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天使》作者:颜月溪【完结】 文案 原本她以为, 家道中落是人生最低谷, 直到遇上声名狼藉的他, 才发现身后处处是深渊。 他就像罂粟, 明知有毒, 她却已经欲罢不能。 我不是你的天使, 我不懂你的天堂, 当月光变成你的目光, 我不看你的过往, 只相信,爱情里你的模样。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忆湄 ┃ 配角: ┃ 其它: ==================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第 1 章 雨季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但在鹭岛这个地方,却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风细柳斜斜、半城春水一城花,清慡的海风吹拂着整个城市,像一个古老的梦境,让梦中人徜徉其间。 鹭岛顾家花园,一周后便是主人顾建辉夫妇银婚纪念日,为此,顾家上下已经忙碌了一个多月。 一大早,顾太太的私人秘书蔡佳就驱车前往顾家,和顾家管家会合,共同商议当天急需处理的事项。 "大小姐今天回来?" "可不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等今天,太太本想亲自去接机,偏偏这些天身体不大好,顾先生执意不让她去,这才作罢。" "愿意回家已经不错了,以前大半年也难得回来一趟。" "谁说不是,这样好命,又这样任性。不像你我,累死累活只为安身立命,天塌了都得自己撑着。" 两个女人说说笑笑,往二楼顾太太的书房去,看到顾太太从书房出来,及时停止了对她女儿顾忆湄的八卦。 顾忆湄房间里,顾太太亲自带领两个得力助手替女儿布置房间,室内早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窗帘和c黄单也换成了全新的埃及细棉,知道女儿喜欢素色,花样都是顾太太亲自挑选的。 "你们帮我看看,还差什么?"爱女心切,事事亲力亲为,顾太太仍然不放心。 蔡佳笑着上前劝慰:"一切完美,无懈可击。我若是大小姐,看到慈母这番心意,已然感动地泪流满面。" 顾太太被她逗笑,戳她脑袋,"你这丫头,最会说话。" 这时候,保姆进房来告诉顾太太,珠宝店的店员在楼下等她,说是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把店里最新的款式带来供她挑选。 顾太太向身边两人道:"你们跟我下去看看,给眉豆选一套,这回是我和她爸爸的大日子,她也不能太随便。" 管家笑道:"太太,我看你不必太费心,大小姐一向不喜欢佩戴这些贵重首饰,年轻就是资本,她穿什么都美。" 顾太太只此独女,听人夸赞,心里自然高兴,拉了管家和蔡佳下楼。 大洋彼岸的洛杉矶,某华人社区餐厅里,顾忆湄和几个朋友吃饭,席间去洗手间补妆。 从包里取出化妆盒,顾忆湄感觉身后有人逼近,故意没有抬头看镜子,悄悄抬起鞋跟,要是对方再靠近,她就踢上去。 然而,她的反应到底还是慢一步,身体瞬间被制住,一片薄薄的东西抵在喉咙上,不像是刀片,倒像是玻璃。 "别出声,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说的是英语。 "你要干什么?"顾忆湄大气不敢出,勉强维持理智,身后这个男人既高大又有力,她根本不是他对手。 那人一边挟持顾忆湄,一边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住。 "外面有人跟踪我,只要你不喊叫,我不会伤害你。" 顾忆湄稍稍定了神,眼睛瞄一眼镜子,见对方是个高大的黑衣男人,不想激怒他,轻轻嗯一声。 "不许出声,听到没有?"那人声音冷得像冰,微微抬手,抵在顾忆湄脖子上的玻璃更贴近她皮肤了。 "听到了。"顾忆湄的声音颤抖。 对方确信她受到惊吓不敢叫喊,松开她,丢掉手中的玻璃,打开气窗,身手敏捷地借助洗手台爬上气窗,很快跳窗而去。 前后不过十几秒钟时间,靠在墙边的顾忆湄惊魂未定地长出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站稳了,看一眼地上,注意到那人丢弃的玻璃是墨镜的镜片。 回到朋友身边,顾忆湄心有余悸,并没有把在洗手间遇险的事告诉他们,那个神秘的黑衣男人绝非善类,说不定他就有同伙在附近。 十个小时后,在回故乡鹭岛的飞机上,顾忆湄自梦中惊醒,懊恼地掀开盖在脸上的杂志,习惯了在飞机上睡觉,没想到恶梦连连,抬手看表,已经八点多,还有一个多小时,飞机就能抵达目的地。 轻手轻脚地拿开身上的毛毯,顾忆湄打了个呵欠,起身去洗手间。 头等舱洗手间非常宽敞,简单洗漱后,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坐了十来个钟头的飞机,此时她头发凌乱,脸色并不好看。 外面有人轻轻敲门,打断了顾忆湄的思绪,她赶忙收拾好东西,打开门。 门外等候的是一个年轻的亚裔黑衣男人,顾忆湄猛然被这张漂亮的脸吓到,脑海中很快出浮现之前在洛杉矶的遭遇,差点惊叫出声,怎么会这么巧,在飞机上又遇到他?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占用洗手间这么长时间。"顾忆湄强自镇定,一时间竟忘了说英语,而用母语代替。 "谢谢。"黑衣男表情平静又礼貌地表达谢意,似乎并不认识顾忆湄。顾忆湄一愣,原来对方和自己竟是同胞。 回到座位上,顾忆湄越想越害怕,不知道这到底是偶遇还是人为安排,眼睛一直瞄着洗手间的方向。 黑衣男从洗手间出来,淡定自若,视线也没有投向顾忆湄,似乎她对他来说,只是个不相干路人。 顾忆湄偷偷观察着他,他的五官轮廓是东方男人的清俊,可高大伟岸的身形又像西方人。如果不是因为餐厅令她胆战心惊的一幕,她几乎可以给他的外形打满分。 黑衣男终于注意到顾忆湄异样的目光,视线和她交汇,见她拿杂志遮住脸,一双眼睛却不安分地左顾右盼,目光渐渐变得凌厉。 顾忆湄一时心惊,不知他是认出了她,还是误以为她看到帅哥两眼放光心怀不屑,缓缓拿开杂志低头翻弄。 飞机飞在空中,顾忆湄的心也始终悬着,尽管那个黑衣男此时看起来衣冠楚楚、仪表不俗,不是闭目养神,就是在看电视吃东西,她还是记得他敏捷地跳窗而去的样子,担心他会忽然掏出一把枪劫机。 余光瞥见黑衣男把手伸到风衣里,顾忆湄不安地眼睛紧盯着他,黑衣男似乎有所察觉,故意放缓了动作,慢悠悠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不仅如此,他还有意无意地拿起手里的餐刀,熟练的转了几转,那手势一看就是玩刀具很熟练的人,顾忆湄相信,凭他的手法,他能在瞬间稳准狠地把刀cha到别人脖子里。 然而等空姐一靠近,他就若无其事地把刀放下了。顾忆湄气结,那人肯定是认出了她,故意做那些动作,只为吓唬她。 别的乘客都在用餐,空姐过来询问顾忆湄,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吃,谢谢。"她哪里吃得下,身边有那么个恐怖分子。 "那好,等您需要用餐的时候请按铃。"空姐礼貌地离开。 一路心神不定,飞机抵达鹭岛国际机场后,顾忆湄抓起包就走。天黑偏遇鬼,就在她急着逃之夭夭的时候,胳膊忽然被拉住,她吓得差点叫出来。 "你的护照掉在机舱里。"身后那人提醒她。 顾忆湄回头一看,竟又是那个黑衣男。他把护照递给她,眉头微拧,看着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谢谢。"顾忆湄也顾不得礼貌,飞快地把护照接过去,懊恼自己太不小心,然而更可怕的是,这人很可能看到了护照上她的名字。 从贵宾通道出来,顾忆湄有意放慢脚步,以便取行李时跟黑衣男保持距离。看到他拖着一个大箱子一边打电话一边离去,她才松了口气。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顾忆湄推着行李车出来,无意中瞥见几个保镖模样的壮汉从门口进来,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就在一瞬间,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人,手持匕首,直冲某个人而去,顾忆湄惊讶地站住,遇袭的人正是那个神秘的黑衣男人。 对方来势汹汹,他的反应却也极快,伸臂一挡,躲过对方攻击,对方连连抬手刺向他,但很快被围上来的保镖制住。机场执勤的警察和保安赶过来,带走了持刀行凶者。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在美国有仇家盯梢,到了鹭岛机场也有人来寻仇,怪不得那么多保镖守在机场外护驾。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周围的旅客都惊呆了,现场有点乱,顾忆湄最不喜欢这种场面,赶紧离开。直到坐上自家的车,她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一年多没回鹭岛,这里还是老样子,城市绿化做得很好,繁花如锦、绿树成荫,像个大花园,到处可见高大的凤凰木,远远望去,灿若红霞。 回到家里,自然而然受到公主般的待遇,顾忆湄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她是父母独女,多年来深得家人宠爱,只是有时候这种关爱过了头,处处束手束脚不得自由,难免令她有逃出去的冲动。 满身疲累,昏睡一天,顾忆湄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下楼吃饭的时候,顾太太告诉她,表哥来了,正在游泳池游泳。 一听说表哥二字,顾忆湄坐不住了,放下碗筷飞快跑出门,转到院子后面,果然看到泳池里有个健壮微黑的背影。 "冬平,你来了怎么不叫我呀?"顾忆湄跑到泳池边上,跟表哥傅冬平打招呼。 傅冬平游到岸边,身子还在水里,只露出头,甩甩了头发上的水,"姑妈说小眉豆睡觉时不能打扰,我怎么敢违抗皇后懿旨。" "去你的,你快上来吧。"顾忆湄跺脚。 两人坐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闲聊,所有亲友里,顾忆湄自幼和表哥傅冬平最谈得来,和父母不能说的话,在他面前,无话不说。 "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我妈不让我走,让我住到秋天。" "你也该收收心回家来好好做人,学生时代离经叛道不愿回家也就算了,如今你都毕业快两年了。" "得得,你不要跟我念经,我爸妈每天跟我念经,我都快烦死了。" "离了谢宗麒你还不能活了,为了那种自卑感强烈的人放逐海外几年,怎么想都不值。" 顾忆湄生气,猛吸一口饮料,借着吸管全喷到傅冬平脸上。傅冬平连连擦脸,笑着道歉,谢宗麒是小眉豆的死穴,何必揭她伤疤。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张,欢迎大家前来光顾,收藏有礼,微博红包等你们抢,接头暗号是女主表哥的名字,一个字都不能错哦。 今天凡在文下评论的,也都送红包。 ☆、第 2 章 "晚上带我去玩。"顾忆湄想找点节目,待在家里也是无聊。 "我那些聚会你多半没兴趣,或者……我约几个同行出来,引见给你?"傅冬平是名建筑师,子承父业,他父亲就是全鹭岛有名的建筑师。 "不要,我没兴趣见那些人。"顾忆湄对这种别有用心的引见最抵触。每次回国,顾太太总是发动一切亲朋替她安排,早已令她烦不胜烦。 "好吧,你先去换衣服,晚上的节目我来安排。"傅冬平对小妹一向有求必应,她难得回国一次,哪能让她不开心。 夜晚,顾忆湄打扮停当,衣饰光鲜地挽着傅冬平的胳膊一起出门。 顾太太见兄妹二人如此亲密,忍不住向丈夫顾建辉叹气:"眉豆一回来只晓得和冬平厮混,从不正儿八经找个男朋友,再过两年,冬平有了女朋友,看她怎么办。" 顾建辉正吃晚餐,听到妻子抱怨,免不了替女儿说两句好话,"女儿大了,自有她自己的想法,你管得太严,她又要怕回家。" "当年要不是你把谢家母子俩赶走,今时今日,女儿何至于此。"顾太太一提到这件事就是一肚子火,虽说谢宗麒的母亲曾是顾家保姆,到底也是看着长大的,她对那男孩印象不坏。 顾建辉放下筷子,不悦道:"行了,车轱辘话来回说,我会这么做,当初也是经过你同意的,怎么现在全怪到我一个人头上。不把那小子赶走,难道还留着他,他何德何能,配得上我顾建辉的女儿?" "可人家也不吃你那一套,上回听唐太太说,那小子争气得很,现在是岛内数一数二的股票经纪,唐太太她们都把手里的闲钱找他投资。"顾太太的语气不无惋惜之意。 "那又如何。"顾建辉站起来往外走,"那小子的秉性我比你清楚,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傅冬平带顾忆湄参加的是一个朋友的游艇派对,出身富豪之家,周围的朋友自然非富则贵,又都是爱玩的年纪,寻欢作乐到深夜是常有的事。 夜风微凉,其他人都在船舱里喝香槟跳舞,只有顾忆湄一个人裹着丝绒流苏披肩在甲板上散步,吸一口手里的烟,她吐了个烟圈,家里人都不知道她抽烟,因此她只敢背着人躲到甲板上来。 月光如银,暗蓝的海水波光粼粼,荡漾着一道一道的波浪,顾忆湄靠在栏杆上,望着海水出神。 船舱里不时传出男女怪叫,顾忆湄想,也难怪谢宗麒不喜欢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这群人从小到大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人能体会苦出身的人内心世界,冬平也是,他有真才实学,但说到底,他骨子里也是个公子哥儿。 手里的烟抽了一大半,顾忆湄的思绪越飘越远。 她到七岁还不会游泳,有一回跟着家人出海,大人们都在船舱里,她自己在船尾玩,没留神掉进海里,是谢宗麒奋不顾身跳下水把她救起来,她才免于一死,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一岁。 对面停泊的另一艘游艇上,有人坐在甲板上海钓,船舱里没有一点灯光透出来,看不清对方面容。 顾忆湄正觉诡异,忽听到傅冬平叫她,慌忙把烟丢进海里,手一滑,披肩落在地上,被海风卷进海水里。 "你干了什么,这么紧张?"傅冬平走上前。 "我的披肩——"顾忆湄指着海里那一团。 傅冬平正要跳下去替她捞上来,对面一声噗通,已经有人先跳进水里,他俩索性站在甲板上等,不一会儿,有人游过来,把披肩丢到他们船边上。 顾忆湄弯腰捡起披肩,看到水里那个人正看着自己。 "上来一起玩?"傅冬平对水里那人发出邀请。 那人潜入水里,很快从游艇一侧爬上来,到了有亮光的地方,顾忆湄才惊讶地发现,他竟是自己在洛杉矶和飞机上两度遇见的黑衣男。 "唉,这人你认识?"顾忆湄压低声音问傅冬平。 "谈不上认识,但我知道他是谁,人家帮你捡了披肩,请他上来玩玩总不过分。"傅冬平哪会知道小妹心思。 嘿!真不知是有缘分还是遇上冤家了。 "我给你介绍,眉豆,这是邢栎阳,鹭岛有名的大律师。"傅冬平拉着妹妹的手,主动替她和黑衣男介绍,"大律师,这是我表妹顾忆湄。" 竟然是律师?顾忆湄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和律师联系起来,洛杉矶那一幕、机场那一幕,难道都是她的幻觉? 邢栎阳主动伸出手,见顾忆湄迟疑,只得把手放下。 "别介意,我妹妹从小古怪,怕见生人。"傅冬平站在一旁打圆场。邢栎阳嘴角微挑,俊朗的脸上一弯浅浅的笑意在嘴角,"顾小姐恐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语带双关,彼此心照不宣。他坦然的态度令顾忆湄有些莫名之感,仿佛是他知道她真面目,而不是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女伴来叫傅冬平,顾忆湄本想跟着他走,可又受不了船舱里乌烟瘴气,只得松开他手。甲板上只剩她和邢栎阳两人,好不尴尬。 看到邢栎阳靠近自己,顾忆湄下意识后退一步,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几缕头发飘在脸上,她甚至忘了撩开。 "我不会把你抽烟的事告诉你表哥。"邢栎阳在她耳边低语。 这人能看穿别人的心,而且说话一针见血,是个厉害人物,顾忆湄瞥他一眼,默然不语。 "我的事也请你保密。"他的语调轻轻地,不像是在警告,反而像是跟她交换秘密。 月光下,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但是一双眼睛狼一样锐利,顾忆湄一震,所有的话都噎在喉咙里。 顾忆湄点点头。 就在顾忆湄彷徨不定的时候,只听一声噗通,邢栎阳已经跳进水里,游向他自己的游艇。看他爬上去,顾忆湄倒有些好奇,他是不是一早认出她,特意游过来就是为了跟她说刚才那句话? 不放心小妹一个人在甲板上,傅冬平来找她去玩。 "这次回来怎么怪怪的?" "哪有?" "见了人爱搭不理。" "是你多心,我一向如此。" 话虽如此,傅冬平依然能察觉小妹心情不佳,索性拉她去跳舞喝酒,闹个一醉方休。大都市里有钱的女孩子多得是选择,姑妈姑父就是太放纵她,任她游走国外,才会让她这样孤僻,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尽管傅冬平自己也单着,可他从来不认为这个问题上男女是平等的,他二十七八岁,没有固定女朋友,在长辈和朋友看来却很正常,眉豆就不一样了,女孩子到了二十四岁还没有男朋友,家里人就该着急了。 顾太太私下里早就跟外甥说过,让他劝劝她妹妹,二十多岁的人也该懂事了,不能再什么都不放心上。 因此,趁着这次银婚纪念日,顾太太广邀亲朋好友,特别是家里有适婚青年的人家,更是早早记在邀请之列,准备好好替女儿选一个如意郎君。 宴会当天,顾太太押着女儿化妆做头发、换上华服,她亲自替女儿挑选了全套的蓝宝石首饰,务必要让女儿成为全场的焦点。 顾忆湄像个机器人,老老实实任其摆布,反正她今天只是充当活动背景,父母的好日子,她作为女儿,不能扫了他们的兴。 顾家花园经过近两个月的精心布置,花团锦簇、灯火辉煌,宾客也是主人家精心挑选,天还没黑,对面公路上就已经停满了各种高级轿车和跑车。 顾忆湄站在二楼窗口,看着身穿各色礼服的客人进出,心中无趣,傅冬平来叫她下楼见客,她才勉为其难跟着她走。 衣香黛影、觥筹交错,巨大的水晶灯下,花球和轻纱将现场妆点得格外气派,名媛太太们亮晃晃的首饰照得人眼花,仿佛这不仅仅是一场宴会,还是珠宝华服展览会。 亲朋好友一见到顾忆湄,先是团团把她围住问长问短,接着便有几个热心阿姨开始替她介绍朋友,不外乎都是这个圈子里谁谁家的儿子、谁谁家的侄子,不是留英就是留美,听得多了,感觉他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厅一角摆放着一架巨大的竖琴,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顾忆湄坐到竖琴旁,为他们演奏一曲。 她自幼学习音乐,小提琴是启蒙,竖琴是专业,两样都不实用,但是对于她这样不需要养家糊口的千金小姐来说,学艺术是为了陶冶情cao、提升个人品味。 众人眼中,顾忆湄宛如仙子,象牙白色长裙缀满星星点点的水晶,弹拨竖琴的样子更是不食人间烟火,可他们并不知道,她的手指虽然熟练地弹拨着琴弦,心思一点也没在乐器上。 好在还有冬平,及时把她解救出来,借口带她去认识一个朋友,拉她到边上。 傅冬平一针见血点醒妹妹,"你失魂落魄的,是找谢宗麒?你明知道,他又不会来。""谁找他了,我是站累了,也不喜欢听那帮老阿姨讲八卦。"顾忆湄矢口否认。 "说真的,眉豆,要是你还想念他,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你随时可以去找他。人活着,最重要是过得舒心。"傅冬平虽然不怎么喜欢谢宗麒,但也不愿见小妹牵肠挂肚。 "我并没有想过再联系他,只是……也没有更好的事情可以想。我在这里有点闷,冬平,你陪我去花园里逛逛。"顾忆湄拉着傅冬平走出客厅。 切蛋糕的时候,顾太太一脸幸福地依偎在丈夫身边,女儿顾忆湄在一旁为来宾分蛋糕,众人受到一家三口温馨气氛感染,不时鼓掌。 就在这时,客厅外一阵人声骚动,顾建辉的得力助手走进来,和顾建辉耳语几句,顾建辉的脸色瞬间难看之极,丢下妻子和宾客,跟随助手而去。 "爸爸——"顾忆湄追上去,却看到自家客厅门口站着几个表情严肃的男人,顿时心惊ròu跳,这伙人来势汹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顾建辉,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为首一人郑重其事地说。大概是怕引起现场宾客慌乱,他并没有说得很大声。 尽管对方没有交代身份,顾建辉像是已经知道实情,面色颓然地跟着那几个男人走。 顾忆湄追在后面,抓着父亲手臂不放,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带走我爸爸?" 其中一人回过头来,"顾小姐,这是我的警~官证,令尊牵扯进一桩经济案,我们奉命来带他去接受调查,还请你不要干涉我们办案。" 顾忆湄正要说话,傅冬平拉住她,不让她再上前。顾忆湄眼睁睁目睹父亲上了警方的车,助手紧跟其后,短短几分钟时间,警车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1、某人的名字那个栎是读yue,特此说明一下。 2、微博抽奖活动就要开始了,详情请见置顶微博,转发+@三个好友,还有最后一天,不要错过机会。 3、发表非灌水长评即送签名书,先到先得。 ☆、第 3 章 现场来宾此时早已乱成一团,顾太太不明就里,也站在客厅门口张望,傅冬平代表顾家人致歉,遣散宾客,不到十分钟,客厅里花园里一片冷冷清清。 让佣人们打扫现场,蔡佳和傅冬平陪着顾家母女上楼。 顾太太惊惶不定,问傅冬平,"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事带走你姑父?"她没儿子,一向把外甥当成亲儿子一样,丈夫不在,外甥就是她主心骨。 傅冬平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警方没有透露,您先别急,我现在就联系姑父的公司。" 傅冬平在一旁打电话,顾家母女坐在沙发上相互扶持,蔡佳陪在一旁。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很久,顾忆湄心急如焚,但见傅冬平表情越来越沉重,也不敢打扰他,只能按捺住情绪,等他把事情问清楚。 好不容易,傅冬平挂断了电话,面色凝重地告诉顾家母女,从顾氏集团法律顾问那里得知,顾建辉的妻弟非法挪用公司大量资金投资期货和股市,并在亏空公款后伙同姐夫顾建辉伪造内`幕交易合同欺骗股东,已经被警方立案调查。 "小舅舅亏空了公款?"顾忆湄讶异不已。 "是的,法律顾问说,公司那边已经有警方的调查组入驻,封存了一切财务资料,连电脑都被搬走了。"傅冬平克制情绪,尽量把事情跟她们母女俩交代清楚。 顾忆湄瞬间如五雷轰顶,警方没有证据不会上门来带人,她父亲怎么说也是鹭岛商界名流。 顾太太早已六神无主,慌乱地问:"那他们会把你姑父和小叔关多久?能不能取保候审?""这个我也不清楚,等我明天去跟法律顾问见个面,才能了解进展。"傅冬平叹息一声。 顾太太抽泣起来,向女儿道:"我早就跟你小舅舅说过,不要炒什么股票,股票都是骗人的,他就是不听,这回不仅他自己倒霉,还连累了你爸爸。" 看着母亲低头拭泪,顾忆湄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先安慰她,还是先哭一场,无力地扶着她,"妈,您先别急,明天我就和冬平去公司打听打听,也许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看到傅冬平烦恼地来回踱步,顾忆湄站起来,"我们现在去公司一趟?我想去看看情况。" 傅冬平摇头,斟酌道:"现在公司乱成一团,除了警方的调查组,楼下还有很多记者蹲点,你去了也于事无补,还不如等明天再去,姑父的律师已经联系警方,一切事情暂时交由律师处理。" 顾忆湄听他说得有理,只得同意。 送傅冬平和蔡佳下楼,顾忆湄向傅冬平道:"明早你来接我,我们一起去见法律顾问。"傅冬平答应了。 蔡佳等他俩把话说完了,不放心道:"太太情绪不稳定,你一个人能行?要不我留下来?" "不用了,里外照应,你也累了一晚上,先回去吧,我会陪着我妈。"顾忆湄走到楼下,看到客厅里已经收拾干净,稍觉安慰。 送走所有人,顾忆湄理了理头发,找到管家,让她指挥佣人把家里的鲜花和彩条都撤下去。 "眉豆,到底出了什么事?"管家只知道顾建辉被带走,却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爸爸的公司出了点事情,那些人带他去协助调查,等调查清楚了,他应该就能回来。"顾忆湄并不想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就跟外人说。 管家到底也不是没见识过场面的人,只呆了一呆了就镇定下来:"你放心,家里我会照应妥帖,不会让他们乱说乱传,一切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太太那里,我也会照应。" "谢谢你,王阿姨,你真是顾家的好帮手。"顾忆湄很感激她这个时候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必然要四处奔走,母亲身体不好,这些天忙着结婚纪念日已经很疲惫,家里没有人照应不行。 交代完一切,顾忆湄上楼去,人客一走,顾家更是凄凉备至,她从不知道上个楼梯竟然这样难,每走一步,挨不动的沉重。 看到母亲卧在沙发上扶额烦恼,顾忆湄过去劝她,"天不早了,您先休息吧,一切事情等明天处理。" 扶着母亲躺下,顾忆湄替母亲盖上被子。 顾太太双眼含泪,紧紧抓着女儿胳膊,"眉豆,我有预感,这次的事情不会小,你爸爸和小舅舅恐怕……你一定要留下来,不要再出国了,不然遇到事情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妈,我不会走的,您先休息。"顾忆湄承诺着,离开父母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里,顾忆湄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高跟鞋,忙乱了一晚上,竟然没察觉到脚疼。 脱掉鞋,她去浴室放水洗澡,身体泡在热水里,才感觉到由内而外的疲乏无力,尤其是穿着高跟鞋站立几个钟头的双脚,肿痛不已。 一天之内,风云突变,难怪古人说,高处不胜寒、登高必重跌,像顾家这样的人家,固然有光彩荣耀极之灿烂的一面,一旦遇上事情,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听母亲的语气,似乎对父亲和舅舅的事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事情真会这么严重,她有些不能理解,既然父亲明知道舅舅亏空了公款,又跟他合谋应对之策,这回结婚纪念日怎么还大cao大办,难道他不怕树大招风? 想来想去,总不得要领,顾忆湄匆匆把澡洗完,回到房间里,也顾不上擦干头发,打电话给傅冬平。 "你有事瞒着我,当着我妈的面不好说的,你现在告诉我。"顾忆湄瞄了一眼房门,关得紧紧地 ,不怕被谁听到。 傅冬平在电话里迟疑了片刻,才告诉她:"法律顾问告诉我,姑父和叔叔涉嫌伪造合同诈骗集团股东、董事及债权人,涉及金额高达二十亿美元。" "什么?二十亿美元?"顾忆湄简直要崩溃了,她知道舅舅炒股赔了些钱,但想不到涉案金额竟能如此巨大。 "是的,我也很吃惊,我听法律顾问那意思,叔叔这么玩已经不是第一次,前几次姑父帮他掩盖过去,这回金额太大,不仅股东那里没法交代,有个知情人向警方举报也是东窗事发的导火线。"傅冬平说起二叔也是恨铁不成钢。 "冬平……"顾忆湄泪如泉涌。她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别哭,现在还不是你哭的时候,姑父和叔叔不在,明天你必须去公司主持大局。"傅冬平的语气恢复平静。 "我?" "对,你现在是顾家唯一代表。我跟法律顾问说好了,他会告诉你,初步应该怎么做。姑父这次的官司牵涉面比较广,拖个一年半载不稀奇,你要做好长期心里打算,别一下子就垮了。" "好。"顾忆湄忍住抽泣。 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顾忆湄抱着被子,只想哭泣,象牙塔里待久了,她已经不能适应外面的世界,飞来横祸让她倍感压力。 第二天一早,傅冬平就赶到顾家来接顾忆湄。 顾忆湄失眠一夜,面色苍白、容颜憔悴,对镜化妆,拿着口红的手不住颤抖。傅冬平见状,上前从她手里拿过口红,替她涂抹在唇上,让她的脸色看起来好看一点。 "最坏也不过如此了,眉豆,还有我在。"傅冬平像小时候那样,握住顾忆湄的手,把她拉起来。 "你吃了吗?"傅冬平关切地问。 "我吃不下。"顾忆湄心情沉重。 两人去顾太太房间,顾忆湄走到母亲c黄前,强自镇定,"妈,我跟冬平去公司问问情况,您不要担心,一切我会安排。"顾太太无力地点点头。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遇上匆匆赶来的蔡佳。顾忆湄鼻子一酸,上前道:"我妈情绪不太好,还请你看着她,别让她胡思乱想。" 蔡佳点点头,让顾忆湄放心。 兄妹俩到公司时,公司人心惶惶,很多股东一早便到公司来坐等,看谁会出面来主持大局,职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没有人还能安心处理事情。 法务部办公室,两人和法律顾问对坐。 法律顾问道:"律师已经和警方联系过,希望替顾董办理取保候审,但是警方不同意,案件涉及金额巨大,他们怕顾董和傅董弃保潜逃。" "我能见我爸爸吗?"顾忆湄问。法律顾问摇头,"不能,目前除了律师,谁也不能跟顾董接触。" "公司这边情况如何?"傅冬平问。 法律顾问道:"董事长和副董事长都不在,董事们照例会召开董事会推选一名执行董事处理集团各项事务,这倒也罢了,最难应付的是股东和债权人,他们听说了顾董和傅董被警方带走的事,都到公司来要求撤股还钱,顾小姐,我想,你要代表你父亲出面和这些人谈谈了。" 没等顾忆湄说话,傅冬平道:"我妹妹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又是女孩子,让她跟那些股东和债权人接触,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如果有律师在,应该会好一点。" 法律顾问道:"说起律师,我倒有个建议,不知道你们听说过邢栎阳没有,他是这几年鹭岛风头最劲的大律师,尤其擅长处理经济案,公司内部的事我会协助顾小姐协调各方,但是对外的话,虽然公司有律师团,我还是建议你们替顾董和傅董聘请一位经验丰富的首席大律师。" "邢栎阳?他不便宜啊,我听说他替人打官司,最高收取标的款的百分之十。"傅冬平心有顾虑。如今顾家还能付得起高额律师费吗? "他就是这个价,从不打折扣,法律圈都知道他名声坏,为了打赢官司不择手段,人人都不服他,可谁都得承认,他战无不胜。"法律顾问拿起烟盒,想抽一支出来点上,看到眼皮红肿的顾忆湄,又作罢。 "为什么你不出面当我爸爸的代表律师?"顾忆湄不解地问。 法律顾问笑笑,"大小姐,我也是顾氏的股东之一,虽然是干股,但在法律上等同间接参与经营,我不能在这个案子上出面。" 顾忆湄讪讪的,对公司股权这些事,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在行,只得抬起头,"怎么才能联系到邢律师?" 法律顾问道:"我可以替你们联系,跟他约个时间,到时候,你和傅先生可以一起去见他面谈,我这边也会把资料提交给他,但是他会不会接下这案子,我不能保证。" 三人商量完事情,法律顾问陪着顾忆湄见股东和债权人,向他们做出保证,一定会配合警察调查,给他们一个交代。 公司损失巨大,股东和债权人早就群情激奋,会议室里气氛很不好,顾忆湄心力交瘁,不知该怎么应付他们,只能不断道歉,可还是无法平息那些忍的怒火,到最后,傅冬平实在看不下去,把顾忆湄带离会议室。 "这里还是交给董事和法律顾问去处理吧,你跟我回家。"傅冬平带顾忆湄下楼。 "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去找邢栎阳?"顾忆湄问。傅冬平摆摆手:"他很忙,没有预约,你不可能见到他,先等消息吧,他应该不会不见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邢律师会接下这个案子吗?拭目以待。 亲爱的们,说明一下,JJ的长评标准是1000字,低于这个字数的都不会出现在长评拦里。么么哒。 ☆、第 4 章 回到家里,惨惨淡淡,傅冬平要赶回自家的建筑师事务所处理事情,顾忆湄送他离开,在花园里站了好久,只觉一阵晕眩,这才想起来,从昨晚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 上楼推开母亲房门,看到蔡佳坐在c黄边安慰顾太太,顾忆湄上前道:"妈,您吃了早饭没有?" "吃过了,眉豆,你吃了没有?"顾太太关切地看着女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怎么才一天时间,这孩子就瘦了一大圈? "我已经让保姆去做了。"顾忆湄无精打采,看看蔡佳,"蔡佳姐,你吃了没有,没吃的话,一起下楼吃点吧。" "我吃过了,你去吃吧。"蔡佳见顾忆湄眼睛都熬红了,心里叹息,这大小姐以后可怎么办? 顾忆湄下楼的时候心神恍惚,不小心踩空了楼梯,跌坐在墙角,脚踝处剧痛不已,强忍着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得叫人。 管家扶着顾忆湄在客厅沙发坐下,观察她伤势,见没有明显外伤,仍不放心,"让司机送你去医院吧?万一伤到骨头,得及早治疗。" "不用去医院,我不要紧,应该没伤到骨头。"顾忆湄强忍疼痛瑟瑟发抖,在管家搀扶下到餐桌旁坐下吃饭。家里的情况已经够糟了,她不想再让母亲担心。 管家让保姆准备冰袋替顾忆湄冷敷,确认她的脚没事才放心。顾忆湄木然地吃着早点,味同嚼蜡,到后来,几乎要呕吐出来,索性丢下碗筷。 "王阿姨,劳烦你替我爸爸收拾些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我一会儿送到看守所。"顾忆湄过了很久才想起这事。 管家一听她的话就知道她父亲一时半会回不来了,默默点头。 下午,傅冬平到顾家来告诉顾忆湄,已经跟邢栎阳约好了时间,次日上午,他们就能去律师行见他。 "他会接下这个案子吗?"顾忆湄急切地问。 "不好说。"傅冬平沉吟着,告诉她:"我找了一些朋友打听,都说他接案子非常谨慎,而且只替有钱人打官司。" "我还有钱,我和我妈都有不少首饰,哥,明天去见他,务必请他接手,只要能替我爸爸和舅舅减轻罪责,卖房子我们要打这场官司。"顾忆湄决定豁出去了,只要亲人能平安归来,一切都在所不惜。 "眉豆,这已经不是钱的事,你知道吗?一旦案件进入诉讼程序,姑父的一切动产和不动产都会被查封拍卖,承认诈骗宣告破产,一样要在破产清算时退赔。"傅冬平把情况跟顾忆湄说清楚。 顾忆湄不出声,走路颤颤巍巍险些跌倒。 傅冬平赶紧扶住她,"你的腿怎么了?摔了?""下楼梯时不小心扭了,不要紧,我没事。"顾忆湄跟傅冬平一起上楼看望顾太太。 还以为她已经长大了,如今看,也不过是个孩子,傅冬平无奈轻叹。 看到女儿一瘸一拐,顾太太关切地询问情况。 顾忆湄不想她跟着担心,强忍疼痛,"没事的,妈,我下楼时不小心扭了一下。冬平来告诉我,我们要找的那位大律师已经同意和我们见面,明天我会去见他,争取让他接下爸爸的案子。" "有用吗?"顾太太对此持怀疑态度,她心里明白,丈夫和弟弟这回罪责不轻,已经不是律师出面就能解决的了。 顾忆湄宽慰她,"妈,您不要太悲观,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为爸爸争取任何一点机会。"顾太太疲乏地长长叹息一声。 离开母亲卧室,顾忆湄和傅冬平一起下楼。 "谢谢你这两天一直陪着我。"顾忆湄由衷地说。傅冬平回头看她,停下,扯扯她头发,"说什么傻话,我是你哥哥。" "蔡佳说,我妈打电话给我爸那些朋友打听情况,他们不是关机就是拿话搪塞,没有人愿意谈及这件事。"顾忆湄此时才知世态炎凉,竟如此直接。 "事不关己,自然没人愿意提。你多照顾姑妈,别让她胡思乱想。"傅冬平拍了拍顾忆湄胳膊,也就离去。 顾忆湄一直送他到门口,看着他,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遇到这么大的事,幸好有他在,将来若是连他都不在,自己该怎么办?他是哥哥,注定不可能陪伴一辈子。 次日,傅冬平来接顾忆湄的时候,顾忆湄已经打扮好坐在客厅里等她。一改前一天的慌乱不堪,此刻她打扮得非常动人,身上的裙子质地高档,非常贴合她身材。 傅冬平带着欣赏,半开玩笑道:"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打算去色~诱他接下姑父的官司。" 明知他是开玩笑,顾忆湄仍然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有何不可,只要真能帮到我爸爸,我什么都不在乎。" "眉豆,这不像你。" "你先开的玩笑,反倒来怪我。" 邢栎阳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位于城市中心区某栋高层建筑里,办公区很气派,两人刚走进办公室,顾忆湄就被熟人叫住。 "顾忆湄,怎么会是你?"一个长相文静、妆容得体的女孩从格子间过来,跟顾忆湄打招呼。 顾忆湄看到她也惊喜不已,这女孩是她同学,名叫苏芷汐,两人上学时关系很不错,后来顾忆湄去美国留学,两人才渐渐断了联系。 寒暄过后,顾忆湄这才知道,苏芷汐大学学的是法律系,现在是律师助理。 顾忆湄心事重重,没心情继续交谈,问她:"我有点事情来找邢律师,他在吗?""在的,我带你去。"苏芷汐非常热心地带领顾忆湄和傅冬平去律师办公室。 走进邢栎阳办公室,顾忆湄看到他站在书架旁翻阅资料,他们推门进来,他听到声音才放下手里的案卷。 和在飞机上那天一样,他仍是一身清冷的黑色,黑色衬衣的长袖卷起,身材颀长的他给人一种俊逸出尘之感。 "请坐。"邢栎阳示意苏芷汐倒茶给客人。苏芷汐退了出去。 尽管法律顾问之前和邢栎阳接洽过,傅冬平还是主动说明来意,邢栎阳一直耐心聆听,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 顾忆湄见他不动声色,有些沉不住气,主动问:"邢律师,您愿不愿意接下我父亲和舅舅的这桩案子?" 邢栎阳目光投向她,剑眉微拧,凝视她几秒钟,上次见面到现在不过几天时间,这个女孩子憔悴了不少,样貌依然动人,可眼睛里那种飞扬的神采已经不见了。 可以想见,她也深知自己处境堪忧,然而,面对她眼中的企盼,邢栎阳还是缓缓摇头,"对不起,我接不了令尊的案子。" 顾忆湄满怀希望而来,哪知道遭遇当头一棒,着急道:"为什么?我们非常有诚意,恳请您出面当我父亲的代表律师。" "令尊有本市一流的律师团,我相信他们会尽力。我目前手头已经有三个案子,其中两起是跨国经济纠纷,还有一家集团公司的纽交所IPO(首次公开募集)符规核查,实在是分身乏术。" 尽管邢栎阳诉说的理由听起来很合理,顾忆湄还想说话,傅冬平悄悄按住她手,"无法转圜?酬金好商量。" 邢栎阳淡淡扫了他俩一眼,"非常抱歉,我是真的没有精力再接手顾先生的案子,行内都知道我开价高,我得对我的委托人负责。" "那好吧,我们双方都再考虑考虑,你先忙。"傅冬平站起身拉了拉顾忆湄衣角。邢栎阳起身送他们。 顾忆湄一脸愁容,走到门口又不甘心地扭头看了邢栎阳一眼,却见他已经点起一支烟,低头看桌上的案卷,很显然已经没有继续跟他们交谈的意思,只得跟着傅冬平离去。 看到顾忆湄出来,苏芷汐主动迎上来,"谈得怎么样?" "邢律师不愿接下我父亲的案子。"顾忆湄苦涩地说。希望之光在一点点消失,她越来越感觉无力。 苏芷汐不忍见她如此表情,善解人意地宽慰她:"邢律师真的太忙了,预约排到明年。这样吧,你们先回去,等他回头有空,我再跟他说说。" "谢谢你,芷汐。" "干嘛这么见外,有消息我会跟你联系。"苏芷汐在便签本上写下自己号码,塞进顾忆湄手里。 "你是他的助理?" "不是,我跟的是谭屹律师。" 办公室里,邢栎阳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了很久,他也听了很久。 "行了,我知道了。"邢栎阳挂断电话,看了一眼手边的报纸,有一篇文章用醒目的标题图文并茂地描述他在机场遇袭的新闻,用词刻毒,把他描绘成只认钱不认人的无良律师。 离开自己办公室,邢栎阳敲了敲同事谭屹办公室的门,听到声音之后,推门进去。 谭屹见邢栎阳进来,放下手里的笔,看着他。邢栎阳走到她对面坐下,"上回请你帮忙出面保释的人,办好了?" "早办好了,警方听说他精神有问题,拘留他两天就放了。"谭屹站起来,去给邢栎阳泡咖啡。 看到邢栎阳沉默,谭屹把咖啡放到他手边,以一个优雅的姿势倚着办公桌,和他面对面。 谭屹道:"这回我们把他保释出来,难保不会有下回,不如找人给他做精神病鉴定,送他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不然他总骚扰你,也不是个事。" 顿了顿,她进一步提醒他,"我觉得你更该查一查,是谁把你的行踪泄露出去。" 邢栎阳沉思半晌,终于点点头。在洛杉矶被跟踪,他已经感觉到不对,机场遇袭,更像是有人在幕后推动。 谭屹知道他不想多提此事,换了个话题,"我听说顾建辉的案子找上你?"邢栎阳抬起头,摊摊手,"消息真灵通,你听谁说的?" "我们这个圈子,谁接了大case都瞒不住,自有耳报神提供消息。"谭屹双手抱臂,俏丽短发让她看起来冷艳干练。 邢栎阳开玩笑道:"看不出来谭大律师除了是律政佳人,还是江湖百晓生,我这边刚送人走,你这边已经得到线报,实在可怕。" "谈得怎么样?" "我不接。" "Why?顾建辉出事,这回顾家人必定不惜血本,有钱不赚?"连谭屹都觉得这不是邢栎阳一贯作风,顾建辉这种诈骗股东的案子在商场上屡见不鲜,只要花得起钱,辩护难度并不大。 "明知必败,何必给人希望。"邢栎阳没有喝咖啡,起身离去。 谭屹看着他,秀丽脸上略带惊讶,若不是深入研究了顾建辉的案卷资料,他不会说出如此笃定的话。 他一向喜欢有话题性有挑战性的案子,顾嘉辉作为鹭岛商界名流,财雄势大,这回出事轰动全岛,为什么他反而选择避此风头? 作者有话要说:谭律师是女的,是女的…… 评论有点少,大家多多评论哦,写文没有互动太无聊啦。 ☆、第 5 章 心思一转,谭屹跟上邢栎阳,进他办公室后,开门见山。 "顾家的案子你不愿出面,不如我去?" "也好。"邢栎阳略一思索,觉得她这个提议正中下怀。 在邢栎阳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谭屹双手托腮,"我听说顾家千金是本岛名媛,正当妙龄才貌出众,很多人想见她一面而不得。" 邢栎阳拿起之前那半支没有吸完的烟,略带嘲讽,"是吗?早知你这么仰慕她,刚才她来我这里的时候,我应该通知你来围观。" "你觉得她如何?是否真如传闻,十分美艳?"谭屹嘴角微挑,暗中观察邢栎阳反应。 "老父身陷囹圄,公司债主登门,你觉得她现在还有精神像走奥斯卡红毯?"邢栎阳轻吐一口烟,烟雾弥漫中,他的表情冷冷的。 "也是,千金小姐走出来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她的象牙塔。"谭屹随手翻了翻,"把顾家的案卷给我。" "我让助理整理好了给你,顾家方面让所里推荐你过去。"邢栎阳把烟按在烟灰缸里掐灭了,埋首工作。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傅冬平又带顾忆湄去找顾氏集团法律顾问,法律顾问告诉他们,和邢栎阳同在一个事务所的律师谭屹愿意接下顾家的官司。 "谭屹也很擅长打经济案,虽然没有邢栎阳这两年风头劲,也是个好律师。"法律顾问也没想到邢栎阳推掉的案子,谭屹愿意接手,他俩虽在同一个所里,但这几年明争暗斗,法律圈人人皆知。 "是谁推荐她的?邢栎阳吗?"顾忆湄有点不解,为什么他当时没有提到谭屹律师? "是他们所里推荐的,我猜想,他们应该是不愿失去这笔大生意。" 顾忆湄不说话,记起来苏芷汐说她是谭屹律师的助理。 送顾忆湄回家,傅冬平没有下车,"公司里还有事,我要先回去,眉豆,有事电联。"顾忆湄犹疑片刻,忍不住问:"邢栎阳真有那么神?" "近乎传说。"傅冬平能猜到小妹心思,可也不忍心再打击她。顾忆湄下车而去。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顾忆湄没有立刻进屋,在花园里走了很久,终于决定再去找邢栎阳,求他改变主意。 走到大厦楼下,顾忆湄看到一辆路虎开过来,开车人像是邢栎阳,还没来得及叫他,车已经从她身旁经过。 "邢律师,请等一等,邢律师——"顾忆湄来不及思考,追在车后。 几秒钟之后,车停下,顾忆湄跑到车窗前,看到邢栎阳摇下车窗,而副驾驶的位子上坐着个短头发的冷艳美女,也顾不得有旁人在场,上气不接下气道:"请你,再考虑考虑,我们真的很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邢栎阳见她楚楚可怜地站在冷风冷雨里,头发湿成一缕缕挂在肩上,雾蒙蒙的双眼水光潋滟,嘴唇冻地直哆嗦,眼底闪过细微情绪,但很快隐去,态度坚决道:"对不起,顾小姐,我无能为力。" 顾忆湄还想说话,邢栎阳已经把车开了出去。顾忆湄站在原地看着车远去,分不清眼中是雨水还是泪水。 车上两个人议论她。谭屹道:"刚才那位就是顾大小姐?" "是她。"邢栎阳开车,表情平静无波。 "心真狠,看到人家冒雨等你,也不怜香惜玉。"谭屹早已看到,顾忆湄长得眉清目秀,哪怕是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依然楚楚动人。 "彼此彼此,你不见得真可怜她。" 车开出去有一会儿,谭屹无意中看到邢栎阳靠车窗的那半边身子都湿了,好奇道:"下雨你怎么还开着车窗,瞧你衣服湿透了。" 邢栎阳这才回过神来,把车窗升起来。谭屹瞥他一眼,沉默不语。 没说动邢栎阳,顾忆湄只得回家,银行打来电话通知,她所有银行账户都已经被冻结,也就是说,她就快身无分文。 家里包括管家在内,还雇着六七个佣人,这几个人何去何从,顾忆湄思考良久,渐渐理清了思绪。律师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她父亲这回凶多吉少。一旦父亲破产入狱,顾家哪里还能维持之前的生活。 雨越下越大,顾忆湄进家门时衣服已经湿透了,看到管家迎上来,振作起精神。 "王阿姨,请你把大家召集到客厅,半小时以后我有话对大家说。"顾忆湄说完这话,转身上楼去看母亲。 顾太太正在房里打电话,四处投亲问友,然而这个时候人人自危,她不得不一次次面对被拒绝的尴尬。 把电话挂断,顾太太气得手发抖,"眉豆,我到这时候才知道,大多数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我还没张口,对方已经说爱莫能助。" 顾忆湄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妈,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做圣人,再苦再难,别人没法替我们捱。" 繁华褪色,才更看得清这个世界原来的面目,一切纸醉金迷,都只是锦上添花,一旦如墙纸般剥落,冷暖自知。 "冬平呢?"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他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剩下的事情,都要我们自己处理。" 女儿言之有理,顾太太只得同意。顾忆湄端详母亲的脸,焦虑加失眠,她看起来比之前老了十岁,以前脂粉和精心保养能些许掩盖岁月的痕迹,一旦没心思打扮,老态毕现。 没时间多感伤,顾忆湄和母亲商量,遣散家里的佣人。 "我们的账户都被冻结,手头现金也有限,厨师和司机是雇不起了,王阿姨还可以再留一段时间。"顾忆湄向母亲提出建议。 顾太太唇角哆嗦,讷讷道:"没有司机怎么行,我又不会开车,你也没开过车。""我能开,在国外我都自己开车。" "那厨师呢,厨师留下吧,我俩都不会做饭,眉豆,我还有很多首饰,可以拿去变卖应一应急。"顾太太养尊处优几十年,从来没有外出工作过,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她无法想象没有帮佣的日子。 顾忆湄叹息,"妈,爸爸和舅舅亏空了那么多钱,您的那些首饰会不会被拍卖充公都难说,一时半会我们又去哪里变卖,咱家的事鹭岛已经传遍了,珠宝行会压价压到你吐血。" 女儿既这么说了,顾太太心里便也有数,颓然道:"那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对了,帮你爸爸办取保候审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向法院和警方提交申请,赎金加保证人,如果法院同意,爸爸就能出来。" "如果不同意,能不能申请保外就医?" "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我还得问问律师。"顾忆湄看看时间差不多,起身下楼去。先找到管家,和她商量了一阵,管家也同意她的决定。 楼下客厅里,众人齐聚,尽管主人家没有明说,佣人们从这几天的新闻里也大概了解了情况,知道主人家要开始解雇帮佣了。 顾忆湄让众人坐下,低沉道:"家里的情况,相信大家也都有所了解,我父亲可能面临破产,这个房子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难说,更不用提像以前那样雇大家来帮佣。" 管家扫视一眼,见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主动道:"先生太太一向待我们不薄,但是事情已然如此,大家也要各寻出路,我跟大小姐商量过后决定,遣散所有帮佣,除了结清这个月薪水之外,另外多给付一个月的薪水作为遣散费,没有异议的话,可以到我书房来。" 见众人都同意,顾忆湄上楼去取钱,幸好保险柜里还有不少现金,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这笔遣散费从哪里来。 遣散了佣人,顾忆湄走进母亲房间里。 "妈,找蔡佳来帮你把所有的珠宝列一个清单,我要找人估一估价。我的首饰,我也会列清楚。" 尽管知道母亲舍不得父亲多年来的各种馈赠,顾忆湄还是不得不狠起心来。顾太太泪水四溢,按着女儿的话,从抽屉里取出保险柜钥匙。 拿出两个精致的首饰盒,顾太太道:"家里的都在这里,还有一些存在银行。""银行的就算了,已经冻结了。妈,您挑选挑选,留一两件做纪念,别的全部拿去估价。" 顾太太坐在c黄边,看着首饰盒心如刀绞,盒子里的每一件珠宝她都能说出来历,都是她心爱之物,结婚二十多年,丈夫出手阔绰,各种节日纪念日都会送她各种珠宝,让她一年四季去哪里都风光无限。 看到母亲的手不住哆嗦,摩挲着这件,又舍不得放下那件,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忍不住道:"妈,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乎这些,把爸爸救出来才是关键。" "妈不是舍不得东西,是舍不得你爸爸的情意。"顾太太掩面哭泣,要不是为了维护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丈夫何至于伪造合同诈骗股东,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十年的产业,被一个败家子毁于一旦。 "爸爸能出来,比什么都强。"顾忆湄安慰母亲。 蔡佳来了以后,见顾家母女已经把珠宝首饰归类列好清单,也是心酸无比。 "眉豆,你好歹留一两件,都是你爸爸的心意。"蔡佳看到顾忆湄的首饰盒,劝道。 "已经留了,二十岁生日时爸爸送的公主方粉钻戒指我留下了。"顾忆湄反复挑选,决定留下只留那枚戒指。以后全家都要节衣缩食,那些明晃晃的珠宝已经不合时宜。 "太太,你的呢?"蔡佳又问。顾太太含泪道:"除了结婚戒指,我只留了结婚二十周年眉豆他爸爸送我的一套钻石。" "好的,明天我请珠宝店的人上门来估价。"蔡佳拿起清单,扫了一眼,果然是忽喇喇如大厦将倾,收到珠宝时欢天喜地,哪里会想到有一天要拿去变卖。难得顾家母女能看清形势,不像有些妇孺,一旦出事只知哭天抢地。 蔡佳走后,母女俩相对愁容,顾忆湄拿出相机,一一替珠宝拍照,就算东西不在了,看到相片还能留个念想。顾太太别过脸去擦泪。 这么多年,听了太多别人家公司破产、别人家发生变故的传言,只当做都市传奇,一听便忘,丝毫不会影响情绪,就算是相熟人家,最多也就是唏嘘片刻,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才发现那种凄苦无助,真能叫人一夜白头。 此后的几天,傅冬平偶尔来顾家探望,更多时候顾忆湄都是独自去和谭屹接触。谭屹已经正式接手顾家的官司,第一步就是替顾建辉申请保外就医。 "取保候审因为案件金额重大被法院驳回,我们现在只能以顾先生心脏不好为由,申请在调查期间保外就医,但是我必须和你们交代清楚,希望渺茫。"谭屹把法院驳回取保候审申请的公文拿给顾忆湄看。 顾忆湄仔细看了一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谭律师,请尽力。"谭屹点点头,目送顾忆湄离开。 走到外间,看到苏芷汐跟自己招手,顾忆湄走过去,苏芷汐压低声音道:"明天晚上你有没有空,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你。" 顾忆湄见她脸色郑重,心里突突直跳,"什么事,这里不能说?"苏芷汐眼睛瞟了瞟四周,"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外面见好一点。" "那我们现在出去说?"顾忆湄心急。苏芷汐道:"你先别急,我还要跟谭律师商量一下你父亲的案子,另外我还要查点资料。" 顾忆湄只得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邢律师在想什么呢?想什么呢?想什么呢? 过度的章节,不要早急。 ☆、第 6 章 傅冬平打来电话询问,顾忆湄告诉他,她父亲取保候审的申请被驳回了,律师正在争取保外就医。 "我爸这两天为叔叔和姑父的事也到处找人,公司没人坐镇不行,眉豆,你要坚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支持你。"傅冬平鼓励小妹。 顾忆湄哽咽道:"我知道,律师跟我说了,我爸爸的案子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判决的,这段时间,我会照顾好我妈,不让爸爸担心。"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晚一点我会去看你和姑妈。" 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叫傅冬平,顾忆湄说了两句也就把电话挂了,搭电梯下楼,外面雨下得很大,风吹得她单薄的衣衫飘来飘去。 家里所有的车都被依法没收,司机也已经离职,这几天为了省钱,顾忆湄外出都是坐地铁。长这么大,她几乎没坐过公共交通工具,不是走错站台,就是坐过了站。 大厦楼下,顾忆湄徘徊半天,拿不定主意是冲进雨里还是再等等,风雨交加,冲进去雨水立刻就会把衣服湿透了,可要是不走,谁知道这场暴风雨能下多久。 这时候,一身黑衣的邢栎阳打着把黑伞从外面回来,看到顾忆湄微微一愣,随即道:"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不耽误你时间。"顾忆湄怔了怔,推辞。既然他已经推了顾家的案子,她也没心情和他虚情客套。 "我不忙,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邢栎阳转身而去。 两分钟之后,他开车过来,拉开车门让顾忆湄上车,"今天风大雨急,我来的时候很多路段都积水了,不少轿车在路上熄火,你在这里等到天黑,也不会打到车。" "谢谢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顾忆湄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为她父亲的事更是心存芥蒂,固执地不愿领他的情。 眼见她避嫌似地往边上走了几步,邢栎阳跟上她,"雨这么大,何必固执。"顾忆湄没想到他如此殷切周到,诧异之余,也不好再驳他面子,低头上车。 大风大雨,到处堵车,车速一直上不去,邢栎阳随手打开空调。起初顾忆湄还觉得车上有点冷,随着温度升高,渐感舒适。 旁边这个男人,真真是个不多话的人,上车到现在近半个小时过去,他除了问清她家地址,没再说过一句话。 顾忆湄把头靠在椅背上,心神疲倦,不知不觉中阖上眼睛打盹,车遇到红灯停下,她猛然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睡着了,努力睁大眼睛想保持清醒,可过不了多久,脑袋又不知不觉耷拉下去。 见此情形,邢栎阳减慢车速,把车停在路边地势较高的地方,脱下西装,轻轻盖在她身上,端详着她。 大概是困得深了,她睡得很沉,半天也没醒来。邢栎阳也不希望她太快醒过来,因为她一醒,他就没有机会这样看着她。 他第一次见到她,当然不是在洛杉矶餐馆洗手间那一次,那一次他当时并没有认出她,是到飞机上以后,看到她护照上的名字,才把她和记忆中的某人重叠。 在飞机上就觉得眼熟,但是不敢确定,看到名字的一刹那他差点惊呼出来,等了好几年的人,她竟忽然出现在眼前。 低头看着顾忆湄的手,邢栎阳惊讶地发现她的手上贴着好几个创可贴,执起来看看,猜测应该都是下厨时不小心切出来的刀伤还有热油的烫伤。这个女孩子,皮肤白嫩,手又柔又软,一看也是从来没坐过家务。 上回碰到她的手,还是十多年前,家遭变故父母双亡,留下十七岁的他跟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没有收入来源,靠捡废品为生,他也无心学业,整天跟一群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是附近一带有名的小混混。 记不清是为了什么事,他和同伴跟另一伙人打群架,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被打得很惨,慌乱中,他不顾一切跑出包围圈,一口气跑了十来分钟才甩掉那群人。 身上无一处不痛,额头和鼻子不停滴血,视线也因为眼睛肿了而变得模糊,他一路狂奔不敢停下来,到最后筋疲力尽,只能蹲在路边。 附近是一所私立学校,只有家境良好的学生才负担得起这里高昂的学费,正是放学的时候,学生们三三两两从学校出来,男生白衣白裤、女生白衣白裙,一个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哪里像他,满头满脸的血,蹲在路边苟延残喘。 学生们看到路边这个衣服上沾着血的怪人,纷纷做惊吓状,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看到自家的车来接,赶紧上车,仿佛他是瘟疫一般,沾上就会倒霉。 一个十几岁的小男生从他身边经过时一直用鄙夷的目光斜视他,他心生怨毒,向那个男生吐了口唾沫,男生吓一跳,飞快地跑远了,他带着一脸的伤笑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子走过来,背上背着书包,她的手里还拖着琴盒,他被她清丽的外表吸引,看向她,她不过十三四岁,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像个洋娃娃。 女孩子看到他,先是讶异地看他一眼,随即把脸转开,他自惭形秽地低下头,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女孩子主动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条洁白的手绢。 "擦擦吧,你脸上都是血。"女孩子一双晶莹的双目好像黑宝石一般漆黑闪亮。他犹豫着,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她已经把手绢放到他手里。两只手碰到一起,他的心一阵狂跳,她却好似无所谓,一点也不介意他满手血污。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驶过来,有个保姆模样的女人下车,接过女孩子手里的琴盒,让女孩子先上车,她跟着上,把手里的保温杯给女孩子,吩咐司机开车,伺候周到。 他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动神往地看着那个矜贵的女孩子坐在自家车里渐行渐远,头一次感觉到真正的心酸,一种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无力的痛苦,可是,他连呐喊也没有力气。 少年时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邢栎阳心情既沉重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轻轻捏着顾忆湄柔细的手指。 车内微弱的光线中,她细软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刘海柔柔地覆在眉间,一张脸清秀雅致,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眼睑,她天生有一种令人怜惜的美。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她柔软的发丝,她睫毛闪动,他以为她要醒,手缩回去不敢再动,哪知道,她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并没有睁开双眼。 自从见到她,少年的他像着了魔,再也无法忘记她栀子花一般清秀脱俗的容貌,经常走很远的路去那个学校看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去,受了委屈也会去,一开始是隔三差五,到后来几乎每天都去,从第一个学生出门,一个个辨认,直到她出来。 不敢靠近,他只敢站在路边,看到她慢慢走过来,假装做事,目光却片刻不离追随她,偶尔她家的车来得晚,她就在路边站着等,很乖很乖的样子。 可爱的她始终也不知道,有个男孩子躲在暗处,用狼一样的目光看着她,她身边经常有男孩搭讪,但是她都不怎么搭理他们。 这让他很高兴,他不喜欢那个学校的男生,一个个趾高气昂,活像二世祖,他们不过是仗着家里有钱,才能进入这样的学校受教育,可他也知道,只有这种学校出来的男生,将来才有资格拥有她那么干净美丽的女孩子。 她的出现,让其他女孩在他眼中再无颜色,尤其是围在他身边那群小太妹,夸张的妆容和衣饰更显俗不可耐,以前他还能跟她们玩,见了她以后,连看也不想多看那些人一眼。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她几乎成为他生活的全部动力,每当他觉得人生没有希望的时候,她的一颦一笑又重新带给他希望,直到某天,她不再出现在学校门口。 整整一星期,他没见到她,按捺不住,跑去学校门房打听,门房知之不详,他只得另想主意,看到一个经常找她搭讪的男生经过,他计上心头,尾随其后。 拍拍男生的肩,他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男生吓坏了,完全没有反抗招架之力,被他逼到学校围墙边,双腿不住哆嗦。 "你……你想干什么?"男生见他比自己高大许多,害怕地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 "我不想干什么,跟你打听个人,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我就放你走。"他故意熟练地转动手里的匕首,刀柄抵在男生腰间。 "打听谁?"男生略微放松,喘了口气。 "那个经常带着琴盒在学校门口等车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你老是找她说话的那个,这些天她去哪儿了?" "你是说顾忆湄?"男生试探地问。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叫顾忆湄,但是他曾无意中听她家的保姆叫她眉豆,料想应该是她,嗯一声,"就是她,她去哪儿了?" "她转学了,去北京念音乐学院附中,她家人将来要送她去美国念茱莉亚。"男生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茱莉亚是什么?" "美国最顶尖的音乐学院,顾忆湄小提琴拉得非常好,得过奖,还会弹竖琴,她说她将来想考竖琴专业。"男生渐渐忘记害怕。 他没有再问,松开手,"你走吧。" 男生如蒙大赦,飞快地跑开了。 茱莉亚音乐学院?多么遥远而陌生的词汇,这以前他连听也没听说过那个学校,他连高中都没念完,她却快要飞到大洋彼岸。 那一天阳光格外刺眼,他浑浑噩噩地走过大半个城市,回到家里,看到头发花白的奶奶坐在废品堆里挑选清洗塑料瓶,他再也忍不住,跑过去抱着奶奶就哭。 奶奶被他吓坏了,以为他又闯了什么大祸,他经常闯祸,不是把人打伤了,就是破坏了公物被人找上门,可不管哪一次,他都没这样哭过。 "你怎么了这是?奶奶给你钱,你买炸鸡腿吃去。"奶奶不知所措地看着相依为命的孙子,哆嗦着掏钱给他,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皱巴巴的像枯干的老树皮,掏出来的钱也都是些破破烂烂的零钱。 "奶奶,我不吃,我再也不吃了,我对不起你……"他伤心地泣不成声,仿佛心里的一个血洞被捅开,怎么填也填不满。 一夜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父母相继过世的那段日子,整个人麻木到失去知觉,眼神空洞地在c黄上躺几个钟头一动不动,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 彻骨的痛苦过后,他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回到学校,在老师面前发誓忏悔,老师被他的诚恳打动,开始替他制定学习计划,不到一年时间,他的成绩突飞猛进。 那段时间,他过着地狱一般日夜不分的日子,白天在学校认真听课,晚上不上自习,出去打工赚学费,回到家继续苦读,睡不过三四个小时,一早起来又是新一轮的周而复始。 国内的一流大学的法学院大门正向他敞开,可惜的是,哪怕他再拼命,学费和生活费也不是他能负担的。 就在他为学费一筹莫展的时候,上帝又给他打开另一扇门,他遇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转折。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邢栎阳看着车窗外雨后初晴的美景,下车去吸了一支烟。 顾忆湄离开那个私立学校后,很长一段日子,他一有时间,还是会去学校门外徘徊,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明知道她不可能再出现,他还是忍不住抱着希望,也许 ,那个学校在他心里已经不仅仅是因为有她,还是一种象征,一扇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直到某一天,他救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他心里的秘密终于知道啦。 雪天严寒,都不要出门了,就在家里看小说吧,金圣叹说,雪天围炉看书。 ☆、第 7 章 那个人叫罗震,跟他同岁,也在这所私立学校读书,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惹上当地几个地痞流氓,那几人上门寻仇,把罗震绑架上一辆车。 他在校门外徘徊的时候恰好目睹情况,其中一个绑架者他认识,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祥的预感和恻隐之心让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记下车牌号后报警救人。 城郊废弃的仓库里,几个小混混把罗震打得倒地不醒,警察及时赶到,救下伤重不醒的罗震。 他和警察一起把罗震送到医院抢救,救了罗震一条命,那时候,他并不知道罗震的父亲就是鹭岛有名的富豪罗鲲鹏。 听说儿子遇险被救,罗鲲鹏亲自出面向他道谢,让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任何要求都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哪里知道自己面对的是鹭岛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对,只要我能办到的,都可以提。"罗鲲鹏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我想读法学院,家里供不起,如果你能资助我,等我毕业了,加倍还给你。"他大胆地提出条件。 "没问题。"罗鲲鹏答应地很慡快。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沉稳的少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或许能成为他的得力助手,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难得的韧劲,要强、不服输,还有一种无畏的胆量。 多少混迹江湖多年的人,见了自己都不敢这样提条件,这小子却敢于说出内心的想法,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的罗鲲鹏欣赏这样的敢说敢做的年轻人。 人生的际遇,变幻莫测又难以回头,当邢栎阳后悔走上一条不归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几年间,他一直跟在罗鲲鹏左右,渐渐变成罗鲲鹏最得力的助手,成为名律师后,表面上和罗鲲鹏的擎天集团不再有联系,但了解擎天集团的人都知道,他一直在为罗鲲鹏做事。 丢掉手里的烟,邢栎阳重新回到车上,打开一点车窗。 顾忆湄迷迷糊糊中醒过来,看到眼前一个身影,有人正凝望着她,才想起前因后果,看看外面天已经黑了,惊讶自己竟然睡了几个钟头。 "几点了?" "七点多。" "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睡着,你怎么不叫醒我?"顾忆湄很不好意思自己竟然在人家车里睡着了,拢了拢凌乱的头发。 "你太累了。"他并没有解释不叫醒她的原因。看到她因为睡着的缘故,一丝秀发沾在水润双唇上,他很想替她撩开。 顾忆湄把盖在身上的西装还给他,"这几天一想起我父亲的事就睡不着,邢律师,谢谢你送我。"看着四周,她发觉还有很长一段路才能到她家。 "你父亲的案子进行得怎么样了?"邢栎阳有意换了一个她会感兴趣的话题。 和他谈起案情,顾忆湄目光又暗淡下去,忧心忡忡,"法院驳回了取保候审的申请,谭律师在帮他申请保外就医,不知道能不能行。" "保外就医比取保候审审查更严,我看你和顾太太不必抱此希望。"邢栎阳冷冷提醒。 他似乎从来就没给她带过好消息,顾忆湄听到这话,又着急起来,"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他们是打算把我父亲一直这么关着,直到法院开庭?" 邢栎阳没有正面回答,看看手表,提议:"正是吃饭的时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也好,请你帮我分析分析,我对这些真是一窍不通,谢谢你,邢律师,谢谢你。"顾忆湄不住道谢。 邢栎阳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那是在黑暗中夜行了很久的人,忽然见到一丝亮光时的渴望,是一种有求于人时的怯意,她流露出的无助令他痛心。 把车开到一家相熟的餐厅,邢栎阳带着顾忆湄穿过大堂,这里虽然客人很多,但是不管他什么时候来,都能有包间。 菜式清淡可口,顾忆湄却无心品尝。邢栎阳看出来她心不在焉,劝道:"你吃一点,我说你听。"顾忆湄这才拿起筷子。 "你父亲的案子是今年的大案,据我所知,法院和检察院早在两个多月前就成立了专案组,一直暗中调查,事前没有透露一点风声,警方掌握了大量证据,所以在一天之内逮捕了你父亲和舅舅,因为涉案金额巨大,法院在当天就批准立案。" 邢栎阳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顾忆湄哽咽着点点头。 "内~幕交易是证监会明令禁止的行为,你父亲这回不仅涉嫌伪造交易合同诈骗股东,还可能被指控cao纵股价,数罪并罚,情况很不乐观。" 邢栎阳一边说一边观察顾忆湄的表情,看到她神情愁苦,便停下话题,等等她。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会判多少年?" "那要看法庭能采信的证据有多少,检方提出的证据和书面资料,庭辩的时候律师会提出抗辩,你父亲这个案子,就算你们退赔一部分款项,量刑也不会轻,少则十五到二十年,最坏就是无期。" 一听到无期两个字,顾忆湄的眼泪瞬间溃败,伏在桌上哭泣不止,不一会儿,把刚吃下去的饭稀里哗啦全吐出来。 邢栎阳赶紧拿来垃圾桶,走到顾忆湄身边扶着她,她一直呕吐,到最后,胆汁都要吐出来,控制不住地干呕。 这些天来,心情影响健康,她常常吃一点就吐。 狼狈至极,顾忆湄脸上又是眼泪又是秽物,无法说话,邢栎阳叫来服务生把现场清理干净,又带顾忆湄去洗手间洗脸。 拿纸巾替顾忆湄擦干净脸上的水,邢栎阳带着她离开。 "对不起。"顾忆湄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 "我送你回家,镇定一点,不要让顾太太担忧。" 从头到尾,邢栎阳没有流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令顾忆湄心中动容不已。车开到顾家附近,邢栎阳停下车,让顾忆湄等等,他下车去买点东西。 若在平时,顾忆湄或许会好奇地摇下车窗看看他去买什么,可这时候,她没有一点心情去关心琐事。 很快,邢栎阳提着一个袋子上车来,交给顾忆湄。 "这是小米粥,养胃益气,你这些天大概饮食不规律,胃肠功能紊乱,所以吃点就会吐,把这个喝下去。" 像是怕她戳不动那层薄薄的包装纸,邢栎阳连吸管都cha好了,顾忆湄讶异地看着他,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把车开出去之后,又是一声不响。 小米粥带着点甜味,顾忆湄咬着吸管喝了几口,大概因为是流质,胃里尚能接受,喝了大半杯也没有想呕吐的恶心感。 顾家花园门外,顾忆湄向邢栎阳再三道谢后下车而去。邢栎阳在车里目送她背影,等她进了院子才放心。 副驾驶座位前有东西一闪一闪,邢栎阳捡起来看看,原来是一条女孩子戴在脚上的白金脚链,不用想,这条脚链属于顾忆湄,那天在傅冬平朋友的游艇上,他就曾隐约看到她脚上挂着个链子。 把脚链放进口袋,邢栎阳开车离去。 一雨成秋,顾忆湄穿过花园,雨后的冷风令她瑟瑟发抖,以前顾家别墅到了晚上灯火通明,就连花园里也亮着灯,这些天为了省电,室外的灯早就拉了电线。 穿过幽暗的走廊,顾忆湄走进客厅,赫然发现家里除了她母亲顾太太,还有一位客人。谢宗麒看到顾忆湄进屋,立刻站起来,眼神中充满同情和怜爱。 "眉豆,来陪我们坐坐,宗麒特意来看我们。"谢宗麒的意外到访,让一直愁云不展的顾太太心情好了一些。 顾忆湄哪有心情和他们交谈,此时她只想回到自己房间躺在c黄上大哭一场。 "妈,我累了。"顾忆湄看也不看谢宗麒。当初他离她而去时,何等决绝,发誓这辈子不再踏入顾家半步,顾家一败落,他就食言了。 看着顾忆湄疲倦地上楼梯,谢宗麒用眼神征得顾太太同意后,尾随在顾忆湄身后。顾忆湄进房间后径直躺在c黄上,他就在c黄边坐下。 "我不是来看顾家笑话,眉豆,我是不放心你。"谢宗麒在顾忆湄身后说。 "有何分别,以阁下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大可以嘲笑顾家败落。"顾忆湄有意用一种尖酸的语气说他。 谢宗麒倒抽一口冷气,辩解道:"你为什么总是误会我,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我恨顾家,而是想靠自己的双手去闯天下。" 顾忆湄把枕头拉起来捂住耳朵,苦涩地哽咽着,"该说的话,你那时已经和我爸爸说了,不必再重申一遍。" "眉豆,你何时变得这样偏激?"谢宗麒既愤懑又不甘心。顾忆湄默然不语,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只想睡觉。 谢宗麒忍住怒火,沉默半晌,才又道:"我本以为你在这样的处境,会更能理解我当年心里的苦。" 若他说些别的倒也还好,偏偏又是旧话重提,顾忆湄只听出他的怨念,忍不住转身来反唇相讥:"我就是不想令你误会我俩此刻门当户对。" "我只想你知道,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来希望你原谅。"谢宗麒顿了顿,又道:"顾家凋零至此,并非一日之寒,话不中听,但句句出自肺腑。" 顾忆湄坐起来,狐疑地看着他,"看来你事先知道我舅舅的事?" 谢宗麒道:"他在股票和期货方面玩得很大,我得到消息后曾经提醒过他,不要急于将大量资金入市,但是他不听,你父亲也听不进我的忠言。" "看来天意如此。"顾忆湄喃喃自语。 谢宗麒握住她双手,"眉豆,这段时间你会很难,让我照顾你们。"顾忆湄抬头看他一眼,目光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能应付。" 谢宗麒看着她,白皙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清澈的双目也因为缺乏睡眠而眼圈青乌,头发没有好好梳理,散乱的披在肩上,她连自己尚且照顾不好,何况一个家。 "几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固执。" "彼此彼此。" 眼看着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谢宗麒叹息一身,离去。 顾忆湄回脸向里躺在c黄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顾家败落至此,何必再多连累一人,她并不想成为谁的负担,更不需要他因为可怜她才提出来要接手这个家。 更何况,当年他从这个家走出去的时候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恨。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的天。 前男友也来了。 ☆、第 8 章 谢宗麒是个私生子,生而不知其父的他跟着母亲到顾家帮佣,那一年,他八岁,顾忆湄更小,才四岁。 她坐在顾家花园的糙坪上,由保姆带着玩过家家,看到他跟着他妈妈来见管家。小小的脸上表情严肃,一身衣服虽然干净,但很明显已经不合身,裤子短了一截。 她从没见过穿得这样朴素的男孩子,指着他笑,令他自尊心受到伤害,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不理睬她。 他俩关系真正好起来,是在上中学的时候,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渐渐懂了人事,自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斗气,谢宗麒门门功课都优秀,经常帮顾忆湄补习功课。 顾忆湄除了音乐以外,对别的功课并不钻研,但是为了能去国外留学,英语好是必须的,谢宗麒教她语法,督促她练口语,俨然是她的小老师。 几年间,谢宗麒赢得了顾家上下好感,包括顾建辉夫妇,可惜得很,当顾建辉发现这个帮佣的儿子竟然对他宝贝女儿有意思,毫不留情地棒打鸳鸯。 为了能跟谢宗麒在一起,顾忆湄在父母面前死求活求,顾建辉才勉为其难答应找谢宗麒谈谈。 然而,这次谈谈的结果就是谢宗麒毅然决然地带着母亲离开顾家,彼时,他已经是名牌大学国际金融系学生,靠着聪明的头脑和精准判断,炒股挣到的钱已经够他支付学费和日常开销,他不需要再仰人鼻息。 顾忆湄不知道父亲跟他说了什么,在他提出分手后脸都哭肿了,整整一星期无法出门,可不管她怎么追问,他也不肯透露和她父亲谈话的内容。 因此,在顾忆湄心里认定是父亲拆散了他们,很是埋怨了父母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傅冬平告诉她,是谢宗麒自己提出要跟顾忆湄分手。 "姑父对他的出身不满意,让他改名换姓,以一个新的身份出现,不然别人会嘲笑顾家把女儿嫁给佣人的儿子,他不答应,姑父就让他选择,当顾家上门女婿还是和你分手,他选择分手。" 顾忆湄听到这话,心里凉了一截,她父亲固然有强人所难之处,但她在谢宗麒心里只怕也不过尔尔,他并没有竭力争取,就做出了分手的决定。 房间里没有开灯,顾忆湄无声地躺在黑暗里很久,想起过去就心酸,想起现状就畏惧,她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冬平说最坏不过如此,现在看,更坏的情况还在后面。 谢宗麒离开顾家,坐上自己的车,把车开出去之后,他并不想立刻就回家。 这次谈话让他感觉,他和顾忆湄之间缺乏真正的了解,少年时荷尔蒙的冲动让他们看不清彼此,一旦烟幕散去,才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臆想中的那个人。 话虽如此,他依然爱她,他从自己胸腔里不停跳动的心脏那里得知,看到她的每一次,他的心都会如实做出反应,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就被糙坪上天使一样的她吸引住了。 他是她世界之外的人,她属于另一个阶层,他并不相信人人平等这样的话,特别是当他看到自己母亲和顾太太的差距,更加意识到这一点。 同样是女人,他母亲憔悴驯服,永远埋头苦干,从不抱怨什么,一张脸看起来永远比实际年龄显老,而顾太太不一样,顾太太神采飞扬,年近四十的时候看起来和十几岁的女儿像姐妹,她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 顾太太习惯了一掷千金,每次出门购物,回来都是大包小包,很多名牌衣服还没剪掉吊牌就因为换季而拿去送人,她还喜欢在家里办派对,蛋糕裱花不能令她满意,她会勒令蛋糕师连夜重做一个。 从小到大,深知母亲辛苦的他并不为自己的私生子身份羞耻,他相信母亲未婚生下他,自有她的理由,他只知道,身为人子,首要的就是孝顺母亲,而不是抱怨命运不公平。 只有顾忆湄是不一样的,在顾家几年,谢宗麒看尽了这个家庭、这个阶层的众生态,顾忆湄在他心里的形象却从未受损。尽管在外人看来,她虽然美丽却很任性,他并不以为意,因为他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她的一切优点和缺点。 顾忆湄是他考上大学后依然留在这个家的全部动力,顾建辉却让他在她和自尊心之间选择,两样都是他无法放弃的,痛定思痛,他选择了后者,他以为,终有一天,她会了解。 不是不爱,是爱不起,也给不起。 小眉豆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他虽只是个普通男人,也有他平凡的梦想,他无法一辈子寄人篱下,戴着面具哄顾家人开心来赢得她。 他不仅仅属于他自己,也是含辛茹苦的母亲唯一的希望。 时至今日,他也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他只后悔,当初没有能把顾忆湄从顾家带出来。凭他的能力和野心,他有条件养活她,在某些方面,顾忆湄并不像她妈妈。 深夜,半梦半醒的顾忆湄感觉胃部一阵疼过一阵的绞痛,实在熬不过,下c黄去找点胃药吃。她自幼有人服侍,哪里知道家里人把药放在哪里,在厨房乱翻一气,一无所获,只得返回卧室。 回到c黄上,她用手抵住胃部缓解疼痛,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消失,而她也终于进入梦乡。 梦里不知身是客,她不断听到父亲的轻唤,却怎么也靠不近他,声音可觅,然而,人却一无所踪。 顾忆湄从梦中惊醒,想起晚间邢栎阳的话,不安感再次侵袭心头,忽然记起来,苏芷汐约了她明晚见面,不知道会谈些什么。 次日一早,顾忆湄刚起c黄,蔡佳就已经登门拜访。 顾太太房间里,蔡佳顾不得喝茶,开门见山道:"珠宝店的人太不是东西了,我好说歹说,他们还是要压价,太太,你那条鸽血红宝石项链,他们才开价这个数。" 蔡佳竖起两根手指,顾太太失望到不行,"才两百万?他们不如来抢,当年建辉买这条项链的时候,宝格丽有条差不多的,要六百多万。" "没办法,他们是逮着时候了,我打算今天再走几家,不行的话就过拍卖行,我不信遇不到识货人。"蔡佳道。 顾忆湄见她嘴角起泡,替她倒了一杯水,顾家出事这些天,蔡佳跑前跑后,着实令她母女俩感激。 为了和苏芷汐的见面,顾忆湄精心挑选衣物。 以往,她出门时站在衣柜前挑选是为了衣饰出众,此时不同,她要在一堆高调且不实用的衣服里选出尚能见客的搭配,这些天来,时移世易,她已渐渐懂得。 坐在妆台前化了点妆,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这张睡眠严重不足的脸,完全不加修饰也不行,她还要为了父亲去争取,还得撑下去。 苏芷汐选的地方是一家很安静的日料餐厅,拉上门,食客之间互不干扰,与外界完全隔绝,是谈话的好地方。 看到顾忆湄,苏芷汐也不客套,等她坐下后,就把自己打听来的情形一一告诉她。 "他们在谭律师办公室讨论案情,我在外面都能听见,谭律师说,顾伯伯愿出五百万现金和保证人争取取保候审,法院都没有采纳,她前两天去看守所探望,顾伯伯精神还好,就是头发白了许多,眉豆,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担心,反而是想让你放心,顾伯伯依然在争取,谭律师也在争取。"苏芷汐语气中带着同情。 顾忆湄听她叙说老父情状,如历历在目,眼眶又红了,轻轻拭泪。 苏芷汐又道:"邢律师说,事到如今,顾伯伯除了全部交代,争取从态度上获得宽大处理,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选。顾伯伯名下所有财产,包括动产和不动产加起来都不够填补公司账面的窟窿。" "我知道,邢律师都跟我说了。"顾忆湄哽咽着,五内俱焚。 "他跟你说了?"苏芷汐大为惊讶。 她一毕业就在事务所工作,认识邢栎阳几年了,印象里他是个神秘又高深莫测的人,法庭上辩词淘淘,私下里却是拒人千里,他从不主动跟谁亲近,哪怕是共事多年的同事,也没几个跟他数得上交情,整个事务所,他似乎只跟谭律师交谈比较多。 邢律师一向谨慎,人前惜字如金。他会主动跟顾忆湄谈起她父亲的案子,实在是出乎意料。 "嗯,我跟他问起,他告诉我最坏的结果,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那就好,我还怕你承受不住,精神会垮掉。你别太焦虑,顾伯伯的案子就算是最坏的那个结果,只要表现好,一般服刑几年也就减刑释放了。现阶段,你还不如先想想你和伯母以后怎么生活。"苏芷汐劝顾忆湄想开。 "以后……我还能有什么以后?"顾忆湄喃喃自语,自觉经此打击,像脱掉一层皮,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 苏芷汐握住她手,"别这样想,你的人生还长着呢,就算是为了伯母,你也要为自己好好打算。" 顾忆湄抬头看她,"我家的房产呢,我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有在法国和英国的别墅,是不是都要被没收?" "是的,下一步法院就会通知你们搬离,你家现在的花园别墅已经被列在顾伯伯的财产名录上。"苏芷汐再次告诉顾忆湄一个残忍的事实。 "会被拍卖吗?" "会的,正常程序就是拍卖,除非先有人出高价,但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大多数人会等到法院公开拍卖后再竞拍。" "会给我们多久时间?" "最多一个月,过期就会强制搬迁。" 顾忆湄点了点头,心似乎已经麻木了,再多几桩这样的事,她也不会感觉意外,人都说树倒猢狲散,她父亲作为一家之主,已然不能自保,何况她和母亲这两个常年被父亲庇护在羽翼之下的无用妇孺。 从餐厅出来,两人走进商场地下通道等地铁。苏芷汐随手拿起报亭的一份报纸,指给顾忆湄看,"邢律师又上法制版了。" "他经常上法制版吗?" "那当然,他在四十岁以下的年轻律师里是NO.1,短短几年间成为大律师,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苏芷汐每次提起邢栎阳,都带着仰慕之意。 "我看他好像特别喜欢黑色。"顾忆湄略一思忖,回想起她和邢栎阳的每次见面时他的穿着,留给她的印象都是一身黑色。 "是的,背地里都叫他黑马王子,黑色很多人都喜欢,但很少有人能把黑色穿得那么出众,他往人前一站,永远引人注目。"苏芷汐掏钱买了一份报纸。 听了这话,即便是在苦恼中,顾忆湄也忍不住分出点精力调侃她,"看来你很仰慕他。" "那倒没有,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苏芷汐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该怎么和顾忆湄说。 顾忆湄道:"我看也是,他好像有很多秘密。" "没错,他是个特别神秘的人,神秘又低调,就连媒体也捕捉不到一点他的私生活,虽然他隔三差五上头条,但都是和工作有关。" 在苏芷汐心里,邢栎阳虽然长得帅,却是个冷冰冰的禁欲系男人,连笑也很少笑,追他的女律师不少,但他就像朵高岭之花,对谁都淡淡的,能融化他的女人,恐怕得有一座火山,还得是随时准备喷发的,不然准会被他冷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蓝色气球和苏苏、MMMMMelody-Chae、柯拉拉、伊闲、Jane、CHAN_YEOL么么哒几位读者的霸王票,爱你们。 ☆、第 9 章 看到车来,苏芷汐拉着顾忆湄上车,两人坐下。 把法制版上的文章认真看过,苏芷汐主动告诉顾忆湄,"就在前段时间,邢律师去美国出差,一个杀人犯的父亲还在机场持刀袭击了他。那老头觉得自己儿子罪不至死,认为是邢律师买通了证人,法官才会判他儿子死刑,几次三番对他进行骚扰和攻击。" 她这一说,顾忆湄立刻回想起机场惊心动魄那一幕,当时她还误会他是坏人,追问:"那他为什么不跟对方说清楚?" "说不清楚的,有些犯人家属情绪特别容易失控,尤其是那些不懂法的,总是想当然。那老头骚扰邢律师好多次,邢律师都因为可怜他老年丧子没有报警,哪怕是这次遇袭,也没有起诉他,而是让谭律师出面保释了他。" 听苏芷汐这么一说,倒是解了顾忆湄心中的一个疑惑。 "对方要是精神有问题,应该早点送去治疗,说不定哪天又发病了。" "是啊,谭律师也这么说,听说邢律师也同意了,找人给那个老头做精神病鉴定,像他那种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不控制起来只会危害社会。" 两人闲谈间,车很快到站,苏芷汐先下车而去,顾忆湄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车上,思量着她先前那些话。 晚上回到家里,顾忆湄找母亲商议对策。顾太太道:"你大舅昨天打电话来说,让我们先搬到他家去住一段时间,房子不是急于一时的事,还要慢慢再找。" "救急不救穷,妈,我们以后一贫如洗。" "我也是这话。"顾太太此时也很能认清现状了。 早上蔡佳给她的打击令她知道,她家如今的情况不能指望任何人都雪中送炭,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厚道,幸灾乐祸者大有人在。 "眉豆,我已经老了,余生不过是混日子,你怎么办?"顾太太替女儿忧心。 女儿从小就没吃过苦,和她一样,也从没到社会上工作过。从她一出生,他们给她提供的教育就不是为了让她外出工作,口含金匙落地,文凭是锦上添花,她父亲提供的丰厚嫁妆足够她嫁到鹭岛任何一户人家都能受到礼遇。 顾忆湄垂着头,"我也不知道,在舅舅家住不是长久之计,到时候,我恐怕得找一份工作。" "只要我们捱得了苦,等过几年你爸爸放出来,我们一家人照样团聚。"顾太太并不知道丈夫会判几年,在她看来,诈骗判死刑和无期是不可能的,只要把钱款交上去、财产全充公,刑期不会太久。 顾忆湄再也忍不住,拼命咬住唇,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要先睡了,我这两天老是头疼,大概是偏头痛又犯了。眉豆,你也去睡,就算你爸爸要坐牢,你也不必太伤神,把身体养好。"顾太太勉力扶着额头,躺到c黄上去。 默默回到自己房间,顾忆湄木然坐在沙发上,心里忽然明白,母亲未必是全然不知情,只是她不愿面对父亲很可能会长期坐牢这个事实,压力已经叫她心神涣散,她必须寻找能救生的浮木,骗自己一天算一天。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转眼,离事发已经一个多月,顾家母女没有能跟顾建辉见上一面,所有的口信都是律师来回传递。 顾太太卖掉所有首饰,却也是杯水车薪,谭屹接到法院通知后打电话给顾忆湄,告诉她,法院已经下令查封顾家花园,她和她母亲必须在一个月内搬离。 托傅冬平找房子已经有段日子,一直没有得到他回应,顾忆湄有些着急,再次打电话给他。 电话里,傅冬平很为难,"我找了三四处,都不是很满意,不是环境太吵闹,就是租金太高,要么就是地方过于狭窄。说真的,为什么你和姑妈不愿搬到我家来住?" "去你家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和我妈总得有个自己的家,好在法院给了我们一个月期限,再找找应该能找到合适的。" 顾忆湄后来又和顾太太商议过,觉得母女俩全到傅家去住不合适。虽然大舅家里宽敞,冬平也没话说,可毕竟还有个舅妈,寄人篱下哪有住在自己家里安乐。 听到手机提示有别的号码打进来,顾忆湄挂断傅冬平电话,看到新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有点好奇,回拨过去。 令她意外的是,电话竟然是邢栎阳打来的。 "顾小姐,是我,邢栎阳。"他的声音听起来永远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你好,邢律师。"自从跟苏芷汐谈过一次,顾忆湄对邢栎阳的印象改观了很多,但她不是一个喜欢挖掘别人隐私的人,因此对他之前的行为也没有刨根问底想知道的意愿。 "法院的搬迁令谭律师已经通知你们了吧,顾家花园即将被没收。" "嗯,她说了,这几天我们都在找房子。" 话题戛然而止,听筒里一阵安静。 顾忆湄心里纳闷他的沉默,忽然想到,刚才那些话都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他是找不到话题切入点才会提起法院的事,于是她主动问他,"邢律师,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话筒里终于又传来他清朗的声音,"法院将在两周后开庭审理你父亲的案子。"顾忆湄怔住了,"已经定了?" "是的。"他的回答及其简短。"请告诉我具体开庭日期,我和我妈妈要去听审。"顾忆湄四处看看,找纸笔想记下来。 邢栎阳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开庭前,你想不想见你父亲一面?" "可以吗?"顾忆湄诧异不已。她曾多次向看守所提出探望申请,都被驳回,早已不抱希望。 邢栎阳沉吟着:"我可以想想办法,但是,会面不能超过半小时,看守所有监控,你们也不能交谈。" "我妈妈能去吗?还是只有我?""顾太太去不了,你可以,到时候你借用谭律师助理的身份跟我一道去看守所。" 对他这个提议,顾忆湄并没有多想,忙不迭地感谢,"好的,真谢谢你,邢律师,谢谢。" 邢栎阳并没有回应她的客套,只是叮嘱:"等我安排好再通知你,为了探视顺利,希望你一切听我安排。" "我都听你的,只要能见到我爸爸。"顾忆湄的声音几乎哽咽了。一半是为能见到父亲而激动,一半也是为困境中有人帮忙而感动。 "我差点忘了,给我两张你的两寸照片,我帮你办一个事务所的工作证。" "行,你什么时候要?我把照片送给你。"顾忆湄殷切地说。不知怎么,她觉得他是那种说到就能做到的人,如果没有把握让她和她父亲见面,他根本也不会打这个电话。 "我们在外面见吧,所里不方便。" 邢栎阳说了一个地址,顾忆湄记下来,又和他约定了时间。 心情忐忑不安,顾忆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看看约定的时间还早,索性翻箱倒柜找能去看守所穿的衣服,既然要假扮律师助理,她就不能穿得太随便。 虽然她的衣服有几个衣柜那么多,翻找了半天,却也没找到一件合适的,顾忆湄沮丧地坐在c黄边,懊恼自己以前怎么不购置些正装,衣柜里不是各式晚礼服就是裙裾飘飘的名牌新款,千金大小姐穿是没问题,职业女性穿就显得太过随意。 但是,这种沮丧和即将见到父亲的激动相比,很快被比下去,顾忆湄很想跑去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转念一想,又忍住了,邢律师答应带她去看守所,已经是冒着风险,越少人知道越好,等她见过父亲之后,再告诉母亲也不迟。 家里现金有限,顾忆湄心情低落,余钱已经不多了,哪里还能再拿去买衣服。 不如,跟谁借一件应急?一想到这个主意,顾忆湄立刻打电话给蔡佳,以自己要应聘工作为由,向她借一套职业装。 蔡佳一口答应,"我一会送给你。"顾忆湄赶忙推辞:"不用不用,我晚上有事,明天再给我也不迟。" 安排好这件事,顾忆湄找出两张自己的照片,放在包里带出门。邢栎阳说的地方离她家有一段距离,她要步行到地铁站,坐几站再换乘另一号地铁,才能到达目的地。 到了约定地点,顾忆湄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比邢栎阳早到,哪知道,一进门服务生就迎上来,问她是不是顾小姐,有位先生已经在包间等她。 走进包间,两人对坐,还没有开始交谈之前,邢栎阳拿起茶壶替顾忆湄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顾忆湄从包里拿出照片给他,"我的照片在这里,邢律师,你看看行不行。"邢栎阳把她的照片收起来,"我拿回去让人替你做一个工作证。"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爸爸?" "很快,就这两天吧,我办好了通知你。" 邢栎阳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顾忆湄不由得抬头看他,却一点也看不出他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意味。 他的五官如刀刻斧凿,是上帝匠心独具的杰作,但是那英俊的脸孔背后,却隐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冷冽。 "谭律师知道这件事吗?"顾忆湄试探地问。 "我会告诉她。"言外之意,他还没有说。 看到顾忆湄一脸的讶异和不解,邢栎阳才又略作解释,"洛杉矶那一次,我欠你人情。" 听他主动提起洛杉矶,顾忆湄更惊讶了,态度如此磊落,足见当时他挟持自己也是出于无奈。 那次的事确她的确被吓了一跳,但也仅仅是吓了一跳而已,她当时就已经看出来,他无意伤害她,只是借机从女厕窗户逃走。 想到这里,顾忆湄点了点头。 邢栎阳见她并没有继续追问洛杉矶那件事,双目中流露出欣赏之色,懂得控制好奇心,能站在别人角度考虑问题、给人留有余地,这女孩子多有教养。 两人点菜吃饭,邢栎阳随意交代几句到看守所的注意事项,顾忆湄不住点头。 "你的衣服……"邢栎阳看看她,"适合会客,不太合适去看守所。"顾忆湄赶忙道:"我知道,我已经找人借了。" "那就好。" 说话间,邢栎阳又打量打量顾忆湄,似有意似无意道:"你的胃好点了吗?这些天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去看过一次,医生说是饮食不规律,引起肠胃功能紊乱,只要按时三餐,就不会更严重。" "那就好。" "安排见面会不会太麻烦?要是会影响你,那多过意不去。" "不麻烦。" 他言语简洁,说话总是三个字四个字,如果不是自己有无数烦恼,顾忆湄早已忍不住笑出声。 她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严肃的人,工作中倒也罢了,生活中还这样,未免有些怪异,他就像个机器人,说话都像是在服从指令。 然而,他切牛排的动作,又让她有些奇怪的联想,在飞机上,他熟练摆弄刀具逗她的画面瞬间重现在脑海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切ròu的时候眼皮都不抬,可顾忆湄能感觉到,他知道自己在观察他,于是他的动作更加慢吞吞的,像是外科医生在向学生展示刀法。 人家只是在切牛排而已,又不是在分尸,顾忆湄自嘲地想,自己有时候太容易联想些有的没的。 为了掩饰尴尬,顾忆湄喝了一口水,却不小心被呛到。邢栎阳赶紧递纸巾给她,她咳嗽了好半天。 有一瞬间,两人视线交叠,顾忆湄心中一激灵,他眼睛里那种慧黠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好熟悉,她立刻明白,他知道她刚才脑补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多多评论。 ☆、第 10 章 这个男人极聪明,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严肃的时候令人不敢直视,放松的时候,又带着一种看穿人心的暧昧。 过于聪明的人,对周围的人,往往会用一种戏谑的心态去看,顾忆湄心底微微升起好奇之意,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不是洛杉矶、也不是现在,而是在很遥远的过去,但是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曾经和他有过邂逅。 多么奇怪,他无声无息就能分散别人的注意力,引起别人的关注,顾忆湄讶异自己竟然短暂忘却烦恼,忽地一怔,把思绪转回正轨。 席间再无对话,但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临走时,顾忆湄主动提出买单,答谢邢栎阳的帮忙。邢栎阳并不客套,跟她一起去收银台付账。 "对不起,您的这张卡提示余额不足,请您换一张。"收银员把卡退给顾忆湄。 "不会吧,卡里明明有钱。"顾忆湄所有的银行账户和信用卡都被冻结,手里这张卡还是借傅冬平的,卡里有三四千块钱,她出门前明明查过。 收银员把餐单递给顾忆湄看,顾忆湄赫然发现,这顿饭他们吃了五千多块。菜品倒也罢了,最贵的是酒,他们点的红酒一瓶要四千多。 "邢先生是我们店里常客,红酒已经给您打了折。"收银员道。 顾忆湄尴尬不已,很想找个地fèng钻进去,尤其是看到邢栎阳从容地递了一张黑卡给收银员,尴尬之意就更深了。 看着他在那里签单,顾忆湄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也不好埋怨谁,只悻悻地不说话。从店里出来,顾忆湄故意加快脚步,两人一前一后。 "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一程?"邢栎阳站在门口问。 顾忆湄哪知道他会这么问,一时间竟无法回答,这里离家那么远,地铁还要倒车,可自尊心让她无法选择后者。 "我自己走,不用你送,谢谢你今天又请我吃饭。"顾忆湄觉得自己快被他气炸了,可还是不得不忍耐。 "九点多了,还是我送你吧,这里离你家有点远。"邢栎阳劝道。 "我不坐你的车。" "上来吧。" 上了车,火气渐消,顾忆湄才忽然醒悟,人家这明明是给她一个台阶下,知道她为买单的事情生闷气,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她之所以坐他的车,不是她的意愿,是他再三的请求,她才"勉为其难"坐他的车。 明白了这一点,顾忆湄心中的疙瘩顿时解开。 邢栎阳默默地等,等她差不多消气的时候才开口,"房子交出去以后,你们打算住哪里?"冷不丁发问,顾忆湄愣住片刻,"冬平帮我找了几个地方,都不是很满意,还得继续找。" "为什么不住傅家,也好有个照应?" "长贫难顾,迟早也要搬走,不如一早就做打算。"过了一会儿,顾忆湄才又道:"等我爸爸的案子尘埃落定,我准备出去找工作。" "你能找什么工作?" 话一开口,邢栎阳就懊悔不已,不等顾忆湄答话,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工作经验,专业又不热门,找工作只怕不大容易。" 尽管他的语气略带轻视,补充的话完全画蛇添足,顾忆湄也没有生气,"我要求不高,能养家糊口就行。" "对不起,我并不是那个意思。"邢栎阳道歉。 "我也知道。"顾忆湄轻轻地叹息。至于她知道什么,她并没有说下去,相信对方也能了解,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她一个不事稼穑、不知辛劳为何物的千金小姐,让她放下身段去工作,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找个好工作要人脉要资历,两样她都没有,甚至她连学历都不符合大多数公司的要求,她能找什么工作,哪个公司会要一个学竖琴的音乐生?又不是用来当花瓶。 她的一声叹息,让邢栎阳心里泛起波澜。 任何年代,漂亮女孩子想找出路都不会太难,只要愿意放下矜贵,而他恰恰不愿她失去那份矜贵,他希望她永远像当年那样纯真善良。然而,交浅言深是大忌,有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以免给她留下他想占她便宜的印象。 顾忆湄下车后,邢栎阳打开车顶灯,拿出之前顾忆湄给他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张放进钱包里,相片格里已经有一张他自己的红底证件照,再放上她的,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感,他看着那两张并排照片,满意地笑。 顾忆湄一进花园正遇上傅冬平从屋里出来。傅冬平等了一晚上不见顾忆湄回来,本想改日再来,一出门隐隐约约看到一辆车开过去。 "谁送你回来?" "邢律师。" 傅冬平眉头皱紧,"怎么会是他?""谈谈我爸的案子。"顾忆湄谨记邢栎阳的叮嘱,不把谈话内容告诉任何人。 "他对你有意思?"傅冬平忽然站定,语气中颇有质疑,对方明明已经当面拒绝顾家的委托,怎么又来多事? 顾忆湄原本挽着他臂膀跟他一同回屋,听他语气存疑,立刻否认,"没有,你别多心。" "没有最好,他不是一个好对象,眉豆,他不是你应该结交的人。"傅冬平语气格外严肃。 顾忆湄不由得怔住,冬平从未干涉过她交友,更未对别人做出如此评价,可见邢某人非常特别。 "他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还夸他有本事,还请他上船一起玩。" "大小姐,你不问世事也太过了,鹭岛上流圈子谁不知道邢栎阳和高雪心的事,当初的世纪遗产案,震动全国。"傅冬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小眉豆完全生活在象牙塔里。 高雪心这个名字在鹭岛名流圈知名度很高,去世的丈夫是鹭岛有名富商,留下百亿财产,同时也留下外室和私生子两名,为争遗产,外室挟子逼宫,和高雪心夫家里应外合,要把高雪心逼走,高雪心为了争夺遗产,聘请了强大的律师团与夫家对阵。 "我对别人的事向来不感兴趣。"顾忆湄并不想知道这些传闻。 傅冬平道:"就算这件事是谣言,他和擎天集团罗家的关系可不是假的,罗鲲鹏是他义父。当个泛泛之交的朋友未为不可,谈及婚嫁,他配不上你。" 擎天集团的背景,鹭岛无人不知,尽管这些年罗鲲鹏不断洗白,甚至坐上了商会会长的宝座,原始积累的污点也还是撇不清的。 "我又有什么好,离开父母我什么都不是,连谋生的技能也无。"顾忆湄自嘲。傅冬平话锋一转,"听说谢宗麒来找过你。"顾忆湄嗯了一声。 沉吟半晌,只听冬平幽幽道:"你不妨考虑考虑他,今时不同往日,当初谁也没想到他能有这番成就,尤其这几年来,外界对他也并没有不好的风评,显然一直在等你。" 顾忆湄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讥诮,"为什么你们现在这么急着让我嫁人?还是你也觉得我百无一用,离开父母庇护,除了嫁人没有别的出路?" 傅冬平不屑地笑,点点顾忆湄脑袋,"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只是不想见你受苦,早早有人照顾你多好。" 顾忆湄叹息,难怪邢栎阳听说她要找工作会惊讶,就连最最亲厚的冬平在这时候也瞧她不起,觉得她习惯了娇生惯养,不是可以独立生存下去的人。 "家里遭遇这样的变故,我哪有心情想这些,两三年内我都不想。" 父亲出事到现在,已经捱过一个世纪,顾忆湄早已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一旦接受现状,就会更加深切地感觉到脱胎换骨的变化,这不是一场梦,是可怕而残酷的现实。 生存是她当务之急,至于其他,顺其自然也罢。 "你帮我一个忙。"顾忆湄拉住傅冬平。 "什么?"傅冬平诧异。 "律师都对我爸的案子不乐观,最坏可能要判无期,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妈说,她肯定会受不了,我不敢面对她。"顾忆湄希望有人能替她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傅冬平略一怔,随即也就明了,"我会跟姑妈说,让她心里有数。" "你真好,冬平,我无法想象以后没有你该怎么办。"顾忆湄由衷地说。 "怎么会没有我,我一直在这里。" "你总会结婚的,没有哪个妻子会大度到包容丈夫无话不谈的小表妹,亲妹妹都未必容得下,何况我还不是亲的,所以,我们剩下的时光也不是很多。"顾忆湄展眉微笑。 傅冬平沉默不语,他有些讶异,眉豆悲观得令他感觉到心酸。 顾忆湄自己倒没有太多感慨,她一心想着和父亲的会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从小到大,父亲在她心里的形象永远是高大坚毅的,此番落难,对顾家母女固然是一场折磨,但和父亲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顾忆湄能想象,父亲身陷囹圄是何等难熬。 邢栎阳的安排很顺利,就在顾忆湄交照片的三天后,他就办妥了一切手续,通知顾忆湄在家里等他,他来接她一起去看守所。 山上的雾气还没散去,街道安静又冷清,顾忆湄从家里出来,看到邢栎阳和他的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有瞬间的恍惚,看清他的车之后,她才径直向他走过去。 车上,邢栎阳一直看着顾家花园的大门,云雾缭绕,那个花园仙境一般,而顾忆湄从门后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像是公主逃离花园,他随手把烟丢到车窗外,注视着她一举一动,她先是两边张望,看到他的车之后,才向他走过来。 顾忆湄上车后,心情忐忑不安,先是整理整理头发,又见邢栎阳望着自己,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妥,问他,"还行吗?衣服是问别人借的,不是很合身。" "挺好的。"邢栎阳把车开出去。 摆弄着邢栎阳给的工作证和律师证,顾忆湄好奇道:"这是你给我办的假`证件?不会出纰漏吗?" "证件当然是真的,只不过照片换了,会面时你尽量克制住情绪不要说话,以免被发现。"邢栎阳再次重申注意事项。 顾忆湄点点头,心里不由得想,他为了还自己一个人情,还真是煞费苦心呢,而且,还冒着很大风险。 "谢谢你,邢律师,这件事我一定不告诉任何人,不会拖累你。" 对顾忆湄的致谢,邢栎阳只轻轻嗯一声,没有进一步回应。顾忆湄也就不多话。 看得出来,他是那种外表冷漠内心丰富的人,即便外界对他有误解,以他的性格,也是不会多做解释,因此,顾忆湄并没有因为傅冬平那些话就对他产生偏见,她相信,听来的永远不如亲眼所见那么真实。 看守所,工作人员查看了邢栎阳提交的事务所证明和律师证,又询问了一些事情,接着看向顾忆湄,"她也是律师?" "对,她是谭律师的助理,谭律师今天有事不能来。"邢栎阳神色如常,应答如流。 "看下她的证件。"工作人员又看了顾忆湄一眼,心里倒也好奇。这个事务所的律师怎么个个都是俊男美女,上回来的谭律师长得漂亮,今天这个小助理更漂亮。 顾忆湄把证件交给工作人员,见工作人员反复核查了很久,又拿进里间去验证,紧张地抬头看看邢栎阳,见他表情镇定地看着自己,目光中似有安抚之意,稍微放下心来。 大概十分钟之后,工作人员出来,把顾忆湄的证件还给她,在他俩的探监证上盖章。 "你有点紧张啊,小姑娘。"工作人员似有意似无意地说。 "她刚毕业,还在实习期,带她出来见识见识,以后少不了经历这样的场面。"邢栎阳轻松一句,就替顾忆湄解了围。 顾忆湄紧张地心砰砰乱跳,不自然地抬手理了理头发,刚放下去,就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不顾她吃惊,他从容带领她走进看守所长而幽深的院子。 "等等。"之前那个工作人员看到他俩的小动作,忽然叫住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避免麻烦,稍稍修改了下男主的设定,大家明白就好。 感谢蓝色气球和苏苏的霸王票。 ☆、第 11 章 顾忆湄的心差点跳到嗓子眼,忍不住看一眼邢栎阳,见他神情淡定自若,回头去问工作人员,"还有事?" "我打个电话给谭律师,你们稍等。"工作人员翻出访问记录,一页页寻找谭屹留下的号码。 顾忆湄吓一跳,把邢栎阳的手握得紧紧的。邢栎阳淡淡扫视她一眼,看向工作人员,见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带顾忆湄继续往里走。 前面带路的是两名警察,每经过一道铁门都要验证指纹,荷枪实弹的武警把守门禁,两边的高墙上都是高压电网,开关铁门的声音令人心颤,离监视室越近,顾忆湄的紧张感越强烈。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势,不敢松开邢栎阳的手。如果没有他,她不敢想象自己独自一人到这样的地方是什么情形。 雾气散去,阳光灿烂得刺眼,高墙内依然阴冷萧索,她想起父亲在家里时,处处讲究,就连浴室都比别人的整个家还大,到了这里,只能住在狭窄的囚室里,一阵心酸。 邢栎阳放缓脚步,悄悄看她一眼,"别紧张,你的工作就是做好记录。"男性的手温暖有力,顾忆湄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弛,跟着他往里走进大院深处的某个房间。 一进门,他们就发现房间里除了两名持枪的武警外,并没有第三人。顾忆湄挨着邢栎阳坐下,压抑的气氛令她害怕,眼神和动作都及其不自然。 邢栎阳安抚她,"做笔录吧,人很快押到。"他们坐了五六分钟,顾建辉才由另外两名武警陪同进房间来。 顾建辉一见女儿,惊奇地瞠目结舌,刚要开口说话,被邢栎阳抢白,邢栎阳先是自我介绍一番,又开始介绍顾忆湄。 "顾建辉,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律师,谭律师的助理。谭律师今天有事,委托我俩来向你询问一些事情。" 见邢栎阳稍稍把头偏向自己,顾忆湄会意,摊开面前的笔记本,开始记录谈话。顾建辉眼神呆呆地在女儿身上打转,目光中噙着泪花,但是很快,他就稳定住情绪。 "邢律师,我有些话想委托你们带给我妻子和女儿,不知道行不行?"顾建辉跟邢栎阳说话,眼角余光一直瞄着女儿,看到女儿小小的脸瘦得只剩一双眼睛,心痛如刀绞。 "可以,你想跟家里人说的话,我们会记录下来。"邢栎阳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 顾建辉稍稍停顿,思忖片刻才道:"请转告我妻女,我在这里很好,配合警方和律师接受调查、交代问题,我身体也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好好……"他有些哽咽,但还是咬着牙坚持住,"好好照顾自己。" 老父在面前,却不能相认,顾忆湄心中酸楚,不敢抬头细看他新增的白发,写字的手不停颤抖,等父亲声音落下,她才缓缓抬起头,"你放心,我们如实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你太太和女儿,只要你配合调查,法律会给你公正判决。" 听到她开口,邢栎阳先是一怔,但见她应答得体,才稍稍放心,主动把话题接下去,询问顾建辉案件有关情况,不再给顾忆湄说话的机会。 顾忆湄一直埋头记录,强忍住泪水。邢栎阳赶在她支撑不住前,迅速结束了会见。 就在他俩要离开的时候,戴着手铐的顾建辉忽然道:"律师,麻烦你告诉我女儿,照顾好她妈妈,她妈妈身体不好,要多关心她、多陪陪她,别让她想太多。" 顾忆湄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笔记本上。邢栎阳替她把包收拾好,带她离开。 又是看守所长长的走廊,顾忆湄精神恍惚,几乎站立不稳。邢栎阳扶住她,"快走,别在这里哭,到处都有监控。" 顾忆湄犹似在梦中不得清醒,一想到头发花白的父亲带着手铐、脸色晦暗愁苦的情形,她就无法遏制伤心,到后来,举步维艰,邢栎阳不得不搂着她肩膀,带着她一步步往前。 之前那个工作人员看到他俩出来,女孩子埋首在男人臂弯里,像是受了惊吓一般魂不守舍,以为她是被看守所的威严肃杀给吓坏了,不由得有些同情,他们这里常年关押各种嫌疑犯,甚至是待审的重刑犯,别说是女孩子了,很多男人第一次进来都会腿软。 两人从看守所出来,上了车,顾忆湄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邢栎阳并没有责怪她不听自己交代过的话,贸然开口和顾建辉交谈,默默递给她一支烟。 顾忆湄接过去,手颤抖着把打火机打着了火,却怎么也对不上烟,邢栎阳只得接过打火机,替她把烟点着了。 深吸一口烟,顾忆湄抽泣着、哆嗦着,像是大病了一场,她佝偻着背,看起来既颓废又瘦弱,一边抽烟一边流泪,她不发一言,但观者尽知其悲伤。 "刚才对……对不起。"她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了。 邢栎阳沉默着,从她手里拿走烟,吸得剩下半支后丢到窗外,把车开了出去。 顾忆湄一直把头靠在椅背上,沉默地像是不存在,很久很久,她才用梦一般的声音道:"麻烦你把车停在路边,我想下去走走。" 邢栎阳照办,等她下车后,也下车,跟在她身后。顾忆湄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发觉身后有人跟着,茫然地回头看他。 "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邢栎阳上前一步,让顾忆湄跟着他。 顾忆湄此时脑子里一片混沌,无法思考,机械地跟在他身后,他走她就走,他停她也停,走走停停好一段路,才终于见他驻足观望。 这里是一片山坡,能俯瞰鹭岛最美丽的海岸线,湖海交界处的浅滩,每年都有大量的白鹭在此栖息,鹭岛因此得名。 此时,四野碧糙青青,远处蓝天碧海,令人心旷神怡,邢栎阳迎风站立,手cha在裤袋里,风吹起他的西装,更显他姿态潇洒。 顾忆湄看看他,又看向远方,海面上一层层白浪翻滚而来,到了岸边又悄无声息退下,潮来汐往、周而复始。 "鹭岛原本只是个渔村,开埠近两百年,才发展成今天的样子,有很多东西,并非人力可以控制,只能顺其自然发展。"邢栎阳平静地望着前方。 顾忆湄坐在糙地上,"我爸申请的保外就医有批复了吗?""七到十五个工作日,法院会批复,但如我上次所说,希望渺茫。"邢栎阳向来实话实说,不做隐瞒。 "当初为什么你不接我爸爸的案子,现在反而来关心?"顾忆湄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邢栎阳回过头来,凝视她半晌,"明知不可为,何必为之,打不赢,你会怨我。"顾忆湄垂下眼帘,很低声地问:"那你现在又何必帮?" "这个案子无力回天,我帮你是尽人事。"他滴水不漏。 顾忆湄忽生一丝感触,觉得自她父亲出事,周围的人和事渐渐微妙,命运似乎已经张开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锁在其中,而明天,依然不可知。 "你的爱好是什么?"顾忆湄忽然问邢栎阳。 "潜水和夜钓。"邢栎阳淡定答道。 他的两个爱好,和他冷静沉默的性格很相配。 如果是平时,顾忆湄一定调皮地问,夜钓可有艳遇,可有美人鱼上钩?此时,她只晓得喃喃自语,"都是独来独往。" 坐了很久很久,听到打火机清脆的声响,顾忆湄抬头去看,见邢栎阳点了一支烟抽,向他要打火机。她之前就留意到,他的打火机很特别,像古董机。有年头的东西质感厚重,不像这个年代的流水线产品。 邢栎阳把打火机递给她,她细细看机身,S.T.Dupont标志性的黑银二色,花纹古典又考究,一看就是纯手工打造,他应该经常放在手中把玩,花纹磨得发亮。 "S.T.Dupont的东西其实一点也不好用,不防风。"顾忆湄把打火机还给他,她自己喜欢用Zippo的,简单易用。 "声音好听。"邢栎阳的声音依然淡而悠远。 "这也是理由?"顾忆湄对他的回答有些意外,她以为律师应该都是实用主义。 "为什么不呢?" 顾忆湄细想他的话,觉得也有道理,每个人喜好不同,没人规定打火机一定得实用,为了自己喜欢,当成收藏未为不可。 天渐渐黑了,夜空开始有流星滑落,旷野中晚风拂面,顾忆湄浑然不感觉冷,直到邢栎阳把西装披在她身上,她才发现,他几乎陪了她整整一下午。 华灯初上,城市被灯火点燃,回目看去,那些灯影光海比星空更加璀璨,今夕何夕,世界在她眼中只是无意义交织的光与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也许人心是苦的,看到的风景便也跟着褪色。 感慨间,顾太太来电。 "眉豆,你去了哪里,怎么一下午不见人?"顾太太的声音里颇有几分焦急。 "我在外面有点事情,妈,我很快就回去。" "快回来吧,我留宗麒吃饭,他等你半天。" "他怎么来了?" "他当然是来看你,眉豆,回来再说。"顾太太不由分说把电话挂了。 顾忆湄犹自发愣,邢栎阳站在她身侧,虽未全部听清,却也听个大概,跟她一同返回。 "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顾忆湄致歉。 "不耽误。"他只淡淡说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蓝色气球和苏苏、JANE的霸王票。 要爬月榜了,追文的亲记得收藏本文。 ☆、第 12 章 顾家,顾忆湄看到谢宗麒坐在哪里,只看他一眼,并不主动打招呼。顾太太叫她吃饭,她也推辞,"我并不是很饿。" "宗麒带来花旗参炖鸡,你也不来尝尝?"顾太太不知道女儿别扭什么。谢家母子有心,听说顾家出事、她又抱病,炖了花旗参鸡汤送来,一番好意。 顾忆湄听到这话,才走到餐桌旁坐下。 顾太太替女儿盛一碗鸡汤细面,向谢宗麒道:"眉豆最喜欢鸡汤细面,我平日里再不下厨,每年到她生日,也要下厨做一碗面给她。" "眉豆最喜欢的甜品是红豆薏米粥,最不喜欢吃眉豆,说是自相残杀。"谢宗麒饶有兴趣道。 顾忆湄鼻子一酸,记起少年时两人拌嘴,他为了哄她开心,故意拿腔拿调念叨:李时珍《本糙纲目》曰,此豆可菜、可果、可谷,备用最好,乃豆中之上品。 渐渐地,她觉得胃中一阵绞痛,又开始恶心想吐。谢宗麒见状赶紧把垃圾桶拿给她,轻抚她的背,看着她呕吐了一阵之后,扶她去漱口。 "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胃痉挛是我的老毛病,一受冷就会这样,我要回房休息休息。" 顾忆湄捂住腹部,由谢宗麒扶着上楼回房间,躺到c黄上,谢宗麒替她盖好被子。看到顾忆湄眼睛红肿,眼下一圈青色,谢宗麒道:"你最近还睡不着吗?" "还好。"顾忆湄闭上眼睛,眼前不断出现看守所的画面,父亲苍老憔悴的神态,怎么想避开都避不开。绝望和恐惧让她心情无比沉重。 "我上回的提议,你好好想想,跟我一起生活,我照顾你和伯母。眉豆,你不用去外面工作,你的性格也不适合外出工作。"谢宗麒握住顾忆湄的手轻轻地揉。 有人负担下半辈子的生活,照理说顾忆湄该觉得高兴才对,可惜得很,她此时只觉凄凉。在谢宗麒看来,她走投无路,还有一个身体和精神都欠佳的母亲,除了靠人接收没有别的办法,她在他心里,永远是柔弱无能的。 顾忆湄很明白,对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丰厚嫁妆就得有事业,事业也没有的话,起码要有个能安身立命的工作,靠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男人可以养着你,前提是你得听他的话、顺他的意,经济上受制于人,行动思想就不可能独立,花着男人的钱还能当男人家的,那不是一般女人,顾忆湄自认没有那些手段,因此也不对此抱有幻想。 她母亲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嫁给父亲时她嫁妆丰厚,一辈子不用工作,一辈子我行我素,都能获得父亲平等对待,除了父亲爱她,更大程度上是因为母亲手里有钱,外公给她的遗产足够她一辈子丰衣足食还能搞些投资,父亲曾经投资失败,不用外借,母亲的私房钱足够他回转乾坤,也因为这样,她没有养成谋生能力,父亲和舅舅一出事,她立刻六神无主、精神崩溃。 "在你眼里,我从来都是没用的,也罢,我活着不是为了同谁斗气,我是为我自己,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用你养活。"顾忆湄头痛欲裂,不想再跟他继续说下去。 谢宗麒喃喃自语,"我知道,我那时不该说那些话,伤了你的自尊心。" 当年,他带着母亲义无反顾离开顾家,也曾想把她一起带走,她自然不愿离开父母,他以为她放不下家里富贵,挖苦她是寄生虫,离开了父母就不能活。 如今想来,实在自私得很,叫一个娇生惯养多年、才十几岁的女孩子跟他离家私奔,别说他那时经济状况跟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就算他当时已经富裕,人家的亲情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年少气盛,难免见识短浅,谢宗麒懊悔当初的坚决,以至于和眉豆之间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痕。他坐在c黄边良久,轻轻拍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陪伴着她。 顾忆湄回脸向里,始终没有再转过身去,泪水浸湿了枕头。 想了一晚上,她决定尽快找一份工作,既然拒绝靠别人养活,就得及早打算,而不能等到坐吃山空再病急乱投医。 找出父亲的通讯录,她凭着记忆,列出十几个跟父亲交好的长辈电话及地址,准备一一登门拜访,托他们给自己安排合适工作。 这些在各自领域内呼风唤雨的人,平日里和她父亲称兄道弟,老朋友遭遇变故,卖人情给世侄女一口饭吃,总不会是难事,她又不是不劳而获,所求不过母女俩一日三餐。 顾忆湄清楚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在人脉还未散尽的时候,早抓住一天是一天。 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当顾忆湄真正去拜访父亲昔日那些老朋友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几天下来,她从名单里划掉五六个人,却只见到其中一位,其余的人不是推说不在国内,就是以工作太忙为由拒见,其中不乏顾家曾经的世交和曾得到顾家提携资助的人,顾忆湄唯一见到的那一位,寒暄过后,也只是埋头写一张支票给她。 "谢谢何伯伯的好意,暂时我们还不缺钱。"顾忆湄含着眼泪,把支票退了回去。她又不是上门乞讨,要放低姿态到尘埃里。 眼看着备忘录上的名单越来越少,顾忆湄决定跳过几个人,直接去拜访最后一位。 这个人原来是她父亲同乡,顾家发迹后,他从家乡过来投靠,父亲借了他一大笔钱,他苦干几年,终于飞黄腾达,每逢年节,他都是顾家座上宾,对顾忆湄更是没话说,从小抱她到大。 把李正清放在最后,是顾忆湄把他当成最后的救命稻糙,只要李叔叔还在名单上,她就还有希望。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李正清一听说顾忆湄来拜访,就让秘书直接把她领进办公室。看到顾忆湄,他亲热无比,寒暄过后,两人坐在沙发上。 端详着顾忆湄,李正清轻轻摩挲她的手,"可怜的小眉豆,这才多少天没见,就瘦成这样,你有困难,早就应该来找我。" 顾忆湄得到长辈怜惜,鼻子一酸,"李叔叔,谢谢你肯抽时间见我,王叔叔他们,都说没有时间。" "那几个老小子,不要理他们,泡在温柔乡里他们有的是时间,谈正事倒没时间了,眉豆,别把他们放心上。"李正清不屑道。 顾忆湄抽泣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从心头升起,想从李正清手里把手抽回去,然而,李正清握住她手不放。 "眉豆,你不是想找工作吗,我有个提议,你看行不行。" "李叔叔,您请说。" "我的公司是搞房地产的,并没有和你所学的专业对口的职位,不如这样,你给我当私人秘书,我的别墅也可以给你住。" 李正清双目炯炯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玲珑软凸的世侄女。顾忆湄瞬间会意,脸涨得通红,腾地站起来,往后退去。李正清跟上来,就要抱她。 "李叔叔,你别这样,别这样!"顾忆湄就快吓傻了,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李正清在她印象里一向和蔼可亲。 "眉豆,我一直很喜欢你,你想想看,你小时候叔叔还抱过你,现在你长大了,叔叔依然喜欢你。"李正清抱住顾忆湄,就要把她压倒在沙发上。 "无耻!"顾忆湄夺路而逃。 一口气跑到电梯口,顾忆湄才发觉自己泪流满面,她慌乱地拍打着电梯按键,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然而,电梯迟迟不下来,她只好走楼梯。 走得太急,她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幸好抓紧了栏杆,才得以站起来继续下楼。直到坐在人来熙往的路边,她惊魂不定的心才稍稍平静。 这些天受尽白眼也就罢了,刚才那种尴尬场面令她感觉备受侮rǔ,坐在花坛边哭了很久,直到一个好心的清洁工路过提醒,她才发觉,自己身上已经被雨水湿透了。 鹭岛地处亚热带,没有冬天,气候湿润多雨,小时候她最喜欢下雨天光着脚在自家花园里散步。 母亲怕她淋了雨着凉,每每打着把伞在雨中呼唤女儿,看到她提着裙子站在糙坪上,走上前替女儿打着伞。如今,她孤零零坐在路旁,再不会有人替她挡风遮雨。 越想越不甘心,顾忆湄把心一横,走进大厦地下停车场。 谭屹办公室,苏芷汐敲门进去,见邢栎阳坐在一旁,径直走向谭屹,"谭律师,我想请半天假,同学遇到点麻烦,我要去看看。你要的上庭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了,明天一早就能交给你。" "遇到什么麻烦?"谭屹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偏偏好奇问了一句。 "那个——"苏芷汐略感为难,随即道:"把别人的车窗砸了,被扣押在派出所,我要去保释她。" 谭屹一听是这个情况,慡快答应。 苏芷汐走后,谭屹浅笑道:"顾家大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小苏说的同学是顾忆湄?"邢栎阳表情有些复杂。他一直不知道这层关系,顾忆湄和苏芷汐都不曾和他提及。 谭屹扫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哈,看来你的情报网也有不在线的时候,小苏要不是和顾忆湄是好朋友,能对她父亲的事那么热心?" 邢栎阳默然不语。 谭屹点起一支烟,红唇抿住吸一口,幽幽吐出烟圈,"你私自安排顾家父女见面,就不怕被所里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我得承认,我没看懂,既然想借官司接近那位大小姐,当初何必推掉?"谭屹身体往前靠靠,对着邢栎阳吐一口烟,无比性`感诱`惑。 "你用不着明白。"袅袅烟雾让邢栎阳看起来面目模糊。 派出所里,顾忆湄精神萎顿,苏芷汐在一旁替她办手续。正要去交罚金,有个民警告诉她们,已经有人替她们交过了。 两人面面相觑。 "芷汐,谢谢你,又给你添麻烦了。"顾忆湄不知如何解释,也不知怎样表达她的心情。苏芷汐也不多问,只是劝她:"眉豆,顾伯伯的案子就快开庭了,你要控制好情绪。" 顾忆湄点点头,两人在地下通道口分手,苏芷汐要回事务所,顾忆湄一人搭地铁回家。 顾家花园外,邢栎阳的车停在那里,看到顾忆湄过来,主动下车叫她,"听小苏说你遇到点麻烦,是什么事?" "没什么,已经解决了。"顾忆湄无精打采,可忽然又醒悟,"罚金是你交的?" 邢栎阳没说话,只淡淡一笑。顾忆湄顿觉奇怪。 若说他对她有恻隐之心,她完全相信,甚至他冒险帮她去看守所见父亲,她都没往别处想,但是替她交罚金,就有些微妙了。 "既然已经到了家门口,就请到我家坐坐吧。"顾忆湄邀请他,让客人站在门口说话总不是个事。 不经意间,邢栎阳的目光扫过顾忆湄的脸,瘦瘦的小面孔,双眼大而无神,咬着泛白的嘴唇,整个人精神状态涣散,和一两个月前在游艇上看到时完全判若两人,像是一个破碎的洋娃娃,她被抽走了灵魂。 邢栎阳跟着她走进顾家花园,却见糙木凋零,心中不免有些寂寥之感。 客厅里,管家见来了客人,端来两杯热咖啡后退了下去。 邢栎阳也不客套,追问顾忆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会冲动地去砸人家车玻璃。顾忆湄嘴角一抿,有些难以启齿,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做这种幼稚的事被关进派出所,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 见她总不说话,邢栎阳脑筋一转,猜测道:"是不是那人欺负你了?"顾忆湄被他说中心事,心中郁闷难平,等他再问,向他叙述经过。 问清了来龙去脉,邢栎阳表情虽然平静,拳头却握紧了。 温室里的花朵,她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环境,被抛弃在孤零零的荒野里,生存能力有限,难免遇到残酷的事情,不是她的遭遇特别,而是她之前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一点刺激就会让她受不了。 "别的没吃亏吧?" 顾忆湄摇摇头。 邢栎阳见她愁云不展,劝道:"案子还没开庭,你凡事都要想开一点,来日方长,并非完全没有希望。"顾忆湄嘴角牵动,也不多说什么。 没有人生来坚强,都是一次次遇到挫折,在困境中自我解救,才学会了坚强。经过李正清这件事,顾忆湄开始重新认知身边的世界,善恶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邢栎阳看出她尴尬,并没有多留。顾忆湄要送他出门,被他阻止,"不用送我,你好好休息。" 离开顾家,走进黑暗里,邢栎阳得以释放情绪,脸色阴沉地打了一个电话。 他不知道,顾忆湄正站在窗口看着他,看着他穿过花园,打电话、上车,等他把车开出去很远,她才转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柯拉拉的霸王票。 ☆、第 13 章 他为什么会来?顾忆湄心头始终有这个疑问,答案似乎不难猜,可她不情愿往那个方面想,总觉得那是一个更加会困住她的深渊,以她目前的情况,不能再节外生枝。 坐在梳妆台前,顾忆湄看着镜子中自己憔悴的脸,拿起梳子梳理长发,梳子上很快缠绕一团头发,自从家里出事,她日夜焦虑寝不安枕,头发都是一团一团的掉。 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如今父亲不在,她就是母亲的主心骨,她要负担起这个家,和母亲一起,等父亲回来。 两天后,邢栎阳坐在家里沙发上,遥控器点开电视看地方新闻。 画面中,李正清公司的玻璃幕墙被砸烂、大厅摆放的植物也东倒西歪,李正清本人更是在进入大厦的途中被人扔了臭鸡蛋,一脸狼狈。 播音员用甜美的声音播报:"据本台记者调查得知,今日清源集团遭遇拆迁户上门闹事的原因,除因集团旗下开发的房产项目清和花园拆迁征地补偿金不到位、交付回迁房不及时以外,还涉及集团董事长李正清本人信誉危机,李正清曾亲自出席拆迁户的动员见面会,并承诺……" 关掉电视,客厅里只剩落地灯的微弱光芒,邢栎阳嘴角微弯,点起一支烟走到落地窗前,看窗外万家灯火,他的眼神里,染了一层比夜色更加幽暗的氤氲之光。 顾忆湄也在看手机,手机报上关于清源集团的推送消息令她好奇,点开看看,那一张张现场照片和文字报道详尽描述了事件经过,令她心情大好。 那个无耻奸商,是谁在替天行道? 顾忆湄初时并不觉得这是一起有预谋有策划的事件,但是细看那些报道,又觉得有些蹊跷,报道上说清和花园小区拆迁安置问题前前后后已经闹了一年,业主和拆迁户投诉无门,怎么短短两天之内,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难道跟邢栎阳有关?聪明如她,隐隐有些预感,可又觉得不大可能,就算他有些背景,根基深厚的清源集团也不是他动得了的,到底是谁,让李正清灰头土脸? 心情一好,顾忆湄就觉得有了胃口,下楼去找吃的,管家看她下来,惊喜不已。 "眉豆,你躺了一天,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些吃的。" "不用了,王阿姨,我自己做就行。"她跑进厨房里,洗米下锅,要给自己熬点营养粥,好几天没正经吃饭,她早就饿坏了,可又不能一下子就暴饮暴食。 顾太太从外间进来,看到顾忆湄吃饭,心中宽慰,"你身体好了?""好多了。"顾忆湄知道,自己生病这几天母亲没少替她cao心。 "我听管家说,前两天有个男的来看你。"顾太太早就想问这件事,女儿身体欠佳,她就没好问。 顾忆湄并不想给她知道邢栎阳的事,搪塞道:"是给爸爸办案的律师,通知我下周二开庭,让我去听审。" "律师通知开庭用得着亲自登门?打个电话不就行,你爸爸的主辩律师不是女的吗?"顾太太明察秋毫,可不会被女儿一句话打发。 "您别想太多了,人家就是来通知我。"顾忆湄辩解着。 "我还是觉得宗麒更适合你,人也知根知底。"顾太太对谢宗麒的印象好得不能再好,尤其是这些天,谢宗麒经常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一有时间就登门探望。 "看您又说哪儿去了。妈,爸爸的案子开庭那天,找蔡佳陪我们一起去吧。"顾忆湄顾左右而言其他。 "那是自然。" 如顾忆湄所料,顾太太不仅通知了蔡佳,还通知了谢宗麒。顾忆湄下楼,看到谢宗麒站在客厅里,跟他打招呼。 "你也来了?" "伯母通知我。" "谢谢拨冗。" "别讽刺我,我真心来陪你。" 体贴地替顾忆湄拉拢披肩,谢宗麒又殷勤地替她和顾太太开车门,自愿充当司机,蔡佳坐前座,顾太太和女儿坐后座。 一行人到达法院,谢宗麒倒还好,顾家母女惦记顾建辉,心情不安,顾忆湄和蔡佳一左一右扶着顾太太,生怕她紧张跌倒。 法庭门口遇到苏芷汐,顾忆湄让蔡佳和谢宗麒先陪着顾太太进法庭找个座位坐下,自己留下跟苏芷汐谈话。 苏芷汐并未多说,紧紧握着顾忆湄的手:"眉豆,你要坚强,庭辩耗时非常长,你一定要挺住。" "我会的。"顾忆湄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就在这时,邢栎阳也从一边过来,顾忆湄看到他,主动跟他打招呼。 "我到立案庭办事,顺道过来看看。"当着苏芷汐的面,邢栎阳找了个借口。顾忆湄心里有数,也不点破。 谢宗麒走过来,看到一个英俊潇洒、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跟顾忆湄说话,悄悄走到顾忆湄身后。 "眉豆,快开庭了,我们进去吧。"说话间,他以一个呵护的姿势揽住顾忆湄的肩。顾忆湄跟苏芷汐、邢栎阳点头示意。 邢栎阳原地伫立,忍不住问:"那是谁?" "是眉豆的男朋友啊,叫谢宗麒,很有名的股票经纪人,你应该听说过他。"苏芷汐不明就里,把谢宗麒身份报出来。 男朋友?邢栎阳沉吟着,忍不住又看向那两人。并没有听说她有男朋友,怎么忽然出现,他只觉喉咙里一阵焦渴,松了松衣领子。 "他们分手好长一段时间,看来最近又复合了。邢律师,我要先进去了。"苏芷汐走进法庭里。 邢栎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情郁闷,拿不定主意是进去还是不进去,最终还是强忍着失落走了进去,目光寻到顾忆湄和谢宗麒并肩而坐,他悄悄走到他们身后。 顾忆湄并不知道邢栎阳在她身后,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被告席上,穿着一身囚衣、头发花白的顾建辉在法警的拘押下进场,看到父亲的老态,顾忆湄泪水盈眶,而一旁的顾太太更是泣不成声。 "妈,您别哭了,法官已经宣布开庭了。"顾忆湄小心提醒顾太太。顾太太这才忍住眼泪,听法官和律师发言。 冗长的庭辩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控辩双方律师唇枪舌剑,各自出示证据,顾忆湄一颗心随着辩论进展起起落落。 谢宗麒陪在顾忆湄身边,余光看到后座的邢栎阳,把手搭在顾忆湄腰间,时不时拢住她,低声安慰。邢栎阳立刻意识到他这个动作的意味,提前退场而去。 离开法院,邢栎阳没有回事务所,开车去往市中心某个繁华路段的酒吧街。才五点多,来往的车辆还不是很多,他下了车,走进一家叫"Scorpio"的酒吧。 服务生看到他,主动上前招呼,邢栎阳径直走到吧台坐下,点了一杯马蒂尼加冰。 不一会儿,一个打扮入时的妩媚女人走过来,跟调酒师打了个手势,坐到邢栎阳身边,"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没什么事,过来喝一杯。"邢栎阳语气淡然,内心凄苦。 调酒师给女人调了一杯红酒,"虹姐,这是我新发明的鸡尾酒,你尝尝看。" 女人三十出头年纪,穿着一条宝蓝色软缎紧身长裙,低胸的款式,胸口钻饰闪亮,卷曲的长发看起来冷艳性感,随便往吧台前一坐,都是摇曳生姿的风景。 "赌两场?"邢栎阳扭头看着虹姐。 "行,别玩太大。"虹姐让服务生准备房间开赌局,通知相熟的客人。 几场下来,邢栎阳面前摆满了筹码,虹姐坐在他身边,粗算算,他赢了三万多。他心情不好就会赢钱,心情好的时候反而会输,虹姐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今天差不多了,该收场了。" 她是这里老板娘,她一发话,众人不能违背,只得放下纸牌,各自活动肩背、舒展筋骨,邢栎阳推倒筹码,把手里的烟狠狠按在烟灰缸掐灭了,走了出去。 虹姐跟出去,揶揄他,"今天运气不错嘛,赢了好几万,又在哪里受气了?"邢栎阳坐在吧台边,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又赢钱了。"虹姐微挑双眉,表情告诉他,他的事情逃不过她眼睛。邢栎阳不说话,喝干杯中酒,又让调酒师倒一杯,连着喝了三四杯,他才停下。 "我没不高兴。"他喃喃自语。 虹姐压低声音,"是不是因为罗震?上回洛杉矶的事就是他背后唆使人告密,你的行踪才会被人知道,事后他被罗爷狠狠骂一顿,最近又不老实了?" 邢栎阳摇摇头,虽然罗震总跟他过不去,但他还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他还的是罗鲲鹏的恩,看在罗鲲鹏面子上,他也不可能跟罗震过不去。 "那为什么?让我猜猜。"虹姐一双漂亮又精明的双目上下打量他几眼,嫣然笑道:"你事业有成,正当盛年,能让你烦恼的,必然是感情问题,我猜——你是遇到那个弹竖琴的女孩子了?" "何以见得?"邢栎阳知道她一向聪明而且善于观察,却没想到她竟会聪明到这个地步,但是,他还不打算招认。 "除了她之外,又有谁能让你苦恼到喝闷酒呢,我认识你快十年了。"虹姐笑意更深。邢栎阳沉默片刻,才道:"她身边已经有人。" 长久以来,他遇到事情都是搁在心里,自己琢磨、分析,想主意应对,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夜晚,他特别想找人倾诉一下。别的事倒还好,感情这种不能用理智去分析的事,他经验不足。 "是吗,那还真有点棘手。"虹姐幽幽喝了一口酒,见邢栎阳一双明亮双目看着自己,继续道:"那样的女孩子,家境好,选择必然有很多,有固定的男朋友也不奇怪。" 邢栎阳不语,好似有点惆怅。 虹姐莞尔。男人就是这样,十几二十岁时的荷尔蒙冲动,能惦记一辈子。 "喜欢就去争取,人这辈子只有一条命,只能活一次,何必让自己留下遗憾?"虹姐妩媚的脸上绽开一抹诡异的笑。 邢栎阳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视线却落在玻璃酒杯上,酒杯里再坚硬的冰块,在酒的包围下也会渐渐融化,最终和酒融合,全化成液体。 "还记得你第一次到这里来吗?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夜晚。"虹姐笑眼弯弯,风情无限。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候他刚二十出头,在法学院读大二,跟朋友到这里来玩,遇上一群流氓滋事,别人都不敢上前,只有他敢站出来,一个人打跑了五六个流氓,却因此被警方带走,虹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帮他摆平了这件事,他才没有因为此事被学校处分。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成了这里常客。后来他才知道,虹姐的父亲以前是罗鲲鹏手下,父亲去世后,虹姐颇受罗鲲鹏照顾。 "记得就好,别做傻事。"虹姐说完这句话,就放下酒杯招呼其他熟客去了。 邢栎阳还没来得及回味她的话,就接到谭屹电话,谭屹告诉他,当天的庭审已经结束,再次开庭要等到一个星期后。 "情况如何?"法庭里他一心只在顾忆湄,根本也没心思去听庭辩经过。 "基本上如你我所料,检方拿出了股东的检举信,还有银行出入账的记录,都是实打实的铁证,无法推翻。" "尽力而为,不必多想。" "听小苏说,你也到场了,怎么不等到庭审结束?" "我对这个案子并不很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谭屹饶有兴致地问。她一听苏芷汐说邢栎阳来听审,就知道他必然是专程而来。 "众生态。"邢栎阳深谙打太极之道。谭屹笑一阵,"晚上一起吃饭吧。" "今晚有约,改天。"邢栎阳实在没有心情跟她去吃饭。 "那好吧,顾家人请我吃饭,让我叫上你,既然你没空,我替你推掉。"谭屹狡猾地笑,把电话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邢律师此时脸上的表情是个大写的懵逼,谭律师太厉害了,是不是? ☆、第 14 章 餐厅洗手间,谭屹把手机放回包里,在脸上扑了点粉,精神奕奕走了出去。远远看到顾忆湄和谢宗麒交谈,她微微一笑。 "栎阳说他没空,顾小姐,他说你的好意他心领了。"谭屹笑容可掬。 顾忆湄点点头,并不觉得失望,也没心思失望,她更担心已经先一步回家的母亲,母亲从法庭出来后就脸色苍白,顾忆湄怕她支撑不住,让蔡佳陪她回家。 三个人用餐,谭屹心情愉快,始终保持着笑容,顾忆湄则焦虑得多,尽管她对法庭程序知之不详,从庭辩来看,她父亲被判十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送顾忆湄回家的路上,谢宗麒忍不住道:"你跟邢栎阳很熟吗?""不算熟,怎么了?"顾忆湄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提起。 "少跟那种人来往,他背景不清不白,人品也有待斟酌。"谢宗麒道。 顾忆湄有点不高兴,谢宗麒很少对别人下这样的结论,他跟邢栎阳很熟吗,为什么背后这样说人家。 "你又听到什么传言?" "他不仅在法律圈,应该说,在整个圈子里风评都很不好,他有个外号叫魔鬼律师,你知道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只认钱不认人,黑心冷血、不择手段,这倒也罢了,他和擎天集团罗家的关系才是真正微妙之处,鹭岛正儿八经的商家,有谁愿意去和罗家结交。" "罗家怎么了?" "早些年投机倒把、钻政策空子,各种生意都做,这些年洗白了,罗鲲鹏还是本地商会会长,但人人都知道罗家不可能彻底脱胎换骨。邢栎阳就更不用说,都说他认了高雪心当干妈,干妈是什么?比包养高尚?"谢宗麒越说越不屑。 "你有证据吗,有证据你就去举报他们好了。"顾忆湄噎他一句。 谢宗麒沉默了,他忽然意识到,眉豆看样子对那人印象不坏,自己这样无凭无据说他是非,只会让眉豆产生反感。 一个人心中一旦有了妒意,言语间就会刻薄,不败也露出败象来,谢宗麒此时除了自悔失言,竟不知该如何补救。 沉默良久,谢宗麒诚挚道:"眉豆,我是为你好,你太单纯,太容易相信人。""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就好了,我能够独立思考。"顾忆湄平静地说。 到了顾家门外,顾忆湄主动抱抱谢宗麒,感谢他陪她们母女去庭审现场。没等谢宗麒低头吻她,她就下车去了。谢宗麒心里感伤,他和这个女孩子越来越生分了。 一回到家,顾忆湄就去父母房间看望顾太太。 顾太太疲惫地躺在c黄上,眼泪都快哭干了,哽咽道:"眉豆,你爸爸太可怜了,孤零零坐在那里,他的头发都白了,瘦了一大圈……我真想去牢里陪着他。" "妈,爸爸精神还好啦,下星期法院还要二次开庭,你可不能倒下去。"顾忆湄拿纸巾替母亲擦泪。 顾太太辗转反侧,伤心不能成眠。 顾忆湄回到自己房间里,打开c黄头灯,看到灯下的竖琴音乐盒,拧了几下发条,音乐声顿时响起,她又按了按天鹅翅膀,天鹅生了一个金蛋。 天鹅肚子里共藏着五颗金蛋,一旦生完,就得打开它肚子上的机关,把金蛋一一塞回去,塞好以后,天鹅又能下蛋。 她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在美妙的音乐声中,暂时忘记烦恼,进入梦乡。 睡梦中,被电话铃声惊醒,顾忆湄揉揉眼睛,傅冬平打来电话告诉她,房子已经替她找好了,她和顾太太择日就可以搬过去。 "房子不是很大,但交通很便利,出门就是地铁,租金我付了一年的,眉豆,你和姑妈商定哪天搬家,通知我,我找人帮你们搬。" "谢谢你,冬平。" "今天的庭审如何,我在雁京出差,赶不及回去。" "跟律师之前说的差不多,下星期二次开庭,到时候会宣布判决。" "事已至此,你和姑妈也不必太挂怀,代我问姑妈好。" "嗯,也代我问大舅舅和舅妈好。" 兄妹两人闲扯几句,各自有事也就把电话挂了。 顾忆湄打开手机地图,搜索傅冬平说的那个公寓地址,发现虽然不是中心城区,但地段也还不错,心里一宽。 这时候,又有人打进电话来,顾忆湄一看,是邢栎阳的号码。 没有客套,邢栎阳直言道:"晚上不知道是你请客,所以给推了。" 顾忆湄听他说得这么诚实,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本该给你打电话请你的,谭律师说她来通知你,我就没打电话。" 沉默一阵,顾忆湄道:"你下午怎么提前走了?"邢栎阳心里一紧,原来她知道自己就坐在后面。 "有点事情等着要处理。"他找个借口。 "等我爸爸的案子判决了,我再单请你吧,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顾忆湄由衷地说。 邢栎阳却从她这句话里听出别的意思,料想她的男朋友一定跟他说了点什么,听苏芷汐提起谢宗麒这个名字,他倒是有点印象。对方会怎么说他,他心里也有数。 没听到邢栎阳说话,顾忆湄试探地 :"你还在吗?" "还在。" "我们已经找到房子要搬了。" "是吗,这么快。" "冬平帮我们找的。" "哪天搬?" "还没说定。" 各怀心事,对话难免无趣,皆是事务性的问答,顾忆湄想挂电话,他在那边轻声问:"那个……是你男朋友?" 声音太小,她没听清,问他一句,他又不说了,她只好把电话挂了。邢栎阳听到话筒里的嘟嘟声,仍在发愣。 他不知道自己忽然胆怯什么,也许是太怕听到那个答案。 半夜,顾忆湄正熟睡,忽然听到母亲的叫声。 "眉豆——眉豆——你爸爸回来了,快去开门!"顾太太像是梦游一般,推门进来。顾忆湄吓一跳,赶紧拧开台灯,却发现母亲瘦弱的脸看起来苍白得吓人。 从c黄上跳下去,顾忆湄光脚跑上前扶着母亲,"妈,你怎么了,妈,不要吓我呀!" 顾太太看到女儿,凄然一笑:"眉豆,你爸爸回来了,快去给他开门啊,外面下雨了,你爸爸说冷。" "妈——"顾忆湄吓得眼泪直流。 母亲这是怎么了,失忆了还是受刺激精神错乱? 扶着母亲在c黄边坐下,顾忆湄关上窗户,又给母亲披了件外套,"妈,你清醒一点,爸爸在看守所,他不可能半夜回来?" 顾太太有点意识不清,喃喃道:"他说他要回来的啊,他怎么不回来了?"顾忆湄只得哄她,"爸爸会回来的,妈,你就在我房里睡吧,爸爸会回来的。" 服侍母亲睡下,顾忆湄躺在一侧,心中忧虑不已。 很显然,母亲这是白天在法庭上看到父亲以后受了刺激,才会出现幻觉,这样下去可不是好兆头,她不知在哪里看到过,上了年纪的人出现这样的意识涣散,是诱发老年痴呆的前兆。 一直担心母亲,顾忆湄一夜没睡,到了第二天一早,顾太太醒来后全然不记得前一晚曾发生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在女儿c黄上睡觉的,顾忆湄意识到,她要尽快带母亲去医院看医生。 商场里,邢栎阳在香水柜台前驻足,对店员说:"要那种清淡的,可是又带着温暖气息的香氛,不要太浓,但是要回味悠长。" 店员讪笑,"先生,您说得太笼统了,每种香水都有前调中调,各自回味悠长,没有牌子和名字,您可能要找上很久。" 邢栎阳抬起头,"那你推荐一款吧,适合年轻女孩的。" "什么样的年轻女孩儿?" "很漂亮的。"他心里想,不仅仅是漂亮,她还很有气质,很纯洁。 店员又笑,"我的意思是,哪一种类型的女孩子,是清新秀气的,还是萌系可爱的,还是性感风情的?我可以帮你推荐一款最适合的。" 邢栎阳这才道,"清纯秀气的,又聪明剔透。" 店员点点头,推荐了几款适合的香水牌子,一一介绍给邢栎阳,邢栎阳反复挑选,最终选定了香奈儿的一款名为"邂逅柔情"的淡香水。 店员把包装好的香水交给邢栎阳,忍不住道:"那位小姐收到这份礼物一定很开心。""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用了心。" 邢栎阳淡淡一笑,拿着香水离去。 那店员目送他背影消失,对悄悄对身旁的同事说:"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女孩子,能得到他青睐,长得高高帅帅,又肯花心思讨好,实在羡煞旁人。" 同事笑道:"是啊,好帅气,我看他半天了,从未见过男人长那样好看的睫毛,还有鼻子,鼻梁挺直。" "唇形也好看,听他说话的声音都是享受。" "说情话就更动听了,有些人的运气真是羡慕不来,那么英俊的人,买什么给我我都高兴,偏偏他还怕女方不喜欢他的礼物,反复精挑细选。" 两个女孩子说笑一阵。 回到办公室,邢栎阳把香水随手放进办公桌抽屉,打开电脑看邮箱,果然有一封加密邮件传过来。 邮件里全都是谢宗麒的个人资料,包括他的家庭出身、学历、工作经历,甚至是在学校期间历年的获奖情况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资料显示,谢宗麒的母亲曾是顾家的保姆,这么说,他和顾忆湄算得上青梅竹马,邢栎阳思索着,继续往下看,发现谢宗麒大学时带着母亲离开顾家,之后的经历就跟顾家毫无瓜葛。 由此可以推断,顾家并不同意他俩交往,否则谢家母子俩没有必要在谢宗麒还在上学时就离开。顾建辉家境殷实,是鹭岛名门,他不同意女儿跟保姆的儿子恋爱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道这对小情侣私下里有没有联系。 不管当初他们有没有真的分手,谢宗麒会出现在法庭现场绝不是意外,他和顾忆湄的关系就算不亲密,也有旧情在。 早就该想到,那样一朵娇嫩的名花,哪怕从前的温室不再,也会有人自愿充当暖房为她挡风遮雨,她需要做出的不过是选择,选择一个能用强大羽翼庇佑她的人。 邢栎阳点起一支烟,吞云吐雾间思索着。 谭屹敲门进来,邢栎阳赶紧掐灭了烟,把窗户打开,让烟雾散出去。 谭屹一看到他,笑意吟吟道:"都已经下班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思考人生?""警方传过来一些案件资料,我正在整理。你有事?"邢栎阳关掉邮箱。 谭屹绕到他身边,双手抱臂,"老张下午找你,你不在,打电话关机,他让我通知你,江海天的儿子又闯祸了,想高薪请你给他儿子出庭辩护。" 她口中所说的老张是事务所的创始合伙人之一,也是执行主任,而江海天,则是鹭岛商界名人,在国内名誉颇盛。 有道是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江海天事业春风得意,唯一不省心的就是儿子不争气,尽管才十七八岁,却经常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不是酒驾找人顶包,就是夜店与人斗殴被仇家报复。 "这回又是什么?打伤了人还是酒驾?"邢栎阳鼻子哼一声,语气颇为不屑。 "很严重。"谭屹脸色略为严肃起来,"和几个人轮~奸一个女孩,事后女孩神志不清,从医院十一层跳下去死了。" "这种人渣,早就该枪毙了,我不接这案子,我的名声已经够坏了。"邢栎阳握紧拳头砸在办公桌上。 谭屹道:"你也知道,那个江海天是岛内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不给老张施压,老张不会接这个烫山芋,而且,只要他儿子减刑或者缓期执行,他给这个数。" 看到谭屹竖起三根手指,邢栎阳冷笑:"三千万?" "你口气也太大了,少个零。" "我不敢接。" "怎么?" "我怕我将来生不出儿子,跟宋世杰一样。我可不想当个孤家寡人。" 谭屹忍俊不禁,"原来你也会怕。" 两人闲聊几句,相约外出吃饭,邢栎阳随手拉抽屉取通讯录,不过短短两三秒的时间,眼尖的谭屹已经发现他抽屉里有个打着精致缎带结的小巧礼盒,心思一动,装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谢谢蓝色气球和苏苏的霸王票。 ☆、第 15 章 顾建辉的案子二次开庭,谢宗麒有事走不开,顾忆湄和蔡佳陪着顾太太一起听审。庭辩过后,法官当庭宣布判决。 数罪并罚,顾建辉被判有期徒刑17年,持有的顾氏股份不足弥补股东及债权人损失的部分,查封个人名下所有财产赔偿。 判决一出,顾太太当庭晕倒,顾忆湄和蔡佳手忙脚乱地把她架出去,十分钟后,120急救车开过来把顾太太抬上车。 医护人员问清顾太太晕厥原因后,给她扣上氧气呼吸器,测试她脉搏。顾忆湄焦急不已,蔡佳不停安慰她。 医院里,医生替顾太太检查过后,建议她住院两天观察病情。 "医生,能不能不住院,我想回家。"顾太太苏醒过来,恳求医生。医生见她神智清醒、行动自如,嘱咐两句也就同意了。 回到家里,母女俩恨不能抱头痛哭一场,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哭也不能解决问题。 顾忆湄安慰母亲:"芷汐说,经济犯只要表现良好,最后都会减刑的,只要爸爸身体没有问题,说不定过几年也就放出来了。" "谈何容易。"顾太太面如死灰,女儿的安慰并不能减轻她心头痛楚。让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去监狱里过不见天日的日子,比杀了他还折磨。 母亲上楼,顾忆湄孤零零站在客厅里,不知何去何从。判决下来,也算尘埃落定,她这么安慰自己,决定先回房好好睡一觉再考虑将来的事。 离搬家的日子越来越近,顾忆湄开始打包自己和顾太太的衣物用品。 她已经去看过傅冬平找的房子,只有六七十平米,两间卧室、独立厨卫,客厅和房间都很狭窄,根本摆不下顾家原来的那些大型家具。 母女俩的衣服堆出来壮观无比,都带走是不可能的,顾忆湄打电话给蔡佳和苏芷汐,让她俩来挑选些衣服拿走。她和母亲的衣服一水儿的名牌,有些连吊牌都没剪。 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柜,蔡佳感叹,不知多少女人梦想获得这样的奢华生活,穷其一生也不能够,但是和顾家母女享福二十多年,却要放弃这一切相比,前者似乎还更幸福一点。 "新家房间小,只能放下两个衣柜,都是好衣服,扔掉也可惜,你们选一选,看中的就拿走。"顾忆湄此时只穿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声音也恹恹的,强打着精神。 蔡佳和苏芷汐翻了半天,相视苦笑,大小姐的衣服华而不实,她俩都是工薪阶层,根本也找不到机会穿出去,然而,顾忆湄盛情难却,就算是帮她分担,她们也要拿走几件。 顾忆湄下楼去叫管家,也让她来挑选衣服。 "我和妈妈的晚礼服估计以后再无用处,蔡佳姐,请你帮我捐出去,到二手店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也要留几件呀,万一参加婚礼或出席活动什么的,也还能穿。"蔡佳抚摸着那些柔软精致的面料,替顾忆湄舍不得。 "该留的我已经留了,装了两大箱,这些是真的没法带走。"顾忆湄叹息一声。 管家拿起其中一件貂皮大衣,叫道:"不行,这件一定得留下,太太最喜欢这件衣服,眉豆,你还记得吗,是你考上茱莉亚那一年,你妈妈去纽约看你时穿的。" 顾忆湄怎会不记得,妈妈穿着这件紫貂羊绒大衣,袅袅婷婷从车里下来,看到的人无不惊为天人。怎么会有这么高贵端庄气质出众的太太,连老师都觉得惊讶。 "鹭岛又不冷,一年四季没有冬天,也不会下雪,哪里还穿得着。"顾忆湄故作轻松地笑。 "那也要留下,给太太留个纪念。"管家眼圈都红了。顾太太如今那个情况,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看着让人心酸。 顾忆湄没再多话,把衣柜里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放到c黄上。她以前的衣服质料华贵做工精致,料子不是绸缎就是雪纺加蕾丝,穿起来像个小公主,以后她哪里还有心情穿这些。 随手拿起一件吊牌都没剪掉的抹胸小礼服,顾忆湄道:"芷汐,这件小礼服很好看,你拿去,年会晚宴都能穿。" 苏芷汐看看,笑道:"我的胸又没你那么大,抹胸款我撑不起来。"她选了另外一件葡萄紫色的小礼服。 "眉豆这些衣服都挑身材的 ,她穿着好看,别人穿就不一定了。"蔡佳跟管家说话。 管家附和,看顾忆湄一眼,见她虽然穿着简单的白T恤,好身材却也呼之欲出,每年好几万的健身卡,还经常游泳骑马打网球,身材怎么可能不好呢。顾太太也和女儿差不多,每年花在保养上的钱够别人养活一大家子。 几个女人挑选了一下午,管家和两个年轻女孩各自拎着一大包衣服下楼,顾忆湄把剩下的衣服打包装起来,准备送到二手店。 坐在地板上,顾忆湄背靠着打包好的衣服,无声地点起一根烟抽起来。 恋恋不舍看着自己的房间,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有她一个故事,如今被迫离开,感情上始终难以接受。 这些天,她流了太多眼泪,到这时泪腺已经枯了,再怎么想哭也出来,烟雾弥漫中,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心空落落的。 烟烧到手指,她才发觉身边早已落了一地烟灰,怕给人看见,赶紧用手抹干净。头发多日没打理,糙一样披在肩上,顾忆湄狠起心肠,到梳妆台前拿起剪刀,剪断一大截。 管家进房间来,看到这一幕,默然不语,上前从顾忆湄手里接过剪刀,替她把发型修剪完美。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齐肩短发,顾忆湄笑了。 "眉豆,以后少抽烟。"管家有意无意地说。顾忆湄心中一沉,原来家人早就知道她抽烟,亏她还躲躲藏藏。 管家笑笑,"你跟宗麒分手以后就开始抽烟,我一直知道,太太不知道,你也别让她知道,在她心里,你是她的宝贝。" "王阿姨,谢谢你替我保密。" "宗麒那孩子虽然有些方面不够理想,但他还很爱你,你该好好考虑一下他。"管家善意地提醒顾忆湄。顾忆湄苦笑不语。 搬家那一天,傅冬平和蔡佳都来帮忙。 傅冬平指挥工人把要用的家具抬上车,蔡佳则在一旁和顾忆湄说话。 "我已经找了一份新工作,给高小姐当私人助理。"蔡佳已经安排好自己的出路。顾忆湄皱皱眉头,"哪位高小姐,我认识吗?" "高雪心。"蔡佳揭开谜底。 "她?"顾忆湄眉头拧得更深,随即又松开,为谁工作不是工作,她哪有资格去评价一个不相干的人。 "挺好的,我听说她待人大方,给你的薪水应该很优厚。"顾忆湄恭喜蔡佳谋得高就。 蔡佳热心道:"我也会帮你留意适合你的工作,我表哥有个朋友是开人力资源公司的,我已经拜托他。" "谢谢。"顾忆湄感激这些雪中送炭的人。 "别客气,顾太太平常待我母女一般,也是我报答她的时候。"蔡佳看到顾太太从屋里出来,怕她摔倒,赶忙过去扶她。 "房子两周后拍卖,到时候,要我陪你参加吗?"傅冬平问顾忆湄。顾忆湄摇摇头,"我不想去,这里卖给谁都跟我无关了。" 坐到车上,顾忆湄始终没有回头再去看昔日的家园一眼,眼睛里却有无尽的悲哀,她低头攥着母亲的手,暗自期盼,只要母亲好好的,他们一家还有希望。 新家地方狭窄,甚至不如顾忆湄以前的琴房大,竖琴无处安置,顾忆湄只得把它放到阳台边的角落,罩上白布,反正自己以后也不会再有弹拨它的机会。 在管家和蔡佳的帮忙下,顾忆湄把新家收拾妥当,站在客厅很有成就感地看着一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以后这里就是她第二个家,至少,能替她们母女挡风遮雨。 "人贵自立,眉豆,看到你和太太能重新开始,我们都替你高兴。"管家打心眼里佩服顾忆湄,别看她年纪不大,遇到事情还是挺能承担的,自己撑起一个家。 "多谢你们帮忙。"顾忆湄去厨房烧开水,给她俩泡茶喝,人家帮了她们这么多,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人都走后,顾忆湄去母亲房间里,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眉豆,你自己吃。"顾太太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顾忆湄劝道:"好歹吃一点,不然你如何撑下去。" 顾太太叹息半晌,"熬点白粥,别的我也吃不下。"顾忆湄也没有胃口,去厨房炒了个青椒土豆丝,煮好白粥,和顾太太一起吃饭。 有人按门铃,顾忆湄去开门,见谢宗麒站在门外,打开门。谢宗麒把手里的花篮给她,"恭贺乔迁。"难得他是个有心人,顾忆湄跟他笑笑,领他到客厅。 "还不错,虽然地方小但实用。"谢宗麒参观了几个房间,觉得以顾家母女此时的处境有这样的居住环境也算不错了。当初他和母亲刚离开顾家那一阵,住的是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地上到处都是老鼠屎。 顾太太留谢宗麒吃饭,谢宗麒没有推辞。顾太太亲自给谢宗麒添饭,不小心打碎了碗。顾忆湄忙道:"妈,您坐着,我来扫。" 谢宗麒见此情形,心中不是滋味,过后私下里问顾忆湄,"伯母这样的情形,你还能出去工作吗?" "没关系的,她现在是伤心过度了,又没做惯家务,过一阵子她会好的。"顾忆湄不想令人觉得她们母女处境堪忧,尽量宽慰自己也宽慰别人。 "你呢?你能适应?"谢宗麒疼惜地握着顾忆湄双手,感觉她原本柔软的双手皮肤变得有些粗糙,低头看看。 "没什么不能适应的,爸爸年轻时投资失败,家里也过了一阵苦日子。"顾忆湄神色淡漠,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谢宗麒道:"现在可不比那一次。"他更想说的是,那一次你母亲有丰厚嫁妆,顾家尚不至元气大伤,两三年后也就翻身,这一次,顾家已经完了。 "我知道,我会照顾妈妈。"连日的cao劳让顾忆湄憔悴而麻木,她没有心情谈这些。 谢宗麒见她心情低落,也不便再说什么,嘱咐她,"有事情打电话给我,能帮的我会帮你。"顾忆湄点点头,勉强挤出笑容跟他一笑。 谢宗麒心头怜念顿生,轻抚她头发。 送走谢宗麒,顾忆湄躺在自己房间的c黄上,因为房间小了,她以前的大c黄摆不下,只能换一张小点的c黄,睡惯了大c黄的她,感觉这张小c黄连翻个身都不够。 看到c黄头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她久久发呆,再美的花,也有凋零的一天,自己就像这些花一样,刚到了盛开的季节,就被吹落在北风里。难道以后的人生就这样了?蜗居、为薪水而忙碌,庸庸碌碌过一辈子? 谢宗麒说,愿意负担她未来的生活,能相信他吗?内心深处,她还是有点相信他的,毕竟在两小无猜的年龄曾经爱过,如今她失去一切,他还肯负担,足见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不迟不早的,邢栎阳打来电话问候,"听说你们今天搬家?""嗯,今天早上搬的。"顾忆湄听到他冷清的声音,心里竟有些许安慰。 "现在住哪里,地址方便告诉我吗?" 顾忆湄把地址告诉他。邢栎阳沉默片刻,大概是在拿笔记下。 顾忆湄听他闷声不响,主动道:"邢律师,你明天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之前说要谢你,一直也没机会。" "明天?可以,下班我接你。" "好。"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彻底告别昨日的一切了,她该怎么面对未来?摆在她面前有两个选择,她会选哪一个呢? 谢谢蓝色气球和苏苏的霸王票,感谢大家的评论和撒花。 ☆、第 16 章 次日傍晚,顾忆湄安顿好母亲,回房间换衣服,出门见人,她化了点淡妆。邢栎阳电话打过来,顾忆湄没有接听,按掉后迅速出门下楼。 上了车,邢栎阳才发现她头发短了,"怎么剪了头发?"那么好的一头秀发,怎么舍得剪呢? "以前的头发又长又乱,以后我要上班,没有时间保养打理,不如剪短方便。"顾忆湄系好安全带。以前她每年花在保养头发上的钱赶上普通上班族一年工资,以后她哪里有闲钱做这些。 车开出去,邢栎阳不时打量一眼身旁的人,浅橘色丝绸衣裙把她象牙白色的皮肤映衬得分外白嫩,锁骨纤细,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妆容也很淡,可越是这样,越显得她清纯娇嫩。 看到她手里捧着个盒子,邢栎阳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给你的礼物。你帮了我那么多,我没有别的可以送你,礼物都是家里现成的,你不要嫌弃就好。"顾忆湄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怎么会嫌弃,他求之不得。邢栎阳心里高兴,问她是什么礼物。 "我去美国上学之前,我爸爸送给我一个罗盘,鼓励我掌握好自己的人生方向。你不是喜欢出海夜钓吗,转送给你正好。"顾忆湄打开纸盒,把罗盘拿出来给他看看。 "下面是什么?" "我几年前在美国出的一张竖琴纯音乐CD,十首曲子全是我弹的,发行量很小,现在已经绝版了,也送给你。"顾忆湄把碟片从CD盒中拿出来,□□车载音响里。 音乐声响起,天籁之音如水一般,让两个人心情都好了。 "想好了去哪里吃饭?" "我想去吃烤海鲜,很久没吃烤大虾、生蚝和炒蛤蜊了,我还能喝点啤酒。" 自从父亲出事,家里好几个月愁云密布,顾忆湄觉得自己快压抑疯了,她要趁着这一晚好好松弛一下神经。身旁的人是谁不要紧,她已经打定主意从头开始她的人生。 邢栎阳也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给她,"恭贺你新生。" 他竟然和自己心意相通,顾忆湄嘴角微弯,接过礼盒,解开缎带结,发现里面是一瓶香水,不由得侧目看看他。 他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我家里的香水我都没带,我以为我以后再也用不着这些。"顾忆湄小声嘀咕。邢栎阳看她一眼,"怎么会用不着,你依然是女性,又没脱胎换骨变成男的。" 顾忆湄低头不语,喷了一点香水在手腕上,又喷了一点在脖子上。香氛很清淡,中调带着点她最喜欢的茉莉香。 她想把手伸过去给他闻闻,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暧昧,刚转过身,就把手放回去,脸上不无尴尬。 然而,更尴尬的是邢栎阳。他侧目看她的时候,正遇上她转身向他,女孩子丰满的胸脯曲线起伏绵延,更要命的是,因为她的动作幅度,还在轻轻颤动。 他顿时感觉到莫名难忍的燥热,双手几乎把持不住方向盘,额角出汗,他紧张地差点咬破嘴唇。 所幸的是,顾忆湄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罗盘出神。邢栎阳悄悄吐一口气,精神松弛下来。 两人在鹭岛海边选了一家海鲜大排档坐下,正是夜晚食客最多的时候,餐厅里又热又挤,很多人选择坐在外面。 对面就是大海,吹着海风品尝烤海鲜也算惬意,顾忆湄点了一扎啤酒,就着烧烤,自斟自饮。 "以后再也没人管我喝酒抽烟了。"顾忆湄喝一口啤酒,不无伤感地说。 "我已经拜托相熟的朋友,让他们对顾先生多加照顾,他这样的经济犯,可以住独立单间。"邢栎阳没告诉顾忆湄,他找了很多关系,花了不少钱,才为顾建辉争取到最好的服刑条件。 顾忆湄低着头,手肘放在桌子上,双手捧住脸,不让眼泪流出来,海风吹起她的头发,不时拂在她脸上。 邢栎阳把烤好的生蚝、扇贝、螃蟹的ròu一个个细心地夹出来,蘸好了酱放到顾忆湄面前的碟子里。 如此细心周到,让她倍感温暖。他各方面条件都这么出色,想来也不会缺少女朋友,和女孩相处久了,自然而然也就学会照顾人。 尽管周围到处弥漫着烧烤的油烟味,他依然能闻到她身上的阵阵幽香,中和了她身上原本的气息,味道令他迷醉。 见顾忆湄情绪不大好,邢栎阳道:"我给你说个笑话。" "你还会说笑话?"顾忆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不苟言笑,还能说笑话? 邢栎阳道:"我读书的时候,师兄给我们讲过一个段子,是说一个入室抢劫的案例,怎么才能做无罪辩护。" "啊?"顾忆湄很感兴趣地听他叙述。 "有一个人入室盗窃,刚从窗户爬进屋里,女主人就回来了,两人扭打一番,他没打过女主人,被扭送到派出所。按法律规定,这样的情况因为有暴力威胁情节,会被判为入室抢劫,至少要判个十年八年的。 这小子为了逃避法律制裁,请来一个律师,律师给他讲了盗窃罪、抢劫罪、强`奸罪的定罪及量刑,结果他改了口供,说当时入室是想强`奸,结果女主人身强力壮,他没打过对方,强`奸未遂,这种情况最多判三年,因为强`奸与入室不入室没有直接关系。" 邢栎阳说得绘声绘色,顾忆湄惊讶道:"还能这样?" 邢栎阳笑笑,"还有更绝的呢。这小子一听说认强`奸未遂能判三年,找了另外一个更有经验的律师商量,那个律师告诉他,应该这样讲,当你想强`奸时,发现女主人奇丑无比,想逃跑,没来得及跑就被暴打一顿,这样就可以被认定为犯罪中止,且因为没有对身强力壮的女主人造成损害后果,而免于处罚。 这小子一听更来劲了,干脆又找了一个律师界的权威,这位资深律师教他这么说,你看上的其实是这家风流倜傥的男主人,入室是想强`暴他,结果女主人先回来了。因为法律并没有规定强`奸成年男性属于犯罪,于是这小子被无罪释放了。" 顾忆湄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下来,捂着心口道:"这个段子是你们律师编来自黑的吧,要是都照这样来,那犯人都能判无罪。" 邢栎阳一本正经道:"这是提供给律师一种思维方式,同一个案子,可以从多种角度来辩护,换一个角度看问题,问题本身都有可能发生改变。" 顾忆湄点点头,表示很欣赏他的话。 她明亮的目光又让邢栎阳想起当年那个白衣白裙的小女孩,十三四岁,有张稚气清纯的脸,还有颗温柔善良的心,能在最黑暗的岁月里,给他一隙阳光。 两人对饮,邢栎阳给顾忆湄倒酒,也给自己倒,有一瞬间,顾忆湄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那双亮而幽深的眸子里传递出令她不安的气息,而他也并不掩饰眼神里的侵略之意,哪怕她无所适从地低下头不和他对视。 他一直在看她,很直接的男人的目光,她不用看都能感觉到那种目光的穿透力,觉得自己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直到服务生端来一盘鱿鱼,她拿起两串鱿鱼放在烧烤架上,却差点烫到手。 他的手伸过来,放了一条雪白的毛巾在她手边,她把手放在湿毛巾上,手指舒服许多。 旁边的一桌坐着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少年,穿着举止一看就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喝了点酒说话声音也很大,混合着周围的糟杂声,令人生厌。 "我去下洗手间。"邢栎阳站起来,看出顾忆湄有些不自在,脱下西装,很自然地披在她身上。既替她挡了海风,又挡住别人的目光。 顾忆湄等他走开,嘴角抿着一缕笑意。 邢栎阳去洗手间,小饭馆地方简陋,不仅空间狭小,连洗手台的镜子都是碎的,邢栎阳对着镜子洗手,镜子里他的脸扭曲变形,正打算离去,听到声旁两个少年谈笑。 "那小妞胸真大,一看就很骚气,真想干`她。" "是啊,那身材给老子玩,老子能cao`死她,cao`得她下不了c黄。" 猥琐的谈笑勾起邢栎阳无名怒火,他冲动地抓起其中一人衣领,狠狠给了对方一拳。另一个少年不明就里,上来要帮自己同伴,也被他一拳打飞。 两个少年都不经打,邢栎阳几下就让他们哭爹喊娘屁滚尿流,气消了,他松开手,两个少年抱头鼠窜。 顾忆湄等了半天才看到他过来,好奇道:"厕所排队吗?你去了那么久。" 邢栎阳见她一双明澈美目凝视自己,心情大好,笑笑:"这种地方的厕所又小又破,还只有一个位子,每次都要排队。" 顾忆湄把手里的烤鱿鱼给他,"给你,我烤了好几串。"邢栎阳接过去,看到旁边那一桌已经空了,有种不祥的预感。 "差不多了,我们先走吧。"邢栎阳催促顾忆湄。顾忆湄找来服务生付钱,站起来跟他一起离开。 轻握着她手腕,邢栎阳带着她穿过喧哗的人群,替她拿开挡路的椅子,几乎要跑起来。顾忆湄快跟不上他,好奇道:"干嘛这么急呢?老板又不会派人追杀你。" 话音未落,已经有一群人挡住她和邢栎阳去路,手里拿着铁棍,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顾忆湄吓一跳,不由自主往邢栎阳身后躲。 邢栎阳却很镇定,看到旁边那张桌子空了,他已料定那两个少年会去搬救兵,正好,他要好好教训教训这群坏小子。 "你去车上等我。"邢栎阳把车钥匙给顾忆湄。 顾忆湄略一迟疑,邢栎阳已经在她腰间一拍,示意她先走,她只得战战兢兢离去,好在那伙人要对付的是邢栎阳,并没有人跟着她。 眼看着十几个人就要围上来,邢栎阳仍是不慌不忙,朗声道:"去把陈水木叫来。" 少年们愣住了,提起陈水木的名字,这一带的混混无人不知,陈水木就是这里的地头蛇,没人敢得罪他。这个人敢叫陈水木来见他,看起来不好惹。 看穿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连个领头的人都没有,邢栎阳从容把手放在腰间,少年们略一迟疑,有两个大胆的就要冲过来。邢栎阳瞬间从腰间拔出枪,对着地面开了一枪,少年们吓傻了,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斯文帅气的男人身上还带着枪。 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少年拉过身旁的少年耳语几句,那少年飞奔而去。令众人惊奇的是,陈水木竟然真的跟着来了,然而更令众人惊讶的是,陈水木一看到这个神秘的黑衣人,魂飞魄散一般,就差跪倒在地磕头。 顾忆湄坐在车上,不敢下车,也不敢打电话给邢栎阳,等了很久才看到他从黑暗中走过来。 邢栎阳看到自己的车前窗被钝器砸得整块碎掉,而顾忆湄坐在车里一脸惊吓状,想笑又没笑,拉开车门上车。 "他们把你车窗砸了,我一过来就看到。"顾忆湄吓得不行。"没关系,明天我去车行换一块玻璃。"邢栎阳从容地把车开出去。 "可是——"顾忆湄欲言又止,没有了前窗玻璃,视线倒是开阔了,可这样上路,未免有些怪异,而他竟像没事人一般。 顾忆湄扭头看看他,见他毫发无损,诧异,"他们为什么找你麻烦,你一个人打得过那么多人?" 邢栎阳怕这件事令她对自己加深误会,解释道:"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没压住火揍了他们一顿,哪知道他们找了帮凶来报仇,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摆平他们,都是些小混混。" "你怎么摆平的?" "你真想知道?"邢栎阳看向她,眼睛微微眯fèng着,表情看起来很有几分邪气。 作者有话要说:上厕所时间太长,还惹事,差评。 ☆、第 17 章 顾忆湄猛然摇摇头,腹诽,他们只是地痞流氓,你可是鹭岛首富擎天集团罗家的二号人物,连罗鲲鹏的亲儿子罗震都排在你之后。 邢栎阳观察她表情微妙,继续道:"那些小崽子,别看年纪不大,坐起坏事来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这一带治安不好,经常因为打架斗殴出人命案,抓到的人十有八九是未成年。" "真可怕。"顾忆湄打个冷颤。她住惯了高级社区花园豪宅,外出司机接送,身边仆从环绕,她哪里看过社会的阴暗面。 邢栎阳看向她。 她会有这样的表情并不意外,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入狱,大概她一辈子都是要人哄的小女孩儿,以至于今时今日她还不明白,世界这么大,哪里会有蜗牛壳让她缩进去?像她这样,到社会上工作,能捱下去简直是奇迹。 "坏人坏事是永远不会断绝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邢栎阳看到顾忆湄瑟瑟发抖,以为她冷,打开空调。 "你呢?" "我?" "你怎么保护自己,你名声那么坏,想必仇家也不少。"顾忆湄并不想带着讥讽,可说出来的话还是有揶揄之意。 黑白之间有个过渡叫灰色地带,邢栎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顾忆湄也知道,他就在那个灰色地带。 "我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邢栎阳唇边浮起自嘲的笑意,像笑,但又不是笑,更多是苦涩。 看在顾忆湄眼里,却是他目中隐隐的精光,像狼一样危险,把披在身上的西装还给他,她下车后很快就跑远了。邢栎阳把西装穿在身上,闻到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她的味道。 邢栎阳回到家里,把顾忆湄送的CD塞进音响里,躺到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脑海里都是她的身影。 她刚自象牙塔中走出,世界对她来说是全新的,既充满诱惑又充满危机。就像一汪荡漾的水,清澈见底,带着点对周围世界的疏离和敬畏,渐渐散开水晕,叫人回味无穷。 记得那一天,上帝安排我们见了面,我知道我已经看到了春天。 记得那一天,带着想你的日夜期盼,迫切得不知道何时再相见。 记得那一天,等待在心中点起火焰,我仿佛感到了命运的终转。 记得那一天,你像是丢不掉的烟,弥漫着我,再也驱赶不散。 那一天,那一天我丢掉了你,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 那一天,那一天留在我心里,你烙上的印永远无法抹去。 生命在故意和我周旋,给你一个难忘的瞬间,却不能让她继续永远, 那天你走出我的视线,再也没有出现。 今晚过后,他更加深刻体会到,她是无可取代的,不是因为她有多美,她有多好,而是她的身上承载着岁月,她是他成长的动力,给他一段再也回不来的青涩岁月,她就像精美的瓷器和水晶,要他妥帖保护,免她落地摔碎。 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黄桃罐头,从小到大,他爱好不多,吃黄桃罐头是其中之一,不管心情好还是不好,那种甜甜的味道都能让他安心,这个世界什么都在变,黄桃罐头不会变。 小心翼翼打开装罗盘的盒子,一个洁白的信封落在脚边,邢栎阳随手捡起来,有种强烈预感,打开信封一看,果然是一叠现金,不用数,他也能猜到,肯定有五千元,那回她被扣在派出所,他替她交的罚金就是这个数。 她对他,始终还是有戒心、还是疏远的,但是她很会处事,察觉到他的动机不单纯,也不当面给他下不了台,用无声的方式跟他划清界限。 有些无趣,邢栎阳把钱原封不动放回信封,又把信封锁进书房的抽屉。 那夜,他梦见凄苦的童年,一晚睡不安稳。 "阳阳——阳阳——"父亲又在梦里叫他。 邢栎阳永远记得父亲那天的样子,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西装、一条休闲裤,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和所有的中学教师一样,头发上永远像是落着一层粉笔灰。 才十一岁的邢栎阳最幸福的事就是放学的时候父亲来接,家离学校不远,父子俩通常都是步行,父亲是教数学的,经常在回家的路上出一些题目考他,他很聪明,从没被那些题目难住。 那一天父亲的态度格外温和,一路上邢栎阳不停向他诉说白天在学校的大事小情,小小的他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沉默,搀着父亲的手,一直走到街角的小吃店。 "爸爸,吃一碗。"小男孩看着爸爸。 父亲点头,这是惯例,每次来接儿子,都会买云吞面给他吃。小吃店老板娘认识父子俩,热情地找位子给他们坐下,云吞面下好后亲自端上桌。 一边吃,小嘴还在吧嗒吧嗒说个不停,父亲眼中隐隐有泪光,轻抚儿子可爱的小脑袋。 "爸爸,你怎么不吃?" "爸爸不饿,你吃。" 邢栎阳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他最后一次和父亲一起吃饭。就在第二天,他好好地上着课,姑姑来接他回家。姑姑的眼睛红红的,搀着邢栎阳的小手一言不发,邢栎阳也不敢问,年幼的他有种预感,家里出事情了。 果然,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奶奶的哭声,邢栎阳飞快地跑进屋,跑到奶奶身边:"奶奶,奶奶,出什么事了?您为什么哭?" 家里人都不告诉他,邢栎阳看到门口站着几个围观的邻居,跑去问他们。 "周奶奶,我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奶奶和姑姑为什么哭?我爸爸妈妈呢?"邢栎阳望着邻居老太太,眼睛里都是泪水。 周奶奶眼圈也红了,颤颤巍巍搂着邢栎阳,半天才道:"可怜的阳阳,你爸爸他……"老太太落下泪来,"你爸爸杀人了,到派出所自首,警察把他和你妈妈都带走了。" 邢栎阳不敢相信,老实巴交的父亲竟然有胆量去杀人,后来听人说,父亲杀了他们学校的校长,连刺二十七刀。 那一天开始,整个世界崩塌了。 父亲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判决出来后的第二天,母亲在家中自缢身亡。邢栎阳一大早起c黄,看到母亲的尸体挂在卧室门口,吓出病来,连续多日高烧不退。 此后好几年,他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父亲倒在一片血泊里,惨白的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 自梦中惊醒,邢栎阳坐起来点了一支烟。 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梦了,自从他开始走夜路,一切恐惧从他的感官中消失,他再也不怕天道轮回、阴司报应,只认准一件事,为了生存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这一晚,他却感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畏惧,畏惧不曾得到就已失去,他很清楚,这种恐惧感从何而来。 早上,邢栎阳起c黄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老张,他不接江海天儿子的那个案子,给多少钱也不接。 "看来最近不缺钱,想修身养性了?"老张开玩笑地说。 "我从来也不缺钱。"邢栎阳把电话挂了。 想了想,邢栎阳打了另一个电话,得到对方答复后,精神顿时振作起来。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选了一套质地优良的西装和衬衣。 一边打领带,他一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睡不安枕,好歹年轻,他的形象并没有受到影响,镜子里的人依然英俊挺拔。 鹭岛半山高家花园,高雪心悠闲自得地坐在花园泳池边的躺椅上晒日光浴,蔡佳陪坐一旁。一片阴影靠近,高雪心睁开眼睛,见是邢栎阳,脸上顿时笑意妩媚。 蔡佳见状,赶紧离开,偶尔偷偷回首看那两人,却见邢栎阳在高雪心身旁坐下。 "好些日子不见你来,今天怎么有空了?"高雪心视线转向邢栎阳。邢栎阳替她支起落地的遮阳伞,挡住阳光,"有事相求。" "我是守财奴,除了借钱,别的都好谈。"高雪心慵懒的翻了个身。五十几岁的人,皮肤保养地看不出岁月痕迹。 邢栎阳说明来意。 高雪心诧异看他,"让我找人帮你买下顾家花园?那里位置很好吗,卖得很便宜吗?听说很多人家嫌那里风水不好,都不愿出价。" "只要你出面,再不好的风水也会变好。"邢栎阳道。 高雪心媚眼瞟他,笑道:"讨小妞儿欢心吧?我听说顾建辉有个独生女,很标致,我姐姐的孩子追她几年。" "什么都瞒不过你,心姨,请你帮忙。"邢栎阳不否认她的猜测。 高雪心笑了,笑得高深莫测,"我早说过,我是狐狸精投胎,世人都不信。你难得开一次口,干妈当然要亲自出马。" 邢栎阳微微颔首。在这个精明女人面前,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向来实话实说。 "改天把顾家小妞儿带来,给我瞧瞧你眼光如何。"高雪心坐起来。邢栎阳斟酌片刻,才道:"她对我的一切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高雪心笑了,"你有什么需要跟她交代的?还是你做了亏心事要她原谅?谁没有过去,也就是她,口含金匙出生,离了父母财势,她算哪门子?如今家道中落,连嫁妆都没了,你认为她还有资格挑剔你?" 一番毒辣言辞,令邢栎阳讪讪不能言。 "栎阳,你记住,你若要一个女人爱你,就不能让她瞧不起你,你越卑微,越得不到她尊重。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贱,当然,男人也一样。"高雪心丢下这句话,一猛子扎到泳池里。 邢栎阳独自坐在遮阳伞下,回味着高雪心的话。一回头,看到蔡佳远远站在花园里眺望,他心生一计,向她招招手。 "邢律师,我是蔡佳,我们在法庭外见过。"蔡佳自报家门。 "我知道你,你原来是顾太太的私人秘书。"邢栎阳做了个让她坐下的手势。 蔡佳坐到邢栎阳对面,心情复杂地打量着他。她曾听管家说起,邢栎阳到顾家拜访,而他并不是顾建辉案子的主辨律师。 "没想到邢律师和高小姐也是旧相识。"蔡佳有意提起这个话题。她在高雪心身边时间虽然不长,却也听说了很多有关她的传闻。 邢栎阳深知她用意,解释道:"我想你应该听人说过,心姨当年和赵家打官司争夺她丈夫的遗产,我就是她那时聘请的律师,帮她拿到了本就该属于她的一切。"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高小姐如此赏识你。"蔡佳松一口气,看来坊间不堪的传言不可尽信。 "最近去过顾家吗?"邢栎阳试探地提起这个话题。 蔡佳道:"去过,顾太太情况很不好,身体倒还是其次,她精神垮了,偶尔会不认人,还老是忘记事情。" "顾小姐呢?"邢栎阳装作随意,可提到她时那种温柔语气一下子就出卖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那一天,你像是丢不掉的烟,弥漫着我,再也驱赶不散。 那天你走出我的视线,再也没有出现。 男主的身世会一步步揭开。 ☆、第 18 章 "她还好,正在找工作,我也在替她留意,但是她的专业不实用,实在很难找个满意的工作。"蔡佳替顾忆湄惋惜。好好一个千金小姐,如今落得高不成低不就,真不知该怪谁。 真在找工作?邢栎阳对顾忆湄的好感又多了一层,难得她懂得审时度势,知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以她现在的情况,不是东挑西拣的时候,先找个工作把生活稳定下来才是首要的。"邢栎阳客观地说。 蔡佳察言观色,顺水推舟:"不知道邢律师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推荐,如果有的话,我可以替顾小姐考量考量。" 邢栎阳庆幸自己早有准备,告诉她:"我有朋友在一家很有名的视频网站当高管,规模还挺大,可能会有音乐编辑之类的职位,等我回去把资料发给你,你可以让顾小姐去试试看。" 蔡佳又点点头,一副了然的表情。 了解了那个网站情况后,蔡佳把事情告诉顾忆湄,聪明的她并没有提起邢栎阳,她知道,要是邢栎阳想出面,早就出面了,他就是不想让顾忆湄知道是他在幕后安排,才会委托自己跟她说。 在蔡佳的陪同下,顾忆湄去那个网站应聘。走进大厦才惊讶地发现,这个网站很大,不仅进进出出人员众多,还有多个视频直播间,配备齐全的录音录像设备。 应聘过程很顺利,顾忆湄卸下心头大包袱,连脚步也轻快了。蔡佳看到她,站起来迎上去,"怎么样?" "录取了,让我下周一就来上班。"顾忆湄兴奋不已。蔡佳心中有数,笑道:"我就说你能行,走,我们去吃饭。" 席间,蔡佳端起茶杯,"让我以茶代酒,恭喜你从此步入劳动者大军,成为我们中的一员。"顾忆湄跟她碰杯,感激道:"谢谢你,蔡佳姐。这段时间你帮我太多,我都无以回报。" 蔡佳笑道:"快别说这样的话,顾太太以前待我像女儿一样,除非你嫌我老,不愿认我当个老姐姐。" 找准机会,蔡佳道:"那天我在高小姐家里遇到邢律师,原来他是高小姐的干儿子。"顾忆湄微楞,"是吗?" 语气像是关心,又像是不关心,蔡佳道:"当初是他帮高小姐和赵家打官司争遗产,高小姐很欣赏他精明能干,两人结为忘年交。" "他是很精明。"顾忆湄评价一句。 "以后你遇到困难,可以找他,他会帮你。" "他哪会无缘无故帮我。"顾忆湄声音轻轻的,目光落在别处。 蔡佳怔住,随即带着点欣赏扬起眉。说她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到底也有点低估了她,她把很多事情想得明白透彻,只要她肯去想。 回到家里,顾忆湄把面试的情况告诉顾太太,顾太太听说女儿找到工作,也替她高兴。 "你爸爸快回来了,我还没做饭呢,我做饭去。"顾太太起身去厨房。顾忆湄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时候,顾氏集团以前的法律顾问打电话给顾忆湄。 "顾小姐吗,明天请你到公司来一下,有几分协议要你签署。" "我一定要去?" "是的,文件必须你本人签署,都是些扫尾手续,你也可以带律师来看。" 顾忆湄茫然无措,先是想打电话给傅冬平,让他陪自己去,想想又算了,冬平最近接了个大工程,整天忙着往工地跑,他哪里有时间陪自己走一趟。 又想打电话给谭屹,让她帮自己过去看看,也被她否定,案子都已经宣判了,律师费也早就结清,人家没有义务再帮她走这一趟。 顾忆湄,是你自己该独立面对的时候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次日一早,顾忆湄独自到顾氏集团。法律顾问接待了她,把几份资料递给她。 "这里涉及股权转让协议,还有一些产权证明书,你认真看看,确认没问题就签字,前期的手续法院已经来办理过了,这只是剩下的补充手续。" 顾忆湄一页一页地看,不得不说,她看不明白协议里一些带有专业术语的条款,她也不知道自己签了字会有怎样的后果。 法律顾问见顾忆湄看了几遍也不肯签字,催促她:"顾先生虽然已经卸任集团董事长,但我跟他毕竟共事多年,顾小姐,哪怕我站在股东立场,也不会坑害你。" 顾忆湄听出言外之意,心头挣扎,最终,她打了个电话给邢栎阳,请他来帮自己看看这些协议可签不可签。 邢栎阳很快来了,把顾忆湄那些协议看过以后,向她点点头。顾忆湄这才放下心,在协议上签字。 邢栎阳陪在她身边,心里自有一种甜蜜,遇到困难,她能想到打电话给他,对他来说,是一种进步。 两人走在街道上,阳光透过树梢照射下来,洒落一身。 邢栎阳一心只放在顾忆湄身上。她穿着一条质地优良的连衣裙,高雅的款式和剪裁将她的气质衬托得无比出众,浅蓝色让她清丽如出水芙蓉,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她的背影是夏日最美的风景。 "才三个多月时间,却好像把一生都经历了。"顾忆湄站在街头自言自语,回望着顾氏集团大厦,曾经辉煌的事业王国,如今易主。 "走吧。"邢栎阳并不陪她凭吊过去。 过去的既然已经过去,空想无益,她只需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梦,梦醒后她依然是顾家小公主,所有发生过的,都是无法再回头的事实。 他俩都没看到,不远处的某辆车里,谭屹正远远看着他们,拿出手机拍下他俩照片。 "中午一起吃饭?"邢栎阳主动提出邀请。从蔡佳那里他已经得知,顾忆湄被网站录取,就快正式上班。 顾忆湄没想到他忽然提出邀请,忙摇摇头,"我约了人。" "那么晚上?" "对不起。" 邢栎阳忽然明白,她这是在拒绝。甚至,她今天之所以找他来帮忙,也是出于无奈,而她深心里,并不想再跟他发生瓜葛。 心里的快乐刹那间化作灰烬,邢栎阳苦涩却不甘心,追上去,"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不是误解,她只是不敢招惹他。也不敢看他的目光,仿佛那两道目光能诱惑她的灵魂、令她犯罪。 犹豫片刻,顾忆湄下定决心跟他说清楚,为了给自己增加底气,她提高了一点音量,"我爸爸的案子已经结束了,所有产权转让今天也都签了协议,公司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邢律师,我很感激你帮我这么多,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她弯腰鞠了个躬。 邢栎阳靠近一步,她就退后一步,最后不得不箭步上前握住她肩,因为激动,手微微颤抖,"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大胆的举动和太过热烈的眼神让顾忆湄感到错愕,语气有些惭愧地说:"改天吧,我要赶回去陪我妈妈去医院复诊,抽不出时间。" 不等他说话,她快步走向地铁站。 邢栎阳追了两步,看着她渐渐远去,身影消失在人海,内心一片狼藉,心浮气躁到恼羞成怒,他想发泄,大街上又找不到发泄的方式,站了很久很久。 坐在地铁上,顾忆湄想起刚才的事,心里懊恼又自责,本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系,可遇到事情,又把人家叫来,人家误会也是情有可原。 看得出来,他是那种外表冷漠,内心却很火热的人,他对她的关心也早就超过了律师和委托人的关系,甚至,他都不是她父亲案子的主辩律师。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想把自己拖进更加复杂的局面,顾家败落已经够令人伤心了,再跟一个背景复杂的人来往,她不知道自己还会面临什么。 顾忆湄正式上班那一天,鹭岛下了很大的雨,整个城市像是被浸泡在水里,到处泥泞不堪。 顾忆湄的顶头上司、音乐部主任粱大光是个中等身材的半秃男人,看起来很敦实,年纪四十上下,对人客气和善,顾忆湄对他印象很好,但是他的发型让人很出戏。 两人对坐,粱大光给顾忆湄介绍网站音乐部的主要职能和负责的业务,顾忆湄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心不在焉,总是看着粱大光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后面一圈头发,憨憨的他看起来像日本古代的月代头武士。 月代头把顾忆湄的工作证和名牌交给她,让同组同事带她去她的座位,顾忆湄看到办公桌有一把小小的花束,好奇地拿起来看看。 花束下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音乐部全体同仁恭祝新同事顾忆湄开工大吉。" 顾忆湄心中顿感温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把带来的水晶莲花摆件和父亲以前送的万宝龙签字笔放到办公桌上,打量四周,人人皆是忙碌的表情,暗暗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为此,她要努力工作。 有工作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顾忆湄每天的日程表都排得满满的,上司和同事见她虽然工作经验不足,尚能虚心求教,也从不在人前抱怨,渐渐对她热络,等她熟悉了手头工作,放心叫她做事。 生活平淡而规律,不知不觉中,两三个星期过去了,眼看着就要到发薪的日子,顾忆湄雀跃期盼,这是她人生第一份工资,要好好报答亲恩,她准备去探望父亲,给父亲带点生活用品过去。 谢宗麒来接她下班,两人商量去哪里吃饭。 顾忆湄的意思是,这个时间,正是饭店客流高峰期,随便找一家近一点的小馆子就行,方便还能节省时间。谢宗麒却不同意,他坚持要去一家法国餐厅。 结果两人在餐厅外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等到位子,等三星大厨的菜,又是近一个小时。 尽管窗外美丽的鹭岛夜景令人沉醉,顾忆湄还是心有不满,工作一天早已饥肠辘辘,哪里还有心情等,还是一等就两个小时。 "眉豆,你看这里的气氛多好,路边的馆子哪里能和这里比?"谢宗麒斟上一杯白兰地,慢慢品味。多年来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如今美酒佳人唾手可得。 "可是耗时间。"顾忆湄跟月代头出去见客户,穿着高跟鞋走来走去一整天,脚痛到不行,想把脚从鞋子里释放出来,顾着礼仪,又不能有所动作。 这种餐厅,所有人规规矩矩端坐,一丝不苟用餐,像是在表演给别人看。 "时间金钱只要花费得物有所值,有何不可。"谢宗麒心里也在讶异,顾忆湄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她最爱享受,自己就是怕她吃不惯那些路边馆子,才带她到这里享受美食和氛围,她怎么一点也不领情? 是啊,如今他阔了,住大房子,开新款跑车,听说很快就会有自己的投资顾问公司,年纪轻轻拥有这一切,他是这个城市里的新贵,靠自己奋斗得来这一切,也不能说他的话不对。 可顾忆湄就是能觉得,什么东西在他俩之间一点一点改变。 食物确实精美,顾忆湄不知怎地就想起和邢栎阳在海边大排档吃的那一餐,地方是不怎么样,但东西好吃的程度一点也不比这里差,最重要的是,那里让她放松。 她已经不是象牙塔里的公主,每天周而复始的工作已经让她很烦心,但又不愿被周围的人看扁,强迫自己适应一切,那几年在国外衣食无忧的逍遥日子,就像一场梦,她已再世为人。 肚子很饿,顾忆湄不知不觉吃了很多,以至于没注意对面男人稍显复杂的眼神。 谢宗麒悄悄地想,再美的女孩子一旦穷了也免不了变俗,眉豆身上似乎多了很多烟火气,就连吃东西的样子也不再文雅,以前她是小家雀的胃,吃不了两口就说饱,看看她现在……谢宗麒有点痛心。 "你是不是脑补出我胖得像古巴厨娘一样的画面了?"顾忆湄终于注意到谢宗麒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聪明伶俐依旧,谢宗麒大笑,"吃吧,吃多少我都养得起你。" "我是真的饿,我今天出外勤,跑得腿都快断了,客户还各种要求,一会让我提供这个,一会又让我回去拿那个,早知道我该穿一双平跟鞋。"顾忆湄揉揉腿肚子。 "早说让你别工作,你又不听,在公司混个几年,熬成主管,你过的依然是这样的日子,还不如直接回家当太太。"谢宗麒并不耐烦听她抱怨这些。 以前小眉豆只会跟他抱怨,妈妈自己穿高定,却让她穿成衣,说是毕业后才允许穿高定;新买的Chanel包包没背几天就发现同学有跟她一样的款,不想再用了;Dior和Gucci这一季的单鞋款式她都不喜欢,跟朋友去巴黎扫货,那边天气不好,很扫兴。 说也奇怪,以前他偶尔也讨厌她的千金小姐做派,觉得造作矫情,可现在她不那样了,他又觉得,她就该是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但不管怎么样,眉豆依然是可爱的,依然漂亮出众,带出去依然有面子,最妙的是,顾家大小姐名号不在,她和她家人再不能对他颐指气使,她只能乖乖地听他的话,当个贤淑小妻子。 送顾忆湄回家的路上,谢宗麒手机一遍遍响,美股大跌,无数客户询问是该观望还是补仓,他不厌其烦反复解答,到后来,顾忆湄听厌了股指期货大盘平仓,他手机再响,把他手机丢到后座。 谢宗麒笑一阵,车在她家楼下停下,下车要送她上楼。 "不用送,你忙你的去,不是要帮客户补仓吗。"顾忆湄知道他急着赶回去工作,时间就是金钱,对他来说,分秒必争。 "那好,你自己上去,等我忙过了,给你打电话。"谢宗麒并不虚伪客套,匆匆开车而去。顾忆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真奇怪,这个人以前她明明很爱,现在却再也找不到曾经那种心动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彼此的环境变了,还是因为他们都长大了。 由此可见,环境改变并不是一个坏事,足以让人看清自己和周围人的关系,自从家道中落,顾忆湄已经感受到那种落差,但这一晚,谢宗麒又让她的感悟更深刻一层。 邢栎阳在车上远远看着他们,心口阵阵疼痛让他无比难受,明明坐在车里,却感觉血管被凉意渗透。 他俩似乎是和好了,连着两晚看到谢宗麒送她回来,虽不见他送她上楼去,情侣间的亲密却羡煞旁人。 等了一晚上,他饭也没吃,似乎只是想证实一件事,然而,看到事实,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前功尽弃。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有点少,各位看文的亲不要忘记收藏。 女主拒绝他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 19 章 从车上下来,周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雾,邢栎阳坐在花坛边无声地抽烟,无边夜色里,他的身影看起来孤单寂寥。 想起自己小时候,父母刚去世那阵子,每天放学,眼巴巴看着别的同学家长来接,只有他孤单单的,一个人背着大书包回家。 学校到家路很近,可是他却觉得那么长那么长,他不想回家,回到家家里也没人,奶奶外出捡废品,不到天黑不会回家,他只能四处去逛,路过游戏室,想进去玩玩,口袋空空,他连一毛钱也抠不出。 肚子饿了,也没有钱买吃的,看到街上那些美食,馋得口水都掉下来,也只能是看看,有一次实在饿得狠了,他趁炸鸡店的老板不注意,抓起一个鸡腿就跑,还没等吃到,就被老板追到,一顿拳打脚踢。 旁边的人看到炸鸡店老板这么殴打一个年幼的孩子,纷纷上去劝,炸鸡店老板才骂骂咧咧走开,他坐在地上,眼睛肿了、流着鼻血放声大哭。 以前常去的那家小吃店老板娘偶尔会把他拉进店里给他一碗云吞面吃,几次之后,他不再去了,尽管他才十一岁,也受不了大人因为可怜他而流露出来的奇怪眼神。 只有姑姑来的日子,他才能吃点好的,姑姑还给他买衣服买文具,但是等姑姑和姑父去外地工作后,他连仅剩的好日子也没了。 难怪有人说,童年的记忆能影响一个人一辈子,哪怕他现在的财富几辈子都花不完,内心还是缺乏一种安全感,以前得不到的一切,他现在都想拥有。 烟抽完了,邢栎阳大步走向华灯初上的街头,沉重的脚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僵硬,街灯将他的背影长长地投在地上,夜雾弥漫,烘托出一种难以描绘的氛围,有些苍凉,还有些寥落。 走到附近超市,他买了一瓶矿泉水喝,心情稍微平复,随手把剩下的半瓶水扔进垃圾桶,穿过马路,回到顾忆湄住的小区里去开车。 还没等走进,就看到一个女孩子提着袋东西下来,看侧影像是顾忆湄,邢栎阳猛吸了口烟,迎上去,却见她把手里的东西丢进垃圾箱。 原来是下楼倒垃圾,邢栎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顾忆湄,见她穿着很普通的运动衫和运动裤,粉嫩脖颈上那条项链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猜测她是不是还想在小区里跑上几圈。 白天忙工作,很多人到晚上才有时间锻炼,她以前不用工作,有的是时间和金钱去健身房,现在只能因地制宜。 每次看到这个女孩,心底都压抑着一种既狂热又不安的情绪,怕惊扰她,又舍不得就此远离,她的一切都令他疼惜,令他不知该对待她是好。 自从那次她拒绝他的邀请,他又打过几次电话给她,她都没接,他没有机会再约她出来,只能在她家楼下傻等。 顾忆湄一回头,猛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认清楚是邢栎阳,更害怕了,他从哪里来,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她住的地方? 街灯光照不明,他那张很男性的脸看起来更加棱角分明,发丝带着雾气,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变得灰蒙蒙的,轮廓冷峻迷人,他天生有种黑夜的气质,能突然闯入别人的领地,令人措手不及,顾忆湄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讷讷地看着他。 夜风吹起她一头秀发,像是在两人中间架起天然屏障,谁也没有往前迈出一步,月色勾勒出彼此的剪影,模糊而又陌生。 他先开口,声音沙哑又温柔,"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出来跑步不安全,快回去吧。"顾忆湄怔住,见他也没再跟自己说什么就转身而去,像一阵风,来去无踪。 看样子他一直在她家楼下徘徊,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听他的声音,像是抽了不少烟,不得不说,他真是有点痴,顾忆湄不知不觉就被那个背影传递出来的萧索和孤寂感染,有一点点惆怅,还有一点点迷惘。 顾家花园拍卖那一天,顾忆湄一天都在公司上班,尽管苏芷汐早就把拍卖时间地点告诉她,她也没有去。 直到傍晚,苏芷汐又打来电话,告诉她,顾家花园被一个姓林的富商买走。 "林?是哪一家的?"顾忆湄想不起本地姓林的大户能有谁。她耳熟能详的那些,都不姓林。 "听说是外地的,也可能是这边的人化名,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苏芷汐道。 "好的,知道了,谢谢。"顾忆湄对买主是谁并不是很感兴趣,反正不管是谁,她们一家都没有机会再住回去。 苏芷汐挂断电话,看到谭屹行色匆匆走进邢栎阳办公室,像是发生了大事一样,不由得有些好奇,竖起耳朵想听听。 办公室里,谭屹把一叠报纸扔到邢栎阳桌上,"你不是说不接江雨的案子吗,怎么又接了?" 邢栎阳扫视一眼她丢过来的报纸,抬头看她,"我改变主意了。" "我看你是受了刺激!江雨这次的案子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影响非常恶劣,老张前几天还跟我说,幸好我们所没接,避开了风口浪尖。"谭屹语气咄咄逼人。 邢栎阳也不反驳她的话,只淡然道:"法盲太多。" "是啊,被告犯了什么罪跟律师没关系,可大多数人不这么想,他们会觉得你利欲熏心,才接了江雨的案子,如今江海天父子俩声名狼藉,你是聪明人就不该趟这趟浑水。"谭屹着急道。 邢栎阳打开手里的卷宗,隔了一会儿才道:"总要有人接手这个案子,关注度这么高,老张应该高兴。" "这不像你。"谭屹有点痛心。 邢栎阳没说话。 "是因为顾忆湄?"谭屹试探地问,见邢栎阳的手指微微一动,显然是心不在焉,继续道:"她拒绝了你,你就赌气接了江雨的案子。" "我没那么儿戏。" "不是儿戏,你是灰心。"谭屹一针见血地说。 唯一能让他开始在乎自己名誉的人,却一点也不在乎他,让他的努力都变得毫无意义,邢栎阳此时的心态,谭屹猜得透彻。 "我劝你想清楚,这只会更加拉大你们之间的距离。"谭屹说完就离开了。 看到谭屹从邢栎阳办公室出来那副表情,苏芷汐偷偷观察着,暗自猜测她和邢律师说了什么,怎么她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谭屹关门的声音把苏芷汐吓一跳,不一会儿,邢栎阳开门出来的声音又把苏芷汐吓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邢栎阳看到苏芷汐,冷不丁问她。 "我还,还有点事情。"苏芷汐见他脸色吓人,期期艾艾地说。 邢栎阳意识到什么,脸色稍和,"忙完了就早点回去,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安全。"苏芷汐连连点头。 邢栎阳下楼,刚走到大厦门口,就有一群记者围上来,询问江雨案的有关情况。邢栎阳烦不胜烦,怒吼一声:"你们有完没完。" 镜头刷刷刷对准他,闪光灯亮后,他来不及躲闪,被拍了许多张。这时候,有辆车开过来,车里人招呼邢栎阳,"快上车。" 邢栎阳见是虹姐,来不及多想,上车离开。 离开现场很远,虹姐才道:"我看到网上说你接了江雨的案子,正想找你问问,你为什么又引火上身?" 邢栎阳无力地摸了把脸,过了很久才道:"人的出生是无法改变的,无论我怎么努力,总不能获人谅解。" "胡说八道,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虹姐拍醒邢栎阳。 "你说得对。"邢栎阳自嘲地苦笑。 车开到某个路口,虹姐把邢栎阳推下车,"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副鬼样子,快滚吧!" 邢栎阳无奈,在路口徘徊一阵,发现这里离顾忆湄工作的地方不远,信步走到她公司楼下,坐在路边花坛上。 正是下班高峰期,周围各色人等穿梭,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悠闲自得,看着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心区发呆。抬头仰望,某个大型商场门口,宝格丽的银蛇图腾在夜空中尤其显眼,象征着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一面。 这个城市能让人雄心万丈,也能让人一败涂地,转瞬之间,世界已大不同。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站在巅峰,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还挣扎在底层。 邢栎阳坐了很久,看到顾忆湄从大厦出来,穿一件短袖上衣、细瘦的铅笔裤,看起来既干练又清慡。她似乎没看到坐在路边的他,一路行色匆匆。邢栎阳快步跟上去。 顾忆湄走了几步,发觉不对,回头去看,果然看到有人跟着自己,再一看,竟然是邢栎阳,心中一阵乱跳,他怎么还不死心? 没有理会,顾忆湄继续往前走,走进地下通道,拐个弯进地铁通道,站在站台边等车。邢栎阳也跟上来,地铁人多,他怕跟她走散了,紧紧看住她。 地铁开过来,顾忆湄上了车,邢栎阳也上车,找不到座位,两人都站着。 "你干嘛跟着我?"顾忆湄问。 "我回家。"邢栎阳道。 顾忆湄不好跟他争辩,转过脸去,地铁人多,她只能单手扶着把杆。 邢栎阳一直站在她身边,看到不时有人和她擦身而过,不知道是真的挤到必须贴身才能过去,还是趁机揩油。大概是怕走光,每当有人从她身旁经过,她都轻轻捂住心口。然而,还是免不了一些无耻之徒借过路之机有意去碰她的背和臀。 "交出来!"邢栎阳忽然怒不可遏地训斥一个背着包的青年。 众人纷纷扭头看热闹,那个青年身形瘦小猥琐,在高大挺拔的邢栎阳面前不堪一击,不知道邢栎阳让他叫什么,他半天不动。 "不交信不信我废了你这只手!"邢栎阳给了青年一个耳光,单手钳住他手腕,要把他扔出去。 顾忆湄吓一跳,没想到他会在地铁上动手打人,这太不像他了,他一个声名在外的大律师怎么能打人呢? 那青年面如死灰,手臂酸麻不能动,只得把包交出去,邢栎阳把他的包拉开,包里的东西抖落在地上,众人惊讶的发现,竟是一套偷拍设备。 边上几个年轻女孩交头接耳,一脸嫌恶和愤怒,"偷拍的变态,好恶心龌龊,地铁里好多这种人。" 邢栎阳把矮小青年的手机捡起来,点开保存的图片看看,删掉其中两张,又把手机还回去,矮小青年刚要接,边上一个女孩的男朋友夺过手机,看一眼之后,拳头愤怒打在矮小青年脸上,把他痛揍一顿。 顾忆湄心有余悸,早就听说地铁上有偷拍女孩裙底的色狼出没,没想到竟撞上个活的,幸好邢栎阳发现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目光不经意和邢栎阳对上,顾忆湄心虚地低头转脸回避,哪知道他竟然靠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腰,让边上的人再也没有占她便宜的机会。 这个人真是……顾忆湄可怜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又快又急,可是他之前的仗义出手又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偷偷看周围,好几个女孩子羡慕地看着她和邢栎阳,经过刚才的事,高大英俊的他无意中收获很多芳心。 眼看着一站又一站过去,顾忆湄到了目的地,挣脱他,匆匆下车去。 她走快,他就走快,她放慢脚步,他也跟着放慢脚步,正是下班晚高峰,地下通道来来往往人群如潮,他始终没有跟丢。 快走到自动扶梯时,顾忆湄下意识回头看看,竟然发现邢栎阳仍在三米之内。 "你,你怎么还跟着我?"顾忆湄没好气地问。虽然刚才他在地铁上也算为民除害,可和跟踪她是两回事。 "我回家。"邢栎阳好整以暇道,提醒她搭电梯,不要老站着。 两人走到地面上,顾忆湄道:"你家又不在这里。""你怎么知道?你去过我家?"邢栎阳笑。 好吧,懒得理你。顾忆湄只顾走自己的路,不管邢栎阳是不是还跟在身后。 难怪冬平说这人不好惹,果然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怎么想甩也甩不掉,顾忆湄有种感觉,邢栎阳不会轻易放过她。 在路边的水果摊,她挑选水果,拿了几个苹果,又挑选新鲜糙莓,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放了几个黄桃在她的苹果袋子里。 顾忆湄生气地丢下挑好的水果,白眼瞪着邢栎阳,转身而去。 "好任性的丫头。"边上买水果的老太太忍不住嘀咕。邢栎阳笑而不语,一脸宠溺看着她背影。 眼看着快到自家小区外,顾忆湄回头看着邢栎阳,"你再跟着我,我要报警了。""那正好,你报警吧,我是律师,可以自己保释自己。"邢栎阳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呢?"顾忆湄败下阵来。 "你明白一切,何必问我。"邢栎阳把两袋水果还给她。 "我又没惹你。"顾忆湄别过脸。 "已经惹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除夕、初一停更两天,初二起恢复更新。 ☆、第 20 章 "我又没惹你。"顾忆湄别过脸。 "已经惹了。" 邢栎阳凝视她脸,嘴唇跟花瓣儿一样水润柔嫩,让人一看到就想吻上去,柔声问:"这两天工作得怎么样,还能适应吗?" "还好。"顾忆湄依然望着别处。 珍珠蚌为了保护柔软的本体,会在遭受攻击前合拢蚌壳御敌,然后把溜进来磨痛她的沙粒一点点包裹成珍珠,邢栎阳此时就有这种感觉,顾忆湄工作以后,防御性也加强了。 低下头看她的脚,邢栎阳故意道:"一个月挣的钱不够买你脚上这双香奈儿的鞋子,同事不会觉得奇怪?" "我没有别的鞋子可穿。"顾忆湄被他一说,也低头看着脚。 这双香奈儿平底鞋是夏季最新款,她在美国买的,此时虽然已是秋天,但样式不会过时,鹭岛四季如春,最冷也没到过零下,这双鞋穿着正当时。 "若有人欺负你,跟我说。"邢栎阳靠近顾忆湄,也许是心理作用,他每次一靠近她,就觉得她身上散发着阵阵幽香,令他着迷。美丽的女孩不少,像她这样楚楚动人的不多。 他的身形太过高大,顾忆湄感觉到危险,往后退一步,秀气的眉毛微锁,白嫩脸上红霞渐起,自嘲道:"谁会欺负我,我穿好几千一双的鞋子,戴三克拉钻戒上班,她们都叫我土豪。"她把手在他眼前晃晃,左手上戴着一枚粉钻公主方戒指。 邢栎阳握住她手,欣赏她浓密睫毛下那一双迷蒙的美眸,"是吗,土豪小姐,你把全部家当穿在身上了吧。"顾忆湄想挣脱他手,他的手太有力,她根本不是他对手。 低头看顾忆湄手上闪烁的戒指,邢栎阳忍俊不禁,"确实很土豪,公主方,还是粉钻,上一辈子班也戴不起。" "我的首饰都卖了还债,只剩这个。"顾忆湄轻声道。 可怜委屈的小模样,邢栎阳心都化了,把她柔软的手握得更紧了,"别介意别人的话,就当是耳边风,吹过也就算了。" "那你呢?"顾忆湄反问。 "我?" "你为什么要接江雨的案子?这案子轰动全国,谁沾上谁惹一身骚。" "谁跟你说的?是小苏?"邢栎阳唇角漾起一丝笑意,仿佛发现了她一个秘密。 顾忆湄悻悻然不说话,却也没否认。 说曹cao、曹cao就到,两人正无话,苏芷汐出现,叫了顾忆湄一声,令她惊讶的是,顾忆湄身边站着的是邢栎阳。 "邢律师,你也在?"苏芷汐用一种打趣的语气问邢栎阳。 她早就觉得邢栎阳对她这个老同学的态度有点不一样,邢栎阳对谁都很冷,唯独对顾忆湄的事非常热心,更何况此刻他看着顾忆湄的那种炽热的眼神,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邢栎阳没有回答,反而问苏芷汐:"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眉豆生日,我买了菜到她家来替她庆祝,邢律师,你是路过?"苏芷汐并不放过他。 "我……随便走走。"邢栎阳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这随便一走可走得挺远,咱们所离这儿,搭地铁都要四十分钟。"苏芷汐揶揄邢栎阳,走上前挽住顾忆湄胳膊。 两个女孩走在前面,邢栎阳很自然地跟在后面。顾忆湄并没有邀请他去她家,可是他又不想就这样离去。 "邢律师,我们吃火锅,你也来吧。"苏芷汐及时替他解围。邢栎阳心中一喜,小苏就是靠谱,年底得评个先进。 然而,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看向顾忆湄,等她发话。顾忆湄只扭头余光瞥他一眼,还是没有开口相邀。苏芷汐跟邢栎阳眨眨眼睛,示意他跟上。 "邢律师在追你吧?看起来好痴心的样子。"苏芷汐悄悄跟顾忆湄耳语。顾忆湄脸红心虚,忙不迭否认,"没,才没有呢。" "那他干嘛来找你啊,看到你眼睛都亮了,难道是搞传销卖菜刀?"苏芷汐一阵怪笑。顾忆湄无奈轻叹一声。那个人紧紧跟在她俩后面,她知道,可是她开不了口撵他走。 打开家门,三人就闻到一股焦糊味,邢栎阳反应快,箭步冲向厨房,果然看到顾太太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中央。 煤气上的水壶已经烧干了,晚来一步必定引起火灾,邢栎阳关掉煤气开关,又戴上微波炉手套,把水壶拿起来丢进水池里。 顾忆湄上前扶着顾太太,语含责备:"妈,水开了您怎么不知道关火呀?万一引起火灾,多危险。""我不知道呀,我明明关了的,我明明关了。"顾太太喃喃自语。 苏芷汐和邢栎阳对视一眼,摇摇头,看来顾太太又神志不清了。 让顾忆湄去安顿母亲,苏芷汐和邢栎阳下厨,半个小时之后,火锅端到桌上,四个人围坐在桌子旁。 看到冰箱里那罐黄桃罐头被放在桌子上,顾忆湄拿起来刚要拉盖子,邢栎阳在一旁说话:"你拉不动,还是让我来。" 谁说我拉不动?我没遇到你之前拧得动矿泉水瓶盖也开得了易拉罐,顾忆湄腹诽一句,不理会他,自己拉罐头盒的盖子。邢栎阳看她逞强,但笑不语。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平常稍微用点力就能拉开的盒盖,此时怎么也拉不开。顾忆湄又用了点力,哪知道用力过度,罐头盖倒是拉开了,也喷了一脸黄桃汁。 看到那家伙幸灾乐祸地笑,顾忆湄悻悻地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纸巾,自己抽一张纸把脸擦干净,余光瞥见他细心地把黄桃罐头的盒盖整个拉下来扔掉,把黄桃倒在碗里,心里想,看来这家伙喜欢吃黄桃罐头,想一个人霸占一整瓶。 家里既然来了客人吃饭,顾忆湄少不得要给他们作介绍,"妈,芷汐和邢律师,你都认识的。" 顾太太茫然地看看那两人,抱歉地笑笑,"我认得,你是眉豆的同学,你是——""是眉豆的朋友。"邢栎阳抢着回答。顾忆湄瞪他一眼。 苏芷汐给他们倒上饮料,让他们尝尝她自己熬制的火锅酱。 "我没事就喜欢琢磨各种吃的,谁叫我是天字第一号吃货呢。"苏芷汐看到顾忆湄和邢栎阳气氛有点紧张,想替他们调和调和。 苏芷汐的手艺的确不错,几个人吃得津津有味,顾太太先回房去休息,餐桌前只剩三人。顾忆湄默默地夹起ròu和蔬菜送进嘴里,听苏芷汐说话,半天才cha一句。 "眉豆,我还忘了问你,这几天工作得怎么样?"苏芷汐关起地问。 顾忆湄还没说话,邢栎阳道:"没人敢欺负她,她带着几百万的钻戒上班,鞋子都好几千一双,谁敢欺负她。" 哪有几百万,尽瞎扯!顾忆湄腹诽,又瞪他。 苏芷汐咯咯直笑,向邢栎阳道:"邢律师,我怎么觉得,你跟在所里一点也不一样,像是变了一个人。"在这之前,她多少有点怕他。 "那是你不了解我。"邢栎阳道。 "谁都不了解你。"顾忆湄cha话。 苏芷汐见他俩要斗嘴,忙转移话题,"怎么虾丸一个都没有了?我明明放了好几个。"抻着脖子一看,全都在顾忆湄的碗里,没好气道:"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不是我夹的。"顾忆湄讪讪地把碗里虾丸夹给苏芷汐。邢栎阳知道她喜欢吃虾丸,连着给她夹了好几个。 苏芷汐笑而不语,她其实早就看到邢栎阳的小动作,故意开他俩的玩笑。 眼看着吃得差不多了,苏芷汐帮顾忆湄收拾桌子。有人按门铃,顾忆湄去开门,却看到谢宗麒手捧鲜花上来。 "生日快乐,眉豆。"谢宗麒把花献给顾忆湄,张开双臂,就要拥抱她。 顾忆湄措手不及,下意识推开他。谢宗麒一抬眼,看到有个男人从厨房出来,脸色顿时大变。 邢栎阳原本只是听到外面有男人的声音出来看看,哪知道竟遇见这个尴尬场景。不动声色地拿纸巾擦着手,他颇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眉豆,这是怎么回事?"谢宗麒认出邢栎阳,表情更加凶狠,仿佛邢栎阳是外来的狼,要争夺他的猎物。 顾忆湄怕他俩起冲突,只得解释,"芷汐买菜来替我庆祝生日,正巧邢律师在附近,我请他和芷汐一起上来。" "就这么简单?"谢宗麒半信半疑,嫉妒心令他如鲠在喉,尤其是对方看自己时那种悠然镇定的态度,似乎他认为自己出现在顾家理所当然。 顾忆湄怔住,她犯了什么罪,要被他用这种语气审问。 说永不再见的是他,说要复合的也是他,不请自来,一见她身边有人,立刻给她脸色看,辩解都是多余的,他已然给她定了罪。 顾忆湄垂下眼帘,再不肯多解释一句,冷冷回道:"信不信由你。" 邢栎阳见此情状,提前退场,"顾小姐,我先走一步。" 现阶段,他可不打算跟谢宗麒正面交锋,那只会令自己在顾忆湄面前自毁形象,谢宗麒刚才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他们之间的事,顾忆湄会处理,他在场只会更尴尬。 苏芷汐洗好了碗出来,看到三人僵持,也不便留下,追上邢栎阳:"邢律师,我跟你一起走。" 热闹的客厅一下子冷清下来,顾忆湄冷冷看着谢宗麒,不想再跟他多话,本来美好的夜晚,都被他破坏了。 冷静片刻,谢宗麒火气渐消,换了一种语调向顾忆湄道:"眉豆,为什么我的忠告你就是听不进,邢栎阳是什么人,我都告诉你了,近日的新闻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他为了钱,什么案子都接,连江雨那种人,他都打算出庭辩护。" "替被告辩护,是律师的指责,就算他不去,也有别的律师会去,该为罪行负责的是被告,不是律师。"顾忆湄不自觉地就替邢栎阳辩护。 "OK,刚才算我说的不对,律师的工作本身不该被指责。可你知不知道,江海天为了儿子的案子开出天价律师费,要做无罪辩护。"谢宗麒退了一步。 "无罪?怎么可能?他儿子参与轮`奸少女,有人证物证。" "有什么人证?人证已经死了,都说死因可疑,没人知道真相。你想想吧,这件事除了他,谁愿意沾?" "可我不觉得这事儿跟邢律师有什么关系。他接了案子,尽律师的本分,就算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法律也没规定不许他们找辩护律师。"顾忆湄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了什么,不愿别人冤枉邢栎阳的本意。 她觉得,他不是那种唯利是图、利欲熏心的人,他只是把律师当成一种职业,相对于职业而言,案件和委托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调查取证和司法程序。 "你中毒太深了,眉豆,令我痛心。"谢宗麒点到即止,也不再多说。他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该说到哪一步,不至于让自己沦为说是非的小人。 谢宗麒悻悻而去。 楼下,邢栎阳站在路边,不时望着六楼的窗户,手里的烟抽完了,想再点一支,发现烟盒已经空了,把烟盒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箱。 今晚的一切让他明白,为什么长久以来,哪怕拥有再多物质,事业盛名在外,他心里的空虚也还是填不满,那是因为,他在情感上从没得到过满足。 他最想要的,得不到,随手可得的,他不稀罕。 站久了站累了,邢栎阳在花坛边坐下,散步的、遛狗的、晚归的,各式各样的人从眼前经过,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不安,仿佛楼上掉下来一个火星,就能将他点燃。 忽然想起什么,邢栎阳打电话给蔡佳。 "蔡小姐,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面谈。" 作者有话要说:正月初二,我又回来了,为了回馈大家,今天凡是留非灌水评论的亲一律送红包,25字以上评论送大红包。 大家猜猜,邢律师找蔡秘书有什么事? ☆、第21章 和蔡佳说定了时间地点,邢栎阳心里轻松了一点。看到谢宗麒下楼来,等他走了有一会儿,邢栎阳才上来敲门。 顾忆湄打开门见是他,诧异不已,"你还没走?" "我不放心,顾伯母怎么样了?要不要送去医院找医生看看?"邢栎阳自行把对顾太太的称呼换了。 明知楼上有人,他竟能在楼下耐心等待,相比之下,谢宗麒的心浮气躁未免可笑。顾忆湄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己和谢宗麒之间渐行渐远。 他不是不爱她,早早进入社会,世态炎凉打磨出他刻薄冷淡的一面,爱情不是他生活的全部,她也不是他心中的最爱。 所以,当他们之间出现第三者,她才会发现,当年以为动人心扉的爱情,竟然早已千疮百孔,而另一个人的出现,只不过是加速它的凋零,时间能改变一切,让感情过期,一如鲜花已经过了最美的花期,剩下的,只是对往事的回味。 想到这里,顾忆湄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伤感之意,也许早在几年前,这段感情就已经结束了,只是他俩都不愿接受不愿面对,顾家出事,又给了两人旧事重提的希望,等到真正相处下来,才发现对方已经不再适合自己。 见顾忆湄怔住,邢栎阳又问了一次,她才回过神来,"医生说,她这是心病,因为爸爸的事情太突然,令她受了强烈刺激,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内心产生了逃避感,所以一直迷迷瞪瞪的。" 邢栎阳见她心不在焉,猜测跟谢宗麒有关,并不主动提他,依然说顾太太,"可她这样,会影响日常生活,也会有危险。" 母亲的病情,是顾忆湄目前最大心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目前只能先这样。过几天我去看我爸爸,问问他有什么意见。" "你父亲的探视期到了?" 顾忆湄嗯一声。 "要我陪你们去吗?" "干嘛?" 顾忆湄冷哼一声,觉得这人未免太不识趣,又不是顾家女婿,他凭什么跟着她们母女去看望父亲。 "帮你架着伯母,她看到监狱的情形,只怕又要晕倒。"邢栎阳忍不住撩她。 "讨厌!"顾忆湄嗔怪一句,眉眼怒视着他。邢栎阳举手求饶,自己不该拿她妈妈开玩笑。 "我还没有跟你说,生日快乐。"这一瞬间,他的眼睛如此明亮,恰似夜空最亮的那颗星。目光相接,就再也分不开,顾忆湄被他眼睛里的光芒震慑,表情中多了一丝动容,"谢谢。" 邢栎阳自然领会得到她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微光,赶紧抓住机会,"明天我接你下班。" "不用了,你不是很忙吗。"顾忆湄回过神来,觉得还不是时候,那边谢宗麒才刚走,她还没来得及伤心几天。 "忙也要接你。"他又撩她,"你比忙重要。" "我不用你接。"她并不接招。 "就这么说定了。" 邢栎阳丢下这话,告辞而去。他已经厌倦了每天平淡规律、却缺乏激情的生活,打定主意,要定她,哪怕是抢。 顾忆湄被他最后那个表情里传达出来的坚定情绪震撼了,他是那么果敢,果敢到让人不能说不,她相信,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监狱探访日,顾忆湄陪着母亲去探望父亲。亲人相见,分外感伤,一家三口哭了好一阵。顾忆湄忍住泪,把母亲的情况告诉父亲。 顾建辉怔住了,看着妻子瘦弱枯槁的模样,心痛如刀绞,半天不能说话。 "眉豆,要不然,把你妈妈送到你外婆家住一段时间,你外婆家有人照顾她,你妈妈现在需要好一点的环境休养生息。"顾建辉提议。 顾忆湄点点头,"冬平之前也提议过,等我回去跟大舅舅商量一下,要是他们也同意,我就把妈妈送到外婆家住一段时间。" 到傅家吃饭,顾忆湄跟大舅说起此事,大舅也很赞同这个安排,让傅冬平陪顾忆湄一同送顾太太去琼州。 飞机上,傅冬平问顾忆湄:"听谢宗麒说,你最近跟邢栎阳走得很近。"顾忆湄一怔,猜到谢宗麒告状,不悦道:"关他什么事,要他多嘴。" "眉豆,你小心,罗家不好惹。"傅冬平道。 "我又不惹罗家。"顾忆湄反驳。 傅冬平道:"我听说邢栎阳和罗鲲鹏的独生子罗震面和心不和,罗鲲鹏器重邢栎阳,把好些事交给他处理,罗震一直怀恨在心。" "你从哪里听来的?你找人打听了?"顾忆湄一听就知道事有蹊跷。 傅冬平道:"我的确找人打听过,打听的人非常可靠,消息不会错。听说罗鲲鹏对儿子的为人处世不满意,嫌他嚣张,大生意都不让他cha手,而是派给邢栎阳去接洽。" 顾忆湄心中一沉,难怪邢栎阳在美国会被人跟踪,原来危险的事都交给他做,自己亲生儿子却不让沾边。 "罗震为人阴险狡诈,商场上有名的笑面虎,邢栎阳跟他结怨,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眉豆,你想清楚。"傅冬平担心不已地说。 "我跟他也没怎么样啊。"顾忆湄辩解。 "他利用姑父的案子处处接近你,已经登堂入室了,还叫没怎么样?"傅冬平早从谢宗麒那里得知,邢栎阳到顾家吃饭。 顾忆湄无法再辩解。这几天,邢栎阳缠她缠得特别紧,天天到她公司楼下守候,要接她下班,想必哥哥也知道了。 傅冬平见小妹不当回事,恨她年轻单纯,开导她:"就算现在没怎么样,也不代表将来不会怎么样,男人追女孩子追这么紧,打了鸡血一样百般讨好你,不为上`c黄为什么,你不要太天真了。" "哥,你这话说得真粗俗。"顾忆湄嗔怪一句。 傅冬平讪笑:"我也是男人,我什么不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为你好才跟你说这些。" 顾忆湄不做声,可心里着实没谱,邢栎阳哄人的花样太多了,她根本招架不住,他既能高高在上,也能低声下气,一看到她,就恨不得把她吃下去。她退一步,他能追上来好几步,她从未被人这么追求过,没处躲没处藏。 琼州傅家,这里是靠近海边的一处小洋楼,建在山地上,有一个不大的院子,是傅家长辈安享晚年的地方。 看到顾忆湄和傅冬平送顾太太回来,顾忆湄年迈的外婆很是高兴。 "早该送韵琳回来啦,这可怜的孩子。" 外婆早就听闻顾家出事、女婿坐牢,一直担心女儿和外孙女,因为上了年纪,也不便到鹭岛去探望,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她俩盼了回来。 "姑妈好一阵歹一阵的,糊涂起来不认识人,清醒的时候又跟正常人一样,我跟爸爸商量过,觉得还是把她送过来休养一段时间比较好。" 傅冬平对奶奶说起姑妈的情况,老太太更心疼了,拉着女儿的手不放。 顾忆湄陪着老人说了一会儿话,走出院子到室外看看,她好几年没到外婆家了,这里还是老样子,院墙爬满点缀着深红粉红花蕾的蔷薇,院外的道路干净整洁。 沿着街道下坡往前,能看到对面山脉起伏、海天相接,萧萧瑟瑟的风吹过,道路上飘落一片片枫叶,格外给人一种安详宁静之感,这个小镇的确非常适合养老。 这里连汽车也很少,身边不时有骑单车的人经过,顾忆湄扭头,见傅冬平阔步走过来,驻足等他。 傅冬平跟上她,看到她身上衣服,哭笑不得:"你又穿我毛衣。" "怎样?"顾忆湄穿着宽大的毛衣,舒展双臂,仰着望湛蓝天空,心旷神怡,"很久没来这里了,一糙一木都让我怀念。" "小时候每年暑假我们都会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你还记得吗,我每年都带你去海边挖寄居蟹,爬到山上摘野果。"傅冬平微微笑着。 "我当然记得,回来的时候我走不动这条弯曲起伏的山路,你还总背着我。" "那是因为你赌咒发誓,一辈子听我的话,我才背你。"傅冬平笑谑,"现在你长大了,开始不听我的话了。" "你又想说什么?"顾忆湄噘着嘴。 "飞机上说过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说,听不听由你。"傅冬平和她擦肩而过。顾忆湄一个人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他。 顾忆湄跑步上前,拉住他,"冬平,你不能背我一辈子,有些路,我要自己走。不管将来如何,我选择的路,没有遗憾。" 傅冬平回视她一眼,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她是真的长大了。 "来,我们比赛跑步,看谁先到海边。"顾忆湄一边跑,一边招呼傅冬平。他俩小时候经常玩这样的游戏,因此她一说,他就跟着跑。 顾忆湄在琼州只短短两天,邢栎阳不时打电话过来询问,顾忆湄怕给人听到,关上房门。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中午。" "那好,明晚我去接你。" "不用。" "为什么?" "你整天没有别的事可做吗?每天打几遍电话给我。不是才刚接了大案子,应该很忙呀,老盯着我干嘛,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顾忆湄借着机会发泄。 邢栎阳听到她这句抱怨,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的确很忙,连续两晚一两点钟才睡,但是,我也想你……想见你。" 天知道,看不到她这两天,他度日如年,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顾忆湄心瞬间安静了,嘴上却故意道:"我跟你又不是那种关系,别给我灌迷汤。" 为什么是我?她不止一次想过,他和她明明相遇在她最灰头土脸的时候,他看尽了她的狼狈和落魄,也看尽了她的脆弱无助。 "那我们后晚见?"邢栎阳紧追不放,听到电话那边伊人轻声叹息。顾忆湄快被他烦死了,发狠:"我不想见到你,你别老缠我,你再这样,我就报警。" 可是,她并没有挂断电话,语气也越来越像撒娇,邢栎阳是何等人物,向来善于发掘重点,因此开心地不得了。 他一直羡慕那种生活,小俩口一起上班下班,想回家吃饭就回家吃,不想回家就在外面吃,吃完一起逛逛街、看场电影,纪念日互送礼物,每一天彼此牵挂,每一天都平淡温馨,随随便便就白头到老。 如今,他初尝甜蜜,希望之光虽然微弱,好歹不像以前那样暗无天日,因此倍感珍惜,她偶尔不在,他就失魂落魄,怕找不到她。 "别报警,要是我也被警察抓了,就没人接你下班了。"邢栎阳调侃道。顾忆湄悄然无语,他的话正说中她心事。 她要遇见的是不是这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回不到过去,离开鹭岛那个环境,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对她来说,没有比尽快摆脱前尘往事更好的麻醉剂。 繁华世界,她孤独如斯,再没有了他,也许连她自己都能把自己遗忘。 和顾忆湄通过电话,邢栎阳心里一阵温暖,点开手机看看,里面有几张她的照片。他们关系近了以后,他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拍了几张存在手机里,每天拿出来看。 回鹭岛当天,傅家开车到机场接他们,傅冬平让司机先送妹妹回家。 "我送你上去吧,行李箱这么重,你提不动。"傅冬平从车上下来,帮着她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下来。 "不用,冬平,我提得动,你上车走吧。"顾忆湄不想事事依赖人,行李箱有滑轮,公寓还有电梯,她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傅冬平坚持把她送进电梯,看着电梯门合上,这才放心离开。 回到家里,顾忆湄把行李箱里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安置好了,才有些疲累地坐在沙发上休息。安顿好顾太太,她颇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接下来的日子,母亲有人照顾,她可以安心工作和生活。 休息了一会儿,趁着精神头,她换了一身便装,卷起衣袖开始打扫房间,别看房间不大,真正全套打扫下来,也需要时间和体力,但是看到室内窗明几净,一切物品井井有条,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左看右看,总觉得家里少点什么,想了半天,她才想起来,家里缺少花花糙糙,植物象征着生命力,以前她家的花园里一片生机勃勃,如今房子虽然小了,生命的绿意不能少。 去小区附近的花店,顾忆湄选了两盆花,一盆海棠,一盆杜鹃,虽不名贵,色彩艳丽的花朵令人赏心悦目。 邢栎阳从车里下来,正巧看到她提着两盆花回家,忙上前从她手里接过装花盆的塑料袋,"怎么不叫我帮你啊,花盆这么重。" "我并不会搬两盆花就累死。"顾忆湄嘀咕一句。似乎这些男人都觉得她弱不禁风,不仅提不动行李箱,连花盆也搬不动。 倔强的小东西,邢栎阳一手提着花盆,一手搂在她腰间,衣衫很薄,他的手往下一点点就触到了她柔滑的肌肤。 "我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哪知道你真的回鹭岛了。"他温热的手指在她腰线流连。 "我说,能把你的手拿开吗?"顾忆湄感觉到身后的小动作。 "不能,它已经不听我指挥,想长在你腰上。"邢栎阳表情严肃一如在法庭上辩论。顾忆湄无可奈何。 两人进家门,邢栎阳帮她把花放到客厅里合适的位置,见到处一尘不染,显然是精心打扫过,心里赞叹,看来她已经决定放下过去,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 坐到沙发上,邢栎阳瞬间感觉不对劲,拿起来看看,竟是一包卫生巾。没等他回过神来,顾忆湄已经眼疾手快地跳过来抢走,藏在身后。 她一个人住,家里也很少有男客过来,难免会把女性用品随手一丢,出门前特意去洗手间换了一片,谁知道竟把开了封的一包丢在沙发上,还被这个人一屁股坐上。他坐之前就不知道看看么,还是他故意的? 邢栎阳淡淡扫视她一眼,唇角一抹微笑,本想说些什么,却又涌动起一股怜惜之意,舍不得看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尴尬。 无视他那种带着戏谑意味的眼神,顾忆湄不自在地去阳台上找喷壶浇花。 看到她半蹲着,后腰露出一点点黑色蕾丝花边,令不盈一握的白皙细腰更加诱惑,邢栎阳视线逡巡片刻,想着以后提醒她,穿低腰裤的时候不要在男人面前弯腰或者蹲下,那会引人犯罪。 "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吧,我知道有家新开的餐厅鹅肝和松露很不错。"邢栎阳走到顾忆湄身边,闲适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看着她拿喷壶往花叶上喷水。 她买的花和她的人一样,娇艳欲滴。 顾忆湄的手顿了顿,想放下喷壶,最终又没放下,继续喷水,"我暂时没有心情。""我可以等,等你心情平复。"他的语气依然平静。 "那你又一天三遍电话骚扰。"她再一次表达不满。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样感性的情话,简直不像是严苛冷静的他能说得出来的,顾忆湄的心弦隐隐触动,但这些天来一直萦绕心间的淡淡苦涩感依然没有消融。 "我知道你跟他已经分手了。"邢栎阳更进一步。其实他俩分不分手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自从那天晚上在顾家狭路相逢,他就再也没把谢宗麒当成对手。 "我现在……一无所有都不足以形容我的处境,事实上我父母的情况你都知道。我可能没有办法像你想象中那样……只怕我这种情绪无法感染你,反而会影响到你。" 顾忆湄努力让自己平静地叙述,不带出悲观色彩,可颤抖的声音,和不连贯的话语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以她的心境,自己本身就不快乐,怎么可能带给他快乐。 邢栎阳双手放在她肩上,动情道:"只要你肯释放内心,而不是自我封闭,你的世界就是广阔的,我们可以一起寻找,让彼此都愉快的方式。" 顾忆湄看着他,睫毛闪动,不确信自己是否有勇气跟他走下去,但是他看着自己那种温柔而又充满鼓励的目光,让她感动。 "你买的花儿都跟你的人一样。"邢栎阳淡淡地吐了口气在顾忆湄脸上。大概是刚嚼了口香糖,有一点薄荷清香。 "跟我一样?"顾忆湄不知他怎么冒出这么一句,也不知道自己和杜鹃海棠有什么像。 "对。"邢栎阳脸上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却放诞不羁,"跟你一样,又艳又坏。" 坏?顾忆湄瞪大了眼睛,从来没从任何人口中听到这个评价,他竟然说她坏。邢栎阳笑意更深,"恃美行凶。" 顾忆湄这才明白这人又调戏自己,悻悻地瞪他一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哪样?"邢栎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高冷。" "对你还高冷的话,活该单身一辈子。" 邢栎阳伸手抱她,顾忆湄想挣扎,却起了反效果,被他有力的双手带向他,手指从她白嫩颈间滑向耳后,一头乌发间捧起她的脸。 头一次能这么亲近她,他的心尖都在颤抖,很认真地看着她,她修长的脖颈和奶油一个颜色和质地,他很想尝一口。她没有让他得逞,把头低下去,拒绝他索吻。 "今天几号来着?"走的时候,邢栎阳不经意地问。顾忆湄送他到门口换鞋,随口答道:"十号啊。" "每个月都十号吗?" 顾忆湄的脸轰一下发烧起来,一把将他推出门,忿忿地把门关上。邢栎阳在门外拍门,"我还没换好鞋呢,才换了一只。" 顾忆湄低头看到他留下的一只皮鞋,忍俊不禁,挂上锁链,从门fèng里把他的鞋丢出去,飞快把门关上。 邢栎阳走过去把鞋穿上,打电话给她,"拖鞋你不要了?""不要了,你拿走吧。"顾忆湄才不会给他开门。 "要给给一双啊,给一只怎么穿,我给你放门口。"邢栎阳俯下身把拖鞋放门边。灰姑娘留给王子一只水晶鞋,他的姑娘给他一只拖鞋。 过了很久,顾忆湄猜测他早离开了,打开门去看,果然看到那只拖鞋放在门边,心被一种温淡的兴奋包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福娃的深水鱼雷。 入V了,大家要多多收藏、评论支持啊,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 ☆、第22章 假期过后,工作堆积如山,顾忆湄一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快下班的时候,女同事约她一起去逛街,她才意识到已经是下班时间。 顾忆湄很意外,她初来乍到,跟同事都还没混熟,有人主动相邀,令她不明就里。以她内心意愿,逛街就要花钱,还没到发薪的日子,她不想多此一事,但若不去,又怕人家说她难相处。 "好啊,你们想去哪里逛?"顾忆湄问。 "去德隆广场怎么样?"女同事提议。 德隆广场是鹭岛最高档的购物中心之一,名店林立,云集了世界各地的高档品牌,顾忆湄以前最爱去那里购物,可现在,她哪里还去得起。 可是,顾忆湄犹疑片刻后,还是说好。 "那就说定了。"另一女同事cha话,两人暗中对了个眼色。 下班后,三个女孩去逛街。德隆广场因为价格昂贵,进来购物的顾客并不多,店员百无聊赖,看着眼前过来过去的顾客打发时间。 走过那些耳熟能详的牌子,三个人进了几家店,却也只看不买。卖了首饰以后,手里不缺钱,可只要一想到父母的处境,顾忆湄就对这些奢侈品难再产生兴趣。 两个女同事拉顾忆湄走进一家法国顶级品牌女装店,看到相熟的店员过来,顾忆湄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顾小姐,你好长时间没来了,我们店里到了很多新款,你可以过来挑选。"店员一看到老顾客,热情地声音里能滴下蜜糖来。一眼扫过,就把她身上的牌子尽数看在眼里,风衣一看就是Burberry的款式,连丝巾都是国内商场买不到的圣诞限量款。 顾忆湄不好说什么,只得装模作样走向衣架,偶尔拿下一两件比量。 好事的两人忙拉着店员套取消息,"她是你们店里常客?" 店员哪知道她们什么心思,忙不迭道:"顾小姐是我们里老顾客了,她和她妈妈每到换季都会来扫货。" "白富美?" "当然,听说她父亲是鹭岛排名前五的富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店员也很八卦。 两个女同事相视一眼,撇撇嘴。 顾忆湄第一天来上班,她们看到她的行头做派就觉得她不是一般人,钱包衣服和鞋,无一不是贵到令人咋舌的名牌,包包都是限量款,特别是手上戴的粉钻戒指,更是闪瞎人眼。 私下里她们都议论,顾忆湄到底什么来路,说她有钱吧,她没有车,也没车来接,每天上下班都去挤地铁,吃饭也在公司员工餐厅;说她没钱吧,两三克拉的粉钻又不是谁都戴得起。她们在媒体工作,对奢侈品一向眼睛毒,顾忆湄手上那枚钻戒是粉钻里成色最好的。 看得差不多了,顾忆湄一件也没选,招呼两个同事离开,店员虽然失望,也不敢得罪贵客,依然笑脸相送。 逛街是个力气活,顾忆湄陪着这两人逛遍了德隆广场,也没见她俩买下一件物品,大概这里的奢侈品她们也只能看看,等到换季打折的时候,或许能掏钱买上一件两件。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实用的奢侈品过过眼瘾也就算了。 走到德隆广场地下通道入口处,两个女同事故意问顾忆湄怎么走。 "我坐地铁。"顾忆湄跟着她们下楼梯。 "你男朋友不来接你吗?" 女同事并没有见过邢栎阳,连他的车也没看过,不过随口一说,顾忆湄却心虚了,讪笑:"我没男朋友啊,没人来接。" "你这么漂亮,家里又有钱,怎么会没有男朋友,骗我们的吧。" 顾忆湄摇头,"我真没有男朋友。"至于她的家庭,她一点也不想和外人多说。女同事见她守口如瓶,也就不便再多问。 坐在地铁上摇摇晃晃,同事说话顾忆湄也cha不上,她忽然明白,这一晚的陪逛只是她们对她一次调查而已,她的身份,人人不明所以,又人人好奇,故而派这两位出马试探,公司里的人情世故,她虽不晓得十分,日日察言观色,也渐有心得。 她们既有好奇心,她必须满足她们,不然就会被视为另类,一旦被视为另类,就会被孤立,都市丛林自有一套生存法则,再不适应也得学着适应。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出一身铠甲刀枪不入,只怕到了那个时候,连自己也会认不出自己,环境改变人这话果然不假,顾忆湄嘴角挂起一抹苦笑。 一回到家,顾忆湄就跑进房间里,摘掉钻戒放进首饰盒里。 原本她只把这戒指当成父亲馈赠的礼物,想日日戴在身边而已,哪知道竟晃花了别人的眼,还是不戴的好,免得多一层麻烦。 把走路走到红肿的双脚泡在水盆里,舒适的水温令顾忆湄一阵叹息,以前她逛街都是车接车送,现在逛街逛累了,依然要挤地铁,下了地铁走路回家,脚因为长时间站立和走路,被高跟鞋挤得痛到不行,也只能忍着。 这里也不像她以前的家,有大大的浴缸,这里只有淋浴,想泡脚也只能用水盆。顾忆湄眼中酸涩,对这样的落差除了忍受,没有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按门铃,顾忆湄赶忙洗干净手去开门,门外的人自报身份,竟然是一家墨西哥餐厅的外卖。 顾忆湄签了单,把盒子拿进客厅,打开礼盒一看,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花束,用缎带结系住,色彩清丽搭配温馨,边上是精致饭盒,里面琳琅满目。 "好好吃饭。"他在卡片上只写四个字。那苍劲有力的笔锋和他本人一样,透着凌厉,平淡的言语背后,掩饰不住的柔情。 诗人说,情到深处情转薄,多少甜言蜜语花前月下,到最后都会变成一日三餐、衣食住行。看似平常,偏偏最能给人现实的温暖。 花束非常可爱,顾忆湄看着爱不释手,打算放到卧室里欣赏。至于那些墨西哥菜,刚吃第一口,她就被辛辣的味道呛得飙泪。 那人好坏,竟然送这么辣的东西给她吃,可不知为什么,细细品味,菜的味道又好到没话说,所以她一边流泪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为他掉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她吃完那些饭菜,泡了一壶绿茶喝下,依然没能把辣味压下去。 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顾忆湄像是要喷火一样不停吸着气,以手扇风,听到手机响,抓过来接听,跟他叫:"菜好辣,我喝了好多水,还是辣。" "那是两人份,你都吃了?"邢栎阳听她声音沙哑,以为她嗓子都被辣哑了。 两人份!顾忆湄暗叫一声,讪讪的,"我不想浪费。" 不知道为什么,邢栎阳觉得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很性感,柔声道:"觉得辣你可以少吃点,那家的菜味道不错,我以为你会喜欢。" 他真可恶,连声音听起来都可恶,竟然送两人份的外卖给她,害她吃辣吃到喷火。可是想想,也不能怪他,明明是她自己吃得停不下来。 "你的声音怎么跟哭了一样?"邢栎阳关切地问。 "辣得流眼泪。" "那真不好意思,本是好意,却把你惹哭了。" 邢栎阳的语气里分明带着暧昧,顾忆湄有所察觉,久久不说话,可是谁也不挂断电话。 很久很久,他的声音才从电话另一端远远飘过来,"外面下雨了,眉豆。" "你在哪儿呢?"顾忆湄走到窗口往外看,雨丝纷纷扬扬,下得不算大,但雨珠很密,很快就在玻璃上挂了一串串,模糊了窗外的一切。 "我在所里加班。"邢栎阳也站在办公室窗前,除了他办公桌上的台灯,没开别的灯,房间里很暗,但是更容易看清窗外的夜景。 "快九点了,你还在加班?"顾忆湄知道他工作很忙,可还是忍不住惊讶。 "还在。" 邢栎阳把手放在窗户玻璃上,雨珠滚落,楼下五彩斑驳的城市车流亮起一片灯海,看起来非常刺眼,放眼望去,鹭岛的海湾倒是宁静安详。 黑暗中,他的剪影投射在窗户玻璃上,细节朦朦胧胧,轮廓却又清晰可辨,一身黑色,他就像夜的使者,只有手机的些许亮光照出他俊朗的脸,他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想起顾城的一句诗。 黑夜给我了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寻找光明。 光明在哪里?她是不是就是光明的所在?邢栎阳不知道,上天也不会这么快就给他答案。 顾忆湄记起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带有迷迭香的男用淡香水的味道,很清淡很平和,一如他冷静的性格,永远沉着应对一切。 可谁又知道,他是经历了多少,才有这样的从容和平静,她不过上了几天班,就已经感觉到生活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事业越往上,越是逆风而行,巅峰从来只是一个人的风景。 思念一点一点在心头涌起,那张年轻的、充满男性魅力的脸比以往更加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这种陌生而又纯粹的感情让她知道,她心底里有一种情绪已经越来越压不住了。 窗外冷雨潇潇,夜色深浓,她能想象,他站在窗前看着雨景沉思的样子,彼此诉说心事,感觉两颗心一下子近了许多。 就在顾忆湄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步入另一个阶段的时候,谢宗麒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公司大厦楼下,顾忆湄没等到邢栎阳的车,却看到谢宗麒从车里下来,一看到她,他立刻迎上来。 "眉豆,我们谈谈。"谢宗麒挡住她去路。顾忆湄拧眉看着他,"还有什么可谈的?" "我跟你哥见过,他有没有告诉你?"谢宗麒索性把话挑明了。顾忆湄猜到了他的来意,冷冷道:"冬平跟我说了。" 谢宗麒眸色一暗,表情如常平静,"那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上车来,我们找个地方谈。""我没什么可跟你谈的。"顾忆湄不想再和他拖泥带水。 谢宗麒凝视着她眼睛,有点受伤又有点沉痛地说:"眉豆,我们一起长大,那么多年的情分,难道我会害你?恋爱不成,你我就要当仇人?" 顾忆湄不说话了,谢宗麒打开车门,在她腰间轻轻一搭,看着她坐上副驾驶的位子,他自己也钻进车里,把车开远了。 邢栎阳远远看见他俩,心意渐沉,他不过在所里耽误了五六分钟,就有人捷足先登,更令他郁闷的是,顾忆湄竟不拒绝地上了那人的车。 看着那辆车开走,邢栎阳提起一口气,把车开往相反的方向。 十几分钟之后,越想越不是滋味,把车停在路边,打电话给顾忆湄,"眉豆,所里有事,我今晚不能去接你了。" "哦,那你先忙。"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在哪儿?还在公司吗?"邢栎阳放缓了语气,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被情绪左右。 "我下班了……在外面呢。"顾忆湄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说得模棱两可,既不撒谎,也不主动交代。 "你一个人啊,搭地铁把包看好了,注意安全。"邢栎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会注意的。"顾忆湄想说一句让他按时吃饭,想到身边还有一个人,咽下了这句话。 她没有撒谎,但也有所隐瞒,邢栎阳有点生气,故意问她:"你晚上有没有安排?我忙完了去你家。" "啊,不用了,我晚上还有事。"顾忆湄赶忙推辞,她可不想让两个男人碰上。狭路相逢,不定闹出什么来。 "什么事,重要吗?" "工作上的事。好了,你先忙你的去吧。"顾忆湄匆匆把电话挂断了。 她终于还是说了谎。邢栎阳怎么想压都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猛拍了一下方向盘。自尊心让他不可能去尾随那两人的车,但是嫉妒心又让他无所适从。 没有去顾忆湄家楼下蹲守,他饭也没吃,就提前回了家。 心不在焉,下了车才想起来手机丢在车上,拉开车门拿手机,不小心把脸碰到车门上,顿时疼得一激灵,回家一看,才发现脸上蹭破一块皮。 谢宗麒把车开到一处高档小区,顾忆湄跟着他从车里下来,好奇地看看四周,小区环境优美,一看也知房价不会便宜,纳闷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 "我家就在上面,既然来了,上去坐坐吧。"谢宗麒自然而然地搂着顾忆湄。"你家?我去不合适吧。"顾忆湄站着不走了。 谢宗麒道:"我妈在家里把菜都做好了,你就算不看我的面子,看她的面子总可以吧。" 这么一来,顾忆湄骑虎难下。谢宗麒的妈妈一直把她当亲闺女一样,过门不入确实不妥,犹疑间,她已经跟着谢宗麒上楼。 客厅,邢栎阳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他不时看钟一眼,已经九点多了,顾忆湄也没有给他电话。 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放不下他?那我又算什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邢栎阳心浮气躁,心里几千几百个疑问想问顾忆湄。 肚子虽饿,却没有心情吃,去厨房倒了一杯牛奶喝下去,随手擦拭嘴角的牛奶沫,忽然听到客厅里手机响,赶忙跑过去拿起手机。 是她的号码,他有点激动,还有点开心。 "喂?" "我在外面,打不到车,你能不能来接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顾忆湄的声音听起来怯怯的,一下子化解了他一晚上的怒气和委屈,忙道:"我这就去接你,你等我。" 顾忆湄告诉他一个地址,嘱咐他开车小心。 她绝口不提谢宗麒,他也就装作不知道,但是他心里知道,她已经选择了他,这个认知让他兴奋无比。 到了地点,他远远就看到她站在路边,夜风中孤零零的,顿生怜意,下车后大步走向她,也不说话,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顾忆湄哪想到他来这一出,吓得花容失色,"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去。"邢栎阳闷不吭声,低头吻她脸颊。 顾忆湄见他高兴,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邢栎阳抱她到车前,才放她下地。 "饭吃了吗?" "吃过了。" "我还没吃,陪我去吃点好吗?" 顾忆湄这才诧异地转头看他,"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没吃饭?快去吃吧,别饿坏了。"她关心的话语在他听来如同天籁,跟她微微一笑。 她这么美,那人自然舍不得把她拱手让人,只是不知道他俩怎么谈的,她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但是她安安静静坐在他车上,又让他觉得,什么都不必问,她自己会处理好。 随便找了一家路边的馆子,邢栎阳点了一笼虾饺和云吞面,顾忆湄陪他吃了一个虾饺,问他:"你该不会一直加班到现在吧?忙得连饭也忘了吃。" 邢栎阳趁机诉苦,"是忙了一晚上,又累又饿。""饿也不能吃太多,会影响睡眠。"顾忆湄趴在桌边,看着他清俊的容颜,才发现他脸上有个新创的小伤口。 "脸上怎么受伤了?"她伸手轻探,见伤口破皮,略微有些红肿。邢栎阳倒不在意,握住她手,浅笑,"下车时不小心碰的。" 顾忆湄拿消毒湿巾替他擦了擦,低头翻包,翻出一张创可贴,仔细替他贴在脸上。邢栎阳把脸靠近她,"你包里还带着创可贴?" 顾忆湄笑而不语。这些天她穿高跟鞋经常把脚磨破皮,因此包里一直装着几张创可贴,只是没想到会给他贴一张在脸上。 邢栎阳心情奇好,连吃东西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顾忆湄注视他很久很久,想起和谢宗麒的对话,叹息一声。 他竭力想挽留她,但她去意已决,想开始新生活,哪怕谢太太待她亲如母女,她也已经找不到当年的感觉。 邢栎阳去洗手间,把手机落在桌上,有人打来电话,顾忆湄见铃声响了几遍也不停,好奇探头看看,来电显示是谭屹。 十点多了,谭律师找他什么事?顾忆湄正思索,邢栎阳走过来,拿起手机走到一旁。 "是不是有急事啊?有事你就去忙,我打车回家。"顾忆湄见他接了电话回来微皱着眉头,善解人意地说。 天这么晚,邢栎阳哪里放心她独自打车,"这里离你家不远,先送你回去。" 他并没有告诉她是什么事,把她送到家门口就开车走了。女人本能的直觉告诉顾忆湄,谭屹这时候找他不会是公事,可是,她也不方便多问。 作者有话要说:你丢下我,我也丢下你一次,都是有备胎的人,who怕who? 谭律师晚上找他,会有什么急事? 感谢柯拉拉的地雷。 收藏逢千加更。 ☆、第23章 鹭岛酒吧街某个酒吧里,邢栎阳一推开门,就看到谭屹坐在吧台边,身后站着两个保镖样的男人,神情冷漠地看守她。 谭屹看到邢栎阳,向身后做了个手势,邢栎阳看过去,见不远处一张沙发上坐着两个年轻男人,从容点了一支烟,向他们走过去。 "有什么条件跟我谈,人我要先带走。"邢栎阳也不管那两人是什么身份,也不跟他们客套,直截了当就摆明立场。 那两人一见他架势,就知道这人不好惹,也不动怒,其中一人慢条斯理道:"她一酒瓶子把我朋友打爆了头,这账怎么算?" "该怎么算就怎么算,爪子不安分,喝点酒就想占女人便宜,见血也是活该。"邢栎阳吐了一口烟。 他轻慢的态度终于惹恼了一人,骂道:"你他妈谁?"邢栎阳坐到沙发上,狠吸一口烟后,把烟按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你俩外地的吧,没摸清这一带是谁的地盘就敢来摸鱼?"他不无嘲讽地看着眼前这两个衣冠楚楚的人,一身行头价格不菲,但一听说话就知道是怂包。 两个男人怒了,叫来保镖就要打邢栎阳。邢栎阳稳坐,翘起二郎腿,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笑意中带着点狠劲,"给你们五分钟,趁早给我消失,不然的话,想离开这里就得脱层皮。"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纷纷过来看热闹,就连酒店服务生也站在一旁不言语,两个男人也是见识过场面的人,沙发上这个黑衣男年纪虽轻,散发的气场却是邪气而又有恃无恐,立刻明白强龙也不压地头蛇,无声地带着保镖走了。 等他走了,邢栎阳才懒洋洋站起来去找谭屹。 谭屹道谢,"谢谢,要不是他们纠缠不休,我也不会这么晚还打电话给你。"邢栎阳微抿嘴角作无所谓状,既没有详问,也没有发表评价或者规劝,只做了个他要离开的手势。 "唉,等等。"谭屹叫住他。邢栎阳回头。 谭屹道:"我怕他们跟踪我,报复我,你能不能送我一程?""走吧。"邢栎阳挥手。谭屹从椅子上下来,有点兴奋地跟上他。 车上,谭屹问邢栎阳,"你最近忙些什么?下班就不见人。"邢栎阳淡淡一笑,带点调侃道:"咱俩什么关系,下了班还得见?" 谭屹苦笑,是啊,他俩什么关系?在同一个事务所工作,认识好几年了,脾气相近也互相赏识,都是不肯服输爱较劲的性格,比一般的同事关系近,但想更近一步似乎也不能够,他心里有一片她怎么也触及不到的世界。 "以前不是经常一起喝两杯么,最近你下班就走,都见不到你。"谭屹看向邢栎阳,眼波流转,很可惜,他目不斜视,并没有注意到她妩媚的表情。 "整天为工作奔波,总得有点私生活调节调节,替老张卖命不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邢栎阳稳稳把着方向盘,目光注视着前路。 谭屹嘴角的笑意更深,用只有他能听懂的话问:"你的私生活还顺利吗?" "还行。"邢栎阳的好心情并没有被刚才酒吧里的事破坏,顾忆湄接受他,对他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 谭屹悄然无声,回想着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就像在昨天。 那天是周末,她带着球拍去俱乐部打网球,看到老张和一个年轻人对战,老张是她认识的人里球技最高的一位,可遇到这个人,竟然还有落于下风的趋势。 到最后,老张虽然败了,但因为难得遇上好对手,精神反而很振奋,热情地把打败他的年轻人介绍给谭屹,"小谭,给你介绍个新同事,邢栎阳,刚从美国回来,以后在我们所里工作。" 谭屹这才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尽管他满身满脸的汗,浑身上下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身体健壮、四肢细长,那种属于男性的、朝气蓬勃的荷尔蒙魅力,让他看起来格外出众。 他看人的目光,不笑,眉梢眼角却自有一种风情,藏得极深,谭屹偏偏一眼就能看出来。 简单打了个招呼,谭屹递瓶水给他,看着他拧开瓶盖喝下去,阳光下汗珠在英俊的脸庞上滑落,闪烁着金色的光泽,喉结也随之滚动。 随手拿毛巾擦脸,他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有心人看来,却是怎么看都好看。谭屹忽道:"休息半小时,咱俩打一场?" "你?" "怎么?瞧不起我?" "不是。我跟女孩子打球都会让对方三个球,但我看,你的水平应该不用。" 邢栎阳很会说话,不露痕迹的恭维让谭屹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结果如何不重要,和高手对战,本身就是个充满挑战性的过程。 "我技术没问题,体力肯定不如男性,你最好还是让让我,在运动这件事上,没法男女平等。"谭屹也很会说话,冷冷的表情偏带着三四分妩媚,言语简洁轻快却不轻佻。 "放心,我有数,娱人娱己,又不是参加比赛,非得争个高下。" 这男人有点意思,谭屹自认看人一向精准,她对他感兴趣,不管是身体还是别的,他和她一样,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小世界。 车开到谭屹家楼下,回忆也戛然而止,趁着邢栎阳停车挂档的时候,谭屹把手按在他手上,空气一下子凝住了。 "别这样!"邢栎阳表情平静而深沉。 "只做,不要别的。"谭屹转身看着他,借着酒意跟他表白。好几年了,她明示暗示也够了,以他的聪明,不会一点也不察觉,他只是不想回应。 "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你知道。"跟聪明人说话,邢栎阳并不拐弯抹角…… "我说了,不用你负责。"谭屹靠过来,脸蛋儿红红的,眼睛中带着迷离的笑,一看也是有点喝多了。 "你醉了,回去好好睡一觉。"邢栎阳解开安全带,想把谭屹扶下车。 谭屹却不动,手抚摸他喉结,轻轻往下滑,隔着衬衣摸他胸肌,很结实很性感,她曾和他一起出海时看过。 邢栎阳把她的手拿开,却又不弄疼她,替她解了安全带,下车绕到另一侧开车门,把她从车里拉出来,搂着扶着送她上楼。 "我没醉,我什么时候醉了,邢栎阳,你这人向来不解风情。"谭屹只有在微醉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小女人的一面,很享受他温暖的怀抱。 邢栎阳从她包里翻出门卡,尽责地把她送进家门,放到沙发上。谭屹一条修长的手臂勾住他脖子,一只手往他身下探寻,**和诱惑都表达得赤`裸裸。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和精神都绷得紧紧的,像是生怕自己会受到她诱惑,他丝毫不敢松懈,想挣脱她的缠绕,着急就容易露破绽,不经意间,她的手还是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你醒醒酒,我走了。"邢栎阳站起来,整了整衬衣,快步离去。谭屹醉卧沙发上,看他被占了便宜后悻悻然离去的背影,一丝笑意挂在嘴角。 邢栎阳回到车上,喘息急促,那个女人够狠,尽往他敏感的地方摸,还特别有技巧,他都有反应了。 回到家里,他在浴室洗澡用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 坐在沙发上擦头发,他腾出一只手打电话给顾忆湄,"你睡了吗?""刚睡下……你的事情处理好了?"顾忆湄随手拧开c黄前灯。 "小麻烦而已,已经处理好了。"邢栎阳微有笑意,果然自己打这通电话是必要的。"那就好,难得你这么'乐于助人'。"顾忆湄放心了。 丫头吃醋了,不然不会将他一军,邢栎阳讪笑,"我跟她只是同事。" "欲盖弥彰。" "真的只是同事,你相信我。" "做贼心虚。" "我冤枉,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邢栎阳听她语气轻松,有心和她调**。顾忆湄道:"心里没鬼,解释什么。" "好,不解释,反正我问心无愧。"邢栎阳笑。 这天傍晚,顾忆湄临时有事需要加班,邢栎阳不请自来,坐在她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她,等她下班。 她穿了一条圆领无袖小黑裙,经典款,一流的剪裁贴合身体曲线,纤细的手臂线条流畅、细窄的腰双手可握,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完美,尤其是那两条修长诱人的双腿,和上身组合成黄金比例。 邢栎阳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双腿,但视线依然不肯离开,从她的腿看到胸,又从胸看到腿,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个姿势坐久了,他就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悄然无声,丝毫不去打扰她。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看到这么个黑衣长腿的帅哥懒洋洋坐在沙发上像是等人,难免议论纷纷。有人认出邢栎阳,立刻汇报给新闻部主任冯珍妮,冯珍妮大喜过望,走出办公室,果然看到那个最近上法制版头条的大律师坐在外间的沙发上。 冯珍妮兴奋不已,问顾忆湄:"邢栎阳怎么会在那里,你认识他?我的天,我追着他想写专稿,追了快两星期了,他也没答复我,怎么这时候来了?他是不是来爆料江雨案的什么内`幕?" 顾忆湄见她误会,无奈解释:"珍妮姐,他来等我下班。" 冯珍妮一愣,推着眼镜感慨,"我勒个去,要这样苦苦等候,才能伴美人左右,难怪我嫁不出去,竟是一点不懂迂回之术,也怪我身边那群二货,个个也没这种奉献精神。大律师时间以秒计算,捧着大把银子才能见他一面,你竟叫他坐冷板凳,我服了你。" 满脸堆笑,冯珍妮像粉丝见到明星,亦步亦趋凑到邢栎阳身边,"邢大律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怎么也不通知小女一声,小女让人给你铺玫瑰红毯。" 邢栎阳身为律师,长于言辞,冯珍妮这番明里讨好暗里挖苦的话他如何听不出,鼻子里哼哼一声,"不客气,我不过是来等女友下班。" 冯珍妮立刻转身向顾忆湄,"顾忆湄,你现在就可以下班,做不完的明天做,先要把我们的邢大律师陪好。" 说完,她又转身看邢栎阳,"大律师,赏个脸吧。" 邢栎阳站起来,"后天周末,有没有兴趣出海兜风,我有一艘游艇停在海边。" "当然有兴趣,不仅我有,顾忆湄和大家都有。"冯珍妮立刻替顾忆湄答应下来。聪明精明如她,怎么会看不出这两人微妙的关系,稍一观察她就知道,男方正苦追,女方还在考虑。 "那就说定了,后天上午十点码头见。"邢栎阳定下约会。冯珍妮也笑,两人传递一个会意的表情。 等冯珍妮离开,顾忆湄才悄悄道:"你怎么乱说?""不然我该怎么说,你教教我,说你是我的什么人?"邢栎阳走到她身侧,目光狡狯。 顾忆湄狠狠瞪他一眼,跟他这个大律师斗嘴,她能占便宜才怪。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越耽误越晚。"顾忆湄拿文件挡着脸,不想看他。 邢栎阳温柔地看着她乌黑柔细的发丝,墨玉般秀丽双眸,"你也明白什么叫工作了,能不能体谅一下我,我抽这些时间等你不容易。" 天,他用得着靠这么近吗,好像一低头就要吻下来,男性的压迫感令顾忆湄浑身不自在,拿一份文件去边上复印。 邢栎阳看着她纤细婀娜的背影,学音乐的女孩子自有一种优雅气质,她这样明显接受过形体训练的,就连走路和站立的姿态都与众不同,周围人来人往,不乏美丽苗条的身影,但是唯有她,能停留在心间。 借故走进冯珍妮办公室,顾忆湄试探地问:"珍妮姐,他真的……真有那么神吗?"冯珍妮抬头看她,见她脸上两团红晕,了然地笑:"当然,不然媒体怎么会封他金牌律师。" "可我也没觉得他有多神。"顾忆湄嘀咕着。 冯珍妮挑了挑眉,从桌上拿起一叠资料,丢给她,"想知道他到底有多神,就把这些拿回去好好看看,这都是他经手的案子,从无败绩,而且都是轰动一时的案例,你不知道他,是你孤陋寡闻,不是他不够封神。" 顾忆湄被她一番奚落,有点讪讪的,"他名声那么坏。" 冯珍妮笑,"业界翘楚,毁誉参半不足为奇,我在新闻界的名声也不好,很多羡慕嫉妒恨我的人在背后说我,有什么,我照样拿年度最佳新闻奖。" 见顾忆湄凝思不语,冯珍妮又道:"当然,谈恋爱又不是打官司,你要是看不上他,再多光环也没用。我只是友情提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从冯珍妮办公室出来,顾忆湄偷偷看向邢栎阳,他坐在那里看杂志,安安静静的,却又着实出众,也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魔力,动静皆宜,举手投足都比别人好看。 一直等到七点多,顾忆湄才结束工作,邢栎阳走近她,见她颈背肌肤如雪,低头吻下去,"可以走了吗?" 顾忆湄像是被电到,猛然转身看着他,眼神中除了惊讶,更多是责怪。邢栎阳轻抚她背,示意她不必惊慌,她这才镇定下来。 无意中看到她桌上的某份文件似有眼熟字眼,邢栎阳拿起来看看,见都是自己经手的案例,忍不住笑,"你要做功课,何必看这些,直接问我就好,我对每个案子都烂熟于心。" 顾忆湄脸上发烧,猛然从他手里把冯珍妮给的资料抢回去。 两人离开,邢栎阳还在回味,嘴唇触到她柔嫩肌肤的时候,闻到淡淡的茉莉香气,是"邂逅柔情"的味道,他记得这味道,自从他送她那瓶香水,这是第二次闻见。 了然于心,邢栎阳道:"今天我们换一个特别的地方吃饭。""去哪里?"顾忆湄茫然看着他。邢栎阳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说:"到了你就知道。" 他精通鹭岛一切感官享受之所,跟着他外出,永远不用担心所到之处不完美,而顾忆湄也越来越觉得,他就像鸦片,能镇痛安神,却也能引人犯罪、欲罢不能。 "你快说,去哪里,不然我不去。"顾忆湄见他把车开到陌生的岔路,心情难免有些紧张。"我不告诉你,你能跳车?"邢栎阳逗她。 顾忆湄经不起激,伸手就要开车门,邢栎阳赶忙把车靠边停下,安抚她:"好了好了,我不卖关子,带你去我家。" "我不去你家。"顾忆湄脸都涨红了。他把她当什么人。 "如果不是为了和我约会,又何须精心打扮,还专门喷了香水。"邢栎阳不给她任何余地。 顾忆湄脸更红了,矢口否认,"才不是呢,才不是。"她一紧张,只会喃喃自语。 多可爱,他低下头来,准确地堵上她违心的碎碎念,以实际行动让她招供。 这个人越发放肆了,他俩才来往几天,他就这样大胆,她紧张地心突突直跳,等他结束这个吻,她的身体已经软了。 "是不是?" "不是——" 他的嘴唇又覆盖上来,比刚才吻得更火热更彻底。她在他面前,永远无法矜持。 "你快承认了吧。" "我——"她喘息着,醉醺醺又软绵绵,想斥责他乘人之危,车内空间狭小,她想跑也跑不了,可是她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得近乎娇吟。 "你不说清楚,我不去。"她还是坚持。 邢栎阳这才给她解释清楚误会,"你太瘦了,一看也没有好好吃饭,我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给你吃。" "你会做饭?" "什么都会。" 顾忆湄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他对自己厨艺很自信,所以急着在她面前展示一番,别的还好,她对吃一向有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个邪魅狂狷吊炸天的男主,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我的微博里会解释,小主们若有不明白之处,请移驾微博。 过年期间,暂时甜一阵,等我上班,那才是杯具的开始。 ☆、第24章 邢栎阳的家没有让顾忆湄失望,宽敞而又别具一格,客厅极大,整面窗能看到海景,顾忆湄走到窗前看看,大概是因为楼层高,这里看风景的视角甚至比她以前的家还要好。 所有家具皆是欧式简约风格,沙发柔软得人一坐进去就不想起来,哪怕顾忆湄见惯世面,也得承认,邢栎阳的品位不俗。 客厅里有个巨大的鱼缸,足有一面墙那么大,里面怪石崚峋、水糙飘荡,各种彩色鱼类悠游其间。 顾忆湄走过去看,惊讶:"我从未在人家里看到这么大的鱼缸,快赶上水族馆了,这都是你养的热带鱼?怎么养这么多。" "我不希望家里只有我一个是活的。" 邢栎阳站在顾忆湄背后,体贴地替她脱掉外套,帮她把外套挂起来后,又拿来一双女式拖鞋给她换上。顾忆湄久不被人伺候,竟有些不适应。 看到她玲珑的小腿和雪白纤细的足踝,他忽然记起一件事,一手握着她纤足,一手掏口袋,取出她那条白金脚链替她戴上。 "怎么会在你这里?"顾忆湄早就发现脚链丢了,但是没有心情理会,没想到还能失而复得。 "落在我车上,我捡到了。" 顾忆湄嘴角微弯,故意道:"那你怎么不还我?""想亲手给你戴上。"邢栎阳抬头看她。 两人不说话,一种无言的氛围在彼此心中流动。看到她的手上光光的,邢栎阳好奇,"戒指怎么不戴了。" 顾忆湄答道:"怕碍了别人的眼。" "你太敏感,也太在乎别人看法。"邢栎阳能理解她,家遭巨变,让她成了惊弓之鸟,惧怕来自外界的一切攻击。 "那我应该如何?" "照常生活,凭自己喜好穿衣打扮,你活着不是为取悦谁。"把顾忆湄安顿好了,邢栎阳站起来,"累了就躺一会儿,我去做饭,好了叫你。" 顾忆湄坐在沙发上,看到客厅角落放着一架竖琴,走过去,手指轻抚琴弦,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水一样流动,暗自惊讶间,一回头,看到邢栎阳正自开放式厨房看着她。 没听说他会弹竖琴,琴摆在这里,自然是要等会弹的人来弹的,顾忆湄并没有在琴边坐下,自从父亲入狱,她早已没有心思碰这些。 把他家参观一遍,顾忆湄发现一个奇怪现象,所有相框里的合照都只有他和他父亲,不见他母亲踪影,就算是母亲早逝,也不会连一张照片也留不下。 "为什么这些照片都是你小时候拍的,最近的呢?"顾忆湄拿着相框,问邢栎阳。邢栎阳手一顿,抬头看一眼,又低下头,"他们早就不在了。" "真不幸,难怪你如此独立。" "以后我告诉你一切。"言外之意,他现在还不打算说。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你收律师费收那么狠,要维持这样的生活享受,非杀富济贫不可。"顾忆湄走到邢栎阳对面坐下,看着他做菜,手法和刀法都很娴熟,一看就是做惯了。 "小时候吃够了苦,长大了格外怕穷,非物质不能满足安全感。"邢栎阳切着生鱼片,态度淡定自若。 难怪他即使是在最热闹的人群中,也带着疏离感,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切,顾忆湄看着他,比往日更多了一份了解。 "你先苦后甜,跟我正好相反。"顾忆湄感慨,"小时候,冬平踩烂我最喜欢的洋娃娃,我哭了好几天,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坏的人了;到了十七八岁,家里人反对宗麒做我男友,想方设法把他赶走,他自己也觉得受到侮rǔ,从此跟我决裂,我难过好久,以为世界末日,这辈子再也不会爱谁;现在我才知道,跟家里发生的这些变故相比,过去的事不值一提。" 几句话令邢栎阳对这个女孩子的通透有了更进一步了解,假使她不是生在富贵之家,假使境遇困苦一点,必然能激发出她身上更多潜能和斗志,之前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让她懒散,可惜了她的聪明伶俐。 把脸埋在手心,顾忆湄流下眼泪,感觉邢栎阳的手轻轻拍她的背,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他。他切一块三文鱼,蘸上酱汁,送到她嘴边。 "我自己钓的鱼,多吃点,忘掉一切不愉快。" 为了不破坏食材新鲜美味,邢栎阳这回用的是日料做法,清淡为主,鱼ròu都放在冰沙上,刺身一边切,一边拿给顾忆湄吃。 人类对食物的爱永远是真爱,女人更是如此,夏娃就是被一个苹果诱惑了,才会走出伊甸园。 "喝不喝点酒,我家里有香槟。"邢栎阳去酒柜拿酒,打开一瓶,倒在两只高脚杯里,给顾忆湄一杯。 美酒佳肴下肚,顾忆湄脸上渐渐笼罩一层胭脂色,看着邢栎阳煎烤鳗鱼,忍不住问:"这也是你钓的?鳗鱼会不会放电?" "有电,好几百伏,你过来试试?"邢栎阳捉住顾忆湄一只手,放到自己心口。顾忆湄红着脸把手缩回去。 酱汁鳗鱼拌面、虾ròu丸子、黑松露鹅肝酱,各种好吃的美食不断由他手中呈现,最后他又用帝王蟹的蟹黄蟹ròu做了一道咖喱蟹ròu,顾忆湄吃得很舒心。 就连他做菜时的一丝不苟的表情,她也觉得特别顺眼,仿佛是在制作艺术品。如此用心,美食自然精致无比。自从家里出事,几个月来,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吃得这么饱,人只有在放松的心态下,才能细细品味人生。 "你要是不当律师,可以当一个Alain Ducasse那样的名厨。" "我只做给你吃。" 饭后,顾忆湄坐在软软的沙发上,香槟酒酒劲上来,璀璨的水晶灯也照得晃眼,她打着盹,身体渐渐躺下,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邢栎阳收拾好厨房出来,看到顾忆湄枕着手臂睡在沙发上,腰和臀曲线起伏,美人鱼一样,走过去摸摸她白得泛着珍珠光泽的脸,替她撩开落在脸上的头发,发现她醉态娇憨,才开始细看她眉眼。 和小时候一样,她看起来永远干干净净,经过了最初那段慌乱的日子,这些天她沉静了许多,原本憔悴的脸色也渐渐养回来,喝了酒之后尤其娇艳,腮边两团红晕。 她睡在他的沙发上,他觉得温暖而甜蜜,怕吵醒她,压抑着情感,可还是无法忍住不偷香,俯身低头吻在她脸颊,见她睫毛闪动,手指情不自禁地抚摸她眼睛。 这双眼睛,顾盼神飞,从他十七岁第一次看到她开始,出现在他梦中不知道多少次。 初恋决定了他一生的情感,顾忆湄就是他心中女性美的化身,她使他身体里的荷尔蒙怪兽一般冲动着,他念着她,从男孩变成男人。外表的清冷孤寂,和内心的狂野奔放形成最奇妙的反差。 朦朦胧胧间,顾忆湄感觉到脸上凉凉的,睁开眼睛,看到他如星般璀璨双目凝视自己,微凉的手刚从她锁骨上拿开。 她并不知道,她此刻杏眼微睁、朦胧娇慵的样子有多动人。 他不知看了她多久,神情那样专注。她目光坦荡地迎上他目光,竟然让他的脸上出现可疑红色,她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执意扳过他的脸细细查看。 "脸红什么?"顾忆湄咯咯娇笑。 邢栎阳莞尔一笑,轻点她小巧白净的鼻子。她活泼俏皮,该矜持的时候矜持,该大方的时候又光明磊落,像是一缕阳光,照亮他原本阴暗的生活。 他很少笑,顾忆湄有一瞬间晃神,他这一笑,仿佛夏夜吹进心头的凉风,能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我们出去走走?时间还早,鹭岛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邢栎阳让顾忆湄稍等片刻,他去换件衣服。 还是一身黑,只不过换掉了西装衬衣,换成休闲装扮,老天爷偏爱,他挺拔的身材穿什么衣服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和洒脱,顾忆湄懂得欣赏他,却不告诉他。 摸摸发热的脸,顾忆湄叫道:"我不去见人,吃饭吃得我妆都花了,衣服穿了一天也皱了。"尽管生活发生变化 ,她还是改变不了以前养成的习惯,注意细节。 "你可以换一件。"邢栎阳拉着顾忆湄的手带她去他的衣帽间。 他的手是那么温和有力,劲道恰到好处,顾忆湄毫不怀疑,他能给自己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拉开一组衣柜,顾忆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琳琅满目的女装,件件都熟悉,不乏穿了几回都舍不得丢的。 "你从哪里找回来的?"顾忆湄激动不已。 "你的衣服太多,有些已经在二手店卖出去,别人穿过的你不会再要,这些都是没被别人穿过的,我全都拿去干洗过。"邢栎阳解开谜底。 顾忆湄摩挲着那些衣服,每一件她都记得来历。 邢栎阳从衣架上选了一件给顾忆湄换,又道:"伯母的衣服我已经委托蔡佳寄到你外婆家,她的好些衣服很贵,哪怕是打折,也不是逛二手店的人买得起的,所以她的衣服基本上都在。" 顾忆湄拿着衣服比量,眼中酸酸涩涩。 "来看看这个。"邢栎阳叫她。顾忆湄回头去看,却见自己和母亲那时拿去变卖的首饰整齐地拜访在首饰盒里,灯光下熠熠生辉、闪耀无比。 "买这些我算是占了便宜了,典当行压你们的价,我也压他们的价。"邢栎阳随手拿起一条蓝宝石项链给她戴上。 顾忆湄的眼泪顿时涌出来,手捂住脸,眼泪依然从指fèng里流出来。这条项链她记得,是她几个月前刚回鹭岛的时候,顾太太买给她的,让她在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晚宴上佩戴。 "我去晚了,伯母的几件首饰已经被识货人买走,你的基本上都还在。" 顾忆湄感动地泣不成声,上前伸臂抱住邢栎阳,靠在他肩头嘤嘤抽泣。不是因为首饰贵重,而是感动于他的心思,他什么都想得周到,没有一处不贴心。 邢栎阳搂住她纤腰,把脸贴上她的脸。她柔软的发丝轻拂着他的脸,发间清香混合着她身上的幽香,有一种令人沉醉的气息,手抚摸过她身体柔美成熟的曲线,邢栎阳从未如此觉得满足。 顾忆湄微微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盈盈泪光,肤光胜雪,她如此动人,邢栎阳毫不犹豫地吻下去。 他的口中有香槟和烟糙的味道,一点一点搅动她的神经,她沉迷于他身上的味道,成熟中带着性感,又混杂着不羁和野性,他和她之前接触过的男人都不一样,哪怕是隔着衣服,她也能感觉到他肌ròu的张力,感觉到他强大的力量,尽管他内敛英华,依然夺人心魄。 这个男人,浓烈得像火,他的热情能碾压一切冰雪,他又像杯烈酒,喝下去能把人五脏六腑烫伤。 柔情过后,两人离开邢栎阳的家。 推开Scorpio的门,调酒师一看到他们就让人去通知虹姐。虹姐从休息室出来,一眼看到吧台前坐着的邢栎阳,他不是独个儿来,身边还有个苗条的女孩子。 终于带来了,虹姐心里一震,走上前跟他俩打招呼。邢栎阳给她俩做了介绍,顾忆湄跟虹姐握手。 好个秀气漂亮的女孩,虹姐微笑着,乍见之下,似乎也没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好看是好看,但有点太瘦了,显得眼睛过大。 大概是进来前被风吹乱了头发,邢栎阳细心地用手指替她梳理,及肩的秀发微卷,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亲自调一杯鸡尾酒,邢栎阳拿给她喝,搂着她肩,低头问她好喝不好喝。 "好喝,初入口有点苦涩,回味甘甜,还带着点酸,很慡口。"女孩子捧着酒杯,大概是被酒辣到了,可爱地咂了咂嘴。 邢栎阳看到了,赶忙拿一杯清水给她喝下,手指被烟头烫到都不管。顾忆湄一抬眼看到虹姐似有若无的浅笑意味深长,有些疑惑。 眼见顾忆湄喝了大半杯,邢栎阳不想她喝太多酒,把她手里的酒杯拿过去一饮而尽,听到探戈舞曲声响,带她去跳舞。 并不算复杂的舞步,配合也很默契,两人对视,情意辗转,只要她在,他永远看不到别人,手搂住她背,滑到腰间,一会儿把她稳稳地圈在怀里,一会儿又抛出去,永远不让她脱离掌控。 顾忆湄很久没跳过这样激情的探戈,时时觉得新鲜,他把她抛出去的时候,她因为紧张而心跳加速,可一转眼,她又被拉近了。她的脸因为兴奋而绯红,这支舞让她忘却一切烦恼。 本以为可以一曲到天荒地老,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有人叫邢栎阳的名字,邢栎阳下意识看过去,竟然是罗震,不由得心中一突,下意识地搂紧顾忆湄。顾忆湄感觉到他情绪的细微变化,看向那个令他生变的人。 那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好看而且张扬,不仅女人看到他不忍离开视线,就连男人看到了,也会多看两眼。如果说邢栎阳气质清冷如冰,那眼前这个人无疑像火,眼神中的侵略感让人肌肤生寒。 "过来玩也不招呼一声,我们玩两场。"罗震无论面对任何场面,都是一贯的笑容可掬、温柔可亲。 邢栎阳并不接他的话,"临时起意,带了朋友来。" 罗震上前,有意把视线转向顾忆湄,眉峰一蹙,"难怪看着眼熟,是顾忆湄?"顾忆湄吃惊,她依稀认得眼前这个人,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评论给力的话,就上小剧场…… 罗震:这个妹妹我好像见过。 邢栎阳:又胡说,你哪里会见过她。 罗震:虽没见过,但看着面善,心里像是以前就认识一样。 顾忆湄:好生奇怪,这人何等眼熟。 罗震:妹妹,可也有钱没有? 顾忆湄:我没有,钱哪能人人都有。 罗震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把口袋里的钱洒落一地。 邢栎阳:哎呦哎呦,这人疯了。 顾忆湄:哼哼。 ☆、第25章 罗震半开玩笑地捶了邢栎阳一把,"真不够意思,交了新女友也不说一声,还怕我们横刀夺爱不成。" "她怕生。"邢栎阳低头看顾忆湄一眼,短短三个字说不尽的爱意。顾忆湄依偎在他怀中,不说话也能感知他情绪。 "我可不是生人,我认识她比你早。"罗震笑逐颜开。 外人看来,他和邢栎阳的关系不知多好,一见面就cha科打诨。 说话间,又把视线转向顾忆湄,"老同学,你还记得我吗?不记得也正常,你那时还小,比我低好几届。" 邢栎阳早知道他俩读的是一个中学,却没想到罗震能认出顾忆湄,心中的紧张感更深。面对罗震,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顾忆湄在场,关心则乱。 顾忆湄避开罗震火热的视线,不动声色,"不太记得,我念了两年就转学去雁京。"罗震讨个没趣,却也不介意,跟她莞尔一笑,和几个朋友去包间。 "我们走。"顾忆湄抬头看邢栎阳。邢栎阳会意,陪她离开。 虹姐目睹一切,轻轻叹了口气。 调酒师笑道:"真没想到,邢哥喜欢的是这一款。"虹姐点上一支烟,淡淡一笑:"他一直喜欢这样的。" "但我觉得,那个女孩子不适合他。" "当局者迷。" "我们这等身份,最好不要找正儿八经人家的女孩子,两下都别扭。刚才那个女孩子,一看就娇生惯养,要人哄要人宠,男人会很累。" "他心里有个梦,是他活着的动力,等到梦圆了,也就快要梦醒了。"虹姐弹了弹烟灰,一丝神秘笑意。 包间里,罗震和几个人打牌。 "看来顾家是真完了。" "此一时彼一时,顾家根基本来就不深,稍微出点事就保不住。" 众人议论纷纷,只有罗震没有cha一句话,面无表情看着手里的牌,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思考,顾忆湄的出现让他想起多年前邢栎阳救自己脱险那件事,两者之间不知道是否有联系。 这么多年,邢栎阳在擎天集团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不仅老爷子对他信任有加,就连集团的股东们也都服他,相比之下,他这个正宗嫡系反而被人冷落。 不败、不伤、不叛、不逃,邢栎阳是擎天集团的一个奇迹,也是令知情人最佩服的一点,他永远游刃有余处理一切,永远不会令人失望,罗震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邢栎阳对得起他在外的名声。 他能收揽人心,却也自甘寂寞,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罗震参与的事,他更是极力回避,集团上下,他只受老爷子一人指令,独来独往,因此,没有人能抓到他什么把柄,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关系网到底是哪些人。 虹姐走进包间,看到众人玩得兴高采烈,而罗震在一旁沉思不语,走近他:"安排人么?"罗震摇头,"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样的有兴趣?" "顾忆湄。" 罗震抬头看着虹姐,唇边笑意浅浅的。虹姐心中一惊,每当他脸上出现这种慵懒散淡的表情,都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 本来美好的夜晚,却因为罗震的出现破坏了气氛。顾忆湄不想说话,邢栎阳不知该怎么说,于是两人沉默着,直到车开到顾忆湄家楼下。 "那些都是真的?" "是真的。" 他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也知道她其实当时就认出了罗震。 "我本以为传言不可尽信,谁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顾忆湄终于明白,为什么傅冬平和谢宗麒都对她和邢栎阳来往颇有微词,他和罗家的确关系匪浅,不然罗震不会阴阳怪气。 "每个人总要活下去。"邢栎阳并不辩解。 "可也不一定要走那条路,活下去的办法很多,为什么选择最危险的?"顾忆湄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满意。罗震最后那邪气的一笑,让她不寒而栗。 擎天集团早年的发家史鹭岛无人不知,罗鲲鹏本人更是一跃成为首富,多年来,这个家族神神秘秘,外界传言纷纷,却没有人真正了解他们。 "你没走过我的路,不知道我付出了什么,才有今天。" "我永远也不想知道。"顾忆湄把脸侧过去,半天才幽幽道:"我只是普通人,父亲坐牢母亲生病,我无法再背负更重的心灵负担。" 又是一阵沉默。 邢栎阳心里明白,事到临头,她还是怕了。顾忆湄受不了这种压抑,想下车去。邢栎阳一动不动,等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才动作迅捷地把车门拉上,把她紧紧抱住。 顾忆湄既惊愕又害怕,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她见识过他身手,并不做无谓抵抗。 邢栎阳见她不动,缓缓放开她,没有强吻,只拿起她的手,轻轻把脸贴在她手心,温柔摩挲,像是幼童依恋母亲。 "给我点时间。"他抬起头看着她,表情中一丝恳求,令明亮双目看起来迷离诱惑。顾忆湄触景伤情,鼻子一酸。他在黑暗中太久,想全身而退并不容易。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别丢下我。"邢栎阳从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自己口中说出,为了挽留她,他放下自尊。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俩现在都算得上孤苦伶仃,因此特别容易产生亲近之情,顾忆湄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把他当成避风港。 本以为他能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最黑暗的一段,哪知道,他自己的世界也不够明亮,甚至更加黑暗。 心里有种柔软的情绪在悸动,顾忆湄仍然固执地凝思不语,邢栎阳把脸贴在她颈窝,像是在寻找温暖,很久很久,彼此都没再说话,顾忆湄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和他之间已经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牵绊,不光是感情,还有一种共生。 就像槲寄生和乔木,明知彼此有害,依然缠丝萦绕,除非双双死去,再也分不开。 脖子上一阵刺痛,顾忆湄唏嘘一声,知道是邢栎阳咬她了,捶打他背。邢栎阳并不放开她,等差不多能留下印记,才松开嘴。 "后天跟我一起出海,给你引见一个朋友。"邢栎阳忽道。顾忆湄先是不解,随即了然,"那位高小姐?" "你真聪明,眉豆。"邢栎阳主动替顾忆湄打开车门,看她下车后,也下车去跟上她,"天太晚,我送你上楼。" 顾忆湄不说话,知道他不过是想多一点跟她相处的机会。 跟顾忆湄一起走进公寓楼,邢栎阳自处查看,发现到处都有红外线摄像头。她住的这个小区算不上高档,安保措施还不错,但依然不能令他放心。 "那个姓谢的没有再来找你吧。"邢栎阳忽道。 "什么姓谢的?"顾忆湄听他话说得酸溜溜,有意反问。 邢栎阳冷冷道:"如果他再来找你,你不妨告诉他,本地那些关于我的传言都是真的,让他别自找麻烦。"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顾忆湄把目光从电梯楼层现实转到邢栎阳脸上。邢栎阳淡定自若,看也不看她,"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气氛冷下来,顾忆湄气得不行,楼层到了忘记下电梯,邢栎阳拉住她,带她走出去。 "邢栎阳你……"顾忆湄话说一半,不知该怎么表达,想了想才又道:"你别软的不行又来硬的,我不怕你。" "姓谢的会怕。"邢栎阳拿走顾忆湄手里的包,找出钥匙开门。 "你敢动他!"顾忆湄啪一下关上门,没开灯,两人顿时置身黑暗里,好半天看不清彼此。 "他敢动你,我就敢动他,保证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惦记你。"邢栎阳适应得快,回身把顾忆湄压在墙上,急促低沉的语气带着点狠蛮。 顾忆湄气得胸口不停起伏,邢栎阳却只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就打开了客厅的灯。顾忆湄心跳到嗓子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脱身,有点不敢相信。 邢栎阳视线一低,故意看看她微张的红唇,又看看她眼睛,眼神中不无嘲讽之意。顾忆湄想,这个人有的是本事令别人恼羞成怒。 "已经送到了,你还不走?"顾忆湄看一眼墙上的钟,都快凌晨一点钟了。她困倦得不行,不洗澡就想睡觉。 "我不会强迫你,跟不跟我在一起,看你意愿。"邢栎阳往沙发上一坐,没有离开的打算。 明明是赖上了,却还故作潇洒,顾忆湄急了,"你快点走吧,给房东知道我留宿男人,会对我印象不好,说不定以后就不租给我了。" "不租就不租,我给你找别的住处。"邢栎阳想,这破地方,地方又远房子又小,住进来已经是给房东面子。 "虚伪,你刚才还说看我意愿,让我自己选择。"顾忆湄把皮包向他丢过去。以前她一生气,总会任性地乱丢东西,一半是发泄,一半是跟对方撒娇。 邢栎阳接住她的包,"是让你自己选,但你考虑的过程我要陪同,你尽管去睡觉,我在这里坐一夜。" 顾忆湄看着他,觉得他脸上那种不容置疑又理所当然的表情十分欠揍,却也无可奈何,默默进房间去换衣服,没有洗澡,她简单洗漱一番就睡了。 在c黄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生怕客厅里那个人会忽然闯进来,他性格古怪,情绪一会儿一变,她有点摸不透他。 听到手机信息提示声,她把手机拿起来看看,是他发来的信息。 "安心睡,我在外面守着,不会碰你。" 看来他也知道她的顾虑,给她吃一颗定心丸,说也奇怪,看到他这条消息,她竟然放心了,很快便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出奇得好,顾忆湄正睡得香,感觉有人在拍她,不断地拍,似乎还带着轻唤,她不得不睁开惺忪的睡眼。 眼前一张近到放大的脸,令她惊跳起来。 "你说不进来的。"顾忆湄怒视着邢栎阳。邢栎阳低头先亲亲她,"大小姐,已经快十点了,你想翘班是不是也该打个电话到公司请假。" "你怎么不叫我?我都迟到了。"顾忆湄沮丧地叫起来,看看c黄头闹钟,果然已经九点四十五,跳下去c黄去。 邢栎阳跟她到洗手间门口,她啪一声把门关上,差点打到他的脸,只得退后几步,"我想叫你的,但看你睡得那么香,又舍不得叫你,想打电话替你请假,又怕别人误会,我知道你最怕别人误会你了。" 顾忆湄猛然打开门,斜视着他,"你打了没有?""真没打。"邢栎阳举手投降。 顾忆湄这才走进客厅,拿起电话打到公司请假,看到邢栎阳在一旁做偷听状,故意别过身不理他。 洗手间里,顾忆湄刷牙,邢栎阳在她身后道:"我看到柜子里有一套新的牙刷毛巾,就不客气拿来用了,我发誓我没用你的牙刷。" 顾忆湄漱了漱口,不理他。 邢栎阳又道:"我看到冰箱里没有什么能吃的,下楼去买早点给你,买了油条豆浆又买了生煎包虾仁烧麦和杂粮煎饼,不知道你喜欢吃哪一种。豆浆给你热热?" 对这个人变身话唠,顾忆湄非常无奈,到厨房坐下吃饭,厨房的餐桌很小,两人对坐都嫌挤,看到他买的一桌早点,她虽然没说话,心情却好了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情人节快乐。 罗震的出现,给女主非常不好的暗示,他们的关系还能继续吗? ☆、第26章 邢栎阳送顾忆湄上班,到公司楼下把车停下,掏钱包抽出一张卡给她。 "我有工作,钱够用。"顾忆湄觉得他俩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能让她坦然花他钱的地步。 她不是不怀念以前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很清醒地知道,花父母的钱和花男人的钱性质不一样。 邢栎阳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想从她手里把她的包拿过来,哪知道她不肯给。他略微用力,她还是不肯松手,这让他有些诧异。 "你怎么了?非得跟我划清界限?"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就带着怨念,总觉得她是受了昨晚的影响,不肯接受他了。 "总是花你的钱,我心里不踏实。"顾忆湄心事重重。 "觉得不踏实,将来把债务转为股份,就踏实了。"邢栎阳随手在便签上写下密码和卡一起放进她包里。 顾忆湄无意中瞥见他钱包里有照片,拿过来一看,见两张红底证件照并排,忍俊不禁,这个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邢栎阳抿嘴笑。"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顾忆湄才不中他的计,故意斜他一眼。 "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干嘛要笑?还是你又想出了别的意思?"邢栎阳搂着她腰,逗她。顾忆湄眉眼一飞,把钱包还给他。 "你真是够了。"顾忆湄现在才相信,为什么他能成为一流律师,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人也说活了,到了法庭上,法官不晕菜才怪。 "明天,别忘了,我一早去接你。"邢栎阳提醒她。 顾忆湄还是不言语,眼神复杂地看看他。邢栎阳捉起她的手,亲了亲,"别穿太漂亮,心姨会嫉妒,她年龄是你两倍,你让着她点。" 顾忆湄这才有点笑意,微抿着嘴角,和他手握着手。邢栎阳忽然俯下身来,在她耳边道:"小心罗震。"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顾忆湄整个人怔住。 "假如他骚扰你,你不要理他,凡事有我。"邢栎阳的声音在任何时候听起来都是平静无波。顾忆湄很难想象,他不平静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走进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顾忆湄感觉同事都在看她,等她望过去,大家的眼神又各自归位,各忙各的。 冯珍妮从办公室出来,看到顾忆湄,走到她身边站定,打量她几眼,见她皮肤柔滑清透、双唇红润水嫩,一张脸由内而外的水灵灵,心说那邢律师还真生猛,一夜都没让她睡吧。 冯珍妮俯下身悄悄在她耳边笑语:"睡到这个点才来上班,还真不如请一天假。公司里单身狗多,虐狗不道德。" 说话间,她解下脖子上的名牌丝巾,围在顾忆湄脖子上。顾忆湄纳闷,本想辩解,忽然想到什么,脸涨红了。 昨天傍晚邢栎阳大张旗鼓来接她下班,公司所有人都看到了,而今天她恰恰迟到一上午,不用说,也能猜到别人会怎么联想。 顾忆湄走到洗手间,见没有旁人,拉开脖子上的丝巾,果然看到脖颈向下靠近肩膀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吻痕,她皮肤雪白,一点点印记就会很明显,心中懊恼,她又把丝巾拉回去。 回到格子间,顾忆湄接到母亲自琼州打来的电话。 "蔡佳把我那些衣服都寄给我了,眉豆,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顾太太看到那些衣服又拿回来,十分高兴,但蔡佳也没有跟她细说缘由。 顾忆湄猜测蔡佳并没有跟顾太太提到邢栎阳,只得告诉母亲,"妈,蔡佳说,你那些衣服都太贵,又不是很实用,放在二手店也没人买,所以都替你拿回来了。" "哦哦。"顾太太没有再问,她的精神还不是很稳定,很多事情也不愿多想。"你在鹭岛还好吧?" "还好。妈,领导找我,我先挂了。"顾忆湄看到月代头站在办公室门口向她招手,匆匆挂断了母亲的电话。 傍晚,顾忆湄本以为邢栎阳回来接她,哪知道他打电话来说,有重要的事走不开。 "我约了江海天一家面谈,地方很远,回来的时候估计时间已经不早,要是赶得及,我去你家看你,赶不及你就先睡,明天我们再见。" 他已经习惯每天向她汇报行踪,知道有个人在等自己、会关心自己,这种感觉对他来说非常温馨。 别的男人都怕女朋友翻自己手机通话记录、翻看微信,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她面前,他情愿毫无保留。然而,她从来不随便看他手机。 邢栎阳边下楼边打电话,完全没注意到谭屹从另一侧走过来,谭屹不动声色目送他下楼而去。 顾忆湄嗯了一声,知道他这么说就等于是告诉她,她不必等。 "你真要接江雨的案子?不能推了?" "协议都签了,没法推,而且新闻早就出去了,现在推掉也没用。" "那你自己小心。" "我有分寸。" 江雨的案子发生有一段时间了,江海天夫妇和邢栎阳都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为了躲开记者追踪,特意把约见地点选在鹭岛郊区的一个高尔夫俱乐部。 江海天毕竟是商界名人,为了这次会谈,特意包下整个俱乐部,事前清场,一切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十几个保安在院子里巡逻,以免发生意外情况。 儿子被拘押多时,因为媒体关注度太高,江家人一直也没有机会跟儿子见面,江海天倒还好,毕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江夫人爱子心切,情绪十分不稳定。 "无罪辩护不可能,恕我直言,两位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认不清现状,就算令公子未成年,也不代表他的行为没触犯法律。我们现在要谈的,是怎样才能替他减轻刑罚。"邢栎阳态度坚定。 听说爱子依然避不开牢狱之灾,江夫人顾不得身份,嚷嚷:"我们花大价钱请你,就是要确保小雨无罪释放,你现在跟我们说认清形势,当初签协议收定金时怎么没见你手软。" "淑兰,你先不要吵,听邢律师把话说完。"江海天这些日子心里也很烦,儿子一出事,正好给有心人抓住把柄制造舆论,他一言一行都很谨慎,就怕落人口实。 邢栎阳做了个手势,"江先生,是不是请你夫人先回避一下,我怕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会令她情绪更加不稳定。" 江海天略一思忖,同意了他的提议,叫来秘书,带他夫人先去别的房间休息。江夫人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违抗丈夫。 房间里只剩江海天和自己两人时,邢栎阳放松许多,跟他分析利害关系。 "网媒如此发达,令公子又是声名在外,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警方接连公布调查结果,想隐瞒也已经隐瞒不了,更何况这背后有没有一股甚至几股势力在推动,想必江先生心里也清楚。" 江海天没说话,深沉持重的他浸淫名利场多年,从不会轻易表态。 邢栎阳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说中他心事,继续道:"在这件事上,公众需要的是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判决,而不是推脱责任的说辞,令公子究竟有没有犯案,参与到什么样的程度,已经不是媒体关注的焦点。" 江海天猛吸一口烟,看向邢栎阳,"你的意思是?"邢栎阳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他看。 "认罪、从犯。" 江海天看着纸上这几个字,心中不得不佩服邢栎阳,律师就是律师,永远能找到避开重点的借口。 "据我所知,他们那几个孩子都有吸大`麻的习惯。"邢栎阳弹了弹烟灰,把剩下的烟放到烟灰缸里。 江海天微微颔首,凭他的手段,出具一份法医化验报告不难。假如法庭到时候采纳了法医的报告,情况对判决会有利。 不等江海天说话,邢栎阳道:"江先生,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江海天微楞,点头。 "约定的律师费,除定金外,剩下的我不要了,由你出面送给受害者家属作为赔偿,同时你亲自登门道歉,挽回这件事给你们江家带来的恶劣影响。" "这……"江海天沉吟着,事发至今,他和受害者家属见过两三次,对方情绪激动,声称一定要他儿子和那几个少年偿命。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下,他们一家早已处于风口浪尖,自己若真是登门道歉,就等于承认自己儿子有罪。 "江先生,事业和儿子的几年自由相比,哪个更重要?"邢栎阳有意提醒他。江海天这种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一切早在心里盘算许多遍,他不过帮他说出来。事业毁了,一家才是真的完了。 "你还有什么条件,直说吧。"江海天看着邢栎阳,一双眼睛深邃不见底,表情虽然温和,但气场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当着聪明人的面,邢栎阳也就不隐藏:"你儿子的事,不用你出面,我帮你搞定所有,将来,如果我有难,也请你给我留一条生路。" 话说到这个地步,江海天岂有不明白的道理,自己是被这个年纪轻轻却道行不浅的小律师挟制了,对方以他儿子的案子相要挟,将来他若是和擎天集团翻脸,自己必须保他全身而退。 "你高看我了,我自身尚且难保。"江海天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邢栎阳并不以为意,嘴角微挑,"江先生不必自谦,别的不好说,但在鹭岛这地方,你有通天之能。"言外之意,不想失去这一切,最好配合。 少年人小小年纪,机锋如此毒辣,江海天默默地想,难怪他担心自己退路,这样锋芒毕露,确实隐患无穷。 "退即是死,进才能生。" 江海天用这句忠告结束了和邢栎阳的会谈。邢栎阳回味着他的话,心里沉甸甸的,直到俱乐部服务生过来通知他,宴席已经摆好了请他入席,他才回过神来。 饭局到最后,邢栎阳已经熏熏然,江海天的秘书派司机替他开车。 旷野里一片黑暗,邢栎阳觉得头昏,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他从车里下来,在高速公路边醒醒酒。 作为国内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鹭岛的经济总量在全国名列前茅,然而,离开城市中心区,周边地区依然以农业为主,一眼望过去,公路边都是农田,农村地方到了晚上一片黑暗,静得可怕。 酒精作祟,令他又回想起毕生难忘的那一天,母亲的尸体盖着白布被殡仪馆的工人从家里抬出来,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牵着奶奶的手,眼睛紧紧盯着那一片白影,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父亲被枪决之后,奶奶带他去领骨灰盒,小小的他捧着骨灰盒,一步一步,直到下葬的地方,没有流一滴眼泪,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他也不想知道,但是他认定,如果不是因为母亲,这个家不会家破人亡。 听到手机响,邢栎阳拿出来看看,见不是顾忆湄号码,按掉没接。叹息过后,他重新回到车上,开往喧嚣的城市。 心里始终有一片无法驱散的黑暗,不断吞噬着他的意志,而酒精带来的燥热感又令他无所适从,手和脚怎么放都觉得不是地方,车内空间狭小压抑地让他想逃出去。 邢栎阳把顾忆湄家的地址报给司机,让他送自己去那里。不知为什么,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见到她,她就是光明和温暖的象征。 "邢律师,你家也住那个小区,真巧,我姐家也在那里。" "不是我家,是我女朋友家。" 女朋友,多么亲切的词汇,在邢栎阳心里,只有一个人能用这个词,而他也非常乐意在跟别人提到她时用这个词来形容。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案,有情人节小剧场。 感谢扔地雷和手榴弹的亲,么么哒。 ☆、第27章 车开到顾忆湄家楼下,司机把钥匙还给邢栎阳,自己打车走了。邢栎阳轻揉些微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走进电梯。 顾忆湄听到门铃声,很意外,本来她都打算睡了,没等到他电话又有点不放心,哪知道快到十点的时候,他竟然来了。 打开门,把邢栎阳让进屋,看到他面孔微红,口中淡淡地喷着酒气,顾忆湄猜到他喝多了,扶他坐下,要给他去倒杯水醒酒。邢栎阳有意抓着她的手不放,她微笑着轻轻把他的手拿开。 薄醉微醺,空气中似乎还有她留下的淡淡香气,邢栎阳心中涌起无限柔情,借着酒劲走到厨房,情不自禁地上前搂住她腰。 顾忆湄羞涩地把脸别过去,"别闹。"邢栎阳偷香没成功,却也不失望,老老实实回客厅坐着去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喝多了喝醉了,不想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去,找个热闹地方待着,可身边再多人来人往,也找不到那种归属感,现在则不一样,他在潜意识里把她当成家,想在她身边寻求温暖。 顾忆湄过来把解酒的蜂蜜水拿给他喝,看着他懒洋洋地把头枕在自己怀里,对他忽然变成小孩很无奈,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 睡在她身边太舒服了,她会拿毛巾替他擦擦脸,还会往他嘴里塞一颗小糙莓,明明他还不想睡,一不留神就睡着了。再睁开的眼睛的时候,酒已经醒了一大半。 顾忆湄留他到十二点多,才送他走。 "眉豆,其实我今晚一点都没喝多,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看看你我睡不着。"邢栎阳虽然醒了酒,神经却还处在酒精带来的兴奋状态。 还说没喝多,都前言不搭后语了,顾忆湄看着他微醺的憨态,觉得他傻笑的样子比平常多了几分可爱。 门口,邢栎阳抱住顾忆湄,头低下来,深黑明亮的眼睛在她眼前很近很近,而他温软的唇,紧紧地落在她唇上。 顾忆湄一下子徜徉在回忆里,回想起他们在美国"惊心动魄"的初遇;想起他夜钓时目睹她偷偷躲在甲板上抽烟时的话里有话;想起她曾苦苦哀求,他仍坚持不出面担任她父亲的主辩律师,却在暗中帮她解决麻烦。 从最初的冷漠寡言,到现在的热情如火,她不知道这个转变里他的心路历程如何,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开始注意她、喜欢她,对她锲而不舍,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跟他一样,在胸腔里激烈跳动。 "快走吧,太晚了我不放心。"顾忆湄打开门,半推半哄总算把他推出了门。 若不是她一再催促,他还舍不得离开,手臂搂住她,吻她脸颊,"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这家伙,先是闹妖儿耍赖,现在又开始吟诗了。顾忆湄想躲开他,可无论她怎么想躲都躲不了,他把她头发都揉乱了。 "眉豆——"他站在门边不肯走,傻笑。 "还有什么事啊?"顾忆湄无可奈何,他有时候真的太黏人了。邢栎阳用手指在胸口比划了一颗心的形状,用炙热无比的声音道:"我爱你。" 他的眼睛像两簇火焰一般燃烧着,顾忆湄垂下眼帘羞涩地笑,忽又抬起眼睛看他,"你认识我也没有多久。" "很久很久了。"他说。见到她脸上略有诧异之色,却也没解释,转身而去。 第二天一早,顾忆湄早早起c黄,找出一条缀满水晶的蓝紫色长裙穿在身上,长裙是蕾丝和绸缎质地,刺绣精美飘逸,出海晒太阳穿未免有些隆重,但要是去见客人,就非常合适。 邢栎阳来的时候看到她衣衫光鲜,却光着脚,把她抱起来,"怎么鞋也不穿?""我还没想好,穿哪双鞋,你帮我找一双。"顾忆湄跑回房间去戴耳环。 虽然邢栎阳把她以前的首饰都买回来了,她却也不打算再戴那些贵重的,只选了几样简单的拿过来,家里情况今非昔比,她再戴着珠宝招摇过市,怎么对得起父母,因此只在耳朵上戴了一对简单的珍珠耳环。 邢栎阳懒洋洋地倚在门边看她,手里提着她一双白色平底凉鞋,"这双不错,能见客也能出海。"顾忆湄看着他笑。 邢栎阳看呆了,她妩媚清新的笑容像一道阳光,情不自禁走过去蹲下,把脸埋在她心口,温香软玉扑面而来,他就是她最虔诚的信徒,永远拜倒在她裙下。 "你的酒彻底醒了?哼,你都不知道你昨晚有多傻,喝多了一直傻笑,还念诗呢。"顾忆湄轻抚着他后背。 "我没喝多。"邢栎阳狡黠笑道。他昨晚回到家倒头就睡,早上起来已经不记得发生过什么。"那你是借酒装疯?"顾忆湄白了他一眼。 邢栎阳只是笑,不言语,又把脸埋在她怀里。 约定的地点,冯珍妮和几个同事早已等在那里,等邢栎阳和顾忆湄来了以后,众人一起上了邢栎阳的游艇。 大部分人在船舱里吃美食喝香槟,只有冯珍妮和一个女同事在舱顶晒太阳。 蓝天白云令人心旷神怡,女同事忍不住问冯珍妮,"珍妮姐,这游艇不便宜,律师能买得起?" 冯珍妮笑,"邢栎阳可不是普通律师,他是擎天集团老板的养子,等于半个罗家人。擎天集团罗家,你总不会没听说过,鹭岛首富家族。" "哇,顾忆湄运气真好。"女同事羡慕道。 冯珍妮又是一笑,"你以为她是谁,她是顾建辉的女儿,顾家虽然败落,大小姐不愁出路。"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她和上班族不一样,一身名牌,戴好几克拉的钻戒上班,原来是白富美体验生活。" "那倒不是,顾家是真穷了,她父亲的财产全被没收,家里房子都被法院充公了,她出来工作,就是为了挣钱。"冯珍妮是新闻界女强人,消息灵通,鹭岛大事小情没有她不知道的。 "人和人的命运真不一样,她一出生就已经站在别人奋斗一生也达不到的终点,娘家败了不要紧,还有婆家。" "谁知道呢,人人各有一本难念的经,表面风光背后心酸,不足为外人道。"冯珍妮翻了个身,让阳光晒到背上。 甲板上,顾忆湄问邢栎阳,"我们这是去哪里?" 邢栎阳指着远方一个黑点给她看,"去前面的小岛,几年前心姨重金买下那里,用史蒂文森的探宝小说命名为金银岛,岛上建了十套豪华别墅,鹭岛的富豪以拥有金银岛上一套别墅为荣。" 顾忆湄靠在栏杆上,看着脚下海浪滚滚,心生感慨,"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鹭岛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冬平朋友的游艇上,你的船上没灯,我看到你坐在甲板上钓鱼。" 邢栎阳背靠着栏杆,侧目看她,开玩笑道:"别的都忘记了,就记得你的长腿,在夜里白得耀眼。"顿了顿,忽又补充,"但那不是我们在鹭岛第一次见面。" "哦?你以前还在哪里见过我?"顾忆湄顿时来了兴趣。 "先不告诉你,快到岸了,我们准备下船。"邢栎阳搂着顾忆湄的腰,鼻子碰碰她鼻子。 金银岛上林木青翠、鸟语花香,众人在城市里待久了,难得见到这样的景色,从游艇下来,步入林间,只觉神清气慡。 高家派来接他们的车整齐停在路旁,一行人登车后,饱览岛上风光。 山海相接,这里是度假养生的好去处,沿着盘山公路而上,道路两旁全是不知名的艳丽野花,阳光在头顶上照射下来,一片紫气氤氲,而远处蔚蓝色的大海,则像丝绸一般安逸纯净。 一栋栋白色欧式别墅全都建在山坡上,远远望去像是翠海中洒落的珍珠,每个别墅的方向都很好,有独立的前后花园,既能享受到阳光,又能欣赏无敌海景。要是在晚间,遥望对岸万家灯火、群星闪烁,更会有一种海上仙山之感。 这样心旷神怡的居所,根本不用待价而沽,还没建成就被预订一空,高雪心自己留了一套,其余的全部出售,不仅大赚一笔,还收获左右富贵邻居。手段之高明眼光之长远,成为城中一时佳话。 高家花园里,高雪心和蔡佳正坐在遮阳伞下饮茶,远远看到邢栎阳带着几个人过来,高雪心忍不住问蔡佳,"哪个是顾家千金?" "在邢律师身边那个穿蓝色裙子的。"蔡佳暗暗指给她看。 众人走近,邢栎阳一一替他们引荐,高雪心驰名商界多年,年轻时更是艳名满鹭岛的美女,人送外号高美人。难得她心情好,对客人一律笑脸相迎,吩咐佣人送上茶点,给客人品尝。 糙坪上了临时搭了一个遮阳蓬,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摆放着各种精美的蛋糕和食物,有烤牛ròu鸡ròu、有澳洲龙虾和日本空运来的蟹类等等海鲜,还有红酒和香槟,俨然午餐会,女人们见了这些哪里还顾得上交谈,先吃一顿再说。 邢栎阳把顾忆湄介绍给高雪心,顾忆湄恭恭敬敬上前,叫了她一声高阿姨。 "跟着栎阳一起叫我心姨吧。"高雪心打量着眼前这个端庄中不失妩媚的女孩子,见她肤若凝脂、明眸皓齿,更难得是浑身上下散发的恬静气质,看着令人舒服无比。 高雪心感叹,栎阳这小子果真心高,不仅要漂亮,还要气质高贵,顾家这个女孩子,虽然家世不在了,但自幼娇养的那种千金小姐气质,非寻常女孩子可比,更难得的是,女孩子脾气温柔,一点也不任性拿架子。 顾忆湄陪高雪心坐着说话,邢栎阳对她俩伺候周到,不是倒茶,就是亲自去拿点心过来。 "眉豆,你吃不吃烟熏鸡ròu沙拉,我给你拿。"邢栎阳问顾忆湄。 "你坐,我去拿吃的过来。"顾忆湄把椅子让给他坐,自己走去拿食物,当着高雪心的面,她并不想使唤他做事。 看着顾忆湄曼妙背影,高雪心赞赏不已:"难得她这份性情,一点儿也不骄纵,老顾把女儿养得很好。"邢栎阳但笑不语。 视线回转到邢栎阳这边,高雪心道:"得偿心愿,终于满意了?"邢栎阳微微颔首,目光追随着顾忆湄。 "她都知道?" "只知道一点。" "不要瞒她,反而不好。" "我知道。" 这个时候,邢栎阳忽然听到顾忆湄一声尖叫,以为她遇到什么危险,心都要跳出来了,赶忙跑过去看。 顾忆湄端着两盘食物站在糙坪上,浑身上下被水湿透,眼睛也因为受到水花冲击一时间睁不开,不远处,有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手里拿着水管龙头,正咯咯娇笑。 邢栎阳赶忙挥手叫来佣人,把顾忆湄手里的盘子拿走,自己则护着她往别墅里走。顾忆湄惊魂未定,身体仍在发抖。 高雪心看到恶作剧的少女,把她叫过来,"赛儿,你又胡闹。" 叫赛儿的少女并不以为然,"妈,栎阳哥带来的女人是谁,看起来好讨厌的样子。" 高雪心看着任性的女儿,冷冷挑眉,"是你栎阳哥哥的女朋友,你要对人家友好一点,不然他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她又能如何,栎阳哥哥又不会为了她打我一顿。"赛儿自信地说。高雪心摇了摇头,不屑跟女儿争辩。 作者有话要说: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原来小哥也喜欢冯唐。 谢谢所有扔地雷的亲。 ☆、第28章 别墅的房间里,邢栎阳叫来蔡佳,让蔡佳给顾忆湄找一身干衣服穿上,蔡佳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拿来自己带来的换洗衣服一套,又把顾忆湄的衣服拿去烘干。 房间里只剩两人,顾忆湄拿着毛巾擦头发,问邢栎阳,糙地上拿着水龙头喷她一身水的女孩是谁。 "是心姨的女儿赵赛儿,今年十六岁,被家里人惯坏了,你别跟她计较,她就是爱玩爱闹。"邢栎阳从她手里接过毛巾,替她擦头发。 都十六岁了,又不是六岁,还拿着水龙头喷别人一身水,也就你们护着她,放到别处,谁会喜欢这样的女孩。顾忆湄腹诽,但很聪明地选择不开口。 邢栎阳知道她生气,笑着低头吻她雪□□颈。 她穿着家居的宽大衣衫,他站她身后,刚好看到衣内乾坤,雪白一片,看起来又柔软又可口,尤其是头发上的水滴落到白嫩的皮肤上,令他口干舌燥、心旌摇荡。 那水珠儿滚落到雪峰处,与嫣红融为一体,顾忆湄并不知道身后男人的视线,抬手拢头发,胸脯一动,身后的人再也克制不住了,伸手握住她。 世界在那一刻仿佛凝滞,两人都屏住呼吸,生怕一呼吸就会天崩地裂。 顾忆湄抬起的胳膊缓缓放下,邢栎阳会意,去把房门反锁了。等他锁好了门,她已经站在窗边阳光下,两条长腿线条优美。 邢栎阳走到她身前,阳光勾勒出她身体美好的曲线,轻轻解她衣扣,把衣服褪到肩膀上,湿漉漉的头发不时落下一两点水珠儿,在她美丽的身体上滚落。 邢栎阳被眼前的美景惊艳到了,他知道她很美,没想到会这么美,那完美的线条和玲珑饱满的轮廓,能让一切男人血脉贲张。 把她抱在窗台上坐着,他把脸埋进她怀里,百合花一样芬芳,厮磨好一会儿。他已经完全臣服了,这一刻,叫他为她而死,他也心甘情愿。 顾忆湄坐在窗台上,冰凉的大理石贴着肌肤,令她下半身冷到脚尖,可上半身又是火热的,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奇异感受,仿佛自己不是在奉献,而是索取。 年少时和谢宗麒恋爱,两人年纪都不大,少女矜持,家里人又管得严,再亲密也没亲密到这个地步,而这个人不迟不早出现、突如其来闯入,一下子就攻城略地。 顾忆湄羞涩地跳下窗台去。 蔡佳来送烘干的衣服,看到她头发已干,跟她微微笑,再一看,邢栎阳悠然自得地靠在窗台上远眺,阳光下,连背影都让人赏心悦目,心生感慨,真是一对璧人。 顾忆湄换好衣服,要下楼去,邢栎阳搂住她,不住亲吻她脸颊脖颈,直到走出房间,依然不放开她,索性趁着没人抱起来,一路吻个不停。 两人正忘情,顾忆湄余光瞥见楼梯下站着个人,手指点点邢栎阳,从他怀里下来,看到赛儿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俩,有意对她视而不见,搭着邢栎阳手臂下楼。 "你先去。"邢栎阳柔声叮嘱顾忆湄,让她先走。赛儿堵在这里绝不是偶然,他势必要跟她谈谈。 "什么时候回来的?"邢栎阳坐到沙发上,赛儿挨着他坐下。 "早就回来了,打你电话你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赛儿在英国上学,学校有假期才能回家。 "偷跑回来的吧,现在又不是学校放假的时候。"邢栎阳冷哼一声。要说高雪心最头疼的是什么,无疑就是这个性情顽劣的女儿。 赛儿撒娇抱住他胳膊,"才几天而已,又不算什么,栎阳哥,你带我去玩吧,我们出海去潜水。""改天,我今天没有时间。"邢栎阳站起来,打算甩掉这个难缠的包袱。 "那好,你可别赖。"赛儿眼珠转转,并不追他。 众人在高家尽情玩乐一天,到了傍晚时分,邢栎阳送冯珍妮等人到码头,嘱咐司机开游艇送他们回鹭岛。 夕阳下,顾忆湄挽着邢栎阳手臂,"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心姨留我们住一晚,我们明天中午吃了饭回去。"邢栎阳拉着她手往回走。 小岛到了晚上万籁俱静,晚饭后,顾忆湄早早洗澡睡下,窝在被窝里用手机看电影,看的是《小岛惊魂》,恐怖压抑的气氛令顾忆湄心惊胆战。 邢栎阳从楼下上来,瞧见门fèng里的灯光,敲敲顾忆湄房门。顾忆湄听到他声音,叫他进来。 "十点多了,怎么还不睡?"邢栎阳走到顾忆湄c黄边。顾忆湄张开双臂抱了抱他。 "你不是说要把以前的事告诉我,我都准备好了,你快点说吧。"顾忆湄想起白天他说过的话,好奇心再度涌起。 "这么晚了,不如你先睡,以后我再告诉你。" "现在就说。"顾忆湄看出他有心回避,拖住他。 在c黄前坐下,邢栎阳思忖片刻,把自己的身世向她叙述一遍,听得顾忆湄眼泪不住滴落。 "你一直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杀死校长?"顾忆湄拿纸巾擦泪。 "后来知道了。"邢栎阳淡然道。 十七年前,邢栎阳的妈妈叶灵芝是鹭岛二中最漂亮的女教师,和同为教师的丈夫郎才女貌,夫妻俩感情一直很好。 在一起过日子久了,再恩爱的夫妻也难免因为琐事发生争执,眼看着身边的朋友不是因为做生意发了财,就是嫁了有钱人而当上阔太太,只有他俩依然清贫,叶灵芝的心态开始失衡。 "经常跟我爸吵架,让他辞职做生意,我爸不同意,说自己根本不是做生意那块料,我妈就老是哭,还摔东西。"邢栎阳回忆着并不快乐的童年。 顾忆湄道:"后来呢,是不是她和校长发生了什么?"不然的话,怎么解释他父亲宁可丢下老母幼子,宁愿赔上性命,也要杀人。 邢栎阳没有立刻说话,过了好半天,才又开始叙述。 叶灵芝嫌丈夫收入微薄,开始跟着别人投资股票,一开始赚了不少钱,她便以为找到了生财之道,大胆地向亲朋好友借钱炒股,结果亏了一大笔钱。走投无路的她为了还债不得不到校外的补习班代课,无意中被二中的校长知道。 校长垂涎叶灵芝已久,一直没有机会对她下手,趁着叶灵芝欠债,连哄带骗将她哄上了c黄,承诺替她还债,还提拔她丈夫当年级主任。 "他们的事情,全校老师几乎都知道,我爸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回家质问我妈,我妈给他下跪,说再也不跟校长来往了,我爸相信了她,但是就在一个多月后,她和校长在酒店开房被人看到,那人悄悄通知了我爸,我爸去捉奸,什么都看到了。没过几天,他在放学路上,连捅校长二十多刀,校长当场死亡,他去派出所自首,民警说,他自首时脸上还在笑。" 邢栎阳越说越难过,眼眶里湿润。顾忆湄抱住他,把脸贴在他怀里。 "眉豆,我的身世很不堪,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说不出口。"邢栎阳紧紧搂着顾忆湄,吻她头发,又吻她脸。 顾忆湄道:"才不是呢,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后来堕落全是我的错,我明知道奶奶带大我不容易,还跟社会上那些流氓地痞混在一起,经常喝酒打架,看到你那一次,我就是跟人打群架,被打得浑身是伤,才会跑到你们学校门口。" 好些年里,他一直被人说是杀人犯的儿子,被邻居指指点点,被坏孩子欺负,为了保护自己,他变得比他们更坏,看谁不顺眼,就打谁一顿。 打架打多了,渐渐知道光是保命还不够,一定要有一身真本事,为了学功夫,他死皮赖脸到处拜师学艺,狠下心苦练拳脚,功夫突飞猛进。 "那你有没有跟女流氓鬼混?" 纵然回忆往事令邢栎阳悲痛,顾忆湄这句话却也把他逗笑了,"没有,我还没堕落到那个地步。" 混迹社会底层,见识过各种肮脏丑恶,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里,生死都是平常事,他不敢说自己的一颗心已经麻木,但是对于男女之事确实是看尽了,因此特别渴望那种简单纯粹的感情,就像是常年只能在阴暗处蠕动的生物,对光明有着一种本能的向往。 "那就好。"顾忆湄决定放他一马,继续听下面的故事。 说完父母的故事,邢栎阳又把他和罗家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包括他是怎么救了罗震一条命,罗鲲鹏为了报答他,资助他上法学院,资助他出国留学,以及他是如何成为擎天集团核心人物的过程,都没落下。 顾忆湄被他的经历镇住了,可以说,他是用自己的性命杀出了一条血路,如果没有罗鲲鹏的栽培,他成为不了今天的金牌律师,可同样,擎天集团和罗鲲鹏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罗叔对我有恩,我无以为报,只能帮他做事当做报答,他在鹭岛甚至全省都有很深的人脉,这些年我在法律界顺风顺水也跟他的关系网不无干系。"邢栎阳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顾忆湄一直不语,在她看来,这恩情太重,恐怕会压得他一辈子抬不起头,为了出人头地,代价惨烈,不知道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擎天的生意你参与多少?"顾忆湄问。 "早几年罗叔不在国内的时候,擎天的董事会都是我主持,这两年我升为事务所合伙人,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才都交给罗震,但是大事情还是我主持。"邢栎阳如实回答。 这就是说,他早已泥足深陷,顾忆湄心头震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视线落在c黄上,久久凝视,如果父母知道她和这么一个危险人物交往,肯定不会同意。 尤其是父亲,他曾经说过,三百六十行,行行生意皆可做,只有偏门捞不得,顾家两代经商,几十年在商场都是做正当生意,从未有见不得人的时候,哪怕父亲最后晚节不保身陷囹圄,也跟擎天的性质不一样。 顾忆湄不知该说些什么,点起一支烟,想让自己镇定下来,颤动的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挣扎。邢栎阳从她手里把烟接过去,吸一口。 "把烟戒了,女孩子抽烟不好看。"邢栎阳叫顾忆湄戒烟,自己却拿着她点的烟猛吸起来。 顾忆湄从他手里把烟夺过去,狠狠按在桌上掐灭了,叫道:"那你也把烟戒了,你不戒我也不戒。" "我回不了头,眉豆,我已经没法回头。"邢栎阳手捧着脑袋,紧紧扯住头发。顾忆湄打他的脸,他一激灵,不解地抬头看他。 "你要是不想回头,就不会带我来高家,认识高雪心,你是想让我知道,你结交的朋友并不都是见不得光的,也有正儿八经的人家。" 她看得如此透彻,邢栎阳不禁佩服。 "一个世纪前,美国的暴发户为了自抬身价,也喜欢把女儿嫁给英国落魄贵族,一方得到贵族身份,另一方摆脱了经济困境,两全其美。"顾忆湄挖苦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 邢栎阳不理会她的挖苦,动情道:"我喜欢你,与身份无关。我就是单纯喜欢那个在我满脸是血、像个乞丐一样蹲在路边时不嫌弃我脏,给我手帕擦脸的那个女孩。" 顾忆湄不再说话,烦恼地以手遮脸。 "你睡吧,我在隔壁房间。"邢栎阳知道她需要思考,才能消化他今晚告诉她的事情,也不急着催促她,告辞离去。 半夜,顾忆湄正睡得熟,忽然感觉手脚像是被人制住,睁开眼睛才发现,眼前有个黑影晃动,惊骇地想大叫,哪知道,那个黑影迅速地捂住她嘴,把一张胶布贴在她嘴上,俯下身在她耳边吹气。 "别叫,叫也没人来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当年的真相是这样,所以他一直不愿跟人说。 谢谢所有扔地雷的亲。 ☆、第29章 是个女孩的声音,顾忆湄听出来,女孩是高雪心的女儿赵赛儿,惊恐地看着她,不知她想对自己做什么。 赛儿打开灯,好整以暇地端详已经被她捆住手脚的顾忆湄,掀开她裙子,把一只老鼠放到顾忆湄腿上。一阵苏麻感从腿上传过来,顾忆湄吓得脸色刷白,可不论怎么想叫喊,也叫喊不出声。 "你不用抵抗啦,我在学校都是这么对付同学的,所以三年换了六个学校。"赛儿笑呵呵看着顾忆湄,一张脸纯真无邪,一点也不像在做坏事。 老鼠在睡衣里跑来跑去,小爪子踩在肌肤上毛骨悚然,顾忆湄吓得快昏过去,惊恐地摇头。 赛儿咯咯娇笑,伸手到顾忆湄衣服里去摸那只老鼠,故意摸不到,掐掐这里,又碰碰那里,顾忆湄眼泪都快掉下来,心里只想叫邢栎阳来救自己。 把老鼠拿出来,赛儿故意拿到顾忆湄眼前晃了晃,"假的,是玩具,骗你的,哈哈,你上当了吧。" 她的手冰凉滑腻,靠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尤其是抚摸到敏感处,那种苏麻的触感令顾忆湄倍感羞rǔ。 赛儿爬到c黄上,从肩膀褪下顾忆湄的衣服,带着点好奇欣赏她身体,看到她雪白胸脯上醒目的吻痕,忍不住用手碰了碰。 顾忆湄手脚不停想动,可怎么动不了,尽管对方是女孩,她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玩弄,气得胸口不停起伏。 看到她怒视着自己,赛儿视而不见,手沿着她身体曲线抚摸,"身体这么瘦瘦的,怎么胸会这么好看呢,一只手都握不住。" "以前我每次回家,栎阳哥哥都会带我去潜水找海螺,你来了以后,他就不带我去了。你说,你是不是很讨厌,破坏别人感情,第三者cha足。"赛儿自言自语,眼神中尽是怨毒。 顾忆湄咬住牙根,不流露一丝软弱。 赛儿看看顾忆湄泛着潮红的脸,开心笑道:"姐姐,你看,女人这么弄你,你身体也会有反应,这说明你有可能是同性恋,你真正喜欢的是女人。" 顾忆湄疯狂摇头,眼神凄厉地看着赛儿。 拿出一根长长的羽毛,赛儿把羽毛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拂过顾忆湄身体,越敏感的地方停留越久。 "姐姐,你再不承认你是同性恋,我就要舔你下面啦,到时候我把你的小裤裤拿给栎阳哥哥看,你会羞羞羞的哦。"赛儿故意拿话激怒顾忆湄。 顾忆湄咬碎银牙,眼睛瞪得赤红,状如女鬼。 赛儿笑得更加无邪,像个来自地狱的邪恶小女巫,她的舌头舔在顾忆湄大腿内侧。顾忆湄羞愧无比,拼尽全力用头去碰c黄头柜的台灯,等台灯落地,她也筋疲力尽。 邢栎阳听到声音猛然惊醒,掀开被子跳下c黄,鞋也顾不上穿,抓起睡衣就跑到顾忆湄卧室,看到赛儿趴在顾忆湄身上,而顾忆湄手脚被缚住,嘴上贴着胶布,身上衣服被褪到腰间,胸前被揉得红了一片,心中顿时暴怒。 邢栎阳猛然一掌将赛儿掀开,赛儿猝不及防滚下c黄,头重重撞到地板,尖叫一声。 邢栎阳并不理会她,试图替顾忆湄解开缚住手脚的布条,哪知道半天扯不开,他没办法,只得跑回自己房间拿一把瑞士军刀过来,找出小刀割断了那些布条。 拉开嘴上的胶布,顾忆湄的嘴角红肿,顾不得邢栎阳就在旁边,冲过去就对赛儿一阵拳打脚踢。赛儿连忙躲闪到邢栎阳身后。 邢栎阳怕她俩真打起来,对赛儿低吼一声,"滚出去!" 赛儿摔得头昏眼花,额头火辣辣的疼,看见邢栎阳额角青筋暴起,知道他是真的盛怒,不敢争辩,识趣地溜了出去。 看到顾忆湄气得发抖,邢栎阳替她把衣服穿起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打她,她是个变态。我不要在这里了,我们现在就走。"顾忆湄不能释怀被侮rǔ的自尊,激动地抓着邢栎阳的手,要他带自己离开。 "天太晚了,海上夜航不安全,等明早我带你走,是我不好,我没想到赛儿会跑进来欺负你。"邢栎阳坐上c黄,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 "那丫头心理有严重问题,心姨一家都拿她没办法,在鹭岛被退学好几次,没有学校肯收她,又送去英国,还是顽劣不改。"邢栎阳把脸贴在顾忆湄脸上,懊悔自己一时大意,竟让她平白受rǔ。 顾忆湄平静下来,冷冷道:"她喜欢你,所以想主意折磨我,想让我离开你。""不是的,她只是受了刺激。" 邢栎阳见顾忆湄半天不说话,只好把赛儿的经历告诉她。 "她十二岁的时候,放学路上被人绑架勒索高额酬金,赵家报了警,她差点被歹徒撕票,心姨花了很多钱,搭了很多路子才把她救回来,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神志不清了,家里人怎么问她,她也不说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此可怕的经历,顾忆湄埋首在邢栎阳怀里动也不动。邢栎阳怕赛儿再来胡闹,一直陪着她。 第二天一早,两人牵手下楼,赛儿在楼梯口望着他们,邢栎阳心里生她的气,故意不理她。 赛儿失望不已,粉嫩的小嘴嘟成喇叭花,他下手那么重,害她额头摔个大包,连安慰也不安慰一下,就这么走了。 海面上有雾,顾忆湄坚持要走,大雾阻碍视线,航行速度很慢,两人依偎着坐在甲板上,头发都被雾水打湿了。 看着金银岛被一团雾气包围,若隐若现、神秘莫测,顾忆湄吸一口手里的烟,"赛儿是不是对我下药了,不然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她捆住我手脚?" "她用乙`醚手帕先捂住你口鼻,让你失去知觉,捆好以后,把手帕拿开,五分钟你就醒了。" "你怎么知道?" "以前她在学校就是这么干的,不然怎么会被鹭岛所有的中学拒收,最后不得不送到英国读高中。" "她是不是有同性恋倾向?"顾忆湄至今仍不能理解,赛儿捉弄人那种娴熟的手法和心理素质得自哪里。 "伪装的,她知道怎么说能逃避惩罚,测谎器都测不出。她怕我,所以不敢对你太过分。"邢栎阳从顾忆湄手里拿过烟,吸一口。 顾忆湄不寒而栗,望着他,把脸枕在他宽阔结实的肩膀上,"她为什么怕你?" "我有的是办法让她服帖,说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邢栎阳把烟放到顾忆湄口中,等她吸一口,把烟丢进大海。"眉豆,这是最后一支烟,以后别再抽。" "那你也别再抽。" "我保证我在你面前再也不抽烟。" "除非应酬,别的时候也不可以抽。" "行。" 顾忆湄见他答应这么慡快,心里很高兴,下巴抵着他的肩,"你怎么把她收服的?" "现在的孩子玩得很大的,对付她,一般的方法不行。"邢栎阳回忆着,"把她绑在跑车顶上,开车过隧道,时速两百,她从车上下来以后,吓得小便失禁,以前都是她这么对付同学,轮到自己也受不了。" "天,亏你想得出。"顾忆湄摇头。 "她在学校和几个女生合伙欺负另一个女生,被警方拘留,心姨气得不想管她,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是我出面保释她。就是那回,我教训了她一顿,后来她收敛很多,不然就算花再多的钱,英国的学校也不会要她。"邢栎阳说起赛儿也是很生气。 高雪心一生好强,年轻时辅佐丈夫在商场冲锋陷阵,中年承受丧夫之痛,和丈夫家族翻脸,顶着巨大压力打官司,接手丈夫遗产后几年时间公司利润翻几番,人人都说她是鹭岛商界传奇女子,却不知她为这个独生女心力交瘁。 "真是太坏了,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她捉弄的都是女生吧?" "心姨说她被绑架之前是个很可爱乖巧的孩子,出事之后自杀过很多次,有一次差点没救活,出院后性情大变。我学法律这么多年,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案例和犯人,一个人心理扭曲的历程很多是在青少年时期就已经成型,赛儿这个年纪是最危险的,再晚两年,身心都烂透了,她就彻底没救了。" "你能治她?" "目前还行,以后怎样就不好说了。随着年龄增大,她的心理也会发生变化。" 顾忆湄凝思不语。邢栎阳看着她烟水迷蒙的双目,那里仿佛有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令他向往的世界,轻轻吻她眼睛,疼爱地替她撩开被雾气浸湿的刘海儿,问她:"你已经想好了,不会再犹豫?" "已经跟你在一条船上了,还能再怎么想呢?"顾忆湄一语双关地说。 "好像不大情愿。" "不是不情愿,是不想考虑太多。人生变化多端,过好今天就已经不错,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去推测明天。" 顾忆湄看着波涛起伏的海面,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并不伤感,万般因果皆是自己造就,种恶因怎么可能得善果,就像她父亲,一念之差毁了一个家。 那时和邢栎阳在海上重逢,也是一场因果,只是不知道将来是他把她拉下水,还是她把他拉上船。 他就像罂粟,明知有毒,但她已经欲罢不能。 邢栎阳搂紧她肩,下巴贴着她头发,摩挲着。无论他生活在怎样的黑暗中,只要有她在怀里,他就有活下去的勇气,就像现在两人置身迷雾中,也不知道哪边是岸,只能任其漂流。 "你一直没有跟我提到,你奶奶后来怎么样了?"顾忆湄忽然问。 邢栎阳低沉道:"前两年死了。我买了房子给她,她一直不肯住,也不肯收我的钱,直到去世前,一直收废品卖。" 说着说着,有些伤感,她离开的头两年,他的日子真的很难熬,看不到希望,又不愿沉沦,总幻想有朝一日再见她,却又自惭形秽。 为了掩饰住这种情绪,邢栎阳扭头看着顾忆湄,轻抚她头发,动情道:"为我把头发留长吧,我喜欢看你长发。" "杰克攀着豆精登上城堡,救出竖琴公主,还带着能生金蛋的天鹅。"顾忆湄搂着他脖子,吻他英俊的侧脸。 "巨人在哪里?" "在迷雾中,你必须杀死巨人。" 海上的雾渐渐散开,太阳透过云层照射下来,两人心情豁然开朗。 假期过后,顾忆湄刚上班就被主任叫进办公室。 "周小伦鹭岛万人演唱会快开幕了,目前正是宣传期,我们聆听网是投资方之一,现场到时候就由你去跑,这是资料。" 月代头交代完工作,有电话打进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他语气客气地近乎讨好。 看到月代头胖胖的手微抖,顾忆湄知道他这是被对方气爆了,但是不敢发作,手上的动作却出卖了他,等他挂上电话,问她情况。 "主办方说,为了确保现场安保不出差错,直播机位由五路缩减为三路,这不是玩我们吗,三路机位怎么够拍出高质量视频直播效果。"月代头被主办方傲慢的态度气疯了。 "他们是不是想把机位卖给别人啊?"顾忆湄猜测。 月代头气得飙脏话,"很有可能,听说哈哈网一直在跟他们接触,大概是想分一杯羹。卧槽!我真想办了他们,当初谈得差点签合同,一转眼就翻脸了,不知道哈哈网给他们下了什么猛药。" "什么猛药,还不是钱,唯利是图言而无信是商人本质,老大,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上战场我替你扛枪。"顾忆湄工作了一段时间,言语间也渐渐圆滑。 "我想买个炸`弹炸死他们,一群鸟人,网站里一大半视频没版权,整天上传盗版电影博眼球。"月代头忍不住发狠。 顾忆湄马上道:"现在就去买炸弹,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卖的,多买还能打折,给他们上个粑粑雷。" 月代头狂笑,对顾忆湄另眼相看,"哈哈,你挺幽默的啊,都说你是大小姐,我看你是大女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月代头忍住笑,脑筋一转,问顾忆湄:"能不能找邢律师想想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娱乐圈大佬,周小伦又不认识他,能说得上话?"顾忆湄并不想这种麻烦事惹到邢栎阳身上。 娱乐圈那些公司,哪个没有深厚背景,周小伦是亚洲天王级歌手,承办他演唱会的主办方在娱乐圈地位可想而知。 "懂法律的人到底不一样,改天帮我约个时间见见他,这种情况能不能告主办方侵权。"月代头老谋深算,邢栎阳在鹭岛势力能有多大,他很清楚。 顾忆湄自然也知道上司心思,聪明地不再多话。 邢栎阳在外地办案,顾忆湄打电话给他,跟他把情况叙述了一遍。 "月代头说他想见你。" "月代头是谁?" "我们主任。" "怎么叫这么个怪名字?你跟他说,我很贵,他见不起。这种连合同都没签,只有口头协议的,法律不承认,让他还是买个炸`弹炸掉哈哈网更有效。" 顾忆湄一阵笑。 下班的时候,顾忆湄刚走到大厦楼下,就看到两个黑衣人迎上来。顾忆湄心里一惊,明知对方冲自己而来,想躲开他们,周围空荡荡,避无可避。 "顾小姐,有时间吗,我们罗少想跟你谈谈。"黑衣人看来是保镖,对顾忆湄态度毕恭毕敬。 "哪个罗少?"顾忆湄隐隐猜到,却明知故问。 "罗震。" 作者有话要说:趁着老邢出差在外,某人终于找上小顾啦,小顾会去见他吗? ☆、第30章 顾忆湄记着邢栎阳曾再三叮嘱的话,不敢和罗震有所牵连,推辞:"对不起,我赶时间,跟客户约好了见面。" "不会耽误你很久,罗少的车在外面,可以送你到目的地。"保镖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真的有事。"顾忆湄转身就要走。 保镖拦住她去路,软中带硬,"顾小姐,罗少很尊重你,诚心诚意想跟你谈谈,还请你赏脸,不要为难我们。" 顾忆湄知道,假如自己不同意,这两个人绑架也要把自己绑去见罗震,只得答应。 "我要去中环大厦。" "没问题,一定送到。"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路边,顾忆湄猜到那就是罗震的车,跟着保镖走过去。保镖替她打开车门,让她坐在后座,等她坐稳后,把车门关上。 车缓缓开出去,罗震表情严肃,和顾忆湄上回看到时不大一样,笔挺考究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派头十足。 "你找我有什么事?"顾忆湄并不被他的气场吓倒。 "那天你也认出我了,对不对?当着邢栎阳的面故意装不认识我。"罗震说话的声音很悦耳,态度也温和有礼。 顾忆湄一怔,猜不透他这么问的原因,维持自己原来的思路,"隔了十几年,印象不深了。" "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咱俩曾是老同学,这一点你没法否认,我今天找你,也是基于这个原因。"罗震并不急着把话题深入,暗中观察着顾忆湄。 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中学时代,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转眼长成了大姑娘,清秀的眉眼却还是当年那个模子。 "什么意思?"顾忆湄狐疑地问,难道他找上自己不是因为邢栎阳? "看在老同学份上,我不想眼睁睁看到你往火坑里跳,邢栎阳的背景我想你也清楚,他不适合你,顾忆湄,你家世良好,从小众星捧月,亲友都是正经人,何苦趟这趟浑水。"罗震说这话时眼神绝对真诚。 顾忆湄不解地看着他,眼神随即冷下去,"贬低他,也不会抬高你自己。" "我没想抬高自己,我跟他一样,在一条船上,罗家是做什么生意的,人人都清楚,所不同的是,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不会存有幻想,他不一样,他还有幻想,不惜让你冒险。"罗震望着顾忆湄的眼睛,目光敏锐地顾忆湄不敢跟他直视。 顾忆湄沉默着,思考他的话。 "我如今也是一无所有。" "你怎么会一无所有,你父母都还在,家里亲友也都在鹭岛有头有脸,就算荣华富贵没有了,维持生计不成问题。我们才是一无所有,说不定哪天就灰飞烟灭。" 罗震的话,叫顾忆湄震惊,她完全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顾忆湄不说话,罗震也不急着表态,好整以暇地打量她,身材没话说,一张脸粉嫩白净更是可爱,嘴唇玫瑰花瓣一样水嫩柔润,难怪邢栎阳一头栽进去,爱得不行。 抓准时机,罗震换了一种更为冷峻的语气,"狼为了麻痹猎物也会假装得像羊一样温驯,但你别以为他就不是一只狼,他只是收起了利齿,当他不想顺着你的时候,一口就能咬断你喉管。他能有今天,是在狼群中厮杀出来的,别人算计能算三步,他能算五步。" 他的这番评价,在顾忆湄心头掀起阵阵波澜,她不禁回想起从她父亲出事到现在,邢栎阳似乎真的在她周围布下一个网,步步为营,当初推掉官司,只是一个开始。 从案发到审理到出判决,每一步他都了如指掌,顾忆湄相信,就连蔡佳能那么快找到工作,成为高雪心身边的得力助手,恐怕也跟他的推荐不无关系,更可怕的是,她自己的工作也是蔡佳介绍的。 然而,顾忆湄也并不傻,不会被罗震几句话就迷惑,从他的话里,她听得出浓浓的怨念,反问他:"你恨他?" "我恨他干嘛,他救过我的命,我是可怜他,在这条路上,他能独善其身,却未必能保得住身边人。就像我爸当年一样,被仇家算计,连累我妈遇害,他抱着我妈的尸体几天不睡,不让人靠近,也不肯让她下葬。"罗震说着说着,声音有点哽咽。 顾忆湄心有戚戚,捂住脸又一阵沉默,很久才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他不会放我走的。" 罗震见她态度有所动摇,继续劝说,"只要你一心想离开,他阻拦也没用,世界这么大,他又不会追你到天涯海角。以他的为人,也不会用你父母要挟,那太低级,他对你不会做那种事。" "可我也爱他,不忍心丢下他,他已经没有亲人,我不能离开他。"顾忆湄早就想过了,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说邢栎阳不适合她,她却割舍不下他,那不是因为她爱冒险,而是因为她爱他。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罗震对她的说话很不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思忖片刻,缓了缓语气,指向窗外,"看到那辆车了吗?是邢栎阳的人,每天跟踪你监视你,不管你去那里,那辆车始终尾随。" 顾忆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一辆黑色卡宴跟在他们车后,很普通的车,鹭岛到处都是,谁也不会怀疑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顾忆湄真的震惊了,她没想到邢栎阳会这样盯住自己,可见他给她的自由度都是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他从没想过放她走。 "如果你在我车上超过半小时不下车,那辆车里的人会立刻拦住我的车要人,你信不信?"罗震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在顾忆湄耳边低语。 顾忆湄看过去,果然,他们停车,跟在后面的黑色卡宴也停下。哪怕是罗震的车,他们也能盯得明目张胆,可见邢栎阳在擎天集团势力有多大。 顾忆湄咬着嘴唇,把红唇都咬破了皮,心里乱糟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罗震看看表,提醒她,"时间差不多了,中环大厦就在附近,我不送你了,你自己走地下通道过去,放心,那辆车会继续跟着你的,你在通道里遇上原子`弹,他们也能在爆炸前把你救出来。" 顾忆湄下车去,恍恍惚惚往前,不知自己该去何方,站在路边好一阵才记起来要走地下通道去对面的中环大厦。 她下车后,有人坐上她刚才坐的位置。 "罗少,她那样去,不会有问题吧。"那人看着顾忆湄的背影,心有疑虑。 "不会,邢栎阳的人会看住她。"罗震让司机把车开出去。 "想必这会邢少已经知道你见过顾小姐,你动他心爱的女人,只怕……" 手下人怕罗震此举会触怒邢栎阳。本来他和邢栎阳的关系就岌岌可危、一触即发,邢栎阳上回在美国被跟踪,险些遇袭,罗震更是被老爷子骂了一顿,这时候再惹他,只怕会闹大。 "我动了吗?她不是好好的下车去了,摔了碰了难道能赖是我推的。"罗震不当回事。 顾忆湄走到地下通道楼梯口,阳光晒得她一阵眩晕,定了定神,她一步一级台阶往下走,罗震的话像一道魔咒,让她不得喘息,心生一计,她故意踩空楼梯摔下去。 眼看着膝盖摔破了,脚踝处也剧痛,顾忆湄疼得眼泪流出来,抬头看楼梯口,果然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一脸惊愕看着她。 似乎略一迟疑,那个黑衣男人快步走下来,扶起顾忆湄。 "顾小姐,忍着点,我送你去医院。"黑衣男并没有自报家门,料想罗震已经把他们的身份告诉顾忆湄,也就不再隐瞒。 "你是什么人?"顾忆湄仍不甘心。 "邢哥出差,让我们保护你。"黑衣男把顾忆湄抱上黑色卡宴。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过后,确认顾忆湄左脚轻微骨裂,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顾忆湄没想到自己一摔竟摔得这样重,懊悔不迭。 晚上,傅冬平赶到医院来看她,给她带来营养粥,数落她走路不小心。 "冬平,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唠叨。"顾忆湄心里烦,看什么都烦。 "我好心来看你,你还嫌我烦,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傅冬平戳一下顾忆湄脑袋。顾忆湄噘着嘴。 "最近还好吗?"傅冬平看着小妹,见她五官明艳清丽,脸色红润,猜测她过得还不错。 "好得很,不能更好了。"顾忆湄从小到大最喜欢跟他斗嘴,又是撒娇又是撒气。 傅冬平看着她喝粥,叹口气,"真的好你就不会摔下楼梯,别人都好好的,就你摔下去,说你没有心事,也没人相信。" 顾忆湄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心里一痛。 "那我该怎么办?"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从小就这样。" 顾忆湄正待说话,被开门的声音吓倒,邢栎阳从外面冲进来,走到她病c黄前,一脸紧张,"你没事吧?" "我有没有事,你的人没告诉你吗?"顾忆湄反唇相讥。她的态度令邢栎阳倒吸一口冷气,低沉道:"你没事就好。" 他一听说罗震找上她,就猜到罗震准是没安好心,心急如焚,让手下人密切关注她动向,确保她安全,不知道罗震跟她说了什么,害她心不在焉,下楼梯时摔倒。 傅冬平一直坐在一旁看热闹,顾忆湄看他好几眼,也没能用眼神把他撵走。 "冬平,我想出去走走。"顾忆湄有意道。傅冬平瞅她一眼,没好气,"你老实呆着吧。"顾忆湄又看邢栎阳一眼,无聊躺下。 傅冬平站起来,拍拍邢栎阳肩头,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谈谈。顾忆湄看着他俩一前一后出去,好奇地坐起来,想下c黄又下不了。 走廊尽头,傅冬平递给邢栎阳一支烟。 邢栎阳不接,"眉豆让我戒烟。"傅冬平有些意外,挑挑眉毛,把手里的两支烟都放回烟盒里。 傅冬平道:"你我之间不必客套,我只问你,要什么条件你才会离开我妹妹?""你跟我谈条件?你姓顾?"邢栎阳并不相让。 "你是明白人,为什么这么固执?" "我明白什么?" 见他拒绝配合谈话,傅冬平清清嗓子,表情里多了一点倨傲,"你别以为顾家败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是什么人,你配得上眉豆?" 傅冬平不留情面的话狠狠抽打邢栎阳的心,原本冷峻的脸更像是罩上一层严霜。傅冬平冷冷看他一眼,转身而去。 顾忆湄在病房里等了很久,才看到邢栎阳推门进来,脸色阴沉,他此时的表情像是要去杀人,整个人笼罩着一种可怕的杀气。 顾忆湄下意识拢住心口衣服,眼睛紧张地看着邢栎阳。邢栎阳在她c黄边坐下,看到她动作,语带嘲讽,"这里是医院,你怕我兽性大发?" 他的语气充分表达了他的情绪,顾忆湄见他双眉紧锁,心想,难怪他外号叫魔鬼律师,生气的时候真的像地狱使者,但她并不被他气势吓住,质问:"你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 "为了保护你。"他说得理直气壮。 "你没有权利让人盯我的梢。"顾忆湄脸绷得紧紧的。她并不认为他只是为了保护她安全才安排人,他还想掌握她行踪,让她一举一动都在他视线里。 "作为男人,要是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男人吗?" "那不是保护,是监视!"顾忆湄相信,那些人会详细告诉邢栎阳,她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有没有跟可疑的男人来往。 "他们并没有妨碍你日常生活,反而能在你遇到危险时救你。"邢栎阳并不松口。 "那我也不要被人盯着。"顾忆湄躺下,执拗地背对着邢栎阳。 邢栎阳坐到她身边,手握着她肩,脸跟过去问她:"罗震跟你说了什么?"顾忆湄嘴角动了动,用揶揄的语气反问他:"你觉得他会跟我说什么?" 她冷漠的语气让邢栎阳恼怒,着急地跟她叫喊:"他连女朋友都能从十四楼推下去,他的话你也信?" 顾忆湄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罗震看起来那么斯文温和,会那么冷血? "几年前他们在地中海度假,女孩坠楼,警方认定是意外。"邢栎阳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顾忆湄,以免她害怕,事到临头,也不得不说,要是顾忆湄上了罗震的当,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顾忆湄苦恼地把脸埋在被子里,身体也扭曲在一起。 邢栎阳扳过她身子,"眉豆,你相信我,我会慢慢脱离罗家,我会给你一个干净的未来,你再给我点时间,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顾忆湄看着他,发现他一身风尘仆仆,才想起来他在几百公里外的城市出差,一定是听说她摔伤了,才这么急着赶回来,心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一阵尖锐地疼痛。 她不转身,他就一直等,等到她心软。很久很久,她才转过身来。 "是不是想上厕所,我抱你去。"邢栎阳善解人意地问。顾忆湄嗯一声。邢栎阳把她抱起来,送到洗手间。 顾忆湄方便过后,并没有立刻离开洗手间,而是把马桶盖放下,在马桶上坐了一会儿。邢栎阳在外面等半天,也不见她出来,敲门:"你好了吗?" "没好。"顾忆湄没好气地说。 邢栎阳只得再等一会儿,半小时后过去了,顾忆湄依然没出来,怕她出事,想推门进去,却发现门被她反锁了。 "眉豆,眉豆——"邢栎阳紧张地拍门,听到门锁响一声,再次转动门把手,推门进去,见顾忆湄坐在马桶上发呆,哭笑不得。 "你都好了,干嘛不出来?" "我想一个人待着。" 邢栎阳没说话,把她抱起来送到c黄上,平常她怎么任性都行,但是受伤的时候,必须听他的。 顾忆湄依然用背对着他,无法消化发生的这些事,她已经竭力忘掉他阴暗的一面,可总是有人不断提起,不断逼她面对现实。 "如果我说要跟你分手,你会放我走吗?"顾忆湄很小声地说,知道身后那个人能听见她的话。 一阵沉默。 顾忆湄等不到回答,转过身看着邢栎阳。四目相对,邢栎阳的目光锐利冰冷,幽幽道:"这就是你思考半小时后的结果?" "对!" "我不会放手。" 他的眼睛都红了,看起来像野兽,神色阴郁情绪激动。顾忆湄叹息一声,闭着眼睛把脸贴在枕头上。邢栎阳低下头,靠在她耳边道:"你可以走,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已经给过她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不会再给第二次,既然她当初选了这条路,就不能反悔。谁要是把她抢走,他能亲手把那个人撕碎。 顾忆湄睁开眼睛,他的脸就在她眼前,不过半寸距离,问他:"如果我死了呢?""我跟你一起死。"声音从牙fèng中挤出来,语气坚定到带着恨意。 顾忆湄倒抽一口气,自己这辈子注定要跟他纠缠不休了。 罗震说他是爪牙锋利的狼,并非言过其实,但是,她同样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了生存,他选择了最难走的路,骨子里的自卑感让他对出人头地的渴望比谁都强烈,而亲人一个个离去,他孤独太久,太害怕失去,这种害怕已经把他折磨出一种病态,不盯紧了猎物,他就没有安全感。 "你跟虹姐什么关系?"顾忆湄忽然发问。 邢栎阳微怔,对她发散的思维一下子不能接受,可又不得不佩服她明察秋毫,她三言两语就能抓住他生活里的重点人物。 "姐弟,结拜的。"邢栎阳回答地很干脆,也很有余地。顾忆湄凝视着他,半晌才用一种低沉地声音说,"她对我敌意很深。" 邢栎阳更惊讶了,谁说她单纯,她比谁都聪明。 "你的意思是,罗震那天去酒吧并非偶然?"邢栎阳的眉头拧了起来。顾忆湄躺下,"我没那样讲。" 邢栎阳冷峻的双目渐渐变得狭长,眯成了一条fèng,对罗震,他是疏忽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能找上门来,以后,他不会再这么放任。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满一千,更一个大肥章。 你们说,罗震是不是一个有质感的坏人? ☆、第31章 睡了不知多久,顾忆湄醒过来,见邢栎阳仍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连姿势都没变过,心中不是滋味。 "你到沙发上歇歇,老盯着我干嘛?" "我不,我要看着你。"他固执得像小孩子。 "这么晚了,你也不吃饭,让外面那几个人给你买点吃的。" "我不饿。" 顾忆湄叹息一声,"喜欢一个人,不是像你这样每时每刻都盯住不放,应该尊重对方,给彼此空间。" "我怕你会走。"邢栎阳握着顾忆湄的手贴在脸上。 顾忆湄受不了他用这样满含着渴望和依恋的眼神看着自己,只觉心酸不已,伸手抚摸他头脸,"去吃饭吧,我的脚都伤了,能走到哪里去。" 邢栎阳这才站起来走到外面,让手下人去买吃的。东西买来以后,他坐在病c黄边吃。顾忆湄看着他,心中隐隐作痛,他不愿放手,难道她就舍得? 她每次看到他,心里都带着怜惜,别人眼中,他像狼一样又冷又硬,但是在她看来,他只是个孤独无依的孩子,独自徘徊在冰冷的世界,他的心灵需要温暖和慰藉,而她是他心里唯一的火种。 可是,她又能温暖他多久呢,她自己也是一身麻烦,父亲入狱母亲精神不稳定,她的前途黯淡无光。 "不要悲观,心情好是一天,心情不好也是一天,生活会带着你向前,何必每天都活得那么累?"邢栎阳像是看透她心事,开导她。 顾忆湄望着他,心中柔软,"你是怎么熬过那些最痛苦的日子的?" 邢栎阳的眉头缓缓纾解,手指轻触她额前的碎发,带着点点怜惜,"和你一样,最开始的时候彷徨不安,抱怨命运不公,到后来,渐渐接受现实,开始寻找出路,为了生存下去,不惜一切,人到了一定的环境里,求生**会激发无限潜能。" 顾忆湄默默点头。 看不到未来的人生是可悲的,前路黑暗,他们只有相互扶持才能一路走下去,不仅仅是他,她也一样。 顾忆湄因为脚伤在医院休养,邢栎阳每天来报到,给她带各种美食,抱她上厕所,伺候周到。 这天傍晚,邢栎阳从事务所出来,走进地下停车场,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心里顿时警觉,放缓了脚步,调动起全部神经,单等对方跟上来,他猛然转身,要看清对方来路,哪知道,来的是个熟人。 "九爷,怎么是你?"邢栎阳放松下来,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精干的中年男人。男人的左眼上有一道明显疤痕,一张脸看起来颇有几分狰狞。 "阿阳,有点事情找你商量。"九爷似乎有点难以启齿。邢栎阳一看他情形,也猜出个大半,主动打开车门邀他上车,"走,找个地方聊聊去。" 把九爷带到附近的粤式茶楼,一身短打的伙计迎上来,《步步高》的喜庆乐曲声在店堂里飘荡,邢栎阳要了一个包间,九爷从泰国远道而来,想必是有要紧事。 九爷看着店堂里熟悉的一切,心生感慨,十年前,邢栎阳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没少跟着他到这里来见世面,跟对家谈判、打听市面上的各种消息,这家茶楼是很多人的据点。 酒过三巡,九爷一直沉默,邢栎阳再三询问,他才期期艾艾道:"阿阳,能不能再借点钱?""要多少?今晚来不及了,明天转给你。"邢栎阳问也不问原因。 九爷对邢栎阳的慷慨既惊讶又感激,身为罗鲲鹏当年最得力的手下之一,却要向一个晚辈借钱,他干瘦的脸上不免有些羞赧之色,"两百万。" 不用问,邢栎阳也知道他又欠下赌债,当年他离开擎天集团就是因为烂赌,罗鲲鹏给他一笔钱之后,打发他去泰国定居,哪知道他这么多年积习难改,这回若不是走投无路,不会偷偷回国找他。 "阿阳,以后一定还你。"九爷知道邢栎阳脾气,别的话也不多说。邢栎阳莞尔一笑,"九爷说哪里话,你是我长辈,都是应该的。" 九爷喝了一口闷酒,眼眶红了,"如今很难得有你这样厚道的年轻人了。"明知道他欠下赌债,心甘情愿借钱给他的,整个擎天集团上下,大概也只有邢栎阳,罗鲲鹏那里,他连去都不敢去。 邢栎阳慢悠悠喝一口茶,"将来说不准哪天,我还得靠九爷救命。罗叔那里,整个擎天说得上的话的人也没几个,九爷你是一位。" 九爷叹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多了一层郁闷之色,"我老了,都快五十了,也没什么文化,擎天早已不是当年的擎天,谁会听我们这些老家伙的。" "你是罗叔生死兄弟,不一样,罗叔心里有数。"邢栎阳知道,自己想从擎天集团全身而退并不是那么容易,九爷这样跟随罗鲲鹏出生入死的,虽然隐退多年,在罗鲲鹏心里的地位依然不能和后面那些人相提并论。 吃着久违的家乡菜,又是半瓶白酒下肚,九爷的精神松懈许多,借醉问邢栎阳,"听说你有……有了一个小妞儿,一直藏……藏着没给罗老大知道?" 邢栎阳眉心一紧,满腹狐疑,"你从哪儿知道的?"九爷双眼眯成一条fèng,笑谑:"别管我怎么知……知道的,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儿吧?" "有。"邢栎阳不想否认,也没法否认。 "靓不靓?" "靓爆镜。" "藏……藏好了,一定要藏好了。"九爷用打结的舌头给邢栎阳忠告,"罗老大狠着呢,他狠着呢,你那个小妞儿,玩玩也就罢了,要还想着以后……我劝你别……别想以后,咱们这种人,没有以后……" 他说得磕磕巴巴,邢栎阳一字一句都听在心里,听到了,分外难受,道理他何尝不知道,可感情上,哪里那么容易割舍。 勉强打起精神,邢栎阳苦涩一笑,"我快三十了,还想着成个家呢,想要儿女。" "成家行啊,没人不让你成家,但不是你自己选的人,得是他选的,他觉得放心的才行,不能摆布你,也不能让你太牵挂的。"九爷清醒了一点,又补充一句,"只有这样,你才永远不会背叛他。" "我不会背叛他的,我是他一手栽培的,我怎么会背叛他?"邢栎阳从认罗鲲鹏为义父那天就告诉过自己,永远不背叛这个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人。 九爷一阵冷笑,只管喝闷酒,不再多说了。 酒越喝越热,茶却是越喝越冷,等到把九爷送回酒店,已经十点多了,邢栎阳惦记顾忆湄,车开到医院去看她。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到病房门口才知道,顾忆湄并不在病房里。 "我不是说,不管是谁都不能把她带出去吗?很危险,你知不知道?"邢栎阳气急败坏质问助理陈烈。 陈烈见他正在气头上,也不辩解,先吩咐手下去找顾忆湄,然后才解释给邢栎阳,"顾小姐的朋友来了,用轮椅推她下楼去花园散散心,我劝阻过,但她不听。" 邢栎阳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迁怒他也没用,顾忆湄任性的时候,谁都管不了她,她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千金小姐,别说陈烈拿她没办法,就是他自己,又能拿她怎样? 苏芷汐推着顾忆湄的轮椅上来,看到一身黑色风衣的邢栎阳像门神一样堵在病房门口,脸色也阴沉沉的,把轮椅把手交给他,"我先走了。" 邢栎阳把轮椅推进病房,把顾忆湄抱回c黄上,审视地看着她,"你都好了,大晚上跑出去逛?""我成你的犯人了?"顾忆湄斜视他,反驳一句。 黑色是很酷的颜色,可要是配上他此时的黑脸,简直可以用杀气腾腾来形容。顾忆湄第一次发现,邢栎阳生气的时候表情非常可怕,那张脸阴得能滴下水来。 "眉豆——"邢栎阳为难地叹口气,"别老让我精神紧张行吗,你乖乖地听话。" "那你让我走呀,跟我分手。"顾忆湄也有一肚子委屈没地方发泄。 这几天邢栎阳的手下像对待犯人一样看住她,她连出病房走几步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苏芷汐来看她,她才能下楼透口气,他一来就不给人家好脸。 邢栎阳倒退一步,眼神中颇有些受伤地看着她,"你就这么想跟我分手?" 顾忆湄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说两句气话出出气也就算了,她不会在生气的时候做决定。 邢栎阳在c黄边坐下,见她不理自己,又往她身边靠靠,手放她肩上,没话找话,"对不起,我火气太大了。" 顾忆湄躲开他的手,幽幽道:"你们男的就是这样,高兴了就心肝宝贝地叫,不高兴了就吼,我欠你的吗,你跟我吼。" "我再也不了。"邢栎阳低头认错。顾忆湄见他神情倦怠,猜测他是在哪里受了气,也就不再怪他,"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来这么晚?" "一个朋友从国外回来,陪他出去喝了几杯,他喝酒,我没喝。" 九爷的事情,邢栎阳谁也不想说。 "那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打个电话我不就放心了,你以前去哪里都会提前给我打电话,今天怎么没打?" 人家担心了一晚上,他知不知道呢? "我没留意,可能手机没电了。"料想九爷有要事,他在车上就把手机给关了。说也奇怪,他真忘了要给她打电话这茬儿。 顾忆湄揉了揉脸,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你有好多秘密。" 邢栎阳靠近她,伸臂搂住她,"我的确有很多秘密,以后会告诉你,在我告诉你之前,一切听我安排好吗?我对天对地发誓,我是为你好。" 顾忆湄看他一脸诚挚,轻轻嗯了一声。 次日傍晚,顾忆湄用iPad上网看电影。月代头打来电话,让她留意微博新闻。 "出了什么事?"顾忆湄不解。 "哈哈网的坏消息就是我们的好消息。"月代头在那边笑得奸诈无比。 听到电话里冯珍妮叫月代头的声音,顾忆湄心中一乐,把电话挂了。月代头苦追冯珍妮,可冯珍妮看也不爱多看他一眼。 虽然月代头曾是圈里有名的音乐才子,身家也不错,但他头发太少,看着未老先衰,冯珍妮私下里说,尽管她三十有二,也不想把自己甩卖。 "别人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他正好相反。"冯珍妮这么评价。 顾忆湄打开微博,搜索哈哈网,结果看到好几条有关炸弹的新闻。 "哈哈网疑似遭遇炸`弹威胁,员工恐慌,最后发现竟是玩具闹钟。" "哈哈网一员工收快递收到恶作剧包裹,疑似发生爆炸,爆米花机吓翻众人。" "哈哈网遭严重入室破坏,窃贼不为钱财,只为捣毁所有电脑主机及演播室视频设备,警方已介入调查,初步怀疑是被哈哈网侵权的视频主集体报复。" "聆听网涉嫌哈哈网破坏案,记者连线聆听网音乐部主任梁大光,梁大光愤然回应:无稽之谈、栽赃陷害。" "哈哈网无缘周小伦演唱会视频直播。" 看到这一连串新闻,顾忆湄笑得肚子痛,多亏了月代头和哈哈网,让她多日阴霾一扫殆尽,得以开怀一笑。 月代头那边又把电话打过来,"刚刚还没说完呢,你帮着约个时间吧,我和珍妮要请邢律师吃饭。" "你和珍妮?她答应你了?"顾忆湄故意揶揄他。月代头并不介意,笑道:"迟早的事。怎么样,赏不赏脸?" "我跟他约。"顾忆湄很慡快地应承下来。人家都说两三次了,再不答应显得邢栎阳过分拿架子,不管怎么说,月代头和冯珍妮都对她挺照顾。 见邢栎阳正把他带来的黄玫瑰cha瓶,顾忆湄叫他:"邢栎阳,哈哈网的事是不是你干的?你好幼稚。""谁说是我干的,我天天在医院伺候你,忙得连造个土炸`弹的时间没有。" "你可以买。"顾忆湄笑道,眼睛追随着他,觉得他此刻看起来帅极了,当得起黑马王子四个字。 "下个月我生日。"邢栎阳忽然道。 "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顾忆湄问他。 "跟月代头手下最漂亮的女编辑睡觉。"邢栎阳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顾忆湄脸涨红了,"我可没答应。" "你脚伤了,说的不是你。"邢栎阳有意看顾忆湄一眼。 见她低着头,羞红的小脸娇艳如玫瑰,贝齿咬着红润的嘴唇,上前搂住她,"你帮我牵个线吧,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这样渴望过得到生日礼物。" "看心情吧,我要是心情不好,没准还给你搞破坏。"顾忆湄灵动双眸眼蕴秋水。 邢栎阳再也忍不住,低下头狠狠吻咬她水晶一样沁凉清香的水嫩双唇。不管周围射来怎样的毒箭,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不易,请大家支持正版。 你们喜欢看剧情,还是甜甜甜,还是虐情节? ☆、第32章 顾忆湄出院以后恢复工作,月代头安排她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做一组音乐专题活动,顾忆湄很感兴趣,几乎每天泡在录音室里。 去茶水间倒咖啡,看到快递公司工作人员抱着一个纸箱子喊人,"谁叫梁大光?梁大光,收快递。" 以为月代头在开会,顾忆湄主动帮他签单,哪知道,没等她把字签好,月代头从办公室冲出来,把纸箱子搬走,还砰一声关上门,连百叶窗也拉下了。 顾忆湄好奇他为什么这么激动,眼珠转转,走到他办公室门口试着拧了拧把手,发现把手能转开,推门进去。 月代头正往头上戴一顶假发,冷不丁有人闯进来,把他吓一跳,本能地连假发一起捂住脑袋。顾忆湄轻轻把门关上。 被人识破,月代头觉得没趣,一把将假发抓下来,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问顾忆湄,"大小姐,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顾忆湄早摸透了他脾气,也深谙他心理,主动道:"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英国有一家医院的植发技术很高明,很多人都是在他家做的植发,效果还不错,我有个朋友在那里当医生,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抽不出时间过去。"月代头有点沮丧。顾忆湄知道他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劝道:"去试试呀,你还年轻,医生应该会有办法。" 月代头看着桌上那团假发叹气。 "你是国内知名音乐人,创作过几百首好歌,格莱美都拿过,难道还在乎别人的眼光?再说,这头发挺适合你的,当成帽子好了。"顾忆湄鼓励他。 月代头一阵笑,"冬天戴着还挺暖和,是不是?你这丫头跟律师谈恋爱,口才也练出来了,损人不带脏字儿。""我特别真诚地觉得,你应该改变一下。"顾忆湄眨巴眼睛。 "能看?"月代头半信半疑地把假发拿起来。 "绝对能。"顾忆湄点头。 晚上,顾忆湄被邢栎阳先接走了,冯珍妮临时有点事要忙,月代头一直等到她下班,带她一起去和那两人会合,四个人约在一家餐厅吃饭。 餐厅是冯珍妮选的,情调非常高雅,能俯瞰整个鹭岛海湾的景色,一进去就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灯光打得恰到好处,柔和而不刺眼,顾忆湄跟邢栎阳夸奖冯珍妮的眼光和品味。 顾忆湄正说着话,看到冯珍妮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一起走进来,男人的发型稍稍有点奇怪,一时间没认出来。 邢栎阳已经站了起来,悄悄拍一下顾忆湄。顾忆湄这才回味,忙站起来跟他俩打招呼。走近了她才认出来,眼镜男正是月代头,原来他不仅戴了假发,还假模假式戴了个平光镜。 "主任,你今天这么帅我都快认不出来了。"顾忆湄笑眯眯看着月代头。月代头嘴一歪,跟她对个眼色。 冯珍妮冷哼一声,"谁知道他又抽什么风。"顾忆湄赶忙转移话题恭维她,"珍妮姐,你太有品味了,这家餐厅的格调我特别喜欢。" "难道你不知道她除了是新闻部主任,还是美食专栏作家,到处给人写软文打广告赚钱。"月代头紧着调侃一句。 冯珍妮不无得意,"这家餐厅的大厨原来是法国一家米其林餐厅的三星大厨,老板高薪聘请他过来担任主厨两年,不预约根本没位子。" 他们高谈阔论,邢栎阳在一旁耐心聆听,手托着腮,微微侧着的脸上挂着懒散地表情,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和心爱的人、和朋友一起吃饭,能忘却一切烦恼。 冯珍妮悄悄跟顾忆湄耳语,"你男人这坐姿也太撩人了点,快别让他这样了,不然这里有一半女人要扑上来了。"顾忆湄笑着看向他,正如冯珍妮所说,他静静坐在那里,周身散发的那种慵懒和随意带着说不出的性感。 有一种男人的性感不在外表,而在骨子里,气场由内而外,邢栎阳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气质清冷内敛,越是不经意越引人注目,他是神秘而又邪气的一抹黑色,让人忍不住就想接近,想探寻他的秘密。 "你们别光顾着说话,吃东西啊。"月代头吃得不亦乐乎,他无法想象,有人能对着一桌美食熟视无睹。 "所以你长这么胖不是没有原因的。"冯珍妮任何时候都不忘记挖苦一下月代头。月代头干笑,"我哪里胖,我才一百六十斤,你问问邢律师,他多少斤。" "你好意思说,人家比你高那么多,人家有大长腿,你有吗?"冯珍妮笑着扫视月代头一眼。还别说,他戴上假发眼镜,比以前好看多了,要是能再瘦点就更好。 "我绿色无公害,走到哪儿都自带安全岛,不像大长腿,身边常年围着一群女色狼虎视眈眈。"月代头自嘲地笑。 众人笑起来。 "过几天可能要安排顾忆湄和我去英国出差,你准不准假?"月代头开玩笑地转向邢栎阳。邢栎阳道:"你是她领导,你说了算。" 月代头道:"好不容易手下有了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当门面,我且得好好利用,这回我们去英国,争取拿下伦敦音乐节的转播权。" 顾忆湄一听说去英国,便已心知肚明,低头笑而不语。 离开的时候,邢栎阳接了一个电话,下意识地走到边上接听。月代头去开车,顾忆湄和冯珍妮站在门厅等车。 看着邢栎阳恻立一旁打电话,顾忆湄心中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跟过去听听他都说些什么,又觉得偷听不好,等到冯珍妮坐上月代头的车走了,她才悄悄地上前两步。 依然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昏暗的灯光在他颀长的身影上笼罩一层阴影,让他看起来很有一种不真实感。 顾忆湄伸手去触摸他后背,感觉到他受了惊吓一样脊背忽然挺直,也听到他隐约提到那笔生意,但等她想再多听一点,通话戛然而止。 邢栎阳握住顾忆湄捣乱的手,单手搂她进怀里,简单说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顾忆湄问起,他也只是告诉她,擎天打算在东南亚成立分公司,已经派人过去调查市场。 对他这番话的可信度,顾忆湄知趣地没有多问,关于擎天、关于他cha手的那些生意,他俩之间讳莫如深。 邢栎阳知道自己这通电话打得太久,抱歉地笑:"等急了吧,我这就去开车,你等我。"顾忆湄没说话,跟着他去停车场。 一反常态,邢栎阳送她到她家楼下,就匆匆丢下她走了,连车都没下。顾忆湄满腹狐疑,可又不知道该问谁。 邢栎阳驱车赶到擎天集团总部,早有人站在楼下等他,他随手把车钥匙丢给那人,那人安排司机去替他停车。 "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人也差不多到齐了。" 邢栎阳跨步向前,身边的人不时汇报情况给他。电梯到了十六楼,一行人从电梯出来,会议室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邢栎阳振作一点精神,罗鲲鹏不在国内,集团遇到事情,只能他出面主持大局。 顾忆湄在家里等到半夜两点多,才等到他电话。 "眉豆,集团有点事情,我要赶着去春城,可能要两三天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邢栎阳已经结束会议,正在家里收拾行李,准备搭红眼航班去云南。 "多大的事情,要半夜去?你去做贼?"顾忆湄不高兴地嘟囔。"我能解决,你不要多心,乖。"邢栎阳看看时间差不多,提着行李出门。 "一路平安,注意安全。"顾忆湄无力再说别的,只能祈求他平安归来。 一定是发生大事了,不然他不会半夜急着飞,好歹他也是擎天的首脑人物,不是大事用不着他亲自出面,而春城,显然只是他第一站,那里能去什么地方,顾忆湄不敢往深想,擎天的那些传言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能让他这样下去,顾忆湄翻了个身,看着窗口透进来的月色,陷入深思。 飞机头等舱,邢栎阳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cha上耳机收听,之前的会议发言全都清晰地记录在录音笔里,缓缓出了口气。 下了飞机又换乘长途汽车,天亮的时候,邢栎阳已经抵达边境某个小镇,从背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又把手机给关掉,出境前,他在路边买了张电话卡,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边境的清晨,空气新鲜透着湿气,还没吃饭就犯起烟瘾,邢栎阳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口香糖,抽了一条撕开放进嘴里,远远看到一辆黑色奔驰越野车过来,他知道那是来接他的车,将手里的包装纸团成一团丢掉,从容上车。 顾忆湄守着电话等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才接到邢栎阳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告诉她,他要处理的事情圆满解决。 "你怎么把手机关了,你现在在哪里?" "乖,想我啦,我在宾馆的大c黄上躺着呢,一夜没睡,我要补觉。"邢栎阳困意很深地打了个哈欠,舒服地把身体深深地埋在柔软的被子里。 顾忆湄听说他在宾馆c黄上,一颗心瞬间落地,灵秀的一双杏眼半垂下眼帘,故意道:"自拍给我看,边上有没有女人?" 邢栎阳大笑两声,自拍一张发给她。顾忆湄看到照片里他半靠在c黄上,裸着健壮的上身举手机作自拍状,心头一甜。 "眉豆,我给你搞了块翡翠,回去送你。" 邢栎阳再困也没忘记这件重要的事,把翡翠拿出来看看。翡翠一直放在他贴身的口袋里,拿出来时还带着点体温,通体翠绿,水头足光泽好,花了他不少钱。 "你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顾忆湄放下心来。 "眉豆——"他来了点精神,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忽然又忍住了,已经说过一次,再说第二次就没意思了。 顾忆湄听他欲言又止,并不能领会他的意思,好奇反问一句,"什么?" "没什么,亲亲我。"他的声音迷迷糊糊,听到顾忆湄抿唇啵了个吻,心满意足睡下。 那一边,顾忆湄微微发怔,忽然就明白他刚才叫她名字的意思,脸红透了。 邢栎阳一觉睡了七八个小时,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穿好衣服去外面吃东西,边境小镇的旅馆条件有限,他依稀记得附近有家拉面馆。 等他吃饱回到宾馆,打开门就看到c黄上躺着一个半裸的妖艳女人,红色吊带裙短短的,既遮不住胸前春光,也遮不住白皙长腿,媚眼如丝、性`感撩人。 "你怎么进来的?"邢栎阳关好门,不动声色地问,粗粗把房间扫视一遍,没发现摄像头。 "你的朋友替你点了客房服务。"女人显然没想到客人竟然如此高大英俊,兴奋地侧了侧身,让身姿更加撩人。 邢栎阳打量她一眼,看她的气质和穿着倒不像是小镇能有的人物,脱掉西装,松开衬衣袖口卷起来,又慢条斯理解开领带,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刚说他好,他就发病了,你们猜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第33章 女人得意地嫣然一笑,很干脆地把裙子给脱了,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一览无余。邢栎阳从容走到她身边,抬起她双手,用领带系住打结。 想不到还是个喜欢重口味的,女人笑着,欣赏他英俊侧颜和衬衣下露出的那一截精壮有力的手臂,眼看着他解开腰间的皮带扣,抽出皮带,把丰满的胸脯挺了挺。 邢栎阳用皮带在她双足足踝处打了死结,确保她解不开,才展颜微笑。 从c黄头柜里找出一个保险套,邢栎阳毫不客气地把保险套套在女人头上,女人吓坏了,哪里想到这么帅气性感的男人竟是个变态,拼命想喊叫,被他用衣服塞住嘴巴,腿脚也被他有力地制住。 邢栎阳仔细地把保险套往下拉,拉到鼻孔处停下。玉体横陈、曲线流动,却又像是砧板上的ròu,随时任人宰割,邢栎阳看着自己的杰作,好整以暇地吹了声口哨。 女人吓得浑身颤抖,视线模模糊糊,怎么想挣扎都挣扎不了,心里骂自己误把豺狼当绵羊,要不是有问题,能给那么多钱,还让她从春城赶过来吗?只是不知道这个死变态要怎么折腾自己,她怕得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邢栎阳把她提起来,关进洗手间冲淋房里,放水把她浑身上下都淋湿了,女人惊恐地看着他出门去,过了十几分钟,他回来时,手里拿着红蓝条化纤袋。 "呜呜——呜呜呜——"女人以为他要杀人灭口,吓疯了,不住扭动,她好歹是春城夜总会的头牌,下海几年也没遇到这样的事,仿佛随时都有被人碎尸的可能。 邢栎阳把她提起来,塞进化纤袋里,提着就走。 化纤袋里的人不住扭动。邢栎阳俯下身,拉开一点拉链,低沉道:"你敢再动我就杀了你。"女人不敢再动了,听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想杀她,倒是放了点心。 夜深人静,走廊电梯皆是空空荡荡,总台的服务生好奇地看着邢栎阳提着红蓝条化纤袋出去,却也没当回事。 邢栎阳走到一处绿化带,把化纤袋拉开,把女人头上的保险套剥开,见女人吓得浑身不住发抖,勾着唇淡淡笑着,在她耳边呵气,"回去告诉派你来的人,爷不吃他那一套,让他少皮痒。" 说话间,他站起来拍了拍手,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大步而去。女人惊惧万分,等他走远了才开始骂娘。 连夜坐车回春城,清晨,邢栎阳在春城机场上了飞机,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想起小旅馆里发生的事就觉得畅快,他能想象幕后主使人此时的表情。 鹭岛,罗震坐在偌大的餐厅吃早餐,刚点开手机就收到手下人发来的几条微信,微信里的照片把他气得七窍生烟。 一帮蠢货!罗震顾着体面,没有打电话过去,心里免不了破口大骂,谁叫你们多事,安排个野女人过去,邢栎阳怎么可能不起疑,白白叫他们的人看了大笑话。 想了想,罗震眸中透出精光,拿纸巾擦拭干净嘴角,打电话给助理,"去查查顾忆湄,对,查清楚她这些年有没有交过男朋友。" 邢栎阳生日在初冬季节,别的城市已经开始飘雪,只有鹭岛这个南方城市还是近二十度天气,自从那天在医院提过一次,顾忆湄没有回应,他就再也没有提过。 直到生日前一天下午,邢栎阳才接到顾忆湄电话。 "明晚有空吧,到我家。" 邢栎阳心里一喜,"下班我接你?""不用,明天我请假,月代头去美国录音,这几天组里没事。" 怀着激动心情,邢栎阳早早下班,到花店买了一束火红的玫瑰,开车直奔顾忆湄家。太兴奋,以至于在小区里走的时候,踩到房东老太太养的那只大金毛的前爪。 大金毛正趴在花坛打瞌睡,冷不丁爪子被人踩一脚,疼得它跳起来,冲着邢栎阳汪汪直叫,邢栎阳摸摸大金毛的头,大金毛得到安慰,趴下去。 顾忆湄听到声音,到窗口一看,邢栎阳已经来了,赶忙换衣服。 邢栎阳开门进屋,看到餐桌已经布置好了,雪白的桌布,摆放着精美的生日蛋糕,餐具和酒杯都亮晶晶的,而那个人倚窗而立,画面叫他永远难以忘怀。 顾忆湄穿着当年的中学校服,白衣白裙清纯如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风吹动她发丝,宛如梦中人,邢栎阳放下手里的花,向她走过去,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心跳。 她的眼睛里有一片海,邢栎阳在她身前站定,凝望她,眼眶都湿了。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套衣服,幸亏当年我妈当做纪念留了下来。裙子还好,上衣变窄了。"顾忆湄有点不好意思。 邢栎阳感动不已,抱住她,手伸进她衣服里,轻抚她光滑后背、柔软的腰肢。 "别把我衣服扯坏。"顾忆湄叫道。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说了这话,邢栎阳闷声不语就把她上衣扯烂,抱起来走进卧室。 "还没吹蜡烛吃饭呢,我们先吃饭吧。" "先吃你。" 邢栎阳哪里还等得及,三下两下撕掉顾忆湄身上衣服,也脱掉自己的,豹子一样迅捷地捕捉享用猎物。 从浴室出来,顾忆湄拿毛巾擦拭**的头发,脸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比邢栎阳带来那束玫瑰花还要娇艳。 邢栎阳站在她身后,替她擦头发。顾忆湄从镜子里看到他健硕的肌ròu,转过身来,"你怎么不穿衣服啊,不是给你拿了浴袍。" "我等会再穿。"邢栎阳忙着顾忆湄擦头发,没顾上穿浴袍,在腰间裹了条白浴巾就出来了。 "万一房东来收房租,看到你这个样子。"顾忆湄手指轻点他性感的胸肌。 "我踩了他家大金毛的爪子,这会一家子安慰大金毛,没空来收房租。"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顾忆湄抚摸他有力的肩膀,"你为什么要在身上纹一只鹰?""不然纹什么,HelloKitty?"邢栎阳额头抵着她额头。 顾忆湄细看他肌ròu结实的背,才发现鹰的一只翅膀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三寸来长,手指抚摸上去,问他,"是刀伤?" "小时候不懂事,打架时被砍的。" "这么深的刀伤,得fèng针了吧。"顾忆湄手指滑过他肌肤,背上似乎还有一两处不甚明显的伤疤。 "医院住不起,在小诊所随便fèng几针就出院了。" 两人对坐,顾忆湄关掉客厅的灯,一根根点起蜡烛,邢栎阳数了数,二十八根,跟他的年纪一样。 "许个愿,然后把蜡烛吹了。"顾忆湄把生日帽戴在邢栎阳头上。 邢栎阳闭上眼睛许愿,眼睛里早已湿润。十一岁过后,他就再也没过过生日,没有人帮他过,他自己也不想过,年龄一天天长上去,到后来都快忘了自己生日。 蜡烛吹熄撤掉以后,顾忆湄悄悄走到邢栎阳身后,趁他不注意,把他的脸按在蛋糕上,看着邢栎阳满脸奶油,开心地哈哈大笑。 "我最喜欢这个了。"顾忆湄拍手。邢栎阳把她拉到腿上坐着。顾忆湄恶作剧地舔他脸上那些奶油。 吃饭的时候,顾忆湄端出火锅和蔬菜ròu类,抱歉道:"我只会做这些,没法给你做更好吃的,蛋糕是我自己做的,我学了半个多月,今天早上起来现做了一个。" "吃什么都行。"邢栎阳不挑剔,只要顾忆湄亲手做的,□□他也吃。 喝着啤酒,吃着火锅涮羊ròu,正合适鹭岛微凉的初冬,水蒸气很快在客厅玻璃蒙上一层雾气,两张脸因为酒精而变得红扑扑的。 "眉豆,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你以后还会有许多更快乐的日子的。" "你让我吃那么多羊ròu,又喝那么多酒,我要乱性了。" 顾忆湄咯咯娇笑,以手托腮,手指点他嘴唇,"你不是都乱过两回了。""两回怎么够,还没吃够呢。"邢栎阳把顾忆湄扛在肩上走进卧室。 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对她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丝毫不觉得陌生,仿佛几千几百年前,他们就曾这样靠在一起,今生走遍万水千山,才又重新走进这个古老的梦境,发现梦中的人,正是等待了千百年的人。 没有一个怀抱能比这个怀抱更温暖,顾忆湄贪恋这样的温情,渴望贴心的抚爱,哪怕生活从奢华到困顿,她一贯于物质上所求不多,唯有爱,是她不能释怀的仰望。 清晨的冷风带着雨雾透过窗帘吹进来,邢栎阳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光线很暗,窗外的天空也灰蒙蒙的,一个人影在白丝窗帘间若隐若现。 不会有人比她的背影更好看,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蕾丝胸衣,后背性感的蝴蝶骨挺立,曲线流畅的脊柱沟一直延伸到腰窝,她此刻正趴在窗台上,被低腰牛仔裤包裹的圆润臀部,让腰显得格外纤细。 她的头发也长长了,一头乌亮发丝拢在左肩上,邢栎阳把枕头当靠垫,倚在c黄边欣赏了她一会儿,才幽幽道:"背着我偷偷抽烟可不好。" 顾忆湄吓一跳,手里的烟跌落楼下,转过脸来做无辜状,"没抽没抽。" 作者有话要说:大阳阳终于吃到糖了,是不是应该给他鼓掌? 当当正在打五折,《遇见你,遇见爱》和你不见不散。 ☆、第34章 "过来。"邢栎阳向她伸出手。顾忆湄走过去,跪坐在c黄边,紧紧抿着唇,可是他一定能闻到她身上的烟味。 "说了让你别抽就别再抽,下次再给我看到,我要罚你。"邢栎阳亲热地搂住她纤腰,故意捏一下。顾忆湄推开他手,"别乱摸,昨晚快被你折腾死了。" "那你不穿衣服。"邢栎阳随手拿起浴袍穿在身上。 "小时候,我最喜欢穿冬平的衣服了,每次去他家,都把他新买的漂亮衬衣当睡衣穿,他每次看到都气得把衬衣从我身上扒下来,他妈妈就骂他,我在一旁笑。"顾忆湄跨坐在邢栎阳身上,想起昨夜温暖的怀抱,搂着他脖子笑。 这姿态性感撩人,邢栎阳掀开被子,把她往前推推,一手解她牛仔裤的扣子,一手摸索着伸到c黄头,拿起一个安全套,用牙撕咬开包装。 "你还要?"顾忆湄低头看着自己的腰。 "谁让你撩我。"邢栎阳动作很快,也很准。 "我疼。" "疼也没见你长记性,大小姐,是你先跳到我身上。" "我不能下c黄去上班了。"顾忆湄小声抱怨。邢栎阳笑,"我送你去。" 情况正如顾忆湄所说,她虽然勉强去上班,双腿间被他狠狠爱过的地方让她一整天合不拢腿。 开会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心不在焉,胸口胀痛得不行,想揉揉又不好意思,好不容易等散会之后,她第一个冲进洗手间,解开胸衣的搭扣,释放情怀,才让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把邢栎阳骂了一百遍,怪他头一晚折腾她太狠。 按摩了好一会儿,才让胀痛感缓解,顾忆湄扣好胸衣,整好外衣。感觉衬衣的扣子都快扣不上,深吸口气,才终于成功。 手机滴滴答答地响,顾忆湄拿起来看看,是邢栎阳发来的微信。 "我迟早得死在你身上,一整天心不在焉,想你。" 看着微信,顾忆湄哧哧地笑,这一笑不打紧,她忽然感觉到不妙,往后一摸,果然胸衣的搭扣绷开了,脱下来一看,搭钩竟然脱线了,没法再扣上。 发微信给邢栎阳。"我内衣的搭钩坏了,你去给我拿一件来。"手指刚要按发送,忽然记起来,自己躲在女厕,他怎么进来呢? 赶紧把微信删掉,顾忆湄改发微信给冯珍妮,十几分钟后,冯珍妮走进女厕,把一个纸袋给顾忆湄。 顾忆湄穿好后出来,看到冯珍妮忍笑的表情,恨不得挖个地fèng钻进去。冯珍妮看着她坐下,笑眯眯在她耳边道:"真羡慕你,身材极品,让男朋友爱不释手。" 短短一句话就让顾忆湄脸庞发热,回想起前一晚邢栎阳的放肆,把脸埋在手臂里,好半天才抑制住激动的心跳开始工作。 为了防止他晚上再来骚扰,顾忆湄约了苏芷汐晚上一起逛街,上班族白天工作忙,也只有下班后的时间能逛街购物。 商场里,苏芷汐试衣服,顾忆湄等在一旁,接到邢栎阳电话。 "在哪儿我接你。" "我跟朋友逛街。"顾忆湄看到苏芷汐站在穿衣镜前左顾右盼,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 和苏芷汐道别后,顾忆湄走出商场,看到邢栎阳的车停在路边,原地站了站,好一会儿才走过去。 上车后,看到熟悉的他,顾忆湄忽然想起上午的事,脸上又发起烧来,咬唇不语。 "给你买了件衬衣。" 邢栎阳好奇地看看,见是白色,摇头,"我不穿白色。""为什么,你整天穿黑的不腻?"顾忆湄反问。 "习惯了。"邢栎阳把车开往自己家的方向。顾家的c黄太小了,两个人睡在上面,他老担心c黄会不堪负重,半夜塌掉。 这一晚,两人纠缠半宿,邢栎阳要她要得比前一晚还激烈。顾忆湄身体很痛,心中却是火热。 "你是我生命之火,我怎么要你都要不够呢。"邢栎阳筋疲力尽地趴在顾忆湄身上,轻舔着她雪白脖颈上的汗珠。 顾忆湄终于把上午在公司的事告诉邢栎阳,邢栎阳笑得把脸埋在她胸前。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有女人味,让人爱不够。"两张脸上下相对,他低下头,吻她珊瑚般红艳的唇。谁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容貌清纯,身材妖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邢栎阳每天饱饮爱情的甘露,工作的劲头也更加热情投入,接手的案子都是赚钱项目,经常要在所里加班,和老张他们开会讨论案情。 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结束工作后,他离开办公室。顾忆湄下午就告诉他,要和同事聚餐,让他不用去接她。 电梯里,邢栎阳一边打电话给顾忆湄,一边按下楼层按钮。不能见面的时候,电话传情也能诉说思念。 "晚上聚餐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晚上吃的什么?" "秘书给订的快餐。" 回到自己的公寓,邢栎阳穿过长长的走廊,打开家门,惊讶地发现,家里亮着灯,难道是有人进来?他顿时警觉,随手拿起藏在鞋柜里的高尔夫球杆。 有意放轻了脚步,邢栎阳提着心走进客厅,结果看到的是顾忆湄的侧影。 然而,更令他惊讶地是,她身后巨大的圣诞树,翠绿枝条上各色彩灯闪闪亮亮,挂满了圣诞玩偶和金色银色的球球和雪花。 "原来你没去聚餐?"邢栎阳极聪明,一下子就猜到顾忆湄的"阴谋",她为了给他制造惊喜,煞费苦心。 顾忆湄看到他一脸惊诧走过来,手里提着高尔夫球杆,"你拿着球杆做什么?想打我一顿?""我没以为是你。"邢栎阳讪笑着把球杆放回去。 细看才发现,她身上的红衣是一件剪裁合体的短旗袍,精美的刺绣和盘扣古典韵味十足,最动人的是她耳朵上戴着的红色流苏耳坠,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顾忆湄上前搂住他脖子,亲他一下,"你整天忙工作,都忘了明天是平安夜了吧。""没忘,我记得这两天快到圣诞了,打算带你去吃大餐。"邢栎阳可不会承认他忙得忘记平安夜。 顾忆湄看到他的表情,就猜到他不老实,故意刁难,"那你给我准备圣诞礼物了吗?"邢栎阳讪笑,"礼物有啊,你跟我来。" 他带她去卧室,拉开抽屉给她看,里面有一个精致的黑色珠宝盒,她打开盒子,看到一枚漂亮的蝴蝶胸针,泛着隐隐的蓝紫色的光泽,星星点点的碎钻恰到好处的闪烁其间,不会因为钻石的光彩忽略胸针本身的材质。 "这是宝格丽的La Reina Evoluzione系列。"顾忆湄看着蝴蝶型的胸针,很喜欢它的颜色。 再次走进客厅里,邢栎阳看着灯光闪亮圣诞树,心里温馨无比。顾忆湄拉着他的手,指着那些雪花、麋鹿和金银球告诉他,都是她一个个挂上去的。 "这么大一棵树,一人多高,你自己扛上来的?看不出来你力气很大嘛,大力水手。"邢栎阳笑着调侃。 "怎样,我厉害吧。"顾忆湄看着自己忙了一晚上的杰作,很有成就感。以前每次过圣诞节,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国外,她都是自己布置圣诞树。 邢栎阳看着这棵色彩缤纷的树,轻声道:"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跟家里人一起装饰过圣诞树,我小的时候,国内还没开始重视圣诞节,也看不到谁家里有圣诞树。" 他说的小时候,是指他父母还没去世的时候,顾忆湄明白这一点,握住他的手动情道:"早知这样,我应该等你回来一起装饰,这样好了,过年的时候,我们再一起装饰家。" 邢栎阳点点头,抱紧她,感谢她带给自己的惊喜。 "明天晚上你早点回来,我还有节目呢。"顾忆湄在他耳边吹口气。"什么节目?"邢栎阳只觉耳边一阵麻苏苏,非常舒服。 "先不告诉你。"顾忆湄卖个关子。 平安夜当晚,公司里人人都有节目,领导自己也要出去嗨皮,不会要求大家在这个时候加班,顾忆湄早早去了邢栎阳家,开始准备火鸡大餐。 等邢栎阳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在厨房里手忙脚乱,走过去帮她,"你在做什么?劈柴生火?"她什么都好,就是做家务不在行,每次做饭,都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且得有个人跟着收拾。 "给你做火鸡大餐啊,你去摆桌子,餐具我都拿出来了。"顾忆湄指挥邢栎阳。邢栎阳见她当主妇当得兴高采烈,也乐得听她指挥。 食物摆好以后,顾忆湄点上蜡烛,叫邢栎阳,"先别坐下,我们还没换衣服呢。""什么,在家里吃饭还要换衣服?难道要穿上晚礼服?"邢栎阳好笑地看着她。 "当然,我都准备好了。"顾忆湄拖着他去卧室换衣服。 看到c黄上摆着两套卡通熊外套,邢栎阳哭笑不得,"天,我幼儿园毕业二十多年了,穿成这样太幼稚了吧。" "你穿不穿?快穿!"顾忆湄撒娇,把衣服丢给他。 "好好好,我穿我穿。"她说什么,他能不听。 两人一起穿上卡通熊外套,连衣连裤的款式,非常难弄,出了一身的汗,才好不容易穿好,再戴上帽子,看起来又滑稽又臃肿。 顾忆湄兴致盎然地拿着手机,拍下两人的照片。 吃饭的时候,毛茸茸的厚外套非常碍事,邢栎阳吃着难吃到嚼不动的火鸡,苦笑道:"我能不能申请把这只鸡再回炉重做一下,ròu老得咬不动。" "那是你牙不好。"顾忆湄没吃火鸡,一直吃牛排。 "眉豆,我热,我能不能把这身厚衣服脱了吃饭?"邢栎阳摸了摸脑门上的汗,憨态可掬。"不行!"顾忆湄立刻给否了。 好不容易忍着热把饭吃完了,顾忆湄拉着邢栎阳要出门。 "穿成这样怎么出去?"邢栎阳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万一给邻居看到他这个样子,他长期苦心经营的形象就全毁了,他好歹是个海归名律师。 "那我一个人出去,你在家里待着好了,我出去了,我就不回来了。"顾忆湄把熊爪套在手上,走时还故意踢了邢栎阳一脚。 邢栎阳没办法,只得跟着她出门,看到她衣服后面的小尾巴,觉得有趣,趁机揪了一把。 顾忆湄拿出一个玩具熊面具挡了下脸,"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这个戴上,这样就没人认得出你了。"邢栎阳笑,没有戴面具。 毛茸茸的两人走出公寓楼,一路上引起无数人侧目而视,邢栎阳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见顾忆湄悠然自得,渐渐也就无所谓,两人走一阵跑一阵,玩得很开心。 小区附近的饭店里,两人进店时,客人几乎坐满了,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他俩坦然坐下,点了一大碗羊ròu汤,两份羊ròu泡馍。 "妈妈,那两个人穿得跟熊一样。"一个调皮的小男孩用自以为小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跟妈妈咬耳朵。 "不要乱说,人家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小男孩的妈妈悄声道。 邢栎阳装作没听到,向顾忆湄道:"本来我就很热,再喝一碗羊ròu汤,就更热了。""你们陕西人不是最喜欢喝羊ròu汤了?"顾忆湄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祖籍陕西?"邢栎阳不记得自己告诉过她。顾忆湄神秘一笑,"你的名字难道不是得自那里的地名?" "挺聪明的嘛。"邢栎阳捏捏顾忆湄脸颊,跟她讲述家史,"我祖爷爷那一辈,家乡闹饥荒,他带着全家人逃难到鹭岛来,开始在这里定居,为了表达对故土的追忆,他规定邢家人都要用陕西的地名当名字,所以我爸爸叫渭南,我叫栎阳。" "我觉得你的名字挺好听的。"顾忆湄也是越喝越热,不停擦汗。邢栎阳递纸巾给她,"瞧你满头汗,再热一点,你就能发芽了,以后我不叫你眉豆,叫你豆芽。" 作者有话要说:我得了不想更新的病,好不容易才爬上来更了一章。 晚上才发现,少发了一段。 ☆、第35章 吃饱了,两人开车去鹭岛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区,那里有平安夜的狂欢活动,到处人影攒动、热闹非凡,不远处巨大的摩天轮装饰着彩灯,在夜晚格外亮眼。 鹭岛的冬天虽然不像别的城市那样冰天雪地,夜晚气温却也不高,冷风很快吹干了他们身上的汗,逛不了多久,顾忆湄走不动了,拧着眉抱怨,"栎阳,我想上厕所,哪里有厕所,你带我去。"邢栎阳只得带她去附近的商场,找到洗手间后,在外面等她。 顾忆湄从洗手间出来,看到邢栎阳正在不远处跟几个孩子合照,大概人家把他当成商场平安夜狂欢活动的表演者了,这个照完那个也要照。 顾忆湄及时上前替他解围,挽住胳膊,两人说说笑笑一起离开,没有注意到谢宗麒在一侧看着他俩。 从顾忆湄出洗手间,谢宗麒就看到她了,好奇她怎么会穿得像个玩具熊,再看不远处的那个人,也跟她穿得一样,这才明白是情侣装,恨得牙痒痒。 坐在广场的花坛边,两人买了冰淇淋吃,顾忆湄依偎着邢栎阳,指着巨大的发光摩天轮,"等明天晚上,我们来坐那个。" 邢栎阳搂住她腰,"谢谢你,今晚我很开心。"他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偶尔幼稚一下,真的能带给人不少快乐,老是一板一眼人会很累。 顾忆湄望着他,捧着他的脸,嘟嘴道:"谢什么,我让你开心了,我自己也开心,只有一天天开心地过,才能忘掉所有不愉快。" 悄悄别过脸,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模糊了视线,每年圣诞节,不是和一大群朋友在国外参加狂欢派对,就是和家人团聚,今年家里发生那么多事,要不是有他,只怕她要孤单凄惨一个人过了,但是有他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好像有心事,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邢栎阳天生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没什么,我爸爸身体不大好,在牢里半年了,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 "探视期什么时候到?" "我和我妈准备春节前去。" "享福惯了的人在监狱里不适应是肯定的,你放心,只要他服刑期间表现好,过两年我就替他申请减刑。" 邢栎阳动情地握着顾忆湄的手摩挲,顾忆湄跟他笑笑,依偎在他怀里。 周围好几个人看到他俩的举动都忍不住驻足围观,这两个扮成玩具熊的人太不敬业了,不好好在商场门口站着迎宾,竟然躲在这里亲热。 顾忆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情侣戒指,把宽一点的套在邢栎阳手上,细一点的套在自己手上,"这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 邢栎阳抬起手看看,白金指环款式简洁大气,很符合他一贯的气质,非常高兴。 "来吧,今晚我要当个熊孩子。"顾忆湄拉着邢栎阳的手站起来。 两人在广场上跑,顾忆湄摆出各种搞怪的动作,邢栎阳用手机替她拍下来。旁人看来,他俩像两个大孩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快乐。 时近午夜,广场上的人群反而越聚越多,天空中开始出现礼花,灿烂耀眼,两人同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跑回车上,邢栎阳坐上驾驶座,嘱咐顾忆湄,"把安全带系好,坐稳了,我们飞出去。" 把车开下盘桥,开始踩油门加速。满耳风声呼啸,顾忆湄赶紧又把车窗关上,把安全带紧了紧。 车开上两百迈,真要飞出去了,速度感让顾忆湄头皮发炸,吓得尖叫连连,闭上眼睛。邢栎阳沉住气不发一言,手稳稳把着方向盘,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暗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像猎豹的眼睛。 "你开这么快干什么,多危险啊。"顾忆湄半眯着眼睛,一看前方,又把眼睛闭上。 "没事,我的发动机改装过,这里人少。"邢栎阳喜欢速度带来的刺激感。 "你的车技不错。" "我别的技术也不错,天生武力值和体力值,还自带技能。" "你也玩赛车?"顾忆湄以前的富二代朋友圈里不乏喜欢刺激冒险的人,玩赛车是个烧钱的爱好,改装一辆车有时比买一辆新车还贵。 "少不更事那几年玩过,为了奖金还参加过汽车拉力赛,新疆西藏都去过,所以我的车技,你大可以放心。" "那后来怎么不玩了。" "最早跟我一起玩赛车的那几个人,死的死残的残,我就没兴趣再玩了,读大学以后忙学业,也没时间再玩。" 夜夜**,如胶似漆,持续了一个多月,连看着对方的每一个眼神都是火辣的。 清晨,邢栎阳一起c黄就看到顾忆湄不在c黄上,起身去找她。一走进客厅,就看到她修长双腿架在茶几上,脚上穿一双红底细高跟鞋,雪白脚踝玲珑纤细,手拿报纸挡住身体,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秘密。 邢栎阳以为她又在偷偷抽烟,有点生气地走上前一把拿开报纸,见她嘴里咬着牛奶吸管,大概是被他动作吓到,她一脸惊愕,原本夹在脖子下的牛奶顿时洒在身上。 天知道,她起c黄后并没有穿衣服,身上只披着他一件西装,半遮半掩风情无限。 邢栎阳脑子里的保险丝瞬间爆了,把顾忆湄捞过来抱到c黄上。顾忆湄吓了一跳,他的动作迅捷而粗鲁,令她毫无招架之力。 顾忆湄看着这个匍匐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男人,狠掐他精壮的后背。 "你真空穿我的衣服,难道不是勾引我犯罪,我满足你而已。"邢栎阳笑着吻她脸颊。他忘不了她刚才的样子有多性感,黑色很衬她白皙的肤色。 "歪理。" 清晨风凉,她不过随手拿一件他衣服披在身上御寒,本想喝过牛奶后回到c黄上再睡一会儿的,哪知道他跑出来。 "不要狡辩,你就是想要我的命。"邢栎阳戳穿她真实的内心。这丫头一贯喜欢狡辩,其实她比谁都火热。 顾忆湄眼眶湿润,手臂紧紧缠在邢栎阳脖颈上,满头乌发像黑夜里绽放的花。 发力、狂笑,像一匹蛰伏多年乍见猎物的狼,野性而粗野,让她感受他强大有力的热情之火。他把她点燃了,一次次抛出去,让她飞起来,她就像火种,落到哪里,都会燎原一片。 一早上激情澎湃,两人身上汗水蒸腾,连发丝都不断滑落汗珠。 洗完澡一身清慡,邢栎阳把顾忆湄用大大的浴巾包裹住,放在c黄上,自己坐在c黄边穿裤子。顾忆湄用手指在他背上画圈圈,绕着他背上的几道疤痕,他经常健身,背部肌ròu张弛有度,看着让人脸红心跳。 邢栎阳站起来,没有立刻穿上衣,若有所思看着顾忆湄笑,跑去厨房拿了一块冰过来,把冰块按在顾忆湄身上轻轻推动,冰与火的交融令她异常舒服,趴在c黄上,让邢栎阳用冰块给她推背。 手机忽然不知趣地响起来,邢栎阳把手机拿给顾忆湄,顾忆湄见是傅冬平来电,赶忙用被子裹住身体坐起来。 "眉豆,监狱方面打来电话,昨晚姑父出事了。"傅冬平低沉的声音叙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我爸爸他——"顾忆湄一听就焦急起来。 "说是心脏病突发,人已经走了。"傅冬平的声音无比沉重。 顾忆湄眼泪顿时涌出来,再也听不进他任何话,呼吸困难,一口气卡在心口,差点闭气。邢栎阳意识到事态严重,赶忙抱住她,轻拍她心口。 把手机从顾忆湄哆嗦着的手里取过来,邢栎阳点扩音键,傅冬平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大而清晰。 "一直打不通你手机,监狱把电话打给谭律师,谭律师又通知了我,姑妈那边我爸正在通知,眉豆,我在医院,你快点过来。" 傅冬平把医院地址告诉顾忆湄,就把电话给挂了。 邢栎阳冷静地替顾忆湄穿好衣服,把她推到洗手间洗漱,早饭也顾不上吃,匆匆带她出门。 医院里,医生已经在顾建辉尸体上盖上白布,顾忆湄扑过去,泪如泉涌、几近崩溃,邢栎阳费了很大力气,才抱住她腰,不让她拉开白布。 眼睁睁看着护工把父亲尸体抬走,顾忆湄哭得撕心裂肺、跌坐在地,邢栎阳怎么想抱她起来,都抱不起来。 一直站在角落的谢宗麒垂头丧气,看着顾忆湄悲伤的表情,沉痛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跟顾伯伯说那些话。" 顾忆湄听到这话,腾一下站起来扑到他面前,抓着他衣服,"你说了什么?你跟我爸爸说了什么?" "我把你和邢栎阳的事告诉了顾伯伯,顾伯伯很生气,但我没想到……"谢宗麒此时自责无比。自从知道顾忆湄和邢栎阳在一起,他一直嫉妒无比,趁着探监的机会,把事情全告诉了顾建辉。 顾忆湄如五雷轰顶,发疯一般捶打谢宗麒,"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爸爸,谁允许你乱说我的事……我的事我自己会告诉爸爸,谁让你说。" 谢宗麒任由她拳打脚踢发泄,傅冬平在一旁也恨不得打他一顿。不用说,他也能猜到,谢宗麒这小子会怎么在顾建辉面前形容邢栎阳。本来就因为坐监而多日气郁于心的顾建辉,哪里还能再受这样的刺激。 谢宗麒的脸上被顾忆湄尖细的指甲划出血痕,口中喃喃说着对不起。顾忆湄泪如泉涌,双腿站立不住,不住捶打他:"你还我爸爸,还我爸爸……" 顾忆湄此时懊悔无比,自己早该把和邢栎阳的事告诉顾建辉,顾建辉对邢栎阳并不了解,难免误信人言,自己若跟他解释清楚,他不会不理解,就算不理解,也不至于气到心脏病发作。一时大意,竟累及老父命赴黄泉,这让当女儿的情何以堪。 顾忆湄哭晕过去,邢栎阳把她横抱起来,从谢宗麒身旁经过时,冷冷对他说:"她有个好歹,我要你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那一章漏发了一段,已经补上。 防盗章会在内容提要里标明,次日替换。 ☆、第36章 谢宗麒一张脸因为巨大的内疚感扭曲变形。傅冬平也没有理睬他,去找警察办理顾建辉的身后事。 医院休息区的长椅上,邢栎阳把顾忆湄搂在怀里掐她人中,顾忆湄渐渐醒转,轻声问他:"我在哪里?" 一瞬间,想起之前的事,悲伤再次袭上心头,扑在邢栎阳怀里大哭起来。邢栎阳见她佝偻着背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哑了只剩干嚎,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眉豆,眉豆,节哀,这是天意。"邢栎阳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他心爱的姑娘。父母去世的痛,他身为子女曾经承受过,他知道,没有任何一种痛能与之相比。 "不是天意,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爸爸,我要是早点告诉他,他就不会……他最疼我 ,我却害了他。"顾忆湄泣不成声,字字滴血。 父亲心脏病发作,被送往医院抢救,她却关掉手机,跟男人在c黄上缠绵一夜,以至于连老父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她不能原谅自己。 顾忆湄羞愧难当,恨极了自己,哭得跪倒在地上,用头去撞墙,很快把额头磕出了血。邢栎阳心疼疯了,好不容易才拉住她,不让她再撞墙。她太需要发泄了,力气大得超乎想象,受伤的野兽一般双目充血、低声嘶吼。 顾忆湄再次昏倒,邢栎阳把她送到急诊,让护士替她处理额头的伤。傅冬平赶来看妹妹,见她额头蒙了一层纱布,也是心痛无比。 "我姑妈自从听说姑父去世,精神更糊涂了,我让家里人带她暂时住我家,姑父的后世我会处理,眉豆先交给你,不要让她再自残。"傅冬平眼见妹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除了先把她交给邢栎阳,也没有别的办法。 邢栎阳点头,"我会照顾好她,顾先生身后有什么需要处理的法律手续,我可以帮忙。"傅冬平审视他一眼,颔首:"有需要我会通知你。" 顾忆湄一直昏昏沉沉,无论邢栎阳怎么抚慰,始终清醒不过来,邢栎阳怕她有恙,想替她办住院手续,却听她嘴里不断呓语。 "回家,我想回家……回家。" 找医生替顾忆湄做了脑部扫描,确认没事之后,邢栎阳把她送回家。 看着怀中人灰白黯淡的小脸,弱弱地奄奄一息,邢栎阳心如刀割,如果她不是跟自己在一起,他父亲也不会突然去世,她的心也就不用遭此重创。 顾忆湄睡了很久很久,梦中回到童年,回到昔日顾家花园,那里正在召开盛大派对,父母每年都会替她开生日会,邀请亲朋好友参加,她穿成小公主,花蝴蝶一样在父母亲友间穿梭,那些年她生活在幸福的乐园。 然而,一睁开眼睛,世界一片冰冷。 邢栎阳看到她醒过来,原本灵动的眼神变得呆滞,关切地问:"头疼不疼?"顾忆湄无知无觉,跟心灵巨大的疼痛比,身体上的伤又能算什么。 "我想一个人待着。"顾忆湄离开他怀抱,跌跌撞撞走向自己卧室,还没走到门口,就因为虚弱瘫软在门口。邢栎阳扶住她,把她抱到卧室c黄上,替她盖好被子。 她头发凌乱,遮住脸颊,他轻轻替她理开,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很久很久,她不说一句话,目光空洞,他凝视着她,担忧她的精神状态,想替她承受想替她疼,可是不能够。 晚上,顾忆湄卧c黄,傅冬平来探望,邢栎阳知趣地没有跟进卧室,替他们关上门。 坐在c黄边,傅冬平道:"事情都处理地差不多了,安排了后天下葬,到时候我父母会陪着姑妈一起去,姑父是独子,顾家那边除了你,已经没有亲人。" 顾忆湄充耳不闻,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傅冬平道:"听狱警说,姑父临终前一直在说什么南溪南溪,我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或许是遗言。" 南溪!顾忆湄心中一震,那是顾家的祖籍所在地,顾忆湄的爷爷当年就是土生土长的南溪镇人,到鹭岛做生意发了财,才把家安在鹭岛。顾忆湄曾经听父亲提过,南溪镇还有爷爷娶奶奶之前的另一房妻子,那个妻子生过一个智障儿子。 傅冬平并不知道这些,见顾忆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欣慰不已,"眉豆,事属意外,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太自责,姑父的心脏一直不太好,快六十岁的人一辈子享福,晚年却要遭受牢狱之灾,他心里苦,听到谢宗麒挑拨才会受不了。" "谢宗麒并没有挑拨,我的确是跟邢栎阳来往,他也的确是擎天集团罗家的人,是我自己不知死活,连累了爸爸。"顾忆湄语气萧索,心如死灰。 傅冬平难过地叹口气,"别这么想,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事已至此,迁怒谁都无济于事,还是好好想想你以后该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把我爸爸害死了。"顾忆湄始终被难过和自责的情绪包围着,连呼吸都觉得痛。 傅冬平往后直了直背,表情更加凝重,"眉豆,不要钻牛角尖,你这样我和姑妈怎么放心。"手放在她额头轻抚她刘海儿,他动情道:"你从小就这样,遇到事情想不开,不管是不是你的错,都往自己头上揽。" "你还相信我?"顾忆湄眼中泪盈盈的,凄楚地看着傅冬平。 傅冬平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替她掖好被角,见她小脸惨白,像小时候那样吻她前额,"我当然相信你,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长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我和你也是骨ròu至亲,血浓于水,你永远是我妹妹。" 顾忆湄微微发愣,冬平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表现出这样的亲近,小时候,大概只有几岁,调皮的他倒是经常亲亲她,每次都被大人打,他却乐此不疲,青春期之后彼此都懂事了,为了避嫌,关系再近,肢体上也不会太亲密。 "可是——"顾忆湄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情,哪怕是对着冬平,也很难真正表达出来那种对父亲的愧疚。 "都是天意,别怪任何人,不管是你还是他,你长大了,坚强一点面对。" 交代完该交代的事,傅冬平起身告辞,邢栎阳送他到门口,两人没说一句话。 到厨房盛了一碗粥,邢栎阳端去卧室,喂给顾忆湄吃。顾忆湄像个木偶,他喂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叫她张口就张口。 "多吃一点,别把胃饿坏了。"邢栎阳替她擦拭嘴角。 一碗粥喂下去,顾忆湄不言不语又窝进被子里。邢栎阳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好打搅她,留恋地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心情失落。 他很明白,他俩之间刚刚升温的感情又面临狂风骤雨,谢宗麒告密固然可恨,但他更清楚,顾忆湄内心里更加恼恨的是和他之间的关系,以及选择了他这样的人。 一晚上什么都没吃,他在黑暗中坐了一夜,一种可怕的预感令他不寒而栗,如果这次失去了她,他将永远也找不到回来,甚至连自己也要迷失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 当年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到如今已经没有反思的意义,目前摆在他面前供他选择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深不见底,而另一条,则是血路。 顾忆湄躺在c黄上,反复思考着南溪两个字的意义,也许父亲是想魂归故里?还是南溪有着顾家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她渐渐进入梦乡。 昏睡两天,顾忆湄一直穿梭在时间混淆的梦境里,一会儿回到童年,一会儿又梦见现实,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又好像是几百年前。 醒过来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这一天是父亲下葬的日子,忍着头痛下c黄去,走到客厅,看到邢栎阳坐在那里,四目相对,陌生感令彼此心惊。 他憔悴许多,不知道多久没睡,整个人看起来脱了形,一点也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胡子拉碴眼眶深陷,看起来很是吓人。 她也不比他好多少,额头伤势未愈,脸因为哭泣太多浮肿起来,嘴唇缺水干裂,不扶着墙,连站也站不稳。 她看着他,"今天我爸爸下葬。""我听说了。"他的语调依然平缓,站起来想扶她。 "你别去,不然我妈和我舅舅看到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躲闪开他的手,丢下这句话,走进洗手间,把门关上。那一声关门声在安静的客厅里非常突兀,他的心塌了一半。 阳光灿烂地刺眼,顾忆湄一出门就觉得头昏眼花,傅冬平开车来接她,兄妹俩很快离开,没有人管邢栎阳。 父亲墓前,顾忆湄看着骨灰下葬,表情比前两日安静许多。顾太太似乎也清醒了,一身黑衣令她看起来瘦削柔弱。 "眉豆,不如你跟我回琼州?"顾太太此时对鹭岛没有任何留恋。 顾忆湄摇头,"我还有工作呢,不能跟你走。"她很清楚,琼州不是避风港,她还有很多棘手的事没有解决,她走不了。 从墓园下来,顾太太由哥哥嫂子陪伴走在前头,顾忆湄和傅冬平走在后头。 "你还打算上班?"傅冬平问。"不上班又能做什么,人总要找点事情做。"顾忆湄无限惆怅地看着眼前风景。 "邢栎阳呢,你打算怎么办?" "还在考虑。" "舍不得他?" "人非糙木。" 男女之情,岂能说割舍就割舍,傅冬平自己是过来人,深有体会,比之亲情,热恋中的爱情更叫人痴迷断肠。 "看得出来,他对你不错,但是,当断则断,拖久了对谁都不好。"傅冬平难得替邢栎阳说一句好话。 何止不错,他简直太疼我了,顾忆湄心里默默地想。他们能给彼此最极致的快乐,也能给对方最深的痛苦。 "冬平,我想去南溪一趟,爸爸提到这个地方,绝不会是偶然。"顾忆湄总觉得父亲临死前的执念是要告诉她什么。 "那地方可远,一千多公里呢,你一个人去能行?"傅冬平不放心。 顾忆湄道:"美国在地球那一边,我不照样独来独往,我已经二十五岁了,这个世界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那你自己小心。"傅冬平越来越感觉,小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她越走越远,最终身影消失在墓园的一片青翠之中。傅冬平接到一个电话,走向另一个方向。 定了去南溪的机票,顾忆湄在家里收拾行李。假已经请好了,只等出发。 跟邢栎阳已经两星期不见,自从那天她不让他跟着去墓园,他似乎伤透了心,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电话短信也没有。 他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留下一点痕迹。所有的甜蜜,都像是偷来的时光, 想到他,她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凌迟,那种生生剥离骨ròu的痛,让她的心寸寸滴血,她对他残忍,对自己何尝不残忍?自从跟他分开,她没有一天不哭,没有一刻不想他。 有些感情就是这样,从一开始就不被祝福,以为能坚持下去,到头来也免不了惨惨淡淡的收场。 把他给的黑卡和他家的门卡装进洁白的信封里,连在快递单上写下他的名字,都会觉得心痛,指尖轻抚一遍,顾忆湄打电话叫来快递,割舍掉和他的最后一缕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有些同学说本章字数太少,我补充了一些字数。 ☆、第37章 鹭岛火车站,顾忆湄提着行李上车,长这么大,她很少坐火车,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让她快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包厢,放下行李,身心疲惫的她终于能有机会躺下。 感觉到火车开动的声音,顾忆湄刚要闭上眼睛,听到包厢门被拉开的声音,惊愕不已,她明明是包下了这个车厢,怎么还会有人进来? 一见是邢栎阳,她立刻明了,这家伙查了她车号,尾随而至。 乍然相见,两张脸都是愁苦至极,凄然凝视半晌,邢栎阳放下行李,轻轻拉好车门,默默坐到对面的卧铺上。 顾忆湄瞪大了明亮的双目,注视着邢栎阳,心跳得狂乱无章,有好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南溪。" "那天你和你表哥的话,我在外面听到了。" 顾忆湄怔了怔,自己还真是多此一问,心思缜密的他一向有手段,想知道的事没有查不到的,就连听壁脚都比别人耳朵灵,又问他:"查了我车号?" "打电话到你公司,听说你请假回乡,到车站查你车次,知道你坐这班车。"邢栎阳的声音很低,声调苦涩嘶哑。 他多么了解她,知道她为了省钱,必然不会买飞机票,但也不会买硬坐,买安静的包厢票是她风格。 "你头上的伤好了?"邢栎阳关切地伸手去抚摸顾忆湄前额,拆掉纱布,结痂也已经脱落,但是伤处的皮肤还是很明显比别处肤色浅。 温热的手指带着怜爱和试探,小心翼翼地抚摸她伤处,像是在替她疼。 "为什么不死心?"顾忆湄声音忽然冷下去,都这样了,他还追来。邢栎阳把手缩回去,轻声道:"眉豆,让我陪着你,无论你去什么地方,让我陪着你。"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哪怕不能在一起,只要能每天看到她,他就满足,他甚至低三下四地想,哪怕当她身边见不得光的影子,他也情愿。 一向冷峻凛然的他,此刻却低到尘埃里,忧伤憔悴的眼神一下子击败了顾忆湄伪装的壁垒,她缓缓低下头,深入骨髓的疼痛令她五内俱伤,他又有什么错,自己为什么要错怪在他头上,选择跟他在一起的明明是她自己。 她受不了她深爱的男人看起来这样难过,把脸埋在他温暖的手心里,泪水滴在他手上,她才发现,他原本温和有力的双手伤痕累累。 "你的手怎么了?"顾忆湄抬起头。 "去拳击俱乐部练拳。"邢栎阳平静地说,并不诉苦。尽管他这几天痛苦地就快疯了,他也不会在她面前说一个字。她的心理负担已经足够沉重,他不想做压垮骆驼那根稻糙。 顾忆湄没有安慰他,她需要发泄,他也一样。 火车在原野中疾驰,窗外景色渐渐变作单调的农田,顾忆湄却看得津津有味,早春时节,南方大部分地区尚未开始耕种,但大地已经返青,偶尔也能看到耕牛在田间劳作。 "顾家祖上是南溪乡下人,爷爷的爷爷之前那些祖辈都是以种田为生,到了我太爷爷那一辈,才开始住到镇上,太爷爷在药铺里当伙计,药铺老板看上他手脚勤快,收他当上门女婿。" 接受了父亲的离去,顾忆湄心平气和地开始讲述顾家的历史,邢栎阳耐心聆听。 "药铺老板去世后,太爷爷继承了他的小店,起早贪黑,日子依然清贫,南溪是个小地方,当时人口不过数百户,药铺生意清淡可想而知,所以后来,他送我爷爷到外地上学。爷爷毕业后,辗转到了鹭岛,鹭岛开埠早,华洋生意都好做,顾家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迹。" 鹭岛是个移民城市,常住人口三分之二来自五湖四海。 顾忆湄接着道:"爷爷忙于生意,到了三十岁还没有娶妻,太爷爷便替他做主,在南溪镇替他说了一门亲事,爷爷不愿娶个不识字的乡下女子,亲事定下来三年,太爷爷再三劝说,爷爷才回乡成礼,圆房一年后,妻子生下一个男孩,但爷爷并没有带他们母子俩回鹭岛,听说生下来的男孩从小就不正常,口歪眼斜、智力不大好,做生意的人觉得晦气。" 邢栎阳道:"照这么说,你父亲应该不是你爷爷第一个妻子生的,他后来又娶了一个?" "是的。"顾忆湄很佩服他聪明,"四十岁的时候,爷爷娶了我奶奶,我奶奶是女学生,给爷爷当了一年多秘书,爷爷看中她精明能干,娶她为妻,乡下的妻子早被他遗忘了,听说他曾经寄过去一纸休书,也不知乡下妻子收没收到。我奶奶进门三年,生下我爸爸,非常得宠,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孩儿,但是没有护理好,女孩活到一岁多就死了,我爸爸便成了我爷爷心头ròu,送他出国留学,把家里生意一点点交给他。" 邢栎阳道:"看来你父亲后来和南溪老家的人还有来往。" 顾忆湄点点头,"爷爷在世的时候,虽然没再回过南溪镇,但经常惦记父母和他的傻儿子,经常寄钱回去,后来太爷爷过世,爷爷还让我父亲代表他回乡送葬,那时候爷爷自己身体也不好,住在医院里。" "就是那个时候联系上的?" "应该是的,父亲心地好,看到自己傻哥哥生活没有着落,只能守着老家的房子过清苦日子,本想把他接回鹭岛,但是家里都不同意,大伯伯自己也不同意,他在南溪生活惯了,喜欢那种悠闲自在的日子。" "看来他智力也不是特别的低,还有自己的想法。" "医生给他测试过,说他有八`九岁孩子的智力,但是再往上也不能够了,娘胎里先天不足。" 顾忆湄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邢栎阳倒杯热水给她,让她喝一点润润喉,坐车时间久了,车厢里空气稀薄干燥,不补充水分喉咙会很痛。 顾忆湄清了清嗓子,"南溪是顾家人最后的退路,我小的时候,我父亲生意失败,回乡住了好一阵子,回去以后,三年内东山再起,事业比以前还要辉煌几倍,为了保持住老家的福气,他捐了一笔钱在家乡盖顾氏宗祠,供奉祖先排位。" "所以他临终前提到南溪,是想魂归故里?" "这倒不一定,我爷爷奶奶都葬在鹭岛,父亲也不一定想回南溪,但是他提到南溪,肯定有原因,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哪怕是完成他遗愿。" "你恨我吗?"邢栎阳一直想问她这句话。 顾忆湄缓缓摇头,视线飘得很远,远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只能听凭自己的心,告诉他:"不恨,冬平说得对,事情已经发生,迁怒任何人都没用。" 邢栎阳嘴唇动动,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顾忆湄看到他嘴唇干裂,也倒了一杯水给他,邢栎阳趁机握住她手,一种火热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动。 他想问问她,她还是不是他的,只要还是他的,他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他半生孤清,她是他唯一所爱,唯一愿意拿一切去交换的人。 "喝吧。"顾忆湄抬手把热水递到他唇边,这样僵持半天,他还一口都没喝。邢栎阳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大口。 不知为什么,顾忆湄看着他低头喝水的样子,只觉一阵心酸,手情不自禁抚摸他头发。邢栎阳心里一震,却也没有抬起头。顾忆湄等他喝完了,递给他纸巾擦擦。 "江雨的案子还没开庭,你怎么会有空?" "下个月一号正式开庭,到时候全国三百家媒体会到鹭岛中院蹲点采访。" "这案子轰动全国,媒体当然关注,不会有问题吧?" "没问题。"只有谈到工作,邢栎阳才是轻松而自信的。 中午的时候,火车上的列车员推着餐车兜售快餐和方便面,顾忆湄本想买一个,邢栎阳告诉他,他带了自己做的便当。 "火车上饭菜难吃,你肯定吃不惯,我做了各种寿司给你吃。"邢栎阳把鳗鱼寿司蘸上酱油芥末,递给顾忆湄,又给她倒杯开水。 寿司放在保温饭盒里,又用毛巾包裹住,吃起来不会冷,眉豆的胃向来娇气,没人照顾她不行。看着她一连吃好几块,邢栎阳脸上些微有了点轻松的笑意,他永远知道如何哄她。 顾忆湄看着他,眼眶湿湿的,只有这个人,在饱受冷遇后依然会对她这么好,他和传闻中的一点也不一样,不是众人口中的高岭之花,而是亲切到不能更亲切的人。 "我以为你不会再找我。"她终于谈到这个话题。 "你单方面宣布分手,我并没有同意。"他原本平静的表情里多了几分动容和执着。 顾忆湄看着他。 "我知道,和我在一起这些日子,你并没有发自内心地快乐过,因为你父母的事,让你心里始终有愧疚感,还有我的身份,都是你的顾虑,你所有的快乐都是逃避现实的假象。" 顾忆湄心中百感交集,眼眶又湿润了。表面上,她很坚强,但实际上呢,顾家败落父亲坐牢,摧垮了她一部分精神意志,那是什么都弥补不回来的。 "眉豆,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知道,你所经历的,我都曾经历过,所以我懂你的心。"邢栎阳表情清冷,说出来的话却是动人的。 顾忆湄把脖子上那块翡翠从衣领掏出来,"你给我的护身符,我一直戴着,这辈子我都不摘。"邢栎阳握着她双手,两人久久无言,却又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补充的内容大家别忘了看。 明天休息,不更新,周一更。 ☆、第38章 南溪地处江南,气候和四季如春的鹭岛不同,这里冬天阴冷潮湿。火车已经疾驰七百多公里,顾忆湄穿上薄羽绒服,戴上绒线帽子。 邢栎阳没有换外套,身上穿一件很合身的黑色皮夹克,顾忆湄看到他毛衣里穿的是白衬衣,猜到是自己买的那一件,心里暖暖的。 见他低头把战斗靴的鞋带重新系一遍,很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劲头,顾忆湄微微皱眉,"你为什么穿得像是要去打仗一样?" 她有些疑心,他的背包里会不会放着一把冲`锋枪。 "走路方便。"邢栎阳看了看表,时间不已经不早了,估计到南溪得夜里。 看到他的手骨节处破皮结痂,顾忆湄把自己准备的一双羊毛手套给他。 "你自己戴吧,我的手大,戴不下。"邢栎阳看着那双粉粉嫩嫩的兔子耳朵手套,和她脖子上的围巾是一套,他一个男人戴着未免不伦不类。 "你试试,说不定能戴呢。"顾忆湄道。 "不用试,肯定戴不下。"邢栎阳怎么舍得她娇小双手受冻。 顾忆湄把脖子上的羊毛围巾摘下来,一圈一圈绕在邢栎阳脖子上,替他拉上皮衣拉链,压住围巾。 比起穿正装时那种精英范儿,黑色皮衣让他看起来干练精壮中带了几分狂野不羁的男人味,顾忆湄靠近他,闻到他身上那种混合着皮革和体温的性感味道,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一圈浓密的睫毛覆盖在他明亮眼睛上方,鼻梁到下颌优美的弧线流畅。 "我变丑了?你这么看着我?"邢栎阳对她略带异样的目光有点懵。"是心疼你又瘦了。"顾忆湄手指温柔轻抚他眼睛下方隐隐的青色,满心疼惜。 邢栎阳终于忍不住,在她水光嫩滑的脸蛋上一吻。顾忆湄咬着软嫩樱唇,看着他的眼中水光盈盈。 从没经历过这样缠绵的感情,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狂热和进退两难,明知相思苦,偏又苦相思,他俩之间不会有爱与不爱的纠结,纠结的是爱得太深,却又不得不分开。 到南溪小站的时候已经夜里十点多,这里地处偏远,站台非常狭小,近些年因为旅游开发,镇上投了一笔钱把车站维修一遍,但跟鹭岛气派的火车站相比,这里还是显得又小又破。 从车站出来,邢栎阳征求顾忆湄意见,"我们是先找个旅馆住下,还是坐车去南溪古镇再住?" "我出发前在镇上订了一家旅馆,这里离古镇坐车只要半个小时,我们可以找辆车过去。"顾忆湄拖着行李箱,和邢栎阳并肩而行。 小站旅游业发展得不错,这时候虽然是淡季,带客去南溪古镇的大巴车依然不少,邢栎阳让顾忆湄先上车,他来安置行李。 车开上路,窗玻璃很快结上一层似霜似雾的水汽,一大半乘客昏昏欲睡,顾忆湄也困得不行,窝在邢栎阳怀里取暖,哪怕是在陌生地方,只要有他在,她就觉得安全。 车内光线不明,车外更是一片漆黑,一时醒转,顾忆湄看向窗外,车行驶在一片荒野中,手指抹开玻璃上的雾气,隐隐看到几个土坟散落在荒野。 不知道父亲的灵魂会不会回到故乡?顾忆湄心情沉重,重新回到邢栎阳怀里。邢栎阳低头吻她,感觉到她脸上咸咸的泪水,吻去她眼角的泪痕。 他不知道,是女人都爱哭,还是他的女人特别爱哭,眼泪说掉就掉,他无法安慰她,只能让她哭个痛快。 我把月亮戳到天上,天就是我的。 我把脚踩入地里,地就是我的。 我亲吻你,你就是我的。 顾忆湄半睁开眼睛看到他动作,悄无声息地把脸贴着他心口。 之前还很坚决想分手,一旦见到他面,就怎么也狠不下心了,她是如此爱他,爱到不顾他身份,也不去想明天,只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他身边。 车很快到站,两人下车后,看到古镇就在眼前,果然已经成了旅游区,到处挂着红色黄色的灯笼,但是店铺一大半已经打烊。 找了一家尚未打烊的杂货店问清旅馆地址,两人拖着行李往古镇深处走。和城市里平坦的马路比,这里的砖石路高低不平,行李箱的轱辘不时遇到磕磕绊绊。 已是深夜,古城静谧安详,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了一段路,经过一座窄窄的拱桥,眼前出现一条河,两边全是古色古香木质建筑,完全江南水乡风貌。 顾忆湄想,要不是有他在,自己独自在小镇穿行,肯定会害怕,这里太安静了,而且到处是灰白破旧的老房子,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尤其是深夜,就会有一种诡异感。 望着天边月色和远处昏黄的灯光,顾忆湄自言自语:"一灯如豆,新月如眉。"邢栎阳一听,这大概就是她叫眉豆的来历。 "眉豆 ,你冷不冷?" "不冷。前面应该快到了,过了那座桥就是。" 夜路冷清,看到前方亮光,旅馆招牌已经可见,两人心中振奋。 旅馆门面不大,和周围的建筑风格一样,前台小姑娘见深夜进来一对俊男美女,微微惊讶,赶忙招呼他们。 "眉豆,你的身份证给我。" "在我包里。" 邢栎阳从顾忆湄背包里翻出钱包,看到照片格里依然是他俩的合影,欣慰地嘴角含笑,把身份证找出来交给前台小姑娘办入住手续。 小姑娘偷偷打量邢栎阳,高大挺拔的身材,瘦削英俊的侧脸线条分明,他低头签字,怀里的女孩子困得睁不开眼睛,娇慵地靠在他肩头,乌黑发丝洒落在白净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上,非常可爱。 "我们订的是一人间,能不能换成大c黄房?"邢栎阳边交押金边问。前台小姑娘查了查,说可以。 领了房卡,两人去房间,到底是小镇旅馆,因陋就简,这里更像是民宿,连楼梯都是竹制的,踩上去吱吱嘎嘎,顾忆湄很怕楼梯会被邢栎阳这样高大的男人给踩塌了。 穿过狭窄的走廊,打开房门,看到c黄亲热无比,齐齐扑倒在c黄上,过了好半天,才起来收拾行李洗漱。 顾忆湄洗了澡出来,邢栎阳让她先别睡,"我让他们下了面条,你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吃了面再睡。" "这么晚了吃面,那怎么还睡得着。" "少吃一点,垫垫肚子就行。" 顾忆湄还是说吃不下,但是等面来了以后,她闻到面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一碗就吃,邢栎阳把自己碗里的卤蛋夹给她。 两人很快就把一小盆面条吃得干干净净,漱了口躺进软绵绵的被子里,虽然这里连被子都带着潮湿气,还是觉得无比舒适。 白天坐了十几个钟头火车,下了火车又坐汽车,困倦疲惫,沾了枕头很快就睡着了。自从父亲去世后,这是顾忆湄睡得最好的一晚,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光线从蓝布印花窗帘的fèng隙里透进来,顾忆湄朦胧中睁开眼睛,见天色还早,翻了个身,试着把脸埋进被子里不受光线的干扰,再睡上一觉,然而,窗台上叽喳的鸟鸣声还是把她彻底吵醒了。 发现睡衣里多了一只手,顾忆湄把他的手打出去,跳下c黄去洗漱。她正弯腰刷牙漱口,感觉他从身后环抱她,手还放得特别是地方,丰盈尽在掌握。 臀部顶他一下,顾忆湄扭开身子,低头洗脸,他并不放开她,脸贴在她背上,手上也不闲着,不住缠她。 "你再闹,我把你赶出去。"顾忆湄对这个人不断骚扰自己很不满。他明知道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后果,还来撩她。 "你不想要?"他说,抚摸着她身体,明明她身体也是热的。顾忆湄低头,抵制他诱惑,"不是时候。" 成什么样子呢,父亲尸骨未寒,就做这种事,顾忆湄并没有忘记,父亲为什么会突发心脏病,还不是因为他?因为他不是父亲满意的人选。 "你说不迁怒我。" "这是两回事,古代家孝要斋戒三个月。" "就这一次,给我知道你还爱我。"邢栎阳低下头,双臂搂住顾忆湄,温柔地吻她脖颈耳后,含住她柔软的耳垂吸啜。 暖暖的热气让顾忆湄浑身苏软,看到洗手台镜子里两人的状态更是心跳加速,她毅然转过身,脸色绯红,手抵在两人之间,阻止他进一步行动。 "我爱你,行了吧,别闹了。" "我要你用身体爱我。" 顾忆湄不得不承认,不是邢栎阳太善于谈判,而是她见了他根本把持不住自己。他俩爱得分不开,感情上吸引,身体也吸引,彼此就是对方摆脱不掉的原罪。 亲热过后,顾忆湄在淋浴房洗澡,温热舒适的水拍打在身上非常惬意,她不敢看自己身体,上面留了太多刚才激情的痕迹。c黄上嫌不够,就在刚才,他们在狭小的淋浴房做了第三次。 遇到他,她才知道,自己是个心底有很多**的女子,他就是伊甸园那条引人犯罪的蛇,有太多方式勾着她一起沉沦。 她没有来得及救赎他,自己就已经先堕落了。 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荷尔蒙气息,顾忆湄打开窗户,让冷风透进来,哪知道潮湿的雨雾迎面而来,呛得她咳嗽几声。 "这里冷得很,又不是鹭岛,窗不能开这么大,别冻坏了。"邢栎阳把窗户关小一点。百般呵护才把她哄回来,他不想她受一点伤害,哪怕是这里潮湿阴冷的天气。 顾忆湄自己涂完护手霜,把邢栎阳的手抓过来,一点点替他涂上护手霜抹均匀,涂得小心翼翼,不碰到他手上的伤。 那一刻,邢栎阳心头柔软,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交在这个女孩子手里。 "我的衬衣扣子掉了一个,你能给我fèng一下吗?"邢栎阳把衣袖上脱落的纽扣给顾忆湄看。顾忆湄嗯一声,下楼去找旅馆老板娘借针线。 两人坐在c黄边,顾忆湄低头就着邢栎阳的手一针一线地fèng,邢栎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一看也是没做过针线活,手很生疏,但是fèng扣子这种简单的事,女孩子灵巧的小手无师自通。 虽只寻常小事,邢栎阳却怎么看也看不够,线在她手中穿梭,很快就fèng好了。"以前我小的时候,我妈也是这样帮我fèng扣子。" "那你叫我妈。"顾忆湄把线头缠好,用剪子剪开。 "我叫你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动力让我能坚持把这篇冷文写到这里。 工作不顺心,写文也不顺心,看来我需要调整。 那又是冯唐的诗。 ☆、第39章 两人下楼吃早点,旅馆太简陋,他们只能去镇上的小吃店吃。点了豆花、米粉糕、生煎包和青团,吃得津津有味。 顾忆湄一手拿着米粉糕,一边用小勺吃豆花,评价道:"我不喜欢这里的天气,又阴又冷,但是我喜欢这里的早点,都好好吃。" "那你多吃一点。"邢栎阳看着她娇嫩红唇不停嚼动,把一碟米粉糕都推到她面前。 新出炉的小米糕,带着新鲜谷物香气,松软可口,顾忆湄越吃越喜欢,问邢栎阳:"你怎么不吃?"邢栎阳一本正经凑在她耳边道:"我在你身上都吃过了,一样又软又甜。" 顾忆湄脸顿时发烧,给他一拳。 看她捧着小碗吃豆花的双手在冷风中久了冻得通红,他怜爱地替她捂着手,男人火气大,不像女人,容易手足冰凉。 "手这么冷,你戴上手套吧,我喂你吃。"邢栎阳舀了一勺豆花喂给顾忆湄。 情侣间的小亲密却引起旁人的误解,边上两个胖阿姨看到这一幕,用当地语言交谈。 "小姑娘长得好漂亮,就是贱嗲嗲的,吃饭都要人喂。" "现在都是这样的,叫秀恩爱。" 她们以为这两个外地人听不懂,哪知道顾忆湄全听懂了,顾家管家王阿姨的老家就在南溪边上一个大城市,方言和这里差不多,简单的对话,顾忆湄全懂。 "老公,我要吃青团,要吃豆沙的。"顾忆湄眼睛平视前方,故意装看不见。邢栎阳一看她动作就猜到她又想恶作剧了,配合她,"好的,老公拿给你。" 拿了一个豆沙青团给顾忆湄,顾忆湄假装找不到,嘴巴凑到另一边,邢栎阳把青团放到她嘴边,她才吃一口。 看到她手在桌子上摸,邢栎阳装模作样问她:"找什么我拿给你。""要勺子。"顾忆湄装盲人装得很敬业。 两个胖阿姨看到这一幕,有点不好意思,心想原来这漂亮小姑娘是瞎的,难怪她男朋友那么爱护。 顾忆湄听到她俩又叽咕,没好气地扭头她们一眼,却正好看到对面有一家卖手套帽子的小店,跑过去买了一副男式绒线手套,回来给邢栎阳戴上。 看到两个胖阿姨因为被捉弄撇着嘴生气的表情,顾忆湄十分开心,偷偷奖励给邢栎阳一个吻。 吃饱了以后身上暖了许多,两人用手机导航地图找寻顾家老宅的地址,又问了几个路人,才知道确切路线。 路边有一家编绳串珠的小店,邢栎阳无视而过,顾忆湄却站住了,叫邢栎阳。 "我们进去看看。" 邢栎阳只得陪她进店。店主见顾客上门,热情招呼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看中的,现场根据他们的喜好编各种手串。 "会不会编金刚结红绳。"顾忆湄问店主。店主忙点头:"会,那个很简单的。" "给我们编一对,我一个,他一个。" "蛮好,金刚结能保平安。"店主热情地问他们要不要加些珠子。 "不要珠子。" 店主一边编红绳,一边按着他们手腕粗细比量,很快就编好了。顾忆湄自己戴上细一点的那只手链,粗一点的给邢栎阳戴上。 邢栎阳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顾忆湄要怎么样,他也任她摆布。 顾忆湄猜出他心思,说:"这是藏式金刚结,不是一般的红绳,会保佑你平安的。"邢栎阳这才笑一声。 从小店出来,两只戴着同款金刚结红绳的手牵在一起,走了十几分钟,他俩在渡口坐乌篷船,扎着蓝花头巾的船娘在船尾摇桨,他俩坐在船头,心里盼望这样的行程永不结束。 江南小镇悠悠水乡,顾忆湄看着两岸风景,向邢栎阳道:"这里和鹭岛是两个世界,可惜现在糙木凋零,要是春天来,一定很美。" "现在也很美。"邢栎阳只要能跟顾忆湄在一起,在哪里都觉得快乐。 "不悔仲子逾我墙。"她忽然低语。 "你说什么?说大声点。"邢栎阳有意问她。 顾忆湄把脸埋在膝盖上,咬唇不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忽然冒出这句话,大概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与他同坐船头,感慨也多。 "眉豆,你知道世界上最短的咒语是什么吗?"邢栎阳搂住顾忆湄。顾忆湄依偎在他肩上,听他问得一本正经,好奇他对这些也有研究,"是什么?" "是你的名字。"邢栎阳解开谜底,"从一开始就在我心里种下了蛊,我无法摆脱魔咒的控制,除了你,谁也解不了这个咒语。" 顾忆湄握着他手,手指缠绕着他手指。 下船之后,两人看到路边有个老太太坐在门口喂小孙女吃饭,小孙女只一两岁,戴着刺绣的小老虎帽子,皮肤雪白,一双眼睛乌溜溜,看到人来也不害怕,鼓着小嘴只管看着人,不时摇晃两只挂着银铃铛镯的小手,别提多可爱了。 顾忆湄过去问路,"婆婆,请问这里有没有一户姓顾的人家。" "有啊,就在前头那棵老槐树下,他们家有个疯老头,经常坐在门口给小孩子剥花生吃。"老太太看到漂亮小姑娘身后还有个漂亮小伙,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应该就是了,顾忆湄和邢栎阳对视一眼,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老太太的小孙女,挽着他手臂,把他拉走。 "看到小美女走不动路了?"顾忆湄小声打趣她。邢栎阳又回头看一眼,"那小孩儿怎么跟我昨天梦见的一模一样呢?" "什么?"顾忆湄不知是计,好奇的看着他。 邢栎阳唇角含笑,"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抱着我小闺女,我抱着你小儿子,咱俩——"顾忆湄哧一声笑,猜到他又在说梦话。 "你就不问问,我梦见咱俩干啥了?"邢栎阳故意调笑。 "不用问我也知道。"顾忆湄脸上微红。 "你真知道?好嘛,你连我梦见什么都知道,对,咱俩在给孩子订娃娃亲。"邢栎阳揭开谜底。顾忆湄眸色一暗,看着他,却和他目光对上。 "这么说,咱俩老了会成亲家?" "嗯,我看行。" 说笑间,两人发现一个跟指路的老太太说得差不多的建筑物,明清时期的风格,高高的三叠马头墙青瓦白墙,门口两棵粗壮高大、枝桠峥嵘的古槐,两扇古旧木门上挂着铜环。 顾忆湄上前敲门,久久无人回应,邢栎阳用力推了推,发现根本推不开。在门口徘徊半天,顾忆湄只得叫了一声。 "有人吗?有没有人在?" 她没抱多少希望,但却听到门后一阵脚步声,很快,有人走近了,把门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花白头发,脸上纹路很深,看起来颇有风霜之色,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门口这两个漂亮的年轻人,老人问他们找谁。 "您是大伯伯吗,我是顾建辉的女儿顾忆湄,家里人都叫我眉豆。"顾忆湄上前自报家门,依稀觉得这个人跟她爷爷长得很像。 老人原本在疑惑,一听到眉豆两个字,顿时像个孩子那样憨笑,"眉豆?你是小眉豆?小眉豆终于来了?" "大伯伯,我是眉豆。"顾忆湄跟在老人身后进门,邢栎阳紧跟其后。 "他是谁,弟弟说除了眉豆,谁也不能进来。"老人智力不大好,说话的时候眼神总对不上,嘴巴也有点歪。 "他是我男朋友,不要紧的,能让他进来。"顾忆湄把邢栎阳身份解释给老人。老人这才怀疑地看看邢栎阳,见他拉着顾忆湄的手,便也把他当成顾家人。 "大伯伯叫顾添福,太爷爷识字不多,给孙子起名字喜欢吉祥字眼,本来他给我爸爸起名叫顾添寿,我爷爷不同意,觉得这个名字太土。"顾忆湄站在天井里,打量着顾家这所老宅。 和镇上其他人家一样,这里房子的主体是木结构,后期为了地基加固,辅以砖石,天井很小,只能看到一小块天空,二楼的雕花木窗和木栏杆散发着古旧气息,房子整体采光不足,阴天的时候堂屋黑洞洞的。 邢栎阳看着顾添福老人蹒跚的背影,好奇道:"他就一个人生活?也没人照顾他?" "就一个人,爷爷当年在银行替他开了一个户头,存了一大笔钱,足够他生活开销一辈子,银行的人每个月送钱给他,也不给多,给多怕他乱花,他会自己上街买粮食和生活用品,还会自己烧饭,镇上的福利院定期有人来带他洗澡理发,都是爷爷早就安排好的,爷爷去世以后,我爸爸也从来没亏待过大伯伯。" 顾忆湄跟在老人身后走进大屋,屋里很黑,开了灯才亮起来。老人看到顾忆湄显然是很开心,到屋里端了一盘桂花蒸糕出来,要给小眉豆吃。 "眉豆,吃茶。"老人给侄女倒了一杯茉莉花茶,又给侄女身边的小伙子也倒一杯,看着他俩吃桂花蒸糕,笑得一张脸都皱起来。 看到老人坐在小板凳上剥花生,邢栎阳惊讶无比的看着屋里的一切,这里的生活像上个世纪,没有什么家用电器,家具也都是过去的样式,一个人要独守在这里几十年,寂寞可想而知。 桂花蒸糕很香,顾忆湄一连吃了两块,问顾添福老人:"谁给你的糕,这么好吃?"老人告诉她,是隔壁的邻居给的。 大概是邻居看他可怜,又或者顾家人每次来都会花钱打点左右邻居,让他们多照顾这位智障老人,老人看起来衣食无忧,生活得倒也自在。 看到老人拿起一颗剥好的花生米放在嘴里咬,表情和动作都像个小孩子,顾忆湄心中酸楚,一辈子活在八`九岁的状态,对他来说不知道是痛苦,还是一种幸福。 "茶好喝吗?"顾添福老人忽然问侄女。顾忆湄忙点点头,"好喝,清香扑鼻。" "是我自己晒的。" 受到夸奖,老人非常高兴,骄傲指了指天井里那几颗茉莉花树,"每年都开花,开很多,又香又白,我采很多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干了装在瓶子里。" 顾忆湄想,也许是他儿童时代看到母亲采摘和晾晒茉莉花,看了很多年学会了,养成了每年采摘茉莉花的习惯。 "我爸爸来看过你吗?"顾忆湄试探地问,见老人不解地看着自己,似乎没明白她说得是谁,灵机一动,"弟弟来看过你吗?" 老人这才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弟弟来过,弟弟给我一个钥匙,说小眉豆来的话,把钥匙给小眉豆,弟弟说了好多遍,我都记住了。" 他口齿不清,顾忆湄问了半天才勉强弄明白他的话,看到他低着头慢慢吞吞解开衣扣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真有一枚钥匙和一张小小的照片,不禁惊讶。 "这是弟弟,这是小眉豆。"老人拿着照片仔细和顾忆湄比对,越看越像。 从老人手里接过钥匙,顾忆湄跟邢栎阳面面相觑。 邢栎阳细看那钥匙形状,猜测:"像是保险柜钥匙,你问问他。"顾忆湄问老人:"这是哪里的钥匙?" 老人指了指房间正中的八仙桌,"弟弟说在那个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那下面是什么秘密呢? ☆、第40章 顾忆湄看过去,八仙桌上方是长条形案桌,年代久远,案桌的漆早已剥落,露出木头原色,看得出来木质还不错,上面摆放着两只烛台,烛台上cha着已经点到一半的蜡烛、一个花纹古朴的铜制香炉和几样茶点,案桌上方端正挂着两张画像,画中人穿着旧时代的朝服,表情严肃,看不出画的是谁,顾忆湄想,那应该是顾家祖先。 点起三炷香,顾忆湄跪在地上,对着祖先画像磕了三个头之后把香cha到香炉里。她刚起来,看到邢栎阳也跪下,也对着祖先画像磕了三个头,有些诧异又有些了解地看着他。 邢栎阳默默地站起来,也点起香□□香炉里,回头向顾忆湄道:"我在顾家祖先面前磕头起誓,让他们放心把你交给我。" 顾忆湄跟他微微一笑,和邢栎阳两人合力,把八仙桌抬到一旁,蹲在案桌下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机关。 "我来看看。"邢栎阳让顾忆湄让地方给他。 手在墙上摸了一遍,他确信这里没有机关或者暗道,又去看地板,房间内太暗,他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见都是一块块方形砖石。 这里居然没有改成水泥地坪,看来有古怪,他细细研究那些砖石,渐渐发现线索。 看着邢栎阳从背包里取出瑞士军刀,顾忆湄好奇地瞪大眼睛,只见他用手指一一敲过数块砖头,分辨出声音不同后,果断用刀翘起其中一块,心都悬到嗓子眼。 看到他手背上那些结痂的疤痕,顾忆湄担心地问:"你的手伤了,能行吗?" "就在这下面。"邢栎阳抿紧了双唇,开始一块块撬那些砖头,连撬了十几块砖后,额角薄薄一层汗,手上的动作力度却一点不减。 "你随身都带着瑞士军刀?"顾忆湄见过他这套瑞士军刀,在金银岛,他曾用来割断赛儿绑她的布条,比一般的瑞士军刀锋利,像是特制的。 "托运就可以。"邢栎阳并没有多做解释,动作敏捷有力。顾忆湄看得心惊ròu跳,身子越靠越近,紧张不已地看着地面,砖挖开后,下面都是土。 "有铲子吗,去找个铲子给我。"邢栎阳道。 "我上哪儿去找呀?"顾忆湄束手无策,想去找邻居借。 没等她走到门口,顾添福老人已经拿了一把小小的花铲过来,平常他给茉莉花松土,就是用的这个铲子。 邢栎阳把土铲开,足足挖了一尺多深,才发现一个小小的箱子,又费了点力气,把箱子挖出来。 看到箱子,老人像是想起什么,叫道:"这是弟弟埋的,弟弟说,是小眉豆的,小眉豆会来拿。" "怎么埋在堂屋里,这么明显的地方。"顾忆湄不解。邢栎阳道:"越明显的地方越安全,一般人想不到,况且,上有祖宗庇佑。" 顾忆湄看一眼祖先画像,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也就是个很普通的樟木箱,邢栎阳把箱子交给顾忆湄,自己则把土填进坑里,把现场清理干净,砖头一一铺回去。 顾忆湄用钥匙打开樟木箱,发现里面还有个更小的密码箱,密码箱没有钥匙,需要输入密码,她略一思索,输入一行密码,很顺利就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装着一封信,还有一只小小的蓝色丝绒袋。顾忆湄拿起蓝`丝绒袋颠了颠,分量还不轻,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顿时惊呆了。 邢栎阳也惊呆了,顾忆湄手心里一把钻石,大到六七克拉,小到两三克拉,足有一捧那么多。 顾忆湄眼泪涌出来,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邢栎阳替她把钻石装回去,把那封信拿出来,展开递给顾忆湄。 "眉豆,当你看到爸爸这封信时,爸爸可能已经身陷囹圄。每年你生日,爸爸都会买一颗钻石放进袋子里,本想在你出嫁时作为嫁妆外的小礼物,没想到最后竟成为全部……" 寥寥数行,笔迹匆匆,看得出来,顾建辉写这封信时心情也很激动,顾忆湄把信捂在心口,泪流满面。 原来,这竟是父亲对女儿最后的馈赠。 他一早预感自己将大祸临头,为防不测,赶在案发前把这袋钻石送到南溪,对于他涉案的巨额款项来说,这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对于女儿,这将是一份不小的嫁妆。整整二十四颗钻石,虽大小不一,但颗颗是精品。 把信看了几遍,顾忆湄忍住泪,把钻石和信都放进背包里,久久无言。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雨,天井里已经被雨水打湿了,顾忆湄坐在门口,看着雨丝从天空落下来,就像人的眼泪,冷冷清清的,却又绵绵不停。 最不喜欢这种湿漉漉的雨天,冷风萧索,墙角的一丛萱糙已经冒出了新绿,冷风冷雨中孤零零的,像是随时都能倒下去。 隔壁人家种的梅花爬过青瓦白墙,落了一枝下来,粉嫩的花朵让雨也仿佛有了颜色,淡淡梅花香沁人心田。 天一下雨,空气就冷到不行,说话都带着热气,邢栎阳见顾忆湄静静地坐在那里看雨,嘴里咬着一根小店买来的巧克力棒,一边吃一边玩,吃了一根又一根。 一直生活在父母庇佑下的人不容易成长,二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个长不大的小丫头,邢栎阳叹一口气,转身去厨房,给顾忆湄倒了一杯热茶,让她捂着手,自己去帮老人生火做饭。 顾家人怕顾添福老人用煤气不安全,一直都让他用最传统的灶具,厨房里,老人往灶台添煤,邢栎阳把锅拿到一旁刷干净才又拿回来。 顾忆湄到厨房想帮忙,邢栎阳阻止她,"水冷,我来就行。" "可你手伤了,不能下冷水。" "没事,一点小伤。" "你手伤了呀。"顾忆湄呆呆的,又重复一句。邢栎阳看着她好几秒钟,才略有些哽咽地说:"那你给我涂护手霜。" 顾忆湄把背包拿下来,找出护手霜,眼睛只看着他手。邢栎阳把她带出厨房,"我没事,你信我。" 看着邢栎阳熟练地洗米切菜,顾添福老人兴高采烈,对这个能干的小伙子很是喜欢。老人虽然时不时还会犯糊涂,手脚却很麻利,不一会儿就帮着把桌子摆好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吃饭的时候,老人竟然拿来一坛酒,要倒给他们喝。 "这是什么酒?"顾忆湄看着他把酒倒在自己面前的白瓷杯里,酒液黄中带点红。 "看样子像是黄酒。"邢栎阳探头去看。 "是不是桂花酿?我爷爷以前说过,家乡的人喜欢喝桂花酿。"顾忆湄端起酒杯尝一口酒,果然有点桂花的甜香。 顾添福老人指了指自己卧室的方向,"弟弟拿来的,他说每天喝一杯对身体好,他买了几箱过来。" 三人对坐小酌,顾忆湄看到外面竟然飘起了小雪,惊讶不已,跑到天井里去看,落在身上的果然是雪花。 "天气预报说今天小雨夹雪,现在才正月里,下点春雪很正常。"邢栎阳一边看,一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呆呆地看着天空,顾忆湄想,这场雪,是不是父亲的魂魄回到了故乡,不然怎么会她一来,这里就下雪了呢?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这里是顾家人最后的避难所,最后的精神皈依。 "大伯伯,弟弟还说什么了?"顾忆湄问顾添福老人。老人憨笑,"他说的话,我都记得,他走的时候说,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顾忆湄的情绪终于失控,扑在老人怀里放声大哭。老人不知道小眉豆为什么忽然哭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邢栎阳肃然站在一旁,手轻轻按在顾忆湄背上,提醒她不要太伤心。 在老宅陪了顾添福老人一整天,他俩要走的时候,老人依依不舍。 "眉豆,你们还来。" "明天来,大伯伯,你不用送。" 老人目送他们离去,才把门关上。 雪下得不大,除了房檐上有少许积雪,地面上并没有积雪。两人走过长长的廊棚,走过一座座拱桥。 顾忆湄忽然提议,"我们去镇子外面走走?"邢栎阳说好。 小镇不大,走着走着就到了郊外,远方是农田和人家,江南水乡,农田以种水稻为主,此时还没到春播,四野里荒无人烟。 "给我一支烟,我知道你有。"顾忆湄向邢栎阳伸出手。邢栎阳道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给她。 "怎么是新的?"顾忆湄撕开烟盒,好奇他竟然没有偷偷抽一支。 "我刚才在镇上买给你的。"邢栎阳替她把烟点上。 顾忆湄看他一眼,心痛难言,默默蹲下,无声地抽着烟。邢栎阳也跟着她蹲下,从背后看,就像两个农民,蹲在田间地头闲聊。 把烟给邢栎阳抽一口,顾忆湄吐着烟圈,天气不好,天黑的也快,暗下来以后,到处漆黑一片。 "我一直没告诉你,谢宗麒之前找过我,他受了刺激,所以才会去把我俩的事告诉你父亲。" 邢栎阳忽然开口坦白,顾忆湄一怔。以他的口才,谢宗麒能占到便宜才怪。 "他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一些你们以前的事,又说我不能带给你幸福,只有他才能给你幸福。" 邢栎阳必须承认,谢宗麒说的那些往事,令他嫉妒不已,少女时代的顾忆湄正是他魂牵梦绕的女神,是他的精神支柱,她走了以后,他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而谢宗麒却在那个最好的年龄,拥有她的心。 "他告诉你,他是我的初恋,和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不是?"顾忆湄能想到谢宗麒为了打击情敌会怎么说。 "他说,你曾经差点跟他私奔,分手后,跟家里闹别扭,独自在国外几年不回家,只有初恋才会刻骨铭心。"邢栎阳说到这里,早已不像当初听到时那么激动,语气淡淡的。 顾忆湄如鲠在喉,那个人曾在少年时给过她那样怦然心动的爱,却也用最无情的方式把青春撕裂,原来相爱的两个人之间一旦没有了感情,对彼此会比陌生人还冷酷。 "你怎么说?"顾忆湄才不相信他会不反击。 邢栎阳冷冷哼一声:"我跟他说,眉豆初夜给了我,就快搬来跟我住,他就疯了。" 给谢宗麒留了面子,他并没有把对方后来骂他们的那些脏话告诉顾忆湄,那些男人口不择言的脏字眼,叙述一遍对她都是亵渎。 顾忆湄想笑,又想哭,这的确是他的风格,一句话就能噎死对方。 对男人来说,再美好的回忆,也抵不上现实的刺激,也难怪谢宗麒会疯,他的自尊心本来就很强,曾经因为同学笑话他是私生子而跟那个同学打架,把头都打破了,看到他满脸是血,她吓得直哭。 "可笑,他竟也相信。" "嫉妒会让男人失去理智,我也一样,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也会不冷静会嫉妒会痛苦发疯。更何况——"他顿了顿,嘴巴凑在顾忆湄耳边,"我有没有撒谎,你知道。" 顾忆湄的脸刷一下红了。她无法否认,就算是现在,她身上依然留有早晨那场欢爱的印记。他喜欢在她身上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留记号,每次都是。 她也必须承认,在他身边,她的精神就是能得到别人所不能给予的放松,他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带她忘掉烦恼,而他的强大似乎也无所不能,她觉得放心。 "我们就住在这里,永远也不回去了,好不好?" "好。" 两人心意相通,一些话不用说就已经心知肚明,他俩的爱得不到祝福,得不到尊重,再浓烈,也像是一场随时会醒来的梦。 我的心就如同这张面孔, 一半纯白,一半阴影。 我可以选择让你看见, 也可以选择不让你看见。 世界就像是个巨大的马戏团, 它让你兴奋,却让我惶恐。 因为我知道散场后永远是—— 有限温存,无限辛酸。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吗,上面那诗是卓别林写的。 我的小说《遇见你,遇见爱》在多乐电台录音成有声小说,大家可以下载多乐电台APP收听。 ☆、第41章 像两个刺猬,默默地靠近取暖,却又不得不因为彼此身上的刺离开。顾忆湄站起来,把烟丢了,低头捂着脸哭。 邢栎阳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哭红的眼睛,低头吻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浑然不觉,直到身上落满雪花,热吻依旧,仿佛这一吻之后就能白首。 "栎阳,你背我走一段路。"顾忆湄拉着邢栎阳的手。邢栎阳蹲下来,让她趴在自己背上,背着她沿着小路回旅馆。 "你不用那么坚强,真的——"他很小声地对她说,"在我身边,你永远都用不着伪装坚强,所有的磨难我替你承受,所有的痛苦我帮你分担,你捱不下去的时候,我背着你走。" 顾忆湄把流泪的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看着他经过古镇一家家小店,那些昏黄的灯光背后,说不定也隐藏着很多故事,就像花开花落一样,在人间周而复始,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像他俩这样,爱一个人爱得这样惨,连浪漫都带着伤感。 不知道是哪一家店里传来歌声,"我不是你的天使,我不懂你的天堂,当月光变成你的目光,我不看你的过往"。 回到旅馆里,顾忆湄脱掉外套,躺到被窝里。 "你不吃晚饭了?" "不想吃。" "你不是喜欢吃豆花和小米糕吗,我去买给你。" "不用忙,我想躺一会儿。"顾忆湄把手和脚都缩进被子里。 看到她这个表现,邢栎阳心里一阵难过,尽管她没表现出来,他却知道,亡父留给她的钻石又让她受了刺激,背负满心内疚,每次她一受刺激,他都会跟着遭殃,她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动一下都能叫他痛不欲生。 顾忆湄听到他关门而去的声音,没有再流泪,却也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用力地爱过一个男人,这样的爱,已耗尽她全部心力,她为他燃烧、为他疯狂,为他变成真正的女人,却也把他拉进无间地狱。 煎熬,不能超生。 独自下楼,邢栎阳心念一动,问旅馆前台小姑娘,附近有没有卖甜食的。 "那种女孩子都喜欢吃的小吃,甜的。" "青团?又软又甜。"前台小姑娘一和邢栎阳说话就脸红,眼睛不敢跟他对视,可又忍不住瞟他。 "青团她吃过了。" 他也太帅了点,声音也超好听,小姑娘心跳如擂鼓,脸发烧一样烫。 "那就是桂花糖藕、桂花芋头、藕粉芋苗。"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冥思苦想。邢栎阳问清了店家地址,离开旅馆。 小姑娘看着他背影,心里羡慕极了,这么帅又这么体贴,真是给谁谁都喜欢。 旅游淡季游客少,古镇的店铺到晚上还开业的不多,下了雪就更少,走了半天,也不过稀稀拉拉看到几家店亮着灯,邢栎阳想起来南溪之前,虹姐跟他说的话,心里有种疏淡的情绪。 "根本不是一路人,能指望什么好结果?你对她掏心掏肺,她对你呢,说不要就不要,一点留恋都没有。偷来的快乐时光总有到头的时候,睁开眼看清自己,还是一无所有。" 虹姐的话冷得像刀子,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深深刺上一刀,他们都不理解他的固执,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冒险去追求云里雾里的爱,而不接受唾手可得的。 "帅哥,你还要不要了?"卖豆花的老板娘用软糯的方言提醒邢栎阳,他像愣住了一样,东西递到眼前都不知道接。 "要,老板娘,请把豆花做热一点。"邢栎阳振作点精神。 "已经给你加热了,不信你尝尝,烫嘴的。"俏丽的老板娘眉开眼笑地看着邢栎阳。邢栎阳接过打包好的食盒,把钱给她。 边上并没有其他人在,老板娘借着找零钱的机会用手蹭了下邢栎阳的手,邢栎阳并没有察觉,拿了零钱就走。 不识趣儿,豆花西施对着那个拉长的背影撇了撇嘴。 顾忆湄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邢栎阳不知道去了哪里,打他手机也没接。 猜想他在外面可能没听到铃声,顾忆湄等了快半个小时,没等到他没回来,只得再打。 "我马上就到了,下雪天路不好走,不然我早回来了。"邢栎阳出门时忘了戴手套,手都快冻麻了。 顾忆湄从背包里找出折叠伞,本想就这么下去,想起背包里的钻石,只得把背包背在肩上,下楼去迎一迎他。 站在他回旅馆必经之路的桥上,顾忆湄打着向旅馆前台借来的手电,张望着远方,夜晚寒冷,很快她的衣服就被风吹透了,冻得哆哆嗦嗦。 邢栎阳买了东西回来,远远看到桥上有个人,看身形像是顾忆湄,怕她冻坏,赶紧跑过去。 "手冻坏了吧,我帮你拿。"顾忆湄什么也不多问,握住他冰凉的手,从他手里接过东西,让他能把手放回口袋里暖暖。 邢栎阳喉头哽咽,站在原地发呆。顾忆湄回头看他,"你被冻成索多玛的盐柱了?怎么不走啊。"邢栎阳这才笑了,跟上她。 小旅馆房间里,邢栎阳把买来的食物摆在桌上,有荷叶鸡、牛ròu粉丝、桂花糯米藕、桂花甜芋头,还有一碗水晶小馄饨一碗豆花,香气扑鼻。 "女孩子都爱吃甜食,书上说,吃甜食能改善心情。"邢栎阳趁热把桂花糯米藕夹给顾忆湄,"还有梅子酒。" 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两只纸杯,给顾忆湄倒一杯。 窗户没关,冷风透过蓝布印花窗帘吹进来,邢栎阳把窗关上,看到顾忆湄独自饮酒,坐下陪她。 小旅馆空调年久失修,半天也没聚多少热气,好在房间小,门窗一关还不算太冷。昏黄灯光下,两人对坐,吃得都很少,大部分时间是沉默对饮。 觉得气氛有些压抑,顾忆湄打开电视,换了几个台,都没发现好看节目,索性又把电视给关了。 有人敲门,顾忆湄好奇地去打开门,看到前台小姑娘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只热水袋。 小姑娘见不是邢栎阳来开门,稍稍有些失望,瞧见他帅气的背影对着门,腼腆地不敢把眼光多停留,"老板娘让给你们的,她说今晚下雪,房间里会有点冷,水不热了,你们可以烧点热水换上。" 如今世界掉了个儿,好看的男人到哪里都引人注目,顾忆湄一眼就读懂了小姑娘眼睛里的惆怅,礼貌地跟她道谢。 关上门,顾忆湄灵机一动,恶作剧地把热水袋塞进毛衣里,给邢栎阳看,"我怀上了。" 邢栎阳扭头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斜视她一眼,"爷贡献了那么多资源,你就给生个热水袋?爷不认账。" "你都听到了?"顾忆湄打他头。 "不然你以为我聋的?"邢栎阳笑着。三言两语,原本的尴尬沉默被化解了一半。 顾忆湄重新坐下,把热水袋往邢栎阳怀里一丢,忿忿不平道:"前台小姑娘怕你冷,巴巴送来给你的,你别不认账。"邢栎阳笑而不语,把热水袋放回她腿上。 顾忆湄探头看着桌上的那碗豆花,叫道:"为什么你买的豆花一份有这么多?我早上去买的时候,只有这一半,还没有这个热。那老板娘挺俏的,你跟她眉来眼去了吧?" "你个醋坛子!"邢栎阳眉头拧起来,手指轻弹顾忆湄脑门。 "邢栎阳,你不说话的时候,严肃地像要杀人一样。"顾忆湄瞅着他,回想起下午他挖地砖的动作,非常专业非常熟练。 邢栎阳垂着眼帘,不理会她cha科打诨,和她谈正题,"那些钻石,你准备怎么处置?"思忖良久,觉得这是她当务之急。 顾忆湄知道避无可避,只得勉强打起精神,"和首饰一起收起来,我不会再戴。""可以去银行开一个保险柜,放家里不安全。" 顾忆湄忽然抬起头,双目盈盈看着邢栎阳,"爸爸是不是早就知道会东窗事发,所以提前安排好一切?想来想去,觉得老家最安全,把东西放在老家,让大伯伯看着。" "应该是吧,如果他存银行,会被法院作为个人可支配财产查封。" 虽然不多,那一堆大大小小的钻石两三千万是有了,哪怕是顾家败了,只要不大手大脚,足够顾忆湄花一辈子。 "我是不是特别不孝?我控制不住自己。"顾忆湄痛苦地趴在桌上哭,把脸埋在手臂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说出来的话太重,又怕伤到另一个人。 明知道他没有错,她也不忍心再伤他,她只是责怪自己,想远离又割舍不下,想接受又解不开心结。 邢栎阳没说话,默默地喝闷酒。 他俩现在的关系,冰与火的煎熬,几重恩怨,化成无形枷锁,桎梏心门,越是相爱越是痛苦,眉豆到底单纯,她不知道,人性本来就受**支配,热恋中的人迷恋对方的一切,本就是人之常情,她却以为自己是沉迷于□□才不得解脱。 "我们并没有伤天害理。" "可我爸爸死了。" "害他的是谢宗麒,不是你我,谁都不知道他跟顾伯伯说了什么,之前我带你去监狱见他那一次,他也没激动到不许我去探视。" "不一样,辩护律师和女婿是两回事。" "那你也想判我死罪?直接拿刀杀了我,不要一刀刀剜我的心。" 顾忆湄无言以对,低头喝酒,喝多了,醉了,渐渐忘形,坐在邢栎阳怀里,傻笑:"从小到大,人人都说我是小公主,让我练小提琴、弹竖琴,穿漂亮衣服,做个听话的洋娃娃,我偷偷学着抽烟,跟同学去夜总会看脱衣舞,都没告诉他们,嘻嘻嘻。" 邢栎阳想笑,可怎么笑得出,哭一场更符合他此时的心境,低头吻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顾忆湄很小声地说,"是你。" "我是谁?" "是我的男人。"顾忆湄痴痴地呓语。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到死,她也不会忘记他的样子。 看着她,她的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也许她只有喝醉了,才能笑得出来,邢栎阳喝了一口梅子酒,低下头喂在她口中。 "我想我爸爸。"顾忆湄低声呢喃着。 "我也是,经常想起爸爸。"对亲人的印象渐渐模糊,但最后那个日子里父亲的脸依然在他脑海深处。 "我也恨他一念之差,不然不会家破人亡,可他生我养我,我没有资格去怪他。"顾忆湄抽泣着,把隐藏在心里多日的情绪对邢栎阳倾诉。 没有人能比邢栎阳更了解她的心情,他的眼泪滴在她脸上,父母出事之后,他曾无数次这样想过,一念之差,毁了一个家庭,不知道在天堂的父亲有没有后悔过。 婚姻失败固然令人绝望,他却连年迈的老母亲和年幼的儿子都不要了,然而,谁又能怪他,他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看到他脸上的泪,顾忆湄伸出手指轻抚,"你别哭……别哭,有句话,我一直没对你说过,现在我对你说……" "什么?"邢栎阳低下头,把脸贴着她的脸。"我爱你……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爱你。"顾忆湄呓语。 邢栎阳把脸埋进她颈窝,轻舒一口气。前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和心酸,和她的这句话比,变得微不足道,邢栎阳惊讶于自己竟是如此容易满足,容易到只要她一句话,他就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到后来,两人都醉了。 雪夜寒冷,顾忆湄半夜被冻醒,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外套,坐起来醒酒。 不要一刀刀剜我的心!他之前的话犹如在耳畔,顾忆湄坐了一会儿,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轻声轻脚下c黄,看看窗外的夜色,雪已经停了,放下窗帘,想趁着夜色悄悄离开。回身看看邢栎阳,他睡得沉沉的。 她走近他,只听到他静静的呼吸声,张开双臂,隔着被子抱抱他,吻了他几次才狠下心离开。 黑暗中,邢栎阳看着她开门离开,无力地闭上眼睛。 顾忆湄提着行李下楼,去前台交房费。 老板娘好奇地问:"你男朋友呢,他不跟你一起走?""我临时有事,要先走。"顾忆湄撒了个谎。 老板娘见她神情疲倦,忍不住多嘴:"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走?这深更半夜的,你想走也走不了呀,末班车已经开走了,又刚下过雪,打车你也打不到。" "什么?末班车已经开走了?"顾忆湄惊讶。 "当然,你看这都什么点了,凌晨了,怎么可能还有末班车,小姑娘,不是我多嘴,天大的事也没有安全重要,这大半夜的,你孤身一人上路你男朋友怎么放心,出了事要哭死的。"老板娘挽留顾忆湄。 顾忆湄没办法,只得返回去。 房间里,她轻轻关门,把行李放到一旁,脱掉外套和鞋,钻进被窝里,很快也就睡着了。邢栎阳睡另一边,悄悄拿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早上醒来,邢栎阳发烧了,头昏眼花,嗓子也不舒服,看来前一晚不盖被子很有效地把他冻感冒了,盖两层被子还觉得冷。 作者有话要说:大阳阳要上苦ròu计了。 是不是该给老板娘颁发感动中国老板娘奖? ☆、第42章 "眉豆,我好难受。"邢栎阳有意哼哼。 顾忆湄从被窝里坐起来,试试他额头温度,觉得有点烫,穿衣服下c黄、戴好围巾帽子出门去买药。 小镇的药店有点远,她沿着廊棚走了好一阵才找到,买了感冒药后,看到路边有家小超市,进去买了点小米。 跟旅馆借了厨房用,顾忆湄亲自下厨熬红枣小米粥。做好后,放在托盘里端上楼,刚开门就听到一阵咳嗽声。 把邢栎阳扶起来一点,顾忆湄拿热毛巾替他擦干净脸,又拿盐水给他漱口,把热热的红枣小米粥端过来,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邢栎阳本想叫她别忙,可又贪恋这样的温情,自从父母去世,他已经很多年没在病中受过这样的关怀,偶尔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自己吃药、去医院看医生,没有人照顾他。 "多吃一点才能吃药,中午想吃什么?油腻的不能吃。"顾忆湄喂完他吃小米粥,又服侍他喝感冒药。 "想吃鸡蛋羹。"邢栎阳的要求很简单。他没有告诉顾忆湄,小时候,叶灵芝经常炖鸡蛋羹给他吃,母亲去世后,他再也没吃过。 顾忆湄嗯一声,别的饭菜她不会做,炖个鸡蛋羹难不倒她。 "你睡一会儿,我要去趟大伯伯家,回来的时候,给你**蛋羹。"顾忆湄还惦记着顾添福老人,前一天跟老人说今天会去看他,以老人淳朴憨实的性格,他必定早早就在家里等。 顾家老宅,顾忆湄惊讶地看到顾添福老人守着个小小的炉子,好奇地问:"大伯伯,你在做什么?" "给小眉豆做花生粥。"老人向侄女憨憨一笑。前一天,看到他剥花生,没想到竟是用来煮粥。顾忆湄心生感动,等花生粥熬好后喝了两碗,老人开心极了。 "大伯伯,过两天我们就要回去了,等以后我会再来看你。" "弟弟呢?"老人并不知道顾建辉已经过世。顾忆湄眼中含泪,"我爸爸暂时来不了,他工作很忙,老出国。" "哦。"老人似懂非懂,看到小眉豆流泪,也不大明白她为什么流泪。 回旅馆的路上,顾忆湄找人打听了菜市场的位置,去菜市场买了点新鲜河虾。鸡蛋羹里光是放葱花不够味,加点虾仁应该会好吃很多。 在旅馆厨房里忙活,她有点笨手笨脚,虾一个个活蹦乱跳,她不敢抓,更别提剥壳,好在老板娘不时在旁边指导,她才终于终于把虾仁全剥出来。 撒了葱花的虾仁鸡蛋羹炖了一大碗,看起来嫩嫩的,顾忆湄闻一下,觉得很满意,端上楼回房间。 邢栎阳早已等她等得心急,看到她进来,非常高兴,注视着她一举一动。顾忆湄把鸡蛋羹端到他面前,不无骄傲道:"看我做的怎么样,放了盐和葱花,还放了虾仁。" 舀起一勺喂到邢栎阳嘴里,问他味道如何。 "有虾仁的鲜味,又不是很咸,味道很好。"邢栎阳把碗接过去,自己吃,不想给她看到他眼眶里的湿润。 多少年来,流血不流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到了她面前会这么多愁善感,大概她总能触及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这碗鸡蛋羹不止有爱情,还有亲情的味道,让他想念父母,渴望温暖。 "真是好养活,吃个鸡蛋羹就满足了。"顾忆湄看着他,轻轻抚摸他脖颈,看到他睫毛闪动,手放到他眼睛下方一抹,轻声道:"怎么哭了?"邢栎阳没有回答,默默地把鸡蛋羹吃得干干净净。 顾忆湄见此情形,聪明地没有多问。 "还想吃吗,想吃的话再给你做一碗。" "不吃了,已经饱了,眉豆,你陪陪我。" 顾忆湄坐在c黄前陪着他,和他商量回鹭岛的行程安排。 "我的假期有限,明天就得出发,你要是下午还没退烧,就去镇上的诊所挂一瓶水,不然明天没法走。" "我已经好多了,明天能走。" "你这样子,也不适合坐火车,我订机票吧。" "订两张头等舱。" 顾忆湄看他一眼,知道他并不是为了自己享受,而是因为她,他永远想给她最好的生活。 两人正说着话,邢栎阳手机响了,顾忆湄把手机拿给他,示意他先接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一边的人说了什么,邢栎阳的表情忽然严肃,甚至带着些紧张,"好的,我尽快回鹭岛。" 挂了电话,他叫顾忆湄收拾行李,他要即刻返回鹭岛。 "出了什么大事?你身体不能劳累。"顾忆湄紧张不已。 "罗震被警察扣了,人现在在派出所。" "怎么会?警察抓他干什么?他又惹什么事了?"顾忆湄此刻觉得罗震真是个麻烦精。邢栎阳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说他酒后伤人。" "天,他多大了,做这种事。"顾忆湄抱怨着,开始收拾行李。 邢栎阳的皮衣没有帽子,顾忆湄怕他吹风,跑到附近买了一顶毛线帽子给他戴在头上,收拾妥当后,两人离开南溪镇。 到机场后,到地勤一查,飞鹭岛的航班傍晚五点才起飞,两人得在机场里逗留两小时。怕邢栎阳身体撑不住,顾忆湄带他去机场医务室打针,打完了针,登机时间也到了。 飞机上,药水的作用让邢栎阳昏昏欲睡,顾忆湄替他把椅子放低,让空姐多拿一条毛毯给他,看他睡着了,才放心坐在一旁。 有那么一阵子,邢栎阳模模糊糊地想,顾忆湄并非他想象中那么柔弱,她其实很能适应环境。他病倒了,她一手安排行程,订机票、找长途车,到机场换登机牌、托运一大堆行李、也没忘记带他这个病人去打针,一切井井有条, 假如他哪天不在她身边了,料想她也能照顾自己。 人累极了就想依靠别人,邢栎阳心里也有个小小期望,他稍有懈怠的时候,顾忆湄的肩膀也能给他靠一靠。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在鹭岛国际机场降落,顾忆湄把邢栎阳唤醒,带着病怏怏的他离开。 出租车上,邢栎阳依赖地把头枕在顾忆湄肩上,顾家离扣押罗震的派出所更近,两人商量好了先回顾家放行李。 "你能去吗,不然等明天吧,擎天那么多律师,哪个不能出面啊,非得你。"顾忆湄心疼地轻抚邢栎阳的脸,本该好好休息,却要舟车劳顿,他看起来无精打采。 "我这个样子,他们看到不知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顾忆湄并不知道这是个陷阱。 "房事过度,身体虚了,走路像踩着棉花。"邢栎阳任何时候都不忘记调戏她一下。顾忆湄却道:"是不是真的?说不定真有一点,我就说让你别乱来。" 邢栎阳哧一声笑,"怎么我说什么你都当真?我逗你。"话没说完,他又咳嗽起来,顾忆湄拍拍他,让他躺下枕在她腿上。 到家后,邢栎阳洗把脸就要出门,顾忆湄不放心,想跟着去,邢栎阳不让她去。 "你不能去,宝贝,把门关好,我处理好事情就回来。"交代完这些话,邢栎阳匆匆离家而去。 然而,他一夜都没有回来。 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出现,打他的电话也是关机,顾忆湄心急如焚,一遍遍打到事务所,得到的答案都一样,邢律师外出未归,手机打不通。 顾忆湄就快急哭了,既担心他高烧未退,身体吃不消,也担心他被罗震的事牵连。 她隐隐有种预感,这次的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以罗震谨慎的为人,酒后伤人这种事不是他风格。 上网搜索,罗震伤人的新闻出来很快,顾忆湄点开看,发现事情的起因竟然是因为一个小明星,那个小明星到鹭岛演出,罗震出面请她吃饭,哪知道另外一个富二代也想一亲芳泽,在后台与罗震发生争执,两人扭打起来,富二代被打伤。 天,简直是二三十年代旧上海小开为戏子争风吃醋的落伍戏码,顾忆湄又点开另外一条新闻,发现新闻中提到,罗震已经在缴纳罚金后被律师保释,至于那个被打伤的富二代会不会告他,新闻里并没有提到,只暗示罗家在鹭岛势力很大,一般人不敢得罪这家人。 那个富二代显然也不是一般人,否则的话,新闻也不会铺天盖地,顾忆湄仔细搜寻,新闻里并没有提到邢栎阳的名字,松了口气。 看到冯珍妮从办公室出来,顾忆湄跟上她,打听消息。 "珍妮姐,罗震那件事咱们这边有没有跟消息?" 冯珍妮是个人精,自然知道这丫头什么心思,莞尔一笑:"想知道第一手新闻干嘛不去问你男人,他出面保释了罗震,消息比我灵通。" "我联系不上他,他关机了。"顾忆湄老老实实说。 冯珍妮道:"这次的事的确闹得很大,听说那个富二代伤得不轻,脾都裂了。""什么?"顾忆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看着吧,两家都不会善罢甘休,对了,那个富二代是高雪心亲侄儿。"冯珍妮说完这话就匆匆去了总编室。 顾忆湄呆立半晌,也没理清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只是她很快意识到,邢栎阳这回夹在其间会很为难。 还没到下班时候,顾忆湄就接到电话,对方自称是邢栎阳在擎天集团的助理,让顾忆湄提前下班。 "顾小姐,邢哥想见你,我们的车在你公司楼下。"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见过。" 顾忆湄这才想起来,这个声音很熟悉,不就是上回看到她摔倒送她去医院的黑衣保镖之一,人瘦瘦的,但很精干,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顾忆湄收拾好包,看时间差不多,也就没跟月代头请假,提前下班。刚走到大厦楼下停车场,就看到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那里。 车里的人看到顾忆湄,主动下车替她开车门,顾忆湄认出他,没有怀疑。 "他在哪儿?" "在医院。" "什么?" "他发着高烧,一天一夜没睡,半小时前差点昏倒,才让我们送他去医院打点滴。" "罗震的事情怎么样了?" "保释出来了,对方会不会起诉还不知道,邢哥病倒,事情暂时由公司的其他律师处理。"保镖很谨慎,但是对顾忆湄的提问,还是能说就说。 "我不希望他参与这件事。"顾忆湄低声自语,也许这时候病倒反而是好事。 "顾小姐,我叫陈烈,邢哥不在的时候,你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电话给我。"陈烈把自己名片给顾忆湄。顾忆湄一看,原来人家真正的职务是邢栎阳的高级助理,并不是普通保镖。 作者有话要说:旅行结束,要开始进入另一段风波。 ☆、第43章 路过某处,顾忆湄让陈烈把车靠边停下,她要去买点东西,陈烈照办,不一会儿,看着她提着一塑料袋黄桃罐头过来。 医院病房里,顾忆湄推门进去,那个人正静静躺在病c黄上,c黄边挂着吊瓶,瓶里的水才滴了三分之一。 他累得睡着了,顾忆湄跟陈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下包 ,坐在他身边。陈烈悄悄退了出去。 轻抚他cha了针的手背,顾忆湄低头吻了吻,替他压好被角。 邢栎阳这一睡就是好几个钟头,醒过来时发现手臂已能活动自如,吊瓶早被撤走,顾忆湄坐在c黄前,一双宝石般明亮的眼睛正看着他。 "现在几点?"他睡眼惺忪,似睁非睁。她头一次发现,男人刚睡醒时慵懒的样子也能这样可爱,告诉他,已经九点多了。 "你吃了没有?" "吃过了,陈烈给我点了外卖,你要不要吃一点?" "我不想吃。" 又是熬夜又是挂水,身体虚弱,此时他没有任何食欲,只想再睡一觉。 "黄桃罐头呢,吃不吃?"顾忆湄使出杀手锏。他曾经跟她说过,小时候一发烧就想吃黄桃罐头,长大了也没改变这个习惯。 "吃。"他立刻投降了。 顾忆湄笑着把黄桃罐头打开,倒在碗里,用叉子叉起黄桃,一口一口喂给他。邢栎阳一本正经道:"我每次看到你,都想起黄桃罐头。" 顾忆湄眼睛瞟了瞟他,直觉告诉她,他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他说:"你就跟这黄桃一样,咬一口,饱满多汁。" "得了,你闭嘴!"顾忆湄一连往他嘴里塞了两三块,企图噎死他。 "眉豆,你上来,陪陪我。"邢栎阳拉着顾忆湄的手。顾忆湄脱掉外套和鞋,坐进被子里,让邢栎阳把头靠在她怀中。 如此温暖,邢栎阳忍不住往她怀里蹭蹭,顾忆湄抱住他,吻他耳畔。 "我来这里的路上还在想,幸好你病了,不然这次的事落到你头上,又是个大麻烦。"顾忆湄悄悄在邢栎阳耳边低语。 邢栎阳迷迷糊糊嗯一声,"罗叔从瑞士回来了,我怕我跑不掉。" "到底是为什么,罗震惹上这种麻烦,他不像是不冷静的人,为个小明星争风吃醋,十几二十岁小孩子做这种幼稚的事还差不多。"顾忆湄按摩他脖颈,脖子上有重要穴位,可以缓解头痛。 只听邢栎阳闷闷一声笑,"你会这么说,只能说明你太不了解男人,为女人争风吃醋不分年龄,只不过有些管得住自己,有些管不住。" 顾忆湄撇着小嘴:"可我看罗震不像是管不住自己的人,都说他笑里藏刀,这种人自控力很强的。" 邢栎阳惊讶于她的观察力,从她怀中抬起头,"你说对了。" "那他为什么——" "逼罗叔回国。" "什么意思?" "他一直觉得罗叔不疼他,罗叔更偏心我,这几年罗叔经常住在瑞士,闭门谢客,连他也不是回回都能见到,他就更生气了。" 邢栎阳也不大明白,为什么罗鲲鹏不大愿意见儿子,有好几次,罗震去瑞士看望他,他都让人挡驾,不肯一见。 "他是不是傻的,谁会不疼自己亲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儿子,倒是你,他让你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哪里是偏心你,我要是父母,我可舍不得自己儿子去冒险。"顾忆湄把脸贴了贴邢栎阳。他绝顶聪明,不可能不明白自己处境。 "不是唯一的儿子,还有个小的,才三岁多,一直藏在瑞士,从没曝光过。" "什么?" "续弦生的,那女人比我还小一岁,十八岁就跟着罗叔,生了儿子之后罗叔娶她当填房。"邢栎阳道。 顾忆湄诧异,"那不是比罗震还小。这么个小妈,还有个小弟弟,罗震心理能平衡才怪,我听说他母亲当年死得很惨。" "谁告诉你的?"邢栎阳眼睛睁开,目光锐利如刀。 "上回他约我见面时说的。"顾忆湄期期艾艾,不敢和他对视。他从未用这种目光看过她,令她害怕。 "是很惨,被人奸杀,抛尸荒野,罗叔差点崩溃,从那以后整顿集团生意,改做正行,虽然擎天到今天名声依然不好,但罗叔说,至少他能睡得着觉了。" 顾忆湄浑身一哆嗦,可怕,罗震竟然能拿自己惨死的亡母来震慑和暗示她,此人心术不正,实在狠毒。 "栎阳,你赚的钱也够多了,不如我们离开鹭岛,去别的城市生活?"顾忆湄试探地说出藏在心中很久的想法。 "我也想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很久很久,邢栎阳没再发出声音,顾忆湄低头看他,见他把头拱在她怀里睡着了,拉好被子裹住他,轻轻抱住他头脸,他的睡姿如此可爱,长长的睫毛覆盖眼睑,像个孩子一样,能激发女人心底的母性。 就这样抱着他睡,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忆湄困得就要睡着了,感觉他在怀里动,勉强睁开眼睛看看,却见他像是睡得不安稳,脸不停在她胸前蹭。 大概又做噩梦,他在梦里叫妈妈,呓语细若蚊足,她听见了,更加疼惜,他十一岁就失去母爱,这么多年也不肯原谅母亲,但是在他内心里,一直对母亲有种深深的依恋。 睡吧,她吻他前额吻他耳畔,纤柔的手轻拍他后背,他渐渐睡得安稳了。 就在他们相互依偎的时候,罗震在Scorpio说起他们,沙发上除了他,还有谭屹。 谭屹红唇明艳,穿一身黑色套装,里面的衬衣很贴身,每当她俯身去弹烟灰,边上的人都能看到她胸部浑圆的边缘。 "你胆子很大嘛,独自一人就敢来见我。"罗震端着酒杯,眼神轻佻地眼前这个美女律师,语带戏谑。 "为什么不敢?你长了两个头?"谭屹的声音冷冷的。 罗震大笑,这个女人有点意思,难怪邢栎阳装病派她出马,"你暗恋他?" 谭屹没说话。 "不然作何解释?"罗震见她不否认,笑意更深。谭屹吸一口烟,"我看暗恋他的是你,不然你处处针对他,作何解释?" 罗震几乎笑出眼泪,"看来我们都爱上他了。""你爱他,我只想上他。"谭屹表情依然冰冷。 "可他只爱顾忆湄,爱得死去活来。"罗震喝一口酒。 谭屹扭头看他,莞尔一笑,"所以你嫉妒疯了,不惜演一场闹剧吸引他注意,可惜他不接你的招,还把顾忆湄接到医院卿卿我我。" "巴不得他俩越深越好,将来才会更痛。"罗震自言自语。 谭屹没有答话,提起另一个话题,"你一点也不担心你的案子?高家这回找的律师团在国内都很有名。" "那又如何。"罗震并不担心,两个家族在鹭岛有头有脸,闹上法庭引得街知巷闻只会演变成丑闻,对方不会轻易告他。 "庭外和解可能性很小,我跟你父亲见过面,他不会出面。"谭屹提醒他,老爷子这回气得不轻。 "那就让我去死。"罗震坐起来,酒气缓缓喷在谭屹脸上,手一歪,把酒倒在谭屹衬衣里。衬衣顿时被酒浸湿了,谭屹面不改色。 "我们玩个游戏。"罗震的脸贴近谭屹。 "什么游戏?"谭屹好奇。 "帮我找一份出生证明,完事后,我让你对邢栎阳求仁得仁。"罗震伸手解开谭屹胸前的一颗纽扣,手指轻点。 "什么出生证明?你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我怀疑某个人也是亲生的。" "怎么可能?无稽之谈,他的身世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跟你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你别忘了,他父母是怎么死的,他那个骚浪的妈,能跟校长上c黄,未必不能跟别的男人。" 谭屹恍然大悟,这么多年,原来罗震一直有这个心病,难怪对邢栎阳恨之入骨。只怕当初邢栎阳救他一命,他都以为是罗鲲鹏一手安排让私生子进入罗家的骗局。 谭屹想了想,正色道:"假如真有那份文件,你给我的报酬是不是太低了?""怎么,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男人还不够?"罗震讪笑,这女人居然还敢跟他谈条件。 "你说呢?" 罗震见她目光扫视自己,立刻明白,"你胃口可真不小,连我也想收了。""有何不可,我爱收集美男。"谭屹目光落在他领口。 罗震解开衣领,"好吧,我没他矜贵,我是定金,他是余款。" 这个女人言语犀利明快,是他喜欢的类型。顾忆湄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一碰就碎,只有邢栎阳那种没见过世面的男人才会喜欢。 虹姐从走廊那一边过来,刚走到包厢门口,还没等敲门,就听到包厢里传出男女激烈交合的声音,大为诧异,当即转身离开。 那两人约在包厢谈罗震的案子,怎么三言两句后做起这事?罗震性格古怪,做事情出人意料也就罢了,没想到那个女律师也如此开放。 包厢里,赤条条的两个人姿势放荡不羁。 "医院那两人在干嘛?" "只怕也如你我这般。你嫉妒顾忆湄嫉妒得吐血吧。" "并不。" "为什么,你不是想睡邢栎阳吗?" "那也不代表我会嫉妒顾忆湄。就像你,你转脸去找别人,我也不会嫉妒。我谭屹用得着嫉妒谁?只要我想要的男人没有得不到的。" "可你得不到邢栎阳,他不爱你,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只把你当工作伙伴,都没把你当女人,派你来见我,他就不怕我吃了你?" "现在谁在吃谁?"谭屹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脸女王架势。 "黑吃黑。"罗震任何时候都很有幽默感。 作者有话要说:眉豆对阳阳是生活上的依赖,而阳阳对眉豆则是情感上的依赖,谁更离不开谁? 你们说,小罗对阳阳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感情? ☆、第44章 医院里,把邢栎阳哄睡着之后,顾忆湄下c黄去。 守在门外的陈烈看到她从病房出来,迎上来,"你不陪着他?" "他的烧已经退了,明天就能出院,我明早还要上班,我要回家换衣服。"顾忆湄吐一口气,她的衣服被他揉皱了,再穿到公司未免太不修边幅。 "那好,我送你回去。"陈烈挥挥手,示意其余几个保镖守住病房,他送顾忆湄回家。 第二天早上,邢栎阳睁开眼睛,看到不是顾忆湄,而是赛儿。 赛儿看到他醒,惊喜无比:"栎阳哥哥,你终于醒了。""怎么是你呀,我女朋友呢?你什么时候跑回来的?"邢栎阳晃了晃脑袋,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寒假还没过去啊,我来看我表哥,他就住在楼上的特护病房。"赛儿一双明亮灵动的眼睛看着邢栎阳的一举一动。 她表哥高峻就是被罗震打伤的那一位,邢栎阳道:"你表哥情况还好吗?""还行吧,他整天惹事,住院才能让他消停。"赛儿不屑道。 邢栎阳冷哼一声,"你还有脸说人家,看看你自己,又比人家好多少。"赛儿道:"至少我没有因为争风吃醋被人打得住医院。" "你以后也少惹事,别老让心姨担心,都十七了,也该懂点事了。"邢栎阳看着赛儿爬到病c黄上,手按在她肩头。 "她整天不是忙生意,就是跟男人约会,哪有时间管我。"赛儿不满地嘟囔。 高雪心自从丈夫去世,这两年追求者不断,她自己也看开了,交的小男友不是模特就是小明星,一个个身材脸蛋都非常出众。 "她当自己是武则天,男宠不断。前几天她还买了一辆红色法拉利送给她新找的小男人,那个小男人只比我大几岁。"赛儿越说越生气。 邢栎阳只是笑笑,不发表评价。 赛儿忽然凑在邢栎阳耳边道:"老女人跟年轻男人睡觉是不是特别带劲?能变年轻?"邢栎阳脸色一沉,"你怎么能这么说。" "那外面都说她养小狼狗采阳补阴,难道还不许我说?"赛儿鼓着嘴巴,表情十足还是个孩子。 邢栎阳不知该怎么跟她说,叹口气,"只要你少惹事,心姨就能舒心不少,她是你妈,私生活用不着你cao心。" "那你能不能接受你死了以后,你的女人去找年轻男人睡觉?你能接受再来劝我。"赛儿哼一声,把脸别过去。 邢栎阳这才明白,这孩子心里积压了对母亲的许多不满,所以才会越来越叛逆,她用各种出格的方式引起母亲的注意,也是对母亲的报复。 不愿意再谈母亲,赛儿爬到邢栎阳腿上,双手捧着他脸,"幸亏她没对你下毒手,不然,我就在她房间里装炸弹。"她正想把小嘴凑上去,邢栎阳及时把她推开。 顾忆湄推开病房的门,正好看到这一幕。 赛儿笑眯眯看着顾忆湄,有意把脸贴在邢栎阳身上,以为她一定会把手里的东西扔到邢栎阳脸上,然后夺门而去,不管他怎么解释,她都会说,我不听我不听。 哪知道,顾忆湄的表情很平静,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并且她的态度还很温柔,"我上班前过来看看你,给你买了早餐,你趁热吃点。" "赶得及上班吗?赶不及叫陈烈送你。"邢栎阳望着顾忆湄,心情多少有点忐忑。赛儿喜欢胡闹,给她看到难保不会误会。 "赶得及。"顾忆湄把早餐打开,端给邢栎阳。邢栎阳刚要吃,只听赛儿在一旁道:"他没刷牙。" 顾忆湄哧一声笑,"去洗洗再来吃。" 邢栎阳去洗手间,赛儿故意看看顾忆湄,"你没上次好看了,越长越丑。""丑也比你美。"顾忆湄顶回去。 "都说女人胸大无脑,说的就是你。"赛儿再次挑衅。"那也比你飞机场受人欢迎。"顾忆湄毫不示弱,故意挺了挺胸。 赛儿从c黄上跳起来,"我才不是飞机场。" 顾忆湄一把推倒她,死死按住她双手,膝盖压住她腿,腾出一只手给她一耳光。赛儿被打懵了,完全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有这样的爆发力。 邢栎阳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这一幕,惊讶不已,赶忙上前拉架。 "你们怎么打起来了,眉豆,赛儿,你们别打了,别再打。"两个女人扭打,他一个男人帮谁是好? 他也没想到,顾忆湄力气这么大,打得赛儿毫无招架之力。女人打架不是撕衣服就是扯头发,到后来,两个女人全都衣衫不整、头发凌乱。 看到顾忆湄衬衣扣子被扯开,雪白苏胸半露,邢栎阳赶紧把她拉到一边,替她扣好衬衣扣子,轻声道:"快上班去吧,大清早就跟人打一架,真不好看。" 顾忆湄不理她,对赛儿道:"你再惹我,我还打你。"赛儿坐在c黄上,一边理头发一边撒娇:"栎阳哥哥,你看她,一大早就撒泼打人,她还威胁我。" "你够了。"邢栎阳训斥她。 送顾忆湄出门,眼看着电梯开了,邢栎阳飞快在顾忆湄耳边道:"干得好。"顾忆湄忍俊不禁。 回到病房里,邢栎阳才感觉头痛无比,躺倒在病c黄上,手背覆额,给她们这一闹,他觉得自己病情又加重了。 赛儿凑上来,一双乌溜溜的双眼眼看着他,"我刚才听到你咽口水了。"邢栎阳睁开眼睛看着她。 "就是你给她扣衣服扣子的时候。"赛儿鼓着腮帮子笑。 这丫头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刚被顾忆湄修理一顿,脸上红红的掌印犹在,这会子什么都忘了,又出来胡闹。邢栎阳不理她,翻了个身。 等他回过劲来,发现赛儿把顾忆湄买给他的早餐全吃光了,偷偷摸摸跟耗子一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这孩子缺少真正关爱,看到别人恩爱,她羡慕又嫉妒,便以报复的方式发泄。 邢栎阳出院后,在家里又休息两天,接到罗鲲鹏电话,让他去罗家花园一趟。知道此行不可回避,他和罗鲲鹏约好了时间。 罗家花园里,邢栎阳刚把车停好,就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踢着皮球过来,小男孩穿着背带裤,长得非常漂亮。 邢栎阳把小男孩抱起来,亲了亲他嫩嫩的小脸,"宝宝,爸爸在家吗?""在家,阳哥哥。"小男孩也很喜欢邢栎阳,笑呵呵的。 别墅门口,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少妇正翘首相望,看到邢栎阳抱着她儿子过来,从他手里接过儿子,向邢栎阳道:"罗爷在书房等你,快去吧。" 邢栎阳穿过客厅,直奔书房。 书房里光线很暗,书架被翻得乱七八糟,邢栎阳略有些诧异,不知道罗鲲鹏为什么不让佣人把这里打扫干净。 花白头发的罗鲲鹏原本正看着花园里活泼的小儿子玩耍,听到声音才知道邢栎阳来了,转过靠背椅,看着自己义子,招手示意他坐下。 "你看宝宝是不是又长高了,小孩子长得真快。"罗鲲鹏对幼子怜爱无比。邢栎阳点点头,"是长高了。" "罗震小时候也像他这么可爱,我一回家就抱着我大腿,让我给他讲故事,把他养的小猫小狗抱给我看,但是现在……他叫我失望。"罗鲲鹏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他已经很努力去当一个好父亲,儿子还是不满意。 邢栎阳道:"他还不能对父母的心感同身受,将来他自己为人父母,就会理解罗叔你的心意。就像我以前也不理解,为什么我父亲选择杀人走上绝路,也不和我母亲离婚了结。" "你现在理解了?"罗鲲鹏饶有兴趣地看着邢栎阳。邢栎阳点点头。 被心爱的妻子被判,父亲一心求死,杀校长是报复,同时也是一种绝望后无言的呐喊,邢栎阳自己也有了刻骨铭心的爱情之后,才渐渐理解父亲当年的选择。 "罗震这回太过分,我不想再理他,听说高家那边的律师团很强大?"罗鲲鹏振作了点精神。 邢栎阳一听他询问,就知道他爱子心切,嘴上说不管,心里着实惦记,忙道:"那应该只是高家做做姿态,不会真告上法庭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因为高雪心的关系,不方便在这件事上出任罗震代表律师,罗鲲鹏也知道。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商界人士,谁也不想得罪谁。 "高家那孩子怎么样了?" "高峻还在养伤,脾脏受损,且得养一些日子,但据医生说,恢复后对日常生活没有影响。" "前些天我在地中海度假还见到他姑妈高雪心,跟她打了两场球,哪知道没过几天,罗震那死小子就给我惹出这种事。"罗鲲鹏恨铁不成钢。 他为了罗家声誉,为了集团的形象,努力和鹭岛各界人士结交,高雪心在鹭岛商界很有人脉,人美又能干,大多数生意场上的男人都卖她面子,当初派邢栎阳去替她打官司,也是精心布置的一步棋,哪知道被罗震这么一搅和,满盘皆输。 邢栎阳知道他顾虑,安慰道:"我昨天跟心姨见过,她很明事理,说这件事高峻也有不对,还说改日她办茶会,请你出席。" 罗鲲鹏淡淡一笑:"人家只是客套罢了,高美人为人处世在鹭岛有口皆碑,也或者,她看你的面子。"他有意看向邢栎阳。 "我哪有什么面子,心姨是给罗叔面子。"邢栎阳极有分寸地说。 罗鲲鹏又是一笑。 尽管他一直把邢栎阳当成最钟爱器重的养子,邢栎阳却始终没把自己真正当成罗家人,始终跟他们保持距离,也不能怪他,罗震排挤他,公司里至今还有人不服他,也亏得他能平衡各方面关系。 "去吧,罗震不成器,公司还得靠你。"罗鲲鹏疲倦地闭上眼睛。 邢栎阳从书房出来,罗太太看到他要走,殷勤挽留,"栎阳,你不吃了饭再走?我已经让保姆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不了,芬姨,我还有事。"邢栎阳告辞而去。 花园里,邢栎阳看到宝宝在糙坪上逗小狗玩,小孩子也就比那只浑身雪白的萨摩高一点点,罗震蹲在一旁看着他弟弟,而谭屹站在两人身后,不由得有些好奇,看来罗震是带谭屹来见他父亲。 罗震把飞盘扔出去,萨摩飞快跑出去找飞盘,宝宝追在萨摩身后,玩得兴高采烈,跑着跑着脚下不稳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去追,邢栎阳看得有趣,驻足片刻。 萨摩咬住飞盘,要在主人面前显摆,宝宝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夺飞盘,萨摩不让他,他又笑又叫,萨摩一着急难免用力去扯,宝宝人小,重心本就不稳,被甩了出去。 眼看弟弟摔倒,罗震跑过去把他抱起来,把萨摩踢到一旁。萨摩没想到主人会踢自己,也不敢高声叫,只敢委屈地呜咽着。 "你跟只狗计较什么。"谭屹忍不住道。 "罗家养狗,不是为了让它咬人。"罗震把宝宝抱起来走了。 邢栎阳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离开。谭屹目送他背影,眉头轻锁。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跟大阳阳在一起,眉豆的武力值也在提升,遇到问题,废话不必说,直接上去开撕。 ☆、第45章 律师事务所,谭屹敲了敲邢栎阳办公室的门,听到声音后推门进去,看到他正在查阅一本厚厚的法律书,走到他身侧。 见他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谭屹安慰他:"罗震说的话,你不必在意。"邢栎阳抬头看她:"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在意他说些什么?" 谭屹笑容莞尔,"你一直都比别人敏感,不然也不会处处觉得为难。"邢栎阳微微一怔,却也没有反驳她的话。 "找我有事?" "有事,关于你的大事。"谭屹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有人怀疑你的身世,让我帮他找你的出生证明。" 邢栎阳立刻会意,沉默片刻,说:"看来他怀疑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如鲠在喉。""也或者,他只是想为自己不得他父亲喜爱找个合理借口。"谭屹往前靠靠,客观地分析。 "我的身世没有任何问题。"邢栎阳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相框,推到谭屹面前。 谭屹一看,相框中是一张父子合影,邢栎阳小时候脸胖嘟嘟的,但是五官跟现在很像,已经有他父亲年轻时的影子,耳朵的形状一模一样,只是他父亲因为职业的原因,一看就是个温良恭俭的人,而他现在则多了几分凌厉。 "五官像,气质完全不同。"谭屹把相框还给他。根本不用查,他就是他父母亲生的,和罗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罗震那边,你怎么说?" "我有办法。" 谭屹胸有成竹,无意中看到邢栎阳手腕上的红绳,眼睛一斜,"那是什么?转运红绳?" 邢栎阳听她问起,低头看一眼,"眉豆让我戴的金刚结红绳,说能保佑平安,除了洗澡不许我摘,小女孩都信这些。" 就连看到红绳,语气都是满满的宠溺,谭屹只笑笑,有点苦涩,在他心中,不管顾忆湄活到多大,都是小女孩。 "晚上去Scorpio喝一杯?"谭屹主动提出邀请。对她的提议,邢栎阳正中下怀,当即答应。 晚上,没有跟邢栎阳约会,顾忆湄下班回家后自己做饭吃,简单的饭菜端上桌后,接到顾太太打来的电话。 "眉豆,听说你有男朋友了,是不是那个律师?"顾太太开门见山地问。 顾忆湄想,她总算想起来问这件事了,前阵子一阵糊涂一阵好,告诉她,她也记不住。 "对,就是他。"顾忆湄打开电视,边看边吃饭。 "冬平说他背景挺复杂的,你跟他相处不会有问题?"顾太太经历家中巨变,最怕的就是家宅不安,一听侄子说女儿交了个危险的男朋友,当即打电话来问。 "还好吧,他是律师嘛,经常会跟犯罪分子打交道,有些传言都是不知道的人乱传的,他没什么。"顾忆湄在母亲面前替邢栎阳掩饰。 "那就好,眉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遇到什么事情别自己扛着,去找你大舅舅和冬平。"顾太太不放心地叮嘱女儿。不管怎样,傅家在鹭岛也算是有头有脸,女儿遇到困难,找他们不会有错。 看到电视新闻里提到江雨案,顾忆湄赶紧结束和顾太太的通话,把电视声音放大。 画面中,有记者采访鹭岛中院法官,询问江雨案开庭的时间,又有记者采访被害人代表律师,几乎所有和案件有关人员都出境了,唯独不见邢栎阳。 "出任本案被告之一江某某代表律师的邢栎阳律师始终拒绝接受媒体采访,本台记者多方联系,不是被事务所相关人员告知他不在本地,就是接不通电话,外界猜测……" 新闻持续了快五分钟,足见媒体和各界对这个案件的关注度,顾忆湄忧心忡忡,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打电话给邢栎阳,怎么打也打不通,打到事务所和家里,也没有人接听,顾忆湄心急如焚,只得打给苏芷汐。 "邢律师一下班就走了,你别急,眉豆,也许他有事情要处理才会关机,有时候律师去见重要证人也会关机的。"苏芷汐安慰顾忆湄。 "那好吧,谢谢你。"顾忆湄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 过了半小时,顾忆湄再次拨打电话,哪知道还是关机提示,这让她更着急了,穿好外套出门。想了很多他能去的地方,她决定去他带她去过的那家酒吧找找看。 酒吧里,邢栎阳正和谭屹坐在吧台边喝酒,调酒师向他使了个颜色,他转头去看,却见顾忆湄向他们走过来,脸色不善。 转椅一转,他有点惊讶、又有点兴奋地看着她,她这是吃醋了么,为什么连生气的表情都这么可爱? 顾忆湄走近他,满心愤怒和委屈,可是一看到他向自己张开双臂,想说的话全忘了,扑进他怀里。 "你怎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顾忆湄捶打他,倾诉委屈。 他不接电话,她会往最坏的地方想,担心他是不是遭受袭击,或者出了车祸,各种杞人忧天,就快急疯了,唯一没想到的是,他跟别的女人在外面喝酒。 "我这不是好好的,偶尔也想溜个号出来玩玩。"邢栎阳抱住她,笑着吻在她脸上,很享受她的醋意。 顾忆湄恨得咬牙切齿,别过脸不跟他亲近,邢栎阳却只当她是撒娇,低声认错。 "我又没说不许你到酒吧来,你为什么关机啊?还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怕我知道呀。"顾忆湄越想越气,酒吧里的女人个个活色生香,难保他不受诱惑。 "看手机快没电,我就给关了,你别气,今天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不这样了。"邢栎阳对顾忆湄向来有耐心,一直哄着她。 调酒师看着他俩,一边擦酒杯一边笑,向谭屹耸耸肩。谭屹淡淡一笑,姿态潇洒地吸一口烟,似乎对这个场面很感兴趣。 第一次看到这两人相处的场景,没想到一向对女人冷若冰霜的邢栎阳宠起人来是这个样子,在顾忆湄面前,他就像融化掉的冰山,软语温言、真情流露。 当初顾忆湄冒着大雨追着他的车哀求他,依然被他冷脸拒绝的时候,只怕他俩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我们走吧。"顾忆湄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感觉每个女人都在虎视眈眈看着邢栎阳,尤其是那个冷艳的美女律师。邢栎阳结了账,跟着她走。 两人搂着走到门口,刚拉开门,看到对面有几个人过来,顾忆湄还没来得及走出去,邢栎阳反应极快地一把关上门,把她推到一旁,叫人来堵住门,服务生就调酒师见状,纷纷来帮忙。 对方来势汹汹,顾忆湄这才发现,那些人个个手里拿着手腕粗的木棍,门被堵住,他们就砸门。 邢栎阳动作迅捷地拉着顾忆湄的手往包间里跑,把包间门反锁住。顾忆湄被吓坏了,不知所措看着他。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顾忆湄带着哭腔。 "我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你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去看看。"邢栎阳安顿好她,就要离开包间。 "你别去,我害怕,你别去。"顾忆湄拉着他衣服。邢栎阳紧紧抱住她,"好好,我先不去,不用怕,天大的事虹姐都能摆得平。" 包间外不断有噪杂人声,顾忆湄心惊担颤,依偎在邢栎阳怀里动也不敢动。 邢栎阳不停安慰她,酒吧里偶尔有人来闹事很正常,只要问清来路,一般不会有事,毕竟这附近的人都知道虹姐受罗鲲鹏庇佑。 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之后,邢栎阳拉开门看看,虹姐看到他,做了个平安无事的手势,邢栎阳这才带着顾忆湄出来。 "对方是什么人?" "应该是江雨那个案子里受害者的亲属,他们接近不了江海天一家,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你经常到酒吧来,带了几个人想来报复你。" 听了虹姐这话,邢栎阳陷入深思,以他平常的谨慎,根本不会有人把他的行踪泄露出去,能在其中挑唆是非的,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邢栎阳看了谭屹一眼,见谭屹做了个摊手的时候,仿佛在说,可不就是他。除了罗震,还能有谁。那天在罗家,他肯定又被罗鲲鹏骂了,便想借刀杀人。 江雨案轰动一时,受害者家属心情激愤,会殴打被告律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邢栎阳回头去看顾忆湄,她的脸色阴沉,让他很不安,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酒吧,她一直不说话,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甚至她连手也不跟他牵。 手握在顾忆湄肩头,邢栎阳想跟她说话。顾忆湄转过身来,定定看着他:"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什么?"邢栎紧张不已,不知道她会跟他说什么,最怕就是她被刚才的情形吓怕了,要分手。 "以后不要再接江雨那样的案子,你又不缺钱,也不缺名,何必惹祸上身,你不知道这两天我有多担心,就怕你会被报复会遇到危险,你不接我电话,我就特别着急,我看到网上有新闻,经常有不理智的原被告亲属殴打律师,我不想看到你那样。" 顾忆湄说着说着哭起来,手背抹着泪,风吹起她发丝,都沾在流泪的脸上。 邢栎阳动容地看着她望着自己的盈盈泪眼,没有什么比她的眼泪更令他心碎,上前抱住她,"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个案子,以后我只接经济案,接没有危险的。" 顾忆湄抽泣着,刚才那一幕实在让她心惊ròu跳,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她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她已经忍受了太多失去,不能再失去他。 谭屹双手抱臂,看热闹一样站在酒吧门后看着他俩,顾忆湄要走,邢栎阳拉住她,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顾忆湄哭了,邢栎阳上前安慰,最终两人搂着离去。 若有所思,她等邢栎阳的车开走以后,也出门上自己的车,半个小时后,到了某个酒店式公寓楼下。 罗震就住在这里最高层的豪华套房,他不喜欢住别墅,喜欢把城市踩在脚下,谭屹第一次到他家,就喜欢上了这样的房子。 按下门铃,谭屹整了整理衣服,等到罗震来开门的时候,她已经调动好情绪,给他一个微笑。 "这么美好的夜晚,你居然待在家里,真没想到。"谭屹看到客厅的桌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看样子他是在看股市行情。 罗震道:"不算准了我在家,你会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谭律师是不是最了解大阳阳的人? 今天是女性的节日,在本章评论抢到38楼的亲送红包,灌水无效,看谁运气最好。 ☆、第46章 "最近行情不错,我有好几只股票都大涨,你有没有什么消息,让我再多赚点。"谭屹坐到沙发上,把高跟鞋丢在一旁,用一只玲珑玉足踹他一下。 罗震随口说了几种股票,"这几只股行情都不错,你先买进,等我叫你抛的时候再抛。"谭屹记在手机里。 两人缠绵,谭屹道:"你今天放的那一招可不怎么明智,怎么放到虹姐的场子里去了,给明眼人一看也是你干的。" "怎么了?"罗震不解。谭屹把经过说一遍。 罗震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除了我,他就没别的仇家?""不是你是谁?别人哪有那个胆子去虹姐那里闹事。"谭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罗震双眉一拧,冷笑:"我说你怎么又来爬我的c黄,原来又是为了邢栎阳,你为他牺牲这么多,他领你的情吗?" 说话间,他把烟头狠狠按在谭屹苏胸上,谭屹白嫩的皮肤瞬间被热烫的烟头烫出红斑,却依然面不改色。 "你未免对自己太没信心,我自然为你而来,只不过我又想提醒你,太急于求成,吃相会很难看,老爷子会更看不上你。" 谭屹下c黄去,披着罗震的衬衣在身上,走到沙发边坐下,点起一只烟,修长双腿搭在茶几上,衬衣半开半合,此刻她的样子性感无比。 "谢谢你提醒,我没那么蠢,打他一顿又不能解决问题。"罗震穿上裤子,裸着上身过来,继续看他的股市。 "可你想逼他走。"谭屹拿着打火机在手里玩。 罗震没说话。 谭屹坐起来,倚着他的背,拿着打火机在他眼前晃晃,有意无意道:"与其吓唬他,不如吓唬顾忆湄。"之前在酒吧,顾忆湄害怕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 罗震把她手里的打火机拿开,"嘴脸露出来了吧,嫉妒会让女人变丑。" "难道你没想过去对付她?"谭屹伸手抚摸他胸口。 罗震转过脸看她,"你想挑唆我去把她毁容了还是强`奸了?你恨她恨得想挖她眼珠子,我可跟她无冤无仇。" "哎呀,罗少爷,真新鲜。" 罗震手指点在她胸前被烫伤的疤痕,一字一句道:"我是个混蛋,但不是孬种,有本事冲男人来,动他女人算什么?" 谭屹不信地看着他,"这么说,你只是想赶走邢栎阳,并不是真想杀他。"罗震莞尔一笑,"你潜伏在我身边,是不是就等着我这句话,如果我告诉你不是呢?"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谭屹轻抚他脸,一副倨傲的神情。 罗震去厨房拿来一块冰块,按在谭屹胸口烫伤红肿的地方。 "疼——"谭屹尖叫。 罗震把冰块沿着烫伤周围转动。谭屹吸一口气,感觉原本火烧火燎疼痛的地方一阵沁凉,看到他拿开冰块,把一种药膏涂在伤口上,猜测是治烫伤的药膏。 "看来你经常拿烟头烫女人。"谭屹没好气道。 "惹我生气的下场。"罗震不紧不慢地把药膏又抹一点在她伤口上。 "这是什么药膏?烫伤膏?" "消炎膏,到我这里来的女人都是用来抹下面,只有你抹在上面。"罗震揶揄地笑一声。 谭屹气结,又刺他,"那当然,你对女人从来不会手下留情,几年前还从阳台推下去一个。" "谁告诉你的?"罗震面有愠色,"是不是邢栎阳?警方都公布了是意外。" "意外?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意外。"谭屹针锋相对地说。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罗震抓起谭屹领口,提着她到窗台边,打开窗户,把她半边身子压在窗上。 谭屹双脚够不着地,吓得脸色煞白,"你不要乱来!" "你也知道怕了?怕就不要惹我。"罗震松开她。谭屹吓出一身冷汗,瘫坐在地板上,地板很凉,刺激着皮肤,可相比刚才惊魂的一幕,又是如此踏实。 "你别以为跟我上过c黄就能乱说话。"罗震半蹲在谭屹面前,从身后抓住她头发,迫使她脖子往后仰。 谭屹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流露出些许软弱,"你为了报复你父亲,把他的女人肚子搞大了,就是那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你调查过?"罗震震惊。这件事连邢栎阳都不知道,是他们父子俩的秘密。 "要找人查清楚并不难,邢栎阳没查是因为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那你刚才——" "我想知道,你会不会真把我扔下去。"谭屹目光如水地看着罗震。罗震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转过脸去,站起来走开。 谭屹也站起来,跟上他;"你为什么总是跟你爸爸作对?你以为这样他就会重视你?你越这样,他越会对你失望。" "我不需要你来教训。"罗震丢下这句话,走进自己房间,关上门,很久都没出来。 城市另一边,邢栎阳和顾忆湄回到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小小的家被翻得乱七八糟,顾忆湄的衣物扔地到处都是,客厅窗户大开。顾忆湄跑到卧室一看,她的衣柜和梳妆台抽屉都打开着,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 "有小偷来过了。"邢栎阳看着一地衣物,弯腰一件件拾起来丢在c黄上。顾忆湄转过身看他,"栎阳,这怎么回事呀,是不是有人故意来破坏?" 邢栎阳心里也有所怀疑,但不想吓坏顾忆湄,安慰道:"应该就是小偷,幸好你不在家,不然不堪设想。你点一下,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顾忆湄把衣服都收进收纳盒,准备洗干净再放衣柜里,又去看看首饰盒,"钻戒我一直戴手上,家里也没什么首饰,就两条不值钱的链子,全给拿走了,抽屉里的两千块钱也被拿走了。" 东西被盗,顾忆湄反而放下心来,最怕有人故意上门破坏。这个小区治安不怎么好,前几天就听说有住户被盗,她的珠宝和钻石早就存进银行,幸免于难。 "你再看看,还有什么丢的没有?"邢栎阳提醒顾忆湄。 顾忆湄财物有限,能清点的大部分是衣物,小偷大概没想到住在这种小房子的女孩穿戴都是真名牌,衣服和鞋一样没拿。 "好像真少了。"顾忆湄抬头看邢栎阳,嘟着小嘴。 "少了什么?是不是你的名牌裙子和包?"邢栎阳知道,顾忆湄以前那些包个个价值不菲,不乏十几万的顶级包。 "不是,是我的——"她顿了顿,才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他,"内衣好像不见了一两件。" "啊?"邢栎阳叫一声,敢情还是个变态小偷,偷女孩子内衣,"我喜欢的颜色丢了吗?" "好像就是那两件。" "不行了,我心脏疼。"邢栎阳假装拍拍自己心口。顾忆湄看着他,满脸沮丧,"用不用报警?" "报警也找不回来的,眉豆,这里你不能住了,不如搬到我家。"邢栎阳早就有这个想法,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这回她家遭贼,正好给他一个借口。 "住你家?我不去,我妈不会同意我跟男人同居。"顾忆湄自幼所受的淑女教育让她没法答应他这个要求。她在国外那几年,父母早就三令五申,交男朋友可以,同居不行。 "你继续住这里我可不放心,要不,给你找个小公寓?"邢栎阳提议。顾忆湄点点头,"便宜点的就行,我自己付房租。" "便宜的地段不会好,环境也不会好,你一个人敢住吗?" "那怎么办?" "我来安排。要找就要找个比现在大的,你那些衣服还在我家,可以拿过去,伯母和你一人一个房间,还要有大一点的客厅和洗手间。"邢栎阳思忖着。 半个月后,顾忆湄听说邢栎阳已经替她找好了房子,早早就把自己的物品打包,准备搬过去。 搬家那天,邢栎阳告诉顾忆湄,她只要带上衣服和随身物品即可,新家里什么家具和电器都有。 车在路上开了一阵,顾忆湄狐疑,这不是去她以前的家的方向吗,顾家花园被充公拍卖后,她再也没来过这一带。 心里有种隐隐的预感,顾忆湄却是一言不发,直到邢栎阳真的把车停在顾家花园门口,看着他掏出遥控器打开大门,她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没想过,自己还有再住进这里的一天。邢栎阳停好车,叫她下车,她才恍恍惚惚下车去,看着花园里熟悉的一切,感慨万千。 糙坪修剪得整整齐齐,喷头每天早晨自动洒水浇灌,花园一侧,顾太太的小玫瑰园里各色玫瑰争奇斗艳,走到后院,秋千架和游泳池也都是原来的样子,就连榕树下的狗舍,也有一只温驯的大金毛蹲在那里。 然而,毕竟物是人非,顾忆湄一想到父母的情况,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 "来吧,这里以后还是你的家。"邢栎阳带顾忆湄进家门。 家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的家具布置都是以前的样子,厨师和管家迎出来,顾忆湄看到故人,跑过去和管家拥抱,她们已经一年多没见过。 "王阿姨——"顾忆湄把管家当成亲人一般。管家笑道:"我就知道,小眉豆总有一天还会住到这里。" 顾忆湄破涕一笑,感激地看了看邢栎阳,刚想给他们作介绍,管家道:"我知道,邢律师我认识。"邢栎阳淡淡一笑,费尽心思买下这里,又找回以前的管家和厨师,他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们。 管家招呼佣人把顾忆湄的行李搬进来,把她的竖琴依然摆在原来的地方,再看看客厅里,已经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想到他们应该是上楼去了。 房间里,顾忆湄打开窗,看着窗外鸟语花香,问邢栎阳:"当初听说是一个姓林的商人买下这里,是你的化名?" 邢栎阳道:"不是我,是心姨的秘书,我请她安排人出面买下这里。如果我出面,这里免不了跟擎天扯上关系。" "可惜,我爸爸再也回不来了。"顾忆湄垂首叹息。邢栎阳从身后搂住她:"等过一段时间,我们把伯母接回来,以后这里会热闹起来。" 不想再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顾忆湄抹去眼泪。虽然家里遭遇变故,上天总算待她不薄,给了她邢栎阳这样的爱人,陪伴她度过最凄惨的岁月,走向新生。 "你为什么不早带我来?"顾忆湄心想,他也真能沉得住气。 哪知道,邢栎阳听了这话,表情里竟然有了点不好意思,"原本是想当成结婚礼物送给你,结婚后再一起住进来。" "哦?"顾忆湄不能更惊讶,他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他俩根本也没确定关系,他竟然就能想到结婚,可见他早就在她身边布下天罗地网。要是她不跟他在一起,这房子就不会再属于顾家。 被顾忆湄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心虚,邢栎阳转移话题,"你的衣服让管家帮着收拾,过几天你再住进来,先跟我去我家,江雨的案子就要开庭了,我希望你陪我几天。" 邢栎阳拉着顾忆湄的手下楼,跟管家吩咐了几句,两人离开。 管家看着他俩背影,欣慰不已,眉豆虽然失去了父亲的庇佑,幸而又得到这个男人的爱护,总算是苦尽甘来。 作者有话要说:房子终于又还给她了。 ☆、第47章 早晨,顾忆湄睁开眼睛,看到邢栎阳已经站在穿衣镜前打领带,下c黄去替他整理衣领。 "又穿一身黑,你是准备去当杀手吗?"顾忆湄轻抚他领口。衬衣很高级,衣领挺括、线条熨帖,搭配的领带是银灰色,让他看起来非常帅气有型。 邢栎阳低头扣袖扣,"今天江雨的案子第一次开庭,我要保持最佳状态。"袖扣是顾忆湄送的,白金镶嵌蓝宝石,他并不知道,顾忆湄为了送他这对昂贵的袖扣,卖掉了一条项链。 "所以你准备去放毒,让大家都被你帅晕。"顾忆湄看到他手腕上戴着金刚结红绳,用自己系着红绳的手碰碰他的。 邢栎阳抱住她纤细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那你为什么不去听审?" "我会紧张,而且我也不想再去法庭,气氛压抑得我受不了。"去过一次法庭,顾忆湄这辈子都不想去第二次。 晨光中,她一双秀美玉臂搂住他脖子,柔软的身体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真丝睡衣贴在他身上,双目秋水盈盈地望着他,"祝你成功,我的男人。" "别诱惑我,晚上等我。"邢栎阳吻一下她红唇。顾忆湄俏皮地笑,推开他,跑去给他拿西装,他的衣帽间里高档西装无数,她选了半天,才选中一件。 邢栎阳接过西装,随手替顾忆湄把滑到肩膀下的睡衣肩带拉起来,把西装穿在身上,更显精神奕奕。 邢栎阳要去做早餐,顾忆湄拉住他,"我去做给你吃。"她在厨房忙碌,邢栎阳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她。 这是第一次他在上庭前有人做早餐给他吃,尽管身经百战,江雨案这样受到媒体关注的大案件依然令他有点紧张,她大概也知道,一早上都表现得活色生香。 柔软的长卷发散落肩头,睡衣遮不住的象牙色晶莹肌肤,不知她是在做早餐,还是要把自己给他当成早餐,他的神经渐渐松弛,等到她把丰富的早餐全端到他面前,他早已胃口大开。 "这个案子能当庭宣判吗?"顾忆湄问邢栎阳。 邢栎阳摇摇头,"这是公诉案件,被告有五个,审理过程复杂,还涉及未成年人,至少要开庭两次才会宣判。" "我会关注的。" 冯珍妮和新闻部的同事早就跟她打过招呼,有什么消息互通有无,可惜邢栎阳一向口风很紧,极少跟她透露案情。 "带保镖去吧,我怕你会挨打。"顾忆湄特别担心这个。邢栎阳笑得差点呛到。 江雨的案子开庭后,广受媒体关注,邢栎阳并没有像传言说的那样要替江雨做无罪辩护,庭辩过后,江雨认罪,法庭念其未年满十八周岁,判了他有期徒刑九年。 从法庭走出来,邢栎阳被媒体包围,无数只话筒递到他面前,追着他问了无数问题。邢栎一一作答,才好不容易把媒体应付过去,正要离开,谭屹叫住他。 邢栎阳扭头看他,意外道:"你也来了?我怎么没看到你?"谭屹走上前,"我只听了半小时不到。" 赶个晚集,却见他被记者团团围住,不知他们是对案件判决感兴趣,还是对这个帅气的年轻律师更感兴趣,直把他逼到墙角,像是不回答问题就不让他离开。 两人并肩而行,谭屹道:"这是你第一次输官司,有何感想?"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失意,反而有点高兴的样子。 邢栎阳狡狯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打输了?他本来就有罪,九年实在是便宜了他。" "可江雨的父母不这么想,不然也不会花大价钱请你替儿子辩护。"谭屹想知道,邢栎阳会不会因此有麻烦,毕竟江海天不是一般人物。 "对这个结果,江海天夫妇只能接受,自己儿子有没有罪、罪孽多深,他们自己知道,江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犯法。"邢栎阳道。 谭屹并不满意他的回答,怀疑地看着他,"你似乎早就料定了这个结果,还是你跟他们早就达成协议,我听说江海天前些天带着媒体去看望受害人家属,还赔偿了一大笔钱。" "不足为外人道。"他潇洒而去。 这回,谭屹明白了,玩味一笑。 "看来你是真打算上岸了,以后专接IPO、私募、上市公司年报符规这类令人头疼的经济案。" 邢栎阳回头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我也不想总是处在危险之中,担心被人报复,那会吓坏我老婆。她不像你,喜欢冒险。" 言外之意,罗震那种人,她也结交。谭屹心中一沉,自己和罗震的事,他怎么会知道?只是,他又知道多少?她苦涩一笑。 "晚上所里聚餐,老张也去,你去不去?" "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消费多少都算我的。" 谭屹看着他颀长的背影越走越远,心情复杂,以前他再不喜欢交际,老张组织的聚餐他都会去,这回不去,自然是有人在家里等他。 开车回家的路上,邢栎阳一身轻松,心情愉快地打电话给顾忆湄,"老婆,我晚上想吃水煮鱼和香辣蟹,不如你早点下班,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 顾忆湄道:"我早上就去把鱼和螃蟹买好放家里了,你下班回来就行。"自从知道他喜欢吃这两道菜,她从网上下载菜谱,做了两三次之后就做得非常好吃。 她的话让邢栎阳感觉特别幸福,到家后,等顾忆湄下班回来,两人一起下厨,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倒上酒对饮。 "今天这个日子值得纪念。"顾忆湄打开电视看新闻。 她都关注一天了,江雨案的新闻中,法官在第二次开庭的时候当庭宣布判决,受害者家属接受采访时也说对审判结果满意。 "谢谢你带给我这一切。"邢栎阳举杯。 要是没有她,自己还不知要陷在泥沼里到什么时候。表面上看,是他处处保护她,但实际上,是她一直在守护他的心。 顾忆湄微微一笑,手摸摸他头发,"以后都听我的话,你就更好了。""我变得更好了,能不能成为结婚的理由?"邢栎阳看着她。 头一次听他说到结婚,顾忆湄一怔,笑而不语。 "是不是我的诚意还不够?那我跪下呢?"邢栎阳一边说,一边单腿下跪作求婚状,"顾忆湄小姐,请你嫁给我。" 顾忆湄只是笑,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邢栎阳明白,这是她没答应。在他没彻底摆脱过去前,她不会答应。 "给你一个礼物。"顾忆湄拉着邢栎阳的手走到客厅一角,竖琴摆放在那里。 坐在竖琴旁的凳子上,顾忆湄深吸一口气,手指轻拨琴弦,如泉水般的乐曲声叮咚作响,令邢栎阳惊喜不已,她又肯弹竖琴了。 坐在沙发旁欣赏天籁之音,他激动的心情始终无法平复,眼前这个梦幻般的场景无数次出现过在他的梦里,他暗恋这个弹竖琴的女孩十多年,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她演奏。 她就像这首琴曲的名字,《the frist snow of winter》,纯净如雪、纤尘不染,是他少年时的梦中人,他仰慕她、幻想她,渴望占有她,尽管她高高在上,也无法不令少年炙热的心为之悸动。 大学苦读时那几年,别的同学都睡了,只有他每晚挑灯夜读,没有人比他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别人可以虚度光阴,可以仰仗父母,他只能靠自己改变命运。 他的梦想非常现实,当最有名的律师、赚很多很多钱、拥有顾忆湄,每当想偷懒的时候,那三行字都会在无形中化成鞭子鞭策着他分秒必争,每天他都把她的名字吻很多遍,幻想有朝一日得到她。 从校园到社会,喜欢他的女孩很多,可他谁也不看在眼里,别人再好,也不是她,他只恋着那个栀子花一样清香秀美的女孩。 名利地位都有之后,第三个梦想依然遥不可及,让他始终难以释怀,那个女孩的名字,他每次看到都是既心痛又甜蜜,渐渐化作一个符号,成为他的心锁,如果不能得到她,他死了也不能瞑目。 如今,她就坐在他面前,为他弹琴,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爱意,让他每一个细胞都觉得满足,每一寸神经都觉得惬意。 顾忆湄弹了两首曲子,看向邢栎阳。邢栎阳注视着她,叫她过来。 握着她双手,他低头吻下去,喃喃自语:"眉豆,你知不知道,这个场景我幻想了很多年,有朝一日,能拥有你,看你弹琴。" 顾忆湄坐在他怀里,主动去吻他。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她头一次觉得未来还有希望。 家里静悄悄的,只有沙发上两人低声喘息的声音。邢栎阳手机响,手摸索着拿过来看看,见是陈烈,眉头拧起来。 顾忆湄随手抓起他衬衣披在身上,坐到一旁。邢栎阳接电话,只嗯了几声就把电话挂了,趴在顾忆湄身上,继续缠绵。 "他找你什么事?" "通知我董事会改在明天下午。" "罗鲲鹏也会去。" "当然,他是董事局主席。" 邢栎阳一边说,一边在顾忆湄身上索取。顾忆湄侧了侧脸,思忖片刻,直视他:"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他说?"邢栎阳微怔,随即明了,"我会尽快说。" 顾忆湄双手捂住眼睛,不让泪水盈眶,深呼吸过后,翻身压在他身上,捧着他脸,"你答应过我的事不要忘了,如果你对那一切还留恋,那就做好思想准备,我不会永远在原地等你良心发现。" "我知道。"邢栎阳吻她,动作狂野。顾忆湄一阵呻`吟,身体不停婉转起伏。激情止住话语,他俩在这方面一向默契。 两个人之间竟可以如此亲密无间,顾忆湄知道,在跟他有过这样的欢愉之后,她一辈子都无法再去面对别的男人,他熟知她身体的一切秘密,她的身心已经完完全全被他占有。 他夺走她所有的矜持和羞怯,实实在在把自己挤进她思维,让她的精神一次一次被放空。 听不到她声音,邢栎阳拍拍她脸蛋,发现她发根都湿透了,抱起她走进浴室,两人一起泡在圆形的大理石浴缸里。 往顾忆湄头发上倒上洗发水,邢栎阳替她洗头发,手指轻揉她柔细秀发,看着她睁开迷蒙的双眼。 洗发水的泡泡流到眼睛里,顾忆湄眼睛刺痛,邢栎阳拿起莲蓬头洒水在她脸上,故意喷她一脸的水,看着她可爱地把五官纠结在一起,笑起来。 天生丽质,她素颜也是如此清秀美丽,邢栎阳越看越爱,低头吻她。 顾忆湄摸索着要从他手里夺过莲蓬头,他把手一扬,让她够不着,笑够了,才把莲蓬头对着她头发喷水,替她把身上冲干净。 用柔软的浴巾包裹住她湿漉漉的身体,邢栎阳把她抱到c黄上,用吹风机替她吹干头发。手指轻抚她头发,半干半湿刚刚好。 顾忆湄睁开眼睛看他,两张脸的方向相反,看到的表情很怪异,邢栎阳又是一阵笑。 作者有话要说:再不说,再不说就不要你了。 ☆、第48章 次日,擎天集团董事会被安排在公司大厦某层的豪华会议室里,近几年罗鲲鹏难得回国主持会议,全体董事都到齐了,邢栎阳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罗震坐另一边。 会议室里灯火辉煌,在座的都是集团核心人物,其中不乏早些年和罗鲲鹏出生入死的兄弟,上岸多年,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个个红光满面,再不见当年底层岁月的影子。 邢栎阳对这些叔叔伯伯辈向来尊重,哪怕有些人性格张扬,说话带刺,他也不计较,罗鲲鹏早年这些手下,大多是没什么文化的粗人,跟他们计较,不仅有失分寸,还会落人口实。 罗震却不买他们的账,经常说着说着就吵起来,双方剑拔弩张,令罗鲲鹏十分头疼。 "阿阳,你是白纸扇,你评评理,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老九在泰国混得不好,做兄弟的有义务拉他一把,既然公司想在东南亚成立分公司,给老九一个机会,也好让他翻身。" 说话的是一个刀疤脸的男人,五六十岁年纪,面容虽然凶狠,但一看也不是精于算计的人,眼看说不过罗震,只得转向邢栎阳征求意见。 罗震在一旁冷笑,"八叔,都什么年代了,还白纸扇,集团现在做的是正经生意,去东南亚买地皮开发房地产,又不是去走私军火,九叔自身难保,我们怎么放心把几十亿的大生意交给他。" 眼看着被罗震称为八叔的男人还要争辩,邢栎阳只得发表意见,"八爷,稍安勿躁,九爷的事罗叔和我们早都知道了,帮他也不是一回两回,有道是,救急不救穷,他要是不改了老毛病,再给他多少钱,也一样会被他输光。" 八叔叹口气,"我劝过他不知多少回,他就是改不了,剁了两根手指也没改掉,天生烂赌鬼,可要是不帮他,他一大家人……" "讲义气,我们也仁至义尽,你们要替他还赌债谁也不拦着,但是集团的大生意不能交给他。"罗震在一旁cha话。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罗鲲鹏忽道:"这样吧,老八,你代表我去一趟泰国看望老九,给他一笔安家费,若他入正行,以后不再赌,这笔钱给他当做生意的本钱;若他不听劝,这就是最后一次送钱给他,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再拖这么多人下水。"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表示赞同,他们过够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好不容易做生意稳定下来,谁都不愿再去趟浑水,但罗鲲鹏如果不发话,他们谁也不敢作此提议。 散会的时候,罗鲲鹏把邢栎阳和罗震留下,让他俩跟自己去办公室商议事情。 罗鲲鹏的办公室很大,装修得有点像两个世纪前欧洲贵族的书房,水晶灯下,一排排书架连到天花板,边上是可以来回移动的旋转式小木梯。 宽大的办公桌前,罗鲲鹏手持烟斗抽一口,向两个年轻人道:"不要怪你们八叔,老九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还救过他的命,老九再不争气,也是自家兄弟。" "爸爸,东南亚分公司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泰国那边,只要九叔愿意,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不成问题。"罗震自然知道老父良苦用心,哪怕是上岸多年,对当初的一帮兄弟还有情义在。 罗鲲鹏点点头,看向邢栎阳,"阿阳,你怎么看?"邢栎阳身子靠前,清了清嗓子。罗震递了支烟给他,他接过去,却没有点起来。 "烟也戒了?"罗鲲鹏颇有些惊讶。这小子最近性情大变,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邢栎阳只笑笑没说话。 罗震打趣道:"顾家大小姐管得严,烟也不让他抽了。" "哪个顾家?"罗鲲鹏话音未落就已恍然,"哦,是顾建辉家的丫头,罗震,不是我说你,在这方面,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学阿阳,找个正经人家的女孩子恋爱结婚,那些不入流的小明星小模特,一个个只认得钱,俗不可耐。" "我偏就喜欢俗不可耐的女人怎么办?那样的女人才好打发,我不喜欢能算计我的。"罗震点上一支烟抽起来。 哧——罗鲲鹏不屑地冷哼一声。 眼看着他们父子俩要起争执,邢栎阳忙道:"我调查过,九爷这次会欠下上千万的赌债是为了给他儿子筹医药费,他儿子前段时间查出来尿毒症,要换肾,九爷想把儿子送到德国治病,结果医药费全赔光了,人被扣在赌场。" 罗鲲鹏一怔,拧眉:"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就是上个月的事,八爷找我商量,先把人捞出来。"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罗鲲鹏有点生气。 "九爷自己不想惊动您,他觉得丢人。"邢栎阳如实道。"这个老九,儿子有病为什么不跟我说。"罗鲲鹏叹息一声。 话虽如此,他也能理解,老九年轻时剽悍能打,一把年纪却因为赌输了钱被赌场扣押,没脸向自己求助,私下里求助老八也是情有可原。 "事情都解决了?" "解决了,已经把他儿子送到国外治疗,赌场方面也打过招呼,不管九爷输多少钱,都算我们的,但要是他们出千害九爷,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对邢栎阳的处理结果,罗鲲鹏非常满意。罗震在一旁看着他俩一问一答,似笑非笑吐着烟圈。邢栎阳一直都比他会收买人心,所以在集团上下才这么有威望。 "罗震,你先出去,我跟阿阳有点事情要谈,等会让秘书叫你。"罗鲲鹏让儿子先离开。罗震领命而去。 办公室里只剩两人,罗鲲鹏道:"老九这次的事你处理得很好,罗震太冲动,凡事太较真,会叫手下的兄弟寒心,不如你跟老八去一趟泰国,正好东南亚分公司前期也要到当地打点关系。" 邢栎阳早猜到他有此意,幸好之前在董事会上没提,只是私下里说,还有转圜余地。 "罗叔——"他斟酌着,不知该怎么开口。罗鲲鹏不仅对他有再造之恩,这些年也待他不薄,他突然提出要脱离擎天,只怕会令罗鲲鹏伤心。 "怎么?不想去?"罗鲲鹏看出邢栎阳的犹豫,有意试探,"你要是不想去,就让罗震去。老九跟了我这么些年,罗震去看看他也是应该。" 邢栎阳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集团这几年渐渐上了轨道,罗震已经能独挡一面,他终究是您的亲儿子,有些事交给他主持大局比我更有说服力。" 罗鲲鹏不解地看着他,"是不是罗震那小子背后又搞什么小动作?那个死小子,整天不学好的,就知道惹是生非。" "不是这样,罗叔,您听我说,是我自己——"邢栎阳顿了顿,觉得难以启齿,然而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难以兼顾两边,事务所事情越来越多,集团这边疲于应付。" "早让你辞掉律师工作,专心来集团帮我,你一直不肯,江海天的案子令你名声又坏了不少,还没赚到多少钱,你说你是不是得不偿失?"罗鲲鹏惋惜地看着义子。 然而,邢栎阳从他锐利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寒意,他提到江海天绝非偶然,但他也相信,自己和江海天谈的条件,不会给任何人知道。 "律师是我兴趣所在,不然我也不会花六年时间读法律系。罗叔,您的再造之恩我没齿难忘,只要您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邢栎阳诚恳道。 罗鲲鹏听出点意思,这小子是想功成身退了,莞尔一笑,"看来坊间的传言说得没错,你很听顾家那个女孩子的话,她父亲出事了,所以也不希望你再和罗家有瓜葛。" 邢栎阳沉默,既然对方已经把话点到这个份上,他再否认也显得没有诚意,罗鲲鹏精明世故,自己在他面前实在没必要耍心眼。 "真这么喜欢那丫头?为了她什么都能放弃?" 邢栎阳点点头。 罗鲲鹏表情深沉,不动声色磕了磕烟斗,"去吧,人各有志,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会勉强你。当初擎天转行,那帮兄弟愿走愿留,我也没干涉过。" 事情会这么顺利,邢栎阳也是没想到,向罗鲲鹏鞠了一躬之后,退出去。 罗鲲鹏见他匆匆离去,像是生怕自己会反悔,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不是自己生养的,翅膀刚硬就想飞。 邢栎阳走后,罗震进来,见罗鲲鹏正疲倦地闭目养神,耐心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父亲的办公室在罗震看来单调乏味,除了书就是书,也不知道他真正看过的有几本。 罗鲲鹏醒过来,看到儿子百无聊赖的样子,嘲讽道:"这才多久,你就坐不住了,一脸不耐烦。" 罗震耸耸肩,"反正您怎么看我都不顺眼。"罗鲲鹏道:"这回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损失一块好几亿的地皮。" 为了解决罗震打伤高峻的事,罗鲲鹏忍痛让了一块黄金地皮给高家,才算把事情给解决了,不然他的儿子就要面临官司。 "您有邢栎阳那个能干的干儿子,什么事情都给您抹平了,当然用不着我。"罗震故意激他父亲生气。 罗鲲鹏干咳一声,"你能不能长点志气,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集团生意交给你。董事会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都能跟老八杠上,他一个粗人,还是你长辈,你跟他杠什么。" "我最烦人不懂装懂了,东南亚的生意多重要,他说给九叔就给九叔,多大脸。"罗震才不服气那些老家伙。 罗鲲鹏用烟斗敲敲桌子,冷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站出来跟老八杠上,是怕我把东南亚的分公司交给阿阳管理,你做个姿态,让阿阳cha不了手,但你知不知道,人家根本不想cha手。" 罗震微微一惊,谁都知道,东南亚的生意是块大肥ròu,怎么还有人见了荤腥不想沾? 罗鲲鹏自言自语:"不知道他是想另起炉灶,还是真被顾家那丫头迷了心窍,他想退出擎天。" 罗震更吃惊了,忙道:"爸,我看他是故作姿态,他怎么可能放手,律师一年收入才能有多少,擎天的生意一年他能分多少红利,明眼人都知道他以退为进。" "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把握这个机会,既然他退了一步,正是你该表现的时候,我过两天带你阿姨和宝宝去日本住几天,集团的事情暂时都交给你。" 罗鲲鹏挥了挥手,示意儿子离开。罗震一听说把事情都交给他,欣喜若狂,好几个想法同时涌上心头,脸上却也不表露出来,轻轻退了出去。 天渐渐黑了,办公室里只剩罗鲲鹏一个人,罗鲲鹏在黑暗中坐了很久,才拨打了一个电话。 谭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罗爷?" 然而,罗鲲鹏并没有说什么,就把电话给挂了。谭屹莫名其妙,刚想挂,另一个电话打进来,一看是罗震。 "晚上来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很多暗示,你们都看出来了吗? ☆、第49章 罗震的声音听起来声音很愉快,谭屹有点意外,又有点好奇,故意问:"什么事?" "什么事!我跟你还能做什么事?你来,有你好处。"罗震一边回办公室,一边扯开领带。秘书看到他,忙殷勤替他打开门,他心情不错,恶作剧地在秘书腰间拧一把。 秘书受宠若惊,她进集团这么久,这位帅得让人流口水的太子爷从来没对她假以辞色,可当她要跟进办公室,他啪一声把门关上,差点把她鼻子碰歪了。 人家刚做的鼻子,秘书疼得差点掉下眼泪,回到自己座位,拿着镜子左照右照。 罗震关上办公室的门,听到电话里谭屹慵懒性感的声音,"什么好处?少爷,银子我最近不缺。" 那个女人妖冶地像条蛇,还偏偏装作柔媚的狐狸精,罗震故意逗她:"那你想要什么?干得你下不了c黄?我看咱俩还不如玩玩斗地主?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谁是地主?你们家老爷子?"谭屹狡黠地问。 罗震大笑,换了一件西装出门。走到门外,看到秘书的鼻子红红的,满眼委屈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兴起,托起她下巴,"哎呦,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跟在后面。放你提前下班,去德隆买买买,花多少都算我的,赔你鼻子。" 秘书激动地泪光闪闪,不知道小boss是一时戏言还是怜香惜玉格外开恩,站起来握拳作可爱状,"老板,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爷难道会骗你个小丫头片子?"罗震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给秘书,写一串密码给她,告诉她,无论消费多少,刷卡就行。 秘书激动地差点晕过去。罗震大笑而去。 律师事务所,谭屹正和苏芷汐说话,交代上庭的事,看到邢栎阳从老张办公室出来,目光追随他几秒钟。 邢栎阳主动告诉她,"我明天开始放大假,要一个月,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谭屹点点头,心生疑惑。 顾忆湄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邢栎阳打电话告诉她,他已经开车到她楼下等她一起去吃晚饭,有好消息要告诉她。 "什么好消息?是不是你的年假申请批准了?"顾忆湄问。 "批准了,我能陪你去琼州看望伯母了。"邢栎阳把好消息告诉她。顾忆湄欢欣雀跃。 邢栎阳又道:"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陪我去看看我父母和奶奶?他们葬在一起。"顾忆湄嗯一声,"好啊,你早该带我去的。" 顾忆湄下楼,看到邢栎阳站在大厦对面,身后停着他的车,愉快地向他跑过去,哪知道,没等她跑多远,一辆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差点把她撞飞,一惊之下,她跌倒在地,那辆车已经开远了。 邢栎阳眼睁睁目睹这一幕,心差点跳到嗓子眼,看到顾忆湄跌倒在路旁,飞奔过去抱起她,"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哪个冒失鬼,开车开那么快。"顾忆湄并不以为刚才那个开车人是故意撞她。 邢栎阳的心却沉下去,眉宇间隐隐忧虑,怕顾忆湄担心,很快又隐去,"没事就好,我们去吃饭,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不喜欢要排队的地方。" "早订好了位子,不用排队。" 两人去山顶某个可以观赏海景的豪华餐厅,顾忆湄刚进去,就看到谢宗麒和一个女孩对坐,女孩一身名牌,打扮得很时尚。 乍然相见,两人都有点尴尬。顾忆湄见他不打算跟自己打招呼,垂下眼帘,邢栎阳坦然地向后握住她的手,带她去了靠窗的位子。 谢宗麒擦擦额角的汗,刚才那一瞬间,他多怕顾忆湄主动叫他,他正跟坐在对面这个富家女约会,不想节外生枝。 邢栎阳坐下后,把菜单交给顾忆湄,眼睛看着别处,"他也交了新女友。" 明明此地无银三百两,偏他能一脸风清月明,顾忆湄心里笑他,嘴上却道:"看样子是,大概怕我跟他打招呼,装不认识我。" "那个女孩是肖品山的小女儿,他当然得小心伺候。"邢栎阳早已认出坐在谢宗麒对面的女孩是谁。 顾忆湄对肖品山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她父亲的老朋友里就有他,鹭岛有名的富豪,家族企业以橡胶和塑料制品起家,生意遍布全国及东南亚地区。 "原来是她,我说怎么有点眼熟,我跟她姐姐熟,以前经常在派对上见到,她那个时候还在国外上学,一转眼都这么大了。"顾忆湄感慨地说。 "这样不是很好,各得其所。" "我希望他得偿所愿,不管怎样,他妈妈当年对我不错。"顾忆湄此时对谢宗麒早已无爱无恨,前尘往事就像一阵风,过去了,就再也找不到感觉。 目光和肖品山的小女儿肖如意碰上,顾忆湄跟她打了个招呼,肖如意也笑笑。谢宗麒顺着肖如意目光看过去,见是顾忆湄,装作不知。 肖如意道:"你认不认识她?"谢宗麒心虚,"不认识。她是哪一位?" 肖如意不明就里,告诉他:"顾建辉的女儿顾忆湄,你听说过顾建辉吧,就是去年出事的那个,顾姐姐跟我姐以前关系不错,后来顾家败了,她就不再跟我们来往。" "哦,这样。"谢宗麒淡淡回应。 肖如意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把顾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全告诉谢宗麒。 "顾姐姐也真可怜,父亲破产去世,她只能出去工作,听说一个月才挣五六千,她以前一双鞋都不止这个钱。我姐以前可羡慕她了,长得好,男孩子都喜欢,顾家这一败,以前围着她那些男孩子全都散开了,能躲多远躲多远。" 谢宗麒听她们背后这么议论顾忆湄,心里不是滋味,"能自食其力也不错,起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没有谁注定穷一辈子,谁注定一辈子享福。" "说的也是,不过我们这个圈子里,有钱的女孩子谁会抛头露面出去工作,累得要死要活,也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多花点时间保养皮肤和头发。"肖如意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怎么看怎么美。 "没错,不然怎么叫千金小姐,女孩子富养才娇贵。"谢宗麒恭维着肖如意,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窗口那一桌。 她和那个人对坐,柔软乌黑的头发随意披在肩头,白净的脸因为灯光的熏染而带着点红晕,优雅的坐姿让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说不出的美感,就连她偶尔调皮地抻着脖子去看邢栎阳手机,都是那么可爱动人。 眼看着顾忆湄去洗手间,谢宗麒也借故离席,在洗手间门口堵住她。 "顾伯伯那件事,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谢宗麒主动和顾忆湄说话。近看之下,她还是这么美,不,比以前更美,以前还有少女的青涩,现在她已经是个妩媚的女人。 顾忆湄不知道他为什么跑来说这么一句话,眼波流转,"你不是不认识我吗?" 她的话让谢宗麒瞬间走出了之前的情境,讨厌她跟自己说话的语气,冷笑:"何必挖苦我,谁活着都不容易。" 言外之意,你不也一样要陪有钱的男人,邢栎阳要是没钱,你顾大小姐能看上他? "你活得累是你心太高。"顾忆湄丢下这句话就要走。 谢宗麒一把抓住她手腕,"你以后最好改一改跟我说话的语气,假清高什么,还当是以前,谁都要讨好你。" 顾忆湄完全没想到这个人会敏感地像个刺猬,不过一句话,他就跳脚,手腕被他捏疼了,叫道:"谁要你讨好了,你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你喊吧,我怕你,万一你叫黑社会杀我。"谢宗麒在气势上占了上风,松开手,故意拍拍心口,做了个害怕的手势。 没等他得意,脸上忽然挨了一耳光,顾忆湄怒视他一眼,快步离开。 邢栎阳过来找她,看到她一脸怒容,而谢宗麒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猜到是谢宗麒跟她说了什么,搂住她。 眼见顾忆湄要走,谢宗麒无意识地地跟上一步。邢栎阳扭头看他,"想玩?"谢宗麒见他一脸冷清,眼睛里却有掩不住的戾气,退缩了。 搂着顾忆湄离开,邢栎阳忍不住问她,"他跟你说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没说什么,不用理他。"顾忆湄不想因为那个人破坏她和邢栎阳吃饭的气氛,调整情绪。 邢栎阳猜测他俩闹得不愉快,看她似乎没吃亏,也就不多问,转移话题告诉她,他已经跟罗鲲鹏提起,要脱离擎天集团。 "真的?"顾忆湄惊喜不已,"他会同意吗?" "他说去留随意。"邢栎阳心里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不愿顾忆湄跟着担心。 顾忆湄表情轻松许多,但很快又绷紧了,"我看不会这么容易,你帮他把集团管理得井井有条,他怎么舍得放你走呢,只怕是缓兵之计。" "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到了,不管他怎么安排,擎天的事和我再也没关系,反正罗震也急着要接班。" "你势单力薄,还是小心点为好,罗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顾忆湄不无担忧地提醒他。邢栎阳点点头。 罗震的公寓里,谭屹看电视,罗震坐在沙发上玩国际象棋,黑白都是他,自己跟自己杀得难分难舍。 "你猜,邢栎阳请这么久的假是不是打算出国?"谭屹忍不住问罗震。罗震道:"你想知道干嘛不去问他,我又不是他。" "罗爷怎么会同意呢?"谭屹想起罗鲲鹏那通电话,心里始终有点疑惑。 "我爸疼他啊,什么都由着他,你要说他不是我爸亲生的,我都不信。"罗震对邢栎阳一直不放心,哪怕他要退出擎天,依然不放心。 "这一点你大可以把心塞回肚子里去,他不可能是罗爷亲生的。"谭屹笃定地说。真要是亲生的,哪会暗中安排人一直监视他行动。 罗震扭头看她,"你怎么知道?就凭那几张照片,他和他爸长得很像?""难道还不够?基因总不会说谎。" "我只相信证据。" "那你把他打晕了,抽血验DNA。"谭屹冷嘲热讽。 "我倒是想,你舍得吗?"罗震反唇相讥,见谭屹不说话,脸伸到她面前,淡笑:"你舍得吗?谭大律师?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他知道吗?" 谭屹亲亲他嘴唇,"我舍不得,小可怜儿,你别动他。"两人纠缠在一起,把罗震摆好的一盘棋给搅乱了,水晶棋子洒落一地。 "啊呀,我的棋。"罗震大叫。谭屹蛇一样缠住他,"棋什么棋,自己跟自己下有什么意思,一会我跟你下。" "我爸并不是真的想放他走。"罗震一边用力顶住谭屹,一边跟她说话。谭屹呻`吟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他。" "你不怕我告诉邢栎阳?" "不怕,你没那么善良,放他和顾忆湄双宿双飞,你巴不得他走投无路,一头栽进你怀抱,任你予取予求。"罗震笑着咬住谭屹耳垂。 谭屹身体抖动地厉害,吃力道:"是吗,你真了解我。" 罗震发狠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我远比你认为的要了解你。"冷冷一笑,他凑在谭屹耳边道:"你可以闭上眼睛,把我想象成他,但我要提醒你,他只会在顾忆湄身上用这些力气,你到头来很可能一场空。" "我还有你,怎么会一场空。"谭屹笑得妩媚冶艳。罗震含住她狠狠咬下去,谭屹只是笑,笑到最后竟有些凄凉。 听到手机提示音,罗震拿过来看看,忍不住笑:"小娘们儿,真当爷是冤大头,一个小时功夫,花了三十多万。" "怎么回事?"谭屹好奇地问。 罗震把答应秘书的事告诉她,谭屹一阵笑,"你既然开了恩,人家可不得买买买,刚做的鼻子就被你撞歪了,损失惨重,花你三十几万不算多。" "只要不超过一百万,就算她识相,她就是把脸全换了,也花不了一百万。" "你跟她睡过?碰一下鼻子就给这么多钱。" 罗震听她语气酸溜溜的,嘴角一挑,"我不动窝边糙,比她漂亮的多了,干嘛要跟秘书过不去。""哎呀,别提她了,我们再来。"谭屹搂住罗震的脖子,两人吻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青梅竹马的情分都没了,成了仇人。 ☆、第50章 顾忆湄请好了假,机票也订好了,要跟邢栎阳一起去琼州探望顾太太,还没成行,就遭遇意外,邢栎阳告诉她,他走不成了。 "怎么回事,票都买好了,你说不能去?"顾忆湄不情愿地噘着嘴。 邢栎阳安抚她:"罗叔让我陪八爷去泰国,这是最后一次,相信我,这一趟我必须去,八爷九爷都是罗叔当年的生死兄弟,这个情我不能不替他还。" "什么兄弟,我才不管呢,一听就是危险的事,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儿子去,要让你去,你别去,一定很危险。"顾忆湄撒娇不让他走。 "眉豆——"邢栎阳低头吻她娇嫩脸颊,轻声道:"最后一次,我不能不去,不会有危险的,你相信我,还了这个恩,我跟罗家两不相欠。" 顾忆湄垂首不语,她太了解邢栎阳,就算有危险,他也不会告诉自己,他就是这个脾气,宁愿所有的事都自己扛着,也不让她跟着担心。 "谁通知你去的?" "罗震。罗叔去日本前交代他通知我,之前罗叔也跟我提过让我去,八爷跟罗震不对付,罗震跟着去,他未必高兴。" 顾忆湄叹息一声,还是很不情愿。 "你要去多久?" "顶多七八天,安顿好九爷的事我们就回来,不会多待。" "真的不会有危险?" "不会,你放心。" "那要是……"顾忆湄斟酌片刻,继续道:"要是遇到事情,我该去找谁打听?" 邢栎阳一怔,倒也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叮嘱道:"去找虹姐,她消息最灵通,人脉也广,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去找她。" "那我把机票退了,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琼州。"顾忆湄没办法,只得退一步。 邢栎阳从背后搂住她腰,脸蹭蹭她脸,吻她脸际,"我已经带你去拜祭了我父母,等于儿媳妇见了公婆,等我们去琼州,见了伯母,你就嫁给我,好吗?" 顾忆湄咬唇不语,半天才轻轻嗯了一声。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回来,她什么都答应。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邢栎阳欣喜万分。顾忆湄转过身,用力点了点头。邢栎阳把她抱起来,在房间里转圈起舞。 顾忆湄被他抱着,一会抛高,一会儿又接住,吓得尖叫:"你快放我下去吧。"邢栎阳不听她的,一直把她抱到厨房边的餐桌上。 两人闹一阵,顾忆湄看着他做饭的背影,心里始终轻松不下来,跳下桌子,从背后抱住他,依恋地把脸贴在他宽阔脊背上。 邢栎阳感觉到她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把菜炒好了盛到盘子里,才把火关了,转过身来看她。 "不要怕,我不在鹭岛,也会安排人保护你,我们这回去泰国,也会带人过去。"邢栎阳捧住顾忆湄的脸,细看她眉眼,她的眼睛里满是不舍之情。 顾忆湄不说话,眼中隐隐有泪光。因爱而生忧,总觉得他这一去,会再也看不到他。她并不想有这样的预感,但是心不由己。 "要不,你去你舅舅家住几天?你住傅家,我也能放心。"邢栎阳早有这个想法,怕顾忆湄多心,以为他这次行程很危险,一直没有提出来。 顾忆湄想了想,答应了。 打电话给傅冬平,顾忆湄问他:"能不能去你家住几天?" "怎么了?"傅冬平不解,以前怎么叫她都不肯搬来,邢栎阳又买下以前的顾家花园给她住,怎么忽然又要住他家了? "他这几天出差到国外,要一个多星期,这么大房子我一个人住害怕,想去你家住几天,等他回来我就搬回去。"顾忆湄知道傅冬平对邢栎阳有偏见,在他面前很少提他名字。 "行,我跟我爸妈说一声,你什么时候搬来我开车去接你。"傅冬平很痛快地答应,和顾忆湄约好了时间。 送走邢栎阳后,顾忆湄搬到傅家,舅舅一家都对她很好,舅妈还亲自给她布置了房间。 傅家别墅虽然没有顾家花园气派,装修风格却是别具一格,父子俩都是优秀设计师,家里颇具人文气息,人一走进去,就感觉非常舒适。 一楼健身房很大,隔间有个小小的游泳池,玻璃房采光好,水温也适宜,顾忆湄坐在泳池边,看着傅冬平游泳,心里感慨,一年多前,她家里还没发生变故,也曾这样看着他游泳。 "我听说谢宗麒最近在追肖如意,果然那小子也靠不住。"傅冬平游过来,从水中探出脑袋。顾忆湄不屑一顾,"干嘛提他,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铁了心要跟邢栎阳?" "不然怎么办?" "那也是,都被他得手了,还能怎么办。"傅冬平笑谑。顾忆湄翻个白眼,撩起水泼在他脸上。 "你别说我,你为什么总没有女朋友?舅妈都着急了。"顾忆湄使出杀手锏,不让傅冬平继续调侃她。 傅冬平笑道:"我怎么没有女朋友,我的女朋友多得你手指头数不过来。""那你又不带来给我们看。"顾忆湄觉得他这就是心还不定。 "虽然多,但没有一个我想带回家来的。" "幸亏你是男的,不然像你这样玩,别人早该说闲话了。我们女孩子多交几个男朋友,那些闲得没事干的太太大妈们背后就要嚼舌头,你们公子哥在外风流,别人只说你们还没定性,不风流枉少年。"顾忆湄愤愤不平。 傅冬平一脸得意,"世事本就不公,女孩子玩太大只会坏名声。""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顾忆湄追问。 傅冬平只笑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走了。 听到客厅里傅冬平手机响,顾忆湄跑去替他拿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任天真,好奇地跑到泳池边叫傅冬平。 "任天真是谁?"顾忆湄猜测,这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 果然,傅冬平从水里探出头来,伸手要手机,"快给我。""不给,除非你告诉我,她是谁?"顾忆湄往后退一步,存心要急一急他。 傅冬平从水里爬上来,甩了甩脸上的水,对小妹步步紧逼,"给我。"顾忆湄捉弄够了,把手机还给他,却见他拿着手机去边上接听,神神秘秘的。 晚上,傅太太亲自下厨给一家人做晚餐,老俩口坐一边,顾忆湄跟傅冬平坐一边,看着这样温馨的场面,顾忆湄心里酸酸的。 "眉豆,多吃一点,你看你那么瘦。"傅太太给顾忆湄夹菜。傅冬平在一旁附和,"尝尝我妈的手艺,她轻易不下厨,我们都是沾了你光。" "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顾忆湄故意俏皮地跟他眨巴眼睛。 "吃你的饭。"傅冬平用筷子打了一下顾忆湄的头,并且给她一个不许乱说的威胁眼神。顾忆湄也怕舅妈问起,表哥难应付,忙转移话题,"舅妈烧的油焖大虾我最喜欢吃了。" "喜欢吃就好,都是家常菜。"傅太太很高兴有人欣赏她厨艺,"等你男朋友回来,让他也来家里吃饭。" 傅太太并不知道邢栎阳身份,也不知道她丈夫和儿子都不满意顾忆湄跟邢栎阳来往,主动向顾忆湄提出邀请。顾忆湄自然知道其中微妙,也不便说什么,跟她笑笑。 回到房间里,顾忆湄打电话给邢栎阳,过了半天,他才来接。 "你那边还顺利吗?"顾忆湄关切地问。 "还好,我和八爷已经见过九爷,正坐车去芭提雅,手机快没电了,我到酒店以后再打给你,等我。"邢栎阳没说两句就把手机挂了。 越野车行驶在郊外人烟稀少的公路上,八爷在后座睡觉,邢栎阳坐在副驾驶的座位闭目养神,知道他们要来,东南亚分公司派了一辆车随行,处理好九爷的事之后,他们还要去曼谷处理分公司的其他事,但在这之前,八爷想去芭提雅玩两天。 车开到酒店,邢栎阳叫醒八爷,两人下车入住酒店,正是旅游旺季,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不乏中国人面孔。 拿了房卡上楼,两人约好半小时后在大厅碰头,男人到泰国来,免不了要去芭提雅海滩和夜总会消遣消遣。 房间里,邢栎阳换了一身衣服,本想把枪放到行李箱里,想了想还是带在身上。打电话给顾忆湄,邢栎阳告诉她,他已经到酒店,在芭提雅逗留两天就去曼谷。 顾忆湄一听说他在芭提雅过夜,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一出去心就野了,别玩太过头,芭提雅那些美女搞不好都是人妖。" 她的醋意隔着电话都能闻到酸味,邢栎阳笑道:"你放心好了,泰国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对乌骨鸡没兴趣,坐一天车骨头疼,我去做个按摩。" "马杀鸡也不行,少来。"顾忆湄恶狠狠地提醒他。 "不放心我就飞来。"邢栎阳大笑,看看时间差不多,隔着电话给她一个吻,离开房间下楼去。 芭提雅的夜生活世界闻名,被称为男人的天堂,走在大街上,到处都能看到穿着暴露**的妖娆美女,邢栎阳和八爷都不喜欢那些低俗场所,选了一家高档的泰式按摩馆,找按摩师按摩。 这里的按摩师清一色是泰国美女,长相未必拔尖,手法却是一等一,几番捏拿推揉下来,从头舒服到脚,邢栎阳觉得自己筋骨都松了。 八爷闭着眼睛享受,跟邢栎阳说话,"阿阳,八叔没骗你吧,这里这些小妞的手法是一等一的,舒筋活骨,神仙享受。"说话间,眯fèng着眼睛趁机在女按摩师胸口摸弄一把,女按摩师笑着推开他的手。 邢栎阳笑而不语。女按摩师柔弱无骨的手在他肩上背上敲打捏拿,力道恰到好处,的确让人舒服到想睡。 按摩房里没有外人,八爷睁开眼睛,悄悄向邢栎阳道:"听说罗老大想退休,我和老五老七,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想跟着退,但是在退休之前,集团以后交给谁管理还是问题,老五中意罗震,但是我和老七都看好你,阿阳,不如你来做龙头,昨天我问了老九,他也推举你。" 邢栎阳吓一跳,忙睁开眼睛道:"八爷说哪里的话,罗震是罗叔的亲儿子,哪有把家业传给我的道理,擎天能有今天,都是罗叔一手造就,我不敢有取代之心。" 八爷干笑一声:"擎天又不是罗老大一个人的擎天,说句实话,罗震那小子没有你仁义,要是他当了龙头,不把我们这些老东西的骨头给敲碎了才怪,阿阳,我们老了,折腾不动了,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 邢栎阳再次表明心迹,"我不行,一来罗叔对我有恩,二来我自己也不想再跟擎天有瓜葛,等我们这次回国,我就要结婚了,我未婚妻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我不想让她跟着我担惊受怕。" 八爷这才了然,点点头:"难怪你这阵子事事都不愿出面,原来是想上岸了。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罗震,那小子……" 他没有再说下去,邢栎阳心里有数。 按摩后,两人去做汗蒸,小小的汗蒸房里,邢栎阳汗流浃背,拿着手机自拍一张,让顾忆湄给他点赞。 八爷道:"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找几个泰妹玩玩,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地方,一个个又高又美,不像那些站街的乌骨鸡,看着叫人倒胃口。" "八爷要去玩,我可以陪你去,泰妹就算了,我不喜欢她们的长相。"邢栎阳深谙处世之道,从不扫别人的兴。 八爷一阵怪笑,"你这小子,修身养性啦?老婆又没跟来,偶尔偷个腥,她又不会知道。"邢栎阳仍是摇头,"我不喜欢泰妹。" 从按摩馆出来,满眼灯红酒绿,处处霓虹光怪陆离,街上随处可见拉客做生意的泰妹和人妖,一个个浓妆艳抹、穿着粗俗,看到有男人经过,纷纷上前揽客。 邢栎阳已经有意避开,却是防不胜防,衣着暴露的人妖拉住他胳膊,把他的手往自己雪白的胸脯上放,用泰国话嚷嚷:"帅哥,只要20泰铢,随便摸,很便宜的。" 男人的胸有什么好摸的,邢栎阳把手拿开,恶作剧地对那个揽客的人妖做个开枪的手势,那人妖吓一跳,很快又去招揽别的生意。 八爷带邢栎阳去的是一家夜总会,招牌不大,但是大厅装潢得非常气派,就连迎宾小姐也比外面的泰妹漂亮得多。 舞台上有人表演脱衣舞,两人坐下观看,都是千篇一律内容,看看就觉得没劲。八爷道:"大厅表演没意思,我们去包间,找一个舞娘单独跳。" 包间里,穿着一身泰国传统服饰的舞娘在小小的舞台上跳舞,婀娜的腰肢蛇一般扭动,勾魂摄魄的眼神令人迷醉,邢栎阳一边观看一边喝着白兰地,心里想,要是眉豆穿这一身衣服跳舞,一定也很诱惑。 一旁的八爷搂着两个白白嫩嫩的泰国美女左拥右抱,大概是经常接待中国客人,她们的中文说得都不错,把八爷哄得很开心。 包间的门忽然被人打开,有个服务生大概是走错了房间,只往里看了一眼,道歉后很快退出去,邢栎阳心思一转,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看门外的动静,之前那个服务生已经走到走廊尽头,走进某个房间。 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包间里的谑浪声越来越刺耳,邢栎阳扭头一看,八爷正和两个美女唱歌唱到兴头上,转过脸,离开包间。 沿着走廊走到尽头,邢栎阳想找到之前那个服务生,哪知道,还没等他推开房间的门,巨大的爆炸声和气浪从背后席卷而来,很快便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和人声嘈杂。 邢栎阳意识到什么,推开眼前房间的门,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存放打扫用具的工人房,窗户敞开着,他立刻跑到窗边,跳窗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从此踏上了逃亡的路,这篇文的下半场可以改叫亡命天涯。 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接下来他该怎么办呢? ☆、第51章 二楼窗下是一条阴暗狭窄的通道,邢栎阳一口气跑了很远,回望夜总会,那里再次发生爆炸,明亮的火光把夜空都照亮了。 没有立刻回酒店,邢栎阳确定自己和八爷遭遇袭击,只怕此时八爷已凶多吉少,对方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可见计划已安排多时,那个伪装成服务生的人只是最后确认他们在包间里,之后借机从工人房逃走。 酒店是注定不能回去了,那里必然有人埋伏,邢栎阳找了路边一家最热闹的酒吧进去,穿过群魔乱舞的人群,随手抓住一个和他差不多身高的游客,拖进洗手间。 "把衣服脱下来跟我换,快点,不然我杀了你。"邢栎阳拔出枪顶着游客太阳穴。 他一脸凶悍,那游客吓得腿都软了,脱掉身上的T恤给他。邢栎阳换上衣服后,又一把拿走他头上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从酒吧另一侧消防通道走到后门。 不知道袭击者的身份,也没有带护照,身上只有国内的身份证和不多的现金,邢栎阳没有办法,只得打电话给东南亚分公司的负责人,让他派车来接自己。 对方一听情况,答应在最快的时间派车来接他。 酒吧后门,一辆黑色越野车从街对面开过来,邢栎阳见司机正是之前送他们去九爷家那个,没有疑心,拉开车门上车。 车里的广播正在播放本地新闻,邢栎阳不懂泰语,问司机,司机告诉他,广播里说,芭提雅一家高档夜总会发生爆炸,死了三名游客和几个陪酒女。 "其中一名死者已经确定是中国籍游客魏某,魏某的同伴则在爆炸发生后不知所踪。" 邢栎阳心里一沉,八爷果然已经遇害,他忽然有种强烈预感,从他们到泰国来开始,就有一只无形的手在cao纵一切。 心生怀疑,邢栎阳有意问司机,"能不能送我去边境,我想先回国。""你不回酒店拿行李?"司机问。 "酒店已经不安全,我不能回去。"邢栎阳暗中观察着司机,见他并没有把车改变方向,心中疑虑更重。 司机打电话给上司,邢栎阳趁他不注意,用□□的枪把猛击他头部,司机猛然受到攻击,头部流血,晕了过去,邢栎阳把司机拖下车,把车开往相反的方向。 脑子里飞快地思索,他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九爷,九爷虽然好赌,但人很讲义气,和八爷是生死之交,听说八爷被人算计惨死,必定会想办法把他送出边境,只要回到国内,他就有办法查清楚一切。 车在旷野中开了很长一段路,导航显示已经上了高速,九爷住在泰国西部小镇翁庞,开车得一夜才能到,邢栎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 心底有个可怕的想法,他不敢深想,但是又不得不想,如果罗鲲鹏对他退出擎天有所不满,要清理门户,也绝不至于炸死曾和他出生入死的八爷,在鹭岛下手更容易,除非对方不是罗鲲鹏,还是另有其人,想在泰国解决了他。 难道是罗震?邢栎阳并不十分肯定,自从他表达了退出擎天的意思,罗震似乎对他放松了许多,反正他无心恋战,罗震对擎天又势在必得,趁着罗鲲鹏去日本度假,正是收买人心、大展拳脚的时候,怎么会节外生枝? 八爷对罗鲲鹏忠心耿耿,在擎天颇有威望,又是一把年纪,谋害他只会犯众怒,邢栎阳并不觉得罗震会出此下策。 那么,到底是谁? 前方一阵刺眼的灯光晃得邢栎阳看不清路况,他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妙,想把车往另一个方向开,但是,车已经被边上的几辆车困住。 枪声过后,车窗粉碎,有人拉开车门,邢栎阳知道局势已经被对方掌控,他再挣扎也是无效,束手就擒。 对方是一群泰国人,为首的人会说简单中文,他们把邢栎阳绑上一辆车,蒙上眼睛,扔到后座。 车在路上开了很长时间,路况时好时坏,大概是到了乡间,车颠簸得厉害,邢栎阳全身被捆住,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车停下来时天还没亮,绑架者把邢栎阳带下车,并没有取下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邢栎阳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抗,他知道,一切等他见到对方首领就会知道。 情况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他还没见到绑架他的幕后首脑,就被关进了一间地牢,地牢里阴冷带着潮湿的霉味,走进来肌肤生寒,那群泰国人在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之后,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是一通暴打。 邢栎阳扑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很快,他感觉有人给他戴上冰冷的手铐和脚镣,摘下了蒙在他眼上的黑布。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架我?"邢栎阳抬手擦拭嘴角的血。为首那人用语调很怪的汉语道:"很快你就会知道。" 他们走了以后,邢栎阳一个人被丢在地牢里,挨过一顿毒打,浑身筋骨酸痛不已,仅仅几个钟头,他像是从天堂一下子跌落地狱,没有理由、没有反抗机会,他对此毫无头绪。 身边有老鼠蟑螂爬过,地牢里散发的阵阵酸臭味令人作呕,头顶上有个气窗,窗口照进来月光,他抬头看看,见窗口用铁条封住,仅凭人力是无法弄开的,就算能弄开,那个小小的气窗也爬不出去一个人。 不知道擎天那边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和八爷遇袭的事,东南亚分公司很明显混进了内奸,只是不知道这伙人是冲着他和八爷来的,还是冲着擎天来的。 猛然咳嗽两声,邢栎阳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幸好他以前在社会上混日子的时候,没学会打人先学会了挨打,知道怎么护住内脏不受损伤,身上虽然无一处不疼,他深呼吸几次之后确信没有受内伤。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发现这个地牢有一半在水里,暗自庆幸,对方没有把他放进水牢,听九爷说过,东南亚几个国家的很多赌场就建有水牢,用来关押和惩罚欠下巨额赌债的人或者是犯错的人,水牢的酷刑能把人的全身泡到浮肿溃烂,令人生不如死。 从行程上判断,这里应该靠近泰缅边境,能建有这样的水牢,那伙泰国人也绝不会是普通人,把他关在这里,迟迟见不到幕后主使人,对方应该是想和擎天那边谈判。 邢栎阳越思考越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渐渐疲倦,只有梦中顾忆湄的笑脸能给他些微安慰,让他有勇气面对困境。 熬过艰难一夜,他是被腿上的一阵疼痛刺激醒的,睁开眼睛,依稀看到身边跪坐着一个皮肤微黑的泰国少女,正在给自己往伤口上上药。 少女十七八岁年纪,头发梳成发髻盘在脑后,cha着一支洁白的茉莉花,姿色只能算一般,斜肩的上衣紧紧包裹着丰盈上围,下身是传统的泰式筒裙,从她过时的服饰上看,邢栎阳更加认定这里远离大城市。 "你是谁?"邢栎阳用简单的泰语问这个少女。少女充耳不闻,只顾低头在他腿上涂糙药,直到邢栎阳推她一把,她跌坐一旁,才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少女指指自己的嘴,比划简单的手语告诉邢栎阳,她不会说话。邢栎阳沮丧不已,暗怪自己粗心,若不是个哑巴,那伙人怎么会放心让这少女进来,她应该是这里的女仆,专门服侍主人。 少女用清水替邢栎阳清洗身上的伤,替他上了药之后,端着药和水盆离开,不一会儿,她又端来食物给邢栎阳吃。 食物很粗陋,邢栎阳一看也没有食欲,少女端起碗到他面前,嘴里啊啊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但邢栎阳从她的表情能看出来,她是叫他吃下去,为了补充体力,也得吃下去。 要是顾忆湄此刻在身边,比这再难吃百倍的食物他也能吃下,邢栎阳低下头,艰难地用戴着手铐的手拿起盘中食物,塞进嘴里,没吃两口,就被那股怪味恶心到想吐。 少女见邢栎阳开始吃东西,脸上有了点高兴的表情,端起水杯喂他喝水,幸好有热水,邢栎阳才勉强把食物咽下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邢栎阳再次问少女。他会的泰语也就几句,少女听清了他的发音,手指在地上写字,令邢栎阳没有想到的是,她歪歪扭扭写下的竟然是汉字。 "西沙瓦、莉娅。"邢栎阳看着这几个字,判断前者应该是地名,而后者是这少女的名字,指着后两个字:"你叫莉娅?" 少女点点头,刚想再写点什么,她忽然如惊弓之鸟一般抱头蹲在一旁瑟瑟发抖。邢栎阳抬头去看,原来是有几个人进地牢来。 为首的一人示意打开牢门,几个人把邢栎阳从地上拉起来,要带他出去。邢栎阳刚一站起来,就差点摔倒,前一晚挨打太重,脚上又拖着沉重脚镣,他还不太适应。 好不容易走出牢门,邢栎阳看到那个叫莉娅的少女仍蹲在那里,有个人趁机在她丰满胸部捏一把,吓得她跪倒在地,几乎把脸贴到地面。 走出地牢,到了地面上,邢栎阳才发现这里像是一个村寨,四周都建有岗哨,还有一排竹楼,而他就被带进了最大的一个竹楼。 作者有话要说:大阳阳被绑架了,这可怎生是好? ☆、第52章 竹楼里,几个人把邢栎阳按倒在椅子上,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瘦小男人,这男人穿着一件短袖泰式上衣和同色纱笼,脸型和肤色一看就是东南亚人种。 大概是不会说汉语,边上有一人充当他的翻译。邢栎阳这才知道,绑架自己的这伙人是当地的黑`帮,受曼谷一家公司雇佣,从他和八爷一到泰国境内就开始跟踪,伺机下手。 他们误以为邢栎阳就是擎天集团老板的儿子,摸清他们行踪之后,在芭提雅的夜总会制造了爆炸。 "雇佣你们的人是擎天集团的仇家?"邢栎阳问。 那翻译用生硬的汉语道:"我们不知道你们具体有什么恩怨,委托我们袭击你的人知道我们炸死的不是罗震,拒绝付款给我们,我们没有办法,才绑架了你,已经想办法通知了罗震,但是罗震没有给我们回应,所以还得再委屈你几天,我们收钱办事,跟你个人毫无恩怨。" "那就是说,罗震答应付赎金,你们才会放我走?"邢栎阳此时心里已经有了数,自己这回是替罗震当了替罪羊。 罗震一定是在东南亚分公司的问题上跟当地的地头蛇发生了矛盾,地头蛇欲置他于死地,打听说他要到泰国来,早早买通黑帮设下埋伏,哪知道来的并不是他。 "如果罗震拒绝合作,那我们只有不客气了。"翻译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邢栎阳绷紧的神经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向翻译道:"先给我一支烟,我有话说。"翻译掏出烟盒,抽了一支给他。 邢栎阳举手示意,翻译看了首领一眼,见他点头,命人打开邢栎阳的手铐。 抽了半支烟,邢栎阳振奋一点精神,和对方谈判:"你们要多少赎金,我可以付给你们,只要你们送我离开泰国。" 翻译请示了首领一句,首领说了几句泰语。 翻译道:"老大说,罗震方面没有给出回应之前,我们不能和你合作,人质在手上才最有保障。" 邢栎阳知道这伙人只认钱不认人,只要给钱,他们就是亡命之徒,又道:"如果我付赎金的三倍呢,你们应该知道,我是擎天集团的什么人,擎天罗老板是我义父。" 翻译又和首领商量几句,首领先是有些吃惊,之后又犹豫,但还是没点头,命人把邢栎阳带回地牢。 和邢栎阳失去联系已经三天,顾忆湄就快急疯了,每天给他打无数次电话,都是关机提示,打电话给陈烈,陈烈也说联系不上他。 顾忆湄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虹姐,虹姐听说邢栎阳失联,也是大吃一惊。 "如果连擎天的人都找不到他,那他是不是躲起来了?"虹姐对此事持怀疑态度。邢栎阳并不是个简单人物,怎么会说失踪就失踪呢? 顾忆湄忧心忡忡,"不会的,他就算躲起来,也会跟我联系,他不会不理我的,肯定是身不由己。"虹姐安抚顾忆湄,"你先别急,我找人打听打听。" 她刚走出办公室,正遇上谭屹进来。谭屹等她挂了电话,问她:"虹姐,所里有事找栎阳,一直联系不上他,你这里有没有消息?" "没有,顾忆湄刚刚打电话跟我说,她也连不上栎阳。" 连顾忆湄也联系不上他,看来事情真的不对劲,谭屹没再多话,去找罗震。 "他失踪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罗震面容平静地看着谭屹。谭屹心里着急,脸上却又不便表现出来,"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神通广大。" "就算我知道,我又凭什么告诉你?我可以容忍你跟我同c黄异梦,但是绝不容忍吃里扒外。"罗震冷冷道。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的邮箱收到泰国方面发来的照片,邢栎阳被关在水牢里,身上的伤被蚊虫叮咬后溃烂发炎,人看起来惨不忍睹。 谭屹倒吸一口气,这么说,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按兵不动,看来这回邢栎阳凶多吉少。 "罗震,我希望你想清楚,人命关天,不要做出后悔莫及的事,邢栎阳不是你的敌人,相反他还救过你的命,你最大的敌人是你自己。"谭屹说完这话,转身而去。 没走出两步,听到物品落地的声音,回头去看,罗震把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都推到地上,台灯和水晶摆件全都摔碎了。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罗震盛怒。谭屹抬起头,倨傲地看着他,"宝宝的生日是五月二号,出生在英国惠灵顿医院。" 罗震惊呆了,看着她从容离去,很久很久才坐下。他父亲竟然早就安cha了人在邢栎阳身边监视,他和邢栎阳都浑然不觉。 顾忆湄四处打听邢栎阳下落,所有人都说不知道,情急之下,记起他之前的话,去酒吧找虹姐商量。 虹姐已经从擎天内部打听到邢栎阳和八爷在芭提雅遭到袭击的事,告诉顾忆湄,八爷被炸身亡,而邢栎阳下落不明。 顾忆湄听到这个消息几乎站立不稳,泪如泉涌,虹姐扶着她坐下,她才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绪。 "我联系不上他,你们有没有办法找找他?"顾忆湄焦虑万分。 "我在泰国没有路子,只能联系九爷,让他去打听。"虹姐听说邢栎阳下落不明,也是心急无比,能动用的关系全都动用了,还是一无所获。 "需要钱的话,我有钱,我有钻石,可以拿给你,虹姐,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他在泰国无依无靠,现在一定很危险。"顾忆湄抽泣着。 "不是钱的问题,是找不出头绪,罗震那一伙人把消息瞒得很紧,我怀疑罗爷都未必知道这件事。" "那你们有没有办法通知罗爷?" "我会想办法。" 这时候,服务生带着谭屹从外面进来,告诉她俩,"虹姐,谭律师说有重要的事跟你谈。"虹姐知道谭屹和罗震关系匪浅,立刻请她坐下。 "这件事跟罗震有关,我已经通知罗爷,罗爷说他会出面处理。" 谭屹的话让虹姐和顾忆湄都很吃惊,她们都没有想到,谭屹竟然是罗鲲鹏的人。 虹姐精明地看着谭屹,"这么说,罗爷早就安排你在栎阳身边监视?""对,栎阳一进事务所,罗爷就找上我,许以重金,让我帮他监视。"谭屹供认不讳。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帮他?"顾忆湄狐疑地看着谭屹。谭屹没有答话,脸上却有一丝凄凉的笑意。顾忆湄立刻明了,和虹姐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得到答案,也就不好再多问。 谭屹走了以后,顾忆湄沉思良久,也离开了酒吧,没有回家,她直接去了银行,取出顾建辉留给她的钻石,再次找上虹姐。 "虹姐,栎阳只信任你,我也只信任你,这些钻石你拿去,只要能救出栎阳,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顾忆湄把一袋钻石放到虹姐面前。如果不够,她还有首饰和房子。 虹姐对她能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钻石非常惊讶,但是聪明的她也不多问,反而问她:"你不信任罗爷?" 顾忆湄道:"如果事情跟罗震有关,罗鲲鹏只会丢卒保车,罗震毕竟是他亲儿子,如果给擎天董事和股东知道他买凶袭击八爷和栎阳,罗震还有什么威望?罗鲲鹏不会不考虑这一层。" "是啊,我也想过,所以一直在犹豫跟不跟罗爷联系,罗爷面善心狠,早些年是出了名的,栎阳这回危险。"虹姐忧心忡忡。 谭屹没来承认自己是罗鲲鹏安排的眼线之前,虹姐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谭屹一说,她立刻认清形势,精明狡猾的罗鲲鹏不信任任何人,为了自己儿子,也能牺牲任何人。 顾忆湄垂首凝思,很久才道:"我父亲以前有个老朋友,在泰国有生意,在那边很有人脉,我想去求求他,让他帮忙找栎阳。" "啊,有这个关系,你为什么不早说,快点去找吧,时间耽误不起。"虹姐着急地推了顾忆湄一把,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犹豫。 顾忆湄心里说不出的苦,她父亲那个老朋友不是别人,正是那时想占她便宜的李正清。她能想到,如果她找上门求助,对方会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只怕对邢栎阳来说,那比杀了他还要命,所以她一直犹豫不决。 公寓楼下,心事重重的罗震从跑车里下来,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他身上,回头一看,眼前惨烈的一幕把他惊呆了。 谭屹倒在血泊里,砸在他的兰博基尼跑车车顶,满头满脸的血,死不瞑目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就像《无间道》里梁朝伟演的陈永仁,眼睁睁看着自己上司被人从楼上扔下来,罗震傻呆呆地看着谭屹尸体,过了好几秒钟才扑过去,把她从车上抱下来。 惊魂不定,罗震抱着谭屹的尸体,想叫她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地吻她的脸,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唤,她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城市中心区,李正清公司写字楼楼下,顾忆湄焦虑不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踏出这一步。 虹姐打来电话,告诉顾忆湄:"谭屹死了,被人从罗震家楼上扔下来。""什么?"顾忆湄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我已经联系上九爷,他会去打听栎阳的事,目前还没有头绪,听说这次是泰国某个黑`帮做的,九爷也不一定有关系能疏通。"虹姐来不及多解释,只陈述事实。 顾忆湄缓缓吐了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顾忆湄走进写字楼,谭屹的死让她更加认清了这件事的形势,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下定决心,只要能救出邢栎阳,哪怕是受rǔ,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眉豆不要啊,眉豆。 这几个女人能救出阳阳吗? ☆、第53章 回公司递上辞呈,月代头惊讶地看着顾忆湄,"怎么说辞职就辞职,要是觉得累了,可以请假休息几天。" 顾忆湄道:"我家里发生点事情,我要赶着处理,不想耽误公司工作,还是辞职的好。"月代头见她去意已决,也就不再多说,在她的辞职报告上签字同意。 夜晚,顾忆湄在家里洗了个澡,换上一件黑色晚礼服,性感低胸的款式,穿在身上曲线毕露,她给自己化了浓妆,掩盖过于苍白的肤色,唇膏也选择了鲜红色,血的颜色。 轻抚身体,顾忆湄明白,自己这副清白之躯已经保存不了多久,但更加明白的是,如果那个人回不来了,她才会真正失去一切。 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剪毛貂皮外衣,轻软的料子很适合初春微冷的夜晚,没有佩戴任何首饰,顾忆湄下楼准备外出。 管家看到她一身盛装,以为她要外出和邢栎阳约会,笑问:"邢律师出差回来了?"顾忆湄不想她跟着担心,苦涩地笑,"嗯,他回来了。" "那就玩得开心点。"管家直把顾忆湄送到门口。 陈烈开车到顾家花园对面,下车要去按铃,看到一身盛装的顾忆湄独自走向邢栎阳那辆路虎越野车,不一会儿把车从花园里开出来,心里纳闷,她怎么会在邢栎阳下落不明的时候打扮成这样出去? 不放心,陈烈打了个电话给虹姐,缓缓开车跟在顾忆湄的车后面。车海中穿行,顾忆湄的目的地是城里某家高档酒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顾忆湄在酒店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心口始终发闷,令她连呼吸都不舒畅,几番犹豫,下不了决心。 从小到大,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出卖身体的一天,哪怕面临父亲坐牢的困境,她想到的也只是自食其力,而从没想过卖身依附男人,但现在,形势所迫,为了她最爱的人,她必须做出牺牲,越耽误,留给他的时间就越少。 就在她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背后伸过来一只大手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敲门。猛一惊愕,回头见是陈烈和虹姐在身后。 顾忆湄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重重挨了虹姐两耳光。"邢栎阳生死未卜,你竟然还有脸跟别的男人开房,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没有心?" 顾忆湄哽咽着,隐忍很久的泪水终于滚落,说不出辩解的话。虹姐见她不说话,愤恨地撕扯她衣服头发。顾忆湄哪里打得过她,躲闪不及,很快被打出鼻血。 陈烈见虹姐打顾忆湄打得太狠,赶忙把两个女人拉扯开,顾忆湄是邢栎阳心头ròu,就算他跟来,也不见得会打她,何况是别人,劝阻道:"别打了,虹姐,事情还没问清楚。" 虹姐还觉得不解气,但陈烈已经把顾忆湄搂在怀里紧紧护住,不许任何人动她一根头发。几个人在房间里的人发现之前迅速离开酒店。 直到上了车,顾忆湄依然在抽泣。她自幼承欢父母膝下,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邢栎阳更是对她百般怜爱,她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那个男人是李正清?"陈烈依稀记得开房人的姓名。之前他替邢栎阳收拾过那个老家伙一次,没想到那个老家伙还是对顾忆湄垂涎三尺。 顾忆湄哆嗦着点点头。 "你上回说的你父亲那个在泰国很有人脉的朋友就是他?你怎么不早说!"虹姐此时也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鲁莽,竟然错怪了她,自责不已。 顾忆湄抽泣着。 虹姐拿纸巾替顾忆湄擦去脸上的血污,"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要邢栎阳的命,他把你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要是知道自己女人为了救他出卖身体,他宁愿去死。" "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不在乎。"顾忆湄忍住泪,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虹姐替她拢了拢头发,"那种老狐狸的话你也信?他会为了你得罪泰国黑帮?白白给他占了便宜不说,万一他在酒店里装了摄像头,你这辈子就毁了。" 顾忆湄的眼泪再次涌出来,"我好担心他,罗震不会救他的,擎天的人不会救他的。" 陈烈道:"我已经派人去泰国打听邢哥的消息,爆炸发生在芭提雅,有人证实,邢哥在爆炸发生之前就已经离开夜总会,上了一辆车,那辆车已经找到,是集团东南亚分公司的车。" 顾忆湄道:"他是被东南亚分公司的人出卖了?" 陈烈摇头:"应该不是,司机头部受伤被扔在公路上,据我判断,应该是邢哥怀疑他是内奸,把他扔下了车,但是邢哥没想到,会有一伙人在半道上伏击他。" 对他的分析,顾忆湄点点头,佩服对他的冷静和忠心,"你为什么不去泰国找他?"陈烈道:"他不让我去,去泰国之前跟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让我先保护好你。" 听到这话,顾忆湄心如刀割,颤抖的手拉紧身上的衣服,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愧疚感在她心里戳了一个大窟窿,不停往外流血。 虹姐见她不停抽泣发抖,柔声安抚她,"栎阳的事,我们都会尽力,你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他把你当成宝贝一样,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保护好你,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他回来,跟他团聚。" 把虹姐送回酒吧,陈烈开车送顾忆湄去傅家,邢栎阳走前交代过,她住在傅家最安全。 顾忆湄踌躇很久很久才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竟然相信李正清的鬼话?"陈烈摇了摇头,"我很感动,你为了邢哥,能做出这样的牺牲,一般女人做不到。" 为了打听邢栎阳的消息,她竟然豁出去自己的清白,这种勇气令陈烈刮目相看,可她到底也太单纯,差一点白白让人占了便宜。 "我现在的心情,每天都像是被烈火煎熬,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做梦都在担心他,如果他出事,那我也不想活了。"顾忆湄一想到邢栎阳就忧心忡忡,见不到他,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 "别怪虹姐生气,她是关心则乱。我和邢哥都是孤儿,这些年她对我们都很照顾。"陈烈见顾忆湄白玉般的脸颊上依稀还有之前虹姐掌掴的指痕,婉言替她辩解。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不冷静了,你们说得对,我应该先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们再分心,你们打听栎阳的事要紧。"顾忆湄想好了,既然她无能为力,等待消息,以免节外生枝就是最好的应对,她不能再给他们添乱。 陈烈道:"我们会试着跟那边谈判,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邢哥救出来,对方绑架他无非是为了钱。" "我的钻石已经给了虹姐,不够的话我还有房子和首饰。"对顾忆湄来说,这些都是身外物,邢栎阳才是最要紧的。 "钱不是问题。"陈烈淡定道。 开车到虹姐酒吧,陈烈一进门,就有服务生迎上来,"陈哥来了,虹姐在二号包间等你。"服务生问陈烈要不要喝点什么,陈烈摆摆手。 "九爷那边有消息吗?"陈烈一坐下就问。虹姐道:"刚刚传来口信,说是已经搭上线,对方要钱。"陈烈点了点头。 虹姐见他沉默,放下手里的烟,拿起酒杯抿一口,"是不是觉得我对她太狠了,拼命护着她?" 陈烈这才舒展眉头,带着点了然,"是狠,鼻子都打出血了,怎么说她也是我老大的女人,捧在手心里娇惯着,我不能不替他护着。" "她欠我的。"虹姐细白如瓷的脸上隐隐一层惆怅之色。 "你这又是何苦呢?"陈烈心中不是滋味,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心酸,幽幽轻叹,"邢哥离不开她。" 虹姐没说话。 "是真的离不开,为了能跟她结婚,他想脱离擎天,所以这回遇险也不是偶然的。不脱一层皮,罗爷不会轻易放过他。"陈烈看着烟灰缸里的半支烟,冷静地分析着。 "命如糙芥。"虹姐冷冷道。 "你说什么?"陈烈目不转睛注视着她。虹姐凄然一笑,"我说,我们这些人,最终的下场都差不多。" 西沙瓦的地牢里,邢栎阳被关在这里整整五天,罗震之前答应付赎金,之后却一直联系不上,惹恼了这里的首领,把邢栎阳放进水牢的脏水里整整一天,直到邢栎阳昏倒,才让人把他拉上来。 当天夜里,邢栎阳就开始生病,身上冷得像块冰,身体不停哆嗦。莉娅来给他送饭,看到他被折磨得形容枯槁,同情地给他灌下一大杯热水。 "冷……冷……"邢栎阳咬紧了牙关,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亚热带地区,又是边境村寨,这里条件有限,莉娅找不到被子,只能拿来一条薄薄的毯子给邢栎阳盖在身上,邢栎阳依然觉得冷,意识也开始模糊。 听到他因为寒冷咬地牙齿咯咯响,莉娅没有办法,只得解开衣襟,把自己温热柔软的胸膛贴在他身上,用体温为他驱寒。 邢栎阳意识涣散,以为这片柔软来自顾忆湄,情不自禁伸手抱住她,在她怀里,汲取微弱的温暖。 "眉豆……眉豆……"他无意识地低声呼唤着心爱的人,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只能紧紧抱住温暖的来源。 作者有话要说:那边刚好,这边又来,我们阳阳何时才能开挂? ☆、第54章 眼看着邢栎阳像是昏了过去,莉娅跑出牢房,去找翻译,跪在他腿边比划手势,告诉他,那个中国犯人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病了就病了,反正罗震也没答应付赎金救他,说不定哪天首领一生气,就把他给宰了,病死了还少受活罪。"翻译不以为然地说。 莉娅抱着他的腿哀求,挤出笑容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丰满的胸脯上。翻译不耐烦地把手拿开,这个不漂亮的女仆他早就玩腻了,看到她都觉得讨厌。 莉娅主动解开翻译腿上穿的"帕农"纱笼,讨好地凑上去用嘴为他服务,翻译被她伺候舒服了,才勉强答应找医生去看邢栎阳。 翻译带着医生进地牢,看到邢栎阳萎顿地靠着墙坐在地上,让医生替他诊治,医生告诉翻译,犯人得了疟疾。 竟然是疟疾,跟在他们后面的莉娅惊恐不已,她在这个村子里住了几年,已经目睹好多人因为疟疾死亡。翻译看到她缩成一团蹲在墙角,踢她一脚,叫她走开。 医生给邢栎阳打过针之后,就跟着翻译离开了。原本缩在一旁的莉娅悄悄爬过来看邢栎阳,见他渐渐苏醒,心中一块石头才落地。 "我还活着?"邢栎阳只觉眼前模模糊糊。莉娅用手比划着告诉他,他得了很重的病,医生已经给他打了针。 "谢谢。"邢栎阳知道,要是没有这个少女,这里的人不会找医生来救他。罗震不会答应付赎金,他在这些人眼里已经一文不值。 莉娅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身体习惯性地缩成一团。她几岁时母亲就死了,父亲把她卖到妓院,因为姿色一般,只能当女仆,妓院被查封后,她跟着人到这个村子里继续当女仆,受尽侮rǔ,没有人把她当人看,只有这个中国人,会跟她说谢谢。 "为什么救我?"邢栎阳脑筋一转,打量着莉娅。 莉娅比划手势告诉邢栎阳,她的母亲就是中国人,她有一半的中国血统,所以她听得懂中国话,也会写简单的汉字。 "我有很多钱,所以他们绑架我,如果你救我出去,我带你一起走,去中国,你不用再在这里受苦。"邢栎阳觉得这是他唯一能从这里离开的机会。 莉娅吓得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指了指水牢。邢栎阳明白她的意思,想逃跑的人只有一个下场,被抓回来关在水牢里,全身溃烂而死。 邢栎阳想了想,没有再多说,他已经病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先把身体养好了,想逃走谈何容易,只得闭上眼睛养神。 莉娅见他半天不动,以为他又昏过去,试探地拍了拍他的脸。邢栎阳勉强睁开眼睛,跟她微微一笑。莉娅一阵脸红,这个中国人原来长得这么俊,哪怕身染重病,一双眼睛也非常有神。 每天,莉娅都会端来清水替邢栎阳擦洗身体,为了他身上的伤不继续溃烂,她还偷偷采了糙药替他敷上,在莉娅的哀求和主动献身讨好下,翻译又让医生来看过邢栎阳两次,邢栎阳的伤渐渐恢复。 "要不是有人传话来说要付赎金救那个中国人,就凭你,我是不会白cao那些心的。"翻译一边穿衣服,一边□□莉娅柔软的胸脯。莉娅知道他心思,有意叫得很大声,翻译得意地大笑。 莉娅顺从地等他下c黄之后,才穿起衣服,悄悄跑到地牢去给邢栎阳送饭。 邢栎阳正拿着脖子上的银链子看挂坠里的照片,等莉娅走到身边,告诉她,"这是我未婚妻,我失踪这么多天,她一定快急死了。" 莉娅好奇地把脸凑过去看挂坠里的照片,果然照片里的女孩美得像天仙一样,令她自惭形秽。 "我十几岁父母就死了,在社会上混日子,她跟我不一样,她是好人家的姑娘,会拉小提琴,还会弹竖琴,我很爱她,她也爱我,你看,这是她给我的平安红绳。"邢栎阳抬起手,给莉娅看他手上已经脏得看不出原色的金刚结红绳。 莉娅试探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碰了一下红绳,像是生怕邢栎阳会责怪,很快把手缩回去,一双眼睛却始终看着他。 邢栎阳向她招手,示意她靠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你放我走,我会报答你。"莉娅吓得双手哆嗦,拼命摇着头。 "你听我说,再在这里,我生不如死,要么你一刀了结我,要么我们一起逃出去,我有个朋友住在翁庞,他会帮我们离开泰国。"邢栎阳继续游说。 莉娅吓得更厉害了,饭碗也没顾上拿,就跑出地牢。邢栎阳见说不动她,挫败地闭上眼睛。 难道真的是自己死期到了,再也见不到地牢外的太阳?邢栎阳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他还没有结婚呢,没有娶妻生子享受天伦,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还是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生命脆弱,哪怕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一旦环境发生改变,生命就如糙芥一般,任人鱼ròu。 双腿间的某处隐隐作痛,前几天他被丢进水牢泡了一天,上来后,那里就有点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脏水里的细菌,有点疼还有点痒。 邢栎阳轻轻用手握住、释放,想起它在顾忆湄身体里驰骋时的快乐,再想想现在,痛苦的感觉让他有一瞬间感到绝望。 地牢里潮湿阴暗,卫生条件及其恶劣,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然的话,就算心理承受得住,身体也承受不住,他迟早会病死在这个地方。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疟疾发作,邢栎阳身体抖得厉害,那种折磨,令他咬着牙都难以忍受,腿上的伤也是痛痒难忍,他恨不得把溃烂化脓的地方给挖掉。 梦里,父亲和顾忆湄的脸交替出现,他在梦里呼唤他们,可是,他们仿佛听不到,两张脸忧伤地看着他。 比起逝去多年的父亲,他更想念顾忆湄,想念她的温柔婉转、浅笑娇吟;想念她站在游艇甲板上那一晚,海风吹起她一头乌黑长发,月光下,她美得像一个精灵,他在黑暗中看到她,头一次集中不了精神钓鱼。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死了,顾忆湄会怎么样? 她应该会伤心一段时间,也会怀念他,但最后,她为了生活下去,还是会嫁给别人,一想到这里,邢栎阳心里就很矛盾。 一方面,他希望自己若不幸身亡,顾忆湄能有个好归宿,有人能替他照顾她;另一方面,他又很怕很怕顾忆湄会另嫁他人,他变成她生命的过客,尘埃一般来,又尘埃一般去,消失以后,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渴望飞出这个牢笼,飞到那个遥远的地方,拥抱他的爱人,如果不能再见到她,那他多活一天不过是多受一天折磨。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邢栎阳想哭,但多日受尽折磨已经让他眼中干涩,怎么也流不出眼泪,他倒不是怕死,而是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伤。这一生,几乎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每次美梦过后,就是噩梦的开始。 他不知道,就在他思念着顾忆湄的时候,远在鹭岛的顾忆湄也思念着他,她每天打他的电话,哪怕手机始终无人接听,她也不放弃努力,一遍又一遍,用铃声呼唤他。 动用她能动用的一切关系,也没打听到邢栎阳的下落,顾忆湄只能每天发微信给他,向他倾诉思念,祈求上苍保佑他能平安归来。 傅冬平敲了敲顾忆湄的房门,听到声音后推门进去,见她拿着手机发微信,叫她:"我妈叫你去吃雪莲木瓜炖燕窝。" "我一会儿去。"顾忆湄头也不抬,眉尖若蹙地咬着软嫩红唇。 "邢栎阳还没有下落?"傅冬平也听说了邢栎阳失踪的事。顾忆湄嗯了一声,抬起头,"冬平,你在泰国有没有朋友?" "我倒是有同学在曼谷工作,但他只是普通建筑师,没那么大能量去找人。"傅冬平早就把用上的关系用上了。 顾忆湄默默闭上眼睛,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已经过去好些天,他还是没有消息,绑架他的人手段残忍,不知道会怎么折磨他,一想到他会受苦,她就心如刀割。 他们曾有过那么多令人心醉的良辰美景,有过那么多甜蜜的相伴,难道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堕入无边黑夜? 她清楚地记得,在她最失落最无助的那些日子,他是怎样温情相待,用自己仅有的阳光温暖她,没有人像他那样爱过她,让她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幸福,而如今,他再次走进黑暗,那些甜蜜成为心里的一个血洞,当初爱得多深,现在就有多痛。 "我想去泰国找他,哥,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自从联系不上邢栎阳,顾忆湄已经连续多日失眠,整个人憔悴地一阵风都能吹倒。 "你说什么傻话!泰国现在那么乱,还有红衫军闹事,你去能顶什么用?"傅冬平觉得妹妹这个想法荒唐可笑,尽管他能理解她是在担心男朋友安危。 顾忆湄没再说什么,一颗心浸泡在苦水里,深深叹息着。 夜晚,顾忆湄睡着了梦见邢栎阳,梦见他被打得伤痕累累关在水牢里,全身肌肤化脓流血,惨不忍睹,她在梦里哭个不停,想救他,可手脚都被人制住,怎么想靠近也靠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噩梦惊醒,顾忆湄摸到脸上的泪水,再也睡不着,索性穿起了衣服趁夜去他家。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一间一间开始打扫擦洗。 忙完了,天也亮了,看着他的家窗明几净,从他书房的抽屉里翻了一包烟来点上,缓缓吐了口烟,心头的焦虑得以缓解。 坐在他常坐的转椅上,顾忆湄身上披着邢栎阳的西装,轻抚他书桌上的每一件器物,有个水晶莲花摆件是她送的,他一直放在案头,还有个憨态可掬的泰迪熊毛绒玩具,也是她送的,虽然和他书房的格调并不相称,他也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趴在桌上,顾忆湄看着泰迪熊出神,自言自语:你在哪里呢,我好想你啊,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你不回来,我就等你一辈子。 烟灰落在桌上,她赶忙用手抹干净,把窗户打开散掉烟味,他说过不喜欢她抽烟,她就没再抽过。 一连三天,邢栎阳水米不进,很快饿得奄奄一息。无论莉娅怎么示意他吃饭,他都当没看见,无声地告诉她,若不能离开,他只求速死。 第四天,莉娅泼水把已经饿昏的邢栎阳弄醒,告诉他,她愿意跟他一起逃走,与其在这里过着猪狗不如、混吃等死的日子,她愿意相信他一次。 为了补充体力,邢栎阳开始吃饭,莉娅偷偷去山上捉野鸡,熬成鸡汤拌在饭里给他吃,等邢栎阳恢复了体力,两人开始商议出逃计划。 越是在困境中,邢栎阳的脑子越好使,告诉莉娅,要先从翻译那里偷一张地图,只有先熟悉附近的地形,他们才能制定出逃路线。 莉娅按着邢栎阳的吩咐,像往常一样跟一群女仆在厨房里烧饭,眼睛却不时观察着翻译住的竹楼,见他拿着酒瓶醉醺醺上了竹楼,赶忙把准备好的饭菜放在托盘里端出去。 翻译正用一台小电视收看当地新闻,莉娅送饭进来,他视若无睹,直到莉娅啊啊呀呀地叫他吃饭,他才懒洋洋的坐到桌子旁。 有鸡有鱼,这顿饭菜颇丰盛,翻译揶揄地在莉娅腰上捏一把,"就知道你这丫头不老实,平时还不知偷了多少酒ròu去贴你的情郎。" 莉娅摇头,瑟缩地在墙角蹲下,想等翻译吃完了收拾碗筷。 "过来,陪我喝一杯。"翻译心情不错,叫莉娅陪他喝酒。莉娅大着胆子站起来,给他倒酒,伺候他吃喝。 一来二去,翻译就有点喝多了,莉娅把他扶上c黄睡觉,等他鼾声四起,才悄悄在他房间里翻找,地图应该是有的,但是她不记得放在哪里,眼看着时间流逝,她就快急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阳阳只能靠自己了,策反一个先。 ☆、第55章 好在翻译的房间也没有多大,莉娅在角落的某个箱子里发现了地图,折成细条藏在衣服里,悄悄下楼而去。 邢栎阳把地图反复看了很久,将附近的地形烂熟于心,决定沿着泰缅边境线去翁庞。 莉娅把地图还回去之后,邢栎阳又让她观察这个村子里的武力布置,有多少岗哨,每个岗哨有多少人手,哨兵大概多长时间换一次岗,都问得清清楚楚。 一番调查之后,邢栎阳发现,硬闯出去是不行的,这个村子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村子里唯一的水源,一条通往山外的小河。 "去给我找一根粗一点的铁丝,不能太细,太细的开不了脚镣。"邢栎阳吩咐莉娅。莉娅奉命而去,当天晚上送饭的时候,端着一只木盆进来,盆里盛放饭菜。 邢栎阳一看,这丫头确实聪明,箍木桶的铁丝粗细正合适,用来装饭菜,也不会引起守卫注意,但是怎么把铁丝弄下来,要费点劲。 没有工具,只能靠人力,一点一点取下铁丝,邢栎阳的手都被铁丝划破了,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脚镣弄开,幸好这里地处偏远,连脚镣都是最古老的,只要摸清构造,就能用铁丝打开。 寂静的深夜,地牢门口有守卫看守,邢栎阳趁着黑暗,放轻脚步走到他们身后,铁丝一勒,就割断了守卫的脖子,另一个守卫刚要喊叫,被早已等在一旁的莉娅用匕首cha入背心,守卫吃痛,分了神,也被邢栎阳用铁丝勒住脖子,身体软下去。 邢栎阳把两个守卫拖进地牢,一人扔进水牢,扒下另一人的衣服,换在自己身上,又从他身上拿走一把枪,带着莉娅迅速离开。 按照之前商定的计划,两人在村里放了一把火,竹楼起火后,村里人纷纷跑出来救火,到处人影攒动、鸡飞狗跳,没人注意到邢栎阳和莉娅,正好给了他俩趁乱逃脱的机会。 偏远地区丛林密布,熟悉地形的莉娅带路,两人很快来到河边,河水湍急,要不是熟悉水性,很容易就被急流卷走。 邢栎阳毫不犹豫跳进水里奋力游向对岸,莉娅也跳进水里,好在水流虽急,这条河却不算宽,很快也就游到岸边。 上岸后无声地在山林里奔跑,人在面临生死边缘的时候,求生的**爆发出来的潜力非常惊人,邢栎阳健步如飞,莉娅也紧紧跟着他,等到天色泛白,他们已经不知走了多少里路。 看到有挑着担子的行人,邢栎阳去问路才知道,这里已经是泰缅边境,跟那人问清了去翁庞的路线,邢栎阳决定按原计划去找九爷求助。 两人都是身无分文,邢栎阳身上又有伤,不敢去热闹市镇,只敢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赶路。 泰缅边境地区要比曼谷一带落后许多,大部分村镇还处在农耕时代,餐风露宿、食不果腹,也没钱买药看医生,一路上莉娅只能到处去采糙药给邢栎阳敷在伤口上。要不是邢栎阳年轻力壮,早就因为生病和饥饿死在路上。 莉娅经常去村里乞讨,把讨来的饭食先给邢栎阳吃,邢栎阳也不推辞,心里早已下定决心,若能逃出生天,一定好好报答莉娅。 锦衣玉食的时候,哪怕山珍海味、百味珍馐摆在面前,也是挑来拣去,吃两口就腻;一旦食不果腹,只要能填饱肚子,酸的臭的也照样吃得下。 邢栎阳比任何时候都像一只狼,饿到极点,他连人都能吃。 看到莉娅缩着身体躲在一旁吃挖来的木薯根,木薯根又硬又难咽,莉娅吃得很费力,邢栎阳走过去把她手里的木薯根夺下来,把自己的食物给她,莉娅连连摆手,跟他比划手势,他是男人,多吃一点才有力气。 "你吃,你要跟我一起走,必须吃饱。"邢栎阳故意摆出凶悍的表情。莉娅果然吓了一跳,听话的把他给的食物吃下去。 偷偷看邢栎阳一眼,莉娅见他坐在那里吃木薯根,目光却很警觉地看着周围,心里一暖,能跟他一起跑出来,不管将来结果如何,都是值得的。 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食物,邢栎阳艰难地咽下去,直到肚子有了饱胀感,他才把剩下的木薯根包好装在身上。 莉娅跪坐在他身边,把水壶递到他面前。邢栎阳接过去喝一口,问她:"水壶是你在村子里偷的?" 莉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仿佛生怕邢栎阳会骂她,身体瑟缩着。邢栎阳跟她淡淡一笑,"多亏了你,莉娅,你是野外生存的好手。" 他哪里知道,这个女孩历经磨难,从一出生起就没过过好日子,几岁开始就被人卖来卖去,主人不把她当人看,一不顺心非打即骂,还经常不给她饭吃,她能活到十七八岁,全仗着聪明伶俐。 夜晚,两人露宿在野外,莉娅去附近农家借来火种,邢栎阳生起一堆篝火,两人就在篝火边睡下,好在晚上不冷,半睡半醒间,一夜也就过去了。 到翁庞找到九爷家时,邢栎阳因为疟疾发作,再次昏倒。莉娅怎么拍他打他,他都醒不过来,急得给九爷磕头,让他救救邢栎阳。 九爷摸摸邢栎阳额头,知道他病得不轻,赶紧送他去医院,医生给邢栎阳打了针,他才渐渐苏醒。 "我已经听说了你和老八的事,罗震这回做得太过分。"九爷义愤填膺,身上的肌ròu因为愤怒而颤抖。 邢栎阳低头吃饭,什么话都不说,一副饿极了的样子。莉娅也端着饭碗蹲在墙角吃饭,眼睛不时偷偷看向邢栎阳,又看看九爷。 一连吃了五六碗饭,九爷道:"这丫头可真能吃,比你饭量还大。"邢栎阳吃饱了,才道:"九爷,请你想办法送我们出境。" 九爷道:"我已经安排好了,送你们出境去缅甸毛淡棉,西沙瓦的黑帮一直在找你们,你们再留在泰国不安全。" "谢谢。" "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谢。" 九爷让女儿找来两身衣服,给邢栎阳和莉娅换上,又给了邢栎阳一些钱,足够他们到毛淡棉后找个旅馆住下,等候救援。 夜晚,九爷家里,众人都睡着了,只有邢栎阳还在辗转反侧,腿上已经化脓的伤时时疼痛,心里的焦虑更是令他睡不安枕,已经没心思去想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目前首要的事就是怎么才能逃离泰国。 窗外灯光闪亮,邢栎阳机敏地从c黄上跳下来走到窗口探看,发现九爷正在楼下跟一个泰国人说话,泰国人身后是一辆面包车,两人不知在说什么,都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 叫醒莉娅,也没有多解释,邢栎阳带着她从洗手间的窗口跳出去,借着夜色逃往边境方向,等到天色渐白,两人隐身在山林里,邢栎阳才告诉莉娅,九爷很可能已经和人接洽,要出卖他。 莉娅不明就里,打手势问他,"那不是你的朋友吗?"邢栎阳道:"生死关头,谁都不能全信。我总觉得,他已经接到擎天的密令,要杀我。" 莉娅吓坏了,惊恐地看着邢栎阳,邢栎阳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沉着的表情让莉娅稍微放了点心。 找当地农民雇了一辆牛车,邢栎阳给了农民一些钱,让对方带他们出边境。农民看到他们一男一女,以为是私奔出来的小情侣,也就没多想,收钱之后让他们坐在牛车后,带他们出境。 边境地方关卡重重,但是也有密林深处无人管辖,只要不碰上毒贩,还不至于威胁到安全。邢栎阳坐在牛车后的稻糙堆里,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心中逐渐有了计划。 莉娅趴在他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此刻在她心里,他就是一切,既是她主人,也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只要他不撵她走,她想一辈子跟着他。 他想事情的时候,不时看一眼挂坠里未婚妻的照片,有时还放到唇边吻,可见心里有多挂念她。 "我女朋友又漂亮又可爱,喜欢跟我撒娇,她也很爱哭,我失踪这些天,她一定哭死了,所以我一定要活着回去见她。"邢栎阳自言自语地看着天空中的流云。 莉娅羡慕地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人也这样挂念自己。她生来贫苦,除了已经去世的母亲,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 见邢栎阳转过脸来看着自己,莉娅脸上一红,赶紧把视线移开。邢栎阳见她一副羞赧的样子,只笑笑不言语。 看到邢栎阳的腿伤化脓流血,莉娅撕开自己的裙子,利落地替他包扎起来。邢栎阳感激地想摸摸她头,记起来泰国有不能摸别人头的风俗,手伸到一半,又放下。 过了泰缅边境线,邢栎阳本想再多给农民一点钱,让他送他们去毛淡棉。农民说什么也不答应,直到邢栎阳拿出枪威胁他,农民吓得发抖,同意了他的要求,但是没走多久,农民借口去方便,竟然逃跑了。 幸好还有牛车,邢栎阳坐上赶车的位子,准备亲自赶车,可气的是,牛不听他的话,怎么赶也赶不走。莉娅敏捷地爬到牛背上坐着,轻抚牛首,牛才开始往前走。 真没白带上这丫头,牛车走了以后,邢栎阳叫莉娅坐在自己身旁,和他一起赶车。莉娅见他不停咳嗽,像是体力不支,从他手里接过赶车的鞭子,替他驱赶牛车。 "好姑娘。"邢栎阳衷心地夸赞莉娅,见她脸蛋儿苹果一样红扑扑的,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他本不是个轻佻的人,对顾忆湄以外的女孩更是从来没表达过亲近之意,但是对于莉娅,大概是因为这些天共同逃亡的经历,让他在心里上对她产生了一种生死相依之感。 得到他意外一吻,莉娅受宠若惊,心里甜得不行,哪怕是在逃亡中,也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最甜美的日子。 想起什么,莉娅忍不住比划手势给邢栎阳,"幸好我们逃得快,不然就被他们捉住了。"邢栎阳望着远方,幽幽叹息一声,"莉娅,并不是我们逃得快,是九爷慈悲,放了我们一马。" 做事情,给他人余地,也等于是给自己退路,这是罗鲲鹏当年教他的信条,想不到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他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逃命干掉一个守卫,似乎不是太好,要是你们有更好的出逃计划,可以留言给我,我修改一下。 ☆、第56章 到了毛淡棉,他们把牛车卖了,饱餐一顿,因为没有护照和身份证,为了躲避搜查,他们只能找一家最破的旅馆住下。 邢栎阳用英语跟老板说,他是中国游客,因为遇上小偷,包被偷了,手机和身份证都在包里,想在旅馆住两天,等朋友来接。 邢栎阳道:"我们只住两三天,钱不会少你的,我朋友很快来接我。"老板半信半疑,这个中国人胡子拉碴、头发脏得像糙,看起来像逃犯,他不敢惹这样的麻烦。 莉娅见老板不肯帮忙,着急地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脯上。老板占够了便宜,才勉为其难给了个房间让他俩住下。 房间里,邢栎阳凭着记忆,拨打了陈烈的号码,接通以后,听到他声音,激动地想哭,哽咽着用嘶哑的声音说:"陈烈,是我,时间有限,我说你听,我在毛淡棉,你尽快带人来接我,先不要通知任何人。" "嫂子呢?"陈烈只问这一句。 邢栎阳顿了顿,冷静的嘱咐他,"这里危险,先别通知她,派人严密保护她,必要的话,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她藏起来,千万不要让擎天和罗震的人有机会对她下手。" 问清了旅馆地址,陈烈迅速展开行动,安排好人手保护顾忆湄之后,怕暴露行踪,他只带了两个最得力的手下飞赴新加坡,又从新加坡转机到缅甸。 毛淡棉的小旅馆,陈烈见到被折磨地脱了形的邢栎阳。 "邢哥,手续我都办好了,我们这就离开缅甸回国。"陈烈知道,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缅甸再怎么也不如国内安全。邢栎阳感激道:"多亏了你。" 陈烈看到站在一旁的莉娅,问起她身份,邢栎阳告诉他,是这个少女救了自己,要带她一起回国。 邢栎阳丢了护照,又不能去缅甸警方报案,只能从边境偷渡出境,等他们回到国内,已经是五天后。 滇南边境某个小镇,陈烈把邢栎阳送到医院,在地牢里关了有些日子,又经历逃亡,他的疟疾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治疗,身上的伤也已经化脓发炎,每天都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医生替邢栎阳做了全面检查,让他住院治疗,仗着身体底子好,他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嫂子已经在来这里的飞机上,我安排了人保护她过来。"陈烈把这个消息告诉邢栎阳。 邢栎阳震惊,"不是让你暂时不要通知她么,泰国那帮人正到处找我,还有罗震的人,都不会放过我。" 陈烈道:"谭律师死了,罗震这些天精神不好,一直在家休假,没有上班。邢哥,真正想对付你的人,不是他。" 谭屹死了?邢栎阳听到这个消息一阵心塞,好好的人怎么会忽然死了。罗震会对她下手?不大可能,除非……是罗鲲鹏。 陈烈道:"她被人从罗震家楼顶扔下来,警方认定是自杀,但我们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虹姐的意思,嫂子过来,反而比在鹭岛安全,只怕迟一点,罗爷不会放过她。" 邢栎阳心情无比沉重,勉强点点头,"我知道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什么,问陈烈:"莉娅呢?" "我让医生给她做了检查,她不仅有肝病,还有梅毒和别的传染病,已经给她安排治疗,医生说她年轻,很快就能恢复。" 对患难与共的莉娅,邢栎阳已经把她当成亲人一样,"她救了我一命,要善待她。" 陈烈点点头。 用新买的手机登录自己的微信号,邢栎阳看到里面几百条信息,都是顾忆湄发给他的,时隔多日,看到这些微信,依然能感受她当时的心情。 "你什么时候回来,快跟我联系。" "亲爱的,我好想你,你快回来吧。" "我今天把工作辞了,我想去泰国找你。" "老公,我的头发长长了,是你最喜欢的长发,你快点回来呀。" 把每一条都反复看了几遍,邢栎阳鼻头泛酸,逃亡这些日子,要不是时时惦记她,说不定他真能死在路上,正是因为有她,他才有了生存的动力。 机场,刚下飞机的顾忆湄和两个保镖坐上陈烈派来的车,机场离县城医院很远,车足足开了三个钟头才到。 到了医院楼下,顾忆湄问清了邢栎阳的房间号,几乎是飞奔向病房,打开门看到他安静地躺在病c黄上,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两颗心同时落地,邢栎阳低头不断吻着顾忆湄的头发和脸,无声地倾诉思念。 劫后重逢,恍如隔世,顾忆湄放声哭泣,含着泪细细看着邢栎阳,他瘦了好多,身上有很明显的外伤,让她心疼不已。 "疼不疼?"顾忆湄轻抚着邢栎阳的手臂,手臂上的皮肤因为溃烂,不能穿衣服也不能包扎,只能在上药之后□□着皮肤。 "你来了就不疼。"邢栎阳痴痴地看着顾忆湄的脸,她终于又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脸埋下去再次吻住她,疾风骤雨般狂热,又如似火骄阳,带着灵魂深处的渴望,恨不得跟她融为一体。 她就是一剂良药,看见她百病全消。在地牢里那些日子,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不能见她一面,他死不瞑目。 看到邢栎阳身上伤痕累累,顾忆湄又忍不住哭起来,"我让你别去泰国,你非要去,你失踪那些天,我就要担心死了。你要是回不来,我也不想活。" 看到他的样子,她完全能想象他受了多少苦,庆幸他死里逃生之余,也心疼他的遭遇。 邢栎阳抱住她,脸贴着她的脸,到底陈烈了解他,把她接过来,看到了她,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她,有多需要她。 病房里只剩他俩,邢栎阳吻了吻顾忆湄的脸,低声道:"我听陈烈说,你为了救我,去找李正清,那个老东西要占你便宜,有没有这回事?" 顾忆湄嗯了一声:"他在泰国有生意,在曼谷一带很有人脉,我想让他帮我打听你的消息,只要能把你救出来,我什么都不在乎。" "可你知不知道,我会在乎,要是那个老东西真的占了你便宜,我非拆了他骨头不可,眉豆,我宁可死,也不要你出卖身体救我,你是我的人,我不允许别的男人玷污你。"邢栎阳说几个字,就在顾忆湄脸上吻一下,说几个字,就吻一下。 顾忆湄流泪,"我没有办法,我只想救你。"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哪怕只要有一丝希望,也要救邢栎阳。 邢栎阳抚摸她身体,"你该相信我,我会想办法逃出来,幸好陈烈和虹姐及时救了你,不然的话,我真的会杀人。" 那个老东西早就对她垂涎三尺,之前教训过他一次,他还不悔改,还想乘人之危占她便宜,死不足惜。 顾忆湄哭得颤抖。邢栎阳吻她眼睛,"以后遇到事情,先保护好你自己,天大的事,都有我扛着,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只要是为了你,天堂地狱我都能闯。" "给我看看你脚上的纹身。"邢栎阳忽然想起这件事,指了指顾忆湄的脚。他在微信里看到她发的图片,他不在的时候,她在脚踝上纹了一个小小的图案。 顾忆湄把鞋脱了,给他看纹身,那是一个黑色花体字母的Y,是他的名字,虽然不大,但是花纹很精美,让她雪白的脚踝看起来更性感了。 "把我的名字纹在身上,你这辈子只能是我们家的人了。"邢栎阳开玩笑道。顾忆湄手指轻抚着那个字母,回想起当时的心情,感慨万千。 经历过这番生死离别,他们再也不想分开,互相依偎着,直到暮□□临。 莉娅从边上的病房过来看邢栎阳,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邢栎阳坐在c黄上,怀里抱着一个长发女孩,女孩背对着门,枕在他臂弯里,正和他说悄悄话。 刮干净胡子、剪短头发,邢栎阳看起来英俊多了,和之前逃亡时判若两人,莉娅差点没认出他来。 看到莉娅拘束地站在门口,邢栎阳向她招招手,"过来,我给你介绍。"莉娅这才走上前,向顾忆湄双手合十行个礼。 "这是我未婚妻顾忆湄,你叫她嫂子就行。眉豆,这是我在泰国认的妹妹,叫莉娅,她不能说话,但是听得见。"邢栎阳在一旁道。 顾忆湄之前就已经听邢栎阳说起莉娅,此时她过来,细细打量,见她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一双眼睛却透着机灵,主动跟她握手:"你好。" 莉娅从来没受到过这样友善的对待,畏惧地不敢伸手,看到邢栎阳鼓励的目光,才伸出手和顾忆湄握握手。 顾忆湄微笑的样子,美得把莉娅看呆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气质宛然如仙,难怪邢栎阳那时总念叨她,在地牢里也老是看她的照片,有这么美的未婚妻,谁舍得死。 顾忆湄拉着莉娅坐下,削苹果给她吃,"栎阳说,他在泰国被人绑架关进地牢,是你冒死救了他一命,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妹妹,来,吃个苹果,不要客气。" 莉娅听到这话连连摇头,手势比划,她跟着邢栎阳跑出来,以后邢栎阳就是她的主人,她只是个卑贱的女仆,不敢把他当成哥哥。 邢栎阳道:"你以后不再是女仆了,跟我们是平等的,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我把你当妹妹。" 莉娅还是摇头,瑟缩着身体。顾忆湄把削好的苹果放到她手里,轻抚她头发,"吃吧,别拘束。这里是中国,你以前的苦日子都过去了。" 她的目光友善又温柔,莉娅这才放下戒心,接过苹果,很高兴地吃起来。 和邢栎阳来到中国这些日子,她像是从地狱一下子来到天堂,人人都对她很友善,还有医生给她检查身体、住高档病房,这一切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啊……啊……"莉娅指了指邢栎阳身上的伤。 邢栎阳道:"我的伤不要紧,住几天就能好,你也要好好治疗,把病治好了,将来我们去哪里,就把你带去哪里。" 莉娅听到这话高兴极了,她最怕邢栎阳的女朋友来了以后他们会撵她走,她被卖了一次又一次,已经习惯了听天由命,邢栎阳是唯一让她燃起希望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他们又见面了。 ☆、第57章 陈烈从外面进来,像是有事情要跟邢栎阳说,看了顾忆湄一眼。顾忆湄会意,让邢栎阳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她拿去洗干净,走的时候,还特意拿走了邢栎阳手上的红绳。 陈烈关上门,让保镖把守在病房门口,走到邢栎阳病c黄边坐下,告诉他一个消息。 "集团这几天谣言四起,说是你因为东南亚分公司的事和八爷有分歧,故意借着去泰国的机会,把他引到芭提雅的夜总会炸死了他。" 邢栎阳缓缓地背靠着c黄,"我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把脏水泼到我头上,就能洗白罗震,罗叔为了他儿子,要置我于死地。现在局势早就不由罗震控制,谭屹那件事就是罗叔给罗震的警告。" 陈烈道:"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谭律师怎么会和罗震打得火热。" 邢栎阳叹息一声,一想到谭屹惨死,心中就很难过,也不想再说什么。谭屹除了是他工作上的好拍档,也是他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朋友,彼此相知,没想到她会有这样悲惨的结局。 "邢哥,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我和手下的弟兄们都愿意脱离擎天跟着你。"陈烈征求邢栎阳意见。 邢栎阳的视线淡淡平视前方,半晌才道:"我如今自身难保,还要那些手下干什么,让大家都散了吧。""可是,罗爷一定会对付你,你得想想办法。"陈烈对邢栎阳忠心耿耿。 邢栎阳心中早有想法,但一时间还不想告诉任何人,向陈烈道:"等我出院,先安排好眉豆和莉娅,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计划。既然擎天不仁不义在先,那我们就搅个天翻地覆,大不了鱼死网破。" 陈烈道:"我也是这个想法,不破不立,就算我们退让,他们也未必放过我们,还不如一搏。" 邢栎阳默然不语,想起江海天那时跟自己说的话,退即是死,进才能生,要说老谋深算,他还是比不上这些人。 很久很久,他才开口,"手下那帮兄弟,愿意继续跟我的就留下来,不想留的,我会联系心姨给他们安排,发生了高峻那件事,心姨应该不介意多雇几个保镖。" 陈烈领命而去。 医院水房里,顾忆湄往邢栎阳换下来的衣服领子上打肥皂,用手揉搓。莉娅在一旁看着她,看得聚精会神。 见她洗完了衣服,又去洗那个小小的红绳,莉娅指了指她手里那两个红绳,顾忆湄会意,告诉她,"是我找人编的,我跟你哥一人一个。" 莉娅点点头,比划手势告诉她,邢栎阳很爱惜这根红绳,在地牢里关那么久,弄得多脏他都一直戴着。 顾忆湄洗好了衣服回病房,看到只有邢栎阳一人,问他:"怎么不叫我?"邢栎阳向她张开手,等她靠近,搂住她,"眉豆,等我出院,我们去琼州看望伯母。" "好啊。"顾忆湄很盼望带她去见她妈妈。 她进来之前,他明明一脸愁容,看到她之后,表情立即舒展开,然而,她明白他心里的苦和痛,握紧他的手,无声地给他力量。 邢栎阳道:"出了八爷这件事,鹭岛我可能回不去了,以后你跟着我只怕要吃苦。"顾忆湄以为他想让她离开,生气道:"我要是怕吃苦,早不跟你在一起了,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什么人。" 邢栎阳见她不醒悟,只得把形势分析给她听,"不一样,现在罗叔已经把我当成眼中钉,为了保住罗震,他不会放过我。眉豆,我不愿你跟着冒险,不如我先送你去国外,你阿姨和姨夫不是在瑞士当外交官吗,送你过去住一段时间避过这次风头。" "我不去,我要跟你在一起,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天堂地狱我都不怕。"顾忆湄紧紧抱着邢栎阳。 她太知道他这番话意味着什么,他想把她送走,心无旁骛和擎天的人决一死战,她不愿让他冒这个险,用生命去报仇太不值得。 "可你留下来会很危险,他们随时会对付我,我倒也罢了,万一他们抓了你要挟我,你让我怎么办?"邢栎阳耐心开导她。 顾忆湄还是摇头,"不如我们一起去国外吧,我有绿卡,我们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罗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哪里都能触到。" "你不了解罗叔,他只要想对付谁,就会下狠手。" "他把你扔在泰国不管不顾,还想借刀杀人,你还叫他叔,就算他当年对你有恩,你救过他儿子,又帮他做事那么久,这次他这样对你,也足以把恩情一笔勾销。"顾忆湄从来没觉得罗鲲鹏是好人。相比之下,罗震都未必有他爸爸那么坏。 邢栎阳叹息一声。其实他未尝不清楚,真要是把顾忆湄送走,这辈子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他们经历了这么多才能再在一起,彼此都舍不得分开。 而且,在他内心深处,也自私地盼望她不要在他危难的时候离开他,他要送她走是一回事,她真的丢下他走了又是另一回事。 顾忆湄把洗干净的红绳戴在他手上,"这个很灵验的,是吧?" "是。"邢栎阳吻她一下,想起在泰国那些天的经历,也许真有可能是这根红绳在冥冥中保佑他。 晚上,顾忆湄把炖好的鸡汤盛在碗里,喂给邢栎阳喝。 "多吃点,把身体养好了。" "有你在我身边,我吃什么都香。" 邢栎阳让顾忆湄把病房的门反锁,他想好好跟她亲热亲热。 "你说你都成这样了,就不能消停点。"顾忆湄坐在他c黄边,无可奈何地抚摸他身上的伤。 "所以要你给我点安慰,我被泰国人放进水牢里那一天,腿都要泡烂了,要不是想到你,真想一死了之。"邢栎阳早已把自己在泰国的经历讲述了一遍给顾忆湄听,此时更是加油添醋,想得到她安慰。 顾忆湄果然中计,抱着他脖颈,心疼地吻他的脸,"乖,受委屈了。"低头看看他的腿,疼惜道:"可你身上这么多伤,万一碰到你会疼死的。" 邢栎阳一把抱住她,脸埋在她胸口,享受温香软玉。对他来说,她的怀抱就是天堂,他能在这里得到一切满足,前些日子受的苦在她给予的柔情里消弭。 "你没找人给你解决?不是还带着个妹妹。"顾忆湄早看出来莉娅对邢栎阳的感情不一般,看着他的那种眼神带着无比虔诚,仿佛他就是她的神。 "坏女人,你又瞎说,我把她当妹妹。"邢栎阳笑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忆湄一直留在邢栎阳身边照顾,每天替他擦洗身体,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干净消毒,有了她的精心护理,邢栎阳的身体恢复很快,身上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以后,一行人离开云南去琼州。 鹭岛罗家,罗震被父亲罗鲲鹏叫进书房。看到儿子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罗鲲鹏很是震怒。 "这么多天,你在家里躲着不见人,出来还是这副样子,你要颓废到什么时候?"罗鲲鹏训斥儿子。罗震在沙发上坐下,点起一只烟抽,"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一个棋子,这样不是正合你心意。" 罗鲲鹏更怒,手指着罗震,"胡说八道,你闯下的大祸,我替你收拾烂摊子,你还不知悔改。" 罗震反唇相讥,"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不应该放任邢栎阳在擎天势力发展那么大,现在八叔出事,五叔七叔都倒戈反对我,还不是因为你当初一心器重邢栎阳。" "老八会出事,还不是你想借刀杀人杀邢栎阳。" "所以你把他的行踪卖给黑帮,故意让黑帮绑架他索要赎金,借着黑帮的手撕票,想把这件事掩盖过去,也防止他回来报仇,哪知道他命大,竟然被他跑了。"罗震思考好些天,逐渐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父亲在幕后cao纵。 "老九到底心软,被他跑了也没怎么派人去追,结果给他跑到缅甸,现在不知去向。" 邢栎阳已经成为罗鲲鹏最大的心病,养虎为患,现在翅膀硬了,连当年跟他出生入死的老五老七都有倒向邢栎阳的意思。 罗震看着父亲,一字一句道:"我并不想要邢栎阳的命,只想把他赶走,真正想要他命的是你,否则你不会早早安cha眼线监视他,更不会发现谭屹有异心后,用她的死来震慑我。" "看不出来你对谭屹真有感情。"罗鲲鹏冷笑着嘲讽儿子。 罗震面色如霜,"我对她有没有感情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已经第二次当着我的面,杀我的女人。上一次我替你背了黑锅,这一次你故技重施。" 父亲在他眼里,已经变得面目狰狞,尤其是坐在背光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一头随时会发作的猛兽,谁说罗鲲鹏老了,那是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狠起来的时候,丝毫不亚于当年。 面对儿子的质问,罗鲲鹏面不改色,"我不希望你被女人左右,谭屹已经影响到你的判断力。" 罗震淡淡地把脸转向一边,视线落在桌角,"你弄错了,她喜欢的是邢栎阳,不是我。我留着她自有用处。" "既然如此,你还不赶快振作起来,去擎天主持大局?邢栎阳肯定会报复,你要应战。"罗鲲鹏对儿子的精神状态很不放心。 罗震看他一眼,冷冷道:"你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剪除,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哪怕是我玩腻了扔了,也不需要你来代劳,我再也不想当一个任你摆布的傀儡。" 罗震头也不回地走了。罗鲲鹏目瞪口呆,颓然坐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那边重逢,这边父子反目,势必要有一场较量。 ☆、第58章 邢栎阳一行人到了琼州以后,和顾忆湄一起去探望顾太太。顾太太见邢栎阳神采奕奕,认出他就是当初那个律师,对他很亲热。 对于莉娅的身份,顾忆湄不敢把前些日子邢栎阳的经历告诉顾太太,只告诉她,莉娅是邢栎阳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泰国女孩。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顾太太不仅亲自下厨做菜招待邢栎阳,听说他自幼父母双亡,更是对他嘘寒问暖。 "我一直想有个聪明能干的儿子,可惜始终不能如愿,如今有你这样一个女婿,总算是圆了我的梦。以后你跟眉豆都是我的孩子,你们过得好好的,我才能好。" 邢栎阳看着她温和慈爱的目光,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几乎就在一瞬间,他已经把顾太太当做母亲看待,亲生母亲去得太早,他没想到十多年后,能再次体会到母爱。 顾忆湄撒娇地搂着母亲的脖子,亲热地把脸贴着她的脸,笑眯眯地看邢栎阳,"我说的没错吧,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一定会喜欢你的,只要是我喜欢的,她都喜欢。" 邢栎阳向她伸出手,她才放开母亲,扑进他怀抱里。顾太太看到小俩口如此亲热恩爱,心里很是欣慰。 房间里,邢栎阳打电话,顾忆湄从外面进来,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邢栎阳有所察觉,挂断了电话,转过身看她。 "眉豆,擎天的人正到处找我,琼州也不是久留之地,不如我送你和伯母去瑞士?"邢栎阳想尽快替她们做安排。 顾忆湄还是摇头,"我不去,除非你跟我们一起走。"邢栎阳道:"我还不能走,不把擎天的事了结了,我走不了。" 这是他一个心病,要是不彻底解决了,他一辈子都得活在阴影里,顾忆湄了解这一点,提议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回鹭岛,不仅要回去,我们还要风风光光地宣布订婚。" 她心里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什么?"邢栎阳惊讶地看着她。 顾忆湄进一步分析道:"既然对方不放过你,那我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搞大,让全鹭岛的人都知道,你总在暗处,他们反而更容易对付你。" "是啊,已经到了最后一战的时候。"邢栎阳想起江海天当初的话,和顾忆湄的提议异曲同工,他步步退让,罗家的人步步紧逼,已经让他退无可退。若他还是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可他现在有了牵挂,他要为她们的安危考虑。 顾忆湄轻抚邢栎阳瘦削脸颊,无限疼惜,"所有你承受的,都要跟他们讨回来,订婚的事我来安排,你安排你那边的事就行,谭律师也不能白死。" 邢栎阳点点头,"我已经在安排了。眉豆,我们这样做会很危险,你想过没有?" 顾忆湄道:"已然如此,再危险又能怎样,哪怕是披荆斩棘,我们也要活在阳光下,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未来。这回我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顾家,为了我父母。" "我们回鹭岛订婚?在你家的别墅?" "对,我要大宴宾客,请来鹭岛所有有头有脸的家族和名流,那里不光是顾家,也是邢家,我来安排一切。" 和前些天他失踪时的慌乱相比,顾忆湄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已经做好了跟他风雨同舟的准备。 和陈烈提起要回鹭岛的事,陈烈的表情正和邢栎阳想的一样,既吃惊又有些担忧,但是他习惯了听从邢栎阳的吩咐,并没有提出异议。 "什么时候走?"陈烈想算算日子,尽快部署。 "下星期。"邢栎阳已经想好了,既然要回去,宜早不宜迟。 "邢哥,擎天人多势众,回去会很危险。"陈烈终于还是忍不住劝说。 邢栎阳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回去,你有没有听说过那句话,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和眉豆商量过后,已经有了主意。" 把他们的想法告诉陈烈,陈烈这才连连点头,已经处于危险之中,破釜沉舟、迎难而上,倒也不失为一种自保的计策。 "回鹭岛之前,我会把消息放出去,我在警方有不少朋友,会跟他们打招呼,律师函也会提前发到擎天,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邢栎阳知道这件事需要周密部署,而第一步就是不能再处于被动。 陈烈点头:"我会安排行程,到时候顾家那边也要增派保镖。"对他的办事能力,邢栎阳一向放心,两人又商量几句别的,把初步计划拟定。 陈烈走后,房间里只剩邢栎阳一个人,门口响起一阵轻轻地敲门声。 "进来。"邢栎阳转过身,看到莉娅怯生生站在门口,向她招招手,"过来。" 莉娅这才走上前,一双黑亮的眸子端详着他,见他气色很好,稍稍放了点心,比划手势问他,"听说你们要回鹭岛?" "对,过几天就回去。" 见莉娅的表情里带着点犹疑之色,邢栎阳主动道:"我们会带你一起走,不光是你,还有你嫂子的妈妈,我跟眉豆回去订婚。" "那不会有危险吗?我听说那些害你、想杀你的人就住在鹭岛。"莉娅担心地看着邢栎阳。尽管她知道邢栎阳也很有势力,但对方既然能在泰国对他下毒手,说明也不是一般人。 "会有很大危险,但是也无所谓了,我们不能夹着尾巴做人,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轰轰烈烈一搏。"邢栎阳轻抚着莉娅的肩。 她不过十七八岁,吃过那么多苦,想必她是有些怕了。 哪知道,莉娅的表情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比划手势告诉他,"我永远听你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是主人,我愿意一辈子服侍你。" 邢栎阳哑然失笑,"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的主人,只能给你当个哥哥,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女奴,你就是你自己,将来到了鹭岛,我送你进学校念书,你要是学得好,可以考大学、出国留学,只要你愿意。" 莉娅飞快地摇头,眼睛依恋地看着邢栎阳,告诉他,她不想出国,她就想一辈子跟着他,哪怕是当牛做马,她也要跟着他。 邢栎阳见说不通,只得无奈苦笑。幸好莉娅没让他以身相许,不然他还真不知如何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回到鹭岛当天,顾忆湄就约见了冯珍妮,拜托她利用媒体关系,替邢栎阳出几篇人物专访的通稿,冯珍妮一向对热点新闻感兴趣,当即答应。 "之前一直传邢栎阳在泰国失踪,紧跟着和他同一个事务所的女律师不明不白坠楼,你们有没有料?岛内好多家媒体想深挖,都被擎天集团动用势力给压了。"冯珍妮本着一颗八卦精神,不挖出真相不罢休。 顾忆湄挑了挑眉:"栎阳的事以后你会知道,那个坠楼的女律师,我只能告诉你,她和罗震过从甚密。" 一句话,聪明的冯珍妮已经探知底细,笑道:"幸好我们聆听网总部在雁京,大老板的势力不是擎天动得了的,这个大新闻要是给总部的大佬们知道,一定会让我们去深挖。" 顾忆湄道:"珍妮姐,媒体这边就拜托你多盯着点,这个新闻如果爆出来,肯定轰动全国,到时候你能得年度新闻奖。" 和邢栎阳商议过后,顾忆湄拟定了订婚宴宾客名单,其中很多鹭岛商界耳熟能详的名字,甚至还有一些政界要人,顾家虽然势力不在,但顾太太的娘家傅家颇有几个知名人士。 "我在美国有不少家境很好的同学和朋友,我家出事以后,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也没跟他们联系过,这回我把他们都请来,既然要为你正名,办得越隆重越好。" 为了表示尊重宾客之意,顾忆湄手写请柬,写到手都酸了。 邢栎阳看着那些请柬,有点担心,"你确信他们都能来?这些人在你父亲出事的时候,可都是袖手旁观,甚至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顾忆湄并不为此担心,反而胸有成竹,"为什么不来?我们这回就是请他们来看热闹,这个圈子本来就很势利,如果我们东山再起,他们巴不得来当座上宾。再说,我们要的就是声势,少来一个两个也不在话下。" 邢栎阳见她神情专注写字,仿佛在处理什么军国大事,不由得淡淡一笑,"眉豆,我觉得你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顾忆湄抬头看他,见他眼神里颇有几分调侃意味,慧黠地看着他,"我俩都要脱胎换骨,不然怎么应对明天?经历了这么多,我想不变都不可能。" "是啊,你长大了好多。"邢栎阳搂着她的腰。以前总觉得她还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现在才发觉,她其实主意很多,不到最后关头,她的潜力不会爆发。 相比她的积极部署,邢栎阳自己也没闲着,接连几封律师函发到擎天,并且公示在网上,宣布出售股份,和擎天集团脱离一切关系。 当初他在擎天的时候,就已经留了一手,所有经手的文件全都有备份,遇到有争议的条款也都找罗鲲鹏和其他董事签字,在法律程序方面,擎天就算请律师,也找不出他任何漏洞。 与此同时,邢栎阳还秘密会见了江海天。 "你想不想升官?"邢栎阳开门见山地说。 精明狡猾的江海天只微微一笑,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你想凭你一人之力翻天?" "有何不可,他们对我不仁不义在先。"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我要生存下去。"邢栎阳直言不讳。 "恐怕你还不知道,擎天早就被人盯上了,当初我劝你那句话的时候,你就应该醒悟。"江海天隐晦地说。 邢栎阳略有些惊愕,脸上却也不表现出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江海天到什么时候都想置身事外,包括对自己儿子的事,用惯了借刀杀人伎俩,自己不愿出面。 想到这里,邢栎阳只得退一步,"过后,我会带着妻小去别的城市发展。""必须的。"江海天只给他三个字当做回答。 ☆、第59章 擎天集团总部,罗鲲鹏看着办公桌上的请柬气得浑身发抖,打电话给儿子,却是关机提示。他怎么也没想到,谭屹那件事会在父子之间造成这么深的裂痕。 邢栎阳那小子居然敢来反客为主这一出,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那小子一向诡计多端,在泰国死里逃生,不躲起来保住小命,居然高调返回鹭岛,还要大办订婚宴,摆明是要跟罗家对抗到底。 然而,他这一系列动作又让罗鲲鹏不得不佩服,他这么一闹,全鹭岛都在关注事件发展,让擎天的人想对他下手都没法下手,毕竟擎天这几年努力洗白,已经颇有成效,在媒体和舆论众目睽睽下,已经不能再用以前那些手段。 打电话给商场相熟的朋友,对方均表示已经收到顾家的请帖,顾太太亲自出面相邀,他们不好驳她的面子,大家谁也没想到顾家这么快买回豪宅东山再起,都想去看个究竟。 生气地把电话扔到一旁,罗鲲鹏越想越气,通知手下,盯紧顾家花园,有什么情况及时跟他汇报。 又打个电话给老七,老七是个直脾气,接到罗鲲鹏电话一点也没客气,"罗老大,你要清理门户,要对付阿阳,他是你养大的,我们不好说什么,但你对老八下狠手,把他炸死在泰国,让我们做兄弟的怎么能不寒心。我老七就一条命,你要取便取,眉头绝不皱一下,你别动我家人。" 啪一声,老七把电话挂了,罗鲲鹏再次气得发抖,隐隐觉得头疼。上了年纪的人心脑血管功能退化,最不能动怒,罗鲲鹏缓缓舒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 邢栎阳从外面回到顾家,看到管家正在指挥工人布置花园,忙得不可开交,走进客厅,顾忆湄和顾太太也在忙,边上两个裁fèng为她量身材。 母女俩都是高级品牌的老顾客,预约高定晚礼服对方都是□□,邢栎阳在边上看看,顾忆湄跟他笑。 "你的衣服下星期就能送来,还有莉娅的,也都快好了,我和妈妈还得等上一个月。"顾忆湄处理家事井井有条,让邢栎阳不得不刮目相看。 "眉豆,你跟我上来。"邢栎阳叫顾忆湄。正好顾忆湄已经量好了尺寸,好奇地跟着邢栎阳上楼。 在顾忆湄的一再要求下,邢栎阳早已搬到顾家花园来住,但是没有跟顾忆湄住一个房间,约定订婚后再住在一起。 "有什么事吗?"顾忆湄看他脸色深沉,忐忑不安地问他。邢栎阳轻吐一口气,"我要去一趟雁京。" "去雁京?为了谭屹的事?" 他在雁京上的大学,那里有很多同学,但顾忆湄聪明地猜测,他这回去另有目的。 邢栎阳点点头,"听说谭家人已经报警,我要见一下他们,还要去见我在警方的一个朋友。""那你自己当心啊。"顾忆湄忧心忡忡,怕罗鲲鹏派人在路上伏击他。 "只能破釜沉舟。"邢栎阳已经拿定主意,这回不管是刀山火海他都要闯过去,只有闯过这一关,他们才有未来。 雁京郊外公墓,一身黑衣的邢栎阳缓缓在谭屹墓前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白酒,拧开瓶盖,喝了小半瓶,把剩下的全都洒在她墓碑前。 用打火机点着聚宝盆里的纸钱,面色凝重的邢栎阳透过跳跃的火苗看着墓碑上她的照片,笑容依旧,伊人却已仙逝。 "你以前说,喜欢这个打火机,让我送给你,我今天就把它留在这里,让它永远陪着你。"邢栎阳把从不离身的那个打火机放到聚宝盆里。 祭拜过她,邢栎阳沿着山路拾级而下,迎面遇上一个手里拿着一束菊花的年轻女孩,觉得她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眼看着两人擦肩而过,邢栎阳回头去看了她一眼,那个背影的熟悉感令他震惊。更令他奇怪的是,女孩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停住脚步。 不出他所料,女孩去的是谭屹墓的方向,邢栎阳心中一震,返回去找她。女孩看到他过来,并不诧异,反而上下打量着他。 "你是谁?"邢栎阳无比疑惑地问她。女孩没有回答,把菊花放到谭屹墓碑前,用拨火棍轻轻把聚宝盆里尚未烧尽的纸钱拨开,让那些纸钱能尽数烧成灰烬。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幽幽地问:"你爱过她吗?" 邢栎阳看清她面容,惊呆了。 几天后,邢栎阳回到雁京,把自己在雁京的见闻告诉顾忆湄:"我见过谭屹的家人后,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 邢栎阳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给顾忆湄看,顾忆湄看过那些照片,脸上也有惊讶之色。 邢栎阳道:"我想到了一个可以对付罗震的办法。""我也想到了。"顾忆湄和他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 "我需要筹划一下,你认识不认识化妆师什么的。" "认识啊,我们网站就有现成的化妆师,还有音效师、道具美工组。" 两人分头行动,只等日子一到,鱼儿上钩。 到了订婚宴那一天,被装饰一新的顾家花园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甚至比以往每次请客场面都要隆重,到处挂着彩灯和玫瑰花球,花园里还有乐队演奏,顾太太提前料理一切,来宾车辆安排、迎宾人员、宾客休息区,无一不是有条不紊。 顾忆湄换好晚礼服,做好了头发,站在镜子前戴首饰。邢栎阳站在她身后,替她撩开长发,把首饰戴正了。 礼服是某个知名品牌的高级定制,米白色软缎加蕾丝,缀满了星星点点的水晶,穿在身上飘逸如仙,顾忆湄看着镜子,美丽的她和高大帅气的邢栎阳俨然一对璧人,然而,这一晚,却是他俩并肩战斗的开始。 客厅里灯火辉煌,巨大的订婚蛋糕摆放在正中央,顾忆湄和邢栎阳从楼上下来迎接宾客,宾客们原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观,直到一位位重量级客人登场。 高雪心带着小男友和女儿亲自出席,送给两位新人纯金打造的金童玉女娃娃一对,又作为邢栎阳的干妈,送给儿媳顾忆湄一套祖母绿镶钻首饰,如此大手笔,令在场的宾客无不称道。 除了鹭岛商界富豪,顾太太的请来的几个客人也颇受关注,其中一人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心中惊叹,顾家面子够大,竟然能请来这个人,平常只在新闻里能见到,没想到他竟然从雁京飞来鹭岛参加订婚宴。 顾太太把这位贵客介绍给向准女婿,"栎阳,梁部长曾是我母亲在外交学院的学生,也是我的大学同学,难得他在百忙中赏脸来参加这个宴会,你陪梁部长谈谈。" 顾太太疼女儿,自从那时顾忆湄把邢栎阳带给她看,聪明的她并不多问,在心里把他当亲人一样看待,女婿的前途就是女儿的前途,女婿飞黄腾达了,女儿就有了一切。 邢栎阳跟梁部长交谈几句,从他口中得知,顾太太的母亲曾是外交学院知名教授,学生中的很多人后来成为国内知名外交家,老人家虽然已经退休多年,但学生们依然很尊重她和她的家人。 顾太太风姿绰约地穿梭在宾客间照应,自从丈夫出事,她从没想过顾家还能再办这样大场面的宴会,现场的觥筹交错、花团锦簇让她内心感慨,却又不愿意多想,最好忙得脚不沾地,才能让她暂时忘却,这个日子原本应该是他们一家四口出席的盛宴。 罗震进来的时候,大厅里忽然有了片刻的安静,众人纷纷注目,邢栎阳和顾忆湄也看到他,但是邢栎阳没有上前,顾忆湄独自穿过人群走向他。 "稀客呀,没想到你不请自来。"顾忆湄知道,这里有很多双眼睛关注着她和罗震。邢栎阳脱离擎天的声明人人都看到了,谁也没想到罗震会来参加订婚宴。 "怎么能不来,你是我同学,栎阳又是我好哥们儿,我代表我父亲来道贺。"罗震把礼物奉上,顾忆湄让佣人收下礼物。 赛儿看到这一幕,维恐天下不乱地走到邢栎阳身边拉拉他衣角,"看呀,你老婆正跟别的男人搭讪呢,那个男的长得还挺帅。" 邢栎阳早看到罗震,对她的挑拨嗤之以鼻,"你管好你自己,我老婆的事不用你cao心。""栎阳哥哥,你为什么那么信任她呢?"赛儿有些不甘心。 邢栎阳没理会她,看到莉娅怯生生地站在一旁,向她走过去,打手势示意她放松,这里就跟她的家一样。莉娅得到他鼓励,听话地点点头,从餐台上拿东西吃。 打量了一下大厅里的布置和宾客,罗震带着点深意似笑非笑,"场面搞得这么大,看样子花了不少心思。" "那当然,我和栎阳一辈子就这一次订婚。"顾忆湄笑着面对他的挑衅。 本来她还有所怀疑,直到此刻面对罗震,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面对任何情况都能谈笑自如。 罗震忽然把目光转向她,深深凝视,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我真替你担心,听说他在泰国逛妓院被黑帮绑架,后来又被关在水牢里好多天,不知道那方面还行不行。" 顾忆湄并不生气,反而嫣然一笑,"不劳你费心,他行不行,每天晚上我会亲自实践,倒是你,你那么行,怎么谭屹一点都不爱你呢。" 罗震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呛住,英俊的脸瞬间扭曲变形,顾忆湄仍是云淡风轻的表情,看着罗震的表情从愤怒到惊恐。 不远处,一身红色晚礼服的谭屹正端着酒杯向罗震点头示意,那短发那红唇,都是罗震熟悉的模样。 罗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恐地像是见了鬼,可是周围其他人包括顾忆湄在内,都是表情如常地谈笑风生,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她。 一转眼,谭屹又不见了,罗震辨认半天,也没在宾客中发现她的身影,心里有种莫名的联想,回头看向邢栎阳,意气风发的他正微微俯首和顾忆湄说悄悄话,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看起来羡煞旁人。 新人切订婚蛋糕的时候,罗震再次在人群中看到谭屹身影,忍不住靠近,谭屹像是知道他在附近,转身向着客厅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她到底死了没有? ☆、第60章 不仅是脸长得像,就连走路的步态也像极了,罗震下意识地跟在她身后,想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并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就算是长得一模一样,这也不可能是谭屹。 那个女人在停车场上了一辆红色宝马,罗震震惊不已,虽然牌照看不太清楚,但是她开的那辆车和谭屹以前经常开的车车型一模一样。 罗震毫不犹豫地开车跟在红色宝马后面,看着她缓缓地沿着公路把车开下山,驶进都市的车流,约莫开了一个小时,她要去地方依然没到。 渐渐地,远离了城市中心区,公路上的车越来越少,红色宝马开得不紧不慢,罗震紧跟其后,心里却越来越惊,她要去的方向,通往鹭岛最大的一片公墓所在地。 谭屹死后,远在雁京的谭家人亲赴鹭岛处理她的身后事,她并没有葬在鹭岛,红色宝马把自己引到这里,无非是想故弄玄虚,令自己害怕,罗震不蠢,不会被这些表象骗到。 只是,越往公路深处开,越有一种冷清诡异之感,路上已经没有别的车了,而四周渐渐起了雾,眼看着红色宝马开进一团雾气里,罗震也沉下心跟着开过去。 然而,令他惊吓的是,等他开出了那团雾气,红色宝马已经不见了踪影。再看周围,依然是寂静无声的公路,延伸向远方,红色宝马开得再快,也不可能在几秒钟之内消失。 这回,他是真真正正感到了恐惧,车开到某个路口,他打了转向,沿原路返回。 等他的车开远以后,一旁的绿化带树丛里,几个人探出脑袋看看,打电话给顾忆湄,"计划顺利完成,道具一组可以撤了吗?" "撤吧,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有安排再通知你们。"顾忆湄跟邢栎阳做了个OK的手势。邢栎阳点头。 几个人把剧组拍电视剧时用来制造烟幕的机械抬上车,酷似谭屹的女子则把宝马车从树丛后重新开回公路上,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有再开宝马车,而是上了另外一辆车。 顾家花园里宾客差不多散尽了,顾忆湄和邢栎阳换下礼服后,在书房里商量事情。 "下一步怎么办?"顾忆湄问邢栎阳。 邢栎阳神色镇定,想了想道:"罗震多疑,今晚的事并不能令他害怕,只会让他开始怀疑,我已经跟谭巍说了,让她穿着她姐临终时一模一样的衣服,站在谭屹家顶楼等罗震。" "你料定他会去?"顾忆湄有些担心。 "他会去。"邢栎阳笃定地说。费尽心思说服谭屹的亲妹妹谭巍帮他们执行这个计划,既是为了震慑罗震,也是安慰谭屹在天之灵。 "你以前就知道谭屹有个妹妹在电影学院上学?" "知道,但不知道她和她妹妹长得这么像,你找来的化妆师也真行,居然能把三五分想象化妆到七八分像,罗震要不是心里有鬼,也不会上当。" 两人都在等,谭巍那边计划完成就会打电话过来。 谭屹生前住的公寓楼下,罗震鬼使神差地把车开过来,遥望着她的窗口,此时万家灯火,但那个熟悉的窗口,已经不会再有灯光亮起,就像她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说不清对她是什么感觉,谈不上爱,可也谈不上不爱,他和她自有合拍的地方,也了解彼此心里的苦,在她之前,他从没遇到这样一个能真正了解他内心的女人,所以他一直纵容她利用自己暗中保护邢栎阳。 罗震点了一支烟,久久看着窗口,顶楼上忽然出现的人影,让他以为自己又产生了幻觉,飞快地从车上下来,遥望那个身影。 是你吗?你不甘心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这个世界,找我报仇来了?罗震喃喃自语,认出那个身影那张脸属于谭屹。 她在楼顶上徘徊,似乎是在思考跳还是不跳,身影时隐时现,罗震紧张地心都要跳出来了,目光注视着,当身影再次出现,如蝴蝶一样从顶楼飘落,他惊骇地心脏差点停跳。 他不敢上前去看,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还带着她临死前那种怨念的眼神,以至于直到上车逃跑,他都没发现落下来的是个道具假人。 谭巍站在楼顶远远看着罗震的车开出小区,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打了个电话给邢栎阳。 邢栎阳把事情进展告诉顾忆湄,两人都很兴奋,没想到计划执行地如此顺利。 顾忆湄心存疑虑,"照你说的,他那么多疑,会不会回去查谭家资料?万一看到谭巍照片,只怕以他的聪明,很快就能想到事情来龙去脉。" 邢栎阳道:"谭巍父母离婚,她跟着母亲,改了继父的姓,查她姐姐谭屹的资料,查不到她什么,而且她才念大二,还没成名,网上没有她的照片,就算有几张,也都是没化妆的素颜,罗震的想象力应该没有那么丰富。" 顾忆湄还是不放心,"为防万一,你还是得早做安排。"邢栎阳道:"放心,我在雁京警方有个哥们儿,我已经跟他通过气,罗震就算去查,也查不到谭巍。" "看来你是想把他吓疯了。" "不是,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加重他的内疚感,如果他还有点良心的话,不会一错再错。" 哼,顾忆湄不屑地哼一声,"他真有良心就不会那么害你,他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你知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说你?" "说我什么?说我在泰国被人绑架,关在水牢里饱受折磨,染了一身病,是不是?"邢栎阳玩味道。 顾忆湄点点头,"差不多吧,他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给顶了回去,你没看到他当时的脸色,你要是看到,也会觉得解气。" 邢栎阳冷冷道:"我早已对他无感,他不过是他父亲手里的一颗棋子,如果他聪明的话,谭屹的死应该让他认清这一点。" "谁伤害你,我就跟谁拼命!"顾忆湄握紧拳头。 商量完大事,两人在c黄上缠绵,邢栎阳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活力,顾忆湄娇声连连。 "今天的订婚宴上你大出风头,还满意吗?"顾忆湄搂着邢栎阳的脖子,吻着他问。邢栎阳笑,"我出风头不是因为我本身,而是因为当了顾家女婿,很多人来,是看顾家的面子,看顾伯母的面子。" "还叫伯母,以后她也是你妈妈。"顾忆湄对夫婿十分亲热。邢栎阳道:"我很高兴,眉豆,在所有人面前我能堂堂正正面对他们。" 和前些天那种东躲西藏流亡的日子相比,今晚辉煌梦幻地有些不真实,然而,她又是真实存在的,邢栎阳庆幸,自己当初冒险带她回鹭岛是回来对了。 顾忆湄道:"我一直为你骄傲,你的名字被人记住,也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是最优秀的律师,以后你可以随心所欲接自己想接的案子。" "等这件事完了以后,我可能要带你离开鹭岛,你愿不愿意?"邢栎阳并没有把自己和江海天接触的事告诉顾忆湄,但是又给她暗示,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顾忆湄望着他,给他吃定心丸,"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去哪儿都行,鹭岛不过是顾家人的第二故乡,国内那么多好地方,哪里都是容身之处。" 邢栎阳感动莫名,低头深深吻她。 和他们的花好月圆正相反,罗震被噩梦惊醒,看着窗前洒了一地的月色,他打开c黄头灯,点上一支烟。 谭屹的身影在他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尤其是她最后的样子,那张支离破碎的脸,那双到死也没有闭上的眼睛,成为他的梦魇。 说不出是为什么,对晚上出现在顾家宴会上的那个女人,他虽然抱着怀疑的态度,但心底也隐隐希望那是她在天有灵,故意要在他面前现身。 明知道她死得冤,他却无能为力,就像几年前的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了,还是难逃魔手。 打电话给助理,罗震让他查一查谭屹的底细,虽然他之前也查过她身世,但没有查得很详细,只知道她家世良好,父母都是雁京知名律师。 顾家的晚宴办得确实令人刮目相看,难怪邢栎阳看中顾忆湄,顾家虽然败了,家族遗风尚在,只要有财力支持,锦上添花人人愿意给面子。 也亏了顾忆湄,让邢栎阳一下子扭转乾坤,本来他已经被擎天逼到绝路,这样大张旗鼓来这么一出,变被动为主动,反而将了擎天一军,擎天再不能明着对付他。 今晚的情况想必早已有人汇报给他爸爸,罗震想到这里忍不住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意,老头子为这事已经气了好些天,眼看着邢栎阳大出风头,只怕更要动怒,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做什么,这才是最让罗震觉得解气的地方。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罗震看着照片里的母子俩,眼眶渐渐湿润,也许他真正快乐的时光早就伴随着母亲的去世而消失无踪。 记忆里,美丽的母亲永远是温柔可亲的,会用柔柔地充满疼爱声音叫他名字。 ——小震,别玩了,快回来吃饭。 ——妈妈给你买了新玩具,快过来看看。 ——你长大了,遇到事情要自己承担,不要总是想着父母给你出面解决。 就在他懵懵懂懂的年纪,在他还没来得及报答母亲恩情的时候,一个噩耗把他从幸福的云端打落地狱,母亲死了,死得非常惨,家里人看过尸体以后都哭成泪人,外婆直接哭晕了。 从那以后,外公外婆和阿姨舅舅全都跟罗家断绝来往,父亲真正成为孤家寡人,没有了母亲的劝阻,行事越来越一意孤行、越来越心狠手辣。 一个男人的成熟,往往就在一夜之间,只要他经历的变故足够深刻。母亲的去世,让罗震从莽撞少年,一下子变成沉默寡言的青年。他开始知道生命对于每个人的意义,开始接受世事无常,同时,他的心也在成熟后,渐渐变得冷漠。 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最初那一两年里,他没跟父亲说过一句话,那段时间擎天的生意越做越大,父亲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管他,直到他惹上一次大麻烦,父亲才注意到儿子已经到了叛逆期。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父亲带回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罗震第一次看到邢栎阳,就觉得那小子像一只荒野中觅食的野狼,隐藏起獠牙利爪,却藏不住眼睛里渴望出人头地的**。 尽管他也知道,要不是有邢栎阳多管闲事通风报信,他那次遇险很可能会没命,但他就是不能释怀,父亲明明已经有了他这个儿子,还要再带一个养子回罗家。 出身优渥的罗震,自小眼高于顶,看不起邢栎阳那样从社会底层挣扎上来的人,更看不惯父亲对邢栎阳的栽培,父亲不仅花钱送他读国内一流大学的法学院,还送他漂洋过海去美国留学,虽然罗震自己学业也不差,但是他受不了一个外人和他享受同等待遇。 不得不承认,那小子非常刻苦,大学那几年,正是一个人最爱玩、最张扬的年纪,他却耐得住寂寞,埋头苦读,连父亲都被他这种精神动容,时常以他为榜样劝诫儿子,年轻人要懂得上进,不要安于现状。 那些年,邢栎阳越是小心翼翼藏起锋芒,罗震越是要跟他作对,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那小子的本来面目,为了野心不择手段,然而,邢栎阳太聪明,他懂得用退让来收买人心,到后来,时时令他处于下风。 唯一一次两人起冲突是在二十二岁那一年。 ☆、第61章 儿子和养子同时大学毕业,罗鲲鹏非常高兴,送了他们一人一辆跑车,罗震带着女朋友飙车,和另一群飙车族起了冲突,双方剑拔弩张,罗震打电话叫手下来助阵,哪知道来的是邢栎阳。 他没有跟那群人吵闹,只是约了其中一个车技最高的人跟他到车场赛车,结果赢了对方,因为事先有约定,对方也只能愿赌服输,事情就此平息,然而,这件事让罗震非常不满。 两人发生争执,罗震冲动之下打了邢栎阳一拳,他没想到,邢栎阳丝毫不相让,也重重回击,结果打得不可开交。 罗震的小女友吓坏了,想把两人拉开,"罗震,罗震,你们别打了,栎阳,你别打他呀。"小女友抱着罗震的腰,怕他吃亏挨打,想拖开他。 罗震一来嫌她多事,二来气她认为自己打不过邢栎阳,一怒之下把她推到一边,哪知道她没站稳,被他一推之下摔倒在灯柱上,额头碰破了,鲜血直流。 看到女孩子受伤,邢栎阳不跟罗震打了,跑过去扶起她,要送她去医院。罗震气不过,背后偷袭,踹了他一脚。 "她是我的女朋友,不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就是罗家的狗,你比狗还不如,狗见了主人还知道摇尾巴。"罗震恼羞成怒之下口不择言。 邢栎阳气得身体发抖,脸都白了,眼睛几乎冒出火来,可还是憋着气握紧拳头不说话。 小女友气不过,骂罗震:"罗震,你他妈太不够爷们儿了,明明是你自己闯了祸,人家帮你摆平了,你还骂人家,栎阳,我们走,不要理他。" 说话间,小女友一手用手帕捂着额头流血的伤口,一手拉着邢栎阳的胳膊,要跟他一起离开。罗震快气疯了,冲过去要给小女友一个耳光,没等手落下,已经被邢栎阳拦住,把他的手推倒一旁。 "下三滥才打女人。"邢栎阳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带着罗震的小女友走了。 罗震愣在那里,想发泄也找不到方式发泄。他并不是真的想打那女孩,事实上,他非常喜欢她,平时连一句重话也没舍得跟她说过,但不知为什么,只要邢栎阳在,就能让他失去理智。 也许他天生和邢栎阳相克,两个人注定是水火不容的存在,父亲有了退休的意思,想逐渐把大权交出去之后,罗震更加能感觉到这种变化。 人人都说他心浮气躁,人人都觉得他不如邢栎阳沉稳,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实在是因为他心里始终有一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让他开始怀疑邢栎阳的身世,怀疑矛盾的源头其实是因为父亲和他的血缘关系。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罗震的人是邢栎阳,同样,罗震也是最了解邢栎阳的人,了解他潜藏在骨子里的自负和自卑,因此当罗震知道邢栎阳喜欢顾忆湄、一直追求顾忆湄,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内心。 毫无疑问,顾忆湄是美好的,是他们这个年龄的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尽管罗震自己对她不感冒,却也承认,顾忆湄符合他们这个阶层男人的择偶标准,漂亮斯文、大家闺秀,一看就属于贤妻良母不会惹事的类型,邢栎阳会喜欢她不奇怪,相对于他平凡的出身,她代表的美好,已经超越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人们都说,看一个男人的品位,要看他选择的女人,邢栎阳要脱胎换骨、真正成为这个阶层的一员,非得有顾忆湄这样的妻子不可。 为了给邢栎阳的美梦捣捣乱,罗震故意找上顾忆湄,哪知道,他虽然了解邢栎阳,却不了解顾忆湄,顾忆湄远比他想象中更从容更会思考,现在看来,从头到尾,他都低估了顾忆湄,低估了她这样的女人,本身就能发光,而不需要借助男人的光芒。 更令罗震羡慕到嫉妒的是,尽管他永远瞧不起邢栎阳,邢栎阳却拥有他所不曾拥有的东西,他的女人不少,却都止于**关系,邢栎阳却能让他爱的和爱他的女人为他生死相许。 谭屹爱他爱得隐忍,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爱字,但罗震就是能了解,她对邢栎阳有多痴心,哪怕是爱而不得,她也对他至死不悔。 顾忆湄就更不用说,不计较邢栎阳的前尘往事、不在乎他身份危险,哪怕他失踪了,依然不离不弃等他,最危险最困难的时候,和他同舟共济,不惜动用一切人脉,让他能和整个擎天集团对抗。 他们正是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越是退让越被动,才会选择全面进攻。事实证明,他们这步棋是走对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失为大胆而冒险的高招。 想了很多很多,罗震几乎一夜没睡,直到天空泛白,也没从这种情绪出走出来,他反复思考着自己的人生,觉得自己最缺乏的就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手机传来提示新信息的嘟嘟声,罗震懒洋洋地从被窝里伸出手,去c黄头柜上摸手机,摸到以后拿进被子里看。 忽然之间,他猛然惊坐起来,信息竟然是从谭屹以前常用的号码发来了,配图很血腥,文字只有简单一句。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罗震脊背生寒,把信息看了几遍,不能确认这究竟是有人恶作剧还是他真的见鬼了。谭屹的后事都是她家人出面处理,他爸爸没让他cha手,因此他也不知道她曾经的号码是谁在用。 再次打电话给助理,对方传来的谭屹资料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罗震有些不安,电话里跟助理低语几句。 一早,顾忆湄送邢栎阳出门上班,依依不舍,"你这么去所里,不会有危险吧,让保镖跟着你。" "放心,他们不敢明着来,我在警方有朋友,都打过招呼了。"邢栎阳不想顾忆湄跟着担心,总是宽慰她。 "你跟老张好好谈谈,涉及到擎天的事务,让他替你出面,怎么说他也是闻名全国的资深大律师,处理这些应该很在行。"顾忆湄又替邢栎阳整了整衣领。 邢栎阳道:"我早就跟他说好了,今天过去就是要交给他一些资料,他会替我处理退股的事。眉豆,你穿的少,进屋去,别着凉了。" 顾忆湄给他一个吻,目送他的车出门。 事务所,邢栎阳和老张交换意见之后,开玩笑道:"事成之后,我出钱给所里搞装修,所有人办公电脑全部升级成苹果最新版。" 老张大笑,"你小子也太会做生意了,我帮你冲锋陷阵去拿大头,你给我一颗小小的甜枣吃,别得意,我会狠敲你一笔。" 邢栎阳摊摊手,"随时奉陪。" 老张走了以后,邢栎阳接到电话,雁京警方的朋友告诉他,有人打听谭屹家庭状况。邢栎阳道:"他们查到什么没有?" "没有,谭家的情况复杂,两人各自再婚已经超过十五年,除非真想深挖,一般性查询是查不到谭巍的。"朋友道。 "查到也不怕他。"邢栎阳自言自语。谭巍已经跟他联系过,对这个游戏,她越来越投入了。 罗震下楼开车,停车场一辆红色宝马特别显眼,他下意识走过去,看到车上有人,敲了敲车窗。 驾驶座上一个美艳的时髦女郎正在打电话,摇下车窗看到站在她车外的帅哥,非常惊讶,"你有事吗?"罗震见她眼生,忙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 他后退两步,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这个城市开红色宝马的人很多,难道每个他都要怀疑?甚至他忘记看车牌,根本也不是本地的牌照。 一转身,看到一个红色车影开过去,罗震再度晃神,怀疑自己眼花,怎么又是一辆红色宝马?等他追过去,那车早已开远了。 罗震此时有种强烈的感觉,一切都是人为的,对方在等自己谈条件,思忖片刻,他拨通了邢栎阳电话。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罗震有些气急败坏。从昨天到今天,他已经快被谭屹无所不在的影子逼疯了。 电话里传来邢栎阳懒懒散散的声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虽然明知道他不会承认,罗震依然气急了,"你别以为找个跟谭屹一模一样的女人,就能吓到我。" "什么一模一样的女人,我听不懂你说些什么,昨天明明是你自己不请自来,我和眉豆都不欢迎你。"邢栎阳并不打算这么快跟他摊牌。 罗震微微一怔,沉思半晌道:"让我见那个女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让我见她,我答应你一切条件。" "她希望你去另一个世界见她。"邢栎阳说完这话,就把电话给挂了。片刻之后,打电话给谭巍。 "罗震想见你,你见他吗?" "还不是时候,得让他急上一急,游戏才好玩。"谭巍年纪不大,但和她姐姐一样心思深沉。 "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可以安排你见他。" "剧本刚演了个开头,我还不打算收线。" 邢栎阳见她不答应,也就不再劝。 几天后,邢栎阳正准备新接手的案子上庭资料,秘书进来告诉他,警方找他调查情况。 "请他们进来。"邢栎阳微微沉吟。 作者有话要说:猫捉老鼠的游戏。 ☆、第62章 警察进来以后,向邢栎阳出示了工作证,告诉邢栎阳,他们是雁京的警方,谭家人觉得女儿死得蹊跷,已经向警方报案,法医验尸后,警方初步掌握了一些资料,到鹭岛来展开调查。 之前他去雁京探望谭屹父母的时候,已经和在雁京警方工作的朋友接触过,只是没想警方会这么快到鹭岛来调查。 "邢律师,你和谭屹是同事,能不能谈谈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因为都是法律工作者,办案的刑警对邢栎阳态度很客气。 邢栎阳知道,在警方没有掌握证据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嫌疑人,他和谭屹走得近,所里都知道,所以警方最先找上他,也是情理之中。 "谭律师是个非常专业的优秀律师,我跟她不仅是工作上的伙伴,私底下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就我对她的了解,她天生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对待工作尤其认真,她出事的时候,我在国外度假,并不清楚她出事前那段时间的精神状况,因此也提不出什么具体的看法," 他回答地很谨慎,警察一边记录,一边又问了他一些问题,回答全都滴水不漏,到后来,警察们也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客气地告辞而去。 邢栎阳送他们到门口,指了指坐在外面格子间的苏芷汐,"那是谭律师生前的助理苏律师,你们若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问她。" 警方找上苏芷汐,也向她提出几个问题。 苏芷汐一提到谭屹的死,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谭律师不会自杀的,她那么自信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呢,再说她事业有成,男朋友对她也好,好好的,她怎么可能自杀。" "她有男朋友?"警察很快发现疑点,微微皱起了眉头,谭家人并没有提供这条线索。 "有啊,处了半年多了,他来接谭律师下班,我看过好几次。"苏芷汐是律师,自然知道这是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对谭屹突然死亡,事务所上下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身为谭屹的助理,更是不能接受之前警方把她死因归于自杀的定论。 "对方是谁,你知道吗?"警察再接再厉。 苏芷汐回答地非常谨慎,"那就不太清楚了,谭律师不喜欢别人打听她**,她要是想说,早就说了,那个男的应该很有钱,开一辆兰博基尼。" "是罗震吗?"警察早就调查过案发现场,知道谭屹坠楼时落在罗震的跑车上。尽管事后罗震的律师替他否认和谭屹的死有关,但他俩的交往却是不争的事实。 "应该是吧,我没见他正面,不知道是不是他。"苏芷汐如实道。 警方随后去事务所所在的大厦物业公司调查停车场监控视频,辨认出来接谭屹下班的车正是罗震那辆兰博基尼。 警方再次把怀疑的目标转到罗震身上,到擎天集团总部找罗震询问情况。罗震本想让律师挡驾,但警方否定了他的要求,必须他本人出面接受调查。 面对警方的询问,罗震非常冷静地应对,"我说过很多次,我跟她不是男女朋友,只是一种……她已经死了,我不想冒犯死者,但我跟她的关系,说情人更贴切。" 警方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罗震被问烦了,情绪开始烦躁,抹了把脸,"我女朋友那么多,我哪记得住那些事,跟谭屹是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她的性格我很欣赏,两人一拍即合,就这样。" 警方问完问题以后,通知罗震,在案件调查期间,他有义务配合调查,随传随到,不得离境。罗震忍住怒火,让秘书送他们出门。 看来这件事已经变成恶梦,缠绕他不放,罗震内心只觉厌倦,恨不得离开这一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尽管心里恨父亲,顾着父子亲情,他也不可能去揭发他,但警方步步紧逼,此时若有动作,只怕会更不利。 邢栎阳啊邢栎阳,你这张复仇的网展开得越来越紧密了,知道鹭岛这里掀不起风浪,竟然把爪子伸到雁京,撺掇谭家人报警,利用警方来牵制罗家,天高皇帝远,罗家在鹭岛势力再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沉思良久,罗震给谭屹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出来见我,我知道你在。"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两分钟,就有信息回过来。 "我也想见你,下面很冷,你来陪我好不好?" 罗震一阵冷笑,毫无疑问,这个人学谭屹的语气学得并不像,谭屹生性冷傲,从来不会说你来陪我好不好这种话,她只会在想跟他亲热的时候亲自登门,或者打电话跟他约时间。 "好,你等我,在顾家花园门口见面,你不来,我就找顾忆湄谈谈。"罗震认定了,这是唯一能逼她现身的办法。 对方没有回话,罗震也不等她回话,离开公司开车去顾家。 顾家花园的铁门紧闭,一队保安站在门里,警惕地看着周围一切,红外摄像头实时监控,想硬闯是不可能的,监控器和警方联动,只要任何人有反常举动,警方会在五分钟内出警。 罗震发信息给谭屹手机,"我在顾家门口,你不来我就去按门铃找顾忆湄。"谭巍看到信息,打电话给邢栎阳。 邢栎阳道:"你想见他?"谭巍直言不讳,"倒是想见见他,听说警方已经盯上他,估计他是狗急跳墙了,我乐得痛打落水狗。" "你一个人能行?给你派几个保镖吧。"邢栎阳不放心她去冒险。 谭巍道:"他要是聪明的话,不会对我怎样的,警方正在调查他,这个节骨眼上,他自己会掂量。" "他可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你要小心。"邢栎阳叮嘱一句。谭巍道:"我会当心。" 半个小时后,罗震看到一辆红色宝马缓缓从公路尽头开过来,从他的车旁经过的时候,并没有停留,他开车跟上去。 车一直往山上开,很快到了山顶,一个曼妙的身影从车里下来,在山顶的云雾里若隐若现。 罗震跟上去,站在她身后,"你跟她很像,但你不是她。""是吗?那你觉得我是谁?"谭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看到她的脸,罗震心里一阵惊呼,确实长得很像,孪生姐妹一般,可等到靠近了仔细看,又发现她俩五官还是有点差距,这个女孩比谭屹更清秀,也更年轻。 "你是谭屹的妹妹?"罗震大胆推测。 "我是她的使者。"谭巍没有正面回答。 "什么?" "她来不及诉说的冤屈,我替她诉说。"谭巍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罗震。罗震表情先是有点僵硬,随即出现一丝了然,"你真的是她妹妹?" 谭巍慢慢地把视线放远,看着雾气中仙境一般的山林,"你不必追究我的身份,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的那个秘密,要隐藏到什么时候。" "你别以为故弄玄虚就能吓到我,你姐姐已经死了,我跟她的死没有任何关系。"罗震强自镇定。这女孩似乎有一种魔力,能看透人心,他不得不武装起来,以防被她攻破防线。 谭巍不理会他的怒气,再次把视线落在他脸上,用一种迷蒙的语气道:"我没有吓你,只想看看,她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为了你,连命都丢了。" 罗震听到这话,歇斯底里道:"她的死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邢栎阳,她爱的是邢栎阳,你知不知道!" 谭巍充耳不闻,深邃的双目在他脸上逡巡一圈,"你长得真的很好看,我姐姐最喜欢好看的男人了,她以前的男朋友个个都很帅,可她偏偏死在你面前。你有没有一点心痛?虽然你也不爱她,但是看到她死在眼前,你心痛吗?" "你神经病。"罗震有些心虚,还有些害怕,这个女孩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受了刺激,她的表情里有一种令人生畏的东西。 谭巍凄然一笑,"你心虚啦?心虚可不是个好兆头。"她缓缓向前,走进那片云雾里 罗震见她越走越远,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快步上前拉住她胳膊,"你想死吗,前面是陡坡悬崖,掉下去必死无疑。" 谭巍回头看他,"你其实还是有点喜欢我姐姐的,是吗?他们说你抱着她尸体哭了好一阵。""胡说八道。"罗震把她从危险的地方拖回来。 "我就这一个姐姐,爸妈听说她自杀,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我也哭了好多天,做梦也梦见她,我就这一个亲姐姐呀,你说她不爱你,为什么她要选在你家楼上跳楼?" 谭巍望着罗震,雾气打湿她头发,她的眼中浸满了泪水。罗震心头一阵剧痛,缓缓道:"她的死跟我无关,不管她爱的是谁,我都不会害她。" "可她死了,你不觉得她死得冤吗?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要受到这样的惩罚?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如果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她会死吗?" 谭巍步步紧逼,抓起罗震的手放到他心口。她的手冰凉,罗震不寒而栗。 "我无能为力,我救不了她。"他终于痛苦地说。 "你救不了她,至少可以替她伸冤,别让她死得不明不白。"谭巍把手按在罗震手上。罗震猛然把手放下,"我做不到。你别再找我,我跟她的死无关。" 看着他踉跄而去的背影,谭巍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晚上,邢栎阳回到家,把白天的事告诉顾忆湄。顾忆湄也很惊讶,"谭巍去见罗震,不会有危险吧?" 邢栎阳道:"谭巍说,罗震精神紧张,一直强调自己和谭屹的死无关,只要再加点力,让他的精神不堪重负,不怕他不崩溃。" 顾忆湄莞尔一笑,"那我们就要给他再加一根稻糙。撑得住算他走运,撑不住,就当他是替他老子还债,血债血偿。" 邢栎阳轻抚顾忆湄额头,"既然准备怀孕,你别老想着这些。"顾忆湄含笑咬唇,"怎么,你觉得我太坏?怕我影响宝宝?" "你不坏,只是他们之前欺人太甚,把你惹急了。"邢栎阳抱住顾忆湄,轻轻在她嫩滑的脸上吻着。 "他们怎么对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自己也别心软,你并不欠他们的,都是父母生养的,谁也不是天生就要挨欺负。"顾忆湄一说到这个,就咬牙切齿。 "我只是怕你伤神,过些天我们把婚结了吧。"邢栎阳有种预感,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他希望在此之前,他们的关系瓜熟蒂落。 "行,等我妈妈从瑞士阿姨家回来,我们就领证结婚。订婚办那么大,结婚就不想cao劳了,我们摆几桌酒请请亲戚朋友就行。"顾忆湄道。 邢栎阳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该走的过场已经走过了,结婚是我们自己的事,不用大办,等过后我们去欧洲度假。以后我们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叫红豆和绿豆。" "什么红豆绿豆,太难听了,我都想好了,叫毛豆芸豆。"顾忆湄捧着未婚夫的脸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就在警方上门找罗震调查几天后,一条新闻在各大论坛和微博不胫而走,新闻写得很隐晦,暗示罗震和女律师谭屹坠楼案有关,已经接受警方调查。 一石激起千层浪,罗震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罗鲲鹏看到新闻后气坏了,立刻打电话给律师,让他处理相关新闻。 律师道:"删新闻不难,可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对罗震非常不利,依目前的状况,恐怕得等到案件有了进一步调查结果,罗震才能摆脱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 罗鲲鹏气道:"我不管那么多,这件事跟我儿子没关系,你必须想办法解决,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律师无奈摇头,"罗董,这已经不是花钱的事,之前谭律师死在罗震家楼下,坊间各种传言已经沸沸扬扬,现在是网络时代,各种信息爆炸式传播,想堵都堵不住,大众心理,越堵越说明心虚。" 罗鲲鹏叹息一声,此时深深后悔,一时之气,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是他始料不及的。也怪他之前太过自信,以为谭家人好打发,哪知道那家人不依不饶,竟把事情闹大了。 然而,这件事有没有幕后推手,罗鲲鹏心中怀疑。 邢栎阳那边已经委托了权威律师出面处理股权转让事宜,一切程序合理合法,他们找不出任何漏洞和破绽,只能遵从司法程序。 至于顾家那边,因为那次某位部长在顾忆湄的订婚晚宴上出面,顾太太娘家在鹭岛商界的地位一下子微妙起来,使得擎天也没办法对那家人下手。 更令罗鲲鹏头痛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有位高权重的朋友提醒他,擎天已经受到有关部门关注,让他近期好自为之,不要惹出事情来,以免到时候龙王爷出面都保不住。 养虎为患,罗鲲鹏此时深深体会到这一点,他一手带出道的养子,竟然成为最大的反叛者,也怪自己逼得太狠,那小子为了活下去,自然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让妻子打电话给罗震,罗鲲鹏想叫儿子回家吃饭,倒也奇怪,没费多少口舌,罗震慡快答应了。 罗家别墅,看到儿子精神不大好,罗鲲鹏爱子心切,给他夹菜。 "罗震,吃啊,怎么不动筷子?"罗鲲鹏难得表现出关切之情。罗震叹息,"上火,牙龈肿了,没有食欲。" "不如你休息几天,出国散散心?"罗太太在一旁建议。 "警方不让我出境。"罗震苦涩一笑。 罗鲲鹏看着儿子,叹了口气,头一次发现,儿子的面容和亡妻如此之像,心头一阵剧痛,令他再无食欲。 一顿饭吃得了然无趣,罗震开车出来,一路心情郁闷,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谭巍。他知道,那个号码已经变成她的。 "能出来见一面吗?"罗震想找个人倾诉。 "哪里见?"谭巍没有拒绝。 两人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罗震怕他父亲派人跟踪他,在车海里转了几圈,才开往约定的方向。 会所的包间里,环境清幽高雅,两人对坐,却是各怀心事。 "你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不少,是不是这些天一直失眠?"谭巍端详着罗震的脸,似有意似无意道。 罗震瞥她一眼,"你是不是认为我该为你姐姐的死内疚地睡不着?""难道不应该?"谭巍反问一句。 "我说过,她的死跟我无关,而且我今天来,也不是想谈她。"罗震本想点支烟,但想到和他对坐的是女士,也就暂且忍住烟瘾。 "那你想谈些什么,谈你自己吗?你怎么有把握我有兴趣听?"谭巍也很聪明,知道罗震不会无缘无故找她出来。 罗震搅动手里的咖啡勺,"如果你没有兴趣听,就不会来。"谭巍挑了挑眉,没再发表意见。 朦胧的灯光下,谭巍的皮肤吹弹可破,秋水般的一双眼睛透着精怪俏皮,比谭屹至少年轻七八岁,罗震观察着她,并没有立刻展开话题,之前会认错,也只能怪自己心虚。 想了想,罗震把自己和邢栎阳之间的恩怨描述了一遍,也谈到他是怎么和谭屹认识,并且发展成情人关系。 谭巍细心聆听,尽管他说的基本上都是事实,但是他隐瞒了最重要的一点,谭屹曾被罗鲲鹏收买,作为邢栎阳身边盯梢的眼线。 相对于其他,这才是让谭屹真正丢了命的原因,她爱上了邢栎阳,又和罗震纠缠不清,被罗鲲鹏知道后,自然不能饶她,否则她还不知要在这两个男人间掀起什么风浪,罗鲲鹏尤其不能容忍谭屹试图摆布他儿子罗震。 "那你明知道我姐姐喜欢的是别人,怎么还会跟她在一起?"谭巍对他俩之间复杂的情感关系恨不能理解。也许她还太年轻,不知道成年男女间除了爱情还有**的存在。 罗震道:"我跟她各取所需,本质上两个孤独的人,抱在一起更容易取暖。她跟我在一起,一半是**,一半也是为了邢栎阳。" "正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为了邢栎阳,所以你才更想征服她,否则你这样的人,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是非得找她。"谭巍进一步分析着。 罗震眉头微皱,"你对你姐姐有误会,还是对我有误会,我和她能相处,肯定是对方有吸引的地方。" "然而,你并没有说到重点,她为什么会死,邢栎阳在泰国出事,就算不是你在幕后指使,也是跟你有关,否则我姐姐不会找上你。" "泰国的事情是曼谷当地一家公司做的,擎天在东南亚成立分公司,抢了那家的生意。" "但是你事先已经听到了风声,对方会趁着你到泰国处理公务的时机对你不利,你很聪明地将计就计、借刀杀人,结果邢栎阳命大,他没死,反而让你陷入被人指责的境地。"谭巍的言辞渐渐犀利。 罗震道:"事情到后来失控,我没想到对方下手那么狠。" 谭巍凝视着他,"可你还是选择了见死不救,绑架邢栎阳的那帮人曾经向你勒索赎金,你非但没答应他们,反而一再激怒对方,那个时候你已经动了杀心。" 罗震摇摇头,"事情不由我控制。" 谭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薄荷烟,给自己点上一支,吸了一口,"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背负了本不该由你背负的心理负担?你想说,你只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在擎天内部没有一点实权?" 罗震看着她,不愧是姐妹俩,两人一样尖刻。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说出来而已。" "你不怕我录音提供给警方?" "随你的便。" 看着罗震无所谓的态度,谭巍诡异地莞尔一笑,"你放心,我才不会让你那么轻松得到解脱,明知真相而不能说出去的痛苦,你可以留着慢慢品尝。" 说完这话,她起身离开了包间。罗震坐在那里,深深地吐了口气。 邢栎阳办理好退股手续后,按照当时的承诺,替事务所搞了一次装修,装修期间,所有人在家里办公,这一来,邢栎阳每天有更多时间陪着顾忆湄。 预料到鹭岛的事情即将圆满,他和顾忆湄商量后,开始物色新家。 "我们的事务所总部在海城,老张过两年也要调回去,所以我们现在过去也正是时候,我准备在浦江边上买一套房子,我们一家迁过去。" 邢栎阳当初跟江海天有承诺,提供擎天集团的资料给对方,对方保他全身而退,但是必须离开鹭岛,如今事情正按着他们当初的计划发展,也是他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顾忆湄道:"我已经跟我妈说过了,她也同意离开鹭岛,换一个环境,更容易忘记当初那些伤心事。" "对不起,让你们跟着我背井离乡。"邢栎阳心里明白,顾家母女在鹭岛生活多年,早已熟悉这里的一糙一木,亲戚朋友都在这里,离开是情非得已。 顾忆湄手指按住他的唇,"别这样说,如果没有你,这个家也不再属于我们,我们只能去住小公寓,离开未必是坏事,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回来度假。" 领过结婚证后一周,邢栎阳和顾忆湄在鹭岛某个五星级酒店请了十几桌客人,简单低调地办了婚礼。 按着鹭岛本地风俗,新娘在结婚时要穿一套红色吉服,顾太太替女儿订做了一套中式盘龙绣凤的礼服,和一整套黄金头饰。 穿好里外三四层的大红礼服,满头金灿灿的头饰和衣服上的金线刺绣让顾忆湄整个人看起来金光闪闪,管家和莉娅把亲友们送的龙凤镯一个个往她手上套。 "太重了,我不想戴这么多。"顾忆湄抱怨。 "谁家结婚都是这样的,眉豆你忍一忍,新娘子就是挂一身金子才显得富贵。"管家把一个金猪项链挂到顾忆湄脖子上。 顾忆湄试着站起来,这一身得有几十斤重,没人扶着,她连路都快走不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莉娅立刻上前扶着她。 "去把你邢哥哥叫来。"顾忆湄悄声吩咐莉娅。莉娅依言而去,不一会儿,带着邢栎阳来。 休息室里只剩他们两人,顾忆湄故意嘟了嘟红唇,"你看我,快挂成圣诞树了,浑身上下都是金子,我都走不动路了。" 她撒娇地把手给他看,手上戴满戒指,腕上全是金镯。红妆娇艳,她此刻看起来分外动人,邢栎阳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新娘。 "我姑姑姑父来了,一会儿咱俩出去敬酒,他们代表邢家长辈,我们一起给他们磕头。"邢栎阳疼爱地替顾忆湄整理头发上的金凤钗。 "好看吗?" "不知道多美。" 宴会厅里,两家长辈已经端坐中央,等候新人。邢栎阳带着他的新娘款步上前,在司仪的指挥下三拜天地,礼成后,在长辈面前下跪敬酒,长辈分别给他们红包。 邢栎阳的姑姑看着这一幕,眼眶中湿润,她虽然离乡多年,却也知道命运多舛的侄儿能有今天不容易,他不仅有了成功的事业,还娶了一个好姑娘,他的父母若是在天有灵,也会觉得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一点点防备,他们就这样结婚了。 ☆、第64章 宾客们入席后,小俩口又去休息室换装,这回新娘要换一套婚纱,在宾客的共同见证下完成婚礼仪式。 邢栎阳换衣服简单,十几分钟也就搞定,坐在休息室外间等顾忆湄。谭巍敲门进来,告诉邢栎阳,她次日就要返回雁京。 "我请假时间太长了,学校打了几遍电话催我回去,再不回去就要挨处分。"谭巍还是学生,学校也没有到放寒暑假的时候。 邢栎阳对她的突然退出有些吃惊,"你这么快就走了,罗震那边怎么办?" 谭巍道:"我上回和罗震面谈,已经知道了我姐姐和他之间的前因后果,罗震要是自己不解开心结,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里,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毕竟真正造成姐姐死亡的幕后元凶不是他。" 邢栎阳嘴角轻挑,似乎对这个结果仍不满意,"你到底还是放了罗震一马。" 谭巍道:"我考虑过了,姐姐的事警方已经开始调查,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的,我有自己的人生,没必要陷到这件事里。邢哥,你和顾姐也已经结婚了,不要再为这件事烦恼,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过好自己的每一天更重要。" 这个女孩子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邢栎阳听她说话有条有理,就知道她已经仔细考虑过这件事,她过来只是通知他一声,并不是要和他商量什么。 顾忆湄换了婚纱从里间出来,谭巍停下话题,主动上前恭喜她新婚,两人谈了几句,顾忆湄邀请她去宴会厅观礼。 敬酒的时候,陈烈从外面匆匆进来,靠在邢栎阳耳边告诉他一个消息,邢栎阳眉头微微一拧,随即松开。 顾忆湄等陈烈走开才问邢栎阳,发生了什么事。 邢栎阳道:"警方上午带走罗震,说要协助调查,估计还是为了谭屹的事。罗鲲鹏已经派律师出面保释,但是警方没放人。" 顾忆湄道:"他会把真相说出去吗?""暂时应该不会。"邢栎阳思索着这件事可能的进展。 "先别想了,我们敬酒去吧。"顾忆湄拉着去别的桌上敬酒。 婚宴结束后,又是亲朋好友闹洞房,一直忙到夜里快十二点,送走了所有宾客,两人才得以休息。 顾忆湄洗了澡出来,看到邢栎阳坐在c黄边打电话,西装脱在c黄上,领结扔在边上,衬衣的领口也敞开着,走上前替她把西装和领结挂起来。 "好的,有什么情况,你那边及时通知我。"邢栎阳挂断电话,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一把搂住顾忆湄,往她唇上吻去。 有娇妻在怀,自然是**一刻值千金,两人纠缠在一起,脱掉衣服,完成他们新婚之夜最后一道程序。人类走过几千年,代代繁衍,依然没有放弃古老的传统,没有最后这一道程序,就不能算婚礼完成。 几番缱绻过后,邢栎阳去洗澡,顾忆湄嘴角含笑,睡在被子里等他,虽然两人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但每次的鱼水之欢依然能令她脸红心跳。 邢栎阳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围着一条毛巾,顾忆湄看到他背上纹的那只鹰,随着他擦头发时手臂的摆动而呈现出动态,像是要飞了一样,不禁入神。 他是她最最完美的丈夫,给了她想要的一切,她庆幸自己当初的坚决,没有因为别人的话而动摇,如今才能获得这样的圆满。 在c黄边坐下,邢栎阳似笑非笑地看着妻子红彤彤的脸,低头吻她脸颊,雨露过后,她是如此娇艳婉转,让他越看越爱。 两人在被子里再次相拥,顾忆湄想起白天看到谭巍来找邢栎阳的事,问他:"今天谭巍来找你什么事?" 邢栎阳搂着她,告诉她,"她说既然警方已经开始调查,她要回雁京继续上学。" 顾忆湄嗯一声,"她还是学生,回去上学也很正常,等我们的房子装修好了,我们也尽快离开鹭岛,我总觉得这是个是非之地。" 邢栎阳沉默着,眼神放得很远。这个时候,最着急的人想必是罗鲲鹏,罗震自己反倒无所谓,他有的是时间证人和不在场证明,越是调查到最后,他的嫌疑越小。 想到罗鲲鹏,邢栎阳心底始终有一种复杂情绪,对方既是自己的恩人,也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人,经历泰国那场死里逃生的时候,他就告诉过自己,跟罗家对战到底,可真正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顾忆湄注视着他的脸,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手指轻轻抚上他侧脸优美的线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还不是你能心软的时候,老虎还能咬人,你不把他的牙全拔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反噬。" 邢栎阳侧过脸看着她,有一点犹豫,还有一点惆怅。 相比之下,顾忆湄的脸上则多了一层坚决,"我爸爸说过,如果你给了对手翻身的机会,就等于自掘坟墓,复仇是没有理性的,比竞争更可怕。栎阳,不要总是想着别人的境遇,想想你自己的处境,远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 "眉豆,谢谢你,每次我遇到困扰的时候,你总能给我提出好的建议。"邢栎阳不会忘记,当初他因为在泰国遇险而萌生退意,是顾忆湄鼓励他迎难而上,这才反败为胜、扭转乾坤。他从没看错,她一直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他冷峻而沉郁的容颜流露了太多情绪,顾忆湄深谙他心理,不动声色提醒他:"你心里早已有打算,我不过替你说出来,就算你一时心软,也不会真放过罗家,否则你在泰国受那些苦,和因你而死的两条命,就白白牺牲了。" 如果说他有什么弱点,太过善良就是他最大的弱点,而她是如此的依赖他、眷恋他,不愿意他再有任何危险,哪怕是潜在的危险,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扼杀在萌芽。 他说得对,她已经蜕变,脱胎换骨般的蜕变,她不再是当初那个生活在父母庇护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她要跟她的男人一起面对风雨,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为他挡开命运的毒箭。 "是的,我不会忘记。"邢栎阳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他也不能忘记,已经死去两个人,罗家罪孽深重。 "那就睡吧,从今而后,你的一颗心有我守护,我保证让你安安稳稳的。"顾忆湄闭上眼睛,搂着他的脸贴在她怀里。 "你真是我的天使,眉豆,你是救赎我的天使。"邢栎阳在她怀里笑。他喜欢这样的她,能让他孤苦的心得以安置。 "我不是你的天使。"顾忆湄梦呓一般,在他耳边道:"我只是一个站在你身后的人,如果没有你,我脆弱而渺小,因为你的存在,我才变得强大,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罗震被拘留调查的几天里,罗鲲鹏一直在为儿子奔走,终于将他保释出来。看守所外,罗鲲鹏坐在车上,看着儿子颀长的身影,眼眶竟有些湿润。 才几天时间,儿子又清瘦了,罗鲲鹏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舐犊情深,他让人下车给罗震开车门,看着他坐上车,心头一块巨石落地。 罗震一路上沉默寡言,给他烟,他也不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爸爸,我想休假一段时间。"几天的煎熬,罗震早已心力交瘁,虽然警方并没有找到实质证据指控他,但是他作为重要嫌疑人,依然属于被监控范围。 罗鲲鹏点点头,"公司的事有我处理,你休息休息。" 说完这件事,罗震再次沉默。罗鲲鹏原本想和儿子说些什么,一时间竟也无从说起。他甚至分辨不出,出了这次的事,他和儿子的关系是近了,还是更疏远了。他唯一的感觉是,罗震变得比以前更沉默,更喜欢把心事藏起来不说。 车开到罗震家楼下,罗震闷声不响下车而去,甚至没有回头看他父亲一眼。罗鲲鹏目送儿子背影,心头隐隐作痛。 一回到家,罗震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谭巍,可惜得很,无论他打多少遍,始终是对方已停机的语音提示。 难道她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消失?罗震恍恍惚惚,倒了一杯白兰地喝下去,让神经逐渐松弛。 他甚至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她当然姓谭,但为什么两次查谭屹家的资料,都没发现有这么个妹妹?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想打电话给她,大概就是想听听她声音,借以怀念她姐姐,他是在谭屹死了以后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早已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死亡加重了她的分量。 考虑再三,罗震找了一个可靠的人,委托对方打听谭屹是否有个妹妹,这回倒没让他失望,对方告诉他,谭屹的确有一个妹妹叫谭巍,姐妹俩的父母离异多年,谭巍跟着母亲,母亲改嫁后改姓继父的姓。 难怪如此!罗震心中顿觉清慡,不去想谭巍会出现的初衷,他只想寻觅她的芳踪,很快查出她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正在念表演系二年级。 费了些周折,罗震打听到谭巍的手机号码,打电话给她。 "你是?"谭巍并没有听出他的声音,连他的号码也陌生。"是我,罗震。"罗震自报家门。 谭巍冷笑一声,"你放出来了?"罗震并不生气,"我本来就无罪,当然会放出来,倒是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先走了?" "需要跟你打招呼吗?"谭巍的语气越发带着讥诮。 罗震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把腿架在茶几上,"你来去自由,我无权干涉,我只是没想明白,你千里迢迢从雁京到鹭岛来,假扮你姐姐引我上钩,刚有些眉目,怎么说走就走了?"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想查清楚的事情也查清了,还留在鹭岛干什么?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谭巍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释。 说也奇怪,她似乎并不十分讨厌他,想必姐姐当初跟他交往那么久,也并非全无感情。 "你了解你姐姐吗?"罗震换了个话题。 "不完全了解,我跟她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她一直对我不错,每次回家都给我零用钱,还给我买东西。"谭巍一直怀念姐姐。 "你了解我吗?"罗震进一步问。 "我为什么要了解你?就算你跟我姐姐有过什么,也不代表我就有兴趣去了解你。"谭巍说话向来一针见血。 "你住校吗?我想去看你。"罗震不知不觉就说了这句话,话音未落,自己把自己吓一跳。 谭巍却不意外,反而笑他,"怎么着,你想替自己赎罪?那你赎错对象了,我姐已经不在了,你没法让她活过来。" "和她无关。"罗震轻声道。这回谭巍有点吃惊,"那和什么有关?你最好说清楚,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威胁我,要追到雁京来杀我灭口。" "就是想看看你,没有别的原因。"罗震道。 谭巍更加犀利,"那你得想清楚,我不是别人的替身,我演的是自己的人生剧本,不是别人的续集和番外。" 罗震自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我现在还处于保释期间,不能离开鹭岛,等警方宣布我自由,我去雁京看你。" "再说吧,也许我一改主意就不想见你了,我姐在天之灵正看着呢,害死她的幕后元凶并没有落网。" 谭巍不会给他任何幻想,就算他没有亲手杀死她姐姐,她姐姐也是因他而死,至于是谁下的毒手,他心知肚明。 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罗震知道,自己并没有大义灭亲的勇气和狠心,但是警方对这件事的深入调查,已经让他察觉到某种势力的渗透,擎天会被盯上绝非偶然,也怪父亲树大招风。 警方正式宣布对罗震解除调查的那一天,罗震接到通知后,立刻给自己订了一张飞雁京的机票,临行前,他回家探望父亲。 "你什么时候回擎天上班?"罗鲲鹏觉得儿子休假已经休得够久,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拿得起放得下。 "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我暂时不想回擎天上班,我要离开鹭岛一段时间。"罗震表情镇定地望着父亲。 罗鲲鹏略感诧异,但很快平复,"你想去多久?""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就几天,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看心情吧。"罗震叹息一声。 罗鲲鹏忍不住开口相劝,"罗震,不过一个女人,何至于消极至此?""妈妈在你眼中,是不是也只是个女人而已?"罗震反唇相讥。 罗鲲鹏目瞪口呆,哪里想到儿子会这么说,脸色瞬间灰白,从儿子这句话里,他能听出浓浓的怨念,这件事一直是父子之间不能逾越的心结。 "现在,我总算能理解邢栎阳当初的决定,他只是不想活得那么沉重,我和他一样,也不想再活在你的阴影里。擎天永远是你的天下,我对此再无兴趣。"罗震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父亲的书房,他甚至没留下来吃一顿饭,就开始了他新的旅程。 ☆、第65章 顾家,邢栎阳下班后,把罗震去雁京找谭巍的事告诉顾忆湄。 顾忆湄很诧异,"他去找谭巍干嘛?""不知道,听说罗震已经辞去擎天的一切职务,大概是想重新开始。"邢栎阳也没摸透罗震心思。 顾忆湄大胆猜测:"难道他喜欢上谭巍了?不然干嘛追去雁京?"邢栎阳笑一声,"有可能,这个世界,谁喜欢谁都不奇怪。" "谭巍不会跟他好的,她姐姐被罗家人害死,她又不是不知道。"顾忆湄不看好他俩之间的关系。 邢栎阳道:"谭巍头脑很清醒,她自己会处理的,我们不必替她担心。对了,小苏要结婚了,请我们喝喜酒。" 顾忆湄这才有了点笑意,"我也听说了,是她办案时候认识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等她的婚礼过后,我们也要开始准备搬家。到那边之后,我们就生宝宝。"邢栎阳扶着顾忆湄坐下,手轻抚她腹部,希望她能早一点孕育两人爱的结晶。 "你说的容易,这又不是母鸡下个蛋,说生就生。"顾忆湄嘟着嘴,手指轻点他额头。两人幸福地把头靠在一起。 两个月后,举家北上,邢栎阳在浦江边上买了一套别墅,带着妻子、丈母娘和莉娅搬进新居,没过多久,顾忆湄就怀孕了。 顾忆湄原本想去考交响乐团,孩子的到来让她只能打消念头,安心在家里养胎。邢栎阳刚把事业中心转移到海城,事务所各种大小事情都等着要处理,忙起来的时候基本上没时间陪着顾忆湄,顾忆湄只能自己找点乐趣。 她迷上了刺绣,每天拿着绣花绷子给自己的睡衣绣上花边,顾太太在一旁陪着女儿,不时提醒她注意休息。到海城以后,顾太太有女儿女婿在身边,还认了莉娅做干女儿,精神状态比以前好多了。 "你和栎阳多给我生几个外孙子外孙女就好了。"顾太太端详着女儿的腹部,才一个月,什么都看不出来。 顾忆湄低着头,看着手里刺绣活儿,"我们想生两个,最好一男一女,叫毛豆芸豆。"顾太太道:"两个好,有个伴儿。" 这时候,莉娅放学回家来,看到顾家母女俩在露台上喝下午茶,向她们走过去。 为了给莉娅受教育的机会,邢栎阳带她去测试,学校只安排她上小学三年级,好在她虽然不能说话,却听得懂中文,老师讲课的进度勉强能跟得上。 顾忆湄看到她,叫她过来坐,"下课后有没有去医院拿体检报告?"莉娅点点头,比划手势告诉顾忆湄,医生说她身体恢复得很好,之前那些传染病有的已经痊愈,有的还需要继续治疗。 "你哥哥要晚一点才能回来,你先做功课吧,他晚上回来说不定要检查。"顾忆湄开玩笑道。莉娅吐了吐舌头,她最怕邢栎阳检查她功课了,赶忙从背包里拿出课本,认真开始做作业。 见顾忆湄低头刺绣,莉娅有不懂的地方就指着书本上的文字问顾太太,顾太太戴上老花镜,像老师一样讲给她听,莉娅非常聪明,一说就通。 晚上,邢栎阳回来后,一边挂衣服,一边看着顾忆湄。她正背对着他打电话,不知道对方是谁,跟她有说有笑。 邢栎阳悄悄走过去,低头搂住顾忆湄,吻她雪白的后颈。顾忆湄感觉到他,忙道:"改天再聊,我老公回来了。" 邢栎阳等她挂断了电话才问,"是谁?" "冯珍妮,跟我说她下个月结婚,问我有没有空回去参加婚礼,我说我去不了,怀孕了,老公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顾忆湄笑着说。 邢栎阳手指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一下,"不去好,到时候把礼金给她就行,我听人家说怀孕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等你过了这三个月,你想去哪儿我都不干涉你。" 顾忆湄道:"她还说了一个事儿,关于擎天的,你要不要听?""我已经知道了。"邢栎阳淡淡地挑着嘴角。 顾忆湄想想也是,凭他的消息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尤其是罗鲲鹏的消息,必然会有人第一时间通知他。 "警方已经就谭屹坠楼案传讯他配合调查,擎天涉及到几宗非法交易,证监会也派了调查组入驻擎天,栎阳,你的危机在逐渐消除。"顾忆湄对冯珍妮告诉她的这个消息高兴了半天。 邢栎阳摇了摇头,"司法程序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尤其是经济案,经常一拖两三年,擎天摊子那么大,想彻查不是那么容易,罗鲲鹏也不会束手待毙,过几天,我可能要回一趟鹭岛,江海天那边有些事情找我。" "你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你放心。顺便我可以帮你把礼金和礼物带给冯珍妮,对了,她跟谁结婚?" "月代头啊,你还不知道吧,他现在是网站副总裁了,年薪好几百万,冯珍妮说他是绩优股,虽然丑了点,人还算靠谱。" 邢栎阳一阵笑,"你应该感到庆幸,我不仅有钱,长得还帅。"顾忆湄鄙视地瞅他一眼,"你怎么这么不谦虚呢?" 邢栎阳抚摸她腹部,笑道:"我要给我儿子好胎教,有本事的人用不着太谦虚,将来我儿子一定很聪明能干。" 顾忆湄靠在他怀里,不用说什么话,两人静静相守,就是最美的时光。 邢栎阳回到鹭岛当天,刚从机场出来就接到一通陌生来电,号码显示是鹭岛本地,江海天方面已经派车来接他,因此他犹豫了片刻才接听。 "阿阳,是我。"罗鲲鹏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邢栎阳震惊不已,自从他在泰国出事,这还是罗鲲鹏头一回主动联系他。 迟疑片刻,他还是叫了一声,"罗叔——" "听说你回鹭岛,能来见我一面吗?"罗鲲鹏没有客套,直接说明来意。 邢栎阳看了一眼江海天派来的车,司机正望着他,对他迟迟不上车,似乎有些不耐烦,思忖两秒钟,他说:"好。我这就过去。" 打电话给江海天,他推说还有些事才能过去,打发走司机,另外打了一辆车去罗家。 罗家别墅外观气派依旧,但是已经不见了往日的欢笑声,在罗鲲鹏的安排下,罗太太带着宝宝回了瑞士,偌大的家里只剩几个帮佣和罗鲲鹏本人。 书房里,邢栎阳推门进去,看到罗鲲鹏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皱纹横生,他苍老衰败的面容令邢栎阳心惊。 "你来了,坐吧!"罗鲲鹏的态度很温和。 半年来,这是他和养子第一次见面,纵然其间多少恩怨情仇,见了面,依然忍不住一阵唏嘘。邢栎阳事业顺利、家庭和美,脸上写满了意气风发,而罗鲲鹏的表情,要复杂得多。 "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在这间书房里,你跟我说,只要资助你读法学院,你就为我做事,永远也不背叛我。"罗鲲鹏看着邢栎阳的目光渐渐锐利起来。 邢栎阳的目光冷下来,"我记得,罗叔,你对我的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仇也不会忘!"罗鲲鹏的脸上多了点笑意,但透着诡异。 "投靠你,是为了生存,背叛,同样是为了生存。你教过我,一个人如果不能像狼一样生存,就只能狗一样活着。谁撕碎我的生活,我就给以同样的回报。"邢栎阳不卑不亢,表明立场。 罗鲲鹏带着点欣赏地看着他,"好小子,你比罗震更像我儿子,可惜,我没有机会再教你,你已经长大了。" "是你们把我想得太复杂了,认定我以退为进要夺擎天的权,其实我真的只是想过正常的生活,娶妻生子。" 罗鲲鹏叹了口气,缓缓道:"也许是我疑心太重了,一步错步步错。"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 知道谭屹是罗鲲鹏安cha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邢栎阳才明白罗鲲鹏已经不信任他很久了,罗震对他的种种刁难和猜忌,未必不是罗鲲鹏为了试探他而放之任之的结果。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罗鲲鹏也没有隐瞒,告诉邢栎阳,从他认高雪心当干妈的时候开始,他就开始怀疑这小子已经有了异心。 "你这小子太聪明了,太善于抓住人脉为己所用,你挖空心思讨好高雪心,虽然有我的授意,但我那时就已经看出来,你野心不小。还有江海天和之前你接的那些案子的当事人,非富则贵,你不是贪钱,你是结人脉找退路。" 罗鲲鹏点起雪茄烟,惬意地抽了一口,"很可惜,罗震在这方面不如你十分之一,罗震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也怪我太由着他性子来。" 邢栎阳看着烟雾后罗鲲鹏高深莫测的脸,淡淡一笑,"罗震终究是你亲儿子,舐犊情深、爱子心切,无论他做错什么,你永远也不会猜忌他,不会真的生他的气,我就不一样了,我不能错一步,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 父子天性,他少年丧父,罗鲲鹏是唯一一个被他当成父亲一样敬仰的人,哪知道,终究不过是一颗棋子的命运。 "罗震怪我管他管得太严,怪我处处干涉他,丢下我和公司的生意,一个人跑到雁京去了。"罗鲲鹏一提起儿子,就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无力感。 "罗震并非不可造就,只不过他吃的苦太少了,换一种生活方式,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更能领悟生命的意义和做人的道理。"邢栎阳话里有话地说。 "你怪我不把你当儿子,不把你当自己人,恨我对你赶尽杀绝,是么?"罗鲲鹏凝视着邢栎阳的眼睛。 邢栎阳毫不示弱地回望着他,缓缓摇头,"我不恨你,你并没有赶尽杀绝,你杀了谭屹,却没动顾忆湄,为此,我感激你一辈子。罗叔,我感激你,把我的女人留给我,我无父无母,她的命就是我的命。" 罗鲲鹏眼睛里原本阴鸷如冰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深深地叹息着,磕了磕烟灰,颓然道一笑,这小子心思缜密、羽翼已成,表面上感激,实际却是在警告,他的底线是什么。 只要底线还在,他对擎天和罗震,也会留有余地。 "你去吧,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休息。"罗鲲鹏疲倦地闭上眼睛。邢栎阳起身告辞。 听到关门声,罗鲲鹏心里一沉,只有他自己知道,办公桌的抽屉里放着把枪,枪里只有一发子弹,本来他想用这颗子弹决定邢栎阳的命运,但很可惜,这场博弈,他输了。 邢栎阳从罗家出来,没有立刻去找江海天,而是去了一家银行,把手里的一部分资料锁进了保险柜。 三天后,邢栎阳处理完鹭岛的所有事情,坐上了返回海城的飞机。 头等舱里,邢栎阳随手翻看杂志,目光被一条娱乐新闻吸引,新人林晓鸥主演的电视剧收视火爆,去芒果台录节目时无数热情的粉丝去长沙机场接机。 照片里,林晓鸥带着墨镜口罩,身边的随行人员除了助理,还有一位同样戴着口罩的神秘男士,从下飞机到去酒店、去电视台录节目,该男士全程陪同,且和林晓鸥态度亲密,身份引发媒体猜测。 看着新闻和配图,邢栎阳微有些笑意,林晓鸥是谭巍跟随继父的姓用的名字,也是她的艺名,而那位戴口罩的神秘男士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飞机翱翔在万米高空,机舱外阳光灿烂,邢栎阳有些困倦,把毛毯盖在身上打瞌睡。 渐渐入梦,梦见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梦见他们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叫毛豆一个叫芸豆,抱着他的腿叫爸爸,她在一旁看着他笑。 梦很长,也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部分就此完结,出版尚未敲定,敬请期待。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