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真当官儿的这几年》作者:返善 本文文案: 十七岁的陈宁言是个朝廷命官儿。 官家子弟,头脑伶俐,温文儒雅,相貌俊美,肩宽腰窄,清寡禁欲。 姑娘家爱惨了的一款↑ 可惜十七岁的陈宁言还有个名,叫宁颜。 和爱惨了她这一款的姑娘家一样,也是个姑娘家。 宁颜多年前替妹妹顶罪,假死了一回。却叫二皇子百里潋滟整日以泪洗面,将其放在心头记挂着。 再见面,做了官儿的陈宁言仰天长笑,像欺负小娃娃一样将百里潋滟抵在四下无人的胡同口墙壁上,逼近他,“你去报官!你去报官!” 掸了掸青色官袍子,从腰上解下了刚发的吏部腰牌,一手半扶了身前人的肩膀,另一手扬起臂膀举到他脸上,贴近,嘴角子上扬,邪笑,一字一顿,“爷乃吏部陈、宁、言!” “吏部官员在此,休得放肆。” 处事圆滑惜命官二代x温润如玉哭包二皇子 陈宁言:我的拽只是一两次,大多时候我都卑微弱小且惜命 【阅读提示】 1、架空历史 朝代背景勿深究 2、男主有马甲 不止一个 3、1v1双洁 HE 4、文是第一人称 内容标签: 女强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宁言,宁颜 ┃ 配角:百里潋滟,四宝,谢昭远,裴宗杜 ┃ 其它:陈蒲语,白宁宁 一句话简介:普普通通官二代的日常(并不) 第1章 江舟陈宁言 九岁,我是宁颜,北亭泗阳县县令宁大人之女。 十七岁,我是陈宁言,江舟奉天府府尹陈大人之子。 今,天下两分。 南边为江舟,北边称北亭。 虽两分,但这天下的主人还是姓“百里”。 自古以来君王必有一争,明里争、暗里斗,势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然而开朝老皇帝百里一脉子嗣绵薄,仅有两个儿子。他不想两个儿子争夺,可又觉着自己的儿子哪个都顶顶棒,索性将天下一分为二,南边称之为江舟,北边称之为北亭。 南边取儿子名榭为姓,自此江舟一脉君主以“谢”姓流传。 我先前是北亭人,现下又是江舟人,这倒不假。 可至于我的身份嘛?这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我今年十七,陈家长房嫡子,底下有个弟弟,父亲是江舟奉天府府尹,当朝正三品的官儿,家里二房还有个担着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的二叔。 家里人口不多,关系简单着。 陈家在江舟是能排得上号的官家,世代为官。都说江舟陈家多出忠臣,多出有才之人。 在我看来确实。 比如我祖父和太爷爷,他们为官几十年,清廉守己,不理睬别人的眼光,只一心效忠,是出了名的忠臣。 再者还有我父亲和二叔,都是年少成了名,年轻时便才华绝艳,凭自己的本事,寒窗苦读数十年考取进士拿了官的。 不过,到我这代便不如之前繁盛了。 我算是个例外。 可我也有自知之明。 虽然各方面都不优秀,但好歹样貌一流。 凭借着自己的这张皮子,鄙人有幸混到了个江舟官家子弟俊朗之首的称号。 往往有些不知世事的姑娘连着以为我是个有才之人,硬生生地将我的名号抬到了一等一的境界。 当然不乏有听信传言的人,在江舟广泛宣扬我,说我聪明伶俐、才华横溢、温文儒雅、相貌俊朗…… 反正净是些夸人的好词。 听着那些话,本人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说旁的,只说我。 我这自身的条件以及家世都是极好的。 以后娶个漂亮老婆,生个大胖小子,在朝廷谋个轻轻松松的一官半职。靠着家里的底子,下半辈子的生活不成问题。 不过可惜了,我不仅不是真正的陈家人,甚至连男子底下那个物什也没有。自然是娶不上媳妇,也抱不了大胖小子。 事情要追溯到八年前。 那年我九岁,被北亭二皇子百里潋滟邀请到宫里头参加他的生辰宴。 我爹宁大人是个正七品的县令,官不大,没有资格进宫。 我之所以能被邀请,讲究缘由,那还得再往前一点,从我刚出生时开始说起。 虽然我亲爹只是个七品的县令,小小一个芝麻官,但是官地在泗阳县。 泗阳县乃是个风水宝地,离皇城也近,且无论是风土还是人情都是一等一的好,皇家子嗣、达官贵人都喜好来此颐养。 比如北亭二皇子百里潋滟。 当时二皇子才三岁,被怀着身孕的皇后带出来。 正值八月,哪里都热得紧,偏生泗阳县独得清凉。 小孩子都闹腾,精力旺盛,遇着宫里没有的玩意儿觉着稀罕,逮着点没见过的东西都问这问那。 于是皇子百里潋滟被**的嫌弃了,被丢给了一县之主的我爹宁大人。 当时我在我娘肚子里,也挺乖,安生地过了九个月。偏偏我娘在在怀我的第九个月里迷上了叶子牌,每日和她几个姐妹坐一桌,一打就是一天。 然而就在打牌的某一天,我娘连赢了二十局叶子牌正激动得不得了的时候,我,不合时宜的出生了! 都是十月怀胎,我却少了个月。比平常婴孩少一月,被称之为早产儿。 原定的产期提前了,也没点准备,接生的婆子还是慌忙喊的。当时我爹带着还拿着糖人的宫中娇贵二皇子,被匆忙叫回家。 因得早产,我刚生下来时身子也弱,爹娘便想着给我起个好养活的小名。 原本打算起小名叫鸟儿,想着小鸟整天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生机勃勃的多好,又朴实,听起来就好养活。 但拿着小狗糖人的二皇子偏偏给我安上了别的名。 狗儿。 我爹听了一拍手,觉着皇子都开了口,于是当机立断给我定下了这个小名。 百里潋滟当时人小,一句话让狗儿这个名跟了我九年,但也因此,我和他结下了缘。 宫中凡事谨慎,皇子公主们都有自己的一套,正正经经的甚是无趣。 就算是二皇子也耐不住寂寞,故而时不时从宫中溜出来,跟着我爬树、掏鸟窝,摸狗狗的尾巴,做混小子才做的事。 我两岁那年家里添了个妹妹,她小时候白白嫩嫩跟个团子似的,整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叫姐姐,但越长越大,性子就愈发内敛,文文静静的也不喜见人,整天窝在房间里绣花、练琴,唯有二皇子百里潋滟来的时候她才会跟着我出去玩。 可说出去玩吧,也算不上,领着掏鸟窝和爬树的都是我,我妹妹总是坐在小土堆上看着我们玩。 我因为是早产,头几年还经常生病,动不动就得请郎中,三四岁的时候身体才渐好。 我不是喜欢安静坐着的性子,我爹娘一开始还反对拘着我不让我出去,后来他们索性也不管我了,想着我能平安活着就行。 活着活着,我就到了九岁。 百里潋滟长我三岁,我九岁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十二岁,比我高了半个头,模样子也长开了来,眉眼一挑,眼下垂了两颗小痣,尤为俊美。 往年他每次生辰都邀我,我倒是一回也没去过。 宫里毕竟是宫里,我爹官又不大,要是我得罪了宫里哪位爷,怕是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我是不想去,可我妹倒是不一样。 自她懂事以来就鲜少跟我撒娇了,偏偏她为了这个生辰宴连着往我怀里钻了好几回,次次“姐儿”,“姐儿”的叫到我心坎儿里,我也受不住,索性在长姐光环的加持下由着她去了。 于是我九岁那年,带着我妹妹宁静,一起坐着轿子进了宫。 可我要是知道此次生辰宴上二皇子会落水,我是断然不会去受邀参加他的生辰宴的。 更别提连累他下水的是我亲妹。 说实话,那群侍卫围着湖,拿着刀对着我的时候真是我这些年来见到过最骇人的场面。 一脸懵逼的我被围着叫了刺客。 我可真的冤枉。 就那么离开了一会儿,谁知道我妹妹就带着百里二皇子去了四下无人的湖边,还恰巧相中了湖上一朵花,不会凫水的二皇子还就正正好好就掉到了湖里? 总之就是我和我妹妹因为二皇子落水被当成了刺客处置。 二皇子因落水昏迷不醒,皇上当即大怒,说要拉我和我妹妹砍头。 我百般辩解,解释缘由,替我妹妹承下了罪过,说带二皇子去湖边的是我,将这罪引到了我一个人身上。 然后…… 说不砍我妹的头了,只砍我的。 也得亏我也是一条好汉才能那么多年过去了提起这件事情不浑身发抖。 虽然我想着眼一闭不睁,一刀下去不过只留个拳头大的豁口罢了。 可是刀快要掉到我脖子上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翻了白眼,然后昏了过去。 醒来颠颠簸簸,是在马车上。我运气好,被我爹的一朋友从大刀底下救了下来,换了个别的尸体给顶过去。 我是活着,可“宁颜”这个人却相当于死了。 马车上过了七天七夜,我到了江舟,到了陈家。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宁颜。 只有江舟陈宁言。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这里看过来 :) 推荐美人茶大大的预收文《浮屠鬼差》 文案:伽苏穿越三年,临近除夕,师父死了,自己也被鬼差勾了魂。 她想了想自己的目的,又瞅了瞅面前这个手拿锁魂链的鬼差,壮着胆子勾着头多绕了一圈:“差爷,地府管不管生魂被误勾的事?” 临时鬼差浮屠岐眉头挑了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给阎罗帮个小忙,居然就会被人赖上。 他嘴角微勾,浮出玩味的神色:“你想怎么样?” 伽苏淡定的咽了口口水说:“听说浮屠山有颗浮屠石,能够起死回生。” 浮屠岐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伽苏看了看鬼差,斩钉截铁的说:“我觉得我需要它来还阳。” 浮屠岐浮出古怪的笑容,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面说,要他的心脏。 他扯了扯锁魂链,对着伽苏低声轻笑道:“浮屠石啊!想要它还不容易,你只需要.....就可以了。” “死神是没有尸体的” ——灵感来源 第2章 太子伴读 近几日我长了个针眼,告了假,一直待在家中没怎么出门。脑门子上卡了本书在院子躺椅上懒懒地睡着,暖洋洋地,也算得上舒服。 可这针眼疼的紧,还膈得慌,睁着疼,眯着疼,连闭上眼都疼。郎中给开了药,说是和体质虚弱,用眼过度有关,叮嘱禁辛辣,饮食要清淡。 现下我已是朝廷命官。 我九岁那年算是逃到了江舟,被我爹友人陈叔以失散的儿子陈宁言的身份归到了陈府,府内人因着我的名头都尊称我一句大少爷。 北亭死了个女孩,江舟多个男孩倒也不会多引人注意。 我不会女工,抚琴作画一窍不通,也不想学,合计着以男孩身份活着倒也还不错。 原本打算是让我留到江舟陈家,想着长大了面目有所变化了再回去。 虽然如此,但是这些年来我面目不仅没多大变化,还被提到了宫里做了太子伴读。 陈家,我父亲和二叔身兼要职,一个是正三品官员,一个是从四品,而我这个嫡子被接回来的消息也传的众人皆知。我同太子年纪相仿,而陈家又在朝中有一定的官威,皇上宣召我入宫伴读,一是亲近恩宠,二是想为太子选立近臣,三也是想留个质子在宫里。 要不是陈家弟弟小了太子七岁,又突然冒出我这个嫡子,皇上大抵也是想把他给提到宫里当太子伴读的。 做伴读我倒是不甚在意,我深谙这其中的道理:太子以后极有可能是将来的皇上,老师不能打他,但是又得教育他,所以只能训斥伴读来警醒太子,所以我也不用做的太好,适当出些纰漏让老师来训斥。 也不能太出头,风头盖过太子那是万万不可的。 既然做了太子伴读,我这女子之身便不能暴露了。 伴读旨意下来后,陈夫人抱着我哭,说我爹以前对他们两口子有救命之恩,本来接我做个嫡子让我隐瞒身份,也是想我能过上好日子的,可没想到皇上这么不放心陈家,让个九岁的娃娃去宫里,真真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陈夫人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我摸着她的头叫了一句母亲。 到江舟陈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是真的好,也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庇身之所。我机灵点,日子难是难点,也不是过不下去。从我入宫伴读开始,我的命运就同陈家紧紧连接在一起,太子登基,荣耀无限,斗争失败,全家株连。 陪着太子读了七年书,第八年皇上一道圣旨将我丢到了翰林院当了个从六品的修撰,这方才从尚书房里解脱。 总而言之,我这些年过得是当真不易,别的不论,我这女儿之身也是真的难藏。 头几年不晓得,女子同男子不一样,我还以为我同太子他们身体结构是一样的,偷摸的拉着太子问他那被衣服包裹住的两点有没有难受不适,后头才知道生理结构不同,只女子这样,撤了几回谎才将这事圆了回去。 夏日尚书房炎热,其他的学生们都能脱则脱,露胳膊露腿,穿的甚少,而我却得裹上一层又一层的,能活脱脱热死,幸亏尚书房不用同住,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寝间,否则我晚上也得同白天一样不得安生。 要说最惨,那还得是每个月那几天,又酸又痛,真是顶顶的难受。 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年并无人发现我是女儿身,终于我从尚书房回了陈府。二叔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我搁到翰林院可要比在尚书房快活的多。 晚饭在老太太院儿里吃的,今个全家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言哥儿这眼可好点了?”二叔问我。 “谢二叔关心,没什么大碍了,估计一两天的就能回翰林院了。”就是这两天还有些膈得慌。 “那便好。”二叔点了点头,“今年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来翰林院任职了。尤其是今年的状元郎,今儿见了,那可是一表人才,相貌可比言哥儿差不了多少。” 今年的新科状元郎裴宗杜,年方十八,比我大了一岁,因着一举拿下了新科状元,外面传的是沸沸扬扬,说是如何的有才华,又是个俊郎,一时间成了姑娘家第一想嫁的少年郎。 状元官职同我一样,都是翰林院修撰,朝廷从六品的官儿。可我同他官职一样,身份倒不大相同。人家裴宗杜可是正正经经寒窗苦读数十年考上的进士,而我跟走后门似的,一道圣旨给丢到了翰林院。 唉,可人裴宗杜还恰巧是我同僚,到时免不了被比对一番。 “确实,这裴宗杜也算是年少成名,笔试殿试都是第一。”我父亲也对这位裴状元透露出些许赞赏。 “今年的新科榜眼段政可是当年和我一起在尚书房读书的那个段政?”我问。 父亲点了点头:“对,是工部侍郎的儿子,当年和你同是尚书房伴读。” 想当年,这个段政在尚书房时同我关系也还不错,可是后头他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宫中太医也束手无策,最后接回家去养了,也再没来伴读。 我和他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不过他还挺聪慧,就几年时间,成了新科榜眼。 “也算是你的同窗,明日你备点薄礼往他们府上走一趟吧!” 这是应该的,我也正有此意。“那是自然,儿子明白。” 晚饭后,我服了药,就着困意睡下了,过了一阵子,发现有人在敲门。 穿衣起了床,才发现是父亲。 我连忙躬身,引父亲去了我的书房。 父亲坐下来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对我说:“宁丫头,我真是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北亭的父亲。” 我连忙阻止,“父亲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我得坦白,当初带你来江舟做嫡子我存了私心。宇哥儿当时是陈家唯一的孙子辈,朝中那段时间又动荡。我知道皇上肯定放心不下陈家。” “将你从北亭带出来,做个嫡子,最最初只是想着多个男孩多个保障。有个你这么大的嫡子,凡事能给家里挡上一挡。可没想到皇上下手这么快,也给他的儿子筹备起将来事,你来还没多久,就被差去了尚书房做了伴读。” 父亲皱起了眉头,有些许的为难。 官家看似光荣,可这后头的弯弯道道也多,里头更是不易。既要当心现在,又要为后代子孙谋划。 这些我都知道。 “父亲,您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安身之所,这份恩情我这辈子是还不尽了,既然我叫您一声父亲,我就是您的孩子,就是陈家的一份子,自家的事还有什么对不住的。父亲您可别把我当外人了。”我端起桌上的紫玉茶壶,给父亲倒了杯茶水,“别想太多了,儿子心里也有分寸。” 父亲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我的这个爹,是个好臣,好丈夫,好父亲。承着祖上的官儿,尽职尽力,尽知尽礼,一人撑起了大半个陈家。 我能碰上陈家,也算是三生有幸。 “我在宫里打听过你的事,你这孩子实属是聪明,心里灵巧着,女娃娃的身份这些年了也没人发现。如有一天,有谁要伤你,爹拼了这条命也要保着你,让伤你的人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下午的犬夜叉 我码字怎么这么慢,这么慢,这么慢。:-( 第3章 翰林院再叙 “你二叔那房没男嗣,等宇哥儿有能力了,父亲就想法子让宫里同意你辞官,到时候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去做,再也不用受这拘束。”父亲说。 “谢父亲。可儿子目前在朝做官并没觉得有何不妥。”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每日每日,也习惯了做目前所做的事,并未感到无趣,反而还有些乐在其中。 况且我做别的事情也没把握能做好,还不如当下。 “既然如此,那这官你先做着罢。只不过,宁丫头你毕竟是个真的姑娘家,该注意的也还得注意点……”莫让人多占了便宜。 自古男女行事不一样,站着要有站着的样子,坐着要有坐着的样子。 我头一来到江舟,怕人以为我不懂规矩,端的是不大正规的女儿家做派。但因着我先前在北亭的家整天满地方跑着玩,日子长了,家里也没纠我这言行。 后来搁到江舟,进了尚书房,头一开始这男儿言行端的也不准,但顾着我是刚找回的儿子,大多人也没深究,找了专门的人教了教我。尚书房都是男孩,教得是男孩言行,受得也是这教育,耳濡目染,自然我言行举止完完全全就同男孩一样。 反而是叫我做女孩言行,我才真的觉着别扭。 “儿子明白。”我同父亲讲。 父亲将我倒的茶喝了,之后回了他的院子。 我也回了寝间睡觉。 陈府的嫡子,伴着太子读了七年书的人,朝廷从六品的官,说是个女孩,恐怕没几个人信吧。 第二天清早,用帕子在眼角擦拭出了些东西,虽然现在眼睛有些红肿,但不疼,也不硌了,比昨天可要好太多了。 今日休沐,想必工部侍郎同段政应该在家。我乘着陈家的马车出去,到了段府,讲了我是陈家嫡子,进了府内去。 旁边的小厮引了我见段老爷。 段侍郎正同一个青年面对面坐在一起。段侍郎拿着白棋子,青年拿黑棋子,两人无言,凝眸沉思。 棋盘陷入了僵局。 小厮正要传呼,被我拦住了。 依着我在尚书房的记忆,坐在段老爷子对面,手执黑棋子的青年,应该就是新科榜眼段政。 段老爷四十多岁才得段政这个儿子,自然是疼爱。以前在尚书房时,这段老爷子可是频频来尚书房看他,但是规矩在那里摆着,尚书房不让这段老爷进。 后头段政生病,太医的药没有用,段侍郎一气之下硬闯进了尚书房,将段政接到家里养去了,再也没来过尚书房。 我仔细端详着段政的样子。嗯,和当年的相似之处还是有很多的。 段政端坐,身形直长,手指里夹着那枚黑棋,眉头展开,嘴角微扬,哼了一声:“父亲,儿子这局可赢定了。”说罢便要落子。 我眼瞧段政落子的位置,不对。 棋落东南盘,两面逢夹击。 要按他的落法肯定得输。 “段兄,你不妨再多想想。”我用手夹住了他要落棋的手指,往旁边移了移,以眉目示意。 “落棋不悔。”段老爷子往他儿子段政的手上拍了一把,棋子好巧不巧落到段政原本想落的地方。 段侍郎的白棋就着段政刚落下去的黑棋,反将一军。 “嘿,赢了,你小子想赢你爹还得等上个八百年。” 思索了一会儿的段政终于看破了棋局,狡辩:“刚才我棋子要是落到那边,肯定就能赢了你。” 这父子俩还挺好玩,一个爹赢了洋洋得意,一个儿子输了狡辩。 给撒娇似的。 “可你不是没落吗?那就还是你爹我赢了!”段侍郎捋了捋胡子,满意的往后靠,拿了烟斗,重重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儿,这才看我,说:“哪来的毛头小子,眼角儿怎么红了。”又看了一眼,咂咂嘴,“呦,长得还怪俊。” 差点妨碍了段侍郎的赢局,我这会儿可不敢嬉皮笑脸,连忙退到一旁,躬了身子,“段大人好,在下是陈家陈宁言,听闻段公子得了榜眼,又得了官,特备了点薄礼前来祝贺。” “陈家的小子?翰林院的那个小白脸?跟着太子读了几年书拿了个官的那个?”抬眼看了看我,又将烟斗含在了嘴里头。 神色倒是平静,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但这工部侍郎还真是……不客气。 我讪笑,回:“在下自然是比不上段公子,段公子书读的好,当年同在尚书房时,在下经常被夫子责罚。” “段兄可还记得在下?”我用手指着我自己的脸问他。 段政许是在为刚才的棋局懊悔,这会听到我喊他才回过神来。 “这……”他看向段侍郎。 段侍郎小声,“陈家的。” “哦哦,原来是陈兄,失敬失敬。”段政从坐着的地方起身,面朝向我。 刚才坐着还不显,段政站直了个子还真挺高。 “那么生疏?以前在尚书房的时候咱俩关系好着呢!”我一巴掌拍在段政肩上,拍了他一个踉跄。 哼,让你爹讲我!让你长得比我高!让你闷声考了榜眼!拍死你! 段政后退了两步,干笑:“没有生疏。” ……啧,这人怎么回事?读书读傻了吧,连点客套话也不会说。 “当初在尚书房时,段兄成绩就好,如今又是聪慧,第一年考便考的这么好,当真让在下佩服。”我向段政竖起了大拇指,转了头对段老爷子说:“段大人您现在可不光是个官了,还是新科榜眼的父亲,想必过不了多久就有儿媳,能抱上孙子了!” 像段老爷子那么大年纪的都喜欢听这话。 段侍郎:“你小子还挺会讲。” 段政继续干笑了两声,一撇,注意到了我脸上。“陈兄你这眼睛怎么回事,怎么红了一块?”段政指着我的眼皮子说。 “害,这几天眼睛里头长了个东西,肿了。”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往人家眼上瞧。 “对了陈兄也在翰林院当差吧,怎么没见着你?” 我指着自己的眼,“这不,告了假,有几天没去了。估计明后天的就得去了。”我笑:“段兄在宫里当差,无聊了可要常来找我玩,到时候再带你偷果子去。” “果子可偷不得了,忘记以前被训多惨了吗?”段政连忙摆手。 “呵,段兄和我不甚亲切了,偷果子的事倒还没忘。”虽然是我带段政偷的,但是被发现的时候我还是毅然决然的将段政推了出去。 对不起了,段兄! 段侍郎:“你这小子,还带我儿子偷果子,在宫里头你们胆子还不小。” “段侍郎,这凡事都得历练历练。偷果子也是一种历练!”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鬼点子可不少,活该肿了眼。” ……略略略! “陈兄,我仔细想了想,方才那盘棋,要是按你指的来,说不定我就能赢了我父亲。陈兄可要坐下来一局?” “算了算了,在下棋艺不精。”其实我对自己的棋艺还挺自信的。以前在尚书房看夫子下棋,尚书房休假了在家附近看老人家下棋。 不过和这对父子下,看样子他们指不定得悔棋,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 难缠。 “送了些东西让小厮放到前厅了,段大人和段兄接着下棋吧,在下就不多叨扰了。段兄,以后在翰林院见面的机会还多,到时候再叙吧,告辞了。” 陈宁言走之后的段府↓ 段侍郎段林:“陈家这小子倒是不错,人长得俊,也机灵。” 段政:“嗯!”他这几年模样都没怎么变。 段林:“你在朝中以后混得可没人家好。” 段政:“嗯!” 段林:“你嗯个屁!你这个样子能混得好才怪,场面话一点都不会说,我看你以后连个媳妇儿都找不上!” 段政:“哦!” …… 段林拿来了一根扫把。 作者有话要说: 一杯茶,一根烟,几行破字码一天。 :-O我码字怎么可以这么慢? 顺带一提,今天的快乐是Fate给的 ;-) 第4章 关于偷果子 从段府出来后我深呼了一口气,终于了却了一桩事。 带着我的小厮乘着轿子回陈府,想着下午带宇哥儿和芙姐儿出去玩。 宇哥儿是我那弟弟陈傅宇,今年十二。芙姐儿是父亲的妾室芳姨娘生的娃娃,叫陈蒲芙,今年才四岁,一个白嫩的奶团子,可爱的紧。 这芳姨娘原先是母亲旁边伺候的一个丫鬟,因着父亲的酒后性子成了姨娘。好不容易十月怀胎生下了芙姐儿,可是也没有享福的命,生下芙姐儿后就去了。 我瞧着这娃娃可怜,说服了母亲将芙姐 儿养到了她房里。告诉她,“这小妞妞这么可爱,养着,以后长大了体贴人,多好?” 现在芙姐儿也长的有个石凳子那么高了,走路一摇一晃的,哥儿,哥儿的叫着,真能将人的心给融化了。 我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做什么傻笑?”四宝道。 四宝是我的小厮,人不机灵,话却还不少。 “你哪只眼睛看见少爷傻笑?再瞎讲就出去驾马!” 四宝不敢出声了。 这个四宝是我刚来江舟时父亲给我的小厮,从在尚书房读书一直到如今我做官,性子挺有趣,用着也顺手,就一直留在了身边。 我刚来江舟时父亲给了两个人,一个是傻四宝,还有一个女孩,叫八宝。 八宝我没用上,前几年把她指派给了芙姐儿,让她带芙姐儿。 下午出去正好把八宝也带上。 到了陈府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芙姐儿坐在门口的石狮子边上在张望。 今天芙姐儿穿了件嫩粉色的褂子,在门口揣着手,晃着小脑袋,头上发饰连着“叮当”作响,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几分软肉,大眼睛眨巴眨巴。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真想丢到怀里抱着。 马车在陈府门口停下了,我下了车。 旁边的白玉小团子看到我笑得眉眼弯弯,软软糯糯地叫哥哥。 我将这小团子抱进怀里,一股子奶味涌进了鼻间,我贴了小团子的脸,笑:“芙姐儿清早食了什么这么香?” “嗯……芙芙,早上食了椰、奶、糕。”小家伙一字一句认真的回答。 “哦?给哥儿留了吗?哥哥也想吃芙姐儿的椰奶糕,也想变得和芙芙一样香。” 然后抱着芙姐儿跟个变态一样猛吸一口。 吸娃好快乐。我又幸福了。 一旁的四宝:“少爷好傻,嘿嘿。” 我迅速白了他一眼。四宝闭了嘴。 八宝:“姐儿自然给少爷留了,一大早找少爷没找着,得知少爷出门了这才在门口等着。” “哇,芙芙真乖,今天下午哥哥带乖孩子出去玩。” 我抱着芙姐儿进了府内,领她进了院子,将她放下,摸了摸她的头:“芙姐儿去休息罢。哥哥要去吃点心了。” 转身出了房门,去了父亲的院子。 “父亲,儿子从段府回来了。”我几步迈进书房,拱手做礼。 “嗯,来了。”父亲正在看文书。 “是,父亲有何事?”刚进陈府大门的时候,八宝告诉我让我去父亲的院子一趟。 “这个你打开来看看。”父亲从身后掏出了一封信。 我接过,打开来细细端详,“这……”我拿信的手微微颤抖,信上说,皇上有意将我和贺阳公主凑成一对,于我俩赐婚。 “这可万万不可啊父亲。” 我自己就是个女子,怎能同公主成婚!这一成婚可不就暴露了吗? “父亲知道。”父亲嘴角子翘着笑我。 “你做个臣子还行,做皇上的女婿还是不够格的,信上说的皇上有意那可是贺阳公主求来的。你小子的桃花开的挺旺,把这贺阳公主都迷住了,哈哈,和宁海年轻的时候一样。” “父亲休要取笑孩儿了,我根本没见过几回贺阳公主,这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办?”我问。 我在脑子里搜索着。贺阳公主我确实无甚印象。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孩子大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父亲只把这事告诉你,你自己想想法子怎么让贺阳公主怎么放弃你吧!”还满脸慈父微笑。 这,我这父亲平时都靠谱的很,怎么今日这么顽皮,还取笑我? “你这脑壳子也灵活,想不出法子也无碍,大不了就做这个驸马,公主这么喜欢你,你的身份自然也不是事情!”父亲依旧在取笑我。 “父亲,您再这么说,儿子可生气了。”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好了好了,不讲了,你自己回去想想吧,父亲这也帮你想着,看什么法子能帮你回绝掉。” 此刻皇宫内,身着大红色鲜艳褂子的女子坐在塌上,靠在枕子边,耷拉着眉眼。 小脸雪白,略施了粉黛,嘴儿上却是无甚颜色,只见愁容。 “陈郎告假的第四天,想他。” 旁边太子:“……” “皇兄,带我出宫吧。” 太子:“作甚?” “思念陈郎,无法呼吸。” 太子:“……”天底下这么多男人怎么偏相中了那小子。 贺阳公主:“我求着父皇给我和陈郎赐婚,父皇现在还没有给我答复,我难道不是父皇最爱的公主了吗?” 太子:“呸,你怎么突然对陈宁言那小子感兴趣?”还赐婚?真的假的。 贺阳公主:“上回在翰林院碰见他了,他朝我笑,真的是太好看了。” 太子:“???他不是见谁都笑吗?” 贺阳公主:“不。他对我笑的格外灿烂。” 据贺阳回忆,那是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她摸错了地方,也没带侍女,不小心走到了翰林院门口,一个男子从翰林院走出。 许是阳光太刺眼了,她无法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只能看见一袭白衣,长身玉立。 她没来得及细看,那人便转了身相反方向走去。她想,算了,再找旁人问问路。可刚生出这个想法,前头的人就转了身。 白皙如玉的脸映入眼中。 那人眉儿弯弯,眼儿也弯弯的,露出两排小牙,唇红齿白的,生生在嘴角两旁勾出个大酒窝。 他含着笑,意气风发,恣意潇洒。 少年气十足。 贺阳公主谢怡鹤觉着,这是她贫瘠的词汇所描绘不出的好。 正巧阳光也撒在他身上。 贺阳公主觉得,那是少年本来就带有的光。 太子:“……”陈宁言,笑起来确实是挺好看的。 贺阳公主:“皇兄,陈郎是父皇安排给你的伴读吗?” 太子:“是的……” 贺阳公主:“我突然想起幼时,自称是你伴读的人带我去偷过果子,想必那就是陈郎了,果然,我们的缘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说不定他从那个时候就对我一见钟情,喜欢上了我。 太子:“偷果子?” 贺阳公主:“嗯!” 太子:“谢昭进也被他带着去偷过果子。” 贺阳公主:“???” 太子:“还有谢昭进伴读。” 贺阳公主:“!!!” 太子:“然后,还有我。” 贺阳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架空,很空很空,非常空。 还有女主的宁,读ning,第四声。 宁肯、宁可、宁愿、宁死不屈的宁! 第5章 不愧是我 我走在路上,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怎的,是穿的少了吗?可这日头正好,正暖和着呢! 想起刚才父亲在书房说给我的事情,我真是感到万分苦恼。 贺阳公主是那太子谢昭远的嫡亲妹妹,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人被宠的刁蛮,名叫谢怡鹤。可经过我仔细的回想,我同她的交集确实少的可怜,反倒是和三皇子谢昭进的妹妹谢怡薇还多一些。 贺阳公主。 谢怡鹤! 我突然想起了在尚书房读书的时候,我曾经蒙脸带着一个女孩子去偷过夫子的果子。那个女孩说是太子的妹妹,同我讲她是谢什么鹤的,还问我是不是太子伴读。 当时我想着,管她谁呢,先应下再说。 然后带着她去偷了果子。 当然,也让那女孩顶了偷果子的责任。但是似乎后来我被夫子揍的更惨。 我经常去偷夫子的果子,还会带着其他人一起偷。 夫子喜欢摆弄他的园子,里头有不少果子。 比如夫子上午打了我的手板,罚了我抄书,揍了我或者让我到外面罚站,我就会趁他不注意溜达他园子里。 五月偷李子。 六月偷樱桃。 七月偷杏子。 八月偷梨子。 九月偷葡萄。 …… 带着其他学生一起偷,自己吃一些,然后分下去。 虽然宫里有专供给尚书房的果子,但是夫子自己种的更是清甜。 只不过挨几顿揍就能吃果子,又能给夫子添堵。 真是太好不过了。 中午吃罢饭,我便带着陈傅宇和陈蒲芙出门去了。 四宝和八宝跟在后头,我抱着芙姐儿,陈傅宇和我并排走。 “芙姐儿,想要些什么,哥哥买给你。”我看着怀里的小团子。 头上的小玉簪可以买个新的。 有好看的衣裳也可以弄两身。 现下比得早上热了点,小团子脱了嫩粉色的褂子,换了件鹅黄色的。 嗯!可爱极了。 小家伙窝在我怀里头,乖乖巧巧的,不怎么动弹。 “兄长莫要老是抱着芙妹妹了。”陈傅宇蹙着眉说。 蹙眉干嘛,难不成我这弟弟也想抱。 “宇哥儿也想抱?那,给你抱一会儿。”我不舍的把胖娃娃让出去。 陈傅宇拒绝:“不。” 我这弟弟不论何时都是一本正经,我鲜少见过他有别的情绪。 虽然不想承认,我在朝中经常被称作小白脸。 我本来就是个女子,皮子白净些没什么吧,偏得扮了男装,一两个全叫我小白脸。 在背后叫叫就算了,有些爱开我玩笑的竟还叫到明面上。 我这张脸偏阴柔,乍一看能看得出些端倪,容易被怀疑是个女子。 可大抵是因着我平日里吃的多,吃食全长到个子上了,身形比一般女子长了些。再加上我这个弟弟陈傅宇。 我这弟弟,脾气,性子可要比我更像个女孩。 为此,我还怀疑过,特地问了父亲。父亲说,宇哥儿真真是个男孩子,比金子还真。 常常听人在背后讲,陈府尹的大儿子长得像个女孩,二儿子也是这样。 又有人调笑,这可不都是随了陈府尹年轻的时候。 我情不自禁问:“宇哥儿,你真不是个女娃娃吗?” 这样怀疑是有依据的,比如现在…… 陈傅宇的脸蛋浮上了层粉颜色,漂亮极了,可面上却还是平淡,“兄长莫要拿弟弟打趣。” “弟弟是为兄长考虑,兄长因眼疾告假,不在府里头养着就算了,出来还抱个娃娃,叫兄长的熟人看到倒还好,要叫有心人看到了指不定哪天参上兄长一本。” 芙姐儿懵懵懂懂的看着我和她的宇哥儿。 “无妨,就要回翰林院了,宇哥儿如此为兄长着想,兄长还是得谢谢宇哥儿。” 小孩儿是出于好心,年纪这么小就能思虑的如此周全,实属聪慧,要是早生个几年指不定要被宫里拎着抢,哪儿还能轮到我的份。 聪慧归聪慧,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还是个小孩,就得整日里端个架子。 以后的陈家,还都指望着这小子撑着点呢! “平日里没时间带你们出来,这回跟着兄长出来,就好好的玩一番,宫里头的人哪是这么容易碰见的……” 碰、见、的…… 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一双深邃凛冽的眸子。 这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碰谁不好,偏生碰见了这尊佛。 这家伙今日穿了身黑色的袍子,底下金丝滚了一圈边,绣着蛟龙的模样,广袖袖边缂丝花纹,是暗云花样,用了根月白色的带子拢在腰间。一头墨发被素色的羊脂玉簪子固定着,显着精气神饱满。 我俯身朝他拜:“太子。” 这尊佛厉害的很,做了他这么多年伴读的我心知肚明。 “嗯。”他轻轻嗯了声,瞥了我一眼,唇角突然勾出了个笑。 太子这个样子坏笑,怕是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看向我的怀中,大声:“这就是你那个娃娃?” 我:??? 想起手中还有个小团子,我赶紧将小团子塞到了陈傅宇手中,示意四宝将他们几人带到一旁。 “别着急走啊,我看你这娃娃生的也漂亮,眉眼像你,留下来玩玩也好。” 怎的?我的娃娃?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挑眉:“哦?不明白。” 明白你个大头鬼。 “太子这脑子里想的,在下区区一个小官怎能懂?”我连忙陪着笑。 谢昭远看着我的笑,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几分。 我自认为笑得还挺好看,旁人看了都会回我一个笑,怎的对这太子不仅不管用,还生出了反作用。 我只好又陪着笑,“哦哦,殿下说的小娃娃是芙姐儿?”我指了陈蒲芙。 “嗯,就这个穿黄褂子的!不是你的孩子吗?” ??? 这次我不光有大大的疑惑,还有大大的震惊。 惊得我连着往后退了三四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太子谢昭远从前头拽了我一把,秀窄修长的手拽住我的袖口,免了我倒地。 这太子究竟日日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到芙姐儿是我的孩子? 我今年才十七岁,芙姐儿四岁,难不成我是十二三岁就能有孩子? 难不成我是禽兽吗我? 还有您这么大声的讲芙姐儿是我的娃娃是什么意思? 太子咳了两声,把刚才拽我袖口的那只手别到了身后,歪头想了想,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自己笑了两声:“我开玩笑的!” 呵呵。 有病啊您? “这小娃娃是下官妹妹,可不是下官的娃娃,您这玩笑下官可受不起。” “哦,原来是你妹妹,那这个大的也是你妹妹,女扮男装出来的?” 谢昭远指的是陈傅宇。 宇哥儿原本乖觉的站在后头,微微低着头照看小妹,听着这话气得肩膀直抖。 陈傅宇:你可以说我丑,也可以说我笨,偏偏说不得我是女孩,更说不得我是女扮男装。 我惊愕,今个儿这太子到底怎的了,怎脑子像被驴踢了一样。 您可别跟我说话了,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太子殿下,下官好不容易能有个时间带家里人家里弟弟妹妹出来玩玩,这地方好玩意儿这么多,您去挑拣吧,别让小臣浪费了您宝贵的时间。” 转身我就要走。 太子一手拉住我,“陈大人太见外了,你这告的病假还是我给你批的呢!” 别的官儿的假都要顶头上司批,而我的得要这太子殿下批。 不公平。 我也不想理太子,想转身就走。 “听没听说贺阳想招你为驸马的事儿?嗯~” 我两眼冒光。 听了听了,现在正为此事发愁。 我迅速转头,结果一头怼在了太子怀里。 太子闷哼一声。 我压低了嗓子,“太子这可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谢昭远掸了掸刚才撞过他的地方,从黑色袍子上拂下来根头发,捏在手里:“陈大人掉发,有点严重啊!” 我顾不得他的话,从袖子口掏了些碎银子给陈傅宇,“你和妹妹找个地方去玩罢,兄长有要事商议。” 我连忙转身弯下腰半引着半扯着谢昭远:“殿下走嘞。” 像极了宫里的大太监,活生生一狗腿子。 够狗。 不愧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听我讲废话的环节到了: 刷番真的好快乐。 虽然但是我还是希望能把刷番的热情用到码字上面! 第6章 嫁娶之事 我带着殿下找了个馆子,开了个雅间。 “你这眼好了没。”谢昭远问。 例行被问。 “快好了快好了。”我堆了满脸笑。“给我拿个法子,我明天就能上翰林院,保准生龙活虎。” “你现在不下官下官的称了?”谢昭远调笑。 方才是在弟弟和妹妹面前,我弟弟陈傅宇之后少不了得入朝为官,我在他眼里还是个陈家的主心骨,怎么让他看到我如此不庄重,对着太子称“你”,“我”? 尚书房里不让摆君臣架子,自然七年下来全都是平称,我才当了不到一年官,还没容易那么快改口。私下里都称我,叫太子名讳。 “弟弟妹妹面前,我还是个兄长。不可不庄重!” “哼,还知道不庄重。”他笑,好看又欠揍,“怎么被贺阳盯上了,她说找了父皇赐婚。” 我扶额,“我哪儿知道?贺阳公主求赐婚的事还是今早刚知道的,父亲没说帮我解决,我正发愁呢!。” “发愁那可不见得,你抱那个胖娃娃的时候可是乐的不行。” 这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十足。 就算脑子再不好使的人也能听出来。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胖娃娃,和贺阳成了亲,你们也生一个!到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我这个当舅舅也能帮你们带带!”顿了顿,又说,“贺阳长得好,你长得,嗯,仔细看也还凑合,想必你们的娃娃也差不哪里去。” 听了这谢昭远的话我发怒,因着这件事对着他比较好开口,我才老老实实问他,可这个时候他还在讲风凉话。 “谢昭远,你明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这样讲!”我甩了袖子,压着怒意低声,“我怎么可能同公主生娃娃?” 是的,谢昭远知道我是女子。 我十五岁那年,整个江舟只有我陈家父亲,母亲知道的秘密,被谢昭远知道了。 我瞒的好,非常好,甚至有时候我自己都快相信。 可偏偏我不是男儿,而知道这件事的偏偏是当朝太子。 那是秋季围猎,我跟在谢昭远身后头,去丛林深处涉猎。 而谢昭远遇了刺。 生死关头,我用自己的身子替谢昭远挡了。 不替他挡,他就死了。他死了,我也活不成。 好在那支箭射偏了,没正中心口。不过却射在了右肩。 同样也不巧,箭上淬了毒。 血止不住的流。 谢昭远喊了暗卫去查,之后立即要扒了我的衣裳,说要替我看伤口,我又疼又急,力气又没他大。 我还没来的急挣扎,就衣裳半解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后来,谢昭远就知道我是个女的了。 因着是救他而失了身份的,所以我也算的上是他的救命之恩。 尚书房里教导不能忘恩负义,谢昭远就替我兜着我这个身份。 除了帮我兜着,却也没变什么。 不像话本子里头写的。 关心没有,照顾没有,就连看了我大半个膀子后的羞怯也没有。 甚是无趣。 “你这身份确实瞒的好,我知道之后还挺惊讶的!”谢昭远说。 恕我眼拙,我可没看出来。 “也是,寻常家的女子哪有你这样的?”都被看了身子了还同平常无二。 我忍。 他是太子,我只是个臣子,还被他知道了瞒着的事。 我忍。 “甭说废话了,贺阳公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默默放下了握紧的拳头。 “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相中你了?” 呸! “别说风凉话,快想个法子。”别的我还能想出点东西,可这男女之事……我的确不知道怎么办! 虽说也不是男女之事。 “笑一个。”太子突然面容肃穆,让我笑。 他倒是严肃了。 严肃庄重的一如之前进尚书房刚看见他时候的样子。 我眼皮一跳,想起刚见谢昭远时,他整日绷着脸,不苟言笑。 后来我玩的时候有时也带着他玩,玩着学着,我们都长大了,他笑得是比从前多了些,但这性子…… 实在是摸不清了。 我依着他,嘴角子一弯,硬是挤出了个笑。 他看:“不要这种。要灿烂一点的。” 灿烂,怎么灿烂。 聊着聊着突然让人笑,这谁能笑出来? 我只得又挤出个笑脸,嘴角子歪的比刚才更重一点。 谢昭远看了,脸色难堪,转了身:“丑!” 我气得冒泡。 忍住!忍住! 他是太子! “过来,给你支个招。” “啥招?”我听了他这话又屁颠颠的凑过去。他是贺阳公主的嫡亲哥哥,法子肯定要比我多吧! 我心里头充了点希骥,直盯着他的眼。 他那双眸子生的真不错,黑漆漆的,又亮,将我的脸也映了进去。 “你家不是有个娃娃吗?你的妹妹。” “嗯。”怎么了? “去散播点消息,说那娃娃是你和你府里头的丫鬟生的。你父亲为了帮你瞒着这个丑闻才说是你妹妹……” 慢着,怎么越听越不对。 “这可不行,这不是抹黑我吗?”没等谢昭远说完,我就及时打断了他,他这法子,能将我从江舟有名的好公子变成臭名昭著的登徒子禽兽。 “要的就是抹黑你,名声臭了,你的贺阳公主不就不闹着嫁给你了?”谢昭远一本正经,“刚才在街口,我就试了试,看你自己不也震惊的很?” 这哪里是一码事?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说我妹妹是我的娃娃,我当然会震惊。 还有名声臭了…… 说的倒好听。 我又不只是代表着我自己陈宁言,我还代表着陈家。陈家目前就只我一个能行官场的年轻小辈。 我名声臭了,陈家还能好到哪里去? 我不想接受这个法子,又想委婉的讲给谢昭远让他帮我换个法子。 “这样可不光贺阳不愿嫁我,怕是整个江舟都没有人愿嫁我了吧!”我又堆着笑开了口。 “哦?” 谢昭远凑近我,他凑的快了些,素色羊脂玉簪子稍微松了松,几缕子头发垂了下来,耷拉到了我的颈子里,痒痒的,凉凉的。 “你还想娶姑娘?你娶得了?”他戏谑,呼吸险险喷到我脸上。 听他这话,我的笑凝固在脸上,嘴角弯也不是,不弯也不是,半个笑绷着,甚是尴尬。 我当然是娶不了的,可他的这种语气我着实不喜,我又有求于他,只好转了话题,“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官,虽说官不大,但我要是勤勤恳恳,以后肯定是会升官职的,前途明朗的很。” 默默往后移了移,底气有点不足,声音越来越小:“你的这个法子不行,这对我官场不利,对我陈家也不利。”吞吞吐吐后半句,“能不能换个法子?” 他不紧不慢地淡然道,“陈宁言,你男儿当久了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姑娘家了?”伸手捉出了掉到我脖颈的那几缕发。 动作轻柔着,却极其具有威压。 他的话提醒我。我是女子,在朝为官,娶不得,嫁不得。 谢昭远说的对,陈宁言确实娶不得。 可宁颜不一样,宁颜嫁得了。 我朝他犟,“你不用一遍一遍提醒我的身份,我虽然娶不得,但我以后辞了官的话还是能嫁人的。” 他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一样,兀自思索,开口:“你以后的夫君要是知道你日日在男子堆里,还会娶你吗?” 谢昭远靠了过来,一步一步,离我越来越近,近得他的瞳仁里只有我。 后来我只听见了他的话。 “真想嫁人的话,我来娶你罢。” “嫁了我,就不用娶贺阳了。” “你要的,我都给你。” 不是玩笑话,谢昭远表情严峻,不带一丝丝笑。 我如五雷轰顶,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避躲开他从雅间里跑出去。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跑开。 我确切的听到了他说的话。真真切切。 鼻息间都是谢昭远的味道,脑子里一句句循环着他刚才的话。 我跑的快,迎面而来的风一下一下打在我脸上。 风很温柔。 为什么会逃呢,我分明听到了胸腔里“咚咚咚”响个不停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9 22:34:10~2019-12-21 22:2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尔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两个荷包 我回了陈府。 凡事都心不在焉。 谢昭远的意思我岂能听不出?他这话分明是说喜欢我。 他是太子,是将来的帝王,哪能有真的喜? 我做了他几年伴读,把他当了兄弟,没想到他竟对我存了别的心思。 这心思,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总是没法子给他回应的。我只能将他的话当做一个笑话,以后见他刻意的躲避着点。 虽然谢昭远知道我是女子,但是他不晓得我是北亭人,不晓得我并不是陈家陈宁言。 或许?我是可以回北亭的。 不行。 我怎么会生出这个想法。我立即否决。 我是陈家长房嫡子。 长房嫡子。 代表着陈家长房这一脉,代表着陈家。 虽然我只是个半吊子,但是从当初进了尚书房的时候就没有退路了。 怎么能轻易回去江舟? 更别提我的这一堆烂摊子。 我心绪复杂,像缠了丝线,麻麻乱乱,一团糟。 我还是去找父亲罢。 唉。我有些蠢了,倒还不如一开始就缠着父亲,认认软,央求着父亲,况且父亲当时也说了会替我想法子的。 我这回太急躁了。 急躁的有些过头。 回想太子也只是一句话,我就跟着他开了雅间,进了雅间里头谈话。着急的让他给我想了个馊主意,我虽是拒绝了那些个主意,但后头听他讲出了那些要娶我的话。 不稳妥,不稳妥。 我也大了,需要改改自己的性子了。 我这样告诉自己。 尽管短些时间里也改不了。 寻了父亲。父亲披了个褂子坐在书房里。 旁边搁着个熏香的坛子,坛子里的香燃了半段,发散着淡淡的味,说不清的好闻。 我跨了半步,躬身给父亲行了个礼。 “不是带宇哥儿和芙姐儿出去了吗?怎么你自己回来的,他们呢?” 我咂了咂舌,遭了,忘记将他们两个带回来。 不过有四宝和八宝在,应当没什么事情吧。 我这样想着,随口扯,“回父亲的话,宇哥儿和芙姐儿年纪都小,玩的欢了,儿子将他们安置在了别处。” “儿子这回来找父亲是因着贺阳公主的事。儿子实在想不出个法子,烦请父亲帮帮儿子。”我话说的诚恳,隐瞒了见太子的事情。 虽说我父亲是我最为相信和尊敬的人,但是我还是未告诉他太子已经知道我女孩子的身份。 我怕徒生事端。 我还是挺相信太子的,他就算和我撕破了脸皮,也不会抖出我是女子的事情。 这是君子之道。 太子与我的事儿可以先搁一搁,贺阳公主的事情才是首要。 毕竟如若被指了婚事,我这身份被发现,可是要命的。这下子要了命,可没第二个江舟让我去,也没有第二个身份供我去顶,还会牵连整个陈府。 “你还挺当真的。”父亲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他的胡子,说我。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看着父亲悠哉悠哉地神情我发了愣,不由得有些许的疑惑。 “你且先不要这么急。”父亲安慰我,“皇上没有想让你做驸马的意思。皇上固然宠爱贺阳公主,但也不是什么都依着她来。你大可放心。” 听到父亲的话,我松了一大口气,一边放松了呼吸另一边又暗暗怪父亲。 怪父亲先前不把话给彻底的说清楚,反而叫我自己细想。 大概是想历练我,看我今后碰到这样子的情况自己心中作何想法。 “但是……”父亲开了口。 我放松了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也是到了要婚配的年龄了,按照你原来的身份,你本可以嫁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而现在……都是我的不好。” “别,您可别再这样说了。”我扶额。 我做男孩做了这么多年,受得都是男孩的教育,本身并没有想过嫁人的事情。 嫁人的事儿我也不懂,如果我打算一直做官,这嫁娶势必是一辈子都不得思虑的事。 没头没尾的事情,不去多想自然是好。 “既然这样,那儿子便没有什么问题了,下回父亲可别再这样逗弄儿子,儿子着实吓了一跳。” 我放宽了心,紧溜溜的感觉消散,只想找个地方瘫下歇歇,就向父亲告了退。 父亲也没留我,放任我走了,只是叮嘱我过会儿接回宇哥儿和芙姐儿。 我这刚出了父亲的院子正想差人去寻言哥儿和芙姐儿,却碰上了二叔的女儿陈蒲语。 二叔家没有男孩,只有两个女儿,都是嫡出,陈蒲语是他家的大姐儿嫡女,府里头排行第二,十五岁,早春刚行过及笄礼。如果没有我的话,这语姐儿便是在家里排行老大。 十五岁的女孩,正是豆蔻年华,娇娇软软,如琬似花。 我这妹妹穿了件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肩下挽了素水纱巾,身形修饰的高挑,该俏的俏,女儿家的体态一下就显现了出来。 脸上均匀的涂了妆粉,小嘴上擦了口脂,本来就生得好,稍微打扮一下更是亮眼。 陈蒲语见了我,弯了身,笑容可掬,叫了句大哥。 我在尚书房伴读,算是长年不在家,对二房的妹妹们其实也不甚熟络。 这做了官,日日回家,在翰林院承蒙二叔照顾才慢慢对妹妹们熟悉起来。 陈家是官家,不光教育男孩,女孩子的教育也没落下,样样不比别人家的差。 十五岁及笄便是能嫁人了,自这个妹妹及笄以来,我们家经常有人上门提亲,求娶陈蒲语,门槛子都快给踏破了。 府里嫡女,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又精通琴棋书画,将来肯定嫁得好,踏破门槛其实也正常。 看着漂亮的人儿心情也好,我回了她一个笑,随口问了句:“妹妹做什么去?” “正要寻大哥。”陈蒲语回了话儿。 指着端台跟我讲,“最近流行的样式,我跟着学的,做了两个荷包练了练手,想着送大哥和弟弟。”陈蒲语低下了头:“可能做得不好,但烦请大哥收下,这是妹妹的一片心意。” 小丫鬟举了放着荷包的端台,朝我凑了凑:“大少爷您看看这荷包,我们家姐儿瞎说的,精心绣了好几天来着,就想着送给您,哪里是练手?” 我随眼瞥了下端台,两个荷包一大一小依次摆着,大的用蓝灰色打的底,上面用金丝线绣着一株开着锦簇花朵的绿叶小树,五瓣花朵团在一起,空余的地方用银线绣上了珠白的小花,也是五个瓣的,绣工精细,像是真的花朵开在了缎子上似的。而小的就普通了点,用寻常的丝线绣了只小鸟。 不错! 陈蒲语嗔怒,带着女儿家的娇羞轻轻拍打了下小丫鬟:“阿鱼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转身又对我说,“这大的是给哥哥的,小的是给弟弟的。大哥看看。” 我又拿过来仔细瞧了瞧,远看不错,离得近看也好看。 不由得叹气,想起我自己,同样是女孩,为什么她能绣这么精致而我却连个帕子都绣不好呢? 我压下了这股子别扭劲,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嘴角弯弯,“谢过妹妹,既是妹妹绣的,那哥哥就收下了。” “只不过……下午出去的时候将宇哥儿安置在了府外,现下弟弟是不在府内的,要不等我带回他你再将这荷包给他?” 陈蒲语摆着手,抿了嘴,“不打紧的,大哥你都拿着吧,等你带回弟弟再将这荷包给他。” “也行。”我思虑着。“妹妹你将这荷包都送到宇哥儿院子里吧,我这要出府呢!” “大哥这不戴上吗?好装些零星物品什么的。”陈蒲语为我强烈推荐她的荷包。 我都和身边的朋友一样,平常东西往袖子里头塞,还真没随身佩戴荷包的习惯。可既然有了,用用也未尝不可。 我接了过来。 陈蒲语凑近了我,女儿家的身上香气本身是好闻的,我嗅了嗅。 可这女儿香里掺杂了些脂粉,反倒呛了鼻子。 我连忙不动声色撤了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拿着那荷包三两下系在了身上。 “不得不说,妹妹真是手巧,要换成我可绣不出来这么好看的荷包。”我拿着腰间的荷包掂量着,手里头抚了抚上面精细的花纹。 人家姑娘送了我东西,我又收了,自然得当着面夸赞几句。 陈蒲语听了,噗嗤笑出声,拿着帕子掩面,脸上的脂粉衬得双颊红彤彤的,“哥哥是男儿,不用会绣这东西,朝堂上多出点力就行了。” 第8章 少爷不凶 我尴尬,挠了挠头,“也是也是!” 陈蒲语盯着我腰间的荷包出神,又仔细瞧着我的脸,“大哥长得真好,俊朗非凡,这世家子弟就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大哥的。” 阿鱼端着荷包,跟着她家姐儿笑,“是啊是啊,大少爷是奴婢见过长得最俊的人了。” 我也是个女子,同别的女娃一样好打扮。但我整日里穿着男装,身份又不能暴露,只得在男儿装上做考究。 因着这脸皮子,我得的夸赞不少,听也听惯了。 面对妹妹和小丫鬟的话,我同平日里一样,低着一笑。 “大哥至今尚未婚配,不知哪家的女儿能入得了大哥的眼?”陈蒲语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身在官场,心思哪能在成家上?”将袖子拂了拂,扬掉了落在袖口上的絮子,也算是回答了她的话。 陈蒲语眉眼和缓,温柔地带着笑,痴痴看我。 我被她看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妹妹没有其它事了罢,我得差人将宇哥儿他们带回了。”将两个孩子放在府外头还是不行的。 陈蒲语朝我弯了弯身子,“大哥,要不让我院儿的人去吧!” “不用。”我拒绝了。 谁院子里的人不都一样,带回两个孩子而已。 我带着给陈傅宇的荷包回了我的院子,吩咐几个小厮去书肆去找二少爷和小小姐,自己往床上躺了去。 找陈傅宇,必定是要去书摊子上去找的,出了府在外头,他都喜好淘点好本子,四宝八宝跟着他,芙姐儿身边也离不开人,肯定是在一处。 这样想着,我松开了脑子里嘣的神儿,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暮色沉沉,天都快黑了。 周遭静得很。 我点了一盏灯,呆坐在床边。 这个时间不适合睡觉。 傍晚醒来都会有一股子浓重的失落感,惆怅又孤寂,又容易矫情。 呸! 不行。 我得起来走走。 打开门来,见一个人蹲在外头,蜷缩一团,头歪着,身子都快贴到地下了。 我一看,是四宝。 知道他在偷睡,我踢了一脚,“四宝起来,你蹲在地上干吗,拖地呢?” 都五月了,虽说白日里暖和,但是晚上天还是有些微凉。四宝若是着了凉,我便没了用了顺手的小厮,还得找人给他看病,得不偿失。 地上的小子笨拙从地上站起来,站直身子,擦擦口水,嘿嘿笑,“少爷!” “别在门口守着了,回你的地方睡去。” 四宝甩甩头,使劲眨巴着眼,努力保持清醒,跟着我步子,“少爷,四宝不困。” 看我从卧房门往外走,他喊,“少爷要去哪里,四宝也要跟着!” 我听了反问,“少爷去阴曹地府你也跟着去?” 四宝怔了怔,往后缩,见我瞪他,又生硬的一个一个字儿蹦出来,“少爷去我就跟着。” 能从四宝这个又傻又蠢的胆小鬼嘴里听出这话我自是欣慰。 但是我不去阴曹,也不去地府,只在院子里走走。 父亲将四宝派给我的时候,我年纪不大,四宝年纪也不大,甚至四宝这厮比我还小上一岁。 我把他当和弟弟看,尽管大多数时候都让他打下手,帮忙,差遣他。 扪心自问,我对他非常好。 看见四宝只穿了个小褂,我说他,“晚上了,你就穿这薄褂子?” 他憨憨笑,“不冷,不冷,五月多了,晚上还能冷到哪里去。少爷不也只穿个小褂,要小的看来少爷才应该多穿点。” “让你去睡你不睡,让你穿褂子你也不穿。”还拿少爷来说事。 一个小厮那么不听话。少爷的话不顶用? “我只在院子里走走。” 我看了自己腰上的荷包想起来还有一桩事,随即吩咐了四宝。“你去替我把屋里的荷包送到宇哥儿院子里吧。就说是大姑娘给的。” “哎!”四宝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往我的屋子里摸去,带了个荷包出来,走出去了。 我顺着院子走了两三圈,动了动胳膊和腿,又挨着亭子边儿坐了下来,按压着我的眼。 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按着。 我眼要好了,告的假也结束了。 明儿是五月初五。 例行早朝。 我告假的这几天就整日在家歇着,难得过了自在的日子。 歇得我都有些懈怠了。 一提到早朝,我都有些发怵。 我也是今年才为官的,之前那些年在尚书房,偶尔也见得到下朝的官员。 有时候辰时,有时候巳时,零零散散从宫门出来一两个耷拉着头的官员。 我在尚书房读书都在辰时起,过半个时辰再开始进学。我睡得早,也睡的多,天天早上都起不来,读书时我以为 在辰时起已经够早的了。 可做了官,每每上朝时更早。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我起床变得格外困难。 自然醒时还好着些。 最烦的是早上睡得沉沉地时候被人为叫醒。 我算是怕了。 被叫醒的滋味难受得要命,生不如死,我恨不得将全屋里的东西都砸个稀巴烂丢出去,再将叫醒我的人训斥一顿。 之前都是四宝叫我,后来他发现叫我起床的效率不仅低下而且自己还会挨打挨揍。就将这事儿报告给了我父亲,他先象征性叫一下,叫不起来再去叫我父亲,由我父亲在上朝前过来喊我。 换成了父亲之后,我也算是好了点,不赖着床,也不敢想着摔东西砸东西揍小厮了。 殊不知我是自己忍着,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一口两口气都咬碎了往肚里吞。 害!想着这我就忍不住打个颤儿。 在尚书房时因着这早起的事烦,没想到做了官还要为这上朝的早起事儿难受。 且先不说早朝朝堂上的事情,只这先头的行径就要耗了我半身力气。 真的是,我要怵了这早朝了。 大概唯一值得庆幸的,应该是每月只有三次早朝吧。 明天去到早朝,大抵还得比往日的长一些。 毕竟今年的科举出了一批进士。 派了官,罗列出来,分了站位。 早朝上,都要出来亮亮相。 要我说,这般繁琐,抓面子功夫,还不如免了去,省得出些乱子…… “咕咕咕……”一阵。 想着想着,我的肚子叫了起来。中午吃的少,我饿得快! 晚上不想去老太太院子里吃了,估摸从小厨房里端点吃的在自己院子里进食。 陈家这些口子,都喜欢食清淡的,味偏甜。 而我是个异类,能吃辣,爱吃辣。 尤其馋香辣的,感觉不食辣,嘴里就跟没味儿一样。 麻婆豆腐,回锅肉,水煮肉片,棒棒鸡……加点辣子一炖,我光是想想就能泛上口水。 父亲后来也是知道我好食辣,故在院子里给我收拾了一个小厨房,分派了两个厨子供我使。 我长了这个针眼,郎中叮嘱是不能吃辣的,饮食必须要清淡,所以这几天我都在忍着没吃,跟着大家伙一起吃些淡味。 吃了这几天,嘴里实在没味了,再加上我这眼也快好了,就想着吃点辣味也无妨。 于是快步走到小厨房,吩咐了今晚的饭食。 小厨房里头跟着出来了一个小丫鬟,拉我到避人耳目的地方,声音娇滴滴,问:“少爷要不要进我的屋里喝杯茶?” ??? 少爷自己有茶。 少爷屋里的茶还能比你差?为什么要喝你的? 咦~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想爬|床,做有钱少爷家的姨娘吗? 看来生活终于对我这个十七岁的“男娃”下手了。 我必须要杜绝这种不上进的行为。 要是丫鬟们见一个成了,后头两个三个全往我房里跑怎么办? “不必了。晚上的饭食好了送到我那屋里头。” 小丫鬟一把拉住我,拽着我的手,“少爷就算不喝茶,难道也不看看奴婢吗?” 看你作甚,看你肚子能不饿? “咕咕咕……”我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丫鬟耷拉下来头,偷偷瞄我笑。 我怒声:“看什么看。做你自己的事去。出了什么差错小心少爷揍你!” 小丫鬟:呜呜呜……少爷好帅,但是好凶。 第9章 乘车早朝 回了我的房,点上灯,坐着等我的饭。 饭没等来,却等来了四宝。 我叫他。 “去厨房看看少爷的饭。” “少爷今日怎不在老爷院子里面食,四宝去的时候还见老爷厨房里做了清蒸鲈鱼呢!” 我瞪他。 他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是四宝不好,四宝忘了少爷的口味。” “不行。”他摇头,知道我开了小灶,赶忙制止我,“少爷您又食辣子?您这眼还没好灵活,还想吃?郎中不是叮嘱过禁食吗?” 我一心扑在小厨房的香味里,含糊其辞,“不打紧不打紧。” 又想,清蒸鲈鱼,清蒸鲈鱼。 清蒸的还能有什么味道? 过一会儿我的饭食端了上来。 离得远远地都能闻见的那喷香味道,终于到了面前,实在勾人味蕾,惹人垂涎。 四宝在边上站着,我进食,问他要不要来些。 他像看了瘟神一般,直往后退,拒绝,还连讲了我几句,“郎中说了不能吃不能吃,看您明天又红了眼怎么办?” 四宝是比我小上一岁,我也拿着把他当弟弟的心,可他如此啰里啰嗦在我耳边一个劲儿的念念叨叨,听得我只想揍他。 我吃得满嘴红油,一边儿听着四宝的话,一边儿心想,竟有人能拒绝得了这么香的东西。 唉,真是忧伤。 然而更忧伤的还在后头。 我刚吃罢饭,还没“饭后百步走”,四宝就催着我洗漱,去睡觉。 “少爷,算是小的求您了,您快些睡吧。今个儿晚上早睡点,明天也不至于赖成那副模样。” 我质问他,“哪副模样?少爷就这么可怕。” 四宝将愁都表现到脸上,“您以为呢?” “少爷长得好,性子也好,容易伺候的很。”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叹出去,“可四宝伺候这么多年了,都没叫您一次起床上朝那么难!” 我见他为难,也反省了下自己。 但压根儿没觉得自己像四宝说得那般可怕。 四宝推着拽着将我送到了卧房里头,喊来丫鬟婆子给我收拾。 收拾过后,我躺在床上,闭上了眼,周遭一片黑暗,可我怎么都睡不着。 下午刚睡了会,现在就让我继续睡,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辗转反侧,躺在床上,没有一丁点睡意,脑子里又飘过来谢昭远白日的话。 如果他真的喜欢我的话,那又是多久前的事,我同他一起读书这么多年,他这心是什么时候起的呢? 我对他的感情说不出来。 但我分得清楚,可能是同窗友情,可能是君臣之情,但不可能是喜欢,绝对不可能是爱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 我脑子里头一直混混沌沌,意识也朦胧不清,双眼是闭着得,却没一丝睡着得实感。 耳边听见四宝的话,“少爷少爷,怎么还不起呢?”语气略焦急,“老爷来了吗?让老爷叫少爷。”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方才从混沌意识中惊醒。 揉了揉眼,坐直了身子,看向四宝。 四宝惊喜,“醒了醒了,坐起来了。别去叫老爷了。” 接着便不分青红皂白,粗暴地将我从床上拽起来,塞给丫鬟婆子。 我这回也懵,呆坐在床,觉得还没睡,以为还是昨儿个晚上,只觉得眼睛酸酸地。 脾气也没处发。 “第二天早上了吗?”我问。 “少爷您可紧张些吧,马车在府外头候着。您今日要上朝呢!” 丫鬟婆子拾掇地叮叮当当,端着铜盆拿着帕子捧到我面前,逮着本少爷的俊脸就是一顿擦。 擦完之后,取了屏风后头的官服就往我身上套。 上朝穿青色公服,带饰素银,系乌角腰带,脚上着黑色靴子。 拾掇好衣裳又摆弄我头发。 乌纱帽、团领衫、束带…… 我就坐着供她们摆弄。看着边上的人手忙脚乱,可我人颓着,心里头是一丁点都不想动弹。 疲惫。 范嬷嬷:“诶,哥儿这眼怎么又肿上了?”她手上的动作还是不停。 我眼又肿了?莫非是昨晚的贪食。 “嬷嬷不碍事!接着摆弄罢。”我摸摸眼,只觉酸,没觉着多疼。 范嬷嬷听我这么说,又加快了手头的动作,一狠,拽着了我的头发,薅得我直抽冷气。 屋里头被一盏一盏灯照得通明,再加上被狠狠地薅了下,我也彻底清醒了。 我这边清醒了,嬷嬷那边也收拾好了。 四宝催我到陈府门口和父亲汇合,上马车。 还带着几个椰奶团子,跟着我,同我一起往陈府门口赶。 火急火燎,直到上了马车才平静下来。 本来二叔之前一直同父亲是一起坐车去上朝的,但从我做了官后,他都是提前走一会儿,留我和父亲一个车。 马车上颠簸,父亲坐在右侧我坐在左侧,寂静无声。 我人醒了,但精神头还是不足。 头上顶着乌纱帽,坐在左侧角落歪着头,一口一口地啃着椰奶团子。 只食一个团子。 吃团子也不是因为饿。 嘴里没什么味道,为了提提神而已。 父亲没开口说话,倚靠在了他那侧的马车上闭目养神。 这才半夜三更多,大约是子时,再过个小半时辰就该是丑时。 陈府离宫还算是近的,坐马车只一个时辰,骑着马还更快些。 我拉开车窗子,伸出头看了看,马车行驶到了荒郊。不过是初五,今儿个的月亮竟格外亮。 月夜的光辉洋洋洒洒落下,把清辉从云朵的周边映射出个光圈,神秘且梦幻。 柔和的月光温润,在天底下乍了个笑,花花万物皆为它生。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明,甚明。 马车匀速行驶,车轱辘印压在湿漉漉的土地上,留了一串驶过的痕迹。 拉上了车帘子,又回去啃我那个没啃完的团子。 车里的其他人都在闭目养神,四宝,父亲,还有父亲的小厮,无一例外。 就我在这里睁着眼,左右张望。 我赶紧几口嚼完了团子,拿杯子倒口水喝了下去。 静了,没再发出声儿。 马车再驶大半个时辰就会到达午门。 丑时,也就是四更的时候,大臣们都会到达午门外等候。 等到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时,我们这些朝臣要排好队伍。 再等到卯时,钟声响起的时候,宫门大开,文武百官们排着队依次进入,从金水桥经过,在广场那处整好队伍。 过了几处地,到大殿,向皇上行罢一跪三叩头礼。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有机会同皇上对话,继续报告政务。 这都是要按官品大小来的。 官大一级能压死人。 亏得我父亲是正三品官,二叔是从四品官,我才能好些。 如若我只是个靠自己努力考上官儿的人,那可免不了受些欺负。 打个比方,我和今年状元郎裴宗杜。 我靠家里拿官,其他人表面上对我多加称赞,做些面子工程,背地里又该说我是靠着自家的父亲和二叔,没一点真本事。 状元郎裴宗杜靠自己考上状元拿官,其他人表面上称赞他是聪慧、有本事,背地里指不定又该如何讲究他,要是这个裴宗杜性子硬还好些,性子软的话不知道会被怎样变着法子欺负呢! 虽然还不认识那裴宗杜,但我大抵也知了情况。 旁人免不了要把我和裴宗杜掺到一起比比,当然面上可能说得都是好听的话,可私下里又不知道怎么乱嚼来着。 官场就是那么复杂。 在官场做事儿的,有几个善茬? 马车晃晃悠悠的,我被颠得屁股疼。 这方向我只知是驶到荒郊,但具体的位置也不知晓。 我向来对方向不甚敏感。转个圈的功夫就模糊了位置印象,不晓得东南西北了。 到午门还得一会子。 眼睛酸涩,我也想闭上歇一会儿,可又怕死死的睡过去了。 以前我上朝路上跟着父亲是从来不敢睡的,我但凡睡着了就难醒。 纠结了下,想着这回情况不一样,我这眼还没好全,需要多休息。 还是睡罢。 昨儿个晚上睡觉就没点实际的感觉,就跟没睡一样。要是今日在大殿里睡了过去那才丢人呢! 这样想着我便阖上了眼。 …… “少爷,少爷,到地方了。” “儿子!儿子!言哥儿!宁言!陈宁言!” 我感到被人推搡,不悦,下意识愁眉苦脸,心里头怒火“蹭”地一下冒了上来。 “唉,就该提前喊得,老爷您可看见了,少爷平日早起就是这个样子的。一睡便熟,怎么都叫不醒。” “少爷要自然醒。没睡够的话会发脾气呢!以前上朝路上为了防着您也没睡过。” 四宝的声音。 他这分明是在打小报告。 我断断续续能听见他在说着话,心里头生气,可这眼皮子重,睁不开。 “一般四宝叫少爷的时候少爷都不醒,还打四宝。不得已才去叫老爷……”他倒还委屈。 行,四宝你可好样的。 听着他不停地说叨,我火气越发浓重,蓄了力,一不做二不休先伸了手去打面跟前的人。 “啪”清脆一声,正巧打中,舒爽了些,眼皮子不沉了,也睁开了眼。 我一看四宝手背上红红一块,心头里闪过一丝愧疚,可脑子里飘过他刚才的话。 算了,我打得好! 人是打过了,同样的,父子之礼也还是要有的。 我同父亲行了礼,致歉,“父亲,儿子失礼了,请父亲原谅。” 父亲“嗯”了声,若有所思,但很快释然了,没大追究,只叫我好好注意身体,得空子了多休息。 接着下了马车,和父亲一齐走向宫门。 第10章 小陈大人 我实话实说,其实有个这样的体质性子我也很为难。 身为朝廷命官,要慎重仔细,睡着了就放松万万不可,一旦不小心,手里的重要东西都会被人做了手脚。 可我睡得这样熟,一般人吵不醒。 这很严峻,于我弊大于利。 但还算好,现下我官还没做大,手头里无甚太重要的物件。 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 父亲是三品的官,比我大了好几级,自是风风火火一路走到前头去,不少人都给他躬着身子问好。 宫门前,比我来得早的官员还有很多,已经零零散散地成了队形。 午门城楼上的鼓还没敲响。 我趁着当下,插到队里的空隙里头来。 因着天色黑,宫门前的灯也不大亮,没几人能看得清我红彤彤发肿的眼。 我站在城楼低下排着队,不断地有官员过来跟我搭腔,问我因病告假的那病好没好。 我挂着笑一一回了过去。 “小陈大人,怎的你面露疲色,没休息好?” 又有人问我。 来者是翰林院编修,上届的新科探花,在翰林院修满了三年,上头现在还没给他派别的官呢! 我看他面色也不大好,透着一股子虚相,回他,“还好还好,我前些天告了假,大休了一场,倒是你看着怎么有气无力的?” “家里的夫人昨日生产,我担心,在门口陪到半夜。” “你家夫人生产了,好事呀!恭喜恭喜!改日备点薄礼送过去。” 这人家夫妻俩感情生活还挺好呢! “谢谢大人了。”他脸上带着笑,得了孩子肯定是高兴的。 旁边有别的官看我同编修聊天,渐渐都凑了过来。 “男孩女孩啊?”问。 “男娃子。” “男娃子好呀,以后长得大了些你还能教他读书。”我说。 “对啊对啊,再大些就是最好玩的时候了,保准离不开你。”旁边凑过来的官员附和道。 “现在的小娃娃可得好生养着,都娇贵的很。”另一个官儿提着建议。 “编修得了娃娃,这眼下也修满三年,该升调到别的地方做官了。家里头有老婆孩子,晚上温柔乡里一躺,那幸福的很!”啧啧道。 “那当然。” “房中之乐嘛!” “咱们有了老婆,成了家的都懂。”说罢嘿嘿嘿笑了起来,眉毛眼睛都挤一起去了。 我自是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的,同在官场,同为男人。 有些官到了顶儿,靠着大官的引荐才能升上去。 也有的官被磨平了锋芒,只想着一辈子停在这个位置,只期许过着平静温馨的日子。 老婆孩子热炕头。 “诶,别,小陈大人还未成家,当他面讲这些作甚。” 话锋一转,扯到了我身上。 “小什么小,也不小了。都是男人,怎么不能讲这些?说不定小陈大人的夜生活可要比你丰富的多。”丁姓官员反驳。 有些官还真是好扯嘴皮子,讲闲话。 就比如这丁大人,官比我大一点。 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科举考上来的。 这样的就是看不惯我这走后门的,他给我使小绊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着前面官员的话,将话题从刚才的编修身上硬生生的转到了我身上。 我还没回话。 丁大人又接着说,“小陈大人生了一副这样白净的模样,又是尚书房出身,家里头官大,他自己官路也明朗,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女人?”语气酸酸的。“人家姑娘就是看他这个身份也都想往他身上粘啊。花楼的头牌,怕是都被小陈大人玩过了吧。” 我窘。 话里头挑明了我靠着家里头。甚至还觉着我是个花花公子,整日流连女人之间。 不过,我边上还真没女人!也没法子去花楼和头牌戏耍! “哈哈老丁你可别瞎说。不过你这话里话外可都是在羡慕人家小陈大人!不仅羡慕人家出身好,还羡慕人家长得好。” “都一样的官服,凭什么他穿着那么打眼,还配荷包。娇里娇气,跟女人的做派一样!” “你再看他腰上这荷包。”指着我腰间。“分明出自女人之手啊,看这金丝线、绣工和用料,也得有好几两银子吧,不愧是高官子弟,咱们真正进士出身的都得不到。” 虽然平日里丁大人就时不时讽我,可今日他这样子,大抵是羡慕得极了,又吃了**吧。 怕是他真的练就了火眼金睛,此处这么昏暗却能瞧得见我荷包上的花纹。 既然这样,那怎么看不到我的那个大针眼? 我瞧着我腰间,昨日里妹妹给的荷包正挂着,金色丝线绣的花配着官服搭得很。 听了他的话我也正视了我自己。 可哪里娇里娇气?哪里又女儿家做派? 分明是嫉妒我。 嫉妒我帅气逼人,帅得众人皆知。 不愧是我! 惹人羡慕都是我的错。 说是这么说,想是这么想。 我不怯他。 太子我都不甚怯,又怎么会去怯他一个小官。 要真想搞他一番,我法子倒是多。但我一来怕伤了和其他官的和气,引起上头的注意,二来又是嫌麻烦。 嫌麻烦的我打算忍一忍。 毕竟整个翰林院又不是他当家做主,他说的又不算数。 其实这丁大人也算胆大的,明晓得我父亲是三品官却还对我不依不饶。 别的官因着我的身份大多对我恭敬。 我话里带了委屈,“丁大人怎会这样想我呢?我的荷包是家里头的妹妹给绣的,瞧丁大人说的话,我家管得严,自己也注意着自己的名头。不像你丁大人,想去快活就去了。” “不过,丁大人你也小心着,毕竟年岁上来了,也仔细关心身体,别等哪天还没玩得尽兴就倒在了床上。”我苦口婆心,为他思虑未来,诚恳,“丁大人这体型,倒下了谁能抬得动?” 众人听了我说的话,又瞧了瞧丁大人大腹便便,有的官员听不下去,低下头偷笑了几声。 只见丁大人脸都黑了,泛着诡异的光,胖胖的粗手指头对着我,“你,你,你……” 这样你,你,你了几声都说不出来话。 我猜他是想对我说,谢谢了您嘞。 所以我毕恭毕敬,提前张口告诉他,“不客气。” 他走上前来,气势汹汹,大抵是想同我动手,却被其他的官员拦了下来。 旁人劝他,“算了算了,小陈大人不过一个孩子而已,再说是您先挑拨人家小陈大人的,他回你几句,你没说过他却还想动手,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怎么这么没气量。” “就是就是,人家小陈大人都没生气,你倒是气上了。” “同为官,休要伤了和气。” “你前头也知道他官路明朗,小心这小陈大人哪天官做得比你大了再整天找你麻烦!” 我跟着附和,笑带了满脸,“就是,就是。” 丁大人不语。盯着我,脸上愤恨。 我瞧着他那脸上的肉,变了形,因生气而颤颤地。 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属实好笑。 还没得空讲他几句,他便甩了甩官袍的袖子,“哼”一声转身到前头去了。 我心情大好。 正想同别的官再闲扯几句,后头一个清隽俊秀的人过来了。 别的官员同他打招呼他只淡淡地应过来,点点头,脸上一丝笑都不带。 此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 我瞧着他眼生,但看众人的反应,似乎已经认识他。 我纳闷。 这年轻的,长得又俊的官里头,怎么还有我不认识的。 仔细想想也是。 我缺了几天假,今年的进士也都派了官,免不了多了不少我没见过的新面孔。 我只听了新进士的名头,但也没见过确实的真人。 想必此人,应该是今年三鼎甲其中的一位。 三鼎甲中的第二名,段政,是我以前尚书房时的伙伴,昨日我又去了他家府上见了他,此人明显不是段政。 第三名榜眼叫韩品,今年将近三十,看年龄显然也不是他。 想来,前边儿的人应该是今年的状元郎了。 我问旁边得了娃娃的编修,“那人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是的,小陈大人缺了几天没来,这人是今年榜首裴宗杜,前些天刚到翰林院报了道,刚巧小陈大人告了假,也没见得到这裴大人。” “裴大人可是今年的一匹黑马,从乡试一路到殿试,皆是头几名。” 我点头:“哦哦!” 这个…… 我虽知道科举,但没考过,也不知道具体情形。 不过考试都在头几名,恐怕聪明的很吧! 也不是头一回听说这裴宗杜了。光是这几天就听到了好几回他的名。 我知道他和我官职相同,我心想着要不要往前面同他讲几句话。 这样想着,裴宗杜就从我身旁擦肩而过,站到了我前头。 我们是从六品的官,都穿着青色官服。 他的官服刚发了不久,还比较新。 而我身上的这件穿了大半年了,虽然也新,比起他的看起来却是旧了。 我拽了拽他,拿出十二分端正的态度,“请问可是新科状元裴大人?” 他转头看我,神情淡漠,只点了头,应了声,“嗯!” 我得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二叔先前说他一表人才,比我差不了多少。 如今我一看,确实。 但我同他不是一种类型。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有个小短篇哦!快去看快去看。 :-D 我的文章数据太差了,必须得更加努力更新了。 :-( 时速500伤不起。 第11章 翰林院挂名修撰 他好看,但是透着冷相,清隽沉郁,看着就难接近。 而我,肯定是要比他好接近些,皮子的卖点也是偏向少年气的明媚。 我们两人长相和脾性都不是一种类型。 也不知合不合得来。 刚才裴宗杜应了我,我也不好冷了场子,总该继续再说几句。 我脸上撑起了笑:“前几日我告了假,裴大人上职的时候没见到我吧。我是陈家的陈宁言,同你职位一样,比你早了一年搁到翰林院,有什么事也好问问我。” “嗯。”他冷冷地应下了,接着又将头转过去。 我固然尴尬。但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他裴宗杜的性子看起来就是这样,可不是针对我。 虽然面对着段政的时候也和这个裴宗杜相似,但是段政和他本质上不同。 段政是不知道怎么说。 裴宗杜是不想开口说。 唉,我的官友们难搞哦! 正这样想着,官友段政迈着大步子过来了。 同样的装束,他也是崭新的官袍子。其他官员同他打招呼,官员们大都听说过他,毕竟段政是段林段侍郎的儿子。 段政大步向我走来。 我同段政当然要比裴宗杜熟络,和裴宗杜是第一次见面,而段政就不是了。 我先与他搭话,“段兄,不不不,该叫段大人了。” “段大人头一回上朝吧,不熟悉的话,一会儿就跟在我后头。” 段政凑我凑得近了一点:“行。不过陈兄的眼怎么还是红红的?” 我乐悠悠,“眼不大碍事。段大人看得怪仔细的,本来我这眼睛就快好了,但昨晚没忍住吃了辣,大概是又影响到了眼。” 没想到这段政对我如此上心。 天色这么暗,我这红眼儿其实也不显。 段政倒是一眼就瞧见了。 我忙对他道谢,“多谢段大人的关心。” 段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他不大懂得官场之道应该是有原因,想来段政从尚书房回家的那些年都在读书。 十年寒窗苦读才能考取功名。 进士已经够难考的了,好多人一次是考不上的。别的考到七老八十也还在考呢! 他这一回就考上了。 段政和前边的那位裴大人还真是厉害。 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了,文武百官差不多都到齐了,是时候把队伍规整。 我前面是裴宗杜,后面是段政。 待到卯时,开了宫门,百官们进去。 五月多了,天长夜短。 卯时的天最是好看。 整片天的深色渐渐消退,从最遥远的东边开始褪成白色。 东方天际渐迤逦,慢慢颜色染红了天,半片天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娇憨可人,映着水红。另半片天还是黑夜的星空,只是沿着边颜色越来越重,黑得发紫。 文武百官排排齐进了宫门,依次进入,过了金水桥在广场上又整了队。 行队中查得也严。 凡是咳嗽、吐痰、步履不稳重的都会被纠察御史记录下来,等候处理。 我跟着大部队走。 这么多官员统一官服,大清早排着队向大殿里行进确实也威风。 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毫无预兆。 我光是想着官员一起走路威风呢,也没察觉,结果一头撞上了裴宗杜的背脊上。 我捂着头。 真疼啊! 裴宗杜看着挺瘦弱的,怎么身上肉这么结实。 他转了头,一脸不悦,居高临下看着我。 我陪着笑,“对不住,对不住,裴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我正在想着东西呢,没想到这队伍突然停住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将头又转了回去。 我在他身后做鬼脸,龇牙咧嘴。 小声嘟囔:“又不是故意撞的,脸这么黑作甚。” 再往前走,我便刻意同他隔点距离,省得再撞到他。 不仅疼,还要遭他那副样子对待。 可恶啊! 一群人行进,终于到了大殿。 首先由主职事部的干事一一对上朝的官员进行点名。 点了名答应就行。 如有没答应的,检出来自有处置的法子。 大殿金碧辉煌,装饰得自有一副皇家气派。 皇帝正正的坐在殿内的龙椅上。 太子在皇上身侧站着,位于左列最首,宽大的帽子盖住了他的面目,只堪堪看得到他侧着个身子。 我终究还是在意谢昭远他那些话的。 即便嘴上不提,心里告诉自己不准提,但还是忍不住,眼睛还是想往他那处瞧上一两眼。 可惜我是从六品的官,站位在后头,只能看得到他这个人和站位,看不到脸,看不到神情。 到大殿里头。文武百官向皇上行罢一跪三叩头礼。 我也虚虚地拜了。 现在我官不大,同我这个官阶相同的人有许多,比我官大的更多。 我同往常上朝一样,一边儿神游,一边儿趁着神游偷懒的间隙听一点儿朝堂上热烈讨论的内容。 偷懒的原因还有一点。 虽说我也算是女子里头高的了,可也免不了见得比我更高的男子。 原先我现在翰林院某个官的后头,那人同我差不多高,我稍微弯弯身子还是能被他遮住。 这回我偷懒更是肆无忌惮。 前头是裴宗杜,后头是段政。他俩的大身子皆能将我给遮得完完全全。 哈哈,我得意的笑。 朝堂上如火如荼地讨论着。 先是文官。 前边站着的大臣们汇报底下整理上来的县、府情况,该拨款的拨款,该集善的集善。 再根据勘察的情况,组织官员的调动。 贪官要罚。 犯了大事的开始着手处理,或提司审讯或直接抄家。 …… 当然这些有的已经在奏折里提过了。 皇上也批了折子,早朝上只捡着重要的批示。批下来的要做好记录,以便解决事情的时候核对。 事儿不少,琐碎,细致的讲,起码也要大半个时辰。 这就是早朝的不好,前面的官员讲得热火朝天,我们后头的昏昏欲睡。 皇帝跟前记录事儿的是史官。 史官是我们翰林院的。 记录和编撰历史的官职都是称为这个。 严格算来,我和裴宗杜都是史官。 但翰林院修撰和翰林院史官又有点不一样。 称史官的真就整日跟着圣驾在记录了,而叫修撰的大都只是挂个名。 比如裴宗杜,新科状元,在翰林院挂名,过不几年皇上自然会根据他的表现将其调至其他部门。 看着前面直挺着背脊的裴大人,我心生疑惑。 裴宗杜是状元郎,他是按照这条规则来的。 那我呢,我也挂了个翰林院修撰的名。 虽然平日里只也修修书而已,但也是记录在籍的从六品朝廷命官。 不晓得到后头是给我同裴宗杜一样将官往上升,还是给我派个史官的活。 我没大有底气。 叫我做史官的活我也许做不来。 跟着圣驾,跟着皇帝,跟着太子。 虽然不怕,但还是有些怂。 因为我字儿丑。 文官罢了,接下来是武官。 批过折子的皇帝同领侍卫内大臣、将军、都统、提督等人共同聊边境的事儿。 讨论边塞军情,国计民生。 看边境的将士们情况,大力夸赞打胜仗的国兵一番。 再批粮草,军用物资下去,执兵部派送。 文武大官各自给皇帝出意见。 没有资格直接同皇上对话的官需委托大官。朝中都是有序的,拉帮结派举荐的也不少。 幕后想成事儿也得培养自己的小势力。 我心下感叹:真真复杂。 先前我就决断,今日的早朝要下得晚。 果不其然,都已经辰时了,朝堂上还在滔滔不绝,没有一点要停的趋势。 我实在顶不住了,困得要命。 自己伸出手来掐了大腿一把。 一下还算顶用。 两下三下的就不行了。 我眼觉得睁不开,困倦得极,身子一脱力,腿也软了,整个人就想往下滑。 我困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只想着纵容自己一下子。 自己对着我自己说,就咪这一会儿,站着也能睡。 我可以,我能醒来。 意识模糊之际,我还想了想为什么我这么容易睡? 春困? 还是因为我是猪? “陈爱卿的儿子,嗯?” “翰林院从六品修撰陈宁言……” “翰林院修撰陈宁言回话!” 我昏昏沉沉,突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官职和名字。 感到所有官员的目光皆转移到了我身上。 顿时间我睡意消散。 心里拉了空子,猛然一咯噔,像突然回了神一样,魂归附体。 遭了!是皇帝在喊我。 我脑子里高速运转,马上反应过来,思索接下来的行为举止。 先行大声回话,“臣在!” 天呢,我真想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谁给我的脸! 那可是皇上在叫我。 是皇上啊! 我竟真能在朝堂上睡得沉沉的。 舒坦日子过得多了,我是忘了从前,不要自己的小命了吗? 我真是个白痴。 还没来得及深刻懊悔,其他官员就纷纷岔开空子,给我让了一条道儿。 从这条道过去,站到中央,直接面圣。 我颤颤巍巍,步履蹒跚,走得极为缓。 脑子里将全部的事大概过了一遍,才到宫道上行了礼跪下。 皇上见我定了,开口,声音低沉沉的,“陈修撰以为呢?” 我:??? 什么? 啥玩意? 什么东西? 我刚才没听啊! 谁能告诉我要说啥? 太子谢昭远冷不丁的从远处白了我一眼。 我慌了。 是尚书房自己在打瞌睡突然被夫子叫到时的那种恐慌。 不得已向众大臣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众大臣却都在低着头。 我的求助无果。 只得硬着头皮,答:“皇上乃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一切皆由圣上定夺。” 这说法乃是尚书房夫子教我的。 夫子说这个说法在皇帝面前极为有用。 我研究过,确实大多数都适用。 答完私以为万全了,却又想到了贺阳公主的那档子事。 虽然别的话都能用这个套,可我竟将这个给遗漏了! 所以…… 刚才皇上问的话,该不是贺阳公主找皇上赐婚。 皇上在问我同不同意吧! 如若是这样,那定然是问我意见。 要按我这样的说法,皇上肯定是以为我默认同意。 贺阳公主同意了,我也是没意见,那定是要择日给我们赐婚。 遭了遭了遭了! 完了完了完了! 我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怎么偏偏在这当口睡了? 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好想再往我脸上加一巴掌。 这下好了,要这样应下的话,之前的功夫都白做了,连驳都不能驳,直接按头定死。 不止英年早婚,甚至还要再死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开了预收文,可以去看看。 顺便收藏一下。 第12章 吏部员外郎 要真是这样,我可做不到。 先前父亲不是让我不必担心,说皇上看不上我这个女婿吗? 怎的?说变卦就变卦? 又看上我了? 我这个人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 猝不及防,圣上开了口。 “既然陈修撰都这么说了,那便由朕决断,圣旨会尽快发下去,让修撰尽快上任。” 我呆愣:啊??? 上任? 听意思是要给我换职位,升官? 紧绷的弦松了开,心头雾霭除了,堵在胸口的愁消了大半。 不是讲的我同贺阳公主的婚事啊! 贺阳公主难道没求取来我俩的事儿? 呸! 我净瞎想。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怎么我语气里头还有种不甘心? 真是见了鬼了。 我只得再磕一个头,“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各臣没有异议吧!陈爱卿,你怎么看?” 圣上口中的陈爱卿是我家中的老父亲。 “回皇上的话,虽然犬子只在翰林院待了将将不到一年,但若是能得到皇上重用的话,也未尝不可。这主要还是看皇上您的意思。” “嗯。其他大臣呢?意见说来听听。” 其他大臣刚才如火如荼,聊的热火朝天,这会儿噤了声。 太子在。 我父亲也在。 更有我父亲已经从了皇上的话,其他人的意见显然不重要了。 不过还是有位大臣提出了反对。 “皇上,臣认为陈修撰还年轻,历练还没够,才十七岁便承接了吏部的活,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隐隐约约有几位大臣附和他。 我跪在地上,听了他们这番话,渐渐梳理通了些。 话题讨论的不是我同那贺阳,而且我的官路。 起因不明,只知道我还在翰林院没待满一年就要给我分派至六部,给正当的官职。 因着没待满一年,且我年龄才只虚虚十七,有些官不愿意了,想要让我再搁到翰林院几年。 问罢了我父亲,我父亲倒是放心我,对皇上的意思模棱两可,但也对我有了一些称赞。 想来我在他心中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不过,要将我派去的地方可是吏部。 六部里头,吏部实权最大。 我不禁发出疑惑。 皇上对我们家到底是真放心还是假放心? 先前刚冒出我这个儿子的时候,二话没说就将我提到了宫中,做了七年的伴读。 现在这会儿,我才仅仅做了不到一年官,就又给分了部,给了实权。 别人明不明白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稀里糊涂。 帝王心思难琢磨。 比官场的官还要难琢磨。 姜还是老的辣,我这个年轻人还是比不得这些大人看的透彻。 “哦?陈爱卿的这个儿子都十七了吗?时间过得还真是快。”皇上思索着,不知道在回忆着什么,竟像个历经风尘的老人一般发出了感慨。 圣上登基了有一二十年了,稳坐皇帝之位也有数年。 他虽然已不惑之年,但身为真龙天子,模样身体保养的还是好。 帝王之家是上等人与上等人的结合,净出些俊郎的人,无论公主还是皇子无一例外。 一国之主更是。 就算只坐在那里,端着架子也好,一言不发也好,照样让人受了该有的压迫。 提意见的大臣就被震慑住了,但还是梗着脖子发问,“那,这吏部的官?” “还是给他做罢。年轻未必就是坏事,朝中注入些新鲜血液也不赖。” 大臣噤声,沉默不语。 手里头抱着折子往后退下。 听他们说来说去,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得了个什么样的官。 “对了,今年的新科状元在何处?” 裴宗杜从其余官员让出的道里走了出来,同我站在一处,叩拜而跪,“回皇上,臣在此。” 皇上看了看他亲自殿试选出的状元郎,点头。 他越看越满意,笑连着整张脸,牵出了眼角细微的小褶子。 “不错,这裴状元和陈修撰确实都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且不说别的,光是这张脸看着都是赏心悦目。”皇上说罢兀自又豪爽的笑了两声。 虽是事实,但皇上同这么多官员在朝堂说,我还是有些害羞的。 我用余光瞥了边儿上的裴宗杜几眼,发现他神态自然。 这裴大人果真还是脸皮厚啊! 皇上这样说,我还得同旁边一起跪着的裴大人起身,拜谢皇上。 “谢皇上。” “既然刚才有大臣提出了异议,那裴状元的翰林院留职待结,也赐他一个吏部员外郎吧,和陈修撰一起到吏部任职。”这回不是询问其他人的意见了,是皇上直接下了命令。 “谢主隆恩,臣领命。”裴宗杜再拜,脊梁骨依旧挺得直直的。 此话一出,嗡嗡的议论声响起。 比刚才反对我的人还要多,多得多。 吏部员外郎,虽然也是从六品的官,但身在六部中的吏部,又是实权,官威肯定要比区区翰林院的挂名修撰厉害的很。 我心里头也想,怎么皇上这么儿戏呢? 派我就算了,最起码我还在尚书房待了七年,在翰林院做官做了将近一年。 给裴宗杜这个官是怎么回事? 一上来就赐了他职位,给了他实权,翰林院的资历也保存着。 可他裴宗杜才仅在翰林院待了一天,就算是状元郎也不能这般吧。 估计裴宗杜又得被其他官员背地里说一通一通再一通,顶着不小的压力。 不过有他这个例子在,做了对比,我一年直升吏部就显得平稳了点,倒不会被说得太惨了。 只不过,他状元郎加身,又是翰林院修撰兼吏部员外郎,长得又俊俏,这些都加起来。 这么说来,要嫁他的女子可是要比要嫁我的多了啊! 唉,我有点羡慕了,羡慕的同时还有点不甘心。同时倒是也体会了一把平日加在我身上的那种“走后门”惹人厌的意思。 不对! 虽说这样,但是仔细思虑,感觉我占得便宜还是甚过了裴宗杜。 我与裴宗杜还是不同。 直接高升也好,官位慢慢往上爬也好,裴宗杜毕竟还是整儿八经考上来的状元郎,人家笔试殿试都拿了第一的。 我却还是那个七年的小伴读,丢三落四,整日贪玩,不好好读书,还爱偷果子。虽说现在为官明面上做的成熟,体面,让人家挑不出几分毛病了,但蠢笨的心思还存着,甚至时不时展现出来。 外人看我和我看我自己当然是不一样的。 我自己看我看得更透彻,那些我心里存的小心思只有我才懂,我不优秀。 也许在外人看来可能没有我自己认为的那样糟糕,但多多少少我的缺点还在潜移默化存在着。 所以说,不公平还是有的。 甚至我是吃了红利的那一方。 我倒还痴傻,像吃了洗脑包一样对裴宗杜的职位感到吃惊,认为不该。 实在不该的应该是我才对。 不管皇上出于什么样的心给我俩派官。 这一切原先都不是我应得的。 别忘了,我可不是真正的陈家长房嫡子。 我低头跪在宫道上,听其他官员的议论声慢慢小了下来。 最后归于平静。 我猜想,已经成了定局。 说不定这些大臣也都接受了皇上的旨意,在想着要将自家的女儿嫁给裴宗杜以便拉拢。 虽说我也极其受欢迎,但江舟讲究个门当户对。 我算高官子弟,父亲和二叔在朝堂上都是大官,能称得上我们家的不多,要不然以我的受欢迎程度…… 肯定陈府的门都被踏破了,嫁我人,指定要比求娶陈蒲语那帮人的数量还要多。 再加上陈家也是官门,自分派别,不好拉拢。 反观裴宗杜就不一样了。 原先我同他在翰林院。 任凭着事态发展,我们俩本来就要一起共事。 这下巧了,同去到吏部,年龄相近,同期任职,在旁人看来,关系是更加的密不可分。 提到他就势必得联想到我。 唉。 裴宗杜一脸的生人勿扰,只看他的性子就只不好接近。我又不了解他,将来事态发展恐怕是要脱离我的掌控了。 虽说我也无甚掌控。 皇上的声音又响起,“无事了就都退下吧。” 荣公公拉了长长的嗓子:“早朝结束了,请各大臣有序离场。” 我还惦记着进士们,想着今年科举考上的新人都拉出来溜溜。 离场的时候隐约听见了“琼林宴”这几个字儿,说琼林宴都过罢了。 琼林宴,琼林宴,这宴是为了迎新进士专门设的。 哦!我说呢,原来是琼林宴上都已经宴请过了。新进士们都已经见过了。 下朝,我跟在裴宗杜后面。 心里头想着,同调到吏部,接下来还是同僚,我应当同他熟络熟络关系。 我虽然人有点顽皮了,书也没读好,但我自己觉着我还算机灵,讨人喜欢。 处好人际关系对我来说还是挺简单的。 但我前头还跟着,一眨眼的功夫,裴宗杜就没了踪影。 恰巧我看见了谢昭远从大殿里头走了出来。 手别在身子后面,走得稳健。 既然裴宗杜没跟上,那就去谢昭远那边吧。 我没提昨日的话,处的关系又回到了我与他的同窗之道,死乞白赖的凑到了太子面前,央求谢昭远,“太子殿下,再给下官批两天假呗!” 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上了活力更新榜 T﹏T 要更20000字儿。 第13章 尚书房夫子 “还批?还批?在陈府里头闲上瘾了?”他拉着一张脸训斥我。 大概语气里还带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今日将你调到了吏部,你一个没考过功名的官,可知升到吏部多不容易?还不好好做事,又要批假干什么?” 看他神色严峻,我虽有诸多话想说,倒也配合着他的脾气。 “你看我这眼今日又肿了,疼。”我指着红肿的眼对他说。 “太子殿下莫非是在气我消极怠工,没有上进心?我哪有,只是眼睛实在是疼。”我算是撒了谎,我的眼睛只有些酸,倒也不疼。 吏部我不太了解,其中的体系我不熟悉。 “莫非你是怨我昨日说的那些话?”谢昭远对我说。“要真是这样,你大可不必讲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就当我是对狗说的。” 我:??? 我是狗? 身为臣子的,自然不能同殿下计较。 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是讲不在意。 不过鉴于周遭的官员都陆续下朝,人也多,我只能对着谢昭远模棱两可,“太子,您昨日说的下官肯定是不在意的,并没放在心上,您也别当真。” “至于这假,您若是不给下官批,那下官顶着这大针眼去翰林院便是。” 谢昭远冷哼了一声开口,“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不在意不当真,那昨日你为何连招呼不打便跑?就连雅间钱最后还是我给结的!” 这个,这个…… 怎么说呢? 当时我可是真真的被您吓到了好吧! 我苦着脸,咬牙切齿,刻意压低了声音,“谢昭远,你是太子,两个雅间钱对你来说了不算什么!这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说不在意了就是真的不在意。”少给我整这虚头巴脑的。 不给我批假就罢了,话这么多。 其他官员经过我身边,对我说了恭喜高升的话。 我待在谢昭远的后边,听别的官儿对我说话,吓得我打了一个颤儿,我连忙示意谢昭远也不要出声了。 陆陆续续好几个官拜了太子,祝了我升了吏部,还问我裴宗杜的去处。 我自然先谢过了他们。 裴宗杜的去处我也不知,所以没告诉他们。 我默默在后头跟了谢昭远半路子。 其实我也不想跟着他。 气氛太尴尬了。 我表面上虽说不在意不在意。 但是女人嘛,容易口是心非。 说不在意不在意,但肯定还是在意的。 我感情的事上不懂得太多,他对我的那番话,是我做姑娘的时候听到的头一回。 别说对事儿了,就算对人我也还是想躲避的。 谢昭远看情况也是不会给我批假的了。 我想了想,索性跑吧。 拿上茅房为借口,我又跑掉了。 千步廊上,我碰见了夫子。 夫子还是那个老样子。 只不过现在大半的学生都从尚书房毕业了,他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我鞠了躬,恭敬的拜了拜,“夫子好!” 夫子眼神还是很好的。 可他故意凑近了,眯着眼贴近我的脸,说:“这,这,你不是那个太子伴读,陈家小子吗?” “我是我是。”然后去伸手拽了夫子胡子,“夫子这才不到一年就不认识我了。您以前可是经常揍我,罚我站,敲我手心的。” 夫子拉了腔调,“诶呵,那可不敢忘不敢忘,我那院子里的果子都让你给摘秃了。”又阴阳怪气地讲,“今年你去了翰林院,我这果子长得甚好。” “嘿嘿嘿,夫子还知晓我去了翰林院,看来还是对我关心的。”我也拿捏着夫子腔调,对他说,“如今没了夫子打我,我也还不习惯,今年这手老是痒!” “手痒?”夫子拨开了我拽他胡子的手,“手痒我这就去拿戒尺!” “哎呦,玩笑话玩笑话,夫子怎么能当真呢?”我往后退了半步。 退半步的姿势是认真的。 我唬夫子,“夫子若是拿戒尺,那我可是要去夫子园子里头偷夫子种的果子了,五月份的李子可最最好吃了!” “你这小子,你敢!”夫子的小胡子一吹,说着便想跳起来追着打我。 我赶紧道歉,“夫子夫子我错了!您也别再追我了,反正也追不上,免得累坏了身子。” 我恍惚,仿佛又像回到了当初在尚书房的日子。 只是那时候我是个小兔崽子,现在大了,该一本正经的好好处事了。 夫子也知这,不再追我,喊我到他跟前,一半感叹一半感慨,“叫我看看,你穿上这身官袍子还真是人模狗样!” 啧! “那当然,您的学生可有出息了,今日早朝时皇上刚提拔了我,将我派到吏部做了吏部员外郎。”我骄傲的抬起头。 夫子点点头,一下一下缕着胡子,“嗯嗯,还算可以。” “不过,皇上竟调你做了吏部员外郎,不可思议啊!”夫子的言语中透露着点嫌弃以及对皇上用人眼光的惊奇。 “夫子!用我怎么了,我可是聪明的很!” “是是是,聪明的很。”反讽我,“你小时候让你写个字儿,十个字能写错八个,字顶顶丑,整个尚书房就你字最丑!” “夫子您这可不是觉着我聪明的意思。”我冲夫子笑了两声,“字丑怎么了?旁人可觉着我聪明着呢!” “你说今日皇上给你派了吏部员外郎的官儿。”夫子突然就压低了声儿,严肃了起来,甚至还叫了我大名,“陈宁言,你要注意,在外头做事切不可莽撞,不能再和搁到尚书房一样。” “我从前教你的你可都要记准了。” “夫子放心,学生可一件都没有忘。”我点头。 作为尚书房的主夫子,为人正直,教习有道。 先前我心里头记着做伴读的道理,就怕夫子会因着我是太子的伴读,对太子打不得骂不得,而将气都撒到我身上,训斥我来警醒太子。 我是存了这个念头的,怕这个怕的很。但也安慰自己,只要能活下去就一切都好。 可太子做的极好,很少有出纰漏的地方。 反而是我,跟被拘到尚书房一样,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我是女孩,乍一开始跟着太子在尚书房读书,读的净是些没听过名字的复杂书。又是大文学,又是大书法的。 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夫子比我想象的要有人情味很多。 我虽然得了陈府嫡子的身份,但我不熟悉,初时也很不习惯。 将将从刀底下捡来一条性命,被送到江舟,没过多久的安稳日子,又被送到了宫里作为伴读。 其实经了这些事情,我内心波动很大。 也不能赖我,凡事经过这些事儿的无论再大的胆子,心里头也会有些不自在吧。 因为莫名其妙的。 明明一切都不是我的事,我只是替了妹妹承了妹妹的罪。先前的事我自己都还没梳理清楚。 先前是先前,只想着帮妹妹顶了罪。 现在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却也后怕的极了。 身为姐姐,当初我一心只想保着妹妹,可我没那个能力。 在尚书房,还好有夫子。 夫子的关怀,夫子的教导,让我能安心,让我能和从前一样,洒脱又自在,继续在另一个地方,以另一个身份欢快的活着。 教导我,没能力就去变得有能力。 夫子乃是我在江舟的心系着的重要人。 他像从前就知道我会入朝为官一样,教了我好些官场之道,也时不时在各种事情上提点我。 但在尚书房,该揍的也是要揍,我那个时候大概是不太懂得夫子的用心,老是和他作对。 他一罚我,我就偷他果子。 后来大了,懂了许多事,发现夫子对我其实就像朋友一般,纵容的很。 我在尚书房的事,夫子也都记着。 唉,我不禁感慨,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就一眨眼,我就成了独当一面的人,而夫子也白了头发,白了胡子。 看着夫子这个样子,我内心五味杂陈。 有时候表面光鲜的人其实内里并不光鲜。 背后经历了什么,没有人能看透。 就好比夫子,虽说是夫子,教习先生,又是皇家的人,肯定是见多识广,但我总觉着夫子不简单。 别人的事,不好去问就是了。 夫子对我的回答点了点头,“没忘就好,夫子教你的你听着便是,总不会有坏处。” 我笑,眉眼都弯弯。 夫子又盯着我的眼睛看,“诶!你这眼角红了?长了针眼?嘿!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夫子正经的时候正经的很。 不过不正经的时候又是个老顽童样子,只不过极少展现。 “害!夫子,我能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定是我做事太认真,太辛苦,劳累过度才得了针眼呗。”我瞎说。 我一向擅长瞎掰扯,张嘴就来的那种。 “得了吧,你还能有哪里劳累的地方?翰林院会给你难处做?” 夫子还真怪了解我,翰林院肯定不会为难我。 我陈家二叔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我做事儿上面他都照顾着我,难的事一般都不交给我,因此我能在翰林院多多得闲。 但我也不愿意偷懒,多数的事情我都上赶着去做。 “近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吗?说给夫子听听,让我乐呵乐呵!” “夫子!” 唉,真是。 在尚书房的时候我承认自己做的是有些幼稚了,现在…… 夫子才是真的幼稚! 作者有话要说: 我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用第一人称开文的啊!!! T﹏T 好难! 不过很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们,谢谢谢谢谢,康萨米大! :) 在活力更新榜上(5555呜呜呜)的剩余几天内,希望数据能好点!感谢在2020-01-09 17:38:54~2020-01-11 19:3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百里潋滟 我也对夫子无话可说了。 这般幼稚怎么可好?夫子再也不是刚见时那个正经的夫子了。 我还是很怀念当初,我们都还拘谨且认真。 “行了行了,不说就算了,我也挺放心你的,虽然你不怎么聪明,但也是算得上机灵。” 夫子您是不是对我有偏见,一口一个我不聪明的。 您真不能拿从前的眼光看我了。 不能对您的“得意门生”戴有色眼镜。 “你家管的严,夫子也相信你的针眼不是看春图看得!” 嗯? 竟还怀疑过我是看春图得针眼? 我无语凝噎。 也不想继续同夫子再聊着什么了! 这个老顽童,不是说好的为人正直,教习有道吗?不是罚学生最为厉害吗? “别愣着不吭声了,唉你看,这廊里可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走,跟我去我院子里喝茶去!”说罢拽着我往前走。 我赶忙拒绝了夫子, “不了不了,我还得尽快赶去翰林院,皇上只口头说了派我去吏部做官,还没发圣旨呢,一日不发圣旨我就还是翰林院的人!” 再说了,我是拿着上茅房的借口在太子边儿上跑掉的。 我聊天聊的太久了,从太子身边走的时间长了,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找我。 可能也不会吧,毕竟之前没说留我。是我主动跟在太子后头的。 我好卑微一女的。 我家是忠臣,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去谋逆。 我家要是奸臣就好了。我父亲是大奸臣,我是小奸臣。 朝廷里一有什么异动,我便可以马上叫嚣着:“天凉王破!” 或者是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肆笑道;“天凉了,该给在座的各位找点事做了!” 但是很可惜,这只限于想象。 且不说我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谋略去做奸臣。 只要皇帝发现哪家起了谋逆之心,便会直接抄了他们家,然后收押大牢。 皇帝就是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告别了夫子去别处走了。 三日以后,圣旨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府尹之子翰林院修撰陈宁言,文采斐然,德才兼备。事宜褒编,以彰潜德,兹特赐陈宁言为吏部员外郎。钦此。” 陈府的一家子全都出来跪到庭院里,来接皇上的旨意。 我长这么大,总共只接过三次圣旨。 一次是去尚书房读书。 一次是封了翰林院修撰的官。 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按照原先正常的成长轨迹,我是不可能做官在官场上混的。 在北亭,我只是个县官的女儿,我爹官位也小得很,甚至连我现在的官位都不到,根本就见不到皇上,也没一点能够见到圣上的可能性。 现下做了官,虽不能与皇上直接谈话,但起码每次上朝都能见到皇上,还结识了太子、皇子、公主等权贵。 还结识了各种各样的官。 我这人生的转折点全可“归功”于一人:北亭二皇子百里潋滟。 这个转折点很长,不单单是他邀我去皇宫给他过生辰的那次。 而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他一个皇子,来了泗阳县,碰上我亲爹,碰上刚出生不久的我。 甚至原先叫了九年的那个小名狗儿都是他给起的。 只是他起名的水平真的不怎么样。 怎么说呢?关于百里潋滟? 在江舟的九年里我与他还是发生了好多事。 我幼时也乐意同他玩,他长得细皮嫩肉的,又俊,比我们县里的那些孩子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小时候没有男女概念的时候,我一直觉着我是男孩,他是女孩。 在我那个时候的认知里,会爬树、用石头子砸人的孩子是男孩,跟在会爬树、用石头子砸人的孩子的后面的孩子是女孩。 于是我将妹妹和百里潋滟共同划分为女孩。 男孩就是要保护女孩的。 所以我要保护百里潋滟。 再大一点我了解到,人家百里潋滟是二皇子,不需要我保护。 而且人家也并不是女孩。 我才是。 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有娃娃,又为什么会有男娃娃女娃娃之分,成了我每天都纠结着的问题。 我不懂,追着过来让我教给他如何爬树才能爬得又高又快又好的百里潋滟给了我解答。 他说是他母后告诉他的,互相喜欢的男子和女子得到菩萨的准许后,菩萨就会给他们送娃娃。要是男子好看就送个男娃娃,女子好看就送个女娃娃。 我听后茅塞顿开。 当天就跑到爹娘的卧房里仔细端详。 嗯! 确实还是我娘更好看点。 怪不得,怪不得。 那时候的我脑洞确实也大,竟也将百里潋滟同我也想到一起去了。 我想,要是我和百里潋滟的娃娃该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要是男娃娃吧! 挺对的。百里潋滟确实也好看。 但可是要是男娃娃,那不是变相的在讲我丑了吗? 不行不行。 我还是别拿百里潋滟设想了。 我要真是在北亭,那肯定会平平稳稳的度过了自己的下半生。 还可能抱着我自己生的胖娃娃戏谑的对百里潋滟讲:“哈哈,你母后骗你的,哪里是谁俊娃娃就和谁性别一样?”明明还得要有夫妻之实呢! 可惜呀,我人在江舟。 还扮了男儿身,胖娃娃也只能抱旁人家的。 即便如此,我也未曾后悔过和百里潋滟的相遇。 所有的事情,其实都不赖他。 也不赖我妹妹。 我人活得糙,没多大关系。 但是我妹妹娇滴滴地,全家人都将她当个宝贝。 她要是被大声训斥肯定是要哭的。 姐姐怎么能让妹妹无助的哭泣? 这件事总的来说:正经的来讲,那就是因果的结局,因果相扣,环环相锁,因和果导致的必然关系,谁都不赖。 不正经的讲,这是老天爷给我的一场考验,毕竟像我这么优秀的人世间少有。优秀的人,总归和平常人不一样。 更何况我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 就是危险了点,委屈了点,为人要学得更圆滑了点。 虽然抱不了胖娃娃,但拿着另一种身份活着,体验了别样的生活,着实有趣的很。 有句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没有哪一个人是能一直在身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5 我更新太迟了,我有罪! 第15章 手里的圣旨 没有哪个人是能一直在身边的。 所以分别了也不要悲伤。 陈府的一大家子人都在陪我跪着。 宫里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公公端着圣旨,带着笑意让我速速接下。 皇上身边的公公最会看人脸色,瞧人权势。 谁家里有权势招惹不起,又是皇上重用的下属,他待人便会亲切几分。要是谁家没权没势力更没前途,他看人自然是不耐烦,反而得人家去讨好他。 简言之就是势利眼! 不过这公公待在皇上面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我无奈,不仅再次感叹这残酷的世界。 真是弱肉强食。 “臣接旨!”我从公公手里头接过圣旨,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起身。 陈家其他人也同接过圣旨的我一样起了身。 听到掐着嗓子说话的公公声音又细又尖,“恭喜小陈大人得了吏部员外郎一职。杂家要带的旨意都带到了。” “谢过公公了,公公要不要到家里头坐坐,喝口今年新出的茶?”我邀请。 “小陈大人有心了,不过杂家得赶到下一家的裴大人家去送圣旨,就不多留了,祝两位陈大人和小陈大人都官路顺畅。杂家这就走了!” “公公再见,公公一路顺利!”我恭敬的拜了,在原地挥手告别。 送圣旨的公公走后,我差四宝将圣旨收了起来。 我升吏部的事儿,家里叔叔和父亲都提前知道,只是简单的同我讲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分寸我还是知晓的。毕竟我在尚书房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陈家的二婶同我母亲向我也祝贺了一番,再我叮嘱我在吏部好好干。 二婶当着家里面的人开口夸我,“言哥儿不愧是老陈家的长房儿子,这般能干,现在官做的这般平顺稳当,之后可要为家里顶上些力所能及的事啊!” 又将眼光移到了陈蒲语身上,顿顿地说,“语姐儿的婚事你也帮忙瞧上些,你在官场上做事,认识的青年才俊肯定不少,言哥儿得空了帮你妹妹参谋参谋,婶婶再此先谢谢你了。” 陈蒲语在旁边耳根子红了,着急冲我二婶小声忸怩,“娘,同兄长说这些干嘛?” 二叔训斥二婶,说她妇人家眼光短浅。 说陈蒲语的婚事能往后头放放,我的官路可不成。 不要整日里净想些这劳什子事。 说罢不久他们就各自散了,留下一群孩子在我身边。 孩子们都凑到了我的边上,同我这个做兄长的说话。 陈蒲语:“大哥,你可不要将我娘的话放在心上。我不喜欢外面那些公子哥,兄长这样的,妹妹便觉着极好。” “妹妹恭喜大哥得了官,兄长真不愧为兄长,妹妹会一直将兄长作为自己的榜样。” 我点头,给妹妹回了个微笑。 谢谢您嘞! 陈蒲芙扭着小身子。刚才圣旨来的时候,这个在庭院玩耍的小妮子也被扶着跪了一会儿,此刻大概她的小脚丫麻了,她挥舞着小手挣开了丫鬟婆子,一扭一扭地拐到我身边,冲我软软喊:“哥哥,抱!” 抱!抱!抱! 只要妹妹一声喊,哥哥这就将你抱。 陈蒲瑶也过来了,看着我怀里抱着的娃娃,眼里亮晶晶的,对她讲:“芙妹妹让我也抱抱!” 陈蒲芙窝在我怀里头正安稳,动也不想动,自然没理她。 讲话的孩子是陈蒲语的妹妹,陈家二房嫡出女儿,十三岁,比陈傅宇大上一岁,府里头排行老三。 小娃娃记忆力不行,几日几月不在她身边她都会忘了原先陪在她身边的人。 她原先是二房最小的孩子,有了芙姐儿之后便不是最小的了,可能她也喜欢娃娃,想有个妹妹。以前我不在府里头的时候听说她经常去找小娃娃芙妹去玩耍。 我这做了官以后她便少来了,同我虽然不在尚书房里交集多了些,但还是不大熟悉。 她和陈傅宇一起上着学,同陈傅宇要比同我熟悉的很。 陈蒲瑶对我那弟弟陈傅宇说:“傅宇弟弟,我想抱抱小妹!” 我看着陈蒲瑶的眼神,感觉意外的熟悉,她看小妹的眼神和我看小妹时的眼神一般无二。 啧,原来府里头还多了个想和我一起抢娃抱的人。 忧愁。 不如我先帮陈蒲瑶看看有哪家的公子哥适合她,先将她给嫁出去吧。 “小妹在兄长怀里面,你要求应该求兄长,而不是求我。”陈傅宇给她指了个法子,又恭了身子学着大人的样,“恭喜兄长得了官,弟弟祝哥哥万事胜意。弟弟还有事就先回院子了。” “嗯,去吧。” “大哥,能让我抱抱小妹吗?”陈蒲瑶小心翼翼的问。 我有些为难,我想抱,但是下面的妹妹同我讲她也想抱。 又是小妹陈蒲芙主动要求我去抱她的。 陈蒲瑶小心翼翼的问得,恐是对我有些陌生,害怕我。 啧,我原本是个姐姐的,同原先北亭的妹妹关系也好着。 现在成了哥哥、兄长,主要还是想和妹妹好好相处。 生了嫌隙可不大好。 于是我只好问陈蒲芙的意见:“芙姐儿是想让二姐姐抱还是哥哥抱?” 怀里的小娃娃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看我又看看陈蒲瑶。 我满心期待,等着她说哥哥。 肯定是要我抱的。 陈蒲瑶直直地盯着我怀里的小团子看,眼睛边上也红红的。 我有一刻起了恻隐之心,心想着还是把娃娃主动送到二妹妹手里。 小妹选了我,二妹妹可别哭了。 唉,让妹妹流眼泪,多不好! 稚嫩的小娃娃开了口:“二姐姐,我要二姐姐抱!” 我:??? “哥哥抱过了,我要让二姐姐抱了。” 小娃娃声音嫩嫩的,一字一句像锤子一样敲在我心上。 好了,这下陈蒲瑶兴高采烈了,脸上全都是笑,眉毛眼睛都带着笑。 我:呜呜呜呜! 西湖的水,我的泪。 小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伤我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脆弱又无助的心。 陈蒲瑶激动很。 “大哥快将妹妹给我抱,你听到了,小妹要我抱!嘿嘿!” 我听是听到了,心情实属不愉悦。 看来要赶快联系找些家世清白的公子哥,准备着将陈蒲瑶嫁出去。 可芙姐儿都这般说了,那我只好将手里头的娃娃递了出去。 自己默默念叨:“芙姐儿这个小家伙,小没良心,先前让我抱你,二姐姐要抱你又让你二姐姐抱!” 做娃娃的就要从一而终! 但她只是个小娃娃我也不能同她置气。 同小娃娃置气不是显得我太过于小气了吗? 许是我的纠结着的表情逗笑了陈蒲语,她在边上看着我抿嘴笑,“大哥这么喜欢小娃娃?” “小娃娃心思单纯,鼓鼓囊囊的一个小团子,可爱的很,行为举止的又好玩,看见了便想着去逗一逗。”我朝芙姐儿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大声逗她,故意说给她听:“别的娃娃都可爱,只是芙姐儿这样的娃娃不可爱了。” 芙姐儿可能是没有听懂,还在陈蒲瑶怀里头啊啊啊啊地朝我笑。 听这笑声我就不想去计较她这回事了。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想的事,哪里懂得大人的思维逻辑? 不过陈蒲瑶听了,却也听不大懂,只想了她自己得了抱小妹的机会,又不好在我前头炫耀。 听了我的话,她安慰芙姐儿,“小妹,大姐姐同大哥在说话呢!咱们不听,咱们去别处玩。”于是就抱着芙姐儿随着小丫鬟跑开了。 她大概也是想将娃娃带走,防止娃娃被我抱走吧! 害! 原先满满当当的人,现在只剩下我和陈蒲语还有几个小丫鬟。 陈蒲语让小丫鬟退到一边儿。 “大哥不要管二妹妹,她那小丫头就这样。大哥要是真的喜欢娃娃,为何不找个嫂子?大哥这么优秀,不少姑娘家可都想嫁你。”说罢眼神就黯淡了起来,连带着面目都有悲伤意味。 “还是……大哥都不喜欢?”陈蒲语拨了拨垂在耳边的头发,话语里明显的有些期许与雀跃。 我有些不明白她这话中的意味。 要说娶妻,生娃娃? 我何尝不想有自己的娃儿,要是我有个娃娃,肯定每天自己抱着不松手,谁都不给! 哪怕是娃娃哭来着,我也觉得好听! 唉,可我现在哪里有资格生娃娃? 只能作为官场上的官儿,每天忙着生计。 娃儿,想都不敢想! “妹妹,大哥刚派到吏部,哪里能有娶妻生子的心。虽说咱们家长辈的官都不小,但大哥还是得好好做官,自己的才是最稳固。” “嗯嗯。”陈蒲语点了点头,嘴角子不经意地扬了扬。 我又想起了刚才她娘说的话,问她:“妹妹的亲事还没定吧!哥哥虽然官也不大,但尚书房里认识的男子也不少,给你说一个两个的还是不碍事的!” 她的表情一下子怔住了,嘴角子一下抽了抽。不知是笑还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 我又问她:“妹妹喜欢什么样的,跟大哥说说,哥哥一定给你选好的,选最好的!” 她的俊脸一下就垮了下来,眼红红的,像是有泪花泛了上来,大哥也不叫了,顺着刚才我的话里头,一声一声唤,“哥哥!哥哥!” “怎么了,莫非是不相信哥哥的眼光?别怕,哥哥虽然旁的不好,但看男人的眼光总归还要比你好一些,比家里的长辈们还要好一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welcome! 妹妹们如果看到的话请给个评论、收藏吧!感谢感谢! 第16章 新官上任 “妹妹都说过好几回了,难道哥哥还不明白吗?”陈蒲语的眼角了泛上了泪花。 泪花亮晶晶的,晶莹剔透。 诶,我不是…… 我怎么了,做了些什么事才将她惹成这样? 我手足无措,唉,最怕女娃娃的眼泪了。 女娃娃这一流泪,我的心就软,就慌乱了手脚。 “妹妹怎么了,你说,有什么话都同哥哥讲出来!不要哭。”我抽了帕子,拿着往她的脸上轻柔的擦着眼角泪花。 我觉着这没什么,不过给妹妹擦个泪而已。 都是女孩,还能怎样? 陈蒲语小声抽泣,声音断断续续,“哥哥别听我娘她说的话。我不想嫁与他人。” 哦!我说呢,原来是不想嫁,怪我提及她的伤心事了。 仔细想想也是。 府里大都是表面风光,内里的事儿谁又能知道,谁又能说得清呢? 嫁个好人家还算好的,嫁个不好的人家整天里都要做伙计,像话本子里头写的一样,还得忍受婆婆的啰里啰唆话,还要管理一大家子的事。 她相公疼她爱她还好。 要是不疼不爱,我这妹妹还得忍受丈夫纳小妾。 嗯,是纳小妾。 我们陈家的嫡女儿,肯定得是正妻的身份嫁过去,绝对不能作为妾嫁过去。 陈府里头,我父亲和二叔官都还挺大的。 我这个做大哥虽说不怎么好,但也是朝廷命官,有威有严。 想欺负陈家的女孩,哪有这么容易。 我只好安慰她,“莫怕,不要担心这些,你大伯和父亲都会护着你,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会护着你。” 她渐渐停止了哭泣,哆哆嗦嗦地往我怀里头钻。 她身上香香的,连带着这香味一起到我身上。 我往后退了一两步,跟她拉开距离。 哥哥给妹妹擦泪还好。 要叫丫鬟们看到哥哥抱着妹妹这像什么样子? 她抬起头,眼里头亮亮的,疑惑看我。 女孩红着眼,整整一小个缩成了一团,只一双大眼睛亮着光,惹人怜爱。 我怕她不放心,放慢了声音对她讲,“相中谁家的都能嫁,要是敢对你不好,看哥哥不揍死他!” 陈蒲语又怔住了,哽咽。 过了一会儿,说:“要是他不愿意娶我呢?他家里也不愿意他娶我怎么办?” 我扬手,告诉她不可能,“谁会不愿意娶妹妹,妹妹长得好,又什么都会!不愿意娶你,那他怕是瞎了吧!” “他就是瞎了,还将我当成妹妹一样相处着。”陈蒲语嗔怒。 女儿家的媚态显露。 我瞧着她对我说了这话,赶紧趁热打铁,问她,“谁这么不长眼睛不知道妹妹的好?给哥哥说他是哪家的毛头小子,哥哥带人去将他打一顿。” 陈蒲语还是不肯说,“哥哥别去了,打了他也不成。” 之后又奇怪的瞧着我,一字一句,“打了他,我心里也疼。” 我震惊。 真有此人? 哪家的小子这么不识货。我家里的妹妹都对他这样情根深种了,还不快赶紧来提亲过来娶了! 唉,我非得仔细深究一下,看看这个人是谁! 抓到了,非得逮着给他结结实实的揍一顿。 “算了吧,哥哥不要管我了。”陈蒲语推我。 我见她这个样子,心里难免有些放心不下,“给哥哥说罢,哥哥给你做主。” 我是这样想的,我和陈蒲语年纪差得不多,我只大她两岁,有些事情她同她爹娘讲倒不如同我讲。 问出来了,想法子给她解决。女儿家的心思细腻的很。又容易受伤,必须得想法子哄着。 我拉他,“和哥哥有什么不能说得?” 她撅嘴,今日里没涂胭脂,脸蛋红红的,“哥哥不懂我的心。” 我思量,年纪相差的也不多,怎么可能不懂?我最近也是很赶新潮的好不好! 这一推一拉,一个踉跄,身娇体弱的乖乖女一个没站稳就要倒了下来。 我眼疾手快,这时候也管不得明面上的男女授受不亲了,赶紧伸手扶住。 于是娇娇妹妹就倒在了我怀里头,伸手攀着我的肩,小手软乎乎,甚至还伸到了我脖颈处。 呔! 在肩上攀着就算了,偏偏还伸到了脖颈。 我的喉结是贴上去的假物件,这可不能让她发现了。 慌忙挣开,叫了小丫鬟过来。 “对不住了妹妹,是哥哥不该。”我为我刚才不小心将妹妹拉过来使她跌倒这件事对她道了歉。 陈蒲语的脸更红了,就连白白的小耳朵尖上都带了红。 “不怨大哥,刚才妹妹在哥哥面前才是真的失了礼数。请哥哥不要把我的行为放到心上。方才同哥哥说的话也不要同第二个人讲了,好吗?” “妹妹放心。” 陈蒲语含羞带怯的看着我。 看得我有些不自在。 也还好小丫鬟来了,她便没说什么了。随着小丫鬟去了别处。 唉,还是没能将陈蒲语牵肠挂肚的人给找出来。 这个年纪的女孩家的心思,真难猜啊! 我也没有能一直猜的空闲,因为接到圣旨的第二天,我便到了吏部任职。 吏部向来身处六部之首,所涉及的事务管理皆为重中之重。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察、升降、调动等事务。 旁人想到吏部来还真不太容易。 我自己先前听到这个我是被派到吏部的时候都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更别说做的还是吏部员外郎。 吏部员外郎只要两名。 这两个名额被我和裴宗杜空降,直接顶了上来。能想到原本该升迁的主事官们是有多不满。 但不满还不能表现出来,见了面还得照旧叫一声“大人”。 活得真憋屈啊。 因为要去吏部任职,第一天嘛,万事开头难,我难得起了个大早。 谁知道到了吏部,裴宗杜已经提前在我前头候着了,在同旁边的人简单地说着话。 非要说是在说话,其实也算不上。 他只在一旁听着,是不是“嗯嗯”几声。 他还是那个清冷的样子,俊脸上没别的表情,只是冷冰冰的。 和头一回见他一样。 虽说是冷冰冰的,但我总感觉他摆着张臭脸。 怎么说呢,与其说真让人喜欢不起来,还不如说他是故意这样。不太想和旁人有交集的样子。 不过,也不能这么快就对一个人下这样的判断。 说不定人家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性,亦或者有别的难言之隐。 总之旁人的事我还是少管,省得妨碍到别人。 我刚入了吏部的大门槛不久,进入了一片长廊。过了长廊有个拐角口,有个穿灰色褂子的人在边上儿等着。 他一直站在那里,背脊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 直到见了我,他才动了动身子,恭身,出了声:“敢问是吏部员外郎陈宁言陈大人?” 头一回来吏部,凡事我也不大清楚。 既然他问我,我就应着。 “嗯,我是。” 听了我的回答,他也不再一直僵了身子,稍微露出一丝笑意,开始介绍他自己。 “陈大人好,我姓程,叫程康,从今以后就跟在您身边,大人近来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 “您客气了。”我看他也应该有个二十多岁,人看着年纪比我大了不少。 我才刚上任。自己也晓得配不上这个官职。 无论如何,我也是头一天上任。 人家在吏部绝对不只是一天两天了,肯定还是前辈。 虽然说的这么客气,但我也不能只受着。 也得以相同的礼回给人家。 这才是礼尚往来。 再说从今以后可能得一直同他共事了。 我回他:“程大人您也好。我刚刚才来这吏部,哪处做得不好,您多担待着点。真的是麻烦您了。” “诶,陈大人您才真的是客气,您才是大人,可别这样叫下官,下官官小,连个官阶都没有,您就别样,直接叫我名字吧!”他慌张的对我说,态度也挺好的。 “直接叫名字不合适吧,您比我大,比我入吏部也早……” 直呼其名是不是也太没礼貌了些? “别别别,大人您就叫我名字行了,虽然您年龄小了点,但官位大了下官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又是新调过来的员外郎,要叫旁的有心人听到了可是又得编排下官了。” 我见他这副模样,又听了他这番话,仔细思量还是觉得不妥。 “那以后私下里我就叫您程哥,明面上有人的时候我再叫您名字,看这样成不?” “陈大人,您对我不用客气,将我当个小厮使唤就行了!” “唉,别这样说,该有的礼还是不能少!” 初次见面该打的招呼都打完了,他又凑近我同我主动搭了话。 “陈大人的名字我早就听说了,今日一看,果然是青年才俊,人长得好,也会说话,为人随和,性子也好,先前我还怕你是个难伺候的人,怕你年纪轻轻因得了这样的官而狂妄自大,现在一看,怪不得接连升官。” 我笑,“程哥谬赞了。我九岁前头随父亲母亲因为游玩而走失了,九岁后头才又找回来的。回来后在尚书房读了好几年的书,尚书房里管得严不让叫君臣权贵这一套,才磨成了这样的性子。程哥也别叫我大人了,私下里叫我的名就行。我也没点真本事,还都是靠着家里头才拿下这个官。” “既然大人说了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依我看来,小陈大人并非只是虚有其名,说不定都只是谦虚才这样说的吧!” 不不不,这个没有,这个是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冷啊! 我的手!我的手! oh,my hand,my hand. 第17章 不为人知裴宗杜 话说多了之后,程康也同我熟络了些。 他对我经历的事也好奇。 我就简单跟他讲了我之前在尚书房遭罚,经常带着不同的人去夫子院子里偷果子的事情。 惹得他捧腹大笑。 过了好一会儿,裴宗杜身边的人露了个头,程康才反应过来。 引着我让我跟着裴宗杜一起去吏部尚书那处。 路上没碰着别的官,程康哥一路上给我介绍了吏部不少的地方,像那些隐秘处,哪些地方该去,哪些地方不允许小官去的,都大概给我讲了个细致。 吏部尚书我有所耳闻。 毕竟我父亲和二叔的身份在那里。 因为家里的关系,之前在尚书房读书的事,还有原来翰林院的官,我的名儿也有不少人知晓。 但见过的还是不大多。 吏部尚书的年纪同我陈家父亲差不多。 兴许尚书还要比我父亲大上个好几岁。 我和那裴宗杜都到他边儿上,吏部尚书简单同我们俩讲了几句。 无非也就是那些话。 让我们踏实做官,脚踏实地,心里自己要有个分寸,千万不要犯了不该犯的过错。 吏部尚书管着一整个吏部的事儿呢,忙得很,叮嘱两句就算行了,其他的都让我们自己去处理,怎么可能还有别的闲暇时间去顾忌我们两个不大不小的官? 见过了尚书之后,心里多少也了解了个大概。 之后也就让我们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去了。 我知道,其实新官头一天只是来报个道,了解了解情况,做不了什么重要的事。 毕竟我在翰林院里都是这样过来的。 在吏部,想必也只这一天能够轻松些。 接下来的事情肯定少不了了。 吏部,岂是翰林院能比得了的。 我不禁为我今后的生活而感到略略担忧。 但我还没来得及享受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就发现了我的同僚裴宗杜藏着掖着的东西。 当然事情也发生在新官上任的第一天。 果真他是个不简单的人。 并且他极有可能是喜欢我的。 而且这种喜欢还挺吓人。 话本子上不是写了吗?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越是亲近就可能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越是冷淡,心里头就越是爱。 虽然裴宗杜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我想,他这般冷淡,一定是怕压抑了热爱之情。 毕竟好些人都是那种面冷心热的。 我仔细思虑的这些可不是空口谈谈,也不是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这些都是有理由的。 做人要诚实。 虽然我平时在些小事上喜欢扯谎,但我的人格品质绝对有保障。 我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裴宗杜大人的册子。 我承认翻看别人东西是不好。 一开始我是没打算看裴宗杜的东西的,也没有想到要去裴大人的私人空间里去究探。 但是嘛…… 总有例外。 我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来往裴大人工作的地方放了刚发下的文书。 好巧不巧…… 刚刚将文书放到了裴宗杜的桌上,裴宗杜大人的册子就落到了我脚边。 我定睛一看。 好家伙! 册子封面——《陈宁言观察报告》。 我心里顿时闪过无数个念头,为什么观察我? 首当其冲的念头就是他喜欢我! 极有可能喜欢我。 怎的? 难道我是万人迷吗? 就因为这张好看的脸。 要凡事都靠我这张脸的话?那也太简单了吧! 呸! 扯远了。 此番事先存到我心里头,毕竟外界因素也有很多,也可能册子上的这个标题还会有别的原因呢! 是的,一定是这样。 我在心里面这样对我自己说。 求知欲驱使我翻看。 我想,再往下看看我就一定能知晓多些了。 于是,我接着翻了册子。 上面笔迹工整,遒劲有力。 第一行写道:“陈宁言,男,十七岁。” “男”这个字的后面打了个问号。 ??? 裴宗杜你瞧不起谁呢? 我又接着看册子。 “陈宁言,男(?),十七岁。” “陈府长房嫡子,父亲陈京,正三品奉天府府尹,其弟陈傅宇,其妹陈蒲芙。九岁找回,尚书房读书七年,现官居从六品,五月调任吏部……” 我又大致的翻看,出乎意料的是,整本册子写得都是我的事。 有旧的,又有新的填补。 还有批注…… 甚至还有能看得出来的最新写上去的字儿。 这,这,这…… 这人变态吧! 此番事情已经超过的喜欢的限度,这都已经是关乎他人的隐私问题了啊! 我可记住了啊,裴宗杜,他这样的,就算同我表白,就算当着我的面对我说喜欢,对我说爱,就算万般请求我,我也不会同他在一起。 我慌忙三两下整理好,又将他的册子塞回桌子上。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还有啊! 裴宗杜这个人太神秘了。 先前只想着他是个状元郎,但却忽略了一件事。 众所周知,新科状元多难考啊!虽然他一回就考上了,但是十里八村的都从来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儿。 这么聪明的,一回就考得上状元的人的名儿,怎么会从来都没有人听过呢? 奇了怪了! 我似乎发现了盲点。 还有他家,他的出身,他的具体详**,至今尚未明了。 由此看来,果真不简单。 他这个人要是只一心一意好好做事还好说,要是起了歪心思可怎么办? 同理。 他记录我的事还好,倘若他要是别的地方的人派来的奸细来调查当朝官员的情况的,那可怎么办哦! 虽说我的脑洞大是大,但多想点总归是好。 一切事情都已成定局的时候再想那可就来不及了。 只发现了记录我一人的册子,但保不齐还会有其他人的册子。 如果发现了其他的册子,这就说明他不是只针对我一人。 发现了其他人的册子,那就说明裴宗杜他一视同仁,并没有对我有些别的特殊意思。 对我来说,那就还不算太糟。 不痴我迷我热爱我喜欢我就都好说。 我决定了。 追查我的同僚裴宗杜,今晚开始! 由于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也没来得及做二手准备,直接奔着目标人物就去了。 裴宗杜是吧!状元郎是吧! 我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 哼。 将将要从吏部离开的时候我特意在他门窗上捅了个小小的洞,乍一看发现不了,从外往里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那种。 我眼睁睁地看见了他将那本《陈宁言观察报告》册子揣在了袖口子里,一脸淡然,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走了出去。 呔!我好想冲上去将他揍一顿。 道貌岸然的家伙。 现在是五月份,天长夜短。 我特意让四宝先行一步回家,自己只管偷偷跟在裴宗杜的马车后面。 在未清楚整件事情的缘由之前,还是把不相关的人扯进来为好。 少一个人知道,于整件事情都好。 我跟了裴宗杜一路,一直跟到他进了自家的府邸。 裴府。 他作为新科状元,又是吏部的员外郎。 自然将裴府建的离皇宫近一些,以便于直接应对宫里头发生的事。 他是进了府邸了,而我还在外头。 我没个正当理由进裴府,外头的小厮也是绝对不会允许没正当理由进府的人入府的。 不进府怎么能拿线索。 不进府我这跟了一路不就白费了吗? 我灵机一动,或许可以跟着话本子上学。 话本子里头不是有说的吗? 扮作小厮或者丫鬟的就能跟着混进府中,也有爬狗洞,翻墙头的。 可我是什么人呢? 我是朝廷命官,扮丫鬟扮小厮,爬狗洞翻墙头的像个什么样子? 还私闯民宅! 不行不行。 那拿个什么法子? 自己登门拜访? 也不行啊! 裴宗杜对人一贯冷淡,我好几回对他打招呼都被他当作没看见,只嗯嗯点头。我要说自己是来拜访的,他指不定“嗯嗯”两声,再差小厮将我丢出门外。 我陈宁言丢不起这个人啊! 我正忧愁。 平日里我的法子不是很多吗? 怎么偏偏就紧要关头就想不出法子了呢? 唉! 我大胆的设想,要是裴宗杜能自己从府里头出来亦或者能被邀请他们裴府里就好了。 我“呵呵”笑了两声。 好吧!我也知道这是痴人说梦。 无耻的手段我做不出,用丢脸面的手段我还好面子? 那要怎么办? 跟了一路子就这么白费了?《陈宁言观察报告》这本册子不追究了? 还观察报告!莫非将我当了小猫小狗小动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掉了一个收藏,我哭!感谢在2020-01-14 17:04:52~2020-01-15 21:1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尔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巷子里少年 我在门口蹲着。 当然在路上我也是坐着马车跟在他后头的,距离这么远,我要是徒步行走,那不得累死了? 不过我只让马夫远远跟着,甚至到了裴府边上就让他退到后头。 好大一段路都是我自己偷摸跑过来的。 这么不容易,怎么能半路就作废了? 我实在不能容忍我的辛苦就这样白废掉。 一鼓作气,我打算从角落子里头窜出个头,率先冲出去。 可没想到,我只有了这样一个动势,他们裴府的大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大门两旁的小厮恭了身子,恭敬的叫了那人。 原来是裴宗杜从府里头出来了。 他已经换了身便服,只自己一个人。 对着两个小厮“嗯嗯”了两声,侧了身子对他们说:“把大门把守好,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放进去。” 小厮:“好的,爷。” 啧,还叫爷?这么狂! 裴府大门我是难进了。 还好,裴宗杜从府里头出来了。 不过,这都到了饭点了,他不待在府里吃饭,出去作甚? 他不饿?我这肚子还饿着呢! 他的生活作息我管不着,只不过他出去了更好一些。 在外头行事,是公共的场合,肯定要比在他裴宗杜的地盘行事要方便。 我跟着他,看看他去干什么,会不会去见什么人,知晓这些,我也好有个结论。 于是我尾随他。 他身材修长,腿也长。 步子大迈着,我险些都没跟上。 我使出九牛二虎的本事,才堪堪跟得上他的步伐。 走那么快,我倒要看看他上哪儿去? 初时还好,再一会儿我便察觉了不对劲。 他身边没带人,七拐八拐到了个分叉口,进了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黑咕隆咚的,看着就觉得一股子阴森气。 我察觉不妙,大晚上的,裴宗杜跑到这样阴阳怪气的地方做什么? 是床上躺着不开心吗?还是府里的饭食不香? 真是搞不懂这读书的状元郎。 可他就在眼前,我又不忍放弃大好的机会。 这样窄窄的巷子,能同时通过的人最多也只有两个,他也没有带小厮,万一我查觉有何情况还能到他跟前质问他。 还有,如果我的判断没出错的话,这条胡同巷子的不远就还有一个官。 假如真的还查出这裴宗杜有什么谋逆之心的话,我还能迅速地寻找救兵,将裴宗杜这人以及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立了功,说不定我还有继续往上升官的机会。 我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又仔细思虑了前因后果。 裴宗杜肯定是不敢将我杀害的。 思前想后,我觉得不亏。 嗯! 上啊,陈宁言。 你是全江舟最有本事的崽儿。 做好了心理建设,我便一鼓作气地往前冲了。 停!停!停! 当然也不能冲。 要小心翼翼,发出声音惊动了裴宗杜可怎么好? 我摸索着周遭的墙壁靠近。 一步,一步往前面挪动着身体。 跟着裴宗杜拐了一个又一个弯,终于听他站定,还悉悉索索的发出了声音。 紧接着听到他的话,“殿下,这是卑职近些日子来搜集到的。” 裴宗杜的声音无疑了。 只不过……他在同谁说话? 他跟前的人接了过来裴宗杜递过去的东西,“嗯。” 这个小巷子了除了我和他还有其他人? 果然! 裴宗杜啊,裴宗杜! 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一跳。 虽然他面对我话少的很,经常只是“嗯嗯”两声敷衍过去。 但我能肯定,这就是他的声音。 再说了,这小巷子进来的人,明眼上看着就只有我和他。 第三人的声音是哪里来的? 我的心“咚咚咚”跳,既紧张,又期待,恨不得一个箭步冲出去。 待我看看有哪些事儿能浮出水面,我这个吏部员外郎又能发现些什么可疑至极的东西。 有些话我也听不大清楚。 为了跟上他却又不发出声音,我也在短暂的时间内规划了路线。 虽然方向感不好,但是尚书房里讲得关于这的知识,我还是有好好听了些的。 我凑近了。 心想既然来了,又是这样好不容易的一次,那我一定要好好听个清楚。 可疑的东西,我得抓住。要不然我就永远还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毛头小子。 这一紧张,又往前一凑,脚底怕是踩了树叶,发出了声音。 傍晚,接近了晚上。 这是四下无人的小巷子,极静。 一丁点儿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我这踩到叶子的声音当然不例外。 我吓得不敢动,心“砰砰砰”,恨不得从胸腔里头跳出来。 只听到了一声犀利低沉的男声,“谁!” 接着那人又对裴宗杜说:“你且先走。” 没有任何的停顿,只一个人三两下翻了墙壁而出。干脆利落,好不洒脱。 听前头的话儿,翻出去的是裴宗杜。 糟了,要翻出去的是和裴宗杜对话的那人还好,怎么偏偏翻出去的是裴宗杜? 作为一个状元郎,能轻松翻过这么高的墙壁? 这可不是文弱书生,新科状元郎能做出的事情! 看着像个文弱的书生,怎么墙翻的这么顺畅? 我早就知晓他身上的疑点不少,可这样跟来一次,他身上的疑点显得更多了。 他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 还有科举考官们都是傻的吗? 不调查调查身份背景,放这么危险的人做状元郎,放这么危险的人来朝堂上! 我想转身就跑。 那人要裴宗杜离开了,听对话,是裴宗杜给不知道身份的巷子里第三个人做事,那第三人还能命令裴宗杜,这就说明那人的来头更大。 我连裴宗杜都治不了,还能治得了比裴宗杜来头更大的人? 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况且裴宗杜还好,他不管有什么别的身份,可他现在是朝廷命官,受朝廷制约,记录在案,只要皇上下了命令他就得人头落地,容不得驳回。 可前面疑似裴宗杜的上司的人不行。 不知道他的底细,他的资料什么的也一概不清楚。 什么人,哪里人,怎样人都不知道。 裴宗杜功夫都那么厉害了,他作为裴宗杜上头的人功夫肯定更厉害。 我被他逮住了,保不齐要玩完。 苍天呀!大地呀!保佑我,请让我今晚顺利逃脱吧! 回去后我愿一个月不吃肉,吃斋念佛为我自己积功德。 我扭头迈着大步子,什么都不顾了,只一心往前冲。 冲出巷子口就好了。 从巷子里出去就能有人了。 有人的地方他岂敢随便下手? 唉,我是遭了什么罪啊! 现下我又对调查裴宗杜的这件事感到极为后悔。 先前我也没料到会有这种事啊!要是早知道,我还追查个什么玩意儿。 功名利禄的,哪里会有小命重要。 我好恨,我好恨,我恨我自己。 “好奇心害死猫,偷听别人讲话,不好的。”声音温润,有些像个贵公子。 可他功夫了得。原先还在我身后头隔了一块墙的人,一个箭步一个翻身,腾空越到了我前头。 “啊!”一声,我忍不住惊呼。 天呢,怎么不按照正常的程序来? 连走两步都不走,追两步都不追? 直接翻身。 我还是孤陋寡闻了。 现在的习武之人都已经这样了吗? 事到如此,他已经当着我的面儿,半挑开了话儿,我也不好再回避了。 虽说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偷听别人的谈话。 但是……这是同裴宗杜有关的人。 身份不明疑点重重的裴宗杜啊! 说得话都没仔仔细细听到几句,怎么就说是偷听呢? 声音倒是好听,不过这人就不怎么样了。 还,污蔑我? “咳咳……” 我故作掩饰的轻咳了几声。 纵然先前是有点恐惧的,但是这人真真到了我前头,我倒是还没之前那样紧张害怕,“砰砰砰”的心跳也没原先那样急促了,呼吸渐渐平稳。 可能是因为,这人声音还挺好听? 此处黑漆漆的,本来就看不清太清楚东西。凭着大致的轮廓,我发觉这面前的人倒是真的比我高出不少。 五官也隐隐的立体、突出。 还挺优越! 虽然我胆子不大,但向来最会扯谎,扯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我梗着脖子,一横,“谁告诉你爷偷听你讲话的?爷尿急?到这处撒泡尿不行?撒尿碍你事儿了?” 他听了我的话“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我只听他笑,也没什么大动作。 于是我的心又安稳了不少,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 训斥,“你谁呀,还笑!还笑!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了,谁都想听你讲话,被害妄想症吧你!” 他不笑了,晃了晃神,呆住。 我见他这样,又接着怼,“倒是你,大晚上的在这个黑不溜秋的地方,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先前见了谁,得了什么东西,快点!将手里的东西给爷交出来!” 我这一连串的问话让他呆了呆,好大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是被偷听的那个,声音小了些,有些底气不足,初时的气势也没了,“诶,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理不直气也壮。 虽说眼前人的身份未知,但我这一顿猛于虎的操作下来之后已经完全不惧怕这人了,根本也不把这人放在心上。 爷要升官!爷要发财!去他劳什子的玩意儿! 这一趟可真没白来。 待爷打探出裴宗杜的下落吧! 我一步一步向前靠近,逼问,“说!” 面前这人大抵是真没见过这情形,凶狠了起来,说的话却幼稚:“再过来报官捉你了!” 哈哈哈。 我仰天长笑,像欺负小娃娃一样将他抵在胡同口墙壁上,“你去报官!你去报官!” 掸了掸我的官袍子,从腰上解下了刚发的吏部腰牌,一手半扶了身前人的肩膀,另一手扬起臂膀举到他脸上,贴近,我嘴角子上扬,邪邪笑,一字一顿,“爷乃吏部陈、宁、言!” “吏部官员在此,休得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已修。 (^v^) 陈大人还蛮帅(?) 第19章 咬耳朵 “陈、宁、言?”那人听了我的话,声音颤颤重复。 听了我的话后明显呆愣了。 他倚靠在墙上,整个人一下就像瘫软了一样,抽出了大半的力气。 我又笑,脸凑近他,歪头,“怎么?听过爷的名儿?” 他小声地吸了吸鼻子,肩止不住的抖。 我以为他是害怕。 心下想,我这么有名的吗?听了我名讳的吓成这样,不至于啊! 其实我是真善美的化身。 将人家训斥成这样,还拿着官威吓人确实有点不好。 可这人不应该是裴宗杜上头的人吗?怎的让我一个小官吓成这样? 这属实不太对啊。 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我后退了两步,怕给人太大的压力,遂与他之间撤了点距离,“老实交代,将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只要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官定不会伤你害你。” 可前面的人像没听到一般,倚靠着墙壁。 衣服颜色看不清,身形修长,显得略微单薄。他自己倚着墙壁,又有点落寞孤独的样子。 为什么不说话?莫非吓傻了? 我心下觉着有些不妥,我可没有那么凶! 他这个样子,倒真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将良家妇逼到了墙角子,意欲欺人毁人,行不轨之事。 放缓了语气,我又对他说,“你与刚才逃走的人是什么关系?” 他终于才有了动作,薄唇张了张。 夜色昏暗,夕阳退到了天边。 拐角巷子里,黑漆漆,不过月光倒是好,朦朦胧胧,亮光隐约,衬着点影子。 我只能看得见他张了张嘴。 将他往里退了一把,逼仄在角落。因着他比我高了半头,明明是我质问他,却也因为身高差像他在居高临下问我。 我执拗地抬头,踮了脚,侧耳,“你说什么?” 我大概也是糊涂了,对着这个连脸都看不清楚的人凑这么近,还递了耳朵。 没有防备之心。 也没设防备之心。 甚至连我自己都有点疑惑这件事。 奇了怪了,为什么在这个人的边上我怎么会有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见鬼了。 我将耳朵凑过去为的就是能清楚听见这人说的话,先前我听他开罢口了,可以确定的是,这人不是哑巴。 下一秒,我伸过去的耳朵被人咬住,温温湿湿,连带了些水渍,紧接着上面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诶,诶……疼!”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江舟的这些年里头,竟叫了个男儿咬了耳朵。 还一点也不怜惜人,可真疼!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在我的意料之外。 谁能料到会有这样的举动? 怎么说?咬别人耳朵真的有些无耻啊! 这人是属狗的吧!我看狗儿这个名应该给他才对。 我赶紧推了他一把,撤到后墙,生怕被再咬一口。 迅速将手里的吏部牌子塞到袖口里,另一只手赶紧抚上被咬的那只耳朵。 一摸就疼。 摸到有细细的小绒,火辣辣的,应该还破了皮。 黏糊糊,冒出了几滴子小血珠。 按理来说,我这样的人应该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这一点小小的疼痛不足为奇。 可偏偏我又觉得委屈。 也想伸嘴咬上他一口。 对面的人见我这么大动作,有些手足无措。 踱了步,试探,要往前又不往前。 诶,不是你咬得我吗? 我不揍你就算好的了,怎么你还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小心试探,话语里带了点讨好的意味,“你听我说,我,我……我并非有意!” 并非有意还这么狠,要真的是故意,那还不得将我给咬死? “你到底是谁?与那裴宗杜是什么关系!”我用手捂着被咬了的耳朵,“都说了爷是官,将你捉走给你个罪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三番两次好话劝你你不说,非得在牢子才肯说实话?”我佯装凶狠,带着怒意。 在他这处问什么都问不出,早知道还不如去追那裴宗杜。 刚刚才听裴宗杜说自己是“卑职”,唤前头人为“殿下”,难不成我是听错了? 不可能啊! 我分明听见了,那绝对是裴宗杜的声音。 可要说前面人是殿下?那委实也是有点说不过去。 可能是我了解的太片面了? “说不说!”我质问。 “我,我,我……”,“你,你,你……”靠墙的小子说。 我跟着他学,学他说的话,“我什么我,你什么你?还是个结巴?” 原先也不结巴啊!怎么现在又结巴上了? 我的人生起起伏伏。 他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的行为让我稍微有些忧心。 但是夜还长,在爷的严刑逼问下,总有这个小结巴说出实话的时候。 等他说出实话的时候,就是他结结实实挨顿揍的时候。 他挨的揍,是我替我渗出血丝儿的耳朵给他的。 我正美美的想着,想着要揍他的时候。 只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再打眼一瞧,人呢? 先前那男子还待着的地方空无一片,哪里还有半点人烟! 我顿时呆愣在此处,傻了眼。 定睛一看,方圆一里,可触目到的地方已然空空如也。 只留下我和瑟瑟的几缕子春风。 气得我哼哧哼哧。 差点让他的行为给迷惑住。 他刚才翻身到我身前,显然是个会功夫的人,翻了墙即刻逃走又有何难? 不过他却在此地和我对峙了许久。莫非他也想探我的底细? 当时我就不该问他,直接捉了他去,到官府里再严刑拷打。 巷子里又静悄悄。 我不会功夫,也不会翻墙,没有法子能翻过去瞧瞧墙外头的样子。 再者我身体乏了,浑身软塌塌地一动也不想动。 裴宗杜跑了,不知名没看着脸的那人也跑了。 这一趟,除了收获了个被咬的耳朵还有一身气,别无它事。 我气得在巷子里跺脚,踩得巷子里碎枝枯叶“咯吱咯吱”碎了一大片才肯罢休。 出了小巷子,七拐八拐我才拐出去。 路上见了,这周围确实也有个别的官的府邸。至于是哪个官儿的,这个我不大清楚。 天色昏暗极了,我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步深深浅浅的走着。 路上万家灯火,光亮撒到道路上,给我照了通往前方的道。 不远处,热热闹闹,却没了白日里的紧张。 各家的饭香一个劲儿的往我鼻子里面钻,引得我垂涎。 肚子“咕咕噜噜”,我饥肠辘辘,羡慕极了吃饭的人家。 寻了我原先的坐上了去,匆忙喊车夫。 “驾车,回府。” 车徒颠簸,颠得我七零八落的。 马车上还有之前剩下的果子,我将就吃了些。 到府内的时候天完全黑了。府里头的人也已经吃过饭。 进了我的院子里,四宝慌忙迎上来,“少爷,您怎么今日回来这么晚?宫里头又有何要紧的事?” 我冲他摆手,示意他,“你不要管这些,去小厨房给少爷端些饭食来,少爷饿了。” 四宝这厮屁颠屁颠地去了。 我坐在屋里好一会儿,低头一看,原本挂在腰间的荷包没了。 那个绣工精巧,陈蒲语送的那个价值好几两的荷包丢了。 荷包精贵,起码要值好几两,我自然是不想丢弃的。 可是因着意外,荷包确实是不在了? 可能,丢在了马车上? 亦或者丢失在了跟着裴宗杜的路上以及那个小巷子里头。 如果是在马车里还好,直接找过来就行了。 要是丢在巷子里头那就算了,荷包便不要了。 那个黑乎乎的巷子里头,我也不想去第二次了。 我的饭食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 四宝在旁边候着。他瞥了我一眼,看着我的耳朵,发问,“少爷,您这耳朵怎么了,这么红,流了点血,周围结了痂,好像还有牙印子!” “诶,少爷,您不会是被狗咬了吧!” “哦……嗯,没事!”我嘴里含了饭食,话说不大清,再加上这发生的事确实不好开口。我捂了捂耳朵,稍微往边上挪了挪,侧身不让四宝看见。 “四宝去寻郎中来?被狗狗咬了可是大事情,马虎不得,这不好好治疗一番会得了难治的病,听说隔壁那条道上的郑老爷家的小公子就是因为被狗咬得而不治身亡呢!” “寻什么郎中?你说得不会是唬人的吧,有这么严重?”我咽下了口中的饭听他说。 不过也不关我的事情。 我是被人咬得,又不是真的被狗儿咬。 “无妨,无妨,准确来说也不算是被狗咬……真不要紧,四宝你不要管了。” 四宝听了我的话,退居身后,嘴里小声嘀咕,“既然少爷这样说了,那四宝也就不管了。”又叽里咕噜,声音一点点提高,“今日少爷从吏部回来的时候也先让我走,回来的事也一概不说,莫不是真嫌弃四宝,觉着四宝烦了?” 他说的这一大堆话,全都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没理他。 眼见着手中的饭见了底,也不管他在我身后散发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小情绪,只指挥他,要他再去厨房里盛碗饭。 他又耷拉着脑袋端着盛饭的小碗去了。 我是个女子。 理应要小丫鬟在身旁伺候着,这样才不会太容易暴露着我自己。 但我还是让四宝伺候了这么些年。 要说原因的话,这个四宝,属实与多年前的百里潋滟有些相似。 形不像,像的是性子。 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是说得很清。 总之,四宝与多年前的百里潋滟确确实实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更新了! 依旧是想要收藏的一天。 第20章 春日梦 只不过当时的百里潋滟倒不会像四宝这般啰嗦。 “少爷来了,你的饭!”四宝慌张地跑着,手里却四稳八平地端着饭,仿佛如果下一秒我不吃这饭就会饿死一般。 他嘻嘻笑,只跑了一趟,就像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事,在我耳边嘟囔,“少爷慢点吃,慢点吃,不够四宝再去给少爷盛。”一会儿又托着头,兀自感叹,“真羡慕少爷啊,吃这么多也不长肉,吃得再多也还是个俊俏的男儿。” 就是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百里潋滟。 当时百里潋滟不与我有任何关系,但每次得了好玩的东西都记挂着我。 我若同他置了气,他也不甚计较。 下一刻又会像从前一样奔赴到我面前来。 搁到百里潋滟面前,我不用猜忌,也不用太费心。既不用百般无奈的去讨好,也不用装作威风的去扯颜面。 总之舒舒服服,在他跟前安心的很。 如果我们有缘再相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百里潋滟不会还像小时候一般感性吧。 四宝和百里潋滟不尽相同的东西不少。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在四宝面前,我虽不能像搁到百里潋滟前头那样,但大抵相似的事带来的感觉还差不多。和四宝待着,也能图个安心。 我接着四宝送来的饭,一口一口往嘴里送,想到荷包的事情,说,“四宝,待会去马车里,看看有没有前几天二小姐送的那个荷包。” 又不放心,另外说了句,“是少爷这几天都系挂在腰间的那个!” 该叮嘱的事要叮嘱好了,毕竟四宝可不像百里潋滟那样靠谱。 “好的少爷,等下您吃好了饭,我给您打好了洗漱的水就去。” “嗯。” 都安排妥当了之后,我便收拾好,脱了朝服,着了白色亵衣,入了寝间。 当夜,我做了个梦。 虽然这个梦真实的过分,但梦里出现小百里潋滟脸的一刻,我便知道,这是梦。 梦里,湖边,不远处有几棵叫不上来名的树,还有一大片叫不出名字的鲜艳花朵。 姹紫嫣红,绿树红花满满一大片,好看的紧。 湖旁边,立着两个身影。一个修长挺拔,一个比那边上的人矮了半头。 仔细瞧着,竟是一个男孩同一个女孩在一起。 男孩女孩靠的极近,又亲昵的说着话,女孩指着湖边里的一朵花,“百里哥哥,百里哥哥,静儿喜欢那朵,你能不能同静儿摘来?” 男孩微微笑,做了柔和,轻声问道,“你姐姐在何处?” 一阵微风吹过,我心空了一拍,突然就看到了那张脸。 那脸庞竟渐渐变得清楚,面容一点点展现,五官清晰可见。 我死死盯住那个方向,盯住那张脸。 那张脸,分分明明是百里潋滟。 曾经十二岁的百里潋滟。 小脸庞稚嫩娇软,皮子像玉一样透着柔和肌底,宛若白瓷,头发被梳成小大人的模样。眉英气,睫毛浓密,晚灯打在他眼下,宛若蝶翼的睫毛映出半扇阴影。眼角圆而锋,眼角却往下垂,耷拉着一点,增添了好几分的生动,整个人显得俊秀又无辜。 他两边眼尾各有一个痣,左边的深点,右边的浅点。那大概是所谓的泪痣。配着他俊秀的脸更加相得益彰。 这梦里的小百里,确实就是真实小百里的样子。之前在北亭,我不只一次感叹过百里潋滟的模样。 才不过十二岁,就能看出风姿卓越。 要年岁再大些,指不定要迷倒多少人。 他扭了头,像是在寻人。 一双眼好巧不巧与我眼神相接。 他的眼神浩瀚广袤,像有星河滚滚,流光溢出。 四目相对,我心空。好在我自己知晓这是梦,否则差些觉得自己真的就在他眼前,差一点真被他看穿了心底。 旁边的女孩出了声,含羞,耳朵尖红了些,不自然看向别处,嘴里小声,“姐姐她去了别处,大抵是想给我们些独处的时间吧!”又正式的瞧着男孩的俊脸,“百里哥哥,静儿祝你生辰快乐。” “嗯。” 我也盯着百里潋滟的那张脸,跟着啧啧“嗯”了一声。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百里潋滟真是没有辱没了这句诗。要说起这句诗,我想起的人只能是百里潋滟。 “宁静妹妹想要的是哪朵花?” “角落的那朵,那朵花开的最是好看!”宁静指着。又补充说,“平日里要是我姐姐在,我就让我姐姐摘给我了。” 百里潋滟突然眯了眼,只咧了嘴,没了原先温润的模样,像是换了一副嘴脸,声音越来越大,开始笑,笑得有些瘆人,渐渐也扭曲,“巧了,要是你姐姐在,我也让你姐姐摘给我了!要是你姐姐在,你也就不会在我边上了!要是你姐姐在,死的也就不会是她了。” 我一怔,他那副扭曲的模样实属吓了我一跳。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百里潋滟。 而旁边的小女孩已经退了两三步,亦被他的面目给吓得哭了出来,边哭边说,“百里哥哥不要!百里哥哥不要!” 我看不清楚女孩的模样,不过听女孩的名字,晓得是我在北亭的妹妹,宁静。 我心下也清楚,梦境是最能反映出人心底最深处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里头多多少少还在意着当初的事。 梦里的,或许就是被埋藏多年事实在我心底里生出的写照。 小女孩边跑边哭,一步一步摸索着我的方向,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我想伸手去扶,将女孩护到我的身后,可是浑身使不出一点气力,脑子里一遍一遍回荡着百里潋滟的声音,声音一下比一下高昂,“要是你姐姐在我身边,死的也就不会是她了。” “她就不会死……” “她就不会死……” 一遍一遍,我耳朵里渐渐发出了尖锐的耳鸣声。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放大的脸。 狰狞不堪。 他猛然接近,又俯在我耳边,咬牙切齿,恶狠狠道,“你说是吧,宁、颜。” 我遽然惊醒。 睁开眼睛,我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息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一摸额间,竟真的冒了冷汗,连着后背都觉着凉飕飕的。 我心里惊奇的很,仿佛刚才百里潋滟真的确确实实出现在我面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想法刚浮入脑海,又立马被我打消。百里潋滟贵为皇子,又远在北亭,不可能不可能,况且百里潋滟知晓的那个宁颜早已是“真真切切”的死了的。 我大可以放心。 我老是感觉后背凉飕飕的,遂摸了摸后背,竟发现身着的衫子湿了个半。赶忙换了内里的衫子,又唤了外头的丫鬟婆子来给我梳洗。穿上官服,整理好仪容仪表。 等下我还得赶去吏部。 马车上,四宝在我边上递给我一盘芙蓉糕,带着些愧疚,“少爷,昨日那辆马车上并未发现大小姐给您的那个荷包,四宝昨日找了许久都未发现,许是丢失了。” 我盘算着大抵是掉在昨日的巷子里了。 往四宝那处瞧了一眼,见他一副愧疚的样子。 我笑着说他,“挂着一副丧气的脸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错。丢失了就算了,一个荷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至于连买个荷包的钱都舍不得!” 四宝的脸明朗了些,不再带着愧疚的丧气样子,但还是“唉”了一声,接着说道:“丢了真的没事吗?那可是大小姐送给您的!哪日被大小姐见了她送您的荷包没了,她肯定得伤心!听大小姐院子里的人说那可是大小姐绣了好久才绣好,就是想让您收下好让您知道大小姐的情……少爷您肯定也知道吧,大小姐对您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您也不能整日装作没看见啊,大小姐聪明漂亮,哪家的公子哥不想着她啊?也就是您……” “什么意思?”他说了一大串话,听得我一头雾水。 四宝讲得正畅快,一下没停住,抖了好些我没听过的话儿。 直到我问他他才反应过来,声音戛然而止,连忙捂住了嘴,装作看风景一样撩开了窗子,把头伸到外头,轻声开始哼小曲。 见他这个样子,再加上刚才的话,我隐约闻到了八卦的气息,而且还是关于我的。 立马揪了他回来,要他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我的手搭在台子上,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发出“咚咚”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身子往后撤了下,敲台子的手指也停了,目光沉沉看着他,“别装傻,没说完的给爷说完。” 我的声音虽如平常一般无二,但同四宝的那股子严肃劲儿还是有的。 四宝瞧着我脸色,显然有所察觉。 “啪啪”往自己嘴上甩了两下,一张小脸皱到了一起,眉毛眼睛胡乱飞舞。 深吸一口气,往后缩了缩。 “少爷,四宝错了,四宝不该乱嚼舌根子,不该妄加揣测主子们的心思。少爷就当四宝什么都没说,行吗?” “四宝,你在跟前伺候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顿了顿,皱起了眉头。 “知道少爷最讨厌的就是不把话说清楚的人。”四宝抢答,“少爷您别皱眉头,您皱着眉头,四宝有些害怕……” “行行行,你说。”我默默抚了两下自己的眉。 “四宝将事情和盘托出,少爷可别罚我!” “行了行了快说!”我有些不耐烦。 我错了。 四宝虽同百里潋滟有异曲同工之处,但他俩还是不尽相同的。 为人处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若真从四宝嘴里头听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可控制不住我的手,到时候揍他一顿也怪不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记得出门戴口罩,家里勤通风,勤洗手! 第21章 番外:岁首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今晚是除夕夜,一年的末尾,过了今晚,明日就是新年,又会是崭新美好的一个年头。 崭新美好的明天还未到来,北亭二皇子百里潋滟便在思量着将以怎样的面貌去应宁颜的邀约。 这事儿说来话长。 百里潋滟同宁颜相识了这么些个年,却从未被宁颜主动邀请去她家过。以往虽然常去,但那更像是他死皮赖脸偷摸出去找宁颜玩。 自己贴上去的和主动邀请的,那意义当然是不一样。 这次宁颜主动邀了百里潋滟,真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百里潋滟极其重视,大半个下午都挑挑拣拣,苦心思虑,心想着一定要将顶顶帅气,顶顶英俊的衣裳拿出来穿在自己身上,非得让宁颜狠狠夸赞他一番。 哦,对了,他还特地对了镜子仔细瞧了他自己左眼和右眼旁边的那痣,问下人要了胭脂水粉,拿着胭脂往自己眼角子边的痣上涂抹了两下。据他的仔细观察,宁颜每回贴近他的时候,总会时不时的往他左边眼角子旁的痣看,还经常用手摸,这回他擦了能变好看的东西,肯定更迷人,宁颜绝对会比从前多看他几眼! 想到这里,百里潋滟的嘴角子不自觉的弯了弯,整张脸上都是潋滟之色。 好不容易挑拣了将近半个下午,终于从他那大堆衣裳里挑出个最满意的水湖色衫子。 百里潋滟将衫子穿套在身上,自己整理了仪容仪表,脖上戴了和田白玉的串子,又拿了个青灰色小荷包系挂在腰间,手里执了柄羽扇,放在手里面学着大人的做法有模有样的把玩。旁人看来,俨然一副风姿卓越的样子。 他本来就英俊儒雅的很,不特地打扮也好看,更不用说还精心挑选了自己觉着好看的配饰和衣物。 百里潋滟寻了同他身形相似的人,又亲手将那人容貌易得同他一样,这才放心准备出发。 在他一切都准备就绪,又胡乱装了些稀奇古怪小玩意打算拿给宁颜并且出发的时候,他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只顾着俏,忘了外头的情况。 虽说屋里头有地暖,穿着衫子还挺暖和的。 可现在乃是大冬天,一旦出了门,便是寒风阵阵,北风呼啸,引得人浑身打颤,连着脊梁骨都哆哆嗦嗦的,如此出去,不冻个半死也得冻得浑身发紫! 但要是再换别的衣裳,他一时又不知穿什么才好。 百里潋滟跑了回去,将衫子脱下,往里面胡乱塞了件袄子。 塞完了一看,不行,身上鼓鼓囊囊,不成体统。穿成这个样子,宁颜指不定得笑话他。 他仔细想了宁颜调笑他时的那个神情姿态,便作了罢。 索性在衫子外头披了件裘衣,想着只路上穿,等到了宁颜家中再脱下,露出里面的衫子让她好好瞧。 找了裘衣披上,拿了手炉揣到怀里,环顾一片,心里兀自将所需的物件和记挂的事都清点了一遍,这才终于算是收拾妥当,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百里潋滟满心欢喜,想了好些宁颜见到他这身衣裳的夸赞话语。 可惜他想的那些称赞话,宁颜一句也没说。 彼时的宁颜还不是陈宁言,尚且是个八岁的小丫头,全家人捧着的乖宝宝。 百里潋滟到宁家的时候,宁颜正穿着大红的袄子翘着二郎腿在椅子上懒散的斜躺着嗑零嘴,见了百里潋滟也不起来,只歪坐在椅子上稍微动了动身子,嘴角上还带着食物渣儿,随意一摆手,叫了声:“来了老弟!” “嗯嗯。”百里潋滟应了。 应的仿佛他真的是宁颜的小老弟一般。 宁颜还是歪着身子,直到将手中的零嘴吃完才起来。 刚吃完,她就又抓了一把,拿着放到百里潋滟手心里。她的手小,还没有百里潋滟的一半大,抓了两回才够百里潋滟的一只手里的。 放满了百里潋滟的一只手,她换了个袋子,从新袋子里掏了糖块,接着往百里潋滟那只空着的手里放。 于是拿着一手零嘴一手糖块的百里潋滟被告知“随、便、吃”。 并且对方还有继续往他兜里塞的想法。 而百里潋滟快要生无可恋,半个脑子想的是:快看我衣裳,快看我衣裳! 另外半个脑子想的是:狗儿怎么这般可爱?这般可爱! 今日是除夕,还未到岁首,宁颜的爹娘便给她换上了红袄子。她娘还给她盘了两个娃娃髻,髻子剩出的发用双股子的麻花小辫给缠上了,空着的两个发髻各用红绳子编到了后面。 小孩长得好,脸颊胖嘟嘟,白净可爱,模样精致,着了一身红,像极了各家各户年画上的俏娃娃。 百里潋滟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越看越想看,恨不得将自己的眼都贴在宁颜的身上。 连自己花大半个下午时间才挑选好的衣裳都差点忘了让宁颜看了。 百里潋滟下了马车便脱了自己的裘衣,现在站在宁颜面前捧着吃食,只身穿着那件水湖色的衫子。 宁颜在放完零嘴、糖块后,终于正眼瞧了百里潋滟。 她盯着百里潋滟的眼角痣看,看的时间比往常更甚。 百里二皇子被盯得飘飘然,内心汹涌澎湃,心里甚至还想,自己精心画的胭脂水粉可真没白费。 但盯得时间太长了,很快他心里便有些发毛,眼神飘忽,乱瞥。 这一瞥便瞥到了宁颜的眼。眼珠黑亮亮,干净透彻,却又像明净的深潭,陷进去,再也拔不出。 一陷。 终其一生。 百里潋滟呆愣了。 因为下一刻,宁颜就将她自己的头贴近了来,额贴着额,靠得极近,百里潋滟红了脸,这抹子红色一直蔓延到耳根子边。 “害!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大冬天的竟只穿了衫子来,连个袄子都不穿,外面这般冷,怎么能受得了?”宁颜用额头抵了百里潋滟的,替他粗略测了温,“脸都有些热了,莫不是感染了风寒。你可别生病啊,我若邀你这回就让你生了病,下回还怎么能再邀你?怕是你家里人也不会轻饶我吧!” “我……我……没事啊,没感染什么风寒,在车上我都穿了裘衣的……”百里潋滟避着宁颜的眼神,手不自觉地去扣衣衫的边边。 还没等百里潋滟说完,便被宁颜打断,宁颜唉声叹气,“你眼角子都冻红了!那痣都红彤彤的。”完全不知道那是百里潋滟故意为之。 说罢宁颜便“噔噔噔”跑走了,穿着小红袄子,辫子和发髻还一甩一甩的,徒留下百里潋滟在原地。 宁颜的脾性他一清二楚。他知道宁颜绝不会抛下他不管。 百里潋滟立在原地,心里这般想着,不急不徐地将两手的小零嘴往衫子的兜里揣。 过一会儿,宁颜回来了,跑得急,还喘着粗气,白莹莹的额间冒了汗珠,小鼻头随着喘息的动作一动一动。 宁颜带回了一套和她身上样式差不多的袄子,丢给百里潋滟,“我娘给我做的,比我身上的这件大了不少,本想着再过两年等我再长了穿的,这回先借给你,你先穿着。” 怕百里潋滟不穿,加了句,“男孩女孩都能穿。” 百里潋滟从刚进门的时候看见宁颜身上那件袄子心里就痒痒的。他看着宁颜穿在身上好看得很,自己自然更是心动。 二话不说,就将身上水湖色的衣衫脱了放下,套上了大红色的袄子。 原先身着水湖色的百里潋滟像翩翩如玉的温文小公子,现下身上穿了与宁颜同款的红袄,没了原先的高贵气,却萌生了一种别样的感觉,犹如一个憨态可掬的好看小童。他那身红袄的领子上还带了一圈细碎的白色丝绒,俏皮、呆萌极了。 穿着宁颜袄子的百里潋滟,现在更像是年画上的另一个娃娃。 和宁颜站在一处,好一对令人称赞的金童玉女。 宁颜围在换上袄子的百里潋滟身边端详了许久,伸手擦了擦百里潋滟的眼角子,不过无用,只将百里潋滟的眼角子擦拭的更红了点,虽然眼角子还红,但宁颜对她拿给百里潋滟的那身袄子却是十分满意。 拉着拽着,宁颜便将百里潋滟带到外头,带他去看泗阳县的除夕风光。 外头各家各户都贴着对联,挂着红灯笼,喜气洋洋,其乐融融,一片繁华的盛景,周围热热闹闹,人来人往,人声嘈杂。 入目,一片红。 夜幕降临,晚上的盛宴开始了。 各家放了鞭炮,放了烟火。 烟火绚烂,“嗖”地一声升到最高空,炸开一个绯丽的花朵,拖出大片绮美风景。 一个接连着一个,宁颜与百里潋滟头上的整片星空,全都是接连不断的美丽花火。 宁颜和百里潋滟就在这片天空下坐着。 小小的孩童无忧无虑,心思纯净,两人坐在一起只管笑嘻嘻。 百里潋滟在宁颜旁边,看着烟火,瞧了一会儿,又情不自禁将头扭到宁颜那处去,盯着宁颜的侧脸。 宁颜的小鼻子肉肉的,鼻梁又高挺,从百里潋滟身处的角度看,实在是优越极了,他好想用手去摸摸宁颜的小脸。 在他眼中,烟火固然璀璨,却始终不及宁颜的万分之一。 突然宁颜扭了个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眼睁睁看着宁颜开了口,湿湿软软的嘴唇一张一合,对他说了话。 当时,烟火炸在了天空,发出了极大的响声,恰巧掩盖了宁颜的声音。 百里潋滟眼里是宁颜的小嘴。 小嘴软软的,又红红的,像是樱桃,让他不自觉想,如果尝上一口会是什么样子。至于宁颜的话,他自然是没听清。 不过他也不太在意,心想着这是同宁颜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夜,以后的以后,他们还有无数个可以一起度过除夕夜的机会。 等烟火停了,鞭炮声停了,一切都安静了,再问也不迟。 当时的百里潋滟是这样想的。 反正以后在一起的时光还有很多。 把握当下,和宁颜一起看烟火、过除夕、守岁、迎岁首,才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直到他二十岁,也仍未知道那天宁颜所说的是什么。 未曾知道宁颜说的那句夸赞他的话。 还有那句被烟火声消磨的“喜欢”。 ---年年复年年,明日为岁首。 不管是除夕还是岁首,都一直那样真诚而又热烈的喜欢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第22章 想成亲的喜欢 “少爷之前从未听过说过?”四宝这样问我,悄悄打探。 我摇头。 本来我的这处院子偏僻,同陈蒲语那处距离也远。 旁人那处的风声不易传入我耳。 “也是。咱们院子里下人少,再加上少爷不怎么在家,消息没能及时传到您耳朵里,也对。”四宝兀自说完话,眼神飘忽,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就跟您说罢,大小姐她啊,喜欢您。” “是想同您成亲的那种喜欢。” “什么?”我惊讶,撤开,连带着碰倒了立着的木牌子。 “你听谁说的?”我紧绷着身体,压低声儿又凶他,“诋毁我不要紧,诋毁大小姐的名声怎么能行?” 女孩家的清白岂能由人随意侮辱,到时候嫁人嫁不出去怎么办? 四宝看我认真的样子,他愣了愣神,被我凶得有些怯懦,低头,小声嘟囔“大伙都这么说,又不是只四宝这样说。” “我是家里头的老大,你作为我院子里的人,听到他们的话不训斥造谣的就算了,竟还跟着他们胡闹?你也不小了,该懂得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了。” 他头更低了,拉着我的衣角,“少爷,我错了。” “罢了罢了。有多少人传?晚上回到家中你拿着我的命令去训斥一番,切勿让这话传到外人耳中。”我叮嘱四宝。 这些无中生有的事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这么荒谬竟然还有人相信? “是的少爷。只是……这可能不是谣传,您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真的?”四宝抬头。 “怎么可能是真,我身为大哥,对妹妹没有任何除亲情外的男女之情。” “是是是,少爷,四宝承认,您是没有,但您没有,不能保证旁人没有。小的们的话也不是一点根据没有的。”四宝一顿,紧接着说,“原先四宝以为您知道,只是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现在四宝明白了,您是真的不知道。” 四宝脖子一梗,脖子上浮现了青筋,像如临大敌一般悲壮的出声,“四宝不怕您罚我凶我,四宝只想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可都是为了少爷好。” 我在马车靠背寻了结实处重新倚下,翘起了二郎腿,半歪身子,让我自己放松些。 瞧他那个悲壮样子,我不禁感到好笑。 “你说罢,有什么说什么,先前说过了不罚你就不罚你,怎么,信不过?” “信得过,信得过。那四宝就说了。”他小心翼翼开口,斟酌措辞,“大小姐喜欢您的事情,四宝不是头一回听说了。咱们院子里还好,但搁到大小姐院子里那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做事的丫鬟小厮都知道。不过明面上他们都不说,私底下讨论的是热烈,您也知道,主子的事,小的们也不好讨论。” “四宝原先刚听到的时候也是不信,当时刚听到话的时候,我义正言辞的同传我话的小厮说,您和大小姐是兄妹关系,怎么可能有男女之情呢!” “嗯嗯。说得对!”我点头。 本少爷行得端坐得正,身正不怕影子。 四宝看了看我的脸色,接着说,“小的渐渐相信这件事也是前不久大小姐送您荷包的时候。咱们这地方是有规矩的,荷包乃是定情之物,女方给男方绣了送去,男方接受了乃是同意与其定情……” 我打断他,“嗯?我怎么不知道荷包还有这含义,再说荷包不是给了给了我和二少爷一人一个吗?” “您说的没错,是您和二少爷一人一个,但送给二少爷的荷包经了小的的手,二少爷得的那个,根本不能同您的那个比。还有,小的没见二少爷带过荷包,但您的那个,可是时常带着,寸步不离身。” “所以呢……”我问他,“从这些又能得出什么?” “可不止这些,您仔细想想,大小姐是不是说过别的?比如旁敲侧击问您喜欢哪家的姑娘,还有跟您描述过她的心上人的模样?” 我沉思,好像确实有过。 似乎是陈蒲芙同我讲了她的心上人看不上她,我还安慰她说,要去找到那人并将那人给打一顿。 当时是个什么情形呢? 嗯……好像记得陈蒲语说,打了那人,她心也疼! 我正想着,四宝却在旁边紧紧盯着我,眼里的光发散出来,如同等着骨头吃的小狗狗一样,让人心里发毛,我下意识脱口而出,“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少爷得了圣旨那日,四宝分明看到少爷将大小姐搂到怀里,又是亲又是揉的,还给大小姐用帕子擦泪水,温柔极了。”四宝犟嘴,“不止我一人看见了,大小姐院子里的人也有看见的。” 我坐不住了,反驳,“哪里是又亲又揉?只是她哭了我凑了近安慰安慰而已。” “是!安慰安慰!少爷您说是就是。行,就算您说的在理吧,可旁人不知道的,还真就是以为您与大小姐有私情呢!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旁人会怎么想?” 他对我及其敷衍,转了头自己去一旁小声念叨,“都搂抱上了,还说是安慰,四宝是见识短浅,可也没见过这样安慰妹妹的。” “怎么,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旁的院子的人管了?你要是在我身边干够了,明日就将你给调派到别处去?”我挑眉看他。“今天晚上回去我就送你去大小姐的院子!” “别别别,四宝只想跟着少爷,况且伺候了少爷这么多年了,少爷也离不开我……” “嗯?”我轻哼。 “不不不,是四宝离不开少爷。”他打开了话匣子,“四宝想一直伺候少爷,看着少爷娶妻生子,然后再伺候少夫人,伺候小少爷。小的是少爷的人,想一辈子伺候少爷,一直到四宝的生命走到尽头。” “四宝也不求别的,这辈子自己的坟能葬在少爷的边上就好。”说着说着他竟然眼中带泪。 我听了有些感动,但是以我的身份,八成是难娶妻生子的。 总感觉有些愧对了四宝的情谊。 我含糊,“有这份心就好,你的好,少爷自然是记得的。” “少爷……少爷……”四宝“哇哇哇”大哭,“有少爷这句话,四宝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四宝将自己感动的痛哭流涕。 “别哭了,别哭了,给你帕子自己擦擦。” 我也是有些无奈,四宝的脾性同儿童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在跟我讲陈蒲语的事,现下又情难自禁,哭得不能自已。 “少爷给四宝擦!”四宝撒娇。 先前我们一起在尚书房的时候四宝撒娇是常事儿。 当年的四宝,也不过八岁而已,要是生在平常家庭,少不了得捧着哄着。 在尚书房有看不惯我的人,由于碍着我的身份不能欺我,于是趁我修课时将麻烦找到四宝身上。 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大,在宫里实为半个质子,一举一动还有人监视着,不能明面上报仇,只得暗地里给对方使小绊子。 我前天使绊子,第二天那人再趁我不得空的时候将麻烦找到四宝身上。 这样一来一回,受罪的就还是四宝。 那时在宫中,没权没势,我能做的只有将四宝日日带在身边。 四宝胆小,受了欺负不说。 别人找他麻烦这件事还是我某天同他一起玩闹,掀开他的衣裳见他胳膊上有青紫痕迹的时候才知道。 我当时忍不了,非要去找那家的小子报仇。 四宝不让。 那时就像现在一样,拽着我的衣袖,眨巴着湿漉漉的眼朝我撒娇,叫少爷,让我给他擦泪。 我于心不忍,却也没法子。 贸然找事,吃亏的是我们陈家。 “少爷给四宝擦擦嘛!您都给大小姐擦了,您这回给我擦了,就说明待我同大小姐一样,之间只有亲情,没有别的,我回去也好给大小姐院里的人炫耀……不,给她院里的人说,说您待她只是普通的手足之情。” 我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从前,鬼使神差地将帕子叠好,往四宝脸上擦拭,动作里带上了几分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哪里还有泪,我看都被你自己给抹干净了。”话这么说,我还是给他擦拭着。 四宝仰着脑袋,闭上了眼睛。他的睫毛浓密,也长,还翘着。 我许久没有细细看过四宝,这样离近了去看,四宝倒也真长了一副好皮囊,眉目清秀,完全不像个干活的下人。 他慢慢长成了大孩子,长得健康俊俏,活得安康无忧。 这也有我的功劳。 他六岁多被卖到陈府当小厮,人虽然不机灵,但是还算讨喜。 先前刚到陈府的时候在老太太身前伺候过一阵,后头我来了才跟的我。我也问过他,要不要出府,我可以把他的卖身契给他,让他去找亲生父母,可他不愿意,还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愿意放他出去,可他不愿意走,我也没法子,只能养着。 将他留在我身边跟着我,跟着跑东跑西,从陈府带到皇宫,从皇宫带到官场。虽然杂事多了些,但没让他做过累活。 “下回别这么轻易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了吗?”我轻轻擦着他的脸,对他说。 “好的少爷,少爷的话,四宝一向都放在首位……” 马车颠簸,一摇一晃,桌上点心一点一点往边缘移,我眼疾手快,伸手去推芙蓉糕。 一只手伸向芙蓉糕,另一只手拿着帕子停留在四宝的脸上,帕子好巧不巧贴在他的眼上。 四宝用手胡乱挥舞,“少爷,我看不到了!” 马车又颠簸,一晃。 我手忙脚乱,尽力,护住四宝。 “咔嚓”盘子碎了,装芙蓉糕的盘掉到了地上,破碎一片。 我的嘴唇触到了凉凉的物件,不软不硬。 睁眼。 嘴边是四宝。 怀里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关于四宝: 1、忠犬小厮。 2、人不机灵话不少 3、讨喜 4、胆小 四宝这个人物还挺重要的! 第23章 第一次抄家 “少爷!”四宝惊。 我也惊。 嘴唇赶紧从四宝的额上离开。 我拉扯,却撤不了身子,低头一看,我怀里头居然还托着四宝。他被我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抱着,整个人笼罩在我怀中。 四宝自己也呆愣,在我怀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我明显的感受到了他身子的僵硬。 他僵着身子看我,眼里水汪汪,含着雾气。 一时间竟让我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空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作为府里的大少爷,怀里抱着自己的小厮成何体统? 我当机立断。 松手。 “Duang……” 四宝摔到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他眸中还含着水,脸浮上了一层子粉色,这股子粉色渐渐凝聚。 静默了一阵,他回了神儿。 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起身收拾旁边碎掉的盘子。 我看他不理睬我,也没说话,不像平时灵动的样子,心里不禁有点痒痒,存了想逗弄他的心。 我坐好,拍了拍沾到底下的衣摆,看他收拾。学街边小混混的技俩,吹了个流氓哨,问他,“少爷怀里怎样?舒服吧。” 他将脸扭到一边子,不看我,也不回答我,闷声用手捏着碎掉的瓷器盘子一点一点收拾。 我继续,“那肯定是舒服的吧。毕竟本少爷正值精年壮气的年纪,平时也勤加锻炼,练就了一身结实的好肉……”我一句一句慢慢地说着,声音不大,但传到四宝耳里足够了。 我分明看到他脸蛋上的嫩粉,还有微红的耳尖。 他,害羞了。 四宝这副红着脸的样子,少见,想想都觉着好玩。 我戳破他,“害什么羞啊,你小时候还跟着我一起睡过觉,那时候你往我怀里钻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 四宝一声不吭。 哆哆嗦嗦,极力忍耐着。 我看他这样,觉着我似乎将玩笑开得大了些,又哄他,“那些小厮之前看到的,说我将我那妹妹抱到怀里的事,其实就和刚才发生的事一样,是个意外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手一摊,将他拉到我身边,面对着我,“晚上回到家里,我领着你一道去大小姐院子里去,训斥训斥乱传话的。” “诶诶诶,你怎么又哭了?”我着急。 只不过少看了他一眼,他便又流了一脸的泪,泪水顺着脸颊滴落,留下一串儿泪痕。 眼泪“刷刷”,一滴一滴,就跟不受控制一般。 “啊?”他自己也才察觉,伸手摸了自己的脸,一看手上,湿湿的,沾满了自己的泪水。 像如梦初醒一般,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呢喃,“我怎么哭了?” 说罢,叩了头,“抱歉,少爷,小的失态了。” “不怪你,坐回去吧。”我叹了口气,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烦躁,我自己都说不清这股烦躁劲儿的来源。 “是。”四宝应了,自己坐了回去。 我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发现他的泪还是流个不停。我索性将原先给他擦泪的帕子递给他。 “少爷您这是做什么?”他一脸疑惑,疑惑的同时泪还“哗哗”流。 “给你帕子,自己擦擦脸。”我有些不耐烦,心里的烦躁越来越甚。感觉心里像少了一块东西似的,甚至还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接过来,朝我恭了身子,又缩了回去。 只不过一瞬,他就如同变了个人,给我的感觉不像原先那样。 看我的目光也不如之前那样热切,反而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带着疏远感。 我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以为是四宝因为我刚才的举动同我置气。 四宝好哄,就算不哄,将他晾上一晾,等过会儿他自己便能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自己屁颠屁颠地来找我。 况且马上就到吏部了,我也没有空子哄他。 就先将他放到一旁,这些闲杂事务晚上再去处理。 马车在吏部门口停下。 我纵身一跃,从马车上跳下,站稳挥手,“走了!” 转身进了吏部。 程康在一旁立着,见了我恭敬地叫了声,“大人。” “嗯。”我回他一笑。 往旁边一瞥,裴宗杜那小子也在。 他正端坐着,坐得挺拔。直挺挺的,死板! 见了他,笑意顿时僵在我脸上。 我别过头去,跟着程康去了我办公的地方,看卷宗,查看历年来吏部资料。 这些资料被分散搁置。 摆在我桌上的厚厚一摞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大多的都分散搁置在各个宗卷室内,有固定的官员看管。 我卯足气力,拿起卷宗,准备专心致志好生研读一番。汲取知识,将这卷宗上的内容分析透彻,好好做事。 否则我又要被别人和裴宗杜相比对,被别人看扁了去。 换成别人还好,可是和我比对的偏偏是裴宗杜。 我打开卷宗,一一阅读,这些卷宗里面记载着自开朝以来的丰功伟业和吏部大大小小的事务以及种种。 记录的十分详细。 头一开始还好,看着看着,我便分了心,神游到天外去了。 我坐不住,容易分神,还喜好睡觉,爱摊着。 之前在翰林院有我二叔照应着,我还能放下手头的活,趁着没人偷跑出去玩,在无人的时候做些小动作。现下这般情况,自然是不能同之前一样顽皮。 不能分心。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是在锻炼我。 我这样告诫自己。 硬着头皮研读了好几卷,终是不耐烦。 我昏昏欲睡。 用手搭着桌子,头倚靠着,准备小憩一阵。 “叩叩叩……” 我吓了一跳,猛一哆嗦,将自己的头磕到了桌子上,慌乱之中胡乱拿起了卷宗,执笔,装出一副认真办公务的样子。 我轻咳了一声,“进!” 只听到一阵清冷的声音,“尚书叫你。” 我抬头,裴宗杜那张讨厌的脸映进我的眼中。 看到他,我挺直了脊梁骨,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哼了一声,“嗯。知道了。” 声音是从鼻间挤出的。我实在给不出他好脸色。 在外人面前,我必须贯彻我的“真善美”,故而拿起来了笔,沾了墨,圈圈点点。 看着自己的批注,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批完偷瞄了一眼,却见裴宗杜还在门口立着,我同他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阅完这卷我就过去。” 他嗤笑了一声,扬了扬袖子口,发出一阵窸窣声和脚步声,朝外面走,留下一句,“拿倒了。” 什么拿倒? 我看了眼卷宗,字体怎么都是反着的? 显然可见…… 装X失败。 不开心。 不开心的我放下手头的东西,去见尚书。 尚书不是昨日刚见过我吗?怎么今日又见? 出门,程康自动跟在我身侧,问我:“大人要去哪处?” “刚才裴大人来了,说尚书大人找我,我去一趟。” 程康听了我的话,将我带到了尚书大人那处。我方向感不大好,对此处也不熟悉。跟着程康绕来绕去,走了好几个拐角才到。 明明昨日才来过,今日为何又觉得这路线模糊了? 尚书大人正在房内端坐。我将程康留到门外,独自进去。 我见了尚书,弯腰朝他行礼,“尚书大人。” “是陈员外吧!起来吧。” “是,大人。”我应,“大人找下官所谓何事?” “有件抄家的事儿,你跟着走一趟吧!” 抄家? 我瞪大了眼睛。我刚上任,就命我去抄家,这是何意思? 杀鸡儆猴? 尚书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对我说,“我同你父亲也算有些交情,想来你是你们陈家唯一做官的小辈,叫你跟着,也想让你历练历练,多些眼界,今后在官场好更顺些。” “原来如此,多谢大人。”听他这话我安心了些。 不过我父亲结交的人倒还真不少。 “一会儿你就跟着郭侍郎一起。用不着你出力,你在旁边借鉴学习就成,不过……”尚书顿了顿,抬眼看我。 “不过什么?大人您说。” “闲杂人员需得你去处理。” “行。”我拱手,退下。 想着尚书大人的话,心里还存着疑问。 闲杂人员是怎么个闲杂法? 既在那府中,便是一条船上的人,哪里还能有闲杂人员?到时候一并关入牢子便是。 罢了罢了。 抄别人家我还是头一遭。虽然我不是主事,但好歹能设身处地的去观望一番。 此次前去是要抄工部郎中刘充的府邸。 据说去年九月份的时候,朝廷派发了一笔修河款,足足有十二万两官银,这些官银交于工部郎中刘充,让刘充押送监察修河。工期进行了四个月,才算是将那河堤修好。 可谁想到,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好不容易修好的河堤竟然因为一场雨导致断裂,从河岸中间被冲塌,整段桥梁垮了下去,砸死了好些人,死伤惨重。 皇上奉命彻查。 后来查到了工部头上,才知道是工部的锅。 工部郎中刘充奉命押运官银修河款以及组织修河事宜,只在押运的路上,他就私吞了近三成的官银。 刘充为了笼络其他官员,花了不少的银子。他又好消遣,酒足饭饱后想着去赌坊逛逛,结果上当遭人骗,输得一败涂地,拿了大把修河的官银才补上。 结果到了修河的地方,钱款就只剩了不到三万两。 他拿这三万,用粗制劣造的工材滥竽充数,胡乱组织修建草草了事。 这刘充也是大胆,被金钱利益冲昏了头脑。 他只管自己吃饱穿暖,对旁人不管不顾,将旁人的生命看作草芥。 这样的官,被抄了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v^) 虽然我也很扑,但我还是要推个文: 吹花劈柳的《我是神》,第一人称。 文案:我是一个J网站小透明写手,我才华出众,笔下生花,每日兢兢业业更新从不间断,奈何点击收藏数据低迷,收入异常稳定,长期维持在月均3.2元的水平。 没有读者,何时才能在金榜银榜这榜那榜拥有姓名?难道我是网文界梵高?一个识货的都没有? 而当我无意中成为自己笔下的女主角,决定亲自走一遍剧情,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我明明是这本书的作者,更是那个世界的创世神,天然拥有双重上帝视角,集玛丽苏大女主的武力值、颜值于一身,却玩不转这个简单粗暴的白痴故事。 这剧情,超纲了! 第24章 卧房对峙 那可是救命的钱,百姓们的希望。 他花着给百姓修河的钱,怎么能安心? 表面上一副堂堂正正的模样,私下竟以职位的便利贪赃枉法,简直枉为人伦,不配为官。 还有…… 不配为官的可不单单只他一个,跟他一路的官员知晓他的情况却不报告朝廷,大都也受了赂,得足了益处,从中捞取不少的油水。 官官相护,各方咬紧牙关不上报,这才造成眼下的局面。 要是官员们都能做到不谋私利,清正廉洁,一心为公的话,那世间的贪腐将会减少大半,百姓的日子只能是越来越好。 不过,话说得倒是容易,做一个当明立断的清官哪有那么简单? 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有时候就算排除艰难万险、竭尽所能地做了好官儿,也抵不过某些人心里的冰冷。 刘充的府邸到了。 他的府邸,竟然在昨日我跟踪裴宗杜时的那个胡同巷子边上。 他家的府邸从外头看与其他府的府邸别无两样,可是内里却别有洞天。只一个主院,其他的附院里全都住的是女人,各个院子里还分着等级。 他……不会还想搞皇帝后宫的那一套吧!让他的正房、妾室们争夺他的宠爱? 真是心比天高,他一个臣子,一个普通的官员,哪里来的这个胆子? 我与别的官员一齐去往刘充家府邸的时候,他府上的门正紧紧关闭着,守门的小厮也不听我们的话,无论怎样说都将门紧紧堵着。 带头的侍卫性子急,忍不了,将他家的大门一脚踹开,押了他家的下人不让出声,让官员和侍卫们分散开来去寻。 寻了大半个院子都没寻到他,最后还是我寻到的。 只不过寻得地方有些尴尬,是在一个小妾院子的床|上。 看到那疯狂的场面,我属实是大吃一惊。 十七年来,这是我头一回看见活的口口。 刘充在底下,腰间横着肉,而他的上头的女人,卖力的晃|荡着,嘴里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呻|吟。 女人细胳膊细腿儿,千|娇百|媚,被随意拉扯、摆弄,脸上的表情看着又像是舒|爽,又像是难受。 我猛然闯入那间屋的时候,将刘充吓得直哆嗦,底下的身子也泄了,一身的肥肉乱颤。他将身上的女人推开,捏着腔调用大肥嗓子喊:“快来人!快来人!” 他旁边的女人,慌乱地扯过被子盖在了身上将自己捂了个结实,在看清楚我的脸后,又将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了一张娇|媚的脸,脸上的表情由惊慌失措改成了意犹未尽。 我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无奈,却也没法子。 把卧房的门推开,我撑着斜斜倚在门框上,腿微弯,立在一旁,尽力忽略眼前的一片狼藉,不耐烦,“别喊了,就算今日你将阎王老子喊来了也没用。” 他眼珠子乱转,眼里满是浊气,腮上的肉横着,问我,“你是谁?敢私闯官宅,信不信我将你送进大牢!” 还要送我进大牢?刘充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我是谁?”我嗤笑,反问他,“我身上穿得这可是官袍子,你以为我是谁?” 扬起了底下的衣摆,接着将腰间的腰牌掏出来,直直递到身前,拿给他看,淡淡道,“吏部陈宁言,来办案子的。” 抬了半张眼皮看他,质问,“可有意见?” 按照平时的规矩,我一般拿捏官场身份的时候都要与那人贴近些,需直视他的眼以便给他施些威压。 不过…… 刘充就算了吧,我实在不能贴近他,更别说直视他的眼。 只远远靠在门边用余光看着他,我就恨不得将早上吃的芙蓉糕给吐出来。 一听我的名,他那双充满浊气的眼里泛上了光。 他大抵想着同在官场,我与他应该是一样的人。只要为官,就一定有弱点。 刘充立即变了个表情,眼珠一转,脸上带笑,“哎,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陈家小老弟。刘某略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失敬失敬!哪里的风把你这个贵人吹到我府上来了?”他抱拳,放下,放松了警惕,重新揽了旁边被她丢开的女|人,女人的肩膀娇。嫩。润。滑,他一下一下抚。着,嘴角咧着狡|诈的笑,不怀好意,“不过陈小弟今日来得不是个时候,要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陈小弟虽然年纪不大,可到底也是个男|人,这种滋|味……你不会不懂吧!” “您所说的,我是不懂,可修河的那桩案子,刘郎中不会也不知道吧!”我话锋一转,将事情引到了修河上,“还是……刘郎中真以为皇上不知道你背地里干得那些勾当?” 话中施了压,“刘郎中胆量倒是大,小弟实在是佩服。” 说罢我眉峰一挑,“刘郎中是不是以为朝中无人了?” 他还腆着脸笑,丝毫没有意识到我话中的严重性,象征性的贿|赂我,“陈小弟想要什么?银子还是女人?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他甚至还学我刚才挑眉,“连我床|上的女人现在都可以送到你府上。” 他怀中的女人听了话,羞红了脸,用手捏成小拳锤了下刘充的胸膛,“哎呀,大人讨厌嘛~” 刘充用粗粝的指头刮了下怀里赤果女人的鼻子,哄她,“陈大人相貌俊朗,伺|候他你还能吃亏不成?” 说完转头看向我,又说,“只不过要陈小弟行个方便,需得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我胃里泛上一股子酸劲儿,强忍着恶心说:“下官可不敢,如若真这样做了,就算皇上不罚我,下官的父亲还要扒了下官的皮呢!” “陈大人不要活得太死板了。做官,图得不就是钱财、权力和女人吗?有些人抓破了脑袋都得不到的东西就摆在你面前,不要,这可就是傻了,哈哈哈……”他笑。 “傻一时可是要比刘大人傻一世的好。下官的话都挑得这般明朗了陈大人还不懂?” 听我这样说,他那张油腻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严峻的表情,笑容收了回去,“皇上让你来的?” “十二万修河款私吞了九万有余。”我漫不经心,斜睨他,“刘大人好本事!” 刘充脸上带了狠意,眼里染上了杀意,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锐利的刀子,拔出刀鞘就赤果着身子向我冲来,看我知晓了他所做的事,对我起了杀心。 他朝我冲来的时候我有些慌乱,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想杀了我灭口! 虽说我是朝廷命官,但是我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条鲜活的生命。 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仔细一想,其实刘充符合所有贪官最基本的外部条件。 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一身赘肉。 还有那双污浊的眼,莫名散发出诡异的光。 他一个工部的郎中,也不是世代为官的高门,旁的和他品阶经历一样的官儿日子大都过得还拮据,偏偏他的日子过得倒是滋润,这怎样都说不过去吧。 朝廷里怎么早没察觉,还将修河的差事交给他? 眼看着刘充拿着刀子离我越来越近,我心里也愈发按捺不住。 我行动还算敏捷,躲避了他第一次的进攻。 他用劲十足,粗脖子上都印出了青筋,对我的进攻一下更比一下猛烈。 床上的女人咯咯笑,“大人下手轻点儿,这般好看的人奴家还是头一回看到呢!可别伤了他的皮子。” 还怜惜我?谁伤谁还不一定呢! 趁着刘充听床上女人说话的间隙,我大喊,叫外面的侍卫。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我话一出,顿时一群侍卫涌入,将整间屋子填满。 侍卫有序的围成一个圈子,刀尖对着浑身不着寸缕的刘充刘郎中,而我被稳妥地护在身后。 我挥手示意,让侍卫们给我腾出一个空隙。我一步一步铿锵有力地走到刘充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刘大人不会真以为自己做得事情能兜得住吧!”继而,我恶狠狠道,“这回你就算是死,也活该!” 他被压在了地上,眼里的杀意与气愤藏不住,一直想挣脱,却逃不出众侍卫的压制。再拼命,只抬了个头,嘴里冲我吐口水,咒骂我,“陈宁言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才是真的**,**!”嘴里没有一句干净的话。 大抵是气极了,也知道自己的之后的下场才这般口无遮拦。 哪里能怨得到别人?他从在百姓们的救命钱上动手脚开始,就早该想到会有这天的。 我对这种人的话不甚在意,只找人将他的嘴给堵上。 用亵裤。 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做完这件事我便退居后头,毕竟此案的主事不是我。 此次抄家案的主事是吏部侍郎和锦衣卫的一名佥事。 我心中如明镜一般,知道我自己顶多算个凑数的。 不过我区区一个凑数的路痴能在整个刘府里准确无误地寻到刘充所在的地方,实属难得! 幸好,幸好!没给我陈府丢人。 说起来我父亲和二叔在朝中也算有些地位,朝中有些风吹草动他们理应知道。以往发生有像这般一样的大事件,父亲知道了后,我一定会被告知。 但这次修河贪污的事被死死捂住,竟连父亲和二叔都不知分毫。 他们都不知道,我又从何知晓? 从吏部出发前,尚书怎么也不说清楚? 这件事大得出乎我的意料了,一丁点儿也不像大人所说的,用不着出力,只在旁边借鉴学习就成。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x^) 第25章 抄了个姑娘 刘充被五花大绑着,旁边还有一群人看管着他,饶是他插了翅膀也难逃过。 他马上就要被押送走,关入天牢,等待候审。 在床上被捉住的官员,他怕是开朝第一人了。 郭侍郎和锦衣卫佥事在一旁监督着,想派个人把刘充押送走。 我灵机一动,提了个建议,“别先押走他,让他看着自己的家产被抄完再关进牢里吧。” 于是刘充被五花大绑着,被押着跟在抄家的官员身后,眼睁睁地瞧着所有的家产被一样一样搬走。 连着库房、钱庄被一并搜刮,搜罗了两个时辰后,才终于清点完毕。 两个时辰,从中午搜查到下午,竟从他家搜出近二十万两银子。 这二十万两银子里头还只是实际的现银,更别提他府里数不清的宝贝以及地契、房契、庄子。 关键是刘充还只是一个工部郎中。 唉,我感叹,怪不得清官难做。这贪官,一天家中能进多少的银子啊! 我们家里世代为官,存下的积蓄也没他贪得银子多。 刘充家抄完之后,又开始收押他府上的人。 我在一旁看着,不禁又感叹:他家的美人可真多,数不清,一个个长得都像花一般,配这刘充,可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叉腰,随意倚靠着,瞧前面押着走过去的美人,心旷神怡。 好看的东西谁都喜欢,况且刚才在刘充卧房里的时候同他对峙时,他那个丑样子进了我的眼。现下有美人,我当然是看看美人以此来洗洗刚才看了浊物的眼。 可惜了那些被押走的漂亮姑娘,看情况,那里面至少有八成是被刘充强|迫所收入府中的。待锦衣卫府司审讯完放出来后,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寻个好人家再过日子。 “大人,不好了……”一名锦衣卫跑到锦衣卫佥事旁边,俯到他耳边说了一串话。 顾佥事听到后,面目无甚变化,挥了挥手,风轻云淡,“无妨,一个女人而已,跑不了多远,找两个人去追着。” “属下领命。”锦衣卫小兄弟听完又跑走了。 我凑过去,一脸的求知欲,“顾舒衡,怎的了?” 在尚书房读了几年书,我人脉还算广。 没错,就连今日的锦衣卫佥事也是我当时在尚书房读书的朋友。 锦衣卫佥事,顾舒衡。 他的名号,整个江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说我是江舟官家子弟俊朗之首,那他勉为其难地能排上第二。 顾舒衡的父亲是整个锦衣卫府司的老大。虎父无犬子,他跟他父亲一样有能力,之前办了一件大案子,如今已经升为了佥事。 不过前一阵儿的时候刚成了亲。他成亲的消息传出来时,可是伤了不少姑娘家的心。 “刘充府上一个小妾跑了。”说话时喷出的呼吸洒在我耳朵边上,“就他床上的那个。” “哦。”我耳朵上的小绒毛立起来了,一脸嫌弃,推他,“说话就说话,不要离我这么近!两个大男人,这样不合适。” 他撤了点身子,挑眉看我,说,“今日见你我还以为是看花了眼,乍一看,你还颇有为些官的样子。” “那当然。”我得意。 他听我说完话,眼角抽了抽,“你脸皮还是一如既往地厚。” 我嘻嘻笑,在周围看了一圈都没见他刚过门的夫人,问他,“你夫人呢?以前办案时不是都跟着你吗?” 冷血无情的锦衣卫佥事顾舒衡,只有在提起他心尖上的人的时候才会展露笑颜,他唇瓣轻启,告诉我,“在她们六扇门办案。自从成了亲,就不愿跟着我在锦衣卫府司晃荡了,说是要专注自己的事业。”嘴角微弯,话语里流露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恋爱中的男人果真是不一般。 我还想同顾舒衡继续扯些家常,聊聊平日里发生的稀奇事,他却微抬了下颚,以眼神示意我,“陈宁言,你的活儿来了。” 往他指示的方向看,前头有个人正唤着我,“陈大人,陈大人……” 我跨大步子,快走了几步,见唤我的那人身后跟了个姑娘,我问他,“何事?” “陈大人,您看这姑娘要怎么处理?”他撤开了身,身后头冒出来个姑娘,露出了一张绝色的脸。 姑娘眼里水汪汪地,眼睛眨巴眨巴,眸子雾濛濛,能将人的心都给勾了去。 她人美,不仅美在皮子,还美在内里。就算是见过不少好看姑娘的我,都为此吃了一惊。 我将手背到身后面,打量着眼前的姑娘,“这也是刘充的妾|室?带着一起关入牢子里去吧,查清了后,锦衣卫的人自会给她个公道。”我往那姑娘脸上看了一眼又一眼,心想,刘充还真是艳|福不浅。 “不是,大人,这位姑娘不是刘大人的妾|室,您听听这位姑娘的话再做定夺吧。”他手忙脚乱,说,“属……属下也解释不清。” “行,说吧。”我点头,看向那姑娘。 那位姑娘身子骨轻飘飘,站不稳妥,咳了两声,一双剪秋眸子映出水光,弯了弯身,给我行了个礼,“官爷好,民女姓白,名唤宁宁,老家在睢坊县,民女的亲人因为家乡的河堤断裂而失了性命,村子里好多人因为河堤的断裂没了命,也无人愿意收留民女,民女迫不得已,没有法子,只得先前根据刘官爷给民女留下的地址找到这里,心想着投奔刘官爷……”声音脆生生,说着说着带上了些颤音,还有哭|腔,问我,“民女昨日才刚来,怎么今日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被捉了去?连民女也要被捉去关到牢里吗?” 听她说的话,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睢坊县?可不就是刘充奉命修河的地方吗? 我看这漂亮姑娘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同情。可怜的姑娘,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家破人亡的事和刘充那个狗官有关吧,我将声音放了轻柔,回答她,“刘大人做了恶事,现下遭朝廷罚呢!你别怕,锦衣卫府司的牢房很干净的,伙食也不错,再说了你身家清白,调查明了会将你放出来的。” “官爷非要将民女关到牢房里不可吗?民女举目无亲,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投奔刘官爷为的是一条活命的路,如若民女进了这牢子,出来之后该怎么办才好。在这偌大的江舟皇城,又有谁能帮的了民女?”白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凄凄切切。她也不敢大声哭,只微微抽泣,肩一耸一耸,用手擦着眼泪,将白净的脸抹得一道一道,眼睛揉得红肿,还不停地喘|息着。 白宁宁姑娘的这一行为惹得不少人注目。 其他人看到这番景象,都凑近来听了白宁宁的一番话,插嘴:“这姑娘也是受害人,别提将人关入牢房的事了,干脆收留她一阵,等事情解决了还她个公道再说接下来的事。” 另一人附和,“就是,她一个弱女子,家里遭了这样的变故,又人生地不熟,一时间能调节过来就不错了。她长得这般俊俏,若放任她一人,能否活下去还是个问题。今日躲过了一个刘充大人,下回不知又被谁哄骗。” “能帮衬的就帮衬一把吧!谁都不容易。” 我听了话,又思虑了一番,认为他们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赞同,“好吧,待我问过郭侍郎。看看怎么个安顿的法子。” 白姑娘“扑通”一声跪下,抓住了我官袍的下衣摆,“这位官爷,您将民女带回吧,民女愿意跟着您,民女什么都会在您府中跟着做些活计,所求的只不过是个庇身之处,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即可。” “这……”我为难,我本是不想惹上这样一番事的,我身份特殊,身旁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我搬出父亲,推脱拒绝,“我家中有规矩,不可随意带姑娘回去。” “那有何妨,陈大人告诉陈府尹具体情况不就行了吗?陈府尹又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知晓了情况定是不会怪罪于大人的。”旁边的人为我出谋划策。 看拒绝不了,于是我将矛头引向顾舒衡,“诶,不妨将这姑娘交由顾佥事。顾佥事刚成婚不久,家里肯定是用人之际,就让顾佥事带着白姑娘回家打打杂,给她口饭吃吧!” 顾舒衡的听力一向比旁人好些,他听见了我的话,声音从远处传来,没给我好脸色,三言两语打发了我,“你也知晓我成婚了,我夫人是断然不会同意我将其他姑娘带回家的。” 白宁宁跪着,听了众人说的话,抬起头,泪珠滴落,“莫非官爷嫌弃小女子的出身?民女也是没有办法,要是有一丁点儿的法子,也不至于从睢坊县来到皇城。” 说罢又埋头啜泣,引得一群人怜惜。 “郭侍郎来了。”不知是谁这样喊了一声。 见郭侍郎到了我边儿上,我交代了事情的原委,问他:“侍郎大人,您看这位姑娘怎么处置?” 郭侍郎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开口,“尚书说了,闲杂事务归你管,这姑娘你带回去吧!” 跪着的姑娘收了收眼泪,头别过去,脸上的表情看不出。 我心里一“咯噔”,只觉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v^) 最近痴迷《锦衣之下》,写顾佥事顾舒衡的时候带入的是陆大人的脸。 —————— 是时候透露一波剧情了 …… 白宁宁是男主的一个马甲,当然四宝也是。 还有,宁宁“姑娘”会爬陈大人的bed。 第26章 目光灼灼 白宁宁由我带回?带到陈府? 我弓了弓身子,朝郭侍郎尴尬的笑,“大人,由我带回去不好吧,我没成婚,而她又一个姑娘家的……”我话里头带了拒绝之意。 郭侍郎拍了拍我的肩,对我和蔼可亲地说道:“没关系,陈员外的人品大家都信得过,对不对?”还呼吁大家,邀着其他人共同参与进这个话题里来。 顾舒衡第一个响应,“我赞成,我和陈宁言在尚书房时就认识了,虽然他平日里吊儿郎当,但人品还是有个可信度的。” 接着顾舒衡的锦衣卫属下附和,“顾大人说行,我们就行。” 其他人也跟着响应,并且附上了握着拳头的大拇指,“陈大人,您一定可以的!” 我欲哭无泪,谢谢大家给予我了这份信任,即使我并没有想带白宁宁回去的心。 郭侍郎又开了口,对着我语重心长,“这位白姑娘名字里也有一个和陈大人相同的字,显而易见和陈大人有缘分,这份缘来之不易,需好好珍惜。” 诶,不是……这同缘分有什么关系? 白宁宁跪着,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眼底和眼角都泛上了红,惹人心疼。 这姑娘的样子让我有些于心不忍,同时让我想起了我刚来江舟的时候。如若没有陈家父亲收留我,我大抵也是和她一样狼狈。 她这样紧着我,柔弱的样子触动了我的心。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她也不例外。 我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咬牙做出了决定,“好吧,人我带回去。” 见白宁宁跪着,我对她说,“地下凉,你一个姑娘家的别总跪着了,找个地方坐下,等事情处理完我再带你回去。” 白宁宁抹了一把泪,攀着我的袖子,“谢谢官爷的关心。” 她泪眼濛濛,袖子没能擦干净眼眶中的泪,眼睛似小鹿一般深情的望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将头扭了过去。 其他人又回去排查刘充府内抄出的物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谁都没有注意到白宁宁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 郭侍郎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就对了嘛!”他仔细地打量了白宁宁一番,又对我说,“刘充和他府里的这些东西我先押回去,你暂且不用跟着回吏部了,这回我准许你提早回家,跟你父亲解释一下这个姑娘的来处,再找个地方安置了这姑娘。” “遵命,大人。”我面上一本正经,仔仔细细听着话,脑子里却神游天外,寻思着将白姑娘安置在个什么地方才好。 “嗯。”郭侍郎应完这一声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现在的年轻小辈可要比我们那个时候强多喽!” 我告别了众位,乘上马车带了白宁宁便回了陈府。 路上四宝在一旁恭敬地立着,车上多了个人他也没问,要换做平日里他可是要叽叽喳喳,将我白日里的事都问上一通。这回他却奇迹般地没吭声,更没像往日吵完架一般闹着与我和好。 我猜想,他大抵还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在生着气,大概我这回真的将他气到了。 车上有别人,我也不好当着面去逗弄四宝。 久而久之,车上静默,只能听见马车轱辘行驶到路面的声音。 “官爷如何称呼,民女还不知道官爷的名讳。”婉转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白宁宁微抬了眸子,端着明媚的笑看我。 “我姓陈,名宁言。” 白姑娘长相确实是上乘。我若是男人,肯定是想娶个她这样的,晚上放在被窝里,软软糯糯,抱着肯定是舒服极了。 “宁言,宁言……”白宁宁嘴里重复,不自觉地念了出声,后恍然,“怪不得之前的官爷说咱们两个有缘,原来名字中有个相同的‘宁’字。” 她含笑,一双眸子潋滟,“陈官爷的名字可真好听。” 听她的话,看她的笑颜…… 我总是觉着有股莫名的熟悉感?还有她那双眼睛,看似柔和,可我总觉得那目光深沉。 是错觉吗? 其实我觉着缘分这种东西还是比较虚渺,比较难以拿捏的。 也不是说不相信,只能说是不奢求吧。 我原先在北亭有个名字,叫宁颜,是我亲生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前几年的时候我刚来江舟,在安全的情况下,才将“陈”这个姓加到原名的前面,改成了现在的名字——陈宁言。 所以“宁”这个字是后来加上去的。 “宁”一开始是姓。 我这些年的经历比较曲折,所以这些虚渺的东西我都不怎么敢去相信。 先前郭侍郎让我将白宁宁带走,我最开始乃至现在都还是不愿意的。 不管白宁宁心里怎样想我,我始终得按照我预想的来。 我不仅是陈宁言,还是陈家长房嫡子。 好好的过完这一生,顺顺当当,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陈官爷,民女看您年轻得很,想问问您今年多大?”她贴上来,眼睛圆溜溜看我。 “虚着算十七,等到了农历七月初九才正好十七周岁。”我稍加思索,告诉她。 “哦?”她眼里明显一亮,“敢问官爷公历月份可是八月八号?” 我掐指一算,没想到还真是。于是问她,“你怎么知道?” “民女的一个闺中好友与您是同一年同一日生。只不过她小时候便因为落水而失了性命。要是她还活着,现在肯定和您一般大了。”说罢她神情慢慢暗了下去,眼中的闪耀如星星一般失去了光芒。 听她说着,我替她叹了一口气,对此感到惋惜,伸出手轻拍了她一下,安慰道,“她现在应该在天上某个地方看着你,你既活着,就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将挚友的那一份也替她活下来,别让自己感到遗憾。” “谢谢官爷。”她点了点头,欠了身,勉强挤出一个笑,说,“官爷言之有理。” 我笑,就像世人所讲述的大道理:人也不能沉溺于过去吧,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 每个人心底都有不想被提及的东西,我怕触到了白宁宁的底线,便选择靠在了另一旁,与她拉开了距离,劝说她,“白姑娘休要多动弹了,在马车上先好好休息吧,待回了府,我给你安排个地方让你先住下。” 她点头,静默,乖乖的坐着,不再说话,依照我的意思行事。 马车行驶着,载着我们几人,一路到了陈府。 回到府内,我本想先将带回白姑娘的事情报告给我父亲,但转念一想,今日是去抄家所以提早回来了,一般这个时候,我父亲还在朝中。 于是我又回到了我的院子里,心里仔细思量,给白宁宁安排住处。 首先,住在我这处是肯定不行的。 在外人看来我是个男儿,将姑娘带入家门已经是不对。 但幸亏我是当朝官员,这种情况下还好有个解释的法子。 带入陈府好解释,可如若将人安排在我的院子里就说不通了。 不过我也不会将白宁宁安排在我这处,我明面上的身份是个男子,但我终究还是女,这点我也知晓。生活在同一个院子里头,免不了见面,我不在府里的日子居多,如若她摸错,进了我的房间,在我房间发现蛛丝马迹,推出我的身份那就不好处理了。 而且实际上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独居在一个院子内。 我苦心思虑,最终决定将白宁宁带到陈蒲语的院子里,将她安置到那处。 我转身问身后的白宁宁,“白姑娘,请问你年方几何?”我在问她话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看见她瞳孔有一刻短暂的震动,只一瞬便又消失。 她抬了头,露出艳丽的容颜,回答我,“小女子同大人一样,都是十七,但小女子比大人大了三个月。” 嗯,既然同我一样的年岁,那便是和我一样大了陈蒲语两岁。 两个姑娘,岁数相差不大,肯定能有不少的话题聊。 不过,白宁宁都十七岁了…… 我瞧着她,骨架子小,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也翘。 身形修长。 坐着、跪着的时候看不太明显,但这样站立着和我面对面,竟快与我差不多高了。 我又想到我自身,暗暗移了九寸往我身前的一马平川上瞅了几眼,最后叹了声气。 “你嫁人了没?”我问她。 “官爷您说什么?”她大概是头一回来到陈府,觉得有些不习惯,思维完全没跟得上我的话语,再跟我确认了两遍后,才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脸上带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民女未曾嫁过别人家,官爷这是什么意思?” “无甚,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在想,你同我二叔家的女孩年纪差不了几岁,想将你安置在她那处罢了。”我如实说道。 “多谢官爷。”白宁宁吞吐了一口气,用细嗓子柔声回我的话。 “不用谢我。对了,在府内的话不必叫我官爷,叫我一声陈公子即可。”我叮嘱了她一些事宜,“我们府中相比其他府里要简单的多,只要你老老实实待着不去惹事情,那其他事也不会惹上你,要是真的有谁欺负你,你大可报上我的名讳或者来我的院子找四宝,让他带着你来见我,我自会帮你处理。” “哦,还有,要有谁问你,你就如实说,说你是我从刘充府里带来的人。” “知晓了,陈公子,您真是个大好人。”她说这话时紧紧盯着我,目光灼灼,像是要将我烧穿一般。 第27章 禁忌情谊 “陈公子,您说的那位姑娘好相处吗?”她口中吐纳着如兰的香气,说话的时候紧张兮兮。话语中透露着怯,目光却灼灼,站立在我身旁询问我。 “应当是好相处的吧,你们两个性子的性子差不多。”我回忆着我印象中陈蒲语的样子。她脸上总是带着笑,是个端庄秀丽的人。她不用遭世事的熏陶,无忧无虑。平日里她大都是站在一旁温柔地朝我笑,叫我大哥,鲜少有动怒的时候。 我觉着,白宁宁和陈蒲语她俩大概是相似的人,现在这番情形只是因为出身不同,境遇有些变化而已。 她们这样的女孩子都是娇娇软软,惹人怜爱的那种。偶尔撒娇黏人的话,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叫人看了,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奉上去。 “我将你带到她院子里去,叫你见见她。”我这样对她说着,之后转头扭向四宝,“跟我去大小姐院子里。” 我带着四宝和白宁宁走,心“砰砰砰”跳,有些慌乱。我自己也感觉莫名其妙的,一来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二来觉得四宝有异。 换做平常的话哪里用我喊他,他早就低下头同我赔不是且主动与我亲近了。 我扭头偷瞄了四宝一眼,见他神色严肃,一脸正经,看不出其中是否夹杂着别的情感。 也许是我太过于敏|感了? “小姐,小姐,你看,大少爷来了,是大少爷!” 离着门口好几丈远,就听见了陈蒲语贴身丫鬟的声音。 原本陈蒲语正靠着院里的石柱子旁边端坐,蹙着眉,忙着手头的伙计,见我一来,连忙将手里的活丢到一边,肉眼可见的变了脸,站起来欣喜的朝我笑,嘴里头唤着:“大哥。” 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裙褂,凑着半下午的日光,显得尤为靓丽。 我微微点头,朝她淡淡的笑,回了她:“妹妹又在忙着绣物件?” 她娇羞,“没甚,倒是大哥,今日怎么有空子到我这处来?” “今日外出办了件案子,回来的早了些,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就带到了你这边来。” 我如实讲,闪开身,让陈蒲语看到我身后的白宁宁。 白宁宁藏在了我身后,看起来有些慌张。只露出半个头,手里紧紧抓着我身后的衣衫。 我安抚了一下白宁宁,接着把她引给陈蒲语,“这位是白姑娘,比你大了两岁,今日我办案子,因着些旁的事宜就将她带了回来。” “那大哥的意思是……”陈蒲语面带疑惑,待看清白宁宁的面容后突然一愣,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我院子里人少,留个姑娘家在我院子里不妥当,于是想着将她放在你这处,一来给她个住的地方,二来闲暇之余你们还能做个伴。” “哦!原是这般,妹妹知晓了。”她在听完我的话后才缓和了脸色,小声嘀咕,“吓死我了,还以为是……” “嗯?”我见她的嘴一张一合,还以为她在同我说别的话,我侧耳倾听:“还有什么话同我说吗?” “没,没别的了。”陈蒲语急急忙忙挥舞着手,没直视我,倒是瞥了一眼我身后的白宁宁,朝她笑,“白姑娘是吧,来来,跟我去瞧瞧院子吧,待会儿我让下人收拾出一间屋子,今晚你宿在我这处就行了。”说着便伸手去扯白宁宁。 许是陈蒲语太急切,竟一下将白宁宁扯了个踉跄,有件小东西从她的袖口里掉出。 我定睛一看,是个蓝灰色的荷包。 蓝灰色的荷包用金丝线绣着,上面有带了锦簇花朵的绿叶小树,还有开着五个瓣的珠白小花。 这,这可不就是昨日里我丢失在巷子里的那个陈蒲语给的荷包吗? “诶……”白宁宁惊呼,抢着去拿。 可惜晚了一步,让陈蒲语抢了先。 她翻看了荷包,荷包的隐蔽夹角有个“陈”的字样。 陈蒲语将荷包拿在手心里,端详了片刻,低头看了我的腰间,表情凝结,皱眉看我,“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解释。 荷包是我昨日跟踪裴宗杜的时候丢失的,现在怎么又会在白宁宁手上?白宁宁捡到的? 虽然我同白宁宁是清清白白,但如若我照着实话说出,那肯定会遭人疑问,问我大晚上的为何不回家反而去了胡同巷子里。 我静默,脑中思索着如何开口才能给陈蒲语个合理的解释。 “大哥,荷包是你给白姑娘的?”陈蒲语出声,带着一股子怒气。 我连忙摇头。 “我给你的荷包你给她了?”陈家大小姐陈蒲语质问我,一手指着我,一手指着白宁宁。 重复了一遍,带了更浓重一点的怒气。 “我给你的荷包你真给她了?” “没有没有,是我不小心将荷包弄丢了。”陈蒲语的怒溢于言表,我必须好好给她个解释。 她送我的物件在旁人身上掉出来,生气也是难免的事。 我看向白宁宁,“白姑娘,你帮我说句话,说你是如何发现这个荷包的。” “昨晚在我住的地方附近发现的。”白宁宁怯怯地说。 陈蒲语又发了问,“昨日?昨日兄长便认识了白姑娘吗?” 我咂舌,“昨日我到那附近去办了事!” 陈家妹妹步步紧逼,“办什么事?兄长是不是喜欢这位白姑娘,所以昨晚特地去私会?”她声音一点点由小变大,质问我,惹得丫鬟们都往我这处投来了惊奇的目光。 “怎么会呢?” “那我给兄长的荷包是怎么从白姑娘袖口里掉出来的?” “……” 事情陷入了一个循环。 荷包在白宁宁身上,大抵是昨日她到了我丢失荷包的巷子里去溜达,意外捡到了荷包。 而我丢失荷包的原因则是因为昨晚跟踪了裴宗杜。 跟踪同僚的事情是不好向别人说的。 可我隐瞒了跟踪同僚的这件事,又会让陈蒲语萌生出别的想法。 “别胡闹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皱了皱眉,心中慌了一下,没经思索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以为这只是件很小的事,不过,接下来的情形告诉我,我想的太简单了。 陈蒲语睁大了眼睛,用手指着自己,也不管旁边丫鬟和白宁宁的看法,“我胡闹?兄长竟说我胡闹?我精心绣了荷包给兄长,兄长转身给了别人,又怎么会认为是我在胡闹?我将一整颗赤诚的心都献给了兄长……” “兄长待我这样,是不是以为我的心是铁做的,难道在兄长的眼里,我的心就不会疼吗?”陈蒲语喘着粗气,情绪激动,对着我声嘶力竭。 眼神里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我不明白。 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往只是一件非常微小的事。 不过是因为一个荷包吗?事情怎么会到了地步,明明刚开始不是好好的吗? “不是这样,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是我不可或缺的家人。”我往前凑了两步,意欲挽住她的手,抚平她焦躁的情绪。 还未触碰到她,便被她一手拍开,情绪比先前更加激动,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家人?事到如今了,你还在将我当成妹妹” 我一脸的理所应当,不然呢? 她见我一副将她话当成玩笑的样子,心情更加的不如意,脸色黑黑的,将我拉入了她的屋子。 五月的天,陡然料峭的下午,我带着一身暖意,被拽进了妹妹的屋。 她关上了门,将我挤入门后夹角的壁桩。 我背靠着薄薄的桩,凉意顺着衣衫沁入我的背脊,我呆楞着,听她说话。 “兄长至今都不懂我对你的情?”她自嘲的笑了一声,“也是,兄长还将我当作妹妹呢。” “那今日在这处我便直接说开了。我喜欢兄长,是想成亲的喜欢,是相与你生娃娃的喜欢。是的,兄长没有听错,这都是我心底里的话。从七岁那年不懂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我就已经对兄长着迷。” 她离我更近了一点,呼吸喷洒到我的脸上,“听起来很可笑对吧,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等啊等啊,从七岁那年一直等到现在,我以为终有一天你能看见我。我以前明明不是这个性子,但我知道你喜欢温柔的,就将原先的脾气收敛了,虽然现在我不能同你在一起,可我是离你最近的一个女子,你身边没有旁人,就只有我。” “我想,不能拥有你,但我只在旁边看着也好。我虽是这样想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之前你收我的荷包,我正欢喜着,以为你终于接受了我的好,令我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今日你竟然带了个姑娘回来,那姑娘身上掉出来的,是我绣给你的荷包,是我绣的荷包呀!我等不下去了,也没几年能继续等下去的时间。” “陈宁言!你到底有没有心啊!”陈蒲语满脸通红,气喘吁吁,一滴眼泪从她眼里滑落,顺着抬起的下颚缓缓落出。 最后索性连兄长也不叫,直接喊了我的名讳。 我被她挤着,没法出去。 她现在这般情绪,字字恳切,我也没法当她说的是玩笑话。 今日她颠覆了原先在我心中的概念。 我只当她是无忧无虑、知书达礼的闺秀,谁知她所想所念这么深刻?心中记挂着我,对我还有这样的心思! 说实话,我配不上她,这个身份根本没法儿给她幸福。 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从各种层面上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如若真的让她执着还不如早点断了她的念想。 她说完那番话之后,埋在我肩头啜泣。她靠着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悲伤。 不得已,我扶起了她的肩,使她与我面对面。 “可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妹妹……”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一点可能性。 听了我的话她竟然笑了出来,眼中含泪,一字一句打在我心上,“我早知你不是陈家人。” 第28章 你情我愿 陈蒲语罔顾禁忌,热爱了许多年。 她字字句句打在我的心上,“你不是陈家人,绝对没有是我兄长的可能。” 我心里一咯噔,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莫非,陈蒲语知道我的身份? 还是……她在诓我的话? 她眼睛死死盯着我,妄图从中看穿我。 可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我坚定眼神,咬牙声称:“我是你哥哥,同时也是陈家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兄长不要再假装了,这时候你还在狡辩什么?我知晓的,我一切都知晓,你与陈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身上流的也不是陈家的血。”陈蒲语笑着,可眼泪却一直流,止不住。 “我不是宁言哥想象中的那种不知世事的深闺小姐,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她杏眼怒视,泪珠挂在睫毛上,好看的眉毛皱着。 我怎么也没想到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竟被她知道了。 我的事情她究竟晓得多少?是只知道我不是陈家人,还是连我不是男儿身的事情也知道了? 她没等我说话,接着说,“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被我爹嫁给旁人了。宁言哥,我不想嫁给旁人,我们私奔吧,你带我走,我们到个没有人的地方重新来过好不好?”她说的恳切,眼神里带了点亮光,期待的看着我。 她像个孩童一般,拼命渴求、祈祷着。 希望我能点头,之后带着她远走高飞。 可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于公于私,于亲情于大义,都不可。 且先不说我对陈蒲语没有任何夹杂着除亲情以外的情感,我若真带她走了,陈家怎么办? 我能将现下所担着的一切职责都抛掷脑后吗? 我不能。 何况听她的话,她只知道我不是陈家人,并不知道我还是女儿身。 倘若她多年后知晓自己记挂多年的哥哥是个女人,届时肯定会痛苦,会厌我恨我。 我不想让她尝到那种滋味。 长痛不如短痛。 我必须拒绝她,让她断了这个念想。 “抱歉,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看待,对你没有除了亲情之外的感情。我不会带你走的,你老老实实待在家中,等以后嫁个好人家,自己的日子幸福美满了之后,想必自然也就将对我的心思忘却了。” “今天的事我谁都不会告诉,这件事就让它藏在心底,当作我们两个的秘密吧。”我带了笑,平缓轻柔地对她说。 将事情说通了才好吧,自己不能办到的事情就不要随意许下诺言。 虽然我平素喜欢扯些小谎,但我也知道,感情这事儿马虎不得。 “我不信,宁言哥,你心里一定有过我,你一定喜欢过我吧,要不然你身边怎么一直没有女人。你一定是在等我。一定是在等我!” “不是。”我将头扭向一旁,不看她。 没有女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自己就是女儿身。 “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为什么就是没法入得了你的眼呢?”她挣开我,自言自语,“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外面那个女人,我没有她好看,所以你才不愿意接受我。” 瞧她这个样子,八成是魔怔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我放大了声音,在她耳边讲,“你冷静一点,这件事和白姑娘没有关系。我话讲的很清楚了,你是我的妹妹,不管有没有别人,我们之间都是不可能的。” “就是她,你肯定是被外面的那个女人迷了心智,看她那张狐|媚的脸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现在就将她赶出去……” 陈蒲语只坚持自己的理念,她现在情绪复杂,谁的话都不听。 我对她说的话已经完全进不了她的耳了。 她将所有的事都归结在一个人身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白宁宁赶出去。 我查觉了她的动作,在她撤出身子给我让了一个空位之后,先行一步将她反束缚。 交换了位置,我将她抵入门后的夹角壁桩,佯装出恶狠狠的样子,对她说:“你敢!” 她抬头直视我,轻笑,“呵,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果然啊,你还是在意她的。” 我无奈,人的心思真复杂。 你不说她偏让你说,你说了她又不信。 她想听的不过是顺她心的话。 正在我想着如何给出个解释将这件事化小的时候,一道软软的女声打破了我的思考。 “陈公子,你们在干什么呢?” 发出声音的人是白宁宁,她将一扇门打开了来,趴在门旁往我和陈蒲语的这处看。 我被吓了一大跳。 陈蒲语也是。她正咄咄逼人的要与我对峙,看到门旁边的脑袋时吃了一惊。要说出口的话没说出来,因着惊奇而吸溜了一下鼻涕。 白宁宁两只手食指与食指相对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声音小小的,底气有点不足,“在外面听见屋子里有些吵,所以周围的姐姐们让我来看看情况。” 我用眼神示意她出去。 现在陈蒲语正因为她而发飙,这样不了解状况,贸然闯来,怕是要祸及到她。 她看着我,点头。 我以为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可没想到她接下来对着我来了一句:“陈公子您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我气,呼着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只好开口对她说,“你赶快出去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陈蒲语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我没法顾及白宁宁。 “你还护着她!你还护着她!才认识她多长时间你就这样对她?我在你身边那么久了也没见你这样待过我。”说着陈蒲语便开始使劲的闹脾气。又是掐我的胳膊,又是捶我的胸膛,想挣脱我,扑向白宁宁。 陈蒲语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没想到打起人来劲儿这么大,捶到我身上,着实疼痛。 “小姐,凡事要讲究个道理,你为什么要打陈公子啊?”白宁宁询问,试图和陈蒲语掰扯道理。 在我没注意到的暗处,自称是白宁宁的姑娘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脸上的表情,是不悦。 我忍着痛,抽了空扭头对她讲,“你快些出去吧,不要问为什么了。”再待着不走,等会这些都要落到你身上的。 “嗷!”在我对白宁宁说话的间隙,陈蒲语一脚落在了我两腿之间,踢在我大腿的内侧,痛的我直接叫出声来。 呜呜呜,我这个妹妹到底是何居心,幸好我不是真的男儿,否则真得被她这一脚给弄得断子绝孙。 她这一脚让我意识到,她是下了狠心的。 那既然如此,我也无需再忍耐了。 我拽过陈蒲语的手腕,推了她一下,伸出一条腿叉着挡住,将她固定在门边。 接着扯过白宁宁,半个胳膊揽过白宁宁的肩。 怀里揽着软软的人,我尽力压抑着情绪,面无表情的对陈蒲语说,“闹够了没有,还要让外人再看你的笑话吗?” 话语一出,见陈蒲语变了脸色,眼里的瞳仁动了动。 很好! 至少她还不是完全麻木的。 她喜欢的,不就是一个披着一副好皮相的谦谦君子吗? 既是这样,那我就让她看看不一样的陈宁言,让她断了那颗迷恋的心。 我带着轻佻的笑,挑了眉,玩味着捡起一根白宁宁耷拉在后脑勺的发丝,像变态一样狂吸两口,接着说,“哦,对了,也不是外人,你说的没错,这位白姑娘我甚是喜欢,说不定过几日你便要称她一句‘嫂子’了!” 白宁宁耳朵尖红了,娇羞的窝在我怀里:“公子。” 这副亲密的样子叫陈蒲语看在眼里,她怒火中烧,马上就要冲过来。 “宁宁可喜欢我?”我把玩着白宁宁的头发,附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她张口想说话,被我用了根手指堵住,我点头,“不用说,我懂。” 说完我朝陈蒲语那处瞥了一眼。 既然她油盐不进,那我就要让她知道…… 我有喜欢的姑娘,我有自己的生活。将来我还会有自己的家庭,我的未来计划里有很多,但唯独没有她。 我不会耽误她,同样也不会让她影响了我。 我和她的未来,没有交集。 “我们的关系要不要证明一下,比如,亲给你看?”我开口,用手捏了白宁宁的下巴,微微抬起。 她的唇是樱草色的,红彤彤,又小小的。 薄薄的两片唇软软的。 好像很好亲。 我吸了口气,咽了咽口水。 低了一点头,将我的唇覆到了她的上面。 “一秒、两秒、三秒……”持续了好长时间。 我亲吻了白宁宁。 ——在陈蒲语看来。 但实际上没有,我借着位置的便利,在覆上去的前一秒,先将手指压了上去。手指抵在面前姑娘的唇上。 凉凉的触感,好不真实。 我亲吻的是我自己的手指,为的是故意给陈蒲语看。 一“吻”作罢,我揽着白宁宁,带她往外去,冷哼一声,“宁宁,我们走吧,今晚你就在我院子里宿着,我们两情相悦,旁人也说不得我们的闲话。” 临走时留给陈蒲语一个背影,“还是那句话,我是你的兄长,永永远远都是,不会改变。” 她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的冷静一下。 陈蒲语看到这番景象心凉了半截,整个人僵硬的站着,无法动弹。 脸上的悲伤慢慢变成绝望。这种绝望是无声的,随着时间沁入全身。 这是没办法的事。 感情最重要的是要你情我愿。 我和陈蒲语,哪个地方都和你情我愿沾不了边。 我亲手断绝了她与我的一切可能。 松开白宁宁,我给门上了锁。转身叮嘱门外的下人,“你们几个,小姐生病了,你们看着她,暂且不要让她从屋子里出来。还有,今天的事情你们全都要当作没发生过,绝对不能泄露一丝。如果我在别的地方听到了有人说今天的事,那你们就等着被逐出陈府吧!” “管好自己,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操心,知道了吗?” “是,大少爷。” 我点头,大步走出了陈蒲语的院子,叫身后的两人跟上我。 天冷了,要回陈宁言的院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了吻戏(?哈哈哈哈哈哈)看JJ给不给过吧。 抽了三次才写好,我的心态有点崩。 :-( 给个收藏吧→卑微.jpg 第29章 一己私欲 这事儿太荒唐了。 我原先以为四宝对我说的是玩笑话,可没想到陈蒲语真存了这样觊觎我的心。 我一路紧绷着身体。 等回了我的院子里,那颗悬着心才坠下。 我倒了杯水喝,水入喉,嘴上的温润和残存的香气让我想起了方才的触感。 是不是不该将白宁宁卷入这件事中? 我刚才那般对待她,想必她的心情不怎么愉悦吧!莫名其妙的就被我亲了,会不会以为我是个变态? “白姑娘,抱歉,先前在我妹妹的院子里对你做了无礼的事情,我在此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低下头向她致歉,诚恳的说,“如果你实在觉得气愤,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 我放低了姿态,她要真的打我那我也受着。 毕竟这种失礼的事情由我做出,她怨我也是应该的。 虽然没有真的亲成,但这样做也对白宁宁的名誉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姑娘家,想必都会在意自己的吻,想着将自己的吻留给以后的夫君吧! 我怎样做才能补偿她? “算了吧,我没事的,陈公子这般做,肯定有道理的,我能理解。”她面色平静,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还有些愧疚,用手拉扯了我的袖子,问我事情的因果,“不过,公子是怎样和妹妹起争执的?莫不是因为那个荷包?” 我不做声,默认。 “如果是因为荷包的话,那我也有关系,昨天我从府里出来,看地上有个精致的小东西,起了不好的心思,想着收入囊中,去别处换点银子。结果银子还没换成,就先行掉了出来。”她脸泛了红晕,松开拉扯我袖子的手,捻了自己的衣角左右揉搓,手足无措,眼睛里升腾上了一股濛濛地气,不敢看我,小声,“对不起陈公子,都是我不好。” 她这种行为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身上没有银子的时候,确实让人焦急。 不过……我从巷子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大晚上的,一个姑娘不在家中待着,出去干嘛? 想着我便问出了口,“宁宁姑娘,冒昧的问一下,你晚上怎么会想着出府呢?”老实的待着岂不是更安全。 “这……这……”她脸上的红晕染了更大一片,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她不做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我,“我出府是因为那个刘官爷,他说,晚上想和我睡同一间屋子,我不愿意,所以强硬的挣脱,从府中跑了出来。” “我父母都没了命,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刘大人来我们那处修河的时候,我原以为他是个好人的。”白宁宁声音越来越小,“于是我才想着投奔他,可没料到……” 听了白宁宁的话,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唉,刘充啊,刘充,你罪孽可真是大。 连这样心思单纯的姑娘都哄骗,还好发现的及时,要不然那可就惨了。 我伸出手抚摸了白宁宁的背脊,安慰她,“别再说了,我想我大概知道了,真是对不起啊,让你回想起来不好的东西,以后你就在我院子里住着吧,我保证不会让你再经历那种事情。” “呜呜呜……公子您人真好。”听了我发自肺腑的话,白宁宁非常感动,扑着往我身上靠过来,流下的眼泪沾染在我身前的衣襟上。 我见她哭得这样可怜,也不好推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好了好了,你别再哭了。” 白宁宁这个人,怎么说呢? 娇娇软软,虽然身形修长,但骨架小,是我一直手就能抱过来的那种。 她长得很漂亮,人很温柔。 很好看,眼睛亮晶晶的,像小鹿。 当然哭起来也很好看,眼角挂着泪珠,散着晶莹的光,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哪里都很好。 正正好好是我喜欢的模样。 我突然萌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下半生能和她一起度过,好像也还不错。 正为我这个念头感到诧异的时候,白宁宁离开了我的怀里,她转了身去背对着我的一边擦眼泪。 等她擦完,我又问了她一个关于胡同巷子的问题,“你在捡到荷包的巷子里,有没有发现别人?”当时天已经黑了,我估摸着她应该是看不到长相和穿着的,就拿着大体轮廓和她比划。 手停在比我头顶多出三、四寸的样子,告诉她,“那个人大约比我高出这么多。” 我回想着,“很年轻、声音很好听。” 白宁宁面色复杂,仔细思索,“好像是没有的。巷子很偏僻,我跑出来的时候那处只有我一个人。” “哦,那好吧!”我点头。 “这件事对公子很重要吗?” “嗯。”应当是重要的,毕竟裴宗杜还是不容小觑,他的身份一天不搞清楚,我这心里的疙瘩就一天消不下去。 “对了。”我晃神,看着白宁宁一身灰色的衣裳,我对她说:“待会我让四宝给你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最近你应当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吧,一会儿安顿好了你去沐浴一下,睡一会儿觉,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再去叫你。” “好的公子。” 我与陈蒲语之间生出了这样的事端,如今看来也不能将白宁宁安排到她那处。 虽然我和白宁宁男女有别,但除了这样做也没有别的法子。 我忧心。陈蒲语的事情究竟该如何处理? 这事非同小可,是绝对不能让旁人知道的。 我对待感情是很认真没错!但我只见我猪跑,没吃过猪肉啊!感情这事儿真真轮到我身上的时候我也是无措的。 虽然刚才我用白宁宁搪塞了陈蒲语,可只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余生还这么长,发生的事情我真的预料不到。 我要想安稳的活着,还不如娶个媳妇儿,用这个男儿的身份遮掩一辈子。 一辈子? 一个更加荒谬的想法在我脑中炸开,炸得我心里慌慌,脑袋缺氧气、发麻! 天呢,我在想些什么? 我和白宁宁才刚认识不到一天而已,怎么会起了想娶她的心? 虽说娶了白宁宁目前最好也最适合的方法,但是我不能耽误了人家! 她以后还有大好的未来,如果因为一己私欲就断了她后路的话,那我太自私了。 —— 我找了几个下人收拾出一间屋子给白宁宁。 眼瞧着时间差不多,我就去找了父亲。 父亲刚下朝,独自正在厅堂间坐着,面色透露着疲惫,用手指轻一下重一下地按压着太阳穴。 我来到厅前,朝父亲问候了一声。 父亲看到是我,抬起头来,松开按压着太阳穴的手,面上浮了笑意,问我:“在吏部待的可还好?” “父亲放心,我自然是稳妥。”我答。想了今天白日发生的事,我又接着对他说:“父亲可知刘充的事?今日刚传出来的,工部那个刘充。” “听说了,今日他的事情在朝中传了个遍。唉,这刘充真是不配为官,朝廷将重任交给他,他却干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父亲带着愁容指责。 “还好朝中将这桩事压的结实,让刘充以为自己做得没被发现。否则他要知道了,肯定早就跑走了,人都抓不到,更别提追究责任!”父亲又问我,“听说好像你们吏部也了派人去抄他家?” “嗯。”我点头,“郭侍郎是主事,另外儿子也跟着去了,一同前往的还有锦衣卫佥事顾舒衡。” “不错。”父亲了然于心,“准是你们尚书让你去的吧!” “是的。尚书还说他同您也算有些交情,想着我是咱们家唯一在官场上的小辈,就让我跟着历练历练。”我将先前尚书告诉我的话如实禀告给父亲。 同时我也感叹,同父亲有交情的人还真不少。 听了我说的话,父亲笑出声,“哈哈,倒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我接着父亲的话,将白宁宁的事情讲了出来,“对了父亲,这回儿子从刘充府里回来还带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老家是睢坊的,听说她父母因为河堤断裂而丧了命,她为了谋求生路来投奔了刘充。那姑娘可怜,差点被刘充骗了不说,又身无分文。” 我停顿了一下,“众人在刘充家商榷,最后才决定由我将那姑娘带回。” 我小心的询问:“父亲不会怨我多事吧!” 父亲脸上划过欣慰,“怎么会呢?一个姑娘而已,我们陈家还是养得起的。父亲不会怨你多事,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我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陈家父亲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对我的关怀就如同亲生父亲一般。 很多别人不赞同的事情,他都会鼓励我,只要我想,我愿意,他都由着我去做。 他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并且深刻地记在心里。 所以我不允许,也绝不允许,陈蒲语对我的那种感情。 陈家不能出败坏门风的事! “那儿子便先行谢过父亲了。”我对着父亲说道,“我将那个姑娘安排到我院子里了,您要是想见,我就把她带过来。” “不必了。”父亲朝我摆手,“不过,安排到你院子里真的行吗?” “没事的,我带回来的理应我来安置。” 想起了陈蒲语,我又侧了身子对父亲说:“最近语姐儿身体不大好,容易说胡话,说出的话不可信,你们都别理,由着她自己去好了。” 父亲听了点了点头,他下朝没多久,还穿着官服。 虽然极力掩饰着,但我依然能从他眼神里看出些疲惫。 我拱了身子向父亲告退,同时也是想给他留下点休息的时间。 “要说的说完了,儿子就不在此处叨扰父亲了。儿子在自己那处吃点就足够了,待会您吃完晚饭去躺着歇息吧。”我行了一个礼,“儿子先走了。” “嗯,无论是什么事都可以来跟我说。”父亲在我走时留下这样一段话。 我知道父亲能为我遮蔽风雨,但是我不可能永远都长不大。 如果我三岁,跌倒在地上我还可以大哭。 如果我十岁,得不到东西我还可以恼怒。 可我已经十七岁了,哭个毛线、恼个球儿啊! 丢不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up up up! 第30章 悄然变化 可能是因为院子里新住了除我以外的别人吧,所以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错以为自己是忙碌了一天刚回到家中的夫君,以为家里有等待着我的夫人。 这种感觉很新奇,是以往都没有过的。 好像,多了一种期待? 不过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就是了。 回到了我的院子里,白宁宁正坐在石凳上用巾帕擦拭着头发。她明显刚沐浴过,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滑。 嗯?白姑娘竟还换了衣裳。 穿衣风格倒是和我有几分相似。 她现下穿着一身水湖色衫子,多了一丝朝气,比原来柔柔弱弱的样子看起来更有活力。 大抵是因为刚沐浴过,她的脸蛋上多了两抹红色,粉粉嫩嫩,让人忍不住去捏上两把。 我原本想静悄悄的从她身边走过去,可没想到她先察觉了我,一把将我拽住,脸上带着欣喜,“陈公子?” “嗯。”我突然被她拽住,神情稍微有些不自然,“有什么事儿吗?” 白宁宁将擦拭头发的巾帕放下,站起来弯腰向我鞠了一躬,“真的很感谢公子收留我,还给了我一个住处。”她薄唇轻启,“房间很好,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我装着样子咳了两声,想起来这一天她都没怎么吃些东西,便提醒她,“小厨房里做了点心,你要是饿了可以去端来吃。” “好的公子。” “对了,你的事情我已经告诉我父亲了,他也是同意的。”我眼睛胡乱瞟着,不敢与她对视。 要说为何不敢和她对视? 因为我发现,白宁宁身上穿着的那件水湖色衫子,是我的。 而且是我曾经穿过的。 如果是新衣裳还好,可偏偏我穿过。 虽说是洗了,但毕竟曾经贴过我的肌|肤。 以前贴着我身的衣裳现在贴着她的,即使是我和她有同样的性别,也依旧让我产生了些不好的想法。 一股热血气从我胸腔涌上来,直冲脑门。意识叫嚣着让我离开这里。 我转身想走,可又被白宁宁拽住了衣袖。 她对我说,“陈公子,我原来的衣裳被别人给拿走了,四宝公子给了我这一身。” 我捂住嘴轻咳,手不自然的往脸上挠了两下,敷衍道,“嗯,穿在你身上挺合适的。” 心里怨四宝,谁准许他拿了我的衣裳给姑娘家穿的? “陈公子,以后我的衣裳自己洗就好,总是麻烦别人我也过意不去。”她顿了顿,面上带了点为难,扭扭捏捏发出疑问,“不过陈公子,这件衣裳怎么好像是男子的?” “咳咳咳……噗!” 不是好像,它就是。 我以男子的身份过了这么多年,身边也没有女子,哪里来的姑娘家的衣服? 我硬着头皮对白宁宁说:“我也不知,这衣裳是四宝拿的,你要是有疑问就去找他。” “你要是实在不想穿,明日去街上的铺子里看看,选中了哪身报上我的名,让他们给你送来。” “公子这样不好吧……” “没事,几件衣裳而已。你先在此处等着吧,该吃晚饭了会有人来叫你的。”我打消了白宁宁的忧虑,让她坐在石凳上继续玩。 而我迅速逃离,去找四宝。 看来四宝还在生我的气,我得抓紧把他哄好,要不然没了顺手的小厮,受累的还是我。 我找了好久,将平时四宝喜欢待的地方都寻了一遍也没见他的人影。 最后我来到了他的房间中。 印象中的四宝喜欢玩,喜欢闹,性子如同我一般不稳重,若叫他一个人待着做无趣的事他是决计不愿意的。 可这回我一惊。 更令我诧异的是,四宝竟然在他的屋子里老实的坐着,只点了一扇灯,看着灯火放空。 他呆愣愣的坐着,身子很直,听到我叫他名字的时候才缓缓地扭过头,脸上没有表情,就连我拉他拽他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开口:“少爷好。” 好个屁! 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能好得起来? 我开门见山,直接问他:“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他这个样子待我,我浑身不得劲儿。 想着发生过的事情,我向他道歉,“早上的事是我不对,虽然不小心碰了你的额头,但那也是为了护住你。” “我不怨你听谣传的八卦,也不会动不动就耍脾气欺负你了。你能不能和从前一样对待我?这样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四宝是在我九岁那年伴我一路走过来的,说实话我们的感情非常好。 其实早上发生的事情搁到平常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以为,只要解释清楚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听着我一番话,四宝才终于有了点动静。 但下一秒,他捂住了头。闭着眼,睫毛不停颤动,身体止不住的哆嗦,看起来非常痛苦。 我被吓了一跳! 他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为了防止四宝跌倒,我赶忙扶住他,倒了一杯水灌下去。 正想转身出去叫别人来,却发现四宝紧紧的拽住了我的衣袖。 他满头都是汗,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叫我不要离开。 我在他旁边守着,好大一会儿他才看起来不那么难受。 终于虚汗退下,嘴唇带上了血色。 神智清明。 看他情况好了些,我趴到他边上,唤他的名,“四宝,四宝,你到底怎样?是不是生病了?我马上就去叫郎中来给你瞧瞧这病。” 他虚虚地攀着我的胳膊,回答道,“多谢少爷,小的没事。” 我不相信他的话。 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没事的人? “四宝,你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帮你解决。”这个样子,比之前对我不理不睬还要吓人。 他像如梦初醒一般,对着我说道:“大少爷,您……为什么露出一副这样的表情?仿佛我像是您很珍贵的人一样?” 听他说出这话,我微怔。 不禁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四宝。 我伸手扒拉着他的脸,用手蹭了蹭他的五官。 有种密法叫做易容,可以通过人为的手段将一张脸幻化成另一张脸,且天衣无缝,寻常人难以通过肉眼分辨。 这种虽然不常见,但确实存在。 比如百里潋滟,他就懂得易容之道。 我端着四宝的脸揉搓了好一阵儿,将他的脸都搓红了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他挣扎,“少爷,您刚才说的话小的都听在心里。小的觉得您对小的太过于亲密了。您是主子,小的是仆人,主仆之间该有规矩的。您也不必向小的说抱歉这种话,小的受不起。” 我脑子里轰隆一声,收回了扒拉四宝的手,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我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才说这话?什么叫不必,什么叫受不起? 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拿着这些年的情谊开玩笑! 我脑中迸发出一个想法。 不对!这人不是四宝! 四宝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我察觉到不对劲,严肃了表情,质问,“你是谁?到底是谁?” 他似乎是轻微叹了一口气,“少爷,小的是四宝。您为何这样问?” “那你怎么会讲出这番言论?平日里你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我驳。 现在的他平静之中带着疏离,和其他小厮一样本本分分,不逾矩。 没一丁点儿他原来的特色。 四宝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对我说,“实不相瞒,小的现在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处境,甚至对现在发生的一切,包括您的话,都觉得陌生。” 我抬眼看了他,带着不解和疑惑,“你讲下去。” 他看着我的眼色,开始讲,“回少爷的话,小的似乎是做了一个梦,梦很长。这个梦,是从您刚来到府上不久开始的。” “梦里的一切都很清晰,而且过度真实。似乎是小的从您进府不久一直伴着您到现在,还做了很多逾越的事情。虽然小的极力想挣脱梦境,可身体不受控制,不知怎么却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小的感觉,梦里的人是自己,却又好像不是。” “直到今日,这种奇怪的感觉才消失。” 至少,小的对少爷再也做不到像梦里那样亲密…… 听完他说的,我面色复杂,小声试探他,“你说的可是真话?” “自然是真话,小的不敢哄骗少爷。” 我是愿意相信的四宝的,毕竟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哄骗我。看他的行为和动作,其实我也知晓,他说的是真话。 可这一系列的行为又怎么解释呢? 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总归不会都是我的幻觉吧! 明明昨晚的时候,他都还好好的。 “小的现在脑子很乱,能不能请少爷离开,让小的自行思虑?”四宝委婉地请我从他屋子里出去,大概是嫌我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有什么需要的,再同我说。”我关了四宝的房门,背过手往外。 天底下稀奇的事多了去,我倒是不怀疑四宝的话。 我真切的感受到现在的四宝同原先不一样了,不论是性子还是身上的感觉。 我清楚,四宝是没有怨我的。 可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一个人的变化这么大?我绞尽脑汁都没能想出。 仿佛,眼前人是一个全新的人,之前的那么多年,都和他毫无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四宝已经断开连接…… (ˇ?ˇ) 嘀嘀嘀,白宁宁重连。 ----------- 欢迎小伙伴们捉虫。 第31章 未来夫人 晚饭时间到。 我围在桌前,等着,和白宁宁一起进食。 有趣的是,白宁宁竟和我的口味相似,也爱食辛辣。 吃完饭,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饭我吃的并不酣畅,心里或多或少都压着些事情。 有对眼前的迷茫,有对未来的恐慌。 我只是个普通人,未来会发生哪些事情根本预料不到。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对一切事物都抱有善意。 第二天,我自觉早起乘车去吏部。 因为觉着四宝现在不太舒服,所以并没有喊他,把他留在院中让他休息。 四宝同我生疏了,我不好腆着脸面事事求他。 我以前在北亭的时候就是自己一个人,现在的话,自己一定也行。 今天天气不大好。 天的颜色是灰蒙蒙的,狂风呼啸,呼呼作响,像是要下雨。 我官服里面只穿了件薄薄的小衫,还觉着有些冷,便准备回去再往里头加件衣裳。 一瞥,看到了一抹水湖色。 仔细一瞧,原来是白宁宁。 我对她打了个招呼,“白姑娘,起那么早?不再多睡一会儿?” “不必了陈公子,我早起惯了,在屋里待着也觉着没意思。公子这一大早是要干什么去?”她问我。水湖色的衫子穿在她身上尤为靓丽,让我不由得多看几眼。 越看越忍不住联想她衣裳里面的曼|妙。 我眼神飘忽,面上却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我在吏部当差。” “哦。”她明了,接着说,“您这么早就走了,想必没吃早饭吧?” 早饭,自然是没吃。 我不喜欢早起,相比于吃早饭,我更喜欢偷着懒,把时间空出来放到睡懒觉上。 久而久之就没了吃早点的习惯。 再说了,以前都是四宝拿了吃食放在马车上供我吃。 当差的时候,他还给我掖着果子放在身上,让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吃上一口。 但是现在四宝这个样子,我也不可能再将他叫起来去给我准备吃的。 白宁宁拿了个手帕,里面包了东西。 她把这个递给我,“这糕点是刚刚在您那个小厨房里拿的,公子不介意的话,拿着这些东西在路上吃吧。” 看她那么恳切,我也没多想,伸手接了过来,对她道了一声谢,转身便上了去吏部的马车。 在车上拿起糕点放到嘴里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回房的目的。 ——忘记了加衣裳。 唉,我叹了气,忍不住埋怨自己。 陈宁言啊,陈宁言,不过是个姑娘而已,怎么就让你失了神,变得跟个傻子一样? 不过,快六月了。 虽然是冷了点,但我应该还能受得了。 进了吏部,我在屋子里办公。 风真的很大。狂风呼啸,打在壁上,震得北边的窗“啪啪”作响。 我在屋内能很清晰的听到外面风将尘埃扬起的声音。 听着风声,我的心绪也有些凌乱。 心神荡漾,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脑中飘过白宁宁的那张脸,她像夜晚的莺鸟一样趴在我跟前叫陈公子。 一声一声,婉转动听。 扑通扑通。 想着想着,我的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我是魔怔了吧! 难不成还是到了年纪,动了春|心? 可是这心思再怎样动,也不能动到和我一样性别的姑娘身上吧。 我拍了拍我的脸,准备再次投入到卷宗中,努力办公。 要脚踏实地,把基础打好,如果我有再往上升官的打算,做好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 许是狂风刮倒了东西,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我不以为然,心里只想着今日的风真是喧嚣。 刚翻了一页卷宗,我屋子的门就被大力推开,紧接着门口走进来一个姑娘。 姑娘不过十五、六的样子,穿着一身张扬的红,带着磅礴的气势,缓缓地向我走来。 我脑中迅速闪过近日做过的事,思索甚久,并未发现何时招惹过这号人物。 她气势汹汹,离我越来越近,嘴角子抿着。 在看清我的脸后,她迅速转变了态度,露出笑容。 笑得很灿烂,极为灿烂。 我合上卷宗,维持着镇定,抬眼看她,“姑娘,请问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她惊讶,眯着弯弯的月牙儿眼,“明明前不久在翰林院那处我们还见过的!” 翰林院? 我从翰林院转职到吏部才三天。如果真是在翰林院见过她,我脑中应该有个大致的印象才对。 可我并不记得。 “姑娘与我是在何时见的?”我问。 “不久前,我迷了路,正好碰见你,是你为我指的方向。” “哦,原来是你啊!” 我想起。好像是有这一号人物。 前些天我溜出去玩的时候,因为着急,所以没注意长相,这回一提,我便注意了。 “敢问姑娘为何擅闯吏部?”我暗自打量着红衣少女,就算是来道谢也不必单单闯到吏部来吧。 她的衣裳是用上好的绸缎做的,看起来价值不菲。 既然能通过吏部守卫的重重把守到我这里来,想必是个有身份的人。 可她究竟是谁呢?皇室的? 我正纳闷,却见那姑娘一跺脚,闹了脾气,转身往后喊,“皇兄,你过来,你来告诉陈郎!” 皇兄? “要说你自己说,不要凡事都找我。将你带出宫已经很不容易了。”一道声音从后面传出。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声音,太过熟悉,打死我都不敢忘。 “太子殿下!”我起身离开书案,拱着身子向他行礼。 “起来吧!” “是!殿下。” 我脸上立马挂上了假笑,“太子殿下来下官这处是来做什么的?” “来找你,顺便看看你在吏部适应的怎么样了。不过你可别误会,求着想来见你的是贺阳,她整日整日的烦我,我实在忍受不了。”他瞥了我一眼,眼神带着嫌弃,“穿这么薄?不冷?” “无妨,谢太子关心。” 我对太子道完谢后又对着贺阳公主行了个礼,“原来是贺阳公主,方才下官有眼无珠未认出公主,请公主恕罪。” “另外,公主来找下官作甚?”话刚从嘴边说出来,我就后悔了。 等等!这姑娘是贺阳? 那个向皇上请求赐婚,想和我成婚的贺阳公主? 她怎么来了? 这一阵子没有消息,我还以为是贺阳公主只是说着玩玩而已,早就忘却了这桩事。 但是很显然,她不是说着玩。 因为下一秒,她开了口,“陈郎,我这回叫皇兄带我过来是想问问,你对我是个什么样的看法,倘若你也觉着我好,那我就去父皇面前请愿,逼迫他让我们两个成婚。” 我颤颤巍巍,“那下官要是觉着不好呢?” 她双目炯炯,紧盯着我的脸,“你敢?” 我躲避她的眼神,往一边看,和谢昭远四目相对。 他似笑非笑的看我,瞧着我和贺阳公主对峙的场景,幸灾乐祸。 敢情他是闲的没事做了还是怎么的?专门来我这处找乐子? 我朝他挤眉弄眼,指责他。 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到我这处算甚? 我只是个小官,是皇家的奴才,公主开心了还好,不开心的时候还不是想把我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谢昭远笑着看我,分明看清了我的表情,却耸耸肩,笑得更开心了。 我气。 恨不得将他推到墙角里暴打一顿。 我屏息,正了面色,恭敬地弯了身子,“公主是千金之躯,人肯定是极好的。不过,成婚这件事吧,还得遵从父母的意思。婚姻大事,须由父母做主。” 其实我父母才不会管这一遭事,将父母搬出来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为得是让贺阳公主打消这个念头。 公主安慰我,“陈郎的父母吗?一道圣旨大概就能解决了。” 我张大了嘴巴,看向她的目光复杂。 这贺阳公主,很棘手啊! 她上回向皇上请求,求娶的命令被皇上给拦截否决了。这回竟然直接杀到我这?还用这种法子对待我! 公主不可怕,就怕公主权力大。 我不能坐以待毙。 “公主,下官只是个小官。下官,不配。” 我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下官只是个臣子,皇上是绝对不放心把您交给我的。” 一旁的谢昭远看着看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贺阳公主抽出手轻轻拍打了太子一下,又转身对着我说,“陈郎,没关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本公主玩得很熟练。” 我囧,“公主,下官到底哪里得罪您了?让您对我那么执着。”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怎么能说是得罪呢?我对陈郎你是真心的。你是我见过最俊郎的男子,从我 第一回在翰林院门口见你的时候,就深深的被你吸引了,这些天,我满脑子都是你,可惜我被禁足了,没能早日从宫中出来看你。” “陈郎不会怪我吧!” 我咬牙切齿,“就因为这?” “我这是对陈郎一见钟情。”她微微抬着头,天真的问我:“既然陈郎未娶,我未嫁,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我感觉到事情脱离了掌控,正在往一个奇怪的方向走。 赶忙打断了公主的话,想从中找出矛盾点,逆转局面。 “停停停,下官虽然没有娶妻,但不代表就没有心仪之人啊!” “难道真有吗?我听皇兄说了,你眼光好的很,寻常家的姑娘你可看不上。” “太子殿下又不是下官肚里的蛔虫,怎能知下官心中所想?”我惊恐,哽了哽,咽下口水,撒谎,“恕下官不能接受公主的情意,跟您实话实说吧,下官早就有了心悦之人,未来的夫人已经有了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吧! 第32章 非娶不可 说这话的时候,我脑中浮现了白宁宁的脸。 我想,都将她收留在家中供她衣食住行了,借她个名头也未尝不可吧。 看这贺阳公主铁了心的要与我论上一番,如若不说我有心上人的话,只怕她是不愿意放过我。 “此话当真?”贺阳公主看我,带了几分怀疑。 我拱手,“千真万确!” “那我怎么不知?”在我向贺阳公主解释的时候,一道突兀地声音插了进来。 我满头黑线,心想和贺阳公主说话谢昭远插什么嘴,无奈,只能带着满脸奉承的笑,“下官的事,太子殿下也没必要事事都知。” 谢昭远眼神阴鸷,凌厉非常,猛然扫过我,“哦?好歹与你这么多年的情谊呢!怎的让你说的一文不值?” 我素来最怕他这样的眼神,从九岁到现在从未改变过,赶紧澄清,“没有没有,太子这般说可就折煞下官了。” 我努力挺直了背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男子气概,接着说,“不过,下官有心上人这件事是切切实实的。” “既然这般,那你就将你所说的那个心上人带来给我们瞧上一瞧,否则空口白话的,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贺阳公主接上了话把子。 我无语。 他们皇家的人,一个一个都这么难缠的吗? “公主,你这不是故意找下官麻烦吗?”我笑笑,指着书案和那一摞册子,“正当差呢!” “没见人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我皇兄也说了,你爱诓骗人的。”公主昂头,“谁能晓得这不是故意诓骗我的借口!” ??? 没想到我努力维持的风评竟是这般? 我左手竖起四根手指头,对着贺阳公主郑重,“下官为人诚实,从不爱诓骗人。既然下官说了,那就是真的!” “哦?”谢昭远同贺阳公主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我佛了。 他们皇家人怎么都这般爱胡闹? “陈大人,有人找!”正当气氛焦灼的时候,门口的程康这样对我讲了一句。 “让人进来吧!”让爷看看谁来了。 进门的是白宁宁,她靠着门边怯生生地喊我,“陈公子,我来给你送东西。” 谢昭远和谢怡鹤闻声,都往门口看过去。 他们三人大眼瞪小眼,来来回回看。 “这是?”谢昭远率先反应过来。 白宁宁来了? 太好了,来的可真是时候。 我喜出望外,忙让她到我身旁来。 我揽过白宁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这位就是下官对你们所说的心悦之人。” 白宁宁被我揽着,听我说这话的时候往我怀里缩了缩,眼睛睁大,小声的说,“公子。” 声音软软的。 我不知她本人是何意,但这行为被谢昭远和谢怡鹤看来眼里,像是因为我这般大剌剌说出来害了羞。 不过这个反应正好得了我的心意,和我的氛围暧|昧的恰当。 谢昭远冷哼一声看看我,又瞪贺阳公主,“这回你看到了吧!非上赶着要倒贴人家。” “我又不知。”谢怡鹤的声音渐渐小了。 说完这句,她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胡乱说,“其实也没事,反正他们还未成婚,本公主还是有机会的。” “抱歉了公主。”我放在白宁宁肩头的手紧了紧,将她拿在手中的东西搁到一旁,换另一只手抓起了白宁宁的芊芊玉手,轻轻拍,点头对谢怡鹤说,“我们已有成婚的打算了,或许不久,公主和太子就能吃到下官的喜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逞一时之快说出这样的话。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很惶恐,内心慌慌的,总是感觉什么都抓不住,心里不稳妥。 可能就是这种不稳妥的感觉?让我一鼓作气,承了天大的胆子撒下这么大的谎言。 撒这谎的时候我没想后果,只顾着将这桩事解决掉而已。 “你!我……陈宁言你说的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这天底下好看的男人还有很多,您不必将下官放在心上,也请公主不要执着。”我把话说的明明白白。 这世上真情难觅。 情意的真假谁都分辨不出来。 我不知道公主对我安的是什么心,她所说的情意我也接受不来。我对她没有一点感觉,更不想接受她。 我拱了身子,头低着,声音无波澜。 许久之后,周遭才有了声音。 “我早说了你们没可能,没可能的,你偏不信,还要求着让父皇给你定亲。他陈宁言对你无意,你何苦这样?这回带你来了,你可明白了吧!” “皇兄……”贺阳公主声音带着颤抖。 “好了好了,你回宫吧。”谢昭远叉着腰,指着门口。 他唤来了自己身边的人,将谢怡鹤放上轿子带回了皇宫。 贺阳公主毕竟是个小姑娘。 受的是皇家顶级的教育,知行仪礼都懂。 为人是干脆,将其中的利害告诉她,她知晓了自会退下。 比如我有心上人这件事。 我若没有心上人她或许还能搏上一搏。 可是她听闻我有,且是亲耳听说。 我这般明了,心上人都到她跟前了,她自是不会再执着。 纵使是我这般不明了情意的人也知,她所谓的喜欢或许连喜欢都算不上。 她对我,顶多是看见好看的东西想要收藏起来,再加上占有欲在作祟。 以后的以后她会明白,这不是喜欢。 送走了贺阳公主,我以为自己会轻松很多,可没想到,谢昭远还在。 谢昭远乃是个比谢怡鹤厉害上百倍的人物。 谢怡鹤看不出来的事情,他能。 “太子殿下,您看,这公主都走了,您怎么还不……走?”我点头哈腰。 我对我的这种行为感到无奈。 做官做的时间长了,骨子里就容易带上一股子处事圆滑的劲。 谢昭远看了一眼白宁宁,抽出空当子对我说,“这姑娘哪来的?” 我看情形不对。 有很多事情能瞒住谢怡鹤的眼,但瞒不住谢昭远。 吩咐了白宁宁,让她先到别处去等待一会儿。 确认白宁宁走远了,才回答谢昭远。 “昨日抄刘充家带来的姑娘,俊吧。”我笑嘻嘻。 他斜瞥了我一眼,“你还笑的出,究竟打算怎么办?真娶?你脑子坏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一本正经的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训斥别人的样子。 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却还将谢怡鹤带到我这处来给我添堵。 之前在谢怡鹤质问我的时候不帮我说一句话,这下又来假惺惺的关心我了? 我才不稀罕。 我努力抑制着言语里的气愤,把脾气隐起来,故意说,“真娶啊!虽然和她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我明显感觉到她的好,跟她在一起很舒服,不用猜疑,不用顾忌,单单是在一起坐着就很开心。为什么不娶呢?” “本来婚姻之事就由不得自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好些人都是在成亲当晚才能见到自己的新娘子的,我这么早见,还得了便宜呢!” 他眸色深深,语气生硬,捉住我的手,“非娶不可?” “嘿!瞧您这话说的,我年纪到了,确实也该娶妻了。”我抽出被他捉住的手。 他的手温温热热的,手心里生了茧子,有些粗糙,力气也很大,牢牢抓着我。 我有些挣脱不开。 “你这是做什么?”我眉梢带了怒意,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一脸茫然。 我还记得,他之前对我说过一番让我嫁他的话。 我对着那话思量过,却也没放在心上。 他是皇家人,我是臣子。关系是君臣,是朋友。 只能是这些。 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他声音加重,压低,“你真要娶那个姑娘?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姑娘不单纯?” 听他这个语气,我甚是不悦。 我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我知道护短。 “怎么不单纯了,你又没同她处过,怎么就知道不单纯了?我看她好的很,长得俊,又温柔!再说了,娶她是我的事,同你有什么干系?” “可你怎么娶她?拿什么娶她?新婚之夜我看你怎么办,以后她生不出孩子我看你怎么办?” 听他这话,我怒了,纵使他说的在理,我也一句都不想听。 “我的事你不要管,以后我和她成了亲,她生不出,我们就过继个。反正一辈子长着呢,我们自己慢慢过!” 最近我的情绪极不稳当。 情绪不稳当的时候,很容易做出很多胆大又过火的事。 此刻我的胆子就很大。 因为我竟然指着门对谢昭远说,说让他滚出去! 天啦噜! 我是不是不要命了? 好在谢昭远宽宏大量,看起来不像是想要同我计较的人。 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 我默默坐在一旁生闷气,自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走出门去。 门外头,我问程康,“太子殿下走了吗?” “走了走了。不过殿下走的时候好像有点心情不大好的样子。陈大人……您与太子发生了什么?下官隐隐约约听到了‘滚’这个字眼。” “程康哥不必理睬,当没发生过就行了。对了,待会儿劳烦你将原先来找我的那个姑娘带到我跟前。” “行。” 我又回了屋子。 外面狂风呼啸,一刻也不停。 事情怎么到这一步的? 经过这一系列,我是不是非要娶白宁宁不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丧。 ;-( 有什么不懂的写在评论区吧!我会解答的。嘿嘿。 第33章 白发齐眉 我倒是很庆幸碰到了白宁宁,又把她带回家来。 我仔细思量,还是娶个老婆比较好。 一来应付公主和陈蒲语。 二来还能掩饰我的身份。 诚然,我要娶妻,没有比白宁宁更适合的人选。 她父母双亡,独自来往此处,我不必担心她家里有人找上门来。 她没有亲人,没有归宿,现下我的陈府就是她的容身之地。 她长得也好看,各个方面都合我的心。 说实话,我并不抗拒她。 遇到个看的顺眼,又觉得契合的人很不容易,我必须牢牢抓住。 我知道我是自私了点,但是我这样做,也能给予白宁宁一个家。 跟了我,她就是陈府的大少奶奶,锦衣玉食,衣食无忧。不用再担心会有人欺负她,更不用为生计发愁,后半生也会有个保障。 我对自己还是挺自信的。 姑娘家择夫君看的无非就是家世和人品。 我长得好,家里有积蓄,人也不错,没有几个姑娘能拒绝了我。 我自身条件很好,不会担心入不了白宁宁的眼。 虽然不知道白宁宁对我是什么想法,但我知道,她会同意的。 门被推开,程康带着白宁宁到我的屋子里来。 “陈公子。”她稍微福了福身子。 我点点头,拉出一张凳子让她坐下,声音低缓,待她坐稳后我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还是穿着我那一身水湖色的衫子,头发简单的鬟了个髻,剩余的披散在身后,露出白皙柔嫩的脖子。 这个样子甚是好看。 我又从旁边瞥了她一眼。——怎么看都觉得美。 “今日天凉,我看公子穿的单薄,来送件衣裳。” 一缕发丝从耳边耷拉下去,她自己拨正,又继续说,“看着天好像要下雨,特此来给公子送把雨伞。” 我微怔。 我觉得我好像发了疯。 她说的话我听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她的这张脸。 我只看到她的唇一动一动的,嘴唇薄,却又像樱桃,润润的,亮晶晶。 啧! 我吞咽口水。只觉得,我肯定是疯了。 要不然就是白宁宁有什么神奇的魔力。或许她是专门偷人心的女妖,特地来蛊|惑我,让我痴迷她,沉醉她。 我是相信一见钟情的人,知道有些人天生是契合的。 可我从未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想的很长远,原先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 不过白宁宁的出现,让我的念头发生了动摇。 大概我是喜欢白宁宁的吧,有时候情啊爱啊,这种事情真的说不准。 爱情里没有先来后到。有人多少年都修不成正果,但有些人,只一眼就能懂。 就像此刻,我非常渴|望白宁宁。 对她甚至不计前因后果。 我一向敏捷的思维顿住,丧失思考能力。 这些年来,我作为伴读,作为官员,各种设身处地的思量,为了达到事情圆满的目的做了许多牺牲,一直畏畏缩缩,不敢展露自我。 突然我想,我是时候该大胆起来。 我还算坦诚。 真心也好,拿幌子也罢,我承认至少有一刻我是想把白宁宁绑在身边的。 既然这样,我为何不顺从自己? 是时候冲动一次了。 这样想着,果真我就开了口。 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颤巍巍的。我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不明所以,“啊?公子您说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声音很坚定,透露着从容,“我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公子很好,收留我,给我了一个归宿。” 她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 “我长得好吗?”我又问。 “嗯。公子您非常俊朗。” “我人品好吗?” “嗯,公子您是君子中的豪杰!” “我家宅子好吗?” “嗯,公子您家宅子非常气派!” “那,愿意做陈府的大少奶奶吗?” “嗯,愿意……” 白宁宁说完。白宁宁懵了。 “很好。”我微微一笑。 我知道我的行为着实不对,刚才那一番言论算得上是坑蒙拐骗。 我晓得不妥,但我就是认定了白宁宁这个人。 刚才她说“嗯”,就是愿意嫁我。 我亲耳听到的,不会有假。 她的反应很喜人。 一大会儿了,还痴痴的待在远处,傻傻的,呆楞着,脑中大概在回想刚才的话。 因为我哄到了她,所以我也算达到了目的。 故而回到了书案前,执起了卷宗。 跨步转身扬起官袍的动作行云流水,做的有模有样。 扯谎子,装模做样,是我最拿手的事情。 我一惯爱做这样的事。 可这次我却老不安宁,心慌慌的,特别乱。 我听见我胸腔的心脏在猛烈的跳动,心潮澎湃,心如擂鼓。 “砰砰砰……”万千情绪涌入心头,我一点都由不得自己。 我的心,热烈又跌宕。 我想,我可能是有点害羞。 控制不住自己,我总是想偷着看她两眼,瞧她的反应。 此刻,她面上的表情异常有趣。 怎么说呢? 就像小娃娃的手里突然被塞进了喜欢的糕点一样,惊奇之中又带了点不可思议。 表情像孩童,纯真灵动。 我听着脚步声,她正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低头,凑着空隙看到她脚上穿的布鞋,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陈公子,你刚才说什么?”她问我,两只手交错,拉在身后,一下又一下的晃荡。 我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有点慌张。虽然我信誓旦旦的认为自己不会被白宁宁拒绝,可是听她对我说话,我还是有点紧张。 心跳的更快。 我咳了两声,像煞有介事的拿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说,你愿意做陈府的大少奶奶吗?” 她眨了眨眼,睫毛扑闪扑闪的,歪头向我确定,“大少奶奶是……” “陈府有几个大少爷?不就我一个?”难道是我的话说的还不够明了? 事已至此,我便将话挑明,“白姑娘,你可愿意嫁给我?” 这话够直白了吧! 我原以为白宁宁听见我这么直白的说,会害羞。因为在我心里,她是那种娇娇软软遇事不果断的姑娘。 可没想到,她郑重其事地看着我的眼睛,眼神里没有一丝胆怯和犹豫不决。 我听见她说,“我、愿、意。” 这三个字掷地有声。 出乎我意料的坚定。 她这般坦荡,随性的像在讲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反倒是让我有些不自在了。 在白宁宁面前,我一直是占据主导权的,这个样子,仿佛我处于弱势。 在对待感情这个问题上,我看的很开明。 虽然现在我对白宁宁有好感,但我不能保证以后我还会依旧待她如初,像现在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她。 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很冲动,不计后果,什么时候都能做出来。 白宁宁可能不懂这些,但是我要懂。 凡事我都要思虑周全,所能顾及到的保障也要给她一份。 我还没忘记,我是女儿身。 娶白宁宁,在对她带一点好感的同时,还做了长久的打算。倘若我这一辈子都是男儿身,那我必定要娶以为妻。 我不是圣人,私心私利多少都有一点。真要娶,我肯定是要娶我喜欢的。 可我不能保证我的身份一辈子都拆不穿,倘若我的身份提前被揭示,我必定是要负了白宁宁的。 我的世界,旁人不一定能理解。做了这么多年的男儿,那些旧习惯不会轻易摆脱掉。 我想了想今后,觉得还是要给她一点自主选择,“你不愿意也是没有关系的,我不会强迫你。” “不用,我愿意的。”她皱了皱小鼻子,“公子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接受。” 听她的话,我很开心。 可开心的同时心里又有些触动。 还好白宁宁碰上的是我,她这么好骗,要是碰上其他人可不就遭了吗? 我的心泛起了朵朵涟漪。 “宁宁,你要和我继续待在这里吗?”我还没忘记,我在办公,白宁宁在这里,我的脑子被她占了大半,根本没有法子用心,“要不然你先回家吧,你在这处,我没法思考了。” “公子,那我就先回家了,不打扰你。你在这里要好好的,饿了不要忘记吃饭。” “我知道,谢谢你带的伞和衣裳。”我朝她笑,眼里含了情。 我想,她答应嫁我这样爽快,肯定心里也有我。 不是很明显吗?她看我的时候眼里像含了春水,因为关心我,还这么大老远将东西送了过来。 白宁宁走了,走的时候我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她这个背影,似曾相识。 说不清的熟悉感,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也没有深究。 我头一回发现我的注意力这么不集中,当她走后,我的心还是久久平静不下来。 我在想着,想送她一件礼物。 送什么好呢?现在的小女孩们都喜欢什么呢? 金银首饰?是不是有点俗气? 香囊荷包?我不大会这绣法的手艺。 我不做女娃子很多年,有点捉摸不清现在姑娘家的爱好了。 不过,白宁宁的那头秀发可真好看。 或许……她需要一把梳子?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谐连理;五梳和顺翁娌;六梳福临家地;七梳吉逄祸避;八梳一本万利;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 倒是个好寓意。 作者有话要说: 白宁宁不懂陈宁言的情意,以为是利用。 ——不过他向来都擅长被宁颜利用。 第34章 半魂术 正如那寓意中所讲,我想送白宁宁一把梳篦。 愿你余生发,妆装成于吾。 束发为妻,梳篦用来束发。送给她梳篦,代表我要娶她。 意义非凡,里面饱含情意。亲手做的,更甚。 五月二十四,恰逢我休沐。 四宝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 他的精气神都恢复了,可是还是对我带着淡淡的疏离,仿佛只短暂的相处过。 我将他这个症状记下,趁着休沐的日子出去问了大师。 四宝的病很邪乎,不像是平常的风寒,恐怕是将郎中请来也束手无策。 长安大师与我家有些交情,同时见多识广,确实懂些法子,不像那些江湖骗子一样,胡编乱造。寻常人解释不通的事情,或许他能给出个答案。 我将四宝的症状都说给了长安大师,问他,“前一秒和我情谊深厚,后一秒又待我如陌生人,说这几年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挣也挣不开。大师,有什么法子能做到这样?” 大师思忖良久,捋了捋胡子,“你这么一说,我便想起,有种术法叫‘半魂术’,半魂半魂,意思就是取半个魂魄放在他人体中,你说的这个四宝,大抵就是被人施了半魂术,他所有反应都和被施了‘半魂术’的如出一辙。” “可有什么法子能解开?”我疑惑,歪头问大师。 四宝与旁人无冤无仇。 放半个魂魄到他的体内,旁的不说,肯定会影响四宝本来的魂。 魂乃淬炼提纯出来的元气之首,对人体极为重要。 到底是谁会这样对他? “无解。”长安大师看着虚空,对着我摇了摇头,“这‘半魂术’失传多年,并且这术法施展极为艰难,唯一会这门术法的人在北亭。”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我不禁带上了愁容。 要真是这样,那四宝的处境可不是很艰难? 长安大师扭头看我,眼里带了点安慰,又说,“这术法倒也不是什么邪魔外道练的,对被入半魂的载体无害,要说伤,也只会对供出半魂的人带来些伤害。据你所说的情况看来,那个四宝情绪大变,估计身上的术法已经解开了。半魂回到原先主人的体内才会造成你看起来的状况。” “不过……他被嵌入半魂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么说的话?难道从一开始陪着我的人不是四宝而是那个半魂?” “是有这个可能。” 结合着长安大师的说法和我从前的记忆,我的思绪飘远。 在陈府初识的四宝,确实与现在有些不一样。 没接触之前,他是十分规矩的,模样清秀不错,但没有那种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挑出来的气质。 那时候我以为,初次见面,彼此肯定会有点陌生,有疏离感也是在所难免的。 四宝是在伺候了我不久突然才我热情起来的,而且热情的有些过了头,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不适应。 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候的四宝就已经被半魂占据了吧。 也就是说,陪我一路走来的,是那个不知道叫做什么的半魂,而并非四宝? 我有些诧异,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那人费这么大的劲让半魂附到四宝身上是个什么意思? 害我? 可这么多年来这个四宝都对我极好,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跟我一起度过了许多憋屈日子。 我突然有些迷茫,有些感慨。 怅然若失。 或许我一直期待的,是那个被附了半魂的四宝。 我问长安大师,“大师可知道那半魂去哪儿了?” “回原主那去了。对了,回原主体内要有直接或者间接接触的,你最近有没有见四宝接触过什么人?” “没有。” 四宝日日同我待着,没有往其他地方去过。 说着说着,我对那原主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他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个什么目的? “魂体复原,术法消失也是好事,你不必总是拘泥于此,坦坦荡荡往前看就是了。至于魂体主人,有缘的话你们自会遇到。” 我对长安大师道谢,“大师说的有道理,那今日便谢过大师了。今日同大师说的话,烦请大师不要泄露给其他人。” 大师点头,俏皮的眨了眨眼,“职业操守!我懂我懂。” 正值个好时节,大师的住处自然是芳菲满片。 他居住的这方净土,景色宜人,让我受着便觉经络活泛,浑身充满朝气。 大师摘下一朵花给我,我欣然接过。 这花叫不上名,但很好看。 很香,清新也淡雅。 “看你面相,好事将近啊。”长安大师同我闲扯。 我笑,“哦?大师这都能知道,那帮我算算吧。” “算姻缘?要另加银子的。” 我从袖子里掏出二两银子递到他手里,“您给看看合不合适?” 我其实不大信这的,让大师给算姻缘不过也是讨个吉利。反正肯定不会因为大师说不合适就因此断了和白宁宁的缘分。 向大师问四宝的事是因为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个现象的法子。世间这么大,稀奇的事肯定是有的,我自己想不通,肯定要找见多识广的人问问。 总而言之,就是选该信的信。 人心不可负。 大师接过银子要我伸出左手。 他捏着我的腕子,仔细端详了许久,嘴里念念有词。 掰扯着手指,朝指窝来回的点探。 最后得出个结论,说天机不可泄露。 随即将二两银子还给了我。 我撇撇嘴,装作满不在乎。心里想,大师果然还是能力有限。 拜别长安大师,我去了制物件的小铺子里。往往越小的铺子里手制的玩意儿越精美,存下来的古韵越悠远。 推开门,铺子的老板我认识,我经常在他家淘些好看的小玩意。 他也认得我。 我一说要去制一把梳篦,他就急急忙忙地将我往里头引。 他的铺子小。 我一进去,还有几位姑娘跟着。 小姑娘们一边儿对我指指点点,一边儿捂着嘴看着我笑,目光热烈。 我尽了很大的努力才让自己忽略那无比灼热的目光。 我被店家老板引进一间小屋。 小屋干净整洁,只一个檀木台子,旁边放了各种雕刻的工具,还有几把铁制的大长刀和锯子。 老板将台子上的东西拾掇到一旁,檀木台子也搬走,不知道从哪里又翻出来一具架子搬到我跟前。 我仔细端详着。 新搬来的架子嵌着梨花的刻纹,上面有不同的纹路和一块又一块的凹槽。 “这位公子,您坐。”店家说。 他笑嘻嘻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位小公子,您做梳篦是送给姑娘的吧。” “嗯。”我轻轻的应了一声。 “这梳篦可不能随便做给姑娘啊,这可都是有寓意的。” 我自然是晓得梳篦不能随便做给姑娘。 将衣摆掸了掸,换了个坐着舒服的姿势,问店家,“做个小巧点的,最快要几个时辰?” “公子啊,几个时辰哪里能做好,至少得十几天呢!” “这么久?” 我倒不是嫌弃累,只是我身为官家人,一月只休沐三回,十几天都用来做梳篦,恐怕是没有这个时间。 “这还久呢?慢工出巧活,况且这制梳篦还是一道手艺,得讲究。小巧梳篦的要二十二道梳齿,八十九道刻槽,精心雕刻,打磨精细,方才能完工。年轻人啊着急不得……” “嗯?”我瞪了他一眼。 “哎哟哎哟,瞧我这记性,我忘了这位公子您是官家人了,官家忙,自然没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要不然,您做这二十二道梳齿吧!简易的刻出二十二道,这样的话到晚上天黑您应该能做成,剩下的活计我来帮您弄!”老板给我提建议。 我经常来这个铺子,老板对我印象深刻。 再加上我在江舟还算得上出名,时间一长自然而然的,老板也知道了我就是那个官爷陈宁言。 “那陈某再次先谢过店家老板了!”我由衷地向他道谢。 “陈公子客气了。” 店家是个热心肠,对客人的要求有求必应。 说罢,他拿出了一块上好的香楠木。因为是做小巧的梳篦,所以并没有很大。 他用工具画出二十二道梳齿的纹理,让我拿着小锯子拉开缝隙,开出梳齿。 我是头一回做这精细的活计,木头硬,小锯子也不好控制,难免会有锯偏的地方。 不过第一下就划歪了梳齿,做了一串歪的齿这件事同样也让我感到惊奇。 脑中冒出个疑问——手工这么难制? 我对此感到有些懊悔。 我喜欢看整整齐齐排列统一的物件,这样有序的东西看着也舒服。我很想做出个完美的东西出来给白宁宁。 白姑娘,第一下就刻歪了真的很抱歉。 老板看着我拙劣的手法,在一旁比划,口头教我如何更顺畅些。他在一旁干着急,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自己上手。 “公子您细心点,一道两道的可以弥补,下面再弄坏了可就麻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嘴上答应着,可手法还是生疏。 终于老板忍不住上手了,在他的帮助下,我制梳篦的手艺渐入佳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题外话有点多: 1、至于为什么陈宁言这么快喜欢上白宁宁甚至想和他成亲: 第一点,白宁宁身上有百里潋滟和四宝的感觉 第二点,陈宁言是颜控 第三点,要隐瞒身份 第四点,太多人爱陈宁言了,有了夫人可以挡挡桃花 ps:宁颜之前就喜欢百里潋滟,因为年纪小,不知道那叫喜欢,也并未察觉那叫喜欢,而且百里潋滟是皇子,宁颜打心里觉着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 2、关于半魂回原主——间接接触:请不要忘记咬耳朵的事情。 ;-( 3、隔壁有预收文 预收的那篇文名叫《愿辞湘水曲》 可以去看看。 铁血无情飒爽公主和才华绝艳冷酷军师的爱情故事。第三人称的文。 ^v^ 收藏!评论!三连(误。) 第35章 葵水 二十二道刻完,已经是晚上了。 夜色昏暗,唯独头顶的一盏月照的正亮,我就着夜景走回家。 我很喜欢江舟初夏的夜晚,晚风习习,吹入心脾。很清凉。 回到陈府,我和白宁宁一起吃了晚饭。 四宝在我身旁伺候着,本本分分,性子和从前是天壤之别。 不过现在我也不乱想什么了,只要四宝人健康,就一切都好。 生活仍在按部就班进行着。 距离上回我说要娶白宁宁已经过了好几天。我也将要娶白宁宁过门的事仔细地同父亲商量过了。 父亲由着我去,说只要我心中有底就行。只要做的不过火的话,他都能替我担着。 其中事过于复杂,我没将全部都告知父亲,只拣了最为重要的汇报给了他。 父亲说,有些事不能弥补,但要全心全意对白宁宁好。 我自然是知道的。娶了,就要负责到底。 我要娶妻之事渐渐传开,传到了平常爱慕我的姑娘耳里。 陈蒲语听说我真要娶妻后,先是大哭了一场,好几天未进食,而后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最后的几天没了动静,似是死了心,听到我的消息就开始躲避。 皇宫中的贺阳公主同样对我断了心思。 还有平时那一众纷纷吵着要嫁我的姑娘们,在听闻消息后萎|靡不振,各个恨不得大哭。 前些时间顾舒衡大婚,爱慕他的姑娘有好大一批都爬墙到我这处。 她们爬墙的这一批哭的最为伤心,因为前任墙头刚成婚,现任墙头紧接着就传出了成婚的消息,于是她们在哭的同时又忍不住全都爬墙到了裴宗杜那里。 感叹世态炎凉。同时回踩,说我和顾舒衡是恋爱脑。 成婚有“六礼”。 纳采、文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由于白宁宁的老家远在睢坊县,且她父母都已故去,所以这一系列笼统的虚礼都跳过,只简单定个婚期,换庚帖,决定成婚。 我和白宁宁商量过,婚礼要不要大办,她说不用,有仪式就行了。 我同白宁宁想法差不多。因为现在正值刘充事情的风口上,凡事不好太隆重。 不过成过婚的顾舒衡持相反意见,他认为婚礼一辈子只有一次,有能力就尽力一点,不要让新娘留下遗憾。 我觉着顾舒衡成过婚,对这方面肯定要比我更懂一点。 结合多人的说法,我们最终决定先低调些,等以后风头过去了再补回来。 今日是休沐日,明天要上早朝,无大病的官员都不能缺席。 这是我派任吏部之后上的第一个早朝,定是不能缺的。 早朝需起大早,每回我都痛苦非常。 其实这也算是对我的一个锻炼吧! 早朝进行时。 照常等候,一路从宫门到达金水桥,过几处地到达大殿。 我有几天没有瞧到裴宗杜了。 虽说同在吏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是我有故意去躲避他。 见他着实尴尬。 旁的时候还能躲躲他,可在早朝上就不行了。 我同他是一路从翰林院升上来的,自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几天我有耳闻,旁人称我们是吏部双杰。其实“杰”不“杰”我不知道,不过我俩的长相倒还可以。 我原想躲躲他,早朝站位和他分开。 可是旁的官员硬把我俩挤到一处去,我实在揪心。 越是揪心,我就感到肚子越难受,涨涨的,有些许疼痛。 一开始我不以为然,以为是没进食胃里空荡荡所造成的情况。 可到后面早朝要结束的时候我的小腹越来越涨,越来越疼。 只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疼席卷而来,全身脱力,四肢无感,小腹处疼的剧烈。 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到小腹。 疼的异常清晰。 还能感受到双腿的无力以及从中滑出的湿|软。 额头上因为疼沁出了汗珠,汗珠慢慢滑落掉到脖颈。 这种无力印在我心里。 我知道,是每个月都要的葵水来了。 现在才五月二十五,往日里都是在月初,一号。 这回提前了好几天。 我现在心无旁骛,无心顾及别的,只想让皇上讲快点,好快些下朝。 真的太疼了,疼到绝望。 紧紧咬住下嘴唇,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发出声。 受不住疼痛,身体像筛糠一样抖。 我竭力忍着,怕旁人看出异样。 我想哭。想蜷缩着身体把自己挤成一团。 这一疼,所有的情感就忍不住爆发出来。负面情绪全都涌上,疼痛中带着悲伤。 以往每次来葵水我也是这般疼,但从前我都提前做好准备,母亲也会给我找来特殊的方子给我调剂。 不过现在这般情形……不可说。 过程很艰难,我在心中默念着祷告,疼的直不起腰。 好在皇上一声“下朝”,才终于结束了早朝。 我下了早朝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太子谢昭远,要他批我一天假。 我现在虚弱得很。 嘴唇干裂,额间冒汗,平日里红润健康的皮子也发白。没有一点血色。 谢昭远知我身份,到后来结着我的女儿身也懂些专门的知识。 看我这个样子他晓得,是每个月一回的事儿到了,连忙给我批了假,让我回家。 我同他在尚书房一起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他自然关心我。 原先是不知道我的身份,现在知道了,能帮的上就出点力。 我做的事情能不计较的就不计较。 我乘上马车回家,路上颠簸,很难受。 到了家中我赶紧回院子里躺着,叫下人给我端些热水送到我屋里,再熬了平时方子上的药带过来。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难受。 肚子甚至咕噜噜地叫出了声音,发胀发疼,双腿无力,整个人摊着,浑身都觉着累。 模模糊糊间,我听到一阵脚步声。 那人很着急,拉着旁边的小丫鬟问,“陈公子这是怎么了?” 声音清冽,甚至透出些怒气。 虽是如此,我却能清晰地辨认出这声音的主人。 ——白宁宁。 旁边有小丫鬟听了回答:“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的老毛病了,说是以前流落在外头的时候留下的。” “赶紧叫郎中来治啊!” “姑娘,您对公子的心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干着急也不是回事,都说了是老毛病了,所以郎中也没有那个法子。”小丫鬟给白宁宁解释。 我疼的不自觉出了声音,白宁宁急匆匆跑到我跟前。 她让屋内所有的小厮和丫鬟退下,自己在床边捉住我的手轻柔慢抚着,拿了帕子擦了我额间的冷汗。 “哪里疼?”她问。 声音出奇的温柔。 我疼的呲牙裂嘴,“肚子。”声音放缓,卸下了周遭所有的防备。 她轻抚着我的额,轻抚着我的脸。发丝连着带过我的脸颊,我觉着痒痒的,遂拂了开。 我睁开了眼,看到白宁宁放大的俊脸。我感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抓着。 那双手有力坚韧,手心温热。抓着我,仿佛是握着整个天下的珍宝。 “白姑娘,我疼。”说着说着我委屈了起来,嘟起嘴,眼里渗出了泪。 眼泪湿哒哒,顺着眼角子滑到软枕,还有源源不断的泪从眼眶里滑出。 白宁宁低头,凑到我的脸跟前,小心的伸出了舌尖舔祗着。 一下一下,虔诚而热烈。 后而一吻落下,落到我眉间。 我脑子里轰隆一声。纵然混混沌沌,感觉却是有的。 “你别哭,你别哭。你哭我也难受,你别动,我给你暖暖。” 说着,她将手伸进被子里。掀开我的衣衫将手准确无误的放在了我的肚脐上。 顿时我感到一股热力注入到我的体内,钝钝的疼痛得到了缓解。 她的手柔软。掌心又热,贴着我的肚子,暖暖的,让我忍不住舒服的呼出了一口气。 倘若在平时,我是绝对不允许白宁宁将手伸到我的衫子里来,因为只要她再往上一点,就能轻易触碰到我的束xiong。 可现在不同往日,我肚子疼,她给我暖,合情合理。 慢慢地,我竟有点贪恋她的温柔。想着法儿的往她身上挤。 她是半坐在我床头的。我一个转身,即可轻易触到她的腿。 小时候,我最爱做的事就是躺在我娘腿上玩。我娘的腿软软的,身上带着好闻的味道,我特别喜欢。可我现在不在我娘身边,没法在那样做了。 我稀里糊涂的想,白宁宁也是女人,与我娘大概差不多吧。 于是我探着,微微昂起了身子,将头倚靠在白宁宁腿上。 她显然没有意料到我的举动,被我这行为一惊,放在我肚脐上的手轻微的滑了一滑。 我将头放了上去。 硬。邦邦。 将我脑袋顶的生疼。 虽然躺在我娘腿上已然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但我也明白,不是这个触感。 我默默将头收了回去,重新放在枕上,伸手拥了白宁宁的腰,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慢慢阖上了眼。 她的手像有魔力一样,减缓了我小腹的疼痛酸胀,让我那颗躁动不堪的心同时沉稳了下来。 我想着,白宁宁确实哪里都很好,如果她的腿能再软上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闭上了眼,沉静地进入了梦乡。 只是脖子上有种忽视不掉的触感,仿佛是有人,低着头,在上面来来回回的亲。 作者有话要说: 疼起来,真的很疼! 第36章 红痕 “兄长这么大了还像小娃娃一样,羞!羞!羞!” 我再次睁开眼,就听见这样一句话。撑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正眼看着床前的人。 “怎么了?羞什么?同我说说。”我问。我看着陈蒲瑶,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我一醒,神清气爽,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不过这回起来肚子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许多。 “兄长,方才你还抱着小嫂嫂的腰呢!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要抱着旁人睡啊。现如今我睡觉都不抱着旁人了,可不是‘羞羞羞’吗?你说对吧,芙妹妹。” “嗯嗯。”小豆丁芙姐儿被陈蒲瑶牵在手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看见芙姐儿喜得很,连忙唤她过来捏了捏她的小脸,顺嘴回了陈蒲瑶,“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娶媳妇就是用来抱的!” 她交叉双手,想从我这边把芙姐儿拽回去,“哼,那兄长去抱你媳妇去吧,不要总是粘着我的芙妹妹了。以后你们生了娃娃自己玩,到时候我肯定不玩你们的。” “去去去!平日里不见你对我热切,怎么扯到关于芙姐儿的问题上你就回回有这么多的话呢?”我道。 话语中带了三分嫌弃。 陈蒲瑶头一撇,头上的青玉坠子发出了脆生生地撞击声,“切!兄长你现在又不难受了?” “难受难受!”我嘟囔。 现在虽没之前那样难受,但腰间仍有些发酸。 仔细一想,还是白宁宁给我抚着肚子的时候比较舒服。 我在屋里里环顾,目光所触之处都没见到白宁宁。 这点小动作被陈蒲瑶看在眼里,她双眼狡黠,嘿嘿笑了两声,“兄长在找谁?在找小嫂嫂?唉,你也真是的,一会儿不见就这么思念。” 顺着她的话意我接着问,“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你说小嫂嫂啊,她去小厨房给你端药了。刚刚我们来之前小嫂嫂还在床前看着你的,你死死的搂着小嫂嫂的腰,怎么都不撒手,后来还是因为芙妹妹闹了两句吵到了你,这才撒了手。” 她脸上带着贼兮兮的笑,凑到我边上,“方才小嫂嫂走的时候脸色通红,准是让你弄得羞怯了。” 啧! 小孩子家的懂些什么? 不过这几声小嫂嫂叫的还挺中听。 我没再理陈蒲瑶。 她看我这般,倒也老实起来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陈蒲芙。 陈蒲芙被我放在床头边上,乖乖巧巧的坐着,模样粉嫩极了。 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芙姐儿的小脸,看手指头在她脸上形成一个两个的小窝。 在我玩的正欢快的时候,门开了,白宁宁走了进来。 她端了一只白瓷碗,里面是棕褐色的汁水,她快步走到床边,“快,趁热把药喝了。” 她先把碗放下,看到陈蒲芙占了她原先坐着的位置,遂把小家伙抱到了一旁。 把地方腾出来自己坐下,才拿出勺和白瓷碗,又把东西捧到我面前。 “待会喝,待会喝。”我推脱。 推脱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那药是在是太难喝了,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那股呛鼻的味道。 “现在就喝掉。”白宁宁见我对那碗药抗拒,态度突然强势起来。 我皱着一张脸,假笑,“待会再喝不行吗?这药实在是太苦了。” 我怕苦。 这回腹痛的原因大抵与从前也是有不少的关系。平常这药都是由四宝端来放在桌上。 我总是嘴上答应着要喝,而后趁他走了将药泼进花盆里。 这回我依旧想这么做。 反正现下我的小腹疼的又不剧烈,何必要喝了受罪。 在心里为我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我想,我真棒! 她微微一笑,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又准备倒进花盆?” 我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这方法在我这处行不通的,你赶紧喝了,否则我就捏着你的鼻子灌下去了,妹妹们都在这处,让她们看着你被灌不太好吧。” 我小声,“是不太好。” “那快喝吧。”白宁宁捧着到我嘴边。 我看她这下确实动了真格了,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就着碗边子捏着鼻一口气灌了下去。 趁着余光,我看了白宁宁一眼,她紧盯着我,直到我将所有的药都咽了下去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边喝边想,还没娶过门呢,就这么不温柔。 药太苦了,刚喝下去嘴里全是药的味道,我只得皱着一张脸,睁不开眼。 突然嘴里被人塞了一块东西,我品了一下,甜甜的。是梨花糖的味道。 嘴里顿时甜滋滋的。 这甜味盖过了先前苦涩的味道。 我笑嘻嘻。心里想,其实白宁宁还是很温柔的。 “哦~”陈蒲瑶看着我们俩,发了声,她拉着腔调,意味深长,“原来兄长还是怕媳妇的。” 我没理她,将她的话当作耳旁风。 喝完药,我把碗放在旁边,伸出一只手让芙姐儿牵着,把小娃娃介绍给白宁宁。 “这个是我的妹妹,大名叫陈蒲芙,你看看…”我戳着芙姐儿的小脸,捏了捏她的小嘴,挑眉看白宁宁,问她,“可爱吧!” “嗯。”白宁宁轻点头,嘴角露出笑意,伸手捉住了芙姐儿另一只手,捏着上面胖胖的指窝,转头对着我说,“真可爱,像个糯米小团子一样,要是以后我们也能生出这般可爱的娃娃就好了。” 我喉咙突然一哽,即将要说出来的话卡在嗓子里。欲言又止,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问她,“你想要个自己的娃娃?” “当然了。小娃娃软糯可人。很好玩,放一个在身边看着特别有趣!怎么,陈公子不想?” 想是想,可这不是一码事。两个女子怎么能生出娃娃? 唉!我叹了一口气。 旁的法子没有,不过她喜欢孩子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尽快抱个孩子过来给她养。 我特意绕过了白宁宁的话,接着逗弄陈蒲芙,碰碰她的小耳朵,拉拉她头上绑的发髻。 我们三人同坐在床上,很和谐。 陈蒲瑶耐不住了,招呼着白宁宁,“小嫂嫂,小嫂嫂,你不妨也看看我。” 白宁宁转头,嘴角带笑,温婉地看陈蒲瑶。 我伸手,指着那丫头,“别瞎叫啊,白姑娘还没过门呢!” 她撅嘴,“那我原先那样叫你不是也默认了吗?” 我沉思,觉着陈蒲瑶实在有些聒噪,向她提着建议,“要不然,你出去吧。” 我寻思着也该早日提上日程,给她找个婆家了。 芙姐儿凑到我怀里,扒拉着我的衣裳领子,说:“红,红……” “什么红?”我凑近,叫她趴到我耳边说。 我等着陈蒲芙的回答,可还没听清她说的话,就被白宁宁抱到一旁去了。 这两个妹妹在我这处又玩闹了一会儿,等到嬷嬷来叫她们的时候才从我屋子里离开。 我现在虽然腹痛好了点,但因为来了葵水,还是浑身无力,转身又躺下。 白宁宁在我身旁坐着看我。 我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些痒痒的,摸了摸,无甚异常。又把衣领掀开,让白宁宁看,问她,“你看我脖子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我总觉着上面有些刺痛。” “没有。”她否认,同时眼神闪烁。 我心里纳闷,她为何露出这样的神情? 不过我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在边上照顾我累了而已。 我在床上翻身,翻来覆去的,想找个最舒适的姿势睡觉。 良久,倦意袭来,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白宁宁半托着腮看我,面露疲惫。 我突然有些良心不安。 “……白姑娘,要不然你也上来休息会?” 她双眼亮起来,“真的吗?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只是……你能不能等我说完话再钻到我床上去? 白宁宁三下五除二的脱了鞋子,一个咕噜爬到我床内侧,自己掀开了被子躺到我被窝里,还准确无误的伸出手覆到我肚子上。 我有些难为情,轻微地推了推她,“白姑娘不必如此。” 虽然我嘴上说着不必,也装模作样的推了推,可是那双手包裹到腹部的时候我还是欣然。 反而不诚实的靠了靠,离她愈发近了些。 很久没有和一个人离的这样近了,我不禁生出许多感慨。 感慨自己这些年的心路,想我北亭的爹,北亭的娘,北亭的妹妹和北亭的朋友百里潋滟。 不知他们的生活过得如何,不知他们是何等境遇。 这些年来,我也断断续续往家里寄过信。 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往往要在路上耽搁数月。 后来,我怕总是寄来寄去叫旁人发现破绽,所以行事小心了些,也就寄的不这么频繁了。 再说,信中的寥寥几句话哪里抵得过亲眼见识到鲜活? 终有一天,我希望还能回到北亭去见见他们,哪怕一眼就好。 我转身看向身边的白宁宁,想来,她的境遇也和我相似吧。 不同的是,我爹娘还在,而她爹娘却已经不在了。 我比她还好上一点,至少我比她活的惬意许多,不必担心钱财之事,不为生计发愁。 她一路从睢坊县过来,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既然她现在要做我的妻,我就一定要对她好。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潋滟:对不起,是我太用力。不过我毕竟还是一个成年男人。 第37章 青梅竹马 我蜷缩着身体,紧紧搂着身边人。 右手硌的生疼。 不过怀里倒是暖暖的,手上的触感说不出,有软有硬。 我醒来,正好对上一双眼睛,那双眼流光溢彩,眼角上挑,闪着危险的光。 我看的极仔细。 她的眼角不知何时生出了一颗小小的泪痣。 很迷人。 只一瞬间,我脑里便闪过曾经百里潋滟那双稚嫩的脸和微微垂下的桃花眼。 想到百里潋滟,我不禁有些惶恐。 我不否认我对他的思念,可如果现在百里潋滟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还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现下我正死死压在白宁宁身上。 她身体柔弱,我这个姿势恐怕是要把她压坏,所以赶紧起开借着上茅房的名义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刚说过要好好待她,自然要对她千般好。 将她压着可不是应该做出的事。 ———————— 我肚子虽然疼得很。 但来的快去的也快,次日便好了。 好了之后,我得接着上吏部,掌核实选人解状、簿书、资历与考课。事毕,以呈尚书、侍郎。 经历过刘充那件事之后,朝堂上来了个大换血。其他官员的行径遭多质疑。 朝中开展了一项行动,即民众检举,将朝中品行不端的官员上报,交由特定部门排查,一旦排查到,立即严惩。 此次交由我排查的是工部员外郎乔成晔,检举他的缘由是他以权谋私,净逞官家的威风去抢占无知的良家姑娘。 他爹职位大,护着他,只要他不弄出什么人命,就千方百计的护着他。长此以往乔成晔越发的猖狂,以至于所有百姓对他忍无可忍,趁着这次的检举把他给举报了。 而我今日就是来核实他的行径的,只要他行为同民众所说的无误,今晚就可以享受大牢里的招待。 凡是官员,朝堂档案就有他的卷宗。 宗案里将生平履历介绍的清清楚楚,涉及到的人事地都有个记载,若在这其中有个不好的记录,以后的官途升迁怕是不容易了,就算他爹官再大都没用。 程康给我从库内拿了宗案,我仔细分析了其中的情况,挑出了些乔成晔喜欢去往的地方,在酒肆里蹲着他。 他好喝酒,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整天游手好闲,仗着家里的权势无所事事。 虽然家里给他花钱买了官,但是他没个上进心,其他官员因着他爹的官位给他几分颜面,可他却妄想以吃老本活过下半生,终日不进工部。 我挑了个靠街道的酒肆,坐在楼上的空窗旁。 这个位置极好,靠在边子上,能轻而易举俯瞰到整个街道的景象,只要乔成晔进了这处,我就能立马看见。 乔成晔的事态算得上是恶劣。 在我朝,入了官门就是官家人。身为官家人,肯定要一心一意的做事,耍不得小聪明。他不仅不踏实,还到处祸害其他姑娘。实在是有愧官门。 在我的认知里,对于任何人都要抱着一份尊重,而不是带着嘲讽的心去愚弄别人。 偷懒又不思进取,简直不像话。 我坐在酒肆中,叫小吃食,还要了些果脯、零嘴放在桌上。 对面不知是个什么地方,极为热闹,里头隐隐能听到丝竹琵琶的声响。我同程康待着,听着免费的小曲儿,吃着零嘴,还算惬意。 细细算来,这其实也是我第一次独自出外勤。之前有人带领着,凡事自然不必我操劳,可这下不一样,所遭之事都要我自己去处理。我心里惴惴不安,多多少少是有些担忧的。 我歪头,静靠着。 店小二忙里忙外,从楼下跑到楼上,到我这处,端茶递水。 我托着下巴,心里头想着旁的事,没扶好,下巴一下磕在桌上。抬头,店小二正脖里挂着条巾子,笑嘻嘻的给我倒水。 水满,我接过茶杯,不经意碰到小二的手,他“嗖”地一下收回,面上带红。 许是觉得自己收回的动作太过迅速显得不尊敬人似的,他又扭过头同我瞎扯了几句。 “这位爷,您对小店的茶水可满意?” 我端起杯抿了几口,“尚可。” 他适时的插了几句,“那爷常来啊,您看您这来了不过一小会儿,周围便坐满了姑娘,以后我们店的生意可多靠您照顾了。”说完,去前台端了一碟子花生米到我跟前,“免费送您的。” 我干笑了两声。扯过装花生米的盘捏了两粒放在口中咔咔地嚼。 屈起了膝抵在桌台上,凑到了对面的程康耳边问,“那工部员外真会出现?” “据可靠消息,应该会出现,怎么,陈大人等急了?” 我挥手,“也不是急,只是……咱们今天这一天等不到,明日还得再来?直到等到那乔员外为止?” 程康点了点头。 我面露无奈,到底还是职位不高,给派这样的懒散活计。 “陈大人可是不愿?这样的差事可不差啊,整天蹲着,能偷闲,还能领俸禄,何乐而不为?”程康顿了顿,“还是……大人嫌周围的姑娘眼神过于炽热,受不住了?”说罢,他看了看四周。 因着他扭了头,周边的姑娘们都带了动作,往我这处看了又看。 我今日没穿官服,穿的是寻常出去游玩的便服。 官服的颜色老气,便服便不一般了。这身碧青色褂子好看得很,颜色看着年轻,多添了几分少年气,配上这张脸,那可谓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引得无数姑娘往我这处看。 对面的乐声稍微停了一下,我便听见旁边座位的窃窃私语。 “这陈大人未免太俊俏些了吧,你看那张脸,精致的不像话。” “再精致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有了主,前些日子传出他将成婚的消息你哭的还不够?又来找虐。” “唉,你快别这么说,再有主也不能改变他那张脸的俊朗啊!你瞧瞧这皇城,还有谁能比得上他?再说了,这样优秀的男子总归是得成婚的,咱们也不能拘着他。” “陈大人这样的人,肯定待夫人极好吧。好羡慕陈大人的夫人啊,到底是修来了几辈子的福分?天天看着陈大人的脸,只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吧。” “你说我遭了什么罪?之前迷恋顾大人的时候,没过多久他便成了婚,后来爬到陈大人这处,他又要成婚。害!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 “姐妹不要伤心了,追完这一场,我们一起爬到裴大人那处去。” 生活不易,言言叹气。 听着周遭的声音,我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直到乐声又响起,才遮避住姑娘们连绵不断的声音。 程康凑近,“大人,您有够不容易的啊。” “……快别说了。”我从不知道,太过优秀也是一种烦恼。 “对了大人,你是怎么想着要成婚的?记得当初您还臭着张脸,还不想将那姑娘带到府中去呢?怎么现在又改了主意还想娶了人家?” 我默然。 这大概就是——情不知所起,以往而情深? 我装作随意,捏了个果脯子填到口中,又喝了口水,回他,“还能有何原因?年纪到了,该娶就娶呗,你看那顾舒衡不也没听说缘由就成了婚。” 程康觉着有理,“嗯,也是。”思忖了下,又提出质疑,“不过……你看,这太子和那裴大人不也没成婚?他们年岁比你还大呢,其实我觉着也不必那么着急。” “不是,程康哥,我哪里能同他们相比?”我详细地和程康分析着关于太子和裴宗杜,“你看啊,这太子是千岁大人,身份尊贵,嫁给他的正妻是太子妃,等以后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挑得精细一点,时间长一点,不打紧的。” “有道理。” 至于裴宗杜,大抵是想着等我成婚以后夺走我“江舟俊朗之首”的称号? 我摇摇头,暂且驱除了内心这个想法,真挚的盯着程康的眼,一本正经的对他说,“裴大人嘛,为人正直,又有才华,肯定是一门心思的扑到自己的差事上,应该暂且没有这个想法。” 程康手掌撑着下巴,认真听,配合着我的动作微微点头,“陈大人分析的很对嘛!” 接着,“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家里的老大,我若不成婚,家里的弟弟妹妹也没法成婚的。害!你也知道,我不介意出身这个问题的,只要对上眼,缘分来了,就一切都好说。” 我边解释边用余光看了看程康,心中了然。思忖,原来程康哥那样老实的人也爱私下里讨论八卦啊。 聊完这个话题,我抓了一把零嘴送到嘴里,细细嚼了两口咽了下去。 我看程康低着头,用手肘搡他了一把,挑眉,“程康哥,你与贵夫人是如何相识的呢?” “我与我夫人啊……且让我想想。”程康徒然生出一场感慨,思绪拉回从前,他边回忆着边对我说,“我和我家夫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我们从小时候就认识了,后来一天天长大,不知不觉的我就对她起了心思,别人对她好,我心里就生闷气,哪怕是极小的一件事我都觉着不得劲,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就去她家提了亲,把她给娶了。” 他陷入往日的回想,脸上带着笑,洋溢着幸福。 听了他的话我忽然觉着,这种从小时候就开始的恋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第38章 滴酒不沾 我欣然,坐在原处,拿过桌前的水杯,昂着头,一饮而尽。 昂头的同时,贴着的假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鼓动。 我拽过袖口子随便擦了擦留在嘴角的水。继续和程康谈论着官场二三事。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我问,“程康哥,你是如何想入朝为官的?” 他撇嘴笑笑,“大抵都是那寻常的路子。发奋用功考取功名,听说做官好,想出人头地罢了,可没想到做了官,才仅仅是踏出了小小的一步,离出人头地还远得很呢!” 我思索,点头,“嗯嗯。” 心想确实,入了官门才知,自己的满心抱负不过只是权力的牺牲品,所沾染的不过皮毛。 “那小陈大人呢?你是为何?” 我清了清嗓子,回他,“还不是因为我家呗。家里头世代为官,总归不能在我这处断掉,再说我弟弟妹妹年纪又小,我做官也是为了给他们个倚仗。” “年少时我便被皇上给召到尚书房做了伴读,想来皇上应该是想把我作为太子的心腹给培养的,可谁能想到我这么不争气?” “怎么能这么说呢?已经够争气的了。我在你这个年岁还不知道在做什么荒唐事呢!你现在年纪虽小,但气魄在那里,等到大一些肯定是会更优秀的。” 听了程康的话我只笑,说不出什么。 在众人眼里我是陈府大少爷,从前的太子伴读,现如今的吏部员外郎。看起来风光,但内里只有我自己知道。 眼看着气氛渐渐低沉,我扯过旁边的碗碟,对他说,“程康哥吃着吧,未来事都是浮云,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两人坐着,点点头,相顾一笑。 时光缓缓流逝,我磕在桌上半扶着下巴,过了半晌也不见乔成晔。 总是坐着不动难免腿疼胳膊酸的,到了晌午我们便想着出去溜达溜达,顺便寻个地方解决中午饭。 正午的大街最为热闹,来来往往的路人熙攘。 街上又净些卖新奇物件的小摊,实在是舒心得很。 程康跟在我后面,我在前头走着。 步履平稳,潇洒阔步,顺便拉出一把扇撑开,左右扇上两下。 我觉着我英俊极了。 说来惭愧,其实有时候我还蛮享受姑娘们投来的爱恋目光。 走着走着,我在满香楼外停了下来。 满香楼,满香楼…… 我咂舌。此楼在整个江舟都十分有名。 我拽了拽程康哥的袖子,斜着眼,示意着他往楼里看,“程哥,要不,晌午在这处解决?” 他瞧着,我瞧着他,我俩大眼瞪小眼。 我又说,“吏部能报销的。”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互相传给对方一个坚决的眼神。 索性我拽了他一把,不管不顾的走进去。 楼外是用青末色陈设的一层外装,门旁的墙根上隐隐约约从缝隙那里钻出了些爬墙虎,颇有些江南水乡的感觉。 内部不同于外面。古色古香的装饰,摆放着实木的桌子。色调是那种稍暗沉却又透着生机的颜色,没有满院子张灯结彩的红灯笼,也没有绸带绸条,有的只是恬静淡雅以及摆脱世俗的超尘。 头几年在尚书房的时候,我还来过几次。 身边的同窗大都是权贵,有钱,随便消遣。我跟着,自然也占了些便宜。 满香楼的酒是顶级的好喝。 只一个字,香。 十里飘香。 沾到身上那可是满身的醉。喝上一口的话忘都忘不掉。 只可惜鄙人沾不得酒。看着同窗喝的幸甚志哉,本人情不自禁的留下了痛苦的眼泪。 我的沾不得酒倒也不是说那种喝上一口就起满身疹子的那种。 小时候我有幸尝到过一次酒的味道。 怎么说呢?当初喝的那酒挺香的,大抵也是好酒。 酒是百里潋滟带出来的。他倒了一杯给我,我跃跃欲试,一口气灌了下去,香味顺着喉咙直直地滑到嗓子眼。 味道不必多说,自然是好的。只是时隔多年,那味道快被我忘却了。 我记得喝了酒的当儿,眼前满是星星,接着一片漆黑。刚喝罢我便晕了过去。 第二天我问百里潋滟,在我喝醉的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只字未提,只告诫我,让我一辈子都不要沾酒这个东西。 其实那天的情况靠猜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多半是我一杯倒,且喝了也容易发酒疯。 鉴于这个,所以在江舟我滴酒不沾。再香甜的酒嗅嗅便足够了。 为了嘴馋,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值当! 正午,该是人最多的时辰,人满为患。 我寻了好几处,最后找到了个相对僻静点的地方坐着,叫了一壶酒和一些菜过来。 “小陈大人还喝酒?”程康坐稳妥,看我叫了酒水疑惑的问。 “这酒是给你的,我喝不得这,不过想闻闻味解解馋而已。” “还有酒瘾呢?”他打趣。 “算不上算不上。”我摆摆手。 程康道,“诶,小酌一杯也不打紧吧。” “还是算了,我怕发起酒疯来没人能治得了我。”我随口说道。 不一会儿,菜就上全了,还加上一壶精致的小酒。 我先打开了盖闻了闻味,酒香扑鼻,激得我一个哆嗦,愤愤地多吸了两口才递给程康。 罢了罢了,酒喝不得,尝尝菜色也好。 桌上摆了好些菜品,色香味俱全,看得我眼前一亮,闻着味口水涌了上来。 入目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面是刚刚盛出来的,还带着一股袅袅的热气,汤水晶莹剔透,上面撒着葱花和热油,顶端的辣子耷拉着朝底下滚,刚一触到鲜美的浓汤就融进了里头,迸发出鲜香。 用赤鸡裹上酥脆的金饼炸出的排肉,表面金黄,一粒粒的沾着芝麻,咬下的声音震阔着耳膜,连带着嘴里分出更多的唾水,表皮焦褐,外酥里嫩,流淌着甜美的汁|水。 还有旁的各种美味儿。鲜嫩的肉包裹着酱汁,酱汁浓稠寸寸渗到里子,再加上新鲜的笋装点着,笋色交融,鲜香顿时绕梁三日而不散。 我忙拿起了筷子,将裹着酱汁儿的肉块填进嘴里,大快朵颐。 挑挑拣拣一会子,盘里的食物差不多被我吃了个干净。 打了饱嗝,起身准备结账。 留程康哥在原地坐着,我独自下楼。 拐角见有一桌人围着,将整个桌台围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似是还与人对峙着。而其余桌上的人老老实实坐着,不敢发声。 我看着奇怪,找了旁边的人指着那桌台问,“这位兄台,请问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怎的一群人围着?” “唉,小兄弟你不用管,那桌是个官爷,姓乔,他那个人出了名的坏,这不,刚在街上拽来一个姑娘,要人家陪酒,人家姑娘不愿意正闹呢!你看。”他自己喝了口小酒,告诫我,“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官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我谢过那位兄台,转身一皱眉,思忖着,“姓乔?” 莫非,是乔成晔。 若真是这样,那我可得插手去管一管。 我结了账,走出满香楼,亮了自己的腰牌从巡逻的小兵中挑出几个到满香楼门口站着,等候我的差遣。 我走近了围满人的那桌,揪了其中一个小子的领子,言笑晏晏问他,“兄台们这是在做什么?我听旁人说了,你们为难一个小姑娘作甚?” 一群人在侧,将桌子围着。我看不到那位姓“乔”的官爷的脸,更看不清被为难小姑娘的脸。 被我拉着的那位兄弟扭头看我,大力甩开我的手,脸上不悦,“找打吗?没看见旁人都老老实实的,就你事多儿,别多管闲事啊!” 我“啧”了一声。 这人怎么那么凶,不知道现在主流的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吗? 我气,面上却也不好显露,只好陪着笑脸,“敢问这桌可是乔成晔乔公子的?” “是的,没错?有事吗?”围着边上的大汉们闪开,中间的人露出一副清秀的面容来。这人便是乔成晔了。他的腿翘着,摆出一副懒散的脸子,脸上充满不屑,嘴撇着问我。 怀里搂着个姑娘。 那姑娘在挣扎着,猛地转过头来看我。 我紧紧地盯着。那人漆黑的眸映入我的眼中。 那……那姑娘是——白宁宁。 顿时我焦躁,心里涌上一口气,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脸色变得难看。 我自己都没这样用力的拥过的人,却叫乔成晔这个混蛋给拘着。 甭管乔成晔是什么人,反正今日我与他的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原先只想着尽本分核查他,尽到这个职务就好了,可没想到他的抢竟然抢到我的人身上。 不行,我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宁宁,你过来。”我冲白宁宁招手。 旁边大汉,“诶诶诶你谁啊?叫我们家少爷边上的女人到你这处干嘛?” 我不甘示弱,脸上不悦,“你甭管。”推他,“信不信一会儿连你一块逮走。” 周围桌上吃饭的人看着眼前的场景,露出了一副吃瓜的样子。也有点好心人示意我赶紧离开不要沾染这件事。 我没管旁人的看法,只是眼睁睁地盯着,“乔成晔是吧,劝你赶快放开手里的姑娘。” 他眼珠子动了动,嘴角露出玩味的笑,俨然一副花花公子浪|荡子弟的样子,“我不放开又怎么了?” 第39章 万事皆宜 他说,“你能奈我何?” 我能奈你何?把你脑袋砸开花你信不信!拽着我的人还问奈你何? “乔公子,或许你并不认得我……” “可是你抓着的这个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此话一出,周遭立即发出“嗡嗡”声,其余桌子上的人开始热切的讨论着。 他看看周围,又把目光转到我的脸上,松了手,云淡风轻,“是吗?那我还是刚知晓的呢!” 白宁宁赶紧从乔成晔身边离开,一步一步慌张跑到我的身后,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衫。 我并没在意白宁宁为何到了此出来,只是因着乔成晔的行径而生气。 我轻轻抚了抚白宁宁的后背,温柔地在她耳边说道,“别怕。” 转过头,立在原处,眼神里满是怒火,恨不得将乔成晔给撕成两半。 他出声,“人都还你了,为何还不走?唉,今日里也真是倒霉,好不容易见到个漂亮的姑娘,谁知还有了主……”上下扫了两眼,“还是个没点阳刚之气的主。” 听他说完,我火气噌噌噌直往上冒,质问乔成晔,“都说她不愿了,你为何还要强硬的带她来?” 大汉们聚到他跟前前后左右全方位护着他。 他根本不正眼瞧人,抬着手奚弄,“这是我的地盘,我想带谁便带谁来,带她来了是她的福气。” 看着他那副倒胃口的样子,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福气?这份福气你留着自己享吧。 “信不信我揍你?”我微眯着眼,脸上露出恶狠狠的表情。 他笑,“你敢?难道你不知道我爹是谁?再说了,我是朝廷命官,敢打我,你小命不想要了?” 我没顾及那话,阔步走到他身旁,冷哼一声,嗤笑,“朝廷命官?你也配。” 揪了围在他边上的一个大汉,我问,“你敢打朝廷命官吗?” 大汉摇头。 我又问了另一个,“你呢?” 大汉又摇头。 我执着腰牌,举着给他们看,“那就滚开。” 人不认识,牌子也要晓得啊! 他们一看是吏部的牌子,脸上顿时泄了气,刚才冲着我那凶狠的模样消了,换成另一幅嘴脸。 顾及着他们的主子乔成晔,不敢退居后头。 乔成晔他们不敢得罪,同样的,吏部员外郎他们也不敢得罪。 乔成晔好整以暇,“原来是陈小弟,唉,早些说出来也不会闹得这样不愉快。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都好商量的。” “不就是不小心抢了你未过门的夫人来吗?等回去了往你府上送几个美人,这样总行了吧。” 我气的多半是他的这份态度。 普天之下人人皆为平等,他仗着自己家有财有势,自觉高人一等。以为凭自己的家底子,谁都不能惹他,将别人视为蝼蚁,多带些无所谓的态度。 我握紧了拳,胳膊上因为用力而蹦出青筋,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拳头就抡上去。 “听说了朝中排查品行不端官员的事情了吗?”我问他。 他波澜不惊,昂头看我,“他们派你来查我?” 我点头。“蹲你一上午,正愁找不到人,这下好了,人自己送上门来了。看样子,品行是不端。”我歪嘴笑,斜睨他,目光落在他身上。 “就你,细胳膊细腿的!我这处这么多人,会怕你一个?” “呵呵,那不见得只有我一人。”我一拍手,潜在楼外的小兵顿登入内。 一群人“刷刷刷”训练有素,直接将乔成晔那桌围得紧紧的,外头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往里入。 我挠头,有些疑惑。我喊来的,似乎没有这么多。 等到人都进来完了,看到走在最后的顾舒衡我才明白,原来是友军来了。 “不错嘛顾佥事!”我踮脚拍他肩膀。 “来这处办事,看到你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就问了问,顺便过来帮帮你。” “谢了。” 此处属于我这帮的人多,我心中有了底气,自然不怂。 “大人大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程康听到底下嘈杂,也下来观察情形。 周遭的桌上讨论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他们对乔成晔也是心有积恨,实际上早有不满。看这场面,纷纷忍不住拍手叫好。 “乔大人,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不清楚的吗?今日这么多人在这都看到了您当场抢夺民女,行为实属恶劣。不是我陈某多管闲事,只是您的行为太过恶劣,民众都看不下去了才下场检举。” “乔成晔乔大人,跟着走一趟吧。” 此话一出,轰动全场。 倒是乔成晔不乐意了,指挥着那几个大汉,和顾舒衡带来的那些人对抗。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随手能抓到的东西都拿着砸来砸去,凳子和桌台被踢得东倒西歪。两拨人乱斗,将周遭整的一片狼藉。 趁着混乱我倒是摸到了乔成晔身边,给了他两拳。 可这些大汉体格再壮毕竟也只是普通人,哪里能敌得过刀尖舔血的锦衣卫?最终全员被制服。 我笑得贼兮兮,学着街头人吹了个悠长的哨声,洋洋得意,声音拉的老长,“走吧,乔大人。” 他被逮着,叫几个身强体壮的锦衣卫押解着,手都被拴上了还不住口,“你小子给我等着。” 我翻白眼,“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听见他的声音就烦。” 白宁宁跟着我,我让一行人先走,拉她到了个僻静的地方,“你到这处来干嘛?官场上的事麻烦得很,你还是别沾染比较好,快些回家去吧,听话。” “我不想回家。”她眼窝里噙着泪。方才被乔成晔那样拉扯着都没流一丝泪,反倒是在我这处生了委屈。 她说,“我怕。” 我用手指抹去了她眼角滑下来的泪,“这有什么好怕的呢?我在跟前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幸亏今日你在我身边,可你若是不在该怎样才好?”她的肩小幅度的抖着,看起来真是吓得不轻。 “下回再有这样的人你就报我的名,说我是你夫君就是了。”我轻声安慰。 她大眼睛水汪汪看着我,叫我心都软了。她说,“可我们还并未成婚。” 我没看她,倒是斜看着天边的暖阳,看着柳树抽出的枝桠,对着她说,“快了,快了。” 唉,我也算是个英雄豪杰,这么多年来还算得上是威风,为何偏偏在面临白宁宁的时候会软下声来? 此情此景,我的心绪有些复杂。心想天底下奇妙的事可真多。 姑娘家向来是需得保护的娇花,而我真是这特殊例子里不能再特殊的一个。 娶媳妇儿、做官、上朝、面见皇帝、做太子心腹、游街戏耍的这些事一件不少。潇洒倜傥,还肆意摆着架子。 也不知我这辈子的因果怎样,若是等有一天,我回归了女儿身,还会甘心放弃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 我不敢想。 今日事今日结,乔成晔被送到吏部后先是由我亲自核实了罪证,而后被部里发令打了二十大板,放在了牢中好好教育了一番。我苦心孤诣百般劝阻他,让他为人清明,好好痛改前非,真心实意悔过。 当然我也知道,这么多年的恶习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这回的事只当是教训了他一通。 他说要报复我,我当他是逞口舌之快,不把他话放心里。 就算他是真做了,我也不怕。 在吏部待了些日子,我的名声渐好,旁人对我的评价不只是什么花架子、只中看不中用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负责的查核愈发精进,行事也愈发妥帖。 —————— 进了六月。 我与白宁宁的婚期就定在六月。 六月十六,宜嫁娶、宜出行、宜祭祀、宜开光、宜治病、宜破土。 万事皆宜。 对此我是很满意的。 日子和新娘都是我选的,我自然满意。 我抽了个空当,将在铺子里制的那个梳篦取回。梳篦做的很好,很精致,小巧玲珑,可以随身携带,梳体呈黑紫色,仔细嗅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木香。我挑了一个红穗挂到上面,拿起的时候红穗儿跟着梳体灵巧的摆动,与其相得益彰。 我喜欢,相必白宁宁也一定会很喜欢。 陈府提前装饰好了。因为是府里 第一回有小辈成婚,所以全府上下格外欣喜,将府里府外打点的红红火火,里里外外都是极为鲜亮的。 虽说是正赶到刘充那事的浪尖上,办得比较朴素点,但相较于平常人家来说,算得上是顶顶好的了。 我这是头一回成婚,没有经验。之前的日子里在吏部办事,没来得及赶上教习嬷嬷的婚前指导,只让白宁宁自己听了些。 叫我说,这教习嬷嬷指导的意义并不大,我本想随便寻个理由拒了的,可父亲告诉我,面子上要做足。于是在大婚前夕,我和白宁宁被拉到一间屋内,蹲守着,听嬷嬷讲习新婚当天及成婚当夜应该遵守的事。 我于朝中上报了婚事。本来我成了婚,能彻底摆脱与贺阳公主的关系,皇帝也能解决心中的一处忧愁,可他好像还是不怎么开心似的,直到我成婚前夕才把婚假批给我。 因此,在成婚的前一天我还在兢兢业业的干着吏部派给我的差事。 第40章 躺平任嘲 近日里来我都奔波在外。 在外串上了一天,晚上在家就只想躺在床上惬意的大睡上一觉来缓和心中的疲敝。我这人就是这样,睡的再多也还是想睡。虽说不算忙的昼夜颠倒,但到底还是比寻常人辛苦了一些。 我和白宁宁被拥进一个小房间。房里有两位较为年长的嬷嬷,她们在府里做了许多年的工,见识什么的自然要高些。其中一个先拉了白宁宁的胳膊,要拎着她去旁边。 我看见了问,“嬷嬷,带她去哪处?” “回大少爷的话,老奴带这位姑娘先去验验身子,您且先等一等。” “不用了不用了。”我扶额,唤她过来。 我听说过婚前要验身子这件事。虽说是姑娘出嫁前必须行的,但我还是不忍心让她失了衣裤叫旁人看,总感觉不该让她遭这个罪。 许是因为我的身份掺了半假,婚期越近我就觉着愈发的对不起她。拦上一两句反倒是给我自己心中加了几分宽慰。 我端坐着,“嬷嬷不必事事都这么细致,既然选了她,在这件事上我还是有分寸的。” 嬷嬷们互相使了使眼色,见我态度坚决,经过一番思量后终究还是放下了白宁宁,“既然大少爷发了话,那就按您的话来。” “嗯。”我轻轻点头。 本来男女婚前是不能见面的。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是“婚礼前见面,婚后不相见”。 按照这话,原本该避免着我俩的见面。 但彼此都是第一次成婚,对成亲当日的流程不了解。 近日来我官场的活有些麻烦,人经常不在府中,因此也没能有空子习得其中的流程。 成亲当日的大概必须有个了解,否则到了日子就很容易出洋相。 若是没旁人的话也就算了,可成亲的当日少不了宾客。 我家是做官的,宾客大多是朝堂的同僚——我的同僚、我父亲的同僚以及二叔的同僚。如若真丢个人的话可要丢大发了,不光是现在一时的丢脸,更关系到以后朝堂上的官运。 由此一来,习得成亲流程就变得很重要。 多重要不知晓,反正至少要比“婚礼前见面,婚后不相见”的这种说法要重要的多。 成亲需得两个人配合,其中的流程繁冗复杂,讲习此事的时候最好要求我俩在一起。算来算去,我俩都有空闲的时候,大抵就只剩下现在。 我俩排排坐,像小朋友一样正正的在凳上坐坐好,嬷嬷才开始了对我们明日成亲礼上的教导。 不教不知道,一教还真吓一跳。这自古流传下来的礼节又臭又长,比臭狗屎做的鞭子还要长,听得我昏昏欲睡,直打瞌睡。 嬷嬷们说的话被我当成耳旁风,我越听越烦躁,越听越想睡觉。 我打着瞌睡往旁边瞥了一眼。白宁宁她听的倒是神采奕奕,认真得很。 看她这副样子我睡得更是肆无忌惮,心想大不了成婚的时候全问她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终于讲完。 讲完之后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终于解放了。 不过这还没完,一大串流程下来之后还要进行最关键事——成婚当夜教导。 我情况特殊。 有些大户人家的男子,一般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该有小丫鬟带着通晓人事,行这辈子第一次的房。父亲和母亲知晓我的身份,故将此事给略过去,没在我眼前头提。 我是姑娘家,本来不该知晓此事,可偏不巧我扮作男儿身,一扮还扮了好几年。在尚书房的时候,周边都是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一群年纪相仿正值精神旺盛时刻的男儿家,寻常聊天的时候总会不经意提到这方面的事。我人缘还是较好的,跟着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了其中大半的奥妙。 我知晓归我知晓,但嬷嬷们却不晓得。 成婚当日流程讲完了之后,她俩把眼睛死死盯住我,像是要弥补前几年没有指导到我通晓人事的遗憾一样,鼓足了架势要好好指导我一番。 这架势仿佛是要逼我刚成婚就要给府里弄出一个小小少爷。 我和白宁宁被分开。 男女身体构造不同,讲习这事肯定不能放在一起。 被分开以后我才发现这间屋子的构造。 原来这间看起来像是一间房的建筑原来是由两间房组合成的,想要变动的话只需拆了中间的柜封就好。我和白宁宁正是被这种方式给分隔开来。 她在东边,我在西边。旁的不说,这隔音效果还挺好,对面说的话,我这边一点都听不到。 “少爷,您可知道男人与女人之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还没等我做过多的反应,教习我的嬷嬷就立即切入正题。她两眼冒着诡异的光,对我的回答满怀期待。 “男人不会绣花而女人会?”我拿自己和白宁宁陈蒲瑶她们做比较,胡乱想了个答案糊弄她。 “哎呀不是的少爷。”嬷嬷对我的回答明显表现出了不满意,她暗自嘟囔着,“都怪老爷夫人之前不让教,只知道叫少爷在官场打拼,这么大了连这方面都不了解,明儿晚上就是新婚夜了,到时候怎么办才好,新娘子非得受上一番罪。” 我打着哈欠,“嬷嬷你快些讲,要不然一会儿我就该去睡了。” “别啊,少爷。我再问您,您可知道娃娃从哪处来的?”她显而易见地叹了一口气,退而求其次,又问了我一句。 我笑,“嬷嬷,你别把我当傻子,这我还能不知道?” 嬷嬷充满希冀,“您说!” “害!胳肢窝里爬出来的呗!” 嬷嬷欲哭无泪,“哎呦这可怎么办哦。”她轻咳了几声,整理好复杂的情绪,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我两眼,“少爷接下来您可别再说话了。我说,你听着就好了。” 我咂了咂嘴,心想:也行! “少爷您是男人,您明日里要娶的新娘子是女人。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底下那处。”说着往我腿儿根处扫了两眼,“底下那解手的物件单单是您有,新娘子可没有。” “要想生出娃娃啊,这一环节必不可少。明日圆房的时候,您就把您那物件放到新娘子里头动动,记住要轻,千万不能急躁,找准位置,切莫伤了新娘子。” “头一回的话不要多,一两次就成。来日方长,等受到里头的乐子了,再细细探究。” 我抹掉因为打哈欠而泛出的泪花,敷衍的拍了两下手,称赞,“嬷嬷懂得真多!” 嬷嬷凑过来,“少爷您听懂了?”她笑成一朵花,嘴里念念有声,“怪不得是当官的,学东西就是快。” 我摆手,“不是……我是想说嬷嬷您懂这么多,不妨明儿个你代替我去吧。” 嬷嬷的脸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哭丧着个脸,“说到底您还是不懂啊!” “哎,无所谓!嬷嬷莫愁!”我安慰她,“放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法子的。” 嬷嬷:虽然我被您快气死了但还是要谢谢您安慰我哦! 看着嬷嬷幽怨的眼神,我拍了拍她的肩,微微笑,“不用客气!” “算了算了您靠不住,还是靠新娘子吧!”在旁敲侧击的暗示以及费尽心思的明示且叮嘱了我一大会子之后,嬷嬷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本源。 她掏来掏去,捏出一本册子丢给我,“您先回去吧,把这本东西带回去,到时候翻翻看,从里面学着点,到了明晚也不至于场面太过于难堪。” 我接过册子,“我回去了,那嬷嬷呢?” “呜呜呜,我去隔壁教教新娘子。”嬷嬷的脸皱成一团,留我一人在原地,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我翻了翻嬷嬷给的册子,里面是男女画,上面净是古怪的姿势,有在椅上,有在地下,有在窗外,有在亭里,但内容不外乎都是那档子事。 看着画,我脸上升腾起一股热意,甩了甩袖子,逼迫自己忘记看到的内容。 “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少爷那边教的怎样?”走到门口时我听见白宁宁那间屋里传出的声音。 屋子设计的有点问题,中间的隔音还行,门口却不大好。我在外面,里头的人说话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手里攥着册子,原本是打算去睡觉的,可经过这样一回,兴趣高涨,情不自禁的凑近了耳朵,想听听女儿家那处讲习的是什么。 “唉,别提了,都快把我这老婆子气出病来了,一问三不知,看少爷的态度兴许还觉着我在和他闹着玩。”嬷嬷埋怨道。 “啊?”里头传来一声惊讶,“那怎么行,明晚就该提刀上战场了。” “所以说啊,这正是发愁的地方。”嬷嬷气得声音提高了八度。 另一位试探,“要不然你在这里教姑娘,我去隔壁教少爷?” “别了,少爷叫我给放回去了。我在这一同和你教姑娘吧!” “你把少爷放回去干什么?教上一点好歹要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啊!” “哎呦呀!你看你说的,我还能不知道这些?我是怕少爷,怕他不能内个。”嬷嬷急躁,却又竭力放缓了声音。 “瞧你说的,少爷身体这么好,怎么可能?” “唉!谁不盼着自家的少爷好?只是你想,为什么前几年少爷十五的时候老爷不让教他这档事?”两位嬷嬷聊的热火朝天,喋喋不休,将过去的陈旧事拿出,仔细论述了一番。 第41章 温柔一点 “诶,听你这么一说也是啊,我前年还好奇来着,问了老爷,只当是少爷顾着官场没有干这事的心。” “先别管老爷说的,你动脑子想想,少爷之前在那皇宫里面读书。那学堂里都是些和他差不多的小子,闲的时候多多少少会谈论到这方面的内容,你当他什么都不知?要说一丁点不知道我还真是不信。我这老婆子倒不是盼着少爷不好,只是怕就怕在少爷不行……” “啧!你别太消极了,少爷行不行还没试过的。把事情往好处想想,少爷那样的态度说不定只是在害羞。” “但愿如此吧!少爷是主子,训斥不得,事到如今,咱们就只能在新娘子这处下手,多教姑娘点东西,等明儿个晚上的时候她就能少受点罪。” “来来来,姑娘,我老婆子跟您说说……” 我在外面听墙角。听见里面的嬷嬷说的话气得我直翻白眼。我原是想甩甩袖子直接走人的,可不相关的也听了这么多,倒不如硬着头皮把话都听完再做打算。 里面突然一阵静默,停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听见有人出声。 嬷嬷说话了,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姑娘,明日里是您与我们家少爷成亲的日子,这成了亲,您就是我们少爷的人了。日后我们这些老婆子自然是要尊称您一句少奶奶的。” “我这老婆子在前头说点不相干的事,我们家少爷这个人很好,对我们这些下人悉心照料,时常在我们为难的时候给我们替我们解决问题,嘘寒问暖的,把我们当真正的家人。他心肠热乎,就算是训斥人的时候也大都是为了旁人好,待人待事不掺半分虚情假意。” “少爷之前走失,九岁的时候才找回,因着这个,旁人都怕他孤僻易怒易发火,可他这些相关的负面情绪都没有。” 顿了顿,“叫我想想,他那个时候几岁?好像才不到十岁吧!少爷找回没多久就进了那个皇宫里面。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知道皇宫里面有多么危险,他一个小孩子,这么小就进去陪皇上的儿子读书。每次从宫里回来都瘦了一大圈,可他还笑,休沐了就拿着上好的糕点送给我们。我们虽然是下人,但都有心。主子对我们的好,我们会一直记着。” “是啊是啊,别看我们少爷现在喜欢耍小脾气、使性子、爱睡懒觉,但其实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您不要担心少爷会负您,他这个人就是认死理,认准了就坚定得很。”另一个嬷嬷附和。 我听见这些话,鼻尖泛酸,有点想流泪。心里头豁然,又感到欣慰,原来这些往事,她们都还记得。 只是……喜欢耍小脾气、使性子、爱睡懒觉的这些话,不说也罢。 “嗯。”屋里响起了白宁宁的声音。“他很好,我一直都知道的。陈公子,不,我未来夫君他人很温柔,很容易满足,对待感情很认真。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心思细腻,对所有人都抱有善意,做今生的依托再合适不过。” 我哼了几下鼻子,忸忸怩怩,心下感动的一塌糊涂,脑中迅速闪过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一点一滴,异常清晰。 在这个氛围里,我真的快要忍不住冲进去和她们去抱在一起了。 然而接下来的话给了我一个打击,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所以说,即使明儿个晚上我们少爷真不行的话,也请你担待着点,不要嫌弃他,对他带点耐心。” 白宁宁:“我会的!放心吧。” “接下来我们的话姑娘可一定要听清,少爷夜晚的幸福可全靠您了。” “嗯嗯嗯嗯。” …… 我傻了。 刚刚生出的一丁点感动消失殆尽,嘴角往下的弧度是并不开心的征兆。 我撇着嘴趴在门边仔细听,听到嬷嬷继续说,“宁宁姑娘,我给了我们家少爷通事儿的册子,让他看,以他的脑子,大概还是能理解一点的,不过剩下的还要您来主动。” “府里孙子辈的头一次有人成婚,陈家又是官家,到时候老爷们和少爷的同僚都会来府上,他们一群人估计得闹到半夜。来闹洞房的人您也不要管他,房事上大胆的对少爷展开自己就行了。” “当然头一回嘛,您带着他点,指导着他找准地方将那物件往您里头放,初时肯定是疼的,不光您疼,他也疼,好在忍忍也就过去了。想生娃娃的话就让那物件在您里头待的久一点,不想这么早要的话就告知少爷一声,让他提前拿出来。男人一旦刚开始尝到甜头都不舍得放,他不懂您得懂,切莫由着他胡闹。” “要想尽早抱娃娃的话,老婆子我教您一招,完事儿的时候拿块枕头垫到腰底下,让他去洗身子,您就着这个姿势多待一会儿,保准娃娃来的快。” 我在门外听着胆寒,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呸!拿个枕头垫腰下真有用? 我可不信。 要我说,教这些还不如不教,反正又用不上。 “这本册子是和我们少爷的那本是一个系列的,您看看,好歹能多了解些,避免那些不该受的罪。”屋内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好了,时候不早了,姑娘您也快去睡吧,多休息一刻是一刻,否则明天累得很,有您好受的。” 白宁宁温声,“在此先谢过嬷嬷们了。” 察觉到里面的大动作,我赶紧离开,像是做了贼一样,心脏剧烈跳动。 我大口喘着粗气,直到摸回屋里才渐渐恢复正常。 —————— 是夜,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陈府。 府中从里到外皆是通红通红的热烈颜色,鲜艳滚烫,像是要灼穿人的眼眸。 我就在这样满目通红的府内正步走到自己的屋子内,掀开帘子,床上躺着一个可人儿。她力气大的可怕,一下就将我翻身压下,不分青红皂白的拉着我亲。 我连忙挣扎着推开。 乱花渐欲,被红火迷了眼。 衣裳被一层一层剥下,直到最后所剩无几,我才看清眼前人的脸。 那张脸从四宝变成白宁宁,再从白宁宁的变成了百里潋滟。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无力感充斥全身,感觉周遭有冷气袭来,怎么动都动不了,到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陷入他像深黑幽泉似的眼眸。在那漆黑的漩涡中,我听见他声音空灵,问,“你不是……死了吗?” 我双眼睁开猛然惊醒,背后的衣衫湿了一半,感叹还好只是梦。 太骇人了。 还没刚从床上爬起来,外面的丫鬟婆子就迫不及待地来伺候我收拾洗漱。虽说今日是我成婚,可在我看来府内人比我还要积极一百倍,赶忙伺候我穿上了新郎官的衣裳,收拾妥当在一旁看我,感叹:“咱们少爷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现如今已是要成亲了。看那身段和模样,可真是好啊!也不知新娘子得了多大的福分才摊上我们少爷这个良人。” 我噤声,朝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从屋子里出去,自己沉默了半晌。低头看了自己通红的婚服,有些发怯。 在小事上,我向来不怂。可一到关键时刻,就有些想掉链子了。 我静坐着,听心跳声“砰砰砰”,回忆着梦里的场景,在脑中将白宁宁的脸和百里潋滟的相重合,在梦境的加持下,越想越害怕,虚幻之中,竟天马行空的以为白宁宁和百里潋滟是一个人。 说实话,这样一想,本人怪想逃的。 我“啪啪啪”打了自己几下脸,努力从中驱逐这个想法,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百里潋滟是百里潋滟,白宁宁是白宁宁。一个贵为北亭皇子,一个只是睢坊县的小姑娘,身份天差地别。就算抛开这个不论,他们一男一女,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大抵是我多心了。 看来梦境对人的影响还是大的。 在原处坐了一刻,门外有人喊我。说来此的宾客大都到了,叫我出来做些准备,好迎接来宾。 我应了声,随即整理好内心复杂的情绪从门口走了出去。 原本以我们家的家世和底子,该是八抬大轿的去迎娶白宁宁的,可现在因为刘充那桩事,朝中禁奢。带着队伍大锣大鼓、浩浩荡荡,抬着花轿去接新娘实在不妥。 成亲这天索性省去了这一步,直接把白宁宁放在了我院儿里。到时装扮好,到了吉时直接拉去拜堂即可。 我去往前厅。 前厅极其热闹,与我家有联系的大部分官家都来了,净是些我的同僚及父亲的同僚。 众人面上皆带着笑,此情此景我又不好拂了旁人的面子,也打起精神带上笑掺和到那话题里面接受恭贺,装作兴致勃勃地样子同旁人一起聊着相关的事,其乐融融。 突然一声——“太子殿下到……” 这一声,打破了原本相当和谐的氛围。 在场的人即刻停止了欢声笑语,跪下面对太子叩头。 顿时气氛有些严谨肃穆。 “都起来吧,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顾忌我。今日陈宁言大婚,我只是作为昔日的同窗来恭贺一下。”说完就随意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去了。 谢昭远不愧是太子,说恭贺一下果真就恭贺一下。 他说,祝我早生贵子。 我:…… 第42章 闺房事变 不过说到昔日同窗,这回来的还真不少,同样的,同僚们来的也不少。 谢昭远、段政、顾舒衡、裴宗杜啊这些人皆出现在了我家,就连叫不出名的也来了不少。 裴宗杜?想到这时我一愣。 旁人来还行,但这个裴宗杜是怎么回事?我压根儿没告诉过他这件事。 我没忍住,面上带着笑去问了裴宗杜,结果他拽里拽气的告诉我,说:“想来便来了。” 这句话气得我抓狂了一阵,转身去往顾舒衡那处诉苦。 “你晓得不?今日我成婚的大好日子,和我职位相当的那个状元郎竟来了,我问他为什么来,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什么?” “他说……他说他想来便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顾舒衡竟然还沉思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有点。” 我不**,心里头还慌慌的,于是我问了成过亲的顾舒衡,“你成亲的当日慌不慌?”问过我又觉得这个问题白痴,嘟囔,“唉忘了你是锦衣卫,这种小场面肯定是不慌的。” “慌啊!怎么不慌?锦衣卫怎么了,锦衣卫也是人。心爱的姑娘即将要娶回家门了,怎么可能不慌?”他向我澄清,并且暗示,“这都是正常的,要是心里没一点感概,那才叫不正常的。” 我点点头,心想他说的有道理。随即又问他,“那你成婚当晚是怎么过的?” 他先前刚抿了杯中一口茶,听到我这个疑问的时候“扑哧”一声尽数喷洒了出来,压低声,“你们府中的嬷嬷没教你?” “教是教了。” “那你没听懂?” “差不多懂了。” “那你还问!” 我也学着他压低声,“那我晚上不想的话怎么办?” 他皱眉看我,嘴角略弯,嘲讽我,“你不行?” 我急了,“不是。我是怕这样一整天下来,到晚上没有精力去做这个。” 他耸肩,“这不还是不行!”他突然顿住,像想起什么一样,脸颊上映了红晕,继而对我说,“你也别太担心,都是这样过来的,可能头一开始找不到那地方,你们俩配合着多试几次就成了。” 我贼兮兮地冲他笑,“你那晚是这样过来的?” 不知我哪句话激怒了顾舒衡,他丢下一个“滚”字就把我扔在了原处。 我觉得有些好笑,看到他那样生动的样子,我才稍微找回一点真实感。 本来我要去追顾舒衡的,告诉他我说的只是玩笑话,想让他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但刚走没几步,就被一个小丫鬟拽住,她喘着粗气,着急的话都说不清楚了,紧张兮兮,“大少爷你快去我们小姐院子里看看吧,我们小姐……她,她快……不行了。” “怎么不行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大少爷您快跟我去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行。”我一眼认出这是陈蒲语的丫鬟。听她这样急切,我不得不把这件事上了心,身穿着大红喜服,匆匆忙忙跟她去了院子。 小丫鬟在前面引着我走。 我跟在她身后走着,越想越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进了陈蒲语的院子,小丫鬟领我进屋。 刚进门就闻到一种说不上来的香气。我看到陈蒲语直挺挺躺在床上,嘴唇发白,就也没在意香味的来源,赶紧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额上的触感柔软,温度也正好,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乍一看,陈蒲语也好像只是睡着了而已。我问身后的小丫鬟,“你家小姐没事啊,哪里像你说的那般严重,要真是担心,不妨请个郎中来……” 可一转头,人早就不见了。 门被带上,甚至听见了上锁的声音。 再扭过头,陈蒲语早已经睁开了眼睛,眸子紧盯着我,一字一句,“兄长,对不起,我这也是不得已,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太爱你了而已。” 接着束缚住我,起身向门外的小丫鬟那处喊,“快些将父亲他们叫来。” 我一惊,发觉自己中了计。可再想动的时候,身子已经麻麻的,浑身丧失大半气力。我怒视陈蒲语,诘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面色红润,根本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我定睛,这才发现,她浑身只穿了亵衣亵裤。 走近我,她把穿在上身的亵衣脱掉,露出内里的兜衣,一只手搭上我的背脊,“兄长,是你不给我机会的,所以也别怪我做的太绝情。” 随即她按着我的身子,从我身上剥开那大红喜服,将我推弄着塞到她床上去。 我伸手推搡着她,握紧拳头往她身上砸。可这根本没太大的用处,充其量不过给她挠了一通痒痒。最大的作用,也就只是延迟了一点衣裳被剥下的时间而已。 红色喜服被她随意的扔下,落到地上。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我浑身无力,力气渐渐抽离,连挣扎的动作都变得软绵绵的,任她动作。我被掌握在她手里,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只好降低了声音,恳切,“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你把兄长放开,往后我们还能恢复之前的情谊,你若执意如此,那从今以后你与我便不再有什么干系了。” 其实看情况,她的意图我猜到了大半。 她大概是想趁今天这个情形,将所有人都唤来,叫在场的人都看到我与她的这一幕,好让我和她纠缠不清,扯出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此这般,就算我不甘愿娶她也得对她负点责任。 “兄长,这回你说什么都不管用,我既已豁出这份面子,便是不管不顾了。”她一件一件扒着我的衣裳,目视着我,忽视掉了旁边发出的隐隐声响。 我奋力扭动着,“快住手!今天是我成婚的日子,你这样做,不是叫旁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她狠狠的震惊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更是不停,把我的衣裳褪到剩下亵衣,“我都肯舍出自己的身子,难道你还要顾及那点微薄的颜面吗?”她发了狠吼我,仿佛做错事的是我一样。 我实在无奈,心中干着急。 在我着急的这会儿空里,她已然爬上了床,将被子盖到我们身上。陈蒲语一只手按压住我,连大力的翻动都无济于事。 如果我真被旁人在陈蒲语的床上发现,那事情该怎么收场? 我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是否会被冠上一副莫须有的罪名,且不说别的,只成亲当天躺在了妹妹的床上这件事就足够毁了我。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离这处越来越近。听到声音,我忍不住发慌,逐渐从心底里生出一种绝望。 “陈蒲语,你这是要毁了我啊!”我凄切。 她听了我的话堪堪笑了起来,“兄长你也知这种感受了吧,当初我也是……” 话语戛然而止。 突然耳边响起了别人的声音,“不,她毁不了你的。”声音低沉清冽,有点像那个巷子里的少年。 我的眼被蒙上,周遭一片漆黑,唯有心绪在颤动。 那人朝陈蒲语的颈子砍了一掌,扔出了散发着怪异味道的香炉,继而从床上抱起我,连同掉落的喜服一起塞进柜子里。整个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连半口气都没听见他喘。 在陌生人的怀抱里,我竟感觉格外安心。 那人做罢这些,那人又一个翻身,从窗子中跳出去。 透过柜子的间隙,我只来得及看见一大片一大片的红。 在狭窄的黑柜子里,我听到外面熙熙攘攘。大抵是二叔那一伙人跟着过来了。 我还听到了那小丫鬟的声音,那丫头急切,“老爷夫人您快进去看看吧。” 门被推开。 原先意料中的事情并未出现,有的只有一片静谧——陈蒲语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的严严实实。 二叔走近床边,朝屋里随处看了看,质问小丫鬟,“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有人要对语姐儿图谋不轨吗?这处分明只有她安静的躺着,哪里有旁人?” 陈蒲语双眼紧闭,躺在床上。 小丫鬟焦急,凑近看了陈蒲语,推了推没有动静的人,指着给我二叔看,“老爷您看,小姐昏迷了。”实在是没瞧见人,疑惑,“分明前一会儿要对小姐行不轨之事的人还在这的!” 二叔问,“那你看清要欺负小姐那人的模样了吗?” 小丫鬟想了想,“看清了,那人好像是大少爷。会不会是因为心虚而藏在了屋子里?”低声,“总该不会是跑了吧,不可能啊,跑不掉的。” 说着,她的脚步声响起,离我越来越近。 我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胡闹!怎么可能是宁哥儿?”二叔一惊,对小丫鬟的话感到荒谬,连忙制止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今日可是他大喜的日子,前阵儿我还在前厅看到他穿着喜服敬酒呢?怎么可能跑到这处?再说了他们是兄妹,绝不可能做出等不耻的事情。” “府里这么多年才有这样一回喜事,可别因着你们搞砸。” “老爷……我……我……真的……”丫鬟被训斥,着急得说不出话。 “行了行了,这回我便饶了你,若有下回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至于语姐儿……喊个郎中来看看吧。这外头还有不少人等着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名《玛丽苏之男配爱我,女配爱我,男主男扮女装爱我》 第43章 偷梁换柱 听到二叔摔门渐行渐远,我才松了一口气。 小丫鬟在陈蒲语床边,晃着她的身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不出声了?” 陈蒲语没吱声,依旧躺着。 废话,被敲晕了还怎么吱声? 小丫鬟兀自唠叨了一会儿,难为的转了一会圈儿,这才转身出去给陈蒲语去找郎中。 我趁这个无人的时候推开柜子,悄悄地从里面出来。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软,但参照之前来说已经好了大半了。携着我的喜服出去了,临走之前看了一眼陈蒲语。 唉,经过这样一回可知晓了。 我纵是再坦荡也不能和陈蒲语沾染上半分关系了。原先我想,只她一个姑娘家能搞出多少名堂来。 可现在一看,她可真行。 真要这样下去,我怕是同她连兄妹都不能再做了。容着她胡来,不知能搞出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从窗子爬出去,整理好衣衫,回到了前厅。 迎面撞上了顾舒衡,他拎着我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训斥,“你做什么去了,旁人都在找你了,快该拜堂了知不知道。” 我嘿嘿笑,“上了个茅房。” 顾舒衡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你成个亲还真不让人省心。新郎官前脚刚找不到,新娘子后脚又丢了。” “什么?新娘子也丢了?她不会是不愿嫁我而逃婚了吧。”我出声,生怕自己的假想成为了事实。 “别着急,找回来了。在你之前找回来的。不愧是要成婚的夫妻,可真有默契,都去了茅房,怎的?你们约好了?” “没有,没有。”我深呼了一口气,正在为找回白宁宁而庆幸。听到顾舒衡的话,我自然是开心了。“快些走吧,别误了吉时。”说罢我携着顾舒衡去了前厅。 唢呐声阵阵吹着。不骄不躁,氛围正好。 正厅前面,早有人准备好在等待着我了。我见白宁宁立在那里,便匆忙小跑。四宝递了红绸子给我,叫我们两人一人执一边,有人喊得时候就拎着走进去。 之前我有点不明白为何成婚时要穿红色的衣裳,可到这时候我才稍微有点明白。 周身浸在这红色中,感觉内心都变得激荡了起来。 我抽出手拽了一下白宁宁,问她,“紧张吗?” 她动了动。不过凤冠有些重,压得她不太灵巧,她的身形稍微有些踉跄,停了一会儿回答我,“紧张。” 我笑,但是感觉笑得有点不自然,搓了搓手,开始变得有点话痨,胡乱说着话,“我也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成婚。嗯……咱们都是第一次成婚,紧张也是应该的,可能到下一次就不会紧张了吧。” 说着,我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连忙住了嘴,“呸呸呸,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说……唉,也不对。反正成婚成一次就够了,没有下一次的……” 她“扑哧”一笑,说,“谢谢夫君,现下我不紧张了。” 听到她这样娇娇软软的叫我夫君,我的心颤了一下。虽说有点不好意思,但潜意识里还是想要她再叫一声。 正想接着打趣,奏乐响起,燃烛,焚香,鸣爆竹。 四宝碰了碰我,“少爷,该进正厅了。” 随着赞礼人的诵唱,我和身旁的人齐步往前。 父亲和母亲一起坐在高堂,笑着看我。 周围是这次来的宾客,他们站的站,坐的坐,在一边恭贺,言笑晏晏看着我和白宁宁这对新人。场景其乐融融,很是温馨。 赞礼人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发号令:“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我牵着红绸子,听着号令,转身朝天地拜。 天色悠悠,暮色苍茫。 红绸子底下的球随着动作跌落在地上,我朝上掀了点,却一个没站稳踉跄了半下,好在脚底稳妥才不至于摔倒。 “二拜高堂……” 我和白宁宁折身,朝高堂上拜。 高堂上的烛火烧的正旺盛。烟火袅袅,散发着浓重的雾光。 “夫妻对……” “慢着……” 还没等我们有所动作,场面就被打断。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谢昭远。 他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我身边,一只手强硬的捏住我的,声音铿锵有力,“你不能娶她。” “为什么不能娶?”我注视着他,眼神直对着,丝毫不露胆怯之意。 他躲避着我的眼神,头侧了侧,语气带点急躁,“总之就是不能娶就是不能娶。” “不能娶总该给个理由吧!”呵,我想着还怪搞笑的,“虽说您是太子殿下,但也不能这样不讲理吧,下官娶个亲还得罪您了?” 这回成亲他不想来可以不来,何必要在我们夫妻对拜的时候来搅这个局? 往好处想,或许他是因为怕我女儿身暴露。可是要制止的话早些干嘛去了?我自己都不在意他还别扭个什么劲? “这事有些麻烦现下与你说不清楚,你千万不要拜这个堂,否则之后有你后悔的!” 我一脸的莫名其妙。同谢昭远一起这么多年,他的脾性我也了解,他不是在紧要关头喜欢胡闹的人……今天这话,属实让我捉摸不透。 还有后悔,怎么个后悔法?我不就是娶了白宁宁,她这么个娇弱的姑娘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我朝白宁宁的方向看,大红盖头盖着她。透过纱巾,我看到她在抖。 她在害怕。 我轻微的安抚了白宁宁,继而昂起头朝着谢昭远,“太子殿下,我实在不能理解您的话!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您要祝福我自当收着,可讲出这样一番话是何用意?说句难听的,我们还没成亲您就来挑拨我们吗?” 宾客们露出一副吃瓜的样子看着我和谢昭远。 也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嚷嚷,“太子莫非是喜欢小陈大人?” 我将周边的情况尽收眼底,对谢昭远说,“我不会因为太子殿下您的一两句话而改变了想法,甭管您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和我没有丝毫关系,该做的我还是会照常做。” “如果没别的事的话就请您不要再打扰我。吉时过了可就遭了。” 谢昭远气得一跺脚,见我这样决绝也跟着不再执着,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就气呼呼的走了。 事情回到正轨。 继续:“夫妻对拜……” 我弯下身子,等白宁宁头低下了再跟着低。我们两个的头相接触,她的凤冠差点抵掉了我的新郎帽。不过我并不在意这。 我只知道,我们成婚了。 今后,我有了夫人。多了一层羁绊。 “送入洞房……”赞礼人语毕,我和白宁宁被拥着挤出了正厅。 拜完堂后,宴席开始了。 筵宴是非堂隆重的事情。成亲当天,家里会准备好一顿丰盛的饭食给前来祝贺的宾客。 拜完堂后白宁宁进了婚房,而我从婚房中出去,直奔摆宴席的地方,到那处跟其他人聊天。 虽说成亲当日步骤繁琐,但在我看来,最为重要的事是招待宾客,款待亲朋戚友。坐在桌上就得不停的说话,撑着笑脸。 一天下来,我的嗓子都快哑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我去到了尚书房友人的那桌上,大概扫了一眼,问他们,“顾舒衡呢?” “刚他家里派了个人过来喊,似乎是关乎他夫人的消息。详细的事没听清,反正顾舒衡听了就火急火燎的走了。” 我回,“哦哦,大抵是他家中出了什么事吧!” “嗨!别管他了咱们吃酒,来来来。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同窗们都成了家,看,就连陈宁言都娶了亲。” 我陪着笑脸,“说这作甚?你们喝,玩得开心就好。” 头一开始正正经经的喝着,等一会儿耐不住了,忍不住玩起了花样,他们劝我,“陈宁言,吃酒吃酒,正巧待会洞房花烛,给你自己增添点胆子。” 我摇头,“你们吃得开心就好,我不善酒,待会闹出笑话就不好了。” “唉!难得有这一回大家能聚在一起,吃点也尽兴。从前在尚书房就不见你吃酒,我只当那是在宫中,你怕出了乱子。不过……这回是在你自己家,总归不怕什么了吧。” 旁人看着,跟着劝阻,“喝点吧!喝点吧!一杯顶多壮壮胆,出不了什么大事情的。” 我为难,想喝又不想喝的。毕竟酒这么香,香得我耐不住。可是喝了呢,又怕出洋相。 纠结之时,顾舒衡过来了。他稍微懵懵的,摸着就在我身边坐下了。 我问,“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他摇摇头,话里模糊不清,“没甚。” 众人看顾舒衡来了,纷纷拉着叫他劝我喝酒,道,“你也跟着劝劝。比起我们,陈宁言更听你的话。” 顾舒衡想了想,对我说,“那个,其实你醉的时候也算不得特别丑!我在你身边呢,想喝你就喝,喝上一点,也不耽误什么。” 众人哄叫,乱成一团。 我推脱不下,又有点被酒香所吸引,只好在杯中倒了一点,“先说好啊!我只喝一点。” “行行行。你喝就是了。” 半杯酒下肚,辛辣入喉,酒的香气伴随着微辣滑入口中,呛得我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这酒憋得我老脸通红,不过这滋味……还真的好。 多年没喝,这一回再喝还真没忍住。一连又喝了好几盅。 旁人:“这不是挺能喝吗?” 许久没沾过酒,喝的当儿我是自信满满的,喝得又豪又爽。 过了三巡便不行了。 那酒劲一上来,头脑开始迟钝变得沉沉的,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 我歪歪的坐着,只想笑,“咯咯咯……” 隐隐听见有人说,“你看陈宁言怎么老是笑?不会是傻了吧!你看他,你看他那个样子……嘿,脸颊红红的,有点好玩,不像新郎官,倒有点小姑娘的样子。” 有人往他头上打了一巴掌,“还笑,让你起哄叫他喝,等会洞房的时候石更不起来了怎么办?” “是我起哄没错,可我哪里知道他酒量这样浅薄还喝得这样猛啊?” 我听在耳里,只管笑,闭上眼跟着附和,“对!浅薄、猛。”我胡乱比划着,大声嚷嚷,“都……都……都给爷喝!今今今……今晚咱们不……不醉不归!” 拿起杯子碰了别人的,“干……干干了!” 起哄喝酒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完了完了,好像……真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捋一下: 42章开头的顾舒衡是顾舒衡本人 从陈蒲语房里救陈宁言的是百里潋滟——被带走的消息是裴宗杜告诉的 43章拎着带去拜堂现场的是顾舒衡本人 拜堂的是陈宁言和白宁宁(百里潋滟) 谢昭远不让娶是因为撞到了女装大佬百里潋滟,知道他身份不简单于是特地来告诫,奈何陈宁言不听 拜完堂和陈宁言一起吃酒时的顾舒衡已经换了人——换成了不甘心独守空房的小媳妇儿 (百里潋滟精通缩骨、易容、变声等多种功能) 真正的顾舒衡在看完陈宁言拜堂后回家了(夫人有孕) 第44章 婚宴醉酒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拿起酒就灌到肚里,越喝越兴奋,越喝越觉得自己说话流利,自己喝着还看向旁人,“你怎么不喝,喝呀喝呀,干了干了。” 喝了说胡话,“各位琼林好汉,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宁某人在此先干了,祝大家早生贵子,年……年年有余,祝大家功德圆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众人慌了阵脚:怎么办,怎么办,他疯了他疯了。这都是说的什么胡话? 什么宁某人?宁某人是谁?早生贵子、年年有余、功德圆满又是什么鬼,这话根本不搭边啊! 顾舒衡抢过我的酒杯放下,拿手在我眼前晃悠。 我掰开他的手,嘿嘿笑,“你手指头真长。” 他挣开,晃着我的头,“喝醉了?” 我两只手往上举,学着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大声,“没醉!” 顾舒衡摇摇头,无可奈何的看向大家,“真醉了。” 众人一阵叹息,“唉……” 顾舒衡:“还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我跳:“宁颜,我是宁颜!” “宁颜?”顾舒衡皱了皱眉头,“带上姓氏。” 我一脸的无所畏惧,“带上了啊!我姓宁,叫宁颜。” 顾舒衡:“你叫陈宁言。” 我摇头:“不不不,我就叫宁颜。” 众人:坏了坏了。真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百里潋滟呢?今日是他生辰,我还没祝他生辰快乐呢!” 众人疑惑:百里潋滟又是谁?这玩的是哪套? 我拽顾舒衡衣衫,“哥哥,哥哥,带我去找百里潋滟吧!” 顾舒衡嘴角紧绷,极力掩饰着笑,手轻抚我的头,把我按在座位上。 他转身离开,给其余人留下一句话,“你们先看着他点,千万不要叫他乱跑,我去给叫点醒酒汤。” 旁边来了个人,“换我换我。”他轻轻拎过我,声音放缓,“小宁言是吧!” 我乖巧点头,“嗯!” “今年几岁?” 我抢答,“九岁!叔叔,叔叔,你能带我去找百里潋滟吗?” 众人爆笑,“哈哈哈哈哈哈,顾舒衡是哥哥你是叔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生气,“你不听话,不能带你去了。” 我:“哦,那我自己去,我自己可以摸清的。” 刚转身被拉住,被告知,“小孩子不能乱跑。自己乖乖坐下。”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想:是不能乱跑,小孩子乱跑会被坏人捉住卖给人贩子的。于是点了点头,安静的坐着听他们说话。 他们看向我,“哈哈哈哈,没想到陈宁言醉了是这副模样,可真好玩啊!” “有点可爱,脸颊鼓鼓的,像**。”一个人用手指抵着我的腮帮子说道。 “怪不得不喝,原来喝起来是这副德行,换我我也不喝。不过……嘿!咱们看到陈宁言这副样子还多亏了顾舒衡。” 我有点坐不住,摇摇晃晃的来回扭甩着身体。 正处在自娱自乐的当儿,闻言有一刻触动,面色肃穆,眼神轻飘飘地扫过,连带着眼睫一转。 这动作看在别人眼里,带点媚|眼如丝的意味。像是眼波投来,似密密织网,捕获人心。 有人怔住,喝了口酒吞咽口水,“兄弟们……陈宁言他……有点好看啊!” 一人回答:“放屁,是有点吗?他一直都好看好吧!你忘了他以前的名号了吗?” “他以前什么名号?” “姑娘们给封的——江舟官家子弟俊朗之首。” 他兀自念叨着,“哦!还有这名号。姑娘们怎么不给我也整一个。” 又有人,“说真的,陈宁言这人吧,在别的方面都可以质疑,唯独他这张脸,挑不出任何毛病。” 我上挑着眼睫,眸子里含了点雾气,听到“宁言”二字,以为是喊我,痴痴地朝人笑。 听见有人深呼了一口气,口吐芬芳,“坏了坏了,他这笑,看得我浑身一个哆嗦,怎么办?怎么办?我可能要弯了。” “唉,陈宁言若是姑娘,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娶了她,然后放在府里日日宠爱。” “得了吧,他若是姑娘还能轮得到你?他可是太子伴读,众多人都护着的。你现在能说这话,得多亏太子和顾舒衡不在这里。” “诶,说到太子我想起来了,你们有谁知道太子今日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不让陈宁言娶妻的那番……” “害,你管他们?太子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 “啧,也是。不管了不管了,来吃酒。” 不知怎么,我胃里突然泛上一股酸意,撑着手肘想要吐。 顾舒衡端着一碗汤过来了,拽起,问我,“怎么了?” 我用手指着肚子,“有点想吐。” “想吐?把这喝了。”顾舒衡把碗里的汤递给我。 我接过,一饮而尽,才感觉肚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一切收拾的差不多之后,众人大眼瞪小眼,“现在该怎么办?” …… “要不然,扔他婚房里去吧。” 此案一致通过,我被他们准备着丢入新娘子那处。 走到婚房外头,他们停下来。 有人发问,“你说他醉成这个样子还能石更起来吗?” “这就别管了,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就算今晚不做,改日还是要做的。今日这回事,也有咱们的不对,待会咱们这一群就别去闹他们的洞房了,也算给自己积点德。” “行。” 说罢,他们先行一步散开来。原处只留下我和顾舒衡。 顾舒衡趴到我耳边,“待会儿听话,嬷嬷让你怎样你就怎样,别淘气。” 我乖乖点头,答应他。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顾舒衡”先我一步进了婚房。 我:!!! 怎么回事?不该是我先进吗? 我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得到一个答案——进去的人真是“顾舒衡”! 我疑惑,我不解,我摇头,我叹息。心痛我的夫人要被“顾舒衡”先行一步采摘。 正在我摇头晃脑的时候,来了一个嬷嬷,她问,“少爷傻站在干嘛?怎么不进去!” 我耷拉着头嘟嘴,“新娘子还没让我进去呢!” 嬷嬷扶正我的身子,从边上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惊道,“哎呀少爷怎么吃了酒?” 我竖起大拇指,咂巴咂巴嘴,冲她笑,“嗯嗯。酒!好!喜欢!”看向嬷嬷,“嬷嬷,好!也喜欢!” “哎呀呀呀。”嬷嬷像哄小孩子一样和我打闹,手指点点我的脑袋,“喝醉了?” 我咬牙,倔强,“没有!我酒量很好的。” 嬷嬷:不信。 不过她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想我这回不算难缠——没发疯,而且看起来还挺乖的。她转了转眼珠子,有耐心的哄我,“快些进去吧,喝了酒再搁到外面吹凉风,明日会得头痛病的。” “可是新娘子还没叫我进去。” “那少爷您敲门。” 我听话的往门上敲了敲,“顾舒衡,顾舒衡,我能进去了吗?” 嬷嬷:顾舒衡?看来少爷醉得不轻,也不知今晚能不能成事儿。 最后嬷嬷看着我傻乎乎的样子,自己轻敲了门,往里头说话,“新娘子准备好了吗?新郎官要进来了!” 里面立即给了回应,“进来吧!” 嬷嬷打开了门,扶着我进去。 我晕眩,满片的红映入眼帘,感觉天旋地转。 婚房中垂挂着大红色的纱幔,喜字挂了好几处,从里间到外间都拾掇得井井有条,床上的被褥也都被换成了大红色。 屋里搁置了酒台。酒台上燃着两根和婴孩胳膊差不多粗的红烛,放着瓜果和各种叫不知名的器皿。 外间屏风后面还放置着一个大木桶,那木桶大得很,就算来两三个人都能塞得下。 “少爷少爷,您走歪了,往这。”嬷嬷引着我,把我拉回正轨。 我伸头看了看,见里间只有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小媳妇儿坐着,再搁到屋内仔仔细细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旁人,不禁产生了疑惑,方才分明看着“顾舒衡”进去的啊,怎么这一会儿就不见了,难不成“顾舒衡”会什么法术? 我往前踏想一探究竟,于是急匆匆地跑过去,到了床边,却因为步子不稳,一下将新娘子扑倒在床上。 嬷嬷看了嘻嘻笑,一边笑一边告知我不要这么心急,让我注意点不要伤到新娘子。 房内陆陆续续进了几个小丫鬟,她们在嬷嬷的指使下让我拿秤杆挑开盖头,叫我和新娘子喝了交杯酒,之后又拿剪子在我和新娘的头发上各剪了一缕绾在一起。 我不哭不闹,任由她们摆弄,她们叫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到最后一切都完成了,她们理所应当的退出去,留我和新娘子两人在一处。 房里没其他人了,只剩下我和新娘子。 我傻傻的坐在床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脑子里晕晕的,一动也不想动。 新娘子卸下了她的凤冠,翩翩地到我身边,替我脱下了喜帽,手里轻飘飘,往我怀里伸解我衣扣。 我见她这样,语气里带了点小傲娇,扁嘴问她,“干嘛脱我衣裳?喜欢我?” 他点点头,捧住我的脸,一字一句真诚地对我说,“嗯,喜欢你。” 我听到他说这话,眼角带笑,喜上眉梢。只因自己被喜欢而欢欢喜喜,全然没察觉出话里别的用意。 直到一张柔软的唇辗上我的才稍微感到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其一:被人吻了。 不对劲其二:我面前的新娘子——他,他他他好像是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潋滟:出头日到了! 第45章 鱼水之欢 我周身战栗,依靠本能察觉到了一点危险。 唇被别人的附上了,那人还用牙齿轻轻细细的压着,在上面来回辗,辗着、舔着,压出红红的印子,带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吞咽的声音大的吓人,从咽喉一直传到耳廓。 最让我惊奇的是,那像小猫儿一样的声音竟然是从我口中发出的。 我挣扎,等反应过来之后有些许的抗拒。面前的人看我这样心有不忍,再三衡量之下依依不舍的放开我。 我懵懵懂懂,擦了擦唇上的口水,往后一缩,问,“你是谁啊!为什么这样大剌剌的亲我。还有……你是男是女?” 烛火摇曳,屋内通明,映的那人满脸的红,他喘着粗气,声音低哑,眼神闪烁,里面的光熠熠动人。酒气在脑袋里升腾,我耳边嗡嗡,难得的从他声音中听出一丝清冽。 我凑近了些,手抚摸上面前人的脸,捏了捏,嘴里念叨,“脸是白宁宁的啊,怎么声音对不上?”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白宁宁的声音温温软软,像风吹过的铃铛一样悦耳好听。而面前的人,声音虽然清冽,但明显是男声。他的这声线,比我平时故意拿腔装出的声线还要粗上一点。 我咯咯笑,拍他肩,“没想到小媳妇儿你会的还挺多。男声装的比我还好。” 他没回我话。拿了我的手,在上面亲了亲。 接着当着我的面从脸上揭了张皮子,露出一副另样的相貌。 他竟然,能把脸上的皮子揭掉! 我被这种景象所震惊,不由得大声夸赞他,“哇!你好厉害。” 我自认为自己眼界不短,见识的东西也多。可看到接下来的动作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孤陋寡闻。 眼前刚丢掉皮子的人快速念了一段不知名的东西又打坐做了奇怪的功法,之后骨骼咔咔作响,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了变化——手长胳膊长,身量也宽了一倍,诸多特征暴露出来。 浑然一副男性的身躯。 我惊呼,“哦呦!” 做完一切后,他额头沁出了好些汗珠,见这个样子我赶紧拨正他的脸,伸出袖子给他擦了擦。 触到眼角的时候发现有细细的小泪痣坠着。 近距离看着,越发觉得垂涎。不知怎的,下意识的伸出舌尖去舔了一下,在上面沾上了一点点润润的湿。看着我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自己咯咯咯笑,非常有成就感。 那人被我的举动弄得浑身一僵,眸色越来越深。他下意识轻贴我的头部,整个人就要逼近。 我意识抽离,看向他那张绯红的脸以及熟悉的面容,试探着轻叫出声,“百里潋滟?” 他眸色暗沉,回应我,“嗯?” 我惊喜,嘴角上扬,“真是你呀!” “嗯嗯。真的是我。” 我心绪跌宕起伏,喜悦涌上心头,抱着他拥了上去,用原先最真实的嗓音揪着他,“生辰快乐啊百里潋滟。”兀自说着,“总感觉好久没有见过你了,你还好吗?” 他说,“还好。” 我大喊,在他身上磨蹭,“好想你啊,你也想我吗?” 他眸色低垂,点点头,“嗯。” 我眉毛眼睛弯成一条,眯着看他,“怎么感觉你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手接着抚到他的唇上,一下一下的捏着。他的嘴被我捏得红红的,粉粉嫩嫩,还透着水光。我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往那个地方狠狠地咬了一下。 滑滑的,很软。 像糕点一样,香香的。和我身上带着的酒香掺杂在一起,莫名的让人沉醉。 百里潋滟闭着眼。面上俨然一副隐忍的样子。 我抽离,看他这个模样赶紧关怀他,“是不是咬疼你了?” 他眼中带了迷离感,微微张嘴,瓷白的小牙泄出,红唇衬的整个人无辜又清越。不由得叫人萌生出一种保护欲。 我哑然失笑,心想大抵真的是我太用力了。 可正沉浸在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要说松口——我也是不大愿意的。 心下立马做了决断,对百里潋滟嘴唇的对待:由啃|噬转成轻辗。 两人离得极近。 思念融成了欲捻,一股热气在两人之中升腾。整个氛围像久酿的果子酒,香甜而芬芳。 渐渐地,我食髓知味,开始不满足于眼前的轻吻。 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瓣,叫他的双唇打开来,而我则趁着这个间隙,将舌探进去。本想尽情尝试欢愉,但我在这些事上还是缺少了点技巧,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这一下有些疼,我退出来,准备放弃,想稳稳当当的,等有能力了再尝试。 …… 谁能料想到这个举动却叫百里潋滟不愿意了,他反客为主,欺身,一个用力把我按到了床上。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看他浓密的睫毛。 他白净的脸上带着认真。表情专注,虔诚地像在做一件无与伦比的大事。 我只感觉自己的双唇被抵开,一个滑溜溜的东西窜了进去,那东西颇有些灵巧,在我唇齿间探着,与我相交,与我纠缠。慢慢地,我丧失了力气,感觉氧气被眼前人夺去,呼吸急|促,像不会水的孩童,濒临溺亡…… 在这当儿,百里潋滟忽然顿住,从嘴角牵扯出一缕银丝,下颚微抬,及时收束了场面。 我被他松开,枕在大红色软枕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喘着粗气。 百里潋滟躺着背过身去,身体抖着,似乎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他耳朵红的绚烂,颜色和贴在房内的喜字一样正红。 躺在软枕上休息了一阵。我又觉着自己行了。一个用力,翻到上头,欺身压下他。 看向他,他眼里满是诧异。 不等他做出反应,我就不由分说地脱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从身上褪下,先是婚服,后是里头的内衫。 褪得差不多了,把目光放到百里潋滟身上,开始褪他的。 他在我下方,捂着领口,脱口而出,“狗儿,你作甚?” 我撇嘴,心里想了又想,始终觉得“狗儿”这个名讳是不大好听。 不过既然百里潋滟诚心的发问了,那我肯定是要给他一个答复。 “脱|衣裳啊!”我说,“今日不是我成婚吗?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要圆|房!” 此话一出,下方的百里潋滟脸色爆红。 我觉着他的反应实在是好玩。伸出手勾着他的下巴,歪头附到他耳边,“宁宁妹妹快脱吧,早完早歇息。” 他推拖着我,“你现在醉了,神志不清。要真做了,明日指不定会后悔。” “可我们不是拜过天地了吗?拜过天地就该是夫妻的,做这些事合情合理。”我疑惑,“莫非你不想?不应该啊!” 他有点无可奈何,内心纠结,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那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白宁宁?” “我不是白宁宁。你仔细想想。” 我哈哈一笑,“逗你玩儿呢!我知道,你是百里潋滟。” “确定要同我圆|房?” 我点头,坐在他身上扭来扭去,“要的呀!要的呀!你要不愿意我就霸|王硬上弓了哦!陈家新妇,必须得听我的!” “不后悔?” “不后悔的呀!” “那行。”百里潋滟近乎红了眼,说完便起身把纱幔放开,遮蔽住内间。接着他自己慢条斯理的解开衣裳。 我穿的是新郎官的衣裳,而他穿的是新娘子的衣裳。 新娘的衣裳向来繁琐。 脱的时候我看着都着急,索性直接抢过来给撕了一个大口子。 一切水到渠成,像是自然会发生的事一样。 都只剩下亵衣的时候我们滚到了一起。我在上头,携起枕头往他腰底下塞。 他露出疑惑的神情,大概是对我的举动有些不解。 我主动解释,“嬷嬷说了,这样容易怀娃娃,你好好努力,到时候给咱们家生一个大胖娃娃。” 他苦笑不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我拍他,“男孩女孩我都喜欢的,只要是你生的……” 情意正浓,到了花好月圆的好时节。我压著他,准备褪他的亵裤——行鱼|水之欢。 “呕呕呕……” 在紧要关头,酸意突然泛上,胃里翻涌,我一个没忍住,吐了出来。 吐得猛烈极了,周遭变得一塌糊涂。 我身上还好,不过百里潋滟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我身|下的他,身上沾染了不少秽物。 吐完之后我好受了很多,也安稳了许多。 安稳之后,迎来的是倦意——我没心没肺的睡了过去。 最后这个尴尬又很难清理的场面,被留给了百里潋滟。 —————— 百里潋滟扶额,从外头唤来了一群小丫鬟。 小丫鬟们约莫没伺候过这样的场面,显然都很吃惊——衣裳零零散散、散落一地,被褥凌乱,有明显痕迹。 像刚结束了一场大战。 她们头也没敢抬,收拾完直接走人。 刚转过身就被百里潋滟叫道,“别慌,待会儿烧点水送过来。” 小丫鬟们唯唯诺诺的答应,到外头向嬷嬷报告情况。 嬷嬷:怎么样? 丫鬟:场面混乱,似乎有点激烈。 嬷嬷:少爷怎么样?少爷还好吗?少爷什么反应啊? 丫鬟:不瞒您说,少爷他……晕了(?) 嬷嬷:??? 丫鬟:不不不……少爷似乎只是睡着了而已。 嬷嬷:所以说,少爷的身体还没有少奶奶好? 嬷嬷:枯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AI小美不要卡我 我曾经也审核过一千多个章节,认为这是可以过审的标准。 第46章 心存侥幸 我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好长。梦中经历了万千,仿佛将一生都走了一遭。 迷迷糊糊的醒来,头昏脑胀。动了动身子,觉得酸涩疲惫,像是昨天和别人打了一架。 哼哼唧唧地扭着,从鼻子里发出细微的声音。闭着眼晃晃头,才发现底下有种软软的触感,好像是枕在了什么东西上。脑中朦朦胧胧,带着微痛睁了眼,往下,发觉自己被人圈着,躺着的姿势很奇异。 微微抬起头,有个东西搁置在我额上,仔细一瞧,竟是个男人的下巴。 ——男人的下巴!!! 我身体陡然一僵,瞪大了双眼。像个木偶人僵直,一动都不敢动。刚睁开的眼睛迅速闭上,心里寻思着到底是不是因为打开的方式不对。 轻呼了一口气,存着侥幸心理,再睁开眼…… 完了。 和方才一样,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醒了?” 我慌张,急着发声,“没有没有……” 那人轻笑,声音似一汪幽泉甘甜清冽,“知道你醒了,醒了就赶紧起来吧。” 我这才发觉自己脸正对着那人的胸膛,被紧紧圈在怀中,枕着的是结实的胳膊。 好巧不巧,昨晚的事在我醒来之后,像图画一样在脑中放映。 一切的一切都异常清晰,我说的那些羞|耻的话、无耻的扒|人衣裳的事以及闹着要让他生娃娃的事全都深深的印在脑中,怎么忘都忘不掉。 我欲哭无泪,面如死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酒真是误事。我昨晚是被驴踢了脑子吗?做什么事情不好偏偏要喝酒? 我瘪嘴,面色复杂,畏畏缩缩的从被窝里百里潋滟的胳膊上起来,拽了被子缩在角落里,头低垂着,一丁点都不敢瞧他。想来想去,都觉着自己干的不是人事儿。 “宁颜,你在躲避我吗?”他半撑起身子,从枕上拖着扶起。 “没有没有没有。”我眼神飘忽,头晃得像拨浪鼓,身体往后缩了又缩。 “你分明就有。为什么不看我?”他的话还是很温和,但莫名含有几分威慑力。 许是帝王家独带的气势,这话逼我不得不抬眸看他。 我抬了头。与他四目相对。接触的同时,像触电般往后缩了一下。缩着缩着,背脊抵上了冰冷的墙。 这才发现,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照常情况下,我是不会怯他的。他是我的朋友,从小到九岁的玩伴,虽说他是个皇子,可到底还是孩子,跟着我一起爬树,掏马蜂窝;跟着我一起上蹿下跳,玩泥猴子,做尽了调皮孩子应该做的事。 他人很温柔,不触碰到他底线的时候,他不会生气。 那个时候的我,同他关系非常好。 但眼下的情况十分不同了…… 我是个八年前就该死掉的人。之前他因为我妹妹差点失掉了一条命。犯了如此之大的罪过,我却还好好的在这事上活的风生水起,实属不该。 不仅如此,昨晚的事我还记得清晰——我对着他作弄,做了如此如此那般那般不应当的事情,在床上翻滚,在床上拥|吻,唇|齿相交。交换着彼此最私|密的东西。 若不是因为特殊原因,或许昨晚我们真的会生米煮成熟饭,做一对真夫妻。 那种疯狂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到现在忆起他那种要把人揉到骨血里的眼神,还依旧心悸。 想着想着,我有一刻的分神。 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痴痴的看着百里潋滟。 不得不承认。他的模样绝佳,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我眨巴眨巴酸涩的眼,吞咽了口水,叹气,“行行行!看你看你。”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躲避的了,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与其退缩,还不如好好的面对。 清了清嗓子,对他诉说起当年事,“我也不是故意活下来的。当时虽是我妹妹同你在一起致使你落水的,但我觉着,身为姐姐,搭救妹妹理所应当。叫我旁观着,我实在做不到。” “本来我也抱了必死的决心,可谁知我爹官职不高,人脉还挺广,硬生生地叫人将我给搭救下来送到了江舟。在江舟,我遇到了现在这个父亲,陈家父亲人很好给我捏了个嫡子的身份叫我活着……” “其实你的这些事,我多少都知道一点。”他打断,“令我有点生气的是,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我?” 接着说,“当初因为你,我哭得很伤心。” 我惊讶,“你还哭了?” 他垂眸,点头。 我:“看来我在你心中还挺重要的……” 百里潋滟闷声。良久,他开口,“我们要不要重新来过?” “什么?”我装作没听清的样子,问他,“白宁宁呢?我该娶的不应是白宁宁吗?怎么到头来成了你?” “从一开始就是我。” “所以说根本没有白宁宁这个人,是你捏出来哄我的?”我质问他。 “有还是有的,不过在刘府之前就被我放走了,我给了她银子叫她自谋生路。” “……”看来有必要尊称他一句“女装大佬”。 唉,想一想,若百里潋滟真是白宁宁的话,那所发生的事情差不多也能对得上了。我的思虑不够周全,说实话我根本没有想到百里潋滟会和白宁宁是同一个人。 眼下这件事实在有点糟糕——一觉醒来,媳妇儿变成的男的不说,以前的好友还突然找上了门,可怕的是这两人是同一个。 更何况昨晚还有那么一遭事横亘在心头。 对于百里潋滟,我心里始终是有一点牵念的,自己也承认,在内心深处,我确实对他带点超乎常人的喜欢,要不然昨晚也不可能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不过也可以解释的吧!那是因为醉了酒。醉了酒的人失了智,所作所为可以酌量减轻一点,不必那么当真。 想着,我开了口,想和他谈谈心,好好的协商,“百里潋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也不必总拘泥于过去,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你就当不知道我活着,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份,过两天等事情过去了我给你一封休书放你回去。你安安心心回北亭去。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吗?” 他的神情显然是不愿意。 细细簌簌牵动了一阵儿,扯开自己的衣领露给我,指着脖颈上的红痕,幽幽说,“你咬的……”后而又指着自己的唇瓣,“这里也是你咬的……”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每说一处他就看我一眼,眼里带着点无辜的神情。“我差一点就被你夺去,这么重要的事,你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忍不住打了个颤,越听他说,越觉着自己像个禽|兽一般。好像多多少少都有点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的感觉。 我:“你就不能推开我?” 百里潋滟:“可是你说我和你拜了堂就是你家里的人,做这些事情是应该的!” ?我有这么狂妄! 百里潋滟点头。眼下的两颗泪痣和微微下垂的眼角吸引着我。 脖颈上的红印和嘴唇上的殷红无时无刻不在宣告着——我,陈宁言,是一枚禽兽。 我怂,意识到是我的错,先主动承认,“好吧,我向你赔个不是。” “不够诚恳。”他说。 我抓狂,“哪里不够诚恳了?我明明这么真诚!” 百里潋滟:“哪里都不诚恳,感觉你一知道白宁宁是我就想翻脸不认人。还要休了我……” 我:不休怎么办?房里留个男人让我身份暴露更快吗? 门外伺候的人大约是听到了我们里面隐隐绰绰的谈话声,“少爷少奶奶起了吗?要不要叫婆子们进去伺候。” “别别别,不必进来,我自己拾掇拾掇就行。”回完门外我赶紧告知百里潋滟,和他打着商量。“现下怎么办?你还能恢复回去吗?你现在这个身体太容易暴露了。” “能是能,可是我会有点疼。”他眼神瞥过我,带了点委屈。“你如果非要让我变回去的话,我是愿意受这疼痛的。” 我咂舌。 强行把骨头缩回去的术法肯定是会疼的。但眼下这个样子,除了这样做也没有别的法子。 我犹豫不决,最终做了决定,对他说,“要不然……你还是缩回去吧!笼统的讲,还是这个法子最为妥当。” 他有点失望,像是早就料想到了我的回答,念叨了一大段东西,慢慢地缩了小胳膊小腿,到酒台那边鼓捣了一阵儿,在面上贴了点东西。 我有点不知道作何感想,但心里始终是有点复杂的,有点对百里潋滟的心疼,有点对自己现状的感概,因百里潋滟的到访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先的计划是娶新妇,掩着自己的身份度过一生。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谁能知道以为的无助娇弱姑娘会是个皇子呢? 我以为娶的白宁宁会一辈子待在我身边,不过看这个状况肯定是不会的了。 百里潋滟毕竟还是百里潋滟,北亭的二皇子,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待在我身边。 过了一会儿,百里潋滟拾掇好了,彻底变成了昨天白日里那个温婉的姑娘。一点也看不出百里潋滟的影子。 易容术可真神奇。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潋滟:要是早知道这家伙第二天翻脸不认人,我拼死也要给自己争点名分。 第47章 情难自禁 看着百里潋滟虚弱的样子,一股名为“愧疚感”的东西涌上心头,我慌慌忙忙到他身边搀扶住他用身体撑着。 他这副身子骨确实有点单薄极了,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找了衣裳给他,我们相互在卧房里换完衣裳、梳洗好后去了我父亲母亲那处跟他们请安敬茶。 母亲挽了百里潋滟的手,面上带着笑,亲昵的将他拉着坐到边上,“宁宁是吧,这小模样生得可真好,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在我们面前不用拘谨,等会去我房里支几个灵巧的丫鬟带着,叫她们伺候你的日常起居。” 百里潋滟低压着朝我这处看了一眼,而后对着我母亲低眉,“好,谢谢母亲。” 敬完茶后,回了我的院子。 从厨房里端了膳食过来,我和百里潋滟坐在桌台上吃。遣散了周边的丫鬟婆子,就我们两个在一处。 我沉思,夹了吃食放在他小碗中,斟酌着开了口,“这样下去确实不行,我看咱们还是尽快撇清关系吧,你回你的北亭去……” 在我开口前,百里潋滟正在戳着小碗内的食物,夹起来,往嘴里送。小口小口的咀嚼,吃饭的动作斯斯文文,赏心悦目。 他夹着吃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我,“我回北亭,那你呢?”目光灼灼看我,“不跟我回去?” “我肯定不能回去的。在北亭的宁颜已经是个死人了,怎么可能再回去?” “当初的事情查明了,致使昏溺的原因不在宁静,更不在你,下手的人是我大哥的母妃。我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来接你回去的,别说回不去了,只要你想,我就能带你回去。” “以前的事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身在江舟,是陈府少爷,是朝廷命官。百里潋滟你要知道,入了官场,可不是随随便便想脱身就脱身的。”我很认真的在跟他讲我现在的处境。 “不,只要你愿意,咱们现在立马就能回去。旁的先不说,难道在江舟的这些年,你就不思念你爹你娘,还有……我吗?” 我内心有一刻触动,但考虑到眼下这番情况…… “你不必多说,想念归想念,但我不会同你回去的。北亭有我的家没错,但这里也是我的家。”要我抛下一方的话,我做不到。 百里潋滟看我心意已决,没再说话。 我看着他,轻声,“你和我不一样,我有我的处境,你有你的责任。我可以娶白宁宁,但我不能娶你。” “你是皇子,该有大好的前程,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你……” 没说出口的话被打断,他嘴角向下,伸手拉了我的衣角,嘴边上带了糕点的渣子,“所以呢?你又要抛下我了吗?” “我……”无语凝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支支吾吾了一大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这副可怜样子让我的心弦有些触动,惨兮兮的,像被人抛弃的小孩。 我轻抚了他,怎样也狠不下心来叫他离开。 想了想,还是得过且过吧。日子过一天是一天,珍惜当下,未来的事等到时候再做打算吧。 晌午,我悠闲的躺在庭院里。和百里潋滟都主动跳过了早上的那个话题,对于其中的事绝口不提,只安稳的过着眼前的生活。因为成婚,算上成婚当日,皇上一共给我批了三天的假期。就是说,过了三日,我还要回归吏部务事。 我认为这几天与其因此事而思虑愁苦不已,还不如开开心心的过。 我躺着。百里潋滟在我旁边寻了个凳子坐,拿着书看,看会书,看累了时不时瞧瞧我。 ——岁月静好。 其实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倒也还不错。 待了一会儿,嬷嬷过来了,面上颇有不悦,拉过我,避着百里潋滟闪避到一边儿。直到一个小池子边,才悄咪咪问我,“少爷,我们几个婆子今天早上收拾您房间的时候,在房间发现了昨晚放着的干净白帕子,且搜了整张床都未发现落红,您说……” 我轻叹一口气,想来想去竟忘了这茬儿。 在江舟,女子贞操极为重要。新婚前夕,虽然嬷嬷要拉着百里潋滟验身,但那回被我拦住了。成婚当夜,床上会放置上检验白帕子,等圆了房,帕子上自然会沾染上红颜色。 这回是我大意了,忘了在帕子上放血。 开口,“嬷嬷,其实……”我想说,昨儿个晚上,我们并没有真正圆房。 “您说,您实话告诉我,昨日里你们是不是在底下就开始了?”嬷嬷责怪我,“底下多不干净啊,脏东西进到新娘的身子里就不好了,您不要只顾自己,还要替少奶奶想想。”。 “什么?”她说的云里雾里的,我听不懂。 “哎呀,少爷,我老婆子是说,您是不是连床上都没忍到,直接在地上就破了少奶奶的身子!”嬷嬷情绪激动起来。 我冷漠:哦。 良久:!!!!!我这么禽、兽? 不不不,我哪里是那样的人哦!嬷嬷千万不要误会我。 “嬷嬷别瞎说,我昨晚醉了酒,所发生的事情都记不清了,想来,大概没有和新娘子圆房吧……” 嬷嬷怔住,嘴里念念有词,“是这样啊……这样的话倒也还好。” 我看见嬷嬷这副模样,我突然有些泄了气,感觉没大有意思,转身就想走。 转身时嬷嬷拉住我,“宁哥儿也加快点速度吧,隔壁府的少爷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孩子都有俩了。” 我敷衍点头,“好的嬷嬷,我先回去了,再有别的事搁到以后说吧。” 回到院子,百里潋滟仍旧在看书。 我想了想,跟着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要不我带你去外头的衣坊里弄几身衣裳?” 感觉给他做几身男装还是很有必要的。 虽说他现在不愿意走,但始终会有要走的一天。这些天来,他扮作白宁宁,所有的衣裳都是女孩子的,男装没几件,我的衣裳短,也不能给他穿。 给他搞几身衣裳等他走的时候穿在身上还是蛮有必要的。 他放下书,抬眼看我,拉过我的手叫我和他坐在一起,“我有衣裳穿,你不用费心这个。” 我扯过,“你的衣裳不好看,我带你去做几身好看的。” 在我的执意要求下,百里潋滟还是跟我去了。 在街道上,我拉着他叫他跟在我身后。因为身边是百里潋滟,所以也没带着旁人。 拎着他到了我常做衣裳的铺子里。 我大手一挥,豪气十足,对掌柜的说,“把你们店里最贵的给我拿上来。” “得得得”一路小跑,老板脸上带着笑,“爷,又来做衣裳?”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嗯嗯”了两声。 老板说:“还是原来的尺寸?” “这回的做大点。”我扭了头问百里潋滟,“你穿多大的,把尺寸报给我。” 他凑到我耳边,嘟噜嘟噜吐出一串。 “怎么这么小,和我的差不多?”听他说的我有点疑惑。接着告诉他,“不是你现在的尺寸,是要你昨晚手长脚长的那个!” 百里潋滟听了眼神暗了一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心不甘情不愿的告诉了我,好像有点不开心。 我跟老板说,“做好看点……” 老板:“好嘞。” 做完衣裳后,百里潋滟执意要回去,不愿意跟我继续回去逛了。顺了他的意,我们启程回府。 途经我做梳篦的那个小商铺,老板离得远远的看到了我,向我打招呼。见我身边跟着一个姑娘,连忙问我,“官爷,这个是您新过门的夫人?哎呀,长得可真俊!” 我呵呵笑,不敢告诉他真话。身旁的“姑娘”其实是个男的。 老板冲着百里潋滟,“这位夫人啊,官爷做给您的梳篦您可喜欢?” 百里潋滟闪过一抹疑惑,“梳篦?” 老板接着说,“前些日子官爷来我们这做的,自己亲手刻的二十二道梳齿。成品很漂亮的,怎么?您还没收到吗?” 我哑然。原先我是打算在新婚之夜给白宁宁的。可那天我醉了酒,再加上发觉白宁宁就是百里潋滟之后,竟将这些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百里潋滟看我,眼中出乎意料的含了点怨气。 我连忙挥手,“在府中搁着,忘记给了。” “那尽快回去,拿给我看。”他说。 我:好的没问题。 到了府中我的住处,我拿出挂着红穗儿的精巧梳篦递给他。 看着小梳篦,百里潋滟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没想到你还给我准备了这个。” 我叹气,准备这个东西的时候,我可不知道百里潋滟就是白宁宁。 以为白宁宁是个真正的姑娘,为自己欺骗了她而感觉有点愧疚。做这个,是为了补偿她,叫她知道,我对她也是上心的。 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天底下这么多人,我偏偏挑了百里潋滟做我的新娘子。 我哭笑不得,感觉自己的运气真是绝了。见他拿着梳篦,久违的露出真心的笑容,我看着他,问,“喜欢吗?” 他点头,探过身子在我额头上留下一个唇印,“很喜欢。” ——我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第48章 深夜小话 吃过晚饭,我被嬷嬷推着进了屋内。 嬷嬷苦口婆心,“宁哥儿啊,您自己数数在家还能有几天?趁现在皇上给您批了空闲的时间,还不抓紧点,少奶奶早些生个娃娃也好,到时候生第二个的时候更顺当点。” ……我有点为难。 话说,百里潋滟怎么可能跟我生娃娃呢?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借故推脱,“嬷嬷,我先出去一趟,顾舒衡找我还有事儿呢!你的这些话,等以后再提吧。” 说完我赶紧溜走。 自己一个人晃着晃着去了顾舒衡府上。去的时候正赶上顾舒衡吃晚饭。 我在他旁边叫苦连天,“你说过日子怎么这么难?没成婚赶着叫成婚,成了婚又赶着叫生娃娃。唉,没一刻顺当的!” 他正往嘴里填了一口饭菜,示意着叫我吃两口。 我拒绝,告诉他在自家府里吃过了。 他嚼了嚼,咽下去,说,“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实属正常,怎么了,刚成婚就愁,不想要娃娃?” 我咂舌,告诉他,“自己主动和被别人逼迫的感觉不一样。” 正勘谈着,顾舒衡的夫人晃晃悠悠蹦蹦跳跳的哼着小曲来了,边跳边说,“顾舒衡,菜还没上齐你怎么就吃上了?” 走到旁边才发现边上还多了个我。 顾舒衡的小夫人呆愣,指着我问,“这是?” 我主动站起,恭身,“顾夫人好,我是顾佥事的好友,陈宁言。” 小夫人“哦”的一声,朝我嘻嘻笑,“害!陈宁言嘛!我听过的。你和顾舒衡读书时的那些事我也晓得!” 顾舒衡看自己的夫人这样,主动拉过,叫她坐进怀里,声音温柔,“这么大的人了,走路该小心点,今时不同往日,不光是你自己,还要注意着点孩子。” 小娇妻娇嗔,搂着顾舒衡肩膀,小声,“哦!知道了。” 我看他们夫妻俩有趣,也跟着笑。 笑着笑着,突然觉着有哪里不对劲。 等等……孩子? “顾舒衡你要当爹了?”我问。 他挑眉,眼里满是得意,“是啊?怎么了。” “昨日家里来人喊我就是因为这事,所以我才提前离场了。你不会怪我吧!”顾舒衡说。 “怎么会呢?你这是要紧事,总比我的事重要!既然这样,那就恭喜了!等孩子出生了,我一定送上一份大礼。” 顾舒衡小夫人听到“大礼”两字,两眼放光。 顾舒衡:“府里所有的银钱不是都交给你了吗?怎么听到和‘大礼’还是这副德行。” 此情此景,我宛若一个不存在的人。明明是三个人的桌子,而我始终不配有姓名。 我牵袖告辞。得了,你们俩聊吧,我先走一步。 回府。 打开门就看到床上的百里潋滟皱着一张脸,略带不满的看我。 “去哪了?”他说。 我面上笑嘻嘻,心里竟然有点紧张,目光闪躲,撇来撇去,就是不敢看他,“旁人喊我有点事!” “谁喊你?” “顾舒衡。”我脱口而出。 百里潋滟:“男的?” “要不然呢?” 虽然大晚上的,我一个“有妇之夫”独自外出面见好友不大妥当。可是,在别人眼里我是男的啊! 百里潋滟愣了一会子,“天色不早了,就寝吧。” 我点点头,准备往床榻上走。 百里潋滟跟着我。 我转身,“干嘛?” 他往床上看,“睡觉!” 啧…… 我似乎是百里潋滟名义上的夫君。今日是我们婚后第一天,也不好分床睡。 硬着头皮跟他躺在床上。我屏住呼吸,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 昨晚那是喝醉了才发生那样缱|绻的情、事,这回在清醒状态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和百里潋滟睡在一张床上,我有点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良久,我听见百里潋滟平稳绵长的呼吸声,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睡着睡着,感觉百里潋滟翻了个身子,强有力的体魄靠近我。 胡乱的一摸,发现他又恢复成原先的男子的模样了。 我嘟囔,“怎么不睡?” 他没回答,附到我耳边吞吐了一口气,准备解我的衣裳。 察觉到他的动作我猛然惊醒,话里带了点惊恐,“你做什么?” 百里潋滟的声音倒是清明,他说,“和我在一处睡觉你还穿这么多,靠着你我热得慌!” “哦,既然如此你直说就好了!还特意解我衣裳,差点把我吓个半死!”我主动坐起,脱了一件丢下床。 见我脱,他也脱。 我急忙阻止他,“我脱了里面还有,你脱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百里潋滟声音里带了点不情愿,“我热!” 行行行,既然你热那就脱吧。 脱完了他又凑过来,温热的身躯紧贴我,搂着。用有点无辜的眼神看着我,轻声说,“咱们脱都脱了,难道不做点什么吗?” 我茫然,“做什么?” 百里潋滟戳我,提醒,“我们可是夫妻。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夫妻,你说呢?” “哎呀!”我推搡他,“咱们这算哪门子的夫妻。跟闹着玩的一样,不能当真的。” 此话说出口,百里潋滟不开心。 拽着胳膊揽过,我抚着百里潋滟的头像哄陈蒲芙一样哄他,“快睡吧。” ———— 天色蒙蒙亮,刚醒来就听见嬷嬷在外头喊我,“宁哥儿,宁哥儿开门啊!” 我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揪着百里潋滟,着急喊他,“外头有人。这可怎么办?你这副样子能见人吗?” 他睡眼惺忪的从被窝里坐起,上身光洁,被子险险盖住肚脐,露出精壮的腰身。 看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止不住的吞咽口水。 “你先盖住。我去外头看看。” 打开门。 “嬷嬷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吗?”我装作还没睡醒的样子,甩了甩头,昏昏地打了个哈欠。 嬷嬷越过我,往里探头。 我没挡住,被她看了昨晚我们散落在地上的衣裳。 她笑,“少爷昨日可享到了?” 我敷衍点头,“嗯嗯嗯嗯。” 嬷嬷喜笑颜开,“那老婆子我进去收白帕子了?” “别别别……”我阻止,“‘她’正睡着呢,我去拿过来吧。” 我进去,慌忙把门关了个紧实,在床榻上翻找。榻上有点凌乱,找了一会儿不见白帕子,最后还是在地上发现的。 拿着白帕子,准备咬破手指。可我怕疼得紧,比划了好大一会儿都没下手。 百里潋滟从被窝里探出头,看着我面露疑惑,“怎么了?” 我回他,“外头的嬷嬷要这白帕子呢!上面得有落红才行,我怕疼,有点不敢咬破手指。” 他了然,接过帕子,“那我来。”说完咬破手指,挤出殷红的血,抹在帕子上举着问我,“这点够吗?” “行。够了够了。”拿出去给了嬷嬷。 再进来,我把昨晚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拾起,坐在外间的凳子上。 百里潋滟半倚着身子,歪头看我,墨发散开,映得一张脸俊美无俦。“不再睡会儿?”他冲我招手。 我脑子混混涨涨的,还没完全清醒。见他喊我,便进了里间,从他身上跨过,一跃进了床的里侧。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意外地熟练。 打了哈欠,搬过百里潋滟的胳膊枕着准备接着睡。睡了一会儿睁眼,发现他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见我醒了他出声,“你觉着我们像不像真正的夫妻?” 我哼唧,“真正的夫妻是什么样我又不知道。反正不会像我们一样——男的是新娘,女的是新郎。” 他揪着我耳朵边上的绒毛,问我,“有几个人知道你的身份?” “……陈府父亲和母亲。二叔家的妹妹好像知道我不是陈府的孩子。” “外头的嬷嬷也不知道?” 我点头,“嗯。” “那内个顾舒衡知道吗?”他接着问。 “不知道。我和顾舒衡两个人只是好友关系。” 百里潋滟听到我的回答突然笑了。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要说知道我身份的还有一人,太子谢昭远。” 百里潋滟听完,刚升起的笑没了。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你撑着这副表情做什么?我已经隐瞒的很好了,来江舟不久我就去了尚书房做了太子伴读,读了七年都没被人发现。唯一被发现的那一回还是因为我救了人。就连我的贴身小厮四宝都没发现我的身份。” 百里潋滟皮笑肉不笑,拍手,声音平淡,敷敷衍衍,“这么厉害。” 我一股脑儿的对百里潋滟说了很多话。因为独自在异乡,身边没大有和我亲近的朋友。就算是有亲近的朋友吧,他们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把我当男子。 可百里潋滟不一样,我的身份他全都知道。有他在,我有点安心。更坦然了些,不用每天再提心吊胆,把对事情的迷茫都埋藏在心里。 我跟他说,“我有个小厮叫四宝你知道吧!他跟了我好些年,从尚书房一直跟到朝堂,原先关系和我好的非比寻常,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变了,之前那些事都不大记得,仿佛这些年跟着我的不是他一样。” 百里潋滟说,“是因为什么半魂术对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施术者。” 第49章 想要更多 寂静无声。 我试探,“你说什么?” 百里潋滟半阖眼,淡然,“我就是施术者。” “诶,不是……”话还没说完,手被他捉住。 此刻的百里潋滟专注认真,他问,“裴宗杜这个人你知道吧!” 岂止是知道啊!这个人我恨得牙痒痒。 他接着说,“裴宗杜是我的人。我和你,咱们之前就见过的。只不过当时夜色昏暗,你可能没看清楚我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有了印象。 想来,百里潋滟不就是当时被我堵在墙角子里那个男人吗?还咬了我耳朵! 我有点震惊,他背着我做的事还真不少!“所以说,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百里潋滟:“嗯。” “那你是什么意思,捉弄我这么好玩吗?”我生气。 他想触摸我的手被一巴掌打回,立刻就有点委屈,“没有捉弄你,其实一开始是想偷偷看你才在你那小厮身上安了半魂。后来渐渐上瘾,想收却不忍心,就一直留着。” “你放心,半魂不是什么坏东西。只是取了我一半的魂安到他身上,平日里我的性子做主导,等到晚上他经历的那些会以梦境的形态出现在我这里。” “告诉你这些,是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你听,在你面前,我很坦诚,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我皱皱鼻子,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复杂。直觉告诉我,他不会骗我。 毕竟我认识他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许多许多年。 有一点不可否认:我对百里潋滟抱有好感。 新婚之夜所发生的那些事,我平素里也想过。 不过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他是云泥之别。想过的事情,想想就好了。 百里潋滟对我的执着,确实叫我没有想到。我这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在我身边的,都是他。 “跟我走吧,一切的一切由我来说。我可以把裴宗杜留在这里,叫他代替你的职能护着陈家,一直等到你那个小弟能进入朝堂。” “不行。我有自己的职责所在。”嘴上说着不行,可内心却有一刻松动。 婚假过后,我重归吏部。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 白天当值,晚上回府。夜夜跟着百里潋滟睡在同一张床上,甚至有时候睡着了还会抱着他不放,天天如此,亲密的非比寻常。 我一边儿担心百里潋滟再不回北亭会不会出什么事,另一边儿又小心思作祟,渴望他能陪我时间长一点。 之前我自己一人,倒是勉勉强强可以挺下来。可现在尝过和百里潋滟在一起的日子,却是怎么也不甘心独自撑着了。 ———— 六月二十五。 早朝。 皇上与群臣议论,说睢坊县河堤重建项目是该早日提上进程了。这次该是派个可靠的人去督此项目,不能再找上次刘充那样的。 一位大臣首先站出,朝我这个方位看了一眼,意味深长,“臣以为,陈府尹之子陈员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皇上颇有兴趣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赞同。他大概是觉得我年轻,人又是跟着他的儿子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风评也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我父亲先拒绝,对皇上说,“万万不可,小儿愚笨,实在难当大任。” 那位举荐我的大臣,是当日我在酒楼里带走的乔成晔的父亲。 乔成晔被我带去吏部,白白挨了几顿麻烦。等放他回家的时候,他立即就把这事告诉他父亲,叫他父亲整治我。 这回大概是想把这事交给我,从中作梗,掺点不巧的东西来陷害我。 我父亲记挂着,知道我这等事先行否决,生怕我遭罪。 乔成晔父亲与我父亲在朝堂上起了争执,两人各执一词,巧舌如簧,仔仔细细的分辨其中利害。 最后还是皇上给拿的决断——把修河堤之事改成了派送银子。 准备着七月初启程。 晚饭时,全家人难得的坐在了一起就我出外差一事打着商量。 我二叔说,“宁哥儿,要不然你仔细寻个病症把这事撬了?那乔家人老奸巨猾,满肚子坏水,你之前抓了乔成晔那小子,不知道他会从中使什么绊子!” 父亲凝神细思,“我看皇上也是拿定了主意叫宁哥儿去的。那刘充之前出了这么大的事,与其交给别人,还不如交给宁哥儿放心。咱们家世代以来都向着皇家,兴许皇上正是思虑到这一点才选了宁哥儿。”顿了顿,“况且……乔家举荐的是督监修河,现在换成了押解,也算是比之前好上一点。” 我:“父亲二叔也别急,既来之则安之,皇上既然下了命令,那我也就安然的去!” 我面色有些踌躇,看了看百里潋滟,“只不过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多长时间,趁着这回公差,我把宁宁也带着吧,宁宁‘她’老家就是睢坊县的,说不定她想回去看看。” 转头问百里潋滟,“你说对吗?” 他正埋头吃饭,听到我提他忙点头。 二叔和父亲也都同意,“既然如此的话就带着去吧!你该照顾着她点,毕竟是你的夫人。” 都这么多天了,百里潋滟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他向来会些稀奇古怪的法子,能叫旁人扮成他的样子替他坐着原先的位置。可长此以往总归不是个办法。 我把事情分的很清。 想留下百里潋滟是一码事,能不能留下百里潋滟又是一码事,整天叫他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他肯定是有影响。 他该是九天飞翔的卧龙,不该被我的事所束缚住,他值得更好的。 吃罢晚饭,到就寝的时间了,却怎么都找不到百里潋滟。我都搁到床上睡了好大一阵儿了才听到百里潋滟推门进来的声音。 “哪儿去了?”我问他。 他脱了衣裳,扯过被子,用手臂圈住我。回答的模棱两可,“出去溜了溜。” 当下我的困得慌,就没怎么思虑他的话,拥着他嗅着身上好闻的气味睡着了。 把手头的事情移交给他人。 过了几日,便准备着叫我启程去睢坊县。出发前,家中人千叮咛万嘱咐,务必保重好身体。 路途上,百里潋滟恢复成原先的样子,再没悄悄藏着掖着。身子舒展开,准备换衣裳。 我从随身带的行李里给他抽出前些日子在铺子里做的衣裳。衣裳花了大价钱,所用的都是上好的绸缎,颜色也好看,是他一贯喜欢的风格。 “怎样,快些换上吧!看看穿到身上是个什么模样。”我同百里潋滟讲。 他脱下了一层一层的外衣,拎过衣衫往身上套。 看他脱下放在一旁的女子衣裳,我问他,“扮作姑娘家是个什么感受?” 我是个女儿家。扮作男子数年,这些绫罗绸缎还有这等好看的衣裳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之前我还不知道百里潋滟就是白宁宁的时候,怕委屈了她,找铺子给她做了好些衣裳堆在一起,还买了金银珠钗什么的换着法子给她装扮。 虽然如此,但我承认其中有我的私心,有点想弥补我所缺失的那些经历。 他正套着衣裳,看我的眼神带了点迷惑,过会儿他笑了笑,问我,“你想知道?” 我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俊,这么多年来的男装更是穿的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引得数不尽的小姑娘都来疯狂迷恋我。 久而久之,男装成了自己的固定公式。 不是不想改变,而是变得有点害怕改变。 舟车劳顿。一路上颠颠簸簸,确实不好受。 我算是这次公差的主负责人。这几大箱子官银必须要确保准确无误的送到。 做官之前先要做人。 刘充那种人,我是不屑于和他为伍的。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就不该沾染。 人终有一天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 去睢坊县的路程需得几日。 白天赶车,晚上则是停靠在官驿暂歇。官驿的人员知道我们是皇城的官儿,因此对我们很敬重,仔细收拾出好几间屋子,摆上上好的用具。 给了我和百里潋滟每人单独一间。 家里人知道百里潋滟是以我夫人名义带出来。可是和我一路同行的那些人不知,以为他是我随身带来的好友。 晚上熄了灯,在卧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在朦胧间摸到一个东西,似乎是一个人靠了过来。 我警惕,浑身紧绷,保持着固定姿势,过了一刻钟才发现身边人是百里潋滟。 “你来我这间屋干嘛?”我嚷嚷。 他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拉我入怀,“在那屋睡不着,到你这处才好一些。唉,真是睡得娇惯了,离了你不行。” 这话说的……我有点心动。 照他这么说,其实我的情况也和他相同。 他每日每夜呆在我身边,叫我养成了一个这样的习惯。 我一直觉着自己是个很坚强的人,比其他同龄人强上许多许多。原以为自己在尝过一刻温柔后会心满意足,可是我逐渐变得贪心。 想要更多。 至少在一旁看着百里潋滟是远远不够的。 第50章 旧事重提 赶了好几天的路,终于到了睢坊县。 现在的睢坊县是个穷乡僻壤。 本来该是个还说的过去的地方,但是因为刘充那次故意犯的错误而成了荒凉样子。 山荒水凉,满目疮痍。发了大水,农作都被河堤爆发的水淹没,凄凄惨惨。 百里潋滟跟着我一路派送到睢坊县,看见这场景着实有点不忍。 虽说我这十几年一直在各处奔波,辗转各处,可到底还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习惯这种生活。 从小养尊处优的百里潋滟也没有。但他比我看得通透。 “天下之大,所遍及之处多的数不胜数,不是全都能顾及到的。现下这处出现这种情况,你认为已经够坏的了,可是别处可能还有比这更糟糕的。” “那就没一丁点儿法子吗?” 他沉默,良久,“恩泽所至,福汇大地。就我看来,他们都不该被放弃,也不会被放弃。”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我不禁想,百里潋滟要是作为皇帝,该是个什么样子? 是不是就会国泰民安,没有贪官、也没有这种悲怆事情发生? 把官银交接给主负责人。 交接的时候官银清点之事做的十分详细,发现一分没少后才算是彻底交代妥当。 那位清点官银的官对我,“陈大人,皇上安排您的事情已经完成了,这处偏僻,没有什么好招待您的,您看没旁的事的话,您是不是该启程回朝了?” 我心里有点犹豫。不太想回去。可要是不回去的话,我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负责修建河堤的都是专职人员,事从分部。大多数官员气从一串,外边来的官掺和不了他们。 况且我又没被允许负责这次修建河堤的项目。 …… 突然有点恨父亲拦下来皇上叫我负责的事。 旁边的官开始催我了。“大人您回朝吧,看您细皮嫩肉的,干不了这种活计。修筑河堤还是得叫我们这种人来。” 他催的这么急切,反倒让我觉着有点不对劲。 “官银是我派送来的,至少也得叫我看看用处都花在哪里了吧?你催的这么急切,难不成想等我走了私吞了这笔官银?” 我逞了脾气,把心中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绝不能再放任第二个“刘充”出来胡作非为。 那官员看我不听劝,两手一摊,“得,您这些皇城的官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地方官。行,您愿意待着就待着吧,到时候难受了可别再怨下官。” 说着还想推我一把。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就栽倒在地。但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冰凉,反而像是进到了一个温暖怀抱里。 往后一瞧,原来我被百里潋滟拥着。 他揽着我,冷冷朝那人看了一眼,“这也是你能碰的人?” 甩了旁袖,“她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由于气势太过于发散,逼得那人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的官员俨然没有了方才的神气,头都不敢抬,畏畏缩缩退下了。 百里潋滟在侧。靠着他,就像靠着一座敦实的大山。现在有人护着,我觉着安心极了。 平日里我是男子,是官员,是陈府顶梁柱。接受的教育是勇往直前,只管时刻顶到前头。 不能退缩。 但谁又每个不害怕的时候呢? 谁又不想被别人护着呢? 我从怀里出来,看着比我高出大半头的百里潋滟,由衷地对他道了谢。 他丝毫不在意,对着我笑。恢复在我身旁的淡然模样,一点也没有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势,“走吧!” 我愣了,“去哪儿?” 百里潋滟,“我知道你还不想回去,于是找了个住处。” 百里潋滟做的这些,快要叫我哭出来。我紧实地抓着他的袖口,往他怀里蹭,卸下防备,柔声,“百里潋滟,你真好。” 他像一汪清水,坦诚到叫人想泻进其中。 过会儿,百里潋滟领我到了一处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屋。屋子虽然不大,但是很干净。 “要是不想走的话,就暂且住在这里吧!”他说。 “嗯。”我点头。 没多问,便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这回的决定是临时起意,所需要的东西没有提前准备,只得暂且忍耐着。 晚上简单吃了些就睡了。 和衣与百里潋滟躺在一起。 “百里潋滟。”我叫他的名字。 “嗯。”他轻轻地回应着我。 我心里坠坠的,“明日里你跟我一起去监管他们修河堤吧。我有点不放心,今日看他们的态度,怕是有猫腻。之前那桩不归我管,可这回的官银是由我派送的,我怕出了岔子。” “毕竟百姓们都是无辜的。” “陪你。当然陪你。一辈子都行。我护着,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我满意了。 百里潋滟没变。他始终都是我心中那个最温柔的少年。 翌日 睁眼时往榻外一摸,冰冰凉。完了,哪里还有百里潋滟的影子? 我立即慌乱,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是不是他把我丢下自己走了? 鞋子都没穿好就匆忙跑出去,不踏实得很,心都堵到嗓子眼那里。 想哭。 “你怎么出来了?”百里潋滟端着两个小碗过来,看着我露出一副惊讶表情。 赶紧把小碗随处放下,凑到身边抱我,带我到床边。 “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来。” 我讪讪笑了两声,看见百里潋滟又惊又喜,出声,“我以为你走了。” 他拎过我的脚在帮我穿鞋,闻言抬头看我,“我不可能走。不可能离开你。” 平静下来想起刚才。 原来一个人从身边离开,最直观的感觉是这样的…… 慌乱到不知所措。 那当初听闻我的消息时,百里潋滟是不是和我刚才一样? “百里潋滟,当初我**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我坐在床边发问,等着他的答复。 见他的动作顿住,“怕……” 他说,“怕到要死了。” 我突然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了。 去了负责修河官员的住处,他懒懒的在摇椅上躺着,大腹便便,旁边还有还几个姑娘。他一招手,姑娘们喂水的喂水,捏肩的捏肩。 我一脚踢歪他的躺椅,怒气冲冲,“这位大人可真会享受。睢坊县的百姓们饭都快吃不上了,偏生你们这么潇洒?” “你凭什么过得这么滋润?” 他吓得身子一颤,肚子上的肉甩了甩,腆着一张脸,拿了果子给我,“您要不然也吃点?” 吃……吃个屁! 这人约莫又是刘充那一卦的。等着吧,等我回去就写信送到朝中。 “修河去!” 他傻,“什么修河?” 我又踢了他一脚,“朝廷养你吃闲饭的?” 边上的一人看不下去了,怼到他耳边告诉他,“这是从皇城来送官银的陈大人……” “哦,陈大人,失敬失敬。”避着我嘟囔,“可他不是该昨日就走了吗?” “走,走个屁,走了让你在这里过好日子?”我讽他。“滚去修河堤去。” 我实在是气极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是这副德行?如若我不留下,他们还会藏着掖着,送来的银子又得一次一次被他们挥霍光。 刘充那场又会重复上演。 好在因着我是皇城的官,他们听了几句我的话,收拾着准备采购项资了。 睢坊县的断堤离好远都能看到。 又破又旧又残破。 控制不好,等到下雨的时候会殃及全县百姓,到时候又是一场人祸。 我叹气,该怎么办! 看现下这个场面,负责人员散漫,只知道享乐,没有一丝想要完成睢坊河堤修建的决心。 今年的大雨怕是躲不过了。 晚上在小屋里,我找来了笔墨,准备写上一封长长的告信送到朝廷中交由皇上定夺。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由差役送入朝堂。 在等候回信还有朝廷增援过来的时候,我和百里潋滟每天每天去官员府上探究,对他们进行催促。 马上就要到一年之内最热的日子,离最猛烈的那场雨也不远了。初步估计今年的大雨会又会将睢坊县百姓一年的辛苦劳作给破坏。 然而天热了,除却睢坊县百姓的生活,我还有个困扰。 就是这身上的衣服吧,它又厚又重……和以前在尚书房读书一样,热得喘不来气。 不过现在比往常好上一点。 往日我身处朝堂,周遭都是男人,而现在身边贴近我的却只有百里潋滟。我对他不设防,所以同他相处的时候,穿的宽松,不像往常一样捂得严严实实。 时间都快过去大半月,我所书的那些信件还是得不到回应。 所幸修河堤的官员开始启动项目。 天热得很,白日里百里潋滟留我在我俩所住的小屋里,他自己去修河的那边去观察调研,等到回来的时候讲给我听。 每日里他早出晚归。夜里再同我一起休息。 修河之事吧,我确实不大懂,帮不上忙,只能在家中等着百里潋滟。 无事的时候做些东西给他。大事情不成,但是力所能及的还是可以做上一些。 百里潋滟没提要回去的事。 现在的日子过得也算踏实,烦是烦了点,却也比在朝中的日子好些。 第51章 我很喜欢 我是存了私心的,想着这样的时光再长久些也可以。 但世事不如人意。 总有些坏家伙见不得别人好,耽误到别人的利益就想着要叫人付出代价。 来到睢坊县的大半月,我热得一批,在小屋里坐着。 坐着坐着外头就有人来喊我,敲我家门。 “陈大人陈大人,你在家吗?”来人疯狂的敲着我的门。 我赶忙穿上衣裳,裹紧实,“在,何事?” 那人慌慌张张,“不好了,跟着您的那名白公子在督监河堤时被坝上掉下来的东西砸中了,正压在底下。现下流了好多的血,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呢!你快去跟我去看看吧。” 我顿时双脚发麻,六神无主。整个人开始发抖,站不稳。摇摇晃晃顺着墙壁倒下。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白公子出事了……” 我拽他的衣裳,“赶快带我去!” 一路上我的心快要悬到心口,一想到我有可能失去百里潋滟就想发狂。 如果百里潋滟真的受伤了,我会恨死自己的。 这个地方是我带百里潋滟来的,也是我自己口口声声愿意留下,更是我叫百里潋滟替我监察修河事宜的。如果不是我,就不可能发生这么多的事。 如果不是我,贪恋最后一丝温柔…… 跟着告知我消息的人走。 一路上我催促他快一点,而那个人却有点不紧不慢,嘴角带着狡诈的笑。 慢慢地我发现不对劲。 回想是不是因为我太慌张了而导致事情没有理智地分析清楚。比如白公子是不是百里潋滟,又或者这个人告知我的消息是假的。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的脑子一轰,根本没有心思辨别这件事的真假,只心系百里潋滟。 以至于到现在才有时间顾及真相。 “你带我去哪儿?”我明显地发现这不是往河堤方向走的路。 “陈大人,抱歉了。我们也是为了替别人办事。”那人突然从身后捂着我的口鼻。 我小小挣扎一下后,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朦胧中感觉自己被麻袋罩起来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周遭一片漆黑,所以听觉格外敏锐。 听到了几道粗犷的声音。 “现在就杀?” “人家那位官爷交待过了,人一到手立即就弄。甭管是什么方法,叫他消失就对了。” “唉,听说麻袋里这位也是个官爷。把他杀了不怕别人寻仇?” “怕有什么法子?在咱们这里又不是他做主。上头的那位老爷发怒了咱们一个都活不成。麻袋里的这位死了就死了,到时候跟别人说是被山贼害死的。” “反正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人会知道的。”说话的那人狠辣道。 他们的话都被我分毫不差地听到了耳里。 ……X的,被骗了。 不知道又是哪个杀千刀的想害我! 麻袋口被打开,我感受到一丝光亮,眼前刺痛,想睁眼却又不敢睁眼,只好装作还晕倒的样子。 按照现在的情况,我接下来怕是要命丧黄泉,一命呜呼。 其实这事我也大抵清楚是谁下的手,无非是因为我的到来碍到了别人的路,又一个劲儿的往朝中送书信,得罪到了本处的官儿。 初时我也是不知深浅,这水显然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得很。 我有想过他们会下手,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下巴被人捏住,听见有人说话。 “嘿,你别说,这小子长得可真是一绝。” “还真是,这长相,怕是好多姑娘都比不上吧!” “诶,你说他是男的女的?” “不知道,要说是女的吧,女的怎么做官爷?要是是男的,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啊!还有这腰……” “要不,咱们脱下他裤子看看?” “好主意!”众兄弟赞同。 等等,你们同意,我同意了吗?夸我很正常,但扒我裤子就是不讲礼貌了。 趁他们向我伸手的间隙,我赶紧睁眼,鱼跃而起,从怀里掏出了准备多时的软筋散。 我这个人吧,还算谨慎。 虽然忙急忙慌的来,但还是留好了后手。 软筋散是我自己从江舟陈府带的,带了一路,生怕出现什么不好的状况,比如一群大汉围攻我。 我这个软|筋散可是好东西,见效快,药|效猛,里面还掺了迷|药。这边只要一撒,那边就全倒。 本少爷自信满满洒出,大汉们陆续倒地。 不巧这时对面吹来了一阵风,我一个喷嚏…… ——剩下的全钻我鼻子里了。 天要亡我啊! 留下这句话,我特么也倒了。 比那几个大汉还要惨的是——我顺着长长的斜坡,骨碌骨碌滚了好远好远…… 再次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身上倒是没什么大碍,约莫只是有些擦伤。 睁眼,满处的荒草。 哆哆嗦嗦硬撑着从地上起来,身上软软的,走了两步又摔倒。不知道身处何地,连东西南北都分辨不清。 说实话吧,我挺苦恼的,不知道怎么办。 眼下这场面着实不容乐观。 就算我待会回去了、百里潋滟还安好,这场面也是不容乐观的。 既然那人能对我起杀心,就说明他在这处的权势大得很。我这次能暂时逃过一劫是侥幸,但倘若还有下次,便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轻松解决的了。 看当下的样子,我的书信八成是被人给拦截下来,从未呈到朝堂。所谓朝中救兵也不可能来了。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启程回朝。 在这睢坊县的日子里,耽误了数日不说,修筑项目毫无进展。更可恨的是,已经有人觉着我碍事要除掉我了,我要是继续待在这里,保不齐哪一天又被那些人给搞死。 死的不明不白的,那得多亏? 当务之急,我要赶紧找到百里潋滟,带着他一起离开。 我和百里潋滟两个人在外人眼中算是一体。我们俩中任何一个人遭殃了,那另一个就惨了。 拖着脏兮兮的行头,我一路往上摸回原先的小屋。 天色渐渐暗下,我跟着夜色隐匿在黑暗中,就着山路和残留在脑中的印象回到了我和百里潋滟住着的屋子里。 我醒了,那些之前要伤害我的几个大汉肯定也醒了。知道我没死,他们肯定还会再来对我下杀手。 我是悄悄地探到屋子里去的。见屋里没有百里潋滟的踪迹,我有点发愁。无奈之下,只好翻出百里潋滟之前扮“白宁宁”的那身装束,换在身上,又拿出点药膏涂在擦伤处。 我要还穿着原先那身衣裳晃荡,绝对会把之前没能杀死我的那群大汉引来。 现在能出去的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换一身行头。 百里潋滟扮姑娘时身形与我差不多,他的那身衣裳套在我身上正好。散了发髻,胡乱掏出两三只簪子往头上一别,在地下搞了点泥土在脸上,拿起小包袱收拾好改带的东西,这才安心离开。 去修河的那处离我们的居所还算挺近的,但我在摸路上是个半级痴傻,一路上连走加摸带问路用了一个多时辰。 天色愈发的不明朗了。 离得远远的就看到百里潋滟的身影。他冷着一张脸,神色严峻,指挥着那处的人来来往往。看到他尚且安好,我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安安稳稳。 我借机往前冲,顶着一张花猫似的脸凑近他,脸上的泥土沾染到了他干净的衣衫上。 “你?”他先是一惊,认出了我,又被我立马捂上嘴。 “嘘!”我示意他不要出声。 等一会儿身边没人了,我才告知他今日的情况,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眼前的事先不要管,同我走就是了。 晚风习习,此刻难得的有阵凉意。 我引着他,按照原来的轨迹行走,闯闯荡荡到了四下无人的区域,把小包袱露给他。 “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白日里有人受了命令想要害我,都将我绑到西头山的坡子上了,还好我够机灵捡回了一条命。” “他们伤你了?”他伸手抓过我擦伤的手。 “只把我绑去了西头山,倒是没伤到我。幸好我身上带着药粉,一撒他们就全都晕了。” “那……你这满身伤?” “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喷到我脸上,我也晕了。”我不好意思地讲。 百里潋滟:“……” 我严肃,“他们既动了杀心就不会轻易放过咱们,跟我走,趁还没人发现,咱们赶紧回皇城搬救兵。” 百里潋滟抓着我,说,“我跟着你。” 他的回答在我意料之内,我知道,无论何时他都会无条件相信我。 今夜我们就启程。 之前因为我不愿意回去,护送我们来的那批人陆续地走掉了。剩下一批没走的在中心城地等着我们。 睢坊县偏远,我们又不好惊动别人,只能徒步赶路。 今晚的月光格外亮,我不觉泛上一股困意。 百里潋滟看我打着哈欠,主动扯过我背起。 我在他背上圈住他的脖子,老老实实趴着,偶尔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突然有感而发,问他,“你觉不觉着我太任性了啊?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还拉着你一起。” “没有。从未觉得你有哪里任性。”他把我往上托了托,“相反,你很有担当,很坚韧,有自己的准则。从小到大都是。” “这样的你,我很喜欢。” 第52章 北亭相见 天彻底黑了。 从睢坊县那处走出去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走了好久,脱离了睢坊县的边界。 后来实在是撑不住,随便找了个客栈歇下了。 我和百里潋滟都很累,但是有要紧事在身,始终放松不下警惕。到后半夜,上眼皮和下眼皮打个不停,熬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所幸睢坊县的那些人没有追上来,要不然我们也分身乏术。 第二天一早,又着急忙慌地赶路。 直至黄昏时分才到达中心城地。 我洗了把脸,把那身抹得花里胡哨的女装脱下来,换上了平时穿的常服,走到原来护送我们来睢坊县的那群人面前以证身份。 当日,我们就坐上回皇城的马车。 本以为会一路平安无虞,可没想到中途生出了变故。 护送我们回皇城的那拨人,不知道又被谁给替了。走的,根本不是带我们回皇城的路。 刚开始我并未察觉到不对,到后头才知道。 他们把我和百里潋滟带到罕无人迹的地方,正准备下手时,又突然从草丛里窜出另一群穿着黑衣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我原以为这群黑衣人是来救我们的,可没想到这两拨人的目的一样,竟都是奉命,叫我回不了皇城。 百里潋滟会点功夫,敌人拿着大刀往我这处攻击的时候他就将我护在身后。可是眼前敌人众多,仅靠百里潋滟一人之力不够。 渐渐我们处于下风,被逼退到后头的一处断崖。断崖看着很深,也确实很深。 仅在前面,我就能听到传来的回声。 眼前情况不容乐观,我和百里潋滟都没有法子全力脱身。这样下去,我们怕是都要命丧于此。 “等等等,诸位大哥,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有事好商量,不要这样按着不放吧,咱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逼成这样吗?”我尝试同他们交涉。 敌人:“小公子,瞧你看起来挺机灵的,还能不知道俺们是受人之托?也不知道你到底得罪了谁,这么多想要你命的,实在是稀奇。” 稀奇?稀奇你个大头鬼! 他们不由分说,一哄而上,把我和百里潋滟逼入断崖,还朝我们射过来一枝利箭。 那道利箭眼看就要射中百里潋滟。速度又快又准又狠,躲不开。 千钧一发之时,我同百里潋滟对调了个位置。 那支箭不偏不倚正中我心口,我直直地从断崖上掉了下去。 —— 意识模糊。 我觉着自己好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虚空之中伸手抓了抓。听到耳边传来声音,“老爷老爷,快来,颜儿有反应了。” 顿时好几个人涌入,在我身边嘈嘈杂杂。 我正头痛难耐,听到这些声音不免烦得慌,狰狞着呲牙裂嘴,嚷嚷了几句。 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围上来,对着我呜呜呜,“可算是醒了啊!再不醒来可怎么办哦!” 我头疼欲裂,却还是勉强看清了眼前人的脸。见拥着我的妇人哭得花枝乱颤,好不凄惨。 她的脸熟悉极了,在我脑中印象深刻。于是试探地唤了一声,“娘?” 娘:“呜呜呜……” 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我逐渐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我爹,我娘,还有缩在角落里的几个小人。 我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有点惊喜,雀上心头。却又以为是在做梦,挣扎着起身倚着从床上坐起,心口传来的痛意让我蜷缩了一下。 我不敢相信看到的景象。 眼前的一切叫我有点措手不及,让我反应不过来。 “赶紧躺下,你还没好,再伤到怎么办?”我爹凑过来,手抚着我,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亲切触感。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脸,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冗长的感叹,“爹,娘,你们怎么在这?” 我娘回答,“傻孩子,这是咱家。” 咱家? 我皱起眉头。 北亭? “那我是怎么来的,我记得之前我好像被别人射了一箭然后从断崖底下掉下去了。”我思索着,这样对父亲说。 “哦,对了,百里潋滟呢?他在哪里?” 我娘本来想回答我的话,但是听到我后半句话一怔,猛然捂住我的嘴,对我说,“嘘,不可直呼天子名讳。” 天子? 百里潋滟是二殿下倒没错,至于天子…… “先别说了,你伤还没好,先休息,多注意身体。”扶着我躺好,他们又退了出去。 我也断了疑惑,晕晕乎乎睡着了。 到了晚上,感觉有人来给我送吃食。抬眼,看到了宁静。 她安然无恙,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眼下端着一碗清粥在床前看我,想把粥喂给我,但神色里显然带了点疏离,与我有些陌生。 我心情复杂,当年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数年前。那时我们俩都还是个孩子,不过七八年的光景,转眼间就都长大了。 “宁静你过来。”我喊她,“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她摇摇头,却又点点头,“你是阿姐。” “对,我是阿姐。所以你不用离我这么远。” 她愣了一会儿,情绪突然爆发,泪流不止,跑到我身边抱我,“阿姐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过得还好吗?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没跟她说。其间的事情太过于复杂,倒也不是只言片语能解释的通的。 她哭得更大声,接着说,“阿姐,都是我不好,当年要不是我的任性,你也不会受这样的苦。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宁静抱着我哭,哭得喘不上来气。 哭着哭着,我们各自释然。以前的往事飘来,我和她的关系拉近,又回到从前。 我俩亲近,尽情聊着往事。 良久,她才想起给我喂汤。 晚上我又接着躺在床上,懒懒地睡了一觉。到处充斥着熟悉的感觉,以至于叫我暂时忘记了心里记挂着的事。 翌日,我爹和我娘来看我。 身边跟着的是宫中的御医,他奉了百里潋滟的命令来给我看伤。检查一番后说我恢复的还不错,让我可以出去走走。 我心中挂念着百里潋滟,便揪住了那个御医问他百里潋滟的事。他让我别着急,说百里潋滟现在不得空,等有了空闲了自然会出现。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我又在家中过了几天。在院里看看花,在凉亭里纳凉。 幸甚志哉,潇洒极了。 我娘给我送来了衣裙,叫我穿着,问我这些年过得怎样。 问话的当儿,我正在凉亭里啃着梨,腿儿翘得比天高,边翘边晃荡。 我娘说,“颜丫头你不能再这个样子了,现在大了要再这样就嫁不出去了。” 我嚼着梨,“娘,没事,一大堆的小姑娘等着我娶她们呢!” 我娘:??? “那你这些年的女红有长进了吗?” 我坦白,“没有。” 我娘:“那说说这些年都做什么了?” “陪太子读书、在翰林院做官、上朝、在吏部当差……”我掰着手指头细数。 想起我的官职似乎比我爹的还要大点。 我娘:…… “我日日忙得很,不得空子做女红的。”如实说道。 我娘:“孩儿你日子过得这么精彩啊!” “还行吧,就是得罪人的时候不太好受,容易被报复被追着打。”现在这个伤就是这样来的。 我娘:“那你在你陈伯伯那边的时候定亲了没?” 丢出梨子的核儿,我佯看她,“娶过媳妇了。” 我娘一惊,快要摔倒,匪夷所思,看我的眼神带了异样,“孩儿啊,怎么回事,你怎么净做些男子做的事呢?” “娘,我以为你看我原先那身脏掉的男装就能看出来的。”我对着她一字一句,“我在江舟本来就是以男子的身份活着的……” 我娘恍然大悟,“哦,原是这样,其实你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呢!”说罢她又往我这处挨了一点,有点八卦,“那孩儿告诉为娘你娶的哪家姑娘?长得俊不俊?” “就随便娶了一个,毕竟年纪到了嘛,总是不娶别人家会怀疑的。”我手忙脚乱向她解释。才没敢告诉她娶了百里潋滟。 “等过几日我还要回去的,我那趟差事还没办好。” “你又要回去?”娘亲疑惑。 “当然要回去,睢坊县的百姓们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作为一名光荣的朝廷命官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我娘拍手,“好!有觉悟,不愧是咱们宁家的女儿!” “那娘,我想过几日就走,走之前还必须见一下百里潋滟……” 我娘黑脸,“有骨气归有骨气,想走那可不行!你走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惦念家里吗?” 除此之外,身后还有一道声音阻止着我。 ——这道声音来自一个男人。来自我心心念念的百里潋滟。 我还没做反应。 倒是我娘,在看到百里潋滟之后先行退了出去,告诉他说,“你们聊你们聊。”顺便叮嘱我说,“孩儿好好说话。” 外头的凉亭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身体无碍了吗?”他上前一步关切地问我。 “活蹦乱跳,吃嘛嘛香!” 第53章 终:奔向他 百里潋滟:“那就好。” 我拿手触他,仔细观察他的反应,见他无甚便问他,“当日我只记得自己被射了一箭,接着掉下了悬崖,那咱们是怎么脱身的?” “我会轻功。”他轻飘飘地说。 我:“……” “那你怎么没带我回陈府?陈府的路你大致记得吧!睢坊县的事还没解决呢,我要尽快回去。” “不用回去了。” 我一愣,“为什么?” 百里潋滟挠挠鼻子,“都解决好了。” 接着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回去也没有用,在江舟,人人都以为你死了。” 听他说完我一惊,露出目瞪口呆的样子,对于这个消息实在是震惊。 啊?我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 “不行,就算这样,我也得回去看看。”不弄清楚我誓不死心。 “嗯。”他低沉地应了一声,“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和你一块回去,你再等我一段时间。” 我摆摆手,“你不用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做儿子的,必须得回去一趟。” 百里潋滟:“做儿子的回去,做儿媳的回不得?”他接着说,“我心里拿不准底,要是放任你一个人回去,不知道还会再发生什么。我怕你再也不回来。”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经过这些事,我已经想清楚了。 其实早该想清楚的。 之前的种种,大多是百里潋滟直面我,而我却一直在逃避。他为我做了太多太多,甘愿为我从北亭到江舟。甘愿自降身段,情愿付出一切,真心实意对我好,将一切都献给我。 那颗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可是我做的不妥。 明明我是对他有感觉的,甚至越发迷恋他,越发觉着离不开他,却把自己藏起来,藏得深深的。从始至终不敢用自己的真心对他。 不太敢面对自己对他情根深种的事实。 但事已至此,我该给他回应了。不能让他总是处在迷茫之中,整日猜忌我对他的感情。 我主动凑上前,挽着他的胳膊,从前面探过身,踮起脚,吻上他的唇。能察觉到他身体猛然一僵。 顿了一刻,努力回应着彼此。 激烈得要融入骨。血。 分开,牵出银丝。 我大口喘息着,伸手擦了一下他的嘴唇,问他,“明白了吗?不用怕,我不会再离开了。” 既然他能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就能为了他留下来。 在他身边,待一辈子。 我紧紧抱着他,告诉他,“这次回去,我要把所有未完成的事情处理清楚,给我在江舟的父亲一个交代。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自然会回来。” 陈家父亲养育我这么多年,我不能不仁不义。 百里潋滟放心了。 看到他那副可人的模样,我准备拥着他,再亲一回。 倾身的当儿,我爹悄悄地从门口进来。正好撞见我勾着百里潋滟的下巴。 那个场面…… 可真是尴尬极了。 我爹咳嗽不止,差点晕厥过去,直翻白眼,“我儿,你……” 我:“爹你听我解释。” —— 在家中又休养了几日,便启程去了江舟。 路上听到有人谈及我,叹息,“陈府的小公子真是可惜,本来能有大好的前途的,却被几个贼人害了,跌下断崖丧了命。” 到陈府,满处的白条子。从里到外,都是一片白。 悲伤的气息弥漫整个陈府。 府里有个小灵堂。 刚进去就看到里头摆着我的牌子。牌子前面还点着白蜡烛,插着好几根香,正灼灼燃烧着。一群人在牌前为我诵经,祈祷。 我看了看,深觉实在不是个说出身份的好地方。 从门口摸去父亲的书房,准备对父亲说清道明。 半路碰到了太子谢昭远。谢昭远身后跟着顾舒衡。两人静默,眼角都红红的,神情严肃,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悲伤。 我从他们身边略过,没有主动去勘谈。 我已经确定以后都在百里潋滟身边。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现在的悲伤不代表以后。 渐渐地,他们会忘了我,继续自己的生活。 当然。 我也会有自己的生活。 书房内,父亲在书房坐着。 一段时间不见,看起来一下老了好几岁。 我悄悄过去,站在他身边,叫了一句,“父亲。” 他蓦然抬起头,看见我掀开帷帽后露出的脸,眼眶一下泛红,紧紧抓着我的手,“宁哥儿,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 捂着心口,“这些天,你因公殉职的消息铺天盖地的砸下来,都觉着你是真的没命了。家里还操置着给你办了葬礼。现在你还好好的活着,实在是万幸。要是你人真没了,我可怎么跟全府上下交代,怎么跟你北亭的爹娘交代啊!” “消失的这些日子,我回了北亭,在我爹娘那处养伤。”我赶紧安抚他的情绪,“父亲,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当初我因为修河堤的事与那处的官员起了矛盾,致使他们起了杀心,想将我赶尽杀绝。还好,虽然过程很艰难,但是被搭救,结果还算是好的。” “好好好,孩子,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父亲因为见到我而深感欣慰,在一阵短暂的思索之后,又提到白宁宁,问,“既然你没事,那你那媳妇儿也无大碍吧!” ……嗯,是无大碍。 我一个头两个大,该怎么委婉的向父亲解释百里潋滟的身份呢? “父亲,可能对您来说有点为难,但是我不得不说,接下来的日子,我也许不会继续待下去了。” 我诚恳,“不瞒您说,那个所谓的儿媳妇不是女子,他是我幼时在北亭的挚友。从开始到现在,他为我做了很多。他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接下来的日子,我想回去跟他在一起。” 父亲点了点头,认真地听我说的话。 “在众人眼里,已经没有陈宁言这个人了,往后也不会有了。宇哥儿那边您也不用担心,我走了,剩下的一切会有裴宗杜裴大人来接手。他会接替我的责任,带着咱们陈府走接下来的路。” 父亲看我心意已决,便鼓励着我,任由我说出心里的话,“既然如此,那父亲便祝你幸福,想回去你就回去吧,只是有空子了,要常来这边看看。咱们陈府,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我朝他鞠了个躬,“父亲,谢谢您这些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这个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从父亲身边,我了解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当初我和百里潋滟从断崖跌落的事情传到朝堂里。因为我遇害,裴宗杜主动提出要去睢坊县查案。 裴宗杜是百里潋滟的人。 我们出发的那一晚,百里潋滟特地嘱咐了裴宗杜,说如若出了什么事就让他前去查处。 裴宗杜这个人吧,很认真很负责,察觉不对时,带着一群人二话不说去了睢坊,一顿操作猛如虎,将事务全盘消灭。 总之就是很有效率。 让我不禁感叹这裴宗杜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纵观这些年来的经历,我觉着我把自己想的太夸张了。 一直以来,我都觉着自己一个人可以面对一切。 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我是懦弱的。 我怕疼,怕痒,怕麻烦,怕吃亏,怕上当受骗。本能的把自己缩在一个固定的框架里,虽然看起来威风得紧,但只是逞强,摆了一个空架子在那边。 许多人会觉着我自己有能力,觉着我不埋怨,不吭声,就是能自己承受住一切。 不说,就不会察觉。 而百里潋滟不一样。 他很懂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害怕的是什么,他会设身处地的从根本为我着想。哪怕我不表露,他也是从实际出发,用心去猜我心中所想。 他会爱我护我,喜欢我,疼爱我。在他身边,我不用去顾虑什么。就很轻松,不用猜忌,不用迎合。我知道,和他在一起,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天底下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总会有个人把你当成个孩子,然后尽情地去宠溺。我很幸运,从一开始就碰到了属于我的这个人。 现在。 我要奔向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 首先,很感谢有小可爱能看到这里。 目前宁颜和百里潋滟的故事就先告一段落了。 可能故事并不是很完整,甚至很糟糕,但作者已经尽最大努力来把他们描绘清楚了。 然后要说一句,写文真的会有疲倦期的。 处在这个时期的时候,是真的会觉着自己太不行了,光是想想都觉着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没有意义的,会持续处于一个很低落的状态。 而且本文是以第一人称来讲述的。 第一人称有很大的局限性,不能打开上帝视角,因此叙事上会缺失很多。 写起来有点不痛快,更是分分钟想要放弃。 但幸好有评论区的小伙伴们在默默支持。 她们的每一句鼓励都让作者觉得意义非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最后真的很感谢支持。 希望往后也能继续支持。 第54章 番外:圆房 宁颜回了北亭之后,疲惫得紧,先是在家中休息了几日,然后被紧急召进皇宫。 到了殿上,周围的人都退下,她才发现,坐在龙椅上的,是她心心念念好些时间的百里潋滟。 正如她所见的那样,原先的二皇子百里潋滟已经登了基,成为了皇帝。 那是北亭的皇,也是她的皇。 自己的夫君是皇帝。这本来是很值得欣喜的事。 可在宁颜的眼里,就有点不容乐观了。 ——宁颜不想做妃子。 就算是百里潋滟的妃子,她也不乐意。 百里潋滟拥着她,向她提着建议,“皇后乐意做吗?” 宁颜拒绝。 一个做过朝廷命官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踏入后宫的。 于是乎,百里潋滟给安排了一通。 宁颜成了宁言,又到北亭朝堂做了一回官。 天晴了雨停了,宁颜觉着自己又行了。重新穿回男装的她有了百里潋滟这个大靠山,比起以前更加恣意潇洒,竟敢公然在朝堂上顶撞皇帝。 除此之外,还在朝堂上结交了不少的青年才俊,经常在下朝之后相邀一起去吃酒。 渐渐地,宁颜的酒量上来了。吃酒吃得也潇洒,那昂起头拿着就被一饮而尽的风采更是吸引了整个北亭所有女子的目光。 得!她又拿了一个称号。 ——北亭官爷俊朗之首。 但宁颜还是宁颜,这点没变。 她喝得微醺,吃完酒后又偷摸爬到了百里潋滟床上。 百里潋滟这个人吧,向来都是有极好的耐心的。 ——只不过床上例外。 宁颜喝醉酒主动爬上他床的当晚,他又把宁颜狠狠地折磨了一遭。 一直到第二天早朝上完的时候宁颜都没能起来。 说到百里潋滟和宁颜的初次,那可真是轰轰烈烈。 圆房这件事是宁颜主动提出来的。他们两个在江舟拜过堂,成过亲,已然是对夫妻,早该圆房了的。 那天晚上,宁颜的卧房里一片红火,布置的如同在江舟成婚的那次一样。 她早早的就收拾好,等百里潋滟一进门就过去吻住他,不等他做出反应就慌忙把他推上床。 宁颜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夫妻间的这件事在她的眼中是非常简单的。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做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才真的令她崩溃。 她觉着之前画册和嬷嬷的教导都是白费了。先前做的准备再多,都不如实际行动起来为难。 地方是找准了,也顺利的冒了个头。但因为两人的僵硬,直接半卡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酸得发疼。 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宁颜不好受,百里潋滟在她下方也不好受。 长痛不如短痛,到最后还是百里潋滟心一横,才顺顺利利成了。 两人都是头一回,自然是顾忌着。 完事之后,百里潋滟虽然是想再来一回,但怕伤到宁颜,也就按捺着激动的心没在继续。倒是宁颜尝到了其中的滋味,见百里潋滟没再动作,知道他的顾虑,便主动攀到了他的身上索|求。 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身边,这怎么能忍住? 扯着又来了两三回。 这下倒好了。 第二天的早朝…… 百里潋滟、宁颜双双请假。 第55章 番外:崽崽 要说起北亭的二皇子殿下百里潋滟,那可真是一位神一般的男子。 不说长相,单就才华,那也是顶顶的好。 百里潋滟这位二殿下吧,在十五岁那年,被立为当朝太子。 立为太子以后,朝中上下数不尽的官员想要巴结他,拉拢他,纷纷往他身边送女子。 什么美艳的、清纯的……各种类型的女子都往他身边送,可人家太子一眼也不看,只专心自己眼前事。 后来有一年。 太子殿下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登基成为了皇帝,身边还带了个模样俊朗的小白脸。 那小白脸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好,身段好,哪哪都好。 整日跟在皇帝身边,皇帝走哪把他带到哪儿。 而且不仅皇上喜欢,整个北亭城的姑娘也喜欢。特别是户部尚书家那个女儿啊,整日里缠着,想要嫁给那个模样好极了的小白脸。 有一天,户部尚书腆着老脸为女儿求取这门亲事。 只是还没到门口就被皇上给轰出来,并告知:那小白脸已经娶过夫人了。 百官打探到,那小子叫宁言,以前的时候确实是娶过一位夫人。只不过谁都没见过他所谓的那位夫人的样貌。 除此之外,他们还打听到一个重磅消息。 就是这个宁大人吧,据说和皇帝殿下的初恋长得极其相似。 不光长相相似,名字也相似。 可惜,性别不同…… 皇上登基好几年了,后宫也无一位嫔妃。 虽然皇上不急,但是百官们很着急。 后宫空着,始终也不是办法,一直这样下去,皇嗣怎么来?香火总归不能在这代断了吧! 百官们一筹莫展,最后决定去找宁大人打商量。 总所周知,皇上最听的,就是宁大人这位官儿的话。这位官和皇上的关系非比寻常,其他官员经常看到皇上从他的府内出来,或者是他从皇上的寝殿里出来。 一众官员兴冲冲的前往宁言的府上,然后灰溜溜地回来了。 宁府空无一人。 好像据说宁大人犯了什么错,被流放到哪个穷乡僻壤,是得有一阵儿不能回来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皇上后宫空无一人,最近却还像吃错了药一样,向太医学习怎么照顾夫人以及怎么抱娃娃。 这种痴心妄想的行为确实骇人。 好在这种行为也没持续多久,等到宁大人回来之后,皇上就恢复如常了。 与此同时,皇上像变术法一样,抱出来一个娃娃,说是他的孩子。 那娃娃尚且在襁褓里,柔柔软软,白白嫩嫩,大眼睛亮晶晶、黑漆漆,脸上隐约能看出些皇帝的模样。 是很漂亮的一个小崽崽。 同年,皇上封了小崽崽作为太子。 封了宁言宁大人作为丞相。 小崽崽一天天长大,越长越像个粉团子,可爱极了。 小崽崽除了皇上,还很喜欢宁丞相,为此皇上经常带着小太子去宁丞相府里玩耍。三人站在一起的场面温馨极了,活脱脱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百官们逐渐发现一个事实。 那位小太子,除了像皇上,还和宁大人长得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