问我,你怀念曾经爱过的人什么?我想一定不是山盟海誓,而是更多很细小的细节。哄你,呵护你,疼你,也可能因为一次的误会,一次久久不来地等候。” “我们说会等一个人,其实等的已经不是这个人了,只是一种依赖,一种心情。不甘心一直陪在身边的人忽然离开了。如果他重新回来,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包容他的一切吗?不要那么轻易地说会,用你的心说,你,真的会吗?”云非语此时已经明白,肯定是林子轩和依兰的婚姻出现了问题。 ☆、第二十回 爱情进行式 四十一 北京,正阳面馆。 外面下着雪,一辆汽车在簌簌的热气中,缓慢驶来,转弯,停下。一个三十来岁,穿著笔挺西服的男人下了车,走进了这家飘散着浓浓香味的面馆。 “许先生,你又来吃面了吗?”年轻的老板娘亲切地招呼着。 男人客气地微微点了点头,走到餐桌前的位子坐了下来,对老板娘说:“麻烦给我一碗清汤面,谢谢。” “好的,请稍候。”老板娘微笑着说。接着她便开始熟练地洗青菜,拿面条,下面条,放碗。男人一直带着笑容看着老板娘煮面的动作,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过了没多久,老板娘便将一碗清香的面条端到男人的面前。“请慢用!” “谢谢。”男人把碗往面前拉了拉,浅浅地喝了一口汤。“老板,麻烦您再拿一只碗。” “好的,稍等。”老板娘很快就拿来一只空碗。对于他的这个要求,她已经习惯了。 男人把面条用筷子挑到另一个空碗,然后捧着碗呼呼的喝面汤。 老板娘身体猛烈一颤,这两年以来,每当这个男人做出这个举动,她都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刺在心上。 “天天来,也没有问你,你大概是外地人吧?”老板娘问。 “嗯”男人又低头喝了一口面汤。 “觉得我们这家店怎么样?”老板娘用抹布檫着桌子。 男人头也没抬:“很不错!店名很好,气氛也很好!” “我自己也很喜欢,虽然生意不怎么样,但我还是舍不得把它关掉。”老板娘抬头看了看。 “嗯……”男人好像有所同感地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面汤。 两人沉默了一会,空荡的店里放着那首熟悉的歌。 男人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不好意思,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呢?”老板娘好奇地问。 “嗯…这…这该怎么说好呢?”男人拍了拍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或者说你可以先听我讲个故事吗?” 老板娘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事情,走到餐桌旁坐下,示意男人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有个非常非常爱的老婆,还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我和她之间从相识到结婚,都很平凡。并不是什么经过大风大浪、轰轰烈烈般的爱情。但我想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仿佛就是天意,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一辈子就是她了!她就是我一生期待的女人。更令我欣慰的是,从恋爱到结婚,她从未嫌弃过我。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老板娘显然被故事吸引住了,她急迫地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嗯……”男人脸色沉了下来,叹了口气,略微停顿,继续说:“可是,我忽略了长久的婚姻,是需要相濡以沫的陪伴和精心呵护的。就在两年前的一个晚上,她离开了我。” “为什么会离开你?她不爱你吗?”老板娘有点迷惑。 “不,肯定的说,是我不好,总是以工作忙没时间为由,忽略了她的感受。让她觉得孤独、寂寞。于是,她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并且……其实,我并不怪她。”男人看似非常后悔和内疚。 “啊?怎么会这样?”老板娘惊讶地问。 “都是我的错!如果平时多关心她,多陪陪她就好了!”男人用力地捶打着桌面,碗里的面汤因剧烈的震动而溅了出来。 “是这样啊,那你要问我什么呢?”老板娘伸手擦拭着洒出来的面汤。 “我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动摇,我一直在找她。想找到她告诉她,我依然爱他。可就在找到的那天晚上,她……跳楼了!”男人的语调异常沉重,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当时的他是多么的痛苦与震惊。 “自杀?后来呢,她有没有怎么样?”老板娘为突转而下的剧情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男人。 不知道是因为欣慰还是高兴,男人脸上露出一抹平静的微笑:“幸亏发现的早,及时送到医院。但因为脑部严重撞击,加上失血过多,呈现昏迷状态。当时医生说,她有成为植物人的危险。” 老板娘松了一口气,“那后来呢?醒过来了吗?” “是的,她醒了!”男人眼眶发红:“她父母不让我看护她,我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个月。但……但当我得知她醒了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要去看她时,却被她父母给拦在门外。” “为什么?她父母为什么不让你去看她?”老板娘不解地问。 “她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认识我以后的记忆。医生说这是选择性失忆症,当人在遭遇极大的打击时,会逃避性地藏起一些记忆。她妈妈哀求我暂时不要出现,认为让她就这样忘了之前的一切对她比较好。担心我去见她会让她回想起以前。到时她可能又会陷入昏迷,甚至又会自杀……” “她父母这么说也是有道理,反正只是暂时嘛!等她情绪和身体都稳定了,你就又可以见她啦!”老板娘安慰男人说。 男人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神态哀伤凄凉:“你知道所谓的暂时指的是多久吗?是两年或一辈子啊!这两年里,我要忍受着没有她的日子,就算天天见到,也得要装作陌生人一般地和她擦肩而过。” “深爱的人就在面前,却不能相认,只能当做一个陌生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难熬、多痛苦吗?”男人低沉地咆哮。 “虽然会很痛苦,但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对吧!”老板娘看着男人的眼神变得非常温柔。 老板娘的眼神让男人冷静了下来,点头说:“嗯!到今天就整整两年了,而且,今天是我们结婚六周年!” “真的吗!那祝福你,努力撑了两年,到今天终于可以去见她了!”老板娘同情地说。 “是,但是等到今天,我反倒更害怕,更恐惧了。两年了,我依然没有改变,但是她呢?如果我跟她说了以前的事,她还是想不起我那怎么办?或者是她已经有男朋友,甚至于结婚了呢?”男人坚毅的脸庞有点扭曲。 “这就是我想请教你的问题!”他抬起头,似乎略带紧张的看着眼前年轻漂亮的女店主,等待着她的答复。 “原来是这样啊……”老板娘用手托着头,脸色凝重地想着男人所提的问题:“我想既然你那么爱这个女孩,她记不记得你其实也无所谓了。那就重新开始,再追求她一次,再谈一次恋爱呗。而且就算她有男朋友了也没关系啊!把她抢过来不就得了!” 男人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老板娘又说:“但是!”她表情骤然严肃:“如果她已经结婚了的话,那你就放弃吧!结了婚的人是最痛恨有人破坏家庭的了!” “是吗?”男人的心刹那间犹如冷冬的冰花,寒凉刺骨。他低头痛苦地回应了一声,似乎是问她也像是问自己。 “是的,你可千万别做个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女人安慰她:“如果缘分尽了,你就选择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吧。”门外,熙熙攘攘的走进来几个民工,老板娘迎了上去,忙着招呼几位新来的客人。 “对了!”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男人。“你为什么今天会想问我这些啊!我和你不是已经认识两年了吗?”她好奇地问。 “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我老婆说过,想和我开一家这样的面馆,平淡而幸福的过日子吧。”男人好像又回到了老婆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子啊!”老板娘说。 “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只是……”男人不停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好像藉此告诉自己什么似的。 熟悉的歌曲停了下来,整个屋子里只听得民工杂乱的谈笑声。 男人低着头偷偷地瞄着老板娘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一滴温暖,咸咸的眼泪,悄悄地滑进了那碗早已冷却的面汤里。 四十二 听了依兰的哭诉,云非语好像自己受了很大委屈一样,压抑着满肚子的愁闷,在酒吧把自己灌得眩晕。 找了大半夜,男闺蜜左海终于找到了她:“回家吧,别喝了。” 云非语推开左海扶她的手,把酒杯砸到他身上说:“不要你管,滚。” 左海叹了口气,打辆车把她送到家,将一身酒气的云非语放在自己床上。然后边收拾她的呕吐物,边听她巴拉巴拉的发牢骚。 “你这个人懂不懂什么叫爱惜自己。你才多大?知道个屁的痛彻心扉?”左海心疼地唠叨。 云非语说:“你懂,你知道。但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多么无助吗……”云非语的头晕晕沉沉的,胃里翻腾着酒气,听不进左海讲的话:“再啰嗦,你滚。” 左海忽然就不说话,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他无可奈何的摇头。 她每次心情不好都找这个叫左海的男人凶一顿,每次生气都找他发火。事后左海也不追究她生气的理由,云非语也像忘记了一样,不解释。 等她痛骂之后,左海都会说:“大小姐,火熄了吗?解气了吧?” 安顿好,左海去朋友家睡觉了。 云非语半夜里做了一个噩梦,被惊醒后就害怕得睡不着了。头晕脑胀的忽然想找人说说话。于是,迷迷糊糊中打电话给左海,电话那头接通以后,她什么也没说,又昏昏沉沉的关机睡觉了。 凌晨三点,左海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敲开她家的门。 云非语睡意朦胧地打开门,看到满头大汗的左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没等说完,云非语砰的一声就把他关在门外,没在意左海一脸的担心。 第二天,路上遇到左海,云非语劈头盖脸地骂他:“神经病啊你,半夜三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左海无奈的苦着脸赔着笑。 晚上,左海生日,叫了好多朋友们唱歌,想打电话给云非语,又怕这么多朋友挨她的骂。可不打吧,她知道了一定更饶不了自己。拿起手机看了看表,已经夜里十点半了。 果不其然,电话接通:“姐们,今天我生日……” 又是没等说完,电话那头就开骂了:“我说你个死人生日怎么不早说,这大半夜的到哪去买礼物?” 左海习惯的、无奈的苦着脸陪着笑说:“你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今天是我生日,姑奶奶,咱别骂了好不好?” 云非语挂了电话,屁颠屁颠地赶过去,玩到凌晨十二点多,别的朋友都回家了。两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玩到凌晨一点。左海起身走到点歌台,把歌切成云非语爱听的,那些忧郁伤感细碎清幽的曲子。 然后听她唱歌,全部唱完后。他又准备点歌:“你唱歌很好听,很有哀怨的感觉哦。” “哼,这么久了你才知道啊。”云非语用鼻子发出了一声不屑。 “嘿嘿。”左海回到沙发上继续听她唱歌,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显示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一个追他的女孩。 云非语也看到了,就挑衅地说:“你人气真好哦,我说人家女孩挺不错的,你怎么就不开窍呢。这么晚了,人家还惦记着你生日咧,看对你多好……“左海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站起来凶她:“你是不是也希望那个男人关心你?!心疼你?!”他知道她喜欢一个人,一个网友。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了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网友,这让他认为是人生最大的失败。 云非语从没见过左海这么凶的对她说过话:“那又怎么样啊,你说的那个男人我就是喜欢。”云非语不知道左海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对她说这些,就很生气没有理他。 左海伸手把她的外套拿来,轻轻地披在她肩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非语愤怒地朝他吼叫:“你这人怎么莫名其妙!你喜欢的女生自己去追啊!人家女孩发短信祝福你有错吗!冲我发什么火!你有病啊!我就是喜欢他!你凭什么说他!” 左海突然俯下身想吻她:“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爱你云非语……” 云非语用力地把他推倒在沙发上:“你有病吧,喝多了,要死啊?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我的初吻只给我未来的老公。” “唉……”左海靠着抱枕闭上眼睛不说话,柔暖的壁灯不停地闪烁着,像是要打破突然的尴尬。 云非语看着光线下他帅气的侧脸,忽然有点心疼。 ☆、第二十一回 拥有与占有 四十三 一连几天,蔓雪除了上课,就闷闷地把自己锁在小屋里。任杰找她,也被她拒绝了。 这天上午,凌叔叫蔓雪去任杰家还借来的东西。她冷冷看着父亲,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走的时候,心疼地看着蔓雪的背影,眼角有些潮湿。 进了任杰家,蔓雪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委屈,感觉满屋子有一种无形的声音在怜惜,嘲笑自己。 任杰老爸老妈还是那么的热情,任妈妈还牵着她的手问:“蔓雪,这几天怎么了,也不来我们家了,是不是任杰惹你生气了?告诉阿姨,我揍他。” 她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无形中狠狠地伤害了这个女孩。蔓雪咬着嘴唇,强忍住快要流下来委屈的眼泪,把东西交给任妈妈。 任妈妈发现了一些端倪:“蔓雪,中午别回家了,叫上你爸爸,在我们家吃饭。” 这对于两家人以前本就是习以为常的事,但蔓雪此时感觉心很痛,她咬了一下嘴唇:“不了阿姨,我还要给学生上课,先回家了。” 任杰爸妈呆在原地,感觉两个孩子好像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不是刚刚见面没几天吗,这是怎么了? 任爸爸看看任妈妈,任妈妈回头看看任爸爸,两个人一头雾水。 傍晚,儿子回来,老妈命令他:“你去让蔓雪和她爸爸来我们家吃晚饭。””嗯。”任杰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到了蔓雪家,看见凌叔坐在沙发上,一副担心的表情。 “凌叔,蔓雪在吗?我妈请你们到家里吃晚饭。”跟往常一样,任杰说完就径直朝蔓雪卧室走去。自小两家人就这么随便,像一家人一样。 “杰子……”凌叔叫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对蔓雪吧,这孩子心里只有你啊,别让叔叔失望。” 说话间,他好像有些难言之隐,脸上挂着一丝难以描述的苦楚:“去吧,蔓雪可能在镇西边的小河桥上。” 望着凌叔,任杰感觉怪怪的,五味杂陈的感觉在心中阵阵地纠结。别过了凌叔,任杰一路小跑奔向镇西头的小桥。远远就看见蔓雪一个人傻傻地站小桥上,任杰加速地向她跑过去。快到了小桥,又轻轻地走到她身边,蔓雪俯身痴痴地看着小河。她没不开心,她依然和那些年一样,风吹动她柔顺的长发,轻轻的,很美,很美。上面飞舞着几片白色的雪花。 听到响动,她一抬头,看到任杰,甜甜地笑了。递给任杰一个紫色的同心结和一个紫色笔记本。 任杰轻轻地接过来。蔓雪打开最后一页: --- 寒冬,风起,雪落,清寒。 仰望苍穹,半帘残月,一盏清灯,和着一世的清韵,伴着一曲千古凄凉的旋律,与云深雨浓里,将我百转的心意,千般的柔情遥寄予离弦之上,阡陌之外。 弹指轻扣,心意盈盈,满笺的锦墨,却诉不尽那欲语还休的痴迷!此刻,无边的黑暗将我厚厚地深埋,我分辨不清来时的路,红尘滚滚,哪一处才是我停歇的港湾? 恍然记起,我牵着你的衣角,你对我说:照顾我一生一世,让我永远在你身边不再受伤。如今,你许我一生的情缘呢? 。…… 蓦然回首,你已千山,我亦万水! 虽然只隔着一川烟雨,半帘水月的距离! 但从此,我将不再相信前世今生那不能兑现的许诺,若你爱,你不会空成我一生的遥远。若你我之间的缘分,终逃不脱俗世的劫,那么,我会走开! 我不想隔着一程山水的距离,你永远只是默默地行走在我的世界里,不远不近。 。…… 曾经的梦寐,曾经的誓言仿佛在昨天,曾经多么的期望,可以与你一起采菊东篱下,多么的期望,暮鼓晨钟里与你永相携! 任杰哥哥,寂寞红尘、清清寒夜里,你不要空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地演绎着属于我们的幸福乐章! 经年以后,我要你永远记得,今生里牵着你衣角,步步不离的那一袭紫衣。或许,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老去,在夕阳下凝眸,遥望那身后的一汪温馨。 。…… 有人说,蝴蝶终飞不过沧海,梦终会醒来!可流年里层层迭迭地写满了你的印记,忘,谈何容易! 曾经以为,只有在梦里我们才没有距离,终不知梦醒后,你依旧鲜活在我的记忆里,而走不出这月华般清寒的夜色里! 蓦然回首,红尘已百年,那些写在流金岁月里的淡弱轻痕的梦,在尘埃落定后,与你相携在云山水林中,依旧牵着你的衣角,步步跟随…… 永远牵着你衣角的小丫头:蔓雪 --- 任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痴痴地看着蔓雪。她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摇晃着:“任杰哥哥,怎么很不开心的样子?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的小丫头二十二岁了。”仰起小脸,雪花落在她洁*红的脸颊上:“你不为我高兴吗,我已经长大了,再不是牵着你衣角的小丫头了。” 任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知道今天是雪儿的生日,我高兴,为你高兴。可是……” 蔓雪忙用那温暖纤细的小手放在他的唇上:“任杰哥哥,什么都别说,我明白,我都明白。”眼泪滑过嘴角,经过娇嫩的脖颈,湿在胸前的衣襟。 他疼爱地把蔓雪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弱小的身子。 蔓雪身子一阵颤栗,接着瘫软在他怀里。这个期待了已久的拥抱终于来了。她把小脸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任杰那强烈的心跳。多么希望就这样抱着,永远不分开。 “蔓雪,嫁给我好吗?”任杰贴着她的耳朵说。 幸福随泪水汹涌而出:“嗯,这句话我等了二十多年,我知道,我不会白等的,你也不会辜负我的,终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雪儿是属于你的,一辈子都是……”蔓雪依偎着任杰,忧心地说:“任杰哥哥,你想好了吗?” 任杰毅然坚定地回答她:“想好了!雪儿,你害怕吗?” “不怕,只要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蔓雪仰起小脑袋,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不过,任杰哥哥,我还有个要求。” 任杰心头一紧:“什么,你说。” 蔓雪埋下羞红的小脸:“我…我…还是想做你的小丫头,永远牵着你衣角的小丫头,可以吗?” “当然,你永远都是我的小丫头!”任杰舒了一口气,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蔓雪笑了,她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小脸深深地埋在他宽大的胸怀…… 望着水中的鱼儿,回忆着曾经美好的誓言。“蔓雪是小河里的鱼儿,任杰哥哥是小河的流水,鱼儿和流水永远相依相伴,蔓雪永远不离开任杰哥哥,任杰哥哥也永远只要蔓雪,不离不弃……” 河水已经结冰,透过薄薄的冰,看到有条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小桥上,两个身影紧紧地靠在一起,依偎着…… 四十四 玉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不但是惊讶,甚至有点恐慌。 女孩没有说话,依旧忙着收拾床前桌子上的凌乱东西和地上乱七八糟的啤酒瓶和垃圾。 “柳蓝,对不起。”他并不是歉疚,而是意外。 “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还能记得我叫什么名字?”柳蓝的话里充满了哀怨。 昨晚上又喝多了,又是柳蓝把他安顿好以后躺在他身边睡着了,然后买好早点就去上班了。 --- 许多年前,玉霖就渴望有一场童话般的爱情。 青石小巷或者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有一个如花般的女孩像风一样擦身而过,他回首,两人隔着茫茫的夜色相望。 也曾想在烟雨江南的垂柳中,不经意的和一个白衣女子撞个满怀,然后转身、凝眸,恍然发现,原来是你。 或在苍茫的西部草原,无边无际,在夕阳下散发着仁慈的光;有一个女孩像公主一样骑着红色的马驹向他飞驰而来。 。…… 应该,爱情应该是人生中最向往的梦,生命因另一个人而美好,她或许只是生活中的一个侧影,却那么深深地打动着自己,成为自己守望美、相信美的理由,成为心灵中最柔软的一部分。 这就是玉霖心中渴望的爱情,他知道,这种爱注定因为浪漫、奋不顾身而心碎,凄美动人。 --- 一段时间平淡无聊、波澜不惊的生活让玉霖有些看透了世间冷暖。 他总是悲观地想:自己的爱情长跑遥遥无期、千疮百孔,注定要在奔腾的岁月里风雨飘摇。 但是,当柳蓝每天准时出现在身边时,玉霖就会莫名的在心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好像自己漂流无着的人生寻觅到了一个可以随时栖息的港湾。这时,他就会对自己笑:感谢爱情,它让我成长,成熟。 与梓涵的绝恋,让玉霖再也不敢去奢望贫瘠的生命中会有什么红颜知己,会有那个依偎在身边撒娇叽叽喳喳的女人,直到柳蓝的出现。 渐渐的,玉霖感觉她像强盗一样,狠狠的、无情的、一点点偷走自己的心。自己不但毫无力气反抗,反而衍生起一缕缕恍惚的幸福。 聪明、柔美、娇俏、善解人意,这些他都喜欢,而柳蓝也通通都有。只是她爱玉霖,他并不知道。其实,他也不奢望,甚至从未想过。 被爱的日子很甜美,虽然不知,可是她的好,却铺天盖地的向玉霖传来。 柳蓝给了玉霖些许的不确定因素,让他实在无法把握,也许是心里压根没有想到这段奇遇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只要事情开始琢磨,人的表现就有些异样了。 他想起昨天柳蓝来看他的情景,玉霖心无旁骛,心无杂念,还是把她当做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而她,穿着性感的短裙,那双发白的双腿在眼前晃来晃去。玉霖脑子里浮现许多许多的幻想,那是一双多美的腿呀,雪白、修长…… 柳蓝的身体应该是玲珑有致、莹白而骄嫩的吧,除去衣服,肯定如一道耀眼的白光。 玉霖突然有些猥琐的想入非非,他改变了对柳蓝的态度,可能,是因为强烈的渴望。 下了班,柳蓝打电话给玉霖。 “晚上外面一起吃饭,你等我,好吗?嗯,好的!”依旧是那个缠人,不容置疑的语气。 “……”玉霖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已经替他答应了她的邀请。还能有拒绝的理由吗? “在家等我,不许乱跑。嗯,好的。”柳蓝把电话挂了。 这是什么电话?有时候玉霖自己也怀疑自己的智商。每次打电话他根本什么也没说,而她已经全部把两个人的话一个人讲完。 饭后,柳蓝挎着玉霖的胳膊,依偎着边散步边回家。 当柳蓝那女孩子特有的味道和柔美侵蚀了玉霖的味蕾和感觉,他突然有了些许邪念:今晚,会发生点什么吧,哪怕吻她一下也会使自己变得轻松。 玉霖突然想起了和梓涵在一起的日子,那男女情爱的画面此时像鬼火一样在他脑海里闪烁。 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夜色好静。 柳蓝柔软的紧紧靠在玉霖的右侧。 也许是彼此的触碰引发了人性的本能,也许是酒精激发了原始的渴望。 当跨进房门的那一刻,灯还没有开,玉霖就迫不及待地去吻她。 柳蓝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洒碎的朦胧,然后又渐渐地清晰。 玉霖看到那双纯洁扑闪的大眼,有些迟疑了,可已经失去理智的他,没有多余的脑细胞想其它的,他只有可怕的念头可怕地膨胀着。 柳蓝用力地护住胸口:“不要、不要、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拒绝是象征性的。 她的拒绝更刺激了玉霖的渴火,他没有停止进攻。 ☆、第二十二回 爱与别离 四十五 依兰走了。带着深深的遗憾,还有对林子轩刻骨铭心的爱,拖着病弱的身子,走得悄无声息。 林子轩流着泪,找了整整一天两夜。 回到家里,他开始用酒精麻醉自己。其实男人有时候比女人更脆弱。一瓶白酒喝完,林子轩再也忍不住了,他嚎啕大哭,喊着依兰的名字。一个人在自己家里,哭得痛不欲生。 他把整个家翻了个底朝天,想找点依兰残留的痕迹,可是眼泪哭干了也没找到。 突然他想起来有一个盒子,一个紫檀的梳妆盒,那个依兰生日时候自己送的盒子。 “老公,这个漂亮的盒子放化妆品多糟践呀。”依兰把化妆品全部拿出来,用红丝绸把盒子包起来,像宝物一样放在窗前的柜子里:“以后我把自己的秘密装进盒子里,等我们两个人都白发苍苍了,我念给你听。”那天依兰收到盒子的时候,搂着他的脖子又蹦又跳,像个小孩子。 林子轩抹了一把眼泪,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有一颗用红绸缠绕的心,心下面有一个红色的日记本:--- “老公,当医生说我可能不会再怀孕了。那时的我悲伤欲绝,不能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一个孩子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可是,你不但没有丝毫怨言,反倒比以前更爱我,更体贴我了。 每当有亲戚朋友问起来,你都说,是自己的原因。还常安慰我说,只要我们之间是相爱的,要不要孩子都无所谓。一年多的时间里,你陪我走遍各大医院看病。但你不愿意看我再去吃药受罪,还生气的把药全部扔掉。 可是,老公啊,药再苦,心再痛,我也想坚持把病看好,我要给你生个宝宝,孩子就是我们爱情的结晶。虽然这些事情早已成为过去,你也从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伟大之处,只是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但是我却从这些点点滴滴的事情,看到了一个男人的淳朴,善良,还有责任,也感受到了你对我始终如一的爱。 我们一起走过风雨,走过重重荆棘,看春花秋月,看月缺月圆。三年时光里,身边同时结婚的朋友已是分分合合,而我们还守着最初的誓言。 婚姻里更多的是柴米油盐的琐碎,是磕磕绊绊的交响曲。我们也会有争吵,我也会有哭地稀里哗啦的时刻。但是我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用生命在爱着我的,我应该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无论何时,我们都应该用感恩的心去对待朝夕相伴的爱人,用宽容之心去化解那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 走过漫漫岁月之河,经历世事无常,看懂红尘滚滚。才明白,最深情的爱不过是在平常的一蔬一饭,一言一行里,最动人的爱也不过就是那句不离不弃。这是我们能够付出的最卑微也最宝贵的爱。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幸运的事不是财富,更不是权位,而是有一个相知相惜,相濡以沫的爱人。这份爱可能不浪漫,但是绵长久远,可能不华丽,但像旧棉衣一样贴心温暖。 这个世上,自古就不缺惊天动地的爱情,少的是一心一意而恒久的爱情;这个世上并不缺深情的男人,少的是全心全意,无论疾病还是衰老都能始终如一的男人。所有的美丽容颜都抵不过岁月的流逝,红颜易老,美丽的少女终将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妇。这时,能握在手里的只是爱人的那份最朴实无华的爱。是啊,有多少人曾爱你青春美丽的容颜,可是只有一个人,他会爱你衰老的皱纹和纯洁的灵魂。 我的爱人他也许不是浪漫的玫瑰,不是多情的红酒。但他是我生命中的一座山,一棵树,一把伞。我不需要华丽的房子,名贵的车子,高贵的钻石,要的只是一双能与子偕老的手! 感谢生命中有你,在我遇到困难时,才能有依靠的肩膀;感谢生命中有你,在风雨来临时,我才能有遮蔽的雨伞。生命中有你,我才能生活的如此无忧,安心,笑的如此爽朗,内心如此坦然。生命中有你,我才能这样平静无忧地坐在窗前的花架下写作,远望,沉思。生命中有你,我才不怕变老,因为我知道你会永远陪着我走下去;生命中有你,我才能有从容,淡然,笃定的心态。 感谢你给了我一份安定的生活,给了我一份纯洁的情感。自始至终,从未改变过。 如果说一开始我没有给你下结论,那么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在我心目中,你是一个感情丰富,心灵纯洁,有事业心,富有内涵修养,善良,低调,沉稳,有责任心的男人。此生能做你的妻子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永远爱你的妻” 林子轩嗓子已经哭哑了,他感觉有一股热流从喉咙里冲出来:“噗…”一口血从嘴巴里喷出来,洒在包盒子的红丝绸上。 四十六 将要进入柳蓝身体的时候,看到她洁白红润的脸庞上,有两行晶莹闪烁,玉霖突然有一种罪恶感,好像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顿时,他清醒了许多,慢慢放开柳蓝,爬起来穿好衣服。 窗户没关,一阵夜风把彼此的情绪陷入了沉默。 柳蓝仿佛做错了什么,低头不敢正视,却喃喃地自言自语:“我爱你。” 静静的夜里,秋虫停止了嘶鸣,“我爱你”三个字像五月新鲜的豆荚里饱满的豆子,一粒粒被崩开后从柳蓝的口里跳出,又在玉霖的心里千转百回。 玉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柳蓝,无可救药的。 很多次,都会做梦梦见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在梦里牵着柳蓝的手在辽阔的草原里拼命地奔跑,他便是那个随时都可以远走天涯的少年。可是跑呀跑,两个人,却怎么也跑不过时间,梦中,柳蓝的长发如海藻般在风中飘忽,在他的眼里飞成一道最美的风景。 从这以后,玉霖开始贪恋柳蓝的体温和她给予他充满爱意的暖,只要有时间,只要柳蓝开口,他就陪她出去散步,说是散步,其实是想躲在一起摸摸小手,说说情话。 散步的地点很多,但主要是在小区东边的小花园里,那里树盛叶茂,灯光黯然,晚些时候很少有人过往,偶尔会有一两声狗吠更加增添了公园的宁静。 两个人手牵着手从花园的这头一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返回,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有时,彼此默不作声的时候,两个人就停下来。坐在长椅上,一起凝望远方璀璨的星辰。星星好亮好亮,它们以一种写意的姿态在天空奔流成河,飘渺如梦。 玉霖会轻轻端起柳蓝的脸颊,吻她。柳蓝平静的呼吸,黝黑的眸子很亮很深。有时她猛然一转身便跑开了,他在后面追着,夜风中,两个人一起欢快地奔跑。 看着柳蓝娇小的背影蹦蹦跳跳的,在朦胧的夜灯下,玉霖总有些冲动。这个活泼充满无限青春张力的女孩,有着夜的妩媚和诱惑,衬着她丰润的肌肤,一时间,他多么渴望她的身体。 当每次玉霖抱住柳蓝的时候,有风轻轻吹起,这是秋末的风,由干涩的高爽已经转为无尽的湿寒,静静拥抱着站在被树枝遮挡的隐隐约约的月光下,听着四周的树叶被风簌簌吹响,心里的思绪,却如同此刻的柳絮一样,漫天飞扬。 回家的路上一起聊着,却陷入了自己的往事,跌入了记载彼此过往的那些记忆里,只是时光易逝,苍苍年华,谁也没有想到人生中有那么多的物是人非。 分手的时候,玉霖会轻轻拢起柳蓝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长,细软轻柔,像瀑布一样握在手中。他总是忍不住嗅吻她的发香,淡淡的,是自己喜欢的味道。柳蓝的发香和体香一样,已深入玉霖的内心,永远也涂抹不掉了。 永远,一下子,玉霖想起了永远,也深深渴望永远,可永远到底有多远? 柳蓝曾经说过要永远爱他,可答案,也许只在每个有情人的内心和梦里了。虽然和梓涵的决裂伤碎了他的心,但是,玉霖还是相信,人也许是有今世来生,一切应该是注定的。 只是很可笑的是,与自己一起走过人生长路,平平淡淡,相伴到白发苍苍的人,真的会是自己一生中最爱的人吗? 思考着这个答案,于是问柳蓝,她没有做声。看着沉默的柳蓝,玉霖猛然觉得,爱之于两个人,忽然有了潜禅生命的味道,彷佛已有千年的时光吹拂过彼此所有的气息,一切似乎都有了弥久不散的奇香,毒一样的魅惑,因为有了惊世骇俗,而变得引人入胜。 柳蓝抱了抱玉霖,然后走开了。看着柳蓝离去的身影,他觉得她一下子变得像含羞草一样,指尖轻触,便卷起叶片,犹如卷住一个秘密。 ☆、第二十三回 一场车祸,一生情 四十七 云非语打开电脑,那个左海为之发火的男人发来一个邮件。 “我想去青岛看你,可以么?”她爱的这个男人网名叫蓝梦。在邮件中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告诉了他在杭州的近况和公司营运情况。信的最后,他提出了见面的要求,还留下了他的电话和详细地址。 他很细心,怕云非语有顾虑,所以先留下自己的电话。 云非语问自己:“我能让他来吗?不能的……”她心里很清楚。不是担心见面时会出什么事,也不是说自己见不得人。对自己的长相,她还有几分自信。怕的是见面之后,真情难以控制,自己就此迷失,找不到回头的路。也觉得这份感情茫然中有些仓促,年龄、文化的差异、生活习惯等等的。就算能够处理好这些,将来,又能否冲破重重阻力和他在一起呢?有些事云非语没有告诉这个网友,这个她已经深深爱上的人,她没有那个勇气。 云非语是一年前在网络上认识的蓝梦。自从一次偶然的相识,就开始不断地收到他发来的邮件和信息。收到邮件和信息时,她没有任何诧异,很平常的给他回了信,一直坚持着每信必复的原则。 一封封邮件交往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建立了初步的友谊和信任。由于话语投机,相谈甚欢,渐渐的聊天多了起来。后来,他传了一张他的照片让云非语看。照片上是一个高大、儒雅的中年男人很高傲地望着前方,平静的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目光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只是抬望眼去看天上的流云,眉宇间蕴藏着一种迷乱的情绪,目光悠远而感伤。 每次端详着屏幕中这个男人的照片,云非语就会陷入深深的沉默中。他忧伤的眼神一直在脑海中浮现,浮现出来的还有他那张棱角分明、满是刚毅的脸。不可否认,这是云非语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人。她一直欣赏成熟、稳重而略带忧伤的男人,那种忧伤的眼神会在不经意间将她的心缠绕着、撩动着。 从那以后,每次再收到他发来的邮件时,云非语的心里都有流沙般浅浅的、簌簌的涌动着按捺不住的喜悦。看信、回信,那是一个快乐而幸福的过程。她特意买了一个移动盘,收集珍藏着他发来的每一封邮件,就像收藏自己甜蜜的美好。慢慢的,随着交流的深入,她越来越感觉有些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他了。 由于一些原因,云非语总会一个人沉溺于自己构想的故事情节中,或感伤或快乐。总会对着远处逶迤连绵的群山发愣,设想着他的种种并且假设着见面的可能。回忆起他一点一滴暖暖的关心与呵护,痛并快乐着。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他也会爱上她,云非语有些吃惊。让她惊叹不已的事还有很多,他居然自己开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 看着屏幕上闪现的文字,她的头脑渐渐混成一片,分不清楚这件事情中到底有几分真实?但他有什么理由需要骗她呢?云非语内心的不安和焦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 有时候,她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去想他,不去喜欢他,就当他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仅仅只可聊天的网友。“不要再去奢望什么,他只能是寂寞时彼此抚慰内心伤口的陌生网友,因为陌生,所以倾诉。”云非语一遍遍告戒自己。 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是骗不了自己的,无论他在天涯海角,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他。不一定要相聚,能够喜欢着就足够了。云非语不停的找事情做,想借此转移自己强烈的思念。当又一次次的收到他的信息时,她彻底败了下来,还是无法控制的一波一波的荡漾起幸福的涟漪。 四十八 不久后的一个冬日下午,任杰和蔓雪手牵手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 一对大红的结婚证书,紧紧的藏在两个人贴心的衣服口袋里。 “哥哥,咱们去小桥上待一会好吗?”此时的蔓雪,还不敢相信幸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傻丫头,你该叫老公了。”任杰用手指怜惜地刮了一下蔓雪的小鼻子。 “就不嘛,我就叫你哥哥,永远都叫你哥哥。”蔓雪撒娇地摇晃着任杰的胳膊。 “好、好、好、听雪儿的。”任杰吻了吻她的额头。 两个人转身走向镇西头的小桥,然后一起堆了个雪人,天已经黑了。 “哥哥,咱们喝点酒吧?”回家的路上,蔓雪突然很想喝酒。 “傻丫头,你不是不会喝酒吗?”任杰疼爱地脱下棉大衣,披在她身上。女孩犹如婴儿一般,被偌大的外套包裹着。长长的袖子、宽大的衣摆里的蔓雪,显得格外可爱,像极了一个孩子跟在父亲身边。 “就算交杯酒吧,嘻嘻。”蔓雪小脸羞红地说。 “交杯酒在婚礼上才喝的,傻丫头。”任杰疼爱地拥了拥胳膊里的蔓雪。 依偎着刚走到镇西头的十字路口,就看到一辆急速奔驰的货车从拐角处冲了过来。没等反应,车就将两个人撞出去十几米远。黑暗中,任杰的手还是紧紧拉住蔓雪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当任杰从昏迷中醒过来时,眼前一片漆黑,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身上软软的重重的好像有很多东西压着他。 短时间的昏迷是因为任杰的头猛烈地撞击在地面上。两条腿也不知道被什么砸到,骨头似乎断了,一用力就疼,又好像在流血。但因为很多东西压着,他摸不到自己的小腿。其它部位也有或轻或重的疼痛,浑身麻木,没有一丝力气。 “雪儿,雪儿!你在哪?”任杰叫着,没有反应。他怕极了,撕心裂肺地喊:“蔓雪,任杰哥哥在这啊,你怎……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许久,一缕微弱的声音从他身上传了过来。他模模糊糊中记得,在货车撞过来的一瞬间,蔓雪是扑过来一下压在他身上的,但现在她在哪里?到处都是漆黑,任杰什么也看不到。 “任杰哥哥,你…你怎么样?!”听着蔓雪的声音就在耳边,但很虚弱,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惊恐地呼唤他。 “我没事,只是被压着动不了。”任杰忽然很平静,说着:“雪儿,别怕,哥哥在这,你别怕!”随着掌心传来的温暖,蔓雪明白,任杰的手还紧紧地攥住自己的小手。有一袭热流顺着她的手腕缓缓地往下流。 她用手紧紧地抓着那只大手,那只有力却一直在颤抖的手,令她的恐惧顿时减轻了许多。 “任杰哥哥,我好像什么也看不到,小腿也很痛。”蔓雪每说一句话就得吸一口气:“好像有东西压在身上,很重、很重,我喘不过气。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别动,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任杰紧了紧握着蔓雪的手,他怕她移动会给她带来剧烈的疼痛。 蔓雪想再伸过另一只手紧紧地拉着他的另一只手,只有这样,她才能不那么害怕。她突然觉得任杰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难道任杰哥哥也在害怕吗? “雪儿,不怕,哥哥在啊。等会我们回家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你还没有给任杰哥哥生宝宝呢。”任杰忍住刺骨的疼痛,咬着嘴唇,笑着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蔓雪说。 在任杰的安慰中,蔓雪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唉,死就死吧。反正和任杰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蔓雪想起了镇西头的那座小桥,想起来任杰那紧紧的怀抱。在他英俊的面庞里明显地看出了才智,无疑是一位极其聪明的男人。但只有对着她时,才会显出些呆傻样子。蔓雪想着想着,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还有那次,自己月经来了肚子痛,倒在床上脸色煞白。任杰坐在她的床边,心痛使得他的脸色比她还白。他脱去外衣,躺在她的身侧,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一丝一丝的温暖从他的身体传至她的体内,她沉醉在他的怀抱中,竟忘了那原本难以忍受的痛楚。爱情的力量,有谁能解释得清楚? 两人紧紧地拉着手,知道除了等待之外,毫无办法。蔓雪感觉任杰的手把她的小手紧紧地握着、攥着,都有些疼了。 继续想着以前的往事。从小到大,他就是她的山,她的依靠,她的力量和希望。嫁给他她便终生不悔,而任杰却一直以为是他不配她。这个傻瓜哥哥,就是不懂自己的心。蔓雪微微的笑着想。两人自小是青梅竹马,那种依赖,那种相濡以沫,那种情感,是无人能比的。彼此的父母也都很赞成,虽然邻居都认为他们不过是兄妹,要好的邻居而已。自从那一层薄薄的纸捅破之后,两个人心里都知道,这一生只会爱对方。这种爱,只有两个人才会明白,才会懂。 在雪白的映照下,四周并没有变得清晰,耳边是沙沙的雪飞和偶然树枝被压断的声响。蔓雪却沉浸在回忆中,依然像一个小丫头一样地轻声说:“任杰哥哥,我爱你!你后悔娶我吗?” 任杰又紧紧地握了握蔓雪的手作为回答。 蔓雪继续回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那一点一滴的甜蜜。 “雪儿,你和我说话,任杰哥哥很喜欢你的声音。”任杰每隔几秒钟便会跟她喊她,让她不会害怕。 但是,她想睡了,感到很困倦。 “任杰哥哥,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蔓雪的声音越来越低。 ☆、第二十四回 有的人,爱着爱着却不见了 四十九 从骨子里来说,玉霖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人,这多少影响了他的人际交往,也包括与柳蓝的恋情。 他想,对于柳蓝,是刻骨隐忍的爱恋吧,或许,是她指间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多少次,玉霖忍不住沉迷,甚至迫不及待地伸出贪婪的双臂紧紧拥住她。可是,许多日子里,他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这个温暖柔情的女人,她如玉般的纯美让玉霖畏首畏尾。 虽然爱她,但玉霖还是故作矜持,时刻让自己保持平静和淡然。或许担心会发生像和梓涵一样的故事,或怕自己无法驾驭柳蓝。这又是为什么呢?自己为什么要害怕,既然柳蓝是喜欢自己的,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他有点不明白自己。不光如此,更多的时候,玉霖还试图躲避着柳蓝。 男人的心有时比女人更细。 玉霖居住的龙泉花园与柳蓝的丁香小区相距不到两公里。玉霖的精神渐渐恢复了,柳蓝每次找他都是下班之后,回家吃了晚饭,然后走着过来。因此,到他的住处一般就比较晚了。 没有月亮,寂静的夜晚,一切都那么幽暗。只有路灯还在忽隐忽现地闪烁。 柳蓝要他请喝咖啡,这样的休闲场所和方式,往往可以制造许多浪漫的情调,缓解双方的紧张情绪。可是玉霖不喜欢,他喜欢在偌大的空间里,可以仰望到如水的月光、纷飞的柳絮,华丽的星星。那才是他心灵的栖所。 来到咖啡厅的时候,玉霖的情绪不由自主开始黯淡下来。 包间里的灯光很柔和,朦胧中渗透着温暖。四周,有轻柔的音乐萦绕,使人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啜饮间,柳蓝做了一个很暧昧的姿势,她修长的腿从桌下伸过来轻踢玉霖的脚,以绵软的力道引起他的注意。 就在玉霖抬眼看向柳蓝的那一刹那,她咬了咬涂着水晶唇膏的下唇,然后满眸柔情地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告诉我,你爱我。” 玉霖愣了愣,猛然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心里顿时有了抵触而变得无语。 见他没有做声,柳蓝放下咖啡,神情有了些许的落寞。在她的眼里,玉霖的沉默很显然是一种拒人千里的讯号。柳蓝的情绪降到了冰点,整个咖啡厅充满了一种揪心的沉寂。面对瞬间的尴尬,玉霖没有做任何缓解的努力,内心的纠结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坐火车去看你吗?”还是柳蓝打破了僵局。 “当然记得。”在柳蓝向往的诉说中,玉霖也开始陷入了回忆。 “第一次看到你,我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情不自禁的加速,原来那就是一种心动的感觉。如今,又是一季风霜了,但那份心动的感觉依旧如初,狂热着,狂热着,寒冬冰雪也未曾将它冷却。”在许多人心里,回忆是幸福和甜蜜的,柳蓝也不例外。 喝了口咖啡,她继续说:“人生太多的重,我承担不来,可对你的爱,从未有过分毫的改变。只可惜等不到你的答案,只好把它深深地藏在心底。希望有一天,依旧可以在阳光下笑着说出来,不再羞涩,不再迟疑,不再情不自禁,真正地做到无怨无悔!” 看玉霖一直在听,柳蓝继续说着:“有的人,会让你莫名其妙的喜欢,也有的人,会让你莫名其妙的厌烦。看到你,原以为我等的人来了。后来才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我只好默默地将那一份情愫埋藏在心底,不让它变冷。每一个夜晚偷偷地想你,多少个夜晚无法入眠。第二天又是黑眼圈想着你却依旧精神倍加,原来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暗恋、单相思。” “我喜欢偷偷地从后面看着你的背影,担心错过每一个有你的瞬间,让自己最后变得不知所措;喜欢在每一个暗夜想你,喜欢想你失眠的感觉;喜欢看着你安静的姿态,喜欢看你举手投足间关怀的微笑;喜欢听你磁性的声音,喜欢你手指间流淌的香烟味道……” “其实……”玉霖欲言又止。 柳蓝微笑了一下,似乎在示意他,我知道:“想着你的那段日子,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当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把’喜欢你’三个字说出口,心里忽然间轻松了好多。可换来的却是你委婉含蓄的‘做朋友’三个字。我知道,一个人心里的位置就那么多,有的人要进来,有的人就得出去。所以我忍住了想你的煎熬,默默地选择了离开。 见玉霖沉默着不说话,柳蓝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家吧。”言语中透露着无奈,玉霖没有拒绝。 “柳蓝……”回到住处,玉霖抱住柳蓝,吻着她,慢慢剥去她的衣衫,轻轻地抚着她光滑细腻的身体。玉霖希望自己的双手,能抚平他带给她心灵上的伤痕。因为,这么久了,他能付与她的热情还是如此的寥寥稀少。 柳蓝没有动,眼角噙着泪水,也许刚才的回忆宛如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在她的心里,不止不霁,玉霖仿佛就葬身于那荒芜的白色中,让她有种把握不住的绝望。 玉霖看着身下这个柔美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可是被她轻轻的吻了一下,推开了。 她要回去,他不肯,可她去意已定。 离开时,夜已深沉,一切都冰冷得让人心寒。柳蓝执意不要玉霖送她,独自向门外走去。门在她身后掩上时,他的心里充满了深深地孤独和失落。原本以为自己的拥抱就能让她有足够的理由留下,但她还是走了,脸上的表情居然是波澜不惊。 玉霖颓然坐在沙发上,拿起一瓶白酒,猛喝了一口,然后用力地摇头,试图甩掉心中的失落。此时,他终于明白,女人和男人完全不同。女人的肉体和精神,原来是不可以分离的。 这一次,两个人分开了好几天,谁也没有主动联系谁,玉霖却十分想她。 以前,除了梓涵,玉霖从没在意过什么,一切都顺其自然。可是这次柳蓝走了,他的心空了一大块。没有柳蓝,玉霖的生活就像是雨滴和落叶,无法串联,摇曳不定。心的一隅,她的微笑始终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浮现,无法消逝。躺在床上,玉霖的身体仿佛成了冰凉的海水。他知道身体和心灵深处潜藏的爱恋,只能在自己臆想柳蓝白皙的手指下绚烂绽放。 他想给她写信,在黯黄或者洁白的纸上写她的名字,把没能说出口的话都告诉她,但不知道该怎样下笔。这感情藏在自己的身体里,像一颗小沙粒,日日磨心。 随后的日子里,玉霖开始写小说了。知道自己的伤处,他的爱情如笔下的生灵,华丽而又苍白。 每到深夜,他都把自己深埋进黑暗,试图遗忘,却总是徒然。 原来爱情一旦悲伤起来,是如抽空般的绝望。真的爱情,是一件让人崩溃的事,先前所有的平静和不屑,都只是因为没有遇见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五十 等林子轩醒来,已经是凌晨了,外面寒风刺骨,空调忘记开了,他是被冻醒的。看着被血浸湿的盒子,林子轩挣扎着,用手抹了下嘴角,然后又把日记本上的血放在胸口上蹭了蹭,接着往下看:--- “老公,依兰心里知道,在想你的每一个夜里,都是满满的幸福! 遇到你,是我今生最温暖的幸福。爱你那么久,从来没变过,就算知道你……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激情和默默无言的守候。原来爱一个人,可以无所顾忌,可以随时间疯长,可以一个人孤单直到死去。 还记得最初相识的日子里吗?每当近距离“不小心”碰到你的时候,微笑问好,我心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安,还以为已经学会了释怀。想要尽量避开与你尴尬的瞬间,因为我做不到与你挥手寒暄。 原来我错了,刻意的想要淡忘,竟然变得更加的想你。相思的水草疯狂地随着年月生长,我不想那样的生活。所以刻意地避开了你,刻意地不找你聊天,只因为不想带给你心灵的不安和生活的困扰。 时间不留情面,要是停留在当初见你的瞬间,那该多好。又是一度春秋,见到你,只觉得满身的不自在,心跳的感觉还是一往如前,我还是想你,还是放不下你。是你,给了我心动的感觉,可是我知道,我走不进你的心里,只有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你、看着你举手投足间浅浅的微笑。 再后来我以为,如果我恋爱了,可能就会好一点,对你的情感可能就会慢慢搁浅。 于是,我恋爱了,错误的缘分,把两个不是很投缘的人连在了一起是一种罪过,到最后只有互相伤害。与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原来不仅为难了自己、还伤害了别人。在那短短时间内,才发现,爱情是任何一种其它的情感方式都无法替代的。不是在所有人身上都能找到痴迷的感觉,我只喜欢你,喜欢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静静地想你。 。…… 岁月变了,你变了,可这不怪你,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一如既往地爱着你,只希望你一生幸福。如果喜欢也是一种错,我愿意一错再错。隐藏的爱隐藏的幸福,我一定将它珍藏到永远。希望在老去的时候,想你还有曾经心动的感觉。 一路走来的过往放映般在脑海里重现,曾经的点点滴滴已深深地镶嵌在我心的扉页上。也许是前世的风,今生的尘注定了你我此生的念,要在那回眸的转角种下相思的红豆,成为彼此的牵。 假若轮回早已在冥冥中画下了相遇的光景,我甘愿为你站成永恒的平行线,不让你在旅行的途中有所羁绊;假若需要我历经千难才可与你共赴瑶池逾越那星河之恋,我甘愿承受人间所有的苦难换得你我今生的朝暮相守,不让你因想我而肝肠寸断。 爱情是一杯毒药,因为遇到你,我毫不犹豫地饮下了,才得以思念的繁盛。或许想你时,我会泪雨滂沱;或许想你时,我会愁绪万丈;或许想你时,我也会偶尔的迷茫。世事无常,我知道红尘里没有地老天荒,但我甘愿破茧成蝶,将流年轻唱,把你我的爱情定格在至高的天上,终其一生而仰望。 风轻云淡,星稀月朗,原来有你的世界,岁月是如此的安然。即使搁浅的记忆再一次地伸张,也不再有隐忍的悲痛。我知道,此生已无法将你从我的生命里驱逐,而你也把我写进了人生的篇章。 如果山依然有凸起、海依然成浪,那么,请让我们下一辈子相濡以沫,好吗?” 林子轩笑了,含着泪水。 ☆、第二十五回 君心卿心,两两相照 五十一 “雪儿,不能睡!!”任杰大声地喝道。强烈的反应吓了蔓雪一跳,她吃惊地忍住疼痛,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依然是满目漆黑。 任杰紧紧地攥着蔓雪的手:“雪儿,听我说,你要控制自己,千万不能睡!你在流血,困倦不是因为疲累了,而是因为失血过多。如果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知道吗,千万不要睡。跟我说话。” 不,我不能丢下任杰哥哥一个人,他已经是我老公了,我们结婚了,我要陪他过一辈子。想到这,蔓雪努力地企图赶走睡意,但那种强烈的困倦,根本抵挡不了,她毫无意识的在清醒和模糊之间游离。 任杰不断跟她说着话,说起以往的点点滴滴,说自己多傻多傻,竟然不知道有个小丫头这么爱自己,是自己瞎了眼…… “任杰哥哥把你写给我的信都记在心里了,背给你听好不好?”任杰也是昏沉沉得想睡。 “真的吗?快背,我要听。”蔓雪听到任杰把她写的信都能背下来,心里感动的快要跳起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声音仿佛又大了一点点。 “嗯,你听着。”任杰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恋君时君未娶,年年月华如聚。往事须臾,芙蓉浦上鸳鸯语,镜庭碧草曳红鱼,杜若自居,蕙兰相许,不与离人遇。剪梅织就一芰蝶衣曲,澹若菊,轻如絮,何时嫁与春风去? “雪儿,你在听吗?”任杰突然有一种恐惧,这个他深爱的人会一眨眼间就不见了。 “老公,我在听。”黑暗中传来微弱的回答。 听到一声老公,任杰再也忍不住了,他哽咽着继续背诵蔓雪写给他的信:“若让我执笔,你便是我今生,最好的命题!月镜如洗,红雨依稀,在那纸湄苏堤里,你的身世一直是个谜,却教我如此熟悉,你究竟来自哪一棵菩提?” “老公,你哭了吗?我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担心。”蔓雪隐隐约约中感觉有一丝疼痛蔓延全身,让她瞬间生出一缕清醒。不是伤痛,是心痛,心有灵犀的痛。 仰面被压着的任杰,舔了一下嘴角带着咸味的泪水:“我没哭,是想雪儿了。” “傻哥哥,我都喊你老公了,你不高兴吗?”蔓雪气若游丝。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虽然四周漆黑,但她相信,他一定看的到。 “高兴,当然高兴了。雪儿终于叫我老公了。”任杰努力的想把自己的温度传给蔓雪,手紧紧地攥着掌心里那一只渐渐冰凉的小手。 “嗯,今天是最幸福的一天了,老公,你继续背我写给你的信,我听着呢。”神志模糊的蔓雪,却依稀的记得任杰、记得那一封封甜蜜而温馨的倾诉。 “好,老公继续念给你听,你别睡,知道吗?千万别睡,你睡了就再也看到我了。”任杰忍着疼痛,继续背诵:“稍微柳色青青,酴醾入韵,曲断天埙,沉香已尽,红烛未停。哥哥,今夜花栏柳楯,山盟海誓,捉月饴言,合卺流仙。轩外已祛暝,渐霖霪,我要缓缓地依偎在你怀中,闲话渔樵、浅聊桑梓、对月数星、酣畅柔情。既而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云歌月枕、暗付终身。” “我不睡,你念吧老公……”蔓雪突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指甲用力的陷入任杰的手心肉里,似乎在写着什么。 掌心里蠕动的手指告诉任杰,蔓雪还没有失去知觉。他继续说着:“哥哥,我要仿那杜十娘: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我要仿那白乐天: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要仿那苏子瞻: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今夜花好月圆,恍若初见,玉樽弄腼,遗世缠绵。我要睡鸭炉旁,一炷檀香,轻解罗裳,与君屏幛。哥哥,就让我,轻轻地依你、就你、顺你、随你、任你、凭你。管他,痴痴怨怨霏霏雨,一任阶前滴到明! “雪儿,你在听吗?”掌心里的小手突然散开了,任杰急忙握了握。 “在……”黑暗里声如蚊厮。 渐渐也有些迷离的任杰,使尽全身的力气,用牙齿狠狠地咬破了嘴唇,鲜血沁入嘴里,这样他能保持些许的清醒。他怕没有了动静蔓雪会沉睡过去,手不停地捏攥掌心里的小手。调高声音:“待到晨涉熹微,我对镜梳洗、玉簪螺髻、黛颜初启、娇艳欲滴。而你为我修肤凝脂、绘影描眉、额黄寸缕、朱砂印记。此刻,君为我工,我为君容。月朦胧,鸟朦胧,顾珥流盼翠阁中;六菱镜,鸾妆笔,紫钿银珏醉春风。蛾儿碧玉黄茎柳,酡颜闭月半遮羞。宝奁珍珮翠环钩,梅影横窗烛芯绣。” 每一个初春,每一个寒冬。都注定了今生,我们不会诀别。这是我们命中,宿了三生三世的缘,而不是一场,红尘的劫…… --- 蔓雪浑身困乏,眼睛连张开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她不想听到任何声音,只想闭上眼睛睡觉。她想说:哥哥你别说话了,我很困,很困,你抱着我,哄我睡觉吧。”但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杰听到那外面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敲击和嘈杂,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 他兴奋地拽拉着蔓雪的手,叫道:“雪儿,你听,有人来了!有人来了!!”蔓雪的手却松开了,传入他耳朵里的是一声微弱的似叹息又似放心的声音。 任杰也终于昏迷了过去。 五十二 以前,云非语都会把自己真实的生活状况、心情通通都告诉他。 当看见蓝梦的照片时,她曾直言不讳地告诉过他,“我喜欢你!喜欢你脸上那抹浅浅的笑意还有眼中蕴藏着的忧伤,希望我能够带给你些许的快乐!” 渐渐的,云非语优越的家庭背景,让她开始退缩。这些都是蓝梦所不知道的,她没有欺骗他,只是不敢告诉他。因为他说过,最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富二代官二代了。 一直以来引以为荣的自豪,突然让云非语心底变得自卑,无处可藏。她明白两个人的思想差距,她不想让纯洁的感情沾上世俗的风尘,让他以为自己喜欢是另有目的。 云非语此时真的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样可以自如些,也可以让自己爱得更纯粹些。 她小心翼翼地回他邮件,不敢再让真情流露。 敷衍的话蓝梦一看就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越来越冷淡?连简单的寒喧也变成了唯唯诺诺的敷衍?我有这么可怕么?你怕我什么?是不是你已经另有所爱,我已经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他第一次在邮件中质问她。 云非语无言以对。她能告诉他自己心里的矛盾么?不能的,他仅仅只是一个陌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联系渐渐的少了,她总是一拖再拖的回复他的邮件。热切的期盼变成了简单的问候,有时连那声问候都言不由衷。她以为蓝梦会因此结束了联系。 网上,萍聚萍散本是件平常的事,又有多少网络感情可以长相守呢?生活中恩爱的夫妻都有分道扬镳的一天,何况这虚拟的网络世界? 她相信相貌堂堂的蓝梦,加上他努力创造的事业,在生活中一定是大受欢迎的。 再回头看他那些热情洋溢、温情脉脉的邮件时,云非语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可以对我说这些话,他对别人是否也可以呢?他说他爱我,真的么?这份感情有多少真诚存在?他为什么会选择我?他爱我,爱我什么?远隔千里的思念会有成真的一天么?”她不敢奢望。 --- 林子轩找到云非语,把依兰的日记本拿给她看。 云非语发现,这个曾经坚强而健壮的男人,几天不见,像得了一场大病,眼睛深深的陷了下去,鬓角竟然有白发了。衣服一定好久没洗了,胸口有几点血迹。 翻开被林子轩吐出来的血浸湿后变硬的厚厚日记本,云非语的眼泪也流出来了。”老公,岁月如梭,我将满满的心思全放在你的身上,我想既然你不注意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过得好就可以了,所以我总是跟在你的身后,在你需要的时候悄悄帮助你,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岁月荏苒,跟随你的身后也有一段时间。朋友问我:这样一直默默在你的身后值不值得。我对朋友说:一切为了你都是值得的,今生既然邂逅我就会生死相依,生死相守。不管你是否会在我临终前知道我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无所谓。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一生一世守候在你的身后,做你身后傻傻的女人。不求其它,只求你安好。有人会说:我很傻,非常傻。这点我认了,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决定做你一辈子的身后女人,不管你身边是否已有别的女人,我都必将不离不弃。 其实,我一直不希望你身旁再有其它的女子陪伴,谁料不想看到的一幕最终还是看到了。你身旁出现了一位漂亮温柔的女人,而我却相貌平平,只能羡慕嫉妒恨那位女子。 我因为你身旁的女人,曾在黑夜里无数次的落泪,我责怪自己无能,没有一个好的身子;责怪自己家世不好,责怪自己为什么只能默默守候在你的身后,而不是站在你的面前理直气壮地和你说一句话。可是,责怪有何用,我只能以泪洗面。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自卑了。 我双手合拢,在心底里虔诚地祈求:你身旁的女子不是你的爱人,而是你的妹妹。也许是上天怜悯我,也许上天怕我的身体再消瘦。通过一番打听,你身旁的女子果真是你的妹妹。那一刻我高兴极了,心想:所有的祈求都灵验了,感谢上苍对我的厚爱。知道了这个事实,我又可以在你的身后肆无忌惮地悄悄帮助你。 这样的岁月又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这样的帮助有些畏首畏脚。所以我去找你妹妹,把一切都和她摊牌了。你妹妹非常仰慕你,也一直希望帮助你,只是年龄尚浅,阅历太少。所以当说出我的想法,她很爽快地答应了。我告诉她,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因为这是我和你妹妹之间的秘密。 纵使再保密,也有透风的墙。可能发现了你妹妹突然的聪明能干,你问她是不是有人通过她来帮助你,你妹妹回答没有,她遵守了我们的约定。 在一次我和你妹妹私底下商量怎么处理你的事情时,谁曾想,被你偷听到了。你有点生气地问我,每一次困难的时候,是不是我在你身后帮忙度过难关的,我没有回答。你妹妹见事情无法隐瞒了,就一切如实说了。你还是紧追不舍,问我是不是妹妹还没来之前,就一直帮助你,我害羞地点点头应允,这是我第一次和你正面交谈。 当你知道了所有事情,紧紧地抱住我。告诉我,这辈子欠我的太多,希望自己可以好好在剩余的时光照顾我。 这一刻我不知道在夜里梦了多少次,每次梦醒后我都会告诉自己这不可能,自己根本配不上你。可是,我做梦都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成真,你会有一天把我放到你的生活里,捧在你的心上。也许是红尘深处,只身为你付出的太多吧,上天可怜我了,不再帮我隐瞒,而是帮我寻找幸福。 老公,你知道吗?那一场小树林的婚礼,让我时常在梦里笑醒,就算失去生命,我也会含笑而去。因为,那是我一生最美,最幸福的一天。 可,如今在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她还是你另一个妹妹吗?老公,我很累,心很痛。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了。” ☆、第二十六回 情到深处方知侬 五十三 再见到柳蓝的时候是在广场,片片月光洒在地上,玉霖毫无目的走着。他想起与柳蓝一起漫步的日子,心里总是会洋溢出一种幸福的温馨。随后猛然觉得,那些日子,人与时间的边缘,都是爱和温暖的理由。 漫无目的地走着,在一个酒店门口,看到一辆银灰色的小车停在他前面,从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对于玉霖来说,是那样的俏丽而动人。 玉霖的神经立刻缓慢而用力地收紧了一下,从所有细微的枝末传向了心脏,他想立刻跑过去。像是一只被兜在茧里的蛾,突然获得了重生的力量,想飞出去,衔起灭亡的光,随后投进沉沉大海里,变成传奇的一部分。 几十米以外的柳蓝穿着一件紫色短裙,那一张脸,苍白淡漠,但又泛着冷艳逼人的光泽,他轻轻地走到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柳蓝见了他,感到十分的惊讶,于是低下头咬紧嘴唇停下脚步来不走了。路灯下,看得出她的身体在微微颤动,玉霖轻轻地抱住她,柳蓝有些不不安,可没多久,她就将脸整个埋进他的胸口。 她的脸很烫,睫毛黑黑的,弯翘而浓密,滤着一些闪粉,一张一翕。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却发现怀里的她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玉霖问她:“你今天的这身装束,好特别的。” 柳蓝笑了笑:“其实一直是这样的。” “这车是你的吗?”玉霖打量了一下汽车。 “是的,难道不可以吗?”柳蓝仰起小脸。 玉霖笑了笑,感觉一种不可思议的味道,他熟悉柳蓝的柔美年少,纯真无邪。而面前的柳蓝,似乎与曾经的她,判若两人。 柳蓝说:“我从家里搬出来了,租了一套房,咱们一起去吧。” 然后玉霖来不及思考,就被柳蓝拉进了汽车,发动机一开,风驰电掣地赶往她租房的地方。 靠近香山公园,有几排六层高的楼房,那就是柳蓝租的房。四周布满了绿化带,就像是一条躺在花团锦簇里的大船一样。 进了房间,柳蓝轻轻拉着他的手。玉霖又开始仔细地打量着她,注意到她额前的头发,原被淡青色丝带束上去的,已掉下来,缱绻在耳后,映出侧脸柔和的轮廓,随性中透着美艳。 柳蓝显得异样的温柔,玉霖不禁轻轻环住她的细腰。她的身肢绵软,柔若无骨。玉霖的唇忍不住顺着她的唇、眼、颈一路蜿蜒,她的身体,在玉霖手指的弹奏下,像优美动人的音符,又犹如一杯浓郁得化不开的红酒,让他的心沉醉不已。 柳蓝不由得轻微战栗了起来,眼前仿佛有一团氤氲的雾气,烘托着她像一片羽毛一样飞了起来,直到虚脱的没有一丝力气,沉沉睡去。 第二天,两个人决定去承德旅游,从北京出发,一起乘大巴赶到避暑山庄。 当走下汽车的那一刻,皮肤被六月明媚的阳光镀上光晕,体验到夏风在五脏六腑横冲直撞的酣畅后,玉霖默默地对自己说,这才是理想中的爱情和生活。 漫山遍野的绿色充斥了整个空间,那种浓的化不开的颜色,给整个城市展示出天真烂漫的诗意。 两个人在大街上走着,幸福地牵着手始终没有分开过,广场的绿化带里,杜鹃花随处可见,含苞怒放,在阳光中傲立,含着露水娇翆欲滴。 柳蓝爱小吃,最喜欢在小巷里的小摊前闲逛。闻着小摊锅子里散发的辣香,两个人早已口水直流,胃口大开。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滑稽,吃米线时“哧溜”一声,长长的米线就进入口里。也许是太急,或者是太快,柳蓝总是吃得流汗,辣得流泪,可还是继续吃。吃完后手牵手继续逛街,流连忘返。 已是夏天了,可这里的风并不炽热,午后金色的阳光,照着遍地的彩色野花。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依偎着。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终点,那种轻快得没有任何负累的感觉,让彼此忘乎所以,沉迷其中。 柳蓝的爱,如梦境里的向往,像空气一样,给了玉霖从没有过的感觉的,无时不在,无处不有。 夜幕渐渐降临,回到宾馆。因为太累,两个人无心看电视。柳蓝洗了澡躺在玉霖怀里,幽幽地说:“你相信天长地久吗?” 玉霖还是保持了沉默,也许女人总是希望诺言,哪怕一句空洞的也好。可他不想轻许诺言,哪怕自己心中的爱炽热得呼啸奔涌,也不能轻易许诺什么。他怕、怕一旦承诺,会像泡沫一样,破碎。 柳蓝没有生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原来对于玉霖,柳蓝已经学会了体谅,学会了理解,学会了懂得。 亲了亲柳蓝,然后一起平躺在床上,一起沉默。 这一次,两人已经明白。小说里,电影里面一场善始善终的爱情,可以让平静的生命熠熠生辉,可是,在生命中同样有更辽阔的东西,可以成就另外一种天长地久。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柳蓝问玉霖:“如果我们老了,你还愿意陪我在公园漫步吗?再走那些绿草如茵的小路吗?”他吻了吻她的眉,用力地点了点头。 见玉霖答应了,柳蓝便开心地应了一句:“嗯。”声音不大,柔和中充满了温馨,那情景仿佛不像是恋人,更像一位睿智的朋友,带给他平和的心态。在无常的生活中,执着一颗平常心,看门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 晚风轻轻吹起,宾馆的窗外,有的只是清凉的月,万家的灯火都在远远的下面,窗户半开着,拂动着窗帘。 玉霖回头再看柳蓝,发现她已经眼里噙着笑,满载着心灵的收获,恬静入眠。 第二天清晨,玉霖一起床,就看见柳蓝在写信,其实准确地说,柳蓝不是在写信而是在写诗。 见柳蓝在埋头书写,他呆住了。这是一个小巧秀丽的女孩,字写得那样俊秀,不想诗也写得那样一往情深,其中引用了叶芝的几句:“多少人爱慕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者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那苍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是啊,其实柳蓝,我何尝不是如此呢?有一天咱们老了,我多么希望看到彼此白发飘飘,满脸皱纹,没了牙齿还把对方当成手心里的宝。 玉霖走向柳蓝,抱住她,柳蓝站起,双手环住玉霖的脖颈,她的刘海儿越过他的肩头,站在前面犹如一株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玉霖吻着她,狂热的。 五十四 蓝梦的邮件没有因为云非语的冷淡而减少。每隔一段时间他依旧会发来热情洋溢的信,他的呵护,他的问候依旧。看着信,云非语的心里充盈着暖暖的感动。 但她不曾告诉过他,生活中发生了一些以前不曾遭遇过的事情。云非语把这种低迷的情绪带入了两人的聊天中。她想,蓝梦应该是看懂了。他在邮件中的话语更温存,会事无巨细的交待她这个,交待那个,有安慰,有鼓励,还有脉脉柔情。 云非语不把事情告诉他,是不想蓝梦为自己伤心、难过,还有担忧。人的一生总会有一些遭遇,只是这次的遭遇超出了她的想象,是自己所不能解决的。 默默感受着来到远方的祝福和抚慰,云非语对着闪烁的屏幕泪流不止。 一个人坚持了很久,她以为自己很坚强,可以独自面对。但静夜里,云非语一个人躺在黑暗中时,目光仰望空洞的苍穹,她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泪水在眼眶打转,无助、无奈、失落,卷袭而来。她渴望听到一声真诚的问候,渴望有一个可以依傍的肩膀,渴望有人能够紧紧把她拥在怀中,让她不那么孤独。这时候,云非语特别的想念他,希望他就在身边,抱着她,吻她,安慰她。 蓝梦的关心和慰藉犹如冬日里的暖阳,让云非语在寒冷中找到了温暖的依靠。走出这段迷蒙的雨季后,她不再矜持,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思念全告诉他。她再也不在乎他会怎么看自己,只想让他知道她的爱。她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让那颗孤独的心可以有一个人陪伴。经历了太多爱与被爱的故事,云非语渐渐厌倦,渴望一个平静的生活空间。 她对他说:“就让我隔着一个网络爱你,这样已经足够了。” “我想去看你。”蓝梦发了个信息。 云非语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见面的要求,她不曾想过两个人会有见面的一天,隔着千山万水,可能么?云非语连自己生活的城市都少有走出去。她只希望他是网络上面的爱人,可以倾诉,可以抚慰,让心与心在茫茫网络世界中相通、交融,以为可以这样到永久。她不想只拥有他一生其中的一夜,虽然真实,但太短暂了,她希望能够长长久久的和他隔着网络相爱。 形单影只并不可怕,因为心里有爱,不孤独。 走进汹涌的人群中,看见那些牵手、挽腰的情侣,云非语一点也不羡慕他们的亲昵。谁知道这缠绵的表面背后有多少真情呢?虚情假意是人类惯戴的面具。 云非语的心里满是幸福的涟漪,因为她知道在这茫茫人海中还有一个人深深地爱着自己,也许这一生都不会见面,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作为一个遥远的陌生人,他可以坚持一年的时间来关心自己,关注自己的一点一滴,她已经很满足了。 “蓝梦,还是不要见面吧,我们已经见过彼此的相片,就这样联系着、祝福着,好么?面对你,我是有自信的,但没有勇气把这份源于网络的感情带进真实的生活。我害怕自己会就此迷失,害怕这只是一场幻影。你知道我爱你,爱的是网络中建立起来的感觉,离开网络,我不知道一切是否会改变……”云非语回了一封语序不通、杂乱无章的信,一如自己的心情。 信很长,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完。 其实她也想见他,她也有这份好奇心,想见见这个隔着网络和自己相爱的男人,想把这份源于网络的感情带进真实的生活,但她没有勇气。不知道见面后该怎么做?爱还是不爱?还是不要见面吧,这样挺好,简单的道声祝福就足够了。 矛盾复矛盾。纠结中的云非语还是作出了选择,并且发信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她不能够太贪心,当自己想要的太多时,就可能会失去一切。 婉言拒绝了蓝梦提出的见面要求,依然躲在网络的背后爱着他,默默地为他祝福。 云非语想,蓝梦会懂的,毕竟他能够通过我的文字读懂我的心情,毕竟这段隔着网络的爱情已经延续了一年。 ☆、第二十七回 终于失去了 五十五 因为是在深夜,小镇上的车本就不多,何况还下着雪。肇事司机看出了事早吓跑了,大雪一会就把整个车辆掩盖了。没有人想到这个地方出事了,更没有人想到会有人在里面。 直到凌晨,一位出摊的菜贩去市场。下雪的路面比较滑,三轮车晃晃荡荡的把菜甩落在地上。菜贩子停车拣菜的时候,发现雪堆里有一只带着血渍的黑色皮靴。他伸手没有拽动,用手扒开一看,是一条血肉模糊的腿,吓坏了,赶紧哆嗦着打电话报警。 很快,急救人员和交警就赶来了。抢救是顺利的,清除表面上的积雪,切割开汽车车厢,扳开一块块钢板和铁皮后,施救人员首先发现了任杰。使用了急救措施之后,抬他出来时,他的神智已经模糊不清了,躺在雪地的担架上,嘴里不断喃喃地说着:“救她……救她……”就昏迷过去了。 搜救继续进行着,当救助的一位经验丰富的女医师看到蔓雪时,就知道她已经快不行了。但女医师并没有放弃,而是急忙将她平放在空地上,因为稍一移动可能就是致命的。接着输液,打强心针,以勉强维持她短暂的生命。又示意护士给蔓雪输血,但针管插入后血却输不进去。她的嘴边还在不断沁着血,这是内脏受了严重伤害的反映,估计是肋骨断裂后插入了内脏。一只胳膊已经断了,断裂处血已停流,两条腿也全是粉碎性骨折。更为致命的是,从她的脸色可以看出,血几乎已经流尽了。 令这位女医师感到惊奇的是,按这种伤势来说,是绝不可能坚持到现在的。 很快昏迷中的任杰也醒过来了,但马上又昏迷过去了。蔓雪的目光呆滞,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施救人员的举动。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突然,她的眼里竟流露出一丝乞怜的神情。 女医生终于明白为什么蔓雪能坚持到现在了,含着泪水朝她点点头。迅速走到任杰的身边,给他作了一些检查和必要的治理,然后让救护人员将他抬上救护车。又回到蔓雪的身边,蹲下来看着她急切的眼光,贴在耳边轻轻说:“你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严重的内伤,只不过失血有点严重。 当听完医生的话,刹那间,蔓雪绷紧的弦似乎一下子放松了,眼睛瞬间萎靡黯淡了,余光却紧紧追随着抬着任杰的担架。女医生对她强挤出一丝笑容,转头叫抬担架的人把任杰抬过来,挨着蔓雪的放下。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噙满了泪花,聚集起来围成一圈,为两个人遮挡风雪。偌大的一块地方,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 蔓雪用着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温柔依恋地看着任杰,看着她深爱着的任杰哥哥。那眼光流露出一丝担忧、幸福、还有千般万般的不舍。就那么深深地看着,仿佛要将他的样子永远藏在眸里,刻在心上。 她想将那只没断的胳膊抬起来,但竭尽全力也只能使手指微微动了动,女医生噙着泪将她的手放在了任杰的手掌心里。蔓雪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一滴泪,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而泪却使蔓雪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她想看他,她想看她的任杰哥哥!医生脱去手套,颤抖着手轻轻替她抹去了那滴泪,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大张着,却永远也看不见她的任杰哥哥了。 蔓雪走了,安心地走了。 五十六 蓝梦无精打采地放下鼠标,顺手点上一支烟,并同时做出一个决定:抽完这支烟就睡觉。毕竟,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烟一节一节的短下去,可眼睛却一点、一点地睁大了。真奇怪,往常尼古丁在夜间对自己起的都是催眠作用,今天怎么反倒提起了精神。本想对这个生理反常现象好好思考一番,可这时一声猫叫传入了他的耳畔。 一声,两声,三声……到了最后,这该死的猫叫声已经有如长江之水泛滥,滔滔不绝地传入蓝梦的耳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并简单地对这一段时间的猫叫做了概括:第一阶段,叫声可算是吟叫,声音不大却低沉有力;第二阶段,可算是*,声音时高时低,想必这只猫正在发情期;第三阶段,可堪称狂吼,有些让人不可忍受。 他看了看表,已经深夜三点多了…嘿,还别说,现在的场景,有点类似一些狗血剧中的细节描写。此时他开始咒骂这只犯贱的猫,早不叫晚不叫,非要学影视里的无聊情节,唉,真是贱到极点。 正在心里咒骂这只猫。突然,蓝梦又开始犯难了。这只该死的猫如果一直狂叫下去,想睡觉是难睡得踏实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如现在打开电脑到网上去转转,说不定就能碰上一个和自己一样,彻夜难眠的漂亮美眉呢。虽然有模拟他人小说情节之嫌和自己犯贱之感,但这也是不得已之举。总不能躺在床上去忍受那只发了春的猫的嚎叫吧!再说,如果真的在网上遇到一个有缘、有颜,有身材的漂亮女孩子,那也当真死而无憾了。 打开电脑,以最快的速度上了网。充满期盼得去寻找一个所谓的千年缘分。然而现实毕竟与小说相差甚远,蓝梦搜索并申请加好友的所有女孩子,不是让他吃闭门羹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满怀失望正准备下线,却突然搜道了一个网名叫云非语的女孩子。 看名字感觉她应该是个多愁善感,那种完美幻想的女孩子。既然好不容易对上了眼,只好将就一下了,反正也睡不着。 “你好,你的名字真美,像云一样纯洁浪漫!”很俗的方式,蓝梦也没办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谢谢,你挺会联想。”云非语回了信息。 对方快速的回复,让蓝梦多少有点小激动:“你自己没感觉吗,这么美的名字你是怎么想到的?” “没什么。我觉得你的名字才怪怪的,蓝梦这个网名有什么含义吗?” “你认为呢?”这个名字是他意外起的,具体什么意思,蓝梦自己也不能诠释明白。 “你希望有一个蓝色的梦,在天空中无拘束地飞翔?”云非语回道。 蓝梦满意地点点头,这句话说到他心里了。之所以起“蓝梦”这个网名也包含着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向往的生活的意思,只可惜有点太自作多情了。上网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根本没有几个人来找蓝梦聊天。唉!看来当真是知己难觅啊。不过现在有人竟然能理会得到,有种深深埋在沙子里的宝玉突然被挖出来的感觉,他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这个网名我想了好久,蓝梦是我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蓝天起的。” 云非语回信说:“算是个不错的名字,不过叫这个名字的人应该会很多吧!” 蓝梦尴尬地对着电脑笑了笑,回复说:“可能吧,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梦,都是不同的,所以名字虽然一样,但向往的却不同。” “哦。”云非语发了一个字过来。 蓝梦最讨厌对方打“哦”字,因为对方发过来一个“哦”字,就有些敷衍、不屑的成分,并且冰冷而无动于衷。接下来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那就尬聊吧。好在和云非语是第一次聊天,还有许多问题可以问:“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云非语回道:“你不是也没睡么。” 蓝梦说:“我嘛,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 “为什么?”云非语问道。 蓝梦说:“这都已经凌晨两三点了,楼下还有只发春的猫一直凄厉地叫着,无奈之下我只有上网来打发时间了。” 云非语回道:“嘻嘻,好熟悉的感觉,你是在寻找自己泡妞的借口吧?你好俗呀。哈哈……”让蓝梦没想到的事,这么柔美的一个名字的人,竟然会打哈哈这个词语,那她生活中笑起来一定很爽朗。 他真后悔刚才那句话,一种犯贱的感觉油然而生。古人云:无巧不成书。这“巧”字的奥妙算是领略了。要不是那只猫在半夜三更发春,要不是非要在这时间上网,要不是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无聊的狗血剧情……他想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让自己难堪了。 ☆、第二十八回 旎旎时光 五十七 柳蓝也回应着玉霖,她的身体如期盼的那样紧紧贴在他身上。 而玉霖的身体仿佛也张开了无数温柔而焦渴的口,吻住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顺势把她抱到床上。 柳蓝的身体滚烫而光滑,皮肤如优美的绸缎一样迷人,她藤一样缠绕在他身上,呼吸变得急促。 玉霖已经被灼热的激情包围,房间和床似乎都不存在了,只有两个人的身体像月光下的波涛一样汹涌…… 柳蓝已经睡着了,玉霖轻轻地起身下床,给她盖了盖毛毯,然后走到窗户前,点了根烟。窗外的灯笼映照万家,玉霖不知道能有多少赞美的话来形容这里的一切,只有慢慢的感受。他想起了下午,和柳蓝在木椅上,端着一杯绿茶、看着小桥流水孱孱,清澈可见的小鱼,还有来来往往的游人出神发呆,一种家的感觉也在心中油然而生。 夜深了,城市恢复了往时的宁静,只有灯火依然通明,就像一个多情的少女,一时清高、一时活泼、一时沉静。或许,只有脚下流水的声音是它永远不变的旋律。 从承德回北京后,就开始了忙碌的工作。说实话,柳蓝的工作,对于玉霖一直是个谜。其实她特忙,只是与玉霖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推掉所有的应酬,专心致志地陪他。 玉霖是个忧郁的男人。可是,在六月烦躁的天气里,只要柳蓝出现在面前,就如一座冰雪铸成的水晶一样,清爽宜人。他看着她总是有些出神,阳光倾斜,柳蓝的眼眸被映得发出晶莹的光,明朗、清澈,而又透露出无可置疑的灵气。 显然陶醉的玉霖痴痴地说:“柳蓝,你的眼睛里为什么总是充满阳光?可以分一点给我吗?” 这时,柳蓝总是笑嘻嘻地说:“傻子,拿去吧,你爱要,就全拿去。” 傻子是柳蓝对他的昵称,这个有损自己形象的名字玉霖开始时还难以接受,可是听着听着,心里竟涌起无限的甜蜜。 爱人之间的昵称,也许粗俗中更能显露感情吧。就像是玉霖称呼柳蓝死丫头一样,柳蓝听了之后总是满目柔情。 渐渐才知道,原来柳蓝的厨艺很好,系着围裙的样子也楚楚动人。在柳蓝租的住处,玉霖除了吃过她做的京酱肉丝外,还吃过她做的各种京味菜,甚至四川麻辣味道的。每天的饮食都在温馨和浪漫中进行。 然后稍做休息,就一起到外面玩,柳蓝租房的地方环境特别好,房子周围是一片茂密的大草坪。玉霖站在柳蓝房子的前面,看看四周的绿色,闭上眼睛,闻着空气中的草香,感觉自己就像生活在一片大森林中。 柳蓝给玉霖做拔丝香蕉,还有拔丝苹果之类的,每天都不重复,说要给他的味觉一个惊喜。她的兴致很高,可能这是她最拿手的厨艺吧。然而玉霖却不喜欢吃甜食。 晚上,看她兴致勃勃的和面,又准备做点心。玉霖把她从厨房里抱出来:“我想出去玩,如果用这些散发着水果香的东西做点心,我真的有些吃不下。” 但柳蓝显然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不快:“你别急呀,先耐心地等我给你做拿手的甜点,吃好再陪你出去。”说完,撒娇着挣扎出玉霖的怀抱,又进了厨房,用小刀将香蕉苹果切成一粒粒精致的小块。 玉霖根本不在意,所以没有仔细去看。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点也没有想去给柳蓝打下手的意思,直到她端了一盘金灿灿的点心,叫他尝一个。 玉霖摇头拒绝了,但柳蓝依然用柔美扑闪闪的大眼睛看着他,阳光般的笑脸是那样的灿烂。实在不好拂了她的心意,拿起一个,一狠心咬了一口。这点心极其酥软,入口即化。最重要的是,甜而不腻,味道还算不错。 接连吃了好几个,柳蓝满意极了,玉霖啧啧称赞柳蓝的手艺:“小丫头,厨艺真的很好呢。” 柳蓝高兴地喊了他一句:“傻子!” 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玉霖刚仰起头想说话。 柳蓝就俯身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她温热的气息,使玉霖的身体如同烧开了的水,咕隆咕隆地冒出热气。 伸出胳臂揽着柳蓝细细的蛮腰,用鼻子欺上她白皙的脖颈,然后开始…… 在偌大的客厅里,柳蓝被玉霖剥成了一只光溜溜的香蕉,他的唇轻轻掠过她的身体,欲望如芬芳繁盛的花园。 柳蓝捧着他的头,渐渐的,身子就瘫软下去,皮肤也不由自主地痉挛着,她的呢喃微弱得像只刚出生的猫。 五十八 两个人不知不觉地聊起了古代爱情故事。 “你有点祝英台的味道。”蓝梦说。 “切,你的意思你就是梁山泊了吗?”云非语不屑地回了一条信息。 “哈哈。可别这么夸我,不敢当。梁山伯与祝英台吗?想必这世界上没有这样的爱情。就算有,也不会让我这个梁山泊万分之一都不如的男人,遇到那么痴情的祝英台。唉,我只求遇到个平平淡淡就心满意足了。”肯定是个爽朗的女人,从聊天的语气里,蓝梦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喜欢《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样的故事么?我看过后觉得好感人。”云非语说。 “看过后觉得好感人”这是绝大多数女孩子读过后的感觉。如果你在她们动情之时泼上一盆凉水说:我觉得也没什么嘛。那一定会死得很惨,至少你会被女孩子认为是不解风情的人。必须承认,我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而且是被女孩子枪毙多回的人,因为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去哄女人!”蓝梦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 “是呀,这是一本好书。但是……我还是有一点忍不住想说说自己的看法。”云非语坚持。 “但是什么?说来听听。”蓝梦问。 “我觉得结尾写得不好。”云非语说。 “不会呀,我觉得结尾才感人呢,尤其是男女主角,最后化成蝴蝶双双飞……”蓝梦也许有点遗憾,也许就是为了迎合她。 “唉,是吗?但为什么要一起死呢?私奔不成吗,两个人一起努力,也不至于饿死吧?未免就有点可惜了!”云非语感慨地回道。 “世事难料,爱情的结果不是两个人相爱就够了,也取决于环境、条件和一些其实说起来与感情无关的,而现实中根本无法避免的因素。”蓝梦说。 “没错,本来那么好的一对,非要面对所有与爱情毫不相干的阻力。特别是在临终前那种生离死别,惊天动地,绝对摄人心脾的经典爱情,真是让人叹息扼腕!” 蓝梦觉得这女人太容易感动,太单纯了:“看来你很感动了?” 云非语反问:“那你呢,无动于衷吗?” “是呀,我也感动的不得了,简直就是热泪流了无数,辛酸到了极致,痛苦不能止住,伤心毫无限度。”蓝梦回道。 “切,你也太夸张了,我看完了都没像你这个样子。我知道了,你在说假话,骗人。”云非语回信息说。 蓝梦能想象到,电脑前撅着嘴的云非语会是什么样子的。哎呀,看来有点贫过头了。他的第一反应告诉自己,如果不补救的话可能这次谈话又要告一段落了。 也是,人家女孩子想谈点可以触动人心的爱情话题,自己非要扯东扯西,看,说炸锅了吧!于是蓝梦马上又正经起来:“其实我真的被感动了。我刚才说的不是骗人,不过夸张倒是多了那么一点。虽然这篇故事是传说,虚构的而已,但我却依然被这个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爱情故事打动了,而且是深深地打动了。” “是么?我们有同感耶!故事中你最喜欢谁呀?”云非语又起了兴致。 “马文才。”玉霖丝毫没有思索就回答了她。 “啊?是他?那个花心大萝卜?”云非语有点小意外。 蓝梦无奈地捶了捶头,心想:完了,怎么又把实话说出来了,真是笨到家了:“其实我是真喜欢马文才这小子。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多情,为了爱情不择手段。说到多情,那自古就是男人专属的一个臭毛病,但也是每个男人想要达到的终极目标。不过话说回来,想要多情也绝对是难上加难,要么是有贼心,没贼胆,要么是心有余,力不足。总之就是一个字:难。可马文才办到了。然而他也有一点我不喜欢,那就是滥情。这是公认的大忌,如果一个男人能做到对感情多而不滥,那他当真是男人中的精品了。然而想要滥情也不容易,如果连谈情的女孩子都没有,上哪去滥呢?”他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了。 “啊,是呀。虽然马文才够狠,但至少是为了抢回自己爱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能体现出梁山伯与祝英台之间那牢不可破的爱情呀!这种绿叶衬红花甘愿臭自己的牺牲精神让我喜欢。”云非语说。 “哈哈,你真有意思,而且也挺特别的。”蓝梦点了根烟,回道。 “特别吗?”这回轮到云非语有疑问了:“为什么会这样说?” 蓝梦弹了一下烟灰回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从你对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本书的奇怪见解中体会到的吧!” 云非语想了想。对于他的这句话,有一个词让自己很不满意,就是奇怪两个字:“怎么能用奇怪来评价我的看法,至少也是与众不同或不落俗套这类词语来评价我吧!” “对,对,与众不同。”蓝梦附和着说。 ☆、第二十九回 失去以后 五十九 抢救蔓雪的这位女医师明白,为了使任杰不感到恐惧,为了她深爱的这个男人在深夜不感到寂寞,怕他失血过多也昏睡过去。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蔓雪硬是抗拒了死神几个小时。她受的伤,是要忍受几个小时生不如死的痛楚啊。上了年纪的女医师再也控制不住,为这位素不相识的人老泪横流。 直到任杰在医院醒过来后,他的父母才将蔓雪的死讯告诉了她。 当明白这是真的时,任杰以丈夫的身份要来了蔓雪的死亡通知和病历。他一字一字地看着,脸上的神色很平静,令老爸老妈都松了一口气。 凌蔓雪爸爸凌叔来看他,抹了一把泪:“听在场的人说,蔓雪在走之前,好像要跟你说什么,只有那位女医师听到了,你有时间去问问吧。” 任杰一言不发,独自出了病房。老妈在身后跟着,见他径直走进了那位老医师的办公室。 女医师见是他,微笑地说:“你刚刚醒过来,伤还很严重,不该到处乱跑的。” “我妻子跟我说了什么?”任杰直视着医生,语气很平静,但却连起码的礼貌也没有了。 他此刻只想知道蔓雪跟她说了什么,不想寒喧,不想说废话。老医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瞬间便理解了他。尽量平缓地说:“她那时已出不了声了,失血过多加上神经坏死,所以我只能看到她的口型。” 任杰也不继续问,只是仍旧盯视着他。 女医师叹口气,似乎回到了当时,神情也变得很悲戚,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当时她看着你,说的是:我爱你,老公,你怎么还不叫我老婆呢?”任杰沉默着,脸色变得像雪一般苍白。医生正想着怎么安慰他,只见他一张嘴,竟喷出了一口鲜血,栽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任杰康复后,爸妈将他接回了家,每天寸步不离地看着他,怕他想不开。此后的一个多月,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也仿佛所有人都不认识。给他水,他就喝,给他饭,他就吃。其余时间便坐在自己房里发呆,或对着放在桌子上蔓雪的遗像,喃喃地自言自语。面前放着蔓雪曾写给他的日记:这滚滚红尘,浮生若荏,银箸青痕,执念太深。柳梦花魂,前世今生,芳草王孙,因果回轮。你便是那个,我痴等了千百年的人;那个我故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就让我在青史泛黄的册页,题下刹那,题下永恒;就让我再一次打开神话中的紫禁城门,为你弹奏千年的古筝,为你书写三生的缘分! 。…… 眼看自己的儿子成了这副样子,任杰的爸妈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也苍老了很多。 所有医生都对任杰的病症摇头,劝爸妈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但不管心理医生跟他说什么话,他都是完全没听到的样子。 这一天,凌叔牵着最小的女儿、蔓雪的妹妹蔓雨来看他。小丫头刚刚上小学,看着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姐夫,拉着他的手也没反应,不禁撒起娇来:“姐夫,姐夫,你以前说要带我去动物园玩的,你骗人!” 凌叔叔狠狠地瞪了小女儿一眼,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但孩子哪懂得这些,小蔓雨边哭边喊道:“还有姐姐,她也答应过我的,说和姐夫一起,带我去玩的。哼,全说话不算话!” 听到“姐姐”两字,任杰浑身一颤,脸上的肌肤由于抽搐有些变形。自从蔓雪不在后,没有任何人敢在任杰面前提她的名字,这是他一个多月以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她。 他光着脚下了床追出门外,拉着小蔓雨的手问:“你姐姐答应过你的?” “嗯,姐姐说,等放假了,和姐夫一起带我去动物园玩。” “好,姐夫这就带你去。” 任杰爸妈,还有凌叔第一次听到他跟人说话,都难过得背过身。 任爸爸马上想到儿子的病情可能有转机了,竭力压抑着颤抖的语气,平静地说:“那好,杰子,你就带她吧。”在动物园,小蔓雨牵着任杰的手,张大眼睛问道:“姐夫,姐姐呢?爸爸说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我又听见他跟哥哥说下星期是姐姐的什么四十九天,要去看她。姐夫,姐姐是死了吗?” “没有,她只是累了,在另一个地方睡着了。” 凌叔到了墓地,按照北方的风俗,这是七七四十九天的忌日。 远远的就看到任杰躺在墓碑前,穿着结婚登记那天的衣服。到了跟前,只见他眼睛闭着但嘴角却含着微笑。任杰爸爸妈妈蹲在他身边,眼睛都已哭得红肿。 凌叔浑身颤抖着走近,看到幕碑前的雪地上有一滩血,任杰的手腕还在滴血。 墓碑上有两行用血写下的字: 如有来世,你是否还会在村口的小桥上望眼欲穿的等着我? 如有来生,你是否还会在漫雪飞舞中紧紧地牵着我的衣角? 六十 太阳已经爬得老高了,暖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射进屋内,映在玉霖的脸上。虽然有点刺眼,但却让他很舒服。在床上懒洋洋地翻个身,听着窗外鸟儿唧唧喳喳的叫声。本想继续做个美梦,然而就在这时:“嘟嘟……”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用尽吃奶的力气从床上爬了起来,玉霖极不情愿地接起电话。“喂,谁呀?” “是我,梅子墨,你就不能早起一回么?睡过头了对身体不好。”电话那头关心地说。 “有事快说,我还要睡觉呢。”玉霖眼睛都没睁开。 “哟,几天不见还涨脾气了,那好啊,你托我给你带的东西看来是不想要了。”梅子墨说。 玉霖精神为之一振,“什么,带回来了,太好了,给我送来吧。” “你还在做梦了吧?”梅子墨拉着长腔说,“想要东西?可以,但必须自己来拿,对了,我下午还要出去,要来拿东西就上午来,不要让我等得不耐烦哟。”说完“咔”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拿个鸡毛你还真当令箭了。”把电话重重地挂上,玉霖又重新躺在床上。阳光再次映到脸上,真暖和,真舒服。一股浓浓的睡意又席卷了全身,慢慢的,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嘟嘟……电话又响了,玉霖带着朦胧的睡意拿起电话,“喂?” “我梅子墨,就知道你又要睡回笼觉,赶紧穿衣服过来,好久不见,想找你聊聊天。”看来,梅子墨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我真是的上辈子欠你钱了。”玉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床上爬了起来。说实在的,昨天想云非语想到凌晨五点多,到现在不过才睡了四个多小时,困倦让他抬不起眼皮。可他知道梅子墨的脾气,只要不起床,电话就会一个接一个打过来,那还不够受罪的呢。洗漱完毕,出门下楼,又精神抖擞了。 走在路上,开始寻思起梅子墨。说起这位朋友,他可是玉霖的一个死党。自从他和那个张菲菲勾搭在一起后,一年来感情还算稳定。玉霖有时会怀疑像梅子墨,居然能从那一场寻死觅活的失恋悲伤中这么快走出来,让他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梅子墨租的房距离蓝梦住的地方比较远,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公车才到。 开了门,他冲玉霖喊到:“乞丐,要不要来点喝的?” 玉霖没理会他,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内摆设跟以前差不多,还是老样子。只是书桌上原来摆放着的梅子墨与张菲菲的合影,已经变成了张菲菲的个人艺术照,照片上的女子纯美的如玉一般。玉霖指着说:“换新的了?嗯,不错,不错。” 梅子墨打开一听可乐递到他手中:“眼睛还挺尖,这是她昨天刚给我的。” “你把照片放那么显眼的地方,只要不是盲人都能看见。唉,对了,我得问问你,你不是说只找咱们张菲菲玩几天么?怎么一去就消失了一个月,掉温柔乡里回不来了吧!嗯,那日子过得一定舒服。”玉霖接过可乐说。 梅子墨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是挺滋润的,不过你也别忘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这段时间,天天都在不停地耕耘,你说我容易么!现在我还有点四肢无力,腰酸背痛呢。” 喝了一大口可乐,蓝梦差点喷出来:“哈哈,你知道什么是物极必反吧!肥料浇多了庄稼也长不好,享受快乐也要注意身体嘛,搞虚了身子你就哭去吧!” 梅子墨摆了摆手,“放心,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玉霖环视四周:“对了,我要的东西呢?” 梅子墨从书桌的抽屉了拿出一块移动硬盘:“给你,你要的东西还有资料都在里面,别给我弄坏了,这可是张菲菲的。” “你放心,咱们菲菲的东西,我会千万个小心保管好。”玉霖开玩笑说。 “那就行。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就是对菲菲名称的所有权问题。不要说咱们的菲菲,是我的,我的。不是咱们的,可没你的份。”梅子墨郑重其事地说。 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样子,玉霖还真是觉得有点滑稽,还有点奇怪。以往这家伙可不这样的,现在他居然会为了一个名称问题严肃起来,倒是头一次见到。难道他真的打算和张菲菲结婚,完全忘记曾经那一段伤心刻骨的痛?边想边掏出一支烟递给他,“行行行,你的菲菲,你的菲菲!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梅子墨点着了烟,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双眼望着天花板,一边吐着烟一边说:“玉霖,在从老家回来的路上,我突然发现老天爷对人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说说看,我帮你分析分析老天爷办的那点缺德事。”玉霖说。 “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几对情侣。其中有一对,女孩子长得真是闭花羞月、沉鱼落雁。再看她男友,远看像她爸,近看简直就是她爸,头上没毛脚上生疮,你说那个女孩子怎么看上他了,真是不开眼。”梅子墨感叹说。 玉霖轻轻地,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没想到他会为这种事较真,看来有必要开导开导他了:”你难道忘了有这么一句话。”蓝梦若有所思地说:“男人四十一枝花,这可是男人的黄金时期。你说他老,可姑娘说这是秋收的庄稼成熟了;你说他头上没毛,可姑娘说这是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你说他脚下生疮,可姑娘说这是为事业奔波劳碌所留下的印记。总之,四十岁的男人全身上下都是宝,姑娘肯定少不了。等你到不惑之年后就明白了。” 梅子墨皱着眉头,用手轻拍他的肩说:“玉霖,我还真看不惯你那份装腔作势,道貌岸然的小样儿。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多懂呢,还好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你那点底我真是太了解了。说、是不是因为找不到女朋友,晚上睡不着瞎想的这一套?记住,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嘿嘿,好心给你分析你还数落我。说实话,你都有张菲菲了,还替别人操什么心啊?再说了,张菲菲那么好,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要温柔有温柔。该有的都有,你就别再说老天有多不公平了。对你太公平了,简直就是优待。要说不公平的是我才对,三十多了还是孤家寡人。我这样的都没嫉妒人家老少配,你瞎吵吵什么呀!”玉霖嘲笑着说。 “那倒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平衡了许多,哈哈。不过,你也别说不公平,我不是给你介绍过几个么?是你自己不把握机会。”梅子墨问道。 听到梅子墨这么说,玉霖嘴里的可乐差点喷出来:“拉倒吧,就您介绍的那几位,你还是留给后人吧。” “怎么了,反应这么强烈?”梅子墨说。 玉霖咳了一下:“就说您介绍的第一位吧。说个子高,身材好,还是长发。不错,这些都是我喜欢的标准,可您倒是告诉我这位小姐的尊容如何呀。你瞧瞧她那张脸长的,说是月球表面,可能夸张点,但说是横断山区绝不为过,满脸的青春痘呀!” “这个是我当初筛选失误,不过给你介绍的第二个,也挺漂亮的嘛,这一点你承认吗?”梅子墨在沙发上坐下来,接着说。 “是、是,我承认那个女孩子漂亮。不过我倒也真佩服你,那么肤浅的女人你也能介绍给我?只要是个男的,她就能跟人腻腻歪歪,说得好听点这叫不自重,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犯贱。”玉霖说。 梅子墨无辜地耸耸肩:“行,这还算我的错,那第三个……” 没等他说完,玉霖马上打断他的话:“第三个是吧?你也好意思说。人家是清纯,才二十来岁,我都能做她爹了。哎,你就不能认认真真的给我好好介绍一个?就是再找不到女朋友,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未成年少女产生兴趣的地步。” “还有……”梅子墨还要继续说下去。 玉霖用手打出了一个暂停的姿势,对他说:“得了、得了,聊点别的吧。就别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让我不爽了好不好。”他突然想起今天凌晨时,云非语问的的那个问题。既然现在有情场老手在,请教一下吧:“老黑,昨天晚上和一个女孩子聊天,她提出一个问题,说让我下次网上见面时回答她。”老黑是他对梅子墨的戏称,墨嘛当然是黑的了。 “噢?是么,说来听听,我也给你出出主意。”显然,这个问题勾起了梅子墨的兴趣。 但这对玉霖来说一点也不意外,他就喜欢听这些东西:“她问我,如果你给你喜欢的人……恩……讨厌的感觉,你该怎么做?” ☆、第三十回 网聊 六十一 早听人说起,谈恋爱中会做一手好菜的女人是有故事的。因为女人的厨艺,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人准备的。 对此,玉霖深信不疑,他一点都不介意柳蓝的过去。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谈论人生,然后一起看电视。而对玉霖最有意义的是:他终于懂得了柳蓝,因为懂得,所以心常常变得松软。与柳蓝,都是曾经信奉爱情的人,都是被往事中伤的人,柳蓝竭尽全力地对他好,也许是对往事、对伤害的一种别样感触吧。 玉霖爱柳蓝,不仅是她有着迷人的外表和细腻的内心,而且,她是迄今为止对他最好的女人。 闲暇之余,玉霖曾经无数次问柳蓝:“你为什么爱我?” 柳蓝的答案有点滑稽甚至可笑,她说:“我喜欢你坐下喝咖啡的时候,那种特别的眼神,和一般的男人截然不同。你不拘谨,不殷勤,更没有迫不及待,你的眼神似乎在微笑,那种倦怠的微笑像感觉什么都无所谓,而这些,是别人不曾有过的。” 是的,柳蓝说的没错,这就是玉霖,看一切都好像是漠视,吃饭的时候从不抢着结账,也从不追问别人月收入的多寡和家庭状况,甚至看柳蓝的名牌手提包及里面大把大把的现钞和达芙妮鞋子时,眼光也总是懒懒的。 书上说,男人的冷峻和平静对女人来说是黑暗也是诱惑,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可是大多数女人,还是愿意投入这种深深的海洋,哪怕呛水淹死也心甘情愿。 玉霖的冷峻和无所谓,其实都是他受过伤痛的无奈,而谁都没有料到,这些却实实在在成为柳蓝爱他的理由。 也许在柳蓝的心里,他是唯一没有在世俗中丢失色彩的男人。 想想过去,一整理,玉霖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谈恋爱了。没有碰触爱情的日子里,一切都好湿冷,他只好在深夜里用文字把自己武装得似乎饱满而光鲜,殊不知,这恰恰是想隐藏自己内心的寂寞和冰冷。 可是平心而论,他却是一个相信感觉的男人。不知为什么,当看到柳蓝为自己像妻子一样的付出,玉霖就开始那么强烈地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他开始想要好好地照顾柳蓝,这个大多数时间乖巧伶俐且办事滴水不漏,但是在细节中泄露出无限可爱和忧伤的女人。 六十二 两个人又打开电脑,继续上次的话题。 “你这人比较谦虚!”云非语说。 “那你最喜欢故事中哪个人物呢?”蓝梦很想知道,是不是和自己猜想的一样。 “当然是梁山伯了。”云非语想也不想就说出来了。 这个回答一点都不出所料,十个女孩子有八个都会这样回答,而且还都会这样说:“他幽默,老实,可爱,挺讨人喜欢的。”蓝梦跟自己打赌,她肯定也会这么说:“你为什么喜欢他呀?” “幽默呀,憨厚呀,而且特可爱,也挺聪明的,我喜欢这样的性格。“云非语娓娓道来。 你看没错吧!蓝梦不禁向自己竖起大拇指,暗暗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可你不觉得他的形象有点优柔寡断么?” “我又没真正见过,怎么知道,再说长的帅又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而且各个心里都是*的,以为长的帅就可以乱搞,我最讨厌这样的男人,他们都是坏人。”云非语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看她这么说,蓝梦到是真有点喜欢这个女孩子了,因为她所说的都是自己心里想的:“我喜欢。哎,谁让咱长得不水灵呢!所以也只能语言上找点平衡。”不过蓝梦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说这些话时似乎还带着点火气,不然怎么说话这么激烈,想必不是受了什么感情打击就是对这种帅男人天生有免疫能力。 “看来我肯定是个好人了。”蓝梦浅然一笑。 “为什么?”云非语有点诧异。 “因为我不帅,从这一点就可以排除我是坏人;此外我还很丑,从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我是个好人了呗。” “哈哈,好有意思的逻辑。”云非语笑着发出信息。 这次她对他的评价是“有意思”,这个词听起来让蓝梦感觉就好多了。 “对了,和你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云非语有点好奇了。 “我现在杭州。”在和她聊天的时候,蓝梦抽空看了一下她的资料。她住在青岛,二十五岁,是个上班族。她在网上的签名也挺有意思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是我的唯一;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就是我的唯一。猜不出她的留言包含什么含义,也许什么含义都没有吧。 “啊!原来你在杭州?”云非语有点意外,距离好像有些远。 “和我聊了这么半天,你就不会查查我的资料呀!那上面写得一清二楚。”蓝梦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粗心。 “我不想看呀。”云非语说。 “为什么?”蓝梦也有些意外了。 “看了那些又有什么用,聊天时要靠感觉的,又不是看了资料就能聊到一块儿。再说,资料也可以乱填的。”这些是云非语上网积累的经验。 玉霖突然认为这个女孩子也挺有个性的,她的这一看法也是自己所接受的。想必在网上聊天的人都看见过这样的资料:不是北京的别理我、不是广东的别加我、不玩斗地主的别找我、不打斯诺克的别碰我等等等等。蓝梦就纳闷,难道说同在一个地方的人就能聊得来么?难道玩一个游戏就能成为好朋友吗?不信。 玉霖毫不掩饰的说;“嗯!你这种富有个性的见解,我非常赞同,我开始喜欢你了。” 云非语说:“那倒不用,我可没那么大的魅力。接着问你:你是杭州哪里人?是学生么?是的话在那里上学?还有你多大?” 有没有搞错,说不看资料,还问这么一大堆。蓝梦、也就是玉霖,无奈的边抱怨边回答她的问题。“我三十六岁,比你大一轮,做点小生意混日子。至于家有几口人,政治背景如何,身体状况怎样,有无前科,是否单身,就不用一一说明了吧?”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查户口的。”云非语说。 玉霖试探着发了条信息:“你问了我这么多,该轮到我问你了吧?” “可以,不过能不能回答那要看我。”云非语在电脑屏幕前狡黠的吐了一下小舌头。 玉霖疑惑的问:“什么问题能回答,什么问题不能回答?” “年龄啦,住哪里啦,资料上有,不用我说。什么你有没有男朋友啦,长得漂亮不漂亮啦,这种太俗的问题你最好不问,我懒得回答。至于隐私问题,你连问都不可以问,知道了么?”云非语说。 那我还问你什么啊,总不能问你今天吃什么,上了几趟厕所吧?蓝梦心想:“喂,你的条件也太苛刻了吧!” “嗨,你有没有女朋友呀?”云非语捂着嘴笑。 唉,这个死丫头,难道你问我就不俗了?唉,也许女人就是这样,不许别人,只许自己:“目前没有,如果你要问为什么,只能告诉你一句话,我看上的全都心有所属,看上我的全都惨不忍睹。” “是嘛,你自己不是承认自己丑么,眼光干吗还那么高,将就一下不就行了。”云非语说。 “这怎么能成,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玉霖说。 云非语问道:“不负责任?为什么?” “你想想呀,如果你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你就会很自然地去想他,关心他,惦记他。和他在一起时就不愿意分开,分开就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聚,而且你会总保持着那种心跳的感觉。但和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就天壤之别了。” “天壤之别?那会是什么感觉呀,快点告诉我!”云非语还没听过有这种说法。 “你着什么急呀。”蓝梦活动一下有点酸痛的手指,心想:费了牛劲给你打了一大堆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啊,你还来催我,我容易么我。唉,没办法,就当给自己的手做健身运动了:“你反着想呀。要是和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也会很自然地去想他(想他离你远点),关心他(关心别让他缠上你),惦记他(惦记他有没有打你的歪主意),和他在一起时你就想着什么时候分开,而且你总会保持那种心跳的感觉(被吓得心跳的感觉)。你说你以这样的感觉对待别人,岂不是伤透别人的心呀,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我不干。”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回话了,很久都没有。难道被自己瞎编的这一套歪理给侃晕了?不会吧。再或是对我失去了兴趣?蓝梦猜想也应该不会。她在干什么?随着等待时间的延长,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揣摩起云非语的心思。 玉霖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不说话了?” 又是一阵等待。 “嗯--:)我在想一个问题,你可以告诉我么?”云非语沉默了很久,终于回信息了。 长出了一口气,蓝梦心里说,想问题用这么久么?看来,不是找个借口来掩饰刚才她在干什么,就是这个问题“太深奥”,需要思考:“什么问题让你想那么久?说来听听。”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云非语有点欲言又止。 “拜托,我真的拜托你快点说。”蓝梦有点迫不及待。 “如果给你喜欢的人的感觉就像你所说的第二种情况那样,你该怎么做?” 先是一愣,然后蓝梦自言自语道:那我就该问问那个被我喜欢的女孩,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都被我搞成那种感觉了还没甩了我?嗯,她一定是有病。其实对于她所问的问题还真有点答不出来,并不是想不出来一个完美的答案,而是蓝梦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问这么一个问题。必须承认,在说话方面,蓝梦自我感觉是一个细心的人。只有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才能给她一个最能打动她的答案。可惜,对于感情方面实在感悟太少了,因此他体会不出她现在的真实想法,对于给她什么样的答案,一直犹豫不决。 “你怎么不说话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吗?那好吧,下次见面你来告诉我答案。今天实在是有点晚了,我困了。”云非语揉揉大大的眼睛。 看了看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很晚了。但蓝梦的兴致刚到,真有点舍不得就这样结束这次谈话,还好她说下次见面:“明天晚上九点怎么样?” “不行,我要上班,比较累,这个周六晚上十点行么?”云非语回道。 算了算,还要等三天呢,对于蓝梦来说有点漫长,但还是没有强求:“好吧,周六的那天晚上,我会在我们初识的那个游戏里等你的,不见不散。” “好。你可要告诉我你的答案呀!拜拜。”云非语有点小兴奋。 云若惜下线就躺在被窝里呼呼的睡着了,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轻松。 蓝梦点起一根烟,又作了一个决定:抽完这支烟就睡觉。但突然发现,那只该死的猫还在狂叫。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只猫比平日里那些狗损得多。叫了这么久,它就不累么?就在苦恼之时,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接着有人喊道:“谁丫养的野猫?玛的!” ☆、第三十一回 喜欢与爱 六十三 “这叫什么问题,真怪。”梅子墨歪着脑袋一脸不得其解的表情说:“我怎么可能会给喜欢的人不舒服的感觉呢?除非我有病,再说了,如果真让我喜欢的人讨厌,恐怕早该把我当鼻涕一样给甩掉了。” “是啊,我觉得不太好回答,所以没有马上给出答案。你有没有什么想法?”玉霖问。 “给你喜欢的人不舒服的感觉,这句话有点不合常规,不过要是用这样一种情形来假设的话就合理了。”梅子墨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情形?”玉霖问。 “这个……如果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喜欢一个人,但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而她又不愿意放弃她所喜欢的人,而被她喜欢的人又确实想摆脱喜欢他的那个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为了她喜欢的人就是不放弃,所以被那个女孩喜欢的人就会觉得不舒服,而喜欢那个人的女孩问你这样的问题也就不奇怪了。”梅子墨一口气说出一大堆,居然都没有结巴,着实让玉霖大吃一惊。 “哈哈……”玉霖笑着说:“有你的,都能说相声了。不过倒是真的挺佩服你,从她和我谈话的内容里好像是有这么点意思,你是怎么想到这儿来的?” 梅子墨得意的一笑,双手一抱拳:“承让,承让,因为我有这种切身体会,所以刚才对你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真服你了,那我要怎么回答她?”玉霖想了想。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她,说中了最好,说不中,她也不会觉得你花言巧语。网上谈论感情的事,该煽情就煽情,该说真话时就说真话,说错了没关系,反正是聊天么。”梅子墨抽了口烟。 玉霖点了点头,觉得梅子墨这话说得有道理。本来嘛。就是一个网聊,还追求什么完美不完美的,真累! “玉霖,我前几天在菲菲家的时候,总觉得她和以前有点不一样。”梅子墨把话题一转。 “有什么不一样的?”玉霖问。 “那几天,菲菲总是反复问我一句话,而且问那句话时和以前的她不一样,她……她似乎很认真,也很在意我的回答。”梅子墨有些茫然。 “问你什么?”玉霖说。 “她问我---是很认真地问我‘你喜欢我么?’”梅子墨说。 “你怎么回答的?”玉霖说。 “我当然说喜欢啊!而且特别喜欢。”梅子墨说。 “她问了你几次?我是指很认真地问了你几次?”玉霖问。 “每次都很认真,至于问了我多少次嘛。记不清了,反正是好多次了。”梅子墨想了想说。 “我想她可能是对你不放心,没有安全感。”玉霖说道:“就你这种沾花惹草的本性,花花公子的脾气,不定什么时候就人间蒸发了。” “她有什么不放心的?自从和她在一起后,我就再也没碰过别的女孩,咱俩关系这么铁,你知道的应该最清楚!”梅子墨说。 玉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久没有追过别的女孩子了。“你那么会哄女孩子开心,你怎么不尝试一下对她说:我爱你,我……”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没等玉霖把话说完,梅子墨就接上话了“我是绝对不会对她说我爱她的,喜欢和爱可不是一码事。” “有什么不一样的呀?不就是把俩字换成一个字么,那么难说出口么?”玉霖说。 “你没真正谈过女朋友,你不知道,喜欢和不喜欢之间只有一线之差的距离,喜欢和爱之间可是差之千里。对一个人说喜欢,真有点什么事可以不用负责的。如果是说爱她的话,是要负责任的。总之,爱比喜欢麻烦。”梅子墨郑重其事地说。 梅子墨的这堆话让玉霖睁大眼睛直犯晕,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喜欢和爱,跟负不负责能扯上什么关系?肚子搞大了,你就是不说我爱你,不也要负责么,难不成抬屁股走人,欠了风流债不认帐了?想到这他抬起头说:“老黑,你这是什么怪逻辑呀?换一个我听得懂的。” 梅子墨沉吟了一下,马上说道:“这么说吧。我对一个女孩子说‘我喜欢你’,这说明我对这个女孩子的感觉只局限在喜欢。说白了,就是我想接近她,想多和她待一会儿,这种感觉是……是什么呢?对,是短期的。你明白么?” “就是玩腻了可以甩的那种,对吧?”玉霖说道。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你说得未免太直白了,太难听了吧。”梅子墨鄙夷地看了玉霖一眼。 “可不就这么一回事,这叫话糙理不糙。再说我也是根据你的逻辑才总结出这么一句话的。你接着说。”玉霖毫不在意。 “如果我要是对一个女孩说‘我爱你’,你知道这种感觉和‘我喜欢你’不一样的。我也说不清怎么不一样,反正是,不能像说这句话之前那样,说放手就可以放手的。说了‘我爱你’这句话,就应该对人一心一意,不能再搞别的了。你明白了么?”梅子墨好像突然专情起来。 玉霖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说了那句话就证明你和那个女孩的关系具有长期性,不能说甩就甩了。不然你会觉得对不起人家。是么?” “没错,就是这个理,还是你最了解我了。”梅子墨鼓掌。 看着梅子墨拍手称是的样子,玉霖心里默默的叨念着:菲菲啊菲菲,你的命真苦!为此,怎么样我也要替你讨个说法:“老黑,这世上肯说‘我爱你’的爱情高手何止百万,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那么在乎干吗?” “那可不是一码事,我跟他们不一样的。我要真看上一个女孩,绝不会背叛她,真的。”梅子墨说。 “那我问你,你到底爱不爱菲菲?”玉霖问。 梅子墨一下被玉霖问住了,“你怎么老提这么尖锐的问题啊?这个……现在为时尚早吧,以后还不定会怎么样呢!你敢保证我们就一定能成?咱们对这种事别那么较真儿好么,现在我是个穷光蛋,说什么都白搭。” 听了梅子墨的话,玉霖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你说现在的人,有一夜暴富的,有一夜乞讨的,以后的事还远着呢,现在能保证什么呢!他冲着梅子墨举起喝剩的那半罐可乐,“来,为你所说的精辟理论干杯。” 梅子墨和玉霖撞杯后,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想我就认准菲菲不变了,她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一个女孩子。” “得了,这好女孩都让你碰见了,也给我这没有女朋友的留一个呀!”玉霖说。 “哈哈……干杯!” 六十四 玉霖一直想赚很多的钱,从小到大,都有这个梦想,只是由于自己的社交限制,无法实现自己的夙愿而已。柳蓝曾无数次跟他说,要帮他实现理想。她的努力,可以陪他战胜人间的困难,至少在物质生活上。可是他不敢相信,柳蓝柔弱的肩膀,能替他分担多少呢。 报纸上或道听途说,很多炒股票的都发财了,玉霖心里羡慕不已,于是很坚决地把自己所有的资金都抛入了股市,希望股海的沉浮能带给自己无穷的好运。不过,也听了一个炒股的笑话,说的是股民十赌九输的来历。十个散户炒股,七个都不定止损点,剩下三个,两个定了却从不执行,只有一个坚持了。所以,股市里赚钱的机会只有百分之十。 因为本钱来之不易,玉霖决心要做那个坚决执行的人。在股友中,有许多赚钱且与他关系不错的人,江山就是其中的一个。江山是个大户,不是北京人。有一个女朋友,有车有房,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他的生活玉霖有些羡慕,更多的是崇拜。许多次,当他还在温热被窝里睡觉的时候,江山的短信就发来了,告诉他当天要购买和抛售的股票…… 玉霖的股资经过若干次周转,不但没有增值。甚至有几次,股票都面临下跌的风险。很快变得像一个输光的赌徒。投入、抛出、投入,反反复复,做着没有头绪的挣扎。 柳蓝对他的股经从来不过问,好像是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可是玉霖对她的一切却是越来越感兴趣,她就像一个神秘的天使,对他来说充满无穷的魅力。 记得柳蓝是有一台银灰色小汽车的,在广场前,柳蓝曾经亲口告诉他,小车的主人就是她。那次柳蓝的打扮也比较特别,衣着华贵雍容,随意中透露着一种成功女性特有的韵味。但跟柳蓝单独相处的日子里,却从来没有见过她开着自己的车回家,而且她的装束是那样的随意和普通。 她似乎太奇怪了,玉霖不止一次地回想起那个出没于豪华宾馆前的影子。他在揣摩:柳蓝背着我,还干了些什么呢?到底什么才是她真实的人生。想着想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就涌上心头。于是就有些心疼,随之,仿佛有骨头被扯断的剧痛。 对于柳蓝,他有太多的不了解,渐渐的对自己感到有些茫然。与柳蓝的时光留下一个时效未明,色调乍暖还寒的逗号,一起默默等待不可预知的未来。 坏消息却是接连不断了,股市起伏跌宕。不到几个回合,手中的资金就被套得所剩无几。股海沉浮,他的心情也沉浮不已,每天仿佛活在生与死的边缘一样,忐忑不安。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大,医生说他患了焦虑症,玉霖对这个诊断很是不屑,心想,医生都是一些吃干饭的家伙,自己只不过是心情欠佳而已。 每每这时,江山就劝他出去转转,玉霖说不去,有什么好转的。大街上摩肩接踵,公园里人们川流不息,知名的旅游景点也是黑压压的一片脑袋。黑夜来临,股市收盘,他变得更加烦闷了。江山邀请玉霖去唱歌,他没有拒绝,也许是决定在歌厅,通过吼声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吧。 这是一座夜场大包房,进去以后嘈杂似市场,曲折如迷宫。玉霖被带着拐来拐去走进了一个房间,灯光昏暗,有啤酒、爆米花、枣仁、歌曲,和温热的女人。 玉霖站定,适应了一下房间的光线后,就四周扫视了一遍,发现柳蓝居然也在。她没有唱歌,只是守着一碟开心果,一粒一粒地掰开,半颗半颗地咬,旁边有男人在大献殷勤,问她要点什么歌,吃什么点心,照顾得无微不至,那阵势,仿佛是在侍奉一个公主。 ☆、第三十二回 二手女人 六十五 等待真是一件让人感到很无奈的事情。 玉霖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今天的此时此刻本是和云非语再续前缘的大好光景,可她却爽约了。到现在为止,她足足折磨他有半个小时了,但愿她言而有信。不然,蓝梦又要感叹自己英雄难过美人关了。嘿嘿,希望这位美女不是因为长的没脸见人才会失约。 呆呆的凝视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云非语还是没有来。“唉,看来她是真要把我当鸽子放了。”蓝梦心中默念着,随手拿起一支烟放进嘴里。并决定,如果抽完这支烟她还不来,那她的头像将永远消失在他的好友里了。 “嘀、嘀、嘀……”这种熟悉的声音,终于把他从要不要将云非语从好友中删除的犹豫中解脱出来了。 “哈哈……对不起。我迟到了。你等很久了么?”很快,云非语就发来信息。 拜托,这女人是不是觉得,让人等她是件很爽的事啊。等了半个多小时,这女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嬉皮笑脸么!蓝梦心里虽然不平,但也不能对一个女孩子这么说! “怎么会?在等你的半个多小时里,我一直都站在我们约好相见的游戏大厅里看美女养眼,惬意得很呢。不过还好,你没让我等到花儿都谢了才来,不然岂不是大煞风景。”调整了一下心绪,玉霖回了信息。 “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很不满意我迟到呀!你上面的话不会是在旁敲侧击的骂我吧?”云非语回道。 看着她发来的信息,玉霖无奈的笑了笑。话都让她说尽了,他就别死咬着不放了,省的一会越说越僵,一拍两散了。还是自己吃亏:“当然不是了,你看看窗外,多美的月色啊!我只是想早点看到你这位红颜知己,不虚度光阴罢了。” “哈哈,我总觉得你好像是在骂我,可我看了却一点也不生气,你说奇怪不奇怪?”云非语回道。 “刚到嘴边的鸭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飞了啊,看你还能来见我一面的份上,就放你一马吧。”玉霖静静抚平刚才在等待中积累起来的不快,现在是时候该说点别的了:“你还记得上次你走的时候,留下的问题吗?我现在回答你吧。” “不用了,已经不需要了。我们聊点别的好么?”云非语回道。 蓝梦轻轻的拍了拍脑壳。唉,真是浪费自己那么用心得向一位情场高手请教,看来全成了一江春水向东流了。说实话,他最讨厌别人说“聊点别的”,本来挺畅通的思路就这么交通堵塞了。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看到云非语这条信息,玉霖完全能意识到她有一丝焦急。 “不是不说话,我是在想,你为什么会问出那个问题后,又不用我回答了。”玉霖回复。 “不为什么呀!”云非语回信。 “也许是不为什么,但也许那个问题就是关于你自己的。如果真是关于你的,那依我看来,那个被你喜欢的人实在是没眼光,想必他那双水汪汪的小眼睛是用来擤鼻涕用的。”玉霖调侃道。 “虽然我知道你是在溜须拍马,不过我还是很爱听。”云非语回复。 “我从不拍马的屁股,不过,要拍……”本来想打上:要拍也拍你的小屁股。但玉霖一转念,要是真这么发过去了,可能马上会被一脚踢出她的好友栏,还是忍忍吧:“不过,要拍也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我肯定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知道什么叫油嘴滑舌么?”云非语对着屏幕笑了笑。 “这么说我可是冤枉呀。你要知道有油才会滑,可我已经一周没吃过肉了,肚子里油水都光了,就更不要说嘴里了。”玉霖打趣着回复。 “你平时也像现在这样说话么?”云非语回复。 玉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不能再耍贫嘴了:“当然不会这么夸张了,现实中有好多事情是说了就要去做的。而网上呢,好多事情是光说不做的。所以现实中我出言谨慎,因为话多必失。至于在网络上,我喜欢畅谈。大概就是和你说话时的样子了。” “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挺诚实的人,嗯,而且,也挺有见解的。”此时换云非语喜欢他所说的话了,不过喜欢不等于相信,谁不会拍马屁呢。 “可别急着夸我,你的感觉未必准。说不定我不是你感觉中的那种人,到时露出庐山真面目时,你会失望的。”玉霖回信息。 “那你就当我随便说说好了。不过,我还是挺相信自己的感觉的,你相信自己的感觉么?”云非语回复道。 说实话,玉霖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准不准。 因为凡是网上他认为漂亮的女孩,梅子墨的感觉总是与之相反,结果又总是他正确。 害得玉霖总是对自己的感觉缺乏自信,虽然这么说实在有那么点片面,但哲学上不是有这么一项原理么:局部反作用于整体。 “倒没有对自己的感觉那么自信,感觉有时也会骗人的。就像现在我感觉到你美的要命,但真的见到你,说不定你的美丽真会要了我的命呢。”玉霖回复道。 云非语信息:“你不愿意和丑的女孩子聊天么?” 玉霖回信:“然也!!” “怎么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子啊!”云非语发来一个哭的表情。 玉霖想了想,回道:“别怪我们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诗经里也说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不过到了现代社会,君子和小人的界限不明显罢了。道貌岸然的大有人在,但我确是一个真君子。” “是吗?没感觉到。”云非语不以为然。 玉霖信息道:“当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真君子虽然不多,但淑女们的情况也不怎么样。窈窕的女人倒是不少,但既窈窕又淑女的真不多。我是真君子,所以我对伪淑女不感兴趣。” 云非语回道:“那怎么办,我既不窈窕又不淑女,我们还是别聊了。” 玉霖有点小着急,回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对你展开什么抨击。相对于窈窕淑女,我更喜欢自然的美丽。有一个相当伟大的思想家曾经说过一句话:自然的美丽是最真实的。 云非语抬头想了片刻,回道:“我怎么不知道有哪个相当伟大的思想家说过这句话呀!” 因为那个相当伟大的思想家就是我!玉霖冲着屏幕一笑,突然觉得自夸也能让他洋洋自得:“常言道:英雄不问出处。那个思想家就不要管他了。对了,你喜欢在网上聊天么?” 云非语回道:“说不清,不能说喜欢,也不能说不喜欢,就是为了解解闷儿。” “见过网友么?”玉霖问。 “见网友干什么?我从来不见网友的。”云非语回道。 玉霖感觉意外:“能给个不见网友的理由么?” 云非语回道:“这还不简单。网上的东西太过缥缈,飘渺的东西就觉得不真实。既然是信不过的东西,那也没有什么必要见面了。” 她的话让玉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因为他总是爱把网络中虚拟情感搬到现实中来,结果却屡屡失望。虽然早就为自己定出了‘网络无美女,网络无真爱’的座右铭,但这并不能完全否定网络的真实性。梅子墨的恋爱,就是一个证明网络真实性的例子。于是,他也无数次的幻想着能有命中目标的一次,可是他的运气实在太差了,总是被自己所定的格言不幸言中。虽然是屡战屡败,但仍鼓起屡败屡战的勇气。而且并不后悔,只是屡增了无怨无悔的悲壮。 玉霖回复:“你说的话有道理,不过有一点太直接了,难道你就没有考虑到,当我看到你的话会有什么感受么?” 云非语回道:“没有考虑,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会有什么感受呢?” 玉霖微微的想了一下,把话题往自己想聊的方向引:“这么说吧,上网聊天无非有三种目的。当然,我说的这三种只是针对男人来说的。” “哪三种呢?”云非语好奇的回道。 六十六 柳蓝没有唱歌,守着一碟开心果,一粒一粒的掰开,半颗半颗地咬。旁边有男人在大献殷勤,问她要点什么歌,吃什么点心,照顾得无微不至。那阵势,仿佛是在侍奉一个公主,但她好像没一点反应。昏暗模糊了她美丽的面孔,只看到洁白的牙,和略带湿度和温度的眼睛。 玉霖连忙走过去,向她打了个招呼。 柳蓝扬眉,见是他,眼神随之一亮,清亮的瞳孔明显透露出一种惊喜。可惜的是,这种眼神,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她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因为太嘈杂,玉霖没有跟她说更多,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柳蓝含情脉脉地看了玉霖一眼,叹了一口气,就兀自走到点歌机前点歌。 江山知道玉霖与柳蓝的关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好像很关心似地突然说:“你知道吗?二手女人不是那么好处理的,国外的市场还可以,国内的行情要多低迷就有多低迷。” 虽是熟络的股市语言,可是玉霖听了总觉得那么刺耳。他对柳蓝的过往一无所知,但是因为爱她,所以对江山的话还是十分的反感:“你凭什么说她是二手女人,你这是毁谤!”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是二手女人又怎么了,低迷么?我怎么看到的都是欣欣向荣呢?比如那些走红的歌星、影星。要么是自身大红大紫,要么是找到如意郎君你侬我侬的。” 玉霖的话很生硬,不过,他还是有点相信江山的话的。只是转念又想,爱情有时危机即生机,世界万物都要用辩证的思维去看问题。好事有坏的一面,坏事也有好的一面。而柳蓝,即使恋爱过也没有关系。岁月长,情似海,谁在年轻时没有一两次失恋的经历。 这次,他所崇拜的江山,因为讲柳蓝的坏话,在玉霖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 不过事后觉得,他应该相信柳蓝。不管在当时,还是现在想起,与柳蓝的那些日子都是他一生中最美的时光。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情和欲都万帆竞发,没完没了,许多时候,在彼此的抚摸和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像萤火虫一样的小快乐,层层叠叠。 江山开始关注玉霖与柳蓝的事情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关注胜过关心他的股票。这多少让玉霖有些意外,是吃醋他与柳蓝吗?不能,他是有老婆的,那个感觉很温煦的女人,也很漂亮。 那是一个湿气深重,没有一点星光的春夜,江山邀玉霖在酒店享用了一顿悠闲自在的晚餐。 他喋喋不休地向玉霖诉说往事。他说他爱过一个女孩,可是她不爱他。她离开他的时候,下着滂沱大雨,天像被撕开一个疼痛的口子,雨水像血一样的如注倾泻。火车里,女友隔着雨水濛濛的车窗,却没有做再见的手势,那一刻,他在火车的站台上被雨水淋透。 从此以后,江山说他开始玩弄女人,他认为,女人都是骗子,带着动人的面具,说着美丽的谎言。 “每个女人都是一个深潭,里面填满了欲望。金钱、爱、名声、温暖的依靠,她们都想要,可自己却只能给一个身体。”江山说。 后来,他努力考上研究生。在给系里学生上课的时候,江山发现班上有一个叫小蝶的女孩,总是跟着他的课听。她的皮肤像春笋一样水嫩,眼神很魅,总是出神的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她的眼神像一扇打开身体的窗户,仿佛江山一推,就轰然开放了。 有一天,江山邀请小蝶,她毫不犹豫的来到他家里。 那是一个有着漫天星光的夜晚。进门的时候,江山就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有点骨感的美人,锁骨深陷,胳臂幼细,可是一对胸却异常饱满,台灯的光晕,晕染着她的肌肤,更是加深了视觉的诱惑。 小蝶无疑是崇拜江山的,那晚聊了很久。江山长篇大论,把小蝶迷惑得七零八落。动情之处,小蝶睁大着眼睛,像透过一层蒙蒙的水雾看着江山:“认识你真好,如果每天可以听你说话就好了。” “我真想这样靠过来,甚至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一缕风,嵌进你的怀里,永远也不出来,这样即便你想冷落我,也不能了,因为我住进了你的心里。”小蝶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这样的情境,江山本身蠢动的头脑已经无法把持得住。他一把抱过了小蝶,闻着她温热的气息,紧紧地吻住了她,然后双手在她身上游走。 不一会,小蝶已经软成一团云。 江山的手抚摸那些精致的峰峦叠起,仿佛自己的身体,也正在那些峰峦叠起处盘旋往复,上下求索。而那人生的快乐就在辗转轮回时,就在峰回路转处,就在轰然而止的那一刻。 ☆、第三十三回 半夜猫叫 六十七 “第一种,是最单纯的,上网无非就是为了聊天,逗个闷子。把平时不敢说的话在网上说出来,把平时不敢讨论的事情在网上都给它抖出来。反正大伙都是两眼抹瞎,谁都不认识谁,说呀,聊啊,不怕背后有放风的。”玉霖又点了根烟。 “嗯,第二种呢?”发来的信息,云非语看得很认真。 “第二种嘛,是善意的。这样的人在网上聊天,目的是交个知心的朋友。当然了,主要是为了交个异性知己,替他排忧为他解难,顺便再和他一起分享快乐,交流感情。斜的歪的大大的没有,但是也不排除以后的日久生情。”玉霖继续发送自己的高谈阔论。 云非语兴致勃勃地看着信息:“那第三种呢?” “这第三种么,就是有动机有企图的。说白了其实就是想在网上找个老婆。这还算是有良心的,至于那没良心的就是骗女孩上床,然后提上裤子走人。你还别恨人家,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玉霖回复。 云非语在电脑前笑得花枝乱颤,回复道:“我都快让你逗死了,你真乐。” 玉霖靠在椅子背上,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指,然后喝了一口水。聊到现在,终于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这次聊天的主动权了。如果说聆听与诉说都是一种享受的话,那他宁愿选择诉说。 “别这么说,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幽默的人。只是喜欢把好好的话,让它变得庸俗。说好听的我就是一个俗人,说不好听的就是说话不正经。”玉霖继续。 “那好吧,大俗人,你又让我多了解了你一点儿,像你这样的人朋友应该不少吧?”云非语回复说。 “唉,别提了,朋友不算少,但没有几个能交心的,不是酒肉朋友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说他们流氓假仗义吧,还真觉得说重了,不过真到关键时刻还不是要靠自己。”玉霖回复说。 “其实,我感觉现在交一个真正的好朋友很难,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过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是这样呀。”云非语回道。 “谁都一样的,也包括我这个俗人。对了,你的朋友多么?”玉霖问。 云非语想了想,回复说:“我嘛,其实也挺少的,除了一些生意场上所谓的朋友,也没什么机会和外面的人接触。因为上班的缘故,不是常出家门的。” 玉霖回复:“女孩子嘛,家人管得都比较严,这点我了解,家里可是生怕你们出门在外被人欺负。” 云非语回复说:“对了,忘了问你,你刚才不是说了三种上网聊天的目的么,你属于哪种?” 玉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那些全是他一时兴起瞎掰的,因此不得不需要时间稍稍思索一下:“只能这么说,我上网聊天的初衷是属于第一种,现在正慢慢转变为第二种,而且不时梦想着第三种。” “这叫什么回答呀?”云非语疑惑地问。 “这叫让你挑不出毛病的回答……”玉霖回复。 “????????”云非语有点被戏弄的感觉。 “别吃惊,听我解释。我是这么想的,首先,如果我说是第一种,你就会说,你的目的如果是单纯的,就不会说话那么不正经了。我如果说第二种,你会说一个大俗人的善意能让人相信多少。我如果说是第三种,你还不马上就把我给删了呀。不过我那么说也没有在应付你,还是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说出那番话的。刚开始聊天的时候是很单纯的,后来觉得,每次聊天都和人家胡侃也实在没意思,所以我想在网上交个朋友。况且现在身边没有佳人相伴,因此也时常发梦,在网上能找一个红颜知己的春梦。”玉霖也奇怪,自己何时这么能侃了。 “我突然发觉你有一个特点,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特点。”云非语分析说。 “什么特点?”玉霖回复说。 “你特能贫嘴,但说得还算实在。你脑子里的怪念头特多,但还算得上有思想。你给我的感觉好像你特坏,但好像你又不是一个坏人。”云非语回复说。 “哈,谢谢了。”玉霖脑子里突然一闪,想起一部小说里的一句话给她发过去,“按您老所分析的,我这种人可以评价为:一半是海洋,一半是火焰。” “形容得挺贴切。”云非语回复说。 “你不会讨厌与我这种水火交融的人聊天吧?”玉霖问道。 “不会,你是个有趣的人,和你聊天我觉得挺开心的。”云非语回复说。 “不对,是有趣的朋友。”玉霖说。 “对,是朋友。”云非语回复说。 朋友,玉霖不知道网络上的朋友该如何准确的定义。但个人认为,网络上朋友的称谓就好像是一个标签,随时能给你贴上,也随时能给你撕下来。 “既然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希望能一起开创一个大的局面。虽用不着惊天地,泣鬼神,但至少也要轰轰烈烈。”玉霖说。 “什么样的大局面还要轰轰烈烈的?我怎么觉得跟上前线似的。”云非语又被逗笑了。 玉霖心里暗暗一笑,当然是要见你一面的大局面了,可这事也绝不是一时半刻急得来的。“什么样的大局面目前还无法预料,只不过先为我们的未来,设想了一个美好的憧憬。” “别憧憬了,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开创什么局面。到时候你怎么骗的我,我都不知道。”云非语回复说。 “骗?骗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不过你说到‘骗’这个字,我突然有了一点感想,愿意让我跟你侃侃么?”玉霖回复说。 “你说吧,洗耳恭听。”云非语说。 又燃起一支烟,放在嘴里轻轻地吸上一口,玉霖闭上双眼,把想说的话在脑子里以最快的速度过了一遍。“骗,有很多种,但最主要的只分两种。一种是善意的骗,一种是恶意的骗。如果我骗了你,那也是善意的,这点我敢保证。不过话说回来了,有些事情是你明明知道被骗,但你还非常乐意让人家骗,人把你当白痴你还觉得自己特聪明。““你说的我怎么看不明白呀?”云非语疑惑地回复。 “举三个例子。这三个例子最具代表性,而且大街小巷全知道。第一个,是壮/阳药。第二个,是护肤品。第三个,是*。第一个专骗男人,第二个专骗女人,第三嘛男女老少一块儿蒙。”玉霖又发来信息。 云非语回复道:“你说得太夸张了吧?” 玉霖回复道:“咱们先说这第一种:壮阳药。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满大街开始发单子,什么大力丸,不倒丸等等。功效一个比一个神,说得好像你要不吃,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似的。可有那么大的效力么?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得出来是假的。但买的人还真不少,也不管是有毛病没毛病的。唉,做男人也不容易,不但要养家,还要……呵呵,其实也就是个心里安慰。” “你继续,我看着呢。”云非语有些含羞。 玉霖接着打字:“再说第二种:护肤品。我想谁都看过这样的广告:七天就能变白、一周给你改变、让你白细水嫩等等,这样说未免过了点儿。谁不知道广告里的模特儿都是先由化妆师作过处理的,然后在灯光下一打,你不想白都不成。当然我并非否定了护肤品功效,但让人变白那要慢工出细活儿,不是几天就能搞定的。” 云非语想了想回复说:“有点道理。” 玉霖接着打字:“还有第三种:*。你就说外面买的*吧,牌子多得你都数不过来。看看包装都不错,说明书上全都有延年益寿之功效,里面却是鱼目混珠。面粉加白糖他就敢说是高级奶粉,别看这样,买的人可不少。““照你说的,大家好像都挺傻的,上当了都不知道呢!”云非语说。 “不是上当,大多数是你情我愿。这也是商家抓住了大多数人的消费心理。比如壮/阳药,就是抓住了男人力不从心的心理。有句俗话说什么来着:有什么,都不如有……”玉霖话到嘴边,还是觉得对一个女孩子说这些话有些粗俗不堪,只能转移到第二个话题:“还有护肤品,就是抓住了女人爱美的心理。可别小看美,漂亮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份价值不菲的财产,是一种会发光的本钱。至于*,我上面讲了那么多,不说你也能体会到了。”玉霖一气呵成,然后点回车。 “你说得好深奥,不过看上去倒是蛮通俗的。”云非对屏幕点点头。 “谢谢,谁让我就是一个俗人呢。咱们再接着上文往下说。造成这种现象是谁的责任呢?”玉霖继续打字、回车。 云非语问道:“谁的?” “是政府么?政府有一定责任,但我觉得可以理解。改革这么多年,这经济是火了一把。但各种体制,法规,制度还跟不上市场经济那转得飞快的轮子,应该给予时间完善。是老百姓么?当然也有一定责任,但更可以理解了。同样是改革开放这么多年,老百姓的消费观念变得太快。由此导致了整体消费素质不高,咱们也要耐心等待老百姓们的自觉提高。说到这,你也许会问:那该谁负责任?责无旁贷,自然是那些不道德的商家。这帮人坏起来,那真是骗你没商量。骗完了还不认帐。你进了店门都跟你说:您是我们的上帝。等你出了门,可就不是上帝了,他们心里肯定骂这人真傻。什么叫奸商?看到了吧,这就是奸商,不骗人都对不起自己。”打完了这一大堆字,玉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久没有和别人说这么多话了。感觉就好像八月的夏天吃了一个冰冻西瓜,岂能是一个‘爽’字概括得了的。 良久,云非语都没有回信息。 “你在干嘛呢?怎么不说话了?”玉霖问道。 “在想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其他人和我聊天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些,也没有你这么说话的。”云非语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玉霖回复说:“别想了,什么性格不重要。关键是你愿不愿意听我说这些,愿不愿意我这么说。” 云非语想了想,回复道:“还好吧,没觉得不习惯。” “晚了,你就是不习惯我也改不了了。”玉霖边想边打字:“这次的话题比较严肃,比较实际。下次咱们可以谈点浪漫的话题,你看怎么样?” 云非语伸伸懒腰,单指敲出一段话:“好呀,和你聊天感觉不错,至少不枯燥。” 唉,这么半天都是我在说话,您老人家可没说什么,你当然不寂寞了。玉霖为自己酸痛的手指打抱不平。 “已经很晚了。我下线了。后天我们早点上来好不好?”云非语突然有点依依不舍。 “没问题,后天几点,定个时间呗。”玉霖爽快地回复说。 “八点半好不好?”云非语在心里算了一下工作安排。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玉霖回复说。 云非语关了电脑,迅速钻进被窝里。想着玉霖刚才的话,很快就呼呼入睡了。 玉霖看看表,已经一点多了,确实有些晚。洗了洗脸,一头扎倒在床上,心里漫无目的地浮想联翩。想起了过去的朋友,想起了上网的经历,想起了曾经的生活,也想起了在梦里见到过的神仙姐姐。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地合上了双眼,思绪一点一点的模糊起来,然而就在这时…… “喵……喵……”一声,两声,三声,继而又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玉霖愤怒地从床上一跃而起,顺手抄起自己那个破旧的烟灰缸,冲到阳台,打开窗子把烟灰缸狠狠地扔下楼。 只听一声干脆的破裂声,接着骂道:“有点公德吧,小畜生。”这个世界终于又一次安静了。 六十八 之后,小蝶就与江山住在了一起,直到大学毕业,直到今天,现在。 讲完这些,江山站起身与玉霖道别。他端起酒杯,饮尽最后一杯酒,说:“别看那些有钱女人在人前像模像样的,可是那钱怎么来的你知道吗?二奶这个词你听说过吗?有钱的女人,无非是傍大款而已。” 听完江山的故事,玉霖有点害怕了,立刻联想到柳蓝,他挚爱的柳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他情愿他的柳蓝是一个贫穷的普通女人,因为他怕她的钱如江山所说的那样,来得肮脏。玉霖一直认同柳蓝是纯情女子,可认同归认同,人们历来如此,心的位置总是比头来得更低些,往往脑袋一目了然的道理,放到心里面,就变得迂回曲折了。 这次江山的话对玉霖影响非常深刻,以致于每当那种戴着宽大的墨镜,开着宝马或者奔驰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年轻女人,从路上招摇而过时,他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而后很肯定地转脸跟旁边的人说:“二奶”。 二奶,是一个酸酸的词,可是在玉霖心里,却无端滋生出一种恨意。 也许是心里作用,也许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想。玉霖要求参加柳蓝的社交活动,借以了解她的生活情况,柳蓝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第一次,参加了柳蓝的一个牌局,他坐在旁边,看着她出牌摸牌。 打牌的对家是个男人,三十四五左右。言谈中听说他的身家早已过亿,已经发福的身子,脑门有点秃顶。 那晚柳蓝的手气很背,情绪有些急躁。 男人见柳蓝不高兴,就说:“小妹,输几局牌而已,就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吗?哥给你调理调理,今天有人送我一张高尔夫VIP卡,你去打打高尔夫球吧。” 柳蓝没有做声,示意玉霖收下。 高尔夫球,过去只是听说过那是一种有钱人玩的游戏,具体花费开销玉霖并不知情。 接过卡的时候,玉霖瞟了柳蓝一眼,柳蓝不动声色,那神情,就连说声谢谢的意思都没有。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上网。去查高尔夫球到底是什么玩意,可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高尔夫球这种顶级的娱乐消费模式,两场下来的钱就要他上班一个月才能挣到。 玉霖突然有一点点的悲愤,又有一点点的不甘。那男子为什么要送柳蓝一张VIP卡,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他陷入深深地迷惑之中。 有人说,心是最强的器官。哀莫大于心死,只要心灵退缩,男人的所有功能就会萎缩。不是吗,许多事情很多时候都变得力不从心,变得让玉霖判若两人,变得不再锋芒毕露,就连欢爱时玉霖的身体都变得那样无力。 于是,他对与柳蓝的爱情前景,开始持忐忑的态度了。玉霖很想她和自己,是以一段纯白来开始感情生活的。纯白,那无疑是婚姻里最好的颜色。可是,他与柳蓝之间,能吗?能吗? 从此,玉霖就像只受惊的猎犬,时时用敏感的嗅觉去寻找柳蓝点点滴滴的生活轨迹。甚至*的时候也会走神,偶尔尝试一个新奇的动作,也会猜测对方是不是经历过。猜疑和揣测,让两个人的爱情仿佛变味,吵架、冷战,再后来就感觉累了,沉默越来越多。 玉霖心里认为,其实与柳蓝,除了这点不和谐,彼此还是真心相爱的。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毫无根据的猜疑后来成为了横亘在面前的鸿沟,残忍地撕毁了幸福。 ☆、第三十四回 痴痴情深 六十九 两个人还是住在一起,只是,玉霖的疑心越来越重。有时他想,柳蓝,如此妖娆的女员工,对客户无疑是一种诱惑吧。如果*留给人的诱惑足够强大,漂亮风尘的女主管,应该也可以成为一道赚钱的风景的。 柳蓝的心深沉如大海,而他却像是大海中飘摇的一叶孤舟,不知所措。 玉霖变得沉默起来,不得已只好把所有不明所以的旺盛精力都花在自己枯燥的工作上。只是,他还是非常渴望打探到柳蓝的个人讯息。 天越来越冷的时候,很多次,玉霖想用那些温暖了柳蓝的夜晚去换取她真实的经历。可是,柳蓝守口如瓶。 冬天慢慢过去,玉霖也慢慢觉得,关于柳蓝的内心,也许永远都不可能窥测到什么,他最终把握的只有那些表象罢了。 直到春节,因为一封信和一个名字的出现,柳蓝生命里一直掩藏的东西才露出端倪。 江山的信是在一个傍晚突然出现的,那天两个人回家很晚,远远的,楼下快递公司的小姑娘向两个人摆手。 柳蓝没有一点儿在意,她吩咐玉霖打开快递,可是,就在收拾那些照片和信件的时候,柳蓝像发现什么不对,脸色微微泛白了。 玉霖仔细一看,原来是柳蓝和江山的照片。他惊呆了,有点承受不住,照片上两个人是那样亲热的依偎在一起,甜蜜的样子令人嫉妒。 柳蓝的过往里,居然与江山有那么亲密的一段! 难怪,她对江山有那么大的成见。 玉霖顿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忍受不住这种尴尬或说是一种侮辱,他大声问柳蓝:“这是为什么?” 柳蓝开始流泪,一言不发,呼吸的声音越来越重。她像是强忍着悲愤,可是表情却泄露了她的内心。 柳蓝哭得一塌糊涂。 玉霖慌了,下意识地去抱紧她。 柳蓝的身体颤抖着。 玉霖开始打量她的神情,隐约地,似乎想要看到她生命的轨迹。 可是,江山的话仿佛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那个与江山在火车站台上诀别的女人,就是你吧!”玉霖的话充满醋意和嘲讽。 柳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开始说话了。 七十 晚上,梅子墨给玉霖打了一个电话:“菲菲一整天都没有给我打电话了。” “那你打电话找她啊,凭什么都是她打电话给你呀。”玉霖说。 “打了,手机关机,家里也没人接,着急死我了。”梅子墨说。 玉霖觉得特别的逗,对他说:“你什么时候对女孩子着过急?往常都是她们跟你着急。” 梅子墨叹了口气:“我很担心菲菲,担心她会有什么事。” 到目前为止,玉霖终于开始相信梅子墨很在乎菲菲,像他这样花心的人能做到这点也真的是不容易。他该不该为这位哥们儿感到高兴呢?玉霖想不应该。但是他却为菲菲感到高兴,因为她或许是幸运的。 看看表正好八点半,该赴约了,玉霖打开笔记本。上了线打开游戏,发现云非语已经在线上了。正准备和她打招呼,她的头像先闪了起来。 “我在我们初识的游戏里等你,可你没有来,今晚的夜空既没有繁星也没有皓月,连树边的野花都打蔫了,好闷呀。”云非语好像有点怅然若失。 玉霖下意识地又看看表,八点半过三分,我没有迟到呀?“噢,请你原谅我,你看今晚的夜空布满乌云,万一下雨怎么办?我特地跑到杂货店买了一把雨伞,所以迟到了三分钟。” “你不知道和女孩子约会要早到半个小时吗?一点都不浪漫!”云非语说。 浪漫?玉霖一拍脑壳突然想起来上次聊天时曾经说过这次谈点浪漫的话题。可浪漫也不用一开始就这么体现吧!没办法,既然她喜欢,只好奉陪到底:“你知道我为什么只买一把伞吗?因为我想和你撑伞漫步在雨中。你依偎着我,我搂抱着你,让我们两颗火热的心在雨夜中融合在一起。”打完这句话,玉霖实在是感到好肉麻,麻得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自己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好肉麻,我们还是别这么聊天了。”不知道为什么,云非语的心头涌上一丝甜甜的感觉。 她这么说让玉霖感到如释重负,心里那股酸巴溜丢的味道一扫而空:“当然可以了,今天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啦!上午睡了一个懒觉,下午看看电视,晚饭的时候我喝了一点点酒!”云非语回信说。 “噢?有什么高兴的事吗?说来我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玉霖问。 “嗯,恐怕你高兴不起来。”云非语说。 “这话什么意思?我会吗?”玉霖说。 “那告诉你吧,有个男孩约我,我们出去吃了点东西,喝了一点点酒。”云非语回信息说。 正如她所说的,玉霖确实没有高兴起来,甚至还有点堵心。不知为什么,和一个感觉心有所属的女孩子聊天总会心气儿不足。至于那个男孩,他想就是和云非语第一次聊天中隐约提到那个叫什么左海的吧? 不过让玉霖唯一欣慰的是,她能说出来这些证明她已经开始相信自己了:“真是一顿浪漫的晚餐,人都说酒这东西小喝可以调情,你没趁着酒意把自己无私奉献了吧?” “说什么呢!我们之间很正常的,他应该算是我的蓝颜吧。”云非语说。 玉霖说:“也许很正常吧?你们之间要真有不正常的苟且之事也不会让我知道了。”发了一个生气的表情过去后。 云非语闻到一股醋味。她忍不住自己对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玉霖突然觉得话说的有点过分,并暗暗告诉自己,以后这种不过大脑的话绝对不能再说了:“刚才是和你开个玩笑,不过我承认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不该拿你和你心仪的男孩开玩笑,为此真诚的向你说三个字:对不起!” “我不接受。”一个委屈的表情发了过去,云非语却还在笑。 面对她的拒绝,玉霖只能再接再厉:“人都说女人最伟大之处是对男人的理解和宽容,所以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女人的支持。我不敢奢望你能站在我背后,只希望你能原谅刚才犯的那一丁点小错,好吗?” “谁要站在你背后,你想都别想。”云非语面对屏幕,用小鼻子哼了一下。 玉霖说:“那你要站在我前面,我也没什么意见。好啦!为我的玩笑真诚向你道歉,你怎么着也要体现一下女人最伟大的宽容心呀!共产党都说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你不能一棍子把我打死吧!” “少来了,你总有的说。”云非语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 “咱不说这些令人不爽快的话。对了,你和他在吃饭时都聊了什么?他有没有对你倾诉衷肠?”玉霖迫切的想知道。 “没有,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天,很多时候只有我自己在叽叽喳喳的说。”云非语如实相告。 玉霖很庆幸把话题给岔开了,但说实话,他并不喜欢现在的话题,甚至有些厌恶:“那气氛岂不是很沉闷。你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你不主动,他也不主动,别告诉我你们之间是眉目传情。谈情说爱,不说话怎么谈情说爱呀?” 云非语说:“我们一直都是这样。他不像你那么能说,他很安静。” 安静?那男的是另有企图吧!玉霖不相信,心里暗自揣测。其实在很早以前他就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当女孩喜欢上一个男孩时,那个男孩身上的缺点也会变成优点。 你不爱说话,沉默寡言,女孩就说这叫安静,沉默是金;你没一句真话,把话能说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女孩就说这叫能说会道,能言善辩;你是个在道上混的,整天打打杀杀,女孩就说这叫气概威武,义薄云天;你就算是个色狼,整天玩女人,女孩也能说这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可是女孩要是讨厌你,那马上就是另一码事。你沉默是金,女孩说你是三脚揣不出一个屁来的窝囊废;你能说会道,能言善辩,女孩说你是油嘴滑舌,口不对心;你气概威武,义薄云天,女孩说你是混迹江湖的瘪三;你就真是到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地步,女孩就会说你是个摧花色魔,采花大盗。 七十一 小蝶打电话给玉霖:“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玉霖答应了。 江山的未婚妻,小蝶,以前基本没有过多少的交往。只知道她是金融系的高材生,因为爱疯了江山,所以才辞去了工作做全职太太。 小蝶开车,不久,在郊外的一处空地停下。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附近的山坡上一片葱绿,四周空寂没有人烟,只有玉霖和小蝶。 并肩走着,衣服在风中飘飞起落,大朵大朵的野花盛开,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清香。 小蝶告诉玉霖她的大学生活,她的初恋和后来爱上的江山的过程。那些故事,枯了青春,碎了肝肠。 玉霖不解,问:“难道你与江山不好吗?” 小蝶说:“从前太年轻,对于爱情,我太想得到,得到人间最真的爱。然后太想占有,占有对方的情感和思想。可一直失败。这年轻的爱,像一颗盛夏的果实,那样生涩而无望。” 长叹了一口气,她接着说:“这几年,我一直习惯以一种平静的心情来对待江山。宛如等待一朵莲花盛开,且随风舞,且欢自在。任他身边流云飞莺,人来人往,我都不怨。只希望有一天与他的日子里,有欣喜、感动、善良的事情日日萦绕。可是,最后我发现,这是一个多么奢侈的心愿。” 小蝶本是一个敏感而善良的女孩,只是她的爱情,注定只能以悲剧结尾。 玉霖劝她:“或许是你太敏感了吧,日子也许要经历嬉笑怒骂,苛责诘难。既有和风细雨,也有风霜雷电林林总总的变化,才是真正的人生。” 小蝶苦笑了一下,说:“人这一辈子,深爱只有一回。而后即便再有缱绻的爱情,终究不会再伤筋动骨。江山,学会的是用暧昧代替爱情,以身体的索取来代替曾经沧海。他不爱我,他爱她曾经的一个女朋友。” “人生,总是细细的琐事,汇集成不同的道路。和江山,无论有多好或多坏,都是宿命。人生,如果有相爱,在相爱的光阴里,只要彼此曾幸福的依偎,幸福的笑过,一切就值得了。”小蝶这段话,说得很慢,好像是背台词一样,凝聚了所有的感情。 远方,有烟花腾起的火焰,冉冉升起,小蝶就在这样的话语里,犹如那烟花,成为玉霖探望的焦点。而探望之中,那绽放时的疼痛,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玉霖的情绪明显受到感染,并有些失落。在小蝶的青春里,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他与小蝶,都经历过相似的事情。在热闹的人群中,其实都是孤独无助的。 分手的时候,小蝶嘱咐玉霖,要提防一下江山,这样也许更好。 七十二 话虽这么说,但当着云非语的面玉霖却不能这么直白。只能再把话题岔开。 玉霖理了一下思绪说:“感情这东西说不明白,也没法给你什么意见。你和左海的事两个人看着办吧,成了我为你们开心,不成你也要想开点,别寻了短见。否则我就要为这世上又少了一个美女而叹息了。” “不会的!谢谢你对我的开导。”云非语回信说。 “就这么着吧,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们谈谈别的怎么样?”玉霖说。 云非语说:“好啊!我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是不是你以前说话也是这个样子?” “说到我的以前,真的有些感慨。从小学到大学没有几件让我记忆犹新的事情,唯独让我留恋的就是上学的几个朋友。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是我学生时代里最快乐的时光。但现在大家都各奔东西,忙着为自己的前途奔命去了。”云非语的询问勾起了玉霖对朋友的怀念。 “是些什么样的人呢?”云非语问。 “都和我一样是好人,也都是俗人。那个时候,我们有一套自己的语言,就是喜欢把特文雅的话,给它翻译成特俗的话然后再说出来,挺有意思的。”玉霖说。 “翻译特文雅的话?光听上去就觉得很有趣了。讲讲?”云非语好奇。 “好呀!不过你要配合我,先和我用特文雅的话来一个对白,然后再给你翻译,你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玉霖说。 “我一定配合。”云非语说。 玉霖大体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谈话的内容,然后不急不慢的打上一句话:“准备好,开始了。” “好!”云非语回道。 “嗨!最近身体还安康吗?工作还顺利吗?”玉霖说。 “还好,谢谢你记挂我。”云非语顺着她的话配合着。 “天气有点凉了,你要多添衣,别着凉了。”玉霖说。 “我会的,你好体贴。”云非语道。 “不要和我这么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关心你是应该的。稍等一下,我去趟洗手间。”玉霖说。 “好,我会等你。”云非语说。 “行了,就说到这里吧!现在我就用特俗的话给你再说一遍,你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玉霖笑着回信息。 “我看着呢。”云非语想,能有什么不同,不就几句问候么。 “嗨!你怎么还没死?能混口饭吃吗?;还成,劳您惦记有我这么一个人儿;哪的话,最近老天爷有点不开眼,你多套几层皮,可别给冻歪歪了;放心吧您呢,想得真周全;甭给我见外,咱俩谁跟谁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趟卫生间唱个歌;去吧,今儿个我等定你了。” “哈哈哈……你都快把我乐死了。”云非语感觉很好笑。 “这叫寓教于乐,给你讲了这么一大堆可不是就为了逗你一笑。里面可还是有含义的,想不想听听?”玉霖说。 “什么?从这里面也能讲出道理来?到要好好听听了。”他是不是又开始一本正经了,云非语想。 此时的玉霖特后悔讲了刚才的话,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呀。都是一时兴起随口胡诌的,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想收都收不回来。没办法,只好点根烟,抱着脑袋苦苦的思索。 “你怎么不说话了?”好久没回信息,云非语有点急躁。 “我在组织语言,想把道理给你讲的动听一点,你等一下。”或许是和云非语聊天总能够给他灵感,在短短的时间里玉霖还真想出一套歪理。 “你听好了,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双重性。就像刚才我们的对话,同样一种意思却可以用两种话来表达。一种表达叫文雅,一种表达叫粗俗。说白了就是前者说出来人爱听,但说多了让人起腻,后者说出来人就不爱听,说多了招人讨厌。这俗和雅之间的差别就是在于看你的嘴怎么把话说出来。依此类推,这做人和说话一样,无非就是做个好人或是坏人。其实好人和坏人在很多时候就只有那么一念之差,全在于你自己的决定。 他喝了口水,接着打字:“说到这,咱再把话说回去,如果你说的话既文雅又庸俗,你骂人家,人当你夸他,被你痛骂一顿后,还得向你说声谢谢。那你说的话就绝不是人话,肯定是鬼话。如果你做人能做到外圆内方,外柔内刚,既做好人又做坏人,那还是人吗?你就成人精了。综上所述,每种事物都有双重性,但如果你有能耐把把双重性合而为一、变成唯一性,那你就是神人。在中国,这种神人不多了。”玉霖长出了一口气,居然能白话出这么多玩意儿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来的,反正能贫出这么多就已经算很厉害了。 “哇,你也太神了,真没想得到你能从几句对话里联想到这么多。”云非语有点懵,但又不得不佩服。 “诚让,诚让了。”玉霖回道。 “既然你那么能说,就和我讨论个问题吧,想看看你是怎么想的!”云非语说。 “好,你说吧。”玉霖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又有什么刁钻的问题吧。 “嗯,你对第三者有什么看法呀?” ☆、第三十五回 往事不堪 七十三 柳蓝叹了口气说:“他是一个小心眼的男人,我们俩是高中时的同学,只是当时没有表明。准确地说,恋情是上大学时开始的。江山说很久以前就喜欢我那副淑女的样子,口还没开,脸先红,非常漂亮可爱。” 在一起久了,柳蓝自然就早早地把自己当成是他的人,对他的亲近并不如何抵拒。可有好多次,两人就要水到渠成了,他却站在她最后的防线上不肯再往雷池越半步。 当时柳蓝的心里很感激,觉得那是对自己的尊重。 大学毕业后聚会的那天晚上,他们彼此都有些迫不及待。 江山的动作娴熟而又充满了柔情,轻拢细挑层层推进。 第一次,那是她的第一次,看到江山面对她那抹殷红时所表现的狂喜,柳蓝忍不住问:“第一次,对男人真的那么重要吗?” 江山的回答充满幽默,却出乎意料:“之所以坚持保持你的处子身体,就是怕自己要了你,如果别人再碰你,我就不知道了。” 只记得说这些话时,江山的脸上显出不无得意的神色。可是,在柳蓝的心里,却翻起惊天巨浪:原来,江山对自己,从开始就没有信任过! 那个晚上,木然的接受,最后毫无表情地看着江山满足的睡去。 第一夜,柳蓝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失落。 江山说很爱很爱她,于是他们就住在了一起。开始柳蓝是有些不肯的,后来,禁不住江山的死缠烂打,也就同意了。 可是,他对柳蓝并不信任,这种近乎病态的心理让她难以接受。 夜晚睡在床上,无端的就有钥匙在锁眼里转。柳蓝猛然醒来,吓得浑身全是冷汗,打开灯,却是半夜赶回家的江山。 他脱下衣服,干燥而冰凉地靠近她的潮热,把门外的冷一直传到她的心里。她问为什么回家不提前跟她打招呼,江山只是诡秘的笑,那种意思她全然明白,只是她不想说穿。 柳蓝觉得很悲哀,心里压着那股被无端猜疑的怒火。她搞不清楚,江山的这些突然袭击,是希望看到自己女友不堪入目的那一幕,还是只是作为一种检测忠贞的手段? 书上看到这么一句充满禅意的话:别人看你是佛,是因为他自己是佛,你看别人是魔鬼,是因为你心里有魔鬼。 是啊,只有做了贼的人,才会更加担心自己的后院被人撬锁砸门。 联想到江山,经常会突然恐惧,开始只是依稀的念头。在心里过无数遍之后,就突然清晰起来。柳蓝似乎明白了江山逐渐凝重起来的担心,原来担心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是因为他自己有类似的经历。 柳蓝立刻想到到自己与江山的第一次,他是那样的娴熟和善解人意,这应该是阅尽女人无数之后才修成的技巧。 想着想着,她的心不禁坠入了万丈深渊。 有人说,男女双方出轨的事情,起初并不非要有蛛丝马迹作为证据。可一经提起说破,男方最细微的变化其实也瞒不过女人细致入微的感受。比如柳蓝,初时不肯相信,只是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可一经肯定,那股怨恨就如蹦起的石子砸在脚跟上,枝枝蔓蔓的蜿蜒开来,直至痛彻心扉。 闺蜜们气不过,开始帮她查江山的情史。打听到在大学他曾经有多个女友,而且目前还继续与其中一个女人保持亲密关系。 柳蓝彻底失望了、也死心了,没有哭闹。只是从此以后,把江山永远的拒之门外,淡出了自己的视线。 “霖,江山让你用全部的积蓄炒股,就是个圈套,他诱你上钩,然后再让你永难翻身。为的是要让我们分开,并利用你彻底的失败打击我。”柳蓝说。 听了这些,玉霖的心不禁有些刺痛。道貌岸然的江山,原来与柳蓝还有如此的瓜葛。而且在时隔多年以后,依然还在想着伤害柳蓝。 如此卑鄙的男人,玉霖决意去找他。 七十四 对于云非语的这个问题,他的反映先是一呆,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这种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对于玉霖来说确实是有难度。首先,自己对第三者的感觉是一无所知。其次,没人喜欢第三者这个破坏别人幸福的角色。到底是当着云非语的面大骂第三者呢,还是好好的赞美一下第三者?这一点拿不定主意。因为当云非语问这个话题时,第六感觉告诉他,她似乎和第三者有着某种非常巧妙的关系。无论猜测是对的还是错的,玉霖觉得有必要出言谨慎。 “怎么说呢,作为第三者,我觉得到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作为第三者对立面的第二者似乎很倒霉,很无辜。莫名其妙的狠狠被伤害了。”玉霖斟酌后发了条信息。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会怎么做呢?”云非语问。 “其实我挺怕这个的,不过要是真插一脚的话,也会觉得无所谓。我会给女朋友足够的选择,如果选他我会自动退出,不会给她任何的感情负担或是抛弃我的罪恶感。”玉霖说。 “你到是挺豁达的嘛。那如果你是那个第三者呢?”云非语问。 “那最好临门一脚,一击必中,省得有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感觉!”玉霖说。 “你在这一点上到还是蛮干脆的!”云非语说。 “别这么想,作为第二者,我选择主动放弃;作为第三者,我选择主动进攻;第三者属于进攻方,第二者属于防守方。这么说是有依据的,俗话说:创业容易守业难啊!”玉霖接着说。 “谈个恋爱都还有这么多哲学呀,连古话都用上了!”云非语嘲笑道… “我这不知道算不算活学活用呀!”说到这时,玉霖的话瘾也给钩上来了:“你以为做第三者就那么容易呀!要搏得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孩或是男孩子的心不是说办到就能办到的。世界上那么多人,做第三者的毕竟占少数!对了,你怎么会和我讨论这个话题呀?”他开始有意的询问云非语。 “只是随便说说,从自身出发,我是不会有那样的勇气和决心,去和另一个女孩子抢男朋友的。在潜意识里,我是很懦弱也很脆弱的一个人。”云非语说。 “一样,谁也不会昧着良心去横刀夺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你有,我也有!”玉霖说。 云非语突然不说话了,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不过这次玉霖没有催她,而是静静的等着她的回复。 良久她才回一句话:“如果真的很喜欢那个人怎么办?” 玉霖略微想了一下,“那要看她是不是也喜欢我,如果是,我会付出行动去追求,如果不是,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赞同。再问你一个问题,朋友和爱情,哪个你放第一?”云非语说问。 “当然是爱情。朋友是半辈子的事情,爱情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是这么想的,朋友不可能一辈子为你着想,而自己的老婆或是丈夫就不是了,生同裘死同穴。只有爱情能做到终身厮守,友情是绝对不会的!”玉霖说。 “你的观点确实让我的想法有所改变。以前我从来都把朋友放第一位,甚至遇到自己喜欢的,也会让朋友去争取,有时还帮朋友争取,现在想想其实挺傻的。”云非语有些感慨。 “那个让你喜欢的男孩是不是就是今天和你吃饭的男孩呢?”说了这么半天,终于把话说到点子上了。这也是玉霖最想知道的。如果云非语的回答是肯定的,那就有理由相信她谈论第三者的话题,决不是随便聊聊天那么简单,也许她是在为自己寻找某种理由……” “知道还问,讨厌!”云非语嗔骂了一句。 “那个男孩子是不是有女朋友?”玉霖并没有放弃询问,反而问得更直接了。就个人的想法,她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可结果却让玉霖很意外。 “是,他是有女朋友了,我和他……只是朋友。”云非语说。 “你回答的挺干脆,行呀,做朋友也好,做那什么也罢。既然你喜欢他,就应该明确的要他知道,反正早晚要插一脚,不如现在趁热打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玉霖说。 “你说什么呀,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真讨厌。算了,不和你聊天了。”云非语生气了。 “喂,不会吧,别说走就走呀,不说这些了好不好?还在吗?”玉霖感觉有些不对。 云非语下线了,走的就像风一样快。留下玉霖一个人在网上无聊的闲逛。无奈,还没有约好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但愿她不会一去不返。看看表,十点半,还没觉得怎么聊呢就已经到了这个时间。 关了电脑,伸一个懒腰,仰靠在椅子上回味着与云非语刚才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个坏念头,就是希望云非语能够让那个男人给甩掉,而且最好再让那个男的狠狠的伤她一回心,让她彻底感受一下被爱情打击的滋味。虽然这个念头在玉霖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但仍然要向佛祖认错,请求宽恕这瞬间的恶念,以表明自己的忠厚与老实。 ☆、第三十六回 不过一场戏罢了 七十五 第二天清早,玉霖就急着往江山家赶,想要证实柳蓝所说的一切,找江山算账。 进入楼道,按江山家的门铃,好一阵子,才听见有人来开门,一看,是小蝶,她招呼他进去。 小蝶穿了一条短裙,堪堪遮住臀部,丰、腴而白皙。头发刚刚洗过,湿湿的披在背上,像小草样杂乱无章,看上去,无端的就有点色情。“江山不在,要不,你等会吧。” 玉霖有些烦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要等江山回来,亲口问问这个衣冠禽兽为什么要挑拨他与柳蓝的关系。 趁小蝶沏茶的当儿,他环顾了一下江山的客厅,客厅里挂着鹅黄的窗帘,一台大屏幕液晶彩电悬挂在壁上,乍看像是一个电影的幕布。客厅的装修豪华却不落俗套,有着十分亮丽的色彩,蓝的、柠黄、粉的,显示出主人的高贵与不凡。正是清早时分,客厅的空气里仿佛还漂浮着干净的露水味道。 见玉霖无事可做,小蝶说:“江山还没有回家,要不,你改日再来吧。”言语亲昵,不管用何种态度,都可以感受到一种温暖和柔情。 玉霖没有动,因为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见他对房子有些惊奇,小蝶说:“没事,你随便看看吧。”她领他进入卧室一一介绍。女人的热情,打破了玉霖的拘谨,同时也缓解了愤怒情绪。 小蝶光着脚步子轻盈的踩在厚实的实木地板上,即便看上去没有用力,但脚下还是发出坦坦率率的响声。 江山的卧室很大,色调布置异常的和谐,人在里面,每时都能感觉一种香软。卧室里,挂着一幅油画,油画上一对男女正在恩爱,他们表情甜蜜,肢体柔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有一种逼真的质感。 看到这些,玉霖的心情有些摇曳。回头看小蝶,正暧昧的对他笑,她把头靠过来,隐隐闻到了她的鼻息。 美人在旁散发着诱惑,玉霖猛然感到了一种危险,这种危险是对自制力的考验,一步迈出,就是悬崖。 表面不露声色,但心里如有小兽奔突,身体里有个什么情绪满满的顶撞着。这是江山豪华而香艳的家,玉霖不曾拥有,也许将来也不能够拥有。还有小蝶,她握在江山的掌心,可现在,她暧昧地眨着眼睛,玉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江山,这个伤害自己女人的魔鬼,玉霖想要报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恍惚中,他明显感到自己膨胀起来的欲望,犹如漂浮在半空中的塑料袋,无处安放,身体放肆地靠过去。 当嘴唇触到耳垂的时候,小蝶也情不自禁的扑到玉霖怀抱,用手臂环住他,他感受着她身体的滚烫和无法自控的战栗。 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进行着,脱掉衣服,彼此都很慌乱,却一句话也不说,匆忙又执意地彼此交付。 小蝶的怀抱很柔暖,这使玉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冰凉。那种感觉,分不清是情、欲还是报复。 完事后,他懊悔不已,睡在床上,听着小蝶平静的呼吸,内心充满了复杂的味道。门轻轻的打开了,江山奸笑着站在门口,他手拿着相机,不停地拍着两个人媾合的场面,小蝶忙乱的躲闪着,羞得无地自容。 玉霖恨江山,更恨小蝶,江山与小蝶,合演这出床头戏,击垮了他与柳蓝的爱情。 七十六 自上次云非语下线后就再也没上来过,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在网上看到她。每天晚上的等待成了玉霖的必修课,同时也开始让他越来越失去耐心。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生气了,开始后悔上一次不该和她说那样的话。看来说话确实是一门学问,不但要言语谨慎,点到为止,还要有理有据,不失体统。 从这两方面看,玉霖承认自己是哪一方面都没有做到。谁让自己说话就这样儿呢,改是改不过来了。苦恼之时突然想到了梅子墨,一般这方面的苦恼找这小子,肯定能获益非浅。 拨通了梅子墨的电话,电话筒里便传来了梅子墨的声音:“宝贝儿!来,先亲一个。” 玉霖恶心的想吐,差点昏过去,顺口说道:“快别了,你要亲死我了。” “啊??!”电话里传来了梅子墨的嚎叫,“你是玉霖呀。我呸呸呸,把你的臭嘴拿远点,怎么会是你呢?” “怎么着,不欢迎呀。是不是等菲菲的电话呢?”玉霖问。 “是呀,可没想到打进来的居然是你,我现在都快恶心死了。”梅子墨说。 “你以为我不恶心呀!别老说我嘴臭,您那张嘴巴也不怎么干净。”玉霖针锋相对。 “好好,前事休提。有什么事快点说,不然菲菲一会儿该打不进来了。”梅子墨放缓语调,一本正经的说。 “就是向你请教请教,和我在网上聊天的那个女孩已经有一个星期没上网了。等的实在是着急。你说她是怎么回事?”玉霖问。 “你什么时候对网上的女孩子这么有心了?是不是对人有意思了?”梅子墨说。 “一码是一码,这不叫上心,这叫关怀,懂吗!”话说完了玉霖才觉得,关怀和上心不都一样吗,简直在说废话。不过梅子墨到也没抓住把柄倒打一耙说他不懂中国字。 “也可能她这几天忙所以没上网呀。看你,紧张什么?”梅子墨说。 “但愿是这样吧!”玉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接着问道:“如果要是说错话了,对方会不会生气?” “那要看你对什么女孩子说、和对女孩子怎么说了。你如果跟那种在网上特放得开,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孩子说,那说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和那种在网上看上去特纯,特正经,特矜持的那种女孩子,那说起话来就要小心翼翼,最好不要说什么脏话或是下流语言。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那个女孩儿说特下流的话来着,想以此挑逗人家,结果人家是一个特正经的尼姑级人物,不但没中招,反而把你给休了。”梅子墨想想就觉得好笑。 “你少来,你看我像你那么下流吗?可能就是说了点触及她内心世界的文明话,但说的方式也许不太婉转,你说会不会……让她对我产生看法?”玉霖说。 梅子墨用一种边思考边说话的语调说:“嗯?!我觉得那到不会。首先你没骂她,其次你没侮辱她。既然你说的是文明话,而且还是触及内心的文明话,那就算说的再重也不会让人觉得气愤,顶多让人觉得不舒服。不过这牵扯不到成见问题。在网上聊天的人如果心眼小到如此地步,那肯定有病。在这个问题上我有两种解释。” “你说,快点说。”玉霖催促。 “着什么急,就不能容我想想啊。”梅子墨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第一种解释最俗:她最近真的很忙,忙到连上网和你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如果是这样,你也别赖人家,人跟你不沾亲不带故,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交情,凭什么就连上不上网都要告诉你?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等她上网,什么时候上来,就什么时候聊。第二种解释比较深刻:就是你说的那番触及她内心的话对她影响很大,所以在近期内她都在思考你说的话,以至于思考到没有兴趣在和任何人聊天了,唯一的解决办法还是等她上网。但是再碰到她的时候就没有必要再说以前的话题了,换一个话题重新开始。反正我觉得她不会记你的仇,那时我和菲菲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天天气她,现在不是也没记仇吗!” “别拿菲菲举例子,你们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啊,整个一对千年修行的痴男怨女。”玉霖嘲讽道。 “嗨,你别逮着机会就损我好不好,我可是在为你出谋划策呢!”梅子墨故作生气说。 玉霖赶紧向梅子墨道歉,“是、是、是我不对,你接着说。” “女孩子的心思很细腻,猜是猜不出来的。上面的话我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你就全当是个参考。总之你也没必要想那么多,累不累?等她上网问问就全清楚了。记得当初在网上追菲菲,别说等她一个星期,等她一个月的时候都有,你这算什么,跟我比小巫见大巫了……”梅子墨又开始讲述那些令他骄傲的往事了。 玉霖哪有心思听:“老黑,知道什么叫好汉不提当年勇吗?你和菲菲以前那点光辉经历我都知道,没必要旧事重提了吧,耳根子都长茧了。” “我说说都不成啊!”梅子墨道。 晚上九点,玉霖一如既往的在线上等候云非语的到来,可是又失望了。她的头像仍旧和前一个星期一样是灰暗色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每看到云非语灰暗的头像,他就感到内心一阵空虚,就好像一位至亲的人突然断绝了联系,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每个人都能够有所体会。 说来也怪,和这个女孩总共也就聊了几次,却发现每次和她在一起聊天总是能找到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毒品似的上了瘾。之所以会上瘾,可能在云非语身上,玉霖能感觉到她确确实实是在用心聆听自己的诉说。也正因为这份用心,让他感觉到自己就是两人世界里的主角,也就是这份用心,让他体会到独自诉说的畅快淋漓。 ☆、第三十七回 得与失 七十七 不敢见到柳蓝,玉霖能想象到当江山把那些照片扔给柳蓝的时候,她能伤心到什么程度。 一个月后,在柳蓝银灰色的小车旁,站着一个很普通的男子。柳蓝向玉霖介绍:“这是我男友,我们下个月结婚。” 尽管这个男子很普通,衣着也十分的朴素,但似乎并没有妨碍他们的关系。玉霖分明看见,柳蓝的眼里,已有笃定的坚持,不像从前那样迷离。 她转身跟男友说了几句话,然后朝玉霖点点头。 看了一眼柳蓝,已经分外憔悴了。他与她之间,刚刚才分别一个月。再相逢时,已物是人非,熟悉的往事不再闪闪发亮。 玉霖的脸色灰蒙蒙的,感觉与柳蓝历经了一番生死,见面恍如隔世。 在柳蓝的车上,摆着他与小蝶在床上的录像,还有江山拍的厚厚的一叠相片。 “曾经怕伤害你的自尊,所以从不开车找你。郊外的公司是我开的,可是从来没有说起过。租住的那套房子也是我的,但怕你有压力,所以谎称租的房。你炒股票的损失也是我替你还的,怕你受不了那个打击……”她一直默默付出,从没有向他透露半句,曾经她以低到尘埃的姿态去爱玉霖,可换来的还是猜疑。 柳蓝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我承认自己爱情的失败,可是,你连让我宣布失败的勇气都没有给,这样做,对吗?” 此时,玉霖终于明白。炒股赔了,是柳蓝毫不犹豫不遗余力的付出,直到一无所有。但柳蓝现实,因为现实所以脆弱,脆弱得疲惫。 柳蓝爱他,但她怕,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怕飞蛾扑火只有一种结局,就是飞蛾死了,可火没有熄灭。所以她忧郁:“我辗转于生意场上,为的是再次让自己崛起,帮你实现你的事业,可资金无法收拢,公司最终还是倒闭了。” 说着,她已是泪眼婆娑:“傻瓜,如果是你,发现自己最信赖的两个人,原来都是另一番模样,你还会相信这个世界吗?” 她说的两个人,指的是玉霖与江山。 “爱不是儿戏,玩不起敷衍与暧昧,以后,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智者说: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如果愿成为朋友,那么只能说明已经不爱。而对于你,我不能爱也不能相忘。所以,只能选择永不相见。”她泣不成声,没有再说更多。 玉霖心情沉重,更多的是五味交杂。柳蓝的爱,再也无法挽回了。曾经对于感情,还在整装待发的时候,他犯了一个错误。人生,要么挚爱,要么转身离去,漂浮着、游移着,或者是怀着报复和仇恨的心态,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与柳蓝的爱情玉霖曾经有的是机会,可是,一旦错过就永远失去了。以后柳蓝的好,会被另一个人幸福的品尝了。他苦笑说:“你走吧。” 玉霖朝着柳蓝相反的方向走开。爱情,禁不起庸俗和放纵去摧残。它让玉霖、江山对自己触手可及的幸福戛然止步。虽然,很久以前就想过,要与柳蓝静静牵手。再次走过树荫下那些绿草如茵的小路,想过要用勤劳和智慧,打造更为辉煌的未来。可这一切,在如今而言,仅能是想想而已。 与柳蓝的距离,其实早已被猜疑划割为万水千山的天涯。玉霖的爱情虽已振翅飞越多年,却还是未能飞出这片广阔的海域,他与他的爱情,永远站在天涯的两端,不能汇合。 玉霖又把自己关在家里,哪里也不想去,不想见任何一个人。 睡在床上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小蝶。玉霖的心不禁震颤了一下,突突的跳得厉害,挂机,她又打,他接了。 小蝶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悲哀,她说:“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可那不是故意的,请相信我。我早就告诉你要小心提防江山,但你并不在意。我已经决定离开这里,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谁也找不到,从此再无所谓的爱情了,不想爱了。我的爱,从来就是一个人的独立支撑。” 听了小蝶的话,玉霖的心乱成一团,想起在郊外聊天时她的一句话:“唯有爱是永远盛开于心中的玫瑰。世间冰冷的时候,只要你心里暖着,拾起尘埃之上的柴火,点起一堆篝火,既可以温暖自己、也可以温暖世界。” “要相信,世界因爱而温暖,人生因爱而温馨。”那些话久久在脑海里回响,可是小蝶,你在哪里呢,这个曾经信奉爱的女人,却成了被爱伤害最深的一个。 玉霖恨透了江山,从不动手的他,找到他狠狠的打了一架,两个人像一对拼命的蟋蟀。然后,他也决定离开了这个城市。去遥远的地方,让自己失忆。让自己根本记不得有一个叫柳蓝的女孩子,她像燕子一样扑在怀里,呢喃着说:我爱你。 “柳蓝,就让我默默的祝福你吧。每一个思念的日子,我都会默默对你说。柳蓝,你知道吗,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玉霖含着泪对着有柳蓝的方向深深凝望了一眼,踏上开往远方的列车。 七十八 玉霖电脑的好友铃声终于再一次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耳熟,他敢肯定是云非语来了。 “不在吗?”云非语很快发来信息。 “在在在,终于见到你了。”果然是,玉霖以最快的速度做了回复。 “怎么?你等我很久了吗?”云非语问。 “错,不是很久,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都等你一个多星期了!”玉霖有些激动。 “是吗?今天我不想听你开玩笑。”云非语郑重其事的说。 她的话让玉霖觉得她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合常规,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突然怀疑这几天她不会正在发例假综合症吧!要真是那样的话,今天要小心应付了:“你看我像在跟你开玩笑吗?确切的说,我已经等你一个星期零两天三个小时四十分钟了,在这一点上,你不应该怀疑我的真诚。” 过了很久,不见信息。玉霖接着问道:“怎么了?今天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云非语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对他说道:“今天我哭了。” 盯着云非语发来的这句话,脑子里一下子变得空空如也。本来在脑子里存储了不少用于安慰人的句子,可到了现在居然一句也想不出来。憋了半天玉霖才回道:“为什么?谁欺负你了?我去把他抽成一胖子。” “你记得上个星期我们聊天的内容吗?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云非语说。 “后来他就真跟你说了,对吧?”玉霖接道。 “嗯!”云非语鼻子酸酸的。 “你怎么给回复的?答应还是拒绝了?”玉霖问。 “拒绝了。”云非语感觉未有的轻松,还有那么一丝甜甜的感觉。 “为什么拒绝啊?你不是也喜欢他吗?傻不傻啊。”玉霖感觉意外。 “你,你,是你让我这么做的,现在你还说风凉话,你……耍我。”云非语的头像突然又暗了下去,很明显,她已经下线了。 完了,真的玩完了。玉霖感觉刚才的一番话带来了严重的后果,这次算是把云非语彻底得罪了。怎么办?该怎么办?他可不想就这么断绝了两个人之间的联系。都怪自己说的实在不像人话,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得比谁都利落。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可他怎么下决心都下不去手。不是怕痛,而是实在舍不得他那张自认为英俊的脸。 无可奈何一脑门子官司的时候,又想起了梅子墨,急急忙忙拨通他的电话。 电话筒里却传来了梅子墨特肉麻的声音:“宝宝,刚打过电话你就又想我了?”唉,他还真把自己当块香饽饽了。 “是我老黑,你得帮帮我了。”玉霖说。 “哟,又是你,今儿真巧了。怎么了?说起话来都有气无力的。”梅子墨问。 “那女孩上来了,不过很不幸,又让我给气跑了。我不是有意的,就是随口说说,没有别的意思……” “等等,”梅子墨打断他:“你能不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做一下简明扼要概括啊?说的又没开头又没过程的,我能听懂吗!” 整理了一下思路,竭尽全力的让脑细胞保持平静。玉霖放缓语调对梅子墨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上周我和那个女孩子在网上聊天,知道现在有个男孩子喜欢她。就鼓动她说,如果喜欢,就尝试去接受,不喜欢呢就直截了当的拒绝。其实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她还真按着我说的拒绝了,结果你也知道了吧。本想安慰她,可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反而把她伤了,我不想和她就这么玩完了,你给分析分析,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梅子墨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说:“真是难得呀,你居然也会对网上的女孩子这么费尽心思。你说做兄弟的能不帮你吗?这事好办,这事好办。” “好办你就说吧,我一定卑躬屈膝的洗耳恭听。”玉霖说。 梅子墨顿了一下,说道:“甜言蜜语是一种安慰人的办法,但那都是过时的东西了。你要说什么祖国山河一片红,何必单恋一枝花这样的话,那还不如不说。我觉得只要是个聪明点的女孩子,都能听出来你是在安慰她。与时俱进的安慰方法就是要让女孩子感动,但还不能让她觉得你是在有意的安慰她。这点听起来挺难的,但做起来其实挺容易。我就传授你一种比较简单且效果不错的方法吧。” “说,我在听。”玉霖支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这种方法叫同病相怜法。”梅子墨说。 “怎么讲?”玉霖茫然道。 “看来你对女孩子真的是木头,一点理解能力都没有。”梅子墨笑着说:“你不是说有个男孩子喜欢他吗?你不是说对她表白了吗?既然她已经拒绝,可能就是心有所属了,是不是你我就不知道了。那你就讲一个自己跟她有相同经历的或比她还悲惨、还凄凉的故事给她听。造成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这样不但能让她原谅你的过失,说不定还能把你们的关系拉得更紧密。” “主意是好,我上哪给自己找那么悲惨的故事啊。有难度,有难度。”玉霖说。 “找不到可以编,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啊。”梅子墨嘲笑说。 “编出来的能成吗,岂不漏洞百出?那还不穿了帮?”玉霖疑问道。 “你看你又不懂了吧。”梅子墨带着一点说教的口吻:“据我所了解,这人呐,在兴奋的时候感性思维最发达,对新东西接受的很快。在平静的时候逻辑思维最发达,对事情是否存在差错的判断能力很强。而在苦闷的时候抽象思维最发达,对事情注重的是感觉而不是逻辑。你编的故事里只要没有牛鬼蛇神,就算是漏洞大点,我想她也不会死赤白咧的打破砂锅问到底。她现在要的是感觉,你就着重给她感觉就成了,至于是不是符合逻辑,单说单说。” “唉!”这回换做是玉霖长长的叹了口气,这里既有对梅子墨的佩服,也有对自己无知的感叹。 “别叹气了,到时候好好琢磨琢磨。最后我想在跟你说点话外题。有人说女人就像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到觉得女人就像你锅里炒的菜,到了一定的火候就要加盐,加味精,加酱油,加很多很多调料,这样才能炒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无论你炒出的这盘佳肴是给自己吃,还是最终端给了别人吃,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是炒菜的过程。我的话你明白了吗?”梅子墨说。 “明白,明白,我想现在到该加点盐的时候了吧?”玉霖询问道。 “嗯,孺子可教也!”梅子墨发出了特别满意的声音。 ☆、第三十八回 绝望和希望 七十九 “你换网名了吗?柳蓝病了,很严重。”好久没用以前的那个网名了,玉霖刚上网就看到了柳蓝闺蜜的留言。 又一个信息:“看到信息速回,柳蓝快不行了,她在吸毒。” “柳蓝想见你,急!” “医院已经开出病危通知书了,速回!!!” 当初一个人跑到那么远且陌生的地方去找玉霖。回来后,柳蓝就不由地把自己一生系在他身上。痴情而无怨无悔地爱着他,但他却深深伤害了她。 柳蓝觉得他不能阻止她爱他,她一直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只要还在一起,就可以对自己说,你还在爱。她想象不出离开他,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一个可以寄放她心灵的角落? 可是,当知道玉霖悄无声息离开的消息,只一刹那,柳蓝脸色苍白,像病入膏肓。她表情凝滞了,每一声叹息都透着幽幽的怨气。她知道,再痛苦的伤口也终究有必须面对的一天。 自从玉霖走后,柳蓝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默默的哭泣,默默在深夜里看着他的照片流泪。那个属于两个人曾经幸福温馨的家总是一尘不染,铺铺盖盖都总是洗得干干净净。每次吃饭,她都放两双碗筷,她想,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总有可口的饭菜等着他。 那天,她不过是想找一个人冒充男友,看看玉霖有什么反应。如果那天玉霖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柳蓝会毫不犹豫的嫁给他!可是,玉霖的不辞而别,瞬间残忍地把爱情击的粉碎!这种爱情的碎片有一次就足够一生了,她的爱没有了,心也死了。 于是,她开始吸毒,借以来麻痹对玉霖刺骨的相思和自己心里刀绞的伤痛。 时间久了,一种窒息让她处于半梦状态。很多时候都产生幻觉,幻觉里只有玉霖和她。常常在半夜无法入睡,胸口处的堵闷,提醒她只想舒一口顺畅的气息,可怎么也调理不好。凑齐,来看她的闺蜜吓得半死,赶紧送她去医院。 第二天,医生把她闺蜜叫到病房门口,低声的说着什么,然后就听到闺蜜的哽咽声。柳蓝笑了笑,她知道她该走了。她不想给玉霖留下任何遗憾,不希望他因为她的离开而悔恨,不想他因为她的死而心生愧疚。她要走得冠冕堂皇,要顾及他的面子。 柳蓝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江山的事,他会很爱她的。她也知道,就是后来玉霖知道了,他心里还是疼她爱她的。只是由于男人的自尊和占有欲而让他痛苦不堪。她能理解,只怪自己再没有能力来承受这种爱了。 深夜,趁闺蜜睡着了,柳蓝悄悄的爬起来,然后慢慢的扶着墙,走出医院。 犹记得在无数个寒冷的冬夜,玉霖怕她冻着,每晚都偷偷进来给她掖被子。给她关好门窗,望着熟睡的她,满眼是关怀和柔情。有时侯柳蓝觉得,男人的自尊和面子是那么的荒唐。正因为此,才扼杀了他们之间的爱和亲情。他如她心口插着的一把刀,让柳蓝的心一直在滴血。可倘若拔去了这把刀,她的心便什么都没有了,它会流血不止,直至死亡。 玉霖走的那天,柳蓝接下来两天都没有睡。她整理他留在家里的一切,包括他每次出门忘带的钥匙,她小心翼翼的挂在门后的钩子上,并且像以前一样在茶几上写张字条来提醒他。还有他每次吃的胃药,她都一一给他放在显眼的地方,他的衣服也整整齐齐的叠放柜中。 柳蓝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眼前浮现出玉霖熟睡的样子:她满眼深情地抚摸他,甜蜜地听着他均匀的酣声,带着满足的笑,可眼角分明有一滴清澈的泪坠落在无边的黑夜。 天渐渐亮了,柳蓝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只有她走了,才觉得对玉霖是公平的,让他散去心里的压力和痛苦的折磨。从此,玉霖就可以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地做人了。她忽然想起了佛教的虔诚,心中茫茫,只想跪在地上祈祷:愿爱我的人幸福,愿恨我的人幸福,愿我的玉霖幸福。她静静的祷告声被淹没在都市的晨曲中,整个京城都动起来了。 柳蓝想,我该走了。 玉霖吓坏了,他两天两夜没吃东西,眼睛布满血丝。下了火车已经深夜,到处是一片死寂,不管跌倒的疼痛和饥饿,他连滚带爬的跑到小区,凄迷的夜色下,看到楼前朵朵鲜花和片片落叶,瞬间纷纷零落成泥,满地腥红一片,像血。 小区角落好像听见有人在拉二胡,像从土里钻出来的呜咽…… 门开了,柳蓝趴在地上。妩媚的大眼睛迷离着,用手捂住胸口,像怕心跳出来,面色苍白。即使这样,仍美得像一幅工笔画,温柔而妩媚。显然她用了很大的力气爬过来开的门。 玉霖跪在地上,紧紧握住她纤细无骨的十指。柳蓝一颤,似乎觉得终于有了依靠,紧紧地抱住了他。“走,去医院。”他不由分说,抱起柳蓝,紧紧贴在胸前就往外跑。 外面下起了小雨,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他头一次从她的脸上读到了清纯与忠贞。玉霖的怀里,女人浑身冰冷,瘦弱的身体颤抖着,像是要与命运进行强烈的抗争。 此时,两天的饥饿,满身跌的伤痛全部都忘记了。 玉霖只有一个目标,向前,快,向前,医院!医院! 八十 在云非语心里,玉霖还算老实。她很高兴,觉得他说话真实的成分很大,不像其他网友,闲话太多,假话太多,无聊的话太多。他喜欢说有用的话,喜欢谈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他谈他的爱好,谈文字,工作,偶尔兴趣来了还写诗给她……反正他谈的都是云非语喜欢的话题,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聊起来。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左海的求爱。 晚饭后,云非语再一次推脱掉好友结伴出游的邀请,专等他晚上八点回来再相会。因为昨天玉霖说了,他白天要外出办事,八点回来会到网上找她。 云非语也就直等到八点准时进入聊天室,结果已有十几条寻找她的信息了。云非语很感动,心里呼唤着:“来了,来了,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心里惦记着你,办完事就急忙赶回来,所以提前一小时在公司等你。”玉霖说。 这一刹那,玉霖匆忙的样子浮现在云非语面前。她知道,他是在自己公司上网。但白天去办什么事他没说,云非语也没问。心里猜他也许是陪老婆孩子了,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在晚饭的时候是不会和朋友聚会的。 后来的交往验证了她当时的猜测,玉霖果然是在陪老婆,不过是同他的老婆谈离婚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当时云非语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喜欢和他聊天,和他在一起,无形中已把他当成自己的男朋友了。如果不看相貌不过日子,这世界上可爱深刻的男人总是有的。但她可没想过嫁给他。 只要一男一女单独找个地方说话,那么网恋的关系就基本确定了。他和她设了情侣空间,开始在小屋中谈情。网上恋情一般发展很快,可能就是因为谁也见不到谁,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必担心失恋或被人甩了后的难堪。 就像是在路途中,除了提醒自己不告诉别人从哪来到、到哪去、在哪工作外,其他的交流基本都是真的。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下车后就各奔东西,说说心里话也无妨。 网上,人们的心理与在路途中差不多,甚至比在路途中还放松,还大胆。因为你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不用怕哪一天,山不转水转地走在街上会被谁认出你熟悉的面孔来。因为名字是虚拟的,甚至连自己都可以是虚拟的。 网上恋情却越来越真实,让她心动不已。在进入如痴似梦的热恋之后,玉霖告诉云非语他的电话,却并没有要求她把电话号码给他。 ☆、第三十八回 卿恨君生迟 君恨卿生早 八十一 急诊室是不让任何人进的,玉霖焦急地等在门口。 半个小时,柳蓝从急诊室被送到病房,玉霖抱着她:“疼吗?很难受吗?不怕,我在,我在。” “老公,我没事,医生说很快就好的。”柳蓝虚弱的说,一颗晶莹的泪水溢出眼眶。 他倒了一杯水,并把药片轻轻放入她的口中,像对待自己心爱的妻子。 “老公,这是我第一次叫你老公,你对我真好,以前我病了,你都是这么照顾我。”柳蓝说。她身体抽搐着,脸上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用深深陷下去的眼睛温柔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然后拿了一支烟,用枯如树枝的手指颤抖的放在嘴上,其实,她根本已经放不到嘴上了。 “别抽烟了”说着玉霖把烟拿了过来。 “我忘了,我们还要生宝宝,生宝宝是不能抽烟的。”柳蓝冲他笑了笑,病中的她笑起来仍显得妩媚动人,却显的很凄痛:“再有一个星期就是情人节了,我想回家看看爸爸妈妈……”柳蓝声音如蚊虫一般,闭着眼睛躺在玉霖那宽厚的怀里。 “什么时候回去,我和你一起去看爸爸妈妈。”玉霖弯下头,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眼泪一滴滴的滑落在女人苍白的脸上。 柳蓝颤抖着想抬起胳膊擦拭玉霖脸上的泪,可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来了。 玉霖强装出一丝微笑,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脸上。柳蓝用食指慢慢的划去他脸庞上的眼泪:“明天就回去,我要把你带回家里,告诉爸爸妈妈,你就是我老公。” “好,好。我是你老公,我要娶你,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玉霖说。 “嗯,我还要为你生个宝宝呢,老公。”眼泪顺着柳蓝雪白的脖颈上滑落在雪白的枕头上。 玉霖再也忍不住了,轻轻的放下柳蓝,他挪着快要崩溃的身体蹒跚的走出女孩病房门外,走廊里有几个输液的病人在安静的坐着。 突然,啪……玉霖重重的摔倒在地板上。 走廊的病人和医生都转过头,看着他一颗颗沉重的泪水滴答滴答碎击着地面:“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有本事你冲我来。” 窗外雨越下越大:“老天,你也会哭吗?你为什么那么冷血?为什么捉弄世人?睁开你那双眼……” 天空慢慢变黑了,时不时爆发一道道闪电。 玉霖突然站起来跑到大雨中,眼里冲满了愤怒仰望着天,手指着天说:“你如果还有良心,就让里面的女孩好起来吧!!我愿意用我自己的生命换回她的健康,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抽噎了一下,突然仰脸对着天说:“你可以随时拿走我的生命!只要能让柳蓝好起来!”接着,嚎啕大哭。 进了房间里,看见柳蓝平躺床上,泪水沁满了脸颊。没等他说话,柳蓝温柔的笑着点点头。 玉霖慢慢坐在床上抱着柳蓝瘦弱颤抖的身子,贴着她的耳边说“我爱你!答应我快点好起来,嫁给我!” 柳蓝用尽浑身力气摇了摇头:“就算死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也要嫁给你。”女孩脸上僵硬的笑容里透出的满是坚定和幸福。 医生走进来:“办一下住院手续,明天等专家来了,会诊以后再说吧。”玉霖站起来就往外跑,他不想失去陪柳蓝的每一秒每一分。 当他回到病房,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住院手续坠落在地板上,玉霖跪在床前。 柳蓝闺蜜说,前几天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了,可是没人签字,柳蓝偷偷的溜回家,就是为了等玉霖,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女人的手机里有一条未发出的短信:如果他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个信息,我就嫁给他…… 八十二 五一长假,云非语游玩刚回到家里。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是他。 玉霖在电话中诉说了他的真实姓名,他的工作性质,他的家庭状况,他的成长历程,他曾受过的伤,他曾挨过的骗,他的成绩,他的缺点,他的容貌身高,他的一切一切都告诉她了。 但云非语除了名字,年龄,住址,和家庭成员,其它什么也没说。因为有些事,她怕伤害了这个深深爱着的人。 渐渐的,语言由隐讳的表白到大胆的袒露,由爱你想你到嫁你娶你,也就短短的半年。其实半年也不算短了,有些人别说是在网上,就是在现实中一见钟情的都很多,一夜风流的也不少。她不喜欢那样,她喜欢慢慢地品味。像喝咖啡,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品味,喝快了,不是呛着就是苦不堪言。 他有时会加快脚步,每次都是她慢慢地拽回来。再继续慢慢地交往,慢慢地恋着爱着。两个本来就是网上恋人,恋完了干吗?难道是为了再去寻找新的恋爱伙伴?还是真的结婚?结婚干吗?结婚了,不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孩子爪子一大堆,打架生气闹离婚吗?要不就是第三者插足婚外情吗? 何必呢,何苦呢,现在多好,不必担心他的身体会让另一个女人占领再睡到自己的身边,不必为缺米少面做饭洗衣收拾屋子生气,不必为孩子哭丈夫叫地闹得鸡犬不宁心烦。更不必为公公婆婆老丈人小姑小姨子的纠缠烦恼…… 在网上多次聊到这些问题,他十分赞同。因此更爱他。 很快就是相识一周年了。他送一首浪漫的相思小诗。云非语送他了一张精心挑选的贺卡,上面写满了浓浓的爱。 “云非语,嫁给我吧!”玉霖很肯定。 “嗯……等我把有些事处理好了,我给你答复,可以吗?”云非语已经身不由己的爱上了他,可有些事必须处理好了。 “可是,我很想你,很想你,知道吗?” 她哭了,打电话过去:“我也很想你,每天都想,不管做什么事都想着你。” 越说越激动,云非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 “宝贝儿,不哭,告诉我你的住址,我马上就到你那里陪你。” 云非语不敢想象,也许太懦弱,太虚伪。太喜欢完美的人生,也就太害怕失去这一切梦幻中的完美。 八十三 漆黑的房间,只有屏幕闪现出幽蓝的光,手,一双并不算很黑的手.细腻柔美,可以看到一丝青筋。从屏幕上直射出屋子里唯一的光,把手映在键盘上,风,很轻,的确很轻,窗前坐着的玉霖,连发丝,都没有动。鼻尖上慢慢凝结起来的汗,顺着人中的条纹,滚进嘴里。整整一个月了,他坐在电脑前。 婷婷,任杰,盈盈,高燕和玉霖来到一个小饭店。 “酒,老板,只要有酒,其他随便。”玉霖的话,简短而苍白。 “一瓶二锅头,两瓶饮料,”婷婷对着服务员说。 高燕很静,斜着梳理的秀发,遮挡住眼睛,手里抱着垫子,整个人,蜷缩着陷进沙发里。 “你不来,是台戏;你来,三娘教子。”玩弄着指甲的盈盈,随意的说着这话,眼睛,一直盯着指甲上的贴花。 “总要来的,看戏,或是受训,躲不了。”玉霖没有看着她,婷婷的手,很纤细。玉霖只是看着这双手,眼睛,就没离开过。 这双手,玉霖见过,是柳蓝的。 仅仅在柳蓝第一次找他的那个晚上,当她轻轻的坚决的把小手塞进他的大手掌里的时候,玉霖就记进了脑海。 一个背影,一双手,一个小挎包。玉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像雪的女子。婷婷的手,像柳蓝的,玉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的温柔。 “我要结婚了。”柳蓝的话音才落,玉霖就离开了。没有任何的解释,没有多余的话,玉霖离开的很迅速,如他眼中的冷,冻结。他没想到,那是一生中彻底的离别,离的刻骨铭心,肝肠寸断。 婷婷的手,落进玉霖的眼里,还是记起了柳蓝,玉霖摇头,根本没用,还在眼前,还在心底。 “谁的脚?”婷婷的尖叫。玉霖的眼、贴花的指甲、纤细的手、蜷缩起来的身躯、服务员还没放下的白酒和饮料,诧异的表情,凝固。 贴花的指甲,化一道弧,在婷婷眼前停止。“你一看见帅哥,就阴阳怪气,来,借你擦一下哈喇子。” 玉霖没看清贴花的指甲,怎么到了婷婷的面前,一道弧光以后,婷婷的嘴边,就多出了一双更白皙、纤细的玉指。 蜷缩的身躯继续陷在沙发里,挡在眼前的发,就像没动过一样,高燕继续着刚才的姿势,了无声息。 二锅头很浓,透明的玻璃杯,能看到她的沉浮,汤添勺水煎鱼眼,末下刀圭搅曲尘。盛满白酒的酒杯,玉霖看在眼底,品在口舌,就想起了盈盈这个女人。 叫盈盈的女人,很文静。 文静的女人,玉霖经常遇见。 冷不丁的冒上一两句话,盈盈总喜欢以这种方式,让玉霖猝不及防。 玉霖喜欢那种浓浓的刺鼻的,醇香而浓烈的味道,常常流连忘返。长时间喝白酒的玉霖,却总与盈盈擦肩而过。 曾有人说:“卿生君未生,君生卿已老。卿恨君生迟,君恨卿生早。” 其实不恨,至少玉霖不恨。白酒,本就是越醇越绵,才能经久不衰,才能登堂入室,需要用粗糙的黏土烧成的瓷瓶灌装,用土窖埋藏,经心的呵护,玉霖的白酿,愈久弥香。 叫盈盈的女子,当玉霖倒满透明的玻璃酒杯时,才深深的眷念起来。 八十四 坐在飞往山东的航班上,玉霖的心情如同窗外莲花般洁白美丽的云朵,轻盈而柔软。 快要到青岛的上空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那个有云非语的浅笑盈盈的地方。他仿佛可以透过云烟缭绕看见正静静地仰望天空的云非语,阳光如流金洒在她长长的秀发上,像一个圣洁的天使。她转头了,看到了飞机,看到了他。两人的目光像两道长虹在延伸,终于相遇了,交融在一起,又如烟花般绽放。玉霖差一点就喊出来:“我在这里,是我。”他看了看周围沉沉欲睡的人,羞怯地笑了笑。 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关机了。不知她有没有发消息过来,短消息是他们彼此最温暖的联系,每天都有,虽然不多,平平常常的几句话,诸如“明天要降温了,记得多穿件衣服”,“你头还疼吗?多休息,应酬的时候少喝点酒”。但足够他们回味一整天。 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玉霖突然紧张起来,像一个刚涉世的孩子,他想着见到云非语的情景,想着该说什么话好呢,他想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不知不觉到了,耳边响起柔美空姐的声音,玉霖忐忑而煎熬的走下飞机。 到出口的时候,他整理了一下挎包,为了这半年的第一次见面,他真是煞费苦心。 一直等到天黑,云非语也没有出现。雪还在纷纷扬扬。 眼泪轻轻的滴在电脑桌上,云非语慢慢的去整理那些初识的画面。她是个多愁伤感而爱笑的女人,所以,当她看到自己的好友栏里有个叫“蓝梦”的网名,就自然觉得有点好笑。想了很久,云非语也没记起,玉霖是什么时候被她加为好友的。查看他的资料,签名里说话的语气,云非语似曾相识……或许是个刚改了网名的老朋友吧。 这样想着,云非语就发出了问候的信息:“你是哪位?” 主动找人聊天,云非语极少做,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偶尔为之。看看玉霖那边没什么反应,云非语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听她的断桥残雪,看她喜欢的文章。 过了有十几分钟,玉霖才有了回音:“不好意思。你肯定认错人了。我很少和人聊天,至于怎么加的你我也忘记了。其实,很多次,我也想找你聊聊的,可你的签名使我望而却步,总是没勇气打扰。说不上什么原因,总觉得你是个不一般的人,是个有很多故事的人,能给个机会交流下么?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也绝不勉强,如果你不把我从好友里删除。那可以经常看到你更新的只言片语,也已足够。可以吗?” 云非语鼻子嗤了一声,冷笑了下:又是一个不怀好意的浅薄男子!今天心情好,就和他敷衍几句,看看接下来他怎么说。于是,也模仿玉霖的语气很耐心的回道:“看来真是我误会了,请原谅我的唐突。其实,让我产生误会的是你的资料签名,很像我的一个很要好的网友。禁止未成年人聊天。你这样说,似乎有种久经风霜的失落,历经沧桑后的无奈。还有种看破世态后的超脱,力不从心的凄然。想来,你是个很认真的,追求完美的人,有不凡的成就,绝非偶然。只是造化弄人,有很多的事你都不能左右。成功的代价有时比失败的代价更大。另外,仅仅只是闲聊而已,能不能继续,只在于双方的心情。以前曾经交了个网友,想和我交往,被我拒绝后,他就到处败坏我的名声。” 这次就等了一下,玉霖就回了:“仅仅是很随便的一个签名,我在你眼里就成了透明人了。你的聪慧虽在我的意料之中,却足以使我惊艳。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接收我这个朋友,好吗?” 云非语有点不屑的哼了一下,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 就迅速回道:“很多人都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最后,大都被我从好友里拉黑或者删除了。至于网友,那不过是虚幻的浪漫,我不奢望拥有。时间久了,就会习惯淡然,甚至寂寞。想来,你也会有这样的体会。当然,我不反对你继续给我留言,只是,如果我没回信,也请不要介意。毕竟,过多的失望会对身体不利。第六感觉告诉我,你怕是很难承受再多的伤害了,而我,却总是不自觉的经常伤害别人。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晚安!” 云非语没等玉霖反应,就下了线。 ☆、第三十九回 紫砂壶,二锅头 八十五 婷婷的手里,有了粉红色的纸鹤。柳蓝的手,有浓香的温暖。玉霖似乎陷进了高燕的沙发中,只是贴花指甲的盈盈,还在玩弄着她的贴花指甲,很专注。 一个月过去了,玉霖还在等。 婷婷以前叫徐媛媛.行走在城市的繁华都市的三年中,她还是一个人.一个人走得太久,学会了享受孤寂,所以没什么朋友.她有一双纤细的手,听说绣十字绣时,最灵巧.婷婷的家在北京郊区的一个镇上。家里还有一个哥哥.父母在很远的海淀工作。婷婷爱笑,正如她爱哭一样.可在家人面前没哭过,一滴泪,都没让家人见到。 三年前,有过一次恋爱,站在镇西的百花山上,婷婷才哭,冰天雪地的。婷婷的朋友,给了她很朦胧的感觉,于是婷婷喜欢.可正因为这朦胧,又让她觉得被忽略,若有若无的牵挂,终抵不了甜言蜜语的缠绵,婷婷成了游丝,在他眼里,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 很冷,雪在下,婷婷在楼下的平台上摔倒。爬起来,再摔倒,膝盖上的血,渗透出来,在裤管上印出了梅.梅的造型,是一枝独秀的傲慢.眼睛是冰冷的,花已经没了痛的感觉,就这么爬起,摔倒……玉霖听到的故事,是高燕描叙的.只是玉霖忘了笑,甚至连安慰,都忘掉了。 高燕描叙很夸张,绘声绘色的夸张,玉霖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来。 手,纤细的手,正在握紧透明的玻璃杯。纯的透明的白酒,在手心里,很暖.婷婷似乎没有在听,眼睛里的游离,漫无边际。 高燕还继续的蜷缩在沙发里,这个世界,好像都与她无关.玉霖看不到高燕的眼睛,那一丝丝的秀发,总遮挡在前面.好像玉霖从来就没见到过高燕的眼睛. 盈盈说,那是因为高燕的眼睛贼亮,不能显现出来,要不然就有一股子媚流,将你击倒。 高燕的秀发,忽然飞扬起来.玉霖能感觉到,那眼睛里,散发出来的犀利,风,从侧面吹来,玉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蜷缩的身躯,还是蜷缩着,沙发上卧着的高燕,似乎一直这样.可玉霖明明感觉到了她眼睛里,放出的光芒。 高燕一直是高燕,从来不介意别人的眼光,就像绘声绘色描叙婷婷冰天雪地时的笑,都是那般从容的一样。高燕也忘了笑,更或是忘了动。蜷缩起来的身体,在沙发上,保持着一种慵懒。 看玉霖时,高燕的发,再密,也挡不了。习惯了沉默,越是人多时,越能安静下来,高燕做到了。 来这个城市,高燕只是想离开家,离开父母的宠爱。天南地北的走了一遭,头发长了,长得连眼睛,都被遮挡起来。不用眼睛,高燕也能看到这世界,只是世界,与她无关。 玉霖打的寒颤,有些刺激了心,那根弦,被拨动,悠扬,却黯淡。 透明的玻璃杯中,袅袅升腾起来的热气,弥散着火锅特有的香.玉霖第一次喝二锅头,是很久前.八十六 经常上网的人,总会对千篇一律的闲聊麻木对待。云非语也是。仅仅不同的是,她怕触及已经决心尘封的那根弦。所以,也就不想和任何人走的太近。即便眼下的生活并不如意。 “漫天飞舞的雪如痴般笼罩着这一世沧桑,雾气茫茫中千万片奔向这一地红尘,往日里袅袅婷婷的圣洁身姿早已在寒风冰雪中低下卑微的头。 想你是真的累了,再撑不起那片充满希望的翅膀,只是你曾有过的梦又飞向何方?你的翅膀只有两种色彩,粉红如少女脸上的韵,洁白如红颜纯洁的念。而今,你默默的承受着孤单、凄美,落寞的置于这冷冷的尘世中,不嗔不怒。” 玉霖第一次发觉,文人嘴里的诗情画意,多愁善感等词汇,原来也可以变得这样具体,具体到自己能触手可及。但他不敢伸出手去,怕惊扰她那份忧伤的娴静。 云非语打开电脑,玉霖的留言就接二连三的跳了出来,无非是很详尽的述说自己出身的寒微,创业的艰辛。中间自然夹带着不少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洋洋洒洒几十条,看得云非语苦笑不已。 并不是她冷血,而是,玉霖看重的那些自以为不一般的坎坷沧桑,她只觉得是家常便饭,没有多少可称道之处。一个人经历多了,就会变得有些麻木,这是没办法的事。 云非语所能感受的,只有玉霖孩童般的真诚。可能也就是因为这点,她所谓和玉霖的友情才会继续下去。但也仅仅只是维持而已,因为云非语的回信大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敷衍之词,几乎是没什么分量和价值的搪塞。好在,这并没有影响到玉霖的热情。 就这样,她和玉霖每天都在网上,成了朋友。在这个网络泛滥的时代,显得有点滑稽可笑。不过,她觉得这样交往也不错,至少自己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渐渐的,云非语发觉自己看玉霖的信息,成了生活中的一种期待,一份牵挂。云非语完全可以肯定,玉霖也和她有同感。这是很危险的信号。可怕的是,渐渐的,云非语感觉玉霖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可是,一旦触及了情感,玉霖总是小心翼翼,含沙射影,如少女般的欲语还休。于是,聊天就日渐时长。 这样的男人大多是事业上的巨人,感情上的矮子。明哲保身之术,练得得心应手。怜爱女人之心,却是难有半点。想深交就深交,想爱就爱,连直白这点勇气都没有的男人,云非语并不喜欢。 即便她自己就是那种欲语还休的女人。像玉霖这样,女人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种工具,一种发泄欲望,或者排解空虚和寂寞却又不想承担责任的工具。这是云非语一贯有点自以为是的看法。 一旦看清了玉霖的本质,云非语就理智起来。虽说有时心血来潮,会偶尔在回信里煽情几句,大多数情况总是不温不火的说些超脱,看开之类的空谈。 交往了月余,双方都没“越雷池半步”。如果不是玉霖无征兆的失踪了两天,云非语和她的交往可能会有始无终,慢慢的灰飞烟灭。甚至不会在云非语的记忆中留下任何痕迹。 八十七 自从玉霖和柳蓝在一起。柳蓝最爱二锅头,家里的酒杯,小碳炉,有好几套。柳蓝常带着玉霖玩,那时候的玉霖,很开心。不像今天玉霖的表情一样,冰冷.所有的柳蓝的朋友,都不喜欢玉霖的样子。那冰冷,让人感觉这个人,有些痴呆。 柳蓝不,她就喜欢带着玉霖,在家热酒煮饭。偶尔也会看着玉霖呢喃说些关于酒的东西,只是玉霖从未给过什么回应。 柳蓝热酒很讲究,先是点燃小碳炉,放上小铜壶,然后等水烧开了,再把盛满白酒的青花瓷壶轻轻放进去。等酒壶里冒出丝丝热气后,才拿出来,温柔的倒进放在玉霖面前的玻璃酒杯,然后手支着小脸,看他小酌。等他喝完一杯,柳蓝就用柔弱的小手再给他倒满,透着壶盖,玉霖能闻到那一股子浓香。 每每这时,柳蓝就依偎在她身上,看着玉霖问:“玉霖,香吗?”柳蓝知道玉霖不会回答他,也就不再看着玉霖,而是拿起那心爱的青花瓷壶,继续给他倒酒。 玉霖喜欢喝酒,就是柳蓝养成的。柳蓝很少喝白酒,特别是两个人计划结婚生孩子以后,她说生孩子不能喝酒,就戒酒了。但偶尔也会尝尝白酒的浓香,不是特别喜欢,倒是玉霖,和柳蓝时间长了,越来越喜欢上了温热的白酒,特别是二锅头。 玉霖和柳蓝说:“我喜欢这香,浓烈。” 柳蓝离开人世的那天,玉霖在那个属于两个人的家,喝了整整一天一夜,边喝边哭。 那天的雨一直在下,电话响起,是柳蓝妈妈的号码。 没有接,玉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那个下着大雨的小区。 玉霖跪在遗像前,看着柳蓝的笑。 满屋子的伤痛和悲哀,凄惨的哭泣声音。 柳蓝的闺蜜端来了一个大物件,对跪着的玉霖说:“她生前就想把这些东西拿给你,可你一直没回来。柳蓝说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等玉霖回来,就给他。” 没等到柳蓝下葬,玉霖就离开了。带着一包裹的东西,躲进了自己的出租屋内,坐在电脑前,整整一个月。 她的东西,他一下都没碰。 柳蓝说过:“人是有灵魂的,假若有天我走了,灵魂一定会陪伴着你,让你不再孤单。记住了,等我。” 一个月以来,玉霖没吃没喝,坐在电脑前,聆听着电脑里飘出来的那首柳蓝喜欢的《许诺》。 柳蓝终没来,玉霖知道,她永远不会来。一个月的时间,玉霖都在想着她,那个温柔甜美,天真无邪的女人。敲打键盘,玉霖给柳蓝写了些文字:云霄九千重,壶砂浓烈透,枉自红尘多情愫,孤影残留,月下几世红绸? 小盘羞月素,逝水难收。叶下一生一知己,满杯相思离肠断,可叹无酒;蟾宫三万里,枫溪身后,黯消勾栏残枝,数盏土酿,一怀离愁。 青花杯,紫砂壶,旧时红颜,玉霖,玉霖,魂去人空侯。 这文字,玉霖用了一个月,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出来,如重锤,一下一下的敲在心头。一个月光景,弹指声中,已是阴阳两相望,从此不再相依对坐,不再煮酒以沫。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玉霖的泪,在《许诺》的胡弦上,尽情的流淌。 今天,任杰突然打电话说到北京了,玉霖出门来到约好的饭店,除了任杰还有他三个大学同学。于是,便坐下来和四个人一起喝酒。 八十八 决定找云非语之前,玉霖想了很多。男人爱女人,自是天性,当然按佛家的说法,则是心外之物。可惜自己不信佛,所以觉得想想女人很合乎人性,而且也很是立其诚。 李自成、吕布,总算是粗人,但不免拜倒于陈圆圆、貂蝉的裙下。即使是诗仙李白,也还是不免为红妆难以自己。说这么多,看起来总像是为自己找借口,但玉霖确实没有这样的意思,想就想罢,没有什么大不了。 脑袋长在自己身上,眼耳鼻舌身意,包括阿赖耶,总是自己的,自己的,当然自由。 陈寅恪说:最是文人不自由,玉霖想,因为他是文人,所以如此。幸好自己不是,所以便自由。进一步说,既是顾宁人的“一自名为文人,便无足观”。 无足观,很对,因为一可以避文字罪,二可以大胆的说想女人。不必像圣人那样,不敢说个“女”字,所以朱子注《诗》,凡有关女人的,一例说是君臣之事。注《离骚》,也一样。圣人,玉霖当然不敢菲薄,但私心以为想想女人,或者说说女人,也是无伤大道的,因为女人也是如此。所谓“易”,一种解释是“日月也”,也即是“阴阳也”,一阴一阳之为道,缺一不可,所以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还是合乎圣人的。 但可惜玉霖想的那个人,却是并不认识的,没有见过面。只不过倾诉了很久,便觉得很合得来,进一步,觉得是自己没有结婚之前所想要的那种。喜欢读书,喜欢诗歌,和自己一样。一样,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惜什么情况并不是很了解。而自己呢,也如张水部的“恨不相逢未娶时”了。 但反而一想,也可能是一厢情愿罢了。即使如此,也很觉得幸福,因为至少有个人可以想想,对于自己的心里的伤痛,总算是个好处。不至于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最低的限度,是感觉充实。宋词里对自己喜欢的人称为“个人”,原因玉霖不知道,反正张相先生的书里有说法,他忘记了。 对于“个人”,确实很想念,算是神交,很想见她,但觉得不敢。不是说自己长的丑,也不是没有钱,可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痛,狠狠的交织着,折磨着。所以他的想法是最好一生不见面,留在记忆里最好。然而内心却总觉得应该去看看她,哪怕是偷偷的。 云非语的住处,他知道,但总是有一种不能逾越的感觉。究竟是什么,玉霖也不知道。可惜之余,觉得自己很阴险,很阴暗,真的。在开始与她聊天的时候,不敢说想她。阴暗之极,觉得自己很卑鄙,吾少也贱,吾大也贱。鄙事却总不敢为。看来要做圣人很难,只有等到老了,并且老得不行的时候,无欲则刚,才能做圣人罢! 想起云非语,一来那种刻骨的印象还在;一来则是因为和她聊天的时候,她说过:不管这个社会再怎么开放,要也把自己的第一次给自己最爱的人。 觉得好像很熟悉,但一时记不起来。后来慢慢沉吟,忽而想起这一句应该是哪个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台词,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来纳兰的词来,一翻,很方便就查到了。题目是《画堂春》,词作得很好,当然是玉霖主观的评判,与做文学史的态度自然是不同的。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第四十回 香烟·视频 八十九 玉霖无力的手,遮挡不住游离的眼神。后天就是情人节了,或是想念家人了。 “你准备怎么过情人节呢?”高燕的嬉戏和描叙,他佯作没听到。 “玉霖,阿姨答应我们的婚事了吗?”柳蓝轻声慢语的问着玉霖,他依旧沉浸在柳蓝离去的悲痛中,似乎没听到任杰的话。一脸的冷峻,没有反应,只是偶然间,会皱起眉头。 盈盈的贴花指甲,在桌面上来回的游荡着。其实高燕的眼睛,很漂亮。漂亮的眼睛里,似乎还蕴藏着这城市里,早已不存在的单纯。 玉霖注意到了,于是就喜欢上了那双眼睛。甚至在夜来的时候,还念念不忘的,在脑海里重复着那眼睛里的梦。 对于眼睛,高燕从来就很自信,自信的眼睛里,就经常的闪现那纯真。历练了城市的浮华以后,高燕也没了自信。只是偶尔的戏谑一下婷婷,只因婷婷的眼睛,很小。 高燕住在燕郊,郊区的孩子,都有着一些城里人没有的东西。带着一股子倔强,一些知识,和家人给予的关系网。在这个城市中,打拼了两年,才有了供其生存的一席之地。 玉霖说过,女人到了二十六岁以后,别用陪人喝酒和陪人上床,作为成功的路径,若如此成功,倒不如做个普通的工人。哪怕是个最低层的工人,也比那成功,来得惬意些。 玉霖的话,是告诫。高燕嗤之以鼻,任杰颌首,婷婷笑。 深夜的饭店,早已是人去堂空。独任杰,玉霖,和三女子,还在黯然。 酒的味道,已经弥漫了整个饭店。 最后的客人,是一直静默的玉霖和似乎睡着了的高燕,还有端坐的任杰,以及总玩弄贴花指甲的盈盈。 “该散了,再久的聚会,也有个终结。”玉霖动了动厚厚的嘴唇说,这声音,像似唇语一般。秀发动,人动,婷婷在话音落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门口。端坐的任杰和贴花指甲的盈盈,慢腾腾的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随着玉霖的脚步,离开了聚会的红茶坊。 门口,高燕看着玉霖说:“闷了,就打电话给我。再见,大叔。” 三个窈窕的女子,慢慢消失在雪花飞舞的深夜。 一个人走在街头,玉霖的身影,稍稍显得有些孤单。还好,他一个月没有修理的头发已经长长,那眼底的东西,在街头,是可以用长发来遮挡的,像高燕一样。 对于医院,玉霖却从未陌生过。打记事以来,身边总有人要走进医院,有的带着满身的绷带,和空空的钱包,喜悦的走了出来;也有的,把钱和命,一起放了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飘着雪冬天,总多灾多难。车祸,天使的白衣,昏迷的高燕。 “一个星期了,能醒过来,命真的很大。”医生的话。同病室的孩子,在半个月的昏迷中,放弃了苏醒,看着身边往来的医院工作人员井井有条、有条不紊的办理着那孩子殡葬的事宜,玉霖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高燕的手,一双很柔很细腻的手,就如一丝绸缎。那手,很嫩,像初生婴儿的肌肤,高燕说是自己经常用牛奶洗,玉霖不屑。 看着病床上安静的输着氧气的高燕,玉霖的眼里,早已湿润。才二十六岁,就遭受了如此大的打击。他在心底说:“燕子,只要你能健康平安的活着,这一生,我都不再远离。” 玉霖的手突然握着那只弱小的手,生怕高燕消失了。 为什么总是冬天,为什么总是下雪?他苦笑了一下。 去年的冬天,柳蓝刚走的那个雪夜,玉霖想起自己也在医院,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的身旁,是天使的白衣。 “这是哪?”迷糊的睁开眼,看着身边的人影问。 “这是医院的手术台,你出了车祸,正在做手术呢。”渐渐清晰的身影回应了他的问题。 玉霖再没问什么,等手术做完,推到了病房,看着护士帮自己擦着身上的血渍时,才对着护士又开口说了话:“有烟吗?” 护士瞪大着眼睛看着他说:“我不抽烟的。” 玉霖转过头,什么话也没再说。 凌晨四点。 十分钟以后,玉霖病床边的柜子上,一盒中南海烟和一个打火机摆在那。 护士问:“不知道你抽什么牌子的烟,就随便买了,你看行吗? “嗯,谢谢!”点燃烟,然后看着护士。 护士稚嫩的皮肤,很白净,只是这时,被玉霖看得,瞬间就羞红起来。他似乎见过这羞红,想起来了,是快要成为妻子的柳蓝,在第一次牵手的时候,出现过的羞红。 护士被看得很不自在,忽然想起医生交代的事,就问玉霖:“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车撞了吗?记得家里的电话和生活里的一切事吗?” 玉霖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我醒来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护士的眼神,满是失望:“那你再慢慢想想,想起来就告诉我。别着急,这也许只是间歇性的失忆,你会好起来的。我去值班室了,等一会就过来,你有什么需要,就摁床头上的按钮。”护士走了。 玉霖就躺在病床上抽着烟,护士买的烟。 他其实记得很多事,比如家在哪,电话是多少,但没告诉护士。玉霖想静静的待会儿,在医院的病床上,在一个没有家人的环境里,在结婚之前,静静的,待几天。 九十 “再怎样轰轰烈烈的日子或平淡如水的日子终究如曾经的花开一般,只芳香在那一时刻。滑落出这个季节时,如烟般缓缓散去,企图留下些什么。握紧的拳头摊开来,只有一条条掌纹纵横交错的卧在手心,预言着你的过去和未来,真的灵验吗?” 看着她空间的那些揪心的词句,玉霖想进一步了解她的愿望是那样的迫切。告别这个城市之前,还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的在意,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可是,她还会再次给他亲近的机会么? 云非语呆呆的看着玉霖发过来的两个字,心里一阵颤抖。虽说她早就预料到玉霖可能有些大事发生,可始终没想到是竟是那么突然。再想想这么长时间对他的冷漠,隐隐有些内疚。 重新翻看玉霖的邮件,云非语才理解了玉霖那颗百孔千疮很需要慰藉的心境。内疚感就加深了许多。 云非语:“你这个人,怎么不早说?” 回了一个笑脸,玉霖然后复制云非语主页里的一句话:“很多人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孤独。可又有多少人真的知道孤独是什么?记得尼采说过:孤独是一颗值得理解的心寻求理解而不可得。原来,孤独仅属于那些“值得理解”的人,如我等卑贱的生灵哪来什么值得理解的资格?终于明白,我不配孤独,要有,也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孤单和寂寞。” 云非语呆住了,好长时间无言以对。 玉霖的信息又来了:“喜欢你这些高傲得让人心痛的句子。想来,你一定有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能对我说说你的故事么?” 云非语回道:“那是文字给你的假象,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沧桑,仅是成长的必然经历罢了。你心情不好,就不要打字了,我们语音吧。” 玉霖:“我能看看你吗?” 得寸进尺!云非语暗笑,男人大都如此。但她还是点开了视频。镜头里,是一个很温馨的房间,一张很舒服的老板椅上坐着一个清爽气质的男人。可能是离婚的原因,他的头发隐约有些霜化了,年龄也就三十多岁。棱角分明的脸上隐藏着沧桑,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茫然的盯着眼前的屏幕。 “你好!”云非语礼貌的笑着招呼。 玉霖似乎充耳不闻,呆看着一动不动。 云非语再笑:“听到我的声音,失望吗?” 玉霖还是默然不语,云非语继续笑:怎么?成哑巴了吗? 突然转身大叫:“小高,你快来,快来看看。我看到云非语了,我看到云非语了!”好像一个小孩子,见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云非语更笑了:“叫你朋友干嘛?相亲吗?” 镜头前很快就多了个一个瘦瘦男子。边笑边对云非语说:“老大每天都在念叨你呢。出事之前,他这段时间最开心。谢谢你,天天陪着他。” 云非语说:“拜托你好好照顾玉霖,有些事想开些。”小高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没等云非语说完,玉霖笑着说:“让你见笑了。年纪这么大,始终也是个俗人,好多事还想不开。” 看到玉霖的笑容,云非语也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但还是展露着一张笑脸说:“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 云非语扭头离开电脑,只是想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那张苍白的脸,和脸上的笑,已经触动了她尘封已久的某根神经。继续和玉霖对视,她怕控制不住自己。虽然,云非语早已经忘记,她是什么时候流过眼泪了。 玉霖笑问:“没事吧?” 云非语转动着鼠标:“你觉得呢?” 玉霖笑着说:“不见就不见吧,你可能有苦衷,我不怪你。” 云非语抬起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笑着说:“你不怕我是骗子吗?” 玉霖笑着说:“所有害怕的人,都有一个故事。能说说吗? 云非语笑着说:“你对保守的女人有什么看法?我的故事不新奇,只是人生的一段小小插曲,无足轻重。你不会感兴趣的。” 玉霖笑笑,什么也不说。只静静的看着云非语。 云非语眼睛,顷刻,泪一下涌出了她的眸。 ☆、第四十一回 移居·婚姻 九十一 还有一个星期,玉霖就要结婚了。 很多的事,玉霖没有想通。想不通的事,他从不愿再去想,小蝶说过:“人一辈子,不会什么都能搞明白。有些事,想不通,其实是好事,混沌的过,也许更开心。” 那个白净皮肤,会羞红脸庞的护士,只要当班,就喜欢在玉霖的病床边来回的转悠。 玉霖一直没有告诉护士记忆还在的事。甚至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出过。白净皮肤的护士,每次上班来,都带一包中南海烟给他,还告诉玉霖一些关于车祸的事:肇事司机跑了,警察正在调查走访,有可能要他拍张照片,登电视寻找他的家人。 玉霖只是听着,只是看着小护士那张稚嫩的脸,却什么也没说。 晚上,小护士的烟还没从包里拿出来,玉霖就开口说了一句话:“我想起以前的事了。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还有烟。” “你真想起来了?你家电话多少呀?我去帮你打。”小护士高兴和激动的表情,玉霖看在眼里,特别的舒服。“不着急,先把烟拿给我。” 小护士对着玉霖做了个鬼脸说:“呀!今天没买耶!”玉霖的笑,在脸庞上慢慢的展现出来,看着小护士说:“哦,这样啊!那不麻烦你了。咦?我刚才想起的电话号码,怎么又给忘了?瞧我这脑子,估计又失忆了吧。” 小护士憋红着脸,瞪着玉霖说:“哼,烟,给你!号码多少啊?”看着烟和那只白皙的手,玉霖笑了。 着急的亲朋好友把玉霖的病床团团围住,妻的眼角,有泪的痕迹,玉霖看在眼里,很疼。 婚礼还是如期的举行,玉霖头上的伤早已经痊愈了,剩余的头发,遮挡了车祸的伤疤.至于玉霖心里的伤疤,谁也不知道,任何东西,也无法遮挡。 小护士离开医院的那一天,玉霖正在婚礼的现场。出院时,一捧鲜红的玫瑰,一套护肤品,是玉霖对她即将实习结束的庆贺礼物。小护士连拒绝,都找不到理由.婚礼结束以后,玉霖才记起,那个买烟的小护士,现在也许已经回到了她的家乡。有大红喜字的新房里,妻注视着玉霖说:“终于结婚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说再见了。玉霖,这一天,我们到底等了多久?你记得吗?” 玉霖笑着对妻说:“半年,却是我们的一辈子。” “是的,半年,就像一辈子那么漫长。从相识,到相爱,到今天的婚礼,然后,就该是离婚,是分手了。这半年,我们从无话不谈、相互调侃、彼此呵护,到冷若冰霜、相顾无言,然后走到了今天。这不是谁的错,这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事,这是老天爷早就给我们安排好的结果。也许,这是我们上辈子,没有做完的事,今生,才要爱一场,才要受一次伤,是彻底的,是刻骨的伤。我们都已经死了,就像是僵尸一般的行走、生活。我们都知道,这一次,无药可救。” 妻的话,像刀,在玉霖的心头剜去一块肉。“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就当是宴席吧,我醉了,你也醉了。然后就该,道一声珍重,从此那寂寞,便走向了两头。”和衣躺在床头,妻很温顺的趴在玉霖的怀里。洞房花烛,摇曳的芯蕊,落泪的烛。 醒来时,衬衫上湿了一片。“玉霖,起来吃早点了,等会还要去你妈妈那呢。”妻在客厅里对着卧室说。 梳洗,吃早点,妻穿着昨夜洞房时穿的大红呢子裙套装,挽在脑后的发,轻点的朱唇,给玉霖一种感觉——格外的鲜艳。 “你今天真漂亮。”玉霖的夸奖,让妻越发动人。“老公,你总这么夸我,我会自以为是的,以后嫁不掉,就找你算帐。”妻的话才说完,泪就掉到了红枣粥里。 “傻瓜,你这么漂亮,怎么会嫁不掉呢?要是男人全都瞎了眼,我一定陪着你,陪你一生,陪你一世。”玉霖一边给妻擦着眼泪,一边说。 九十二 这几年,玉霖一直混迹于妻子的城市中,忙碌而单调的生活使他觉得日子渐渐变得稀薄,难以打发,却又迅速荒废,几近一无所成。有人说他正处在生命的冬天,是蛰伏的日子。他也懒得去理这些,生命的冬天得过且过,只是自己不肯去将就罢了。 就这样,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不愠不火。闲乱中,却隐隐觉得生活像缺少了什么似的。云非语,是有点想她了。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我的前世是一段漂流的旅程,所以今生才无缘去放晴,你还好吗?落款是云非语。玉霖一激灵,迅速爬起来,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一种烦躁和冲动让他难耐不已,想好了所有要说的话,按捺着忐忑不安的心,拨通了她的电话。 一声熟悉“你好”传过来,竟慌得他不知所措,刚才自己费尽心思准备好的话却突然无影无踪,骤然大脑一片空白。 于是赶紧挂掉了,可心里却懊丧得要命。末了,发了一条短信,是席慕容的一首诗:在那个古老不再回来的夏日,无论我如何去追索,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发完信就后悔了,因为与云非语这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有必要去重头拾起吗?玉霖开始迷惘了,眼里有种涩涩的感觉,也许,也许以前那些魂牵梦萦的呼唤,已在心里打下太深的烙印吧。 不知不觉,想起几天前一位算命先生曾经神秘地对他说,有一天注定要如孤魂野鬼状游走在情天恨海的路上,不能自拔,那时他不相信。可此刻,玉霖消沉了,刚才云非语一句软绵绵的问候,就削减了他半年的哀怨,现在想来,原来宽容,在生命最黯淡失色的时光里,竟还会如此的熠熠生辉。 几天后,云非语给了玉霖一个电话,说和老妈要去买套房子,想征求他的意见。玉霖以为是开玩笑,就戏谑着说:“你家买房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是吗?”云非语笑了笑,然后就挂了电话。玉霖感觉有些突兀,想再问她,就打电话过去,可那边只有忙音。 一时间,玉霖愣了,想到与她的一些片段,在记忆里,像一方方从河间挖出的细泥,指尖轻轻一碰,就软软的松塌下去。 云非语与玉霖第一次通话两个小时的晚上,繁星满天。两个远隔千里的人,闭上眼睛,想象着昙花初绽,那些细致洁白的花,轻灵的舒展开沉睡的灵魂,仿佛要着意让人心生柔情,感受爱情从彼此的瞳孔背后,优美的瞄准一样。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呵!云非语就像一个拎着裙裾过河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却又勇敢地走入他的人生。 “许个愿吧。”云非语幽幽地对他说。 一时语塞,竟想不出一句好话来。 可冷不妨,云非语猛地伏在他耳边的电话里说:“玉霖,如果云非语是童话里的女鬼,你是否还爱她依然?” 玉霖怔了怔,却突然灵感地想起佛祖遇难前的一句话说:“那就食我的肉吧,那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云非语开心地笑了,原来她的愿望是多么容易满足,不需要太多,只要一句承诺就足够了,像一张脆而薄的纸,透亮而容易穿破。 玉霖也笑了,那时,在初涉爱河人的眼里,这一点一滴堆积起来的情感,有着钢铁般的重量,是不舍得放弃的,两个人坚信,自己是那么幸福的一个。 那个夜晚,两个人就这样在电话里说着,黑暗中,好似她牵起玉霖的衣襟,一如所有的情侣。林*的路灯光昏暗,那样凉的月光,像是走在水中。 九十三 有人说,玉霖是一个饮鸠止渴的男人,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因为他总是贪图近前的美好,所以许多事情往往不能如愿。云非语买房子也告诉他,用意何在?他知道她有很多事情对他隐瞒着,可又希望她能因为爱才这么做的,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痛苦却同时快乐着,就如刀锋上的舞蹈。 也许人的一生,很难有几次的可能性,对另一个人敞开心扉,所以对于云非语,玉霖才至于如此的念念不忘吧。 几个星期以后,云非语说房子买好了,就在城东最繁华的地段。接到她的电话时,玉霖正在城西一家小吃店享受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炒面。 云非语正在吃饭。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与玉霖年纪相仿,有着修长的手指和一张明净的脸。 “你愿意留在青岛吗?”云非语告诉玉霖,她已经和男友彻底分手了,这就是她说要处理的事情。 “青岛?”玉霖感觉很突然。 电话那头,第一次有温柔的笑声,接下来云非语说什么,玉霖都没听清楚。 “我不是很喜欢。”当玉霖最后说出这句话。那一瞬间,云非语的微笑就僵在嘴边,像花瓣一样,一片片飘零而去。 回到住处,玉霖打不起一点精神,云非语给的意外,并没有引发他太多的热情。一年前,云非语如一朵出水芙蓉,清纯可人,身边肯定有很多追逐者纷至如云。而他,却意外地得到垂青,让浮生不免生出些许温暖。一年后,吐露心声,本应该欢天喜地的,可他怎么也打捞不起那些碎片,当年的那个女孩纯真的点点滴滴。 是男友的原因吗,他不知道。迷迷糊糊中睡着了,梦见很多星星从天上掉下来,破碎又华丽的一颗一颗滑落,像焰火一样熄灭,玉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不舍放弃的,不是人,而是那刻骨铭心的感情。 女孩儿很惊讶,突然抽泣起来,弄的玉霖手足无措。“外面热,我们快去看好么?一会人就多了。” 于是带着她去挂号,妇科的人已经有几个在排队了,于是找了位置坐了下来。玉霖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于是选择沉默。 “谢谢你陪我。”突然她小声的说。 “什么?”其实无论她说什么玉霖都是不在乎的,他在乎的是人。 尽管非常小心,但是还是意外的怀孕了。当玉霖问她今后怎么办?她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下一个。”护士对着门口喊她的名字。 她惶恐的抬起头,玉霖明显感觉到她身体颤抖了一下,“在……”,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乖,不怕,有我在。”玉霖不知道这样说是否能使她镇定一点。 进去后她坐了下来,而他则站在她身边。面对四十来岁的女医生,她满脸通红,把头死死的埋在胸口。 “他是你家属吗?”医生指着玉霖问她。 玉霖的嘴角无意间浮出一抹冷冷的嘲笑,像是已经被这个社会折磨成神经了。 “哥哥,我……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女孩拉住他的手臂,神情严肃。 “是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玉霖心里好像有泪,湿湿的。 香山脚下,深呼吸,然后睁开眼睛:“大家都休息好了么?” “我们出发了。”任杰接着玉霖的话。 才没走两步,就发现女孩儿的脚一瘸一瘸的。 “怎么了?”玉霖有点紧张。 走在前面的任杰和高燕闻声也转过来看。 “哦,没什么,刚才睡的姿势不对,脚麻了。”小丫头笑着说。 还没有到半山腰,几个人的速度就越来越慢。走在前面的高燕开始需要任杰搀扶着,估计有点中暑了。玉霖紧张的看了看,她跟在他后面,见转过来看她,便停下来报以微笑。 除了脸色稍微有点苍白以外,脸上的汗水告诉玉霖她没有中暑。略微苍白的脸色是体力快到极限的证明。四个人就这样慢慢的往下走。 “哥哥,休息一下下好么?”弱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转过头去看她,已经离开玉霖约五米的距离了。 听到声音,任杰和高燕也停了下来。 “怎么,走不动了么?”玉霖走回到女孩子身边:“那休息下吧。” “呃——”任杰顿了下,“这个……我们想找个厕所,要不你们休息下,我们先走到前面,到时候在前面等你们。” “好吧。”玉霖想是高燕……所以任杰才这样难以启齿。 两个人在旁边的一个磐石上面坐下。 “很累了吧?”玉霖给她递了瓶水。 “确实爬山不能穿丝袜的,太不好走了。”说着女孩子解开鞋带,“看来我真的是光脚徒步了。不穿袜子或许舒服些。” 当她脱下鞋子的时候,玉霖惊呆了。 水晶丝袜能让他清楚的看到她雪白而通红的脚底,前脚掌上好几个大大的血泡,有些因为下山时候往前冲的惯性已经破了。 “你怎么不早说!”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走在最后面,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说休息一下。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就知道脚底起了水泡,却说是因为睡觉脚麻木掉了。直到刚才实在走不动了,所以只好要求休息一下。但是这样的情况休息一下又能走多远呢? 唉,这个傻丫头。 走到女孩身边蹲下来,帮她把袜子脱掉。 “很疼吧。”玉霖轻轻触碰了下她的水泡。 “嗯,疼……”说话的时候女孩眉头都皱了起来。 玉霖拿起女孩才喝了一口的矿泉水倒在她的脚上,阵阵凉意让小丫头舒服的轻呼起来。 “鞋子别穿了,我背你。”玉霖想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尽管他也感觉自己的腿有点重。 女孩很顺从的伏到他背上。实际上并不重,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感觉特别重。 那一年,玉霖就是在这条山路上背柳蓝下山的。虽然只背到一半,但是那时候是他心疼她,主动要求背柳蓝下山,感觉步子特别轻松。但是或许正是因为才背到一半柳蓝就要求下来,所以冥冥之中和她的感情也只能注定走到一半。 “哥哥,我很重吧。”她在他耳边轻声的说。 “重啊,不过可以卖个好价钱。”玉霖喘着气说。 “哼,说我猪,你!”女孩撅着嘴巴说,“不过现在你背着我,这样辛苦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老了老了,否则就你这点分量,两个我都背的动。”玉霖不忘调侃。 “你和我才相差四岁,就老了?那我不是很快也要老了。”女孩开始和他闲聊,分散劳累的注意力。 “汗流到眼睛了,快帮我擦擦。” “哈哈,到处都是汗了。” “还不是背的你。哎呀,让你擦汗你别蒙着我的眼睛……哦,不要用你的臭袜子给我擦汗啊。” “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好注意!”女孩调皮的说。 一路闲聊下来倒也不感觉累了,估计过了体能极限以后反而不觉得疲惫。 九十四 一个月后,民政局门口。 “玉霖,我还想吃一碗炒面,加辣椒的那种。” “嗯,我也想吃炒面,加辣椒的那种。走,去面店里。” 玉霖的腰,妻的双手,紧紧的抱着,汽车一溜烟的飞驰而去。 “老公,这面条,味道怎么不一样了,好咸。”妻说。 “大概盐多了吧,再让他重炒一碗吧。”玉霖说。 “不了,就这么吃吧,以后再也吃不上了,咸点无所谓,好记些。”妻说顿了顿说:“老公,以后我会剪了这一头的长发,太费事了。” “嗯,剪就剪了吧。”玉霖说。 “老公,以后不要吃面条了,太辣,你胃不好,少吃。你房子没找好,还要在公司住几天,所有家里的东西,我都放在你办公桌中间的抽屉里了,水费和电费的卡、身份证我都放在左边抽屉装资料的包里了。结婚照和光碟,我就不给你了”妻说。 “嗯,你要好好的。”玉霖说。 “老公……”妻的碗里,滴答着水声。 玉霖一直低着头吃炒面,筷子总在碗里夹,可什么也没夹起来。 “把手机给我用一下。”妻伸出手,接过玉霖递过来的妻给他新买的手机。摆弄了几下就还给了玉霖。“老公,我回家了,你回去么?”妻询问着。 “不了,我去朋友那坐坐。”玉霖站起来,抱了抱妻,就走下了楼。 第二天,玉霖回到家,是妻打电话要他回家的。 门口两个大箱子,妻站在那。 “老公,以后记得照顾自己,记得交电费水费,记得常去看看妈妈,记得别忘了擦擦我们女儿的照片,公司的灰尘太多了。电脑桌上,我给你写了一些事,都在电脑里存着,每天看看都有什么事还没有去做……”妻说完这些,转身进了房间,她不想让玉霖看到眼泪。 玉霖没有跟进去,站在门口,看着转身离去的妻的身影,颤抖着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滴…滴…”清脆的电话响声,从口袋里刺进了玉霖的耳朵里。玉霖没有理会,就站在门口看着妻转身的方向,那方向。房间、温馨,玉霖再也找不到,结婚前买的那辆车停在楼下。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断了。 转身下了楼,玉霖坐在轿车上,拿起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一包烟抽完的时候,想起刚才打进来,自己没接的电话,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拨了过去很久,才有人接。 “刚才谁打的电话?”玉霖问。对方的话筒里,没人说话,但听见了人的呼吸,沉默,很长的沉默。 “是我。”女子的声音。 “你是谁?”玉霖问。 “中南海烟。”女子说。 “是你呀,刚才电话没拿,才看到这个来电,对不起。”玉霖说。 “记得就好,你现在……好吗?”小护士说。 “我很好呀,怎么这么问?”玉霖说。 “好就好,要是闷了,千万别喝多酒,小心旧伤复发。”小护士有些担心。 “不会喝多的,放心吧,谢谢你。”玉霖说。 “那就放心了。那天帮你擦血渍时,你口袋里掉下来一份协议书和一封信,后来没还给你。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看的。”小护士说。 “看就看了吧,有空来玩,我还欠着你烟呢。”玉霖说。 “好的,我一定会去的,到时候找你,再见。”小护士说。 挂断了电话,玉霖就去了公司。在电脑前,他把耳麦带上,拼命的听着歌。 一个月以后,京城大雪,坐在玉霖对面的沙发上的小护士,拿出一包中南海,递给他。 二锅头,醇香。 不知何时,大厅里响起了音乐声。玉霖的眼睛,顺着声音的来源,游移了过去。 二胡、女子、长发。 看不见,那手、拉二胡女子的手。玉霖想,该是细长的、棱角分明的手,该像竹节,瘦。看得见的,侧面、发、长发、遮挡眼帘的长发,黑色,瀑布模样。音乐如泣如诉,或抑扬顿挫、或哀伤低沉;那瀑布,时而如流云,时而似骤雨,时而迸溅飞舞,时而绸缎滑过。落进玉霖眼底,就成了诗境,他喜欢的梦境。 音乐,玉霖不懂。玉霖懂的,是此刻嘴中酒的味道。 明月窃春色,玉杯修佛心。玉霖的向往。 小护士的眼睛,游走在二胡女子和玉霖之间,有些迷茫。“以后,叫我海儿,中南海烟的海儿。” 她的话,将玉霖的眼睛,拉回到那个饭店,那个和任杰还有三名女子的饭店。 玉霖记得,最后和妻的畅谈,就是在那个饭店,也是二锅头,也是这句话。“真想让你叫我海儿,像中南海烟的海儿。你能忘记所有,却一定,一定还记得抽中南海烟。你的唇,她每天都会亲吻,我嫉妒。” 妻的话,玉霖一直放在心底。 ☆、第四十二回 释怀·梦与女人 九十五 风不停撕扯着伞,雨不停的在地面溅起水花,站台上的人不停的探头去看车子驶来的方向,从他们的神色上她能看到一种焦急。 只有云非语,却是如此淡定的看着这个雨中世界。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回家,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家可回。她觉得有把刀子在捅自己的心脏。想不到,脆弱的身体可以承载病魔数月,却承载不了一个体贴女孩片刻的笑容。她以为将不久于人世的自己,可以面对世间的任何惨剧,可偏偏见不得他那张总是微笑的脸。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比生命消失更能使人痛苦。 玉霖连续抽了支烟,云非语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他问:“在么?” 云非语回:“在。” 玉霖问:“怎么关了视频?” 云非语回:“不想看到你这么开心。” 玉霖问:“难道你不想我开心?” 云非语回:“是的。” 玉霖重新点开视频,见云非语脸上的泪还没擦干,就静静的看着她笑。云非语也不说话,也静静的看着他笑。 两人就这样笑着,对视了好久,玉霖说:“你身体虚,下去歇歇吧,明天再聊。” 云非语说:“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聊天就变得简单而又充实。天天都要打开视频聊一段时间,话题都是些见闻和网络上的身外事,双方都有意无意的避免涉及个人。对看着傻笑,成了两人一道独特的风景。 每天都在闲聊,聊过之后,都不知道到底聊了些什么。好在,云非语的身体慢慢有了起色,精神一天天好了起来。 云非语终于问了玉霖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能记得你上一次哭泣是在什么时候么?” 玉霖笑着说:“不记得了,好像应该是上个世纪吧。” 云非语:“我想看看梨花带雨是什么样子。” 玉霖:“梨花带雨你最好去别处看,我这里永远不会再有。只可能会有残荷沐露,那也要你有足够的耐心等才行。” 云非语很自信的笑着说:“我一定会等到的。现在感觉病魔正在慢慢离开我。” 玉霖:“那就出去走走吧,把病魔彻底扔到外面去。” 云非语:“好的。你说哪里最好?” 玉霖:“草原。” 云非语:“为什么是草原?” 玉霖:“因为那是我一直的梦想。” 云非语:“那你陪我去?” 玉霖:“我心脏不好,无法承受它的厚重。” 云非语:“好。那我替你去。” 第二天晚上,玉霖上线就收到云非语的信息:我已经深入到你梦想的怀抱中了。 玉霖暗笑,有钱人真是好办事。点开视频笑着对云非语说:“一句玩笑就当真了,真傻。” 云非语笑着说:“明白你为什么要我来看草原了。” 玉霖道:“只是随口说说的。” 云非语:“不是。你这么细腻的人,不会随口说任何一句话的。” 玉霖说:“净瞎猜!没那么回事。只是,我看到好多电视剧里,人在落寞,无助,病重的时候,都会说想去草原。我想,既然都这样说,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云非语说:“才刚到这里,我就感觉在这个世上,自己太渺小了,不值一提。记得,你曾说过,我们这样的人不配孤独。现在看看,在草原面前,人连可怜的资格都没有。” 玉霖:“那你就多呆几天,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体会。” 云非语停了片刻,然后看着玉霖笑着说:“我想,现在有勇气可以听你说往事了,能讲讲么?” 玉霖说:“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没啥好说的。” 云非语不再说话,只看着玉霖傻笑,他也陪着傻笑。 玉霖最佩服的就是云非语能在该沉默的时候保持沉默,这种女人所特有的沉默让玉霖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可是,那早已冰封的往昔自己还有勇气翻阅么? 九十六 紫色运动衫、挽起长发的盈盈,看着身旁的玉霖说:“对面的医院,就是我上班的地方,玉霖,我想去进修,首都医大。” “嗯。”玉霖的嘴唇只微微得动了一下,眼睛,却注视着前方那拥挤而空旷耸满楼房的天空,高楼下,那车如蚂蚁的路。 风很大,盈盈额头的一缕发丝,迎着风,乱舞。“跟了他三年,从进护校第二年到今天,他没有帮我留在那个知名的大医院,更没有打算离婚。我厌倦了他的花言巧语。以后的路,我自己走。玉霖,谢谢你陪了我半年,谢谢你教会我怎么做人。虽然你从来不笑,虽然你的话,总那么少,可在我眼里,你是我唯一值得信赖的异性朋友。”盈盈的话,在风里嘶哑。 “电话不会变的,有事就打给我,珍重。”玉霖面对那仍熙熙攘攘的车流,心里有一种巨大的压抑。扬起嘴角说。 盈盈转过身,走到玉霖面前,手,轻轻的圈住玉霖的腰,把头埋进玉霖的胸膛:“玉霖,我会想起二锅头的味道,等我回来,你还会陪我喝酒么?” “会。”玉霖抱着盈盈,眼角,有些湿润。 “玉霖,给你一个好友的网名,她是我一个好姐妹,特会逗人笑。以后你闷了,就跟她聊聊,我已经跟她说过你了,她会加你的。我大概以后不会上网了。”盈盈哽咽着说。 “好。”抱着盈盈,玉霖低下头闻着发丝里的味道。 有一只纤细的手在手掌里轻轻的动了一下,把玉霖的思绪,拉了回来。刚还是人来人往、嚎啕哭泣的病房里,已经没了其他的人,病床,已换上了洁白的床单,像是从未有人躺过一般。 妻继续着刚才的姿势,躺在蜘蛛网一样的输液管下面。氧气瓶里冒着一个个气泡,监视器里数字,显示一切正常。玉霖站起来,看着妻的脸,苍白、了无生气。 婷婷来得时候,玉霖刚接完一个电话。 “玉霖,你回去休息吧,我在就行了。” 离开病房,玉霖习惯性的走回家。边走边想着柳蓝的话:“等我三天,一定会来看你的。”玉霖低着头,苦笑了一下。想起让玉霖等她回来的,还有那个叫盈盈的丫头,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她的好姐妹,那个特会搞笑的叫高燕的女子,还有那个冷冷的,端庄的婷婷…… “嘎……”刺耳的刹车声,刺进玉霖的耳朵里,玉霖听到柳蓝在和自己说话,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你还是来了.” “是的。”玉霖说。 “陪我喝酒。”柳蓝说。 夜、屋子、小碳炉。袅绕的浓烈,熟悉的味道。 一只玻璃杯,一只手,很苍白,在玉霖面前舞动着。 “妻会好,路还是要继续,坎坷,是无法避免的事,照顾好自己。”柳蓝的话,玉霖没有回答。 “酒,二锅头,醇。”举起的盅,玉霖的嘴边凝固。 “只为看一眼,受苦了。”柳蓝的秀发,在飘。 “我愿意。”玉霖说。 “知道,明天回去,丢不下的,该把握……”柳蓝说。 刺眼的光,很白。疼痛,眼睛里,没有流露。 “医生,病人醒了,医生……”嘈杂的脚步,喧哗起来的人声。 微微皱起眉头,涩涩的眼睑,玉霖陌生的看着周边一切。手,在手心里。很紧,似乎要抓进肉里。轻轻的动了动,无法移开,他就放弃了。 “玉霖,你终于醒了,我是盈盈,还认识我么?”稍稍的转动着头,循着声音的方向,一双眼,滴落的水,在玉霖的唇边滑开。只是眨眨眼,玉霖唯一能做的事。床单很白,很白。 嘴里已经塞满了食物,那勺,还在靠近。 一束紫罗兰,游移到眼前。背后的脸,是红的。 “紫罗兰,你的最爱。玉霖,你走得太久。” “很久么?也许。” “可你,走得再久,还会回来,你能,丢得下谁?” 烟,中南海烟,那个女孩,那个海儿。 半年,岁月冉冉。 “我们还要三娘教子,还要看你那一头不羁的发,在走时,摆的造型。” 高燕,任杰,玉霖笑了。 “盈盈的泪,很少,为你,流了一地,后来,怕浪费,就拖了地。”高燕的笑,是看着任杰洋溢出来的。 任杰没说话,温暖的眼神,玉霖喜欢。 “盈盈没来,没来的,肯定是走了。”任杰说:“盈盈有了爱,去了远方。每天,信息里总说起大叔,醒时记得告诉她。盈盈的爱情,没人支持。一个放荡的男人,却着了迷。我们无法阻止,就任其远足。” 任杰的眼神,游离开,玉霖没看见那眼底的东西。 九十七 “栀子花开了,朵朵素洁,朵朵典雅,簇拥在枝头,勾勒出一片洁净无声的世界,我只是静静的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竟让自己困惑起来,我想我是不希望看到她的美丽,不因为不喜欢她,不欣赏她,只是害怕岁月流逝的太快,匆忙间人心已碎,希望已断,容颜已老。倘若一清如水的过日子倒也罢了,偏生出许多枝枝节节来,想想不久又是一轮花谢,这一度一度的憔悴为了谁?” 很多时候,玉霖总是想不明白,不明白云非语孱弱的外表下,隐藏的居然是让他汗颜的不屈和刚毅,不明白,这样柔情似水,弱不禁风的她,居然可以做到淡看沧桑,笑对生死。不明白,在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她,人生居然会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风风雨雨,缠缠绵绵。他想,如果她是一本书,他这辈子是读不完了。 连续两三个晚上,玉霖在云非语的怂恿下,渐渐打开心底那扇门。但还是用微风细雨般的微笑,慢慢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惊涛骇浪的过往。把血泪纵横的点点滴滴,轻描淡写的有一搭,没一搭说给云非语听。 不是玉霖故意要将自己那些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生离死别淡化。而是一个人如果经历了太多,心就会变得很麻木。真的曾经了沧海,那水,还能叫水么。 让他感动的是,无论自己如何装着满不在乎,云非语的眼泪还是经常随着他的笑容,情不自禁的流出来,如同一个善良的孩童。这也成了玉霖取笑她的唯一把柄。 就这样,玉霖第一次在一个陌生女孩面前敞开了久久封闭的心扉。他也才明白,有些自以为不可告人的往事,说出来,并没有想像的那么艰难。即便是用一种轻松平静的方式表达,也一样的自如且流畅。 有次,听完后,云非语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如果,你那几次真的放弃了,希望别人在墓碑上刻些什么?” 玉霖想了想说:“我会让人刻上:我真的没做错什么,可是,我错了。” 云非语又问:“现在呢?” 玉霖笑着说:“开也戚戚,凋也默默。” 云非语说:“你永远都这么伤感。心痛的伤感。如果没有认识你,我想让人在我墓碑上刻上:我很努力,是天妒我。现在,只会让人刻上:我来过,仅此而已。” 玉霖笑问:“仅此而已?” 云非语叹息说:“是的,仅此而已。突然觉得,你就是现在包围我的这片草原,沉厚,雄壮,安静。和你相比,我的人生根本就微不足道。开始,我竟然还沾沾自喜,让你见笑了。” 玉霖嗔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再这样,你就找不着我了。” 云非语笑着说:“反正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次回去还得忙我的小事业。可能再不会见你。说实话,也不想再见你,免得伤心,对身体不利。” 玉霖笑着说:“那样最好,我也不想看到知道我秘密的人。会很不自在的。等你回来,我就黑了你。” 云非语说:“这么绝情?” 玉霖说:“我们有情可言么?” 云非语说:“没有,肯定没有,我保证没有。” 玉霖说:“那就不能算绝情,再说,就算有,绝情这两个字对我来说,也是家常便饭。我对情这个字,早已无动于衷,你大可不必太放心上。” 云非语笑着说:“我知道你在可怜我,如果,我没病,我们根本不会聊到现在。” 玉霖说:“你能理解最好。省得我多费口舌。我知道,有钱的人不上网,他们要的东西都能在现实中得到,只有没钱的,才会在虚幻的网络里寻求。” 云非语长叹一声:“看来,我们真的要说再见了。我很怀疑你是否是正常人。咋就这么冷血呢!” 玉霖笑:“把我当成疯子最好,也才会很轻松地放下。” 云非语:“像你这样的人,怕是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吧?” 玉霖:“很遗憾,我有喜欢的。我喜欢在一个云淡风轻的夜晚,去一个幽静雅致的酒吧,坐在一个临窗的小桌边,看天上的星月,在悠扬的乐曲声中,慢慢品茗。可是,至今总难如愿。” 云非语:“这么孤高!都市里会有这样的地方么?好好睡下去,去梦里寻找吧。时间不早了,再见!不,最好别再见!” 九十八 紫色的装束,玉霖记得。半年前的样子,还是如此,像极了妻。没有中南海烟,床头柜上,紫罗兰凋零。 “半年,走了这么久,你还是一个人。”盈盈边擦拭着玉霖的脸,边自言自语,玉霖没有应答。瀑布一般的发,钻进玉霖的鼻孔,很痒。 门外的玉霖,门里的盈盈。烟在唇边燃烧,眼在烟里迷离。二锅头、透明的玻璃杯,熟悉的场景。 “半年,这酒,很浓。”盈盈看着玉霖。 “来,吸点这醇香。”烟已经烧到了手指,玉霖忘记。简陋的屋子,沙发、书桌、茶几、床。 “该有个伴,冷暖,有个慰籍。”斟酒的盈盈,斜着眼说。稍微动的双眼皮,遮住了她凄美的眼眸。 “想有,谁来伴?”丢了烟头,玉霖看见书桌上的相框。 “那天的山上,风很大。那时的头发,很短。”盈盈笑里涌现出幸福的光芒:“是别离的相拥,偷偷拍下,半年。” 半年,盈盈。京都的路,拥挤。 进入首都医大的盈盈,习惯抱着书,在林荫的小道,听雨、漫步,仰看落叶。学习,枯燥的事。盈盈无味的时候,就会拿出那临别的偷拍,笑玉霖。 长发飞舞的时节,盈盈常被暖暖的关怀围绕。阳光的男孩,殷勤。只是没了那一头不羁的发,盈盈找不到感觉,去迎合。二锅头的醇,盈盈尝试了,是孤单的时候,在租住的房间里自己享用。那嘴角泛滥起来的温热,似乎有谁的唇,轻轻滑过。 床头的电脑里,每天都重复着同一种感觉。 厚厚的日记,厚厚的心思。盈盈一直锁着,在枯燥时,才慰籍。“一条路,海角天涯。风吹不走,雨打不散。几回梦萦,几回家乡。” 毕业的那天,接到了高燕的电话:“盈盈,大叔出了车祸,好几天了,一直没醒。” 车子到达医院,她是飞奔着上的楼,磕的膝盖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有紫罗兰,没有中南海烟,床边的盈盈,紧紧的抓着玉霖的手。“再也不想走开了。” “嫁时,记得请我喝酒,醉,或者忘。”玉霖说。 “终了一生,陪在身旁,愿。”盈盈说。 “傻。”玉霖说。 酒杯已空,烟早就掐灭在烟灰缸里。只桌边的玉霖,和不羁的长发,还在遮挡。 盈盈的工作,是那个负心男人给安排的,这也是那个男人唯一能做的,盈盈接受。“就当是一种补偿,虽然我早已忘却。”她说。 “不该给你打那个电话,不该走了,还想。”盈盈说。 “不怪你,是柳蓝想见我,才这般。”玉霖起身,离去的背影,和盈盈在学校每天想象的一样,很酷,很冷。 下午,香山公园,车水马龙。 一个身影,不,该是两个身影的紧紧依靠。长裙,长发,纤细柔弱的身子。 盈盈的手,在玉霖的臂弯里。无风,摆动的只是头。左顾右盼,流水的店。 “有个项目,领导问我有没有亲戚朋友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 “要牺牲你,不值得。” “值得,为你。” …… 残阳,如血。 香山脚下的面馆,二胡、女子、发。 隔着玻璃窗的香山脚下,拥堵不堪。对面坐着的盈盈,轻举起酒杯里透明的醇香。袅绕起来的烟,在玻璃上勾画出一片模糊的山水。细长的指甲,在山水上慢慢的转动出:只为玉霖,却生千愁。 “对我的补偿,拒绝,太傻。”盈盈的眼睛,在那八个字上游走。长发,斜倒在桌面上。玉霖看不到,也没有去看。玻璃外的行人,又换成了那些闲散的老人们,拥堵,依旧。 沙发已经陷成窝的形状。桌子上的茶烟,散了又还。一次性的打火机,变换着不同的造型,在玉霖的手里,恣意的戏耍。 看着眼前人,玉霖没说话。皱起的眉头,凝结出一丝心疼,是对单纯逝去以后的一种心疼。没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玉霖的酒,喝出刺心的辣。 拿到工程的资料,玉霖没笑。 拜会、预算,投标。 饭店的紫色服务员,开启的酒,玉霖从未享受过。 “工程不大,三层的附楼,但要求很高,资质、人力、工期,都很严格。做好,以后机会很多。”局长的脸已经红透,但话很清晰、有力。 盈盈的酒杯,一直在局长面前。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个男人,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红润的脸,光洁的下巴,梳理得很溜滑的头发。只听说玉霖要请个大人物,才刻意来做陪,就是想见识一回,这个大人物,凭得什么,将她诱惑。 “副局长,干了这杯,酒很香,如女子,该畅快一饮。”她人的笑意,挂在嘴角,那里,有点点唇红。 ☆、第四十三回 红唇·长发飞舞 九十九 “萧廖中,我仿佛看到秋菊是怎么憔悴的,梧桐树是怎样消瘦的,隐隐中生出一丝伤感来,这世间无数的悲欢离合如微尘一样跳跃着,或许领略过太多凄楚的场景,丰满的心思一点点被削落,仅剩的一点半点的向往,也在雨中光光秃秃的颤抖着,摇摇欲坠。”云非语知道不能再打扰玉霖了,无论多么的不舍,总会有曲终人散的那一天。 她明白,所谓的康复其实是假象,可是,她已经得到了从来没奢望过的东西,感觉就应该这样离开,轻轻松松的离开。离开这份有生之年从没想到,却又偶然邂逅的一场奇遇。 玉霖微笑着看云非语的网名迅速暗淡下去,却没有半点如释重负的感觉,隐隐的,似乎还有些依恋。这才发觉,无论自己愿不愿意承认,云非语都不再是网络里的一个概念,不再是一个没有任何分量和价值的符号,并且已经离他很近很近了。 虽然生命中有许许多多的人,只认识在擦肩而过的片刻,有时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对视一下,或者问问路,然后就继续各奔东西,不带走什么,也不会留下点什么,更不会改变什么,很多时候,连回首都是没必要的。但是,总有些电光石火般的瞬间,会在记忆的深处留下印记的,不是么? 接下来的日子,玉霖强迫自己忘记这段和云非语的网事,如同以前许多的网事一样,转过一页,依然会有新的风景,然后继续着有始无终的所谓交流,如此的循环往复,日子也就在这无聊的闲谈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好比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静静的等待死神,把人生的一切来个彻底了断。 当然,玉霖也会经常看见云非语在线,也仅仅只看见她在线而已。或许,有时候,只要在线,也算是一种最大的安慰吧。至于招呼不招呼,玉霖认为已经不重要了。 大概是云非语从草原回来半个月左右,玉霖收到过她的信息,就是几张视频里拍下的照片。看着那逐渐褪色的容颜,和强作镇定的笑脸,玉霖有些心酸,然后,这心酸就化成了对云非语的怨气,闷闷地回了两个字:无聊。从那以后,云非语就没再打扰。 转眼间,春天就过去了,夏天来了,然后,夏天又过去了,秋天来了。 玉霖还是一如既往的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消磨时光。也常常在网络上打发些寂寞和空虚。或者,和一些陌生人闲聊。让他奇怪的是,自从和云非语断了音信后,就再没了和人深聊的兴致,大多只是招呼下,便不再理睬。如同一个雨夜他写下的文字:江南的雨颇具神韵,始终含着入骨的婀娜,浅弱的轻愁,一年四季里就那么洒洒扬扬的悠然而来,不由不让人感到委婉或凄恻,细腻处无从描绘,唯知所有的烦恼杂虑都被雨水浇灭,只剩下洗涤后的清幽,静静的置于一角感受这如诗般的意境。 一百 钢筋,水泥,尘土、机器。 眼睛,布满血丝。 框架矗立,图纸上的线条,勾画在地面上。玉霖看着这些,嘴角,泛出一丝微笑。 不知从哪一天起,盈盈就没再出现过。 没有人去找,再相聚,只玉霖和任杰。任杰的发,剪了很多,新的造型,像一个教书先生。儒雅,任杰永远的样子,玉霖喜欢。但玉霖没说,偶尔划过的眼神,没人察觉。 山脚下的小饭店里,任杰的话,多了起来。 “可走了,不知道那爱,是否还在?”手里的杯中,清澈的醇香,任杰缓缓的说着。穿梭的服务员和偶尔进来的客人,任杰没在意。“盈盈没上班,不知道搬哪去了?电话停机,人消失,五个,如今只我们。”移动身体,任杰看着玉霖,很专注。 “该有个伴,这个冬天,会暖。”玉霖的声音很低。 红,一点红。 醉红的唇,对男人,是必杀的绝招。只是必杀的绝招,也是招,是招,就一定会被破解。就如此刻,盈盈正平静的,躺在副局长怀里。 “剑,太快。太快的剑,自己也会受伤。” “知道伤,就死不了,死不了的,就要活着,活着,就要快乐。” 从来快乐,就是男人和女人。 窗棂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音乐飘荡在屋子的每个角落,牧羊犬蜷曲在盈盈的脚边,享受着这和煦的阳光。 已近深秋,阳光却依旧那么暖。睡衣上没有任何图案,一袭丝滑,和肤色浑然一体,羊脂玉一般。指甲上的贴花,早就换成了另一种造型。电视剧里的二奶,这是盈盈想起的词。微微皱起眉头,牧羊犬,被踢到另一个角落。 暮蔼,筝胡合鸣。 弹、点、拨、拉、旋、扣、掠,手,再轻巧的划过。只是眉间,点点抑郁,似乎正预示着什么。 律乱,音残。 “娘让我嫁。” “嗯,嫁了,有家。” “娘忘了玉霖。” “不认识,何来忘?” “盈盈认识。” “盈盈叫海儿,不叫盈盈。” “盈盈只要这个名字。那个名字,那命,都埋葬。” “玉霖是空的,空的,忘或不忘,都一样。” “玉霖是我的,我在,玉霖就在。” 玉霖在炒面里,在相册里,在红尘中。独玉霖,不在盈盈那里。盈盈知道,玉霖会走出来,盈盈还知道,玉霖一定会在烟里,那烟,是盈盈买的。 “海儿,玉霖该忘,玉霖该被放逐,玉霖只是一个人的玉霖,玉霖从来就是一个人的。” “盈盈知道,盈盈守着,守着玉霖走出来的时候,有盈盈给你添件衣裳,有盈盈在夜半,催玉霖回家,盈盈一人,怕。” “再来一曲,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筝,我来,二胡,你来。” 筝胡低沉。 暮蔼。 无人歌唱。 街道。 黑色名车,双喜,一簇玫瑰,紫色。 白色。婚纱。 迎亲的车队,很长,以至于人群最后的两个身影,无人看见。 玉霖的臂弯里,是婷婷的手,那手,比盈盈的白皙,还温柔。 “该走,舍不得,放在心底。” “舍得,幸福的放弃。” “曾讨厌过,甚至,一直。” “谢谢,装着不讨厌,陪我,送别。” “瞅你可怜,怕你撞坏了城市建筑,不得不。” “你的手,是我最爱的那双,一直不忘。” “没这送别的人儿的眼神,令你挂肠吧?” “都一样,她该叫盈盈,不是海儿。” “叫什么,都无妨,只要你还记着,这名,不过代号罢了。” “那手,好好保养,来年再会,记得,给我欣赏。” “流氓。” 车队走远,街角。 身影,长发飞舞,已凌乱。 “哎,走得再快再远,谁又能,走出玉霖的思念?” 扭转过来的身躯,瞬间就贴近了婷婷的身体。那双手,已在婷婷的腰上。眼神里的犀利,婷婷没见过,是玉霖的。 “你像玫瑰,却有刺,扎到心里,很痛。” 婷婷的嘴巴张开到极至的时候,玉霖已经没了踪影。 城市的街道。 喧闹过后留下的处处碎花彩纸和鞭炮的残躯。 还有盈盈垫起脚尖看到的凌乱长发以后掉下的泪。 一百零一 终于有一天,玉霖看着云非语红红的头像,再也忍不住了,问道:“我死了,勿扰。什么时候改成这个破签名了?比人还俗!” 没想到,信息刚发出去,那边就自动跳出来一句回复:本人已死,非玉霖勿扰。 玉霖拼命忍住笑出来,继续发:“死云非语,没看到我是玉霖吗?想我了吧?” 那边依然跳出来同样的一句自动回复。 玉霖:“不会是生我气了吧?不理我就算了,马上黑了你。” 又是一次自动回复后,那边问:“你真是玉霖吗?” 玉霖:“如假包换。” 那边立即就发出视频的要求,玉霖点了接受。几秒钟的缓冲之后,玉霖看到镜头前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很清纯,很美,比云非语有点稚气。 女孩笑着招呼:“你好!我是她闺蜜。” 玉霖心里一动,急切地问:“云非语呢?” 女孩:“姐姐已经在重症监护病房了,半个月前进去的。” 玉霖的心陡然一沉,呆住了。 女孩笑着问:“你近来还好吧?” 玉霖:“我、我还是老样子……云非语既然住院了,这号还上干嘛?” 女孩:“就为了等你,了却一桩心愿。” 玉霖:“你……她也可以找我的呀,我基本上每天都要上网的。” 女孩:“姐姐说,除非你网名里不让打扰的签名换了,或者你先发话,我才可以找你。” 玉霖:“你姐姐真的高傲,傻傻的高傲。” 女孩笑着说:“你也一样。她说让你等她,等她出来,这就是姐姐最后的心愿。 “今夜,我曾经鲜活旖旎的心境,就像洁白的小花儿,又款款的回来了,夜色也如诗如画般优雅起来,柔滑的音乐就是那长长的丝带儿,打成蝴蝶结装点着我和小花儿眼眸中的小小世界,小花儿你听,低沉的是竖琴的声音,远远迎合它的是悠扬的小提琴,你说它们是咫尺天涯,还是天涯咫尺呢?” 他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脸上让人揪心的笑。这瞬间的抓拍在他心里定格成永恒,于是,看她照片的日子也充实明快了,一切他以前很在意的,割舍不下的名利,亲情,和无数的恩恩怨怨,缠缠绵绵,都在她的笑容里,化成一缕青烟散去了,留下的,是那份顺其自然的淡定和从容。玉霖问自己,我真的可以无牵无挂的不再看她一眼就走么? 玉霖一动不动的长时间呆坐在电脑前,任空空的感觉紧紧包裹。怅然中,他明白了许多与云非语的交往。 原来,在那个无边无际的草原上,云非语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不久于人世,为了不使他为她担心,浪费情感,断然选择了离开。后来,发过来的一张张抓拍的照片,是她无力再打字、说话。只是默默地传递他的一份牵挂,一份不舍,一份心照不宣的祝福啊。 玉霖想:我居然误会了!于是,心底的痛处就变得强烈起来。 但是,凭着一份为他锲而不舍的默默守候,就应该去守一个生死契约吗?还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网友!玉霖迷茫了,为自己的冲动迷茫,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错。想再和云非语的闺蜜说明一下,那边再没了信息。 玉霖惊觉,云非语已经永远的消失了,再不会给她只字片语。 猛然间,玉霖意识到,她和云非语依然是那样的陌生,陌生得至今都不了解对方的真实姓名,更不谈其他的联系方式了!难道这就是网络的真谛所在么?! 一百零二 女孩儿很惊讶,突然抽泣起来,弄的玉霖手足无措。“外面热,我们快去看好么?一会人就多了。” 于是带着她去挂号,妇科的人已经有几个在排队了,于是找了位置坐了下来。玉霖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于是选择沉默。 “谢谢你陪我”突然她小声的说。 “什么?”其实无论她说什么玉霖都是不在乎的,他在乎的是人。 尽管非常小心,但是还是意外的怀孕了。当玉霖问她今后怎么办?她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下一个。”护士对着门口喊她的名字。 她惶恐的抬起头,玉霖明显感觉到她身体颤抖了一下,“在……”,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乖,不怕?有我在。”玉霖不知道这样说是否能使她镇定一点。 进去后她坐了下来,而他则站在她身边。面对四十来岁的女医生,她满脸通红,把头死死的埋在胸口。 “他是你家属吗?”医生指着玉霖问她。 玉霖的嘴角无意间浮出一抹冷冷的嘲笑,像是已经被这个社会折磨成神经了。 “哥哥,我……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女孩拉住他的手臂,神情严肃。 “是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玉霖心里好像有泪,湿湿的。 ———— 香山脚下,深呼吸,然后睁开眼睛:“大家都休息好了么?”玉霖说。 “我们出发了。”燕南征接着玉霖的话。 才没走两步,就发现女孩儿的脚一瘸一瘸的。 “怎么了?”玉霖有点紧张。 走在前面的燕南征和高燕闻声也转过来看。 “哦,没什么,刚才睡的姿势不对,脚麻了。”小丫头笑着说。 还没有到半山腰,几个人的速度就越来越慢。走在前面的高燕开始需要燕南征搀扶着,估计有点中暑了。 玉霖紧张的看了看,她跟在他后面,见转过来看她,便停下来报以微笑。 除了脸色稍微有点苍白以外,脸上的汗水告诉玉霖她没有中暑。略微苍白的脸色是体力快到极限的证明。四个人就这样慢慢的往下走。 “哥哥,休息一下下好么?”弱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转过头去看她,已经离开玉霖约五米的距离了。 听到声音,燕南征和高燕也停了下来。 “怎么,走不动了么?”玉霖走回到女孩子身边,“那休息下吧。” “呃——”燕南征顿了下,“这个……我们想找个厕所,要不你们休息下,我们先走到前面,到时候在前面等你们。” “好吧。”玉霖想是高燕……所以燕南征才这样难以启齿。 两个人在旁边的一个磐石上面坐下。 “很累了吧?”玉霖给她递了瓶水。 “确实爬山不能穿丝袜的,太不好走了。”说着女孩子接开鞋带,“看来我真的是光脚徒步了。不穿袜子或许舒服些。” 当她脱下鞋子的时候,玉霖惊呆了。 水晶丝袜能让他清楚的看到她雪白而通红的脚底,前脚掌上好几个大大的血泡,有些因为下山时候往前冲的惯性已经破了。 “你怎么不早说!”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走在最后面,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说休息一下。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就知道脚底起了水泡,却说是因为睡觉脚麻木掉了。直到刚才实在走不动了,所以只好要求休息一下。但是这样的情况休息一下又能走多远呢? 唉,这个傻丫头。 走到女孩身边蹲下来,帮她把袜子脱掉。 “很疼吧。”玉霖轻轻触碰了下她的水泡。 “嗯,疼……”说话的时候女孩眉头都皱了起来。 玉霖拿起女孩才喝了一口的矿泉水倒在她的脚上,阵阵凉意让小丫头舒服的轻呼起来。 “鞋子别穿了,我背你。”玉霖想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尽管他也感觉自己的腿有点重。 很顺从的伏到他背上。 实际上女孩并不重,但是再这个时候却感觉特别重。 那一年,玉霖就是在这条山路上背柳蓝下山的,虽然只背到一半,但是那时候是他心疼她,主动要求背柳蓝下山,感觉步子特别轻松。但是或许正是因为才背到一半紫涵就要求下来,所以冥冥之中和她的感情也只能注定走到一半。 “哥哥,我很重吧。”她在他耳边轻声的说。 “重啊,不过可以卖个好价钱。”玉霖喘着气说。 “哼,说我猪,你!”女孩撅着嘴巴说,“不过现在你背着我,这样辛苦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老了老了,否则就你这点分量,两个我都背的动。”玉霖不忘调侃。 “你和我才相差四岁,就老了?那我不是很快也要老了。”女孩开始和他闲聊,分散劳累的注意力。 “汗流到眼睛了,快帮我擦擦。” “哈哈,到处都是汗了。” “还不是背的你。哎呀,让你擦汗你别蒙着我的眼睛……哦,不要用你的臭袜子给我擦汗啊。” “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好注意!”女孩调皮的说。 一路闲聊下来倒也不感觉累了,估计过了体能极限以后反而不觉得疲惫。 ☆、第四十四回 如梦入梦 一百零三 从民政局回来的时候,玉霖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手指碰到挎包,慢慢地打开,拿出妻曾经写给自己的信,用手抚摸着发黄纸页上被泪水模糊的字迹,滴落的泪水和字的图案重叠着,一模一样地重叠着,扩散着,像两个紧紧拥抱着的恋人。 他心怀凄楚地想起自己曾经的妻,曾经那个自己深爱的女人。那纸页仿佛还透着妻子身体的气味,他翕动着鼻子贴了上去,用温热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一下,仿佛那纸页上突出了妻子的嘴唇和他的嘴唇紧紧地吸合在一起。舌尖轻抵着纸页,感觉到了泪水的咸涩。“妻,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人了,以后会是谁的呢?” “妻……”玉霖轻声地喃喃着,泪水涌出眼眶,滑落到脸上。一遍遍地阅读着她的日记,那每一个字都火炭般地烫疼了他的心。 “妻……”玉霖再一次泪流满面地喊着。 只是一个声音在回荡着,没有了回答,没有。 绝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朦胧的四周,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没有。整个世界在他的眼前旋转着,闪动着奇异的光彩,使他感到眩晕。世界上的所有事物在眼睛里颠倒了过来。他问着自己:“我还活着吗?”在那些旋转的事物中间,他看见了一个洁白的身体。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躺在他怀里。那个优美的躯体是妻的吗? 玉霖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像死了一样……在眩晕中被幻觉折磨着,他伸了伸胳膊,舒展了一下腰肢,感觉心口像塞进了一大块石头似的难受。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用手拢了拢头发,对着墙上的镜子发呆。脸看上去有些苍白,像一张白纸。或者说,就像一个纸人似的坐在镜子前面。 楼房远处的汽车喇叭发出尖锐的叫声。那叫声从楼房中间撕裂般的穿透,从他的身体里穿过,裹卷着悲哀和沮丧。他想象着汽车的车轮从自己的身体残忍碾过,然后,自己整个身体碎了。 雪下的很大,玉霖在窗户旁边看着,直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他的心就像这个凄凉的冬夜,一下子空落了下来。冷冷清清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感觉整个人都陷入了寒冷的凄凉之中。 回忆着刚才的梦境,怎么能那样呢?那应该是美好的啊!他深深地责备自己,充满内疚。一颗心像一片飘零的落叶在秋风中飘落,飘落在秋水之中。躺在了床上,像赎罪似的闭上眼睛,等待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滴落在开满花朵的床单上,被泪水打湿的床单看上去更加鲜艳,透着几分的凄美。 他哭着,任眼泪流出来。 “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爱你,妻。” “怎么可能?” “是真的,你看我这心上有道烙痕,你闭上眼睛用心去看,一个红色的‘妻’字就刻在我血红的心中间。”半年前,玉霖搂着妻的身子,抓着她的小手,吻着她的额头说。 妻闭上眼睛说:“嗯,我看到了那个红色的字。”然后泪水打湿了他的胸口。含着眼泪问:“字会消失吗?我怕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打开,亮出那白色锐利的光芒在妻的眼前一晃。“来!你选一个你认为能证明我爱你的地方,刻下你的名字,妻。” 妻看着他,没有接过他几乎要送到手里的刀,呜呜地哭了起来。伸手把他手里的小刀扒拉到地上,一下子抱住了他。妻的心脏在感觉他的心脏,两个心脏是那么急促地要融合到一起,像两只奔跑的兔子在向一个共同的方向奔跑着。 但是,她的到来还是渗入了玉霖的生活。 夏季到来的第一个星期天,她邀玉霖一起吃饭,是在饭店三楼一个靠窗的雅间里。玉霖要了一杯冰镇啤酒,她喝红酒,姿势十分优雅。气氛恬静的雅间里,只有两个人。 窗外,一棵高大的香樟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不时摇散一地的光影。 盈盈端起了酒杯,直直的看着玉霖,脸上充满期待的表情。玉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不敢迎合她灼人的眸光。 恍惚中,玉霖忽然觉得心里重重的震动了一下,就像一枚胡桃被一下子敲开了外壳,坚果的那种微凉清爽的淡淡香味立刻弥漫了整个内心。那种感觉,仿佛一个魔法时空,让人有点魂不守舍了。 “怎么,你不喜欢喝啤酒?”盈盈问。 “我喜欢二锅头。”玉霖笑了笑。 撒谎总是掩饰不了。盈盈咧嘴笑了一笑,正准备替玉霖添上一杯啤酒,可是手肘却碰到了玻璃杯,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最初的那杯。啤酒倾倒了大半杯在大红桌布上,有点惨不忍睹,盈盈的眼神有些黯然,玉霖想,她应该是为这杯打翻的啤酒而神伤了。 “就这样陪我坐一坐吧!”盈盈有点无奈的说。 这个下午,在很长的时间里,她一动也不动地坐着,闭着眼,呼吸像大海的潮水,平稳地一起一伏。下午的阳光穿过窗玻璃洒在她身上,轻得透明,把周围的空气都变成浅金色了。玉霖仔细地端详着她,还是那样的干净、清爽,未经任何修饰的模样依然楚楚动人。 她的身后,风从四周的空隙里吹进来,米黄色的厚窗帘微微鼓起,而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缓慢、稠,那一刻,玉霖觉得一切都温柔得说不出。 分手的时候,天渐渐的暗淡下来。走出饭店的一刹那,盈盈抬头看了看这幢建筑最高处涂抹的一个草莓冰激凌广告。盈盈笑了一笑,朝玉霖挥了挥手,然后钻进了自己的汽车,绝尘而去。 看着盈盈远去,玉霖伫立着,心底里还是有几分失落。玉霖青春的漂流瓶,该驶往何处。 想起这么一句话:是谁,与我冥冥之中擦肩,又是谁与谁来不及说再见,是哪一年,让一生改变,又是谁,远离我一千年。 如果说三年前玉霖与盈盈的交往是朋友关系的话,那么这一次的相处多少还是带一点怀旧感觉。许久不见,盈盈少了几分脆弱与青涩,却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特别是她果敢坚强的办事作风,不得不让他由衷的佩服。在远方的这段时间,盈盈还好吗,他没有问她。这个伤感的话题也许会揭开那些尘封的往事,玉霖不想触及,但私下里猜测,盈盈应该过得并不好吧,一个人因钱而嫁,即使她没有沉鱼落雁之貌,怕也会在日后夜深人静之时,觉得实在是委屈了自己。钱是冷的,心是热的,再多的钱也不能温暖一颗心,特别是一颗脆弱、敏感、无奈、浪漫的女人心呵。 没事的时候,就去酒吧雅间里看书,于玉霖来说,这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了。 爱读书,这是盈盈早就知道的。玉霖想,在书中可以听见心灵的所有喁语,他认定,那就是天使降临的声音。盈盈也一定喜欢读书吧,要不,她怎么会在默默的在他身边呢? 许多次,当玉霖沉浸在书本中时,总会莫名其妙地猛一抬头,没有任何原因,那是一种感觉,仿佛有奇迹在召唤——这时候,盈盈一定是迎面站在玉霖的跟前,看见玉霖发现她了,就立刻轻扬眉角,露出干干净净的笑脸来。玉霖曾经最熟悉着迷的笑脸,那笑容是玻璃的颜色,一点都不张扬,可是那么灿烂。她的愉快感染了玉霖,像干的海绵吸收清水一样飞快,玉霖的心也随之一片阳光。 于是,想起几年前每次见面时,玉霖总是为盈盈买好的草莓冰激凌,甜甜的味道,让人久久难以忘怀。再就是那些草莓,即使加入了蜂蜜,也一样有酸酸的味道。 玉霖的心却好似一颗青梅,只要看到盈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那种酸涩就无限蔓延,哪怕有待他如蜜糖一样的其他女人在身边,也无济于事。 几场寒潮过后,天气干冷了许多,这段日子,玉霖的生活像是被重新安置到纯净水里,一切天高云淡。盈盈身上年轻的气息让玉霖像呼吸到了新氧,生活也渐渐变得有规律了。 盈盈开了个酒吧。 喜欢与玉霖网上聊天,这是很久已前就已经开始的事。盈盈的网名并没有改变,还是玉霖们最初相识的那个。每到夜里,上网,戴耳麦,用视频,声音及影像传及的终点,她小声地与玉霖说话,开心地笑。这个时候,玉霖发现她脸上竟有着轻描淡写的幸福,这个高贵的小女人,居然温顺得像一只小猫。 一百零五 她有些心惊地看着,猛地松开了玉霖,叹息地摇了摇头,接着,又哭了起来。玉霖发愣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睛不停地转着,看着妻,仿佛要把他的眼睛深入到她的身体里看个明白,他伸出一只胳膊要搂着妻,妻拒绝了,用手推开。 “你怎么了?”玉霖有些紧张地问。 “忘记我,忘记我们的日日夜夜,忘记我们的欢笑……”妻说。 玉霖呜咽着说不出话来,牙齿咬着嘴唇。一颗血滴从嘴唇上滚落下来。感觉到咸。 “你什么也别问了?反正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妻说。 “为什么?为什么?”玉霖几乎吼叫起来,愤怒地用他粗壮有力的大手晃动着妻羸弱的身体,妻子的骨头都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了,整个身体几乎要散了架。 但妻只是流泪,身体在他的大手的晃动中剧烈地颤抖着。她感觉到他的身体也在颤抖着,不,不是颤抖,是一种因为疼痛引起的痉挛,对,是痉挛。看来,他是真的伤了心。心就像一个瓶子,被打碎了,碎了。你说他能不疼痛吗? 妻想安慰他一下,但她知道,一切在此时都是徒劳的,徒劳的。他松开妻,发疯地向公园远处跑去,像一只疯狂的野兽,痛苦地嚎叫着,一头扎进了阴暗的树荫里。 妻眼睁睁地看着,本想追上去,可是她不能,不能那样。妻的牙齿在使劲地把嘴唇咬破,感觉着疼痛。只有疼痛可以刺激她冷静下来,只有冷静,她才能真实地去面对他对自己的爱。 玉霖的飞奔惊起一群在树枝上栖息的鸟雀,它们扑楞着翅膀惊恐地飞向蔚蓝色的天空,带起一片嘈杂的鸣叫。妻透过绿色,朦朦胧胧地看见他泪流满面的脸,在树林中闪烁,痛哭着。 几个遛弯的人,向这边看着,没有说什么,只是惊讶地看着玉霖。一个老女人坐在木椅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碧绿的树叶在风中像青色的海浪,起起伏伏,淹没了她的老公……她看见玉霖跑出公园,爬上一个小坡。在坡上是一条柏油路。 “别跑,小心车,你停下来啊,快停下来啊……”妻哭着喊着,可是玉霖好像没听见似的,他蓦然的坐在马路上,看着面前穿梭的车流。 妻疯狂地向玉霖跑去,穿过树林,那突兀的树枝刺疼了她的脸,几乎险些刺瞎了眼睛。脸被刺得流血了。血腥味飞舞着,树枝上冰附的冰凌在她的撞击下,纷纷折断落地:“玉霖,你下来,下来,你不要傻了,我们根本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妻一次次地跌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砖路上,又爬起来。身体几乎不受大脑的指令,机械地向玉霖坐着的马路奔跑着:“老公……老公……”喊叫声在公园上空回荡着,是那么的凄厉、悱恻。那声音从她的胸膛里跑出去,跑向玉霖,紧紧地抱住玉霖。那声音炸开了的胸膛,一片血肉模糊。朦朦胧胧的血雾在眼前弥漫着。 一辆急驰的汽车从转弯处开过来,沿着道路两旁的边缘行进。像一只凶猛的动物奔跑过来,尾部冒着白烟,升起来,在蔚蓝色的天空上留下一抹灰白色的痕迹。随着疾驰,淡淡的白烟被风吹散……突然汽车发出失声的尖叫,划开燥热的空气,就像一把锋利的明晃晃的大刀,在空气中劈开,可以听见燥热的空气被劈开后发出的碰撞的响声,噼噼啪啪。 妻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跳了出来。嗓子已经喊哑了,发不出声音。一种特殊的力量在脚下,三窜两跳爬上了马路,一把搂住了玉霖的身体,从路上滚落到路边的绿化带。 汽车带着呼呼的风声,从身边飞驰而过。妻抱着玉霖,像抱着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孩子在哪里?玉霖趴在她的身上,妻眼睛看见的是车轮,飞转的车轮,除了车轮,还是车轮,碾压着马路,飞啸地开过。 妻就那么抱着他,抱着,看着他满是泪渍的脸上落满了灰土。一滴眼泪掉在妻的脸上,砸得她的脸很疼,泪滴顺着脸上那些被树枝刺破的伤口渗透进去,蜇得她的脸布满网状的疼痛。 “你救我干什么?我想死。”玉霖趴在妻的身上说着,说的是那样的冷酷无情,眼睛里充满哀伤。“爱就像一个人的生命一样,没有了爱,活着只能是行尸走肉。”他喃喃着。妻哭了,看着他,双手在抚摸着他的头发。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比我好的女孩子多得是,你不要这样……”妻眼含着泪,看着他说,“不要傻了,相信爱情的人是无知的,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爱情。这个世界除了男盗女娼,还是男盗女娼。” 玉霖有些发愣地看着妻,他的眼睛里是那样的纯净。 妻知道自己的话伤害了他,这样也好:你一定感觉我是一个憎恨这个社会的人,其实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是为了打击他对我的爱吗?叫他死了这条心吗? 一百零六 冬天渐渐到了,北京的天气已是十分寒冷。玉霖减少了去酒吧的次数,又恢复了以往贫穷而高傲的生活。玉霖想,怕是自己要用沉默,来冷冻一种伤悲吧,是否有熔解的那一天,还不知道。谁能明了,这张孤独的假面,要如何反射生活。 在家里,一边看书,一边煮面。水溢出来,玉霖把炉子关掉,合上书,看着雾湿的玻璃窗,倍觉贫穷与孤单。空洞的房间里,他思绪万千,眼神游移。忽然之间感觉是,还有必要与盈盈联系吗?其实她远走他乡的时候,就已经将一切背叛了,而今的延续,或者已经多余。 可是,要命的是,还是不能拒绝她对玉霖铺天盖地的好。岁月之手,虽终翻过青春的日历,总有一些微笑,在心的一隅,无法抹去。 许多时候,盈盈敲门的时候,是这天的清早,她总是提着袋子来到玉霖的房间,用里面的青菜、鱼肉、啤酒填满玉霖空空的厨房,并且会为玉霖做一顿丰盛的早餐。她装做对一切都很熟练,不让他插手,但玉霖还是一眼识出了她的伪装,这分明是近段看书恶补的厨艺。 翻炒锅的时候,她的手被烫了一下,疼得直皱眉头。玉霖吓了一跳,劝她放下,她错愕了一下,笑了,“不要紧!” 不习惯这种亲昵的相处,两个人尴尬地笑了,玉霖想,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他还是可以考虑和她在一起的。 一段时间以来,玉霖拼命地看书,记得一本书有人这么说过:有的人注定在一个偶然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却要你用一生的时间将他遗忘,这句话玉霖是深有同感的。 高速路,承德避暑山。 坐在盈盈的小车里,看着她稳稳地打着方向盘,看着车身两边疾逝而过的树木,听着脚下沙沙的车轮声,玉霖的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可有时,心又像一只顺风而飞的鸟,轻快得想要跳出来。 说实话,玉霖有些不屑盈盈,但与她在一起,又似乎感到另外的一种愉悦。 她的才思和柔善,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风华,似风般飘忽,似水般柔和,玉霖可以拒绝吗? 黄昏的时候,玉霖们来到最高的山头,背风而坐,身边是肃穆的山,手边是几罐啤酒,一顶布帽,男人忧郁的香烟,夕阳把远处的天际染成橙黄,人在那样的环境里坐着,连呼吸都觉得轻。 回家的时候,盈盈好像意犹未尽,就约玉霖和余子健一起去“云海”歌舞厅跳舞。灯影晃动的舞池里,玉霖有些眩晕。盈盈约玉霖跳舞,他摇手拒绝。 于是她把手伸向余子健,约他跳舞,是古典而温柔的华尔兹。寂寥的蓝光轻漫地洒在小包厢的中央,盈盈的裙裾在脚步移动的时候,像花朵一样盛放,拍打她白皙好看的腿。玉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的步伐轻盈,配合得天衣无缝,却将玉霖的视线剪裁成碎片。 恍惚间,一个邪恶的计划在玉霖心中渐渐形成。 舞会结束后,盈盈感觉有点头疼,余子健就开车送她回去,然后请玉霖吃饭。玉霖不想喝酒,可余子健喝,而且是高档的洋酒,玉霖用饮料敬余子健,他毫不推辞,一连痛饮了几杯。几个回合下来,余子健就有了几分醉意,最后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看到余子健的这个样子,玉霖不但快乐,而且,渐渐的,玉霖有些可怜他了,站在玉霖面前的富豪,原来,也有悲伤的时候。 朦胧中,余子健拉着玉霖的手,说:“盈盈离婚了,你知道她是为你才又来这个地方的,我知道你对她有许多的成见,你就把她让给我吧,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 说完,他掏出一叠人民币。 盈盈住房的钥匙,是她送给玉霖的。将余子健送到盈盈家里的时候,她正睡得香。 在车上,玉霖告诉余子健,今晚他就可以把他送到盈盈的身边。 余子健虽然不信,但酒还是被惊醒了大半。 打开盈盈卧室的门,玉霖有点犹豫了,与盈盈那些快乐的时光,那些纯美的心动,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也许,也许在那一次告别之后,一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盈盈熟睡的样子很好看,玉霖打量了一下,便移过了眼,这时,玉霖才突然想起,她今晚,也许今生,其实是别人的。心里有痛,细却尖锐,慢慢如万千蚂蚁齐齐啃啮,不一会儿,玉霖的心痛成一片。可转念一想,该心疼吗,盈盈,值得他心疼么? 在盈盈的客厅里,挂着一张男人的画像,画像里的男人有一双略显沧桑空茫的眼睛,有些模糊。玉霖隐约地觉得有些面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四十五回 网恋妄恋 一百零七 玉霖的妻子名字叫媛媛。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上网认识的,那时他的文学创作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既然上天安排两个人在冥冥之中相遇,自然就被红尘的网纠缠在一起。是人,都躲不过这个劫。 元旦快到了,媛媛单位今天放假,她心里特别期盼快点回家,就又可以在网上见到玉霖了。两个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视频了。后来才发现自己的愿望那么小,却那么难实现。 “媛媛,他有女朋友,你知道吗?”一个玉霖的好友看到她上网,像是开玩笑的说。 “啊?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媛媛问。 “他的女友一直在默默的支持着他的事业。为他付出很多,不过好像他并不爱那个女孩。但她看起来却很执着。”好友说。 媛媛的心一下掉到冰窟里,她马上打玉霖的电话:“你有女友了?” “谁告诉你的?”玉霖问。 “不要管谁告诉我的,你这样做太过份了!你怎么可以瞒着我呢?”媛媛怒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乱想,因为我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那个女孩不过是一个好友而已,不要因为这件事对我们造成任何影响,好吗?你要相信我。”玉霖说。 他一解释,她就相信了。媛媛总是那么容易相信人,更相信他。 媛媛心里好高兴好期盼见到玉霖,可他好像总有许多事一样,不见踪迹。媛媛心里好难受,她不明白她只是想珍惜这份纯真的感情,为什么却爱得这么辛苦。在别人的眼里她是个好女孩,可为什么她的爱情就这么累呢? 媛媛下了决心,去北京找他。 下了飞机,按照玉霖曾经告诉她的地址,打了车就直奔过去。在车上发了个信息:“我已经到北京机场。” 玉霖大吃一惊,急忙往机场赶,他担心一个弱女子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万一出点事,与许多人都无法交代。无论感情真假,至少,他还有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心。 到了机场,玉霖的电话响了:“我已经到了你的住处,敲了很久门了,你在哪里?” “啊?我刚到机场,你怎么不早说啊。”玉霖挂完电话,又急忙往回赶。 刚见面,媛媛的电话响了:“是你家人打来的?”玉霖问。 “是的,我妈叫我一定要回家,他们知道我们肯定在一起。她明天就飞来接我。” 玉霖的心又一下掉到了冰窟里:“那回个电话给你妈妈,要她放心。” “伯母,不用来接媛媛了,她和我在一起,您放心吧。”玉霖打完电话后说:“你妈妈答应不来接了。” “我妈妈还是肯定会来,她只是在嘴上答应你而已,你不了解我的家人。”媛媛说。 第二天,媛媛接了个电话,然后,她就紧紧的拉着他的手,玉霖也将她的手握得好紧:“我们俩马上过去。” 玉霖知道是她妈妈来接她了。都已经夜里十点钟了,玉霖没想到为了阻止两个人,她妈妈班都不上,也要把她接走。 “老公,在北京等我,我还会尽快过来的。”媛媛走时含着眼泪,紧紧抓住玉霖的手说。然后就被妈妈狠狠的拽着上了车。 刚到了杭州家里,媛媛就打电话给玉霖:“老公,我的心一直在你身边就没有回来,在一起的那几天我没好好陪你,对不起,我只祝愿我们的一切都能顺利,我爱你!” “我知道你的个性,也知道你可以找到比我强,比我帅的人,但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你知道我们彼此相爱,别说了,我想你!”玉霖说。 “因为我爱你,不能没有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我都愿意去做。”媛媛说。 “老婆,今年是你的本命年,祝你开开心心,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美美满满,记住:媛媛永远是最幸福的。因为在背后有我。”玉霖说。 第二天,“你不要缠着我女儿!她已经结婚了!……”媛媛妈打来电话,没头没脑地骂了玉霖一顿。 怎么会是这样的女人,不明白怎么会狠心欺骗他。冷静下来,他又开始怀疑了,也可能是媛媛妈为了拆散两个人故意这么说的。 但是,媛媛确实已经和别人领了结婚证了,按照地方风俗,只有举行婚礼了才算正式结婚。那个人很执着的追求媛媛。自从玉霖出现以后,她的心里只有他,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老公,我好担心你,如果可以用我的生命来换你的幸福我都愿意。”媛媛抹了把眼泪:“我会把离婚手续办了,尽快去北京找你,你还爱我吗?” “啊???你真已经和别人结婚了,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玉霖竭斯底里的嚎叫着,泪水飞溅在手机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我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想要一份纯真的爱情!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玉霖的心好痛好痛。他不明白媛媛为什么已经结婚了,还来北京找他?”玉霖显然被一句离婚手续的话惊呆了:“告诉我为什么?我很难受,求你。” “是为了买房子才办的结婚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相信我!”媛媛说。 怎么可能?玉霖根本不会相信,为了房子和一个不爱的男人办结婚证,并且同居?再说媛媛家里条件那么好,怎么可能? “老公,很多事情没告诉你,怕你生气。上次和妈妈回来,就是下了决心要办离婚证的,我家人根本不答应。现在无论去哪里,我妈妈都要跟我一起,寸步不离。她还说,如果悄悄走,她会出去找,找不到也不活了,我现在还装作好好上班的样子,然后找机会跑出去找你。我知道告诉你这些你会很无奈很难过也很不理解甚至悲哀,但我真的很爱你。”媛媛说。 玉霖彻底傻了,快三十岁了,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为了买房子而办结婚证的:“今后不要再打我电话,你现在就是我的下等人,你不配。想想以前我和你在一起是个错误,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女朋友。我现在很喜欢她也很爱她,我选她也是我人生最大的幸福。 她回了那个信息:“老公,相信我好吗?”媛媛乞求道。 可从玉霖那边回过来的信息都是骂她的,再不就是沉默。 媛媛流着泪:“老公,我已经给那个男人下跪了,求他离婚,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百零八 第二天,接到余子健的电话已是上午十点,他告诉玉霖,盈盈自杀了。玉霖慌了神,所有的毛孔开始冒冷汗,脚下是如走云端的迷茫。连忙赶过去。 盈盈是割腕自杀的,有人说这种自杀方式更显得悲壮,这次玉霖相信了。 洁白的床单已经被惨红的血染成一片,让人触目惊心。不过还好,因为抢救及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玉霖不敢去病房看她。这一切,他又如何才能面对? 玉霖在盈盈家浴室的镜子前绝望地看着自己发呆。许久以后,镜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脑子里慢慢浮上另一个男人的脸,清晰了,才发现盈盈客厅里那张眼熟的男人的画像,原来,竟与自己是那般的相像,尤其是沧桑的眼神。 一瞬间,玉霖明白了一切,原来一直是自己不懂爱!这一刻,玉霖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卑鄙,这个漫长的冬季已经降临,仿佛是一个寓言,让玉霖看到人生的孤单和清冷,而自己,却是这场孤单和清冷的制造者。如果说以前,这个冬天还有些许温暖,那就是盈盈送给玉霖的。可他却从来不曾珍惜。 外面开始下雪了,玉霖在盈盈房子的窗口,望着远处灰色的山梁,突然间心里像漫了雾一样,填满了那个叫盈盈的名字,玉霖一遍遍地呼喊,于是心里也渐渐地满了。那些曾经的柔情,那些默契,那些目光和声音,那些梦想和逃避,盈盈还记得吗,玉霖还记得吗? 窗台上落着一层厚厚的雪,越过雪,玉霖努力回忆当年的那个女孩,思路也渐渐清晰了。天已是黄昏,街上的车辆已经不多,行人更是寥寥,头顶上空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盛大恢弘,迅疾而轻盈,仿佛蓄谋已久的一场沧桑。 于是玉霖想起一首歌: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玉霖与盈盈,不是这样吗?玉霖沉默着,就这样等待,等待着黎明,等待着日出,等待着天晴,等待着能在风雨过后,看这世界依然花红柳绿。 打开盈盈的笔记本电脑,将鼠标移上她的好友栏里,那儿记录着她的所有好友。试着将自己的生日输进去,不想竟打开了,只有一个注明爱人的好友,一个孤零零的玉霖。 玉霖流泪了,原来其他的人,盈盈都不念不想,这个世界,在盈盈的心里,没有谁可以与玉霖抗衡,他是她青春里唯一的爱人名字,红玫瑰只有一朵,燃烧此生唯一的爱情! 记忆悄然转到盈盈刚回北京时,早上,非缠着玉霖去承德避暑山庄游玩。 “哥,你怎么在这里发呆啊。”盈盈的声音飘了过来。 玉霖确实发呆了,因为点的香烟烟灰已经很长了。 “呵呵,我和柳蓝到这里来过,你们第一次来,多转悠转悠。恩,很不错的景区。”一个勉强的笑容,玉霖感觉心头有中莫名的痛。虽然有树阴,但是毕竟是夏天,太阳晒了一天,手臂上已经有点红了,他用矿泉水浇在手臂上才感觉阵阵凉意。 “哎呀,前面忘记给你涂点防晒霜了。”盈盈看到玉霖的举动,才记起来,开始翻自己的手袋。 “嘿嘿,没关系的。”虽然皮肤确实已经晒的通红,“你们都涂了?” 任杰和高燕点点头。 “现在涂也没有效果了。”盈盈拿出一支眼霜一样的东西,“喏,这个涂一下吧。” 看来女孩子保护皮肤的东西还真的很多,果然那东西涂上后感觉凉凉的。 抽完一支烟后,坐在凉亭的木椅上闭目养神。盈盈则索性趴在玉霖旁边睡觉,有规律的呼吸声证明她今天一天下来已经很疲惫了。高燕很乖巧的侧身躺在盈盈旁边,头倚在任杰的腿上。 蒙蒙胧胧间,突然听到任杰的声音。 “燕子。”任杰轻柔的唤着高燕。 “恩?”高燕并没有睡着。 “你真的准备走了?”任杰的声音让玉霖睡意全消,但是并不睁开眼睛,依旧保持原来的样子。因为想他们谈论的话题并不轻松,如果这时候睁开眼睛,那大家都很尴尬。 高燕没有说话。 “你就不能不走么?”任杰的声音提高了一点,说到最后又低了下去,显然他们以为玉霖和盈盈都已经睡着了。 “那是家里安排的,都已经计划好了的。我不敢拂逆他们。”高燕似乎很无奈:“更何况也只有一年时间。” “可是……”任杰的声音夹杂着痛苦,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是怕我去国外就不再回来?”高燕的声音很平静,玉霖想是任杰和她说过很多次这个话题的缘故。 这回轮到任杰不说话了。 “其实我也很不愿意去,我不想和你分开,哪怕只是一年。”高燕的声音有点幽怨。 “一年?一年难道还不够长么?”任杰有点激动,玉霖很难想像他激动的样子,“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车,马上就会有房子。一切都是这样安定,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一年。” “别这样好么?”高燕见任杰的声音越说越响,近乎哀求的对任杰说,“我也不想的。” “我不会让你走的!”任杰的语气坚定而有力度。 办公室,玉霖思绪被敲门声音打断。 “进来。”他极力调整情绪,显得深沉而又镇静。 “玉霖,我想回家了。”进来的是任杰。 “为什么?” “因为,高燕要走了……” 。…… ☆、第四十六回 都是爱情惹的 一百零九 看到这个信息,玉霖彻底忍不住了,暴跳如雷:“给他下跪?为什么?我不要这么没骨气的女人,你让他给你跪回来,不然的话,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把事情处理好就过来给你解释,不要这样痛苦了好吗?我永远爱你。”媛媛已经下了决心,就是死,也要把离婚手续办了,然后和玉霖结婚。 媛媛一直在心里认为只要和玉霖在一起了,她会竭尽全力去感化家人。到最后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太天真了…… 上午媛媛打了玉霖的电话:“老公,不要想那么多,他已经同意了,后天办好手续,我就去陪你,好吗?” “如果我不要你来了呢?”玉霖说。 “为什么?”媛媛说。 “因为我已经有女友了,要结婚了,你相信吗?就是不要你来了。”玉霖说。 “你和别人的女人在一起了吗?不可能,你不会这么快的。你不会的。”媛媛说:“我不怪你了,也不怨你了。因为我相信我没看错人!相信认识这么久,现在的你肯定不是真实的你!你只是忍受不了认识你之前我做的事情,就用最残酷的一面来对待我,让我彻底忘记你。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来打击我,不管现在怎样,也不管以后怎样,我只知道我真的很爱你,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一个不纯洁的女人,我也没办法。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对不起!” “那件事在我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心里很难受……所有的这一切给我的压力很大。”玉霖气急败坏。 “老公,自从认识你之后,在我们相处的所有日子里,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也没有说过一句对不起你的话!虽然有时生气时我会说气话,但在心里我一直都在很肯定爱着你!”媛媛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当我决定要用全部去爱你,你却告诉我,你和别人已经有了婚姻!”玉霖说。 “老公,对不起,我现在心痛到无法呼吸!但我不怪你!不恨你!因为是我自己做的孽!但我一定要到你身边,证明给你看,我是多么的爱你。”媛媛说。 “不可能,我们俩分手吧。”玉霖说。 “老公,请相信你所认识的那个我一直都没变过。”媛媛说。 玉霖无情的挂了电话,媛媛失声痛哭,心在滴血。 但她还是决定去找他。 中午去吃饭,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媛媛没接,吃好饭又打过去,是个女孩子。没过几分钟,一切都证实是和玉霖曾经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媛媛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还一直担心自己如果离不了婚,也要在后天去找玉霖。却没想到玉霖是与别人在一起,才不接的电话。 “我已经结婚了。”玉霖在电话里跟媛媛说。千想万想的事情怎么也没想到这话从玉霖嘴里说出来了。 媛媛的饭已经炒好,但她没吃,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然后又慢慢的走到江边,坐在木椅上,眼泪止不住拼命往下掉。 事情就这样越来越糟糕。媛媛的状态情绪有些起伏不定。但在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不能放弃自已!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为自已最爱的人,一定要坚持! “请相信我!相信你自已!相信这么长时间我对你的爱都是真的!别因为误会而侮辱了我们最纯最真的感情!好吗?”媛媛说。 “骗你的,我不会的。”玉霖同时在心里说“因为我的心里已容不下别人!我一直会坚持等到你过来!” 两天后,媛媛打玉霖的电话想说她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可是怎么都没人接,也没人回电话。 在候机大厅打了很久,离安检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玉霖回了一条信息“我在去北京机场的路上”。 媛媛知道他确实去坐车了,可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呢。快要安检的时候,又打他电话,可还是没人:“现在他肯定在车上,不知道怎么样了。”又打玉霖的电话,可还是没人接。媛媛很疑惑,心里也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飞机就要起飞了,媛媛又打玉霖的电话,可照样没人接,“天啦,不会是坐车出了问题吧。”媛媛心里好担心。整个航程就在焦虑不安中度过了。 一百一十 “继续。”玉霖转过来和盈盈说。 “虽然和他离婚给了我一笔钱,但是我在南方没有工作,而且也找不到工作。实在没办法,所以就回来了。”玉霖没有想到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面,盈盈是这样的落魄。 “哦,抱歉,我想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应该问。”确实要说这样的事情,作为女人来说还是比较尴尬的。 “这个我连高燕都没有告诉,但是你不一样。”盈盈喝了一小口茶,“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你。说出来你别笑话,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真的很好。”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别在提了。”玉霖的心有点隐隐作痛。 “那天,本来是想试探一下你。没有想到你真的就放我走了,其实我多想你会留住我,抱着我告诉我,你爱我,可是……”盈盈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时候我想留下了,却又不敢。” “唉。”玉霖叹了口气。“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他想盈盈不会一直这样住酒店的。 “我还没有把回来的事情告诉家里,想先开个店,等一切稳定的时候再和家里说。如果不景气的话,那我就索性和家里说了,然后回家。” 尽管盈盈这样说,但是从她漂浮不定的眼神中玉霖可以察觉到这不是她真正的想法。 “那也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接告诉我。”玉霖客气的说。 “当然需要你了,你懂吗?”盈盈眼眸里满是柔情:“高燕现在和任杰在一起,很多事情都不方便。”盈盈整理了一下手袋,“你有事,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把盈盈送到到楼下,帮她叫了辆出租车。看着出租车在视线里面消失,玉霖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回到住处。他知道盈盈所坐的出租车去的方向并不是酒店的方向。 “盈盈回来了,你怎么打算?”午饭的时候,任杰买了几个小菜和啤酒,两个人对饮。自从柳蓝不在了,玉霖再也不喝二锅头了。 “其实她不说我也感觉到了,她离婚了。”想了想,玉霖把盈盈告诉任杰,“高燕也一定知道了,她还问我知道不知道盈盈为什么会回来找我。” “嗯,高燕和我说了这个事情。我也觉得奇怪,按照盈盈的性格,也不至于这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任杰很有把握的说。 任杰说的是有道理的,因为盈盈是一个很懂得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当交了房租突然没有钱了,盈盈会突然拿出钱,那是她平时计划着用钱的结果。这一直让玉霖引以为傲的女人即便是要和自己分手也是先留好了后路。这使玉霖佩服极了。然而现在,难道真的在这半年里盈盈变化这样大? “打电话叫上盈盈和高燕,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任杰拍着他的肩膀,递过来一支烟,“明天可能我要回老家了,所以今天晚上还是见见盈盈好了。” “那我一会给她电话,你叫上高燕。”玉霖点着烟。 “叫上婷婷她们吧,三个丫头气氛会很不错。”任杰的建议。 “好的。”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玉霖仿佛看着盈盈的脸庞在夕阳下红扑扑的,甚是可人。 “盈盈?”玉霖拨通了盈盈回到北京刚换的新号码。 “嗯,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盈盈在一个有音乐的环境里。 “你下午去哪里逛了?”。玉霖问。 “没,我直接回酒店了,下午就在酒店休息。”盈盈撒谎了,让他有点心痛。 “没其他事情,和你说下,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任杰和高燕他们都来。”玉霖把电话的真正目的告诉盈盈。 “晚上啊……”盈盈的声音有点犹豫。 “怎么,你有事情么?”玉霖追问。 “现在还不知道,这样吧,你晚点再给我电话。或者我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就给你电话。”盈盈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下班时候给你电话。”玉霖挂断了电话。 凭着对盈盈的了解,玉霖相信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了,不只是简单的离婚。 傍晚的时候给盈盈打了电话,出乎玉霖的意料,盈盈居然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非常高兴的答应了邀请。虽然事后玉霖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哥,那两个人今天晚上聚餐,我们参合在一起不太好吧。”盈盈在玉霖整理东西,准备带上她去接任杰和高燕的时候小声的说。 “没什么不好的,任杰和高燕都那么熟悉了。”玉霖笑着摸了摸盈盈的头发,“小家伙还怕羞?走吧,现在我们去接婷婷,高燕由任杰去接。” 玉霖的心情不错,当初关系最好的六个人,如今只剩下五个人了。自从柳蓝不在,那最后的一次聚会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也许是因为拘束,盈盈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也没有太多说话,车子里面悠扬的音乐似乎在诉说着一种友情,但是玉霖知道那是在过去的感觉。想着,倒有一种凄凉的唯美。 到饭店的时候,任杰和高燕已经在饭店的大堂等了。穿着紫色裙装的盈盈一下车就带出了一种纯美的安静。 “盈盈,你好,又见面了。”高燕和盈盈打招呼。 “你好,燕子姐。”盈盈的语气有点不自然,不知道是因为高燕突然给她打招呼她没有想到,还是她身上香水味道太浓。 “那天我听婷婷说了……”盈盈柔声的说,似乎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燕子姐,你们在一起住着习惯么?他是不是一个爱干净的人。”看了一眼任杰,说着妩媚的笑了出来。 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觉得正常,只是盈盈在高燕面前这样说,玉霖觉得很不舒服。 “还好吧……”高燕轻轻的说了这三个字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瞥了一下盈盈,发现她正用手拨弄着自己的裙子,神色如玉霖所预料般的不自然。 ☆、第四十七回 该来的,该走的,没有结束的 一百一十一 雪依然如鹅毛般的飞舞着,相隔千里的两台电脑前,玉霖陪着云非语语音聊天:“傻子,有你陪着我感觉好幸福,虽然还没在一起,我们也要好好珍惜每一天。” “真希望时间能停止,这样就不怕会分开了,今天的我好傻。”玉霖说。 “我好怕好怕……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消失了,我该怎么办啊”云非语感觉这几天有些不对,但是那里不对,她说不出来,就是有种恐惧,在神经上蔓延。“……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我也好累好累。真想靠在你的怀里入睡!傻瓜,你一定要娶我,我要做你的傻媳妇。” “你是我的,记住了,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记住了,你是我的女人,知道吗?”玉霖说。 “嗯,我记住了,云非语永远都是你的女人,永远。”云非语说。 “今天,在马上上看到一个人在路边座椅上坐着,以为是你,好想拥抱你给你温暖,但我不敢。我怕!”玉霖说。 刚到公司坐下来,电话突然响了,这么早谁会打电话?玉霖有些不详的感觉。 “喂!玉霖吗?”只听到电话里传出一个非常动听的女人声音。“我是云非语,说话不方便,你等会……”说着拿起电话,然后是脚步走出房间的声音。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里传来玉霖担心的声音。 “哦!没,没有,只是我,很想你……”云非语吞吞吐吐的。 “云非语?怎么了?”玉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电话那头有十几分钟没有说话,只听到不停的抽泣声。 “傻瓜,忘记我吧,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云非语说着眼泪一涌而出。 “语儿,语儿……”玉霖焦急的站起身子,站在办公室窗前:“是不是我那里做错了?是不是我不够爱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云非语一下因为心跳加速,心脏供血不足,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昏倒了。 云非语非常吃力的慢慢张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妈妈在旁边含着泪。 “你是谁?我在那里?”云非语漠然的问了两句话,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其实不是睡,而是昏迷。妈妈已经知道,云非语暂时忘记了一切,医生说需要一个她心里忘不掉的那个人把她唤醒。 妈妈不知道她心里到底藏的那个人是谁,就拿着云非语的电话,挨个去问。后来云非语那个闺蜜妹妹告诉妈妈,云非语曾经说,有一个叫玉霖的是她最爱的人。可是翻遍了全部的电话簿也找不到所说的那个玉霖,却在最后私密空间里找到了注明老公称谓的电话,难道就是这个吗?妈妈实在无奈,只好发了个信息过去:云非语已经昏迷,如果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请打个电话过来。 在云非语晕倒后,妈妈一个人吃力的把她送进医院,经过一天的抢救,云非语醒了,医生说:病很严重,千万别让她睡着了,一定叫她起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先听我说,云非语在三天前突然晕倒,已经昏迷三天了。现在在医院,医生说不能让她再睡了,你看能不能把她叫醒。”妈妈说。 “云非语怎么啦?她怎么会突然晕倒。”玉霖突然很恐惧。 “医生说,是白血病……”云非语妈妈在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了:“你试试吧……”说着把电话放在枕头上,轻轻的把女儿的小脑袋翻转过来,耳朵贴着电话。 “语儿,语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玉霖的眼泪已经缓缓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云非语慢慢抬起小脸漠然的听着电话:“你是谁啊?干嘛要哭?” “我是玉霖,一个叫云非语曾经答应过我,要生死在一起,不离不弃的。”玉霖说。 “云非语是谁?”云非语说。 “那你还记得我吗?”玉霖忍住悲痛。 “不记得,但你的声音我很熟悉,好像听到过。”云非语漂亮的眼睛茫然中突然闪现出一丝光芒。 玉霖终于忍不住了,在电话里大哭起来,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毫无忌惮的哭,竭斯底里的嚎哭,强烈的心痛和失去的恐惧,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你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心里就很难受,你肯定是我认识的人。”云非语听到玉霖的哭声,鼻子一酸,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忘记了吧,忘记了吧,忘记了也好,你再也不会伤心了,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突然,从玉霖嘴里吐出这句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说。 “你到底是谁呀?为什么给我打电话会哭?为什么你哭了我也这么难受?”云非语说。 玉霖没有说,就是一直哭,一直哭,一个七尺男人,在一个房间,哭的凄厉,哭的肝肠寸断,哭的已经忘记了一切。 云非语也一直在流泪,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流,听到对面电话里熟悉的声音那么悲痛,她感觉很难受,很难受,忍不住,忍不住泪水如泉涌一般,把电话打湿。 一百一十二 “我去下洗手间。”高燕刚去洗手间,盈盈也站起来了。可没大一会儿,竟然是盈盈先回来了。 无意间目光掠过盈盈的时候,发现她正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看。玉霖略微扬了扬眉,她盈盈是否有什么话要说。盈盈低下头,浅尝了一小口饮料。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高燕这时候从洗手间才回来,身上的香水味道更浓了。玉霖这才明白为什么高燕去了这么久,原来在洗手间里补妆。他善意的向盈盈笑了笑,试图告诉她,女士在洗手间补妆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但是盈盈怪异的眼神并没有因为他的微笑而有任何变化。 聚会在晚上十点半的时候结束了。 “刚才你是想和我说什么么?”玉霖对坐在边上一直没有说话的盈盈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盈盈的回答让他起疑。 “哦?”我瞥了盈盈一眼,试图听盈盈继续说下去。 “什么事,什么事?!”因为大家酒都喝的有点多不能开车,所以就近开了宾馆住,婷婷见他和盈盈在聊天,便来凑热闹。 “没什么啦,正在说高燕姐呢。”盈盈把婷婷凑上来的脑袋顶了回去。 “那还用说,老男人看上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简直风华绝代。”婷婷夸张的在后面大叫。“真羡慕她。”简单的评价却能感觉到她的观点和盈盈是一样的。 “哈哈,你们到了她的年纪也一定可以迷倒众生。”玉霖随口说了句,心思却在想盈盈到底为什么回来。 “呦,太难得了,你居然还会说真话。”婷婷的这句评价真让他哭笑不得。 宾馆,三室一厅的套房。 婷婷在洗完澡后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裙在玉霖眼前晃,不停的和坐在沙发上的盈盈讨论女士佩饰的问题。盈盈边拨弄她还没有干的头发边很有兴致讨论。看来高燕今天晚上给她们灌输的思想见效的还真快。 “喂,婷婷,你就不能穿的多点?”玉霖点了支烟,“大家闺秀可没有你这样穿的不正经。” “得了吧你,什么大家闺秀?你懂什么,这叫性感。有资本在才能秀的出来,象你这样年纪的男人,唉,脱光了也没有人看。”婷婷的话露骨到在一旁的盈盈吐了下舌头,样子可爱极了。 玉霖没好气的白了婷婷一眼,继续抽他的烟。 “你看看你的香烟味道都把我的香水味道弄变味了。”婷婷还抓住不放了。 “天啊!”玉霖装晕厥状。不至于晚上要睡觉了还喷香水吧,真不理解女人。 高燕从浴室里走出来,边擦拭带着水珠的秀发边问:“你们在聊什么呢?我在里面都听到了。” “这个烟鬼,破坏高雅的香水味道。”婷婷拉起高燕,“走,我们到房间去,省得被熏的睡不着。” 说着婷婷和高燕进到另一个房间。 盈盈坐到玉霖边上,打开电视机开始看她喜欢看的电视剧。不知道为什么,盈盈身上的花露水味道永远让他不忍心用烟味去破坏。 “我去洗澡了。”玉霖摁灭香烟,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盈盈竟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也难怪,现在都是广告插播电视剧的,几乎没有什么品位,况且很多时候一个广告还要重复好几遍。 玉霖坐到盈盈是身边,换了个台。一分钟后又切换到原来的频道,盈盈要看的电视剧总算是开始了。 “盈盈。”推了推盈盈,轻声的叫她。 “唔,开始了啊。”盈盈见电视开始了,便多少来了点精神。 “盈盈,你能和我说说你晚上碰到什么事情了么?我是说关于高燕的。”玉霖实在是很想知道盈盈到底发现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盈盈看起来十分平静,“只是觉得奇怪,在洗手间里我发现高燕在抽烟。可能是自己有点神经过敏……” “什么!”还没等盈盈说完,玉霖惊讶的简直要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是啊,真的很奇怪。因为以前高燕很讨厌香烟的味道,但是我确实可以肯定她在洗手间抽烟了。” “你看到了?”玉霖的理性思维开始恢复。 “没有看到,但是洗手间里面就两个位置。进去的时候就发现里面有股香烟的味道,而且我隔壁的位置上面还有烟出来。我想当时洗手间里面就我和高燕吧。”盈盈分析的很有道理。 难怪高燕去了洗手间这样长时间,闻到她当时身上浓重的香水味道还以为她当时是补妆了,看来并不是玉霖所想像的那样。只是奇怪高燕为什么要躲到洗手间去抽烟…… 联想到了高燕问他和婷婷借钱,还有前几天见面时候苍白的脸色。真是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幸好现在并不是事实,只是玉霖的猜测。但是难道这样的猜测真的没有根据么?要出国事情决定没多久,可能是舍不得任杰心烦才会抽的吧?应该不会有这样大的烟瘾。越想越感到不安,甚至有点彷徨。 “你怎么了?”玉霖想当时的脸色一定是很难看,因为他看到盈盈用两只手拉住自己的手臂用力的摇。显然当时一定是愣住了。 “感觉不是很好。”玉霖收了下嘴角,点起一支烟,“可能高燕……” 尽管是推测,但是玉霖觉得没有办法一个人来承受这样的猜测,需要宣泄出来,他需要一个倾听者。 “啊!”看来盈盈还没有意识到他猜测到的程度,“不会吧!” “这个事情我可一定要弄清楚。”拿起电话想给任杰电话,突然感觉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这样说有些唐突,于是又放下电话。 “我去睡了,你看会电视也早点休息,听话?”站起来,努力的向盈盈挤了个笑容,进房间去了。 虽然说是去睡觉,却完全没有睡意。手中的烟还没有烧到尽头,玉霖坐在床边,关掉房间的灯,一片漆黑,香烟的一点红光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让玉霖看到从嘴巴里面吐出的白烟迅速窜过他的手指间。 当抽第二支烟的时候,房门开了。 走廊的灯光,通过门缝躺到床前的地板上。 房间的灯被打开了,盈盈站在门口。 (玉霖不是滥情,他只想在残酷的现实中寻觅一份真爱。梓涵错了,长久的爱情不会一直充满激情,而是生活中平淡的相濡以沫。对于爱情,云非语知道一辈子只是奢望,她不想让爱的人因为而受尽折磨……) 【第一部完,预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二部《惑痴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