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戏精在年代文里从美食开始 作者:一般幸福 本文文案: 穿书成了年代文里的炮灰陈秧,老爹包子老妈病弱,“弟弟”夏奔是老爹领回家蹭饭充门面的,隔壁婶婶坐等吃绝户。 化身戏精只求活到大结局,养蜜蜂,种田搞美食,红红火火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渣男未婚夫纠缠不放?对不起,你哪位?来来来!闺蜜送给你!不但让闺蜜实现愿望,还教闺蜜对付你妈和你全家。 二婶想吃绝户?提前分家坐等着你来吃! 刘青青,你是主角?哦,其实你的底牌早就被我知道了! 轻松躲过打脸,但是----有人举报她不务正业……有完没完? 好吧,防火防盗防闺蜜! 最后还是一个戏精穿成炮灰的逆袭之旅,然后被小狼狗爱上的戏码! 只是小狼狗太腹黑,成了首席建筑设计师后,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私下将她的茅山山庄改名印秧谷,还将油菜花田设计成“心”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 小剧场一: 陈秧:听说你的设计图千金难求? 夏奔:喜欢就拿去用! 陈秧:嗯,不客气。 夏奔:好的,谢谢你! 小剧场二: 吴见:当年我走错了一步才会变成这样 夏奔:当年我天天祝福你一定要有新欢 小剧场三: 陈父:你咋这不懂事? 夏奔:爸,生男生女都姓陈。 陈父:咳咳~你一向都是个懂事的孩子! 立意:为了梦想中的蓝图而奋斗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秧,夏奔 ┃ 配角:吴见,刘青青,夏四珍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戏精的成功人生 立意:为了梦想中的蓝图而奋斗 第1章 陈秧四下打量,不远的高地梨树上,两只黑尾蜡嘴雀叽叽喳喳,树桠上晃荡着麻绳。穿着绿军装款式服装的男青年,双手拽住麻绳用力拉扯。 她记得,自己刚刚还在办公室加班,怎么到山上了?身边还有一个印着红字的“劳动最光荣”搪瓷脸盆,后背靠的椅子变成了山坡。 就在陈秧迷惑时,男青年跳上石头,往绳圈里伸脖子。 不好!他这是要上吊!陈秧起身,冲过去双手搂住他的腰。 “喂!别拉我啊。”吴见吓了一跳。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陈秧狠吸一口气,搂得更紧了。 “放手啊,树枝要断…..” “咔嚓!”吴见不敢直接松手,没等他说完,树枝断了,两人一起摔到地上。 他疼的直咧嘴,“嗤“地吸了一口气:“关你啥事,拉着我不放做什么?” 眼前这位是大队有名的干活能手,号称“铁娘子”,为人老实不善言辞。大队妇联主任每次组织知青学习,就要他们向她学习,他们不喜欢她。 陈秧坐在地上愣住了,救了他就是这态度? 见她不说话,吴见也不理她,自顾脱下外衣兜住地上的十来个梨,解开树上吊着的麻绳。 将绳子挂在腰上,一步三摇走过来:“我走了,可别赖上我,没找你要医药费都不错了。” 救了他,他还说别人有病,拍拍屁股要走人? 图他忘恩负义?图他桃花脸?陈秧气得不行: “还想吃梨,我叫你吃-----!” 陈秧拿出狠劲,踢飞那包野梨。 吴见看了一眼四处滚落的梨,眯起眼:“我往树上套绳子关你啥事?你跑来抱我。”他低下头,指着自己的脑袋:“你这人是不是这里有病?” “啪”还没等他说完,脸被打了一巴掌。 “滚!”陈秧被他气得直接动了手。 吴见捂住火辣辣的脸,拦住陈秧去路。 这个铁娘子怎么变得不讲理?打人真狠,不教训她以后还怎么以知青群里混。 陈秧警惕地后退两步:“你想干什么?”吴见解开腰间的麻绳,在手里抖动,吹了声口哨:“你看我像干什么的,嗯?” 没想到还有这种人,好心救了他,他不但耍无赖还耍横,陈秧指着他的手直哆嗦:“你----无---耻。”泪珠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吴见没想到刚刚还盛气凌人的铁娘子转眼就哭得直抽气,他也想抽气了。 沉寂半晌,他将背心脱下来,陈秧颤声尖叫:“臭、流氓,你不要乱来,我要喊人了!” ……挨了巴掌,被骂臭流氓,她还哭得梨花带雨,还有比他吴见更倒霉的人? “我说铁娘子,不不,陈秧,是这样的,我今天上山摘野梨子,试试绳子结不结实。”吴见举起手中的麻绳,在陈秧面前晃了一下。“你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抱住,就这样……使劲抱着我……” 吴见急得走到树底下做抱的动作,继续解释,“然后,我让你放开,你还是……紧紧地抱着我,树枝断了……。” 等等,他说的两个名字好熟悉。铁娘子---陈秧,这不是自己加班时,心痒一口气追完的年代文里的人物吗?她这是熬夜猝死后穿书了? 农村姑娘考上大学容易嘛,她毕业后进了一家大公司,成天和各种白莲花、心机女、绿茶们周旋才混到管理职务,就这样挂了……能算工伤吗?呜呜~~~~她哭得更厉害了。 她算了算前世存的钱,可以开一家私家小厨了,眼看快要实现梦想,现在竟然穿到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 她的目光落在吴见的绿军装上,确定这就是七十年代,男青年流行穿绿军装。又想起,原主是上山割蜜的。 吴见张开手,在她眼前上下晃动:“喂,你怎么了?” 啊!----原来他不是要上吊……陈秧收回思绪,睫毛倒挂泪珠,脸却瞬间红到脖子根。 “怎么不说你不是上吊?” 回过神的陈秧,俏脸含怒。 “姑奶奶,当时那情况你也知道,再说了,我哪知道你以为我上吊啊。” 陈秧“哼”了一声:“那你把头伸到绳子里去干什么?” “咳……只是模仿了一下,误会啊,全是误会。” “脱衣服难道也是误会?” “当然也是误会……是给你擦脸。”为了完全打消她的顾虑,他嘿嘿笑道:“虽然你长得看得过去,但是我吴见也不差吧,没下乡的时候追我的姑娘都排到车站了,我犯得着做那强行……” 原来他是吴见!那本年代文里讲的是女知青重生后考大学回城,终于斗败继母,被很多人爱慕,被年青有为的男主追妻火葬场,成为人生赢家。 原主是书中女主在农村知青生活时期的炮灰,被摁在地上摩擦,最终落个被人耻笑,又被退婚,成为老姑娘的下场。 眼前这位叫吴见的,书中男配,为书中女主打架留了案底,又没考上大学,最后一批回城的知青,他家里托关系进厂做了工人,变成混混。 她这是要对上重生女,一不留神就会成为炮灰。 先别想了吧,那是以后的事,再说这个叫茅山村的地方也不是原女主的主战场,她只呆了三年考上大学后就转了战场了。 “喂,怎么又发呆了?别怕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要是换成别人就……” 他越说越没个正形,陈秧跺脚打断他:“你住嘴。” 吴见将地上背心捡起来递给她:“没想到积极上进、一本正经的铁娘子还会哭。” 陈秧未接,原书里,原主劳动积极,小队妇女劳动都是以她为标兵,思想僵化,不善管理,因管理能力有限多次被原女主打脸。 吴见索性抓起她的手,将背心塞到她手里。 “女人真善变,走吧,天快黑了。” 陈秧已订亲,未来的婆婆是大队的妇女主任,他想起妇女主任就头疼,每次看他的眼神就像审查犯人。 “拿去,你的背心。”陈秧将皱成一团的背心扔给他,走到自己昏迷的地方拾起脸盆子。吴见松了一口气,这事算是过去了。 两人刚进村口,迎面撞见吴见最不想看到的张兰英,吴见嘟囔着,“今天这是见鬼了。”抬脚就要溜。 他腰上系着麻绳,手里提着一兜野梨,走路姿势六亲不认。“小吴,你站住!”吴见收回脚,凑近陈秧身边:“被你未来婆婆撞到了,嘿嘿。” 梳着背头的妇女主任脸垮了下来,未过门的儿媳妇和知青的刺头混在一起,还要不要脸了。 原主和刘家半年前订亲,未婚夫叫刘强在大队做会计,爸爸在镇上粮站工作,妈妈张兰英是大队的脱产妇女主任。 还有,她只是渣男的备胎,刘强喜欢书中女主,纠缠未果,退而求次和她订了亲。 “秧秧,你俩上山干啥了?” 张兰英板起脸,打开笔记本,一副做记录的样子。 “张姨,我上山割……” 张兰英“啪”地将笔敲了一下笔记本,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打断她:“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张主任!这是工作。” 她这是要公事公办的节奏,陈秧很快回过神:“张主任,您好!我叫陈秧,他叫吴见,我们上山是为了知青和农村密切结合,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摘了一兜梨。” 这是铁娘子吗?在他的印象中,眼前这位没啥脑子,干农活是能手,可惜管不住人,和刘家订亲后,张主任怎么抬她都抬不起来,吴见惊讶地看着她。 他已经做好写检查的准备,因为铁娘子平时可是对张主任是言听计从的。 张兰英深深看了一眼陈秧,一定是有人带坏她了,她沉下脸: “我说秧秧啊,你向来是个听话的,不要被不求上进的人影响了。” 听话----说白了就是工具人,原主因为听张兰英的话,得罪不少人,如果继续下去,她陈秧不太好混,不继续下去就得退亲,退亲还要退的巧妙。 吴见无辜中枪,没有急着解释。气氛凝重,只有张兰英钢笔敲击笔记本的声音。 “张主任,你想要我说什么?”陈秧决定装傻。 张兰英见她装糊涂,陡地提高声音:“陈秧,你要交代孤男寡女上山做什么去了,我做为大队的妇女主任必须要知道。” 陈秧当然不会犯傻,这年代如果被人扣上作风问题的帽子,还是很严重的。 她抿嘴笑道:“张主任,我真不知道上山还能干什么。” “好你个陈秧,你去问问队里人,孤男寡女上山能做什么。” 张兰英冒火的很,加快了语速。 你越急,我就越开心。陈秧慢吞吞地说:“这个问题嘛,我不方便问,您还是自己去问吧。” 堂堂大队妇女主任,管着几百号人,要管不住未过门的媳妇,以后还怎么管其他人,还有边上那小子,满脸笑意一副看戏的鬼脸。 张兰英一把揪住他:“小吴,你来说,说的深刻今天这事不予追究,让你脱产回家几天。” 吴见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倒霉了,陈秧比他更倒霉。 他故作神秘地将张兰英拉到一边,又四处张望,见他墨迹,张兰英催道:“小吴,我看你是个懂事的,这里没别人,说吧。” 吴见压低声音:“张主任,要是我说深刻一点,今天的事就不追究了,是不是?” “我说过的话算数!” “不亏是大队的妇女主任,就冲您这句,我一定往深刻地方说。” “别贫嘴,快说。” 边上站着的陈秧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相信吴见会上套,她不察觉地笑了笑,扭头看向远方。 吴见余光瞧见她笑,装模作样咳嗽两声:“张主任,首先我要说一下,您的思想觉悟不够高,说到孤男寡女您就联想到那事儿,您是过来人,我们都是一群小青年,这种不纯洁的思想肯定不正确……” “你倒是教训我了,今天你给我好好写检讨书。”张兰英觉得自己被他戏弄了,气得“啪”地拍开他的手 又是检讨书!除了这个还会其他的吗?吴见摊开双手,无奈地开口:“张主任,您要我写不纯洁行为?,但是我什么都没干啊,您教我写过程?” 难怪叫吴见,果然“贱”,陈秧忍耐着,总算没笑出声。 张兰英指着他,“你……”后面的话再也说出不出来。 “吴见,你可以走了。”陈秧抢在吴见开口前拦下他,张兰英做了多年妇联主任,不是怂角,吴见再说下去,将来铁定吃无数闷亏。 今天这事其实和吴见没关系,张兰英只是想摆婆婆谱,她要拿捏住未来的儿媳妇。 在原书里,原主家人很满意这门亲事,原主除了干自己家的活,有时还去刘家帮忙干活。但是,现在的陈秧是她,她并不准备做工具人。 张兰英哪会容她自作主张,她一把捉住吴见:“你不许走。”又扭头高声道:“陈秧,你想包庇他,门都没有。” 吴见挣了一下手,张兰英捉得更紧了。 陈秧拉开张兰英的手,似笑非笑道:“张主任,您非要闹得鸡犬不宁吗?我丢人无所谓,反正我只是一个干活的,刘强可是大队会计,前途无量咧。” 张兰英甩了甩生疼的手腕,不满地瞪了一眼陈秧,本就咽不下那口气,被陈秧这么一说,更是觉得那口气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吴见见机掏出梨塞到张兰英手里:“张主任,您最近肯定是没睡好,肝火旺,梨子您拿去吃,消消火。”又塞一个给陈秧后,吊儿郎当地走了。 陈秧咬了一口梨,悠悠开口:“张主任,您看我要不要写检讨?” 第2章 张兰英蹙起眉:“你今天的态度有问题,你是我家未过门的媳妇,将来是一家人。我也是为了你好,作风问题是大问题。你一家子老弱病残,强子看上你是你命好,要不是我抬举你,你能过得这么舒服吗?做人要懂得珍惜。” 张兰英说的对,在农村能找到刘强这种家庭条件的是高嫁。只是原书里,作为炮灰的原主,不自量力给女主穿小鞋,偷了女主的稿子在大会上被当众拆穿,张主任当众退了亲。 她还回复过原书作者:陈秧简直就是作死,女主快点收拾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穿成被收拾的那个,陈秧很想穿回去删了那条评论…… “这么大的恩情啊,怕是还不起呢。”陈秧玩弄着手中黄皮梨,暗自后悔没要求吴见分一半给她,心不在焉地回道。 态度完全出乎张兰英的意外,她想着想让陈秧认个错就算了,刘强对她还是很上心,没想到她竟然不懂感恩。 一时间双双无语,各自想着心思。张兰英见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急着回去给儿子商量退亲的事,不咸不淡说了几句不关紧要的话便走了。 天全黑了,秋夜,月光把泥巴围墙拉得老长,半掩的院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一道身影飞快地跑到院门口,十三岁的夏奔接过脸盆子,空的。夏奔的身份在村里是尴尬的存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他外婆托人送走,七转八转到了村里夏家,结果夏家男人死而复活又生了儿子,原主爹见他可怜,就领回来住着,顺便充门面。 原书里的他偷鸡摸狗,不学无术。 夏奔见陈秧看着自己出神,轻喊了声“姐姐。”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她刚到门口,夏奔就迎了出来。 “嗯。” “天要凉了,以后不要等我,走,进屋吃饭。” “姐,我……有事给你说。” “什么事?”陈秧回过头。 “今天我、我偷、听到二婶给奶奶说……要分家。” 夏奔说的吞吞吐吐,满脸担忧。 原书里并没有重点说过原主家事,只提过原主奶奶生了原主爹后,死了男人后坐堂招夫,又生了一儿一女,原主一家是尴尬的存在,她爹姓陈,二叔姓王。两人生的儿女又在一起屋檐下生活,有姓陈的,又有姓王的,还有姓夏的,陈秧想得脑壳疼。 陈秧揉了揉太阳穴,认真说道:“将来真要分家,姐也会带着你,走,进屋。” 在生产队,谁家母猪下了几头猪崽子,是公还是母大家都知道,夏奔在家里的身份更尴尬,只有原主平时私下照应着他。 灶间的锅上热气腾腾,一股子南瓜清香飘出来。 徐兰芝端碗摆好筷子,又去揭锅盖子。高奶奶解开腰间系着的钥匙递给陈秧:“去柜子里第二个罐子里舀一碗豆酱,你妈做饭淡的没味。” “妈,您要嫌淡了,我给南瓜里加点盐吧?”徐兰芝见婆婆这么说,忙问道。 “别加了,你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接着又催着陈秧:“别杵那了,赶紧的,小广早就吵着饿了。” 眼角都没扫一眼夏奔,夏奔低垂着头不作声。 二叔家两个儿子,大名王大广和王小广,小女儿王梅花。徐兰芝是原主妈,身体不好,没法挣工分,只能忙家里活。 陈秧还没动身,就传来抱怨的声音:“奶奶,还没开饭吗?我要吃豆酱拌饭。” “小祖宗哟,奶奶存的那点豆酱,都要被你俩吃完了。”高奶奶嘴上嫌弃,脸上笑开了花,她就喜欢孙子和自己亲。 王小广直接坐上桌,还有二叔一家子。王梅花倒是帮着陈秧提酱坛子,陈秧冲她笑了笑。高奶奶和二婶两口了都是重男轻女的,看样子王梅花在家里也不太好混。 小方桌上一锅老南瓜饭,一大盆南瓜糊糊,一碗辣萝卜丝,还有一碗陈秧舀的豆酱。 原主爹陈家平还没有回来,徐兰芝一边往大锅里舀水一边往外张望,王小广抓起一大块南瓜,沾着豆酱直接往嘴里送了进去,“唉哟,啊……呜。” 他被烫的哇哇哭出声,陈秧被他嗷嗷叫得更头疼了,十二岁的男孩没一点教养,穷还娇惯,还是她的堂弟,这日子有得折腾。 就在高奶奶和李素珍手忙脚乱的时候,陈家平回来了,满脸汗渍,徐兰芝面上一喜,忙递给他一块毛巾。 “我说大嫂,心里只有大哥,大哥真是有福气呢。”李素珍安抚好王小广后,笑着打趣徐兰芝。 对于徐兰芝,李素珍从嫁进来的第一天不喜欢,因为新婚当天晚上,她无意听到丈夫给婆婆说,她不如大嫂性子好。这么多年了,丈夫的眼晴还时不时偷瞟那个狐媚子,她还要装着笑脸表演妯娌和睦。 徐兰芝脸涨得通红都不知怎么接话,她没想到李素珍当着下辈面说得这么露骨。 李素珍这是借机找事,怪上徐兰芝没关心她儿子,找软柿子捏,陈秧笑了笑: “二婶,你看,小广没事了。下次给小广说,以后吃东西吹一吹再塞嘴里就不会烫了。”又关切地看向王小广。如果可以,她很想抽他一巴掌,告诉他,麻烦你带上脑子吃饭。 李素珍挑眼看了一眼陈秧,她直觉陈秧话里有话,但是她又想了想,陈秧的性子从小随了大哥大嫂。便换上笑脸:“大嫂,怪我心直口快不会说话,吃饭吃饭哟。” 夏奔像个隐形人坐在桌角,陈秧在他边上挤了挤坐下了。 “娘,家里的粮食能吃到下月头不?” 陈家平对着碗沿呼哧了口南瓜糊糊,开口问道。他才四十出头,脸上已满是岁月的沧桑,原主家里只有他和原主挣工分。 还没等高福荣说话,“咳咳~~”几声激励的咳嗽,让陈家平赶紧放下碗,去给徐兰芝后背顺气,“家平,我没事。”见自家男人焦急的样子,徐兰芝拿开捂住嘴的手帕,等气顺了下去才又说道:“没大事儿,你吃了早点歇息,明早还要上工呢。” 这不是哮喘吗?陈秧看着徐兰芝面色蜡黄的脸泛起潮红,起身倒了一碗热水,递给她:“您小口小口喝,会舒服一点。” 高福荣皱住眉头,大媳妇就是个不省事的,赚不了工分不说还生不出儿子,大儿子还被她迷了心。 又想起二媳妇今天给她说的话,一个病秧子拖累一家子,她突地冒火: “兰芝,自打你嫁到咱家,每年冬天还要吃几贴药,这钱就像流水一样出去了。就说这个月吧,家里的粮食又撑不到月头了。” 她看了一眼王大广和王小广,接着说道:“大广也十六岁了,转眼就要娶媳妇,对了,还有秧秧,那可是你亲生闺女,也是订了亲的,嫁妆也是要出的。我这是成天都愁得慌,这些年家平挣的钱只够你吃药了。” 几句话说得正中李素珍心意,大嫂是个病秧子,要是等她闺女出嫁后再分家,会被人说闲话。并且还少了陈秧挣工分,自己家还要照顾着大伯子家,更吃亏。以前她也嘀咕过分家的事,婆婆一直装糊涂。 她边叹着气边露出惋惜的样子,开口道:“娘,大嫂是个有福气的,你看大哥多心疼嫂子,你看看作平,啥时候会给我捶个背的,都是我给他端茶倒水,成天伺候他们爷仨,我就没大嫂有福气。” 徐兰芝满脸愧疚地不做声,陈家平忙起身向高奶奶解释:“兰芝她对我挺好的。” 这年代的婆婆最不喜欢看到是儿子帮着媳妇说话,这么明显的挑拨,自家老爹轻易上套。果然,高奶奶的脸拉得更长了:“家平,坐下,看你那个样,我还没说她什么你就急上了。” 陈家平不敢再帮腔,陈秧瞄了眼陈家平夫妻俩,一个唯唯诺诺,一个闷不吭声,心内有些气面上却不显,她对着高奶奶笑道:“奶奶,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以后家里越过越好,都是奶奶您会当家。” 高奶奶重男轻女虽然严重,但是嘴巴甜的孙女又是一回事了,当即面色松了下来。 陈秧的打岔让李素珍扯了扯嘴角,眼看着婆婆不准备说分家的事了,她硬巴巴地开口:“也是,秧秧是个姑娘,将来嫁人了大嫂和大哥也能享福了,只是我命苦啊,生了两个讨债鬼,还要帮衬着娶媳妇带孙子,一辈子兴不了的命啊,我看啊,是我连累大哥大嫂了。” 陈秧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二婶,您这是想分家?” 她的一句话,徐兰芝两口子似乎有点明白李素珍的意思了,两人眼巴巴地望向高奶奶。 高福荣是不喜欢大媳妇,分家她也想过,但是她更想一大家子和睦地过日子,今天她只是敲打敲打徐兰芝,加上孙女也和张主任家订了亲,什么事等孙女出嫁了再说。 只是二媳妇有些越规矩了,她得敲打:“素珍,哪来的那么多话,你想分家的事以后再说。” 没想到婆婆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李素珍脸色不太好看了。 看李素珍脸色变了,王小广跳出来了:“奶奶,我妈说,是我家养着大伯家呢,再不分家我娶媳妇的钱都没了。” 没想到儿子也卖了自己,李素珍不好对婆婆发火,气得一巴掌呼到王小广头上:“小兔崽子,乱说啥呢,滚回房去。” “我不滚,你就是说了……。”他不但没滚,还直接在地上打起滚。 “小祖宗哟,快起来。”高奶奶拉不动他,扯着嗓子喊起来:“大广,秧秧,快来把他拉起来。” 夏奔偷偷站到角落里,看他样子,以前没少被王小广欺负,陈秧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回房去。 王大广坐着没动,陈秧也懒得动,你想怎么在地上滚就怎么滚。 最后还是二叔王作平见他实在不像话,一把将他的领子扯起来,吼了一声:“别闹了。” 结果李素珍又心疼小儿子了,一把抓住王作平又哭又闹,顺便借机发泄…… ******* 吃个饭都不消停,陈秧坐在自己房间里,有些心疼原主,又有些丧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3章 门“咯吱”一下开了,夏奔背着手走进来,眼里闪着光。 “怎么还不睡?” “嘘!” 他往房门外看了看,关上门插上门栓。看他蹑手蹑脚的样子,陈秧想笑。 “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姐,你看,这是什么?”夏奔得意地伸出手,托着鸡蛋。 “哪来的?” “你猜?” “反正不是你下的。” “……,我早上割猪草的时候捡的,煮熟了,趁梅花不在赶紧吃了。” 夏奔快速将鸡蛋塞到陈秧手里,原主家里人口多,原主只能和堂妹王梅花共住一房,夏奔和王小广共住一间, 陈秧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吃了才有力气,将来免得被小广欺负。” 夏奔透出得意:“姐,放心吧,小广他打不过我,跑不过我。” “那你怎么像怕他呢。”陈秧故意逗他。 “我……我要是不躲着他,奶奶和二婶要是知道了,会说咱妈的。” 夏奔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嗯,知道了,鸡蛋你吃,明年姐让你上学。” 王小广已经上五年级,夏奔只上了四年级就退学了,他不但和陈王两家没血缘关系,名义上还是夏家的儿子。高奶奶和李素珍当然不愿意在他身上花钱,一个学期二块钱呢。 “我想帮你干活赚钱。”晚上的事夏奔听得明白,二婶怕被拖累要分家,他再花钱上学二婶要闹翻天。 “上学的事就这样定了,赚钱的事你不用管。”陈秧不管他同不同意,一锤定音,她招手让夏奔把耳朵凑过来,“明天帮姐做一件事……能做到不?” 夏奔惊得嘴巴张成O型后,又连连保证能做到,只是奇怪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不不不,是聪慧。 天刚蒙蒙亮,屋外就传来喊声。 “上-------工--------嘞!” 陈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习惯性起床。徐兰芝在炕杂面饼子,陈秧刚踏进灶间,她便塞了一个半个白面饼子给陈秧,低声嘱咐:“快吃,你奶奶不知道,还有半个留给你爸。” 徐兰芝继续沿着锅面贴杂粮饼子,本来昨晚陈秧对她有些怒其不急,但看着她瘦弱的身子不停歇地贴饼子,烧火,还能在高奶奶严控下省下白面,给自己孩子吃,有些感动。 不一会,家里上工的人都起来了,大伙就着辣萝卜丝吃完饼子,匆匆喝了一碗南瓜糊糊,陈秧拧着水壶就和陈家平一起出门,第三次“上工嘞”声音又响起。 时间刚好,喊工的是小队的黄嫂,她是小队妇女队长,一天的工分和男人一样是十分,其他女社员都是八分。 “秧秧,今天活计不多,妇女同志都挖红薯,”黄嫂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李素珍,特地加上一句,“你要是不会分工就问我。” 陈秧是个好姑娘,做事实诚,吃苦耐劳,就是被她二婶给坑了,李素珍平时上工偷奸耍滑,每次都是让侄女擦屁股,难怪陈秧管不住人,自家人都管不住。 “嗯。”陈秧秧扫视一圈,二十二个女社员,十几岁到四十多岁都有,分工能有多难?黄嫂犯不着特意交代吧。 大伙跟着黄嫂走到田间,天还没有完全亮,“大伙加把劲啊,这两块地的红薯,早挖完早收工。”黄嫂指着翻藤的红薯地说道。 “早干完,是不是满工分呐?” “就你精,要不是满工分,我看你啊又得多上几次茅坑,你男人又得怪我害你得了怪病。” “哈哈哈……”人群里爆出笑声,大家喜欢挖红薯这种轻松活。 女社员们两人一组,前面的用镰刀割下红薯藤,后面的一人刨,一人捡。 陈秧分完工,黄嫂领着六个人过来,“吴见,你去找陈秧,让她给你们分工。”她又招手喊了声“秧秧,今天知青归你们这边。” 六个知青,四男两女。原书的女主角青青出场了,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咱们知青两人一组,不能落后。”她的人设是清冷,有思想,洋气,爱干净。原书写到这章的时候,女配经常被她打脸出洋相说不出来话,这章的原情节是女配屁都没敢放一个。 她一句话就将人分了两派,陈秧决定放个屁,“等等,吴见你挖红薯,其他五个人去割红薯藤。” 刘青青转过头,心中诧异陈秧竟然不像往日,面上却不露神色:“这样分工不太合理。” “按我说的做。”陈秧神色淡淡的,完全不似往常唯唯诺诺。 吴见瞥了一眼刘青青未做声。同为知青,从立场上他来说应该站在刘青青这边,但是他通过昨天的事对陈秧多了好奇,还拉住要上前理论的男知青高飞。 刘青青只得亲自上阵:“我们六个是一起的,正好两人一组,我认为这样分配更合理。” 原书里女配不敢对阵后,并没有后面的情节。想来也是作者定位原主连女配都不是,只能算绿叶中的一片。陈秧觉得是自己往脸上贴金说自己是女配,既然原书女主要亲自上阵手撕绿叶,并且说得这么有根有据,还将其他五人拉进场,那么她就不客气了。 “合理?请问,今天需要挖的红薯地有多少亩?能产多少斤红薯?一共有多少人?下午二点半之前收工一个小时需要挖多少亩?” 陈秧反问,刘青青哪里能答得出来,她是城里人,对农活当然不精通。但是她不亏是原女主,反应快得很,“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她不信陈秧一个没读几年书的农村女会计算这些数据。别说她不信,其他几个也不信。 可惜她低估了陈秧,人家可是打小就是农村长大的,所谓术有专攻嘛。陈秧不慌不忙说道:“今年队里夏红薯一共是五亩半,亩产二千斤。加上你们一共是二十八人,按我的分工一小时能挖一亩一分地,现在是六点,不出你这种意外,下午两点就能挖完。” 二十八个人一个小时挖一亩红薯,今天的活确实轻松。 刘青青有些尴尬,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落下风,还是被没读什么书的人。她也知道自己对农活并不熟练,有人天生就是干农活的,而她将来是要回城的。想到这,她又觉得没什么,三年后她要考大学,没必要拿自己弱项和人家强项比,转身便拿起镰刀。 吴见瞧着戏收场了,也扎起衣服,要跟上去,“吴见,你挖红薯。” 有权就是好,叫你没眼色,只给一个梨,陈秧叫住他。 吴见瞧见陈秧秧嘴角若隐的笑,凑近她压低声音:“张主任要盯上我了,怕我耍流氓呢。” 他说的是事实,在张主任印象里,他不是什么好鸟。 陈秧秧拿起铁锹扔给他,说的不紧不慢:“还不从良?” 吴见:“……” 刚解决完知青的事,李素珍跑过来:“秧秧,挖红薯累死了,中午我还要帮着你妈做饭呢,我去割红薯藤了啊。”她早就观察了这边的动静,割红薯藤又加了五个人,那活可就轻松多了。 她的嗓门大,连黄嫂都往这边看了几眼,陈秧尴尬了一下,又笑道:“二婶,您这嗓门一听就知道身体好,干活一个人顶两个,都是一家人,您更得支持我的工作了,赶紧去挖红薯吧。” “我中午还要帮着烧火做饭呢?”李素珍不甘心,以前她说什么,陈秧没反对过,要是有其他人反对,陈秧自己顶她的位置干活。 “二婶,您还是像平时一样帮着吃吧,别说了啊,大伙都看着呢。”陈秧懒得再去理她转身便走了,李素珍恨得直咬牙,不得不回去挖红薯。 陈秧算是明白了,上工前黄嫂为啥特意交代她不懂就问,她还奇怪原主干农活也把好手,分工这么简单的事怎么搞不定,原来是有人经常拖后腿。 黄嫂检查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抽空走到陈秧这头,冲她笑了笑。 太阳冒头的时候,吴见刨了几小堆红薯了,他把红薯整齐地放一边,陈秧秧提着麻袋捡的很顺利。 临近中午,热气上来了,吴见热得脱了外衣,只穿背心。陈秧秧让大家都休息一下,大伙都就地坐在枯黄的红薯藤上,喝水,抽空子闲聊家长里短。 吴见晃悠悠地半躺在地上,另个三个男知青偷空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喊着“见哥“又掏出梨拿给他,他不正眼看梨,“没带水?”三个男知青你看我,我看你,摇头。他往一边努嘴:“哥几个,别碍眼,热着呢。” 他叼起一根藤,用外衣盖住脸,闭眼休息。 “拿去喝!” 吴见扯开外衣睁眼,不客气地接过陈秧秧的水壶,咕咚连灌几大口,故意拍了一下脑门:“这是间接接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惜你遇到对手了。 陈秧秧冷笑:“王大娘喝过了。”她觉得不过瘾,又随意编造:“王大娘今年刚抱上孙子。” 吴见也不气,摸摸嘴:“那我有点吃亏。” “不亏,一步到位有儿子,白得孙子。” 陈秧秧竟然这么有趣,要是对上张主任那种一板一眼的婆婆…… 吴见不由地“啧啧”两声,陈秧秧正要说话,人群里有人起哄:“秧秧,刘强来了。” “哟,刘强,这还没过门呢,就惦记的很啊。” 刘强脱产不用干农活,白白净净,整个大队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开他的玩笑。 “你有麻烦了,昨天那事没完,今天又有新证据,跑都不及呐。”吴见干笑两声,陈秧秧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昨天撞见张主任,今天刘强就找到田头,当然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第4章 刘强四处张望,眼神落在刘青青身上半晌,才回过神找陈秧的身影。 刘青青早就听到有人喊刘强,故意背对着身子,哪怕这样,她也能感受到身后刘强的目光,她不屑地冷笑,心中有了计算。 他看见吴见拿着陈秧秧的水壶,想起昨天晚上张兰英的话,秧秧变了,不像以前老实懂事,他不确定,“秧秧,过来一下,有事。” 陈秧秧听到这句话,知道重头戏来了,便向大伙喊了一句“开工了”后,才看向他不咸不淡说了一句:“有事请指教。” 你妈放个屁,第二天你就急巴巴来争论屁的香臭,好儿子。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妈说昨天你顶撞她,我还不相信。我妈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没啥坏心,都是为了你好。” 他又看了一眼吴见挖红薯的身影,越发不满:“秧秧,你不是一直想入共青团吗?眼前这个关-----你要晓得,有问题的人是不能入团的,别被人带坏了耽搁了前程。” 他没有指名道姓,陈秧秧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她有些诧异,这娘俩脑回路是一模一样,没根没据的事,非要往自个头上扣绿帽子。他说的入共青团不就是她将来偷刘青青稿子,被人家按在地上打脸的爽文情节吗? 有点意思。“哦,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陈秧秧引导他继续说重点。 他一把拉住她,急急地道:“你想通了就好,不枉我昨天晚上帮你说了好话,我妈正在气头上,奶奶病了没人照看着,你先帮着照看,时间长了我妈就消气了。” 原书有过类似情节,原主老实地帮忙去他家干活,被原书女主暗指绿叶没脑子。 确实没脑子,陈秧秧内心赞同,挑眉道,“你家没活人?” 刘强见她好像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皱起眉头:“秧秧,大姐出嫁了,父母和我都有工作,这个时候,你不来照应着,别人会说你不懂事。我家就我一个男孩,你嫁过来后,家里都归你管着。” 听他叽里吧拉说了一通,陈秧秧甩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你妈生三胎啊。” 刘强总算听出来了,陈秧秧这是不愿意。 他不甘心:“你可想好了,我可是好不容易说服我妈,她才没有说退亲的事,咱俩订亲半年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人?搬弄是非,搜集绯闻,道德绑架你妈有天赋,你也遗传了不少。 张主任原想着让刘强找个城里的知青,以刘强的条件也能找到,但是他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觊觎原书女主,人家原书女主是要考大学的,怎么可能找他。 后来母子俩就退而求次,找了备胎原主,原书中为了突出绿叶的蠢,所以原主被母子俩玩的团团转。 陈秧秧平静地问:“我记性不好,你家的订亲礼是啥?” 他的意思是让陈秧多表现,她咋问起订亲礼。刘强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只得顺着她的意思答。 “喜饼八张,花布六尺,红糖白糖各两斤,雪花膏两瓶,茉莉头油两瓶,你还和我换了手绢呢。” 刘强脸上露出得意,农村订亲都是鸡蛋喜饼加上猪肉,他家不但有紧俏品还有雪花膏头油。那是因为陈秧秧虽然家庭拖累大,但是自身条件还可以,鹅蛋脸,细皮嫩肉,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比不上刘青青的洋气,但是在农村也是数一数二的。 还有,张兰英后来劝他说陈秧会干农活,比刘青青实用。 “这些东西估个价,对了,减去回礼。”冷不丁听到淡然的声音,刘强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涨红了脸:“秧秧,你这是什么意思?” “退亲啊。” 张主任已经对她不满,她又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她对刘强又没得感情。 “谁说的退亲?” “张主任意思不是很明确吗?我不去你家干活,就退亲。” 本被惊愕住的刘强,紧张过后,他耐着性子解释:“我妈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想多教教你,将来你少走弯路,是真的为你好呐,再说了,我怎么可能退亲呢。” “感谢张主任对我的悉心教导,我家里忙别的事顾不上,你先回去吧。” 陈秧秧冷静地想了想,看来这亲一时半会也退不了。人就是这样,他觉得对你很好还有恩,你要提出分手,还必须要有一个让对方认可的理由。 刘强见陈秧秧不再执着提退亲的事,认为陈秧秧只是耍一下小性子。 “强哥,你来帮秧秧干活呢,还没过门就是气管炎了呀?” 刘强拿起麻袋捡红薯,打定主意先帮陈秧秧干活,再慢慢说服她。夏四珍走过来开起他的玩笑,他涨红了脸,放下手中的麻袋。 后面跟过来的还有陈英,她不好意思地朝陈秧秧笑道,“四珍……她非要拉着我过来听听你俩说啥。” 原书里,陈英和夏四珍都是原主从小一起长大的,夏四珍的家庭和原主不相上下,她妈一口气生了四个姑娘,她爹病了,眼看就要绝户,才领养夏奔。 她爹歪歪病病一年多还是没熬过去,病死了。没想到盖棺后停了两天又活过来了,竟然还让她妈大了肚子,生了儿子。从此村里流传一句话:四十五,生了个夏老五。四珍他爹死后,家里没有壮劳力口粮不够,夏奔尴尬地寄住到陈家充门面。 夏四珍的结局是勾搭男知青想跳农门,被女主坏了“好事”后,名声扫地嫁给了一个瘸子。 夏四珍快人快语:“英子,你说啥呢,咱俩和秧秧一起长大,她的事就咱俩的事。”说完眼光斜向刘强,“强哥,你可别欺负秧秧哟。” 三个女人一台戏,刘强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支支吾吾:“不会的,不会的,秧秧我…先回去了,我妈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陈秧秧不作声,等刘强走后,夏四珍一脸八卦凑上前问追问是什么事,陈英见状忙将她拉到一边:“别问了,你没看秧秧的那样子,八成是不愉快。” “能有啥不愉快的,强哥可是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听说强哥喜欢过刘青青呢。” 夏四珍压低声音说道,在她眼里,刘强工作好,出身好,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 “你可别说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又不是不知道张主任那人……”陈英停顿一下,左右看看,附近只有吴见一个人,幸庆还好没有其他人。 “那有什么?我要是秧秧,先哄着张主任不就行了。” “你快住嘴吧,别添乱了。”陈英很想捂住她的嘴巴。 “你怎么哄?” 一直埋头干活的吴见早就听到刘强和陈秧秧的对话,这件事还是由他而起。他是赞成陈秧秧的做法,见夏四珍出歪招,忍不住出声。 夏四珍哪里看得上名声不好的吴见,不服气地回他:“你一个男的懂什么?” 吴见放下铁锹,拍干净裤管上的泥巴,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嘿嘿。” 婆媳关系学是女人们难攻克的难题,吴见说的没错。是知难而退,还是迎难而上,陈秧秧选择前者。 “四珍,他说的我赞同。” 夏四珍闷闷不乐,自己是好心,偏偏对方不领情。 陈英在一旁未吭声,都是一起长大的,她帮谁都不合适。 陈秧秧理解夏四珍,时代不同,村里除了陈英的妈,那是有她爹撑腰,其他做媳妇的都是受气包,还要表演婆媳和睦的戏码。 所以,反对婆婆的观点在夏四珍那里是难以突破的。 陈秧秧笑了笑:“好啦,别操心我的事了,下午干完活,我上山割蜜呢。”陈英见她主动扯开话题,便接上:“我可不去,上次被蜇了一大包,队里人都笑话我像哪吒呢。” “四珍去不去?” 夏四珍不接话,陈秧秧又逗她:“瞧你,嘴巴都咀得都像八戒了。”夏四珍半拉着脸,张口就说,“对刘青青的时候你要是有这嘴舌,咱能吃亏吗?”见陈秧神色不明,她又笑起来:“要是被蜇了嘴,那才是八戒呢。” 这是不去了,陈秧秧不再多说,喊收工回家吃饭。吴见跳起来举手,“我去。” 夏四珍动了动嘴唇,想阻止陈秧秧同意,被陈秧秧拍了下肩膀。 “可以啊,”陈秧秧眯起眼看向吴见,“不过,要拿梨子来换。”她可是记得那天他“上吊”吊来的梨,味道还不错,并且带一个免费劳动力也挺不错的。 女人果然是记仇的。尽管如此,吴见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收工回家吃饭的路上,夏四珍追上陈秧问刘强的今天找她什么事?陈秧作为现代人觉得退亲也不是大事,便如实告诉她了。 她神神秘秘地按住陈秧的肩膀,凑到她的耳边:“你这个事啊,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不过,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刘青青。” 刘强今天来找自己已经脱离原书的大情节,原因是“上吊”之后她不同于原主的举动导致,现在看来,如果她今天没有给夏四珍说退亲的事,夏四珍也不会说出刘强曾经念想过刘青青。 “什么叫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先不说刘青青的事,她陈秧不会作死的。 “退了你名声不好,不退将来你要得罪更多人,好了,我不多说了,你好好想想,我回家吃饭了。”夏四珍打住话头,打定主意不多说。陈秧接受了她的好意,善意提醒:“四珍,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夏四珍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也不答话,只顾往家里走。陈秧当她不好意思,便也不再问。 第5章 家里,徐兰芝已经把碗筷、饭菜一样样在小桌上摆好,包谷米掺的米饭,一碗素鸡,一碗干巴巴的炒腌菜。 为了省油,素鸡炒完,用锅里的油星子再接着炒腌菜。陈秧见夏奔三口饭扒拉一口菜,便将自己碗里的素鸡挑给他:“不许挑食只吃饭不吃菜。” 有人收留,夏奔很满足,他尽可能的少吃,不拖累家里。 李素珍当然没有帮着烧火做饭,她阴阳怪气地说:“秧秧长大了,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亲堂弟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 她这是憋了一上午的气终于找到地方发了,陈秧淡淡回她:“二婶,下午你还挖红薯。” “妈,你看看,她尽挑重活给我干。”李素珍对着婆婆委屈道。 高奶奶知道李素珍说话有水份,但是她还是开口提醒陈秧:“秧秧,二婶是自家人,上工你能照应着就照应着。” 真是恶人先告状,原主就是被你们坑惨了,陈秧满面笑容的接过话:“奶奶,二婶说她要回家帮着烧火做饭不能挖红薯,我让她帮着吃就成,总不能因为帮着吃饭就不挖红薯了吧,再说了,队里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数,大伙都看着呢。” 高奶奶被她绕得有点晕,又是小事,便不痛不痒地各敲打一番,算是完结。 下午,红薯很快挖完了,黄嫂带着仓库保管员到地里,直接在地里分开了。一人五十斤,陈秧家一共分了二百斤,陈家平喜气洋洋地挑了回去,陈秧等公家的红薯全部入仓库后才回家。 马不停蹄地拿上桶和镰刀,带着夏奔上山。边走边问:“昨天给你说的事,准备好了吗?” 夏奔眼神闪着机灵,凑到陈秧耳边:“我已经找到安全地方啦。”陈秧满意极了,她今天要割蜜,并且要私藏。 走到半山的梨树处,吴见已经等在那里,他摘了半桶梨。 顺手扔给姐弟俩一人一个梨,瞧见陈秧除了镰刀和木桶,再无其他装备,他夸张地喊,“陈秧,你被蜇成猪头可就不好看了咧~” 他在“上吊”事件之前和原主并无交集,不知道原主怎么割蜜,陈秧有原主干活的记忆,原主不怕蜇,是因为被蜇多了,蜇着蜇着就不怕了。 “看好你自己吧。” 陈秧往山坡上走,不慌不忙地的反击。 经过几次接触,吴见断定,陈秧并非老实人,他一双含笑的眼睛看向她:“看不出来啊,你是伶牙俐齿的。” 他断字她以前都是装老实,陈秧表示很无辜,她用轻快的语调,转了话题,““这个天气温度好,蜜蜂温和得很,不蛰人。”果然,吴见和夏奔都被她的话吸引了,又问了她一堆问题,她一一回答。 秋天的午后,山下的水田已种上红花籽,一片青黛。空气里隐约弥漫着淡辣的炊烟,这是其他村烘辣椒的味儿。这里的山,山依着山,山丘环抱,低处茅草横生随风飘摇,生长在石丛崖畔的丛丛灌木,依然翠绿。 走了老半天,陈秧指着坡子上的灌木和茅草:“到了,就这里,我去年留了蜜的。” 她四处观望后,没接吴见和夏奔回话就自个爬上去了。用手拨开灌木后,土坡露出一个拳手大小的洞口,她在坡上吁了一声:“有六饼蜜呢。” “奔奔,你站远点。”陈秧怕蜜蜂飞出后他害怕。 夏奔并没害怕,反而提着桶仔细观察。吴见放下装梨子的桶,拍拍他示意夏奔把桶给他,夏奔犹豫不决地看向陈秧。 “吴见,提桶上来。” 她一个女人都能干的活,这个天天闲得到处惹事生非的家伙当然能干,陈秧毫不客气地吩咐。 吴见很快的躬身爬了上去,凑到陈秧身边,饶有兴趣地看她掏出火柴和艾草,又“嗤”地点燃艾草,“嗡--嗡---嗡~”洞里的蜜蜂成群地飞了出来,乌黑黑的一片。 陈秧从容地站着不动,任随蜜蜂围绕身边,眼神专注地盯着蜜蜂的方向。 虽然提前知道今天的蜜蜂不会蛰人,夏奔盯着黑压压的一片,还是看向蜂群中的陈秧,吴见一双眼睛时而随着蜜蜂飞舞而转动,时而看向陈秧。 等大部队蜜蜂差不多出窝后,陈秧才说,“有些整窝蜂都很凶的。”边说边扒拉杂草和泥土。 让女人干活,男人在一边看着,他不习惯。陈秧拗不过他,便拿出一双手套。 等吴见扒拉完杂草,看到蜂巢的时候,陈秧让他停下,伸过头仔细查看后眯缝着眼睛:“这窝热闹的很,蜜得有六饼。” “从这里开始撬。”她用手指点窝口的某一个点,递上上手套。吴见戴上手套,顺势敲土块,土块成片掉落还没伤蜂巢。 “果然有六饼蜜!”他歪着头冲着陈秧笑。 “嗯。” 野蜂蜜一年割一次,这窝蜜去年原主都割过,今年竟然发了好几饼。 吴见小心翼翼地掏蜂巢,掏出一饼陈秧就接过去放在桶里。两人一个掏蜜饼一个接,掏了五饼后,吴见正要再伸手,陈秧按住他的手:“留一饼在窝里,留着给蜜蜂过冬。” “好咧~”两人停了手,将蜜蜂堵回去后才算结束。下来后,夏奔用手指粘蜂蜜放在嘴里品尝,沁甜入心。吴见索性从木桶里拿出一饼直接递给他,“兄弟,来一口。”夏奔不客气地在蜂巢上咬啃了一大口。 吴见又掏出一饼递给陈秧:“来一口?” 到底是谁的东西呢?他倒是自来熟的很。陈秧假装没听到,没接受他的好意,大踏步往前走。 见陈秧不理他,他抱起蜜饼咬了一大口,一手掂起一只桶跟在后面,哼起歌。 “小喜鹊造新房,小蜜蜂采蜜糖,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创造来……”(1) “挺好听。” 得到陈秧的夸奖,吴见唱的更起劲了,边唱边扭头向夏奔挤眼弄眉时,前面的陈秧猛地转身,他来不及刹车又怕桶里的梨子和蜂蜜掉出来,只好双手将桶搂在胸前。 “吴见!!” “啊?!” 真是活见鬼,不偏不倚,桶正撞在陈秧胸部……陈秧捂着胸部,咬紧嘴唇。 “姐,怎么了?”夏奔上前扶住她。 吴见放下桶向前走一步,又退回来,人家撞的不是腿,难道扶住她再问,你的胸没事吧? 进退两难,吴见做出自豪的模样,唱起了临时改编的“娘子军连歌。” 古有花木兰 替父去从军 今有铁娘子 撞胸为人民。 向前进,向前进…..(2) 他满脑子都是装的什么?陈秧气不打一处来。 “住嘴。” 见她还能说话,吴见快速地提上桶,凑到她面前,“你没事吧?”“你希望我有事?”陈秧白了他一眼,他瞥见陈秧的手没有捂胸,“不要冤枉好人,嘿嘿。” 陈秧瞧见他的眼光的方向,“哼”了一声,拉着夏奔继续向前走,吴见赶忙跟上。 第二窝蜜在看似枯朽的树洞里,直径有半米,枝滕缠绕。要不是树洞附近爬满密密麻麻的蜜蜂,吴见很难想像树洞里会是蜜蜂的家。 一层叠一层的蜜蜂在树洞周围蠕动或振动,陈秧密集恐惧症犯了。 吴见直接扎上裤腿,挎桶爬上树,探头道:“给个机会,让我将功补过,来来,夏奔上来干活。” 夏奔兴奋地爬上树,两人一前一后爬到树洞附分岔处,点燃艾烟,不一会,树洞口的蜜蜂纷纷飞走。 这窝蜜不费时,直接掏就成,两人熟练地分工。吴见掏出六饼,就开始往下滑,下来后他面带喜色:“加上留巢的那一饼,树洞里有七饼蜜。” “再去另外两个地方,运气好能有二十斤蜜。”陈秧观察蜜蜂回巢,淡然地说。 剩下的两个地方蜜相对少一些,吴见和夏奔两人干活利索的没有陈秧用武之地了。干完活,夏奔看着蜜桶,果然和陈秧说的差不多,有二十斤左右。 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三人开始往回赶,到村口的时候余晖还在天边漫着金光。 只是,张主任在村口等候她多时。 人未到声先到,“陈秧,你又和他混在一起?” 张兰英阴沉着脸挡住回路,陈秧向夏奔使了一个眼色,夏奔会意,朗朗说道:“张主任,还有我呢。” 吴见也见缝插针:“张主任,你是专门等我们呢?。” 张兰英紧紧绷住脸,指着陈秧:“好,好样的,真是我刘家的好媳妇。” 陈秧乐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刘家媳妇了,她笑眯眯地道:“错了,是未过门的。”这是提醒她,未过门是可以退亲的,你快去我家退亲。 张兰英没有辜负陈秧的希望,抬脚就往陈家走去。 陈秧微微一笑,天下快要太平了,真好。又低声交代夏奔一句,夏奔从怀里掏出塑料袋,包了一饼蜜塞到吴见手里,提起桶便走了。 吴见举起手中的蜜,又看了一眼夏奔背影,弯了弯唇,“这是玩的哪出戏呢?” 陈秧并没有刻意瞒着他,但是也不会全盘告诉他,“知道太多的人,活不长。” 看来她不是多信任自己,吴见有那么点失落,故作潇洒地说:“我走了,谢谢你的蜜。” “嗯,好走,不送。” 吴见走了没一会,夏奔藏好蜜回来了,桶里留了一饼蜜,“姐,我把蜜放在以前五保户住过的房子里了,保证没人知道。”陈秧很奇怪他怎么确定没人知道,“难道没人会去那里?” 夏奔学着她招手,她配合着他的小心意将耳朵凑过去,他才神神秘秘地开口:“因为那间屋子闹过鬼。”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来自百度《劳动最光荣》歌词:金近/夏白 (2)来自百度《娘子军连歌》,是中国现代芭蕾剧《红色娘子军》的主题歌,该剧根据1961年梁信编剧、谢晋导演的同名电影集体改编而成,黄准担任作曲。 第6章 “啊----!”陈秧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本能地惊叫一声,“姐,别怕,有我。”夏奔反而淡定地安慰她。 “人比鬼可怕,姐,张主任要是去咱家退亲怎么办。”夏奔及时转移话题,陈秧惊魂未定,又害怕又好奇:“她已经去退亲了,快说说那个屋子怎么闹鬼?” 对于闹鬼这种事,陈秧骨子里是不相信的,还是忍不住想问。就像前世她看鬼片,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了又害怕,害怕了更想看。 生产队的姑娘对亲事都很在意,姐姐竟然更在意闹鬼的事。夏奔看着她的表情笑得像个小大人:“我讲了,你可别害怕啊。”陈秧连连保证不害怕后,他才说。 原来,生产队后山脚下那个屋子里,住着两夫妻,男人姓周。听老人说解放前是大户人家的后代,他们一生无儿无女,男的死了后,只剩下老婆婆成了五保户,老婆婆病死后,村里传言当天晚上有人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并且后偶尔还有人晚上见到过白色影子。所以尽管那屋子还挺大,都没人去,更别说住了。 他讲得活灵活现,就好像他亲眼见到一样,陈秧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咱们去看看吧?” “你、你要去鬼屋,可是张主任去咱家退亲了。” 夏奔被她的脑回路搞懵了,她未来的婆婆已经去说退亲的事呢,竟然还有心思去看鬼屋。再说了,他还不想让姐姐发现他的小地盘,便随意扯个理由劝道:“今天太晚了,天都黑了,咱还是快点回去吧。” 天是黑下来了。夜色中的夏奔让陈秧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反正现在的情况是,他竟然拒绝了自己,自己难道连小男生都搞不定,混得也太差了吧。 陈秧索性蛮横地开口,“我不管,就要去。”夏奔和原主生活多年,哪见过原主这阵势,姐姐竟然对自己撒娇,瞬即抵挡不住:“好,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跑得老远,还回头嘱咐她,“等我啊。”陈秧冲他挥手笑得灿烂。 很快,夏奔便回来了,从怀里掏出火柴和蜡烛,顺便还告诉陈秧一个消息,他从后院偷偷回家拿了东西后,又溜到堂屋里听了壁角,家里二婶闹翻天了。 陈秧拿过蜡烛,一边用手捏紧线芯,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让她再闹会,走,咱俩先去玩。” 夏奔有些心虚,家里闹成那样,奶奶骂陈秧不懂事,二婶直接闹着要分家,养父养母也不敢说话。本想着再劝劝陈秧先回去,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忍扫了她的兴。 闹鬼的大屋子在后山脚下,位置较偏,屋前杂草丛生,陈秧用镰刀拨开杂草,“哗”地一声,有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眼前窜了出去,把陈秧吓了一跳,差点站立不稳,“是黄鼠狼,来,从这边走。” 夏奔扶住她,带她向另一边走。 这一边杂草稀稀拉拉,似乎还有人经常走过的痕迹,“不是说没人敢来吗,这里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来。”陈秧看向夏奔,哼了一声:“翅膀硬了呀,敢撒谎了。” “经常来的人是我。”夏奔摸摸鼻子,坦白交代。实际上,这里他不但经常来,还成了他的私藏物品的地方。 “带路,你懂的。”看他的样子,陈秧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小子肯定没干好事,原书里的他被黑化的厉害,偷鸡摸狗成天不干正事。 蜡烛微弱的光芒下,废弃的斗柜里,整齐地放着三十多个鸡蛋,十来个鸭蛋。陈秧不信只有这些,在夏奔无奈的目光下,又翻出一包蝉壳,一袋野菊花,还有山楂。 蝉壳子、野菊花和山楂不用想也知道在山上找的,只是山上可不产鸡蛋和鸭蛋,“这个怎么说?你下的?”陈秧拿起一个鸡蛋,似笑非笑问道。 “呃,哪能呢,是我捡的。” “敢情全村的母鸡都只为你下蛋呢?” 不是陈秧不愿意去相信他,她是知道的,这年头粮食还不够吃,家家户户养不了几只鸡,更何况人家的鸡怎么会跑到外面下蛋让他捡。 夏奔一脸尴尬-----母鸡都为你下蛋…… 以前他拿鸡蛋出来,姐姐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姐怎么变得这么精明,看样子今天不说实话,他是过不关的,“真是我捡的,我告诉你方法,你可以试试。” 他毫无保留地将方法告诉陈秧,说来也简单。他无意中发现鸡鸭最喜欢吃红蚯蚓,便先喂自家母鸡吃,渐渐地母鸡跟着他走,然后他把蚯蚓定时放在固定的地点,又在附近做了简易鸡窝,母鸡吃完蚯蚓就开始下蛋,后来还引来其他母鸡。 不用说,鸭蛋也是这样捡到的。刚来这屋子的时候,她对他总感觉有些不对,现在明白了,原来这小子平时扮猪吃老虎呢。 还好不是偷的,陈秧暗暗松了一口气后,又竖起眉:“以后有什么事不许瞒着我,不然我会很生气。” 夏奔连忙答应,她才笑起来,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才听话。” 将各种物品放回原处后,在夏奔的带领一下,陈秧参观了整个屋子,啧啧称赞,三间大房,两间小房,带灶间,还有小四方天井。 “姐,你看这屋子的结构,朝向,没有一处不精细呢。”夏奔指着屋顶,殷勤地介绍。 什么结构,朝向,陈秧不感兴趣,只觉得这屋子够大,很满意,反正她是对这屋子上心了。 她做出一个反常的举动,将蜡烛举在面前,慢悠悠地说道:“我要大房子。” 烛光衬着她的脸庞,如玉般无暇,夏奔险些恍神,醒过神后才咧嘴回答:“这房子没人敢住。” “哼!”陈秧拿开蜡烛,假装生气。夏奔意会,“好吧,我支持你。”心中奔腾万分,你都要被退亲了,竟然还有心思要大房子。 看着夏奔哭笑不得的表情,陈秧得意地将剩下的蜡烛放窗台,这窗户正对着村子。 “这是?”夏奔似乎猜到她的用意,但又不敢肯定。 自从知道夏奔其实是个虎崽子后,陈秧知道他会猜出来,也没打算瞒他,她还有事需要交代他去做呢。 二婶是铁了心要分家,阻力是高奶奶和陈家平,只有让他们痛下决心,她才能住上大房子。 她计划让这屋子闹鬼的事更活灵活现,还安排夏奔配合他演一场戏。在夏奔惊愕的眼神中,陈秧睨着眼看向他:“敢不敢干?”她是想激一激他,只是夏奔心中想的是,她是妖精变的。 管她什么妖精,有一个好看的妖精姐姐也挺好的,夏奔激动地答应了。 “你激动啥呢?” “噢,因为我发现,咱俩真是一家人。”她心思敏捷,夏奔打着马虎眼,没敢再表露出什么。 “马屁精,准备好了吗?” “嗯,走。” 两从摸黑走到自家屋前,陈秧停住脚,抓住夏奔的衣服扯掉扣子塞进衣兜,又把自己油亮的辫子皮筋扯下来。 “怎么?像不像被惊吓过度的人?陈秧见他并没有露出她期盼的眼神。 虽然夏奔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她齐腰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散落下来,没有被吓到,反而被惊艳到了。 “嗯,不太像。”夏奔如实相告后,陈秧在附近找了一些杂草,插进头发里。“像不像?”“有点像了。”来不及了,剩下的事情就全靠她的表演了。 跌跌撞撞地推开门,“秧秧,你还知道回来啊---张主任--------啊,你这是怎么了?” 张主任刚走一会,不但话说的难听还坚决要退亲,哽得高奶奶一肚子气正没处发。门一响,她就知道是陈秧回来了,人还没进门,她便高声嚎起来。 等陈秧进门后,高奶奶看她披发散发,头上还有几根杂草,惊叫起来。李素珍也收起看戏的面孔,鼻孔“哼”了一声“这是怎么了,人家退亲,被吓傻了?”徐兰芝刚想帮女儿说话,被陈家平扯了扯衣服。 本来想扑向高奶奶的陈秧,临时改变主意,扑向李素珍:“二婶,不得了,后山那屋子里闹鬼了。”她紧紧抓住李素珍的胳膊,不让她动弹,“刚才,有个白影子,就是这样抓着我,我动都动不了。” 她的眼睛盯着李素珍,吓得李素珍一跳,用力要挣脱她,“你是不是看错了,别拉着我。” “那屋子里,还有光,一闪一闪的。”陈秧继续加料。 李素珍不信,从来没人看到过那屋子里有光。“妈,奶奶,我去看看。”王小广说完就跑了出去。 高奶奶又惊又疑,忙嘱咐王小广:“你小心点哎。” 这年代的人骨子里还是信鬼怪神力的,听说一回事,亲眼见到当然又是一回事,不怕你不信,就怕你不去。陈秧早就做好准备,不怕他去看,下面就轮到夏奔上场了: “白影过来的时候,奔奔也在,不信你问他。” 高奶奶心中一颤,闹鬼的事全村都知道,那也只是听说,听老人说运气背的人才会遇到。她一拍桌子,“奔奔,你来说。” 啊,轮到我了,夏奔赶紧回答看到了,然后按先前的计划,直接往地上一躺。陈秧放下李素珍跑过去,挡住众人视线,向他眨眼,夏奔闭上双眼,全身颤抖。 陈秧轻轻翻了一下他的眼皮,带上哭腔:“奶奶,奔奔他被吓成羊角疯了啊。” 第7章 经她这么一说,全家人都围了上来。 “家平,送他去镇上找大夫看看。”徐兰芝又惊又怕,又去倒茶水。 李素珍顿时心下不爽,瞟了一眼徐兰芝道:“大嫂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个看病吃药,连这挂名的也要看病吃药,真是金贵着呢。” “他二婶,做人要对得起自己良心,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陈家平不理她,执意要出门找人借推车。 “等等,老大你站住。”高奶奶沉下脸,大媳妇说找大夫她心里便咯噔,这种病那不是花小钱的事,不但干不了活,还得供着。 但是又不能让人死在自己家里,她沉思着开口:“先用用偏方。” 话间刚落,王小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奶奶,那、那屋子里有光-----”“你说什么?仔细说。”李素珍声线不自觉地提高了。 趁着家里人都被王小广的消息吸引的空档,陈秧轻掐了一下夏奔的腰间:“准备收场了,不然奶奶要灌你大粪了。”戏谑的声音传进夏奔的耳朵,他抽了抽嘴角,索性睁开眼,静静地听王小广说他的所见所闻。 结果当然是和陈秧设计的一样,他去了后,就看荒废已久的屋子,闪着微弱的光,以他敢去看的大胆,肯定会进去查看,当他刚走到门口,火光突然熄灭了。这时候,草丛里不知道钻出了什么东西,也许是黄鼠狼,或者是野鸟,反正王小广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 “那屋子真的闹鬼。”王小广肯定地说。 “呸呸,我说秧秧也是不懂事,没事往那里走什么。” 李素珍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满是怨言。她心里气得很,这一家子成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没个完,她看向婆婆,“妈,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 高奶奶黑着一张脸不说话,王作平安慰她:“别担心,改天去那里烧点纸。” “我呸,你说的轻巧,运气背的人才会撞见那东西。”李素珍见自家男人帮外人说话,气不打不处来。 徐兰芝见他们不提给夏奔看病的事,嚅嗫道:“要不,先看看奔奔怎么样吧。” “是啊,人命关天。”陈家平回过神。 高奶奶冷下脸:“灌点大粪就好了,有啥大惊小怪的。”她见不得儿子听媳妇的,陈家平不敢再说什么,有些紧张地望向高奶奶。 夏奔心中一颤,还好姐姐提醒及时,当下就哼哼起来,陈秧赶忙大声呼叫:“他醒了!” 就在大伙都松了一口气时,她一边扶起夏奔一边喊道:“他估计是过度惊吓了,眼晴都是直的。”另一只手又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夏奔不情愿装傻,也得装了,“这是哪里,鬼啊,有鬼啊------” “小广,来帮着扶一把,让他先回房休息。” 陈秧故意喊王小广,她是知道王小广性子的,哪会听她的,王小广果然不情不愿:“要扶你扶,今天晚上我不和他一个屋子睡觉。” “是啊,这撞了邪的人不能一起,小广今天就和我挤一起。”李素珍心疼小儿子,生怕邪气过给了他。高奶奶当然偏心孙子,吩咐陈秧:“快把他弄进屋去。” 陈秧担忧地说了一句,“奶奶,我看奔奔羊角疯只是暂时好了,听说这病反反复复,等他好了再叫他做家里活吧,不然村里人会说咱家虐待他呢。”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也头晕得很,明天要找黄嫂请假几天。” 她话刚落,李素珍和高奶奶就皱起眉头,见她俩皱起眉头,陈秧才安心地扶住夏奔往里间走。 “姐,后面怎么办?”夏奔一边站在房门口张望一边好奇地问。 前面的剧情是他俩设计好的,后面是临场发挥的,下面怎么办?夏奔不得不问。陈秧不但没有回答,反而找了地坐了下来:“演了老半天,累死了,休息一会。” 夏奔顺着门边也坐了下来,他看过位置,如果有人来,他不但可以看到,还可以顺势倒地上装。 陈秧得了半会闲,托着脸问夏奔:“你说咱们要是能住进大房子,第一件事做什么?” “我想做家具。”夏奔说出心中的想法,他以前不说,因为不现实。 他每天早起要割猪草,过年家里还等着猪换肉票,不能有一点闪失,还要放牛,挑水砍柴等,没有人会让他去研究家具。 “木匠,我的书桌你包了。”陈秧毫不客气地提要求。这小子如果能做出书桌,将来蜂箱更是不是话下了,这事还得快点,争取在霜降前做出来。 夏奔一听她还要书桌,除了不解之外眼里闪耀着光芒。 “姐,真的要分家?” 他在夏家的时候并没有读书,来了陈家后陈秧极力争取才让他读了四年书,后来高奶奶和二婶天天抱怨家里没钱,他主动提出不读了,而心里总有一个读书梦,时不时还去村里学校偷听,顺便还偷了人家的课书藏在五保户那个屋子里。 “嗯,我给二婶充足的时间呢,再等等。” 陈秧稳稳地在房间里等着,外面可闹翻天了。头一个跳起来的当然是李素珍,陈秧那两句话让她恨不得立马将这一家从扫地出门。 “妈,刚才秧秧的话你听到了没有,一家子有三个人不能干活,这日子还能咋过?” 高奶奶心中正烦,被她这么一说,一下子炸了,“咋办,我还能咋办?” “我早就说要分家,您就是不同意,您再不同意思往后儿子孙子都得怨你。” 李素珍和高奶奶婆媳相处十几年,对高奶奶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她这是怕人说闲话,大伯子家一家子三口不能干活,这个时候分家,怕外人说她心狠。 分家这事她能提出来,但是做不得主,只得再添一把火,她一把拉过王小广:“妈,您是个心善的,不想让大伯一家受苦,但是您也得考虑一下亲孙子吧,那小子撞了邪气,要是传给小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啊。” “事没那么大,你别吓着……”王作平有些看不下去。“呸!你知道什么,我小时候听家里人说过,我们村有一家就是这样,后来家里的娃没一个过得好的。”没等王作平说完,李素珍就打断他,胡编乱造故事。 “要不,我现在去那边烧点纸?”陈家平根本就没想过分家这事,这么多年在一起习惯了,徐兰芝有些犹豫,想分家又怕分家。 烧纸不是李素珍想要的结果,她当下就掐了王小广一下,吓唬道:“以后别和夏奔一起住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正好解脱了!” 王小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以后的事他没想过,只是让他和父母挤一个房间睡觉哪会愿意,更何况他也不想和夏奔共住一间,如果分家,夏奔走了,那么他就能独占一个房。 这个想法,除了王大广,王梅花也是有的。 他眼睛骨碌一转,嚎了起来:“奶奶,我害怕,有夏奔在,我不敢在家里住了,明天我就搬到姑姑家去住。”他说的姑姑,是高奶奶坐堂招夫后生的女儿,嫁到省城了,王小广很想去。 “好了,别闹了,你姑姑她也不容易,你可别去了。”王慧芬嫁的人家条件不错,可是婆婆是个厉害的,高奶奶哪能让王小广去给女儿惹麻烦。 “反正我不在家住了,奶,明天我也不上学。”王小广拿出老套路,赖在地上不起来。 李素珍趁机劝说:“妈,都闹到这程度,再不分家大伯的脸也没方地方搁了。” 高奶奶沉思半晌,对着闷不作声的大儿子问道:“家平,你怎么想?”大媳妇怎么想她不会考虑,如果大儿子同意分家,那就分了吧,这事还得让儿子亲口说出来为好。 “妈,我,我没……” “奶奶,我爸说没意见,我也同意分家。”陈秧适时进了堂屋,打断了陈家门本来要说没想分家的话。 陈家平支支吾吾:“我不是那个意思。” “爸,奶奶,你们听我说,咱家的事比较复杂,这些年奶奶一直都带着咱家,现在奶奶年龄也大了,俗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总不能一辈子都要老人照顾吧。” 陈秧早就分析过分家这件事,李素珍是要分,高奶奶有想法但是不会做恶人,自己老爹不想分,老妈想不想分都不重要,因为她说话不算数,也不敢说。 她的一番话听得李素珍当下就笑了,直夸她懂事,又将高奶奶捧得高高的:“妈,大伯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您就安心跟着我们过,等大伯家过好了,您就等着享清福吧。” 她心里有小九九,高奶奶跟着自己过还能帮着干家务,大儿子每年还要孝敬着,她还能以婆婆的名义占便宜。 陈秧看她眼冒精光,当然不会去揭穿。她的目的是分家,以后的以后再说,便笑着应她的话:“二婶说的对,您就放心吧,您不同意分家,那就是惯着儿子呢。” “是啊,还是秧秧懂事,刚才差点忘记了,张主任来退亲了。” 李素珍给一颗糖,不忘打一下,陈秧被退亲,丢脸的也是家里人,分出去更好。高奶奶注重名声,会考虑此事影响大孙子的婚事的。 “我也不想大广的亲事因为我被影响,爸,你说是吧,咱不能连累二叔家。” “那、我们还是搬出去为好。” 陈家平性情憨厚,当下就给高奶奶主动说分家,高奶奶心中有些愧疚,终是同意了,“老大,你说怎么分,能答应的我都答应你。” 第8章 陈家平哪会提什么要求,老老实实说道:“我没啥要求,以后儿子还是孝敬您,他二叔家也会照顾着。” 无心插柳柳竟成,陈家平这句话会让高奶奶更想补偿点大儿子什么。就好比前世那些出轨男的心理,选择小三,原配要是没抓住渣男愧疚期谈条件,后面可就不好谈咯。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正式反转剧情,打铁要趁热。 “奶奶,我今天割了一饼蜜,都留给你。” 高奶奶听了大儿子和孙女这话,心中更是过意不去,“家平,秧秧,我心里还是舍不得的,只是孩子长大了总归要自己生活。”她用警告的眼光看了一眼李素珍,又说道:“这样吧,除了家里的日常物品和粮食,另外再给二百元钱,等你们将来盖了房再搬出去。” 二百元钱,那得不少工呢,家里的钱都是高奶奶管着,李素珍估摸着家底得有六百左右,婆婆张张嘴二百就没了,她撇嘴要说点什么,高奶奶又是一个杀刀子眼神过来,只得生生忍了下来。 这个结果陈秧很满意,只是她可没想分家不离家,心下一动便说道:“奶奶,我们还是搬出去,明天我去找黄嫂问问五保户周家那个房子,反正已经撞了邪气,也不怕了。” “是啊,咱家秧秧说得对,那房子反正也没有人要,这可是捡了大便宜哟。” 李素珍巴不得大伯子一家搬出去,能空两间房出来正好可以给两个儿子娶亲,陈秧的话太合她心意了,秧秧两字都说得亲热极了。 陈秧朝她笑了笑,差点就想说,谢谢你二婶。 陈家平对闹鬼这种事一向不放在心上,也没反对,只是担心地问二百能买到不。他是知道的,地基加房子,要六百左右。高奶奶也觉得二百能买大房子也不太可能,陈秧也没说得太满,只说问问再说,其实她还想抠出五十元出来。 分家的事成了,李素珍第一次帮忙烧火做饭,对徐兰芝态度亲热得像亲姐妹,弄得徐兰芝手脚错乱打破一只碗。要是平时,高奶奶又要斥责一番,今天竟然只说了句碎碎平安。 徐兰芝第一次坚定地觉得,还是分家好。 全家在和睦友好的气氛下吃了晚饭,刘强家就有点不太平了。 张主任一气之下跑到陈家说了退亲之事后,气都消不下去。回到家,刘国东已做好饭,“今天咋回这么晚,今天啊,我烧了一条白鲢鱼呢,先吃饭。”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张兰英顺手端起搪瓷杯子喝了几口茶水,抱怨道。 “这又谁惹您了啊?”刘强从外间走进来,好奇地问。 张兰英在家里说工作,这是常态。 “哼,还能有谁,我还能为谁这么操心,还不是你那未过门的好媳妇!” 刘国强笑道:“年青人嘛,你多教教,慢慢就好了。” “这可不是教的问题,是思想问题。” “妈,我今天去找了秧秧的,她说等忙完了就来咱家帮忙呢。” 张兰英的性子强势,容不得别人反驳她,刘强才会去找陈秧。陈秧拒绝后,他也没想过劝说张兰英,只好曲线救国想着等几天再去劝说陈秧。 “好了,也别去说了,我回来晚了就是去退了亲。”张兰英不在意地说道,刘强不相信地问,“你去陈秧家退了亲?”“是啊,有什么不行的,回头再给你寻个好的。”张兰英不在意地说道,在她眼里儿子是金蛋蛋,全大队姑娘还不是随便挑。 “妈,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啊?” “是啊,兰英,你这也太突然了。” 父子俩同时开口,刘国东和陈秧没打过多少交道,印象说不上好但也不坏,只是认为太突然了。刘强本想着是小事,他对陈秧还算满意,回头多说说她就行了。 张兰英一看父子俩的态度就来气了:“还用得着商量?你前脚刚去找了她,她后脚就和男知青一起上山了,我亲眼撞见的,还能有假。”接着又说得斩钉截铁:“这事没得商量。” 刘国东见她这样,也不再劝了,女人家的事他也不方便多管,让她自个折腾去吧。 刘强知道难以说服她,还是打起精神说道:“妈,您想想,全公社能找出一个像陈秧那样会干活的不,您娶个媳妇不就是为了将来能干活,找陈秧您也省事,我也省事。将来奶奶要是真的病了,她还能帮照顾着是不?” 他家里是半边户,刘国东的是城镇户口,他和张兰英是农户,家里还有菜地。 并且张兰英不久前还和他说过,以后也许会分田到户,往远点想,要是将来分田到户,家里的地里活总得有人干吧。 经他这么一说,张兰英认真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 但是说出去的话也不能收回了,她便最后放话道:“退亲的事我已经说了不会收回了,陈家应该不会退,等他家上门来道歉,我才能收回话。” “你这段时间别去找陈秧,先冷着她。” 事情有回转,刘强哪会不答应,忙给她盛饭。 陈秧当然不知道张主任等着她上门道歉,那已不是她考虑的范围,她忙得很。 一大早起来,便让夏奔忙完去收拾大屋子那边的杂草,上完工回家后,又让夏奔准备两斤蜜和一包山楂,然后提着篮子就往黄嫂家走去。 黄嫂夫家姓黄,大队的人习惯喊她黄嫂,她精明能干,陈秧刚进门,便猜到这是有事找她,招呼陈秧坐下后,等她开口。 陈秧也不急,笑眯眯地向屋外玩的小姑娘招手:“丫丫,来,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吃的?”黄嫂的闺女叫黄丫丫,这年代农村的小孩没啥零食,冬天在灶里烤个红薯花生都能让他们欢喜的跳起来。 五岁的小姑娘顿时跑了进来,眼巴巴地看向她,陈秧从篮子里抓出一把红通通的山楂,塞进她手里:“拿去吃着玩。” 黄丫丫有些犹豫地看向黄嫂,黄嫂看自家闺女没出息的样,笑着道:“还不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山楂谁都可以去摘,只是上山不但脚力要好还要胆子大,大队里成天都是抓生产,忙完外面又忙家里孩子,大部分人没精力不说,也是不会花那个时间去的,所以山楂挺稀罕 做妈的都喜欢别人对自家孩子好,黄嫂态度亲切了几分,“秧秧,以后别这么客气了。” “应该的,平时上工得亏你照应着我,不然我出洋相可多了。”陈秧又拿出蜂蜜和剩下的山楂,真诚地说:“这蜂蜜给丫丫当糖水给喝。” “哎哟,这可使不得,有事你就说,能帮我就帮。”黄嫂连连推着。 红糖八毛一斤,过年找路子才有半斤红糖票,陈秧出手就是二斤蜂蜜,听说蜂蜜比红糖还有营养,求的事应该是大事,她只是小队妇联主任,做不了什么主。 陈秧嘴角弯了起来,直接说明来意。 “黄嫂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家分家了,想找个住的地方。找大队要地基盖房子钱也不够,我想着,周家那房子能住就成。” “那房子风水不好,有邪气,你可别去那里。” 黄嫂吃了一惊,那房子平时都没人敢去,陈秧说分家轻松,她哪能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被逼到份上,谁愿意打那房子主意。 这事能成,就是价格的事情了,陈秧苦下脸:“我知道呢,昨天我还撞见那房子里有光,小广还跑去看了,说一会就没了。” 黄嫂不疑有他,只觉得疹得慌,“那你还要去住?” “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再说了分家不搬出来分着也没意思,嫂子你看看这房子能不能便宜点。” 黄嫂见她一个未婚姑娘没得办法要住鬼屋,本想再劝,又想想她家那些事,又是姓王的又是姓陈的,到了嘴边的话改了。 “这房子原是解放前落魄的大户人家后人的房子,听以前的老人说那户祖宗以前还是皇帝的奶妈子,到现在绝了户也没个后人,那房子按正常的价估摸着得五百多,后来大队那边说二百都没人买所以荒了好多年。这样吧,我让丫丫她爹明天去大队说一下,一百五十块应该不是问题。” “哎,谢谢嫂子,那我明天就等你信了啊。” 黄嫂的男人是大队仓库保管,他出马这事基本就成了。 “东西你拿回去,这是小事。”黄嫂见她要走,客气地说道。 “嫂子,对我可是大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谢了,等回头天再冷点,我给丫丫做点冰糖葫芦吃,你可别嫌弃。”陈秧笑着说。 “你啊就是太客气了。”黄嫂笑着应下了,又给陈秧说了一件事。 前几天她男人黄明新说,公社那边想找一个广播员,下个月就准备挑选人。广播员可是脱产的轻松活路,不过要打抢的,竞争激烈的很。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陈秧:“这事不是我不帮忙,是帮不上忙,听老黄说,大队书记要组织班子现场决定,凭的是本事。” 她之前是没准备给陈秧说这个事,因为原主平时不善言辞,加上这次全大队的知青都可以报名,估摸着陈秧一个农村姑娘基本没戏。现在看她还算灵气,递个信给她卖个人情,去不去报名她自己决定。 凭本事陈秧不怕,让陈秧眼前一亮的是脱产,更是仔细问了又问。 报名方式是自己去公社报名,考核方式是由公社出稿子,每个人轮流念。陈秧想了一下,给黄嫂说等搬家后,请了半天假报名,黄嫂虽然觉得她去参加没戏,但还是同意了。 第9章 第二天晚上,黄嫂递了话,让陈秧去大队部办手续,带上一百五十元钱。 夏奔从陈秧嘴里知道大房子有戏后,自告奋勇又去打扫一下那屋子,再把锄过杂草的地方挖了一块菜地出来。 趁着中午收工的时间,陈秧去了大队,剩下的手续找大队会计交钱拿宅基地证就行了,大队会计正是刘强。 大队一共有两个会计,老会计姓张,见有人进来,张会计摘下老花镜:“姑娘,你是哪个队的?办什么事?” “您好,我叫陈秧,交钱办宅基地证的。”进门的时候她就看见刘强了,只是人家拿着一份报纸在看,根本就没准备抬眼,她微笑着加上一句,“我是六队的。” 大队管理十来个小队,平时进进出出的人多,刘强明明只是个会计但也官味十足。他将张兰英的教导放心里了:对人太亲和,别人就会把你不当回事。 要不是熟悉的声音传到刘强耳朵里,刘强没准备抬眼。 “你怎么来了?”在他记忆中,陈秧是内向的,从来不会来大队。 陈秧简单回复:“办事。”办什么事,刚才已经说过了,没有必要再啰嗦一遍吧。 “小刘,她不是和你一个队嘛。” 张会计是知道刘强订亲了的,只是不太记得订亲对象是不是眼前这个陈秧,不过眼前这姑娘大大方方的也挺不错。 “嗯,认识。”昨天晚上张兰英让他冷几天,他觉得对,便淡淡地回答了。张会计笑了笑,也不多问,很快就给陈秧办好了,房主的名字是陈家平。 陈秧走后,刘强趁着张会计不在的空,翻看了一下资料,一下午都沉着脸。这个女人连分家这种事都不给自己说,以后怎么管得住她。 ******* 下午上工的时候,黄嫂就知道陈秧已经办好手续了,让她提前下工收拾屋子。 陈秧直接从地头到新家,打扫得还挺干净,院墙角还垒了猪圈和鸡窝,就差一只大肥猪躺在猪圈里睡懒觉了。 徐兰芝面带笑容从屋里出来:“秧秧,快进来看,屋子里打扫的差不多了。” “妈,你怎么过来了?” “你奶奶让我来的。” 除了病得下不了床,徐兰芝做了十几年的饭,这是高奶奶第一次让她不用做饭,让她越发觉得分家好,早早地拿了扫帚抹布过来收拾。 房子挺大,她和陈家平,还有夏奔三人忙了一天还没收拾完。四方天井里搁上了新水缸,黑青石已经被洗刷过,堂屋和房间也收拾出来了,唯独灶间和后院还没收拾出来。 陈家平也透着高兴:“闺女,你眼光真不错,这房子又大又结实。” “爸,房子太大了,你以后可有得忙了。”陈秧笑道,拿出房证递给他:“这个您可要保管好咯。” 陈家平打开一看,干劲更足了:“明天我就把灶垒好。”夏奔在旁道:“我看了烟道,可以垒三孔灶。” “听说三孔灶费柴火。” 陈家平知道有三孔灶,以前有钱人家灶别说三孔,四孔五孔都有。 三孔灶?陈秧很感兴趣,催着夏奔说。 三孔灶在生产队没人用,原因就是陈家平说的费柴火。 夏奔改良过的三孔灶,不但不费柴火还非常方便,可以边做饭边烧茶水,另两孔还能烧洗澡水或者炖汤。他的设计原理其实很简单,大灶与烧茶水孔的通道约开二分之一,与另外两孔分别开三分之一,再为三孔单开一个灶塘备用。 细品之下,陈秧恨不得举双手赞成,喜爱做美食的人当然希望拥有方便快捷的厨房。陈秧高兴的同时又提出一个疑问,三孔灶成本是不是很高。这一点陈家平有把握地说,用旧灶的材料完全够。 剩下的事情就是自家老爹和夏奔的事了,她拉着徐兰芝一起合计,还需要添啥物品,钱不太够,只能先紧着必需品添。 第二天,陈秧抽空去了公社供销社将剩下的十斤蜂蜜卖了八块钱,夏奔的私房货------蝉壳和菊花卖了三块钱。 买了一些日常用品,按人头供应买了一斤半菜籽油一斤盐,加上其他零碎物品花了差不多十元钱,肉没有票是没有卖的,只能自家养猪换肉票。 她偷偷塞了一把山楂给人家的,好说歹说才买了半斤猪油。 临走,陈秧又转回供销社,指着蓝布道:“麻烦你这个扯十尺。” 在供销社工作是吃公家饭,没关系去不了,要不是陈秧塞人家山楂,对方脸色更难看。 供销员小叶看了一眼她袖口的补丁,眼里透出不屑:“四块钱,去那边交钱。” 陈秧笑了笑,指着另一头的文具:“再买一只钢笔加一瓶墨水和三个本子。” “五块。”对方直接转身。 看她打补丁的袖口怕是舍不得花钱,一会买这个一会又要买那个,这让小叶有些烦。 十尺布只够夏奔做一身半衣裳,就要四块钱,加上文具一共九块钱,她一天的工是八毛,一个月全工分才赚二十四元左右,花钱当然要花在刀刃上。 陈秧根本没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神情平常地交钱拿货出门。 这种人太多了,狗眼看人低,犯不着浪费时间计较,日子还长得着,就不告诉你将来会下岗。 还没走出供销社大门,“你好,来买东西?”刘青青停好自行车,淡淡地向她打招呼。 的确良衬衣,加毛线外套,头发微卷随意用手帕扎起,落落大方。 陈秧收回目光,微微点头:“嗯,你也好。” “买这么多东西呀,要不我带你回去?”她边向柜台里的小刘姑娘点头微笑,一边客气地问陈秧。 看样子,她经常来供销社买东西,小叶姑娘身子探出柜台给她打招呼:“哟,你今天穿的衣服挺好看啊,省城都是这么穿的?” 刘青青露出笑意,她对自己穿着一向很自信,走到哪里都会有大姑娘小嫂子问她衣服哪买的,发发怎么整的那么好看。 挺起胸准备进去买两瓶墨水,选择性忘记自己刚说的客套话。耳边传来陈秧的声音:“好啊,我在这里等你带我回去。” 有人骑车带自己,这么省力的事干嘛不答应。刘青青惊讶地朝她看了一眼,委婉地拒绝道:“我可能要耽搁很长时间,要是你等不了可以先走的。” 想赖账了?门都没有,不好意思,就赖上你了。 “你要买什么?我帮你挑啊,顺便等着你。”陈秧放下的物品,热情地挎上她的胳膊,拉着她走到柜台。“你慢慢挑,拿不准的我帮你看看哟。” 刘青青有些不自然,她与陈秧的关系只是一起上工干活。 她不着痕迹地想甩开陈秧的胳膊,没想到竟然纹丝不动。 小叶以为她俩很熟悉,主动给陈秧说:“她啊,每次来不是买笔,就是买墨水和草稿纸这些东西,人家又有文化又好看又会穿。”托刘青青的福,供销员对她这个泥巴腿子都另眼相看了一点。 刘青青重生这一世是必走高考路线,买这些东西就是提前学习,赢在起跑线。陈秧不等刘青青回答,便指着文具柜台:“嗯嗯,她啊,除了上工、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学习。不光长得好看还心灵美,主动说带我回去呢。” 小刘被她的话逗笑了:“你这是天天躲在人家床底下看着呢。” 何止躲她床底下,她的底牌都知道。刘青青要是不出击,她陈秧也不会以守为攻。大家相安无事更好,她不是来复仇的,只是想生活得好一些。 刘青青心中有些烦躁,很想快点摆脱陈秧:“我还要去一下书店,你还要等一会。” “不要紧,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书,没事的。”陈秧笑得没心没肺。 陈秧的笑在刘青青看来就是傻,她一直保持的亲和神情消失了,“去了你也看不懂,自行车借给你,你骑回去吧。” 永久牌自行车,高飞找关系帮刘青青买的。高飞那小子脑子活,爱搞一些倒卖的事,这条线陈秧准备搭上。 “那我就不客气啦,再见哟。”陈秧松开手,向刘青青眨巴眼。 自行车小队就只有黄嫂家和刘强家有,所以刘青青断定她不会骑才“好心”借自行车给她,平时宝贝着呢。 哼,本姑娘不但会骑自行车,开拖拉机也不在话下。 陈秧麻利地将买的东西架到自行车上,稳稳地骑上,还不忘向刘青青亲切的打招呼:“谢谢你啊,我走咯,遇到你真好!” 刘青青看向她扬长而去的背影,心窝里像刀子扎的心疼,你骑慢点啊,别摔坏了自行车! 陈秧哪会管她怎么想,骑着自行车在乡间小路,满满的前世童年的回忆,幸福死了。 “我回来了啦。”人未到,声先到。 夏奔闻声出屋,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哪来的自行车?” “刘青青借我的。”声音肆意又张扬,还带着一点小心机。夏奔笑了笑,刘青青哪能那么容易借给你,当我是小孩哄呢。 “傻笑什么呢,快来,搬东西咯,这都是咱家的。”陈秧将钢笔、墨水和草稿本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奔奔,这是给你买的。” “这、要花不少钱吧?”夏奔觉得太贵重,王小广到现在还是用铅笔。 陈秧像平时一样戳他的额头,嘴角弯弯:“觉得贵,以后你的私房货由我保管,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啊。” 嗯,别说私房货,人给你保管都成。 陈秧把东西全卸下后,留下一句话,“我去还自行车,剩下的事都归你管。”又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夏奔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姐姐怎么会骑自行车? 算了,还是不用问了,她应该会得瑟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第10章 知青点是生产队旧仓库改的,斑驳的墙体,正大门镶嵌着闪闪红星。刘青青这批知青是七十年代下乡过着集体生活,不像六十年代的知青分到农家。 七十年代初,“知青回城”像一股龙卷风席卷,六十年代的知青们一批批地去县委,办理病退,困退手续,那些分到村民家居住和当地村民结婚的知青们,也纷纷申请回城。所以,知青们不再分配到农户家庭。 “见哥,好想念咱刚来的时候那碗肥肥的、白白的肉啊,啥时候还能吃到呢。”这是高飞的声音,原书中这家伙脑子灵活,回城后和他父母对着干不顶班进厂,到处找门路挣钱,最后开了厂自己做老板,他是刘青青重生后目标。 “你不是说难吃吗?煮得半生不熟的。” 吴见深深地鄙视他,不珍惜当年那碗肉,现在好了吧,见到猪都想扑上去吃吧。 农村养猪只能过年的时候换肉票,一头猪换十斤肉票,不养猪肉沫都没有,要是哪年运气好,生产队的猪死了才有肉吃。 高飞苦丧着脸:“都是我的错,放过那碗肉。再给次机会,咱们去搞点吃的补补?” “呦嘿,缺油水了?”吴见斜眼看向他,吐出嘴里的梨核,“只有梨,爱吃不吃。” 成天想着吃的人,当然会想心思搞吃的,倒也符合高飞在原书里的人设。陈秧故意拨响自行车铃,高见以为是刘青青回来了,“刘青青回来了,她今天去县里了,说不定给咱俩带了啥好吃的呢。” 当看到是陈秧推着自行车进院子,惊讶极了,“怎么是你?” 陈秧一边撑住自行车支架,一边戏谑他,“刘青青借我骑的。”“我不信。”她的话音刚落,高飞满脸写着不信。 刘青青平时傲气,有志向,和他们几个知青都保持距离,自行车连他们都不轻易借,怎么可能借给陈秧。 吴见暗笑,高飞这是低估人家铁娘子了,刘青青和她是没啥交往,可他是知道的,铁娘子可不像以前只会铁,人家现在会笑会哭会整人。 陈秧不管高飞信不信,只管说道:“你俩是证人呐,我可是还了自行车,哦,你俩说的话都被我偷听到了。” 看看,吴见笑意更深,偷听都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我们可什么都没说,你是不是诈我们呢?” 高飞怕被她举报心思不正,刚下乡的时候他吃过亏。 陈秧抿嘴一笑,给高飞加料:“想吃肉,去生产队守着母猪,那头猪年龄大了快不行了。” “哈哈哈-------”吴见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高飞的肩:“兄弟,等母猪死了,你放开吃。” 呸,谁吃母猪,高飞犯了恶心,“别埋汰我了,我可吃不下母猪肉。” 他不吃,多的是人想吃。前几年,生产队的母猪死了,全队大人小孩像过年般开心地为母猪庆祝。 “杂鱼贴饼子吃不吃?” “吃!” “明天去赶鱼,想吃的话就来!” 想吃当然要干活,陈家平从小就开始赶鱼虾,原主也不在话下。能吃上杂鱼贴饼子,不仅让高飞心生向往,吴见顿时也来了兴趣,两人兴奋地和陈秧约好时间。 刘青青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走回知青点,走路不算什么,是吃了个哑巴亏让她憋气。刚进院子,看到自行车知道陈秧来过。 与她同屋的女知青周云香将她拉进两人的屋子,低声嘀咕:“高飞和吴见两人今天对陈秧很热情呢。” 刘青青神色未变,淡淡地回她:“知青下乡就是为了融入农村,你别想多了。”一句话说得周云香讪讪地不做声了。 她与刘青青虽然同吃同住,刘青青对她看似乎礼貌实则疏离。周云香巴结她,只是想同住一屋关系没必要那么生疏,加上刘青青平时爱学习,她想着刘青青能指点自己,将来有机会回城能找个好的工作。 要不是后面她偷听到刘青青和高飞的对话,她还会一直以为刘青青只是性子淡然的人。 刘青青看了一会书,又拧开新买的墨水瓶盖,往钢笔里灌墨水。写写涂涂,她笔帽都没盖上就出了房门,她俩的屋子和男知青屋子之间隔了一个生火做饭的伙房。 周云香绕回房,贴墙壁耳朵听两人说话。 大意就是刘青青委婉地告诉高飞,将来他是要回城的,和陈秧不是一路人。高飞说了的话她没听清,因为最后刘青青摔门就走了,周云香吓得赶紧找了一本书佯装正在看书。 刘青青扫了一眼桌上的物品,和她走的时候并无二样,周云香偷瞄着她,心虚地屏住呼吸。 “刘青青在吗?” 有人找她,是刘强,他没订亲前没事就来晃荡。周云香暗呼,刘强,你来的可太是时候了,她连忙拿开书提醒刘青青,“有人找你。” 刘青青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出了屋,“青青,我可是专程来告诉一个好消息呢。”刘强是刚刚得知大队要选一个广播员,在他心里,刘青青是最合适的人选。 “有事,你说。”光天化日的,又是自己的地盘,刘青青不用防他。 好久没机会和刘青青说话了,刘强有些激动,凑近她,刘青青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刘强呵呵笑道:“我今天听书记说了,咱大队上要找一个广播员,知青也可以报名。” 一句话说得刘青青脸色好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谢谢你。” “你也不让我进去喝杯茶水?”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刘青青真想骂他脑子不清白,和那个陈秧一个样,不想借自行车给她,听不懂人话,这两货真是挺配的。 “你已经订婚了,就好好和陈秧过日子吧,对了,这事应该先去告诉她吧?” 刘强被她暗怼的心口窝疼,自己的心都在她身上,她咋就不明白呢? “难道你真不知道,我-----” “什么你啊我的,你俩在说啥悄悄话呢?” 吴见早知道刘强来了,也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是没有刘青青,他不会来这破仓库。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刘青青连自己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你刘强?他嘿嘿笑道:“刘会计,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其实你的目标应该在广大农村。 他的意思是,你赶紧走吧,刘青青是不可能扎根农村的。 刘强对待他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关你什么事?” “吃在碗里,想着锅里。” 要是陈秧听到吴见这句话,肯定会怼他:谁是碗谁是锅,我可不当碗也不背锅。 刘青青认为自己就是锅,丢脸是碗又不是她,稍调表情,对吴见说道:“好了,别吵了,陈秧要是知道你这样乱说,心里不知道多难过。”又转向刘强:“你先回去吧,以后好好对待陈秧。” 刘强瞪了一眼吴见,梗着脖子走了。 吴见突然笑了,刘青青被他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冷脸问:“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呵呵,自己出来帮她解围,那是看在同为知青的份上,她还真没有陈秧够义气,各打一拳玩的挺麻遛的。 “刘强配不上陈秧,你也别当红娘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想多了。” 不记得刘青青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不敢承认自己的问题,还喜欢站在高处说别人想多了。 算了,随她去吧,还是跟着陈秧玩比较有意思。 ***** “好玩”的陈秧正在欣赏她家的大房子,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在大门上挂个匾:陈家。 虽然低矮的泥巴院墙有些地方倒塌了,也不妨碍院子整洁有序,两厢菜地已撒上冬菜种子。门檐下晾着刷了桐油的椅子和长凳,散发着好闻的气味,听夏奔说后院还有一口井。 夏奔沮丧地告诉她,她要的书桌要等几天。 陈秧想了想,忍下要书桌的欲望,让他先做蜂箱。 两人去了灶间,陈家平对他的“杰作”痴迷的很,“你俩快来看,明天就能点火了,这灶垒真好啊。” 姐弟俩相视而笑,陈秧率先开口:“我可是约上明天的灶了啊。” “嗯,明天你奶奶让我搬些粮食过来,下月个队里分粮就各家分各家的。” “嗯,这事您做主就行。” 给多给少都可以,也没多大的事儿,只要别在眼前烦人就行,反正她陈秧有信心能让家里过上日子。 夏奔看向陈秧,姐姐混身焕发的自信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感觉。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明天约灶? “姐,明天你要用灶?” “嗯,明天我要做杂鱼贴饼子,一会你去给四珍和英子说一下,让她们明天来燎锅底。” “好咧!”啊啊,忘记问了,“姐姐,你会做吗?” 陈秧扬眉:“明天,我要做一个让你终身难忘的杂鱼贴饼子。” 夏奔的心扑通跳了一下:“你可别乱来啊。” “怕什么?最多也是黑暗料理!” “什么是黑暗料理?” “你猜,猜对了就告诉你,走,带我去看后院的井水。” 他这个姐姐就是这样,思维极度跳跃不说,还时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后院紧挨茅山山脚,晚上站在院中高处,可以隐约看到山峦叠嶂,陈秧拉着夏奔兴奋地讲她的想法,“奔奔,这里种上薄荷,这里小葱和香菜,还有辣椒……” “嗯?薄荷香菜是什么?” “噢~你先记上,种子我来想方法。” 夏奔的好奇让陈秧想起来,六七十年代农村青菜蔬果品种少,番茄都没人会种。 “还要种栀子花树。” “好。” “桃树、梨树,橘子树、向日葵。” “好。” 夏奔很快发现她讲的三种果树是按季节排列的,微笑地看向她,“姐,你这是打算,吃完桃子接上梨,马上又有橘子吃?” “是啊,边吃边磕瓜子,我厉不厉害?” “你最厉害。”夏奔突然很期待黑暗料理。 第11章 五更的时候,陈秧已经干了大半时辰的活,要不是有徐兰芝偷塞的饼子垫肚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搬家趁早不趁晚,她和陈家平推着借来的板车,加上二叔和王大广的帮忙,来回几趟就搬得差不多了。 其实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总归是锅碗瓢盆加上被子衣物等杂物,粮食除了半个月口粮还有分了几十斤碎米。 夏奔负责收拾。上工前,急急地塞给他两块钱,让他去公社供销社再添些碗筷,临走还特意交代他:“再买点干辣椒。” 干辣椒好存放,隔壁公社好几个生产队除主粮外,农闲种辣椒烘辣椒,品质好又便宜。 开----工-----了!中气十足的粗犷声音传入耳膜。 陈秧看了眼天空,刚冒鱼白。 “大伙快点啊,黄嫂今天你记名!”喊工的是小队的黄队长,妇女干活通常是黄嫂喊工,全小队上工是黄队长喊。 干什么活都是头天讲过的,好让第二天上工的人带农具。等人到的差不多了,黄队长又重复说了一遍,他扯着嗓子喊:“今天大伙砍田埂的草皮,女的砍男的挑,砍下来的草皮集中送到土窖子那边沤肥料。” “队长,今天不用送大粪过去?” 每家每户茅坑里的大粪也归集体所有,送大粪虽然有臭,胜在活路轻。 “老周头,你尽想着送大粪。”黄队长笑道,“晚稻还有几天就要收割,到时候咱队里还要开动员大会,明天抽几个人让你带着,送大粪去。” “嘿嘿,队长你说啥就是啥。”老周头眯眯笑道。 “别笑,今天的活还是老规矩,早干完早收工,让大伙过几天有劲割谷子。” 黄队长是个生产队里比较突出的队长,农活一把手。“看天干活”极有天赋,什么时候下苗,什么时候收割,他从未失手,天气不正常的时节公社书记都会询问他农活的时辰。 所以小队里不像其他小队不管有没有活,让人成天都扑在地头。 陈秧跟着人群没走几步,黄队长喊住她:“秧秧,今天你就和知青一组,带着他们一点。” “哎,知道了。”陈秧应下后,就找吴见。 其实不用她找,吴见也会找她,他和高飞可是惦记了一晚上的杂鱼饼子。“陈秧,我在这里。” 吴见招手,“咱们今天又是一组?”边上还站着喜笑颜开的高飞。 “嗯啊,想吃杂鱼饼子,就赶紧干活。” 陈秧白了一眼他俩,不能早点收工哪来的时间去赶鱼虾。 在他俩的积极带动下,知青们你追我赶,陈秧和周云香,刘青青一组砍坡埂上的草皮,其他四人挑去指定地方,再无人闲扯。 临中午的时候,刘青青揭下草帽,拿起绿皮水壶连喝了几口水,“陈秧,下午我想请假。” 陈秧正埋头砍草,直接回道:“直接去找黄嫂记四分工就行了。” 她知道刘青青以学习为重,每个人为生存奋斗的方式不同而已。 刘青青也知道这事陈秧当不了家,记工要么是队长要么是妇女主任,一般轮不上陈秧。 她只是想借个由头说点想说的,刘青青看向陈秧,沉吟道:“昨天刘强来找过我,说很想和你早点结婚。” 昨天吴见提醒她不要做红娘,她偏要做了,陈秧凭什么看不上刘强?再说了,刘强早点和陈秧结婚挺好的,免得刘强老是往眼前凑。 吴见正准备挑最后一担草皮,刚起身听到刘青青后面一句话,对高飞低语:“我们平时让着刘青青,你看她…….” 没等高飞说话,就听到陈秧利落地说:“刘强想和我结婚,干嘛给你说?你是他亲妈还是后妈?你俩啥关系?” 吴见耸耸肩,向高飞做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心带话给你,别说话这么难听?” 听到刘青青的这话,其他人都用眼神看向陈秧,周云香更是勾起脖子想听听陈秧怎么回。 “我是想多了,那也是脑子想多了,你那是用屁股想问题。” 陈秧想都没想,直接怼上了。刘青青在知青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怼过,尴尬之后眼眶有些泛红。陈秧到底不是知青,其他几个见刘青青都这样了,纷纷劝说陈秧。 “都给我好好干活,别说些没用的。再耽搁时间,下午全部加点。”陈秧板起脸,软硬不吃。 吴见向有些不忍的高飞使了“走”的眼色,高飞还想给陈秧说什么,吴见赶紧拉了他一把:“你个男人掺和女人之间的事干什么,人家陈秧也没欺负她是不?”“嗯,也是,赶紧干活。” 等知青们继续干活后,陈秧走向刘青青,在她耳朵轻说:“不要哭。”刘青青抬起头吃惊地望向她,陈秧轻笑继续道:“我不吃这套的,让你不要哭,是因为我比你更会哭。” 刘青青猛然想起“借”自行车的事,陈秧不但脸皮厚实还会耍赖。 “你别太过份了。” “哪里过份了?” “…….” 刘青青下午没有来上工,据说请假的理由是身体不舒服,陈秧也不去想她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她和剩下的知青们紧赶慢赶终是提前下工了。 夏奔已经给她准备好要的工具,赶筝、虾耙子、三角杆子、尼龙膜。说来心酸,陈家平赶了半辈子鱼冬天都是光腿,冻得毛孔都收缩成颗粒状,因为舍不得买下水衣。 陈秧是做好光腿准备的,没想到夏奔会给她准备尼龙膜,“走,吴见和高飞等着呢。” “姐,要不我来吧,天气凉了,你一个女孩子下水不太好。”以前冬天都是陈家平下水,陈秧打下手,这次陈秧要自己干,夏奔有些担心。 “不是有你的尼龙膜嘛,没事,还有两个人等着干呢。” “嗯。” 和吴见高飞两人集合后,两人很有眼色地接过夏奔手里的工具。 找到野水塘,陈秧对着两人说:“我做一遍啊,你们可好好学。”她卷起裤腿和袖子扎紧后脱下鞋子,夏奔帮她将尼龙膜缠到腰部,细白的小腿加上玲珑分明的脚踝,不得不让注意。 “叮当~~看好了,这是赶筝。”陈秧晃动三角杆上吊着的铃铛,吴见和高飞才回过神。 只见她稳稳地站在水塘里,半躬身子,左手将赶筝轻轻地放进水中,右手持三角杆铃铛伸进水中。吴见和高飞两人看得眼睛都不眨动了,陈秧似凌波仙子一般,专注地握住赶筝缓缓向前走动,右手有节奏地摇晃铃铛。 水里传来好听的声音:“叮咚---------叮咚--------” 夏奔见陈秧开始走动,熟练地提起箩筐,“兄弟,你这是要干嘛?”吴见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这样,就能有鱼?难道真是凌波仙子? “你俩也来,到水塘对面去,肯定有鱼。”夏奔断定,他见过陈家平和陈秧一起赶鱼,当时陈秧就是这样配合的。 野水塘通常不大,最多两三米宽,陈秧快走到终点的时候还是有些吃力,左手不如右手用力,被铃铛赶到筝里面的鱼虾越来越多,这个时候更要稳住左手。 “姐,拉住我的手。” “我来,我力气大一些。”吴见拦下夏奔,伸出手去。 “奔奔,快接住这个。”陈秧将三角杆从水里拿了出来,扔向夏奔。又拉住吴见的手,走到水塘边上。 最后是高飞与吴见两人合力拖上赶筝,大半网鱼虾,在里面活蹦乱跳,被溅得满脸水珠的高飞微不可微地吞了口唾沫。 “随便走一趟就有这么多鱼啊。” 陈秧不觉察地笑了一下,诱惑他:“还要走两趟,要不你来试试?” “那有什么问题,我来,你们在原地等我的收获。”高飞跃跃欲试。 吴见直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要是走一圈就有鱼虾吃不完,生产队里的人怎么只有陈秧和他爸会干这个。 果然不出他所料,“见哥,救命啊,我站不稳了啊。”高飞在水塘中央大喊,身子左摇右晃的厉害,这个结果在陈秧预料中,她不慌不忙地喊道:“左右手向下放,放身体两侧!!” 这样高飞才能利用水的力量平衡身体,高飞咬起牙齿,照着陈秧说的走两步,咦?稳住了? 他爬上来的时候,看着自己赶的鱼整整少了陈秧一半,不好意思地挠头,“没想到,看着简单,其实挺费劲的呢。” “好了好了,你可以歇一边去了,轮到我了。”吴见搓搓手,直接扒下他身上的尼龙膜,套到自己身上。 有了高飞半失败的经验,吴见感觉有点不平衡就向下放,结果还不如高飞赶的鱼多。 “哈哈哈,见哥,你这是失手了啊。”高飞乐呵起来。 顾不上清理鱼虾,陈秧让他们全部都放在箩筐里,去下个地方。到了地方后,陈秧用三角铃铛在水里摇晃后才让他俩下水。 两人轮流走了一趟又收获不少,吴见好奇地问她:“你不怕教了我们,这方法都被人知道了?” 高飞也很想知道,陈秧收好三角铃铛后,指着铜铃铛随意说道:“在水底摇晃几下铃铛就知道有没有鱼很多人不知道啊。” …….. 这不是废话吗?谁能有这个本事。 陈秧会这个本事,并不是老天尝饭吃的天赋,而是原主和陈家平风里来雨里去磨出来的技能,她看了一眼尼龙膜,酸涩不已:“你们只看到别人轻松的赶鱼,没看到别人大冬天赤脚光腿冷得牙齿打颤,嘴唇发紫。 高飞心情很复杂,平时性情跳脱的吴见也沉默不语。 “好啦,再走一处就收工了,然后分鱼。”知青们的伙食也不好,陈秧打算分一半给他们。 “陈秧,我来想办法弄一套下水衣。”高飞眯起眼,再难也要给她弄一套,这个陈秧很讲义气,也不像生产队有些人,总是防着他们知青。 陈秧嘿嘿一笑,“晚上请你来我家吃杂鱼贴饼子。” “带上我,让我蹭蹭高飞的光。”吴见巴巴地说道。 “成,晚上我让夏奔去喊你们。” 第12章 陈秧分了将近一半的鱼虾给他们,吴见没有全要,除了油不够,伙房里也没啥调料,他们做的腥气。 “行,鱼腌好了再给你们些。”陈秧也不勉强。 生产队的鱼塘冬天都会起鱼,知青们每年也会分些,只是做得好不好吃,就看水平了。 徐兰芝和陈家平听到大门口的动静,知道是闺女赶鱼回来了,忙迎来出来,陈秧分了一些鱼虾给高奶奶,陈家平当即就送了过去。 徐兰芝挑出大鱼麻利地开膛刮鳞,小鱼仔直接用手挤出内脏就行了。 夏奔有些激动地点火烧灶,这是他亲自设计并亲手垒的,能不激动嘛,陈秧看着他笑了笑。利索地生上炉子后烧上水,切好姜丝,和小葱。 小虾洗干净直接先用盐上,米粉子是陈家平用碎米碾的,秋稻用来碾米粉不沾牙还有弹性,一半用来贴饼子,一半用来做小虾粑粑。 “加柴上大火。”陈秧吩咐夏奔。 汤鲜不鲜鱼肉娕不嫩,饼子焦不焦,全靠掌握火候。 “妈,您去给爸说一下,找奶奶要点甜米酒来。”媳妇去找高奶奶要吃的估计没红,亲儿子去有用。 灶火离不开人,陈秧突然想到缺白酒去腥气,只有用米酒了。大锅微热的时候,陈秧快速在锅底刷一圈猪油,猪油瞬即融化散发特有香味,沿着锅底划圈淋金灿灿的菜籽油,等油烧的冒细烟撒姜丝。 紧接着,陈秧捏起大白条鱼尾巴,一条条顺着油滑进铁锅里,煎到略黄,翻面后放红眼睛鱼和鲫鱼,现杀的鱼有劲的很,挣扎几番后才平息。 “一直大火。”边吩咐夏奔,边拎起壶里开水倒进大铁锅,“嗤”地一声,铁锅里冒起白雾。 夏奔用火钳挑动灶里的柴火,火烧的更旺。铁锅里的鱼汤开始起篇,一会就“咕哝咕哝”的起泡,大大小小的鱼随着奶白的汤汁翻滚。 米酒也拿过来了,陈秧均匀地洒上米酒,灶间顿时弥漫着鱼鲜香味加上米酒的甜香。 “好香啊。”夏奔奔抽了抽鼻了,闭上眼用力闻那股食物香味。 “别闻啦,一会吃的时候更香,快,火压小一点。” “哎。”夏奔没想到姐姐昨天说的黑暗料理这么香。 “什么东西这么香呢?”夏四珍直接走了进来,“四珍姐,是黑暗料理。”夏奔还是姓夏,夏四珍是他名义上的姐姐。 “什么黑暗料理?我咋看着汤一点都不黑呢?” “扑哧~”陈秧忍不住笑道,“四珍,是奔奔误会了,英子咋没和你一起来?”陈秧看向夏奔,她记得交代过他叫上陈英的,夏奔说他是请了的。 “哎,我来就成了,英子她说家里有事。”夏四珍来的时候去了陈英家,陈英支支吾吾也不说有啥事,她估摸着是陈英觉得陈秧的新家不吉利,她也没有勉强自个来了。 陈秧也没多想,她忙着准备贴饼子呢,“四珍,别拿自己当客人,快把炉子提过来,放上锅倒上油,别倒多了。” 今天人多,大锅能贴多一些,夏四珍边提炉子边笑:“你说的啊,一会吃的时候可别让我是客人。” 陈秧和她玩笑惯了,熟练地将米饼子“啪”地贴在锅边上后,说道:“那你今天可记得要吃回本。” 夏四珍不接她的话,反而说陈英想要当大队广播员,又问陈秧想不想去。 陈秧当下就说:“能做广播员,谁不想去。” “那你就得和陈英竞争呢。”夏四珍是没准备去,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去了也是现眼给人垫底。 “没有我,还有别人,总归是要竞争的。” “那是,英子不是那种人。” 陈秧也觉得不会,大家公平竞争,总不至于把报名的人都恨上吧。“奔奔,让你四珍姐看火,你去叫吴见和高飞。”夏奔应声就出了门。 “你咋不叫刘强,叫他们两个?”夏四珍不知道张主任退亲的事,陈秧也没说,悄声无息地退亲更好,但是夏四珍问到了,她不得不说,“张主任前几天来我家退过亲了。” 夏四珍差点要跳了起来,囔囔起来,“什么?退亲了?这么好的亲事就这么退了?” “有啥啊,那么大声干啥,被退亲的又不是你。” 真是应了一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夏四珍为陈秧惋惜得不行。陈秧像没事人一样,握着筷子在脸盆里搅合米粉子和腌好的小虾,尝了尝咸淡后又撒了葱白进去搅拌。 在手里按成小圆饼,放进小锅里。 “哟,这小虾煎出来可真好看。”夏四珍勾头瞧了一眼,小虾撞了热慢慢变得红通通的,点缀在白米粉子里,简直就像雪中红梅一样。 等小圆饼煎成两面金黄,吴见和高飞也到了。陈秧盛进大碗后,又抓了一把蒜苗铺在上面。 吴见还带了一小瓶烧刀子,陈秧瞟了他一眼:“怎么不早点拿过来。” “我哪知道你要用酒啊?” “用脑子想就知道了。”好吧,下次想,只要你别说用屁股想就成,吴见记得可清楚,她就是这么怼刘青青的。“我去叫伯父伯母来吃饭。”吴见向来都是自来熟。 等陈家平和徐兰芝来的时候,吴见对着陈家平拿起酒瓶子:“伯父,我可是专门给你带的,今天喝一盅。” 陈家平心中一动,他上次喝酒还是大年三十晚上。 这个年代的酒都是用纯粮食酿的,口粮都不够,哪有多余的粮食酿酒,烧刀子是高度酒,用的粮食更多。陈秧见自家老爹想酒喝的样子,故意说道:“爸,你得问问妈同意你喝不。” 陈家平看向徐兰芝,徐兰芝哪会不同意,今天她也高兴,“小吴,小高,你俩就陪着喝两口,可别让他一个全喝了,四珍你也客气,多吃点。” 这意思就是让陈家平别喝多了,大家都偷笑着不做声。陈家平挥挥手:“来来,吃饭,都别客气。” 陈秧和夏四珍已经将碗筷摆好,全部摆上灶台,陈家平垒灶的时候舍得用料,灶台留的宽。 “好香啊!”陈秧揭开锅盖子撒上小葱刹那,奶白浓郁的汤汁里翠绿飘荡,满屋香气四溢,高飞抽着鼻子喊道。 “别光闻了,都把碗拿过来!”徐兰芝拿起大勺子,给每个人都舀上满满地一大碗。 吴见挽起袖子,对着碗沿喝了一口,“太鲜了!”“我说陈秧,你做的鱼汤怎么还有肉味啊?”高飞谗肉馋得不行,吹都没吹,连着喝了好几口,烫得他直吸气都舍不得吐出来。 夏奔是瞧见陈秧在锅里刷了猪油的,闷闷地直笑。 “秧秧,你都是放了啥了啊,我家怎么做不出来这味道?不但没腥气,鱼肉嫩滑的像豆腐带着甜呢。” “鱼肉真是甜丝丝的呢。”高飞挑起吸了一口鱼肉,陈秧做的鱼,他根本不用咬,吸溜一下就能直接滑到嘴里。 陈秧心想,还有更多拿手的呢,这算什么? 不过,做为一个喜爱美食的吃货,自己做的菜能被人赞赏,陈秧还是挺开心的,“别光顾着吃,喝点酒。四珍,奔奔,咱们喝点米酒。”徐兰芝有哮喘的毛病不能喝酒,陈秧懂的。 “今天高兴,你们放开吃,不用管我。” 徐兰芝十几年没有这么放松的吃饭,没分家的时候桌上的菜哪能这么放开吃,都是夹几筷子赶紧停下,不然,高奶奶的眼刀子就杀过来了。 十月底的乡村,夜晚凉气重得很了,灶间却是热腾腾的,陈家平浅尝了一口酒,咂吧嘴后,连声说:“好酒,够劲!” 陈秧亲自给吴见和高飞各倒上一小杯,又举起自己的米酒:“今天这酒除了我妈之外,大家都要喝,来,我先干为尽!”仰起脖子,一口气将半碗甜米酒喝个精光。 ……吴见和高飞相视对望,她也太豪爽了吧。 夏四珍也一口气喝个精光,举起碗对着陈秧说:“我陪着你喝。” 夏奔喝完一碗酒,感觉身体有发热。抬头看向陈秧,她的皮肤天生晒不黑,喝了米酒后,就像桃花烂漫芳菲、色如凝霞。他不着痕迹地给她倒了一杯花红叶子泡的茶水。 吴见和高飞陪着陈家平,吃着小虾粑粑下酒,你来我往地交接对饮。高飞刚来的时候还有不好意思,酒过三巡,他就差认干爹了。还一个劲儿说陈秧够义气,有其女改有其父。 吴见窃笑,心想,你看到的那是表面,她还腹黑的很。还有,你没看到她哭得时候呢,那个梨花带雨哟…… 陈家平听高飞这么一说,更是喜欢,让陈秧做拿手的辣子虾渣回头送给高飞吃。他是憨厚人,心里总觉得小知青们离开父母,大老远来到农村,缺吃少喝的不容易。 “你可别让我们吃油嘴了。”夏四珍扯下一块贴饼子沾了沾鱼汤,一口气连吃两个,“嗯,这饼子都带着鲜香。有多的我带回去点给老五吃。”她来的时候,她弟弟夏老五也想跟着来,夏四珍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饭还带一个,所以没带他。 陈秧笑眯眯地给她包了饼子,又舀了一大碗鱼汤。 吴见和高飞倒是没要饼子,他们知青点人多,给谁都不合适。只是他俩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陈秧记得做辣子虾渣。 收拾完,就着灶孔里的热水洗漱后,陈秧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睡哪间屋子呢,便问夏奔:“我今天睡哪里呀?” 夏奔叹一口气,她这是喝得有点晕头了,扶着她进了房间了,褥子都是徐兰芝铺好了。 陈秧脱了鞋子外衣倒头便睡,一会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夏奔轻轻地拉过被子,搭在她身上。 帮她把外衣放好,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瞧着没啥动静后才出房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1 22:18:34~2021-07-12 22:3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perga林 9个;起名真难 2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睡得太香差点误了上工,陈秧手忙脚乱的起床,衣服呢?“在这呢。”夏奔推门进来,从旧斗柜里拿出外套递给她。 “你怎么起早?咱自己家,不用起这么早。”陈秧边洗脸边说,也不等夏奔说话,拉起他,“走,吃早饭。” 原主得名“铁娘子”,是因为干活肯卖力。因为原主习惯开工前吃早饭垫肚子,肚子里有东西能顶事,干活也有劲。加上徐兰芝因为身体原因不上工,做早饭的习惯保一直保留下来了。 农忙的时候通常天不亮起床上工,上午十点半再回家吃饭,这是第一趟工。下午一点开工到五点下工吃饭,这是第二趟工,早上空着肚子就要硬扛着饥肠轱辘到十点半。 生产队也有晚上□□点吃第三餐的,只是这个时间点在农村来说已经很晚了,小孩们都扑在床上睡得死沉死沉拔都拔不醒,所以多数人家还是吃二餐。 身体是劳动的本钱,陈秧是必须要吃早饭的,她边往灶间走,边细细地给夏奔说,“过几天就要割晚稻了,家里的事你和妈多辛苦点。”又从兜包里掏出两块钱塞到夏奔手中:“我要菠菜种子和甜酒曲,剩下的你去县里书店买初中的课本。” “初中课本?”夏奔有些不解,“嗯嗯,我要走了啊。”陈秧咬了口晚上剩下的贴饼子,饼子在鱼汤里重新烀了一下,不焦但是很软和。 今天还是带着知青们一起砍田埂上的草皮,黄嫂找到陈秧,打量着她:“昨天住着那屋子没事吧?” 啊,昨天她忙出忙进的,又喝了点米酒睡的很香啊。 “没事啊,嫂子,昨天打了些鱼和吓,下工后我揉些腌好的,给丫丫补钙和蛋白质。” 黄嫂内心赞她会做人,笑呵呵地问:“你这可是新样说法,啥是补钙和蛋白质呢?”陈秧细声回道,“就是促进骨骼生长和增强营养。”虽然还是听不懂,只是好吃的东西黄嫂哪会不给闺女吃。 “那我就先谢你了啊,对了,你这几天赶紧帮家里杂事都理理,过几天割晚稻晚上还要上工的。” “嗯嗯,谢谢嫂子提点,差点就忘记了。” 这么大的事陈秧怎么可能会忘记,早上她还给夏奔说过几天家里要辛苦他了。不管怎么样,黄嫂暗暗替陈秧不值,会干活又能干,懂人情还乖巧,这样的姑娘嫁到张主任那号人家里亏了。 知青这边,除了刘青青,其他人对她都不像昨天,俗话讲得好:拿人家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吴见昨天给他们拿鱼虾的时候,专门说了,是人家陈秧带着弄的。 知青们是轮流做饭,昨天轮到周云香,她索性做了鱼虾大杂脍,有腥气也胜过成天吃青菜萝卜。 下工后,陈秧拿出十块钱交给高见,托他有时间弄套下水衣。高见说他想办法弄,陈秧可不好意思不给钱。 “用不着这多钱。”高飞想了一下,一套下水衣不会超过八元。 “多的钱再买些卤料。”陈秧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冬天卤小甲鱼用的,想不想吃?” “那东西能吃吗?” “不但好吃,还补身体呢?”陈秧对他眨巴眼睛,低头偷笑。 高飞似乎明白些什么:…… 七七八八就用了二十几块,家里全部资产只有二十七元,陈秧还指望着下水衣好好挣钱过年呢。 “她给你偷偷说啥?” 回到知青点,吴见追问高飞,看陈秧那模样准没好事。 高飞:“她说让我俩好好补补身体。”说完对着吴见眨巴眼睛。 吴见瞬间明白:…… 太阳还没落山,陈秧匆匆赶回家,没来及看夏奔买的课本,挽起袖口就开始干活,熟练地煎好小虾粑粑。 又将蒸笼架到大锅上,加酱油生姜末调好米粉,加盐调味。 腌了一天的小虾米拌调好的米粉子,一碗碗压得实实的,大锅里的水开始冒大泡,蒸汽一个劲儿往上升,才将碗整齐地摆放进去。 “奔奔,尝尝。”陈秧歇下空,捏起一块小虾粑粑塞进夏奔嘴里,小虾子粑粑不大,两口就能一个。 夏奔三两下嚼吞下去几个,就着南瓜糊糊喝了一碗,晚饭就算吃了,陈秧跟着囫囵吃了个大半饱。 煎粑粑比炕饼子还精细,要煎得金黄还不焦,全靠经验。 茶饭做得好的人家,那都是手脚麻利的,不利爽的人摸半天做不出来菜不说,也做不出来菜的细节。 陈秧掐着时间,端出蒸笼。就着热锅下油炼辣椒油,等到辣椒油散发出香辣味,速度极快地浇到蒸好的虾渣上,随着“哧啦哧啦”热油划过声,小虾开始散发异香。 她舀了一勺子,放进嘴里,咸香带辣。嗯,是这个味道,用腌制过的小虾才能出这个味,为了让虾渣更进味,陈秧特地又合上蒸笼盖。 “秧秧,快去歇着,我来。”徐兰芝心疼闺女忙了外面又忙家里。 现在家里也没喂猪,除分的一只公鸡一只母鸡,前后院的菜园子,事情比以前少多了。牛粪陈秧不让捡了,说贴到墙上她吃不下饭。 “嗯,那我先去洗个澡。” 没分家的时候,哪能想洗澡就洗澡,冬天个把月洗一次都不错了,陈秧想想都觉得不舒服。 “姐,我去给你拿皂角。” “哪来的?”“咱后院外就有一棵皂角树啊。” 啊,没注意,陈秧眼神亮了一下,“去拿来。” 已经晒得干枯的皂角子,陈秧翻来覆去地看,手工脱皂角米是不太可能了。 “树上还有吗?” “树上多着呢,谁家没肥皂了就去打,这个没肥皂好用。” 徐兰芝笑着说道,她洗衣服喜欢用肥皂,不用费劲敲,洗得还干净。 “奔,去拿块肥皂头给你姐洗澡,用着方便呢。”徐兰芝揭开蒸笼盖,吹开蒸汽,一碗碗端出后又吹吹发烫的手,“都做好了,我去喊你爸吃饭,今天抢着把菠菜种子撒了。” “姐,你想要皂角?”豁口的搪瓷杯子装着半块肥皂,递到面前。 “我要树上的。”“有啊,明天我用杆子绑上镰刀,能割好多呢。” “嗯,割下来的别晒,剥米出来。”陈秧边说边用手掰断皂角子,放进大灶里的热水孔里,这样等她送完东西回来又能洗头还能洗澡。 “你先洗澡,等我回来给你讲课本。” “嗯。” 能干净清爽谁不喜欢,过了年她可是要送夏奔上学的。不是上小学,是初中,现在的初中还是两年制,挺好。 夏奔在想,她和自己一样只读了四年级,竟然要教初中? 陈秧没准备向他解释,夏奔偷偷去村里小学听课的事她也知道了,是不是读书的料,不试怎么知道?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希望来得及。 再说了,有梦想还愿意努力的人总归不会太差。 仔细地将两份东西装到竹篮里,陈秧先去了黄嫂家。农户家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门都掩着,家里没啥值钱的不说,也没人偷东西。 这年代,偷东西要是被人逮住了,一辈子都是污点。听说,有一家人娶媳妇,准丈母娘打听到那家人祖上有人做过汉奸立马就退了亲,还被人到处称赞 刚推开门,黄嫂就迎了出来:“秧秧,快进来。” 陈秧麻利从竹篮里端出一碗小虾粑粑和一碗虾渣,笑道:“虾渣有点辣,丫丫别吃多了。” 黄嫂嘿嘿笑道:“这丫头真不是知道随了谁,就爱吃辣的,我家那个小的也是。”她拿着筷子挑了一口虾渣放进嘴里,回味了几秒钟,惊讶地问:“哟,我咋吃出腊肉味了呢,这下饭香得很呢,老黄成天都说嘴里淡,正好给他拌饭吃。” “再尝尝这个。”陈秧捏起一块小虾粑粑给她。 黄嫂吃完嫌不够,自个又拿一块塞进嘴里,“快教我怎么做的,等秋稻完事后,我也学着做一些过年待客的时候也是一盘好菜呢。” “过年吃,那得要把小虾腌好晒干,不然放不住。” “我知道了,赶紧教教我。” 黄嫂急不可耐,生产队能管事的,都不会是慢吞性子。陈秧仔细地将做法讲了一遍,等黄嫂拿自家碗腾出碗后,才告辞往知青点走。 农村的夜晚黑灯瞎火,猛地看到墙角站着一个黑影,陈秧吓了一跳:“谁在那里?” “嘘,是我。”黑影走上前,是吴见。 “偷偷摸摸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陈秧抚着胸口,对他翻了个白眼。 吴见苦丧着脸说:“刘青青和高见吵起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晚上轮到高飞做饭,高飞想着陈秧会送吃的,就只熬了南瓜糊糊,贴了白饼子没有炒菜。刘青青突然发火,说高飞偷懒,高飞说陈秧要送吃的来下饭,谁知道刘青青火更大了。 这会两人还在僵持着,吴见怕陈秧来了尴尬,所以在院门外等着她,顺带给她报个信,“你看,你要不要进去?” 刘青青这是借题发挥呢,她重生后,高飞是男主角,结果男主角竟然和陈秧混到一起,能不找事吗? 陈秧将东西递给吴见,“不进去了。” “怎么?不好意思进去了?”吴见接过东西,开她的玩笑,其实他也认为不进去为好。 “我管你们的上工,又不管私事。” “嘿嘿,这事可是因你而起呢。” “又没点我名,道我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走了。”陈秧像没事人样。 高飞在原书里没上大学,都能做企业家,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可真是好笑!还是早点回去舒服地洗个澡才是正事,只是陈秧低估了刘青青要培养高飞的心。 第14章 “咱俩非亲非故,你为啥管我这么多?”高飞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刘青青是因为重生知道他的造化。 高飞的父母都是水泵厂普通工人,他是老幺。上面还有哥姐,家里穷得叮当响,姐姐嫁得也不好,哥哥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成了跛子,被照顾才进了水泵厂。 他从小淘气,惹事生非。初中毕业一直闲在家里成天无所事事,他爸爸高大强打骂无效,下乡后他爸喜得差点放鞭炮了,所以他认为刘青青是看不惯他所作所为。 “我是为你好,读书不好吗?” 刘青青皱了皱,高飞前世没有参加高考都能成为人生赢家,上大学会更有作为。 高飞不吭声,谁不知道上大学有前途?只是他全家挤在筒子楼里,哥哥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他能甩手去读书吗? “我是真心为你好,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起下乡两年了,谁家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刘青青看向他,语气真诚充满鼓励。 高飞有些莫名的感动,嗯了一声。刘青青松了一口气,剧情略有些偏离,但还是按照她想像的方向在走。 ****** 三孔灶就是好用,晚上随时都能用上热水,不愁没时间烧茶水。七十年代,生产队抓生产紧得很,另外再烧茶废柴火费时间,没茶水直接舀瓢生水喝。 双抢的时候,天又热,上工早晚上还要加工,能填上肚子都不错了,哪有时间烧茶水,热得狠了捧一把抽水渠里的水喝。 “要不要加水?”夏奔在门外小心地询问。 “帮我放在门口就行。” 陈秧冲洗完皂角揉出来的泡沫,摸了一下胳膊的皮肤,滑!很滑!穿上单衣单裤随意披个外套打开房门,房内热气还没散完,还有一股淡淡的植物味道。 “奔奔,帮我抬一下盆子。” 舒服倒是挺舒服的,就是陈秧用水有些多,洗澡盆子又大又重,不得不喊夏奔帮忙。 两人合力抬着盆子将水泼进天井里,陈秧决定以后少用点水,总不能每次洗澡就要夏奔帮忙吧,她想了想,洗澡频率以后还挺高的。 “你洗过了?” 陈秧随口问到又看向他,连头发丝都是清清爽爽。 “你送东西的时候洗了。” “这么快?怎么搬动的?” “用桶。” 男的洗澡哪那么多讲究,打桶热水,加上洗头,最多十来分钟完事。夏奔笑了笑,“男的没那么费事,以后你要洗澡我帮你抬水。” 陈秧嘀咕着,“那不成,以后你的桶咱俩共用。”拖过脸盆子放了小半脸盆皂角熬的汁,蹲在天井里解开头发,用手搓出皂角的泡沫,捧到头发上揉搓。 夏奔已经帮她打好冲洗的热水,她的头发又长又密又黑,难冲洗还费水,“奔奔,拿个剪刀来,头发费事的很。” 咦,怎么不帮我去拿?夏奔看着她的头发,站着不动,“你的头发又黑又亮,别剪了。” “洗头太费事了。”陈秧扭起头看向夏奔,一脸嫌弃的模样。 “别剪,我帮你冲。”夏奔不由分说地拿起瓢舀水,从陈秧的发根开始冲洗,陈秧只得收起剪发的念头了。 “够啦,我自己来。”挺不好意思的,让弟弟帮自己洗头,陈秧催他走人。 农村人图得就是吃饱喝足穿暖上床睡整觉,陈秧边走边用毛巾搓头发,父母房间,已熄了灯。 夏奔拿出三本旧课本和零角票子,笑道,“甜酒曲一角钱三个大酒曲,卖酒曲的讲大酒曲能做二斤米,买了二角钱的。”摸着书本时,他的表情变得认真,“找镇上的老师买的三本旧课本,可以用的,还便宜!” “剩下的钱你先留着,”陈秧随手拿起语文第十三册 课本,封面上写着:九年一贯制试用课本,一九七八年会陆续改为十年制,那么夏奔十六岁就可以参加高考。 “扑哧~”陈秧忍不住看乐了,一直以为这年代的课本会古板,其实她倒觉得挺有意思的,“社员们,在地里干着活又说又笑,真好像,又娶媳妇又过年,半辈绝户把儿添,睡不着觉的那么喜欢!”(1) 她抑扬顿挫地读起来,一时习惯没改过来,念成了标准的普通话。 “姐,你这是哪里话?”她念第一个字,夏奔就发现声调发音不同。 “普通话,想不想学?” 陈秧不等他追问,便坦荡地告诉他自己的灵魂曾经在未来生活过,那里不但全民普及普通话还要学习英语,农村已经全面脱贫…… 夏奔没有过多惊讶,思考半晌才问道:“那你还会回去吗?” “回不去了!”陈秧有些落寞,闷声回答。 “只要你不回去,总有一天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其实,我早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你不说,我不会问,只要是你就行。” 他的心思都在脸上,不想陈秧突然有一天会消失了。至于什么灵魂不灵魂的,那不是他关心的事。 陈秧故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我以后可要很严厉了,你可别叫苦。” 夏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快地笑道:“那有什么问题呢,只要你别走。”陈秧跳跃地发问:“这么离奇的事,你怎么不会害怕?” 她的思维很跳跃,夏奔早就知道,并且已经习惯,“只要你还是你有什么怕的。” “好吧,学着我读普通话试试。” 陈秧挑了篇简单的带着他念,一句句纠正发音,告诉他发音的规律和技巧。两人足足练习了两个时辰,夏奔已经很有语言天赋了,陈秧不满足,恨不得他立马成为播音腔。 又将口部操教给他,带着他练习一遍,练完陈秧哼了一声:“都是你,我以前做口部操的时候都不让人看的,这么丑的样子被你看到了。” “你什么时候都不丑。”夏奔一句彩虹屁夸的陈秧又笑了,“你来读这一段,过关了去睡觉,不过关不许睡觉。”她找了一篇觉得挺有趣的课文,让夏奔用普通话读出来。 夏奔嗯了声,先大致看了一遍,沉了沉气:“越是仔细看,日本鬼子的脑袋就越大,你们仔细瞧着靶子,最后就能看出日本鬼子的头有水缸那样大,那时候你们再“啪---”地来一枪……”(2) 他的语言天赋让陈秧楞了一下,很想哭,当年她练习鼻边音可是花很大的气力的。 “过了,以后每天早上练习口部操,读一篇课文。”夏奔的心刚落到一半,陈秧接着说道,“等我搞到英语教材,英语也要学。”“啊……英语?镇上的中学没有学英语的呢。” 九年制大约有十多年时间,初中学习语文数学加物理,陈秧可是知道恢复高考时英语分数是占总分的百分之十,并且夏奔七七年参加不了高考,越往后英语加成越高。 夏奔的年龄接受新事物能力较强,有语言天赋,重要的是他自己喜欢学习。陈秧轻笑出声音:“这叫赢在起跑线。” “好啦,回房睡去吧,明天自己看书,不懂的等我下工回家再教。” 夜已经很深了,明天她还要上工,赖个床都不行。 铺好床吹灭了煤油灯。陈秧闭眼想了半天挣钱的路子,嗯,广播员一定要争取…… 房门突然被慢慢地推开,一只枯瘦的手一点点地楸住门板。 在陈秧的凝神注视下,枯瘦的手摸索半天,脑袋才探了进来,是用蓝布帕子包头的婆子。 她顺着门边摸向房里旧五斗柜子,她挪得很慢很慢,陈秧想问你是谁?但怎么也发不出来声音。 想起身,发现自己全身动弹不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摸向床边。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啊,你到底是谁? 陈秧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她的双眼深陷,满脸皱褶。对方好像看不见她似的,身体未动,扭头四处张望后站在她床头,定定地注视某个位置,面无表情。 她的眼睛没有聚焦,直直的,就打量一件物品。陈秧急得全身是汗,脑子很清醒身体还是动弹不了。 陈秧心中祈祷她不要过来,突然,老婆婆躬住身体,枯瘦的双手缓慢地摸向她的脸…… “啊----------啊------不要过来啊!”陈秧吓得哭叫起来。 “秧秧,怎么回事?” “快看看!!” 徐兰芝和陈家平听到动响,急急地跑了进来,同来的夏奔赶紧点上灯。 陈秧顾不上说话,躺在床上四处看了一眼,那人不见了…… “姐姐是做恶梦了,没啥事,你们先回房休息吧。” 夏奔瞧了四周没什么不对劲的,陈家平用手推推窗户,也和平时一样,对着陈秧说道“应该是认床做梦,今天晚上我睡这里,你和你妈睡去。” 陈秧不吭声,感觉满房间都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您还是回房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一会,有事喊您。”夏奔看向陈秧又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嗯,奔奔你看着一点,有事喊我们。”徐兰芝见她只是做了个梦,便放心了。 夏奔坐到陈秧的床边,轻声说道:“姐,你别怕,有我。” 陈秧满面泪痕,眼晴直直看他半晌,就在夏奔要用袖口给她擦眼泪时。她腾地坐了起来,声音颤抖:“有鬼啊,真的有鬼啊,刚才------她就在站在我的床边。”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2)来源百度,九年一贯制试用课本第十三册 ,第七篇和第十一篇感谢在2021-07-13 21:16:00~2021-07-15 10:0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53690269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没有鬼的,别怕。”夏奔掖住她的被子。 陈秧看着他的手,瞬间又想起那双枯瘦的手,情绪开始崩溃,“我没有看错,她就在那里扒开门。”她指着房门,要起身去看个究竟。“姐,你别动,我去看。”夏奔按下她的肩膀。 “我要去看啊,她是从那里进来的!”陈秧掀开被子,就要爬起来,夏奔见阻拦不了,便紧紧地抱住她的身体,手触到她的后背,沁湿一片。 受了很大的惊吓才会这样,夏奔怕她着凉不敢放手,试着安抚她:“世界上没有鬼的,有鬼也是人扮的,你只是做了一个梦。”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陈秧惊疑不定,看向他。夏奔板正她的身体,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嗯,只是梦。” “村里人都知道这屋子里有白影,一定是她!”陈秧回想情景,捂住眼睛说道,“那个人,她的头上包着蓝布,穿着蓝底衣服………啊------我想起来了,是没有脚的,我没有看到她的脚。”她开始小声地哭了起来。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姐,竟然怕鬼。夏奔心疼地抱住她,让自己身体给她些安全感,“能走就是有脚的,所以那不是鬼。”陈秧见他还不相信自己,趴在他的肩膀喃喃地说,“她、她不是走的,是挪的。” 夏奔耐心地慢慢引导她:“你想想,是不是当时你不能动,想喊又喊不出来?” 他的声音平静又很轻,陈秧情绪开始好转,在他耳边软绵地嗯了一声。 “那你再想想,你以前生活的年代有没有鬼压床一说。” 鬼压床一说,一直存在,夏奔从来不相信是鬼,因为他自己就装神弄鬼过。 陈秧想了想,神志变得清醒了,她坐直身体后说道,“有,那是一种睡眠障碍。”夏奔舒了口气,“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你说过这屋子闹鬼!”陈秧有些不好意思,甩锅给夏奔。 夏奔歪头看向她,咧嘴笑道,“你还记着这个啊。”他觉得陈秧某些时候像小女孩,其实她也不大才十六岁,害怕也正常,他接着说道:“你可别骂我啊,那白影其实都是我捣的鬼。” “你-----你是为了不让人进这个屋子?”陈秧惊讶过后,马上知道他的想法。 “嗯,那时候没分家,我藏的东西没地方放,晚上和小广住一起看书也不方便,所以白天有时间就来这里看书。” “好你个夏奔,连我都瞒着!”陈秧又气又急,今晚她在夏奔面前太丢人了。 “那都是以前的事,别算旧帐啊。” “我没事了,你回房睡吧,明天我还要上工呢。”折腾了半宿,陈秧有些精神不济,心里的结稍微放下后,眼皮开始打架。 “我拿床被子就在这里卧一下,晚上你也能睡得安稳些。”夏奔指着床尾,陈秧略想了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因为那张眼珠深陷的脸太让人记忆深刻,哪怕自己确定那只是一种睡眠现象。 夏奔和衣睡在床尾,他和陈秧只相差三岁,男女有别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尽管如此,陈秧还是翻来覆去下半宿没睡好。第一次“上工了”的声音传到耳朵的时候,陈秧挣扎着睁开眼,刚要起床,夏奔轻手轻脚地进来了,“姐,你再睡会,我已经给黄嫂请过假了。” “啊--请假了?噢,谢谢你啊,我继续睡会。” 陈秧听到“已请假再睡会”几个字,再也不想控制自己的毅志力,嘴里嘟囔完倒头就睡。 夏奔见她呼吸均匀,不再翻来覆去,便掩上房门进灶间给徐兰芝说,放她也放心。垫了肚子后开始练口部操读课文,去打皂角的时候,他特意站在陈秧房门口听了一下动静,里面悄声无息他才去了屋后打皂角。 陈秧突然没上工,还是夏奔去请的病假,生产队的人很快就知道陈秧病了,最后传成:陈秧病得起不了床。还有更邪乎的传言,陈秧撞了邪气,要不怎么昨天还是好好的突然就病得起不了床。 吴见对高飞说,“要不咱俩下工后去看看她?”高飞还没回话,刘青青接嘴道:“谁没个病,用得着你俩大惊小怪的。”周云香瞧了一眼刘青青,心想,你早上还用了人家送的辣子虾渣包饼子吃呢,又不让你去看,还不让别人去看望。 农村的习俗是,谁头痛脑热的病了,关系近一些的都会去瞧瞧,不见得非要送礼啥的。 高飞看了下刘青青,改口说道:“先别去了,咱俩去了也不方便。” 吴见啧啧两声,“去人家家里吃饭,咋没说不方便。” “你先去看看,有事再喊我。”不知道刘青青给高飞灌了什么迷魂汤,高飞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吴见不再勉强他。 其实刘青青只对高飞说了一句话,别让人误会你对她有意思。高飞听了后觉得也是,要是陈秧误会什么,也不太好,自己是不会留在农村的,何况高飞对刘青青也有好感。 夏四珍倒是急的不得了,火急火燎地找到陈英:“英子,听说秧秧病得起不床,咱下工后去看看吧。” 陈英露出奇怪的表情,“昨天她还好好的,咋今天又病了呢。” “别说那么多了,下工后咱俩去看看。”夏四珍也奇怪的很,“嗯,下工你等着我,咱俩去瞅瞅。” 传言中起不床的陈秧,睡得正香。她是被夏奔叫醒的,“姐,起来吃饭。” 陈秧很怀念前世的周末可以睡懒觉,七十年代除了农闲活轻松些,根本没有休息,请假一律扣工分,她赖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还害怕啊?”夏奔坐在她的床边,拉了拉她蒙住头的被子,故意逗她“大白天的,没事的。”犯得着楸着别人不放嘛,陈秧刷地一下起身穿衣。 吃过中饭,精神好多了,原主身体素质不错恢复快,陈秧教了夏奔一个小时候文化课,两人开始折腾皂角米。 撬开硬壳,看到透明的皂角豆膜和绿色的小核,透明的两瓣皂角米就抠出来了。“这皂角米真能吃?”徐兰芝有些不放心,捏起透明的两片看了又看,闺女竟然说这个能吃。 “姐姐说像果冻呢。”她说能吃就能吃,夏奔相信他。 徐兰芝感叹道:“小时候听老辈说过别的地方吃这个,咱这全公社还没听说有人吃过。” 剥了一下午,才把搪瓷缸子装满,“够了,就弄这些吧,剩下留着洗头呢。”用皂角夹洗头,无添加纯植物的味道,让人留恋不已。 门外传来脚步声,夏四珍进门看到她就喊起来,“秧秧,我和英子来看你啦。”突然她又觉得哪里不对,陈秧这不是好好地坐着吗?看着还精神好得好,“你没病?”陈秧装势要打她:“怎么说话的你?找打啊。” “秧秧,大家都说你病得起不来床呢,我和四珍正好提前下工顺道来看看你。”一旁的陈英柔柔地开口说道。“哎,没事儿,昨天认床没睡好吧,早起头晕的厉害。” “还有人说你撞了邪气!”夏四珍凑到她面前露出八卦的表情,引来陈英好奇发问:“秧秧,你睡哪个房间?” “喏,那个房。”陈秧不在意地随手指道。陈英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又露出顾虑的样子。“英子,咱们一起玩到大,有啥你直说啊。”粗线条的夏四珍都看出来陈英有话要讲。 “是啊,有什么你直管说呢。”陈秧心想,难不成我那屋子里还有啥见不得人的不成。 “那我说了啊。你们听了可别害怕。”在陈秧和夏四珍的一再催促下,陈英才说了出来。 当年五保户太婆半夜死的,村里人第二天下午才发现。 陈英跟着去看了,她记得是在陈秧住的房间死的。陈英说的时候特意进陈秧房间看了一眼,出来后肯定地说,“你的床就是周婆婆睡的,她死的时候头上还包着蓝布。”她露出恐慌的表情,“我没敢上去看,听我爸说,她的眼珠被老鼠啃了。” “啊,这么吓人?”夏四珍没有经历陈秧的噩梦,只觉得吓人。 陈秧后背开始冒冷汗,陈英也许猜到自己不是因为生病请假,但她不知道自己的梦。蓝布包头发,眼睛深陷到眼窝里的……因为被老鼠啃了眼珠------陈秧神情有些恍惚,很想尖叫。 夏奔见状对着夏四珍和陈英道:“我姐晚上着凉了,还没好,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她没啥事。” 夏四珍有些怀疑夏奔说的,还想说什么,陈英劝她让陈秧好好休息,她才和陈英一起离开。 “姐,你想想,陈英为啥说这件事。”夏奔扶住陈秧,冷静地分析:“这屋子的事村里人都知道,大家都闭口不提,她为啥专门跑来提?”夏奔可是记得,请陈英来家里吃饭她都没来。 农村讲晦气,何况陈秧家已经搬了进来,脑子正常点的人都不会当面旧事再提。 “也许,她知道我要去选大队的广播员。”陈秧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她瞅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对夏奔说道:“先不说她了,我要换床,明天就换。”不管陈英是什么心思,陈秧断定她说的是真的,那张床真的是死过人的。 在农村,家里死了人,哪舍得扔床还不得继续睡。但是那是家里的人,陈秧觉得还能接受,但是她睡的床------。 “不用明天,晚上就换床,回头给你做三滴水雕花大床。”夏奔答应她。 “啥叫三滴水?” “以前大户人家用的床,镶嵌象骨头花。” 陈秧开起他的玩笑,“我可不要象骨头,别弄狗骨头冒充就成。” 夏奔:…… 第16章 陈家平下工稍晚了一些,看到陈秧好端端的,便拿起锄头去院子里翻地。挖出两厢菠菜,顺带种些油冬菜,闺女说菠菜分批下种,过年前后能接上吃。 陈秧和徐兰芝两人在灶间生火做饭,陈秧烧上火,拨弄脸盆里绿豆小鱼,徐兰芝边切着萝卜丝边问陈秧:“英子和四珍说啥了?你闹着要换床。” 陈秧拨弄脸盆里绿豆小鱼,“也没说啥,这绿豆小鱼真好看。” 绿莹莹的小鱼在白瓷脸盆里欢快地游来游去,陈秧用手随意地拨弄着它们。 “别扯小鱼了,不管说了啥,明天我找人看看。”这屋子里的事徐兰芝听说过,加上陈秧晚上发梦魇,她又放不下心。 “嗯嗯。”能看出个什么名堂,难道还有人看得出自己是灵魂附体者?陈秧不以为然。 刷了一点点猪油再倒油进锅,又往灶里扔了一把茅草把,锅里的油很快冒细烟,扔姜丝辣椒丝呛锅。 捞起脸盆里小鱼,通身青绿色腆着小肚子的小鱼,在漏斗里纷纷蹦跶起来。“妈,你看这小鱼,还挺有劲的呢。” 徐兰芝递给她一碗切好的萝卜丝,瞧了一眼小鱼,“咱这里可没你这种吃法呢。” 六十年到七十年代初,家家户户口粮少,萝卜红薯吃得要吐了。 徐兰芝回忆那个年代,“小时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煮一锅红薯稀饭,我娘就放了三十粒米进去,挑出一粒爆开的米就像吃了块肉一样香。” 她指着萝卜丝,笑道:“后来连米粒都不放了,成天吃白水煮萝卜,从那个年代过来人不爱吃萝卜。” “哗!”的一声,陈秧一边将绿豆小鱼倒进锅里,一边认真地听她说,夏奔悄声进来帮着烧火。 陈秧腾出手了,捻起几根萝卜丝放进嘴里,甜津津的水分还足,“妈,今天的萝卜丝保管你想吃。” 她麻利地将萝卜丝放进锅里,轻轻翻动两下,让绿豆小鱼和萝卜丝混到一起后,点水盖上锅盖焖着。 趁着空档,陈秧斟酌着问徐兰芝,“妈,我怎么从没听说你娘家。”徐兰芝愣了半晌,才缓缓说出来。 当年她嫁给陈家平的时候,村里人也问过,陈家平只说是徐兰芝是逃荒来的,其实她是童养媳死了男人改嫁的。 “给孩子们说这些干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陈家平走进来听到一两句笑呵呵地说。 他当年身份尴尬,继父姓王,他姓陈。同母异父的兄弟俩合在一起过日子,能娶到媳妇都心满意足了,何况徐兰芝性子又好,长得也耐看。 这事连高奶奶都不知道,原主更是不知道,原书里哪里会说小角色的事。 徐兰芝嗔了他一眼,“秧秧大了,知道也好,免得老是惦记着别人都有外家。”又看了一眼夏奔,“再说奔奔这孩子,我可是当他是自家人。” 陈家平笑笑不吭气,顺手揭开锅盖,看了一下,“差不多了。” 陈秧赶紧和面,往面粉掺玉米面里打了两个鸡蛋。“太浪费了,打一个鸡蛋就成了。”徐兰芝肉疼的很,鸡蛋在农村是唯一补身体的,贴个饼子放两鸡蛋,哪会舍得。 “这鸡蛋是奔奔捡的。”陈秧故意咬重“捡”字,她突然转头朝夏奔眨眼。 “是姐让我去捡的。”夏奔适时地开口。这小子,开始反骨头了,看来回头教他读书的时候要再严厉一点。陈秧收回警告的眼神,拿起大蚌壳,将和好的面均匀地贴在锅底。 夏奔抿住嘴,给她递了一个碗后赶紧低下头,生怕她瞧见自己偷笑。 晚饭很简单,一大海碗绿豆小鱼焖萝卜丝,配鸡蛋饼子。 陈秧夹菜包上鸡蛋饼,刚咬一口,还没来得太吞咽,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来的太巧了?”吴见一眼就瞅见陈秧手里的鸡蛋饼子卷菜。 “小吴啊,吃了吗?没吃一起吃。” 陈家平热情地招呼他,徐兰芝添上碗筷。吴见顺势坐了下来,不客气地道:“吃饭都让我赶上了,那我就在这吃了算了。” 陈秧估摸着他有话说,给他递上筷子,“赶紧吃,吃完有事说。“ “其实没啥大事,听说你病得起不床。”吴见接过筷子,夹菜包到鸡蛋饼里,大咬一口吞下后接着说道,“你这不是好好的嘛,又能吃又能喝的。” 吴见家庭条件还不错,所以性子比高飞开朗些,陈秧对他说的话懒得在意。 陈秧不应答,吴见反而话多起来,“小鱼和萝卜丝都咋有点甜津津的呢。” 青绿色小鱼躺在奶白色萝卜丝里,中间干红辣椒丝打底,碗底的汤汁比豆浆还浓,看着就好吃。吴见不等陈秧说话,又往嘴里连塞了两大口。 其实说来也简单,选择水灵些的萝卜,切成丝后不焯水,让萝卜自带的汁水充分融进小鱼和汤汁里。 “你就好好吃你的吧,说了你也不懂。”陈秧瞧着他那张桃花脸,就知道他不是做菜的人。 吴见果然有事要讲,走的时候委婉告诉陈秧,“高飞那小子听了刘青青的话,每天老实地看书。还有,他说请两天假回省城,问你还什么要办的事没有。” “嗯,知道了。”陈秧表示听明白了。高飞的意思是下水衣帮她搞到后,再不要喊他了,他要专心学习。 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她陈秧不会去干涉别人的选择。 今晚,还是换床最重要。陈家平和夏奔帮着抬床,名义上是床,其实就是几块板子拼在一起,搁在砖头上。 床板换了后,陈秧催着陈家平去歇着,他明天要上工。陈秧准备再请假一天办两件事,去大队报名和割蜜,总得要把这两天的工分给挣回来。 哎!要是能辞职就好了。陈仰闷闷地搬起搁床板的青砖,这些砖青中带灰,估计也有些年头了。“我来,你歇着!”夏奔挽起袖子,一气搬起三块砖,“放哪?” 陈秧指向远离原来搁床的位置,“就放那里!”夏奔利落地搬到她说的位置,整齐地码上。 “你看,底下的砖都长苔藓了。”陈秧试着拿起那几块砖,发现根本拿不起来。贴合在地面的青砖似乎和泥土粘合在一起。 “我来试试。”夏奔搓了搓双手,想用力搬起那块砖,也是纹丝不动。 青砖深深地镶嵌在里面,夏奔用手指抠出一点浮泥,捻动几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糯米和石灰和的,为什么要用糯米和石灰呢?” 古代,城墙用糯米和石灰是为了加固,陈秧明白夏奔的意思,只是为了搁床板有必要? 陈秧沾了一下他手中的泥土,反复查看,颦住眉头。“我去拿个铲刀。”夏奔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意,他直觉这里一定有问题。 他抱来一堆工具,都是他的私藏货。以前村里还有木匠,后来变成集体制后,木匠都变成社员,夏奔每捡到损坏的,都是自己一点一点修好。 “木匠,你这工具全得很呢。”陈秧随意掂起一把小刻刀,刀柄豁口刀锋薄利,一看就是经常磨出来的效果。 夏奔一边用铲刀刮泥土,一边提醒她:“你可小心手。” “小气鬼。”陈秧撇撇嘴,挨个翻看他的工具。 就在陈秧暗叹,真是宝藏弟弟的时候,夏奔举起挖出的砖,眼神晶亮,声音略带兴奋:“快来看,这里有暗格。” 陈秧蹲下身,看向夏奔撬开的地方,虽然上面还有一层泥土,但是可以看出不同。 “再挖。”陈秧抄起一把砍刀就要挖,“你、你还是歇着吧,我来我来。”夏奔及时地按住她的手,有些脑阔疼,昨晚哭得楚楚动人,今天就变成上山打老虎。 好吧,你不让我动手,我就看。 下面的泥土和正常地面相同,夏奔挖了半尺露出暗红色硬物,他扒开浮泥,是小小的暗红色木箱。“还是柏木的呢。”夏奔轻轻提出箱子,吹了吹上面的土。 还有锁?陈秧看向夏奔,他嘿嘿笑道,“这可难不到我。”他在“宝藏”里找到一根铁丝,轻轻一捅锁眼,“啪嗒”一声,锁开了。 难怪原书里写夏奔人设是偷鸡摸狗,不学无术,他果然有偷鸡摸狗的资本。 夏奔拿起一个小罐子左看右看,递给陈秧,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像盐罐子。”陈秧接到手里看了看,笑起来,“这是以前有钱人玩的蛐蛐罐子,里面还有汉白玉水槽呢。”哼,不懂了吧,是网络让我有资本。 蛐蛐罐?夏奔倒也明白了一些,不就是有钱人养蛐蛐的嘛。“罐子底下还有字呢。”夏奔的观察力很强,陈秧拿起罐盖,上头刻着制作人印章:古燕赵子玉记。 两人数了数,一共有十一个蛐蛐罐子,全部都是澄浆罐,其中有五个是“古燕赵子玉制作的。 箱子里还有两块千层台紫色花纹砚台,底部刻着三个字:清秘阁。 “这些一看就是有年代的,只是清秘阁是什么,周家为啥有这些东西?” 夏奔连串地问道,又像自言自语,见陈秧神情凝重,怕打断她的思路,不再说话。 陈秧想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其中的关系,给夏奔讲了这些东西的来历后,两人赶紧将所有东西重新放进箱子,放回原处又铺上泥土。 原来,清秘阁是乾隆帝奶妈周氏的儿子建立的,是清代秘阁的意思,清末民初时周家还是有名的富户,后来慢慢衰败。周家家大业大旁枝也多,流落到茅山村的这家也姓周。 “有钱人真奇怪,都落难了还带蛐蛐罐。”夏奔清理好地面,又帮陈秧搁好床板,嘀咕道。 陈秧笑道:“有钱人的快乐咱不懂。”只是,现在她没准备动用这些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的快乐是求个收藏,厚着脸皮求收藏啦~ 第17章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户人家因为兴趣放着玩的东西,保存完好的情况下件件价值不菲,至于人家为啥带蛐蛐罐,这个谜底恐怕解不开了。 往天马行空的方向想,也许是周婆婆指引她找到这些东西, 梦中,惊慌害怕以为她要摸自己的脸,现在冷静地再回忆,她的双手想要摸的方向其实是埋箱子的地方,正好是她头枕的位置。 陈秧在心里默默念叨:周婆婆,人死不能复生,财物生不带来死也带不走。您一生无儿无女,我每年清明给您烧纸,您就在那边好好过日子了吧。 哦,还有。除了房子会好好修缮,前后院还要种树种菜种花什么的,您以后千万别再回来了啊!万一被您老吓嗝屁了,说不定这房子要被拆。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秧起了个大早,就着鸡蛋饼子喝了一碗红薯疙瘩汤。 亲自去请假时,黄嫂见她脸色透红意,眼神清亮,不由地说了一嘴,“别人是病来如山倒,你咋病来精神旺呢。” “哎,着了凉,今天早起喝了一大碗疙瘩汤竟然好了,我才想起广播员该报名了,索性再请个假。”陈秧边笑边说,黄嫂记了名后嘱咐她赶紧去大队,今天最后一天报名。 陈秧应下谢她,转头不急不忙地就上山了,反正也是最后一天,上午和下午也没啥区别。 本不想带夏奔的,一个人能做的事,两人做挺浪费。但是夏奔装模作样拿着半截软尺,一本正经地说测量挂蜂箱的位置,陈秧想了想同意了。 陈秧预算先挂五个蜂箱,因为蜂蜡不够,她捉中华蜂全靠蜂蜡。不过,重要还是找最佳的位置,两人商量后决定进入深山。 千山葱郁,处处美味。 这座茅山平缓无陡峭,解放后没人进山躲避战乱和强盗。山下的农家多半在山脚砍砍茅草,所以后山上人迹罕,山路都被藤蔓草木尘封。 夏奔后背挂着背篓,拿着砍刀在前面砍着各种藤蔓,时而用长杆敲地面,以防蛇虫。 围着山路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夏奔在前面喊道,“这边有野柿子。” 红通通的鸡心柿子挂满枝头,陈秧看得眼馋。夏奔撩起衣角就爬了上去,动作利索挑了几个柿子下来,递给陈秧,“熟透的,尝尝。”自然熟透的柿子饱满不软塌,轻松就能撕下皮,“像我这样,直接吸进去。”夏奔抠下小块皮,对着果肉哧溜一下,瞬间只剩下空空的柿子皮。 哇,这是何等美味,陈秧学着他吸溜一口,舌尖的清甜久久不散,果肉沙绵无渣。不等夏奔吃完,她又抓起一个,“这个寒性重,不能多吃。” “你咋知道?”陈秧边问边吃。农村哪有什么水果,小孩子们的水果自由都来自田间的野果子。 “我来过!”夏奔瞄了一眼她,才说道。见陈秧并没有说什么,接着说道,“我还知道前面就有一块大石头,还有水潭。”陈秧顾不上吃柿子了,冲他说道,“那还不赶紧带路?” 柿子等回来的时候摘,找蜜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一刻也不停地继续往前走。“这类地方可能会有野猪野獾!”夏奔用长杆圈地上有些凌乱的灌木和苔藓。 “只要不是熊出没~”有点想念熊大熊二,还有光头强。 夏奔长的清秀,不像不像。 “野猪攻击性很大,特别是晚上,它们一般都是半夜出没。”夏奔特意叮嘱,他知道这眼前某人除了不敢看鬼故事,其他事骨子里还是透着大胆。 走走停停,到了大半山腰处,远处隐隐云雾寥寥,登高眼阔。 茅山山体整体不高,占地面积却很大似龟背状。绕过后山还有后后山,后后山的树木灌木更加茂盛高大,连路都不好找。 夏奔和陈秧奋力砍着杂藤和灌木片刻,“你听,有水的声音。”陈秧极度惊喜,这个地方她没有来过,全靠夏奔带路。 倾斜欲倒的石涯下倒挂着水帘,石涯下方有一下水潭,边上松树下有一个洞口。 “那里就是川石坡,你瞧,这块大石头像不像不川字?”夏奔指着下面水潭不远处一块平坦大石头。陈秧细细打量那块石头,石头大部分埋在苔藓缝里,间隔着露出宽石条。 陈秧扑哧一笑:“啊哈~我怎么觉得像王字,叫王八坡更合适!”夏奔定神望去,也笑了起来。 “这边山头的药材很多,顺着那边就可以下去。” “嗯,走,下去看看。” 洞口不大,里面黑乎乎的。陈秧把镰刀别到腰后抬脚就要进去,夏奔按住她的手:“等一等,我来!”他将陈秧拉到身后,躬身拾起地上的石头,向黑呦呦的洞里用扔进去。 “扑哧---扑哧-----”几只野鸟从洞口惊飞出来。夏奔挡在陈秧前面,抬起头望向飞上天的野鸟对她说道:“好长时间没来过了,野鸟竟然占了我地盘。” “呃~现在是我的地盘了。”嘴巴虽这样说,陈秧其实挺感动的。难道他就没想过,如果真的有野兽从里面窜出来,一定会扑向最前面的人吗? 好吧,你说啥就是啥,夏奔从兜里掏出蜡烛,示意陈秧跟紧。 透过烛光,洞内也不大刚好容四五人的样子,石壁干燥无湿气。陈秧估算了一下海拔高度,可以挂蜂箱,只是还要看看附近的蜜源才行。 “哗”的一声响打断她的思绪,夏奔捧出大把山核桃倒在石板上,“吃吧!别客气,没啥招待你的。” 陈秧:……. 小小的山核桃仁,生吃涩口的很,陈秧直接吐了出来,“不好吃?”夏奔没吃过炒山核桃,有些奇怪。 陈秧告诉他,山核桃炒过才好吃,不仅没有涩味可以调成椒盐味,奶香味、碳烤味,口感又香又脆。“那咱拿回去。”夏奔收起核桃,放进背篓里。 陈秧走到洞外察看地形和蜜源,“啪”地一声响,身后松树上的松果滚到脚边。有了,这位置真不错,不但有成片的松林,还能用松果炒野核桃,山洞里干燥的环境还可以储藏松果。 真是山中有宝啊,陈秧对夏奔说了自己的计划,指了几处挂蜂箱的位置。 夏奔奔一一记在心里。不一会功夫,两人捡的松果堆满半个山洞。 看着时间还早,又去四处找了找蜂巢蜜,找了半天也只割了两饼蜜。意外收获倒是不少,玫瑰茄、金钱桔、马蹄蕨、乌珠果、山楂。又在一棵被雷打断的半截老树干上收获了好几斤香菇。 顺着原路回去的时候,连陈秧的背篓都放不下了。“我明天再来摘。”夏奔一边帮她挂了背篓,一边说道。“嗯,树上要留一点给鸟吃。”陈秧突然想起前世的小笑话,东北山里的松子都被摘光了,松鼠都跑到俄罗斯去了。 ***** 看着满满两大筐东西,徐兰芝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晴,“你们打哪能弄这些呢?”“山上,妈,您先去大门掩上。”以前偷闲割蜜倒说的过去,请假上山会被人说不上进。夏奔和陈秧手忙脚乱地收拾,徐兰芝急忙掩上大门。 忙乎大半天,才收拾,陈秧就着炒萝卜菜缨扒拉一碗杂粮饭,往荷包里放了一把山楂匆匆去报名。 大队部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陈秧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百般无聊之时,进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忽闪地眼晴四处看了一圈,看到陈秧时,露出顽皮的笑,用糯糯地声音问道,“你也是来报名的吗?” 陈秧正好无聊的想数羊,来了一个小团子做喜羊羊,她怎能放过他,“嗯啊,不然呢?不是我报名,难道是你报名?” ???喜羊羊纯净的眼睛里充满好奇,前面的几个姐姐不是这么回答的。 “那你讲故事我听,我就叫我爸让你当广播。”小团子用稚嫩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忽悠陈秧,还把广播员还说成广播。 有点意思,人家最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骗人的小朋友啦。陈秧指着他手中拿着的一叠洋画,笑眯眯地讨价还价,“你送我一张洋画,我就讲一个故事。”“不,这是我妈妈从省城带的。” 小团只是拽紧手中的画,也没跑走。 “那算了,你一边去玩吧,再见。”管他听不听得懂,先吊着他。 小团子犹豫一小会,见陈秧真的不理他,嘟起粉红的小嘴,“那你先讲。”“不行,要拉勾,万一你跑单呢?”“嗯。”小团子抻出肉手勾住陈秧的手指,虽然不懂跑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懂拉勾是不许反悔的意思。 陈秧开始不停地讲小故事,从小红帽子到白雪公主,再到贪吃的小熊…….讲一个小团子给一张洋画,直到手里洋画都给完,小团子仰起小脸,可怜巴巴望向她。 “好了,看在你付款爽快的份上,赠送一个故事。”陈秧数了数洋画,六张惟妙惟肖的三国人物。 白送的故事刚讲完,传来温润的男声,“石头,别闹,自己出去玩去。”喊石头的男人是大队书记李力,年青有为当过兵上过战场。 原来小团子叫石头,他扭动小小的身体,头歪在一边进行无声抗议。李力朝陈秧笑了笑,抱起石头,“听话,爸爸要开会,不然打屁股。” 石头:你打我,妈妈晚上不让你上床。 李力:……….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7 10:58:22~2021-07-18 10:2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起名真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陆陆续续进来一些人,多是各生产队的队长,黄队长对一边坐着的陈秧说道,“咱生产队就你和陈英报名,你俩可要认真对待。” 他的话音刚落,九队的赵队长接过话头,“老黄头,我们队可是报名了三个,这次你可整个不过我们了。” “哈哈,老黄抓生产我服,搞文艺搞汇演他就熄火了。” “是这个理,总不能让他处处夺第一吧。” 其他队长纷纷说了起来,黄队长擅长抓生产,全大队十多个生产队都比不过。 不过他们脑子里自动排除知青了,黄队长划燃火柴,点上一支大前门,吸了一口才说道,“都别乐得太早,李书记说这次还有知青报名。” 他对陈秧和陈英没抱啥希望,不过,鼓励还是要的。对刘青青倒是觉胜算大,刘青青要是当了广播员,好歹也是自己生产队的知青嘛。 赵队长把手往膝盖一拍,冲口说:“嘿,不巧了,九队也有一个女知青报名,去年文艺汇演你们那边的知青可没整过我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老黄的烟盒里抽出几根烟,给其他队长各分一支,自己拿一支。 给大家边点烟边笑着说:“嘿嘿,少见,少见,老黄哥也充阔佬了,竟抽起大前门来了?” “老黄,这烟不赖啊。” “嗯,没想到这次开会还有烟招待咱们。” 几个队长打趣着黄队长。 黄队长心疼得抽嘴角“这烟原是留着待客的,客没待成烟都快霉了。” 烟是他媳妇把他剪布做衣服的钱贴上去省下的,能不心疼嘛。 “人都来齐了吗?”李力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声线稳重低沉。 陈秧记得,他和小团子说话声音并不低沉,是充满磁性的温润。 不由地细细打量他,脸部线条棱角分明不说,浑身还散发成熟男人的韵味。对了,他竟然是蓝衬衣配美式军装款半长风衣。 太像美国队长了,帅气,太帅了。这么好看的男人原书里竟然没怎么提过,真是可惜。 “书记,今天你这穿法我咋没见过呢?” 只有赵铁玩笑着道,其他人也没多大的想法,反正他们已经习惯了。人家可是公社书记指定接班人,不到三十岁的接班人,前途不可限量。 李力笑道:“老赵,别把心思放男人身上,赶紧坐好开会。”等队长们坐好后,他扫视了一圈发现陈秧坐在角落里,扭头问黄队长,“那姑娘是你们队的铁娘子?”黄队长应是。 李力向陈秧招招手,“来来,你也来听听。我们也欢迎群众的意见。” 他儿子太难缠,哄了半天,就是因为儿子还要听铁娘子讲故事不肯走,最后只得把他扔到会计室去了。 陈秧点点头,搬起凳子大大方方和队长们坐在一起。 李力站在铁木大方桌前,开始讲话:“前几天去公社开会,盘书记说咱公社要在生产上找出路,让社员增加收入。你们都是搞生产的好手,咱们先汇报一下工作,再谈谈增收方面的想法。” “我先来说说吧,”赵铁第一个开口,李力点头,他才接着说道,“搞生产首先要端正思想,动员大会不能少,要让社员们知道,从地主老财手上得到的土地是不容易的。”他停顿一下,见李力表情没什么波动,继续道。 “我们就要风吹不转向,浪打不回头,照着书记指引的道路走到底……”赵铁握紧拳头,充满激情。 李力脸部肌肉线条动了动,打断他:“别说这些虚儿巴脑的,直接说你们队冬翻,冬种和积肥的事,各小队都按这三条讲。” 人帅,身材正点,思维清晰,不搞浮夸风。陈秧对他暗暗下了评语。 他总结了汇报重点后,后面的工作汇报顺利多了。最后一个队长汇报完了后,他满意地点点头,队长们才松懈了些。 “关于增收,大家心里什么想法?”李力抛出问题。 小队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赵铁有了刚的教训,试探地说道:“号召社员多捡肥料?” “嗯,老赵有点上路了。”赵队长喜不自禁,能得到书记的夸奖不容易,他刚要继续说,李力转换了语气,“不过,还是太传统。其他公社,他们大量修建肥坑,不过,我认为有缺点。” 他坐了下来,靠着椅背摊开双手,“你们说说有啥缺点?” 啊啊啊,缺点,到处都是肥料坑不好吗?肥料金贵,社员还为抢坨牛粪扯皮吵架,队长们面面相觑实想不出缺点,只有陈秧眼神闪亮。 见大家说不出个所以然,李力眼神深邃起来,手指有节奏地叩桌面,一下两下三下……“书记,我来说说缺点。”陈秧站起来说道。 李力眼神一亮看向她,“坐下慢慢说。” 陈秧应声坐下,不但说了缺点,还提出解决的方法。 她认为大量修建肥料坑不仅浪费人力财力,对环境卫生也有影响。将来生产队发展了好了,人家来参观,还以为进了养殖场。 她的声音清脆,表达贴切接地气,小队长们都乐得笑了起来。 “说的不错,和我的想法一致,接着说。”李力很关注她说的解决办法,陈秧却在想,就是因为你穿得干净整洁,我才知道缺点的。 陈秧不慌不忙继续讲,“修建沼气池,不但可以发电,用气,发酵后的沼肥比化肥效果好……我无意中试验过的。”最后一句话说明她知道沼气的原因,她记得沼气是□□十年代才开始流行,差不多用了十多年的时间。 沼气渐渐被抛弃的原因,农村种田养殖的少了。沼气在现阶段能解决很多问题,农村血吸虫病、燃料、环境、肥料、用电等,所以陈秧很有信心。 李力微怔,这个铁娘子挺有想法的。又问队长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黄队长咧嘴笑了笑,“书记,我认为这方法不错。”他话刚说完,赵铁就跳了起来,“老黄,她是你生产队的,别说偏话啊。沼气这玩意都没听说过。” “是啊,以前都没有过。” “书记,这事要多想想,万一失败了可不好说了。” 李力没有直接回答,只对着陈秧说了一句,“我喜欢有想法的人。” 啊,被“美队”夸奖了?陈秧笑得眉眼弯弯,又觉得自己好自恋,收了收神情坐听他继续讲。 “今天的会先到这里,其他事等我去了公社汇报后再开会。” 李力简单地宣布散会,队长们议论起来,“书记,哪能听小姑娘家家的,这事行不通的。” “嗯嗯,我们一辈子在地里打滚的人都不知道。” 李力“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沉下脸,“这不是你们操心的事,散会!!” 队长们似乎很服他,见他发飙,陆续闷声不吭地走了。 他们怕他,却不怕黄队长,赵铁阴阳怪气地嘀咕,“有些人,一天到晚就想图先进,连他生产队的人都一个样。”黄队长瞪了他一眼没理他。走之前悄悄地问陈秧,沼气靠谱不。陈秧只好说,百分百靠谱就看书记舍不舍得补贴钱。 黄队长瞄了一眼李力转身就走了,钱这事轮不到他一个队长操心 李力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书记,我先走了。”陈秧瞧着天气也不早了,还得去找张会计报名。“嗯,天不早了,你先回去,我给你报名。”李力头也不抬地说道,只记得她是来报名的。 那挺好,免得又遇到刘强,陈秧抬脚便走。 “等等,”李力喊了一声。 陈秧退了回来,“书记,还有事?” “我儿子的洋画都被你哄走了?”李力不察觉地笑了笑。 陈秧:……啊! 李力又挥挥手,“早点回去吧。” 陈秧走后,他又写了半天,终于将关于沼气的工作汇报完成了,才想起儿子还在会计室。 石头是他儿子小名,大名叫李伍。他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看了好多次,最后一次的时候终于看到李力的身影,“爸爸,你怎么才来,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臭小子,跟着我总比跟你妈好玩吧。” “明天还来。”石头歪着头想了想,眼睛轱辘转了一圈,妈妈老是让他认字,爸爸只让他玩。 “张会计,给六队今天来报名的姑娘登记一下。”书记特意交代的,哪能不办,张会计拿出登记册,“书记,登记好了,是陈秧没错吧?” 李力恍然大悟,原来她叫陈秧,以前只知道叫铁娘子。 “书记,我有点事给您汇报。”听到陈秧的名字,刘强突然插嘴。 “你说。”李力点头意示他说,刘强看了看张会计,一副不方便当人说的样子。“来我办公室。”李力牵起儿子的手,刘强赶忙跟上他。张会计看着刘强身影,偷偷地呸了一下。 “书记,其实这个事我不好意思说……”刘强欲言又止。 “不好意思说你还说什么?”李力从心里不喜欢人明明想说,又故意扭捏。 刘强尴尬地开口:“书记,是这样的。陈秧虽然和我订过亲,但是我认为陈秧不适合做广播员。” “哦,那你认为谁适合?”李力饶有兴趣地问道。 “刘青青适合。” “你和陈秧退亲了所以报复她?” 李力一句话,吓得刘强赶紧解释,“不、不是的,我和陈秧订不算退亲,所以不存在报复。” “嗯,我知道了,你先忙去吧。”李力随口说道,刘强抹了一下冷汗赶紧离开了。 第19章 装着兜里没送出的山楂果,陈秧顺脚到了黄嫂家,“丫丫,拿着。” 瞧见黄丫丫坐在门口翻绳子玩,掏出兜里的果子塞给她。 “姐姐,我妈在灶里做饭呢。” “嗯,你自个玩。”陈秧早就看到她家烟囱冒烟,抬脚走到灶间。锅里刚烧上水,黄嫂正在削老南瓜皮,“报上名了吗?” “报上了,书记和队长们开会了。”陈秧自动省略沼气的事。黄嫂将削下的南瓜皮刮到一边,开始切南瓜,听到陈秧提到书记,手顿了一下,“咱大队的书记年青有为,不光长得好看,连他媳妇也好看的紧。” “你见过他媳妇?”陈秧八卦的目光看向黄嫂。 书记那作派和气场,说他是穿越的陈秧都会相信。 “见过一次,不过只看到身影。”黄嫂回想一下,带着羡慕的眼神:“他媳妇是外村的嫁过来的,原来是资本家的小姐,远远地瞟了一眼,那身段我都动心哟。”“那书记怎么追到的?”陈秧连忙追问,对书记的八卦她很感兴趣。 黄嫂细细地讲了,陈秧舒了一口气,能肯定书记不是重生或者穿越的了。 书记对他媳妇一见钟情,不顾家里所有人反对追妻火葬场。他媳妇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伍月亮。用黄嫂的话说,伍月亮是传奇,资本家的小姐翻身后,经常有酒厂请她去品鉴酒,听说首长都接见过她。 陈秧摸了一下衣兜里的洋画,算是知道李石头洋画哪来的了,她又想起书记那身穿着,完全是被茅山村耽搁的明星啊。 想打听的事打听完了,临走见黄嫂要扔掉老南瓜皮,陈秧拦下她:“这皮能做臭南瓜皮,沾馒头好吃得很呢。” 说着,速度极快地捡好南瓜皮,“哪会做那个哟,全给你,我等现成的。”这时节,社员每年不重样的分南瓜冬瓜萝卜,能有别的吃谁想吃这些,黄嫂玩笑地说着。 总不能老是白吃人家做好的东西,黄嫂又给她包了腌菜加小包豆豉。 从黄嫂家出来的时候,天刚刚杀黑。踏进门槛,“秧秧,等你半天了。”柔柔的声音传来。 不用看陈秧就知道是陈英,陈秧笑了笑,“嗯,去大队报名了。” 得到答案的陈英朝她笑的和煦,“我也报过名了。” “嗯,很好啊。”陈秧随口应付,陈英不会就来问这个吧。 陈英楞了下,陈秧以前什么事都帮着她。这次还以为她会说些客套话,或者直接说让着她,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我想了想,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谁做广播员都一样,到时候我可以让给你!”陈英咬咬嘴唇思量片刻,望向陈秧。 原书中没有写过原主和陈英是一种什么交往方式,但是陈秧现在已经知道了,她这是让自己主动说,有需要的时候将机会让给她。 对付绿茶就要以毒攻毒,陈秧临场借鉴刘青青的常用语,“你想多了,这事不是我们能做主的,要相信大队的决定。” 一句话说的陈英哑口无言,过了半会才勉强笑了一下,“我妈说,要我喊你去我家吃饭。” “吃饭?”“嗯,我妈说恭喜你搬家。” 陈秧直觉不过是吃饭没么简单,不过,这个理由倒是挺不错的,去看看也行。 见她应下了,陈英又塞给她一方叠好的手帕:“专门给你绣的,送给你,我先回去了啊。” 等她走后,陈秧先回到房里,将手帕随手放进五斗柜里。 晚饭是徐兰芝做的,红薯蒸饭,炒萝卜菜再加一小碗辣子虾渣。 徐兰芝从罐子里舀出一小勺猪油,趁热化进水煮荷包蛋的碗里:“分的小母鸡今天下了初蛋,我索性又加了两个进去,你们一人吃一个。”她排除了自己,只打了三个荷包蛋。 搪瓷碗里卧着白嫩的糖心蛋,猪油和胡椒的香味直冲鼻腔。 陈秧做菜刷一点点猪油是因为这年代的人缺油水,但是直接吃猪油化的开水她有点不习惯。徐兰芝见她不伸手,便催促道:“很补的,香得很呢,都趁热吃。” 这让陈秧很不好意思,这个年代缺油水,肥肉是紧俏物质,家里那小罐子猪油也是牙缝里省下的。过年的时候社员们用称肉,找关系才能称到大肥肉。 为了不暴殄天物,陈秧自己去煮了一个荷包蛋。“我吃这个,其他三个正好够。”徐兰芝的身体更需要营养。 荷包蛋小巧,正好卧满勺子,陈秧轻轻咬开一小口,金黄色的糖心流了出来。散发出纯正的土鸡蛋芬芳,陈秧赶忙凑上嘴,温温的糖心在嘴里还没来得及荡漾一下便滑了下去。 啊,好多年没吃到这么纯正的土鸡蛋了,还没过到瘾啊。夏奔见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从碗里舀出荷包蛋,放进她碗里:“你吃。” “我不吃了。”陈秧又把荷包蛋倒了回去,“说好了,一人一个,你别坏了规矩。”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只是夏奔也不再勉强她,没等夏奔端起碗,屋外就传来脚步声,随之听见二婶李素珍的大嗓门:“秧秧割蜜回来了啊,我这次可是带着罐子哟,梅花,快把罐子拿来。” 细碎的脚步声后,两人进了门。 徐兰芝起身迎了迎,打招呼:“吃了吗?素珍。”转头又喊王梅花:“梅花,快进来坐。” “哟,这猪油蛋可真香,嫂子你家猪油还有多少,小广天天吵着伙食不好,成天叨叨猪油拌饭香呢。” 别说陈秧,连夏奔都听懂了,这是来要东西的。徐兰芝干巴巴笑道:“素珍,家里统共也就小半罐子了,平时都是给两孩子打牙祭才用一点。” 这是不肯给了,李素珍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来要蜂蜜的。 翻翻眼珠,瞄向陈秧:“秧秧啊,今天割了多少蜜?小广总是念着你的好呢。” 原主勤奋能干自家还穷的要死,都是为了大家庭做了贡献。分家的时候陈秧留了一饼蜜,最少有四斤,搬家好些天了,也没见她来看看,早上刚上山了就被她知道了。 陈秧拨弄着乌黑的长辫,睁眼说瞎话:“二婶,今天没有割到蜜。” 李素珍一听这话,扭头四处打量,只有一堆没成熟的野柿子,知道陈秧还是老实的,没有骗她。便挨着她坐下,喜孜孜地问:“明天上山不割蜜不,你二叔也喜欢喝蜂蜜茶水呢?” 满以为陈秧会像以前一样应下,没想到耳边传来满不在乎的声音,“哦,二叔一天喝三遍也不可能喝完四斤蜜吧?”自己想要,扯上二叔干什么?呵,这人! 李素珍一时间弄不清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讪讪说道:“你这孩子,你二叔是别人吗,我成天都是为了王家操碎了心,生怕你二叔有个闪失,三个孩子咋办呢?” 她边说边撩起衣角擦拭眼角,陈秧抬眼看她和王梅花,两人有精有神,再看看徐兰芝,面皮黄瘦。 “为王家操心是应该的,您辛苦了。” 李素珍停下擦眼角的动作,心中诧异这招怎么不管用了呢,她很快换上关切的神色:“秧秧,将来你出嫁了,家里还要大广小广两人照应着呢。” 她直接将夏奔排除了。 “二婶,夏奔会照顾家里的。” 夏奔没想到陈秧这么信任他,根本没有想过要陈家的家产,这都是姐姐的他不会争。 正要说自己会代替姐姐照顾家人的时候,李素珍一句“大广小广和你有血缘关系”,让他尴尬地坐回原地。 陈秧,“咚”地一声响,陈秧将碗用力一放,眉毛竖起。 “二婶,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亲不亲不在血缘。” 不等李素珍说话,一直闷不做声的陈家平打起圆场:“秧秧,二叔二婶也是好心,都是一家子,相互帮衬着是……” “哎哟~咳咳……” 徐兰芝一阵咳嗽打断了他的话,她面色并无异样,只是发出咳嗽的声音,陈家平赶忙打住话头帮她顺气。 李素珍门里精,见大伯子这么说,连连点头:“是啊,看我这嘴就是不会说话,都是一家子,我家几个娃最喜欢大伯了。” 陈秧彻底明白原主为啥是包子性情的,有其父必有其女嘛,二婶也真不简单,多年压着徐兰芝不说,连原主都被她洗脑成为工具人,蹭东西都能蹭得这么有道理。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意问道,“奔奔,二婶家有啥好吃的?” 夏奔配合着摇头,再说了,李素珍有好吃的怎么可能给他这个外人吃。接着,陈秧的一句话让他眼珠都快掉地上了。 “二婶,你家的鸡比我家分的那两只肥,明晚我去帮忙杀,您可别介意我吃的多。” 农家的鸡都是留着下蛋的,哪会舍得杀,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张口就要吃别人家的鸡。李素珍抽了一口凉气,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个……鸡是留着下蛋呢,家里孩子多……那个,日子也不宽裕。” “都是一家人,痛痛快快地说嘛,好吃的东西都是要留着的。” 李素珍脸红了,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平时她也能说会道,只是搬家后,陈秧变脸太突然,油盐不进还不要脸。 最后,又是陈家平做和事佬,李素珍才带着王梅花闷闷不乐地走了。 陈家平的性子,改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陈秧就像没发生刚才的事一样,将猪油荷包蛋在开水里热了一下,递给夏奔:“来,吃完有劲干活。” 第20章 干活是削柿子皮,夏奔下午去摘好几十斤野柿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背回来的。 “这么多怎么背回来的?” 他掂出一个野柿子,右手速度极快地削出刨花后,答非所问:“树上还有,明天我再去摘一些。” “嗯,你小心点。”陈秧挑出软和的放在一边,专捡硬皮柿子开始削皮,不一会就手酸的厉害,“休息一会吧。”夏奔正忙着削皮,头也没抬,“这些我来,你不是要做洛神花蜂蜜茶吗?” 柿子在他手里灵巧地翻转,很快露出金黄的肉,外皮随之倦缩成金黄的野菊花一般。 陈秧把大铁锅洗了一遍又一遍,熬花蜜酱一点点油都不能沾到。掏开火加了一把柴火,等到锅里水大开,撒进满满一锅洛神花,一分钟不到,水波就开始荡漾出紫红。 慢慢小火熬制到收干水份,陈秧小心地用锅铲盛到小瓷坛子里,等到温热才倒进蜂蜜,花香会更浓郁,有点可惜的是没有冰糖。 削柿子皮那边,有了陈家平和徐兰芝的帮忙,很快就忙乎完了。 “都来尝尝花茶。”陈秧往白瓷凉壶放入温水,舀了一大勺子蜂蜜茶,蜂蜜很快沉入水底,并没有很快融化。 陈秧拿起筷子在壶里慢慢搅动,浓稠的花瓣蜜就像紫金云彩,一点点地升起,将温水晕染成淡淡的紫色。 夜色微凉,温热的蜂蜜花茶,综合了纯天然年代的味道,槐花、月季、油菜花、野百合、栀子花……还有丝丝药香,柔柔的香味让陈秧慵懒的想睡觉。 打起精神将柿子一串串挂到后院里晾起来,又陪夏奔学习了半小时,实在撑不住了才去睡觉。 ***** 一路上,李素珍越想越气,连脸上的雀斑都抖动起来。回到家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王作平赶紧给她倒了一碗茶水。 “素珍,怕不是有啥误会,大哥不是这种人。” 李素珍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王作平缩了缩头。 高奶奶猛地放下筷子,也不点名道姓,“自从分家后,都是我烧火做饭,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没有大媳妇做饭干家伙,所有的活都落到高奶奶身上。二媳妇除了上工,就是一甩手掌柜,高奶奶憋了好几天气了。 王作平扯了扯李素珍衣袖,这下李素珍更恼火了。 她看了看埋头吃饭的两个儿子,突然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嫁到你们王家生儿育女,里里外外的操心。到头来还没有你嫂子舒服,生一个赔钱货就不下蛋了,男人还把她供着,要不是生这么多,咱家犯得着被人嫌。” 在三个孩子面前,媳妇突然发难,王作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劝她:“大广都十五了,梅花也十二了,孩子们都大了,日子就好了啊。” “呸!放屁,你一辈子尽糊弄老娘,大广过几年就要娶媳妇了,还有下面两个小的,不当家不是柴米贵。” 王作平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懊丧地坐了下来。 真是怂货,和他大哥一个样。 李素珍见他三棍子打不出一闷屁的模样,也知道再闹也是那样,也不绕弯骂了。 “明晚你去大哥家拿蜜。” “我一个大男人的咋开得了口。”王作平望了一眼柜子里蜜罐子,“再说了,这些年大哥家有啥山货都交给妈了,你也卖了不少钱,还存一罐子蜜够咱家吃了。” 李素珍不屑地看着他:“这会倒装上好人了,恶人都让我做?告诉你,秧秧出嫁后,你以为还有这种好事?将来还不是我们照应着你大哥家,那丫头以后还得求着我。” “是啊,秧秧姐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咱妈说,等大伯过世后,地基给我呢。” “你才多大,就等着地基?” 王小广将亲妈卖了后,王大广才知道还有这一档子事,又气又恼。王梅花坐一边不吭声,她知道自己是没份的。 对于李素珍要大儿子家的东西,高奶奶是不在意的。那么多年也习惯了。再加上大儿子家就只生了一个女娃,将来便宜外人还不如给亲孙子,也不吭气了。 王作平拿李素珍没折,叹了口气:“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都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工。” 李素珍洋洋得意,她不信陈秧秧会不求她照应着。 陈秧可没想到,二婶竟然还想将来继承遗产。又是忙碌的一天,今天上工的人议论的主题是广播员的事,有人说刘青青适合,有人说陈英适合,反正说陈秧的人少得多。 理由是人家刘青青是城里来的,有文化能歌善舞,陈英虽然是农村姑娘,人家说话慢条斯理的好听,只有陈秧,大部分人对她的印象就是闷头葫芦。 对于这些议论,陈秧表现的就像闷头葫芦一样,只顾埋头干活,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后才知道嘛。 收工后,陈秧找了干荷叶包了两小包虾渣,又装了一斤蜜,托吴见转给高飞。他明天就回省城,肯定要回家的,东西是她的一点小心意。 等有了下水衣后,她的挣钱就正式开始了,想想就开心,“对了,方便的话,看能不能买到英语教材。”高兴之余差点忘记夏奔要学英语的事。 吴见笑道:“咋想不开要学英语?” 陈秧白了他一眼:“嗯,有点想不开。”抿嘴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也可以想不开的。” 原书里吴见没有考上大学,结局有些悲催。一千个人一千种看法,陈秧觉得吴见除了表面上的吊儿郎当,并不像原书里那么不堪。只是给他指路又不能指的那么明显,被人怀疑不说,还妈味十足让人烦。 “刘青青都没有想不开,我干嘛想不开。”吴见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嘴刘青青。刘青青最爱学习了,也没见她学习英语,再说了学了英语不管将来回不回城,又没人听得懂。 好吧,一时半会也说不通,陈秧不再浪费口舌,回到家随便垫了一下肚子,又悄声给夏奔说过半个时辰去陈英家喊她。 青砖瓦房,陈英家条件在生产队算中等,但是比自家和四珍家强,一家子人正在吃饭,陈秧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饭,一小碗蒸鸡蛋羹,青辣椒炒茄子,外加一碗炒豆腐干。 陈英爷爷以前是靠做豆腐为生,她大哥陈刚农闲的时候做豆腐补贴家用,桌上有别家舍不得买的豆腐干也正常。 “秧秧来了啊,刚子,快添上碗筷。”王友芳热情地招呼着,一边给大儿子使眼色。陈英忙站起来挽住陈秧的胳膊,拉着她坐到桌上。 陈秧顺势坐了下来,“不用麻烦了,我吃过来的。”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这种事,前世见得多了,因为她实在想不出来,陈英家请她吃饭的理由。 并且她来的时候也看到了,人家根本没诚意请她吃饭,她人还没到别人饭都吃上了。 “再吃点,英子说你今天要来,我专门做了豆腐干。”陈刚夹起豆腐干,放到陈秧面前的碗里。 用他吃过的夹菜陈秧倒能理解,农村好客都是这样,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不吃就行了。陈秧对他莫名的讨厌是你们家自己想吃,还让别人背人情? 她看都没看一眼豆腐干,又重复一遍:“我吃过来的。” “看看英子这事做的,昨天让她喊你来家里吃饭,她没给你说?”王友芳看向陈秧,又佯装看向陈英。 陈英忙说,“哪能呢,昨天我给秧秧说好了的,秧秧你说是吧?” 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和陈英处闺蜜的,这是典型的白莲花嘛。“啊,难为你们对我这么上心,我也没领上这份情,真是对不住。”陈秧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饭不吃,情不领,赶紧说正事吧。 王友芳推了推陈刚,陈刚忙起身给陈秧倒了一杯茶水,腼腆地递给陈秧,“那你喝口茶水。” 陈秧“嗯”了一声玩着搪瓷杯子不做声,王友芳给陈英爸爸和弟弟丢了一个眼神,他俩夹上菜就去了里间,同时走的还有陈刚。 “秧秧,听说你退亲了?” 退亲的事夏四珍知道,应该是她大嘴巴说给陈英听了,陈秧点头。 王友芳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个啥样的?” 这是要做媒?陈秧想都没想回了一句:“还没想过。”王友芳关切地劝说:“女娃总归要嫁人的,等年龄大了就不好找了。” “英子都还没找,我不急。”陈秧笑着看向陈英,陈英尴尬一笑。 “英子比你小半岁,倒还不急。再说了,他哥哥还没成亲呢。”王友芳拉起陈秧的手:“你看看你,成天为家里的事操心,早点嫁人也省了很多事。” 她也不管陈秧怎么想,自顾叨叨:“婶子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只是命不好,好不容易说了个好亲事,又被退了亲,所以我琢磨着刚子正好和你挺配的,你看?” 原来是要她儿子做接盘侠,再来个雪中送碳,想法挺好的。陈秧勾了勾唇:“这事我没想过,就不要再提了。” 陈英见她没有像预想中透出不好意思,亲热地拉住她胳膊:“秧秧,我哥又勤快又体贴人,你就做我嫂子吧?” “英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不然连朋友都不成。”陈秧沉下脸,别的大队有个姑娘在娘家被人喊过一次嫂子名声就坏了,嫁了人后,嫂子的名声跟了一辈子。 哪怕是陈秧是现代人思想,在七十年代也不得不顾及人言可畏。 “要不你们先处处,说不定你喜欢上我哥了。”陈英不着痕迹地拉着她,扭头朝屋里喊陈刚。 第21章 茅山村大姓有陈姓和黄姓,陈英家是陈姓里的大家族。 陈秧家只能算陈姓里的小喽啰,还是个绝户头。 农村谁家儿子多势力就大,陈英堂兄党弟一堆,加上她上有哥哥下有弟弟,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只是她家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就不太好了。陈秧甩开她的手,似笑非笑看向她:“要按着马喝水?”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英赔上笑脸,还要解释,“那应该是什么样?” 夏奔匆匆走了进了,他提早来了,站在门外听了一下。不等陈英再说什么,他拉上陈秧,“我来接你回家。” 有弟弟来接真好,陈秧悄悄地给了他一个夸赞的眼神,利落地走。 王友芳垮起了脸:“英子你看,咱娘俩好心成了驴肝肺,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有她那个弟弟,也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看着她没兄弟,我可瞧不上她。” 对于王友芳的话,陈英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王友芳越说越来气:“她还生上气了,刚子配她多多有余。” “妈,这事急不得,她现在还想不明白,等想明白的时候说不定还得求着咱家。”陈英摇了摇王友芳的胳膊,耐着心劝说。 王友芳面色松缓起来:“还是你贴心,你可要为陈家争口气,别学你哥只会闷头做豆腐和开拖把机,咱大队书书记年纪轻轻……。” “妈,我听说陈秧提议建沼气。” 每次提到大哥,她都要拿大队书记做比较,陈英都有些头疼,扯开话题 “那是不着调的事,再说了,建不建也不是她说的算。” 陈英咬着嘴唇:“可是,要是真建了,她可是大功臣。”“一会我就去你二叔公家说道说道,哪能随便就听一个黄毛丫头的赔上劳力,要建也不能在姓黄的当队长的时候建。” 突然变成香饽饽,陈秧还有点不习惯。 “他们的话不能信!”夏奔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又专注地往蜂箱钉上铁钉。“哦,说来听听?”陈秧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他们认为你将来好控制。”夏奔头也不抬地说道。 农村的姑娘没兄弟就没娘家撑腰,要不然夏四珍他妈,四十五岁还要生儿子呢。 没儿子,女儿在婆家受气不说,运气不好的亲戚都是豺狼。 陈秧白了他一眼,“你不就是兄弟?以后你可要给我撑腰。”夏奔一口答应:“嗯,不过订亲的事要经过兄弟的同意。” 越说越没谱,哪有姐姐订亲还要兄弟同意的,父母同意就算成了。 “奔奔,我感觉有点不对,英子她妈为啥直接找我说这种事?”七十年代农村也开始自由恋爱,她和陈刚根本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这事应该是先找她父母啊。 夏奔吹了吹木屑,随口说道:“她们以为你又听话又好骗。” 陈秧装作气恨恨地作势要打他,他配合地举起手:“口误啊,是她们被你外表骗了!” 打闹一番后,陈秧开始教了夏奔如何烧蜂蜡如何挂蜂箱,夏奔一一记下后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各种植物,“这挺像咱家后院的。” 陈秧盯着纸上画着的水井自言自语。 “画的就是后院。”夏奔指着纸中的某处,“你看,这个地方日晒时间长可以种上蔬菜,这里种上果树,不会挡住阳光……”“这一块怎么是空的?” “那是预留种栀子花的,墙上画的是蔷薇和扁豆不占面积。”夏奔不等她再问,一口气讲给她听。 带红线的信纸,被他画上花花草草,像绘本一样让人充满憧憬。 陈秧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然后她突然想到沼气池的建造,也许夏奔也能从中学到更多。 她仔细地给夏奔讲了沼气的形成与性质和发电原理,并且又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雏形,“你看,管子长度和圈数就是这样计算的。”陈秧将公式列在纸上,又讲解一番。 “按你这样计算,发酵池宁可深都不能大,这样可以减少顶盖的跨度。”夏奔思考片刻得出结论。 “嗯,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可以试着画图。” “好。我来试试。”夏奔眼里冒出狂热的光芒。 *******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可不包括这个年代的农村,现在的情况是好事坏事都传千里。 下午,收割晚稻动员大会刚结束,黄队长还没喊散会,下面就有人大声问他:“队长,听说咱生产队要建沼气?” 每个生产队其实都是相通的,黄队长管住自己不外说,但是管不住其他队长,其他队长也不想他得了这个功劳。 “嗯,大队会上书记提过。”黄队长坦然回复。 “听说这事可不是书记提的。”陈二爹拿起烟斗,在板凳腿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社员们第一次听说沼气这个词,纷纷相互问沼气是啥。 当即就有人质问:“不就是把肥料集中一起,干啥还弄那麻烦。” “就是,想上进想疯了吧。” 黄队长苦笑,“不管谁提的,最后还不是得书记拍板。” “话不能这么说,把大伙不当人呢。”一个老汉声音洪亮地表示不满。 他叫陈有德,是陈英同家族的大爹爹,土改时当过主席,在生产队德高望重。 陈秧有些咂舌,老陈家的老一辈同志真多啊。 “沼气这事我也做不得主,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黄队长最终也没说出陈秧。 陈秧琢磨着,就算黄队长不说,他们估计也知道了,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再说。 再次说话的还是陈有德,他扯着脖子喊:“你做不得主,说了也不算,做啥队长?还不如把队长让出来。” 陈姓人纷纷点头赞成,陈秧看到二叔二婶在人群后面事不关己。 二叔姓王,他爹是相当于上门女婿,三代以内在村里是说不上话的,所以二婶只会窝里横。夏四珍就更不说了,在生产队就是透明人。 至于知青们,不管谁做队长,和他们没直接利益关系,更是不会出声。 “队长是大队任命的,哪能随便让的?”黄嫂站了出来。 “哼,一个生产队,你们姓黄的占了队长和妇女主任,好处让你们占尽了。” “你…….我们占啥好处了?还是一样成天上工干活?” “占不占自己心里知道,你男人还是保管呢。”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两姓人开始不经意地分成两队,解放前黄姓和陈姓为了抢水源打过无数次架,解放后才平息了火拼的局面。 陈秧左右看看,左边是陈,右边是黄,黄少于陈,她在中间……特别显眼的位置。 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越浓,黄队长大吼:“都住嘴,老陈你说队长让给谁?” 妈的,这队长老子不干了,黄队长气得太阳穴突跳。 “陈刚!我们这些老家伙老了,让年青人上更有冲劲。”陈二爹果断地报出陈英哥哥的名字。 陈大爹冲着人群里姓陈的喊道:“你们都同意不同意?” 姓黄的统统不做声,姓陈的喊的震耳欲聋:“同意!!” 这么多年了,两姓相安无事。今天偏偏有人利用沼气之事逼着他让队长位置,这肯定是事先商量好了的,为了不引起斗殴,黄队长忍下气示意黄姓人不要闹事。 “来来,让陈刚给大家讲几句,大家欢迎!” 陈二爹满面红光,朝陈刚挥挥手。陈刚激动地走到前面,好像他已经做了队长一样,“各位同志们,如果我陈刚做队长,我会努力抓生产,会向大队书记学习做他那样的人……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我。” 就你那个熊样还想学大队书记,人家是当过兵上过战场的,你的腿有没有麻杆粗? “等等,我还没同意呢。”陈仰站在两队人的中间笑眯眯地开口。 陈姓人转头看向她,就像看到叛徒一样,“陈秧,别多事,关你什么事?” “小姑娘家家的,哪有你说话的份?” 平时上工那是要挣工分,倒是没啥纠纷,她现在站出来反对,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陈姓人恨不得跳起来骂。 黄姓的人也惊讶地小声议论着,不知道陈秧玩什么把戏。吴见在后面勾头看戏,李素珍拉着自家男人偷偷溜了,生怕惹火上身。 只有陈家平上前拉了拉陈秧,让她别参合。陈秧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后,走到前面沉下气,声音清晰地传到所有人耳中:“沼气的事是我提的,有什么意见吗?” 你们要换队长的理由用沼气为借口吗?来吧,咱们来论一论沼气。 “沼气是个什么东西,都没有人用过,你懂什么?”果然很快就有人反击了。 陈秧冷笑一声:“沼气不是个什么东西,它有很多气体,甲烷、重烃、一氧化碳、硫化氢、二氧化碳、氧、空气或者氮气水蒸气。(1)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说的都是啥?除了空气和水蒸汽其他都是什么? “呸,全是你瞎说,你能懂啥?”陈二德说完又不屑地“呸”了一声。 他打心眼瞧不上陈家平,一棍子闷不出来个屁的人,连个儿子都没有。 平时他说点重话,生产队的姑娘都不敢吭气,只低头听他教诲,包括原主。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秧眼珠一转,微微耸动双肩,委屈地看向他:“陈二爹,您是德高望重的人,可不能让人说你欺负晚辈。” 又对着众人诚恳地说道:“各位叔伯婶婶,今天这件事因为我引起的,新社会不是打架斗殴耍横就能解决问题的,不管谁做队长,大家还不是一样干活?难不成姓陈的人做了队长,大伙就能躺在家里不干活?” 好一个先理后兵,顺便还挑拨离间,吴见暗暗赞叹后,第一个带头鼓掌,接着就有人开始鼓掌,一场纷争算是结束了。 还没等陈秧的心完全放下来,人群里传来王友芳的声音:“陈秧,昨天晚上你还我家找了刚子,今天咋变这么快?”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沼气成分来自百度 第22章 农村喜欢打探八卦和桃色新闻,加上陈英和陈秧关系一向不错,有人窃语,“看不出来啊,陈秧是这种人。” “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应该不是吧?” 有人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看她怎么说?” “她不是那种人。”夏四珍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了。 …… 黄队长站出来解围:“大家都散了吧,明天还要上工。” 陈秧略想了一下。虽说黄队长是好意,但是让村里人带着疑惑散了,她陈秧以后恐怕有十个嘴巴都说不清了。 “对于这件事,我想你们肯定很好奇,那我就来说说。” 陈秧对着人群说完,眼神无辜地望着王友芳一连串问道:“婶子,我和陈刚没啥交往,您说这种话要是被人误会,这不是逼着我跳河吗?” 王友芳敢说昨天的事,她就要撕破脸看谁脸皮厚实。 。总有那么些妇女嚣张的很,抓住姑娘们顾着名声不敢声张编些捕风捉影的事。 果然,王友芳支支吾吾:“我哪知道你找他啥事,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明显就是因为诱骗她不成怀恨在心,加上又搅合了她儿子的好事趁机报复。 陈秧露出委屈的神情:“婶子,话不是这说的。你也是有闺女的人,姑娘都爱惜名声,再说了,生产队有闺女的多了,总不能去过你家就有问题吧。” 话音刚落,吴见怪声怪气喊了一句,“就是啊,还好我没去过你家,你要让我做上门飞婿咋办? “哈哈哈哈-----” 有人爆笑出来,有人闷声偷笑。 陈英见王友芳收不了场,急忙站出来解释:“我妈不会讲话,秧秧是和我一块长大的,她是去找我的。”又给陈刚示意,陈刚才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地拉住王友芳。 她没想到王友芳会将这事扯出来,给她使眼神,她装作没瞧见,想拦都拦不住。 社员们满怀兴趣想看一场大戏,原来是一场乌龙,觉得没啥戏看头纷纷散场。 陈英小心翼翼地赔不是:“秧秧,我妈她年龄大了不会说话,你别介意啊。” 看来原主是被你们哄骗惯了。 “会吃盐就行,我走了,再见。”陈秧对陈英笑了笑,她的笑让陈英心中一颤,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再见”是替主原主说的,原书里原主老实听话,做炮灰够格,还不够资格做被害人。这不,自己刚冒头,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等着吧,后面的戏越来越好看了。 刚到家,徐兰芝拉着她问东问西,担心不自已:“秧秧,今天的事你爸都给我讲了,咱家势弱在外面啊别争别抢,吃点亏就算了。” 陈秧搂着她的胳膊,撒娇地笑:“妈,人家花木兰还替父从军呢,说不定您养了一个陈木兰呢。” “去去去,哪学的贫嘴,你将来嫁个好人家我就满足了,我去做饭了啊。”徐兰芝颦眉说道。 “小鱼仔我来做,奔奔呢?”陈秧屋里屋外加后院找了一圈,跑到灶间问徐兰芝。 徐兰芝一边切腌菜一边朝窗口瞧了一眼,“一早就上山挂蜂箱了,怎么还没回来?” “我出去看看。” “哎。” 脚力快,又没带东西,爬山很快。她顺着川石坡方向找了过去,在一个凹坡处看到了夏奔,人家头带树枝编的发圈,悄声不吭地趴在地上。 陈秧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他后背轻轻一拍,“奔……”刚说一个字,就被夏奔食指放在嘴边“嘘”的停顿了。 夏奔指了指野坡,轻声说道:“快趴下。” 陈秧趴下后,他才将眼神转向前方。 陈秧顺着他的眼神的方向望去,四周都是树木,只有窄窄的空地,空地上还用绳子半吊着一个箩筐。 这是捉什么?麻雀?不像啊,陈秧看向夏奔,他屏住呼吸,眼神专注地盯着对面,丝豪不受外界影响。 陈秧学着他趴在地上半晌,刚想扭动一下身体,“嘭!”随着夏奔拉动手中的绳子,空地上的箩筐盖上了,夏奔弓起身体冲了出去,压住箩筐。 透过箩筐的缝隙可以看到,是一只肥硕的麻兔。 “它肚子里还有小兔子呢?”夏奔拎起麻兔的耳朵,眉开眼笑。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将兔子塞给她:“给你养着玩。” “我不但要养着玩,还要繁殖。”陈秧一把捉过麻兔子,又问他:“蜂箱都挂好了?” “嗯,放心,按你说的位置烧了蜂蜡挂好了。”夏奔边收绳子边说。又从灌木堆里拖出另个箩筐,“还找到了这些板栗和沙梨。” 大半箩筐的带青刺的野生板栗,让陈秧回忆起甜糯的糖炒栗子。沙梨的看相不太好,陈秧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噗!”硬得像干涸的泥土不说,还一嘴泥巴渣子。 不过,还是留下了,沙梨生吃没法吃,做成糖心梨不但好吃还能润肺止咳。 夏奔在后院给麻兔做了简单的窝,让它好好生养下兔崽子。 陈秧在灶间揉腌菜,腌菜其实就是酸菜,只是每个地方用的菜不同,有的地方用大白菜,有的地方用雪里荭或者萝卜缨子。 炝上油锅,再扔进晒得干干的小鱼仔,不停地炒动小鱼仔散发香味后,陈秧倒入控干水的雪里荭腌菜和青辣椒继续翻炒,小鱼仔和腌菜自带咸香,盐都不用放的。 菜烧好后准备焖饭,今天她要做白米饭不带红薯南瓜的那种。 大锅里的米开始翻滚,她用筷子夹起一粒米放进嘴里咬了咬,才用瓢将浓稠的米汤盛出来继续盖上锅盖。 等到锅里半生不熟的米开始噼里啪啦地响,揭开锅盖,米饭清香和锅巴焦香迎面扑来。 麻利地盛出蓬松喷香的米饭,留下锅巴。趁着灶里的温火,倒进米汤。金黄的锅巴“咕噜咕噜”开始冒泡,变成土灶锅巴稀饭。 “开饭啦。”陈秧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没分家的时候,高奶奶管家管的严,哪会焖白米饭吃,一年到头能吃上三四回都不错了,没吃饱还不敢再盛。 每个面前放着一碗冒尖的白米饭,“秧秧,这太浪费了啊。” 陈家平锄完地进灶间看到白米饭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又心疼起来。 陈秧把他拉到小桌前,笑得嘴角弯弯:“您就只管负责种地咱家的菜地,其他的事我来操心就行了啊。” 徐兰芝劝他,“家平,咱又不是天天吃白米饭,赶紧趁热吃,奔奔你也赶紧吃,忙乎一天了。” 等在大家都动了筷子,陈家平才捧起碗,狠狠扒拉了两口白饭,在嘴里慢慢地细嚼。 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人图个啥,不就是图一口白饭一顿白面饺子。 夹起一筷子腌菜焖小鱼仔埋进饭里,再一口扒进嘴里,没嚼几下就急着吞咽了下去。 不一会,碗里饭就被他扒个干净,“嘿嘿,今天的小鱼下饭的很。”陈家平见其他人都还没吃完,他自个吃得连一粒米饭都不剩,有些过意不去。 陈秧见陈家平不好意再添饭,拿起他的碗给他又添了半碗。 长期吃得半饱的人不能突然吃的太撑,会伤脾胃。 又吃了半碗,陈家平才觉得满足了,自个去盛了一碗焦锅巴稀饭,一边沿着碗边呼哧呼哧喝稀饭一边夹起小鱼仔放进嘴里送。 一碗热腾腾的米汤锅巴稀饭下肚,焦香爽口,他满面红光感叹起来。 “每年上堤的时候,看到船上人捧着铝饭盒吃白米饭,饭里还埋着肉片。我心里都在想,不要菜白口吃饭也成!” 要求这么简单?回头每顿让您老吃白米饭,饭里不但要埋肉片,还要埋鸡腿呢。 陈秧边听他讲小时候的事边想。 饭后,陈秧找出闲置的粗陶缸,先在缸底垫上一层茅草,小心地将沙梨挨个放进去后,又铺上一层茅草,再放沙梨。 “这是做什么?”不光夏奔好奇,连陈家平都好奇地问。 陈秧用泥巴将缸口封住后,搓了搓了手中的泥。 “这是封糖心梨。”她估算了一下时间 ,大概二三个月就可以吃了,“过年的时候就可以吃了,治咳嗽。” 先不说到底能不能治咳嗽,徐兰芝惊讶地问:“这不会坏??” 她的哮喘是老毛病了,到了冬天就厉害,舍不得抓药有时候就买点甘草止咳,实在顶不住了才去抓三副中药。 每年冬天,高奶奶和李素珍看她更加不顺眼。 “妈,您就放心吧。”陈秧有把握的很,沙梨生吃难吃,醇化过的沙梨到了冬天在炉子上加热,滋味绝了。 徐兰芝的病除了舍不得花钱拖成哮喘的原因,另外是营养跟不上,还有心情不舒展的原因。 能吃能喝,心情好,病都不会找上门。陈秧边嘀咕边洗净手,开始腌制臭冬瓜皮和南瓜皮,顺便将南瓜仔都留下来。 夏奔没帮上忙,因为陈秧已经给他布置了一大堆作业。还戳着他的额头安慰他:“这叫培优,还是一对一培优呢。”夏奔只得回房拼命读写她布置的作业。 忙乎着干活的陈秧没想到,她今天在动员大会上的事迹还没等到过夜,已经传到大队书记耳朵里了。 第23章 “今天是吹了什么风?这么早就过来了。”公社书记刚进办公室,发现李力稳稳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李力听了陈秧在动员大会上讲沼气后,连夜修改工作汇报。 来不及等盘书记上班,他自个坐到办公室,倒了一杯茶坐等半天了。 李力被盘书记调侃的禁不住“哈哈”大笑,又拍着手里的笔记本低声道:“一晚上没怎么睡就记着给你汇报工作呢。有好事,就看你敢不敢拍板。” 盘书记笑出声来,“嗬,咱俩在战场的时候,你推我进战壕里沾了一身野猪粪,也说是好事,这帐还记着呢。” 李力露出讪讪的表情:“好汉不提当年勇,嘿嘿。”他掏着一包烟,递了一支给盘书记。 盘书记点燃烟,调侃他:“你还记得当年你刚到战场的时候不?” 李力点头,怎么能不记得?那是他一身最热血的时刻。他家里在本地是大姓,兄弟姐妹众多他又是大房长孙,他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偷偷跑去报名参军的。 望着李力笔挺的身姿,盘书记发出感叹:“周首长问你的话,我记得特清楚。” 他模仿周首长的语气:“小----鬼,是不是偷着跑出来的?有没有十八岁?”“你来了一句,报告首长,我今年十八岁零一百二十天,在场的人都哄笑。” 后面的事两人都清楚,当年的小鬼跟着当年的盘营长,后来又做了周首长的警卫员。 盘书记大有感触地笑了笑,“真是羡慕你啊,战事那么紧你还能学英语,难怪周首长点名要你,现在又闷头钻研农事。” “哈哈哈,那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前几年大队工作不顺当,都是因为脑瓜里装的东西太少。” 李力边笑边把沼气的事向他做了口头汇报,又将陈秧在动员大会上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他感慨地说,“要这个陈秧是个男娃多好,我也不用愁了。” 他是全公社下属大队里有能力有魄力的书记,肯定不会一直窝在茅山村。 加上又是茅山村土生生长的,不管到哪里都是希望家乡发展的更好,所以他一直想培养接班人。 说完,他将笔记本递给盘书记,盘书记打开笔记本,专注地看起来。看到重点处又和李力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开了。从沼气的使用范围,到后续的作用,再到投入的补贴等等。 “就这么定了,补贴的事我来解决,但是,这事不能有任何闪失。”盘书记凝重地下了命令, 沼气这事,要打响头仗,不然后面社员们有抵触,县里不信任很难再继续实施下去,风险与责任是并存。 李力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一改在盘书记面前随意的表情,郑重地点头保证。 临走的时候他又嘻笑着问了一嘴:“老盘,我可是放出话了啊,我大队选广播员你会亲临现场。”“滚滚滚,又不是选美,对了你说提出沼气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 “陈秧,秧苗的秧!” “嗯,好名字,晚稻收割了后让她脱产参加沼气修建工作,工资按公社农业技术人员工资标准发放。” “收到。不过你可别和我抢人。”李力扔下一句话,满意地走了。 今天是各生产队割晚稻的第一天,晚稻要抢在霜降以前全部收割完,任务紧得很。他带着仓库保管和妇联主任查看了好几个生队的收割情况后,最后才来到六队。 金色的稻浪翻滚,割谷的人一字排开,一手搂稻谷一手割。收谷的人跟着后面捆好稻谷,等着壮年汉子挑到稻场里。 “咚咚咚----”黄队长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拿起铜锣一顿猛敲,嘴里喊着:“大伙抓紧点啊,女的-----割谷捆谷,壮汉子们------挑草头啊!” 他喊完话,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又猛敲了几下铜锣,迎了上去:“李书记,你咋来了?” 往年双抢的时候,书记会下队去检查工作,一般情况他不来六队,因为六队每年都是超额完成任务。 “怎么,不欢迎我来啊。”李力边笑边看向远方稻田。 陈秧正领着知青们在收割,哎,割谷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先用着再说吧。 不过,沼气这事还要给老黄打打气说一下,这事年前就要筹备,年后就动工不耽搁第一季庄稼收成。 他支开黄保管和张主任,对黄队长说了全公社第一个沼气实验池就是六队,黄队长半天不语,昨晚陈姓拿沼气找事,他担心做不了这个工作。 “思想工作我来做,我倒想看看这事还有谁反对。”六队动员大会上的事,李力门里清的很,知道他是怕思想工作不好做。 “好咧!”黄队长瞬即眉开眼笑。李力指了指陈秧:“陈秧有思想,盘书记点名让她参与沼气的筹建,这事先不要对外说,我就给你通个气。”黄队长拍着胸脯保证,李力又和他商议了一下修建沼气的位置自己先回了大队。 埋头割谷的陈秧只想快点结束这种工作,从早上马不停蹄地割到中午,回家吃饭带休息只有一个时辰,接着又上工不一会就口干舌燥的厉害。 胳膊上全是稻谷刺出的来印子,痒的让人想炸毛。 平时上工,刘青青还会时不时和她搞点小把戏,今天她也累得没力气说话。 还好,她带了一大瓷壶茶,里面加了消渴提神的花红叶子。她加快速度往前走,这样就能拉下别人半个身子,她也能偷空喝口水。 花红叶子是茅山村特有的,枫叶般的颜色。 夏天的时候,茅山村的人全靠它消暑气,往白搪瓷缸子里扔上二两片叶子倒上开水,茶汤金黄,又清又亮,姑娘们打耳洞,用它的梗穿进刚打的耳洞里,恢复的又快又好。 冬天喝热腾腾的,夏天喝凉丝丝的。一角钱买上三斤能喝一年,物美价廉,只是社员们没空闲天天烧开水。 陈秧麻利地倒上一碗,喝了好几口,瞬间觉得嗓子不冒烟了。 周云香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问陈秧:“陈秧,还有多的茶吗?”自大锅饭结束后,社员们放工都是各自回家吃饭,上工的时候自带茶水。 知青们有时候懒了想多睡会,也不想烧茶水。 上午割谷她强忍着没喝,下午实在忍不住了。 陈秧向她招招手:“没带茶的都来喝,还有很多呢。”除了刘青青,其他人都围了上来抢着喝,就好像喝琼花玉露一样。 “你们都在那里干什么?”张兰英一句猛喝,吓得周云香差点摔了杯子。 张兰英其实一直在关注陈秧这边,半天也没找出什么问题,失望之际见到知青们都扔了镰刀不干活,便疾步走了过来。 刘青青看着周云香,不由地讥笑了一声,眼皮浅的人活该。 周云香怔怔地不敢动,陈秧拿下她手中的杯子放好,轻声吩咐:“你们先去忙。” “陈秧,你就这样带知青的?”张兰英面无表情,盯着陈秧。 看来,她真的是太闲了。 陈秧飞快地拿过镰刀,“张主任,总不能不让人喝水吧?” “我看是知青们都被你带坏了,就你这样还报名广播员,我第一个不同意。” 刘青青竖起耳朵听到张兰英的话,恨不得凑上前去自荐。 “啊,您不同意?这事都归您管?”陈秧故意瞪大眼,做出惊讶状。 张兰英也不傻,当然不会接高帽子:“我有提议权,你看看,刘青青从城里来的姑娘还能坚持不偷懒,你做好榜样了吗,这事我可要给黄队长说道说道。” 陈秧只觉得一阵头疼,她为啥就咬着自已不放呢。 算了吧,你想找谁说就找谁说吧,“去吧,黄队长在那边呢。”陈秧活动了一下腰椎,偷偷给了她一个请自便的眼神,又笑道:“我要忙了啊,张----主----任。” 喝口茶水也能被她上纲上线,真是人才! 张兰英气得直抖,扭身就找黄队长,“老黄,你们队的陈秧上工时间没有做好带头作用。” “啊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黄队长装糊涂,大队书记前脚刚说过,公社盘书记亲点陈秧。加上张兰英平时喜欢搞官僚主义,黄队长看着她也头疼。 “陈秧懈怠工作,听清楚了吗?”张兰英冷硬地说道。 黄队长见她没个好脸色,打起太极:“张主任,我这里忙,这事回头再讲。”说完,他放下草头,拿起铜锣敲了起来:“社员同志们------大队妇联主任来慰问咱们了啊,大家更要加把劲,还有一个时辰就下工了哟!!”说完重重地敲了铜锣。 张兰英捂起耳朵:“老黄,你这是包庇陈秧。”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要忙了啊,回见回见。”老黄急匆匆地拿起冲担,挑上两担稻谷走得溜快。 陈秧干活从不偷懒,再说了她还是张兰英未过门的儿媳妇,谁知道张兰英又整什么事,装糊涂就对了。 按农村的规矩,口头说的退亲是不算数的。 “我就不信还整不了一个黄毛丫头了。”张兰英看着老黄的背影,心中恨恨地嘀咕。 第24章 张兰英被陈秧不软不硬顶了回去后,又被黄队长装糊涂气个半死,闷了一肚子气。 找到书记告小状,还没等她开口,李力眼都没抬,扔下一句小事情不用找他。 她只得跑到会计室找到刘强,拉他到无人的地方抱怨了一通,怪他没本事,管不住陈秧才会变成这样。 “妈,要不是您直接跑去退亲,您这不是想怎么说她就怎么说她。” 刘强一脸委屈,打着婆婆的名头教训陈秧,那是理所当然。 张兰英想了想,是这么个理:“我那天是气着了,不算数。”刚说出来觉得不妥,连忙改口:“咱这里的规矩是口头说的退亲不算数,你回头去给陈秧说。”昨走前又交代刘强:“咱家的脸面可都在你身上了,对了,你别想着那刘青青了,不靠谱。” 她做了十几年的妇联主任,行势也看得清几分,七十年代后知青留农村的越来越少。 刘强闻言,顿时耷拉着脸。 以他的本事这辈子也就在农村了,别说刘青青没看上自己,就算刘青青看上自己她也不会为自己留在农村。但是,如果刘青青愿意留在农村呢?那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他皱紧眉头说道:“我向书记推荐了刘青青做广播员,免得陈秧尾巴翘得太高。” 张兰英不知道刘强的真实想法,随意地点点:“也行,陈秧要是听话,什么都好说。” ***** 什么狗屁铁娘子,全是血汗堆起来名声啊。 手脚不停的割了整天谷,回到家直想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再也不想醒来。 下工的时候,只有她和刘青青咬牙坚持没有直接躺在田埂上,其他知青扔下镰刀躺在稻桩子上不想再起来,也不管身子底下稻桩子扎不扎。 直到夏奔将饭送到房间,她才揉着僵硬的腰起身:“我一定要做大队广播员。”说话间,她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刘青青是重生肯定会说普通话,但是自己现在还不能用普通话,这样肯定会被刘青青怀疑。自己目前还没有什么资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陈秧决定用最接地气的方法去参加竞选,广播是给谁听的?当然是播给广大社员听的,他们更能接受方言。想到这里,陈秧重新充满斗志,混身都来劲了。 大碗南瓜疙瘩被她吃个精光,又神气地让夏奔拿作业给她看,准备要洗澡的时候,吴见来了。 他将一大包东西递给陈秧,拍了拍包里东西:“高飞让我带给你的。” “高飞这么快就回来了?”陈秧随口问他,高飞请了两天假她知道。 “嗯,省城来回也就两个小时。” 陈秧打开包裹一看,惊喜地睁大了眼,不但有她梦寐以求的下水衣,还有各种卤料冰糖,老字号的九制梅子,最底下还放着一本许国璋英语课本。 吴见勾着头看一下包裹,陈洋“啪”地合上包裹:“看什么看?又没吃的。” 在陈秧看来,冰糖和九制梅子都是卤料的一种,不过瞧着吴见的样子是没有私自拆开过,还算个正人君子。 “吃了吗?”陈秧收起包裹,随口问道。 “吃了,没吃饱。”吴见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肚子。 知青点轮到刘青青做饭,知青们都挺累的,刘青青蒸了一锅红薯大家囫囵吃了个半饱。 “你等一会,我给你做南瓜疙瘩汤。” “好咧。”吴见连连点头。 陈秧重新烧上灶,挨个拍了拍墙角南瓜,挑了一个粉皮老南瓜剁好。 锅里刷上一点点油,麻利的扔姜丝,然后又将南瓜扔了进去,翻炒了一会儿之后,加水。 将碗里的面粉搅拌均匀,等锅里的水开始咕噜咕噜冒泡,南瓜变得粉糯之后。 用勺子将面疙瘩淋进南瓜汤里。有了面疙瘩的南瓜汤,开始变得金黄浓稠,起锅的时候再撒上胡椒和小葱。 “赶紧吃,明天还要上工。” 还没等陈秧端起碗,吴见先她一步双手捧起碗,直接站着连吹边吃。 老南瓜不去皮,又粗犷有嚼劲,吴健吃完南瓜和疙瘩,又将糊糊的汤汁呼噜呼噜喝光。 虽说南瓜疙瘩汤趁热吃最好吃,吴见这般吃法,分明就是打仗。 不光陈秧看得想笑,连夏奔也笑了起来。 “嘿嘿,你家的饭就是比知青点的好吃。”吴见不好意思地笑。 好吧,以后还有更好吃的,陈秧可是计划从美食入手挣钱呢,没两把刷子敢说这大话? 吴见心满意足的走了,陈秧洗过澡倒头就睡,家里的事全扔给夏奔,至于夏奔干什么她是没精力管了。 日复一天割谷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结束了,剩下的事是脱谷和晒谷,最后由大队仓库保管员来验收入库。 “大队今天晚上放影,咱去看吧?”夏四珍兴冲冲地来约陈秧。 “啥电影?” 陈秧全付心神抓夏奔的学习,上山用松果试着炒山核桃,两耳不闻窗外事。 “闪闪红星,听说还是新片呢?” 本想拒绝她,突然又想到父母和夏奔,还没看过电影。她塞了一把炒熟的山核桃给夏四珍:“嗯嗯,晚上一起去。” “这东西涩得很呢。”夏四珍推开陈秧的手,撇撇嘴。陈秧一把拉住她的手,笑起来:“炒熟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你尝尝就知道了。” 夏四珍咬开一个,捏出一小瓣核桃仁放进嘴里,表情由警惕变成惊喜,回香悠长,唇齿留香。“这东西炒炒就这么香了?“ “嗯啊,给你包一包,拿回去让老五吃着玩。”陈秧利落地给她包上一包。 全村人都知道夏家的女儿们对弟弟就像对儿子一样重视。 “那我就不客气了,晚上我带着老五一起来找你。”夏四珍扔下一句话,拿上山核桃风风火火地走了。 陈家平听说要看电影,开心之后又犹豫。 没分家的时候,双抢农忙结束之后大队放电影,徐兰芝和陈家平从来不提去看电影,提了高奶奶也不会同意,夏奔更是没有资格去。 李素珍和王小广倒是场场都没有落下。 徐兰芝柔柔地朝他开口:“生产队没那么忙乎了,今天你就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自从嫁给他,虽然受过婆婆和妯娌的委屈,但是他总归是对自己很好。 陈秧的天生白皮肤其实是随了徐兰芝,要不是徐兰芝身体不好导致肤色蜡黄,其实也是个美人胚子。 加上她刚才说话轻言细语,又温柔,陈家平哪有不同意的,再说了,人都是喜欢娱乐的。 晚上早早地吃了饭,天还没有摸黑,夏四珍就带着包老五来了。夏奔和陈家平各背上一条长板凳,陈秧带上炒好的板栗、山核桃、还有南瓜子上路了。 在家里包零嘴的时候被夏四珍催命一样的催,早早地起身,还以为去的太早。结果,路上全最抗着板凳的人,大人们一群一群地结伴,小孩们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一场电影让社员们像过节一样。 “老陈啊,今年你也来看电影了啊。”有人开着玩笑。 陈家平被喜悦的气氛感染,赶忙点头:“凑热闹,哈哈。” “走走走,一块走热闹。” 到了地方,陈秧傻眼了。 宽阔的场子里,高高地挂着幕布,下面好的位置全被占满了。 “傻了吧,我催你半天,你还紧磨慢磨的。”夏四珍抱怨起来,看电影是她唯一的乐趣,一年最多也就二次。 陈秧挽起她的胳膊,抿嘴笑笑,装模作样地求饶。 “我错了,下次咱中午就来抢位置,还要放上纸条写上四珍专用席好不好?” “扑哧~”夏四珍被她逗笑了,“正经点,咱找个位置吧。” 反正都是后排了,坐哪都一样,陈秧随便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并且安排徐兰芝和陈家平坐得远一些,又塞给他俩零嘴。 夏奔挨着陈秧坐下后,偷偷地说:“咱爸妈过上二人世界了,你看,咱爸笑的那样。” “你快别看了,小心咱爸不好意思。”陈秧梗着脖子目不斜视。 包老五挤到夏奔身边直接坐下了,陈秧只好和夏四珍挤到一起。 两人一边吃着零嘴一边聊天,夏四珍眼尖看到了刘强:“秧秧,刘强在那边。” “你咋老是关心他,到底是来看电影的还是看他的?” 陈秧根本没往她指的方向看,只顾打趣她。夏四珍忍不住叫了起来:“当然是来看电影的。” “快快吃零嘴,电影要开始了。” 身后的光束照射到幕布上,呲啦呲啦的响了几下之后音乐响起。幕布才出字:八一电影制片厂,除了小孩子们声音,广场顿时安静了许多。 放映到高潮部分,后排的人都站了起来,陈秧这边是后后排,只得站到板凳上看直到电影结束。 散场后,社员们提着煤油灯照路,通往各生产队的小路上到处都是灯火。 陈秧和夏四珍没有带灯,跟着大部分摸黑回了生产队,陈秧和夏奔送她回家,必路过稻场。 浓密的夜色中,突然一道人影走出来,吓了陈秧一跳,夏奔赶忙拉住她靠着草垛屏住呼吸。 “刚子,整好了吗?电影快散场了。” 这是王友芳的声音,一阵细碎的声音后,传来陈刚的声音:“妈,你确定今天是陈秧家放牛?” “没错,快走吧。” 两人不再停留,摸黑走了。陈秧问夏奔:“今天咱爸放牛了?”“嗯。” 为了抢时间,生产队脱谷用拖拉机的同时还要用牛,队里只有一头牛每家轮流放牛。 为啥要问谁家放牛,陈秧不禁感到奇怪。 第25章 稻场的草木味道在鼻腔里打滚,生产队收割的稻谷集中在稻场里等待脱谷。 昨天大队为了鼓励社员又放了一场电影,所以谷场就像一个沸腾喧闹的海。 有人高声地叫嚷着,有人争论着电影情节。 “黄队长,不得了哟,你快来看看,牛……病了。”夏四珍的妈余春华慌慌张张地跑来,吓得气都喘不过来。 这个时候牛生病,那可真是大事。 “夏家的,莫慌,咋回事慢慢讲。”黄队长停下手中的活儿,他记得清楚,昨天晚上是陈家平放的牛,今天是夏家。 “我家早起在仓库接牛去喂草,回谷场刚套上石滚子,牛怎么赶就是不动。” 余春华急得一口气说道,满脸焦虑地抱怨:“这可怎么办哟----” 她身后跟着满面愁容的夏四珍。 “别急,带我去看看。” 牛病了脱谷会延期,往后再要下雨后果严重,黄队长拧紧眉头。 “哎!”余春花和夏四珍赶紧跟上。 谷场另一头,稻穗金灿灿地铺成一片,黑咕咕的水牛站着边上不肯进场,社员们也围了上来。 “这是谁家不要脸,用了牛不喂饱。”王友芳满脸鄙视地看了看陈家平。 陈秧顺着王友芳的话联想了一下,顿时弄明白昨晚奇怪的事了,昨天正是自家老爹放的牛。 夏四珍不明白,她以为王友芳说自家,委屈极了:“我一大早就牵去喂草了。”她用手指了指大黑牛圆鼓鼓的胃部:“不信,大家看,还没瘪下去。” “说不定是你家前面的人的原因。”王友芳提醒夏四珍。 陈秧当然不会让自家受冤枉,加上还没弄清楚牛到底怎么了,她转了转眼珠:“黄队长,先看看牛到底怎么回事吧。” “我老夏家祖辈都是这里的人,谁想欺负我孤儿寡母的,我给他拼命。”余春华往地下一坐,嚎啕大哭。 夏四珍见她这样子,脸有些发烫。 “ 黄队长径直牵过牛,这头黑牛是他看着出生的,小时候就是他照看的,温和懂事,经常用还没有硬化的头角轻轻顶他。 它嘴里不停地嚼动着,嘴边挂着白沫,身体不停的往树干上蹭。 黄队长把它牵出来,摸摸黑牛的脖子,抚了抚它的皮毛,又轻轻拍了拍它的后臀。 “哞------哞------” 大黑牛颤抖了一下,用头顶蹭黄队长的身体,声音低缓像是在诉说委屈。 黄队长抚摸它的头顶安抚它好一会,把它系回原处。 “哑巴牲口不懂事,竟然有人也不懂事打牛。”祖祖辈辈庄稼人,把牛看作是庄稼人的命,有没有被打过一看就知道,黄队长怒火难平。 “前天还是好好的,昨天是陈家平家放牛,今天是夏老五家,还能有谁干这事? 陈二爹双手抱胸,瞄向陈家平。 陈家平没想到火一下子烧到自个身上,急忙解释:“二叔,我没打过牛。” “哼,打没打自己心里清楚。” “就是,不是他家就是夏家,还能有谁。”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看着像老实人。” …… 陈秧无奈地苦笑,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啊,村里谁都惹得起两家,除了自家就是夏家。 冤枉这两家,让人哑巴吃黄连有理说不清,黄队长还要承担延迟交粮的责任。 如果是针对黄队长,他们应该还有后招。 如果此事将昨天的事当众揭发出来,没有证据不说,对方也不会不承认。 陈秧脑子快速转动,不承认?对没做过的事进行否认,逻辑有点怪但是只能这样了。 “你见谁打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不承认是吧?好好好。”陈二爹转身走向大黑牛,拨开上面的毛,指着黑牛的后胯:“大伙都来瞧瞧看!” 大黑牛的后胯上,留有好几道积了血的紫色伤痕,还有两道伤痕还在住外渗血。 社员们都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大家都不像黄队长那样对黑牛有感情,但是看着它焉而吧叽的样子很是不忍。 陈秧眨巴眼:“反正我没打!” “我也没打!”夏四珍赶紧跟着证明自己清白。 “你们可是睁着眼珠子说瞎话,这伤是天下掉下来的。” 陈秧翻着白眼儿:“我家也不知道天上掉伤这事。” 哼哼,看谁更不要脸。 “看看她,这是打死不承认。” “做贼心虚呗。” “黄队长,你看这事咋处理吧。”陈二爹甩了甩手,目标变成黄队长。 黄队长挥挥手:“先不说这事了,脱谷要紧,陈刚今天要辛苦一下了。” 他的意思是让陈刚用拖拉机拉着石辗子脱,生产队也只有他能熟练地开拖拉机。 “刚子病了,烧的厉害,在家歇着呢。” 王友芳迫不及待地回话,她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 刚看到希望的夏四珍失落地看向陈秧,陈秧冲着她神秘地眨巴眼,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可是会开手动档汽车的人,拖拉机算什么。不出声的目的是想知道陈刚要体现自我价值,还是甩盘子搞大事害黄队长。 黄队长心中一紧,这个时候借其他生产队的人也抽借不过来,各队都在抢着时间脱谷。 “陈家的,要不给陈刚说一下,看能不能坚持一天。” 王友芳有些不高兴:“病来如山倒,能坚持不早来了,队长你还想想别的办法吧。” 黄队长听她的话就知道没戏了,环顾了一下四周,大部人都缩着脖子低下头。他急的来回跺步,心焦的很。 “都先回去歇息着吧,等队长借人过来再上工。”陈大爹冲着社员们说道,装模作样地拍了拍黄队长肩膀:“老黄,你找到人马上喊工,让他们在这里闲站着也不是个事。” 黄队长先是警惕地看向他,“你------,”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大伙先下工吧。” 牛用不上,拖拉机也用不上了,人站着这里没法,总不能像五十年代那样让社员用手搓打吧。 社员们四下散去,只剩下陈秧、夏四珍和几个黄姓的男社员。 看来今天这事,还是因为陈姓的人惦记着队长的位置。 “黄队长,吴见会开拖拉机。” 既然你们看不上开拖拉机,那就只好让人顶替你了,便宜就让给吴见吧。 黄队长抬起头,急急说道:“快去叫他来。”他也顾不上吴见到底会不会开,这档口只要有人敢站出来开拖拉机,他都会让上,可不像平时其他人都不让摸一下,生怕弄坏了好不容易申请来的拖拉机。 吴见和知青们正在种油菜,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是谁在想我?”他给高飞开起玩笑。 还没等高飞骂他厚脸皮,陈秧的声音就到了:“吴见,快跟我去稻场。” 顾不喷嚏了,吴见摸了一把脸:“队长让我们今天下油菜,去稻场干嘛?” “别问了,快跟我走!”陈秧转身就走,他只得跟上,其他知青隐约就听到吴见的惊叫:我不会开拖拉机啊。 刘青青对高飞不屑地说道:“我说的对吧,跟着陈秧就没好事。” 高飞闷声不吭地继续种油菜。 趁着走路的时间,陈秧速度极快地讲了整个事情,吴见苦丧着脸:“我真的不会开拖拉机。” “想不想半脱产?” “想!”吴见眼神一亮。 “想就现学现开,我就说一遍,记好了。”陈秧抿嘴笑起来,拖拉机手是半脱产,和赤脚医生一样的待遇。 讲一遍后,吴见还是有些不明白,只是时间来不及了。陈秧拉起他加快脚步,黄队长要等得心焦了。 “快快,跟我来。”黄队长见到两人,二话不说就要开始。 半新不旧的手扶拖拉机停在仓库门口,吴见搓了搓手,就要爬上去。陈秧扯住他,指了指摇手的地方。 他想起来了,陈秧说第一步要先启动,怎么启动他突然有点蒙了。 陈秧从拖拉机里找出摇把递给他,凑近他低声提醒,“快摇,等拖拉机震动起来再松开摇把。”又顺手按下降压杆。 是死是活冲了。他闭上眼睛用力地摇动摇把。 “突突突----突突突----”马达的声音真好听,吴见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晴。 一股柴油味冲进鼻腔,陈秧觉得挺好闻的。 赶紧帮他松开降压杆,自个爬上拖拉机后面。 见她这样,吴见胆子大了些:“坐好了啊,出发了。” 陈秧一边在后面指挥一边向黄队长笑嘻嘻地挥手:“黄队长,今天他加班脱谷没问题呢。” 吴见:…… 随时拖拉机的启动,黄队长一颗揪紧的心慢慢地松了开来。 陈刚在家一遍又一遍地催王友芳去看一下稻场的情况,都被王友芳瞪了回去。 他没办法,只得找陈英,想让她去探听一下消息。 对于陈刚和大爹商量的事,陈英隐约也知道一些。只是男人们商量事,她这个未婚姑娘通常是没资格的。 她当然也想陈刚做队长,最后能一步一步爬上大队书记的位置,所以她装作不知道。 “哥,这事我也知道了,既然做了就急不得。” 陈英有些心神不定,还有两天就要去大队参加广播员竞选了,她心里也没有底。 “英子,要是你哥做大队书记,别说广播员,就是大队的共青团书记还不是你哥一句话的事情。 看她想得出神,王友芳掩不住的激动安慰闺女,陈大爹二爹摆明了要支持儿子做队长,这是天大的好事。 “咚咚锵--咚锵----”话音刚落,传来紧密的铜锣声,王友芳的心往下一沉。 第26章 “突突突------”拖拉机围着稻场转了一圈又一圈。 “队长,我天生就是拖拉机手呐!” 吴见双手稳稳地握住把手,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 要不是有人甩盘子,生产队的拖拉机哪会轮到知青开,他可是第一人,将来回城了也有吹牛资本呢。 黄队长蹲在草垛边上,满意地直点头,吴见这小子又听话又肯干。 “哎,你下来,拖拉机哪是你能开的?” 王友芳和社员们赶到稻场,就看到眼前的一幕,她不由地张开手,想拦住拖拉机。 吓得吴见紧急拐弯,一阵后怕:“黄队长----别让人挡着我啊,不然加班加点都干不完了!” “都去扬谷,场子里不要站人。” 黄队长站直身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陈二爹拉住王友芳低语后,王友芳转向黄队长,有些焦急地说:“队长,刚子他身子好些了,让他来吧?” “让刚子先歇着吧。” 牛病了拖拉机手病了都是一场人为的戏。 黄队长不轻不重地扔了一句话就走了。大黑牛的伤口等着草木灰用,哪有时间和王友芳磨缠。 “哎,你---这……” 王友芳进退两难,陈刚在家歇着没有工分,上工的话,吴见已经开上拖拉机了。自己男人嫌她乱出馊主意不肯出面,真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陈刚最后还是没来上工,他怕被人嘲笑。 稻场里社员们干得热火朝天,中午下工的时候吴见劲头十足地开着拖拉机,享受驾驶的快乐。 “陈秧,真有你的!这情我领了啊!” “突突”声中他大声喊道。 陈秧眼里含笑:“中午别回知青点了,我让夏奔给你送饭。” “啊---好好,那有什么问题呢。” 知青点的饭菜不好吃,还是陈秧家做啥都好吃。 吴见本来想着回知青点蒸些红薯,中午和晚上随便填上肚子,陈秧说给他送饭,哪有不同意的。 陈秧准时到家,正要往大锅里下红薯徐兰芝被她拦下了:“妈,别下红薯,中午吃腌菜炒蛋饭呢。” “成,红薯留着晚上。”徐兰芝擦擦手,有些欢喜地讲:“麻兔生了一窝小崽子呢,奔奔这会还在给它搭窝。” 差点忘记后院那只母兔子了,陈秧愣了一下,回神问道:“他还会接生?” “姑娘家家的咋说话呢,那又不是生孩子。” “哦,那是助产士。” 干完活,走到灶间的夏奔刚好听到她的话:…… “天越越来越冷了,给它的窝加了草。” 陈秧麻利地磕上鸡蛋,用筷子搅拌金黄的蛋液,“等我忙完去看看,奔奔,一会你给吴见送下饭。”也不管他想不想听,一边往锅里倒鸡蛋液,一边讲早上稻场发生的事。 陈家上工的人只陈秧和陈家平,陈家平下工回家没事就钻到菜园子里找活干。 徐兰芝和村里人交往不多,村里的事是从高奶奶和李素珍嘴里知道的。听陈秧这么一说,她也没听出来个名堂,对着陈秧一顿劝:“啥时候都让着别人,在外面不要惹事,就能过安份日子呢。” 知道她是个啥性子,陈秧笑笑也不说话,又重新刷油开始炒米饭。 夏奔突然说了一句:“兔子急了也咬人的。” 陈秧对着他笑:“开春就有兔子肉吃了。” 一边将锅铲递给他,他熟练地翻炒米饭,米饭开始分散,陈秧已经切好葱花。 倒进腌菜和炒过的蛋皮,香味很快飘洒出来,撒上黑胡椒、盐和葱花。陈秧装好饭和热茶,让夏奔给吴见先送过去,再回来吃饭。 炒饭趁热吃才香,夏奔转头回来还能给他再热一下饭。 “这么快来了?”其实,吴见肚子咕噜叫了好几遍,往陈秧家方向瞄了好几次才看到人影,他熄了火,跳下拖拉机:“谢谢啊,回头教你开拖拉机。” “嗯,你先吃饭,我姐说要趁热吃。” “哇,腌菜炒蛋饭!” 吴见夸张地嚎叫起来,刚才有多饥饿,现在就有多幸福。 晶莹剔透的米粒混合着金黄蛋皮和腌菜,翠绿的葱花细细地撒在饭里。他低头闻了一下,闭眼一脸陶醉:“好香!” 腌菜是雪里荭菜腌的,又名“春不老”,炒蛋饭加上雪里荭腌菜,让人肚子吃得滚圆,嘴巴还想吃。 吴见就是这样,满满的一大碗炒饭,被他狼吞虎咽地扒拉干净了,还意犹未尽地咂巴着嘴问夏奔:“我是不是吃得太快了?” 何止吃得太快了,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 夏奔心中想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给你热茶。”他递上花红叶子茶。 花红叶子茶用滚水冲的,后味更浓香些。这会茶水的温度入口正好,吴见小吹一下,喝了一大口,瞬间觉得不光胃里变得清爽,连人也精神了。 没下乡的时候,他也是喝过绿茶红茶的,都没有这种接地气的感觉。 陈秧左等右等也不见夏奔回来,上工时间快到了,她扒了一碗饭,揉好面发上后匆匆出了门。 到了稻场,抬眼就见夏奔和吴见两人坐在拖拉机上,吴见手舞足蹈地指挥夏奔开拖拉机。 陈秧有些意外,这两人怎么搞到一起了。 “奔奔,快回去吃饭!” “不吃了,姐,忙你的去吧!”夏奔头也不回地答道,双手紧紧地握住把手。 有些社员看到连夏奔都能开拖拉机,心中对陈刚的崇拜感明显降低了。 “你看,他俩都能开呢。” “是啊,也没啥大不了的。” “陈刚今天好像没上工。” “不好意思了吧。” …… 从别人议论的眼神中,王友芳能猜到在议论什么。 她拿起三叉杆,用力地将脱好的稻草高高扬起,一阵谷灰飞过,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 今天晚上,社员们要加班。 夏奔开了一下午拖拉机,陈秧下工的时候他还不愿意走,陈秧只得自己先回家。 揭开脸盆上的棉布,老酵面已经发满整个脸盆,用手戳一下,软绵蓬松,弥漫着甜蜜的味儿。 徐兰芝切好萝卜丝,挤干水份,撒盐拌了一下:“没分家的时候也没见你喜欢做菜,分了咋改了性。” 这哪是改了性,人都换了。陈秧故意嘟起嘴:“您嫌弃我了?”手里不忘做事,熟练地将猪油加盐加葱花搅拌。 “不管你是啥样,都是我闺女。” 徐兰芝越来越越喜欢分家后的日子,干活都有劲。菜园的小白菜冒头了,小葱又发根了,红菜苔白菜苔大白菜都种上了,要是过年分肉,还有蒜苗炒腊肉。 对了,母鸡每天都下蛋,后院麻兔都生崽了,开春要让母鸡孵小鸡娃。 陈秧手中不停,搓面团揪面,按在板上拍成圆皮。 “妈,别光顾着疼闺女,奔奔的衣服还等您做呢。” 徐兰芝针线活好,缝衣上被子做鞋子不在话下,只是巧妇无米下炊,这年头有得穿就行了,哪有闲钱买布。 “过年保管能穿上。”徐兰芝笑了笑,拿起圆皮包上面粉和猪油揉的面,再按成圆皮,“你说让奔奔上学我不反对,只是咱家统共就只有十五元钱了,听说镇上的学费现在一学期要二十元了呢。” “妈,过年挣一百元给您保管哟。” 下水衣倒手了,钱就有了,做上广播员就能腾出手来,陈秧不慌。 “天上掉线啊?说的轻巧。”徐兰芝满脸不相信,她一辈子没管过钱,做童养媳的时候轮不到她管钱,嫁到陈家更是轮不到管钱,一百块钱对她来说那是巨款。 陈秧嗯了一声,沾满面粉的手指了指房顶,笑道:“天下没掉钱,河里要掉线啦。”徐兰芝宠爱地看向陈秧,将加了猪油的圆皮递给她:“快加你的萝卜丝吧,真不知道随了谁,尽喜欢做萝卜。” 唉,这不是食材有限嘛,肉都望不到。 包上腌好的萝卜丝和咸油馅,刷上一层鸡蛋液,表皮再刷上蜂蜜。 烧上灶,等锅烧热,陈秧直接在饼子底面轻轻拍上一点水,整齐地码在铁锅里,沾了水的面就不会滑落。 盖上锅盖,留了一条缝隙。控好灶里的火,大约七八分钟,锅里了萝卜丝饼就松软金黄了。 “哇,好烫!”陈秧用手揭起一个饼子,吹了吹手指。 等饼子子揭完了后,焖上一锅红薯稀饭。 陈秧递给徐兰芝一个饼子:“妈,您尝尝。”徐兰芝接过饼子,翻来覆去看了一下:“有米发糕的香味呢。” “咋没吃出萝卜味呢?”咬了一口细细地回味,她可记得清楚,馅料是萝卜丝。 陈秧抿嘴一笑,食物是要搭配的,搭配好了没人吃的东西也是美味。 她美美地咬了一口,刚出锅的萝卜丝饼,那股甜中有咸的味道是持久的,耐人寻味的。 红薯稀饭煨好后,徐兰芝喊陈家平吃饭,他进了灶间就闻到香味。一气吃了三个萝卜丝饼,又呼哧喝了一碗红薯稀饭才心满意足。 陈秧将饼子送到稻场的时候,黄队长忍不住要了一个吃,完了还问她咋做的,回家他也让他婆娘做些吃。 吴见嚼吞完最后一口饼子,抢住话头:“这饼子不是人能做出来的。”黄队长惊愕地看向他,他故弄玄虚地接着说道:“是天上仙女才能做出来的。” 黄队长禁不住笑出声,又吩咐陈秧早点下工,明天不用上工。 他记得后天队里三个姑娘要去参加竞选广播员,索性让她们三人休息一天好好准备一下。 第27章 “得胜,你再想想办法,刚子一天都没上工,知青都抢了他的活计。” “我能有啥办法?大爹二爹那边你让我去说,我也说了。” “总不能看着刚子没奔头吧?” 王友芳的声音尖利起来,在屋里练习读稿的陈英皱起眉头。 自打她记事起,王友芳嘴里成天挂着大哥的名字,一门心思想让大哥出人头地。弟弟在村里小学读书留级了两次,连陈秧堂弟小王广都不如,她也不关注,还说爷爷传下来的做豆腐手艺没啥用处。 屋外的争吵声还在继续,陈英捂起耳朵。 忙碌一天的知青们早早地熄灯躺下了,只有刘青青在简易的书桌前看书。与她同住的周云香半闭着眼晴,耳边时不时传来翻书声。 “青青,早点睡吧,还有一天时间。” 周云香躺在床上,有些焦考虑,明天一早还要上工。 “你睡吧!”刘青青扬了扬下巴,起身“刷”地拉上了布帘。 重新坐到书桌前陷于沉思,重生前大队没有找广播员,到底是什么原因事情开始改变了呢? 变化最大的还是陈秧,问题出在哪里? 还有,父亲几次写信希望她能寄钱回家,她从字里行间里看到了继母的影子,这个可恶的女人,害得她和父亲的关系几乎破裂。 周云香似乎也感觉到她的心思涌动,闭上眼强行入睡。 洗完澡的陈秧倒是精神十足,扬了一天的谷穗,头发里衣服上到处沾满了谷灰,痒的难受。 大门咯吱地推开了,不用看就知道是夏奔回来了。他今天和吴见俩人过足了开拖拉机的瘾,黄队长让黄嫂给他记了半个工。 “姐,今天我挣了五毛钱。”满头满脸都是谷灰的他,一双眼神熠熠生辉。 夏奔用手拍了拍身上的谷灰,扔下一句话就钻进了灶间舀水。 等他洗完澡出来,透过房门,瞅见陈秧拿着他的英语课本在看。 “大队广播员用不上英语吧?” 陈秧会英语他是知道的,他一边往天井里倒水,随口问道。 房里传来陈秧慵懒的声音:“没书看,无聊呗。” 夏奔扭头向她望去,只见她歪在床头,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课本,黑亮的长发随意散落。 夏奔闭了闭眼睛,定定神:“听说,别人都在努力学习呢。” 自从和夏四珍一起看了电影后,夏老五开始找他玩了。没分家的时候,他几乎不和村里人来往,除了家里活多没时间不方便,还有他的身份让人闲言碎语。 自打开上拖拉机,村里人对他态度似乎变了,夏老五晚上还跑去稻场找他玩,又悄悄告诉他,陈英和刘青青都在努力学习。 “嗯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明天我要去捉甲鱼呢。” 陈秧随意地翻看着书,随意地说。 夏奔蹲在天井里洗头,洗了一遍冲了两遍,陈秧爱干净喜欢头发清清爽爽的。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 “嗯,睡了啊!”书被她掉落在床头,灯也没灭。夏奔只得帮她灭了灯,才匆匆上床睡觉。 鸡叫了两遍,陈秧习惯性地缩了缩身子,又想到今天放假,才继续睡下了。 家里静悄悄的,陈家平已经上工,徐兰芝在后院清扫兔子粪便,夏奔屋里屋外没见着他。 锅上头温着红薯,蓖子底下热着玉米面汤。 陈秧削了红薯皮,咬口红薯喝几口玉米面汤,最后索性将红薯泡在玉米面汤里捣碎,一碗喝下去,空荡荡的胃顿时舒服起来。 收拾完碗筷,在屋里找了一个装化肥的袋子,冲洗了好几遍,万一残留的化肥残害了甲鱼,变成死甲鱼可就不好吃了。 “我回来了。” 夏奔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背篓里割了不少草,陈秧想来了,麻兔子刚下崽。 陈秧抖了抖化肥袋子上的水珠,吩咐他:“拿上桶,要是今天有小虾,咱晚上就吃醉虾。” 她记得吴见上次拿的白酒还剩下一点。 虽然不知道醉虾是什么,夏奔还是点点头,喂完兔子拿上桶。 这次陈秧只带了下水衣和网杆。 夏奔蹲在浅水坑边注视着陈秧,只见她走到水里,弯下腰,双手握住网杆在水里一点点地滑。 “扑通!”她举起网杆,里面一只甲鱼露出白肚皮,四脚乱动。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甲鱼?” “看水泡就知道了。” 陈秧小心翼翼地将甲鱼倒进袋子里,又将网杆插进泥里,不一会儿,又是一只。 看着真是眼热,夏奔一连要求好几次,陈秧才让他试试。 他从初的笨手笨脚,到后面用脚就能踩出甲鱼。 两人没忙乎多长时间,收获了二十来只大大小小的甲鱼。 “简单,我可以天天来网。” 夏奔发现陈秧带的地方都是浅水坑,他用脚探查,脚底触及硬物网一下就是一只甲鱼。 “那咱家天井里要放满水缸了。”陈秧看了一眼袋子里甲鱼,有些四脚朝天,有些张开脚趾想往外爬,鲜活的很。“走,网小虾去!” 甲鱼在这年代无人问津,所以到处都是。没有人捕捉,它们傻乎乎的被夏奔踩一脚就缩起头等着被捉。 小虾更多了,陈秧挑了一个干净的水塘。 相对前世,七十年代的河鲜都是无污染的,没有重金属一说,只管放心大胆地吃就行了。 蹦哒的小虾在网里四处乱撞,夏奔忙收紧网口,陈秧拉他上来后递上桶。 “哗啦啦---”重新遇到水的小虾更精神了。 快近中午的时候,两人才往了手。顺着村角绕了一圈子回到家,队长放了她一天假,让她准备明天的竞选,她跑去摸鱼网虾,挺不好意思的。 甲鱼养在水缸里,水缸一半掩在门廊里一半露在天井里,下雨的时候还能接上雨水,河鲜不会死。 吃醉虾图个鲜,填饱肚子还是要吃顶饿的。陈秧拿出芋头和土豆,快速地切成丁直接扔进大锅里,舀了两瓢水。 “这又是做什么呢?” 陈家平放工回来了,只要陈秧在灶间忙乎,他就知道闺女又要倒腾了。 “芋头土豆饭。”陈家平中午吃饭只有一个时辰,陈秧边答边加快了速度,估摸着芋头和土豆快软乎的时候,一手往锅里撒面粉,一手用锅铲坚方向一圈圈地划动。 陈家平看她只撒面粉没放米,凑上来看了下:“咋只有面粉没有米。” 陈秧盖上锅盖:“这样又快又省粮食呢。”转身往坛子里掏了一碗酸萝卜皮。 “酒来了!”徐兰芝拿出陈家平藏起来的酒,陈家平一阵心疼:“吃完醉虾,酒可留给我。 算着时间,小河虾已经在清水里养了一个时辰了,“奔奔,快把小虾拿进来!” 陈秧已经调好料,细碎的青辣椒,山渣碎、小葱、姜丝、蒜末,酱油醋再加上磨成粉的冰糖。 “来了来了!”夏奔抱着搪瓷脸盘进来的时候,陈秧正好调好了白酒和米酒汁。 “快扔进到碗里去。” 夏奔双手搂起小河虾,它们还在手心里用力跳,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进酒碗里了。 有一只小虾被酒刺激的蹦了出来,接着又出来一只,他赶紧盖上盖,捂紧碗。 过了一分钟,才感觉碗里平息了,他轻轻地揭开盖子:“它们都醉了!” 小虾胡须还在颤动,身体瘫软在碗里,就像喝醉酒一样。 徐兰芝凑到碗里一看,“真是醉了呢,胡须都还动。”当她看到陈秧直接将调料倒进酒碗里,又手筷子扒弄小虾时,还有小虾弹起来,连连摆手:“我可不敢吃这个。” “醉虾就是要鲜活的吃呢。”陈秧揭开锅盖,盛出芋头土豆饭,底下一层带着薄薄的酥香。 “开饭啦!” 陈家平夹起一块酸萝卜皮,再扒一大口芋头土豆饭的锅巴,在嘴里嚼得咯蹦响。 挂着一层薄薄锅巴的芋头土豆饭,加上爽口的酸萝卜皮,他吃完一碗还嫌不过瘾:“这饭好吃的很呢。”接着又去添了一碗吃完才去上工,醉虾他没动,只叫留着他的酒。 徐兰芝盯着醉虾看了半晌没动筷子。 “敢不敢吃?”陈秧笑眯眯地问夏奔,夏奔伸出筷子夹住一只虾,半透明的虾肉闪耀着光泽。 他沉住气,闭上眼往嘴里扔了进去。 突然,小虾在他嘴里蹦跶了一下,他赶忙吐了出来。 “扑哧~~”一直盯着他看的陈秧笑出了声,她夹起一只醉虾,“看我的,这样吃。” 陈秧张开嘴,用牙齿咬住虾尾巴,轻轻地吸出鲜嫩的虾肉。 徐兰芝睁大了眼,用手掩住了嘴。 “你再试试呀,可鲜了。”陈秧鼓励夏奔,就她一个人吃真没意思,好东西抢着吃才好吃嘛。 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夏奔又夹起一只晶莹的醉虾,学着她的样子,咬下尾巴。 咦?只有辣酸甜,没有酒味。虾肉甘甜可口,除了鲜美就是鲜美。 他又夹了一只放进嘴里,接着又是一只…… 陈秧没想到他这么快能接受醉虾,抢着吃,这可是她的最爱之一,她也不甘落后,尽挑醒酒后开始蹦哒的小虾放进嘴里。 醉虾放了山楂碎,入口酸甜味浓郁,后味带着辣,最后才是虾肉的弹和清甜。 人间美味! 晚上她又洗澡洗头,徐兰芝几次张口想问问她有没有把握,都被陈家平拦下来,陈家平想得简单,好好种地能吃饱饭就行,闺女选不上最多还是种地,没啥坏处。 夏奔更淡定了,蹑手蹑脚地帮她吹灭了煤油灯。 第28章 大队通知的时间是十点,陈秧睡到自然醒。 七点,时间还早。 洗漱后,扎好辫子,对着小镜子瞧了几眼,标准的农家女形象。 院门被人推开,李素珍手里拿着腌鱼头,啃吸着鱼头里的脑髓不忘记阴阳怪气:“大嫂,秧秧这是要麻雀变凤凰了,以后吃了公家饭多挣些钱孝敬你,到时候我也跟着沾光呢。”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徐兰芝局促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还不知道成不成呢。” “不成最多做麻雀呗,多大的事呢,再说了你就这么一个闺女,还不是由着她的性子来!” 李素珍吐出嘴里的鱼骨头,话里话外,连带表情都是讽刺徐兰芝生不出来儿了。 徐兰芝被她戳了痛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强撑着笑意。 “还是你命好。” “哪里好哟,一群讨债鬼等着喝我的血,我天天就指着有个人能帮帮咱家。” 李素珍满意的很,对付徐兰芝容易,她喜欢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不等徐兰芝再说什么,她跨腿就进了屋,一眼瞧见天井里多了豁口的水缸。 当她看水缸的甲鱼时,发出尖细刺耳的声音:“哎哟,成天没事弄这个,这东西能吃吗?还不如省下劲多打点鱼。” “给你倒碗水吧?”徐兰芝走进来,扯开话。甲鱼怎么做,怎么吃她也不知道。但是闺女会做菜她知道,没分家的时候自家做什么瞒不住,甲鱼的事情当然要帮闺女先瞒着。 “嫂子,工分队里已经算过了,大伯准备给婆婆多少钱?” “这-------我还不清楚呢。” 没分家的时候,工分全部上交给高奶奶的。 分家的时候说好了,陈家坪要给高奶奶钱和粮食,至于给多少,当时说的也含糊。 “你咋啥事都不当家,全生产队做媳妇的都没你舒服呢。” 李素珍哪肯轻易放过此事,徐兰芝心中一阵烦闷,咳嗽了几声,捂起嘴说道:“他二婶,孝敬婆婆是应该的,一个月三十斤粮食五块钱你看成吗?” 陈秧和陈家平加在一起,一个月挣一百斤粮食,四十块钱左右。 徐兰芝掰着手指头当着李素珍的面,算了算自家的收入。 李素珍却不满:“大伯孝敬婆婆是应该的,秧秧是婆婆的亲孙女也应该孝顺。”她知道陈秧在灶间,朝着灶间大声的说了一句。 陈秧坐在灶间的小板凳上,慢悠悠地吃着玉米面饼卷酸萝卜皮,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素珍等了半天,见里头没有动静,忍不住走了进去,尖酸道:“你咋就能坐得住呢?不能忘分了家就忘了本,做人要有孝道,大嫂没做事我就不说了,你的那一份可少不了。” □□裸的要钱又要粮,还要双份。 生产队有分家的,没有说按人头给的,李素珍真是欺负老实人欺负习惯了。 陈秧放下手中的碗,抬起头,露出惊讶的眼神:“十里八乡好像没听说要孝敬婶子的,你是不是说错了?” 被人揭了底,李表珍的脸涨成猪肝色,急急开口:“哪里是孝敬我,婆婆我们照顾着,让你们给粮给钱也是孝敬婆婆。” “你大早上跑到家里又是要双份粮食又是要双份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敲诈勒索呢。” 陈秧站起身整理衣角,越过李淑珍,又甩下一句话:“我要去大队了,二婶你自便。” 李素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好似渗了毒一样,低声呸了一声:“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当凤凰。”连招呼都没给徐兰芝打,拉着脸出了门。 陈秧赶到大队的时候,会场已经坐满了人,报名的姑娘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说着话。还有人紧张地坐在角落里,陈秧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简易的主席台上放着一溜凳子,那是书记还有队长们坐的。 屁股还没坐热,陈英蹭过来,亲热地给她打招呼:“秧秧,咱们都是一起的,要是你能做广播员,我也为你高兴。” “嗯”了一声,陈秧便不再说话。 她看了一下,报名的姑娘大部分都是各生产队的,只有五个姑娘是知青,其中一个就是刘青青。 她穿着荷花领衬衣,呢子外套,圆头小皮鞋,在人群里就像一道光,让人不得不注视。 爱打扮是姑娘们的天性,很快有人围上她问她外套哪买的,刘青青微笑着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 陈英轻轻地碰了一下陈秧的胳膊,轻声耳语:“我看咱俩都没戏了。”陈秧笑了笑,有没有戏看结果,又不是选美。 再说了,现在自己还顾不上买衣服打扮,先心灵美。 “安静安静,都坐好了。”张兰英拿着笔记本第一个走了进来,扫了一圈看到陈秧,脸上闪过不爽,冲到陈秧的方同喊起来:“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都认真点!” 陈秧的嘴角翘起,冲她点头。 弄得张兰英一愣一愣,要是别的姑娘,她这么一说人家要么低下头,要么赶紧正襟危坐,陈秧简直就是不可教化。 她瞪眼,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后面的--------”刚说三个字,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踏进门的李力转移了,“书记来了。”“听说书记对媳妇可好了。”“书记穿得真好看!” 跟着李力进来的有队长们,还有大队的宣传余干事。 “张主任,开始吧。”李力落坐后,简单地交代了一声。 张兰英憋住了想要挤兑陈秧的话,比往日更平添一种深沉严肃的神情:“姑娘们,在县里领导和公社的关怀下,你们才有争取上进的机会,你们是幸福的!前有太阳指路,后有贫下中农撑腰,多重的担子挑不起来?大家说是不是?”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响起,张兰英更加自信自己的口才,正欲再开口。李力凑到余干事耳边窃语了一下,余干事赶忙起身传话给张兰英,只见她面色尴尬,干咳两声拿着一叠剪报晃了晃:“一人抽一张,待会喊到名字的人就按着这个念。” 很明显,书记嫌她太官腔太啰嗦,估计也有人看出来了,只是跟着鼓掌不说而已。陈秧暗笑着抽了一张剪报,剪报上标题是“以粮为纲,全面发展。” 还没等她细看,有人点名。“陈秧,你第一个念!”张兰英严肃地喊了她。 第一个?谁不知道第一个上台的吃亏吗?不是说抓阄吗?看来是张主任自作主张改了规则,陈秧来不及细看,沉了沉气稳步走上台。 “经过合作化,人民公社走上了社会主义集体化的道路……..调子应该是积极的。”(1)清脆的声音,完美的断句,纯正的地方方言,让人倍感亲切。 生产队出身的姑娘们舒了一口气,纷纷低下头用方言默念着剪报,她们练习了好久的普话话,还是讲的蹩脚,自己都听不下去。 “下一个,李菊花…….” “刘之仪!”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陈秧一样,有人紧张结结巴巴,有人念错字…….陈英发挥的很好,字字不错,声音温柔。 刘青青是全场焦点,她用的是普通话。 陈秧听出来她的普通话发音不标准,但是她不鳖脚。 可以看出刘青青是用过功的,剪报读的像诗一样。 加上她穿着得体形象好,不像生产队姑娘,要么是两条辫子,要么就是齐耳短发。 排在她后面的几个姑娘顿时更紧张了,有人已经向她投出羡慕的眼光。 刘青青淡定的目不斜视,神情认真地听最后一个上台的读完剪报。等所有人都过了场,书记们就离席了。 会场气氛轻松起来,大部分姑娘们围住刘青青道喜,刘青青谦虚地说:“大家都挺优秀的,我还要向你们学习呢。”陈英面带笑容地走向刘青青真诚的赞美她。 人家是城里的姑娘,又有文化,差距明晃晃的在那摆着。刘青青做广播员她心理能接受,如果此刻被恭喜的对象是陈秧,她反而不能接受。 人就是这样,被同样起点的人超越,不但接受不了,心窄的还会生出怨恨。 全场就陈秧没有动身,她捡起地上散落的剪报,都选完了剪报都没人要,正好捡回家给夏奔念着玩。 报纸只有公社大队才有,生产队没人家里有报纸。 重新进来的书记正好看到她一个人捡地上的剪报。 他们在办公室的时候,张兰英和其他队长都举手选刘青青,如果不是沼气的事需要陈秧协助,广播员就是她。 这姑娘不但有胆识,有责任心,还鬼精灵,哄了他儿子洋画还让小团子对她念念不忘。 “静一下,我来宣布结果!” 张主任拍了一下手,会场静了下来,姑娘们用充满期盼的眼神望向她,内心想着万一要是自己呢。 “经过大队举手投票,广播员定为刘青青!” 结果和想像的一样,姑娘们又失望又羡慕。陈秧内心也是有些失望,不过前世经过社会毒打过的她瞬间也觉得没有什么,总还会有别的机会嘛。 刘青青看了一眼陈秧,走向她微笑着安慰:“以后还有机会的,只要学习总会有用武之地。” 这是暗讽她成天不务正业,她在学习的时候她在搞吃的。 “恭喜你!”陈秧静静地看着她。 泥巴腿子也要和我争,有用吗?刘青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还有一件事,六队的陈秧从今天开始抽调到大队参加沼气建设工作。”李力突然宣布。 “啊?大队书记亲自点着要她?” “咋回事?” “听说,她懂沼气。” “那也没什么,力气活,还是做广播员好。”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做广播员好,又轻松又有名。刘青青却咬起嘴唇,脸上再也没有喜悦。 广播员当然比每天上工舒服,说得好听是广播员,其实就是大队打杂的。 而陈秧要做的事,比广播员有价值。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剪报内容来自百度 第29章 “英子,怎么了?广播员没……” 陈英回到家一声不吭,闷头做事。拿抹布擦擦桌子,一会儿又拿起扫帚扫两下地,最后索性扔下扫帚坐在凳子上发呆。 王友芳两口子几乎同时开口问,陈英像没有听到似的,眼神飘向屋外。王友芳见她这般神情,皱了一下眉,广播员应该没做成。 她用手指点了一下陈英的脑门,没好气地絮叨起来:“你倒是吭个气啊,到底谁做了广播员,只要陈秧没做广播员,那也没有啥呀。要比也是跟陈秧比,跟那刘青青咱也比不上,人家是城里的姑娘。” 被她聒噪的一阵心烦,陈英心不在焉地回答:“是刘青青。”果然是刘青青,哎,只要闺女没有被陈秧比下去,在队里也没不算丢脸。王友芳暗地里松了口气:“那就好,广播员谁做都行,不是陈秧就行。” 陈英微微垂下眼皮:“陈秧协助建沼气。” “那有什么?哪有做广播员舒服,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王友芳撇嘴,满脸不不屑。 在她看来,能坐到大队办公室就是人上人,沼气什么的都是泥巴腿子干的活。再说了,沼气这事能不能成还是个问题,多的是人反对。 “英子,反正生产队的姑娘都没做成,咱也不丢人。”陈得胜勉强笑着安慰陈英,顿了片刻,又想什么似的:“二爹说过了,沼气要建也要喊上陈刚,不然姓陈的都不同意建。” 陈英心里滋味够呛,她又想起大队书记提陈秧名的时候,表情就像培养接班人一样亲切。刘青青看似表面风光,其实全大队都知道知青们现在不会以农村为家了,要培养还是培养自己人,父母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看来自己是指望不上他们的,只能靠自己。 刘青青回到知青点,知青们知道结果后又是恭喜她,又是捧着她。 “听说陈秧另有安排?” 吴见的一句话,让刘青青脸色回落到冰点:“嗯。”她面无表情地进了自己房间,周云香狐疑地看了吴见一眼:“有什么安排?” 得知陈秧只是被抽调,她有些莫名其妙:“那有啥,哪有广播员舒服。”吴见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有些事,明白的人自然明白。 ****** 趁着下午闲了下来,陈秧喊上夏奔,两人进山割蜜。 顺便在山上炒些山货。 架好旧铁锅,夏奔点燃松果,一阵阵松香飘荡。陈秧爱吃山核桃,他就满山山核桃,山洞里储藏了大约五十来斤的山核桃。 用山泉水泡过的山核桃没有半丝涩味,带着松香,陈秧吃光手中的山核桃,又伸手,夏奔抓起一小把放进她的手心:“吃多了上火。” “家里不是还有菊花嘛。”陈秧用石头砸开一个,捏出核桃仁扔进嘴里。 夏奔又炒完一锅后,索性坐下来帮她砸山核桃:“给你。”饱满的核桃仁被塞到手里,陈秧顺手接了,又顺口问:“你怎么不吃?” “留给你吃。”夏奔轻轻笑了笑,陈秧说过,她喜欢看书吃零嘴。 “回头给你做叫化甲鱼吃。” 陈秧歪头抿嘴笑的神情,夏奔心紧了一下。 只听说有叫化鸡,没听说叫化甲鱼…… 两人背着炒好的山核桃和两饼蜂蜜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二婶就来了。 她左手端着满满一大碗白米饭,饭尖上铺着碧绿的生菜,外加一块辣腐乳,边走边往嘴里大口扒着饭。 “夜饭吃没吃过?”李素珍像没发生早上的事一样,亲热地问徐兰芝。 徐兰芝正在揭锅盖子,吹了吹蒸汽,随口说道,“正在做呢,” 李素珍走近一看,锅里烧着鱼,她抽了抽鼻子:“又等他们吃夜饭呢。”她同情地说,就像她对陈秧家了如指掌似的。 “嗯。” 徐兰芝也知道她的来意,这么多年了她就是这样,反反复复表演。 简单地回了话,盛起鱼,摆上桌子,又摆上腌萝卜丝,还有中午没吃完的油素鸡。 吃中饭的时候,陈秧简单讲了大队会上的事,徐兰芝高兴之下,去镇上买了油素鸡,又让陈家平趁中午打了几条鱼。 “哎呀,大嫂手艺好,鲢鱼烧的喷香哟,今天我有口福了。” 她不等徐兰芝同意,伸出筷子就要夹鱼肉,“二婶,这样好吗?”陈秧早看她不顺眼,压下她的胳膊,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陈秧。 以前大伯子和侄女农闲打鱼打虾,她随时都能拿一些,顺带还能来添几口菜,这丫头也没有说过什么,今天这是抽了哪根筯。 “昨天晚上呀,你二叔说等到过年肉票才发两斤,这是望不到肉了,又好久没吃鱼,这里孩子又是长身体的时候。” 陈秧朝李素珍碗里瞟了一眼,她家一年到头没有白米饭,为了省白米,都是掺着其他杂食。 “多劳多得,多吃多做,怎么到你这里变成了多吃多说了?” “哎哟哟,我说几句也是应该的,大嫂你说是吧?” 徐兰芝不做声,李素珍一家的这些年的行为她也瞧在眼里,不舒服当然有。只是被常年被妯娌压制着,她骨子里面习惯矮了一截。 见她不应声,李素珍的眼睛朝桌上的菜溜了一眼,用筷子敲敲自己的碗沿:“看看,你们看----又不是啥好东西,青菜淡饭呢。” “有话就直说,别绕弯,我听不懂。” 陈秧面无表情说道,她恨不得马上让这个女人滚蛋。 被陈秧一顿呛,她怨声道:“看你说的,我能说什么话,家里老大马上就要娶媳妇,紧锣密鼓的又是老二,梅花我就不说了,那将来也是要给嫁妆的。集上样样都有,就差一个----钱和票!” 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叫穷诉苦的机会,接着又说:“我是个没福气的人,不像他大伯家,都是能干的,我是天天有青菜吃就心满意足了,但是娃不行啊,还得他大伯照应着。” 李素珍一边说,一边又用筷子敲了敲碗边,证明自己只有青菜吃。 陈秧的眼光落在她碗里,那碗里只剩下半碗饭,一点辣腐乳。 正要开口让她走人,陈家平从外面回来了。 “秧秧,给你二婶留些蜜。”陈家平刚踏进门就瞧见李素珍,知道她来的要蜜,便向往常开口吩咐陈秧。 徐兰芝不知觉地皱起眉头,见陈家平轻易答应了,李素珍又不满足了,嘴上却说:“还是大伯好,这多年,侄儿们都记着你的好呢,我看啊,等将来秧秧嫁了,大广小广孝敬你,你就等着享福吧。” 陈家平憨厚地笑了一下,没做声。他不笨,也不傻,两个侄儿都顶不上自家闺女,他只是惦记着那一点血缘关系。 陈秧见自家老爹都发话了,便也不做声。 良久,没人答李素珍的话。 过了半晌,她不但没走,还大口扒拉完碗里饭,把筷子按在碗上,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桶,对着陈家平叹了一口气:“他大伯,秧秧能干,啥时候都会割蜜,这桶里蜜就给你侄儿们补补吧。” 陈家平脸色阴暗下来,割蜜是他教闺女的,知道割蜜不是弟媳妇说的那么简单。 闺女第一次自己上山的时候,胳膊被蜂蛰成大大小小的包,半个多月才好,让徐兰芝一个劲抱怨他。 “他二婶,割蜜不是你说的那样,秧秧她……” “二婶,我教你割蜜。” 他试着让李素珍知道,并不是她说的那样,就被陈秧打断了。 陈秧断定李素珍不会跟她上山的,包括她的两个堂弟,他们要去,早去了。 “我哪会这些哟,看我,耽搁你们吃饭了,我得回去了,家里还等着今年的新蜜回去尝尝呢。”说着就走向蜜桶,伸手就要提走。 陈秧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她,提起桶,冷声道:“这是要抢了?” “看你这孩子,什么叫抢?都是一家人给点东西算什么!” 李素珍尖声说道。 “这是我家,不送。”陈秧彻底冒火,懒得和她打阴拳。 李素珍愣了一下,脸皮厚的人从来都不是怂角,将手中的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掐腰挑眉:“实话告诉你,这是应该拿的。婆婆都是谁照顾的,都不是我家?按道理来说,他大伯是不是也要照顾亲妈?说出去,别人也是说大伯不孝,这个月的钱和粮食还没给呢。” “素珍,你说这话,我就要唠叨几句了。” 徐兰芝脸色一变,要是自家被她扣上不孝顺的帽子,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做人。 没分家时,陈家平打的鱼虾等东西,都是大家一起吃,队里发的钱和粮食全部上交,秧秧自从拿工分后也是这样。早上还给她说了,钱和粮食分下来就送去给婆婆,晚上又来要东西,徐兰芝感到心累不已。 只是李素珍说上瘾了,根本不听她要叨唠什么,不管不顾道:“你也别唠叨了,要没有你,大伯会这样吗?” 这是明着讽刺徐兰芝生不出来儿子,陈家平成了绝户头,她的身子不好是拖累。 “他二婶,这种话就别说了,让外人笑话咱家。” 陈家平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徐兰芝性子好善良,他是知道的。 只是憨厚的农村汉子,对女人之间的斗争不明白,加上嘴巴也不会说,心里生气也只有劝。 “我能不说吗?别人还以为我家占了多大便宜,难道是我说的不对?”李素珍两片薄唇一张一合,没有停息的意思。 徐兰芝气得唇间颤抖:“这些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接着一阵猛烈的咳嗽。 第30章 陈秧倒了一碗水给了徐兰芝,轻轻地拍了她的后背,平静地开口。 “这里是陈家,不是王家。” 李素珍没转过来弯:“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爸姓陈,我姓陈。不明白吗?清明祭拜的人都不一样!” 被揭下遮羞布的李素珍硬着头皮喝道:“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陈秧不搭理她,只对着陈家平露出委屈:“爸,咱家我有没有说话的份?” “能。”陈家平嗡声回答,家里里里外外都是闺女撑着,哪能没有说话的份。 陈秧学着电视剧苦情戏情节,用手背揉擦眼睛,直到两眼微红,指着李素珍:“二婶让我只干活别插嘴,队里的牛干活还要给口草。这多年,山上的河里的东西都交了,分家的时候就分了二百块和半个月的粮食。 要装就装到底,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只有这样自家老爹才会触动,她索性哭诉起来。 “我还不如一头牛,二婶还说要交两份钱和粮食,呜呜呜呜~~难不成多交的那一份是帮她养家?” 嗯嗯,泪眼婆娑好简单,起早贪黑没双休,没网络没手机连黑白电视机都没有…… “你你-------” 李素珍疑惑极了,陈秧什么时候变得想哭就哭,戏里都没她这么快。 她只是疑惑,夏奔却只想着帮陈秧。 “二婶,要不你回去吧。”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陈秧好歹还姓陈,夏奔可不姓陈,明晃晃的外人。 “小崽子,平时看你老实的很,这会也充上大尾巴狼?哪里来的葱,滚一边去!” 陈秧上前按住夏奔的胳膊,挡住其他人视线,向他眨了眨眼,夏奔顿时知道了,这是演戏给人看呢。 他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委屈至极:“爸,自己从分家后,二婶家伙食比咱家好多了,二堂哥还买瓜子和糖块吃……割完谷还吃了鸡。小广还给村里的小孩说,等你以后老了,家产都是他的。” 陈秧摇晃着陈家平的胳膊,打起哭腔:“爸,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自家闺女被人逼成这样,一向老实的陈家平像冷不丁被人打了一巴掌,太阳穴上的青筯“扑扑”直跳,徐兰芝也不屑地朝李素珍瞥了一眼。 “小野种,有娘生没有人教的东西,老娘今天要是不教训你就不姓李。” 李素珍再怒,脑子也是清醒的,她不能动手打陈秧,但是夏奔就不一样了。 她抡起巴掌,朝夏奔挥去。就在陈秧准备上前的时候,夏奔突然转身,李素珍落了空差点摔了个趔趄。 稳过神,她又举起巴掌。 陈秧一把拉住夏奔尖叫:“二婶要打我了啊,爸,快叫奶奶来!” “住手!”被她尖叫的实在忍不下去了,陈家平捏住了李素珍的手腕。“他二婶,别老是和晚辈们计较。” 没分家前,婆婆抬举李素珍,大嫂啥事不敢言语,大伯子对她从来都是好言好语,陈秧只干话不说话。李素珍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她双脚一蹬,就地耍赖起来:“我不想活了啊,这日子没意思了,大伯子打弟媳妇了……” 陈家平松开手,气手直哆嗦,嘴里还反复就是一句话:“你乱说,不是你说的那样……” 要是平时,徐兰芝早就上前劝了,现在,她突然觉得解气的很,站在一边装糊涂也不言语。 陈秧凑到夏奔耳边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让他去叫高奶奶,然后提前回来。 夏奔嗯了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坐在地上边嚎边撒泼的李素珍,余光瞧见夏门出了门,她断定是叫高奶奶去了,更是放开喉咙:“……我的命好苦啊……没脸活了……啊! 二婶你慢慢表演,重头戏在后面呢。 陈秧一脸若有所思,心事落在沼事上。沼气难度不大,只是那些管道配件能买到?她记得七十年代可没有出现过沼气的,嗯,也许只是她不知道,早知道前世应该多找一些沼气的资料。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夏奔回先回来了,他略放轻脚步,头微微向侧方歪了一下。 噢,有人来了。 陈秧暂停思考,跌跌撞撞地扑向李素珍:“二婶,队里的粮食还没分下来,刚分家还没有缓口气,家里也没啥好东西,你看着啥喜欢就拿走吧。你是长辈,大人有大量,你心里不过好,我也心痛----呢!” 她捂起胸口,一副心痛状。 夏奔:…… 李素珍忘记嚎叫,一时间有些愣住。 徐兰芝眼巴巴地望着陈秧,满眼不相信,这是她老实巴交的闺女嘛。 只有陈家平以为闺女本性善良,不忍心才这样。他刚要说话,就被高奶奶的声音打断了:“这都是做什么?也不怕被人看笑话!” 接着她极度不满的斥责身后的小儿子:“刚才你在门外也听到了,秧秧是什么人你也看到了。你媳妇一向性子急,回头要好生说说她。” 王作平面色尴尬,儿女们可都跟着呢。 “妈,不是这样的。我……”李素珍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喊。 刚喊了一半,另一个声音利落地压过她:“奶奶,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要去大队参加广播员竞选,二婶不知道是哪里不痛快,一大早跑来要钱要米。生产队的钱和粮食都还没发下来,又不能去偷去抢,所以我心里也急,也没啥心情参加竞选。” 相信她没做上广播员们的事高奶奶也知道了,没事甩甩锅也挺不错的。 李素珍一听就急了,冲到陈秧囔起来:“你自己没本事,还怪到我头上了,甭想着麻雀变凤凰。” “奶奶,您听听二婶的话。刚才还没说完,晚上二婶又跑来要东西,明里暗里意思都是您的意思要双份钱和粮食,我们肯定不会信二婶,我爸虽说姓陈,那也是您的亲儿子,您肯定不会逼着儿子给双份,二婶误会我家不给,这才闹腾起来。” 陈秧挨着高奶奶,给她捶了几下肩膀:“二婶当着您的面就骂我是麻雀,我要是麻雀您不是老麻雀了?” 二婶一天来家里要两次东西,没有高奶奶的默许,她不至于这么张狂。所以解决事情还是要从源头解决。至于高奶奶为啥会默许这种事,还是她爹没儿子的原因。 本来还想嘟起嘴加强效果的,余光看到夏奔看着自己似笑非笑,有些不好意思。 “好孩子,我知道了,你受委屈了!我让你二婶先回去!” 高奶奶被她麻雀前麻雀后的逗笑了,拍拍她的手安慰她。 又使眼色让王作平去劝李素珍,因为要双份的事也是她默许的,不然给李素珍一百个胆子她 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要。高奶奶不好意思给大儿子张口,借二媳妇的说出来,这会她再站到陈秧这头,当然也要给二媳妇台阶下。 王作平很为难,硬着头皮劝李素珍:“别闹腾了,先回家再说吧!”李素珍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哇地一声哭出来:“大广小广,你就看着你妈受人欺负,妈是白疼了你一场。” “谁欺负你,我打谁。”王小广一脸愤恨,王大广和王梅花见她哭得……心中也是气愤。 有儿子还怕绝户头?李素珍转了一下眼珠,指着夏奔:“就是他!” 王小广向来瞧不上夏奔,没分家的时候夏奔也不和他争,能躲开他就躲开,要不是夏奔跑得快,他懒得追。今天说什么也要教训他,他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撞向夏奔。 王小广说话的时候陈秧悄悄地到夏奔边上,又看向高奶奶,高奶奶不做声,便知道她这是想用夏奔让李素珍出气下台。 她快速地伸出右脚,只听到“扑通”一声,王小广摔了个狗啃屎。 耳边一声炸雷似的声音,“哥,她打我。”陈家平徐兰芝才反应过来,事情闹大了。陈家平赶忙上前走到陈秧面前,扶起王小广:“快起来,没摔疼吧?” “疼死了,她绊的我。”王小广指着陈秧,恶狠狠地说。 王大广和陈秧平时没有过纠纷,那是因为王小广闹腾陈秧也让着,加上他有时候也觉得弟弟太过份。 但是陈秧为了外人,对王小广出手,他哪能不管。 陈秧和他隔着一层,王小广和他可是至亲。 趁着陈家平扶王小广的空档,他上前就要扯陈秧的胳膊,让她给弟弟赔礼道歉。结果刚出手,就被夏奔抓住了手腕。 对夏奔他可就不客气了,连话都没说就挥起巴掌。 “你想干什么?”陈秧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用力。 他一边挣扎一边喊:“走开,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哼,只管来!”陈秧力气也挺大的,徐兰芝急得冲上来拉住王大广,陈秧力气再大也是个姑娘,夏奔又比王大广小,铁定吃亏。 陈家平再老实,侄儿要打闺女他哪里忍得下,疾步走向王大广捏住他的双手:“我还没死,轮不到你撒野。”他的脖子青筋直冒,又吼了起来。 “妈,作平,我是没有儿子,但是谁要欺负我媳妇闺女,还有夏奔,我跟他没完。” 徐兰芝用手擦了擦眼泪,平时陈家平以和为贵,第一次发脾气是为了这个家。 都是自己没用,没能给他生个儿子。 “大广,没你的事了,也没啥大事,咋闹成这样。” 高奶奶也被震住了,大儿子从来都是闷声不吭,他亲爹也不是这样子的,看来这孩子还是随了亲爹。回过神,高奶奶一阵心酸,以前压着大儿子,也是自己偏心。 王作平拉起王大广,有些不好意思:“大哥,大嫂,这事都怪我。” 李素珍气都不敢吭了,自她嫁进王家就没见过陈家平发脾气,她一直以为大伯是个软蛋。 “都回去吧,有事回头再说!”高奶奶叹了一口气。 “奶奶,有些事要说清楚。” 陈秧走出来,高奶奶扭头看向她,“你怎么不懂事呢?” “就是因为懂事才要说清楚。”也不管高奶奶同不同意,陈秧说了自己的想法。 “今天闹腾成这样,总体还是因为给奶奶的钱和粮食,每月五块钱和三十斤粮食可是比村里其他人家给的都多。如果二婶有意见,奶奶跟我家住,二婶就按这个数量给。” 高奶奶想跟着孙子一起住,李素珍不想出钱和粮食。 所以,很快达成协议。 总算暂时摆脱了瘟神,闹腾后二婶和自家也不会多来往了,清静了。 自家老爹思想也改变了,陈秧舒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家事摆平了,还有沼气的事,估计也是麻烦事,哎! 第31章 徐兰芝坐在堂屋里,拿着针线用废布头缝补烂口的麻袋。 “秧秧,快去洗把脸,锅里有饭。” “补麻袋干嘛?“陈秧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 “这孩子!你忘了,今天队里分粮!晚上让你爸换两斤白米。” 徐兰芝满脸笑意,熟练地将麻袋翻个面用线加固。 家里的粮食不多了,吃了一餐白米饭后就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生产队分了粮食还要给婆婆三十斤白米,七七八八算下来,也存不了多少粮食。 人还是要往好的想,现在可比六十年代强多了,能吃撑肚子。 陈秧望向徐兰芝,分家没多长时间,她脸没那么腊黄,脸上也长了点肉。 她眼珠儿一转:“妈,我要吃白糖拌米饭!” 白糖是这年代最好的营养品之一了,紧俏的很。过年走亲戚拎半斤白糖是贵人才干的事,一般是冰糖或者红糖,就这还是要用好多鸡蛋才能换来的,十里八乡有一种说法“糖是就从鸡屁股里抠出来的!” 徐兰芝宠溺地笑道:“嗯!” 陈秧又是一阵心酸,要是穿书的时候有个空间多好,想要什么物质就有什么物质,还用这么苦逼动脑筋搞物质吗? 房里埋着的宝贝现在动都不能动,小门小户的农家女,要是被人知道有这么一笔财富,会惹出祸事。 白糖有啥好吃的,野生蜂蜜不香吗?想到要用蜂蜜换白糖,陈秧肉疼的想抽气。 犹豫半天才招了招手把夏奔偷偷叫到自己房里。 哎,没办法,这年代白糖是个新样玩意,就是比蜂蜜金贵。 “走,我带你认认路。把蜂蜜带上去供销社换白糖,再拿些到集市上卖了换钱。” “嗯。”夏奔抬脚就去拿蜂蜜,刚出房间,陈秧在身后又喊住他:“对换半斤白糖,可别换多了。”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夏奔看着陈秧咬牙切齿的模样,笑着答应下来。 姐姐给他讲过,其实蜂蜜的营养价值远远高于白糖,她曾经生活的年代中华蜂一年割一次的土蜂蜜才真正的稀罕物。 陈秧吃完早饭,急忙去了大队。 供销社那边换白糖也不是容易事,看来以后要去县里想办法。 让夏奔去试试也好,最多就换不成用蜂蜜拌饭。 书记给她换工种,还涨工资,总得主动干些事吧。 张会计透过窗看到陈秧的身影,喝了一口茶干咳两下:“小刘,你对象来了。” 刘强抬起头往外看了一眼,陈秧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她是来找书记的。” 呵呵,人家来都没给你说过吧。 张会计可记得清楚,陈秧被李书记点名抽调后,张兰英拉着刘强说了半天话。 以张兰英对政治的敏感,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李书记这是在培养自己人。 这母子俩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跑到别人家里说退亲,现在知道陈秧靠自己本事挣了前途,又准备反悔呢。 现在看那个叫陈秧的姑娘,也不是好摆弄的主,张会计摇晃着头,啪啪啪地打起算盘。 李书记不在办公室,他的桌子上整齐地码着几本书。 陈秧转身正要去会计室问一下,桌子下面冒出一个小脑袋:“姐姐,你又来做广播?” 不看就知道是小石头,陈秧装作没听到,抬脚准备溜掉。上次给他讲故事讲的口干舌燥的,也没一杯茶水,就得了几张破洋画。那洋画至今还放着,忘记给夏奔了。 估计夏奔也不会玩洋画,小屁孩玩的东西。 “姐姐,我在这里呢。”没想她装没听到,小石头更兴奋了,还以为她要和他玩捉迷藏。 哎!陈秧只好麻溜儿的转身走到桌边,弯下腰做了一个咧嘴的样子:“嘻嘻,我找到你了。” 刚说完,她就闻到一股奶香味,小石头在她怀里抬起头,喜气洋洋地囔着:“姐----姐----讲故事。” 他扬着小脸蛋,嘴巴上还有残留的淡黄色粉末,陈秧鼻腔里的奶香味更浓了,她凑到小石头脸蛋上闻了闻,是麦乳精香味。 又来了,又要讲故事。陈秧正了正神色:“石头,你爸呢?” “他去镇上开会了。” “什么时候回来?” “接我的时候回来。” 这不是废话吗?陈秧换上另一副面孔,笑眯眯地又问:“你还有啥好玩的东西?” “珠子。”小石头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玻璃弹珠,有花的,有黑的,有绿叶子的…… 歪着头地递给陈秧看:“还有。” 他又要掏兜,歪着身子掏半天,陈秧索性帮他收刮出来,捏着弹珠对着光亮处:“嗯,挺好看的。”蹲下身对着小石头亲切地笑起来:“石头,咱们玩弹玻璃珠。” 有人愿意和自己玩,石头欢快地同意。 一大一小在屋外挖洞,你弹一下,我弹一下玩的起劲。 李力开完会回到大队,老远就看到儿子和陈秧趴在地上,兴致勃勃地弹珠子。看样子,陈秧又赢了儿子不少弹珠。 “叮叮铛!”身后传来自行车清脆铃铛声,小石头与陈秧同时扭头。 “爸爸!”“书记,你好!” 李力支好自行车,看出什么表情:“你们俩个,进屋里来。” 陈秧冲着石头偷偷吐了一下舌头,小石头发懵。 跟随着李力进了办公室,李力指着凳子让陈秧坐,陈秧顺势坐到他的桌前。小石头够不着凳子,趴在凳子上闪着黑亮的眼珠儿看。 李力靠坐在椅子上开门见山:“沼气年前选好位置,挖毛坏出来,年后加管道。” 陈秧屏住气,书记看似随意,实则上总会让不自主地有一种压迫感。他讲话不拖泥带水,思路清晰。因为是茅山大队第一所沼气,他会亲自负责,陈秧成了他的直系下属。 接着又讲了,黄队长负责按排人员挖土施工,还要从村里抽调一个小伙子做为技术培养。 也是,第一所沼气建在六队,以后其他队包括全公社都会建,堂堂书记总不能天天亲自去盯着施工吧。 陈秧想了想,这是个好机会:“书记,抽调人员有没有要求?” “能看图纸,懂施工原理。”李力总是很忙,一边忙着记录一边查看桌上的书。 简单的几句话,要求高着呢。 能看图纸,会看图纸,图纸上的字有些是专业用语,对识字的要求可不是一点。光这一点就能劝退很多人,后还有更绝的,懂施工原理,老泥瓦匠们会盖房子,算是懂施工原理吧,但是人家又不识字。 泥瓦匠,木匠------陈秧突然想到夏奔的那些私藏工具,那家伙算是木匠,还有,他设计过三孔灶,算是泥瓦匠。现在识字水平突飞猛进,除了…… 试一下又不掉块肉,怕什么。陈秧视线一转,落在李力手中握着的钢笔上:“书记,有年龄限制吗?” 李力抬起着头,正好看到她的视线在钢笔上,不着痕迹地将钢笔塞进书里:“没有,男的就行。”男同志力气大,以后去别的生产队也方便。 儿子今天的玻璃珠估计也被她哄去了。她要是喜欢钢笔,说不定哄儿子要他的钢笔呢。 能从石头手里哄东西的人可没有,这小姑娘人精着呢。 “我弟弟夏奔,十三岁,会木工会搭三孔灶会画图。” 陈秧一口气说完,眼巴巴地看向李力。 会画图?意味着识字施工原理都懂。李力来了兴趣:“明天让你弟弟带着图纸来找我,你也来。”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物品,拿起一摞书:“对了,给黄队长带个话,让他明天早上也来大队。” 有机会当然要把握住,得亏李书记年青,不然这种事轮到其他大队书记面前,肯定会说乱弹琴。 陈秧连忙应下,余光瞥见他手里的一摞书籍,其中有许国璋英语一二三四册。 陈秧托高飞去了省城只买到了第一册 ,这本教材是七八十年外的英语教材,或者说是她能力范围内能搞到的最好教材。由于这年代英语不为大部分人所知,拥有全套教材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书记-----我弟弟挺喜欢英语的,您这几本书挺不错呢。”陈秧横下心,厚着脸皮开了口。“你弟弟会英语,他怎么知道英语的?”果然,李力更感兴趣了,同时出问了一个让陈秧难以回答的问题。 农村的娃,没读过几年书,并且村里小学和镇上中学都没有开设英语科目。他是怎么知道英语,并且还感兴趣的? 情急之下,陈秧来不及多想,只得瞎编:“是这样的,我捡到的一本英语书。”她索性从书记手里抽出英语第一册 ,轻拍着书露出惊喜地笑:“和您这书一模一样呢,然后我也不认识里面写的啥,想着拿回家还能生炉子。”李力看着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嘴里说着要拿宝贵的英语书生炉子,心疼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他的表情,陈秧看在眼里,语气一转,变得认真起来:“后来又一想,这么好的一本书烧了挺可惜的。”她顺手把书放到自己面前,又接着编:“结果我弟弟一看这书就喜欢,没事就翻看,没想到后来还能读几句出来。” “我成天听他读,也记住了几句。”陈秧嘿嘿笑道。编的有些牵强,反正书记不信就是他的事了。 果然,李力指着她面前的第一册 说道:“念几句听听。” 第一册 很简单,适合自学入门,不用看陈秧也能背出前几课的内容,但是她还是装模作样的地翻开书,一句一句读起来:“Is this a pen?Yes,it is……”(1) 一九六三出版的许国璋英语,课文里“同志”与“公社”非常具有时代特色,导致陈秧牢牢记住“公社”一词。 在书记面前不能大开金手指,不然容易露馅。陈秧理智地翻开前几课,特意读关于“钢笔”的课文,读完忽闪着黑眼珠,看向书记的钢笔。 李力果然不再怀疑,他的英语是在战场上听美国电台练习的,口语流畅就差系统学习。 所以,转业后他抽时间边搞生产边系统学习。 听了陈秧读完一段,他露出泥巴疙瘩里刨出金子一样的表情,连说了几个好,又将第二册 递给她:“第一册你有,第二册借给你,好好学习。”他抽回陈秧手中的第一册:“对了,让你弟弟也好好学,将来能派上用场。” 整个大队,会干活的人多,睁眼瞎也多。大队就是需要后进的力量,生产力在发展,将来农业发展越来越需要知识。 还有,知青们是留不下来的,培养土著靠谱些。李力兴奋地在桌子前踱来踱去,突然拿出笔记本里夹着的钢笔,递给陈秧:“你也看了半天钢笔了,算了,送给你!” “哎,谢谢书记!” 喜滋滋地接过钢笔,顺手拿过桌上的暗红色钢笔盒装上。七十年代初的英雄100钢笔,二十元左右一支,相当于社员一个月挣的工分,县里商店都没有卖的。 老实半天的李石头,笑的露出细碎乳牙:“爸---爸---,你的笔输给姐姐了?” 李力:……. 陈秧:今天有礼物送给弟弟啦!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来源许国璋英语第一册 第四课 第32章 走在田间小路上,心里揣着事,明天要带夏奔见书记,她唯一担心是夏奔的年龄镇不住人。 路过稻场,嘈杂人声将她的思绪打断。 分粮日,社员们干完活提前放了工,各家各户排着队领粮食,就像过年一样有说有笑。 一年干到头,入冬后是最轻松的日子。 上工轻松还能分半年粮食,就盼着过年能穿上新衣吃上一顿白米饭加白面饺子。 陈秧走到人群里,找到黄队长,他正在和生产队的仓库保管员忙乎着,陈秧简单地说明了来意,黄队长表示知道了后继续忙乎着。 黄嫂拖出一袋袋麻冬瓜,土豆,还有黄豆小麦绿豆,陈秧搭上手,和她一起拖出麻袋上称,“你咋来了?” 黄嫂甩了甩发酸的胳膊,低声问她。 陈秧不再是普通社员了,工资由大队发,黄嫂甩了甩发酸的胳膊 “我咋不能来,这里是我家呢。”陈秧吃吃笑着,麻利地复称,黄嫂听着她的话心中舒服的很,看她更像看自己人,让她登记数量。” 知青们的粮食是吴见和高飞两人来领的。吴见用肘子撞了撞高飞,挤眼道:“看看人家陈秧,多接地气,和人民群众打成一团。” 不知道为什么,吴见越来越不待见刘青青,刚下乡的时候还没觉得,明里暗里照顾着她,害得知青们都以为他暗着喜欢刘青青,其实只是刘青青在艰苦岁月还不忘记学习,他有些触动而已。 刘青青就像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遥远不可及。知青谁家的底大伙都知道,而刘青青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好像连最八卦的周云香都不知道,唯一晓得的就是她有继母。 高飞也不明白清冷的刘青青为什么对自己青睐有加。 这段时间,她督促的更紧了,弄得他头都是疼的。 家里又写信,让高飞寄钱回家。高飞寄了十块钱回去,被他爸写信骂了。 什么是理想?到底是挣钱还是读书,这么一想,高飞有些迷茫。 “秧秧,吃大队饭了还跑来干活呢?” 本以为她来领粮食的,有人眼尖,发现陈秧在登记数字。 话里话外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话家常的社员们纷纷看向她。 陈秧笑着凑趣道:“大队原来是后妈养啊。”用手轻拍了一下脑门,故意叹了一口气儿:“原来我这是来给亲妈干活呢。” “哈哈哈-----”两句话说得全生产队的人都哄堂大笑。 陈姓的人对她都亲近几分,嫂子们领粮的时候拉着她话家常,还问书记是不是很严厉。 陈秧顿时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不过她的脑子很清醒,今天是大伙都高兴,加上自己和他们也没有利益之争,所以其乐融融。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陈秧笑得更甜了。 高飞不好意思见陈秧,远远地站着等吴见,轮到吴见登记数量,他报了全知青的名后,嬉皮笑脸问陈秧:“晚上能让混好饭吃不?” “我要麦子!”陈秧利落地回他。“成交。”吴见签了名,转身去领粮。 社员们分的粮食有好几种,谷子是主粮,其他还有杂粮,小麦属于杂粮的一种。六十年代管得严,到了七十年代后期,拿粮食去市场上卖也没什么人管。 陈秧打算过年用大麦和小麦做麦芽糖,家里分的远远不够。 帮着陈家平拉回自家的粮食,除了谷子,大麦小麦,还有土豆芋头,红薯提前分过了,另外豆类有黄豆绿豆。 趁着空儿,陈家平留下两麻袋谷和一麻袋小麦没卸下来,直接着上板车去了村头脱谷子皮。 谷子好存放,白米好生虫不好存放,少量脱谷子,只要家中有粮不会有人嫌麻烦。 脱完谷卸下精米和面粉,陈家平一口气都没歇就给高奶奶送米送钱去了。 再赶回家,天快要刹黑了。 “我来我来,让我来!”还没进堂屋就听到吴见的声音。 “姐,还是我来吧。”接着又传来夏的声音。这是干啥呢?陈家平踏进堂屋,眼前的情景让他张大了眼。 只见闺女在天井的水缸边左脚踩着甲鱼,吴见左手拿着筷子挑逗甲鱼。 那甲鱼也是凶,张嘴就咬住了筷子不松口,吴见握住筷子把甲鱼头往外拉,另一只手手起刀落,甲鱼瞬间被斩了首。 陈秧闭起眼,嘴里直嘟囔:“死了没有啊,我快踩不住了。” 夏奔扶往她,安慰道:“死了死了,下一个我来踩。” 陈家平笑着摇摇头,进了灶间,徐兰芝已经和好了面。 “咱晚上吃素饺子,秧秧说不吃白糖拌饭了,闹腾着吃什么叫化甲鱼呢。” 徐兰芝用袖口擦了一下脸,欢喜地说道,没分家的时候秧秧可没这么有神采过。 陈家平笑着说了一句让他们折腾吧,又干起老本行,去菜地种上蒜。 陈秧正忙着杀生,哪管得上神采不神采的,只知道自己大约是面目狰狞。 “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陈秧拿过吴见手里的刀,做出砍的姿势。 夏奔踩着甲鱼,用筷子挑逗甲鱼,一本正经调侃她:“微笑杀甲鱼也许好看点。” 杀鱼的时候,带着迷之微笑……想想都恐怖。 陈秧:……. 等他俩杀完甲鱼,陈秧将甲鱼翻了个底朝天,用刀从甲鱼的背部侧边裙处切开之后去掉内脏,把甲鱼的肚子从中间对半剪开,冲洗干净直接放荷叶上,最后用荷叶包好。 切好葱姜蒜,茴香,加上虾酱,盐,酱油,白糖调好料,锅里烧上油,放干辣椒丝呛出香辣 ,“滋”地淋进调料里。 “收工!”陈秧洗干净手,扭头问夏奔,“泥巴呢?” 红泥巴早就备好了,夏奔揭开手中的荷叶。姐姐说,红泥巴更好,他专程跑去挖的。 不用陈秧说,吴见直接动手在荷叶外糊上厚厚的红泥巴。 “你们就等着人间美味吧!”陈秧看向他俩,偷笑。 发现夏奔给自己帮忙添柴的时候抹了一脸炭灰,陈秧哈哈大笑。 其实她前世今生也没有吃过叫化甲鱼,完全是自创。 前世,陈秧小时候听长辈们说过,村里有个小孩得了肛瘘,便便的时候一用力肠子都掉出来了,到处治病都没治好,后来听说一个偏方吃甲鱼。那家人就买了甲鱼,直接扔进灶膛里烧熟让小孩趁热吃,一连吃了七天,后来奇迹发生了小孩的肛瘘竟然好了。 所以陈秧断定甲鱼是个好东西,现在这年代这么多甲鱼,家里都养了两大水缸,补养身体好得很呢。 “甲鱼真能吃?”吴见跟着忙乎半天,将信将疑。 “当然。” 陈秧肯定地回答,他是不知道,九十年代甲鱼那可贵着呢。 “下饺子咯,先吃饺子!”徐兰芝揭开锅盖,趁着沸水下饺子。 家里只有鱼肉,不适合包饺子,徐兰芝用猪油调的白菜素馅。好多年都没吃上大肉饺子了,每年过年吃饺子,放一点肉星剁进的都是白菜,大肉饺子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大个的元宝饺子装了大半脸盆,自个拿碗赶。 素馅也吃着香,白面饺子就是好吃。 吴见两口一个,饺子皮厚实筋道,一股麦香味,吃进嘴里汁水直冒。 他也差不多一年没吃饺子,去年还是过年回家的时候吃了一顿。连吃两个后,才看到陈秧沾着调料吃饺子。 学着她沾上调料,味道更好了。 一股清甘味道之后,酸辣适中,还有虾酱的回味。吴见夹上饺子在调料碗里翻动一下,让饺子沾满调料,再一口放进嘴里。 慢慢地咀嚼,好让自己多回味一下这种味道。 陈家平细口吃着饺子,幸福的同时又有些担忧,这样吃怕是撑不到开春。 有吴见在,他又不好意说这事,饺子有些食之无味了。饿肚子的滋味他是尝过了,虽然做梦都想吃白面饺子,也不能天天吃,要细水长流。 吃完饺子,徐兰芝收拾完了回房又开始缝缝补补地干活,陈家平开始在杂物间修补农具。 陈秧将烧成黑团似的泥巴团从炭火里扒出来。 吴见和夏奔围了上来。 “看好了啊,美食来了!”陈秧拿起木棍,对黑泥团敲了下去。 “砰!”泥团炸开了一条缝隙,隐约飘散出的一股香气, 接着马上剥开泥土,露出荷叶。在细微的吞咽口水声中,陈秧轻轻解开荷叶。 甲鱼在荷叶里散发着原生态的肉香,香味就好像清煮羊肉,吃的就是食材的鲜。 “来尝一下!”陈秧一脸傲娇,揭下甲鱼壳,“啪”地扔进吴见碗里,又拉下甲鱼腿扔进夏奔碗里。 “吃呀,快吃呀。”陈秧不动声色地催着他俩吃。 两人相看一眼,虽然知道陈秧不会害自己,心中还是一颤。 算了闭上眼晴吃吧,陈秧盯着呢。就在两人闭上眼,将甲鱼放进嘴里的时候,“等等,沾调料。”陈秧拿起调料递给他俩,殷勤之意十分露骨。 看来,实在不能辜负她的好意了。 夏奔拿起甲鱼腿沾上调料,直接往嘴里送。 很糯,嫩滑,配上调料简直太爽口了。他眯起眼睛,啃咬着骨头附近的肉,很快手中最剩下干净的骨头渣。 见他吃得香,不像作假。吴见拿甲鱼壳沾上调料,咬下两块裙边瞬即嚼吞下肚,嗯了一声:“神了,这肉又弹又滑又香。” 甲鱼的精华就是裙边呢,陈秧放心地揭下另一只甲鱼的壳,沾上料,一点一点地啃着。 陈家平打了盆水洗完手,抹了把脸:“好香!” 陈秧赶紧拉陈家平坐下,撕下甲鱼后腿递给陈家平:“爸,尝尝我做的叫化甲鱼!” 陈家平接过陈秧递来的甲鱼肉,尝了一下:“嗯!好吃,真香,以前倒是吃过甲鱼,都是炖汤,土腥味很重,这怎么一点腥味也没有?” 因为荷叶和调料呗,陈秧抿嘴一笑,转身去房里喊徐兰芝。 徐兰芝不敢吃,又抵不住陈秧卖痴撒娇,才捏上一块沾着调料吃了。 又在陈秧的极力推荐一下,多吃了几块,慢慢地她也习惯这种原生态的味道了。 吴见正啃的起劲:“我今天挺有口福的!” 那可不,等你身体素质好了后,就知道今天拿十斤麦子换甲鱼吃不亏。 吃完甲鱼,还有惊喜。 陈秧笑着看向夏奔,姐姐要送你礼物哟。 第33章 “我有礼物送给你!” 两人同时开口,相互一愣后双双笑了起来。 英雄牌钢笔,圆滑的弧线子弹头形设计,夏奔爱不释手。 欣赏之后急忙问陈秧钢笔是哪里来的?掂在手上沉甸甸的分量,夏奔就知道这只钢笔价值不菲。陈秧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怎么从大队书记那里得到这只钢笔,又将英语书递给他。 当夏奔知道陈秧将自己推荐给大队书记之后,高兴之余脸上出现成人才有的沉思,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看到陈秧兴奋略带娇意的脸庞,生生压下了那份担忧。 夏奔给陈秧的礼物是一份沼气发酵池的示意图。 它的设计是长方形。 铅笔手绘的示意图清晰地标注了门洞、发酵间、卸料间、水压间等,甚至连溢出口都标注了。 这张图夏奔从陈秧第一次给他讲解沼气的时候就开始构思,等到陈秧被大队书记点名参加沼气建设后,他偷偷熬夜画出细节,本来是想送给她的礼物,没想到陈秧又推荐了自己,最终自己得了便宜。 夏奔有些不好意思,陈秧精神气十足地盯着沼气发酵池示意图,就像发现宝贝一样。顾不上天色已晚,拉着夏奔开始计算每立方公尺体积产生多少气体。 为了成功地让夏奔上位,陈秧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进行了演算,李书记可不好糊弄的,加上夏奔年龄小,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镇得住人。 夏奔在陈秧的房间里呆到凌晨才回房,精神高度集中后,突然松懈下来,陈秧觉得自己骨头像散了架一样脑子脑子却像放电影似的,一遍一遍的过滤沼气池。 夏奔进房看了她两三遍,提醒她早点睡,她才沉沉的睡去。 天刚起白,陈秧睡得迷迷糊糊中被夏奔喊醒。 坐起身一顿感叹:年轻就是好,同样熬夜到凌晨,夏奔反而精神气好得很。 吃过早饭两人赶到大队,黄队长和李书记已经在办公室,李书记抬头看向夏奔,略愣了一下,接着他指着凳子:“先坐!”两人坐下后,黄队长冲陈秧和夏奔笑了笑:“还是年轻人有干劲。” “有干劲可不行,还要会干。”李力随和地接上一句,紧接着拿出笔记本和钢笔,陈秧注意到了,书记的新钢笔和她在镇上买的一样。 李书记开口让黄队长先讲了早起的位置,然后他再总结一下,最后基本上定下了位置。接着又让陈秧讲一讲朝气的可利用性。 朝气的可利用性,陈秧在心里已经熟练无比,昨天她满脑子就是这些东西。 听他说的有理有据,李书记满意的点点头,转头问向夏奔:“小鬼,你来讲一讲,讲错了也不要紧。” 他的要求不高,跟着一起学得进去东西,能懂沼气施工就可以了。 夏奔没有急于表达,他拿出发酵池示意图递给李力。今天的这张图纸,比昨天给陈秧出图更加精准,各种管道不仅用数字标注,并且下方注明:为节费用,水压间也可以不用。 “这是我和姐姐昨天赶出来的图,还有是有点粗糙。”李力没做声,他被那张图纸震撼了,图纸完整地将沼气池的施工包括管道示意的清楚明了。 夏奔是真心认为图有点粗糙,因为时间太紧,昨天晚上陈秧睡了之后,他重新画图。囫囵睡了三四个小时,到了早上他还精神亢奋,所以陈秧单方面认为他精神好,其实是亢奋。 两人在路上的时候,陈秧已经看过,她自认为是非常完美了,没想到夏奔竟然说图粗糙。真的很想跟他说,你真凡尔赛! “小鬼,你讲一讲发酵的流程!”李力掩饰不住的兴奋。 夏奔嗯了一声开始讲:“生产队的发酵池只需要8立方公尺。”终于有人不把他当成木匠,他看了一眼陈秧,拿起桌子上的书拼成简易的三维体,边手演示边讲:“原料由进料间装入转送至发酵间,发酵间熟料发酵后和水压间肥料由下部门洞进入卸料间,发酵间顶盖上装导气管。”(1) 他指着一个地方:“沼气就是从这里导出。”经他这么一演示,不光是李力,连黄队长也恍然大悟:“这么说,发酵池分四个部分。” “嗯。”夏奔点头。 “走,老黄,咱们现在就去现场。”李力做事不拖泥带水,简单地收拾好东西,就要动身去六队。 生产队原来的肥料池南侧一角背风向阳的地方、那里地势高地下水位低,只需改造猪粪通道,粪料好进好排不容易污染,这是黄队长选的地方。 李力对这个选址相当满意,当场拍板后天开工,黄队长欲言又止,李力扭头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书记,还是人员问题。” “按全工分算,自愿报名。”李力简单地说了两句。 黄队长有些难堪地开口:“ 这、我的意思是有人不同意。” 不用他点名,陈秧就知道是哪些人不同意了。这不是她能管的事,她现在还没钱没势力,硬顶吃亏的是她,在农村有时候有些事,不是能用语言沟通的。 “哦?我倒想看看是哪些人。” 李力想起来了,上次黄队长也说过这个问题,他倒是想看看是哪咱牛鬼蛇神要对着干。 “开----会-----了!”黄队长挨着田里喊了一圈。 “什么事啊,老黄?” “怎么突然要开会?” “我看到书记来了……” …… “都别问了,后天挖沼气,书记要开会。”反正一会他们也会知道,提前告诉他们也不怕。 “后天挖,有没有搞错?刚轻松点又找事。” “就是啊,还拿人当人不?” 黄队长苦笑:“干啥不是干?”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陈二爹当场怼了他:“你是图表现,我们干嘛跟着你图表现?” 嘟嘟囔囔一群人到了稻场,李力背着手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这群人。有人不吭声,有人在观察,有人在生事,有人挑拨。 不过呢,这都不是大问题,刚做大队书记的时候有多少不服他的人,还不是熄了火。 “陈秧,你来记名。” 陈秧打定主意,要抱上书记的粗腿的,脆脆地哎了一声,接过书记的笔记本和钢笔。 李力不喜欢按规则出牌,打蛇只需要打七寸。如果他现在征求社员的意见,后面会浪费时间解释很多问题,不能因为这些琐事浪费时间影响效率。 六队难搞的不就是陈有德和陈二德吗?以前不动他们,那是他们没有触及底线。沼气这种有利于民的事,老家伙们自个不明白不说,还要挑唆其他社员反对,简直就是倚老卖老。 “老陈!”李力突然提起中气点名,不用他喊全名,看他目光就知道他喊谁。 陈大爹走出来,脊椎挺的老直:“小李,我知道今天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沼气那事?年轻人做事不容易,我也想支持你。但是为了你好,我只能说一句,你可不能听一个黄毛丫头的。” 又是小李,又是年轻人,又是暗指他没能力连黄毛丫头的话都听。 姜还是老的辣啊,陈秧的眼神看向嫩姜。 农村的民风向来彪悍,书记单枪匹马敢来开会,肯定不是怂角。虽是这样想,但是陈秧还是默默祈祷书记你可别掉链子啊,万一书记要是掉链子,她还得另找山头。好难啊!! 陈大爹用辈份和年龄先发制人,李力哪能不知道,他反而笑起来:“老陈,公社要搞沼气试验点,你不同意?” “要是正确当然支持。但是据我所知,你是听了小姑娘家家的话,就大张旗鼓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怕告到公社我也是不同意!” 陈大爹说的正气凛然,他是有私心的,当年李力没有转业的时候,老书记去世了。大运动的时候他做过农会主席,想着公社会提他做大队书记,哪知道被李力占了位置。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期盼,盼着李力年青拿不下担子,谁想,他竟然位置越做越稳。熬得他年龄也大了没盼头了,才想着在族里挑一个,李力年纪轻轻就做书记,凭什么陈刚就不能? “要是我非要搞沼气呢?”李力似笑非笑问他。 陈大爹显得很宽厚的样子说:“这事也不能怪你,要不你到别的生产队去搞吧。”紧接着又改用警告的语调:“任何人莫想在六队搞沼气。” 这事搞大发了呀,陈秧偷偷地给夏奔一个眼神,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李力不再搭理他,转向人群,目光坚毅:“你们准备和陈有德统一思想吗?” 李力不再喊老陈,开口就是陈有德。有人耸拉着脑袋,有人摇摇头,黄队长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大伙都表个态,今天书记讲过了,沼气其实老简单了。” “弄那么复杂干啥,成天闲着没事干?都不是把肥料往坑里倒的事?”陈二爹站出来,他越说越气:“谁他妈出的馊主意。”说到最后,他直接指着陈秧的鼻子开骂起来:“一个绝户头成天蹦跶什么,想抱大腿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如果说陈大爹是老奸巨猾,陈二爹就完全属于炮仗型,被指着鼻子骂绝户头的陈秧再也不想忍下去了。 李力点着他大哥的鼻子叫陈有德,他都不敢直接怼,反而把枪头转向弱者,自己再忍下去就是忍者神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来自百度资料 第34章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陈秧拍完掌,睁圆了眼睛:“没想到咱生产队还有男同志骂街的,真是稀奇事,回头咱队里要是有婆媳吵架妯娌扯皮,喊上陈二爹保准能赢!”陈秧摇摇头,一副无药可救的模样。 陈二爹不到五十岁,因为辈分高,所以队里按过去的习惯喊陈二爹。他的炮仗脾气社员们哪有不知道的,刚才事情大伙也看见了,陈二爹说的时候大伙没觉得有什么。 听陈秧这么一说,想法又不一样了。 是啊,人家陈秧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怎么说着说着就骂到小姑娘身上了呢,看来陈二爹也是挑软柿子捏呢。 被人暗嘲是泼妇,陈二爹当下挽起袖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要打陈秧。 姓陈的人听陈家两兄弟的,除了他们家堂兄堂弟多。两兄弟家生的都是儿子,以前在农村发生纠纷最后的结果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所以,陈家兄弟在生产队基本上是横着走。 这下,不管是姓黄的还是姓陈的都捏了一把汗,陈秧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要是被陈二爹打了,不光在生产队抬不起头,估计全大队都抬不起头了。 陈家平在后头早就急得跳,他嘴巴不会说话,想帮闺女又不知道怎么说。 夏奔扯了扯陈秧的衣角,示意她站到他的事面,陈秧摇摇头,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盯着陈二爹一字一句说道:“要打我?我站出来!我就不信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有这种恶势力!!” 大伙没想到不但没跑,也没示软,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 佩服归佩服,却也挡不住陈二爹要打人的手,不就是没儿子的绝户吗?他嘴里嗷着:“那我就要好好管教你。”上前就挥起手,要打向陈秧。 夏奔及时地挡住陈秧,而陈二爹的手腕却被李力捏住了,疼得他直喊:“书记打人啊。” 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陈秧松了一口气儿。 刚才真的是两难,陈秧赌的就是书记有没有雷霆手段。如果没有她就完蛋了,陈秧知道原主力气还是挺大的,只是没试过和男人打架,哪怕打得过陈二爹那也会落下风,未出嫁的姑娘和半老头在众人面前打架,在农村要被人当话柄笑一辈子。 躲或者跑倒是没问题,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是丢人不浅。 “嗯?知道疼?”李力加了手里的劲道。 “你们都是死的?你爸被人打了还不上?”陈大爹冲着几个小伙吼起来。 他都不信了,几个小伙子打不过李力一个人。 书记打架,把柄抓得好,说不定还能把他告下台。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年代做书记也不容易。 陈秧对着李力苦笑,这会书记和她刚才好似难兄难弟,亲自下场打群架不合适,被人打更不合适。 “谁再往前走一点步,我就卸掉他这条胳膊!”李力一个反向用力,将陈二爹的胳膊反扭将他压在地上。“哎哟,书记打人了!书记欺负农民!”陈二爹被摁下去后,还不忘记哼哼。 陈大爹见自家兄弟在地上疼得直哼哼,就知道李力是来真格的不是吓唬人,几个晚辈还等着他发话。他略思索了一下:“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龄,还没见哪个书记打人的!大伙都出来评评理!” 平时在生产队人家兄弟说什么,不敢得罪他们的都会应声。但是这次大伙瞧见书记也不是好惹的,加上书记那通身的气势,陈姓的人愣是没敢站出来。 突然一个声音传出来:“没看见书记打人,只看到书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夏奔悄悄的站到李力的身后,摇头晃脑地说。 他的年龄小,模仿武生惟妙惟肖,瞬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突然变得很滑稽。 陈秧扑哧笑出声,紧跟着就有人笑出声,陈家平跟着说道:“我也没瞧见。” 说没瞧见的人越来越多,李力松开陈二爹,踢了他屁股一脚:“欺负小姑娘算什么,大老爷们的没事欺负媳妇欺负队里的女同志,算个什么男人?” 做了书记多年,对各生产队几个刺头的家庭情况,李力还是了解的。 陈二爹是个炮仗,不但打过自己的媳妇,连儿媳妇也是张口就骂。 几句话说得大部分妇女们差点热泪盈眶,农村汉子打媳妇也是常事,生产队的男人们习惯了,没人站出来说过这事,没想到书记作为男人竟然能为妇女们说公道话。 “咱书记人挺不错的。” “你是不知道呢,书记可疼媳妇了。” 当场妇女同志小声羡慕地议论起来,在农村谁不想找个疼老婆的男人,要是找一个又疼老婆又有本事的男人,那可是上辈子修的福。 “听说,书记他媳妇长得可好看呢,书记喜欢得不得了……” “咳咳,大伙静一静。”李力尴尬地虚咳一声,正了正神色。 这都是什么事,妇女同志就是喜欢八卦,就好像她们躲在他家床底下亲眼瞧见一样,讲的活灵活现。 “书记,你有啥要说的,我们听你的。” 底下就有胆大的小嫂子喊了出来,书记长得可真好,又有本事。 “我简单讲几句,建沼气是为了你们自己,我能保证沼气建好之后,不但能增产环保,还能提前通上电。本来我不想说这些,因为有些人顽固不化,守旧不跟新形式,妄想破坏公社的决定!” 李力霸气侧漏地指着陈大爹身后的几个陈家小伙,扬声道:“打架要是能解决问题,来来来,你们几个一起上,我要是撂不倒你们,书记让给你们。” 陈大爹的儿子和侄儿们缩着头,一个字儿都不敢吭气,书记的黑历史他们听说过,没当兵前是打遍全队无敌手,十八岁就敢偷了家里户口本上部队自荐。 陈二爹看向他大哥,陈大爹换上一副面孔,痛心地说道:“公社一心为了农民群众,咱们也要跟上形势,只是刚割完谷子劳累了一年,再抢着建沼气,身体吃不消。” 他拍着胸猛地咳嗽几声:“你们年青人要好好干。” 这是打死就不上了,他不去陈姓的年青小伙们也不会冒头。陈秧心里一阵焦虑,实在不行自己顶上去挖算了。 “那你就好好歇着!其他如果有想参加沼气建设的,找陈秧报名,明天截至过期不候!” 李力扔下一句话就宣布散会,陈大爹见他拿自己也没办法,面带着得意离开。他一走,会场就走了一大半人,剩下的人也不敢报名,书记又不是天天能盯在生产队,陈有德家可是生产队的土著,以后要是打击报复咋办。 “你们也先回去想想,有什么想法找老黄或者陈秧。” 沼气后天一定要开工,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剩的话不能当着众人讲,李力支开剩下的人。 最后留下人的有陈秧和夏奔,妇女主任和黄队长。 陈秧断定书记有后手,果然李力开口了,“沼气后天必须开工,陈秧明天统计人名上来,如果没有按第二条计划执行,我从其他生产队抽调人手过来。” 他看了一眼黄队长,叮嘱道:“老黄要注意防止有人搞破坏,你和黄保管家的先回去准备后天的事。” “哎,好。” 书记的后招是从抽调其他的人,也是可行的。只是陈秧觉得有一个方法更可行,只是有点腹黑,就怕书记是个过于“光明正大”的人。 “看你想了半天,说说吧,有啥想法。” 等黄队长和黄嫂走了后,李力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抓了把稻草垫在地上,随地而坐。 这姑娘打过两次交道,都是忽悠自己儿子的东西,这样的人脑子活得很,李力甚至有些期待。 陈秧学着他在地上铺了一层稻草,拉着夏奔席地而坐,有些不好意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很简单,人都是图利的,先不说陈有德的死坚份子,就说摇摆不定的那群人,就从这群人里先打开口子,让他们主动报名是不太可能,怕打击报复是大部人的想法。 “人家也要吃饭的嘛。”陈秧顽笑地说,李力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陈秧眼珠儿一转:“但是有句话说的好,无利不起早,让他们摸得着□□裸的好处,您让他打陈大爹一拳,都有人捏袖子干呢。” “哈哈哈!话糙理不糙。”又是□□裸又是捏着袖子干,加上陈秧灵动的表情,李力被她逗得笑出声。 不过自己手中权利有限,能申请的就是满工分,其他奖励还得看沼气能不能成功。 这话可不能提前说,万一兑现不了就不好办了,李力将情况给陈秧简单地说了一下,陈秧心中又一动,如果沼气成功还可能有别的奖励?她想到夏奔上初中的事,初中就在镇上,如果书记推荐夏奔插班上初中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陈秧恨不得马上挽起袖子挖沼气池子。 “书记,要是从时间上和伙食上给好处呢?” 陈秧黑亮的眼珠,在弯弯的眼睛里透出狡黠的光芒。 李力一点就透,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难怪我儿子遇到你,就被哄走了东西!” 陈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1 15:23:59~2021-08-03 22:3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起名真难 4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和书记商量完细节,一直等他的背影消失,陈秧随即有点落寞:“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敢点着我的鼻子骂?” 夏奔一愣,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安慰她:“他们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往心里去。” 陈秧从地上拿起几根稻草,摇摇头:“那是因为我们还是太弱了,骂我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她举起手中的稻草,用手紧紧的捏住:“你看,我捏住稻草不管它怎么摇摆,它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但是,如果是那棵树呢?”陈秧指向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夏奔眯起眼看向大树:“如果是那棵树,他们捏不住只能仰望!” 刚穿书的时候,陈秧志向满满,利用自己的金手指让家里过上好生活,越往后走发现现实还是挺残酷,还没有到改革开放的年代,生产队处处论资排辈。农村重男轻女,口号喊着妇女顶半边天,顶半边天的妇女最多做到妇女主任。 就拿黄嫂来说,生的有儿子,夫家也有兄弟。在陈二爹面前也是不敢吭声,因为做不到让这些人仰望。 仰望?陈秧喃喃地重复夏奔的话。仰望就是让他们有求于自己,自己的一句话关系到他们的生存,他们才会求着你巴着你,祈求你给碗饭吃。 刚刚被七十年代社会毒打过的陈秧豁然开朗起来:“我要去县里卖炒货去。” 夏奔随即点点头:“我陪你!” 夏奔在陈家生活了差不多六年,陈家是个什么状况心里一清二楚。原主姐姐对他也挺好,只是那时候他对生活没多少信心,反正他也是没人要的孩子,过一天算两个半天。 自从陈秧来了之后,他才开始对生活充满信心,怎样教了他很多,告诉他知识才能改变人生。所以他拼命的学习。除了要改变自己的人生,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为姐姐撑起一片天。 两人相视而笑,迎着正午的阳光回家。 陈家平正蹲在天井里,锁着眉头抽着旱烟。 早上发生的事情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陈秧刚踏进家门,他就赶着劝说陈秧:“生产队的事情别管了,老老实实的上工挣工分,天塌下来总有那高个的撑着。” 陈秧摇摇头后指着天空,嘴角弯弯:“我要做那个高个的。” 陈家坪磕灭了烟,往灶间瞧了两眼:“你没个兄弟给你撑腰,二叔家又是外来户,哎,闺女,你咋这倔了?” 他生怕自己说的话被徐兰芝听到了又是伤心,压着声音自揭伤疤。 他也是没办法了,只想稳稳当当的刨地咋那么难呢? 会场上他瞧见弟媳妇和兄弟在人群里低着头,不敢为闺女吭一声。 气归气,但也只能叹气。 在生产队连老黄都要让陈家兄弟五分,自家兄弟的亲爹是上门女婿,在生产队就属于外来户,侄儿们年龄还小,即使兄弟有那个血性,也是鸡蛋碰石头。 “爸,参天大树都是从小树苗长起的,先吃饭哈,我自有分寸!” 二叔和二婶在人群里面没敢吭声,陈秧知道,这个家不但弱,还不团结。陈秧暗叹了一口气,往灶膛里扔了一个开膛剖肚的甲鱼。 吃过饭后陈秧将焖熟的甲鱼硬生生的塞给夏奔,夏奔顿时为难了,苦丧着脸:“不用顿顿吃甲鱼吧?” 见陈秧招招手,夏奔将偏头过去,陈秧凑到他的耳边,闷声低语:“多吃点,以后好帮我揍人!” 夏奔瞬间无语,这个理由够可以的,他咬起牙齿,撕开甲鱼强行吃下肚,为了姐姐,拼了! …… 县城,黄昏的街头充满着一种睡眠意味的宁静。 陈秧和夏奔背着炒货,炒的喷香的野板栗、山核桃、南瓜子。 两人走在寂静的马路上,有些彷徨无主,巷口的国营饮食店似乎还有蒸汽从临街的店门里冒出来。 好像来早了,在陈秧的提议下,两人任凭两条腿走到县里唯一的老式电影院。 大体能看出是绿色的木栅栏,油漆稀稀拉拉掉了一大半。这里是县城的中心地带,附近有国棉厂,氮压、氮肥厂,几大厂的家属区也在附近,人流量明显的多。 能在县城三大厂上班的工人,那是端的铁饭碗,生活比生产队强的不一点半星。 还没,等陈阳找好位置。突然就传来叫卖声。 哎,炒花生炒瓜子咧,香喷喷的,一角钱一包!……” “想不到县里小贩挺积极的。”陈秧一边朝着夏奔嘟囔着,一边朝电影院走去。 电影院大门口的墙根边,有人用简易的小推车做成炒货摊,卖炒货的小贩坐在架子一边叫卖着一边用纸包着瓜子花生。 陈秧走过去亲热地喊了一声:“同志你好!我是新来的!” 摊贩扭过头,不解地问:“什么新来的?你认识我?” “刚认识了,你卖炒瓜子花生,我卖别的炒货。”陈秧看着小贩利索地包花生瓜子,就知道他在电影院门前干这行营生,已经很长时间了。 自己是新来的,总得给人家打声招呼,至于人家愿不愿意,那不是他说了算。 再不愿意,他总不能强迫想要买的人不买其他人的东西吧。 果然摊贩一脸不高兴,斜着眼睛瞟向陈秧:“这里我的地盘,你到别的地方去。” 别的地方?别的地方有你这生意好吗?当人傻呀。陈秧“哦”了一声,拉着夏奔走到大门另一边。 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棉布衣服黑布鞋,一看就知道是农村来的姑娘,卖瓜子花生的摊贩满脸不屑。 自己电影院前营生了好长时间,有人眼红他生意好,拿些自家做的零嘴过来贩卖,结局都是自己灰溜溜的走了,再也没来过,后来就只有自个独家经营。 陈秧观察四周,紧靠电影院两边的木栅栏里,停放着几辆自行车。这会儿天还早,电影没开场,陈秧把重点放在骑自行车的人身上。 悄声无息地带着夏奔走到木栅栏处,卖瓜子的见她走得更远,再也没有搭理他,只管自己叫卖着。 陈秧也不用杆秤,抓两把山货包成饱满的粽子形纸包,放进竹篮里。心眼机灵的夏奔从他手里接过纸,等她抓上炒货夏奔就从一旁伸过来卷成喇叭形的纸,很快竹篮就放得冒尖了。 “对,就是这样包。”陈秧对夏奔的心灵手巧非常满意,真不愧是木匠。 夜幕降临,镀铬的车行车把折现着幽光,有人开始停自行车,陈秧拿起一张纸卷成喇叭形:“椒盐南瓜子,原味山核桃,现炒的板栗又糯又香哟……” 夏奔拿出品尝品放进纸包,陈秧用很有韵律的声调招揽顾客:“今年的新货,炒南瓜子、炒山核桃、炒板栗,先尝后买,一角钱一包,不好吃不要钱!” 卖瓜子那货的价格是一角,陈秧准备常驻,没必要打价格战,最后谁也讨不着好。 并且一角钱一包可不是一斤,手抓两把一包最多二两。家里一共有五十斤山核桃,五十多斤板栗,南瓜子也有十多斤,二两一角钱,这钱挣得舒坦极了。 “姑娘,新来的?”男人停好自行车后,从自行车后座下来的女同志好奇地问陈秧。 一看就知道是一对新婚的小夫妻,陈秧抓起一小把炒南瓜子塞进女同志手里:“姐姐我是第一天来,家的炒货都是山上的新货,今天现炒的香得很。”接着要抓了板栗塞给他:“先尝后买,我家这板栗又粉又糯又甜,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哟,你这东西还挺新样的。”女同志磕了几颗南瓜子,又尝了一个板栗,嚼着粉糯的带有香甜的板栗,女同志眼睛一亮:“一样给我来一包!” “好勒,姐姐!”陈秧从竹篮里每样拿了一包,收了三毛钱喜笑颜开,嘴里的甜话像不要钱的冒出来:“姐姐,祝你的日子甜甜美美,万事顺当哟。” 电影院门口的卖瓜子的,看到女同志手里拿着三包零嘴,气得嘴巴都歪了。他没想到陈秧跑到栅栏处,就是为了截流顾客。 他也学着陈秧卷起纸做成喇叭状,卖力的喊起来。 两边的喊叫声彼此起伏,只要在栅栏里停自行车,想买零嘴的,基本上都没有逃过陈秧的营销方式,卖瓜子的那边只落得个少量的漏网之鱼。 电影开场后,陈秧还有一半货没有卖完。趁着顾客少的时间。陈秧摸出二角钱,拿给夏奔。让他去对面的摊位上买两碗阳春面来。 细细的面条上漂浮着翠绿的葱花,鸡架子骨熬的面汤,分量不多口感却好得很。 陈秧和夏奔两人蹲在栅栏边捧着碗,连汤带水吸溜着,有些失误,下午出来没带干粮。“哟,第一次吃阳春面吧?”卖瓜子的走过来阴阳怪气。 陈秧嗯了一声,小口喝着鲜美的面汤。 卖瓜子的见她老老实实的承认第一次吃阳春面,冷嗤一声:“第一次来县城呢?” “嗯啊,有什么指教吗?”陈秧抬起头装着很懵逼的看向他。 “看你们也不是住在县城的,天这么晚了也没什么顾客,我看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陈秧哦了一声,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卖瓜子的撇撇嘴,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摊位。 卖瓜子的:没见过世面的泥巴腿子,一碗阳春面就那么好吃? 陈秧:你哄谁呢?电影散场的时候才是卖零嘴的高峰期。 第36章 吃饱喝足,陈秧和夏奔抓紧时间包各种炒货。 他俩一边说笑着今天能卖多少货,一边包着。快包完的时候电影散场了,嘈杂的人声里,隐约听见有人讨论电影的情节,卖瓜子的卖力地喊起来:“现炒的瓜子花生,一毛钱一包……” 他现学现卖,开始叫卖着是现炒的。 电影院门口热闹起来,大部分人涌进栅栏里。一排排自行车发出争先恐后的铃声。“快包 !”陈秧催促夏奔加快速度,将剩下的炒货包完,一边用纸喇叭喊起来:“又香又甜的炒板栗咧,松香山核桃,椒盐味的炒南瓜子,一角钱一包,不好吃不要钱。” 极富感染力的声音,招来了肚子有点空虚,嘴巴缺点味道的人们。 “给我来两包山核桃。” “来包南瓜子。” “我要一包板栗。姑娘,板栗甜不甜?” 陈秧站在人圈里手不停收钱一边甜笑着大声回话:“板栗又甜又糯,今天下午刚炒的。” 立刻又有一群人围拢上来,十几只拿着角票的手伸出来。 “拿一包板栗。” “南瓜子来一包。” …….. 两人配合着,陈秧负责收钱,夏奔负责拿货。 不到十几分钟,竹篮里包好的五六十包炒货只剩下几包。等看电影的人走的差不多,陈秧才坐了下来歇口气,借着微弱的灯光,整理起来手里大把角票子。 夏奔第一次领会到生意的奥妙,惊喜之余不忘压低声音:“姐,这么一会就挣了这么多钱?”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这算什么,以后咱们还要挣大钱。”陈秧数了数手中里的钱,一晚上统共挣了十五元,今天只是试试水。 她说的大言不惭,但是夏奔坚信陈秧不是在吹牛,这个比自己只大了三岁的姐姐,不光做饭干活还是撒娇卖痴,都让人觉得新鲜,连她数钱的样子,都散发一股魔力似的。 陈秧从数好的钞票中数出两块钱,递给夏奔:“这是零花钱,希望你肯定没意见。” 当然不会有意见,甚至觉得太多了。 生产队的小孩都没有两块钱的零花钱,不过,夏奔知道陈秧这是故意说的,怕他不好意思接钱,所以他落落大方地接过钱,再说了,他需要钱送礼呢。 陈秧满意地点点头,收拾好剩下的几包炒货放进竹篓,又把竹篮收起来。 县城离茅山村不算远,走快些也个半个时辰的脚程。但是天太晚了,陈秧怕家里担心,急着收拾东西赶回去算了,剩下的炒货留着自个吃。 这时候夏奔看到卖瓜子的走了过来。 看电影的人只有那么些,陈秧的山货品种好多又新样,卖相也好,加上陈秧又会叫卖,卖瓜子的生意是他最差的一天。 他拉跨着脸:“你们以后不要来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目光似乎在警告,夏奔挡在陈秧身前:“你可以来,为什么我们不能来?” “我一直在这里卖炒货,这就是我的地盘。” 陈秧从夏奔身后站出来:“第一,这里也没有规定是谁的地盘,第二,大家靠本事吃饭,第三,如果你要想什么歪招,最多鱼死网破大家都挣不了钱。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要想歪心思赶我们走,反正我家的山货又没有本钱,一分钱我都敢卖。” 陈秧安静从容,简单明了说出利弊。 大致意思就是你如果敢喊地皮流氓来使坏,不挣钱也要搅黄你的生意。 卖瓜子的皱了皱眉,想了起来,过了半晌又看了一眼陈秧,下了决心似的说:“你家的炒货我来卖,你有了就送过来。” “我叫孙二民,别人都叫我二赖子。” 孙二民能在电影院门前占地盘,还能挤跑对手的,脑子不但要灵光还要狠。 他运气不好遇到了硬茬。会做生意货品还好,还像看穿他似的要玩鱼死网破。 孙二民不得不低下头求共赢,说到底在电影院门口也是讨饭吃,目的还是图挣钱。 “那可不行!” 孙二民急了:“那你要怎么样?”他的炒货是有本钱的,收了货在家里炒,相当于二道贩子。如果陈秧真的和他硬扛,他也扛不起。 “现在可以送,以后不送货!” “行。”孙二民一口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现哄着她的货就行,以后等找到好的货,要不要货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等姐弟俩走了后,孙二民拆开纸包里的山核桃,扔了一颗核桃仁到嘴里,可别说,果真还有一股松果香味。 “为什么不直接答应送货?”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往回赶路,黑夜里夏奔突然问出一句话。陈秧当时在和孙二民谈条件,他哪怕心里有疑问也不会当场问出来。 只听见陈秧扑哧一笑:“我可只答应现在供货给他,以后供不供货,看我心情。” 这就好比孙二民是经销商,自己是生产厂家,生产厂家产品销路越好,经销商还得舔着脸求自己货。 陈秧的一席话让夏奔明白了很多,适者生存是这个世界不变的恒理。 暗淡的煤油灯一下,徐兰芝接过陈秧一大摞毛票,双手颤抖着数了半天也没数清楚。 “妈,回头慢慢数,一共是十块钱呢。”陈秧洗了把脸笑着说道。“哎哟,菩萨保佑,我和你爸可担心死你俩了,这么晚才回来。啊…….咱家有这么多钱了?家平,快快,赶紧去把门拴上。”十几年来头一遭自己管钱,徐兰芝激动的语无伦次。 陈家平依着他的话,赶紧将大门栓的死死的。闺女这不得了了,一个月的工分也就二十多块钱,闺女一晚上就挣了十块钱。 栓完门后的陈家平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定不是做梦之后才呵呵的笑起来。 陈秧睡着了后,他俩激动地在房里将钱数来数去。夏奔雷打不动的学习了两个小时后,习惯性的在屋里转了一圈。隐约还听到徐兰芝傲娇的声音:“咱闺女不比儿子差,自从闺女说分家之后,日子是不是越过越好了?。” 陈家平笑着应声:“还是生闺女好,以后都听闺女的。” 村子的另一头,陈大爹家灯火通明,堂屋里两盏汽油灯交互辉映。 村子里虽说加过电线由于电力不足,电灯基本就是摆设,社员们家里还是习惯点煤油灯,汽油灯逢年过节红白喜事才用。 陈刚垂头丧气坐在屋里半天也没说话,没等陈大爹说完要说的话。两个堂兄陈东和陈方,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大伯,刚子拖拉机没开了,叫我去开算了。” “就是啊,刚子能做的我们也能做。” 陈大爹正想着怎么安抚下辈,让他们坚定的跟着自己的步伐。 结果及两个侄儿反而盯着内部的位置内杠,气得他一声大吼:“没出息的东西,尽盯着眼前的这些东西,不知道往高处想想!” 这下连他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感到委屈,他的小儿子陈建海不服说到:“你们想让刚子做队长,我没意见,但是要刚子做不成,那我是不是也能做?” 陈大爹拍着桌子,站起身:“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我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两个儿子都不好好读书,你们看看人家刚子好歹也是初中毕业。你们呢,大字不识一个箩筐,还想做队长做书记,我看做睁眼瞎才对。” 陈二爹向前扶住陈大爹:“大哥你就少说两句,你不为他们着想,谁为他们着想。” “二弟不是我说你,他们几个都是你惯的。”陈大爹气的一阵咳嗽,跺了跺脚扔下一句话。 “沼气的事谁也不许参加。” “二叔,你看这事?” “都先回去歇着吧,没啥事,只要你们不去就行了。” 陈刚从角落里走出来,低垂着头:“二爹,那我也先回去了。” “回去吧,他们几个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是肯定支持你做队长的。” 陈二爹有些尴尬地解释,支持陈刚真是无奈之举。 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的陈刚,觉得自己真是进退两难。 如果现在去找书记图表现就得罪了本家,如果跟着陈大爹头铁到底,就怕后面不好收场反而毁了前途。 陈秧一大早就赶到大队向书记汇报工作,刚汇报完工作就听到广播响起来,一段富有时代特色的东方红音乐响起之后,刘青青带着南边口音的普通话从各生产队的大喇叭中传出来:“亲爱的社员们,新的一天开始了。东方红,太阳升,社会主义需要我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新社会,新起点,我们要跟紧步伐,朝着新跃进的方向迈进。” 正听着出神,李书记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张稿子递给陈秧:“你跑一趟腿,把这个交给广播室的刘青青,然后再去找六队的妇联主任做好明天的准备工作。” 陈秧哎了一声,转身就去了广播室。 广播员果然是一个很轻松的工作,每天早上放音乐读简报和最新的文件,下午大队如果没有什么事,基本上是坐着摸鱼。 陈秧瞥见桌子上放着一本高中课本,刘青青边工作边预备高考。 敌在明我在暗的感觉真好!陈秧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扔给她一张稿子:“书记让你广播这稿子。” 拿着鸡毛当令箭也挺好! 刘青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实在不能接受陈秧给他传达命令。陈秧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觉得无趣也没说什么话就走。 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原书里面不是这样,可能原书里金手指开的太大,没有受社会的毒打吧。 书记让陈秧转交给刘青青的稿子,是关于沼气重要性的宣传稿,是根据陈秧对沼气成分的分析写出来的。 这小事还要书记亲自写,难怪书记早上面色不太好。 第37章 陈秧找到黄嫂和黄队长商量后,由黄队长和夏奔带领人挖沼气池,她和黄嫂两人负责伙食。 李书记批了每天半斤肉的量,早上就可以去肉联厂领。大锅饭的时候,生产队仓库落了尘了简易锅灶还没拆,陈秧简单收拾了刷洗一下后,黄嫂已经找仓库保管员领了大米土豆红薯面粉等,另外又领了大白菜和红薯粉条子粉皮子。 “秧秧,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陈秧一边忙着将东西整理归位,一边在纸上记录着数量。经过陈大爹的事情之后,陈秧做事情更加谨慎了。 锁好仓库的门,陈秧回家就开始炒山货,库存的今年就要卖出去,明年陈货炒出来就不好吃。有了徐兰芝和夏奔的帮忙,山货炒的倒是挺快的。 趁着天还光亮着,陈秧和夏奔一人背了差不多十斤山货进了县城。 按照昨天约好的时间,孙二民在电影院门口焦急地张望半天了:“等你们半天了,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哪能呢?你也太小瞧人了。”陈秧麻利的放下背蒌拿出杆秤,当顺称给孙二民看:“各种炒货加一起是二十来斤,一共是十块钱,零头就不要钱了。” 话间刚落,孙二民当场就叫嚷起来:“昨天你们卖的一角钱一包,一斤也就包五包,我这一分钱的利都没有,白干活?”陈秧白了他一眼:“别当我不知道你的瓜子花生有二两?一两二三就卖一角钱,剩下的七八两白挣,你倒是叫上冤屈了。” 夏奔更是直接告诉孙二民:“二十斤你能挣八块,嫌少?” 孙二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后,心眼一转:“那我先收下!卖完给钱!” 看来这个孙二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说这个话就说明他心里有小九九,到时候给不给钱还不是他说了算,八十年代拖欠货款的事都能让人拖破产。 到最后被他拖着钱,为了结钱还不得不赔着笑脸供给他货,陈秧冷哼一声:“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就别在我面前显了,现款现货爱要不要!” 被人揭出小心思,孙二民有些尴尬,强行狡辩着说:“大家都是熟人了,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 陈秧有些厌恶,但不得不忍下来继续和他周旋:“这货你不收,我们就先自己卖了。”陈秧佯装收起货,做出一副准备要卖货的样子。 做买卖的事,他开局就扯上相不相信,真是可笑,相信都是诚信得来的。刚打过一次交道,还因为挣地盘打的交道,就给人说不相信他,要是自己这么容易相信他,估计也活不到本剧大结局了。 孙二民见她要走,赶忙按住她的背篓,挤出笑容:“现款现货。”生怕陈秧会反悔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数了十元钱递给陈秧:“你数数,没错的。” 原先他是想着少个几毛钱,能多挣点就多挣点,经过陈秧这么一出下马威,他也不敢再生其他心思。 陈秧收下钱,认真地数了数,朝夏奔点点头,夏奔将炒货交给孙二民。 其实找孙二明也是权益之计,她和夏奔没有时间每天晚上蹲在电影院门口卖零嘴,所以哪怕孙二民心思不正,她也得先用着。 趁着时间还早,陈秧揣着肉票摸到县肉联厂,下午人少,柜台里坐着蓝工作服的人正在收拾案板,凌晨杀的猪,早上肉卖的差不多了,案板上挂着肉不多,案板随意放着一副猪大肠。 陈秧的眼睛落在猪大肠,趁着卖肉的老师傅割肉下称的工夫,甜笑着说:“老师傅,您这刀法可真不错呢?” 被拍了彩虹屁的老师傅用绳子系住,笑呵呵地递给陈秧:“干了一辈子这营生,姑娘,你这肉票是厂里专供的,你是打哪来呢?” 肉票是书记给的,陈秧哪知道是专供的。心思一转便说道:“我是茅山大队的,明天建沼气呢,书记为了让社员们用劲干活专门拨的肉票呢,等沼气建成之后被吃的猪也立了功呢。” 老师傅哈哈一顿笑:“你这小姑娘说话有意思,啥时候你再来给你留肥条子肉。” 纯瘦肉没人要,带肥膘的五花肉是最抢手的,师傅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割给陈秧的瘦肉,下午剩下的肉基本上都是瘦肉。 “好咧!后天我给您带点山货让您尝尝,对了,这大肠咋卖的?” “八角钱全给你了。”老师傅说的也痛快。猪肉凭票,猪下水这些东西票和钱都可以,只是猪大肠不紧俏,不好配菜吃,又难清理,到了下午肉联厂要是没有职工要,也会便宜卖了。 陈秧喜滋滋地递上八角钱,提上老师傅递过来的一大幅猪大肠,心里激动的想尖叫捡到宝了。 匆匆赶回家,马不停蹄地蹲到后院的水井边上一遍一遍地清洗猪大肠,又将猪大肠外面的板油留了下来。 后院里的小白菜青溜溜的长了一排,小麻兔们像小肉团似的在竹栅栏里玩耍。 陈秧算了一下,这窝兔子不出两年,就能变成五十只,想想就激动,仿佛看见了油晃晃的烤兔肉。 清洗完猪大肠陈秧拿着板油走到灶间,有些奇怪怎么又不见夏奔,一边在锅里炸猪油渣一边问徐兰芝,徐兰芝用手指了指陈秧隔壁房间的方向:“他没事就在里面忙乎呢。”陈秧放下锅铲让徐兰芝看着火,自个准备去瞧一瞧。 虽然这一把拉住她:“别去了,我上次要去瞧,里面门栓着呢,他说现在不让看,出门的时候他还挂了锁。” 好吧,尊重他人隐私! 等夏奔出来的时候,陈阳已经摆上了菜,猪油渣炒小白菜,辣子臭冬瓜皮,南瓜饭。 酥脆的猪油渣炒小白菜倒是很下饭,这是辣子臭冬瓜皮,全家刚开始有些接受不了。陈秧自己先示范着吃,夹了一筷子放进碗里,就着饭往嘴里扒了一大口。 闻着臭吃着香,比猪油渣炒小白菜还下饭,隐约中还有一股榴莲的味道。在她的带动下,全家慢慢地接受了这种味道,甚至觉得很喜欢。 看到自己的黑暗料理这么快被接纳,陈秧决定给明天挖沼气的社员们捞上一碗,让他们开开荤。 洗完澡睡觉前陈秧特地去了隔壁的房间。房门上果然挂着锁。这么神秘。引起了陈秧的好奇心,他趴着门缝往里面看。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姐,你还是好好去睡觉吧。”夏奔微笑着站在她后面,陈秧捂起胸口惊叫:“走路没有声音的?”夏奔一脸无辜:“是你太专注了。”被人逮个现行的陈秧哼了一声:“睡觉了。” 当然,晚上还是夏奔帮她灭的煤油灯。 提着肉和板油,还有辣子臭冬瓜皮衡阳一进仓库,皇嫂就抽动着鼻子:“这是啥味道啊?” 陈秧揭开竹篮捏了一块臭冬瓜皮递给她:“尝尝,今天不是做杂面馒头吗?杂面馒头包这个吃又辣又香。” 黄嫂在围兜上擦了擦沾满面粉的手,屏住气拿起臭冬瓜皮放进嘴里。 冬瓜皮本身就很硬。经过半个月的腌制,冬瓜皮变得不硬不塌,吃起来就会爽脆。加上腌制冬瓜皮放了淘米水,经过发酵后的冬瓜皮就会形成一股特殊的味道,就好似臭豆腐让人总念着那个味道。 这不,黄嫂手吃了一块后还没觉得有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就莫名的想念这个味道,又从碗里捏了一块扔进嘴里:“你这是放了啥东西?怎么让人吃得有瘾?” “那你就是对上这个味了,喜欢这个味的,会喜欢的魔障。”陈秧的脸上露出神之笑容,还有一句话她没讲:不喜欢的就好像在吃屎。将方法告诉黄嫂后,两人一块做起杂面大馒头,陈秧将发酵好的面,搓成长条装,用刀切成块放进蒸笼里。 “嫂子,我去沼气池那边看一下。” “去吧,我看着火呢,大白菜一会切好。你手艺好,炒菜你来!”黄嫂笑呵呵地又扔了一块臭冬瓜皮放里嘴里。 陈秧嗯了一声出了仓库,沼气那边倒是风平浪静。因为除了黄队长和夏奔,还有几个姓黄的,加上书记带的五六个人再无他人。 陈秧负责后期肥料配比的事情,所以挖池埋管和她关系不大。趁着书记空了下来,给他汇报了中午的伙食,声音还特别大,引得干活的人使劲吞咽了几下口水。 “没想到来六队干活还包中饭。” “你没听到人家姑娘说还有肉片子呢。” “那你可要多吃一点。” “多吃要多干!” 小伙子们开起了玩笑,手中的活也没停,夏奔和他们一样用铁锹奋力抡起泥土。 李力咧嘴笑了笑:“今天我中午也在六队吃饭。” 李力和陈秧的计划是不按时间按任务,每天的任务如果提前完成就提前下工,中午包饭有肉管饱。 平时生产队干活,基本都是全天不管饭。社员们回家吃饭,哪有肉片子吃,所以工时短包伙食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 陈秧准备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在稻场上架上简易的锅,就着热锅吃白菜粉条炖肉片。 回到仓库,陈秧感觉有人在仓库外偷偷摸摸的看,昨天晚上仓库是锁着门的,钥匙自己一把,黄嫂一把,估计是有人急了,想看看到底搞什么呢? 摆的阵势就是让人看的,陈秧大方地开始炒菜,就一个大锅菜,想炒好吃却不容易。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6 17:37:38~2021-08-07 18:2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晋江小小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白面掺着玉米面的刀切馒头,发出清香,“馒头发酵发的好,你看这馒头蓬松的,又软又大。”黄嫂从蒸笼里面拿出一个蒸开了花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陈秧。陈秧一边炸着猪油渣,一边咬了一大口馒头,老面头发酵的馒头带着自然的香,筋道又有弹性。 “黄嫂,你做的馒头白口都能吃好几个呢?”陈秧扭头看向黄嫂,余光看瞧见仓库门口人影一闪。陈秧装作不知,翻炒着锅里的猪油渣,让它散发更浓郁的肉香味。 掐着时间,陈秧揭了大锅里的白菜肉片炖红薯粉条也差不多了,黄嫂已经将炉子放在仓库门口,四周放了几条长板凳,两人合伙将大锅架到到炉子上。 陈秧故意揭开锅盖撒了几根青葱放进里面,霜降之后寒气已经很重,穿着单布鞋的陈秧觉得脚趾头冻得有些生疼,这种有点冻骨头的天气,热腾腾的饭菜谁不喜欢吃? “好香啊。” “闻着就好吃!” …… 挖沼气池的社员们陆续回了仓库,刚到仓库门口的稻场就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那是肉的味道。 大伙争先恐后的拿了碗,每人装了满满的一碗白菜肉片炖粉条。 黄嫂准备的长板凳没用上,因为他们直接蹲在地上,身前放着一碗白菜肉片炖粉条,左手拿着两个馒头,右手拿着筷子,夹上一口菜,咬两口馒头大口嚼吞。 吃的心满意足之时,还不忘给李力开上玩笑:“书记,以后有这么好的事随时叫上我们咧。” 李力笑了笑,咬了一口馒头夹上一口菜。嗯?馒头好吃不说,这大锅菜做的味道咋这么好? 他连接着夹了几筷子菜,又香又有味,完全不像大锅饭时候的白水煮的大锅菜。 不用说,肯定是陈秧做的。正想着,陈秧端出来一碗辣子臭冬瓜皮递给他,笑得眉眼弯弯:“书记,尝尝这个?”李力抽动着鼻子,脸部肌肉线条不可控制地动了动:“这么臭?” “嗯啊,化腐朽为神奇了呢?”陈秧反而将碗端得离他更近了。 闻到臭香味的其他人纷纷的好奇,什么东西这么臭。 当知道奇特的味道来自陈秧的手中那碗臭冬瓜皮后,大伙有些同情的看向书记。 陈秧那么“殷勤”的端着碗,她肯定是故意的,李力的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吃了一口辣子臭冬瓜,又咬了一口馒头。 社员们颦着眉露出痛苦的表情,扭头看着李力吞咽了下去,大伙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些。就在大伙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李力又夹上了一块臭冬瓜皮。 还别说,加了辣椒的腌臭冬瓜皮,配着热腾腾的白菜肉片炖粉条,还真是像陈秧说的一样, 化腐朽为神奇。 让人莫名其妙的就想再吃一口。 陈秧抿嘴偷笑,书记这是对上这种味了。 下班对陈秧做的东西一向都很有信心。他直接夹了一筷子臭冬瓜皮放在自己的碗里,大口大口吃起来。 其他人见书记和他这样,也试着吃。没曾想,没有不爱的这口的,喷香的白菜肉片炖红薯粉条,加上爽口具有独特味道的辣子臭冬瓜皮,最后,连碗里的菜汤汁都没有放过,蘸着馒头吃得碗底给舔过一样干净。 香气在道场上飘散的老远,热闹的气氛,热腾腾的饭菜,大快朵颐的人。 中午从地头下工的社员们经过稻场,都不由得抽了抽鼻子,参加挖沼气中午就能吃这么香的东西?这一闻就知道有肉了。 …… “那边的饭菜真香啊。”中午放工回知青点的吴见随便吃了几口红薯饭配酱豆子。 肚子没油水,嘴里就没味。吴见咂着嘴,回想起陈秧做的饭菜,那大锅菜一定是陈秧做的才会那么香,他又开始吞咽口水。 “你想去?”高飞问他。 自己也好久没进油水了,自从听了刘青青的话,也没有时间出去打牙祭,成天都是杂粮饭,杂粮,配着酱菜白水煮菜。 高飞又一次在心里问自己:什么是理想?看着躺在床上嘴里衔着稻草嚼动的吴见,他扒弄了一下吴见:“哥们,你说什么是理想?” 吴见白了他一眼没做声,老子肚子没东西荒着呢,你问老子什么是理想?瞧见吴见白眼看他,他将刘青青的话说了出来:“刘青青说理想就是好好学习,将来做有用之人。” “噗”的一声吴见吐出嘴里的稻草嗤笑一声:“那是不食人间烟火,老子现在肚子没油水,成天想的就是弄吃的。“他拍了拍高飞的肩膀:“咱们不能和刘青青比,听周云香说她爹现在每个月还给她寄钱呢。” 见高飞陷入沉思,吴见夸张地比划:“你在沙漠里缺吃少喝快要死了,我给你说要好好学习就能活着出沙漠,你会不会当我是放屁?”吴见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跨出门槛又扔出一句话:“我去挣吃的去了,挣吃的又不耽搁学习,我可不像你一根筋。” 刚走几步,后面就传来高飞的声音:“等等我。” 在吴见的带领下,高飞和吴见都报上了名。再次面对陈秧,高飞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我,我想了想……” 陈秧一眼看穿他的心事,开玩笑似的接过他的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自从高飞听了刘青青的话收起不务正业的心思好好学习,陈秧本以为剧情要改变,高飞省城的挣钱线用不上了,才从县城入手。不然,就孙二民那小格局的样她是瞧不上的。现在估计着高飞是想走挣钱路了,将来有未来的大佬相助,路子更广。 吴见就着残菜残汤吃着馒头,调侃着高飞:“你什么都别说了,人家陈秧都知道。” 高飞挠着头嘿嘿笑起来,还是和陈秧打交道比较舒服。 知青加入修建沼气的队伍很快就被有心人知道了。 生产队的社员们有些坐不住了,在生产队上工也是一天,修建沼气也是一天。虽然工分都是一样的,但是上工可不包伙食呢,修建沼气的不但包伙食,那伙食还好的很,有肉有菜有馒头热腾腾的。 陈刚还有陈大爹陈二爹的儿子们,都有些蠢蠢欲动,上工的时候陈刚看了陈大爹的口气。哪知道陈大爹板起脸,直接就将他和侄儿儿子们训斥了一顿,骂他们没出息。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提报名的事了。 沼气池那头,社员们比早上更加卖力,转眼就挖出了一个大坑。几个人挖的挖,抬的抬,干得热火朝天。李力估算着,按这个效率年底前就能建好,他琢磨着还得要向盘书记汇报,赶紧将管道运到位。 吴建和高飞两人也加入了队伍,李力看着他俩的卖力干活的身影,心想陈秧这招果然不错,对人的心理把握的真好,只是有点可惜是个女娃。 陈秧收拾完仓库的主要事情,将剩下的事情交给黄嫂,便去沼气池帮着挖土,大伙一看人家一个姑娘家都卖命的干,更是不能落后了,不到下午三点,沼气池的雏形就挖好了。 陈秧放下铁锹,走到李力身边小声地说:“书记书记,快上来。” 李力放下铁锹,翻身上来,笑着说:“时间卡的挺准的!” 之前,陈秧和李书记商量的方法是,高效率短时间。社员们基本上是五点下工,书记将修建沼气时间定到下午三点,这样的上工时间更诱人,社员们回家还能干自己家的活。 果然随着李书记的一声“下工了”,挖沼气池的社员们欢呼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 “中午让我们吃这么好,还这么早下工,要不再挖一会吧。” “是啊,不能白吃。” …… “没有特殊情况,每天都是这个点下工,明早大伙按时来!” 李力坚持下工时间不变,他相信明天社员们会更加卖力干活。 陈秧心里一顿感慨,这年代的人真的是太淳朴了,一顿好的伙食就让人扎起裤腰卖力的干活,让他们早点下工,他们还觉得对不起那顿饭。 人心换人心,陈秧决定明天伙食要做得更好。 修建沼气的社员们不到三点就下工了,在田里刨地的社员们知道后,再也坐不住了。 好几个无视陈大爹的目光,找到陈秧报名。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最后连陈刚都找到陈秧要报名。 “不好意思啊,已经满人了,后面的人下次吧!”陈秧只要了前面报名的十个人,后面报名的人一律不要。除了真实的人手已满,还有就是给他们一个教训,等你看到好处再上的时候,也许你吃不上好处。 陈刚没报上名的事情,陈英很快就知道了,她不好意思找陈秧,便找了夏四珍,带着委屈的抱怨:“四珍,咱和秧秧从小玩到大,她现在变了。” “变了?咋变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夏四珍不在意地如数家珍:“秧秧挺好的啊,她分家后家里有啥吃的,夏奔都会送一份给我家老五,当年夏奔被陈家领走,现在还对老五不错,说明陈秧背后也使坏。” 真是对牛弹琴!陈英有些无奈,觉得跟夏四珍无法沟通,随便要找个理由抬脚走的时候,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记得夏四珍之前挺羡慕陈秧和刘强订亲的,顿时收回脚露出关切之意。 “四珍,你说刘强要是知道秧秧现在更能干,会不会反悔退亲的事?” “我去找强哥说道说道,气死他。” 陈英满意地看了夏四珍一眼,又说了几句关心陈秧的话才走。 第39章 夏四珍下了工,风风火火地等在刘强下班回家的路口,老远就瞧见刘强和刘青青一并骑着自行车。 见到夏四珍,刘强刹住自行车,礼貌地问她:“四珍,在这做什么呢?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刘强没想过夏四珍是专程等他的,但是夏四珍一直对他有好感,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加上刘青青在一起,刘强为了让刘青青知道,他也是有魅力的人便对夏四珍热情起来。 夏四珍瞧了一眼刘青青,穿着涤卡外套,笔挺带中缝的裤子加上精巧的皮鞋,她不由地将双脚往后缩了缩。人靠衣裳马靠鞍,夏四珍低垂着头看着自己满是泥巴的布鞋,瞬间忘记自己找刘强的目的。 刘青青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心下轻视她上不了台面,面上却正常的招呼了一声:“我先走了,你们聊。” 夏四珍再愚笨也能感觉到刘青青的瞧不起自己,她的脑子也一阵混沌,为啥在刘青青面前就是感觉抬不起头呢?等到刘青青看不见人影了,她才恢复正常。 “强哥,那你带我一程吧?” 刘强收回望向刘青青背影的视线,拍了拍自行车座:“上来吧。”夏世珍坐在刘强的自行车后,突然一阵羡慕陈秧,要是自己有刘强这样一个未婚夫,不早就嫁了。 乡间的泥土路不平整,刘强绕过小土坡的时候,颠的夏四珍急忙搂住了他的腰,过了小土坡之后,夏四珍见刘强没说什么,胆子大一些,试探着他:“强哥,秧秧现在是可是红人呢,今天书记都表扬了她?” 做为大队会计的刘强当然知道书记很重视沼气的事,但是他没想到陈秧这么快就得到了表扬。思来想去,他又细细的问了夏四珍六队修建沼气的情况,夏四珍也没隐瞒一一地说给他听,并且还说的锦上添花。 将夏四珍送到村口之后,刘强骑自行车匆匆回家,夏四珍看向他的身影,心里不是个滋味。 “强子,明天你去一下六队!”刚到门口还没支好自行车,张兰英就从屋里出来吩咐刘强。 张兰英的想法和刘强的想法不谋而合,刘强支好自行车问张兰英:“妈,你是咋想的?”张兰英一把拉上他:“进屋说。” 张兰英的意思是,书记都亲自督促在六队建沼气,加上陈秧又得到书记的重视,之前退亲的事情不做数。因为之前退亲的事也有些人知道了,所以让刘强明天就去六队,顺便看望陈秧,让大伙也知道陈秧还是张刘家的没过门的媳妇。 本来刘强还有些犹豫,在张兰英一番敲打后,便应了下来。刘强犹豫的原因是刘青青,张兰英敲打刘强,刘青青是天鹅你吃不了,还是眼前的这个“土鸭子”吃到嘴里现实些。 被形容成“土鸭子”的陈秧正在县里肉联厂和卖肉的老师傅套近乎,她专门给老师傅带了一包鸡心柿饼加一包糖山楂,最后用肉票买了一副大肠,老师傅过意不去又卖给她两斤板油。 陈秧算了算,明天修沼气有十五个人,加上昨天晚上买的那副大肠,加上今天的一共有两副大肠完全够了。 “姐,你这是倒贴呢。”夏奔随便心算一下就知道陈秧往伙食费用里贴钱了。“不碍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知道沼气成功意味着什么吗?”不等夏奔接话,她憧憬道:“代表咱大队以后就是沼气示范基地,嘿嘿,到时候咱俩都是创使人呢。” 陈秧在夏奔面前,用手夸张的比划着:“到时候,说不定公社还要另一块纪念石。上面写着某某某参与沼气建设。” 夏奔看向她眉飞色舞的表情,微笑道:“你画的不像石头,像是饼。”陈秧撅起嘴:“真没趣,你好没童真。” 夏奔哭笑不得,拉起她的背篓:“嗯嗯,石头还是心形的。走吧,去电影院送完货,我请你吃阳春面。” “好哇,这么快就懂请客了。” “以后我挣的钱都给你。” “那多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 ****** 这次,孙二民没有歪心思,因为陈秧又带了新零嘴,鸡心柿饼和糖山楂。 褐黄色鸡心柿饼上挂满糖霜,整整齐齐地码在竹篮里。孙二民拿出一个,在手里拍了拍才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柿饼果肉就像流心一样,甜蜜沙柔。 “柿饼我全要了!”不等吃完,他急着开了口。 “八角一斤不搞价!”陈秧利落的报出了价格,孙二民就叫了起来:“你这也太黑了,山货也就五角钱一斤,柿饼要八毛钱一斤?” 陈秧不就怕他问价,这年头白糖红糖的价格就是柿饼的价格,甜食金贵着呢。 “白糖和红糖什么价?你去打听打听!我家柿饼的糖霜甜度,只有我们山头的柿子树上才能有这样的甜度,你刚才也也拍,证明你也很懂行。“陈秧拿出一个柿饼,在手里随意抖动:”你看,没半点粉子落下来,这可不是撒面粉的,是真正的糖霜呢。” 见孙二民还在犹豫,陈秧有些不耐烦,就要收起柿饼。吓得孙二民赶紧按住她的手:“我收了,你说你做生意咋这精呢?”一边从兜里掏出炒山货和柿饼的钱递给她:“一共是二十块,你数数。” 陈秧认真地数了数钱,确认数目对了后才说:“以后别磨磨唧唧,大气点财路才广。” 气得孙二民肚子疼,又忍着不敢发出来,生怕陈秧反悔不给他供货。 不用蹲在电影院门口卖零嘴,回家就早,陈家平在院子里种冬菠菜,瞧见姐弟俩回来赶紧掩上院门。 陈秧进了屋子后掏出二十块钱交给徐兰芝,其中有十块钱是昨天卖货的钱,自己只留下五块钱,一次性给二十块钱比给十块钱更震撼。 徐兰芝小心翼翼地拿出帕子包好钱才说:“这钱我都给你存着,以后你的嫁妆更有头面。” 还不到十七岁,陈秧可没想过嫁妆的事,她笑着将头靠在徐兰芝的肩膀上,故意娇声娇气的说道:“我可不想嫁,咱家的日子越过越好,您不能把我嫁出去便宜别人。这些钱都是给家里花的,你想买啥就买啥,马上过冬了,家里该添的东西就添。” 徐兰芝戳着她的额头笑道:“先吃饭,还有两天奔奔的衣服也做好了,等空了我再去买些碎花布,过年也给你做一身衣裳。”陈秧像被蜜蜂蛰了一下跳了起来:“我可不要花布啊,我的衣服不急,夏奔明年要上学,给他买。” 碎花布不用布票,在闺女的带动下,徐兰芝也开始门里精了。 “好好,都依你,夏奔呢?” “又钻进那屋子里倒腾呢,妈,夏奔的修沼气挣的工分留给他自己管。”陈秧突然觉得夏奔心理年龄比他实际年龄成熟,保管没问题。徐兰芝和陈家平两口子也是本分人,当下就同意了。 收拾完大肠,陈秧又用皂角将手洗了好几遍,才将手上残留的大肠味去除干净。又从灶上舀了热水,洗了一个热水澡。正在天井里洗头发的时候,夏奔才从屋子里面走出来,陈秧用余光瞧见他出来后又顺手锁上房门。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鸡摸狗了。”陈秧一边洗头,边扭头笑着打趣他。夏奔目光微动,扯开话题:“我帮你冲头发!”说话,他便拿起瓢舀了一瓢热水,缓缓地浇向陈秧的发根,陈秧只好低下头任他冲洗。 和往常一样,陈秧洗完头就歪在床上看书,甚至还将洋画拿出来欣赏,夏奔进来过两次问了几个问题后又回房,陈秧实在无聊,拿起玻璃弹珠,用毛线给它们编起穗子。 王友芳这一天不自在的很,陈刚报名竟然被陈秧拒绝了,气得她心里就像灌了热稀饭一样疼的慌:“陈秧真不是个东西,拿着鸡毛当令箭。也不看看自己以前是个什么东西,亏得英子和她从小玩到大。” 陈刚心里后悔极了,抿着嘴一句不吭。 王友芳看到儿子这样,又开始抱怨起儿子:“你应该早点去报名。”陈刚火气一点一点的冒了上来,扔下一句话转身回房:“都是事后炮。” “英子,你看看你哥,他倒是怨上我了。”王友芳扭头朝着女儿委屈道,陈英闷闷地开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别怪大哥了。” 王友芳叹了一口气,又不甘心地说道:“小的那个我不就说了,你们兄妹两咋都比不上陈秧和那个夏奔呢?你大哥在咱生产队年青小伙中是出了尖的,你从小都比陈秧机灵,怎么越长大越比不过了?” 生产队里除了夏四珍家,就是陈秧家最没底气,她奶奶当年要是守寡带着儿子长大,她家也算本地人。后来他奶奶坐堂招夫找了外来女婿,一家子在生产队就属于外来户。陈英也感到很别扭,自家算是六队的大家族,虽然家里重男轻女,但是从小到大他在生产队也是混得比陈秧强,那时候的陈秧只会埋头干活,对她言听计从所以大家关系一直很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感觉陈秧似乎变了,这种感觉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家里和自身条件都不如自己的人,突然之间就压过自己一头,偏偏自己还无可奈何。 陈英由不是滋味变成烦闷,“妈,陈秧管着伙食,她家条件又不好,这可是肥差事。” 沉浸在思考中的陈英突然开口,谁都知道保管员都是好差事,要是自己得不了一点好处,哪能叫好差事。 “嗯,先瞧着看,她总会露出把柄的。”王友芳如同宣誓般的语气,让陈英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第40章 天还没亮,陈秧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今天的伙食有点复杂,所以她要提前准备。 匆匆梳洗之后吃了鸡蛋饼卷臭冬瓜皮,喝了一碗红薯糊糊。 鸡蛋饼是徐兰芝做的,手上有钱,心里不慌。她开始舍得用白面了,一大碗白面搅一个鸡蛋进去,在锅里看炕成松软的鸡蛋饼,撒上葱花。 吃完鸡蛋饼再喝一碗红薯糊糊,初冬的寒气就消散了。 吃饱喝足的陈秧,拎上两副猪大肠和晚上泡发的香菇扔下一句“我走了”的话就去了仓库。徐兰芝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自语:看把你急的。 哪知道黄嫂比她去的还早,正在麻利地擀着面皮,她擀的面皮又平又均又薄。 擀面皮也是个技术活,手腕不但要有劲,还得巧。 擀出来的面皮不能皱巴巴,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面皮擀好了炕出来的饼子又松软又筋道。 陈秧趁着她擀面贴饼子的时间,赶紧将糯米泡上,将猪大肠剪成一段一段,将有弹性的地方剪成一圈小绳子。 黄嫂炕好一大摞饼子之后陈秧配料也准备好了。 泡的细白糯米,切成丁的香菇,细细的姜末。大锅里烧上油,放了一点点板油煎香之后放入姜末加香菇翻炒,翻炒后的香菇更加浓郁。 麻利地将翻炒过的香菇放进沥干水的糯米里,撒上黑胡椒搅拌均匀后,用勺子一点一点灌进大肠里,然后用大肠剪成的细绳两头系好。 陈秧看过黄嫂擀的面皮,估摸着尺寸切的大肠,正好可以包一个饼。 黄嫂一边烧着锅,一边开玩笑:“这复杂咱平常可吃不上。”“不复杂呢,这东西又能当肉吃又能填饱肚子呢。”陈秧在滚开的锅里里撒了几块姜,将扎好的大肠一一放进去除水,除过水的大肠明显的紧致起来,吃起来更有弹性。 没办法啊,除了生产队领的物质,每天就只有半斤肉票,不想点其他心思,伙食能这么好。 重新烧上油,放入大姜将大肠放进去翻炒两分钟加入开水,放进酸菜小火慢慢的煨,等到下工的人回来就可以吃了。 灶里只需要用谷壳子煨着火,火候差不多的时候,陈秧舀出来两碗,递给黄嫂一碗:“嫂子,咱们先吃吧,今天人多忙些呢。” 黄嫂接过碗,喝了一口汤汁,眼睛顿时睁大了:“酸菜汤开胃的很呢。”陈秧嗯了一声夹上糯米大肠放在烙饼上,又夹了一筷子酸菜铺在上面,慢慢地吃着。 黄嫂学着她卷着饼,饼子卷了大肠留了一小圈,不多不少正好,不由地赞叹:“真是巧啊,玲珑心思就像天上的仙女呢。” 被她夸上了天,陈秧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还是饼子贴得好呢,我可是按着饼子的尺寸,都是仙女呢。” 两人笑成一团,陈秧先吃完起身想看了一下外面的光景,她要掐着时间出锅里的大肠,这样才能保证大伙吃的饭热腾腾的。 刚踏出仓库,就感觉有人从稻场跑了出去。 稻场的草垛子很多,陈秧也懒得去看到底是谁,反正自己也没干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一阵嘈杂的人声传入耳朵,陈秧和黄嫂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极有默契的一个将酸菜大肠盛到脸盆里,一个将热在锅里的烙饼放进竹筐里。 边上放着一摞碗和筷子,第一个进门的是吴见。陈秧赶紧给他说道:“拿筷子拿碗到这边来盛菜拿饼子。” 吴见闻着屋里飘荡的香气,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一声响。陈秧装着没听到,吴见尬笑着拿起碗和筷子递到陈秧面前,陈秧舀两根酸菜大肠给他,又给他带了半勺酸菜汤汁。 打上菜拿了两张烙饼子的吴见端着碗走到稻场,后面跟着接上来的人学着他有序的打菜拿饼子,然后端到稻场里面吃。 有人吃了一口酸菜大肠卷饼子就兴奋的喊了起来:“这是什么神仙味道?又酥烂又有筋。”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往嘴里塞吃的。 有人自创的吃法,先嘬一口酸菜汤汁,再咬一口糯米大肠卷饼,前酸后咸香。加上黑胡椒和香菇的后味,那种滋味不是一句话能说得出来的。 还有心急的人吃完糯米大肠卷饼之后,再拿过一张饼撕成条。泡在酸菜汤里汤汁里,就着酸菜汤汁几口下了肚子。 有人陈秧一样的吃法,酸菜铺上烙饼上再垫上糯米大肠,卷起饼,一口咬下去,软绵酸爽味道与肉香在舌尖打滚。 糯米大肠两样东西本来容易腻味,有了酸菜后,不仅没有腻味反而更添食欲。 昨天该演的戏都演过了,所以今天陈秧没有在稻场上架炉子。 修建沼气的社员们,在仓库里打了饭菜之后,端了饭碗就在稻场半蹲着吃,吃饭的速度让陈秧膛目结舌,很想问他们一句:你们是从饿牢里面放出来的吗? 吴见有些不好意思,早上干活一直想着中午的饭菜,所以吃饭有点不客气,他一边吃着一边用筷子指着碗里的酸菜汁泡烙饼,对着陈秧喊道:“这味儿特别地道,烙饼又软又筋道。” “哈哈,可不是,吃得给过年一样。” “你家过年还有这新鲜吃法?” 有人立马接上话,说的也是,生产队的社员们,过年也就是吃两顿好的,剩下的吃食还要留着待客,哪能让天天放开肚皮吃。 到最后烙饼一个不剩,满满的一脸盆酸菜焖糯米灌大肠见了底,可见这今天伙食的受欢迎程度了。李力朝陈秧笑了笑:“以后别做这么好吃的东西,让他们撑出毛病来还得找你。” 陈秧虽然知道书记表面开玩笑实际是表扬,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一句:“按着量做的伙食,最多肚子吃圆一点。” 李力微微点头,转身就去了沼气池,陈秧像往常一样收拾完仓库的东西去了沼气池,沼气池这边一半人正在挖土,一半人在宽敞的地方搭钢筋水泥盖,夏奔在旁边拿着尺子量着尺寸和李书记在说着什么。 沼气池成功与否,前期的设计很重要,设计的不好会导致后期管道埋得不对位,导致沼气池成为废池。 夏奔拿起图纸,用铅笔在图纸上某个点画了一个圈,对李力说:“这里是安全阀门,如果能配上一个水泵,后期不需要人工处理粪渣的问题。” 李力拿起图纸仔细地看了起来,图纸他已经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他对于朝气也有深刻的理解。往长远来讲利国利民,为社员们解决很多难题,可以做为农村的燃料和肥料。危险性也是有的,只是应该不会有人干将明火放在气袋旁边的傻事,所以安全性是非常有保障的。 他正在思索着,夏奔突然走过去,对着在池子里上混凝土的人喊了起来:“都停下,快,都停下。” “怎么回事?”李力放下图纸,跟着夏奔走了过来。 正在干活的人也一脸懵逼。 “书记,要做防水,不然将来形成渗漏会影响环境!”夏奔急忙给李力解释,李力心里幸庆自己慧眼识珠拍板要了夏奔,当下就让人铲掉还没凝固的混凝土,重新做防水。 陈秧老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刘强支起自行车露出惊喜的笑容:“秧秧,我专门来看看你。” 真不知道他这是哪门子的惊喜,陈秧恶心的毛孔都放大了,淡淡地问他:“看我?我脸上有花?” “脸上有没有花都是我没过门的媳妇,我妈说了,以前对你有些误会,现在她可就指着咱俩白头偕老呢。” 夏奔在一旁沉着脸盯着刘强那张不知廉耻的脸,姐姐对他是什么态度,夏奔一清二楚。李力似乎看透刘强的心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除了黄队长知道之前的事情,其他蒙在鼓里的人跟着起哄。 “刘强,你可真有福气。” “就是啊,陈秧做的饭菜那是好吃的很。” “对,咱干活就是图个媳妇孩子热炕头。” ……. 正当众人说的起劲的时候,李力沉下脸:“没你们的事,都认真干活。”社员们偷偷笑起来,转身埋头干活。李力转头给刘强说:“以后私事不要在工作时间来说。” 刘强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后笑着对陈秧道:“秧秧,我有事对你说。”说完,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李力,谨慎地又说起来:“保证不耽搁你的工作,要是你现在没时间,我晚上去找你!” 自从上次张主任跑到陈秧家里退亲之后,陈秧和刘强之间几乎没有往来,现在刘强突然跑到众人面前表示亲热,言语间说的刘陈秧和他很亲热一般。 真是居心叵测,陈秧在心里感叹。原主啊,你真是给我抛了一个大难题,这屁股都擦不净了吗? 夏奔及时地凑到陈秧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姐,你就去看听听他到底要干啥,是你有事直接喊一声我就过来了,大白天的他不敢咋样的。” 陈秧也知道刘强不敢咋样,只是心里就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表情平常地给书记打了声招呼,转身就面无表情走到一边,等刘强走过来之后张口便问:“你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刘强根本无视她的态度,张口说了一句让陈秧五雷轰顶的话:“我妈说,腊月咱俩把婚事给办了。” 第41章 没想到刘强说的事情竟然是要结婚,并且还是理直气壮地说出来。陈秧的声音带上了十二分恼意:“闭嘴吧,我和你没关系了!” 对于陈秧的反应,刘强也是心有准备,他干笑几声:“和我结婚不好吗?再说了,咱俩的事全生产队都知道,书记也知道的。” 陈秧疑惑地看向他,心中一颤,他哪来的勇气? “以后再说这种话,我就告你流氓罪!”陈秧努力抑制自己想动手的冲动,咬牙狠狠地警告他。刘强沉默了一会,突然又主动开口:“你以前写的情书我还保留着,那时候…….” “你说什么?我给你写了情书?”陈秧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刘强对上陈秧的眼神,明显一愣,带着疑虑问道:“你不记得了?那时候你给我写过好几封情。” 陈秧确定自己没有写情书给刘强,那么就是原主给刘强写过情书,如果真的是原主给刘强写过情书,那自己也无法否认,毕竟现在原主就是她,她就是原主。 “给我看看!”陈秧皱眉说道,关于情书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哗啦啦的几下响声之后,刘强抖开一张信纸,将信纸展平后递给陈秧:“秧秧,我妈是去你家退过亲,不过口头退亲不做数的,每次看到你给我写的情书,我的心里脑子里都是你。” 来不及恶心他说的土味情话,陈秧急忙一把夺过信纸看了起来,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满了一整页。 “刘强同志,你的信我收到了。从你的信里可以看到你高尚的品质,你是一个具有高度革命觉悟和高尚品质的人……..希望我们的同志关系能够更进一步发展。” 当陈秧看到最后歪歪扭扭陈秧两个字时,顿时五雷轰顶,这都是什么事呀,可以看出来刘强和原主是有过书信来往的,以原主单纯的性子当然看不出来刘强渣男本质,典型就是没有恋爱经历的少女被刘强这种人花言巧语哄住,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心掏上。 回过神的陈秧看向刘强,目露讽刺:“写了信又能怎么样?结了婚还能离婚呢。” 陈秧的语气惹怒了刘强,他涨红了脸,一把抓住陈秧的胳膊:“难道你不想和我结婚?” “别做梦了,再说一次,我和你没半点关系!”陈秧狠狠的挣脱他的双手,没有半点好脸色的说道。 真是有病,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没想到有陈秧拒绝的这么坚决。刘强被刘青青打击过后剩下的那点自尊心,此刻被陈秧抨击的七零八碎。人就是这样,被刘青青拒绝刘强觉得理所当然,被陈秧拒绝,刘强好像被打了脸一样难以接受。原因还是在于,刘强自认为陈秧什么都不如自己,凭什么能拒绝? 他不服。 刘强彻底被陈秧激怒了,他握起拳头,目光像箭一样的射向陈秧:“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我不松口,你永远都是刘家人,我就拖着你,拖到你嫁不出去来求我。” 陈秧心中冷哼一声!渣男果然是渣男,得不到白月光就要死耗着别人,她扯了扯嘴角。 “想威胁我吗?”陈秧不屑的笑道:“现在可是新社会,男婚女嫁是自由。难道你还想拿着绳子绑着我?量你也没那个胆。” 无视刘强铁青的脸,陈秧转身就走。只听到身后刘强说了一句:“陈秧你等着瞧。”本想停住步伐再和他理论几句,又觉得没有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陈秧径直回到沼气池调整了一下心情。像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的和大伙一起干活,夏笨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几次欲言又止。 等到下工后回到家,夏奔将陈秧拉到房间里,偷偷的问她刘强到底说了什么。 陈秧装着没事一样的说什么也没说。 夏奔心思聪慧,根本不相信刘强什么也没说,他的眼里流露出锋芒:“姐,你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 他的表情很认真又严肃,陈秧本来想转移一下话题,但是夏奔的眼神盯的她无处可转。只好从兜里掏出一张信纸,扔给他:“自己看吧!” “这不是你写的。”夏奔大致浏览了一下信纸上的内容,问都不问陈秧直接肯定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不是我写的。”陈秧哭丧着脸,是原主写的她也得背锅。 陈秧没见过原主笔迹,夏奔可是见过,这封情书肯定不是出自原主之手,当然更不是眼前站着的人写的了。夏奔反而松了一口气,也不急着解释清楚,反而举起手中的信纸调侃陈秧:“你不会写希望我们的同志关系能够更进一步。” 想到这份情书是给刘强写的,夏奔念出来的话让陈秧脑子里闪现刘强的面孔,顿时一阵恶寒。陈秧扭捏着,耳尖也变红了,说到底这封情书的落款可是陈秧。 装作生气的陈秧背过身捂住脸,夏奔抿了抿唇,眼里露出笑意:“这也不是原主姐姐写的,原主姐姐的字我见过。” “你说什么?说清楚!”陈秧猛地转过身抓起夏奔的胳膊摇晃了一下。夏奔抚住额头,尴尬地开口:“这封情书的笔迹很像四珍姐的字。” 这个意外来的太突然,陈秧突然抱住夏奔,在他脸上吧唧一下亲了一口:“你真是宝藏弟弟!” “啊?”夏奔脸微燥起来。“啊什么啊?快点跟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陈秧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夏奔的额头催促,夏奔定了定神只好给他讲了起来他的猜测。 以夏奔的猜测,刘强先写了情书给原主,但是通过夏四珍转交。据夏奔所知道的,原主并没有收到过情书,所以他猜测是,夏四珍将情书留下,冒用原主的名义给刘强回了信。 陈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难怪没分家的时候和搬家的时候都没有见过什么情书。要是见过情书起码自己心里还有一个准备,不过还好的是情书不是原主写的。 “奇怪了,四珍为什么要拦截刘强的情书,并且还冒用原主的名义写情书。”陈秧喃喃自语,不解的眼神看向夏奔:“这样做怎么没有被发现?” 夏奔淡淡一笑,指着情书对陈秧讲:“姐,平时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都看不出来吗?”他抖了抖手里的情书,目光变得锐利:“四珍姐明显喜欢刘强,原主姐姐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一直有人回信,刘强不会去问原主姐姐关于情书的事情。” “从字迹上看不出来?”陈秧挑眉追问。 “笔迹就更好解释了,四珍和原主姐姐两人的字大差不差,你看看这封信里面,整篇表达的都是爱啊喜欢啊还有崇拜,刘强哪会认真去辨认笔迹?” 陈秧认真地从男性的角度想了想。当一个青春少女对自己充满深深的崇拜,哪怕不喜欢,男人也会有满足感。加上刘强致命不凡,当然不会怀疑了。 这就能解释刚开始刘强的态度,陈秧记得刚穿书过来的时候,刘强让她去刘家干活,说的理所当然。原主的性格老实不善言语也曾经帮着去干活,所以刘强坚信情书就是陈秧写的。哪怕现在去给刘强说这封情书是夏四珍写的,他都不会相信。 问题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不管是原主写的还是夏四珍写的,这个锅咬着牙也得背下来。总不能拿着这封信去问夏四珍,这是你写的吗? 陈秧收起信纸,叮嘱夏奔:“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要对四珍说。”夏奔目光紧盯着她:“你不在意四珍姐喜欢刘强?” 陈秧不急不缓的说道:“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如果我生长在这个时代,说不定就和刘强结了婚,他的条件在农村不错是事实。如果我现在去给四珍说刘强不好,她是不无法理解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你眼里的石头,也许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块宝玉。到底是石头还是宝玉,只有试过才知道。” 夏奔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明白。思索的半晌,他才开口:“姐,你心中的宝玉是什么样的。” “不告诉你!”陈秧笑得眉眼弯弯。“好吧,我去干活了。” 只要姐姐没有答应嫁给刘强,更不会年底出嫁,夏奔就觉得安心。 生产队稻场的草垛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四珍,这么晚把你约出来,还是因为陈秧的事,你俩从小一起玩到大,你说说她做的对吗?” 夏四珍用脚尖摩擦着地上散落的稻草,看着刘强一脸落寞的神情,心中于心不忍:“强哥,你有啥委屈可以跟我说,我回头找机会劝劝她。” 刘强将整个事情给夏四珍抱怨过之后,见夏四珍站在自己的立场,激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四珍,还是你最懂我。”他的话让夏四珍心中莫名的颤动,更加柔声的劝慰他:“强哥,是秧秧不知道你的好,不懂得珍惜你。要是……要是我,我就不会这样。” 备受刘青青陈秧打击的刘强心中顿时一暖,在夏四珍面前找到了尊严,他拉着夏四珍坐在草垛边上,给她讲自己工作多么努力,自己怎么上进。 甚至还给夏四珍念了情书里面的一首诗。他写给原主的情书里面的内容,夏四珍都可以背得下来。因为每次收到刘强交给她的信,夏四珍都幻想着是刘强写给自己的,所以回信夏四珍按照自己的情感去回信的。 静悄悄的夜晚,自己喜欢的男人在好似在耳边柔声细语,夏四珍将头靠在刘强的肩头,双手搂住他的腰。 第42章 昏暗的夜色下,夏四珍的脸更加朦胧,刘强也是未经人事的小伙子,被她主动贴着身体脑子里瞬间想起刘青青那曼妙的身材,浑身莫名其妙的冲动起来。 他配合着夏四珍的动作喃喃自语:“青……四珍,四珍。”夏四珍的身体一顿很快又恢复原状,贴近刘强耳边的声音更富有诱惑力:“强哥,其实我一直喜欢你,真的心疼你!” 草垛底下的稻草凌乱成一片,静谧的稻场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自行车车把反射出的萤光。 …… “对不起,四珍我、我不是有心的,你可别……”从激情中清醒的刘强匆忙地提起裤子,整理好衣服后,对夏四珍结结巴巴地开始解释,夏四珍用手捂住他的嘴,眼里一片柔情:“强哥,这事是我自愿的,和你没关系我什么都不要。” 紧张之后的刘强生怕夏四珍告他一个流氓罪,听到她这样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哪怕陈秧真的和他退了亲,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娶夏四珍。没想到夏四珍平时看起来直言快语的一个人,竟然这么深情又善解人意。 刘强开始盘算心里的小算盘,他带着恳求的语气给夏世珍说:“四珍,这事你知我知。可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了,你是知道的,我是定过亲的人。” 夏四珍嗯了一声点点头,刘强见她答应了之后,又安抚她说给她送一些布料和雪花膏。夏四珍赶忙柔声表明心迹:“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布料和雪花膏。”夏四珍这么好哄,刘强更满意了,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之后骑着自行车就回家了。 等他走后下,夏四珍一个人在稻场想了半天。刘强是什么心思发她都知道,和自己做那事的时候还不忘刘青青,估计脑子里面把自己当成了刘青青。事后哄着自己不对外说,不要闹腾。哼!想得美,等他结婚后,自己想闹腾都没地方闹腾了。 不管怎么说,刘强家的条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总比自己找一个破烂户嫁了强。再说刘强长得也不赖,夏四珍打定主意后才咬了咬牙摸黑回家。 …… 情书事件之后,刘强有半个月没有纠缠陈秧。 沼气池内的混凝土已经凝固,在书记的催促下定制的沼气配件及时运到了六队。后面全是技术活,所以夏奔忙的也够呛,除了学习之外,每天晚上不停的勾画图纸到很晚,剩下的时间他就钻到神秘屋子里叮叮当当的锤个不停。 没有夏奔的帮忙陈秧除了中午做大锅饭,下午还要炒山货送货,也是忙得一塌糊涂。山核桃和板栗留了一些过年用,其他的全卖了。加上卖糖山楂和柿饼的钱,一共有七十多块。 陈秧留下零头,将七十块全部交给徐兰芝,算是兑现了之前的大话-----过年挣一百块交给徐兰芝。 喜得徐兰芝两口子有时候半夜都要起来翻看一个压在床板最深处的纸包,里面有陈秧挣的一百块,还有二十几块是工分挣的,两个月不到就存了一百多块,两口子总觉得是梦。 …… 陈秧在仓库简易的灶台上拌着洋芋丝,洋芋是十几天前扔到酸菜缸里的。 腌了十几天的洋芋清脆可口,捞出来后切成丝用油辣子一泼又酸又辣。不管是配米饭还是面 条饼子还是馒头都好吃。 陈秧放了两三片五花肉在锅里,煸成金黄色之后,放进满满的一脸盆土豆丁和卤肉丁。 卤肉是提前一天做好的,陈秧积攒了两天的肉票,买了一斤五花肉。瞧着不够又杀了一只甲鱼,把甲鱼肉混在一起卤的。 黄嫂已经擀好面条,今天中午的伙食是手擀宽面条,配着土豆焖卤肉的浇头。再配上小菜酸辣洋芋丝,觉得味不够的还可以剥上几瓣大蒜。 这半个月来几乎每天的伙食不重样,人又多,每次做菜都要做整整一脸盆。 同样是吃擀面条,每天的浇头又不一样。 就打昨天来说,浇头是豆腐红薯粉条,洋芋片,五花肉片做的浇头。只是五花肉片少了点,一人才分到二三片,就这样,大伙也吃得十分满足。 为了让大伙吃上肉,陈秧可是绞尽脑汁。昨天和肉联厂的老师傅说好了留了一副羊杂。肉票有限,只有自己掏钱买一些羊杂碎猪大肠补充。好在这个时代这些下脚料基本是半卖半送,大锅菜用一些,自家留了一点点烧着吃也够了。 咬牙坚持了半个月,夏奔说还有两三天就好了。 正想着修沼气的人就收工回仓库了,陈秧在锅里撒上一把黑胡椒。又扔进去一把小葱花,按照之前的习惯,一碗主食,两勺菜。 汤色浓郁的土豆丁焖卤肉丁的浇头,泼进带着糊汤的手擀面里。 社员们用筷子搅了一下,又添上一筷子酸辣洋芋丝,满稻场都是呼噜的声响。 觉得还不过瘾的人又嚼上几瓣生蒜头,一上午的疲劳随着一顿伙食烟消云散,等上工的时候大火又是满面春风。 甚至还有人期待着问陈秧,明天吃什么?接着就有人接过话,吃两天就没有了。 羊杂汤和肥肠面是最后两天的伙食,陈秧也没准备告诉社员,反正他们没有失望过。 陈秧和夏奔都很忙,陈家平也没闲着,地头下完工之后他没事就去野塘里踩了一些藕,这个时节的藕最好吃了又粉糯味还正。 家里晚上吃的是财鱼焖藕。 纯正的野生九孔藕,加上野生财鱼。粗陶罐子埋在灶膛里谷糠中煨着火。 微白撒上星点葱花的汤上,斜角切的藕和花纹财鱼。闷了满满的一罐子。陈秧刚刚从罐子里面夹出一块藕。还没来得及吃,吴见就进门了。 “哦,这是吃什么好东西啊?我这又凑巧了。 他一来就是吃饭的,徐兰芝拿给他拿出碗筷。 一回生二回熟,吴见蹭饭蹭成习惯也不客气,陈家平也没当鱼虾和藕多稀罕似的,他以前挑着打的鱼虾和藕去卖过,也卖不上什么价,遇到较劲的只要中间那节藕,两头都不要还得忍着,卖的都是力气钱。 粮食少的时候,大伙肚子缺的都是米饭白面,到现在陈家平还是觉得白米饭最好吃。 吴见先喝了一小口汤,夹起一块汤藕咬上一口,莲藕上的银丝拉得老长,他只好用手指扯掉丝,抹了嘴才说道:“这丝也拉也太长了吧?” 陈家平笑呵着接上话:“这是野藕丝,越长越韧性哦,越好吃。”其实他还没有说完,吴见已经吃完嘴里的藕块,表示赞叹:“又粉又香还能吃饱肚子。” 粮食严重不够的时候,陈家每年冬天的主粮就是莲藕。陈家坪和徐兰芝,萝卜,白菜,红薯都吃得够够的,唯有这莲藕吃不够吃不腻。 财鱼也叫黑鱼,陈秧知道这个这种鱼是温补的,前世的时候这种鱼都是烧着吃或者做成鱼汤。没想到配着野藕煨成汤,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专挑了一斤左右的财鱼,煮汤鲜美,鱼肉嫩滑,微微带甜。莲藕还能吃饱肚子。一大碗财鱼焖藕连吃带喝,嘴里也满足了胃里也舒坦了,肚子也撑饱了。 陈秧笑着问吴见:“今天又有啥新鲜事?” 他来总会说一点新鲜事。比如说省城流行什么?其他生产队哪个知青回城了等等,每次陈秧都津津有味的听他讲。他吊足了陈秧的胃口才开口道:“我告诉你啊,今天我为什么来你家?因为今天刘强竟然在和小张喝酒。” 陈秧一听来神了,刘强和六队的知青们关系一般,他去知青点也都是为了刘青青。没想到现在关系这么好了,竟然和男知青在一起喝酒,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莫非他勾搭上了刘青青?那可是太好了,自己可就解脱了。 “刘青青是看不上刘强的”吴见似乎看出陈秧的心思,摇摇头不屑的说道。 那是为啥跑去知青点喝酒,陈秧问吴见,吴见也说不清楚,虽然他喜欢说些新鲜事,但是不八卦,只是看到了提了一嘴,吴见又和陈秧夏奔聊了一下沼气的事就走了。 等吴见走了之后,夏奔看向陈秧,欲言又止。“有什么话说吧。”陈秧知道他有话说,下意识地问道。 夏奔略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姐,你不觉得奇怪吗?刘强在知青点喝酒。如果没有刘青青的同意,有人会和他喝酒吗?” 陈秧笑了起来。轻轻的拍了下边的肩膀:“放心吧,他不在咱家喝酒就行。” 话音刚落,院子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传来:“陈秧在吗?”陈秧应声出门,夏奔连忙跟在她身后。 来找陈秧的人竟然是知青小张,吴见不是说他在和刘强喝酒吗?怎么一会儿就跑来找自己?陈秧疑惑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看着陈秧平静的表情,小张有点为刘强不值。刘青青说刘强为了陈秧拒绝成亲的事心情不好。同为知青,刘青青特地喊了他陪着刘强喝酒。 又让他给陈秧带信,说刘强在稻场等他,希望能见陈秧最后一面。看到当事人陈秧是这副模样,小张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在陈秧的一再催促下,他才说出刘强在稻场等她的事。 陈秧淡淡的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小张怕她敷衍,还好心提了一嘴:“刘强说和你做个了断,劝和不劝离,你们还是好好聊一聊吧。”瞧见陈秧面色还是淡淡的,小张也不好继续说下去,赶紧告了辞。 “姐,不要去!”全程听到尾的夏奔很冷静。 就在他要分析事情蹊跷性的时候,陈秧似笑非笑的说:“去!” 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很诡异,莫刘强莫名其妙约她要做个了断。陈秧心里想的是,不管刘强耍什么花招,今天晚上就给他做个了断最好。 她拉过夏奔,在他耳边低语一番。两人给家里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第43章 陈秧走到稻场的时候,先看到了一辆自行车停在草垛附近。 按照陈秧的计划,夏奔七绕八绕躲到草垛的背面。 “你来了,我们好好谈谈!”打着酒嗝的刘强,有些站立不稳,一张嘴就是满口酒气。 陈秧用手档在面前挥了挥,皱起眉头:“谈什么?” “我刘强在全大队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要不是我一根筋非要和你订亲,这种好事哪有你的份?” 刘强想起了夏世珍那天晚上对自己的崇拜,还有善解人意。 他越说越不甘心:“要不是你今天晚上约我出来,我就把你曾经写给我的情书抖出来,看在你今天晚上想通了的份上,我才放你一马,日子定下了就在腊月。咱俩领证结婚,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你和我好好过日子好好伺候我爹妈。” 刘强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陈秧才弄清楚蹊跷从何而来,看来是有人从中捣了鬼,利用自己的名义约了刘强,刘强答应后又帮刘强约自己。 不用说,知青点的知青,只有刘青青有这份心思。她的女主光环一点一点的脱落,开始有点急不可耐。 也好,趁着这个事和刘强做个了断更好。 “你今天喝多了,我不和你多说什么。只说一句话我和你没关系。哪怕你把这事捅到公社,我不同意谁也不能勉强我。” 陈秧的一番话,让刘强觉得自己受了耍。他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陈秧约自己出来要和好的意思,怎么翻脸就像翻书一样。 他为什么就不能像夏四珍那样呢?想到夏四珍刘强身上一阵火热,是不是女人得到好处之后才知道他的好。他扯了扯领口,一脸醉意朦胧:“秧秧,你迟早是我的人,今天就给了我吧!” 说着他踉踉跄跄的扑向陈秧,在他说那句话的时候,陈秧就早有准备。等他扑上来的时候,怎样闪身一退。他便扑了个空直接栽到地上。 ***** “你去陈秧家里喊她了?”吴见一把扯住小张的领口,咬牙问道。小张看他面目狰狞,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是陈秧先约他的。” “滚,回来再找你算帐!”吴见一把推开小张,张腿就往稻场跑去。 陈秧是绝对不可能约刘强晚上约会,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刘强是喝过酒的人,如果陈秧真的去应了约,万一刘强有什么非分之想,吃亏的就是陈秧。 吴见一阵懊恼,觉得自己刚开始把刘强到知青点喝酒的事想的太简单,算着时间陈秧去稻场已经有十几分钟了,吴见急的直冒汗。 等他气喘吁吁的赶到道场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刘强蜷缩着躺在地上,夏奔压在他的身上。陈秧抽了他一个大耳刮后,叉起腰,指着刘强的肚子:“朝这里打,这里看不出来伤!”夏奔毫不犹豫地照着刘强的肚子狠捶了几下,刘强痛的嚎叫起来:“你们不要乱来,我可是公社干部!” “干部?我看你是臭流氓!”陈秧嘴上骂着还嫌不过瘾,上去又踢了刘强几脚。 吴见看到陈秧没吃亏,赶紧走了过去,拉起陈秧低声说道:“打完就快走!” 他的突然出现让陈秧吓了一跳,瞧见是他,又稳稳的踢了一脚刘强才说道:“来不及了,有人已经来了!” 明显是有人做的局,这个局不可能是只让她和刘强约会,前招是将生米煮成熟饭,后招是让事情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怕和刘强没有生米煮成熟饭也是有嘴说不清。 果然,陈秧的话音还没落,远处就传来人声,还有灯光。 “谁在那里?刘强是你吗?”远远地就听到张兰英的声音传来,蜷缩在地上的刘强也听到了亲妈的声音,扯着嗓喊了起来:“救命啊,有人打人了!” 黑暗中陈秧扯了扯夏奔的衣裳,夏奔赶紧起身挡在陈秧的跟前。 吴见哭笑不得,真是一场闹剧啊。张主任怎么就那么及时的带人赶过来了呢?他凑到陈秧身边问道:“张主任这是玩的哪出戏?”“捉奸呗!”陈秧甩甩头,毫不在意的说道。 “陈秧,你和刘强在这里干什么?”张兰英带着人走过来,对着陈秧怒目而视,她选择性的不提身边的两个人。 陈秧仔细看了一下张兰英带的人,并没有刘青青,也没有其他知青。看来刘青青手段还是挺高明的,没有亲自下场。陈秧伸手摸着脑袋道。 “啊,刘强在这里我怎么不知道,还以为抓了一个贼。”陈秧装着很恐慌的样子,指鹿为马。 晚上刘青青找到张兰英委婉地说,刘强和陈阳在稻场约会,并且暗示刘强一心想和陈秧早点成婚。为了让陈秧早点进门,省的刘强天天心思不宁,张兰英哪怕知道刘青青是为了摆脱儿子才通知自己的,也顺着她的意思来了稻场。 不用看就知道地上躺的是刘强,陈秧竟然说是贼。张兰英气的牙痒痒,“你胡扯什么?哪有什么贼,明明是刘强,你俩在这干啥?” 陈秧笑了笑,指着夏奔和吴见说:“不是我俩在这里干啥,是我们四个人呢,我晚上看看仓库里面还缺什么东西,就跑来稻场,哪知道看到一个人影在仓库门口偷偷摸摸的,我就跟着他到了稻场。夜里啥都看不见,我也还以为是贼,所以…..”陈秧眼睛咕噜一转,指着刘强:“所以,只是按住了他,仔细一看才知道误会了。” 井井有条的说辞,明目张胆的瞎扯,张兰英就是说不出来反驳的理由,顿时噎住了。躺在地上的刘强脑子完全清醒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陈秧和夏奔:“我来仓库看一眼,没想到他们莫名其妙的就把我打了一顿。” 刘强的脑子转的还是挺活的,要是说两人是自愿约会。在场的人也不会信,别人姑娘家和你约会还能把你打一顿? 所以刘强准备咬死陈秧和夏奔打人。 吴见正要帮腔,陈秧抢在他前面开腔,打着哈哈道:“我们可没有打他,你们看他好好的哪里打他了,我们认出来是刘强之后,就知道是一场误会。” 在场的有人问,你们不是定过亲吗?这都没认出来? 陈秧想都没想的回答:“天太黑了,没看清楚咧。”她眼波一转,接着娇声抱怨的道:“强哥,你咋半夜跑到仓库来?有啥事不能白天说?” 说完陈秧装着要去扶着刘强,吓得刘强反射性的躲开了。他可清楚的记得自己要对陈秧动手动脚的时候,陈秧的力气可大着了,一下子就把自己推倒在地,紧接着夏奔就跑出来扑住他,不让他动弹,然后又是一耳光又是拳打脚踢。 刘强站到张兰英的身边,伸出食指狠狠的指着陈秧:“她就是故意的,无故殴打公社干部。先把她抓到公社!” 跟着张兰英来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未婚夫要抓未婚妻到公社,万一他们抓了人家又和好了呢,所以他们都看向张兰英,半天没说话的张兰英当然不会让人把陈秧抓到公社。 先不说大队书记对陈秧很重视,就说刘强和陈秧的关系。她也不能这么干,陈秧要是咬死没认出来是刘强,到时候也没办法。 情急之下,张兰英想到了吴见也是一个见证人。 “吴见,你说说怎么回事?是他们两人约会吗?”想到无间,张兰英已经琢磨好了,并且也递话给吴见,让他说两人是约会。这样的话就能捏住陈秧,又可以告他无故打人,还可以说两人是约会。如果陈秧聪明点,就会选择承认约会。 吴见呵呵地尬笑两声,歪了歪嘴:“张主任,你咋叫人想到约会上去了?我来的时候听到陈秧喊着捉贼,我定睛一看。那贼跑得可快,没想到是您儿子!” 一句话让张兰英咬着牙指着他:“敢情你是专门来稻场等贼的?” “张主任,你可别血口血口喷人了,我可是清白人!”吴见摇头晃脑,耍起嘴皮子:“今天修完沼气,中午吃的太好了所以晚上闲着没事。掐指一算,想着仓库里面放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会不会有人打主意?然后我就来了!” 明知道他说的是瞎话,但是就是拿他没办法。 “他是胡说,明明…….”刘强气的还想上前理论,张兰英一把拉着他,沉下脸:“好了,这事到此为止!”扭头对着跟来的人说道:“今天这事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说清了,我家刘强和陈秧的感情挺好的,说不定年底还要请大伙来喝喜酒了,走吧先回去歇息吧。” 跟着张兰英来的人,其实心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人家陈秧根本就不想和刘强结婚,她张兰英为了面子才说的。 陈秧暮然地抬起头,看着走得越来越远的人影陷入沉思。 都闹成这个地步了,张兰英还要结婚? “你可小心点,张主任这是面子上过不去,要和你死磕呢。”吴见微不可微的皱起眉头。 陈秧撇了撇嘴,对于这种死要面子不讲道理的人,还真是有理说不清,太难沟通了。算了,这都是后面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只要他们不敢拿绳子绑着自己,什么都好说。 “早点休息,明后两天还忙着呢。” 陈秧想的是,等这沼气建成后,找黄嫂一起去刘强家退亲,走一个正式的流程,到时候也不会留下话柄。 第44章 回到知青点,吴见一把将小张从床上拎了起来,铁青着脸“今天晚上到你到底搞的什么名堂?瞧着他的神色不对,小张一脸懵逼:“什么事?” 吴见没好气的将稻场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同屋的知青都围了上来,小张和刘强喝酒的事知青们都知道,大家隐约猜到是刘青青让小张请刘强喝酒,和他们没有关系的事,大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往不好的方向想。 听他说完,小张也是一脸委屈,他真的只是做了一次好人,听刘青青的话撮合刘强和陈秧,哪知道变成了左右不是人。 就在吴见骂他没脑子的时候,门口传来刘青青清冷的声音:“是我让小张去约陈秧的。”吴见闹的动静很大,等着事情结局的刘清清在隔壁竖着耳朵听了半天。 自从做了大队广播员后,成天和刘强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前的时候刘强还像个正人君子,不知道为什么,近段时间,刘强说话越来越过份,今天这事的缘由是因为刘强对她言语骚扰。 “为什么?” 吴见也知道刘强喜欢刘青青,所以平时他明里暗里帮刘青青也挡了很多次刘强,但是实在想不出来刘青青今天搞得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刘青青抬脚进了屋子之后,身体微微颤抖,眼眶有些泛红。 “刘强他是定了亲的人,作为未婚妻的陈秧不应该管管他?再说了刘强也是因为陈秧不同意结婚,所以才心情不好,我撮合他们有什么错?” 吴见本来想说,你是不想被刘强骚扰才拉上陈秧背锅了吧。但是看到陈刘青青弱弱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吞了进去,只好不痛不痒说道:“这事就到这里吧,以后不要乱充好人。” 刘青青抿紧嘴巴,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虽然事情不是设计的那样,但是听吴见说张主任要刘强和陈秧腊月结婚,也是好事。 “哥们,你这事处理的有点不地道,你可是知道的,陈秧对刘强想着法撇清呢。”高飞拉着吴见走到屋外为陈秧抱屈。 高飞有些搞不懂吴见的想法,说他对陈秧没意思吧,他宁可得罪张主任也帮着陈秧说话,说他对陈秧有意思吧,明摆着刘青青陷害陈秧他也没深究。 “我们都是知青,相互照顾着是应该的,刘青青那样,我也不便说什么。”吴见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高飞的肩膀:“陈秧那边也没啥事,走吧,进屋,听说明天有雪呢。”“你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高飞哈气搓着手转身进了屋。 半夜的时候就下起了雪,茅山村冬天阴寒,早早被冻醒的陈秧推开窗,细细的雪花还在飘落,地面铺了薄薄一层雪。 跺着脚袖着手跑到灶间,才感觉浑身暖和一点。舀起三孔灶里的微温的热水刷牙洗脸,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红薯粥,就着热粥啃了一张刚出锅的烙饼,才觉得有了魂。 “姐,我去县里肉联厂拿羊杂吧。” 肉联厂的老师傅两天前说要留一副羊杂给陈秧,夏奔是知道的。他瞧着下雪了,打算帮陈秧去拿。 陈秧拒绝了,她决定自己去。这两天是沼气完工的最后时刻,夏奔一个半大小子跟社员们一起拼着干,晚上还要一直修改图纸,比她还忙呢。 还有就是这幅羊杂得来的不容易,做大锅饭差不多有半个多月,两天去一次县里肉联厂。加上陈秧嘴巴又甜,有时候还给肉联厂的师傅送点小零嘴,才熟了起来。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孟师傅有了下脚料都会给陈秧说一声。 羊肉因为膻味在这个年代的南方还不是紧俏物品,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吃过羊肉。 吃得更多的是猪肉,带着肥膘的猪肉。 肉联厂凌晨杀的两头羊还是北方那边运输的时候得了病,就地处理的。羊腿、羊肉、羊排等好肉都被有关系的人买走了,再不济也是肉联厂内部职工消化,没人要的下脚料才轮到陈秧。 不过这对于陈秧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 她咬起牙走在泥巴路上,晚上泥土被冻上了,温度略一高,随着人的走动又成了泥泞一片。 还好夏奔的脑子转得快,给她的双脚上包上了尼龙膜,脚虽然冰冷但不至于全湿透。 穿着军大衣的孟师傅缩着脖子坐在背风处,见到陈秧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搓手哈出一口白气,“这么早,今天天可冷了,你这女娃可受罪了” 陈秧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脸,放在嘴边呼了一口热气,笑着说“孟师傅,我这不是惦记着您说的那副羊下水嘛。” 孟师傅笑呵呵的接过陈秧递过去的一斤肉票,从里面拿出已经冻住的带着心肺肝的羊下水。陈秧接过东西放进背篓里,给孟师傅告辞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孟师傅,明天雪还要下得大,天不好,我跑来一趟不容易,还有没有别的不用肉票买的。” 陈秧脚下裹着尼龙膜的鞋子,鞋子上沾满了泥泞,冻得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孟师傅禁不住裹紧身上的军绿大衣,从案板底下拿出一个羊头:“就剩了两个羊头,膻的很,要的话三块钱拿去。” 两个羊头三块钱,合计一个一块五角钱。在孟师傅看来一块五角钱买一个羊头,简直就是太亏了。这价格是上头定的,他也做不得主。所以他都没说没跟陈秧说羊头的事,陈秧问了一嘴他才说。 但是在陈秧看来一块五角钱买一个羊头太值了。进了腊月猪肉紧俏的很,家家户户有肉票的都买猪肉腌腊肉,厂里的职工分的都有肉票,但是也不多。生产队的社员们只有靠养的猪换肉票,一头百把斤的猪也就换10来斤左右肉票,陈秧觉得这才是大大的不划算。 爽快的递三块钱拿起两个羊头,想了想,又买了一副猪大肠。明天的雪更大,来县城就更不方便了。 之前每次做这些复杂的东西,陈秧头一天到县里买好,下午在家清洗。因为这副羊杂碎陈秧值得早上跑了一趟,陈秧背着买好的东西,一脚都没有歇,顶着满身雪花回到仓库。 黄嫂拿起毛巾拍打着陈秧身上头上的没有融化的雪:“你快烤烤火,我来清洗。”说着麻利的帮陈秧卸下背篓,陈秧顺手倒了一杯热水喝进肚,五腑内脏才开始温暖一些。 蹲在地上清洗羊杂碎的黄嫂突然絮叨起来。“你买这羊头做什么呢?羊头没啥肉不划算。 修沼气社员的伙食每天就只有半斤肉票,其他的全是生产队的现有的东西,不用想就知道陈秧买羊头是给自家的。 陈秧将黄嫂洗好的羊肝,羊肺,羊胃等拿上案板。一边应着黄嫂的话:“家里没养猪,正好羊头过年用。” 黄嫂本想说猪头都比羊头划算,但是想了一下,猪头进了腊月那也是凭关系才能买到呢,穷苦人家买不起五花肉买不起肥膘,一个猪头就能过个年。 “我家今年的猪有七斤肉票,加上丫丫他爹分了五斤肉票。我估摸着过年十斤肉也够了,给你两斤肉票,你也不用给我钱,正好腊月了,我家正要腌腊鱼。” 陈秧手中切片的动作不停,脸上露出笑意:“那谢谢黄嫂了。” 鱼虾这不用票的,肉是要用票的。而陈秧缺的就是票,黄嫂要用肉票换鱼就是雪中送炭。 等到所有的羊杂碎都切好了之后,大锅里的水也沸腾了。陈秧扔了几块姜,将羊杂碎放进锅里煮水去腥,每一个部位出水的时间还不同,这一点关系到羊杂碎是否嫩口。 羊杂碎出水之后,陈秧麻利的将大锅里烧上油,在锅里掸出猪板油。好喝的羊杂汤上面是铺着一层羊油的,没有羊油的羊杂汤是没有灵魂。冰天雪地的也搞不到羊油,只好就地除取材用猪板油。 两人七赶八赶才将羊杂碎闷进锅里,大火沸腾之后,灶膛里压着火用大锅煨着。黄嫂刚把烙好的饼子放进竹筐,盖上棉布,放到灶塘附近保温。 张兰英带着人突然闯了进来,除了生产队的仓库保管员,还有大队的老会计,最后面跟着陈二德。 见她面色不善,来势汹汹,黄嫂吃惊的抬起头问道:“张主任,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张兰英冷哼一声,朝后面的人挥了挥手:“每个角落都仔细找,扫出来的东西集中放到一起。” “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耽搁书记他们中午吃饭你们担得起吗?”黄嫂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要找什么东西?下意识的拦住要翻找东西的人。 陈秧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昨天打了刘强,今天中午张兰英就带着人来找事,能找什么呢?估计是要找一下陈秧中饱私囊的证据。 难怪前几次都有人在仓库门前晃荡,估计早就告了密吧,即使没有昨天晚上的事也会有人来找一找事。 陈秧站直了身子,神清气爽的看着他们翻找东西。 黄嫂上前拦住乱翻东西的人,张会计偷着给黄嫂使了使眼色,又装模作样的开始翻找东西。 张会计和黄嫂的男人同在大队做事,张兰英早上喊人的时候没有只有喊大队仓库保管员黄明新,反而叫了自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张兰英是怕黄明新帮陈秧说话。 这个时候黄嫂才明白张兰英这是针对陈秧而来,她担忧的看了陈秧一眼,陈秧冲她摇摇头。她索性也不管不问,站在一边看着。 两个羊头和一副猪大肠很快就被翻了出来。 “这是谁的东西?”张兰英指着地上摆放的东西问到。 “我的!”陈秧不紧不慢的回答。 “老张把东西收好,其他人把她带到大队,好好审问!”张兰英严厉地下了命令。 第45章 “等等,我有话说!”黄嫂急忙站出来,这些东西的来历她都是知道的。“回头会找你对证的。”张兰英见黄嫂想维护陈秧,极度不满。 陈秧摸着下巴,瞟了一眼张兰英:“张主任,做事总得分青红皂白吧,看到羊头和大肠就把人往大队里面拉,要是看到猪肉,岂不是要把人往公安局拉?” “知道你现在伶牙俐齿,我不和你在这里搅缠,有什么事去大队说!” 只要陈秧去了大队,管她是白还是黑,都有说不清的时候。有时候,事情被人一传就会变了味,张兰英还不信了,自己就治不住这个没根基的黄毛丫头。 “要不,就这里说清楚算了!”老张会计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出来打圆场。 张兰英皱眉不悦的说道:“老张,这里能说得清楚?这只是今天搜到的东西,她可是做了在半个月的大锅饭了,账目清楚吗?你是老会计,瞧瞧大队能给六队这么多补贴?又是羊头又是猪大肠的。” 陈秧打死都不会以这种方式去大队的,她打定主意拖延时间等李书记他们下工。 “账目可是清清楚楚,现在就可以查账。” 她的心思很快被张兰英看穿了,在这里查账要查到什么时候?怕是想拖到书记下工吧。张兰英对着陈二德使了一个眼色,扭头对着陈秧厉声说道:“这里人多嘴杂,跟我去大队,别叫我让人对你动手。”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张兰英说完话,陈二德就向陈秧靠近,黄嫂一愣,发觉不对劲气得喊了起来。 陈秧眨巴着眼睛看向张兰英:“不去!” 陈二德捏手的动作陈秧瞧见了,她一边说着不去一边向灶膛附近靠近。 大队肯定是不去的,上次在动员大会上,陈二德就想对自己动手,上次因为大庭广众加上他们人多,一个姑娘家实在不适合和半老头子动手不说,还占不了便宜。现在仓库就这么几个人,黄嫂肯定是向着自己的,生产队的保管员和老张会计会占中立位,剩下的也就是张兰英和陈二德。 陈秧暗暗的拽紧拳头,这个姓陈的狠狠要教训他一顿,免得他以后倚老卖在头上老作威作福。 听到陈秧的拒绝后,又看到陈秧后退那好几步。张兰英以为他怕了,扭身走到门口挡住门直接对着陈二德说道:“把她拉到大队,不去也得去!” 陈有德二话不说就朝陈秧走过来,伸出双手要捉住陈秧。看他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如果陈秧反抗,他是毫不犹豫的会将于陈秧压制住。 还没等他近身,陈秧迅速地从灶膛里抽出一根带火星的烧木棍,凌厉地扫向他的小腿,“啊------”随着陈二德的一声嚎叫,火星在他裤管上燃了起来,陈秧舀起一瓢冷水,一半泼在他的裤管上,淋湿了火星,一半直接泼到他的脸上。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犹豫的。 其他三人看傻了,连张兰英也半天回不过神。 直到陈二德回过神之后,骂骂咧咧的又冲向陈秧,陈秧如法制炮又从灶膛里面抽出一根带火星的烧火棍张兰英怕事情闹大了,赶紧从门口走进屋里,大声喊道:“住手!” “让谁住手?” 陈秧眯起眼睛,分毫不让。 一边说着,一边还左右晃动着手中的烧火棍:“还要不要试试?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张会计和仓库保管员相视对望,张圆的嘴巴一起望向陈秧。那神情好像在说:你不是兔子,明明是老虎。 “我让你住手!”张兰英挡在陈秧和陈二德中间,陈二德在一旁骂骂咧咧不休,陈秧转身又舀起一瓢水。陈二德吓得闭了嘴躲闪到了一边,陈秧顺手将一瓢水泼到张兰英的脸上。 “你你你!!!”张兰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指着陈秧的手直发抖。她很想上去抓烂陈秧的脸,但是刚才陈秧对付陈二德她全程看在眼里,所以并不敢动手。 黄嫂用眼神向张会计和仓库保管员示意,她拉着张兰英,顺手递给她一个毛巾,拉起偏架:“都是什么事呀?张主任,你莫名其妙的来这,又被浇了一头水。我这脑子里面这会还像雾水一样,你先擦擦,有事慢慢说!” 张会计和保管员也凑上前劝张兰英,张兰英将手中的毛巾摔到地上,对着陈秧狠狠的说道:“你这是反了,无故殴打大队干部,殴打人民群众!”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李力的声音:“热闹的很啊,谁殴打谁呢?” 紧跟在李力后面,还有修沼气的社员们,这些社员们这段时间和陈秧也熟悉起来,还没等张兰英回话,他们就帮着陈秧说起话来。 “人家一个姑娘还能殴打大队的干部,还能殴打群众?” “对了,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张主任,你咋跑到仓库来让人殴打?”最后一句话是吴见说出来的,凭直觉就知道这件事和昨天晚上的事有关联。 张兰英恶人先告状,开口就说自己是来检查仓库物质的,结果陈秧不配合,反而还动手打人。 她刚说完,陈秧就接上话:“我在仓库给大伙正在做饭,张主任带着人跑到仓库说要检查,我们配合她的检查,她从仓库里面找出了羊头和猪大肠,我给他说这些东西是我自己买的,她偏不相信非要我去大队说清楚。” “明明可以当场说清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我不去他就要让人压着我去。趁着大伙都在就想问一声,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你有什么证据说这些东西是你自己买的?”张兰英振振有词的问道。 陈秧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钱是卖山货卖炒货得来的,她避开问题,转身从仓库的旧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本,递给张会计:“张会计,您看一看,大队给的补伙食补贴全记在上面,每一天大火吃了什么?用了多少食材,记得清清楚楚,不信可以随便找一个人问。” 张会计接过小本子犹豫了一下,看向李力又看向张兰英,张兰英没有表态,李力只说了三个字:念出来! 李力非常相信陈秧,他每天都在现场,社员们吃什么全部都知道。 大队补贴的那点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伙食,本来他想着沼气完工之后,给陈秧申请一些奖励,哪知道张兰英搞了这么一出戏,正好趁着这事让张会计念出来,让大伙也记得陈秧的好。 “十四号,瘦肉半斤,板油二两,白菜三斤,红薯粉条两斤……十五号,大肠两副十斤,香菇4两,糯米六斤。二十八号,莲藕七斤财鱼三斤,二十九号,土豆五斤,五花肉一斤,甲鱼两只……”张会计磕磕巴巴的一天不漏的念了出来,合上账本,他疑惑的对着李力说道:“书记,大队给的物资没有这么多,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李力被他气笑了,一把拿过他手上的本子,摔给张兰英:“张主任,你自己回去好好看看,要是找不出来问题,你该写份检查。” “书记,你想想,陈秧有那么好心贴钱吗,再说了,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原因被李丽的举动。搞得面色涨红,还是不忘记咬了陈秧一口。 不等陈秧开口,李力脸色微沉,不动声色的盯着张兰英说道:“难道你用的每一分钱的来处都要给别人说?” 张兰英张嘴还要说什么,李力直接打断并警告她:“没有证据之前不要武断行事,你是大队干部要以身作则,还有,你没有执法权!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做了十几年的大队妇联主任,被不到三十的李力当众训斥,张兰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狠狠地看了陈秧一眼,推开门口围观的人,疾步走了。 陈二德看到帮他撑腰的人走了,偷偷地想撤退,李力在他身后说道:“老陈,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动我的人!” 在李力心里,第一时间坚定地跟着他修沼气的人,就是自己人。哪怕是身为大队书记,对人也分轻重,也是人之常情! 陈二德扭转身体,对着李力急切地解释:“和我没关系,是张主任喊我来的。” 吴见在一旁起哄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张主任的人,她不是妇联主任吗,你也帮着张主任管妇女工作?”要是平时吴见说这话,陈二德早就要动起手,现在他可不敢了。 他可清楚的记得动员大会上,李力轻轻松松就将他撂倒了,加上今天陈秧也没让他占到便宜,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老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张主任说的。”反正张兰英不在场,陈二德将锅甩给张兰英。 陈秧知道是有人向张兰英出了主意,算来算去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呗,正想着,李力接着说道:“做为社员,不但没有积极参与还严重妨碍大队沼气建设,你也写个检讨交给大队余干事。” 明知道李力这是杀鸡儆猴,陈二德也不敢再反驳什么灰溜溜地走了。陈秧扬眉吐气地冲着大伙笑道:“今天喝羊杂汤!管够呢。” 在仓库外面站了半会的社员们,嘴里哈着白气,跺着脚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笑呵着进了仓库。 灶膛里还有火,屋里人也多,身体顿时温暖了许多。 第46章 雪越下越大,由刚开始的沙粒般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北风涌着雪花灌进仓库的门口。 陈秧捅开炉火,又用火钳将炉子掏了掏,炉火很快旺了起来,社员们自发拿起长板凳围在炉子附近。 陈秧掀起大锅的锅盖,奶白色的羊杂碎汤在大锅里顿时雾气四散开来,她麻利地往灶膛里面塞了两把茅草和几根柴火棍子,大锅里的羊杂碎汤很快就翻滚起来。 白茫茫的雾气让人看不清锅里是羊杂还是羊肉。 嘴快的社员递上碗就问了起来:“我咋闻到羊肉的味道?”陈秧接过他递过来的大海碗,舀出几大勺汤,一勺羊杂,随手撒了一把葱叶进去才笑道:“羊杂汤,反正都是羊身上的肉,吃着不亏!”前后左右的人顿时闻到了扑鼻的香味,也跟着起哄:“哈哈,只要是肉就成!前面快点走!我们后面的等着喝羊杂汤呢,哈哈!” 幸运排到最前面的社员小心翼翼地端着羊杂汤,又领了两张烙饼,蹲到仓库角落里,呼啦呼啦吃了起来。 最后面排队的人看着他吃的香喷喷的,咽着嘴里的口水,催促着前头排队的人,因为前头的那个还赖在灶前舔着脸对陈阳说:“再给我来一勺羊油。” 陈秧撇开锅里的泡沫,顺带着给他舀了半勺浮在羊杂汤上的油,结果后面打羊杂汤的人全部都要半勺油,陈秧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用猪板油冒充羊油。 这年头,清汤寡水的没人喜欢。 让陈秧没想不到的是,李书记不但要了半勺羊油,还要了一小勺辣椒油。他和部分社员一起坐在长凳上,将烙饼撕成大块扔进烫口的羊肉汤里,先小口的啜着汤,等浓郁羊杂汤融到烙饼中,带着羊杂烙饼一起塞进嘴里。 看到李书记的吃法,陈秧就知道他是一个吃货。 因为有些社员把烙饼泡的太长,烙饼一软稀就失去了筋道。 有些人又泡的时间太短,羊杂汤的味进不去。而李书记却是掐着时间,烙饼外皮沾着羊杂汤的浓香,里面却不失筋道。 吃一口,再喝一口滚烫的羊杂汤,社员们很快额头就出新出了细汗。 还有那性子急的,先捞起碗里的羊杂碎,顾不上烫口一股脑的撕咬吞下。最后将烙饼一股脑泡进奶白色的羊杂汤里,就着碧绿的葱花呼噜噜的连喝带吃吞下肚。 羊杂一人只有一勺,汤却有多的。 饭量大的社员第一碗吃的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酝酿出个味就吃完了。 觉得不过瘾又找陈秧舀了半碗羊汤,加上葱花又加上辣椒粉,灌进发烫的嘴里,透出一身汗才觉得真正的满足了。 “太舒坦了,书记,咱们这是托了沼气的福!” “书记,要不咱今天把活作气干完算了!” 李力对陈秧的态度,大伙都看在眼里。 刚刚当着众人的面说陈秧是自己人,谁不想跟着这样的书记?本来是两天的活,早上大伙冒着雪顶着寒风干了一早上,心里本想着吃了中饭早点回家歇着明天再干。 哪知道一顿羊杂汤就让大伙浑身热腾腾的,充满干劲。 生产队里没有人家里有电视机和收音机,更没有天气预报。看天干活全靠有经验的老农估算着天气。 李力和黄队长商量了一下,黄队长看了一眼外面的飘散的雪花,他断定今天晚上就会上冻。 而最后收工却需要挖一下井管道,然后在井口上加装一些配件,就能将地下气引到需要的地方。如果地面上冻,明天完不成又要拖到好几天解冻后。 李力略思索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下午加班加点,将沼气完成,等天晴了去大队会计室领钱过年。” “好咧!大伙加油干啊,干完今天下午,晚上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能一口气做完的事情,鼓起劲做完就没事了,社员们裹紧身上的棉衣,纷纷出了仓库。 “大伙等等,下工后大伙还是来仓库吃饭,明天的东西都买好了,可不能浪费了。” 陈秧扬声喊了起来,又指着仓库里放着的猪大肠对李力笑道:“书记,本来明天做肥肠面的!” 李力嗯了一声:“那就辛苦你和黄嫂了!” 社员们面色一喜,对书记更加死心塌地,对陈秧的好感倍增。不顾漫天的雪花,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去了沼气池。 “姐,再有事记得去那边通知一声!”夏奔匆匆的扔下一句话跟了上去。 黄嫂瞧着夏奔的背影,笑着对陈秧说:“我怎么瞧着夏奔这孩子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在黄嫂的印象中,夏奔不爱和人说话,总是低垂着头。自从陈秧家分家后,夏奔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 听她这么一说,陈秧闷声笑了一下,才掩饰着解释:“他这是长大了!” 洗好大肠后,陈秧给黄嫂说了一声,抽空将羊头送回家。 按照农村的传统,腊月就开始腌制腊货。 粮食不够的年代,没有条件腌腊货,全家人紧衣缩食也要留出一点白面和杂面,吃上两顿饺子就算过了一个年。到了七十年代,条件慢慢变好了,虽然不能顿顿白米饭,但也不至于饿的肚皮朝天。 所以过年腌上一条腊肉,几条鱼,存上十几个鸡蛋就满足的很,要是再加上自家养的鸡,都是过了一个肥年了。 因为下雪,除了建沼气的社员,其他社员们都没有上工。 陈家平和徐兰芝两人正蹲在天井门廊里,一个刮着鱼鳞一个杀鱼,放在天井里脸盆里堆满了鱼肠鱼肝鱼泡,上面铺了一层还没有融化的雪花。 看到陈秧进门,陈家平用抹布随手擦了擦冻得通红的双手,接过陈秧的背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说完他往背篓里面瞧了一眼,掂出一只羊头,好奇地问陈秧:“闺女,羊头哪来的?”陈秧随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简单的给陈家平说了一下正巧买的羊头和下午还要做大锅饭的事。 “那下午就不留你们的饭了,灶上给你温着热水。”徐兰芝一边往刮了鱼鳞去了内脏的鱼身上揉盐,一边给陈秧说着。 “好咧,羊头一起腌了,我拿几条鱼送给黄嫂,鱼内脏和鱼鳞都给我留着啊!”陈秧挑了四条大鱼用绳子穿上鱼嘴,提着鱼扔下一句话匆匆忙忙就出了门。 这几天的鱼全部是陈家平去打的,就是为了过年腌腊鱼,送了一些给高奶奶,自家留一些过年的腌鱼和虾之外,水缸里还养着几条活的。 陈家平和徐兰芝两口子嘟囔着,这丫头,要鱼鳞干啥?疑问归疑问,陈家坪还是将散落在,地上的鱼鳞都清理起来,两人忙了老半天,才将鱼和羊头分别揉上盐,压进了缸里。 陈秧顶着风雪,将鱼拿到仓库送给皇嫂,又去了沼气池看了一番。 “向前进,向前进…….” 修沼气的社员们,全身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加上温度越来越低,冻得脸色青紫的社员们喊起了口号,夏奔和李书记在人群里挺胸抬着深水管……. 陈秧心中激荡,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默默地急步回到了仓库,趁着黄嫂洗大肠的功夫烧上灶,麻利的切上姜片。等锅里熬上姜片之后,又匆匆回家拿了小半包红糖。 这小半包红糖是存着给徐兰芝补身体的,徐兰芝喜欢喝红糖水冲蛋花。陈秧咬咬牙,将小半包红糖全部倒进翻滚的锅里,很快屋里就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红糖姜茶味。 黄嫂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将一小包红糖全都倒进锅里,心疼得皱起了眉:“太浪费了。” 农村人发烧感冒头晕脑热的病,能冲上一杯红糖水那都是良药,黄嫂生了两个娃,除了坐月子的时候能喝上红糖水煮荷包蛋和冲蛋花子,平时也是舍不得的。 陈秧很理解黄嫂的心疼,她眨巴着眼睛说了一句:“红糖以后还会有的,人要是病了大过年的可不好整。”黄嫂叹了一口气:“你呀,就是太实诚了。” 实诚吗?陈秧没想到自己给别人的印象竟然是这样,在陈秧的做人原则里,该花的钱就花,不该花的钱一分也不花,值得给东西的人给,不值得给东西的人丢了也不给。 陈秧笑了笑,手脚利索的开始卤烧肥肠,黄嫂也开始揉面,准备做手擀面条。 两个人紧赶慢赶才准备的差不多了,浓油赤酱的卤烧大肠浇头已经起了锅,温在灶上。 灶里的火没有灭,等着社员们回仓库又能马上掏开火下手擀面条。 北风吹的木门哐啷哐啷地响,陈秧拿起一根木棍撑住门,冬天白天短,黑得快。 外面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屋里光线已经很暗,显得空旷的仓库更加寒冷,黄嫂点上了一盏汽油灯,又将炉子里的火挑了挑。 橘黄的灯光,忽明忽暗的炉火,仓库的温度没有上升多少,视觉上却让人感觉温暖一些。 门外传来吴见的声音:“陈秧,快出来!”陈秧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面带着焦急和不安,心中一颤,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她疾步走到门口就看到吴见和高飞搀扶着夏奔,陈秧急忙上前,帮着两人将夏奔扶进仓库。 夏奔的脸冻得通红,嘴唇青紫,鞋子已经全部湿透。 第47章 陈秧扶着夏奔坐在长板凳上,等他坐稳之后转身从热水瓶里面倒出一碗红糖姜茶,等他喝完后才问吴见:“怎么回事呢?” 吴见将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最后一根管子挖的管道比较,管子怎么也卡不进去,最后是夏奔钻进去,将里面的石头都挖了出来才安装成功。 可能管道里面的氧气不足加上气温又低,所以夏奔晕倒了。李书记急忙叫吴见和高飞将他送回家,半道上,夏奔缓缓醒过来,第一句话就说去仓库。 陈秧的思绪很乱,万一夏奔要是有什么事,她会愧疚的要死。毕竟是自己将他推荐给书记。 每天晚上熬夜画图还要学习,白天和社员们一样出力气活,还要绞尽脑汁设计管道的位置,和大人们一样在冰天雪地里干了一整天。 她又从暖水瓶倒出一些热水,拿起毛巾浸在热水里,拧干后轻轻地给夏奔擦拭着脸和双手,循环几遍之后,夏奔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 “姐,我没什么事。”夏奔坐直了身体,嘴角露出笑意。见他神色变得正常,陈秧扶起他,让吴见将长板凳靠着墙放,夏奔半坐在板凳上半靠着墙,声音略微嘶哑:“姐,我等你忙完。” 陈秧微微张了嘴,这天气酷寒,夏奔的鞋子都湿透了,哪能让他在这里等着。 “还是让吴见和高飞送你回去吧。”外面的雪已经有小半尺深,还是让人尽快送他回去为好。 不知怎么回事夏奔变得异常固执,他靠在那里露出一脸不情愿:“我不走。” “哐当!”一声响,仓库门被北风吹开了,雪花被风卷进来一大片。耳边传过嘈杂的人声,陈秧顶着仓库门口乱舞的北风与雪花,眯着眼向外望去,一个个像雪人似的社员们往仓库涌进来。 “黄嫂,快下面条!人回来了!”转身进屋的陈秧顾不上夏奔,又给他倒了一杯红糖姜茶后,对着高飞和吴见指挥道:“快快快,你俩帮忙搭把手。” 李力一进门就问夏奔:“小鬼,还以撑得住不?”夏奔缓缓地点头,嘴里吐出一个字:“能!” “哈哈哈!好样的,是个男人!”得到书记的夸奖,夏奔笑着看向陈秧,陈秧朝夏奔点头笑了笑,手里忙不停。 吴见帮着夏奔端面,走到陈秧面前,陈秧正准备舀一勺大肠浇头放进去,夏奔喊往了陈秧:“姐,就给我白汤白面就行了,今天吃不下了。”陈秧手中的汤勺抖动了一下,差点洒了一勺浇头。 “哎,便宜我了!”吴见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一勺浇头,重新给夏奔端了一碗白汤面,看到夏奔捧着碗,缓慢的吃着,陈秧又开始担心。 正常干了一天活的人,晚上吃饭是痛痛快快,正想着,早就饿得肚皮朝天的社员们纷纷喊着:“来碗大肠面咧!” “红烧大肠面来了~” “哈哈,一斤大肠面一碗,又红又辣!” 社员们相互开着玩笑,有些连头上的雪花都顾不上打落,盛上面后就等着陈秧上浇头。陈秧赶忙回过神,拿起汤勺在锅里搅动了一番,锅里的大肠浇头更加浓郁,散发着肉香。 陈秧做的大肠浇头是卤制和红焖相结合,从飘散的肉香里就能闻得出来,对于这一点,陈秧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大肠浇头烧的好,就会又肥又厚,带着鲜甜不说还很筋道。 会吃的的人,等陈秧浇上一勺大肠浇头,赶忙用筷子一圈。后面的人奇怪的问他:“你这是干啥呢?” “哈哈!你们不懂了吧,就这叫过桥!”一边说着一边卖弄似着吃的稀里呼噜,有人学着他。有人端着大肠面蹲在地上,直接夹起一筷子大肠,在嘴里嚼的咯吱咯吱响。 屋外一阵一阵的北风撞击着大门,门口的脚印很快被新的雪花覆盖了。 冰天雪地,湿冷寒身,吃着烫口的大肠浇头手擀面,满仓库都是吃溜吃溜的吃面声音。 陈秧端着小半碗大肠煎辣椒,体贴的问:“还要浇辣椒的说一声!” “给我来一勺辣椒。” “我也要半勺。” 基本上每个人碗里都加上了或多或少的辣椒,队员们嚼完大肠,扒拉完手擀面,最后还要把带着红辣椒的面汤喝光,直到头上微微出汗。 一人又喝了一碗红糖姜茶,才紧了紧身上的薄棉袄,冲进风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纷纷离开了。 简单的收拾一下仓库的东西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陈秧扶着夏奔微颤颤踩着积雪回到家中,越是冬月,在农村睡得越早。 陈家坪和徐兰芝半披着棉袄出来,陈秧连忙向他们摆手:爸妈你们早点睡吧,不用管我们。” 徐兰芝拿出干毛巾拍了拍两人身上的雪花,念叨着:“你看你俩鞋子头发都湿了,可别冻病了,灶里温着热水,热水壶里晚上新烧的开水,直管用。” “嗯,知道了!”夏奔努力撑起身体,赶忙回了声。 两口子看姐弟俩似乎也没什么事,裹了裹身上半披着的棉袄,顺着天井的门廊回了房。 陈秧扶起夏奔进了他的房里,这是陈秧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进夏奔的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简易的木板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床头半旧的木箱子搁在砖头上,整齐有序的放着各类课本。 精致的手工木头笔筒里放着两只钢笔,一只是在供销社买给他的,一只是李书记送的英雄牌钢笔。 全新的小板凳,放在箱子底下的空隙处。整个房间整洁干净的让陈秧难以相信这是男孩子的房间。 夏奔见她目不转睛她盯着自己的房间看,轻笑了一声:“你这是要找出花呢?” 陈秧收回视线,却发现夏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脸色变得潮红,身体缓缓的往地上瘫,陈秧的一颗心掉到了嗓子眼,用力扶住他让他躺到床上。 抚上他的额头才发现,他的额间已是滚烫一片,陈秧急忙将他已经沁湿透的鞋子脱了下来,半抱着他脱了外衣盖上被子。 转身走到灶间,舀了一盆热水,端到夏奔的房间,让他半靠在床上捂着被子烫脚。 热气慢慢地从脚底升到身体里,心脏里。 夏奔裹在被子里,做了一个苦笑的神情:“没想到,还是没撑住。” “叫你逞能,要是不听你的,叫高飞和吴健直接送你回来就好了。”陈秧一边将他的裤管卷到小腿,用手将热水一点一点地浇上他的小腿,一边嘟囔着。 “我就想等你嘛,你和我一起泡脚。” 夏奔带着撒娇意味的口吻给陈秧说道,看着这个大男孩祈求的眼神。陈秧拖过小板凳,脱了鞋袜将脚放了进去。 夏奔笑了起来:“烫的腿好舒服呢。” 寒气从脚底起,微烫的热水让陈秧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舒服之后又皱起眉头担心起来。 外面冰天雪地,北风凛凛,夏奔又发着烧,一会儿去请镇上请大夫,也不知道大夫会不会出来。 夏奔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嘴唇微扬:“这么大的风雪,你要是出去镇上。万一你也病倒了,咱家怎么办?” 陈秧明显一愣,什么时候自己脑子里面想什么事,夏奔都能猜到的。 “我不去,晚上给你物理降温!”想想他的话也挺有道理的,先试试物理降温,不行的话明天一早就去镇上请大夫。 倒了脚盆的水,陈秧换成脸盆舀上热水。用毛巾沾了热水绞干,敷在夏奔的额头。 一遍又一遍的物理降温之后,陈秧摸着她的额头,温度似乎没那么烫了。 躺在床上捂着被子的夏奔见她手脚不停的忙来忙去,垂下眼眸开口道:“姐,你休息一会!” 虽然身体浑身酸疼无力,心里的暖意却是抑制不住。 夏奔记得没分家的时候有一次生病了,高奶奶和二婶第一反应就是花心疼花多少钱,全家谁也不敢说什么,最后还是陈家平偷摸着去镇上给他抓了一副药,所以他不敢生病,也生不起病。 陈秧看了一眼夏奔潮红未退的脸,温声开口:“你是病人。” “但是,我怕你累着了。”夏奔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歉意,“要不是我病了,这么冷的天……你也干了一天活,我明天就没事了,你去睡吧。” 不知道他哪来的歉意,不就是被照顾一下吗?所以,夏奔的歉意对陈秧无用。 “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虽然我们没有血血缘关系,但是你在我心里就是亲人,以前的事我不知道……”陈秧表情认真的说完几句话后,停顿了两秒。朝着夏奔哼了一声:“现在,我可是一个护短的人,还是个记仇的人,再说刚才类似的话,我可不想理你了。” 夏奔只得老老实实躺在被子里等着,陈秧转身去了灶间,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水,监督着夏奔喝下去才笑了起来:“这才像话。” 喝了滚烫的姜汁后,夏奔脑子里懵懵的,眼皮开始打架,内心挣扎了一番之后终于抵不过身体的沉重闭上眼睡了。 瞧见她睡着了,陈秧回到房里拿了一床被子裹在身上,坐在床边听着他轻一声重一声的呼吸声,伸出手探一下他的额头。 他的额头又开始滚烫,陈秧拉开裹在身上的被子起身,准备再给他进行物理降温。 “姐姐,不要扔下我!”烧的有些迷糊的夏奔半睁着眼睛,竟然抓住她的手,粗重地喘气。 第48章 他的手心温热,陈秧想要拿开他的手,哪知道他抓得更紧了。 陈秧只好重新坐了下来,他才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又发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只是他的手就是不肯松开,陈秧心里咯噔一下。 这可怎么办?皱起眉头想了半天用什么办法让他退烧。突然灵光一闪,物理降温方法不行,还可以用推拿退烧。 左手握着他的手,右手往上推了推他的袖口露出小胳膊,夏奔是典型的风寒引起的发烧,清天河水有用。 虽然说清天河水是给小儿辛温解表的,夏奔算不上小儿,总归也要试一试。陈秧从他的手腕中部横纹处推向手肘中部,推着推着,夏奔的手慢慢放松开了。大约推到300左右次的时候,明显感觉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 陈秧微微地呼出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了。 目光扫向夏奔的脸庞,清秀的眉眼,微微颦起的眉头,沉睡中的他似乎还有着心事。 本想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的陈秧,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夏奔。索性裹紧被子,依偎到他床上,半梦半醒摸了他的额头好几次,幸运的是,他额头的温度似乎很正常。 隐约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陈秧翻身起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晚上身体伸展不开,睡得浑身酸痛,好在两个人挤在一起还算暖和。 刚把手摸上夏奔的额头,夏奔就醒了,睁大眼睛对陈秧说:“我退烧了!” 他也是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觉得额头一片微凉,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他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昨天发烧时候完全不一样,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他掀开被子就要起床,被陈秧一把按住:“外面冷,你先躺着。”夏奔眼神晶亮的嗯了一声,躺回被子里。 等陈秧转身出了房门,他利落地掀开被子穿上衣服。天井的门廊上,倒挂着大大小小的冰条子,半掩在门廊下的水缸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透过清咧的冰层,还能看到甲鱼正在水缸里缓慢的滑动身体,另外一口豁了口的大缸里,养着好几条大鱼。 也许是大鱼在里面翻滚过,水面结的薄冰成了冰花。 徐兰芝在灶间已经生上了火,大锅里煮上了红薯干玉米疙瘩,陈秧在灶间倒了一杯热水,出了灶间就瞧见夏奔正在天井的门廊下,饶有兴趣地观看水缸里的鱼,她忍不住生起气来:“哼,前脚刚说让你躺着别动,后脚你就跑到天井里看鱼。” 夏奔抬起眼眸,起身转了一个圈,陪着笑脸:“你看,我就不是没事了吗?”他指了指水缸里的甲鱼,脸上带起调侃的意味:“多亏这些甲鱼,才让我的病好得这么快。” “扑哧!”陈秧被他的一句话逗得禁不住笑起来。 关于甲鱼的典故只有他俩知道,陈秧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逼着他吃一只甲鱼,并且那段时间比较忙,甲鱼直接扔到灶膛里焖熟,扒出来就吃。陈家平两口子还以为夏奔爱吃,其实都是陈秧逼着他吃的,每当夏奔吃不进去的时候,陈秧都会偷偷告诉他吃甲鱼的各种好处。 “这些甲鱼竟然都还活着。”夏奔故意装着很委屈的样子,用无辜的眼神看向养着甲鱼的水缸。陈秧板起脸递上杯子:“好的这么快,还算对得起死去的甲鱼。快喝了,散散寒气。”夏奔接过搪瓷缸子一口气喝完,陈秧才满意起来。 吃过早饭后,徐兰芝拿出一块钱让陈家平去陈刚家买一板豆腐,陈家平应了声就出了门。 生产队的社员们最喜欢下雪,因为下雪不用出工。 一晚上屋外就捂了厚厚的一场雪,门口的树枝上结满了冰凌子,早上起来的时候雪花飘落的零零散散,哪知道没一会儿,又开始下起鹅毛大雪。 陈秧在心里不由得佩服黄队长,果然是看天吃饭,术有专攻,他说今天有大雪,都下起了鹅毛大雪。 突然想起后院里的那一窝麻兔子,对着夏奔惊叫起来:“后院的兔子会不会昨天晚上被冻死了?” 她的声音很大,徐兰芝听到从灶间出来接过她的话头:“你现在才想起了兔子,你爸昨天看着天气冷,早就给它们加了稻草,还加了尼龙膜呢。” 夏奔笑着对陈秧说:我陪你去看兔子。瞧见陈秧站着没动,又露出犹豫的表情,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他又加上一句:“甲鱼都没死,我难道比甲鱼还脆弱,走,去后院。”听他这么说,陈秧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后院。 围在栅栏里面的麻兔子似乎感觉到有人进了后院,快速的窜进窝里后,小兔子们也跟着窜进窝里,只有一两个调皮的小麻兔子在雪地里撒欢。 “怎么多了两只兔子?”顺着雪地里一连串的脚印看向兔子的窝里,陈秧发现原先的兔窝旁边又垒了一个窝,里面还有两只兔子。“咱爸抓的。” 陈秧顿时明白过来,她差点忘记陈家平也是打鱼捞虾抓兔子的高手。 她的视线又重新落到兔子的身上,夏奔见她盯着兔子目不转睛,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吃兔子?” “猜对了一半!” “又想吃兔子,又想要兔子皮!” 陈秧的心事其实很好猜,皑皑大雪跑到后院盯着兔子看了半天,不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陈秧可不这么想,她吃惊地问夏奔:“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蛔虫是什么?” 夏奔认真地问起来,陈秧随口说起来:“蛔虫是这年代小孩常见病,城里才有宝塔糖味道独特,小孩还特别喜欢吃,吃完就能拉个几两的蛔虫出来,但是农村的小孩是吃不到的,所以很多人不知道有蛔虫病到底是怎么得的。” 夏奔:你称过? 陈秧:....... 无语之后陈秧一阵恶寒,又简单地给夏奔解释了一下蛔虫病的原因,转身回到屋里漱了一大口水,陈家平顶着一身雪花,拿着一板老豆腐和三块瓦块嫩豆腐回来了。 徐兰芝用刀细细的将老豆腐分割下来,一半冻在天井里,另一半分成更小的方块,均匀地码在灶间铺着稻草的木板上,放在通风处,好让它们自然上霉。 陈秧一看就知道徐兰芝这是在做霉豆腐,农村做这种食品都是严格按照时节,冬天的霉豆腐口味更好。 中午陈秧做了煎了一碗糍粑鱼,烧了一碗豆腐炖白菜,特意蒸了白米饭,用浓稠的米汤煨了锅巴米粥。 为了照顾夏奔刚刚恢复的身体,陈秧将米粥熬的又浓稠又软绵。 下午的时候,家里竟然来了客人。 除了黄嫂、吴见和高飞,还有生产队里一起修沼气的几个社员。 自从分家之后,陈秧家里几乎还没来过串门的,有很多人忌讳这个房子的原因,也有可能是陈秧家在生产队也没有什么名望的原因。 没想到夏奔这一病,现在竟然还有人上门探望。黄嫂塞给陈秧两斤肉票,又送了十个鸡蛋。笑着给夏奔说,鸡蛋是给他补身体的。 其他的社员有的送了五个鸡蛋,有的送了六个鸡蛋。七七八八收到的鸡蛋也有三十多个。 徐兰芝陈家平两口子没见过这阵势,居促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没分家的时候,家里人有个病了的,也没见生产队能有这么多人来看望。 说明自家闺女在生产队有人缘,别人才会赶人情。 “兰芝,快、快冲蜂蜜水给大家喝。”陈家平语无伦次地吩咐徐兰芝,两人就着热水冲了蜂蜜水让大家喝,也不管刚烧的热水冲蜂蜜水合不合适,喝的人也不管合不合适,只觉的好喝清甜。 大伙喝着蜂蜜水,瞧着陈家的房子,前院整理的井井有条,屋里也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是过日子的人,不由地对陈家平和徐兰芝更加亲近几分。 屋外下着鹅毛大雪,屋里的人聊的热火朝天,寒暄了半天之后大伙才散了去,只有吴见和高飞没有走。 吴见向高飞使了使眼色,高飞会意地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陈秧:“这是我们俩的一点心意,给夏奔买点糕点补身体。” 他俩在来之前也想着提点什么东西,知青点除了土豆红薯粮食也没有别的东西。加上外面下着大雪,也不方便去县里买糕点,两人一合计便一人出了五块钱。 “这个我可不能接,夏奔病好了。”陈秧哪会接他们的钱,大部分知青日子过得也紧巴巴。 十块钱推来推去,两方相持不下。吴见眼珠子一转,朝着陈秧说道:“这不是给夏奔补身体的,这是给我们补身体的。你就当是我们的伙食费,我们俩决定了晚上在你家蹭一顿。” 他的一番话让徐兰芝笑得手都抖了起来,陈秧连忙扶上徐兰芝,真怕她笑岔气了又咳嗽起来。转头给吴见说:“晚上吃鱼杂炖嫩豆腐!” 吴见和高飞两人相视而笑,以为陈秧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传来陈秧调侃的声音:“你俩来我家,刘青青知道吗?” 陈秧可是记得清楚,刘青青相当于变相的管着高飞,别到时候自己搭上了高飞的线,生意还没做起来,到时候高飞又听了刘青青的话撤退,她还得收拾烂局。 两人立马苦住了脸,以为陈秧是对刘青青设计刘强约会的事耿耿于怀。 第49章 当两人以为陈秧要追问的时候,陈秧话锋一转,眉眼含着笑:“我这个人嘛,不喜欢八卦,但是----” 两人的眼睛暮然瞪大,伸起脖子等着陈秧继续下文。 “但是,刘青青的八卦我还是挺喜欢的。”又是刘青青,吴见忍着心里的苦楚,尴尬地开口:“那天的事,其实是刘强……”陈秧一声嗤笑打断他的话,“刘强算什么,我对他的八卦不感兴趣,对了,你们知道刘青青家里情况吗?” 陈秧本意是引导某个问题,顺便好奇刘青青这一生的父母是干什么,是不是和原书里一样,父亲是大厂技术厂长,继母只是家庭妇女。原书里刘青青重生后的目的,除了走高考路线让自己成为人生赢家之外,还有就是要斗继母。要是和原书一样,刘青青可是背景雄厚。 吴见和高飞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怎么问起刘青青的家庭情况。如果说陈秧因为刘青青陷害的事,那也应该直接问刘强那件事,怎么问起刘青青的家庭情况。 疑虑归疑虑,吴见的眼神看向高飞,高飞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吴见只好摊开双手,也表示自己不知道。 陈秧只好又甩出一个问题:“刘青青为什么要努力学习?”高飞是做生意的料,不是读书的料,再说了,他家的情况不也供不起他读大学,这点陈秧是知道的。她想用这个问题让吴见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果然,吴见陷入了沉思,知青们回城后通常顶班进厂,女知青还能曲线救国嫁人,除了进厂好像也没有别的路了。 “难道刘青青得到什么消息?”吴见自言自语。 陈秧知道他开始往某个方向去思考了,也不再多说,再多说是妈味十足了。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做鱼鳞冻!”陈秧起身就进了灶间,将滤干水的鱼鳞,加上葱和姜丝,调好味之后加了适量的清水,放进锅里蒸了起来。 福建和高飞闲着没事去了夏奔的房间。 他们俩和陈秧昨天晚上的感觉一样,这么干净整洁的房间,竟然是男孩子的房间。男知青们往的地方可没这么整洁干净过,又看到夏奔床头摆的放的书,吴见不由自主地和夏奔聊起了学习。 “秧秧-----”屋外传来夏四珍的声音,夏奔闻声出了房门,朝着夏四珍喊了一声“四珍姐,我姐在灶间呢。” 夏四珍朝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脚就进了灶间。 “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 陈秧看着她满身的雪花,心底好奇,看她的样子也不是来看望夏奔的。 夏四珍眉眼间带着郁意,哎了一声:“我就是来找你说说话,有些话也不能和家里人说。” “说吧,想说啥就说。” 陈秧知道夏四珍是藏不住话的人,也许真有什么心事需要说一说。 哪知道夏世珍咬着嘴唇,半天也不吭声。陈秧也不催她,抄起一把白菜,切掉叶子部分留下菜白,切成细丝。 又将鱼杂清洗干净,配好了佐料。忙完手头的事,夏四珍还是满脸心事的只瞧着她干活,也不说话。 和平常的她完全不一样,陈秧笑着找了一个话题:“我家后院的母兔子下了一窝崽,像肉球一样的可好玩了。”夏四珍终于动了动眼皮:“哪来的兔子?” “山上抓的,等明年就能有一院子兔子了!”提到兔子,陈秧自己也是高兴极了。夏四珍喃喃自语:“兔子,下崽?” 陈秧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动两下,“你是不是臆症了?” 回过神的夏四珍猛地摇摇头,突然声音颤抖的问陈秧:“你是不是打了刘强?” 她的这一句话让陈秧突然想起原主的情书是她代写,只是夏四珍不知道自己已经猜到了,陈秧眼波一转:“谁说我打了刘强?那是一场误会。” 村里人凭着陈秧平时对刘强的态度,也能猜得出来肯定不是误会。 脑子明白的不会问,脑子不清不楚的问了也是白问,反正陈秧是不会承认的。 夏四珍属于藏不住话,但是脑子是明白的,心里有愧疚嘴里还想再证实一下,“那、那你还准备嫁给刘强吗?” “你说呢?”看着夏四珍小心翼翼的神情,陈秧逗她,故意盯住她看。 夏四珍被她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她的眼睛不敢和陈秧对视,表情紧绷。但是她越看向其他地方,心里就越紧张,心跳越来越快。 在心虚的心理衬托下,她感觉陈秧好像知道她和刘强已经有夫妻之实。 “扑哧~”陈秧收回目光,笑了起来:“你怎么像做贼心虚的,实话告诉你吧,我和刘强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 “你要吓死我了!”夏四珍悬着的心放下了下来,又觉得自己说错话,急忙改口:“我是说,你可千万别和刘强结婚。”“不是,我说错了,我是说刘强其实喜欢的是刘青青。”改了两次口的夏四珍又找了一个理由,带着轻松的神色回去了。 陈秧心里一阵奇怪,但是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正想着,徐兰芝拿着缝补的活进了灶间,“还是这里暖和,四珍来过了?”陈秧嗯了一声,舀起锅里的鱼鳞冻,还没有凝固的鱼鳞冻泛着灰色,陈秧转身就将鱼鳞冻放到天井里靠北的地方。 回到灶间,就听到徐兰芝絮絮叨叨的说道:“年前镇上还有一次大集市,到时候让你爸在踩些藕打点鱼虾挑到集市上去卖!” “别卖了,留着自家吃或者换东西!”陈秧耐心地告诉徐兰芝,直接卖藕和鱼虾挣的也是卖劳力,还不如把这些东西加工后拿到县里卖。徐兰芝听了听,心想确实是这么个理,还是闺女脑子转得快。 陈秧估摸着时间,大灶烧上火,炉子点上柴火。 大灶烧饭,炉子上烧鱼杂炖豆腐。 徐兰芝放了手里的活,开始烧起饭,陈秧专心地在烧的发热的锅里淋上油,撒进干辣椒,葱白大蒜姜片,扁出香味之后,挑出鱼肚子里的肥膘炸出油,才把满满的一盆鱼杂倒了进去。 自家杀的鱼,鱼杂品种全就好吃,有鱼肠鱼泡鱼肝,鱼肚子里的肥膘经过油煎之后,散发出香味。 等鱼杂煎的差不多了,放上调料淋上水,盖着锅盖。 当锅里的水沸起来后再放进豆腐块,接着陈秧又盖上锅盖,让食材充分焖进味。 “妈,咱家的米酒好了吧?” “早好了,我头天还瞧了,酒气纯的很呢。”半个月来陈秧都没有什么时间,今天才彻底闲下来,她拿起碗舀一大碗甜酒酿,舀了一勺清酒汁淋进鱼杂。 顺口又舀了一勺带米的甜酒酿,直接喝了下去。这种清甜中带着酒香的汁液,陈秧觉得简直就是沁人心脾。 扭身走到灶间门口,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吃饭了。不一会,陈家平和吴见几个都进了灶间,陈秧赶紧往鱼杂锅里放了几根碧葱叶。 屋外的北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雪花在天井里翻转飘散。 农家热腾腾的灶间的火炉子边上,围坐着一圈人,喝着甜丝丝的酒酿,吃着热腾腾的鱼杂炖豆腐。 陈家坪夹起一块鱼肝,扔进嘴里,喝了一口甜酒酿:“这可是下酒的好东西。” 鱼肝鲜嫩又入味,他一边吃着一边得意地教吴见和高飞:“都尝尝我闺女的手艺,好得很呢。刚刚吃过,满口鱼籽的吴建夹起一块鱼肝,果然是好味道,鱼籽吃在嘴里有种分散性的口感,而鱼肝的那种嫩滑是独特的。 高飞吃完鱼肝又吃了一块豆腐,如果说鱼竿是嫩滑浓香,那么经过鱼杂曼和过的豆腐,就是清香有味。 一锅鱼杂焖豆腐很快就被风转残云的扫了一半,陈秧吃大半饱,起身去天井里取了鱼鳞冻,用刀划成小块,撒进切好丝的菜白和蒜,淋上调好的料。 鳞冻刚摆上桌,徐兰芝吃惊的问:“这就是鱼鳞做的?”没下班都好奇起来,仔细的看了碗里的鱼鳞冻,晶莹剔透不说,还有五彩的波澜。夹上一块闻了一下:“怎么没有腥味?” “因为是活鱼的鱼鳞,要是死鱼可别用。”后面的话陈秧没说出来,如果用死鱼的鱼鳞,怎么做都会有腥臭。 高见好奇之余又觉得新鲜,因为他吃在嘴里的鱼鳞冻,除了酸辣爽口的味道,还有弹舌的口感。 吃在陈秧嘴里的鱼鳞冻,又是种口感,软中带滑,滑中带弹。 连陈家平都一边吃着一边感叹:“我闺女做菜咋这么好吃呢?赶了十几年的鱼,鱼鳞全都扔了,这是扔了多少鱼鳞冻啊!”说完他心疼的直抽嘴角,又喝了一大口甜酒酿。 瞬间觉得五脏通泰,身体舒坦极了。 肚子吃到半饱的时候,嘴也满足了。再乘上一碗玉米糁杂粮饭,舀一勺鱼杂豆腐,再浇上一勺汤汁,拌在饭里吃的痛快淋漓。 吴见恨不得给陈秧家交点伙食费。天天蹭吃的,只是他没好意思提出来。 临走的时候陈秧却将十块钱交给了高飞,故意当着吴见的面,让高飞回省城的时候帮忙买些书。 回到知青点,吴见从床板的砖缝隙里扣出十块钱,认真地给高飞说:“帮我带高中课本。”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2 00:44:48~2021-08-18 19:3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晋江小小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整整下了两天的雪,积雪了大约有一尺深,沼气完工后正式动用沼气是开春的事。所以陈秧闲来无事,也跟着生产队的社员一起铲雪。 铲雪人多热闹,是传播新闻的好地方,新媳妇大姑子、嫂子们都上了工,拿着铁锹边挖边八卦着十里八乡的各种新闻,男社员们抽空点燃旱烟,聊着大事件还有明年的收成。 王友芳拖着铁锹,把身子挪到妇女群里,便开说起来:“你们说,咱生产队的姑娘以后谁最有福气哟。”有人应了声:“你家闺女又文静又清秀,以后保准能嫁个好人家。”谁家闺女找了个好人家,谁家闺女在婆家撑得起头等等,妇女们对这种八卦最感兴趣,你一句我一句的顺着话题聊了起来。 也有眼见的人看到未出嫁的姑娘们在另一头干活,便收着声音小心地聊。 王友芳朝陈秧干活的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正在用铁锹拍紧集在一起的积雪。王友芳露出神秘的表情,扬起声音:“你们知道不?我说个事,你们可别多想了!”其他人见她语气神秘,觉得必有文章,纷纷好奇起来:“快说啊,啥事啊?陈二爹家二媳妇怀上了?” “你们知不知道,张主任儿子刘强病得起不来身,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知道啊,下了两天雪,天气冷病了也正常嘛!” 卖足了关子的王友芳呵呵笑了一声:“其实,我听说,刘强是被人打了,听说有天晚上刘强去咱小队仓库查看物资,被咱队里人打了。” “还有这事回事?那……”说话的人眼神反射性地瞟向陈秧,不管怎么说,说到刘强自然就会想到陈秧。“陈秧应该是看过刘强吧?” “我告诉你们啊。”王友芳招招手,等妇女嫂子们勾起脖子伸出头,才悄声说起来:“刘强就是被陈秧打的,听说那天张主任也在,还有两个知青!”“啊,这是怎么回事呢?”“是啊,陈秧为啥要打刘强?” “她为啥要打刘强,只有她知道,她给张主任说是误会。你们相信是误会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误会,都订亲快一年了还能认不出来?”王友芳露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撇撇嘴。 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兰英那天晚上还带着人去的,哪怕交代别人不说,也有人给自家人说。再一传,这事就都知道了。 “我估摸着是张主任之前退亲,陈秧恨在心里不敢声张。现在他抱住大腿了,所以要出那口气。”王友芳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照我说,张主任那事做的不对,那不是欺负人嘛。” “陈秧人家有本事了,能撑起来敢打刘强,张兰英那么厉害的婆婆都不敢拿她怎么样,我就服。” 没想到,有人很快支持起来陈秧。村里的妇女都是从媳妇熬过来的,婆婆就是头上的一座大山,结婚前都不怕婆婆的,对她们来说是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你们啊,真是不懂。陈秧这事出了名,要是刘强不娶她,以后还有人家敢娶吗?” 王友芳叹了一口气,心里巴不得多嘴的人将她今天话宣传出来,让陈秧更出名。 刚叹完气,背后就传来陈秧的声音:“王婶,你挺关心我的,谢谢了!以后有事当面问,背后这么瞎嚼舌根,不知道的还是以为你成天躲在我床底下呢?” 王友芳回过头,不服地说:“这么多人说,又不是我一个。你倒是巧了,就找上我,当我好欺负?” 农村妇女们喜欢聊八卦,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陈秧听了王友芳说了后面两句,就知道她这是有意而来,不杀鸡儆猴以后岂不是谁都敢背后编排自己。 陈秧注视着她,眼里慢慢上了寒意:“是,就是欺负你!” 王友芳在村里哪受过这种气,叉起腰:“难道你还想打我?” “你应该知道后来在仓库还有一个人被我打了,不信,你可以来试试。”陈秧将铁锹重重的插进雪堆上,扬起头。 陈秧嘴里的那人是陈二爹,在生产队谁都不敢惹的人。王友芳心里虚的很,硬着头皮说:“我说的不是事实,难道还不让人说话了?” “我再说一遍,饭可以乱吃,话不以乱说!”陈秧冷着脸丢了话,干自己的活去了。 如果王友芳不理智扑抓上来,陈秧也会毫不客气的将她制服,可惜的是,王友芳并没有这个胆,但是也达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 “你们发现没,陈秧那气派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呢,我怎么感觉有些怕她呢?” “又没做亏心事怕啥?” “你不知道,她那眼神寒的吓人……” 说完,妇女们也觉得没啥意思了,拿起铁锹干起活。王友芳就像没人观赏的小丑,无奈的拿起铁锹。 下午的时候,天放了晴,修沼气的社员去生产队领工资。 陈阳到大队的时候,前面的人刚刚领完。见他到了纷纷给他打招呼,陈秧笑着打着打完招呼踏进会计室。 工资除了你自己的那一份,还有夏奔的那一份。 王友芳嘴中躺在床上起不了床的刘强。正好端端的坐在会计室里。工资表是张会计做的。钱在刘强手里领。 刘强面无表情的递上三十四元钱,简单的说了一下:“陈秧十七元,夏奔十七元,没错就签字。” 陈阳爽快地签上字,转身出了会计室。 “领完工资了?”刘青青站在外面,似乎一直等着陈秧。“有事?”领不领工资和她有什么关系,陈秧懒得搭理她。 “有点事,”刘青青眼里透出深意,那意思好像就是有你的好事了。 她眼中的好事,对陈秧来说就是坏事,“估计你嘴里也没啥好事,说吧,我还有事忙着呢。” 刘青青轻笑起来:“你还挺幽默的,你写的情书在我手里呢。” 不用问,就知道刘青青让人找刘强喝酒套出来不少事,包括情书,只是要让她失望了。 “留给你好好欣赏,再见,以后不用这么客气的送我。” 当人越在乎事情的时候,越容易让人捏住把柄,陈秧满不在乎的说完,扬长而去,留给刘青青一个背影。 刘青青气得收起了情书,转身去了会计室。 刘强正看着陈秧的签名出神,怎么她的签名和情书上的字迹不一样?“刘强,出来一下,有事问你。”刘青青不方便当着张会计的面说情书的事,那样显的她太掉份。 刘强应声随她走了出来,刘青青掏出情书:“陈秧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她让我随便欣赏。” “不可能。”情书是刘强故意拿给刘青青看的,想让她知道有人巴巴地喜欢自己。刚才在会计室他发现陈秧的笔迹不对,在刘青青面前他也不愿意承认。 刘青青笑了一下,重新收起情书,口吻带着玩笑意味:“不可能,陈秧不可能嫁你吧。” 刘强被她刺激的面色通红,“你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陈秧她想嫁我,还要看我同不同意。”“那就快点让她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陈秧甩了。” 刘青青的话让刘强想起了陈秧的态度,真是太气人,张兰英下了队不在大队,刘强神色不定的在大队门口等了好几圈。 刘青青透过广播室窗户看到他的样子,吐了一口闷气。 ***** 下午没事,陈秧早早地吃过晚饭,拿出十七元钱给了夏奔,又把装着沙梨的泥坛子拿了出来。 小心地揭开坛盖上那一层红泥巴,曾经黄中透红的沙梨已经变成乌黑色。 她动作轻柔地舀出一个降解好的沙梨放进碗里,递给夏奔。 夏奔按照陈秧说的吃法,抽掉沙梨尾部的把,顿时,里面的梨水流了出来,又清又亮。 “快,就喝这个!”陈秧目不转睛的盯着夏奔的动作,夏奔依着他的话,将嘴凑上去吸了一口,酸甜清香的味道充满口腔。 等到吮吸完梨水,沙梨顿时瘪了下去。 陈秧自个吃了一个后,又掏出一个沙梨,放到搪瓷缸里,搁到灶上灶里熬煮着,等到搪瓷缸的沙梨破了皮,浸出梨水变得滚烫之后才递给徐兰芝。 沙梨性凉,秋天结果,埋进泥坛里,冬天才能吃。农村没有暖气,总归还是太凉。 熬煮过的沙梨汁,清亮透红,能治疗咳嗽。 徐兰芝喝完酸甜的沙梨汁,试着清了清嗓子,发现胸口都舒坦起来,赞叹极了:“没人吃的果子,就这么放两个月竟然这么好吃?我吃着觉得嗓子都是清爽的。” “妈,这就是给你做的,每天都吃一个,保准你冬天不犯病。” “奇怪了,往年这个时候晚上早该咳嗽上了,今年只咳嗽几次。” 陈秧笑着不做声,这是好事,说明家里伙食好了,营养也跟上了,再吃一冬熬的沙梨汁,以后徐兰芝的身体会越来越好。 正当陈秧准备再做些糖山楂和卤藕的时候,屋外传来张兰英的声音:“有人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大晚上的家里还点煤油灯呢。 徐兰芝迎了出去:“张主任,你这是……” 张兰英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媳妇提着一包糕点进了门,将糕点放在桌上。张兰英也不寒暄,直接开口:“本来是要年前办事的,现在年前也来不及了,开了春你和刘强把事办了吧。” 第51章 刘强下午找过张兰英,他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先不说刘强的想法,陈秧现在被书记看重,人也本事起来,两人结婚也有面子,以后还能用婆婆身份压陈秧,在张兰英的小九九里,女人嘛,结了婚生了娃就好好过日子了。 陈秧轻哼一声,看向她,也不说话,意思就好像你继续。夏奔看着陈秧的神情,嘴角微弯,端起小板凳,坐下吃瓜。 徐兰芝叫上陈家平一起,张兰英的阵势她上次见过,但是那次是退亲,家里还有高奶奶做主,她有些六神无主:“张主任,这、这太突然了吧。” 陈秧软硬不吃,张兰英转了方向:“兰芝,这么晚来叨唠,我也是没得办法,我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我也盼着抱孙子,他俩…….”张兰英略做停顿继续道:“你不知道,养儿子比闺女操作多了,闺女嫁了人父母就省了事,儿子成了家还要操心儿媳妇。”她抬起头用衣袖按擦干干的眼角。 “我……我没养过儿子也不知道这么难,您也想开点,要是太难了最多不成家。”徐兰芝同情地说道,本来只是顺着张兰英的话安慰她,说者无意听者有意,连陈秧为徐兰芝这句无心插柳的话心中叫好。 张兰英忍不住皱眉暗下心想,这一家子不光陈秧变了,怎么老实团子也变了味。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表情团成菊花,对着徐兰芝说道:“哎哟~看我这脑子,咋忘了呢,生儿生女都一样,我在心里总想啊,您是个有福气的人。” 真是会损人,脸上挂笑容,嘴里出刀子,程多多平静地看向她,她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扭头便撞见一双看不出心思的眼,笑意更深:“秧秧,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以后都是一家人,还是以前的那句话,我也是为了你好,订亲的事大队都知道,真退了亲对你也不好。” “张主任,我要是不同意呢?”陈秧沉下脸言语毫不退让。 “你、你太过了。”张兰英气得直哆嗦,卖了老脸陪着笑来,她竟然摆出这副脸色。 “算了算了,都和气点。”陈家平打圆场,心里还是希望这亲事将来能成,闺女迟早也是要嫁人的,张兰英态度不像上次,像是想通了。 徐兰芝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夜晚寒气冻骨,大家都不说话了,屋里气氛冷得就像结了冰。 张兰英的侄媳妇掩饰脸上的尴尬,闷不声地开口:“我婶婆她身体也不好,受不得气,在大队做了大半辈子妇主任,家里条件没得说,都是拿工资的人。再说了,她也是一份好心,这么晚非得拉着我一起来,哪生产队有哪个男方家里这样诚心求娶的,万一不知道的还以为秧秧拿乔!” 她又扫视了一圈屋里头的摆设,也就是普通农户人家,接着又说道:“前几天婶子和我说,订过亲的事来回反复让人看咱两家笑话,要是你们实在不愿意退这门亲,我们也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绑架别人的话被她一张巧嘴说得动听之极,陈家平忙开口:“我家当然愿……..” “等等!我不同意!”徐兰芝打断陈家平的话头,她看了一眼陈秧,她一直端坐在屋里,两只眼睛晶亮,便接着说道:“我不同意是我不同意,如果我闺女同意,我便同意。” 虽然徐兰芝性子老实,做为女人,徐兰芝更懂女人说话的意思。 她想着,如果两家你情我愿当然是好事,现在这情况将来闺女嫁过去,容易受蹉跎,攀不的高枝咱不攀,家里又不是缺吃少穿,要是闺女死心眼,他俩也做好了将来帮衬着闺女的准备。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陈秧。 陈秧起身走出来,将张兰英放在桌上的那包糕点掂起来,仔细的看了几遍,又用手惦量了重量。正当张兰英和她侄媳妇怀表情轻松的时候,她松开手,糕点“啪”地一下摔到地下,散落一地。 陈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再---见,不----送。” 敢情我就值这一包糕点?笑话! 张兰英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指着陈秧:“陈秧,你没教养,有娘生没…..” “我闺女不同意,张主任,你们先回吧。”徐兰芝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子,夏奔窃笑,陈家平一脸懵懂,媳妇好像变了一个人。 张兰英的侄媳妇瞟了一眼夏奔暗想,这是什么人家,姐姐被退亲,弟弟像看喜剧,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扶住张兰英,撇嘴道:“婶,咱们走,不和他们计较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张兰英顺势下了台阶,俩人一秒都不愿意多呆,陈家当然也无人相送。 解决大事后的陈秧,赶紧做起了糖山楂和卤藕,家里仅有的一斤白糖是高飞上次带的,偶尔用了一点。 糖山楂做法太简单,白糖加水,在锅里熬成糖浆再加醋,放进处理好的山楂后立刻把炉子上的锅端起来。 在陈秧的搅动下,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随着糖浆慢慢的冷却,裹在山楂上的糖浆开始结出白色的晶体。 陈秧舍不得洗刷锅里的糖汁,随手扔了几个山楂进去,又加了清水熬煮了一会儿,一碗酸酸甜甜的山楂汁就做好了。 卤藕麻烦的多,还得凭着眼力挑选又粉又糯的藕,不过这个事情可难不到陈家平两口子,他俩是挑藕的行家,“莲藕粉不粉糯,除了看截头,还要看颜色和纹理。”陈家坪指着一节有些发白的肥藕节,“啪”地掰成两节:“这两节藕,尾梢细长的反而粉,大节的颜色过白,没有尾梢的粉糯。” 晨阳在天井里涮洗好黑陶大罐子,走进灶间刚好听到这一句,给陈家平提议到:“粉糯的藕我拿去做,卤藕卖。过年前还能挣一点。剩下的藕大家留一些过年。其他的全部都磨成浆刮藕粉,哪怕卖不出去咱们自己喝。” 莲藕有时节性,开了春就不粉糯,夏季只能吃爽脆的酸辣莲藕片,炒藕尖。 “行,明天我再去踩一些,二十九挑去集上卖一点,听闺女的不贱卖。” 二十九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每逢这一天是集市最热闹的一天。父女俩最后一合计,家里适合在集市上卖的东西还是莲藕和鱼。 大年三十吃年夜饭,有条件的家里炖一罐骨头汤,带包上带肉馅的饺子之外,必须要有全鱼,寓意年年有余。 陈秧在锅里煸出猪板油后捞出油渣,姜桂皮,八角等料一一放了进去熬制好再倒进粗陶罐里,放进去挑选好的莲藕。 等卤水开了滚,拿出两颗腌梅子,扔了进去又开始调味慢慢卤着。 就在陈秧和夏奔一起算成本的时候,黄嫂来了。 喜笑颜开地说了起来:“秧秧,你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你看我给带什么来了?” 黄嫂从麻袋里掏出五斤板油、两斤红糖、两斤白糖、一条猪腿,两斤肉票。 “啊,哪来的这么多东西?”陈秧惊讶极了,这些东西可是紧俏品,特别是猪腿,没关系的人想都不用想。 黄嫂笑着说起来,原来这些东西是李书记专门去公社申请,因为夏奔为沼气的事有功,并且书记也知道夏奔因为爬进管道病倒的事,最后黄嫂神秘地给陈秧嘀咕:“书记也知道你贴了钱。” 有夏奔的原因,也是变相地补贴给她,陈秧麻利地包上一大包糖山楂塞给黄嫂,又让夏奔在天井的水缸里捞了一条大鱼拿给黄嫂:“谢谢嫂子,刚做的糖山楂你拿回去给丫丫吃,炉子上正卤着藕呢,做好了给你送些过去,过年还能当个菜。” 书记专门给陈秧补贴了物资,本来黄嫂心里还有一点不舒服,陈秧这么一做,她心里顿时舒坦了:“那我就接了,以后有啥事随时找我~” “黄嫂,真的还有一事想找你帮忙。”陈秧将张兰英来过的事说了一遍,为了稳妥起见,想拉着黄嫂一起将当年订亲的礼一并退给刘强家。 “这样合适不?”说完陈秧问向黄嫂,黄嫂心中感叹,陈秧真是不容易,家里也没个主事的。她思索了一下才说:“现在就去,订亲那些东西都不在了吧?” 陈秧玩笑着:“嗯,那个时候谁想着要退亲呢,要是想到了我保准留着东西。” 两人算了一下,刘强家送的订亲礼大约八元钱左右,陈秧揣上了十块钱在黄嫂的带领下到了刘强家。 青砖瓦房,大三间,堂屋里摆着方正的八仙桌。 刘强坐在堂屋的一边撑着脑袋,张兰英面带愠色坐在椅子上,除了她侄儿媳妇还有她男人及不认识的亲戚。 她从陈秧回来就灌了一肚子气,正在家里有气没处发,瞧见陈秧竟然上了门,气不打不处来:“你来做什么?” 刘强抬起头,看向陈秧。 陈秧掏出十块钱放到八仙桌上,说明来意,黄嫂周旋着尽量将话说得漂亮些:“成不了事说明缘份没到,这也是好事,总比将来过日子闹腾得不可开交好。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乡里乡亲的…….刘强不愁找不到媳妇,陈秧以后是好是坏也是自个选的,缘来缘尽就是么这个理。”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张兰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那表情是没打算好聚好散。 陈秧无视她的鼻孔出气,转头对着刘强说起来:“订亲的钱你数数,没问题我就走了。” “有本事了啊,当年是怎么给我家强子写情书的?”张兰英嗤笑着,看陈秧的神情就像看一个笑话。 第52章 满屋子的人看向陈秧,有人带着鄙视,有人看戏,陈秧笑了起来:“今天我去大队领钱签过字的,回头让刘强好好看看。”挺直腰杆拿起桌上的毛票子一一说起来当年订亲礼的价格,最后来了一句:“大约还剩下二元钱,留着算医药费,我走了不用送。” 黄嫂怕她说的话,张主任接受不了,想着要圆一下她的话,陈秧拉上她的胳膊:“黄嫂,别说了,比这更难听的话我也说过了,要是说个话就能把人气死,那我可就喜上天了。” 说完,拉着黄嫂就走,“哎……..这事,张主任莫见怪啊,想开点……”边走边扭头劝慰张兰英。 等她俩走后,张兰英猛地拍了下桌子,手掌拍的又麻又疼,她叱着牙怒气冲冲:“我的脸都没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好了,算了算了,强子又不是找不别的姑娘。”刘国东皱起眉头。“老刘,你咱帮外人说话,强子不是你亲生的,我统共就生了一女一儿,当年为了珍珍的事你也是做好人,女婿到现在还怨着我,你以为我心里好受……..” 刘强本就心烦意乱,张兰英就因为这事和刘国栋吵了起来,他站起身转身就要进屋。 “强子,你别进屋啊,这事还没说…..”正在抱怨的张兰英瞧见刘强起身喊了起来,刘强头也不回进了自己房间,其他人也神情尴尬纷纷告辞。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刘强打着像老师傅请教的幌子,找张会计支招。张会计活了一辈子,和刘强在一个办公室工作了也有两年,对方是什么人心里有底,斟酌着说了一句:“这事旁人也不方便去说,再说了我和陈秧也不熟悉,要不你去找书记?” 刘强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才说出他想说的话:“我一直以为陈秧是对我真心真意,当年她给我写过许多情书,所以我才迷了心,哪知道她现在变了。” 张会计惊讶起来,接着叹了一口气:“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懂,这事没法说,叫我说还是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 “张会计,我觉得刘强对陈秧还是很有感情的,也许是陈秧不了解刘强。”刘青青踏进会计室,同情地说。张会计看了她一眼,说一了句:“这事咱就不掺合了。”说着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账目。 刘青青做广播员也有两个月,刘强时不时就找理由跑到广播室,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刘强对她有好感,谁知道他们搞的什么鬼。 张会计的态度让刘强和刘青青打到棉花上,双方无趣地回到自己岗位干活。 陈秧一大早就到了县城,在电影院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孙二民,自己蹲在电影院门口卖起了糖山楂和卤藕。 “山楂糖雪球咧~又酸又甜的山楂糖雪球!又粉又糯的藕串串!” 裹上糖霜加了醋的山楂没有厚重的酸味,只有清爽的酸甜味,本来想用麦芽熬麦芽糖,再做冰糖葫芦,温度太低大麦不发芽,只好做了糖山楂。 陈秧边整理着卤藕串,将卤藕串放进大搪瓷缸里,不停的将卤水浇在藕串上。 白里透红的糖山楂很快就吸引了顾客,“咋卖的呢?” “山楂糖雪球二角钱一包,一包十个,酸甜可口小孩吃了还消食,又香又糯的卤藕串五分钱一串,保您一串吃了不过瘾。” 白里透红的糖山楂更吸引人的注意,所以陈秧把样品放在醒目的位置,从视觉上吸引顾客。 有人问糖山楂的时候,陈秧及时推荐卤藕串。 哪怕最后顾客嫌糖山楂价格高,也有可能会花五分钱买卤藕串过瘾。 当他们吃了又香又糯的卤藕串之后,肯定还会再买几串。 果然,里头穿着棉衣,外头套着工作服的女职工挑了一串卤藕串,递上五分钱之后。直接咬了一口,九孔藕的连丝就像棉花糖一样,随着北风微动。 他很快吃完一串卤藕,嘴里回味无穷,掏出一角钱递给陈秧:“你这卤藕串还带着回味,确实挺好吃的,我再拿两串。” 陈秧并不急着接钱,用纸捏起一颗糖山楂递给她:“您再尝尝这个,这个是送给您尝的,好东西就不怕人尝,您看看这糖色还有山楂。糖是用的最好的绵白糖,山楂挑的都是个头均匀没有虫洞的,明天过小年买些回去尝个鲜,这东西只有这季节有呢。” 盛情难却,女职工捏起糖山楂放进嘴里,外皮又沙香甜,加上果肉的酸味,“真好吃,买一包。”她重新递上三角钱,明天就过小年了,买一包回家给孩子也尝尝。 “好咧,给您包好,卤藕我给你多刷点卤汁更进味。”陈秧麻利地拿起卤藕串在卤汁里刷了一遍,拿起一包糖山楂一起递给她。 后面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买,陈秧不放过每一个顾客,基本上只要来问询的顾客都或多或少买了两样。 两样零嘴剩下的不多时候,陈秧数了一下毛票子,一共卖了十二块钱。 她满意极了,得亏把卤藕穿成串卖,又好卖利润还高。 “陈秧,你今天咋来了?”电影院是孙二民的老窝点,平时不出摊的时候,他也会来电影院附近晃荡。 陈秧忙了半个月没有来县城找他,一是没时间,二是山核桃和板栗没有存货了,剩下的那一点打算留着过年自家吃。 本想着今天的零嘴省事一起卖给孙二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就自己卖了。“等你半天没见你人。” “我家住二道街口,进去左转第二家就是,以后你可以来我家里找我,对了,你家住哪?” 孙二民看了眼陈秧剩下的货,眼里流露出羡慕。 “茅山村,六队。”陈秧收好钱回了话,本想明年等货多了再让他上门收货的,提前告诉也好,以后大家都方便,这年代没电话真耽搁事。 “你认识王作平吗?”孙二民记得的三婶王慧莲就是茅山村六队的。 “那是我二叔。”陈秧随口答到,提到二叔她就想起李素珍那张脸,有点不舒服。孙二民却觉得太巧了:“我三婶就是你姑姑,咱俩还是亲戚。” “我给你送货的事还是嘴严实点好。”陈秧不想让李素珍知道她挣钱的事,偷着挣钱不香嘛。 “好说好说,我保管嘴严实的像葫芦。”孙二民指天画地保证了一圈,添上笑脸对陈秧说:“咱俩是亲戚,以后有钱一起挣,有我吃的少不了你的。回头你只管拿货给我,你姑姑是我三婶,你还怕我不给你结钱?” 在他的话里头,好像成了陈秧巴着他卖货,是他给陈秧饭吃,并且还想拖着钱。 陈秧才看穿他的心思,当然不会惯着他,冷笑一声:“亲戚归亲戚,做生意是另一码事,亲兄弟明算账你不知道?”“你这是不相信你姑姑。” 什么姑姑,自己连面都还没见过,见他又往亲戚关系上扯,陈秧懒得给他多说,扔了一句现款爱要不要的话就收拾东西。 这种人没必要和他多讲,一步都不能让,让一步他就会更压榨。 孙二民见陈秧又要翻脸,心想她姑姑在婆家性子绵的很,侄女咋这么横,嘴里却道着歉:“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还是按以前的方法给你结钱,只是价格你最少点。” “再见,价格没得谈。”陈秧将剩下的东西装进背篓,转身就走。 “哎,你……你咋这样啊,一点都不认人情?”孙二民冲着陈秧的背影喊道,陈秧连头都没回。 接着又去了肉联厂,孟师傅老远见到她就打起招呼:“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今天来割肉了?” “哎,前几天下雪路也不好走,正好又忙着,明天过小年我正好割点肉。”陈阳笑着说完从背篓里面拿出一包糖,山楂。偷塞给孟师傅:“自己做的,您拿回去给家里小孩吃着玩。” “哟,这可贵重着呢。”孟师傅眼见压着声音说,用白糖做的糖山楂还没见过,还有,过年前的白糖金贵的很。 推脱一番后才接下,给陈秧割了两斤上好的五花肉,又挑了一副带板油的猪大肠。 陈秧满意递上肉票和钱,给孟师傅说了声谢谢。后面排队的人羡慕的看着陈秧,明知道孟师傅挑了好最好的五花肉给他,也没人说什么。 谁都知道,同样用肉票,割下的肉好不好都凭人家手上的刀。 回去村,陈秧转了一脚,将剩下没切片的卤藕送到黄嫂家,黄嫂非得追着她送了一包自家做的黄豆豉和黑豆豉。 进了家门没一会儿,夏四珍心神不定的来了。 眼眶红红的,眼泪生生忍着算是没流下来,因为她知道快过年了,在别人家里流眼泪不吉利。 在陈秧的一再追问下,她才支支吾吾的说:“我今天去找了强哥,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不理我。”陈秧不解地问:“你找刘强干啥,刘强为啥不理你?” 难道因为退亲的事,刘强连夏四珍也恨上了? 夏四珍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说出一句让人抓狂的话:“我可能怀上了。” 第53章 夏四珍的表情不像开玩笑,陈秧脑子里突然闪现情书的事,很快推理出她肚子的娃有可能是刘强的,虽然自己和刘强已经没关系了,但是夏四珍这种行为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谁的?”陈秧故意问出来,夏四珍声音小的像蚊子:“是强哥的,我不是要故意的,你说要退亲,我才和他……..” “稻场?” “嗯,那天强哥找我的,我就…….” 陈秧推算了一下时间,一个月以前天气还挺冷,“你俩不冷?” 夏四珍满脸通红,嗫嚅道:“你别取笑我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主意,今天去找了他,这事还没说完就不搭理我,还说他没想过要和结婚。” “他没准备和你结婚,你找我干嘛,这事又不是我干的。”这种事情是少管为好,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秧秧,对不起!”夏四珍扶着桌子跪了下来,用手压住眼眶不让眼泪流出来,“对不起,其实我一直喜欢刘强,你和刘强订了亲,我多么希望订亲的人是我。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也是知道的,我家里穷女孩又多,每一个姐姐都嫁得不好,我不是人我就是想攀高枝!” “然后呢,还有说的吗?”陈秧不为所动,生气不是因为刘强这个人,而是因为情谊在夏四珍心里没男人重要,真没出息。 “如果你不退亲,我不会对刘强有想法,你要信我。今天村里有人传你写情书的事,有一件事埋在我心里一直不敢对你说。情书是我写的,刘强让我转交情书给你,我很羡慕,我……从来没想过要抢你的东西,我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夏四珍终于将情书的事说了出来,她极力压住眼泪,肩膀颤抖,陈秧轻轻扶起她,“既然选择做了接盘侠女,你想过后果?” “接盘女侠?” “嗯,就是你和刘强结婚,有没有想过结婚后日子并不是你想得那么好?” 张兰英是什么性子的人不用多说,刘强订了亲还幻想着白月光,这些不用陈秧提醒,夏四珍也明白。 夏四珍目光迷茫片刻,又露出决然:“我知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的事我要尽快嫁给刘强,过完年肚子会越来越显,到时候逼着他娶了我日子更不好过。” “看来你什么事都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醒的?” “想过好日的时候,你现在有本事了,我不当你,我就是一个没本事的人,只有靠婚姻。” “你那么确定我能帮你?” “要是以前我也不敢找你,但是你现在不一样,连陈二爹都敢打。我爸死得早,我妈从来没主心骨,弟弟又小,能找的人只有你!” 陈秧对她又气又怜,讥讽她:“你这是赖上我了?要是我帮你风光大嫁给刘强,以后日子过得不好,你要赖我,我可是要翻脸的。” 她的话透出转机,夏四珍喜得无视陈秧的讥讽,脸上露出笑意:“日子是我过的,和你没关系,要是我赖上你,就叫我天打五雷轰。” “好了,别赌咒了。”陈秧戳了戳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赖谁都没用。” “嗯,你说的没错,那我应该怎么做?”夏四珍急切的想知道,陈秧能用什么法子让自己风光大嫁。 陈秧招招手,让她凑到跟前才说,夏四珍连连点头,只要愿望能达成,让她怎么演都成。 夏四珍走后,夏奔问陈秧:“四珍姐的事我听到了。” 陈秧抬头望向他瞪眼:“啥时候学会偷听了?” “无师自通。”夏奔回答的一本正经,又问她:“四珍姐接盘后要是后悔了,你以后别理她了。” “哈,连接盘都听到了,我知道的。不一定,说不定她还能真能镇住张主任呢。”陈秧笑了笑,说了一半话,夏奔不解地问了后,她才接着说起来,“因为,她没有退路。” 夏奔沉思起来,又理了一下陈秧和夏四珍的对话,发现从陈秧能学会很多东西,知识、美食,心理…… 开开心心过小年,天还没亮,陈秧和陈家平带着夏奔上了镇上的集市,陈家平担着两大筐莲藕,陈秧和夏奔一人提了桶鱼。 赶集的路上,人多了起来。有同样挑着担子的汉子,也有背着小娃娃的妇女,还有挎着篮子的老人,从不同的村子来赶集。 镇子其实也不大,东西两条主街清一色的青砖瓦房,只是离县城和省城都不算远,所以赶集的日子还是很热闹。嘈杂的人声嗡嗡响起,除了镇中心供销社、棉花站、粮站,最多的就是像陈家平这样挑着自家东西就地卖货的。 集市是十几个生产队自家产的物资流通市场,从吃的鸡鸭蛋、红薯粉皮,自家做的酸豇豆,酸豆角,还有山上打的野兔子,……鞋垫子,碎布头,针钱小物等,就是没看到卖莲藕和鱼的,陈秧估计大年三十前一天的集市会有竞争对手。 “包着泥巴的鲜莲藕咧----又粉又糯,煨汤不粉包赔。”陈秧叫卖起来。 夏奔笑着学她:“活蹦乱跳的鲜鱼咧----又便宜又有营养,吃了年年亦余咧~” 两人的人的声音有活力又有穿透力,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自家的东西,晨阳心里有数的很,拿出来卖的藕全都是挑的整只卖相好的,鱼挑的是一斤二两左右的,腌鱼的季节已过,一斤左右的鱼最受欢迎,祭完灶后还能吃。 经过一番讨讨价还价之后,在陈秧坚持不贱卖的情况下,许多人还是买了莲藕和鱼,谁让今天集上就陈秧一家在卖。 “这叫垄断。”陈秧得意地数了数收的钱,一共卖了十一块钱,转手就交给了陈家平。 陈家平高兴地收好钱,蹲在地上点燃了旱烟,陈秧给夏奔低语了几句话,夏奔转身走出集市跑到供销社买了一包大前门。 回到集市上掏出两包烟递给陈家平,“爸,这是我和姐姐孝敬你的。” “啊,这怎么行,大前门太贵了,我哪舍得抽这个。”陈家平推着不接,陈秧笑着将烟塞给他:“您吃了一辈子的苦,过年抽两包大前门算啥,再说了您还可以拿着待客呢。” 陈家平犹豫了一下终于接了烟,赶紧装进兜里,生怕别人看见。庄家人没有人舍得抽大前门,要是别人看见人还以为他摆阔。 陈秧知道他的心思,穷了一辈子,花钱心虚,这要慢慢来。 最后一点莲藕和鱼卖了二块钱,陈秧还是给了陈家平。以她对陈家平的了解,保准一回去就交给徐兰芝。 收拾好东西,陈秧买了些针钱加布头。回到家,还没等她拿出针钱和布头,陈家平就给徐兰芝交了钱,陈秧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出门前还专门交代夏奔准备好凳子,茶水,家里要上演一场好戏。 她首先去了黄队长家,又去请了黄嫂,又将仓库保管也请了,和他们约好时间后,又去请张兰英和刘强。 两人正好都在大队里,陈秧瞧见刘青青,顺便也“请”了她,理由全部是:经过一件事,她发现了刘强的闪光点,请大家来商量一下婚姻大事。 她说的像真的一样,刘青青当然同意应约,其他人更是不在话下。 回到家里,夏奔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还拿出纸和笔。 “你倒是准备的周全。” 陈秧又将夏四珍的事给徐兰芝和陈家平说了,陈家平还是些担心,“闺女,你可想好了,要是将来找不刘强这条件的,你可别反悔。” “爸,你看咱家日子越来越越好,我嫁出去了你舍得?再说,我可没想过早早嫁人,咱家还能过得更好,到时候不是找人嫁,是你闺女挑人嫁呢。” “就是,咱闺女长得不差。”徐兰芝嗔怪着陈家平说道,陈家平瞧了一眼闺女,又瞧了一眼徐兰芝,可别说,闺女相貌随了她妈,要是学着城里人穿法,也不比城里的知青差。 徐兰芝打心眼不想闺女嫁出去受气,想想自己当年做童养媳,不但小心翼翼的伺候婆婆,丈夫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总认为自己目不识丁的农妇。 正说着,黄队长和黄嫂就来了,夏奔冲了茶水。 接着就是生产队仓库保管员陈华新,张兰英和刘强母子,最后来的是刘青青。 刘青青接过茶水没喝一口就放下了,她不习惯用别人家的杯子,礼貌地说道:“我不渴,谢谢,今天我只是来做个见证,见证完了就走,不用这么客气。” “谢谢你的见证,一会让你见证奇迹。”陈秧不着痕迹地撤了杯子,给夏奔耳语让他去找夏四珍来。 她请张兰英的时候,张兰英认为她想通了,便又抖起婆婆的架子:“好了,别神神秘秘的,结婚可以,但是你家要出嫁妆,嫁妆要带上这房子。” 陈秧扬起眉毛,转向刘强:“你也是这么想的?” 一路上,张兰英和刘强是商量好了的,所以他坚决支持张兰英的说法:“我妈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啪啪啪!”陈秧鼓了起掌,带着亲切的笑容对着他说:“刘强,恭喜你喜当爹!” 第54章 除了刘强,其他人第一反应就是用眼神看向陈秧的肚子,惊讶之后又转心思,按常理讲未婚有孕应该偷偷地讲,哪有这样拉开阵势像谈判。 “恭喜你啊,祝你和刘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陈秧语音刚落,刘强还没会过神,刘青青开始微笑地祝福。 以刘青青的聪明,不会不知道陈秧这架势肯定另有蹊跷。 陈秧看出她想恶心人的心思,换了个语气:“我替娃他妈谢谢你,你先别激动,一会娃他妈就到了。” “你瞎胡咧……我家刘强不是那种人…..”张兰英算是第二个明白陈秧意思的人,顿时惊叫起来。 “秧秧…..我。”哦,正主到了。陈秧边拉着夏四珍,边拿起凳子将她按坐在凳子子上,冲着张兰英冷硬地说道:“瞎胡咧咧?现在你问问刘强,四珍肚子的娃是不是他的?” 刘强听到陈秧的话,脑子里突然闪现那天晚上的事,畏缩地看了一眼张兰英那张怒气冲冲的脸,装糊涂:“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夏四珍本是低垂着头,听到陈秧开了场刘强竟然想不承认,便要站起来。 陈秧轻轻按下她的肩膀,冲着刘强说道:“那天,你先找了我,然后又去找四珍,接着你就强迫良家姑娘,这事可不是那么简单,说严重点,你要坐牢。” 张兰英的脸色看极了,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她用眼神询问刘强,刘强不敢正视她的眼神,站起身想说什么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些生气地盯着刘强,刘强更加无语。 那天事,他是当事人,怎么会不清楚陈秧这是要挟他。看他这样,张兰英心里明白了,她脑子也转的快,对着陈秧语气冰冷:“这是我家私事,如果夏四珍真有了刘强的娃,那就结婚。” 她拍了拍衣襟,好像拍掉不干净的东西似的,对着夏四珍没气地说:“夏四珍,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让刘强犯了糊涂,要是有了刘强的娃,我也不会不认。你嫁到我家,以后好好做人就是了。” 夏四珍面对张兰英,被她镇的有些紧张,很想说都听你的。陈秧轻咳一声,夏四珍突然想起来两人计划,压制着紧张的情绪,“我没嫁妆。” “没嫁妆,你那嫁什么?就你现在这样子,不想嫁也得嫁,你当我家是收破烂户的?也不看看你家,除了一个寡妇妈和弟弟,谁敢娶你?想在婆家抬头做人都不是嫁妆给的?” 尖酸刻薄的言语,冰冷的语气,夏四珍终于知道陈秧为什么不再问她是否想好了。她眼神看向陈秧,对方却故意转头,那样子是根本没打算给她帮腔。 她又记得陈秧的一句话:路是自己选的,撞得头破血流也要走下去。夏四珍横下心,强硬地对着张兰英说:“那刘强等着坐牢!”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勾引我儿子还要反咬一口。”张兰英再也保持不住公社部面孔,那样子就差点要撕碎夏四珍。 “张主任,您可是公社干部,怎么像泼妇一样,像什么话。”陈秧啧啧两声,讥笑起来。 “我家的事,外人别插嘴。” 一直就等着你这句话呢,陈秧眼珠儿一转“是嘛,你可别忘记了,刘强在我订亲的期间,勾引强迫良家姑家。我也是受害人呢,也可以告一告的,他的名声可就完了哟。” 在一旁不停地做着记录的夏奔,眼神闪亮:“已经做好记录了。” 张兰英顿时泄了气,不耐烦地对夏四珍说:“没嫁妆算了,就当我家倒霉。”听到这句话,夏四珍更有信心谈条件了,“我还要聘礼!” “你凭什么要聘礼,女方没嫁妆,男方没有聘礼也是应该的,没人说闲话。” “凭我肚子的娃。” “你真不要脸,从来没见你这种没脸没皮的。”张兰英怒目圆瞪,气都喘不均匀了,其他人惊住了。 刘青青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这事可真够乱的。” “我要是不要脸,你儿子更不要脸,还有你孙子!”夏四珍突然觉得人生,每天要是能像今天这么说话,真是太痛快了。 还没等她痛快一会,张兰英气得叫骂起来,“你给我滚,做你的春秋大梦,我绝不会让你这种女进我家门的。” 夏四珍越斗越勇,“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赤脚不怕穿鞋的。” “看来,不教训你你是不知道怎么叫尊重长辈!”张兰英抡起袖口,举起巴掌就要呼向夏四珍,陈秧早有准备,挡在夏四珍身前,“来,一起打。”张兰英大声吼起来:“你给你让开。” “不让!” “不让,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兰英气过头,身子逼近两人,刘强慌了,猛地站起来横在中间:“妈,你先冷静一下,非要把这事闹大吗?” 刘强说的有些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拦着张兰英,她这是气糊涂了,本来自己有把柄被人捏着,再这么闹下去,别说工作不保,万一把夏四珍逼急了说不定真要坐牢。 他站出来之后,其他人才敢劝说,黄队长一个大男人也不便多说,囫囵道:“有事好商量,刘强和四珍既然都有了娃,说明两人还是有感情的,说不定以后真能过好,凡事往好的地方想。” 张兰英眼里喷着怒火,又不知如何是好。黄嫂做为生产队的妇女主任,又是女人,说话更懂得劝人:“张主任,咱们都是一个大队的,有些事不该说的不会说,今天这事也是关上门谈除了在场的几个人,也没有其他人,就像刘强说的,闹开了对谁也不好。反过来讲,这也算喜事,你不是一直盼着抱孙子嘛。” 这话讲的面子里子都有了,张兰英缓和了一口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四珍:“我就算同意给聘礼,现在也不及置办东西,也是明年的事了。” 夏四珍被她盯的有些发毛,硬着头皮按陈秧教的说:“也不是逼着您要现在置办聘礼,我也不是那种钻到钱眼里的人,只是没聘礼别人以为我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呢。要不这样,你也记,聘礼就给钱,我来置办物件。” 陈秧配合夏四珍,拍手赞成:“这样挺好,面子里子都有,刘强也不做牢了,张主任孙子也能抱着。” “一百块?” 明摆就是要钱,不出还不行,张兰英闷气的很。 “打发要饭的呢,您再想想?”陈秧第一个不同意,夏四珍更是不愿意,村里的姑娘聘礼加在一起七七八八的也有二百块。 “那你想要多少?” 陈秧瞟了一眼看戏的刘青青,“刘知青,城里的聘礼是不是三转一响?”被点了名的刘青青抬起头,掩饰着心中的鄙视:“那是城里,这是农村。” “嗯,刘青青说是的,那我就说了,城里嫁姑娘聘礼是三转一响咱农村是比不上,四珍这事有些特殊,可是连带男方的孙子一起嫁呢,多一个人难道不值这个价?” 其他人被陈秧搞懵了,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哪个姑娘挺着肚子这么理直气壮的要聘礼,聘礼还超出生产队所有的姑娘。 夏四珍心里也没有底,陈秧当时可没给她说要这个数,她想着能给二百块就满足了。 张兰英被陈秧的无赖气得差点站不住,懊悔怎么会缠上这种人,她转向夏四珍:“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将来我们是一家的,不能把事做绝了。” 这句话陈秧不接,她要看夏四珍怎么说。夏四珍思量了一会,强硬地回了过去:“聘礼给了我,将来成了一家人还不是你家的,干啥分得那么清,这事我不会退的。” 那么一会功夫,她也想透彻了,人就是要活的像陈秧那样。陈秧凭的是本事,她现在只能凭豁出脸皮争取。 张兰英顾不上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号了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刘强,你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女人,不让人活…….” 夏四珍利落地往地上一坐,拍打起肚子,杀猪般哭喊起来:“刘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敢做不敢当,我可是全心全意待你的,你和秧秧订了亲,心里装的是刘青青我都不计较。找不出我这样的人了,你妈还嫌弃我,这不是欺负我家里没人撑腰……呜呜呜。” 只见干呜不见泪,两个女人一顿操作让刘强懊丧的恨不得扇自己一大耳瓜子。 “妈,就按她说的数给,这事就这样定了,正月过了就结婚。” 他扔一下句话,抬脚就朝外走。夏四珍先站了起来,顺带虚扶了一下张兰英:“张主任,咱以后就是一家人,我还年轻不懂事,有啥事你多担待一点。” 仓库保管和黄队长终于舒了一口气,黄嫂也笑着扶着张兰英,心里想的是,没想到夏四珍竟然运气这么好,这聘礼十里八乡现如今都没有的例子呢。 刘青青冷眼瞧着陈秧和夏四珍,冷不丁地出声:“真是想不到,当年陈秧和刘强情书来往着,转眼竟然换了人,我看你们俩还是亲如姐妹一样,真是羡慕。” 她不信了,夏四珍不介意陈秧和刘强相互写的情书。 第55章 夏四珍懂了,陈秧叫上刘青青就是为了情书的事。 她用充满崇拜的眼神看向陈秧,轻轻松松让自己达成心愿,还能让自己风光体面地嫁给刘强,顺便再喊上刘青青解决情书的事。 哦,下面轮到我出场了-------夏四珍想起了。 逼婚成功后的她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瞟了一眼刘青青:“可能你不知道吧,情书一直都是我写的,不信我可以念出来,我给娃他爹写个情书有啥,娃他爹回的信我都记得呢。” 刘青青有些不甘心,直愣愣地看向夏四珍。 夏四珍笑得轻松随意,随口将情书的内容说了个大差不差。 “你们….是故意的?”刘青青终于明白过来她这是被耍了。陈秧迷之微笑:“什么叫故意?本来就是事实,事实是讲究证据的。” 刘青青涨红了脸,跑了出去,院子的母鸡被她惊吓的拍打翅膀。 过小年,家里都忙,其他尴尬地告辞。 陈秧送出大门,为了解决刘强,耽搁人家的时间挺不好意思的。 返回来的陈秧忙得不停歇,又是刨藕又是杀鱼,还要处理猪肉。夏四珍跟在陈秧的身后高兴点说:“我来帮你,以后你说啥我就听啥,等以后我有了娃,让娃认你做干妈。” 陈秧坐在矮凳上,左手搅拌着盆里的莲藕馅,右手一把胡椒细盐一一撒了进去。才用胳膊肘碰了碰夏四珍的胳膊,没好气地说:“还是算了吧,没那个命。” 明显的就是拒绝,夏四珍也知道其中的缘故。捉上一条鱼,用木片刨起鱼鳞,赔着笑脸:“不做干妈也行,反正我这辈子认定你了。”陈秧朝她摆摆手,指挥她:“去把灶烧上。” 夏四珍屁颠地赶紧去烧灶,只要陈秧原谅自己,别说烧灶,吃灶都行。 解决完夏四珍的事情之后,家里的年味儿上来了。 夏四珍烧着灶,锅里冒烟,陈秧放进板油发出“嗤嗤”的响声。徐兰芝两口子在长案板上剁鱼馅剁肉,夏奔生上炉子,烧上热水,灌了满满一暖瓶热水之后又在炉子上翻烤猪脚上的毛。 “四珍姐,恭喜你了。” 夏奔边翻来覆去烤着猪脚皮,边笑着恭喜夏四珍。 “你再取笑我,小心等你结婚的时候我整你。”夏四珍有些不好意思,回了一句。 夏奔腼腆地笑了笑,专心干起手中的活。陈秧接上话头:“四珍,晚上回去给你妈好好说道这件事,别到时候没人给你操持。” 陈秧可没准备帮她操持这些事,所以提醒了夏四珍一句。夏四珍脸上露出喜悦,笑嘻嘻地说:“你想帮我操持,都不会让你帮。我是那不懂事的人嘛,等吃完饭回家,就让我妈请几个姐姐过来商量。” 接着她的脸有些泛红,吞吞吐吐半天,“只是我这有了的事没法跟他们说。” “说不说可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不说了不说了,反正对我来说是好事。” 人多做事就快,陈秧很快炸出了一盆藕丸子,蒸好豆腐丸子。鱼丸子已经架上了蒸笼,顺手又做了几块鱼糕。家里的鱼多肉少,做这两样最合适,省肉。 鱼丸子和肉鱼糕这两样,想要好吃关键点-------原材料要新鲜,现杀的鱼,剁成肉馅后再捶打几分,合进肥肉馅,加调料和葱白,还没吃就能闻到一股肉葱香味,鱼腥气儿一点都没有。 晚上的主菜是猪脚焖黄豆,陈秧本想着用书记补贴的大猪腿做晶莹猪膀,后来想着太浪费。还是留着慢慢吃,猪皮做成卤肉皮,其他的做了五份干菜蒸肉,剩下的全部做成肉丸子,骨头留着炖汤。 鱼丸鱼糕蒸好之后,陈秧重新烧上油,烧起猪脚焖黄豆。 说到猪脚焖黄豆,酱油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这个年代的酱油都是老式发酵法,非转基因的老黄豆掺上其他的谷物混合发酵,酱油天然的直接可以拌米饭吃。 热腾腾的白米饭,淋上一勺酱油,浇上一勺猪油,简直就是天珍。 夏四珍是第一次在陈秧家吃饭。 陈秧没分家的时候,她想都别想。找陈秧都是在门口等着,现在她特别喜欢陈秧家的气氛,陈秧的爸爸妈妈两人极有默契的搭配干活,他爸爸还生怕妈他妈妈累着了,让徐兰芝坐着干活,自己站着。 而自己的妈妈,一辈子都在生儿子的禁锢中不能出来,似乎生不出来儿子就活不下去,然后认为生活没有意思,没法给人生一个完美的交代。 自家老爹也是,都抬进棺材的人,结果死而复生还生了弟弟。用爸爸生前的话说讲,那口气就是信念支撑着,夏家不能在我这里绝代。 有时候夏四珍都不想回那个家,自家妈除了唠叨帮弟弟,就是抱怨姐姐们一个一个都没嫁个好人家,帮不上了弟弟。 夏四珍想的有些出神,陈秧在她脸上挥动五指:“想什么了?” “我只是觉得你家里好暖和。” 陈秧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带微笑:“你也可以的。” “你说我也可以?”夏四珍有些不信。 张兰英的性子,全大队都知道,加上用这种方式让刘强娶了自己,以后能和平相处不可能。 陈秧神秘地笑笑,压低声音给她说:“你这种状近况,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夏四珍惊喜地拉住她的胳膊,眼神充满期盼:“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你还是好人做到底再救我一次吧。我原本打算只要能嫁进刘强家就可以了,至于过什么日子那是以后的事,你这话里意思可是有路可走?” 锅里的米快要淘米汤了,陈秧也懒得和她卖关子,说了四个字,“不破不立。”夏四珍嘴里轻轻念了一遍,还想不出来有什么破的法子,眼神有些失落。 陈秧淘完米汤,又把米饭重新倒进锅里焖上,才给她慢慢解释。 “反正你也得罪张主任了,不如再过分一点。”她笑着指向夏四珍的肚子:“反正你有挡箭牌。” 见她说到自己的肚子,夏四珍骄傲起来。 这一切不都是凭着这个肚子的?用一次也是用两次也是用,虱子多了不怕咬。夏四珍笑的前仰后合,自嘲:“等这个孩子成人后,我就告诉他,你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立了大功。” “你真心宽,也许你这种人嫁过去,还真能过好呢?” “真的?为啥?” “因为脸皮厚。” 夏四珍:…….. 徐兰芝用糖山楂祭拜了灶神之后开饭,鱼糕烧白菜,炸藕丸子,猪脚焖黄豆。 白嫩的鱼糕上刷了一层金黄的鸡蛋液蒸熟,配着嫩绿的白菜炒了一遍,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盛上一碗冒尖的米饭,夏四珍不好意思夹猪蹄,舀了一勺猪脚炖黄豆酱亮的汤汁淋进饭里。 扒了一大口米饭进了嘴,这是什么神仙味道?夏四珍被嘴里的味道惊艳的睁大了眼睛。缠绵粘腻,肥厚,五香酱香咸香混合在一起。 “吃一块猪脚。”徐兰芝看出来了,她不好意思夹肉,贴心地给她夹了一块猪脚。夏四珍心中的感动简直化不开,嘴里连连说谢谢婶婶。 她家在生产队被人瞧不起,他从小就知道。生产队也没有人家舍得给猪脚她吃。 陈秧又给她加了一块炖得粘牙的猪脚,说起笑话:“你在我家干了一下午活,哪能不吃两个猪脚?”夏四珍一下子轻松起来,夹起猪脚往嘴里送,仔细想想,大概有一年多没吃过猪脚吧。 一会功夫两块猪脚被她配着米饭吃的精光,猪蹄缝里的精肉都啃得干干净净。 再吃上一块鱼糕烧白菜,嘴里的味道似乎从北方到了南方,一个酱香浓郁,一个菜绿肉香。 舀了一勺黄豆酱汁淘进的饭里,几大口扒完,喝一碗浓稠的锅巴稀饭,吃了两个炸藕丸子。 外酥内糯的藕丸子正是配锅巴稀饭的好东西,吃一口涮一口稀饭,哪怕是再油的东西,晚上胃里都舒坦的很,油都被锅巴稀饭给稀释了。 徐兰芝的脸色似乎越来越好,脸也变得丰润起来,她瞧着陈家平盯着自己看,夹了一块酱赤的猪脚扔进他碗里,嗔怪道:“我这万年不长肉的人都被秧秧喂胖了。” 全家人都笑了起了,夏四珍更喜欢陈秧家了,吃完饭她又赖着聊了一会才回去了。 徐兰芝从房间里拿出两套新衣服,这是她花了两个月时间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冬天的一套,春秋一套。又让夏奔和陈秧将旧的衣服都拿给她,她不忙的时候再改几件夏衣出来。 夏奔捧着崭新的衣服,给徐兰芝鞠了一个躬,徐兰芝扶起他,“傻孩子,别这样客气,都是一家人,以后你姐姐还等你长大后照应着呢。” 毕竟不是亲儿子,再怎么也不会像对闺女一样。徐兰芝只是按着本心在做,说这样的话,李意是让夏奔不要有负担。 当然也有闺女的一份,她按照闺女的要求,用碎布头给她做了两个靠垫。夏奔看到靠垫眼神刚一亮,就被陈秧瞧见了,她拿过靠垫递给他:“给你一个。” 夏奔接过靠垫,脸上露出神秘,嘴角弯出弧度:“嗯,我有用。” 陈秧和徐兰芝相视而笑,估计是他小屋子的秘密,也不追问他,反正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妈,二十九赶集的时候,我再买些碎布头,您缝一个书包。” 陈秧想起来,开了春就准备去镇上的中学,看能不能让夏奔插班上初中。 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高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8 23:12:43~2021-08-25 17:5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晋江小小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大晚上的,怎么来了?”陈秧瞧上高飞斜挎的绿帆布书包了。 高飞从肩头上拿下绿帆布书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从省城回来,这不就给你送东西来了。”他从书包里掏出课本,拍着书包:“正好买了一个书包,就当是我送给你弟弟的。” 陈秧接过书包,军绿色的帆布书包,摸着就结实。又看了一下课本,除了有初二的课本,还有高中的课本以及练习册和字典,满满一包书,有新有旧。旧的有钢铁是怎么炼成的等书,最底下竟然还有一本三国演义和水浒传。 “这得花不少钱吧?”陈秧心里估算了一下价格,高飞不在意地挥挥手:“也没花多少钱,只是你给的钱,课本买的是新的,其他的我尽量淘旧的,省钱。”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陈秧知道,加上书包肯定超出十块钱。 看来是找对人了,给他十块钱,他能办出十五块钱的事。 “吃饭了吗?” 高飞挠头,讪讪地笑:“还没了,刚回村把吴见的书给他之后就直接来你家了。” “好,先吃饭。”陈秧麻利地烧上灶,热好饭菜,给他盛了一碗冒尖的米饭,铺上一层浓浓酱汁,加一勺猪脚炖黄豆。 高飞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接过大海碗,风卷残云的吃个精光,又喝了一碗稀饭。感觉肚子充实了,人精神了话就多起来。 “明天知青们就回城过年了,吴见今年回不去,我留下来陪他。” 陈秧皱起眉头,细细地问了他才知道。因为上次在稻场上揍了刘强,张主任抓不到把柄,就抓住吴见平时表现不积极,过年回家申请没通过。高飞家里的房子破旧小,出嫁的大姐还暂时住在家里,回去也没地方住,加上他爸爸对他左右看不顺眼,他觉得陪着吴见在知青点过年还痛快些。 “嗯,我知道了,年夜饭你们来我家吃。”陈秧想了想发出邀请,高飞不但自己同意了,还代表吴见同意。 “我走了啊,以后有啥让我带的,尽管说。” “嗯嗯,谢谢你。”送走高飞之后,陈秧一本一本地翻着书,心里很感激高飞。没有网络,没有娱乐的年代,闲下来真的很无聊,恨不得翻一本字典看一看都行。 除了课本,陈秧毫不客气的将其他杂书,拿回自己的房间。哪知道夏奔也对那些书非常感兴趣,陈秧随口给他讲起了三国演义。 “很多年以前,有个汉朝,咱村,还有别的所有的地都是汉朝的。后来因为很多原因,汉朝皇帝的大舅子,祖叔爷爷的爷爷的儿子也就是皇帝隔了一圈儿的叔叔,还有一些沾亲带故的亲戚都吃肉喝汤后,觉得味道不错,就想把那头肥猪变成自己家的…….” 她尽量用很生动的语言,讲述这个故事,夏奔听得入迷,陈秧一口气将这个故事,简单的做了一个总结。 “姐,三国演义先给我看看吧。”夏奔的眼神盯着那本三国演义不放,让陈秧觉得自己是低估了男孩子对三国的痴迷, 陈秧睡着之后,夏奔房间的煤油灯亮到很晚,他一边痴迷地看着三国,一边翻着字典,不认识的字用铅笔标上拼音,不懂的成语又在纸上列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他竟然还比陈秧起的还早,等他扫完院子和陈家平去了后山,陈秧开始在天井里忙碌起来。 她从湿淋淋的麻袋里兜出发芽的大麦,割下麦芽切碎后放进蒸熟晾过的糯米,让它们再发酵几个小时。 徐兰芝在双手用力将面团揉成不同形状,边上放着调好的馅,糯米香菇猪肉馅,雪里红腌菜馅,豆腐白菜馅,灶里热气腾腾的,充满食物的香味,她扯下面团,放在案板上,脸上的喜庆掩盖不住。 男人和儿子去山上打野味去了,不知道能打点啥,哪怕没打到,今年过年是她有生以来最舒心的年,不用看人脸色,挣的钱都是自己家的,过年虽然没包上大肉包子,但是那几样包子馅里都是添了猪肉的。 越看陈秧越舒心,她笑着说:“要是他俩能打点东西回来,咱家可是头一次过肥年呢?” 她可清楚记得晒腊鱼腊肉的时候,陈家平眼睛都不转的,盯了好长时间。在地里干了一年的活,一年到头盼的就是家里过年有吃有喝,过年也有面子。 陈秧将麦芽和糯米压干汁,倒汁进大锅里熬煮,回了一句:“咱家以后还要盖大房子呢。” “我可没敢想,希望明年收成好,多分点粮食,咱家也养一头猪。”徐兰芝一边麻利地干活,一边絮絮叨叨地讲梦想。 可以分享的幸福会让人更满足,陈秧眼神专注地看着锅里的麦芽糖。熬麦芽糖火候最重要,瞧着锅里的麦芽糖,开始拉丝的时候,赶紧又跑到灶口用烧火棍压小火。 然后一直搅动锅里的麦芽糖,直到能挂上锅沿。 熬好的麦芽糖透亮,陈秧用筷子沾了一点尝了尝,眼睛眯了起来,就是这么个味道,醇厚的糖色又不甜腻,还有一股子清香。 趁着麦芽糖还热乎,陈秧拿出搪瓷杯子冲了两杯,递给徐兰芝一杯,徐兰芝手不得空,陈秧喂了她一口。她惊叫起来:“哎哟,这还有麦子的香味呢。” 接着她又心疼起来,这糖也太贵了,费了三斤糯米和六斤麦子。 “放心吧,能挣回来的。” 陈秧拿起一串鲜红的山楂,裹一层半透明的糖色,整齐的码在油纸上。 老惯例,锅里粘着的糖用开水冲一下灌进暖水瓶里。 接着就开始卤五花肉和猪皮、藕,新鲜的肉不经放,卤过的肉吃的时间长。卤完五花肉的卤水再卤甲鱼鲫鱼和鱼杂,卤水就不能再卤肉。 不一会,五花肉的卤水变得酱红油亮,这样卤出来的鱼会更口感更醇厚,还带着一股肉香味。 她的秘诀是腌制梅子,高飞带的两包老字号梅子,能让卤制品的口感后味更足。 包子刚蒸出一笼,陈家平和夏奔就回来了。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到了,陈家平的声音透着兴奋:“兰芝,快来看,我们打到什么了?” “这是打到好东西了。”徐兰芝冲着陈秧说道,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了出去。“啥东西,我瞧瞧。” “是刺猬还有兔子。”夏奔指了指竹笼,提着木桶进了灶间,拿出一块蜜给陈秧看:“姐,你看我割的冬蜜,还有,咱们挂的蜂箱已经住了蜂蜜。” 这个时节还能割到冬蜜,陈秧瞅了一眼差不多有五斤。 真是运气好了,神都挡不住。 “明年开春还要挂蜂箱,争取那片山头能挂二十个蜂箱。今年事还多着了,到了夏天咱俩还要去捉马蜂,马蜂太多会吃掉咱们的蜜蜂的。” 陈秧开始认真教夏奔养蜂蜜蜂的诀窍,又告诉他抓马蜂可不当和蜜蜂打交道,马蜂又凶又狠。 “来尝尝我做的包子还有秧秧做的糖……”徐兰芝正说着,突然想不起陈秧做的山楂果裹麦芽糖叫什么。“冰糖葫芦。”陈秧接上话,拿起一串晶莹的冰糖葫芦递给夏奔和陈家平。 夏奔轻轻咬开一个,随着牙齿碰撞结了晶的麦芽糖,发出“咔嚓”碎裂的声音,随之沙软的果肉,先甜后酸,两种味道在口腔里打着滚儿,不经意间一串糖葫芦就到了肚子里。 “姐,这个和糖雪球还不一样,这个吃着更好玩。” “那是,快吃饭,咱俩去县上试着卖些,再拿些卤甲鱼去卖。” 吃完饭夏奔按照陈秧的描述,很快扎好了稻草人。 等到了县城才将竹竿插进稻草人里,糖葫芦一串一串的扎进稻草人里,拿在手里格外醒目。 “冰糖葫芦勒-----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三角钱一串,红红火火过大年咧~” 这次,陈秧没有在电影院门口叫卖,反而在厂区附近叫卖,她的声音又甜又清脆,加上稻草人上红彤彤的冰糖葫芦,特别招人喜欢。 身边围了一群小孩,有的咽着口水,有的伸直了脖子。 机会来了,小朋友,我就是忽悠你们的钱来了。 陈秧用眼神示意夏奔示范吃冰糖葫芦。 夏奔从稻草人身上拿起一串冰糖葫芦,夸张地咬了一口,随着咔嚓冰糖碎裂的声音,他做出了陶醉的神情,故意将冰糖葫芦嚼得很大声,吃完还舔了舔嘴唇。 有模有样的示范下,终于有小孩忍不住掏出三毛钱。陈秧递上一串冰糖葫芦,极具诱惑的又喊起了,“卖冰糖葫芦了……” 第一个买冰糖葫芦的小孩一口咬下整个冰糖葫芦,糖块的破碎声音和嘴里的咀嚼音混合在一起,加上他满足的神情,很快就有小孩递上钱。 陈秧及时的叫卖起来,又加上一句话:“卖冰糖葫芦了,卖完就走了,过了这村没有那店。” 身上没钱的小孩们扯起腿往家里跑,过了一会儿返回来一群小孩纷纷递上钱。 热闹的场景,大人们也忍不住围了上来。 陈秧推卖冰糖葫芦的同进,推出卤甲鱼:“师傅,您看看我家卤的甲鱼和鲫鱼还有藕,都是用五花肉配着卤的,不管是过年待客还是自家吃保管不后悔。” 夏奔顺势递上一块卤藕,卤藕是和五花肉一起卤的,陈秧对这个味道是非常有自信。 果然,对方吃了后就开始问多少钱。 “甲鱼四角钱一个,鲫鱼三角钱一个,卤藕二角钱一节。您可以自己挑呢,都是在家里挑了又挑的,甲鱼和鲫鱼活蹦乱跳新鲜的很,莲藕是野生的九孔带丝。” 那人擦了擦嘴巴上粘连的银丝,心里盘算着,三种一共还不到一块钱,过年还能摆三个菜是挺是划算。 二话不话,三种要了双份。 陈秧又大声叫卖起来:“卤甲鱼,卤鲫鱼,卤藕味,味道好又实惠,一份就是一样菜,省钱又省力哎!”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5 17:57:23~2021-08-26 14:3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前面有人买了,后面自然就会有人买。 人情年代过年家家户户都要待客,你来我往的,这才叫年味,陈秧句句话都踩着卖点。 卤菜又方便又下酒,花七角钱就能买上三样菜,两荤一素全是下酒菜能不香吗? 最后,陈秧的卤菜竟然比冰糖葫芦卖得还快,还有没买上的急急地问陈秧:“明天还来吗?” 本来打算只卖这一天,有人这样问,陈秧转了心思,抿嘴笑了一下:“要是要的人多,我明天再来。” “姑娘这样吧,二十九再来一趟怎么样?到时候多买一点。” “我家卤货做起来还挺复杂,万一我来了你们买了别的,要是平时我不愁卖,那时候家家都买好了菜,就不好卖了。” 陈秧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低头想了一下,又笑着说道:“要不这样,我要收定金一角钱,专门给你们卤出来,除了这三样还有卤干子,香辣熏鱼。” 她说收定金,有些人就犹豫了,不过这个年代的人很朴实,大部分人还是相信的。 陈秧赶忙补充道:“我犯不着为了这点钱丢了生意,再说了,我是茅山大队六队的。我们大队建沼气还是书记点着让我参加,不信可以问一下肉联厂的孟师傅,他认识我。” 阳新县只有一个肉联厂,厂里的职工们买肉都是去肉联厂。 加上县城不大,基本上都认识,双方很快达成一致协议交了定金。 收完定金之后记好人名,陈秧柔柔地笑道:“二十九那天我还是这个时候来,保准不会迟到,还会多备一点,要是还有人要的,大伙可以相互说一下,别错过了。” 她的时间观念更让大伙相信她,纷纷点头。 卖完冰糖葫芦之后,陈秧笑眯眯的给小朋友说:“二十九还要来一次,你们还可以吃一次哟,过完年冰糖葫芦就没有啦。” “好啊,姐姐。” “姐姐,我初一才有压岁钱。” “小弟弟,你给妈妈说,提前给你压岁呀,提前压着身体倍棒。” 陈秧开启了小孩们的小脑,他们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再见啦,二十九见哟。” 反正都要跑一趟的,再挣一波冰糖葫芦钱。 回的路上,陈秧数了一下钱,一共挣了十九块。又估算了手里的订单,下一次还可以挣二十多元。 顿时觉得浑身是劲,又能过年又能挣钱,出来一趟就相当于一个社员一个月的工分,能不有劲嘛? 回到家将钱全部交给徐兰芝后,让她顺便去陈英家买豆腐干,要肥厚的那种。三角钱能买十块,三块钱就是三十块豆腐干,卤好再卖就变成三角钱六块。 在徐兰芝眼里已经很挣钱了,在陈秧心里只觉得利润太低,她只是为了搭配一个品种卖而已。 第二天陈秧不顾天气寒冷,又去赶了一次鱼,买了猪皮。 陈家平生怕生怕闺女到时候交不上货,连着赶了两天鱼。天井的大水缸里养满了鱼和甲鱼,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虾。 农历二十九的头一天,陈秧什么事情都放下了,一个劲儿就在家里卤制各种食材,因为这次准备的食材太多了,需要一天的时间。 一家人全部都上阵,帮陈秧干活打下手。 徐兰芝也可以自己上手卤制食品,所以陈秧也不至于很累。 香辣熏鱼,相对其他卤货来说比较复杂一些,陈秧只能自己操刀。 腌制好的青鱼块,放进油里炸的焦黄,起锅放进佐料,酱油,花椒胡椒,白糖,卤水,等锅里的汤汁汁上了糖色之后,将炸的焦黄的鱼块再倒进锅里。用汤勺将汤汁不停地往鱼块身上浇,陈秧忙得不亦乐乎。 香辣熏鱼要有看相,碎了就不好看。 鱼块也不能直接放进卤水里卤制,很容易散块,这个时候的火一定要很小,料汁也不能很多否则鱼块容易散。 灶间散发着浓郁的卤香味,等到锅里的汁变得浓厚。快收干的时候,陈秧淋上适量的醋,料汁的香味全部都融进鱼肉,汤汁变得粘稠透亮才盛了出来。 鱼块红亮夺目,陈家平尝了一块,一边咂巴着嘴一边点头:“鱼块可真踏实,没腥味肉头又厚。” 接着徐兰芝和夏奔各自尝了一块,两人的感触又不一样。 徐兰芝张口就说这鱼下饭的很,夏奔认为陈秧做的熏鱼块完全可以当零食吃。 咸香中带着辣,辣中又带着丝丝的麻和糖醋味,最后几种味道融合在一起厚味十足。 卤制了一天的食物,全家人尝完这个又尝那个,几乎吃不下去饭,就着大锅闷了一锅菠菜咸肉粥,算是吃了饭。 忙乎一天的陈秧有些腰酸背疼,洗了个热烫的热水澡之后,又用皂角液把头发细细的洗了一遍,浑身通透多了。 看了一会儿书,沉沉的睡着了,虽然累,但是她在睡梦中还带着笑意。 夏奔蹑手蹑脚手,帮她吹灭了灯,又回到自己的屋子做了一会习题才睡觉。 由于这一次准备的食材很多,陈家平跟着陈秧和夏奔上了县城,他算是真正见到闺女卖货的本事了。 她不但提前预备好杆秤,并且还准备了干净的尼龙膜,将卤水一小包一小包包了几十包。 “卤甲鱼,卤鲫鱼,卤藕卤干子,香辣熏制块----------香喷喷的五花肉卤出来,大年三十年夜饭就能赶上咧~”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错过今天要等到明年的冬天咯!” 还是上次卖卤货的地方,之前订了货的人听到陈秧的叫卖声纷纷出来,围的人越来越多。 陈秧先紧着订货的人先买,没订上货的人心里开始急了,纷纷朝前挤。 小孩子们这次准备好了,一只只小手举着钱要买冰糖葫芦,好在陈秧有先见之明,带上自家老爹出来,要不然和她和夏奔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夏奔卖冰糖葫芦,抽空的时候帮陈秧这边拿货,他学到了陈秧的精髓,忽悠起小朋友来一忽悠一个准。 “小弟弟,要是钱不够可以找其他人一起凑钱买一根,冰糖葫芦正好六个,一人可以吃三个。” 他这么一说,钱不够的小孩凑起钱来,冰糖葫芦对小孩的杀伤力还是很高的,加上陈秧这次有过全面的宣传,所以这一次冰糖葫芦先卖完。 陈家家手里拿着杆秤,是黄队长家借的,因为陈阳说香辣熏鱼按斤卖。 “野生大青鱼做的--------香辣熏鱼-------秘制新品过年下酒的好菜咯。” “香辣熏鱼咋卖的?” “您先尝一块,八角钱一斤,香辣熏鱼紧实一斤装一大盘,您买回去再撒上葱花,又好看又好吃。“ 陈秧用筷子夹起一小块递给对方,对方用手捏起鱼块送进嘴里,满口馥郁浓香,吃完味道在舌头尖半会都不散,当下就递钱要了两斤。 他提着油纸包的香辣熏鱼进了生活区,就有人问他买的啥。他顺口就给陈秧做起了广告:“门口有个姑娘卖卤菜,还有香辣熏鱼。好吃的很,价格还公道,那姑娘头发身上干干净净的做出来的东西一定也干净。” 人传人,后面又涌上来一批要买卤菜的人。 又忙活了一阵,总算快卖完了,稀稀拉拉又来了几个人,一看荤菜都卖完了,只剩下卤豆腐干,满脸失望。陈秧赶忙说了起来: “叔叔阿姨,卤干子也挺好配菜的,切成片加上腌制好的五花肉上锅上蒸熟,又省肉还是一道荤菜。要买的话,这剩下的卤水我送给你们,蒸好的夹干肉,再浇上卤水味好吃还不腻呢。“ 被他说动着的人,五块六块的卤豆腐干买了起来。 陈秧笑着收起钱,拿起一包卤水一一递给顾客,还特别交代这些卤水都是用肉皮卤出来的。有买有送。 卖的人高兴,买的人满意,皆大欢喜。 收的钱大部分都是角票,陈秧索性将钱扔给夏奔数,夏奔很快将钱数清楚,一共是五十九块。 陈家平拿着钱手都在发抖,一天挣了五十九块。 他打了一辈子的鱼一角钱贱卖,还经常剩很多,春夏天打的泥鳅就没人买,经常是半卖半送,还有虾全是自家消化。 他又想起徐兰芝和自己结婚这么多年,他还没送过东西给媳妇。便拉着陈秧和夏奔去了县里的供销社,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他又不知道买什么,便用眼神询问陈秧。 陈秧指着雪花膏和一条红围巾,:“就买这两样,妈保证喜欢。” “同志,多少钱?”陈家平第一次在县里供销社买东西,有些紧张,好在兜里有钱,腰杆还是硬的。 “雪花膏两块,围巾五块。” 陈家平还是有些肉疼,但是媳妇这多年吃了苦跟着自己受穷,陈家平掏出了钱笑着接过东西。 红围巾就是好看,雪花膏生产队的妇女同志没人用,冬天买哈喇油擦手又擦脸以免脸手冻烂了就成了。 陈家平揣着东西像宝贝一样回到家,交了五十二元钱,又从怀里拿出红围巾和雪花膏献宝一样的给了媳妇。 徐兰芝嘴里嗔怪着,眼眶却有些泛红,然后又笑着说了他几句,才拧开雪花膏铁皮盖子闻了又闻,想高奶奶下午来时说的事。 “家平,婆婆说初二慧莲回娘家,让咱家接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6 14:38:20~2021-08-27 18:5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她嘴里怪浪费钱,脸上尽是欢喜,陈家平心里乐呵的很。 又突然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随口回道:“那就接客,咱家过年东西备的差不多了。” 徐兰芝套上红围巾,围了两圈系了活结,围巾上的须儿一颤一颤的。 “颜色可真配你。”陈家平瞧着她的脸被红围巾衬托的似红霞,满心欢喜。“等以后挣了钱,给你买个红呢子大衣,我瞧着你穿红色就是好看。” “爸,到时候给你也买身,你俩去县里照像馆补结婚照。” 陈家平和徐兰芝自结婚以来,还没有一张照片,陈秧想着,等他俩照相的时候再照一个全家福。 陈家平在儿女面前有些不好意思,“你妈好看就行,我这糙汉子就算了。”趁着两人高兴,陈秧说起接客的事,故意问道:“慧姑姑怎么突然要来咱家吃饭呢。” “估摸着是知道分家了,来凑个热闹吧。”陈家平满面笑意,小姑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子,做为娘家人,该撑场子的时候就要帮着撑。陈秧看他真诚的面孔,扭头向徐兰芝偷偷做了一个眼神,徐兰芝一看她眼神就知道闺女有心思。 找了个理由,拉着闺女进了房间。陈秧问了王慧莲的事,徐兰芝细细地说了。 言下之意,王慧莲以前回娘家的时候对二叔家亲近,必竟人家是亲兄妹,自家和她隔了一层。 “妈,初二咱家接客不能太丰盛,你想想,二婶可是惦记着咱家呢,还有挣钱的事您可别说露嘴。”陈秧又将孙二民和王慧莲的关系说出来,她这是提前打预防针,在县里挣钱的事只有孙二民知道,偏偏那么巧,这两人就是亲戚。 就知道闺女鬼心思多,其实徐兰芝和她一样想法,“晓得呢,我晚上给你爸说道。”“妈,我发现你现在怎么变得比我精,啥事一点拨就知道怎么做了呢。”陈秧搂起她的胳膊,蹭着撒娇。 “就你鬼精,我就不能啊,老鼠的娃会打洞。” 陈秧:…… 徐兰芝嫁陈家以前是大户人家童养媳,流落到陈家上有婆婆偏心,下有妯娌争强,啥事她都做不了主,现在有机会让她做主,她的能力慢慢显示出来了。不但成功地吹了枕头风,让自家男人和自己一条心,还委婉地表明她不太喜欢小姑。 她还对大年三十的习俗流程门里清,年夜饭的全鱼,祭祖的东西,还有对联要啥样的统统给陈秧说了一遍,陈秧都有些记不住,让夏奔记着,自己去杀鱼调制鱼块。 她调制的生鱼块主味香辣,今天调制好,明天大年三十早上去集上就能卖。 本打算赶二十九的集市的,忙着去县里挣钱没赶上。 夏奔倒是认真地一一记在纸上。 农历大年三十这一天,陈秧和夏奔两人带着调制好的生鱼块上了集市,徐兰芝和陈家平两人在家准备年夜饭的食材。 陈秧和夏奔赶到集市的时候,天刚亮。大年三十的集市和平时的集市还真不一样,可以说是车水马龙。 有卖甜酒酿的,两头的挑子,一头挑着柴火,一头挑着小炉子加甜酒酿。 炉子上水壶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儿,有人要买了,拿出一个小碗盛上甜酒酿,再舀上一勺甜酒,勾上芡粉,一角钱一碗。 要加鸡蛋,老板就会问要蛋花甜酒茶,还是要蛋花汤圆糊米酒。 要蛋花甜酒茶的,老板在碗里,舀上一大勺酒酿。 弯嘴热水壶换成小铁锅,铁锅的水沸腾之后,将搅拌好的蛋液扑进去,形成软嫩适中的蛋花之后,倒进酒糟碗里,加上一小勺白糖,喊上一句:两角钱咧。 蛋花汤圆糊米酒,只是在扑好蛋花之前要煮好白生生的小汤圆,然后一起放到酒酿碗里,同样也是两角钱。 另外的地方有人摆着桌子写对联,可别说卖对联的生意可真好,陈秧仔细地瞧了瞧,字写得还真不错,对联的意境有配大门的,有配后门侧门的,连猪圈鸡圈都写了。 为了找一个最好的位置,陈秧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卖农具的,甚至还有卖山羊的。最贵的东西还是供销社的糕点,干吧唧的点心还要六七角钱一斤,价格贵不说,还要加上粮票。 不一会,陈秧就和卖山羊的两口子聊上了,两口子祖籍是北方习惯养羊。陈秧大致问了问羊肉好不好卖,羊好养不。 男人的媳妇苦笑一下:“我家的羊全都是自家接生养殖,品种好就是没有猪肉翘,大部分人吃不习惯。”陈秧笑了笑,买了对方的腌干菜,又问清楚了两口子家是哪个村的,哪个队的叫什么名字才满意的走了。 接着又去了卖对联的摊子,她瞧了一圈,卖对联的生意有些冷清,但是位置好。 “老师,我买五副对联,大门,后门,中堂,加上猪圈和鸡窝。” 卖对联的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的毛笔惊讶地看了陈秧一眼,他在集市上卖队摆了两天摊,从来没一个人喊他老师。 他的神色有些尴尬,嘴角挤出笑容:“我姓颜,三副正联六角钱,其他是送的。我帮你选,还是你自己选?”一口气买五副对联是大主顾,大部分买对联的社员都是他帮着选,陈秧的那一句老师让他多问了一句。 陈秧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地上摆着的对联,指着一副对联说道:“颜老师,我要那幅小康岁月家家福,大好河山处处春做大门。中堂要这幅事事吉祥如意,人人福寿长春。后门要盛世人民共乐,春心天地同欢。”(1) 每一个字都没念错,连上下联都没有错。颜春山心中惊讶,卷好对联配上横批拿给陈秧,“一共六角钱,猪圈和鸡窝的四字联是送的。” 他挑了五谷丰登和六畜兴旺两张卷了起来。陈秧递上钱,笑的真诚:“颜老师,你姓颜,字又是颜体,真是巧了。” 颜春山是正宗的高中毕业生,他的愿望就是去村里教书,苦于一直没有名额。有人能认出他的字体,感觉遇到知己,脸色也不尴尬了谦虚地笑了笑:“我卖了两年对联,第一次有人认出我的字是颜体,你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送你一副。” 陈秧大大方方地给他道谢,又提出在他摊子边上卖鱼,如果他不计较的话,可以帮他卖对联。这样他可以分出身多写一些,颜春山眼神一亮,顿时就同意了。 卖对联也是个技术活,得认识字,社员买对联的都不认识字,他一边写对联还要给人讲解。 陈秧让颜春山多写一些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又教夏奔怎么叫卖自家的鱼。 “调理好的香辣生鱼块,买回家直接可以做红烧鱼块,干煎鱼块,糖醋鱼块,糍粑鱼,瓦块鱼。又便宜又省事,五角钱一斤!” “卖对联了,专业定制对联三角钱一副。要福有福,要财有财,要平安有平安。买对联送五谷丰登、财喜来临、粮食满仓、人口太平、万事如意、风调雨顺、六畜兴旺!”(2) 农村过年就是图吉利,陈秧放开嗓门喊了一堆吉祥话,也不知道是鱼块吸引人还是对联吸引人,反正集市的就属这块的人气最旺,买了对联再买香辣鱼块,买了鱼块的顺便再买副对联。 “对联怎么涨价了?” 颜春山之前的价格二角钱一幅,在陈秧嘴里就变成了三角钱一副。 面对质疑,吉祥话像不要钱从陈秧嘴里的往外飙:“颜老师练了十年的字,您看看这字方正有力、气势雄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过年贴一副对联能看上一年,并且不但有门头,福禄寿财全有了。” 又是福禄寿财,又是有门头。陈秧极富煽动性的语言打消了众人的顾虑。 有人买了一幅,有人买了两幅。 每卖一副她都当着众人的面念出来,抑扬顿挫的声调,加上对联的寓意,让颜春山忙个不停。 正忙着的时候,高飞和吴见来了。 之前陈秧邀请他俩大年三十吃年夜饭,两本想在集上买些东西送给陈秧家,哪想到正主正在集市上忙着挣钱,不但自己挣钱,还能帮着别人挣钱。 高飞对陈秧充满了崇拜,凑过去要帮忙。陈秧正好缺人手,招呼两人一起帮忙,陈秧负责卖,他俩负责拿对联。 临中午的时候,集市上的人才慢慢减少,还有少量的对联摆在地上,颜春山放下毛笔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谢谢你啊,剩下的对联就不卖了。” 赶集是赶早不赶晚,对联也是。 陈秧数了数手里的钱,递给颜春山:“颜老师,一共是十五元九角钱,明年有机会再见。” 颜春山在集市上卖了三天对联,今天的收入最高,他接过钱搓了搓手,对着陈秧说道:“我请你们吃蛋花甜酒茶。” “不用了,顺手的事,我也要收摊回家了,早点回去吃年夜饭。” “还有一些对联,送给你们吧。”颜春山总觉得不送点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陈秧笑了一下,指着他没写上字的红纸:“颜老师,你的红纸有多的给我就行了,另外我再买一副对联。”她让夏奔选,夏奔选了一副:花木一庭得春气,图书万卷生古香。 “这副好这副好!” 颜春山在集市上卖对联,通常会写祝福多一些,他其实喜欢清雅。剩下的对联都是他自己喜欢的,递上红纸,他讪讪地说道:“这些是我乱写的,不能贴大门。” “哪能叫乱写,完全就是雅俗共赏嘛。”陈秧的一句话让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注:(1)(2)源之米芾行书春联合辑(通用春联50副)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2)源之米芾行书春联合辑(通用春联50副) 第59章 吴见本想去供销社买糕点,被陈秧拦住了:“供销社的糕点又贵又不好吃,别废那个钱。” 两人只好空着手,和陈秧一起回了村。 没拿东西就来吃饭,怪不好意思,好在陈家是他俩已经自来熟,不用陈秧吩咐,他俩帮着陈家平贴对联。 等陈秧手头的活忙得差不多了,抽空瞧了一眼,乐得她直想笑。 大门上后门都贴上了红艳艳的对联,前院还没猪的猪窝贴风调雨顺,存粮食的杂屋贴了五谷丰登,鸡窝和兔窝斜斜地贴着六畜兴旺。 虽然猪窝贴的有些不着调,还是看着蛮喜庆的。这间大房子从最初的杂草丛生到现在人气旺盛,挺坎坷的,好在生活没有亏待努力的人。 堂屋的桌子上一盘烧全鱼寓意年年有余,一碗豆腐烧白菜寓意清清白白,豆腐,丸子,藕丸子,鱼丸子烧成一,寓意团团圆圆。 徐兰芝祭拜过祖宗后撤下烧全鱼,笑着喊:“吃年夜饭了,吃了年夜饭平安如意,清清白白做了,一生全福哟。” 接着开始上热菜,香熏鱼块、蒜苗炒卤鱼杂、卤藕片、干豆角蒸五花肉、腊羊脸肉、鱼头豆腐汤。 陈秧又上了一盘带冰渣的辣白菜,白菜缸放在后院结了冰渣,又开了一坛甜酒酿, 高飞和吴见两人陪着陈家平喝起了甜酒酿,只喝最上头的一层清酒。 夹上一块腊羊脸肉,喝一口甜酒酿或者是香熏鱼块,腊味香熏味加上甜酒,三人眉开眼笑,你来我往地谈天谈地。 高见最喜欢腊羊脸肉,连着吃了两块,还不过瘾又加一块。薄薄的腊羊脸肉,炒过之后,肉片透着油光,散发腊味香。 薄还有嚼劲,他的喉结上下动荡着,鼓起腮帮子吃下去后又咕噜喝了一口浓郁鲜香的鱼头豆腐汤,舔着上嘴唇连说好吃。 蒜苗炒的鱼杂,味道还有点像回锅肉,因为鱼杂是卤制过的,卤制过的鱼杂配着蒜苗炒,完全就是下酒的好菜。 “上饺子了咯。”徐兰芝探出头朝着堂屋里喊一声,热气腾腾的大锅里,绿色的紫色的饺子在沸水中翻腾打滚。 洛神花捣成汁揉成的紫色面团,一种是菠菜汁揉成的绿色面团,还有一种是面皮本色。 精致小巧的饺子,三种不同的颜色,一人上了一碗。 陈秧就着辣白菜一口一个,吴见和高飞家里过年也吃饺子,但没见过样包的,光面皮就让人看得食欲大开。 “又下雪了呢。” 天井里飘飘洒洒的落下了雪花,屋里却是一片热闹哄哄,白菜肉馅饺子,蘸满醋吃了一口,吃下去,饺子皮的筋道,饺子馅鲜美又爆汁,不够味还在咬上一口辣白菜,一碗饺子就见了底。 味蕾得到满足,浑身暖洋洋热腾腾的,连胃都是暖暖的,夏奔突然说道:“姐姐,我有新年礼物送给你。” 本想着夏奔送的礼物可能会是小玩意,没想到等他打开那间房门的锁,屋里的摆设让所有人心中震撼极了 原来屋子的土坯墙,变得光滑平整,光面的墙上贴着红对联:花木一庭得春气,图书万卷生古香。 另外两面墙体上台阶式的钉上了木板可以放无数的书,窗台前摆放的是一张带抽屉的书桌,旁边的转角处,也订上了U型简易书桌,按照书桌的高矮,还有两把崭新的椅子。 最让人惊奇的是,夏奔用床脚踏改成的长矮凳上,放着两个靠垫。长矮凳上用木头在中间加高了一块,底下可以放杂物,上面可以放书或者喝杯子。 陈秧摸摸桌子,又摸书柜,又挑了一把木靠背椅坐了下去:“这么合适?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呢。” 徐兰芝啧啧称赞,陈家平在桌子上头摸了又摸,试着拉开抽屉再合上,合巧的很。又坐上矮榻,发现结实的很。 陈秧的眼神舍不得离开-------书桌上可以放一个花瓶,乡间春夏野花野草不愁,秋冬插上茅草也别有一番风味。窗户要是有小碎花窗帘就好啦,春天打开窗,田园风窗帘随机荡漾…… “秧秧,现在我就去用碎布拼个窗帘子。”没等陈秧说出来,徐兰芝出了房门去找碎布头。 缝窗帘比缝衣服简单多了,农村有习俗,过了大年三十就不能动针线,要等到过完年,最早也要初三以后。 吴见和高飞两人盘坐在长矮踏上,开始对夏奔另眼相看,等他俩喝完花茶聊完天走了后,陈秧将夏奔房里和自己房里的书全部搬进书房,然后又冲了两杯蜂蜜水,拉着夏奔,坐在矮榻上。 “我太喜欢了。” “喜欢就好。”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每年都会有。” “扑哧~”陈秧被他认真的神情逗笑了,喝了一口蜂蜜水,笑得灿烂:“好。” 夏奔转身进灶间,将炉子提了进来,放上烧水壶。 不一会儿,水壶的水开始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炉膛里面的土豆也出了香气,两人就这么看着书,喝着蜂蜜水,吃着土豆相互守岁。 徐兰芝很快就缝好青布窗帘,装上后的房间又是一种不同的感觉,沉稳的青布窗帘配着极富年代感的菱花木窗,简约又不简单。 陈秧支起窗户,零碎的雪花灌进屋子,大年三十不管什么年景,家家户户都要守岁,时不时能听到远处二踢腿的鞭炮声音。 转钟后,鞭炮声由远而近,由疏而密,陈家平喜呵呵的拿出一小挂鞭炮在大门口放了。 噼里啪啦声中,陈秧坐在矮榻上看书,夏奔坐在书桌上写着习题。 ***** 大年初一早上,徐兰芝和陈佳平带着姐弟俩,提着一篮子馒头包子加鸡蛋,给高奶奶拜年,高奶奶看着满满一篮的年礼,脸上笑开了花。高兴完了之后,又给陈家平提起王慧莲莲初二回娘家的事:“慧莲嫁到县城,初二回娘家是大事,女婿也跟着一起过来,你做大哥的要用心帮衬着。” “嗯,我知道的。” 经过徐兰芝的枕头风,陈家平心里有隐隐有些不舒服,嘴巴上还是答应下来。 回到家后,他正准备给徐兰芝商量怎么代课,屋外就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他只好迎了出去。村里陆陆续续的来了拜年的人,迎完拜年的人他又得出去给人家拜年。 怎样瞧着自家爹妈应付自如,陈秧也不去管这些小事了,舒舒服服的在书房里和夏奔窝了一天。 大年初二,王慧莲全家回来了,她先去了二叔家。接着和二叔家和高奶奶一起来了,涌进门的大人小孩差不多八个人。 陈秧放下手中的活,给王慧莲和周少善打招呼,夏奔也跟着喊姑姑姑爹。 “慧慧,少善,快进来坐,婆婆早几天就盼着你们回来呢。”徐兰芝笑着迎了出来,给她十二岁的女儿周珠发了二角钱的压岁钱。 周珠脸色有些沉下来,给女儿二角钱压岁钱,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嫂子,不用管我们,你去忙你的。”周少善见王慧莲脸色有点变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忙笑着接上话,轻轻地拉了一下王慧莲示意她先进屋里。 众人进屋后,徐兰芝又给倒了红糖水和茶水,再去喊陈家平出来陪客。 程家平和周少善寒暄的时候,李素珍凑近王慧莲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王慧莲仔细地瞧了大房子四周。 “妈,姑姑给我们家带节礼了没?”陈秧问徐兰芝,不是她小心眼,这是正常的人情来往,哪有过年空手大巴掌上门的。 徐兰芝扭头瞧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嘀咕:“没有,刚才我给珠珠二角压岁钱,她好像不高兴。” “嗯。我知道。”陈秧冷着脸,喊上在灶间帮忙夏奔,两人将大部分备好的食材藏了起来。 徐兰芝笑了起来,烧上锅。 过一会儿,徐兰芝先从灶间出来喊着开饭了,摆上一盘卤藕片,上了一盆白菜红薯粉焖肉片加上一盆豆腐炖鱼头和一盆馒头加包子。 人太多,陈秧也懒得上桌,徐兰芝留的菜够她和夏奔吃了,两人在灶间吃,外面开了席。 陈秧正想着,以后可不干这种事,吃亏不要紧,就怕人家还不领情。 果然,吃得快差不多的时候,王慧莲突然开口:“妈,大哥,趁着过年家里人都在,咱说说大广的亲事。” 大伙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大广还没有相好人家,怎么说婚事,陈秧搬起板凳坐到外间。 “大广的亲事……?”陈家平放下筷子,他不记得有这么回事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慧莲打断:“大哥,你也要为侄儿多想想,他以后可家里的顶梁柱。” “那你的意思是?”陈家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到。 “是这样的,你家秧秧经常去县里买东西,帮她卖货的人正好是我侄儿孙二民。孙家想和咱家结成亲,这是好事,我当然答应下来了。” 王慧莲断然说道,看了一眼李素珍,见她露出笑意冲她点点头。 陈秧听明白了,是孙二民没有保守秘密给他堂婶王慧莲说了这事,又把主意打到自家。 “慧啊,孙家能看上咱家吗?”高奶奶还算清醒,大孙子能找到这样的人家当然是好,就怕还有别的要求。 “妈,这事是孙家主动提的,人家也没啥要求。” “慧,婆婆和我们都是有些担心。”徐兰芝一脸关心地说道,程家平也不信能有这么好的事,赶紧加上:“婚姻大事,还是多了解了解。” “咣啷!” 李素珍站起来,将一个搪瓷杯子用力磕在桌上。 “你们就是见不得大广好?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好人家,反倒个个都担心起来。” 第60章 “大过年的,你小声点。”高奶奶数落道,李素珍讥笑道:“做的事还怕别人知道,那是心虚。” “你说谁心虚?”陈家平也有些冒火。 他平时也不关注这些琐事,被她说的云里雾里,徐兰芝可心里清楚小姑子和李素珍这是想干什么,这是想要钱要东西,不然,干嘛专门跑到自家说。 她刚准备要扯开话题,半天没吭声的陈秧冷笑一声:“说吧,有什么条件。” 李素珍经过上次的事,本不敢和陈秧正面冲突,今天小姑给她撑场子站在她这边,她又觉得底气十足:“听孙家的说,你可是挣了不少钱,瞒得可真好。” “我挣钱关你什么事,还要给你交代?”陈秧翻了个白眼。 “慧,你瞧瞧,我就给你说,她被教坏了吧,现在你信了吧。”李素珍指着陈秧,气得胸脯起伏微动。 “放下你的手,别恶人先告状。” “秧秧,你怎么一点都没规矩,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吵嘴。” 王慧莲一家先到李素家那边,她被李素珍拉到到房里说了半天话,陈秧不尊长辈的光荣事迹被她说了个遍。 自家闺女被小姑子呵斥,徐兰芝的脸上就挂不住了:“慧,哪有嫁出去的闺女管大哥家事的,大广结亲是喜事,我们也高兴,该送的礼一分都不会少。” 王慧莲吃惊地看向她,以前大嫂哪会这样和她说话,成天像个透明人,去年才分家就变成这样,王慧莲更相信李素珍说的话了。 “大嫂,二嫂说得对,原来一个个都是装的老实。我给你们交个底,大光的婚事就是你们一句话的事。” “啥话?”陈家平有些纳闷,侄儿的婚事怎么和自家关系上了。 “孙家那边说了,等桂红嫁过来后,秧秧把山里货都交给桂红就行了,自家人到时候一起结账也不怕赖账。” 什么结账赖账的,徐兰芝两口子也不清楚陈阳和孙二明之间的交易,被他绕得晕乎乎的,看一下晨阳。 “我要是不同意呢?” 还真是打的好主意,陈秧强忍着怒火。 “又不是要你的钱,只是后结账,这也是常有的事,做事要懂得变通。大广将来过好了,也能帮衬着你。” 陈秧看向王慧莲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小丑样。 自己在婆家立不起来,就把那一套灌输给别人,以后孙二民别想从自己这里拿一分钱的货,有本事自己去山里。 “小------姑,麻烦你通知孙二民,我和他再不会有生意来往。”陈秧心情不爽,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起身就进了房关上门。 “妈,大哥,你看看秧秧,她怎么这脾气,我都给孙家说好了。”王慧莲又气又急,气得是陈秧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算是嫁得好的,二哥二婶平时都是巴结着她,她也时常会贴补他们,大哥一向老实,更是对她和颜悦色。 来的时候,她给婆婆打了保票,这事她说了算。 “慧,这事你也不事先问一下我们就做主,我也是没法子。”徐兰芝总算听懂了,孙家不但胃口太大了,人家这是要财路。小姑子以前把自己当隐形人,这会子还脑子浆糊着,跑到家里来作主,哪怕闺女同意她都不会同意。 高奶奶叹了一口气:“慧,吃完饭你先回去,好好给孙家回个话,看能不能周旋。” 陈家平不吭气,大儿媳妇明着说不管,孙女直接翻脸。孙子的婚事再重要,那也得孙女愿意啊,总不能逼着吧,上一次的事让高奶奶知道陈秧并不是好说话的人了。 周少善更是尴尬,他见王慧莲内心挣扎的模样,干咳一声:“慧,咱们先走吧。”转头向陈家平和徐兰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大哥大嫂,今天我是不知道要在这边吃饭,也没有备上礼,是我想得不周到。” 该听的事听完了,他心中自有定论,要是自家媳妇还不明白错处,回去再和她好好理理。没台阶下的王慧莲正好借驴子下坡,一声不吭地跟周少善走了。 徐兰芝也不做声,陈家平低头抽着旱烟,李素珍在王作平的拉扯下也走了。高奶奶试着问陈家平,能不能让陈秧把生意给王大广做,陈家平闷声说道:“生意不用给,都是山上货买回来自己炒的。” 意思是王大广可以自己做,别让人送上门喂饭。高奶奶正想着回去给大孙子说道一下,陈家平又来了一句:“就是山路不好走,叫大广小心点就行了。” 高奶奶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人全部走完后,陈秧转身就找到高飞,在自家书房两人一直谈到晚饭时。临走的时候高飞兴奋的一再向陈秧保证:“这事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 整整一下午的谈话,陈秧给他讲了初步的挣钱法子,估算了明年一年他能挣多少钱。又谈到将来的计划,唯一的要求暂时就是不要对外讲,否则她随时反悔。 ***** 大年初五,天晴放太阳了,陈秧上了大队,李力正在办公室等她。 没等李力问她,陈秧就将事先写的简单肥料配比递给他,一一讲解:“书记,这些配料总体分三种,动物粪人粪垃圾和杂草各一分,加水配成固体物占9%。水分占91%.......” 李力做完备注之后,问起夏奔的情况。 陈秧说他开春上初中,李力一脸复杂:“插班?”接着又说:“我给罗校长说一声,过完十五你领着夏奔找他。” “哎,谢谢书记。”陈秧连忙道谢,李力笑着点头:“学费免了,我给盘书记汇报一声就行了。” 是人才就要抓住,李力在这方面从不扣,能补助的毫不犹豫。 陈秧将好消息告诉了夏奔,夏奔更是有精有神地每天学习。 正月十五刚过,陈秧就领着他找到罗校长。 罗校长抬起头,看向关系户,缓缓地开口:“你是盘书记亲自打的招呼,我才同意插班。要是你跟不上,到时候只能劝退或者重读初一。”罗校长威严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接着他又出去找了一位中年男老师进来,给夏奔介绍:“这是你们班主任,姓王。”夏奔赶忙喊了一声,王老师好! 王老师有些不耐烦,当面给罗校长抱怨:“怎么又来一个插班生,去年那个都让人头疼死了,怎么给他开小灶都跟不上。” 王老师是上过一年工农兵大学的人,有能力还严厉,罗校长安慰他:“万一这个跟上了呢。”王老师拉着脸不讲话,罗校长只好退了一步:“要是他跟不上,我让他明年跟其他老师的班。” 意思就是夏奔如果跟不上初一的学习进度,直接留级,王老师勉强答应,脸色缓和了一些给校长报告班级情况:“我班上有个学生李进,您是知道的,上学期年级第一就是他。” “他怎么了?” “我想让他给差生补课,顺便也给插班生补一下。” “这事好事,你安排吧。” 王老师汇报完工作,就给夏奔讲了报道时间,让他下完课就和差生一起补课。回来的路上,陈秧笑着问夏奔:“你怎么看?” 夏奔淡淡地说道:“我在想,要不要装傻。” 陈秧:装傻你就要被劝退了。 夏奔:那我知道怎么办了。 陈秧:……… 还没到开学的时间,上工的时候社员们聊的最热乎的话题是夏四珍阴历二月十六和刘强结婚的事情,其次是夏奔竟然直接上初中,还是插班进去的。 有人问夏四珍怎么突然和刘强结婚,夏四珍落落大方的回答两个字:缘分。 王友芳在人群里听到后,心里不是个滋味,连夏家这种破落户的姑娘都能找到刘强那那种条件的。陈英的婚事到现在还没个影,回去又把陈英数落了一番。 陈英找到夏四珍,旁敲侧击的问了一番,夏四珍这次学聪明了,没和她多说。 没过几天,夏四珍家就热闹起来。 她的三个姐姐和姐夫都来帮忙,姐姐们送了棉絮被单子。又帮着操持着缝上背面,七凑八凑也凑出了六床被子,又去供销社买了双喜痰盂,脸盆,脚盆。 三百五十块钱,夏四珍只用了不到一百块,剩下的钱连她妈也没给自个揣在怀里。 她从陈秧的身上认清了一件事,靠谁都没用,只有靠自己。将来自己的孩子和弟弟还需要自己帮衬,没钱哪能行。 夏四珍出嫁的头一天晚上,陈秧去了她家送礼,除了十个鸡蛋,还给她随了五块钱的礼,夏四珍死都不愿意收。 村里的人结婚出嫁,随了东西再加两块钱都是重礼,陈秧给她随了五块钱的礼,这里也太重了。 “拿着吧,以后你生娃,我可不会去你家看你的。”陈秧给她开起了玩笑,说的也是内心话。她可不想去刘强家。 夏四珍接了礼金,突然给陈秧鞠了一躬:“谢谢你,秧秧。” 夏家的人都知道是陈秧帮了夏四珍,热情地又是端水又是拿糖,买的一斤喜糖,塞了陈秧半斤。 第二天夏四珍正式出嫁,有些看笑话的人以为陈秧不会去。 谁知道陈秧竟然神态自若的出现在夏家,还指挥闹新郎的人,将锅灰涂抹刘强一脸。 夏四珍的事八卦完,生产队的人开始八卦夏奔。 王友芳上工的时候一脸酸样,陈英心里也不太好受,陈秧越过越好,连便宜弟弟都能走她的关系上了初中,自家弟弟上五年级,看那样子也考不上初中。 要是大哥能当上大队书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听说夏奔就是书记推荐的。 第61章 开学这天,倒春寒。 天还没亮陈秧就起床了,在天井里仰头看天猜测,大约五点多一点,她搓着冻的有些发麻的双手,走出屋子。 夏奔比她起得更早,正精神抖擞地扫完院子里的鸡粪,和后院的兔子粪便。 陈秧又一遍叮嘱他别忘记着东西。 “三件带好了。”夏奔哈着白气,书包里三样东西,课本饭盒和文具盒,除了课本是旧的,其他两样全是新买的。 远一些的学生住在学校,星期六才回家,要带一个星期的菜。 夏奔只需要带中午的菜,米自己带,交给食堂中午领饭。 他抓起馒头包上辣白菜和两块腊肉啃了起来,又喝了一碗热腾腾地稀饭,出了门。 “秧秧,奔奔能跟上学习不?”自从分家后,徐兰芝和生产队里的开始有了交往,除了黄嫂还有其他妇女也会偶尔找她闲聊,不免都会问起夏奔。 徐兰芝清楚,还有人等着看自家笑话。 “说不定他还要超越呢。”陈秧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她掰开馒头夹上辣白菜和腊肉,吃几口喝了几口米汤。 今天她要去沼气池配肥料忙得很,可没时间管夏奔,再说了夏奔现在有主见的很基本不用她操心。 “陈秧,你弟弟今天上学?” 邱婶打开话题,不是双抢的时节找话题是社员们的乐趣,陈秧笑着哎了一声算是回答。 “听说是书记安排插班的?” “李书记对陈秧可真好。” “那是,你有本事也让书记看上眼啊? 聊着聊着,就开始讧起来。 明明八卦的当事人是陈秧,她却像个局外面人一样,拿着本子专注地看肥料配比,又喊着黄队长一起研究。 “要我说,夏奔连完小都没读直接插班上初中不是好事,人呀心不能太大。” 王友芳和陈英都在人群里,其他社员讨论夏奔她听着心里又开始不舒服,小儿子今年又要留级,夏奔那个野孩子竟然上了初中。 “妈,你少说两句,再说秧秧要多想了,我也难做。”陈英轻声细语地拦住王友芳,王友芳撇了一下嘴,脸耷拉的像茄子。 凭什么不能说,凭什么就她能混得好。 想到这,王友芳拉上陈大爹儿媳妇余五云说得更起劲了:“有些人眼高着呢,咱村里估计都没人配得上她,又会钻营又会抱大腿的,连那不着调的弟弟都能凭着关系上初中。” “嫂子,咱别说了,日子还长着呢,要是学不进去啥关系也没用。”余五云阴阳怪气地接上一句,专门瞟了一眼陈秧。 两人一唱一合陈秧听到了,现在她不准备和她们舌战,太掉价。 等她俩又开始说夏四珍势利眼巴结陈秧时,陈秧提上气,眼晴一瞪:“好好干活,话再多也不能多挣工分,管天管地管别人家事的人,先管好自家的事。儿子要结婚,姑娘要订亲,晚上要吃啥,明天要吃啥,啥时候能吃上大肥猪,一年到头挣多少钱,为什么挣钱这么少?脑子闲了就好好算算,怎么让家里过好日子。” 长长地一通话说出来,陈秧不带打哽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还有人捂起嘴巴偷笑,陈秧明显的意有所指,但是这番话又能套在自家身上。 脑子清楚些的想想也是这个理,闲聊是娱乐,自家能过好日子才是实处。 陈秧这头忙得不可开交,又是怼人又是忙活。 夏奔倒是轻松,掐着时间进了学校大门,白底黑字的竖木牌上几个大字印入眼帘:阳新中学。 不大的操场上站满了学生,夏奔走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男同学的肩膀:“同学,请问一班站哪里?” 男同学扭头看向他,干净的蓝布夹袄,斜挎军绿色书包,笑得露出白牙,显得格外阳光清爽。 “这里就是一班,我叫许浩,你叫什么?新来的?”他笑着向夏奔挤了挤眼。 “谢谢,我叫夏奔,插进来的新生。”许浩咧嘴笑起来,“你这人挺好玩的。”“还行吧,一般好玩。” 夏奔一本正经地回答,逗得许浩笑出声,笑得用手指着他:“哈哈哈,你你……” 嗯?很好笑?笑点这么低…….夏奔有些无语,结果他越是无语许浩就笑得越厉害。 让前头站的学生纷纷回头看向他俩,其中一个男同学走过来,严肃地说起来:“安静点,校长马上要讲话了,别给班级抹黑。”他看了一眼夏奔,问道:“你是新年插班来的?” “对。” “你叫什么名字?” “夏奔。” “要注意班级纪律,时刻要记得班级荣誉感。” “为啥只记班级?” “因为我们同为一个班要为班级争光。” “哦。” 等他走后,许浩伸了伸舌头,低声呸了一下:“他比班主任还古板,难怪班主任喜欢他,一路货。” 夏奔小声和他聊了一下才知道,他就是王老师口中全年级第一的李进,还是一班的班长,下午放了学人家还要给自己和差生一起补课。 补课就补课呗,只要不耽搁自己太多时间。正想着,喇叭里传来罗校长的声音:“同学们,一年之计在于春,新的一年希望同学们能够认真看待学习,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噼里啪啦的掌声之后,夏奔跟着许浩一起进了班级,李进给他安排了坐位,正和许浩一起。 “后排都是差生,欢迎你加入我们。”许浩嘿嘿笑起来,夏奔来了一句:“嗯,英难相见恨晚。” 许浩:什么意思? 王老师适时踏进教师,早自习开始了,学生们打开语文课本。王老师是班主任,又是语文老师,早自习通常自习语文。 初一的课文夏奔已经烂熟于心,还是拿起课本认真地读了起来。许浩侧耳听了下,发现他读的声调和自己不一样,是普通话。 早自习快结束的时候,王老师用黑板擦敲了两下讲台,清咳一声:“同学们,今年的数学老师会有一位新老师……” 学生们交头接耳,“新老师严不严?”“新老师是不是老头,长啥样?”…… “安静!”王老师重重地拍讲台,扫视了一圈,严厉地说道:“把你们这种劲头放在学习上,会学习的只会闷头学,只有扎进去学才会有进步。好了,下课!” “叮铃铃!”伴随着这清脆美妙的上课铃声,数学课开始了! 年青的数学老师夹着课本拿着粉笔盒走进来,修长的个子,温润气质。 “同学们好,我姓颜,颜春山,今天是我第一次上课,希望同学多提问题!” 他就是过年前在集市上卖对联的颜春山,夏奔没想到颜老师不但书法好,还能教数学。许浩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夏奔,后面的学生在低声偷偷说小话。 颜春山第一次上课,面对讲台下三十来双眼睛,略有紧张。在夏奔看来,他讲的很精彩,很像姐姐给他讲课的方式,举一反三,多方面引导。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颜春山讲完题,就让学生们提问。 李进第一个举手,“老师,你讲的解题方法为什么有三种,如果考试的时候到底用哪一种?” 这个问题夏奔知道,陈秧给他讲过,学会不同的方式是训练逻辑思考能力,是为了将来可以灵活应变不同的问题,数学不是一成不变的,有公式,在公式的套路里要多变。 初一年级有四个班,李进每次考试第一,是阳新中学的领军人物。 听了他的话后,学生们又议论起来,“难道是新老讲错了?” “不知道,新老师这么年青,讲错了也正常呢。” “但是我挺喜欢他的课啊。” 颜春山定了定心神,镇定地回答李进的问题:“举一反三可以形成你自己的思维,能更加灵活运用各种知识点,这是我对数学的理解。” “啪啪啪!”夏奔用胳膊肘撞了撞许浩,带着鼓掌,许浩楞了一下,也跟着鼓起掌。 他还不理解颜春山说的,直觉好像很厉害。许浩鼓起掌后,后排的差生也跟上,很多人鼓掌的原因是快下课了,可以课间休息了。 颜春山注意到夏奔,似乎很面熟,凝神想了一秒。 他想起来了,集市------买对联帮忙卖对联那姑娘的弟弟,对了他记得他姐姐叫陈秧。颜春山朝夏奔笑了笑,用手示意安静,更自信了些:“同学们,今天是我上的第一节 课,如果有不懂的随时可以去办公室问我,放学下课都可以。”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起,他收拾课本带上粉笔盒走出教室。 教室里声音嘈杂起来,夏奔仔细地观察起来,学生大致分成三群人,成绩好的在一堆,中间的一堆,差生一堆。 他没有选择权,在差生里。 教师其实就是一间教室,班主任将刚刚坐下的颜春山叫到外间,不解地问他:“颜老师,你的教学方式和以前的老师不一样,这样会不会有问题?” “我认为没什么问题,这是我总结的经验。”颜春山年轻,有理想有追求,有一颗热忱的教学心。 “颜老师,我的意思是你要改一下教学方式,要按教学大纲规范教学。”王老师脸色严肃。 颜春山惊讶地问:“我只是按着大纲变通了一下。” “那不行,这样会出问题的。” “王老师,我也希望学校能培养出来人才,所以我想试试新方法。”颜春山能做民办教师,等了三年,他很珍惜,内心无比渴望能教出类拔萃的学生。 王老师有些不舒服,自己上过一年工农兵大学,也算教了大半一辈子书。这个新来的年轻老师只是县一中毕业,竟然在这里大谈培养人才。 “希望你能慎重考虑,这事我需要向罗校长汇报一下。” 第62章 第一天上讲台,有人质疑自己教学方式,颜春山的情绪有些低落, 不知道罗校长会是什么想法,颜春山从情绪低落变得有些心神不宁。 王老师先找了班长李进了解情况,李进委婉地表达了颜老师的讲课方式他有些接受不了,又说了班里几个同学的和他想的一样。 王老师没得办法,只好去找罗校长。 作为班主任,王老师还是很负责的,颜春山的第一节 课,他一直在窗户外面凝神听课,以前的老数学老师讲课的方式他清楚,听了半节课,他就知道颜春山的讲课方式和以前不一样,甚至有点脱离教学大纲。 他把这些情况向罗校长汇报后,罗校长沉思了一下,给他提出建议。 先观察,后解决,是骡子是马考试见分晓。 罗校长又喊了颜春山到办公室,两人深入地沟通了一下教学方式,鼓励了他一番之后说:“最后还是那句话,想要别人认可你又要做出成绩。” 颜春山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到办公室将第一节 课复盘一遍,下午他还有一节数学课,他拿出写得密密麻麻的备课本。 第二节 课是语文,班主任的课,课堂的纪律非常好,几乎没有人在下面说话,不管脑子飞到哪里,眼睛都是盯着讲台的,夏奔的同桌许浩就是神往中的一个。 班主任的课,李进是明星学生,黑板板书示范都是他。 从板书可以看出李进的字写很好,基础也打得好,尖子生果然不是盖的。 第三节 课政治课下课铃声响起,中午吃饭休息时间,夏奔了解到。 七十年代能上初中的基本上属于精英,很多人小学五年级就下学,更多的是三四年级辍学。 因为,初中需要集中考试,十几个大队的小学毕业生,只录取一百二十多人,阳新中学初中一年级只有四个班,加上初二学生一共八个班,能考上高中的最多也就是年级前十名的学生才有戏。 “你带的什么菜?” “炒豆腐,腌菜。” “夏奔,你带的啥菜?”许浩挨着差生问了个遍。 “差生”夏奔揭开饭盒,许浩开始吞咽口水,透亮的腊肉片配上绿油油的菠菜,中间还窝着一个金黄的煎荷包蛋。 走读的学生都一样,从家里带生米交给食堂换成饭票,一张饭票二两米,陈秧怕他不够吃,让他装二两米,可以换四两米饭。 夏奔跟着学生一起排队去食堂领领了饭,回到教室。课桌上,有玻璃瓶装着的腌菜和咸菜。也有萝卜条酸辣椒,条件好一些的学生,玻璃瓶里上方还有两块腊鱼或者腊肉。 整个教室弥漫着饭菜的香味,许浩带了小半瓶白生生的酸萝卜,夏奔给他碗里夹了两块腊肉,半个荷包蛋,还有一筷子菠菜,笑着给他说道。 “换酸萝卜。” 许浩惊讶地问他:“你喜欢吃酸萝卜。” “嗯,又酸又辣才有精神读书。” 傻子都知道肉好吃,许浩有些感动。 吃完中饭,其他同学喊他去玩九方格,他都不感兴趣了脑子里回味着吃下的菜,味道真好啊,还是夏奔拉着他一起出去玩九方格。 该学习的时候就学习,该玩的时候就玩,劳逸结合,这是姐姐说过的话。 李进吃完饭就开始温习上午的知识,新来的插班生和差生一起在操场上玩的起劲,他淡然一笑,关系户都是这样的。 下午只有两节课,结束数学课一节是劳动课,放学时间早。 颜春山还是按照上午的讲课方式进行讲课,这节课除了李进之外还有几个成绩好的学生,也委婉的表示接受不了颜春山的讲课方式,这只是他们私下的讨论被夏奔听到了。 夏奔是特别喜欢颜春山的讲课方式。 劳动课是除草,两个月的时间,操场边角的杂草已经很深,学生们拿着镰刀还有铁锹,砍的砍,挖的挖。 许浩和夏奔一组,两人负责将杂草排到指定的地方,许皓特别好动,相对文化课他更喜欢劳动课。平时上课他喜欢打小差,左摇右摆。但是夏奔对每一节课都是聚精会神的听,哪怕老师讲的东西,他已经之前烂熟于心。 在他的影响下,许浩开小差的频率比之前小得多。 “你为啥学习那么认真?”两人一起挑着杂草,许浩在后面突然问夏奔。 “我要对得起吃进肚里的东西。”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夏奔脑了里想起了陈秧,逼着他吃烤得白生生的甲鱼肉,还笑眯眯地对他说,如果没长高没长肉就对不起死去的甲鱼。 他加快了脚步,想着下课后直接回家帮家里多干点活,身后的许浩只得抓紧跟上他。 放学时,班主任王老师走进教室宣布补课人的名单,里面就是许浩和夏奔,还有另外五个人。 李进坐在前排面而后排六个男生,面无表情地朗诵课文,朗诵完了开始讲课文的意义,为了不被天天留下来补课。 论到夏奔的时候,他一口气读完课本最后几篇课文,又用自己的语言讲解了一遍。 许浩:…… 李进满脸阴郁,补课结束后,许浩拍着夏奔的肩膀,耷拉着脸:“明天,我就不能和你同桌了。“ “初中二年,我们会一直是同桌。”对这个才认识一天同桌,夏奔很满意。 两人背上书包,出了教室遇到颜春山,“颜老师好!”夏奔恭敬地喊了一声。颜春山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嗯嗯,早点回去,以后数学不懂的可能随时问我。” “现在可以吗?”夏奔微笑。 颜春山眼神一亮:“当然可以来,来办公室。” 他转身就往办公室走,夏奔扯着许浩一起进了办公室。教师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教师,各科老师都在一起,其他老师下班了,颜春山在办公室写教学方案拖了半个小时。 夏奔指着他桌子上初中二年级的课本,问颜春山:“老师,我能每天找你补习初二数学吗?” 颜春山见他大言不惭,拿出初一数学考了夏奔几个重点,没想到夏奔竟然和他一样的解题思题,可以用多种不同的方式,他看向夏奔的眼神就像看到好树苗一样,眼神变得热烈起来。 最后,夏奔说想跟着他学书法,他也一口答应下来。连许浩也跟着沾便宜,颜春山解答完夏奔的问题,又给许浩补习初一数学,而夏奔就在一边继续听,时不时还参与讨论。 许浩开始有了学习的尽头。 天快黑了,夏奔还没有回家。 陈秧在院门口看了好几次,难道真是跟不上被罚?路上被抢劫?校园恶霸? 呸呸呸,夏奔的基础是自己亲自打的。 他不行,不是打自己脸嘛。 第五次在院门口眺望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隐约看到夏奔的身影,“怎么才回?” 夏奔正常的很,脸上还带着笑。 “颜老师给我开小灶呢。” “颜老师?” “集市上卖对联的颜老师,他是我的数学老师。” 夏奔随着陈秧进了屋,进小书房放下书包,出来又接着说:“他数学课讲的真好。” “有我好?”陈秧哼了一声。“和你差不多。”夏奔及时拍上彩虹屁。 “嗯,这还差不多,有了他,我也不用费脑筋了,以后你就卖给他。” “这么快就卖我……” 当然要卖,还要让颜春山给自家弟弟开小灶,补课顺带教书法。想到这些她眉开眼笑,也不和颜春山比着了:“弟---弟----啊,以后你可以多补课,多晚回来都没事,回头给你买个手电筒。” 夏奔拖长声音:“那------谢谢你送的电器。” 晚上夏奔吃得格外香,一个馒头加上腊羊脸片,包上雪里红腌菜,吃完再咕噜咕噜喝一碗米汤。 当他要去小书房学习的时候,陈秧从灶膛里掏出一个烤熟的甲鱼,揭开甲鱼身上的干荷叶,在手里七转八转,能拿得住之后,塞进夏奔的手里:“边学边吃甲鱼,保你年年一甲。” 夏奔习惯地接住,撕下一块块甲鱼肉,勉强鼓起腮帮子吃了下去。 赶忙跑到灶间,又舀了一碗米汤喝,才算压住。 陈秧在沼气池配了一天的肥料,感觉全身都是肥料味,洗完澡用熬好浓浓的皂角水,在院子里洗起了头发。 “秧秧,洗头发呢。”夏四珍来了。 来的可真是时候,满头泡沫的陈秧一边冲洗头发一边没地气说:“四珍,你走路咋没声音了?” “你家院门是开着的,大门也是掩着的,我可是大大方方的进来的。”满面春风的夏四珍,拿过一旁放着的干毛巾扔给陈央。 陈秧用干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包上头发,斜眼看了一眼夏思珍:“满脸春意,看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啊,怎么你婆婆转了性对你像亲生闺女一样?” 夏四珍笑着佯装要打她,被陈秧躲了过去,肚子里有宝宝的夏四珍不敢像平时一样和陈秧疯闹,便坐了下来说起自家八卦。 刚嫁过去第一天,张兰英就给夏四珍立家规:家务活全干,饭全做,态度要端正。刘强在一边不吭声,公公倒是说了一句好话,被张兰英怼了,也不再吭声。夏四珍眼珠一转,直接躺到地上叫唤起来肚子疼,后面的日子,她不想干的事反正就是肚子疼。 夏四珍讲的绘声绘色,连张兰英的表情,她都模仿的惟妙惟肖,陈秧听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不定你和刘强就是前世的冤孽,他前世干了对不起你的事,这辈子你来克他的。” “还不是你教的好。” “我可没教你,你可是自学成才,说吧,这么晚不会是聊你怎么对付婆家吧。”陈秧白了夏四珍一眼,悠悠地问。 夏四珍抱着她的胳膊,腻腻歪歪:“果然还是你真最懂我,我偷---听到张主任说她要提拔英子呢。” “怎么提拔?” “让她做大队共青团书记。” “那你回去往地上打个滚儿,让你婆婆提拔你。” “我又不是那个料,好了,我就是来告诉这个事,走了啊。”夏四珍说完,风风火火地回去了。 第63章 原书中,原主在竞选大队共青团书记时用原女主写的演讲稿,被原女主当场揭发,又被妇联主任张兰英当众退亲,二婶李素珍跟着和原主划清了界限。 原主落了个声名狼藉,原主弟弟在生产队也被人瞧不起,最后破罐子破摔偷鸡摸狗,整天不干正事。 只有夏四珍和原主还站在一起,当然,原书中,夏四珍也没有好下场。 陈秧洗完头进了小书房,坐在书桌边上单手托腮,盯着夏奔左看右看。 这段日子,他长开了,变得眉清目秀,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书写,左手偶尔会翻看课本,眼神专注。 瞧来瞧去,也不像偷鸡摸狗的样子。 被盯了好久,夏奔终于停下笔,扭头笑问:“姐,看够了吗?” “噢,差不多了。”陈秧站起来故意装作找书,嘴里嘟囔着:“三国演义放哪呢?” “左边架子上,第二排,第三本。” 夏奔又拿许国璋英语,“姐,咱俩来读英语。” “不,我要看三国。”陈秧在墙上的书架里抽出书,傲娇的说道。夏奔站起身,将椅子拖到跟前,露出小心机式笑容:“看书伤眼睛,我读给你听。” “你先读三国我听,我喜欢曹操,专挑他的。”陈秧咬着嘴唇:“然后,咱俩再读英语。” “西凉兵来势凶猛……只听得西凉军大叫:“穿红袍的是曹操!”曹操就马上急脱下红袍。又听得大叫:“长胡子的是曹操!”曹操惊慌,拿着佩刀马上割了胡子。军中有人把曹操割胡子的事,告诉了马超。马超又叫人大喊:“短胡子的是曹操!”曹操听见喊声,立即扯起衣角包着下巴逃跑……”(1) 夏奔吸足气,用充满喜悦的语调,夸张地读出曹操被马超追杀的段落,然后巴巴地对陈秧眨眼:“再来一段姓曹的被烧成毛蛋的?” 姓曹的被烧成毛蛋的典故,是陈秧刚开始给夏奔用自己语言讲的。 为了让夏奔背出师表,当时她这是么讲的: “曹操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袁绍打起来了,袁绍家有钱有权,曹操差一点输的裤子都没得穿。但是他运气好,好朋友的弟弟尽给他哥拖后腿,所以输了,地盘就只有姓曹的说了算。” “孙坚被他儿子孙权接班,刘备带着他两个有名的兄弟关羽和张飞和曹操打,被曹操吊打。没办法,刘备只好投奔他家亲戚刘表,还认识了说”臣本布衣”的诸葛亮。就是这个诸葛亮,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孙坚的儿子孙权,和孙权的军师周瑜一起合伙放了一把火,把姓曹的烧的像毛蛋。” 这小子开始黑化了,难怪原书里说他偷鸡摸狗,该! “姐,你是不是心里骂我。”夏奔似乎看她的心思,捧起英语课本,塞进她手里,“我刚才想打喷嚏呢。” “算了,我是弟弟,让着你。来,你问我答。” 陈秧白了他一眼,从他的笑意里就看出他就是故意的,恨恨地拿起国章英语第1册 找了一篇最难的课文。 刚开始,夏奔回答的有一些磕磕碰碰,他不服气。拿起陈秧手中的书看了几遍,把其中的难点用笔记录下来。又拉着陈秧一起练习,第二遍,明显的流畅。 怎样挑出一个句子教他按结构分类,给他仔细的讲解,他竟然可以举一反三。 “ She is a girl. ” “She is a girl and she likes playing gamels.” “She is a girl who plays games.” 然后,两人又开始玩英语游戏,陈秧在纸上随意写了一组中文: 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会把英语学好的-----我在开玩笑………最后一句她写上状语从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都知道了很多。 共十句,除了最后一句,前面九句都是夏奔学过的知识点。 陈秧拿出稿纸递给他,慢悠悠地讲:“每天练习,一分钟内全部用英语读出来才及格,我睡了。” 等她走后,夏奔盯着她写的那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都知道了很多”看了很久。 第二天,夏奔按部就班上学,陈秧忙肥料配比,黄队长已经基本掌握,她轻松了许多。 “秧秧,你写的好多字我不认识,这咋办?” 黄队长一辈子在地里靠经验吃饭,实践经验堪比教课书,遇到认字他就开始抓后脑勺。 陈秧接过他递来的小本子,他指着豌豆生草几个字,接着又指马粪两字,还有…..更多的字。 他露出一脸苦样,看着陈秧。 啊,这有点难办了,突然她又笑了,拿上笑在小本子上画了起来,画完后指着牛粪对黄队长说:“黄队长,您看这一垛大的,像不像牛拉的粪?”又指着自己画的弯曲形状物体,“这个是猪粪和狗粪…….” 黄队长:………像,太像了。 两人正说着,大队广播响起来,传出刘青青的柔美声音:“各位社员同志,下面宣读公社最新文件,关于各大队共青团书记投票选举……..下面公布备选名单,茅山大队陈英…….” 陈秧问黄队长:“队长,以前别的大队也是投票吗?” “都有,像我这种老头子是参加不了咯,都是年青人的事呢。”黄队长拿起小本本仔细参详着。 “老黄,你咋回事呢,咱队里就报了陈英的名字上去?你咋没报陈秧呢?”黄嫂听了广播,以为是黄队长报上的名。黄队长抬起头,一脸迷糊:“黄家的,我都不知道这事,名也不是我报的。” “你没报,我也没报,那是谁报的。”黄嫂一阵奇怪,怎么没有陈秧。 大队共青团书记是由每个生产队报上名额,然后再投票选举。名单已经定了,和原书情节完全不一样,这里面是不是因为前面自己改变了很多事的原因?陈秧暗自想了半天。 反正刘青青也没戏,现在也不用担心她有什么后招,也挺好。 至于黄嫂说谁报的名,昨天晚上夏四珍亲口说了,是她婆婆张主任。 上工的社员们炸开了锅。 “英子挺有本事啊,没想到闷不做声就要做咱大队的共青团书记。” “友芳,你可养了一个好姑娘。” “那是哟,她脸上可有光了,以前她天天瞧着人家陈秧不顺眼,不就是觉得自家姑娘比不上人家陈秧,现在她可上脸了。” 其中一个嫂子似笑非笑接过话说起来。她的话音刚落,陈英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张嫂子,我竞选咱大队的共青团书记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贴金,年青人有抱负,有理想,为大队贡献自己的力量不对吗?” “再说了,我妈也没有瞧谁不顺眼,都是一个生产队的,没有谁比不谁的。” “就是,陈英可不像陈秧,抱着书记大腿往上爬,她可是凭自己本事。”有人附合陈英,陈英抿嘴一笑,不再说话干起自己的活。 手中的锄头有些颤抖,差点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下工后,王友芳带陈英趁着夜色,去了张兰英家。 张兰英正在训示夏四珍:“做媳妇就要有做媳妇的样子,成天就知道在床上躺着,饭也不做,让扫个地,就划个大字糊弄人。” “婆婆,我肚子疼,没办法。” “别拿鸡毛当令箭,等你生下娃我看你怎么说。”张兰英极度鄙视夏四珍,又拿她没办法,谁让人家就把脸不当脸呢。 并且,这个不要脸的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勾得刘强开始有些向着她。 “张主任,打扰了啊。”王友芳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容易等她歇下一口气才开了口。 张兰英扭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勉强堆出笑容:“快进来坐,养儿子就是背时,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操完他的还要操心媳妇。” 夏四珍和她的明枪暗战被王友芳母女听到了,张兰英不着痕迹转了话头给自个打圆场。王友芳笑了笑:“年轻的媳妇都是不懂事,多教教就好了,我让英子劝劝她,她俩也是一起长大的。” 说完,她向陈英使了一个眼神,陈英走了前,亲热地挽住夏四珍的胳膊:“四珍,走,咱俩到你房里说说话。” 有话不想让自己听到吧,夏四珍扫了一眼王友芳提的竹篮,上面用粗布掩盖着。 不用猜,晚上来送礼,多半是为了共青团书记的事。 进了房,夏四珍拖过小凳,随意招呼陈英:“坐。” 梨木大床,床头还贴着胖娃娃的年画,牡丹花被面加枕套,洗脸架上架着崭新的搪瓷脸盆,双开门带镜子衣柜,刷过桐油的大五斗柜…… 陈英是第一次来刘强家,夏四珍嫁刘强的原因她也猜到了,对她这种行为感到丢人。夏四珍出嫁的那天,她冒了个头送了礼,两人也没有什么来往。 现在,陈英又开始羡慕她,凭什么比自己差的人都能过得这么好。而自己为了做大队共青团书记,私下给张兰英送过礼,今天送礼更是多,鸡蛋二十个,红糖二斤,自家做的豆腐皮二十张,还带两瓶雪花膏。 陈秧就帮忙给大队修沼气的社员做了大锅饭,书记年前补贴她那多东西。 夏四珍就凭着一个肚子,从破落户嫁到大队妇联主任家,全家都是拿工资的。 凭什么? “四珍,听我一句,你婆婆不喜欢陈秧,你和她少来往,免得到时候家庭不合。”陈英一板一眼地劝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来源:明?罗贯中《三国演义》第58回 感谢在2021-09-01 12:48:02~2021-09-02 17:4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晋江小小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经过滚打摸爬,夏四珍在刘家成了铁打不动的滚刀肉,她斜眼看向陈英:“英子,你要是来和我说这些,我可要肚子疼了。” 陈英一愣,以前她劝夏四珍和陈秧,她们都会听自己的,现在不但陈秧变了,连夏四珍也变了,这让她认为都是陈秧挑拨。 “你不听我的,迟早吃亏,不管怎么样你和张主任也是一家人,她是你的孩子的奶奶。外人始终都是外人,张主任再怎么样也不害你,你说是吧?” “你的意思是秧秧会害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走的歪路?” “你……” 两人尴尬地相对无语,直到王友芳进房喊陈英回去,到家后她先问了张主任怎么说,王友芳喜滋滋地告诉她,没啥问题了。 投票的也是大队班委选的,张主任安排好了。 “你和四珍聊什么了?” 王友芳突然想起,她进夏四珍房里喊陈英的时候,两人都是神色淡淡的,不像以前热乎劲。 “没聊啥,我先忙去了。”陈英敷衍了一下,进了房。 ***** 接下来几天,陈英和往常一样干活,队里巴结她的年青人多了起来,加上陈大爹媳妇们也捧着她,陈英瞬间觉得送出去的礼值得了。 她神色自如地上工干活,晚上却焦虑的难以入眠,等待消息的时间太难熬了。 又过了两天,上工的时候,大队广播响起:“六队的陈英,请到大队来一下,六队的……” 陈英的心“砰砰砰”跳的厉害,广播重复播了三遍后,陈英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社员纷纷恭喜她,她才放下手中的活,给黄嫂说了一声,往大队去了。 **** 在院子里给小鸡喂食的陈秧也听到了广播,将手中的碎米粒撒到地上,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叽叽喳喳地跑了过来,小脑袋抢着啄地上的碎米。 毛绒球似的小鸡崽后面,跟着两只黄小鸭。 两只小鸭不敢上前抢,急得“嘎嘎”叫唤,“瞧,你俩没出息样,来吧,吃红蚯蚓!”陈秧从院子角落里拿出一个粗罐,揭开盖子,往地上倒了些红蚯蚓。 “嘎嘎噶----”两只黄小鸭,摇把着身体,跟着陈秧。 红蚯蚓是夏奔挖回来的,小鸡是自家孵出来的,一共孵出了二十只小鸡死了两只。徐兰芝上集上买了两小鸭子补上,结果小鸭子天天被小鸡欺负。 “陈秧,啧啧,你还有心思逗小鸡呢。” 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吴见的声音,春日阳光照得人混身懒洋洋的,陈秧头都没回,蹲在地上看小鸭吃蚯蚓,懒懒地问:“啥风把你吹来了。” “你看,我给你带来啥了?”吴见兴奋地说道,他在山上挖了梨树苗,还有桃树苗,金钱桔树苗,还有两株月季。 “给我看看?” 陈秧来了神,腾地站了起来,吴见小心翼翼地解开麻袋,苗上还带着新泥巴,根须完整,“要不,我帮你种上吧?下午没啥事。” 陈秧将树苗一一拿了出来,摆放到阴处,又从屋里舀了一瓢水,往嘴里灌了一口,“噗”地一下喷到树苗的根部,接着又喷了一遍,随手把剩下的水泼到院里小菜地里。 黄小鸭配合着吃蚯蚓,它俩用扁嘴分别衔往蚯蚓的头尾,蚯蚓身体断了,两只小鸭衔着半截蚯蚓又吃又玩。“小鸭子真好玩。” 吴见捉住其中一个刚拿在手中,进屋放了瓢出来的陈秧瞧见了,“快放下!”吴见放下小鸭子,小鸭头“嘎嘎”叫着跑了,另一只也跟了上去。 “手有温度,它不适应,很容易死的。”陈秧解释了一番,吴见苦笑道:“我差点杀死了它们,对了,我来种树吧。” 两人种起了树苗,金桔种在前院,其他树种后院。吴见瞧着陈秧很像满腹心思,又提起共青团书记的事,“今天上工的时候听广播喊陈英去大队了,队里的人说她要做共青团书记,你是不心想不舒服?” “你说呢?我和你想的事就一样。” 陈秧填上泥土,打出一桶井水洒进小树根部,顺便洗干净手。又拿起菜叶子喂兔子,小兔子快可以卖了,母兔又怀上了,她得想办法卖兔子,不然后院就被兔子们霸占了。 还有养在后院的刺猬,离近一点臭死了,陈秧很想把它扔进水桶里好好刷一刷。 高飞去了省城,省城离茅山村十五公里,倒两趟车,要一个多小时,主要等车的时间长。陈秧让高飞去省城踩踩点,她主打卤菜,卤制甲鱼,卤制鲫鱼是主打,还有夏天可以上市的卤小龙虾。 县城这边她自己卖,省城给高飞代理,所以这段时间陈秧的脑子里一直在核算成本,高飞请假是要扣工分的,起码要让他比挣工分划算。 去一次省城,来回车票五角钱左右,减掉工分就是一块五角钱,加上其他成本。相当于要用五块钱的人工成本和食材成本,挣到最高的利润。 瞧着她陷于沉思,吴见就知道她的心思不在共青团书记,加上高飞今天又请假去了省城,他大概也能猜到咋回事,他俩这是掉到钱眼里了。 吴见知道自己将来回城是要进厂,加上他也感觉陈秧并没有想拉他入伙。 一个不想入伙,一个也不想让他入伙,正好我不管你,你也不管我,大家还是好朋友。 正好陈秧进屋里打开了小书房的门,让他自己进小书房看书,当他进了陈秧家的小书房之后,顿时有了一种我要上镜的感觉。 开春了,后院的韭菜小菠菜最先长出来,夏奔总是将陈秧的话记在心里,他自己独自跑到县里种子站,各样种子都买了回来。 陈家坪是种菜好手,只需要把种子交给他,家里的前院,后院的菜地全都归他管,不让他管,他还不愿意。 中午。陈秧开始做手擀面。其实他的手擀面几乎没有人赶得上他的水平。 怎样摆开家室,拉出徐兰芝和好的面,平时徐兰芝擀面条都是用大擀面杖,陈秧用的是擀饺子皮的擀面杖。 用陈秧的说法就是:小擀面杖擀小面。 她沾了一点猪油,在手心里温化,然后抹到面皮上拿起小擀面杖上上下下,该用力的地方用力,该轻巧的地方轻巧。一张面皮被她擀得又平又光,接着他拿起菜刀切面皮。 她切的面又细又圆溜,切好后用擀面杖挑起抖散放在一边,接着又擀了两块面皮。 徐兰芝洗好小菠菜,泡发好红薯粉后开始生火,陈秧趁着她生火赶紧捣蒜,炒好的蒜加上辣椒,盐,醋,淋上几滴芝麻油,倒进烫熟的小菠菜拌红薯粉里搅拌均匀。 锅里的油烧的“呲啦呲啦”地响,陈秧倒进去金黄的鸡蛋液,鸡蛋液在锅里很快凝结成鸡蛋皮,陈秧拿出筷子打散鸡蛋,趁着鸡蛋皮还没有老,赶紧铲了出来。 再刷上一层油,将开春的小韭菜扔了进去,接着又扔上蛋花。 一碗金灿灿绿油油的韭菜炒鸡蛋就出锅了。 刷上锅再烧上水,等水烧开之后,沸腾之后,陈秧用擀面杖挑起面条扔了进去。 面条在水面打了个轱辘,半漂浮在水里,陈秧往沸腾的锅里浇了一点凉水。 因为她的面抹的是油,卤面的时候点过凉水,面条的口感绝对不坨。 面还没熟,陈家平从山里回来了,他趁着中午放工的时间去了一趟山里挖野韭菜,开春后山脚底下到处都是野韭菜。 “先吃饭。”陈家平本来还要将野韭菜种一些到自家菜地里,徐兰芝让他先吃饭。 “今天吃面条啊?” 张家平喜得乐开了花,开了春人的胃口就没那么重,来些清爽的调剂也挺好。 等陈秧端上一盆清爽细腻的手擀面,滴了两滴香油的清汤中,飘着几片小菠菜叶子。 桌子上放上一坨蒜,一碗韭菜炒鸡蛋,一碗凉拌小菠菜红薯粉丝。 舀出面条干着吃也可,带着清汤吃更是一种其他味道。 陈秧和徐兰芝挑了一筷子头面,加上一勺清汤 。吴见和陈家平可就不客气了,将干面条直接挑进碗里,又拌倒上韭菜炒鸡蛋,小菠菜红薯粉。 一半面,一半菜。咬一口生蒜,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两个人吃的又粗犷又快,吃完一碗还不够,又添了小半碗,吃了个精光,盆里还剩差不多一碗面的时候,高飞来了。 看他眼睛盯着桌上的面不放,陈秧就知道他还没吃饭,给他拿了一个大碗和筷子,高飞拿起筷子,把面条全赶进碗里,又把凉调的小菠菜红薯粉里面的料汁用小勺舀了一些,拌进面里。 一口菜两口面,觉得不过瘾,又向陈秧要了醋,往嘴里送了一大筷子面条,生蒜蘸着醋扔进嘴里,咯吱咯吱嚼的起劲。 “陈秧,你擀的面条怎么比外面卖的阳春面口感还筋道?” “我这个叫做回春面,开春吃刚好。” 高飞笑了起来,紧接着,一大碗面条被他吃了个碗朝底后,用眼神示意陈秧有话跟她讲,吴健瞧见了高飞的眼神,知道他俩有事要讲,找了个理由去院子里帮陈家平干活。 第65章 领着高飞进书房,小书房干净整洁,高飞啧啧称赞,从书包里面拿出几本书递给陈秧,陈秧边翻着书边问他:“省城那边找到合适的地方吗?” 过年前陈秧让高飞去省城看有没有合适卖卤菜的地方,而真正打动高飞的是,陈秧计划将来要在省城开店卖卤菜,店铺的经营权归高飞,陈秧占70%股份。之后开的分店,陈秧占股40%,高飞占60%股份。 高飞又被陈秧的野心吸引,办起事来不惜余力。他兴奋地给陈秧说道:“昨天我在省城跑了一天,物价我也打听清楚了,我们两人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菜市场附近不适合我们,反而是国营大厂附近更适合,打开销路就会有稳定的客源,将来在附近开店也合适。” “不要找位置过于偏僻的厂。”听他说完之后,陈秧说出自己的想法。 而她的想法又和高飞的想法不谋而合,高飞猛地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想的,看了几个大厂,有两个地方。一个是钢铁厂,位置虽然不是省城中心,但是附近有学校,有医院,周边还有汽水厂……并且厂外还有闲置的房子可以买。” “第二地方呢?”陈秧一边用手指有节奏地轻拍桌面,一边沉声问。 “第二个地方附近热闹的很,附近有各种老字号,还有百货商店和菜场。” “你准备一下,后天我和你一起去江市。”陈秧不加思索的作出决定,本来还在两个地方犹豫的高飞,看着陈秧胸有成竹的表情,内心对她的魄力十分佩服。 他好奇的问为什么选钢铁厂,陈秧告诉他百货商场附近的顾客会有很多选择,而钢铁厂的顾客是精准的,所以前期在钢铁厂附近卖卤货,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高。等将来发展好了,打开了销路和名气,再拓展其他地方会容易的多。 “对了,刚才说的钢铁厂附近有人有可能要卖房子,这个要时刻留意,将来我们要有自己的品牌和门面。” 接着陈秧又和高飞商量了定价,去省城卖的成本高,定价肯定要高于县城。卤甲鱼5毛钱一只,小鲫鱼三毛钱一条,香辣熏鱼块7毛钱一斤,暂时先上这三个成熟品种。 为了照顾顾客的口味,陈秧准备做香辣熏鱼块和糖醋鱼块两个品种,陈秧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一一将产品的品种,价格,口感口味全部记录在本子上,更让高飞觉得她做事靠谱。 谈完事情,高飞喜滋滋的走进院子,吴见放下桶,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小声的问高飞:“你俩在房里说那长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自由恋爱呢。” 高飞心情好得要飞,面带得意:“我们是在谈工作,工作,懂吗?” “那就好!” “嗯?你好像不对啊?” “回去问你。” 两人给陈秧打了招呼之后就回了知青点,到了院门口,吴见一把拉过高飞:“你说陈秧为什么叫你不叫我?” “他估计认为我不是读书的料呗?” 吴见摸着下巴笑起来:“难道她的意思是我是读书的料?” “也许?那你还不去看书?”高飞夸张地喊起来,吴见见状赶紧捂住他的嘴巴,闷声说:“你给我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改邪归正。” 高飞:……. *** 陈秧正在煎糍粑鱼块,每天晚饭她通常做多一些经放的菜,让夏奔第二天带上中午吃,比如腌菜烧鱼块,腌菜炒卤肉丁,腐乳肉,香辣小虾等。 夏奔下学回家,从书包里拿出一只口琴,背着手走到灶间,装出神秘的样子:“猜猜我手上拿的是什么?”陈秧翻动一边煎的金黄的鱼块,拿起火钳棍压住灶里的火,眼睛的余光瞧见口琴的一角,抿嘴笑道:“口琴,复式的。” 小戏码很快被猜到了,夏奔笑着拿出口琴,从兜里拿出一块布,细细地擦了一遍才说:“颜老师送我的。” 他很快得到颜春山的赏识,简直就成了颜春山的关门弟子。同时,他也成了差生的头,因为课间的时候,他比差生还玩的起劲,九宫格,滚铁圈,打珠子……没有他不喜欢的。 跟着颜春山学记书法,老师写字,他磨墨,他写字,老师在一边用口琴吹“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悦耳的口琴声,让人心旷神怡,夏奔又感兴趣了。 颜春山吹口琴被其他老师认为不识正业,没想到自己得意门生会喜欢也愿意学,颜春山满心欢喜地教他。 “晚上给我试试,明早你多装点糍粑鱼。” 陈秧煎好鱼,淋上调料加了一点白糖,让调料充分融进鱼块里。 快起锅的时候,点上醋撒上小葱,一盘糍粑鱼地放到桌上了。 糍粑鱼是提前已经用盐腌制过,晒到半干,比新鲜鱼好煎,味道也略有不同,介于腌制与非腌制之间,非常适合下饭。 “嗯嗯,姐,其实每天的菜,我都给了一些同桌吃。” 夏奔有些不好意思,姐姐的辛苦他是知道的,但是姐姐每次都给他饭盒里塞很多菜,馋得同桌吞口水。 “那是你的事,我只管给你放菜。”陈秧又炒了一碗野韭菜炒鸡蛋后,烧上水等水烧开了之后把调好的玉米糁倒了进去,又放上篦子,上面放进馒头。 解开腰间的围裙,就着脸盆的水,洗干净手。夏奔已经摆好碗筷,陈秧让他去罐子里头夹上上几块辣腐乳。 自己家做的辣腐乳,放在粗陶坛子里,能保存很长时间,可以吃到夏初。 陈秧和高飞去省城的时间正好是星期天,夏奔星期六星期天不上学,还能帮着一起做卤菜打下手。按照陈秧的想法,前期每周去省城卖一次,等有了稳定的客源,隔一天去卖一次。 夏奔去后院喊了徐兰芝两口子。 开春后,前院和后院的菜品种齐全,陈家平在后院的山坡上还种了甜瓜甜高粱。 金黄浓稠的玉米糁粥,粥上很快凝结成一层米油皮,蒸开花的馒头,拿在手上蓬松柔软,咬进嘴里带着浓浓的麦香。 吃过饭后,陈秧进了书房,夏奔跟了进去。陈秧拿出高见带回来的旧书,除了公案小说,还有镜花缘、聊斋、左传、论语、三言二拍之类的。甚至还有一些外国的小说,红与黑战争与和平。 “这些书我能不能借给颜老师看?” “偷偷的别让人看见了。” “ 好的。”夏奔答应着,拿起一本镜花缘和聊斋,装进书包里,那么多书他就取了两本,陈秧不由地好笑:“颜老师喜欢看风流书生和狐狸的故事?”“先试试他喜不喜欢看这种。” 夏奔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瞧着他的笑容,陈秧暗想颜老师有你这种学生,真是上辈子倒了血霉。 “给你口琴。“夏奔又擦拭了一遍口琴,递给陈秧。 敦煌牌口琴,这得不少钱吧,陈秧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里外全是刚制。“你会吹什么?”陈秧抬起头问夏奔, “送别。” 陈秧扑哧笑出声,不用说,颜老师教的。 难怪学生会给老师选了镜花缘和聊斋两本书,可见学生还是很了解老师的喜好, 五六十年代的知识分子,多才多艺骨子里面有浓浓的文艺细胞,拉二胡,拉手风琴,吹口琴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乐器,正想得出神,夏奔又强调了一句:“颜老师说,一个合格的中学生,要学会乐理,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乐器学习,他还有手风琴,都是他卖对联挣钱买的。” “颜老师是一个好老师,明天咱家做了卤菜留一份给他。” 陈秧对颜春山产生真正的敬佩。这一代人大部分都是文盲加音盲,小学的音乐课最多唱几首革命歌曲。 到了七十年代初期,小学教师除了教学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根本没精力学音乐,更别提学习乐器,颜春山却会两样乐器。 “好。” 夏奔很喜欢颜春山,他和颜春山短短的时间成了亦师亦友,成就男人之间的友谊 口琴是乐器里最容易上手的一种,陈秧前世看过一部动漫配的口琴伴奏----未闻花名。 悠扬口琴声,能治愈几分抒情,又有几分伤感,她第二天就买了口琴,热血沸腾地就从这首歌入的坑。 后来,她发现每一个音都是单音,结果气息和发音都不标准,学的腮帮子又肿又疼又酸。慢慢的学会了单音,结果又发现,所有的音都是有断音技巧。 再后来学会了断音和正音和倚音,老天!!最后还有八度和弦,八度和弦还是双音轨?什么鬼?然后……再没有然后了,因为她放弃了。 盘腿坐在矮踏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找到感觉,陈秧捧起口琴放到嘴边: 与你在夏末约定将来的梦想远大,希望别忘记 十年后的八月我相信我们还能再相遇,共创最美好的回忆... 相识是在那麼不经意的瞬间,我在回家途中的十字路口,听见你的一声『一起回家吧』…… 无论什么时候那段在秘密基地中的日子,与你在夏末聊了那麼多 直到最后你紧紧握住我的手这感觉也将长在我心中,一定不会忘记的(1)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来源----动漫『未闻花名』片尾曲中文歌词 第66章 初春的夜晚,悠扬的琴音在屋子里回荡,夏奔眼都不眨的望着陈秧的脸庞。 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捧着口琴,神情时而专注,时而微笑,时而飞扬。 夏奔听得入了神,等她一首曲子吹完,赶紧将矮桌上的茶水给她递上:“以前学过口琴?” 他问的以前是指陈秧前世。 陈秧有些脸红,抿嘴一笑,又轻轻扬眉:“不许提我的黑历史,让顾老师教你,他应该比我更懂,还有一首歌,我教你唱会,你唱给他听,他一定可以用口琴吹出来。” “好,我听着呢。” 脸似桃花的姐姐掩饰自己不好意思的样子真好看。 陈秧吹了一遍中国人,双手边打拍子边唱了一遍。 这首歌和上一首风格完全不一样,在夏奔看来,陈秧可萌可娇又飒爽。 陈秧歪着头问他:“想不想学这首?” “两首都要学。”夏奔讨价还价,两首不同的风格,他都要。 ***** 周六,夏奔不上学,除了陈家平上工没法帮忙,陈秧整整忙乎了大半天,去年秋天留的干荷叶,牛皮纸准备好了之外,又在野外池塘边找了一种叫香蒲的植物,徐兰芝把它编成两寸左右的小筐,这些都是用来包食品的。 香辣熏鱼提前做好,泡在酱汁里让他们充分的吸收酱汁,等到晚上睡觉前再捞出来沥干。两个灶膛里面都点上火,谷糠放在澡堂里围住粗陶罐子,用谷糠的微火慢慢卤制出来的卤货又入味又酥烂。 卤好之后再放置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捞出来,又给黄嫂说了声,借生产队的三轮板车。 第二天天还没亮,带着两大粗陶罐子卤货进了省城,高飞骑着三轮板车,陈秧坐在后头。从乡村小路一路颠簸到了省城,花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 进了城,路宽了许多,路两边的梧桐树冒出新叶,在倒春寒里摇曳。清一色穿着青色蓝色夹层袄,也有穿呢子外套,烫着刘海爱美的姑娘。高飞骑着三轮板车平坦的马路上速度快了起来,很快就到了江市钢铁厂区。 江市钢铁厂是国营大厂,上万人的大厂,算上家属整个厂的生活区快两万人左右,陈秧盯着厂大门外红漆大字出神,谁能想到,人声鼎沸的家属区几十年后,最后成为历史长河的记载呢。 休息日,职工和家属们都会早起去附近集市上买些小菜回家改善生活,大院外已经有了小摊贩,卖菜的,卖馄饨的,卖早点的,五花八门。 “咱们去哪卖?”高飞翻身下车,用袖口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陈秧从竹篮里拿出一副袖套让他带上,又拿出蓝布围裙围自己的腰间,“就在这里,这里人流量大,还有一个小国营饭店。”陈秧笑了笑,指着国营门口的牌子:“过油肉一份0.8元,炒鸡蛋0.6元,炒豆腐0.3元,卤肉0.8元,咱们要涨价。” “国营小饭店的卤肉就是酱油烧白肉。”高飞在省城长大,来省城之前也跑了一圈,在他眼里,陈秧做的吃食是他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 陈秧脑子很快转了一圈,先不说味道,单讲份量,国营饭店一份菜哪会给一斤荤的,卤肉一碟子也就四两差不多了,缺油水的职工要上一碟子子卤肉加上一个炒鸡蛋,再买一杯散酒也是打了牙祭。 很快,陈秧重新定了价,卤甲鱼鲫鱼一块五钱一斤,香辣熏鱼块一块八角一斤。高飞惊的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翻、翻倍了,能卖得出去吗?” “好地头,好位置,还有给你做垫背的国营小饭店,要是卖不出去,不是我的问题,就是你长得太丑的问题。”陈秧神情带着自信,套上袖套,拿出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搪瓷脸盘,用勺子从大罐子里舀出各样卤货,装了满脸盘后盖上白棉布,吆喝起来。 “卤甲鱼-------卤鲫鱼------刚开锅的卤货哎,卤------肥甲鱼哎,十二种香料卤出来的甲鱼-------” 陈秧的声音嘹亮,清脆透耳,她还坐在三轮板车的车架了,甩着两条腿。加上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腰间系着围裙胳膊上带着袖套,又干净又悠哉的模样,让人感觉亲切极了。高飞本有些放不开,瞧着她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像给人说话一样吆喝,也跟着吆喝起来。 脸盘里的卤货透过白棉布,发出阵阵香味,有人被陈秧和高飞的吆喝声吸引过来,有人路过被香气吸引,最先问的是一位中年大叔,“姑娘,第一次来卖东西呢?” 陈秧跳下车板,揭开脸盆上的白棉布,笑得眉眼弯弯:“是呀,今天第一次来,大叔,我家自己做的卤甲鱼,卤鲫鱼。想吃辣的,还有香辣熏鱼块。” 中年大叔看着陈秧口齿伶俐,连头发丝都是干干净净的,顿生好感:“好吃吗?”顾客没有第一时间问价格,反而问味道,说明这个顾客不缺钱,对于小这种小吃是完全买得起的。以后还有可能成为忠实的顾客。 陈秧从品尝品里夹出一块递给大叔,趁着他吃的时候说道:“文火卤了一晚上,早上才起锅。我家的卤货卤的时候都是活生生的,回家直接下饭就酒,要是家里来客人,也是上好的菜呢。你在饭店随便点一个荤菜还要八角钱一块钱的,我卖的一斤才一块五角钱。” 从中年大叔的表情陈秧就知道他认可味道,又及时地给他尝了一小声香辣熏鱼,干酥不带水分的香辣熏鱼一块八角钱一斤,半斤就能上一个碟子下酒。 相当于一块八角钱两碗下酒菜,味道香中带辣,辣中带一丝丝甜。 大叔要了一份香辣熏鱼、一只甲鱼、一斤卤鲫鱼,一共五块五角五分。 “卤-----------肥甲鱼哎,油亮酱红又肥又香,味道鲜美,老少皆宜-----” 又卖了一波,高飞低声问她:“你怎么不说其他两种?” “因为甲鱼卖一只,就是一两斤,其他的按斤称大部人只会要一斤半斤的。”高飞很快就懂了,就在他暗暗称奇的时候,陈秧来了一句以后甲鱼还要涨价的话,让他又一次对陈秧刷新了三观。 “我看看是啥样的?”穿着大衣,系着格子围巾的妇女礼貌地问陈秧,陈秧忙揭开棉布,边笑着解释:“盖着布是怕吃食沾了灰,卤甲鱼味厚不腻,还能补胶原蛋白对皮肤好呢,我自个都吃的。” 妇女笑了起来,“吃甲鱼还美容呢?” “是啊,常期吃保证姐姐的皮肤又弹又细,用荷叶给你打包上,回去吃了甲鱼荷叶洗刷干净,还能熬上一锅荷叶粥,要买两斤香辣熏鱼,用香蒲编的小筐给你装上,又好看还能装个杂物。” 陈秧边说边拿着精巧的香蒲小筐递给她看,妇女同志瞧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要了一只甲鱼,两斤香辣熏鱼。陈秧抽出一大张干荷叶,马放好甲鱼,对角包好用麻绳系好,香辣熏鱼,拿出一只一个香蒲筐,下头垫上一张油纸,称上两斤香薰香辣熏鱼再盖上一张纸,四边用纸绳,一捆。 精致的包装,提在手里也好看,递给妇女同志后,陈秧接过钱笑眯眯地道谢,“姐姐,我家的货周天都来这里,你要是想这味了,就来这里。” “嗯,要是好吃的,一定会来的。” 等穿着讲究的妇女走后,两个穿着朴素的妇女走过来其中一个问陈秧:“刚才那个买的啥?” “吃甲鱼两斤,香辣熏鱼,那个姐姐说下周还要来买的。” “狐狸精。”蓝衣妇女拧紧眉头,不屑地“呸”了一声,另一个赶忙说,“你可小声点,她嘴皮子厉害着呢,她男人又是厂里的总工,来来,咱比不上她别的,吃得比得上。” “给我也来那两样。” “好咧,人在世上,不管啥福,能吃能喝就是福。大姐,要一样的卤菜?” 随便听听就知道,这两妇女看刚才那个格子围巾的不顺眼,长得不如别人,自家男人也混得没人家的好,嘴皮子又说不过对方,蹩着气呢。 “给我也称一样的,不就几块钱的事,吃个高兴。”蓝衣妇女撇撇嘴自我安慰,另一个边边掏钱并夸她:“就是,想开点,这个姑娘说的好。” 一下子收了十六块,高飞眼神一亮,陈秧招揽顾客可真有一手,今天他觉得学到了不少东西,他学着陈秧的方法吆喝起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全部卖完了,两人数了一下钱,一共收入七十二块。陈秧给高飞算了一下成本,按照之前的说法,数了十五元六角钱塞给高飞,“这是今天的工钱,怎么样?比挣工分强吧?” “强,简直太强了,我都不想上工了。”高飞笑呵呵地收起钱,亲兄弟明算帐是他俩之前约定好的,他相信陈秧不是那种见小利不放的人,他也不是搞鬼的人。再说了,他门里清着呢,陈秧算账精得很。 “你得想办法病休回城?” 卤甲鱼和鲫鱼,还有熏鱼块,是前期的主打商品,每周都要上省城。陈秧没准备每次都跟着来,她还要去县城挣钱呢。高飞不可能经常请假,现在知青回城的政策宽松很多,办理回城之后,高飞的时间就会更充足。 高飞也在头疼不方便经常请假,他绕着后脑勺问陈秧:“我没病咋办?” 年代的知青走得最多,有些是家里的关系走的个人行为,还有分配到农场的,有病退有转插队。高飞想遍全身,都没想出来一个理由,哪怕是眼睛近视,也要600度以上才达到要求。困退,也别想了,父母哥哥全是锅炉厂的工人办不了。 陈秧坐上三轮板车,打量了一下高飞全身,摇晃起双腿,悠悠地教他:“就说你有痔疮。” 高飞:……. 第67章 低矮的红砖家属楼,隐约听到锅盆瓢碗的声音,还有大人骂小孩讨债鬼,小孩开始嚎啕大哭。估计是挨了一巴掌,陈秧坐在三轮车上暗想。 高飞让陈秧在楼下等,正是中饭时辰,高飞左闪右避穿过公共厨房,隔壁的毛婶端着一碗白菜焖豆腐,给高飞打招呼:“小飞,不是年不是节,你咋回来了?”高飞简单地答她,回来看看就进了自家屋。 屋里还是拥挤不堪,小通套的房子,一股饭菜味飘向鼻间,门口放着一张钢丝床,大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大哥只好腾出自己的床睡到门口的钢丝床上。 “你咋回来了?”高母解下围裙,惊讶地问,高荣华听到声音从里间走了出来,三岁的侄女秀儿跟着她后面,探出半个头,神情怯怯的。高荣轻轻敲了一下秀儿的头,“喊小舅舅。”秀儿露出小酒窝笑了一下,低垂着头玩弄手指头。 高荣华尴尬地笑了笑,“她认生的很,我去给你下碗饺子,你回来的真凑巧咱家包了饺子,一会爸和大哥就回来了,你先坐着。” 高母跟着高飞坐上床边,秀儿在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小舅。 “出啥事了?”高母一脸担忧,小儿子从小就胆大,不知道惹了多少事,被老头子逼着下了乡才算安份了些。“没事啊,我就回来看看。” 高母笑了笑,没惹事就好,不然一会老头子回来又是鸡飞狗跳。 高荣华很快下好了一碗饺子,高飞拿起筷子正准备吃,发现秀儿眼睛不眨的盯着自己碗里的饺子。他放下筷子,向她招手:“秀秀,来,小舅不爱吃饺子,给你吃。” 秀儿犹犹豫豫地不敢走过来,高荣华瞪了秀儿一眼,她赶紧躲进门后再也不敢露头。高荣华重新换上笑容,对着高飞说,“别管她,你赶紧吃。” 高飞是知道家里的情况,买八毛钱的肉舍不得炒着吃,两毛钱一堆萝卜。包一顿饺子算上好伙食。秀儿再也没敢从门里露出头,高飞实在吃不下那一碗饺子,他将碗一推,放下筷子:“肚子饱着了,这会儿再吃就撑了。” 从兜里掏出一叠毛票子,大约有5元左右。放到床前钢丝床前的小饭桌上,逃似的离开了家。 “这么快?” 陈秧心里奇怪,高飞进屋到出来也就用了十来分钟,高飞嗯了一声,骑上三轮板车飞似的驶出小巷子。 两人在外面花了五角钱,一人吃了一碗灌肠粉。 猪肠子做的灌肠粉,里头塞满猪肝猪心猪肺碎肉,挂好之后用绳子捆好,放锅里煮了一遍。再切成片。加上蒜姜炒一炒炒一遍,滚水烫烫好米粉舀上一勺,就叫灌肠粉。 吃完灌肠粉,高飞突然对陈秧说了一句:“谢谢!” 他从心底不想重复父母的人生,一直想改变自己,自从认识陈秧之后,他发现怎样一个女孩子都可以改变现状,自己为什么不行? 陈秧笑了笑没作声,说要买卤料和旧书,高飞对省城很熟,二话没说拉起陈秧先去买了卤料,又去了老字号买了九制陈皮,九字梅子,高飞以为陈秧喜欢吃这些零食,暗暗记在心里。 花了三块钱买了两瓶同仁堂药酒厂出的茵陈酒,不过陈秧觉得花的很值。 茵陈这种植物农村到处都有,正月的时候才有药用价值,泡进二锅头里颜色变成黄绿色就可以喝了。过了正月以后茵长成蒿草就失去药用价值,只能当柴火烧或者晒干搓成绳熏蚊子用。 同仁堂药酒厂生产的茵陈酒,还加了其他的成分,颜色不是黄绿色而是墨绿色,自家老爹一定会喜欢。 接着两人就出去了东市场,在中华书店后街的拐角处,其实就是一个类似于地下书籍交易市场,摊贩们在地上用旧床单铺在地上,那些旧书放在床单上,要是有人来查晚上转起床单就可以跑。 陈秧挑了一些书,数学物理化学哲学历史等一大包。快到村口的时候,陈秧跳下车解下腰间的钥匙递给高飞,让高飞将车上的东西先拉回自家,再去仓库还车。 马上就要下秧苗,生产队上工的人都在翻地耕地,社员们站成一排。翻完地还要捡地里的茅草,茅草根连着根,也叫连耳根,长得飞快,几天不捡就长出来了,饥荒的年代田头连连耳根都被吃光了,嫩连耳根味道有些甜。 “陈秧,从哪回的呢?” “外面有点事。” 有人问她,陈秧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正要去沼气池那头,陈英从地头走了上来,向她招手:“陈秧,你等等。” 陈秧停住脚,等她走过来,陈英脸上有些不快,表情变得居高临下:“有贫下中农反映,你最近经常出门,心思不在生产队,我作为大队共青团宣传委员想提醒你一下,要有集体荣誉感!” 宣传委员,顾名思义就是各个大队有宣传队,一般排个舞蹈唱个歌的。 宣传队白天干活比较轻松的活,下工之后排节目,六十年知青多的时候,全都是知青作为宣传队的主力,七十年代知青少了,六队的知青刘青青前两年汇演的时候被人家九队的知青女知青掩盖了光芒,六队就没有人搞表演了。 只是,陈英怎么从大队共青团书记变成了宣传委员?管他什么委员,陈秧抬了一下眼皮子,淡定地问她:“我也是贫下中农,还有哪个贫下中农代表我?” “无见不起浪,你还是注意一下个人问题,不要影响其他人。” 陈英做了宣传委员之后,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说话语气也不再是柔柔弱弱,有点像张兰英的翻版。 果然是张兰英提拔的人,在她的言身传教之下,陈英成了小张兰英。陈秧对付张兰英已经摸熟了一套,她他似笑非笑地盯着陈英:“那得看风是东风,还是北风还是阴风。东风北风都是自然风,阴风可不是。还有,我一不违法,二没有违反大队的规定各项规定,老老实实做事,清清白白做人有啥问题? “张主任说的对,你简直是不可教化。”陈英气得满脸通红,又拿陈秧没办法。 “没事,我走了。” “等等,你要写一份深刻的检查。” 又来了,真烦人,陈秧心中烦躁起来,有完没完的,好不容易张兰英不作妖了,又来一个作妖的,她冲口而出:“没时间。” 谁有时间陪着她们玩,早上忙了一上午,一会还要上山去捉马蜂挖药材,明后天还要去赶鱼,成天忙得飞起。 陈英侧身拦住她,“你这样,我还怎么宣传积极上进的思想?” 本来陈秧是不想和她多说了,她干啥是她的事,自己只管挣钱就好了。现在看她这样子,是打算杀鸡儆猴,拿自己立威了,当然不能忍。 “你宣传你的,我干我的活,本来两不相干的事非要扯到一起。那我想问一下,你凭什么管我?大队给你名头是共青团宣传委员,你也不能绑着社员吧。你说我做人有问题,拿出证据来,你说我思想有问题,也拿出证据,不要空口判断。打个比方,我现在说你不能胜任宣传委员,大队会不会听我一面之词。” 滔滔不绝一段话说得陈英一愣一愣的,陈秧走之前又扔了一句刺心的话:“真心认为你不适合,但是我不会去说的。” 对于陈英,她是不会客气的,原书中原主和她还有夏四珍从小一起长,虽然这三个人都是炮火,夏四珍和原主一样落个悲惨的下场,而陈英却是最终收益人。这说明什么?说明陈英根本就没有当原主和夏四珍是姐妹。 留下陈英自己在那发呆,没想到陈秧火气这么大,她断定陈秧因为自己做了宣传委员心里不舒服,抬脚就往大队去了。 陈秧刚进屋落脚,高飞来还了钥匙,经过陈英的事,陈秧叮嘱高飞,去省城卖货的事谁都不能讲,高飞保证后问她:“我明天申请病退?” “嗯,晚上你回知青点可要装像一点。” “哎。”高飞尴尬地笑了笑,陈秧还挺同情他:“谁让你没病呢。” 没病也成了坏事了,哎,回到知青点,只有刘青青一人在,其他人都上了工,还有一个男知青被转插到农场,另一个走了关系年后就没回来,大伙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 高飞想不通,有点关系的都会想办法转插或者用其他方式回城,怎么刘青青就没想呢?吴见的心思他倒是能猜到一点,有可能因为陈秧。刘青青因为谁? 和她同屋的周云香因为家庭原因回不了城,刘青青通身的打扮可不像回不了城的知青,正在高飞纳闷的时候,刘青青在屋外喊他:“高飞,出来一下。” “有事?”高飞应声走到门口,刘青青站在避风处,鼻头冻得有些微微发红,然后她像变戏法似的,眼眶跟着红了。 高飞不知所措,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结结巴巴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有事你说啊,能帮的,我都会帮的,刘强欺负你了?” 刘青青深呼一口气,抽着鼻子,高飞望着她,她可从来没这样过,有点让人受不住啊。要真是刘强欺负她,说什么也要帮着她,虽然她性子有些清高,但是人家女孩子在外面也不容易。 结果,高飞没有听到刘强,却听到让他差点跌倒的话,“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 第68章 啊啊啊,她喜欢我?她是不是搞错了。高飞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你没搞错吧?” 高飞近段时间请假好几次,知道高飞会成为知名企业家的刘青青,与他的感情线一直还没有开始,刘青青若有若无地关心高飞学习,时时提醒他,没想到高飞又和陈秧混到一起。快到嘴边的鸭子哪能让他飞了,还飞到不喜欢的人那边,刘青青趁着知青点的人不在,抽准这个时机说了出来。 要是高飞对自己有意,那就水到渠成,总比以后被继母设计嫁个普通人强。重生一回,当然要先入为主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是事情有些不同。 本以为高飞会惊喜若狂,没想到他竟然是这副样子,刘青青心里有点后悔刚才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高飞的小心脏扑通跳了一下,确信对方不是开玩笑,并且刘青青平的表情也是认真的,他像被铁块烫了一下,叫了起来:“刘青青,你有才有貌,我是配不上你,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别人,比如吴见?” 吴见家庭条件好,人也聪明,父母又是水厂的干事,回城百分百能进厂混个风生水起。自己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将来回城能不能进厂还是未知数,结黄昏啊,还是先挣钱再说。 高飞打定主意要上陈秧的贼船,刘青青的脸白一阵,青一阵,眼神暗淡下来,高飞是委婉地拒绝了她,她的自尊心受了打击,盯着高飞问:“你喜欢陈秧,我哪里不如她?” “姑奶奶,你这是哪跟哪,我和陈秧没那回事,你可别瞎说……”高飞拼命地想向她解释清楚,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反复说自己和陈秧没男女关系,他说什么也不能把两人合作的事讲出来。 “好了,我知道了。今天的事就当我没有说过,我们还是好朋友。” “嗯嗯,好好好,好朋友。” 高飞摸了一把额头沁出的汗,在他心中,刘青青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和她讲话都觉得费劲,在她面前总有一种压抑感。等刘青青走后,高飞恍惚了半天才开始写病退的申请报告。 吴见开着拖拉机拉完肥料,回到知青点,看到高飞竟然趴在桌子上认真地写字,又好奇又惊讶,一把抽起信纸,念了起来:“姓名高飞,年龄十九岁,本人因严重痔疮发作,无法胜任生产队的劳动……” 还没念完后面的,吴见像见了鬼一样瞧了一眼高飞,然后迸发出一阵大笑:“你你,你严重痔疮病退?” “别闹,正经事,我要申请回城。”高飞夺回信纸,又朝门外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我这样写你说能通过不?” 吴见憋着笑,问他:“你咋想出这种绝招的。” “陈秧想的。” “哈哈哈哈,这种事只有她能想得出来。我说,算了我不说了。”吴见极力忍着笑。“你说啊,我可急了,是哥们就教教我。”高飞看出来了,吴见有话要讲,并且他对因为痔疮病退这事心里也是没谱。 吴见收了笑,问了高飞为什么要急着回城,高飞只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只是没告诉他和陈秧的计划,吴见指着他的申请书说有漏洞,问他万一要检查怎么办,最后两人一合计想出一个办法。 他俩正在想商量病退的事,而陈秧正和夏奔在山上踩马蜂点,围着挂蜂箱的地方,找到好几处马蜂窝,有些在山坡上,有些倒挂在树叉下,有些在灌木众中。 夏奔在竹竿上绑上镰刀和竹片做的钩卡,两人戴上斗笠套上尼龙袋,混身包的严严实实,带上厚厚的棉手套,手里拿着尼龙袋子。 “小心点,先割留一点,用竹片卡下来,”陈秧在后头拿着尼龙袋子,细细地教他。夏奔在尼龙膜里伸出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伸出竹竿,用镰刀割了几个,再用钩卡卡住马蜂窝,将整个马蜂窝慢慢地挑了下来,竹竿的另一头落地后,陈秧轻轻走了过去,用尼龙袋子套上马蜂窝。 很快,因为马蜂的不适应,尼龙袋有马蜂撞击袋子。“快,点蒿绳。” “嗯。”夏奔点燃蒿绳,陈秧将点燃的一头放进尼龙袋的小孔里,过了一会尼龙袋才没有动静了。“走,再去那边的。” 去年冬天,川字坡上夏奔挂了蜂箱,开春了,蜜蜂们要出窝了。 马蜂是蜜蜂的天敌,它们又狠又毒,要是运气不好踩到灌木众中的马蜂,要是被马蜂群追到了,别说是人,连牛都得挂。 马蜂又叫胡蜂,是蜜蜂的天敌,消灭马蜂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连窝一起端,开春一次,七月至九月它们繁殖高峰期的时候再捉一次。 “今天晚上,有好东西吃了。”陈秧抖动手里的袋子,里面静悄悄的,马蜂被熏晕了。 “你要吃马蜂?”夏奔好奇极了,这东西能吃吗?他从小到到还没见过村里有人吃这玩意。 陈秧笑得神秘,眼晴亮晶晶的,“吃蜂蛹,这时候还不多,等夏天的时候还多呢。” 姐姐做菜好吃,不过黑暗料理也挺多的。夏奔也习惯了,又干起活来,两人配合着,抓了五处马蜂,才收了工。 又在川石坡用山洞里干燥的松果点燃了一堆火,将袋子里的晕死过去的马蜂全部倒进火里,“噼里啪啦”一阵声响,伴着头发烧焦的味道,几窝马蜂算是彻底被消灭了。 夏奔拿出干净的袋子,帮着陈秧剥马蜂窝里的幼虫,幼虫全部抠出来后,陈秧将马蜂窝踩烂扔进火里。 五窝马蜂收获了两斤幼虫,“走,去挖点药材,等夏天再来找马蜂,幼虫会多一些。”“好咧。”夏奔收好工具,陈秧用手挡在额前,从高处眺望一会,指着松林:“去那边。” 松林里混杂着栗子树,树下枯叶成片,陈秧带着夏奔踩着微微松软的地,有天麻的地方会有明显的标志,有剑花的地方一般就会有天麻,陈秧脚步停在淡紫色杆的剑花附近,蹲下身用手轻轻拔开它底部的腐烂的树叶。 天麻的根就露了出来,夏奔赶紧递上镰刀,陈秧摆摆手,一边用手轻轻地抠出天麻附近的泥土,一边说:“天麻不能用锄头,不能挖会破坏生态平衡。” 陈秧又给夏奔现场上了一门实践课,天麻是个一些菌类共生存的,如果野蛮粗暴挖天麻,菌类失去生长环境,天麻也会失去生命。 她握住天麻的上端杆,轻轻摇晃了几下,接着顺势一提,巴掌大小的天麻就被提了上来。“神奇,下一个我来。”夏奔雀跃地说道。 两人又顺着松林走,经过陈秧现场教学后,夏奔眼见很快找到一处剑花,他虔诚地蹲下,学着陈秧的样子扒开厚厚的松针,随着底下天麻的露头,他充喜悦地说:“姐,你歇着,我来。” 松针下面竟然是三个天麻,夏奔提着天麻,扬起眉:“以后周末我就进山找药材。” “那你可得小心点,记着啊,挖天麻要留情,不要让它绝种了。” “我是那种人嘛。” 山里的产出很多,要是人贪婪,最后结果大山不会再给你一丝东西。陈秧记得后世,随着天麻的价值被人知道,很多人涌入山里,也不管大小就是一通挖,到最后山里再难寻觅野生药材,又怪中药不管用。 不费多大功夫,两人挖了八斤多天麻,下山的时候又在山脚下挖了竹笋,不等陈秧交代,夏奔没有见笋就挖,每隔一几株才挖一株。挖了十多斤竹笋就停了手,再多了两人也背不动。 回家的路上,陈秧舍不得山间的野葱,又挖了几兜放进背篓里。 天色暗了下来,两人沉着夜色从后山绕回家,直接从后院进的门。 后院的一群兔子被两人惊的四处跳窜,陈家平正在后院撒菜种,放下手中的活,帮着两人卸下背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上山上危险。” “没事的,有奔奔呢。”陈秧笑了笑,舀起一瓢水洗手。 “秧秧---------,婶,秧秧在家吗?” 陈秧在后院听到夏四珍的声音,她在问徐兰芝,她暗示夏奔让他把东西放好,并不是她想瞒着夏四珍自己去山上,是因为挖药材的事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找我啥事啊。” 夏四珍整个人丰腴多了,脸盘子都圆了起来,看来她在刘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陈秧推开小书房的门,让她进来。 “哟,秧秧,你家这房间怎么像书房呢?”夏四珍啧啧地夸赞,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眼睛都不眨巴的。 “本来就是书房,坐吧,大肚婆。”陈秧故意戏谑地说,其实夏四珍的肚子不是很明显。夏四珍脸上却洋溢着期盼:“我这要到冬月了呢。” “知道知道,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去山里挖了野葱呢,晚上做好吃的给你娃补补。” 夏四珍笑了起来,突然又想起来的目的,脸上尽是担忧:“今天有两人个去了我家呢。” “嗯?” “陈英先去的,刹黑的时候刘青青竟然来了,你猜她们说你啥了?” 能说啥,看夏四珍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第69章 从夏四珍断断续续的话语中,陈秧将整个事情联系起来。 刚开始,陈英和她妈给张兰英送礼是为了争取做大队共青团书记,负责整个大队的知青及年青人思想政治及宣传汇演等工作。 大队团支部书记存在感相当强,政治背景无污点还积极上进的人才能担任,要是女性,不管是上升还是嫁人都会有耀眼的光环。 当时,张兰英问陈英她对生产队年青人有没有进行思想摸底,陈英很聪明知道对方说的是她对陈秧的态度,赶紧向张主任表明立场。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哪知道张主任推荐陈英后,名单送到大队书记李力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改成了大队宣传文员。 陈英问了张兰英,张兰英只说书记说公社那边的决定不再设置共青团书记,便不好再问了。然后她也很高兴,全大队只有她一个人做共青团宣传委员,这也挺好的。 于是她便要树威风,做出成绩来,准确地说是给张兰英看。 就有了她找陈秧谈思想问题的事,陈秧不爽,她今天就找到张兰英家里,黑的白的说了一通,张兰英就让她去给书记汇报。 第二个找张兰英的人是刘青青,她给张兰英说的事是陈秧作风不正,和男知青没有界限。当然人家有水平,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讲的,这是夏四珍偷听到后总结的。 “秧秧,这事咋办?”夏四珍愁眉苦脸的,每次张兰英和人谈工作,就会支开她,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从她嫁进刘家,里里外外可被她摸熟了,哪个角适合偷听她都知道。 再说了,被发现了不起往地下一躺,喊肚子疼嘛。其实夏四珍现在最大的依仗是哄住了刘强,她发现哄刘强还是挺容易的,现在刘强有时候还能帮她,其实她想着,刘强能站中立她都满足了。 “就那么办呗,不管什么事总得吃饭睡觉,我也没犯什么事,让她们说去。”陈秧淡淡地说完,拉着夏四珍去灶间,忙了整整一天,填饱肚子才是正事,那些人就让她们蹦哒着,闷声挣钱不香嘛。 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夏四珍主动帮着烧火。 陈秧和徐兰芝帮着剥竹笋,一层层皮剥掉之后,白嫩的笋肉露了出来,陈秧切成片扔进锅里焯去涩味,夏四珍往灶膛里扔了一把柴火,皱起眉头:“这东西涩嘴的很。”她听老人讲过,饿饭的时候,队里人都去山上挖,白水不带油星的煮熟就吃,涩得人嘴发麻。 “今天保管你不发麻,等着吃就行。”陈秧捞起焯过水的笋片放在一边,切了两片卤豆腐干,又切了一小块腊肉。 刚要打鸡蛋,夏四珍接过碗,“我来,你赶紧做,我等着看学你呢。” 陈秧在锅里刷上油,撒进肥瘦相间的腊肉片,腊肉“吱吱”地冒油透亮,徐兰芝递上切好的野葱段和卤豆腐干,陈秧接过来,先倒卤豆腐干进了锅里,让豆腐干和腊肉在锅里炒得有些金黄,再倒进野葱,暗红色油亮的腊肉,炒成茶黄色的豆腐干,青绿的野葱,味道香得让人直抽鼻孔,恨不得马上扒拉一大口饭。 洗刷锅,先煮米,等米七分熟盛出来放到蓖箩上淘出米汤。 接着煎好蛋皮盛了出来,刷上一点猪油又煎起了腊肉,放上姜丝,倒进开水。等大锅里的里沸腾起来放了笋片进去加盐才放鸡蛋皮,最后再搁上蓖箩和半生的米饭,盖上锅盖,让夏四珍压小火。 烧汤的空间,陈秧去了后院,夏奔和陈家平已经清洗完了天麻,晾在后院里,这会正在剥笋子呢,陈家平还说明天他下工也要去挖一些。 陈秧笑着让他可别让人看到了,大人小孩都跑上去乱挖一通,笋都要断子绝根了。陈家平笑着说哪能呢,我下工去,从后面绕回来人家也不知道。 老实人一旦知道挣钱的方法,比谁都能保守秘密,并且陈家平也尝到了一天挣五十元的快乐,要是将自家闺女挣钱的方法说了出去,大大小小的野塘的鱼估计要被人打空了。 看着自家老爹笑着笑着,又是一脸慎重,她安慰道,:“以后都是会被人知道的,那时候知道了也不怕,因为…….”她说到一半笑而不语。夏奔抬起头,冲着她眨巴眼:“因为那时候转行了。” 臭弟弟,越来越腹黑,陈秧哼了一声转身进了灶间。 揭开锅盖子,刷了一点猪油的笋片腊肉汤变得浓白,陈秧吹了一下蒸汽,盛进大海碗里撒上野葱段。 用鲜笋腊肉汤蒸熟的米饭,有一股藏不住的香味。 就着汤锅刷了一点油,炒了一碗刚出冒出头的小白菜苗。 一碗腊肉笋片鸡蛋皮汤,一盘野葱腊肉炒豆腐干,一碟子辣豆腐乳,一碗小白菜,还有一小碗炸得金黄的蜂蛹,夏四珍看着就觉得食欲大开,忍着口水等人到齐。 徐兰芝去后院叫了夏奔和陈家平,两人一进灶间就闻到沁人心脾的香味。 每个盛了一碗米饭,陈家平对着碗里米饭闻了又闻:“今天饭咋带着麦香味?” “什么麦香味,那是笋香。”徐兰芝给他夹了一块笋片,笑着说:“你尝尝,是不是这个味?” 陈家平拿起筷子,夹起笋片,嫩白的笋片带着汤汁,他放进嘴里,脆爽可口藏不住的咸香融到舌尖,“好鲜,这味道好。” “四珍,别客气,赶紧吃饭。” 徐兰芝瞧见夏四珍不好意思地筷子,催促她吃饭,夏四珍笑着点点头,夹上一筷子野葱腊肉炒豆腐干。 腊肉滋味喷香,豆腐干和野葱油灿灿的,配上米饭,吃一口味蕾瞬间得到了满足。接着她又盛了一碗笋片汤,浓郁的笋片汤,配上腊肉和鸡蛋皮,又鲜又香。 “秧秧做菜真的太好吃了,嘴里没味的时候,我就特别想秧秧。” 夏四珍一口气将热汤喝完,那股鲜味在口腔里半天不消散。 陈秧将小白菜推到她面前,喝了一口笋片汤,笑起来:“我家刚冒头的小白菜秧子,嫩得要掐出水呢,多吃点青菜,你家娃皮肤好。” “刚出来的小白菜就掐了吃,太可惜了啊。”夏四珍脸上肉疼的直抽,秧秧真是败家,等小白菜长大些,还能多炒几碗呢。“让你吃,你就吃嘛。” “好好好,我吃。”夏四珍夹上一筷子小白菜,清爽中带着一丝甜,配着辣豆腐乳,再加上一块腊肉,三重滋味一碗冒尖的米饭瞬间就到了底。 碗底剩下的饭,舀上笋片汤,让米饭充分吸满汤汁,红亮腊肉,嫩白的笋片,金黄的鸡蛋,青绿的小葱飘荡在汤饭里。 不光是夏四珍,连夏奔都呼里哗拉连汤带饭吃了个底朝天,吃完,还感觉丝鲜香味还在舌尖。夏奔心想,难怪陈秧总说,想要做的菜好吃,不能把味道停留在表面,要让它们的味道停留在人的味蕾里,回忆里,这才叫后味。 刚开始炸蜂蛹除了陈秧和夏奔,没人敢吃,看着两人吃了口齿生香,陈家平往嘴里扔了一粒,又酥又嫩,他忍不住倒了小二两茵陈酒,喝一口小酒扔一颗炸蜂蛹,吃得美滋滋的。 吃完饭,夏四珍意犹未尽地问陈秧笋子的做法,陈秧也不隐瞒教了她,还告诉她在哪挖的笋,末了,才认真地说:“不能太贪婪,给大山留下根,我们才能有源源不断的收获。” 夏四珍表情严肃起来,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话,她沉思半晌才抬起头,“嗯,我记住了。” 等她走后,陈秧重新烧上火,给夏奔单独做了一份腊肉炒雪里红笋片,煎了一个荷包蛋,又给他的饭盒里装上两块辣腐乳。 夏奔在院子里摘了一把青菜放好,明天早起徐兰芝做早饭的时候顺手炒了,再给他带上。 “要荤素搭配,干活不累。”看着夏奔低头摘菜,陈秧吃吃地笑说,灶里烧上水,她要把所有笋子全部做好。 新鲜的竹笋,去了壳后不能过夜,不然会失去原来的鲜味不说,还容易坏。徐兰芝帮着把笋的边角最嫩的地方掰下来。 陈秧把笋嫩角和腌雪里荭酸菜加卤水一起扔进大锅里,煮熟之后捞起来,摊到拉到簸箕里晾了起来。等晒干之后,可以放一年成了梅干菜炖什么都好吃。 干了一天的活,陈秧觉得比上工还累,忍着腰酸背痛,又起了大火,灶膛里红火一片。锅里放进卤水,放进粗笋片,等锅烧开了后尝了尝味道,加进了一块陈皮,又加了盐。 焖了一小会,才将锅里的笋子重新放进出粗陶罐子,放到灶膛里用谷糖吊着火,笋子卤制的时间要长,不然味道进不去口感粗糙,还不好保存。 进了味了笋,是可以做一年的下饭菜。 加了雪里荭的笋味道鲜咸,适合烧肉,直接用卤水卤过的笋,又清甜又爽口,冬天的时候抓一把蒜苗炒一下,下饭的很。 收拾完笋,徐兰芝也将碗筷洗干净放好了,陈秧洗完澡躺到床上,才觉得身体舒服起来,想起了刘青青说她作风不正的事。 想来想去,她也没想明白,刘青青到底指她和谁作风不正。 高飞,她可想都没想过,吴见,感觉到他对自己有那么些意思,那也只是他对自己有好感而已,自己对他起码目前没那方面的意思。 吴见是肯定要回城的,原书里他因为刘青青和刘强打架留了案底,没考上大学。这一世和刘强打架的不是他,他应该会有一个好的前途,所以,这里终不是他的家。算了,想那么干什么?睡觉吃饭挣钱重要。 第70章 一个来月,陈秧忙得快站不住脚了。 除了生产队的事,还要去其他生产队讲沼气的理论课,抽时间做卤菜去县里卖,挖天麻,赶鱼,挖笋,竹笋只有十来天的生长期,过了就只能抽青笋。 周末和高飞去了两躺省城卖卤菜,高飞果然是做生意的料,算起来一共去三次。每次遇到老顾客,高飞都能认出来,时不时还能天南海北聊上几天,隔壁国营小饭店的老师傅和他打得火热。 一个月卖卤菜除去成本,一共挣了五百七十元,陈秧拿出二百元交给高飞,让他想办法买一辆三轮车,三轮车的车还没信,高飞的病退申请倒是批了下来。 三月三地菜花煮鸡蛋,插秧前,三月三活少能轻松几分,家家户户扯了地菜花,抱回家洗干净了,在锅里煮上几个鸡蛋,老人们讲,三月三这天要是吃了地菜花煮的鸡蛋,以后不会头晕眼花,读书也有也聪明,干活也有力。 陈秧坐在院子里点然小炉子,徐兰芝手里拿了一盆切碎的田螺,喂鸭子和鸡,小鸡和小鸭褪了黄绒毛,羽毛变得硬起来,它们拍打着翅膀在院子里抢食,相互嬉闹。 “秧秧,你自个弄,我得去把夏衣做出来。”徐兰芝心里惦记着夏衣,过完年,陈秧的衣服小了一些,夏奔更是不用说,窜出一头高,衣服裤子还有鞋子没有不小的。 陈秧嗯了一声,利索地扎好的地菜花,整齐地码在粗陶罐里,绿梗白花加上姜块放进鸡蛋,加上盐和一颗腌梅子。 罐子里开始咕噜咕噜地有了响声,地菜花的清香飘了出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端下锅,拿起一个勺子把鸡蛋壳全部敲破,再让它们浸泡在地菜花汁里,时间越长药效越好,越入味。 “叮铃叮铃------”院外响起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陈秧顺着声音望过去。高飞骑着三轮车上得意地又按了按车铃铛。 老式自行车的铃铛声,真好听。 “买到了?”陈秧走过去,围着三轮车瞧了一圈,崭新的三轮车,车把手在太阳光下折射银色的光芒。“嗯,我办事你放心。”高飞跳下车坐,拍了拍车把手,“你也来试试?” 陈秧摇了摇头,笑得眉眼弯弯:“以后,它就是你的专车。” “嗯,有了这个随时可以上省城,咱也不用再借生产队的三轮车。”高飞兴奋地说了起来,他怎么买到的三轮车,过程当然有些曲折,不过好在他从小在省城长大,认识的狐朋狗友也多,请了人家吃饭喝酒兄弟之间吹个牛,事也就办成了。 两人一起把三轮车推进院子,吴见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手里挥动着一张纸:“高飞,你的痔疮通过了!” 高飞扭头看了陈秧一眼,陈秧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高飞,没想真……”吴见的声音更大了,这下高飞知道了,他就是故意的,急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哥们,留点面子啊。” “嗯?留面子,当初你咋想出来这招的,这会还想留面子?”吴见挣开他的手,扭转身向陈秧挤眼。“好了,我错了,快给我看看。” “给你,看你那急样。”薄薄的一张信纸塞进高飞怀里,他赶忙伸展开,看了一遍又仔佃地看了下头的红章,确认吴见没忽悠他,才激动喊了起来“太好了,今天我请客。” “你请客?哪来的新三轮车?”吴见突然发现三轮车并不是生产队的那辆。 “买的,我回城进不了厂,想着找点活计做。”高飞想搪塞他,“不信,算了我不问了。”吴见并不是那么好搪塞的,是他看了一眼陈秧,见陈秧的样子并不想多说,他才没有追问。 “今天三月三,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庆祝一下。” 陈秧话间刚落,黄嫂进了院,闻到地菜花和鸡蛋的香味抽了抽鼻子,又瞧了吴见和高飞两人,焦急起来,“我说秧秧啊,还有你们两个,我知道你们没啥事。但是外头可是传的风言风语,前些时候,有人说的时候我还不在意,哪知道我今天上集,别的大队的人还问上了。” “传啥?” “是啊,到底是说什么呢?” 高飞和吴见两人有些不解,陈秧心里有数,估摸着是张兰英,刘青青还有陈英搞联合了呗,“能传啥,还不是我和你俩有不正当关系。”陈秧伸出一食指,画了一圈后指着吴见:“和你?”又指着高飞:“估计是他的可能性大一些。” ……… “我说陈秧,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要不你去大队说一下?”王嫂心急火燎的拉了一下晨阳的胳膊。恨不得陪着他一起去大队说清楚。 陈秧轻轻地拉开她的手,笑着说:“好黄嫂,你可别拉着我去说了,难道我跑到大队给人说,我和他俩没关系,本来没关系的事还需要说?” “嘴长在人身上,别人背后传你的谣,你要用嘴说回去呀。” “对啊,陈秧,不能让人这样说。”黄嫂劝说完了后,高飞接上一句,他没想到因为和陈秧合作的事,会给陈秧惹这么大的麻烦。 陈秧想了一下,这事恐怕不是冲着高飞来的,是冲自己来的,高飞只是垫背。去年的时候,如果遇到这事,她的处境会很难,但是现在不同往日,卤菜的路已经铺开了,将来的路只会越来越好,闲言碎语算什么?如果谣言能杀人,还得看被杀的那人心理承受能力,心理素质强的就当谣言是放屁。 “没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当嚼舌根的人放个屁。”陈秧说完,高飞和吴见两人倒是不奇怪,黄嫂当下急起来,皱起眉头,“秧秧,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咱农村姑娘要是背上名声,以后嫁人都不好嫁。” 嫁人?嫁谁啊,嫁人有挣钱香吗?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再说了,书记都还没发话呢,越闹大越好,就看那些人有没有本事闹大。心里虽是这么想,嘴里还是要安慰黄嫂,她到底也是一片好意。 “好嫂子,我晓得呢,要是我说以后注意吧,这不是承认作风不正嘛,所以先看看再说,有人比我更急呢。”陈秧笑着说了一番,让黄嫂等一下,她进屋拿出香蔳小筐,底下铺上一层地菜花,上头装了五个鸡蛋,递给黄嫂。 “刚煮好的地菜花鸡蛋,你拿回去给丫丫尝尝,和别家的可不一样。” 黄嫂接过来,一看惊讶地问起来:“咋还有一股甜味呢?小筐挺好看的,正好还可以装针钱。” “喜欢就好,谢谢你啊黄嫂,让你费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哎,算了我不说了,你自个小心点。”黄嫂猜到有张兰英的事,只是没想到还有陈英母子俩,甚至还有陈大爹,刘青青。 等黄嫂走得不见人影,半天没吭声的吴见突然来了一句:“陈秧,你这事有点大呢。” “能有多大?把天捅下来,中午吃土豆饭。” 高飞跟着陈秧进了屋,留下吴见发愣。自从在山上“上吊”遇到陈秧,她经常会给人不同的印象,以前她又会装又会演,再后来比谁都赖皮,现在她又不一样了。 高飞帮着陈秧烧灶,一边说道:“我可是跟定你了啊,你可别一脚踢开我,一定要顶住。”陈秧边等着油温上来,边说:“你这是赖上我了?” “嗯啊,知青们估摸着都知道我得了痔疮,当然赖上你。” “生产队还都说我和你作风不正呢,我找谁去?” “要不,以后,万一你真嫁不出去……你再赖上我?” “滚,你还想不想挣钱。” “我错了。” 油的温度慢慢的升上来,噼里啪啦的在锅里响。陈秧把一盆切好的土豆扔了进去,土豆事先已经揉过盐,放盐的目的是为了土豆不变色好进味,也不会糊锅。 滚滚的热油很快让土豆的表皮变成了金黄色,陈秧拿起锅铲轻轻的翻动土豆,让锅里的土豆受热均匀,等到土豆的香味飘了出来,又加上腊肉,和泡发好的梅菜干笋和香菇,继续翻炒。 等到腊肉开始油光透亮,各种食材的香味充分融合之后,再把多余的油盛了出来。 “真香,难怪你的卤菜好卖,老顾客一天比一天多。”高飞从灶膛后面伸出半个头抽着鼻子,闻着锅里的香味说起省城的卤菜生意。 “咱们目的不是小商贩,第一,要有固定的门头,第二,要有商标,第三,将来要开分店。这些以前我都跟你说过,还有三轮车我会改装,下雨刮风下雨也方便。” 陈秧极快地在锅里铺上半生的大白米饭,搅拌均匀盖上锅盖子。一边重复了一遍心中计划,看到高飞听着眼睛都不眨,她一边让高飞压小火,故意煽情地说:“这只是计划,我的梦想还在远方。” “好的,老板,请带着我一起去远方。” 陈秧的三步计划已经让普通人望尘莫及,没想到这只是她暂时的计划,竟然还有更长远的,高飞仿佛找到了知己,或者抱到了大腿,但是他有点懊悔刚才说的话,要、要是她将来真嫁不出去……难道娶自己的老板?不太好吧….. “你想什么呢?” “噢,我在想…….. 还没说完,陈家平进了灶间,脸色似乎不太好,陈秧追问他怎么了,他才吞吐地说了出来。 原来,他今天上工,有人问他陈秧和男知青的事。 第71章 陈家平说的委婉,高飞是听出来他和黄嫂一个意思,结结巴巴的解释:“伯父,你可要相信我,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陈秧。” 他转头望向陈秧,只见她笑而不语。 陈家平叹了一口气:“闺女,我相信你没用,你爹我没本事管不住人家的嘴巴,都怪我。” “管不住别人的嘴巴,就不用管,您心里有数就行。” 陈秧的话刚落,徐兰芝从外头进来。黄嫂来的时候她也听到一言半语,心里没当一回事。自家男人这么说,就不愿意了。 “就是,咱闺女好不容易慢慢过,混好了,咱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就来这种幺蛾子。我琢磨着就是有人眼红咱家,自从刘强那事之后,张主任那心里肯定有根刺。虽说我没出门,外面的事我可瞧在眼里,英子和秧秧从小玩到大,那个心眼我以前是不说。” 嗯,就是别人眼红。陈家平突然想起院子里停的三轮车,急忙问道:“秧秧,外头停的三轮车要不少钱吧?” “嗯,爸,这事我心里有数,您就等着过好日子就成。”陈秧挽起徐兰芝的胳膊,笑着撒娇:“妈,您可是越来越能干了,事情也看得明白,这些事您们别操心。” “就是,家平,你别管闺女的事,要是有人说咱家闺女你说啥也要帮着闺女,咱就这么一个闺女,错的对的都得帮着她。” “好好好,都听你的,以后再有人嚼舌根,我就吐他一脸成吧。” 陈家平哄着媳妇,扯开话题问陈秧做什么饭这么香。 一直在灶间闻着香气反倒不觉得,所以,陈秧差点忘记锅里焖着腊肉土豆饭,赶忙松开徐兰芝的胳膊,揭开锅盖。还好,只是锅底结了一层薄薄的焦锅巴。 土豆给的多,其他的食材也给的多,陈秧盛了满满的一盆油灿灿的土豆腊肉饭,又用锅铲将锅底的锅把铲了出来,从坛子里夹了一碟子辣白菜。 撒上小葱的土豆腊肉饭注入了灵魂,还没等高飞出去喊吴见,他自个就进来了。“你倒是挺自觉的啊,没事还能帮着种菜。”高飞开起他的玩笑。 吴见呵呵一笑,陈秧家的前后院现在整理的越来越好看,前院两大厢菜地平的整整齐齐,各种菜都绿油油地冒出了头,院子角落里移栽了半人高的栀子花树,屋门口处搭上葡萄架子,虽然还没见到葡萄秧爬出来,但是架子下方垒的青砖方桌,就知道葡萄爬了藤结了果,坐在葡萄架下吃饭乘凉是一种享受。 另一边院墙边上种的是紫藤花,月季花,一看就知道是从山上挖回来移栽的。 还有,后院全是果树,果树还是按着季节排列,从五月节气吃到秋冬,这样的农家小院真让人心旷神怡。 “吃饭了吃饭了。”徐兰芝喊着吴见吃饭,他才回过神,自己拿起碗盛了土豆腊肉饭,他俩来吃饭吃熟了,都是自己动手。 土豆外皮金黄,里面厚实糯软,米饭晶莹剔透,加上梅干菜笋干和香菇混合在一起,扒拉一大口饭进了嘴里,咸香入味,颗粒分明。再吃上一口辣白菜,吴见吃得满足,眼睛都眯了起来。 “简直就是神仙味道。” 各种食材不同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又能刺激食欲,进了嘴里还能品尝到食物不同的口感。 “咔嚓”一声,陈秧掰下一大块锅巴,本来是没想着做锅巴的,就耽搁了几分钟,结果锅底就结了一层薄薄的锅巴,金黄诱人不说,放进嘴里嚼的咯吱咯吱响,光一口就能让人心生满足。 看陈秧细细地吃得香,其他人都揭了一块锅巴嚼了起来,不像平时的大米锅巴没味道,今天的锅巴混合了米饭和其他食材的香味,米香,菜香,肉香混合在一起,细细咀嚼下,品出锅巴里面的米饭粒粒异香。 高飞创新了一个吃法,用锅巴夹着辣白菜,咔嚓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辣又酥脆。 屋里一片咯吱声,陈秧吃到八成饱,往澡堂里面加了一把柴火,不一会,锅里的米汤咕噜咕噜沸腾起来。 吃完干饭和锅巴,胃里就需要用浓米汤冲涮一下,喝了一碗烫口的米汤,嘴里残留着大米的清香,八分饱变成了十分饱。 地菜花煮鸡蛋是再也吃不下去了,陈秧给吴见和高飞一人包了两个鸡蛋,他俩不好意思,非要在后院帮着干完活才走。 吃完饭陈家平就上了工,陈秧跟着他一块上了地,能看到陈秧到了地头,有些嘴长的就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也有一些人笑着给陈秧打招呼,还有热心人拉着陈秧在一边地头,委婉的说了有人说她作风问题。陈秧笑着说:“我都不知道的事,竟然还有人比我本人更清楚。” “我看啊,你得小心些,有人看你不顺眼呢。” “哎,我知道了啊谢谢婶子,咱不怕人说事非,我去沼气那边看一下啊,你先忙着。” 陈秧转身之后还能听到隐约听到谢婶和其他人说:“我看陈秧不是那种人,刚才和她说话,人家眼神正得很呢。” “谁知道呢,人家一个姑娘也不容易。” 看来公道自在人心,不是所有的人不辨是非,什么作风问题?男未婚女未嫁,要是双方真有想法,自由恋爱多正常,简直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陈秧神态自如的找到黄队长,等施完肥就要开始插头稻秧,所以她忙了将近一个月,才将肥料全部发酵完成。 “黄队长,过两天我要去别的生产队讲课了,你这边还有别的事吗?” 黄队长其实对农活精通的很,唯一的缺点就是识字不多,所以陈秧大部分时间都是口述。 “你去忙你的,我这头没啥事了。” 就在陈秧转身走了两步后,黄队长喊了一声:“等等。”陈秧收回脚,转了回来:“您还有事?” 黄队长笑了笑,“是好事,咱们生产队是第一个建成沼气的,这两天大队还要派。电工下来给咱们走电线,不光生产队能通上电,双抢的时候就能用上电动脱谷机了。” “真的是好事啊,咱生产队在您手里会越来越好呢。” 陈秧心里也非常高兴,村里接了电线,三五户合伙买一块电表,每家安一两个灯。哪知道高兴没两天,从刚开始时不时停电变成了长期停电,所以大火还是习惯点着煤油灯或者蜡烛。遇到办红白事的时候才会点上汽油灯。 大体上总归都是煤油灯,墨水瓶用完洗干净找上一块铁片用铁钉砸出一个洞,盖上。几分钱一两的没有?,灌上一墨水瓶,能用好些日还有就是。除了墨水瓶做的煤油灯,还有供销社买的带灯罩的没有灯,这种灯要经常擦洗灯罩,否则就会不亮。 正想什么就来什么,黄队长说完就叮嘱陈秧,买上几个灯泡,等电工来生产队装电线的时候,顺便给陈秧家也装上现。 “听书记说,沼气发电稳定呢。” “哎,书记说的对,我明天就去买灯泡。”正要走的陈秧又被黄队长喊住了,“秧秧,外头说的事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这些上过沼气的人都是相信你的为人。” 果然,一起拼搏过的人就是不一样,陈秧心里很是感动,诚恳地对着黄队长说:“谢谢您,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说。” 黄队长挥挥手,客气地给陈秧说:“这段时间是麻烦你,要不是你我还是睁眼瞎,你那认字的方法可真好,回家自己再一琢磨现在可认识不少字了。” 连大队书记上次开会都夸张黄队长了,还问他哪学的,他将陈秧标注的几页纸递给。你可以看。看着李力当场大笑起来。 陈秧抿起嘴笑了起来,可不是嘛,密密麻麻的几页纸,她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画各种形状在上面。 心里一高兴,上山挖天麻,家里的天麻有三十来斤,等凑够五十斤的时候,拿到省城去卖,这样也不招眼,价格还高。 挖了了差不多七斤天麻,陈秧刚回家,夏奔放学回家了。 徐兰芝拿出一件做好的衣服给他比试,为了节省布料,全家的旧衣服,只要没有破洞的徐兰芝都拆下来缝缝补补,在她的巧手缝制之下,又成了一件新衣。 慢慢的,她也找到了窍门,集市上卖布头的人中间还挣了一道钱,跑到镇上的缝纫厂,专门买一些碎布,有时候运气好,还能买到几尺寸整布。 接着又拿出一件荷叶领衬衣,让陈秧试一下,陈秧试过之后眼神亮晶晶,闪烁着光芒:“妈,你再给我做一个蓝布裙子呀,到小腿腰上穿上橡皮筋的。” “嗯嗯,记着了。”徐兰芝笑了笑了,她还给全家做了布鞋,给陈秧做的布鞋是圆头带布带的那种,很有民国风。 女孩子总归都是很爱美的,徐兰芝见自家闺女终于开了窍,很是高兴。 吃过晚饭,陈秧歪在书房看书,夏奔走了进来,蹑手蹑脚的坐在他身边,悄声说:“姐,有人背后说你坏话。” 陈秧放下书,抬起头:“你知道了?” “嗯。” “你有什么想法?” “以毒攻毒。”夏奔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勇敢,眼神亮晶晶的。 “你还知道这个呀。”陈秧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手指戳向他的额头,他一歪头闪了过去,“姐,我不是小孩了。” 陈秧收回手,“好吧,你是大男孩,别操心我的事。对了,让你们颜老师帮我写两个字?” “什么事?” “秧记!” “我来写!”夏奔一听就明白,陈秧这是要给卤菜打上标记,陈阳瞧他说的理直气壮,重新拿起书扔给他一句话:“这两个字要写出人老师笔力,就用你的。” “好,一言为定!”夏奔伸出巴掌,陈秧笑着伸出手,弟弟这是怕她后悔呢。 第72章 半夜,不知什么时候,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细碎的风拍打着窗棂,陈秧从睡梦中醒来,推开窗户,整个山村笼罩在朦朦细雨之中。 突然想起晒在后院的天麻,随便整理了一下头发便走出房门,发现天麻已经被收在门廊底下,谁干的? “我昨天晚上收的。”蹲在天井里洗脸的夏奔,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擦拭完脸上的水珠之后,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陈秧“嗯”了一声拿起搪瓷杯子,在天井的大水缸里舀了杯清水,蹲在天井里刷牙。夏苯笑了笑,泼掉脸盆里的水,帮她重新打了一盆清水放上毛巾,陈秧顾不得冲洗嘴里的泡沫,含糊不清地说:谢谢。 “姐,今天周末。” 夏奔的意思是周末我可以帮着家里干活了,陈秧“噗”地吐出嘴里的泡沫,又灌嘴清水在嘴里“咕噜咕噜”转了两圈之后又吐了出去,“吃完早饭上坟呢,明天清明节,不去省城。” 清明不上坟,只当养猪狗。 农村清明节祭祖上坟是大事,所以高飞也回了省城,雨还会下好几天,药材是不能挖了,忙了一个月,闲两天挺好。 陈秧家的早饭通常比较清简,馒头和炕饼子,加上一点辣豆腐乳,一碗辣白菜或者炒腌菜,梅干菜等,配着玉米粥或红薯干粥等杂粮粥。 “快吃饭了,刚捞出来的嫩酸笋,炒了一把腌菜,吃完就上坟头去。”徐兰芝拿出能吃完。将锅里的酸笋炒腌菜盛了出来,纸钱和鞭炮她早已备好。 放了辣椒的酸笋炒腌菜,咸酸辣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能吃两个馒头再加一碗粥。下班学着陈秧的样子掰开馒头,加上几块子酸笋炒腌菜,边围涂上一圈辣豆腐乳,一口下去,各种味道在口腔里打滚,然后再喝一口红薯干熬的粥,浑身都是精神气。 吃完饭陈家平和徐兰芝被拿上备好的东西,陈秧和夏奔跟在后头一起上了后山,说是上山,其实就在山坡边上的旱地里。生产队的坟地都是按生产队分配,哪怕你让其他队的人埋,人家也不会过来,埋错地方的那叫孤魂野鬼。 陈家平穿着蓑衣,躬身用茅草刷了坟头上的枯草,清理坟头的杂物。墓碑是后来重新刻过的,上面刻着:慈父陈铁汉之墓,下头一排小字:妻:高福荣,儿:陈家平,儿媳:徐兰芝,孙女:陈秧。 虽然没有夏奔的名字,但是等陈家平烧完纸放鞭之后,夏奔跪在草垫子上,恭恭敬敬地给老人家磕了三个头。 远处的山峦笼罩在细雨中,灰中透出点点青绿。陈秧凝神欣赏细雨中的茅山时,杂草丛里传来悉碎的声音,“有刺猬!”随着夏奔的声音望过去,浑身长着深灰色的毛刺的刺猬,蜷缩着躲进草丛,陈家坪上前踩住他的身体,等它静止不动之后,用手提起他背后的硬刺,扔进竹篮里。 陈秧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一只刺猬养在后院,差点忘记他的存在,连忙为夏奔:“咱家养的那个刺猬还活着没?” 没等下班回话,徐兰芝笑着回答她:“活得新鲜的很,有时候晚上还能听得到他像人一样的咳嗽,刺猬焖糯米,听老人说很补。” 有坟的地方就会有刺猬出没,陈秧可不敢吃这种刺猬,饥荒的年代,别说刺猬就连黄鼠狼都被人吃光了。讲究一些的人家就用刺猬肉煨糯米加红枣,不讲究的直接白水煮了加盐。 陈家平喜呵呵的掂着刺猬带着家人下了山,在村口遇到了高奶奶领着二叔姨家还有小姑王慧莲。 “家平,你爹的坟头有没有清理?”高奶奶问陈家坪,陈家平连忙回答都清理了。高奶奶的第二任男人属于坐堂招夫,不能埋在六队,只能埋在他的老家村里。 所以高奶奶领着二儿子一家还有女儿去了其他村上了坟回来,正要走的时候,李素珍突然告诉陈家平一件事,他大侄儿王大广订婚了,年底结婚。 “这么快,谁家的闺女?”陈家平一脸纳闷,从上次的事没同意之后,弟媳妇也没再说这个事,妹妹也没有过来纠缠,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呢?他可记得王大广可比秧秧小一岁。 李素珍似乎心情很好,夸起儿子来一遍又一遍,夸完儿子又夸起未来的儿媳妇:“大广的媳妇,我都打听了,这村里干活的人手,人又贤惠,性格又好,还赔了还要赔了嫁妆。还是慧莲想着娘家,不像有些人心可真狠,生怕自己吃了亏。” 陈秧和徐兰芝不作声,夏奔更是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唯有陈家平为了不让气氛尴尬,说了一些客套话。从他们一来二回的言语中,陈秧才知道王大广的未来媳妇还是和孙二明有关系,只是把亲妹妹换成了远房堂妹。 真心贼心不死!陈秧在心里暗暗骂道,不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王大广哪能那个抢手,一个两个都要嫁给他?不出意料,又是冲着自个来的。 “秧秧,想什么呢?”李素一脸笑意地盯着陈秧,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还透出深意。陈秧抬起眼皮,淡淡地恭喜她:“恭喜二婶。” 李素珍也知道她是应付,现在她不会在意,拉着王慧莲的胳膊,暗戳戳地说:“他小姑,得亏你还能想着侄儿,有些人还没嫁出去,就翻脸无情。好在老天有眼,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声已经臭了。” 王慧莲接过她的话头笑着说:“嫁出去的姑娘当然要想着一点娘家,否则连根都没有,以后有的罪受。” 两人一唱一合,徐兰芝和陈家平的脸色都有些不好,夏奔在背后轻轻地戳了一下陈秧的腰眼,凑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本来还想直接怼回去的陈秧,经过夏奔提醒,到嘴边的话瞬间转了个弯:“二婶,小姑,清明上坟,你们这么喜气洋洋,也不怕祖宗们气得从坟里爬出来?”两人被她怼的愣了一下,不由得收起了笑容。 陈秧站直身体,正义凛然地接着说:“ 二婶,麻烦你以后说话点名道姓,不然别人听不明白不说,还以为你信口雌黄,像我这种听明白的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嘴里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都是心里不痛快。心里为啥不痛快?自己心里最有数。” 陈秧直接点名道姓的说了出来,王慧莲没见过陈秧这架势有些发愣,李素珍可见识过好几次了,她正要坐在地上撒泼,王小广冲了出来,对着陈秧露出恶狠狠的眼神:“你就见不得我家好,我不认你这个堂姐。” 还没等陈秧接话,夏奔直接从后头站出来,阴冷着脸对着王小广吐出一个字:“滚。”陈秧冷冷的接上:“奔奔,有人在我面前撒泼只管打,就像上次在仓库抓小偷那样打。” 好伙食比饲料添加剂还有效,夏奔明显比王小广高了大半个头,有弟弟撑腰的感觉真好,以后更要催促让他多吃一些饲料添加剂-------不,是好伙食。 仓库抓小偷的事全生产队都知道了,陈秧把刘强当成小偷抓住,和夏奔两人还把人家打了。李素珍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拉住王小广,生怕他吃了亏,狠狠的瞪了陈秧一眼:“走回家别和这两个烂心肠的人计较。” 王慧莲还要上前理论,被高奶奶拉住了,一头是大儿子家,一头是小儿子和闺女。又是清明节给亡夫上坟这一天。事情闹大了,生产队的人都会看笑话。 最后大家不欢而散,回各自家。 不一会儿,夏四珍就来串门,陈秧笑着问她:“莫非又有八卦新闻?” 夏四珍扶着圆鼓起来的肚子,掐着腰,神秘地一笑:“告诉你一件事,陈英的哥哥定了亲,是隔壁队有名的厉害姑娘,还有陈英也定了亲,是村里的小学老师。” “噗----”陈秧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模仿她的样子和语气:“茅山村人民广播电台,现在开始广播,夏四珍同志给大家汇报了几则好消息,清明时节,生产队某某某和某某某要喜结良缘……” “哈哈哈,你…好你的陈秧,你太坏了。”回过神的夏四珍,猛然发出一阵大笑,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指着陈秧笑的憋红了脸。 哪想着,头天还开着夏四珍的玩笑,到了星期一,陈秧正在田间和黄队长指挥社员们将肥料拉到田里。 大队的广播突然响起:“茅山村大队广播现在开始广播,请茅山大队六队的陈秧同志速到阳新中学。”广播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停顿了几秒钟,接着又重新想起传来刘青青的声音:“请陈秧同志尽快到阳新中学,你的弟弟夏奔在学校打架被开除,请速来!” 打架?什么鬼?陈秧坚信夏奔不会无缘无故打架。刘青青真的是太没下限,故意混淆混淆视听,在事情还没有弄明白的时候武断下结论。 陈家平听到广播匆匆找到陈秧,来不及喘口气:“奔奔是咋回事?你赶紧去看看。” “爸,你先别急,要相信夏奔。” 陈秧给黄队长打了声招呼,放下手中的铁锹,在水沟里面洗了洗手往镇上赶。 路过田间的时候,社员们都在边干活边议论夏奔。大队的广播就像给人打了一针兴奋剂,属王友芳说的最起劲,什么又是插班生,又是跟不上课,还在学校打架斗殴。找关系有啥用?靠的还是本事。 她故意在陈秧走近的时候,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嘴。 只是她有些失望,陈秧目不斜视,根本就没瞧她一眼,当着她的整理衣服和头发,四平八稳的走的老远。 推开阳新中学的铁栅栏门,老远看见夏奔站在教室外,陈秧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夏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陈秧朝着他上下看了一遍,眼睛看得到的地方没有伤势,她扬起嘴角:“谁打赢了?” 夏奔:…… 第73章 夏奔的神情顿时鲜活起来,他眨巴着眼睛:“我打赢了。” 陈秧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要戳他的额头,被躲闪过去,他歪着头说道:“校长找你呢?”罗校长找我?陈秧朝着夏奔皱起了眉头:“又不是我打架,找我干嘛?难道我能帮着别人说话?” 对夏奔而言,陈秧轻松的语气给了他莫大的底气,又杨起头问陈秧:“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和谁打架?”“问什么问,别人说你打架了,我当然要问别人,走吧去办公室。” “哎,我带你去。” 姐姐也太护短了,夏奔心里感到莫名的幸福,脚步轻快地带着她绕过两间教室,走过两间教室的时候,有学生纷纷扭头看向姐弟俩,接着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陈秧走过教室大门还能听到里面上课的老师大声喊着注意安静。 罗校长有单独的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皱着眉头低头看东西,办公室还坐着两个人。 班主任王老师,还有夏奔的同学李进,还有他的同桌许浩站在一边,许浩看见夏奔进来了,眼神一亮,随即又挤出一个苦笑。 两难兄难弟在一边站到一起,陈秧朝王老师笑了笑,又吵夏奔的,两个同学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不管什么事,先礼后兵比较稳妥。“罗校长,您好,你找我?” 罗校长抬起头,用手指掐了掐鼻梁骨胀痛的地方,做校长八年了,还没见过哪个插班生刚入校不到半年就和尖子生打上架了,他咳嗽了两声,严肃地说起来:“据王老师反映,夏奔同学入学以来,表现极差,经常扰乱课堂次序,影响班级学习进度,今天还带动同学一起欺负其他同学。所以,学校决定开…….” 罗校长的一番话,让陈秧太阳穴砰砰直跳,这都是扣的什么帽子?每一条都经不起推敲。 就在罗校长要说出最后的一句,学校决定开除夏奔同学的时候,陈秧抢在先头朗朗问道:“罗校长,不好意思,我必须要打断一下请你一定要听我讲完再做结论。” 她扭头瞧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夏奔,只见他的眼神里尽是倔强的光芒,旁边的许浩同学,脸上充满期待恳求的神色。 陈秧的神色更加傲然,下定决心似的对罗校长说道:“杀人还得讲究个证据,起码还得让杀人犯签字认罪,如果夏奔同学真的是您说的那样,我马上领他回家头都不带回的!” 他的话音刚落,王老师可坐不住了,不是典型的说他无事生非吗?“你是陈秧同志吧,当初李书记打招呼,我才收了你的弟弟,当时你也在场说好了。如果他有问题,我们是可以劝退的。哪怕你现在找到李书记,我还是这句话!” 王老师冷静地说出了对夏奔的不满。 虽然夏奔回家从没说过在学校的事,但是陈秧从心里就是相信他。她直接对着王老说:“你是王老师吧?刚才罗校长说了说了四点,一,表现极差,二,经常扰乱课堂次序,三,影响班级学习进度,四,欺负同学,是吧? “是的,句句真实!” “好,您是用什么标准来判断夏奔同学的行为,同时您又有什么事实依据?” 王老师执教多年,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学生家长,哪一个学生家长见到老师都不是点头认错,再不济也是先说自家的孩子不对。他不屑的朝陈秧看了一眼,“我知道夏奔同学为什么会这样了?家庭很重要。” 他避重就轻的话,陈秧听了反而笑了,声音清脆的回应他的话:“王老师你扯远了,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原生家庭的问题,而是事实依据。”她转向罗校长诚恳的说道:“校长,学生是属于家庭,同时也是属于学校和国家,如果说夏奔的问题扯上家庭,那学校和国家是不是也要担上责任?既然三方都有责任为什么让第四方承担?” 许浩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扯了一下夏奔的衣角,偷偷地在衣襟下头竖起大拇指。 罗校长的脸色有有一点点尴尬,桌子上的检讨和报告她也看过了,王老师确实没有写具体的依据,李静的检讨整体的意思。是夏奔不过殴打他。而夏奔一直倔强着不写检讨,所以罗校长单方面就认为错在夏奔。 “王老师,给她讲讲具体的。”罗校长沉着声开口,王老师冷着脸说了起来。 他通篇大论总结下来如下:由于夏奔是插班生,开学的第一天分配到后排和差生坐一起,他不但和差生打成一团还成了他们的头拉帮结派。课堂休息时间也不顾其他学生需要安静学习,在操场上大声吵闹奔跑嬉闹,严重的影响了学生的学习,今天早上,因为口角和班长李进打了起来。 陈秧边听他说看了瞧了一眼李进,目测到的地方并没有外伤,陈秧眉头舒展开了。 经过刘强的事,这小子打人知道不往脸上招呼。 “王老师,这里面是不是有些误会了?在我看来夏奔同学有优点,一,听从安排,二,团结同学,三,学习的同时还能坚持体育锻炼,四,口角,啥口角?嗯,这种可得严肃处理。” 先甩开前三条,最后一个问题就简单多了,要是真说不清,最多也是都有错嘛。陈秧不信了,难道阳新中学会把尖子生一起开除了。 她这么说,王老师可不服了,坏的竟然都被她说成好的,气得瞬间声音大了起来“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王老师,差生也是学生,学好了不就是优等生了?夏奔同学尽和差生玩,那说明他有同学缘,拉帮结派这就严重了,到底是拉帮结派还是被排挤,我希望多调查。” 罗校长反而带着深意的眼神看了陈秧一眼,这姑娘反映急速,思维敏捷的很。 陈秧的话音刚落,响起叮铃铃的下课铃声,罗校长给夏奔招了招手,让他去喊各科的老师进来。夏奔转身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喊了三位老师进来,数学物理其中还有一位体育老师。 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罗校长让几课老师讲讲夏奔在课堂表现,颜春山第一个开口,对下边是满满的夸赞,物理老师对夏奔的评价也是很满意,体育老师更别说了。 体育在阳新中学属于极度冷门,一个老师上了全校的体育课,蹲在地上做游戏和拔草种树也算上体育课,只有夏奔带着班上的部分同学每天坚持在操场上跑步,课间休息的时候他还带上一根绳子,搞起拔河比赛等,其他班级的很多学生都慢慢的喜欢上体育课。 听了几位老师的话,罗校长问王老师还有什么想法?在王老师印象中,夏奔很少在课堂上发言。 除了按时交作业,没有其他优点,只是也找不出夏奔其他把柄。 他喊过来李进,让他说打架的事,当李进说到因为他随口开了一句玩笑,夏奔骂他滚远点,两人争论起来,接着就打了起来。 夏奔一脚将他踹在地上死死地压住他,后来被其他同学拉开后,夏奔还要狠狠的威胁他。 “开玩笑?我和你很熟?我姐的玩笑是你开的?”站在一边的夏奔狠狠地盯着李进,握紧拳头。 李进怔了一下,立刻又清醒过来:“我也是听队里人说你姐作风不正。”“简直就是胡说。”夏奔的眼神就像喷了火一样。 所有人的眼神看向陈秧,她先是一怔,然后微微笑了笑问李进:“同学,你是听别人说的,那么就说明你没有亲眼看到,还有,给你说的那个,你不知道他是不是亲眼看到吧。那么,你再找夏奔开这种玩笑,是不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居心叵测,何况刚才他也说了和你不熟。”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队的有人就是这么说的。”李进被陈秧说的无话可说,硬着头皮讲了妇女间聊天说的话。 陈秧笑得更温和了,眼里的深意更显:“苍蝇不但会叮有缝的蛋,只是你忘记了,它们还会叮菜,还会叮肉…….没有什么苍蝇不叮的。”说完这一句,她收起笑容,重重地说:“所以,苍蝇人人喊打。” 许浩惊愕的看向陈秧,不光是他,颜老师还有其他几位老师心里震撼极了,窗外细细碎碎的传来声音“让我听听,”“我也要听别挤我!” 罗校长望向窗户外头,沉声说道:“都回教师室去!”随着一阵杂碎的脚步声,窗户外面的小脑袋全部都消失了。 他回过头向着陈秧还有几位老师又讲了一遍校规,接着对这件事做了一个与之前不同的决定:“今天这事到此为止,夏奔同学和李进同学各自写一份1000字的检讨交给我。” 夏奔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啪”地给罗校长敬了一个礼:“我一定深刻地写检讨书。” 罗校长挥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颜春山偷偷地问他的学生夏奔:“你姐姐定亲了吗?”夏奔惊讶片刻,突然面容严肃,故意说道:“严----老----师,对学生的姐姐有想法,违背师德。” 男未娶女未嫁,在他嘴里变成了有违师德,颜春山有点后悔成为这个学生的老师,连他的姐姐都不能肖想了,这个学生太犯刁以后还得对他严加管教。 因为陈秧的原故,坐在前排的学生们都对夏奔另眼相看,他姐姐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而陈秧本尊踏出阳新中学的大门,转脚就去了大队。 推开大队广播室的房门,刘青青正坐在桌前写字,“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刘青青站起来拦住陈秧。陈秧冷冷一笑,一把推开她:“滚开,我让你看看什么叫茅山人民广播电台。” 第74章 刘青青一时愣住了,趁她愣神的时机,陈秧将她推出门外,极快地关上门插上门栓。 转身坐在桌子旁,调整好话筒位置,拧转话筒的塑料开关,茅山大队的广播里传来陈秧标准的普通话。 六队的还在讨论夏奔被开除的事,社员们听到陈秧的声音满脸不可置信。 “陈秧怎么跑到大队广播了?” “不知道啊,她不是去了学校吗?” “都别做声,先听听,陈秧比刘青青念得好呢。” “我看,不像是念稿子呢。” “都别做声,我要听!”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茅山大队回荡。 “茅山大队的各位领导,各位社员,我是茅山大队六队的陈秧,非常抱歉因为我个人问题,需要耽搁大家几分钟时间。” “早上,大队的广播员刘青青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情况下,并且她本人没有了解整个事情的情况下播报夏奔同学在学校打架。对于这一点我极度不赞同,做为大队广播员,第一,不应该插手学校校务,第二,不应该在没有事实依据的情况下混淆视听。” “经过本人在学校了解全面的情况后,夏奔同学打架的原因是有同学造谣说我作风不正,学校已经对该学生做出检讨处理。在此,我个人也要严正申明,谣言只凭一张嘴,如果这种风气形成,今天我说你,明天你说我,茅山大队风气就会败坏,还怎么能团结起来为社会主义做贡献?” 李力正在办公室凝神听陈秧讲的出神,连陈英和刘青青进来都没注意到,陈英小声喊了一声书记,他才醒过神,“哦,什么事?” “刚才陈秧突然闯了进来,把我推了出去…….”刘青青被陈秧行为吓了一跳,赶忙拉着陈英说了一通,两人心急火燎地跑到书记办公室。 说完之后,陈英又添上一句,“书记,以后要是其他人都这样,大队的工作可不好做的。”她说完,刘青青和她都眼巴巴地看着李力。 李力用了一个让她俩坐下的手势,继续听起广播。随后,大队的会计还有干事,电工都跑到书记办公室,李力让他们都坐下,用眼神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大喇叭里回荡着陈秧的声音。 “没有规定不能和男知青来往,相反,知青们是我们广大社员中的一员,我们应该接受他们,让他们更好地融入农村,一起为农村建设贡献力量。茅山村是我们大家的,建设美好家园是我们共同的责任,包括下乡的每一位知青们,将来他们回了城,我希望等他们回忆这一段下乡的历史,它是美好的回忆!” 不光是李力听得出神,阳新中学的所有师生都听到陈秧的讲话,很多学生甚至在教师里鼓起了掌。罗校长走到教师办公室,满脸兴奋地对老师说:“多少年了,第一次听到这么精彩的广播。” 这个姑娘太聪明了,抓住广播员的错误,再用这一点引申到打架事件和学校处理结果。再说打架的原因之后上升到高点,先有学校处理结果在那放着,再说明自己观点,社员当然相信学校处理结果,结果自然是谣言不攻自破 最高明之处,一字没提谁造谣。 更绝的是,陈秧最后一句话说道:“我要求,大队广播员刘青青正视到自己的错误,向夏奔同学道歉!” 重点,她说的是大队广播员刘青青,而不是知青刘青青。 “夏奔,你姐姐太厉害了?”许浩满脸透着兴奋劲儿,陈秧在校长办公室处理打架的事他可是全程看在眼里,等他回到教室后,第一次体会到公众人物的耀眼光芒。 不仅仅是班级的学生,连其他班级的学生都拉着他,打探过程。 最著名的苍蝇论在学生中流传,李进垂头丧气地坐在教室里,你所有的学生都围绕着夏奔和许浩两人,夏奔绕过人群走过走到李进的课桌边坐下来。 啊?李进被他的行为搞得一脸茫然,夏奔大方地说道:“我们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公平较量,怎么样?” 夏奔知道,打架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自从他插班进来,班上的差生都像转了性一样听他的话,李进作为班长,心里早就窝着火没处发。 “男人之间的较量?”李进带着疑惑问他,夏奔仰起头,眼里发出炽热的光芒:“男人之间的较量都在阳光下,我们来一场公平的学习竞争,我要超越你。”面对夏奔坦然的挑战,李进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下作,他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来,击掌为盟!”夏奔伸出手,“啪!”李进抬起眼皮,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掌:“我不是那么好被超越的。”夏奔笑了笑,“明着告诉你了,到时候要记得恭喜我。” “行,一言为定。”两人相视而笑,许浩和其他同学纷纷鼓起掌。 ***** 陈秧一口气讲完自己要讲的话,利索关上话筒,打开广播室的门。走进李莉的办公室,十来双眼睛望向陈秧。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李力的正对面,“书记,如果要写检讨,我立马就写。但是刘青青必须要给夏奔同学道歉。” 被点了名的刘青青满脸通红,她极力解释自己的行为,“书记,我也是好心,因为当时学校的王老师来大队广播室,让我通知夏奔的家长去学校,我随口问了一句,王老师也说夏奔打架被开除……” 李力似笑非笑的看向刘青青,刘青青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张兰英站出来帮着刘青青求情,竟然还打起官腔:“这事嘛,其实也不怪刘青青,她估计想着事情很严重。加上陈秧也是一个生产队的,所以她心里也急了些。” 刘青青眼神充满感激地看向张兰英,又看了一眼陈英,那意思好像就在说,张主任都帮着说话了,当时王老师进来的时候,你也赞同我这么广播,你是不是也应该站出来说句话? 本想躲在后头不出声的陈英,被她的眼神盯的站不住,“这事我也有责任,学校的老师来大队的时候,我和张主任都知道这个事。我们慎重的商量了一下,认为还是不要掩盖真相,这也是为了夏奔好。人都会犯错的,有错就改就行了。” 本来陈秧抓住刘青青的错处是她没有经过判断,就把没有下结论的事公布于众。在张兰英嘴里变成了好心。在陈英的话语里,变成了另一个问题。 她们这是故意把人引向另一个方向避重就轻,做了一个法不责众的局。 等她们说完,李力没有忙着做结论,手里把玩着钢笔,饶有兴趣地问陈秧,“你怎么看?” 沉住气,陈秧在心里给自打气,昂首挺胸的站立着,先说出一番无赖之极的话:“你们是夏奔的什么人?他好与坏关你们什么事?一个个的好心得像菩萨一样,菩萨普度众生,来来来,你们每人一个月给夏奔出五块钱。” “怎么样?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吭声呢?” 她带着戏谑的神情追问后,见他们三人。又是愤怒又是无语。她的表情变得傲然:“刚才在广播里我也说了,夏登没有被学校开除,他好好的呢。你们三个怎么能做出如此不负责任的结论?所以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求张主任,陈英,刘青青三人给夏奔同学道歉。” 听了他的一番话,三人犹如五雷轰顶,张兰英颤抖着嘴唇,嘴里连连说太过分了。“过分?你们给整个大队通知夏奔被开除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过分?陈秧根本不容她狡辩,每一句话都说的她哑口无言。 “怎么不说你自己的错?不经过大队的同意上传广播室广播。”刘青青回过神,不服地说了一句。 “我私自广播是另一个问题,自然会给大队一个交代。有因才有果,什么叫因果关系?你的书都读到肚子里去了?” “书记,你看看她,太嚣张了!”在其他方面说不过陈秧和张兰英,只能抓住陈秧的态度问题。 陈秧懒得理他,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后面的事情就看书记怎么处理。 李力做了几年的大队书记,听几句就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像明镜似的。他故意没有第一时间阻止陈秧,就是想看看她做事的能力和魄力。 陈秧果然聪明,提都不提处理造谣人的问题,反而从另一个方面让造谣的人道歉。 好一个有因才有果!这是告诉他:夏奔打架是因为有人造她的谣。 这种处理事情的方法真是熟练老辣,李力瞬间做出某个决定后,又对着众人宣布处理结果:“陈秧同志私自动用大队广播,需要做出深刻检讨,陈秧你有意见吗?” “没意见,明天就交检讨。” “张兰英同志,陈英同志,还有刘青青同志,你们三人不辨是非,以谣传谣,造成不良影响,一人一份检讨并同时向夏奔同学道歉,有意见吗?” 书记先问了陈秧,陈秧态度良好,后面的处理方式如果三人有意义,还有可能被陈秧扣态度问题的帽子,张兰英等三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声音小的似蚊子:“没意见。” 李力挥挥手,留下刘青青,陈英和陈秧,让其他人退了出去。 第75章 陈秧也不知道书记葫芦里卖的什么瓜,静静的坐在一边,抬起乌黑的眼珠等着书记发话。 刘青青和陈英两人有些紧张,以为李力将两人自己留下,还有更严厉的事情。 刘青青低垂着脑袋,陈英刚刚坐上宣传委员的位置,心里更加紧张,生怕李力因为这个事换人,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搅动着衣角。 看着这三人的表现,高低立马分了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李力缓缓地开口:“让你们三人留下来是关于大队节目汇演的事,今年的汇演在县委礼堂,原则上每个大队出一个节目。你们都是年轻人,这些事这个事就交给你们了,陈英主要负责。” 原来不是教育批评,陈英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让她负责节目汇演,说明书记还是很重视自己,她松开拽紧衣角的手,连忙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等她们走后,李力收拾好桌子上的物品,抬脚就去了公社。 盘书记见他兴致勃勃地进了门,嘴里还哼着小曲,完全就是当年那个小兵的样子,不由地笑出声:“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李力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搪瓷缸子,不客气的捏了几撮茶叶放进去,从热水瓶里面。灌满开水到搪瓷缸子里。 “你还真不客气啊,那是我的好茶叶,上次还是周首长给的。” “嘿嘿,我就是来蹭你的茶叶的。”李力吹了一下茶叶沫,喝了一口烫嘴的茶水,半坐在盘书记的办公桌上:“老盘,我找到了一个好苗子。”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之前你不是说女的不合适嘛?” 李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悠悠地说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要是最后一关她通过了,大队书记的位置就是她。” “敢情你们大队还能出个穆桂英呢?” 李力笑了起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琢磨一番:“我总觉得穆桂英的弟弟很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行了吧你,别神神叨叨的,年底我就要去县里主持工作了,将来你坐在我的办公室,可别把我的东西让你儿子玩坏了。” “哈哈哈哈,我正想着,你的办公室大方便带儿子。” 盘书记:……… ***** 不是一路人,没有必要装亲热。 工作是工作,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陈秧没有和陈英一块回村,自己去了供销社买了两个灯泡和三个灯管。 回家的时候,社员们都还没有下工,晨阳走在地头。画风和早上完全不一样,大部分社员纷纷给陈秧热情地打招呼:“陈秧,你忙完了啊。” “嗯,刚忙完呢。”怎样一一的笑着回答,等他走远了。就有人说:“瞧瞧人家陈秧,那气势真不是盖的。”李素珍在人群人里说了一嘴:“我也是平时都教着她呢?” 她一说话其他人窃笑着不接她的话,在农村谁家和谁家是咋回事,大伙心里都清楚,这会你侄女有了本事了,就往自己脸上贴金,“真是不知道丑字咋写。” 回到家,在徐兰芝的催促下,陈秧又给她简单地说了一遍,又是安慰。接着陈家平下工回来,又重复了一遍。弄得陈秧没啥心思做吃的,自个腻歪在小书房的矮踏上喝花茶发呆,她总觉得今天的事有点蹊跷,书记为啥有点像看戏呢? 正想得出神,“姐,在看书呢?”随着夏奔朗朗的一句,人也进来了。陈秧手肘撑在矮榻茶几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明明她在发呆,他还故意说在看书,没话找话。 “姐,花茶凉了,我去帮你换一杯。” “你打架很累吧,好好歇着。” 都能打上架了,要是太放纵他的性子,还不知道将来要怎么样。这次是运气好,遇到刘青青心太急,要是遇到一个老谋深算的,打落牙还得往肚子里面吞。 “我不累。”夏奔拿起陈秧的杯子去了灶间,给她重新倒上热水递给她,陈秧别过头,不接她递过来的杯子。“不接,那我喂你喝?”夏奔真的坐到她身边,将杯子递到她嘴边。 陈秧向他翻了一个白眼,就是不张嘴,夏奔脸上突然并发出喜悦:“我知道了,你是要我吹吹。”他偷偷的瞧了一眼晨阳,对着杯子吹了几口气。要重新递给他:“姐,你就喝了这杯茶吧,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打架的时候…….” “什么?你还要打架?”没等他说完,陈秧扭转头,柳眉倒竖。还没见过陈秧这样子的夏奔,扑哧一声笑了:“口误,我是说以后考虑事情要周全。” 上完课后,他一直在想陈秧广播的内容,还有她处理事情的方法他也一一地过滤了一遍。细细的分析之后,才发现陈秧处理的简直就是滴水不漏。 就在他的手有些酸麻的时候,陈秧淡淡地来了一句:““我的检讨,晚上你帮着写一下。” “好哇。”夏奔的神情似乎在说写检讨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他又将他给往前送了一点,眼神似小鹿般,陈秧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花茶,夏奔松了一口气。 “我休息一会,一会那两人估计要过来。”陈秧微闭着眼,养起了神。 广播之在全大队都传开了,高飞和吴见还是事情的男主角,怎么可能不来? 结果她猜对一半,因为吴见没有来。高飞自个倒了一杯茶,和陈秧一起坐在矮踏上,说起来吴见,他又是一顿气:“他在做刘青青的思想工作呢。” 说了开头,在陈秧的示意下,他又接着说了开来。 刘青青回到知青点,把同屋的周云香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任谁敲门都不开,今天大队发生的事情,知青们都知道了。 他们也知道刘青青心高气傲,又怕她想不开。所以大伙轮流劝着她,高飞趴在窗外,也劝了他两句。 结果,刘青青一股脑把气发在高飞身上,把高飞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后来他想了想才知道事情的导火索也是因为他。之前刘青青试探着说喜欢他,被他拒绝了。他又没事往陈秧家跑,后来就出了陈秧和男知青之间关系暧昧,作风不正的事。 自己想不开还怪上别人了,正当高飞。转身要走的时候,刘青青打开房门指着高飞对吴见说,他不是茅山大队的知青了,为什么还让他住在这里。高飞病退申请批准后一直住在知青点,知青们都知道,但是谁也不提这个事。 高飞正要和刘青青理论,吴见让他先去陈秧家里避避风头,等他做好刘青青的工作再来喊他回来。 “我只好跑来了,不会影响你吧?”高飞用指了指外面,意思是今天的广播的事。“影响我什么?该说的广播都说了。” “那就好。”高飞抹了一把额头上莫须有的汗,灌了一几大口茶水,“好,那我就在你家安心等吴见来叫我。” 陈秧手指沾着茶在小茶几上打圈圈,歪着头笑了起来:“你去知青点把东西收拾一下。” “收拾东西?你、你让我回城?” 高飞惊得跳了起来,好不容易省城的卤菜生意打开了销路,这会儿赶他回省城,岂不是前功尽弃。 “谁说让你回省城?收拾收拾东西暂时住我家,有的吃,有的住,还生怕亏待你了。有我这么好的老板嘛。” 啊------原来是这样!陈老板你真好。高飞瞬间喜笑颜开,急忙站了起来冲出门,准备回知青点收拾东西。身后又传来陈秧的声音:“一个月交五块钱的伙食费。” “没问题。”高飞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五块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现在可是一个月能有五十块工资的人,何况在陈秧家里住比知青点住舒服多了,吃得好睡觉的好,还不用和别人挤一个屋子。 还能时刻与老板面对面沟通工作。 他回到知青点,周云香坐在院子里削土豆,见到他见到高飞冲了进来,急忙站起身拉住他:“你怎么又回来了?那位还没劝好呢,说要去大队找你赖在知青点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还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高飞朝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自己跑到窗户边上,伸出头紧贴着窗户,双手在嘴做喇叭状:“屋里有人吗?我进来了啊。” 屋里传来刘青青冷冷的声音:“门没关,自己没手啊?” 吴见推开门走出来,压低声音,“不是说了吗,等我叫你。”高飞裂开嘴,嘻嘻的笑着,从门的一侧溜了进去,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宣布:“我是回来收拾东西滚蛋的。” 随后进门的周云香好奇地问:“你准备回家?”高飞家在省城,周云香以为他要回省城。 吴见和刘青青也是一脸惊愕,本来刘青青有些松口了,哪知道这货又回来刺激人。吴见拉住高飞的胳膊,“你别火上添油了,大家都是一起下乡的,咋能做男人的让着一点女孩子。” “我让我让,我这就走了啊,再见啊不用送了。” 好男不和女斗,东西不多,也就是日常用品,床啊锅碗瓢盆都是大队的。 收拾起来也快,高飞用旧床单包上日用品,麻利地捆好床褥和衣物。以为他要回城,吴见有些不忍心拦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以后有时间我去省城看你,你也可以常回来看我们。” “你可别去省城看我了,想看我就去陈秧家,我就住在陈秧家,拜拜咧!”趁着吴见愣神的时候,高飞撒起腿就跑了。 终于明白了,高飞是要住----陈秧家。 吴见一阵苦笑,周云香看向刘青青,她哼了一声:“真是烂泥扶不墙。” 跟着陈秧有什么用处?做一辈子农民?陈秧是要毁了高飞。算了,随他去,好心被他当成驴肝肺,以后有得他后悔。 第76章 当晚,高飞在夏奔屋里将就挤了一晚上。 天还没亮,夏奔蹑手蹑脚的起了床。洗漱一番,略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拿起扫帚扫起前后院。 高飞起床后,夏奔已经在小书房读起了英语。“他在学英语?”高飞惊讶的问陈秧,陈秧一脸不以为然,不客气的将一盆水递给他:“去把咱家院子里洒上水。” 为了节省成本,院子除了中间铺了两条红砖延伸到正屋,两边的小菜地用石头隔开,以免小菜地的泥土被带到院子里,整个院子都是泥土。冬天天气寒冷倒还没什么事,清明之后温度天气越来越暖,太阳晒的院子的泥土过于干燥,容易扬起灰尘,所以天晴的时候隔两天就要洒一次水。 初夏的农家小院,清晨,站在院里,微凉中带着惬意。 葡萄苗已经爬了藤,院墙上丝瓜开了开出淡黄的花,靠院墙左右两边的菜地,各种瓜果蔬菜,有的已经是青绿。有的搭上架子爬绿藤,青红小辣椒倒挂在菜地里,红扁豆白扁豆交相辉映的倒挂着在墙头。 五块钱一个月简直太值了,高飞洒完水,徐兰芝喊他吃早饭。 辣豆腐乳一碟,酸笋炒腌菜一碗,锅巴稀饭。 刚炕出来的玉米饼,纯正的玉米粉和地里刚摘出来的萝卜叶,调好后在大锅里面大火蒸出来的玉米饼。 “婶子,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哇。”早餐通常是徐兰芝在做,自从分家之后,徐兰芝的手艺也越来越好,尽量变着花样做早餐。 她笑了笑给高飞拿了一个饼子,天气软,玉米粉发酵也快。刚出锅的蓬松的松的玉米饼,还有一种老酵头发酵的特殊香味。高飞咬上了一大口,入口的颗粒感,有点淡淡的甜,浓浓的玉米香,让他百口直接吃完了一个。 陈家平吃完就去上工,徐兰芝事先已经给夏奔装好了饭,酸笋炒腌菜,又给他煎了两个鸡蛋放在饭盒里,陈秧给他拿了四个青菜玉米饼。 陈秧和夏奔一起出了门,陈秧区大队交了检讨,夏奔则是去接受道歉。 于是全大队都知道夏奔陈秧凭着一己之力,让大队的三个人给他道歉。至于高飞住在陈秧家的事,也很快被生产队的人知道了,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谁也不敢说什么。还有很多人是支持陈秧的,王友芳七转八转地扯到高飞住在陈秧家的事,看出她的意图的人就说了一句让她哑口无言,“要是人家陈秧真的作风不正,那也得偷偷摸摸的吧。” 王友芳回了家又给陈英絮叨起陈秧的事,陈英的心思一门心思都在汇演节目上,对她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经过上次的失败,陈英觉得要换一种方式。 书记说让自己负责,主要负责此次汇演,那么参加的人也是她也有权利选择。 从大队回到家的陈秧和高飞一起整理隔壁的房间,正方形的天井两边的门廊边有四个房间,正门门廊两个房间,一个灶间,一个杂物间堆放粮食和工具,陈秧这一边除了她的房间,还有一个小书房。陈秧的对面,和夏奔的房间隔着一个天井,也是两个房间。 往后院的方向就是正屋,一间大大的堂屋通向后院。两边又有三个房,大房间徐兰芝和陈家平两口子住,另一侧的大间隔成了两个小房间。 “你家的房子真大。”高飞一边在地上搁起砖头,收拾自己的房间。开始感叹陈秧家的房子的面积,觉得陈秧眼光可真好。 陈秧找了一个木箱子给他,又从杂物间里脱出了一块木板。两人拼拼接接的拼凑成一张床。垫上被褥之后,徐兰芝拿出一块鸳鸯戏水枕布送给高飞。 不一会儿,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就收拾好了,瞧着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的房间。高飞心里暖洋洋的。 周末要去省城卖两天卤菜,趁着吃中饭前,两人一起去赶了一趟鱼,周末要去省城卖两天卤菜。陈秧让高飞自个将鱼分类放进不同的水缸里,她转脚就去了后山脚下,摘了大半篮子槐花回来,又在院子里摘了一些紫藤花。 离了水的鱼虾,重新又放回水里,它们在水缸里泛起了大大小小的水花。 陈秧洗完洗干净紫藤花,把花瓣摘下来,放在脸盆里,加上白糖放到一边。 又从缸里舀了一葫芦瓢面粉,加了老面酵头,揉起了面团。 徐兰芝把槐花捣成泥,滤出汁水花枝,把白棉布。放进汁水里。又撒上了一些盐,她要给闺女做夏天的衣裳,白色的棉布很快就被染成了淡黄色。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吴见来了。 “忙什么呢?” “什么风把你吹来啦?你现在请我回去,我都不会回去了。”高飞正要挑起起桶在后院里井里提水灌进水缸。 吴见跟着他,帮他提着水。“本来是想叫你回去的。但是我看到你在陈秧家过得这么滋润。我都想住过来。” “你没门。” 陈秧从灶间走出来,干净利落的回绝了他。知青住在农家,以前有惯例。70年代后知青没有住到农家的,因为农民接受知青处,那总得有个理由,谁想家里平白无故的做一个陌生人,搞得不好而左右不是人。 “我就是说说嘛,没别的意思。”吴见笑了笑,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刘青青好像也没啥事了,来的时候,她还和陈英一起商量节目的事。 “陈秧,你怎么不去知青点和她们一起参加中秋节目汇演呢?” “节目的事是陈英管。”陈秧随口答了一句,当时大队书记可是喊三人一起的,那意思明显就是让三个都参加。听吴见的意思好像陈英和刘青青打成一团,故意要撇开自己。 经过之前的事,吴见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参与为好,便不再说了。陈秧也不再问这个事,去了菜地里摘了小半把嫩白菜,回到灶间,板凳白菜剁得碎碎的。调上一点点猪油,撒上盐。先让它腌制着。 之前陈秧做过的菜,徐兰芝基本上都会做。今天陈秧用紫藤花烙饼子,是一道新样菜,徐兰芝只能给她打打下手,帮着揉发酵好的面团,面团在脸盆里变得光洁。 陈秧拿出小擀面杖,拳头大小的面团,右手压开面团拿起擀面杖顺着一个方向,很快一张又薄又光的面皮就赶了出来 徐兰芝按照陈秧的指点刷了点油,又刷上了厚厚一蜂蜜,递给陈秧。 只见她麻利好将腌制好的紫藤花馅均匀的铺在面皮上。 双手在面皮上打出结,包上小面团,用擀面杖再一次改成圆形。 等夏奔和陈家平回家的时候,陈秧已经做好了。紫藤花蜂蜜饼子,灶间的小方桌上放着一小簸箕。里面放着软软的紫藤花蜂蜜饼子,散发着甜香,旁边的粗陶罐子里,煨的是一罐刺猬肉青菜阴米粥。 养了几个月的刺猬,陈秧也不敢动手,这事只有高飞干。 薄薄的紫藤花饼,里头蓬松软绵,外头脆香,吴见闻到香味就不想走,陈家也不缺他这一口吃的,他拿起一张饼子咬上一大口,花香蜂蜜香在舌间溢了出来,饼子里头的紫荆花线顺着饼皮流了出来。 他赶忙用嘴接住,“嘎嗤”又吃上一口,“在省城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吴见家的条件还不错,从小也吃过各种老字号的糕点。 “越来越会说话了哎,不过,省城的糕点咋就没陈秧做的好吃呢?”高飞眨巴着嘴,嘴里的蜂蜜花香久久不散。“那是因为食材的原因。”陈秧淡淡地说了起,没认为他们是在拍马屁。 并不是说老字号的糕点饼子不好,老字号的存在必定有它的原因,而自家做的糕点和饼子,关键在于食材新鲜,清晨从地里掐着带着露珠的嫩白菜,喝放到下午或者第二天的白菜有区别吗? 区别大着呢,嘴刁的人一下子都能吃出来。陈秧继续说道:“就拿今天的紫藤花儿来说,这花儿只有初夏的时候,它的花香最是浓郁。我摘的时候还有蜜蜂在花朵上嗡嗡的采蜜,很多花还带着初夏的露水露水,新鲜的不能再新鲜。 她咬了一口甜香的紫藤花饼,露出里头的花馅:“这里面可是刷了蜂蜜的,老字号会舍得刷这么厚的一层蜂蜜,包裹紫藤花? 哦,忘了告知住他们,去年的冬蜜是百花蜜,不仅有百花,还有药材的香气儿。 夏奔咬上一口花饼,喝一口粥,眼底都是笑意。“难怪颜老师好几次试探我,想来我家吃饭。被我严词拒绝了。” 他带到学校里面的菜,每天都是不同的花样,荤素搭配不说,时常都有金黄的荷包蛋,颜春山中午的时候也会去教室转一圈,自从尝了一次后,他就惦记上夏奔家的饭菜了。 陈秧笑了起来:“为啥严词拒绝?” “额~因为他饭量大。”夏奔临时瞎编了一个理由,反正就是不能让颜老师来,谁让他之前问陈秧定了亲没有?他比姐姐大六岁还没成亲,姐姐当然不能嫁给大六岁的老男人。 颜春山在办公室里莫名其妙的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以最优异的成绩县一中毕业。在家务农等了好几年,才等到阳新中学的临时编制,家里的哥嫂娃儿都快上小学了。老母亲一直张罗着给他要相亲,他一直没有同意,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他更希望能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妻子。 “估计又是那小子在背后诽谤我。”颜春山和夏奔两人亦师亦友,他给夏奔补习各科。还教音乐教书法。夏奔教他英语,夏奔多次暗错戳戳地提醒他不要打姐姐的主意,他自个觉得。他还是能配上陈秧的,哪里会想到夏奔背后诽谤他是老男人。 第77章 日子就那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李力受到了县里的嘉奖,因为茅山村六队沼气成功。 利用沼气池的原理,除了让生产队肥料不愁之外,还让茅山村六队提前通上了电。家家户户都买上了灯泡,陈秧在书房和堂屋里安上了日光灯管。 从此,六队的社员家中,煤油灯处于半退休状态。 没做沼气池之前,村里拉了电线,偶尔通了电那灯泡还经常忽闪的时明时暗,吓得人索性用煤油灯。 沼气池发电相对比较稳定,虽然偶尔也会停电,但是比先前长期没电强得太多了。生产队全正式通电的那一天,像过了年一样,开了一个小型的欢庆会,主角是陈英和刘青青。 可别说,陈英学习能力很快,而刘青青也是实打实的多才多艺,朗诵,唱歌,红色,舞蹈也跳得有模有眼,在她的带动下陈秧也成为生产队的焦点。 陈英更注重与刘青青的关系了,这也是有原因的,刘青青和她没有太大的竞争关系,她知道刘青青迟早会回城。 明里暗里,陈秧被她们排除在外,她俩筹备中秋节目汇演自然没有陈秧的份。 而陈秧就像没事人一样,每天照样忙着忙进,卖卤菜,赶鱼虾甲鱼及水产,下籇子捉泥鳅鳝鱼。好在卤货和香辣熏鱼,徐兰芝已经完全上手了,高飞住在陈秧家里也学会了精髓,当然,最重要的秘诀,陈秧暂时不会告诉他的。 省城的卤菜生意,陈秧算了一下,能稳定五百多元的营业额,除去成本,人工费用和其他杂费,再减去高飞的百分之三十的分成,陈秧每个月能进账三百元左右,人工费用包括徐兰芝每月二十元钱的工资。 为了提高营业额,陈秧又增加了新品种,卤泥鳅鳝鱼小龙虾。 泥鳅,鳝鱼,小龙虾,活的拿出去卖,基本上卖不上价,季节性还特别强,入了冬鳝鱼就不会肥美,泥鳅也变得又瘦又柴,小龙虾到了冬天进了洞也不好钓。 五月的下午,落日余晖映照在池塘边的柳树上,杂草丛生的池塘。三个人蹲在池塘边,两米来长的竹竿伸进水里,高飞一米长的木棍,棍头用白棉线缠了了几圈,连线的另一端,系着一小块肥肉。 “有了有了。”水里的那块肥肉附近水波荡漾,高飞握着木棍的手明显的感到沉重许多,他用力提出水里的肥肉,“哇,好多小龙虾啊。”陈秧朝他那头望过去,五六只暗红色的小龙虾。抓着那块肥肉不放。 高飞第一次钓小龙虾,激动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在夏奔的提醒下他才。一用手将小龙虾一只一只的拉下来扔进桶里。然后他又将棉线把肥肉残的紧紧的:“肥肉可不能浪费了,没想到这样还能钓虾。” “那别浪费,虾吃剩下的,你吃。”陈秧笑了起来抽出手里的竹竿,她也钓了好几只小龙虾。野生的小龙虾钳子有力量,陈秧废了一番功夫,才将它们拉了下来。 没有重金属污染,小龙虾没有人类这个的天敌,野蛮生长的自由自在。后世的小龙虾进化过,一块肥肉是绝对掉不出来的。 陈秧把手中的竹竿递给夏奔,他两手持着竹竿,轮流的扯线拿收获小龙虾。 陈秧拿出夏奔的私房货,小铁锤。小心翼翼的地将水池边的土壤敲松,用手扒开蓬松的泥土,白白嫩嫩的折耳根从泥土里面带了出来。 田埂上的折耳根新叶柔嫩可爱。其实折耳根,这东西吃这东西也挺有讲究的。 开春之前的折耳根就好比清明前的茶叶一样。泥土里那一段白白胖胖的嫩茎,用麻辣糖醋调料,再加一点莴笋,切成丝拌在一起,放上红辣椒丝。最后再撒上小葱,那味道光闻一下就垂涎三尺。 春雷之后的折耳根少了那么些味道,不过喜欢的终归一直会喜欢。 野生的折耳根是夏天顶级的美味,嫩的凉拌老根炖汤,夜幕降临的时候,收获了满满的四大桶,徐兰芝在家里已经将第二天要去省城卖的老品种卤货已经做好了。 几个人加上陈家平,全部都帮着筛选虾,七钱以上的大虾和七钱以下的分开,接着就开始洗刷,小虾全部加了虾尾巴放在抽了,虾线放在一边。留着自家烧虾球吃。 大虾特别适合卤虾,卤过的虾需要在卤汁里面放一晚上,抽了虾线的虾肉全部都是死的,没有一点弹性,所以,抽了虾线的卤虾是没有灵魂的,洗刷干净就行 卤虾的配方是陈秧亲自调出来的,除了省城买的卤料,还有山上挖的香料,就拿茴香来说,按照季节挖出来的茴香,香味会更突出。 “大火,一定要大火。”特别叮嘱高飞之后,陈秧拿上半截带皮的肥腊肉,在锅底三分之一处刷了三圈,这时候锅里的温度上来了,淋上菜籽油,将菜籽油烧了一遍又盛出来,放进猪油又刷了一遍,再放进菜籽油。 菜籽油有生味,反复两遍才能去掉它的味道,平时炒菜倒没什么,做卤菜陈秧每一个细节都会注意到。 带着厚厚盔甲的大龙虾,在锅里泛着油亮的光泽,徐兰芝和陈秧一人拿一只锅铲反复翻炒,小龙虾从青色变成了红色,陈秧先放了一部分香料和姜片大蒜头,继续翻炒。 第一部 分香料的香味爆出来之后,陈秧又放进其他的香料,速度的速度极快的,在锅边淋入围了一圈淋入酱油,白糖干辣椒,加盐,淋进清水之后才加上麻椒。 根据省城大部分人的口味,还有时代的特点,怎样把自家的卤菜口味定位成咸与辣并存,麻味其后,一定要辣味先声夺人,然后是咸味收尾。 随着锅里大锅里沸腾的小气泡,陈秧才。虾和汤汁卤汁转移到出陶罐子里,放进炉子上让它们慢慢地进味。 高飞松了一口气,不等陈秧吩咐就将火压小了,“继续大火啊。”洗完锅,陈秧淋上油,速度极快的葱白,炒出香味之后,把葱白用筷子夹了出来,放进切了碎粒小碎米状的蒜末,和姜。 接着放进辣椒碎和少量麻椒,才将虾尾巴扔进锅里,锅里冒起了烟,油炸的呲呲响。“高飞,你来翻炒虾球,让我烧火。”陈秧拽起有些发酸的胳膊,高飞站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锅铲,不停的翻炒。 虾球好不好吃在于最前面的步骤,大火不停的翻炒,直到将虾球和各种料完全融合在一起。用热度将虾球里面的腥水逼出来,陈秧拿起调好的料汁递给高飞,高飞扑了一下倒了进去。 锅里冒起了一阵浓烟,继续翻炒收汁,起锅的时候点上醋点醋撒葱,大功告成。 徐兰芝已经揉好面,切好面条,很快就下好了清汤面。 一盘卤虾,一份爆炒虾球,如银丝般的面条里缀着碧绿的小白菜,陈秧在一边调莴笋酸辣折耳根,调好后特意撒上香菜。 没人动筷子,全家人极有默契的望向陈秧。 你们不敢吃?那就先看着吧。陈秧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卤虾,轻轻一掰抽出虾尾肉,细细的剥掉外壳。蘸上碗底红亮的卤汁,将整个虾尾放进嘴里,“好吃啊,虾肉太肥美了!” 终于有人下手了,夏奔伸手拿起一只卤虾,白红相间的虾肉,在指尖微颤,他学着陈秧站上卤汁,塞进嘴里,先是一种香辣后油的前味,虾肉和虾黄的结合是一种绵软与Q弹的二重奏,夏奔生生地忍住了要吮食的冲动。 高飞和陈家平夹上虾球,碎米般的蒜蓉末沁沾满了。调料沾上虾肉,蒜的辛辣完全闻不到,香辣中,藏着虾肉自带的丝丝甜。 没有人能逃脱小龙虾的坑,陈秧脸上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指着酸辣莴笋折耳根轻松地说:“高飞,夏奔,你俩尝尝我做的新菜,又酸又辣,很------开-------胃。” 很开胃,嗯,没说瞎话,只是后面的话忘记说了,开哪个胃?也有可能是要吐的胃…… 熟悉的表情让夏奔莫名的心惊肉跳,虽然陈秧做的菜几乎没有翻车,但是她今天让人特意尝折耳根,让夏奔不得不防。 本想着让高飞先动筷子,陈秧的眼神先看一下,盯着夏奔。他没有办法,只好在她的眼皮之下强制镇定的夹上香-辣折耳根放进嘴里。 啊啊!!这、这不是一般人吃的!!!夏奔很想原地去世,全身血脉通涨。他用一种奇异的表情地看向陈秧------她竟然面带温柔的笑容看向自己,眼神就像流光一样。 “啊,真好吃,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夏奔屏住呼吸,强行吞下嘴里的折耳根,露出纯真的笑容,“飞哥,你也尝尝,味道保管让你铭刻于心。” 他神态自如地又夹上一筷子,还没等他放进嘴里,高飞已经将折耳根放进了嘴里,瞬息之间,他瞪大了眼睛,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向夏奔。 夏奔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又放下了筷子。“啊啊---喔!”高飞一股浓烈的腥味,让高飞实在难以下咽,他有一种想飞升的感觉,捏起鼻子直接冲出门外,呸呸,吐出嘴里的折耳根,干呕起来。 徐兰芝和陈佳平面面相觑,怎么回事?陈家平好奇地夹了一根折耳根放进嘴里,只觉得又鲜又爽口。 在天井里漱口无数次的高飞回到屋里,摸了摸嘴唇边的水珠:“这东西能吃嘛,就像泥巴拌生鱼块加上柴油。” 当然能吃,陈家平就吃得好好的,他还一筷子接一筷子吃了起来,陈秧窃笑着指了指陈家平。“明天我还要拿到省城卖呢。” “可不能啊,人家会要骂我们的。” “带上香菜就行了,喜欢的人会喜欢的要死的,不喜欢的人会原地升仙。” “为啥要带上香菜?” “嘿嘿,基因决定能吃香菜的人喜欢折耳根,这类人有OR6A2基因,你没有。” ………好吧,老板,你说的都是对的。 第78章 天还没亮,陈秧在灶间忙起来,香菜根已洗好晾干,她只需要在盆子里晒上少许清水,让香菜根沾上面粉,放进油炸一遍,再复炸一遍就可以出锅撒椒盐。 天井里的走廊挂上了灯泡,再也不用摸黑洗漱。 吃过早饭,陈秧和高飞两人带着满满的三轮车食物上了路,时间还早,高飞骑着三轮车边和陈秧聊起了天。 “今天带你认识一下国营饭店的经理。” 他在钢铁厂附近混得熟了,国营饭店的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嫂,高飞会来事,不但和汪经理混熟了,里面的服务员他都熟。 陈秧嗯了一声,脑子的思绪飞得老远。 能在钢铁厂附近买个房子最好,二十平方足够,要是租的话,国营饭店的位置最好,“高飞,你说咱们在国营饭店里租个十来平方,另开一个窗口,挂上咱们的牌子,你觉得能行吗?” “可以试试,等卖完货我去找汪经理探探口风。” 据陈秧所知,国营饭店主要经营早点类,馒头花卷包子油条油饼子,还有豆浆等,炒菜不是主体,不是自负盈亏,所以他们的面点做得不计成本,经常排队。 “到了。”高飞拉住车刹,三轮车停到老地方。陈秧从车上跳下来,拿出干净的碗夹出一碗虾球和折耳根做品尝品,高飞熟练地叫卖起来:“秧记卤甲鱼,卤鲫鱼,香辣熏鱼--------今天还有新品种卤大虾咧~” 其实,还没等他叫卖的时候,就有老顾客走过来了,听到他喊新品种,就问了起来:“啥样的卤大虾?”陈秧揭开脸盆上的白棉布,让对方瞧了一眼,又用筷子夹起一个虾球递给他:“大叔,虾子卤大虾季节短,就这个时节吃的肥美,又有营养又下酒还下饭。” 穿着蓝布工作服的中年大叔也是老顾客,虾球在他的嘴里滚了一个圈,“嗯,有味的很。咋卖的?” “还是老价格,一块八一斤,新品种也卖这个价算了。” “行,那你看着给我称上一盘。”大叔咂咂嘴后,才将嘴里的虾球壳吐了出来。 味道真是绝了。 陈秧笑着问他:“大叔,您在自己吃还是有客呢?”这个年代不是后世,典型的人情年代,不管是农村还是城里,人闲下来都喜欢没事走个亲戚串串门。 “中午家里有客,这不才出来卖些现成的菜。” “我家这我家的虾子大一盘没几个,您还是多买一些,让客人吃个尽兴。三斤差不多,要是你还有想买其他小菜,今天正好也有刚上市的凉拌折耳根和椒盐香菜根,都是下酒的菜。” 不等大叔回答,陈秧接着说起来,吊足了对方的胃口:“后面这两样菜,要是喜欢的人呐?吃了后会经常惦记,味道特别还不贵,五角钱一份当个凉菜。” 据陈秧观察这个大叔口味重,是可以接受折耳根和香菜。她不惜余力的推折耳根和香菜的目的,是为了增加主打卤菜的吸引力和顾客的粘性。 “您尝尝!”陈秧夹起两样递给大叔,起先大叔有些犹豫,因为他并没有想买素菜,心里觉得花钱买素菜不值当。但是陈秧的话要吊起他的胃口,他捏起一根折耳根放进嘴里,又香又辣,还带一丝醋酸,臭味还有一丝丝甜,搅起来又脆又爽口。 “那个也让我尝尝。”嘴里的折耳根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带着满怀期待的眼神指着炸香菜根说,陈秧用筷子夹起一簇椒盐香菜根递给他。 大叔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一下才放进嘴里,椒盐香菜根和折耳根的口感完全不一样,酥香酥脆带着椒盐的香味,里头又带着植物特有的香味。 “你家做的东西真不错,三样都来一份,再来一分卤鲫鱼。” “好咧!” 第一单就卖了八块钱,高飞给陈秧竖起大拇指,省城的生意大部分时间是高飞。有了新品种陈秧才会跟过来,高飞每次和她一起出门都能学到不同的销售方法。 “咱们今天的销售额要突破。”趁着教他的空挡,陈秧又教高飞如何吊顾客的胃口,告诉他为什么要上折耳根和香菜。她扬起眉毛,眼里透出自信:“不信,刚才那个大叔还会给咱们带客人。” “有那么神奇吗?” “当然,能接受那两样口味的人,绝对会被俘虏。还会专门找到咱们。” “不信。”高飞将信将疑,同样也不给他多说,两人又开始叫卖起来。从早上六点半忙到快中午,所有的卤菜几乎卖光了,折耳根和香菜在陈秧的精准销售之下全部卖空。 正当两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国营饭店的时候,头一个买卤菜的大叔带着一个人来到摊子前:“姑娘,折耳根和香菜根还有吗?” 陈秧得意的看了一眼高飞,有笑着回复大叔:“没有了哎,下周还有。” 对方急忙说道:“下周你们要给我留两份,我这老伙计就喜欢吃这两样东西呢。“他指边上的中年男人说道。陈秧笑着给那人说:“大叔,您下周只管来,保管给您留,过了秋天就没有了。”那人有些遗憾,他在老伙计家吃了后觉得好吃,问了他在哪买的,他说在厂区大门边上买,他也想买些回去晚上吃才拉着老伙计来的,哪知道卖完了,让他更是惦记:“下周你一定要给我留着。” “放心,谢谢您的信任。”陈秧笑着送走顾客,继续向高飞得瑟:“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高飞佩服的五体投地,嘿嘿地笑着收拾东西。刚收拾完东西,又来了顾客,“香辣熏鱼还有吗?” 她是老顾客,第一次上省城卖货的时候她来买过卤菜,穿得好看人也年轻。陈秧轻轻一笑:“不好意思,全部卖完了,要不您下周再来?” “哦,没事。” “您是老顾客了,下周我给您留着,您贵姓?” “王玲。” “嗯嗯,王姐,下次我专门给你留着,您看要不要给您留一份卤大虾?” “行。” 等王玲走远后,陈秧拿出本子一一记上顾客定的货,以免到时候忙忘记了。像这位顾客一看就是大顾客,条件好不差钱。 “各样还有一份呢,为啥不卖给她?”高飞亲手收拾的东西,记得很清楚。陈秧拍了拍三轮车的围座,“这叫饥饿营销,当你的产品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时候,他们就更有购买欲望。” “不过,最重要还是口味,称要足,不要玩小称。” 高飞想了一下,细细的思索了一下她的话,瞬间明白了。他推上三轮车,将三轮车停到国营饭店的门口,陈秧跟着他一起走进饭店,国营饭店早上的顾客多,中午人少,两个服务员坐在柜台里聊着天。 开票台里坐着穿工作服的妇女,低着头琢磨啪啪啪打算盘,“汪经理,忙着呢?”高飞走上前给她打招呼,她抬起头说了一句,等一下接着又将剩下的账啪嗒啪嗒的上完,在账本上填写的数字。 “卤菜都卖完了,你今天生意咋样?”汪经理笑着问高飞,看到高飞身后的陈秧,好奇的问了一句。:“这姑娘是?” “经理您好,我是做卤菜大师傅呢。”陈秧露出笑容,俏皮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尽显可爱。 乌油油的大辫子,晶亮的眼神,从衣着看像是农村来的,但气质又是清爽干净,嘴又甜。汪经理一看就心生喜欢:“你俩中午就在这吃碗面条,我请客。” 高飞连忙摆手,虽说他和汪经理很熟了,但是也不能占人家的便宜。陈秧却接过话头,脆生生地说道:“好啊,高飞老师说你人特别好,今天专门给您留了卤菜,要不我来做面条,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 门口卖卤菜的。是门口生意最好的,汪经理知道。两家主营的东西不一样,基本也不存在竞争,所以她和高飞的关系还算融洽。 陈秧跟着汪经理去了后厨房,店门口的两个服务员也好奇地跟了进去,厨房里只有一个老厨师又管白案,又做红案,服务员除了上菜招呼客人,还要帮着做洗菜,打杂手。 老厨师笑呵呵的让出位置,下个面条多简单,他经常做白案面点,陈说要下面条,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当他看到陈秧揉好面团之后,拿起擀面杖的那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应该看走眼了,陈秧拿的是擀饺子皮的擀面杖,左手飞快的挪动面皮,右手赶上去左转右转,整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 面皮擀得又光又滑,不说,她拿起刀切的面丝又细又均匀,每切一片面皮,便往一个方向转成银丝卷。 最后,盘子里整整齐齐的码了八个银丝卷。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本以为陈秧只是会做面条,哪知道接着陈秧又擀起了面皮,这次的面皮擀的,能透出光,像纸一样薄,“高飞,把卤甲拿一个过来。” 等高飞递上卤甲鱼,陈秧剥开甲鱼的壳,很快的将鱼肉甲鱼肉剁成的,细细的有颗粒感的线,拿过灶上的小葱和,加了一丝油。 筷子沾上甲鱼肉馅,馄饨皮一裹,蘸上清水之后包成元宝型。 醒过神的老厨师赶忙烧上水,他现在知道陈秧要做什么了。 银丝馄饨面,水开了之后,陈秧拿起馄饨一一放了进去,大约等了一分钟才开始拿起托起盘子,将雪白如丝的银丝面放了进去,随手又放进去青菜,胡椒酱油猪油调味。 起锅的时候又撒上少许小葱,一碗汤头面条又细又筋道,带着卤香味的馄饨,馄饨银丝面就做成了。 张经理用筷子挑起几根丝如丝的面条,只见面条不烂,油亮的面汤,顺着筷子往下滑。 “好味道!”她吸溜了一口面条,又吃了馄饨。馄饨皮薄肉厚。满口甲鱼肉的肥美,银丝面根根分明,面条浸满了汤汁浓郁的香味。 老厨师和服务员纷纷称赞。“难怪你家卤菜卖的好,水平绝了。” “是啊,解放前吃过一次,不过,那汤头没有这浓郁。”吃的心满意足后,老厨师打出一个饱嗝后回味以前的吃的味。 “我可以教你们。” 第79章 除了高飞之外,几个人惊讶地看向陈秧。 要知道,每个人都有拿手活,通常不会教给外人,有句话说的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老厨师拿手绝活是做花卷馒头,个大好吃。 他犹豫了一下,不相信地问陈秧:“你真的愿意教我?” 那还有假的?不但要教你做银丝馄饨面,还要教其他的呢。陈秧点点头,用眼神表示她是认真的,汪经理笑得皱纹出起来了:“好好好,以后你们就在饭店门口摆摊,天气不好的时候还能遮风避雨。” 陈秧笑着答应,让大伙跟她一起进后厨,重复每一个步骤,细细讲要注意的地方。比如为什么要用小擀面杖?因为小擀面杖力道可以把握的更好,一张面皮就是一碗面,还能在盘子里卷成一朵银丝花蕾。 至于混沌,陈秧建议用鲜肉加香葱更好,汤汁更浓郁。 老厨师试了试,发现还真是那个理,走的时候老厨师和汪经理非得塞了五个花卷和馒头给陈秧作为谢意。 天空明朗,树荫成影。 陈秧坐在三轮车里,一边欣赏省城路两边的风景,一边掰着馒头吃,料足个大,馒头细腻筯道。 叮铃铃-----高飞停下自行车三轮车,按响车铃铛。夏奔从屋里出来,双手沾满了红泥巴。“你们回来了,我和妈在家腌鸭蛋,我去洗下手来帮着拿东西。” 还有半个月是端午节,农村对端午节很重视,吃咸鸭蛋,包粽子,割艾草。再蒸上一笼艾草粑粑,节日的气氛就出来了,陈秧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将馒头拿到了灶间,徐兰芝正在将一盆的咸鸭蛋泡在盐水里,沾上白酒,让它们在红泥里打个滚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坛子里。 皮蛋用灶灰谷糠包裹放进坛子里,一看就知道这是传统的腌制法制作法。陈秧给徐兰芝说了一声就进了书房,和高飞两人在书房里商议起来。 老惯例,先算了一下当天的收入,加上小龙虾的收入营业额有一百一十块,这一天的收净收入八十块。 “教他们做菜,是因为我看中了国营饭店的位置。”陈秧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给高飞说了自己的想法,前期让高飞想办法给汪经理提能租一块地方,哪怕十来平方都可以,这样就可以打上秧记的招牌。 高飞慎重的点点头,接着陈秧又说了一句让他头疼的话。“后面的兔子快成灾了,下周去省城又有新品种,杀兔子的活你来干。” “只能我来干了。”高飞苦着脸答应下来。 下午,陈秧又去县城卖了卤菜,遇到了好久未见的孙二民,孙二民什么都没说还买了一份卤菜,只是他眼里的羡慕瞒不了人。 近段时间,陈秧实在抽不出来时间去电影院卖零食,不存在和他抢生意,所以他脸色没那么难看,走的时候客套地让陈秧有时间去他家玩,陈秧扯开话题委婉地拒绝。 山货存了不少,桑葚、梅子最多。茅山上的梅子,皮薄肉厚,酸甜可口,非常适合做九制梅子,自己腌制的梅子做卤菜,口味更能掌握的更好。 太阳快下山时,陈秧骑着三轮车赶回家,又开始备高飞第二天去省城卖的卤菜。 重复挣钱的日子过得很快,端午节这一天,她和高飞凌晨四点起了床,卖完货下午放假,让高飞也回家过节。 上了新品种,香卤兔肉,麻辣兔丁。 兔子繁殖的实在是太快了,一天杀了十只兔子,累得高飞、夏奔、陈家平够呛,陈秧和徐兰芝也是腰酸背疼。麻辣兔丁做法简单,兔肉卤好了之后切成丁,用茅山特有的辣椒熬制辣椒油,再配上各种料翻炒等它冷却进味就行了。 厂区大门口还是静悄悄的,天才刚刚鱼白,路边的小公园里,有人玩着陀螺,有人提着夜壶倒到公共厕所,还有人在国营饭店打上一壶豆浆,包上几根油条。 陈秧趁着人少在国营饭店,打了二碗豆浆,四根油条。 油条泡在豆浆里,又咸又甜的口感很奇特,等人渐渐开始多的的时候,陈秧叫卖起来:“卤甲鱼、卤鲫鱼、香辣熏鱼、香卤大虾、香卤兔肉、麻辣兔丁、凉拌折耳根、椒盐香菜根。” 其实不用她喊,老顾客都知道他们是卖卤货的,附近的人买卤菜基本上都是来这里,但是陈秧要求高飞必须要叫卖起来,蛋糕还很大,新顾客是重点。 家家户户过端午,小孩子们用红绳圈着咸鸭蛋,在梧桐树底下嬉戏,生命在于运动,他们又开始玩起了撞咸鸭蛋的游戏,谁的咸鸭蛋厉害。 真是有节日气氛,陈秧一边做着生意,一边不由的感慨:“咱们也快点卖完回家过节!” “好咧!”高飞卖力的叫喊起来,他一个多月没有回家,趁着过节回家看看再给侄女和父母买些节礼,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过节买荤菜的人多,三三两两一群人,排着队买卤货,陈秧和高飞忙得手脚不还没到中午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卤菜基本上卖的差不多了。 “高飞,不卖了收摊。”陈秧用袖套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麻利的收拾盆盆罐罐。“还没卖完呢。”高飞一脸疑惑,大部分卤菜还剩个一斤两斤的,端午节生意好,一会就能卖光。 “剩下的你拿回家,三轮车我骑回家,你明天自己坐车过来。” “啊,谢谢老板。” 没想到陈秧让他带东西回家,高飞又是感激又是开心,陈秧笑了一下,给他说打声招呼,蹬上三轮车。 谁想在外面耽搁时间?天气真好,陈秧轻松的踩着三轮车,刚到院子门口,夏奔就等着在门口。她刹住车,夏奔跑上来拿车里的盆盆罐罐,走了两步又转身吞吞吐吐地说:“颜老师来了!” “你又打架了?” “没有。” “老师来家访干嘛。” “他说要来过节……” “噢,正好。” 颜春山正在观摩书房,看到陈秧进屋,咧嘴笑道:“过节没事,来看看夏奔。” 他早就想来了,夏奔每天带的菜,还有借给他看的书,让他对陈秧充满好奇。进陈秧家院子时他惊讶极了,没想到在集市上卖吃食的农家姑娘,家中小院生机盎然,绿树红花,屋子里整洁干净,连杂物都放得井井有条。 让人更称奇的是,陈秧家还有一个小书房,书房里素雅整洁,书籍齐全。 陈秧给他冲了一杯花茶,舀上一勺花蜂蜜,更让他觉得没有白来一趟。“颜老师,能帮我写两个字吗?”陈秧拿出纸写上“秧记”两字递给他,颜春山拿起纸,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你的字写得挺好!” 这年代农村会写字的人不多,字写的端正整齐的更不多,陈秧的字属于端庄整齐而已,对于这一点陈秧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去做饭,剪裁好的红纸都放在桌子上了,我让夏奔同学一起来写。”陈秧拿出墨水和毛笔放到桌子上,朝着颜春山笑了笑。 既然来了,就别想闲着,嘿嘿。 颜春山写字很专注,他和夏奔两人写了一下午,等陈秧再进来喊吃饭的时候,两人已经写了二在百多张红纸片。 晚饭很丰盛,酸笋炒腊肉、虎皮青椒、皮蛋拌豆腐、珍珠藕丸子、清炒刀豆丝、再加上自家的各种卤菜拼了一盘。 家里人吃惯了陈秧做的饭,倒是不觉得很惊奇,颜春山连吃了两碗米饭,夏奔好奇地看着他的数学老师,差点以为他是从饿牢里面放出来的。 “你姐姐做的菜太好吃了,要不,以后我来你家里给你补课?”书房里,颜春山一边喝着果茶一边问夏奔。 书房里的隔板上,一排的玻璃瓶,摆着各种花茶和果茶,在这种环境下补课肯定事半功倍。没想到夏奔直接给他来了一句:“不行。” 颜春山讪讪地笑了笑,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你不是说那首中国人是你姐姐教的吗?” “嗯,我去叫她。” 中国人这首歌,夏奔唱给颜春山听后,他大声叫好,趁着端午节找了个理由来找陈秧本尊,就是为了听这首歌。 陈秧收拾完灶间,跟着夏奔进了书房,顾春山拿出口琴,笑着说:“我来伴奏,夏奔你也一起。”看着他俩有模有样的样子,陈秧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的像桃花:“瞎唱的,我也只是听过别人唱的。” 她没想到颜春山把这首歌的谱子这么快扒出来了,在专业人士面前陈秧觉得收敛一些比较好。 “你就随便唱,我能跟上。”颜春山将口琴捧在嘴边,眼神鼓励她。陈秧略清了一下嗓子唱了出来。颜春山果然能跟上节奏,陈秧放开唱了,到了第二段,口琴和歌声简直就是一体。 “唱的真好。”颜春山听得出来,陈秧是没有经过专业的声乐训练,但是她唱的歌声里有感情。 “听说你们县里中秋要汇演节目,怎么不报这首歌上去?” 颜春山认为中国人这首歌特别适合节目汇演,陈秧笑得嘴角弯弯,扬眉反问他:“那我把节目报上去,你来伴奏?” “没问题啊,我和夏奔可以双伴奏。” 节目陈英已经报上去了,她和刘青青表演舞蹈芳华,陈秧听吴见一说就知道是刘青青指导的,这个年代哪有芳华这首歌。既然她们能报节目,别人为什么不可能,大家公平竞争,谁的节目受欢迎就上谁的呗。 “好,我选人。” “一言为定。” 第80章 第二天,陈秧找到黄嫂,说了自己的计划,黄嫂当场跳了起来:“我可唱不下来,别的事都可以帮你,这事实在帮不了啊。”陈秧猜到她会这样说,要是那么容易就能说服一个从来不唱歌的人参加节目,以前生产队演节目怎么可能总是那两个人。 “黄嫂,你是咱生产队的妇女主任,可得带头呀。人生总有第一天,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高帽子戴上后再鼓励,黄嫂脸上有些为难:”我怕到时候唱不好丢人,还是不参加了。” 有商量余地了,陈秧抿嘴一笑:“不仅仅是你要参加,还有黄队长,还有其他生产队的队长,咱们代表茅山大队。还有呢,阳新中学的颜老师帮我们伴奏,不参加多遗憾呐。” 黄嫂得知还有这么多人参加,面色松懈下来:“能有这么多人,我倒是不紧张了,了不起到时候鸡子跟着鸭子一起上笼。”“哈哈,瞧你说的,还是一起进笼子比较好。”见她答应下来陈秧很快就去找了黄队长,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磨下来。 紧接着又去找了李书记,向他说了出了自己的目的:“书记,我们大队本来报上去节目了,但是我想着,这次中秋汇演,咱们大队应该要更多人参与,让大家更有自豪感,荣誉感。所以我想组织大伙合唱一首歌,希望各生产队的队长和妇女主任都能参与进来。” 李力听了秒懂。眼神一亮:“唱来听听。”于是陈秧大大方方的唱起了中国人,李力沉默了许久才说:“批了,其他队长我安排他们每天五点来大队学这首歌,你来大队教他们。” “好的,阳新中学的颜老师和夏奔同学也能教。” “一起叫上,我们大队今年上两个节目都是可以的。” “嗯,谢谢书记。” 另一个节目的负责人刘青青正在和陈英在大队会议室排练舞蹈,每个星期排练一次,她们差不多排练了四五次。李力如终认为,跳的好看是好看,总觉得差点什么,直到陈秧自己报上一个节目,才明白缺的就是一种气势,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第一天排练节目,会议室里吵吵嚷嚷,颜春山和夏奔坐在旁边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些粗汉子和准妇女。陈秧的脸色有些不妙,喊了一声“黄主任”,黄嫂站了出来:“陈秧,你看看他们,都乱成一窝粥了。” 陈秧自然地吩咐黄嫂:“黄主任,你负责据每天的考勤和表现。”“哎。”接着,陈秧提住气,声音嘹亮的喊道:“各位生产队的队长和妇女主任们,安静一下,你们在生产队都是劳动模范,一言一行都被社员们学习!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希望上进。那么现在有一个。让大家表现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珍惜呢?”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有人小声发问:“我们都是干农活的,哪会唱歌?” “干农活比唱歌难多了,往那一站大声唱就成又不是让大伙去庙会唱戏,看农活还得看天看地看人。”有人又插了句嘴:“要是老走调咋办?” 问话的人是其他生产队年轻的妇女主任,陈秧麻利地回道:“不怕,我们有专业老师,带有领唱,下面,大家欢迎阳新中学的颜老师。” 得到了鼓励,大家不由自主地鼓起掌,颜春山和夏奔伴奏,陈秧先唱了一遍。大伙听得入了神,等他们唱完又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后面的事情简单多了,颜春山和陈秧轮流一句一句的教,不清楚的私下再问一边的夏奔。干了一辈子刨地的活,突然唱唱歌,队长们情绪很兴奋,大队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刘青青在会议室外面听了半天心中震撼,这首歌是刘德华的中国人,陈秧怎么会唱的?她细细的想了想重生以来的经历,自从陈秧有了变化之后,很多事情因她而变,那么……她是重生的? 那么,她编的芳华片尾曲绒花……陈秧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刘青青心里有一万个疑问。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等在会议室外面直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夏奔和陈秧的时候,她从侧面闪了出来:“陈秧,我想和你谈谈。” “奔奔,你等我一下。”她随着刘青青走到偏远的大树底下,夏奔就在不远处,坐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目光飘向陈秧的身影。 所有的秘密被人发现,刘青青有些紧张,又有一丝不甘心:“刚才,我听到你唱的歌了,挺好听的。” 她在内心祈祷希望陈秧不是重生的,陈洋闻言笑了:“你在试探我?” 刘青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用手将耳边的碎发绕向耳后,轻笑了一下算是默认。陈秧带着戏谑的神情看向她,想问别人是不是重生的,还想让人自己说出来,扭扭捏捏的耽搁时间。 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绒花舞蹈是你编的?”刘青青猛地抬起头:“你还知道什么?” 陈秧不慌不忙的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猜的都对。”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 “我的事你都知道?”刘青青的脸上有一丝愤怒,她自以为天大的秘密,竟然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下,自己却像一个小丑时时蹦跶。 而陈秧却玩着扮猪吃老虎的把戏,刘青青的嘴角抽了抽:“这样很好玩吗?”听她这么一说,陈秧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逆流了,大家都有金手指,你开我也开各凭本事。 她沉下脸:“别说这些废话,也别装的像一个受害人一样。刘强那个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恶人先告状。” “你不怕我告诉别人你是重生的?” “你去说啊,怕的话我就不会站在这里。” 刘青青一阵气结,她是心里不舒服吓唬陈秧,要是告诉别人,陈秧也是长了嘴的,并且她还知道陈秧的嘴特别能说,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还能说成黑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是刘青青不会干,陈秧心里有底的很:“好了,咱俩是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你呢,反正也要参加高考回省城,我做我的农民,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等刘青青回了省城之后,估计再也不会和她有什么纠缠,陈秧长舒了一口气,望向大树翠绿的叶子,终于可以活到剧情杀青。 “其实农民也不错。” 听陈秧话语的意思,她不准备参加高考。刘青青心里也舒了一口气,不同的方向,不同的人生,也许有些人是天生做农民的,哪怕她是重生的。 嘴里说出来的话是一种意思,脸上轻视的神情却瞒不了人,刘青青重生一世还是改不了这些习惯,这些她都不在意,因为开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刘青青很快离开生产队。 这次节目会员是她们最后一次交锋,刘青青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我们来一次公平竞争!”陈秧伸出手轻轻的握了一下刘青青的手:“嗯,公平竞争。”停顿了几秒钟,刘青青犹豫着想开口说别的什么,陈秧疑惑的看向她:“还有什么问题?” 她斟酌了一小会儿,终于开了口:“我只能保证我自己和你公平竞争。” “哦,我知道了。天不早了,再见。” 大家都是聪明人,刘青青也不再多说转身夏奔回知青点。陈秧也转身,夏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灰,笑着问她:“看样子,你俩双双掉马甲了。” 掉马这个词是陈秧教的,又被他拿来笑自己,陈秧捋了一下散在额头的碎发,笑得露出细白的牙齿:“好像有点不公平,刘青青在我面前掉了马甲,我在她面前也掉了马甲,还在你面前也掉了马甲。” 夏奔赶紧转移话题,试探地问:“你们刚才说什么?”陈秧简单地将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夏奔有些愕然:“为什么不参加高考?我觉得你肯定可以的,要是因为家里没人干活,我可以不上学在家自学。” 家里没人干活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前世上过大学没有必要再重复这一经历。 不过,夏奔说到他不上学了,陈秧顿时就像换了脸一样,扭头看一下远处不理他。夏奔没想到陈秧会生气,有心逗她:“姐,我说错了,我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给你撑腰。挣钱给你花。” “呸,谁要你的钱,搞得好像你要养我一样。” “嗯,我就是要养你。” 夏奔的表情很认真,陈秧有些说不出来话。 别人家都是扶弟狂魔,自己家的弟弟怎么变成了扶姐狂魔?其实她还有一肚子话想跟夏奔讲,比如考上大学,学什么专业,还有不要把眼光放到只是进厂,随着改革开放很多大厂转承包制,在厂里窝过的人那个时候都像没头的苍蝇,这都是因为在他们认知里,进厂就是一辈子的事。 算了,说来说去还是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像夏奔这种学习狂魔,在哪都混的不会差,并且夏奔越来越有主见,等他上了高中之后想法会更加成熟,让他自个去操心吧。 想到这陈秧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我得回家数数钱,免得将来被包养。” 夏奔:啊,什么是包养? 第81章 夏季最是忙碌,下秧,双抢后又下秧,一年两季稻谷,简直就是催命符一样。好在陈秧不用参加劳动,她只需要管肥料的事。 高飞在省城国营饭店租下了一个角落,简单装修之后,又从外墙开了一个窗口,装上明亮的玻璃,还做了一个玻璃推窗,又可以让顾客对所有的品种一览无遗,还能遮挡马路上的灰尘。 “秧记”的招牌是夏奔一点一点镌刻在招牌上,又挑出颜春山最好的一副字,刻在木板上。高飞拿去省城,印制了许多红纸标记。 开业的时候,颜春山和陈秧他们一起到了省城,他看着自己的字迹,烫金的招牌,苍劲有力的书法,顿时让他心生自豪。 除了卖卤菜,还有应季的凉菜,新品时常有,老品品质不变。 国营饭店从上到下和陈秧混得老熟,因为陈秧除了卤菜,没有她不教的。 在国营饭店有固定招牌后,卤菜卖的更好了,不仅仅有钢铁厂的职工和家属,附近汽水厂的也时常找过来,高飞每天按时供货,卖完就夏奔,节假日备货多一些,平常卤菜少一点。 杂七杂八算下来,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块,夏奔每个月都有五块钱的零钱,让他自由支配。陈秧在省城正式落住脚后,夏奔周末也会跟着一起去省城,结果到了后面,颜春山也跟上了。 师生俩人帮忙完,就去省城淘书,颜春山开始教夏奔高中课程的过程中,他自己也钻研的更深。 中秋节前的一天,夏奔回家从书包里掏出月饼模具,递给陈秧,弯起嘴角:“送给你的礼物。“本来陈秧是打算做绿豆饼和红豆饼,因为月饼需要模具,自家做月饼,再打一副模具不划算。没想到夏奔将他的话听到心里,偷偷的打了一套模具给她。 精致小巧的模具里活灵活现的雕刻着“嫦娥奔月”,还有表达祈福纳详的“福禄寿禧”“五谷丰登。”模具磨得又光又亮,马上就可以使用,陈秧满心欢喜:“真好看啊,今年我多做些月饼,你送些给颜老师。” “晚上排练的时候我拿过去,明天要去县里表演呢。” “嗯,明天你穿新做的白衬衣。” 下午陈秧还要去大队进行最后一次排练,她赶紧和面,配上馅料,做月饼很简单,调好面和油的比例。再加上白糖,往月饼模子里面扣进去,露出来的月饼外,屏外皮酥脆,里面又香又甜。 调馅就是个技术活,普通的白糖,黑芝麻月饼用猪油调一下就行,真正传统意义上的五仁月饼,用料足,口感好,要实打实的料。为了中秋这一口五仁月饼,陈秧备了一夏天的料,南瓜子,松子,核桃仁,板栗,瓜子,加青红丝。 除五仁之外,还有蜂蜜调和的红豆泥,陈秧制作的五仁月饼,青红丝是重头戏。 她是用玫瑰和青杏蜜饯做的青红丝,省城老字号都不敢用这料,因为成本太高一般人买不起,所以改成陈皮或者橘子皮。 包裹着五仁馅,夹杂着极小粒冰糖和青红丝。吃一口,不油不腻,青红丝有韧性还带着陈皮的后味。 陈秧端出未脱模的月饼,轻巧地倒扣在案板上,“啪”地一下,“嫦娥奔月”月饼完整地倒在案板上,饼皮完美无缺,图案活灵活现。 “这月饼好看啊。”陈秧拿起一块成品,翻来覆去地欣赏,掰开一半包裹着五仁馅,夹杂着极小粒冰糖和青红丝,让人就有吃的欲望。 青红丝有韧性还带着陈皮的后味,真材实料,皮薄馅大。 “是啊是啊,皮子一点都没破。”徐兰芝啧啧地赞叹,陈秧很多菜她都会做。所有的卤菜徐兰芝已经完全上手,月饼也跟着学了一遍。 陈秧做了十来个月饼,用油皮纸包了起来,和夏奔一起出了门,小队长们已经等候多时。今天是最后一天排练,他们心里都有些紧张,陈秧故意和大伙开起了玩笑。 伴奏响起,她面带微笑的唱起了第一句,饱满的精神状态很是感染人,大伙顿时放松下来。排练顺利无比,又过了两遍,确认无误后,陈秧再一次提醒他们,女同志穿白色上衣服,黑色裤子,黑色布鞋,男同事蓝色上衣,黑色裤子,黑色布鞋。 服装都是自己提供,没有的先去借,陈秧花了老大的劲,才统一了服装。排练完节目,夏奔偷偷将月饼塞颜春山,跟着陈秧回到家吃完晚饭洗澡洗头,陈秧让徐兰芝帮着剪头发,将齐腰的大辫子剪到齐肩,自己又捡了空气刘海。 第二天一大早,穿上鹅黄色荷叶领衬衣,蓝色齐小腿的蓬蓬裙,白色棉袜,对着镜子扎起了马尾辫,拿起火钳烫好刘海。 “哟,我闺女可真好看呢。”她这么一打扮,不光是徐兰芝差点认不出来,夏奔看着有些发呆。 不施粉黛,就像那清晨的露珠一样,婉约而又不失清爽。 刚走到村口,正好遇到黄嫂和黄队长,他俩看着陈秧,眼睛瞪得老大:“陈秧,你这一打扮就像城里的姑娘,不,比城里的姑娘还好看呢。” 陈秧轻轻一笑看向他们,黄队长衣服裤子烫的平整,根本不像平时裤管带着泥巴。黄嫂的白衬衣黑裤子衬托着人精神气起来了。 “你们也不差啊,走吧,咱们今天就是逛一趟集市而已。” 赶到县委礼堂的时候,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前面一排空着,那是县里的领导的位置,随着雷鸣般的掌声,领导们从门口走了进来,里面有两个人是陈秧认识的李力和公社的盘书记。 各大队的演节目的人分布在礼堂后的两侧,陈英和刘青青不知踪影,估计躲在哪个角落在临场排练。 有些人开始紧张起来,他们都是没有上过台的人,根本就没有舞台经验。陈秧连忙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微笑着给他们打气:“深呼吸,鼻子吸气嘴巴吐气,没事的!咱们就当自己是卖菜的,下头坐的人都是要买菜的。” “秧,我怎么感觉腿有点发软呢。”有人在人群里面颤抖地说道。 早就料到有这种情况,陈秧拿出生姜,笑着递给她:“王主任,你可是最年轻的妇女主任,赵哥一定要撑住,咱们是演出不是炸碉堡,站直杆就行了。” 一句话说的大伙都笑了,心里轻松许多了。 “各位领导,各位社员同志,在此中秋佳节之际………”前面传来报幕员的声音,大伙凝神听了起来。 第一个节目是其他大队表演的舞蹈红色娘子军,清一色的绿军装,腰扎皮带。陈英和刘青青的节目排在五位。陈秧的节目排在最后一位,也不知道节目单是谁安排的,反正陈秧知道排在最后一个的节目挺吃亏。 透过厚厚的布帘,陈秧瞧见公社书记和李力正在小声地说着什么。突然李力的眼神望向他的这边,他赶忙从门帘后闪了出去。 李力笑了一下,用极小的声音给盘书记说:“陈秧的节目是我故意让人排到最后的。” “你又玩的什么把戏?整人呢。” “抬人,是金子放在最后也会放光。” 红色娘子军之后白毛女,每一个节目结束之后都会收到掌声。 很快就轮到刘青青和陈英上场,两人穿的都是绿军装,蓝裤子,腰间的红丝布倒是很特别。 陈英唱歌,刘青青跳舞,如果不是在县委礼堂,她两人这样表演,陈阳会给他们一个大大的赞,她第一次发现陈英唱歌有天赋,而刘青青也是有基础的。 她们也收获了和之前节目一样的掌声,节目结束后,她俩就坐到观众席里。 “最后一个节目是茅山大队的上报的节目,今年茅山大队上报了两个节目,非常值得我们学习,有请茅山大队的社员们上场。” 第九个节目结束的时候,陈秧开始按“出厂顺序”排列队伍,第一个进场的是她自个,第二进场的是合唱团的人,第三部 分进场,颜春山和夏奔。 当陈秧落落大方的走到礼堂中央,接过报幕员手中的话筒,说了声音谢谢后,微笑着转向观众席,饱满而又激情的声音传到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大家好,我们的合唱的曲目叫中国人,虽然我们生为农民,但是,我们也想告诉全世界,我们永远有一颗中国心。” 她的话音刚落,礼堂里传出了掌声。 “咚咚锵,咚咚咚锵----”颜春山穿着中山服,双手拿着鼓锤,奋力打鼓, 紧密而有节奏的鼓点,让人莫名情绪沸腾。 五千年的风和雨啊 藏了多少梦 黄色的脸黑色的眼 不变是笑容 八千里山川河岳像是一首歌 在陈秧的指挥下,二十一人的合唱响起,人有感情,歌就有感情,颜春山的鼓声带着饱满的情绪与感情,陈秧表情变得庄严,排练的时候陈秧也给队长和主任们讲过歌包含的情感,他们跟着鼓点,用最大的声音唱响礼堂。 一样的血 一样的种 未来还有梦 我们一起开拓 唱到中间,站在最前面,穿着鹅黄色衬衣,扎着马尾的姑娘有力地举起拳头,后面两排人整齐划一地刷地举起拳头,放在耳边如同宣誓。 然后又“刷”地放下右手,所有的动作,整齐划一。 手牵着手不分你我昂首向前走 让世界知道我们都是中国人 随着节目的结束,很多人站起身鼓掌,刘青青和陈英也知道陈秧的节目,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成功,刘青青倒还好,陈英脸色不明地看向陈秧,她怎么突然会打扮了。 坐在前排的领导们问李力:“李力,挺会整的啊,那个姑娘和伴奏的小伙都是你们大队的?” “哈哈,”李力笑了起来:“可不是,如假包换,怎么样,今天的第一归我了吧。” “别人也抢不走你的第一啊,花了不少功夫吧。” “没花啥,我都不用管的。都是陈秧自己整的,可惜周首长临时有事走了,不然他得夸我有艺术细胞的。”李力的一番话,让在场的领导们都笑了起来,都知道李力是省城军区周首长的嫡系。 礼堂中英,陈秧和大伙都戴上了大红花,还有人按下相机,“嚓嚓”地给他们拍照,参加节目的人心里激动万分。 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能站在县委的礼堂唱歌,还能戴上大红花。 --------------------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中国人歌词为----词:李安修 曲:陈耀川 第82章 “黄队长,上台唱歌是什么感觉?” 又是一年秋收,最后一季的稻子收割完成,社员们就能松口气。趁着割谷,社员们在稻浪里开起了黄队长的玩笑。 黄队长笑呵呵地“咚咚咚”地敲响铜锣,唱了一句:“五千年的风和雨啊,藏了多少梦。”又是一声“咚咚咚咚”大声喊着说起来:“你们有本事自个上台去唱,我这一生是满足了,咱一辈刨地,没想到还能有一天上台唱歌呢,那天还有专人给咱照相了。” “哈哈哈,台上二十多人,照片里你能认出来自己不?” “老陈头,瞧你说的,我一眼就认出来的,精神的很。” 老陈头放下担子,双手往黄队长面前一伸:“照片拿我看看,才能信。”他故意激黄队长,谁上工会带着照片。没想到黄队长从怀里真掏出一张照片,自个拿着指着照片:“看看,看我那天多精神,县里拍照的人就是技术好。” 仔细一瞧,真不像平时泥巴裤腿的黄队长,老陈头眯起眼,指着照片里的陈秧说:“没想到陈秧一打扮挺好看的,城里的姑娘一点区别都没有。” 说起陈秧,黄队长一脸佩服,将照片小心翼翼的收到兜里,笑呵呵的说道:“我告诉你们呐,要不是陈秧,我们都不敢上台呢,现在咱们大队的生产队长和妇女主任都服她。” 事实就是这样的,经过节目排练上台表演,茅山大队的升小队长和妇女主任。对陈秧服气的很。本来他们上台也没有抱希望,只想着走个过程,哪里想到在同样的带领下,得了得了嘉奖不说每人还分了两斤油两斤面,在生产队还有炫耀的资本。 看着黄队长喜庆的脸庞,老陈头的表情有些尴尬,之前陈姓的人对黄姓的针锋相对,陈大爹和陈二爹还几次对陈秧找事,他也当时站陈大爹。 现在一看,陈秧是新生代青年的代表,虽说陈姓里也有一个陈英,但是老狐狸们都看出来了,李力明显重视陈秧,他瞧了一眼王友芳和陈刚,拿不定该不该说点什么。 黄队长看出了他的尴尬,转移了个话题:“老陈头,赶紧干活。咱们抢完这季稻子,等着喝喜酒呢。” “唉。”老陈头朝黄队长笑了笑,用眼神表示心意领了。 农村喜事安排在冬季,菜好存放,农活也不多。 阴历十一月六号陈刚结婚,八号王大广结婚,两家日子几乎在一起了。两家的情黄队长都得送,陈刚代表陈大爹陈姓的,王大广代表陈秧家,另外还有夏四珍的满月酒。 结婚,村里的人赶人情多不多,代表人缘。 就拿黄嫂来说,哪怕知道李素珍和陈秧的真实关系不好,她也得赶这个人情,说白了就是给陈秧面子。 李素珍和高奶奶很早就知道和女方开始走各种礼,又是欢喜又是抱怨,终于找到一个满意的长媳妇,亲家虽说不是县城孙二民的亲妹子但也是亲戚,亲家老两口勤快肯干,未来的媳妇她们也打听过,能干会理家,还会养羊。 前段时间还送来一罐羊奶,说是送给高奶奶补身体。高奶奶给了王小广喝,抱怨的是媳妇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就怕媳妇到时候偷偷贴娘家弟弟。 王大广的婚事,陈家平和徐兰芝也会过去帮忙给女方送礼,听徐兰芝回来讲,女方父母对她很热情,对李素珍反而不如她,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 陈秧问了一嘴,有点印象了,年前集市上卖羊的两口子。 只是她觉得奇怪,她记得那两口子,但是人家不一定记得她啊。难道自己很有名?不对啊。陈秧在书房里想了一下,高飞进门打断了她的思绪,高飞三步化作一步,兴致冲冲对她说:“省城里有消息了,老街那边有老房子要卖。” “多少平方?价格多少?” “价格有点贵一千二百元,不过,那房子临小街道,里头倒是深的很,三十来个平方里面自己搭了棚子。” 高飞说的房子,陈秧事先看过,先前只是听说要卖。房主在国外,委托亲戚出售,价格贵的原因是亲戚也想拿些好处。 农村六百元就能买到二百来平的房子,省城三十来平方卖一千二百元价格确实贵。 “走,现在去省城。” 为了稳妥起见,陈秧决定再去看一下,高飞嗯了一声,转身推上三轮车。陈秧拦住他,向他挤眼:“坐车去,私访。”“啊,好的。” 转了两道车,下车走上三百米就到了,陈秧暗暗称赞,地段果然好。下午三点左右,三米宽的马路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止,小街深处一排排红砖的家属楼,底下一排排低矮瓦房。 三米宽的马路,路边停上自行车,还不够两辆汽车通行。陈秧盯着马路上一排房子出神,她要买的房子在这一排平房的后头,靠着生活区的小街道。如果没有前面一排房子,位置就更好了。有了,这里一看就是商业区,马路不能太窄,陈秧预估将来一定会拆。 “你在这里等着,我再进去看看。”陈秧装作本地人的样子,慢悠悠地走进小巷口。坐在巷子口摘菜的大妈,把她从上盯到下。 “姑娘,你是哪家的?怎么面生的很。” 几十年的老住户,大妈都会知道。陈秧顺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自来熟地帮她掐空心菜的梗,笑着问:“大娘,您挺会过日子的,我都要向您学习,菜叶子嫩清炒,菜梗切成丁加上辣椒在锅里随便一炒,下饭的很呢。” 说起来炒菜,大妈来劲了,手里的菜叶一点都不舍得浪费:“过日子都是省出来的呐,今天一把空心菜一角钱,贵得很。” “可不是,您这一角钱,做出了三角钱的菜。” “姑娘你真会说话呢,你是哪家的呢?回头我有时间还可以教你。”大妈说起来做菜的心得,省钱的方法,似乎找到了知音。 “我是前头那家的亲戚,我家远房大伯在国外,转了几道弯托我来看看房子还好不好。” 大妈停下手中的活,仔细地瞧了一陈秧,毛衣外套,笔挺的裤子,头发扎起马尾洋气的很,两只眼睛乌黑明亮,笑眯眯的。她不再怀疑,压低声音说起来:“姑娘,你可别说是我说的,那家房子要卖了,老秦他侄儿不是东西,人家老伴在医院住着急着出手闲置的房,他还想中间挣钱。” 有戏了,陈秧眼神一亮:“大娘,你知道我大伯婶在哪往院?”“你说的是麻云美吧,住人民医院呢,听说是腰骨折了没法打石膏要动刀子。” “唉,人有啥都不能有病,您先忙着,我现在就去看看。” “好,你快去吧,她就一个姑娘陪在那里呢,听说啊老秦在国外又结了婚生了儿子,唉,又是一个陈世美。” 好吧,咱也管不了人家陈世美啊,咱是来买房子的。 陈秧告辞大妈,拉着高飞买上一份老字号糕点和水果,找到病房里。六人间的病房,麻大娘床位靠门,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削苹果,病床上的麻大娘神情萎靡。 “妈,吃苹果,你别记着钱的事,大姨父说这几天有人来看过房子了,应该很快能卖出来。”“蓉蓉,你要是男娃就好了,你那个没良心爹生了儿子,咱们要是不卖了这房子,将来也许这房子不是你的。” 秦蓉蓉嗯了一声,“您别想太多,先安心养病,咱们还有住的地方就成。” “麻大娘,您好,我们来看望你了。” 六个人的病房,陈秧和高飞在门口站了两分钟,病人和家属都以为是别人家的。陈秧笑着将糕点和水果放在床上柜子上。“你是?”麻大娘和秦蓉蓉同时问道。 陈秧自来熟地找了个空着的小板凳坐了下来,抬头看向秦蓉蓉,好文静的姑娘。又瞧向麻大娘才开口:“我是专门来看望您的,前几天来看过你家房子,刚才在巷子口遇到您家邻居,听说您在这里住院,想着来看望一下您,将来要是买了您家房子,说不定还是邻居呢。” “蓉蓉,快给人家姑娘倒杯水。”麻大娘要挣扎着起身,可是翻不动身,陈秧赶忙扶住她,扯住被子,帮她重新盖好:“您别动,好好休养。” 秦蓉蓉起身找热水瓶,高飞急忙接过手,“我来我来,不用客气哈。”秦蓉蓉脸一红,不好意思再倒水,高飞瞧着她有些发呆。这姑娘这么容易脸红…… 经过陈秧和麻大娘的交谈才知道,她要卖九百元。 不用说,一直没卖出去,是她托付的人中间想要更多好处。陈秧幸庆自己来对了,“麻大娘,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让他……”她指着高飞,向秦蓉蓉介绍:“他叫高飞,是我家亲戚,明天来给钱。” “你好,我叫高飞,要是你们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随时说。”高飞对着秦蓉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秦蓉蓉弱弱的说:“明天我妈要动手术,你能不能早点来?” 她的意思是,早点拿钱来。麻大娘做临工把女儿养大,因为成分不好的原因,秦蓉蓉只能在纺织厂里做临时工,还是三班倒。麻大娘一病,她又得请假还要被扣工资。 所以她有些焦急,也不好意思直接提钱。 高飞看她的样子,冲口而出:“明天一大早我就来,你妈明天动手术,正好也需要人。” 秦蓉蓉轻轻说了声谢谢。 第83章 回到家,陈秧拿出九百五十元钱递给高飞:“多出来的五十元钱你给麻大娘买吃的,咱不做太黑心的事。” 秦蓉蓉家的情况陈秧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但是生意归生意。 能照顾她们的,当然要照顾。 高飞顿时觉得自己跟对了人,接过钱塞进怀里,“明天要是她家有事,我可能要晚点回来。”“嗯,对了,你带些卤菜过去,再带两条鲜鱼过去。” 高飞说晚点回来,哪知道他竟然过三天才回来。 麻大娘动了手术后自己不能翻身,秦蓉蓉力气小不说,上过夜班又熬了几天夜守在病房差点晕倒,高飞不忍心主动留下来照顾,搞得病房的人还以为他是麻大娘的女婿。 “我觉得蓉蓉那姑娘挺好的,又孝顺又懂事性子还好。”陈秧看着高飞,悠悠地开起了玩笑。高飞脸顿时就红了,“我……我也是觉得。” 他和秦蓉蓉接触了三天,心里对她很有好感,他在医院守着,秦蓉蓉回家做饭,每次都给他压的满满的,走的时候,甚至眼神里对他有依赖。 “那你还不去继续帮着人家?”陈秧提示他。高飞猛地拍了一下脑袋,讪讪地笑起来:“谢谢老板,我明天卖完卤货就去。” 麻大娘出院的时候,高飞也去了医院,用三轮车送麻大娘回家。接着陈秧和高飞带着夏奔又去看了一次房子,夏奔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又在纸上画画写写,陈秧不管这些事,反正装修的事交给夏奔和高飞。 走的时候,秦蓉蓉特地跑来送陈秧,眼神却一直看高飞。夏奔扯了扯陈秧的衣角,凑到她耳边:“咱们先回去,别做电灯泡。”陈秧忍不住笑了出来,一看那两人,脸都红了。 看来不久以后,又有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省城的房子简单地装修了一下,是高飞和夏奔两人自己动手,秦蓉蓉给他俩做饭也知道高飞是做什么的了。陈秧问了秦蓉蓉工资,每个月二十五元,她邀请秦蓉蓉来到茅山村自己家里。 “秧秧,你家真好啊。”吃过陈秧亲手做的饭菜,秦蓉蓉内心极度羡慕。“以后你就守着街道口的店不用上夜班,以后那可是旗舰店呢,工资目前一个月三十元,每年涨五块。”陈秧送她出门,边走边谈。 来之前,陈秧说了想法,秦蓉蓉先头还有些犹豫,现在恨不得马上辞工。跟着陈秧干,工资高还能照顾家里,麻大娘还需要很长时间休养,离不开人。 跟在后头的高飞也是一脸高兴,分店的后头还可以住人,要是晚了不用急着赶回来。并且秦蓉蓉在分店,他不用两头跑,先送完分店的货直接去钢铁厂的店。 街道口“秧记”很快开业了,陈秧在店里忙碌了一天,亲自教秦蓉蓉销售之道。 干净的玻璃柜台摆放着一排的品尝品,秦蓉蓉穿着整齐的工作服,带着围裙袖套,加上她又是本地人,来尝鲜的街坊邻居很多。 第一天营业额一百三十元,陈秧满意极了。 刚刚把钱放好,屋外传来陈英的声音:“陈秧在吗?” 陈秧赶忙走出小书房,反带上门,陈英晚上来干嘛,估计不是好事,她看过去。陈英脸上并无异样,反而一脸喜气:“是这样的,听说你家做卤菜,我哥六号结婚想订一些。” 肉票限量的年代,办喜事只能用鸡鸭来凑,再省着肉加上豆腐做成豆腐肉圆子。办喜事总离不开一个团团圆圆。 有生意上门,当然要挣。陈秧直接开门见山:“要什么品种,要多少,我好算个价。要是接受不了,你家自己买东西自己做也成。” 陈英笑了笑,亲热地拉着陈秧坐下,才说:“你家大广后天结婚,也是要用豆腐的,我家做豆腐,你看能不能用豆腐换呢?” 真是想得美,豆腐换荤菜,还是加工好的荤菜。陈秧冷冷地问了一句:“你这个想法好奇特,莫非你高兴的昏了头,回去吧大广他自个去你家买豆腐。” 陈英也不生气,一本正经地说:“来之前,我去了你二婶家,李婶子和高奶奶都同意呢。” “那你让她们去做卤菜和你换。”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陈秧冷着脸起了身,连面子话都懒得讲了。 小聪明玩的很开心?去了二叔家当好人,背地挖坑让她钻。李素珍不掏一分钱一出一分力当然愿意,高奶奶更是愿意贴孙子。 陈英也想到陈秧会直接翻脸,自从汇演之后,两人之间只有工作来往。今天她来,是抱有私心的,左右不吃亏,换了更好,不换的话李素珍恨的人也是陈秧,她一脸平静地回了家。 陈秧一个月要赶三份人情,陈刚结婚随礼和生产队的人一样,三块钱加上鸡蛋。夏四珍儿子满月礼她随了十块钱,加上徐兰芝做的两套小衣裳,夏四珍感激地塞给她半篮子红鸡蛋。王大广随礼十块钱,加上十个喜饼,还有一瓶雪花膏。 陈家平送了十来条鱼和半桶虾,王慧莲头天晚上就过来帮忙,院子里拉上线,点上了灯泡,挂上了大红灯笼,贴好红喜字。 周少善和陈家平帮着在院子里起灶,垒上砖头加上铁锅。李素珍和高奶奶在生产队借桌子板凳和碗,谁家的碗,谁家的桌子,王作平一一记在纸上,办完喜事后好对应着还。 徐兰芝和王梅花几个帮着摘菜洗菜,陈秧晃了一圈正准回去。王慧莲喊住她:“秧秧,听二嫂说你会做菜,你来做菜。” 并不是陈秧不想帮忙,那是要看人的。她哎哟一声,扶住腰:“前几天闪了腰,站都站不住,别把菜烧糊了。” 刚才还走的好好的,突然就闪了腰,哪有这凑巧的事儿,王慧莲气不打一处:“都是一家人,做人不能这样。”“姑姑,你是双标准嘛?这么突然叫我做菜,我腰气疼了,说什么都疼。” 就是明着告诉你,本姑娘不愿意干,你能怎么样?徐兰芝听到这边动静,在围兜上擦干净手,偏向闺女:“慧莲,秧秧她最近身体不好,要歇着呢。有啥事叫我就成,花馍镆我来蒸。” 李素珍刚进院听到徐兰芝的话,放下手中的一摞碗,暗戳戳地捅刀子:“昨天陈英好心来我家说用卤菜换豆腐,结果秧秧不答应,还把人家冲了一顿。真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越没人情味了。” 终于说上这事了,陈秧嗤笑一声:“有人不用脑子想事情,那说明我做的是对的。”李素珍知道她的厉害,也知道自己说不过她,拿起碗进了屋,王慧莲又管起闲事,转头向干活的人说了一句:“不干活的,明天别来吃酒,咱不养着闲人。” 本来她还要说几嘴陈秧的,周少善走过来劝说她:“好了,少说几句,明天是大广的好日子,别闹得不愉快。”转头又给陈秧说:“明天只管来……”话还没说完,王小广跑了出来冲着陈秧喊:“你别来,我家不欢迎你,我妈说了,你就没拿我家的人当亲人。” 陈秧玩味地看向他,眯起眼笑了起来:“好啊,正好明天我有事。”直接扔给他一个背影,农村办喜事,不邀请就表示对方不重视,没想到陈秧还能笑出来。 陈家平两口子是知道闺女的,她哪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估计回家歪在小书房和夏奔看书呢,对了,两口子还知道,陈秧不让夏奔过来帮忙,还给夏奔说,别人不重视你,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唉,这是女娃说的话嘛,陈家平朝周少善尴尬地笑了笑,点上火。 两口子忙到转钟才回家睡觉,一大早就过去帮忙。 在农村结婚是一件大事,场面很是热闹。李素珍娘家人和高奶奶的娘家,还有生产队的人一大早就去了。周少善坐在院门口的桌子上,拿起笔在红纸上记上随礼,唢呐声音响起,革命歌曲吹得热热闹闹。 “新娘子来了!!”小孩子们跟着唢呐队伍跑着,王大广推着自行车,驮着嫁妆。新娘子跟在后头,还有一些人挎着篮子,放着红鸡蛋花馍馍,刚进村口,王作平点燃了鞭炮,一听就知道是五十响的。 又是一阵响亮的唢呐声,一直到了王大广家。 院子里摆上了五桌酒席,各式凉菜加上主菜。 王作平给男客发烟,李素珍给女客发喜糖,顺便给小孩子们也发上几颗水果糖。等新娘子进的屋,在院门口撒水果糖,小孩上去一顿哄抢。 生产队的人几乎来了一大部分,开席后纷纷问起陈秧怎么还没来?侄儿子结婚就为舅舅为大,王大广的舅舅坐在正席上,反而没有人搭理,脸色有些尴尬。 陈秧的事他也听妹妹说过,他连忙起身找到李素珍,压着声音教导她:“妹子,侄儿结婚,你咋不请全人?” 李素珍被他问的一头雾水,放下手中的喜糖:“都齐了啊。” 见她还是不懂,李舅舅有些恨铁不成钢,“还不长记性,你侄女现在不当以前了,你大嫂也不是以前那种被你随便踩的,说不定以为你还要仰仗别人,快去请过来。” “没事,她一个姑娘家能翻什么大浪。”李淑珍毫不在意的说,你舅舅拿他没办法,加上旁边还有客人开始看一下这边,他也不便多说回了席位。 新郎新娘开始敬酒,新娘子落落大方给众人敬了酒。末了,她问向李素珍:“婆婆,怎么不见大广的堂姐?” 第84章 胸前戴着大红花,穿着毛呢外套的王大广看向新娘子,有些不解,低声劝道:“秋凤,这事你别管,咱妈会操持的。” 吴秋凤当下就不乐意了,农村嫁闺女,男方家底都要打听清楚的,包括陈秧和婆婆之间的纠葛。她年轻刚开始不懂,觉得陈秧不敬人,本来对她印象不太好。 姜还是老的辣,她娘姚贵香却一个劲儿说陈秧的好处,谁都是从媳妇熬成婆婆的,里面的套路男人不懂,女人一听就懂。姚贵香恨不得揉碎了给闺女说,说来说去,最后总体就是一句话,你婆婆不靠谱,想自家男人和娃有出路,以后说不定得靠着陈秧。 人家姑娘从绝户头混成现在这样,生产队的人都不敢马虎她,人家肚子里有货呐。吴秋凤转了个神,保持脸上的笑容:“大广,我嫁到王家,就是王家的妇,以后和大伯大娘那边也要常来往的,今天结婚,亲戚们都到齐整了,总不能缺了自家人吧。” 她不等李素珍和王大广回话,笑着向小姑子招手:“梅花,你去喊秧秧姐和奔奔弟弟来坐席,回头嫂子有好东西送给你呐。”王梅花放下手头的活,忙应了一声跑了出去。“哎,梅花……”李素珍拦都拦不住。 等王梅花转身出了院门,吴秋凤又给大伙敬了一遍酒。 主菜开始登场,三四片过了油的五花肉片子加上厚厚的老豆腐片,吸满了肉味。里头混着红薯粉丝,小肉丸子再加上胡萝卜,起锅再撒上葱花香菜调上辣椒油,满满的一大盆又热乎又好看,酒桌上的气氛起来了。 小孩子们不上桌,拿着鞭炮和喜糖在桌子跟前挤来挤去,大人们赶忙给他们夹上一碗菜,添上饭让他们自个吃去。 陈秧也不是故意拿乔的人,加上王梅花心里对陈秧又是害怕又是敬佩,她时刻都想活成堂姐那样子,总比在家天天面对李素珍尖酸的话好受。 “陈秧来了呀。”黄嫂第一个站起身打招呼,生产队的人纷纷开起她的玩笑:“陈秧,你堂弟结婚迟到了,要罚酒!” 黄队长呸呸几声,笑着说:“你们这群粗汉子,眼里只有酒,人家姑娘家哪能动不动就和你们喝酒。” 吴秋凤迎上前,挽起陈秧的胳膊:“秧姐姐,都是我照顾不周,位置给你和奔奔弟弟留着呢。”将她带到黄队长那桌,大大方方地给大伙说道:“都是我的错,我自个罚一杯。”一仰头喝光了手中的米酒。 “好啊,新娘子真爽快。”汉子们鼓起掌,几个妇女小声议论,“大广真有福气,娶的媳妇会做人,比陈刚媳妇会上路。” 吴秋凤的表现让陈秧刮目相看,她笑着站起身,端起王梅花递上的一杯米酒,“不好意思,想着大广结婚我也得穿得齐整些,所以迟到了,先陪着新娘子喝一杯,再给大伙赔一杯酒。” 她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没说半分李素珍的不是,还让所有人都有面子。 吴秋凤对她更是亲热,秧秧姐长秧秧姐短的喊着。 陈秧也落落大方地给李舅舅敬了酒,搞得李舅舅又想说李素珍几句,不知道巴结着陈秧,还尽想着怎么损别人,真是蠢。 酒席散的时候,陈秧陪着吴秋凤送完客,回到房里,陈英来了。 “我来看看新娘子,哟,新娘子长得可真好,差点把秧秧给比下去了。”陈英坐在小板凳上,喝着红糖水,边夸边损。 明显的,她是来挑拨的。陈秧笑笑不做声,她得看看吴秋凤怎么应付。 风平浪静的时候,看不出来人的分辨能力,有了阴风才能看出来。吴秋凤微不可见的皱起眉,从容地问陈英:“你是?” “我也是六队的,和你秧秧姐从小一起长大的呢,你嫁到咱生产队也是咱们队的人了,以后,我的工作还得你支持呢。” 陈刚结婚,李素珍家没有随礼,因为两家几乎也没有来往。加上陈刚和王大广一前一后结婚,送去送回的也没啥意思,两家默契地选择互不送。陈英来的目的是听队里的人说,王大广的新媳妇很是不错,比自家嫂子会说话会做人。 所以,她打着工作的名头来看看。 吴秋凤抬起眼皮,眼神无辜之极地问:“这么说,你比秧秧姐的官大?”陈英心里鄙视她,却又仔细地解释:“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没那一说。你秧秧姐负责沼气的配料比我轻松些,我可是羡慕她呢。” 不等吴秋凤回话,她又接着说起来,“前天我还给秧秧说用我家豆腐换她家的卤菜,这样两家婚礼也能办得体面一些。“ 真是这样吗?要是没有姚贵香的言身传教,吴秋凤也许会相信陈英说的,毕竟人家也是好心是不是,陈王两家都不亏。 现在,吴秋凤可不这么想,陈王两家不吃亏,但是陈秧吃了两家亏啊。 这事要是换做自己,也不会干。吴秋凤细眼一眯:“谢谢你操心我们家的事,你的工作也忙,以后不用这么费心,听说你也订亲了,将来守着夫家好好过日子多好。” 陈秧忍着没笑出来,话的意思透着四个字:少管闲事。陈英也是聪明人,哪能听不出来,心里明白,王大广的新媳妇不好挑拨,她尴尬地笑了笑,扯开话题聊了几句便想身告辞。 陈秧也跟着告辞,等两人走后,李素珍进了新房。红红的喜字映着吴秋凤,脸似云霞。“婆婆,你有事?” “你和陈秧聊啥呢,还有,陈英来过了?” 她明知道陈英来过,还要问,就是想知道两人都说了啥。吴秋凤一字不漏地重复给她听。她恨恨地说:“以后少和陈秧来往,她看着混得不错,实际上比不上陈英,人家官比她大。” 吴秋凤也不反驳她,又等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陈秧的事,她才说有些累了。李素珍只好退了出去,新媳妇刚来不适合说太多,以后慢慢教吧。 王大广对吴秋凤很是喜欢,又会说话又懂事,他给她盖上被子,“秋凤,回门的礼咱妈已经备好了,明天你看看还差些什么再去买。” “什么都不差,就差和大伯家搞好关系了。”吴秋凤半闭着眼睛,一脸娇红未褪。“这事难做啊,咱妈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在里面也是左右为难,加上秧秧姐也不懂退一步。”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果然,男人只看表面。吴秋凤想了想,“大广,你想不想和大伯家搞好关系?” “当然想啊,一家人和和美美多好,只是…….”他想说,很多事情是陈芝麻烂谷子,理都理不清了,吴秋凤把头挪动位置,靠在他的胳膊上,撒娇地说:“我来管,以后家里的事我也要操着心,不过你到时候可别闷声不吭,不然我就过一天日撞一天钟,咱俩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哼。” “好好,都听你的。”王大广被她的神情撩拨的又是一阵燥热。 ***** 陈刚的新媳妇王桂花,莫名地对陈秧充满敌意,上工的时候和王友芳,时常扮演婆媳大戏,矛头暗地指向陈秧,但是又不敢明着说。 王友芳,王桂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是母女呢。 蠢货,婆婆就是婆婆,吴秋凤心里暗想。她每次瞧准时机怼上一两句,比如王桂花夸小姑子能干又是宣传委员,王友芳接上说陈秧和英子一起长大的,干啥都要带上陈秧比着。 吴秋凤回的最经典的一句:“桂花,你是没见过当官的嘛,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不软不硬地开玩笑的话,让婆媳俩说不出来话,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脸可又不敢,陈秧的厉害王友芳可见识过。 加上吴秋凤成天没事往陈秧家跑,不光自己跑,还带上小姑子王梅花。 进了腊月,吴秋凤从娘家拿了半扇羊肉,分给婆婆一个羊腿,其他的全拿给陈秧。徐兰芝推过羊肉,不好意思地说:“秋凤,太多了,要不我就留一条羊腿吧。”“大伯娘,我妈让我拿过来的,今天进腊月正好腌起来,能吃到开春呢。” 吴秋凤自打嫁到王家,和徐兰芝熟悉起来,还和夏奔也熟了。把他也当自家弟弟一样,娘家带回来的东西,有王小广的就有他的。陈秧对她也不薄,家里做了菜,总会喊她,她也带上王梅花,王小广那个蠢东西吴秋凤对他懒得引导,等他以后自个清醒吧。 王梅花帮着徐兰芝一起清洗羊肉,杀鱼,腌制各种肉类。“留一大块羊排,咱今天晚上吃羊排锅子。”陈秧笑着对大伙说,今天她很高兴,夏奔全年级第一名,简直就是杀出的一匹黑马,他还带着差生一起学习,班级成绩提高了很多,特别数学。 吴秋凤坐在小书房里和陈秧喝着蜂蜜水聊天,她越来越喜欢陈秧家温馨的气氛。屋子又大,干净整洁不说,就这一书房的书籍,就知道陈秧不是一个普通人。 并且,她能进小书房,还是通过努力,刚开始她只是单纯巴结想搞好关系,到了后面全是出自真心。 现在她和陈秧熟的不用喊秧秧姐了,“秧秧,我明人不说暗话呢,我弟弟想来你家小书房。要是你同意的话,我就让他来了没事就帮你家干活,不同意的话,今天这话你就当被北风吹跑了。” 第85章 吴秋凤只有一个弟弟,与夏奔一般大小,刚上初一。 夏奔在初一下半学期没有表现很惊人,仅语文差李进两分,据夏奔说他是故意的,反正陈秧就他随意。结果到了初二上半学期,他竟然猛超以前第一名十几分。 不光罗校长和班主任吃了一大惊,连李力都知道这事了,一传十,十传百,吴秋凤知道很正常。她弟弟和夏奔还是校友,对夏奔很是仰望。人家穿得好,饭菜也好,学习好在同学也有威信,起码每人敢惹他。 何况他还是那样的出身。 陈秧扑哧笑了起来,“今天没刮北风,来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啊,以后有事找夏奔就成。” “哎,谢谢你。”吴秋凤松了一口气儿,笑着要起身帮着干活。结果夏四珍也来了,她出了月子,养的又白又润,陈秧玩笑她:“你这是吃了啥好东西,养的白皮细肉的。” 夏四珍一屁股挨着她坐下,“能吃啥,红糖蛋花茶一天三顿,鸡一星期一个,可不是我要吃啊,是张主任她孙子要吃。” “你得了吧,跑来干嘛?”陈秧被她的糙话,逗得直笑。夏四珍皱眉头:“我自个的事倒是不操心,我弟弟的事被我妈天天嘀咕,每次都要给我讲人家夏奔怎么学习好。要不,我弟弟也托付给你?” 又来了一个,陈秧和吴秋凤相视一笑,吴秋凤不说话,陈秧笑着指着吴秋凤:“让老五来吧,和秋凤弟弟作个伴,都交给夏奔。你们没事去巴结他,这事我可管不着。” 还有人做伴,那更好。夏四珍眼神一亮,恨不得立刻就喊包老五过来。 夏四珍和吴秋凤帮着陈秧做饭,一人洗菜切菜,一人烧火。没忙一会,颜春山来了,过了一会,高飞带着秦蓉蓉来了,秦蓉蓉进了灶间,熟练地揉起面团:“秧秧,高飞非要拉着我来,还讲你家今天肯定有好吃的,我其实挺喜欢来你家的。” “以后来,别带礼。”陈秧一边烧羊肉,一边说她。秦蓉蓉一个月就三十块钱的工资,每次来家里都不空手。 “哎。”面是发酵好的,秦金荣荣一边答应着,揉着面团然后两手变戏法似的揉捏成圆形,一一放在案板上。夏四珍不用吩咐,直接加大火。陈秧把面团坯子放进蒸笼里,大约过了二十五分钟左右,一股麦香味就出来了。 蓬松筋道的馒头出了蒸笼,羊肉除了水后,加上大葱在锅里爆炒,再炒的鸡肉,两种合一起,加水加调料。等到羊肉和鸡肉烧差不多的时候。接着放土豆又是放萝卜,豆芽豆腐丸子。 陈秧在角落里拖出一麻袋松果,扔到灶膛里。夏四珍接过手,抽着鼻子使劲闻了闻:“我来,松果比茅草烧的味道真不一样。” 陈秧站在灶边用锅铲不停的将汤汁浇在食物上,让它们充分的进味,羊肉裹着着松果香和菜香。土豆和豆腐丸子里又裹杂着羊肉香,萝卜和豆芽沾满了汤汁。 人多做事快,小炉子很快就生好了,冬天的时候吃这种羊肉杂菜暖锅,能让人暖到心里去。晨阳喊来高飞和言春山,两人合伙将灶里的大锅抬到小炉子上。 让小炉子的火微火,慢慢煨着羊肉锅子。 吴秋凤摆上菠菜,小白菜,千张丝,泡发好的冬笋,冻豆腐。备上菜籽油调过的芝麻酱,蒜末,切的碎,碎的青红辣椒,香菜。 胃口重的可以蘸着芝麻酱调料吃。 大火团坐在大锅旁边,呼哧呼哧的抢着吃,人多吃饭。就跟比赛一样的,食欲好的很。 土豆烧的软烂,吃到嘴里不用嚼就化了,红白萝卜也变成了抢手货。 大伙吃的满面红光,陈家平和高飞还有颜春山开始推盏置杯,陈秧和夏四珍几个一边聊天一边喝着米酒。 虚掩的大门被推开了,黄嫂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不等陈秧起身,吴秋凤赶忙起身给她拿了碗筷。黄嫂客套着推辞:“吃过来的,我是来给陈秧道个喜呢。” 所有人一脸迷茫,看看黄嫂又看看陈秧,陈秧也是丈二和尚摸不住头脑,“啥喜?我咋不知道呢?” 当事人都不知道,其他人更是不知道了。黄嫂也不卖关子,满脸笑容说来说开了,“李书记要升官了,咱村的大队书记要人接手。这不,我今天也是刚刚听我家那口讲的,听说咱大队书记是陈秧呢。” 啊,有这回事,所有人都惊呆了,整个公社妇女主任倒是一堆,还没有过女书记呢,何况陈秧还是没出嫁的姑娘。 夏四珍第一个问:“以后,秧秧要是嫁到别的村咋办?” “你啊,秧秧当了书记能嫁到别的村嘛,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李书记老谋深算着了。”黄嫂忍不住笑出声。 “黄嫂,先来吃碗羊肉,暖暖身子。” “哎,那我可不客气了,吃羊肉火气旺,将来我还说不定要秧秧照应着呢。”她也不再推辞,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羊肉,鲜嫩肥美的羊肉,让黄嫂不由的大快朵颐。 “秧秧,你可真是会吃呢,我们可等着你带着过上好日呢。” “哈哈,就是,李书记能选秧秧,那说明书记挺有眼光。” 后面一句话是夏四珍说的,她刚说完,黄嫂就来了一句,“你婆婆要是知道这事,心里要不痛快了。” “管她呢,我痛快就行。”夏四珍翻上白眼,毫不在意地说道。 引得大家又是一阵笑。吴秋凤接过话:“要我说,最不痛快的是陈英。”自打她嫁到六队的第一天,就知道陈英和陈秧处处比着呢,“我估计,她要不服气的。” “不服气那能有啥,谁有能力李书记看在眼里,陈秧又不是拉关系送礼得的官。” 陈秧也是半信半疑,李力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这方面的意思,果然老谋深算,不过该有表示还是要有的,她站起身端起一杯米酒举起来:“要是真有这事,我还得大伙多支持,要是没这事,这杯酒就当我陪着大伙过腊月。” 陈家平和徐兰芝两口也高兴的很,没想自家闺女竟然还能做大队书记,这可茅山村有朝以来第一个女书记,不得了了啊。 吃完肉,烫上新鲜的青菜和冻豆腐,碗里再泡上几块馒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酒足饭饱之后,除了秦蓉蓉没走,其他人纷纷回去了。 她没走的原因是天太晚了,回省城不方便。正好第二天也可以随着高飞一起拿卤菜去省城。所以,高飞和夏奔挤一晚上,秦蓉蓉睡高飞的房间。 看来,过不了多久又要喝一次喜酒,这两人明显的是男有意,女有情。 第二天,陈秧被大队广播喊到大队,李力在办公室等着他,等她进了门,李力连铺垫都不打,直接问她:“假如你是茅山大队的书记,你有什么想法?” 陈秧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的回答:“保护好茅山村的生态环境,修路开创副业。”短短的两句话。让李力当下就拍了板:“果然没看错你。其实我私下问好几个队长,可惜他们都没说到点子上。” 如果生产队的队长们没有陈秧的这种思想,估计书记这事轮不到陈秧,可惜他们的思想非常固化,眼界总在那一亩三分地。 “按着刚才讲的,回去写一份计划书,年后交给我。” 正月十五过后,就要上任公社书记,茅山村的事情他得提前安排好,这关系到他的家乡的建设。陈秧郑重地点点头,李书记将这份重任交到他的肩上,对她来说也不算轻松。 不出一天的时间,全大队都知道陈秧是下任大队书记,刘青青心里倒也没有别的想法。因为她知道明年的十二月份就要高考,守着广播员的位置复习,总比待在那个让人窒息的家里好的多,这也是她没有申请回城的原因。 陈英当天晚上急匆匆的跑到张兰英家,张兰英算定她会来,自信地说:“这事不是还没定下来嘛,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平时张兰英说叫陈英几句,她都忍了。陈秧要做大队书记可是大事,她哪里沉得住气:“张主任,我可是一直当您是长辈,别说我没提醒你。当年陈秧退刘强的时候,你也是知道她的手段的,就怕她做了大队书记,咱们日子不好过。” “她陈秧能拿我怎么样?我也是做了十几年的妇联主任的人,李书记还给我留几分面子呢。”张兰英最烦别人提陈秧退了自家儿子。“陈英,以前强子和她的事,就不要提了。” “好好好,我不提,您说啥就是啥,只是你真的就眼睁睁地让她做书记?” “当然不能,但是大队决定的事咱也改不了。” “人定胜天,她整天往省城跑,听说在省城卖卤菜。尽顾着自个闷声挣钱,这种人您说能当书记吗?” 陈英刚说完,夏四珍抱着儿子出来了,不留情面地讽刺她:“你家还卖豆腐呢,咋不说?你家卖豆腐的钱要分给别人呐。” “四珍,我和你婆婆谈工作呢。”陈英表情严肃,意思就是我们谈工作你还不够资格插嘴。 夏四珍拍了拍襁褓里的儿子,扔一下句话进了屋,“谁要背后搞阴谋,我就去大队揭发她。” 陈英看向张兰英:“张主任,你看她现在怎么这样了。” 张兰英:“都是被陈秧带坏了,她没事就跑陈秧家,叫都叫不住。” 在小书房和夏奔聊茅山村计划的陈秧,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喷嚏。 “肯定有人在背后骂我!” 夏奔:我不怕骂,让他们骂我。 第86章 腊月之后,天气越来越冷,阴冷中带着湿气。 这种三九天让陈秧实在冷得受不了。好在家里的买了碎布做了两张厚实的布帘,小书房挂一张,陈秧屋里挂一张。 农村的房子宽敞透气,其他地方挂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还有端午节割下来的艾草晒干后铺在床板的最底层,在店上厚厚的几床棉絮,又保暖又吸湿气。 夏奔找了一块青砖,把菱角削得有棱有角,平平整整。 晚上的时候放进灶膛里,睡觉前,放进棉布袋子里捂热被子,陈秧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后来,夏奔又想了一个办法。 改造小火炉,围着小书房和陈秧的房间,装了小烟筒,小书房的火炉里烧蜂窝煤,因为晚上有人,陈秧的屋子里烧的是木炭,都是夏奔一手烧出来的,够她用一个冬天。 冬天的夜晚,屋外飘着大雪,陈秧窝在小书房的地毯上,喝花茶,炉子上的铜水壶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放上一把花生,闻到花生的清香,不用看就知道可以吃了。 有时候放上几块馍片,等到馍片微微烤的金黄,配着清香的果茶蜂蜜茶,又是一个温暖而又美好的冬夜。 厚厚的门帘被夏四珍撩开了,她一身风雪,连头发丝上的雪花都还没化掉,一阵寒气冲进屋里。“这大雪,你来干嘛?”陈秧拿起一条干毛巾给她拍打身上的雪花,又让她天井门廊下跺跺脚,将脚上泥巴还有雪花打干净, “鞋子都湿了吧?换我的棉拖鞋。” 夏四珍笑了笑,在门外用力的跺了跺脚,将鞋子脱到门外。穿上陈秧递过来的棉拖鞋。进了屋,又脱下来翻来覆去地看:“秧秧你可真会享受,这鞋子又轻,里头还是厚厚的一层毛?”穿在脚上脚底软软的暖暖的。” 拿上几片干姜,放进一勺红糖,就着炉子上的冒着白气儿的水,陈秧冲了一杯红糖姜茶,递给夏四珍,没好气的笑道:“那是羊毛,秋凤给的。” “秋凤倒是对你挺亲的。” “吃醋了?” 两人开起玩笑,夏四珍喝了口红糖姜茶,加上小书房里炉火也旺,她身子暖烘烘的,笑的更温和了。 自从有了孩子后,成天对着可爱的小肉团,变得刚柔并济,哪知道歪打正着了,刘强对她越来越上心,她又了解刘强的喜好,哄得刘强时不时帮着她说话。 婆婆拿她没法,只要她不像泼妇一样又骂又打,公公性子宽,根本不管这些事,面对张兰英的挑拨,成天打首哈哈,一门心思就是孙子身上,看到被夏四珍养的白白胖胖的孙子,成天乐呵呵的。 没等陈秧问她,她自个就说出了来意,“有人要去公社告高飞投机倒把呢。”她开头一句话,陈秧不用问就知道她说的是谁,还不是那俩个人。 张兰英和陈英呗。 事情是这样的,冬天山村寒冷,村里人很多都去县里煤站捡煤渣,煤渣是做煤球的时没有烧透的煤块,捡回家去还是可以继续烧。 陈秧去县里卖东西的时候,看到大人小孩背着柳条框,手冻的通红,有些人的手满手冻疮,真是很遭罪。高飞在省城买了煤球回来,几家人见他买的煤球质量也好,价格也低,让他捎带一些。 带着带着就开始捎其他的东西,解放鞋,毛毡的帽子,洗衣粉,甚至还有几家也买上了自行车。 “嗯,我知道了。咱能帮忙就帮忙,顺手的事,不怕人说,更不怕人告。”陈秧倒是不在乎,夏四珍倒是急了,“你明年就要当书记了,这可是紧要关头呢。” “我说没事就没事,放心吧。”陈秧悠悠地喝了一口热水,扯开话题和她讨论过年吃啥。 夏四珍很快被分散注意力。 陈秧家的小书房暖和的让人暖洋洋的只想睡觉,不一会儿她的眼皮就打起了架,恨不得直接在陈秧家睡下算了。最后还是撑起劲,抬起眼皮换上鞋子,冒着大雪回去了。 家里还有一个奶娃等着她。 生产队的社员们干了一年的农活,一进腊月。 不管大人小孩就盼着过年,腊八粥一喝,紧接着就是清扫屋子,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买上两板豆腐,五斤五花肉,杀了三只鸡,二十九的时候蒸上两大锅馒头,白面馒头,红糖馒头各两锅,用竹筐子吊着放在井里。 井水就是天然的冰箱,能吃到正月十五。 干豆角炖肉焖上一锅,肉皮冻,麻辣兔丁,麻辣兔头,还有吴秋凤送来的羊肉,陈秧留好了最好肥瘦相间的肉,今年大年三十就吃羊肉大葱饺子。 备的零嘴更多了,糖山楂,麦芽糖炒米做成的糖糕,糖果,自家做的乌梅子,野葡萄,野桑葚,九制陈皮,多味花生。 该备的吃的喝的都备好后,陈秧在集市上看了一会儿颜春山和夏奔师徒俩写对联卖对联,又跑到省城集市上买了一对大红灯笼,挑了几张年画儿。 快走的时候,她又遇到卖炮竹和烟花的,索性买了一大包。 等回到集市上,颜春山已经和夏奔说好了,大年三十就在学生家过,反正家里有哥哥嫂子还有侄儿侄女陪着老娘老头子,他一单身汉走到哪都一样。 甚至他把自己供应的五斤富强粉,一两香油,还有半斤花生,二两瓜子,全部都送给了夏奔,只为大年三十那一口饭。 冰天雪地的冬天,在陈秧家又暖和,又有的吃有的喝。还有小书房供自己练字看书,简直舒服的不能再舒服了。 好在高飞过年回省城空出了房间,颜春山住进了高飞的房间。 大年三十早上,两人卖完对联,直接回到茅山村,刚进屋就能闻到浓浓的炖肉香味,院子里的六个大鱼缸里鱼,似乎也闻到了肉香味,游得更欢快了。 陈家平带着颜老师和他的学生贴对联,贴年画贴窗贴窗花。 陈秧和徐兰芝在灶间忙活着,油炸花生米,凉拌肉皮冻,素丸子,藕夹包肉。 还有一小盘酥肉,烧全鱼,豌豆角黄花菜焖五花肉。 最后再端上一碗豆瓣酱,和一盘什锦酸菜。 胡萝卜青笋,豇豆,白萝卜皮,青红辣椒,五彩缤纷的泡酸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压轴戏还是羊肉大葱饺子,陈秧舍得放肉。 皮厚肉实,大葱和羊肉混合在一起,一个饺子一口吞不下,还得用上两口。 颜春山咬了一口饺子,汁水直冒,他赶忙将另一半塞进嘴里,半碗饺子进到肚子里,整个胃都是暖洋洋的,再吃上一口泡菜,陪着陈家庭喝上半两小酒。 吃完年夜饭坐到小书房里围着炉火,喝茶吃农家自制零食,炉火的热水一直冒着热气儿。 不一会,陈秧家里更热闹了,包老五还有王梅花都过来了。 吴秋凤带着王大广也一起过来,陈秧索性让夏奔将她在省城买的烟花,还有鞭炮都拿出来。 院子里的红灯笼点上蜡烛,红彤彤的灯笼映照在皑皑白雪之上,喜庆极了。 王梅花的脸蛋红扑扑的,刚开始她还不敢碗点炮玩,看着夏奔和包老五玩得起劲,她也开始跟着一起放了烟花。 陈秧家院子里的烟花和炮竹声吸引了很多人,村里的大部分小孩都挤到陈秧家的院子,小孩子们对鞭炮和烟花有种莫名的向往和喜欢,王小广也顺着墙根摸索着过来了。 欢声笑语之中很快就迎来了转钟,那些小孩还舍不得回去。 最后还是大人们来喊,他们总算一步一回头的回去了。 大年初一,陈秧家更是热闹,整个生产队包括大队都知道她明年铁定做大队书记,加上她平时为人也大气,拜年的人一拨接一拨。 可把徐兰芝忙坏了,茶水杯子备了十个还不够,人家送了枣花馒头,总得要喝一杯红糖水吧。 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六盘零嘴,除了自家做的糖果,炒的坚果之外,还有省城买的橘子软糖,带小孩的,给人家小孩抓上一把,大人也开高兴,小孩更是喜欢。 来家里拜年的人除了生产队的人,还有其他生产队的队长和妇女主任,农村重人情。陈秧让他们上台表演还得了奖,加上陈秧又马上是他们的直系领导,虽然大家来拜年的时候都没提明年做书记的事,但是大伙心里有数。 家里人来人往的,从早上六点到中午,拜年的人才慢慢散去。 吴秋凤帮着忙了一上午,不但她帮忙,还带上了王大广王梅花,王梅花心里还是很感激大嫂吴秋凤,她也不是傻子。能看得出来堂姐陈秧,在村里的地位。 没分家的时候,她和陈秧的关系一般。 加上她在家也没有什么话语权,所以,分家之后,因为李素珍的原因,两人几乎没有来往。 “秧秧姐,开饭吧?” 王梅花做事不在话下,吴秋凤帮忙徐兰芝在外面招呼客人,她在灶间洗菜切菜蒸菜,做的井井有条。陈秧看着她日渐开朗的脸,笑着说:“梅花,辛苦了啊,中午就在这里吃饭。” “哎。”王梅花手脚更加麻利起来,她在家干活,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辛苦了。 看着陈秧家人来人往,陈英就心不是个滋味了,中午没吃几口饭就进了房。 早上她去了张兰英家拜年,没好意思去陈秧。 或者说,她根本不想面对陈秧的荣光,早上张兰英家拜年的人多,她不好多说什么。等忙完她再去一,陈秧要做大队书记这件事,就是针扎在她的心里。 不除,胸都是疼的。 第87章 陈英终是找了个机会和张兰英说了些什么,夏四珍也没听清楚,她给陈秧告密的时候,正在初二她回娘家。 趁着回娘家,她带着儿子在陈秧家呆了一天,陈秧对她儿子倒是喜欢得不得了,又是抱又是逗的,时不时还轻捏了一下小肉团子的脸蛋,夏四珍生怕她把儿子的唾液泡掐破了。 “这么喜欢小娃娃,你赶紧找人结婚自个生一个。” 陈秧笑了笑,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她儿子的肉手,才将小肉团还给她,“拿去,你儿子还给你。” 夏四珍抱上儿子,又问陈秧:“高飞啥回时候回村里呢?” “找他干什么?”徐兰芝没有娘家,陈秧初二清闲的很,在家做吃的,写茅山村发展计划书,夏奔一大早在小书房按照她的构思画图纸。 “我想请他帮我在省城带些奶糕,你看方便不?” “方便,等他回了我给他说一声,先给钱,多退少补。” 奶糕是用梗米和白沙糖加上奶粉做的宝宝辅食,用小铜瓢在炉子上熬的稠糊后,一股奶香味特别浓郁。农村的娃,家里生了老二,没条件的吃米汤,有条件的吃奶糕,遇到吃奶糕的,隔壁邻居的娃娃们都能被那股香味吸引。 眼巴巴地等着奶娃娃吃剩下的锅底,能吃上几口,连锅底微微有点焦的奶糕更是吸引小孩。 吃奶糕的小毛头,身上都是一股奶香味,大人抱着小毛头拉粑粑的时候,村里的狗在边上排着队……. 想着想着,陈秧忍不住笑出声:“我让高飞去买老字号的,你家小强吃了保管更加白白胖胖。” 小强?夏四珍的儿子大名叫刘厚义,小名贱贱,她不知道“小强”的意思,所以冒出不解的神情,陈秧笑得更厉害了,“我随口说的,小强好记啊,反正他爸叫刘强。” 又扯开话题,“先给钱多退少补,还要票。” “好好好,只要能捎到老字号的奶糕。”夏四珍把“小强”塞给陈秧,腾出手在兜里掏出十元钱加上两斤粮票。 这年月,点心铺子和食品店卖的东西,相对物价水平真叫一个贵。拿奶糕来讲,一斤奶糕就要五块钱,还要加上五两粮票。 十块钱只够“小强”同学吃一个月,所以能吃上奶糕的娃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夏四珍的三个姐姐都羡慕她嫁了个好人家,夏四珍的妈简直就拿陈秧当神供着,要不是陈秧大度,后头帮着给夏四珍撑腰,日子还真不好过。 各有各的命,陈秧倒是没这么想。两人正说着话,高飞和秦蓉蓉竟然来了,陈秧斜着眼看向高飞一脸喜庆相,开口笑他:“你咋回娘家了呢?” 夏四珍和秦蓉蓉顿时笑了起来,高飞脸红求饶:“我和蓉蓉今天没啥事,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来了。”说着,拿起手上的糕点书房的桌子上。 与牛皮纸相似的草黄色纸包的老字号点心,捆成了一个方包,上头用纸绳十字交叉系好。隔着纸,都能闻到香气。 抽出纸绳,打开纸包,玫瑰饼一包,槽子米糕一包。刚说到点心贵不划算,这败家货就送了点心。点心渣都要六七角一斤,点心渣就是做点心的箱子里,各种点心渣子扫到一起,当然,各种味道也掺和在一起。 严重缺糖的年代,要是有个亲戚在国营老字号做营业员,买上好一些的点心渣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更别提各种点心,蜜麻花,沙琪玛,桂花饼子玫瑰饼子,红枣糕,云片糕,蜜三刀什么的,根本不用考虑有没有市场,也不用考虑顾客有没有钱买。 反正不是自负盈亏,陈秧心里开始有些痒,这么好的市场,起码能火二十年,不干眼红啊。她眼珠儿一转,摸了一把“小强”的肉手问他妈:“四珍,你可以自个做奶糕,想不想学啊? 夏四珍一听就感兴趣,为了让儿子安静,扯开衣服给儿子喂奶,点头凝神听陈秧继续讲,高飞还是一个未婚小伙,不好意思转过身进了小书房找夏奔。 陈秧说了一个配方,其实很简单,奶粉加米,自家做的白砂糖能不加就不加。夏四珍听了直点头,陈秧又让夏奔把吴秋凤也请过来。 吴秋凤听说是做奶娃子吃的奶糕,支支吾吾起来:“我,我还没怀上呢。” “哈哈哈,”夏四珍爆发一阵笑声,陈秧抿嘴笑道:“我可不是催你快生娃,是将来有大事让你们做呢?”“啥大事?”两人睁大眼睛。 “事还没定,先卖个关子,先跟着我学做糕点,从明天开始就来,咱们一样一样的学。” 陈秧突然想到,今天过年夏奔送的新年礼物,整整一套糕点模具呢。 “哎,好啊。”吴秋凤最喜欢往大伯家跑,刚才夏奔去叫她的时候,王慧莲也回了娘家,她打了声招呼就过来了,搞得王慧莲心里不舒服更是对陈秧不满。 打初二开始,两人就赖到陈秧家,除了她们两人,还有两人的弟弟。不过,她俩看到弟弟在夏奔的带领下,学习尽头足了,心里也是开心更加佩服陈秧。 到了正月十六,陈秧带着计划书和图纸进了李力的办公室。先在他办公桌上铺开图纸,一副山水花般的设计图雏形展现在李力的面前。 干净整洁的村庄,蜿蜒曲折的柏油路,田地进行了科学规划,春夏秋冬种什么标注的一目了然,家家户户果树成林,池塘柳荫……李力拍掌:“简直就是桃源山村!”光看设计图就知道,陈秧是有大格局的人。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有些疑惑:“钱呢?”意思就是,公社县里可要不到这些钱的。见到他谈钱的问题,陈秧坐了下来,这也是她和下面要谈的问题。 “书记,不用公社县里出钱,我们能自给自足。只是,你说我要不要信任你?”陈秧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虽然知道李力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眼光也看得长远,只是他毕竟是土著,现在还没有改革开放,万一他接受不了呢。 反正陈秧做好了两手准备,要是他接受不了认为胆子太大,她就自个先富出来嘛,这样安全。李力注视着她,思索着她话的意思。 这个姑娘总能给他惊喜,她这是在担心什么?于是就有了下面一番对话。 李力:只要你不做违纪的事,我保证尽全力支持你。 陈秧:如果现在是违纪,但是过几年又不算了,你是现在支持还是过几年支持? 李力:投机倒把? 陈秧:您反映敏捷的很呢,投机倒把的插边球。 李力:过奖过奖,不过,我可以帮你想想,怎么把插边球变成合法踢球。 陈秧:我想承包茅山,还要承包镇上的蛋糕厂。 李力:现在没有承包这一说,不过,等你当上大队书记,可以派代表嘛。 陈秧:果然…. 李力:果然什么? 陈秧:没什么,我以后买姜,还是要买老姜,老姜辣。 李力:…….. 阳春三月,茅山村人民广播再一次传来陈秧的声音:“各位社员同志们,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岗,感谢李书记对我的栽培,感谢各位社员同志们的支持,在我在一天,就会尽全力让茅山村越来越好,让大伙的日子越来越越红火……...” 接着,她又组织各小队生产队长和妇女主任开会,会议室里大家都是交头接耳,只有陈英闷闷不乐,张兰英板起脸坐在一边。 “老黄,你们队可真是出人才呢,不但出了个大队书记,还出了一个神童。” “六队离茅山最近,风水好。” 大伙纷纷开起了黄队长的玩笑,黄队长拿出大公鸡,点上烟抽上一口才讲:“那是,人家都是凭本事的。” “看看,老黄的派头都不一样了。”九队的队长以前老是挤兑黄队长,自从一起汇演节目后,加上陈秧正式做了书记,他态度都不一样了。 铁娘子果然就是铁。 陈秧推门进来,所有人眼光都看向她,估摸着她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打气,再讲一些鼓励大伙的话。 没想到,陈秧坐在上头后,没有半名废话,开口就问在场的人:“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正在做记录的刘青青笔头一顿,心想,陈秧和这些老农民谈梦想,真是可笑。她的嘴角无意识的动了动,抬头看向陈秧,正好遇到陈秧冷冷的目光,“刘青青,做好今天的会议记录,今天对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说很重要。” 刘青青赶忙低下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是领教过陈秧的厉害的,再说了,这些和她又没关系。 还是九队的队长第一个发言:“男人不就是为了媳妇孩子热炕头?” “对对,就是这个理。”一群大老爷们纷纷附和他,女社员们有人说:“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另一个接着说,“还有,还有,男人要贴心的婆婆为人好的。” “还有呢,小姑子大姑姐要好相处的。” 说起家庭关系,女人简直有说不完的话,陈秧听得头疼,摆摆手让她们先安静下来,才紧不忙地问:“那你们一生最记忆深刻的事是什么?” 这下,老黄第一个发言,“我这一生,最值得说的就是县里演节目呢。” 大伙脑海里立马想起来那次上台的事,脸上充满自豪,现在气氛愉快起来。陈秧不得不再一次让他们安静。 “黄队长说得对,人的一生很短,也就是几十年,媳妇孩子热炕头也好,嫁个好人家也好,那只是生活,不能是梦想。谁说农民就一辈子平淡?就拿黄队长来说,看天吃饭的本事,很多读过书的人也比不上。” “还有,程队长,种树一把好手,王队长对沟渠懂得很,听说年青的时候还是小有名气的木匠师傅,还有周主任调解家庭矛盾没得话说……..” 根本不用看笔记本,陈秧如数家珍一样将每个人的特长说了出来,大伙你看我,我看你,满脸不可置信。 新上任的年轻书记,莫非派有间谍在身边? 第88章 大队会议结束后,陈秧拿上笔记本和记录本,去了公社向李力汇报工作。李力指着椅子让她坐,看完会议记录,笑出了声:“陈秧,可真有你的,人都让你摸了个透。” 大队书记的活,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总归是管人,人管好了什么工作都好开展,陈秧对人摸的很准,只是还有那么两个人心里不服气,不算大事。李力话锋一转:“有人告到我这里,说你投机倒把,在省城倒了东西卖给革命群众。” 对于这事,陈秧心里有底,总归就是张兰英和陈英。噢,她想起来了,张兰英的孙子吃的奶糕还是她让高飞帮忙带的。 “李书记,我是让高飞帮忙给社员们带过东西,谁家带了什么东西都记着呢,一分钱没挣,完全就是贴工夫。” “你说怎么处理这事?”李力笑着问她,挖沼气的时候,陈秧自己贴钱他记得清楚,她犯不着为点蝇头小利弄得满村风雨。 问她怎么处理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李力处理会直接打回去。陈秧很快想出一个办法,她微微眯起眼,不慌不忙地说:“要是不管吧,有些人还以为是心虚,不如出个公函,让公社治保主任来调查嘛。” 至于公函的对角高飞,人家没单位,没政治问题,无业游民,能拿人家怎么样? 李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脸部的线条更加明显,如果这种无赖的处理方法是做了多年的大队书记想出来的,他还能理解。 一个十七的姑娘处理事情的手腕,让人不可思议,最终他还是按照陈秧说的方法下了公函,由治保主任带着张兰英,陈秧一起调查。 第一封公函,治保主任还挺当回事的,有模有样地喊了陈秧和高飞,还有被捎带物品的社员,有些社员直接跳了起来:“什么革命群众,老子是根正苗好的革命群众。” 正事没回答,先一顿粗话,陈英皱起眉头:“同志,你先回答高飞有没有给你带东西。” “有啊。洗衣粉,王麻子剪刀,咋滴?”那个鼓起眼,怎么也想不通,找人带个东西怎么也有事? 陈英松开眉头,又问下一个。其他社员回答五花八门,连带卫生纸的都有,“媳妇快要生了,想买几刀便宜卫生纸还不行?”那人问。 张兰英哼了一声,直接给治保主任说:“王主任,我看啊,要办学习班,应该还有更深的问题要交代。” 办学习班,除了投机倒把分子,还有人民群众也要一起学习,恐怕她的意思是连陈秧都要进去,如果陈秧进去了,进过学习班的大队书记还能干得成? 高飞有些急了,连忙说:“都是我带的,和陈秧没有关系?” 陈秧坐一边上,脑子里在想别的事,安排谁去镇上的蛋糕厂,吴秋凤还是夏四珍。正想着,治保主任见她半天不说话,要办一个大队书记,他还要向上头请示。 以他多年的工作经验,隐隐感觉李书记并不想办陈秧。而陈秧呢,似乎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要是他知道这主意就是陈秧出的,估计要吐血。他略思索一下,扭头转向陈秧:“陈书记,经过公社和大队联合调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捎带的东西也不是紧俏物资。” 他的话音刚落,社员们心里热乎乎的,跟着说起来。 “就是,人家贴着力给咱带点东西,哪那么多事?” “莫当回事,想怎样就怎样,学习班老子是不去的。” 带卫生纸的社员说得最起劲:“媳妇刚生了娃,忙着呢,谁让我去我就把娃放她家。” 陈秧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向大伙说道:“大伙都安心干活,我保证,这种浪费大家时间的学习班是不会有的。” 有人不依了,张兰英反问陈秧:“陈书记,要是以后还有举报呢?我看啊,办学习班才是杜绝问题的关键,有就改没有就当学习。” 你哄鬼呢,陈秧觉得张兰英应该提前退休了,只是刚上任,还不好动她,等着瞧吧。她没有回答张兰英的话,让社员都先散了,春上的活计还很多,不能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耽搁春播。 得到陈秧的再三保证,社员们才散了去。社员们自有道理,上学习班没得工分拿,大家都是要吃饭的。 等到人都走完了,只剩下高飞,还有调查三人组的时候,陈秧才正式回答张兰英:“张主任,你家孙子吃的奶糕也是高飞从省城捎带的,要不要也进去学习一下?” 给她留了三分面子,没有在大伙面前说。只是张兰英作死不承认:“没那回事,我们家的人不会干那种事。” “婆婆,贱贱吃的奶糕点就是托高飞带的呢,我还要感谢他。”不远处,夏四珍抱着娃走过来,从调查组来她就知道了,匆匆赶到陈秧家。看到夏四珍,张兰英就头疼,满脸不舒服:“没你的事,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英见夏四珍要帮陈秧,上前拉住她,劝说道:“四珍,我们在谈工作,你先回去吧。” 夏四珍绕过她,也不看她一眼,把娃往张兰英怀里一塞,张兰英生怕摔住孙子连忙抱住。夏四珍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添了一句,“要是不让捎带东西,您以后带他吧。” 治保主任就像看了一场戏,张兰英抱着孙子一脸尴尬,陈英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陈秧对这件事总结性说了一句:“欢迎革命群众监督我。” 第一封公函事件结束了,接着又有人举报,李力如法制炮地继续发调查公函,治保主任学聪明了,他根据蛛丝马迹猜到是谁举报了。 更是要叫上张兰英和陈英,如果说头两封调查还像那么回事,还写个材料到公社,到了第三封第四封的时候,所有人都皮了,他连材料都懒得写的了。 第五封的时候,索性让张兰英和陈英自查去,公社不再派人了,反正她俩也跟着查了多次,经验足,流程也知道。 只是,她俩到了生产队,没有社员理她们……从那以后,再也没人玩举报了。经过这件事,刘青青更老实了,丝豪不敢在陈秧眼皮底下玩小动作,工作也是勤勤恳恳。 因为到了八月,都知道要恢复高考,人生的关键时刻,刘青青还怕陈秧给她穿小鞋呢。 而陈秧连想都没想过她,忙着自个的事,又是挣钱又是抓生产,还要想心思来农民创副业。高兴的是,夏奔以年级第一成绩考上阳新县一中,超出第二名三十多分。吴秋凤的弟弟在夏奔的教导下成绩优秀,包老五也是。 吴秋凤恨不得把陈秧当祖宗供起来,她弟弟成绩好,她还跟着陈秧做卤菜,现在卤菜都是她在做,还带上了王梅花。王大广也和陈秧家亲近起来,陈秧让他负责她的中华蜂。 夏四珍在陈秧的安排下进了茅山蛋糕厂,她技术好,人也泼辣背后还有陈秧亲自教,加上公公升职成了粮站的站长,她在蛋糕厂谁也不敢小瞧她,刘强简直就像捡到宝一样,对她言听计从,娘家姐姐们因为她,在婆婆慢慢有了地位。 为了庆祝夏奔同学考上县一中,陈秧抽了一个周日的晚上,请了大家一起来吃饭。 夕阳落在农家小院的篱笆墙上,柔和而又惬意。 秦蓉蓉也来了,吴秋凤夏四珍,夏老五还有吴秋凤的弟弟吴江海,王梅花,好久没怎么来陈秧的吴见也来了。 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果子,在井水里湃了大半天凉丝丝的西瓜和甜瓜,紫黑的野葡萄,甜高粱杆…… 茶水备了三种,花红叶子茶,玫瑰茶,野菊花茶。糖水也备上了,酸梅汤,皂角米莲子糖水,还有蜂蜜水,洛神花糖水。 夏奔和高飞两人在院子里刚架上自制烤炉,颜春山也来了后头还跟着夏奔的同学许浩和李进,颜春山脸上满是笑意,进了院门都给大伙拱了拱手:“来晚了,来晚了,弟子考上一中,我这做老师的尽然来晚了,过会我自个罚酒三杯。” 大伙都笑了起来,他也是吴江海的老师,吴秋凤殷勤地拿出板凳递给他,“颜老师,您要是想喝酒就直说啊,回头让江海给您送些自家酿的酒。” “恐怕没机会了,下午学期是我最后一年教书。”颜春山高兴中带着遗憾,高考的消息传来,他就决定参加高考,择优录取他不怕,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很久了,还好的是,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丢下课本,加上夏奔爱钻研,两人将英语也啃得差不多了。 高考,他势在必行。 听他一说,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许浩和李进也感到自豪,自己的老师如果能上大学,做学生的说起来也脸上有光。 他俩是第一次来夏奔家,平时夏奔带的饭菜在阳新中学出了名的好,加上他成绩也好,为人仗义大气,喜欢和他玩的学生越来越多,但是最后,夏奔最好的朋友尽然还有李进。 真是不打不相识,李进扫了一眼夏奔家的院子,宽敞干净,满院蔬菜瓜果,眼里除了羡慕还有佩服,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别致的院子。 葡萄架下,砖头砌的桌子和凳子,院子里还备有洗手池,院墙上爬满了月季和红扁豆。 搭好炉子,夏奔洗好手准备给老师和同学倒茶水,吴江海和包老五灵光的很,像主人一样帮着招呼李进和许浩,倒上茶水后,给夏奔说:“师哥,这种小事我们来做就行了。” 陈秧瞄了一眼夏奔,这小子都混成师哥了…….不过,还是要给他面子,陈秧收回目光,笑起来。 “烧烤开始啦,今天大伙放开肚皮吃,预祝颜老师金榜题名,祝各位学子成功考上一中,将来也能金榜题名。”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前天,叫泥沙的小可爱评论问开会之后呢?没有后续?我就在脑子里想,哪个会?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今天准备更新上传,发现电脑的稿子和上传的目录不一样。原来是我漏掉了一章!在此,再一次感谢泥沙小可爱的提醒呀 第89章 夏奔在削着竹签子,半截子竹筒子随着他手中的大刀小刀变幻,变成粗细均匀的竹签,整齐地码在一边,其他人帮着串各种食材,腌制好的大块的羊肉,中间再串上一块肥油。 不用说,羊肉是吴秋凤拿来的,肥肠是夏四珍带来的,用面粉搓洗过的肥肠,切成片,一片片地串上,肥嫩的鲫鱼穿了好几条,小龙虾尾巴,鳝鱼,大河蚌。 自家地里的茄子,辣椒,土豆片,花菜,香菇,还有石磨磨出来的小麦辗转。 主食准备了馒头片,玉米,甲鱼馅包子。 “秧姐,熟了吗?” “姐姐,好香啊!” 陈秧在炒知了,晚上的重头戏还有烤知了呢。夏奔的同学们喊起姐姐来,一个比一个亲热。夏奔手中削竹签的动作更快了,用行云流水来比喻都不为过,只不过,他心里却在想,这群吃货,以后估计要经常来蹭吃了。 要说蹭吃蹭喝,除了吴见,就是颜春山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颜老师不见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颜老师不但喜欢来蹭吃的,还喜欢蹭他家的小书房,估摸着又去小书房找书了。 陈秧拿着锅铲用力的翻炒,不一会,知了慢慢变的焦黄。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随着锅铲翻滚的知了,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你们闻到蛋白质的香味了嘛?”她把炒好的知了盛到大碗里,趁热撒上细盐,双手捧住碗轻轻簸动让盐均匀的沾满每一个知了。 “啥是蛋白质香味,我咋只闻到肉香咧。”夏老五伸长脖子闻了闻碗里的知了,吴江海也凑了上来,他俩经常跟着夏奔混所以熟的很,另外两个第一次来,还有些拘谨帮着夏奔剥竹签。 “大家来尝尝。”陈秧捏起一只知了,示范先咬了一口知了的尾部,焦香酥嫩的肉让整个口齿都充溢了美味,捏起一只放进夏奔嘴里,夏奔张口咬掉知了最饱满精华的尾部,两下吃完无师自通的把知了背部的纯瘦肉丝挑出来吃的精光。 大伙一人吃了几个,都说好吃,剩下的椒盐知了才被送到小书房,高飞帮着陈家平抬出来竹床,又在院子里洒上水,瞬间凉爽了不少。 他拿出一只宽口保温瓶子,变戏法似的从暖瓶里掏出雪糕,没错,就是大块头雪糕,平时伏天能吃根白水加糖做的冰棍都是高兴的事,今天竟然还有兑了牛奶的雪糕,“嗷嗷,夏奔,我想以后经常来你家,和你共同学习!” 许浩接过一根雪糕,没心没肺地向夏奔表白,夏奔懒得搭理他,直接给他一个背影,大伙正吃着雪糕降温,黄嫂带着黄丫丫来了。 不,不仅她俩,院门口还有探头探脑的小萝卜头,“都进来吧,别偷看了。”陈秧笑着向院子外招手,牵起黄丫丫的头,递给她一个玫瑰饼子。 “谢谢陈书记。”不知道哪个小机鬼带头,小萝卜头们齐声喊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桌子上的食材。“雪糕你们不能吃,来,一人一碗酸梅汤。” 让小朋友吃雪糕再吃烧烤容易生病,并且雪糕也没有备那么多,一下子多出来六个小东西,还有备有食材多。 夏四珍已经生好火塘,还细心的把知了串好在竹签子上了,食材也串好了满满一大桌。 大人和小孩自动分成两组,一边占据一块地方。大人们坐在树下,耐心的摇着蒲扇,嘴里一边诅咒天气的炎热,一边议论着今年抢下来多少粮食。 陈秧和吴秋凤两人坐在小板凳上翻烤着一串串知了,小孩子们围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就像晒谷子时道场那一群群雀跃的麻雀。 秦蓉蓉和夏四珍在灶间做着糕点,她俩今天要蒸桂花米糕,王梅花帮着拿着烤串,整理杂物,陈家平两口子自个下的清汤面条早早地吃过了,估摸着陈秧要折腾的比较晚,陈家平第二天还要上山整理山路,徐兰芝身体慢慢好了,时不时也会跟着一起上山活动一下筋骨。 所以两口睡得早,其实也是想让年轻人在一起自在些,老家伙们就别跟着凑了,徐兰芝就是这么叮嘱陈家平的,所以吃过晚饭,两口子一个在后院摸菜地,一个在后院喂兔子。 “姐姐,闻着香呢。”许浩垂涎三尺,陈秧抬头看他示意他帮忙,他赶紧往火塘里添了一把木炭。 “嘻嘻,以后有这种事找我都成。”许浩往烤炉这边凑了凑。 “奔哥,以后让姐姐带咱俩去抓知了。”夏老五最喜欢和夏奔玩,有这么好的事,吴江海当然也不会落下,也跟着凑上了。他自个的亲姐姐吴秋凤横了他一眼,“秧姐姐是书记,哪有时间带你们捉知了,没事找事。” 她说话的同时,瞧了一眼陈秧,她并没出言反对,同时也没有答应。心想,果然是做书记的人,做事滴水不露。 小孩子们都挤了过来,像看稀奇一样看着陈秧和吴秋凤手中翻转的烤串。 “别挤别挤,都有份啊,都有得吃!”吴江海自来熟,开始控场了。 “奔哥,你也来啦~” “嗯!”夏奔坐下来跟着陈秧一起烤,现在的他,大部分时间惜字如金,能用“嗯”代替的决不会用“嗯啊”。陈秧笑着将烤好的知了刷上一点点菜籽油,再撒上盐,翻转到焦黄,天秋凤那边烤着羊肉串,肥厚的羊肉被炭火烤的吱吱地滴油,大人们都被阵阵香气吸引过来。 “秧秧姐,知了还没长大就死了,它们妈妈会不会伤心?”黄丫丫脆脆地问,纯真的眼神中透出一万个为什么。 黄嫂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由地笑道:“你脑袋里想什么呢?傻孩子。”黄丫丫指着知了,瘪起嘴嘟囔:“它们还没有长大呢。”“你…….”黄嫂拿她没办法直接气结,正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的时候,传来陈秧轻柔的声音。 “丫丫,它们全家都在这里呢。” “哈哈哈,你们这是连它们亲戚都吃了哟。” 笑声“哄”地一下跳出来,大人们笑得像刚看完一幕喜剧,只有黄丫丫还没弄懂笑点在哪里。 夜幕降临的时候,高飞领着人在小院里挂上了灯笼,农村夏季蚊子多,又熏了一艾草。王小广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地溜来了,现在的王小广见到夏奔是躲着走,谁让夏奔两年间猛长个子,打也打不赢,说也说不过。 各色烧烤也上了桌,羊肉串就不说,五斤羊肉刚上桌都分食光了,小孩子们没敢让他们多吃,一人两串,个个吃得满嘴冒油。 鳝鱼现杀现烤,连骨头都是酥的,虾尾巴不但弹嫩,壳子更是有滋有味。 “食材好手艺好,素菜烤得也好吃。”颜春山咬下一口沾满孜然的香菇,里头的汁水在口腔里打滚儿,香菇混合着孜然还有小葱的香味,饱满厚实的口感。 别提有多满足,他又拿起烤黄瓜片,清新爽口,烤花菜,连花带梗都透着味。 最最经典的莫过于烤河蚌和辗转,饿饭的年代,池塘的河蚌都被捞得精光,70年代社员们的生活好得多,吃的差一些,但是不至于饿饭,用黄嫂的话说,河蚌那玩意又腥又难吃,都是拿来喂鸭子。 她看到颜春山和吴见几个,拿起大河蚌,用筷子连带着里头的肉和蒜蓉一起扒进嘴里,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也跟着拿了一个。 蒜蓉铺面,红辣椒丁和小葱末点缀,还没吃到嘴里,一股奇特的蒜香味扑鼻而来,大河蚌是陈秧亲自烤的,火候把握得稳稳的。 8月正是河蚌最肥美的时候,带着蒜香味的河蚌肉吃在嘴里,肥而不腻,有层次的肉还多汁,还有味道的层次,黄嫂只觉得蒜香味从口里冲到了天灵盖,“秧秧,你要是做厨子师傅,保管生意好。” “嗯,李书记让我改了行。”陈秧正吃着青碧的辗转,含糊地回她。主要是烤青麦子辗转的味她真的很喜欢。 老石磨当天辗磨的,选的是满浆的麦,先炒后磨。烤出来的辗转既有淡淡清香,又有辣椒和孜然的味道,比炒出来的辗转多了几分酥脆。 除了烤辗转,陈秧还备了一份凉调辗转,红萝卜丝,黄瓜丝,蒜蓉芝麻酱,再淋上几滴香油调到碧绿的辗转里面,除了香就是香。 小孩们一人一碗,个个狼吞虎咽,吃完又吃了一块刚出锅的桂花糕。 就在大人们吃了还想吃,小孩们吃的满嘴儿喷香,透出没遮拦的欢声笑语,李力竟然带着儿子来了,一进院门,他抽了几下鼻孔,小石头眼睛一亮,“秧姐姐…..抱抱。” 对于儿子的行为,李力尴尬极了,干咳了几声,“石头非要来玩。”原来,石头他妈又出差了,李力在家带娃,给他讲故事的时候说到陈秧家今天要请客的事,石头缠着李力就要来。 好在李力在隔壁生产队,被磨的没办法,打着手电筒就来了。 陈秧放下碗筷,给石头和李力盛上一碗凉调辗转,小孩子吃这个合适,至于石头他爸嘛,当然是陪着儿子吃,结果父子俩吃完觉得不够,每样东西都尝了个遍。 吓得陈秧逮住石头,让他喝了一碗花红叶子温茶。 陈秧家小孩也多,李石头简直就像放了鸭子一样,和他们疯玩起来,李力在颜春山和吴见的陪同下进了陈秧家的小书房。 修沼气的时候,他天天在六队没进过陈秧家的门,今天是第一次来,其他人倒也没什么,他可就惊呆了,整整两面墙的书籍,古色古香的窗户上,贴着窗花,两张大书桌一致排开。 矮榻,茶几,整齐摆放的玻璃瓶里,装着各色花茶果茶。 他很想把儿子扔到陈秧家……..喝完茶,走时候,他毫不客气的要了几样东西,桂花糕,玫瑰饼,还有辗转也要了一包,至于其他东西,不是他不想带,只是不方便存放嘛。 “姐姐,我明天还来。” 小石头一走三回头,挥动小手,儿子脸皮比自个还厚实,李力只得又干咳几声。最后除了高飞和秦蓉蓉,其他人都散了,秦蓉蓉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请陈秧参加她和高飞的婚礼。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陈秧真心地恭喜两人,高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院子外头,给陈秧说:“你也快了,有人让我告诉你,他有事给你说呢。” “谁等我?” “吴见。”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5 21:17:37~2021-09-27 21:3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来啦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吴见在院子里等着她,陈秧还没为他要说高考的事,结果他根本没说其他的,犹豫半天才冒出一句话:“陈秧,如果我考上大学,你能等我吗?” 院子里的灯都熄了,只留了大门口的灯,微弱的灯光下,虽然看不清吴见的神情,但是陈秧也猜出了他的意思,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 陈秧回想起穿书的第一天,遇到吴见,后来很多事都和他有着莫名的联系,如果和将来和他结婚,会不会两地分居,他家里又是什么态度? 这些事,不太好问他,毕竟人家只是问你能等我吗? 后头的事,也许他还没有想过,但是陈秧不能不想,她可不想成为别人年少时的情感牺牲品,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陈秧愿意给自己和别人一个机会,她定下神,回了吴见一句:“一切随缘。” “嗯,那我走了,等我好消息。”吴见转身就走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到屋,陈秧面色无常地洗头洗澡,忙了一天身上都是一股油烟子味道,她是受不了的。洗完后,又在脸上手上擦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膏。 以陈秧现在的经济水准,别说擦雪花膏擦脸擦手,就是擦全身也是整得起的。一股雪花膏的香味飘进书房,夏奔放下手中的笔,笑了起来:“我帮你擦头发。”“不,我自己来。”以前,时不时会让夏奔帮她擦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陈秧觉得不太合适。 她看向夏奔,朝气勃勃的面孔,修长的身个,他不再是小男孩了。 “你不方便弄,我来!”正想着,夏奔不容她分说,拿起她手中的毛巾,轻揉地帮她擦干头发。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慢的陈秧差点要睡着了,“开学后,我就要到县城上学,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许自己一个人上山,我每周回来陪你上山。” “啊,大广和我一起去。” 按照李力的意思,陈家平和王大广被陈秧按排到茅山,名义上是护林员,主要工作是在茅山山脚开荒山,种树为主。王大广除了种树,负责中华蜂挂箱,除马蜂等工作,工资由陈秧个人补贴。 本来王大广听了李素珍的话,有些犹豫,认为还是给生产队干活稳妥,还是吴秋凤晚上的时候揪着他的耳朵说他木头脑袋,戳着他的额头:“秧秧让自己的亲爹做护林员,难道她会害了自己的亲爹?你妈的眼界能和秧秧比?往后你就知道了,跟着秧秧不亏,亏了算我的。” 王大广第二天就给陈秧说,要和大伯一起,陈秧想着陈家平也有个伴就答应了,吴秋凤才松了一口气。 青山绿水,油菜花开,陈秧越想越兴奋,将夏奔手中的毛巾拿过来,包在头上,拉开抽屉拿出他画的茅山全景图,指着山脚处某个点,眼里偷出光彩:“这里,我们要盖一排房子,以后咱们茅山的护林员会越来越多的,然后,从山上引下来泉水,又可以浇灌果园……” 夏奔点点头,笑得嘴角翘了起来,“我记下了。”陈秧问他:“可以盖两层楼青砖房,二层上头隔空一层,做上平台,还能晒东西那种吗?” “可以,不过成本会高,万本低就用沥青做防漏,成本高的话就要做防水,还要设计出水口。” “这事就交给你了,要防水的那种。”防水在七八十年代的农村,真是个大问题,包括陈秧现在住的屋子,上头黑瓦,陈家平和夏奔两人每个都要上去捡漏,把老化破碎的瓦片抽出来,换上新瓦,以免雨季来临的时候漏雨。 所以说,陈秧说的轻松,设计的人可不轻松,夏奔郑重地嗯了一声,陈秧拿起图纸端详,总觉得缺少什么,看到川石头坡的时候。 她想起来了,又兴奋地说起来:“奔奔,将来,这里我要盖很多木头小屋,面朝大海……噢,忘记了,没有大海,面朝松林,春暖花开。” 你都是做了书记的人,怎么在家里还像一个小女生,不过,他很喜欢。 夏奔发现陈秧在自己面前特别放松,可能是因为自己知道她所有一切秘密的原因吧,他笑意更深:“嗯,给你单独设计一间,窗户二分之一玻璃,南北朝向。” 好没意思,人家给你说意境,你说数据。 “去睡了,这事不急,过几年的事。” 山脚下,盖了简易的泥巴茅草房,那是用来放树苗和农具的,先暂时这么安排着着吧,一切都在计划中,只欠东风。 明天还要组织人,进行六六粉杀四害。 又安排了陈英进环境与卫生的宣传,人的习惯不是一天就能改的,小孩不得随地大小地便,门前三包,还有奖励与惩罚制度的合理性,都要一点一点的建立起来。 陈秧睡着,脑子里乱哄哄的,又想了一堆事。 夏季和初秋是蚊虫苍蝇最猖狂的时候,陈阳给公司打过报告,由公社统一购买66粉,再由各大队分发给社员。六六粉很便宜,几分钱一大包,但是实施起来就很难。 一辈子都是这么过的,农村茅坑里头绿头苍蝇成堆,也没有人当回事。至于蚊子,更是没有人当回事,陈大爹收到陈英发的六六粉之后,随手一放:“蚊子咬几个包又不会死人,做什么大张旗鼓的折腾人。” “大爹,你就配合着做吧,人家现在是书记。”陈英也是一脸为难的样子,陈大爹看到她的份上,捡起那袋六六粉,又恨上陈秧多事。 茅山大队通常早上广播,傍晚的时候,陈秧亲自打开广播,一遍又一遍地嘱咐社员们:“茅山大队的社员们,今天晚上8点整大队统一灭蚊蝇,各生产队的队长会准敲锣提醒大家……” 大队所有的干部全部下生产队进行监督检查,陈秧也不例外,晚上八点的时候,黄队长敲起了锣,扯着嗓子满村喊:“点六六粉了-----点完就出来,别把自个给灭了啊!” 大部分社员立即把药点燃,窗户大门全关的严实。村里的,茅坑,水沟,杂草丛里,都点上了六六粉,做到了几乎没有死角。 彻底的熏了一次之后,社员们明显感觉蚊子少了,茅坑的苍蝇消停多了。陈秧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好转,要想彻底改变环境,源头还在环境整治上面。 六六粉灭虫一举,只是为了加强社员们的环境意识,重在让他们知道,环境是可以改变的,人的习惯也是可以改变的。 夏奔开学了,颜春山周末就来找他,两人一起在书房里学习,夏奔的书越来越多,在村里的地越来越高,每次出门都有人主动给他打招呼。 高中,在村里绝对是高学历,初中生在打农药的时候懂得按说明书配药,都是属于技术活,夏奔比干技术活的要高不知道多少级。 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夏奔更是成了香馍馍。 谁都知道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以后是吃公家饭的人,因为人家在县一中都是拔尖的成绩。 拔尖拔到什么地步呢,夏奔同学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县一中,进了一中综合各公社中学的学生分数,他竟然还是第一,所以他从第一天进县一中大门。 已经万众瞩目,一周回一次家的夏奔,陈秧为了他的饭菜真是想尽心思。 没有冰箱青菜不好放啊,也不能让他老是吃腌制的菜,虽然很多学生都是吃玻璃瓶腌制菜,臭豆腐乳什么的,本来想让吴秋凤每星期给他多送一次菜,又想着他在一中,已经是万众瞩目了,可别给他添“麻烦。” 最后想带足一个星期的水果维生素,夏奔一年水果不断,鱼虾管饱,卤菜馆够,甲鱼吃的要吐。找下班借书的人越来越多,想参加高考的人卯足劲的读书,准备12月份金榜题名跳龙门。 短短的几个月,看书一时成了风气,复习功课的多了。 初中到高中文化课本和复习资料打抢似的被借,有些人甚至把解放前的都找来了,陈秧利用职权做了一件事。 她把要参加高考的知青们集中到一块,分批干活,不干活的就在一起看书学习,然后再轮换着。 知青们对陈秧感激的要死,大家很自觉的遵守纪律,活也没少干,学习更有劲了,原本不熟的知青也在一起混得熟了,大家相互约定,如果有一天回城,联系一辈子。 只是,知青们没告密,却阻挡不了陈英。她告密当然不会找陈秧,这次她直接找到了公社书记李力,李力头都没抬,只说一声知道了。 又把这事直接交给陈秧处理。 陈秧走的时候还在想:自个处理自个的事,只有李书记干得出来这种事,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事又不当上次的事,小的不能再小了,还有三个月就是人家知青改变命运的机会。 “陈英,你能做个人吗?”陈秧把陈英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最后连人性的问题都扯了出来,大队的干部们还有会计们都知道了。 刘强在办公室没心没肺地对老会计说,“我都不是陈秧的对手,陈英竟然也要惹那个母老虎……” “刘强,三天内把大队一年内所有账目,包括利润表都交给我。”陈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会计室门口的,刘强只听到她冷声交代工作。 刘强打了一个寒战,说话也不利索了,“陈…陈书记,利润表以前没做过。” 陈秧哼了一声:“你是八十岁的老爹爹?从今天年开始,每天都要正规的会计报表,还有,别给我说不会,不会就去学,学不会……”陈秧在此处打了一个转,以刘强对她的了解知道她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她来了一句:“学不会准备下岗。” “啊,下岗是什么?” “问你老婆去。” 他媳妇夏四珍,是陈秧一手带出来的,在茅山蛋糕厂混的风声水起,已经是厂办主任了。 等陈秧转身走后,老会计笑出了声,笑完又催刘强去找人措书看,他对陈秧有种莫名的害怕,书记手里有人,有随时换人的资本,他还想光荣做到退休呢。 第91章 十一月份,天气渐渐凉了。 有关高考的消息越来越多,知青们在报文科和理科中矛盾纠结着,有些知青数理化不行,又听说理科报名的人少,招的人还多,谁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招多少。 这个时候,吴秋凤和王桂英打了一架。 陈秧赶到的现场的时候,吴秋凤正捋自己的袖管,见到陈秧来了,后头还跟着老两样,张兰英和陈英,她不想给陈秧添麻烦,便站在一边不做声。 王桂花见到小姑子陈英来了,哇地一声哭出来,“大队要给我做主啊,没王法了,有人青天白日的打人。”只要能扯上陈秧的事,张兰英都表机极大的兴趣,只是被整过几次过她学精了,打起官腔问:“桂花,有什么委屈你先说,要是有理,相信陈书记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书记也是人,王桂花成天和王友芳一个样,阴阳怪气,陈秧早看她不舒服了,只是不想在这种人身上耗费时间,正好。 这一次,有理没理,都一起收拾了。陈秧正想着,怎么把她的有理说成无理,结果她和吴秋凤打架的原因,竟然还是自己。 原来,王桂花在家,成天就是听到婆婆挑拨,说陈秧怎么滴坏,小姑陈英怎么受欺负。要是聪明人,也许会往其他方向想一想。 但是王桂花不是聪明人啊,她不敢直接惹上陈秧,就盯上了吴秋凤,吴秋凤和她同一年嫁到茅山村,成天也比着呢。 早就看不惯她巴结陈秧那个劲儿,对她的行为表示不耻,便找了个由头明里暗里说陈秧,以后难找婆家,哪怕陈秧做到县长有啥用,没人敢娶她。 吴秋凤当然不服啊,明面上是两个媳妇的轻劲,其实呢,打陈秧的脸不就是打她的脸,她不甘示弱地回她:“你的脑子成天就想着嫁人,难不成你还想再嫁几次,自己没本事眼红的像兔子的毛病倒是有。” 王桂花气得当场骂陈秧,她有本事?有本事怎么不敢参加高考,有本事考个大学来看看?听说以前她还被人退婚呢。 她明知道当年的事,偏偏为了气吴秋凤故意颠倒黑白。吴秋凤被她气得上前给了她一巴掌,打了她直冒金星,她没想到吴秋凤敢动手,反映过来后,她冲上前抓住吴秋凤,两人扭打在一块。 结果吴秋凤占了上风,打她给打了。 活该,陈秧在心里暗说一句,不等张兰英和陈英开口,就直接下了结论:“我还有事,两人都写检查交给张主任。还有,以后背后造谣的人,被打了也是活该。” 张兰英第一个不服气,“有你这么处理问题的吗?” “怎么?难道还要为了王桂花成天闲着没事说闲话,开个大会议,每一句分析她的出发点?”陈秧鼻子哼了一声,继续说:“要是让我深挖她说的话,源头来自哪里,哪个人,到时候可别怪我下手无情。” “我已经很宽宏大量了,要不是看在陈英的份上,这事没这么好处理。说到底,我还是心软。” 陈秧拉着吴秋凤走得老远,张兰英鼓起眼看向陈英,那眼神似乎在说,她还心软?? 回家后,陈秧仔细地问了吴秋凤有没有受伤,吴秋凤得意地说没事,她才放心出门。正如她说的,她很忙,哪有时间管碎嘴妇人,打打也好,花费时间少效率高,要不是自己是书记,她也想动手了。 大队会议室里,坐着二十来个知青,其中茅山村要参加高考的社员。陈秧是来做考前心理辅导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什么是心理辅导,有什么作用?大伙都是一脸茫然,只有刘青青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她还是来了,想听听陈秧的高见。 本来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见到陈秧进来,便自觉地禁了声,陈秧微笑着开口:“前段时间,关于高考的消息满天飞,这些事肯定会让大家分神,为了让大家专注地复习,我想给大家说几句。” 很多人,正为各种消息闹得心神不宁,听到陈秧平静的语气,心顿平复了许多。 也有极少数人心里想着:你又不参加高考,哪里懂我们的心情。只是这少数人很快就改变了看法,因为陈秧有理有据地说服了他们。 “首先,我来预估一下咱们省高考文理报考人数,文科报考人数约七万人,估计招三千人左右,理科报考人数七万,估计会招四千人左右。文科竞争比理科残酷是真的,但是,我认为,眼睛不应该盯着招生人数,而应该多看看自己的优势和喜好。” “第二,关于报志愿,原则是先报志愿,报了中专不能报大专,所以,非常考验考生对分数的预估…….最后,希望大家既然报了名,那就拼吧,如果真的没拼上,第二年再考,或者曲线救国报考中专….英语重点复习各种名词,比喻平时政治用语等等.” “人的一生中,路有很多…..” 她的一段话说下来,很多人就像卸下了一块石头,是啊,想那么干什么,还有一个月拼就是了,会场响起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颜春山跟着陈秧跑到她家,把英语书全借走,然后又跑到县一中等夏奔下课后,拿着书问他,陈秧说的政治用语是什么? 夏奔面无表情地拿起他的笔记本,根本不用看书,在本上写了满满的一大页。颜春山很想叹气,学生为什么这么拽,因为人家英语就是比自个牛逼……. “夏奔,你姐姐她…….” “打住,等你考上大学,好好找个女朋友。” 夏奔把笔记本塞给他,跑进学校,留给他一个背影。颜春山想不明白,做他姐夫不好吗?他为啥不高兴。算了,主要是人家陈秧也没有那意思。 十二月五号,夏奔放假了。 县一中做为考点,要腾出教室给参加高考的考生。许多考生背着布袋,带着课本和资料来到阳新县一中,夏奔做为八年级学生代表,指挥着其他学生将几间教室的课桌拼到一起,铺上稻草,这是远处来的考生的住处。 一年后,他也要参加高考,所以他做的特别认真,九号的时候,他带着同学们给考生们打好热水,才统一离校。 两天后,高考结束,颜春山来找陈秧,他给自己的估分是三百六十分,一脸忐忑地问陈秧:“秧秧,我好想抽自己耳瓜子,数学一个半小时就交卷了,交卷的时候看到还有很多人在做大题,得意过头了,才想起来,一道不该出错的题错了,怎么办?” 自从他当了老师,教学水平越来越高,平时稳如老狗,这会像小孩子一样寻求安慰,陈秧忍不住笑出声,夏奔在一边学着他平时上课的语气对他说:“数学是一门严谨的学课,希望各位同学能够认真对待。” 颜春山拿这个曾经的学生没办法,讪讪地笑,“马有失蹄嘛。”又可怜巴巴地望向陈秧,陈秧收起笑容,认真地问他:“你相信我说的吗?” “相信!” “好,就报燕大。”多的话没有,听不听是他的事,陈秧只能将话说到这里,夏奔是知道的陈秧的来历,暗暗地想,颜老师运气可真好,真是问对了人。 燕大,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啊,颜春山魂不守舍地吃过晚饭,决定赌一把就按陈秧说的报。 初选过后,开始报志愿,尽管已经决定了,颜春山拿笔的手还是有些哆嗦,填报志愿后全县都知道他报的是中央大学。 要是没考上,可就丢人了,陈秧倒是没什么,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初选刷下来一半,被刷下来的知青和初选上的,忙着不同的事,刷下来的开始找办法回城,填过志愿的在忐忑中过年,等二月份的通知书。 过年的时候,颜春山在家呆不住,心里记挂着事,在家没处说,只得跑到陈秧。陈秧让他帮着干活,一个劲儿给事他做,他才不再想东想西。 他已经二十六岁了,机会来的太不容易,陈秧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在农村,为了理想顶着压力到二十七岁还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极少,起码阳新县就他一个。 私下的,她让夏奔给他准备好用品,牙膏牙刷脸盆,床单等日用品,颜春山还不解问夏奔:“这是干嘛,谁要出门?” 夏奔冷脸送给他一句话:“给你上路用的。”真想快点把这个瘟神送到首都去,免得他老是记挂着姐姐。 “万一没考上呢。” “没考上也送给你。” 颜春山更是不好意思,万一没考上,看着那些东西岂不不是□□裸的讽刺嘛,学生太狠了。 事实证明,陈秧是对的。 颜春山考上了燕大,通知书要求二月二十七号,二十八号两天内报道,他才知道陈秧真是料事如神,吴见和刘青青也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他们在找陈秧办手续后,匆忙回城。 夏奔看着吴见也回了城,颜老师也马上要去首都上学。 阴沉了好久的脸,露出久违的笑容,搞得许浩一度还以为是自己得罪了他,看到他莫名期妙好了,又在心里幸庆,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得罪了他。 只要不是自己就好。 第92章 王小广担心好长时间,他没考上初中成天呆在家里。 自从王梅花和陈秧走得近了后,他厚着脸皮跟着,刚开始是为了蹭吃蹭喝。 李素珍没有反对也是抱着占便宜的心理,占着占着王小广的心思发生了变化,生产队的破落户夏老五跟着夏奔,都考上了初中,在生产队扬眉吐气。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想学夏老五,可惜夏奔不愿意教他,对他没个好脸色。他回家向李素珍告状,李素珍又给吴秋凤说道几嘴,让她去找陈秧评理,哪有帮着外人不帮着自家人的。 吴秋凤听完,右耳朵就出了,她都看不上小叔子的性子,好好的半大小子被李素珍教的就像一个小肚鸡肠的妇人。并且,陈秧还没混出来的时候就敢翻脸不认,别说现在了。哪怕高奶奶去说,陈秧都能一句话打发了。 李素珍见吴秋凤只听不说,还真去找了高奶奶,高奶奶找了陈秧后灰溜溜地回了,啥都不肯说,最后吴秋凤才知道,陈秧对高奶奶说,你们对夏奔不满,找他算账去吧,别找我。 后来,王小广老实了,没事巴着夏奔跑前跑后,夏奔的脸算是正常了。不久前他成天沉着脸,王小广还以为又是自己得罪了他,成天陪着小心。直到夏奔跟着陈秧一块去省城参加高飞的婚礼,夏奔才恢复正常。 王小广彻底放下心了,等他俩走后,主动跑到山脚帮陈家平给花苗,果树追肥,除草。 陈秧作为男主的客人,被高飞的家人敬为上宾,高飞娶媳妇没有花家里一分钱,全是自己张罗,高母高父知道这一切得亏陈秧。 婚房就在街道口的房子里,小两口在卤菜店后院搭盖了一间房,做为新房。麻大娘娘家人都来帮忙,屋里摆了三桌,屋外摆了三桌。 红对联,红喜字在冬日的暖阳下,红的耀眼。 鞭炮一响,新娘就来了,左右不过就隔着一条巷子,街坊邻居给麻大娘开玩笑:“麻大娘,恭喜哟,您这可是白捡了一个儿子。” 麻大娘用袖口擦拭眼角的湿润,又笑了起来:“托大伙的福,以后还得街坊邻居们多照顾生意。” 赶忙都给街坊们发喜糖,大伙乐呵呵地接了糖。高飞的婚礼,周云香也随了礼,她一脸羡慕地看了小两口的新房,这年头结婚,谁不是和父母挤在一起,还有住房更紧张的,一家三代都挤在筒子楼里。 婚礼结束后,麻大娘拉着陈秧,非塞给她回礼,陈秧推脱不过只得接下,回到家一看,觉得麻大娘回礼也太重了,淡蓝色真丝面料五尺,各种丝线二卷。 外加六个红鸡蛋,和六个喜饼,陈秧送了十元钱的随礼,加上蜂蜜五斤,人家回礼不但贵得多,她和夏奔两人相当于白吃了一餐,人情有点大….. 等高飞忙完婚礼的事回到茅山大队,陈秧第一件事就问他:“你丈母娘回的礼,你知道不?” “我和蓉蓉都知道,你就拿着吧。” “哼,礼我收了,但是我这个事爱忘事,要是有人做了错事,我可就忘了收过礼这回事的。”陈秧悠悠地说,吃别人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在陈秧面前是没用的。 高飞也见识过陈秧的手段,前脚收礼,后脚整人的事她可真干得出来,忙点头:“你放心,我保管不忘初心。” “嗯,说吧,什么事?”刚才那番话就是敲打高飞,做人要有初心,不过陈秧也不怕他有其他心思,卤菜的核心技术在自个手上怕什么呢。只是不想将来为了利益闹心。 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好嘛。 高飞回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来拿食材,第二件事是周云香托他找点事做,周云香没考上大学,又不想进厂做三班倒的事,看到秦蓉蓉过得舒服自在,也想学着她自个找个事做。 前头有成功的例子,就有人跟。这年头,大多数人的思想保守,守着厂子干一辈子就是理想的生活,陈秧对于敢想的人,愿意帮扶一把,“你寻个地方。”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此事定了下来,高飞嗯了一声,表情神秘起来:“你知道刘青青的后妈是谁吗?” “我又不是她爹,哪能知道这事。”她头也不抬,专注地盯着关于土地承包到户的文件看。 直到高飞说钢铁厂刘总工的妻子王玲,陈秧才移开眼神,“刘青青的后妈长得挺好看啊。” 长得好不好看,和他又没关系,高飞哭笑不得:“我在省城遇到刘青青了,正好她妈来买卤菜,两人谁也不理谁,后来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听说刘青青不愿意回家,是因为她后妈是第三者,所以连她爸也恨上了。” “挺复杂的,总归是她的事,和咱也没关系,你去忙吧。” 刘青青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她已经走了。陈秧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夏奔马上要参加高考,分田到户的事要落实下去,明年开春要在山脚下盖房子,陈秧恨不得自个变成九头鸟到处飞。 **** 县一中,夏奔被校长叫到办公室,他推了推掉落在鼻梁的眼镜,“离高考时间不远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考啊,还有什么打算?夏奔就这么随性地回了。老校长有些激动地挥手,让他坐下,严肃地声明:“高考是件很严肃的事,是命运的转折点,同时这也是国家的政策,国家需要人才!” 人民报发了“搞好复习,迎接一九七八年高考”的短评,做为县一中的校长,更是要很抓教育,夏奔是县一中的尖子中的尖子生,头一个就得抓他。 “是,校长。” “你准备考哪个大学?” “清大建筑系。” 夏奔毫不犹豫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是他在心里藏了很久的梦想。 清大!老校长想都没敢想,于是好心提醒他多考虑几个其他大学。他对夏奔有信心,但是他脑子还是清醒的。清大是国内一流学府,县一中真要是考出一个,他脸上当然有光。不过,还是为稳妥起见,他让夏奔留退路,万一没考上清大还有余地。 夏奔摇摇头,表示不留后路,老校长恨铁不成钢地问:“你为啥非得要上清大,万一没考上还要复读,又浪费一年时间,明年又是啥政策咱也不知道。” 真是一个好心的老头,夏奔决定逗他一下,他微笑着说:“因为要给我姐姐做雕花大床。” “你你……孺子不可教也!”老校长气结,咳嗽的喘不过气来,没想长最出息的学生考清大,竟然只是为了打一张床。夏奔赶紧上前给他顺气,生怕他气出毛病了,那事可就大了。 等他气顺了,改口:“校长,我读杜牧的阿房宫赋觉得气派,才决定的。” “这才像话,你放心复习吧,有困难尽管提。”老校长满怀希望,觉得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看着老校长的表情,夏奔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真的只想做雕花大床嘛。非要逼着人说假话吗?这样好吗? 学校没有安排他干其他杂事,让他安心复习,夏奔像往常一样,休息在家帮着家里干活,半点都不像要参加高考的人。不过,他要考清大的事在村里传开了。 同时传开的,还有他考清大的目的----为陈秧打雕花大床。 陈秧无辜中枪,气得脑壳疼。 晚上,夏奔正在小书房画图,修长的手指不停的在纸上滑动,她蹑手蹑脚走进房间。 等到夏奔发现她进来,她似笑非笑的问夏奔:“听说你考清大建筑系是为了做雕花大床?” 听这口气,恐怕是她知道那场对话了,果然是坏事传千里,夏奔拿起桌上的图纸,弹掉上面的橡皮灰,无奈地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 “嗯,高考完了就做。” 陈秧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他瞧见了,又笑了起来:“刚画完图纸。” 他拿起桌上的图纸,挨着陈秧坐了一下来,一股雪花膏混合皂角的香味,在空气里流淌。他的脑袋转动了一上,挨着陈秧距离更近,指着图纸:“款式喜欢吗?” 图纸上标着尺寸,极其大,内铺长二米一,宽一米八。层层堆叠式结构,第一层床檐都有滴水之意,三层就是三滴水。从图纸的外形看,似独立的小空间。 精美复繁而又有层次感,床檐的雕花图案刻画的生动逼真。 陈秧脑海里想起前世电视剧里,贵妃和皇后们的床,她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如果挂上轻柔的纱帘,好美啊。夏奔伸手在她脸上晃动,指着床的某一处介绍:“这里要镂空雕刻,嗯,床头用锯空雕,下头还有小抽屉……” 听不下去了,你赶紧做吧。陈秧催他赶紧复习,他沉默半晌,再抬头,眼神亮晶晶的:“我一定会考上的,你能等我毕业吗?” “等你毕业干什么?” “我上大学后,寒暑假才能回家,你等我做好床。” 陈秧听出来他的意思了,等他做好床,她再考虑个人问题。其实陈秧还没有真正考虑个人问题,她还不到二十岁,早着呢。 但是她就想逗他:“万一你故意拖延时间呢,那我岂不是要等到人老珠黄。” “不会的,我会掐着时间的。” 夏奔眼里透出光彩,陈秧这是答应了。还好,那两个讨厌鬼不在她身边了,他上大学也会安心许多。“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什么,别人都在紧张的复习,你在画床,别人为了理想而考大学,你为床考大学。” 陈秧对他的行为感到无语,夏奔马上来了一句:“一世做人,半世在床嘛。” 又是床,陈秧哼了一声,起身回房睡觉,让他自个折腾去。 第93章 时间过得很快。 一九七七年高考夏奔还在为考生们布置住宿的地方,轮到他自己高考,他带着李进和许浩几个人又在布置住宿的教室,今年的条件好一些,每张课桌铺上一张草席,偏远地方的考生们自带被单和日常用品,早早的住了进来。 夏奔住在学校的宿舍,条件更好一些,上下两层钢丝床。 考前半个月的时间,陈秧每天做好饭菜,有时候是她送过去,有时候是王梅花送过去。 每天的饭菜变着花样,份量还多。煎荷包蛋必配,扁豆饼,开花馒头,红糖馒头,青菜水果,鱼虾肉轮换着做。 不但有干的还有稀的,丝瓜肉丝汤,西红柿鸡蛋汤,南瓜疙瘩汤。 送完饭,她都悄悄地走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给夏奔送的饭菜都是三份的量,夏奔同住的李进和许浩,心里深深的感激她,这样的饭菜,在农村,好得不能再好了。 考试的头一天晚上,夏奔跑回家洗了个澡,才回到宿舍。三个人住在一间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许浩问:“你们怎么还不睡?” 李进在黑暗中睁开眼:“我的心在扑通直跳,紧张的要死,你快死过来给我按按。” “去你的,我还想你给我按呢。”许浩“呸”了他一声,大男人这么矫情,大家一起鄙视他。夏奔被他俩逗乐了,笑出声。“夏奔,你成绩最好,为啥也没睡?”“因为,我太兴奋了。” 兴奋?难道不应该是紧张吗?许浩和李进顿时无语,两人不做声,双双强行闭上眼,觉得自己刚睡着的时候,迷糊中听到夏奔的声音:“该起床了!”两人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生怕迟到了。 三人一起进了考场,李进考的是文科,夏奔和许浩考的是理科。夏奔平静地打开卷子,上面印着“**省高等学校招生试卷”,心里莫名激动,离那个目标更近了。 两天的考试,夏奔记得自己考得很好,班主任组织学生们对答案,发现夏奔基础部分简直堪称完美,大题会有扣分,不会影响总成绩。 不过,最后还是要看结果,填报志愿,夏奔抬抬手,写上清大。许浩和李进为了稳妥,听了班主任的建议,报了本省的大学。 两个月过去了,夏奔像没事人一样上山帮着陈家平整理树木,他给所有树木做上标记,山脚下,紫藤花园,蔷薇花园,金银花园,错落有致。 山坡种的是本地耐生长的桔子树,梨树。 陈秧说,开春要养鸡和羊,至于夏奔考得怎么样,她连问都没问。生产队的人问她,她来了一句不知道。 第一批分田到户的工作很难做,习惯集体生活的社员们一时难以接受分产,陈秧带头,要了山脚下的田地,吴秋凤已经分了家,也跟着她要了田地,两家紧挨着。 紧接着黄队长,还有黄主任,后头紧跟着更多人,少数人顶不住了只得接受。过了两个月,六队田地承包制全部落实到位,后面的工作就好做多了,等到夏奔清大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全大队已经完成承包制改革。 陈秧受到县里的嘉奖,李力也跟着沾光,公社办公室,李力给陈秧倒了一杯茶水,笑着问她:“你弟弟考上清大,学校和县里还有公社都有奖学金,你们大队没有?” 陈秧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那我得让他多干点活,等他上了大学,家里没劳力了。” 李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正要给陈秧说奖金的金额,“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响起,李丽拿起话筒:“喂,你好……啊?夏奔?啊啊,我知道了,他姐姐在我办公室呢。” 起先,陈秧觉得没什么,夏奔全县有名,照片还登上了报纸,有人说他很正常。但是看着李力越来越认真的面容,陈秧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李力放下电话,焦急地对陈秧说,快给大队打电话,让他们广播让夏奔马上来我办公室,陈秧按照他说的,拿起话筒,滑动电话卡座上的圆孔,“等等,让他马上来。” “嗯,”陈秧拨通电话,陈英接的,接着茅山大队广播响起。夏奔正蹲在山脚,一边啃着鸡蛋饼子,一边看图纸,听到广播找他,有些奇怪,陈秧不就在公社吗? 喊他做什么?噢,一定是有好事,奖学金。他给陈家平和王大广说了一声,骑上自行车上了公社。 推开门,屋里坐了好几个人,除了陈秧和李力,还有一对中年夫妻,还有原来的公社盘书记,现在已经是县委书记。陈秧坐在一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他进来,所有人停止讲话,抬头看向他。 李力轻咳一声,轻轻说道:“首长,他就是夏奔。”周首长是省委军区的一把手,多年的军人生涯让他过早的生了白发,他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 当年媳妇以为他死了,儿子被丈母娘送了人,后来他回来了再去找,却找不到了。媳妇也是多年满心懊悔,他也不好过于苛责,生了女儿后才缓解了许多。多年以来,老两口也是抱着一丝希望找寻,哪曾想,儿子这么多年尽然生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周母眼泪直往外流,是她对不起儿子,她颤抖着双手,摸着夏奔的脸庞,“你就是我儿-----啊。”周受成看着夏奔那张酷似自己年轻时候的脸,嘴唇颤抖:“孩子,其实,你姓周。” 李力想起来了,当年他见夏奔第一面就觉得眼熟,现在真相大白,“首长,我当时第一眼见这小子,就觉得眼熟。” “眼熟,你当时咋不说?”周受成拉住夏奔,又摸到他头上漩涡,连漩涡的位置都一样:“这孩子就是倔驴子,和我一样。” 李力忍住笑,心想,我哪知道你还有一个儿子,你又没说。夏奔扬起眉毛,看向亲爹亲妈,好像也没有多大感触,身世他知道,只是不知道亲爹亲妈是谁。 现在,亲爹亲妈冒出来了,也不能不认,他摸着自个的脸:“爸----妈-----”拖长喊了一声,周受成夫妻忙答应,问他还有什么没了的心事,他们都能帮他完成。 “也没别的事,就是我家在茅山村。” 在场的都听出来了,亲爹妈想儿子现在就回家,儿子认归认了,但是不想回去。周受成也不急了,这么多年,他亏欠儿子的,总不能一天补偿给他,慢慢来。 “你先跟我们回家看看,妹妹还在家里等你。” 可以,去看看也成,夏奔看向陈秧,从他眼神看得出来很想她一起去。周受成赶忙邀请陈秧一起去,陈秧委婉地拒绝了,他们应该还有很多话和夏奔讲,她去不合适。见她如此识大体,周母让后勤官将车上的礼品拿了出来。 堆了大半个桌子,走的时候,夏奔在陈秧耳边说:“晚上,等我回来。” “嗯,你挺值钱的,换了那么多礼物。”陈秧说的轻松,心中也不太好受,两人相伴多年,早已经相互融入生命,突然来了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父母。 他不再完全属于自己,陈秧的微表情夏奔看在眼里,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等我。”“嗯。” 周受成安排人开车将陈秧送回家,一起送回家的还有礼品。从广播找人开始,村里人就议论起来,王友芳说:“夏奔考上大学,以后在城里娶了媳妇,陈秧还不是白忙乎一场,自个到现在连婆家都说不到。” 陈英年底结婚,对象是村小学的老师,她的姻缘在村里,可以说是天作之合。男方家底殷实,还有文化,父母健全,哥嫂已婚下无小姑。 王友芳准女婿满意的很,成天挂在嘴边,女人总归还要找个好婆家。 当她知道夏奔的身世后,更是背后偷偷嗤笑陈秧,有啥用?又不是她亲弟弟,人家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以后省城农村隔着一重山呢。 吴秋凤在陈秧房里嘟囔着,外间的风言风语,陈秧也不答她,自个拿起雕花大床的零部件一个一个翻来覆去地瞧,没有钉子,全靠木头卯在一起。吴秋凤坐不住了,拿下她手中的木头花,焦急地问:“听说,奔奔他爹是大官,有多大?以后他还回来吗?” “当然回来,走,烧饭去。他爹官很大很大,这会他在大鱼大肉的吃着呢,晚上咱们做清淡点。”“要是我啊,就坐在大鱼大肉里不走。” “要搁在抗日抗战时期,你保管叛变。”陈秧说完,走到院子里摘下两条肥嫩的秋丝瓜,割下两块熏肉,改刀成丝。 吴秋凤看着天,这不是还早嘛,哪有下午做晚饭的,“天还早着呢。”啊?陈秧放下刀解下围裙,走到天井里抬头望去,白绵绵的云朵在天空游荡,她看了半晌才回个神:“忘了忘了,算了,先放着等他晚上回来再做,我去一下后山。” 不找点活干,心神总有些不宁,陈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吴秋凤“哎”了一声紧跟着她上了山。 **** 吉普车在熟悉的道路上平缓地行驶,路两旁的树木纷纷向后倒退,夏奔听过陈秧讲各种汽车,飞机,轮船,甚至火箭还有宇航员的故事,但是他第一次坐这样好的车。 他盯着司机握着的方向盘,想得出神,周受成坐在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奔奔,别紧张,以后你慢慢就习惯了。”周母也柔声开口:“是不是晕车了?” “没事,你们别担心。”父母出发点是好心,夏奔只是有些不习惯,陈秧完全放养他,何止对他放养,对她自个也是放养……怎么又想起了她。夏奔觉得时间太漫长,不由地对着年轻的司机吩咐:“麻烦开快一点,谢谢。” “好的。”司机踩下油门,车速瞬即提了起来。 第94章 省军区家属大院,夏奔曾经路过,大门口茂密的梧桐树,铁栅栏加钢丝网里,可以看见花园式的院落,二层楼建筑错落有致,前后种有果树。 世界真小,没想到跟着陈秧多次进省城路过的地方,亲生父母竟然一直住在这里。 “首长,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夏奔的思绪。 司机将车停在一栋二层楼的建筑前,下车拉开车门,周受成刚下车,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从屋里出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笑得露出两个酒窝,歪着头盯着夏奔问道:“你就是我的哥哥?”她扎着高马尾,格子衬衣,蓝裙白袜,后头还跟着两个差不多大姑娘。 看到她们,夏奔突然想陈秧上台表演的那天,也是这么穿的。 只是,他觉得陈秧穿得更好看,两个姑娘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低下头,脸涨得通红。周母见他盯着人家姑娘看,佯装打了一下周丽,嗔怪道:“还不快把你哥哥领进屋?” 转头笑着对夏奔说:“她是你妹妹周丽,后面两个是她同学,也是咱们院的和她一块玩到大的。”夏奔“嗯”了一声跟着进了屋,周丽热情地拧开电视,又拉开冰箱倒冰酸梅汤,“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好。” 周丽有些惊讶,还是给单独倒了一杯白开水,夏奔随意打量了一下屋子,上下两层,空间很大,宽大的红木沙发,茶几,勤务兵把菜送到厨房,保姆在厨房里忙碌,周母上了楼,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周丽带着她的同学,从在客厅里好奇地看着夏奔。 听说哥哥是在农村长大的,怎么不像农村人?除了裤腿上带有一点泥巴,其他简直堪称完美,军绿色外套,里头白色衬衣,身材修长,眼神清亮。 她凝神听着周受成问夏奔学习情况还有将来的打算,夏奔率性地回答,没有一点拘谨,周丽的女同学也有些怀疑,他真的是农村长大的?大院里的孩子见了周首长,向来胆颤心惊,生怕说错一句话。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人声,两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前头的一个男人亮起嗓门:“老周,找到咱儿子了?” 周受成起身,不紧不慢地说:“老杨,什么风把你从省委大院吹过来了?”还没等对方回话,他对站起身的夏奔说:“叫杨叔叔,他可是那边的副书记。”那个副书记指的是省委副书记,看来他们两人也是老关系了, 夏奔微微一笑正要喊,被杨副书记制止了,“叫杨伯伯,你爸要喊我哥。”“叫叔叔。”“叫伯伯。”两个人就像小孩一样当着小辈的面争了起来,夏奔不由地有些好笑,挺好的,他又想起陈秧也会和他这样闹,于是他张口喊了一声:“叔伯好。” 正在争执的周受成和杨书记同时愣了一下,又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杨书记指着夏奔,对周受成说:“你有个好儿子啊,当年在战场你救了我一命,看到没,好人就有好报嘛。” “呸,老东西,那是我儿子,又不是你儿子。” “你儿子就是我儿子。”也不等周受成说话,杨书记从秘书手里拿过一个盒子,递给夏奔:“好小子,有出息。里面这块梅花表送给你,希望你将来能成为国家的栋梁。” 依着亲爹和他的关系,夏奔大方地接下了礼物说了声:“谢谢叔伯!”杨书记用力地拍了拍夏奔的肩膀,只见他纹丝未动,又给周受成说:“你儿子真是好样的,还能轻得住我这力气!人比人气死人,算了,我走了,你们父子好好聊聊。” 周受成和夏奔将他送出大门,回到屋里,夏奔将手中的盒子放在茶几上。“怎么不打开看看?拿去戴,梅花表耐用的很。”周受成见他根本没有看的意思,还以为他是怕弄坏了。 “用不上,看天就知道时辰。” 陈秧给夏奔讲过手机,讲过电脑,讲过时代最新的知识。加上他也会看天估时辰了,手表又不方便打篮球,不方便跑步,还不如送电视机,拿回去还能让陈秧稍微解个闷。 周丽的同学吴芳芳眨着眼睛问她:“你哥真是农村长大的?” “真的啊,我能骗你嘛。”周丽又看向夏奔,她想要一块梅花表很久了,都没有得到呢,哥哥竟然没看在眼里。 不但她看出来了,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夏奔是真没看在眼里。 “开饭啦。” 满满一饭桌的菜,红烧鱼,土豆烧排骨,黄花菜焖肉圆子,刀豆抄五花肉,鸡毛菜……还有一份海带棒子骨汤。 “今天的菜好丰盛啊,都是我爱吃的呢,哥,快来吃饭,你要多吃点补补。” 周丽夸张地喊道,平时家里四菜一汤,有客人或者节假日加菜,今天的菜比什么时候都丰盛,周母匆忙下楼,笑着说:“奔奔,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什么东西都有,以后咱一家人住在一起,等过几天,你爸亲自送你去首都上学。” 补补?夏奔想起陈秧说这两个字时,不怀好意的笑。他笑了笑,没作声,等周受成夫妻拿起碗筷,他才端起碗。“怎么?不好吃吗?”见他只夹了几筷子菜,很多菜动都不动,周受成放下筷子问他。 不是不好吃,是太难吃。和陈秧做的菜没法比,鼻子闻的香味都不一样,夏奔放下碗筷:“啊,挺好吃的,我吃饱了。” “这孩子,吃这么少怎么长身体,你受了这些的苦,要多补补。” 又是补补,他都已经被陈秧强行补过头了,县一中没有一个人打得过他……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周母要领夏奔上楼看他的房间,被他委婉地拒绝了:“爸爸,妈妈,今天我不能住在这里,请给我时间适应。” 合情合理的要求,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周受成真不知道是要感激陈秧还是要怪她,儿子太优秀,优秀的不像平常人。周母眼泪又流了出来,好不容易盼着儿子回来,他的心却不在这里。 “对不起,我想,茅山村的爸爸妈妈更需要我的照顾。”难道不是吗?你们缺的只是亲情,而他们还在奔小康的路上拼命干活,陈家平成天都扑在山上,徐兰芝除了清扫屋子,做饭,还要给家里人赶着做一年四季的衣服。 陈秧,他陪她一路走过来,虽然她是有金手指,但是她也是在拼尽全力让他过上好日子,从阳新中学到县一中,他带的饭菜,只会比别人好。还有,他打架,她第一句话就问,谁打赢了,看她那样子,要是他输了恨不得捊了袖子亲自上阵。 还有,当年村里人欺负她,还有人要打她,他只恨自己当年太小。夏奔把这一切都讲了出来,除了金手指,那是他和她的秘密。 “好吧,你先回去。” “嗯,还有一件事,我要转户口,改姓周。” 周母眼神一亮,周受成笑得直咧嘴,“好儿子,明天就给你办。”他打了个电话,安排司机送夏奔回茅山村。 “秧秧,奔奔回来了。”徐兰芝听到院子后汽车的声音,正在小书房发呆的陈秧,推开门就往院子里走,夏奔打开车门,跳下车给司机说了谢谢。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人站在院子里,脆生生说:“我等的快要睡着了。” 夏奔拉起她的手,凑到她耳朵边:“你明明没睡。”“睡了。”“好好,你睡了又醒了。”夏奔露出阳光般的笑容,还好他回来了。 因为,陈秧是需要他的。 吃了陈秧亲自做的丝瓜肉丝面条,夏奔才觉得真的饱了,洗过澡,就进了小书房。 陈秧在等他,他以为她会问省城的家,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但是,陈秧什么都没问,只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报道。 “十号。” “那我不送你了,你自个有腿吧?” 不同往日,他长大了,还有排着队的人想巴结他。 “嗯,你会不会想我?”夏奔问的认真。 “想你干嘛?”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认了亲,以后省城就是他的家,他以后还要结婚生子,他的人生和她交集不会多了。 那个用红蚯蚓骗母鸡的蛋,跟着她一起赶鱼捉兔子,和她一块上山挖药材捉马蜂割蜂蜜的男孩,会慢慢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嗯,王友芳说的对,人家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家,还有亲爹亲妈,茅山村只是他的住过的地方而已。 吴秋凤过话给她听时候,她装着不在意,上山干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不在意,那是假的,陈秧忍不住了,眼珠倒挂在睫毛上,她抽动着小巧的鼻头。 夏奔心底莫名的一阵心疼,说到底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她有脆弱。他抱住陈秧,让她把头伏在自己的肩头,她的身体温软得让他有些躁动,又不敢动,只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让她平复情绪。 等到她平复许多,夏奔才轻轻说道:“我走了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本来情绪已经差不多平复下来的陈秧,哇地一声哭出声,夏奔赶忙扶起她,“要不,我不走了,明年重新考省城的大学。” “呸,不行。”陈秧顿时收住声,拉起夏奔的衣袖擦了一把泪痕,夏奔却捧起她的脸,专注地看着她:“我说的是真的。” 陈秧拿下他的手,把头扭到一边,瓮声说道:“我伤心,是因为你以后就是国家的人了。哼,以后你也不归我管了。” “但是我想你一辈子都管我呢?”夏奔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急切地问。 “我又不是你妈。” “你永远是我最亲近的人,说好了啊,不许反悔。” “什么说好了?”陈秧耍起了无赖,夏奔作势要挠她的痒,被她躲过了,两人又嬉笑了一半天,才说起正事。 夏奔说他要转户口,陈秧没有反对,她有反对的理由吗?没有,夏奔变成周奔。 第95章 自从周奔回到茅山村后,村里人看他的眼光怪怪的,有羡慕的,有好奇的,还有尊敬的……县一中的老校长在他出发的前一天,专门把他请到一中,给学生们演讲。 望着操场下方站着乌鸦压一片的脑袋,每个人眼里闪着狂热的光芒,夏奔很想告诉他们,他的成功不见得能复制,因为他有一个优秀的启蒙老师。 只是,他怕说出真话,同学们会不会拿起板砖拍他。 算了,还是做“哥就是文曲星”的榜样吧,周奔认真地将自己的学习方法和心得,毫无保留地讲给学生们听。从雷鸣般的掌声里,下班知道,老师们和同学们很满意。 走的那天。 吉普车来接他,整个茅山村的人都来看热闹,大伙羡慕陈秧能有这样一个弟弟,有背景不说,还有能力。连带着隔壁李素珍也跟着水涨船高,只有陈秧闷闷不乐,在人群里默默地看向隔着车窗的阳光少年。 周奔透过人群,看到她就像一朵随风微动的蔷薇花,车开动了,他向她挥手,贴着车窗嘴唇动。 陈秧知道他的意思:等我。 清大建筑系是五年制,五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一九八三年,陈秧推荐黄队长的儿子黄明做了大队书记,她承包了五百亩茅山和镇上的蛋糕厂,又在镇上创办了罐头和土特产加工厂,成名副其实的乡镇企业家。 创办茅山食品厂的时候,张兰英带领少部分人反对她,结果她自己的儿媳妇夏四珍第一个以村民的名义入股,而夏四珍的身份也不同往日,在村里说话比婆婆有威望。 妇女们提起她的成功人生,就给自家姑娘说,你看看人家糕点厂的夏厂长,家里那个样子,都能活出个样子,嫁得好,儿女双全,厉害的婆婆都不敢马虎他。只有夏四珍知道,她的一切都是因为陈秧。 弟弟夏老五考上师范,进了阳新中学做了语文老师,夏四珍他妈喜的就差把陈秧当菩萨供着。后头的日子更舒服了,她婆婆张兰英被陈秧揪出妨碍乡镇企业生产的错处,让她直接下了台,新的大队妇联主任是吴秋凤。 茅山村食品厂由吴江海负责,不,应该叫吴厂长了。陈秧敢用新人,敢用年轻人,吴江海大专食品专业毕业,专业对口,从高中到大学一直跟着陈秧身边学习。 高飞在省城,开了六个分店,秦蓉蓉的父亲回来后,虽然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内心愧对麻大娘母女,于是,在高飞老丈人还有周奔同学的帮助下,承包了省城最大的百货商店,陈秧卖五个老房子埋了多年的蛐蛐罐,加上多年存款入了百分之六十股,在她的决策下,将百货商店改成超市模式。 阳市大型超市设置店中店,在最醒目的位置摆放茅山村食品厂的产品。 又是一天夏季。 茅山脚下,阳光明媚,一片花田果木,生机勃勃。 一条蜿蜒的路直达茅山脚下,山脚下的稻谷翻起金黄色的稻浪,原先的池塘又被挖深挖大,柳树成荫,再和边上大大小小的池塘挖通相连,种上莲藕,夏季荷花婆娑,鱼跃五彩莲池, 白天,时而都能见到,山上的中华蜂下来传花授粉。傍晚,漫步在莲花池塘的曲折的木桥上,看蜻蜓点水。 累了,有供人小憩的石凳,古色古香的亭子,精致无比。这里是荷花池畔。 再往前,秋千,又是一座凉亭,鹅卵石铺的小道从凉亭四处延伸,拱门型月季花大游行加,风车茉莉花架,绣球长廊……木本植物和草本植物,还宿根植物有序划分,整整十亩花田,取名四季花海。 茅山上接下来的山泉水,顺着竹筒缓缓的流动,发出好听水流声。坐在休闲椅上,陈秧听流水能听一天。 山脚另一边,则又是一番景象,果树成群,圈出一块地方,又是鸡又是羊。 陈秧不靠它们挣钱,只求品质。 冬天,百花修养,山脚下的成片的茅草经过整理,摇身一变成了茅草园,里头盖了一座茅草屋,挂着木牌,上头的字是周奔雕刻描画的:茅山居,三个字苍劲有力,雕刻的人仿佛用尽毕生力量。 茅山居里陈列着各种农具,都是些用不上的。贴上标签,上头写着赠送人的名字。 等到年底,上山的路修好,川石头坡的小木屋做好,外头通向省城的沥青路全部完工后,茅山不愁没人来,到时候她还要修一条水磨石滑滑梯呢,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滑滑梯完全可以解决燃眉之急,比投资索道成本低的多。 一切,都在按周奔设计的图纸在做,他现在已经小有名气,经常在报刊发表文章。 陈秧坐在流水旁,又想起了他,他在干什么? 每个星期都会收到他的来信,刚开始他写的莫名其妙,后来他开始写小作文。吃喝拉撒睡,踢足球,参加大学生运动会,又得了什么奖,还说什么他最烦的事就是发表获奖感言。 陈秧回信说他凡尔赛。 他又来信,他去燕大找了颜春山,他留校了还没找女朋友,自从他去了一次,颜老师谈了女朋友。陈秧回信:“说人话,为啥你去了一次他就找了女朋友?” 周奔经典回信如下:“那天,我专门去找了颜春山,对他的学生们说,颜老师是我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嘿嘿!都知道他是我的长辈了,他是我的长辈,也就是你的长辈,我们一起尊敬他。” 太狠了!陈秧忍不住笑出声,颜春山有周奔这样的学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秧姐,你笑啥呢?”王梅花有些诧异,自从陈秧回到家,脸上时不时笑一下。 陈秧看了一眼四周忙碌的工人,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今天的卤菜出了吗?” 王梅花摸不住头脑,点点头:“嗯,出了,大哥已经装车了。” “奔哥快要回来了吧?” 五年了,他要毕业了,去年他和颜春山在首都创办了“秧致”景观设计公司,省城分公司他还拉上了李进和许浩。 “嗯。” 周奔每个暑假都要回茅山村,除了有一年他去了国外转悠了一圈。礼物倒是带了不少,护肤品多的用不完,陈秧索性送了一些给王梅花。王梅花成天喜滋滋的,性格也开朗了许多,现在她和夏老五订亲了,年底结婚。 本来在村里还有话头讲的王友芳,从此再也不说什么了。 因为,陈英只是嫁了小学老师,但是,跟着陈秧的王梅花都能找个正儿八经师范毕业,有编制的初中老师。 唯一能安慰她的是,陈秧二十五岁了,还没有订亲。 陈英的两个娃都能打酱油了,陈秧听到这种话,哼了一声,“母猪生的多,咋不去比?”陈英就你在大队干广播员吧,格局决定,那是你终点。 好久未见的吴见穿过山脚下的一排房子,那是“秧记”的加工厂,后头两层楼房一字排开,是护林工人和卤菜加工厂工人的住宿的地方,吴秋凤的父母就住在后头,徐兰芝两口也跟着住了过去,说新房那边热闹,顺便也帮着闺女看着打打下手。 他心急,所以抄了近路,也可以绕一脚直接到陈秧的办公室,一幢三层楼的小别墅建筑,陈家平平常帮着打扫清理,陈秧只在二楼办公,有露台,有小花园,还能站在露台上眺望茅山,晚上睡觉还是回老房子。 宽敞的办公室,真皮沙发,休闲躺椅。 大办公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金黄的麦穗,露台上养着各种花花草草。 “陈秧,快跟我去省城,有急事!”吴见一脸急色,连口水都顾上喝。 “什么事?”陈秧放下手中的书,望向吴见,他现在是钢铁厂技术骨干,听说是技术总监接班人呐,对了,目前的技术总监是刘青青他爸刘培。 这几年,吴见也帮过自己,钢铁厂的“秧记”能扩大,把国营商店承包下来变成现在的三百多平方的大店,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当然他也是通过刘培的关系。刘青青也分到钢铁厂办工作,成为厂花。 “刘总工想见你,还有我父母也想见你。” “见我?”“嗯。”原来,刘培无意中知道陈秧的妈叫徐兰芝,陈秧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简单,给王梅花说了一声让她叫王小广开车送她去省城,便随着吴见出了门。 “姐,你坐好了。”王小广做为陈秧的兼职司机,对陈秧不敢有半点马虎,他全家都在陈秧手下干活,他能有个工作也得亏陈秧。 “去钢铁厂。”陈秧坐上车,虽然心中各种疑问,面上依然淡定地吩咐王小广。到了地方,王小广将车停在“秧记”门口,高飞正在总店给各分店经理开会,得到服务员通知:“陈总的车停在门口。” “人呢?” 高飞劈头就问,服务员小声地回答:“只看到车和司机,没瞧见陈总。”高飞赶紧走出大门,他管着“秧记”和超市,陈秧还要他做连锁超市,将终端和零售都抓好,也是忙得嗷嗷叫,好在他认识的人也多,跟着陈秧七八年,管理没得话讲。 “散会。”他顾不得开会,匆匆散了会,抬脚就进了钢铁厂办去找刘青青,结果办公室的人说刘青青在家,他又跑到刘青青家。 正好陈秧也在,还有刘总工和王玲夫妻,加上吴见。陈秧的脸沉得厉害,吴见一脸尴尬地坐一边,见他进来,忙起身拉他坐下,示意他别做声。 屋里的空气就像停止流动了,静得可怕,高飞屏住呼吸。直到陈秧说一番话他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刘培和陈秧妈妈的前夫……这事?高飞有些无语,这么说陈秧竟然是刘培的女儿? 不但他这么认为,刘青青也是这么认为,陈秧想了一会,又问刘培:“当年,您和别的女人头也不回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妻子的感受?” 刘培老脸涨得通红,刘青青却不服气,争辩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有感情的婚姻没有必要去强行维持?” 刘青青的母亲,就是当年那个和刘培私奔的女人。 第96章 那些年,徐兰芝受了很多苦,生活艰辛,眼前的这个男人知道吗?刘青青成天为了那点委屈,挂记了两辈子,其实最委屈的人不是她,是徐兰芝。 要不是自己穿书过来,原主和她的家人结局会是怎么样?绝户头,还带一个拖油瓶的弟弟能有多好?要不是自己有现代人的思想,有金手指,恐怕也在泥土里挣扎吧。 对于刘青青的言论,陈秧不能原谅,她冷下脸:“我要是你姐姐,铁定要给你一耳光,还好我不是。”她转过头对着刘培平静地说:“你搞错了,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比刘青青小两岁,那时候你和她妈已经跑得老远了。” 陈秧说的不假,她的出生日期全村都知道,做不了假的,她就是陈家平的女儿。 刘培尴尬极了,他本以为陈秧是他的女儿,还以为徐兰芝在他走后生下的她,迫不得已找人结婚,他又是遗憾又是幸庆,长叹了一口气:“总是我对不起你妈,你回去代我表达歉意。” 遗憾的是,陈秧不是他的女儿,又暗自幸庆还好不是,本来刘青青对自己有怨言,再来一个女儿,会让王玲心里更不好想了。 如果,一句抱歉就能解决所有恩怨,还要监狱做什么?“不用了,今天这事我出了这门就忘记了。”陈秧不想和他有什么牵连,利落地回绝了他的要求。 刘青青松了一口气,没有血缘关系最好了,不然,吴见喜欢的人是陈秧,她还不好意争。她成了厂花,在厂里左挑右挑没挑出来合适的,王玲介绍的她根本不会考虑,所以拖的年龄也大了,吴见没事就会往茅山村跑,刘青青知道他的心思。 现在,再来一次公平竞争,刘青青对着陈秧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陈秧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直接转头问吴见,“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吴见吞吞吐吐,高飞有些急了,推了他一把:“你到是快说啊,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哦,差点忘记了,我想让你见见我父母。” “我见你父母干什么?” “因为…….。”吴见半天没说出来后面的话,一边坐着半天没出声的王玲温声解释,陈秧才知道为什么刘培知道徐兰芝,是刘培很欣赏吴见想撮合他和自己的女儿刘青青,他也私下问过刘青青,刘青青同意。 刘青青在厂里挑选了很多年,再也没有比吴见更合适的了,可是她多次探吴见的口风,吴见都避开话题,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刘青青和吴见本是一起下乡插队的,想拉近关系太容易,加上刘培还经常邀请吴见来家中吃饭,刘青青顺其自然就到吴见家吃饭。 “秧秧,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个人尊重你的决定。”王玲委婉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用巧妙的话语说明了刘青青和吴见双方父母的态度,另外还表示她个人不在其内。 对于陈秧,她还倒希望她是刘培的女儿,大方,得体,最主要是格局大。 而刘培虽然对陈秧有亲近之意,但是陈秧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在他心中当然没有刘青青重要,他只说吴见正是事业的上升阶段,需要一个志同道合的妻子。 呵呵,志同道合,不就是说她是农村女不适合嘛,吴见在一边干着急。 他也在试试陈秧的态度,陈秧瞧了他一眼,当年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哦,原来人是会变的,或者说现在的他才是真实的他,什么都想要却总差那么一点勇气。 陈秧正要表示恭喜吴见的时候,刘青青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吴见的母亲。 吴母极快地扫视了屋里的人一圈,先堆起笑容给刘培夫妻打招呼,“刘总工,青青非要拉我来,说让我见见一个人。”“快坐快坐。”刘培微微起身招呼,又让王玲给她倒茶。 吴见刚要开口说什么,被吴母打断了:“见见,青青路上给我说过了,年轻人不懂事,不知道婚姻本质是志同道合,找上门没事,要是最后闹得鸡飞狗跳对谁都不好。青青是个好姑娘,我们都很喜欢她。” 一句话,表明态度。 甚至没有正眼瞧一眼坐在一边的陈秧,刘青青微不可动的笑了一下,陈秧气得肝疼,好多年没有人敢这样让她生气了,她的火突地冒了起来,也顾不得给谁面子了,“高飞,咱们走。” 高飞当下就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吴见一眼,吴见如梦初醒,忙拉着陈秧:“对不起,是我的错,没和我妈说清楚,她老家不明白我的心意。等回头我慢慢给她说,陈秧,你给我一点时间。” “给你毛线。”高飞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差给他一拳头。你妈都这态度了,陈秧不缺钱,不缺事业,嫁你一个个技术员图啥? 图以孝为名,扬名天下么? 看到儿子对陈秧的态度,吴母恨不得戳着他的脑壳,问他图什么?图人家农村户口没个正经工作?她又不好对儿子发火,怕影响刘总工对儿子好印象,只得对陈秧发火,一顿话说出来又刻薄又尖酸。 “你叫陈秧是吧?我儿子已经有了对象了,虽说现如今婚姻自由,但是我想你应该是个孝顺姑娘,不会丢下农村的爹娘老子自个嫁到城里享福的。要是你真的找不到合适的,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其他的。” “妈,您先回去吧,回去后我再好好给您说,好多事您不知道呢。” 吴见知道陈秧小部分家底,大部分家底也不会让他知道,而他妈估计啥也不知道,尽听刘青青的。高飞苦笑,吴见,你被你妈坑的好惨,你保重吧。 王玲看不下去了,跟着吴见劝吴母:“年青人的事咱不懂,随缘就好。您先回去,多听听吴见的想法。” “就是因为他的是年轻人,所以我才要多为他考虑,也是为他们年轻人负责。谁家姑娘什么性子,我打听的清楚的很。”听她这么侃侃而谈,陈秧反而不气了,平静地等她下面的表演,果然,吴母还有话讲。 “我也知道你在农村投机倒把做点小生意,那也是生存没得办法,也知道你还有一个弟弟,听说他亲爸还在省城军区的,我也好心提点你一句,没血缘关系的,还了你的情还是人各有命,还是找个实在的人家嫁了才是正事。” 吴母是听刘青青说过,陈秧和周奔家里并没有什么来往,所以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分析。只是,她不知道的,周奔父母多次邀请陈秧,是陈秧不愿去周奔家里。 “你说的都对,我嫁不嫁人和你没关系。管好你儿子,别操别人的心。”陈秧转身就走,高飞又瞪了吴见一眼,跟在陈秧后头。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只是陈秧忍住没表露出来,转身一刹眼眶还是微微泛红,她低着头用力拉开大门,刚出门下台阶就和人撞了个满怀。 印入眼帘的是周奔那张帅气的脸,带着大男孩式笑容,“秧------”话还没说完,看到陈秧泛红的眼眶,瞬间沉下了脸,不顾高飞还在边上,托抱住陈秧,沉声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陈秧挣脱他怀抱,眼泪不争气地淌了下来,抿着嘴不说话。周奔看向高飞,脸色阴沉的可怕,“怎么回事?”高飞只得解释,简单地几句话说明了事情原由。听得周奔眼底寒光直冒,他略控制了一下,转身陈秧温声说道:“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很快的。” 说着,转身走上台阶,一脚踢开虚掩的大门。客厅里的人,除了吴见和刘青青,其他人都不认识他,刘培站起身,疑惑地问:“你是哪位?有事吗?” 吴见瞧他面色不善,赶忙站起身,正要说他是谁的时候,周奔大步上前,朝着他的脸挥了一拳头,他被打懵了,接头又是一拳头,“有什么话好好说。”吴见一边后退,一边用胳膊挡在头部。 儿子挨打,吴母冲上前死死抱住周奔,“刘总工,快拉住他,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刘培上前一边扯住周奔,一边劝:“小伙子,有话好好说,再打我就要喊保卫科的人了。” “放开,再不放开我,他挨的更多,我数三声。” “一二三。”好吧,是你们不放手,不怪我,两个人抱住周奔都没阻挡了他,吴见还手也没用,他被周奔揍的鼻青脸肿,又一脚踹到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青青,快打电话喊保卫科的人来。” 被周奔的凶神恶煞吓得半天没回过神的刘青青,赶忙拨动电话,“保卫科吗?有人在我家打人-----”“哼。”周奔轻松地挣脱两人,活动了一下手腕,看都不看刘青青,拿起话筒拨通电话:“吴大鹏,喊几个院里的哥们来钢铁厂家属区三栋一楼,快点,你嫂子被人欺负了。” 电话那头,吴芳芳的哥哥吴大鹏一脸懵逼,哪来的嫂子?周奔谈女朋友了?没听周丽说过啊?得了,赶紧去,他赶忙打了几个电话喊上了十来个人,开了三辆车飞一般地驶向钢铁厂。 保卫科的科长带着两个人先到了,等他们进去后,陈秧见事情闹大了,怕周奔吃亏,带着高飞也跟着进去了。 “谁打人了?”王科长进门看到吴见鼻青脸肿坐在沙发了,威严地例行发问,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刘总工家里打人,还打了厂里的技术骨干。 “就是他。”刘青青指着周奔,周奔就像没听到一样,迎身走向陈秧,“怎么不听话,说了让你等我的。” 第97章 陈秧有些哭笑不得,他冲到刘总工家里,把人家准女婿打了,连保卫科的人都来了,他还不当一回事,还有闲心问她怎么不等他。 再等,你要被扭送到保卫科了,“等的时间太长了,不想等了。”陈秧闷闷地说了一句,意思让他早点收工,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周奔“嗯”了一声,当着众人的面拉着她的手就要走。 “等等,打了我儿子就想走?”吴母不依,她不信了,他是谁啊?打了打拍拍屁股就要走了?王玲也不认识周奔,看向刘青青,继女那样子是不会说的,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吴见,温声道:“小吴,先喝口水。” 刚说完,她就感觉一道目光从侧面刺向她,坐定后,侧方站着的刘青青面带不屑,那意思好像在说,充什么好人?小三。 十几年了吧。刘青青一直认为因为她是第三者,为了顾及刘培的感受,她忍了很多年。吴见擦拭了一下嘴色的血迹,站起身,拦住要上前的保卫科长,“王科长,不好意思,我和周奔是兄弟,全是误会。” 王科长看着母子俩,一个要办,一个不办。管他什么奔,先办了再说,厂子里好久没有治安问题,人闲的太久不是好事。他正色说道:“不管是不是误会,既然打人了,总要去保卫科,说清楚了自然没事。吴工,你放心。” 吴见心里咯噔一下,事情要闹大发了,王科长摆明要拿这件事做典型,他一个技术员,人家喊一声吴工是给面子,不想给面子只能干瞪眼。“改天请你喝酒,今天这事……” “见见,你都被他打了还要袒护犯罪分子?”吴母尖声叫了起来,刘青青看到吴见被周奔打了,还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到底,周奔是帮陈秧出气,说明吴见心里对陈秧还有情意。 她顿时就觉得心里生了一根刺,扎得她的心生生的疼,走出来淡淡地说:“王科长,打人是犯法的,光天化日之咱们厂还能发生这种事,保卫科是要付责任的。” 刘总工没有表态,听了厂花刘青青的话,王科长也不给吴见面子了,从裤兜里套出手铐,陈秧见他竟然要抓人,大声问道:“王科长,你有执法权?请你不用乱用职权。” “哼,对于小流氓小混混什么的------”王科长冷笑一声,抖动手铐:“用这玩意最有效。” “秧秧,来休息一会,让我看看小小的保卫科有多大权力。” 周奔拉起陈秧索性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了一句,陈秧还想起身,被他拽住手,只得坐下来。心中恨恨地想:周大公子,等着,回去和你算账。 手心被挠了一下,周奔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神虽然正视王科长,似笑非笑,嘴角微微翘起的神情却是给她的。 王科长一脸正容站在周奔同前,“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去了保卫科就老实了,走吧,你还是自觉点走一趟,别让我动手。” 事情要闹大发了,吴见捂住有些发肿的右脸,站起身:“王科长,他是……”话还没说完,吴母皱起眉头,走到他身边按着他坐下去,拦下他的话:“他打了你,你还好心?管他是谁,犯了事就要进局子。” 说完,眼神瞟向陈秧,似乎在说,识相点,现在就滚过来给我求饶。吴母这个样子,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的陈秧,安静地坐着,淡淡地看着她。 闹吧闹吧,周奔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男孩了,看谁吃亏,哼。 果然,周奔冷脸开口:“哦,你是王科长?凭什么只带我去保卫科?”平时,有闹事的人哪有质问,都是带到保卫科了再说。 王科长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拿出看门绝招,他挥挥手指挥保卫科的两个干事,色厉内荏起来:“你们把他给我带走。”两个年轻的干事没有犹豫,走上前就要拖起周奔。哪知道周奔还没有等他俩近身,直接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以极快地速度,将其中一个胳膊反扭脱臼,另一个被他按倒在地。两人被他整得嗷嗷直叫,不敢再动手。王科长气得吼了一声:“反了,简直反了。” 他将手铐别在腰间,拉开架势扑了上来,周奔直接身避开他的身体,却很快地伸出脚,“扑通”一声闷想,王科长直直地扑倒在地,下巴磕倒椅子脚上,豁出一道口子渗出了血。 周奔站在一边,摊开双手耸耸肩膀,极其无耻地说:“我没动手啊,他自己摔的,大伙可要为我作证。”站在一边惊呆了高飞,第一个醒过神,“我作证。” 这小子也太不可思议了吧,瞬间办了三个人。刘青青心里有点后悔打保卫科电话了,她其实是想吓吓周奔,要是他和陈秧说些软话,今天的事也就算了。 哪知道,他俩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怎么办?她看向刘培。刘培赶忙上前扶起王科长,又让王玲拿纱布碘酒。 周奔又坐回陈秧身边,高飞见陈秧和周奔两人极有默契地坐在一起,连表情都一样,淡淡的不以为然,他也眼观鼻,鼻观心地偷偷地呼了一口气。 正主都不急,他急什么。 王科长草草擦拭了一下伤口,呲牙裂齿的吩咐手下人:“打电话,多叫几个人来,我就不信还整不了这小子了。” 保卫科干事早就想喊人了,他忍着脱臼的疼痛给另外一个同事使了一个眼色,另一个赶忙走向客厅角落的电话。“要整谁呢?还有没有王法?小小保卫科还想整我们大院的人?” 门外冲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吴大鹏,他爸爸是军区后勤处的处长,自从周奔回到大院,万了首长家的儿子,也成了别人家的儿子,他爹常年提着他的耳朵吼:“看看人家周奔,从小体验生活在农村,考上清大,你小子,老子成天监督你也没见有效果,以后等我结了婚生了娃,老子第一件事就送到农村去。” 本来是想教训儿子,结果成功地给周奔拉了仇恨。年青气盛的吴大鹏就和周奔比上了,结果被周奔楱过一顿,加上他妹妹吴芳芳帮理不帮亲,一个劲儿说周奔哥哥优秀,什么阳光,什么帅气还学识渊博,搞得他不服气又找上周奔,周奔也不客气地又教训他一顿。 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本来他以为周奔要告状的,结果人家愣是没告过状,最后他认为周奔是个男人,两人反而成了朋友。 为了朋友两胁插刀是应该的吧,不是,听周奔说是为了女朋友,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周奔身边的陈秧,碎花连衣裙,头发随意地扎起,和妹妹吴芳芳和周丽的平时打扮差不多,不同的是她淡然的气质,眼睛里却闪着晶莹光芒。 “你是干什么的?”突然冲进来一群人,王科长有些懵,准备打电话的干事不自觉地停止拨打电话,站在一边紧张地看向众人。 “我是什么人?你应该问问你想带走的是什么人?”吴大鹏将纨绔子弟的样子模仿的十足像,眼白快翻上房顶了,露出大鼻孔继续说周奔是谁。周奔喊他来,没找自己爸,明显就是想自个解决。 完事了,又像审案似的质问王科长:“我怎么重来没听说保卫科还有执法权?要打架,我们这些哥们够不够?要解决问题,起码打架的双方都要了解清楚,总之,不能欺负人!” 明明是周奔进来只说了一二三就开打,在他这里变成了欺负人。但是又从他嘴里听到那几个如雷灌耳的名字,王科长瞬间认怂了。 “怪我没调查清楚,是我工作失误。”说完,王科长唯唯诺诺的吩咐干事拿纸笔,“小陈,重新记录一下现场发生的事。” 之前他偏向吴见,大家一个厂抬头不见低头见,当然要给外码子一个教训。情况有变,外码子是他惹不起的,何况今天打架的事也不完全占理。 要讲打架的根源,吴见亲自带陈秧来刘家,然后发生后续的事。关系到刘培的私事,他怎么可能让保卫科干事记录,忙上前递给王科长一根烟,陪笑道:“王科长,今天这事就算了,他们都是年轻人,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属于家事哈。” 吴见也赶忙说,是一场误会,大家都认识的。当事人都这么说了,王科长现在当然也不愿意再当坏人了,客套了几句麻利地带着人走了。吴大鹏用眼神询问周奔,意思是:我也应该走了吧?周奔淡淡地来了一句:“大鹏,辛苦了,改天请你喝喜酒。” 喜酒?吴大鹏可是认识陈秧的,心里有些不敢想,妹妹吴芳芳怎么办?她可是一心念着周奔呢。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挥挥手带着人一阵风似的走了。 应该走的人都走了,周奔拉着陈秧站起身,眼神看向吴见,带着宣战的口吻:“以后不要喊秧秧,我们明年三月举行婚礼,真心恭喜就来喝一杯,有别的心思别怪我手辣。” 所有人就像发臆症地看向他,吴见更是疑惑,什么?结婚?没听错吧。从吴大鹏的话中,吴母和王玲还有刘培也知道他是谁了。 她不是他的姐姐吗? 陈秧更是一点准备也没有,被当场雷倒了。他是气话?还是年少轻狂,知道不知道,他随口一句话,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第98章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青青,她有些兴奋,暗想:陈秧,看你怎么收场,等着流言蜚语吧。面上却不显,微笑地向陈秧伸出手:“想不到呐,你竟然和你弟弟……算了,不说了,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恭喜你们。” 嘴里说着恭喜,眼神透出八卦,陈秧顾不上其他的,赶紧让自个恢复神志,正色面向刘青青:“男未娶,女未嫁,不违反法律吧?没违反道德吧?” “可是,你是他姐姐,我只是怕有人说闲话呢。”刘青青昵了一眼吴见,话是对着陈秧讲的,却是告诉吴见,看吧,你喜欢过的人原来是这么个人,和自己的弟弟不清不楚的。 她越说越有劲,就差点就要明说陈秧和周奔以前住一个屋子就有想法,周奔似笑非笑打断她:“我觉得青梅竹马也挺好,可惜不是,你是不是很失落?” 好男不和女斗,周奔拉着陈秧就要走,陈秧气不过,快出门的时候挣脱他的手,朝着屋里的刘青青大喊了一句:“刘青青,你妈是小三。”发泄完情绪后,她还朝着刘青青眨眼,然后转身跟着周奔走了出去,短暂失去思维的高飞跟着他俩一起。 妖精啊,真是妖精,周奔最受不了陈秧这样,淡然中时不时会爆发出小宇宙,就像小女孩一样。 他低下头,认真地又说了一遍:“秧秧,我要娶你。”他也不管屋里人是啥表情,眼神专注只管看陈秧。 “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名气还不够大,帮我扬名立万?”陈秧跺脚,看了一眼旁边有些尴尬的高飞。结果周奔又对高飞说:“正好,高总给我们作个证,我----周奔,今生只娶陈秧。” 高飞看看陈秧,又看看周奔,一个不愿意,一个意志坚定。同为男人,他能看出来周奔是来真的,另一边又是自己老板。他能做什么证? “我……我还有事,要不,你们先商量好,到时候,我带着儿子来喝喜酒咧。”一句话说得周奔脸色瞬间阳光起来,他拍着高飞的肩膀:“飞哥,好样的,不亏我当年借房间你睡。” 好吧,你俩自己商量吧,高飞不敢正视陈秧怒视的眼神,慌忙拍屁股走人。还让等在饭店门口的王小广自个先开车回去。 周奔,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事可帮不了的,我还在老板手底下恰饭呢。“走,先送我回家。”高飞吩咐王小广,他得赶紧回去告诉媳妇,提前准备好大礼。 陈秧气鼓鼓地上了周奔的吉普车,周奔帮她拉上安全带,歪头笑问:“生气?我说的都是真的。”见陈秧侧脸不理他,他不在意地拉开手刹,踩起油门,边开车边说:“你看前面梧桐树,我第一次和你上省城的时候,就在想,总有一天,我要带着你来看梧桐。” 周奔开得很慢,围着省城绕圈子,一边讲着两人的往事。 回到茅山村,已经是傍晚了,陈秧饿得不行了,什么事先吃饱饭再算账,她在灶间揉面的时候,周奔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了后头洋房那头。 陈家平和徐兰芝两口子一直住在那边,两人刚吃完晚饭,正在大院子里看着电视,彩色电视里播放着“武松”,院子里人头攒动,“秧记”卤菜厂的工人,护林工人,还有茅山村六队的村民晚上都爱来这边守着电视。 夏天,吃过晚饭,有搬小板凳,搬竹椅,还有人搬上竹床,一家老小又能看电视又能乘凉。大陶瓷缸里,有时候是冰绿豆汤,放了冰糖的糖水又沙又甜。有时候是花红叶子茶水,喝上一口,那股茶香味让人心里头凉爽许多。 打第二年开始,每年夏天,“秧记”的工人们和茅山护林工人,都发降温的物质,汽水,西瓜,绿豆冰糖,酸梅膏,茅山啤酒。到了冬天又发面包,鸡蛋糕,桔子,梨,过年又发猪肉,排骨,红薯粉丝,连卫生纸洗衣粉都发。 福利比国营大厂还好。 吴秋凤的父母索性把家都搬到茅山村,自建了一套房子,连户口也转了过来。他们老两口最先瞧见周奔,笑着对徐兰芝说:“你儿子回来了,又给你们买不少好东西孝敬呢。” 陈家平正盯着电视,开场音乐跌宕起伏,武松和西门庆正在打斗,突然电视一片雪花,“哎,又黄台了,每天都要抽两次。”陈家平猛地一拍大腿,正要喊王大广上平台调调。徐兰芝走过去,笑着说:“先别看了,奔奔回来了。” “啊,大半夜的你咋回来了?吃了吗?没吃让你妈给你做。”陈家平一门心思都在电视上,眼神到处找王大广,徐兰芝尴尬地笑了两下,“奔奔,进屋,我给你下丝瓜肉丝面。” 周奔将手里东西递给徐兰芝,笑着说:“妈,我一会回去吃,你歇着,我先帮爸调好电视,秧秧等着我呢。”他弓起身绕过人群,走到平台上,平台栏杆的高处捣鼓了一下,电视又恢复正常了。 他又到屋里,找出来绝缘胶布,还有铜线上天台,剪断其中一根线,电视又是一片雪花,他冲着下头喊:“马上就好,以后不会冒雪花了。” “真的吗?”陈家平仰起头,在下头问。“真的不能再真了。”一边回话一边麻利地用绞开铜丝线,重新接上,仔细地缠着绝缘胶带,又用胶带固定好“锅”的位置。 果然,电视的画面比先前清晰多了,连燥点都没有了。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电视都会修。”下头的人心情激动,眼见着武松要打架了,电视时不时抽一下,真的很伤人呐。 “人家是清大的高材生呢。” “陈师傅有福气,养了个好儿子。” “可不是,人家会建房子还会修电视又孝顺。” 大概是武松打赢了,人的心情也轻松纷纷说了起来,等到了另一个场面,人声才消失了,大伙又被电视吸引住了。陈家平起身进了屋,周奔正在屋里和徐兰芝说着什么事。 见他进屋,徐兰芝神色不明,想开口说什么欲言又止,陈家平看了一眼她,又问周奔:“出了啥事?不管啥事,咱家也不缺你吃喝。” 要是搁在以前他不敢说这种大话,现在家里条件好,多一张嘴吃饭算啥。 一句话让周奔心里暖洋洋的,他还是斟酌着开了口:“爸,我想娶秧秧!”“啊,你说什么?”陈家平屁股还没坐上板凳,又弹跳起来,两只眼睛瞪的像电灯泡。徐兰芝忙拉着他的衣角,皱眉道:“家平,你坐下,小点声别让人听到了。” 陈家平没屋之前,周奔给她委婉地说过,对于这件事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打心底她是希望闺女嫁个好人,周奔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照说,也是知根知底。只是他小闺女三岁,上的名牌大学,家里又有背景,万一他以后后悔了,自家闺女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还有,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徐兰芝心里没底。同样,陈家平坐下来后,第一句就说:“奔奔,今天这事就我和你妈知道,别对外说了,我俩就当没听过。说出去,以后秧秧还怎么嫁人呐----” 两口子表达的意思几乎一样,不赞成,也不敢赞成,闺女还是找个一个本分的,稳妥的比较好,就像陈英那样,找个小学老师都行。 周奔暗暗叫苦,也知道农村老人的心理,他们没有什么大心思,经不起折腾。只有拿出绝招给他们定心丸,这样才能曲线救国,不,是曲线娶人。 “爸爸,妈妈,外面的事都由我来,你们不用操心,我保证不会让秧秧受一丝委屈。” “奔奔啊,不是说的那样,秧秧跟和谁结婚,也不能和你结婚。” 好吧,波折是会有的,你们要相信我的能力啊。周奔转移话题,“爸,您说秧秧和别人结婚,您也不保证她一辈子幸福啊。和我结婚,我又会修电视又会修下水道,还会修电灯干体力活不在话下。并且,我可是一直把您老当亲爸爸一样对待,不,比亲爸爸还亲。”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可是一个半儿子呢。” 徐兰芝有些心软,周奔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又看向陈家平,只见他拧起眉头,从兜里拿出烟,周奔按下他手里烟,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一盒红塔山,三下两下揭开盒子,掏出一根递给他,“唰”地点燃火柴。 陈家平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手,抽了一口红塔山,绵密有味,比大前门好抽。 周奔为了和未来老丈人拉近关系,也点了一根烟,刚吸了一口就被呛的直咳嗽,“咳---咳----爸,您要是找了别人做女婿,保管没有我贴心。” “你这孩子,不会抽烟别抽了。”徐兰芝看他被呛得眯起了眼,于心不忍,上前拿掉他手里的烟掐灭了。 两个男人又开始较量起来,陈家平说:“你小子咋会甜言蜜语了,我不知道找一个会抽烟的女婿?” 对于闺女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哪能轻易就能答应。 老丈人话里有松动了,周奔露出笑容:“会抽烟的,秧秧不喜欢。” “我给闺女找个婆家,会不会抽烟不重要。” “那找我啊,我不会抽烟,保证将来生的娃又健康又聪明。到时候,我们最少生两个,第一个娃姓陈。” 看您到哪能找到这种贴心的女婿,农村重子嗣,长子长孙跟女方姓还真没有人心甘情愿。果然,陈家平猛地掐灭烟,不相信似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我发誓。” “你家里能同意吗?”激动之余,陈家平还是保留一丝清醒。周奔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家里的问题您不用操心,那是我的事,您就放心当爷爷。”周奔巴结老丈人的同时,也不忘记丈母娘,“妈,你也只管放心做奶奶。” 周奔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徐兰芝当然没有话说了,陈家平也没问题了。只是他们三人达成协议的主角陈秧,蒙在鼓里,正在灶间搅拌调料呢。 第99章 蒜末,葱花,小米椒,辣椒面,芝麻,淋上两勺子热油,“嗤----”香味很快被热油逼了出来,陈秧做菜向来很专注,但是今天晚上她有些不淡定了,加了盐和鸡精,差点忘记放香醋。 她拉开灶间的大柜子,里头各种坛坛罐罐摆放齐全,拿上香醋揭开盖子,正准倒进调料里,突然改变主意了,她抿起嘴,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抓起老陈醋的瓶子,狠狠地给了两勺子。自己碗里则给了两勺子香醋。 正在切黄瓜丝的时候,周奔回来了,陈秧不做声自个烧起了锅,好在现在都是用沼气烧饭,省了很多事,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用柴火,沼气做出来的饭菜,也不知道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总让人觉得少了些烟火味。 “我来,多烧点水,晚上我们洗澡。”周奔点燃沼气,自言自语。陈秧在一边尴尬无比,要是以前他这么说,从来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感觉味道变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反正陈秧臊得脸红,佯装要下葛根面,其实锅里的水还没烧开呢。第一道关过了,周奔心情似乎特别好,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你洗完澡,我帮你倒水。” 越来越过份。 陈秧脸红的更厉害了,周奔早就瞧见她的样子,更是喜欢,表情却装的无辜:“明天我要去一下省城,今天晚上你陪我读书,就像以前那样。”原来,他是故意的,堂堂清大毕业的高材生,还需要她陪读吗? “去你的,吃完了各回各房。”锅里的水沸腾起来,陈秧回了他一句,抓起葛根面扔进锅里,装着忙碌的样子,手动忙个不停。 周奔不说话了,眼睛不离她的身。 陈秧感受到他的目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这是怎么了?她赶紧开始摊面,冲面,放黄瓜丝,放香菜。 简简单单的一碗凉拌葛根面就做好了,红色的小米椒,碧绿的黄瓜丝,酸辣可口。不,周奔吃得面不是誜辣可口,是酸酸可口。“嗯?……”以前不是这味道,周奔端着碗看向陈秧,她低头吃自己的面,并不打算解释。 “我要吃你那碗。”其实放老陈醋的面也不是很难吃,只是周奔从陈秧的表情看出来,她就是故意做成酸酸的,暗指自己是醋坛子。“不换。”陈秧护住碗,一脸防备。“你瞧,那边是什么?怎么有个人?” 周奔突然换了一句语气,眼着门的方向,陈秧不由自主地扭过头,那边并没有什么。再回过头,碗里的面已经被他赶了一大半走了,他一边搅拌着两种醋的面条,一边说:“我就喜欢和你在一个碗里吃饭。” 搅拌均匀后,他要给一半陈秧,陈秧哪有心思再吃,脑子里尽想着他说的话,一个碗里吃饭,一个锅里吃饭…… 知了在外头一声接一声的叫唤,老房子里却没有一丝燥热,周奔打了井水,把天井冲洗的干净清凉,只穿着背心的他,肌肉线条毕现。 陈秧喜欢住在老屋里,就是喜欢它接地气,冬暖夏凉,前世住习惯了钢筋水泥的房屋,老房子给她的,更是一份情怀。 幸福生活不就是能拥有一种情怀吗? 高飞住过的房间,夏奔设计改成了洗澡间,按照陈秧的要求,干湿分离,雕花隔断里头放着超大的洗澡盆,角落里设计了一个小小的淋浴间,和挂衣架。 外头在墙壁上打上两层木板,刷上桐油,散载着木光自然的光泽。上方是镜子,左侧洗脸台,右侧摆放着双缸洗衣机,隔板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 友谊牌护肤脂,银耳珍珠霜,杏仁蜜,雅霜,鸭蛋香粉。海鸥洗发膏,花露水等,最打眼的地方放着铝盖子的夏士莲雪花膏。 洗了头,泡了一个澡,陈秧在浴盆里闭目,其实她心里乱糟糟的。 没有发生今天的事之前,她还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除了徐兰芝两口子,其他人也不敢在她面前逼婚,当年敢对她有意思的两个人,一个被周奔赶的老远,另一个被他揍了。 作为现代人,她也会想,女人的一生非要结婚生子吗?对于周奔,她除了觉得太突然,还有总有一份担忧,人是会变的,会随着时间环境变的。 如果和他是姐弟关系,没有那么多期望,要求自然不一样。 但是一旦成了爱人,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什么。陈秧是茫然的,越想越觉得心烦,脑子里一点章程都没有。她站起身,拿起浴巾擦干身体上的水珠。 又将头发包了起来,穿上一套上粉下灰的棉布睡衣,走到外间对着大梳妆台上的镜子发呆,镜子里的那张年轻的脸,很饱满,眉眼谈不如画,却也清秀。 不敢想,匆匆就过了十年,皱纹快要出来了?陈秧打了一个激灵,女人最怕衰老了,她还比周奔大三岁。不行,要全身上下保养,又不是给他看的,女孩子谁不爱美啊。 陈秧发狠似的,用手抠了一大块夏士莲雪花膏,脸上涂抹了不算,连身体和脖子也没放过。涂抹完了还觉得不够,拿起一瓶甘油,涂抹到脚上。 嗯,所有的护肤品都是周奔买的,夏士莲雪花膏最好用,也最贵,膏体的质感就像冬天的雪花,混合夏天的莲花清爽细腻。 涂抹到脸上立马吸收消失了,只留下一股淡香味。周奔给她一口气买了十瓶,王梅花结婚的时候她送了两瓶,喜得王梅花到处给人炫耀她的夏士莲。 女人在护肤品面前从来都没有底线,比如王梅花。 周奔帮陈秧倒掉了水,说是倒水其实很简单,他在盆底留了出水口,接上水管就能冲到外面的管道里,再顺着管道流到村里沼气池子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陈秧在心里哼了一声,散下头发,用干毛巾擦拭。周奔又提了热水进来,倒进浴盆里,拧开水龙头,用手探了探水温,脱掉身上的背心,留下四角裤头。 陈秧一声惊叫:“你干嘛,我还没完呢。”卫生间里弥漫着温香,周奔躺进浴盆,懒洋洋地说:“我不介意。”陈秧放下毛巾,散着头发走到里间,反正他穿着裤子呢。 大夏天的,穿光膀子大老爷们成堆,大伙都习惯了。 “怎么?你想看我洗澡?随便看,反正将咱俩是一家人。”周奔深吸一口气,将头扎进水里,掩盖自己的心跳,半晌“扑通”一声出来换气,双手顺着头发捋了一下脸上的水珠。 还没等他视线完全恢复,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陈秧弓下身,双手在浴盆里捧起水,猛地洒向他,周奔反应很快,极速摸掉脸上的水珠,双手抱住陈秧的腰间,略一用力。 “扑通“一声,浴盆里水珠四溅,毫无防备的陈秧站立不稳,落进浴盆里,随着她的一声惊叫,周奔略带粗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响起:“别怕,有我。”她被周奔稳稳的抱住,上衣却湿透了,身体的曲线毕现。 陈秧一时有些失神,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还是那种特别的姿势,她羞得急忙用双手捂住眼睛,“我什么也没看见。” 你没看见,我看见了。周奔轻轻拉下她的双手,环抱着她,滚烫的滚烫的嘴唇贴住她温热的唇瓣,陈秧的心砰砰砰的跳出来,她的脑子瞬即失去了意识。 身体无意识地挣扎起来,周奔心里暗呼“妖精,别动,再动我可忍不住了。”双手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少女的温香直袭鼻腔,他很想要得更多。陈秧被他逼得再也不敢动,男性荷尔蒙气息让她喘不过气。 这算什么?仗着力气大吃豆腐?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周奔瞬间清醒过来,忙抱着她,随手扯下隔断上的浴巾将她裹严实,将她轻轻放在自己的房间的床上,又去她的房间给她找了一套睡衣,温柔地说:“是我不对,快换上。” “你不出去,我怎么换?欺负女生算什么。”陈秧抿起嘴,赌气似坐了起来,睫毛上一片湿润。“啊,好好,我出去,你等我。不,我等你。”看着她似嗔非嗔的神情,周奔如梦方醒,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完,退出房间掩上门。 刚换好衣服,就传来敲门声,“我可以进来了吗?” “进来。”陈秧想起刚才那一幕,脸又开始发烧,“你还想干什么?又想欺负人?” “啊,这,这是我的房间。”周奔露出笑容,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明明混身透着一股精神气,却装着无辜找理由进来。 “那我走!”陈秧气呼呼地进了小书房,周奔进了浴室拿了一瓶夏士莲,跟着进了书房,他可是知道的,她最喜欢用夏士莲雪花膏。 刚才一番折腾,全白擦了,陈秧接过瓶子,白了他一眼。拧开盖子,在脸上擦了一层又一层,又挖了一坨,低头在手里上细细地擦。周奔坐在她身边,温柔地看着。 两人就那么坐着,窗外虫鸣声越发清晰,还有几只萤火虫在窗前飞舞,好似在嬉笑打闹。“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娶你。” “我不是问个人问题。” “不管什么问题,都是先娶你。” 陈秧开始又气又急,一股脑地问开了。 “你说娶我,可是你问过我的感受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还有,人是会变的,我相信现在你说的是真的,那只是现在。还有你家里会同意吗?其他人会怎么想?”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的第一个文快要完结了,感谢一直陪伴的小可爱们,谢谢你们宽容我的不足,新文的女主角正在“筹备”中,不管数据如何,都会努力写完。 有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点开专栏收藏新文:《极品夫妻在七零》 文案在此----求收藏,求收藏------- 十八线小网红穿成后妈文里早死的原配伍彩云。 原主是伍家的老来女,凭着一副好皮囊心心念念飞高枝,男方给她安排工作后,如愿嫁到省城,村里人都说她有福气,男人当她是宝。 结婚生女不到一年就死了,婆婆说她外面有人,当她是宝的张东明火速娶了冯珍珠。二十岁香消玉殒还背个坏名声,娘家人在村里从此抬不起头,老妈活活气死。 这么惨……还不赶紧跑路?身怀鉴酒天赋当然是跳槽到酒厂,然后站在风口承包酒厂起飞,再成为行业老大。 美梦没醒时,新来的男同事穿着干净的白衬衣,露出整齐白牙:“你好,我叫李岩。” 啊啊啊啊,尖叫声,原书中的jian夫竟然找上门。 ……… 冯珍珠上辈子生了三个儿子,加上继女共四个娃,唯一的遗憾------她不是男人唯一。重生后,她拼尽心思抢男人,凭什么好男人要为狐狸精背上名声。 一个要跑路,一个要抢人,最后各自欢喜。 结果------ 抢到男人的冯珍珠重复伍彩云前世的经历,生了儿子一年后离奇死了。 跑路的伍彩云成了村里第一个敢和婆婆小姑子叫板的女人!村里人都以为伍彩云靠着好相貌母凭子贵成了民营企业家的。 让人大跌眼球的是,地产集团李董事长在外说一不二,在家竟然陪老丈母娘喝酒,晚上: 李岩:“媳妇你今天累了,明天我带儿子。” 伍彩云在他胸口画着圈,眉眼如丝:“董事长,你的写字楼给我免租金三年。” 李岩宠溺道:“免一辈子。”伍彩云指着他胸口的印记:“诺,我已经帮你签好字了。” 儿子闯进房:呜呜~我也要签字 极品夫妻:…… 第100章 连串的问题并没有让周奔退缩,他的双手扶起陈秧的胳膊,注视着她:“秧秧,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想了很多,就是没想过你自己的感受。现在,我想让你正视自己的感受。” 说完,他又换了一种方式,轻轻地抱紧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 陈秧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他的。 他扶弄着她的秀发,拿起一丝发梢放在鼻尖,用力地嗅了一下。 皂角的味道,虽然给她买了洗发膏,但她一直用皂角。 说明她的喜好一直没有变,他低沉而缓慢地说了起来,表情就像和情人讲故事。 “去清大报道的那天,你站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我,那一刻,我知道你对我有不舍。只要你对我有一点点不舍,哪怕所有人反对,我都要证明给他们看,你是值得我付出一切的。” 他板正陈秧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专注地看向她的眼睛,“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只是你不愿意迈出那一步,现在,你就只需要站在原地,剩下的事我来做好不好?” 感情肯定有,只是陈秧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她用微不可闻地声音说道:“我不知道……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 她抬起头,眼神一片迷茫,就像一头迷了路的小鹿。 周奔莫名的心疼起来,他恨老天不公,为什么在她需要呵护的时候,他却没有能力。 等到他有能力了,她的外表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强独立,内心对感情却是脆弱无比。 还是他的错,最好的时光没有给她坚强的胸膛,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你想一想,刚才我们在里面的时候,你的内心有没有反感?”周奔有些紧张。 陈秧看向他,白色短袖T恤配淡蓝色牛仔裤,脸部的轮廓分明,嘴唇紧抿,眼神透出倔强。 突然想到刚才和他……陈秧的脸突然红到了耳根,连带脖子都透出粉红。 周奔眼神变得惊喜,嘴角换了一种弧度,“你对我是有感觉的,是不是?” 是的,他离开茅山村的那天,她好几天魂不守舍,觉得像失去了什么。心里开始期盼他的来信,等到假期,她又暗暗算着他回来的时间,那时候,她一直以为是亲情,是习惯。 为了证实自己的内心,陈秧在心里试着将周奔换成亲人,假如爸爸去外地出差……感觉是不一样的。也许周奔是同龄人的缘故?她在换成王大广,呸呸呸,实在无法联系在一起。王小广呢?算了吧,只希望王小广别惹事烦她就行。 太阴暗了。 那两个可是有血缘关系的,果然亲情和男女之间的朦胧感情是不一样的。陈秧不由地笑了一下。周奔抓住机会握起她的手,“我等了你十年。” 无耻,十三岁也算?陈秧气得要举起拳头,哪知道双手竟然动也不动。 嘴巴又被他堵住了,等到她快透不过气的时候,周奔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低沉地声音问:“再反抗,我可又要来了。”吓得陈秧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周奔找不到理由了,拉着她坐在书房聊到半夜,直到陈秧歪在他怀里不小心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进了房间,又给她盖上毛巾被子才掩上门回了房。 明天,他还有一场来自父母的阻力。 周奔起得很早,静悄悄的洗漱完事,又将院子里的落叶打扫干净,推开陈秧的房门,她还在酣睡,昨天她睡得太晚,不忍心闹醒她,周奔在书房里留了一张纸条---- 等我回家。 陈秧看到纸条的时候,联想起他写纸条的神情,笑了起来。拿出钥匙打开抽屉,将他的纸条放进去,抽屉里存放的都是他的信。 本想着周奔当天晚上就会回来,没想到他竟然第三天才回。看到他时,他正从吉普车上往下搬东西,书籍,衣物还有日常用品等。 陈秧心里咯噔一下,应该是他父母不同意吧。她什么也没问,默默地帮他拿东西。周奔抓住她的手,“秧秧,我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来顶着。” “嗯。”陈秧知道自己没有预料错,转身去灶间给他热饭菜。 馒头,南瓜粥,豆豉辣椒丝炒小鱼仔,丝瓜炒鸡蛋,又摘了地里最嫩的青辣椒儿,做了虎皮青椒。陈秧托腮坐在一边,看他狼吞虎咽。 “三天没吃饭?” “嗯,茶饭不思呐。”等他快吃完的时候,陈秧开口调侃他,周奔吞下最后一口南瓜粥,故意夸张地说。又来了,没个正经的。“说吧,有什么事我还承受得起,趁着外头还没人知道咱俩的事,做个了结挺好的。” 前头有个妈宝男刘强,连吴见平时吊儿郎当的人,实质上还是带有年代思想。 周奔和他们难道会不同吗?陈秧不敢赌,那些年的情份要是在婚姻里豪赌,很快就会消失的无影踪。 “明年三月前,我就在茅山村办公,守着你,万一你反悔。”周奔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接着他也不瞒着陈秧,将三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总体归纳两件事,第一件事,他父母不同意,他非要娶。第二件事,他父母给他介绍了周丽的同学吴芳芳,还说吴芳芳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性子好人也漂亮。 至于陈秧,他们希望能用另一种方式补偿。 他的妹妹当然是向着吴芳芳,也劝说周奔,可以说,他们家,没有一个人站在他那边。第一天,周奔碍着亲情没有说狠话,第二天,周丽在父母的示意下,喊了吴芳芳来家中吃饭,周奔全场冷脸,搞得所有人都下不了台。 周丽当天就给她哥吴大鹏说了这事,不等吴大鹏找到周奔,周奔反而找上门了,他给吴大鹏开门见山说道:“咱兄弟一场,要是为了这事闹翻脸,就翻脸。” 吴大鹏哪会与他翻脸,婉言说自家妹妹的好,周奔冷笑:“你如果想我和你妹妹结婚,心里记挂着白月光,随时准备出轨,只管放马过来。”吓得吴大鹏闭了嘴,只得好生安抚吴芳芳。 到了第三天,来了两波人,第一波人是李力,李力一年前辞了公职改行做房地产,正要求着周奔出设计图呢。哪知道被周受成命令他来劝导儿子,他两头为难,心里苦水没处倒,见了周奔直接就说:“我只是来走个过场,你和陈秧的事,那是你们私事,我可不管。”“不过,我是希望你能成为茅山的女婿,这话可别让你爸知道了。” “噢,那回头来茅山村签合同,价格按以前说的。” 男人之间总归好沟通,第二个来的人就不好沟通了,她是周奔的亲外婆,也就是当年送走他的人。周母要是有主见,当年也不会被亲妈送走儿子,所以她又来了。 并且彻底激怒了周奔,至于她说了什么话,周奔也没说,陈秧想着应该不是什么好话。结果是周奔拿了户口本,还有日常用品开了车就走了。 “如果------他们一直不同意呢?”陈秧问他,不是说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不是好婚姻吗? 周奔淡淡地回道:“缺失的亲情,总是缺失了。如果有人用亲情来束缚我,说明他们没有顾及过我的内心,我不是当年那个能被随意送走的小娃娃。” 看来,周母这次真的触碰了儿子的逆鳞了,只是在她心里,估计还以为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吧。 第二天,陈秧本想着给他在别墅里安排一间办公室,还没等她喊王小广安排,别墅里门口来了几个人和车,有安装电话的,还有送办公桌,还有送办公家具的,送传真机的…… “你们这是…?” “周先生让我们来的,请问这里是“秧致”设计公司吗?” “哦,是的,你们忙吧。”陈秧上了二楼她的办公室,周奔正坐在她的办公室里专注地看资料,听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急忙合上手中的资料,陈秧眼见,看到了资料夹子里面都是设计图。 “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等能见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周奔并没有想给她看,顺势收起了图纸。 往后的日子,两人晚上同住,白天在一起办公,只是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楼下的办公室人来人往,周奔每天很忙碌,做事有条不紊,晚上他却总想和她腻味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时不时许浩和李进来别墅向他汇报工作,他们在一起一呆就是大半天,后来他还将吴江海还王梅花还有吴秋凤,王大广都喊到他办公室开会。 就是没有叫陈秧,陈秧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追问他们这些人。后来,他做了她要做的事,上山的路是他亲自监工,各种材料他一样一样检查后被送上山。 陈秧只需要管通向公路的山间小路,铺上沥青后的道路,一直通向省城的交叉路口。这条路取名茅山公路,它是由县里拨款一小部分,陈秧个人捐款五千,还有茅山镇的三家民办企业出资建起来的。 当然,三家乡镇企业董事长是陈秧。 吴秋凤每次见到陈秧,笑得不言而喻,没机会也要找机会说周奔怎么能干,谁嫁他谁有福气,真不知道她得了周奔什么贿赂,总之,身边亲近的几个人,都知道周奔的心思了。 只是大家都不当着陈秧的面说明,搞得陈秧好长一段时间尴尬的要死,她索性也喊上他们,还有高飞开了一会,直接说了她要嫁给周奔的事。 正如她所想,他们都是知道的,除了恭喜没有一点意外,包括徐兰芝和陈家平。 当天晚上,周奔又得哄着陈秧睡觉。第二天,来了不速之客,传说中狼外婆和周母亲自上门,周奔和陈秧在一楼办公室“亲切”地接待了她们。 第101章 事情是这样的,周母回娘家愁云密布,李老太太自然要问咋回事。 一问,可不得了,外孙竟然要娶农家女,说出去面子里子都不好听,李老太太心里顿时生了一根刺,排山倒海地说了周母一通,拉着她直奔茅山村。 心里有“大事儿”,当然顾不上欣赏山村美景,再美有啥用?总归都是农村。 李老太太在车上一劲儿捣鼓周母,“一会见到陈秧,要好好地给她讲讲什么叫廉耻,要不是她勾引外孙,外孙能有那心思吗?” 周母听了连连点头,对于李老太太的逻辑赞同起来。她怎么没想到呢?一个巴掌拍不响。司机还是那个司机,眼神注视着前方,眉头微皱了一下。 他跟着周受成十来年,首长的丈母娘不是省油的灯,以前周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对周母当年的错误耿耿于怀,导致周母在周家很多年不敢和娘家有过多的来往。 自从周奔找回后,才慢慢联系起了。 没想到,李老太太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首长不同意有他的道理,要是有其他人来插手儿子的事,可不好说了。 司机打定主意,一会方便的时候给首长汇报一下,免得到时候他左右不是人,到了地方后,李老太太和周母进了周奔办公室,他在王小广的带领下,进了二楼陈秧的办公室打了电话。 宽大的办公室里,沙发上坐着四个人。 李老太太带着审视的目光,稍稍整理梳的光溜的发髻后,打断了周母的说话,“旺云,先别嘘寒问暖的,我瞧着奔奔精神气好得很,咱是来说他的终身大事的。” 周母看了一眼淡笑的周奔。 坐在他身旁的陈秧保持礼貌的淡笑,不知道怎么滴,她心里又没底了,五年来,儿子对她有时候保持某种礼貌,礼貌的笑容像此时的陈秧。 李老太太对周母不满又捉急,都要做奶奶的人了,还是一副没主见的样子,她板起脸转向陈秧:“姑娘,奔奔还小,不着急成亲。做姐姐的关心弟弟是应该的,但得有个度。我瞧着你长得也清灵,还怕找不到主?我明个都能给你介绍个好的。” 她边说,脑子里迅速排了一遍人,突然想到街口修自行车的爷俩,小伙子又勤快又有技术,听说还会修汽车的小毛病,家里兄弟三个,回去她就给说道说道,做上门女婿估计没问题。 周奔正在起身,陈秧收起淡淡的笑容,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嗔了他一眼,因为太了解对方,周奔知道她是让他稍安勿躁,先听听戏嘛。 两人的互动,周母有些尴尬,李老太太简单就看不下去,恨不得陈秧明天就和修自行车的结婚,她侧过头,堆起笑对周母说:“旺云,你还记得以前老给修自行车的师傅不?” “记得,他们一家人都挺好的。”那家人确实不错,周母想起来了,难道? 她用眼神询问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笑得皱纹像朵盛开的菊花,扯着嘴皮子说:“他小儿子也跟着他学技术,小伙子是个老实人,比他爹技术还好。” “嗯嗯,是呢,我每次回娘家的时候,小儿子精神的很,人又有礼貌,又勤快搬煤气罐子,一口气能搬两。”周母笑了起来,扭头向陈秧夸了一大通。 她说完,紧接着李老太太又上场:“姑娘,不是我说大话,明天----今天回去我就给你说道去,这年头想找个上门女婿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人家小伙子啥活都会做,家里修个什么电灯什么的不在话下,将来还能和你一起伺候两老。这事啊,打着灯笼找不着。” 陈秧憋住笑,嘴唇微动了一下,李老太太以为她被说动,拍着大腿,打着保票说:“明天,我就让他来提亲,怎么样?” 母女俩一齐望着陈秧。 周奔和陈秧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的眼睛,周奔朝她微微笑,眼里有星星一样,陈秧有点沦陷,稳住神回了他一个笑容才站起身,走到窗前,指着后方一排的厂房,悠悠地介绍起来。 “太婆,阿姨,那边干活的全是我家工人,前几天,管事的给你说,还有人找关系想来厂里做事。我也想给大伙多提供一些就业的机会,但是要等到明年了。” 茅山山庄,明年开春正式对外开放,县里的盘书记亲自打电话说,到时候县里市里的领导都要来视查工作。 茅山,是她轮回的见证。穿书来到茅山村,最初她只是单纯的想挣钱,后来,她有了梦想,为了这片田野和山峦,她付出了很多。 人工种植的第一朵玫瑰花盛开的喜悦,月季和木香花探出的花蕾,紫藤花瀑布…….一年四季的果树,还有授粉小卫士----中华蜂,都让她觉得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以后,茅山只会越来越美,茅山村的农民生活会更加富裕。她守护好------- “你啥意思?”李老太太坐不住了。 停止憧憬,陈秧转过身,摆出为难的表情:“太婆,您说的小伙子挺不错力气挺大的,看在奔奔的面子上走个后门,让他来厂里上班。” 你不是说找上门女婿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事嘛,来呀,想进“秧记”上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陈秧瞟了一眼周奔,眼神似乎在说,“喂,轮到你上场了。” 周奔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对着李老太太和自家老娘,竖起眉毛:“不就是能扛煤气罐子?我能扛三个,什么修电灯,我打小就会,我最合适。” 说完,他还不解气,又补充一句:“我也有技术的,专修房屋,防水漏水一手抓。老丈人丈母娘养大了我,伺候养老是应该的。” 真是恨铁不成钢,李老太太拍着沙发的扶边,嚎了起来:“你是被猪油迷了眼,读了那么多年书找个农村姑娘,周家连带我的老脸都没处搁了。” “脸挂在脸上,又掉不下来。”周奔一脸无所谓。李老太太更是上火,拉着周母嚎哭:“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操心了儿子又操心女儿,现在操心外孙,哪知道你竟然找回一个白眼狼。放着自家爹妈不管不问,成天惦记着外人。” 周母眼眶红了,掏出手帕递给李老太太,又是一顿安慰,她心里很乱。儿子和她离散多年,她知道儿子将来会结婚生子,但是心里总想把他栓在身边。 她对周奔的情感停留在襁褓,主观认为是陈秧抢走了儿子,顾不上长辈的形象求陈秧:“你体谅一下做妈的的心,你们在一起过不好日子的,我也能理解你们,要不这样,回头让他爸给打招呼给你转了户口,在给你省城安排一份工作怎么样?” 陈秧微笑:“我也做不了主。”指着周奔,“他说了算。” 你们找当事人吧,陈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在腰部塞了一个柔软的靠枕,眼神看向周奔。 你不是说了嘛,外头的事你全部搞定。周奔哑然失笑后,淡淡地回周母:“妈,忘记告诉你,秧秧还管着镇上的三家厂,每年的分红都要经过她的手。您觉得,她需要转户口找工作吗?” “啊?你怎么没说过?”周母抬起头不可置信,在她的印象中,陈秧爹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李力说过她做过大队书记,其他的她也没打听过,甚至她没来过茅山村。 她不愿意揭自个一时糊涂送儿子的往事。李力也不会给她说太多,五年来两家就那么尴尬存在,也没见陈秧趁着周奔的关系巴结周家。 李老太太更是不知,反正在她眼里农村就是泥巴腿子,“别说那些不着用的话,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结婚那是不可能,第一天个不同意,你爸更是不会同意。” 她瞪着陈秧,声音高亢:“我劝你听一句老人言,别做妖。我们家没一个人接受你,非要挤进门干啥子,你不给句话我今天就不走了。” “随便您,我可做不了主,。”陈秧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她是做好准备了,不管李老太太说什么,反正就是一句话:别找我,找当家人。 当家人周奔忍住笑,正色说道:“说错了,周家还有一个同意的,那就是我。” “不过,你们要是不当我是周家人,那也随便你们。” 李老太太和周母同时愣了一下后,品出他话里的意思了,李老太太停止干嚎,枯黄的手指着他直颤抖:“我做了大半辈子教导主任,怎么会教导出你这个不孝顺的白眼狼,你爹妈白养了你-----” “您说错了,是没养过。”周奔摸着鼻尖,一脸无辜。“好好好,你能了,旺云我们走,以后就当没这个儿子。” 李老太太心一横,拿出杀手锏,作势要走。周母眼巴巴地看向周奔,希望他能退让一步说些软话,至于婚事以后慢慢再说,先拖住也行。 “吴叔!”周奔根本没有退步的想法,直接喊司机要他送人走,喊了几声没人答。他走到门口。大门外站着两个人,他亲爹带有司机,正在屋外听壁角。 也不知道他俩听了多长时间 ,司机一脸尴尬,在周受成身后偷偷抬了抬下巴。意思好像在说:我什么都没听到,我是无辜的。 他总不能让首长一个人站在人家屋外偷听吧。 周受成便装,穿着家常布鞋一脸严肃,司机同志极有眼色地偷偷溜走。 有些事,不知道最好。 第102章 “挺有种的,连老子都敢甩。”周受成眉毛竖了起来,双手叉在腰间,跺了几步又回转:“老子生你容易吗?” “嗯,您当年辛苦了。”周奔还搞不懂他卖的什么药,怎么扯到生他的事上去了。 “小子,老子告诉你,以后你儿子老子还要亲自管。” 这是?娶个媳妇你们都要多事,哪来的儿子。正想着,周母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屋里出来:“老周,你怎么来了?” 周受成瞪了周奔一眼,眼神表达的意思完全就是,回头再找你算账。扭头也没什么表情,挥挥手,“进屋说。” 李老太太见他来了,似乎挺忌讳女婿,身子有些发紧。陈秧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后,重新坐回原地方。正主来了,你们谈吧。 周受成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就说:“周奔是我的儿子,我认他。”李老太太心里一惊,强笑道:“他本来就是你的儿子,谁也没说他的不是,只是他要和他姐姐结婚,会被人说闲话。我们也是为他好。” “还有别的问题吗?”周受成盯着李老太太,没有表明态度,李老太太却是知道,旺云说他最先的时候,是反对的。 “还有……。”好像没有还有了,李老太太很想说一堆话,但是刚才她也知道,陈秧管着好几家厂子,自家还有厂,农转非也是女婿一句话的事情。“哦,奔奔你说说理由。”周受成转头对周奔说。 老狐狸,不管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这一次要让你少管闲事。“咳咳”周奔假装咳嗽两声,摸了一下巴,学着周受成平时训人的语气:“又没有血缘关系,能说什么闲话,乱弹琴!要是说闲话能死人,当年我妈未婚先孕怀上我,他们俩现在不活得好好的?” 陈秧:…… 周受成额头爆出青筯,大吼一声:“老子在战场上没死,迟早要被你小子气死,今天不教训你老子不姓周。”他顾不上还有小辈在场,也顾不上丈母娘在场,脱下鞋子举起来,作势要打人。 周奔还没等他起身,离他老远,他拐着脚上前追,周奔围着办公桌,沙发跑,嘴里还说:“来啊,加把劲,你就是太有劲了,尽管儿子房里事。” “你还没结婚,什么叫管你房里事?”跑了几圈,周受成办公桌有些气喘。 “有本事再来追我。”周奔身子灵活,又手撑在桌面,眼睛死盯着他,以防他玩“诱敌之计。” 儿子的神情太像自己年轻的时候了,那时候他也是倔的像头驴。其实,他最初反对是因为儿子小人家姑娘三岁,要是儿子错把亲情当男女感情,将来又有别的想法,那才是家无宁日。 本想着先缓缓,真有缘分,要来的总归要来。 他的心思连周母都没讲,没想到媳妇又被丈母娘唆使着跑来找事了。 还好,儿子的性子不随他妈,认定的事一头牛都拉不回来。他随手扔下高举的布鞋,微微喘气:“有本事和我到篮球场比个高低。” “谈好婚事,随时奉陪。” 男人间的沟通确实简单粗暴,周受成光头一只脚坐到沙发上,周奔捡起他的鞋子,递给他:“以后别管我的事,免得你累着了。” “去你的,我很老?” “嗯,留着劲抱孙子。” 一场闹剧终是收场了,周奔继续留在茅山村办公,只是时不时会回省城,有时候陪着老爹打篮球,有时候在省城的公司开会,中间还出差去了首都两次。 带回了一堆护肤品,还有一件红色的大衣加男式毛呢外套送给丈母娘和老丈人。陈家平和徐兰芝两口子穿上新衣服上在县里补了结婚照。 除了工作,剩下的精力全部放在春天的婚礼上,一直忙到大年三十。 陈秧在后山脚下的厂区指挥着人烤全羊肉。 厂子的院子里红红火火,没回家过年的工人们贴对联,包饺子。虽然下着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却是暖洋洋的,大铁锅里羊骨头汤翻滚着,王小广穿着蓝布罩衣,用汤勺撇开汤上泡沫。 陈家平带着工人们在另一个翻转被炙烤的羊,炭火将他的脸膛印的红亮,“大伙吃完年饭,全部到会议室看电视,小广-----” “哎,大伯,你喊我?“王小广放下手中的活,撩起罩衣擦了擦手,顺手帮着陈家平翻动,羊皮已经烤得金黄。 烤出来的羊油滴到炭火里,“嗤啦嗤啦”作响。陈家平拿出火钳子,压了一下火。“去喊你爹妈来吃年夜饭。” 王小广瞪圆了眼,有点敢不相信,“秧秧姐同意吗?”陈秧不待见自家妈,全村都知道。当然陈秧也没有欺负她,只是总是那么淡着,谁也不敢劝合。 就如他嫂子吴秋凤说的,都别乱掺合,等秧秧心里那口气舒了出去,自然就好了。没经过人家的事,别用圣人的标准。 还没等陈家平说话,身后传来陈秧的声音:“还不快去,小心我扣你奖金。” 王小广“哎”了一声,转眼就跑回了家,人还没站稳,喊的墙壁角的灰抖了两下:“妈,快---快跟我去那边吃年夜饭!” 李素珍和王作平正在灶间揉面,烧火,她一时没反映过来,“你说啥?”往常过年,子女们囫囵吃完年夜饭就跑到大伯家玩,王作平虽然也在陈秧那边做活,因为她的缘故,陈秧对他也只是普通亲戚来往。 还不如吴秋凤的父母在陈秧有面子。“快走,是秧姐让我来叫你们去年饭的。”王小广焦急的很,他也怕自家妈关键时候耍性子。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担心,五六年的时候,陈秧早就磨平了她的性子,她马上放下手中的面团,捧着脸盆里的清水洗手,嘴里嘟囔着:“你咋不早说,我得换件衣服,小广,你看我穿哪件好看?” 王作平拿起抹布递给她:“换啥衣服,新衣服留着明儿初一穿,侄女还等你呢。”“那婆婆咋办?” 高奶奶年事已高,歪在床上差不多三个月了。“我守着奶奶,一会我吃完就回来,顺便带些泡得软绵的羊肉汤面饼子子回来。” 王小广变化大得惊人,李素珍看了看小儿子,心里不是个滋味,以前自个真是猪油蒙了心,她匆匆和王作平冒着风雪出了门。 王作平倒没什么波动,李素珍有些紧张,进了院子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吴秋凤眼见,第一个瞧见公公婆婆,忙上前说道:“秧秧说等你们来了就开席呢,位置都安排好了,爸,你今天晚上可得和大伯好好喝上几杯。” 陈秧走过来打招呼:“二叔,二婶,自己家人别客气。”王作平忙笑道,“不客气不客气。”陈秧又问李素珍:“二婶,奶奶不方便来,一会我让梅花……”她的话还没说完,李素珍激动的想哭,连忙摆手:“秧秧,小广守着呢,奶奶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伺候好她老人家。你就放心出嫁。” 一声二婶,让她倍感亲切。以前她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陈秧又笑了笑,她明白李素珍的意思,高奶奶歪在床上了,要是熬不过三月,她还结不了婚。 席上,李素珍挨着徐兰芝坐,亲亲热热地陪她说话,一口一个大嫂喊得吴秋凤鸡皮疙瘩直冒,可能婆婆突然变得亲近人,她有些不习惯吧。 “江海,帮你姐夫一起上羊肉汤呐。”陈家平用刀割开烤全羊,分了一半到另一桌,那一桌坐着在厂里值班过年的工人,自家父母在那边照应着呢。 吴江海和王大广端了两大盆羊肉汤,一桌一盆用炉火继续煨着。那边的人赶忙帮着接住,“吴厂长,这事让我们来。” “你们都坐着,谁也不许动了,只管吃。”吴江海故意装出厂长的气派,引得大伙一阵哄笑。 接着又上了几份烫菜,大白菜,菠菜,黄花菜,千张丝,还有一份醋泡花生米。还没开吃,夏老五过来了,有人起哄:“夏老师,你来找你媳妇呢?” 夏老五呵呵笑着:“我是来帮忙的。” 有人就说:“活都干完了,你才来,明明就是来陪媳妇的。”“嗯嗯。”夏老五吞吞吐吐说:“我媳妇她怀了,一会得接她回去。” “你家不就在前面五十米?”陈秧故意逗他,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王梅花赶紧拉着他,低声嗔怪:“说了让你别来的,晚上我让大哥送我回去的。” “我……我都来了。” 徐兰芝笑得直想顺气,李素珍赶忙帮她抚了一下后背,冲着女婿说:“我女儿自从嫁到你家,就向着婆家,回头生了外孙,我可要给她婆婆说道说道,让她可别整天霸占着我外孙。” 夏老五脸一红,丈母娘其实是说他成天粘着王梅花。求助似的望向陈秧,谁知,陈秧根本没打算给他解围,拿起一块烤得焦脆的羊肉皮吃了起来。 他又看了一圈,没看到周奔,凑到王梅花身边问:“奔哥怎么没来?” 王梅花白了他一眼:“奔哥在老房子做床呢,一会就来。”正说着,周奔也顶着风雪进了院,翻毛领大衣,军式深靴加马裤。 王大广比他大两岁,还得叫他一声哥,谁让人家马上要和堂姐结婚了呢。周奔悄悄凑近陈秧身边,低声说:“媳妇,来一下。” 陈秧看向众人有些脸红,满桌的人都看着他俩呢,为了不让他说更过份的话,她只得起身跟他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还没结婚呢,别乱喊。” “哦,秧秧,雕花大床已经做好。要不,晚上我们试试结实不?”周奔歪头一笑,言语间充满暧昧,陈秧被他呼到耳朵边的热气,引诱得春心荡漾。 脸一红,轻轻地呸了一下,嘴角微翘:“正经点,人家都看着呢。” “好好好,晚上我们一起床上守岁,就这样说好了啊。“周奔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走到桌面挨着夏老五坐了下来。 “奔哥,吃羊肉。”夏老五割下一大块羊腿肉递给他,他却不接,只向他勾了勾食指。 夏老五放下羊肉,眼神有些疑惑,“有事?” “嗯。”“你说,能办我保证给你办到。” 夏老五略微低下头,耳朵凑了过去,周奔用两人才能听到声音说:“一会,给你媳妇说,晚上都别来老房子玩。” “为啥?”夏老五瞪大了眼,往年他们大年三十都要去陈秧家里烤火吃茶聊天的。 “我要过二人世界,晚上别让我看到你。” “啊----听到了。”夏老五反映过来时,周奔面色如常地端起酒杯,向陈家平敬酒。一时间,夏老五有点不相信,刚才威胁他的人真是周奔吗? 第103章 年夜饭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陈家平喝得有些上头。日子越过越红火,闺女不但要嫁人了,还原谅了弟媳妇,一家子人和睦,他心里头也高兴。 准女婿说了,第一个娃要姓陈。他看周奔的眼神比闺女还亲切,敬过来的酒哪能不喝?喝着喝着有些高了,就在新房那边歇息了。 陈秧只得和周奔两人回了老屋,一路上嗔怪他:“不知道让我爸少喝点?”“咱爸高兴,再说了我能让咱爸喝得烂醉如泥嘛。”周奔一边说着,一边侧了侧身,帮她挡了许多雪花。 “晚上,老五他们都要来玩,一会我熬些红糖姜茶备着。”陈秧拉紧毛呢斗篷的绳子,大红色斗篷上的雪花轻轻地飘到了地上。 漫天飞舞的雪花,整个村庄笼罩在皑皑白雪里,大门上挂着的红灯笼,透出柔和的暖光。 雪中的娇佳人,红色的斗篷加奶白色羊毛围脖,温婉的眉眼。 周奔忍不住拥她入怀,拦腰抱起她,“啊----”陈秧一声惊呼,“快放下,让人看见多不好。” “今天晚上没人来。”周奔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娇羞的脸,温热的气流划过陈秧的面容,她的肤色顿时似桃花,将脸埋进周奔的怀里。 进了屋,陈秧才被放了下来,跺着脚:“我去烧水洗澡。” “已经烧好了,灶里温着呢。” “那我进房换件衣服。”陈秧脱下斗篷摘下围脖,在手里抖动上面的雪花。周奔搂住她的腰间,她又落进他的怀里。 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带有一丝邪魅:“衣服在洗澡间放好了,等你泡完澡。咱们去试试大床?”“去你的,成天脑子子里就想着床。”陈秧又羞又急,将斗篷和围脖一股脑塞给他,穿着夹袄进了洗澡间。 洗澡间竟然温暖如春,仔细一看,原来里头做了暖管。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一点炭火味道,铝制管子连接处没有一丝缝隙…….木制浴盆底,铺了一层花瓣,全是玫瑰干花。 “周奔-----------”男人果然败家,她平时哪舍得用玫瑰洗澡。 周奔提着一桶热水进来,“哗”地一下全倒进浴盆里,屋里顿时雾气缭绕,隐隐散发出玫瑰的香味。他笑了笑,“沙漠玫瑰,生长在海波3000米,没熏制过的,你一会喜欢的。” 他提着空桶转身再去装热水,陈秧“哎”了一声,在他身后问:“你买的?” “嗯,买了十斤。” 心里哼哼地骂了一句败家,手却捞起一朵微微泡开的玫瑰,放在鼻孔尖轻闻。 周奔提了三桶热水,又拧开水龙头加上冷水,用手试了试水温略烫。他才出去,顺手掩上了门。 洗澡间里,他已经备好一套单衣,一套棉衣裤,还有一双羊毛家居鞋子。 趁着陈秧洗澡的空档,他进了陈秧的房间,又检查了一遍暖气管,把外头的炉子的火塞拿了下来,放上铜壶,顺便又去灶间烧了一锅水。 大年三十的早上,陈秧一大早就忙开了,他一直在老屋里准备晚上的惊喜。 估摸着时间,他“哒哒哒”地敲了三下门,里头传来陈秧的声音:“等一下。” 浴盆里,玫瑰花瓣飘散在四周,陈秧舒服地躺在里头,水蒸汽弥漫在整个房间,身心得到了放松,太舒服了。陈秧闭上眼,深呼吸,吐气。 等她穿上单衣,趿上厚厚的羊毛软底拖鞋,又传来敲门声。陈秧打开门,面若桃花,连脖子的肌肤都呈淡淡的粉红色了。 一时间,周奔看呆了。“我……我是怕你时间太长着凉了。” 陈秧莞尔轻笑:“进来吧。”她还要护肤呢,可不是一会半会的事。趁着她护肤的时间,周奔放了洗澡水,重新加了热水。 “你干什么?” “洗澡啊。” “可是,我----还没有完呢。”陈秧刚刚在脸上和腿上擦了一层甘油,第二道工序夏士莲雪花膏还没上。 周奔突然紧紧地抱住她,嗅着她脖子间肌肤,温润的嘴唇划过她脖子,才放开她,露出大男孩式笑容:“你陪着我。”指着雕花隔断,“反正你也看不到。” 还没等陈秧说话,他霸道地关上洗澡间的门,拿起一瓶夏士莲递给她:“乖乖的等我。” 陈秧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他才放心地进了里头。 “秧秧,我想用夏士莲香皂。” 就知道他没按好心,醒过神的陈秧咬牙:“你用洗衣粉最合适。” 里头没声音了,不一会又传来歌声:“与你在夏末的约定,将来的梦想,远大的理想不会忘记…….” 陈秧凝神听他唱,这首歌是她教给他的。只是,他现在唱的更好听,纯净,不含杂质,就像在讲一个爱情故事,让沉浸在与他的往事里。 “秧秧,帮我把衣服拿进来。”歌声停止了,传来略微慵懒的声音。陈秧的思绪回到了现在,嘴角翘了起来:“你才不上你的当。” 上次,他将她拉进水里,还那样抱着她,耳朵微微发烫,脸上又现神秘的粉色。 只是她想错了,周奔擦干身体的水,顺手在腰间系上棉浴巾,打趣她:“嗯?怎么脸红了?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陈秧慌忙拿起他干净的衣裤丢给他,转身就要跑路。只是周奔的动作比她还快,捉住她的左手,顺势抱住她,滚烫的唇贴上她的唇瓣。 衣服掉落在地上,没人理会。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深重,陈秧被他逼的直往后倒,周奔右手搂住她的腰肢,在她嘴里索取更多,然后又是耳廓,耳尖……又回到唇间。 陈秧被他撩逗的有些迷情,双手楼抱着他的脖子,笨拙地配合着。 许久,周奔才由霸道变成柔缓,贴着她的唇珠,低沉地说一句:“妖精。”刚才的激情让他的身体线条更加明显,常年运动的他混身充满男性的雄性荷尔蒙。 陈秧看呆了,双眼迷离。周奔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小妖精,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看床。”“嗯。”回过神,陈秧咬了咬唇瓣。 他在里间很快穿上棉格子单衣裤,大步流星走到外间,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陈秧,“闭上眼。”低沉而又性感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性,陈秧乖乖地闭上双眼。 长长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颤动。 绕过天井,冷风“嗖”地灌了进来,周奔抱着她极快地走进她的房间,随着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身体又暖和起来。 “可以睁开眼睛了。”周奔将她放在床上,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在她耳边轻语。她慢慢地张开眼,印入眼帘的是雕刻精美的床架子。 床头一排衣柜,衣柜下头还有四格抽屉,雕刻着桃花,玫瑰,迎春花,牡丹花纹。整个雕花大床就像一个小房子,只是另外三面是用柏木做了支撑。 每根支撑的架子,都是波浪型。上面镶嵌骨头花,白色的骨头花被打磨的光滑透亮,由于床箱比较高,还配有一个长条踏板。 床的四周,挂着鹅黄色纱帘,屋里暖烘烘的。 “喜欢吗?”周奔拉下纱帘的挂钩,沙帘轻动,陈秧觉得自己被笼罩在迎春花的空间里。 床,他整整做了五年,所有的雕花都是他亲手雕刻打磨的。“喜欢。”命运对自己真是不错,又觉得命动好像在给自己开玩笑,当年她来的时候,打死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是陪伴自己一生的人。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幻想着两人的曾经和未来。 正想着,纱帘被撩开了,周奔爬上床,双手抱在脑后,闭上眼,“秧秧。” “嗯。” “日子现在还不能定下来。” 陈秧猛地睁开眼,转头看向他,只见他正睁着眼,笑得飞扬。“你敢调戏我?”陈秧扬起眉毛,挠向他的腋下,被他抓住手抱住,两人打了一个滚。 陈秧躺在他的身下,周奔捧起她的脸,表情认真起来:“过完元宵节,我要盯着黄队长。” 盯人家黄队长干什么?陈秧眼里满是疑问。 周奔有些尴尬,“油菜花什么时候开,我还不知道。” “扑哧”陈秧笑得眉眼弯弯,“是谁说大话,什么活都会干?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周奔不做声,专注地看她笑得像个孩子。 笑着笑着,陈秧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为啥要等油菜花?” “因为,我们要在心型的油菜花田上搭建花台娶你。” “败家。” “忘了告诉你,还有更败家的,川石坡已经改名叫“印秧谷”。我在那里建造了三间小木屋,要不,以后还要做更十几间小木屋,等“印秧谷”对外营业的之前,咱们把小木屋都睡一遍?” “你也不怕肾虚。”陈秧被他败家的行为惊呆了,当年随口一句话,没想到他当了真。差不多二十来间小木屋,他睡得过来? 周奔坚着眉头,在她脸上呼出热气,声音低沉:“让你验证下,我是不是肾虚。”不由陈秧分说,他压向她的身体,欺上她的唇。 “唔----”陈秧发出半声惊呼后,被他无尽的气息缠绕,纱帐里一时春光无限。“别,---我们还没……” 周奔关键时候刹住了车,他轻轻拉上陈秧半掩的衣襟,极力克制自己的呼吸:“秧秧,我爱你,等到油菜花开的时候咱们做一晚上小人。” 陈秧被他撩拨的春心荡漾,混身燥热。 转移话题打趣他:“你是怕以后你儿子学你,指着你的鼻子说,当年你们未婚先孕?” “原来你想和我生儿子啊,早说啊,没问题。” 周奔眼底满是笑意,拉上被子装成要和陈秧继续的架势,吓得陈秧赶紧躲到被子里。两人在雕花大床上嬉闹到转种接新年的时候。 他披上外套,在院门外放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足足响了十五分钟左右。等他重回到床上,陈秧才想起来一件事,她闷声问:“今年大年三十晚上咋没人来家里玩?” “都被我赶跑了。”陈秧很无语,赶人的事他做的溜的很,明天她要怎么给人家解释? 周奔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帮她盖好被子,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都是二货,不用解释。” 好吧,你说的都对。 两人闹了一晚上,陈秧眼皮子开始打架,偎在周奔怀里直接睡着了。 第104章 天还没亮,周奔像定了闹钟似的准时起床,他轻轻地掀开棉被的一角,生怕惊醒偎着被子甜睡的陈秧,穿上鞋子,不放心地瞧了一眼陈秧,昨晚,两人在床上旖旎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里。 他不由自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闭上眼回味一秒,嗯,晚上,他该回自个房里睡觉了,不然他真怕哪天晚上忍不住想要了她。 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略活动一下筯骨。舀起水缸里的带着冰棱的水,刷牙搓洗脸,进了洗澡间随便擦了甘油。 洗澡间里充满了陈秧的味道,淡淡的玫瑰香味与夏士莲雪花膏,在寒冷的空气里打转。周奔一时有些恍神,赶紧搓搓手,放掉昨天的洗澡水,又生燃了连接暖气管的炉子。 不一会,铜嘴壶冒起了热气儿。等到陈秧起身的时候,周奔已经将院子的雪人打扫干净,猪圈还是空的,从未养过猪。 后来,被他改成鸡舍,上下二层豪华别墅型鸡舍,一共住了五只鸡,四只鸭子。鸡住二楼,鸭子住一楼。 果园里有养鸡场,秧秧说,家里养几只有人气---不,是有活气。一只大公鸡飞上“别墅”的屋顶,瞪着眼珠儿,歪头瞧着周奔。 周奔懒得理会它,自顾清扫鸡舍。 陈秧在大队书记的位置上时实行承包制,农民可以自由杀猪卖猪,家家户户要养猪,被陈秧用集体养猪法改革了,简单来讲,就是农民入股养猪场,每年分钱还分肉。 有闲钱的还可以多买。 刚开始还有人自个养猪,到后来发现辛苦养了一年的猪,还没人家入了队里养猪场股的人拿得多,关键是人家还不用天天伺候“猪大爷”,只需要种好自家的庄稼,农闲还能去养猪场和果园打零工挣钱。 以陈大爹为首的几个顽固分子,第二年乖乖地上门找陈秧说好话,还多掏了入股本金。憋屈也没用,陈秧说的道理,谁也反驳不了:第一批入股的村民,固定资产和投入不高,第二年购入了自动化设备,养猪场又扩大了,不是那个价了。 自此事后,每每有集资的事,只有积极的,没有消极的。 陈秧从屋里端出装着碎米和菜叶的簸箕,塞给周奔,“大早上的,盯着鸡窝干啥呢?” “盯着鸡窝当然是想你。”周奔回头一笑收回思绪,接过簸箕,抓起一把碎米撒到地上。 鸡鸭纷纷过来抢食,肥硕的鸭子们很是失望,围住周奔,还有胆大的用扁嘴啄住他的裤管,“嘎嘎”地叫。周奔就是不扔青菜叶,逗得鸭子们叫得更欢了,追着他不松嘴。陈秧捂嘴直笑,周奔抓一起一把菜叶,举过头顶,扭头朝陈秧笑开了:“你看,它们对我多亲。” 不等陈秧说话,他又接着说道:“等咱有了儿子,不---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他扔下菜叶子,鸭子们才放过他,他神秘地对陈秧眨眼:“咱家娃,我要教他们祖传绝招。”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说的绝招肯定不是啥好招,陈秧轻轻地“哼”了一声,嘀咕着,“你准不会教好事。”转身进了屋烧灶,蒸上葱花卷,玉米糊糊。 切了一小碟腊鸡和腊肠,又去后院摸了一颗带雪花的黄白菜,剥开外层的老菜叶梆子,只留了里头的嫩菜包。 几片肥瘦相间的腊肉,在油锅里“吱吱”地响,腊肉很快变得金黄油亮,一把蒜和辣椒末扔进去,倒进黄白菜,浓郁的腊味和青菜的清香飘散出来。 早饭从来都是清淡,两人用过饭,已是早上七点了。 徐兰芝和陈家平用过饭也回了老房子,拜年的人太多,又是一顿忙碌。今天来拜年的人无一例外恭喜陈家平。 李素珍打头带着儿女加上女婿来帮忙,陈秧抽了个时间和高飞开了个会,谈了新的一年经营方针,周奔则去了省城。 他一进屋,周丽探起头,只见他一个人,“哥,你回来啦?” “嗯,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周奔笑了一下,拿出一盒夏士莲雪花膏。 周丽说了一声“谢谢哥哥,”又跑到门口看了吉普车里,并没有陈秧,转回屋,周丽撇起嘴:“哥,陈秧怎么没跟你一道来拜年。” “陈秧是你叫的?”周奔冷下脸,锐利的眼神逼向周丽。 周丽缩了一下脖子,吐了吐舌头,又撅嘴道:“不就是叫了她的名字嘛,那有什么?我是说,你们都要结婚了,她也不来咱家拜年。” “和你有关系吗?嗯?” 周丽再也不敢说什么,他的声间冷得就像冰,和他平时就像两个人。周奔也没有再说什么,上了楼,留下修长的背影给周丽。 等到周母回来的时候,周丽狠狠地告了一状,周母赶紧捂住她的嘴,等她不再说了后,周母往楼上指了指,才说:“快别说了,以后不许掺和你哥的事。” “为什么啊。”周丽看了一眼楼上,小声问。 “别问为什么,反正你别当你哥是大鹏他们,让你随便说嘴的。” 周母是见识过的,要是谁敢说那个女人,儿子真会翻脸。 ***** 农家瓦房里,陈英忙得不可开交,公婆大小事一概不管全部扔给她,还在外说媳妇贤惠能干。过年,家里的来客,都是陈英一个人忙乎。 丈夫是小学没有编制的老师,她在大队做广播员,因为大队的团支部撤消,她没地方去。只得顶着以前刘青青的位置。 外人眼里,她嫁得好,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自个知道。流着鼻涕的儿子,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摸住一块刚炸好的猪油渣,就往嘴里塞。 “快吐出来。”儿子感冒刚好还咳嗽着,猪油渣哪能吃。陈英捉住他,掰开他的嘴,硬生生地从他嘴里抠出来。“哇-------呜呜------,妈妈坏,我要找奶奶。”儿子放开声哭起来,还伴着咳嗽,小脸憋的通红。 陈英又去给他倒热水,婆婆走了进来,把儿子抱起来,拿起一块猪油渣塞进他的嘴里,“乖乖,奶奶抱,快吃,没事的,有事奶奶顶着。” 边说边抱着儿子出了灶间,陈英心里的气不知道往哪出,解下围裙发泄似的甩到灶台上。为什么陈秧过得那么好?跟着她混的四珍在家说一不二,连王梅花都被人宠得像公主。 自己一辈子谨言慎行,出嫁的时候风风光光,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她怔怔地坐在灶间,连丈夫进来都没察觉,文老师根本没注意她在神游,只顾说道:“英子,年前在省城买的老字号糕点放在哪了?” 回过神,陈英随口答道:“橱柜里头。”文老师扶了扶眼镜框,仰头打开柜门,踮起脚拿出两包糕点。“你拿糕点干啥去?”糕点陈英连儿子都没舍得让他吃,那是她买了大年初二回娘家用的。 “去夏老师家拜年,人家啥也不缺,就两包糕点还能拿出手。”他拿着糕点就要出门,陈英突然像疯了一样,冲上前夺下他手里的糕点,声音变的尖利:“谁让你去她家拜年的?人家不缺东西,你还巴着去送,叫我的脸往哪搁?” “巴结?你想到哪去了,这叫人情关系,人家夏老师过两年就调到教育局了。我不得趁着现在走走关系?难道做一辈子的民办教师啊。” 陈英手里的糕点“啪”地掉落在地上,夏老师是谁?当年夏老五家是村里破落户,没有谁瞧得起他家,当年她和夏四珍陈秧关系好的时候,夏老五跟着她的屁股后头,亲热地喊她英子姐。 现在轮到她要给他送礼拜年,陈英有些颓废地坐在凳子上,两眼有些发直。文老师心疼地捡起糕点,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还好,里头没有碎。 他安慰陈英:“听说陈秧明年出嫁,你到时候和我一块去送个人情,以前的事你也别老是絮叨了,人家也没有做啥对不起咱的事。” 好几年,每有陈秧的事,媳妇都要嘀咕,刚开始他也认真听着,听多了就觉得不是那个味。 她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全家人都知道。陈英没做声,文老师说中午回来吃饭,拿起糕点就走了。 “她要出嫁了,我还要装着笑脸去祝贺她,男人没用怪我?”陈英喃喃自语,正好被她婆婆听到了,“英子,别怪我说话直接,这些年你是咋想的我可看在眼里。我儿子是没啥本事,可是你也不能怪上他。” “就说陈秧,全大队谁不知道,人家有本事,人家是凭本事挣钱凭本事找了个好男人。人啊,要懂得认命,认清自个。不能老是一味只会掐尖要强,你嫁咱家的时候,我也想帮着你做事,你嫌我做得不好,我心里清楚的很,全让你做主你又不平。” “大过年的,我也不应该说这种话,日子还要过是不是?咱家听了你的话,镇上的厂也没入上股,人家过年分钱,咱也没说过你什么。你再这么埋怨下去,回娘家再和你妈一起怨别人,和谁都过不好日子。” 陈英看着婆婆,连珠似的说出一长串话,像有些不认识她。 接着“哇”地一声哭出了声,文老太赶忙递给她一块毛巾,皱起眉头:“大过年的哭什么?家里运气本来就不好,你再一哭大家都不过了算了。” 媳妇娶进门,孙子也有了,又不能退货,老太太有些不耐烦。陈英顿时收了声,想起婆婆说陈秧的神情,心中酸涩无比。 第105章 开春后,周奔更加忙碌,陈秧反而闲了下来,没事就看看徐兰芝置办的物品,闺女出嫁是大事,开春办红喜事是茅山村几十年来第一朝。 她可忙坏了,又是做嫁衣,又是绣花。好在帮忙的人多,李素珍带着一堆小媳妇们帮着张罗,王大广带着汉子们听周奔调遣。 婚礼的头一天,油菜花开的灿烂,周奔带着人提前三四天在“心型”的油菜花田凹处,搭建了花台,从云南空运来的鲜花种插在花台上,请黄队长制作了营养肥料,保证婚礼当年鲜花不凋谢。 除了花台,还有音箱。 十里八乡的村民和小孩们都来围观,除了过年那样的传统节日,最盛大就数婚嫁了,最隆重的当然是娶媳妇了。而陈秧和周奔的婚礼又是娶又是嫁,还不收村民礼金,所以,整个茅山村都喜气洋洋。 闲下来的陈秧在老房子里,一件一件看周奔家送来的聘礼。 传统金首饰八样,羊毛布料八匹。手表,彩电,缝纫机,洗衣机……市面上有的电器全有,然后再是床上用品,绸缎被面等等堆一满屋子 小物件还有台灯,脸盆,痰盂,还有一件雕刻精致的木箱,陈秧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吴秋凤小心翼翼地从腰间解下了一串钥匙,又从里头拿出两片小巧的铜钥匙,递给陈秧,好奇地说:“周家送来的东西都登记好了,就是这个箱子里头是啥还没写上,我们可都想知道呢?” 说着,朝着围观的小媳妇们笑道,“咱们今天开开眼界。” 大伙都起哄让陈秧开箱子,陈秧接过钥匙,“咔嚓”一下打开了,只见里头并排放着六个丝绸包的盒子,陈秧轻轻打开其中一个小盒子,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凉气。 满满一盒粉珍珠,估摸着有三两的样子。随着陈秧继续开盒子,小媳妇们眼珠都快掉出来了,老玉手镯一对,富贵吉祥玉佩一个,金包玉铃铛项圈一个,红宝石和祖母玉戒指各一个,存折一份。 吴秋凤离陈秧最近,她瞧得清楚,存折上面的数字是六万元。她在心里砸舌,存折和粉珍珠应该是周奔加上去的,其他四样明显就是老物倒件。 “吴主任,存折里头多少钱呢?”一个小媳妇望着已经合上的存折,好奇地问。 吴秋凤抿嘴笑了笑,招呼大伙喝茶,扯开话题:“我也没瞧见,反正总得有个几千吧,他娶咱茅山村最能干的姑娘,总不能几百打发了嘛。走走走,我请大伙喝糖水。” 陈秧在心里给她一百个赞,当年推荐她做大队妇联主任,果然没错。搭建一百平方的婚台都已经很招人眼了,聘礼又运了好几车,要是让人知道还有六万块。 人家还活不活?这几年,村里是过好了,但是娶媳妇一共也花不了二千块。 晚上,新房子那边更热闹,周奔好次想过来瞧瞧陈秧,都被姑娘们拦下了,姑娘们守在门廊下,喝茶吃果子,坚决听吴主任的话,新人头一天晚上是不能见面的。 周奔带着夏老五,还有许浩,李进,吴大鹏几人,白跑了好几次。顾春山做为证婚人出主意,等半夜翻墙进去,又遭到几个人反对,最后说来说去,也没个好的办法。高飞领着一个人来了,周奔抬眼一看,是吴见,脸顿黑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睛眯了起来,又看了一眼高飞。 高飞连忙解释,“他想来送个礼,你别误会啊。” “哦,送礼是应该的。”他淡淡地点头,扬起眉毛喊王小广,“什么事,奔哥。”王小广放下手中的彩带,跑了过来。 周奔指着吴见说:“拿一包喜糖出来。”王小广哎了一声,跑进屋。 吴见有些尴尬地看向高飞,高飞尴尬地笑道:“大家先去忙,今天晚上有烤乳猪吃。”开了春了小乳猪,顾春山早就想吃了,配合着他让人都进了屋。 只留下吴见和周奔。 “怎么?你还有别的想法?”周奔不客气地接过礼金,勾了勾嘴角。 吴见神情有些落寞,自语道:“是我不小心走错一步,其实,我对青青…” “好了,别扯那些没用的,当年,我可是天天盼你另有新欢。”周奔冷言冷语,对陈秧有心思的人,还让她受委屈的人,不配说话。 “王小广,喜糖呢?” “来了,来了。”王小广站在不远处等着呢。 周奔接过王小广递过来的喜糖,塞到吴见手里,似笑非笑道:“谢谢你的礼金,这是我和陈秧的喜糖,提前给你,明天你也忙不用来了。” 说着,转身进屋,留下王小广送客。 人生如果可以重来,吴见希望能重回到当年“上吊”的时候,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 鸡刚叫一遍,周奔就起了床。 别墅门口临时搭建的土灶一字排开,炊烟袅绕,一笼笼点着梅花的馒头堆的比人还高。菱形五花肉块,大肉丸子……冒着热气儿。 黄队长作为“总管”忙得不可开交,指挥妇女们摘菜,洗菜,村里能来帮忙的人,脸上都带着喜庆,把席的人不但有红包拿,还有收些好杂菜回家。 红通通的对联,灯笼,早来的人还有一份肉丝面做早餐。顾春山坐在桌前,记礼金,王小广在边上帮忙,村里人一律不收礼金。 日头半空,村子外头的车一辆接一辆开进了茅山山庄,有人不知道问路上的村民,还没开口,人家就笑着回答:“来参加的婚礼的吧,一直往前走,跟着前面的车走就行,今天开车的都是到一个地方的。” “滴----滴----滴-----”房地产的大佬们,超市的供货商,厂里的经销商们。还有市里的领导,县里的领导们,还有两个外国友人,和市里记者,相互摇下车窗打招呼。 黄队长的儿子黄书记亲自带着人在茅山公路上指挥交通。夏老五在油菜花田带位,八桌是留给这些人的,六桌安排亲朋好友,剩下的十二桌是村民,一共办了二十八桌,有两桌备用。 满了一桌,王小广就放了一小挂鞭炮,刚放了几小挂鞭炮,夏老五走过来,急忙说,“快,省里来人了,放大的。” 只见两辆吉普车,周受成带着人下了车,王小广认出了,点上了响炮,陈家平和徐兰芝听到响炮知道来了重来人物,两人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在周奔的陪同下和亲家寒暄。 过了很长时间,客人们才来的差不多了。村民们指着另一头六桌的客人,还有最前面一桌,相互问,又是羡慕又是感叹。 一阵热闹喧哗过后,婚宴正式开始。 记者们蹲在油菜花田的角落里,不停地按下快门。 省城里请来的六个大厨忙个不停,卤牛肉,猪顺风,肝片儿,腰果,黑木耳拌香菜,冷兔丁,拌三丝,熏鱼块,蒜香猪皮冻,皮蛋豆腐,桂花蜜藕片,糠水黄桃。 整整十二道凉菜上了后,村民集体砸舌,十里八乡谁家办事也没这种气派。 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油菜花怒放在春天里,蜜蜂在花间穿梭。一米高的台上,粉红的玫瑰摆成“心型”,迎春花编制的花腾,吊垂在弧形花架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 It’s out of this world!”金发碧眼的汤尼,朝着花台竖着大拇指,眼神里透着狂热的光芒。他和卡尔相互说起所见有闻,没想到中国的农村竟然这么美。 “这里的一切都是周先生设计的。”顾春山被安排在和汤尼一桌,他用流利的英文解说茅山村的历史,并热情地邀请两人参加完婚礼后,一同参观周先生的设计,顺便一起爬山。 两人是周奔邀请来的,他们有项目上的合作。顾春山看向两人兴高采烈的神情,就知道事成了一大半。 老房子里,周丽随着哥哥一起去接亲,王梅花挺着大肚子热情地带她参观了一下,当她看到洗澡间里梳妆台上,放着七八瓶夏士莲,她的嘴巴噘了起来。 真不知道哥哥怎么想的,大院里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他都不看一眼,挑了一个农家女。还当成宝一样,亲妹妹靠边站,新年礼物只送了一瓶夏士莲。 陈秧穿着传统大红色喜服,贴身的裁剪,让她的腰身曲线更加明显。 精致的眉毛,恰到好处的妆容,显得她比平时多了一丝娇媚。皮肤在大红喜服的映衬下,胜似桃花,吴大鹏微微有些发呆,她真是农家女? “红包,新郎耍赖。”陪嫁的姑娘们不乐意了,周奔趁她们不注意,带着人闯了进了。周奔向吴大鹏使了一个眼色,吴大鹏抓起一大把红包,里里外外撒了厚厚的一层。 外头的媳妇们,还有屋子外看热闹的,都有份。大伙都抢起了红包,周奔抱着陈秧,穿过人群上了门前的车,绕茅山村一圈,再停到了油菜花田。 主婚人李力看了一下手表,拿起话筒,“现在我宣布,周奔与陈秧的婚礼现在开始…….”王小广点燃鞭炮,音乐响了起来,“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什么歌?咋这么好听呢?” “不知道呢,问王小广。”村民们第一次听到这种优美的旋律,王小广有意地说:“这是邓丽君的歌,歌名叫甜蜜蜜。” 新人上台后,主婚人按照流程请了双方父母上台坐下,新人敬茶,然后又是双方父母和新人讲话。当周奔说到“秧秧,我爱你”的时候,台下的汤尼大声音问:“What is love?” 汤尼,你个二货!周奔保持笑容,腹骂他两遍,拿起话筒翻译了他的话,汤尼又起哄让新娘子回答,周奔弯起嘴角,笑意更深。 好吧,满足你。两人心有灵犀一般,陈秧大方地接过话筒,微笑着说:“He did all he can do to help us……” “Can you speak English?” “Yes.” “You are so beautiful!”汤尼耸耸肩膀,满脸赞赏。为了防止他进一步表达赞美,周奔拿过陈秧手里的话筒,用极其流利的英语向他介绍茅山村四季景色…… 周受成脸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这小子就是护妻狂魔,不过,儿媳妇还真是有本事的,儿子能看上的人会差嘛。 周丽吃惊地看向台上的陈秧……. 村民们议论纷纷,没想到陈秧也会说英语…… 直到宴席上开始上主菜,才停止议论,因为主菜真的太豪了--------- 烩的红亮的猪肘子,肥瘦相间的大肉丸子,白嫩嫩的鱼丸子,炸肉夹子,板栗烧鸡,萝卜焖鸭,烧全鱼,蛋白烧排骨,烤的金黄的羊腿,骨汤白菜,糖醋里脊,笋尖肉片。外加两道汤------银耳红枣莲子甜汤,海带骨头汤。 音箱里传来李力的声音:“请新郎给新娘戴上婚戒。” 周奔拿过吴大鹏递上的钻戒,转身而对陈秧,轻轻拉起她的左手,眼神闪亮:“我等了你十年,你要陪我一辈子!” 陈秧深深地点头。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再次谢谢包容我的小可爱们,厚着脸皮求个收藏~ 预收文见作者专栏:【极品夫妻在七零】文案如下: 十八线小网红穿成后妈文里早死的原配伍彩云。 原主是伍家的老来女,凭着一副好皮囊心心念念飞高枝,男方给她安排工作,如愿嫁到省城,村里人都说她有福气,男人当她是宝。 结婚生女不到一年就死了,婆婆说她外面有人,当她是宝的张东明火速娶了冯珍珠。二十岁香消玉殒还背个坏名声,娘家人在村里从此抬不起头,老妈活活气死。 这么惨……还不赶紧跑路?身怀鉴酒天赋当然是跳槽到酒厂,然后站在风口承包酒厂起飞,再成为行业老大。 美梦没醒时,新来的男同事穿着干净的白衬衣,露出整齐白牙:“你好,我叫李岩。” 啊啊啊啊,尖叫声,原书中的jian夫竟然找上门。 ……… 冯珍珠上辈子生了三个儿子,加上继女共四个娃,唯一的遗憾------她不是男人唯一。重生后,她拼尽心思抢男人,凭什么好男人要为狐狸精背上名声。 一个要跑路,一个要抢人,最后各自欢喜。 结果------ 抢到男人的冯珍珠重复伍彩云前世的经历,生了儿子一年后离奇死了。 跑路的伍彩云成了村里第一个敢和婆婆小姑子叫板的女人!村里人都以为伍彩云靠着好相貌母凭子贵成了民营企业家的。 让人大跌眼球的是,地产集团李董事长在外说一不二,在家竟然陪老丈母娘喝酒,晚上: 李岩:“媳妇你今天累了,明天我带儿子。” 伍彩云在他胸口画着圈,眉眼如丝:“董事长,你的写字楼给我免租金三年。” 李岩宠溺道:“免一辈子。”伍彩云指着他胸口的印记:“诺,我已经帮你签好字了。” 儿子闯进房:呜呜~我也要签字 极品夫妻:…… 立意:一起奋斗顺风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