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你的黑玫瑰 作者:萝也 文案 【滚爷在GW基地里,天天都能见到萧神,不会近水楼台,以身相许吧!】 “你们滚爷可是靠手吃饭的,萧神这朵带刺的黑玫瑰,我怕疼,摘不了,在远处欣赏欣赏就行。”镜头里的袁果果吹了吹纤手,面露遗憾的解释道。 镜头外,GW基地,某萧神冷如冰霜,求问度娘【如何撤销直播礼物】【黑玫瑰的采摘方法】。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游戏网游 励志人生 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袁果果,萧也 ┃ 配角: ┃ 其它:英雄联盟 一句话简介:不够完美的两人相遇、错过、重逢 立意:电竞圈的青春、热爱、拼搏,成长痛的治愈 第一章 伴随着水晶破碎的音效,袁果果激动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还没一秒,脚上传来的刺痛感就惹得她“嘶”的一声重回镜头。 【绝对没听见屏幕那头痛苦的声音,更没看到因为痛苦狰狞的嘴脸】 【hhhhhh,滚爷真是GW战队的真爱粉】 【楼上的,明明是萧神的真爱粉(石膏说:看看我】 自己支持的战队赢了,虽然是萧也打出的关键一击,可袁果果不在乎,心情大好地将AK直播房间名,从【滚~进来】改成【谁都别想逃】,压根不搭理弹幕上七八个人的唧唧歪歪。 点入英雄联盟黑色玫瑰服务器,袁果果撑着头开始排位,沉重的脑袋里全是萧也赢下比赛后欠扁的邪笑。 【滚爷看完萧神的乐芙兰,觉得我上我也行】 【开始整活了嘛,我马上去群里通知!】 【我有预感,今天滚爷的妖姬,不是超神,就是超鬼】 “嗤!”稍瞟了眼弹幕,夸张地活动几下手腕,袁果果轻蔑开口:“各位看官请扶好你们的眼镜,滚爷的妖姬秀要开场了。” 袁果果,也就是右下角摄像头里,正一只脚绑着石膏放在小板凳上,一只脚缩在椅子上嚣张直播的女士,今年21,杭州A美院在校大三生,国画山水绘画专业。 从小接受袁爱国同志墨水味的熏陶,间或接受母上大人林艳梅同志的火锅投喂,她自诩兼备林妹妹的文墨身世和程咬金的人格魄力。 体长168,不到100斤,按照闺蜜沈练的说法,健身瘦下来的身材虽然对不起每顿两碗的饭量,可力量绝对是让一般文弱书生汗颜,她现在这条打着厚重石膏的残腿,就是帮学姐准备毕业展期间,勇猛推开无力瘦小的学长,搬画框摔下台阶的恶果。 餐餐大骨头汤她可以忍,禁足她可忍不了。好不容易放假了,学姐的毕业设计也忙完了,她袁果果,要去上海看夏季赛!观看直播完全解不了渴! 一波惨烈的三连败,袁果果面无表情地打开历史战绩,对着新鲜的红地毯发呆,果然乐芙兰这个英雄,Boom,也就是萧也,才叫会玩。 【太惨了,果然超鬼了,不愧是滚爷】 【滚爷不对劲,己方打野中路脏兵她都没开麦?】 移动鼠标迅速叉掉黑金色客户端,关掉摄像头,袁果果不服气:“哼,不就是小小妖姬吗?一时手感不好而已,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各位明天见。” 不理会观众老爷的赔礼挽留,屏幕一黑,光速下播。 摆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适时亮起,袁果果只瞧了瞧,立即闭上双眼,微信提示框里一条来自高商码农的消息【我明天要去上海啦!】。 抓心挠肝,难抵诱惑,袁果果一把拿过手机,拨通高商码农沈练的电话。 “沈练,咱俩绝交吧!”袁果果慢腾腾地说。 电话另一头,沈练早就准备好了后招,停下收拾行李,扑倒在大床上,掐着密嗓说:“我们家可怜的小果果,要不要沈姐姐解救你,去会会你的旧情人。” 手中的压感笔在数位板上划下一个糟糕的弧度,她隐约感觉沈练的7cm红色细高跟正踩在自己的柔软小心脏上,怪疼的,费力地挤出句:“一路顺风。”挂断了通话。 摸索出抽屉深处的小镜子,盯了会对面那个脸色苍白、眼圈发黑,两颊没有半点赘肉的女人,袁果果拄着拐杖,挪到床前,慢条斯理地撕开床头柜上落了灰的面膜贴好,一边躺下,一边劝说自己,比赛看直播就行了。 小身板一阵摇晃,袁果果糟心地睁眼,沈家大别墅映在车窗里也都泛着金光,作为一个被“绑架”的可怜女子,竟生了几分罕见的归家柔情。 “快下车,果果,别搁这装林黛玉了,都一路了,我都替你累。”沈练接过司机手里的拐杖递给她,转身就去门口跟许久未见的老爸老妈寒暄。 抛开些许的不开心,来上海这件事她可盼了太久,拿娇不住,袁果果撑着拐杖屁颠屁颠地抱住沈妈,软糯撒娇:“沈妈妈,我好想你。” 沈妈听声惊讶地扒开袁果果,上下打量个遍,担忧道:“果果,怎么这么瘦了,原先胖嘟嘟的多可爱,沈练说你瘦了,我还不相信,这腿又怎么了?”说着小心地搀扶她往里走。 被当成老佛爷对待的袁果果可不想揭露自己的青春糗事,只扯了个成长的谎,女大十八变,腿的事倒是没瞒着,所幸饭量不减,沈妈倒是没再多问。 享受完沈家的高级大浴盆,顶着头半干的毛巾,袁果果蜷在阳台的躺椅里直合眼,一旁躺椅上悠哉涂指甲油的沈练,突然给她怀里塞了两张票,贼嘻嘻地说:“不要感谢我,明天的票。” 彻底地关上眼帘,她攥着票的手朝垃圾桶移动1厘米。 余光瞄到,沈练轻呼刚涂好的一个图案,漫不经心地警告:“你要敢把票丢了,我这就再没有了,你跟广大粉丝拼手速吧。” 乖乖把票藏到睡衣兜盖好,袁果果倔强地翻起身,端坐在书桌前,冷酷地打开直播,她是陪练练来上海的,明天是陪练练去看比赛的。 【今天又是没有头的一天】 对于刚开直播就飘过的这条弹幕,袁果果很不满意,讥诮道:“滚爷我昨天不是开了五个小时的摄像头,被你吃了?” 【滚爷今天好凶,嘤嘤嘤 ,是又没抢到门票吗?hhh】 “嘤嘤怪请出门右转,滚爷不需要抢,我现在手里就有两张!两张知道吗?”让这群人老是笑话她的老年人手速,这回她可真是扬眉吐气、逆风翻盘、虎虎生威。 手不自觉得伸进兜,摸到光滑的票面,萧也去年夺冠接受采访时说的话回响耳边,靠,她还是想把票扔了。 一手握笔,打开Ps,一手敲着键盘,她沉心继续昨天没上完的颜色,安抚弹幕:“各位,滚爷开始画画了,有问题要问的,等会画完,一一答复。” 【唉,关麦了,滚爷开启三无发育模式了】 【滚爷,你的笔刷能分享一下嘛】 【新来的小可爱,笔刷在粉丝群里都有分享喔~】 【谢谢!】 【滚爷!听说你抢到票了,我明天也去现场看比赛!我要和滚爷面基了!】 场馆外的日头正烈,入场时间还没到,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小蘑菇已经热闹有序地伫立排好,不时有分发应援的小哥哥、小姐姐穿插其中。 沈练从床上提起袁果果早早出发,排在第一,此刻头顶才勉强有片阴凉。 对于沈大小姐这种提前两个多小时干等、仅仅是为了防止她临阵脱逃的举动,袁果果虽有不满,可碍于手上的冰奶茶,勉强忍了。 “这位小姐姐,请问你是AK直播的滚爷吗?我是你的粉丝!”一名可爱的初中生扎着高马尾,从身侧跳出来,额头汗涔涔的,发尾粘到脖子上。 昨天的弹幕她后来仔细翻看了一遍,也知道今天有她的粉丝来现场观赛,只是没想到人家冒着大太阳在找她,自豪的同时有些小内疚:“小妹妹,我是滚爷,这外头太热了,你还是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歇,小心中暑。”说完袁果果将手中没开封的冰奶茶送给小粉丝。 第一次见偶像就收到礼物,小粉丝郑重地将奶茶扣在怀里,举起一个可爱闪亮的头箍,小脸红扑扑的:“滚爷,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Boom萧神的应援发箍,你能收下吗?” 不,不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被扑棱的大眼睛堵着,她求助地望向看热闹的沈练。 “真好看,不愧是滚爷。”沈练接过粘着“Boom”字样的应援发箍,二话不说就戴到袁果果头上,拽住她造反的双手,一个劲地使眼色。 不好拂了小粉丝的好意,袁果果死心,暂时保留紧箍咒。 被滚爷宠得很满足的小粉丝,留下句:“滚爷,你真人真好,好漂亮,你家的火锅也好香!”就回去排队了。 捂着嘴深吸口气还是没憋住,沈练弯腰笑出声。 袁果果就地凌乱,昨天拉开行李箱拉链的那一秒,她就明白大事不好了,老妈怕她吃不习惯上海菜,偷偷给她箱子里塞了一整袋火锅底料,所有的衣服吸饱了红油汤香,怎么洗,味道都散不掉,沈练为了让她好受些,还给她上上下下喷了一泵五十块钱的香水,这下看来,纯属掩耳盗铃。 “开始检票了,各位观众请提前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和门票。”保安运气一声吼,挪开路障。 回过神,袁果果埋头翻包,三四遍下来,她深吸口气,拄着拐杖蹭到一边,羡慕得盯着其他粉丝顺利进场,委屈巴巴地道歉:“练练,我身份证落家了,咱们今天看不成了。”言罢,提步就往来的方向走。 “等等,防着你呢,”抬手搂住落跑的袁果果,沈练从包里掏出两个证件,将一个牢牢套在袁果果脖子上,用帽子压住,“走,我们从后门进去。” 计划败露,再作妖,就是死路一条,袁果果不敢,只能丧气跟上。 场馆侧边,GW战队上单、领队正猫着腰,悄悄往后门摸。 今天下午临出门,上单纪超群(渔哥,ChaoJi)嘴馋吃了块冰箱角落过期的小蛋糕,结果不到5分钟,腹痛难忍,进厕所出不来。 吓得领队黄尚开车送去了医院,这会吃下特效止泻药好些,才疾速赶回来。 “鬼鬼祟祟的干嘛?怕丢脸戴个口罩。”倚在柱子后面的萧也幽幽出声,垂首打字往里报信,还不忘嘲讽死要面子的二人。 “都是他!”黄尚站直身子,没好气地活动了一下腰盘,他也是被纪超群这小子绕进去了,他一个领队,根本不会有人关心。 双重嘲讽加身,纪超群伤胃又伤心,瞟了眼场馆正门,发现有两个粉丝正往这边走,捂住肚子就往里跑:“也哥,我先进去了!”差点来个平地摔。 萧也目光缓缓飘过正门,转身跨步往场馆里走去。 第二章 瘫坐在VIP休息室的大沙发上,吹着冷气,咬着苹果,袁果果琢磨,这工作证未免太好使,刚进门就被迎到这,还附赠一名小姐姐。 “辛糖,我的脚不碍事,也休息好了,你把我们带到观众区就行。”袁果果打了个饱嗝,把苹果核扔到垃圾桶里,她实在不想再在后台多呆一秒。 “没问题,您叫我小辛就行,我帮您扶着点。” 慢吞吞地从物资组、技术组和荣誉陈列室穿梭而过,说不心动是假的,袁果果有好几次都挪不动道,最终还是咬着后槽牙,生生移开目光。 趁着辛糖去解决生理问题,沈练对着全程目不斜视、挺着腰板,此时东张西望的袁果果,打趣:“滚爷是对英雄联盟不感兴趣,还是对某人不敢感兴趣?” 抬手虚抚小巧的下巴,袁果果故作沉思,皱眉道:“贫道早已看破红尘,施主为何紧咬不放?”说完还摸了把不存在的胡子。 两人谈笑间,辛糖揣着手机急急忙忙从厕所跑出来,扶过袁果果就走:“刚接到举报,有人闯进后台,这里危险,我先送你们去观众区。” 观众席入口,辛糖又接了个电话,着急忙慌地跑向后台。 耳边传来第一场比赛选手入场的介绍和欢呼,袁果果脑子直嗡嗡,GW比赛是第二场,这个时候刚好在后台。 沈练拽过她紧握的手,发现里头全是冷汗,知道她是没心情看比赛了,轻揉她的手心,鼓励道:“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反正危险出现,你得先保护我。” 踌躇了会,袁果果重重点头:“嗯。”而后一瘸一拐往回赶。 休息区的GW战队正乱成一锅粥,纪超群下午历劫还未养好,主办方又一个电话通知他们注意安全,有外人混进来了,可能是粉丝。 偏偏萧也早几分钟前出去透风,手机没拿,领队虽然脚踩风火轮去找,可目前还没找到,保安又过来,把他们休息室团团围住,阵仗大得,引隔壁RB战队伸出头瞅了好几回,GW剩下的队员情绪渐渐在崩溃的悬崖边蛇形走位。 袁果果二人摸索着路,赶到之时,休息区的门大敞,七八个高大的保安正一间间开门搜索,一切还来得及,压住疯狂跳动的心脏,袁果果接过沈练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 萧也没碰上黄尚,透完气回来,对眼前的情况很懵,也看到了靠在走廊上探头探脑的袁果果,左手插兜,右手滑手机,就在要从她旁边经过的瞬间,手臂一热,身高不到他下巴的小丫头,快速将他拉至身后,提过拐杖就是一甩,把从对面储物间里飞奔而出的黑影重重击倒在地,整个人也因为反作用力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意料之内的疼痛没有传来,袁果果双眼瞪圆,巡视着久别重逢的男人,天生一副勾人的好皮相,七年了都没长残,身体反而结实不少。 “果果,你没事吧。”刚刚在同保安交谈的沈练吓一大跳,忙跑过来扶住她。 气氛打破,袁果果心虚地打掉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抓起沈练就往外走,全然忘记脚底踩着的石膏,以及墙边倒下的拐杖。 才走出不到十步,一个天翻地覆,她就落到了萧也的肩上,裙底被外套盖住,一颠一簸的,差点害得她把刚吃的苹果吐出来。 GW休息室里,辛糖简单地说明了那个粉丝的情况,萧也的狂热粉,在后门保安上厕所的时候溜进休息区,就是为了近距离接触萧也,几分钟前已经被移送公安。 坐在沙发上的袁果果此时也想被移送,扒住自己的大石膏往沈练腿上一放,身子凑近一贴,小声卖惨:“练练,我脚疼,我要回家。”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干嗷了几下。 “可是你没有拐杖,我们怎么走?”沈练摊手表示无奈。 眯眼怒视对面装模作样、正和辅助王喜乐讨论战术的萧也,她都抓到好几次他偷瞥她了,他这是非法囚禁! 寻了个大家注意力都不在她这的机会,袁果果飞速抬起伤脚,蹦着去够柜子顶上的拐杖,还真让她碰到了点,就是落下来的时候石膏太沉,左脚绊右脚,又被萧也搂了个满怀。 “袁果果,你少让人操点心。”萧也余惊未消,冷面训斥。 “萧也,我没想招惹你,”袁果果趔趄向前,堪堪稳住身形,扭过身子,仰起头与萧也对视,“所以拜托你别操心。” 吵闹的休息室瞬间安静,离得最近的王喜乐微信一响,全是让他去劝架的,这群没良心的,让他管也哥的家事,也哥以后不照顾下路了怎么办。 轻咳一声,王喜乐搓着手哆嗦上前,劝架:“也哥,多让着点嫂子。”转头又讨好袁果果,“嫂子,我们这也第一次见,比完赛一起去吃个饭吧。” “你们别误会,我跟萧也只是同学,我还有事,不打扰了。”她接过沈练取下来的拐杖,死死夹住,像个聚灯光下的贼,落荒而逃。 丝丝凉意透过面膜,往她皮肤里钻,电脑屏幕中的妖姬不再气定神闲,激进开团,率先被秒,不到25分钟,团灭,RB踏平GW水晶,下路组合2比0轻取老东家,曾经的S9世界冠军,得了个满屏的谩骂。 盖上喧嚣,撕掉干掉的面膜,桌面搁置的发箍还在闪光,她无措地抱住膝盖,泪水决堤。 2013年暑假,袁果果在心底将萧也骂了一千遍后,从床上爬起来,拉开台灯,口嫌体直地率先打破僵局,发消息告诉他,明天她就要走了,回杭州老家,让他来机场一趟,他隔了半小时,回好。 隔天,广播里一遍又一遍的登记提醒,催促着她上了飞机,机内最终的起飞提示前,她还在幻想,萧也会像电影里一样,踩着数万风尘来见她,可直到舱门关闭,他没来,她死心地将手机里所有关于他的东西删掉,也删掉了初二那年自己对他懵懂发芽的喜欢。 一觉醒来,头疼欲裂,袁果果打开手机,微信提示不断响起,三十多条,全来自高商码农: 【果果,是我的错,萧也他一直求我,想见你】 【当年初三开学,没见你,他问完老师,又来找我】 【我看你被他伤得那么狠,铁了心不告诉他,想着为你出口恶气】 【可都七年了,他还一直在打听你,同学聚会那么麻烦,他次次都去】 【你明明也放不下他,你俩找个机会好好谈谈】 …… 【会议临时改到今天了,锅里有包子,10点萧也来接你去医院】 这次沈练来上海,除了看父母外,还受邀来参加第35届全国计算机安全学术交流会,此等觉悟和才能,当真吾辈楷模。 可她完全可以自己打车去医院,内心尚有波动,不代表她袁果果就要跟萧也扯上关系。 时间刚走到8点18,袁果果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估摸着挪到小区门口的时长,低头开始约车,对面停着的越野陡然鸣笛,黑色的车窗降下来,竟然是萧也,电子竞技不是没有早晨? 悄悄用帽子挡住脸,加快脚步,以前被小混混堵住,袁果果都没这么灰头土脸过,不奢反抗,只想逃避。 手机震动,袁果果立马接通,司机操着口流利的上海话问她在哪里,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就被开门下车的萧也夺了过去,同样是上海话,他的嗓音却能引人犯罪。 心跳已经犯罪的袁果果,没骨气地坐上了萧也的车,更没骨气地在他眼神的威逼之下,坐在了副驾驶。 打开的车窗涌进滚烫的热浪,七月的上海真是没有半点风度,只升腾躁意,却卷不掉鼻尖难闻的烟味。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袁果果斜窝着,仔细辨认镜子里那人的棱角。 “初三。”在你离开我的世界以后。 翻了个身,她肆无忌惮地扫视眼前陌生的男人。 “各位,鄙名袁果果,以后烦请各位,多多关照。”袁果果怯生生地瞄着台下好奇的同学,手指搓得发红。 班主任见她没别的话,指着角落一个位置安排:“袁同学你就坐萧也旁边,大家掌声欢迎。” 那是她第一次踏着阵阵掌声走向萧也,他就瘦瘦一小点,身板还没有她的一半,脆弱到吝啬鼓掌。 一下课,大家都被她文绉绉的语调吸引,体格大,说话却像极了还珠格格里的紫薇,温柔和气,渐渐都爱上围着她,将自己的零食玩具送给她,换取动听悦耳的故事。 那些故事都是袁爱国讲给她听的,有满腔热血的保家卫国,有九曲百回的爱恨情长,一到课间,她就开讲,萧也从来都是不参与的,端坐在椅子上,安静地钻研晦涩难懂的高中试题。 只一次,说到康熙和太子胤礽的父子情深,萧也候在楼梯口堵住做值日晚回家的她,冷声质疑:“胤礽那么废物,康熙怎么可能待他那么好?你骗人。”她才明白,原来他一直有在听。 被说成骗子的袁果果无半分难过,只觉得小同桌的声音和班上其他的小黄鹂都不一样,低哑深沉,像灵隐寺里醒时的钟声。 “别抽烟,对身体不好。”重新望向窗外,袁果果觉得车内的温度下降了一些。 萧也却差点闯了红灯,握住方向盘的手轻微颤抖,话语沾染上颤意:“你管管我,你管我,我就不抽了。” 第三章 诊疗室里,病床上的袁果果目光闪烁,医生提着电动刀锯缓缓靠近,她下意识得揉搓起手臂上刚冒出的鸡皮疙瘩,打了个激灵。 后脑勺倏地被一掌包住,脸牢牢埋到泛着薄荷味道的怀里,随着萧也胸腔起伏,她的耳畔擂鼓宣天。 “好了,这又不是什么大手术,就拆个石膏,以后多注意,不要再扭伤脚踝了。” 医生边唠叨,边把刀锯摆好,坐回椅子,眼神戏谑地偷瞄抱在一起的两人。 握爪给了萧也一拳,袁果果飞快地从床上滑下,快步出医院,挥手想拦出租,还是被寸步紧追的萧也挡住。 “我送你回去。” “医生说我好了,不劳驾。” “你早饭没吃,先去吃个午饭,我再送你回去。” “那我再说一遍,萧也,你的人生,我这次选择不参与。” 出租车“哔哔”响喇叭,绕开萧也,袁果果拉开车门,头刚伸进去,就又被扯了出来,肩部传来的酸疼点燃引线,她反身朝着萧也就要来通素质交流,后者立马扬手给她的红耳朵贴上手机。 “小姐姐,你好呀,我是GW的上单,渔哥,咱们昨天见过,一起吃个午饭吧。”那头的人喘着粗气,啪嗒啪嗒的,应该在下楼。 弯腰向司机道歉,袁果果接过手机,叉腰白了萧也一眼,他越来越无赖了。 “不了,渔哥,一来一回的耗时间,不能耽误你们训练。” “不耽误,我就在你们后面。”纪超群提着袋东西从医院门口跑了出来,跑到她俩跟前,弓腰扶膝,上气不接下气,“走,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好吃的四川火锅,我请客。” 调好料回到隔间,纪超群发现袁果果面前多了个盛着白开水的碗,好奇问道:“小姐姐,你不吃辣吗?要不换个鸳鸯的。” “不用,我只是吃得比较淡,涮一下就好了,还没介绍,我叫袁果果,你叫我果果就行。”袁果果有点懊恼,被偶像纪超群的光芒勾引,适才强硬立起来的城墙轰然塌了,无力托腮,瞥到桌面上的袋子,忧心出语,“渔哥,你的手伤又犯了?是因为昨天的比赛吗?” 纪超群摇头,低头专心组装筷子,轻松开口:“昨天虽然输得难看,倒不至于,定期检查而已,萧也怎么样?医生怎么说?”他说完便抬起头,目露关切。 当了三年GW的粉丝,选手的职业伤她都有所耳闻,萧也的颈椎和背部劳损严重,她一直都清楚。 “他今天来陪我拆石膏,没提看病的事,怎么?”她撕开湿巾,拇指尖沁入一丝凉意。 “也是定期检查,我出门前,他就出门了,我还以为他终于不嫌麻烦了呢,”想起昨晚四点起夜,一楼亮着的灯,纪超群又补了句,“果果,你别怪我多嘴,萧也他说话虽然不中听,但该是真喜欢你,昨天输了,输给曾经的老队友,他堵着口气,打了一晚上游戏没睡,刚开车的时候背就没靠过椅背,死挺着。” 瞟见萧也进来,纪超群止了话匣子,热情地招呼着他们涮肉。 夹了块肉放到袁果果的清水碗里,见她不再盯着自己,乖乖吃下去,萧也又惊又喜,闷头吃起火锅,咧开的嘴角溢出碗边。 当时初中正流行铁盘打菜的风潮,布局小巧精致。 许是怕她吃不饱,总有好心的小伙伴将自己的菜夹给她,袁果果每每拒绝,不厌其烦地向新一批的朋友普及“袁世凯筷上口水鲜”的尴尬事,保证她吃不饱还会再添,他们的照拂她一定记得。 拍着胸脯,侃侃而谈,笑盈满腮,鲜活的她如阳,被捧在中央,温暖挤进人潮,照耀到食堂角落独食的萧也。 大越野平稳停到沈家门口,后座的纪超群缩在一团打着呼噜,袁果果小心推门,萧也连忙下车,从后备箱提了两大包东西跟着她往里走。 掏出钥匙开门,她侧身试探他的意思,萧也只是将东西全扔给下楼看热闹的沈练,晃了晃手机,利落上车走了。 “别看了,车都没影了,快帮我提提,你们家萧也懂得怜香惜玉,怎么就不知道爱屋及乌呢?”分了一个较轻的给袁果果,沈练靠着沙发坐下,扒拉袋子,抱怨不停,“巧克力,巧克力,香蕉牛奶,怎么全是这两样,你那袋子该不会也是吧。” 绝望翻完另一个袋子,沈练仰躺在沙发上,神色凄楚:“有了媳妇,忘了媒人,你家萧也只顾上讨好你了。”收到来自袁果果的一记眼刀,才夹着尾巴上了楼。 包中手机震动,她望着那一片漆黑的头像,皱了眉头,点开消息,又舒展开来。 【零食不够再跟我说,还有什么喜欢的,记得告诉我】 【果果,我很开心】 中午的火锅太冲,到点午觉,袁果果破天荒地睡不着,打开Ps,新建画布,尺寸选了微信头像框的大小,聚精动笔。 等到画完,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捏了会肩颈,袁果果犹豫再三还是把它发给了萧也,配文【我不想看到微信列表里黑漆漆】。 候了两分钟,收礼那人没回复。 午后的燥热浮起,她身上不知何时已经黏糊糊的,拉开冰箱,发现冰棍都被吃完,沈练正和周公下棋,只能她自己去小区超市买了。 顶着日头冲进超市,脚底的凉拖瞬间降温,强劲的冷气兜头兜脑地袭来,比起吹空调,她还是宁愿挨热,挑拣了一些巧克力味和牛奶味的冰淇淋,袁果果迈着大步往回赶。 “胖丁!胖丁你在哪?”模糊又熟悉的声音从左面传来,袁果果定睛一看,GW的辅助王喜乐,正蹲在一堆灌木丛前像在找什么东西,语气焦急。 粉丝情怀作怪,她靠近几步,也蹲下来观察,直到听清了王喜乐喊了什么,她惊呼出声:“胖丁不见了?”吓得王喜乐腿脚一软,屁股狠狠着地,捂着嚎叫。 “嫂子,你怎么在这?”看清来人,王喜乐赶忙把手从屁股上拿下来规矩放好,“渔哥早上忘记关门,胖丁偷偷溜出去,我们一开始还以为它跟着也哥走了,也哥回来我们才知道它丢了,大伙现在都在外面找。” “还有哪没找过?” 胖丁是两个月前萧也捡来的幼犬,初次在AD江子涛的摄像头里现身,它只有小小一点,毛发稀疏,嗷叫都有气无力,只一双大眼睛,像滚落的黑玛瑙,骨碌骨碌转个不停。 王喜乐指着一角:“我负责的,除了这,还有那头没去。” 那个方向有个小公园,袁果果以前去过,匆匆道别,她撒开脚就往那边跑,暗自祈祷,在36度以上的蒸笼里呆上几个小时,胖丁可一定要没事。 仔细搜索了一圈,连滑梯里都查看过,完全没有胖丁的踪影,她坐在秋千上晃荡着脚,有些泄气。 静谧的四周隐约响起微弱的呜咽,静心凝神,袁果果在角落的排水口找到了舌头外露、气息微弱的小博美,木木地趴着,一只脚卡在铁缝里。 慌忙地从塑料袋里拿出根半化的牛奶冰淇淋,掰下一点放到手心,送到它嘴边。 渴坏了的胖丁心急舔舐,每次没了,它又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她。 喂了两三次,见胖丁缓过劲来,袁果果腾出手检查排水口,灼热的铸铁烫得她一缩手,赶紧拖起胖丁。 半跪在沙地上,袁果果矮下身子,轻轻握住它的爪子,小心翼翼地往稍宽的一边挪动,许是弄疼了它,它又呜咽出声,细语安慰,尝试好几次,终于拔了出来。 刚想起身,膝盖酸软,她摇摇向前倒去,一双手及时从侧面伸出,将她和胖丁牢牢抱住。 玻璃里边的胖丁正在接受治疗,萧也买了根雪糕递给她,救狗之恩她是要领的,况且她买的那些都进了垃圾桶,袁果果欣然抬手,却被萧也握住手腕。 “你这手怎么弄的?”萧也紧盯她手背的红印,急急开口。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袁果果羞红了耳根,企图拨开狼爪,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无奈解释:“可能是刚才不小心烫到的,没事,不疼。” 萧也置若罔闻,拉着她找到护士,人病找兽医自然没法,又跑外头买了支止痛化瘀的软膏,不顾她反对,低首拧眉,如临大敌地涂抹她的伤处。 偏头望向窗内,袁果果喃喃道:“萧也,你不是不喜欢兽医院吗?” 初二新加的物理,让短于逻辑、长于文学的袁果果很是头疼,既然头疼,她便不去想它,平日作业都是抄得沈炼的。 谁料第一次随堂小测原形毕露,五个大题勉强答对一小问,气得物理老师直向班主任告状,班主任约谈她,想家访,可她现在住的是沈家,怎么能让沈爸沈妈操心,再三担保以后好好听课,才换来学习委员的小家访。 肩担重任的学习委员不好忽悠,放学路上袁果果忍痛割爱,将省了一天的香蕉牛奶塞到同行的萧也怀里,双手合十,求他放她一马,惨遭无视,牛奶也壮烈牺牲。 好不容易磨蹭到小区公园,前方有只小狗拖着留血的后腿爬行,吓坏了袁果果,她抱起小狗,眼泪汪汪地央着萧也先去趟兽医院。 仰头观望渐暗的天色,萧也攥着手心不语,踟蹰良久,还是答应了,就是只站在医院门口的路灯下,任凭她怎么劝都不肯进去。 未免家人担心,袁果果借手机给沈妈报信,好心把手机传给萧也,却被他推开。 不一会沈爸沈妈都来了,还有皮丘的主人,脖子上没项圈,袁果果以为是流浪狗,依着毛色就皮丘皮丘的一路叫着,给它打气。 狗狗是三天前被狗贩子偷走的,带着一身伤逃回,被她俩碰到,沈爸按照她的描述想起小区的寻狗启示,小狗的主人感激地握住袁果果的手,又向萧也伸手,他侧身躲开。 辞去悬赏,外头只剩下沈爸沈妈、袁果果和萧也,垂头踩着灯光,她竖起耳朵偷听,奈何隔得太远,周围太嘈杂。 袁果果壮着胆子窥视,前一个路灯下,萧也站得笔直,大方得体地吐字交谈,唇红齿白,目若朗星。 第四章 腿上软乎乎的胖丁睡得香甜,袁果果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车换了个大门驶进小区,她才觉出味来。 “胖丁怎么跑到我们小区来了?”联想到午饭后他们离开的方向,不出反进,这下干脆连门都换着进,袁果果想装傻都没勇气。 脚踩刹车停到一栋别墅前,萧也避开她困惑的眼神,跨步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沉默代表肯定,袁果果轻手将胖丁挪到他怀里,掉头离开,愈浓的不安下,脚步生风。 “果果,快进来,我们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你俩了。”纪超群半边身子悬在门关大喊。 来不及了,回身假笑堆脸,她拽起萧也的手臂往下一带,凑到耳前咬牙切齿:“姓萧的,不管这次你目的是什么,在基地你给我老实点。” 凶狠的小模样映在萧也墨黑的眸子里,他眉眼弯弯,又把胖丁塞回她怀中,长臂虚搂住袁果果的腰,浅笑答应:“好。”右颊泛起的小梨涡该死的迷人。 抽屉里躺着瓶香蕉牛奶,萧也盖上桌盖,握拳在旁边的桌子上重敲三下,装睡的某人拙劣地揉眼哈气,不知所谓地看向他。 “你不必急着讨好我,下次物理考得差,家访该说的话我自然会说。”萧也掏出本高中物理书翻看,风轻云淡地威胁。 好心换恶语,袁果果有样学样地拿出崭新的初二物理书立在跟前,没看几个字就开始犯困,瞄了眼专心致志的萧也,内心感慨其秀出班行,一头就栽进物理书本里昏睡过去。 上课铃响,萧也摇醒她,尚还模糊的世界里,她恰好捕捉到萧也右侧脸颊带笑的梨涡,摸到课本,黏湿的触感缠上指尖,她气恼得胡乱抹了一通。 桌上瞬时多了包餐巾纸,察觉到梨涡更深几分,袁果果慌乱地抽出纸巾挡住身侧的视线。 没料引起前方注意,同桌二人双双上台解答数学题,心神恍惚,她盯着题目没有头绪,耳畔一小声“SAS”,总算有了灵感,快速答题回座,萧也也慢吞吞地答完坐了下来。 战战兢兢地上完课,她虚脱地趴在桌上,扭过头坦白:“萧也,我不是故意开你抽屉的,昨天你帮我送小狗,还没在沈爸沈妈面前戳穿我,我就想着送你我最喜欢的香蕉牛奶,谁知道抽屉里有一大叠情书,我发誓我没看。” 刷题的笔稍顿,萧也倾身罩住她,笑得邪性:“班主任让我辅导你物理,下节课自习,你先做套卷子。” 阴影撤去,一张单元小测摆在她面前,以头抢桌,她被恶魔的笑诓骗了。 长条的餐桌上,蜜汁烧鸡、香辣排骨等美食各自搔首弄姿,围绕着中心的三层大蛋糕。 今天是AD江子涛的18岁生日,受前一天的败仗影响,他耸拉着脑袋坐在最爱的甜点面前,提不起半点兴趣。 “别低头,皇冠会掉。”坐在小寿星左侧,袁果果活跃气氛,“都怪我昨天打扰到你们了,不然GW怎么可能输。”说不后悔是假的,她挠着头道歉。 江子涛显然有点慌神,扶紧生日王冠,怯懦呢喃:“不关你的事,春季赛我就很差,我比不上River,和RB的比赛,我来人就死,都是我的锅。” 观望了一下四周,其他人要不在逗回归的胖丁,要不就在厨房帮忙,萧也正在切水果,袁果果注视着他的背影,语含羡慕:“被上届的冠军队伍挑中,你哪里会差,不要跟River比,他两年前刚在GW上场的时候,补刀和输出都是联赛倒数,”拍拍江子涛垂下的肩,她音调略低,“更何况当时他身边的,还是神经刀萧也,不是现在的黑玫瑰萧神,天塌下来,脸黑的顶着。” 小胖子提手揉了揉眼角,继而摸着鼓起的肚子问:“什么时候切蛋糕呀,我有点饿了。” 气氛缓和,她放心地回头,发现所有人都挤在一堆偷听,被抓包后,立刻上前传菜吆喝倒饮料,萧也端了盘切好的香蕉和一碗白开水放到她手边,顺势坐下,宴会开始,少年们忘却昨天的不快,享受着当下的欢愉,期许来日的胜利。 躲到阳台打电话,里面乱糟糟的,全在互相抹蛋糕,一接通,她先请罪:“练练,我在GW基地,有人生日,我吃完晚饭,一会回去。” “我懂,你好好陪萧也,我不重要。”沈练化身柠檬精,哀怨散发清香。 “跟萧也没关系,是……”惨叫穿耳,屋里一片漆黑,外面的路灯也都灭了,恍然想起什么,袁果果挂断电话,冲进客厅,抓住用手机照亮的纪超群,着急问道:“萧也呢?” “刚去楼上换衣服了,”没来得及拉住跑上楼的袁果果,纪超群困惑,“怎么这么着急?我还没告诉她哪个房间啊。” 气喘吁吁上了楼,袁果果也意识到自己马虎了,旋即打算下楼,不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推门闯进,离月光一寸距离的地板上,萧也紧闭双眼,蜷成一团。 画完黑板报,袁果果出教学楼时天已然黑透,拽紧书包带往上一提,她蹦着步子,小调刚起,转角处伫立的一个黑影就吓得她失了声。 “是我。”帮物理老师整理试验器具,忘了时间,萧也也是才出的实验楼。 “那你赶紧回家,天晚了不安全。”她听别人提起过,萧也家离学校挺远的,坐公交要转两趟。 跳下台阶,袁果果仰头望着萧也,他站在灯光下,迟迟不动,好不容易踏出一步,又神情紧张地缩了回去,下唇咬得发白。 少人的校园蛙鸣格外闹耳,她耐心地等他,四目对视,陌生的情感从中流淌,袁果果敏感地察觉到了萧也的恐惧。 两步跨上台阶,握紧萧也的手,她笑得清脆:“我送你回家,反正我家近。” 手心软糯温暖,萧也恢复了些精神,推辞道:“不用,你陪我到公交站就行。”气势被压,他又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不过麻烦你帮我保密,奖励就是我每天多帮你讲几道物理题。” 这哪是奖励,惩罚都绰绰有余,袁果果充耳未闻,动力全开,拖着萧也跑向公交站,口中念念有词:“公交要来了,快跑。” 视野里的女孩马尾微荡,扫去萧也心底残余的不安,夜色正好。 “萧也,醒一醒,没事了,电马上就来了。”急切的呼喊唤醒萧也,他浑身颤抖地用力呼吸起来,肺腔一次涌入大量的空气,逼走烦闷。 狭长的眼启缝,他气息渐稳:“你扶我起来。” 本想来个公主抱,可萧也长得太高,七年前分明比她矮上几公分,袁果果只能抓起他的一只胳膊放到肩上,奋力起身,不料脚下踩到某球状的物体,连带着萧也向后砸去。 “嗬,我的牙。”撑着萧也的肩膀挺起腰,门牙磕得酸疼,她捂嘴抬首,强行憋回眼眶蓄势的泪水,猝然,身下的人拉下她的手,按着袁果果纤长的脖颈,徐徐探身。 呼吸之间不到5公分,房间透亮,楼底欢呼掀层,背后的门被迅速打开,又被疾速关上。 后退撤离,袁果果无视萧也眼底暗色氤氲,飞快开门,门外跌进个笑嘻嘻的纪超群,她顾不上辩解,下楼几句道别,匆忙逃出暧昧丛生的漩涡。 佳人跑没了影,纪超群一掌拉起地上低迷发愣的萧也,宽慰道:“人都走了,赶紧起来穿衣服。” 靠坐床边的人盯着胖丁的玩具球,慵懒起身穿衣,宽肩上有个小小的清晰牙印,纪超群表示没眼看,回想四分钟前的场景,袁果果长发垂落,半跪在萧也身上,而萧也这厮,裸露上身,炫耀八块腹肌的同时,把人家妹子摁在怀里亲。 一楼训练室,颓废地打开电脑,萧也的目光顷刻聚集,图片中,月光皎洁,群星闪烁,黑玫瑰紫光萦绕,怒放在鲜花繁茂的露天花园里,神秘高贵。 “小太阳,这备注有意思,嫂子也真懂,黑玫瑰终将绽放,说的可不就是也哥的诡术妖姬。”窥屏完毕,王喜乐本是过来邀请双排的,得到萧也的“滚”后,双排无望,无趣地坐回原位,等人的间隙刷起朋友圈。 刷没一会,王喜乐滑动电竞椅,绕着训练室大声感叹:“老天不公,嫂子那么漂亮,画画还这么厉害,这张我和锤石,画得这么软萌,我得拿来作头像。” 一波惊起千层浪,GW众人陆续开始翻找袁果果的朋友圈,除了练笔的板绘和国画,果然有他们每个人擅长的英雄和自己的Q版合影,激动得纷纷换起微博头像。 除了萧也,他瞪着只有妖姬、没有他的图片,妒火滔天。 当天晚上,GW粉丝圈炸翻了,宅男们更换的少女心头像击中她们的萌点,而萧也格格不入的清冷黑玫瑰,除了收获忠实粉丝的彩虹屁,更是引起一场名为【让萧神归队】的板绘比赛,女友粉和妈妈粉大展拳脚,各色妖姬和萧也的Q版合影新鲜出炉,主人公却固执地顶着那朵黑玫瑰。 第五章 不到二十分钟的脚程,袁果果硬生生走出一身细汗,泼皮耍赖地讨好,才哄得沈练把门打开,两人的革命友谊差点因为一通挂断的电话拜拜。 “练练,你敷着面膜的样子,真美。”洗完澡出浴室,床上坐着尊兴师问罪的大佛,她左右反复横跳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住。 沈练可管不了那么多,双手交叉,气哄哄地逼问:“晚饭放了我鸽子就算了,还敢挂我电话,快把今天的事从实招来,少一个字我现在就把你削了。”嘴角挂上阴测测的笑,合手成刀在脖子上干脆一拉。 省略停电那段,袁果果郁闷地交待,内心平静无波,倒是被八卦的沈练吓一大跳。 “啊!”沈练抱着枕头在床上乱滚,面膜摇摇欲坠,“GW清冷禁欲的萧神,初中不问世事的学霸,原来是这样的萧也,果果,你初恋在撩你,快出手把他拿下。” “呸!那厮坏得很,我跟他只是同学,最多同桌,当年只是我一厢情愿,他才看不上我。”疲惫地打开吹风机,呼啸声隔绝沈练的辩驳推测,她没有诬蔑萧也,这些都是她亲耳听到他说的。 终于跑出无声狭长的巷口,她喉口腥甜,哽咽着求路人打电话报警,又因为放不下他,重新钻进幽暗的乱巷。 袁果果紧握随手拾来的木棍,矮身从散发腐臭的垃圾堆缝隙中窥探,萧也正捂着肚子趴在地上,隔壁学校的小混混还在一脚一脚地踢他。 “大学霸,怎么不动了,现在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了吧,刚才那个胖子也跑不了,以后再收拾。”领头的小混混蹲下挑衅,几个小弟也都挥着棍子狞笑。 吐出一口血痰,萧也哼出声:“你有火往我身上撒,坏你好事的是我,你乱扯别人算男人?” “哟,都这份上了,还护着你女朋友。”小混混啪啪拍打萧也的脸,嘲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盯你那么久了,她每天都跟你一起放学,别人?” 轻脚往那边挪,袁果果计算着自己打赢四个人的几率,基本没有,可她受不了萧也此时被人□□的处境,举起棍子就要往最外侧的混混头上砸。 “她,一个仰慕者而已,就她那身材,谁能看的上,校花都喜欢我,我有的是选择。”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萧也扶额低笑,轻蔑地说:“她每天跟着我,就能当我女朋友?” 木棍掉落,警察恰好赶到,几个混混抱头蹲在墙角,她跌坐转角,等医生抬着担架把萧也救走,才一步步挪回家。 连续不断的“咚咚”响起,微信已经被GW的队员攻占,大多是感谢她制作的饭绘,一一回复过后,袁果果点开黑玫瑰头像,里面躺着一句【我很喜欢】,发了会呆,屏幕自动黑掉,映出她纠结的俏脸。 第二天一早,她就拖起昨晚闹到后半夜的沈练,后者满足了好奇心,任劳任怨地粉刷袁果果的脸面。 “今天好好玩,跟同学多唠唠。”沈练知道她破天荒答应参加初二同学聚会之后,以为她总算从曾经的高墙里走出来了,吵着要送她去,尽管被拒还是热情高涨。 其实袁果果并没有那么抗拒这个聚会,只是每次暑假恰好都在杭州老家或是外地旅游,懒得赶往上海。 悉心打扮的效果是出众的,袁果果刚进饭厅,就吸引了一票异性的视线,不少同性的目光也粘在她身上下不来。 同学们得知她是班上那个爱讲古事的小胖子后,更是擦亮眼镜,争先询问她的近况。 饭前饭中她勉强应付,饭后例行的班级大合照结束,袁果果有点想走,刚委婉地表露出意思,就被班长摁住,强行带到KTV参加下一趴。 坐到角落,她环视曾经的同学,大部分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可其实,都各自从丑小鸭成长为白天鹅,高傲成熟。 “果果,我能邀请你唱首歌吗?”原来班上内敛的矮个子男生变成了高大张扬的男人,彬彬有礼地递出邀约。 小麦霸袁果果本就压着性子一直没唱,这下看到对方点的歌是最近常听的《你曾是少年》,爽快接过话筒开唱,唱着唱着,不论是围着玩游戏的,低头刷手机的,还是高谈阔论的,都停了下来,偌大的包厢响彻少年心事。 2012年12月24日,周一,在上海的第一个平安夜。 一早袁果果就收到了许多大红苹果,也送出去了许多,只剩一个最大的还躺在她的抽屉里没送出去。 “萧也,有人找。”门口的同学大嚷传话,萧也随即起身,带回又一个苹果,掀开她的抽屉就往里放,他的抽屉早被祝福塞满,于是借用了她的,报酬放学给。 放学铃一响,大家三三两两地商量着如何过节,萧也却留下道物理题,然后出去了。 等到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死磕难题的袁果果觉得自己被忽悠了,萧也指定是拿不出报酬,趁机溜了,沮丧地拿出课本下盖着的苹果放进书包,收拾完课桌,往教室后门走去。 “题做完了?”萧也背着手出现在后门,表情惊讶,他明明挑了道她不会的。 “不会,不做了。”垂首试图推开堵门的萧也,那人却故意跟她作对,不动如山,她气得眼眶泛红。 以为出题太难惹哭她,萧也慌张地将小黄人蛋糕从身后端出,数字“13”烛光微晃,他右颊生出梨涡,语调高扬:“生日快乐!袁果果。” 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袁果果愣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无意间瞄到的,同桌生日,我有义务庆祝。”盯了半天,萧也辨不出她到底喜不喜欢,叹气解释,“只是几家蛋糕店都没有香蕉味的蛋糕,小黄人是香蕉泥做的,你凑活凑活。” “我很喜欢。”闭眼许愿,她吹熄蜡烛,翻找出书包里的苹果送给他,“回礼,平平安安。” 教室一时只有吃蛋糕和啃苹果的声音,照旧许愿成为国画大师后,袁果果嘴上沾着奶油,偏头发问:“萧也,你那么厉害,长大后想当什么?” “好奇?”同桌的某人眨眨眼,萧也抽出张纸巾给她,望向尚还大亮的天空,“当大人。” 如今,已成长为七分大人的萧也,白衬衫黑西裤,踏着七彩灯光走到袁果果面前。 她惊得住口,男同学的歌声仍未停:“爱上一个人,就不怕付出自己一生……” “累了吗?”萧也体贴问道。 摇晃脑袋,袁果果记得他们今天下午有场训练赛,不久前才结束,班长也说他不会来,在场的女同学还挺失望的。 “我累了,”萧也拉起她的手,挤出梨涡撒娇,“咱们回去好好休息。” 俊男靓女,爆炸发言,各有心事的众人热闹地起哄,不乏有心酸难过的,但都笑着祝福。 坐上车,耳边重回清净,刚入驾驶座的男人,拿出西装外套仔细披在她短裙外的腿上,小臂青筋毕现,姣好的身材,成功男人的魅力,袁果果猜不透萧也重逢后的做法,她不愿被同一朵黑玫瑰扎两次,再香再好看也不行。 “萧也,我初二那时候很喜欢你。”袁果果喃喃捅破最后一层窗纸。 喉结滚动,萧也心痒难耐:“那你为什么躲着不来医院看我?”为什么不辞而别。 原来在巷子里,他看到她了,这是不是意味着,那番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袁果果被动摇上升的一颗心撤回深渊,闭目恨绝道:“后来不喜欢了。” 木质大门隔绝身后那道视线,袁果果瘫软在沙发里,雨滴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窗,她有点冷,裹紧毛毯也还是冷,冷得心颤了,头也缩进毯子里,呜咽哭出声来。 从鞋柜拿出一双崭新的蕉黄色毛绒拖鞋递给袁果果,黄尚走在前方介绍:“果果,我们基地一层,你前天也差不多看过了,我和萧神昨天给你置备的东西,基本都在二层的美工间,我带你上去。” 头天哭到偏头痛,刚醒的袁果果脑袋还在当机,就在黄尚的软磨硬泡之下,失口答应了兼职GW美工,一诺千金,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赶趟上班。 幸好早上没人起床,提着步子悄悄挪到房间,她告别了黄尚,唯一同事齐睿正戴着耳机扎进屏幕与赛事语音相爱相杀,不忍打扰,默默在他对面的电脑前坐下。 桌上留有刚离职小姐姐的工作交接单,娟秀的正楷条条罗列,也难怪黄尚惋惜错失大将,难寻良将。 “嘶!”剪完片子,齐睿抬起头,反光的镜片下充满惊愕,“小姐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戴墨镜能看清吗?”他指了指遮住袁果果大半张脸的方框墨镜。 内心的小人咆哮,眼睛肿得像被蜜蜂蛰过,她为了不拉低市容已经尽力了,冷漠开口:“防辐射。”看着齐睿了然的表情,她心痛,她的沙雕人设第一天上班就建立完毕。 紧盯萧也的俊脸画了两个多小时,袁果果的眼和心脏能抗住,胃和嗓子却已防线崩溃,不争气地跪地告饶,咕噜咕噜,火辣辣的。 两杯凉白开下肚,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打开冰箱,她的脸再次垮掉,除了零食就是零嘴,面包之类能填饱肚子的压根没有,偏偏还有一整层的香蕉牛奶,用头发根想都知道是谁买的,借她十个饕餮胃她都不想喝。 气闷地关上冰箱,袁果果捂着空荡泛酸的胃,寻思一会上楼点个外卖,不料抬头转身过快,一阵白光眩晕之下,眼前猛然出现一个恶狠狠的萧也,心悸动得厉害,不吃早饭会得可怕的低血糖! 第六章 抓住袁果果的双臂,将她轻移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稳,萧也倾身诘问:“又没吃早饭?” “你问就问,别动不动离我这么近。”袁果果撑起身挪开些,没底气地辩驳,“起得晚了,没来得及吃。” 看来昨天的气还没消,尽管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只要她肯见他,就是好兆头。 迈进厨房,萧也矮身翻找食材,低哑询问:“西红柿鸡蛋面可以吗?” “啊?”提臀打算偷溜的某人乍被打断,悻悻坐了回去,袁果果有苦难言,敷衍道,“不用了,再等一会阿姨该做饭了。” “那我做好给你送上去。”利落敲了两个鸡蛋到碗里,萧也言语如常,耳朵却活跃地耸动。 “西红柿鸡蛋是吧,我爱吃,我就坐这吃,不麻烦你送上去了。”无赖的萧也没以前可爱,意识到这一点,袁果果挫败妥协。 一口甜淡冒酸的西红柿彻底勾出肚子里的馋虫,她顾不上怄气,连着嗦了好几口面条才停筷,胃暖暖的,临到嘴边的夸赞别扭地憋了回去,萧也他厨艺怎么这么好,明明高中毕业就开始打职业,而且基地阿姨做饭也很好吃。 对面吸面的小丫头吃一口就抬一次头,像极了护食的胖丁,萧也以为她没吃饱,又从冰箱里取了块巧克力放在她手边,立马被她推了回来。 “我减肥,最近很少吃零食,你也别给我买了。”说这话,袁果果有点心虚,她是减肥不假,可除了前三个月,基本从不节食,都是靠的天生体质和规律锻炼。 仔细打量她的小身板,两颊的婴儿肥消失,扛起来更是轻飘飘的,有了休息室的前车之鉴,萧也正纠结怎样才能在不惹恼她的情况下,告知她根本不需要减肥,胖丁就一记飞奔,将前腿放到袁果果的膝盖上,汪汪地撒起娇。 左手rua狗,右手收尾工作,舒爽的袁果果思想开始游走,想到刚刚上楼时萧也哀怨的小眼神,她对着海报里的他重哼出声,不就是吸吸他的狗吗,至于这么小气。 坏心眼地打算给照片上的萧也画个花脸,楼下一声凄厉的“啊”吓得她手一抖。 抱着胖丁匆匆赶到的时候,本应该坐在电脑前的选手们,一个个花容失色地躲在厨房阿姨的身后,你一嘴我一句地求救,重担在肩,阿姨抄着锅铲朝向训练室,如临大敌。 了解到这群大男孩惧怕的竟然是只从天而降、又不知所踪的大黑虫,袁果果放下胖丁,大步走进训练室,谁知胖丁迈着小短腿跑到她前头,继而对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狂吠。 凑近了看,有只独角仙一动不动地趴在干瘪的苹果上,好久不见的小家伙,她拿起支笔轻轻移到它跟前,独角仙还未够笔,手就被骨节分明的大掌包住。 笔被夺走,独角仙也被萧也处理,幼鸟们陆续回巢,袁果果瞥了眼半开门的阳台,有些好笑。 春天的花海孕育勤劳的拾蜜者,语文课上,一只蜜蜂搅翻了整间教室。 它先是落在第一排的女生头上,在后排男生的惊呼中,扑扇翅膀开启满屋子环游,自在悠闲,至少在袁果果看来是这样的。 小学上科学课,她可没少摸虫子,为了让她多多亲近大自然,袁爱国同志经常带她出去露营,一到晚上,帐篷外的炉灯旁全是大大小小的飞蛾,草地上空的萤火虫朝星星闪出暗语,空灵绝美。 可手忙脚乱赶蜜蜂的老师,和堂皇失措的同学们可欣赏不了,蜜蜂落到萧也桌上时,她发现这位满心只有课本的大神悄悄向后挪了几分椅子,脸上倒是看不出异样。 不再看戏,从书包掏出一个塑料袋,小心罩住蜜蜂,在大伙的雀跃和他的惊愕中,伸出窗外放生,再将萧也身侧的窗户关牢,雄赳赳地坐回座位。 既然都躲到外头了,怎么还逞强。 “胖子,把你的桌子好好收拾收拾,别再让我看见烂了的苹果。”萧也轻描淡写地威胁道。 闯了祸的江子涛连连点头,上上下下地忙活起来,袁果果安抚胖丁的同时,趁机瞟过萧也的桌子,倒是挺干净的,基本除了外设什么都没有,还有个被白纸盖住的物件,应该就是万年失踪的摄像头了。 “糟了,我好像又闯祸了。”江子涛皱巴着脸,欲哭无泪,“忘了我在直播,还开了摄像头。”他也是整理桌子挪动鼠标才发现的,弹幕密密麻麻,全在问【她是谁】、【萧神为什么牵她手】。 急忙点开江子涛的直播间,主播已下播,热度不减反增,全是在讨论她和萧也的,微博提示框也突突往外窜,她关注的几个GW大粉纷纷发文@官博,袁果果心累,萧也这厮果然就应该避得远远的。 “我发条微博澄清一下?”萧也取下耳机,游戏屏幕黑白,转头看向她。 他萧也,Lol的神,夺冠才发一条微博,现在亲自下场澄清,没问题都有问题了。 “不用,咱俩又没干什么,首尾直播间里也有播,过会就消停了。”袁果果卸载微博,决定装死,拖着虚浮的身子上楼,“等会午饭不用叫我,我现在挺饱的。” 强装无事到下班,沈练还没回家,她也懒得动手做饭,难吃又费力,把橱柜翻了个遍,只剩萧也买的两大袋零食,撕开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苦涩回甜。 有了些精神,袁果果打开直播间,改标题为【看到我很意外吗?】,又咬下一大块巧克力,储蓄能量。 果不其然,不到两分钟,比平常多两倍的看客就涌了进来,人气还在不断上涨,清了清嗓子,准备面对口枪舌伐,谁让她的粉丝有小半是GW粉丝,自然不可能瞒过去。 【滚爷,你真的去GW基地当美工了?Amazing!】 【你就是白天那个漂亮小姐姐,怎么不露脸?麦也不开的吗?】 画风清奇,袁果果有点跟不上,幸好沈练及时赶回来,把手机怼她脸上,还给她带了一大份鸡汤煲饭。 手机屏里是GW官博发的公告,时间是她中午刚上楼,详细解释了独角仙乌龙,以及她的身份,附赠一张她上午完稿的萧也,评论里全是夸萧也帅气有担当的,也怪她早早关了手机,不然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蓝颜祸水,袁果果递回手机,点开排位,却被沈练抢过鼠标,关了游戏。 “赶紧喝汤,你家萧也吩咐了,鸡汤少盐少油,趁热喝。”过滤沈练的媒婆嘴脸,她两不辜负地一边喝汤,一边开麦聊天。 本身善谈加上颜值不错,不少GW的粉丝都送起礼物,想换取队员们的日常秘辛,还有个送火箭的大佬,一一谢过,袁果果表示自己刚入职,是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说,饭碗会丢。 聊着聊着渐渐得意忘形,节奏也一并回应了。 【滚爷在GW基地里,天天都能见到萧神,不会近水楼台,以身相许吧!】 “你们滚爷可是靠手吃饭的,萧神这朵带刺的黑玫瑰,我怕疼,摘不了,在远处欣赏欣赏就行。” GW基地,某萧神冷如冰霜,愤怒敲击键盘,求问度娘【如何撤销直播火箭】、【黑玫瑰的采摘方法】,亏他视奸官博担心有不利她的言论,发现她直播间号后,第一时间注册账号特别关注,收到直播提醒立刻送了个火箭,她就因为怕疼,不想摘他,小没良心的。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袁果果已经换好一套宽松的运动装,摁掉闹铃,出门晨跑。 她最近太放肆,疏于锻炼,还在晚上连吃了四块巧克力和一大碗鸡汤,于是当清早做了个疯狂长肉的噩梦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不觉跑到了GW门口,胖丁似是有感应般,蹲在大落地前仰头直吠,想到基地里全是宅男,平日肯定没人遛狗,上次胖丁偷跑出去也是憋坏了。 袁果果掀开门前的地毯,拿出备用钥匙开门,胖丁听到声响一溜烟就奔到她怀里,吐露舌头,咧嘴笑得开心。 锁家太久,小家伙全程小跑,她为了避免绳子勒得太紧,脚步不歇。 体力快续不上的时候,胖丁骤然刹车,竖毛龇牙,喉咙里还藏着头猛兽,袁果果扭头看去,发现另一只棕色炸毛犬也在踱步卯劲,战争一触即发,两狗一人扭打在一起,别问为什么有她,她得牵着狗绳。 两轮消耗下,两只都有点罢手的意思,袁果果戏也看够了,估摸着胖丁旺盛的精力消磨得差不多,她到便利店买了狗罐头投喂,两只安静进食的样子还有点哥俩好的感觉,也是,毕竟在这个区它俩能打过的狗,估计只有对方了,其实连打都称不上。 抚摸了下棕色的狗狗,没有狗牌,让她不由想起皮丘,也是棕色的,等等,皮丘和胖丁?萧也这厮到底什么意思。 一手撑在冰箱门一侧,袁果果嚣张地仰鼻睨向拿香蕉牛奶的萧也,上午的基地还空荡荡的,尘屑在朝阳的聚光灯下旋转起舞,她大胆抛出刺球:“萧也,你不会是暗恋我吧?”说完就有点后悔,都怪胖丁,拉着她跑太久,头昏,心也昏。 插好吸管递到她嘴边,萧也目光诚挚,有点委屈:“果果,我是明恋。” 刺球反弹扎到她的头,她幻听了,慌忙跑上楼,耳边还有那厮的痴笑。 第七章 下午全队出击去比赛,当落了工作证回去取的袁果果,挎着沉重的相机包,往大巴里钻时,悲催地发现,仅存的空位在萧也旁边,公私分明的她硬着身板咬牙坐了下去。 肯定是跑太急了,她的脸直发烫,使劲用手扇风也不管用,噘嘴嘀咕:“这天也太热了。” 戴着耳机,闭眼听歌的萧也,立即把窗户拉开一条小缝,低首启唇:“这下好些了吗?” 眼里全是他浅粉色的薄唇,脑子也不受控地回想起上午的“明恋”告白,她机械地点头。 大巴启动,一个前摇,袁果果的脑袋撞到萧也的手掌里,惊得她迅速坐直,将他的手掌摆在手里检查,口中恶狠狠地教育:“萧也,你的手不要了!待会就要比赛,受伤了怎么办?” “果果,让萧也把窗户关上,攒了半天的冷气全让他放跑了。” 前方传来纪超群的抱怨,她教训人的气势倏地降低,没好气地给萧也使了个眼色,把他的手轻放回去,却被他反包住。 “冷气吹得我头疼。”萧也靠后合眼,慵懒邪笑,袁果果看得有点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近两个小时,袁果果掏出物理书趴在桌上困意来袭。 提前一小时的萧也宠溺又无奈地瞅着熟睡的她,朝服务员借了条毯子盖好,还未坐下,小丫头挣扎起身,捂着头很是痛苦。 “不舒服吗?要不今天的补习就算了。”萧也挥手点单:“一杯热牛奶和一杯冰美式。” 刚考完生地会考,又临近期末,萧也为了提高她的物理成绩,提出利用每周六帮她特训,顺便抓抓其它科目,袁果果自然是忍痛答应了,物理虽可怕,可有萧也在,她愿意。 “我要热可可,纯牛奶不好喝。”和男神的咖啡店约会眼看就要无疾而终,她奋力反抗,“我没事,就是冷气吹得我头疼,我就没有吹空调的命。”自从连吹几晚的中央空调后,她这头就吹不得冷气。 掀起毯子罩在头上,她莞尔:“这样就好啦,暖烘烘的。” 也是,冷风打不倒自体发热的小太阳,萧也抿了口冰美式,躁动的心稍稍平复。 快节奏的赛前小会完毕,GW选手们和教练围成一圈,打气加油,从出门到上场,他们的每一个瞬间——焦虑、期待、激动、疲惫,都记录在她的相机里。 这是她同他们呆在一起的第三天,不长,却体会到了每个人对这份职业的珍惜与热爱,从不埋怨,争分夺秒。 舞台上,S9冠军GW和S8冠军ZF的荣誉对决拉开帷幕,Lpl唯二的冠军队伍在春季赛的寒冬过后,急需一场大获全胜唤醒自己。 从第一局开始,这场BO3就无比焦灼,双方有来有回,GW下路被压制,ZF打野丢龙断节奏,拖到40分钟,靠纪超群的卡密尔和萧也的卡牌双Tp偷家险胜。 短暂的休息过后,喜悦和沮丧都来不及分享,又是新的一局。 上完厕所回来,袁果果瞥见黄尚在和下场比赛的River聊天,耐不住好奇,逮住回休息室的黄尚就问:“黄哥,我刚看见你在跟RB的River聊天?” “没错,他和Apple那小子走后,我这翻译的本职都快没了,完全就是GW的保姆了。”察觉到她满脸的不相信,黄尚难免有些戏谑,“外面都觉得我们和RB在S10转会后,该是见面就扯头发的仇人,表面平和的粉丝在上场失利后也都炸翻了天,可冠军下路的出走,都是双方郑重协商好的,哪有那么多戏里戏外。” “那River和Apple为什么转会?明明才在世界赛上夺冠,五个人再拿一冠不好吗?” 凝视屏幕里峡谷,黄尚喃喃:“太多的原因了,新老交替、版本变更、薪酬高低,或许还沾了点追求全华班的私心,反正结果已经摆在这里,现在大家也都还是很好的朋友。” 峡谷里的对手,峡谷外的朋友,很真实,袁果果将思绪调回比赛,如今场上的每一分每一秒,皆是五个人不可倒流的拼搏的现在。 包厢里,饿狼们两眼冒光地盯着翻腾的火锅,蠢蠢欲动。 微信里,备注为【撩人黑玫瑰】的萧也终于发来消息【我们到了】,袁果果这才放心,招呼大家开动。 比赛是赢了,2比1,艰难取胜,游戏中的失误率也显著下降,配合在慢慢变好,只是每局熬得太久,纪超群手伤犯了,一下场就被萧也和黄尚送去医院,胜利的氛围也被扫去大半。 一进包厢,萧也就拿出个蕉黄色的贝雷帽戴在她头上,还满意地点点头,一众单身狗们愤愤埋头猛吃,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今天这顿火锅,一是庆祝胜利,二是迎接新入职的果果,大家举杯。”经理吴闯端起高脚杯,众人也都起身碰杯庆祝。 胜利该有的气氛到底被数杯牛奶炒热,同伴间,大快朵颐带来的幸福不止是味蕾上的。 兴奋地回到家中躺下,她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头次生出鸽直播的念头,又被修养掐灭,挣扎着翻起身。 “果果,跟萧也出去约会了?”从袁果果进门就没放下过的嘴角,加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少女步伐,沈练断定,萧也那头有进展,她这个媒婆理应趁热打铁,帮闺蜜松松锁。 “算不上,和基地的人一起去的。” 火锅店的厕所前,萧也嚼着口香糖候在一旁,自从她说过吸烟不好,他好像就没再抽过。 低头打算绕过,她的手被从后握住。 任凭她缩了一下午,萧也等得心急,抬手敲壳:“回复什么时候给我?” “什……什么回复?”袁大乌龟装傻充愣。 “告白,我说我喜欢你,从初二到现在,一直喜欢,越来越喜欢。” 来人,快把这个满嘴胡言的帅哥拉走,她扛不住,牙关哆嗦:“你可别骗我,我虽然好骗,可不会被骗第二次。” 将人一把搂过,萧也巴巴道:“我没骗你,我不敢骗你。”怕你离开。 耳畔咚咚的心跳声扰得她心乱,她用了7年,蜕变成一个优秀的人,他却走得更快,走进她的视野,又停留在远处,如今远山的黑玫瑰跋山涉水地来到她的庭院,她是不是该大度点,收容安置。 “一周,一周后答复你。”她从心了。 “天啊!算不上?你俩有事!”沈练精准地抓住重点,也不折腾袁果果了,飞速联络萧也要红包。 红包到手的速度不慢,沈练欢快地蹦出去,带上门的前一秒,卖友求荣的愧疚又让她折了回来,紧紧搂住出神的闺蜜,她许诺:“萧也让你吃了那么多苦,你放心,他要是再敢欺负你,我把他电脑黑了,黑料全网发。” 拍了拍沈练的手,袁果果明白,沈练这些年比她更辛苦。 破天荒地因为体重受嘲,还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回杭州的前三个月,偷摸把减肥的法子试了个遍。 当时袁爱国全身心都投注在重病初愈的林艳梅身上,经常做完饭就煲汤去了医院,每每这时,她就将碗里的饭菜倒给流浪狗吃,饿得不行才吃一点。 节食到最后是瘦了不少,可脸色惨淡、身体虚弱,在家能躲着袁爱国,在学校却被老师发现了端倪。 袁爱国被约谈后,换着法给她做好吃的,看她因为反胃吐出来,一向稳重的他急出一脑门子的汗,埋怨自己疏于照顾她,把她丢给别人一年,回来还没顾上。 后来还是沈练坐着飞机从上海赶过来,哄着她学习吃饭,陪她健身,让她爱自己。 前年七夕节前一天,沈练暴躁地撕毁了她刚买的高铁票,从拥挤的高铁站将失魂落魄的她带回家,翻出她另外五张不同年份同一天的票据,凶狠地扔进垃圾桶,尽管她从来没勇气用,票买了也是落灰,可沈练的举动无疑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卑微与留恋,她难受,但没阻止。 现下沈练投敌,她再固执也摁不住向着萧也的心,顺其自然吧,就一周,玫瑰刺扎她一下,她就撤。 身处考察期的萧也片刻不敢放松,早晨袁果果来遛狗,正巧他下楼喝水看见,火速换好运动服就跟上,买好早餐送人回家后,累得胖丁趴他头上都没醒,暗下决心以后训练赛结束打两把就睡,调整作息,早点起床陪她,拥抱清晨的上海。 一上午他更是打完一局排位,等待时间就上楼端茶送水,引得齐睿连连侧目。 一块糖醋排骨在众人的目送中,落到碗里,袁果果再也忍受不了,一顿胡吞海塞,吃完就领着萧也上了楼。 关上门,萧也的房间在日光下,一览无余,充斥着冷色调,干净,又有点太过干净。 “你别这样,正常点,你再这样可就算骚扰了。”犯规,她的城守军溃败,将旗摇摇欲坠。 骚扰嫌疑人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并决心坐实骚扰之名,闭眼瞄准香唇就亲,触感毛茸茸,鼻尖充斥深海的鱼腥味,他珍藏了二十一年的初吻,给了一条狗。 第八章 痛失初吻的萧也打开直播,无精打采地开启杀神模式,峡谷里走哪杀哪,把人头当小兵补,队友也比较给力,基本二十分钟左右就推平对面基地。 单向碾压的场面维持到遇见ELK打野,对面一级就开始抱团入侵野区,而且自家上下路都没有帮忙的意思。 中路没人,萧也无聊地吃着塔皮,一查打野战绩,一个瑟提十三分钟0-6,唯一的助攻还是蹭的他的,状态不好? 抽空去帮了他几波,结果公屏就开始友好交流了。 对方语录:【敢家暴女人,就不敢真男人对拼了?】、【选劲夫?绝配】、【萧神你可别帮他】等。 我方语录:【要不是萧神,我都想挂机】、【家暴者滚出Lpl】等。 萧也很懵,ELK的打野他跟着纪超群约过几次饭,很腼腆的男生,吃饭期间也一直给他女朋友报备行踪,怎么都不像会家暴的。 发起投降退了游戏,他才看见满屏的科普弹幕,全在指责家暴事件。 关掉直播,萧也转头疑问道:“渔哥,ELK打野的事你知道吗?” 骂骂咧咧地关了直播,纪超群咽下一大口水,愤愤道:“我也是才知道,他那女朋友今早发了条微博控诉他打女人,还附了张不清不楚的照片,你等等,我打个电话。”言罢抓起手机就去了阳台。 没了免费劳动力,袁果果只好自己下楼接水,沈练一通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地八卦爆料内容,还让她这个竞圈人士发表看法,她表明“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转身就碰壁肉墙,无法动弹。 “练练,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安顿好闺蜜,她手里的杯子被萧也夺走,取而代之的是他冒汗的手心,担忧的问,“怎么出这么多汗?” 萧也缓缓摇头,软化嗓音,撒娇:“事情还没弄清楚,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也要相信我。” 原来是怕她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袁果果踮脚近身,环住惴惴不安的萧也,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柔声细语:“萧也,你可是GW的萧神,别这么不自信。” 电竞圈小,最大赛区Lpl也只有17支战队,整日被围攻讨伐的人正坐在自己对面,隔着炊烟,她竟没有很意外。 “兄弟,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她之前不是挺好的。”纪超群搭着ELK打野的肩,万分不解。 忍了一天的男儿在朋友的关怀下泣不成声,真相很荒谬,令人咋舌,他的前女友,因出轨被分手后,断了经济来源,威胁他复合无果,就气急败坏地自导自演,博同情赚热度,榨取职业选手女友身份的最后一丝价值。 至于为什么不解释,三个男人不提,袁果果体谅,小打野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一个贬义词来叙述这场诬蔑,提及前女友,也只是感恩她默默无闻地支持了他这个无名之辈好多年。 两个小时的饭局,谁也没夹几块烤肉,对面两只单身狗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后还生出喝酒的念头,所幸萧也及时拦腰斩断,派遣纪超群送人回基地后,又带着她吃了碗混沌才返回。 出租送到别墅区门口,四周漆黑如墨,相隔几十米的昏黄路灯看起来完全不够用,她为难发愁:“我打个电话给黄哥,让他来接你吧。” “我先送你回去,再让他接我。”萧也浅笑,握住她的手,无畏地扎进深渊。 掌心湿冷,袁果果将手机的亮光移得离他近些,只见他的鬓角淌着细珠,眉眼却还是笑着的。 路灯下停步,按低他,她认真地擦拭着他的恐惧,他比原来更爱笑了,尤其是在她面前,逞强得让人心疼。 徐徐欺近的距离骤然爆出一束强光,袁果果半眯着眼辨清来人后,冷汗直流。 沉稳地接过家长茶,萧也拍拍攥着他袖子的小手,率先开口:“伯父伯母,深夜到访,晚辈失礼了。” “没事没事,既然是果果的同学,我们肯定得好生招待,果果,妈妈买的葡萄在冰箱,你去洗好端过来。”摁住想要发作的袁爱国,林艳梅对于眼前这个知礼得体的帅小伙特别满意,“小萧,我家果果初二的时候没少惹祸吧?跟班上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语气中的关切与担忧,对他来说格外陌生,却不讨厌,萧也温柔地将十三岁的袁果果鲜活道来,受欢迎的,能言善辩的,文采出众的,还有热心友爱的,说到她对物理的无措,二老笑逐颜开的内里,隐着失落。 “多亏你们的照顾,我之前生病住院,舍不得累到老袁,自私地把她托付给别人,其实没一天是不担心的。”从沈练以外的人了解到缺失女儿的一年,林艳梅心里感激。 眼看自己母上红了眼眶,袁果果剥好一颗葡萄就往她嘴里放,隐身的袁爱国吃醋地瞪眼,袁果果又立刻剥了颗大的塞到他嘴里,得了便宜的袁爱国朝着萧也直哼哼。 三杯茶的功夫,二老谢绝她俩相送的好意,潇洒打出租回了酒店,只留了一行李箱的吃的。 挑了两包火锅底料拎在左手里,袁果果右手牢牢抓住萧也的大手,送他回基地。 “还是我来拿吧?太沉了。”让心上人提东西,他空着手,尴尬得他都没发觉走了一百多米,呼吸顺畅。 侧身躲过,她微微扬起萧也的手,揶揄:“我力气大,提得动,再者说,萧神的手可是用来敲键盘、拿冠军的,怎么能提火锅底料?”忆起手控迷妹们的形容,看起来可不就是骨节如竹、皮相如玉嘛,摸起来手感更是上乘。 “你不也是靠手吃饭。”这话是没错,可她总觉得在哪听过,应该是哪个电视剧,丝毫没意识到掉马的袁果果如是想,萧也却有些紧张,“我不是神,是个步步朝着顶峰攀爬的登山者,只是路途没有你,攀到了峰顶也没有你,我很迷茫,也很失落,所以哪怕我天生带刺,你能不能将就将就,收了我。” 帅气在撒娇面前一无是处,袁果果顿悟,想起去年夺冠接受FMVP采访时,他直视摄像头发表的惊天宣言“我其实挺失落的,没想象中开心”,所以他这不是在装,而是真的失落,因为她没有去现场。 吃了定心丸,袁果果也不再畏手畏脚的,神情专注,问:“那你当初为什么骗我,给我希望,又不来机场。”她真的等了好久。 “骗你?机场?什么时候?自从进医院以后,我的手机就被家长拿走了,初三开学才拿到,那时候已经联系不到你了。” 从不打架的他头破血流地躺在病床上,尽管占理,父母仍然以调养身体为由,强硬地拿走了他的手机,明明他们满眼满心只有成绩和荣誉,什么时候关心过他的身体。 在医院期间,他听话打针、喝药,开门声响,他欣喜地扭过身,等来的却不是她,那天他伤得太重,救护车来时,看她躲在墙角,没来得及唤她,就昏死在担架上,可他相信,她若是想找他,一定是能找到的。 既然回消息的不是他,这篇就揭过去,她追问:“机场的事就算了,你在巷子里说的那番话可是认真的?” “果果,你误会了,当时你抡着棍子要打人,我怕你被发现,更怕你真下手,他们报复你,只有跟我撇清关系,你才安全。” 七年的误会解开,只能说一切太巧,她失了依靠容易怀疑自己,而他又被父母困住,若是现在的他们,同样的事情发生,她会生气地陪着他去医院,等他养好,将他好好揍一顿,萧也则会耐心地跟她解释,边挨打边道歉。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不生我气了?” “基地到了,这火锅底料偏淡,你们熬的时候记得放盐,拜拜。” 撩花的小姑娘溜得无影,留在原地的黑玫瑰可怜望妻。 晚上沈练回来,对于袁父袁母的到来也很惊讶,袁果果严肃致电袁爱国同志,得知他俩是来上海旅游的,袁爱国缠了林艳梅三天,林艳梅也想看看女儿曾经上学的地方,顺便亲自检查她脚踝的恢复情况,联系闺蜜沈妈就直接过来了。 获悉经过,她好好夸了番袁爱国,能说服林艳梅出来旅游,虽然火锅店不忙,可林艳梅却把痊愈后的日子掰两半,分给了她和老爸,没了自我。 未免沈练记恨萧也,她又把萧也的事解释了遍,两个小女生时隔数年重新挤在一个被窝里,整宿笑语不断。 次日的比赛拉响,对阵ELK的游戏里,纪超群连下两局MVP,被邀请等候接受赛后采访。 ELK全体气势萎靡,除了AD,见到举着相机的袁果果,错认为现场工作人员,色眯眯地过来搭讪:“美女,加个微信?” “改改你到处发情的性子,你们经理过来了。”站到她身前,萧也冷不丁地开口。 ELK打野惊觉自家AD在撬萧也的墙角,两步跑来道歉,想将人拉走,却换来一阵嘲讽:“你管好自己,打女人连累我们被骂,今天输比赛全是你的锅,退役吧,丢人。”说完吐了口口水在地上,走了。 没犯错的孩子一个劲地低头,袁果果看不下去,这两局,ELK下路崩得厉害,打野帮了几波,刚走,下路就又送了出去,第二把关键团战,AD失误,次次被纪超群的贾克斯贴脸秒,他还好意思甩锅。 刚撸起袖子预备上前评理,她就被萧也按住肩,吓得她赶紧拍开,做贼心虚地扫视一周,见没人看见才呼出口浊气。 “今天表现的不错。” “谢谢萧神夸奖,我会更加努力。” 双手插兜的冷面酷Guy,配上踮脚无措的红脸正太,她好想退出,剧本让他们来演。 后台的小电视里,纪超群的采访开始,两个常规问题过后,该来的总算来了。 “请问渔哥,对于平日好友,今日对手的ELK打野这两局的表现有何评价?” “比赛嘛,他光顾上路的次数肯定是他私下要请饭的次数了,两个MVP勉强抵消两次,至于情感生活嘛,”靠,袁果果想助威摇旗,萧也想冲上台捂嘴,“他前女友导演的大戏,我是真不爱看,麻烦各位青天大老爷不要再在我直播间刷了,谢了。” 第九章 GW基地一层,众星捧月,纪超群这块小月饼,被数只目露凶光的大猩猩拥住,嗷嗷待分。 两相对峙,领头猩猩吴闯扬手打出段繁复的古语,众猩领意退散,头猩遂中气开嗓:“纪超群,扣除两个月工资,再犯双倍。”仪式完毕,傲气离场。 冲动犯事、钱包缩水的某月饼,顶着战队最高龄,端着老干部水杯,轮流视奸无辜队友的排位,冷嘲热讽加身,小弟们无一不失败倒下,打野肖何更是退游避到了健身房。 命运的齿轮转到萧也,纪超群后缩鼻子还未哼出声,就被萧也微微转动某重见光明物体的动作定了神,慌忙遮好肚子,调侃确认道:“萧神,你不会开了直播吧?” “对,摄像头也开了,放它出来晒晒太阳。” 运指如飞、面色不改的萧也像个怪物,欺负得霸道小月饼掩面逃窜,轻松又是一场胜利,他无聊扫过满弹幕的【666】、【队霸是不可战胜的】、【萧神日常玩弄队友+1】,他和吴闯把处置公开的决定,看来是正确的,丢丢纪超群的面子总好过被禁赛。 摄像头荣归故里,他刚放心地瘫倒椅背,手机就闪出袁果果开播的推送,标题几个大字看得他突地坐直,血压再次升高。 回到家里的袁果果逛了好几遍微博,无奈发现,在纪超群的采访过后,大部分的人还是坚持证据第一,认为纪超群是在包庇,而极少数被动摇的粉丝,在喷子的围攻下,只能关评闭麦。 浪费了一个多小时,还脏了眼睛,那头的纪超群也生死未卜,正义之师需要她的加入,将房间名改为【看过千谎百计么】,袁果果果断开播。 【滚爷又要开始整活了嘛!可为什么打开的不是英雄联盟】 【天,家暴门照片,小姐姐快住手,渔哥已经被罚两个月工资,在基地暴走了!】 【萌新求科普】 一时之间,弹幕铺天盖地,GW的粉丝求她忍住,也有不少暗搓手等她爆料的。 她的原生粉则是好奇,主播标题改名妖姬的台词不少见,少见的是,她一没开游戏超神或超鬼,二还在Ps里放了张陌生女人遍布伤痕的照片,再回头看标题,就有人品出味了。 【滚爷今天要教我们P战损妆?】 还属画圈粉丝眼尖,袁果果兴奋地接过话茬,诡谲一笑:“没错,滚爷今天就给你们上一堂美妆课,都拿笔记好。” 【滚爷不是自称糙汉子嘛?啥时候学会的美妆】 “给人画不会,不代表给照片不会,我随便找张照片演示一下。”说完她就上官博下了张萧也的后台照。 照片被随便摆弄的萧也偏头望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刹那间,他迫切地想要治好自己的病,才能在线上联络无果后,风驰电掣地去见她。 “也哥,直播平台的人问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直播,都被人举报消极直播了。”黄尚方才蹲坑时,纪超群闯厕骚扰,导致他这会还有点肠胃不通,“噗”的一响,又夹着屁股,匆忙跑开。 毒气释放,坚守至此的下路组合弃城而逃,游戏里强如神的萧也,游戏外也抵挡不了贴脸的生化攻击,迅速下播回房洗澡,殊不知弹幕中的福尔摩斯正在编辑论文。 嗓子冒烟地下了播,袁果果称心快意地上传完录播,才发现萧也打来的十三通未接来电,时间已走过午夜,她发微信询问,洗漱后也没有回复,想到他们比赛累了一天该是提前休息了,也就安心熄灯入眠。 等到睁眼验收战果,竞圈的人仿佛一晚没睡,超话和她的视频底下,全是假家暴事件的各种石锤,沉寂的真相显露,女主角在任期间出轨、分手后辱骂威胁选手、化妆诬陷家暴的绿茶事迹死死钉在耻辱柱上,删号纯属掩耳盗铃。 力挺好友的纪超群,和边缘分子萧也又吸了不少粉,萧也昨晚直播忘关,她分析的声音在更大的平台隐约播了个全程,于是萧也歪打正着地推动佐证事实。 远远看见等在基地门口的一人一狗,石墙绿篱,美人在畔,她乐享餍足。 虽说袁爱国以二人游为由,拒绝她这个万瓦大灯泡,袁果果还是找吴闯预领了些工资,请上小半天假,找了家正宗本帮菜宴请父母,聊尽孝道。 萧也听说后,立马争当司机,下午的训练赛是两点开始,赶得回来,她也就同意了,只是心疼他背上的伤,明明可以多睡会。 “萧也,下次定期检查你一定要去,对自己好点。”袁果果严厉叮嘱道,手上不停筛选国内外好用的疗伤膏药。 “我会去,我想好了,为了好好照顾你,我得先照顾好自己。”当务之急是把恐黑的毛病治好,他攥紧方向盘。 稳妥接上袁父袁母,等菜都上了桌,萧也才告辞离开,大约十分钟车程,驶进一家高档法国餐厅。 这方萧也刚离桌,林艳梅就放声八卦起来:“果果,身段好、素质还高的男朋友怎么拐到手的。” “用得着柺吗?依我闺女的才情和模样,配你成天盯的那彭于晏,都是绰绰有余。”自家的小果子要被别人家的臭猴子摘走了,袁爱国又焦虑又惋惜。 “妈,我这不继承了你的嘛,毕竟你可是拐到了我爸这么优秀的男人。”舀了勺腌笃鲜放到袁爱国碗里,她乖巧顺毛,“对吧,爸。” 脚踩台阶蹭蹭直下,袁爱国点头又摇头:“我啊,追你妈可没少费力气,多亏你妈愿意跟我过日子。”言罢殷勤地在凉开水里涮了块红烧肉,夹给林艳梅。 她吃饱了,狗粮。 谈足饭足,老夫妻商量去逛商场,大灯泡袁果果有眼色地避开,找到萧也发给她的地址,巨大的玻璃窗内,坐着优雅进食的一家三口,萧也的父亲她见过一次,只觉是个寡言淡漠的人,现在穿着一身纯白的大褂,原来是位医生。 初二下学期第二周,学校就紧锣密鼓地组织了家长会。 沈妈坐在她的椅子上,沈爸在隔壁沈练那,头抵着墙,她丧气,刚刚下发成绩单的时候,她的错发到萧也桌上,他爸盯得皱眉,幸好她及时发现换了回来,可无疑,她补习过后的成绩仍不令人满意。 “头该磕傻了。”温柔捂住她的额头,萧也递给她一瓶香蕉牛奶。 一奶解千愁,她马上把出糗的事抛到脑后,叫上沈练兴致勃勃地商讨起晚餐,沈练又考了年级第二,而她也进步了好几十名,沈爸沈妈允诺她俩一顿大餐,沈家虽有钱,可都勤俭惯了,偏爱一口家常菜,如今出去吃自然得好好规划。 画饼画得饥肠辘辘,冗长的家长会也渐渐散场,袁果果挤出人潮,找到角落刷题的萧也,欢快地邀请:“萧也,为感谢你帮我补习,我今晚请你去吃好吃的。” 萧也浅笑抬头,话未出口,就瞟到一身正装的父亲站在后门往这边看,他失落地摇摇头。 “我今晚有事,就不去了,你努力学习物理就是最好的感谢。”伸出一半的手又落了下来,他不能让父亲看见。 “也对,你又是年级第一,你爸妈肯定得好好奖励你。” “是吗?”他不知道,一套崭新的高中习题算不算奖励,“替我多吃点。” 萧也很快跟着父亲走了,她和沈妈坐在走廊等沈爸他们,沈妈不吝夸赞她的进步,她才察觉,萧也的父亲从头到尾未曾夸奖过他,唯一说的“走”,也冷冰冰的。 她跑出教学楼,追上萧也,彼时他垂头候在前门,塞给他插好的香蕉牛奶,她由衷称赞:“萧也,你这次总分第一,物理还是满分,真厉害,你是我见过成绩最好的人,心肠也好。” 小梨涡重现江湖,萧也展颜:“谢谢。” 沉默的饭桌无声结束,只见萧也说了句什么,解掉餐布就往外走,而他的父亲恍若未闻,继续切着牛排,母亲倒是有些无措,目光闪烁。 “走了,吃饱没?”萧也挡住她的视线,将她一把拉了起来,“这里太晒,先上车。” 悄悄回头,她正对上萧也父亲的眼神,有探究,还有一丝孤独。 检查好她的安全带,萧也立即出发,车上的氛围憋闷,她看了眼手机,十二点四十,还有点时间,指挥他停在最近的商场,直上美食层,袁果果大手一挥:“萧神,今天这片地随便吃,小爷掏钱。” 大款袁果果舔了舔冰淇淋,颇为花不出去钱痛心,自己预支的工资,就花出去两支冰淇淋,萧也这厮,偷偷付了她的家庭账单不说,让他放开了吃,逛了一大圈烤肉、火锅,竟挑了个甜点,他午饭明明没吃几口。 “冰淇淋好吃吗?”她好气。 “好吃,跟你吃更好吃。”萧也不是敷衍,他好像就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有什么吃什么,除了香蕉牛奶,因为她喜欢上了,戒不掉,“跟你吃的火锅好吃,饭好吃,菜好吃。” 猛咬口冰淇淋降温,她倏地起身:“我们赶紧回去,你该训练了。”番红的耳根高烧难退。 又到比赛日,她专门准备了个大惊喜要给萧也,亢奋地在后台等待散场。 灯光骤灭,场馆一片漆黑,台下的粉丝骚动惊呼,后台的工作人员也乱成一团,主持人连忙控场稳住局面。 袁果果心跳忽地窒住,抛下相机,就往前方冲刺,他还在台上,吞没在黑暗里。 第十章 平静的江面被轮渡切过,甩出巨大的鱼尾波纹。 舞台断电的第二天,在医生的建议下,袁果果挟持不情愿的萧也,来到他仅存的安全港,崇明岛。 萧也说他很久没回来了,因为初三那年暑假,他逃掉补习班,跑到这央求外婆收留他,把他留在她身边,他保证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 可她转头通知了他的父母,在父母赶来之后,就钻进了灶房,任凭他歇斯底里地哭喊都不出来,他就再也没生过回来的念头,只定期给她打些钱,大多时候连节假日电话也忘了打。 脚踩实地走了一阵,萧也才从晕船的后劲中缓过神,触目的街景不同离时,影院改成的游戏机房和台球室一一取缔,赤脚奔跑的孩童换上新一批的球鞋,陌生的崇明仿佛在排斥他这个陌生人。 “萧也,我昨天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可惜你没收到。”在电竞桌下寻到缩得小小的他的那刻,她就决定,再不犹豫地撑起萧也塌下来的天,回眸粲然,“萧也,我爸妈之前问我男朋友从事哪方面的工作,我就给他们买了两张门票,他们在台下看完整场比赛,给我打了个电话,你猜他们说了什么?” 退意尽散,满眼装下倒退机灵的她,萧也艰难地张嘴:“说什么了?” “我妈说,‘好多漂亮姑娘在叫你男朋友的名字,你得抓牢’,至于我爸嘛,”向前跑开一大段距离,她立在一块石墩上,握拳呐喊,“他说,‘小伙子台风不错,我家闺女有眼光’。萧也,你一直在发光,黑玫瑰熠熠生辉,我喜欢你,当我男朋友好不好。” 大跨步将她狠狠摁在怀里,他空洞漏风的心总算是被塞满,霸道发言:“你要一辈子喜欢。” “一辈子。” 穿过一片不大的荷花池,萧也在一个翻新不久的院落前停步,葡萄架伸出红墙,绿藤荫蔽了小半个前庭,比起他走时,推倒了旧楼,新盖了平房,也多了这个葡萄架。 “小也?真的是小也,你可算是回来了。”头发半白的外婆撇下手里的针线活,从藤架下的石凳撑起身,颤巍巍地踱过来。 记忆中的老人霎时衰老,萧也隐隐后撤,腰上一股绵软的力道又将他推着朝前,声若蚊蝇:“外婆。” “欸,欸,回来就好,外婆去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外婆,萧也说他要做给你吃,你等着吃就行。”踮脚拍拍萧也的肩,她挤眉弄眼,萧也上道,听话点头,领着她走进灶房,大土灶添了层黑灰,洗好的食材一如既往地放在一旁的竹编篮里,他熟练地上手舀米切菜。 外婆搬着小板凳坐在灶房门口,直往袁果果身上瞅,瞥见她矮身往灶膛塞毛柴,心下了然,欢喜地盯着大孙子看。 柴架好,找萧也要火机才想起他戒烟的事,她的手也被萧也抓住。 准备工作迅速收尾,萧也拿下橱柜顶端的打火机,避开她,自己蹲下去引火烧柴,火烧得米水翻滚,锅盖一上一下哐当奏乐,他才把她牵到果藤下安置:“你在这歇凉,里头太热,马上就有饭吃。”又转头拜托“专心”针织的外婆,“外婆,我女朋友,袁果果,是她领我回来的。” 正式确认关系后,第一次见家长,还是他最喜欢的外婆,袁果果镇定自若下掩盖的焦虑慌张,他悉数看在眼里,帅气地站在她的身前,围裙和锅铲都抵挡不了的帅气。 “我大外孙长得俊,你也不用一直看。”重戳了几下棒针,外婆的老花镜片透出精光,“不愿理我这个老太婆?” 赶忙凑近坐下,袁果果拿起簸箕里杂乱的线球慢慢滚线,恭敬道:“外婆,我在等萧也介绍我,我今天在大街上跟他告白,已经把面子丢没了,所以以后都得靠他来给我面子。” 小女孩的傲娇性子,外婆舍不得责怪,只有心疼,她外孙愈发严重的心病,她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就让他宠你,他在感情上不懂主动,你多要求他,有什么一定要掰开说,别闷着生气,好好过日子。” “放心吧,外婆,他打不过我,我不高兴了,就教训他。” 狂挥拳头,她的手臂缠上紫色羊毛线,停顿半空,线的另一头萧也含笑回视,郎弃铠甲下,洗手作羹汤。 放下碗筷就被外婆双双赶出院子,萧也打趣道:“你跟外婆说什么了?恼得她把我们赶出来。” “外婆那是舍不得我洗碗。”不枉她酸着手也理出三团线团,舒展全身,她大口呼吸郊外的新鲜空气:“第一次参观崇明岛,接下来的行程,就麻烦我的小男朋友啦。” 十指相扣,萧也领命,去邻居家借了自行车,二人沿公路向北骑行,风夹着水汽习习吹来,两边的绿树在笔直的道路上砸出一串斑驳,潮流的魔都圈养了一位不喜粉黛的美娇娘。 迎面是大片遮天蔽日的水杉林,同相熟的农场主打过招呼,萧也牵着她在里面慢悠悠的晃,醒鼻的气味四面而来,她能感觉到,在这里的萧也,才是最放松、安适的。 “萧也,你知道水杉为什么被称作活化石植物吗?” 他不解摇头。 “它在一亿年前诞生,一万年前鼎盛又灭绝,直到上世纪40年代,它才在四川被人重新发现,从起源到化石、再到我们身边,它始终通直挺拔。”抬手抚过主干,她感激它们传递力量支撑当初弱小无助的萧也。 “所以我的意思是,等你S10结束,我们一起回四川,那里有漫山沟的水杉,我外婆烧的川菜绝对比你尝过的都要好吃,去不去?” 美景挠心,萧也俯身轻啄佳人丹唇,春风暖了眉眼:“好。” 洗完澡出来,天边打翻橙红的染料,她懒洋洋地坐在院中的凉床上,享受蝉鸣鸟飞的畅意。 “外婆切好的香瓜。” 熟悉的热度从后方传来,他洗澡怎么这么快,她往前靠了靠,摸到块香瓜开啃,尽量忽略浑身的战栗。 手背覆上温热,袁果果瞬时抽出,紧张道:“你别。”手里就多了个小电风扇。 “我只是怕你热。”一时的情不自禁吓到小女友,萧也苦食恶果,软语轻哄,“以后你不同意,我绝对不碰你。” “没关系的,就是有点不习惯。”如此优秀的人,认输了七年,重遇不到十天,就独属于她,太不真实,唯恐大梦一场。 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住,试图用行动安抚,可惜木门咯吱,毫不留情地阻止他。 “天晚了,回屋睡觉。”外婆苍老的声线从里屋的窗子透出来。 脚底发烫地溜回房,鼻尖充斥被子上阳光杀死螨虫的味道,奔波一天的她,沾枕即睡,整夜好眠。 满院子的鲜花消失无踪,徒留中央妖艳夺目的黑玫瑰,袁果果中了魅惑,呆滞无神地步步陷落。 “丫头,吃面了。” 幻梦初醒,她呆呆地放空吸面。 趁外婆进屋喝水,萧也凑到她耳边提点:“今早外婆特意去买的面条,好吃吗?” 抖擞着回神,她才发现这顿早餐的特别,浓郁的猪油汤香,挂面下藏窝着的金黄荷包蛋,还有不少红红的小米辣。 “外婆,是不是辣到了,我去给您冲牛奶。”她匆匆跑进屋里,外婆正涨红着脸呼气。 “我没事,就是太久没吃辣了,面味道怎么样?” “太好吃了,好吃得想把舌头吞下去!” “有空就来,外婆还给你做,过不久,葡萄熟了,外婆给你酿酒喝。” “那我就先谢谢外婆啦。” 7点53,黄尚就哈欠满天地开车来接人,厚脸皮蹭了碗面条,最后还因没睡醒被萧也赶到了后座。 副驾驶的袁果果使劲朝路尾的老人挥手,转弯了才回身坐直,黄尚稀奇道:“这里该不会是果果外婆家吧?也哥倒像是上门女婿。” “我外婆就是她外婆,叫嫂子。” 害羞地捅了一下萧也的腰,她扫过后视镜里震惊结巴的黄尚,偏头偷笑。 消息随人到达基地,GW一众单身狗不知内情,单纯以为萧也难得请假回家,没料顺势把单给脱了,个个怨声载道。 大龄单身纪超群一手捂胸,痛心疾首:“果果,你怎么能被萧也那小子的外表诓骗,多吊他几天也是好的啊!”仿佛之前劝他俩和好的不是他。 “等会萧也去定期检查,你也一起去,萧也说请你去超市。”她环顾一周,神秘地说。 “那还差不多。” 一小时后,超市。 前面的小情侣有说有笑挑着东西,后头孤独推购物车的纪超群怀疑人生,请他来超市搬东西,“搬东西”为什么不说!愤怒地扔进一包薯片,他要吃垮万恶的萧也! 可事实证明,现实中满车的零食也贵不过英雄联盟商城里几个漂亮皮肤,提起来倒是不轻。 袁果果将较沉的饮料、水果包揽,避开两个不满的男人,义正言辞:“医生怎么交代的都忘了?大明星们,小女子健壮得很。” 一溜小跑回到车里,她得意劲还没消退,纪超群就惊乍乍地冲了进来:“快看微博,你跟萧也上热搜了。” 圆眼怒瞪榜单上逐步升高的【萧也女朋友】,袁果果头疼,去他的大明星。 第十一章 GW基地,气氛凝重。 “也哥,网上全是在扒嫂子的,说得很难听。”王喜乐抱着手机发愁,其他人也没闲着,纷纷上小号,跟喷子对线输出。 大致浏览了下热搜内容,萧也如坐针毡,照片里他靠在袁果果的肩上假寐,袁果果则在低头帮他按压手指,呼吸相近,繁忙拥挤的医院走廊恰好腾出一刻空白,定格了彼此依偎的两人,下载照片保存至手机,他脚上挂着千斤的山石,奔赴她。 “果果,你若是不想公开,我现在就去找闯哥想办法。” 放下洗净的蔬菜,她缓缓转身,弹指蹦出水花,俏皮眨眼:“我有办法,你把直播打开,千万记得开摄像头。” 愣愣开了直播,萧也摸不清头绪,弹幕已经疯狂带起节奏,有骂他的,大多是在贬低轰炸她,游戏进入训练模式,他控制妖姬在峡谷暴躁揍起提莫。 “准备吃火锅了,打完这把都别排了,涛涛,少吃点零食。”袁果果挽好头发坐到萧也身边,“直播开了?” 退掉游戏,调出直播画面,萧也渐渐不安,他不会直播被甩吧,眼神捕捉到电源线,关键时刻就靠他锻炼多年的手速了。 熟练地将摄像头铺满屏幕,她滑动椅子离萧也近些,倾斜身体刚好能碰到他的手臂,她才满意勾唇:“不知道你们那的天气怎么样?今天上海的天很蓝、风很柔,我的心情很好,所以我好心情地回答你们几个问题,免得你们忘了吃午饭,伤胃。” 【办公室恋情还这么嚣张,难怪GW的成绩越来越差】 “这位兄弟,月老牵线是任性随缘的,至尊宝变身孙悟空才爱上紫霞仙子,天上的织女托心于河西的牛郎,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至于GW的成绩,我始终相信他们,希望你也持续关注,打得不好记得骂,赢得漂亮一定别忘了夸。” 【长得这么丑还好意思赖着萧神】 “我袁果果自认美不过高圆圆,但也没到拉低国民水平的地步,况且何谓‘丑’?我这二十一年的阅历里,除去违法无德之人,还没对谁用过‘丑’字,当然也不会用来形容你。再说,萧也,我赖着你,你讨不讨厌?” 孤军对敌还处处维护他,萧也感激地摩挲小女友蓬松柔顺的发,撒娇道:“我求你赖着我。” 猛塞狗粮的弹幕阵亡大半,少数不死心地边吐血,边无理发问。 【你这工作是萧神给你骗来的吧】 “小朋友,世上没有能骗来的工作了,所以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赚到钱记得来直播间刷礼物。” 【滚爷,快把你的学历和作品甩到他们脸上!】 “关于我,真诚地希望你们不要过多关注,我在此保证,我从前、现在、未来,都没有、也不会做任何抹黑GW和萧也的事,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请你们将其投注在追寻梦想和热爱。好啦,最后一个问题。” 【小姐姐,当萧神女朋友是不是特别幸福?】 “其实,我在告白之前,因为没底,也搜过‘当职业选手女朋友是什么体验’,结果洋洋洒洒,就很不好。”接过萧也递来的温水大灌一口,她继续说,“可他照顾我,我照顾他,好像本身就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不安也就多余了。好了,答疑结束,火锅太香啦,大家拜拜。” 耳朵尖耸的纪超群立马催促:“弟妹,播完没?我快饿死了!” “就是,嫂子,江子涛口水都流到我桌上了。”王喜乐嫌弃开口。 “我才,我饿了。”算了,给她个面子,江子涛摸着肚皮走向饭桌。 肖何一个箭步勾上江子涛,回头叫唤:“嫂子,也哥,快点。” 胖丁也馋得汪汪直叫。 利落地关掉直播,萧也轻轻擦拭她溢出眼眶的泪滴,逞强的她明明就是个敏感宝宝,都怪他们几个瞎凑热闹,等会训练赛得锻炼锻炼他们的抗压能力了,他就勉强守住中路吧。 经此一役,【萧神女朋友】的话题下面,美谈远胜恶评,正主恩爱,队员们支持,粉丝也只能扼腕祝福。 反倒是萧也,犹觉不够般发了条杀狗微博,正文【她是我生命里唯一耀眼的太阳】,配图中稚嫩的袁果果趴在物理书里睡得香甜。 前一晚准备礼物到凌晨两点,如今补好觉,袁果果伸了个大懒腰睁眼,教室空荡荡的,讲台上的时钟转过放学的点,倏地起身,绊到桌脚摔了个四爪朝天,恰好对上萧也惊诧的眼神。 尴尬到窒息,她假笑打诨:“我就坐久了松松筋骨,你怎么还没走?” “我做完这套卷子就走。”其实再过十分钟她不醒,他就打算叫醒她了,自习课上睡得毫无防备,下课铃也吵不醒,被人抗走卖了估计都醒不了。 “哦哦。”将没来得及翻几页的物理书收进书包,碰到里边的东西,她变貌失色,“萧也,我有急事先走了,明天见。”今天沈练生日,沈爸沈妈在外面定了一桌子菜,这会沈练计算机补习已经下课了,估计就等她呢。 抬起的手未挥,同桌就跑得没影,萧也无奈地掏出藏在裤兜的左手,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偷拍的她,简单收拾出了校门去往公交站,停顿片刻,又转向另一个方向,她怎么还没走,她身边的是谁。 等他匆匆赶到二人消失的巷口,女生正被外校的混混堵在墙角,愤怒地挥出拳头扳倒男人,他才看清,眼前的女生不是袁果果,只是书包和背影相似,舒了口气,拉上人就跑,赶上公交堪堪躲过追击。 女生认出萧也,红着脸搭讪,萧也懒得搭理,满脑子只有庆幸,不是她。 路边烧烤摊,沈练嘱咐完老板少放盐,踩着高跟坐下。 “当热评第一开心吧,居然连衣服都不换,就请我来吃烧烤,白天去见帅哥了?”等到袁果果发现那条微博,它早已点赞过万、评论上千,转发里除了GW全员,还有不少其他战队的和竞圈人士,大热门底下的大热门就属沈练的爆料了,好闺蜜把他们二人初中同桌的事抖落干净,引来更多酸言酸语。 提起帅哥,沈练有些丧:“我被甩了,准确来说,我被网友甩了。” 点好的菜上桌,袁果果递给沈练两串她最爱的鸭肠,安静倾听。 那是个代码高手,经常在论坛答疑解惑,沈练起了切磋的念头,特意发了段困扰她半年的难题给他,次日下午就收到回复,干练直接地解决了她的问题。 爱情小白的沈练被一击击中,坚信真命天子就在屏幕那头,开启全天候撩骚模式,可高手不接招,除了专业问题,就是哑巴,憋屈得她爆照不说,还学偶像剧约人见面,还走起“你不来,我不走”的套路,从早上等到天黑,她放弃了。 望着光秃秃的竹签,袁果果又点了20串鸭肠,安慰道:“他或许是有事,耽搁了,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真命天子,只是个抠脚大叔,你怎么可能被甩,你可是B大计算机系系花,我罩的高商码农。” 一口滋滋冒油的鸭肠,沈练回血:“就是,他现在跪着求我,我都不看他一眼,居然敢鸽我。” 吃到华灯将歇,她俩干掉了老板所有的鸭肠,勾肩搭背地哼着小曲告别昨日。 “轻,轻点。”放肆吃烧烤和火锅的袁果果,此时正张着嘴,等待沈练的判决。 “左边的牙龈都肿了,我给你预约个厉害的牙医,等会就去。” 慢慢合上嘴,仍疼得心惊,她只能答应,给吴闯发完消息请假,又忍痛拨打电话:“萧也,我今天不晨跑了,想多睡会,你也多睡会。” 刚起的萧也重新躺了回去,吴侬软语:“那你好好休息,累了记得告诉我。” “嗯。”飞速挂断电话,她疼得撑不住了,在客厅局促踱步。 抢到最后一个专家号,沈练扶着虚弱的她直奔诊所,忐忑走进诊室,她大脑凌乱,谁能教教她,早起没刷牙全素颜看牙医,牙医还是男朋友他爸,该怎么办。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袁果果果断躺倒闭眼,人家不一定记得她,可牙再不治她一定会死。 “没什么大问题,开点消炎药回去吃,近期少去外边吃。”还是记忆中冰冷的语调。 翻身鞠躬:“谢谢医生,医生再见。”她快步开溜。 天不遂人愿,萧南轻声问道:“你是小也的朋友吧,初二的同桌?” 所以说能当医生的都是天才,这记性,她佩服,回身浅笑:“原来是伯父,戴口罩我都没认出来,您近来可好?” “不算好,小也他最近没跟你提家里的事吧。”摘下口罩,萧南语气凉薄,“之前你在餐厅看到的,是小也第一次主动约我们吃饭,他妈高兴地化了几个小时的妆,没料儿子是来问罪的,强硬地逼问她七年前拿着他的手机干了什么,从大学辍学到现在,说的最多的一次,也是讨伐。” 平静地在他的对面落座,袁果果从容叙述:“伯父,您心中叛逆的儿子,相当优秀,反倒是您和伯母,我希望二位能好好反思一下,是否尽到为人父母该尽的责任,萧也初二之前就患上了恐黑症,您是牙医他却厌恶医院,不是最近而是从来不提家里的人和事,这些你们知道吗?” 对于独子,萧南一直寄予厚望,超越同龄人的智商和乖顺他引以为豪,却又还是不满足,直到萧也高中毕业离家,他也始终以为是青春期作祟,听到袁果果说的这些,难免震惊。 “这是我的手机号。”撕下就诊簿的一角,她态度诚恳,“我愿意跟你们分享你们不了解的他,也请你们多点耐心。” 再不留恋地踏出充斥冷气的房间,她的牙疼转移到头上心上,她想萧也了,想得心尖泛疼。 第十二章 换上拖鞋进屋,萧也听到声响,大眼巴巴望过来,她的牙在消炎药的效果下安定许多,可腮帮子一时半会消不掉,袁果果快步往楼上走,却还是输给了萧也的大长腿。 “你的脸怎么了?”萧也紧张地注视她红肿的左脸。 “牙龈发炎,已经看过医生啦。”抚过他青黑的眼圈,她好不容易压下的疼惜掀盖暴走:“这才10点,怎么不多睡会。” 握住她作乱的小手,萧也指着饭桌上未拆开的外卖解释:“本想跟你一起吃早饭的,你下次生病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得陪着你。吃早饭了没?” “没吃,你陪我吃。”她刚打开一碗白粥,就被萧也抢了过去,小心地倒到碗里,放进微波炉加热,又吹凉了送到她面前。 他自己的面只是草草一拌,调料都没抹匀,就往胃里塞。 用纸擦掉他嘴角的红油,她拿出小碗,分了大半白粥推给他,雪白的鸡蛋窝在里面:“我的牙嚼起来疼,你帮我吃。”趁他喝粥,端起拌面倒掉不少红油,好好搅匀才给他。 “面太辣就别吃了。”抬手仔细擦拭萧也额头的细汗,面条是她爱吃的红油拌面,粥和鸡蛋是他平时的早餐。 “没事,不辣。”躲厨房擤完鼻涕,萧也抓起筷子扒面,“粥的味道是不是太寡淡,要不要加点糖和香油。” 艰难咽下稀粥,她摇头,舌尖食感软糯微甜的刚好,如他,是她喜欢的味道。 一连清汤寡水养了两天,她的牙好了个彻底,人逢喜事精神爽,往常辛苦的外勤拍摄都格外轻松。 捕捉一张偷摸觅食的江子涛,袁果果估摸着时间出了后门,张望半天人没等来,反而差点被粉丝发现,她最近还是得低调点。 电话拨响,她立马接通:“大小姐,你今天不是跟我一起起的?怎么这会还没过来?” “我上车了,二十分钟到,你帮我四处看看有没有程序猿,把人给我稳住。” 那头的沈练气喘不止,少见,她只好应下,戴好帽子和口罩,架起相机装成场馆工作人员英勇投入地雷区。 “果果小姐姐跟萧神真的好配,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她。” “人家在后台,你看不到的,不得不说,女朋友视角的萧神帅出新高度,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转了一圈,程序员没找到,她倒是收获了一麻袋彩虹屁,好想给这群小可爱买冰水。 “啊!”人群哗然涌动,后背遭受撞击,袁果果失力,扶着相机踉跄扑到前人怀里,瘦削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彰显斯文的眼镜,着一身价值不菲的湛蓝西装,人间绝品。 “小姐你没事吧?”声色更绝。 收起花痴的嘴脸,她麻利站稳:“没事,谢谢。”旁边议论声渐大,袁果果挤进中央,一名包裹严实的女人满头大汗地昏倒在地上,周围已经有人打了120。 回忆大二学过的应急处理课,袁果果深呼吸跪下却下不去手,头顶阴影一片,绝品男矮身抱起女人,镇定问道:“能请你带我进去吗?” 飞快将人带到后台,工作人员见势反应过来,全体出动安抚观众、提前进场。 绝品男在袁果果的协助下,小心将女人放平在沙发上,去除密实的外套和丝巾,是位皮肤黢黑的中年妇女。 “妈!” 上厕所听到有人中暑,萧也担心逗留在外的袁果果,遇上临阵怯场的王喜乐也就一起出来放风,他刚看清与陌生男子凑得极近的袁果果,身旁的王喜乐就大惊失色地跑了过去。 满心忧虑地送走救护车,转身对上绝品男微翘的桃花眼,袁果果不争气地按下快门。 咔嚓声起,绝品男扬手指向她的脸,袁果果慌乱摸脸,疑惑道:“我的脸怎么了吗?” “你也想中暑进医院吗?女~朋~友~”被晾到风化的萧也咬牙切齿,“这位大叔是谁,你不介绍一下?” 摘口罩,立定,站好,美色误人,家花生气,她该怎么哄。 “果果,萧也,你们怎么都在这?果果,我让你接的人接到了吗?”沈练马不停蹄赶到前广场,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冲进后门,就获得了来自闺蜜沉重的拥抱,她难得穿着高跟鞋腿酸。 “你是沈练?”诱发家庭战争的绝品男率先打破僵局,“我是CRY,常儒逸,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敢情这就是沈练口中的程序男啊,秃顶、邋遢、内敛,一样不占,她怎么可能认得出来,白害她在暴晒下找了那么久,沈练赔,赔她温顺软萌暖萧也! “哦,知道了。”沈练变身冷酷Girl,一字千金,“进去。” 头顶中央空调,左右还有两挂人形冷气,袁果果抱紧双手,举步维艰。 比赛当前,王喜乐随母亲一同去了医院,GW仅有的替补还是上单。 休息室里,纪超群和替补上单管离就“谁去上、谁去辅助”展开激烈的讨论,教练组和经理一个头两个大,此番焦灼侵蚀了躲在角落的袁果果,她拿起手机发微信,试图转移注意力。 果果:【练练,这是新网友?挺不错的呀!】 VIP招待间的沈练心情很差,她本以为这人对自己爱答不理,甚至不想见她,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有所顾忌,现下看来,分明就是真的不想见她,打字回复【旧的】。 果果:【你不开心】 她从论坛上的管理那得知他关注GW,抱着再试一试的心思,请他观看今天的比赛,已经坐上出租才收到他的回答,激动地返程补妆,又是大失所望。 高商码农:【GW的事理清了没?理清的话,帮我要张萧也的签名,我好打发人走】 “别争了,投票,我支持管离去辅助,他锤石和潘森不错,再不行还有一手石头人。”萧也在翻涌的巨海掷下金箍棒。 临近上场,别无办法,教练敲下定锤,迅速讨论变更策略,每个人的脸上布满严肃认真。 管离站着给江子涛按摩肩膀,悉心宽慰:“涛涛,你今天就躲在我身后尽情输出,只要我没倒下,你就不会死。”肉麻得纪超群直搓臂膀,打野老父亲肖何也保证再多多抓下。 邪魅一笑,萧也揉揉手腕:“放心,今天我C。”话落还瞟了眼袁果果。 被迷得不要不要的她心脏叫嚣,野花哪有家花香! 果果:【他们去比赛了,你们先过来看吧,等结束我再要签名】 抬头审视刚接完电话回来的男人,沈练轻咳一声:“签名要等到赛后,你能等吗?” “没问题。”常儒逸优雅坐下。 “跟我来。” GW休息室,俊男靓女带来的新鲜感随着BP开始消失殆尽。 解说正紧急说明换人内情,管离的Lpl首秀史无前例,上单跑去辅助、解说毫无准备、对手难以捉摸,再加上她和萧也未散的热度,各直播平台人气超前,弹幕漫天。 第一局,管离按计划拿到潘森,一级团辅助豹女拿下三个人头,天胡开局,在EZ装备领先的情况下,潘森疯狂游走,盯死对面盲僧,小龙先锋全控,中上两大腿还没发力,打团一换五,潘森倒在EZ身前,对面水晶悲惨告破。 揪起的心暂时放下,袁果果随队返回休息室时,明显感觉气氛缓和了许多,只是沈练仍孤零零地生着闷气。 拧开两瓶水递给沈练和常儒逸,她好脸和事:“常先生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萧也,为何想要他的签名。”萧也进门都不看一眼,反倒是盯着她家沈练,奇怪。 “是我家小侄女喜欢,她身体不好,只能在家里看。”想起小家伙一提比赛就耗不掉的精神劲,常儒逸无奈摇头。 “你侄女的名字?”萧也拿来纸笔挤到袁果果身边,“我看你挺忙的。” 确实是,在后门,她就见到常儒逸跑外头接了好几次电话。 “那就麻烦了,她叫小蕊。” 徐徐写好To签,萧也把笔塞到袁果果手里,又离身专心开会。 “果果,我脚疼,你帮我送一下常先生。”沈练大刺啦啦地脱下高跟,脚踝磨出血肉。 强顶萧也的怨念,袁果果将人匆匆送到停车场,着急返程。 “等等。”常儒逸跑回车上取了瓶药交给她,“喷过别穿高跟。” 信鸽体贴把药和话带到,抛下心不在焉的主子,火速赶往后台,跑向一旁等待的萧也。 “别跑,小心摔倒。”扶住呼吸急促的她,他冷嘲,“送完帅哥,终于记起我了。” 拍拍左胸,袁果果朗声:“心里一直满满都是你,所以,比赛加油!”言罢又心虚地扫视,除了被杀的队友狗,没别人,很好。 大掌捧住她小巧的脸颊,俯首碰触鼻尖,萧也莞尔,道“好”上场。 留在原地的袁果果,双手叉腰,心道,男人真好哄,泛红的耳根藏在帽子里。 第二局,有所防备的XQ,上来就BAN掉第一局的搅屎棍潘森,还加BAN了一手管离在Ldl闻名的石头人,强行针对辅助的后果就是,自己一抢辛德拉后,萧也直接锁定艾克。 在管离锤石的帮助下,艾克怒取一血,而后这名刺客在峡谷如风似影,单线带穿,打团无敌,17-0-4的华丽数据打得四大豪门之一XQ两眼发昏。 赛后采访,主持人见到是萧也,较为惊讶,他可是竞圈出了名的不爱接受采访。 “首先恭喜萧神,GW,取得今天的胜利。请问萧神,今天应急才上的替补上单管离,表现得相当漂亮,不知道教练有没有让他转辅助的想法?” “他的上单更强,峡谷的上单应该都知道。” 弹幕对他的狂妄发言习以为常,纷纷附和。 【我被揍过,我知道555】 【渔哥瑟瑟发抖】 “今天第二把的艾克打出了17-0-4的卓越战绩,刷新了夏季赛选手单场比赛的最高击杀,萧神给自己今天的表现打几分?” “九分吧,扣一分给心态。” 【我急了,所以17杀】 【萧神Os:第一把躺了,我没杀起来】 弹幕被越带越歪,捣乱心态的罪魁祸首此刻正猫在后台,恍若未闻地拍出一堆功夫大片,官博收到后,曝出一张纪超群施展凌波微步踩过江子涛影分身的照片,引起一场粉丝的猜谜大会。 第十三章 病房门口,赛后吵着要来医院的小伙子们,你推我搡,扭捏着不愿做第一人。 体胖身娇的江子涛猜拳告负,不情不愿地挪到房门前,门就被从里拉开,手提开水壶的王喜乐呆愣当场。 一把抢过开水瓶,纪超群退到后方:“你们先进去,这我熟。”拔腿不见人影。 大家长黄尚也硬气一回:“都别堵门口了,快进去。” 等到众人一窝蜂勉强坐下,小单间又安静下来,拒绝萧也的人肉坐垫,袁果果勉强坐在椅子扶手上,望着病床上昏睡的王母,降低呼吸。 “今天真的对不起。”王喜乐眼眶倏地通红,干裂的下嘴唇被咬得煞白。 房间依然静悄悄的,江子涛从果篮拿出个苹果开始削皮,沙沙声后是队友们无声的默契,他们不能说没关系,因为职业生涯的每一场都至关重要,可比赛既然结束了,他的难处他们也会体谅。 “我去打些盒饭上来。”她相信他们能处理好,可不能一顿不吃,饿坏肠胃,“乐宝,阿姨爱吃什么?” 王喜乐低着头,哽咽道:“跟我们一样就行,麻烦嫂子了,等会我来给钱。” “小屁孩就不用担心钱的事了,你也哥掏。”按着萧也的肩膀起身,努嘴示意他开导自家小辅助,脚下生风地上了电梯。 不停思索每个人的盒饭搭配,她口里念念有词:“涛涛不爱青菜,肖何的要辣,渔哥有鱼就行,乐宝和阿姨的清淡点,给萧也点什么呢?” 苦恼地顶起腮帮,她摇晃脑袋,眼神无意间对上一位打扮华贵的阿姨,自觉有些失态,电梯门一开,袁果果就梗着脖子快速开溜。 已过饭点的医院食堂张灯营业,袁果果点了9份十三块的盒饭,格外两个大荤炒菜,还有九个荷包蛋,一份鸡汤,大手笔霍霍下来,也比在外面随便一顿便宜不少,麻烦店员送到房间后,袁果果在一楼电梯前又遇见了方才的阿姨,尴尬顿生。 她正纠结要不要换个地方搭电梯,漂亮阿姨蓦然出声:“你是果果吧?我是萧也的母亲,李芳。” 上次隔空只看到侧脸,这次看清全貌,她不得不感慨,萧也的好模样果然和基因脱不了干系。 “我能够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吗?” 长辈提要求,她知礼,自然无法拒绝,只是转移到现下这个咖啡厅的时间就不止几分钟了好嘛! “萧也他外婆经常提起你,她还发了你的照片。”李芳温吞品起咖啡,“你真的不点吗?这里的咖啡不错。” 瞄到走过9点的时钟,她失了耐心:“伯母,已经二十多分钟了,您要说的说完了吗?” “才二十分钟,就憋不住了?我可是你男朋友的母亲,亏他外婆那么夸你。” “抱歉,我的时间不能浪费在不珍惜的人身上,伯母,咱们敞开说,除开外婆,您肯定听萧也提过我,这也是您在这跟我憋气的原因,可真不巧,我性子急,憋不得,一憋就炸。” 太久没人顶撞过她,接连遭受两次,李芳气急:“真不知道萧也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您可以亲自问他。”抓起桌面不断震动的手机,袁果果潇洒离桌,“伯母,外婆她说,您生完萧也后反倒比他更像个孩子,若是这样,您又何苦三句话不离他,抓着他不放,让他轻松喘气呼吸不好吗?”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毛毛细雨,昏黄的路灯下,闪过一只躲雨的猫,手指轻划,萧也的声音涌入她的耳蜗里。 她前脚下车,萧也就罩着衣服快步从屋檐下走来,将她牢牢盖好,朝司机略微点头,搂住她返回病房。 不同于雨后清冷的外边,里头暖烘烘的,洋溢着饭菜香,王母也醒过来了,正在喝汤,萧也掰开竹筷,剃掉小刺,将重新热好的饭菜递给她。 空腹八小时,她吃得极快,饭粒蹦到脸上手上,最后在她的大红脸下,全进了萧也的肚子。 “病人吊完这瓶水就可以回去了。”护士进来通知。 萧也扫过眼皮耷拉、强撑精神的队友,拿起外套,牵着袁果果:“那我先带他们回去,黄哥和乐宝留下来送阿姨。” 折腾了一天的小孩们,在身后睡得酣甜,袁果果放肆打量熟练驾驶面包车的萧也,手动挡也会,这男朋友当真十佳全能,所以为什么会喜欢上胖嘟嘟、又暴脾气的她。 “你不让我接,是去见常儒逸了?”萧也目视前方,翻起新账。 早有准备,她慢慢扶起打翻的醋坛子:“常先生是在商场碰巧遇见的,他刚好回医院,捎带的我。”拿出包里早买好的贴纸,趴地撒娇的金毛贴在他的手机上,半立梳毛的博美藏在她的手机盖里。 余光里的小女友小心翼翼挤出贴纸里的气泡,他堆积的疲惫也随气泡被她挤走。 泡完香香的澡,袁果果深陷于松软的大床,一个脚趾都不愿动弹。 拿过吹风,沈练嫌弃地捏起各地散落、汗水味十足的衣物,丢进洗衣桶,坐到床边给她吹头发。 “工作这么累?衣服都汗透了,也不怕熏到你家萧也。” 稍稍移动她的头,在沈练腿上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还不都是为了你,我战战兢兢在烤炉里差点蒸熟,流点汗算什么。”想起晚上的顺风车,她瞅了眼面色平静的沈练,故作惋惜道,“我今天在咖啡厅碰见常儒逸了,一表人才就急着相亲,可能医生比较容易着急。” “医生?” 头皮吹得发烫,袁果果一个翻身拔掉电源,盘腿危坐:“对呀,真想不到,同时精通代码和医学的绝品,还能拥有一头葱郁的秀发,老天真是不公。”握住沈练的肩膀,她煽起炉风,“练练,你是不是误会他了?他不像爱戏耍人的小人。” “早点休息,管他是什么人,他不会联系我,我也把他拉黑了,两不相扰。”关掉大灯,沈练交代,“明天有个补充会议,不用给我带早餐。”匆忙带上门出去。 脑海闪过医院临下车前,常儒逸小声嘀咕的那句“她是不是很讨厌我?”,袁果果闭目,为他默默点蜡。 踩点上班,玄关换鞋的袁果果欢快地哼起歌,不料平时无人的一楼连连传出咳嗽。 泡好板蓝根端给王喜乐,她瞥了眼刚开的电脑,柔声劝道:“乐宝,身体要紧。” 昨晚萧也在车上跟她转述了王喜乐的家庭情况,他母亲独自抚养他和弟弟,在高速建设里开挖机,前年上夜班撞伤了腿,医药费、学费、生活费的三重压力下,王喜乐放弃了考上的大学,答应了一直联系他的俱乐部,加入Ldl,勉强供他弟弟上学、母亲住院。 今年升上Lpl,补上GW的空缺,他们一家生活才逐渐变好,可王母始终认为自己耽误了儿子的前程,腿伤稍有好转,就偷跑回工地,断了和两个儿子的联系,第一个月的工资刚到手,她便大方买了门票,想来看看辛苦赚钱的大儿子,没想到中暑昏倒,要不是常儒逸应对及时,险些出大事。 “一天没碰游戏了,怕手生。”王喜乐一口干掉苦药,“嫂子,我没事,也哥昨天找我谈过了。” 男朋友工作到位,那她就可以放心玩耍了。 “峡谷之巅是吧,等我上号,双排。”坐在江子涛的位置,她握住鼠标,电脑里的客户端还没下,直接上号。 双人包下的效果奇好,袁果果下路蛇女快速清线,王喜乐操控巴德快乐游走,在峡谷捡雪花、泡咖啡,顺路蹭一两个助攻,后期巴德开大,蛇女跟上输出;蛇女被开,巴德反手封大,奇妙旅程拉离战场,最后来了波二打五,险些团灭对面。 愉快拿下,二人拍手庆贺,袁果果摩拳擦掌打算再来一把时,后脑勺冷不丁发寒。 “果果,上班时间跟队员双排,等着被人爆破?”头顶鸡窝的萧也,毫无威胁力。 袁果果壮着胆子反抗:“我这是小号,没打过几把,更没在直播间用过,没人知道的。”她当初申请完这个账号就后悔了,万一在峡谷里碰上萧也,她是该杀呢,还是该狠狠地杀,所幸她为了维持账号打的那几把,都避开了他。 将人扛起,带回房间,他得找个时间研究研究女友单纯的脑袋瓜,小号取名【滚爷在上】,跟直播ID一字不差,就差没敲锣打鼓通知喷子,那是小号了。 “萧,萧也,这可是GW电子竞技俱乐部,如此神圣的地方,你可别乱来。”被丢在床上的袁果果双手捂胸,目光无处安放。 把她拉到怀里搂住,捻好被子,萧也音色倦怠:“陪我睡会,我做噩梦了。” 停止动弹,她飞快地转动眼球,琢磨着等他睡着再走,眼睛就被温热的大掌盖住,耳边低哑的一声“睡觉”,有魔力般催她入睡。 再醒来已是正午,门外的纪超群大嗓耍赖,让齐睿把他语音里的骚话删掉,齐睿冷漠表示,你之所急,我之所需。 纪超群随即发怒暴走,嚷嚷着要找袁果果删。 缩在门后被点名的袁果果当下一惊,幸好齐睿剪视频从不抬头,以“她不在,去厕所了”为由,打发走了纪超群。 二楼的走廊重回寂静,一张门悄悄打开,袁果果踮脚躬身退出来,轻手合上房门的瞬间,手机铃响,迎面对上纪超群戏谑的目光,和他手里旋转的手机,她慌忙挂断。 第十四章 反复确认纪超群删除了照片,袁果果心亏地趁齐睿不在,删掉了那些见不得人的骚话。 然后,在同事回归、濒临崩溃之际,把脏水大瓢泼到纪超群身上。 对于不时响起的齐睿“嘎嘎”的诡笑,她无愧,谁让纪超群吓得她秒挂毕设导师的电话,事后白死了大量脑细胞解释。 午餐时间,一场属于小学生的骂战。 避免伤及无辜,萧也将二人战场挪到阳台。 搅屎棍袁果果一口品美食,大眼欣赏官博刚挂的小视频,耳朵兼顾素质诗会,好生惬意。 手机一亮,微信框倏然弹出,来自123寝的对话。 大白:【导师刚联系我回学校准备毕设,我的暑假才过去不到一半!】 真大白:【我能说我现在就在学校吗?】 July:【上学期开始的搬砖狗路过】 同命运共呼吸,她也不想回去,泄气地翻过手机,袁果果脱力后仰。 萧也连忙侧身接住她的后脑勺,惊心道:“没睡醒?”补觉中途她分明吹起小呼噜,勾得他又多睡了会。 微摆头,纵使大梦不愿醒,她也得麻利起床,去灭杭州那头的火。 桌上手机仍在震动,她草草吃三筷,就往楼上走。 眼观心观,萧也放下碗,从冰箱拿上牛奶和巧克力提步跟上,挤进门里,反锁。 “吃点甜的。”插好吸管送到她嘴边,萧也近身坐下,谄媚道,“袁大人何忧?小的愿为您分担。” 大眼滴溜,袁果果支头叹气:“皇上召见,本大人亟需赶回钱塘,不能作陪,如何是好?” “什么!你就要回去?不是还没开学?” 破功而笑,抬手摸摸怒极脱戏的萧也,她也没办法,她的教授也是袁爱国的恩师,仙风道骨的老先生,从不指派学生义务干私活,但在关键时刻绝对是盏大明灯。 “大学解散前的最后一站,导师想我走得轻松点。”手心的触感毛茸茸,她心又软了,“要不,我跟他争取一下。” “恩”字闯到嘴边,被他遣返,萧也对这上天恩赐的14天,不敢再抱有丝毫的奢望,转瞬变身大熊,愤愤地抱住她:“我会想你,很想很想,所以你得抓紧忙完,赶来看我。” 轻抚他宽厚的背,袁果果应允。 窗外,姑娘踢了块路边的石子,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垂首念念有词。 点单两杯热可可,萧也勾唇等待。 可可和姑娘同时落座,推给她一杯,萧也轻声提醒:“小心烫。” 整理了许久的心情,在他的早到和关心中崩解,袁果果噘起嘴,仰头仍止不住眼酸鼻酸。 “谁欺负你了?”太阳也会哭,他慌了神,抓起杯底粗糙的餐纸,他又急得掏兜。 “萧也,你爸妈会骗你吗?”理智飘走,袁果果抬起胳膊遮眼睛,嚎啕大哭,“他们明明说要来看我的,我昨天等了一天,沈妈说,他们有事来不了了,可我这么乖。” 服务员送来纸巾和清水,他守在一旁抽纸巾,待她气息平稳,递上清水。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很少说话,更少有承诺,而母亲,那些为了吸引注意力撒出的小谎,他计较不完,也不愿再计较。 “谎言藏在借口身后,阅历越多,借口越无懈可击,谎言也就成了互相戏耍的把戏。”轻手擦掉她外挂的两行鼻涕,萧也哄道,“昨天他们欺骗了你,等你本事大了,戏耍回去。” 急促摇头,袁果果拍拍胸脯立誓:“我,不撒谎,长大也不撒。” 可可渐凉,沿着杯壁舔了一圈,依旧甜得她眯眼。 太阳风暴强烈而短暂,通讯回归正常,萧老师严肃上线:“把物理书翻到……” 5点半一到,打工人袁果果迈着凌乱的步伐下楼。 “嫂子,下班了?”肖何搭着王喜乐的肩,笑道,“基地新来了个按摩师,去试试手艺?” 摆摆头,她着急回家求救沈练,找出赖在上海的法子。 奔到玄关,袁果果回首张望一圈,问:“你们训练赛结束了?萧也呢?”座位上没人,罕见地没来送她,萧也莫不是生气了。 两口吞下一个小蛋糕,江子涛摸摸嘴边,含糊道:“一打完训练赛,也哥就拉着渔哥出去了,偷偷吃好的,不带我。”语毕又伤心地吞掉一块小蛋糕。 心里没事就好,她系好鞋带,蹬了两脚,挥手告别:“涛涛拜拜,少吃点甜点,等会萧也回来,帮我带他去按摩,谢啦!” 中上联动,野辅双游,徒留下路孤儿,瞪着袁果果闪走的背影,江子涛凶狠地叼住蛋糕,发出单身狗的狂吠。 翌日清早,袁果果挣扎起床,走到阳台,痛快伸了个懒腰。 揉揉眼睛,温煦的晨阳下,呆呆立着个萧也。 堂皇跑出门,借助他宽厚的手掌,袁果果捋顺呼吸,惊讶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大掌从她的后背移至头顶,萧也浅笑:“想跟你多待会,就先来等你。” 情话直白,袁果果唰得脸红,无措地揪住黄色睡衣裙摆,她似巨海迷途的鲸,惊心又动心。 窗台看戏的大军师沈练,酸楚上头,她昨晚绞尽脑汁,以个人信誉配合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老教授放闺蜜在家准备毕设,为此,通讯录里埋下颗炸弹。 结果,睡得正香被暴龙疾走吵醒不说,还得傻傻观看郎情妾意的戏码,她现在想跟教授通电话。 “萧神,还有一个多月呢,你急什么?”沈练倚在栏杆,抱胸调侃。 睡眠不到4小时的萧也,头脑昏昏,等到话语接收顺利处理,眼中的丫头也笑得没心没肺,他才回过味来,激动地抱起袁果果转了个圈,连连高呼“太好了”。 二楼的沈练可不太好,就在昨天下午,她的账号被那人黑进,给她留了条不知所谓的道歉信,恼得她直接删掉了论坛账号。 转身回屋,昨晚她同意了老哥的安排,今天上午去见见他那稳重的同学,该准备了。 怀里的小孩愣愣盯向窗台,萧也冷静下来,带她进门坐下。 “萧也,练练最近心情很差。”袁果果惭愧,俱乐部的工作冗杂,加上突发事件和萧也,她没能照顾好沈练,反倒是沈练,一直在体谅迁就她,灵光一现,“萧也,我们请练练吃饭吧,就是不知道哪的鸭肠好吃。” “我昨天去的那家好吃,我来约。” 瞄了眼飞快作答的萧也,袁果果了然:“跟渔哥去的吧?下次记得带涛涛,孩子都急眼了。” 忆起昨夜的饭局,萧也扯了扯衣领,嗓子有些干。 未觉察到他的异样,袁果果丢下句“我先去换衣服”,捂脸逃窜,后背灼灼,刚刚电视反光里那个衣着不整、蓬头垢面的女人不是她。 距常规赛结束恰好二十天,GW目前战绩7-3,还剩6场BO3,总体局势还算乐观。 在纪超群的建议下,下场首发上单更换为管离,原本松懈几分的训练室顷刻紧张拉满。 下楼倒水的间隙,袁果果被吵嚷的少年们吸引,一直在隔板后降低存在感的管离正大喊“疯狗救命”,肖何无奈回应“知道了”;自闭江子涛瘪起小嘴嘟囔“下路孤儿”,男妈妈王喜乐立马道歉“我就去中插个眼”。 “轻点,疼疼疼!” 心理室旁边的空房蓦地传出惨叫,袁果果迅速推开门,只见老腊肉纪超群正平躺在小床上,表情狰狞地受人揉搓。 偷偷打量个遍,这应该就是新添的按摩房了,装备齐全,男按摩师长得也不错,黄尚招揽人的能力不错呀。 “老师,昨天萧也来找您按摩了吗?” “昨天只有个姓江的小胖子来过。” “老师,你能不能教教我,我想学。”袁果果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前排。 “当然可以。” 按摩师答应得爽快,纪超群可就不乐意了,他23的年纪,构造零件损坏大量不说,回厂维修都要被当典型参观,痛得咬牙,他哀求:“果果,你们小两口能不能给我个痛快,别一个个来。” “他又怎么你了?”认真记下穴位,袁果果敷衍道。 接着,砧板腊肉纪超群把昨天训练赛结束后,萧也绑架他,在场外连线的帮助下,总结出一套“死乞白赖留女大法”,最后碍于良心请他吃了顿烧烤的故事,伴着酥麻指压,惊乍乍地念叨完。 而这留女大法的第一步,就是装可怜,难为萧也一大早守在她家门口了。 呼噜打响,按摩师拉好窗帘,又给袁果果传了不少课件。 于是,这一下午,她开着按摩外放,编辑战队海报,迷糊得把“拜会”打成“百会”,幸好官博及时发现修改过来。 用脑过度的袁果果怏怏地坐在副驾驶,两眼放空。 萧也以为她还在担心沈练,趁红灯攥住她的小手,宽慰道:“沈练说等会带个朋友过来,听起来心情不错。” “恩。”回神望向掌心的大手,她脸蛋绯红,甩甩头,迅速删除脑中令人鼻血横流的画面。 肯定是下午视频看多了,不然她怎么连发呆都是萧也果着身子、邀请她按摩,上次黑灯瞎火,她瞄到这人至少六块腹肌,手感肯定很好! “下车了,果果。” 身侧的车门大开,努力忽略头顶的绅士手,袁果果逃也似地冲进店里,全身的热意还未退散,就发现沈练笑盈盈地在和一位打扮干净的陌生男子聊天。 沈练正挥手招呼她,手扬到一半,黯色爬上眉梢。 路边的尘土从开启的门缝中倒灌进来,袁果果回身,清冷高大的男人牵着个粉嫩嫩的女娃站在门前。 “常医生,好巧。” 第十五章 “咔咔”顿响,袁果果如受惊的仓鼠,眼睛慌张地扫过沈练。 见她依旧坐着发呆,袁果果才艰难咽下嘴里的烤面包片。 用手擦掉她嘴边的面包屑,萧也剔出一筷茄肉放到碗里,吹凉,推到她面前,转瞬又被袁果果推给沈练。 “练练,先吃茄子。”从她们进门起,沈练统共没说几句话,点单全程随便,完全失了往日吃富烧烤摊的架势,袁果果愁。 将碗推回去,沈练振作精神,打趣道:“你男朋友剔的,给我吃?我可不敢。” 一言惊醒忘色人,袁某人火速挑了一串烤得焦黄的鸡翅,上上下下吹个遍,向萧也殷勤奉上。 “嗤。”沈练同行的男人掩嘴失笑,“不好意思,你们实在太可爱了。” 真正不好意思的是沈练,她主动把人约到这,是想人多热闹些,如今反倒冷落了客人,理了理垂发,沈练正式介绍:“张辞,我哥的好朋友,袁果果,我闺蜜,萧也,她男朋友。” “小朋友们好,我目前是沈练的追求者,目标是男朋友,所以今天我请客,吃完你们多帮帮我。” 发言直率,袁果果好奇得朝沈练狂眨眼,新目标? 沈练无奈摇头,回头见到坑妹老哥沈匀,她得好好收拾他一顿,稳重这词是这样用的? “大哥哥你是Boom对不对?小蕊超级喜欢你,谢谢你的签名。”娇俏的小娃娃偷偷挪过来,小手扒拉桌角,黑眼圆圆凝视萧也。 告白不期降落,萧也微楞,直到手上一暖,才展颜答道:“恩,我也谢谢你。” 能和偶像搭话,小丫头激动得捂起嘴,原地蹦跶两下,立刻被常儒逸大跨步过来抱起。 今天上午的检查结果比较乐观,常儒逸拗不过小蕊,答应打包一份口感偏软的蒜香茄子,谁料碰到了沈练她们。 就在昨天,他放下纠结,真诚道歉,虽手段偏激,可她不仅不回应,还直接删号跑路。 前几天还在线上嚷嚷着要追他,转眼就和其他男人在桌边谈笑风生。 不知不觉当起偷听贼,一直紧抓的侄女也脱了手,再看已是心惊:“我们的好了,再会。”他得走了。 “再见,常医生。”袁果果热情地挥舞手中的韭菜。 常儒逸点头回应,脚下却未挪半分,他在等沈练,那个只于初见前热情的朋友。 适逢鸭肠上桌,他侧身避开的同时,故意朝沈练靠近。 捻起串鸭肠往嘴里塞,又烫又辣,一连吃了四串,沈练终是忍不住,扭头嘲讽:“常先生似乎对这鸭肠很感兴趣,要不要我送你几根。”不是着急要走?难不成真想吃鸭肠? “我不爱吃,不过鸭肠富含蛋白质,适合你,我下次请你吃。” 怒挺胸腔,沈练龇牙:“不用了。”滚你丫的。 场面再次僵住,好心成坏事的袁果果利索起身,抓住常儒逸的胳膊往外带,大声送别:“常医生我送你。” 战战兢兢远离店面,袁果果刚松手,常儒逸就皱眉出口:“我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退出几步,袁果果态度冷漠:“常医生,依练练的性子,不是生气,是绝交,路上注意安全。”人不错,可惜是个不识女色的呆子。 回座继续,碗里添了剔好的鸭肠,袁果果感激地冲萧也撒娇,萧也方才萌生的那点小不悦消失,红着脸吃起鸭肠。 临近7点,袁果果送走萧也回基地训练。 而张辞,在常儒逸走后3分钟,就被沈练打发走了,理由充分,抱歉,不合适,不再见了。 时间尚早,烧烤店冷清得只剩她们俩个,袁果果抬手大喊:“老板,再上三十串鸭肠,少盐多辣,还有六瓶啤酒。” “小姑娘,你们能吃完吗?”老板望着一桌狼藉,狐疑道。 “我们家练练,那可是鸭肠杀手,您放心。”袁果果骄傲地搂住闺蜜。 沈练宠溺附和,破冰浅笑。 明灯初点,不大的烧烤店,擦好的桌面,刚开的酒和新做的下酒菜,有两个互相依偎的灵魂。 “嘶。”袁果果按住额头从床上坐起,喉咙口直犯恶心,灌下大杯温水才勉强缓解。 意志昏沉地穿戴好晨练服,不经意瞥见床头的闹钟,时针走过上午10点。 脚下一崴,她急急拿过手机,才发现它早已没电关机。 颤抖着手,手机好不容易插上电,短信箱里全是萧也的消息,还有几条未接来电。 愧疚地打开最近的一封,是他搜来的醒酒养胃外卖,附带链接。 心暖暖地一封封往前看,原来昨晚她喝醉后,给他打了3个多小时的电话,后来手机没电挂断,萧也联系不上她,匆匆从基地赶过来接她和沈练回家。 联想起刚换的睡衣,袁果果一头钻进被窝,裹成蚕蛹,这厮连给她请假都是算计好的! 大灰狼袁果果将小白羊萧也丢到大铁锅里,欢快地切着胡萝卜,锅里汤水冒泡,她流着口水,兴奋地搓手。 “砰!”狼堡的大门倏地从外推开,一束强光从中间射进来,红太狼,哦不,身穿红裙的沈练明晃晃地立在她的床边,窗帘大开。 “小果果,你男朋友来送爱心早餐了,快起床。”掀开被子,沈练笑容阴恻恻。 得知萧也来了,袁果果一个鲤鱼打挺,踏上拖鞋,旋风般跑下楼。 但在看见萧也的那刻,又退到墙边,她轻拍胸脯、稳住呼吸的同时,遐思不断。 “怎么躲这?汤会凉。”一听见下楼的声音,他就盛好了汤。 鞋底着火地蹿到桌前,崭新的保温壶旁,小碗雪白的鱼汤升腾热气,袁果果端过碗,姜香味混合鱼鲜吸入鼻腔,诱得她避开勺子,急不可耐地抿了一口,难受了半天的肠胃都舒畅了,舌头更是满足。 左手点了个赞,埋头干完一碗,袁果果才有空说话。 “这才不到1点,阿姨没来,汤你炖的?” “恩,外卖的汤太咸,你吃不惯。” Lpl界的萧神,牺牲上午给她买鱼煲汤,还提供配送服务,要不她大人有大量,原谅这个登徒子。 “那咸淡你怎么调的?你不是不吃姜。”低头轻吹萧也刚盛出的汤,她眼神飘忽,“昨晚我喝醉没干糗事吧?” “凭手感。” 其实昨天几小时的通话内容,很简单,她醉醺醺地叫着他的名字,他一遍又一遍地答应,越答应越懊悔,把她弄丢七年。 通话被挂断,他压抑的心逃出围栏,控制身体,披着夜幕去见她。 赶到烧烤店的时候,桌桌热火朝天,角落的她正头顶着墙睡得极香,那一刻,萧也觉得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回到沈家,他抱着她上楼。 而一路沉睡的她,后背刚碰上床就弹坐起来,瞪大双眼宛若小兽,认清是他,便使劲把他往外推。 站在门外面壁思过好一会,门里的窸窣声灭,他才按下大乱的芳心,遗憾返回基地。 “我被你关在门外算不算糗事?” “门外?”断片的记忆闪过,原来是她自己睡到一半嫌热,半夜起床换的衣服,鼻尖沾上鱼汤,她羞愧,想学Zoe钻洞。 递上纸巾,萧也打开手机提醒道:“阿姨的饭应该做好了,你收拾一下,我们去基地。” “啊?你不是给我请了一天假?” “齐睿活干不过来,闯哥销了半天假。”萧也无辜地眨眼。 “来不及了!”放下碗筷,打工人袁果果哀嚎着跑上楼。 被留下来的萧某人从容地整理好桌面,淡定地向经理销假,一天只见半小时,他心痒。 火急火燎上班,袁果果先填饱了因宿醉受伤的胃。 再返回工位时,她献上萧也的香蕉牛奶,讨好齐睿:“睿哥,我今天有事请了半天假,辛苦你了,你看你都累出黑眼圈了。”正值大好年龄的小伙子被工作压迫出淤青,她是罪人。 “这是我昨晚通宵打游戏熬出来的,不过得了套稀有装备,不亏。”指着战勋伤,齐睿弯腰窃喜,“我今早还迟到了,幸好也哥给我打掩护。” “打掩护?” “对呀,我进门碰到也哥在熬汤,场面相当惊悚,尤其是他喝汤后的表情,简直比痛苦面具还痛苦,经理就这时候进来的,我当时背着包差点交代,也哥他就像个救世主,拉我过去试汤,汤是真好喝,但也哥好像不喜欢。” 哼,臭萧也,敢骗她,诅咒他吃菜必有姜! 2013年年初,春天悄然而至。 开学未满一个月,学校的气氛随着流感的发生,兀然严峻。 接收沈妈灌输的知识,袁果果每天都裹得严严实实去上课,喝热水,勤洗手,一到课间就开窗通风。 奈何单薄的同桌是个书呆子,下课也要做题,袁果果只好每次通风都跟他换座位,用结实的体魄铸造城墙,从肆谑的冷空气中,保护羸弱的萧也。 “萧也,校花找。” 心里反复默背《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袁果果猛地扭头,气质恬淡的校花,怀里捧着东西,娇羞地等在后门。 萧也也一头雾水,仔细答完最后一题,才慢慢动身,领回来一个粉色的保温杯,放到袁果果面前。 士可杀不可辱,她当即起立往外走。 “去哪?”萧也侧身拦住她。 “厕所!” “哦,回来之后把茶喝了。”收了手脚,萧也翻开答案。 “茶?”袁果果怀疑耳朵,盯着萧也圆润的后脑勺震惊道:“你桌上这杯?那不是人家送给你的?” “里面有姜,我不喝。” “你不喝我喝,好歹是一片心意。”重新坐下,尚还温热的姜茶顺着喉管滑进胃里,吹凉的额头也热乎起来,她喟叹出声。 红笔划下勾,萧也嘴角微扬。 他本不打算收的,可听那人讲了大堆的益处,同桌方才又暗地吸了好几次鼻子,他就收下了,至于借花献佛招来的醋意,他不戳穿,权当意外之喜。 上午囤积下来的活,得用加班来补。 凄惨地送走同事自由的灵魂,袁果果掰下块巧克力含住,运指如飞。 敲敲敞开的房门,眼前的女朋友头都不舍得抬,萧也有些心疼:“先吃饭,做不完的明天来,不急。” 工作狂人袁果果持续敲击键盘,应付道:“你先吃,我回去点外卖就成,这是我答应官博今天完成的任务,拖不得。” “那你答应我的事呢?”俯身趴到她的肩上,萧也耳旁吹风。 酥麻电击全身,袁果果也顾不上热爱工作了,脚下大力滑开,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后,强装镇定问道:“我答应你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大步欺近,缓缓拉起她压在墙上,萧也掐着蜜嗓学舌:“‘我明天给你按摩,小萧萧。’你是这么答应我的。” 第十六章 记忆全数回笼,昨晚她把萧也推出房门前,居然还来了这么一出,假酒和按摩真害人。 说到做到袁果果喂饱肚子后,生无可恋地坐在按摩房的高椅上,目送老师离开。 门被带上,技师袁果果正式活动手指,按压使用的力道不小,不一会手腕就酸痛起来。 然而趴着的萧也半声未出,跟昨儿个纪超群的杀猪盛宴相比沉默如冷冻猪肉,力量集中到颈部夹角,他才稍稍轻哼。 顺势一路往上,她的指腹触摸到一处不平,拨开黑发,他的后脑勺上藏着块疤。 “听我外婆说,那时我刚学会走路,不小心从家里的楼梯上摔下去,又没及时送医院,所以才留了这个疤,但不疼。” 他风轻云淡地解释,袁果果内里的云海却翻滚不息,返身用力按压他的腰部,她愤愤道:“你当时那么小,没人看护吗?” “她在。”腰间传来疼痛,萧也紧咬后槽牙,“她从嫁人,就没再出去工作。” 聊天中断,她暗暗用尽毕生所恶之词,将仅见过两面的妇人骂了个千遍。 她不能骂出声,因为那始终是萧也的母亲。 甩掉糟糕的情绪,袁果果转换话题:“萧也,你有没有觉得,你变了好多。” “哪里变了?”萧也撑起上半身,心急问道。 这些天他没少查优秀男友攻略,基本排位等待期间就会上网学习,“你变了好多”无疑是多篇精华论文提到的大忌。 忙摁下他,袁果果眉眼含笑:“变得开朗了,你刚刚跟按摩老师的交涉,还有早上帮齐睿打掩护,以及你主动提起你的家庭,你也更常常向我表达你的意愿、你的情绪,你变得暖哄哄的。” 转过身将她抱住,萧也凑到袁果果耳边,小声道:“我去找医生看病,医生给我开了药方。” “什么时候?我也没见你吃药呀?” “你牙疼那几天,医生说,我的情况相较以前有所好转,问我近来周围有什么变化,我说,多了一个你。”萧也将她搂得更紧,“谢谢你,愿意回来。”于夜色中采下黯然带刺的黑玫瑰,种在明媚的庭院里。 重回正轨的按摩仪式没进行几分钟,萧也就被纪超群带走,开始晚上的训练赛。 站得远远的看了会,GW是Lpl少有的未设队长的战队,每个人的风格明显,野区归肖何,团战指挥一般是两位老大哥,如今纪超群退出首发,反倒更像是凝聚众人的队长了。 蹑脚上楼,袁果果聚精会神地剪辑视频,短短三十分钟的时轨,记录的是老将的辉煌和成长,一分一秒她都心含敬畏细细斟酌。 经过三个多小时,在和官博、经理、领队反复确认视频无误后,袁果果长舒一口气,步履轻松地下班。 训练室里,对抗尚未结束,这还是她第一次参观晚上的训练,较之白日,队员们更为活跃,小辈们都在积极交流,大哥们只在决断失误时指出错误、摆正方向。 对局结束,萧也抱着脖子向后躺,余光瞥见门口的她,慢慢迎上去:“天晚了,我送你?” 环视一周,大家都在忙着复盘,袁果果轻按了按萧也的腰背,僵硬得不像话,她摇头,叮嘱道:“我走了,你等会记得去找老师按摩,我不会吃醋。”末尾一句尤为低声,似偷腥得逞的猫。 没走开两步,手被从后拉住,她壮着胆子拍了拍萧也的屁股,软软一个“乖”,羞得萧也松手后退,表情与那被官家调戏的小妇人同样。 “汪汪!”晨跑锻炼后,变得嗜吃嗜睡的胖丁从狗窝飞窜过来,冲着袁果果扭起桑巴。 搂抱起增重不少的它,拍拍屁股,袁果果不舍道:“乖。”不顾两人狗的反对,将胖丁塞到萧也的怀里就跑。 基地的门合上,萧也瞅了眼失落的胖丁,欲哭无泪,敢情把他当胖丁哄呢。 撩完就跑的袁果果一回到家,就打开微博,官博的上一条动态还是她画的赛事预告,忐忑地睡不着,所幸打开直播。 久违的深夜突袭,她也没点开播提醒,一开始进来的粉丝很少,却也够她聊聊天了。 【滚爷,你居然还记得大明河畔的我们】 【自从被萧神勾了魂,这个直播间就没再亮堂过】 “我没忘,这不一下班就麻溜地滚过来开播了嘛!”她也是害怕,在萧也直播间说话可以硬气,在自己直播间如果被骂得太难惨,她可能会哭。 Ps里新建一张画布,循着记忆勾勒黑白的召唤师峡谷,每画下一处,她竟然能清晰地记起哪场比赛里,谁谁谁在此留下经典操作。 “你们记不记得,S8决赛,ZF的辅助Buding冲这个三角草盲勾,勾中对面路过的卡莎,秒掉AD一波结束比赛,捧回属于Lpl的第一个冠军,团灭图标一亮,我隔壁家的小孩激动得把嗓子都喊破了。”给那团草多加了几笔,她感叹道。 【虚空小孩,我赌5毛,那是滚爷自己】 【小姐姐,萧神也在这个草丛附近单杀过!】 她故意没提,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委实好奇:“我之前也没在直播间表达过喜欢萧也的意思,为什么你们都说他是我偶像?还给我送他的应援。” 平时发发弹幕也就算了,现场发箍那次简直是在打她脸,她都避嫌到关注GW全队直播,唯一没关注萧也。 【老粉来了,比赛镜头一切到Boom,滚爷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那是嘲讽!”她是看不惯那厮耍帅装深沉。 【别以为你不看萧神直播我们就不知道,别人摄像头里只要一出现他,你连瞌睡都没了】 小伎俩被戳穿,袁果果厚着脸皮辩解:“我在看胖丁。”只余光一点施舍给他。 【热知识,胖丁大约三个月前才被萧神捡回基地】 【那次GW参加平台活动,女粉丝冲上台抱住萧神的时候,右下角的你牙都要咬碎了~】 【妖姬的台词你都能背了吧】 “我认输,你们赢了。”冷酷地关掉麦,这群人不是滚爷的粉丝,他们不需要主播。 单机持续绘制峡谷,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半,弹幕大多熬不住去睡了。 打字提醒驻守的滚家军滚去睡觉,洗个脸的功夫,她的直播间人气猛然上涨,弹幕也被挤得看不过来,装不在赶紧下播,袁果果飞速奔赴官博。 此刻,首发名单的底下,全是各种问号和质疑,不乏骂声。 预想变现,纪超群虽平日里看似老不正经,在峡谷里却是最刻苦的存在。 输比赛通宵、出新英雄通宵、版本大改通宵,拿通宵当饭吃的人,在赛场上的表现压根不会让人失望。 作为GW仅剩的建队元勋,纪超群至今场场首发,当下无故被摁在替补席,不论是老粉还是新粉,都无法理解。 十二点整,GW官博更新了一条动态,口诛笔伐的粉丝们随着视频的播放,无声熄火。 屏幕里,纪超群穿着GW第一代队服,歪嘴邪笑。 “GW的各位粉丝们,GW上单纪超群在这里给大家问声好。” “算上次级联赛那两年,我打职业也有六年了,感谢大家从纪超群17岁起,一直鼓励我、支持我、骂醒我。” “应该有人知道,我的手伤之前挺严重的,不过不用担心,有在好好接受治疗。” “替补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为了更长久地坚持下去,谁让基地的饭那么好吃,我得赖住。” “此处禁止煽情,你们可别到我微博里哭啼啼的,粉丝群也不准。” “至于新上单管离,希望你们严格,且包容,放心,他要是菜,我把他连夜种回地里,不劳你们动手。” “再有就是,GW加油!” 画面变暗,纪超群消失,热血的BGM燃起,17岁刚踏入职业联赛的纪超群在舞台上挥舞双手出现,一幕幕绝杀操作接踵而至,Ldl、Lpl、Msi、洲际赛以及世界赛,精彩瞬间唤醒的不止是老粉的记忆。 视频最后,是去年S9捧冠时相拥的五个人,金色的雨经久不衰。 作为粉丝,袁果果看得热泪盈眶,评论里顷刻排起长龙,清一色的“GW加油!”,无疑是对纪超群职业生涯最大的认可。 一声长叹,袁果果敲完那五个字符,放下手机。 她行至阳台,光污染笼罩下的上海,夜空中仍缀着不少明星,守护着大街小巷尚未入睡的生灵。 月落日升。 检查完相机电量和外勤背包,袁果果拆开拖沈练运来的快递,每个电竞椅放上10片,齐睿和黄尚的也没落下。 手机屏亮,来自上海的陌生号码,她摁下接听,对方刚说两句,袁果果便走到基地外。 通话结束返回时,萧也正站在基地门口等她:“去哪了?准备出发了。” “嗯。”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袁果果开心地冲进基地。 队员们都背好外设聚在大厅,她的东西也全挂在萧也身上,集合坐上大巴,她依旧紧张得深呼吸。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买这些?”从口袋里掏出一片膏药,萧也疑惑:“还每个人都有?”在群里看到她发的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最多每人一片,没想到那些臭小子个个一大摞。 “你忘了,我之前预支的工资,这次是真的都花光了,心痛。”原先是只买了他的,可海外的货发货慢,她一时头脑发热,就又加了一大批,还找沈练借钱垫了一部分。 “多谢果果了,我一定好好用。”纪超群扭头哂笑。 不甘示弱的小伙子们,就又一个个把群里表达过的谢意,通通当着她的面重复了好几遍,多亏萧也发声禁言,不然袁果果的头顶烫得都能煎鸡蛋了。 打满三局,这场比赛赢得侥幸。 前两把一方碾压一把,决胜局对面带着大龙中推,双方殊死一搏,主水晶还剩不到30血的时候,中路水晶复活,GW在4换5的情况下,成功翻盘。 磨合不够导致的团战脱节、技能衔接等问题,相当致命,可终归是赢了,来自解说的一句“恭喜GW”划下管离上单首秀的句号。 荣升为场上呆在GW最久的队员,萧也被请去采访。 从比赛开始,袁果果就始终站在观众席前方盯人,现在比赛结束,不少败方战队粉丝离场,那两人身边正好有空位。 “伯父伯母,这是我送你们俩的见面礼。”袁果果拿出发箍迅速戴到他俩头上,摆出教导主任的架势,示意他们不要动。 聚光灯亮,采访正式开始,萧也站在舞台中央,望着对面,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第十七章 菜早上了桌,一群人饥肠辘辘围着圆桌坐好,大眼瞪小眼的,谁都不敢先动筷。 造作地清了清嗓子,纪超群举起冷饮,缓和气氛道:“今天管离打得不错,虽然剑姬闪现越塔那波有点辣眼睛,可年轻人敢打敢操作,这杯敬你,继续冲冲冲!”可乐一饮而尽,纪超群未握杯的左手,朝对面缩头的鹌鹑们狂打信号。 众鹌鹑默契将头埋得更低,被点名的管离瞟了眼还在往外冒冷气的萧大冰柜,继续装死。 不一会,袁果果跟着吴闯进来,乖乖挨着萧也落座,夹了片牛肉放他碗里,笑眼弯弯:“我饿了,你替我尝尝咸不咸。” “嗯。”凉气骤消,萧也认真地咀嚼过牛肉,问服务员要了杯温水,重新涮好两片夹给她,又一一试过每道菜的咸淡,细致地替她区分好。 鹌鹑窝在袁果果进来那刻起,就被饿狼占领,个个迫不及待地举筷扒碗、大快朵颐,暗地里冲袁果果竖大拇指。 可惜袁果果此时正忙着祈求神佛,完全接收不到众人喜悦的信号。 萧家夫妻的门票是她临时找沈练帮忙要到的,正对舞台的摄像位,不出售的黄金地段。 下午出发前,萧南首次拨通了她的号码,表示愿意接受她的提案,重新了解萧也。 长辈的让步相当难得,以至于袁果果只记着雀跃,却忘了李芳这个不容忽视的幼龄贵妇。 赛后采访结束,她出于礼貌,领着二位长辈到休息室小憩。 在经理宣布晚饭聚餐后,披着优雅外套的李芳忽地发言,礼貌地提出要请儿子的同事吃饭。 然而在GW,无论新人旧人,或多或少都知晓萧也是离家出走打的职业。 家长的不谅解一直是电竞产业中存在的不小难题。 面对心存芥蒂的家人,尚小的他们说服不了,于是攥着力气在竞圈里闯得头破血流,誓要拿出成绩。 果不其然,李芳拿出了上次约她的态度,始终扬着头,彻头彻尾成为甲方。 她登上大巴起,数落的东西由代步工具、队服、作息到职业选手的未来择业、失业,吐槽全面且持久,下了车还煞有介事地找吴闯单独谈话。 得亏袁果果硬着头皮插了一脚,使劲在经理前面抢话挡流弹,不然以李芳的闹腾劲,她怕吴闯胸襟足够大,也会给萧也穿小鞋。 从旁观察良久,萧南制止了聒噪的妻子,真挚谢过经理和俱乐部对萧也的照顾后,付账离开。 回程的车上,一行人吃饱犯瞌睡。 偏头盯着窗玻璃,袁果果小心翼翼地观察起萧也。 窗子里,他阖着眼,眸下一片青黑,双颊和下巴相比重遇时愈加瘦削,唇紧紧地抿着。 半小时后,大巴平缓地停在基地门口。 众人三三两两地进门,袁果果故意拉住萧也落在队尾,没几分钟,视野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她牵着萧也掉头朝小公园踱去。 一路无话,将萧也按在左边的秋千上,她自己坐在右边,慢慢荡起来。 在公园角灯铺设出的黄皮影戏里,右边秋千起落的幅度越来越大,牵动左边的秋千轻微摇摆。 “她今天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萧也垂首,双手紧握铁链,即便是夏天,寒意仍藏在深夜露天的冷铁中。 “萧也,你不需要道歉和抱歉,从小到大都是。”仰头望天,袁果果的黑眸里星辰满布,“今天采访的灯一亮起,你站在舞台上望过来,我清晰地看见了你眼底的光比这漫天繁星还要亮。” 猛地抬头,他被头顶的星空震撼,除却崇明岛那晚,他有多久没抬头看过如此静谧璀璨的上海。 “我努力,想把夜晚的世界安稳地带到你脚下,害怕你再独自一人缩在角落,希望你能轻松地踏着黑色,赏星也好,赶路也好,可我好像又搞砸了。” 长腿蹬直行至右边,萧也握停秋千,矮身看向她,陈恳真切:“我眼里现在只有一个你,不黑,很亮。” 热气窜上脑门,袁果果飞速别开眼,她差点被朵玫瑰摄了魂。 “我和导师商量好了,后天回杭州。” 这些天里,她早就定好毕设主题,碍于没有工具,时间也不允许她创作,拖累沈练为她与教授周旋。 再者,她能暂时不顾及自己,可萧也因为她调整作息,睡眠短缺不说,还无时不刻在考虑她的处境、圈子,她实在不能坦然接受。 稍闭眼,萧也吐露浊气,揉过她的发梢,宠溺道:“好,明天陪我去一趟医院。” “好。”袁果果鼻尖发酸,他总是在纵容她。 次日,天蒙蒙亮,袁果果打车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外加不少高钙牛奶。 从小区门口到基地,来来回回搬了3趟,她才得空喝口水。 整理好基地冰箱和放零嘴的橱柜,她鼓起勇气分别向黄尚和吴闯辞职。 理由正当,他们也没过多挽留,反倒是她,班没上几天,假请了不少,还提前预支工资,领导却只念她的好,内心生愧上午同时,她对竞圈的喜爱又多了一分。 而黄尚不知从哪找到了新美工,帅哥一叫便到,交接起工作来速度快、技术好。 失业的袁果果倚在工作间门口,内心复杂地盯着原属于她的位置,坐上别人,深度怀疑黄尚早起了把她撵走的坏心思。 可怜前同事齐睿又迟到了,这次萧也也救不了他,因为经理为了在萧也面前表现一番,竟驾着爱车跑过来送他俩去医院,顺便见见新员工。 此刻,吴闯正双手背后和新人交谈,不时瞅瞅反光的手表和空空的工位,浑身散发资本家的从容。 “走吧,果果。” 拉过她的小手,萧也慢慢下楼,脸颊尚有未擦净的水渍。 被忽略的吴闯匆匆结束演讲,快步跟上,开车期间不时向袁果果询问萧也的家庭情况。 目光征求过男朋友的意见,她也只答得上少许,萧也在旁补充,语气平淡,指尖却有一丝僵硬。 从他有记忆起,母亲就不太喜欢他。 年幼的他不能吃辣,李芳却爱在每道菜里加上红椒。 他辣得流鼻涕,她却只是满脸嫌弃地别过眼。 小区停电,他吓得躲进被子,撕心裂肺地喊妈妈,也没人应答。 后来楼下的邻居因他的哭喊按响门铃,门顿时就被打开,即便他裹上了被子,李芳沉着的声音仍淌过暗色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再后来,他去上幼儿园,第一天不哭不闹,老师笑着提出表扬,李芳只是翻了翻包,问了句“可以走了吗”,转头就消失在街道转角。 到了傍晚,其他小朋友早早奔进父母的怀里回家,剩他呆呆地坐在玄关前。 等到天边晕黄,萧南才缓缓抵达,领着他回家。 慢慢的,他习惯了母亲的忽视、无理取闹和父亲的忙碌,他却越来越习惯不了夜晚。 从一开始的噩梦惊醒后再难入睡,到开灯睡觉都很勉强,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人发现了,他初二新转来的同桌,那颗不留余力发光发热的小太阳。 于是,他在14岁生日那天,虔诚地向上天祷告,她不要离开。 可新学期开学,他又变成一个人,当天晚上,他憋了十几年的泪浸湿了枕头。 叛逆即刻从深海石中滋生疯长,他开始躲在巷角抽烟,每天放学溜进黑网吧打游戏,拥有突破十几年安生的猖狂,可却始终撬不开沈练的锁,得不到袁果果的行踪。 坚持了一轮秋冬春,2014年盛夏,他拖着将死的皮囊偷跑去崇明岛。 奈何外婆终未觉出他的绝望,头也不回地将他扔回灼人的炼狱。 高中三年,他交上优秀成绩单的同时,常常翻墙出去上网抽烟,唯一被发现的那次,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在得到他改正自我的虚假保证后,没请家长。 浑浑噩噩来到18岁,跨过未成年人的路障,踏上成人的路。 他抛开前程的一切,义无反顾地接受了联系一年的GW,投入未知。 电竞的热血、压力、伙伴、种种,唤醒了他经脉中沉寂的气力。 于是,他日夜鏖战在峡谷,感冒发烧、腰颈酸痛都赖在里头,执着于其中的每一块钱、每一个补刀、人头助攻,在每场游戏里精益求精。 在数万玩家眼中,他给“Boom”这个虚拟ID塑造出了血肉,而他却迷失了现实。 直到2019年世界赛夺冠,捧起攥刻了八年历史的奖杯,他才有了实感,他真真切切地在英雄联盟竞技中存在,他不再一人孤独。 胜利的喜悦随盛幕落下,站在FMVP采访位上,被问到夺冠感想时,他心中竟有数不尽的失落,源于她的缺席。 其实,他有一个秘密。 从S7第一次进入季后赛,他就抱着侥幸的奢望,奢望随着电竞热度上涨,席卷而来的观众里能有一个是她。 于是,每次上台调试好设备后,他会站起来,心跳加速地扫视台下,直至导播切转镜头,他才悻悻坐下,脸带冰霜地出现在画面里,无意得了个“冰美男”的称号。 终于,她回来了。 反复确认过后,他痛快地卸下盔甲,依赖她,更迫切地渴望她依赖他。 二十多年后,他竟具有了孩子般的冲动、无赖、欣喜还有憧憬。 病房门外,吴闯扶着额头,转来转去。 “萧也的心理创伤多久了?” “从小,不用担心,他会好的。”袁果果两手攥紧,靠坐在座椅上。 到了医院,她才知道今天是萧也看心理医生的日子,不是定期复检腰颈。 整个科室除了冷空气,只有零星几名病人。 接连打了好几个冷颤,袁果果瞥见走廊另一头的“熟人”,立刻把头埋进胳膊里。 第十八章 垂首看向身前的鸵鸟,常儒逸无可奈何道:“我们好歹是朋友。” 对方不放过,袁果果只能故作糊涂,稍息立定问好:“常医生,近日可好呀。” “不好。”他病了。 秉承“有病就治”的原则,他找来相熟的同事讨论研究自己那罕见的病症,结果人家刚听没两分钟,就下了论断,即他这颗少男心迎来了27年中首次猛烈跳动,在沈练有男朋友以后。 天被聊死,袁果果尴尬地笑了笑,往后退,不料撞上名路过的医生。 资料掉落一地,她一边道歉,一边帮忙收拾,眼睛扫过某份资料,袁果果愣了神,经吴闯咳嗽提醒才不好意思地交还医生。 “老张,我代我朋友道歉,耽误你工作了。”常儒逸朝被撞的医生微微欠身。 “老常,都是小事,下次院里开研讨会的时候,少挑挑我论文里的毛病就行。” 又得常儒逸仗义搭救,想到方才的无视,袁果果面上火辣,原来他的外号叫老常,难道他年纪很大?难怪稳重,一定不拘小节。 “常医生,我们既然是朋友,能不能加个微信?”袁果果迅速调出二维码伸过去。 身侧的吴闯又开始咳了,大声且急促。 脸皮是什么,袁果果不清楚,将手机继续往前伸了几厘米,她笑得像诱拐儿童的大妈。 和她身后的男人对视一二,常儒逸打开手机扫码,利落加上好友。 “加好了?走吧。” 半场戏看完,萧也撂话走人。 火车头鸣笛冒气发车,拖着反应迟钝的火车尾“哐当”一声向前跑,她不敢吱声,只回头朝常儒逸挥了挥手。 降下驾驶座旁的车窗,吴闯头次被低档冷风吹得手脚冰凉。 “闯哥,在这放下我们就行,等会我们打车回去,不麻烦你了。”袁果果提上包,费了些力气,拽着萧也下车。 走进一家装潢可爱的甜品店,袁果果安排萧也坐好,便跑去前台端了一大盘子精致软萌的点心。 “你尝尝这块黑森林,上面的樱桃看起来好好吃。”咽下口水,袁果果将自己最爱的蛋糕推到他面前。 勺子挖下大块奶油和樱桃,将其递到袁果果嘴边,待女朋友乖乖接下,他才一勺一勺地吃起蛋糕。 打翻大醋坛子的袁果果,见萧也气消了,偷摸着笑,咬下一口草莓味的马卡龙,甜得发腻。 慢悠悠干掉了大半的甜点,萧也刚上出租,立马又退了出来,打发走司机,拉着她晃了一条街。 消逝的几十分钟里,她陪着他,途经琳琅满目的壁橱,在一家花店窗前,萧也盯着花看了好半天,舍不得走。 于是,她提出要送他喜欢的花,却被拒绝。 他抬脚,牢牢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塞下最后一袋蝴蝶酥,袁果果使出臀压式,“呲”一声拉上行李箱。 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她放空身体,小手扒拉躺在一旁的沈练,喃喃:“练练,明天你就不用送我了,我飞机早上8点,就不为难你这个夜猫子了。” 大掌落在袁果果的肚皮上,沈练急眼:“不行。”掏出她在老店淘来的手链,给袁果果带上,“风筝的线绑在我手上,我不让你飞,你休想。” 闺蜜霸道,她当然只好甜蜜应下。 “练练,你说,我遇到块原木,要不要雕着试试。” “什么材质清楚吗?朽木和榆木就算了,费力不讨好。” 翻身斜躺,袁果果上下打量沈妖物,再次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我一开始以为常医生是块榆木,经过反复观察,应该是我看走眼了,练练,他是个好人,也喜欢你。” 下一掌携着风,落在袁果果的脑门上。 没好气地睨了眼她,沈练语气凉凉:“你不仅走眼了,连脑子都出走了。” 当和事老遭鄙,袁果果佯装生气,“哼”地转身,“哒哒”敲起九宫格。 圆滚滚滚:【常医生,在嘛~】 CRY:【在。】 “怎么,气到咳嗽?”轻轻替她顺气,沈练讨厌自己的气急败坏。 “没,没事。”被口水呛到的袁女士有些心虚,她只是没料到医生这个行业这么忙,常儒逸还能秒回她的消息。 圆滚滚滚:【我就想问问,医生领土意识是不是都很强】 聊天框上方持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回应。 CRY:【某些方面确实是,可若是自己想占领的土地已有所属,出于道德,只能忍痛放弃。】 占领?所属?袁果果有点蒙,都上升到道德层面了,她就问问患者情况,没那么严重吧。 CRY:【你放心,沈练她有男朋友,我不会僭越的。】 “靠。”飞地坐起身,袁果果狂拍沈练大腿,“练练,常医生真的真的喜欢你!”她磕到真的了! 一把推翻喝鸡血的大跳蚤,沈练抢过手机,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聊天内容,正巧又一条消息蹦出。 CRY:【虽然我想使坏。】 潇洒地把手机扔回床上,沈练连声晚安都没道,拍拍屁股就回了房。 同情地为常儒逸点蜡,袁果果一瞟聊天记录,好家伙,5.2英寸的手机屏里赫然多了两条来自于她的消息。 圆滚滚滚:【那就使坏】 圆滚滚滚:【你推荐了高商码农】 明目张胆借她的账号撩人,不愧是B大系花,她袁果果的闺蜜,小疯子。 圆滚滚滚:【常医生,看在我出卖了闺蜜的份上,能不能帮我个小忙,帮我查个病人的资料】 十分钟过去,消息石沉大海,反倒是隔壁,不时传来拖鞋或是挪物的声响,她被利用了,然后被舍弃了。 距离上次见到萧也,已经过去了17天。 17天前,她拉着行李箱走出沈家门关,只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台阶上的他,半眯着眼,头不停地往下落。 不忍再赶走他,袁果果由着他忙上忙下地帮她搬行李。 去往机场的路上,他累得睁不开眼,最后靠着她的肩膀昏睡过去,失了意识,却始终把她的手握得死死的。 临分别的安检门前,他再三交代她注意安全,眼巴巴守着她进去的样子,像极了委屈的胖丁。 打印好毕设的第一版定稿,她买好晚餐返回宿舍,打开赛事直播。 今天是8月9日,GW将在晚上九点迎来夏季赛常规赛的收官之战。 倘若2-0赢下,GW将以常规赛第二的成绩直接挺进季后赛半决赛;否则,排名第三,多赛一轮。 掀开饭盒,草草吃了一点,袁果果就被留言板上的一条粉丝加油吸引。 【春季赛四座唱衰,夏季赛连胜收尾!GW给爷冲!】 是啊,前世界冠军难堪地倒在春天季后赛门口,转瞬间,所有人得了健忘症,忘记称赞与辉煌,骂声奚落接踵而至,热闹的粉丝超话只剩零散几个守家人抱团取暖。 翻开聊天记录里时间一天比一天往后的【晚安】,她坚信,这场对决以及接下来的每场,萧也和GW,都会尽全力打得漂亮。 Bp开始,GW先抢男枪,对方一二楼直接锁定双卡组合,GW继续选出下路,对方锁下版本热门打野莉莉娅。 第二轮在帮管离拿下船长后,线上好打对方辛德拉的中单英雄所剩无几。 直播画面中,教练和萧也展开激烈商讨,台上的三名解说谁也猜不出萧也会拿出什么。 攥拳紧盯屏幕,位于她左胸腔里的东西急着要跳出来。 倒计时最后1秒,GW.Thief锁下英雄潮汐海灵菲兹,近战法师,灵活、单体爆发高,却是一名极吃手感和R技能命中率的刺客,S10截至目前,Lpl出场为0。 锁下的后一秒,解说和现场观众纷纷惊呼,这场来自萧神的钢丝秀,即将点燃常规赛最后的篝火。 松开拳头,她嘴角微扬。 尚在基地的某个上午,其他人都还在梦乡,她趁着下楼喝水的功夫,溜到萧也背后观战。 右上角11-0-4,对面中单挂机泉水,她表达赞叹的同时,不免唏嘘,功能性中单当道的版本,刺客只能呆在英雄池吃灰。 结果那厮听完,扬了扬键盘,笑得邪肆:“放心,池子里蓄的是温泉水,管理员Boom每天都勤恳地擦洗池壁。” 当时现在,她的笑意均满溢出眉眼。 “果果!”舍友许一白拿着手机急急跑进来,“你爸爸被撞,送去医院了。” 耳边响起比赛正式开始的音效,她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撞翻桌上放凉的饭菜。 比赛一结束,萧也便匆匆返回后台找黄尚拿手机,没有未接来电,短信也没有,置顶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个小时前。 避开前来道喜的人潮,他躲进大巴,空荡荡的车厢中,机械女音不断回响。 下意识地摸向裤兜,烟已经戒了,可她不在,他竟又起了念头。 “嗡~”手机突然震动,萧也欣喜点开,看清名字,复寒霜凝结。 “我在车上”将手机甩到一旁,他无助地闭上眼,满脑都是送袁果果离开时,她站在安检队伍中,回头冲他扬手浅笑的场景。 他后悔了,去他的大度、体谅,好男友手册都是单身狗恶意捏造出来的,那天在机场,他就该死乞白赖地抱住她。 “妈呀!吓死我了!” “哎哎哎!我的脚!干嘛呀你!” “怎么都挤这门口,粉丝聚过来了,让让。” 狭窄的大巴入口,纪超群推开江子涛和肖何,大步跨进车厢,刚一抬眼,脚下便猛然退了几寸,竖指颤巍巍地指向座位后排,惶恐惊喝:“大胆妖祟,竟敢上你萧爷爷的身。” 黑黢黢的车里,坐在角落的人颓废哀怨,盛夏中的一张脸冷至零下三度。 迎面砸来抱枕,纪超群揉了揉鼻梁坐下,大声哼唱:“果果呀,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演唱现场惨比死歌开大,其他人要不捂耳朵,要不放音乐,忍不住得直接上手捂纪超群的嘴。 第26次按亮屏幕,萧也周身愈发阴郁。 第十九章 晨曦驾上微风,调皮地拨弄她浓密的睫毛。 “En~”袁果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开酸涩的眼,正前方,父亲靠坐在病床上,翻阅一本泛黄的典籍。 接了杯温水放到床头,袁果果劝道:“爸,这才刚醒怎么就又开始了,手还吊着水呢!” 盖上书,袁爱国扶住她的手,勉强站起:“爸爸知道你不喜欢医院,请的护工应该马上就到了。”慢腾腾挪到沙发坐下,他又使唤袁果果将书递过来,“你先躺床睡着,忙了通宿,熬成小兔眼睛,等人来了,你就陪你妈回老家。” 翻了几页,他犹觉不妥地叮嘱:“可千万别让你妈察出来了。” 抱胸蹦上床,袁果果气闷地瞪向沙发上的老学究。 昨夜抵达医院后,她裹挟越狱的米粒菜渣,踩着室内凉拖,宛若女疯子般,抓住医院大厅碰见的第一个医生,哀嚎失声。 在前台护士和医生的极力安抚之下,她才稍稍找回平静,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不停抽泣:“袁爱国他,他,他。”她问不下去,咬牙埋着头,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后来,嗅到熟悉的墨水香,她抬头,袁爱国坐着轮椅,在几米远的地方。 最后一线理智断裂,她从上前拽紧父亲的衣角,嚎啕大哭。 了解完事情经过,即袁爱国沉迷帮老友展会寻找核心素材,看书走在学校大路中央,结果被转弯的自行车撞倒,骨头散架,她进厕所洗脸。 镜子里,她红鼻头、肿眼袋,没有墨镜,只能硬着头皮,在保安和一众护士的注视下,推着袁爱国,目不斜视地在大厅穿行了三回。 护工踩着7点准时上班,她再舍不得袁爱国,家中的林艳梅也需要她去照看。 从不晚归的人在外过夜,即使袁爱国撒谎圆了过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匆忙返回宿舍洗漱干净,装上几套衣物,袁果果快步离开学校,朝不远处的火锅店走去。 “果果?要回家拿东西吗?爸爸不在家,你等妈妈换衣服。”当老板的人偷偷在厨房帮忙,恰巧被女儿撞见,林艳梅不动声色地将勺子交给旁边的主厨,麻利换衣离店。 回到家中,袁果果径直翻开相册,提出想回老家,演技拙劣,台词也磕磕绊绊。 所幸林艳梅从上海回来后,想法改变不少,父母迟暮,她的年龄日益增长,她不该只守着三人的小家,而是常回家看看,多去外面走走,尽情享受人生红霞渲染的下半程。 “杨教授那边你打好招呼了吗?” 无聊地坐在客厅嗑瓜子,险些磕坏门牙,经林艳梅这么一提醒,她才记起,昨晚送袁爱国进放射房拍X光后,连着接到四、五个恶意推销电话。 本就因为比赛设置震动,导致错过父亲的电话而自责,冷酷挂断房地产的疯狂推销,袁果果将手机关机,彻底静了音。 等等,比赛!慌张打开手机,屏保黑玫瑰一出现,她就点开微博,搜索起昨日战果。 首页,GW大粉无一不发文庆祝,对局的精彩程度充斥字里行间。 微信好友列表里,憋了一晚上没有联系的人发了好几十条消息,屏幕上方也弹出来自他的数通未接来电。 背对碎碎念的林艳梅,袁果果仰首眨眼,用力吸了下鼻子。 字打了又删,她攥紧包带,终于发送。 【恭喜萧神,恭喜GW,恭喜我最最最厉害的男朋友~】 【昨晚忙毕设太累,回宿舍就睡,一觉到现在,抱歉抱歉】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比较忙,可能会晚回消息,别担心我】 【如果放假,一定要记得乖乖去医院复检诊疗哦】 最近几场直播里,他揉颈椎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连赛后鞠躬弯腰都很吃力。 如今赛程好不容易空下来,他该好好休息,调养身体。 “果果,妈妈收拾好了。”拖出个巨大的行李箱,林艳梅忙着关电器,“你之前带回来的点心,还有大半没拆,正好带给你外婆,尝尝鲜。” 搓搓脸,按灭手机放进包里,袁果果背好包,接过箱子,看着往冰箱上粘便利贴的林艳梅,无奈道:“那些都是买来孝敬你和爸爸的,好吃我拖练练再买,千万别省。” “好好好,那咱们出发吧,不然该赶不上飞机了。”人老了爱唠叨,也最听不来唠叨。 林艳梅率先换好鞋开门,谁知门“砰”地闷响,担心撞到邻居家的孩子,她赶紧伸出头,看清来人,立刻变脸笑道:“小萧,你怎么这会过来了,你袁伯父不在。”将萧也往门里一带,出去合上门,“果果,你先跟小萧说会话。” 用时不到4.5秒,Boom从她脑海中传送落地,脚踏加速Buff,俯瞰玄关处大大小小的行李,蹙眉不语。 蹩脚的谎言被当面戳穿,袁果果低头摩挲手掌,沉默,学不来狼来了中的牧羊少年,她再不愿编织另一场欺骗。 “懒得辩解?” 嗓音干涩沙哑,他肯定没好好睡觉、好好喝水。 “又打算一句话不说,随手把我给丢了?” 不,这种念头她丁点未起过。 “求求你别扔下我,我怕。” 黑玫瑰奔赴千里,一路断根拔刺,只为极尽温柔地拥住太阳。 联系不上她,他失魂落魄地返回房间,跌坐在地板上,痴痴望向窗台一角,沐浴莹莹月光的新枝。 盯得眼睛酸涩,即将落泪,房门忽然大开,江子涛前脚踩后脚,摔了进来,紧接着有纪超群、王喜乐、肖何等等,在惨叫声中,堆成小山。 时隔半月的庆功宴吃得火热,个个满嘴红油,肚皮滚滚。 欢声笑语中,萧也得以喘息,可一旦聚会落幕,重新踏入三十坪的卧室,偌大的孤独藏匿于灯光的影子里,虎视眈眈。 于是,他按亮了屋内所有的灯,侧身面向窗台熬了一晚上。 熬到天边翻白,酷刑结束,确认完手机信息,他又如行尸走肉般下楼,正碰上闹了整宿未归的经理。 这才知道因为离半决赛还有十多天,俱乐部高层许了三天假期。 揣着博来的奖赏,他定了最近一班的高铁,飞奔穿越小半个别墅区,由于太久不锻炼,上了出租车良久,他的喉咙还扯着疼。 即使坐上高铁,杭州是终点站,他也不敢合眼,只来来□□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和短信箱。 列车停靠不动的那一刻,手机最后一格电量消失。 他独自踏入杭州这个陌生城市,循着记忆中的地址找到她,却发现她正要远离。 “前往成都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H0818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乘客请……” 挽着林艳梅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登机口前长长的队伍没了踪影,坐下候机的人也换了一波。 快步走进机舱,三连的座椅只剩中间和靠过道的空着。 脚步微顿,满客舱均是头顶广播的催促,袁果果落座中间,不动如山。 没过多久,飞机滑行起飞,顺利稳住身形后,边窗被打开,浩瀚的云海随着机体的推动,一点点翻滚波纹。 假借欣赏云景,她偏过头,视野中的男人戴着崇明岛码头贩卖的青蛙眼罩,外凸的圆眼珠子配上新生的青胡渣,诙谐又性感。 瞅了眼右边打盹的林艳梅,袁果果长叹口气,趴在小桌板上怀疑人生。 数羊数到第,不知道多少只,她睡着了,再醒过来,空乘小姐姐已经推着餐车开始分发餐点。 掀开锡纸餐盒的一瞬间,红油肉香勾得她流口水,水煮牛肉,她最喜欢的飞机餐!运气爆棚,又无福消受。 “林艳梅同志,放下你手中的筷子,忘记医生怎么交待的了?”残忍地夺过林艳梅的饭盒,放到自己的面前,袁果果在母上期许的眼神下,夹了一小块肉和大量不占油的白米饭塞到嘴里,满足得眯眼,果然咸辣才是王道。 可想到那个诅咒,她手中的筷子又迟迟不敢动。 “我饿了,一份吃不饱。”在旁默默扒完整份米饭,萧也端过她桌上的另两份,前倾身子,越过冷战的女朋友,向林艳梅撒娇,“伯母,我从昨晚到现在,除了去您家喝的那杯水,一点东西都没吃。” 小鲜肉卖惨,别说不知根底的林艳梅,了然如她,心中也只有难过和内疚。 掏出纸巾擦拭他额角的细汗,趁他喝水的间隙,袁果果抢过勺子连扒好几口米饭,最后被他抢了回去,才委屈地缩成团子,咀嚼满腮帮子的余粮。 等到飞机落地,宇宙低气压绕了一圈转移到她身上。 连见到分别大半年的外公外婆,袁果果也只高兴了一会,简短地介绍完萧也,说明袁爱国未同行的事由,她便丢下男朋友和家人,躲进灶房生火。 摸摸盯着火苗发呆的外孙,外婆从锅里盛上一碗煲好的土鸡汤,吹凉,包住她的手,递给她:“滚滚,饿了吧,去屋里喝汤,甜滋滋的,菜马上上桌,锅边热。”转瞬又盛好一碗端给她,“给小萧端过去,小青年身上没点肉,得多尝尝外婆的手艺。” 她想反驳,又推拒不了,萧也身上可结实了,不需要喝属于她的爱心鸡汤。 端平鸡汤,袁果果心不在焉地往外走,地坪高大荫蔽的香樟树下,萧也垂着眸子,整个人无精打采。 “外婆熬的鸡汤,趁热喝。” 在她错身的一瞬,萧也抓住了袁果果的手腕,大拇指轻蹭掌心,在飞机上强撑着吃完三份水煮肉片后,他的嗓音愈发沙哑:“你陪我喝,好不好?” 手挣扎不开,另一边的汤面也晃荡起来,不是她没骨气,她只是怕可惜了金黄的鸡汤,才凑活着跟萧也坐在一条板凳上喝汤的。 “等会吃完饭,你等我洗碗,再陪我去你说的水杉林走走。” 一口热汤喝下,果然甜,既然是她许诺的,自然得办。 五个人,四菜一汤,依的是闺女、外孙回门的家宴席面,招待起外客来也算得体,可这外客偏是自家宝贝外孙女头次领来的男朋友,外婆外公席间多少有些拘谨,只一个劲地让袁果果给萧也夹菜。 碗里的菜垒成三角,萧也也概不推辞,笑得灿烂。 熬夜熬掉的胃口,在身旁人爽快吃播的引诱中,拎着包裹赶了回来,她最终干完一碗米饭,又喝了两碗汤。 躺在大樟树下的竹床上,揉肚子,袁果果骨头里的懒劲儿滋生,翻身睡了过去。 “姓名?” “袁果果。” “年龄?” “21。” “症状持续多久了?” “将近一个月。” “有无家族遗传病史?” “有。” 第二十章 大约一个月前,袁果果从展台上摔下来,脚踝骨折。 住院的第13天,出现心跳加速、吞咽障碍等问题。 此刻,她平躺在检查台上,颈部贴着冰凉的探头,头脑异常平静。 穿梭于两栋白色高楼间,她见到许多,同她般,失了血色又无波无澜的病人,机械地进行身体检查。 怀抱大量打印好的报告和影片,她瘫在轮椅中,瞪着未有动作的口罩,一眨不眨。 终于,它动了,努力伸出头,她却怎么都听不清。 于是,她推开轮椅,蹦到跟前,仍没有声音,湖水突破堤坝,巨浪肆意冲刷叫嚣。 她探出手去够那碍事的口罩,落空,落空,再落空。 再次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整个人彻底落空,跌倒在地,她哭得狼狈。 而始终离得远远的医生,忽地走进,大长腿弯曲坐地,将她揽到怀里,一下一下拍走她的烦扰。 擦去模糊视线的泪,眼前的医生神情慌张,不似她以为的冷冰无事,褪去口罩,皱起的眉头都帅气逼人。 “果果,求你别哭了。” 帮外婆洗完碗出来,萧也见她在大树下睡得安逸,本打算替她找床毯子,可他方一转身,猫似的呜咽便从树下传来,心头一颤,他急急奔过去抱住她。 怀里的她魇住了,浑身颤抖,泪从眼角疯也似地涌出来,没一会,恸哭出声。 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却只能抱紧她,哀求她快点醒过来。 “呜呜,萧,萧也,我做噩梦了。”圈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衣领间,她的惶恐不安通通发泄。 水杉林之行拖过了下午。 晚餐桌前,林艳梅眼神一对上袁果果便笑得暧昧,还老是暗地撺掇她给萧也布菜。 饭后,趁萧也去厨房洗碗,林艳梅端着洗好的水果进了她屋,零零散散念叨了大批的任务,便留下句无厘头的“妈妈可以一个人睡的”,一脸慈祥地飘走。 仔细铺好床,将床尾的娃娃塞进木箱里,她拍拍手叉腰,满足地验收劳动成果。 一扭头,就瞧见萧也单手插兜倚靠门框,梨涡醒目。 “没想到呀,萧神还会骑女士电动车。”双手张开,袁果果久违地坐在外公爱车后座,享受羊肠小道特有的“高速”兜风。 “我会的不多,你慢点发现,给我多一点时间学习。”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别在腰间,他悄悄放慢车速,绕过一个又一个梯田,迎着漫天晚霞驶向小镇。 到镇子时,已过6点,只余几家年纪比她还大的老店尚未打烊。 牵着他,悠闲地从一家晃到另一家,牙刷、牙膏之类的好买,但就换洗衣物,几家店里的款式着实都有点太朴实乡村。 “老板,就这件棕色的上衣,还有一开始试的那条花裤衩,多少钱?”瞄见她躲在衣架后,偷偷捶腿,萧也从试衣间出来,直奔柜台,“女朋友,快来付账。” 麻溜凑上前,翻了翻袋子里的衣服,袁果果踮起脚窃语:“这些不适合你,要不再逛逛?”又扭头问,“老板,这两件多少钱?” “便宜,15的,30,统共45。” 确实便宜,她窝起手,还没踮脚,萧也就矮身凑近:“我妈给的钱都没花多少,买完这两件,我们再逛逛。”付好钱,提着轻飘飘的袋子,她耸了下鼻子,征求他的意见。 “谢谢老板。”宠溺地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梁,萧也拉她上车,坐稳启动,“天晚了,回家。” 其实穿什么他都没意见,穿给她看,她喜欢就行,只是每次挑东西,都能见到她小管家婆的一面,他想多看看,尤其是付钱数钱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哇,萤火虫!”田间闪出小小一团荧绿,许久不见的朋友,袁果果伸出手去够,可惜它灵巧地从指缝溜走。 降低车速,萧也偏头问道:“喜欢?停车我帮你抓。” 微微摆头,袁果果搂住他的腰,望向夜色中远去的精灵,蓦然想起什么,攥紧拳头,呼吸有些急促:“萧也,现在天全黑了。” “恩。” “只有车前那一盏灯,周围都是黑的。” “恩。” “你的后背一点也不僵硬。” “恩,我全好了,因为你。” 她离开上海的第二天,沈练约他见面。 沈家的会客厅里,他对面的沙发上坐着常儒逸,沈练端过茶水就上了楼。 从公文包里拿出几页资料,推到萧也身前,常儒逸解释道:“这是你女朋友托我找的资料,本来不合规矩,可身为家属,你有权利知道。” 一份简单的诊疗记录,两次就诊,时间跨度十多天,指向统一结论,他的母亲,李芳,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产后抑郁,也就是说,比他患上黑暗恐惧症的时间更早。 看完短短百字的个人陈述,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真实的情绪。 “大概从生完儿子开始,我就变成了一个坏妈妈。他没出生前,萧南没有现在这么忙,有时候下班回来还会陪我出去看舞台剧。怀孕最后两个月,萧南请了长假,每天陪我、照顾我,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可等孩子满月,他作为一家之主,负担大,跳槽到了更大的医院,比起刚结婚,更没有时间陪我了。可只要他在家,我就一点都不觉得累,若是他离开,我听到孩子叫我妈妈,我都不想答应。一晃二十年,家里始终冷冷清清的,对了,我前几天见到儿子了,他比起前年见到,又长高了,也更帅气了,脾气倒是没变,还是讨厌我。” 颤抖着手翻到尾页,医生提出的初步治疗方案,无不就是家人的陪伴和关心。 深吸口气,指甲掐进肉里,他仍心绪不稳:“这病,是不是很严重?” “我是神经科医生,这属于精神科范畴,负责你母亲的医生是我朋友,他若是不介意,我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谢谢。” 神志恍惚回到基地,他输了一整晚的排位赛,打开十连败的战绩盯了一会,点击发送草稿箱编辑完的消息。 次日见面,他将李芳的病例摆到父母面前,在二人的震惊中,又拿出他近期的诊疗记录。 之后,萧南找院长换了份清闲低薪的工作,早早下班回家陪李芳逛商场、听戏剧、做家务。 而李芳每天都会往GW基地跑,一开始只是送饭送衣物,逐渐和基地的人熟络起来后,会给喊饿的队员做饭,还会帮粗心的江子涛缝裤子上的破洞,萧南上班的时间段,她成了GW一大家子人的母亲。 如今GW观赛席上相拥应援的父母,和她,均是他入夜时分,向上苍千恩万谢的存在,他的心变得如她一般,暖烘烘的。 把车停在山脚,袁果果打着微弱的灯光照亮山路,牵着萧也徒步往山上爬。 “到啦!萧也。”蹦跳转了个身,她张开臂膀,弯眸凝向萧也,惊喜欢呼,“绿精灵的水杉林。” 她身后,笔直的杉树插进土里、水里,不似崇明岛上白日里的遮天蔽日,月色透过叶梢,流转在溪涧的粼光里。 高高低低的虫鸣和潺潺水声,以及风来过的窸窣响动,像在一一呼唤闪烁其中的流萤:“守夜人,有两只未受邀请的入侵者,其中较矮的一只,我在许多年前见过。” 盘坐在近水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她仰头观天,群星遍布,明天又是晴天。 “萧也,我以后再也不撒谎了。” 温柔抚过她的发顶,萧也点点头:“我信。”二人十指纠缠,他柔声安抚道,“我好了,你也一定会没事的,有我在。” 宁静的树林里,他的眼中仿佛有团火,将她包围,转头去数卖力燃烧的萤火虫,数到心境平复,袁果果缓缓开口。 “跟所有的小孩子一样,我以前很爱看西方童话,被诅咒的公主总能勇敢地突破困境,等来破咒的王子。可后来,妈妈病了,我就把所有的童话书都塞到了木箱子里,现实生活没有王子、仙女还有小矮人,但有诅咒。” “姑姑十三岁因甲状腺癌去世,妈妈37岁确诊。妈妈住院初期,每次医生来查房,爸爸都会给我零花钱,让我去买吃的。可我心没那么大,假装坐电梯,按到下一层,又从楼梯间跑上来,躲到门后偷听。” “医生说,我妈发现的早,不出意外,能痊愈。天知道我有多庆幸,还有恐惧,整夜抱着林艳梅,耳朵贴在她的胸前,一旦她呼吸不顺或者疼得难受,我就跑去找护士,比袁爱国还快。” “再后来,我在医院落下头疼的毛病,袁爱国送我回外婆家,我在房间抽屉里,发现一本姑姑的日记,这才知道,甲状腺癌是遗传病。” “我怕死,家人不在的时候,我吃饭少盐,我更怕林艳梅死,哪怕医生说不用特别减盐,我还是管着她。林艳梅现在基本康复,我也试着去接受,去忘记,可那个诅咒老是出现在我的梦里,提醒我别松懈,现在,我更怕死了。” 躬身蹲下,萧也目视前方:“天晚了,我背你回去。” 背上娇小柔软的她,后脊处的衣服渐渐濡湿,他脚步坚实、踩进土里。 坐在洗漱台前吹头发,她眼中的红血丝所剩无几。 “咯吱~”淋浴间的门大开,朦胧雾气间走出个穿着“潮流”的仙人。 “帮我吹头发。”萧也一进房门,女朋友就低头红脸想逃,娇俏又诱人。 食色性也,她方才避开就只是略一矜持,当下边替他吹头发按摩头皮,边欣赏出浴美男,好不惬意。 “果果,对不起,这些天,我只顾着比赛,接受了你那么多的关心,却没多关心你,我以后一定改。” 洗碗时,外婆感谢他在艰难的日子爱惜袁果果时,他才确定一路来的猜想,她瞒着其他人,独坐深牢。 而他,愈加领悟到她的珍贵。 恋人,双方均给予和收获,才能链接。 “我袁果果,你女朋友,此时此地接受你的道歉啦!” 虽然有时会因为不能联系他而失落,可就为此刻他在,她皆甘之如饴。 “那看在我认错诚恳,有没有什么奖励?”转身环住她的腰,萧也抬首浅笑。 “要什么奖励?小萧萧。” 一把抱起袁果果放在床上,他迅速在外侧躺好,将人锁在怀里:“今晚睡在我这。” “不行!林艳梅同志会发现的。”小力推不动,又不敢用大力,她羞得冒汗。 “睡午觉那会,她看见了。” 下午她哭着哭着就又睡了,再醒时,萧也搂着她挤在竹床里,周围静悄悄的。 亏她还侥幸没人看见,联想出门购物前林艳梅说的话,和熄了灯的隔壁房间。 她顿悟,拉灯,闭眼,睡觉,就只是睡觉!萧也这厮怎么能压低嗓子,在她耳边笑得那么好听!亲一口,乖乖闭嘴。 第二十一章 来时仅持满心热枕,两手空空;去时背走沉甸甸的行李,装带一家子的爱护。 凌空川蜀,万里晴空无云,萧也将下方诗般的安逸藏于心底,直返上海。 再无片刻休息,紧密的训练赛、复盘分析以及一场接一场的排位赛,吃饭时间,每人手里都抱着正播放比赛的手机。 十天里,数据分析师累倒进过一次医院,第二天照常上班,睡在基地。 本子用了又一个,教练仍在不断排列组合,寻求阵容选择上的最优解。 因为配合达不到预期,江子涛和王喜乐面红耳赤吵了好几架,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各退一步,互相分锅和好,继续双排,反向冲分。 而纪超群,基本退居幕后,训练赛就打过一两场,其余时间全在练版本大热上单,一过凌晨12点,便抓住管离开始操练。 至于肖何,他算是最悠闲的,没事就在峡谷溜溜小鹿、打打龙,就是不时挑一个幸运儿,陪他挨打、练骚套路,当然,这个幸运儿大多是萧也,谁让他拥有扶大厦之将倾的能力。 于是,萧也除了每日例行地磨洗英雄池,干得最多的,就属安定军心,以及上分小代。 等到夜深小憩,他慵懒地躺在训练室新添的按摩椅里,rua着打盹的胖丁,从敞开的阳台仰望星空,会想她。 心念即动,两人的聊天内容从往猪发展的胖丁、被李芳喂胖而穿不下小号队服的王喜乐、整一天的训练情况,到她的毕设进度,乍现的细碎乐事也不例外,通通分享。 即便一方回复不及时,话题接上的瞬间,下一个话题又会出现,两座孤岛间修通了一条梦幻壮美的海底隧道。 “啊~嘤。”江子涛扶着不存在的腰,沉重起身,“也哥,我不陪你了,明天比赛,早点休息。” 凌晨两点,训练室三排电脑只留一台往外冒蓝光,萧也眉间微蹙,揉捏几下颈部,膏药的作用下,酸胀感被灼热驱散。 反倒是腰椎,阵痛之余,动弹不得,扶额撑在桌上,他摸出抽屉中一个淡粉色的包装盒。 张手拂去浅浅一层灰,掀开盖子,里面是一本纪念相册,是他今年年初收到的礼物,截取了“Boom”职业生涯中每一场里程碑式比赛的照片,肯定他的同时,也在提醒他。 翻开第二页,着GW二代队服的他,垂头靠在后台墙壁上,身后是接受采访的ZF战队中单Gary,一半舞台闪耀,一半幕后无光,画面冲击感太强,以至于他现在还记得拍下这张照片的离职人员的名字。 三年前的沮丧、懊悔、无力一瞬间如冰水,浇了他个透心凉。 S7,成立刚满一年的GW,手持横空出世的利刃,Boom,以黑骑的姿态在赛季后半段斩下四皇、冲出重围,举蹄昂起的马头还未升至顶点,就被前辈狠狠摁进泥沼里,灰头土脸,头也昏昏。 将那时的痛感刻印在脑海中,他怀以谦卑之心,去学习,去拼搏,终是在亲历过数不清多少场的BO1、BO3、BO5后,掌握几分峡谷的生存之道。 可他明白,却不能奢求管离、江子涛、王喜乐顿悟,明天是他们三人升上Lpl后,面对的首场BO5。 尽管上路还有纪超群兜底,萧也也不愿心存侥幸,又点开一场排位,既然前途未知,那就趁还不晚,多打几把。 午后的烈阳晒进窗户,两米宽的大床上,深蓝色的一团被褥里探出段白皙的胳臂,拿过手机一看,13:14,萧也撑起身,端过花盆放在少阳的一边,用刻度杯浇足定量的水。 简单冲洗完下楼,差六七级台阶,萧也被鬼鬼祟祟蹲在角落的纪超群吓得精神回笼,又被强制带上了楼。 “你把胡渣刮刮,还有头发,洗完怎么能不吹干呢!我来帮你。” 一把推开神经兮兮的纪超群,抢过他手里的剃胡刀和吹风机,萧也操起打狗棒,呸,胖丁的逗狗棒,跳到床上,面色阴沉:“你如果不是今天退役,就离我远点。” 满腔热情辜负,纪超群恶狠狠喊道:“好心没好报!”转身迈着小碎步退场。 确认他离开,萧也眼神瞟过镜子,最终还是把胡子刮了才往下走。 训练室空闲,一群人反倒都围在饭厅的餐桌前,你一口我一块地吃点心。 “也哥,快来吃桂花糕!可好吃了。”江子涛鼓起腮帮冲萧也招手。 电脑开机完毕,空气中弥漫的桂花香和耳畔响起的赞叹着实馋人,利用游戏启动的间隙,萧也快步挤进人堆取了块,坐回椅子,咬下半块,口感软糯,花香四溢。 余下的半边也塞进嘴里,他幸福地眯眼。 比赛日一般没有早午饭,避免饱腹导致精神不集中,但小点心却能在适当的范围补充血糖,没想到黄尚居然开窍了。 点进对局,萧也随手冲一直在往嘴里塞桂花糕的黄尚竖了下拇指,哪知黄尚立即被呛到,灌下大量的水才缓解咳嗽,且不时偷瞄冰箱的方向。 那里正站着个摄影师,口罩、墨镜、帽子,捂得严实,应该是黄尚临时请来的外勤,昨天好像听到美工请假,难怪会被呛,原来是镜头底下偶像包袱。 背贴上电竞椅,鼠标快速滑动起来,进游戏前,14:33,他正好能打完一把。 “咳咳。”身体健康的临时工重重咳了几声,黄尚唰得站起,抢过狼崽子们手下的粮食:“都别吃了,等饿了再吃,散了散了。”将装桂花糕的盒子奉到萧也桌前,黄尚笑得殷勤且谄媚,“也哥,怎么就吃了一块,胃会受不了的。” 左手一挥,隔绝从睡醒便缠上他的妖气,萧也冷冰冰落下个“滚”字,黄尚便退离三舍,再不敢打扰他。 一局沙皇,打到大后期,打了有40分钟,活动几轮手腕,他偏头拿水,便发现摄影师不知何时转移到肖何背后,镜头现在正对着肖何没错,可刚刚好像是从他这边转过去的。 使劲掐了下眉间,他收拾好外设,踱到冰箱前,里面整整齐齐列着两排香蕉牛奶。 探出头张望片刻,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出发,和往常一样。 难道这牛奶也是黄尚买的?犒劳他最近刻苦训练,断奶一周?不对劲,萧也拿出一瓶香蕉牛奶叼在嘴里,犀利的眼光扫过基地上下,收获只有笼子里打了鸡血般撒泼的胖丁,便以眼睛酸涩告终。 “到点了,上车,出发。” 黄尚站在玄关喊一嗓子,瘫成化石的众人立马活了过来,背包上车,打哈欠,到此为止,还算正常。 直到王喜乐抛弃江子涛,坐在他旁边,一般空着或者属于美工的位置,还倒头就睡,萧也对摆在眼前的情况,大致知晓,淘汰赛前,他们紧张了,所以反常,都是群没长大的小屁孩,他体谅。 最后上车的临时工扯低帽檐,坐在了江子涛旁边,全车风水最好的位置,小胖子紧张到没有认生。 休息室里,上完妆,萧也打开对手TLG战队四分之一决赛的录播。 TLG,本赛季新晋战队,以出其不意的套路和美如画的配合,获得春季赛前六,夏季赛一路闯到四强,积分已保送冒泡赛,向广大竞圈粉丝证明,只要套路走得深,啥梦想都能成真。 拧出一股不怕输的劲,上场BO5里,除开一场天胡开局,无论优势与否,他们采取的均是最激进的打发,冒险,却在成功之后收获巨大,相当考验选手的操作和互相信任,不愧是从次级联赛杀出来的队伍。 战术会议结束,一晃到舞台登场,场下观众的热情早已被点燃,雷般的掌声过后,他们必须在刺眼灯光的照射下,马上冷静,投入比赛。 “小管,给你先拿鳄鱼?” 教练在耳麦里呼叫,管离却迟迟没回应,肖何转过椅子拍了一下他的肩,管离才如梦初醒,连忙锁定鳄鱼。 耳麦中变沉的呼吸,来自六个人,紧促的BP过后,萧也抽出张纸巾,拭去手心的薄汗,十个多月,没打BO5了。 作为半决赛BO5的第一把,爆冷23分钟结束,16比2,GW在一级莉莉娅野区被反送掉一血后,全盘崩塌,劣势局里,除去中野,其余三个人都失了水准,失误比常规赛犯得都要低级。 下场回到休息室,管离再绷不住,在商讨下局对策的中途,脸埋进手里,颤抖出声:“我打不了,我手都在抖,根本握不紧鼠标。” 沉寂,萧也将手搁在管离的肩头,朝纪超群点头:“下把渔哥上。” 接过重担,纪超群用力握住管离的肩膀,对上他的眼睛,戏谑道:“小子,仔细看好你渔哥怎么把对面杀穿。”还不忘用拇指刮过鼻子,耍帅。 “嗤。”门后的临时工打破温馨气氛,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将摄像机举得端正。 “好了,该上场了,再加一次油。” 纪超群拉起管离,六名队员加教练搭成一个圈,洪亮的“GW加油”升空,定格在相机里。 让一追三,纪超群说到做到,教对面五个毛头小子什么叫老谋深算。 摸爬滚打了几年练就出的火眼金睛,但凡见到TLG中单扭身,纪超群就知道上路来Gank他的有几个人,整三局呼救中野的次数,都赶得上他在基地吞下的那些桂花糕了。 比赛结束,勾着肖何返回休息室,纪超群挨着管离坐下,炫耀起自己的高光操作,配合屏幕上的回放,确确实实从头碾压到尾。 两相对比,管离愈发自闭,耳朵是打开的,就是不知道听进去没。 待萧也接受采访回来,演讲还在继续,站在二人身后听了会,他按下终止键,对唯一观众管离解释道:“他说那么多,就一个意思,你峡谷Solo乱杀他,他照样能在比赛里教育后辈,你只是少点经验,要对自己有信心。” “没错!我就这意思。”纪超群一拍腿,抬手就去勾萧也,又被眼神劝退,“今天我请客,给小管管壮胆。” 躲得远远、嚼点心的饿狼们,须臾整装待发,自发排队上车。 萧也摇头走在末尾,忽一阵熟悉的香味袭来,临时摄影师快步从他身旁路过,脑后的马尾一甩一甩的,眼熟。 “袁果果。” “恩。”摄影师摘掉口罩回首,笑靥如花。 第二十二章 端过一碗温水,放在左侧的位置上,萧也打开手机,给留守基地的齐睿发去消息。 “哇,这也太香了,我今天要吃垮渔哥。”袁果果调好蘸料,两眼放光地坐下。 各就各位,纪超群敲了下桌面,隔着热腾腾的火锅气,念念有词:“这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渔哥请的饭也是吃一顿少一顿,甭管吃不吃垮,都吃得尽兴。”话毕夹上片毛肚涮锅,搁到管离碗里,“多吃点,长点力气。” 就在独生子管离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同纪超群滴血拜把子时,萧也惊讶于袁果果略过水碗,直接蘸料的行为。 两分钟前,他分明尝过汤底,很咸。 “呐,新鲜上好的嫩牛肉,快尝尝。”袁果果夹了一大筷子的牛肉放他碗里,凑近嘀咕,“快吃,江子涛的眯眯眼快冒绿光了。”话间又夹了一大筷子肉放自己碗里,拌、抖、嚼、吞,全身满足得冒泡泡。 抿了口牛奶,她见萧也呼着热气,添上第二碗,眉眼弯弯:“是不是很好吃?火锅注定是我的爱。” “超极好吃。” 萧也摸过她耳后,红色的勒痕,没一会,软白的耳尖染红。 眸色渐深,他咽下唾液,好奇道:“如果我没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捏起下巴,袁果果想了想,哭笑不得地回答:“其实,你不吃我做的桂花糕,一心玩游戏那会,我心态再差点,就会举着相机怼你脸‘请问萧神,我重要还是游戏重要’。”饮下半杯牛奶,她扫过上升的热气,莞尔,“可惜我心态好,知道,萧神是属于英雄联盟的,而萧也是我的。” “你要是猜不出来,进火锅店我也会告诉你的,因为你下班了呀。” 动情之余,他抓住了重点,太阳穴突突跳,撇下兀自煽情的女朋友,大跨步走向黄尚,居高质问桂花糕的下落。 一波惊起千层浪,除了萧也,其他人都提前收到了袁果果的支会,配合演出的同时,也收了不少好处。 偏偏这桂花糕,本来说好一人一块,勾引勾引萧也,哪知实在太好吃,外加多数人从来没见过,一大盒也禁不住哥几个有事没事来两块,早就空空如也,连渣都不剩了。 这会正主查账,那是一个推一个,从3米跳台花式往下窜,最后小尝九块桂花糕的江子涛,以落水的巨型水花“出彩”,作为代表登上领奖台,颤巍巍地宣读“糕点团灭”的消息。 “呲。”包厢顶灯忽闪,立式空调上的环境温度不知不觉降到18度,墙壁的巨人影子扬起臂膀、张开五指,然后,被另一只小手握住。 再次盘坐在萧也的房间,晚风吹过窗扉,凉意扑面,袁果果环视一周,房间的物件较之前有或多或少的变化。 厚重的双层遮阳窗帘换成了浅色透光的薄纱,屋角又添了许多没见过的狗狗玩具,地板上铺了层毛绒绒的毯子,衣柜也换了个新的,大两倍,颜色是长辈最爱的平和调。 才看了一会,头便忍不住地往下点,眼皮自顾自地合上,从早起做桂花糕到为了整蛊萧也重操旧业,她拿出持续几日赶毕设的干劲应付了一整天,此刻松闲下来,又是在散发男友香气的软塌塌的床上,袁果果放任自我,倒头就睡。 梦中原本春日和煦,一阵阴风刮来,陡然下起雨,正在郊外写生的她,躲闪不及,暴雨瓢泼,轰隆作响,难受地摸过眼睛,湿哒哒的,还有股狗味。 猛地睁眼,胖丁一只脚踏在她的肩上,舌头从咧开的嘴里伸出来,又舔了她一下。 抱过白得发亮的胖丁,柔顺的毛发洋溢着高价护毛素香喷喷的味道,比起上午见到的脏兮兮的它,在送去美容后,简直就是天屎与天使的区别。 “胖丁,握手。” 粉色肉垫搭上她的手掌,胖丁脑袋微偏,萌化了二代铲屎官袁果果。 兴奋地在被子上滚过一圈,她一眨眼,八块腹肌便明晃晃地出现在不到三米远的门口,两只手捂住口鼻,她眼睛瞪圆。 一手擦头发,萧也感受到前方两束灼热的视线,发现本在睡觉的袁果果衣衫不整地跪坐在他的床上,他后退一步,重新关上浴室门,大有种没穿衣服的错觉,他腰间分明系了条浴巾。 尚未消散的蒸汽蒸得他脸热,萧也喉结滚动,嗓音低哑:“果果,帮我把椅子上的衣服递过来。” 蛊惑之音溢出朦胧的磨砂门,袁果果色从心头起,攥起衣服,走到门边,敲门。 “嗒嗒。” 耳边乍响,萧也拢紧上半身新披的浴巾,方打开门,袁果果圆圆的脑袋便伸了进来。 “萧也,你的脸好红。” “里面闷。” “我怎么没瞧见挂衣服的地方?” “在帘子后面,你先把衣服给我。” “哦。啊!” 按照她的剧本,她递衣服给萧也时不伸手,这样双方交接的那刻,距离缩小到一臂,她就可以装作失误,摸一把萧也的腹肌。 可惜,意外总是超出准备不足的计划。 起因,她的手没萧也的长,贼胆徒大。 经过,为了达到最终目的,她蓄力往前扑了一段,脚滑,手在空中扑棱,抓住了浴巾,身高外加姿势因素,抓住的是下面那条浴巾。 结果,她和萧也在湿冷的瓷砖上,维持某个姿势有一小段时间了,萧也的右手在她头底下,在勒令她关闭眼睛后,她的听觉所勾画出的画面是,萧也压抑着呼吸,左手慌乱地在系浴巾。 “要不,我帮你吧,我绝对,呜。” 世界安静,萧也趴在她身上红着眼啃到她认错,才起身,将她抱到椅子上,头也不回地返回浴室穿衣。 狼狗惹不得,揉揉呆萌不知所以的胖丁,她的嘴火辣辣的。 “拿衣服进去洗澡,不然该着凉了。”穿上家居服,也盖不住这厮的兽性。 “我不!”她不畏强权。 拉出他藏在柜子里的行李箱,萧也慢慢扯起拉链:“那我先帮你找好衣服,你如果不想动手,接下来的事我也可以帮。” 翻开箱盖,他忘了调侃,满箱子都是用透明袋子密封好的桂花糕和桃酥,只底部有一身明黄的睡衣。 “桂花糕是我做的,桃酥是妈妈做的,都是学的外婆的手艺,想吃了我再给你寄。” “恩。”拿出压箱底的睡衣,萧也勾起唇角,“需要我帮你?” “哼!”把人推倒在床上,迅速攥起侧袋的小包,袁果果逃也似地钻进浴室。 壁架上整齐摆放着洗浴用品,以及一把刮胡刀,她浅笑,将自己的牙刷、木梳、洗面奶摆在大片空出来的地方,开始洗漱。 房间里,萧也拆开一袋桂花糕,细细品味,分七次才吃完一块,尽管还想吃,仍是将袋子封上,搬出他放奖章的密码箱,一边数,一边珍而重之地拾起糕点垒在箱里。 一共39块桂花糕,他可以撑住39天不那么想她。 生物钟响,袁果果揉开眼,仰头蹭蹭萧也的鼻尖。 轻抚他眼下的淤青,昨晚她最后一次看表是深夜11点,那时他还在楼下训练室。 捻好被角,她蹑手蹑脚洗漱完,来到厨房。 壁橱里有昨天托黄尚买的材料和工具,烤箱是现成的,撸起睡衣袖子,她沉下心回想学过的知识点,剪开面粉。 三个多小时后,重返被窝,胳膊的酸痛感顿消,袁果果挤进萧也的怀里。 “叮铃铃!”讨厌的闹铃敬业响起,萧也长臂一挥,拿过手机摁掉,亲亲身侧睡得香甜的女朋友,才翻身下床。 下楼时才11点12,基地除了他,就只有胖丁在笼子里活蹦乱跳。 打开笼锁,胖丁甩开腿就往楼上蹿,被萧也拽住后颈提了起来,警告:“她还在睡。” 胖丁眨巴眼睛,不解,到底没有再往楼梯跑,只吃狗粮时无精打采的,剩下一半就趴在冰箱底下不动了,完全不像只一个月长三斤肉的狗的作风。 倒好狗粮,萧也躺进椅子里,开启游戏客户端。 三天后就是夏季赛决赛了,世界赛的一号种子即将诞生,对于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多睡一秒都是奢侈。 转开门锁,李芳身后跟着手里大包小包的萧南,瞥见儿子戴着耳机在训练,李芳立刻回头提醒老公小点声。 老两口将后备箱购置的东西全搬进基地后,开始分工合作。 萧南给气球充好气,李芳装饰一楼大厅;萧南洗好菜,李芳切片切丝、调味、上锅。 肚子“咕噜”一声,熟悉的菜香入鼻,萧也关掉新开的队列,动身去厨房,见到忙碌的父母,和墙壁上贴好的派队用生日气球,他才后知后觉,今天是他21岁的生日。 训练日,基地迎来首次正午十二点开饭。 还在长身体的小伙子们没有因为被叫醒而气闷,反而个个身体前倾坐在桌前,流口水。 厨房里,袁果果打下手,协助李芳完成最后一道菜,便解了围裙坐在萧也旁边。 经理、教练、分析师全数到齐,萧南举起啤酒挨个感谢照顾儿子的长辈。 小的们等大人说得尽兴,刚打算动筷,就被哼唱生日快乐歌的袁果果吸引视线。 柔和的歌声中,她从冰箱侧面端出一盘摇曳烛光的奶油蛋糕,缓缓走进。 渐渐,一声接一声的祝福从四面响起,经过踩上节拍的掌声,她如八年前初见萧也那般悸动。 下午返程的高铁上,她的桌上多了盆玫瑰,目前仅有的一个黄豆大小的花苞,还未显色。 摸过绿叶,想起他在火车站停车场把花交给她时,铺垫冗长的别扭模样,她如偷尝麦芽糖般甜蜜。 8月24号后,GW趁胜而上,3:1豪取夏季赛冠军,Lpl世界赛一号种子席位。 S10世界赛,在中国举办,从小组赛到八强,再到四强,最后到杭州决赛,每到GW比赛日,袁果果都会尽量到现场应援。 直到决赛,她才抢到个显眼的位置,举着大大的应援横幅,为萧也、GW呐喊,喊到嗓子熄火,整个BO5也才结束三局。 于是,她不停挥舞早已颤抖的手,在GW对标浮现在荧屏的那刻,在台下的观众齐呼“恭喜GW”的那刻,在队员们鞠躬、萧也望向她的那刻,泣不成声。 夺冠的当天晚上,GW官博发文宣布GW.ChaoJi正式退役,纪超群终于得以毫无遗憾,离开他人生中至关紧要的第一环。 尽管早有预感,也能理解,可身为粉丝的袁果果依然不能接受,憋了两天后,偷跑出去和沈练约酒,醉到意识不清,便气冲冲地给纪超群打去骚扰电话,问他为什么退役,问他为什么不能为了粉丝再拼一年,答案已定,也阻止不了她一遍遍的质问。 醉酒后第二天,纪超群就从上海坐车赶到杭州,作为退役选手,请他的忠实粉丝吃了一顿饭。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寒冬已至,不少商家提前挂起圣诞彩灯,点亮年尾的温度。 左脚随意搭在旁边打游戏的人腿上,房间被电暖片烤得暖烘烘的,袁果果检查完需交稿的订单,便懒洋洋地盯着墙角的玫瑰发起呆。 得益于强大的供暖设施,冬天的它依旧绽放出“明”艳动人的花。 “萧也,你为什么会想要种黑玫瑰。” 转过椅子,萧也抓起她的脚丫塞到毛衣里,梨涡含笑。 “因为我想做你家养的黑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