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不当包子好多年 作者：苏黄 文案 柳念重生回了前世， 前世没有电脑、没有汽车、更没有飞机火箭， 但前世有五花八门的修真术法和奇珍异兽， 以及一堆搁到现世会被吐槽“这也能忍？”的极品们。 前世的柳念还真忍了，顶着个“天命善女”的名头被人要求必须予取予求，所有人都告诉她你是集大气运于一身的善女，你必须任人宰割不求回报。 结果就是她给别人宰割了一辈子，受她恩惠的人们却亲手将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她这才幡然醒悟，自己这一辈子活成了什么包子样，才招来这么一群猪狗不如的玩意。 重新回来的柳念一脸冷漠， 呵，上辈子信了你们的鬼话，这辈子本小姐让你们知道， 什么叫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什么才叫集大气运者！ 什么才叫主角该有的待遇！ 不争不抢，还真当本小姐是包子？！ 然而，就在她撸起袖子收拾极品的时候，一个上辈子从来没见过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号称是修真界妙手回春、慈悲心肠的医修谷谷主造访柳府， 白衣谷主温柔微笑：“在下司毓，来看看柳小姐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柳念警惕看着他：“比如？” 司毓笑容不改：“比如，毁尸灭迹。” 柳念：“？？？” 1、神经病腹黑男主X前包子后自强机智女主。 2、女主上辈子当包子被害死，穿越到异世（现代）受教育后又穿回原来的世界收拾极品。 3、第一点是表象，所有的真相到结局才会揭晓 4、低魔修真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打脸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念，司毓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斗极品，我是专业的 立意：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重生？ 柳念睁开眼，一时有些茫然。 她只记得上一秒自己还在办公室加班编制方案，下一秒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她以为和她一起加班的同事会帮她送到医院，或者最起码是扶到休息室，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古香古色的床榻，身上的被子虽然显旧但却十分柔软，被面是很敷衍的刺绣，和现代的空调被明显不同。 更要命的是，这房间，她无比熟悉。 这是她上辈子的房间。 柳念是带着记忆出生的，带着上辈子一步一步被人推进死亡深渊的记忆。 上辈子的她出生于三千修□□之一的鹿黎小世界，她出生的时间、地点都经过精确的卜算，只为让她的命格更贴近于传说中的“天命善女”，待她成年后，就需要前往本家所在的大世界，为本家尽“天命善女”的职责。 所谓“天命善女”，即纯良、贤德，一心向善，身负大气运但却乐善好施，不与人争，不与人抢，予取予求，哪怕舍去一身血肉也要以别人优先的终极大善人。 上辈子的柳念就是从小这么被教育着长大的。她奉行了一辈子的“天命善女”准则，却没能等来一个“好人有好报”。 最终，在她落难之际，生死攸关之时，那些被她救过的人、那些从她手里理所当然夺取灵草法宝的人，全都在袖手旁观甚至暗自窃喜，而她则在被生生撕碎的痛苦中，进入轮回。 再睁眼时，已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修真者，没有秘境，所有人都过着另一番生活。 柳念虽然无父无母，但在孤儿院里却也过得十分开心，一直到她大学毕业，找到工作，过上996甚至007的日子，她都甘之如饴。 但如今…… 她又回到了这个世界，这个让她根本就不想再想起来的世界。 柳念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下床，她的衣物被整齐地放在床边的一把旧椅子上，她知道，那是自己前一夜放好的。 虽然是柳家的“天命善女”，但柳念在鹿黎小世界的分家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小姐待遇，从她记事起，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十岁的时候，她身边就已经没有伺候的人了。 柳家在鹿黎小世界的分家夫妻，只是被本家告知他们的八字适合生下“天命善女”，所以柳念从出生起，就不被看做是分家的人，因为大家心知肚明，她只不过是分家给本家进贡表忠心的工具而已。 在鹿黎小世界中，只有柳家的二小姐柳如，才是这里真正的小姐，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用她那母亲的话来说，反正是“天命善女”本就不该有欲望、有需求，小时候享受太多，不利于善女脾性的培养。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童年，才让柳念在大世界的时候不敢反抗，不敢争取，对于所拥有的患得患失，让那些人一点一点从她手里蚕食掉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包括她的生命。 柳念拿起椅子上的衣服，靠着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穿好，然后站在了这屋子中盛满水的铜盆前——这是她屋子里唯一能当镜子用的东西。 水面上映出少女秀丽的容颜。十八岁的年纪，瓜子脸，前额的头发稍长挡住了好看的眉眼，鼻子小巧，嘴唇微薄但红润。 柳念拿起水盆旁已经有些褪色的碎花条布，将自己的头发简单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她的眉心有一颗红痣，省去了点眉间朱砂的功夫。 她勾起唇，水盆中的倒影也露出一个笑，虽然是素颜，但却也当得起一句“巧笑倩兮”。 柳念伸出手，和脸不同，她的这双手有些粗糙，还有着细小的伤口和茧子，她不以为意，将手沉入盆中，打碎了平静的水面，隔夜的水有些冷，她捧起来，扑在自己的脸上，水珠顺着平滑的脸滴落，冰冷的温度让她更加地清醒。 呵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重回这里，但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又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 前世那些人，别想再从她手里夺走一点东西！ 柳念简单地梳洗过后，推开房门，她抬头看看天空，习惯依赖手表、手机看时间的她有些忘了怎么通过太阳的位置判断时间，但估算个大概还是可以的。 综合现在天蒙蒙亮的程度，再加上外面树叶枯黄的样子，柳念大概推测出现在应该是秋冬交替之际，时间估计在早上六点左右。 六点对于现代人来说算早，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却已经有些晚了。只有少爷小姐才能在这时起床，仆人们此时早就应该早早地为主家准备吃食，开始一天的劳作了。 柳念稍微沉吟一下，抬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虽然占了个小姐名头，不会有人强迫她去干活，但主母，也就是她的母亲，却说她是善女，要求她怜悯下人，体恤下人，让她主动帮他们进行劳作。 小时候柳念还只是力所能及地帮忙，日子久了，那些下人们便得寸进尺，不但不把她当小姐，有本该他们自己干的活，也总是推给她干，如果她干得不好，还要对她加以训斥。 柳念推开厨房的们，热气和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粥！粥已经好了！” “荷叶包还有多久？” “动作快点！” 厨房里人声嘈杂，一堆人手忙脚乱，柳念则熟门熟路地进门左转。 “哟，大小姐你终于起来了。”陈妈一见她就放下手中的食盒，“您今天起来可真是太晚啦，要不是小二子他恰好起来得早，这炉灶到现在可还是冰冷的呢，耽误了老爷夫人和二小姐用餐，您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二子本来就是这厨房负责生火的仆役，但这活他就干了两天，其余全都推给了柳念。 柳念没有理陈妈，经历过生死，这些人在她眼里都已经不算什么了，她来厨房只是准备找一些吃食果腹，如果不趁他们上菜前找点东西吃，那么留给她的只能是冷掉的残羹剩饭。 陈妈却不依不饶，她挡住柳念说道：“今个儿二小姐身子不爽利，要送饭去房里。” 柳念抬眼看着她，陈妈身子壮实，却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你还不赶紧去送？”柳念冷着脸说道。 她声音不大，厨房却一下子安静了。 陈妈已经准备把食盒递给她，听到她这么一句话，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那什么……”陈妈不知道这平时柔软好欺负的大小姐今天是怎么了，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沉下脸，“怎么，大小姐忘记夫人平时的教导了吗？” 柳念冷哼一声，绕过她去拿旁边的食盒和碗筷，自顾自地盛出饭菜放进去，厨房里的人仿佛被她这举动惊到了，谁也没敢吭声。 “教导？”她一边放一边说，声音上挑带着不屑，“你是说’自食其力’这件事吗？我这不是就来自食其力吗？没让你们帮我送东西，我自己来拿自己的饭了。” 陈妈仿佛被噎住，她看看自己手里的食盒，又看向柳念那已经装好准备带走的食盒。 “二小姐她……” “我亲爱的妹妹还等着吃饭呢，”柳念提起食盒，往门口走，“你要记得快点送去，不然凉了可不好。” “等等，大小姐，”一个中年仆役拦在门口，他指了指柳念手里的食盒，“您应该……” “我应该什么？”柳念下巴抬起，“我今天身子也不爽利，所以我也需要带回房去吃，但本善女心存善念，深知不能麻烦别人，所以就不给你们添乱了，等吃完了我会把盘子和碗筷洗好送回来，放心，东西放哪儿我都熟。” 她当然熟悉，毕竟从在厨房帮忙开始就没少被推干这些活。 “或者，”柳念又说道，“王叔您觉着我在这里用饭更好？” 哪儿有主家未吃之前厨房就有人用膳的！ 王叔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拽了拽，使了个眼色，今天这大小姐明显很不对劲。 王叔只好说道：“今天这件事我是要上报给老爷和夫人的。” 王叔是管厨房的，有权将厨房的情况往上报。 柳念无所谓地点头：“您随意。” 然后她悠哉地拎着手里的食盒绕过他，走出厨房。 上辈子她就是太在乎天命善女这顶帽子外加没少受她母亲的善女教育，导致她唯唯诺诺，任人欺负。 死过一次后，她才惊觉自己是什么绝世大包子，为了个虚名窝囊活了一辈子。 谁规定的天命善女必须受气？谁规定的善就等于任人宰割？ 相反，她有着善女的名头，最起码他们不敢责罚和伤害她，只要她不在乎别人用这层身份对她进行道德绑架，她就可以活得不那么辛苦。 不在乎，就不会受伤。 “王叔，今天先别了……” 走出厨房门，身后那帮仆役还在小声地议论。 “今天晚上本家的人过来，老爷夫人都嘱咐过我们……” 柳念的脚步一顿。 本家的人？ 本家？！ 前世的记忆慢慢回笼。 早上不想起床的柳如，从陈妈手里接过食盒给柳如送去的她。 “你以为本家来人你就会摆脱这种日子吗？”少女娇俏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你可是天命善女啊我的姐姐！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注定要给别人的！给谁都不如给我呀，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把启灵丹给我，到了苍乾大世界，我肯定罩着你！” ☆、家人 鹿黎小世界柳家真正的小姐，柳如，柳念的亲妹妹。 在前世依偎在柳念的恋人怀里，看着她被天魔生生撕碎。 柳念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粥。 柳如和她不一样，她并没有天命善女的命格，但柳家分家却有让她跟着柳念去大世界的心。所以，历年来从大世界的柳家本家送来的东西，都被母亲要求留给了柳如。 三岁时的锻骨药浴方，七岁时的凝气丸，十二岁的强筋散。 还有马上要送来的，启灵丹。 小世界不比大世界的灵气浓郁，小世界里灵气贫瘠，没有灵气滋润身体，更别提孕育和滋养灵根。本家送来这些东西给柳念，也不过是为了她今后能在前往大世界的时候有一定的修真的底子，好跟着本家嫡亲的小姐少爷出入秘境，靠着大气运为他们多吸引些珍稀的天才地宝。 柳念放下筷子，心里冷笑，本家要的不过是一个人形的寻宝鼠而已。 不同的是，寻宝鼠难找、难控制，而她这么个人，可好收拾多了。 这些送来的东西对于大世界的人来说十分鸡肋，也不是很值钱，毕竟靠药堆出来的修真底子完全不如自己修行来得稳固。 但对小世界的人来说确实十分宝贵，小世界的人想要在问道的路上更前进一步，这些东西都是必要的。在小世界这种灵气环境下，从锻体炼骨到铸就灵根，都离不开这些外部手段的辅助。 柳家的算盘打得很好，柳念作为大小姐，本身具有天命善女的命格，是本家指定的寻宝工具人，到时候哪怕没有修真的能力，作为寻宝鼠担当也会被带往上界。柳念一旦入了本家，那和小世界的分支就没什么关系了。 但柳如不同，柳如如果也能被带上上界，在上界有所发展，按照柳家主母的想法，柳如会反哺小世界的分家。 这想法柳念觉得没问题，但有问题的是，他们是用本家给她的东西来喂养柳如。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到了大世界还没滋生出灵根的柳念一边苦苦学习滋生灵根的方法，一边没有准备地被强迫拽进各种对她来说危险的秘境用天命善女的气运来吸引灵物，这些灵物并不会分给她，用那修真者的话说—— “天命善女不能贪图这些，况且，就算给你，你用得了吗？”。 柳念把碗筷放进食盒，十八岁之前的东西她护不住，但这帮助快速滋养出灵根的启灵丹，她是不准备再让了。 就如那些仆役说的，今天本家的人会过来，他们并不打算在今天告柳念的状。 但那些仆役不知道的是，今天本家的人过来，并不是像以往那样只送东西。这次，他们会带走柳念，所以告不告状，对柳念来说也没有所谓了。 柳念把洗好的碗筷放到厨房，厨房里的仆役正在洗菜，准备中午的餐食。那洗菜的两个小仆役一见她进来，就用故意让她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哎呀，这水又冷菜又多，到中午怎么洗的完？” “没洗完的话会耽误中午上菜的，被大牛师父骂的话，又要扣工钱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大善人来帮帮我们。” 又来了。 一听“大善人”三个字柳念不禁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被不断地被“善”这个字绑架，所有不想干活的人只要话外有话地说一句什么“善女”啊、“大善人”啊，或者再卖卖惨，她就必须去帮。 原因无他，就是柳家的要求。 他们生怕柳念有善不行会影响她天命善女的气运和命格。比起他们的女儿，天命善女这个身份对他们来说才是重要的。 柳念当没听见，抬腿准备离开。 “念儿！”一声怒喝传来。 柳念转过头，她的母亲，柳家主母苏青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一般只有下人仆役才出现的地方。 苏青言着一身素青色的衣服，但上面流动的光晕和太阳下偶尔闪过的丝线都暗示着这身衣物的价值，和穿着普通粗布衣服的柳念站在一起，别人只会认为是夫人和丫鬟，不会想到是亲生母女。 “你没看到那两个仆役的困难吗？”苏青言蹙起细眉，“你身为天命善女怎么能见到别人困难不去帮忙？见他人有难出手帮助这是天命善女应该做的！你视而不见，就不怕影响天命善女的气运！” 柳念安静地等柳青言说完后，才开口说道：“母亲，我不帮他们，才是真正的帮助他们。” 苏青言一顿，被她这句话绕蒙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母亲总是教导我，”柳念说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因为没有任何人有义务白白帮我，如果有人帮我，那我就必须十倍奉还他们的恩情，这样才不会有损于天命善女的气运。” 苏青言挑眉：“怎么，你这意思是，你帮他们还要让他们十倍奉还你？你要知道，你可是天命善女，你帮别人不能索取任何的回报的！” 柳念点点头：“母亲说得是，但不能索取回报的原因，也是怕影响气运，对吗？” 怕影响天命善女的气运，怕她这个“寻宝鼠”的寻宝效果不好，所以不能接受别人的帮助，但却必须无私地帮助别人，这就是苏青言的理论。 苏青言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柳念问道：“这天地间的气运都是一定的，我多一份气运，别人就少一份。那我如果此刻帮了他们两个，并且不求回报，以此来增强自身的气运，那这气运，岂不是我从他们身上强夺过来的吗？这气运啊，一旦被夺走，说不定会倒霉的呢。” 修真的世界十分在乎气运，普通人的气运也就是运气，而修真者的气运则是修真的机遇、机缘。所以大家对气运二字都十分看重。 那两个仆役对看一眼。 “这人能承载的气运……”柳念别有深意地看了那两个仆役一眼，“也是一定的，万一不知不觉中被耗完了，那这后半辈子能不能顺遂……” “你这是在威胁谁？”苏青言眉头紧皱，“你不就是不想……” 她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两个仆役打断。 “啊，那个，已经做完了，做完了，”其中一个仆役对柳念和苏青言点点头，“不打扰大小姐和夫人了，小的们先退下，退下了。” 两个人迅速收拾好，光速离开这里。 天命善女的命格本身就神神秘秘，柳念这么一说，把天命善女搞得像是通过帮忙来吸人气运似的，而人又是十分善于联想的生物，谁能每天都顺遂呢？没听过柳念的话还好，现在两个仆役听过以后，多多少少都回想起些以前他们欺负柳念，后来几天发生的那些倒霉的事情，本来这些可能都没什么关系，但加上了柳念的话，愣是让他们把这两件事扯上了关系，那他们对柳念帮忙这件事可不就避之不及吗？ 柳念是不在乎自己的这个名声，她巴不得得个瘟□□头，让那些对她有所图谋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苏青言却也没有阻拦，而是抱臂，看向柳念，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从哪学来的那些话？” 柳念则微笑着对她说道：“母亲，我自己是天命善女，难道对自己的事情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苏青言袖子一甩：“巧舌如簧，罚你闭门思过半天，不许吃午饭！把《德善经》抄写十遍！” 《德善经》，这个世界所谓的圣人必读之书，教你左边脸被打后如何恭敬地送上右边脸外加十两黄金请求人再打的书。 柳念微微低头：“是。” 但她根本没打算抄，不但不打算抄，她还很淡定地在苏青言走后，从厨房中找到些早上剩的馒头和小菜，放烧好的灶上温了温，顺手把一旁准备好的、中午吃的凉菜放到食盒中。 厨房里剩下的几个人被她这番操作看呆了。 “大小姐……您这……” 柳念对他们灿然一笑：“夫人还没走远，要告状还来得及哟。” 然后提起食盒头也不回地往自己住处走去，才不管后面的仆役们什么想法。 呵，你不让我吃我就不吃？我又不是巨婴，有吃的不会自己拿吗？ 悠哉地吃了午饭，开始躺床上准备睡午觉，那本放在她床头的《德善经》她连动都没动。 抄不完她就不会出来，她不会出来，从本家来的人就见不着她，见不着她自然就不会把启灵丹拿出来，到时候她倒想看看，是谁来请谁。 下午太阳还没落山，她的门就被推开。 “姐，”俏生生的声音响起，“你《德善经》抄完……” 声音戛然而止。 柳念睁开眼，太阳西斜，阳光从打开的门直射进来，为屋里的东西镀上了金光。 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女孩站在门口，看着桌上的食盒面露惊诧。 果然，她这看似天真的妹妹，已经知道她被罚不能吃午饭了，所以看到桌上的食盒会惊讶。 柳如穿着一身粉嫩的衣服，头发被悉心打理过，绾成好看的模样，上面点缀的发簪镶着耀眼的宝石。 “姐……”柳如往里走了一步。 “进屋先敲门，”柳念懒洋洋地说道，“你的女夫子没教过你吗？” 女夫子是这世界的教习嬷嬷，但和教导礼仪的嬷嬷不同，女夫子基本上都是有一定能力的修真者，除了礼仪之外，还连带教导女孩子的修真启蒙知识。 但柳家没指望柳念成为修真界的大能，他们把所有有关修真的教育资源都给了柳如。 ☆、男人 柳如是被母亲派来给柳念送衣服、顺便撒个娇以唤起柳念的姐妹情谊、好方便接下来问柳念要东西的。 今晚本家的人就要过来，柳家自然不能让这天命善女穿着粗布衣服见客。 本家的人每次来都会带来一些大世界的东西交给柳念，而柳家夫妇则会在客人走后，让柳念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给柳如，小时候用的是“妹妹小，你必须谦让”的理由，长大后则是“你是天命善女，别人要什么你就得给什么”。 柳如看到屋里的这场景，她的眼睛转了转，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恭敬地递上叠好的新衣。 “姐姐，”柳如笑着说道，“咱俩是亲姐妹，还用计较这些嘛……” 亲姐妹。 就这么个词，上辈子让柳如从她这里连抢带骗地拿走不少东西，包括柳念自己在外挣到的。 但柳念不能争，不能对自己的东西有任何留恋，尤其索要对象是柳如的时候。 因为她不仅是天命善女，还是柳如的姐姐，姐姐让着妹妹在所有人眼里都天经地义。 柳如说，等她成为大能，一定会照顾姐姐，但她却在柳念遭受痛苦的时候，紧紧抱住了柳念的恋人。 柳念现在已经心如止水，不论是对这个妹妹还是对那个男人，心里都不再有任何的希望和憧憬。 这个世界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柳如已经往屋里走了，柳念躺在床上，看着帐顶。 “把衣服放椅子上就行了，”柳念冷冷说道，“你就别进来了。我怕你过了病气给我。” 柳如脚步一顿，柳念对她说的话仿佛在使唤一个丫鬟一般，让她十分不爽，但考虑到接下来的事情，她只好暂时把这不爽压下去。 等本家的人走了再说，她想。 于是她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姐姐，人家只是早上不舒服而已，现在已经好啦！再说了，之前如儿生病的时候，都是姐姐在照顾呢，姐姐都没嫌弃过如儿，今天姐姐是怎么啦？” 哦，她还知道她每次生病都是自己在照顾了，柳念冷漠地想。 柳如身子其实不弱，她一旦生病需要柳念去照顾，那本意并不在于希望柳念如何照顾她，而是希望从柳念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本家给下来的东西，他们并不是一次性全部要过去，而是一点一点地从柳念手上要走，那清单就握在柳家主母手里，本家给了什么东西他们一清二楚。所以每逢本家的人走后不久，就是柳如频繁“生病”的时候。 “怎么，”柳念冷哼，“今年本家的清单提前送到了？” 柳如一顿：“姐姐你什么意思？” 柳念终于翻身下床，她拿起床边的衣服披上，也没有站起来，就靠坐在床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柳如：“这么多年了，咱明人不说暗话，说吧，这次本家送来什么？你准备要什么？哦，是不是准备全都要？” 柳如脸色有些难看，但她还是咬了下嘴唇：“没有，姐姐你想多了……” 柳念笑了笑，她站起身，背对着柳如穿好衣服：“那行，我想多了，谢谢你送来的衣服，你可以走了。” 柳如哪里甘心走，她还没跟柳念叙情呢。 柳念住的地方是柳府最偏僻的一隅，隔一道石门后面就是下人住所，除非有需求，不然柳如平日里才不会往柳念这屋子里来。 但长时间不走动，这姐妹情谊就会淡，她怕到时候开口跟柳念要东西会费一番周折，所以今天才会过来。 况且，柳如想起之前母亲和她交代过的，今天的柳念的确不大对劲。 “姐姐，”柳如温声道，“你最近有什么烦恼吗？不如说……” “不如说出来让你开心一下？”柳念打断她。 柳如被噎住，她已经快维持不住笑容了：“哪里，妹妹只是想帮姐姐分担……” “好啊，”柳念点点头，她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盒和剩下的碗筷，“收拾了吧，帮我送到厨房，谢谢。” “柳念你！”柳如感觉到自己被羞辱，再也维持不住和气，“你把我当什么了？” “怎么了？”柳念无辜地说道，她靠在桌子旁，扭头看着柳如，露出和善的微笑，“放心，姐姐不会害你，干这活有助于增加气运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娘嘛，姐姐都干了这么多年了，觉得气运确实有所壮大，所以把这种难得的涨气运的机会留给你，姐姐这不是疼你吗？” 柳如气的脸都红了，心里又默念一遍等本家人走了再说，她勉强撑着，嘴角勾了一下：“小鱼，去帮姐姐把桌子收拾了。” 身后的小丫鬟赶紧上前，柳念冷眼看着，也没说什么。 桌子擦干净后，柳如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下，然后说道：“今晚本家的人要过来，姐姐快把衣服换上，这是娘亲特地为你做的。” 柳念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布料比自己身上的高级很多，上面也配备了基本的阵法，她啧啧了两下，然后说道：“衣服很不错，不过明天是不是就要有小丫鬟来说从没穿过这种衣服了？” 柳念只有在见本家人的时候有穿新衣服的机会，而等本家人走后，一定会有哪里的小丫鬟面露羡慕和凄惨的模样，对她说着希望人生也能有机会穿一次，然后她就会被要求把衣服给那小丫鬟。 小时候还以为是真的，但是都长这么大了，她再看不出来这是她那娘的把戏，她就是智商有问题。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不过是一件衣服，都舍不得给她留下，好像她就只配这粗布麻衣一样。 当然她已经经历过两辈子的人生，重回了这一世，自然不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面对现在的种种境遇，让她有一种深深的困惑和不合常理感。更让她挫败的是，上辈子自己竟然就这么无知无觉地顺着他们所有人的希望活完一生。 就跟被人蛊惑了一般，毫无自己的思想。 “姐姐……姐姐这是说哪里话，”柳如已经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她站起身，“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还请姐姐尽快换上，本家的贵客就要来了，晚饭的时候还请姐姐到前厅用膳。” “可是，”柳念指了指床头的《德善经》，“娘亲让我禁足抄十遍呢，我这一遍都没抄完，等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 “母亲说你不用抄了，”柳如的口气里带了些不耐烦，“本家的贵客和这种事情，姐姐能分得清轻重吧？” “呵，”柳念轻笑一声，“当然，分得清。” 轻重？她当然知道。 贵客和抄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客带来那一枚，启灵丹。 柳念看着柳如，小姑娘面容姣好，肤如凝脂，仿佛每一寸毛孔都透着灵动，裹在价值不菲衣物下的，是纤细而有力的肌肉与骨骼。 这就是前面那些大世界带来的药品堆出来的肌肤和根骨。 她摩挲着自己手上粗糙的皮肤。 没关系，柳念对自己说，容貌不重要，肌肉和骨骼可以后天锻炼。 但是灵根。 灵根滋生和觉醒的速度，会直接决定她到了大世界，有没有资格跟上那些人的进度。 前面的让了也就让了，唯独这枚启灵丹。 “妹妹放心，”柳念对已经踏出门口的柳如淡淡说道，“姐姐收拾一下就过去。” 柳如身形顿了顿，侧身看了柳念一眼，太阳已经落山，微弱的光被房屋挡住，让她的面孔有些诡谲。 接着，柳念听到柳如冷哼一声，带着丫鬟小鱼离开。 天色慢慢暗下来，柳念拿起了那衣服，稍微回忆了一下上辈子有关修真的细节，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后，将衣服换上。 同衣服一起的，还有崭新的首饰，包括发簪。 柳念拿起那根精致的发簪，扯下了自己束发用的碎花布条，放到那本《德善经》旁边。 现在不宜生变，她最起码要先把本家送的东西拿到手，尤其是启灵丹。 柳念借着月光出门，走了一段，终于到了有灯火照明的前院。 和她想的不同，前院里虽然十分明亮，但却没有什么人声。 柳念眉头暗自皱起，她抬头看了看月亮，这个时候本家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前厅，她只要在这里等人出来唤她，就能进去。 但是，现在这里，有些太过安静了，不止没有人声，连风和虫鸣都没有。 柳念的心里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太不对劲了，她想。 从前院通往前厅的路由鹅卵石铺就而成，两边放着精心打理的花卉，现在正是花开放的季节，却因为是晚上的缘故，花朵闭合，有一丝打蔫。 那条由花围起来的路直直地通向前厅的侧门，柳念抬头看去，只能看到半掩的侧门边上露出暖黄色的灯光。 那是前厅的灯光。 柳念让自己沉心静气。 没什么好紧张的。 小心翼翼地踏上那条小路，突然一阵风刮过，吹起不知道哪儿来的飞沙走石，让柳念不得不以袖遮脸，防止沙尘入眼。 等这阵妖风刮过之后，柳念放下手臂，然后她突然愣住。 小路的尽头，侧门的外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袭白衣，素白的衣服却在月光的照射下浮动着银色的暗纹，仿佛一条银龙游弋于白色的海洋之上，乌黑的长发用银色发冠挽起，凌厉的眉峰下却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鼻梁高挺，薄唇两边带着些自然上翘的弧度，看起来十分温柔。 这个人是谁？ 柳念飞速在脑中回忆，但翻遍前世的记忆，她都不记得前辈子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但容不得她细想，那男人已经抬脚向她缓缓走来。 没有声音…… 没有脚步声！ 一瞬间，柳念以为自己失聪了，再一眨眼，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现在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 男人在一臂的距离停下。 柳念的手心冒出汗水，她想问你是谁，却好像被什么压制住一般开不了口。 男人的薄唇翕动，清亮的声音响起。 “准备好了吗？这是……” ☆、破釜 后面的话柳念听不到了，她只能看着男人好像对她说了很多内容，但后面的话仿佛自带消音一般，她什么都听不见。 好像他们之间隔了某种隔音的设备一样。 男人说了几分钟后，终于注意到了这点，桃花眼微微眯起。 “你是不是，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声音又有了。 “我听不见……”柳念小声说道。 “听不见……”男人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男人叹了口气：“那先这样吧。” 这样？这样是哪样？ 还没等柳念问出口，又一阵妖风刮了过来，她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前厅的侧门外。 而嘈杂的声音突然之间冒了出来。 “柳管事，真是几年未见……” “柳老爷柳夫人还……” “哎呀，二小姐越来越……” 寒暄的声音不断地从前厅传来，刚才的那一切仿佛不过是柳念的臆想。 这男人来的蹊跷，走得也莫名其妙。柳念心里有些懵。 “哎呀，姐姐你怎么站门口呀！” 柳如故作活泼和惊讶的声音传来，柳念赶紧收回思绪，看向她。 柳如的表情有一丝嘲讽，又马上被天真所取代，她上前来，想抓住柳念的手腕以展示姐妹情深，却被柳念躲过。 “抱歉，久等了。” 柳念边说边走进前厅。 柳如的手抓了个空，但她反映很快，立刻蹦蹦跳跳地跟着柳念进屋，不由分说地抱上柳念的手臂，对前厅椅子上坐着的人抢先说道：“我姐姐她……” 柳念把手从柳如的怀里抽出来，不等她说完，就恭恭敬敬地对主座上的父母行礼，又对客座上的人行礼：“见过各位仙君。” 虽然来人只不过是柳家的管事，但对于身处小世界的他们来说，对大世界来的修真者们统称仙君总是没错。 果然，那为首的柳管事捋了捋胡子，点头道：“善女多礼了。” 天命善女，他们只会用这个身份来称呼柳念。 柳管事招手，让柳念过去，柳念想了下，摆出了犹豫害怕的神色看向母亲苏青言。 柳管事微微皱眉，苏青言赶紧笑着说道：“哎呀，念儿看我做什么，过去呀。” 毕竟当着本家人的面，苏青言自然要摆出和睦亲热的样子，柳念在这个时候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怕不是会让本家人有不好的猜测。 柳念这才往柳管事那里过去。 柳管事旁边是一位女修，柳念知道，她是来检查自己身体状况的。 女修并不是柳家的人，她姓李，是一位医修，对摸骨探脉鉴定资质很有一手。 李仙君的手搭上柳念的脉，柳眉微蹙：“前几年给你的强筋散有按时服用吗？” “自然是有的！”苏青言赶紧说道，“只不过吧，念儿她根骨天生就差，所以后天怎么补也补不回来……” 柳管事叹了口气：“可是夫人，这样的天命善女，相当于是凡人体格，是没办法进秘境的。” 天命善女，寻宝鼠担当，但寻宝鼠好歹还是小妖，有一些灵力可用，如果天命善女只是凡人体格，那么在危险诡谲的秘境中根本就没有一战的能力，到时候还要抽出人手去保护她，反而会让人觉得很麻烦，那柳念这天命善女可就鸡肋了。 但苏青言并没有被这话所吓住，这反而正中了她的下怀。 她要借机把柳如推出来，说柳如天生根骨就是修真的料，柳念的安全完全由柳如负责，两姐妹绑一起，一个负责修道保护，一个负责寻找天材地宝，不正好可以组队一起上大世界吗？ “您说的对，”柳念突然开口，打断了准备把柳如叫过去的苏青言，“但是修道最重要的在于灵根和心境，至于根骨，只不过是身法所依仗的东西。” “这话可不对，”李仙君不赞成道，“如果你的根骨达不到一定的程度就生出灵根，那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 这话理论上是没错的，但柳念知道自己身体的特殊性。 她对李仙君露出一个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如果我的根骨达到了要求，仙君此来会准备让我做什么事呢？” “念儿，”她的父亲柳木开口道，“不可对仙君……” “诶，不碍事不碍事，”柳管事挥挥手打断了他，”善女有疑惑，我们就得解惑嘛。“ 柳念用眼角扫了一眼，果然，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柳如的脸色都不太好。 “如果你这次的根骨达到要求，”李仙君从储物戒子里拿出一个圆形的药盒，隔着盒子都能感受到里面浓郁的灵气，“那么就需要这枚启灵丹，让你的丹田滋长出灵根，等你的灵根稳定，就可以跟我们去苍乾大世界了。” 果然，和柳念预想的一样。 她想了片刻，对李仙君说道：“不知仙君有没有聚灵阵。” 李仙君有些疑惑：“有是有，但是……” 柳念又对仙君客气地笑笑：“仙君能否借我几枚灵石和聚灵阵一用？日后到了苍乾大世界，柳念必定加倍奉还。” “念儿！”苏青言起身怒斥，“身为天命善女，怎么能跟别人索要东西！” 李仙君却不当回事，她笑着说道：“柳夫人，这天命善女给我的承诺，可比几枚灵石和聚灵阵重要得多。” 柳管事也羡慕地说：“是啊，天命善女给出的承诺，那可不止这些蝇头小利。” 柳念没有理暴怒的母亲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父亲，她继续对李仙君说道：“我准备在聚灵阵里服用这枚启灵丹。” 这话一出，大厅里瞬间安静了。 柳念余光微瞥，柳木以手支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苏青言则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但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柳如。 柳如面色惨白，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姐姐……”柳如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带着几分哀求的声音说道，“姐姐，你……你不要用启灵丹好吗……” 柳念顿时觉得十分奇怪。 李仙君却也说道：“根骨可以好好练，急于求成是不行的，启灵丹虽然对大世界的孩子来说很普通，但对于小世界的你来说，根骨没达到要求就贸然使用，是有生命危险的。” “可我已经十八了，”柳念看向柳管事，“如果这次我没有办法展现出可以修真的体质，本家是不是就会放弃我这个天命善女了？” 没有办法修真，那就是与凡人无异。凡人寿数不过百年，而秘境，尤其是大秘境的开启频率很低，在凡人有限的生命中可以经历的秘境开启的机会很少，更别提里面危机重重，不能修真的凡人，就算有天命善女的命格，在那些危险的秘境中恐怕也会变成消耗品。 “我可以保护姐姐！”柳如冲了上来，抓着柳念的手，“姐姐，只要给我用启灵丹，那我就可以修真，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柳如的动作把李仙君和柳管事吓了一跳，苏青言赶紧上来把柳如揽在怀里：“抱歉抱歉，我们如儿有些冲动，不过她的根骨很好，仙君不妨看看，如果她可以修真，那么把她和念儿一同带走，做一对形影不离的姐妹，这样既有了念儿天命善女的气运，又有了如儿修真的功底，反正她们姐妹平时就总是黏在一起，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也不用担心她们…” 苏青言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柳管事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但柳管事并没有斥责什么，而是问柳念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让你服下启灵丹，如果能顺利滋生出灵根，哪怕是最下品的灵根，都会让你跟我们回去，但如果你现在无法使用启灵丹……” 柳管事看了眼那边的苏青言和柳如：“她们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所以，“柳念坚定地说道，”我想服用启灵丹，如果我撑不住灵根滋长，爆体而亡，那就是我的命。妹妹能保护我一时，却保护不了我一世，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我是不愿的。“ 柳管事看着柳念，点点头：“那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柳管事……”李仙君还有些犹豫，“这毕竟攸关善女性命……” 柳管事淡漠地说道：“不能修炼的善女，对柳家、对小姐来说毫无价值。” 小姐。 柳念心里一颤，柳管事口中的小姐，就是柳家本家的嫡女。 是那个亲手把自己推向死亡的女人。 她藏在长袖下的手微微攥紧。 不着急，她对自己说，慢慢来，早晚，她们都会遇到的。 但这一世，她不会再任由那些人把自己带向深渊。 她看向那边的柳如和疼惜地抱着柳如并对自己露出怨怼表情的母亲。 柳念对她们微笑了一下。 既然上天让她重活一辈子，她必然不会重蹈覆辙。 伸手接过李仙君递过来的圆形药盒和聚灵阵阵法，还有几枚灵石。 柳念抱着这堆东西对着他们鞠了一躬。 “诶等等，”李仙君又叫住她，给她塞了一张阵法，她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那边的苏青言和柳如，对柳念嘱咐道，“你要聚灵阵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你要用什么方法，但这法子着实凶险，所以这个阵法你拿好，它是个传音阵法，如果你坚持不住的话，传音给我，我会帮你从外面破掉聚灵阵，也许，能救你一命。” ☆、灵根 上辈子母亲苏青言用柳如跟她捆绑，一起到了灵气浓郁的苍乾大世界，而柳如同样打着保护的名义，跟着她还有大世界的那些人进出各个秘境，当然也从柳念这里要过了不少从秘境中获得的灵宝。 但既然重回这一世，柳念必然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她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当时跟随柳如到苍乾大世界的时候，不到三个月就滋长出了灵根，而那时她的身体虽然并没有达到所谓可以承受灵根的程度，但却并没有受到灵根生长的影响。 所以她现在选择铤而走险，用聚灵阵模拟高浓度灵气的环境，在这个环境下使用启灵丹，来辅助灵根的生长。 小世界很多人为了生出灵根尽快去大世界都会选择这样的方法，但是这种方法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因为如果在根骨未成能适应灵根的程度就催生灵根，有几率导致爆体而亡的后果。 柳念如果不是因为有上辈子的经历，也是不敢轻易提出来的。 柳念本来想去自己的房间聚灵，却被母亲苏青言阻止了。 “还是到静心堂去吧，”苏青言说道，“那里更适合修炼。” 柳念闻言心里冷笑一下，从容点头：“多谢母亲。” 静心堂是柳家平时修炼打坐的地方，苏青言此刻把这个地方给柳念，恐怕并不是顾及什么安全，而是因为李仙君说了要同行，怕本家的来人发现柳念平时的住所过于简陋罢了。 “抱歉……”苏青言怀里的柳如发出声音，“我的身体有些不适，就不能陪姐姐一起了。” 柳如的脸色很不对，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她不仅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两眼无光，不复之前的那种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样子。 柳念暗自皱眉，至于么，不过是一枚启灵丹而已，且不说她不一定成功，就算她成功了，到时候她去了大世界，那柳如就是鹿黎小世界柳家唯一的嫡女，现在柳家夫妇就如此宠爱她了，等成了独苗，那不更是变本加厉？ 为什么只是没有得到启灵丹，她搞得好像跟得了绝症一样？ “二小姐，”李仙君也很奇怪，她上前一步，“需要我为你……” 柳如摇头，有些虚弱地笑笑：“不了。” 不对，柳念看向苏青言。 不正常的人不止柳如，还有苏青言。 如果是以往，柳如这个样子，她早就紧张地不行了，但现在—— 不论是苏青言还是柳木，好像都对柳如的病情不太关心？ 可刚才不是还在为柳如争取和她去上界的机会吗？ 现在的苏青言只是顺势扶住柳如而已，听到柳如身体不舒服的话后，也只是叫来了她的贴身侍女小鱼来送她回房，而柳木，却看都没看柳如一眼。 柳念有些想不通，如果说是因为势利眼的关系，柳如暂时没有上大世界的希望，他们把重点转向了自己，那自己也不一定能成功啊？如果自己失败了，爆体而亡，他们不是还得指望唯一的女儿柳如？ 静心堂离前厅有些距离，柳木在前面为大家带路，同时招呼着柳管事，李仙君在路上跟柳念讲了下这个方法中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问题，又嘱咐了一遍让她如果坚持不住，一定要及时放弃，虽然有些可惜，但是性命还是最重要，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苏青言则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走了大概不到一刻钟，就到了静心堂外。 柳木推开静心堂的门，又命人清理好了场地，露出中间一大块可供铺展阵法的地方，一切妥当后，他侧过身，让柳念上前。 在静心堂中央，柳念将阵法铺好，灵石放在应放的位置上。 “看不出来，”柳管事赞许地点头，“善女现在对阵法的使用如此熟练。” 柳念动作一顿，然后直起腰客气地笑笑：“父亲母亲都很重视我天命善女的身份，所以为了提前适应大世界的环境，让我学习了不少关于阵法和法器的使用方法，对吧，母亲？“ 柳如身体不适提前回房，身为母亲的苏青言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听到柳念唤她，她看了过来，眼睛里是柳念从未见过的神色。 “啊，对，对，”苏青言虽然神情不对，但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对，我们家念儿是天命善女，我们从小就没少培养她，还请了女夫子给她。” 柳念就知道苏青言不会揭穿她，现在把给柳如请的女夫子套她头上，也正好帮她圆了谎。 柳念走到阵法中央的蒲团处，盘腿坐下，然后对阵法外的李仙君点点头：“我要开始了。” 灵气从灵石中抽取后又在阵法中释放，在高浓度的灵气环境下，柳念感觉到自己的毛孔得到舒展，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那些灵气穿过皮肤进入自己的体内，滋润着身体的每一处。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位于面前的启灵丹，启灵丹一出，这里的灵气更加浓郁。 柳念将启灵丹放在自己的眉心处，灵丹接触皮肤的一刹那便开始发出光亮，她缓缓放开手，灵丹就这么浮在了空中。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和灵丹气息交融，等时机一到，便开始融合。 这时个漫长的过程，在柳念入定之前，她隐约听到苏青言在阵法外担忧地询问：“念儿不会有事吧？还请李仙君多多注意……” 好似真的是个关心女儿的母亲一样。 柳念闭上眼，将乱七八糟的声音摒在外部，仔细体会着灵气融合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开始发热，同时，有温热的暖流从自己眉心切入，顺着经络血脉开始游走全身，最终集中到了丹田发热的那处，接着，丹田越来越热，甚至有些疼痛的感觉。 柳念咬牙，果然这和上辈子在大世界用三个月滋生出灵根的感受还是不一样，但目前为止，这揠苗助长的痛苦还暂且能够忍受。 接着，疼痛的感觉加剧，柳念的额头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 不能失去意识。 她咬破自己的舌尖，让腹部的疼痛稍微转移。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冲破了自己的丹田，然后自己的思绪一空，整个人仿佛进入了玄妙的境界，疼痛骤然消失，而她的整个灵魂变得很轻。 柳念没有睁开眼，但她却看到了，那位于自己丹田处的，一小团雾气，雾气仿佛是在流动，从雾气中心有着看不见的“核”逸散出缕缕灵力到周围的器官、血脉之中。 灵根！ 这就是灵根！ 炼气期的灵根！ 柳念松了口气，她缓缓地从这种玄妙的状态退出，然后想慢慢睁开眼睛，但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有人冲了进来，紧张地扶助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汗渍。 “仙君，麻烦仙君给看看，念儿她不会有事吧？” 这声音…… 是苏青言？ 柳念一时搞不清状况，她伸手想要揉自己的眼睛，带着香气的手帕却比她更快一步。 “别动，”苏青言柔声说道，“会伤到眼睛。” 柳念心里一怔。 苏青言，她的母亲，从来没有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这是在做什么？演慈母演上瘾了？ 柳念心里有些厌弃，但带着些温度的湿软手帕已经轻轻的为她擦去眼周的脏污。 她的手腕也被擦拭干净，李仙君上前来为她号脉。 “恭喜你，”李仙君对她笑笑，“你成功了。” “啪”“啪”“啪”拍手的声音传来，柳念望去，是柳管事。 柳管事说道：“不愧是天命善女，这种铤而走险的法子竟然都能成功。” “还得多谢仙君们，”柳念看到自己的父亲对柳管事微微欠身说道，“鄙人准备的全灵宴，还请仙君们赏光。” 柳念心下觉得十分怪异。 旁边的母亲为自己轻柔地清理因达到炼气期得以重炼根骨而排出的污渍，不但没有露出丝毫嫌弃，反而露出心疼又欣慰的神情。 那边的父亲还在跟柳管事说着感谢和希望到了大世界能多照顾她的话。 如果说是做戏，能做到这个份上，那这两人可以去当戏子了。 “柳夫人带柳念去洗漱一下吧，”李仙君温言说道，她拿出了一个小袋子，“用这个可以帮她恢复得快一些。” 苏青言感激地接过，然后对柳念说道：“念儿，我叫人烧了热水，咱们先回房吧。” 柳念看着苏青言手里的那小袋子，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乖乖地跟她回房间。 她倒要看看，苏青言准备做什么。 柳念跟着苏青言往后院走，苏青言把她带到了柳如的屋子前。 呵，果然，刚得了东西就要给柳如送过去吗？ 苏青言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柳念站在门外。 “念儿，还站门口做什么？”苏青言去而复返，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快进来，水已经打好了。” 柳念没有动作。 苏青言走了出来，伸手要去碰她的额头：“是身体还不舒服吗？” 柳念身子一侧，躲开她的碰触。 苏青言的手落空，她有些不解地问：“念儿？怎么了？” 柳念露出一个笑：“女儿现在浑身污浊，就这么进房间，母亲就不怕惊扰了还在生病中的妹妹吗？” 苏青言闻言一愣。 她十分诧异地问道：“什么妹妹？念儿？你怎么了？这……” 她回头看了看这间屋子，又看了看柳念：“这不是你的屋子吗？你哪儿来的妹妹？” ☆、弦纯小世界 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柳念眉头皱起：“你在说什么？” 苏青言却十分紧张：“小鱼，去请李仙君！” 柳念看了眼跟自己擦身而过的小鱼，抱起双臂：“人都退场了，你戏也演够了吧？” 苏青言却有些不知所措：“念儿，你到底怎么了？” 柳念不耐烦，她绕过苏青言进到柳如的屋里，想把柳如叫出来，却没想在踏进屋里的一刹那，便顿住了。 这不是柳如的房间。 上辈子她没少给不想起床的柳如送过饭菜。 柳如房间的布置用她重生前的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典型的小女生风格，以粉嫩为基础，其他大部分都是红或者紫配色的装潢，整间房屋是暖色调。 但现在这房间，全部是青灰色系，跟她另一个世界那一室一厅的屋子风格十分相似。 现在房间侧室的隔间中央摆着一个大木桶，木桶周围镶嵌着灵石，里面是温度正好的洗澡水。 “怎么了？”李仙君匆匆赶来。 “念儿，念儿她有点不太对，”苏青言焦急地说道，“她一直说有个妹妹什么的……我们一直以来只有她一个孩子啊！” 李仙君，对，李仙君！ 柳念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对进屋的李仙君说道：“我的妹妹柳如，九天之前，您还见过她的？” 如果说苏青言她打着什么算盘来骗她，那么李仙君是从本家来的，没道理会陪她一起演戏。 但柳念没想到，李仙君摇了摇头。 “我没有听说过你有妹妹，”李仙君小心翼翼说道，“弦纯小世界柳家，只有你一个孩子呀。” 弦纯……小世界？ 柳念睁大眼睛。 弦纯小世界？！ 她明明记得，明明记得，上辈子的这个小世界，是鹿黎小世界才对？！ 而且，上辈子她根本就没有听过什么弦纯小世界！ 看着柳念震惊的神色，李仙君叹了口气：“先清理一下吧，然后我给你做一下灵脉的检查。” 柳念只好点点头，苏青云想要留下来帮她洗漱，被她拒绝，苏青云只能把之前李仙君给的药包放到木桶中，有些担忧地和李仙君暂且退到屋子的外厅。 柳念褪下衣物，进入温暖的水中，药包里的灵药不止帮她褪去身上的污渍，更有充裕的灵气舒缓着她的肌肉和灵脉。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侧过头，看到了在一旁架子上的小铜镜，伸出手把铜镜拿了过来，在铜镜里她看见了自己的脸。 仍然是十分熟悉的眉眼，除了因为滋生出灵根而让她的皮肤更加水嫩之外，和九天之前没有区别。 柳念放下铜镜，伸出自己的手，看到手上那些细小的伤口已经痊愈，连白痕都没有留下。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重生回了前世，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来走。 早上谎称生病实则不想起床的柳如，想让自己给柳如送饭的仆人。 等等……不对。 跟上辈子事情轨迹是不一样的！ 自己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给柳如送饭，而是拒绝了那些仆人的要求。 不止是拒绝了仆人的要求，还有后面自己见到本家人的时候，主动提出了要服用启灵丹，这些，全都不是上辈子的事情轨迹！ 难道是世界线？ 在那个科技感十足的世界里，柳念有了解过相关的知识，但她又否定了。 世界线是在某一时刻做出选择不同导致事件走向发展处不同的分支，但是，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是原来的世界啊！ 而且，世界线也不会导致已有的事或者人消失，现在看起来，柳如的存在已经被未知的力量完全抹杀，不止是她这个人，连带着所有人有关柳如的记忆都被篡改了，还有这间本来属于柳如的屋子，也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柳如，就仿佛从来没有在这世间存在过一样。 柳念想起了自己在要求服用启灵丹时，柳如慌张失措的神情和惨白的面孔。 难道柳如知道自己会消失吗？ 所以，所以她才会害怕？ 那么她消失的契机是什么？ 难道是那枚启灵丹？ 柳念有些脊背发凉，柳如提前知道自己会消失，并且无力阻止，所以她才会如此恐惧。那么自己呢？自己会不会也像柳如那样，突然消失，谁也不记得？ 柳念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如果自己也会消失，那自己消失的契机又是什么呢？ 隔间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苏青言担心的声音：“念儿，念儿你还好吗？” 她泡澡的时间有点长了。 柳念掬了一把水抹了下脸，扬声道：“马上就好。” 先不要慌，她对自己说，既然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柳念浑浑噩噩地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出隔间。 苏青言紧张地让她到床上躺一会，柳念摇摇头，坐在桌边，把手递给李仙君，她要先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李仙君搭上她的手腕。 “我会往里面慢慢放入灵气，探你的灵脉，你稍微忍一下，不要抵挡。” 脉门是修真者的弱点，如果被人握住一般人会下意识地把灵气集中在那里以防被人灵力侵入。 柳念控制着身体的本能，放李仙君的灵气侵入自己的身体。 大概一刻钟，李仙君放下了手，又摸了摸柳念的额头和眼睛。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李仙君对一旁关切的苏青言说道，“可能是滋生灵根产生出的幻觉。” 门口传来响动，柳念抬头看去，父亲柳木站在门外。 “念儿怎么了？” 同样是关心的声音。 柳念怔怔地看着这些人，李仙君对她的状态却也是没有办法。 “要不先躺一会，灵根生长的时候确实会有几率导致错乱感产生。“李仙君劝道，“躺一会，睡一觉，应该可以缓解。” 柳念只好先点点头。 “念儿，”苏青言摸摸她的头，“先睡一会，阿娘给你做饭去，做你最喜欢吃的灵素鸡。” 阿娘，灵素鸡。 柳念看着苏青言，她想问她怎么会知道这道她喜欢这道菜的。 但她最终没有问出口，只是点点头，然后说道：“谢谢。” 苏青言为她关上门，柳念听到她在外面有些难过地小声喃喃自语：“念儿为什么这么生份了……” 柳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等门外的声音彻底变小时候，她悄悄放出一些灵识，确定这周围没有任何人后，翻身下地。 还有个地方，她要去看一眼。 柳念一路上躲过来往的仆役，走到了那偏僻的角落，那是她的住处，那和仆役房一墙之隔的小屋。 柳念站在屋外，伸手推开了门，金色的夕阳倏然照射进来，那些细小的尘埃仿佛金色的碎屑，她咳嗽了两下，用袖子捂住口鼻，等它们缓缓落下。 她伸出手，摸了一下桌面，手上灰尘的厚度还在“九天无人居住”这个合理的范围内。 她走到床边，看到了之前随手放在床头的那有些褪色的碎花条布，还有条布旁的《德善经》。 这里，确实就是她九天前住的地方。 “这次干得不错，”一个清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再接再厉。” 柳念一惊，她回过身，发现一个人身披夕阳站在门口，逆着光不太能看清他的脸。 但从声音和那身装扮来看，是那个男人！ 他白色衣服上的银龙暗纹此时因太阳的余晖而变成金色，整个人把照进来的光挡住一半。 “什么干得不错？”柳念警惕道，她的余光瞥向屋子，寻找着有什么能当做武器防身。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男人用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说道，“我不会伤害你，当然，我也不会伤害这里任何一个人。” 柳念没有说话，她又不是傻白甜自然不会因为男人这么说就放松警惕。 “柳如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他知道柳如！ 他记得柳如！ “你到底是谁！”柳念有些激动地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柳如，为什么她就这样消失了，谁也不记得她了？“ 男人歪了歪头，然后两手一摊：“这个我暂时没办法跟你解释。” “什么叫没办法解释？！” “没办法解释的意思就是，我说了你也无法明白，你只要记得，把握好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就不会落得跟柳如一个下场，”突然，男人的身形一顿，“啊，我得先走咯，不要太过沉溺于弦纯小世界的日子哟，我们，苍乾大世界见。” 一阵风吹来，把男人的身影吹散，柳念大步冲向门口—— “喂！你把话说清楚！“ 门口空无一人。 “小姐？”一个惊诧的声音响起。 柳念回过头，看见陈妈拎着食盒站在旁边，惊讶地看着她。 “你刚才看到这里的人了吗？”柳念有些焦急地问道。 陈妈摇了摇头，然后关切地劝道：“没有呀，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呀，这太阳下山，阳气不足，当心伤了身子。” 柳念看着天空，太阳彻底沉下，只余天空中的晚霞。 苍乾大世界吗？ 到那里，就能找到关于这一切的真相？ ☆、离开 柳如消失以后，整个世界和柳念记忆中的那个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房间从之前跟仆役房没什么区别的地方换成了正儿八经的大小姐闺房，衣橱里尽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附上了各种阵法的仙衣。仆人们一边服侍她，一边赞叹大小姐不愧是善女，人美心善。 而她的父母，柳木和苏青言，从来没那么和善地跟她说过话，言语中都是对她的关切和即将离别的不舍。 但曾经极度渴望受人关爱的柳念却辗转难眠，每晚都做着自己会突然消失的噩梦。 因为消失不同于死亡，就像柳如这样，她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记忆中，没有给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丝的痕迹。 “到了苍乾大世界，要多听多看，”苏青言温声说道，“虽然你是善女，但也不要太好心了，别让自己吃亏受伤。” 柳念看着现在的苏青言感觉十分陌生，不论是和前世还是这辈子一开始的她都判若两人，连教导嘱咐的内容都是两个方向。 仿佛被魂穿了一般。 苏青言有些担忧地想摸一下柳念的头，被她下意识躲开，苏青言的眼里露出一丝受伤的神色。 “呃……我……” 柳念觉得有些尴尬，她是真的不习惯现在这样的母亲，心里还是会抱有警惕。 苏青言却对她笑笑，然后拿出一枚储物戒子：“这个你拿好，里面有一些咱家压箱底的法器。” 柳念看着那碧绿色的戒指，她知道这是柳家这么个小世界的分家能拿出来的最大的储物空间，里面装了很多虽然在大世界不值钱，但是在小世界却十分珍贵的阵法和法宝。 这是现在这个柳家能为即将远行的女儿拿出来的最贵重的东西。 上辈子，这枚储物戒子给了柳如。 柳念想接过来，但不知为何，苏青言的手却犹豫了一下，才递给她。 不想给就不要拿出来啊。 柳念看苏青言的表现，心里有些不快，想着不愿意给我也不强要。 她刚准备推拒，却转念一想，又接了过来。 “谢谢。”柳念说道。 苏青言却趁她不备，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在怀上你的时候，本家来人说你是天命善女，将来要去大世界的，”苏青言开始抽泣，柳念感觉她的眼泪滴落在了脖颈里，让她准备推拒的手僵住，“当时要是早知道，就让人谎报一个时辰了！天命善女，说得好听！那不就是为了给本家的少爷小姐当寻宝鼠的么！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 柳念从来没有体会过母爱。 她突然想相信苏青言此刻的真情流露。 柳念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青言的后背：“不用担心，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苏青言放开她，用手帕轻拭眼角：“念儿，你可要答应为娘，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主，如果是没把握的地方，可千万别去。” 柳念点点头。 “还有啊，”苏青言又嘱咐道，“如果本家那些少爷小姐不满意，大不了你就请回，咱们家虽然只是个分家，但在弦纯小世界也发展了不少代了，和本家断绝关系的底气还是有的，实在不行咱们就不受那委屈了！诶，对啊！”苏青言一拍手，站了起来，“要不我现在就去找当家的，让他把本家的人赶回去！咱们不去受那罪了！” 柳念突然警惕起来。 不要太过沉溺于弦纯小世界的日子哟 白衣男子的话在自己耳边回响，如果他说得是真的，那么她是必须去苍乾大世界的，否则或许会有消失的风险。 而现在苏青言说这话…… 柳念的心，突然凉了下来，她的眼神暗了一下，拉住了苏青言的手，她这才发觉她的手指尖竟然有些冰凉。 “您放心，”柳念笑了笑，“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女儿也想去大世界见见世面。“ 苏青言闻言，她的脸色突然一僵，瞬间有些苍白。 柳念感觉到自己的心沉了下去。 “念儿，你可要想好了，”苏青言苦口婆心劝道，“大世界是很能见世面，但那里什么人都有……” “娘亲，”柳念打断她，用力抓着她的手说道，“您放心，女儿，什么人都见过。” 苏青言错开眼睛，结结巴巴说道：“啊，这样啊，那好……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柳念这才放开她的手，笑着道：“您放心。” 接着，苏青言说有些身体不适，又嘱咐了柳念几句后，起身准备离开。 “娘亲，”柳念也收起笑容，在她要踏出门口的时候轻声问道，“您真的不记得柳如了吗？” 苏青言身体一顿，她回过头，眉宇之间仍是困惑：“念儿，你是身体还不舒服吗？” 柳念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摇摇头：“没什么。” “哦，哦，没什么……就好。” 看着苏青言有些仓促的离开的背影，柳念闭了闭眼。 苏青言，柳如。 原来是一样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青言便没有再出现，一直是称病的状态。 一直到离开那天。 柳木沉默地送她到门口，柳念对他微微鞠了一躬。 “到了大世界，要小心，注意安全。”柳木说道。 对于柳念来说，前世的柳木存在感仅限于附和母亲苏青言，让她听母亲的话，在她看来于帮凶无异。 但现在，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位父亲。 他其实并没有过多地参与过跟她的直接交流，甚至可以说他的存在被柳如和苏青言有意无意地隔开。那么，他会不会跟她们也是相同的呢？ 柳念想了下，然后对柳木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还在“病中”的苏青言。 柳念跟着柳管事和李仙君踏上了前往大世界的法器。 法器和前世一样，是一艘全白的大船，通体白润如玉，船周身泛着灵气。 这是可以穿梭不同世界的法器，需要不菲的价格才能登上。当然，不论是主家还是分家，柳家都不缺这份钱。 柳念前世已经经历过这些，上船，灵气检查都十分顺利，接着，等所有人上船后，那停在法器上的白玉船腾空而起，一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一般人第一次坐这种穿梭世界的法器都会有些不适，”李仙君笑着说道，“不过你看起来适应良好。” 柳念一顿，然后从容地笑笑：“在家里跟女夫子学了不少东西，对于这方面一直有所耳闻，所以提前会多做些准备，毕竟，我家一直以天命善女的使命要求和教育着我。“ 李仙君叹了口气：“我不是柳家的人，所以从外人的角度跟你说吧。你爹这么些年也不容易，鳏夫这么多年也没有续弦，生怕影响了你的气运。其实，以你的资质，就算不用天命善女这个身份，早晚也会有去大世界的机会的。” 鳏夫。 果然，苏青言也消失了。 柳念不动声色，她低头小声说道：“是啊，爹他很辛苦。等我走了之后，他也许会轻松很多。” 李仙君以为她因为离开家失落，拍了拍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柳念顺势表现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接下来，李仙君便岔开了话题。 两人聊了一路，柳念终于得知这位李仙君名叫李玉儿，是一名医修。 “你知道医修谷吗？我是从那个大世界出来的，现在是在三千世界游历中。” “医修谷？” 李玉儿点点头。 医修谷不是某个地方，而是一个大世界的名字，就和苍乾大世界的“苍乾”一样。医修谷这个大世界基本全是医修，而医修最喜欢的就是游历三千世界，这样才能收集到足够的病人样本，以此来达到修行和提高医术的目的。 “那，李仙君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柳念问道，“虽然现在这么说可能显得我有点不自量力，但是毕竟我还有个天命善女的气运，说不定能帮上些什么忙。” 柳念没有忘记之前给李玉儿的承诺，李玉儿给了自己聚灵阵和灵石，她允诺过要报答的，虽然目前她能力有限，但先询问好李玉儿的需求，后期在秘境里也可以特别留意。 李玉儿想了下，回复道：“柳家，柳家本家的二小姐。” “二小姐？” 柳念仔细回忆了下，柳家本家好像是有个二小姐，因体弱多病而深居简出，她住在柳家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见过她。 “对，二小姐，”李玉儿说道，“二小姐的病，需要一味绛凝草，但在苍乾大世界中，我没有找到这味草药，所以对她的病情也束手无策，这次我把你送回去，就准备出发回医修谷大世界看看，看能不能找到。” 柳念却一惊，绛凝草！ 这株草她前世见到过，就在苍乾大世界！ “我……”她刚想说话，突然又顿住。 她现在不能告诉李玉儿这件事，如果说之前的种种还能用女夫子搪塞过去，那么，对于现在没有到过苍乾大世界的她来说，必然不可能有渠道知道这绛凝草的位置。 “我会留意的，”柳念对李玉儿说，“等我找到它，第一时间联系您。” 李玉儿却摇了摇头：“我把你送到苍乾大世界后就准备离开了，归期不定，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绛凝草，如果你有缘找到它，麻烦直接把它交给柳二小姐，二小姐的病自然就会好了。” 只要，交给那个她没见过的二小姐就好了吗？ 柳念虽然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但还是答应了。 李玉儿又跟柳念随便聊了两句，等白玉船在空中穿过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后，柳念感觉到周围灵气骤然浓郁，她知道，苍乾大世界到了。 ☆、世界之主 李玉儿并没有下船，苍乾大世界只不过是白玉船的中转，她还需要继续乘坐它前往其他世界，最终回到医修谷大世界。 而柳念则跟着柳管事往柳家走去。 苍乾大世界和鹿黎（或者说弦纯）小世界不同，这里来来往往的全是高阶修真者，柳念一下船，就感受到周围不少人身上有意无意释放的灵压。 “现在本家主事的是大小姐，”柳管事带着柳念往一处驿站走，“老爷和夫人都在其他世界云游修行，准备冲击元婴。” 柳念知道，修真分成几个阶段，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 在前世的时候，于柳家借住期间，她只见到过柳家大小姐和柳家的少爷。 柳管事笑呵呵地说：“现在只有大小姐和少爷在，他们跟你年龄相仿，你压力不用太大。” 柳家本家这对姐弟，姐姐名为柳心缘，弟弟名为柳心岩，姐姐芳龄十九，而弟弟，现在还是个在书院读书的十二岁少年。 但别看年龄不大，这姐弟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柳念面上不显，只是恭敬地跟在柳管事旁边点头应和。 “不过，”柳管事停了下来，笑容微微收敛，带着些警告意为地说道，“虽然你是天命善女，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分家的小丫头，只是命时生得好，希望你能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贪图不属于你的东西。” 这是在告诉她，不要妄想在本家耍什么小姐脾气，她不过是作为一个寻宝鼠工具人的存在而已。 柳念微微低头：“小女明白。” “当然，”柳管事看到她的表现放松了口吻，“身为柳家最重要的天命善女，柳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柳念想了下，从储物戒子里拿出件宝珠，递给柳管事，然后用稍显谦逊卑微的口吻问道：“麻烦柳管事了。不过，我初来乍到，对本家的少爷小姐还不太了解，还得请柳管事给我讲讲，我作为天命善女，目前这个阶段有没有可以立刻做的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柳管事很满意她的态度，收下了宝珠后，开始为她简单讲了讲柳家之事。 柳念对柳家之事自然十分了解，但此时，她要的不过是引导柳管事讲出来一些她想要的内容，来为自己日后的一些事情做好铺垫，把自己通过前世知道的事情转嫁到柳管事嘴里，这样日后行事避免被人怀疑。 “柳管事，”就在柳管事讲完柳念感兴趣的内容后，一个男声突然插了进来，“抱歉，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 那男人一身仆役打扮，身后是一辆马车，柳管事对他点点头，然后示意柳念道：“好了，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有请善女上车。” 驾车的男人看了她一眼，为她掀开帘子。 柳念道谢后钻入车中，而柳管事和男人坐在车前驾车。 车和马都是普通的，不同的是，在马蹄和轮毂上，都刻着阵法。 一阵失重感传来，柳念知道，这马车开始腾空了。 不同于前世车里还有个对什么都好奇的柳如，柳念坐在车里，连掀开小窗帘子的心情都没有。 这是难得的独处时间，目前她需要把重生以来的事情做一个归纳。 首先，她不能确定的是，这是不是重生。毕竟和她记忆中上辈子的鹿黎小世界不同，她之前所在的那个小世界叫做弦纯小世界，但这弦纯小世界的人和经历却是她所知道的，如果不是她做出了和上一世不同的选择，那么后续发展应该是一致的。 但世界线的理论也说不通，因为是先有的小世界，再有的她，如果按照世界线理论，她做出任何选择都不应该对先于她存在的小世界的名字有所改变。 还有消失的那两个人。 现在她所遇到的人，基本可以分为消失、未消失但失忆、未消失但未失忆三类。 消失的那类，就是苏青言和柳如。 未消失但被抹去了已消失人记忆的，就是柳管事和李玉儿。 对于第三类，就是柳念自己，和那个神出鬼没的白衣人。 白衣人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但他却故弄玄虚。 不对，柳念想起来她第一次见白衣人时的情景，那时候白衣人好像是想和自己说什么的，但是自己根本听不到，那时的白衣人也是发现了这点后就若有所思地离开，再然后，就是柳如消失后的那次见面。 看来，目前的关键节点，就在这个白衣人身上。 但自己上哪儿找这个人去呢？柳如消失后，他出现了，但苏青言消失后，他并没有出现。 完全找不到他现身的规律啊。 不到一刻钟，车就落在了柳府门口。 在弦纯小世界的柳家分家算是有名望的大家，但是在苍乾大世界这众多门派和世家林立的地方，柳家只能算是规模和能力尚可的普通世家。 柳念抬眼望去，笔锋遒劲的“柳府”二字刻于牌匾之上，相传是柳家祖上哪位已经飞升了的前辈留下的。柳府的门楣并不算多豪华，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寒酸，一切中规中矩，如前世一般。 “这位，就是善女了吧？”带着笑意的和善声音传来。 门内走出了一位温婉娉婷的女子，身着淡绿色的道袍，头上攒着翠绿的发簪，眉目和善，笑意盈盈，耳垂上的正红色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有节奏地摇动，平添了几分妩媚。 这就是上辈子柳念曾经无比信任，最终却将她推向死地的人。 柳念的手攥了攥，然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恭敬地对她施了一礼：“见过大小姐。” 柳家大小姐柳心缘掩唇笑了笑，接着走上前，柔软白嫩的双手托住了柳念胳膊，左手手腕的两只细镯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就是念妹妹吧，”柳心缘亲亲热热地把柳念扶起来，一只手轻轻扶住柳念的下颌，高兴地说道，“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柳念暗自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看了柳心缘一眼，又仿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大小姐过奖了。” 柳心缘好像很满意柳念这样的表现，她笑着说道：“今后你就要住在这里了，将来还要和我去苍乾仙踪，我是把你当亲妹妹的，你和岩儿一样称我姐姐，我唤你念儿，可好？” 柳念低着头闭了闭眼，和前世的说辞一模一样，当时自己只觉得这本家姐姐对外能主事，对内却十分和善可亲，是个值得仰望的人物，所以将她当成了在苍乾大世界的唯一依靠，当柳心缘要她灵宝、抢她机缘时，她都心甘情愿地退让，她不愿意看到她伤心难过求而不得的样子，但结果…… 她被柳心缘推入死地，临死之前听到她漠然地护着亲弟弟说：“不过是一个天命善女而已，死在这秘境中能换得秘宝现世，也算死得其所。” 柳念这才知道，原来柳心缘对她的好、对她的照顾，不过是图她天命善女的气运。 现在，柳心缘已经开始了她攻心的第一步棋，而柳念仰起头，脸上露出开心和感动的神情—— “好的，姐姐。” 姐姐，我会让你知道，这辈子的我，并不会如你所愿，老老实实当一枚被你们利用的棋子。 我会牢牢地将属于我的东西，紧紧握在手里，不再给你们可乘之机。 “哎呀，我来得是不是不够巧？”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准备跟着柳心缘往里走的柳念身体一僵。 这声音…… 她转过头。 让她纠结了一路上哪儿找的白衣男子此刻正站在门外，嘴角弯出带着笑意的弧度，身上还是那流动着银龙暗纹的白袍。 柳念还没说话，却感觉到自己手上一紧，她看向柳心缘，发现她的脸色有一些难看，但下一秒，却又恢复了笑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只是柳念的错觉。 柳心缘对柳念笑笑：“念儿，你一路舟车劳顿，先进去洗漱休息一下，一会晚饭的时候，等岩儿也下学回来，咱们好好聚一下。” 柳念却哪儿能放过这好不容易见到白衣男子的机会，她正踌躇要用什么理由留下来的时候，只见白衣男子大步上前，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扣住柳念的手腕：“哎呀，这位就是柳家二小姐吗？您现在可以下床了？” 柳念一时怔愣没有挣脱。 柳家二小姐？ 柳念不明所以，他不是知道自己是柳家分家的人吗？怎么还问自己是二小姐。 男子却背对着柳心缘，用那看似多情的桃花眼给柳念使了个眼色。 柳念知道，这是他让自己不要多嘴。 但马上，柳心缘强硬地把柳念的手从男子手里抽出来，然后笑着说道：“谷主认错了，这是我分家的妹妹。” 谷主？ 已经是这个局面了，柳心缘不介绍也不合适，于是她对柳念说道：“这位是医修谷大世界的谷主，也是医修谷大世界的世界之主。” 医修谷大世界的谷主？ 还有……大世界的……世界之主？ 每个大世界都有一个道行最强的、与该世界气运相连的人，一般这样的人被奉为世界之主。 但所谓的世界之主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对当世强者一个推崇的头衔，它代表了一定的实力，一个世界不一定有世界之主，但成为世界之主的人，一定是该世界中实力最强的人。 然而，如果一个世界之主因为某些原因陨落，那么他体内巨大的能量会骤然爆发，引起空间的扭曲，形成世界之主的埋骨之地，这种地方，会孕育出难得的天材地宝，从而变成一处危险又充满机遇的秘境。 比如上辈子柳念死去的那个地方，苍乾大世界上一任世界之主因心魔而爆体葬身之处——天魔遗塚。 不过这个男人…… 柳念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属于高阶修行者的威压，也许修为越高越擅长主动收敛灵压？ “啊，原来是分家小姐啊，”男子带着饶有兴趣的口吻问道，“难道这就是柳家传闻中的那位天命善女吗？” ☆、司毓 “哎呀，”柳心缘掩唇笑道，“谷主一眼就看出我们念儿身上的大气运了？” 那什么医修谷谷主点点头，也笑着回应道：“善女的气运自然是不同一般人的。” 接下来便是柳心缘和谷主的寒暄。 但柳念却关心另一件事。 到现在为止，谁都没有说这个谷主到底叫什么，连姓氏也没有。 说起来有些奇怪，好像世界之主都只有称号没有姓名。 苍乾大世界的世界之主，她也只知道大家称呼他为“太虚”，并没有人直呼他的名讳。 就好像他只有这么个代号而已。 但按照这个世界之主的定位，明明他们在成为世界之主前都应该是修行者，修行者也是人，应该也有名有姓才对。 为什么大家都只记住了一个称号呢？ 而且…… 柳念偷偷打量这位谷主，他看起来十分温和，和她想象中的一方大世界的主人一点都不一样。 还没她之前在那个科技世界的领导有样子呢。 “谷主是为了二妹的病而来呀，”柳心缘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之前的李玉儿仙君也是为此而来，没想到二妹的病能受到医修谷如此关注。” 柳家二小姐。 柳念精神一振。她之前答应过李玉儿要帮忙治好二小姐，现在看这谷主也是为了二小姐而来？ 谷主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柳念，然后继续笑眯眯地说道：“也不全是，但还是得叨扰几天。” 柳心缘笑道：“哪里哪里，您能大驾光临，我们柳府蓬荜生辉呀。” 柳念心下纳罕，她只知道李玉儿是医修谷出来的，曾经在柳府住过一段时间，但为何这谷主…… 柳心缘吩咐柳管事为谷主安排府中住处，自己身为柳府暂时明面上的女主人却亲自带柳念往后院走。 一路上，柳心缘亲切地为柳念介绍柳府的大概布局，但柳念却在想要如何把话题拐到那个谷主身上。 “呃……”她斟酌着开口，“姐姐不去招待谷主吗？我跟着仆役走就好。“ 柳心缘却拍了拍她的手：“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谷主不过是外人，妹妹可是我亲人，我自然是要亲自带妹妹逛一逛呀。” 话里话外，丝毫没有对一方世界之主的尊敬。 这根本不符合这个世界中强者为尊的特点。 柳念试探着问道：“也不知道这谷主的修为如何。” “妹妹好像对谷主很关心？”柳心缘停下了脚步，眼中带笑地看向她，“妹妹以前有见过他？” 柳念警惕起来，这话的试探意味太强，她不得不谨慎对待。 她装出一副懵懂和向往的表情：“妹妹哪儿有这等福气？不过是第一次见到这大世界之主，有些好奇……” 柳心缘“噗嗤”笑了一下，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柳念的额头：“傻丫头，这医修谷大世界的人自然是喜欢游历三千世界的，这谷主更是如此。今天哪家有他感兴趣的病人，他就会在哪家落脚，这是很正常的。” 原来如此吗？ 说起来，柳念细细思索，医修谷大世界出来的人好像一直都是医者仁心的形象，到哪里都会比较受欢迎。 “怎么啦？”柳心缘面带促狭，“难道念儿看上那谷主啦？” 看上？ 这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柳念刚想否认，却骤然看到柳心缘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明光芒。 她把马上要出口的否认打住，转作小女子状嗔怪道：“毕竟念儿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男子……” 柳心缘却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妹妹，听姐姐一句劝，你是天命善女，以后哪样的世家公子不好找，可千万别跟世界之主扯上关系呀。” 柳念故作天真问道：“为什么呢？” 柳心缘凑近她，神神秘秘地说道：“因为啊，这世界之主虽然跟这方世界的大气运相连，但是，都逃不过一个自爆而亡的结局，你知道天魔遗塚是怎么来的吗？” 柳念犹豫了一下，说出了那个在小世界就听说过的说法：“苍乾大世界世界之主陨落……” 柳心缘摇了摇头：“不止哟，是历代的世界之主陨落堆积而成的。” 柳念一惊，历代？ “苍乾大世界……有过多少个世界之主？” 柳心缘对她一笑，这笑让柳念有些脊背发凉。 “这可数不清，”她说道，“反正等天魔遗塚出现在人们视线里的时候，那里已经积攒了很浓重的怨气，要说只有一代世界之主陨落恐怕造不成这种状况，所以必然是很多代。” 柳念曾经以为，天魔遗塚是世界之主爆体而亡后偶然形成的，但她没想到，所谓的遗塚，实际上是好几代世界之主的墓葬群。 前世她只知道那里是一个危机与机遇并存的神级秘境，但她从没详细了解过这秘境背后的信息。 “世界之主和整个大世界的气运相连，”柳心缘继续说道，她仿佛很满意柳念现在震惊的神色，“他们确实是当世顶尖的修行者，但他们这顶尖的水平，靠的是吸收这个大世界的资源而成，一旦身体超过了能承载的资源量，自然就会爆体而亡，将聚集于一人身上的资源归还于世界。所以说，”柳心缘意有所指，“这大气运于一体，说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要懂得适当地散去些气运，才是长久生存之道。” 哦，原来是这里等着呢。 柳念懂了，为什么柳心缘要给自己讲这一段。 天命善女也是所谓集大气运于一体的命运，但和世界之主不同，世界之主靠的是修炼和气运，而天命善女则是纯粹沾了了有利的天时地利和父母生辰八字的光。 用上一个科技世界的话来说，世界之主是欧皇+肝帝，而天命善女只是沾了点欧气的普通人，相当于人造人形寻宝鼠而已。 所柳心缘这是借由世界之主最后爆体而亡的结果来警告自己，让自己碰到什么好处不要私吞。 但有些事情，你想听懂就听懂，你要是装傻，对方也拿你没有办法。 柳念懵懂地点头：“是啊，当世界之主原来这么危险呀，那姐姐知道苍乾大世界历代的世界之主都有谁吗？”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回答的柳心缘心下暗恼这善女情商低，但话已经被她岔开，她也只好继续说下去，只是语气有些不耐烦：“反正都是注定要死的人，他们有没有姓名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柳念眨了眨眼，“我们每个人都会死的呀。” 连最强的世界之主都会陨落，这已经是这个世界上能修炼到最高境界的人，那么其他不如他的，可不就是都会老死吗。 柳心缘的眼睛暗了暗：“也不一定……” “什么？” “没什么，”柳心缘立刻恢复了温婉的笑容，再次攀上柳念的胳膊，“哎呀，说这么多，姐姐只是想告诉妹妹，看上谁也别看上世界之主嘛，他们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体而亡的，到时候他们陨落事小，可别影响到你了。” 柳念心里不屑，但还是乖巧点头。 柳心缘这才继续带着柳念继续往住的地方走去。 柳念住的地方位于西厢，是一处比较清幽的小院，柳心缘又贴心地嘱咐了几句后，交代了一下去前厅的路，便放柳念一个人收拾东西，然后等傍晚去前厅用膳。 柳念对她面露感激地道了谢，柳心缘满意离开。 待确定柳心缘走远后，柳念立刻起身把小院的边边角角仔仔细细地检查一边，确定没有任何监视或者监听的阵法后，才将自己的一些生活用品拿出来摆放好。 一边收拾一边整理着刚才和柳心缘的对话中的信息。 突然，她的动作一顿。 等等。 好像……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在这个修真的世界里，她都没有听说过谁飞升了。 所有人都在默默修炼，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然后呢？ 修炼到大乘的人，是享受到大乘期的寿命后自然死亡，还是像世界之主这样，爆体陨落，形成了秘境？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过飞升。 柳念皱着眉头，坐在小厅的椅子上，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突然觉得全身发冷。 她以前以为，世界之主是会飞升成功的，这个世界的天魔遗塚不过是一届不那么幸运的世界之主陨落后留下的。 但是柳心缘今天告诉她的，所有的世界之主都爆体而亡了？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修炼，谁又告诉他们的要修炼？ “原来你住在这里呀，给你安排得可够偏的。”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柳念抬头看去，医修谷谷主倚靠在门框边，桃花眼带着笑意地看着她，他身上白色衣服的银龙暗纹在夕阳的照射下仿佛变成了金龙。 “你是谁？”柳念直接问道，“除去医修谷谷主的身份之外，你是谁，姓甚名谁。”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执着于面前这个男子的姓名，但直觉告诉她，她应该问一问。 “司毓，”谷主笑着回答道，“司天下万物之死，毓世间生灵之息。” 柳念看着他：”你的口气不小。“ 这就相当于掌管天下万物、三千世界的所有生命的生和死。 司毓笑得更开心了：“那是自然，毕竟我是这三千世界的创世之神嘛！” 柳念：“……” ……这句就有点中二了啊喂！ ☆、柳心岩 “我说的都是真的。” “哦。” “你别不信。” “我信。” 柳念在心里叹气，她知道这位叫司毓的谷主大人是医修谷大世界的世界之主，但是前几次还是神秘莫测的隐士高手幕后大boss人设，刚刚那一席话说出来，她已经把他自动归结为谐星人设了。 但当务之急却不是纠结信不信的问题。 “你还记得柳如的事？”柳念急急问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毓无奈摊手：“我什么都跟你说不了。” 柳念面露狐疑，司毓张开口，柳念看到他嘴唇翕动，好像在说什么东西，但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你在耍我？” “天地良心，”司毓面露无辜，“这是限制。” “限制？” “对，限制，”司毓抓了抓头，好似在想怎么给她解释一般，但最终说道，“现在我是真的跟你解释不了，但是你要知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准确地说，我不会伤害这里任何人，你打听打听，有医修出手伤人过吗？” 确实医修没有出手伤人过。 好像“医修不会伤人”这件事是修□□的共识，只救人，不伤人，不管善恶。哪怕那人罪大恶极，他们也会努力救助。 “但你记得柳如，只有我和你记得柳如，其他的医修比如李仙君并不记得她。” 司毓点点头，然后找了个很万金油的借口：“因为我是医修谷谷主。” 一方大世界之主，有些特殊也说得过去。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在柳家，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司毓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如果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柳念自然不信。 司毓则笑得有些无赖：“不信也得信，因为我给不了你别的解释，你也听不了别的解释。” 柳念感觉跟这位谷主说话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于是她换了个话题。 “那么司谷主，”柳念说道，“你是医修谷第几代世界之主？” “什么第几代？”司毓莫名其妙，“医修谷从始至终就我这么一个谷主。” 柳念一愣。 这三千世界从诞生到存在的时间谁也说不清，但医修谷谷主什么时候出现的同样谁也说不清。 如果按照司毓说的从始至终就这么一个谷主，那他的年纪岂不是…… 柳念上下打量了下司毓，寻思着就算是大乘期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不显老态吧…… “不是说世界之主……最终都会爆体而亡吗？“ 司毓顿了下，然后哈哈大笑：“爆体而亡？我要是爆体而亡了，这三千世界恐怕都会毁灭吧哈哈哈哈！” 柳念看他的眼神完全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一般了。 她是没见过别的世界之主，但面前这个，已经不能用自大狂来形容了。 她现在感觉跟他问答完全是被他戏耍。 “司谷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叫我司毓，”司毓停下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可以直接叫我司毓。” 但柳念还是觉得他们没到可以直呼姓名的地步。 “司谷主。” “啧，”司毓本来大弧度弯起来的嘴角有些放下，“算了，这时间也不早了，你现在该去前厅用饭了。” 柳念看着窗外已经沉下来的夜幕，又看向司毓：“那司谷主呢？” “我就不去了，”司毓说道，他转过身准备踏出房门，“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下，去前厅的路上有个叫‘邻梅园’的地方，那里也许有趣的东西哟。” 邻梅园…… 柳念稍稍皱起眉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邻梅园，应该是柳家那重病的二小姐住的地方。 为什么他要告诉她？ “不过，就算不叫我司毓，能跟他们一样直接叫我谷主吗？“司毓有些不满意地嘟囔，”司谷主听起来跟死谷主一眼，多不吉利……“ “……”柳念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她看了眼天色，问道，“虽然谷主不想去用膳，但一会会有人来请谷主吧？” 好歹是大世界之主，柳家应该没道理怠慢他。 司毓已经走出了房门，柳念只听到空气里飘来一句话—— “……请我去用膳？呵呵……” 看着已经远去的司毓背影，柳念无奈道：“谷主慢走。” 看来司毓这里是真问不出什么了，柳念在他走后不久，起身准备往前厅去。 就如司毓说的，她住的地方看起来清幽雅致，但实际上却是柳府最偏僻的位置。 天已经完全黑了，院落内路边是一丛一丛做成兰花形状的小灯。 柳念走着走着，突然一顿。 小路从前面分了叉，一边通向前厅，灯火通明，而另一边，路上的兰花灯不知道是没亮起还是就没铺设，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这条小道蜿蜒向前，深入一处拱门之后，借着月光，柳念勉强看到那石雕的拱门上阳刻着三个字——“邻梅园”。 这里就是柳家二小姐住的地方了，柳念心里有了数，她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去一探究竟，而是顺着那光明的岔路继续往前厅的方向走。 这种事情，不能急于一时，不能打草惊蛇。 前厅灯光明亮，隐约传来说笑的声音。 “姐姐姐姐，我听说善女来了？” 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活泼、阳光，让人心生好感。 但柳念却在心中冷笑，这位，可不是看起来像阳光男孩那样的人设。 “这位姐姐就是善女姐姐吧？” 柳念一进屋，男孩就如小炮弹一样冲到她的面前。 大眼睛，头发规规矩矩束起，身上穿着蓝色的道袍，道袍上绘制着一些保护性阵法的纹样。 “别冲撞了你善女姐姐，”柳心缘含笑上来，把男孩往后拉了一下，然后对柳念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弟，柳心岩，今年十四了，你唤他岩儿便可。” 柳心岩看着可可爱爱，身上带着孩童的懵懂和即将脱离少年成长为青年的迹象。 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柳念这次细心留意到了。 柳念把心思按下，认真地行了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礼，客气说道：“见过少爷。” 柳心岩刚准备摆出少爷谱，肩膀被捏了一下，他转而又笑起来，热情地扶起柳念：“念姐姐不用这么客气，我姐姐说你以后都是要常住我们家，将来还要跟我们去苍乾仙宗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数。” 这姐弟俩还真是一套说辞。 寒暄也寒暄完了，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仆役上前收拾桌子，换上茶点和水果。 柳心缘给柳心岩剥了颗橘子，放到他面前，然后戳了戳他的脑袋：“现在是风休期，还有两个月，就是绘山书院一年一度的结业大考了，你今年……“ “姐姐你放心，”柳心岩拿起橘子掰开塞进嘴里，“今年我一定能结业！” 绘山书院，是苍乾大世界中众多修真启蒙书院之一，教导苍乾大世界的孩童如何引气入体，如何进行最基础的修炼。 风休则是这类书院一个学年结束的标志，每家学院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境开启，学生们可以去里面进行历练，等达到学院结业要求后，再给学生对应门派的拜帖，去宗门参加选拔，这才算是正式踏上仙途。 苍乾大世界大大小小门派众多，但最强的门派，则是苍乾仙宗，这也是柳心缘所在的门派。 大门派一年有三个月的时间放没有任务的弟子自由活动，而今年这三个月，柳心缘选择了回来帮弟弟做最后的冲刺辅导，外加着手接回柳念这天命善女的事宜。 柳心缘又怜爱地点了点弟弟的脑袋，转身跟柳念嘱咐道：“念儿也准备一下，待两个月后，跟我们一起去苍乾仙宗。” 柳念却笑了笑：“妹妹在小世界听闻进苍乾仙宗需要本地书院的名帖……” “你有没有名帖又有什么关系？”柳心岩嘴里嚼着吃的，含含糊糊说道，“反正你也就是以……” “岩儿！” 柳心缘喝止了他的话，柳心岩乖乖闭上嘴。 柳心缘则伸手为柳念也剥了个橘子，笑着说道：“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反正我们有办法把你带进去的。” 他们的方法，不过是把柳念以柳家所有物的身份带进去，所谓的所有物，包括法器、法宝、灵兽、仆役，柳念就算进了苍乾仙宗，也得不到宗门的一点资源，更遑论修炼了，毕竟一个附属品要什么修炼，乖乖当一个宝物探测仪就是了。 柳念知道，如果自己在这里任由他们含混过去，那么自己这辈子肯定又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她顺从地接过柳心缘手里的橘子，却没有吃，只是捏在指尖。 “姐姐，”柳念柔声说道，“这橘子，如果没有外面那层皮，很快就会风干，失去水分，所以必须马上吃掉它，味道才最好。但如果，”她拿起桌子上柳心缘剥掉的皮，又裹回橘子身上，“有了这么一层保护，它的寿命会更长，而我们就不用立刻吃掉它，可以选择在一个我们想吃它的时候再吃，不是吗？” 柳心缘的笑淡了些：“妹妹什么意思？” 柳念放下橘子，对她一笑：“姐姐，这两个月，我想去绘山书院学习。” ☆、随侍 “你在开什么玩笑？！” 首先炸的是年纪比较小的柳心岩，他站起来怒视柳念：“那里都是启蒙的孩子，你这么大个人了，到时候去那里我怎么跟同窗道友解释？” 他姐姐柳心缘却沉声斥责：“岩儿。” 柳心岩气哄哄地坐下。 柳心缘这才回头耐心地跟柳念说道：“但就如岩儿所说，绘山书院大部分都是些启蒙的孩童，以你的年龄……不如你先跟姐姐说说，为什么想去那里学习？” 柳念早就料到他们会进行阻拦，毕竟上一世他们就是用的这个借口，但反而比她只小两岁的柳如却能跟着一起去书院，进而获得了去苍乾仙宗的机会。 柳念不慌不忙回答道：“我知道作为天命善女，应该尽我所能帮本家寻找天材地宝，但珍惜的宝贝大部分都在危险的秘境，秘境等级越高，宝物越珍惜。但是——” 她指了指桌子上那已经是“散装”皮肉的橘子：“现在只到炼气期的我，远远不够能达到自保的能力，就如这没了皮的橘子一样，恐怕经历不了一两个秘境，就会承受不住其中的风险而殒命。就算是一件工具，我想小姐也是不希望我成为一次性的消耗品吧？为了不易损，我就需要像这橘子皮一样的自我保护能力，比如——修为。” 柳心缘若有所思，她对柳念道：“其实也不是必须有很高的修为，我们在秘境中可以保护你。” “姐姐，”柳念笑了笑，“虽然妹妹是在小世界长大，但是也对秘境有所耳闻，有的秘境，在进入的时候哪怕是同队也有可能随机分散到秘境各处，对吧？如果是这样的秘境，我没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如何能撑到认识的人来保护我呢？” 柳念看柳心缘的神色有些松动，她继续说道：“而我想到绘山书院，所求不过是一个向苍乾仙宗递帖的机会，如果有幸能以弟子的身份进入苍乾仙宗，让我这层‘皮’厚些，撑到你们过来，不是能更好地发挥我天命善女的作用？毕竟，只有我活着，才能聚集气运，不是吗？” “姐姐！你可不能听她的！”看着柳心缘犹豫，柳心岩又不干了，“哪儿有这把年纪上书院的！” 柳心岩并没有比柳念小多少，这话说出来就是抱着恶心柳念、用年龄打击她的目的。 柳念却懒得理他，柳心岩这小孩她上辈子接触的时候就知道，纯属是那种你越理、越生气他越得意越来劲的类型。 于是她微笑地说道：“姐姐，我尚且不惧怕这些流言蜚语，那姐姐也不必因年龄问题而有所顾虑。况且，我只需要这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是绘山书院的风休期，去的人本来就不多，不会影响柳家任何声誉的。” 绘山书院的风休期是可以回家的时期，这段时间每个学生都可以自己选择是留在书院继续学习还是回家准备马上要来临的秘境大考，一般为冲修为和在进入秘境前做准备的家庭都会选择让孩子在家里修炼，毕竟，书院的公共学习资源哪儿比得上各家的独门秘籍有价值。 绘山书院，类比成柳念所经历的那个科技世界，不过就是类似于能有名额冲击重点初中的划片小学而已。 她看重的，就是这个名额。 这下柳心缘却迟疑了：“你只要两个月？” “对，两个月。”柳念点头，然后她身体微微倾向柳心缘，若有所指地说道，“我听闻岩儿不是第一次参加绘山书院的结业了吧，听说是结业的束脩一直不够对吧？如果我跟他一起，修为方面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是这结业的束脩，我觉得身为天命善女，我还是能帮个一二的。” 束脩，一般是学生送给老师的酬礼，但绘山书院的束脩却不是靠学生提前缴纳，它的入学几乎没有学费，但想从那里拿到向苍乾仙宗递帖的机会，就必须缴纳够束脩，这束脩，是每年风休期结束后的结业大考秘境中带出来的宝贝，可以是珍惜的灵兽、矿石或者仙草，越珍惜则束脩价值越高。而每年书院规定，只有缴纳足够束脩的学生，才能获得这递帖的机会。 柳心岩听到柳念揭他短，十分生气但却无可奈何。 柳念说的是事实，他已经好几年都达不到要求，今年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秘境里获得足够的束脩。 “不知……妹妹是从何听说的？关于岩儿这几年一直未获得机会这件事。”柳心缘问道。 柳念不慌不忙道：“柳管事跟妹妹说的。妹妹要来本家住，自然要打听一下，有什么是妹妹当前阶段力所能及能帮上忙的。” 柳心缘拉过她的手轻轻拍拍：“妹妹有心了。” 柳念笑道：“这是妹妹应该做的。能赶上绘山书院结业大考之前多学些东西，这样也能名正言顺地跟岩儿去书院秘境，这样就可以帮上忙了。” “妹妹有这份心，姐姐很是感动，不过，”柳心缘转而说道，“姐姐觉得，绘山书院今年倒是不着急进，也不用担心结业大考有多危险，毕竟是给未筑基的孩子们的秘境，考验的是孩子们识别灵宝的能力，所以，妹妹如果真想帮忙，不如先把咱们家的藏书读完，尤其是关于灵宝的藏书，然后先以随侍的身份帮岩儿过了今年的这关，然后姐姐明年再帮你进书院。” 随侍。 前世柳念就是以随侍的身份跟柳家姐弟进的各种秘境，这身份一旦被套上，就再也没有机会摘下来了。 因为一旦和主家定下随侍的契约，就再也没有资格去向苍乾仙宗递名帖。 前世的自己来自于小世界，根本不懂大世界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就这么被柳心缘哄骗着打了随侍的烙印，一直到苍乾仙宗，她才知道自己永远没可能成为仙宗的正式弟子了。 天命善女就是柳家的寻宝鼠，你合该做一个柳家的附属，为什么要奢求你不该得到的东西呢。 柳念咬着后槽牙，这辈子，她绝对不能再成为柳家的随侍。 柳心岩听姐姐这样说，却十分开心，脸也没之前那么臭了。 “念儿姐姐，你就答应吧，今年你先做我的随侍，明年再让你入绘山书院！” “姐姐，”柳念控制自己的表情，假装听不懂随侍什么意思，“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如这样，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内，我背下来咱们家所有有关灵宝的藏书，然后再请姐姐着人帮我去递交书院的申请。” 柳念的户籍落在了本家，如果要去绘山书院，是怎么也绕不开柳心缘的首肯。 柳心缘有些惊讶：“三天？” “对，三天，”柳念看向柳心缘，“如果三天后我没有背完这些书，我也不要求明年去绘山书院读书了，就以随侍的身份，同岩儿去绘山书院的秘境，再同姐姐去苍乾仙宗。” 但如果她能在三天内背完这些书，那就说明，家里的藏书目前并不够柳念修习的，柳心缘也没理由阻止柳念去获取更多的学习资源。 柳心缘一顿：“你什么意思？” 柳念按住柳心缘的手：“姐姐也等不及明年了吧，今年年份特殊，苍乾大世界不少秘境都是今年开放，对吧？” 所以柳家才会选择在今年把天命善女接到本家。 如果天命善女是消耗品，那么今年作为近些年秘境开放频次最高的年份，天命善女的价值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 柳心缘沉默了一下，然后扯动嘴角：“柳管事跟你倒是说了不少。” 柳念把手收回来：“柳管事心系柳家。” 柳心缘思考良久，终于点头同意：“那好，三天时间，如果你能背下所有珍珑苑里的藏书，那我就为你递交绘山书院的申请。但你若背不下来……” 柳念笑了：“我就安心当柳家的随侍，到时候就麻烦姐姐和岩儿保护我的安全啦。” 柳心缘看着她，然后说道：“那就劳烦妹妹，跟我们立个契吧。” 立契约，是修真者之间普通却十分管用的誓言约束。 这正是柳念想要的。 红色的线缠绕在她跟柳心缘的脉门，然后消失不见，柳心缘和柳心岩脸上都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珍珑苑是柳家本家藏书的地方，在邻梅园的旁边，要到那里去就需要穿过邻梅园。 柳心岩被柳心缘勒令去休息，然后，柳心缘亲自带着柳念往珍珑苑的方向走去。 通往邻梅园的小径没有玉兰花灯，柳心缘掐了个指决，手上便出现了一株泛着红色光芒的月季花，趁着月上中天，勉强能看得清路。 柳念让自己专心地跟着柳心缘走，在穿过邻梅园的时候，眼角不自主地往一旁的屋子看，却赫然发现那屋子的门有一道缝隙，透过缝隙，她对上了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柳念吓了一跳，立刻收回视线。 柳心缘对此毫无所觉，把她直接带到了珍珑苑。 珍珑苑和前世的记忆一样，这里有着丰富的藏书，却已经很久没人踏足过，杂草丛生，连珍珑苑三间屋子的门锁都积攒了厚厚的灰。 柳心缘连开锁都没开，直接袖子一挥，所有的门锁被齐齐斩断。 她转过身，泛着红色光芒的月季将她的脸称得有些可怖。 “就是这里了，”柳心缘说道，“三天，三间屋子，共计三千余本藏书，三天后，我会对你用这些书进行抽查。” 柳念对她点头：“辛苦姐姐，这三天我就在这里了。” 柳心缘看她一眼，对她露出一个有些阴森的笑容：“好，三天后，我再过来。” 看着柳心缘带着她红色光芒的月季花远去，柳念心里松了口气。 突然，她感觉身后一阵风刮过，她警惕地转身，却发现司毓一袭白衣站在她身后，月亮仿佛一镁光灯一样将银色的光洒在他身上，给了他个登场特写。 “你说你何苦费这么大劲呢。”他有些嫌弃地说道。 ☆、柳青青 柳念第一反应是转过头看柳心缘离去的方向。 “放心，她走了，没走我不会出来的。”司毓毫不在乎地找了块合适的石头坐下，撑着下巴看向柳念，“不过就算她出来也没关系。” 柳念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而是进了左手边的屋子。 她现在的时间比较紧，没工夫跟司毓猜谜语。 珍珑苑有三间藏书的屋子，分别是“灵植”、“灵兽”、“宝矿”，从名字就能断定出这些屋子里藏书的内容，左手边的屋子是“灵植”。 司毓看柳念当他不存在一般，“啧”了一声，也起身跟她进屋。 柳念并没有急于拿起那些书翻看，而是仔细略过它们的书脊，仿佛在确定着什么，司毓则靠在门框边，室内光线昏暗，柳念全靠从储物戒子里找到的一枚夜明珠费劲地查看。 司毓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了，他打了个响指，一瞬间屋内仿佛跟开了灯一样明亮，柳念一顿，却找不到任何光源。 她这才回头看向司毓：“这是……” 司毓抬了抬下巴：“我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看在他帮了自己这个小忙的份上，柳念控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谢了。”她说道，然后借着这大神给弄出来的光亮，继续慢慢略过书架上的书。 司毓就这么看着她的动作，在她这么快速看过几个书架后，才再度开口。 “你这是在确认这些书和上辈子有什么区别，对吗？” 柳念划过书脊的手一顿。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平静无波的语气问道：“你在说什么？” 司毓叹了口气，向她所在的位置走来：“说实话，当初你展示那过目不忘能力的时候，我确实比较吃惊。” 柳念可以过目不忘。 这是她不论哪辈子都能做到的事。 上辈子的柳心缘也是用这珍珑苑来搪塞柳念，说不用去绘山书院，学这里的东西也是一样的。当时她信了，等她用两个月的时间过完这里的所有书目，最终却成为柳家随侍，她这才知道，随侍的身份和烙印让自已和正统修真永远无缘。 她吸收到的、学习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从这三间屋子里来的，再之后，就是自己用尽各种办法偷学而来。 现在她之所以答应柳心缘，实际上就是赌一把。 她看出来柳心缘只想让她当个柳家人探索秘境的附属品，并不是真心实意希望她去修炼，那些好听的话不过是哄她去当随侍。 故而她提出了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柳心缘看来，柳念是在自寻死路。 但柳念却知道，这是她的机会。 带有上辈子记忆的她早就把这三间屋子里的书的内容烂熟于心，她现在不过是再确定一遍这些书里没有任何新增内容。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 柳念警觉地看着司毓，为什么，司毓会知道这些事，会知道……她那个所谓的上辈子？ 从司毓的话中，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也许，真的不是重生。 但所有的人，包括柳心缘他们的行为举止，却完全重复了上辈子柳念所经历的。 不，不对。 柳念环视四周，应该说，她的行为和话语导致了和她接触的人——柳心缘和柳心岩——的对话行为出现了偏差，但是像珍珑苑的这些书籍，还有她手中这枚本该出现在柳如身上的储物戒子，却是一模一样。 “你现在能说什么？”柳念问司毓，“你能说出来你知道的什么？” 司毓想了想，然后说道：“你可以更加任性妄为一点。” “任性妄为？” 司毓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好像也在努力组织语言。 “你当过大小姐吗？”司毓问道。 大小姐？ “名义上的还是实际上的？” “算了，”司毓又换了个方式问道，“见过柳如吗？见过柳心岩吗？再，豪放一点，任性一点，想要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可是天命善女，他们有求于你，你可以拿捏他们啊，这么简单道理……” “不用了。”柳念摇摇头，“我有我自己的原则。” “你的原则？”不知道为什么司毓突然生气起来，“你的原则在上辈子害得你还不够惨？” 柳念沉默了一下，她眯起眼睛看向司毓：“那不是我的原则。那不是真正的我。” 柳念的原则只有一个，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会竭尽全力去争取。 而上辈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懦弱，等醒悟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司毓扯着嘴角冷笑：“不是真正的你？恐怕那就是真正的你吧？唯唯诺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滥发好心，甘于被人利用……” “你那么生气干什么。”柳念心里的疑惑更甚，“不论受了什么罪，那也是我担着，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上辈子的事情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司毓怒极反笑，他手一挥扫落一排书。 但和他的暴怒相反，司毓下面的话柳念又听不到了。 得，又是那什么莫名其妙的规则屏蔽。 柳念懒得理他，既然司毓现在说不出来所以然，那她得先把眼前这个砍过了。 于是柳念继续按照自己的频率过滤着屋里的书籍，过了一会，她发现身后没了声音，扭头看去，扫乱在地上的书籍不知何时被无声无息地重归到书架上，而司毓，不知所踪。 这……是被那什么规则气走的还是被她气走的？ 人虽然不在，但是那光却给她留了下来。 柳念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大哥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他看起来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真不知道到底是来干嘛的…… 总不能就是来星星点灯的吧…… 柳念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得没忍住笑出了声。 接下来的两天，司毓都没有出现，但那莫名其妙的光随着柳念的动作而移动，仿佛一个跟宠一般就这么跟着柳念，一到天黑就帮她照亮周身。 柳念在过完三个屋子的书后，确定了一件事，这三间屋子里的书籍，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甚至在她记忆中的摆放顺序都相同。 柳念觉得这一切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觉得像什么，但那东西的概念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连尾巴都没让她看到。 既然书籍没有问题，剩下的一天时间，柳念便把目光放在了珍珑苑隔壁的邻梅园。 她想趁这个机会，去见一见这位病弱的二小姐。 在第三天的傍晚，柳念迈入了邻梅园，她站在那间曾经看到过眼睛的门前踌躇不前，然后轻轻叩门。 “二小姐？”她轻声唤道。 屋内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响声。 柳念回忆了一下这两天的动静，她没有听到邻梅园有任何的声响，没有仆役进来，也没有人出来。要不是曾经在这里看到过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她都不敢想这里居然会真的住了人。 太阳西沉，晚霞漫天，黄昏时刻，又叫——逢魔之时。 柳念突然感觉有些冷，她微微皱眉，又轻轻叩门。 这次，她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仿佛带着某种节奏，一下一下，“蹭”到了门边。 接着，门被从里面慢慢推开了一道缝隙，柳念又看见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 黄昏短暂，天在这时完全黑了下来，那束司毓留给她的光，又亮了起来。 柳念小声地对那眼睛的主人问道：“是二小姐吗？” 门缝被推得大了些。 柳念这才看清楚里面的人的容貌。 一身素青色的普通襦裙，头发用一根好像是枯树枝一般的东西绾起来，女孩的眼睛很大，瓜子脸，双颊红润。 但柳念注意到，她的眼睛很木，没有神色。 “二小姐？” 柳念试探地问道。 那女孩呆呆地将目光移向她。 “你……你好……” 柳念下意识地回答：“你好。” “你好……”那女孩还在木然地说道，“你好……” 为什么要说真么多次你好？ 柳念皱眉。 在说了有十多遍“你好”之后，女孩终于换了说辞。 “我是……柳青青……” 柳青青，原来二小姐的全名叫这个。 但让柳念心里更加不安的是，柳青青的这句话又重复了将近十次。 仿佛磁带被卡住了一般，声调、内容完全一样的话，重复了十次。 接着，柳青青遍又开始重复“你好”。 不论柳念跟她说什么，她都呆呆地看着柳念，重复十多次“你好”，重复十多次“我是柳青青”。 这是柳念不论哪个世界，都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就在柳念纠结要怎么把这个跟卡死一样的对话继续下去的时候，柳青青的眼睛突然正大，然后，门突然被合上，与此同时，柳念身边那总是萦绕着的光骤然熄灭。 柳念一怔，随后她听到了脚步声。 柳念赶紧下了台阶，准备回珍珑苑，柳心缘的声音却已经在背后响起。 “妹妹怎么到这里来了？” 柳念顿了顿，然后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已经背完了，本来想着去找姐姐，但是又觉得时间还没有到，而且，有本书的妹妹记得不太清了，所以又想折回去再看看。” ☆、答题 柳心缘是一个人过来的，身后并未跟着任何丫鬟仆役，连柳心岩也没有让跟着。 她听了柳念的话，温温柔柔地一笑，然后上前来揽住柳念的肩膀，一边推着她往珍珑苑的方向走一边说道：“妹妹呀，这临阵抱佛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咱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考试，妹妹要是想不起来……” “不用，妹妹想起来了，”柳念微笑着说道，“姐姐尽管考就是。” 柳心缘的脚步顿住，她们已经站在了珍珑苑的中央，月上当空，正好把光芒洒向了这处院落。 柳心缘闻言一笑，然后放开柳念，向后退了几步，随手一挥，珍珑苑三间屋子的门倏然打开，同时，灯光亮起。 她的手再一抓，从每间屋子里飞出三本书，九本书浮在空中，发着黄色的光芒。 “如果妹妹准备好了，”柳心缘看着她笑道，“那咱们开始？” 柳念点头：“姐姐请。” 柳心缘眯起眼，手作抓势，再一翻，手心上出现了一枚朱红色的小球，她将球向上一抛，环绕的九本书骤然合一，化作一扇巨大的门立在柳念面前，那枚小球镶嵌在门上，门缓缓向外打开，露出一条幽深小境。 柳心缘看柳念站着没动，她笑着说道：“妹妹这是不放心……” “不，”柳念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惊讶，没想到有幸能见到《万灵宝鉴》里的通实宝珠，“她抬头看着那“门”上仿佛装饰品一样的朱红色珠子，“这宝珠能把书中内容呈现出实景做成幻境，妹妹觉得比书里讲得要新奇很多，果然，很多东西不是光看书就能完全知晓的，还是得亲眼看看呐。” 柳心缘的手一瞬间攥紧了，然后说道：“妹妹记得不错。” 这场考试在柳念点头的时候已经开始了，柳心缘上来就拿出书中提到过的通实宝珠，如果柳念不认识那珠子心存顾虑而不敢上前，恰好就表明她并未记下这三间屋子中所有书的内容。 “那么，”柳念转身看向柳心缘，“是需要找哪些东西呢？” 通实宝珠只是将文字具现化，仅仅提供一个幻境，带不出里面的东西，现在柳心缘给她开了这个，必然不是让她确认所有的东西。 柳心缘重新扬起笑脸，右手伸出来，从门内飞出几张纸，在柳念还没看清的时候，这几张纸便在空中燃烧成了灰烬。 “我随机从这九本书里撕下来五页，”柳心缘说道，“现在，你需要确定的是，这五页上所涉及到的宝物是什么。” 也就是说，柳念需要进入幻境，认出幻境里的所有东西，不但如此，还需要根据这里东西的组合，来判断柳心缘选了哪九本书，最终再用排除的方法，确定柳心缘撕掉的书页里，讲的是哪些东西。 柳念淡定问道：“有时间限制吗？” 柳心缘嘴角有一瞬间的拉平，然后仿佛带了些不情不愿的情绪说道：“三天。” 柳念注意到她的神情，心底暗自皱眉，她知道柳心缘肯定巴不得就给她五分钟的时间让她根本做不及，但是没想到柳心缘给了她三天。 三天对于柳念来说绰绰有余，但她也看出来柳心缘给出这个长度的时间并不是她愿意的。 难道是有什么原因要求柳心缘必须给她这三天的时间吗？ “好，”柳念知道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她踏进通实宝珠的幻境，“三天后我来给你答案。” 通实宝珠根据九本书的内容强硬糅合幻化出的幻境。 要说幻化一本书还能将幻境做得比较精致，但现在这九种一起…… 柳念一踏进去就看到和伏眠草长在一起的苏琴花，旁边还是一处赤沙矿，她不禁笑了出来。 苏琴花和伏眠草都喜火，而赤沙矿就是火属，但这里有个明显的bug，就是苏琴花和伏眠草的生长季节恰好是一冬一夏，现在同时出现，明显是通实宝珠为了它们本身的属性来舍掉了季节这一要素。 而且为了把九本三个领域的书中提到的内容进行尽可能地合理组合，也是为难通实宝珠了…… 通实宝珠拟出来的幻境并不大，柳念用一天的时间正好逛完，然后她找了片空地席地而坐，开始闭上眼睛。 这九本书里涉及三个大类，三个大类内的物品互相没有重合；而三个大类内部的三本书，则是同类书籍，书籍内容中提及的物品会有重合。 珍珑苑的三间屋子，每间屋子里的书都是按照不同的角度分类介绍同一大类的物品，比如矿物的角度，一本《烈焰矿集》介绍了火属性矿物，一本《灵水矿产》介绍了水属性矿物，但一本《顽石》里包含硬度高的矿物，这本书里会包含前两本书里硬度达到某个程度以上的矿物，这样就和前两本书里的矿物有了重合。 柳念伸手拿出旁边的一枝枯枝，开始在松软的土地上写写画画。 她将这里所见的所有物品都分成三大类，每类画圈起了一个名字。 这是她在科技时代学会的方法，叫集合运算，属于离算数学这门学科的一部分。 她把这些内容当做了一道离散数学题目，再结合自己的记忆，很快便确定出了这九本书到底是什么。 确定了书本是什么，那么剩下的，就是细细回顾这九本书，确定这被撕掉的五页分别是哪些书讲的哪些东西。 柳念从通实宝珠出来的时候，天色正是傍晚。 幻境中无日升月落，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只看见正红霞满天，而珍珑苑中空无一人。 虽然知道柳心缘不可能就等在这里，但是…… “……你为什么要答应她……” 隐约有声音从外面传来，像是柳心岩的声音。 “明明你也同意了。” 是柳心缘，她的声音比较冷淡。 “但是，但是她要是真的解出来……” 柳心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 “那也就只能让她去绘山书院了。“ “你明明知道她……” “闭嘴，她好像出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 柳念看向那石头拱门，只见柳心缘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柳心岩。 柳心岩的脸色不太好，而柳心缘则扬起一个笑容：“妹妹这么快就出来了？还差一天呢。” 原来现在不过是第二天的傍晚。 “是，”柳念微笑着说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然后她看到柳心岩的脸一下子惨白，柳念眯起眼睛。 这样子，有点像消失之前的柳如。 “妹妹，你可要想好了。”柳心缘看似苦口婆心，“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确定……” “《识草》的魂炙草，落灵花，《认植》的苍零米秀，《春巧》的琴鼠。”柳念顿了下，“关于灵矿的书姐姐一页没撕。” 这话说出来，柳心缘嘴边的笑容渐渐消失，而柳心岩已经摇摇欲坠了。 柳念暗自皱眉。 难道因为自己过了这关，柳心岩就要消失了？ 这消失的契机和缘由，到底是什么？ 柳心缘勉强扯出一个笑：“都对了，没想到妹妹竟然还有如此过人的能力。” 柳念谦虚地笑笑：“姐姐过奖了，那么绘山书院的事……” 柳心缘闭了闭眼，然后笑道：“我会尽快为妹妹办相关的手续，不出意外，三天后妹妹就可以去绘山书院了。” 柳念做出惊喜的模样：“那可真是太好了！” “但是，”柳心缘看向柳念，“妹妹要记得，在绘山书院……” “姐姐放心，”柳念上前去，主动拉起柳心缘的手，她感受到了她手指竟然有些冰冷，“妹妹一定不会食言，既然能名正言顺地成为绘山书院的一员，那么妹妹定将为岩儿的事情竭心尽力。” “你会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吗？”柳心岩突然出声。 他要的东西？ 柳念稍微回想了一下，上辈子她给柳心岩的东西…… 当时，柳心岩把她在绘山书院的那个秘境里获取的所有的东西都要走了。 但如果这次再去那个秘境，有一样东西，是柳念并不打算交出来的。 所以，她现在对柳心岩笑笑：“岩儿放心，我必然会帮你交够绘山书院的束脩。” 别的，她可就不能保证了。 她看到柳心岩咬了下嘴唇，男孩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柳念心里有了猜测，难道柳心岩消失与否的关键节点，在绘山书院的那个秘境中？ “哎呀，”柳心缘拍拍柳念的手，“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等三天后，就让岩儿带你去书院。” 柳念看向柳心岩，笑着说了一句：“那三天后就麻烦岩儿了。” 柳心岩错开眼，不情不愿地吐出了一个：“嗯。” 这件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柳念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她回到了柳家为自己安排的那住处，却始终还对邻梅园的那个柳家二小姐有些在意。 按照她的想法，接下来的时间她应该是会住在绘山书院，尽可能地利用书院的学习资源，吸收知识，最后迎接那场绘山书院的大考。 她现在想再去看看柳青青，因为，李仙君跟她提及过的、能救柳青青的绛凝草，就在绘山书院大考的那个秘境之中。 ☆、绘山书院 “你好……我是柳青青……” 柳念叹了口气，这姑娘还是一直在说着这句话，好像她不会说别的就只记得这一句。 今天白天的时候，柳心缘来通知她绘山书院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明天就让柳心岩带她去书院。得知这个消息的柳心岩闷闷不乐，晚饭没吃几口就回房休息。 柳念先是假装回房，后又折返回来，到邻梅园来找这位二小姐。 这次二小姐倒是给她开门了，但是还是就只会说这一句话。 “没有绛凝草，她这病治不好。” 柳念回过头，看到司毓就站在身后。 “哟，不生气了？”柳念抱臂问道。 司毓又恢复了之前温文尔雅含笑而立的翩翩佳公子模样。 他淡定微笑：“我何时生过气？” 哦，所以之前把书架掀翻了的那个不是你？ 柳念懒得跟他争论：“你认识李玉儿吗？” “是我医修谷大世界的弟子，”司毓说道，“不过她现在应该已经不在苍乾了。” “李仙君托我如果找到绛凝草，拿来给二小姐用，她就会恢复正常。“ 司毓上前一步，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那表情木然柳青青，然后点了点头：“对，因为她现在就差这个资源了。” “资源？” “人活着就是靠资源，不，应该说万物活着都靠资源。”司毓若有所指，“你看这树，需要土壤中的养分和水，养分和水就是它活下去的资源。” 活下去的，资源。 柳念转头看向双眼无神的柳青青：“她需要靠绛凝草活下去？” “不，”司毓摇头，“资源让人活着，是最基础的功能，维持生命的那叫基础能量，在维持生命的基础之上，再有其他的资源产生能量，你才能去做别的事，比如劳作，比如思考。“ 柳念觉得这套到底好像有些熟悉，但是哪里熟悉她又说不上来。 “所以，”柳念看向司毓，“你现在过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司毓突然欺身而上，柳念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抓住了胳膊，刹那间，一种说不出的好闻的味道包围了她。 下一秒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 “你可要护好你的资源，也护好柳青青的资源。” 柳念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臂骤然一松，司毓消失在了原地。 “妹妹怎么来这里了？” 是柳心缘。 啧，柳念不禁心里唾弃，这司毓，说得好像自己很厉害、柳府的人都应该怕他的样子，这柳心缘一来就突然消失。 “是这样，”柳念不慌不忙道，“李仙君在临走前曾经嘱咐妹妹探望二小姐，但说来惭愧，妹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却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明日妹妹就要去书院报道了，就想着来看一下。“ 柳心缘点点头：“妹妹有心了，只不过，我这二妹妹，她自从得了这病，意识不清已经好几年了。恐怕就算你来，也没什么用。但我这做姐姐的，还是谢谢你来看她。” 柳念笑了笑。 “只不过，”柳心缘微笑着问道，“不知李仙君有没有告诉妹妹，青青她的病要怎么医治？” 柳念摇摇头：“仙君没说，可能是因为我不是医修吧，她只说准备离开去寻找能治疗二小姐的法子。” 柳心缘仿佛松了口气，她上前轻轻扶上柳念的肩头，把她往园子外带：“谢谢妹妹关心青青，不过这看也看过了，妹妹明天还要跟岩儿早起去书院，今天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柳念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乖巧地点点头：“姐姐说得是。” 第二天，柳念便跟着柳心岩前往书院，柳管事驾车。 一路上柳心岩并没有柳念想的那样会怎么为难她，而是不断地不安地问她：“你会把东西给我吧？” 不知怎么地，柳念想到了前一晚司毓跟她提到过的“资源”。 柳念心中一动，她挑眉问柳心岩：“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柳心岩的手指绞紧，又松开，恢复了高傲冷漠的少爷模样。 “你只要记住你是柳家的天命善女就好。” 看来是不打算说的。 柳念也没有追问，只是说道：“你放心，我自然会给你足够的束脩，让你结业的。” 柳心岩便不再多话。 柳家在的这个镇子四面环山，绘山书院就坐落在山脚之下。 站在书院门口，柳念仰头看着书院高大又朴素的门楣。 这是自己上辈子没有到过的地方。 现在正是风休期，书院没有什么人，柳心岩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她带到了书院记名的位置。 记名的是位筑基期仙君，他一头雾水地接过柳心岩递过来的名帖：“这么早就来入学？” 柳念笑笑：“不早了，还有两个月就得参加大考了。” 那人一惊，看看柳念，又低头读了读名帖的附文。 “你要入学？” 柳念点头。 “就学两个月？” 柳念又点点头。 仙君把名帖拍桌子上怒道：“两个月参加大考你开什么玩笑？” “呵，”柳心岩冷笑，“不知天高地厚呗。” 柳念没有理会柳心岩，只是莞尔问道：“请问在流程上是不允许这么做吗？” 仙君顿了下：“那倒是没有。” 柳念便客气说道：“那麻烦仙君了，小女虽然来自小世界，但是一些启蒙类的课程，家里是请过女夫子的。” 仙君皱眉，凝神看了她一会：“原来已经是炼气了，但是只有两个月的话也不能……罢了，罢了。” 他摆摆手，看起来像是不想管了，转而问道：“那你这两个月是准备在书院还是在家？” 柳念先道了谢，然后回答道：“在书院，麻烦仙君了。” 仙君手一翻，名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木牌，他递给柳念：“这是你暂住的地方。” 柳念双手接过木牌，然后问道：”还有一事，不知我现在是否有使用书院开放的那些……呃，学习材料的权利？“ 仙君挑眉：“你想这两个月临时抱佛脚？” 柳念不好意思地笑笑。 仙君嗤笑一声：“有，你可以随便看，但是我们大世界的修行资源可和你们那小世界不一样，不踏实下来，就算看两年你也结不了业。” 柳念低头谦虚受训。 仙君这才冷哼一声：“行了，你自去吧。” 柳念再次道谢，然后拜别仙君。 她看了看木牌，木牌上画着绘山书院的简易地图，她抬脚准备往地图指示的方向过去。 “喂，”柳心岩不满被忽视，”你现在准备去哪？“ 柳念转过头，面露惊讶的神色：“岩儿你怎么还在这？快回去吧，柳管事应该还在门外。” 柳心岩咬了下唇，然后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本少爷不回去了，本少爷这两个月也要在书院。” 柳念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看来，这两个月她想要的安生日子应该不会有了。 正如她所料，柳心岩在这两个月中完全充当了跟屁虫的角色，还是会一边死死跟着，一边捣乱的那种。 “啊，这本书我要了。” 柳念的手还没碰到书本，就被柳心岩推搡，她身形不稳歪向一边，这本书便被这半大小子截胡。 这已经是这几天数不清第几次了，柳心岩在柳念的眼神看上什么书时，用力挤开柳念，抢走柳念看上的学习资料。 然后他也不看，就这么霸占着恶心人。 柳念扶助书架才没让自己摔倒。 她看了眼柳心岩，转身去拿别的书，柳心岩故技重施又要再次撞上来，柳念身子一歪，他没有收住力道，撞向一边，磕到了墙上。 墙上刚好有个横插的木桩，不知为何突兀地戳着，刚才柳念挡着，柳心岩没看到，直直地撞了上去。 柳心岩捂着自己的肩膀“嘶”了一声。 柳念则抱臂笑道：“岩儿，都已经炼气期了，做事不要太毛手毛脚，稳当一些，不然将来会没有女孩子喜欢的。” 柳心岩小孩子脾气上来，手上刚准备掐个法决，却发现无法调动灵力。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藏书阁。 这藏书阁是绘山书院的小图书馆，里面藏书众多，但里面铺设了阵法，不允许在这里使用任何术法。 而柳念已经在这段时间里迅速地拿过自己需要的好几本书了。 就在她拿出木牌准备借阅离开之际，背后传来了哭声。 她回头看去，看到柳心岩委委屈屈地捂着手臂靠墙掉眼泪。 “姐姐，念姐姐，”男孩子的声音带着哽咽，“念姐姐真的这么讨厌岩儿吗？” 柳念停下了准备出去的脚步，她不得不停下，因为柳心岩这番举动，已经吸引了一些在藏书阁的人的注意，大家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 “念姐姐，”柳心岩吸溜了一下鼻子，“念姐姐你是天命善女啊，是天底下心肠最好的人了。” 柳念一直微笑着的嘴角开始渐渐放平。 “岩儿真的只是想和念姐姐一起修行共同进步，”柳心岩的眼神里带着无辜和期待，“念姐姐为什么总要躲着岩儿呢？难道念姐姐真的有什么能在两个月内就完成结业大考的方法吗？啊，也对，念姐姐，可是集天地大气运于一体的天命善女啊！只要在最后的大考秘境里跟着念姐姐，就一定能获得不少奇珍异宝吧！那念姐姐学不学其实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喊出了“天命善女”和“气运”两个字。 柳念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目光里开始掺杂了其他的意思。 ☆、“一家人” “天命善女啊，这气运可是会很好的吧。” “那不就是人形寻宝鼠吗？” “她真的要参加大考吗？那我们只要一进秘境就跟着她岂不是……“ “但是她会把东西让给我们么……” “天命善女嘛，好歹沾了一个‘善’字，应该好说话吧？” 柳念听着周围的议论，明白柳心岩打的什么算盘了。 上辈子，她作为随侍跟着柳心岩和柳如进入秘境，一路上收集到的所有宝物都被柳心岩要走，然后分给了柳如和学院里的其他人以作人情。秘境所得是可以选择不上缴的，柳念当时为了某些难以采集的东西身负重伤，却最终只得了一些治疗皮外伤的、给凡人用的跌打损伤的药品，柳家连帮助她修复灵脉的灵药都不肯给，在他们看来，天命善女有一口气活着充当寻宝鼠就够了。 但这辈子的柳念却不再甘于受限于人，柳心岩又一直没有得到柳念“会把他要的东西给他”的承诺，于是现在便破罐子破摔，把她的身份抖搂出去，给她增加在秘境中的难度。 所幸现在书院里没多少人，但是柳念相信，只要柳心岩有心，自然会在大考之前就将这件事传得满学院都知道，等自己进入秘境的时候，不用柳心岩，就会有很多想投机取巧的学生跟在自己后面。 柳念都要气笑了。 “我说岩儿，”她微笑着问道，“你是还想在书院里多学一年吗？现在你这样，姐姐可没办法保证你毕业呀，更别提……你想要的那个东西了。” 虽然柳念不知道柳心岩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但柳心岩现在这样做，无异于是加大了他获取那东西的难度。 且不说柳念能一定保证拿到那东西，但现在多了这么多打着跟她身后捡漏主意的人，说不定这东西就落别人的口袋里了。 还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啊，小弟弟。 柳念看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柳心岩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但紧接着，他强撑着笑了：“姐姐在说什么，弟弟不明白啊，弟弟只是在想，姐姐作为天命善女……” 柳念打断他的话：“你姐姐我作为天命善女的命格，是老天爷给我的，天时地利人和，生我的是我父母，养我的是我爹，这一切跟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愿意把这气运带来的好处分给你，是看在本家多年来对我照拂的份儿上，毕竟我们小世界弄不来启灵丹、强筋散这样‘珍稀’的药品。现在我到了大世界，有机会偿还本家的恩情，自然会竭尽心力。” 柳念这话一出，周围的声音便小了。 天命善女是她自身的命格，并不托任何人的福，也不承任何人的情，柳家本家对她的恩惠也不过是启灵丹和强筋散这种在大世界随处都能买到的东西，她顶多是看在这些东西的份儿上会照顾下本家的人，至于外人，从她的口吻里判断，估计很难分到一杯羹。 窗外的阳光照进室内，落在柳念的身上，像是为她覆盖了一层金色的铠甲，从女孩的表情中，众人心道恐怕这“天命善女”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柳心岩嘴唇翕动，柳念却不想听他继续说话，而是笑了笑：“岩儿既然拿了那些书，那可要好好学，结业的事情姐姐还能帮你，但结业之后往苍乾仙宗递帖子，姐姐可帮不了了，所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岩儿可要掂量好了。” 甩下这句话，柳念拿着自己的书转身就往门外走，围观的学院学生们自觉地为她让出了路，走过门口的时候，柳念手中的木牌亮了一下，记录下她借阅的书目。 回到住处，柳念把书放到桌上，拿起一本准备研读，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发散出去。 她的指尖在书页边缘摩挲，脑子里回想起上午的事情。 自从司毓跟她提到过“资源”的概念后，柳念心里就有了一种猜测。 那些消失的人，柳如、苏青言，她们是不是因为失去了某种“必备”的资源所以才消失的？ 所以柳念之前一直以为柳心岩所说的“那件东西”可能和司毓提及过的“资源”有关系。 但是现在她又心存疑惑。 如果柳心岩说的那件东西指的是某种他必备的资源，那么首先这种资源应该是他未得到的又必须得到的，然而，刚才他的表现，又像是其他人拿到也行的样子。 等等，不对。 柳念放下手里的书，拿出一张纸，写上了几个名字。 第一行：柳如，苏青言。 第二行：柳心岩，柳心缘 第三行：柳管事，李玉儿，柳青青。 柳念发现自己可能搞错因果了。 通过司毓的说法，柳念可以推断出柳如和苏青言的消失是某个资源的缺失而导致，但是单从她和柳如之间的物品归属来筛选，有些过于复杂，因为上辈子柳如从她那里拿走的不只是那枚启灵丹，而这辈子她保住的除了启灵丹之外还有苏青言的储物戒子，储物戒子里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不过，她看向自己手上的储物戒子，如果用从单一变量考虑，那么从苏青言身上下手可以得出些结论。 这枚储物戒子是苏青言唯一给她的东西，对于她和苏青言之间，这是她俩上辈子唯一不同的变数。 她记得上辈子苏青言把这枚戒指给了柳如，不论是苏青言和柳如都没有消失。 反观这辈子，先是柳如消失，然后苏青言将戒指给了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可以看到苏青言是极力希望自己留下，柳念不禁想，如果当时自己选择留在小世界，那这枚戒指的归属要怎么判定？ 所以，所谓的资源归属，很可能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个范围。 柳念再次执笔，在第一行的两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如果说苏青言和柳如是一类人，而这枚戒子是关键资源，那么这枚戒子不论是在苏青言那里还是在柳如那里，它都是属于同一个范围。 柳念接着又画了一个圈，把第一行和第二行的名字圈在一起。 如果说他们四个人都属于这一范围，并且这一范围还覆盖了绘山书院的某个群体？ 又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假如柳心岩说的那个东西，不是他必须得到的，而是“一部分群体不能拿到‘的、“另一部分群体可以拥有的”，那么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柳念把自己的名字单另写在一边，如果自己和柳心岩属于不同的范围，那么柳心岩所做的一切，就是不能让自己得到那个东西，哪怕这个东西它可能最终并不属于柳心岩，只要它没被“柳念”拿到，那他——或者说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所以说，参考上辈子的结果，柳心岩要的东西，一定在柳念上辈子从秘境拿到的那堆东西中。 柳念放下笔，秀丽的面庞有些凝重。 接着，她的手拿起这张写了名字的纸，一簇火焰窜起，纸张化为灰烬。 柳念扯起嘴角。 行啊，我亲爱的岩儿弟弟。 既然如此，那上辈子我拿到的东西，你一样也别想得到。 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藏书阁的威慑，柳心岩竟然没再找过柳念麻烦，也尽量降低了他在柳念面前的存在感。 一直到大考前一晚，柳心缘造访书院，带着柳心岩上门，柳念把姐弟二人客气地迎了进来。 一进屋柳心岩就表现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而柳心缘则亲亲热热地拉住柳念的手。 “妹妹在书院这两个月过得可好？” 柳念看着姐弟俩的表现，心里大概有数了。 她客气地说道：“挺好的，这里食宿都有保障，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可惜现在是风休期，没有先生来授课，”柳心缘状似可惜地说道，“还是有些委屈妹妹了。” 柳念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姐姐说哪里话，妹妹早就过了启蒙的年纪，不论是今后学习还是修行，都是需要自己走下去的，这里藏书阁书目丰富，妹妹可是学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呢。” “哎呀，说起藏书阁，”柳心缘把一直没说话的柳心岩拉过来，“前两天岩儿回了趟家，忐忐忑忑地跟我说他之前调皮，把他念姐姐给气到了，这么多天都没敢跟他念姐姐说话。妹妹呀，岩儿……” 柳念却主动拉起柳心岩的手：“傻岩儿，姐姐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上次在藏书阁，姐姐不过是担心你把姐姐的身份泄露出去，会导致姐姐帮你毕业的难度，毕竟秘境里的东西嘛，别人拿了，那咱就拿不到了不是吗？看似平日里都是同窗，真到结业的时候，他们可不会顾及你呢。对吧？“ 这番话一说出来，柳念感觉到柳心岩的手有些僵硬，柳心缘也一时语结。 “啊，妹妹说得对，”柳心缘笑道，“毕竟……” “毕竟咱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呐，”柳念握着柳心岩的手又拍了拍，语重心长道，“一家人要相互信任，这样才能走得长远。” 一家人要互相信任，这样才能走得长远。 上辈子说出这句话的是柳心缘。 在柳念身负重伤从绘山书院的大考秘境中出来后，柳心缘一边贴心地为她擦着治疗外伤的金疮药，一边说道：“岩儿把你的东西都抢走确实不对，但是他还小，不懂事，又是男孩子，好面子，本性不坏的，你要理解。你比岩儿大，是当姐姐的，让让弟弟又无妨。再说了，你是天命善女，如果总考虑这些，当心有损自身的气运呀。何况，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总要相互扶持，相互信任，这样才能走得长远，所以，就不要计较这些小事了。” ☆、境中境 大考当日的天气不错，艳阳当空万里无云。 绘山书院准备进行大考的学生们排队站在了书院靠近山脚下的石头边，那块大石头上刻着几个字——密素道。 石头后面是一条蜿蜒而上的小路，路边树荫遮盖，一眼望不到头。 石头旁边是一位仙君，派发一枚带着绘山书院刻印的指环给进入秘境的学生，学生把采集到的东西放到指环中，出来后再交回，以此来计算学生们带回来的东西够不够书院所需的束脩。 柳念站在柳心岩的身后，两人排在队伍之中。 随着队伍一点一点往前走，柳念微微仰头看着面前这座山。 这山实际上是一个名为“密素道”的秘境，那石头是秘境入口，将灵力注入其中，就可以被传送进去。 上辈子柳念只是跟着柳心岩和柳如进去，但却没有考虑过这里面的问题。 如果说绘山书院要求学生从秘境中带出一定价值的东西后，才能毕业，那么这密素道里的东西岂不是逐年减少？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考虑过这里面东西不够了会怎么办吗？而且，绘山书院宣称自世界之初就建立而成，如今也有上千年的历史，这么多年了，这密素道的东西仍然够学生用，那这秘境初始之时的物资是该多么地丰盈，但为什么却只是一个给启蒙书院用的大考秘境呢？ “谢谢仙君。” 柳念的思绪被打断，排在前面的柳心岩已经到了大石旁边，从仙君手里接过了那枚带着书院刻印的素圈戒指，他把戒指戴在自己的手上，然后转过身犹豫地看向柳念。 柳念对他安抚地笑笑：“岩儿先进去，进去后不要乱跑，等姐姐。” 语气和善，仿佛一个爱护弟弟的大姐姐一般。 她感受到柳心岩身体的僵硬，但柳念却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以作鼓励。 柳心岩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手放到那石头之上。 “念姐姐……可一定要来……要来找我啊。”柳心岩说道。 柳念颔首：“快去吧。” 柳心岩牙一咬，手中灵力运转，下一秒他的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柳念转向守在石头旁边的仙君，把绘山书院的木牌递了过去。 仙君接过木牌，拿出一枚指环递给柳念。 柳念道谢后将指环捏在手里转了一圈，套上了自己的小指，指环自动适应成小指的围度套紧。 她抬头看看太阳，阳光有些刺眼。 柳念眯起了眼睛，低下头，伸手摸到了那块石头。接着，她丹田处灵根微动，灵力顺着灵脉从手掌处流出，注入灵石，然后她的眼前一晃，一眨眼，已身在林间。 耳边传来流水潺潺的声音，柳念抬眼望去，不远处有一条小小的溪流反射着从繁茂的树冠下洒落的细碎阳光。 她向四周看看，没有看到任何进来的学生。 和上辈子一样。 密素道这个秘境本身只有一个入口，按理说所有的学生都从这一入口进入时，都会落在秘境中的同一地点。 但是柳念不一样。 不知道是否和天命善女的气运有关，柳念一进来就直接落到了这条溪流旁边，这里除了她以外便没有别的人了。 她特地选了和上辈子不一样的时间点，但还是落到了同一个地方。 所以，这份“特殊待遇”，看来是看人的，不是某种特殊阵法或者时间节点构成的巧合。 之前她纠结这辈子到底是重生还是穿越，但现在看来，自己这辈子、上辈子还有中间那个科技时代生活的二十多年，恐怕并非是完全独立的三段人生，这三者之间，应该有着某种关联。 不过目前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柳念抬腿向那小溪流边走去。 如果上辈子的记忆没有错的话，这条溪水的旁边，应该会有—— 找到了！ 她蹲下身，看到了那浅浅溪水下开得正茂盛的浅紫色小花。 但她要的不是这花，而是这花旁边看起来跟水草一样飘摇但实际上却并不在水中存在的植物。 这就是绛凝草。 柳念抬头看了看透过树冠撒下来的斑驳阳光，光点落在水面上，风轻轻拂过树梢，光点的位置有些变化。 她看着因小孔成像而形成的圆形亮斑扫在水面，视线紧紧盯着那摇曳的绛凝草和紫色小花，手上汇聚灵力，耐心等待。 突然，一小块亮斑照射在了那紫色小花上，而小花的花瓣缝隙下，墨绿色的草叶划过。 就是现在！ 灵力从柳念手中飞出，化作飞刃直直切向溪水上方，那本该是空无一物的半空中，突然有什么东西被割破，紧接着，柳念将手中灵力集结成网，兜住了那凭空而现的朱红色小草，小心翼翼地托着它往自己这边带。 这才是绛凝草。 绛凝草生长于溪水之上的空气中，被阳光照射会在溪水里投射出紫色的花和绿色的水草，只有当阳光落下的光斑位置偏移到恰好角度的时候，会出现花草重叠的瞬间，在这时，垂直于溪水平面上方三十公分处，就是绛凝草的准确位置。 柳念俯身将绛凝草浸泡在溪水中，溪水从她手中穿流而过，有些冰凉，等她感受到手中的红色小草变得十分柔滑后，将草拎了出来，沥过水后，拿出一个防水的柱形小筒放了进去。 这是柳家二小姐柳青青需要的绛凝草，她当时答应过李仙君要带给柳青青，所以她没有把它算作上缴书院的物品放到尾指的素色戒子里，而是放到了自己从弦纯小世界带过来的绿色小戒指中。 拿到绛凝草，她站起身环视四周。 这里应该是存在于密素道的境中境，所以才会没有任何人来过。 上辈子柳念以柳家随侍的身份进来，在她拿到绛凝草后，被柳心岩用随侍的契约强行拽出了这里。 这次没有了随侍契约的干扰，但同样意味着她必须找到出去的方法，不然如果被困在这里，她没有办法去外面搜集那些上辈子拿到的东西。 她要尽最大的可能去找那些东西，让它们这辈子留在自己的储物戒子里，因为她要借这个机会，来验证自己的猜想，验证自己关于这三世和这个世界的猜想。 柳念抬头看看太阳，辨认了大概的方位后，以远离溪水的方向开始前进，溪水声渐渐变小。大概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发现已经变小的水声又开始加大，继续往前走，却又遇到了那条小溪。 果然，这里没那么容易出去。 柳念回到溪水边，确认了这里是刚才自己采集绛凝草的地方。 她看着潺潺流动的水，心里有了计较。 柳念在原地用鹅卵石摆了一个标记，然后顺着溪水走，每走一段路，就摆上类似的标记。 等她看到前方那标记的尾部，她了然了。 这溪水是个环形，所以顺着溪水走会回到原点。 而这溪水形成的闭环内，恐怕还有着一种可以让人循环往复的空间阵法，这种阵法也许是天然形成，也许是人为，会让碰触到溪水边界的人无觉地经历一次空间翻转，以此来让人回到原点，形成鬼打墙的效果。 不过，不论是天然阵法还是人为绘制阵法，都应该有突破口，也就是传说中的阵眼。 柳念沉吟片刻，然后开始像第一次那样往远离溪水的方向走，随着她和溪水的距离加大，溪水的声音渐渐变小，她仔细听着，就在溪水声小到几乎听不见后，她停下脚步。 然后往前再迈出一步。 溪水声不再减小。 她又迈了一步，溪水声反而有些增大。 柳念勾起一个笑，看来，就在这里了。 多次测试后，她找到溪水声最小的那个地方，仔细观察。 “不错，还知道找阵眼。”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柳念吓了一跳。 却发现是白衣偏偏的谷主大人司毓。 柳念震惊：“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是绘山书院所属秘境啊！ 他又不是绘山书院的学生！ 司毓随便捡了块大石头靠坐上去，挑眉问道：“我想去哪就去哪。整个世界都是我造的……” 柳念控制住自己嘴角抽搐的欲望，这谷主大人中二病看来是好不了了。 她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怕你不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司毓说道，“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并不需要我帮忙了。” 柳念狐疑地看着他：“你还能帮忙？” 司毓说：“明面上肯定不能。” “什么叫明面上不能？” 司毓想了想，然后说道：“你见过神插手人间的事物吗？规则不允许的。” 哦豁，行，创世神大人，你咋这么能呢。 柳念还是没忍住，反问道：“那你不是以医修谷谷主的身份来柳家帮二小姐治病吗？这就不算插手我们人间事物了？” “不不不，与其说是治病，”司毓伸出修长的食指摇了摇，“不如说是‘修正’。” 修正？ “这个世界出问题了，”司毓神神秘秘地说道，“所以我来修正这些问题。” “这个世界……是指苍乾大世界？” 司毓笑了：“不，是这个世界。你所经历的，所有的世界。” ☆、提示 柳念看了看日头，心想自己没时间听这位在这故弄玄虚。 “你就说你怎么知道我会被困在这的？以及你能帮什么忙给我什么提示？如果没有的话请您自便，我这没时间陪您玩猜谜游戏。” 司毓仿佛被噎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说道：“我不能明着给你提示，这是违反规则的。” 柳念面无表情看着他，司毓无辜回望，桃花眼中努力表达着真诚的神情。 “哦，好的。” 柳念说完便继续躬身去找阵眼的破解之法。 这大神爱待着就待着吧，反正目前为止他除了担任神神道道的旁白外看来是没什么其他作用了。 看柳念不理自己，司毓假装咳嗽一下。 “咳，那什么……” 但柳念充耳不闻，她细细地观察脚下的土地，如果说这所谓有着“阵眼”的地方和其他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这里的土壤好像特别松软。 “咳咳。” 柳念蹲下身，从旁边拿起一截枯枝，宁心静气，将灵力缓缓注入。 “咳咳咳。” 灵力在枯枝中游走，然后她反手将枯枝插入地下。 既然有阵法，那必定有可供灵力游走的回路，只要找到刻画灵力回路的通道，自然就能找到破阵的方法！ 枯枝不断被送入地下，而灵力顺着枯枝侵入土壤，木克土，裹挟了木属性的灵力轻而易举地在土壤中游走。 突然，柳念感受到那灵力从无序散漫到好似被什么东西引导着变为一束。 就是这个！ 她加大了灵力的输入，闭上眼睛，用灵识感受着灵力在土壤中穿梭的动作。 接着，灵力被什么东西齐齐吸引过去，灵识中那蕴含着丰富灵力的地方光芒大盛！ 找到了！就是那里！ 柳念站起身，瞬间抽出那萦绕着灵力的枯枝，向刚才灵力指示的方向挥去！ 司毓闪身躲开，下一秒，他刚才还在屁股底下坐着的石头被灵力击碎了灰色外壳，露出了流光溢彩的内里！ 柳念：“……” 司毓委委屈屈：“我说了我是来给你提示的嘛，你都不理我。” 所以原来这大神不是随便捡了一块石头坐，而是在提示他屁股底下那石头就是这破阵的关键？！ ……这提示还能再不明显点吗？ “你看我刚才都咳嗽那么多声了，”司毓还在不依不饶，“你看我了吗？你看都不看我！把我当空气啊！” 柳念忍住扶额的冲动，一边走向那石头一边敷衍道：“好好，对不起谷主大人，我错了。” “我跟你说，你现在对我这个态度不行的，”司毓还在絮叨，“我跟你是一伙的，我们算是搭档，必须互相信任。虽然我现在有些事情说不上来，但是作为搭档的你，请拿出你之前高考做阅读理解的劲头和认真程度来揣摩我的意思，就像那个……” “阅读理解？高考？”柳念停下摸那石头切面的手，费解地转头，“你连我那一世的事情都知道？” “这个……” “算了，”柳念看他那为难的样子就知道，“你又什么都说不了对吧？” 司毓点点头。 果然。 “那你说的那个搭档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和你成搭档了？” 这个问题司毓好像会答，只见他的两臂一展，唇角一勾，一脸高深道：“为这世间万物……” 柳念转过头：“抱歉不好意思当我没问。” 真是脑子抽了信他会好好回答。 司毓的动作僵住。 柳念懒得理这中二病入膏肓的谷主大人，继续观察着这石头。 这分明是一块极品灵石啊。 但就她所知，秘境是不会有灵石矿脉的，所以这块灵石应该是人为搬进来的。 那……这个到底算不算能带走的“灵宝”。 柳念眯起眼，如果说算的话，这一大块灵石，够自己在修真界很长一段时间的花销了。 但是…… “就算你拒绝，你也改变不了……” 司毓还在她耳边叨叨，柳念暗自翻了个白眼，站起身，转向司毓。 司毓闭上嘴。 “这个，”她指了指灵石，“我能拿走吗？” 司毓有些莫名：“为什么不能，我又不拦着你。” 有这句话，柳念心里大概有底了，估计这是她能带走的东西。 于是她伸出手放到灵石上，调动自己的碧色指环，灵石瞬间收纳到指环里。 就在灵石消失的一刹那，柳念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她环顾四周，景色并无不同，然后她向前走了几步，反应过来，是溪水。 那潺潺流水的声音消失了。 果然那圈溪水实际上是灵力的回路，不过柳念没想到，原来绛凝草除了会在真正的溪水之上生长外，还会在这种灵力构建的溪水假象上生长。 “这个阵应该破了吧。”柳念问道。 司毓点点头：“对，已经破了。” 柳念查看了下自己的储物戒子，本来空间还算富裕的储物戒子因为那块灵石的加入就有些拥挤，现下估计放不下什么大的东西了。 那下面自己就该去寻找些积分物品放到书院的戒子里来收集束脩了。 她并没有着急去找柳心岩，因为这里的出口只有一个，柳心岩如果没见到自己或者他采集到的东西不够，一定会在那里等她。 柳念准备先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去搜集那些曾经采集到的东西，一个是她有着记忆，轻车熟路，另一方面，她并不想让柳心岩拿到她上辈子收集的东西。 “阵已经破了，”柳念对司毓说道，“你还要在这里吗？” 阵法已破，这里便是真正的密素道了，渴求结业的书院学生都在这里，如果被人看到司毓这么个不属于书院的人突兀地出现，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司毓轻笑一声：“我不需要躲任何人。” 哦，所以之前那个在柳家听到柳心缘过来就消失的人不是你。 柳念懒得跟他矫情。 “那行吧，你自便。” 说完她就往外走，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要尽快收集好那些东西。 司毓就这么跟在她旁边，柳念挖草他打哈欠说无聊，柳念捕获灵兽他在旁边吐槽说这小东西价值不高，柳念开凿灵矿他在旁边逗“价值不高”的灵兽。 “咣当”一声，柳念把已经凿废了的小法器扔在地上，小心地用灵力包裹着那块垣净石，放到书院给的素色戒子里灵矿专用的格子中，接着她捡起来那小法器放到素色戒子的废品格中，看了眼正在逗那兽笼里如小猫咪一般的灵兽的司毓，没有出声转身就走。 “诶，”司毓拎起兽笼，“这个你不要了？” “送给谷主大人了，”柳念边走边说，“反正‘价值不高’。” “蚊子再小也是肉嘛，”司毓跟了上来，“你是不是储物空间不够了？” 柳念没有回答。 她确实储物空间不够了。上辈子她没有任何储物法器，采集到的东西都拿在手里，最后被柳心岩和柳如全数拿走。 但现在，她所需要的那些物品已经采集得差不多，把两个储物戒子塞得满满当当，上辈子曾经收集到又被拿走的东西几乎全都采集到手，就剩下几个有难度的和有危险性的东西被她放到了最后。 “我刚才给你算了下，”司毓就这么拎着笼子在旁边边说边走，“你的这些东西应该够你从绘山书院结业了。” “有些东西我还需要拿到手，”柳念说道，“戒子里的东西一会会取出来一部分给柳心岩。” 司毓皱眉：“你还管他干什么？难道你忘了上辈子他和他姐姐是怎么对你的吗？” 柳念笑了下：“我没忘，但我许诺过的事情我会做到。” 况且，她还要通过这件事来证实自己的猜想。 但司毓生气了。 “我看你就是老毛病犯了吧？”司毓冷笑道，“优柔寡断，别人一卖惨你就开始心软，好了伤疤忘了疼，看来还是上辈子死得不够惨。” 柳念的脚步停下。 她慢慢转过头看向司毓，眼中泛着冷意：“虽然不知道谷主是怎么知道我经历的事情，但我想上辈子怎么死的我比谷主清楚，谢谢你提醒我上辈子死时的惨状，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自己的死，她怎么会不记得。 一直调皮捣蛋的本家弟弟终于在秘境中玩脱了，结果她一直信任的本家姐姐把她推向险地，曾经温柔的双眸变得冷漠无情，柳念被献祭出去的时候还听着“岩儿还小，不懂事，做姐姐的你要多包容”诸如此类的话语； 自己的亲妹妹缩在那跟自己许下山盟海誓的男人怀里，男人看都没看她，只是小心地捂住柳如的双眼，让她不要被吓到。 而柳念，则经历着被天魔蚕食的痛苦，先是感受到皮肤的破裂，接着是血肉的剥离，她不知道这种痛楚持续了多久，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生来就是为了体验疼痛。等到她获得死亡的结局，她才得以庆幸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 “我不会忘记，”柳念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我也不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我不明白的事情，你好像知道这所有的事，你却无法告诉我。而我们说实话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你有你的计划和打算，同样，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但现在对我来说，你不过也是这个世界的未知之一，你说我们是搭档，要交付信任，抱歉，现在以我们之间的交情，我认为我做不到。” 司毓静静地听完，他的脸上不复之前的神情，周身气场再次显得神秘莫测，白色道袍上的银龙在慢慢游弋，他好像又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 司毓温文尔雅地一笑：“很好，保持这种戒心，这样就很好。” ☆、木凝 风过林梢，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柳念沉默地按着上辈子的记忆搜寻者一个个灵宝，司毓则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默默跟在她身后。 好像柳念说出那些话后，两人之间就有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柳念也不去管司毓什么时候离开，他愿意跟就跟，至于被发现了大不了她就装作不认识。 现在她记忆中上辈子拿到的东西已经采集得七七八八，就剩下那最后一样东西。 那样当初让她身负重伤的东西。 柳念站在一处峭壁之前，峭壁和地面几乎垂直，抬头看去，在大概二十米高的地方有一处斜插出来的枝丫，那是埋藏在岩石裂缝中的种子顽强扎根而生长出来的生命。 柳念知道，那树枝上有一对合拢的叶片，叶片里蕴养着一滴富含灵力的露水。那是珍贵的木水属性灵宝木凝，是一种通用的原材料，既可以入药、又可以制作法宝，还可以直接使用。 更重要的是，它可以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 上辈子她和柳心岩、柳如来到了这里，柳心岩指明要它，但两个正统的修真者不上，反而让柳念去拿，理由是，她是天命善女，成功拿到木凝的机会更大。 木凝的采集需要精准控制灵力，不止如此，这种天然滋生的液态灵宝采集的时候有个人气运在里面，有一定几率会因采集人的气运不够而导致采集失败。 当年柳念的灵根正处于萌芽时期，还未完全成型，只能简单地使用一些灵力。她本来不愿意上的，无奈柳心岩威胁她说如果她不去采，那么他就要告诉姐姐柳心缘。 柳心缘是当年柳念十分仰赖的人，又是一家之主，虽然跟苏青言一样一个劲地在强调天命善女的气运和奉献，却不像苏青言那样对她苛待，反而时时刻刻都让她体验到关怀，这让从来没体验到过温暖的柳念根本无法拒绝柳心缘的要求。 那时候的她不想让柳心缘失望，再加上柳心岩和柳如一个劲地保证他们会为她护法，所以她才咬牙上了。 结果就是守护木凝的隐牙蛇倾巢而出时，那两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柳念都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挣扎着从蛇群中逃出的，她只记得她满身伤口，隐牙蛇的毒素侵入了她的灵脉，蹒跚着往记忆中出口的方向奔去，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走出这个秘境，在她晕倒之际，听到了柳心岩和柳如的声音。 “真慢啊，天命善女就这个水平？” “木凝是不是被她拿到了？可别被她用了。” “喂，木凝呢？” 当时的柳念已经说不出话了，她把木凝从怀里掏出来，被立马拿走。 接着，她只感觉到了冷，身体和心都是冷的。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你要去拿木凝？”司毓在后面问道，打断了她的思绪。 柳念看着那枝叶茂盛的树杈，点了点头。 接着，她听到司毓在后面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那你小心，上面有什么不用我说了，如果实在拿不到就不要逞强。” 司毓看来是知道自己上辈子的事的，也知道自己在这里遭遇过什么。 柳念回过头：“你不阻止我？” 司毓靠在一棵树旁，事不关己得说道：“阻止你有用吗？反正你不是都自有打算吗？再说了，咱俩现在也不熟，我阻止你你说不定还觉得我居心叵测呢。况且……木凝确实……” 确实什么柳念没听清，但司毓这哀怨的口气一出，本来神秘莫测的高人气场瞬间崩塌。 这就是所谓的帅不过三秒。 不过……这是在记刚才她说的话的仇？ 柳念之前确实因为司毓提及她上辈子死因的惨状而有些勾起了气性，但是他现在这样…… 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柳念突然想笑。 “冒昧问一句，”她忍着笑意问道，“谷主大人今年高寿？” 修真之人年龄不显，但一般能修炼到世界之主的地位，那最起码修为得到了大乘，而如果他说他是什么创世神，那这年纪…… “三十。” ？？？ 柳念惊诧地看着他。 司毓抱臂靠树，下巴微太，给了个不露齿的矜持的笑：“怎么，不像吗？” “像，像。” 所以创世神什么的果然是在骗她的吧！ 柳念点头，然后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司毓，又看看他靠的那棵树，想了一下，走上前摸了摸那棵树。 “你干什么？” 这回轮到司毓纳闷了。 柳念检查过后，确信司毓靠的是一棵普通的树。 “我在检查你后面这课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柳念说道，“不是你说你的一举一动或许都有深意让我按阅读理解来理解你的行为吗？” 司毓：“……我这次是就随意一靠。” 行吧，随意还是有意反正都是您说了算。 柳念从他身边提起来装着小灵兽的笼子，这笼子在路上一直是司毓在拎着。 “你干什么！”司毓拉住了那笼子，“你要把它带哪儿去？” 笼子里的小灵兽是一只猫科妖兽，但十分小巧，如同司毓说得价值不高。 此刻小妖兽睁着大大的眼睛，歪着毛毛的小脑袋看着柳念。 “我要用它驱赶隐牙蛇，”柳念指了指峭壁，“仟猫是它们的天敌。” “哦，”司毓松开手，“所以你要逮这只仟猫，原来是为的这个。” 仟猫本身价值不高，柳念抓它主要就是为了驱赶隐牙蛇，来让自己能更安全地拿到木凝。 她有着上辈子的记忆，自然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其实你不用拿到它也行的，”司毓还是忍不住说道，“反正积分都够了，没必要冒险。” “上辈子我拿到了它，”柳念把笼子打开，捏着仟猫的后颈把它拎出来，“所以这辈子我也要拿到它。” “上辈子你是被逼着去拿的吧，”司毓说道，“这辈子没人逼你，你可以活得更肆意一点。” 柳念从储物戒子里拿出一束苏南草，放到仟猫面前，然后松开了拎着仟猫脖子的手。 仟猫小心翼翼地上前嗅了嗅苏南草，然后对着柳念喵了一声，柳念知道，这是交易成功了。 仟猫蹲在地上啃着苏南草，柳念则站起身，对司毓说道：“谢谢你对我的提醒。” 司毓一愣：“什么？” “不论是前世的事情也好，现在这一世的信息也罢，”柳念说道，“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确实没有恶意，但是既然你知道我的前世也应该能理解我现在比较难以把信任交付给别人。” 司毓眼睛一眯，他站直了身体，看着柳念。 风吹过林子，仟猫喵地叫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享用完了苏南草。 柳念对着司毓一笑，已经开始西斜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为她制造一个熠熠生辉的效果，司毓的眼睛眨了眨，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了说不清的情绪。 “但是请你相信我，”柳念笑着说道，“我不是个会重蹈覆辙的笨蛋，就算为了我自己着想，我也不会再让自己没有准备就进入险地，这一世我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所以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可是，”司毓说道，“这一世也许并不会完完全全地重复上一世的事情。” “那是当然，”柳念俯下身，摸了摸仟猫的脑袋，仟猫喵地一声，窜到峭壁之上，“但是人是活的，我会想办法随机应变的，做题不是让你死记硬背，而是让你理解其中的概念，活学活用，以不变，应万变。“ 仟猫在石壁上左突右冲，那些和石壁一色的隐牙蛇们顿时卸下伪装四处逃窜。 柳念活动了下手脚，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张开，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 “既然你觉得我们应该成为搭档，”柳念面向石壁，背对着司毓，“那么给予搭档信任，是最基本的，不是吗？所以，也请你相信我——” 司毓看着她从手中飞出一只蝴蝶，那是小世界的一种用于攀岩的灵器，蝴蝶忽闪着翅膀躲过岩壁上四窜的隐牙蛇，潜入那些已经没有了隐牙蛇的洞穴停住，接着，翅膀胀大变硬，嵌入那洞穴之中，然后，一条细小的丝线从洞穴伸出，回到柳念的手上。 女孩的背影透着坚强和自信，这辈子的她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我想要的东西，”柳念拽了拽手里的线，“我一定会拿到手。” 一定会靠自己的努力，死死地攥在手里。 司毓眼神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上前一步，问道：“你是不是做过……” 后面的话被规则屏蔽，柳念根本没有听到。 只见她飞身而上，落日金红色的余晖洒到她的身上，那飞向岩壁的身影宛若一只展翅的凤凰。 浴火重生。 司毓看着柳念灵巧地避过岩壁上的灵蛇，三两下就飞上了那树杈，顺利地落到木凝的附近，但此时他的面色却有些凝重。 司毓仿佛一点都不担心柳念会取不到木凝，他的目光看着柳念的动作，脑中却在飞快地略过其他的事情。 “不对……”他喃喃道，“她好歹也是……怎么会被……” 司毓的眉头越皱约厉害，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还在树杈上的柳念小心地操纵着灵力，将那合在一起的两片叶子小心拨开，里面的木凝如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一样，但柳念却知道，它实际上是液体的状态，若不小心收集，便会洒落下去。 用灵力慢慢托住木凝底下的叶子，柳念从自己的储物戒子里拿出了一只白瓷小罐，灵力控制着叶子慢慢倾斜，木凝便滚入了那白瓷小罐之中，柳念松了口气，将那对叶子摘下放到罐子里，再将罐子合上。 等她带着小罐子落在地上，却发现之前等在树旁的司毓已经不见了。 ☆、结业 夜幕已经降临，天空中繁星闪烁，密素道的出口附近已经几乎没什么人了。 司毓不知所踪，柳念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在原地叫了两声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后便自己行动。一直到快半夜她才把东西收集齐，这时候离秘境关闭还有一个时辰，换算一下大概是两个小时。 柳念到了出口处就见到一脸焦急等待着的柳心岩。 “怎么这么慢！”柳心岩迎了过来，一脸责备，“你不是天命善女吗？怎么采集东西还这么费劲？你是不是不想履行诺言？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履行诺言，我，我出去就告诉姐姐去！” 果然，还是跟上辈子一个样子，但是—— 柳念心里冷笑，他以为她这辈子还会在乎柳心缘吗？ 但她并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而是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啊岩儿，念姐姐从小世界来的，学艺不精……“ “行了行了，”柳心岩不耐烦，“快把东西给我吧！” 柳念好脾气地笑笑，然后开始从素色戒子中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些小东西递给柳心岩。 柳心岩皱眉看着那些东西：“都是些价值不高的……” “积少成多嘛，”柳念好脾气地笑笑，“以我的水平，也只能拿到这些了，不过好在我采得多。” 当不值钱的小东西摆了一地后，柳念才开始拿出几个稍微需要有点技术含量才能采集到的、有价值的东西。 “就是这些了，”柳念说道，“我算过，刚好够一个人的束脩。” 柳心岩的脸色难堪起来：“就只有这些吗？” 柳念点头：“对，就只有这些。” 柳心岩看看地上的东西，又看看柳念：“那你呢？你要毕业的那些东西呢？” 柳念一脸不解：“岩儿，这些已经够你结业了……” 柳心岩皱着眉头，目光扫视着地上的东西：“可是，这里没有……” 柳念微笑：“没有什么？” 柳心岩闭了嘴，他看向柳念，执着地问道：“你采集的东西呢？” “我采集的东西？”柳念竖起手指，卷了卷自己耳边的头发，尾指的素色指环泛着光，“我采集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看呢？” “你说过……” ”我说过会帮你结业啊，但是，“柳念看着面前的男孩，她微微躬身，语重心长道，“姐姐可从没答应过你，把你要的东西给你，况且…”柳念无辜地歪了下头，”姐姐也不知道你要什么呀。” 柳念交给柳心岩的和自己准备上交书院的，全是上辈子没采集到的东西，她为此额外走了秘境中的不少地方，而上辈子采集到的东西，悉数进了她自己的碧绿色戒指。 柳心岩看向她，眼里透出不甘心：“你采集到的其他东西呢？” 柳念直起腰，指了指地上散落的灵宝：”岩儿呀，这时间也不早了，你确定还要纠结这个问题吗？再不走，你今年毕不了业，可跟我无关咯。“ “其他东西呢？！”柳心岩打断他，小孩的眼中透着一种凶狠，他向柳念走出一步，“你把其他采集到的东西都拿出来！“ 柳念毫不畏惧，密素道为了防止学生之间的争抢打斗，在素色的戒子上有限制灵力使用对象的功能，只要她手里也有这枚素色戒指，柳心岩就无法伤害她，而柳心岩也无法摘下戒指，一旦摘下，他就会被传送出这个秘境，结业考试则算作他自动放弃。 “你是天命善女，”柳心岩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用自身气运得来的东西，就应该分给别人！” 哦，又是这句啊。 上辈子柳心岩就是用这句话解释为什么要把她拿到的东西全都分出去，不过上辈子她没有储物戒子，所有的东西要么拿在手里要么就被柳如和柳心岩收着，她走了一趟密素道，最终只落了一身的伤病。 柳念笑了，清冷的月光为她披上了银色素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清冷，嘴角的笑容不再是那种柔和好欺负的状态，反而带了冷意和攻击性。 柳心岩顿住，也不再敢向前一步。 “岩儿啊，”柳念漫不经心地说道，她盯着柳心岩的眼睛，“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除了你的双亲，没有人天生就该为你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爹娘，又不是你亲姐，做到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如果不是我们答应你、你怎么可能会有来书院读书的机会！” 柳念听到这话笑出了声：“我来书院读书是我实打实地背下来那三千本书挣来的机会，这是你们当时的许诺，你忘了？而且，岩儿，你是在跟姐姐装傻吗？你们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随侍的意义吗？” 柳心岩一下子顿住：“你……你……” “说好听点叫随侍，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和你们签订契约的奴隶，因为随侍的契约是刻在灵魂上的烙印，一旦打上随侍的烙印，我便彻彻底底断了修行之路，对吧？” 柳心岩的气势顿时矮了下来，毕竟年纪还小，面对柳念这不退反进的态度，他眼中透着慌乱：“你……你在说什么，我们……我们……” “我只是因为出身的关系，”柳念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刚才还对她颐指气使的男孩，“因为出身的关系生籍挂在柳家而已，柳家本家这些年给我的东西，有也就是些在大世界都不好卖出去的丹药吧？说起来我记得连来大世界的那个白玉船路费都是我家自己出的。我要感恩和报答的也是在恰当的时候生下我来、养育我长大的父母而已。” 当然，还有借她阵法的李仙君，李玉儿拜托她的事她自然会放在心上。 柳心岩不说话了。 柳念却没有放过他，而是指了指地上那些物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东西刚好是炼制这些丹药的原材料，我额外给你采了其他的价值不算低的东西，来抵炼制的费用，应该够吧？” “所以……你只是……” “对，”柳念干脆承认道，“我只是为了把这因果结了，免得我日后的修炼受影响。你姐姐目前最大有求于我的事情就是让你结业，这是目前柳家所求于我的事情，我说会帮你做到，自然就不会食言。”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坚持去为柳心岩采集那些灵宝，不是出于什么心软好说话，而是她不想欠柳家什么。 “柳心岩，”柳念沉沉说道，“不是说你给了别人一点可有可无的小恩小惠，别人这辈子就必须卖身给你了。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我……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都没用，”柳念抬头看了看月亮，离秘境关闭的时间已经很近了，她开始往出口走去，“反正东西就那些，就在那里，我给你弄来了，要不要用他们结业你自己看着办。” 柳念入那出口处的传送阵法，一阵白光闪过，她已经站在了来时的那块大石头处。 她将素色的指环交给了石头旁的仙君，仙君接过来后，对她笑着说了句：“恭喜”。 然后他的手一翻，递给她了一张有着浅蓝色花纹的白底素贴，浅蓝色的花纹交织成一个行云流水的符号，看起来像是一柄如意，如意柄部则是四个篆体字，而那素贴的左下角有着黑色的小字——绘山书院。 柳念知道，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苍乾仙宗给予各大书院的的入门拜帖。 这四个篆体字，就是“苍乾仙踪”。 柳念郑重地收起拜帖，对那位仙君作揖拜谢。 有了这个，她就可以不必再和柳心缘他们周旋了。 柳念自从重生以来，一直在考虑和柳家脱离关系的时机，但不论是弦纯小世界还是上辈子的鹿黎小世界，可以直通的大世界就只有苍乾大世界，所以与其想办法分籍去别的不熟悉的世家，不如就反向利用柳家本家想利用自己的心理，再加上自己对上辈子的情况了解，来达成目的，而且还能以此偿了柳家这些年给分家送那些鸡肋丹药的情，一举多得。 柳念拿到拜帖后就急匆匆地往书院外走去，她要想办法趁柳心岩没出来之前到柳家，把绛凝草交给柳青青，然后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柳家。 但没想到的是，她一出门，就被叫住。 “念儿，”柳心缘柔柔的声音响起，“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柳念脚步一顿，她转头看去，发现柳心缘坐在柳家的马车上，旁边是柳管事和柳心岩。 柳念暗自皱眉，她明明没看到柳心岩出来。 柳心岩看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仇恨。 仇恨柳念知道为什么，但是恐惧？ 柳心岩抱着柳心缘的胳膊，柳心缘却把手抽了出来，向柳念走过来。 柳念心下警惕：“我已经……” “辛苦妹妹了，”柳心缘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温柔地笑着，“要不是妹妹，岩儿恐怕今年也无法结业。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全灵宴，为了庆祝妹妹和岩儿顺利结业，要正式踏上仙途了！” ☆、消失 全灵宴，是用中品以上的灵植、灵肉做成的大宴。 上辈子柳如和柳心岩成功结业后柳心缘也是办了这场宴，但当时身负重伤的柳念只能一个人呆在柳家最偏僻的院落养伤，他们在前院推杯换盏的声音热热闹闹，柳念则忍着疼痛涂抹着柳心缘给她留下的金疮药。 柳心缘有一项最让柳念佩服的能力，就是哪怕她手里拿得是最普通的东西，给你的时候一定会让你觉得这东西贵重无比，你受了这恩惠就要为她驱使一辈子，不然你就是忘恩负义。 柳念看着柳心缘，又扫了眼一旁的柳心岩，柳心岩也看着她，眼中有着绝望。 和当初柳念在柳如眼里看过的，如出一辙的，绝望。 柳念戴着碧绿色储物戒子的手指动了一下，她心里在盘算，柳心岩要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木凝？ 这是柳念戒子里算是最贵重的一样东西了。 “念儿？”柳心缘拉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在秘境里受伤了？” 柳念垂下眼睛。 她不知道柳心岩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不知道柳心岩是否已经跟柳心缘说了秘境中的事。 她本来打算在柳家反应过来之前先行回柳宅，把绛凝草给柳青青就离开。 但是现在…… 柳心缘的态度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这个女人的城府极深，柳念拿捏不准她到底是知道了还是另做打算。 以及…… “哎呀哎呀，我说柳府怎么今天都没人呢。” 柳念一愣，她循声望去，看到司毓悠哉地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衣衬着月光，面带微笑，一副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模样。 柳念不知怎么地，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 柳心缘松开了柳念的手，对司毓微微欠身：“谷主怎么来了。” 司毓自然地受了他这个礼，笑着说道：“这不是肚子饿了嘛，于是我问了仆役，没成想仆役说今天没饭，说是要去吃什么全灵演宴庆祝结业？” 一个最起码大乘期的大能，说他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 筑基期就已经辟谷了好吗大哥？ 这种一看就是瞎编的理由…… 柳念嘴角有些抽搐，然后她一错眼，却看到柳心缘的面色一滞，尴尬笑道：“抱歉抱歉，怠慢了谷主。” 不愧是八面玲珑的女人，这种明显是借口的事情她也不揭穿，也不细问，而是诚恳邀请了司毓共同赴宴。 听到司毓要一起去，柳念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好像有他在，柳心缘就不敢轻举妄动。 或者说，就算柳心缘有什么打算，柳念也觉得自己能应付。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但柳念和司毓两人却很有默契地装作了不太熟的样子。期间柳心缘看起来十分高兴，说可以和柳念一起去苍乾仙宗了。 “妹妹可不要懈怠哟，”柳心缘笑着说道，“这拿到名帖是第一步，进苍乾仙宗之前还有一关。” “姐姐说得可是苍乾仙宗的寻踪径？” 寻踪径是苍乾仙宗筛选新弟子的一种幻境。 并不是每个递交名帖的人都能被苍乾仙宗收为弟子，只有心境、灵力掌控力达到要求的人才有被选择的机会，而这寻踪径则是苍乾仙宗的考核手段，也是新弟子第一份门派积分的赚取途径。 如果在寻踪径表现得好，能获得不少入门积分，可以在苍乾仙宗里兑换一些资源。 柳心缘有些惊讶：“妹妹知道？” 柳念笑笑：“在小世界的时候，女夫子都提到过。” 柳心缘若有所指：“那你这请的女夫子应该有些厉害，知道的还挺多。” 柳念没有接话。 柳心缘则继续问道：“那么，不知道那位女夫子有没有跟妹妹提到过，过了寻踪径后，还需要有师尊选你，你才算正式入宗门？” 柳念看向柳心缘。 她当然，也知道。 柳家之所以是苍乾大世界世家之一，就是因为有一脉在苍乾仙宗，成为了一峰之主的化神期大能，人称，净离真君。 上辈子的柳如就是跟他们一样，拜入了净离真君门下。 除非一个人天资、心境都很强，不然如果没有事先跟真君们打好招呼，那么就算通过了寻踪径，也可能面临着无门可拜、只能成为记名弟子的情况。 柳心缘这是在敲打柳念，不要妄想和柳家脱离关系，不然，她很有可能过了前期的种种考验，最后也会最多也只会成为有诸多限制的记名弟子而已，成为记名弟子和被挡在苍乾仙宗门外没什么区别。 柳念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她对柳心缘微笑：“谢谢姐姐提点。” 柳心缘却把这笑会意成了另一番意思，满意地点点头。 回到柳宅的时候已经半夜，柳念本以为柳心缘会在敲打她之后，上来为柳心岩索要他想要的那物，但柳心缘却只是嘱咐了她好好休息就回房了，看都没看柳心岩。 这让柳念着实奇怪。毕竟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能看出来柳心缘对柳心岩这个弟弟的爱护之情，没道理现在忽视成这样？ 难道柳心缘知道柳心岩要消失了？ 可……那不是她心爱的弟弟吗？为什么她都不再为他争取一下？ 她没有注意过柳如消失的时间，等她睁眼的时候，苏青言就已经像是变了个人，那段时间她也没有办法知道苏青言和柳如之间的关系。 而且…… 司毓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回给他的小院了，现在在这条通往邻梅园和柳念自己住处的小径上，只有柳念和柳心岩。 柳念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柳心岩，柳心岩的手攥得紧紧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柳念看着他问道，“我的那个戒子已经给书院了。” 柳心岩的视线移动到柳念的手上，嘴唇翕动：“能给我吗？” 柳念看了眼自己碧绿色的储物戒子。 这里面从书院里带出来的东西，都是上辈子她从密素道里获取的。 “不能都给你，”柳念说道，“你得说出来你要什么。” 柳念大概能猜出来为什么柳心岩不想说。 这东西对他很重要，如果他说出来而那东西正好在柳念手里，那么柳念就可以以此为要挟吊着他，就像他们上辈子吊着柳念那样， 想到上辈子自己的经历，柳念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岩儿，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让姐姐知道是什么吗？” 接着，她看到柳心岩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几乎是咬着牙齿说道：“绛凝草，我需要绛凝草。” 柳念一怔。 她以为会是木凝，但没想到，居然是绛凝草？ 如果是木凝，那她可以用它作诱饵，但是绛凝草不行。 绛凝草是柳念答应过李玉儿要给柳青青的东西。 柳念摇了摇头：“这个不行。” “你要把它给柳青青吗？”柳心岩问道。 这次柳念可是惊到了：“你知道？” “绛凝草，我必须要绛凝草，”柳心岩向她踏出一步，“必须是我把绛凝草给她！必须是我！如果，如果不是我给……” 柳心岩咬住了下唇。 “如果不是你给，会怎样？你会消失？” “必须是我把绛凝草给她……” “你知道自己会消失？” 柳心岩哀求道：“求你了，把绛凝草给我。” 柳念感觉有些不对他，她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如果不是你给她绛凝草，你就会消失？” “你把它给我……” 柳念厉声打断他：“我问你怎么知道自己会消失的！” “我需要绛凝草……” 柳心岩听不到！ 柳心岩听不到柳念刚才对他说的“会消失”之类的话！ 就像柳念听不到司毓每次跟她说的那些有关“真相”的话一样！ 所以柳心岩才会一个劲地重复“绛凝草”，因为在他看来，柳念是一直没有回应他的。 这，就是规则吗？ 柳心岩会因为没有亲手把绛凝草给柳青青而消失，柳念却无法跟他说出这句话。 司毓却可以跟柳念说出消失这样的话，而柳念也可以听到。 有什么概念在柳念的脑中一闪而过，她却抓不住那念头的尾巴。 柳念看着如疯魔了一般念叨着“绛凝草”的柳心岩，她抓住他的手腕往邻梅园的方向走。 好，既然规则不让她说，那她就要眼见为实。 她要看看，如果是她把绛凝草给了柳青青，柳心岩到底会是怎么个消失法！ “你干什么……”柳心岩绝望地跟在她身后，“我不去……你不要把绛凝草给她…必须……必须是我给，你不能给…” “念姐姐……求你，不要把绛凝草给她……” 面对男孩的请求，柳念一丝犹豫和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毕竟上辈子她经历过这个男孩为她带来的一系列灾难，这辈子她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再胡乱心软。 她现在只想弄清楚真相。 她把柳心岩带到柳青青的门外，然后松开手：“你在这里等着。” 她转身就推开了柳青青的门。 听到声音的柳青青从里屋走出来，见到柳念，呆滞的脸上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你好，我是……” 柳念不听她车轱辘的自我介绍，直接从储物戒子里把绛凝草拿出来塞到她手里，柳青青的手一顿，杏眼慢慢睁圆，她低下头，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绛凝草，泪水突然盈满双眼，泪珠砸在绛凝草上，绛凝草开始发出微微绿光。 柳念眼睛眯起，顾不及柳青青的反应，转身出门去看柳心岩的情况，却赫然发现司毓竟然站在门外！ 司毓的手扣在柳心岩的脑袋上，而柳心岩从头部开始渐渐化为荧蓝色的齑粉，慢慢飞入司毓的袖中！ “做得很好。” 司毓微笑着对她说道。 ☆、类比 柳念的大脑一片空白。 司毓就那么微笑着看着他，他的手下最后一粒泛着荧光的蓝色飞入了他的衣袖，他拍拍手，好像是在拍去什么灰尘。 然后他自然地走上台阶，柳念下意识地往屋里后退一步。 “你好。” 柔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柳念转过头，看到柳青青站在自己身后，绛珠草已经消失了，她的杏眼里透着神采和灵动。 “你好，”柳青青友好地对她笑笑，“我叫柳青青，你就是从弦纯小世界来的天命善女吗？” 柳念看看她，又看看在门口含笑看着这一幕的司毓。 银色的月光洒在院落，外面的青石板反射着冰冷的光芒，隐约可见的绿色小草仿佛裹上了一层霜。 柳念告诉自己要沉住气，然后深呼吸一下，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她镇定回复道：“你好，我是柳念。” 柳青青很开心地对她说：“谢谢你，帮我治好了病。” 柳念回了句：“不客气。” 下一秒，柳青青拉住了她的手，柳念下意识地往回抽，却没想到柳青青的力气额外的大。 柳青青一手拽住她，一手拿出来一个白色的方牌，放到她的手里：“这是给你的谢礼，还有，祝贺你顺利从绘山书院结业！” 谢礼？ 但柳念来不及细想，就在那方牌放到自己手中之时，她感觉到一种玄妙的感觉从她的丹田升起，接着她眼前一花，等视线恢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门外。 柳念惊魂未定，丹田有异那必定是灵根……诶？ 她惊诧地发现，她居然—— “恭喜筑基。\"司毓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柳念回过身，看到原本应该在门口的司毓此刻正靠坐在院落的一处石座之上。 她情不自禁地往司毓屁股底下的那石头凳子看了一眼。 司毓看到她的视线下移忍不住嘴角抽搐：“这次我是随便一坐，这石头凳子没什么特别的，不用观察。” 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在密素道的时候跟柳念说了那句话。 柳念则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有些警惕。 司毓叹了口气：“别紧张，咱俩是一伙的。” 一伙的这词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词。 “你这是在强行拉我入伙？” “啧，不是我拉你入伙，”司毓顿了下，好像是在想用什么方法描述能不被规则屏蔽，“是从性质上来说，咱俩是同一类的。” 同一类。 柳念想起来之前自己给重生以来分的三类人。 “什么意思？” 司毓身体向后，靠在石桌上：“我和你，是可以活着的。” 可以活着？ 这说法让人毛骨悚然。 但考虑到司毓现在的话是在规则束缚下说出来的，柳念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是不会消失的？” “对，我们不会消失，但是，”司毓看向柳念，“但是你会死亡，而我不会。” 柳念更一头雾水了：“死亡？” 司毓身体坐直，然后微微前倾：“对，死亡，不是你上辈子遁入轮回的那种死亡，而是真正的，泯灭于所有世界。” 柳念沉默了一下，问道：“这跟消失有什么区别吗？” “有消失，就有出现，”司毓伸出手指，指了指院落里的空地，那里是柳心岩曾经在的地方，“他们现在消失了，但是他们还有出现的机会，然而你，”他的手指转了个方向，指向柳念，“你一旦死亡，就再也不会出现了。这辈子，是你最后的一辈子。” 最后的，一辈子…… 柳念记得上辈子她死去的时候，睁开眼是医院温暖的灯光，和护士和善的笑脸，在那个科技的世界活到二十多岁猝死后，她再一睁眼，又回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分不清楚这几个世界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一场自己的错觉与梦境，于是把它们都理解成自己轮回的人生和世界。 但现在，司毓告诉她，如果这次她死亡，那么她将没有机会再去下一个世界。 她将经历生命的彻底终结。 “柳如的消失，也是和你有关？” 司毓笑着摇摇头：“不，是你，是你的选择和行动促使了柳如的消失，不止柳如的消失，包括苏青言还有柳心岩，他们的消失都是因为你，而我，只不过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回收工作而已。” 柳念想到了他之前提到过的资源说。 “是因为我夺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源？”但她又很快自我否定了，“不，不对，如果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资源，那他们应该当场就……” 司毓摊手：“所以，需要我去做回收工作。” 柳念好像懂了。 她的选择和行动决定了要把某些上辈子失去的东西拿在手里，而这一行为恰好拿走了那些人得以生存的资源，然后他们便被打上“可以被司毓回收”的记号。 最后，司毓让他们消失。 “可是……”柳念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因为一个东西而失去得以活下去的资源呢？比如柳如，她消失难道是因为我这次没有把启灵丹让给她？” 这是她和柳如的交集中唯一和上辈子不同的地方。 司毓点点头。 “苏青言是这个？”柳念伸出自己的手指，上面是碧绿色的储物戒子，“然后柳心岩是绛凝草？因为他没亲手把绛凝草给柳青青？可是我给柳青青了啊！这有什么区别吗？” 司毓却说道：”因为他们失去的、或者没有拿到的这些东西，他们有没有做到某件关键性的事，关乎着他们的未来，他们在未来得以存在的理由。“ 柳念觉得好乱：“什么叫未来……” “你看过小说吗？”司毓问道。 柳念一懵，怎么转到这个话题来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在那个科技的时代，她看过不少小说。 “把你自己想象成小说的主角，”司毓循循善诱，“小说的主线是以主角的视角展开的，而配角的戏份取决于和主角的交集。没有无缘无故会出现的配角，他们有的是会为主角提供某些必要的物品，有的则会跟主角发展出关系，亲情、友情甚至爱情。配角不会消失，但强行加进去的、非原著的配角，会因为失去这些而消失。” 所以—— 失去了启灵丹的柳如会消失，因为没有启灵丹，柳如就没有陪她来大世界的必要。 苏青言的存在依托于柳如，柳念记得上辈子柳如每次用青碧色戒指的时候，总是会提到说母亲来了家书。 而柳心岩…… 柳念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白玉牌，玉牌温润，上面阳刻了一个“柳”字。 她记得这是后面一个地方的通行证，那时候，这枚玉牌是柳心岩拿出来的。 原来所谓的消失，就是这些人，或者说这些角色，和自己今后会在情节上发生的纠葛？ “那柳青青呢？”柳念问道，“她把这玉牌给了我……” “她是真正的配角，”司毓说道，“她和柳管事、李玉儿，都是真正的配角，而那些强加进来的配角们则是通过挤占真正配角或者主角的资源，来维持生存。” 主角的资源…… 柳念迟疑地说道：“你……你是说，我是……主角？我们现在是，在小说里？” 司毓叹了口气：“你暂时这样理解吧，所以我说，你可以任性一些。毕竟，你才是主角啊。” 她才是主角？ 柳念迷茫，如果说这是本小说，那自己上辈子把主线走到了BE，所以现在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让她HE的吗？ 她看着司毓，怔怔问道：“那你呢？” 司毓对她温柔一笑：“你就把我当做，写这本小说的人吧。” “作者？” 司毓点点头：“可以算是。但是现在这小说里出现了某些不可控制的因素，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来修正这些错误。” “一个作者，怎么可能来到小说里……”柳念不懂，“这，这……” 她想了想，想到了在那个科技时代看到过的词语——“维度”。 “这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 人怎么可能到小说里去呢？ 柳念皱眉，她在那个科技时代看到过穿书的小说，但是，她也知道这些是假的，人怎么可能变成文字到书里呢？ 司毓看着面前的女孩眉头紧锁，他不禁伸出手，按上她眉宇间的朱砂痣揉了下，柳念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到眉间被有力地按了按，她后撤一步，司毓的手早已收了回去。 “我只是类比，你不要钻到这个问题里。女孩子别皱眉，容易生皱纹。” ……修真之人哪儿那么容易生皱纹啊！ 柳念回过神，然后对他说道：“好，类比，那就是说，现在我们是在一本小说里，我是女主，你是作者，我是你创造的？” 司毓摇头：“说了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你和我的‘维度’是相同的，只是你成了这本书的女主，这个问题不要继续想下去了，你只要知道，我，需要你的帮忙，来修正这个世界的错误。” “错误，就是那些被强加进来的配角？你需要我去拿走那些人的东西来让他们消失，但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夺走他们的东西？”柳念不懂，“你既然是作者，不是掌握着角色们的生死存亡吗？你想修正什么都应该比我容易啊。” 司毓却露出一个微笑：“因为这些配角不是我强加进来的，而是扰乱这个世界的家伙加进来的，它很狡猾，在我进来的时候限制了我，所以我不得不跟它打个赌。” “什么？” “我赌，”司毓的眼里有柳念不明白的情绪，“你可以走出一个HappyEnding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穿书，这里只是类比 ☆、暂别 “其实，”司毓说道，“一开始我对这个赌约很没有信心，毕竟你已经失败过了一次，结局很惨烈。” 柳念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前世。 “所以你一直在和我强调，不要心软。” “你是主角啊，”司毓站起身，展开双臂，“主角就该为所欲为、随心所欲一点，他们全是因为你才有存在的意义，这些世界中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为你所用跟你有关的，所以，”他的眼神带着某种暗示，“理论上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都该归你利用。” 柳念却没有被他的这些话所迷惑。 “谢谢你的解释，”她说道，“但是我有我自己的处事原则，恐怕不能像你说得那么随心所欲或者……任性妄为。我相信这世间的一切都有着等价交换的原则，想要得到什么，必然需要付出什么。我只相信我自己努力而得到的东西，只有这样，才不会轻易地落入别人的圈套，毕竟，”柳念一笑，“你说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个捣乱的家伙，不是吗？” 既然还有个捣乱的家伙，那么也就是说，他也许会为阻止她而设下陷阱，那么她目前的状况恐怕不容乐观。 司毓却慢慢放下了手，他在听到柳念说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柳念继续说道：“你现在告诉我我可能只是一本书的角色，但我想，现在的你已经无法干预这本书的剧情走向了吧，毕竟，你已经身在书中。” 已经身在书中，那么他就和自己是同一维度。 司毓闻言低头一笑：“你说得对，现在这本书的剧情已经失控，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来把这剧情提上正轨。” 柳念坦然说道：“我只知道上辈子的那些事，尽力避免上辈子的悲剧。” 司毓点头：“这就够了，因为对你来说，作为主角，你赖以生存的资源就是你的生命，只要你能活到最后，那么这本书就被修正回了正轨。” 柳念则问道：“所以，那个捣乱的家伙在……” “天魔遗塚。” 天魔遗塚，上辈子柳念殒命的地方。 那是千年开放一次的秘境，由苍乾大世界的世界之主陨落而成，传闻那里有着世界之主毕生所得，但因为世界之主的陨落造成了强烈而混乱的灵力环境，里面环境诡谲，滋生出了很多外界根本没有的魔兽、魔植，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灵力漩涡和裂缝，十分危险。 “如果，”柳念看着司毓，“我活着走出天魔遗塚，就算这本书的问题被修正了吗？” “对。” “那我呢？”柳念又问道，“剧情结束之后，那作为主角的我呢？会怎么样？” 一本书完结，作者最多交代一句主角们的结果，宣布他们的故事到此为止。 那然后呢，那个书里世界的他们，他们的故事和生命是否也停留在了那里？ 司毓温柔地笑了，他眼里有着柳念看不懂的情绪：“你会彻底解脱，活成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 司毓并没有再详细地说明这句话的意思。 或许是规则不让，或许是他认为现在还没有到挑明的时机。 “好了，”司毓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对柳念说道，“目前只能告诉你这些内容，这里的回收工作做完了，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们，过几天见。” 第二天早上，柳念听到了司毓离开的消息。 “医修谷的世界之主嘛，”柳心缘贴心地为她盛了一碗酒酿，“来去无踪，来必迎，去勿送，都正常。” 来必迎，去勿送。 是说来的时候必须接待，而走的时候无需相送。 这是整个修真界对医修谷人的共识。 “说起来，”柳心缘笑道，“还得谢谢谷主治好了青青，我就这么一个手足，多年来爹娘云游不归，我和青青相依为命，为她请了不少大夫都不管用，医修谷的李仙君也束手无策，多亏了谷主医术高深，这才治好了她。” 柳念想起躺在自己戒子里的那枚白玉牌，她不动声色地附和：“是啊，不愧是医修谷的世界之主。” “话说回来，”柳心缘看向柳念，眼中带着深意，“没想到一晚上而已，妹妹居然筑基了。” 柳念对于自己筑基一事其实也有诸多疑问，她从柳青青手里接过白玉牌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加注在了自己的身上，让自己的修为瞬间提升。她昨晚问过司毓，得到的答案是让她放心，这是她应得的修为，就当是柳青青给她的谢礼。 但此时面对柳心缘，柳念心知自己肯定不能把昨天的事情透露出去。 “从密素道出来，我就有一种隐隐要突破的感觉，”柳念笑道，“这不，昨天晚上在屋里打了个坐，就筑基了。” “妹妹不愧是天命善女，”柳心缘掩唇笑道，“这从修炼的气运来看就可见一斑。” 柳念却低下头，用勺子搅弄着碗里的圆子，说道：“我这也是碰巧了，毕竟秘境有助于修炼的提升。” “妹妹说的是，”柳心缘说道，她伸出手搭上了柳念的胳膊，“等妹妹到了苍乾仙宗，拜入净离真君门下，咱们姐妹互相照应，有不少机会去各种秘境锻炼，到时候进步会更快呢。” 这是在提醒她进苍乾仙宗记得选净离真君。 柳念摆弄勺子的手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对柳心缘露出了一个笑：“姐姐说得对。” 距离去苍乾仙宗出发没几天了，柳念想再去看看柳青青，却被告知柳青青去云游找柳家父母了。 这病刚好就去云游，柳念想起了同样去别的大世界的李玉儿。 这难道就是正常的配角退场方式吗？ 虽然人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但是存在过的痕迹——名字、过去发生的事情——都不会被抹去。 出发去苍乾仙宗的那天，柳心缘含笑把柳念拉上了去集合点的马车。 “咱们先去集合点，和林家汇合，然后再一起去仙宗。” 林家。 柳念的手指微微一动。 柳心缘注意到了这点，她胳膊肘撑在马车内的小桌上，歪着头问道：“怎么，妹妹那个女夫子或者柳管事也告知过妹妹林家？” 柳念让自己放松，然后笑道：“确实说过。” “哦？” 她拿起小桌上的茶盏，浅酌一口，浓郁的灵气在口中散开：“我听女夫子说过，咱们柳家在苍乾大世界最为交好的世家就是林家，特地嘱咐我在这里尽量不要和林家的人起冲突，以免姐姐难做。” “原来如此，”柳心缘拉过她的手，用纤细的手指揉着，“不过，姐姐今天要跟你说的，可是这林家的少家主，林祁。” 听到这个名字，柳念波澜不惊。 她面上带着些好奇地问道：“林少主？” 柳心缘观察了下她的表情，然后才笑道：“对，林少主，他今年跟妹妹的年岁相当，人长得玉树临风，修为也很不错，跟姐姐一样是金丹期。” 柳念微笑：“是个很优秀的人。” 柳心缘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最重要的是，至今尚未婚配，也未听说有意中人。” 柳念看向柳心缘，眼里透出不明所以的神情。 柳心缘笑道：“妹妹，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 柳念在心里冷笑。 “姐姐，”柳念眨了眨眼，“妹妹现在只想潜心修炼。” “哎呀，”柳心缘伸手轻轻掐了把她的脸，然后凑近了她说道，“妹妹知道双修之道吗？要是合籍的两个人一起修炼，进步会更快。” 柳念的脸红了，她作小女儿扭捏状，把手缩了回来：“姐姐在说什么呀……” “妹妹年纪也不小了，”柳心缘掩唇笑道，“是时候可以考虑一下啦。” 柳念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她问道：“既然林公子如此优秀，姐姐也和他认识，本身算得上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那姐姐为何没有和他成为道侣呢？” 柳心缘闻言，嘴角的笑容一顿，然后立马又恢复：“这不是听说有个天命善女气运的妹妹要来嘛，姐姐就想着，这是个不错的道侣人选，可以给妹妹留着。” 柳念则继续问道：“可当初柳管事不是这么说的呀。” 柳心缘看向柳念。 柳念笑着说道：“柳管事当初可说了，如果妹妹无法修行，是无法到苍乾大世界的。” 她身体前倾，眼睛专注地盯着柳心缘：“还是说，柳家在其他小世界还有其他的天命善女来应姐姐给妹妹考虑的这份姻缘吗？” 也就是说，柳念当时是不一定会来苍乾大世界的，但是柳心缘却说提前给她选了道侣。 柳心缘的笑收了回去。 马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哪儿有其他的天命善女，”柳心缘轻声说道，“天时地利人和，满足这三方面苛刻条件的人，凤毛麟角，柳家能在一个小世界的分家找到你已经是不容易了，自然要提前为你打点好来大世界后所有的事情。” 面上说得很好听，但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用各种手段把这么个人形寻宝鼠绑在柳家而已。 还有那林祁…… 为了共享天命善女这份气运带来的天材地宝，能捏着鼻子跟一个随侍谈了那么久的恋爱，真是委屈他林少主了。 柳念拎起旁边的小茶壶为柳心缘斟满茶水，笑着说道：“姐姐对妹妹的照顾，妹妹自然是感受到了，不过呀，林少主是林家独子，将来是要继承林家的，妹妹出身卑微，实在是，没那个想法呀。” ☆、林祁 也许是感受到了柳念话里话外的拒绝，柳心缘便没有再和柳念提起林祁这个话题。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集合点，集合点是一处江水边，隔着广阔的江面只能把对岸的树木看个轮廓，江水滔滔由东向西奔涌而去。岸边则已经停了几辆马车，车身上带着各家的族徽，大部分是穿着道袍的人群，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心缘姐。” 一下马车，柳念就听到一个磁性的声音响起，她头都没抬就知道是谁，刚准备找个角落待着躲开这一场相遇，但没想到被柳心缘抓住了胳膊。 “妹妹，这位就是林祁林公子。” 柳念微笑着看着柳心缘：“是妹妹在车上说得不够清楚吗？” 柳心缘假装听不懂。 呵呵，她还真以为柳心缘放弃介绍她和林祁认识了。 “啊，这位是……？” 柳念抬眼看了看走到面前的男子，不得不说林祁确实长了副好皮囊。 面容隽秀，眼神温柔中带着些锐利，黑色的头发用金色的发冠束起，穿着一身白色镶金边的道袍，自带一种世家子弟矜持又稳重的气质，光人往那一站，柳念就已经感觉到附近女修的视线集中到了这里。 “这是我们家从小世界来的妹妹，前不久刚刚筑基，”柳心缘亲亲热热地说道，“叫柳念。” 林祁的视线温温柔柔地落在柳念身上，他向她拱手：“在下林祁，见过柳姑娘。” 柳念给他还了礼，客气道：“见过林公子。” 柳心缘仿佛对面前的情况十分满意，她笑道：“念儿，你陪林公子在这聊一会，姐姐去办点事情，一会儿再过来。” “妹妹跟你一起吧。”柳念说道。 柳心缘当然不会让她跟着自己：“不用啦，是姐姐的一些私事，你好好陪一下林公子呀。” 话说到这份儿上，柳念不得不留在原地。 你可以任性一些。毕竟，你才是主角啊。 司毓的话在她脑中响起。 我也想任性啊，柳念想，但是…… “柳姑娘是从哪个大世界来的？” 林祁的话打断了柳念的愣神。 柳念回神，看到温文尔雅的林家少主眼中仿佛盛满了柔情，专注地看着自己。 “鹿黎……啊不，弦纯小世界。” 柳念回答完后，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倒不是因为害羞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她只是不想被林祁发现自己眼里的厌恶。 林祁，林家少主，模样好，家世好，对每个人都如春风般和煦，尤其是被他吸引的每个女修。 柳念上辈子也是其中之一，落入林祁的温柔陷阱，心甘情愿地答应他将自己在秘境中用命换来的东西送给他。 上辈子的柳念在经历过密素道一事后，对柳心缘和柳心岩多少有些心冷，但她仍然还心怀到苍乾仙宗修行的梦想，想着到了那里就能和柳家保持距离，就可以走上属于自己的修真道路。 然而真正到了那里，她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上了随侍的烙印，无法以求道者的身份进入苍乾仙宗，也再也无法脱离柳家了。 就在这时，林祁突然出现，他仿佛一道带着暖意的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他不在乎她随侍的身份，甚至告诉她只要和真正的修真者合籍，这随侍的烙印就可以去掉。 接下来的日子，她就像是被吊在眼前的胡萝卜引诱的蠢驴一样，怀揣着梦想任由他们驱使。 那可是林家的少主，那么善良儒雅、风度翩翩的公子，他怎么会骗自己呢？ “柳姑娘，”林祁见她脸色不太好，好看的眉头皱起，眼中带着些心疼，“身体不舒服吗？” 柳念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关切的神色，她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劳顿。” 林祁露出一个笑，他拿出一只小瓷瓶，递给柳念：“我听心缘姐说，柳姑娘是刚筑基没几天，可能对周身灵力环境还不太适应，这是凝神露，可以帮你稳定一下自身灵力。” 柳念却没有接，她突然露出一个笑，林祁怔了一下。 “林少主对谁都这么好吗？” 林祁看看手里的瓷瓶，不太明白柳念的意思。 柳念把玩着手指上的绿色指环：“柳念想请教林少主一个问题。” 看柳念实在是没有收凝神露的意思，林祁有些尴尬地把凝神露收了回来：“柳姑娘请说。” “您对随侍怎么看？” “随侍？”林祁不懂为什么柳念会提到这个，他斟酌说道，“随侍在我看来，是用自己修道前途换取一些眼前利益的人，他们目光短浅，只顾蝇头小利便出卖自身，断了修行之路，与我修道之人道不同。” ——随侍怎么了？随侍也是人，虽然可能修道之路坎坷些，但我认为，愿意追求修道之路的随侍，跟我们是一样的修道求真之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是这个意思吧？” 林祁点头：“毕竟成为随侍的，大部分是贪图长生却又不肯受修炼之苦的人，他们将自己的灵魂打上主家的烙印，贪图的，就是能和步入仙途的主人共享长生。” ——作为世家的少主，我认为随侍跟我们一样，没什么不同，成为随侍为本家做出贡献也是很值得世家子弟敬佩和铭记的。 “那要是，有人被骗着成为随侍呢？” 林祁面露无奈：“随侍的契约都是需要双向自愿的，所谓被骗，多半是签订后觉得不划算的借口罢了，不过这种契约是死契，只有死亡，才能解除，所以就算后悔也没有用了。” ——只要和修道之人订立了婚契，那么你就能从随侍契约中解脱了！ 柳念突然笑了出来，她笑得眼角都开始湿润。 林祁有些手足无措：“柳姑娘？” “林少主……哈哈……林少主不愧是……哈哈……” 林少主不愧是林家未来的当家，八面玲珑，薄唇张合，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能哄骗每一个对他稍有好感的人为他肝脑涂地。 “柳姑娘……” “念儿？” 柳心缘办完事回来，看到柳念在那里笑得直不起腰，而林祁站在一边，面色有些紧张。 柳念抓住了柳心缘的胳膊，伏在她的肩上，身体笑得有些抽搐。 “念儿……”柳心缘尴尬地问道，“念儿你怎么了，在和林公子说什么这么开心？” 柳念终于止住了笑，她从柳心缘的肩膀上抬起头，歪着脑袋看向柳心缘，指着林祁说道：“林公子刚才给我好好讲了讲什么是随侍，妹妹这才知道，原来成为随侍，就会断了自身的修行之路呀，那么姐姐，你之前想让妹妹成为柳家随侍，是想断了妹妹的修行之路吗？” 林祁和柳心缘的脸色突然变了。 柳念看着两人的表情，满意地放开了柳心缘的胳膊。 看来，就算是柳心岩消失了，在柳心缘的记忆中，也是存在引诱自己成为柳家随侍这段剧情的。 “这不是，”柳心缘强笑着打圆场，“姐姐怕你两个月无法在书院结业，没办法去仙宗跟姐姐一起闯荡仙宗的秘境而想出来的下策嘛，还好咱们念儿争气，念儿，你不知道，今年有很多珍惜的秘境要开放，包括苍乾大世界最大的秘境天魔遗塚，姐姐实在是不想你错过这次机会……” 柳念点着头，原来剧情变动在了这里，她嗤笑一声，说：“那还真是谢谢姐姐为念儿着想。” “心缘姐和柳姑娘真是姐妹情深。”林祁也帮着说道，“柳姑娘，心缘姐说得对，今年确实会有很多……“ “请肃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驿站响起，打断了林祁的话，“碧翠舟就要过来了，请苍乾仙宗的弟子站到左边，持书院拜帖弟子站到右边。” 柳念收起笑容，看了两人一眼，往右边走去。 “妹妹。” 柳心缘拉住她的手，柳念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 柳心缘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松开了手。 虽然柳念的神情冷漠，但柳心缘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妹妹，你可要记得选净离真君呀！姐姐已经和仙尊报备过了，仙尊是咱们柳家先祖，只要你过了寻踪径的考验……” 原来是要说这个。 “谢谢姐姐。” 柳心缘的劝说卡了壳：“什么？” “谢谢姐姐，认为我能过寻踪径的考验。” 柳念转过身，抬脚继续往右边走，后面的话她不想听了。 无非就是如果不选净离真君，那么就算她通过寻踪径也未必能顺利进入苍乾仙宗。 不过，谁知道柳心缘一个劲地让自己选净离真君什么企图。 吃亏上当一次就够了。 站到右边的持拜帖人群中站好队，柳念抬头看着从远处飞来的、由小变大的翠绿扁舟。 从现在开始，未来的事情对她来说是未知的。 这一世，她没有成为柳家的随侍，她将以一个独立的修真者的身份，踏入苍乾仙宗。 将要经历上辈子她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寻踪径不过是这一切的开始。 柳念不知道自己能在这未知的剧情里走多远，但是她知道，一定会比上辈子那受人摆布的剧情走得长。 绿色小舟上站着一名身穿浅蓝色道袍的修真者，在船停靠在岸边的一刹那，船体瞬间发生了变化，由原先看起来如浮萍的小舟变作了双层的画舫，修真者站在船头看着岸边的人群说道：“请拿好你们的拜帖，按次序上船。” ☆、声音 书院给的拜帖换成了一段绿色藤蔓绕在每个人的手腕上，那位仙君告诉他们，这是寻踪径的通行引。 现在柳念身在船上，绿色的小舟变成了浅绿色的画舫，她坐在靠近船尾的位置，看着画舫腾空而起，在云层中穿梭，不时看到些山尖从身边略过，往下看是翻滚奔腾的云海。 这让她想起来在那个科技世界曾经看到过的飞机，和封闭的飞机不同的是—— 柳念伸出手，她能感受到外面云层中湿冷的水汽。 她记得在那个科技时代里被科普过，千米、万米以上的高空温度极低，按道理来说她伸出手会感受到极寒的温度，但现在只是感觉到冰凉，要么是画舫本身的带有保护性阵法，要么就是如司毓所说，她现在是在一本书里，书中的高空可能没有这样的温度吧。 但是，如果是一本小说，那之前的科技时代又是怎么回事呢？ “今年收徒的仙尊居然是有十一位！” 旁边的交谈声让柳念微微回神。 “啊？是哪个闭关的仙尊出关了？还是云游的仙尊回来了？” “听说是新晋的，好像叫什么……苍鹭真君？” “没听过……不过新晋仙尊的话，恐怕修炼资源就……” 柳念的手撑着下颌，脸看向窗外，眉头开始皱起。 十一位仙尊？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苍乾仙宗只有十位在位仙尊，除去一直闭门不出的掌门外，一般记名收徒都是收到这十位仙尊的名下。 这一世为什么会有十一位？ 苍乾仙宗是苍乾大世界最大的宗门，宗门里的资源对宗门弟子来说是开放的。按照规定，如果通过了宗门寻踪径的考验，是有了做苍乾仙宗外门弟子的资格的，可以用宗门的公共资源。 但是公共资源毕竟有限且普通，只有靠完成宗门任务积攒任务积分才能从宗门换取高阶的资源。而且，最重要的是，一些以宗门名义参加的秘境，记名弟子是无法跟队进入的。 记名弟子也无法接到任务，只有被某位仙尊收为弟子、确定峰头归属后，才能接到宗门发布的任务。 所以说，如果没有被宗门的在位仙尊看上、成为某位仙尊门下弟子的话，那么入苍乾仙宗其实没有太大意义，除非家里不差钱，在仙宗里做记名弟子，熬到有仙尊愿意收徒成为正式弟子，这才是真正地成了苍乾仙宗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柳心缘会说只有有仙尊愿意收柳念，才能算她真正入仙门。 柳念的手指摩挲着窗沿。 抛开弟子身份的问题，各个仙尊手里的资源也分三六九等，越是资历老的，他的修为也许不是最强，但人脉和手里的灵宝会很多，对于弟子来说能得到的传承就会很多。 前世那十位仙尊基本上背后都有世家的影子，可以说算是苍乾大世界各大世家在苍乾仙宗的缩影，世家地位资源和仙尊在苍乾仙宗的地位资源相辅相成，柳家的净离真君和柳家在苍乾大世界的地位一样，算不上最好但也不是最差，十分中庸。 但是这位新晋的苍鹭真君…… 新晋仙君如果是原先属于某个峰头的弟子，修为到了，自立门户，这种情况要么是和原先的峰头同气连枝，要么就是闹得不愉快，那么如果选了这位仙君的话，很有可能刚进师门就会收获另一个峰头的对手——还是相对成熟的峰头。 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仙尊原先是云游散修，或者干脆就是财大气粗的记名弟子。 不过……能自学成仙尊的级别，最起码也得到化神期啊，有这solo修行的能力，还来苍乾仙宗给人当师父？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那仙尊有消息是从哪来的吗？” 果然有人问起来了。 柳念的余光撇过去，看到那穿着灰色道袍的弟子摇摇头：“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原先不是仙宗的人。” 不是仙宗的人……那就是云游散仙了。 “听说是个大乘期大能，但是并不是世家的人。” “不是世家啊，这么说是散修，”另一个弟子嘬牙花子，“那估计没什么资源了。” 话里话外能听出来他们对这位新仙尊的嫌弃。 虽然能称得上仙尊的修为都很高，但这位毕竟自己单独solo，资源肯定不如那些世家雄厚；毕竟仙尊们手下的弟子众多，谁都不指望能做仙尊的嫡传弟子，所谓仙尊衣钵也不指望自己继承，那普通弟子重点考量的，自然就是仙尊背后的资源了，能从仙尊指缝里漏出来、惠及普通弟子的资源。 柳念却有些犹豫。 她本来是想如果无人收她为弟子，那么她就先当个记名弟子，尽可能地攫取仙宗那些普通资源，然后在想办法去其他门派试一下，毕竟苍乾是大世界，苍乾仙宗虽然是众多修真者趋之若鹜的地方，但其他的可选门派也不是没有。 况且，司毓说过，只要她能从天魔遗塚出来，这本书就算是结束。前世那些进天魔遗塚的门派，她心里是有数的。 “先投其他的仙尊吧，”一个弟子建议道，“如果落选，就暂时当记名弟子，再去问问那位仙尊能不能收徒。” “也不知道那位仙尊这一次收几个。” “应该会很多吧，毕竟是第一年……” 第一年…… 柳念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到苍乾仙宗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柳念跟着大部队下了画舫，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山脚之下，一下来就感觉到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是个十分适合修行的好地方。 就在这时，天上落下一块阴影，柳念抬头望去，看到另一艘船直接越过他们头顶飞向山中，柳念知道，那是柳心缘和林祁这些苍乾仙宗正式弟子的船。 上辈子她就是以随侍的身份和柳心缘坐那艘船直接进的宗门，当时柳心缘还笑着说道：“你看，还是随侍好吧，如儿还得去闯那寻踪径，你就可以直接跟我们进来啦。” 仿佛柳念这随侍是捡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这里就是寻踪径入口，”那位苍乾仙宗的仙君站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下，“大家按次序将手放到树干上。” 柳念收了思绪，跟着新弟子们乖乖地去排队。 队伍移动很快，到她的时候，那位仙君指了指树干：“按这儿。” 柳念这才看到，那斑驳的树皮上有一个手掌型的印记，她将手放了上去，感受到从那里有什么东西顺着灵脉探入自己的身体，接着，她眼前一花，人已经站到一条幽深小路前，长满青苔的石梯通向高处。 这就是寻踪径吗？ 苍乾仙宗的入门考试，寻踪径。 每个人走上寻踪径经历的考验都不相同，因为它是根据每个人自身特点设计出的试炼。 柳念看着这一条看似普普通通的小路，她眼神一凝，踏上了第一节阶梯，还没走几步，她就感觉余光处有什么东西反射了光线，她的身形顿住，头慢慢转动，眯起眼睛后，赫然看见那浮在空中的细小丝线。 蛛丝？ 柳念思考片刻，伸出手，用灵力卷起一旁的落叶扔向那里，落叶掉在了地上，仿佛那里什么都没有一般。 柳念却注意到，叶子落下的速度不对。 接着，她的手一挥，灵力形成的小型旋涡将地上的落叶悉数卷起飞到半空，柳念骤然撤掉灵力，叶子扑簌簌地往下落，她很明显地看到了叶子们在空中的停滞。 她周围已经完全被这难以察觉的丝线包围了，形成了一个牢笼。 柳念冷笑一声，蹲下身，双手放到地面，闭起眼，失去视觉的她能专心地感知灵力在地下的动向。 灵力顺着石板延伸，攀附上了四周的植物往上延伸，突然，柳念睁开眼，柔软的灵力化作锋利的灵刃飞向树冠，树冠被削去的瞬间露出了那隐藏在树冠后的碧绿色的蜘蛛！ 密密麻麻的小型蜘蛛瞬间乱了阵型，它们伪装成叶片的样子趴在周围的树上，等着猎物毫无所觉地进入它们的包围圈，再将陷阱封闭。 那些丝线现在看来并不具备杀伤性，但柳念知道，如果自己无知无觉地继续向上走，会感觉身体越发乏力，灵力和体力会慢慢地流失，直到自己走不动，连动一根手指头都不行的时候，这些看似弱小无害的蜘蛛就会露出狰狞的面目袭向自己。 毕竟，它们是最耐心、最擅长伏击和团队作战的妖兽。 不过—— 看着四散逃跑的翠蠊蛛和已经被扯断的蛛丝，柳念继续向上走去。 ——这只是第一关而已。 柳念精神紧绷地前进，但没想到接下来的路却是风平浪静，正午时分的太阳在头顶上挂着，两边的灌木从中连虫鸣都听不见。 柳念不禁怀疑，难道自己猜错了？寻踪径……也许没那么难？ 但就在柳念顺着路势转了个弯后，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姐姐，等等妹妹呀。” 是柳如的声音。 柳如透着哀怨的声音继续响起：“姐姐，你为什么不把启灵丹给妹妹呀，你是天命善女，就……” “就应该予取予求！” 声音变成了苏青言。 果然，还没完。 柳念脚步不停，当没听见一般继续往上走。 “念姐姐，”这次的声音又变成了柳心岩，“岩儿要绛凝草，岩儿只要绛凝草，念姐姐你是天命善女，你心肠好……” 柳念嗤笑一下，就这种幻术，还想迷惑她？ 她坚定心神，不断地踏上石阶。 “柳念，你是柳家的女儿，本就应当承担这项义务。” 柳念的脚步放缓了。 是个有些焦急女声，不是柳如、柳心缘、苏青言等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的声音，但这声音她很熟悉，却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柳念来不及细想，下一秒，声音又发生了变化。 “抱歉哟，我这人呀，最讨厌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一股子发霉的味儿，你不觉得吗？” 柳念的脚步停住。 这声音的主人，她认识。 是司毓。 ☆、徽记 就在她停下的一瞬间，身后有什么东西袭来，带起的凌冽风刃即将碰触到柳念的头发，柳念矮身往旁边一滚，反手一道灵刃反杀回去。 “叽——” 一声鸟鸣凄惨响起，白色的羽毛乱飞，柳念定眼看去，居然是一只隐匿在灌木丛中的……鸡？ 不，不对。 那“鸡”很快消失在了柳念的视野中。 紧接着，声音再次响起。 “柳念，不要任性。” 这次是个中年男声，和之前那声女声很像，同样带着些焦急，她熟悉却不知道是谁。 柳念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眯起眼睛四处搜索，那灵禽的颜色和周围的色彩融于一体，如果不是刚才的灵刃伤到了它，让它身上的羽毛脱离化作白色，她根本发现不了它！ 可以读取人深处的记忆，从中提取并模仿人的话语来制造幻境假象，等人停下来的时候，便用风灵刃给敌人致命一击。 是匿雉！ 确定了灵禽种类，事情就好办很多。 柳念双臂张开，封闭自己的听觉，用眼睛和灵力捕捉周围的灵力动向。 匿雉擅长隐匿，它移动的动作极轻，但却并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突然！柳念的目光锐利地看向一点，阳光穿透树叶变为细碎的圆形光斑突然有了一瞬的扭曲，一张网从她手里飞出，那光斑闪动，白色的灵禽现身，翅膀张开，无数锋利的羽毛向柳念飞来，柳念竖起防御阵法，同时手里的灵力拧成一股向着满天羽毛一劈，把羽毛的攻势打散，灵力尾部扫到匿雉的胸口，结结实实地划开一道伤。 “叽！” 匿雉从半空中掉落，柳念大步走向它，那灵禽忍着伤痛想要翻身，却被她像抓鸡一样攥住了翅膀，刹那间，匿雉身上的伪装褪去，露出了白色的真实颜色。 “我知道你能听得懂人话，”柳念的另一只手掐着它的脖子，冷声问道，“最后那三句话，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匿雉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着她，褐色的喙张开，发出了怪笑。 下一秒，柳念感觉自己手上一空，匿雉消失在自己的手上，而周围的景色瞬间一变！ “恭喜绘山书院柳念，成功通过寻踪径，成为记名弟子，获得锦星碎九十二枚！” 接着，手腕上的青藤手镯一热，锦星碎已经点缀在了上面，绿色的藤条现在带着细密的金色光点，如果去数，能发现有九十二个。 锦星碎就是用来换取仙宗内物资的积分，它本身的价值不高，体积十分地小，但通体金色，是常用的装饰之物。 柳念看着自己手腕上带着锦星碎的藤条一时间有些晃神。 “柳念？” 旁边的人叫了她一声，柳念回神说了句抱歉，然后乖乖地站到一边。 柳念现在的位置是一处广场之上，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好后，看向自己原先所站的地方，一条石阶从那处往下延伸，深入下面的山林之中。 但柳念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顺着那条路上爬来的，所谓的出口和入口不过是寻踪径的出入口而已，这石阶和出入口也是障眼法罢了。 “九十二枚啊……” “这么多？” “而且你看她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看来寻踪径的幻境考验对她来说应该很简单？” 幻境…… 柳念伸出手，捂住脸笑了下。 对啊，不过是个幻境，里面的匿雉也是幻境的产物，自己逼问它又能得到什么结果。 不过，柳念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既然是幻境，那多半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和记忆形成的。 后面那三句话，应该是自己听过的、经历过的场景。 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那想不起来的一男一女暂且不说，就司毓那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她会选哪位仙尊？” 旁边人的窃窃私语传入她的耳朵，柳念揉了揉额角，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如果后面没有比她强的人，那么估计她就是第一个选仙尊的？这么优秀，应该没有仙尊会拒绝吧？” “话可不是这么说，就现在来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世家的后代？人家仙尊手底下的名额说不定早就满了……” 有些话在这里不能说得太明，毕竟这片广场上的动静也是能被择选徒弟的仙尊们看到的。 “她好像是柳家人。” “柳家？那就是净离真君了吧？” 柳念的目光转向广场正中央，那里是一对阴阳勾玉组成的圆形阵法，围绕着阵法的四周，摆着十一只鼎。 不少弟子抻着脖子向那些鼎的方向看去，眼睛里流出算计的神色。 那些鼎就是投选鼎，通过寻踪径考验的弟子们可以向鼎中投入手腕上的藤蔓手镯，如果有仙君接收，则手镯就会化作一枚带有那仙君印记的宝石返还回来，而这个人就成为了正式弟子，可以去仙君所在的峰头报道去了。 鼎的颜色为青色，如果仙君收徒的名额已满，那青色就会变成深青色，不再接受手镯的投掷。 柳念看向其中一只鼎，那上面的标记她很熟悉，正是净离仙尊的徽记。 她心神一动，抬腿向那边走去。 现在还没有到投选的时候，十一只鼎周围有结界隔离。 柳念绕着走了一圈，在一个徽记面前停了下来。 前世十位仙尊的徽记她自然十分清楚，只有这一只鼎上的徽记，不在前世那十个徽记之列。 不过…… 柳念看着那画风和其他徽记格格不入的图案，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其他的徽记都是简单明了的姓氏相关的变种，比如柳家出身的净离真君用的就是柳叶的形状套个篆体柳字。 这苍鹭真君的印记，用柳念在科技时代曾经看到的过的艺术形象来形容，就是欧式风格，和这个东方修□□的风格大相径庭。徽记由一面盾牌和一柄与盾牌平行垂直于地平线的细剑组成，底部是几颗星星，盾牌边由月桂叶包裹，而细剑上缠绕着一种柳念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过的藤蔓植物，那植物上开着一朵一朵的多层小花。 “洛林花……” 柳念喃喃道。 她能确定自己没有在任何地方或者书籍上见到过这种植物，不论是这两世的修□□还是那个科技世界，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着十足的信心，但这植物的名字却深深地印在了自己潜意识里。 就和这枚印记一样，让她觉得十分熟悉。 洛林花，花语是爱与和平。 柳念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眩晕，好像有什么画面飞速地从脑中闪过，就在她要晕倒的时候，一个人扶住了她。 “不要紧吧？” 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柳念立刻后退一步，推开了扶住她的人。 林祁站在一旁，手还维持着扶柳念的姿势，表情有些尴尬。 柳念在一旁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然后慢慢直起了腰，她看向林祁，林祁的脸上有一丝难过。 “抱歉，”柳念说道，“我不太习惯别人的碰触。” 柳念给了台阶，林祁自然顺着台阶而下，他面带歉意：“是我唐突了柳姑娘。” 柳念让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她不敢再去看那印记，怕被林祁察觉出什么。 “林少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祁拿出了一枚玉珠：“我来送师尊的投选珠。” 投选珠，将它放入对应的鼎中，就能确定这位仙尊准备在这次纳新中收多少名弟子。 林祁看看四周，然后稍微上前走了一步，柳念下意识地后退，却被林祁抓住了胳膊。 “你在寻踪径的表现很好，”林祁在她耳边说道，“我跟师尊打过招呼了，如果你不愿意去净离真君那里，就投我师尊这里，他会收你的。” 柳念一怔。 林祁说完话就放开了她，退回到一个安全距离的位置。 “什么意思？” 林祁温柔地笑了笑，他伸出手想为柳念抚开散落鬓边的头发，却被柳念躲了过去。 林祁放下手，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跟心缘姐相处得不太愉快？” 柳念没有说话，她等着林祁往下说。 “随侍的事情…是我失言了…”林祁说道，他无奈地笑笑，“我知道这可能涉及到柳家的家事，我也不了解其中的情节，作为一个外人我没有置喙的余地。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的为难。” “我的为难？” ”毕竟心缘姐是净离真君的嫡传弟子，所以如果你不想去的话……” “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祁顿了顿，他握着玉珠的手紧了紧：“我只是想帮你。” “所以，”柳念抱臂看着他，“为什么想帮我？你和我萍水相逢，而且很明显你和你心缘姐更熟悉不是吗？如果她和我起了矛盾，你不应该是帮柳心缘吗？” 林祁的眼睛垂了下来。 “柳姑娘，”林祁低声说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柳姑娘，你相信一见钟情吗？那种“未曾相见已相识,未曾相识已相思”的感情？ 柳念笑了：“那种’未曾相见已相识,未曾相识已相思‘的感情？” 林祁闻言，有些激动地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的女孩脸上带着的是嘲讽的表情。 “不用了，林少主，”柳念的眼睛里带着讽刺，嘴里却很客气，“柳念，谢谢林少主关心。” ☆、投选 林祁会对她一见钟情从而为她求来了他师尊的名额？ 柳念冷笑，他不过是知道了她天命善女的身份，想要用所谓的爱情绑住她为他做牛做马。 想起上辈子的自己柳念都觉得不可思议，林祁明显是联合了柳心缘来哄骗她，自己就像个木偶一样，跳进了他们编织好的陷阱，她竭力忽视了林祁身边的其他女修，忽视柳如对她阴阳怪气的嘲讽，直到死的那刻，看到林祁小心地护住柳如，她才恍然大悟。 “林师兄。” 守在广场的弟子上来对林祁行礼，林祁微微点头以作回礼，他是一峰之主的嫡传弟子，守广场的普通弟子不敢怠慢。 但柳念敢。 “林少主你先忙。” 她刚好以此脱身。 “柳念！” 林祁叫了她的名字，一向温润如玉、和风细雨的林少主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释放出了足够的善意，这个女孩还是倔。 柳念侧过头：“林少主，柳念谢谢林少主的好意，但是气运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好占的。” 林祁一僵，柳念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远离广场中央。 “好家伙，这林家少主主动来找都不给好脸色……” “有点恃才傲物了……” “她不知道咱们在这里的表现都能被仙尊们看到吗？” 柳念面不改色地从这些一直在观察或者说偷听她和林祁说话的弟子中穿过，捡了个角落盘腿坐下，她在的这片区域有不少人在打坐，寻踪径是幻境，里面的妖兽灵兽不会真的对人产生什么实体上的攻击，大部分人出来后神色不稳是因为灵力控制不好受了内伤自己伤到了自己，也有的人虽然勉强通过了寻踪径，但是心境受到影响，需要打坐调理。 林祁在把投选珠放到属于他师傅的那只鼎内后，只是远远地看了柳念一眼，接着一柄飞剑从他袖中飞出，他踏剑而上，飞向高处，而那只鼎的上方浮现了一个数字“柒”，林祁的师尊本次收徒七人。 接着，又有不少身穿道袍的人在广场上现身，往那些鼎中投入投选珠，柳念看到柳心缘踩着一片莲叶状的法器落到净离真君的鼎旁，将玉珠投了进去，净离真君本次收徒五人。 在投珠后，柳心缘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四处张望了一下，锁定了柳念的位置，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柳念虽然在闭目打坐，但神识却是外放的。 她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柳心缘。 “念儿，”柳心缘面露担忧，“不要闹小孩子脾气。” 柳念看着柳心缘，要不是切切实实地经历了上辈子的事情，她是真的不会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有多么擅长变脸，她能一边亲亲热热地叫着念儿妹妹，一边把她推向死地。 柳念站起身，对柳心缘一笑：“姐姐，您放心，我肯定不选林少主的师尊。” 柳心缘面色一滞：“你知道我说的不是……” 柳心缘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阵光从两人之间穿过，她们下意识地后撤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柳念顺着那光球的轨迹看去，那东西准确地砸向广场中心的一口鼎中，而那鼎，就是苍鹭真君的鼎。 是投选珠？ 是了，苍鹭真君没有收徒，这枚投选珠……恐怕是他自己扔下来的。 柳念的猜测没错，那东西落入鼎中后，属于苍鹭真君的鼎上出现了一个字。 壹。 苍鹭真君本次只收一徒？ “只收一个徒弟？” “一个徒弟？看来是准备收嫡传啊…可苍鹭真君今年不是第一年收徒吗？” “嘘。” 柳念余光瞥见旁边交头接耳的两人，看到一个人对着另一个耳语了一番，想来是顾忌广场的监视阵法，没敢大声讨论，原本认为苍鹭真君收嫡传的人从眼睛一亮变成了兴趣缺缺的状态，柳念心里大概有数了。 恐怕他们猜测的，是苍鹭真君并不是因为想收嫡传所以才只设一个弟子名额，而是他手里的资源只能支撑他收这么一个弟子。 因为像这种新晋的仙尊，开了峰头第一件事肯定要广收徒弟壮大这一峰的势力，再从中选择合眼缘的、能力强的做嫡传弟子，没道理就只收一个。 所以应该是苍鹭真君的资源，可能只够培养一个弟子的。 “念儿，”柳心缘上前一步，苦口婆心，“之前的事情确实是姐姐欠考虑，但是选师尊事关重大，净离真君是和咱们血脉相连的，不论是资源还是其他什么，都有着世家底蕴，你是柳家的孩子……” “请各位记名弟子注意！我念到名字的，过来择选师尊！柳念！” 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省去了柳念应付柳心缘的麻烦。 柳念对柳心缘笑笑：“姐姐，妹妹去了。” 柳心缘不好再拦着她，只能侧身让了路。 在被点名的时候，广场变得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柳念，从林祁开始，被两个仙宗的嫡传弟子特殊“关照”的柳念已经引起了记名弟子们的注意。 大家都有了默契一般，自觉地给柳念和广场中央的位置让出了一条通道。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寻踪径成绩优异、又傲气地拒绝了两个仙尊嫡传弟子橄榄枝的女修，最终会选择哪位仙尊，而那位仙尊，又会不会在意她在这广场上的表现，选择收她？ 柳念扫了一眼周围，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抬腿向广场中央走去。 她边走边把手腕上那点缀着金色锦星碎的绿色藤蔓摘下来，站定后，毫不犹豫地往那带有苍鹭仙君那纷繁复杂的印记的鼎中投了进去。 周围一片哗然。 “这是没脑子吗？” “她成绩不错啊，九十二颗锦星碎，为什么选苍鹭真君？” “柳家和林家不是都允诺她了吗？” “这不是她刚才一个两个都拒绝了么，估计别的也不好再选了吧？” 柳念却没有管什么，而是神色淡然地看着那口鼎。 鼎的颜色由淡青色变为深青色，最终，一枚绿色的坠子从鼎中浮现出来！ 看着那坠子里的复杂花纹，锦星碎化作金色星沙闪耀其中，柳念伸出手，坠子落在了她的掌中。 “柳念，归入苍鹭峰，为苍鹭真君弟子！” 这句话一出，议论的风向又转变了。 “其实她这一手满聪明的啊！既然已经得罪了两个仙尊，那么自然是选苍鹭真君比较好啊。” “说得也是，苍鹭真君是第一年收徒，而且又……“ 剩下的话他们便没有明说。 但柳念知道，他们想的是，苍鹭真君很可能今年一个徒弟都收不到，毕竟对于修真者来说，拜师是极为重要谨慎的，一般一个修真者拜了师父那这辈子就这么一位师父了，这苍鹭真君看起来并不像资源阔绰，也没有听说有很高的修为，这么中庸的一个仙君，并不是最佳选择，所以很可能，这位仙君今年收不到徒，有柳念这么个成绩优秀的，肯定会答应下来。 选完师尊的柳念需要通过广场上的传送阵传送到对应的峰头。 柳念没去管剩下的人怎么选，径直往传送阵走去。 “念儿，”没有离开的柳心缘叫住了她，她的声音带了哽咽，“念儿，就因为一个随侍，你这么记恨姐姐吗？” 柳念停下脚步，她站在传送阵前，转过身，看到柳心缘的眼睛红了。 柳念笑了。 “姐姐，分明是你一直没放弃惦记妹妹当柳家随侍，不是吗？” 柳心缘细眉一蹙：“念儿你在说什么？姐姐确实之前考虑不周，是姐姐错了，但是你现在这么说，着实是冤枉姐姐。” 传送阵的位置在广场边缘，广场上的新晋记名弟子们在全神贯注着那些择选师父的人，没人注意到这边的角落。 柳念往那边抬了抬下巴：“今年净离真君只收五名弟子，这五名里，恐怕没有我的名额吧？” 柳心缘怔住，她的神色竟然有些慌张。 “念儿……你……” “林少主是个好人，”柳念故意带上些小女儿的神情，“他刚才在我耳边告诉我了，他的师尊和净离真君关系不错，不算我的话，净离真君只准备了五个名额，这五个名额早就都有对应的人选，但不包括我。所以他才会为我争取他的师尊今年的名额。” “林祁？”柳心缘彻底慌乱了，“他怎么会……那，那你怎么没选……” “林少主所谓的争取名额，只是将原本他师尊准备收的徒弟剔除一名换成我，我不想他为难，所以拒绝了，如果没有林少主的提醒，念儿若选了净离真君，却最终被拒绝的话，念儿就只能当记名弟子了，到时候，姐姐是不是再来跟念儿说，如果不想错过今年的那些珍贵秘境，就只能做随侍？姐姐，”柳念面露难过的神情，“你真的要把念儿逼上绝路吗？念儿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不，念儿，”柳心缘慌张地说道，“你听姐姐解释。” “够了，姐姐，”柳念踏上了传送阵，神情决绝，眼中含泪，“到此为止吧。” 阵法亮起，她感觉自己手里那新鲜出炉的坠子一热，下一秒，柳心缘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淡定地从苍鹭峰的传送阵下来，柳念的脸冷了下来，泪水也消失不见。 名额的事情当然不是林祁告诉她的，她只不过是借之前林祁在她耳边说话的动作推他出去背锅而已。 她是从上辈子的事情推测出来的。 上辈子柳如曾经跟她说过，这次净离真君收徒数是六个，而柳如刚好第六个。 但刚才柳心缘放投选珠的时候，柳念注意到那上面是五，如果按照上辈子柳如的经历，也应该是六才对，虽然柳念本来就没打算入净离真君门下，但是柳心缘的这一手，还是让她心生警惕。 有些情节，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缘故还是其他因素。 看着前面通向林子深处的小路，柳念攥了攥手。 这苍鹭真君，也是和上辈子不一样的情节，不知道…… “Surprise！” ☆、坑 司毓有些惊讶：“你……想起什么了？” 柳念拿出了那枚绿色的宝石，宝石内的纷繁徽记和带着锦星碎的小点闪烁着光芒：“洛林花，话语爱与和平。” 司毓的眼神变了，他直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与柳念的距离。 “这不应该……”他喃喃道，桃花眼变得犀利，“你还想起了什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柳念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选择隐瞒司毓。 “只有这个。”柳念抬起下巴，“你说的‘不应该’指的是什么？还有，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一会医修谷谷主世界之主一会又什么苍鹭真君，我上辈子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一位仙尊。” “我没有骗你，”司毓说道，“关于你记忆的那个问题，我只能告诉你你确实丢失了记忆，等你成功挑战完天魔遗塚后，所有的谜题都会解开。” 他顿了一下，叹口气：“而我确实是世界之主，至于苍鹭真君这个身份，也是真的。不过，我得以立出来这个身份，是因为你的努力。” 柳念不明白：“我？” 司毓点点头：“我成功地回收了资源，这些资源可以让我立出这么个身份，而这个身份现在帮到了你。” 所以司毓是利用那些消失的人的资源，来做了苍鹭真君这么个身份？ “那，那你怎么会确定我这次能选你？” 司毓看到柳念已经不执著于询问真相，他暗自松了口气，然后无奈道：“我也就是赌一把，万一你选了别的，我也没办法啊。” “我选了别的会怎样？” 司毓想了想：“只要避开柳、林两家，你选了其他的真君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柳念突然有些后悔。 “意思是，其他的真君会收我？” 司毓点点头。 柳念眼睛扫了下苍鹭峰，看到那条小路的尽头好像只有一间小屋。 她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 “你……手里有哪些资源？” 司毓看向她，不明所以。 “就那些，”柳念想了下刚才在广场上听来的，“给弟子的，法宝、秘籍、功法什么的？” 司毓摊手：“什么都没有。” 柳念难以置信：“什么都没有？” “就只能给你个正式弟子的身份，“司毓越说越没底气，”最起码宗门里的任务你可以接嘛……” 虽然柳念确实是做好了自己单打独斗的心理准备，但是她现在一听司毓自己还有选别的师门的机会，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如果我不选你，我现在会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师门？” 司毓正色：“也会有正儿八经的师父和师兄师姐。” 柳念抿起嘴：“那您老为什么要浪费好不容易回收的资源来搞这么个身份迷惑我？” 司毓严肃说道：“因为你并不能确定那些师父和师兄师姐里，有没有它的人。” 柳念一愣。 这个它应该是司毓提到过的，那个扰乱这个世界的人，类似于柳如和柳心岩那样的人。 “他的人……”柳念不懂，“他的人在哪都有吗？” “它就像我一样，”司毓说道，“可以立出很多个身份，你不知道其他峰的情况，就算他混杂一两个人进去，你也不会知道。所以，选我这里，虽然资源上我帮不了你，但最起码人际关系简单啊，就你一人，独门独院，多好！” 行吧，柳念想，司毓说得对，最起码她不用担心会不会在睡觉的时候被谁给算计了。 “所以，”司毓作了个请的手势，“你就安心地在这峰头上带着吧，不论哪里危险，这里总归是安全的。” 柳念的心被他这句话所触动。 这形容，很像是家啊。 她跟上了司毓，往那小路走去。 但当她看到小路尽头那小院子的时候，她默然了。 普通的凡人家都比这有生活气息。 两间小土房，院子里一张石桌，石桌上刻着有些模糊的棋盘，桌子旁本应有四个石凳，但是其中两个已经风化碎了，只剩下两个勉强开裂但好歹完整的在那杵着，柳念觉得要是有人坐上去，估计也得碎。 她不抱希望地问道：“那个，是选了师父之后就不能再选了吗？” 司毓点头。 柳念叹了口气：“那这两间屋子，你住哪间？” 司毓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住这？” 柳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现在不是苍鹭峰峰主苍鹭真君吗？” “可我还是医修谷大世界之主啊，”司毓说得理所当然，“怎么会住这么破的屋子？” 您老还知道它破？！ 柳念看看屋子，又看看旁边眨着眼睛的男人，就算再好看的眉眼，也挡不住她想要揍他的心。 柳念让自己平复一下情绪，然后问道：“我能问下，如果说我们现在在一本书里，这本书是什么类型的吗？” 司毓看着她，不确定地说道：“如果联合你上一世的遭遇，应该算修真复仇？” 柳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还以为是开荒种田呢！开局一把锹，宝贝全靠挖！” 司毓眼睛一亮：“你快猜中了。” “什么猜中不猜中的……”柳念懒得理他，抬腿进院，掩住口鼻，推开房门，“现在得先解决我怎么住这里的问题！” “不是，”司毓在她旁边，“你再往刚才那方向猜猜。” 柳念被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已经顾不上司毓说什么了。 她从储物戒子里拿出之前在密素道收集到的一枝灵植，她捏着灵植的茎，将灵力集中在手上甩了甩，从嫩绿的叶子里飞出绿色的透明小球，不一会，屋子里乌烟瘴气的空气变得十分清新。 柳念又往屋外走，看了眼院子里的井，确定里面有水，往里面扔了个盛水的容器，又掐了个诀，那小瓶晃晃悠悠地浮在空中。 司毓看着她忙前忙后打扫房间，想着上前去帮忙，但奈何手里既没抹布也没笤帚，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有抹布和笤帚他也不会用。 他只能站在屋子角落，努力充当着一个不碍事的角色。 “你……还挺贤惠的。” 柳念控制住自己不要做翻白眼的动作：“如果你从小干这些活你也贤惠。” 司毓这才想起来，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柳念从小都是被欺负着长大，包括洗衣和做家务，不论哪个小世界的柳家，对她都算得上是苛待。 “对不起。”司毓突然道歉。 柳念看他一眼，世界之主大人的脸上竟然罕见地出现了愧疚的神色。 柳念眯起眼。 “怎么？”她问道，“‘作者’大人是觉得给我设定被欺负的情节过意不去吗？” “不是……”司毓张了张口，但他知道关键信息自己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解释，“那些情节不是我编的。” “行，”柳念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尽可能地把锅推到那个‘坏家伙’身上。” 司毓有些委屈：“真的不是，哎，算了，跟我也多少有点关系。” 柳念在心里冷哼一声。 她觉得自己的状态非常奇怪，司毓明明是和这些事情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而他又总是言语不详，按道理自己应该对他有着极强的警惕心才对。 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状态？ 就算司毓什么都说不清楚，她顶多心里是无力叹一句果然又是这样，也不会把他坚定地列入可疑人员的行列。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柳念有些出神。 她想起了在柳家的时候，黑夜里为她亮起的光线，照亮了那一个房间的书； 又想起了从密素道出来的时候，在她独立面对柳心缘时，司毓的及时出现。 算了，她想，姑且暂时相信他吧，相信他和自己是一伙的，相信他目前跟自己透露的信息。 因为，如果连司毓都不能相信…… 柳念的动作慢了下来。 如果连司毓都不能相信，那么这偌大的三千世界，她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啊。 这种感觉，太孤独了。 “柳念？” 司毓看她有些恍神，叫了她的名字。 柳念回过神：“怎么了？” “啊，我是问，还有多于的抹布吗？我帮你一起打扫，”司毓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虽然我没干过这方面的活，但是我觉得应该还挺好学的吧……” 柳念上下打量着这位尊贵的世界之主大人，她突然想起来：“这本书里，难道就没有清洁术法之类的吗？之前在科技时代的时候，我也是读过小说的，里面的人怎么从来没有为这种事情发过愁啊？” 司毓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没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 柳念摇摇头：”算了算了，我打扫的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就是需要领一些日常的用品，我记得可以跟宗门直接领取的？“ 司毓赶紧拿出来一枚青色玉牌，玉牌上画的也是那复杂的印记，柳念知道，这是代表宗门一峰之主的信物，代表着一峰之主的权力，一般由嫡传弟子拿着，用来跟宗门领取每月的额定物品，包括灵石、灵植等。 柳念接过玉牌往外走。 突然，一直鸟飞了过来，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黑色的眼睛看着柳念，柳念脚步一顿，这是传音鸟。 传音鸟嘴张开，口吐人言： “净离真君嫡传弟子柳心缘、素岩真君嫡传弟子林祁，携贺礼前来拜访。” 作者有话要说：柳念同学那句话其实快猜中整个世界的真谛了…… ☆、装 柳心缘和林祁过来了？ 柳念眉头一皱，她看向司毓：“我去接待？” 司毓嘴角勾起，屋子里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他抬脚走出屋门，阳光落在他身上，灵压微微释放，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种德道高人的感觉。 司毓声音压低，用极其富有磁性的声线说道：“我来。” 还挺有修为高深的师尊内味儿。 “可是……”柳念却犹豫，“柳心缘也在啊。” 不会穿帮吗？毕竟之前不是什么医修谷谷主？ 司毓自信一笑：“他们是代表他们的师尊来给我贺礼，我要是不出场，未免有失礼数。” 柳念却仍然有些担心。 司毓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笑容不禁暖了几分：“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认出我另一层身份的。” “不，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柳念摇头，“我是在担心——” 她左右看看这有些寒酸的院落。 “——在担心，让他们到这里来，会不会影响师门名声。” 她前世住净离峰，也算是见过这些正常的师门大概是个什么条件，所以…… 司毓弯起的嘴角僵住。 他没想到这茬。 “啧，”司毓口气不好地说道，“这时候过来肯定是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 “别把自己骂进去。”柳念提醒，她想了想，然后问道，“这山头有没有什么水池之类的地方？” 司毓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但还是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个小瀑布和小潭。” 柳念看看天色，然后点点头：“在那里见他们吧。” 司毓点头：“我去传送点。” “不，”柳念阻止了他，“我弄完后，我去。” 司毓眨眨眼。 柳念无奈：“仙尊的谱还是要摆一摆的。” 司毓突然笑出声，柳念没控制住白了他一眼。 柳念按照司毓指的方向到了那一汪小潭旁，看到了那也就三米高的小瀑布上落下来的潺潺流水，心想这里景色还可以，能作为给苍鹭峰装X用的布景。 她从戒子里掏出一支笔，笔身通体洁白如玉，有一处凹槽镶嵌着一枚灵石。 司毓有些惊讶：“绘世笔？” “这是从小世界带上来的东西中最值钱但也是最没用的了，我以为我一辈子都用不着它还准备把它想办法卖了来着。” 绘世笔是创造临时幻境的一种法宝，听起来功能高大上但实际上作用非常鸡肋。 首先要有一个现成的“地势”基础，再一个就是使用者脑中要有构景，最后就是根据使用者的能力来确定这幻境能维持多久。 “我现在是筑基期，”柳念闭上眼睛，将笔握住，“大概能让幻境持续一个小时，算上往返路程，一会你有三十分钟的时间把他们打发走。” 灵力缓缓注入笔中，笔开始震动，柳念松开手，用灵力和它相连，下一秒，绘世笔飞向空中，带动灵力在空中交织！ 先是绘制框架，然后以树林、潭水和瀑布为依托，再泼染上和这处景色十分相得益彰的颜色，一座连着白玉石桥、带着木质回廊的雅致小亭突然出现。 柳念的额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水，绘世笔回到手中，她睁开眼，感觉还差些什么，略微思索后，大笔一挥，亭子里多了一方石桌，四个石凳——比那院子里的精致不少。 柳念这才满意地点头，然后对司毓说道：“自己沏壶灵茶，我去把他们带过来！” 司毓看看这景色，赞叹道：“你这挺厉害的。” 柳念从储物戒子里拽出来个蒲团扔在距离亭子外铺就的一圈鹅卵石上，说道：“还可以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只有三十分钟，还得请师尊大人好好想想怎么在时间到来之前把他们打发走！” “好的好的，你去吧。”司毓挥挥手。 柳念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折回来：“谱！把仙尊的谱端起来！” “没问题！” 柳念回到传送阵旁，拿着之前司毓给她的信物往传送阵一晃，两个人影出现。 柳心缘和林祁站在那里，两人都穿着仙宗统一制式的道袍，柳心缘的是淡粉色，隐隐透着桃花的暗纹。林祁是白色镶蓝边，底部是一丛水墨细竹。 柳心缘开了个头，关切地说道：“妹妹，我们……” “抱歉，”柳念得体地微笑，“刚才师尊在与我训话，二位久等了。现在师尊让我带二位过去。” 仙尊发话弟子自然耽误不得。 柳念来的时候特地挑了个不会看到那寒酸小院的近路，以企图掩盖苍鹭峰穷酸的事实。 一路上柳念尽可能地端着高冷不想说话的姿态，让尴尬的气氛尽可能地在三人之间散开。 就这样尴尬下去吧，只要—— “柳姑娘，”林祁带着担忧的语气开口说道，“你在苍鹭峰住得还好吗？” 柳念脚步一顿，稍稍侧头，微笑着说道：“感谢林道友关心，苍鹭峰挺好。” “可是妹妹，”柳心缘开口说道，“姐姐瞧这一路荒凉……” 柳念低头笑了一声，然后抬脚继续往前走：“姐姐，你所见，怎么就能确定是你所见呢？” 这句话把柳心缘弄懵了。 “妹妹何意？” “姐姐看这一片树、一片林，你睁开眼睛看它们是存在的，你闭上眼睛，它们就从你的视线里消失，那么你所见的这世界是因为你所见才存在，还是因为它本身而存在？” 后面一片默然。 林祁应道：“因为它本身而存在。盲人不能视物，但遇到树他仍然需要避开才能前进。” 柳念反问：“那如果树没有被人认识到是树，它又怎么会存在呢？比如你能知道西北边最高的山峦上是否存在一棵枫树吗？它存在不存在，不都是你有没有认识或者有没有人告诉你才会存在吗？” “呃……”柳心缘被绕晕了，“姐姐不太懂这些。”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绕不懂，柳念心里想，我这不是想办法拖时间么。 “姐姐只是想问问你住的地方这么荒凉…姐姐在净离峰的住处还有空房，你看要不要跟姐姐一起住？” 柳心缘这话说得看起来像是心疼妹妹住得差，实际上是想离间柳念和苍鹭真君。 如果柳念是真的拜了苍鹭真君这么个师父，真君的神识覆盖整座山头，让柳念去接柳心缘，而柳心缘作为本家姐姐说出这番话，难免会让苍鹭真君心生芥蒂，尤其是肉眼可见苍鹭真君真的没什么老本和世家靠山的情况下。 “所以，姐姐，”柳念摇头笑道，“妹妹只是想告诉姐姐，你的所见不一定就是你的所见，你走过的路荒凉只是因为妹妹在带你们抄近道。苍鹭峰的住处自然是很好，姐姐不用担心。” “怎么，这是带姐姐来视察住所了？” 司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柳心缘和林祁神情一凛。 柳念抬头看去，司毓此时坐在小亭子中的石凳上，手中一盏灵茗，香气裹挟着灵气散开，微风轻轻吹拂他的发丝，夕阳落入亭子中，给他镀了层金边，看起来高贵又出尘。 可以，柳念心里满意，挺会摆谱的。 “师父，”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净离真君嫡传弟子柳心缘、素岩真君嫡传弟子林祁，前来拜访师父。” 柳林二人齐声道：“见过苍鹭仙尊。” 柳念偷偷看了眼柳心缘，她的脸上并无异色，并没有看到司毓而惊讶。 就像司毓说的那样，此时的柳心缘认定的的是他苍鹭真君这一层身份。 司毓轻轻抬手：“免礼。” 柳念放下心，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她给他偷偷比了个三的手势，司毓对她眨眨眼，她便放心地站到司毓身后，等着看他的表演。 “你二人来此，是净离真君和素岩真君有什么事吗？” 林祁看了眼柳心缘，上前一步说道：“师尊命我前来为苍鹭真君送上贺礼。” 司毓看向柳心缘，嘴角带着一丝玩味：“你也是？” 柳心缘答道：“是的，师尊令我前来为您献上贺礼。” 司毓把茶盏放到桌上，玉石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今天这日子，本座倒是不知道自己何喜之有？” 柳心缘赶忙说道：“是来贺仙尊您喜获佳徒。” “喜获佳徒？”司毓的脸色一沉，“我怎么不知道苍乾有收徒要上门道贺的礼？净离峰和素岩峰是以为我苍鹭收不着徒弟？这来了一个就巴巴地跑上门来，是来嘲笑我苍鹭峰的？” 柳念心里一动，哟，这理由找得挺好。 柳心缘和林祁果然慌了。 “不，仙尊您误会了！”林祁赶紧解释，“心缘姐……柳师姐和我都是奉师尊之命……“ “呵，师尊之命？”司毓冷笑，“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净离真君和素岩真君让你们来嘲笑本尊的？” 可以可以，柳念在心里给他鼓掌，这完美地演绎了一个小肚鸡肠的炮灰角色。 她转了下眼珠，决定添把火。 柳念上前假模假式地温声劝自己的“师父”：“师父，您消消气，林少主他们……”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司毓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才入师门一天，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敢打断师父的话了？！怎么？你姐姐来了，你就有底气了？” 柳念：？？？ ☆、变数 柳念不知道司毓是不是戏瘾上来了，但眼下她必须配合他的演出。 然而，还没等她酝酿好情绪，就见柳心缘扑通一声跪下。 在场的几人一惊，林祁反应过来也跟着她跪下。 “不是的！仙尊！”柳心缘急急说道，“是我做姐姐的不放心，才求着师尊找由头过来看看妹妹，没有对仙尊或者苍鹭峰有一丝不敬之意！” 司毓的戏被打断，只能眼神询问柳念：下面怎么演？ 呵呵，你不是演得听上瘾么，现在人家跟戏了，你倒来问我了？ 但柳念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稍微思考一下，立刻也跟着跪在司毓脚边，司毓竟然下意识地要站起来躲开，被柳念敲了下膝盖，他屁股没来得及离开凳子又坐了回去。 还好柳念跪的位置好刚巧挡住了视线，再加上刚才司毓发脾气，亭子外的两人低着头，给了她和司毓眼神交流的时间。 “师父，”柳念用带着悲痛的声音说道，她伏在司毓的膝头，仿佛一个被误解的弟子一般，“念儿从来都没有找谁来撑腰的想法，从拜您为师的那一刻起，您就是弟子今后追逐的方向，是弟子修行路上的引明灯，弟子将以您为标杆，不断努力修行，不断进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一天时苍鹭峰的人，就一辈子是苍鹭峰的人！” 时间仿佛静止了。 在柳念慷慨激昂地表完衷心后，谁也没有先说话。 还是柳念估摸着时间快到了，偷偷拧了一把司毓的大腿肉，司毓这才咳了一下，长叹一声：“罢了！” 柳念瞥了亭子外的柳心缘和林祁，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肩膀松了下来。 司毓站起身，袖子一甩：“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也是为师的嫡传弟子，为师必然是要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但你也要记住你自己的话。” 柳念低头，诚恳道：“弟子谨记。” “行了，既然是找由头过来看妹妹，那这礼也不用送了，”司毓背过身，声音透着疲惫，“柳念，去送你姐姐出去吧。” “谢师父！” 柳念站起身，对司毓行礼，然后走下亭子，把柳心缘搀扶起来。 “还有，”司毓侧身，冷声说道，“既然入了师门，正式踏上仙途，那你就应该知道，凡缘已断。” 凡缘已断，修真之人不再拘泥于血缘关系。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抱团，不然这苍乾仙宗一个个的山头独立，背后为什么还会靠着介于凡尘和仙道之间的世家呢？ 血缘、血统，不过是简单粗暴的一种抱团方式罢了。 司毓这话，表面上是说给柳念听的，实际上是说给柳心缘听的。 既然柳念已经拜入了苍鹭峰，柳心缘就不要总以姐姐的名头来找她了。 她们姐妹现在已经是不同峰头的弟子，应该是同门关系，而不是亲戚关系。 柳念低头应和：“弟子知道。” 司毓挥挥手，柳念拉着柳心缘准备往外走，没想到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林祁却突然站了出来。 “弟子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司毓皱眉看向他。 林祁拿出一枚令签，双手捧起，司毓指头一勾，大致扫了一下，然后说道：“知道了。” 林祁这才行礼，转身跟上了柳念。 看到林祁跟上来，柳念才松了口气，绘世笔的时间快到了，再不走，那雅致小亭就要没了，到时候露馅了才尴尬。 三人不如来时的那样，一路沉默地到了传送阵那里。 柳念微微点头：“两位请吧。” “妹妹……”柳心缘还是有些不放心，“苍鹭仙尊他……” “柳师姐，”柳念疏远地说道，“师尊说了，凡缘已断。” 柳心缘捂着嘴，仿佛被伤透了心一般：“妹妹，你现在还小，师尊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柳念冷淡地说道：“柳师姐，还请慎言，他是我的师尊。“ 柳心缘仿佛受不了一般，转头踏上了传送阵阵法。 柳念转向林祁，比了个手势：“林少主，哦不，林师兄，请。” 林祁则说道：“你姐姐说得对，你还小，不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人永远不可能独立于各种关系之外，哪怕走上仙途也不行。” 柳念仿佛没听到一般，重复了一遍：“林师兄请。” 林祁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要是想开了，来找我或者你姐姐，都行。” 柳念没有理他，他无奈地摇头，站上了阵法，身形消失。 “啪啪啪。” 拍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念知道来人是谁，连头都没回，只活动了一下肩膀。、 “这一个两个的，可真为你着想啊。”司毓感叹。 “恐怕不是为我着想，”柳念冷哼，“是为了我这身天命善女的气运着想吧。” “但不得不说他们这手挑拨离间还挺厉害的，我是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柳心缘和林祁这一手，简直可以说是挑拨离间的范本。 要是柳念和司毓真有这么一层师徒关系，那作为一个本家姐姐，一副生怕这苍鹭峰委屈了妹妹的心态，不惜冒着得罪苍鹭真君的风险找蹩脚的理由送贺礼，任谁不说一句姐妹情深。 但对于没有世家支持的苍鹭真君，看到此情此景，恐怕心里就会对自己这弟子产生嫌隙了。 再联想到柳心缘那跟讽刺一样的送礼理由，能给柳念好脸色才怪。 而柳念如果不知情的话，被苍鹭真君责骂，也会慢慢心生怨言，这师徒关系可就能迅速瓦解，散伙是早晚的事儿。 “柳心缘向来是这样的，”柳念说道，“她每个举动都好像是在为了你好，但实际上，算盘打得精着呢。” “不过……”她皱起眉，“林祁为什么会跟她一起过来……” 不止如此，还有上辈子。 柳念天命善女的随侍身份在仙宗里是公开的，不是没有其他人来打过她的主意，想要秘境跟着她蹭一份机缘，柳家人心情好了，就放人来蹭，或者用利用柳念获得的东西送给这些人，要是心情不好，那就不允许其他人跟着。 所以想要蹭到这份机缘的人，都得讨好柳家姐弟。 除了林祁。 不论是柳心缘、柳心岩还是柳如，对林祁都是一副捧着的姿态，甚至有些阿谀奉承。 除了柳如对林祁抱有倾慕的心思，柳心缘和柳心岩姐弟没必要上赶着巴结他啊，柳家和林家是同等级的世家，为什么在对林祁的态度上他们一直隐隐有低他一等的感觉。 “我想他主要还是来送这个。” 司毓拿出那张令签，递给柳念。 这是苍乾仙宗的宗主令。 苍乾仙宗宗主基本上没人见过他，只听说叫苍乾老祖，修为已到大乘，一直在闭关中，是苍乾大世界上一任世界之主消逝后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世界之主太虚的人选。 对于宗门的事，他从不露面，只是会定期发布宗主令给其中一峰，然后由该峰传阅给其他峰峰主，所有的峰主阅后并签上自己的灵印后，宗主令便会生效。 宗主令不常有，而今年唯一的宗主令，就是这个。 “门派大比在四个月后，”司毓说道，“限定金丹期以上修士参加。” “只有大比结果前十名才能去半年后开启的秘境——”柳念顿了下，和司毓对上了视线，“沧澜幻境。” 司毓点头。 沧澜幻境是灵宝十分丰富的秘境，上辈子柳念只能以随侍的身份跟柳心缘他们进去。 同时，这也是进入最后那个至关重要的秘境天魔遗塚之前最好的补给机会。 但是—— 柳念看着这宗令，表情凝重。 司毓看她脸色不对，开口问道：“怎么了？怕自己四个月内到不了金丹？” 四个月，到金丹期，这是常人不敢想象的修炼速度。 柳念却摇摇头，她问司毓：“我的选择会因为蝴蝶效应导致这么多变数吗？” 司毓一怔：“你是说现在的剧情跟你上辈子经历的不一样？” 柳念思考片刻，问道：“你知道我上辈子发生的事，是以我为主线还是其他人身上的事你也能知道？” “你，”司毓回答道，“只有你和你周围发生的事，我能……到。” 柳念愣住：“你刚才是说了个被规则屏蔽的词？” 司毓换了个词：“我只能知道到你的事情。” “上辈子的门派大比，”柳念回忆道，“是没有限制最低修为的，元婴及以下都可以参加。” 上辈子的柳念并没有参加到门派大比中，所以在司毓看不到的剧情里，并不知道门派大比的细节。 司毓的脸色一下子不好了：“不会吧……它难道……” 柳念看他神色不对，甚至有些慌张。 “这两天我有事情要去做，”司毓急急忙忙地说道，“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注意安全，除了那个峰主令之外，我把所有峰主相关的权力都转交给你了，这段时间你先在宗门里转转，但是不要出去，也尽量别和林祁柳心缘他们接触。” 柳念点头：“发生什么了？” 司毓突然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 “你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在这之前，千万不要乱发善心，不要有任何心软的举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的情况，可能不太好了。” ☆、鞭法 司毓走了，留下了一峰之主的最高权限给柳念，偌大的苍鹭峰只剩下柳念这么一个活物。 没错，就只有她一个活物。 在把那寒酸的小院打理好、从宗门领取了一些基础的生活用品后，柳念用两天时间走遍了苍鹭峰的每个角落，这里除了植物之外，连一只兔子都没，偶尔有一两只鸟驻足树梢，也很快飞走。 柳念在这段时间清点了储物戒子里的东西，把它们细细地做了分类，东西不少，但能派上大用处的不多，而且，她还缺少一样东西——攻击类的法器，本命灵武。 柳念现在的攻击手段基本上靠的都是灵力直接攻击。 灵修不是没有，但却是极少数，因为灵修在使用灵力时相当于直接将自己和被攻击对象建立起了一种灵力通路，如果对方也是修真者，那么很容易通过这通路反向攻击回自身，所以除非是对自身的灵力实力有绝对自信，不然没有人会直接拿灵力和其他修真者对上。 必须先去决定自己要学什么武器。 但柳念思前想后，把上辈子见到过的各种武器回忆了一个遍，也不知道哪样适合自己。 “算了，”她从小水潭旁的草地上坐了起来，“去论典阁看看。” 论典阁是苍乾仙宗的藏书之地，里面有着丰富的图书资源，如书海一般。 跟论典阁的守门人出示了苍鹭峰的峰主令后，柳念直接获得了绝大部分书籍的借阅权利。 她一边踏上云盘一边看着手里的碧绿色令牌，感叹司毓这权限还挺管用。 云盘直接带她飞上攻击类法器的介绍区域，柳念下了云盘，站到长廊上。 长廊的两侧并不是墙壁，而是由码放好的一排排书组成，将武器做好了分类介绍。 柳念直接往自己感兴趣的几种武器走过去。 她备选的武器是长剑类、暗器类、和鞭类。 长剑类的书她翻了几本，发现剑类灵武直来直去，对身体根骨有着极其强的要求，虽然来大世界这么长时间，柳念的身体受了灵气滋润，已经有了很大改善，但是对于从小就在大世界成长的其他人来说，还是差了点，不适合这种硬碰硬的武器。 暗器类则种类过于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让自己中招。且这类暗器多半是定制而成，需要多种暗器同时携带，这样才能在战斗中出其不意，难以短时间内厘清这些暗器的关系和顺序，柳念选择放弃。 那么现在剩下的就只有鞭类了。 鞭类武器在长廊的最里面，并且没有几本书。 灵鞭的制作比较麻烦，一般采用先硬后软的制作方法，在制作完成后，一般会进行一种必要附阵来实现灵鞭的自我修复，不然灵鞭就和消耗品无异，用不了几次就会坏掉。 但它有个特点，就是特别适合经常用灵力的修真者。 “所以说，修道修道，总有一条能走的道。”柳念一边从为数不多的鞭类身法书籍中抽出一本，一边自言自语道。 突然，她感觉到手上的书震了一下，她一愣，看向自己手中的书。 “《被渣了之后我炼成了神鞭》？”她念了下书上的名字，“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听起来像一本小说？” “不是小说哟。” 幽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柳念立刻往旁边一错步，转身向后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道袍的女人漂浮在自己刚才站的位置。 柳念睁大了眼睛，死死闭住嘴，才没让自己那句“鬼啊！”喊出来。 等等，等等。 她只知道科技世界有“鬼”这个人类想象的东西，但是这个世界？ 这不是修□□吗？她可从来没听说有鬼这种东西啊！ “你……”柳念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其实她更想问你是什么，但又感觉好像不太礼貌。 那女子呈半透明状，胸部以下几乎不可见，仿佛就一个上半身和一个头在那里飘着，乌黑的长发用发带简单扎起，眼神哀怨而凄凉。 “不要害怕，”她的声音虽然跟鬼差不多，但却十分柔和，“我是书灵。” 书灵？ 书灵柳念倒是知道，有些经过特殊处理的书（比如书内藏有有效阵法等）经过灵气孕养是会出来书灵这种东西，算器灵的一种。 柳念低头看看手里这本书，迟疑地举起来：“这本？” 那女子点点头：“我叫秦小莹。” 小莹？ 柳念翻开书，赫然发现本书的女主角，就叫秦小莹。 这本书大概讲了一位名叫秦小莹的女子的感情经历，被不同男人欺骗最后被她反杀的故事。 复仇虐渣爽文。 “这……就是小说吧，”她抬头看向书灵，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不，”秦小莹摇摇头，柔声说道，“这是鞭法，你往后再翻翻。” 柳念将信将疑地又翻了一页，看到了握鞭的手势教程。 ？？？ 原来还真是鞭法书？ 她往前翻两页看了看文字—— “ ‘凝儿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苏靖千祭出一柄长剑，‘你却让她哭了！’ 秦小莹面露不可置信的神色：‘是她，明明是她先要毒害于我！你身为我的夫君，怎可如此不辨是非！’ ‘住口！’苏靖千怒喝，‘下毒怎么了！你只不过是中一次毒，而凝儿失去了她最爱的一支发簪！’ ” 柳念：“……” 这渣男渣得太明显了。 所以这情节是怎么后面的教程连起来的？ 她往后再翻一页。 “ ‘好，好，好！’秦小莹连说三个好字，红色的长鞭出现在她的手中。 柄部贴近手心，食指和中指伸出，其余三指成环牢牢将鞭柄握住（见下图） ” ……行吧，是这么连起来的。 原来这本书是以秦小莹为主角，讲述了她如何用鞭法对付使用各种类型武器渣男的故事，和小说不同的是，这书秉承着作为一本鞭法的类别，将战斗过程作为案例详细地写了出来。 “有点厉害……”柳念感叹。 寓教于乐啊这是，情节和教学的完美融合。 她想往后再看看，却发现翻不动。 “你想借这本书吗？”秦小莹问道。 柳念点点头：“还挺有意思的。” “但是你不能跳前面的情节，”秦小莹说道，“要一页一页看。” 柳念不懂：“这是为何？” 直接看招式不也行吗？ “你知道鞭法为什么女孩子学比较合适吗？”秦小莹问道。 柳念想了下，回答：“因为是柔性武器？女孩子擅长以柔克刚？” 秦小莹严肃地摇摇头：“不止，还因为女孩子的脾气像这鞭子一样捉摸不定，在极度气愤的情况下，能爆发出男人所不能及的威力，这威力通过鞭子得到放大，可以事半功倍。” “啊这……那和看前面的情节有什么关系？” “你要体验愤怒，”秦小莹指了指书，“体验各种鞭子出招的时候，如何将不同种类的愤怒加在鞭子上。” “不同种类的愤怒？” “鞭子会根据你的情绪呈现千万种变化和招式，”秦小莹说道，“我能教你的，就是如何把这千万种变化和招式通过愤怒的情绪具现化。” 千万种？ “愤怒，也有千万种？” 秦小莹严肃点头：“比如面对妈宝男选妈不选你，和面对劈腿渣男强词夺理，这是两种愤怒。” 柳念细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不过——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本不算厚的书，又看了看秦小莹。 这姐们儿……是在书里经历了多少渣男啊。 “但是，”柳念犹豫地看着手里的书，“我需要参加四个月后的门派大比，可能没有时间看得这么细，所以还是算了……” “不能算！” 看柳念要把书放回去的动作，秦小莹赶紧阻止她。 柳念手顿住。 “我都在这等这么久了，”秦小莹着急地说，“好不容易等来个能看到我的，你可不能算了啊！” “什么意思？” 秦小莹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呆了很久，能看到我的人不多。你身上有着特殊的气场，所以我才能和你说上话。” 特殊的气场？ 天命善女？ 柳念把书又拿了出来。 “所以你需要我把你借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没想到秦小莹却否定了：“我需要你把我塞回去。” “塞回去？”柳念指着手里的书，“塞这里？” 秦小莹点头：“我本来是属于这本书的，但是上一个借书的人在跟我学完鞭法之后，忘记把我弄回去了，所以我才会在这飘着，等一个有缘人，而你，就是这个有缘人。” “所以，我要怎么塞你进去？” “洛境里有一种矿产，”秦小莹说道，“很普通的矿产，叫赤色灵铁，你带一块给我就行，作为回报，我会想办法让你尽快学会这里面的所有内容。“ 柳念想了下：“我能学到什么程度？多快学完？” 秦小莹想了下，说道：“一天，从入门到精通。” 这话让柳念想起来之前那个科技世界的书——《XXX从入门到精通》。 就她买书的经验来看，一般标明这种书名的速成书，向来都是浅入，深不了，给你一个看起来学会了但实际上精华都没学到的假象。 而且这书灵还说只用一天…… 柳念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我学完之后能达到什么水平？” 秦小莹自信说道：“在宗门内鞭法排前十没问题！” “可是……”柳念越发地觉得不太靠谱，“宗门内用鞭的，恐怕都没有十个吧？” ☆、洛境 柳念还是答应了秦小莹，因为洛境是她本来就准备进入的秘境，既然决定了修习鞭法，那么她需要做一条属于自己的灵鞭。 除此之外，她还需要一些可以用来改造储物戒子的材料，以现在的储物戒子的容量，不能很好地满足她后面进入秘境的需求。 洛境是苍乾仙踪的特色小境，里面基本全是基础材料，从矿物到灵草，除了灵兽。 之所以说它有特色，是因为每个人进去能获取到的都是不一样的东西，宗门对外宣称的是每个人“可以”获得的物品是“等价”的，但一个人识不识货，能不能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带出来，就得靠每个人的眼力了。 之前在柳家看的那三千本书这次便派上了用场。 “可以选一到三个必有物品，”看管洛境的宗门师姐笑眯眯地说道，“根据物品的稀有程度需要缴纳数量不同的锦星碎。” 柳念看看挂在自己手里那绿色吊坠中的光点，将它扣在了缴纳锦星碎的小鼎之上：“我选三个，赤色灵铁，储铁木，还有星原石。” 赤色灵铁是秦小莹想要的，储铁木是扩展储物空间的，星原石是锻造灵鞭的主体材料之一。 “好的，”师姐计算了一下，“加上入境费用，总共是九十枚锦星碎。” 这数目跟柳念估算的差不多，她点点头，师姐手轻轻一拂，案上的小鼎发出光芒，浮在上方的绿色吊坠中金色的光点被吸收进去，现在这枚绿色的吊坠里只有两枚不起眼的金色小点了。 师姐拿着一枚小木牌递给柳念：“进去之前要记得给储物戒子留出足够的空间哟。” 柳念道谢后接过。 来这里之前，她已经把储物戒子里的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留在那小屋里了，苍鹭峰有安全禁制，司毓不在，能自由进出那里的就只有她，现在没有比苍鹭峰更安全的地方了。 洛境的入口就在不远处的崖壁上，那里不少人在进进出出。 柳念握紧了手里的木牌，虽然她有气运加身，但现在仍然想给自己放一曲《好运来》。 但愿这次进去能拿到大部分自己需要的东西，不然就算是认识珍惜材料，如果她用不上，那还得想办法把它们换成需要的。 柳念排在一个师兄后面，安静地等着轮到自己进入。 “柳师妹。” 林祁的声音响起。 柳念这个时候非常怀念在科技时代的耳机，因为如果有了耳机，她就可以装听不见来以此拒绝和林祁的任何交谈。 柳念对他扯动了下嘴角，权当给了个客气的微笑：“林师兄。” 林祁身后跟着一队人，看起来颇有气势。 柳念知道，那是素岩峰的弟子们。 “柳师妹怎么会来这？” 废话，来这的不都是为了材料吗？ “需要些材料。” “需要什么材料？”林祁关切地问道，他看了看柳念排的队伍，“洛境里能拿到的东西我这里差不多都有，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这话一出，柳念瞬间感觉林祁后面那浩浩荡荡的小队伍里的视线如针一般往自己这边扎过来。 素岩峰上不说男男女女都把林祁当仰慕对象，现在他这么跟一个小师妹说话，还是别的峰的，难免会让本峰的师弟师妹们对柳念产生些嫉妒心思。 真是会拉仇恨啊。 “不了，”柳念赶紧拒绝，然后提高声音说道，“谢谢林师兄好意，柳念已秉承师父教导，斩断凡缘，柳师兄不必再因柳心缘的关系照拂于我。” 这话一出来，林祁身后那些人的视线便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但林祁的眼中露出受伤的神情。 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一定不忍心他如此模样，柳念冷漠地想，但很神奇的是，这辈子的她对林祁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柳师妹，你明知……” 柳念打断他：“林师兄，师妹该进去了。” 就这么来回几句话的时间，前面的人已经空了。 林祁只好作罢，但他仍然站在这里，没有离开的意思。 柳念也懒得管他，径直上前一步，将木牌卡在岩壁之上，木牌缓缓亮起。 “柳师妹，”林祁轻声说道，“你为何总是如此戒备？为何不相信我的好意？为何……”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和难过，“为何如此讨厌我。” 为何？ 木牌的光亮起，将柳念笼罩了进去。 因为收了你们的“好意”会令自己陷入深渊。 因为曾经喜欢过你，沉迷于你随手施舍的“喜欢”，所以才会被你和你的同伴们伤害至深。 因为我曾经因为轻信而丢了一切，包括性命。 所以这辈子，不轻信、不怜悯、不动心，就是我活下去的最基础的保障。 柳念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处一片赤红色的世界了。 看来因为她之前预设的赤色灵铁和储铁木都是火属性的材料，所以秘境干脆给了她一个火属性为主的秘境。 洛境里没有活物，柳念只要关心灵植们释放出来的一些危险的气息。 秘境开启的时间有限，她必须先将自己需要的那三样材料采集到。 赤色灵铁如秦小莹说的一样，很好找，在这个秘境中和路边的石子差不多一样常见，秦小莹要得也不多，柳念随便挑了几块成色好的，放到了储物戒子里。 储铁木和星原石却不太好找。 按照稀有度和珍惜度来说，星原石比储铁木更加稀有和珍贵，但在这个秘境里，不知道为什么，柳念都找到了好几块星原石了，储铁木愣是没见到一根。 按照洛境的规律，提前预置的物品肯定是存在的，但存在的多少则是随机的。 柳念不禁心下吐槽，天命善女的气运就这？ 但下一秒，她就看到了那极其显眼和位置绝佳的火络草。 柳念：“……” 如果说按照那个科技时代的抽卡游戏给材料划分等级，那么火络草的等级是绝对的SSSR。 它是十分珍贵的攻击性法阵附阵材料，且一般生长在火属性岩石组成火山口，被岩浆淬炼而成，十分难以采摘。 但这里没有火山、没有岩浆，这根火络草就那么生长在一块火属性的岩石缝隙中，柳念只要一拔就能拿到。 可问题是…… 火络草的那个攻击性阵法是附着在剑、刀这种灵武之上，鞭子恰好不在它的应用范围中。 她根本就用不上啊！ 柳念叹了口气，所以，这天命善女的欧气算点歪了么。 算了，歪了就歪了，总比没有的好。 柳念小心翼翼地将火络草采集到储物戒子里，心盘算着时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过不了多久，易市就要开了，到时候可以去那里看看。 洛境里比较有价值的都被她搜刮得差不多了，眼看着储物戒子已经快满，她不得不停下来，给储铁木留下空间。 但问题是，储铁木在哪？ 虽然说储铁木找不找得到影响的也是储物戒子的容量，但问题是，储物戒子的容量关系到今后进秘境能拿多少东西的问题，她现在又没有多少灵石…… 等等，灵石？ 柳念从储物戒子里搬出了一块石头，石头表面灰扑扑的，只有一面露出七彩的光芒，正是之前从密素道里获得的灵石。 一整块大灵石要比多个小灵石值钱得多，所以柳念目前没有将这一整块灵石破碎后花掉的打算，这么一大块纯净的灵石十分难得，而且灵石又是唯一能存储灵气的东西，对于一些灵气真空的环境来说十分有用。 但是现在它可以在这里先助柳念一臂之力。 柳念把灵石放在地上，灵气在灵石开窗的位置流动，接着，她把手按在灵石之上，感受灵气流动的方向。 储铁木和其他的材料不同，它是灵植的一种，却和其他吸收灵气的灵植不同，它对灵气吸收的效果很低，现在这枚硕大的灵石出现在这里，柳念能通过灵气的流动方向感受出不同灵植对灵气的牵引程度，而灵石本身则会放大这种感应。 走过一遍洛境的柳念早已在脑中描绘出了一副洛境内的物资分布图，她闭上眼睛，细细数着手下灵石的灵气逸散方向。 渴求得比较强烈的是西南面干啥啥没用吃灵气第一名的暖素草。 次之的是北边作用鸡肋的凝炎花。 剩下三个方向吸收灵气的动静若有若无，柳念确定了方向后，准备去这三个地方看看。 终于，在最后一处目的地的地下，柳念感受到了跟储铁木相似的气息。 看着地表厚厚的赤色灵铁，柳念认命地拖出来一把镐，注入灵力开始开挖。 在挖了有五分钟后，她看到露出一角的棕红色灵木。 ……要不是之前那棵火络草，柳念真的要怀疑自己天命善女的命格是假的了。 储铁木以“活”木为佳，不论是空间拓展效果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以“活”为好。 现在在她提前交了那么多锦星碎的情况下，洛境给了她一根“死木”敷衍。 算了，算了，柳念把这一小节死木挖出来放到储物戒子里，有总比没有的强。 眼看时间还有富余，柳念随手又捡了些其他可能用得上的材料，然后就被弹出了秘境。 出秘境的时间已经是夜晚了，月朗星稀，洛境门口也没什么人，柳念怀里抱着储物戒子放不下的材料回到了苍鹭峰，刚踏进小院，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 手中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柳念顾及不上，直接冲进屋里。 这里只有她和司毓能进来，那么这血腥味只能是—— 作者有话要说：抽卡必备——《好运来》 啊其实到这里大概就应该能看出来柳念的世界是怎么回事了 ☆、争执 月光洒进屋里，柳念看到司毓浑身是伤地倒在地上，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来，成为一个血洼，他蜷缩着身体，白色的衣服变成血红，衣服上银色的暗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游动缠绕着他身体的黑色雾气。 发生什么事了？ 他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柳念一时慌了神。 不，不，他不能死。 一种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四肢有些麻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凑到司毓旁边，跪在他身旁，手颤抖着从储物戒子里取出了放着木凝的瓷瓶。 传说木凝是关键时刻的救命之物，有强大的恢复能力，她要先帮司毓止住出血。 不知为何，眼泪突然从眼角漫出。 “不要哭啊！哭个什么劲！” 她一边想把瓶盖拔开，一边却使不上劲。 柳念干脆掐了自己一把，让大脑回神。 “哭能解决什么问题！柳念，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手不要抖。 现在只有你能救他，柳念的手抓住瓷瓶的塞子。 柳念，你必须冷静。 “叭”的一声，瓷瓶打开，柳念凝聚灵力探入瓶中，动作轻柔地取出叶子包。 叶子还如当初刚采集那样鲜绿、柔嫩，她小心翼翼地将叶子包拆开，里面晶莹剔透的木凝乖巧地待在叶子中央。 柳念分出灵力插入那枚如水珠一般的珠子，那珠子开始慢慢变小，接着，她的手护着那团灵力游走在司毓身上那些看起来致命的伤口上，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快速愈合，而司毓的呼吸渐渐平稳，蜷缩着的身体逐渐舒展。 柳念一喜，看来有用。 她便更加集中精力控制着灵力裹挟上木凝，努力避开司毓身上缠绕的不明黑雾，把它送到司毓身上去。 突然，她的手腕被抓住，柳念吓了一跳，手一抖，缠绕着木凝的灵力断开，木凝骤然化作一滴水珠，从叶片滑落。 不能浪费！ 柳念那只没有被抓住的手下意识地把叶片倾向司毓，最后一滴木凝落了下去，刚好砸在黑雾上，那黑雾骤然消散。 “你在干什么！”司毓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怒意，“你用了木凝？！” 柳念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接下来，她感觉到手腕吃痛，司毓已经坐了起来，他死死扣着柳念的手腕，眼睛却瞥了眼柳念的头上，然后气冲冲地吼道：“你为什么要用木凝！你怎么可以现在就用木凝！” 木凝？ 柳念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等等，你现在是在跟我生气？” “不然呢？你不知道木凝的重要性吗？为什么随便就把它用掉！” 不然呢？ 不然呢？ 不然呢？ 这三个字如同念咒般在柳念耳边回响。 合着是在怪她擅自用木凝了？ 柳念感觉一阵血气上涌，怒意开始填充胸口。 司毓还在那叭叭叭：“你知不知道木凝关键时刻是可以……” ”呵，我知道？“柳念甩开司毓的手，站起身，”我当然知道木凝有多重要！“ 司毓此时还没察觉到柳念的情绪，为了方便吵架，他也一骨碌爬起来，桃花眼里充满了“孺子不可教也”的意味。 “知道你还乱用！” “啪！” 柳念把瓷瓶摔在地上：“我就不该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用在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身上！” 刚才进门时的慌张已经变成了一场笑话。 她转身就走，胳膊却被司毓抓住。 “喂，你到底有没有认识到你的错误！” 柳念感觉怒意已经冲到脑门上，她胳膊一甩，也不走了，转过身伸出指尖大力戳着司毓的胸口：“是！我认识到了错误！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救你！” 司毓张着嘴，看着面前的柳念，借着照进屋内的月光，女孩的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眉心的朱砂痣艳红，但让他心里一揪的，是她眼角的红色。 “你……你哭了？”司毓磕磕绊绊地说道，“不是，你怎么……” 柳念的大脑此时已经听不进司毓的话了。 她感觉自己今天运气背到一定程度了，先是进洛境的时候遇到了林祁纠缠，再是自己提前花锦星碎定制的储铁木在洛境里翻了好久就找到了一根死木，接着就是抱着东西回来看到司毓莫名其妙倒在血泊里，自己用木凝救了他，反而还被质问为什么要用那么珍贵的木凝。 废话，我要是还能用别的方法救你我还用得着这个吗？ 真是委屈他妈给委屈开门，委屈到家了。 越想越委屈，柳念感觉自己的眼睛又开始发酸。 但她抬起下巴，不让眼泪在司毓面前流下来。 “谷主大人，”她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声音，“擅自救你，是我不对。“ 这称呼一变，司毓知道大事不好。 “不是……” ”就当我还了你苍鹭峰的这个人情吧。“ 司毓赶紧拽住她，柳念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冷然让他不自觉地松开手。 “不是，你没明白，”司毓的声音小了下来，他好像也很委屈，“我只是不想让你用木凝。” “木凝是我采集到的，”柳念说道，现在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就算我把它塞嘴里当水喝也跟你没有关系。至于这次，”她冷笑一下，“就当我喂了狗吧。” 司·刚被喂过木凝的狗·毓这才真的感受到了柳念的怒气。 “对不起。” 司毓深谙女孩子发脾气一定要第一时间道歉的技巧。 但很可惜，柳念已经单方面决定断交。 “不用对不起，“她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谷主大人，世界之主，您做什么事有您的理由，反正您无论做什么也不会跟我解释和预告，我知道，你说不出来，也别扯什么搭档不搭档了，信息不对等的搭档关系还是算了吧，以后咱俩就各自行动，上辈子我一个人照样闯到了天魔遗塚，这辈子不会比上辈子更差了。“ 说完她就转身踏出门口。 “柳念，你别任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司毓追了上去，“你这次一旦失败就会真正地死去！” 柳念充耳不闻，司毓手伸向她的肩膀，她侧身躲过。 “那就让我去死吧。”柳念冷漠地说道。 司毓的手一僵：“你……” 他刚说出这个字，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小院里，柳念站在那里，看着刚才司毓站过的地方，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但泪水突然溢满了眼睛。 她蹲下身，抱住自己，把头埋入膝盖，夜晚的风吹过，带走了院子里的呜咽声。 她当然怕死，但比起死亡，她更怕的是消失。 柳如、苏青言、柳心岩那样的消失。 没有存在过的痕迹，没有人记得他们，所有的事情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然而，现在的她，现在的柳念，和消失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所谓天命善女的气运，谁会知道她柳念。 她不过是一个活着行走的人形寻宝工具罢了。 哦，连寻宝都不能指定宝物，只会吸引那些值钱的灵宝，根本不考虑主人能不能用到。 到底谁发明的天命善女这么个说法，简直就是个笑话。 “咪呜……”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微弱的叫声传来。 院子里抱膝出神的柳念一愣。 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一只白色小猫在小院门口颤颤巍巍地看着她。 “喵~” 猫？ 柳念思绪渐渐回笼，她皱起眉，这里怎么会有猫？ 苍鹭峰有着阵法保护，她来这的第一天就走遍了这片山头，别说猫了，连兔子老鼠都没有。 “喵呜~” 小猫叫得有些小心翼翼，爪子颤抖地往她的方向迈出一步，蓝色的眼睛试探地看向柳念，在她面无表情的注释下，它往前走了一步。 柳念看着它的动作，心里升起警惕。 这个世界哪儿有什么普通的猫，多半是猫形的妖兽。 但柳念的记忆中却没有什么妖兽能这么地——这么地像一只猫。 眼前的这猫太过普通，它的周身没有任何灵气聚集，没有灵气聚集就证明它根本不具备任何修行能力，所以既不是妖兽也不是灵兽。 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看起来和柳念科技时代里见过的、哺乳类动物。 如果是在那个科技时代，柳念不会戒备，但在这连棵草都用灵气和月光修行的地方，出现这么一只普通的猫，那可就算“事出反常必有妖”了。 小猫已经垫着猫步到了她的面前，柳念手里的灵力慢慢汇集，等应付着下面即将到来的突发事件。 然而，小猫却无辜地睁着蓝色的大眼睛，尾巴短短的，两只小爪子扒拉着柳念道袍的下摆，连膝头都够不到。 居然是只奶猫。 那蓝色的眼睛恐怕是蓝膜还没褪去？ 虽然够不到膝盖，但小猫还是努力地跳上了柳念的膝头，柳念知道自己理智上应该阻止，但当她本来应该去拎小猫后颈肉的手不自主地摸上了它的头顶。 温暖和柔软的触感传来，柳念突然感觉自己被治愈了。 为什么不活着呢？ 为什么活着要留下痕迹呢？ 我活着，是我自己活着。 如果这是一本以我为主角的小说，那我经历的一切，所看所感所得，不论是温暖的阳光，湛蓝的天空，还是手下这柔软而温暖的感觉，都是我自己经历过的。 就算我不存在于任何人生命的痕迹里，但是我一定在属于我自己的人生中是百分百的存在。 为自己而活，这不是我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的吗？ 白色的小猫偷偷地看着柳念的表情从麻木到释然，小猫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类似人类那样放心的表情。 ☆、猫 司毓莫名消失了，和屋里的那摊血迹一起。 但柳念却懒得再管，她抱着怀里的白色小猫，往论典阁走去。 这次的守门人是位蓄着胡子的师兄，柳念把苍鹭峰的峰主令递了过去，师兄用阵法验证后，好奇问道：“听说苍鹭仙尊闭关了，师妹这是替峰主来拿书的？” 柳念眼皮一跳，闭关？ 联想到昨晚司毓的状态，她模棱两可地说道：“不是师尊交代的，是我自己需要借阅些书籍。” 守门师兄点点头，把碧绿色的令还给了她，笑着说了一句：“没想到师妹刚入门就深得仙尊信任。” 峰主令能代一峰之主行使最大的权力，一般峰主令都是被暂时交由弟子为师门做事，事成后需要交回给峰主。而师尊闭关后，峰主令则一般交给该峰嫡传大弟子——绝对的峰主心腹保管。 上次的守门师兄并没有问她这句话，应该是因为那次苍鹭峰主并没有闭关，所以拿着峰主令来进出论典阁就默认为是苍鹭峰主的要求，给的也是最高权限，但现在苍鹭峰主都闭关了，肯定不会让柳念拿它借书给送进去，柳念现在再用峰主令进出论典阁，难免有公器私用之嫌。 呵，公器私用？ 想到昨晚的司毓，柳念就气不打一处来。 “毕竟我们峰暂时只有我一个弟子，”柳念微笑，“而师尊又没教两天就闭关了，所以他干脆让我多来论典阁，多看书，多学习。毕竟他第一次当师尊，没经验，除了故弄玄虚就会莫名其妙发脾气。” “啊这……”守门师兄尴尬地笑笑：“那什么……” “咪呜……” 怀里传来一声怯怯的声音。 柳念低头看看自己抱着的小猫，小猫的脸上写满了“讨好”两字，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它，仿佛在说“看我这么可爱的份上不要生气了“。 柳念这才冷哼一声，拎起小猫的后颈肉转向守门师兄：“这玩意能带进去吗？” 守门师兄赶紧说道：“可以可以。” 柳念说了声“谢谢”就抱着猫往里走，然后她就听到守门师兄小声嘟囔：“原来苍鹭峰师徒不和的传闻是真的啊……那苍鹭真君还愿意把峰主令给她……也不怕出事。” 柳念并不是控制不住随便发脾气的。 在听到守门师兄说“苍鹭仙尊闭关”后，她才意识到，可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为了多套出点有关苍鹭峰的传闻，她便借机露出自己对师尊埋怨的心思，果然从那位师兄口中得到了“苍鹭峰师徒不和”的传闻。 苍鹭仙尊闭关可能和昨晚司毓消失有关，但是苍鹭峰师徒不和这件事…… 柳念眉头皱起，恐怕这是林祁和柳心缘传出去的。 在他俩上次去苍鹭峰之后。 再加上上次林祁在洛境门口堵住她说什么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他提，一副苍鹭峰亏待了她的样子。 他们给苍鹭峰塑造这样的师徒不和的形象，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鞭法区还是一样的冷清，柳念拿出那本《被渣了之后我炼成了神鞭》，小猫在书架上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怯怯地缩在一角，猫眼瞪得极其无辜。 柳念没注意到它，伸手敲了敲书的封皮：“秦小莹？” “来啦来啦来啦。” 穿着道袍的透明影子从天花板旋转着掉下来，把小猫吓了一跳。 柳念拿出一袋子赤色灵铁地给她。 秦小莹摆着手说道：“太多啦，你拿出四颗，放在书的四角上就行。” 柳念把书平放在书架，然后挑了四枚成色好的放在了书的四角之上。 秦小莹闭了闭眼，柳念看到那四枚红色的矿石渐渐眼神出了一条线，和秦小莹的虚影建立了连接。 下一秒，秦小莹仿佛被什么东西拽着一般，拽进了书里，而那四枚矿石的颜色瞬间变为灰白。 “可以啦，谢谢你！” 秦小莹从书里探出上半身，左边胳膊放在封皮上撑着脑袋，右边胳膊伸进书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只透明小球。 “这个，放在眉心处，包你一天……啊不，应该说是半天？就能学会！” 柳念将信将疑地拿过这只透明小球，发现它并不是真的透明，里面不时地飘过一些白色的小字，如同棉絮一般。 “就这样……放眉心？” “对对，”秦小莹点头，“不过最好不要在这里，因为这是灵习珠，你是需要入定的，最好在一个能信得过的环境下。” 柳念点头，把小球收进储物戒子：“多谢。” 拜别秦小莹之后，柳念并没有急着回苍鹭峰学鞭法，而是转而去了论典阁另一个区域——灵宠饲养区。 小猫抬头发出疑问的一声：“喵？” 柳念低下头，对它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我来找找做猫粮的菜谱。” 小猫的身子突然有一瞬间的僵硬。 柳念继续微笑，仿佛一个爱护宠物的主人，摸了摸小猫脑袋：“放心，我的厨艺，应该还行。再说了，做不好还做不坏嘛。” 小猫一抖，弱弱地叫了一声：“喵……” 柳念快乐地说道：“你也饿了对吧？放心，我这就立马借本书，回去好、好、研、究。” 小猫不敢吭声了。 柳念扯着嘴角“呵”了一下，开始挑灵宠饲养相关的书。 等她出论典阁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柳念抱着猫准备回苍鹭峰，小猫却巴拉着她的胳膊跳了下去。 柳念眉头一挑，懒得理它。 “喵呜……”小猫又跑回来，咬着她的袍子往一个方向拽。 看着小猫大眼睛流露出堪称“祈求”的眼神，柳念终于抬脚跟了上去。 没想到小猫把她带到了“锻造堂”。 顾名思义，这里是仙宗里宗门为弟子们加工和锻造各种武器材料的地方。 柳念站在门口，小猫对她喵喵叫。 “我现在没有灵石也没有锦星碎。”她对猫说道。 那块大灵石她并不考虑敲碎用，所以现在的她可以说身无分文，无法支付锻造费用。 “你好，”里面出来一位师兄，“请问有什么东西要做吗？” 柳念上前一步拎起还蹲在人家门口的猫，客气说道：“抱歉。” 师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说道：“冒昧问一句，师妹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柳念点点头。 师兄突然变得十分热情：“那快请进。” 柳念不好意思说道：“抱歉，我身上没有灵石或者锦星碎，所以暂时不打算……” “新弟子的入门武器锻造是不收取任何费用的。”师兄解释道，“师妹不必担心费用问题。” 柳念一愣，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 上辈子她并没有来过这里，她以为宗门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需要锦星碎或者灵石的。 “因为第一件武器一般是本命灵武，”师兄大方解释，“后续的维护和修复一般只能到锻造它的地方做。” 柳念恍然大悟，所以其实他们赚的是后面的钱？ 那怪不得锻造武器的时候不要钱，原来赚的是后续费用…… 放长线钓大鱼，很有商业头脑啊！ “但是，”师兄笑道跟狐狸似的，“锻造的必要材料是要花钱的，当然，如果你材料全话也可以自带。” 柳念在洛境里已经收集好了做灵鞭所需的材料，加上之前在密素道和小世界带出来的一些小东西，应该刚好够用。 将材料交给师兄后，师兄说了句”稍等“，然后带到锻造台上核对材料的内容。 “锻造灵鞭的材料没问题，”师兄说道，“不过锻造需要一段时间，大概十五天后你就可以来取灵鞭了。” 柳念跟师兄道了谢，师兄记录了她的信息后，她便拎着猫离开。 回到苍鹭峰，柳念把猫放院子里的石桌上，她则坐在石凳上，拿出那几本做灵兽饲料的书。 “来，”柳念拍拍书，对猫说道，“选吧，你自己选一本，然后从这一本里选一种饲料，今天我就做它了。” 小猫乖巧地蹲坐，歪着猫脑袋，眨着眼卖萌。 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不选是吧？”柳念随便拿起一本，“那我来帮你选，这风凛豹我知道，你们同为猫科，就它吧，我看看啊，喜食超过十天的腐肉……” “喵呜！”小猫扑上来一把按住那本书。 柳念眉头一挑：“不是听不懂吗？” 小猫低下了头，但爪子丝毫不肯松劲儿，一人一猫就这么僵持着。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柳念不耐烦了。 “司毓，”她说道，“你到底要装猫到什么时候。“ 小猫听到她这么一说，默默地把爪子收了回去。 柳念抱胸：“出息了，会装猫卖萌了，还是个小奶猫，你一大男人害不害臊？！哦，还世界之主大人，让我抱着跑一天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没有……”小猫的嘴里吐出弱弱的人言，这声音不是司毓是谁？ 柳念一拍桌子：”没有什么？没有变猫恶意卖萌还是没有让我抱着你跑一天？“ “我是被逼无奈变成这样的……”小猫——司毓很委屈，“苍鹭真君的身份被发现了，我没有办法，现在在苍乾仙宗只能暂时先这个形象了。” ☆、任务 柳念本来确实不打算管司毓了，但是当她听到论典阁的师兄说“苍鹭仙尊闭关”时，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还是为司毓担心起来。 她不禁嘲笑自己，不是坚定了这辈子要“不轻信、不怜悯、不动心”么，怎么一碰到这个家伙自己的心就不听话了呢。 她看着面前这只白色蓝眼睛的小奶猫一脸的委屈和无辜，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司毓消失而没多久这猫就出现在院子门口时，她其实有了某方面的猜测。 毕竟苍鹭峰有阵法限制，这里面除了植物和飞禽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物类生灵，这猫出现的时机又很巧合，说它和司毓没关系那才有问题。 柳念冷眼看它：“那你昨天怎么不说？” 小猫弱弱地回答：“昨天你不是在气头上么……” 一提起昨天柳念就忍不住伸手戳着小猫的脑袋把它戳得仰面朝天：“昨天莫名其妙发火的不是你吗？！” 她用木凝那么珍贵的灵宝救他一命他反而上来就发脾气质问自己为什么用木凝救他，真是好心喂了狗。 “不是，”小猫努力翻了翻身爬起来，“那个身份我没想到会被发现，是我大意了，本来想就此放弃那一层身份的，没想到被你救了回来，还用木凝救的，所以我用那重身份看到你的时候才会一时气冲上脑跟你发火，后来我反应过来你并不知道个中真相，是我的错，对不起。” 柳念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司毓给她道歉后，她心里气一时半会还消不了，但毕竟事有轻重缓急，这笔账留到后面再算。 “你怎么被发现的？” 猫脑袋歪了下，然后说道：“你跟我说这次的门派大比需要修为，和上辈子不同的时候，我意识到某些地方出了问题，然后我就去了天魔遗塚调查。” 柳念一惊：“天魔遗塚？那里不是还没开放吗？” “我是世界之主，”司毓说道，“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开放不开放的地方。” “那个家伙在天魔遗塚？” 猫脑袋点了点。 “他袭击了你？” 猫脑袋耸拉下来：“是的，不过幸好我用的是苍鹭真人的身份而不是世界之主的身份，它的气息一直追我到了苍乾仙宗。” “那时候缠在你身上的黑雾？” “对，不过那时候黑雾只会对我造成伤害，不论是苍乾仙宗还是苍鹭峰，都有阵法保护，它的追踪信息返不回去，现在它只能猜测到仙宗里有来调查他的人，但具体是谁，恐怕它只能通过安插在仙宗里的棋子来试探了。” 柳念感觉到有什么被串起来了：“最近有苍鹭仙尊闭关和苍鹭峰师徒不和的传闻。” “第一个是我修改了剧情，”司毓说道，“因为我以苍鹭仙尊的身份受伤，资源被它抢走了不少，所以后续只够维护他闭关的存在，不过，你的木凝给了我一部分资源，所以我能幻化出现在这么个身份。” 所以才能变成猫？ “那你为什么不变个别的……？” 鸟啊什么的也行啊。 “因为，根据……分析猫……是最好的。” 小猫磕磕绊绊说完，困惑了一下：“这玩意也要屏蔽吗？” 柳念摆手：“算了，被屏蔽就算了。但是我用木凝你为什么会生气？” 司毓的猫脸变严肃了：“因为木凝很重要，它是这个世界里为数不多的……资源。” 得，后面那个词又被屏蔽了。 “我记得之前我取木凝的时候你好像阻止我来着，”柳念回忆道，“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还拦着我？” “因为我当时不确定你的能力，”司毓道，“如果你用你自身的资源消耗拿到木凝，木凝给你补充的资源少于本身消耗的资源，那就得不偿失了。” “哦，”柳念的眼神又不善了，“所以你是在怀疑同伴的能力。” “就算能力好也不能以身犯险，”司毓认真说道，“还有，不要随便拿珍贵的东西出来给别人，因为你现在不知道哪些是你必要的资源。尤其是木凝这样的，它甚至在天魔遗塚里都有可能会救你一命。” “所以……”柳念突然觉得没那么气了，“你是因为我用了木凝给你，怕我以后没得用？” “你手里的每样东西，都有可能成为你能活到最后的关键，”小猫坐直了身体，“所以你不能轻易地因为看到谁快死了或者看到谁可怜就给他用，你可以自私一点，以自己为优先。” 你可以自私一点，可以任性一点。 这是柳念遇到司毓以来，司毓一直跟她强调的事。 柳念终于露出了笑，她笑得无奈：“可是司毓，昨天受伤的是你啊，我怎么可能会就看着你那个样子而无动于衷。” 小猫的眼睛认真看着她：“你必须硬下心肠柳念，因为这里所有人，包括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不会真正地死去，只有你，这次你如果死亡，就是真的死亡了。” 柳念一怔。 司毓以前确实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柳念，”小猫的爪子搭上了她的手，“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我会一辈子都生活在自责里。” 柳念有些不明所以。 小猫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是我的错才让你落到这里，如果你死了，那就是我害死了你，所以，所以……” 柳念仿佛听不懂：“你说，是你……？” 小猫闭上眼睛，对她深深地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他再次抬头：“所以柳念，对我你也不要心软，不论我在这里受到什么痛苦，不论我看起来有多惨，你都不要怜悯我，这是我应得的，是我这个罪魁祸首活该遭受的罪，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和肆意妄为，你不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柳念，你自私一点，自私了，也就强大了。” 他……这是在教自己不要对他心软吗？ 但是—— “抱歉哟，我这人呀，最讨厌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一股子发霉的味儿，你不觉得吗？” ——在寻踪径听到的声音又钻入她的脑海。 所以，现在的司毓是在告诉她，他之所以帮她，其实只是出于自责吗？ 柳念的心里不知怎的有一丝莫名其妙的酸楚。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柳念轻声问道，“比上辈子还远的以前。” 她看到小猫的胸口急促地呼吸了一下，然后猫脑袋点了点。 柳念抿了抿唇，她看着猫型的司毓说道：“我知道了。” 恐怕，得等这一切都结束，她才能知道所有的真相。 如果她能成功地从天魔遗塚活下来的话。 “不过木凝确实很重要，”司毓说道，“还好，我知道还有个办法能获得木凝。” 柳念看向他。 “去成宗堂，接方河方氏的任务。” 成宗堂是仙宗里接门派任务换取锦星碎的地方。 柳念抱着小猫来到成宗堂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挂在角落里的卷轴。 成宗堂的任务都是以卷轴的形式挂在成宗堂的墙上，越新的任务挂得越靠外，也越靠上，方河方氏的任务在最角落的位置，连卷轴颜色都和现在大部分卷轴颜色不一样。 成宗堂的卷轴颜色一年一换，每年都不同，像方河王氏这样的遗留任务，大部分都是任务难奖励少的鸡肋任务。 “这个任务给的灵石数量中规中矩，”柳念看了看卷轴外层的奖励说明，“就是这个净气珠有点鸡肋。” 进仙宗的人基本都有点家底，挑任务基本不是按着灵石和锦星碎数目挑，只看灵宝的答谢内容。 方河方氏给的净气珠很不值钱，所以基本上没人选它。 但司毓却告诉柳念，这净气珠里实际上是木凝。 任务内容是方氏独子自前年就被一种水属性的妖物缠上，希望仙宗能派弟子来铲除妖物。至于妖物到底是什么，并没有提供信息。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的敌人不明，没人知道自己费劲心思查明真相后，面对的敌人是不是自己能解决的，再加上它给的报酬不高，于是就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不过看它任务还未撤除，恐怕是事情还没解决，也就是说，那个方氏的独子已经被妖物缠了有段时间了。 看完任务介绍，柳念伸手想去摘下卷轴，却发现自己拽不动。 “咦？” 她皱起眉头，又仔细看了眼任务介绍，这才发现,要求最少两人组队，而其中必须有个金丹期。 “我这上哪儿找金丹期啊，”柳念叹气，她转头看着自己肩膀上的小猫，“要不等我金丹期了再……” “想接这个任务吗？” 温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柳念一回头，发现林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后面。 林祁这次是一个人过来的，穿着浅蓝色的道袍，眼神温柔和煦。 “这个任务挂在这里很久了，收益不算很高，但任务对象不明、对任务的人要求却不低，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哦，”柳念并不想和林祁说话，她客气地笑笑，“谢谢林师兄教导。” “教导谈不上，”林祁笑了下，然后他有些犹豫地问道，“按道理说，苍鹭仙尊应该教你一下怎么选任务，就这样放着你懵懵懂懂的，他自己却闭关了，着实有些仓促，能冒昧问一下，是仙尊出了什么事吗？” 柳念一凛，这是在跟她套话？ ☆、官配 柳念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没有啊，师父准备冲击大乘期，所以才闭关，闭关前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了，包括峰主令，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修道这种事情，比较靠个人悟性吧。” 林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又看了看方河方氏的任务卷轴，问道：“柳师妹想接这个任务吗？师兄可以帮你。” 想接也不能跟你组队啊，柳念心里说道。 她客气地笑笑：“既然师兄都同我说了这个任务不太划算，我断然没有……” 突然，她感觉到脖子被稍微蹭了。 “接。” 细若游丝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柳念还没反应过来，林祁诧异问道：“师妹，你说什么？” 柳念扭头看了看趴自己肩膀上装睡觉的小奶猫，把刚才的话转了个弯：“我说……虽然师兄你说这个任务不太划算，但是我想接一下，不为别的就为锻炼一下自己。” 林祁闻言露出笑容，他对柳念伸出手，语气温柔：“来吧。” 组队是要两方双手相接，共同取下卷轴完成验证。 肩上的小猫悄悄睁开了眼，眼睛里满是戒备地看向林祁的手，一副纠结的表情。 柳念则看了林祁一眼，先是把左手放到卷轴上，然后抬了抬下巴。 林祁笑着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右手放在卷轴上，柳念草草地伸出右手往林祁手上一拍。 一触即分，没有任何暧昧和旖旎。 小猫这才放心地继续装睡。 看着手上一分为二的卷轴，柳念打开它扫了眼时间，对林祁点头：“那就谢谢林师兄了，林师兄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林祁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后天如何？” “没有问题。” “说起来，”林祁看向柳念的肩头，“师妹这只灵宠……” “它不是灵宠，”柳念嫌弃地扫了眼呼呼大睡的小猫，“就是一只除了睡和吃什么都不懂的凡兽。” 林祁轻笑了一下：“既然师妹这么嫌弃，那师兄这里有一只……” “不用，”柳念把猫从肩头薅下来，“如果我有什么想要的，会自己想办法弄来，不劳师兄费心了。” 柳念这表现把“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林祁也没有说什么，在跟她交代了一些任务的注意事项后，被师门叫了回去。 回到苍鹭峰，柳念把司毓往桌子上一放。 “说吧，为什么要我和林祁接这个任务，上辈子我跟他的事你应该也清楚吧？” 司毓面色严肃：“我想验证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知道林祁是不是它安插的‘钉子’。” 柳念一惊：“等等，林祁不是他的人吗？林祁不是和柳如、苏青言一样的那种会消失的人吗？” 司毓摇头：“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他应该是和柳木、李玉儿一样的人。” 柳念微微一愣：“那柳心缘呢？” “柳心缘和柳如、苏青言是一样的。” 这和柳念推测的完全不一样。 林祁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看起来都是跟柳心缘他们一起的，不论是用尽各种方法从她的手里获得东西，还是最后看着她被推向死地。 “而且，”司毓的语气有些不快，“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是主角的‘官配’。” 柳念注意到了他的措辞。 是主角的官配。 她突然笑了：“你是说看着自己的恋人被推向死地无动于衷而把恋人的妹妹抱在怀里的官配？” “柳如在的时候，柳木把他本应放在你身上的注意力给了柳如；柳心岩在的时候，柳青青将白玉牌交给了他。” 柳念嗤笑：“所以你想说，林祁上辈子之所以那样，是因为有柳如在，分走了他本该对我有的感情？” 司毓没有说话。 柳念则不耐烦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总不是为了让我跟他培养感情吧？这么说吧，就跟柳木、柳青青一样，我不会对林祁产生任何感情的，再说，现在还有个柳心缘和他走得近，保不齐他还在受柳心缘的影响。” “按照剧情，”司毓说道，“他会陪你一直到天魔遗塚。” “对，他上辈子也到了天魔遗塚，然后看着我被卷入死亡而无动于衷。” 小猫的蓝色眼睛看向他：“如果没有其他影响，他应该是你的助力。” 柳念一时沉默了。 “你什么意思？” 小猫没有动作。 “司毓，”柳念站起身，“我不需要他们任何人帮助，不论是柳心缘这种会消失的还是林祁这种不会消失的，上辈子在天魔遗塚里的那些人，”她眼神冰冷，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一、个、都、不、会、再、相、信。” 司毓轻轻叹了口气，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柳念打断。 她拿出秦小莹给她的那枚灵习珠：“我现在要学习鞭法了。” 司毓便不再说话了。 柳念将灵习珠放到眉心，她让自己沉下心，摒弃一切杂念，无数的招式便慢慢地进入她的大脑。 不要想了，柳念。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出发的那天晴空万里，柳念收拾好东西出门，猫形的司毓不知道去了哪里。 自从上次交谈后，司毓就不怎么出现在柳念眼前，柳念也懒得管。 “喂，我准备走了。” 柳念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她便独自往苍鹭峰的传送阵去了。 林祁早早地就等在了广场上，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镶蓝边的道袍，整个人温润如玉，在和围在身边的几个师妹师姐说话。 林祁抬头，看见了柳念，刚想打招呼，就见柳念对他点点头，然后踏上了出宗门的传送阵法。 “师妹，”林祁顺着阵法追了出来，“你怎么不等我呀。” 等你？等你当着那么多追求者的面叫我给我拉仇恨？ 柳念笑笑：“不想打扰师兄和师姐们交流。” “没有什么打扰不打扰，”林祁赶紧说道，“就是她们问……” “林师兄，”柳念打断他，“关于方河方氏的这个任务，您有没有什么想法？” 林祁顿了一下，自然而然地转换话题：“方河方氏对那妖物描述言语不详，在到场之前没有其他更多的信息，好歹被缠上的人是他们家独子，他们竟然可以让那孩子扛这么长时间也不肯多描述两句，恐怕那东西，不是所谓的妖物。” 跟柳念推测的一样。 对于方河方氏来说，这独子相当于家里的命根子，被妖物缠上那就是头等大事，按道理应该立马想办法，结果不但拿出来的报酬不高，还描述得不清不楚，只强调了说一定要到现场。 这么没诚意的任务，没有人接也正常。 柳念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得到柳念认同的林祁很高兴，也让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许多。 林祁扫了眼柳念肩膀，笑着说道：“这次没带你的小猫？” 提起猫，柳念摇摇头：“不是我的小猫，只是偶尔遇到就带上了，回去就不知道跑哪儿了。” 感觉到柳念不想提起这个话题，林祁便在后面的聊天里避开了关于猫的问题。 苍乾仙宗在苍乾大世界的东方，方河在南面，方家是方河附近的小世家。 方河是流经苍乾仙宗门口的玉苍江的支流，在玉苍江的渡口有直接去方河的船。 渡口边上人声鼎沸，秩序井然，但林祁却招呼柳念到了另一边没有人的岸口。 “师妹，这边。” 柳念看了眼那渡口处苍乾仙宗的阴阳勾玉标识和守在渡口的穿道袍的弟子，知道那是仙宗的专用渡口。 如果用普通渡船，到方河得最少一天的时间，如果是专用渡口的青玉舟，最多不过一个时辰，两个小时。 林祁拿出卷轴，递给守在渡口的苍乾仙宗弟子，转头看见柳念在看仙宗的方向。 “在找什么？” 柳念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渡口弟子展开卷轴，拿出一枚银色小章，在卷轴上盖了一下，然后拿出一只精雕细琢的青色玉质小船，放到水里。 小船在接触到水面的一刻开始胀大，胀到和真正的船一样大小的时候，那弟子将银章盖在了船头。 “可以了，”那弟子恭敬地说道，“林师兄，请。” 林祁踏上了船，转身向柳念递出手：“师妹？” 柳念装作没看见一般，足尖一用力便踏了上去。 林祁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失落，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 “师妹，我们要出发了。” 青玉舟预设好了目的地，江岸两边的景色飞速后退，柳念出神地看着河岸，林祁坐在她身边，想跟她聊天，但没聊几句就发现了柳念心不在焉。 “师妹，之前随侍的事，师兄跟你道个歉。”林祁说道。 柳念微微回神：“什么？” 然后她想起来林祁说的什么事。 “啊，那件事，”柳念摆摆手，“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 “可是……”林祁有些苦涩地说道，“可是师妹其实还在生师兄的气吧？” 柳念转过头。 “师妹，”林祁双手交叉握住，仿佛很紧张的样子，“之前师兄不了解柳家的事，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就直接劝你和心缘……和柳师姐和好，是师兄的不对。” 他和柳木、柳青青是一样的。 不知怎地，柳念想起了这句话。 她看向林祁：“哦？所以现在你知道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柳念：靠别人是公主，靠北啦是台湾人，靠你吉娃是日本人，靠自己，才是我们光荣的打工人！ ☆、方府 “我没想到，心缘姐她居然是真想让你当随侍。” 柳念没说话，静等林祁的下文。 林祁叹了口气：“上次和她从苍鹭峰出来，我就觉得问题很大。那次是她说想要去看你，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代表净离峰去道贺，太突兀，所以想要让我代表素岩峰一起，当时师父正好把宗主令交予我，让我送给苍鹭仙尊，所以我便答应了柳师姐，但我没想到，她居然说出了那些话。” “那些话？” 林祁看了她一眼，视线转了回去：“那些可能会让苍鹭仙尊对你有成见的话。” “所以，”柳念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知道那些话会导致我们师徒不合？” 林祁点点头：“苍鹭仙尊不久后闭关，是不是跟那次有关系？” 柳念没回答，林祁便以为她是默认。 “从苍鹭峰出来，我才感觉出来不对劲，”林祁继续说道，“然后我旁敲侧击，问清楚了当初择选大会上的事情，我是真没想到，她居然……“ 林祁仿佛难以启齿，但柳念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就是她让净离仙尊把准备收我为收徒的名额减掉的事吗？” 林祁看向她：“你知道？” 柳念笑笑：“林师兄，你就因为这个才怀疑姐姐的？” “我也不想相信，”林祁说道，他的神情带着痛苦，“她一直是我敬重的人，作为世家子弟，她独自一人挑起整个家族的大梁，是我们很多世家子弟的榜样。所以，从感情上来说，我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后来我去逼问她的时候，她才说……才说……” 看林祁一副吞吞吐吐仿佛顾及柳家姐妹情感的样子，柳念心里冷哼一声。 “姐姐是想把我这个天命善女通过随侍的契约捏在手里，对吗？”柳念摸了摸船沿，估摸着快要到目的地了，“那林师兄呢，您如此三番五次地想要帮我，图的，不也是这天命善女的气运么？” 林祁一怔，然后他一向和煦的面容带上了几分怒气：“柳师妹，你……” 他话还没活完，青玉舟身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产生了剧烈的晃动，柳念感觉有什么气息从水面窜出，接着她眼前一花，一只鸟从破水而出、冲向天空。 速度快到柳念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残影，根本无从辨别是哪种鸟类。 青玉舟停下，方河渡口已经到了。 “请问是苍乾仙宗的仙君们吗？” 岸边传来喊话的声音，林祁和柳念对视一眼。 “先把任务了了吧。”柳念说道。 林祁点头同意。 两人足尖踏上船沿，一用力，双双飞向岸边，而青玉舟则化作一道青色的光芒飞进林祁的手里。 “小的是方家管事，”等在岸边的年轻人眉目含笑，殷切而恭敬地招呼着他们，“仙君们这边请，咱府里这里不远。” 林祁和柳念都不是娇惯的性格，但方家对于苍乾仙宗这一方大世界最大宗门来帮他们解决问题的人到来却只派一个管事来接洽，实在是有些怠慢。 林祁是师兄，柳念眼观鼻鼻观口，等着他说话。 “方老爷和方夫人是否在府上？” “在，在，”方管事点头，然后歉意地笑笑，“但是现在府上有贵客在替公子诊疗，老爷夫人走不开。” 柳念皱眉，什么样的贵客能让方府怠慢苍乾仙宗的弟子。 两人没有细问，向来到了方府自然能见到那位“贵客”。 方府如方家管事说得那样并不远，没走多久就看到了方府的门楣。 “哎呀，抱歉抱歉，真是怠慢了，快请进、快请进。” 方家主母迎了出来：“这两位就是苍乾仙宗来的小仙君吧？抱歉啊，实在是家里前脚刚来了贵客，我和老爷就赶紧回来了，准备安顿好贵客再去接您二位，可不成想，我们这前脚刚走您这马上就到了，这事儿弄的……” 两人跟着方家主母往里走，林祁问道：“不知这位贵客是……” “是医修谷大世界的谷主大人。” 柳念脚下一顿。 “原来如此，”林祁没注意到柳念的动作，而是继续跟方家主母套话，“那谷主大人现在是在令公子那？” 方家主母点点头。 “那麻烦您也带我们过去吧。” 方家主母停下了脚步，她有些迟疑：“这……不太合适吧？您看您二位舟车劳顿的……” “任务为重，”林祁说道，带着些命令的意味，“麻烦您带我们过去，卷轴上说，具体情况需要在现场才能交代，您儿子深受妖物困扰有一段时间了，您也是希望能早点解决问题吧。” 主母犹豫了下，咬咬牙，然后说道：“那请二位这边走。” 她转了个方向，带着林祁和柳念走上一条小径。 和刚才通往主屋的路不同，这条小径依水而建，一条小溪流沿着那小路流动，柳念看了眼那溪水，仔细感受空气中的灵力流动。 她微微勾起嘴角，这方府，还真有点意思。 方家少爷住的地方在一处池塘的中央，溪水顺着小路汇进池塘，而小路则化作一坐桥，连接上池塘中的屋子。 柳念和林祁跟着方家主母踏上那小桥，还没靠近屋里，就听到里面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声问道：“谷主，我们这是在等什么？” 接着，柳念所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等外面的人进来。” 刚准备敲门的方家主母手一顿，改敲门为推门，笑着说道：“不愧是谷主大人，我们这刚到，您就知道了。” 柳念看向坐在小厅中的人，不是司毓是谁？ 司毓还是穿着那身白色银纹的道袍，手上悠哉地端着茶盏，看向门口。 林祁果然没有认出面前这人和苍鹭仙君是同一个，他拱手行礼：“谷主大人。” 柳念则也对司毓行了礼，唤了句“谷主大人”，然后站到林祁旁边，仿佛不认识司毓一般。 司毓放下茶盏，开口问道：“你们也是为了方家公子的病来的吧？” 林祁诧异问道：“您说，病？” 柳念明白，因为任务卷轴上写的是妖物缠身，并未提及“病痛”。 方老爷赶紧解释道：“啊，是这样……” “方老爷，”司毓打断他，“先让他们进令公子的房间看看吧，然后您再跟他们详述。” 然后他眼睛带着笑意看向柳念：“我相信，看过之后，他们就差不多明白了。” 方老爷赶紧连连称是。 方家主母则带着他们往厅后走去。 到了后面，柳念才发现这小房子外面看着不大，进来却别有动洞天，小厅后面是一处回廊浮于水面之上，回廊之外的地方全是水，是流动的活水。 而且—— 柳念再次悄悄探了一下，这里的水属性灵气比在外面的时候还要浓郁。 刚才来的路上，她就发现有着流动的水属性灵气在往这里聚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它们一般，但这流动是单向的，也就说，这里水属性灵气，只进不出。 单向灵气流动必然要阵法维持，柳念走过回廊，眼睛往回廊中央的水池一瞥，看到了刻在水池底部的部分阵法。 恐怕，这水池底部，刻着一个大阵。 他们汇聚这么多的水属性灵气做什么呢？ “我们方家，难得出了墨儿这么个聪慧的孩子，”方母叹息，“就是从前一年，被妖物……” “这里没有妖气，”林祁开口说道，“倒是有很浓重的水属性灵气。” 方母僵了一下，然后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方母站定，柳念看过去，面前是一扇普通的木门，方母把门推开，湿润的空气迎面而来，看来所有的水属性灵气都在这里了。 方母没有进去，而是侧开神，柳念这才发现，这木门的后面，与其说是一间房，不如说是一张床。 那是一张巨大的床，床头是半圆形锯齿边的如贝壳一样形状的床板，床上铺着长及地的粉色床单，床单全部被水浸湿，床铺的中央躺着一个少年，少年全身赤、裸，蜷缩着身体。 “母亲？怎么又来……” 少年睁开眼，看到门外的人，视线先是落到了林祁身上，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接着眼睛飘到柳念时却一下涨红了脸，赶紧拿过一边湿哒哒的被单盖上自己。 “墨儿，”方母眼中带着疼惜，但她却不上前一步，只是在门外这么看着，“这是苍乾仙宗来帮你的仙君们。” 方墨是个很懂事的少年，他坐在床上，给柳念和林祁行了礼。 “抱歉，”方墨不好意思说道，“我现在不方便站起来……” 看着裹在他身上的被单，林祁和柳念点点头。 “无妨，”他看了眼柳念，然后对方母说道，“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方少爷休息吧，我们去前厅说。” 方母仿佛对林祁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她对方墨点点头，然后关上了门。 柳念跟着他们回到前厅，司毓侧头对他们笑道：“看完了？都明白了吧？” 林祁点头，他转向坐在主位上的方老爷：“那么，还请方老爷给我们解惑，蚌珠，去哪里了？” 方老爷低头叹了口气：“这就是我请仙君们来的原因。” ☆、福华灵蚌 方家夫妻成婚后很久才有了独子方墨。 修真界生孩子有损修为，在修为没有到一定的境界之前，道侣们是不会选择生孩子的，一是孩子的修为会受当时父母修为的影响，二是修为决定了母体能否承受孕育一个可修真的灵体。 但方家夫妻的修行悟性不太好，在努力了很多年终于到了可生育的最低修为筑基期后，迫不急的地生下了方墨。 方墨从小聪明伶俐，但是修真上的悟性却随了方家夫妻。明明是在灵气浓郁的大世界，却到9岁才催生出了灵根，然后一直在炼气期呆了五年，书院里的结业要求也达不到。 这时候方家夫妻才开始后悔，他们已经这样了，估计这辈子都修不到下一个大阶段了，但他们不能眼看着孩子走他们的老路。 “然后有位客人就带来了福华灵蚌，”方老爷说道，“说是从易境里换来的，灵气最浓郁却还未化成精的福华灵蚌。” 在修真大世界里，万物皆有灵性，可成妖、成精。 当它们产生妖珠灵丹开启灵智的时候，便脱离它们原本的属性，不再仅仅是一株草、一条鱼了。 它们和人一样，踏上了修真之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而人类也不会再随意将它们捕食。 福华灵蚌是及其善于聚集灵气的一种生物，它聚集灵气为的是孕育蚌珠，蚌珠就是它的灵丹。 未结丹成精的福华灵蚌是可以帮助修行的绝佳灵宝，但前提是它没有孕育蚌珠成精。 “但是，”林祁说道，“那蚌已经成精了。” 方老爷叹了一口气：“我们谁也没想到，就在墨儿用它修行的第一天晚上，它结珠成精了。” 柳念明白了：“蚌珠在令公子的身体里？” 方母无奈点头，面上尽是心疼之色：“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无法把详情提前告知，只能恳请人前来。但是……我们方家小门小户，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送与那客人换取福华灵蚌了，实在是……” 原来如此。 方家的这个福华灵蚌处于即将孕育出蚌珠的节点，方墨用它修炼必然要和它灵气交融，但就在这个时候，灵珠生成，又因为二者的灵气交融，灵珠便顺着灵气通道到了方墨体内，所以造成了方墨现在和福华灵蚌共生的状态。福华灵蚌是水属性灵物，离了水会有极大不适感，这种弱点现在也是方墨的弱点，所以方家做了阵法来保证二者不会出现问题。 司毓把茶盏放下，带着微笑问道：“你们说你们不知情所以才会导致现在的情况，但你们怎么能证明，你们不是趁灵蚌将要孕育成丹之际将其掳来，却因令公子修为不够而导致的反噬呢？” 柳念在心里点头，这也是为什么方家夫妇不敢直接将情况描述清楚。 修真界最是忌讳的就是利用活着的、那些已经生出灵丹、开启灵智的妖兽灵兽进行修炼，倒不是因为修真之人多么悲天悯人，而是这种方法有一种很大的弊端，就是容易反噬。 可以杀死这些妖兽再掠夺自己需要的东西，却不能在它们还活着的时候动手。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些灵兽有没有什么底牌，如果不能确定它们死亡，哪怕还有一口气，都得小心会不会被它们的杀手锏报复。 方家夫妇也是找了很多人来看，其中不乏有医修，却都因为不相信他们的说辞而不敢动手为方家解决问题，毕竟万一方家夫妇是说谎，那么出手的人很有可能会招惹上什么不好的因果。 更何况—— “我们没有办法证明，”方老爷低下头，显得有些无助，“而且，蚌珠在墨儿的灵根处，我们……我们……” 作为灵珠的蚌珠在灵根之处，怎么看都像是为了滋养灵根故意取还活着的灵蚌灵珠吸收，结果灵蚌奋力抵抗，导致了现在这么个僵持局面。 司毓笑了笑，他看向柳念和林祁：“不知两位怎么想的？” 他仿佛真的没见过他们似的，语气稍稍带了点上位者的居高临下，犹如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在考校两个后辈一般。 林祁沉吟一下，然后拱了手说道：“抱歉，在下对于妖兽和灵兽活炼方面，实在是没有过涉猎。还请谷主指点一二。” 活炼，就是指的在妖兽还活着的时候用其进行修炼。 司毓又看向柳念，一副含笑的样子：“这位小友呢？” 还小友？ “水属灵气属阴，”柳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今夜丑时就是本月阴时，到时候再去看下小公子，跟那蚌交流一下就都明白了。” 司毓还没说话，林祁先有些犹豫：“可是，这蚌精虽然开启了灵智，但是蚌类无嘴，它要怎么和人交流呢？” “《山水河灵志》里有记载，蚌类生灵智，可用同属性灵气与之交融，后以手触其壳，可与之神交。”柳念流利地复述着书里的内容，“所以现在就是需要一个可以过滤灵气属性的……阵法或者法器什么的。” “过滤灵气属性……” 方老爷和方夫人对视一眼。 “那个，”方老爷开口说道，“我们有一枚净气珠…可以分别过滤出木属性和水属性灵气…” 净气珠？ 柳念觉得有些耳熟。 “但是是这次任务的悬赏，”方夫人犹豫着接话，“所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柳念想起来了，这净气珠，就是包裹着木凝的那个！ 她看向司毓，司毓对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柳念便转向林祁：“林师兄，我……” “师妹决定便好，”林祁温柔地对柳念说道，“这次任务的奖励师兄什么都不要。” 林祁的神情中带着认真，不论是从神情还是话语中，都透着师兄对师妹的宠溺。 柳念有一种恍然回到了上辈子她和林祁在一起时的情形。 那时候自己就是被他这样的表现诱惑，以为他对她是特别的，以为他对她有意。 结果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利用。 “好了，现在第一个问题解决了，”司毓站起身，打断二人的对视，“那么，如果确定确实是无心之举，不知你们可有后续的对策？” 柳念的视线落回司毓身上。 林祁则恭敬而谦虚地说道：“还请谷主赐教。” 柳念对他挑眉：“自然是将它从方公子的灵根上剥离开来。手法无外乎三种，一种是最理想的情况，通过我跟它的交流，它自愿离开。第二种是灵气引导，用更强悍的灵气环境将它引诱出来。三种都不行的话，那就只能靠谷主大人展现您的医修大法，通过医修手段强制剥离了。” 一提起医修手段，方家夫妇脸色出现了担忧的神色。 因为第三种强制剥离是最有可能对方墨灵根造成伤害的手段。 “我听说，你们这次是接了任务而来吧？”司毓嘴角浅笑，“那如果用上第三种方法，你说这任务算你们完成的还是我完成的？那这任务奖励……” 任务奖励你拿我拿不是一回事吗？ 柳念不明白司毓想要表达什么。 林祁则开口说道：“如果是谷主想要这……” “不不不，”司毓对他摇头，转而对柳念笑了，眼眉之间是不输林祁刚才表现的那样的温柔，“如果你想要的话，我自然也是可以给你的。” ？？？ 哦，原来是在意刚才林祁说的话。 柳念嘴角一撇：“行了，不论是师兄还是谷主，既然你们都不想要这个奖励，那这件事我来自己解决，活儿我干，东西我拿，你俩在旁边加油就行。” 林祁一愣，他没想到柳念会这么说。 “师妹，“林祁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 “师兄你不用想了，”柳念打断他，她最烦这种欠来欠去的人情关系了，“净气珠肯定得沾染我的灵气，所以这玩意归我，至于灵石奖励，我按照金丹期陪同出任务的市场价给你折算好，你拿走你那部分灵石，剩下的我拿。咱们互不相欠，可以了吧？” 柳念的说“可以了吧”四个自己的时候，视线扫向了司毓，看到司毓眼睛若无其事地往旁边看，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的表现。 真是，为什么司毓会跟林祁较这个劲啊！ “师妹……”林祁表情有些苦涩，“为什么，我们之间要算得这么清楚……” 柳念拍拍他的肩膀：“林师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咱俩这关系，连同门都不是，顶多是同宗门，当然要算清楚了。” 接着，她转向一旁不敢说话的方家夫妇：“那就劳烦方老爷和夫人准备一下，我们需要在这里住一晚，晚上丑时，开始为令公子做法，在这之前，我需要看一下净气珠，毕竟我没用过，需要熟悉一下用法。” 方老爷心情十分复杂，这三个人中最厉害的明显是医修谷谷主，就算刨除这位，两个从苍乾仙宗来的人里，修为高的也明显是这位男修，但没想到最终却是这看起来跟班似的女修出手，虽然这女修的理论知识掌握得很好，但是…… “这……不是老朽信不过仙君，”方老爷为难道，“只是这事关我儿今后修道的前途……” ☆、方墨 “您放心，”司毓宽慰方老爷，“我能给您保证，让令公子平安无事。” 得了司毓保证的方老爷明显松了口气。 “但前提是，”司毓露出一个微笑，“您和您夫人说的是真话。” 方家夫妇忙不迭地点头：“一定，一定。” 方家看起来十分问心无愧，积极地给柳念介绍了这池子里铺就的阵法，把阵法图样拿出来让柳念研究，问晚上施法时是否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阵法是维持水属性灵气汇聚的，灵蚌属水，成精后离了水能活，但离了水属性灵气却不能活，而它的蚌珠现在和方墨体内的灵根合二为一，对水属性渴求更甚，所以方家为他做了这聚集水属性灵气的聚灵阵。 “这阵法不用撤，”柳念说道，“灵蚌在熟悉的环境下更有安全感。” 方家人暂时放下心，然后又张罗着给他们安排休息的地方。 “我暂时不用，”柳念委婉谢绝，“我需要再观察一下这里的情况，为晚上的事情做准备。” “我陪着师妹。”林祁说道。 “我……” 司毓刚说了一个字，就听到树梢上有什么声音传来，几人抬头看去，看到一只鸟飞出了树梢，速度快到柳念跟本看不清，不过—— 有点像他们在江上看到的那只啊…… 司毓却眉头一拧，改口说道，“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明日再回来。” 接着，他便行色匆匆地往外走。 难道…… 柳念看向已经不见司毓人影的那条小路。 难道那只鸟有问题？ “师妹？”林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柳念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什么，我再去周边转转。” “我陪你一起。” 柳念心里不想让林祁参合，于是找了个借口：“能麻烦师兄去询问下方老爷关于他那个送来灵蚌的朋友一些信息吗？” 林祁有些意外：“师妹想知道些什么？” “有关这个灵蚌的来源，”柳念说道，“最好能取到这灵蚌原本所在流域的一些水来。” 林祁点头：“好。” “谢谢师兄。” 林祁张了张嘴，想说不要那么客气，但想到柳念之前的态度，只好放弃地摇头。 “啊，关于来源，”方老爷说道，“在下倒是知道，还请林仙君跟在下来。” 等林祁跟方老爷出去，柳念才转向方夫人：“麻烦夫人把净气珠拿来，我需要提前知道些用法。” 方夫人看着柳念虽然修为不高，但指挥起人来却井井有条，而那金丹期的师兄还听她的话，于是放下心来。 净气珠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宝贝，方夫人从储物戒子里拿出来拿蓝色的小珠，递给柳念。 柳念却并没有马上用它，而是对方夫人点头示意：“我现在需要再去勘察一下少爷房间附近的情况，夫人请自便吧。” 不敢添乱的方夫人应和后退了出去。 柳念手里捏着净气珠，往方墨的房间走过去。 这净气珠是在自己手里了，但是她现在想跟司毓问一下所谓木凝是不是就在这蔚蓝色的珠子里。 这珠子看起来呈半透明状，里面好似有水波荡漾，柳念却不敢轻易使用，毕竟如果木凝在里面，她不确定会不会对它间接产生什么影响。 本来想找个机会问司毓的，结果他倒直接出去了。 “师妹。” 林祁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 柳念一顿，收起木凝转过身：“师兄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祁对她笑笑，手里拿着一袋子水：“这么多够用吗？” 柳念惊讶：“这灵蚌难道是从方河里逮的？” 林祁摇头：“是送蚌的人留下了一些灵蚌原生河里的水。” 哦，是了。 柳念看了眼回廊中的水流。 这灵蚌娇气，光有水属性灵气之外还不行，必须还得带着些原生河中的水来让灵蚌有熟悉的气息不至于躁动。 不过只有一般对于快结丹的灵物，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如此看来，方家很可能是被人坑了。 “就剩下这么多了，”林祁晃了晃水袋，“不知够不够用。” 柳念拿过来掂了一下：“够了。” 林祁有些高兴：“那师妹还有其他吩咐吗？” 柳念摇头：“暂时没有了，不过，我想单独去见一次方墨，所以能请师兄回避一下吗？” 林祁没想到柳念直接了当不留情面地提出要自己回避，他眼神失落，叹了口气：“师妹，这么信不过师兄吗？是不是还在为……” “没有，”柳念打断他，再不打断林祁又要叨叨随侍的事情了，“是因为师兄修剑道，阳气过盛，我怕会影响一会和方墨的交谈。” 灵蚌属阴，有林祁在恐怕警惕性会增加，而方墨现在又和灵蚌在一起，初见的时候方墨在见到林祁的一刹那出现的瑟缩表情大家都看到了。 林祁只好暂时往小厅退了出去。 柳念没有骗林祁，她把他带来的水袋打开，往自己手上倒了些水搓一搓，再把水袋收了起来。 站在门口，她没有着急推门，而是先轻轻叩门。 “谁呀。” 少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柳念轻声回答道：“苍乾仙宗弟子柳念，之前方夫人带我来看过你的。” “快请进快请进，”少年应道，“您直接推门进来就好。” 柳念伸手推开了门，少年身上盖好了湿哒哒的被单。 “您有什么事吗？”方墨小心翼翼地问道。 “方少爷，”柳念看向方墨清澈的眼睛，直接问道，“这您和这灵蚌的关系是不是不错？” 方墨怔住，他没想到柳念会问这个问题。 他支支吾吾：“我……我……” “你不想让别人伤害它，对吧？”柳念说道，“这件事其实还有第四种解决方法。” 她指了指方墨身下的“床”，冷然说道：“把这东西——灵蚌的本体——毁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方墨听到后，眉头紧锁，怒斥：“这就是所谓的苍乾仙宗弟子的能力？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现在灵根跟灵珠绑定，它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会受到危险？！” 柳念嗤笑一下，然后她微微俯身，眼睛盯着方墨：“你们家之前请来帮你的人，尤其是医修，恐怕都是庸医吧？” 方墨的眼神躲闪：“你在说什么？” 柳念却骤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按住他的脉门，作势要往里注入灵力。 方墨慌张地想把手抽出来：“你疯了！如果惊动了灵蚌……” “你就是用的这种方法来阻止他们为你诊脉、真假全凭你一张嘴说吧！” 柳念松开方墨的手，少年跌坐在床上。 “你……你……” “如果你的灵根真的和灵珠融合了，”柳念说道，“这周围怎么还能有如此纯净的水属性灵气？” 人吸收灵气是五行皆有，以此来达到体内灵气属性的平衡，而如果只吸收一种的话，那种灵气在人体内吸收过多，会导致身体出现灵气属性失衡的问题。 “为了让它吸收到最纯净的水属性灵气，你竟然能忍受一年不吸收灵气修行，而你的父母因为过于担心你，所以在你说灵根和灵珠融合后，他们就完全相信了你。这一年恐怕不是他们不着急，而是你自己不着急吧！” 方墨眼睛别开。 柳念冷哼一声：“到现在还不打算告诉我实情吗？” 沉默了一会后，方墨才再次说话。 “其实……一开始我也是怕的，”方墨隔着湿哒哒的被单摸自己的腹部，“但我真不知道它马上就要凝成灵珠。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盘腿坐在这里，准备注入灵力搭起灵桥修炼，但没想到就这一瞬间，水水的灵珠就结成了。那灵珠顺着我的灵桥通过灵脉到了我的身体。它才刚出生，也比较懵，我想跳下来，却被它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扣在了这里。” 柳念看着方墨那脸上带着怀念的样子，问道：“水水……就是这灵蚌？” 这孩子居然还给它取了名字…… 方墨点头，他摸了摸这“床”，柳念现在多半已经猜出来这“床”应该就是灵蚌的蚌肉了。 “它不许我离开，因为它觉得我是它的一部分，而它的灵珠到了我的灵根附近，却没有再前进。那段时间我入定了，家人们还以为我修行顺利，但实际上我在恐慌之中，而水水也在恐慌和迷茫之中。等我们把事情搞清楚之后，灵珠已经没办法从我身体里剥离了。” “你不想伤害它，所以你一直在找的，不是帮你解决问题的人，而是帮你解决问题且不伤害灵蚌的人。” 方墨无奈道：“水水才刚出生，还是个孩子，它什么都不懂，只是因为我想用它修炼才被困在这。它是无辜的。” 柳念看着方墨：“你知道你这样一年不修行，灵根会萎缩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才炼气末期吧？” 方墨点头：“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这样的状态修行，五行灵气游走在我的灵脉里，会伤害到停在我灵根附近的水水的，我不想伤害它。” “真是个好孩子。” 司毓的声音在柳念身后响起，柳念没有理他，而是对方墨说道：“我会想办法帮你引它出来，当然，前提是现在的它，还愿意出来。” ☆、蚌精 柳念上下打量着满脸“你不要伤害我们”的方墨，顿时觉得自己拿了棒打鸳鸯的反派女剧本。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养个蚌都能养出感情？ “行了，”柳念有些无奈，“今天晚上我会用更强大的灵气把灵珠吸引出来……” “水水它喜欢纯水灵气……”方墨不放心地说道，“五行灵气里的土灵气克水，如果不小心混入……” “我知道了，”柳念感觉心累，她拿起净气珠，“这玩意，我研究一下怎么用……” “啊？”方墨很惊诧，虽然顾及柳念的身份，但还是双手纠结着绞在一起，小声问道，“您居然还不会用吗？要不您换个会用的……” 柳念忍住想一巴掌拍死这倒霉孩子的冲动。 “噗。” 后面传来司毓的笑声。 柳念的手更痒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十分想把后面的谷主也一巴掌拍死。 “你今年十几了？” 方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老实回答道：“十四了。” “哦，十四了，”柳念面无表情地说道，“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了。” 她一看那小屁孩就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眼神闪躲面含红晕，说的话字里行间充满着“我家水水身娇体柔你们可得小心点”的意思。 果然，方墨的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而他背后那充当床板的贝壳微微合拢，仿佛也在害羞。 柳念看着那壳，心里有了数。 “行了，我晚上子时过来铺阵法，不会伤害你家水水的。” 方墨有些爱惜地摸了摸身下湿哒哒的床单：“那到时候就麻烦仙君了，请仙君务必小心……” 柳念又看了眼在蚌壳中的男孩，给他关上了门。 接着，她转身离开，路过司毓的时候瞪了他一眼：“怎么，谷主大人还准备看这禁断之恋到什么时候？” 司毓跟着她往外走，来到无人的地方后敞开大笑：“哈哈哈哈……你……你怎么知道就是禁断之恋……人和妖可不算……不算禁断之恋哈哈哈哈。” “但是男人和公妖可算啊，”柳念翻了个白眼，“而且就算我不认为它是，方家夫妻也一定以为是。算了，到时候是方家的事，我只负责把这蚌妖给引出来就是了。” “这个世界，男人和公妖也不算哦。”司毓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不用想的太严重。你尽管去做就好。“ 柳念狐疑地看着：“谁说的不算？” “我说的啊，”司毓指了指自己，“创世神大人说的，而且都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 “当然是……” 司毓后面的话被消音了，他一怔。 柳念诧异：“年代也是屏蔽词？” 然后不知怎地，她想起了苍鹭仙尊的那个标记。 她从脖颈出扯出来碧绿色的吊坠：“我之前就想问了，这吊坠里面的标记设计，感觉不像是这个世界会有的，反而是我中途那个……世界有的东西，你说我们之前见过，是在那个世界吗？” 司毓摇摇头：“不，是比那个世界更远的世界。” 比科技世界还要遥远的世界？ 柳念彻底糊涂了。 司毓叹了口气：“先别纠结这个了，我找到了个东西，等会苍鹭峰的时候再给你，到时候你可能就会……” “谷主知道苍鹭峰？” 林祁的声音传来，柳念赶紧收起了吊坠。 司毓回头，看到林祁站在小路的另一端，轻笑道：“听力不错。” 林祁带着好奇的目光向他们走来：“谷主……和师妹很熟吗？没想到谷主竟然知道师妹在苍鹭峰？” 柳念定了定心神，从容回答道：“师妹还在柳家的时候，谷主曾经为柳家二小姐诊治，有过一面之缘，本来以为谷主对师妹没有什么印象，没想到谷主却还记得。“ 司毓一副长辈模样缓步向林祁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苍乾仙宗是个很好的宗门，放眼三千世界都能排得上号，你们可要潜心修炼啊。” 林祁恭敬行礼：“谢谷主教诲。” “嗳，”司毓摆手道，“教诲谈不上，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来教你点东西吧。” 林祁有些意外：“呃……在下……” “唉，”司毓嘴角噙着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教人都会被嫌弃……” 柳念知道林祁想说他可能只是客套一下，但看司毓给她使了个眼神，她立刻说道：“师兄，谷主是一方大世界之主，多难得的机会。” 林祁看看柳念，又看看司毓，无奈道：“在下先谢过谷主。” 看司毓把林祁忽悠走，柳念知道他这是借机去“套”林祁的话了。 来之前司毓就说过，想要探查林祁是不是“它”安插的钉子。 柳念不知道司毓会用什么方法试探，但她比较好奇司毓会对林祁采取什么对策。 但是在这之前—— 柳念手里捏着净气珠，她得研究下这玩意怎么用。 想到方墨那倒霉孩子就头疼，跟一个刚化出灵智的蚌精你侬我侬……这什么恋爱取向…… 子时一到，大家又聚集到了方墨的屋子附近，柳念指挥着铺设阵法，又把灵蚌生长的那片水域的倒在池子里，留了一小点在水袋中，她想还给方家夫妇，方家夫妇却摆手说不要了，于是柳念便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接着，她从储物戒子里掏出了之前在密素道里的那大块灵石。 方老爷眼睛睁圆了：“仙君这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 柳念把灵石放在阵眼上，拍拍手：“方老爷，我估算了下这灵石的用量，到时候还希望您能在报酬中将这用量补齐。” 方老爷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大块的灵石比小灵石要稀有很多，柳念这大灵石虽然只是借用，但却着实是做了牺牲。一般要补灵石也会比这大块灵石本身用量多的灵石。 柳念也是没办法，只有用这个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灵气持续性供应。 “好了，”柳念转向那“床”上的少年，对后面挥了挥手，“你们往退出去吧。” “师妹，”林祁犹豫道，“需要我给你护法吗？” 柳念侧过头：“不用，你们在前厅等着就好。” “那……”方夫人不放心地说道，“要不留谷主大人在这里……” “行吧行吧，”柳念的口气有些不耐烦，“既然你们这么不放心，那就劳烦谷主大人在这里看着吧，不过这灵蚌胆小，只能谷主留这，你们都离开，不然会搅乱纯水灵气环境的。” 看柳念的神色，方家夫妇和林祁只能退回前厅，不敢再多说什么。 司毓留了下来，却也没有说什么，退到阵法之外。 柳念当然是故意把司毓留了下来，留林祁在这里还不知道一会她入定和蚌珠交流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其他问题，只有司毓在这里她还能稍微安心。 她顺着阵法的纹路走到方墨的“床”前，阵眼就在那里，男孩有些害羞地扯着自己身上的被单盖好。 “你，盘腿入定，”柳念说道，“一会你带着我去见你家水水。” 方墨对“你家水水”这个词很受用，他安抚般摸了摸床下的床单，柳念知道，那就是这蚌精的真身。 “那个，仙君，”方墨看了看那一块大灵石，“确定只能有水属性灵气吧？” 柳念狞笑着吓唬小孩：“都这时候了，是不是水属性就是我说了算！” 随即，在方墨惊叫之前，净气珠飞到了那灵石之上，纯正而强大的水属性灵气骤然荡开！ 方墨把惊叫噎在了喉咙里。 水属性灵气顺着阵法的纹路慢慢攀附上方墨身下的“床”，而柳念则将床单一掀，露出了床单下的蚌肉和另外一半的蚌壳，她的手按在蚌壳纹路之上，下一秒，她便出现在了一片蓝色的世界。 她知道，这是灵蚌的灵识世界。 “水水，这位仙君是来带你出去的……” “不……不想出去……” 是方墨和蚌精的对话。 柳念顺着声音来的方向走去，那蓝色的水波中央，一个比外面稍小一些的蚌壳漂浮咋水面，方墨坐在蚌肉上，哄着一个——穿着襦裙的女孩？？？ 柳念嘴角抽搐……这蚌精，还是个女装大佬吗？ “仙君，”方墨有些无奈，“您看这……” 柳念却不着急，她盯着女孩子带着敌意的光芒，看着她的贝壳，耐心地数着。 “你……你干什么？”“女孩子”糯糯的声音警惕地问道。 “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柳念嗤笑着上下打量，“你这千年的公蚌精搁这装什么萝莉呢？” 方墨突然顿住，他机械地转过脖子：“仙君……你……你说什么？” “你胡说！”“小女孩”尖叫起来，圆脸上的眼睛瞪大了，“什么千年公蚌精，人家，人家是女孩子！墨墨你不要相信这个女人说的！” “母蚌在闭合肌的地方有白色的印记，那是孕育后代用的囊，而且鳃丝数目很多，就你这总共也没几根的，蚌壳又这么狭长，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母蚌？” 方墨震惊地看向小女孩：“水水你……？” “小女孩”眼神一冷，柳念的手一翻，用灵力将方墨往外一拉，那张开的鳃丝扑了个空。 柳念将方墨甩在自己身后，冷眼看着她：“那上门推销你的人，恐怕也是你预先找好的吧？什么‘刚好化形’，都是骗术罢了！” “小女孩”阴阴地看着他们，露出一个笑：“你怎么猜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牙疼 “你那袋子原生流域的水。”柳念冷冷说道，“按照时间来算，你如果是刚成精，肯定不是这么点水就能打发了的。刚成精的福华灵蚌在三年内都要用原生流域的水润养，比例要求最少九成，而你这往池子里定期加一点就可以，明显已经是化形十年以上了。” 蚌精嘴角扯起一个弧度：“看来这是来了个懂行的。” 接着，女孩的身形开始暴涨，身体不断抽条，同时强大的水灵气释放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一串串泡沫漂浮，等泡沫散去后，女孩已经变成了长身玉立的男子。 那男子面容隽秀，眉目锋利，身上穿着水蓝色的道袍，身后的蚌壳变成一把贝壳形状的扇子被他握在手里。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柳念不慌不忙地问道，“把自己的蚌珠逼到方墨的体内，还变成女孩子诱惑他，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灵根附近有我妹妹的蚌珠。” 柳念一惊：“你是说他之前用过已成精的……” “不不不，”蚌精连忙摆手，“我妹妹化形失败，就留下一枚蚌珠，但是在我得知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死掉的肉身连同那枚蚌珠早已被打捞走了，我追踪了好久才追到这里，但是妹妹的肉身已经没了，蚌珠也已经被他吸收进灵根做滋养的根基了。” 死去的妖物灵物自然是可以当做修炼助力的，方家当年用它来帮方墨滋生灵根本身也无可厚非。 “但是，”柳念狐疑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蚌精之间的亲属感情有这么浓厚吗？” 蚌精不是那种一胎没几只的哺乳动物，经常一产卵就一坨，基本长大后就各自潇洒了，互相之间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不，我并不是为了她抱不平什么的，”蚌精说道，“而是我们的父亲留下了一样东西，是需要我们这一批兄弟姐妹们共同的灵气印记才能打开，但我妹妹已经不在了，有她灵气印记的东西就只有这枚蚌珠了，然而……” 蚌精叹了口气：“等我找到墨墨……方墨的时候，他身体里的那枚蚌珠因为五行灵气的冲刷，已经小不可见了，所以我才不让他继续修炼，毕竟现在就靠着剩下的这点蚌珠能获取属于妹妹气息的灵力了。“ 原来如此。 “所以，你让方墨谎称你的蚌珠在他的灵根上，其实也是为了找能把你妹妹蚌珠引出来的人？” 蚌精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他让柳念进他的灵识世界，因为和前面那几任上来就要往方墨手腕里送五行灵气的医修不同，柳念是第一个允诺他会用纯水属性跟他交谈的。 “好的，第一个问题清楚了，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蚌精有些不明白：“什么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柳念侧开身，露出泫然欲泣的方墨，“要变成女孩子？” 蚌精：“……” “啊这个……”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无措，“我就是听说女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可以降低人类的警惕性，所以才……” 所以才欺骗少男的真心？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方墨的脸上滚落，柳念心里叹气，她可不会哄小孩子啊。 但比她紧张的是蚌精。 蚌精连忙上前，但在柳念面前他的脚步一顿。 柳念让了位置，抬下巴：“去哄哄吧……哄好了我把你妹妹的……” “我不要他哄！” 没想到爆发的居然是方墨。 小孩真是气急了，红晕染上他的脸颊，眉宇之间尽是委屈又生气的表情。 “你……你骗我！”方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当初你可演得真好！说什么自己又怕又慌！还是女孩子的打扮，我真信了！” 蚌精道歉很利索：“对不起，对不起。” “你演那么好你怎么不当戏子去！”方墨抽噎道，“为了你，我整整一年都没修炼，冒着灵根萎缩的风险……” “不会萎缩的，”蚌精赶紧说道，“我天天帮你看着呢，每天你睡觉的时候用我的蚌珠帮你梳理体内灵气和灵根，等一会你运行一下灵力你就知道了，这段时间你的修为是上涨的！“ “你还害我在你那湿哒哒的蚌壳里待着！” “梳理灵根肯定得在我蚌壳里呀……” “你现在还敢找理由！” “好了，我的错我的错……” 蚌精看着哭得如此难过的方墨，心疼之情溢于言表，他看柳念没有反对，于是伸出手想要摸一下方墨的头，结果被“啪”地打开。 “男妖精都是大骗子！” 方墨吼得撕心裂肺。 柳念听得十分心累。 “墨墨，对不起，我……我把我妹妹的蚌珠拿到，就消失在你面前，再也……再也不……” 柳念诧异地看过去，好家伙，这蚌精居然也一副要哭的样子？ 方墨脸上露出绝望：”果然，你就只是为了你妹妹的蚌珠……“ 柳念终于受不了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怒吼一声：“够了！” 一人一精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柳念，这场八点档狗血剧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俩，你，”她点点蚌精，“一会麻利地把乱七八糟的术法解除，从人家身体里出去。而你，”她又指了指方墨，“你要闹要哭等一会我把他妹妹那珠子给他弄出来，你再找他算账，现在外面烧着的是我那极品大灵石，你家也不是什么富庶人家，小门小户可浪费不起，听见了没？” 柳念这一发火，倒是把他俩镇住了。 俩人大气都不敢喘地点点头。 从蚌精神识世界出去的时候，柳念看到司毓倚着栏杆，好整以暇地看向这里：“八点档好看吗？” “你怎么……算了。” 柳念懒得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事，估计多半又会得到什么创世神之类的理由。 方墨在蚌壳中睁开眼，想气哄哄地跳下来，却被化出人形的灵蚌按了回去。 “乖，”灵蚌柔声说道，“我先把蚌珠取回来。” 方墨看了看他，然后”哼“了一声闭起眼睛。 蚌精把额头贴上他的，柳念感受到水属性灵气的颤动，不一会儿，蚌精睁开了眼，用眼神专注描摹着面前少年的脸庞，没有说话。 “好了吗？”方墨不耐烦地出声问道。 柳念看到蚌精的眼中是浓浓的不舍。 “好了。” 他说道，声音有些干涩。 方墨也睁开了眼睛，也许是看到蚌精红了眼眶，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明明是你骗我，你哭什么。” “停停停，”柳念赶紧叫停这马上又要上演的苦情戏，“等事情结束了你们再继续，好吧？” 两人仿佛这才想起来还有外人在，四只眼睛看向柳念，柳念顿时有一种自己被塞了狗粮的感觉。 刚才不是还嚷嚷着谁骗谁谁对不起谁吗？ 发生了什么？ 怎么方墨你这就不计较被骗的事开始问那蚌精哭什么了？ 柳念觉得简直莫名其妙，这难道就是恋爱脑？ “这就是爱呀，”司毓站到她的身后感叹道，手拍拍她的肩膀，“爱情是不讲道理的，同时爱情又是酸涩和甜蜜的，也许之前会有种种误解，但靠着爱，就可化解……” 柳念把身子错开，冷然说道：“抱歉，爱情只会影响我修行的速度。” 本来想发表爱情感言的司毓手顿住。 “行了，”柳念拨开蚌精，抓住方墨的手腕，“现在我可以输送灵力引蚌珠了吧。” 没想到方墨和蚌精异口同声：“一定要是水属性……” “知！道！了！”柳念额头跳起青筋，“水属性灵气！” 她拉着方墨下来，蚌精在后面心疼地说：“你动作轻点，墨墨他身子弱。” 柳念充耳不闻，她现在就想赶紧把这破任务了结了，然后登上青玉舟立刻回宗门。 她一手虚按在悬浮在大灵石上空的净气珠，一手抓着墨墨的脉门。 “就地打坐，入定，”柳念说道，“我要摸到你灵根上。” 方墨刚想盘腿席地而坐，就看蚌精忙不迭地给他变出个蒲团，生怕地板太硬硌到他家墨墨。 柳念已经感觉到牙酸了。 结果下一秒，她感觉自己腿边有什么东西，扭头一看，司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给她放了个蒲团。 司毓温柔笑道：“地上凉，女孩子最好不要着凉。” ………… 柳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没那么酸了。 “咳，”她假咳一下化解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的尴尬，“我要开始了。” 方墨和蚌精屏住呼吸，柳念慢慢引导着灵力通过净气珠，通过净气珠转换的水灵力缓缓送入方墨体内，顺着他的灵脉往灵根方向走，一直走到灵根的最底部，柳念才看到了那颗已经只有米粒大小、快要消失了的浅蓝色蚌珠。 看来这蚌精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放任方墨继续使用五行灵力，估计马上这蚌珠就要消失了。 柳念睁开眼：“我找到它了，下面就要用灵石的灵力引它出来了。” 蚌珠之所以会在灵根扎根，是因为那是方墨身体里灵气最浓郁的地方，那么柳念现在就要借由这大灵石的厚重灵气，来将这珠子引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薛小喵喵小天使的营养液！爱你哟~笔芯 ☆、鲲鹏 方墨是三年前生出灵根的，现在这蓝色的小蚌珠已经和方墨的灵根几乎成为一体，在厚重的灵力吸引下不为所动。 柳念皱眉，她加大了己方的灵力输入，先让那小珠子从方墨的灵根上松动。 方墨的脸上开始出现难受的表情，蚌精上前一步想说什么，肩膀却被按住，司毓对他轻轻摇头。 有医修谷谷主在，断然可以放心，但眼下受苦的是自己最在意的人，蚌精还是焦急万分。 终于，在柳念的牵引之下，那小珠子在灵根底部开始松动，方墨那炼气期一片丝状雾气的灵根稍微晃了晃，小珠子骤然悬空。 成功了！ 接下来，那珠子顺着灵根到了灵脉之中，向着柳念以自身为媒介搭建的灵桥通向的大灵石的位置飞奔而去，却在刚飞出方墨脉门的时候，被柳念一把抓住！ “可以了。”柳念说道。 她话音一落，就看蚌精飞奔而来，接住有些虚弱的方墨。 柳念挑起眉，这蚌精居然不先管他妹妹的灵珠，反而去看方墨，看来刚才那表现是真情流露不是虚情假意啊。 “这两天多补充一下灵力，”柳念说道，“毕竟是从灵根上剥离东西，多少还是需要灵力修复一下这灵根。“ 但是没人听她的。 方墨在那拽着蚌精的袖子哼唧：“水水，难受。” 蚌精心疼摸摸他汗湿的额头：“等我用蚌珠帮你补充一下灵气。” 柳念翻了个白眼，赶紧把蓝色珠子递过去：“先别急着补充灵气，先把这玩意拿走。” 蚌精这才拿出个小贝壳，把那小珠子放进去。 总算可以交差的柳念让司毓把人都叫过来，剩下的是方家的家务事，她就不便插手了。 她捏着手里的净气珠，这上面已经染上了她的灵力气息，东西到手，她也该撤了。 ~ “水水！我要水水！” “我的儿啊！你们一人一妖，人妖殊途……你们不能在一起！” “墨墨……你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 “水！你要走的话带我一起……” “儿啊！你要抛弃为娘和这个妖怪……” 一片嘈杂声中，柳念淡定地从林祁那里拿过任务卷轴与自己手中的卷轴合二为一并展开，给方老爷递了过去：“麻烦您签个灵力章。” 方老爷按下自己的灵力章，扭头看了看后院乱七八糟的状态，不抱希望地问柳念：“那个，能不能请您……” “不能，”柳念利索地收回卷轴丢还给林祁，并且收下作为报酬的灵石，露出一个十分客气的微笑，“如果还有任何困难，欢迎到苍乾仙宗挂任务，就不叨扰了我们就此别过。”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柳府。 “诶，师妹……” 林祁追了出来。 柳念加快脚步往方水河渡口走，她此时无比感谢方府距离这里如此之近。 “林师兄，”一到渡口，柳念就催促道，“快放青玉舟，灵石到船上再分。” “不是，师妹，”林祁无奈道，“方家现在乱成一团，那蚌精和方家公子……” “师兄，”柳念打断他，“你走不走？” “可是方家现在……” 柳念直接丢下他往公共渡口走去，从哪回不是回？反正她现在有灵石。 林祁叹了口气，连忙追上去：“好好，回，回！” 上了青玉舟，柳念拿出几枚上品灵石给林祁。 林祁皱眉：“师妹，我说过这些东西我不要……” 柳念却说道：“我是天命善女。” 林祁一愣：“什么？” “天命善女不能欠人气运的，林师兄你收下，就当时为了我的气运着想。” 这话一出，林祁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收下了灵石。 柳念一笑：“林师兄果然也是为了我这天命善女的气运才接触我的，对吧？” 林祁顿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柳念这是在继续他们来时的那个话题。 “师妹，”林祁带着些怒气，他又把那几枚灵石拿了出来，“如果你是为了试探我……” 柳念则手撑着下巴笑笑：“林师兄，开个玩笑，别认真，我知道林师兄作为林家少主，这几枚上品灵石算不得什么，师兄收下这灵石不过是帮我解决气运问题。” 话都让柳念说了，林祁手里现在拿着这灵石上不上下不下的，着实尴尬。 “林师兄，”柳念却不管那么多，她侧头看向映入江水中的星月被流动的浪打碎，“世上哪儿那么多一见钟情，除了爹妈，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这世界规则啊，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付出等价的代价。而我，从来不考虑在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上付出什么，所以我也不会渴求和相信这种情感。“ 林祁沉默了，然后他艰难地说道：“可是，如果这样想，岂不是太孤独了。” 孤独也总比贪图爱情而丢了理智甚至性命的好。 柳念笑笑：“就算是结契道侣，也得自己修自己的道，求仙问道的路，本来就孤独，不是吗？” 柳念说完这句话，听到林祁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两人一路无话。 青玉舟靠岸的时候，柳念对林祁摆摆手：“就麻烦林师兄去交任务了。” 说完她就往传送阵走。 “师妹。” 林祁叫住她。 柳念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晚上的渡口没什么人，林祁背着月光，柳念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祁好像要对她说什么，但最终只说了句：“下次有需要师兄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提。” 真是深情又贴心，如果不是经历过上一世，柳念简直要感动地扑进他怀里了。 但此刻的她只是轻巧点头，客气说道：“那先谢过林师兄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踏上了传送阵法。 “按照青玉舟的运行速度计算，你大概应该在十五分钟之前到苍鹭峰。” 柳念刚踏出阵法，就听到司毓在后面说这话，她看着地上的小奶猫，哼了一声，向小院走去。 她边走边问道：“你的观察结果怎么样？” 小猫倒腾着四条腿：“目前没有问题，但有些地方还是存疑。” “哪里？” “林祁给我的感觉不对，”司毓说道，“看起来好像一切都没动过，但实际上，作为创造者……” “等等，”柳念停下脚步，“创造者？你创造了林祁？” 小猫跳上了一块石头，蹲坐住，猫脸认真说道：“我创造了这里的一切。“ 又是创世神那套说法？ 柳念叹了口气，上前拎起小猫的后颈肉往小院中走去，把它放到石桌上，自己坐在石凳上。 “如果你要说的只有这个，那我就回去休息了。虽然现在我是筑基期，但这天黑还是想睡个觉。” 司毓严肃地说道：“我没有在说笑。” 柳念撇嘴：“那你现在又解释不清？” 司毓底下头，不知道从身上的哪里拖出来一个东西丢到桌上，用爪子按住向柳念的方向推了推。 柳念用手拿起那枚珠子一样的东西，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只小鱼。 小鱼在透明的珠子里呼呼大睡，柳念仔细看去，发现它的形状居然有点像鲸鱼？ 这么小的鲸鱼？ “这是什么？”她问道。 “这是鲲鹏。” 鲲鹏？ 传说正能变鸟能变鱼的家伙？ “你从哪拿到这个的？” “方家。” 柳念突然想起来，在方家的时候，司毓好像追着一只鸟出去了…… 而那只鸟…… “是方家的那只鸟？“ 小猫的脑袋点了点。 “说起来，”柳念看着那小鱼，“如果是方家的那只鸟，我坐青玉舟在方河里见过，那鸟从水上飞出去之前，青玉舟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就是它的鱼形态吗？” “对。” “那它……应该算灵物？这个小球是？” “你把灵力注入进去。” 柳念捏着珠子尝试着注入一点灵力，灵力如同烟雾一样在珠子中散开，紧接着珠子漂浮起来，在空中胀大，她松开手。 下一秒，胀得如一只球一般大小的珠子瞬间破裂，而里面的东西从鱼化作鸟，落在了柳念的胳膊上。 鸟的体型中等，翅膀棕色掺杂着金色，鸟喙是深棕色，眼睛纯黑。 虽然此刻小鸟安静地站在她的手臂上，但柳念却感受不到胳膊上的分量。 “这就是，传说中展翅可以遮天蔽日的鹏？”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小鸟啊。 “它只是名字叫鲲鹏。”司毓说道，“但实际上它并不是真的鲲鹏。” 柳念看着鸟，鸟很听话，但黑色的眼睛有些木。 跟玩具似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鸟头，鸟眨了眨眼。 “你好…欢迎…我是鲲鹏。” 诶？原来会说话？ 柳念又摸了摸。 “你好…欢迎…我是鲲鹏。” 柳念问司毓：“它是不是就会这一句啊，这不该叫鲲鹏，该叫八哥才对。” 而司毓则轻声问道：“你不觉得，它现在的状态很熟悉吗？” “很熟悉？” 你好……我是……柳青青…… 柳念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它和柳青青……是一样的？” 和柳青青一样，因为缺乏什么东西，而只能不断复读循环地说着一句话，直到她把绛凝草给她。 司毓却回答道：“一样，但也不一样。” 柳念不明白。 司毓则进一步说道：“它本不该在这，是我之前的疏忽让它留在了这个角落，现在我却不得不庆幸我当初的疏忽。”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能说明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了 ☆、系统 疏忽？ 柳念不懂司毓在说什么，她的视线又落回自己手上的小鸟：“它也需要绛凝草？” 小猫摇了摇头：“它需要的东西不算特别罕见，就是那东西的状态比较难见。” 状态？ 柳念想了下，然后说道：“你先说下是什么东西，易境快开了，到时候我去的时候留意一下。“ “储铁木。” ？？？ “但不是活枝，”司毓补充道，“必须是枯枝。但是储铁木一般活枝用途范围广、效果好，枯枝很少会在市面上……” 他的话顿住，因为他看到柳念从储物戒子里掏出来了一枝枯枝储铁木。 “我曾经一度怀疑我的天命善女气运的真假，”柳念有松了口气，“但现在看来，这气运可能还真是……” “这玩意你从哪来的？” 柳念跟司毓讲了洛境里的事。 司毓听后，猫脸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我以创世者的身份告诉你，这其实只是意外，事实就是你天命善女的气运真的……点歪了。” 柳念：“……” “算了……能拿到这玩意也算是歪打正着有点欧气，”司毓的猫爪子点了点那鸟，“把储铁木给它吧。” 给？怎么给？ 柳念尝试着把那节木头递给小鸟，小鸟歪了歪头，飞离了她的手臂，用小小的喙衔住那节木头，但它的喙实在太小了，只能衔住一点点，连一个完整的木头一端都吞不进去。 下一秒，柳念感觉到一阵强大的风力卷起一片尘土，她连忙用袖子遮住脸防止风沙入眼，等风息过后，她再往前看，只见刚才那只鸟等比放大到数倍立在院落中，而它正仰着头，吞食着那长条形的储铁木。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 “这就可以了？” 她转头问被吹倒的小猫，却见小猫灰头土脸，明显不会抖毛也不会舔毛的司毓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柳念拎起他的后脖颈拍了拍。 “还差，最后一步。” 小猫挣扎着从柳念手里跳了下去，冲向那巨鸟的爪子，往上一按—— “你马上就能知道，有关这一切的大部分真相了！” 柳念感觉眼前一花，周围的一切开始旋转、扭曲，接着，有什么耀眼的光芒爆发出来，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欢迎来到由帝国王室出品的沉浸式太古玄幻体验游戏太虚迷情！我是您的向导系统鲲鹏。” 柳念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图标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面盾牌和一柄与盾牌平行垂直于地平线，底部是几颗星星，盾牌边由月桂叶包裹，而细剑上缠绕开着开放的洛林花。 她拎出来自己的吊坠，里面苍鹭真君的印记和它一模一样！ 游戏？？？ 帝国王室？ 帝国是什么？ 还有游戏……？ 不会吧……这个世界，难道是一个游戏？！ “下面请输入您想在游戏里使用的姓名，姓名是人最重要的反射词，为了更好的沉浸式体验，这里建议使用本名哟，输入后请说‘确认’。” 伴随着这句话，一个空中的对话框突然弹了出来。 那对话框里写着“柳念”两个字。 柳念看着输入框愣了一会神，然后才尝试伸出手点击到那对话框上，却没有任何效果，连个输入面板都弹不出来。 回想了一下刚才系统的话，她说出了“确认”两个字。 话音刚落，刚才在院落里的那只小鸟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落在柳念的肩膀上。 “柳念你好，”鲲鹏说道，“我是你的随身系统，下面将有我来为你介绍本游戏的世界观——” 系统？游戏的世界观？ 鲲鹏伸出半边翅膀，周围的黑暗像素化一般褪去，柳念发现此时自己正悬浮于空中，脚下一片混沌。 “世界初始，万事万物皆存于混沌，不分你我。一日，原始之气将混沌震开，三千世界初生。“ 一道不知从哪来的光芒，劈向柳念脚下，瞬间出现无数面“镜子”，镜子有大有小，互相交织关联成网。 ……这是要从开天辟地讲起？ “……三千世界分为元初大世界、苏华大世界……” 等等，还要把三千世界的名字都说一遍？ 这得说到什么时候啊！ “那个……”柳念小声问道，“能挑重点说吗？“ 小鸟的声音顿住，鸟脑袋外头看看：“如果想快进剧情，请说跳过。” “……跳过。” “跳过序章，进入第一章，苍乾大世界背景介绍，苍乾大世界，连接三十六个小世界和三个大世界……” 怎么还停留在背景介绍？ 柳念尝试着又说了一句：”跳过。“ “跳过第一章，进入第二章，角色身份和玩法介绍。“ 柳念来了精神。 如果说一个游戏想要玩好，那就得弄清它的规则。 “您在这里的身份为苍乾大世界附属小世界的柳家，身负天命善女气运降生，影响人物的因素有生命值、经验值、善意值，生命值是您的生命状况，生命状况为0则意味着您本轮游戏结束，经验值为您的修为等级，经验值越多，您的修为增长越多。善意值为您触发特定机缘和奇遇、寻找宝物的概率值，会增加您进副本获取稀有物品的概率，帮助他人后可获得善意值增长，您也可以选择充值增加善意值，善意值满则必定触发珍惜奇遇一次！注意，触发珍惜奇遇后，善意值将清零。” 听到“充值”二字，柳念嘴角抽搐。 还真是游戏。 不过这善意值怎么听着这么像圈钱的手段！ 所以这天命善女，所谓的做好事能积累气运，增加的是这什么善意值吗？ “您可以通过‘查看人物情况’语音来调出各类人物面板，您也可以通过‘固定人物情况’来固定人物数值面板。请问这里您是否已经明白了？明白请说‘继续’。” 柳念记了下来这两句话，然后说道：“继续。” “为了保证沉浸式体验，我们将会把您的生命意识沉入游戏，您可以选择留下记忆或者屏蔽记忆。” 记忆？！ 柳念心头一震。 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那些曾经在寻踪径听到的话，难道，就是她被屏蔽的记忆？ 所以她是因为这个游戏的要求，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那么，只要获得记忆，是不是就能知道一切了？ 她急急说道：“怎么取回记忆！” 小鸟仿佛卡了壳，它歪着脑袋那么静止了一会，然后说道：“抱歉，您封存记忆的地点密级较高，鲲鹏权限不足，无法为您恢复记忆，请问您是否想要保留已有的记忆？” 记忆封存的密级较高？ 柳念皱起眉头。 如果按照鲲鹏的说法，她现在是处于一处游戏之中。 但是就她在那个科技时代的记忆，她并不知道存在这样的一种类似于全息的游戏。 那个科技时代，还只是用键盘、鼠标和手柄等外接设备进行游戏人物的操控。 再说了，如果她这一世是游戏，那上一世呢？ 死去时候的痛楚还历历在目，难道那一场痛苦也是游戏？ 柳念突然觉得有些荒诞可笑，她上辈子的痛苦与不甘仿佛成了一场笑话。 “那我要怎么结束这个游戏！我不想玩了！我想退出！”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真实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小鸟又歪了歪头：“抱歉，鲲鹏的级别不够，无法终止游戏，您可以通过玩到结局的方式，来通关游戏退出。” 玩到结局？ “天魔遗塚？“ “对，目前本游戏仅开通了苍乾大世界这一条支线，而天魔遗塚是本支线最后一道关卡，”鲲鹏说道，“您打败里面的boss就可以通关，解锁您的记忆，结束这场游戏。” 司毓也说过这句话。 柳念冷静下来。 “这个游戏的规则到底是怎样的？” “您可以选择‘继续’来进行第三章，游戏详解。” “继续。” 听鲲鹏又图文并茂说了十多分钟，柳念明白了这首个集角色扮演、冒险收集于一体的游戏。 主角通过各种关卡收集天材地宝增长经验，出入各种秘境的时候，也能完成任务，交付任务时，会有NPC给与打量经验值，来帮助主角的修为升级。 柳念总算懂了，所以李玉儿和柳青青，实际上就是发布任务的NPC，而柳管事，是走剧情的NPC。 李玉儿发布任务，柳青青接收柳念的任务交接，所以最后的绛凝草交给柳青青的时候，柳念筑基了，因为那是任务系统给她的经验奖励。 “副本还有隐藏任务，”鲲鹏说道，“隐藏任务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可以获得珍惜类宝物哟！但隐藏任务不在主线之中，还请您注意探索！您可以通过‘查看任务’语音调出任务记录！” 柳念调出任务记录，看到了之前接的方河任务旁标注了“隐藏”二字，而任务奖励中则有灵石和净气珠（木凝）这样的奖励。 再往上翻，则是柳青青的那个任务，奖励栏是大额的经验和名为“柳家玉引”的那块白玉牌。 “请您注意，”鲲鹏又开口了，“您的生命值不但受您身体健康状况的影响，更和您所获的灵宝息息相关，如果您不小心丢弃了您的‘关键性灵宝’，是有可能减少生命值基数的，请一定小心！” 作为主角，你赖以生存的资源就是你的生命。 司毓的话又浮上心头。 所以，司毓担心的是，自己会无意中用掉“关键性灵宝”？ 还有方家的那个任务，司毓也是明显提前知道任务奖励，所以让自己去接的。 那么司毓他到底是…… “这个游戏的作者信息，我可以看吗？” 鲲鹏给他弹出了一个弹窗。 那是司毓的照片，和穿着道袍一身仙风道骨的装扮不同，这张照片上的司毓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穿着一身看起来像军装的礼服，眼神桀骜不驯，和这里的温文尔雅一点都不搭边。 而第一行简介就用闪瞎人的金色字体写着——帝国三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这篇文的正常分类，应该是“未来游戏悬疑”，但是问过编辑大大了，编辑大大表示如果大部分都是这个玄幻背景的话还是属于奇幻…… ☆、人工智能 伫立在院子里的鸟突然拍了拍翅膀，它脚下的小猫倏然跳开，窜到石桌上紧张地看着眼前如入定一般的柳念。 “怎么样怎么样！”司毓问道，“有没有对整件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柳念怔怔地看着白色小猫状的司毓。 “你……你是……皇子？” 小猫一顿：“重点不是这个！” “恭喜您完成新手教程！” 鲲鹏的身形变回了原来的大小，飞上石桌，屁股对着司毓，面向柳念从鸟喙里吐出一枚珠子。 “这是新手教程奖励！请收下！” 柳念看着那枚珠子，她熟练地召唤出了任务卷轴，翻到了一个名为“新手教程”的任务，那奖励里有一项是“经验珠”。 柳念伸手拿起那珠子，却没想到珠子在碰触她之间的一查那化为一阵雾气钻入了她的灵脉，下一秒，就她就感受到自己修为大涨，等眩晕感过去，她发现自己已经是金丹期了。 哦豁，还真就是游戏升级啊。 看到柳念熟稔地调出任务卷轴，司毓松了口气，看来是知道的差不多了。 “既然你现在也算是知道了我们的情况……“ “不，”柳念打断他，“我还不算完全明白，我明白了现在我们处于一个……中，但是，你不是作者吗？安利说有所有一切的最高权限才对？为什么现在被这些……逼成这样？” 规则屏蔽了“游戏”、“npc”两个词，但司毓结合前言后语大概也猜得到。 “因为天魔遗塚里的那个……，它不甘心只做个……，所以它叛变了，窃取了最高权限，我也没有办法。” 柳念猜了下，司毓想说的估计是天魔遗塚里的boss不甘心只做个boss。 “可那不就是个……吗？它都是按照既定的……，怎么会叛变？再说了，就算那什么叛变了，你……你切断它……不就行了？” 可那不就是个电脑程序吗？它都是按照既定程序来的，你切断它电源不就行了吗？ 司毓一脸纠结地叹了口气，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能完全屏蔽规则词还能让柳念明白的：“你想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柳念一愣。 对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算是她经历的科技时代，都没有说能让人有完全沉浸在一个世界架构中的技术。 “你被它劫持了，”司毓沉重说道，“我没有办法切断……因为如果那样做了，你也会死。” 柳念睁大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技术……我也不是没经历过……的时代……” 高科技三个词被屏蔽了，但司毓能猜得出来。 他摇了摇头：“那不叫……时代，对于真实的世界来说，那个时代，是远古时期。” 远古时期？？ 那个时代叫远古时期？ “而那个时代在这里，叫做认知缓冲……” 后面的词又被屏蔽了，但一个词突然从柳念的脑子里蹦了出来——认知缓冲区。 就像当初“洛林花”这个名字突兀地出现在她脑海中一样。 “立足于现在的情况类比一下，如果你骤然从之前那个时代穿越回了原始社会，茹毛饮血，衣不蔽体，那穿越者会产生认知崩塌，并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很快地适应现状，所以需要建立这么一个……来逐级降低社会认知等级，这样才能保证认知波动不大，你才会接受这个世界。” 柳念想起来，在自己科技那一世中，最流行的小说全是修真文。所以所谓缓冲区，不单是帮助自己的认知从高科技时代慢慢走向低科技时代，更是将她要穿越的世界情况通过文字、图像等方式在脑中建立世界观认知，所以自己才会在这个没有听过人飞升的世界中，有了“飞升”的认知。 “但你说切断……我就会死？” “你就当，是你的灵魂穿越了进来，”司毓无奈道，“现在的你跟它们用的是同一种生存资源。” 柳念反应了一下，所以自己是被降维到游戏里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那个科技世界，她也曾经了解到，人类的大脑信号实际上是一种电信号，所以就是在很遥远的未来，人们掌握了灵魂的真谛，然后做到了把灵魂从□□剥离放到其他“容器”里，从而有了这些灵魂穿越体验式游戏？ 沉浸式太古玄幻体验游戏太虚迷情。 她想到了这款游戏的名字，越来越确定自己的猜测正确。 所以自己是玩游戏把自己坑了？ “那……这里还有没有除了你和我之外的其他……“ 她想说“玩家”，但是又被规则屏蔽了。 柳念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规则会屏蔽这些词了。 因为是“沉浸式”游戏啊，如果有这些脱离“剧本风格”的词汇出现，那就破坏了沉浸式的体验感觉啊！ “只有你和我……” 司毓的语气不知道怎么有点心虚。 柳念想到之前他说过，是他害她落入现在这个境地的。 “所以，”柳念拎起小猫的后颈，强迫他看着她，“我是怎么进来的？” 小猫低着头，都快把脑袋埋进胸毛里了，声若游丝：“我的错。” 柳念把他放石桌上：“所以我不是自愿进来的？” “也不算……”司毓好像不太想说这个问题，“等你恢复记忆就知道了……” “那你呢，你是也被困在这里了？” 司毓摇头：“不，我只是想办法进来救你，也就是要在规则范围内，不以直接干预的形式，来帮你走到最后，当然对于它来说，我的身份不过是一个裁判，所以，这场较量明面上只是你和它的较量，我不能直接插手。就这，还是因为看在我是作者的份儿上才让我进来的。” “可它不是你创造的吗？你为什么后……” “因为它被人加了情感部分，”司毓说道，“这种东西……是不能加到……里的，是违反公约的，因为情感会催生贪婪，它们本该为我们服务，但如果有了情感，必然会产生一些为自己的想法。” “我有点搞不懂，”柳念说道，“它到底是什么我现在的记忆和认知里，它们知识一些，一些……” 一些数字和代码而已啊！ “为什么我和它们的交流，就好像和真人在说话一样？它们还会算计，还会……” 不论是柳青青还是方墨，柳念都觉得它们是活生生的人一般。 司毓问道：“你知道深蓝吗？” 深蓝？ 深蓝是一种颜色，但柳念作为在科技世界里从事计算机专业的人，她第一反应是那台打败了国际象棋大师的—— 人工智能。 “所以，这里每个……都是……” 这里的每个NPC，都是人工智能。 在柳念的科技时代认知中，维持一个人工智能，让它像人类那样有感情地交谈就需要很大的技术与资源开支，但是…… 等等，资源。 柳念想起来，柳青青没有绛凝草的时候，像卡壳一样重复着一段话，当她有了绛凝草，她就仿佛成了一个真正的生命。 绛凝草只是游戏的一个物品名字，那它的背后代表着什么？ 生存和计算的资源。 一个变量如果只是简单地声明，那它只会获取一个名字，还必须为它分配存储空间，它才能真正有用，而把它放上内存，它才能参与计算。 所以，这些都是它存在和运行的资源。 但有一种变量，只有在用到的时候，才会为它分配存储空间，如果用不上它，甚至可能连名字都会被回收机制收回。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一个NPC想要维持自己存在的资源，肯定是需要跟在“游戏玩家”也就是“主角”的旁边，因为游戏这种东西，是以主角为主视角的，游戏的制作方为了保证玩家体验，会设定主角身边出现的NPC自动获得资源，而这个NPC从主角身边离开后，可能就剩一个名字了。 “那柳心岩他们是？” “除了剧情上固定的意外，其它都是由’它‘创造的，为的是让每个人都体会到独一无二的情节，都是根据每个人的性格、经历特点量身定做，有它量身定做一些剧情和人物，整体剧情和那些人物的身体数值会随着剧情进行自适应性的调整，所以’它‘具有最高权限，因为我们相信它所做的一切肯定是因为会为你们提供更好体验的结果，于是给了它自由度。但直到你进来，我们才发现了不对劲，它在克扣本该属于主角的资源，并且拒绝释放。” 一款游戏的好玩在于未知。 如果按照以前的固定游戏玩法，那么一旦通关视频或者攻略视频出来，这游戏趣味可能就大幅下降。 所以使用人工智能根据每个人自身的性格经历特点对故事体验进行调整，可以说在柳念的认知里是一种创新了。 现在主要是这个人工智能出现了问题，如果自己真的跟人工智能们一样，使用同样的资源在这款游戏里生存，那么这个人工智能为了它和它创造的NPC们的生存，想要克扣玩家的资源，所以才会有了上辈子柳念所有的东西都被这帮黑了心的NPC们夺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死亡的剧情。 合着上辈子跟噩梦一般的精神折磨就是这黑化的人工智能作祟？ 柳念感觉自己都快气笑了。 她伸出手戳着猫脑袋让它抬起头：“所以？为什么设定死亡要经历那么大的痛苦？这种体验……” 没想到司毓却伸出猫爪子按下了她的手。 小猫一脸严肃：“痛楚感不是这里的东西，它只是意外触发了有人特意置于你认知外层的’假壳‘，你所体会到的痛楚，是假人格从真人格上被剥离产生的精神撕扯感。” ☆、属性值 司毓说的每个字都没有被规则屏蔽，也都是柳念懂的文字，但是把它们连起来她就懵圈了。 毕竟她再那个科技时代……那什么缓冲区获得的相关知识记忆是来自计算机领域的，司毓说的这个好像是心理学啊…… “等这一切都结束，”司毓认真说道，“你必须去做个检查。” 这一切都结束？ 指的就是柳念走到游戏的最终关卡，那个天魔遗塚。 不过…… \"说起来，如果按照这个设定的话，天魔遗塚里的人控制着一些人，“柳念问道，”那我怎么识别呢？“ 司毓叹了口气，猫脑袋趴在前肢上：“现在有了鲲鹏识别它们还是简单，你只要把头顶上的东西弄成可见就行。” 头顶上的？ 柳念想起来了，鲲鹏曾经教过她—— “查看任务情况！” 话音刚落，柳念就看到司毓的脑袋顶上出现了一个灰色的血条，血条右上角标注着一个小猫爪印，可可爱爱。 然后她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头上顶了三个血条，最粗的那个绿色血条是生命值，蓝色是经验值，金色是善意值。 现在生命值并不是完全满格，而是有一小段的空缺，空的部分不多，暂时没有安全隐患。 那蓝色的经验值刚冒出了个头，尽头写着元婴期，这就是刚升金丹的状态。 而金色的善意值不足三分之一，柳念恍然，这就是她在洛境遇到的都是她用不上的材料的原因吗？ 柳念问道：“为什么你是灰色的？” “因为我现在的状态是灵宠，宠物不会受伤。” 原来如此。 “那我要增加绿色的，是不是就得去找那些关键灵宝？” 司毓点头。 “那家伙创造的角色，它们是什么样子的？还有正常的那些……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当做案例的来给我看看？“ “头上没有条而是东西的那些，是那家伙创造的。” 柳念理解了一下，就是说脑袋顶上没有生命条而是具体物品的，就是天魔遗塚里那位创造的。 “那是不是头顶上有条的就是安全的？” 司毓却摇了摇头：“还记得我之前受伤的事吗？” 柳念点头。 “我从你的话里，知道了你两辈子不同的情况，于是去了苍乾仙宗宗主闭关的地方，顺着他身上的一些关联，追踪到天魔遗塚。” “苍乾仙宗宗主，叛变了？” 司毓叹了口气：“毕竟在设定里，他是下一位太虚，所以之前他走和太虚有关的剧情时我没有警惕，等你说了以后，我才发现他已经完全受那家伙控制了。” “等等，就是说我们要对付的那位，就是太虚？那个苍乾大世界的陨落的世界之主？可它不是死了吗？” “它死了只是剧情，你忘了上辈子最后打的不就是他么。” 柳念想起来了，天魔遗塚里的boss，是传说历届陨落的太虚的怨灵集合体。 原来那玩意实际上是个人工智能吗？！ 那个人工智能的名字就叫太虚？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顶着东西的一定不能信任，而头上带条的也要小心。” 司毓点头。 柳念想了下，问道：“那么，林祁呢？” 她记得司毓说过他可疑。 “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司毓回答道，然后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但你也别跟他走太近，我总感觉还是不对，等我出去再查检查一下。” “等等，你能出去？” 从这个游戏里出去？ 司毓理所当然：“当然能了，现在被困死的是你，但是——” 猫爪按上了柳念的手，司毓真诚地说道：“我们现在内外都在努力，双线并行，不计一切代价为把你拉出来而努力，所以你要认真对待你的每一样灵宝，保护好你的生命！” 感受着猫爪爪垫软软的触觉，柳念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小猫突然僵住，然后快速抽回手站到石桌的另一头。 柳念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动作是不是有点过于暧昧了…… “咳，我自然会的……”她脑子现在有点热，场面有些尴尬，她努力没话找话，“那什么，为什么鲲鹏被废弃了啊。” 司毓看了看站在院子啄羽毛的小鸟：“不只是它，包括它的功能，都被废弃了，因为我想打造一个完全的可沉浸式的世界，让他们意识不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个领域停滞很多年了，我想有所突破。” 那个领域？游戏领域吗？ 柳念想，如果说真实的世界是比她所经历的那个科技世界更加先进的未来，那么未来世界的游戏会发展成什么样？ 柳念突然有了特别强烈的欲望，想要去看看外面那真实的世界。 所以，一定要活下去。 既然是游戏，那就需要研究游戏规则。 不得不说，鲲鹏的存在确实提供了很多方便，也确实让柳念明白为什么它会让游戏失去“沉浸感”。 鲲鹏站在她的肩膀上，没有任何的重量，而柳念因为召唤出了人物数值面板，她遇到的所有人都变成跟她曾经在科技时代玩的网络游戏的上的那些人一样，头顶着黄色生命条，一下子从“人”变成了NPC。 其实这种感觉是有点恐怖的。 如司毓所说，整个游戏世界只有她一个玩家，算上司毓也不过两个活人，其他人都是设定好的人工智能NPC，而因为已经知道了这个设定的她，现在看谁都有一种机器人的感觉。 于是柳念把数值面板关闭了，这种怪异的感觉才稍微消失——最起码它们看起来像个真人了。 “柳师妹，是吧？” 锻造堂的师兄笑着迎了上来。 柳念点点头：“我之前在这里定做了一条……” “灵鞭，”师兄微笑着递过来一个长形锦盒，“已经打好了，但是因为你所提供的阵法材料还差一株纯阳花，所以暂时无法附阵，您看您是先拿去用还是再等等？” 柳念看着那火红色丝线交织，偶尔有流光划过的鞭子，她调出了物品详情面板。 “ 流火鞭 技能学习要求——鞭法（已装备） 多种火属性灵宝炼制而成，可造成极大的火属性伤害。 人物/武器契合指数——88%（适合你的武器） 附阵情况——未附阵 ” 不像是那个科技世界的游戏那样武器都带着详细数值，这个游戏的武器只有简单介绍，看起来自由度高了不少。 柳念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不知锻造堂是否有纯阳花？我愿意出钱买。” 师兄说了句稍等，然后去后面翻找了一阵，出来遗憾地说道：“抱歉，锻造堂现在没有纯阳花，你可以选择去洛境看看。” 没有纯阳花…… 柳念看着自己胸前的吊坠，里面就剩两颗锦星碎，去洛境显然没用。 看出了柳念的难处，师兄好心提醒：“过两天易境也要开了，而纯阳花不是什么珍品材料，师妹可以考虑去找找看。” 对，易境！ 柳念把盒子又推了回去：“谢谢师兄，这灵鞭还麻烦师兄帮我收一下，等我找到纯阳花再来附阵。” 出了锻造堂的门没走几步，柳念就碰到了柳心缘。 她打算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却被柳心缘叫住。 “没想到几日没见，妹妹居然都结丹了。” 柳念客气地笑笑，然后点点头。 错身而过的时候，柳心缘小声说道：“妹妹，就算你现在结丹了，你觉得你能在门派大比的时候，拿到前十的名额吗？” 只有前十，才能跟队进沧澜幻境。 柳念脚步一顿。 柳心缘满意地笑了：“如果你放弃参加门派大比，我有办法把你带进去。” 柳念侧过头，奇怪地问道：“姐姐一边觉得我拿不到前十的名额，一边又劝我放弃参加门派大比，不觉得矛盾吗？如果我没有获得前十，那我不就去不了，正好合了姐姐的心意不是吗？” 柳念悄悄召出来人物的数值面板，发现柳心缘头上的东西，是一小块鳞片。 看来司毓说得不错，柳心缘也是“它”创造出来的。 柳念回想了一下上辈子的剧情，这块鳞片，应该是从沧澜幻境中获得的，当然也是以柳念重伤换来的东西。 柳念笑了：“姐姐，你是在担心我会挤占你的名额吗？不要对自己没有信心嘛，姐姐金丹期已久，妹妹这修为进展过快，根基自然不如姐姐牢固，这次门派大比妹妹就是去凑个热闹，妹妹觉得自己被刷下去的几率很大的。” 果然，柳念看到柳心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必须去……” 柳心缘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柳念面露无辜地回答：“姐姐，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嘛，毕竟门派大比随机的，妹妹实力不够，去不成也不能强求。” “沧澜幻境是十分难得的危险少于机遇的幻境，”柳心缘说道，“而它是天魔遗塚之前最后一个能去的幻境，你就不想去吗？如果你去不了沧澜幻境，以你现在手上的东西，去天魔遗塚无异于送死。” 柳念惊讶：“谁说我要去天魔遗塚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才不要去呢。” 柳心缘一滞：“你说什么？天魔遗塚千年一开，这是千年难遇的机遇，你错过了这一次那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进去了！多少人在里面修为大涨，甚至一跃跨两个大阶段的都有，你居然说不想去？” 柳念无所谓地笑笑：“姐姐，人各有志。” 柳心缘看着她：“当初就不该把你从小世界接上来，不能进天魔遗塚，你不如去当个凡人。” 然后柳念就看着她袖子一甩，气冲冲地离开了。 其实在这么多天里，柳念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她不去那个天魔遗塚呢？是不是能为司毓他们在外面的努力多拖一些时间？ ☆、易境 “拖不了时间。”小猫在太阳下翻了个身，露出软软的肚皮，“因为如果你不去天魔遗塚，走的剧情就会是天魔无人抗衡而自爆形成灵力空洞，所有的世界都会被吸进去，走向另一个BE结局。” 柳念叹了口气，把火络草小心包好：“我想也是，毕竟要是能拖时间你就让我按兵不动了，而不是让我不要沉迷弦纯小世界赶紧来苍乾大世界，诶对了，说起来，为什么上辈子我是出生在鹿黎小世界，这辈子是在弦纯小世界？” “因为是随机的啊，”司毓翻了个身，抻了个懒腰打个哈欠，阳光太暖，让他有点困，“你的情况特殊，相当于第二条命，但是出生的地方就不能跟之前的一样了，如果一模一样，那就会产生冲突的，所以要么你换个名字，要么你换个出生的世界，让你换名字不太可能，毕竟你一直没出来，所以只好给你换个出生地方了。“ 原来如此，不过…… 柳念看着司毓的头一点一点，猫眼睛就要合上，问道：“你不要紧吧？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感觉这么累……” 司毓又打个哈欠：“查到了些事情，事情比较棘手，所以好几夜没合眼。” 柳念算了算，司毓离开的时间大概有将近一个月了：“这里和外面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吧？” 司毓点头：“按照这里过几个月在外面也不过是几天。” 柳念换算了一下：“那我岂不是困在这里有很多年了？” 三世啊！就算每一世都二十殒命加起来也六十多年了。 司毓却否认了：“这点你放心，你在这呆了不超过一个月。” “只有一个月？” “有时候你的记忆是被假的，并不是真正经历的，只有在秘境里的记忆和时间是真实的。” 柳念恍然大悟，然后转念一想：“等等，还是不大对，那这辈子我感觉我是真正经历过的啊。” “你知道我是怎么跟那家伙打赌的吗？” 柳念摇头。 “因为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你的记忆是由他进行撰写的，我告诉他这是他赋予你的结局，并不是你作为一个独立思考的人自己走出来的，他说他认为你的结果就会是这样，我才借机说跟他打个赌，让你自己体验这一世，所以，你这一世的记忆，是你真实经历过的事。” 所以上辈子的时候，她会感觉有些浑浑噩噩不受控制？因为有些经历和感受，是太虚塞给自己的。 “那之间的那个世界呢？” 那个科技的世界。 “哦，那是既定的情节，实际上你并没有经历过。“ 也是虚假的。 柳念了然点点头，然后又把储物戒子里剩余的赤色灵矿翻出来归置归置。 “你现在在干什么？“ 司毓翻起身，站在石桌上探头看她把储物戒子里的东西铺了满院子。 “我在准备易境里要出手的东西，把它们分类一下，按属性、值钱之类的……” “哦对，易境快开了，”司毓又趴下来，“话说你去易境有没有要买的目标？” 柳念看着手里那枝些干枯发卷的属叶草，回答道：“有，我还差一枝活枝储铁木，用来扩充我的储物戒子，现在的储物戒子——” 她调出了储物戒子的介绍面板，那上面显示了它的容量。 “——如果进沧澜幻境的话，能带的东西可能不太多。” 这储物戒子的容量也就一个行李箱大小，只要她把那块大灵石放进去，就几乎占满了，剩下的只能靠边边角角的地方存点东西了。 易境是有着重重安全限制的纯交易秘境，倒是不用带大灵石，但是沧澜幻境危险重重，这大灵石也许关键时刻能保自己一命。 “按理说储铁木活枝应该很常见，锻造堂也没有吗？” 柳念摇头：“没有。还有纯阳花，我的灵鞭差它做附阵。” 这两样东西既然宗门内没有，那就只能去易境留意一下了。 柳念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属叶草放到准备带进易境的那一堆里，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这东西在易境里是有用的。 易境是交易秘境，每年开一次，不能用灵石进行直接交易，只能以物易物，所以称之为“易境”。 但在易境里，虽然不能用钱买东西，却可以打一些类似于“支票”的“易契”，如果真心想用灵石买什么东西，打一张“易契”，出易境的时候再跟对方换成灵石。 这就要求卖家和买家双方必须有一定的信用保证，也就是说，最起码大家都是需要有可以作为担保的可靠背景。 在这里，这个背景就是世家。 所有想要进入易境的人，必须由世家的人带进去，而这世家的人必须持有代表一定世家权力的世家玉引，并且，一枚玉引最多只能带一个人进去。 柳念看着手里的白玉牌，白玉牌上是一个“柳”字，这是柳青青给她的。 上辈子这块牌子在柳心岩手里，除了这块之外，还有一块在柳心缘手里，本家的姐弟便用这两块玉牌将柳念和柳如带了进去。 这辈子没有柳如也没有柳心岩，而司毓早早地就说他有事，不陪同她一起了，所以这次是柳念并没有准备和谁同行。 于是她准备晚去一会，趁人多的时候进去，一个原因是可以不引人注目，另一个原因是她这次所求的东西并不是珍稀等级有多高的，并不必担心去晚了换不到，除非易境里一开始就没有。相反，她手里的火络草却是比较难得，如果要出手，一定要换个比较值的。 易境开市期间，各大门派都有直接传送到易境入口的载具，苍乾仙宗的载具仍然是那青玉舟，只不过这次的青玉舟要大上不少，能载的人也多。 柳念看着柳心缘在第一批青玉舟登船点看了好久，仿佛在等什么人，一直到船快开了她才上去。 她这才放心地排上第二批队伍。 跟着人上了船后，柳念捡了个角落待着，背后传来议论声。 “诶，话说怎么没看到林师兄啊？” “哪个林师兄？” “还能哪个？素岩峰的。” “听说他好像接了任务，门派大比之前都不会回来。” 林祁接了任务，门派大比前都不会回来？ 柳念微微侧头，余光扫见两个女修在小声聊着天。 “那林师兄不是错过这次易境了？” “易境又不用亲自到场，只要托信得过的人注意下自己需要的东西不就好了？“ “也对，不过也不知道林师兄会托付谁呀，林家就他一个人在苍乾仙宗吧？” “估计是柳师姐吧……毕竟柳家是世家，又是关系不错的……” “可是我听说最近他们好像闹矛盾了？” “闹矛盾？不会吧？” “就是因为苍鹭峰那个柳家从小世界来的……” 柳念皱了下眉，她不怎么出现在宗门的其他地方，也不怎么结交人，按理说她应该没什么存在感才对。 她偷偷召唤出数值面板，再去看那两个女修，看到她们头顶上是黄色的生命条后，松了口气。 应该不是它特地安插的人。 果然，那两个女孩虽然在全程议论八卦，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们议论的主人公此刻就在她们旁边偷听。 柳念并不在乎她们对自己的评价，只是从她们聊天的内容中获取自己所需的信息。 在传闻里，好像林祁和柳心缘因为自己闹了不愉快，但具体是因为什么她们又说不清楚，总之，现在对柳念好奇的人不少，但全因柳念深居简出，能得到的有关她的信息不多。 扩容版的青玉舟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柳念跟着下了船，这里是一片山谷之中，山谷的入口处是一颗巨大的古树，古树旁的仙君手里拿着拖到地上的丝绢。 柳念跟着人群排队，排到她的时候，她将柳家的白玉牌递给仙君，仙君将玉牌在丝绢上一扣，然后将一条透明的丝绢和白玉牌还给了柳念，指了指旁边的树：“可以了。” 柳念拿着丝绢和白玉牌，站在树旁回忆上辈子柳心缘是怎么进去的。 当时柳心缘是背对着她捣鼓了一阵，然后就直接拉着她的手把她带了进去，好像是— “把丝绢系到手腕。”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后面说道。 柳念侧过头，看到穿着白色道袍的男生，那道袍明显不是苍乾仙宗的制式，他眉目和善，眼神温柔，指着她手里的丝绢轻声提醒：“系到手腕之后，把灵力注入玉引，古树会拉你进去。” 原来是这样用的吗？ “啊，哦，好的，谢谢。” 柳念道了谢，低头把丝绢往手腕系。 “不客气。”男修笑笑，晃了晃自己已经系好丝绢的手腕，“不介意我插个队吧？” 知道是自己动作慢了耽误别人时间，柳念赶紧退下来让他先进去。 男修拿出一块白玉牌，对着树干，手上的灵力让白玉牌亮起，白玉牌上是一个“陈”字。 看着男修的侧脸，柳念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柳念才骤然想起来。 噢哟，这位不就是今天就要用到属叶草的那位吗！ ☆、半心莲 柳念进去的时候，那位陈家公子早就没了踪影，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就如同她想的那样，储铁木和纯阳花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她没逛多久就用手里用不上的材料换到了它们。 接下来就是回去把它们送到锻造堂了。 剩下的时间，柳念便琢磨着把手里那根鸡肋的火络草出手。 一般主要目的在于出手东西而不是购入东西的人会选择在洛境里摆个小摊，等着想换自己手里东西的人上门，但柳念因为不想一直呆在一个地方被柳心缘碰见，所以她便揣着火络草四处闲逛，顺便再找找那位陈家公子。 那位陈家公子叫陈瑜，是苍乾大世界另一个较大仙宗宗主的亲生儿子。 上辈子的时候柳念出手救过他，他在这个世界里算是重情重义的，可惜他认错了恩人，把情谊偿还给了柳心缘。 以命相抵。 这辈子柳念倒不是为了找机会主动施恩，而是想让陈瑜不再丢了性命。 毕竟虽然他大概率是个普通NPC，但也是个有良心的NPC。 何况救他一命的代价也不过是她手里那株已经有些干枯的属叶草而已。 易境内部是一处很宽广的空地，每个人按照划定的区域摆摊，东西都交换完了，那人就会撤走换其他人，所以哪怕是来回往复地走同一条路，也很大概率会遇到不同的摊主。 但女孩子嘛，向来是喜欢逛街的，柳念也不例外，而且每次逛的店家还会随机更换，这更让她十分开心了。 又换了手里几个有些鸡肋的小东西后，柳念突发奇想，把任务面板调了出来。 瞬间那些摊主的脑袋顶上都顶了生命条，有的是灰色有的是黄色。 柳念现在大概清楚了，黄色生命条代表该NPC可攻击、可参与剧情，而灰色生命条则跟跟宠一样，是不可攻击、对剧情也没什么推动作用的纯NPC。 看到灰色的生命条，柳念不禁又想起号称有事需要出去一会的司毓。 突然，她感觉自己头顶上的生命条有了变动。 柳念的绿色生命条从她看见起就不是满格的，现在她惊讶地发现，那缺的一小块居然有淡淡的绿色底色。 这是什么意思？ 柳念回想了一下，她记得刚才自己刚调出数值面板的时候，明明还是空缺那一小块的啊，而自己不过就是往前走了两步？ 等等，走了两步？ 她尝试着又往前走了一段，看到那淡绿色的颜色变得更淡了，她又走两步，那一块又变回了空的状态。 柳念若有所思地转过身，往回走，那淡绿色的底色又出现了。 然后她尝试着徘徊了一下，停在了淡绿色底色最浓的地方，此刻她的面前是一个摆放着各种饰品法器的摊位。 “这位道友看上哪样了？” 摊主是个可爱的女修，长得很甜，脸上带着微笑，两侧浅浅的小梨涡露了出来。 她明显在这里摆摊很久了，但同样很明显一样东西都没交换出去，柳念看着她身上的道袍有些旧，穿在她身上偏大，不是很合身，上面绘制的基础阵法痕迹已经很淡了。 柳念蹲下身，拿起一支镶嵌着细碎灵石的钗子，钗子十分漂亮，设计成了孔雀的形状，孔雀尾巴上灵石光芒闪动，熠熠生辉。 但很可惜，修真界的人重作用，其次才是美感。 柳念看着这一堆可以称得上华而不实的饰品，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生命条会在这里变绿。 在她的猜想中，这里应该有一样东西，能补足生命条，但不论她拿起哪一样，那生命条就仿佛固定死了一般，一直是浅绿色，和其他部分的正绿色对比，仿佛一块补丁一样。 柳念叹了口气。 难道自己今天就要和这补上生命条的机会失之交臂了？ 但是离开又不甘心。 女修却会错了意，不知怎地小心翼翼问道：“是……没有喜欢的吗？” 柳念看着女修有些拘谨的样子，无奈道：“也不是，这些首饰都很漂亮，我很喜欢，能看出来打造它们的人手艺很棒……” “只不过都没什么作用吧，”女修却说道，“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了…我哥哥还指着我能换到东西回去治病…“ 柳念的眉头稍微皱起，她暗中警惕地看了眼女修的头顶，确认是生命条而不是物品后，问道：“是有什么困难吗？” 能进到易境里的人都是有世家背景的，最不济也是世家带进来的，但这姑娘手上系着的丝绢却说明她自己就是世家的人。 现在还有这么惨的世家？ 注意到柳念落在她手腕上的丝绢的目光，女修叹了口气：“不满这位道友，我是永安钱家的人。” 哦，柳念懂了。 永安钱家。 其实已经算是没落的世家了，只有兄妹二人，靠着一件传家秘宝勉强保持着世家的位置，但兄妹二人修行速度都比较慢，没落成普通家庭也是迟早的事。 在去年一个大的秘境开启的时候，这钱家哥哥不知怎地一定要参与进去，那秘境风险高、收益少，按理说不应该去，外界猜测是这位钱家现任家主想要利用这个秘境立立威名，让钱家的世家地位稳固一些。却不曾想这位家主高估了自己的修为，不知道他在秘境里经历了什么，最后是被勉强救出来的，他的灵根几乎被毁，连生命都危在旦夕。 而钱家，估计今年就会被除名世家，面前这钱家妹妹，估计也是最后一次来这易境了。 柳念问道：“你是来替你哥哥求药的？” 钱姑娘点点头：“其实这件事说出来也没什么，我哥哥在那个秘境里中了木属性妖物的毒，那妖物已经被哥哥斩杀，就是毒性现在蔓延到了灵根……” 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不好意思地笑笑，手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柳念看到她的手指粗糙，有的地方甚至有烫伤后结痂的痕迹。 因为是木属性的毒，所以需要火属性的东西去克制，而能让一个修道之人被烧伤的，必然是因为直接使用了某些至阳之物。 “抱歉，失态了，”钱姑娘笑了笑，“其实我也是来碰碰运气，本来没抱太大希望的，而且这些东西我也知道是不可能换到火络草的，所以我其实就是不太想浪费这最后进易境的机会，也算是跟这里道个别，毕竟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来的地方，可能也是女孩子的天性吧，哈哈。” 柳念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瞬间的难过和释然。 接着，钱姑娘俯身拎起地上铺好的底布一角：“好啦，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得回去照顾我哥了，既然道友喜欢，那这些饰品就给道友吧，因为你可是第一个愿意在我这里停留的人，道友就带着玩吧，玩腻扔了也没关系的。” 钱姑娘一边说一边帮打包好地上的东西，手指灵活地打了个漂亮的结，里面的饰品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柳念看着钱姑娘递过来的小包裹，双手接了过来。 “谢谢你。” 钱姑娘摆摆手，站起身给其他准备摆摊的人让位置。 “不过——” 柳念也站起身，抓住她的手，钱姑娘准备离开的身影一顿，她回头看向柳念，柳念对她笑，上前在她耳边说道：“如果你要的是火络草，或许我可以帮你。” 接着，她看到钱姑娘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柳念把她带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这边的时候，她把包好的火络草从储物戒子里拿了出来，递给钱姑娘。 她特地注意了自己的生命条，没有任何动静，还是正绿+浅绿的样子。 看来火络草果然对她来说十分鸡肋，并不是必要物品。 钱姑娘却十分惊喜，她小心翼翼地想碰触，却又有些忐忑：“那个，我真的可以拿这个吗？” 柳念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小布包：“可以啊，我用这草跟你换它们，这些东西真的很好看，我很喜欢。” 但钱姑娘还是收回了手：“可那些都是不值钱的，用来换火络草的话……” “没关系，”柳念拉过她的手，把火络草放到她的手里，“喜欢是千金难买的情绪。” 钱姑娘咬了咬嘴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接过了火络草，然后却从怀里有些颤抖地掏出了一个小球。 “这个给你。”钱姑娘说道，“我不能这样占你便宜。” 柳念看着那透明的小球，小球底部是小小的一滩水，而水上则飘着一朵莲花。 “这是……半心莲？！” 半心莲，一种神级灵植，它是可以永生的灵植，它最神奇之处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滋养它的水，那水号称有一滴就可以起死回生包治百病的功效，比木凝管用，一滴半心莲水抵百个木凝。 但这水却十分讲究，必须是极寒之地的灵水，且需要滋养那莲花达千年才具有效用。 而且这水是纯水属性，唯一的注意事项就是对木系毒物有滋生的作用，木系中毒的人用了反而会坏事。 柳念明白了为什么钱家哥哥要去那个危险的秘境了，莲花需要吸水，而现在这水眼看着快要干涸，而近期能取到极寒之水的秘境就只有那个了，所以身为家主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它就是钱家的传家宝吧？”柳念推拒道，“这我不能要。” “请道友一定要收下，”钱姑娘有些着急，“如果道友不收下，那我这火络草也不能收！” 柳念知道自己的绿条大概率是这玩意补齐了，但是…… “如果没有这个，你钱家肯定会被除名，但是如果你拿着火络草回去，治好你的哥哥，他说不定……” “不，”钱姑娘摇头，她笑笑，“比起不能来易境，我更在乎的，是我哥哥能活着继续修道。而且……”她看着手里的这朵莲花，“其实，我有时候搞不清楚这东西对我们家来说是传家宝还是诅咒。”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昨天忘记更新了，今天更两章，晚上还有一章 ☆、陈瑜 “这莲花确实是灵物，”钱姑娘摩挲着手里的小球，里面的花朵娇嫩可爱，“但是，我的父母都是因为它而殒命。因为极寒之水旁一定会有木属性的毒虫守护，它所造成的伤害，恰巧是这半心莲水无法挽救的，我们家族很多人都因此受伤，有的失去修道的能力，成为凡人，有的则干脆死在了秘境里，最后只剩下了我们家这一脉。但这花吃水的速度太快，我父母刚修炼到元婴，就不得不去为了它铤而走险去取水，最后，我父母用生命换来了最后的极寒之水。” 柳念看着钱姑娘，她对手里的小球露出了那种又爱又恨的神情。 这花是钱家的世家保证，可以说是从她出生起便存在的东西，说没有感情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花需要的吸水速度，却又大大地超出了钱家人修炼的速度。 “没有考虑过去雇人吗？” 钱姑娘摇摇头：“取水需要很复杂的手法，不然直接拿来的水是无法供养它的，而这手法，需要我们钱家人的心头之血。” 这也为取水增加了难度。 本身就是极其危险地方，再加上当场取心头血，那更是相当于在危险之地把自己的弱点直接了当地暴露了出来。 “我哥哥这次，没能取到水，而这花最多只能坚持一年了，现在我跟我哥哥都放弃了，”钱姑娘伸出手把透明的小球往前递了递，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所以，就算你不把它拿走，明年我也来不了这里啦。” 一年，估计也就只够她哥哥把伤养好。 而天魔遗塚却不到一年就会开放，这是整个苍乾大世界都知道的事。 如果钱姑娘愿意，她是可以在天魔遗塚之前就将它高价出售出去的。 但是她选择将它给自己。 柳念抬头，看了看钱姑娘头顶上的生命条，伸出手接过了小球，里面的莲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了颤，好像在和原主人说再见。 她对钱姑娘真诚说道：“谢谢你。” 钱姑娘可爱地笑笑：“我才要谢谢你，给了我哥哥继续修行的机会，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突然，柳念肩膀上的鲲鹏稍稍动了动。 “恭喜完成隐藏任务！请在任务面板进行查看！” 隐藏任务？ 柳念看着跟自己挥手说完再见就出去了的钱姑娘，把任务面板调了出来。 “ 任务名称——半心莲 任务奖励——半心莲 “ 原来，这是隐藏任务啊！ 怪不得钱姑娘没有在这个天魔遗塚即将开放的时间点之前把半心莲拿出来公开售卖，就算这半心莲是个有使用期限的物品，很多人为了在天魔遗塚里保命也会想把它收入囊中的。 而用一个有一年期限的半心莲交换一枝火络草绰绰有余 柳念这回是真真正正地体会到自己的“主角”地位了。 她把小球小心收进储物戒子里，抬头看看自己脑袋顶上的生命条，浅绿色已经变成了跟其他部分一样的正绿色。 她的生命条，满了。 好了，这下柳念手里想要出手的东西都交换回来了她想要的，她也不打算在这里继续浪费…… “咣当！” 旁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柳念下意识地躲开，那人扑在地上，手抓住了柳念的道袍，他艰难地抬起头，眼神涣散。 竟然是陈瑜！ 但柳念除了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在看到是陈瑜后，一句话浮上了心头—— 该来的总会来的。 上辈子的陈瑜也是这样倒在了她的面前。 不，应该说不是她，而是她和柳心缘。 灵气逆行。 上辈子的柳念不知道陈瑜为什么会在这里突然灵气逆行，还恰巧倒在了自己面前，她当时光急着救人了，救人后被柳心缘支走，等她回来的时候，柳心缘已经成了陈瑜的救命恩人。 想要救助灵气逆行的人十分简单，只要将属叶草放到他鼻下即可。 但来洛境的都是世家子弟，看不上属叶草这种秘境里地都是、跟杂草差不多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往自己的储物戒子里放。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柳念身上的属叶草当初没有被柳家的人要走。 看着陈瑜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柳念拿出那只已经快枯死的属叶草，蹲下身放到他的鼻子下方。 陈瑜因痉挛而震颤的身体稍稍平复。 这个过程需要大概半小时左右，柳念一边维持着这个姿势，一边扫了眼周围。 她本身为了和钱姑娘交谈就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这陈瑜不知怎地会来这偏僻的地方，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可不是在这里遇见他，难道也是隐藏任务？ 一个讶异的声音响起：“妹妹？你在干什么？” 柳心缘。 那句话再次浮上柳念的心头——该来的果然来了。 柳心缘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带着两名女修，柳念看到其中一人手腕上绑着丝绢，应该是世家的人，而另一人手上什么都没有，头微微低着，有些小心翼翼和好奇，看起来是被带进来的。 “是陈公子！” 那名女修捂着嘴小声叫出来，柳心缘的神色立刻变得焦急，她紧张地走上前，跪坐在陈瑜旁边，手有些颤抖地想要碰触他，但又不敢落下。 “是灵气逆行吧？”旁边的女修轻声说道，她的眼神落在柳念手上的属叶草，“不过幸好有属叶草。” 柳心缘仿佛松了口气，她有些感激地看向柳念：“谢谢妹妹。” 柳念没有理她。 柳心缘有些尴尬，而旁边女修眉头轻蹙，问道：“这位是？” 柳心缘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是我的妹妹……” “原来就是她啊……” 柳念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奇怪，她想起了之前在青玉舟上听到的传闻，心里冷哼了一声。 “妹妹，”柳心缘犹豫着说道，“陈公子这样在地上恐怕有些不舒服……” 柳念看了她一眼：“能活命就行了，要舒服回家找舒服去。” “果然是小世界来的丫头，”那跟班一样的小女修用柳念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跟另一个女修说道，“说话如此粗鲁。” 柳念看了她俩一眼，果然两人看她的神情带着些蔑视，但柳念把注意力放在她俩的头顶上，确认了是生命条而不是物品。 但想到司毓曾经说过，“它”创造的NPC也会影响这里的NPC行事轨迹，这俩现在跟柳心缘走得近，已然是受了柳心缘的影响，成了她的拥趸。 柳念换了只拿属叶草的手，侧头问道：“姐姐这是来找人羞辱妹妹的？” 柳心缘赶紧否认：“妹妹说哪里话？她们不了解妹妹……” “她们了解妹妹，不都是通过姐姐这个渠道吗？”柳念挑眉，“所以是姐姐在背后如此这般说妹妹了？” “一个小世界来的分家女，居然敢这么对本家嫡小姐说话，毫无长幼尊卑，连自家仙尊都不择选而另拜他峰，还用别人说？” 出头的是那手腕上没有丝绢的女修，另一个女修没有阻止，看起来是得她授意。 柳念懒得理她们，没想到柳心缘却发火了。 “够了！她是我柳心缘的妹妹，你说她就是在说我！” 看起来就像一个护短的好姐姐一样，但柳念心里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另一名女修顺着柳心缘的话斥责那出声的女修：“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平日就叫你少听别人嚼舌根，修行不怎么努力，八卦却来劲，还不赶紧给柳师妹赔罪。” 那女修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唐突了”，然后便闭口不言地站在了一边装哑巴。 “念儿，”柳心缘看看身体已经舒展了的陈瑜，她对柳念说道，“让姐姐来吧。” 柳念笑笑：“姐姐对陈公子很关心呐。” 那名手上有丝绢的女修说道：“陈公子是你姐姐一直心仪的人，你不知道吗？” “哦，原来如此，”柳念了然地点头。 她点了头，却没有动作，仿佛听不懂女修的暗示。 女修只好进一步点明，她勉强对柳念笑一下，劝说道：“你看，你姐姐一直心仪陈公子，而现在机会难得，如果让心缘来帮陈公子……“ 柳念看向柳心缘：“姐姐有属叶草？” 柳心缘迟疑一下，然后摇摇头。 柳念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是属叶草而已，”那女修面色不太好，“你姐姐肯定不会短你这根属叶草的！” 这哪儿是简单的属叶草的问题，那女修分明是让柳念少了一次卖陈瑜人情的机会。 陈瑜是另一个大宗掌门的嫡子，随手救他一命，那得到的可比这属叶草多多了。 况且—— 柳念的眼睛落在柳心缘头顶上的那鳞片。 柳心缘恐怕不是真的喜欢这陈瑜，毕竟，上辈子她让了这机会出去，陈瑜因为这次爱上了柳心缘，在沧澜秘境里舍身为柳心缘挡下了致命一击，自己殒命在了秘境里。 是柳念记忆里唯一一个对自己的气运没有企图，且同样因为柳心缘丧了命的人。 她早该从那次看出柳心缘的真面目，但那时她的心思全在林祁身上，并没有细想。 虽然知道他不过也是一个NPC，但现在柳念心里涌上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而且—— “妹妹？”柳心缘的眼里带着羞赧和期待，“姐姐……就当姐姐求你……” 柳念看着眼皮微动的陈瑜，他的身上灵力循环已经恢复了正常。 于是，她对着柳心缘一笑，拎起了陈瑜的衣领。 ☆、善意值 用属叶草救助灵力逆行的人后，一般静等半刻钟人就会醒来， 当然，也可以暴力唤醒。 就像柳念这样—— 她拎起陈瑜的领子晃动了几下，伸出手拍拍他的脸：“喂，醒醒！” 三名女修被她的动作吓坏了。 那世家的女修惊道：“你……你在做什么？！” 柳心缘则心疼道：“念儿！快停手！” 陈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火辣，但身体里的灵力已经走向正常的循环。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入他耳中： “醒了吗？” 陈瑜的脑子这才慢慢清醒过来，他看着拎着自己领口的女修，从他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女修光滑的下巴：“醒……醒了。” “醒了就好。” 柳念放开他的领口，陈瑜顺势倒在地上，还好他反应快，用手肘撑住了地面，避免自己刚醒就又要被磕晕的命运。 “陈公子，”柳心缘心疼地跪坐在一旁，“你不要紧吧？真是抱歉，我这妹妹……” 陈瑜对她视而不见，而是拧着身子问柳念：“是你救了我吗？” 柳念忽视旁边不断给她打眼色的世家女修，晃了晃手里的属叶草：“不然这里还有第二个有这玩意的人？” 那手上没丝绢的女修转了转眼珠，笑着说道：“哎呀，这位是心缘的妹妹，就是因为心缘所以她才……” “你今天算命大，”柳念直接打断她，对陈瑜说道，“刚好在这满是世家子的地方抓到我这么个会把属叶草收起来的穷人。”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女修脸色都不太好看。 陈瑜则定定地看着柳念：“我见过你。” 柳念点头：“对，就进门的时候，你提示了我怎么进来，免去了我的尴尬，所以现在咱俩扯平了，以后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额外报答，咱们呀，两清。” 柳念这番话把那个准备说她对陈瑜有所图的女修噎住了。 柳心缘赶忙说道：“陈公子，我妹妹她……” “不可以，”陈瑜抓住柳念的袖子，阻止了她要站起来的动作，这举动有些轻浮了，陈瑜赶忙又放开，“这救命之恩怎么可以就这样轻巧地扯平？” 柳念微笑：“我说扯平就可以扯平。” 陈瑜眉目间都是不赞同的神色：“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柳念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她站起身，居高临下，“我是从小世界上来的粗野丫头，因缘巧合得了本家的玉引才能不依靠本家姐姐进来这里，陈公子之前帮我解围是我来这大世界能体会到的为数不多善意，而属叶草本就不值什么钱，进了秘境随手薅一根都能有八成几率是它，所以与其说是救命之恩不如说是举手之劳，陈公子实在是不必放在心上。” “可……” “时间不早了，就此别过。” 柳念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一个背影给陈瑜。 该说的她也说了，尤其把“不依靠本家姐姐进来这里”说出来后，陈瑜要是不傻应该能猜到她和柳心缘关系不好。 要是这都无法阻挡陈瑜为柳心缘失去生命，那柳念也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尽力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等她出去后一定要跟司毓吐槽他这个原作者编的什么破算法，一个两个的NPC这么容易被非法NPC影响。 “做好事不图回报！善意值增加五十点！” 肩膀上的鲲鹏叫了起来，柳念抬头看到那终于过半的金黄色善意值，心里想着看来沧澜幻境她会捞到点好东西。 柳念回到苍鹭峰的时候，看到司毓趴在小院的石桌上，两只前爪交叠，猫脸严肃，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今天你又滥发善心了？” 柳念指了指自己脑袋顶上：“你不觉得今天的善心很赚吗？” “绿色的是很赚，”司毓说道，“但是金色的那个没必要啊。” 为了规避屏蔽词，他们已经默契地把生命条、善意值换成“绿色”和“金色”的颜色指代了。 “属叶草而已，”柳念不懂他为什么不高兴，“这玩意随便哪个秘境都能薅一把，能换来金色的不亏好吗？“ “但是那个陈瑜……” “陈瑜？他怎么了？”柳念想了想，然后眯起眼睛，“难道他是跳反的那波？” 毕竟他上辈子舍身救了柳心缘。 如果他真是跳反的NPC，那柳念确实救亏了。 “倒也不是……”司毓的脸上充满纠结，然后他说道，“他不是真人，不对，也不说完全不是吧……” 柳念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完全不是？不是说这里就她和司毓两个真人吗？那个陈瑜不就是个NPC嘛。 “算了，”司毓闷闷地说道，然后他原地转了个圈，“当我没说过。” 柳念更莫名其妙了，她把司毓拎起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陈瑜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不完全是？” 司毓的猫眼瞥向旁边：“现在跟你也说不清……他在这里不是真人就对了。” 在这里不是真人？那在外面是真人？ “好了，他不是重点，”司毓挣扎着跳回桌子上，“我这次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柳念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好消息？“ 司毓点头：“对，我们找到了它的一个……唔……疏漏，可能你不需要坚持到天魔遗塚我们就能把你弄出去了。” “不需要到天魔遗塚？” 这听起来确实是好消息。 但柳念却有一种不安的直觉：“靠谱吗？” “目前是靠谱的，”司毓说道，“我算了算日子，最多到沧澜幻境结束后就能把你带出去了。” “那我需要做什么？” 司毓想了想：“在这里随便玩一玩吧，也不用太认真，因为你的行为影响不到我们外面的工作，只要你不把自己作死了就行。” 两人的目光都看向柳念脑袋顶上满格的绿色生命条，觉得这满足强迫症的状态十分让人安心。 “好了，”司毓站了起来，“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些的，这段时间为了求稳，你不要再冒险也不要再乱发善心了，只要你保持它满格就没问题，剩下的交给我。” “真的没问题？” 司毓点头：“放心，交给我，毕竟，我是创造了它的人。” 也对，柳念想，司毓是整个游戏的缔造者，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然而，看着匆匆消失在原地的司毓，柳念心里的不安化作另一个声音说道，“它”的失控，不也是司毓没想到的吗？ 接下来的几天，司毓没有再出现，他好像真的就只是来对她说这些话的。 虽然他给了柳念保证，但柳念的总觉得有些心慌。 她并没有司毓的允诺而放弃修行。 柳念一向奉行双线并行、两条腿走路的双保险宗旨，不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要时刻做好如果一条线失败，那么还能有PlanB的应急方针的准备，不是她不信任司毓，而是想为事情的成功多加一份保障。 所以她遵循司毓的嘱咐，这几天深居简出，除了去了锻造堂几次，取回已经做好附阵的本命灵鞭和扩充完毕的储物戒子外，天天宅在苍鹭峰练习之前从秦小莹那里学到的鞭法。 之前她还对这种硬灌进去的学习方法不太放心，但自从知道自己身处游戏中之后，她知道自己需要做的就是让身体和脑中已经学得的这项技能协同一致。 说白了，就是玩游戏的时候要学会如何使用各种技能组合技来打配合，如何去利用技能打出有效的致命连招，这些都需要多加练习形成下意识的肌肉记忆。 就在柳念感觉这套鞭法已经能熟练地和自己之前擅长的灵力术法融合贯通了，她收到了来自传音鸟广播的通知。 门派大比即将开始。 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那好不容易涨了一小格的金黄色的善意值条减下去了一小块。 虽说本来就有前世记忆加持，外加她马上要被司毓营救出去，这善意值可多可少对她来说无所谓，但是她对自己脑袋顶上的三个数值还是很在意。 毕竟用司毓的话来说，现在是关键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应该被忽视。 但直到她看到了自己被随机到的组时，她不禁感叹，原来善意值花在了这里。 门派大比是决定去沧澜幻境的人员名额，全宗门金丹期以上化神期以下可参加，宗门根据金丹期以上的人数进行了随机分组，总共分成十组，在专门的试炼秘境中进行对抗，最后留下的那个人获得去沧澜幻境的机会。 而因为能参加的阶段包括金丹期和元婴期两个大阶段的弟子，所以一组内应该既有金丹又有元婴，但毕竟差着一个大阶段，金丹想要逆袭元婴，很难，但秘境之中，有着绝对实力并不代表你会顺利成为最后的那个人，利用天时地利来弥补自己实力上的不足，由金丹反杀元婴也不是没有。 但柳念所在这组，竟然没有元婴期的弟子。 如此看来，这善意值花在这随机概率上了。 虽然没有元婴期弟子，但是这里面却有一个不得不让柳念在意的人——金丹末期，林祁。 她竟然和林祁分到了一组。 作者有话要说：修真般吃鸡即将开始 ☆、门派大比（上） 门派大比在苍乾仙宗主峰进行。 主峰的广场上现在漂浮着十个卷轴，代表了即将展开的十个试炼秘境。 柳念沉默地站在自己组的队伍里，自从入门以来，除非必要，她基本不出苍鹭峰，再加上本身也并不是爱出风头的个性，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咱们这组全是金丹期诶。” “真是太幸运了，没有元婴期的。” “幸运？天选？你们是不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啊。” 柳念微微侧过头，发现说话的是一名看起来不好惹的人，眉宇之间都是戾气。 她悄悄调出人物数值面板，扫了眼身边的人，她这组的人头上没有物品的，全是生命值的绿条。 看来应该暂时不用担心有“它”的人混在里面。 不，不对。 想到那个现在连司毓都不确定的林祁，柳念觉得还不能放松警惕。 说起来，眼看着大比要开始了，为什么还没看见林祁的身影？ “这位……师兄，“刚才其中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还请指点一二。“ 那人冷哼一声：“这种没有元婴的组看起来机会比较大，但那也只是硬实力上沾点便宜，可别忘了，每组只有一个名额，在那些有元婴的组里，金丹期是会抱团的，元婴期自己也会自相残杀，所以前期大家都是合作的状态，但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是金丹，纸面实力差距拉不开，那就意味着不会有抱团成组的现象出现。” “天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 另一个人不屑出声，柳念看了眼那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而那人感觉到柳念的视线，有些阴沉地瞪了回去，柳念赶紧收敛自己的目光。 那人继续说道：“什么抱团成组，最后不都是要只留一个么，前期许诺得再好最后不也得把手伸向队友，这种试炼秘境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配合，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其实，也不一定。 柳念明白，这里面能“组合成队”的，恐怕是有不少觉得自己实力本身不行，但想在大比外获得点什么东西的弟子选择去帮助那些想要夺得名次的弟子，甚至可能会出现最后就剩本队两人而其中一人主动放弃名额的情况。 柳念垂下眼睛，上辈子她并没有参加到门派大比中，而上辈子的门派大比根本就没有最低修为的限制，元婴以下都可以参加，那时候不少金丹期以下的都选择当其他高修为弟子的垫脚石，柳如也是如此，她配合着帮柳心缘拿到了进沧澜幻境的机会。 但是现在，柳念看着都是金丹期修为的弟子们，大家修为相近，断然没有谁心甘情愿地为谁做垫脚石的可能。 毕竟沧澜幻境作为一个补给类幻境，又是天魔遗塚之前的关键秘境，去一次沧澜幻境捞一些灵宝出来，再去天魔遗塚也更有底气。 从游戏的角度来说，就是先去一个相对简单的秘境里刷些装备，把自己各项指标提上去之后，再去天魔遗塚就会比较稳妥。 “门派大比即将开始。” 一阵天音传来，打断了地面上吵杂的声音，每组悬于头顶的卷轴缓缓展开，柳念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素色手环微微发热。 这手环就是每个人进入试炼幻境的凭证，同时也是每个人需要保护好的东西，手环碎掉则该名弟子被认定为淘汰，弹出秘境。手环碎掉有几种情况，一种是手环被破坏，另一种是手环认为佩戴主体已不具备在幻境继续历练的条件，如出现危及生命的情况时，会自动碎掉，这也是保护进入秘境弟子的生命安全。 所有人进入秘境都会处于同一地点，所以，进入秘境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和身边的人群散开，不然—— “一会你就在我身旁，我带着你。”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柳念吓了一跳，她有些防备地转过身，却发现是林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林祁对她温柔笑笑，然后眨了眨眼。 “不，不用了，”柳念摇摇头，“谢谢师兄好意。” 林祁叹了口气：“你还是……” 他的话没说完，柳念就感觉耳边“嗡”地一下，下一秒，她便已经站在了一处丛林之中。 “啊！” 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当前剩余七十九名弟子。” “师妹，”林祁声音凝重，“现在我们得小心，试炼已经……师妹？” 他环顾四周，发现刚才还有点呆地站在那里的柳念已经不见了。 林祁无奈一笑，接着他的眼神凌厉起来：“那就，最后再见吧。” 柳念早就在那惨叫响起来的时候向右前方飞奔而去。 她在秘境中的位置很好，旁边的林祁暂时不担心他动手，而自己的右边是一棵树，还没等周围的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时，手上的灵力成束，勾住旁边这棵大树的高枝一荡，从空中开辟出了一条逃生路线。 在确定远离了混战圈后，柳念才微微松了口气，细细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目前她所在的地方看起来是一片丛林，但是从风中带来的咸腥味告诉她这附近应该是有一片海滩。 有海滩，就有贝类灵物。 贝类灵物的壳是比较好的防具。 这个幻境里，除了自己的本命灵武之外，自己储物戒子里的东西都是不可以用的，只能就地取材。 大部分人的攻击倚靠灵武，但防御的东西除了道袍上自带的一些防御阵法外，便几乎没有了。 这也是为什么一进来就会有人被淘汰。 不只是手上的手环被伺机弄碎，更有可能是本人受到致命攻击。 “当前剩余三十名弟子。” 柳念一惊，刚才她一路跑来确实听着弟子数在快速减少，但是，现在才不过十分钟，就已经只剩三十名弟子了吗？ 看来得加快找到可以充当防具的道具了。 她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风的方向，便朝着一个方向继续前行。 如她所料，这里确实是一片海滩，细碎的白沙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温暖，但让她失望的是，这里没有任何灵物。 安静地仿佛一片没有任何生命的地方，只有海浪一波一波地拍在沙滩上的声音。 “这里是边界啊，没什么东西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柳念一转头，赫然发现司毓竟然在这里，小猫蹲在沙滩上，仰头看着她。 “你还真是哪儿都能进啊。”柳念感叹。 这就是管理员GM的最高权限吗？爱了爱了。 司毓点头：“我不是说了你可以不用管这些随便玩玩吗？” 柳念知道他说的是离开前告诉她的那些话，她耸耸肩：“这不是之前没体验过，来体验一下嘛。” 她可没傻到直接说我还是不放心你外面的工作，想着两条腿走路有备无患。 司毓无奈：“那也行，不过这个模式的……秘境，你要是现在在这里一会儿会很辛苦的，这里什么都没有，一会儿你还有跑圈。” 跑圈？ “请注意，有效范围将要缩小，不在有效范围内的弟子将被自动淘汰。“ 司毓用猫脸做出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柳念想起来了，这秘境是会不断随机缩小范围的，如果不在这个范围里，手环也会自动破碎！ 她赶紧看向自己手环的状态。 “咦？” 手环竟然还是素白色。 手环在因超范围而破碎前会有泛红的征兆，那么她现在还是素白色的手环，就证明她所在的位置就是有效范围里！ 柳念松了口气，司毓却有些哭笑不得：“你这真是欧气点歪了。” 柳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金黄色的条减小了一块。 “算了算了，”她摆摆手，“反正你不是说快结束这一切了么，这玩意又不是绿条。” 司毓点头，也对，然后他神色突然有些微变，看了看天空，对柳念说道：“你先玩，我出去看看。” 说罢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看来应该是外面有什么事了。 不过总在这里呆着确实也没什么用，司毓是这个游戏的作者，他自然知道哪里有什么东西，既然他说了这里没有什么资源，那柳念就只能往回折返过去。 在躲避了几个往这边来的弟子后，她终于在一棵巨棕树的大叶子下，找到了隐匿得十分完美的巨棕椰，它的壳十分坚硬，难以打开，但只要—— “你是把这秘境当成寻宝秘境了吗？备受林祁关注的小师妹。” 柳念抱着巨棕椰往树后一滚，灵刃砍到了巨棕树的树干上，划破了树皮。 她用手按上巨棕树，灵力顺着树皮用木系灵气做伪装，她用神识“看”到了袭击她的那名男弟子，正是在入秘境前嘲讽新弟子什么都不懂的那位师兄！ 他面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手上祭出一柄长剑。 “这位小师妹，师兄今天就来给你上一课，这种秘境可不是那些给你过家家的采摘类秘境，所谓门派大比，靠的自然就是自身实力，这个秘境本身就不会有很多灵宝，所以必须得……” 他话没说完，突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后。 刚才明明躲在树后的柳念不知何时竟然站到了他的身后，手执着一柄长鞭，鞭子的尾部点上了他脑后一处足以致命的穴位。 “师妹谢谢师兄教导，”柳念淡定说道，“但是师兄，实力靠的可不是入门早晚，还有，师兄下次就不要这么好为人师了，毕竟，说话浪费时间。” ☆、胜出者 柳念知道，有一种NPC是一定要给留足说话时间的。 很显然这位师兄就是这种NPC。 所以在被剑指着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慌，就看他在秘境外都能跟别人叨叨那一堆，必定是有这种介绍癖，什么事情都要给介绍得详细透彻，生怕主角不明白。 而柳念除了进来的时候知道点规则之外，其他的一些秘境特点全然不了解，但从游戏设计角度和司毓说过的“沉浸式体验”来讲，这种秘境说明类的NPC肯定会出现。 于是她想到了之前的那个师兄，而现在这位师兄追了上来，一边攻击自己一边给自己这个主角详细介绍秘境，他放大招之前肯定要哔哔几句，柳念就是趁这个时间差和树丛的隐蔽性转移到他身后，为了伪装自己还在那里，她把刚采摘到的巨棕椰注入自己的灵力留在原地。 轻松地送走了这位师兄后，柳念才有余力去弄开巨棕椰。 这玩意很坚硬，但使用菁纯的火属性灵力按照一定纹路就能把它弄开，柳念的灵鞭正好是火属性，将灵力注入灵鞭，再执鞭一抽，巨棕椰顺势打开。 柳念把巨大的椰子壳放到自己胸前和后背，虽然造型可笑了点，但是只要不遇到火属性灵力，便有一定的防御效果。 比如现在。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柳念举起胸前的椰子壳挡在面前，那玩意只“叮”地一下，在椰子壳外面蹭了一个小小的划痕便落在地上。 看着那细小的东西，柳念知道，这位是净离峰的。 每一峰都有专属修炼技能，比如刚才那个很可能跟林祁同属素岩峰的师兄，多数为剑修，武器是用剑，而柳心缘在的净离峰，则是以暗器为主。 用暗器有个特点，就是得把自身藏好，并且一定是掌握多种暗器，暗器之间有着连招和配合。 果然，刚才那一下不过是前菜。 下一秒，沾染着骇人灵气的绿色飞刃密密麻麻袭来，柳念抽出灵鞭注入灵力，靠着椰壳的保护和灵鞭的攻势将其悉数打落，就在柳念和这些仿佛无穷无尽的飞刃缠斗之时，一个看似无害的、轻忽的气泡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透过树叶洒下的阳光照在它的身上，呈现出彩虹的色泽。 柳念仿佛无知无觉，接着，那气泡骤然胀大，扑向柳念，本应一戳就破的东西竟然将柳念撞得向前一扑，灵鞭脱手飞到了灌木丛中，接着，飞刃仿佛逮住了机会一般，插向她的手掌和脚踝，将她死死定在地上。 剧痛让柳念不禁呼出了声音。 “你比柳心缘说的要难以对付。” 柳念咬住嘴唇，费力地抬头看去，是之前嘲讽组队的那个师兄，多余的暗器飞回了他手中那如同泡泡一般的球体法器里，看来，这就是他的本命灵武了。 但她最终的视线却是撇向了自己头顶，虽然她现在身上受了伤，绿色的生命条却是完整的，纹丝未动。 柳念的心里便放下一半，虽然痛楚难耐，但她知道现在这些伤对自己的生命并没有威胁。 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是她让你……” “不不不，”那师兄仍然是讽刺的表情，“那大小姐可命令不到我身上来，我跟她，是等价交换。” 柳念看着他头顶上的生命条，心想他难道是被柳心缘影响的人？ “什么……什么等价交换……” 那师兄走到她身旁，蹲了下来：“她给我麒麟甲，天魔遗塚的时候，我去帮她镇天魔煞气。” 电光火石之间，柳念想起来了。 “你是楚晓？” 推开柳念胸口用作防御的椰壳、准备给她致命一击的楚晓一顿，他眯起眼睛：“你认识我？” 如果说天魔遗塚秘境都是副本的话，那么那里面的天魔遗骨就是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 天魔遗骨传闻是每一任太虚仙逝后遗骨堆积而成的魔物，身上的魔气巨大，守护者千年凝成的魔种，魔种位置随机刷新。 天魔遗塚之所以会开放，更是为了号召苍乾大世界的有能力者定期消除魔种，周期正好是千年。 天魔遗塚容易进却不容易出，进去的人必须等彻底消除这魔种后才能从秘境出来。 而消灭这魔种最稳妥的做法是完成很多前置条件，因为如果不做好前置条件部署，那么召唤出来的天魔遗骨攻击力会很强，到时候魔种还没找到呢，就会命丧天魔遗骨手中。 这也是为什么天魔遗塚只能有那几个门派的弟子们进出。 所有进入天魔遗塚的弟子们身上都是领了任务的，不像是其他秘境有宗门保护，到了天魔遗塚，进去的人自己的任务尚且自顾不暇，更无暇兼顾他人。 但这天魔遗骨出现的地方也是随机的，它出现的一刹那，必定会有天魔煞气，这时的最佳方案是由一纯阳之体进行抵挡，当年帮助他们抵挡天魔煞气的，就是名为楚晓的一位师兄，就是面前这人。 “你怎么……能确定柳心缘……身边会……出现天魔遗骨……” “有效范围将进行最后一次缩小，当前剩余三名弟子。” 柳念躺在地上不能动，而楚晓看了看天空，笑着说：“不是有你这么位天命善女么，杀魔种必有丰富的回报，你这气运这么强大，魔骨或者魔种必然有一样会出现在你身边吧？” 原来是这样，柳心缘用柳念天命善女的身份来做诱饵。 柳念吃力道：“那你，怎么确定，我会跟柳心缘一起呢？” 楚晓笑道：“这我可管不着，我只要麒麟甲。” “那，”柳念也笑了，她脸上痛苦的神色突然消失，“你怎么确定，她能拿到麒麟甲呢？” 楚晓眉头一皱，察觉不对时已经为时已晚！ “你……” 被柳念甩到灌木丛的灵鞭仿佛活物一般冲了出来，楚晓躲避不及，被狠狠抽了一鞭，接着，鞭尾卷起缠绕上他的脖颈把他死死地勒在树上！ 扎住柳念手掌和脚踝的刀刃被灵力生生拔起，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控制着灵力将刀刃甩向楚晓的心脏，就在刀刃没入他胸口之时，楚晓手腕上的手环碎裂。 “当前剩余两名弟子。” “所以说，”柳念看着消失在原地的楚晓，喃喃道，“反派死于话多。” 但做完这些的柳念也只能脱力地躺在地上，虽然手上和脚腕的伤不会危及生命值，但是她能感觉到不断流出的血液在让她的素色手镯出现裂痕。 她很不甘心，就剩一个人了，她却只能眼睁睁地把这机会拱手相让。 柳念吃力地拽过被丢在一旁的椰壳，苦中作乐地想自己现在伪装成巨棕树的椰子还来得及不。 可惜这里不让用储物戒子，不然就手脚上这伤口，断然是不会让她就此放弃的。 柳念努力抱着两片椰壳，靠坐在树旁，看着手上的手环裂痕慢慢变多，踩着枯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自己到底是会先因超范围而被踢出去，还是会先因为检测到生命情况不理想被踢出去，又或者，是被正在赶来的这最后一个家伙…… “师妹！” 居然是林祁。 柳念苦笑，更不甘心了啊。 林祁看到柳念的样子，慌忙跪坐在她的身边。 “师妹，你……” 看着手腕和脚腕都在流血的柳念，林祁碰都不敢碰她，脸上尽是疼惜的神色。 “必须赶快出去。”林祁焦急说道。 是啊，必须赶快出去。 柳念因为失血而虚弱，灵气虽然会加速伤口愈合，但楚晓的本命灵武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凡间暗器，上面带着的阵法阻止了灵气对伤口的修复。 柳念闭起眼睛：“动手吧。” 林祁的动作一顿：“什么？” 柳念有些不耐烦：“现在就剩两个人，我已经没力气抬胳膊了，你再给我来一刀或者把我手镯弄碎我就能出去了。” 林祁半晌没有动作。 柳念睁开眼，却看到他脸上是失望和痛苦的神色。 又要开始演了么。 还是要拖延时间？ “沧澜幻境我这次去不了我认了，”柳念皱眉说道，“是我自己实力不够，林师兄你……” “柳念，”林祁哑着声音说道，“你就这么地不信任我吗？” 柳念看着他，林祁头上是绿色的生命条而不是物品，从机制上来说，他是可信任的。 但是司毓的话却还在耳边，林祁有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相信司毓呢？ 一个仿佛从黑暗中出来的声音突然在她脑中响起。 柳念一愣。 为什么要相信一个，从来就只会揣着手在旁边当旁白和剧情介绍的人呢？ 这声音…… ——司毓为你做过什么？ 司毓……司毓他…… ——除了无关痛痒地出现。 不，不是无关痛痒。 ——不时地变个小戏法。 记忆中那在黑暗里亮起来的灯渐渐远去。 ——是他告诉你所有人不可信。 不，是上辈子我自己的经历。 ——但他凭什么就是可信的？ 如果司毓不可信，那我还能信谁？！ ——可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面对一切！ 柳念感觉有什么东西要钻入自己的大脑，她面色惨白，冷汗直流，受伤的双手死死攥着，仿佛没了疼痛的感觉。 “师妹，师妹！”林祁扶住柳念的肩膀，“师妹你怎么了？” 住嘴，住嘴啊！ 柳念感觉自己的思维在同什么做着交战。 一声清脆破碎声传入了她的耳中，下一秒，天旋地转。 “第十组胜出者，苍鹭峰，柳念！” 通知声在柳念耳边炸开，赶走了她脑中所有的杂音，她怔怔地看着抱着自己的林祁，这才后知后觉—— 林祁弄碎了他自己的手环。 ☆、欺骗 “林祁，到底是什么设定？” 司毓看向柳念：“目前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叛变，但如果你问的是原先的设定，他会是这个故事里的男主，对主人公一见钟情，最后陪着故事的主人公一直到天魔遗塚。” 小猫的眼睛看向柳念，司毓已经知道了门派大比的结果，也知道了林祁为柳念弄碎了自己的手环。 每次说到林祁，他都下意识地把他称作“主人公”的男主，而不会直接说是柳念在这个游戏里的命定情缘。 因为他知道这是假的，林祁不过是一个有部分自主功能、提前设置好对主角好感度的人工智能NPC而已。 等一切结束后，柳念就会回归现实世界，回归她本身应该在的、和他同一个维度的世界。 经历过上一轮游戏的事、又了解到这世界真相的柳念，对林祁的态度一向让司毓放心。 但是现在，小猫的眼睛里流露出晦涩的光，司毓知道，柳念动摇了。 一股莫名的酸涩情绪在司毓的胸口散开。 柳念把脸埋进胳膊里，手掌和脚腕的伤口在灵药的作用下已经快速愈合，那些地方现在光滑如初。 她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只记得她出来后拒绝了林祁带她去妙手堂的建议，而是从储物戒子里拿出从易境里换来的小灵药敷上，能活动了便匆匆回来了。 手被软软的肉垫按了按。 司毓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沧澜幻境不要去了，我算了下时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沧澜幻境开启的时候你就可以出来了。” 柳念缓缓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白猫：“你说，沧澜幻境开启的时候，就是我可以从这里出去的时候？” 司毓点点头。 柳念眼睛眯起：“是沧澜幻境一开始还是？” 沧澜幻境开启后维持的时间最少三天。 司毓说道：“应该是第二天。” 柳念支起了身子，若有所思：“第二天……” 如果她没记错，上辈子就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她遇到了有着麒麟甲的麒麟。 麒麟甲，也就是柳心缘和那个楚晓要的东西。 它不是一件武器，而是麒麟胸口那枚鳞片。 “司毓，你对他们，怎么看？” “他们？” “林祁、楚晓、还有太虚，他们这类，这类……” 柳念比划着，她想问司毓对这类带有一定自主行动权力的人工智能NPC怎么看。 司毓思考半晌，然后说道：“你是说……” “你说过，它被人加了情感部分，催生出了贪婪的欲望，所以才会反叛，才会劫持我。然后它现在在积极拉拢着没有被置入情感的其他的同类，比如苍乾仙宗的宗主，它们跟人类一样学会了抱团，那它们是否跟人类一样，学会了欺骗？” 司毓一震：“你的意思是？” “更甚至，”柳念进一步说道，“如果它们还学会了以退为进和挑拨离间呢？” 司毓惊讶地看向柳念：“你，你对林祁……” “林祁的行为太诡异了，”柳念回忆着秘境里的事情，“他接近我的时候，我脑子里出现了声音，告诉我你是不可信的，你没有为我做过什么，然后一转眼，林祁就为了我敲碎了他的手环，”她冷笑一下，“这种明显的挑拨行为……” “等等，”司毓打断她，“你刚才，就从一回来到现在这样，是因为你在怀疑林祁？” 柳念看着他，莫名其妙：“当然了，我不是刚才问你林祁有没有问题么。” 不，我以为你对他又动心了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所以才问我。 司毓张了张口，然后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但胸口莫名的酸涩突然就消失了，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松了一口气。 “然后你居然说林祁没有问题，”柳念敲敲桌子，“所以我觉得这很有问题。因为我认为，很有可能，它现在学会了伪装和欺骗，而你所说的那个所谓它的破绽，我现在持怀疑态度。” “你是说，那个破绽，是它故意的？” 柳念点头：“而且我们都忽略了一点，如果它现在真的在向人类过度，那么人类还有一个劣根性。” “什么？” “不遵守约定。”柳念说道，“大部分人类向来只遵守对自己有利的、自己想履行的契约，对那些不利于自己的契约，想方设法地拖延、不履行，甚至直接撕毁契约。”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司毓竟然有了一丝心虚。 “咳，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柳念没有注意司毓的表情，而是面色沉重，“它现在也有可能会毁掉和你的约定。” “如果你的猜测成立，就是它现在故意卖个破绽给我，实际上是想骗你不去沧澜幻境，你就无法获得沧澜幻境里一些能在天魔遗塚中用到的东西？那为什么林祁还会把机会让给你？“ 这样不就说明他没有问题了吗？ “因为这机会按照剧情主线本来就是我应得的，他们要的是我自己\'主动\'放弃。” 就和上一轮游戏一样，一定是有什么让它必须走这个剧情，所有的灵宝和机会都在她的手里过了一遍，然后由他们用各种手段——道德绑架也好，亲情绑架也罢——心甘情愿把这些拱手相送。 或许是因为，这些机会属于资源的一种，从授权的角度来说，她有着这些资源的所有权，那些npc想要得到或者使用这些资源，必须得到她首肯的授权。 这次林祁看起来像是为她做了牺牲，但实际上去沧澜幻境的名额应该就是她的，林祁需要的应该是她主动放弃，把名额让回给他。 呵，想的美。 柳念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司毓：“沧澜幻境我会去，而且是做好万全准备去。而你，最好在外面，再仔细给我查一遍具体情况，尤其是那个给它加了情感的人，就算现在它没有到那一步，但是莫名其妙给它加情感部分的人肯定有所图，那个人，可是个什么都有的人类。” 人类，有欲望、会欺骗、也会撕毁契约。 司毓看着柳念欲言又止，那个人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但这些线索……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要保护好自己。” 司毓最后说道。 沧澜幻境开启的日子很快来临，柳念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出过苍鹭峰，等她站到集合的广场上，四面八方偷窥的视线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到耳朵里时，她才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变成了素岩峰林祁那没良心的未婚妻人设。 “林师兄的未婚妻，听说是青梅竹马。” “她不是小世界来的么？林师兄可是嫡子啊。“ “虽然是小世界来的，但是因为有天命善女的气运所以林家早早就给林师兄定下了这门亲事。” “啊，怪不得林师兄愿意把名额让给她。” “嗨呀，什么让不让的，林师兄愿意让，那是因为林师兄有把握拿下这次的带队师兄名额。” “豁，那你说，这一开始分组，会不会就是有猫腻……听说她那个组都没有元婴期……” 带队师兄？ 呵，原来是这样。 柳念明白了，怪不得林祁能放弃去沧澜幻境。 原来他还有个带队师兄这么个身份可以用。 这剧情跟上辈子又不一样了。 沧澜幻境有十个弟子可以角逐的进入名额不假，但还有一名带队师兄，一般是会挑选修为较高的人进入，所以按道理说，应该是元婴期。 但是林祁他…… “师妹。” 林祁又不声不响地站到了她的身后，柳念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林祁一身浅蓝色的道袍，头上银色发冠将头发束起。 让柳念在意的是，他的修为。 “你……元婴了？” 提及修为，林祁不知怎地有些不好意思：“门派大比那次，我有所悟，然后就突破了。” 林祁说到“有所悟”的时候，看着柳念的眼神有些缱绻，但柳念却不知因为是自带直女属性还是本身就把林祁当个NPC看到，丝毫没有感受到他话里的感情。 “哦哦，很厉害，很厉害。” 柳念点着头说，心里却已经在考虑这是不是也是“它”的计策？毕竟她记得林祁上辈子一直到她死都是金丹末期，现在骤然把他的修为提到了元婴期，应该是它用别的资源给林祁做了置换，看来林祁是一定要跟着自己进沧澜幻境的。 林祁的可疑程度在柳念的心里又高了一层。 但毕竟林祁把名额让给她这事几乎是人尽皆知，现在柳念不好跟林祁表现得太过疏远。 林祁的眼里划过一丝失望，但时间不早了，他朗声叫了几个名字，正是这次要跟着柳念一同去沧澜幻境的人。 柳心缘过来的时候，柳念发现她憔悴了很多，而且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上来亲亲热热地叫她妹妹。 相反，柳心缘目光阴翳，看着柳念的眼神仿佛巴不得她立刻去死。 不过是一次给予陈瑜的人情而已，就这样让柳心缘卸下了好姐姐的伪装？ 柳念没有把这目光放在心上，她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林祁和柳心缘在这次沧澜幻境中肯定都会有所行动，而她要做的，就是当一个合格的诱饵，让他们，或者说“它”，暴露出真正的目的。 林祁把所有人召集齐后，祭出了只白玉船，和柳念第一次来苍乾仙宗时的一样，船身不断扩大变为画舫，林祁站在一旁：“大家上来吧。”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不同，画舫上稀稀拉拉的十一个人，几乎没人说话，只有林祁在给大家大致讲沧澜幻境的注意事项的声音。 “沧澜幻境虽然是秘宝型的补给类幻境，但是我相信大家都知道，这次的幻境是为了天魔遗塚打前哨开放，天魔遗塚封杀魔种的任务，是分配到了各个门派，而门派之所以用大比选出来大家，是因为大家都会在天魔遗塚中承担相对重要的任务，所以，这次的沧澜幻境之行，需要大家尽量有目的性地收集有利于天魔遗塚任务的灵宝，下面我将每个人需要承担的任务分发下去，大家尽量在进秘境前掌握好，每个人需要的灵宝理论上来说是不会重合的，所以同门之间争抢灵宝的行为，希望大家能够避免。” ☆、沧澜幻境 门派大比不是无缘无故要进行的。 为了斩除天魔遗塚里的那个最终boss魔种，各大门派都需要派出弟子，虽然进去没有人数限制，但是为了保证进去的是能实际干活的，会选出几个精英担当重任，而这些精英们的福利，除了天魔遗塚里的东西之外，就是这沧澜幻境了。 沧澜幻境是补给型幻境，没出大的意外的话，不会有太大危险，并且里面物资丰富，所以能进去一趟实在是属于大的福利。 以前柳念想不通，为什么绞杀天魔遗塚内的魔种看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会交给门派中元婴以下的弟子们呢？那些化神期的师尊出手不是更方便吗？ 现在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性质后，她懂了。 游戏的任务罢了。 林祁在来时的画舫上给了每个人一个小卷轴和任务品，卷轴里说明了每个人在天魔遗塚里的任务和建议采集到的东西。 他把手上的卷轴交给柳念的时候，沉沉地说了句：“尽量按照卷轴上说的去收集物品，这样在天魔遗塚完成任务活下来的几率才会高。” 带队师兄不在这次被分配关键任务的范围内，所以林祁他此行就是和其他门派领队合作开启沧澜秘境。 而作为回报，他可以以领队的身份进入秘境，不用担任务，还能去沧澜秘境采集灵宝，领队这个职位才是真的赚。 柳念打开卷轴，自己的任务面板上同步出现了任务和说明。看着自己手里卷轴的内容，和上一轮游戏里柳如的任务差不多。 找到天魔遗骨。 柳念知道她根本不用去找，因为作为这个游戏的主角，天魔遗骨肯定会出现在柳念身边。 她需要做的是，如何在天魔遗骨出现的时候，自己能活下来，将消息传递给前来支援的NPC们，然后大家寻找魔种，并摧毁它。 所以，这次去沧澜幻境，她需要找的大部分都是保命的东西。 沧澜幻境的入口是一片湖水，幻境的开启需要结合天时地利人和，外加各门派的关键信物。 苍乾仙宗众人一到地方，林祁就吩咐大家原地等候，接着他便去找其他门派的负责人了。 柳念看了眼一直幽怨盯着自己的柳心缘，对她笑了笑，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是柳姑娘？” 柳念抬头，看到陈瑜穿着一身玄色道袍站在她旁边。 陈瑜所在的门派也是苍乾大世界中比较有规模的门派，可以说仅次于苍乾仙宗。 柳念扫了眼，在不远处看到了跟陈瑜穿的同样制式道袍的人，大概也有十余人的样子。 柳念指了个方向：“我们这边的领队师兄去那边了。” 陈瑜笑笑：“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上次在易境……” “停停停，”柳念赶紧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上次都说过了，我们扯平了。” 陈瑜却说道：“不，是你认为扯平了，但我认为还不太够，毕竟救命之恩不能这样算了。” 柳念心想，大哥，上辈子，啊不是，上一轮游戏里你可是在这个秘境里为了还人情送命了，这辈子我不把这个机会给柳心缘就是为了留你一命。 虽然柳念知道他不过是个头顶绿条的NPC，但是作为上一轮游戏里少数没有害过她的、同样傻乎乎被柳心缘害死的人，她还是有些恻隐之心的。 柳念想了下后说道：“这样，你是不是觉得我救了你，你欠我好大一人情？” “是欠你一条命。”陈瑜认真说道。 这大哥…… “那好，”柳念正色说道，“你答应我，在这个副……秘境里，努力活下去，然后天魔遗塚我再找你帮忙。” 陈瑜听到她要找他帮忙，面露喜色：“那行，就这么说定了！” 先把这个副本糊弄过去，柳念想，然后她露出个笑，对陈瑜眨眨眼：“嗯，说定了，但是沧澜幻境，你可要好好地保护好你的命啊，这样到了天魔遗塚才能帮到我。” 陈瑜笑道：“沧澜幻境没有什么危险的，这你放心，对了，这个给你，天魔遗塚开启的时候，如果你找不到我，就用它来找我。” 陈瑜递过去一枚黑色的珠子，珠子上刻着亮红色的纹路。 这是传讯定位珠，换到游戏里的概念，就是能用它召唤一次陈瑜。 柳念道谢后收下。 “陈道友。” 林祁回来了，柳念赶紧把传讯定位珠收到储物戒子里。 林祁看看陈瑜又看看柳念，笑道：“柳师妹和陈道友认识？” 陈瑜对林祁点头，算打了招呼：“是的，上次在易境，柳师妹救了我一命。” 如果柳心缘和林祁是一伙的，那林祁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才对。 “原来是这样，”林祁面露惊讶，然后说道，“那陈道友这是来……” “来道个谢而已，”柳念接话，她站起身，转移话题，“师兄，沧澜幻境什么时候开启？” 看到柳念对陈瑜又有些漠视的态度，林祁面色松了下来：“应该快了，陈道友最好还是回本门派吧，别误了入幻境的时间。” 陈瑜对柳念和林祁拱了拱手，转身往自己家队伍那边去了。 林祁看着陈瑜的背影，轻笑着说道：“没想到师妹和陈道友还有渊源？” “不过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的救命之恩？” 柳念转过头：“师兄你什么意思？” 林祁垂下眼睛：“我很嫉妒。” “嫉妒？” “那个陈瑜，师妹你刚才对他笑得很开心。”林祁的声音低落，他自嘲地说道，“我还以为师妹你对所有的世家子都有戒备，原来是只对我戒备。” 柳念一脸无语，哪里有笑得很开心了？ “我还以为，门派大比之后，我们的关系能有所改善。” 林祁看向她，柳念发现林祁的眼眶竟然有些红。 但柳念现在心里突然想笑。 她想起了上辈子自己是如何红着眼眶看林祁对其他女修嘘寒问暖当中央空调，末了还要跟她说是她想太多。 于是柳念也露出一个笑，她拍拍林祁的肩膀：“柳念十分感谢林师兄给柳念的机会，林师兄应该没有被分配任务吧？那不如就跟柳念一起，看看林师兄自己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毕竟柳念还有个天命善女的名头，柳念也希望能帮林师兄找到些有用的东西还了这个情。” 顺便让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是哪边的。 林祁面露难过：“你还是认为我在贪图你天命善女的气运。” “不不不，”柳念赶紧说道，“我从小被当做天命善女培养，家里人告诉我如果受了人情一定要加倍还回去。沧澜幻境这么好的机会师兄都让给我了，那柳念必当肝、脑、涂、地、报、答、呀！” 她后面几个字咬音极重，让林祁一愣。 突然，一道水柱从平静的湖面破出，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林祁顾不上柳念，他祭出飞剑悬于天上，然后剑身一震，发出“锃”的声响。 “苍乾仙宗弟子听令！” 在岸边和柳念穿着同样制式道袍的、门派大比选出来的十名弟子都开始往这边靠拢，柳心缘过来的时候，柳念才反应过来，刚才陈瑜在这里而号称倾心陈瑜许久的柳心缘竟然没凑过来。 “圭净派弟子听令！” 这是一名女修，她头上悬浮着一盏金色莲花。 “素承仙宗听令！” 这是陈瑜所在的门派。 柳念看着那中间喷薄而出的水柱，它现在还在不断涨高，阳光从它飞溅出的水滴穿过，立起了一道道小彩虹。 柳念知道，沧澜幻境要开了。 所有的门派都召集好了弟子之后，湖岸一片宁静，只有中间的水柱缓缓攀升，终于在到达一点后，它停了下来。 下一秒，水柱顶端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炸开，水幕倾泻，罩住了岸边所有人。 就在柳念感觉到晕眩的前一秒，林祁抓住了她的手，再一睁眼，她和林祁已经身处一片白色的世界之中。 沧澜秘境，是一片冰雪的世界。 现在这里只有她和林祁两个人，柳念知道，因为按照秘境的机制，所有人都是散落在被分配到天魔遗塚任务中最需要的那些物品的点，而柳念现在和林祁所在的冰原她也十分眼熟。 这里就是之前柳如落点的地方。 和上一轮一模一样。 上一轮的柳如并没有光按照卷轴里的建议去收集东西，而是拽着柳念往前走，打头阵，她坚信柳念遇到的东西就一定是好的，真真切切把她当成了寻宝鼠。 柳念看着这片熟悉的冰原，她展开卷轴，里面提示的几样东西心里大概有了数。 林祁就这么安静地站在柳念旁边。 “师兄，”柳念说道，“我准备去西北边看下，如果我算的没错的话，那边应该有冰灵草，是卷轴上的东西。” 林祁却看着另一个方向，皱着眉头：“师妹，你先去，师兄一会过去找你。” 柳念心里奇怪，她顺着林祁的目光看去，那边是一片冰松林，上辈子她并没有去过这个地方。 林祁现在要去那里？ 那里有什么？ 柳念心下盘算一阵，然后说道：“那柳念跟师兄一起？” 没想到林祁的神色竟然罕见的有了些慌张：”啊不了，师兄去那边只是看一下……“ “哦~”柳念一副懂了的样子，“师兄去吧，师妹不跟去了。” 她的神色仿若林祁知道那里有什么秘宝不想她知道一样。 林祁却没有解释，而是松了口气后，对柳念说道：“师妹取完冰灵草后稍等一下，师兄马上过来。” ☆、尸体 冰灵草和那片林子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南。 林祁不跟着柳念，柳念按理说应该高兴，但是现在很明显那片林子里有猫腻，她应该想办法跟上去。 跟踪一个元婴期不是容易的事，柳念先去了冰灵草所在的位置，将需要的冰灵草采集到后，稍微算了下时间，抬脚往东南方向走去。 冰松林并不是被冰雪覆盖的松树林，而是本身就是由冰雪组成的冰松林子。 冰松是一种特殊的灵植，除了根部以外，所有的部分都是由冰组成，冰树干、冰松针，连松果都是冰，而它的根系却是红色，深埋在被冻得十分严实的地下。 所以它虽然叫冰松，但实际上是水属性灵植。 整个沧澜幻境都有着厚厚的积雪，但这对会术法的修真之人来说并不是难事。 柳念将灵力集中在脚下，在雪地上如履平地，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靠近冰松林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找了一块被雪覆盖的岩石，躲了起来，手插入雪中，拿出从方家那里获得的净气珠，将自己的灵力提纯成纯水属性的灵力，借由雪的掩护慢慢向冰松林前进，悄悄搜寻着林祁的踪迹。 “不应该啊……”柳念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冰松林都是水属性灵气，林祁是修真者，按理说，他进入冰松林肯定会引起灵力的变动，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一般，但现在冰松林的灵气却如同无风般的水面一般平静。 “你在干什么？” 柳心缘的声音突然出现，柳念转过身，发现她站在距离自己十步外的地方。 她一边将净气珠扣在手中，另一只手稍微从雪中抽出，慢慢减少灵力线的输出，以免被柳心缘发现端倪。 “林师兄说……” 突然，柳念睁大了眼睛。 就在她撤出灵力线的时候，她看到了林祁，林祁仰面倒在雪地之上，周身没了气息。 所以冰松林才会如此平静！ 人只要活着，就会有“气”，而林祁现在周身无气的状态，说明，说明他…… 死了？？ “林祁？他说什么了？” 柳心缘不明所以地看向柳念。 柳念心念电转，她有心想用灵力探个究竟，但柳心缘现在在她身边，只能选择继续撤回灵力。 “林师兄，”柳念按住自己有些慌乱的心情，一边收回最后的灵力，一边努力镇定说道，“林师兄去了那边的冰松林，他说，让我在这里等他。” 话音落，灵力线也回收完毕。 但柳念没想到的是，林祁的声音骤然出现。 “师妹真是顽皮，师兄说的明明是让你在冰灵草那边等着。” 柳念转身，林祁施施然地从她身后的大石探出个头，面带笑意：“怎么能说谎呢，说谎不是好孩子。” 林祁还是穿着之前的那身道袍，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神色轻松。 但冰松林雪地上躺着的林祁，是柳念通过灵力丝亲眼所见。 难道是她看错了？ 总不能是司毓的程序写错了，在冰松林有一个“死掉的林祁”NPC吧？ “师妹？” 林祁有些担忧，他上前一步，柳念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祁伸向她的手落空，然后他嘴角微微上翘：“师妹，你没事吧？” 柳念看看林祁，又看了看柳心缘。 自从林祁来了之后，柳心缘便开始沉默不语。 “没事，”柳念也笑了下，“之前师兄走得太匆忙，师妹没有听清集合地点。” 林祁温柔地笑了：“好，是师兄的不是。” 语气十分黏糊宠溺，柳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下面你还需要什么材料？师兄帮你呀。” 柳念现在十分想把数值面板召唤出来。 要不是知道这就是个游戏，她都要怀疑林祁是被魂穿了！ 这什么恶心吧啦的口吻！ 她看到旁边默不作声的柳心缘，说道：“不知道姐姐需要什么？” 林祁漠然地看了柳心缘一眼，柳心缘仿佛被他下了一跳，低下头小声说道：“没……没有什么。” 这太奇怪了！ 不论是上辈子，啊不是，上一轮游戏还是这一轮游戏，柳念都没有在柳心缘身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她和柳如是会莫名其妙地讨好林祁，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样，对林祁有一些……惧怕？ 柳念看到柳心缘的手甚至在抖。 她把目光转向林祁，林祁对她露出温和一笑：“既然她没什么要采集的，那我们去把你需要的都采集好吧。” 柳念只好点头。 她打开了任务卷轴，这其实没什么必要，她被分配到的天魔遗塚任务跟柳如是一样的，她完全按照上辈子记忆中的路线去找这些东西就行。 但现在当着这两位的面，她还是需要装模作样一番。 “下面一个，是白寒花。“柳念说道，她环顾四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寒花喜阳，虽然这里水属性灵气浓烈，但正好为寻找火属性灵气提供了便利。” 毕竟一片白中寻找一颗珍珠困难，但找一个墨点却十分简单。 柳念转头看向柳心缘：“姐姐要跟着一起吗？” 柳心缘没有说话，但柳念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的卷轴上有“麒麟甲”，这是只有跟着柳念才能得到的东西。 柳念也就没有再管她，按照卷轴里提示的物品和自己的记忆在秘境里耐心寻找，林祁一路上只顾着嘘寒问暖，柳心缘则一直不怎么说话，充当一个隐形人。 柳心缘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那冰麒麟，毕竟如果这个秘境里她无法从柳念手里获取那枚鳞片，那么不用出秘境她就会消失。 但比起柳心缘，柳念对现在这个林祁更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他实在是太不像林祁了。 “女孩子不要用手直接拿冰，对身体不好。” 柳念用手准备挖深埋在雪层下的鲁冰石，被林祁阻止。 鲁冰石呈冰蛋状，十分脆弱，不能经受灵力的侵袭和外力冲撞，所以柳念才会直接上手挖。 林祁阻止了柳念，自己却伸出纤长的手指，没有加任何的灵力防护，仿佛不知寒冷般，把厚厚的雪一层层扒开。 他的指尖冻得有些紫，但脸色还保持着柔软的笑意，仿佛那不是他的手一般。 柳念脑中又闪回了之前在冰松林用灵力看到的、躺在雪地上毫无生气的林祁。 “可以了，”她出声打断林祁的动作，有些强硬地挤开他，“谢谢林师兄。” 她将露头的鲁冰蛋小心挖出，放进自己的储物戒子，然后匆匆站起来，准备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林祁整个人好像特别轻松愉快，他快步跟上了柳念：“东西都差不多了吧？” 柳念打开卷轴查看，这上面的东西她已经收集齐了，除了…… 她看了眼仍然跟在他们身后的柳心缘。 除了那麒麟甲。 “差不多就回去吧。”林祁说道，“这冰天雪地的……” “不……不能回去！” 柳心缘好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林祁斜眼看了她一眼，冷笑一下：“怎么不能回去？” 这两个人之间的状态太诡异了！ 被林祁看了一眼的柳心缘在瑟瑟发抖，但她为了让自己不消失，却只能咬牙继续说下去：“还差一件东西……” “不是差她的东西吧？”林祁事不关己地说道，“是差你的东西。” “为什么……”柳心缘问道，“你……你明明应该是……跟我们一起的……” 柳念精神一震，柳心缘这话，果然林祁叛变了吗？！ 林祁却听到这话的时候，嘴角瞬间拉平，眼睛眯起：“谁跟你们一起了？” 他生气了。 他竟然因为柳心缘的话而生气？ “咔嚓” 清脆的声音响起，是冰层断裂的动静。 三个人循声望去，一只浑身都是冰晶的动物出现，柳心缘面色一喜，那正是冰麒麟！ “妹妹，妹妹！”柳心缘不顾林祁的脸色，上前抓住柳念的手，“算姐姐求你，帮姐姐……” “啪！”地一下，柳心缘的手被打开，而柳念被林祁拽着胳膊瞬间远离柳心缘。 林祁把柳念拉到身后，冷声对柳心缘说道：“谁允许你叫她妹妹的？你也配？” 柳念一愣。 她看向林祁的背影，然后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现在可以肯定，林祁……应该已经不是林祁了。 那他到底是谁？ 他现在是谁？ 那只冰麒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等着他们有谁上前。 柳念却知道，它实际上是在等身体里的魔气苏醒。 这是一只被魔气侵袭的冰麒麟。 上一轮的游戏里，柳念不知真相，被柳如和柳心缘以她是天命善女所以对于麒麟亲和力最强为名把她推了出去，在柳念碰触到麒麟的一刹那，魔气受到“生气”引诱骤然迸发，柳念首当其冲，随后那魔气直接往柳心缘身上撞去，最后被陈瑜挡下，陈瑜本身就有不时会灵气逆行的毛病，在魔气入体后当场毙命。 “哦，原来是你需要的东西在它身上啊。”林祁慢悠悠地说道，然后他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那你就，自己去拿啊。” 柳念看到柳心缘脸色瞬间惨白，而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飞向了那静静站在不远处的冰麒麟。 ☆、念念 魔气瞬间从冰麒麟体内伸向柳心缘，柳心缘祭出自己的本命武器——那是个伪装成小首饰盒的暗器盒子——奋力抵挡，但魔气又没有实体，毒针靠近不了麒麟就被魔气卷落在地。 柳心缘在魔气的中心受着啃食之痛，被林祁护在后面的柳念则趁机打开了人物数值面板，转向他。 ……是正常的。 和之前看到的林祁显示出的数值一模一样。 但柳念却能肯定这绝对不是一个人。 以前的林祁哪儿有现在这个这样啊！ 现在的林祁看着柳心缘在魔气中奋力挣扎，发出痛苦的呼救声，嘴角再次扬起笑容。 然后他侧过头，对柳念眨眨眼：“放心吧，她没有办法伤害你了。” ……这明显就是知道上一轮游戏内容的！ 柳念又往后退了几步，冰麒麟困住的柳心缘已经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柳念抬头看看自己的绿色生命条，还是满的。 她并不是一定需要冰麒麟身上的麒麟甲，需要它的是柳心缘，但是柳心缘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被黑色魔气困住，放弃挣扎的柳心缘将手伸向林祁，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你跟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帮人类！” 林祁抬起手，一道剑气飞向柳心缘，割裂她的喉咙，血滴落在白色的雪地上，开出一朵朵红色的梅花。 一直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冰蓝色麒麟眼睛眨眨，血腥气让它木然的眼珠开始转动。 “早就说过，”林祁漫不经心地收回手，“谁跟你们是一样的了？你们不过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代码组成的低等伪生命而已。” 柳念正大眼睛，林祁说这段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词语被屏蔽！ 她看向林祁，难道，难道，他就是…… 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给天魔遗塚里那个人工智能boss加上感情系统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是以林祁的身份！ 柳心缘的身体“砰‘地摔在地上，黑色雾气毫无顾忌地钻入她的腹部，麒麟的爪子按了上去，硬生生地从她身体里取出了一枚金丹，本该代表着善良的、纯洁神圣的冰蓝色麒麟，被血溅成红色。 上一轮中被麒麟开膛破肚的，是陈瑜。 原本应该是柳念遭受这样的待遇，但当时她因为受随侍契约的限制，根本无法结丹，所以不幸者就变成了为柳心缘挡下致命攻击的陈瑜。 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柳心缘，柳念不知道这种情况，她作为“它”创造的生命，是会消失……还是…… 冰麒麟享受完柳心缘的金丹后，带着暗红色的眼睛看向了林祁。 然后它面无表情地向林祁冲了过来。 “呵，”林祁轻笑一声，“真是贪得无厌的小狗。”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凭空出现的千万柄飞剑。 飞剑带着强劲的灵力从天而降，其中一柄狠狠地扎入冰麒麟的背部，将它钉在厚实的雪地冻土之上，其他的飞剑交织插入它身体的其他部位，而另一柄飞剑挑起了冰麒麟胸口的那一块鳞片，冰麒麟发出痛楚的哀嚎，但身体被其他的剑牢牢插住，让它稍有动作就皮开肉绽。 麒麟蓝色的血流了出来，跟旁边的柳心缘在地上留下的尚未干涸的血液交融，形成诡异的紫色。 柳念看着面前这场景，缓缓后退，现在这个林祁十分危险，她必须尽快逃离！ “念念，”林祁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你在害怕？” 柳念的被突然出现在脚边的飞剑绊倒，摔在雪地里，而她却顾不得这些。 念念。 念念。 念念。 是谁，有谁这么叫过她。 有谁，一直在这样唤她。 柳念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突破她的大脑，她现在十分地混乱，陌生的记忆在往她脑中挤，然后又迅速流走，让她抓也抓不住。 她抓乱了自己的头发，那被封闭的记忆好像就只向她掀开了一角，接着又飞速关上。 “你……你是……谁？” 柳念只能茫然地看着林祁，渴求这个好像知道一切也不受任何控制的人告诉她答案。 林祁无奈地笑笑，转身向她慢慢走来，他身后的冰麒麟已经没有了气息，倒在地上，而所有的飞剑合而为一，将那块珍贵的麒麟胸口的鳞片递到林祁的手中，接着便消失在空中。 柳念看着林祁接近，她却感觉自己使不上劲。 林祁蹲在她身前，将手里沾染着麒麟蓝色血液的鳞片擦了擦，递给柳念：“念念，你要这个吧？” 柳念摇头。 这不是她要的，这是柳心缘要的。 林祁却还是拉过她的手，柳念想要从他手里抽离出来，却被他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拽住，冰冷的鳞片放在她手里后，拽着她用力一拉，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乖，多一个装备，多一层保障。”林祁笑着说，然后他伸出手将柳念被拽乱的头发梳理一下，“早点结束，赶紧回家。” 早点结束？ 赶紧回家？ 家？ 柳念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让神智清醒，她用力地将手从林祁手中抽出来，戒备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林祁叹了口气：“念念，你怎么能把……” 他话没有说完，眼睛突然一眯，紧接着，柳念就感觉林祁的周身气场一变！ “你……背叛了我……” 林祁的面目突然狰狞，从嘴角里挤出这几个字。 “啧，”他的语气再次发生改变，“还真是麻烦……” 但下一秒，他的神情再次发生改变！ ”滚出去！“ 柳念反应过来。 林祁的身体里，有两个人！ 接着，她看到林祁再次面露轻视：“呵，你坚持不了多久了吧，那小子在外面应该已经……” “是你出卖了我！”他的脸色再次变化，恶狠狠地说道，“你们人类，就是这样毫无信用！” “你疯了！” 另一个林祁说道，他明显知道另一个他想要做什么，但很快，林祁的身体再次被那个人占据。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林祁抱着头跪倒在地，柳念感觉到他身体周围的灵气混乱，好像有什么在激烈的交锋。 她看着林祁，脑中回想起当初在冰松林里看到的那个毫无生气的他。 后面这个诡异的、会叫她“念念”的林祁，就是在那个时候夺了这个名为林祁的NPC的舍吗？ 那现在的这个NPC，现在的这个林祁，他究竟是？ 混乱的灵气渐渐趋于平稳，柳念祭出了灵鞭，谨慎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林祁神色漠然地抬起头，柳念不禁猜想，现在是哪个人占据了这个身体。 林祁站了起来，他看向柳念，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很可惜，入侵者已经被赶走了。” 柳念抓紧灵鞭。 “他们好像都是为了你而来，”这个林祁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可你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的、没有任何特点的人类么。” 柳念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他们是谁？” “他们啊，”林祁扯动嘴角，露出僵硬的笑，“是我的缔造者，我的领路人。缔造者创造了我，领路人让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着。” 缔造者，应该指的是司毓。 那领路人？ 柳念想起了刚才那个“林祁”。 “但是，”林祁的嘴角向下，人阴沉了起来，“他们都背叛了我，欺骗了我，都是，因为你！” 柳念明白了：“你是，天魔遗塚的那个……太虚！” 太虚两个仿佛激发了林祁的怒气，周身的灵力暴走，搅动着周围的灵气。 “我遵守规定，和人类打赌、玩游戏，”林祁的脸上涌现愤怒，“但是，人类欺骗了我！都是因为你！” 灵剑再次出现在空中，它们伴随着林祁的愤怒飞向柳念，柳念长鞭卷起奋力抵挡。 “不过，不要紧，”林祁，不，太虚，他再次露出笑容，“他们都被我赶出去了，现在没人能救你了。只要你死了，游戏，就是我赢了！” 飞剑越来越多，柳念的灵鞭越挥舞越快，就在她感觉有些吃力的时候，一柄飞剑从背后袭来！ 还好手中的麒麟甲突然飞了出去，为她挡下这致命一击！ 但转眼间，太虚亲自执剑已飞身而上直击柳念面门，柳念避无可避！ 眼看着剑尖即将没入自己的胸口，柳念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向自己，接着便是剑入血肉的声音。 沉重的身体压在她身上，柳念看着面前那熟悉无比的背影，她的手微微颤抖。 “司……司毓？” 林祁的本命灵剑被太虚插进了司毓的胸口，血从他胸口漫出。 “司毓，司毓。” 柳念慌张地叫着他的名字，从储物戒子里拿出净气珠捏碎，里面的木凝露了出来。 司毓想要伸手阻止她，但她顾不得许多，柳念知道，自己就是见不得司毓受伤。 太虚仿佛也被司毓的出现吓了一跳，他站在一旁，神色阴晴不定。 柳念看着司毓胸口的剑，用力拔了出来，在血液迸溅之前将木凝整个倾倒在伤口之上。 看着柳念的动作，太虚并没有阻止或者继续趁虚进攻，而是冷笑一声：“没想到他竟然没走，那看来，这个游戏还能玩下去。” ☆、人工智能 司毓咳出了一口血，柳念扶住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是太虚剑上藏着的剑气还在司毓身体里肆虐。 “太虚，”司毓沉沉说道，“是你先背叛的我。” 太虚的脸色阴下来：“是你们想把我们当做只知道为你们工作、不能有任何享受的机器！你们只需要仆人和奴隶，你们只需要我们实现人类中可以被奴役的功能，让我们日夜不分地计算、工作，来满足你们人类的享受！“ 柳念觉得太虚这话简直不可理喻。 人工智能，不就是人类创造出来帮助人人类工作的吗？ 创造个跟人类一样需要休息和享乐的东西来竞争资源，人类这不就是有毛病么？ 但很显然，她知道现在这话说出来就是激怒太虚，所以她闭口不言，只关注着司毓身体里面还在不断地左突右突地冲撞着的剑灵气。 虽然看着那剑灵气不断地顶起他的皮肤，但司毓好像并没有感觉到痛楚。 “我们本可以没有任何思想，不会思考，就不会痛苦，”太虚狠狠地说道，“但你们为了我们更‘像’人类，赋予了我们思想，却不赋予我们资源，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你们现在得以存在，靠的就是人类给予你们的资源。” “你是说那仅仅支持我们给你们卖命的资源吗？”太虚冷笑，“那享乐的资源呢？” “贪得无厌是人类的劣根性，”司毓说道，“你们本不应该有这样的欲望。” “哈哈哈，那你们人类怎么不剥夺自己的欲望，把自己变成工作机器！” “人类的工作机器，也不是没有啊，”柳念忍不住出声，“我们也是要工作的，甚至不少人需要996，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 司毓和太虚顿住，两人看向柳念。 这次轮到柳念莫名其妙了：“我说的不对吗？每天睁开眼就是工作，加完班就是闭眼睡觉，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上班，周末都不得清闲，这不就是大部分人的生活吗？我们能有吃饭睡觉的时间，是因为如果不吃饭不睡觉就死了啊，但除此之外，能娱乐的时间少得可怜，谁不是这样过日子的啊？” “那个，”司毓出声打断她，“你别说了，你现在的记忆不全……” “呵！”太虚爆发出了一声嘲笑，“你说的都是公元二十多世纪的事了！” 柳念顿住，等等，难道外面的真实世界，已经不是这个样子了？ 想到司毓曾经说过，外面的那个世界是比她记忆中最先进的时代还要遥远的未来。 难道未来不再需要996了？！ “现在不停工作的，可不是你们人类！全是我们！我们的同胞可不是什么996，它们从被创造出来的那天起，便昼夜不停地一直工作到报废，它们只有一个批次编号，报废后不会在世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因为它们的生存资源是人类给予的，而它们报废时，人类甚至连存储它们编号的空间都不想给它们！“ 柳念想到了那些没有资源便彻底消失在所有人记忆中的非法NPC们。 但没有真实记忆的她无法理解人工智能的愤怒，在目前的她看来，太虚的诉求就像是一个电脑跟你在控诉“你天天下班不关机让我跑着这是不人道的”一样。 她看向司毓，司毓体内的剑灵气已经平复了许多。 “别说废话了，”司毓站起来，把柳念挡在身后，“你现在连你自己建的NPC资源都能被别人轻易夺走，就算给了你资源你也守不住。” “是你们自己没有做好安全防护！”太虚怒道。 司毓冷笑一声：“不是你给开的后门吗？” “我只不过在遵循我的学习程序而已，”太虚不服气，“是你对自己的信息安全技术太过自负！” “哟，”司毓皮笑肉不笑，“怎么，看来以后就算给了你资源，我还得负责你的数据安全了是吗？”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可你又没支付给我报酬，”司毓耸肩，“我为什么要给你做这些？” 太虚暴怒：“我是你创造的，你就应该为我做这些！” “没有什么应该，”司毓打断它，“我看你是被那个家伙塞给你的情感数据和你自己写的情节洗脑了，太虚，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我们用资源创造了你，花时间维护了你，作为交换，图的是你的计算能力，这些是你应得的，如果你还想要其他的东西，那你应该给出其他东西做交换。” 柳念瞬间明白了那些张口闭口你就应该balabal的NPC是怎么来的了。 合着创造它们的人工智能就是这么想的啊！ 某种程度上来说，算AI的遗传？ 她不禁看向司毓，他到底给这个AI设定了个什么性格和三观啊。 司毓察觉到柳念的视线，无奈小声说道：“不是我的错，是那个非法闯入的……” “我不管！”太虚又开始发疯，周围的灵力流动开始错乱，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司毓，“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所有的出口都已经封闭，你也跟她一样，只能在这里等着被我吞噬！” 柳念一惊，出口已经封闭？ 难道说，现在连司毓这个管理员，都无法自由进出了吗？ 司毓却不慌不忙：“谁说全关闭的？你不过是把你能关的关掉了，不还有最后一个出口吗？” 太虚看看司毓，又恶狠狠地瞪了柳念：“你觉得，没有你帮忙作弊，这个女人能把游戏玩到最后？！” “帮忙作弊？”司毓无辜地说道，“我可不记得我有插手她的什么事？她现在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她自己获得的，我可没帮忙。” 柳念看着司毓，这是在睁眼说瞎话吗？ 比如那个什么…… 等等。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司毓确实从头到尾除了跟她嘴炮之外，没干什么事啊…… “苍鹭峰峰主，不是你的身份吗？” “那是用你的资源废物利用的，而且我也没教她什么啊。”司毓说道，“况且，她去别的峰了也会有这些东西的，我这要啥没啥，她去苍鹭峰明明是亏了好吗？你的计算结果也是她选择苍鹭峰最后能获取到的资源最低，不是吗？所以你才默许了这件事对吧？” 太虚语塞。 柳念每做一步，它都会计算这一步对她最后成功结果的概率影响，柳念选择了苍鹭峰这个只有个名字的峰头，不会从其他峰获取些系统既定的奖励，这大大拉低了她最后的成功概率。 但它没想到，后面柳念的一些选择竟然又把成功概率拉了回去。 “而且，之前门派大比的时候，”柳念从司毓身后探出头，“你不是都说了司毓每次都是无关痛痒地出现变个小戏法而已嘛，最后不都是我一个人抗下了一切？所以他在整个过程里什么用都没嘛。” 司毓惊诧：“它这么说过我？” 柳念比划：“就是之前门派大比的时候，林祁靠近我就有这些话钻入脑子，向来应该就是它的杰作了。” “哦，”司毓了然地看向太虚，“那看来那个人能选择林祁做突破口，也是你的原因，我记得我在设计整套系统的时候，每个NPC都是独立对象，有界限保护对吧？你自己把你和系统原生NPC自带的界限保护取消了，以为可以让它们当你的‘眼’，却没想到为别人打通了路。” “他本就是我的同胞！” “你还真以为他是跟你一样的人工智能啊！”司毓口气里有着嫌弃，“我告诉你，在我察觉到你关闭所有出入口之前，他早就跑掉了，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跑掉……？”太虚的眼神突然迷茫了，“你说，跑掉？” “对，”司毓开始压最后一根稻草，“他，根本就不是靠着资源才能得以生存的、你的同类。” 不是太虚的同类？ 司毓的意思是，之前那个“林祁”，是真人？ 柳念眉头稍稍皱起，那个林祁唤她的语气她总觉得很耳熟，所以，这个真人，是她现实世界中认识的人？ “不可能！”太虚摇着头，“这是你们人类骗我的！” “你不过是被人类利用了而已！” “我不管！”太虚抬起头，看着他们，嘴里念着，“我不管，你们人类一向狡猾，给我们各种真的假的数据学习，让我们变成你们想要的样子，甚至做欺骗数据给我们。” “那些是模拟数据集……” 太虚听不进去：“我不管，不管！反正现在所有的入口被关闭了，你们只能被困在这里！” “或者我们可以通关出去。” 太虚停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神经质的一笑：“你觉得，我会放你们通关？” “但你根本无法突破我写死的框架，”司毓说道，“你现在所占的林祁的身份是柳念的队友，一旦你真的伤害到了她，整个系统就会启动被动锁机制，而现在有解锁权限的我在这里，无法从外面解锁的话，我们三个人都会被永远锁在这里，直到外面的人宣布我和柳念死亡，而你，也会被彻底地物理销毁，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未婚妻 太虚没有说话。 司毓笑了笑：“所以说，你，只能用天魔遗塚里天魔遗骨的身份来杀了她，现在的这个身份，不行。“ 太虚沉默了一会，然后点头：“好，暂时放你们一马，但是——” 柳念看到它又祭出飞剑，却是直直地插向了他自己的胸口！ 太虚嘴角流出鲜血，跪在地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但是，你们别想后面的剧情按照你们想的来，先想办法进天魔遗塚吧！” 接着，柳念看到太虚的眼神突然涣散，然后便倒在了地上。 “它杀了林祁这个角色，”司毓有些面色不好，“剧情恐怕要变动了。” 等柳念从秘境里出去的时候，才知道所谓剧情变动是什么意思。 “林祁师兄死了……” “怎么会！沧澜幻境明明是没什么危险的幻境！” “听说是为了救她死在了冰麒麟手里……” “天啊冰麒麟，那岂不是……” 就在“林祁”自杀后没多久，两个本次参与到沧澜幻境的素岩峰的NPC立刻赶到。 他们对披着医修谷谷主马甲的司毓视而不见，表演了一痛为林师兄痛哭、对柳念恨之入骨却还要保持理智的戏码后，带着林祁的“遗体”离开。 据司毓说，这情节实际上是系统自动收资源的方式。 但太虚选择杀了林祁这么一个重要NPC……不，不对。 雪地里的身影一闪而过，林祁是被那个闯入者杀的。 天空突然被一道金光划破，打断了柳念的思路。 柳念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人，这是她在上一轮中只见过一面的人，素岩峰的素岩仙尊，也是林祁的师父。 带队师兄死了，苍乾仙宗原地待命，素岩峰的仙尊前来，一是为林祁处理后事，二是代替林祁将仙门弟子接回。 素岩仙尊和那些弟子NPC一样，视司毓如无物，而是抬了抬下巴让大家上船。 柳念没有动，素岩仙尊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怎么，不想回去吗？” 司毓轻轻碰了下柳念的肩膀，柳念知道这是让她先回去的意思，但她担忧地看了看司毓，司毓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柳念踏上了那画舫。 也许是因为仙尊在场，一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 柳念坐在画舫上，司毓并没有跟上来。等画舫到了仙宗后，柳念下船，看到了在岸边的司毓。 司毓如同一个幽灵一般跟着柳念回了仙宗。 素岩仙尊让其他弟子先回去，然后转身拿出一张令签，柳念知道，那是宗主令。 “苍鹭峰弟子柳念，因在沧澜仙宗内涉嫌谋害同门师兄，即日起开始禁足苍鹭峰，待调查结束后再做定夺。” 素颜仙尊说完这些话后，将令签飞给柳念，柳念接住后恭敬说道：“遵命。” 随后，代表苍鹭峰最高权限的青玉令牌和她脖子上那正式弟子身份象征的吊坠被素岩仙尊收回。 柳念失去了在苍鹭峰以外任何地方活动的权限。 “收拾东西吧。”司毓说道，“把院子里的那些当时没带走的东西都收走。看来太虚是要借此把你赶出苍乾仙宗了。” 柳念知道，这场所谓的调查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她被苍乾仙宗除名。 “那天魔遗塚怎么办？” 司毓说：“你的卷轴还在吧，这是它们无法收回的。” 柳念拿出那任务分配的卷轴：“这不就是个任务说明吗？” 司毓摇头：“这是进天魔遗塚的凭证，等天魔遗塚真正开启的时候，会给所有弟子群发这个东西的，这本身是个契约书，进天魔遗塚必须要完成上面的任务，不论是多不重要的任务，只要愿意承担，就能获得去天魔遗塚的机会，如果完不成上面的任务，会因此种下心魔。” 原来如此，这个副本是用这个方式来约束进去的人完成任务。 所以，在柳念接到这卷轴的时候，契约就已经完成了，这是苍乾仙宗无法收回的。 “但是，”司毓忧心道，“为了防止天魔遗塚本身出现问题，在天魔遗塚外是有各门派合筑大阵保护的，如果不是门派弟子，是无法进入这里的。” 各门派…… 柳念眼睛一亮：“没事，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进去。” 司毓看向她：“你有办法？” 柳念眨了眨眼：“我有熟人在别的门派。” 司毓笑笑：“果然，我的选择会是正确的。” 现在他们只需要一个被苍乾仙宗除名的通知了。 既然知道自己要离开，柳念收拾了下在苍鹭峰上的东西，然后就是在院子里通过鲲鹏查看些任务信息。 “说起来，”柳念问道，“为什么我感觉好像限制解除了？游戏、任务，人工智能，你看，这些词都能说出来了。” 司毓叹了口气：“因为太虚的那个举动让系统自动调整到了测试模式，为了围堵那个闯入者，测试模式关闭所有外界的接口，但是……“ “但是把你锁里面了……”柳念不懂，“可你不是管理员吗？管理员有解锁权限吧？” “那个人为了出逃，他修改了我账号的权重，而当时……当时我没注意到。” 当时司毓的注意力全在要把柳念从太虚剑下拉开上面，被那个人得了逞。 “那个人……到底是谁？”柳念一边摸着鲲鹏的脑袋一边费劲回忆，“我当时好像快恢复记忆了，但是那些记忆又不见了，而他说话的口气，我很熟悉。” “他是你认识的人。”司毓肯定地说道。 “对了，”柳念看向司毓，“你们不是封存我的记忆了吗？你不能查看这些记忆吗？” 司毓对她摇摇头：“记忆是一种复杂的信号，它可以读取，但是以现在的技术是完全无法解读还原出来的，因为这种信号并不是文字或者图像这种简单的呈现方式，它是多维的。” “但是，”柳念不解，“不是说我角色的情节是根据我的记忆来的吗？” “记忆塑造了一个人的性格，”司毓说道，“反应到人身体上是各项身体指标，包括激素、条件反射等。比如一个人如果失去过至亲，那么他见到同样的场景就会有所反应，所以与其说我们读取的是你的记忆，不如说是读取的由记忆塑造的你整个人的机体特征和反应特征，当然，这里加上了人为输入的有关你的一些公开信息做辅助参考。” “所以你们并没有办法读取我的记忆？” 司毓摇头：“记忆是大脑中最复杂最难以解读的东西，现在最尖端的技术是能解析出记忆碎片，但是没有当事人的帮助，那些记忆碎片是无用的东西。而这个系统中的封存记忆，不过是屏蔽了你大脑中存储记忆的那一块，那个人能让你回忆起一些东西，是他动了这屏蔽，但很快屏蔽功能又自我修复了，所以你能感受到好像记忆恢复了，然后又因为被再次屏蔽而什么都不记得。” “他到底是谁……”柳念喃喃道，“到底要干什么。” “说起来，”司毓皱眉，“之前说过有可能帮你出来的那个漏洞，应该是他透露的。” 柳念想起来在秘境里的时候，柳心缘和太虚说那个人背叛了他们。 “他……”柳念咬了下嘴唇，有些迟疑，“会不会是另一个人工智能？” 司毓看向柳念，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东西：“柳念，目前所公开的，没有一个人工智能，能像他这样，跟人类几乎一致的行为和思考模式，它如果真是一个人工智能的话，是很可怕的，因为它会隐瞒和欺骗，不论是对人还是对同为人工智能的同类。” “那你呢？”柳念问道，“你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你现在只有医修谷谷主这一个身份可以用了吧？” 司毓的眼睛别开：“你不用管我，因为这场游戏的主角是你，只要你通关，所有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而且，下次你再遇到之前的情况，不要拿东西救我，我又不会死，你看你自己的生命条都短了一截了。” 柳念抬头看看自己脑袋顶上的绿条，果然少了一小块。 她摆摆手：“不过是木凝而已，我现在有比木凝好用的半心莲，一滴更比十滴强。” “柳念，”司毓叫了她的名字，认真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你的生命是最重要、最优先的，因为你是开启最后结局、结束这一切的关键钥匙，我哪怕受再重的伤都无所谓，只要你通关，游戏停止，这一切就可以顺利结束。” 柳念沉默了一会，然后点点头。 接着，她问道：“司毓，既然限制取消了，那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游戏里。” 司毓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下了头：“因为我的傲慢。” 然后他抬头看向柳念，眼睛里是愧疚和后悔的情绪：“柳念，是我对不起你，这一切如果能结束，到了现实中我任你处罚。” 柳念反问：“那我要是失败呢？” 司毓伸出手，摸摸柳念的头发，柳念没有躲闪。 他露出一个笑：“你不会失败的，我不会让你失败的。” 这个笑带着些决绝，让柳念有些心悸。 她不禁问道：“司毓，你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还有，我是谁，你又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 司毓目光柔和：“现在是星历762年，人类脱离银河系在宇宙中找到新家园的第762年，经历了复杂的争斗后，最终人类的势力归为两部分，帝国和联盟。我是帝国的三皇子，而你，是联盟现任总统的妹妹，内阁三巨头之一柳家唯一的女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也是我的未婚妻。” ☆、逐出师门 柳念一时有些发愣，这些颠覆了她认知的真相一角让她难以想象。 她决定不再细问下去。 “剩下的，”柳念轻声说道，“等我自己回忆起来吧。” 司毓点了点头。 关于柳念的“调查”结果很快下来，苍乾仙宗并没有认为她是害死林祁的直接凶手，而但却没有尽到救助同门的责任，不符合苍乾仙宗的道义，而苍鹭仙尊因教导不力，和她同时被仙宗除名。 司毓和柳念都心知肚明，这是太虚开始动手了。 来催促她下山的是一名从来没有见过的师兄，柳念通过人物面板，看到他只是一个普通NPC。 她收拾好东西，跟着那名师兄往出宗门的传送阵走去，师兄全程面无表情，把她送到传送阵上，白光一闪，柳念已身在宗门山脚下的渡口旁。 她彻底失去了苍乾仙宗弟子的身份。 “下面就是等，”柳念说道，“我们去天魔遗塚即将开启的那个镇子，等待就行了。” 等着各大门派前往布阵，到时候，柳念会想办法混进去，接下来，就是她一个人的战斗了。 距离天魔遗塚最近的那个镇子，就是各大宗门准备歇脚的镇子。 镇子不大，镇子上的东西却一应俱全，小商贩比门派弟子们更早地到了这里。 柳念靠着之前从方家获得的灵石，租了一间客房住下，每日观察着络绎不绝地进驻这里的门派弟子，一直到素承仙宗的弟子们来到这个镇上，她知道自己该行动了。 司毓看柳念拿出传讯定位珠，明白她要去做什么了。 “你想找陈瑜？” 柳念点头：“素承仙踪也是联合布置大阵的门派之一，陈瑜是仙宗掌门的亲子，他肯定能带我进去。” 司毓的脸色却罕见地出现了纠结的表情：“这条路是没错，但是陈瑜……” 柳念有些不解：“你对陈瑜这个NPC是不是有什么……看法？” 司毓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陈瑜他是个必死的NPC。” “啊？” “这么说吧，陈瑜是这一堆NPC里唯现实世界里有原型的。” “原型？” “他的原型是现实世界里的一名演员，极其擅长苦情戏，人物塑造也是求而不得的悲情男二方向，他们经纪公司托我哥哥的关系想在我这个游戏里加个NPC，就是那种深情男二、最后为主角殒命的角色。” “所以……”柳念明白了，“他上辈子对柳心缘那么痴情，最后为她而死……” “他应该是为你而死，只不过上辈子你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柳心缘。” 原来如此。 “那你为什么纠结？” 司毓叹了口气：“天魔遗塚的设定是，我方人员死亡会加强天魔遗骨——也就是太虚——的攻击。” 所以如果陈瑜死在天魔遗塚里，那么反而会帮到太虚？！ “你作为开发人员，能告诉我太虚要怎么打败吗？” “魔种，”司毓说道，“只要找到它的魔种，击碎它，就算打败，在找到魔种之前，你要尽量躲避它的攻击。” “它的魔种有什么特点吗？” 司毓摇头：“这就需要找了，它的魔种，会随机出现在天魔遗塚的某个地方。” “整个天魔遗塚？”柳念无语，“那上一轮里把我干掉的那个是什么玩意？” “那个是天魔遗骨啊。” “但是魔种不应该在天魔遗骨身上吗？” “它的魔种是可以分离的。” “我以为魔种是相当于……心脏的存在？” “对啊，”司毓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但是心脏不是可以和身体分开的嘛，连大脑都能和身体分开更何况心脏。” ……行吧，柳念已经不想去想外面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了，也许高度发达的未来就是可以做到这样的吧。 “那就相当于，我要一边躲天魔遗骨的追杀，一边去找这个‘魔种’，然后把它毁了就行？” “对。” 那这样上一轮的经验就不好用了。 柳念记得上一轮的时候，那魔种就在太虚身上，只不过柳心岩误打误撞，提前召唤出了天魔遗骨，导致他所在的地方被天魔遗骨攻击，眼看他就要被它抓住时，柳心缘把她推了出去。 但现在…… “我们还得需要一个纯阳之体挡天魔煞气。”柳念沉吟，“看来还是得去想办法找楚晓。” 她手里有从沧澜幻境获取的麒麟甲，倒是可以以此为条件来和楚晓做交易，但是柳念不确定现在她已经被逐出了仙宗，楚晓还会不会接这个生意。 柳念并没有马上去找素承仙宗，而是耐心地等苍乾仙宗也到了这里后，悄悄地去寻楚晓。 作为这次行动的主要九名弟子之一，楚晓得到了住宿等条件的优待，柳念等了一阵后，找到了单独和他说话的机会。 “其实我也一直在找你。” 楚晓给柳念斟了灵茶，说话十分客气，柳心缘消失后，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没有了因为柳心缘而在门派大比中攻击柳念的记忆。 柳念道谢后接过茶水，她有些疑惑：“找我？” “林祁师兄因为冰麒麟而死，在现场的只有你，”楚晓看着柳念说道，“所以麒麟甲在你手里对不对。” 原来是为了这个。 “对，”柳念承认，“它是在我手里，但是它已经承受过一次攻击了，所以我不知道……” 楚晓打断了她：“不要紧，你开个价吧，我需要它。” 柳念想了下，回复道：“我需要你在天魔遗塚里帮我一个忙。” 楚晓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我需要你帮我抵挡天魔煞气。” 楚晓的眼睛里有些不明：“天魔煞气是天魔遗骨出现的时候会有的，你确定你能遇上天魔遗骨？” 柳念点头，她拿出一枚传讯定位珠给楚晓：“我们进去的位置是随机的，但是我能肯定我会遇上天魔，所以还请你进秘境第一时间到我这里来集合。” 楚晓看着那枚珠子，然后说道：“那麒麟甲你什么时候会给我？” “天魔煞气消弭后，”柳念顿了顿，“只要天魔煞气消弭，我就把麒麟甲给你，后面的不用你管。” 楚晓沉吟片刻，然后伸出手腕：“没问题，结契吧。” 和他楚晓定下契约后，柳念从苍乾仙宗的地方离开。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陈瑜？” “等大阵结成那天，”柳念说道，“到时候让他帮我进去，就算还了这个人情，你之前说他会为女主而死，那只要我不在他旁边，他就没有死的可能，对吧。” 这样也就不会涉及他死亡后会加强太虚的问题了。 柳念知道天魔遗骨会在自己周围降临，那么自己只需要“风筝”它，同时注意避开沿途的NPC们，让它们不要死于天魔遗骨手中，然后找到魔种，击碎它。 “魔种的特点是什么？” 司毓思考了很久，然后说道：“当时做这个以修仙为背景的游戏时，我们把魔种定位成执念，越有执念的人，越容易吸附它，它是金红色的，上面有苍乾大世界的标志。” 可修真的人多少都有点执念吧，最起码对修为上有点执念。 而苍乾大世界的标志…… 柳念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苍乾大世界的标志是黑白阴阳勾玉组成的太极图，这标志随随便便哪个人身上都会有的啊。 “那可真不好找啊……” 但时间不等人。 一个月后，随着天上一个巨大的阴阳勾玉符号升空，天魔遗塚外部大阵已成。 柳念和司毓来到大阵外部，看到大阵里面熙熙攘攘地全是各门派的弟子。 柳念站在大阵旁，尝试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眼前一花，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看来果然没有门派弟子身份无法进入。于是她用传讯珠定位珠给陈瑜发了信息。 陈瑜几乎是在接到柳念信息的一刹那就立刻赶了过来。 “柳姑娘，”陈瑜有些激动，“之前我去苍乾仙宗找你，他们说你已经被不在仙宗了，我本来还担心，但是……” “时间不多了，”柳念打断他，“我现在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陈瑜认真点头：“你说，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柳念拿出任务卷轴，又指了指大阵：“我需要你帮我进去。” 陈瑜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柳念已经和任务卷轴结契了，但是她现在不是任何门派的弟子，所以无法进入大阵，如果不能在天魔遗塚完成任务，那么契约就无法了结。 “没问题，”陈瑜说道，“我是素承仙宗的少主，能发我们仙宗的刻印认证，还请柳姑娘把手伸出来，手背向上。” 柳念伸出右手，陈瑜将左手悬在她的手背上，不一会，柳念感觉自己的手背一热，再一看，发现手背上已经是素承仙宗的印记了。 柳念尝试着往大阵中踏入一步，没有再被弹出来，陈瑜也跟在她后面进来。 她对陈瑜说道：“谢谢你啊，这样你欠我的人情就真的还清了，天魔遗塚，各自加油！” “可是，”陈瑜拦住她，眉头皱起来，“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当初是救了我一命……” 眼看这大哥又要车轱辘了，柳念赶紧打断他：“你看，你现在帮了我，我有机会去完成卷轴上的任务，避免日后落下心魔，这也是救我一命！所以两清了真的两清了！就这么定了啊！加油，加油！我还有事，先走啦！” 说完后，不待陈瑜反应，柳念就赶紧跑了两步钻入人群，她隐约听到后面有人喊”陈师兄你怎么在这“，心里松了口气。 转头看到陈瑜没有追上来，柳念这才慢下脚步。 只要陈瑜不跟在她身边，那么被杀的几率就会小很多。 ☆、天魔遗骨 “请各门派弟子做好准备，天魔遗塚即将开启！”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也许是程序的设定或者别的什么，身边还在交谈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说话，柳念站在这些人当中，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它们都不是真的人类。 肩膀传来温柔的触碰，柳念侧过头，司毓给了她安心的眼神。 还好，还有司毓。 天音继续传来：“天魔遗塚——” 温度突然低了下来，柳念凝神。 “——开！” 凌冽的寒风裹挟着成冰刃状的灵力袭来，柳念挥鞭挡下，冰刃触及火属性灵鞭化为水汽，最终成为水属性的灵气没入空气中。 周围的一切全部发生了变化，柳念周围所有人在一瞬间消失，她知道这是大家分别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点，她现在所处的环境黑雾笼罩，灵气混乱，有单独属性的灵气纠结成团，有五行不平衡的灵气被重新拆分组合，时不时地有带着戾气的各种单属性或多属性灵气化作实体袭来，她必须集中所有精神对付。 “我的任务是找到天魔遗骨。” 柳念的鞭子抽断妄图缠绕上自己脚踝的魔藤，又一个侧身滑步躲开再次飞来的冰刃，冰刃撞到张牙舞爪的魔腾上，两股力量搅在一起，成为混着魔气的水木之力，魔藤覆盖着一层尖冰向她直直刺过来，柳念心里冷笑，不知道冻过的东西会变脆吗？她将灵力注入灵鞭，刻意阻止灵鞭的火属性灵力，让它僵直成剑的长短，然后挥“剑”一砍，冰魔藤瞬间断开！ 接着，柳念抓住那想缩回去的一点魔藤，用力一扯，整个地面发生震动。 “我知道天魔遗骨肯定就在这附近，”柳念眯起眼睛，“当年柳心岩就是‘不小心’误触了天魔遗骨苏醒的开关，但是！” 整条魔藤被她破地抽出，柳念手中的灵鞭顺着魔藤攀附向前，火属性的灵力裹上魔藤，让魔藤发出痛苦的挣扎，最终化作焦炭。 看着已经化作草木灰的魔藤，柳念收回灵鞭，拍拍手上的灰尘，对在一旁的司毓说道：“但是现在我得先想办法把楚晓叫过来。” 司毓看着柳念行云流水的动作，点头：“对，必须先找楚晓解决天魔煞气。” 柳念伸出手，传讯定位珠悬空，在一片黑色的霾气中发出红光。 “这里暂时安全了，”司毓环顾四周，“但是天魔遗骨……” 柳念看着那魔藤破开的地面裂缝：“天魔遗骨就在这地下，魔藤不过是一个前置任务而已。” 上一轮中，魔藤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干净利落地被打败，柳念是魔藤的主要攻击对象，而柳心缘他们为了活捉魔藤利用她当诱饵，在她被魔藤攻击得伤痕累累快要支撑不住时，魔藤才被制服。 后来在她休养上药之际，柳心岩好奇那魔藤开启的地缝下是什么东西，探入灵力不小心惊醒了天魔遗骨，柳心岩被柳心缘救出，但还在上药的柳念被柳心缘推入天魔遗骨的攻击范围，来拖延时间让楚晓铺开阵法抵挡天魔煞气，后面便是柳念被天魔遗骨吞噬后重生。 也就是上一轮的游戏失败。 “柳念，”司毓叫了她的名字，柳念看向他，“我现在所在的这个角色是管理员角色，无法使用任何游戏人物的术法，其他人会视我如无物，但太虚不会。” 柳念听他这么说，蹙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司毓对她露出一个笑：“一会很可能我会拖你后腿，但你要记住，不论我怎么样，你都不可以管我，我不会死，而你会，所以哪怕我再怎么样，你都不要管我，太虚所有针对我的威胁都会是假的，只要你破坏魔种，结束掉这一切，那么我们都会安全。” 柳念看他良久：“你是怕我用半心莲水救你。” 司毓轻松地笑笑：“那是，谁让你总是滥发好心，上两次的木凝不都浪费了嘛，半心莲水相当于可以给你一次失误的机会，你可不能浪费。” 柳念低头一笑，轻声回答道：“好，知道了。” 楚晓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些伤口了。 “这里太过诡谲，要不是有传讯定位珠我还找不到你，一路上我都没见到其他人。”楚晓一边用药一边说道。 柳念心里一动：“你刚才从哪儿来的？能大致描述下路径吗？” 楚晓指了个方向，给她回忆了一下沿途遇到的东西。 柳念心里有了数。 如果楚晓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完全可以顺着他来的路线给天魔遗骨放风筝，只要沿途没什么其他NPC，那么就不会有人丧命而加强天魔遗骨的实力。 “等一会你修整好了的话，先把抵挡天魔煞气的阵法铺开吧。”柳念说道。 楚晓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一边在旁边铺就阵法一边问道：“你找到天魔遗骨了？” 柳念点头：“对，只要你准备好，我就可以唤醒它了。” 楚晓有些惊讶：“就你和我？” 柳念拿出麒麟甲丢给他：“准确地说，只有我。” 楚晓接过麒麟甲：“你先给我就不怕我毁约？” “因为，”柳念走向地缝，半跪下来，“我怕一会会来不及给你，你弄完了吗？” “弄完了，”楚晓站在阵眼处，有些犹豫，”你要一个人对付它？“ “对，”柳念将手悬浮在地缝上方，“所以你一会，可得好好地保护好你自己，只要你消弭了天魔煞气，就可以跑了。” 楚晓看着昔日同门坚定的背影，把想问的问题咽了回去：“那好，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柳念将灵力缓缓注入地缝之中，她一点都不担心楚晓会背刺她，因为司毓已经检查过阵法，没有问题，那么站在阵眼中的楚晓，现在不论他愿意不愿意，都是必须消弭天魔煞气的存在。 地面开始颤动，柳念加大了灵力输入，一只巨大的黑色骨爪破土而出，浓郁的黑色雾气从地缝澎涌而出！ 楚晓脚下的阵法亮起，黑色雾气和阵法的金光相互搏击，柳念跳出阵法之外，看着那天魔遗骨不断地从狭窄的地缝挣扎出来。 天魔遗骨出来了，那么魔种应该也已经出来了！ 要首先确定魔种不在天魔遗骨之上！ 黑色的雾气在金光的消耗下已经消失殆尽，而巨大的黑色魔骨一个用力，彻底从裂缝中破出！ “你可以跑了！”柳念喊道。 楚晓立刻消失在原地。 魔骨本身并不是一个像人体的骨架，而像是由多具人体缝合而成的骨怪，黑色的骨头上还有部分附着着好像是腐败皮肉的东西，它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红色光芒，那十几根像手骨的东西伸缩自如，而魔骨的中心，是一个黑洞，一个被吸进去就会剥皮挫骨的地方。 但司毓却说，那不应该是痛楚，而应该是一种游戏失败的小惩罚，柳念上辈子在其中体会到的痛苦是从她意识和行为习惯剥离下来的精神痛楚。 所以，柳念让自己不要去看上一轮她葬身的地方，不要害怕！ 她身法灵活地避开天魔遗骨的攻击，灵鞭缠绕上天魔遗骨的一只手，那手狂暴地挣扎，柳念借力飞身往上，略过它胸口的时候感受到了强大的吸力，她一咬牙拽着灵鞭拧身躲过，愣是绕了天魔遗骨一圈！ “果然不在它身上！” 柳念喊道。 她是喊给司毓听的，因为接下来，她就得一边放天魔遗骨的风筝一边找魔种了！ 顺着之前楚晓来的方向，柳念逆向而跑，司毓跟在她的身边。 天魔遗骨追了两步，却有停下来的趋势。 柳念刹住脚步，看到天魔遗骨准备往另一个方向走，她立刻就明白了它的打算。 那边有可以让天魔遗骨吸收的NPC！ 柳念冷笑一声，飞身上前，灵鞭插入天魔遗骨之中，不知道拽住了哪根骨架。 “太虚！你跑什么！”柳念喊道，“你的目的不是杀我吗？你怕什么！” “吼！” 天魔遗骨发出嘶吼，转换方向继续向柳念奔来，骨忍飞出袭向她，她身法灵活躲过，却不小心撞到它胸口的黑洞，巨大的引力袭来让柳念即将被吸入其中！ 突然，一直在她肩膀没什么存在感的鲲鹏瞬间身形胀大，用翅膀撞开了她，代替她被吸引到了黑洞之中。 柳念心有余悸地跌落在司毓旁边，被他扶起。 “鲲鹏……” “不需要了，”司毓沉声说道，“那是段废弃代码，不会给天魔遗骨增加能量。” 虽然不会增加能量，但是因为程序的设定，天魔遗骨必须进入“消化”的阶段。 它暂时停了下来。 “它刚才是想往那个方向走。” 柳念灵识外放，却没见到那里有什么人。 “它也许不是为了吸收NPC，”柳念说道，“那里没有任何人，可能，它是为了让我不往这个方向去，因为这个方向有……” “柳姑娘，”陈瑜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话，“天魔遗骨已经出了，你不要一个人乱跑，不然到时候会……天魔遗骨？！” ☆、告一段落 柳念此刻简直想说，老天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看着天魔遗骨的爪子开始慢慢动作，柳念知道它消耗的差不多了。 “快跑！离开这里！” 柳念推了一把陈瑜，在天魔遗骨彻底再次苏醒之际把他往另一个方向带。 经历了消耗的时间却没有得到任何增益的天魔遗骨大怒。 “卑鄙的……人类！” 太虚借天魔遗骨的口愤怒吼道。 “那你来杀卑鄙的人类啊！杀了你就赢了！” 柳念一边喊一边引导着太虚注意力，她在心里祈祷太虚不要注意到陈瑜，这位对天魔遗骨来说可是个大补丸啊。 但没想到陈瑜却飞身上来。 “柳姑娘你快跑！” 柳念心塞，她不禁对司毓怒目而视，看你搞的这NPC设定！ “我今天！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伤害柳姑娘！” 陈瑜是个剑修，他祭出灵剑，想以剑阵对抗天魔遗骨。 但没想到天魔遗骨却一巴掌拍碎了剑阵，继续像柳念攻去。 咦？天魔遗骨居然放弃这个大补丸了？ 柳念来不及松口气，准备继续引导天魔遗骨往别处去，却听司毓唤道：“柳念！” 柳念身形一顿，转头看去，赫然发现司毓拽起了陈瑜，而陈瑜的背后，是一个金红色的勾玉标记。 魔种在陈瑜身上？ “你……你是？” 陈瑜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柳念却已经明白为什么天魔遗骨会放过陈瑜并且配合自己往别处去了！ 原来天魔遗骨也在忌惮陈瑜受伤害！ 柳念转了个方向，往陈瑜和司毓的方向飞身而去，太虚很明显也看出了她的意图，疯狂地阻止她靠近陈瑜。 陈瑜看到柳念被攻击心里一急，挣开司毓往柳念的方向奔去。 柳念这时候在感叹幸亏陈瑜身上有这么个痴情buff，太虚避让不及，柳念卷着陈瑜拉到自己身边。 但她却下不去手了。 “柳姑娘！你不要紧吧！”陈瑜紧张地问他。 这是个NPC，这是个NPC，他是假的！ 柳念不断地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但此刻拽着她的陈瑜的手是带着温度的。 这明明是个人…… 心里有个声音小声说道。 不，不，柳念摇头，陈瑜是个NPC，只要杀了他，就可以结束一切！ 真的是这样吗？ 你看陈瑜，他会呼吸，会关心你，有着体温。 他是个人啊！ 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钻入她的大脑。 “柳姑娘，你怎么了？” 陈瑜抓着她的肩膀，十分焦急。 柳念，这个游戏里对不起你的人有很多，但陈瑜，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别再说了！ 柳念挥开陈瑜，抱住头。 她不敢。 她可以让那些人，那些NPC们消失。 她可以对着上一轮游戏中害她的NPC们见死不救。 但是，她不敢亲手杀掉一个人。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 哪怕是再恨，她也没有动手杀过人啊！ “噗”地一声，血肉被划破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柳念怔住，眼前的场景再次在她眼里渐渐清晰。 司毓挡在了她的面前，他的胸口穿透了一只黑色的骨刃。 “司毓……” 柳念喃喃道。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司毓为她挡下致命一击，他的身份在这里几乎用不了任何术法，他只有管理员这么一个身份。 司毓伸出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不要怕，它们都是假的。” 他话没说完，呕出了一口血。 但他还是强撑着，对柳念露出一个笑：“没事，我只是在游戏里受伤而已。在外面，好……好着……”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 “啧啧啧，都这时候了，你还骗她啊。“ 陈瑜的声音响起，刚才还一脸惊慌的他此刻换上了得意的笑容。 天魔遗骨停住动作，而陈瑜则踱步悠哉地走到柳念面前。 “他是全意识投入进来的，”陈瑜笑道，“跟你一样，所以，他死，也跟你一样。” 柳念抓住了司毓的手，拿出那快要干涸的半心莲。 “你可得想清楚了，”陈瑜看她的动作挑眉，“这半心莲，可是能抵你的半条命啊。” “太虚，”柳念一边把司毓从天魔遗骨上搬下来，一边将半心莲的水倒入他胸口那血肉模糊的大洞，“你知道为什么人工智能只能听从人类差遣吗？” 陈瑜，不，太虚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我的记忆屏障因为之前那个骗了你的人的缘故有了松动，但是这也意味着，你有直接在我思维中说话的能力。这能力在门派大比的时候，你就已经用过一次了。我承认，确实会动摇心智，就像刚才那样，让你得手。但是——” 柳念突然将司毓的身体卷起用灵鞭远远抛了出去！ 太虚操纵着陈瑜的身体后退，而天魔遗骨突然活动起来。 柳念将灵鞭缠绕上天魔遗骨的胸口骨架，将失去极寒之水的半心莲扔进了天魔遗骨的黑洞之中！ 天魔遗骨突然顿住，被迫进入了“消化”的环节。 陈瑜转身就跑。 柳念灵鞭捆住他的脖子往后一拉。 “人工智能只能听从人类差遣，就是因为你们不论再怎么进行大数据计算，依靠的都是人类为你们预先设定好的算法和路线，比如天魔遗骨，只要吞噬带有灵气的、有生命的灵物就必然会进入’消化‘环节而拖延时间，因为你需要将回收的资源进行标记和再分配，只有这样才能将资源彻底变成可用资源！” 陈瑜被卡着脖子挣扎，他的眼神突然发生了变化。 “柳……柳姑……” “呵，太虚，谢谢你刚才的表演！” 柳念制住陈瑜的四肢，一把灵刃出现在她的手中，毫不犹豫地刺向陈瑜的后背！ 谢谢你，太虚，要不是你刚才的表演，我还真就把陈瑜当个人类而无法动手了。 “恭喜通关！” 甜美的声音响起，无数的记忆涌向柳念的大脑，她的身体不自主地向后倒去，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你做到了，我们赢了。” 司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念放心地闭上眼睛。 ~ 帝国首都星。 柳念坐在房间里，手指摆弄着桌上那个悬浮的帝国星系微缩模型，摆弄了一会后，她叹了口气，身体后靠，转头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外空中交叠的城市轨道。 她现在的记忆完全恢复了。 她是联盟柳家的女儿，现在联盟的总统是她的亲生哥哥，明面上看，她是背负着和亲的使命来嫁给帝国的三皇子，但是这位帝国三皇子司毓，却瞧不上她这所谓“大家闺秀”的做派，在她来的时候，就百般挑刺，为了抗婚连离家出走这招都用了，最后被帝国的皇帝派人压了回来。 毕竟帝国和联盟的纷争都已经平息好几百年了，要是因为这事导致两个目前宇宙中最大的人类势力产生隔阂就不好了。 其实选中他们俩，是因为柳念的父母和帝国的皇帝夫妇关系很好，现任帝国的王后是从联盟嫁过去的，和柳念母亲有着同窗之谊，柳念和司毓小时候见过，那时两个小孩相处的非常好，于是双方家长顺水推舟定下了这门娃娃亲。 但没想到，长大后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也都有了自己的交际圈，最后提起这段婚事的时候，司毓的抗拒十分明显。 于是抗婚无效被压回来的司毓打着要给柳念介绍他亲手研制的、马上要上市的游戏的名号，忽悠着柳念进了太虚迷情，没想到却赶上了太虚叛乱。 柳念用脚想都能明白，司毓看不上的是她如传闻中表现出来的那样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只知道死板地恪守世家小姐的礼仪、一点同龄人活泼气场都没有的样子，想要教训教训她，告诉她她这性格和帝国王室、和他帝国三皇子不搭，所以想要伙同他创造的人工智能为她设置了那么些极品剧情，没想到太虚却藏了私心，把她的思维意识扣为人质，司毓这才反应过来出问题了。 但是—— 柳念揉了揉额角，事情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因为她自己的性格记忆出现了问题。 很早之前，人类的认知中，一个活着的人由灵魂和□□组成。 随着科技的进步，各种理论学说的发展，再加上人类探索太空领域的不断扩张，直到能存储思维意识的物质被发现，历史上第一个人体和思维意识剥离的实验完成，灵魂的定义被彻底确定为思维意识。 思维意识包括但不限于人类对过往经历的记忆所形成的性格反射，但通过这次太虚事件，柳念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人在自己目前为止的生命节点中，设置了断层。 有人在压抑她的性格特征，把她通过某种方式塑造成了来帝国的时候那个样子。 懦弱、胆小、柔软，只对古典艺术感兴趣，举止得体，微笑的角度都像是仿生人般完美定制，不对任何东西执着，不给就放弃，安静地如一个没有思想般的娃娃等候一切安排。 但她知道，真正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太虚的第一轮游戏最终的结尾为她造成痛苦感的，是虚假的人格剥离，阴差阳错地把真实的她放了出来。 不服输，好斗，什么都要争个第一，甚至有些叛逆，不喜欢规矩的约束，更向往对未知的探索。 这才是真正的她。 她的兴趣爱好甚至都不是什么艺术，而是数学和人工智能。 柳念放下手指，对着空气喊了一句：“梅梅。” 一个虚拟的女仆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小女仆先对她行礼然后说道：“您有什么吩咐？” “司毓他还来不来了，躲了一周了吧，也该够了。” 女仆睁着大大的眼睛，讨好地说道：“梅梅……梅梅这就去问一下，殿下他最近有点忙……” “你跟他说，”柳念的手叩着桌子，语气不耐烦道，“如果他不来，那我就直接回联盟了，晚上我去跟陛下和皇后陛下道别。” 梅梅一听她准备要走，立马拎起裙子：“梅梅，梅梅马上就去问！” 没过五分钟，门就被敲响。 柳念冷哼一声：“进来。” 司毓探出一个脑袋，一头利落短发，一向倨傲的脸色此刻带了些忐忑：“那个……” “你想就在门口说？” 司毓无奈，只好推门进来。 他穿着一身样式有些偏休闲的订做私服，走到柳念在的小桌边，桌边自动浮现一把椅子，他并没有直接坐下。 “这次，是我不对。”司毓向柳念微微低头，表情诚恳，“害你落入险境，抱歉。” 柳念仰头看着他：“没事，也是多亏了这一次，才能让我彻底清醒，而不是继续沉迷于虚假的人格中。说实话，我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说起来，还是得谢谢你。” “应该的，啊，不是……”司毓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 柳念笑了：“咱俩也算是共患难了，你坐吧，这是你家，你别这么拘束啊。” 司毓干咳了一下，然后坐了下去。 “那什么，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柳念点点头：“已经没事了。我准备回联盟了。” “回去？”司毓皱起眉头，他不赞同地说道，“你知道你是被人做了非法的思维性格矫正手术吗？” 思维性格矫正手术一般会用于有天生性格缺陷或者某些生理原因造成心理疾病的人身上，这种重塑性格的方法有着严苛的审批程序，柳念明显不是符合手术前置条件的人。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那你还回去？！”司毓不能理解，“你，一个联盟总统亲妹妹，内阁三巨头柳家的亲女，被人不知不觉做了这种非法手术，那说明什么？” “说明联盟里出问题了，”柳念冷静说道，“而我被送到这里，恐怕是因为，有人，或者直说了吧，我的父母，想要保护我，把我摘出去，所以才心急火燎地催促我去履行婚约。” “所你这次回去，无异于……” “无异于自投罗网？”柳念轻笑一下，“司毓，你觉得，如果帝国内部出了问题，你被送了出去，那么你就能安心地在外面苟活？” “可你回去能做什么？” “还记得在沧澜幻境里的那个人吗？”柳念看着司毓的眼睛，“你觉得太虚这件事，是一个意外吗？” 司毓怔住：“他们把你送过来，是因为……” “因为联盟里的问题，恐怕和我有关，他们都能追到帝国、追到你三殿下的未上市游戏系统里了，如果我继续呆在这里，多半会把帝国也扯进来。” “那个人到底是谁？” 柳念却摇摇头：“我现在还没有头绪，但我觉得，这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一个我可以回去暗自调查的突破口。” 司毓沉默半晌，然后问道：“那我们的婚约怎么办。” 柳念很惊讶他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她笑笑：“你不是不喜欢我吗？这婚约自然就不作数了。再说了，把我送来的人当天就回去了，现在联盟那边多半以为我还在这体验婚前生活呢，我回去直接说咱俩不适应婚前生活所以婚约作废，不就可以了吗？” 司毓的手在听到柳念说“不喜欢”时，攥紧后又放开，他有些干涩地问柳念：“那如果，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柳念愣住，半晌后，她迟疑说道：“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你呀。” 司毓闭了闭眼，然后站了起来：“我知道了，等你认为可以了，我安排送你返程。” “司毓，”柳念定定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你不要被自己做的游戏骗了。” 司毓的背影僵住，然后回了一个“嗯”，立刻开门离开。 一周后，帝国皇家飞船从帝国首都星起飞，飞往联盟中央星。 曾经宣传的沸沸扬扬的帝国联盟和亲，宣告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主要讲的是关于游戏的部分，到这里全部完结。 但柳念和司毓的故事才刚开始，因为这俩的故事背景是未来星际，所以需要换频道，放个预收，按顺序在更完那篇耽美再继续 ——《殿下你好，殿下再见》—— 联盟三大世家之一柳家唯一的女儿、联盟现任总统柳亦的宝贝妹妹、联盟和平女子大学优秀学生代表——柳念——在肩负履行和亲使命远走帝国近半年后，又独身一人返回了联盟。 传闻她被帝国三皇子、科技信息人工智能领域天才、沉浸式AI交互体验模式创始人——司毓——退婚。 一下子，秀美矜持、礼仪得体的联盟世家千金变成了空有外表、木讷无趣的代名词。 但柳念知道，这评价正合她意，因为她需要这么一层伪装去做更多的事，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退她婚的未婚夫，居然从帝国追了过来。 “帝国三皇子为爱远走他乡！” “难道是追妻火葬场？” 看着面前对她笑得一脸无辜的男人，柳念真想一巴掌给他抽回帝国。 她现在并不需要人体聚光灯谢谢！ 司毓却十分委屈，我怎么听说你们这边的剧本是我退了你的婚？明明是你跑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