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主人流落垃圾星 作者：会飞的鲸鱼 文案： 【本文文案】 李媛所属的星领资源富足，实力强大，更有英明的领导者。 皇帝视他们为眼中钉，设下陷阱要将星领主人包围杀害。 当时李媛随同护卫，接到主人命令，带星领唯一的继承人先行撤退。 万万没想到，待她驾驶机甲接上小主人进入跃迁通道，却突发意外，迫降到一个不知是哪的地方。 她不仅要带着小主人活下去，还要面对一群对她们虎视眈眈的原住民，以及一颗遍地垃圾、水中充满辐射、文明水平低下的孤岛星球。 小主人褚思蓝：“我想回家。” 李媛：“我也想。” 可是机甲耗尽能源，联系不上老家，她们在这里一无所有，就连营养液的供给也只能维持十五天。 天苍苍，野茫茫，回家的路不知在何方。 为了回到西褚，她们收服村子、攻克聚落、掌控城市，快乐劳动的同时，却好像离回家的目标越来越远。 褚思蓝：“要不，我们不走了吧？” 李媛：“！？”当初是谁哭着说要回家啊！ 多年以后，这颗曾经的垃圾星上竖起一座双人雕像，底座刻有碑文：【纪念伟大的建设者，西褚星领的主人以及她的伴侣——母星领航员。】【实质功勋狗腹黑军官vs永远在吃瘪傲娇主人】【来都来了，为什么不收藏一下呢？】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种田文,星际,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媛，褚思蓝|配角：|其它：软科幻，主搞笑日常，非abo 一句话简介：主人当场就自闭了 立意:保护地球，人人有责！ 第01章 迫降垃圾星时，目之所及，近处是褐色的戈壁，远方是黑色的山川，天边是黄色的云层。 李媛退出机甲的操作系统，从驾驶座中浮出。她金红的长发瞬间泼洒开来，像燃烧的火焰。她睁开双眼，目光凛冽有神。她的眼尾狭长而上挑，鼻梁高挺，唇薄而红润，端的是一副冷艳长相。 她是西褚星领亲卫军第六机动队队长，出身寒微的天才机甲驾驶员，西褚公爵的亲信，刚过三十就已凭借卓越的军功封为少校。 此次临危受命，带公爵唯一的继承人紧急撤退，却连番遭遇危机，跳到一个不知名的星球上。 由于机甲耗尽能源，目前驾驶室中只亮着一盏应急灯。好在机甲带有光能充能模块，只要这颗星球上有光，它就可以缓慢充能。 这时身后传来响动，李媛起身回头去看。她的保护目标缓缓浮出副驾，然后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李媛关心道：“小主人，你没事吧？” 这人，长发墨色如瀑，五官精致，容貌昳丽。她名叫褚思蓝，是西褚公爵的女儿兼唯一的继承人，也是李媛的“小主人”。 人类文明已遍布宇宙各个角落，整个人类文明集合成一个大统一的帝国，西褚星领即是帝国下属的四大星领之一。 褚思蓝很快恢复过来，端正坐姿，又恢复原来那副矜贵的模样。她对李媛说：“我们现在到了哪？能联络上西褚吗？用保密线路发出求救信号吧。” 这保密线路信号只有西褚的通信设备能接受到，会以秘密的方式直达西褚最高司令部，也就是她父亲那里。李媛执行了褚思蓝的命令，但求救信号即使能被接收到，她们也无法很快得到回复。 李媛于是提议先外出查看，二人便一起踏出机甲，踏至外面的黄土地上。 *** 外面正在刮风，把地上的沙土吹得卷起来。李媛见状，挡到褚思蓝身前：“风大，小心。” 在褚思蓝眼里，女人的身形并不宽广，却很有力，美丽而有光彩。女人穿着白色驾驶员防护服，防护服紧贴身上，勾勒出漂亮的身体曲线，身材既不累赘，也不瘦弱。 但李媛此刻心里想的是：“我在这里好好表现，回去更好邀功请赏。” 二人绕至机甲前端查看。 机甲“元宵”断了左臂及双腿，断处微微焦煳，形状凄惨。李媛看着非常揪心，却安慰褚思蓝道：“回到西褚就能修好，让您忧心了。” 褚思蓝点点头，神色微苦：“这件事，我要负很大责任。就连我们被皇帝攻击，也有我的原因在里面。” 李媛不好回话，默默地低头站到一边——这事确实跟褚思蓝有些关系。 一个月前，西褚公爵前往中央星领为刚上位的皇帝贺寿，也是为接回在学院星求学的女儿褚思蓝。 十多天前，盛大的寿宴结束，公爵动身返回西褚。李媛原被派驻学院星，此番便随同护送。 这届皇帝由公爵扶持上位，皇位还没坐稳，竟在公爵返航的路上发动袭击。公爵前来贺寿，哪里会带太多军队，因此被围困数日。 而当初公爵决定扶皇帝上位，就是因为女儿对其有些好感。 权衡再三，公爵让正在后方支援的李媛小队护送自己的女儿先行撤退。第六机动队成功进入跃迁通道，却在通道中偶遇一支精锐帝国机甲队。双方的时空泡相撞融合，不得已在其中展开厮杀。 李媛清楚记得，敌方的队长机——那台红色机甲手臂上的金色四叶草标志厮杀的结果，就是她们最终来迫降到这颗不知是哪的垃圾星上。 褚思蓝从自责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望着空中弥漫的黄色浓云，问李媛：“李少校，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先等着。因为不知道这里所属的势力是敌是友，最好把机甲隐藏起来。”李媛放眼四顾，“这附近散落了许多废料，我去拖回来，掩盖到周边。等元宵能量上来，开拟态，伪装成废料堆。” 然后李媛开始行动，褚思蓝竟也动手帮忙，帮她把废料拖回来。 李媛看着一同努力的少女，不禁微笑——这是西褚的继承人，西褚未来的主人，非常优秀，自己一定要把她活着带回去。 ——应该值很多功勋值吧。 李媛感觉生活充满了希望。 而她并不知道，在这颗星球上，她们永远不可能接到西褚的回音。 *** 十日后。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突然刮起一阵妖风。 霎时间，黄沙漫天，飞沙走石，噼里啪啦打到遍地都是的大块残骸上，像是在开音乐会一样。 风卷沙土之间，一个旅人，压着兜帽从中穿过。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斗篷，背着两个大袋子。斗篷被风吹得高高扬起，露出他老土的外套、松垮的长裤以及肥大的靴子。 旅人走到一堆废墟前，这时风沙也停了。他便将兜帽取下，金红色的长发瞬间泼洒而下，露出一张明艳的脸…… 原来他是“她”——李媛。 这十日间，她未能联系上西褚星领，因此被迫外出寻找补给。 李媛将背包和牛皮袋从背上取下，小心放到地上。牛皮袋里面装满了珍贵的饮用水，可不能弄破了。然后取下斗篷，用它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再随意挂在旁边撑起的钢筋上。 做完这些，这才拍了拍面前一扇破烂的铁门。 看上去是一扇拆下的铁门，铁门下面压着其他破铜烂铁，没有多余的空间。但待李媛拍过后，拟态解除了，“铁门”变成了一扇实实在在的舱门——是元宵的驾驶舱。 舱门打开，李媛提起两个袋子，脱了鞋子，迅速钻进去，门随之合上。 驾驶室里地灯亮着，开了三块小屏幕，正在实时监控外部的情况。目前只能看到外面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以及灰蒙蒙的天空。 这里并不大，只有五平的空间，却塞下了前后两个座驾。前端是主驾驶位，布满各种精密操纵杆、人体接驳装置；后方是副驾驶位，可以进行有限的通讯操作，如果主驾突然失去操作能力，也能迅速与主驾调换位置控制机甲，但是大多时候用来安置保护目标。 比如现在，副驾驶位就被放平，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穿着白色为主基调的防护服，金色细边在上面勾勒出美丽的图案，精美而繁复。她的头发乌黑而柔长，均匀地披散开来，像是一张薄毯一样，盖住她的脸，盖过她的腰，从躺椅上流淌而下，流到地面上。 李媛看着这个人，回忆了一下四天前离开时的样子，发现——除了地上多了两支营养剂的空管，其他什么都没有变。 在自己辛苦奔波的时候，有人躺尸躺了四天—— 初到垃圾星时，那个坚强自持的小主人就像是幻觉！ 李媛赶紧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挂上公式化的笑容，说道：“小主人，我回来了。” 褚思蓝听到李媛的声音，稍稍抬起头。长发从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滑开，露出她的脸。只见她侧身坐起，如一尊玉像，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可是李媛没有一丝触动，甚至非常想胖揍她一顿，然后对她大吼：“你清醒一点！”但她不敢，万一西褚的救援来得快，回去后不知何人能给自己上香。 李媛继续假笑：“小主人，我去外面打探了一下，现在向您汇报——这个垃圾星有人居住，还有大聚落。这里的语言和标准语十分近似，沟通没有障碍。他们都称这里是蓝星，但是没人知道他们属于哪个星领。” 褚思蓝双眸微微颦起，有些泄气地移开目光，未作言语。 “我向他们换了一袋饮用水，还有十八支营养液，够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说着李媛从背包里拿出蓝星产的营养液，递到褚思蓝眼前。 这倒引起了褚思蓝的兴趣，她从座驾上施施然起身，接过李媛带回来的营养液。 蓝星产的营养液做工粗糙，聚合物软包装，跟个吸吸果冻似的，比不得机甲中常备的军用营养液，甚至比西褚市面上常见的营养液都差了十倍不止。 褚思蓝将蓝星营养液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放在手里掂量一下，最后抿了抿嘴，将盖子取下，凑到嘴边。还没下嘴呢，气味先飘到鼻子里…… 她的脑袋以近乎扭断的速度撇到一边，身子往后倾倒。她摔到座驾上，像个皮皮虾似的，一翻身又从另一边掉下去。已经开了盖的营养液被高高扬起，最后旋转着落回李媛怀里。 过了一会儿，褚思蓝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李媛惊恐万分道：“那，那，那东西，能吃？” 已经吃了好几支的李媛——感觉有被冒犯到。 李媛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营养剂呲溜吸掉，把干瘪的包装物团成一团，这才回答：“不然呢？” 味道确实不咋地，但是李媛觉得可以接受。 褚思蓝使劲摇头：“不行不行，我吃不了那个！” 李媛毫无感情地鼓励她：“加油……你可以的。” “作为一名贵族，怎么可以吃那种东西！”褚思蓝十分抵触，脸色都变了。然后她缩到角落里，委屈地抱住膝盖，把自己团成球状，与李媛手里这团营养液的残骸十分神似。 李媛翻了个白眼，心想：“不吃就饿死吧。” 转身数了数冷藏柜中的存货。军用营养液只剩十三支，膳食包剩五块。好在蓝星有人类居住，可以换到吃的，李媛在这里饿不死。但是褚思蓝不肯吃蓝星产的营养液，就算把原本带来的营养液都留给她，她也最多只能再坚持二十天。 等她饿到不行，自然会吃的。 李媛决定不管那坨人形球状物，擅自分出几支蓝星营养液放入冷藏柜。 盘算了一下，李媛决定再去外面走一圈，看看能不能换到味道好点的营养液。另外，因为附近有人类活动，总在这进出很容易暴露元宵的位置，所以最好在别的地方搭个居所。 她跟褚思蓝说了自己的打算，褚思蓝没有动。 “我换了一些纯净水回来，给你留一半。”李媛将一半饮用水注入机甲的水循环。 褚思蓝装死。 “这次出去，依然是四天后回来，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吗？” 褚思蓝继续装死。 李媛攥了攥拳头，告诫自己：这人不能打不能打，她是小主人，是西褚的继承人，打完回去要是被公爵知道，自己就死翘翘了。 李媛拿她没办法，背上空了一半的水袋和背包：“我走了。” 大小姐居然回应：“一、一路顺风？” 李媛的脸颊抽了抽，心想：“这就是西褚未来的主人？就这就这就这？” 就这还想捞到功勋？自己是在想桃子。 趁自己还能忍住，赶紧打开舱门闪了出去。然后走入漫漫戈壁滩中，不再回头。 ***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大人！我、来、啦！ 可爱的读者们快出来~前方有萌萌哒作者菌掉落呢~ 【11.3大修，细节无变化】 第02章 元宵迫降的地方非常荒凉，正好在空抛垃圾场边上，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土地沙化严重，风一刮嘴里全是沙子。 数量稀少的树木生长得可以直接进抽象艺术馆。野生动物几乎绝迹，只在水里见过几条面目丑陋的鱼。 但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这里的水循环中辐射严重超标。 作为西褚最精锐部队的军官，李媛体内的纳米机器人系统功能强大，可以一定程度上清理核辐射。但是根据褚思蓝的测算，每喝一公升辐射污染的水，就有百分之二的纳米机器人会因为超负荷运作而报废。可以说，这里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 即使这样，也有人靠着特殊的过滤设备获取珍贵的水源，在这里艰难地活着。 十公里外有一座几十人的小村庄，三十公里外有个数千人聚落，据说往东再走几百公里还有万人大城。 李媛愿称之为奇迹。 只是，饮用水太难换到。小村庄不肯换，李媛只能走上半天去聚落里换。 她当然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不会拿机甲上带过来的东西去换。而是干回“老本行”，花了几天在垃圾山上翻找。借助纳米系统的探测功能，竟给她翻出几样好东西——几乎全新的全自动烹饪机，可以正常开机的外置终端，以及一块产自中央星系的贵金属怀表。 这便是那一大袋饮用水以及十多支营养液的由来。 李媛没有将这些告诉褚思蓝。因为这大小姐五指不沾阳春水，告诉她怕是会让她更绝望。 元宵已经冒着极大的风险连续发信十天了，别说自己人，连半个敌人都没引来。李媛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有预感，接下来要在这颗星球上待挺长一段时间。于是建造庇护所变成当下很有必要做的一件事。 上次外出时便已探明一块合适的地方。那地方在元宵南边，临近河流与村庄，附近甚至有一些矮小的植被。而且那里有几幢废弃的房屋，虽然是断壁残垣，但也比没有好。 李媛背着半袋子水以及十五支营养液，风风火火走了两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四处探查一番，没有发现异常，便着手搭建起来。 李媛挑了其中一间最完整的。其他废屋破得只剩地基，这间好歹还有一人高的墙壁立着。但它也比较狭小，目测只有二十平。 李媛跳进去，把它倒塌的房梁一根根抽出去。有的房梁折断了，有的还能用。 部分墙体向内倒塌，一整块倒在地上。应该有两百斤重，一般人很难处理…… 李媛稍一发力，把它从地上扛起来，扛出去了……好吧，她就不是一般人。 清理完大件，剩下满地的砖块。还有一些小器具，大概是原主人懒得带走的。 小器具以后或许有用，拾起来放到一边，墙砖就直接扔出去。一时间，只见砖块满天飞舞，像在喷喷泉似的。砖头喷泉噼里啪啦砸到地上，砸起一阵烟尘。不少砸缺了角，砸成两半，实在不是经济的做法，但好在快速。 李媛一个人用了两个小时就清完了，搞得满身的汗，而且饿了。她喝了些水袋里的水，再吃了一支营养液。估摸了一下，觉得这半袋水只够自己撑三天。 歇了一会儿，继续造房子。 隔壁那家倒得只剩地基，李媛过去走了走，发觉它门口一堆废料堆得有些刻意，于是将那堆废料挪开，竟露出个小小的井口来。里面有水，凑近了好像能感觉到里面的凉气往外冒。 里面的水肯定不能喝，但又不是只有喝的地方需要用水。李媛想要和一点泥浆用来搭砖，正愁河水离得太远取水太麻烦，这下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 至于挖土的工具——她的宝贝机甲上自然不会配这些东西。她前些天在垃圾山上翻找，倒是翻出一些形状合适的废料，缠缠绕绕组合起来，倒也能用。 她扛着自己做的铲子和稿子，手里拽了一张结实的油布，四下寻找合适的土块。很快在靠近河道的地方寻找到一片黄泥地，立马挥起稿子把泥土翻开，然后用铲子将黄泥铲到麻布上。 李媛看着手中简陋的工具，忽然觉得自己跟个原始人一样，可能过一段时间就要自己打磨石头，做各种石器，然后挥舞着这些石器去跟原住民打架。一种凄凉感油然而生。 这里的风沙并没有给她太多忧伤的时间，瞬间飞起来糊了她一脸。她赶紧把挖出来的黄泥用油布包起来，跟个伙夫似的背回施工地。如此来回运了四趟，在水井旁边的洼地里将泥块盘起来。又用一根麻绳绑着油布，油布里加个石块，扔到水井里，将水打上来，浇到黄泥里。 水打上来的时候，李媛将手指伸进水里探了探。水很凉，同时视网膜上也出现了大红色的“警报”、“辐射危害”等字样，并未超乎预料。 黄泥浇了水后还不能用，得慢慢捣，捣得跟水完全混合到一起，变得黏稠。做完这一步已到下午了——这里无论中午还是黄昏，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黄色，只有一块朦胧的亮斑表示照亮这颗星球的恒星位置，但是转到下午总归更亮一点。 李媛再次就地取材，找到一大一小两块板子。大板子盛着泥浆，小板子铲上一点，糊到房子的断壁残垣上。糊一点，把砖块按上去，然后再糊一点…… 这小房子原本是用水泥砌的墙，砌墙的砖块很大，砌的墙也很厚实——这类材料李媛只在小时候见过。水泥砌的部分，只要没塌，强度就有保证。而用黄泥砌的这部分，只要别砌歪了，倒也结实，能住一段时间。李媛就想着先搞出个样子来，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修缮。 四周塌掉的房子都是用同样的砖块搭的，不愁没砖块使。她搭得很快，有原本的断壁做基础，日落时已经起了两米高的墙。 接下来要上梁，但也不是现在能上的，得等黄泥干了，墙体牢固了。至少要等上三天，不然搭上去会把墙压塌。 墙起好了，却没有屋顶，自然不能住人。可是李媛不打算回机甲上休息，她跟褚思蓝说了要出来四天，自然是做了计划的。 前几天探路去了聚落里，每天晚上都找地方好好休息过，按她的体质，下来这几天少睡一些，甚至不睡都可以。她要回到垃圾山，再找些合适的材料回来。找一些绳索、牢固但轻便的板材，用来铺房顶。 要是撞到运气捡一点可以换到营养液的东西回来，那就更好了。 ——希望能撞好运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用存稿箱发，通常隔日更，偶尔日更，晚上9:00更新~ 第03章 李媛把工具和油布压到砖头下面——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带在身上又麻烦，但也是花时间搞来的，所以还是留在原地，用砖头压着以防被风吹跑。 依旧披上斗篷，背上背包和水袋，向最近的垃圾山边界进发。 垃圾山范围很大，它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峦，高低起伏。离远了看是一片黑色，离近了看是五彩斑斓，总的来说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元宵迫降时曾在高空中匆匆一瞥，一眼望不到尽头。 好在体内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智慧系统载有记录地形的功能，李媛用脚丈量土地，经过的地方都被记录下来。她于是得知，有一条垃圾山的山脉由北向南伸出来，元宵在它西面，村庄在它东面，新造的庇护所在它尽头消失的方向。 有垃圾就有资源——李媛很熟悉这样的地方，因为她出生的星球就是同样的垃圾星，她靠捡垃圾长大。但她老家起码没有核辐射，如此一对比，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生得挺幸运。 然而她又转念一想：不能向下对比，要向上对比，比如跟褚大小姐比较——以前过得哪里是人过的日子，自己一定要活到退伍，然后过上幸福生活。 这样一想，顿时充满动力，更加坚定了要把褚思蓝活着带回去邀功请赏的信念。 这边盘算着褚思蓝能值多少功勋，那边褚思蓝居然发来联络。 李媛还以为她至少要再自闭三天呢。 赶紧换上谄媚的声音：“小主人，有何吩咐？” “……你把军用营养液都留给我了？” 听她这语气，好像挺惊讶似的。 李媛坦白回答：“是的。” “那你吃什么？你还留了垃……蓝星产的营养液给我，膳食包也一个都没带走。” 机甲中常备三十支营养液和十块膳食包，进行轻装近距离作战时，万一跑远了跟己方失去联络，也可以使驾驶员健康地度过三十天，以待救援。你问超过三十天怎么办？纵观整个机甲史，还没有哪个倒霉蛋失联三十天后还能被找回来。 然而此次遇险，机架上恰巧带了两个倒霉蛋，也就注定食物会以两倍速度消耗。所以李媛才迫切需要外出寻找补给。 李媛觉得有些好笑，心想：“明明是你吃不了蓝星的营养液，我只能把带来的全都留给你，没想到反倒问起我吃什么来了。” 嘴上却没这样说，只是陈述道：“主人，我带了十几支营养液出来，吃完了还可以去找原住民换。” “哦……”褚思蓝沉默了一会儿，复又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要是不够，就回来拿吧，我吃得不多。膳食包你也拿去，太久不进食胃会坏掉。总之我消耗得比较少。” 整天躺在那，消耗得能不少吗？她最好能靠那些撑过二十天。李媛翻了个白眼，然而嘴上还要客气：“谢谢子爵大人关心。” 是的，褚思蓝还是个子爵，西褚境内有一个星系完全属于她。 褚思蓝联络只是为了这事，她们身份差距悬殊，本就没什么可聊，说完褚思蓝便挂了。这时李媛已经行至垃圾山的山脚下。 天完全黑了。垃圾星白天气温不高，到了晚上更是阴冷，去聚落里换来的外套便有些单薄。好在李媛里面穿着驾驶员防护服——纳米聚合物材质，可以变换多种形态，变化时会消耗能源。防护服本身储能能力不强，垃圾星又没有无线充能的基础设施，在这里每天最多改变两次形态，然后就要吸收外部能量来缓慢充能。 为了不引起原住民的注意，李媛外面一直穿着这里的衣服，里面则将防护服改成内衣形态，只护住重要器官。现下需要在垃圾堆里作业，于是改变防护服形态，不仅覆盖四肢，还在脸上形成面罩，同时沿着手臂翻滚而下，覆到双手上变成手套。 体内纳米系统一部分附着到视网膜上，形成夜视效果；另一部分聚集到手掌心处，开始向四周发射探测波，可以探测到周围地形以及一些特殊金属。一些大杀伤性手持武器会用到这些金属，所以这功能原本用于作战；同时某些奢侈品和高端设备也喜欢用这些特殊金属，所以这功能也能用来捡垃圾……要让西褚的工程师们知道李媛这么使用他们设计出来的纳米系统，不知道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李媛随手捡了根棍子，爬上山脊向垃圾山深处走。外围都是些陈年老垃圾了，被原住民捡了这么多年，剩不下什么能用的东西，想找到需要的物资，就得往里走。 *** 由于出身垃圾星，李媛甚至专门去了解过垃圾星的历史沿革。 星际史上，曾因太空中的废弃垃圾引发数次惨案。有民用载客飞船撞到大垃圾死了上千名乘客的，有实验性机甲撞到小垃圾导致驾驶员死亡实验数据丢失的，甚至有一个星球丢的垃圾群飘到另一个星球引发星球间战争的。 为了解决垃圾引发的问题，数万年前，各个文明势力开始签订太空清理公约。后来历史演变，各类势力兴衰更迭，更迭后第一件事，依然是签订太空清理公约。 垃圾不能扔向太空，就得另找地方放着。科技发达的势力可以将垃圾拖进恒星焚毁，科技不发达的势力没法接近恒星，只能将垃圾扔到一些没有人的星球，利用星球引力将这些垃圾固定住。 李媛老家起初就是一颗无人居住的行星，周围好几个人口大星、工业大星，往这颗行星上扔垃圾扔了几万年，改变了行星质量，改变了星球运行轨迹，带来了大气，演变出了生态。后来有罪犯逃到这颗行星上，也有犯人被流放到这颗行星上。等到其他星球反应过来，这颗星球上居然有了人类聚居地。 像李媛老家那样有人类定居的垃圾星不在少数，为了保障垃圾星上居民的“权益”，大多星域都沿用了一种相对实惠的扔垃圾方法。 首先，需要扔垃圾的星球会在远星轨道上设置一架巨大的垃圾集中处理船。各种运输小船将星球上产生的垃圾、太空站上产生的垃圾、航道上产生的垃圾运入处理船。处理船对部分垃圾进行分拣，一些回收利用，一些做成飞船燃料，一些用来“织布”。它将织出一张巨大的“油布”，把无法回收的垃圾兜到布里，渐渐形成巨大的包裹，有时直径甚至可达一公里。 包裹悬挂在船尾，远远看着好像蜜蜂的屁股一样，因此这种处理方法被称为“蜂式垃圾处理法”。 垃圾累积到一定量后，对包裹进行封口，转移到处理船侧面的子船上。子船从母船上脱落，烧着垃圾做的燃料，慢慢拖着垃圾包飞向垃圾星，飞到近星轨道。粗略地计算降落轨道后，子船放开垃圾包自行返航，垃圾包则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划开垃圾星的天空，降落到地面。包裹外部特制的布料耐高温，不可燃，直到砸到预定的落点上，包裹才会因巨大的冲击力轰然炸开。 那场面，有人说跟天女散花似的。李媛说那是蜜蜂拉屎。 蜂式处理法好处在于，可以处理比飞船体量大得多的垃圾；有效阻止垃圾在降落过程中发生燃烧，同时利用大气阻力降低撞击能量；使落点可控，可以避开垃圾星上的人类聚居地。 李媛在蓝星上捡垃圾时，见到不少碎裂的巨大布料，因此判断这颗星球用的也是蜂式处理法。盖庇护所时，她就是用这种布料运黄土、打井水。 再加上迫降第二天，她就观测到“飞火流星”，听到巨物撞击地面的巨大声响，因此判断那是一次蜜蜂拉屎。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拉，所以她放心地深入垃圾山。 垃圾山深处的地皮下经常藏着各种空洞，非常危险，一不小心踏空，就可能掉入洞中被垃圾吞噬。但是李媛有探测波，所以完全不带怕的，准确无误地避开各种空洞，用棍子这里翻一下那里捅一下，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顺便翻到一条贵金属制的项链，大概是哪个富贵人家不小心丢掉的。 想当年，李媛的故乡虽出现了人类聚居地，可是又不能停止往那里扔垃圾，以前选它作为垃圾星就是因为它位置合适，改扔别的星球得花好多资源，于是还是继续扔。而垃圾星上也诞生了庞大的垃圾回收行业。 后来西褚掌控了那片区域，出于人道主义，曾经鼓励垃圾星上的居民接受安置，去往别的星球。但是很多人不愿离开，离开的人后来大多过得不好。再往后改成定期援助，每隔几年接受一些人，尤其是有天赋的小孩，送到其他星球学习、生活、工作。李媛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来到这颗名为“蓝星”的垃圾星，她竟干回老本行，到处翻找，甚至有些找回小时候的乐趣——那时啥都不懂，只知道捡到好东西就有饭吃，每天都拼命地到处翻耙。好像好几次掉进洞里，但不知道怎的都给她自个儿爬出来了，真是福大命大。 李媛很快找齐自己需要的板材及绳索，但是最难的是把板材运回去的步骤。找的板材是轻型材料，可是每块都有两三平米大，密度再怎么小也有那么重。李媛找齐自己所需的用料时，已经深入垃圾山数十公里。她在外围还能远远地偶遇几个原住民，深入山中之后才是真正的寥无人烟。 对于这种情况李媛自然有所预料。每找到一块合适的板材，李媛就在系统记录的地图上标记位置，将其留在原地。找到最后一块时，套上绳索，拖着往回走。准备这样沿途拖回去，捡芝麻样的，能拿多少块就拿多少块。分几趟拖回去，花个一天大概也就备齐了。 抵达第二块时，恒星升起来了。刺眼的光芒穿破云层照耀在李媛脸上，像柳絮拂面，温柔和煦。李媛看着远处那一点耀眼的光芒，突然感到一丝幸福——好久没见到这么灿烂的景象了。 然后她看见，从那点光芒起，像是被人拉开裤拉链似的，厚重的黄色云层被拉开几条窄窄的缝。那些缝的顶端亮着火光，缝被约拉越长，离李媛的方向越来越近。 李媛的笑容凝固了，她心想：蜜蜂这是腹泻了吧，怎么又拉了？ 下一刻，她扔掉手里的绳索，朝着与裤拉链垂直的方向玩命狂奔起来。她一刻不停，像飞起来一般，脚底轻点，便越过各种沟壑。尽她所能跑得越远越好。 她冷静地估算着垃圾包降落的时间，算到它们差不多掉到地上了，回头一看，只见远方的山川像湖面一样泛起涟漪。那些涟漪呼啸着扩散开，冲到李媛眼前。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是俺第一次发原创文，不知道大家观感咋样，总之，多多指教啦~ 【7.8抓虫】 第04章 一个小时前，数个垃圾包从高空砸入垃圾山，它们的撞击波掀起一片垃圾海啸。李媛正好在落点附近，为了活下来，只能着险招，自己跳入地表的空洞中回避垃圾海啸的冲击，但依旧在激烈的震荡中失去意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活埋了，没被压成肉饼已是万幸。 李媛想起一些事情。 想起自己的出身，想起在军营的训练，想起改变自己人生的那次适应性测试，想起第一次开机甲，想起在前线一次又一次地搏命…… 渐渐想到最近的事情。 她开着元宵意外跃迁至这个星球的万米高空，迫降地面时正好消耗掉元宵最后一丝能量——险之又险。 迫降第一天，褚思蓝还很正常。她做着符合西褚继承人身份的举动，镇定地作出决定：用保密线路发出求救信号，这信号只有西褚的通信设备能接受到，会以秘密的方式直达西褚最高司令部，也就是她父亲那里。 她甚至很客气地接受了李媛的建议，和李媛一起搬运废料，将元宵掩盖起来——即使把她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迫降第二天，没收到西褚的回信。二人在附近一处山涧中找到水源，发现这里的水中带有辐射。又探路至一条小河边，发现河水也充满辐射。褚思蓝脸上就有些不好了。 迫降第三天，依然没收到西褚的回信，褚思蓝决定冒险发出全频道信号…… 迫降第六天，没有收到任何联络，李媛决定去更远的地方打探，这时褚思蓝已经完全自闭——被原先皇帝的背叛，再加上空空的通讯频道和这里的恶劣环境打击到自闭。 回忆结束，回到当下。 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李媛心里想着：“褚思蓝变得这样可以接受，她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总得给她时间适应。” 突然，有液体流下来，大概上方什么容器破了。液体如柱，正好浇到李媛脑袋上。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普通的臭水而已。” “滋滋滋滋……” “等我爬上去要把那容器一把火扬了，连点水都装不好。” “滋滋滋滋……” “……□□□□□□□□！” 李媛生气地挣扎起来，但无法移动分毫。她的下半身被各种废料夹住了，动弹不得。额头有些刺痛，可能破了皮。 李媛试过用巧劲挣脱，没用。现下用蛮力挣扎，挣扎片刻反而越困越紧，遂放弃。这时她想起还有个褚思蓝可以救自己，于是试着联系。 体内的纳米系统立刻组成信号网，疯狂向外pin信号。超过十公里信号会急剧减弱，但也不至于完全接收不到。 十分钟后，没联系上。 褚思蓝还在自闭吗？那个样子可以接受个屁啊！自闭也得有个限度吧！李媛气得捶了夹住自己的废料一把。 头顶上的废水流了十分钟都没流完，李媛的头发外衣已经全湿了。好在老早改变了防护服的形态，不仅覆盖四肢，还在脸上形成面罩，才不至于陷入绝望。 李媛暗自发誓：“等我出去，一定把副驾给拆了。” 如果不是单独行动，她根本不需要深入垃圾山腹地。 于是又发誓：“褚思蓝别想再呆在元宵里，我在哪她就得给我在哪！” 李媛在身周够得到的地方乱耙，只耙到一根布条。 一根布条有什么用！她满肚的火气，骂道：“□□□□！”她用力扯那根布条，那根布条被她整个扯出来，然后，身下的垃圾开始下沉……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 垃圾崩的时候，没有任何一根布条是无辜的。 但是李媛觉得，自己肯定是无辜的。她手脚并用，像个蜈蚣精似的，趁着垃圾松动各种往上钻，最后还真给她钻上去了！ 像豆苗一样破土而出！ 像旱死的豆苗一样瘫在地上。 李媛瞪大了眼睛瞧着头顶的黄色云层，脑中一片空白。 片刻过后，李媛从地上坐起身，爬起来，踏上归程。 她一步一个脚印，向着元宵的方向。 垃圾被她踩在脚下，如果怒气可燃，她的身后一定已是一片火海。 当天空达到它一天之中最亮的时刻，李媛打开了元宵的舱门。这时机舱中的女人听见声音，从驾驶位上抬起身。 李媛问：“你怎么不接我的联络？” 褚思蓝睡眼惺忪，说：“你好臭……” 下一秒，李媛一个跨步跳到褚思蓝眼前，一巴掌掐住褚思蓝的下巴。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蓝星营养液，拇指“啵”地弹开盖子。 褚思蓝整张脸处于惊愕之中，嘴巴被李媛掐成圆形。 李媛身上淌满血与污水，一张脸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她的眼睛露出悲悯的神色：“为了活下去。” 营养液管子捅进褚思蓝嘴里，挤牙膏似的将营养液直接挤进她喉咙。褚思蓝慌张地扒住李媛的手，喉咙却经不住刺激，不受控制地吞咽这些外来物。她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改抓为挠。 李媛端着双悲悯的眼睛，手上却没有丝毫放松。她说：“不会有人回应的，不会有救援了。认清现实吧，接受这□□的一切吧。” “褚思蓝，把这些给我吃下去！” 褚思蓝哭着咽下最后一滴营养液，李媛终于放开她的下巴。劣质的营养液淌入了上等人的胃里。她用颤抖的手捂住自己高贵的嘴，声音透过指缝飘出来：“我好像……吃了……shi一样……”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05章 褚思蓝醒来的时候，机舱中一如既往只有她一个人。然而嘴里那恶心的感觉证实着此前的遭遇并非梦境。 此刻已是迫降垃圾星第十一天的傍晚，也就是说，她晕了一整个下午。 她回想起来，那个人，满脸血污，形如恶鬼，把shi一样味道的东西，硬灌到自己喉咙里…… 褚思蓝捂住嘴巴——可是即使是最劣质的营养液，也有着易吸收的良好特性，吃下去这么久，早已消化干净。她觉得反胃，到头来也只能干呕罢了。 那味道，她绝对不想再尝第二次。 这辈子，即使永远回不到西褚，从垃圾山上跳下去，在这机甲中饿死，她也绝，对，不，要，再吃一次！ 想着想着，褚思蓝又哭了，喃喃自语：“我可是褚遂封的女儿，就算死也是西褚星领的继承人，怎么能……怎么能吃那种东西……” 哭了一会儿，她唤出用水系统。机舱墙壁发生变化，出现水池和出水管，她洗了洗脸，又漱了口。 用过的水从水池中央流走，它们将进入循环过滤系统，重新变为清洁可饮用的水资源，并用于机体其他功能的运转。 洗完脸，褚思蓝躺回躺椅……啊不，驾驶座上。这几天，她常常处于饥饿的状态，因此能不动就不动，能睡觉就睡觉，减少能量消耗。 但她现在很精神。果然，味道暂且不提，蓝星的营养液也是管饱的。 所以她还是坐起来了。 看看监视器的画面，外面天色已暗，黄沙滚滚，环境极为恶劣。她这才意识到——李媛还在外面呐。 虽然不知道李媛这几天搞东搞西在搞些什么，但看她搞得一身臭味回来，估计不大顺利，褚思蓝心里未免有些担心。 可是那时看李媛的表情，联想到自己这几天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发觉——李媛是不是生气了？ 再仔细一想，合理推测——她该不会把自己扔下了吧？ 褚思蓝顿时慌张起来。 不过她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镇定下来。镇定下来后，她尝试联系李媛。 李媛拒绝了。 看见视网膜上浮现的“对方已拒绝”，褚思蓝心里五味杂陈。 李媛真的把她扔下不管了？ 褚思蓝有些害怕。 她想起以前在学院星求学的时候，李媛的小队是西褚驻学院星领事馆的护军之一，同时负责她的安保。那时她爹经常跟她夸奖李媛，夸李媛的次数甚至比夸她还多，所以褚思蓝有些吃味，常常借机刁难李媛。这样看来，李媛这时扔下她不管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随之而来的更多是茫然。 “如果李少校真的抛下我了，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呢？” 根据西褚应急指挥部的建议，一旦遇险，她应该尽量找到补给，减少消耗，同时想办法与己方取得联系。万一无法联系己方，也可以考虑成为俘虏，一切以存活为先。 但是应急指挥部没有告诉她，在无法联系己方，也无法引来敌方的情况下，要如何在一颗垃圾星上找到补给。她发现自己从出生起近三十年之所学，没有一条可以用于应对现在的状况。 褚思蓝身子一歪，躺倒在驾驶座上。 “是不是直接等死比较快乐一点？” “等死当然快乐啊，谁不想当一具干尸呢？” 就这样吧，如果救援没有抵达，那就消耗完营养液，然后等着饿死，在机舱里变成一具干尸吧。 但是李媛看上去能比自己活得久得多，万一她只身一人活着等到救援，回到西褚肯定免不了被责罚。这样一来就有些对不起她，毕竟自己以前常常刁难她，而她却依然尽力保护自己，还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硬是给灌下并不富余的营养液。 身份高贵的褚大小姐此刻生出些许歉疚，觉得应该要先向李媛道个歉，于是再次发出联络请求。 这次却接通了。 “子爵大人，请问您有何指教？”李媛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客气，甚至可以说有点无礼。 褚思蓝明显感觉到其中态度的差异，于是道歉的话到了嘴边，说不出来了。她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在机甲里变成干尸，李媛回来看到，可能会笑得很大声。她听见李媛那边嘈杂的背景音，改口说：“没，没什么。你在哪里？为什么你那里那么吵？” “我在庇护所附近搭帐篷啊。外面刮风呢，我这又没有那么好的条件，那不就只能睡帐篷了吗？” 褚思蓝想叫她赶紧回到机甲上休息，但她曾说过总是进出机甲容易暴露机甲位置；又想问她之前为什么不接通讯，但又想起自己早上好像也没接到她的通讯。于是接下来说的话变成了：“庇护所建在哪里？你还没告诉我具体位置呢。” “……您要过来？” 褚思蓝慌忙回答：“不，不是！我就问问。” “您都没打算过来，知道我位置做什么？” “都说了只是问问！”她争辩道，“我这是关心你！关心啊！” 李媛打断她：“好了好了知道了，我这就发给您。”说完便抢先挂掉通信。 褚思蓝整张脸埋进驾驶座里，用手捶了柔软的靠垫好几下——她想说的不是这些的啊！ 李媛没有反悔，很快把庇护所的位置连同附近的地图发给褚思蓝。褚思蓝看着地图上代表庇护所位置的那颗亮点，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去。她对自己在恶劣环境下的生存能力完全不抱希望，估计去了也只能拖后腿。 褚思蓝扶着额头从副驾上翻身下来，坐到主驾驶位上。主驾驶位一排又一排操纵面板尽数亮起，照亮她美得不似凡物的面容。这是她这些天以来做的唯一一件正事，趁着肚子不饿，还是先把这件事做完吧。 *** 李媛做梦了。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却甘愿沉浸在这梦里。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新兵们喊着嘹亮的口号，在操场拉练。李媛身在其中，而且在最前端领跑。她在同届的新兵中一直名列第一。 不知跑了多久，教官宣布热身结束。李媛停下来，往后看，发现同僚们脑袋上冒着热气。李媛觉得很好笑，笑出声来。 “李媛，你笑什么！”教官大声呵斥，“给我出列！” 李媛站出去。教官走到她身边，变成她曾经的上司。 上司拍拍她的肩膀，向前一指：“李媛，恭喜你，以后这就是你的专属机甲了，快去看看它吧。” 漂亮的白色机甲啊，金线镶边，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它叫元宵。” 李媛欢喜地走过去，想要拍拍它，想要驾驶它飞起来。 走近了，它的左手和双腿却碎掉了。 李媛脸上没了表情，喃喃道：“做梦都不让我高兴一下。” 然后她醒了。 忽地睁开眼，没有任何迟疑，掀开身上的毯子开始检查四周。头顶上，一块油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是她昨晚临时扯的。一块大一些的油布罩在几根棍子上，再用尖头金属钉住四边，便可扯成一个简易的帐篷。 检查一遍，暂无异常。李媛钻出帐篷，立刻被黄沙呼了一脸。 昨天下午开始，戈壁滩上刮起狂风，李媛选的庇护所也在风沙席卷范围内。但是避护所还未封顶，所以李媛只能在未完工的庇护所墙脚下起一顶简易帐篷，将就睡上一晚…… 或许有人要问，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是这样的，让我们再来回顾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昨天早上，李媛少校差点被垃圾活埋。她被压在垃圾下面时，曾发誓：“等我出去，一定把副驾给拆了。” 到底拆了没有呢？ ——舍不得她的宝贝机甲，没拆。 她还发誓：“褚思蓝别想再呆在元宵里，我在哪她就得给我在哪！” 有没有把褚思蓝带出来呢？ ——褚思蓝晕了，带出来反而更麻烦，所以没带出来。 也就是说，李少校立的flag一个都没有实现！反而为了不弄脏她的宝贝机甲，在硬灌褚思蓝营养液后，一个人灰溜溜跑回庇护所，打起井水洗掉身上的血污…… 个中过程实在太凄凉，所以我们不再详细回顾。 外面风大，李媛只好退回帐篷。她们来到这颗垃圾星后，利用机甲的探测系统测算过这颗星球的自转时间，为23小时56分4秒，也就是这里一天的长度。按照垃圾星的时间算，现在是她们来到这里第十二天的早上六点。 昨天硬灌褚思蓝营养液，灌都灌了，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有幸回到西褚，因此受罚她也认了。李媛捋了捋自己现在的处境，认为现在可以做的，依旧是去捡垃圾。 捡垃圾，盖房子，攒资本，谋生路。 听着外面黄沙噼里啪啦打在帐篷上的声音，李媛抽出一把匕首。匕首是机甲上原本配备的。之前李媛只带了激光枪外出，没派上用场，这次多带了匕首出来。 她挑起一缕发丝，在手里把玩。昨天被污水浇了一头一脸，虽然用井水洗过，但总觉得没洗干净。刚刚探头出去那一会儿，头发上就沾了不少砂砾，又弄脏了。 李媛的发质很好，是原生的金红色。这说明她的祖先曾做过基因改造，将这种发色遗传了下来。她很喜欢自己的长发，军中也不强制军人剪短头发，所以她一直蓄着。 现在流落垃圾星，却实在是有些碍事了。 匕首闪着寒芒，划断一缕缕金红。它们滑落到地面上，像一团团火焰。长发的主人弃了它们，好像曾经那些细心呵护都是假象一样，任它们落入土中，蒙尘。 李媛平静地修裁自己的头发，她的刀功好，即便没有镜子，也能凭感觉修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她的面容本就艳丽，在碎发之下愈显凌厉。切断最后一根长发后，她掀开盖在头顶的帐篷。 那些火焰被风卷起，在沙尘里熄灭了。 第06章 李媛将自己一头漂亮的红发剪短了。虽然有些不舍，但是确实方便很多。于是心里那点难过很快被她抛在脑后，她可以开开心心地跑去捡垃圾了。 八点左右，风停了，视野更加开阔了些。李媛套着一大圈绳子跑去之前标记好的地点找板材，准备把它们运回来。昨天是她贪心了，她不该为了找到更多值钱的东西跑那么深。 昨天几颗垃圾炸弹的波及范围不算太广，空气阻力减少了它们的撞击能量，而且铺满垃圾的山体比较蓬松，吸收了一些撞击动能。位置靠外的板材都还在原地，李媛花了两个小时，将其中四块拖回庇护所。 找第五块板材时不大顺利，那里比较深入，可能受了昨天的撞击影响，目标位置发生坍塌，塌成一个圆圆的大坑，板材没了。李媛不敢下去，绕着坑走了半圈，啧啧称奇。 准备离开时发现大坑边上几个纸箱因为坍塌露出来了，而且看上去没拆封。好奇心促使李媛将它们打开。 里面全新的物品暴露在阳光下，李媛拿出其中一件，差点笑出声——居然是鬼节的变装道具。 她拿出两件放到背包里，准备拿回去试用。“不知道褚思蓝现在在做什么。”她坏心眼地想，“要不给她试试？” 想啥来啥。刚动了念头，褚思蓝的通讯请求就发过来了。 之前生褚思蓝的气，气她没在关键时刻接自己的通讯，拒绝过她的通讯请求。其他时候都是及时接通，因为实在怕褚思蓝那边出什么事——虽然她至今没出过什么事。 这次接到通讯请求也不例外，立刻接了。 褚思蓝在另一端问道：“李少校，我去您那里会不会拖后腿？” 李媛心想：“那肯定会拖我后腿啊，不然呢？” 不过她不会傻到说出来，反而回答：“怎么会呢！我一个人手忙脚乱，都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媛一边胡扯，一边手脚麻利地攀上又一座垃圾山：“您想好了？要来我这边吗？很欢迎啊！ “没、没有，我先问问，我还在考虑……”褚思蓝嗫喏道。 原来还没想好——她都想了好多天了。李媛还能说啥呢，等她想通呗。 接着李媛跟褚思蓝说了最近几天的进展和接下来的计划，没有聊太多。 比如自己包里有俩丑丑的变装道具，就没有跟褚思蓝说。 *** ——数公里以外，元宵的机舱中，褚思蓝正在写信。 信容易写，但是储存信的程式难写。万一李媛发现了这封信，说不定会放心地彻底抛下自己。所以这封信要加密，不能让李媛看到。而且以后元宵要是回归西褚，这段密信要能自动发给西褚最高司令部。因此在元宵的操纵系统中写入一段加密的程式，就是褚思蓝这几天所做的“正事”。 元宵的射频范围可覆盖一个恒星系，但是蓝星所在的恒星系里甚至没有可以接收元宵信号的文明。 宇宙太大了。 来到这的第五天，她就基本确定，自己没可能等来西褚的救援。如果从此无法回到西褚，为了料理身后事，她要留下讯息。 【父·褚遂封亲启】 【思蓝偶至此地已十三日有余，今藏密信于元宵主体数据之中，若其日后有幸回归西褚，见信如面……】写信之余，褚思蓝仔细检查了元宵的状态。除了腿脚不便外，元宵大部分机能都正常运作。即使没有驾驶员在舱内，它也可以正常吸收光能来充能。一边维持必要的拟态迷彩，一边将能量棒充满，大概要——四百天。 这个数据在迫降第二日就已得出，起初它是个让人绝望的数字，但是现在再去看它，好像又不是那么让人揪心了。自己的接受能力似乎提高了不少。 褚思蓝拢了拢额角的发丝，继续将元宵的能量循环设计好，让它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为能量棒充能。 接着她趴到地上，从驾驶座下将李媛给她的那套衣服拉出来。 她曾经以为自己绝对不会穿它们，所以随便塞到下面去了。没想到还是得穿。 李媛说它们是全新的，可是拆开包装后，飘出的机油气味还是让褚思蓝嫌弃地将它们举得远了些。 “真的要穿吗？”褚思蓝仔细斟酌着，“直接穿防护服出去可能会惹人注意，还是穿吧……” 她改变防护服形态，然后将蓝星的外套套上。衣服的袖子比她手臂还长，下身是宽松的裙裤，脚上穿的是刚过脚踝的皮靴。款式相当老旧，但是褚思蓝回忆了李媛的装束后发觉，自己这一身大概是李媛精心挑出来的。 这样一比较，它们好像不那么让人嫌弃了。 【亲卫军第六机动队临危奉命，小队七台机甲护我先行撤退，于跃迁通道中遭遇敌方机甲，我方随即迎战。敌方机甲三十六台，我方击落二十一台，其中八台为队长李媛少校之功。李媛少校英勇无畏，足智多谋，应变得当，但敌多我少，力有不逮，其座机元宵被击中左臂与双脚，轰入通道乱流中。终不幸流落蓝星，是为意外。】褚思蓝穿上蓝星的服装，原地蹦了两下，还算合身。 “让我想想要带什么出去。” 她在小小的机舱内巡视，好像在巡视她的领土一样。父亲送她的领土，她的银蓝星系，是个美丽得如同仙境的地方。 她先从武器库中拿出一把小型激光□□——元宵上最不缺的就是武器，别忘了它本身就是武器。然后，她停在冷藏柜前。 冷藏柜中，整整齐齐摞着膳食包、军用营养液，以及褚思蓝至今无法面对的蓝星营养液。 她曾经觉得军用营养液挺难吃的，它为了增进营养性极大牺牲了它的味道，带有些许苦味。要知道即使是西褚市面上最劣质的营养液，味道也做得还行。直到她闻到蓝星营养液的气味，她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比军用营养液更难吃的东西。 更别提后来被李媛灌了整整一支蓝星营养液，那绝对是褚思蓝一生的噩梦！她绝对不会把那些shi一样味道的东西带走！ 褚思蓝把剩下的军用营养液和膳食包都拿出来，放到衣服的大口袋里。 她默默看着剩下的四支蓝星营养液，心想：“可是它们好像是李媛辛苦换回来的，要不带给她吃吧？” 所以她还是把蓝星营养液放到口袋里——一支，两支，三支——第四支拿在手上，迟迟没有放入口袋。 机舱中的指示灯闪烁着幽光。 她突然想起这一生所学过的，所看过的。作为西褚的继承人，她曾乘坐飞艇在农业星上空掠过，她曾在工业星的轰鸣中驻足，她曾亲自造访安置落后文明的驻地……她该知道，每一粒食物都有人弥足珍惜。 她露出苦笑：“我这是在干嘛呀。” 她旋开蓝星营养液的盖子，像李媛那样一吸而空，营养液滚入她的喉咙，滚进胃里。 “还好啦，赶紧吃下去就……呕呕呕……” 褚思蓝扶着墙壁捂着嘴，缓了半天才没吐出来。 虽然趁着味觉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灌下去了，可是真的好难吃啊！ 【蓝星是为垃圾星，黄云漫天，垃圾遍地。此地环境恶劣，自然水源辐射超标，植被稀少，动物几近绝迹。但得李少校相护，女儿尚得宿食，并不辛苦。李少校忠勇无双，若得其孤身返回西褚，切勿心怀芥蒂，请重用之。】李媛这次很幸运，捡到辆尚能使用的双轮拖车 拖着另外四块板材慢悠悠地返回庇护所。这一批带回去，再拉一批，就差不多够铺房顶了。 今天风沙停了，能见度挺高，因此她远远看见庇护所门口坐着一个人，似在等她。 李媛却不急躁，哼着歌，依然以自己的步调前进。走近了，那人也施施然起身。 微风吹动那人的裤摆，吹动她如丝绸般的长发。好像她不是站在这黄沙滚滚的戈壁滩中，而是站在宴会中央、指挥台上。蓝星粗制滥造的衣服穿在那人身上，硬是被穿出了点高级感。 高级感……李媛觉得自己可能累出幻觉了，穿这么粗制滥造的衣服怎么可能有高级感！ 李媛走到她身边，冲她眨眨眼：“你在等我？” 褚思蓝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两只嫩玉般的手缩到袖子里。 “你剪头发了？” “太长碍事，就剪了。”李媛洒脱地甩了甩自己的短发，“跟我来？” “好……” 褚思蓝小碎步跑到后面，自觉地帮李媛推车。 二人的身影在茫茫戈壁滩中，跟两粒小沙子一样。 【星海茫茫何其大也，思念之情无以言表。女儿未能返航，亲侍左右，是为不孝，望父亲母亲善自珍重。勿念。】*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主打日常、搞笑。 （爱信不信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 5瓶；星河 3瓶；张静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章 李媛领着褚思蓝走到庇护所前停下。李媛把板材卸下，堆到上一批板材一起。 褚思蓝好奇地打量四周，问：“这就是你说的庇护所吗？” “对。”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李媛摊摊手：“请便。” 褚思蓝兴致勃勃，甚至朝李媛笑了笑，然后迈开小步子，跨过地上各种废料，走进小屋中。 十秒后，她面无表情地退了出来。 “屋顶是什么高清透明材质吗？” “屋顶是你刚刚帮我推回来的那些东西。” 褚思蓝瞪圆了眼睛，想从李媛脸上看到一丝玩笑的神色。可惜李媛是很认真地在回答她的问题，表情十分正经。 褚思蓝倒吸一口凉气，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一个可以蹲下缩起来的地方。然而四下都是黄沙，根本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很快，她认命了，她将手缩进袖子，呆立当场。 李媛走到她面前，朝她拍拍手：“子爵大人，回神了回神了！” 褚思蓝哭丧着脸看向李媛，李媛不为所动。 “来，我带你看看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根据地。” 褚思蓝乖乖地跟上。 李媛指着还未铺设屋顶的小屋说：“我们以后就住这里面，待会你帮我一起把房梁上了，然后我们再去把剩下的板材运回来，铺到上面固定住，就有房顶了。” “没有门呢……” “路上随便捡一扇回来。” “呃……也没有床呢。” “路上随便捡一张……如果你介意跟我睡一起，也可以捡两张回来。” 褚思蓝捂住脸不想说话。 李媛倒是来了兴致，冒犯地拍了拍褚思蓝的肩膀：“我都想好了，既然你要过来，那就在旁边再搭一间浴室，搞个水袋戳几个洞就可以淋浴，再拖个铁桶回来还能泡澡呢！” “啊……那可真是太好了……”褚思蓝快哭了。 李媛又把褚思蓝拉到隔壁发现的水井边：“这里甚至有口井，里面的水很干净，就是有辐射。” 褚思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她心里在疯狂吐槽：“有辐射能叫干净吗！” 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洗澡用的水，该不会是这井水吧？” “那不然呢？能喝的水要从三十公里外扛回来，而且一支营养液才换五升水，你想啥呢。” 褚思蓝眼泪直接飚出来。 李媛不懂她伤心的理由，摆出嫌弃的表情，跟她隔开三米远。 褚思蓝哭了一会儿，问李媛：“少校，我真的能在这里活下来吗？” 李媛心说：“那我哪知道啊。” 但是看见褚思蓝哭得那么伤心，还是安慰她：“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褚思蓝想用袖子抹一抹眼泪，顿了一下，改用手背轻轻拭掉一些。 李媛见她哭完，赶忙问：“好点了没？是不是平静下来了？我们开始上房梁吧？” 褚思蓝：完蛋，更想哭了。 *** 上房梁并没花多少时间。 褚思蓝眼睁睁看着李媛用激光枪给梁柱射了几个缺口出来，然后用匕首修得平整。李媛爬到墙上，用绳子吊起长梁，褚思蓝帮着送上去。 李媛把最粗的柱子挂到墙上预留的凹槽处，其他几根较细的柱子垂直叠在粗柱子上，缺口正好互相扣住。 褚思蓝站在下面张望，房梁纵横交错，已经有了些形状。 空中的黄云似乎总也飘不尽，恒星藏在黄云之后，形成一块刺眼的亮斑。某人突然踩着房梁越过来，挡住那块亮斑。 褚思蓝急道：“你慢点！小心别……别把房梁踩折了！”她其实想说，小心别摔下来。 李媛露出个狡黠的笑容：“不会的，这些柱子很结实。”她早试过柱子的硬度，因此很有自信，甚至在上面轻轻蹦了下。 又引得褚思蓝一阵抗议。 “接下来要把这些板子铺上去吗？” “不，接下来你要跟我一起去把剩下的板子拖回来。” 褚思蓝很泄气，她觉得今天已经劳动很久了，为了方便甚至把她的长发扎成了丸子。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个身娇体弱的大小姐，来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身强体壮的大小姐。 “我可以不去吗？要不我看家吧！”褚思蓝觉得自己找到了个好理由，一脸希冀地看着李媛。 李媛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然后指着褚思蓝：“你，必须跟我一起。” 褚思蓝当然不愿意，但她是个讲道理的大小姐。她们已经是这样的处境了，没理由让李媛一个人奔波，而她躲在一边偷懒。所以即便不情愿，她还是乖乖跟着李媛走了。 李媛拖着双轮小车，车里面放着绳索、工具。褚思蓝跟着晃晃悠悠走着，有时帮忙推一下车。 二人走了半个小时，走到垃圾山山脚下。饶是做过心理准备，褚思蓝还是被那漫山遍野的垃圾震撼到了。褚思蓝讷讷道：“我可以反悔吗？” 李媛知道这落差对于褚思蓝而言太过剧烈，但是褚思蓝迟早得接受这一切。于是牟得感情地回答：“拜托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既、既然你这样说，那就没办法了。”褚思蓝高傲地昂起头，竟不再说要反悔。 李媛呆滞地张开嘴——大小姐这么好哄的吗？她都做好把褚思蓝硬扛进山的打算了。 事实上，褚思蓝确实是个讲道理的人。既然决定“帮助”李媛，那么就不再后悔，跟着李媛踏入垃圾山。 踩上去的第一脚，褚思蓝：“呜呜呜我后悔了。”“啊啊这是什么？为什么是软的？”“它它它沾我脚上了！” 李媛受不了褚大小姐接连不断的尖叫，指着自己的眼睛朝她吼：“开屏蔽，开屏蔽啊！” 褚思蓝整张脸因为难受涨得通红，赶紧听话地打开纳米系统的视网膜屏蔽功能。垃圾山上，东一块西一块，像是立体影像读取错误一样，到处是马赛克。 褚思蓝汗颜：“我好像跟你来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地方。” 李媛背对褚思蓝翻了个白眼。 防护服形成的面罩隔绝了这里难闻的气味，视网膜屏蔽使得那些难以名状的垃圾变得可以接受，褚思蓝总算消停下来。李媛见褚思蓝恢复行动力了，便开始教她如何寻找需要的东西。 “这根棍子你拿着，用它将表面的垃圾翻开，找那种大块的板材，一两平米大，要轻，用手掰一下，掰不断的就好。我会带你稍微深入一些，你不要离我太远，我们要再找四块那样的。” 褚思蓝面色沉重地点头。 “可以一边翻一边用纳米系统探测四周，运气好的话可以找到密金。它价值高，能换很多东西。” 密金，全称：密制金属簇。是一类分子结构紧密、高强度的人造特殊金属的统称。 以上常识褚思蓝懂，她疑惑的是：“用纳米系统探测？怎么探测？” 李媛举起左手，左手的防护手套与汇聚于掌心的纳米机器人产生联动，微微发光，凸显出一个圆环形状。她向褚思蓝解释：“就是近身侦测系统啊，你的纳米系统应该装载了吧？近身侦测系统可以探测到密金。” 密金常用于军事领域，用它们制造出的武器无一不是高精度、大杀伤性，而且可以做到小体积，易于携带。近身侦测系统可以侦测包括密金在内的金属、发出热量的生物，作战时在视网膜上显形，使用者可以借此判断四周是否存在威胁。 “你不会用吗？” 褚思蓝其实会用，但是她愣住了，没给李媛反应。李媛便开始解释如何使用侦测系统。 其实褚思蓝完全没在听，她心里想着：“居然……居然……居然！将这些战略系统用来捡垃圾！？” “李媛真是天才，回去后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纳米系统的研究员，他们一定会跟李媛不死不休。” “哦，笑死，他们打不过李媛……哦，我也不一定回得去。” “他们会哭吧？他们肯定会哭吧？他们会躲在被窝里哭！” “如果有一天李媛开着元宵来捡垃圾，我一点都不会惊讶……我可能会躲到厕所里哭。” 李媛讲了半天，发现褚思蓝根本没在听，十分生气——她从没这么仔细地教别人，教手底下的兵的时候，从来都是讲一两句就丢出去让他们自己悟。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不会用这个小心死在这里。” 褚思蓝回过神来，露出个凄凉的笑：“你以后是不是打算开元宵出来捡垃圾？” 李媛听到她这么问，更生气了：“老娘的宝贝元宵怎么可以干这种事！” 褚思蓝泪眼婆娑：“不可以用元宵来捡……欸？” 李媛咬牙切齿：“请问您尊贵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原来这么区别对待吗？褚思蓝心里立刻雨过天晴。左手一挥，掌心亮起来，对李媛说：“那没事了，我会用侦测系统，我们走吧！” 李媛平复想要揍人的心情，轻轻“哼”了一声，带着褚思蓝往垃圾山深处探去。 由李媛领着，褚思蓝对垃圾山进行了一番“探索”。她终于知道，原来垃圾山上不仅有各种被浪费的、尚有价值的东西，还存在许多危险的空洞，而且还有人类活动。 是的，她们捡垃圾的时候遇见原住民了。褚思蓝远远瞥见另一个山头上有人类活动的身影，立刻惊慌失措地跑到李媛身边报告这一情况。 李媛安慰她：“正常，垃圾星大部分人都靠捡垃圾过活，我们迟早遇见更多原住民。” 二人与那原住民远远地打了个照面，而后便失去了对方的踪影。看来原住民也不想跟她们近距离接触。 两人在垃圾山上待了近三个小时，将板材找齐。板材都是李媛翻出来的，没有捡到密金。但是褚思蓝发现一个带密码的大箱子，这箱子上面纹着各种蟠龙火凤的金色浮雕，相当浮夸。李媛用侦测系统探明密码锁的结构，把密码给破解了，里面啥都没有，用来装东西倒也合适。 想办法把东西弄下山，用藏在山脚下的小拖车把东西拖回庇护所。然后二人又忙忙碌碌地开始铺房顶。 李媛用匕首给板材修边，用激光枪在上面打孔，然后用绳索把它们绑到已经搭好的梁柱上，最后用黄泥糊住缝隙。褚思蓝不止帮李媛打下手，还提供了不少更合理的搭建思路，倒让李媛有些刮目相看。 褚思蓝解释：“工程学的课上教了类似内容。”她是西褚唯一继承人，可不是天天玩着长大的。 铺完房顶正好剩下一块大板子，是她俩特意留下做床的。 褚思蓝说愿意跟李媛挤一挤，所以先前只预了一块板子。李媛用剩下的砖块垒在四个角上，把板子放上，就是简易的床了。没有垒太高，怕不稳定。 又将油布切出一张长方形的，钉到门楣上。 “今天先将就着挡一挡，可以吗？” “嗯。”褚思蓝轻声应道。她把自己捡来的箱子洗干净了，放在屋子角落当作凳子。 天色已暗，唯一的光亮来自于防护服的发光功能。褚思蓝坐在箱子上，整个人都亮着。李媛嫌她太亮，叫她赶紧关灯上床休息。她踟蹰了一会儿，才在李媛的不断催促下，爬到李媛身边的空当处，僵硬地躺下。 褚思蓝很小的时候会跟父母一起睡，长大后偶尔与母亲拥被而谈。这是第一次跟父母以外的人躺一张床，她不习惯。 李媛见她这样，倒也理解——如果不是流落垃圾星，谁□□敢跟褚大小姐睡一起！于是说：“放心，我睡姿很正，从不乱滚。” 褚思蓝轻声应了，拉起临时用作被子的外套，盖到身上，渐渐睡去。李媛听见她轻缓的呼吸声，侧头去看。你们以为能看到什么？笑死，两人都关灯了，黑黢黢一片，啥都看不到。 然后一个巴掌糊到了李媛脸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说我文老被锁，向大家统一解释一下：不是被锁，是因为我没有签约，审核比较慢。晚上九点发大概要审一两个小时…… 第08章 天光微亮，褚思蓝幽幽转醒。她感觉睡得蛮舒服，好像枕着个软软的枕头。 嗯？枕头？这里条件好到能够拥有枕头吗？ 褚思蓝一下子惊醒了，定睛一看——这哪里是枕头！分明是自己牢牢扒着的别人的胳膊！ 她僵硬地抬起头，正对上李媛一双眼睛，无奈地看着自己。 “睡醒啦？可以放开了吗？” “嘻嘻，打扰了……”褚思蓝尴尬地放开李媛的胳膊，红着耳根缩到墙边。心想：李少校的胳膊还挺软，以前以为她肌肉多，会很硬实。 褚思蓝自己尴尬了一会儿，又道歉：“昨天晚上打扰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 李媛心想：“可不是吗，不仅呼了我一巴掌，还整个人都扒上来了，努力了好久才让你只扒胳膊。” 但没必要告诉她那么多细节，于是只回答：“还好，我有床就能睡，昨晚休息够了。”一边回答，一边翻身下了床。 褚思蓝见李媛一点都不尴尬，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尴尬，跟着李媛的动作坐起身，但其实根本不敢看李媛。昨晚是她第一次跟别的人睡一张床，今早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睡相差，实在是有点……丢脸。 李媛走到门边解开挡门的油布。不挡着，怕晚上刮风把沙子都吹进来。她对褚思蓝说：“今天没有刮大风。喝的水快见底了，我们今天必须去聚落里换些回来。” 褚思蓝没听李媛说过今天的计划，忙问：“什么聚落？” “鹰首聚落。” *** 为了去聚落，她们做了一番准备。 首先将之前捡到的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装到拖车上，绑好。 李媛留下了褚思蓝捡到的那个密码箱，其实是觉得好用，但还是逗褚思蓝：“我把你捡垃圾的第一件战利品给你留下作纪念，你看我对你好吧？” 褚思蓝脸涨得通红：“这种事情纪念个啥啊！” 李媛憋着嘴笑。 接着检查武器装备的情况：二人各一支激光手抢，都有上百发余量；李媛另配备了一把匕首，匕首刃部是密金，非常锋利。 最后是最重要的一项——变装。 听到要把泥巴抹到脸上后，褚思蓝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李媛按住褚思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以你的样貌，去到聚落里，不出一分钟就会有土匪跑出来把你劫走送去不可描述的地方赚钱。” 褚思蓝僵住了，结巴道：“那，那我不去了可不可以……” “也不是不行，可是万一我这次去了，不想回来了，你就得一个人在这里求生，还是迟早要去聚落换物资……”李媛侧过身回答，用眼角瞥着褚思蓝的反应。 褚思蓝果然松动，哭丧着脸说：“好叭好叭，我抹。” 于是李媛帮她把头发挽好，又将沙土泥巴涂到褚思蓝脸上。好歹把她过于出色的容貌压了下来，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她完美的脸部曲线和优美的五官。 李媛犯了难——要不把压箱底的那两件变装道具拿出来？ 褚思蓝见李媛停了手，忙问：“可以了是吗？” 李媛摇头：“不大够。” 褚思蓝慌忙摆手：“够了够了！真的够了！”一边害怕地向后退。 李媛见她这样，心想：“其实也差不多了，让她全程戴好那个大兜帽，这样脏兮兮的脸，应该没啥人会仔细看。”于是作罢。 然后李媛给自己也变了装，变到褚思蓝都要不忍心的程度，二人这才踏上前往鹰首聚落的路途。 *** 李媛造的庇护所临近一条河道，河水比较轻缓。鹰首聚落在这条河道下游附近，李媛选那位置造庇护所就是存了以后利用水路的心思，但是现阶段只能靠双脚走过去。 二人走了六个小时。 起初，褚思蓝还有心思研究路途的风景变化，后来越走越绝望——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 她自然不好意思要求坐到拖车上，却是李媛看她兴致低得不行，再三要她坐上去。 褚思蓝最终经不住诱惑，上去了。 刚一上去，李媛拉着车一阵猛冲，吓得褚思蓝尖叫起来。 “哈哈哈，你坐在元宵上，那么快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啊。”李媛笑她。 褚思蓝红着张脸：“那哪能一样啊……不是，我是担心你把车子拉散了！” “好好好，你不是害怕，你是未雨绸缪。” 车小，褚思蓝只能缩起身蹲在小小的一块地方，一边用手扶在车沿上。 车轮吱呀吱呀地转动，路上坑坑洼洼，车子行过去，“咔咔”地响。今天天气好——没刮风，但天空还是布满云层。 李媛拖着车，褚思蓝就在后面给她喊加油，还跟她了解垃圾星的其他情况。 二人这样行了一段路，褚思蓝歇够了，从车上下来，但她们其实已快到聚落了。 *** 鹰首聚落中央有一颗巨石，远远就能望见。巨石长得像一只鹰的头，所以聚落取名为“鹰首”——虽然据聚落里的人说，他们都没见过真的鹰，但是古书上有，所以他们认得。 聚落外围没有围墙，各种奇形怪状的窝棚搭在一起，靠里一些有建得好点的房子——这里没有统一的管理者，就是各种人自发地聚集过来，渐渐形成了大聚落。 靠近聚落时，李媛专门停下，嘱托褚思蓝一定要戴好兜帽。她之前吓褚思蓝，一半是开玩笑，另一半不是。这聚落里鱼龙混杂，真的有土匪。褚思蓝知道其中厉害，从走进聚落起就死死地抓住自己兜帽的帽檐。 这么危险，为什么一定要带褚思蓝进来呢？李媛有着自己的考量——凡事都有个万一，如果等不来救援，她俩就得在这颗星球上生存下来。自己可不想一辈子养着褚思蓝，所以要趁早教她一些生存之道。 二人先是从窝棚之间穿过。这些窝棚由各种废料随意搭建而成，有些连门板都没有，七歪八扭地立在泥地上，可能风稍微大点都会将它们吹垮。 窝棚区的居民，有的懒懒散散地坐着，有的晃荡晃荡四处走动，他们都有着相似的涣散眼神，毫不在意地打量从门前经过的过路者。 往里走后，遇见的居民也有所不同，衣衫整齐了起来，脸颊也更加饱满，投来的眼神无不是算计。更有各种机械往来，从简单的叉车、无人机，到高达四米的八脚作业机器人。 褚思蓝跟着李媛从那八脚机器人底下穿过，禁不住好奇，往上望去——她从未见过如此简陋的作业机器。 这里遍地是回收垃圾的店铺。褚思蓝在后面默不作声地走着，李媛拉着拖车带她径直走向其中一间店铺。这间店铺，在这里算是规模中等。招牌没有，所有的店铺都没有招牌，只用门前堆放的各种毫不相关的杂物昭示着——这里回收垃圾。 店铺门前坐着一个精瘦的伙计，一头紫色的头发根根竖立，穿着五彩缤纷的背心和宽松的黑色大裤衩，汲着双人字拖。他见李媛过来，“呼”地跳起来，搓着手走上前，笑得满脸褶子：“唉！美女你来啦？又有啥好东西？” 李媛冲他咧出个毫无感情的笑，没有搭腔，只将拖车拉到他店门口，将绳索解开，一只手把那捡来的近百斤重的东西，稳稳当当地从车上提下来，放到地上。 伙计立马说：“这东西是烹饪机吧？我看看。”说着他伸手去提，没提动，使出吃奶的劲只能堪堪挪动一点，于是笑得愈发谄媚。 李媛上次来卖垃圾，就是卖给这家。那时这伙计跟一泼皮打起来，李媛趁机展示了自己的武力，将泼皮一脚踹出五米远，这伙计面对她便不敢玩弄真假了。 “前子，看看。”李媛指指自己带来的东西，“怎么算？” 伙计名叫前子，应声道：“好嘞！美女你等一下哈，我先算算。”说着将李媛的东西一样一样看过去。 李媛估摸着，可以换到上次两倍的营养液——这里没有货币，比较可靠的方式是用营养液换物。她对前子也不完全放心，前子清点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盯着。 前子清点完，对她说：“美女，这些值四十支。” “唬我呢？至少五十只！”李媛佯装生气，跟前子商业互唬。 “哎哟！美女欸！我怎么敢糊弄您？”前子压低声音，“四十支已经是友情价了，最近营养液紧缺，升值了！” “小子，不用跟姐姐我说这些，我还不知道这营养液什么行情？莹草城那里都快用原料造燃料了！”李媛一脸轻蔑地说，虽然她根本没去过莹草城。 “四十一，不可能再多了。” “没可能！” “美女，你可是大美女！” “这我承认……” 一番胡扯之后，李媛换得四十七支营养液。对前子昂昂头：“好老弟，下次还跟你做生意。” 前子一脸菜色地笑笑，对她摆摆手。 李媛得意地将营养液塞进包里，同时想问下褚思蓝，对于自己的精彩表现有没有什么感悟，一扭头——人不见了！ 人怎么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李媛在心里惊呼：“我那么大一个褚思蓝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褚思蓝：有人以为我要躺尸到完结，不如我…… 李媛：你试试 试试就逝世 第09章 发现褚思蓝不见的紧张只在一瞬间。 李媛刚刚跟前子扯皮的时候，没有关注褚思蓝的去向，还以为她一直默默在自己身后站着。褚思蓝不在视野范围内也没有关系，迫降垃圾星后队友定位一直开着，只消瞟一眼地图就能知道她去了哪。 ——褚思蓝并没走远，她一边扯着自己的兜帽，一边僵硬地躲避几个地痞流氓的骚扰，渐渐地走到这角落。这四个地痞纠缠着她，说要看她的脸。褚思蓝没应对过这种状况，只觉得他们好烦，想着不理他们是不是能让他们知趣地离开。 答案是不能，越不让他们看，他们越偏要看——他们其实只是路过，正好瞥见一点她兜帽下面的容貌。虽然脸很脏，但是那轮廓真的好。刚想细看，漂亮妹妹就把兜帽抓严实了，这些地痞可不就来劲了嘛。 褚思蓝只想离他们远点，躲避他们不安分的手，没想到一会的工夫，就走到这角落里来了。褚思蓝好气啊，好想发火，可是发火肯定会引起更多人的关注，那样岂不更麻烦？ 其实她斗篷下的手已经摸到枪把上去了。 她心想：“你们再靠近？再靠近一步，我就……” 拔枪了？ 根本没有给她拔枪的机会。 一个人体炮弹凌空而来，越过层层叠叠漠然麻木的人群，直接砸在其中为首的地痞脸上。 原地起飞。 未等褚思蓝理解现状，那小炮弹已在空中翻转一圈，长腿从下往上一扫，直击另一个地痞下颚。 原地起飞+1。 小炮弹眼看要落地，但在落地前，双腿勾已到第三个地痞脖子上，紧紧缠住，就后空一翻…… 原地起飞+2。 褚思蓝看得目瞪口呆，小炮弹已经双手撑地，双腿由下而上往最后一个地痞踹去。 原地起飞+3…… 褚思蓝觉得自己光看到四个人原地起飞，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周围的人群比褚思蓝还不如，反应过来时，那几个经常在附近游手好闲的地痞已经尽数躺倒，口吐白沫。唯有一个女人站在他们七歪八扭的躯体中央。 女人的红色短发像杂草一样又脏又枯燥，脸上很脏，又坑坑洼洼，但骨相不错。斗篷下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偏又站得笔直，让人望而生畏——除了李媛，还能有谁？ 李媛冷冷地瞥了周围一眼，吃瓜群众们立刻后退几步，让出道来，都想着：“可别盯上我，快走吧快走吧。” 如他们所愿，李媛反身拉起褚思蓝的手，一步步往外走。 没有人敢阻拦，更没有人敢上前。 李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褚思蓝离开现场，云淡风轻，不留余音，最后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从吃瓜群众眼中消失后，李媛做的第一件事是——拖着褚思蓝夺命狂奔。 你问她刚刚装逼那劲去哪里了？ 真是笑话，不跑等着被抓吗？ 这种地痞流氓都是地头蛇，等他们其他同伙反应过来，肯定会带人围堵，现下当然跑得越远越好。装逼只是一时，开溜才更长久。 李媛没有带褚思蓝跑出聚落，而是带她跨越整个聚落，跑到聚落另一头。外面就是荒漠，两个人跑在外面反而更显眼。上次来时李媛打探过，这个聚落里有几股不同的势力，那些垃圾回收店都由一个势力管着，这里在聚落另一头，应该已经到了另一个势力的领地上。 两人躲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褚思蓝因为跑得太快，弯腰穿着粗气，李媛待在靠外的一侧，开了探测系统观察情况。却是巷子里先传来动静……窸窸窣窣，从杂物堆里钻出一条黄毛狗子。 那狗子有点特别，没有双腿，有人给它在后肢上绑了俩轮子。它看到陌生人，立刻摆出警惕的架势，然后大声吠起。 褚思蓝下意识地往李媛身边躲，李媛便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从地上捡了个石块，高高扬起。 狗子赶紧止吠，夹起尾巴灵活地跑离小巷，留下几声委屈的呜吟。 李媛把手中石块扔到地上——本就没打算真的丢狗子，只是吓唬它，没想到这一招全宇宙通用。她转身，拍了拍躲在自己身后的褚思蓝的脑袋，嘲笑道：“堂堂西褚星领第一继承人，居然怕狗？” 褚思蓝争辩：“才没有，我只是怕狗咬我！” 李媛心想：“那不差不多嘛。”她心里的揶揄表现在脸上。 褚思蓝读懂李媛的表情，补充说：“怕狗和怕被狗咬，是两码事……算了，不跟你争了。”她突然泄气，走回巷子深处，找了个角落抱着膝盖窝起来。 哦吼，这不是褚思蓝的自闭形态吗？ 李媛对她为何这样到也心知肚明，走到她身边问：“接下来我要去买一些物资，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大小姐低头不作言语。 李媛知道她幼小的心灵再次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自己也没有变态到一点疗伤的时间都不给她留，于是贴心道：“要不这样？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买完需要的东西再来找你，带你回庇护所。” 褚大小姐点点头。 “我通讯保持常开，有什么事立刻叫我。”李媛说着离开巷子。 大小姐心想：“就不能先陪我一下吗？”念头刚一冒出来，自己便否定了，知道在这现状下，这种要求太过骄纵。 她厌烦地想：“男人还是全部灭绝了好。” 刚刚遇见的那些地痞流氓是一遭，导致她流落垃圾星的帝国皇帝又是一遭。自己最近的不幸好像都是因男人而起。 帝国皇帝——名叫萧索言，褚思蓝认识他时，他只是个皇子，而且继承顺位排得超后。虽然他很逊，但是风度翩翩，又长了张好嘴，每天跟褚思蓝说什么“莫欺少年穷”啊，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很能忽悠。褚思蓝偏就信了他的邪，他做课题的时候帮他，他学机甲的时候（让西褚亲卫队）帮他，还将他引荐给自己的老父亲。 可是后来竟发现他同时跟好几个女性暧昧不清！好气哦，偏偏那时西褚已经给他投资了很多资源，直接散伙一切都要打水漂……虽然最后还是打水漂了。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褚思蓝气得咬牙，心想：“所有男人灭绝，就这么办了！除了我爸都死光光吧！” 褚大小姐，无能狂怒中。 *** 褚大小姐被骚扰的事并没有对李媛造成影响——废话，又不是她李媛被骚扰，而且那些猥琐男都被揍得口吐白沫了。李媛甚至有些开心，因为刚换到一批营养液，比预期的多换到一点点，自己赚到了。 李媛让褚思蓝在巷子里等自己，虽然未能达到教导褚思蓝的目的，但是自己独自行动时却也相应方便不少。虽然已经给褚思蓝变装，但刚才的不妙插曲说明她的样貌依然很打眼，容易招惹祸端。 循着高高的水塔找到卖水的商铺。 水塔的外形都差不多，都是两个竖得很高的罐罐，远远看过去非常显眼，第一个罐用来装初次过滤的水，这里面的水还达不到饮用级别，里面混杂着辐射粒子。两个罐以消辐系统相连——消辐系统一方面用电解法消辐，这种方法效率低；另一方面通过一种特殊的滤芯消辐，这种方法效率高。滤芯是消耗品，也是一种价值很高的通货。水经过消辐，进入第二个罐，就可以拿来卖了。 整个聚落数千人，只有十多个这样的水塔，这种设施并不是贫民能造得起的。 卖水的地方通常也会卖别的东西，或者附近有其他卖东西的摊贩。因此若是想补充物资，去水塔下面就能很方便换到想要的东西。 李媛背着一大包营养液晃里晃荡跑去水塔下面，先换了三十六公升水——上次一支营养液五公升水，这次竟涨价了，一支营养液换四点五公升，还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里多的是守卫，很多双眼睛盯着。 另外付了一支营养液用于买一个新水袋。两个水袋都灌得满满当当，准备让褚思蓝帮忙背一个回去。 接着去买了套床铺，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共花了二十六支营养液。 东西买齐，李媛背上鼓鼓囊囊，像背着壳的蜗牛似的。附近采购物资的人不少跟李媛一个样，所以她这样也不算显眼。跑回去找褚思蓝，在巷子口看见之前那条黄狗探头探脑，见到她立刻跑了。 李媛心道：“这狗子毛皮光亮，定是有人饲养。不能在这里久待，不然狗子可能会把它主人引来。我去了一个多钟头，褚大小姐应该自闭够了。” 于是走进巷子，将水袋和床铺搁在褚思蓝面前：“我们得赶快走了，这些你帮忙背一下。” 褚思蓝抬头，问：“我们不去把拖车拿回来吗？”拖车还在前子店上。 李媛摇摇头：“不拿了，那些地痞无赖有组织，现在回去很危险。下次我自己过来，看下前子会不会认，不认就只能当那拖车送他了。” “……我一定要背这些吗？”褚思蓝发牢骚。 “大小姐，你叫我一个人背这么多东西回去？”李媛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大包。 “你是女人吧？” “哈？”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 好冒犯喔！李媛很少被人问这种问题，虽然有人说她凶，但是光看样貌，她是那种美艳的类型，前凸后翘，平时不执行任务时也爱打扮得花枝招展，没有人会将她错认成男人…… “我刚刚已经悟出来了，除我父亲以外的所有男人都应该灭绝。”褚思蓝认真地看向李媛，让李媛更加无语了。 “我是女人。”李媛居然回答了，而不是吐槽——吐槽就输了！ 褚思蓝埋头想了会，伸手背起水袋和床铺，站起来。 “既然你是女人，那就是跟我一条战线的，我帮你背这些。” 李媛呆愣地点头，跟在看似步伐坚定的褚思蓝身后走出巷子，心想：“战线是什么？灭绝男性战线？不，我不要，太傻了。” 这种无聊的想法她只在十岁的时候产生过。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如我们对个暗号：无无斯巴流起伞要伞 欢迎前来游玩~ 还有我的那啥博：会飞的彩虹鲸， 第10章 褚思蓝走在前面，大摇大摆的样子，让李媛捏把汗。但她又那么自信，那么坚定不移，即使李媛想要不着痕迹地走到前头带路，都无法办到。 李媛总不能开口说：“你走后面，我来教你怎样低调行事。”那样多尴尬啊。 褚思蓝竟认真分析起来：“其实灭绝男性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解禁y染色体病毒，就能很快杀死所有男性；或者颁布法令，禁止男性婴儿出生，这样见效比较慢……” 李媛没想到她竟已跳到实操阶段，翻了个白眼，反问她：“权限继承怎么办呢？” 人类文明渡过了一段漫长的历史，经历各种惨痛教训后，决定将选择权握在自己手中，于是设置了复杂的权限系统，其中最为常见且牢靠的认证方式便是——基因认证。 比如西褚公爵，他拥有西褚星领最高的权限，可以启动灭星大炮，可以令密金工厂星停转。同时他也有最高加密的基因序列，无法窃取，无法克隆。直到他被确认死亡，他的所有权限才会被自己基因上的子嗣继承。 类似的权限继承在整个人类文明中很常见，只不过加密程度没公爵高，但通常继承下去的唯一方式也是生育。上流社会的人匹配出最优的子嗣基因后，将继承者生出来，继承者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更改基因。他们以自身基因的一贯性为荣，认为基因改造是“下等人”才会做的事。 褚思蓝沉吟一会，回答：“那就给一部分人装腺体，通过腺体繁殖。” “输出基因的那方就叫alpha，她们要负责赚钱养家，优先给她们升职加薪；接受基因的那方就叫omega，可以在家里带娃，政府给她们发补助。” “不想接受腺体的人咋办呢？” “随她们咯，她们可以快快乐乐地过单身生活，就叫beta好了……” 李媛总觉得自己在某些神奇的史书上看过类似的设定。 褚思蓝突然回头，两眼放光地说：“李少校肯定会是个优秀的alpha。” 李媛心想：“我可谢谢你哦，我只想当个快乐的单身狗好吗！” 她终于忍不住了，怼褚思蓝：“这不跟双性社会一样吗？” “……” 褚思蓝沉默了。 李媛突然悟到——这大概是褚思蓝自闭第二阶段，胡言乱语阶段趁褚思蓝沉默，李媛赶紧走上前，拉住褚思蓝的手臂，小声说：“好像有人跟踪我们，你别乱整了，听我安排。” 李媛可没开玩笑，她听褚思蓝胡言乱语的同时开着探测波警戒四周，现下纳米系统反馈出有两个生命体疑似跟踪她们。褚思蓝立马闭嘴，另一只手攀上李媛的手臂，抿着嘴唇望向李媛。李媛颔首，意思是请放心。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鹰首聚落，所经之处的立体地图在纳米系统里基本绘制完成。作为一个优秀的战术家，李媛调出地图稍作思考，便决定出一条路线。 “放轻松，脚步轻盈一点，跟着我走。”李媛扶着褚思蓝的手臂，与她并驾而行。 褚思蓝不是毫无经验的小白，过去也曾遭遇危机。有人欲加害于她，被身边的亲卫提前发现，她便听亲卫的话，亲卫让她做啥她就做啥，果然平安度过危机。 这次也一样，她相信李媛，相信父亲的眼光。 褚思蓝轻应一声，聚精会神地配合李媛的指示。 “前面左转。” 二人再次转入一条小巷。这时李媛通过探测系统判断出，她俩确实被跟踪了。 小巷两端开口，但中央有一道两米高的矮墙，越过去便是一处庭院。 李媛助跑两步，一跃而上。虽然背着很重的东西，但这高度于她而言实在是小菜一碟。跳上去后，她伸出手，帮褚思蓝也爬上墙。 两人一起跳入庭院。 庭院中种了各种植物，植物结了果实。 四周无人，褚思蓝问：“那些植物结的果实可以吃吗？” “应该可以。” “这里的水资源不是都被污染了吗？那些果实一样会有辐射。” “大概会先拿去加工厂消辐。”虽然被跟踪，但李媛游刃有余，甚至有闲心回答褚思蓝的问题。两人快速穿过，正巧院门没关，于是大摇大摆地从院门出去。然后又转入一条小巷。跟踪的人似乎有办法找到她们的位置，看行动轨迹，依然在追踪。 “这边右转。然后……我们要下去了。” 她们已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岔道口，路边有一道通向下方的楼梯，李媛带褚思蓝下去。楼梯底端是一道上锁的门，李媛直接用匕首削开门锁，与褚思蓝一前一后悄然走到门后。 门后通向聚落的下水道，李媛早就探出，这下方的下水道系统体量巨大，应该是一处遗迹。李媛放开褚思蓝的手，调出防护服的口罩形态，手腕部位也开始发光照明。 “开始跑了。” “好。”褚思蓝同样改变了防护服形态。 二人在下水道中快速前行。 对于这下水道的体量而言，上方聚落的人口实在不多，因此下水道里水位很低，两边甚至有可以行走的干燥地面。 李媛和褚思蓝顺着废水流动的方向前行。在黑暗中，脚步声分外清晰。 她们之间的对话也少了很多，无外乎：“他们还在追踪我们吗？”“没有了。”“还有多久到出口？”“暂不清楚……” 下水道分支很多，但是只有一条主干道向外排水。两人很快进入这条主干道，顺着主干道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天光。 将一走出，褚思蓝惊呼：“这里是……” 广阔无垠的深蓝色水面，连它上方的厚重云层也显示出冷冽的色彩。 “是这颗星球上的大海。”李媛跳到一颗礁石上，向远方眺望，“辐射海。” *** 庇护所边上那条大河，途经鹰首聚落，最终汇入辐射海。下水道的出口正在那入海口附近。 二人后来又花了六个小时才走回庇护所。 李媛原本的计划是在聚落过夜，后来惹了事从下水道逃出，便计划在海边过夜。反而是褚思蓝强烈要求回到庇护所。 李媛倒没啥意见，反正她厉害，负重走几十公里而已，小意思。可是褚思蓝——身心俱疲！回到庇护所，一沾床板就睡死过去，脸都是李媛帮她擦干净的。 李媛是个不亏待自己的人，既然买了床铺回来，那么立刻就得用上，要睡得舒舒服服。她铺床，把褚思蓝翻来翻去，也没有弄醒褚思蓝，可见大小姐是真的累了。 余夜无话。 第二日早晨，褚思蓝在浑身酸痛中醒来。感觉好像枕着什么舒服的东西，心想：“昨晚我是睡李上校身上去了吗？”她红着脸抬头，一句抱歉刚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她枕着的是真正的枕头！ 这才回忆起，昨天确实买了一套床铺，还是自己辛苦背回来的。 “啊……我在想什么呢……”褚思蓝对自己无语了。 随之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她揉着肩膀从床上爬起来，望向声音的来源。 小屋前后两面墙上都留了窗口，只见李媛跨坐在前面的窗台上，手里举着一串东西在往窗棂上挂。 五颜六色的一串，光芒穿过它们，透出七彩的光。 李媛感觉到褚思蓝起床来，回头冲褚思蓝昂首，勾出个自得的笑容：“怎样？我做的风铃好看不？” 温柔的风吹进来，又将风铃吹得叮当响。 褚思蓝听着那清脆的声音，眨眨眼，突然觉得：好像还不赖？ *** 褚思蓝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这时李媛已经忙前忙后干了很多事情。她把采购回来的物资找地方整齐放好，想办法给屋里搭了个小桌子，放了俩小墩子。不过几天时间，这个屋子竟已被她捯饬得像模像样。 褚思蓝感慨：“难道这就是军人的强迫症？” 接着她就被李媛从床上拎起来，怼到小桌边。 “干、干嘛？”把褚思蓝吓得，都结巴了。 这时李媛将一物拍到褚思蓝眼前，面对褚思蓝坐下，严肃道：“昨天经历的事情，应该很难忘吧？” “……呵呵……”褚思蓝生无可恋地撇过头。难忘？已经深刻地刻在她脑子里了，现在她只希望——李媛不要令她回想那不堪回首的记忆。 李媛目光深邃望向褚思蓝：“那么你应该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到那些事吧？” “我怎么知道！”褚思蓝气得满脸通红，“他们……他们饥渴呗！” 李媛心想：大小姐的话真是精辟。但是又没有办法让他们不饥渴，除非杀光他们——当然只是想想而已，李媛不是什么杀戮机器。况且饥渴的可不只那四个地痞，甚至不止是男性，哪里杀得光？ 所以只能…… 李媛将桌上那物的包装拆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在褚思蓝面前。 “什么？”褚思蓝露出奇怪的表情。 “鬼节变装道具。”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蠢鲸鱼：沉迷画画，没有码字 （叹气）我家褚思蓝真好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河 3瓶； 第11章 褚思蓝看着李媛将变装道具从包装里拿出来，然后与李媛大眼瞪小眼。 “……”褚思蓝知道李媛的意思，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戴这些变装道具？ “小主人，这不是你的错。”李媛微微叹气，“可为了规避风险，有时我们不得不委屈自己。” 褚思蓝彻底沉默下来。 她明白——她当然不傻。那些地痞流氓就是看到她漂亮，所以上来骚扰她。她都涂成那样了，用那脏脏的黄泥，涂得满脸都是，可那些人居然还看上她！ 如果是在西褚，在文明社会，无人不知她的身份，无人敢对她有非分之想。但这里不是，这里是垃圾星，是个远离星际的蛮荒之地。 像李媛，本身也长得很好看。昨天下狠手把自己化妆成那样，不就没事吗？说到底，是自己变装不彻底，给李媛惹了麻烦。 而这些变装道具丑是丑了点，但干净。 褚思蓝想明白了，深吸一口气，对李媛说：“我明白，我戴。” “第一次，我帮你戴上吧。” “好……谢谢你。”褚思蓝说出谢谢二字时，有些紧张，她知道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需要感谢李媛，根本谢不完。 李媛蹲到褚思蓝面前，让褚思蓝将她乌黑的长发拢到身后，方便将道具贴到她脸上。 褚思蓝照做，抿着嘴唇，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 李媛自己试过，这些变装道具质量不错，透气性良好。而且可以控制，按钮在一颗丑丑的痣上。部件装上后寻常很难扯下来，按一下按钮才会全部脱落。能找到这些全新的变装道具，真的很幸运。 李媛首先将两条粗大的眉毛贴在褚思蓝的眉毛之上。 这张美丽无瑕的脸，搭配上两条粗犷的眉毛，效果很好。 李媛咬住嘴唇才使自己不至于笑出来。 然后拿出零件中的大鼻子，沿着褚思蓝高挺精致的鼻梁，由下至上缓缓贴好。李媛心想：“还好我是练过的，不然手都要抖成筛子了。” 褚思蓝不敢睁眼，焦急地问：“好了没好了没？” 李媛咬着牙嘟囔：“别急。” 接着又依次贴上眼袋、脸颊、嘴唇、下巴……最后是痣，李媛给它安在褚思蓝右眼下面。 “是泪痣呢……”李媛觉得自己憋不住了，赶紧偏过头，“噗”出一声。 褚思蓝又问：“弄好了是吗？” 李媛急忙起身，绕到褚思蓝身后，这才回答：“好了。”同时用一只手扒住自己嘴，让自己不至于笑得太大声。 褚思蓝想起李媛还买了一面小镜子，正挂在墙上，于是起身去照。将一见到镜中的自己，便已呆立当场。只见镜中的人，宽大的脸颊坑坑洼洼，如同彗星表面；有一颗像是长瘤的大鼻子，嘴唇皲裂如树皮；眼睑上贴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眼袋，导致她眼睛只能睁到半开；两根眉毛像毛刷一样，浓密又难看；还有一颗伪装成泪痣的丑瘤，就待在她右眼正下方…… 她张大了嘴，无法相信这是自己，声音颤抖着看向李媛：“李、李少校？” 李媛少校觉得自己准备好了，不会笑了，不会伤到姑娘的自尊心，于是回头：“嗯……噗哈哈哈哈哈哈……”李媛捂着肚子差点跪下。 褚思蓝脸都黑了，冷眼看着笑得腰都弯了的李媛——她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当然不会觉得好笑！变丑的可是她自己！ 现在褚思蓝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好想自闭。” 好在李媛没有笑太久，努力制止自己，并向褚思蓝道了歉：“对不起，我没有恶意。” 褚思蓝——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她呼气……吸气……呼气……稍微平复下来，然后问：“那些地痞流氓看到长这样的。”褚思蓝愤恨地指着自己的脸，“总不会饥渴了吧！” 李媛用手挡着嘴，咳嗽两声止住笑意：“不会了，是个人都不会对你这张脸感兴趣。”其实如果真有个长成这样的人站在李媛面前，李媛不会这么想笑，长得比这丑的不是没有。实在是褚思蓝原本长得太好看了，现在变装成这样，前后反差太具戏剧性。 “这样可以了对吧？” 可以了吗？说到正事，李媛立刻认真起来，仔细端详褚思蓝的现在的样貌。脸没问题了，但她的头发——三千青丝，像绸缎一样披挂而下，与她现在的脸完全不搭。这样可能还是会引起原住民的注意。 李媛很担心，真的很担心，总不能把褚思蓝别自己裤腰带上，时时刻刻看着。 李媛于是直言指出：“现在看来，你的头发太显眼了，养护得特别好，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听到这话，褚思蓝都要心梗了——居然还不够？ 她焦躁地在屋中走了两圈，挑起自己一缕发丝在手中捻了捻，随后望向李媛的头顶。李媛原来是一头金红的长发，像火焰一样，特别漂亮。如果自己不是西褚的继承人，上流社会不以纯正的黑发为荣，自己说不定也会去搞个类似的发色。但李媛为了方便在这里行走，把她宝贝的长发剪短了——褚思蓝心想：“我也应该做出牺牲。” 像之前一样，褚思蓝再次说服自己，对李媛说：“来吧，帮我剪掉。”她坐回小墩子上，两只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难过地闭上双眼。 李媛倒是惊讶了，没想到褚思蓝竟如此果决。 她原本只想叫褚思蓝把头发扎起来，可以盘成之前那样的丸子头，然后平时戴着兜帽，就不会太扎眼。以后或许能找到合适的假发，现在剪不剪问题都不大。 但是既然褚思蓝自己这么提了，她当然不能拂了褚思蓝的好意，况且这样可以一劳永逸。 李媛“咣”地抽出匕首，站到褚思蓝身后：“你让我刮目相看。既然要修，那我帮你修得丑一点，可以吗？” 褚思蓝想要大声说：可以，都冲着我来。但是她稍作思索，怂了，小声回答：“别剃成光头就可以……也别太短……” 把原本好好的一个小美女剃成光头？李媛没有那么凶残，是褚思蓝多虑了。 “放心。”说完，李媛挑起褚思蓝一束发丝。虽然已流落垃圾星十余天，没有养护头发的条件，但这些发丝依然质地柔软，手感很好。密金匕首带着不舍触碰发丝，轻轻地，悄悄地，将它们斩断。 李媛可以给褚思蓝修成平平整整的学生头，甚至可以修得很新潮，她有那样的手艺。但李媛没有，她把褚思蓝的每一束头发都修成不一样的长度，参差不齐，像狗啃一样。 帮褚思蓝修剪头发花了点时间，割下的头发没有随地乱丢，而是整齐摞在褚思蓝面前的桌上。修好后，李媛把褚思蓝的头发尽数拢到手里，很大一束。 褚思蓝望着离自己而去的黑色秀发，面露不舍。 “我去帮你烧掉？”虽说头发中没有人体基因，但是像褚思蓝这样的人，一般都会要求将自己剪下的头发处理掉。 褚思蓝无不同意。 李媛拎着这束头发走出小屋，正想找个合适的地方生火，便听见屋内传来尖叫：“啊啊啊啊啊！我的头发！” 随后是更加大声的哭嚎，边哭边叫：“好吃藕！” 等李媛一边笑着一边烧完头发，走回屋内，只能看见一具干涸的“尸体”，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褚思蓝死掉了。 心，死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沉迷于褚思蓝的美颜盛世的一天（你看我真挚的眼神）感谢在2021-06-25 22:22:00~2021-06-29 23:0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褚思蓝生无可恋。 她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有一个拖把长在自己头上。 这，完完全全，是李媛的错！ 褚思蓝已经不想理李媛了。她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张脸，面对墙坐着。 李媛看了下时间，快到中午。 李媛拿出一支营养液和一个膳食包，戳了戳褚思蓝的背：“主人，该进食了。”军用营养液直到现在且剩八支。褚思蓝正尝试着跟李媛一样吃蓝星营养液，想要剩下一些军用营养液以备不时之需。但为了安慰褚思蓝，李媛还是拿出军用营养液来。 褚思蓝：虽然好饿，但是不吃！ 见褚思蓝不理自己，李媛依然像往常一样不予劝解，只将营养液和膳食包放在床沿，想着待褚思蓝饿了自然会吃。 然后李媛自己叼着根蓝星营养液跑去外边，靠着小屋原有的比较完好的那面墙，用砖头围了一圈出来。 营养液的成分高度浓缩，又有体内纳米系统的辅助，人体几乎不会产生排泄物。但是洗澡总归让人神清气爽，因此李媛想要搭个单间出来，用来淋浴和泡澡。李媛心想：“有了这个，褚思蓝或许会高兴一点？” 原本计划着过段时间再搭。条件所限，暂时没有更好的东西了。 李媛也没办法，头发都切断了，且烧得一干二净，她拿灰去给褚思蓝接回去？ 如果要搭浴室，目前还缺个浴缸。李媛便打算去垃圾山上找一找，找个铁桶、铁箱，或者别的什么可以当做浴缸的东西回来。小时候邻居家就搞了个结实的铁桶作浴缸，用了好多年，还让李媛用过。李媛那时一无所有，觉得能有一个带浴缸的家就是人生最大理想了。 后来李媛带队回去援助，不知道领居家有没有因此过上更好的生活。 褚思蓝依然在自闭——进去看了，那坨被卷没动过位置，放在床边的营养液和膳食包也原样放着。李媛却不能陪她一起自闭，进屋拿了常用的那几件——绳索、稿子、背包，知会褚思蓝一声后，向垃圾山进发。 此次目标：浴缸！门！ 是的，她们的小屋至今没有门，晚上就用个油布挡着，挺凄凉。 李媛抵达垃圾山后，到处翻翻找找。开始作业没多久，纳米系统突然提示：褚思蓝进入地图侦测范围。 这里没有广域雷达，全凭纳米系统自身的探测波进行探测，有效探测距离为一公里左右。系统探测到褚思蓝的踪迹，也就是说，褚思蓝跟过来了。 李媛赶紧看地图，果然看到代表着褚思蓝的那个点，在距离自己一公里的地方徘徊。李媛尝试发出通讯请求。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接通，而她已经爬到一个小山丘上，一眼便望到褚思蓝的身影。 她相信，褚思蓝也看到她了。通讯也在这时接通。 李媛问：“主人，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来，劳动。”褚思蓝硬邦邦地回答。 “其实你可以再休息一下，昨天不是累狠了吗？” “……” “对了，营养液和膳食包你吃了没有？” “……” 李媛听出褚思蓝不是很想搭理自己，便没有多问，而是抬腿走下山坡，往褚思蓝方向走。 “你不用过来！”褚思蓝突然大声制止，让李媛停下脚步，“你不用过来……我挺好的，不用管我……” 李媛站在山坡上，与褚思蓝相互遥望。电光灵闪之间，李媛悟了——大小姐这是还在闹别扭呢！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哦。”李媛遂了褚思蓝的意，只额外交代一声，便结束了联络。 随后褚思蓝如她自己所说，勤勤恳恳地劳动（捡垃圾）。李媛也坚定地搜寻自己的目标，只在褚思蓝快要超出探测范围时，稍微往褚思蓝那边靠一点。 二人各忙各的，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黄昏渐进，李媛终于探测到疑似自己所需的东西之一——一个又大又厚的铁罐。同时，在目标位置附近探到两个原住民的生命迹象。 李媛出门前已做好变装，而且戴了防护服口罩，倒是不怕与原住民碰面。于是并不避讳，径直往目标位置走。越过一个小山丘，迎面遇见两个原住民小孩。 他们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连鞋都没有，看着像是兄妹。哥哥在顶上扎着个朝天揪，身上背了一捆绳子；妹妹梳着羊角辫，穿着陈旧泛黄的小花裙。虽然看着穷苦，但是眼睛炯炯有神，不像是流浪儿，应是附近村子里的小孩。李媛估摸着，哥哥应该七八岁左右，妹妹大概只有五六岁。 俩小孩看见李媛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妹妹躲到哥哥身后，哥哥手忙脚乱地从背上扯下一东西，扯了三下才扯下来——竟是一把小木剑，取下来后直指李媛。 男孩大声问：“你，你想干什么？” “路过啊。”李媛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手无寸铁”。 这兄妹还是有些害怕，哥哥紧抓着小木剑，二人警惕地看着李媛，压低脑袋与李媛错身而过。 李媛心想：“垃圾星上的小孩果然警惕性高。”她小时候好像比这兄妹更警惕，要是在垃圾山中见到陌生的大人，早撒丫子跑得没影了。 等小孩们离远了，李媛才动手将探测到的铁罐从垃圾下面挖出来。检查一番——这罐子以前用来装食用油，洗洗能用！它还蛮沉，待会就地将它切成两半，捆一捆，直接背一半回去也不难。 俩兄妹离去的方向还有个褚思蓝。李媛本想提醒褚思蓝，让她别吓到俩小孩，想了想还是算了——那样多伤她自尊。褚思蓝总不至于被俩原住民小孩吓到……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被小孩吓到吧？ *** 褚思蓝跑来垃圾山可不是做做样子，她真的有想找的东西。 虽然李媛把她头发剪成这鬼样子，让她很生气，但这已是既定事实，继续自闭下去也于事无补。 昨日随李媛从下水道逃出来后，李媛跟她说，以后搞条船，直接从水道走，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所以褚思蓝想来垃圾山找一找，看有没有能用的电动马达。 她在学院星主修机械设计，曾听机械史老师讲过电动马达，知道基本的原理。而且一些落后的地方还在用这种马达，这里应该也会有。 借助侦测系统探了半天，在心里对系统的研究员说了一万句对不起。还发现李媛老在自己的探测范围内晃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终于，被她探测到一个疑似物体。 同时，她也探测到李媛遭遇了另外两个生命体，应该是原住民。 褚思蓝聚精会神地观测着李媛的动向，发现李媛那边只是停顿了一下，很快各自错身而过。褚思蓝放下心来——没发生什么事情，还好还好。而且李媛已经遇见过了，说明对方不是危险人物。目标物正好处于自己和李媛的位置中间，而那两个原住民与李媛错身后，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自己如果走过去，一定会和他们迎面遇上。 褚思蓝心想：“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都长这样了，没人会对我起歹心。”她抓紧自己的小斗篷，往目标物的方向走。目标物处于地下半米处，其上方的垃圾好像比较蓬松，应该不难挖。 走到目标物附近时，果然与原住民迎面遇上。褚思蓝远远看到俩小矮子，大惊：“是小孩！”虽然戴了口罩，可是自己这半张脸不会吓到他们吧？她立马停下，有些难堪地背过身。 两个原住民小孩自然也看见褚思蓝了。由于褚思蓝自己回避，他们倒没有像遇见李媛时那样害怕。从褚思蓝身后匆匆通过，连她正脸都没看到。 褚思蓝终于呼出一口气，来到目标物正上方，动手开挖。 她没有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洼地，她踏过去的时候，地面已经开始流动。 *** 李媛用激光枪给铁罐开了瓢，射成两半，喜滋滋地将自己需要的那半捆好，正准备背起来。就在这时，她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褚思蓝的尖叫—— “李媛！！！” 李媛呆愣了一下，心想：“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被小孩吓到了吧？” 然后，又是一声尖叫传来。那声音凄厉，带着浓烈的哭腔，划破空气。 “李媛！救我……” 李媛扔下厚重的铁罐，往褚思蓝的方向狂奔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莫方，这是偶然掉落的日更。 今天改了前面所有章节的格式，内容没有变，大家不用回去看。 【7.10虫】 第13章 李媛看见褚思蓝时，褚思蓝已处于一个圆坑中央，半个身子都在地下。圆坑像个漏斗，四周的垃圾不断坍塌，往坑中央流，而且坑的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褚思蓝还没被完全吞没的原因在于——她抓住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是李媛刚刚遇见的两个原住民小孩。 兄妹俩紧紧抓着绳子，用吃奶的力气扯住，但是无法将褚思蓝拉出来。而且还被半径不断扩大的圆坑逼得连连后退，只能放长绳子。 李媛惊得直爆粗口，奔至兄妹俩身前，一把扯住绳子。同时朝褚思蓝大吼：“不要放手！撑住！我拉你出来！” 褚思蓝早被吓哭了，呜咽着回应：“快点……呜呜呜，我感觉它在吃我……”她仰天大号。 李媛既已执住绳子，自然不会手滑松开，一用力，立即把褚思蓝拉出来一些。却是褚思蓝手滑了——她哭喊：“疼！”手上不禁一松，又被吞回去一些。 好在绳子够长，没有完全从褚思蓝手里溜掉。但这足以让褚思蓝更加惊慌失措，尖叫着要李媛救自己。 李媛额角泌出冷汗，眼睁睁看着褚思蓝在坑中央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喊：“褚思蓝！我在，你别慌！我在！” 这时，垃圾流速变慢，李媛将探测波全开，发现坑底还未被填平，变慢只是暂时的。于是回头交代：“小孩们，站后面一点，帮姐姐拉紧绳子。” 俩小孩也被急哭了，却还听话地执行李媛的指令。 李媛催使纳米系统极速运转，计算各种力的作用方向，找出一条到达褚思蓝身边的安全路径。她飞身而下，足尖在下滑的垃圾上轻点，眨眼间跨过老长的距离，不过数秒便已来到褚思蓝面前。 褚思蓝还戴着变装道具，半张丑脸哭得李媛差点摔下去。李媛太阳穴突突地跳，斥道：“别哭！我拉你上来！”她不断变换立足点，同时弯下腰，双臂扣住褚思蓝的胳肢窝，将褚思蓝用力往外拖。 褚思蓝本能地环住李媛脖颈，哭嚷：“好疼！它咬我……”哭得更凶了。 “忍着！咬紧牙关！”李媛正在争分夺秒。 像是拔萝卜似的，褚思蓝被李媛缓缓从地里拔*出来。她忍不住了，一口咬在李媛肩膀上。 李媛“嘶”了一声，并未停止动作，终于将褚思蓝扯了出来。 匆匆一瞥，只见褚思蓝右边膝盖以下，血肉模糊。她来不及细看，捞着褚思蓝，赶紧跳离大坑。 小孩们见李媛已经救到人，于是放开绳子，逃到附近一个安全的山丘上。李媛紧随其后，跑到山丘上。 李媛将褚思蓝平放到地上，自己也蹲坐下来。褚思蓝又绕上李媛的腰，死死抱住，大哭。李媛无奈，拍了拍褚思蓝的背部。 孩子们怯生生地站在三米外，探头看着，不敢过来。 李媛心想：“他们救了褚思蓝，于情于理要有所表示。” “可是垃圾星上大家都穷，给他们营养液作答谢会不会太张扬？” “我去你的，难道褚思蓝的命不值两支营养液吗？当然值！” 褚思蓝的命，等于无数功勋，足够让李媛在西褚星领横行霸道的功勋！ 这样一想，李媛爽快地掏出两支营养液，招呼孩子们过来。 “这些，是我给你们的谢礼。” 孩子们眼睛一亮。二人中的男孩抿了抿嘴，忐忑地走上前，从李媛手里接过营养液。然后回头给了妹妹一支，两人各自将营养液放入兜里。 男孩小声说：“谢谢你。” “这是你们应得的。回家去吧，别在这附近乱跑了，危险。”李媛对孩子们说道，同时轻抚扒自己身上这人的背，“我会照顾好我朋友，不用担心。” 男孩点点头，牵着妹妹的手，离开了。 李媛从斗篷上割下一根布条，原地帮褚思蓝绑腿上，稍微止住血。然后凑到褚思蓝耳边问：“带你回元宵好不好？”这里离元宵比较近，而且元宵里有医疗用品，方便帮褚思蓝处理伤口。 褚思蓝“嗯”了一声，听着又像是呜咽。 李媛换了个姿势，准备扶褚思蓝起身，好背上她，一阵惊天的“咕咕咕”声却在此时响起。 “……” 褚思蓝尴尬地以手遮面：呜呜呜呜羞死人了。 李媛心说：“这大小姐居然真没吃军用营养液！？”虽说走之前猜测褚思蓝可能不会吃，但是没想到褚思蓝居然真的这么有骨气地没吃！默默移开准备扶褚思蓝起身的手，转而从背包中掏出一支蓝星营养液，递到褚思蓝眼前：“喏，吃吧。” 褚思蓝看见蓝星营养液，又哭了，打着哭嗝：“我……我不要……嗝……营养液！” 李媛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跳，舌头绕了几圈，终于把那句在心里吐槽无数次的话说出来：“不吃饿死你！” 褚思蓝神色一慌，乖乖从李媛手里接过营养液，把口罩扒下来，自己拧开盖吸掉。 “嘶溜，呕呕呕……” 李媛只能拍着褚思蓝的背给她顺气，心疼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多么漂漂亮亮的大小姐啊，大家都夸赞的。跟着自己流落这种地方，搞成现在这种样子，太不幸了。可是自己手里只有蓝星营养液，不然就得回庇护所，因为军用营养液全在小屋里。只得口头安慰：“缓一缓，吃饱了有力气养伤。” 等褚思蓝干呕完了，李媛背起她。 褚思蓝将脑袋伏在李媛肩膀上，低声啜泣。 李媛难得温柔：“小主人，坚强点，以后会好的，我保证。”以后会怎样李媛心里完全没底，但是此刻她希望能安慰褚思蓝。 “嗯。”褚思蓝动了动脑袋，随后用指尖轻轻戳李媛的肩膀，“我刚刚咬了你这里，痛吗？” 痛吗？与以前受过的伤相比，不算什么。李媛于是回答：“跟蚊子叮了一口一样。” 褚思蓝“噗呲”一声，又哭又笑。 *** 李媛已尽量快速，抵达元宵时天还亮着，但是褚思蓝整个人已经浑浑噩噩。 李媛背着褚思蓝冲进机舱中，把她抱到副驾驶位上，让她躺平。元宵的系统这时也从休眠状态唤醒，正太音飘出来：“元宵启动完毕，请下达指令。” 不管有事没事，它启动后都是这句话。李媛也不管它，只专注褚思蓝的情况。先用匕首割掉褚思蓝两边裤腿——发现左腿有些红痕，问题不大；右腿情况比较糟糕，几条血痕从膝盖处拉擦而下，最深的深达两厘米，割开的皮肉都翻了出来。应该是垃圾流动的过程中，有些锋利的东西恰好刺进她的小腿，所以她那时一直喊疼。 褚思蓝可能缺乏经验，反应不及时，没将防护服调成全身模式，不然或许能避免受伤。 李媛唤出用水系统清洁手部，然后借助匕首，把褚思蓝腿上镶入肉里的垃圾碎屑挑出。同时发现伤口处已经牵起一些金色细丝，这些是纳米机器人正在搭桥。 那些探测功能、地图功能其实只是纳米系统的次要功能。纳米系统的主要功能，是维持使用者的生命健康，包括修复伤口。 褚思蓝本已昏睡过去，期间被疼醒，努力地昂起头看自己的腿。她浑身冷汗涔涔，眼中波光闪烁。 “忍一下。”李媛嘱咐道。再次净手，对元宵说：“元宵，给我医用史莱姆。” 墙上伸出一根金属管道，李媛伸手抓住，将喷口对准褚思蓝的腿。少女的腿型很漂亮，但是原本肤白嫩滑的腿上现在挂着几道可怖的血痕，还在往外冒血，甚至沾染到驾驶座上。 “滋滋滋”，蓝色凝胶状物质从喷口快速挤出，包裹住褚思蓝的腿，规律地蠕动起来。这是李媛口中的“医用史莱姆”，学名“医用智慧凝胶”。它不仅止住血，还与纳米系统产生共鸣，将一些纳米机器人无法运出的杂质吸附出来。 “少校，我……我好难受……”褚思蓝忽然开口。她说话时带着沉重的气音，让李媛心里陡然一惊。李媛走上前，解开褚思蓝的变装，就见她满脸病态的潮红，两指一探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按理说，褚思蓝只是受到外伤，还有纳米系统的援护，身上不会这么热啊。 褚思蓝抬起左手，抓住李媛的大拇指，难过道：“李媛，要是我回不去了，你也一定要活着回去，我……我……”她想说自己在元宵的系统里留了讯息，可是意识突然混沌了。 李媛心想：你爹的八十万机甲大军可不会允许我一个人回去。于是甩开褚思蓝的手：“瞎说啥呢，我们会一起回去。快跟我共享你的个人状况。” 这是比较私密的信息，平时不会共享给别人看，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需要对褚思蓝进行治疗。李媛抓住褚思蓝的肩膀晃了晃，褚思蓝又清醒了些，艰难地抬起手，抚上李媛的额头，念道：“授权。” 下一刻，李媛可以看到褚思蓝的状态了。 发热的原因是——脱水？ 一眼看见褚思蓝那通红的双眼，心想：是因为哭太多了吗？ 李媛知道不少少爷小姐喜欢伤春悲秋，倒是头一次见到哭到脱水的。 褚思蓝这会也清醒了一些，读懂李媛脸上的表情，羞赧地将头撇到一边。 太丢脸了，实在是太丢脸了！ 李媛默默地从墙上抽出清水管道，小声说：“先补充点水分吧？” 褚思蓝羞得话都说不出来，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从李媛手里接过管道，自己饮了点水。头晕的症状立刻缓解了。 虽然褚思蓝的身体状况已共享出来，但李媛习惯于亲自确认。再次将手指探上褚思蓝的额头，对她说：“你休息一会吧，尽早恢复体力，好得快些。” 褚思蓝明白李媛说得在理，纳米系统与自己身体里的细胞共生，消耗着身体的能量。系统正在修复自己腿上的伤口，耗能巨大，现在最好不要将体力用在其他地方。虽然知道休息是自己目前最该做的事，可是心里又为自己拖后腿而焦灼，这样矛盾着，花了好一会才入睡。 李媛则将她俩的水袋里的水全部注入元宵的水循环。元宵在设计的时候没有多此一举地加入消辐功能，如果直接注入辐射污染的水，整个机甲的水循环都会被污染。机甲储能需要水，调动医用史莱姆需要水，给褚思蓝清理伤口需要水，二人饮用更加需要水。 李媛沉默地晃动空空如也的水袋，心想——又要去买水了。 *** 此时此刻，离元宵最近的拥有干净水资源的地方——泥巴坨村中，一个面容桀骜的男人坐着皮椅，双脚架在面前的桌上，手里正把玩着一支普通的蓝星营养液。他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额上随意编了几根发辫，与脑袋上半区域的头发一起扎到脑后。他有高挺的鼻梁，乌黑的眼睛，放在这个星球上，无论走到哪里，都称得上是帅哥。 他玩腻了，将营养液扔给房里另一个男性——一个手有金发男腰一样粗的胖子。 “你儿子遇到的那两个女人，送了两支营养液？” 胖子回答：“老大，我说的绝无假话，前段时间我弟也遇见她们，听说那身材……啧啧啧。” “有趣……”金发男舔了舔后牙槽，笑得十分荡漾，“给我盯好她们！”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坦白，这文可能是个动作文。在百合频写软科幻的我真是头铁。 今天的褚思蓝依旧是个大哭包。 第14章 黄云上那块亮斑从东方升起，泥巴坨村的女人们从地堡中走出来，开始分拣昨日男人们带回来的垃圾。小孩们也跟着跑出来。 一个扎着朝天揪的男孩爬到叠起的水泥管上，挥舞着自己的小木剑，大声说：“那时我就这么一挥剑，坏女人被我吓得屁滚尿流，趴在地上喊‘大侠饶命’。我说我不杀无辛，只要你不做坏事，我就，就饶你一命！” 旁边一位年龄稍大点的，看顾小孩们的姑娘插嘴道：“是‘不滥杀无辜’，念‘gu’。” “哦，哦，无辜……”男孩晃晃脑袋，继续说，“那个坏女人保证自己不做坏事，我就让她走了！然后，然后又遇见一个傻女人，我就带着花花这么走过去。” 他插着腰，在水泥管上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傻女人吓得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底下认真听的，除了名为“花花”的女孩，还有另外两个小男孩，这时都起哄：“你在吹牛吧！”“就是就是，你老吹牛。” “我没有吹牛！我弥大侠什么时候吹过牛了！”阿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指着花花，“花花，你来说说，我吹牛了吗？” 花花开心地拍拍手，对阿弥竖起大拇指。 另外两个小孩便信了，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垃圾妖怪出来吃人了！”阿弥将木剑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握成爪状，龇牙咧嘴道。听众们随之变了脸色，尖叫着跑开。 阿弥心想：“我还没来讲恐怖的部分呢，他们真胆小……咦？我的影子怎么变大了？” 他缓缓回头，见到一张坑坑洼洼的女人的脸。 “啊啊啊啊！” 阿弥被吓得从水泥管上掉下去，被女人一把扯住领子，在半空晃荡。 女人咧嘴一笑：“小子，不认得我了？我是坏女人呀。” *** 且说回李媛与褚思蓝那边。 褚思蓝受伤，李媛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元宵里，于是照顾一晚。待褚思蓝情况好了些，这才离开元宵，去外面换水。 去泥巴坨村换水最方便，所以李媛选择去村里试试——之前来过村里，想用垃圾山上捡来的好东西换水，村民不识货，不肯换。这次用营养液换，应该可以。 刚进村口就看见昨天遇见的小男孩站在水泥管上手舞足蹈，说着“坏女人傻女人”的故事。 男孩一开始被李媛吓到，但是看清她后，就不再害怕，甚至龇牙朝她笑了下。 李媛将男孩放到地上，低头问：“小孩，你叫啥？” “我叫阿弥。” “阿弥呀……姐姐过来你们村买水，带我去找你们村管事的好不好。” “买水？”阿弥昂着大脑袋，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们水不够，不能卖呀。” “没事，你先带我去找管事的。”李媛面露微笑——这不是她第二次来这座村子，而是第三次。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摸黑潜入，把村子里有几口人、几丁财产、多少水源，探得一清二楚。 阿弥真诚道：“真的没有。” 却在这时，一个猴瘦的男人急匆匆走过来，身后跟着刚刚那位看护小孩的姑娘。“美女，来换水呢？”男人一见到李媛就露出谄媚的笑容，让李媛想起垃圾回收店的伙计前子，这男人各方面的气质都与前子很像。 李媛昂起下巴，手从斗篷下面扬出来，四根蓝星营养液闪闪发光：“换十六升。” 阿弥站在一旁，昂着头对男人说：“叔，她不信我，你说说。” 阿弥的叔叔抓着阿弥的大脑袋把他扫到身后：“美女啊，现在水贵，一支营养液换不到四升水。” 李媛心说：“明明一支营养液换四升半，若不是褚思蓝受伤急要，我才不会一换四。他这是看我生面孔，以为我不知道行情呢。” 面上却未显露出来，只问：“喔？那你说说看，换得到几升？” “只能……”男人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换三升。” “哎呀，叔，我们的水自己喝都不够，不能卖给她的！”阿弥又跑上来扯男人的衣角。 男人手一扬，打掉阿弥的手，再次回过头时竟笑得很灿烂，瞧在李媛眼里，就带着一丝猥琐。男人说：“美女，你也看到了，我们水确实不多，我们自己都不够喝。你若急要，我们也就帮你个忙，一支换三升。” 阿弥还想说话，却被那姑娘拽走了。 除了李媛和对面这男人，就只剩几个妇人围坐在远处挑拣垃圾。 李媛沉吟片刻，忽地也笑起来，问：“大哥怎么称呼啊？” “唉，小妹，我叫清河。” “清河大哥，我就实话说了吧，这水啊，我不急着要，主要是这里离鹰首聚落有些远，我懒得跑。行情我懂，一换四你们绝对不亏。”李媛心里已有盘算，将手缩回斗篷底下，营养液放回腰包里，放的时候碰到腰上别着的激光枪。 难道她要用枪来威胁村子换水给她？当然不是，露枪出来就太没品了。李媛继续说道：“你们村的水肯定够用，我也是知道的，毕竟……”她抿嘴笑起来，“你们地堡里有个水塔呢。” 她早探过，泥巴坨村的水塔两个罐，虽然没有滤芯，但是其中一个罐至少装了九成满。李媛相信，他们不会费劲把辐射水装到罐里。 说出这话后，清河脸上的笑容果然凝固了，表情绷不住，惊疑不定地看着李媛。 李媛却未紧逼，只道：“不过，水是你们的，你们不愿换就算了，我自己去聚落换啦。”说罢，转身似是欲走。 “唉！小……美女，美女！”清河立即跑上前，拦住李媛，“一换四可以，完全可以！”他点头哈腰，一边抹掉额头上的虚汗。 “怎么又突然可以了呢？”李媛笑问。 清河苦哈哈地笑了笑，心想：“小妮子还装呢，心眼可真多。” 然后他朝李媛伸手：“这不是不忍心让您劳累嘛。您把水袋给我，我给您装水出来。” 李媛爽快地从背上解下水袋，扔给清河。清河拿了水袋，小跑到地堡里。过了一会儿——总之超过装十六升水所需的时间，清河才背着水袋出来。 李媛接回水袋，在手里颠了颠，感觉没有缺斤两，于是爽快地将四支营养液交给清河。 清河忐忑接过，又结结巴巴地问：“美、美女啊，这个……我有个问题，您看……您是从哪知道我们……”他小心翼翼地望着李媛。 “嗐，我看你们从来不出去买水，瞎猜的，哪知……”李媛高高兴兴背上水袋，向清河打包票，“放心，从我这，绝不会让旁的人知道！” 李媛信口胡掰，让听到这话的清河一脸菜色。泥巴坨村的水塔是他们村的最大机密，而水塔里面水的储量，只有几个掌事的男人知道。清河心想：“完蛋完蛋，我怎么就被这小妮子套话了？决不能让老大知道，不然他会打死我！” 他哪里知道，李媛是真的探过他们村里。 “我可，谢谢您了。”清河好不容易扯出个难看的笑脸。李媛朝他摆摆手，离开村子。 她离开后，立刻有两个小尾巴随之动身，远远吊在她身后。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偶尔掉落的日更，接下来依旧隔日更，因为蠢作者真的码不了那么快嘤嘤嘤。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戈壁滩中穿梭。 他们并不是毫无目的地到处乱窜，他们是有目标地跟着远处的一个女人。 女人行进速度很快，但他们也久经贫苦生活的磨砺，尽管有些吃力，但是能跟上女人的速度，远远吊在后面。快速行进了四公里，女人似乎累了，坐在一块岩石上面休息。两位跟踪者也终于能够停下来喘口气。 他们躲在一处废墟后面，确保能瞄到他们跟踪的女人，又不至于被女人发现。 他们中一人从腰上解下水袋，自己不喝，反而递给自己同伴，恭敬道：“胡老师，是不是渴了？您先喝。” 胡老师拿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着将水袋推回去：“我出来前喝过水，年轻人消耗大，你自己留着喝。” 递水这人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这会确实渴了，便不再推辞，自己昂头灌了一大口水，喝完还将唇角的水渍舔干净。 “我这还剩不少，您如果要喝，跟我说声。” “哎。”胡老师笑得愈发灿烂——他算是个半吊子的老师，这少年是他学生，倒是学会了尊师重道，让他颇有成就感。 胡老师开心完，问少年：“海阔，你说——那位女士不会发现我们跟着她吧？” “这么远，是个人都发现不了！”名为海阔的少年拍着胸脯打包票，然后从腰包上掏出一个小圆筒，“老大要我们跟踪她，所以借给我这个，就算我们再离远点，也照样能找着她。” 说完，海阔从废墟堆里探出头，得意洋洋地试用手里的电子望远镜，睁着一只眼睛直接瞧向远处休憩的女人。电子望远镜非常给力，连女人脸上的坑坑洼洼都能看清。 女人叼着根营养液在吃，嘶溜吸完，突然望向海阔这边。 海阔手一抖，心想：“巧合吧？”他保持原样未动，然后那女人朝着他的方向勾嘴一笑，原本藏在斗篷底下那只手露出来，抬起来。 在电子望远镜里，海阔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枪口直指自己。 他知道那是枪口，因为老大也有一支枪。他已见过枪的威力。 海阔瞬间滑倒在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胡老师被吓到，拍拍他的肩膀焦急地问：“阔子，怎么了？” 海阔将电子望远镜死死抱在胸前。并不是他多稀罕这望远镜，而是紧张的情绪让他不由自主地抓紧手中的东西。缓了一会儿，海阔颤抖着吐出浊气，望向胡老师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恐：“她手上有枪！她有没有开枪？有没有开枪？” “枪！？”胡老师也吓到了，“你确定你看清楚了？我没听到枪声。” “她用枪指着我……”海阔打了一机灵，终于意识到最重要的事，“她发现我们了！” 胡老师表情凝重起来，拉着海阔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但不让他直起身，与他一起弓着背。胡老师压低声音，叮嘱：“别把身子抬太高，这样她就没那么容易瞄准。我们赶紧跑。” 海阔知道胡老师是个有见识的人，自然没有不听从的。跟胡老师一起离开藏身的废墟，往村子的方向逃。 “老师，前面有块岩石。” “好，我们往这些有遮挡的地方跑。” 师生二人尽量不弄出动静，跑向百米外的岩石，躲到后面。躲好后，二人商议：“老师，我们要不先看看那女人有没有跟上来？”“好。” 二人一同探出头，望向女人原本休憩的方向，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视野范围内都没有她的踪迹。两人冒出同样的想法：“那女人是不是走了？” 随后，他们都觉得腰上一紧，好像自己是个布娃娃一样，被人拉扯着，重重摔到地上。他们抬头望见眼前这个原本被跟踪的、笑吟吟的女人，背上冷汗直流。 海阔脑子里一片空白，但胡老师尚能思考，他想着：“我们跟在这女人身后至少五百米开外，又逃了百来米。就算刚刚海阔发愣了一会，但距我们被发现绝不超过半分钟，这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答案是：跑过来的。 *** 李媛的身体素质自然和“普通人”不一样。作为西褚星领最精锐的战士，身体经过技术强化，经过各种训练的捶打，三十秒跑个六百米，气都不用喘一下。 她老早发现自己被跟踪，决定在半路“处理”掉这两条小尾巴——离村子太近怕他们找到增援，离元宵太近又怕他们发现端倪，所以在这路程过半的地方动手。 李媛笑了笑，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这匕首不是她的，是刚刚从那年轻男人身上顺手抢过来的，纯铁制。这匕首也是他们身上唯一的武器，李媛拿了，他们就完全不可能对她造成威胁。 “怎样？还跟着我吗？” 两跟踪者吓得趴到地上：“不，不，不……” 李媛只想吓退他们，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伤害平民。她觉得已经透露出自己武力上的不容侵犯，他们回去，也会告诉村里那个有枪的头领。从此村子要是再想动她，便会掂量掂量。 “这匕首不错，我留着了。”李媛将匕首向上一抛，然后用手指稳稳夹住正在下落的匕首刀刃，“你们也想留在我这？” 李媛嘴上擎着笑意，美目透露寒意。 跟踪者们一边嚎着“不想”，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了。 李媛看着他们屁滚尿流的背影，心情突然美妙了起来。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继续踏上归途。 *** 褚思蓝尝试看清眼前的景象。 她眼前一片朦胧，好像在通过没有聚焦的相机镜头看东西。她听见几声女生的轻笑，心想：“我好像坐在什么地方。” “好像在教室里。” “这里是不是学院星？” 学院星，处于中央星系帝都星附近，气候宜人。星球上流动人口约有五亿，其中两成是科研人员，五成是学生。它是整个文明的学术重地，此处扎根的大小院校数不胜数，各大星领都在这里设有领事馆。褚思蓝从十六岁起在此求学。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熟悉的教室，让褚思蓝松了一口气。 “原来我回到学院星了……从哪里回来的？”褚思蓝努力回想，好像快想起来，然而被坐在自己前面的女生吸引了注意。 这里是褚思蓝上学的教室，座位呈阶梯状，形成一个半圆，围着正中央的教学屏幕。现在还没开始上课，坐在前面的两个女同学，一个来自东方星领，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轻挥慢摇；另一个来自北冥星领，取下腕上的念珠细细把玩。她们俩将脑袋凑在一起，悄声说着什么，不时发出细微的笑声。 “是我认识的同学，那我旁边坐着谁？” 褚思蓝扭动脖子，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果然是自己恨不得挫骨扬灰的衣冠禽兽——萧索言！ 褚思蓝抄起桌上的笔，想戳死这个死男人。 “咳咳！”大声的咳嗽吓得褚思蓝堪堪停下，急忙看向声音的来源。教学屏幕亮了，显露出作为这所学校校长的人工智能的脸。校长同时肩负整座学校的教学任务，上课时间已到，它吩咐道：“各位同学把接驳装置戴上啊，到我这来，我们开始上课了！” 褚思蓝便感觉自己整个人飘起来，中央的屏幕像没水的瀑布一样消散，后方露出各种教学器具，以及一位风度翩翩的男性。褚思蓝跟在之前坐在自己前面的两个女生身后，和数百位同学一起，飞至男性身边。 这些都不是真实的场景，而是虚拟现实，这位男性是校长的虚拟角色。 其实以这样的教学模式，学生在哪都可以学。但是为了“学习的仪式感”，学校要求学生必须亲身坐到教室里。 “萧索言那死东西呢？”褚思蓝咬牙切齿地四处搜寻，没有看见那男人的身影。 那边校长宣布开始抽人点到，他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很喜欢搞这种形式化的东西。却听他第一个叫的名字，就是“萧索言”。 连叫三次，萧索言没有喊到。 她心想：“那死男人肯定没进来。” 校长在本本上记了一笔，接着喊：“褚思蓝。” 褚思蓝说：“到。” 上百双眼睛瞬间集聚在她身上，那些目光中透露着惊讶，以及些许不善。连校长都开口问：“你谁啊？” 不是吧……褚思蓝背上汗毛竖起，双手往脸上摸，立刻摸到右眼下面一颗凸起的痣。 她没解除变装！褚思蓝疯狂按压脸上的痣，然而脸上的变装零件没有像往常一样掉落下来。四周的同学吵吵嚷嚷，大喊着“抓住她”，一边聚拢过来。 褚思蓝赶忙翻身，向她来的方向飞回去——虚拟现实的出口，在她原本的座位。上百号“学生”，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似是闭目养神。这些是代表他们真实世界中身体的“虚拟人偶”，只要摘下挂在耳背的接驳装置，就可以从虚拟现实中醒来。 褚思蓝找到自己的人偶，发现自己的人偶竟然没有戴接驳装置！ “我完了！要被抓了！” “咔”，“哗啦”。 合扇、开扇。 褚思蓝向后望，看见东方星领的女同学悬在身后，扇子在她手里，不断开合。更后面，是密密麻麻飞来抓自己的人。 女同学纤长的手指往自己精致的锁骨中间一摁，原本的脸部及头发作粒子消散，露出李媛的脸。 褚思蓝惊喜道：“李媛！你是来帮我的吗？” 李媛明艳的脸上露出微笑，为她缓缓张开手中的扇子。 “小主人，往这里走。” 当扇子打开时，扇面上，似乎是另一个空间。褚思蓝不疑有他，径直飞入扇中。 当她越过那条空间界限，她开始下坠。 下方是厚重的黄色云层，看不清地面情况。急速的下坠使得她头发乱飞，糊到脸上。她很快坠入云层，似乎能感觉到云中各种细小颗粒扑面而来。她坠到云层之下，看到漫山遍野五彩斑斓的黑，看到身遭几个垃圾包裹冒着火光，和她一起飞。 褚思蓝心想：“完蛋了，我要摔死咯。”可她好像不那么害怕，甚至懒得动一动自己的四肢。 摔到地上前，她闭上眼。 再睁眼时，看见李媛那不羁的笑颜，发现自己被她搂在怀里。李媛手里拿着管蓝星营养液，说：“啊……”看着就要塞到褚思蓝嘴里。 褚思蓝被吓得从李媛怀里摔出来。 她这才真正清醒过来。 原来她从驾驶座上摔下来了。 哪有什么李媛？李媛还没回来呢。 自从流落到这垃圾星，自己好像经常做这样乱七八糟的梦。 褚思蓝从地上爬起来，小心不碰到自己的伤口。坐回驾驶座上，翘起右腿仔细检查——伤口变成了一条金色的细缝。待连接处的细胞重新生长出来，金色会消失，伤口也会彻底愈合。感谢纳米系统的研究员们，是他们的辛苦付出使得自己即使受伤也能很快恢复。 也要感谢李媛，是她把自己背回机甲上，及时帮自己处理伤口。李媛出去找水，已经出去大半天了。褚思蓝有些丧气，觉得自己离了西褚简直一无是处，整天给李媛拖后腿。但是李媛从来没说过自己不好，一直照顾自己，她真是个好人。 褚思蓝心想：李媛少校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扒着椅背望向舱门，玲珑的下巴靠在椅背上，把她的嘴巴挤得瘪了起来。就在这时，舱门发出“噗”的一声，缓缓打开。 那人逆着光，出现在褚思蓝眼里。 褚思蓝有些惊讶于这巧合，微微张开嘴。随后唇角上扬，露出真诚的笑意。 她开心道：“李媛，欢迎回来！” 第16章 李媛不得不承认，在褚思蓝对自己笑起来那瞬间，自己心里有些触动。 虽然褚大小姐最近老消极怠工，偶尔给自己惹麻烦，但在这颗星球上，只有她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怨言不可能没有，可是看见她笑容的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这些辛苦都值得。 李媛感慨：“这就是长得好看的优势吗？” 没戴那些丑丑变装道具的褚大小姐真是好看极了，双眼皮，水灵灵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小巧的嘴巴，五官都处在完美的位置，有着完美的形状。即便她现在的头发跟狗啃一样，可那是自己帮她弄的，也好看！ 虽然之前李媛曾面对这张脸产生过暴揍她一顿的想法，但李媛承认那时自己浅薄了——谁能揍得下去呢！ 所以lsp李媛回了个微笑给褚思蓝，褚思蓝的表情变得更加亮晶晶了。 “小主人，我又换了些水回来。”李媛从肩上取下水袋，在褚思蓝眼前晃了晃。随后把它放到一旁，走到自己的专属主驾前，将外衣脱下。 才坐下，便听见褚思蓝将副驾移动位置，紧靠到主驾背后。李媛昂首，看见褚思蓝从椅背后面探出半个头。 “李媛。” 褚思蓝开口叫李媛的名字，李媛这才感觉到有些不一样——以前褚思蓝总叫“李少校”，今天好像只称呼姓名。 所以是有什么事情吗？李媛便回她：“嗯？” “你，你可以直接叫我褚思蓝。”褚思蓝的脸可见地变红了。 李媛在心里笑她——明明是她提出来的，反而她自己害羞了。嘴上回答：“好啊，你叫我李媛就挺好。” 褚思蓝脸上愈发红了，搞得李媛很想笑她。憋了一会儿，怕遭报应，于是没笑。转而处理自己的事情——最近没仔细检查元宵的状态，光通过纳米系统接收反馈报告不够放心，还是得自己亲自看看。 出于礼貌，李媛甚至跟褚思蓝打了声招呼：“我进去一下，有事敲我。” 褚思蓝点头，李媛便将双手平放在主驾上，熟悉的正太音随之响起：“驾驶员就位，开始沉入。” 座驾变得如水一般柔软，李媛瞬间沉下去，又像是被吸进去一样，不透明的“液体”包裹她全身，涌入她口鼻。但她尚能呼吸，尚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但是从外面看，比如从褚思蓝的角度看，已经看不见她。 这是真正的驾驶模式。驾驶员使用沉入式操作系统能达到的操作上限，用数值表示，便是“适应值”。李媛的适应值为99%，属于那种上天追着喂她吃机甲驾驶这口饭的，再加上她训练刻苦，外界因此称她为天才机甲驾驶员。 顺带一提，褚思蓝的适应值不到50%，让她驾驶机甲，她可以表演左脚绊右脚。 李媛整个视角都漂浮起来，在褚思蓝头顶上看她无聊地戳主驾的椅背。如果李媛没沉下去，那里就是她脸的位置。 李媛干脆直接地从墙壁中掏出清水管，往褚思蓝脑袋上轻轻一敲。 “啊！你干什么！会敲笨的啦！”褚思蓝不满道。在她眼里，只能看见清水管在空中晃，但她知道那是李媛。 李媛通过扬声器发出声音：“无聊就睡觉，赶紧把伤口养好，我们还得回庇护所继续谋生呢。”她暂时没说自己被跟踪的事，怕吓到褚思蓝。 褚思蓝气鼓鼓地躺倒，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李媛见褚思蓝休息去了，便切换到机体感知模式。元宵的眼睛变成了她的眼睛，她能看见头顶上横七竖八的废料，这些废料是她和褚思蓝亲手搭上去的。她能感觉到右手支撑在躯干前方，保证整个机体不易晃动，如果她想，可以立刻给自己比个心。但她感受不到左手和双腿，看来它们确实不会自己长出来——当然不会长出来啊！机甲外壳都是密金制造，又不是什么生物性材料。 李媛没有操纵元宵做任何动作，看了一眼便退出机体模式，开始检查各类数值。然后惊讶地发现——能量值比她预期的高，再一查看，发现是褚思蓝重新设计了能量循环。 李媛是开机甲的，对于这种机甲的参数设计自认比一般的检修员更擅长些。但她看褚思蓝的设计思路，认为至少达到工程师的水平。 没有异常，李媛于是浮出座驾。 褚思蓝还规规矩矩地躺在副驾上。就是因为躺得规矩，李媛知道她肯定没睡着。她要是睡着了，总要翻来覆去找东西抱着。 李媛走到褚思蓝边上，戳了戳褚思蓝的脸。 却得到褚思蓝闭着眼回复：“在休息呢，莫挨。” 李媛嬉笑两声，问：“能量循环是你自己设计的？你可以啊。” “我可是学机械工程的！”褚思蓝睁开眼睛，一睁眼便瞪大了眼。 李媛心想：“谁会以为你真的学好了那个啊？你们这些少爷小姐不都是一边学个表面的东西，一边真正在学星际管理吗？” 于是举了个例子：“你爹还是学农学的呢。”西褚公爵是整个星领最强的机甲驾驶员，整个星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西褚公爵前年在行宫种了一块稻米地，说要亲手种稻米给老婆女儿吃，结果死了一大片，整个星领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时李媛还跟手下的人吐槽，说公爵表现得那么爱老婆和女儿该不是演的吧。 褚思蓝躺着翻了个白眼：“我爸没学好农学，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像好有道理哦。李媛吹捧：“机械天才褚思蓝。” “也就……那样吧……”褚大小姐傲娇地把头撇到一边。 “不说那么多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说着，李媛走到褚思蓝脚边。褚思蓝配合地转了转腿，将小腿上的伤口露给李媛看。李媛弯腰去看，只见其余浅伤已然消失，最深的那道只剩些断断续续的金色细痕。 大概检查得太仔细，褚大小姐不满了：“怎么看那么久啊？” 李媛抬头，冲褚思蓝露出个揶揄的笑：“你腿好看啊，我看那么久。” 褚思蓝脸上爆红，小腿“簌”地收到大腿底下。 李媛心想：“怎么搞得好像我是个变态一样？”干脆长腿一伸，踩在褚思蓝刚刚放腿的地方。 “要不让你看回来？” “去去去！腿有什么好看的！” *** 后来又休息了一小时，二人共同回到庇护所。李媛当初采购物资的时候，给二人都预备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因此褚思蓝得以换下已经烂掉的裙裤。 之后又过了几日。 经过那次遇险，褚思蓝变得比以前积极多了，不仅天天跟着李媛去垃圾山探险，还每天定时进食——吃蓝星营养液！虽然吃了还是会干呕。 期间，她们给小屋找到块门板，造好了浴室。 当滚滚蒸汽从“浴缸”中的热水表面升起时，褚思蓝对自己现下神奇的境遇发出极大的感慨。李媛催她去泡澡，可她不敢——那一缸子可是辐射水啊！她不想变成“辐射水煮褚思蓝”。 所以李媛自己去泡了。 小浴室简陋得很，只有五六平米大，除了挨着小屋的那面，其余三面以及天花板都是用板材搭的，出入只有一条布帘挡着。里面唯一的光源是之前去聚落买回来的光能手电，不亮，只让人不至于在里面摔跤。因为小屋本身就是在房屋的废墟上建的，地面倒是平整的水泥地面。 李媛提着一桶刚滚开的水进去，倒进缸里。缸里的水本来有些凉了，一桶下去又热乎起来。用手试了试水，然后脱了防护服踏进缸里，最后整个人沉进去。 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好舒服！” 李媛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双手虚合，捞起一点水，然后快速将掌心压在一起，水溅得老高。她看着，咯咯地笑。 并没有泡太久，因为水凉了，而且系统显示快要超负荷了，视网膜上“警报”狂闪。李媛这才从水里出来，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重新穿上防护服。防护服的“内衣模式”是连体衣，衣袖盖过三角肌，下身裤筒盖到大腿一半。虽然叫“内衣模式”，但在西褚也是常见的外穿衣着，所以李媛坦荡荡走回小屋。 褚思蓝吓了一跳：“好大……” 李媛擦头发的手一顿“你那是什么好色老头发言？”她听着都有些脸红。 褚思蓝突然裹紧身上的小毯子：“不会让你看回来的！” “谁要看回来了！你有的我都有还比你大！”李媛怒道。 褚思蓝被震住，讷讷无法言语。 李媛又对她说：“既然你不泡，那我去把水都倒掉了哦。”李媛这么说，只是告诉褚思蓝自己待会要去倒水，重点不在褚思蓝到底泡不泡澡——因为李媛肯定褚思蓝不打算泡。 却没想到，褚思蓝突然从床上蹦起来：“泡，我泡！” 李媛：“？” “你都能泡，我当然也能泡！” 李媛：“？？？” 褚思蓝灵活地蹦下床，勾着拖鞋就往外冲。李媛一把抓住她：“你真的想泡澡？” 褚思蓝激动得满脸通红：“泡！蓝星营养液我吃得，澡我也泡得！”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李媛心想：“那哪能一样啊？你不吃东西会饿死，不泡澡还能臭死吗……” 所以——“褚大小姐，真的大可不必。” 褚思蓝流露出更加坚定的目光：“这个澡，我需要泡。” “那水是我用过的。” 褚思蓝闭上眼：“不要再说了，这是我应有的牺牲。” 李媛在心里吐槽——用我泡过的水泡澡真是委屈你了吼！ 后来又折腾了大半天，褚大小姐终于同意，改用淋浴的方式。 李媛以为这已经是大小姐发神经的终点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当她从床上醒来时，再次受到惊吓。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当她醒来，睁开眼，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颗像是长瘤的大鼻子，以及像是要腐烂般的青色眼袋…… 多少年来第一次，李媛被吓到后仰！ 为什么褚大小姐要戴着变装道具睡啊！ 第17章 自从与褚思蓝躺到一张床上，李媛基本每天早上起来都能有一个好心情。 因为褚思蓝长得好看，只要看到褚思蓝那张好看的，而且闭嘴了的脸，李媛就能有好心情。李媛觉得自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她不能容许自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快乐都不能拥有。 所以她伸出一根手指，无情地戳中褚思蓝脸上的“泪痣”，将那颗小拇指尖大的肉瘤戳进褚思蓝的脸里。 褚思蓝的脸变了形，变装零件纷纷掉落，露出褚思蓝原本的脸。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此刻多了一个红印。 褚思蓝“嗷”了一声，醒来，待搞清发生什么之后，对李媛怒目而视：“李媛，你干什么！” “你是故意戴着这些东西睡觉来吓我么？”李媛面无表情地回她。 “我有那么闲吗！”褚思蓝气呼呼地说，从床板上拾起丑鼻子又往自己脸上贴，“以后要长期在这里生活的话，我得先适应这些丑东西。” 李媛怕了她了，抓住她的手说：“在屋里可以不用戴。” “在哪里都得戴！” “起码睡觉的时候别戴啊！” “哦豁~”褚思蓝竟自发地凑近，漂亮的眼睛里透露出玩味的神情，“李少校会被这种东西吓到啊？” 两人这时还躺在床上，一人一床被子，李媛盖着自己的被子，端端正正躺着，褚思蓝抱着自己那床被子，侧身凑到李媛身边。 李媛面无表情地看着褚思蓝，心想：“想调戏我？小样。”于是唇角一勾，一只手撑着侧面，稍稍抬起上身，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往褚思蓝下巴下面一勾：“对呀，我更想看到你原本这张脸呢。” 李媛本就生得明艳，此刻故作姿态，自然更显魅惑。褚思蓝从双颊红到耳根，猛地后仰，卷着自己的被子滚到墙角。 李媛心情大好，连发出几声志得意满的“哈哈哈哈”，下床去了。 *** 起床后，李媛将小拖车备好——这些天间，李媛换了个装束，独自去了趟鹰首聚落换东西。聚落里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冲突，几天过去，已没人记得她之前引起的骚动。只有前子记得清楚，所以不仅还了她拖车，还对她愈发恭敬起来。 现在她们的资产已愈发丰厚，不需太久，就可以拥有一笔启动资本，去另谋生路了。 正准备出发继续自己的事业，褚思蓝也哼哧哼哧跑出来了。定睛一看，她果然好好地戴上了变装道具——真的好自觉哦。 李媛看惯了褚思蓝变装后的脸，没再想笑了，甚至觉得没那么丑了——如果没近距离看的话。 李媛问褚思蓝：“所以你今天继续找你那什么……电动马达？” 褚思蓝点点头。她这几天找了些材料，让李媛帮着自己整了个水筏子的雏形出来，如果不是上次出事，找到的电动马达也随着地陷不见了踪影，这个水筏子已经可以在水上飞起来了。 二人便一同前去垃圾山。 李媛担心褚思蓝再出事，所以嘱托她，千万别离开自己五十米范围内。 褚思蓝不满：“分开捡不是效率更高吗？” 李媛心想：“那也得有命来捡啊。” 心中想着，一边解释：“我们离近点，万一出事好互相照应。”当然，主要是她好照应褚思蓝。 对于李媛的解释，褚思蓝表面接纳，实际上双腿有不一样的想法，就压根没跟李媛一个方向走。李媛一瞧——也行吧，那我就跟你一个方向走，跟在褚思蓝身后五十米的地方，时不时吼一嗓子：“欸！你那条路跟我以前走的路线重合了。”“小心，前方一公里有个空洞！噢，是个半米的小坑。”“你等我五分钟，我找到个家伙……” 褚思蓝的系统探测范围跟李媛差不多，李媛找到的她也能找到，但是反应没李媛那么快，因此即使走在前面，也一直两手空空。 直到她们探了大半天，终于发现一台疑似电动马达。 褚思蓝开心得正想大叫，李媛噔噔噔跑上来，拽住褚思蓝的胳膊：“快来快来，是电动马达。” “我……” “小心，有个坑。” “是我……”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李媛的背包装得满满当当，在褚思蓝面前晃荡晃荡。 “……”褚思蓝闭嘴了。 李媛拉着褚思蓝来到目标地点，那电动马达在两米以下，说深不深，挖也难挖。李媛问褚思蓝是不是要挖这一台。褚思蓝用精测模式再探了一次马达的结构，觉得可以用，李媛便甩开了背包和上衣，开始搬上方的各种垃圾。 褚思蓝倒没有干看着，学李媛的架势，帮着把垃圾都搬开。 两人搬了一个钟头才把马达露出来，然后一起累得在坑底坐下，盯着眼前连着一块残骸的“马达”直发愣。 李媛扯下自己的呼吸面罩，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水，问：“这个能用吗？” 褚思蓝点点头，回答：“里面线圈是好的，只要接上电就能转。现在得把它切下来，借……”她想拿李媛的密金匕首把马达切下来，可还没等她说完，李媛已经抽出匕首开始切割了。 哼次哼次割下来，一看褚思蓝——蹲在一旁看自己，眼中是莫名的情绪。 李媛看出这大小姐又有些不高兴，可是不明白她哪里不高兴，于是直问：“咋啦？” 褚思蓝揉搓膝盖上的布料，把脸撇开，嘟囔了一句。 然而李媛根本没听清，只能再问：“你说啥？” “我说！”褚思蓝奏然拔高音量，脸涨得通红，“我觉得，你，可以，更加正视我一点！” 这一通把李媛说蒙了。正视？什么叫正视她？李媛觉得自己没有不正视她啊。李媛尝试着对答：“我觉得……你已经挺棒了。”作为一个贵族来说，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当然，如果跟李媛手下的战士比，那就没得比了。 却让褚思蓝腾地站起来，气鼓鼓道：“这个马达我自己背回去！” 这，求之不得啊！李媛愣愣点头：“我帮你绑好。” “我自己绑！” “好的，好的。” 褚思蓝自己也带了一捆绳子出来，真就自己捆好，还捆得有模有样，大概这些天在李媛身边看着，已经学会了。 李媛赶紧捧场，鼓掌道：“厉害厉害！”又被褚思蓝瞪了一眼。 这个马达有两个人脑袋大，褚思蓝倒也能背得动——她虽缺乏训练，但身体的强化等级比李媛只高不低。 李媛帮着褚思蓝将马达背到背上，想着虽然没达到预定的返回时间，但是自己已经捡到不少东西，而且褚思蓝要回去，那么自己是时候一同返回。褚思蓝却抢先道：“我先把它搬回去，你可以继续你的工作。” 面对褚思蓝这个“顶头上司”，李媛总不能说自己没工作。就算去学院星驻扎做没p用的坐班工作，也得五点半到点才下班啊。 李媛觉得事情还有转圜余地，于是说：“你一个人……”大小姐好像有些炸毛，赶紧改口，“我觉得肯定没问题！加油！” 李媛真的让褚思蓝一个人背着马达回去了！李媛站在一小丘上，远远眺望褚思蓝渐行渐远的身影。 应该没问题吧，褚思蓝又不是三岁……李媛眼睁睁看着褚思蓝突然矮了半截！心跳到嗓子眼，再一探测——她踩坑了！踩进之前自己提醒她的那个半米高的坑里！ 李媛噔噔噔飞速跑去，花了点时间跑到褚思蓝身边，然而褚思蓝还没从坑里爬出来。 背上的马达让褚思蓝的上半身卡在洞外，李媛站在褚思蓝脑袋边，看褚思蓝将脑袋深深埋在双手臂弯中。 李媛心想，这人一定被坑喜爱着。 李媛：“……” 褚思蓝：“……” 李媛不发一言，弯腰准备将褚思蓝掏出来。 褚思蓝突然埋着脑袋大叫：“不用帮我！我可以自己爬出来，再给我两……” 李媛已经提溜着褚思蓝背上的马达，拎小鸡似的把褚思蓝从坑里拎出来。褚思蓝在李媛身边站定，低着头，双脚站成了内八。 李媛贴心道：“别误会，我只是把马达提出来。” 李媛本就比褚思蓝生得高，从上往下看去，看见褚思蓝红透的耳背。 “呃，那个，你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吧？我可能还要去更深的地方探探。”李媛自然而然地信口胡扯，一边观察褚思蓝的反应。 褚思蓝依旧没抬头，小声说：“我，我可以，我能行……”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说，“谢谢你。” 二人向不同的方向走去，这次褚思蓝顺利地从李媛视野范围消失。李媛再次站在高处，朝褚思蓝离去的方向望。心想：“不是什么难事，褚思蓝很聪明，她可以办到，即使有什么事她也会及时联系我。”她俩的联络系统和探测系统不一样，联络系统是“仿量子信号通讯系统”，即使不借助中转站进行传态稳固，单体之间的有效通讯距离也可达几十公里。 然而两人都不知道，在她们分道扬镳的那一刻，正有几个小毛头站在她们的小屋门前，探头探脑。 *** 一共四个小孩，为首那个头上绑着朝天揪，背上背着小木剑。他叫阿弥，是泥巴坨村原村长的孙子。 他身后形影不离的小女孩叫做花花，正捧着个泥巴包在啃，那个是他给她的。 另外还有两个小伙伴，高点的叫大树，拿着根不知哪捡来的条条在地上划来划去制造风沙。矮点的叫蝈蝈，正在脚踢石子，尝试着让石子飞到每个人的屁股上。 只有阿弥一个人在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座突然出现的房子。他记得以前来这里玩过，那时这里没有这座房子。 大概没有吧。 阿弥走上前，站在房门前。只见门上锈迹斑斑，还有不少白痕。如果阿弥再懂一点，他会明白那些白痕是最新的刮痕，表示这门是新装的。阿弥只知道，门上挂着的大锁表示它锁上了，他们进不去。 这时他感到屁股上挨了一下。 回头看，蝈蝈咧着大嘴跑上来，兴奋道：“我踹到你屁股上了，我厉不厉害！” “看你那小样！”阿弥嫌弃道——虽然他自己也没法把石子一下踢到别人屁股上。 蝈蝈这时也对面前这门起了兴趣，问：“这里怎么有道门？欸！这里怎么跟聚落一样把屋子建在地上？” 阿弥心想：“我也想知道。” 蝈蝈自说自话，没等阿弥回应，就伸出手“咣咣”地拍起门来：“有没有人有没有人？你是谁？为什么住这？” 阿弥赶忙拉住蝈蝈：“你干嘛！万一里面是坏人，出来就把我们拐了！” 蝈蝈这便有些怕，缩起脖子。 大树却在另一边喊：“你们快来看看，这里有个屋能进！” 阿弥与蝈蝈相视一眼，虽然有些害怕，到底还是好奇。再拉上花花，四人结伴走进旁边的一个小屋里。 他们看到，大铁桶被切掉一半，横在地上，一个小桶挂在墙上，完全不明白这里是用来干嘛的。 阿弥提议：“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去跟他爷爷吹嘘一下今天的遭遇。 小伙伴们都表示同意，他们便开开心心地回去了。这个时候，褚思蓝才刚离开李媛的视线范围。 * 作者有话要说： 褚思蓝被坑喜爱着，写作“坑”，念做“作者”。 【今日蓝言蓝语】 褚思蓝：我希望你能更正视我一点！ 翻译：我求求你不要笑我！ 第18章 阿弥一回家，就把发现小屋的事炫耀给他爷爷听。 他家里一共六口人——曾祖父、爷爷、阿弥爸、阿弥妈、叔叔、阿弥。阿弥讲给爷爷听，当时又是吃饭（营养液）的时间，自然整个屋的人都知道了。 阿弥他爸再仔细一问，又去找了其他几家的小孩对了一遍，当下就牵着阿弥去找自己老大，阿弥他叔在后面跟着。 阿弥一边嘶溜嘶溜吃着营养液，手被自己老爸的肉手牵着，双腿甩得飞快才不至于摔倒。叔叔清河在后面还会提醒一下：“哥你慢点，你儿子快摔了。” “他有东西吃才不管会不会摔。”嘴上这么说，阿弥爸一把将阿弥捞到自己肩头坐着。 走到地堡最深处一扇厚重的门前，阿弥心想：“是我爷以前的房间。” 阿弥爸伸手摁了门边一个按钮。“吱”的一声，按钮亮了。阿弥爸恬着脸对按钮说：“老大，是我，塔山啊！有要紧的事！” “哦。”按钮传来这样一声回答，然后门“啪”地开了。塔山把阿弥放回地面上，依旧牵着阿弥的手，走进去。 里面一个金发的男人，坐在老板椅上，正拿着一只鸡腿在啃。 阿弥闻到香味，看到金发男在吃的东西，眼睛都直了，咽了下口水。 金发男看见阿弥的小动作，呲笑一声，转手从桌上的整鸡上面掰下一根鸡翼，在空中晃了晃，然后入了自己的嘴。阿弥见到，也就舔了舔嘴，拽着裤口袋低下头，没有闹腾。 “说啊，啥事？” 塔山赶紧说道：“是大事！村里几个小孩出去玩，看到附近有人建了座房子出来。我儿子说有村长室这么大，那可能有二十多平米。”阿弥跟着点头。 “上个月不是刚巡过领地嘛，那时没发现？”金发男一边说，一边依旧津津有味地啃自己的整鸡。 清河这时也站出来说：“老大放心，那个方向我们绝对仔细巡过，那栋房子绝对是新建的！”他想了想，又推测道，“老大，你说……会不会是那俩女的建的？” “那个红头发的女的上次来我们村换水，让阔子和胡老师跟踪她，都被她溜掉了。”塔山激动得手上的肉直晃，“她们，嘿，有能耐得很！” “有意思！”金发男兴奋地从自己的皮质老板椅上坐起，直接踩到桌面上，站得老高，“备家伙，我们去收点好处！” 塔山和清河都昂首看着自己老大，目光中流露出敬仰。阿弥跟着抬头，不过他看的不是金发男，而是金发男身后那个圆窗。 阿弥心想：“以前爷爷在这个房间的时候，会让我们进来玩，那个玻璃会变颜色。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会变。”没等他想完，就被他爸牵着带出去了。 *** 黄昏渐近，褚思蓝终于背着马达回到小屋。 她将马达从背上卸下，小心放在门前。打开门锁，掀了身上衣服就直接趴到床上。 这锁是她前两天捡到的。用精测模式探明结构，画了个钥匙模子出来，李媛就用密金匕首削出两把钥匙。 她没用小车把马达拖回来，因为怕李媛捡的东西太多，下山的时候跟李媛说了声，留给李媛用了。所以她现在很累，超累的，想要直接在床上睡死过去。 埋头躺了十几分钟，褚思蓝从床上起来。现在可没有时间休息呐！要把船赶紧造出来！将衣服重新穿上，将四支营养液放回床底下的箱子里，身上只带五支。激光枪自然也还带在身上，只要离开机甲她基本都是枪不离身的。 褚思蓝离开小屋，反身锁上房门。提着马达又背到身上，除此以外身上还多了一袋东西，里面是各种工具、电线、填料，用来组装船上的电机。 她背着一堆东西，向河边走去。 *** “嘟——嘟——”，泥巴坨村中的喇叭响了。村民们在分拣垃圾的、在缝补衣裳的、在打磨工具的……这时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按住自家到处乱窜的小孩，抬头仰望头顶离自己最近的喇叭。 往时，老村长喜欢用这喇叭读点时讯，传播点生活小妙招，或者偶尔宣布大事。最近那金发男夺了村长的位置，经常因为一些不知所云的事开喇叭“叭叭”地吵，但是村民们依旧保持认真听喇叭的习惯。 “咳咳！”金发男装模作样的声音从喇叭里飘出，“各位村民们请注意，各位村民们请注意哈！请，村子里所有的青壮年男性，现在拿上自己的工具，锤头、锄头、镐子……什么都好，来到地堡出口集合。” “我带大家出去收韭菜——好话只说一遍，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出来！”喇叭挂掉，“哔——” 男人们便抄起家伙，走出屋门，在地堡的走道上面面相觑，互相从对方眼里读到些惶恐不安。他们知道收韭菜是什么意思——他们有的从小在泥巴坨村长大，有的在聚落或者城池活不下去，被迫来到这座村庄，都是被收韭菜的命，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带他们去收韭菜。 他们心里直打鼓，怕那是危险的事，去了就丢命。但是新村长手里有枪，威力巨大的枪，如果不从怕是活不过今晚。所以男人们还是顺从地出发了，其他的——老人、女人、小孩，都躲进地堡深处。 海阔也在其列，他一脸紧张地找到胡老师：“老师，花花有没有……告诉你什么？” 胡老师一脸严肃地点头，小声回答：“我知道，还是照原样，啥都别说。” 他俩跟踪那女人失败，胡老师心里有些想法，让海阔和自己统一口径，不把女人手里有枪的事说出去，只说他俩把人跟丢了。这下新村长通知出去“收韭菜”，二人各自了解到真实的情况，想到一块去了——那个小屋怕不是那女人和她同伴的实际住所。 海阔不明白胡老师为什么不让把女人有枪的事说出去，但是他知道胡老师是有见识的人，胡老师说啥，他听从便是了。 于是这二人守口如瓶，站进“出征”的队伍里。 地堡门口有两人候着，一人高高大大，身上的肉层层叠叠；另一人跟村里其他男人差不多，猴瘦的身子——正是塔山和清河兄弟俩。其实，光是塔山一人站在这里，就够镇住所有人了。 清河点了村里几个人，吆喝道：“你，你，你去拉车，拉车出来！” 这时有跟清河相熟的，见新村长不在，壮着胆子问：“清河！我们这要去哪？会不会很危险。” “不危险！”清河摆着手回答，“那里住的人走了，我们去把东西捡回来罢了。” “捡东西？捡东西咋要我们这么多人？”又一个人嚷嚷着。他的疑惑不无道理，全村四十多号人，其中十多个大男人，平时即使出去捡垃圾，也不过三两结队。 “东西多！”清河随口搪塞，那人也就没别的好说，再加上塔山眯着眼睛看过来，那人碎碎念了会便闭嘴了。 这边被点的三人各自拖了辆运垃圾的板车出来，那头突然响起喇叭声。男人们侧目望去，只见一道刺眼的光射过来，照得他们眼睛都睁不开。 等他们适应了强光，这才看见一辆风骚的器械缓缓停下。这东西上躺了一人，双腿架在车头，脑袋枕着后座，姿势和身下黑色的器械一样风骚。 有的人见多识广，当下便嚷起来：“摩托！村长有摩托！”“无敌了，我们村无敌了！” 金发男听着村民们的吹嘘，心里十分得意。对塔山勾勾手指：“你们不是会唱歌吗？唱起来，我们出发。” 这要求叫塔山一愣，转身和清河嘀咕两句，随即举起肉手：“兄弟们，咱们来唱歌，大家都会的那首——”他粗犷的声音给歌起了个头。 【劳动喂，劳动哟，日出东方去打柴！】 村里大多数人都会唱，跟着塔山唱起来：【劳动喂，劳动哟，去到山上寻着啥？兔子洞！兔肉肥油油……】他们唱着不知从何时流传下来的歌儿，出发了。 *** 褚思蓝为了将把马达装到船上，很是花了些功夫。 先通电测了转速，然后开始安装螺旋桨。螺旋桨是早些时候在垃圾山上找到的，早就修缮好，就等马达来。原先预留安马达的位置，大小不是很合适，她把马达装上后，要用各种废料填上缝隙。将马达固定稳固，这才重新接上电路，并做好防水。 做好这些，褚思蓝已经弄得满手油。随便擦擦，开始试航。 这时已经完全天黑。今天不像平时，平时即便是晚上，云层也会透出一些光亮，而今天显得格外的黑，且有些闷热。褚思蓝便开了防护服的微光用来照亮。同时李媛发来通讯，说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回到庇护所。 褚思蓝憋着，没告诉李媛自己已把马达装好。 褚思蓝打开电源，马达带着螺旋桨在水里呼啦啦转动，因此产生了推力，令水阀子从静到动，慢慢提速。褚思蓝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水汽，心里异常激动。 虽然辐射警报时不时在视网膜上晃出来，但是，无法阻止褚思蓝此刻激动的心情！ 因为以前没做过这么简陋的东西，褚思蓝非常专注。完全做好后，她将船开回岸边，这时才发现——庇护所小屋的方向有光？ 李媛回来了？ 褚思蓝好歹用侦测系统扫了一下，看到了十多个人的热成像，看身形，应该都是男性。 这是咋回事？ 褚思蓝摸不着头脑，背着工具往回走，决定先去看看。 *** 金发男风骚地躺在摩托上，摩托不用他操控，自己跑竟也不会倒，亮着前灯开路。其他人打着粗制滥造的手电，推着板车，跟在后头。有眼尖的借由摩托的灯光，看见前头立着的小屋，嚷道：“在前边！我们到了！”“真的有啊！”“村长英明神武！” 金发男呼地站到摩托上，指着前面说：“就那了！给我把歌唱起来！” 塔山再次举起肉手在空中挥舞：“兄弟们，咱们唱！” 【劳动喂，劳动哟，日落西山割韭菜！】 【劳动喂，劳动哟，去到地里看到啥？韭菜茬！韭菜绿油油……】***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这个作者又开始传统艺能，在自己文里唱歌了！ 给自己点蜡。 第19章 与褚思蓝分开后，李媛继续深入垃圾山，竟给她捡到个按摩床。 这按摩床几乎全新，包装在厚重的纸箱里，埋在半米以下。李媛把它掏出来后，发现竟能直接启动！可把李媛乐得，直接在上面躺了半小时进行全身按摩。 李媛，实质上是个热爱享受的人，她的人生信条是——有命享受就享受。 享受完，她把一人高的按摩床捆好，打横背到背上，喜滋滋地想：“今天捡到好多好东西，把这些卖了，就离远离捡垃圾的生活又近了一步！” 虽然她背得动按摩床，但是背上它后，身上的重量已经令她行走有些困难。因为垃圾山的地面松散，身上太重很容易陷下去，她得挑着地儿走，比较麻烦。 她便就此返回，给褚思蓝发去联络，确定她那边没有异常，然后继续踏上归程。 褚思蓝说她那边没有异常，但是李媛觉得她憋着点东西没说。这让李媛边走边想：“褚大小姐最近好奇怪，好像藏着话不愿跟我说，还老动不动炸毛……”李媛心里咯噔一下，因为这褚思蓝这状态她以前见过！ 我们知道，李媛是西褚常驻学院星的亲卫队军官，她驻扎学院星时与褚思蓝常有接触，有时还听命于这位西褚的唯一继承人。褚思蓝对狗皇帝（当时只是皇子）产生爱慕的时候，李媛是知道的——实际上，所有亲卫队军官都知道，其中有些特别喜爱褚大小姐的军官差点跑去暗杀萧索言。 而褚大小姐在展示出对萧索言的爱慕之前，对待他的态度就跟现在对李媛的态度有些相似。所以李媛猜测：“褚大小姐不会是对我移情了吧？”再一细想，褚思蓝最近脸红的次数似乎也有些多？ 李媛顿时吓出白毛汗。 当然，光是褚思蓝喜欢自己的话，没啥可怕的，甚至挺光荣。问题是大小姐有个好爹啊。 李媛清楚记得，在褚思蓝跟狗皇帝暧昧不清的时候，光是自己，就曾五次接到来自公爵的暗杀密令。虽然每次都在五分钟内撤回，可是公爵要想杀自己，连一分钟都不用，撤回都来不及！这可是要命的事！ “冷静，我要冷静一点，这事说不定是我的错觉。如果我跑去拒绝褚大小姐，结果是我自作多情，那岂不是尴尬得要死？我还不知道要跟她相处多久呢，凡事要搞清楚才好下结论。”李媛拍拍自己的小心脏，闭眼，睁眼，忽然瞥见地上卡着个冷藏袋。 “嗯？这是啥？” 李媛用脚把它翻出来，看到冷藏袋包装上印着的，竟然是陪伴人类走过数万年星际旅程，亘古不变的厨房佐料——韭菜！ *** 【韭菜地上长，地上长韭菜。黄泥地上长韭菜，红泥地上长韭菜，黑泥地上长韭菜。土地老爷说，韭菜随便割~】村民们奇怪的歌，欢快地往小屋方向走。 【韭菜好，韭菜香，割完一茬长一茬，长完一茬割一茬！】村民们们终于完完全全站在小屋前面。 【绿油油的韭菜哟，土地老爷的恩赐哟。】 金发风骚地翻身落地，站到小屋门前。 【土地老爷万岁！香香韭菜万岁！】 泥巴坨村欢呼着，金发抽出枪，一蹦子崩掉了门上的锁！ 他们要开始“捡东西”了！ 反正没有人在，这里的东西都是他们的！ 他们又唱起歌：【天上彩云朵朵飘，地上马儿满山跑。韭菜遍山长啊，谁来都可薅。】几个男人打着手电，向小屋一拥而入，进去后如同见到肉的饿狼一样。 “看！桌上两支营养液！”“这里居然有一桶水，不知是不是净水。”“墙上有面镜子。”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进去了。他们的金发头领风骚地躺回机车上，另有几个留在外面看车。 【马儿养得肥又壮，日行千里带春到。韭菜割去一茬茬，春去秋来又长高。】“快去快去，里面还有东西！” “床板，那个床板看上去不错！” “带走带走。”两个男人上前，一个人扛一头。床板本就是用砖头支起来的，一下就被抬起来了。 一个村民提着棍子走进来，在屋内各个角落戳来戳去。捅到坚实的地面上时，是“嗵嗵”的声音；捅到埋着箱子的地面上时，是“咚咚”的声音。 “喂！这里埋了东西！” 他们一拥而上，拨开箱子上面浅浅的一层沙土。他们把箱子整个挖出来，摇了摇，箱子里面传来很大动静。 “带走，箱子里面肯定有宝贝！” 他们将“捡”到的东西全都搬到板车上摞好，觉得这次简直是赚大发了！ 当他们将挖到的箱子也搬上车，却听见一个好听的女孩声音，带着几分疑惑：“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在场所有人身子一疆，看向声音的主人。 *** 褚思蓝背着自己的工具包，站在那里，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疑惑。 此前褚思蓝没有脱掉脸上的变装道具，所以到是可以大方出现在这些人面前。 只是她不大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出现在庇护所门口。 她此时站在屋子侧面，看不到门上被枪射*出的大洞。 她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金发首领已将手按到自己的步*枪上。她被另一个精瘦的男人引去注意，这个男人呼地跳上前，开口道：“我们来捡东西！请问有什么事？” 捡东西？这里哪里有东西可以捡？褚思蓝心里疑惑，伸长脑袋要去看他们拖车上的东西，但这些陌生人走来走去，总是恰好挡住她的视线。 他们该不会是偷了庇护所的东西吧？不至于不至于，庇护所里都是些垃圾东西，哪里有偷的价值？或许他们只是路过这里。 褚思蓝对这些原住民心里有阴影，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有些忐忑，脑子也拧巴起来，竟是自己打消了自己的疑虑。 直到她听到人声从屋子的另一端传来：“这半个铁罐切得不错，我们可以拿回去卖钱。” 只见两个人抬着半个铁罐，从屋那边绕出来。 褚思蓝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李媛搬回来当浴盆的半个铁桶。 她皱起眉头，直接开口：“你们为什么拿我家铁桶？” 搬铁桶的人被吓到，“晃荡”一声，半个铁桶直接砸在地上。其中一人的脸也变成猪肝色——好像砸到他脚了。 这时那个精瘦的男人又叫起来：“哎呀哎呀，那个是你的啊？我们不搬了不搬了。” 男人挥舞着手，又对同伴们喊：“那个是人家的，不许动。咱们回去了！” 说完，一大伙人呼啦啦地推着车，快速逃离现场。 褚思蓝就眼睁睁看着，这时还在心里想：我说这铁桶是我的东西，他们就放下了，说明他们不会乱拿别人东西。就不知道他们那一车东西是哪里来的…… 直到她打开门，看到光溜溜的一个空屋子。 屋里的东西呢！！？ 她这是，被抢劫啦？那些人，是来抢劫的！？ 褚思蓝从未遇过这种状况，她那高贵的脑袋直到此刻才发觉，原来那些人的车上摞着的，是属于她们的东西。 高贵的脑袋叫嚣着：是的，那些人真的是来抢劫的！ 褚思蓝拔腿冲出屋子，但那些人已经没了踪影，连烟尘都看不到。 诶？ 风萧萧兮…… 诶！！？ 那些破烂为什么都有人抢？明明她这个人站在那里，光是一根头发丝都价值连城。 这些人……这些人！拿水和营养液就算了，那些是消耗品，可是连李媛买水袋送的小镜子都拿！ 褚思蓝心梗了。 她站在外边，戈壁滩上的风刮起来，刮出一股子萧瑟感。 还有床板，那么大一块床板被搬走，就留了四条孤零零的床脚。 她喃喃道：“我为什么，这么蠢……”居然没有拦住他们，让他们跑了…… 她抱住脑袋，蹲到地上。 褚思蓝，被自己蠢哭了…… *** 泥巴坨村的人在原野上飞速逃跑，他们心里砰砰直跳。但是看到老大金发镇定自若的样子，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同时也定下心来。 他们不知道金发当时也被那女人吓得差点拔枪。 抢劫这种事情，被苦主撞见。虽然不知苦主为啥没有阻拦，但若她反应过来，追上来，那就不好收场。 跑了老远，没有人追上来。 村民们拍拍胸脯，知道自己成功了，他们抢到了！他们拉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去村里，留下一句歌谣飘荡在空中：【碧波滔滔，韭菜摇摇。我们源自脚下的土地，这是丰饶富足的地球啊！】*** 两个小时后，李媛大包小包，拉着拖车兴冲冲地赶回小屋，却只看到一片空荡荡风飘飘。 车翻了，车上的东西全都掉到地上。 *** * 作者有话要说： 【12.24连夜修文，不影响故事走向】 真正的主角，要敢于勇敢地吃瘪。 褚思蓝：刀收不住了！ 第20章 这天晚上昏昏沉沉，水汽弥漫，好像随时都要下雨。 李媛老早开了夜视，所以拖车回到庇护所时，一眼就看见门上洞穿的大洞。李媛当下反应过来——有人来抢劫了。 这真是她没想到的——就算是以一个原垃圾星人的眼光看，这个小屋也显得比较寒酸，一眼就能看出是新建的，没有搜刮的价值。 她以为这种事情不会这么早到来。然而更令她没想到的事在后头。 李媛扔下拖车，打开作战系统。虽然没探测到生命体及危险物品迹象，但她还是弓起身，抽出激光枪，警戒着，靠近自己的小屋。 缓缓推开门，向内望去，里面没有危险，因为里面完全是光溜溜的一片，真正意义上的家徒四壁。 李媛眉心狂跳——这也，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吧！ 那些衣服、被子，甚至是床底的箱子都被抢走也就算了，好家伙，连床板都给她薅走了！就剩下砖块叠起的床脚孤零零立在那里，甚是凄凉。 她回想起路上偶遇的那包冷藏韭菜——原来韭菜竟是她自己！ 李媛感觉气血上涌，开始狂call褚思蓝。她倒不是很担心褚思蓝的安危，因为她俩的系统建立了队友认证，因此可以确认褚思蓝目前没有生命危险，而且位置就在庇护所不远的河上…… 等下？褚思蓝在河上飘着？ 李媛焦急地跑出小屋，往河流方向跑。 虽然系统反馈褚思蓝生态体征平稳，但是如果褚思蓝不进一步开放状态，李媛也无法得知她更多情况。 分析目前的信息，褚思蓝可能是安全的，也有可能被人劫持拖到船上，在河水上荡着。或者最丧病的，是褚思蓝自己把东西卷跑了——打住，就大小姐那傲娇样子，这个没可能。 “褚思蓝！褚思蓝！”李媛站在河边，焦急地大叫。 “该死，没接我联络，到底出什么事了？” 褚思蓝的位置里河边有三百米远，几乎处于河道中央。李媛淌进河里，不理会系统拉起的警报，准备游过去……褚思蓝的位置却动了。 李媛等了一会儿，眼见褚思蓝离自己原来越近。慢慢地，可以听见“嘟嘟嘟嘟”的声响，随之看见，一艘小船从漫天黑暗中显形。 李媛等不及它靠岸，扑进水中，朝小船游过去。 很显然，那是自己帮褚思蓝搭的水筏子，眼熟得很。 李媛游到船边，扒着船沿，一翻身上了船。 身上的河水淅沥沥滴落在舢板上，河风吹来，吹得李媛身上有些凉。但不及她心凉。 老实说，她现在很生气，已在爆发边缘。但越是接近那临界点，她表面上反而越是平静。她想要看看，褚思蓝是不是知道小屋被抢，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及时告诉自己，刚刚直到现在，为什么不接自己的通讯。 褚思蓝就缩在船中央的电机旁，李媛沉默着走近，每走上一步，火气就离爆发更近了一点。李媛心想：“我可能会忍不住把她一脚踹进河里。” 在褚思蓝身后站定，却是褚思蓝抢先开口：“李媛，有些事我们一直没认真讨论过，我觉得是时候说开了。”她的声音平稳，同时坚硬得如同在谈判桌上说话。李媛没有回应，但也没有爆发。 “失联后被找回的最高纪录是三十天，而我们好像从没说过在跃迁事故中被找回的几率。” 李媛抿唇不语，自己确实从未跟褚思蓝讨论过这个数字，因为她已经自闭成那样了，再特意去讨论，怕刺激到她。 “这个数字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我现在要说出来，我一直知道，这个几率是……”褚思蓝顿了一下，复又开口，“万分之一。” 自从跃迁技术被广泛使用，事故年年有。专业机构统计过，最后被找回来的，不过上百例。 “李媛，我并不觉得我们会是那幸运的万分之一。这意味着，我们或许永远无法返回西褚。” 褚思蓝的声音依然十分平静，让李媛觉得很奇怪。压着心中疑虑绕到褚思蓝身前一看——好家伙，眼泪淌了一脸！褚思蓝发觉李媛在看自己，别扭地挪动身子，依旧背对李媛。神奇的是，李媛感到自己的怒火在消退。 刚才的平静都是装的，褚思蓝终于憋不住了，说话的声音带上哭腔：“我都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在这颗星球上，我不再是西褚的继承人，我要去学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不能老是给你拖后腿。那些人在我眼前，在我眼前把我们的东西抢光了，我都没有拦住……所以，我觉得你可以更加正视我一点，该骂我的，你就骂吧……” 这下，李媛终于明白褚思蓝之前说的“正视”是什么意思了。 心里已然平静，蹲到褚思蓝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了，我要开始骂你了，你把头面向我。” 褚思蓝竟听话地回过头，戴着变装道具的脸哭得巨丑，差点把李媛逗笑。 “咳。你这家伙呢，又矫情，又没有常识，尤其不接我通讯这一点，非常糟糕。” 听到这话，褚思蓝小声说：“对不起。” 李媛接着皱起眉头：“还有，出了事不及时跟我沟通。” 褚思蓝颓丧地低下脑袋，眼里呼噜噜地掉豆子，“我太没用了，什么都做不好。” 不知为何，褚思蓝越是哭，李媛心里越是宁静，话锋一转：“你别这样觉得。” 小船在水上荡呀荡，荡醉了心肠。 “你重新设计了元宵的能量循环，它在休眠状态下可以更快充能了，对不对？” 褚思蓝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而且你也一直努力帮我。堂堂西褚继承人，努力吃下蓝星营养液，跑上垃圾山捡垃圾，还在那么简陋的床上休息……你知道我的履历，我原本就在垃圾星上长大，所以在这里有生存经验。你不是没用，你只是不擅长这些。”李媛心说，褚思蓝要是生来就会这些那才有鬼了。 褚思蓝稍稍抬起头：“那我是小傻蛋，我来到这里就变傻了。” 李媛是真的笑了：“即便你我之间没有主从的关系，你小我四岁，你的父亲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也本该照顾你。在这里，你不是西褚的继承人，更不是小傻蛋，但你是我的伙伴。”李媛拍了拍褚思蓝的脑袋，“不管未来如何，你会进步，会成长起来，会拥有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力量，我有耐心等到那一天。好了，别哭了，给你抱一个吧。” “呜……”褚思蓝脸上稍红，犹豫着靠近。李媛干脆自己扑上去，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褚思蓝红着脸埋在李媛肩上，心想：“李媛少校又温柔，又强大，真是个好人。” 李媛抱着褚思蓝，心想：“她真的觉得自己回不去了，我可不这么认为。希望以后回到西褚，褚大小姐为我美言几句。” 李媛稍微抱了一下褚思蓝，随即与她分开：“有没有平静一点？现在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我把记录给你看。” 录像这么简单的事，纳米系统当然能做到。褚思蓝伸手抚上李媛的额头，轻声念道：“授权。” 李媛便获得当时的录像，快速扫过，看到那些前来抢劫的原住民中有自己见过的泥巴坨村人，咬牙切齿：“呵，果然是他们。” 褚思蓝也怒道：“他们太可恶了，我这么值钱的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竟然去抢那些破烂！” 李媛：“……” 虽说褚大小姐是星际上最有绑架价值的人之一，但是她现在这个关注的重点好像有点偏？嗐，随便啦！ 李媛站起身，对褚思蓝伸出手：“我们把船靠岸抛锚吧，先回元宵。” 褚思蓝竟不服，问：“不去把我们的东西抢回来吗？” 李媛当然想抢，自己的东西没道理不拿回来的。但是：“现在不好去，他们刚抢到东西，肯定警戒着呢，我们现在去会被包饺子。我们白天去，他们的劳力白天要出去垃圾山作业，我们可以趁虚而入。” 李媛是极有经验的亲卫军军官，在前线拼杀过，褚思蓝没理由在这方面质疑她，于是顺从了她的计划。 李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虽然对大小姐的愤怒消了一些，但是自己对泥巴坨村的怒火还一点未退。可是又不得不按住，选择风险最小的做法。 *** 二人趁着夜色回到元宵。她们上次走的时候让元宵进入休眠状态，没想到才过几天又回来。 李媛脱去外套，准备躺主驾上睡觉，褚思蓝突然开口：“可以再给个抱抱吗？” 李媛大惊：大小姐这是抱上瘾了吗？怎么整天抱啊抱的？ 褚思蓝已经坐在副驾上，双腿缩在座位上，手指在扶手上打转：“我觉得好难过……” 李媛还能说啥呢，抱呗。走过去，张开手，搂着褚思蓝的背把她抱进怀里，然后心里面突然冒出一句话：身娇体软易推倒。刚冒出这念头，李媛就在心里啐自己：男女不忌老色批。 二人各自休息。 *** 李媛闭上眼，逐渐入睡。即将完全睡去，脑海中却晃起一个画面。 破破烂烂的小屋里，一个老人坐在马扎上，身遭飘着细细的烟雾。 李媛睁开眼睛，在太阳穴上揉了揉，复又闭上眼。 好气啊。 那是一栋破旧的小房子，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她扯着一个破袋子，哭着跑进屋中，把袋子朝老人脚下一扔。 老人尖锐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被抢啦？被抢了就没有饭吃！” 李媛一下子从主驾驶坐起身，眼睛睁得老大，龇着牙，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她跑到副驾，把已经有些迷糊的褚思蓝推醒：“褚思蓝，起来，我们现在去把东西抢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李媛想踹但没有踹。 还好没踹，不然注孤生。 第21章 两个小时后，李媛与褚思蓝一身黑色，靠近泥巴坨村。 这套全身装束依然是防护服的内置模式之一，即潜伏作战模式。如果有无线电源，她们甚至可以开起光学迷彩靠近。可惜没有，防护服的储能能力又差，光学迷彩支撑不了多久。但这一身黑已足够让她们潜到离泥巴坨村入口很近的地方。 泥巴坨村，李媛老早就用探测波探过，而且不是站在外面探，是趁外面站岗的人打瞌睡，去地堡里面游了一遍——村里有四十多口人，全都住在地下的地堡里。这地堡应是废弃的设施，可以容纳百来人，有些地方甚至留有精密仪器，但是似乎很久没启动过，李媛在外面也探不清楚那些仪器具体是什么。比较有价值的是，村民们利用起原就有的滤水罐，储存了挺多水。 这次带褚思蓝过来，却不能摸进去。因为地堡入口加强了守卫，有三个大男人守着。其中一个还是上次跟踪李媛的人里，年纪稍大的男性，年轻的不在。李媛通过录像知道，年轻的那个勇夺褚思蓝的枪，应当不会被派来做这吃力的活。 西褚的武器自然都有权限识别，即使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也用不了，不慌。倒是那个金发男手里还有一架密金外壳的激光步*枪，需要重点关注。 地堡里面倒是毫无动静，探测系统反馈，另有五人埋伏在前厅的位置。褚思蓝问：“李队，我们怎样行动？” 李队？李媛因为这个称呼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褚思蓝的面罩上眼睛的位置闪耀幽光。只有李媛所在的第六机甲队的人会叫她“李队”，外面的人都叫军衔，褚思蓝这么称呼她——也行吧。 “他们戒备起来了，我不能带你潜入，所以你跟在我后边，二十米以外，便宜行事。”李媛小声说，声音通过无线传输，清楚地传入褚思蓝耳中。 褚思蓝知道其中厉害，按照李媛指示乖乖缩着。 李媛则直起身，从后背取下一长条，在手里一甩，长条便变形成一人高的长棍。在褚思蓝惊愕的注视下，李媛大剌剌地向前走，离地堡入口越来越近。 “李，李队，您这是……直接冲进去？” “别怕，他们这样的，我一个人可以打一百个。” 褚思蓝不是在担心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好吧其实差不多就是这个问题：“这样做，风险是不是有亿点大？” “不会，你看好了。”李媛轻声回答。在她走向地堡入口时，她想起多年以前，那遥远不知处于何处的故乡，她的家。 好似她所走向的，不是地堡入口，而是那破破烂烂的家门。 她要开无双了。 *** 今天这样的天气，外面一点光都没有，眼瞅着就要下雨。泥巴坨村抢了人家东西，也怕人家抹黑打回来，所以安排人在门口通宵放哨。 没人自愿守门，胡老师和另外两人都是被“安排”的。 另外两人是当时被村长命令去抓那小姑娘的人。没抓到，罚他们看门。胡老师是因为抢人东西时，大着胆子劝村长留些余地，惹了厌弃，也被扔出来放哨。 胡老师六年前走投无路，落户泥巴坨村。两个女儿都在他身边由他养着，他不能再被赶出村子。当时奉劝村长是他欠考虑了，所以这下要他守门，他赶紧点头哈腰地应了，接下来有任何刁难他的，他也会照单全收。 只要别把他和女儿们赶出泥巴坨村。 他和另外两位站在地堡入口往外望，黑黢黢啥都看不见。二位村民便与他小声唠嗑：“这还把胡老师您给撵出来了。”“唉，真是乱了套了。” 胡老师姓胡，有自己的名字，以前老村长掌权，他在村里帮着教大家识字、算术，因此大家叫他胡老师，很是尊敬他，渐渐地没有人称他本名了。 “莫要说了，村长这么安排，自有他道理。”胡老师笑着劝二位村民。他不是真的觉得村长有道理，只是怕他们嚼舌根被村长知道，那样定免不了责罚。 先前让海阔别把他们跟踪的女人有枪的事说出去，就是怕村长知道后令人去抢——这位新村长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十分随心所欲。 胡老师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闷雷作响。 “完咯完咯，死水要下下来咯。”一村民感慨道。 死水，即辐射水，沾到身上短期不会怎样，可是大家都知道，时间一久身体总会出些毛病。经过消辐的水则称为“活水”，都是口头上的称法。 陆上下雨不是常事，但每个月总会下那么一两场，大家都有应对经验，早早地把土坝筑好，以防止雨水淌进地堡里。 “胡老师，您站进来点。” “欸，没事，穿着长袖呢。” 两位村民却硬要胡老师站最里面的位置，胡老师便不再推脱。 “嗐，要我说啊，这还站什么岗呢，那女人枪都被我们夺了。” “我听说，好像是有俩女的？” “那也没啥好怕的，就那娘们那怂样，我一只手打趴俩！” 胡老师只在一旁苦笑，心想：“剩下那位女士可能相当难缠。如果她就是我上次跟踪的那位，引着我和海阔往相反方向走了四公里，说明她从出发起就知道自己被跟踪了。而且我和海阔被她一招掀翻，她手里还有枪，我们可能五个人一起上都打不过人家。” 心里又后悔错过时机，没把女人的真实实力告诉大家，现在则更不可能托出，否则村长定会大发雷霆，把他赶出去。只能祈祷女人害怕他们村人多势众，不敢来寻仇。 星点雨水滴落，然后雨越下越大。哗啦哗啦，像在下瀑布一样。 “唉，那是啥？”“好像是个人？”两位村民突然小声嘟囔。 胡老师浑身一颤，提着手电照向外边。 光柱艰难地穿透雨幕，照出一个浑身包裹护甲的身影。那人身上的护甲浑然一体，几乎全黑的色调使它溶于黑色的雨水。要害部位的突出线条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反射森冷的白光。脑袋上的头盔完全遮住面容，但是胡老师却从那精密的形状中，读出熟悉的压迫感。 是那个女人，绝对是那个女人！胡老师的面容扭曲了，大叫：“快跑！”然后拔腿就往地堡里跑，一边跑一边听到身后二位好兄弟鬼叫着往外冲，然后鬼叫戛然而止。 不行，不可以，他的女儿还在地堡里。 胡老师用尽自己毕生之气量，叫出一句响亮的：“敌袭！！！” 随即失去意识。 在前厅守备的村民们纷纷醒来，抄起家伙，在混乱中打开前厅的灯，拉响整个地堡的警报。 警报轰鸣中，他们看见胡老师倒在下行通道上生死未卜，那个罪魁祸首甩了圈手上的长棍，一身煞气，越过胡老师的“尸体”，一步步走下来。 *** “被抢啦？被抢了就没有饭吃！”阿嬷的脸在烟雾中若现，她放下手中的烟斗，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菜刀，扔到李媛脚下，“去把东西抢回来！” *** “目标二、目标三失去行动能力。” “目标一失去行动能力。” 战斗模式下，系统在李媛耳道中以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音量播报着。 视网膜上，代表她刚刚撂倒那三人的三维人偶被标记成浅灰色。 剩下五个红色人偶，代表着她面前这些拿着锄头镐子哇哇大叫的男人们。还有其他几十个粉红色的人偶正在变红，表示那些在房间里睡觉的村民正在醒来。 李媛歪了歪脑袋，心想：“好无聊，一下就撂倒了仨，就是这些人抢了我的东西吗？” 她从入口下来就是面前这个挺宽阔的厅堂，倒是很方便活动。 那些原本守在前厅里的人冲李媛骂骂咧咧，却都没有上前，直到前厅墙壁上几扇气阀门“噗”地打开，涌入十多个村民——有男有女，都手握利器。他们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觉得他们赢定了，然后叫嚣着，一窝蜂冲上来。 “还有点意思。” 他们并不全是正面冲，分了三路，另外两路从左右绕后。 瞬息之间，李媛已被人群包围。她手中棍子一扫，刚扫掉正面刚来的五个前排，后方已有好几个村民挥着利器向她砍来。 防住前面，后面就会砍下来；防住后面，前面就会冲过来。 似乎没有什么选择余地，李媛于是选择——就地起跳！好似只是轻轻一点，她高高跃起，像在飞一样，后方砍来的利器全部扑了空。在村民们的目瞪口呆中，李媛空中翻了个个儿，双脚蹬在三米高的天花板上。村民们的嘴巴刚张开，李媛已经向下横扫出棍。 霎时间，她好像不再被引力束缚，自由地站在天花板上。那长棍带着电光，抡飞三个后方偷袭的人。她竟还跨步向前，照着面门甩到正面冲锋的另外两人的脸上。她靠着惯性，在天花板上借力两步，然后又一蹬，再次空中翻身，落在村民们因冲锋空出来的大后方。 刚刚二十三个村民冲出来，眨眼间倒了十个，尤其最后被棍子抽到脸上那两个，脸上有深深的棍印，鼻血淌了一脸，煞是可怖。剩下的村民，有几个反应慢的，还在往入口方向使劲瞧——他们不明白敌人去哪了。 那些知道敌人去哪的，看到了，但完全没看懂。表情由自信，转为震惊，现在又变得带有些悔意。他们齐刷刷看向身后的脸上，都有着相似的扭曲。 他们犹豫着生了退意，不敢上前。就在这时，右侧一扇门被“嘭”地踹开，金发男端着步*枪冲出。 “□□□□□□□！”他骂着，枪口指向李媛，毫不犹豫地射出数发激光。 不太明亮的前厅中，绽放出绚烂的光。 第22章 长棍不是李媛擅用的武器，枪械才是。无论是机甲作战还是地面作战，她都是王牌狙击手。 她早知道这金发男端着枪前来，有所防备。金发想用枪打她，而她在他枪还没端起时就知道他想射向哪个方向。稍一晃身，朝另一个方向俯冲离去，金发果然射向她做假动作的方向。什么都没射到，只在地面上留下被融化的浅坑。 李媛直接冲向还站着的那十几位村民，金发调转枪口，又要扣动扳机，站在他身边的狗腿子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老大！不行啊！会射到我们的人！” 金发把狗腿子一脚踹开：“滚！”但到底有了些犹豫，不敢继续举枪。 李媛冲进人群，村民们也不是完全傻的，反应快的拿手上的工具挡在自己面前，反应慢点的……被李媛的棍子抽到肚子、打中老腰、扫到双腿。接连几声“扑通”，又倒了五个。 金发急得直骂脏话，再次举起枪。狗腿子见状，赶紧抽出自己的大马刀，鬼叫着奔上前。 李媛看了那红着眼杀上来的狗腿子一眼，发现是之前换水给自己的清河。斜着长棍受下他一击，然后顺着他用力的方向稍一侧身，刀刃沿长棍惯下。 李媛准备用棍尾将清河挑飞，清河却在此时收了力，下盘稳住个小马扎，五指一翻，刀锋换了方向，改砍为刺，往李媛腹部刺去。 李媛在头盔下面勾起嘴角，可惜清河看不到。她就地将棍子抡出个大风车，卸了刀锋刺来的力，再一顺势，棍子前段甩到清河的背上。 清河，shut down！ 剩下站着的几人连滚带爬到金发身后，大喊“村长救命。”金发咬牙切齿，再次端起枪，激光弹接连飞出，他却怎么都打不到那该死的敌人！ 李媛原地几个晃身，预判了金发的预判，算着步*枪射出的激光弹数。 以金发手中激光步*枪的体型，即使是在西褚，最多也只能连发十二枪。因为激发器会过热，至少要休息三秒才能重新发射。 金发的步*枪射出八发，暂停了。金发狂扣扳机，可是步*枪不给他面子。 三秒，已足够李媛近身。 金发眼睁睁看着浑身黑色护甲的敌人几个跨步来到身前，背上直冒冷汗，靠本能侧过枪身，挡住扫来的棍风。 挡住一下。 对面这人改用另一端扫到他侧腹，疼得他直骂娘，可他身上还穿着皮甲，并未被击倒。 扛住第二下。 金发扛着步*枪，用枪托往这人身上砸，被这人侧身躲过。只见这人闲庭漫步，将棍子背在身后，端的是个风姿绰约。 敌人呼地甩出棍风，金发甚至来不及反应……诶？第三下没打到？ 金发的鼻尖只感觉到微凉清风。 下一刻，他被敌人竖举过头顶的棍子顶端，那发着蓝色光芒的玩意吸引了注意。 真好看。 金发看见金色的发丝从眼前缓缓飘落，落在鼻尖，鼻尖一条长痕，泌出血珠，汇成血流，滴落。 一滴、两滴、三滴…… “啊啊啊啊！我的鼻子！”金发发出惊恐的叫声，丢了步*枪向后仰倒，被同样瑟瑟发抖的村民们接住。 金发大叫：“塔山！塔山！” 李媛只安静地看着，一脚踩住旋转着滑到自己身前的步*枪，将手上的“棍子”戳在地面上。其实哪里是棍子！这是西褚军的近战标配，公爵最喜欢的武器——长戟。长棍顶端闪着蓝光的，是长戟的刃部，激光戟刃。 前厅左侧的大门也在此时轰然大开，一个浑身铁质铠甲的人从门里走出来，每一步都使地面为他震颤。他举起一只手，指着李媛的面门骂：“哪里来的混球？有什么冲着爷爷来，爷爷才是这里的掌事的！” 李媛才不管谁是这里的掌事的，只要把他们全部干趴，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就好。她正想冲过去解决那座“塔山”，堪堪停下。 因为李媛看见，另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从入口楼梯走下。她手里背着与自己一样的长戟，长戟焕发着蓝色的光彩。 金发和其余村民大叫：“右边右边右边！” 塔山看向自己的右边——与入口相反的方向，啥都没。 另一人即刻前冲，轻盈飘到塔山正前，跃至他肩上，又在他右侧落地。长戟划动，在空中画出美丽的蓝色弧线。 如舞蹈般优美。 塔山终于看到，自己右边有人了。 而自己身上用各种皮带绑着的沉重盔甲，也在此时脱落，崩塌。 褚思蓝停了激光戟刃，一个回马枪捅进塔山腰部层层叠叠的肉里。 一阵火花带闪电，塔山倒了。 是了，使用近身兵器比试，是西褚贵族间的礼仪，贵族们总是从小练习这些。她是西褚公爵的女儿，使的自然是长戟。 李媛笑了下，转身把其余蠢蠢欲动的人全部敲晕。出来打架的都是青壮年，李媛和褚思蓝一起，将他们五花大绑。正好前厅天花板上有些横梁，干脆保险点，把他们全都倒挂上去——除了塔山，他太重了，单独绑住，扔在角落里。 处理好后，二人走出地堡。这时雨已经停了，空中高悬的奶白色星球使得夜空变得极为明亮。 她们抬头看，云层几乎散尽，入眼尽是蓝紫色的天空。那颗奶白色的星球只有半边是亮的，这是她们第一次看清楚它的形状。 这时，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火光，像檀香点着，慢慢地越来越亮。它从空中划过，拖着长长的轨迹。她们望着它的时候—— 鹰首聚落里，一位在莲花座上打坐的老者挣开浑浊的眼睛；远处城邦郊外，一个藏在山石间看书的年轻人抬起他的头；更远的星球控制中心上，傲慢的掌权者站到开阔的落地窗前。 他们眼中映照着同样的细长火光，看它沿着奶白星球的明暗交界划过，最终没入十万大山中。 李媛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喃喃道：“蜜蜂拉屎了。” 褚思蓝：“什么鬼。” *** 李媛本就不打算伤人性命，所以连枪都没用，抄着自己不那么擅长的激光戟就冲进来了。被打晕的这些村民，伤势最严重的大概就是脑震荡、断掉肋骨、手脚骨折，其余都是被电晕的。 泥巴坨村的老人小孩倒是一直躲在最里面的房间中，李媛寻过去的时候，有的小孩睡着了，而且还混着个孕妇。她举着金发男的枪，也没有褪掉身上的护甲，默不作声地往房间里看了看，见都是些行动不便的，便退出门去。 李媛转身回到前厅，前厅里此刻挂满粽子。 青壮们有些正好醒了，褚思蓝站在其中一个面前，阴阳怪气道：“呵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说完她绕到那人后面，长腿高抬，在他屁股后面猛地踹了一脚，“还有你！你们这些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敢抢我！”踹了另一个人一脚，“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恐怖如斯！”然后踹了第三个人。 这些人都是当时抢劫最积极的人。他们在空中荡来荡去，啜泣着忏悔：“我们错了，真的错了，求大侠饶命啊。” 李媛见褚思蓝报复得蛮快乐，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清河身前，长戟在手里敲了敲：“喂，别装了，再装我继续电你。” 清河立刻“悠悠转醒”：“呜，怎么回事……”努力抬起上半身，“啊！美女！我知道你是那个人美心善的美女！” “啧。”李媛一咋舌。清河这人虽然油腔滑调，但是看着比金发和塔山聪明些，所以她选择跟他唠唠。 “你们把我的屋子抢了个精光，你说，怎么赔啊？” “哎呦，那原来是您的屋子，我们以为那个没人住……”清河住了嘴，因为长戟的激光刀刃已经靠近他的脖子了，“唉！美女，我们赔，我们赔！” 李媛将长戟收回，清河在空中荡了荡，赶忙说：“明天，等明天下完雨，我们一定将您的小屋原样复原！” “哦……”李媛居高临下，拉长了音调，“不会吧不会吧，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了？” “我们，我们……”清河左右看看那些被绑成粽子的伙伴们，咬咬牙，“再赔五十……啊不，两百支营养液！” “唉，哎呀！”李媛摇头，背过身，“待会再跟你讲吧。” 李媛拉住玩得不亦乐乎的褚思蓝：“别玩了，有正经事。”然后带她去边上说悄悄话。 过了一回儿，她们回头看，“粽子”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大汗淋漓。李媛在心里暗笑：“手脚都给他们绑住，他们身上的利器也都被我们扔掉了，还想挣脱？没可能！” 褚思蓝知道李媛的打算，跑去里面端出来一匹椅子，兴奋道：“李队，请坐！” 李媛摆摆手，没有坐。 这时村民们基本醒了。他们的头领金发男也醒了，鼻尖的血都凝固了，偷偷地缩起来，想要不被人注意。 李媛偏要拎出他来：“那个金色头发的小伙子，是你们现在的村长对吧？” 村民们疯狂点头：“对对，我们就是听他的命令去抢……借您的东西。” 金发张口就骂：“□□□□□，你们不是抢得很开心？” 李媛拍拍手：“那个我们暂且不提。你们看，他作为你们的村长，不仅带你们瞎抢，还打不过我。你们活得这么辛苦，我觉得……” “是时候换个村长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raying 30瓶；烁迦罗心不动转 5瓶。 第23章 李媛说要换村长，前厅中沉默了一瞬。清河比较机灵，带头喊：“美女村长！” 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倒戈：“美女村长好！” 李媛假笑两声，走到褚思蓝身后，按着褚思蓝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褚思蓝不明所以，但是既然李媛让她坐，她就坐呗。 李媛朝褚思蓝摊开手：“向大家介绍下，这位，才是你们的新村长，思蓝村长。” “思蓝村长好！”村民们一个比一个喊得卖力。 褚思蓝却懵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刚刚明明说的是李媛当村长。李媛跟她说，整个村都被她们两人包围了，她们提出什么要求都会被接纳。小屋已经烂了，所以干脆把这个村子占下来，有了人手就可以做更大的事。怎么突然改为自己当村长了？自己对这里情况不熟，而且——虽然让人难以启齿——自己是个弱鸡，能治得住他们吗？ “来，思蓝村长取下头盔，跟大家见个面吧！” 褚思蓝连忙跟李媛通讯：“怎么回……” “我话都说出口了，别磨蹭啦，把头盔取下来。” “哦，好……”褚思蓝被李媛两句话绕走。 村民们不知道她们正在沟通，纷纷起哄：“村长身材这么好，肯定长得很好看。” 有些跟去抢劫的人小声嘀咕：“我是不是见过？长得好像一般呐。”立刻被身边的人怒斥：“你……果真有眼不识泰山！思蓝村长肯定长得跟仙女一样。”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褚思蓝解除了头部护甲。露出来的，是那张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的脸。 村民们——好失望。 褚思蓝当村长这事，儿戏般定下了。褚思蓝反应也快，知道李媛嫌村长事多，所以推脱给自己，当下“任命”李媛为护卫队队长。 李媛：“乏了，又当队长。笑死，褚思蓝居然跟他们说我叫李媛媛。” 接着又调查村子的人口情况。整个村的青壮年都倒挂着，让他们一个个说，把情况都倒干净的就给他松绑。村民们也被倒吊得受不了，一个个争着曝光自己，有一个例外——金发男：“想知道爷爷我是谁？你早来了十八年！” “带走，坐牢十八年再放出来吧。” “□□□！□□□！” 李媛带人把金发关到地堡最里面的地牢里。让小孩们的母亲带孩子回去歇息，老人们本就起得早，出来后一起去前厅开大会。 前厅里三十多号人，有的站着，有的席地而坐，还有躺地上的——被打伤了。他们也不反抗——倾全村之力都没有干掉这两个女人，现在金发没了，塔山的装备也烂了，还反抗个啥？ 褚思蓝虽然内地里又怂又傲娇，但在这种公众场合反而显得正经有力。倒也不值得吃惊，毕竟是公爵之女，经常出席一些重要场合，要当众演讲，从以往经验看，她总是表现得不错。 李媛的突然变卦也没有让她手忙脚乱，看了下统计出的资料，又盘了下地堡中的各项资产，便决定了接下来该做的事——什么都不做。 因为什么都做不了！ 整个地堡里只有三百支营养液，其中一百支居然还是从她俩手中抢到的！ 问了下村民们赖以谋生的东西——果不其然，是捡垃圾。 褚思蓝看着面前三十多个嗷嗷待哺的成年人，痛苦地捂住脸，宣布：“大家先照惯例，继续捡垃圾吧。” 村民们拍拍屁股，该干活的干活，干不了的都回地堡里躺着。他们感觉，好像除了白白被打以外，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褚思蓝拉住李媛，焦急地问：“你之前不是跟我说，等攒够营养液，就去找别的事干吗？你一直不跟我说打算干什么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李媛一副开心又悠闲的样子，手绕到脖子后，晃来晃去对褚思蓝说：“也没啥打算啊，就想搞点交通工具，收垃圾做中间商赚差价。” “能赚到多少啊！我看了他们捡回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废铁，他们弄回来后还要手工分拣。” “嗯，我也发现了，刚发现的，赚不到差价，所以我的预期破产了。” “还有没有别的主意？”褚思蓝突然抓着李媛的衣摆来回摇，李媛承认，自己被可爱到了。 “真没了！”李媛一脸认真的回答。其实当然有别的主意，比如去聚落开一家垃圾回收店，或者别的店铺。但是短期内没有资本，也没有门路，所以即使说出来也实现不了。或者让村民们交税，可是看他们手中那一点可怜的资产，要他们交税怕是会让他们统统饿死。 “唉。”褚思蓝掩头搭脑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拿着个铁块块回来找李媛。铁块约一个手掌大，拇指般厚度，四四方方，但表面不怎么平整，有些融化的痕迹。 “这啥啊？”李媛没看出这铁块有什么奥妙，但褚思蓝亮晶晶的眼神令她怀疑是不是探测系统失灵了。 “我用激光戟削的。我有主意了……”她凑到李媛耳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李媛媛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怕他们不听我的。” 李媛断然拒绝：“我不去，我有别的事。他们要是欺负你，你自己跑回来找我。” 一听这话，褚思蓝气得鼓起脸：“我才不会被他们欺负呢！” *** 褚思蓝带着五六个村民进垃圾山，其他有劳动能力的村民也各自离开地堡出去忙活。地堡里只剩下些老弱病残，李媛这才方便去做自己的事。她往地堡里面走，遇上一出来玩的小孩。 阿弥看着李媛，眨巴眨巴眼睛：“坏女人，怎么是你啊？” 李媛几个小时前看到这小毛孩子时，小毛孩子已经睡着了，诸事不管，天塌下来都不知道。她嬉笑着回答：“是我啊，我现在是你们村的护卫队队长了。” “哇！”阿弥长大了嘴巴，走上前，绕着李媛看了两圈，“是你啊？你这么厉害啊！你，你和我叔谁厉害啊？” “你叔打不过我。” 阿弥眼睛瞪得老圆，从背后取下小木剑，递向李媛：“那你可以当我师傅，教我剑术吗？” 李媛回答：“我不会耍剑，你们新村长会，等她回来，你去找她。”李媛没有骗小孩，褚思蓝真的会。 说完李媛揉揉阿弥的脑袋，继续跨步向里走。 最里面两间房，一间是村长室，墙壁里藏着很多线路，暂时不知道怎样用。另一间就是牢房，目前只关了一个人——金发男。 “喂，起来了。” 金发男面朝里躺在地上，闻言缩了缩身子，就是不起来。 这人（与学院星的少爷们相比）虽然相貌平平，但是一看就知道跟泥巴坨村的人不是一个阶层。塔山和清河只说是他们外出游历时遇到的，认这人做了老大，请他回来在村里坐镇，更多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李媛便猜测是这星球上哪支贵族的叛逆公子，跑出家门不愿回家。 李媛才不指望他能听指令。她打开牢门，牵起地上的绳头，绳子另一端捆在金发身上。牵好，直接将金发硬拖着走。 金发立马叫起来：“喂喂！□□你是女人吗！该死，力气怎么这么大……我走！我自己会走！”他双脚在地面上踹来踹去，丝毫无法降低李媛拖行他的速度。 李媛大发慈悲地停下，金发一脸不耐，磨磨蹭蹭地从地上站起身。 “自己走，往前，快点。” 金发撇了撇嘴，按照李媛的指示向前走。路上遇见其他村民，金发总是左顾右盼，避开其他人的目光。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地堡。 “喂！你要带我去哪？”金发见这走向，觉得不对劲，着急问道。 “你走就是了，废话那么多干啥！”李媛跟他说话，一点客气都不讲。 地堡后面是个小山丘，小山丘上有个隐蔽的地窖，地窖里面有样东西。快接近地窖的时候，金发怎么都不肯向前走。李媛用力一扯绳子——金发栽倒，骂骂咧咧地再次被拖行。 二人来到地窖门前，李媛将门一脚踹开，金发骑去抢劫的那辆机车赫然入眼。 “这是啥？为啥有辆机车？跟我没关系！”金发矢口否认，状似癫狂。 李媛嫌恶地龇起牙，脸颊上的肌肉都跟着抖了抖。她早知道这里有一辆机车，但是从来没动过歪心思。她是个军人，不能抢平民的东西。可是既然有人不做人，就别怪她不客气。 “金发，把车子的权限转让给我。” “凭什么！”金发大叫，刚想骂人，忽地眼珠一转，“也……不是不可以……转让权限要用手啊，你看你把我绑成这样了，我怎么把权限转让给你？” 李媛爽快回答：“嗯，你说得对！”说完，将绑绳子的位置换到金发的脖子上。 金发双手垂在腰间，脸都黑了。过了一会儿——“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什么都得不到，哈哈哈哈！” 李媛笑着在他面前晃晃匕首，然后另一只手打个响指。 金发以为李媛打完响指要捅自己一刀，吓得缩起身子，可是接下来李媛毫无动作。他正疑惑，然后觉得脖子上凉凉的，还有点刺痛。上手一摸，整个手掌都是红的。 杀猪般的叫声响彻云霄。 * 作者有话要说： 【9.10修】 第24章 跟着褚思蓝进垃圾山的几个村民都是老实人。那些不老实的，都不肯跟着褚思蓝，找各种理由推脱，忙自己的事去了。 褚思蓝倒也释然，知道整个村子的人都是迫于李媛的武力威慑，表面上认了自己这个村长，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小九九。 有六个人肯跟着，自己就先用好这六个人。 她也不是打算一辈子在这“泥巴坨”当村长。堂堂西褚星领继承人，还不至于眼界小到这种地步。先利用这个村子收集资源，再找回去西褚的方法，这才是她和李媛的目的。 胡老师在这六个村民之中，他主动与褚思蓝攀谈：“村长，我们都很好奇，您和李队是哪里人啊？” “嗯，不能告诉你们，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褚思蓝心平气和地拒绝回答。 胡老师悻悻一笑，遂不再问。 倒是褚思蓝有很多问题，又起了话头：“胡老师，你知道咱们这颗星球在哪个星领吗？” 胡老师一脸迷茫：“哪个星领？好像不属于哪个星领……” 褚思蓝有些泄气，换了个方式问：“那你知道我们这里的坐标吗？” 倒是别的村民兴致勃勃地插嘴：“我知道！我们在莹草城西南边！” 胡老师倒是知道褚思蓝指的是星系坐标，这个名词他曾偶然知晓，他也知道现在人类文明是个大统一的帝国，所有人类都是帝国的子民，帝国下面又分封了四个公爵星领。可是这些概念离他太高太远了，他哪知道自己生长的这颗破烂星球到底处在哪个坐标点上？也许那些遥远的大人物们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颗蓝星，也许根本没人测量过这颗星球的坐标。 褚思蓝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又问了些别的。村民们也开始跟褚思蓝唠嗑，譬如怎样去开垃圾田，怎样去分拣垃圾，怎样将垃圾拉去卖…… 褚思蓝心想：“希望不久的将来，我可以跟垃圾永别。” 中途有个村民加入，是那个叫海阔的青年。褚思蓝还记得那晚，是他夺了自己手里的枪。 海阔嬉皮笑脸地为那晚的事情道了歉，褚思蓝淡淡地表示了一下，竟同意让他加入队伍。 到达目标位置时，加上褚思蓝自己，他们已有八个人。村民们普遍矮小，这七人里只有胡老师和褚思蓝差不多高，褚思蓝站在他们中间便有些鹤立鸡群，村民们不由自主地昂起头听她——新村长讲话。 只见新村长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金属块，在手里颠了颠，看着还蛮沉。大家心里都犯嘀咕：“村长这该不是在吓我们吧？谁不听话就一板砖呼上来？” 褚思蓝当然没有那么凶残的想法——至少这时候的褚思蓝不会有。她掏出金属块后，一本正经道：“大家看到我手里的探测器了吗？” 众人皆惊：这是探测器？探测什么的？外表这么粗犷，完全看不出来啊！ 当然，它实际确实不是什么探测器，只是褚思蓝随便找了个铁块切成长条状，用来糊弄人的。 “你们别看它长得丑，但它很有用，它可以告诉我地表有哪些金属。” 现场只有两人反应过来——胡老师和海阔双双瞪大眼睛，直问：“真的吗？” “我带你们出来，就是为了这事。以后我们发家致富都靠它了，希望大家为我守口如瓶，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好处少不了你们。”褚思蓝端着张脸，煞有介事地说。笑死，根本没指望他们守口如瓶，以后万一宣扬出去，有歹心的人只会想办法搞到这块废铁，不会对自己和李媛不利。 “你们稍等一下。”褚思蓝抬着金属块，似要蹲下，却又看看四周，温和道：“大家让开一点，别伤着你们。” 有些村民还没搞懂村长要做啥，但特别懂“别伤着你们”这句话的含义。他们都跟兔子似地蹦开几米之外。 褚思蓝这才将金属块摁在地上。 一边打开纳米系统的探测功能。 “嗯，让我看看……我感受到了，能量从它内部传导出来了！它在告诉我一些讯息！”褚思蓝双眼瞪得像铜铃，眼晴闪亮放光明……很显然，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挺强的。 她指了七个方向，说了大概距离，让村民们各自到地点向下挖。 然而有的人对于距离根本没概念。 褚思蓝嘴角微不可查地颤了颤，认命地亲自将人带过去。 带到地方，有些人还是不情不愿。几个大男人，站在那磨磨唧唧不肯开挖。偏偏胡老师已经带着海阔去别的点了。 褚思蓝见他们的样子，忽然想起离开前李媛跟自己开玩笑，说要是被欺负了，自己回去找她，火气蹭地冒了上来。褚思蓝从背包里摸出根银白色短棍，就手一甩，刷地变成两米长，再往地上一杵，幽蓝的亮光在长棍顶上闪耀起来。 大男人们对于昨晚的记忆终于鲜活起来。 他们七手八脚，立刻挥舞起手上的工具，嘴里念念有词：“挖！这就挖！”“村长说得都对！”“我们都听村长的！” 他们真干起活来却是很利索，没一会儿就挖出一个大坑。 褚思蓝面无表情地站在坑外往下望，心想：“果然我就该带着战戟，以前想着激光枪威力大所以只配了它，可是临场真的用不好，没用惯。” 坑底下忽然传来村民的叫喊声：“嚯！好家伙！” 他们将底下的东西刨出来，一具基本完整的机器人残骸赫然在目。这东西要拿去聚落里交易，四个成年人一个月的口粮就有了。 村民们望向褚思蓝的眼神顿时充满渴望——他们总算体会到这位新村长（手里板砖）的能耐。 “村长！下个点在哪里！”“对啊，赶紧带我们去啊！”他们尝到甜头，立刻积极起来。 “不急，你们先把东西拉上来，我看看。” 待他们将机器人拖到坑外，褚思蓝开始检查它的型号——量产型智慧服务机器人，在中央星领比较常见。 但是根据这个也无法判断蓝星在宇宙中的大致方位。整个人类文明贸易往来，无数货物跨越数万光年抵达客户手中，在一个星球上可能见到任何星领的特产。 这时胡老师和海阔也背着他们挖到的东西回来找褚思蓝——他们挖到几块近乎完整的光能板！ 接着褚思蓝分别安排村民们去另外几个点开挖，“好东西”接二连三地被挖出来，他们也就待褚思蓝愈加亲厚——即使褚思蓝经过伪装的脸不仅普通而且有些丑陋，但是在利益的诱使下，他们甚至觉得那张脸越看越美，面无表情的样子非常具有庄严感。 要让褚思蓝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可能战戟已经呼上去了。 *** 准确判断了几个好东西的位置后，村民们对褚思蓝手里金属块的好奇终于爆棚，纷纷围上来，问她：“村长，你这宝贝到底是什么啊？” 褚思蓝一张嘴，准备说是“西褚高级金属探测器”，却听另一位村民说：“这板砖看着丑，没想到这么厉害！” 于是改口：“这东西叫中央板砖探测器。”丑的东西必然不能是她西褚的，都是中央星领出产的。 “Ohhhhh……”村民们皆作恍然大悟状，一下子接受了这个称呼。 “这中央板砖到底怎么用的啊？”“村长，借我耍两天？”“哎，是不是李队那也有？” 褚思蓝微笑着糊弄大家，村民们懂得不多，她说什么大家基本都信了。 一伙人最后满载而归。 村民们都知道些行情，随便估算一下今天的收获——至少大几百营养液，都恨不得立刻把新村长（兜里的板砖）抬回村里供起来。 他们太高兴了，高兴得唱起歌来：【劳动喂，劳动哟，日落西山…… 褚思蓝打了个寒战，回头大声吼：“闭嘴！” 大男人们都乖乖住了嘴。 他们上午出发，傍晚归去。沿着垃圾山的山脊走，橙黄色的天幕上投下他们漆黑的剪影。 褚思蓝走在最后，接近垃圾山边界时，接到李媛的通讯请求。 褚思蓝忽然有些激动，很想跟她炫耀自己今天的收获。接通了，李媛的声音传来：“你那情况怎样？” 褚思蓝小声回答：“挺好的，大家都很配合我。” “哈！你们启程返航……回了吗？” “快出垃圾山了。” “嗯，我去接你。” “欸？” 李少校突然这么热情，都把褚思蓝整蒙了，甚至忘了炫耀今天的收获。 李媛没有解释什么，没听到褚思蓝讲别的话，便把通讯挂了。 褚思蓝也没想继续追问，懵懵地走在队伍最后头，懵懵地跟着村民们出了垃圾山的边界，直到队友的标识在视网膜上亮起。 褚思蓝心中一喜：“李媛过来了……她这移动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于是举目远眺，看到远方一袭烟尘滚滚而来。离得近了，还能听见机动车的“嗡嗡”声。 村民们七嘴八舌：“怎么看着那么像村……那谁的摩托？”“我看着也像。” 褚思蓝便见着李媛骑着摩托绝尘而来。超拉风的，在众人面前一个甩尾，停下，朝褚思蓝飞了个媚眼：“靓女，去压马路撒？” ***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哈哈哈哈哈！ 感谢依然在等我的小伙伴们，我爱你们！mua~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281623 1个；波霸紅茶拿鐵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5170205 30瓶；烁迦罗心不动转 5瓶；还有不知道哪位小可爱送的我200月石（后台看不到是谁）；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摩托正是从金发手里“借”来的那辆。 李媛倒没有真的载褚思蓝去压马路，当然这里也没有马路可以“压”。除了载褚思蓝，她也让村民把部分收获挂到摩托上，帮忙运回村里。 此举让村民们大呼感动。 先回村里把收获放下，又带褚思蓝骑回已经四壁漏风的庇护所。 摩托速度很快，她们到达时天还没黑。 李媛把车停下，回头一看——大小姐捂着嘴巴，眼中波光闪烁。 李媛无奈：“你又怎么了？” “呜呜呜，我伤心，这是我自己造的第一栋房子……” 李媛心想：“明明是我造的。” 李媛带褚思蓝回来，主要是为了避开村里，把摩托的事彻底解决了。顺带着回小屋看看，把昨晚放下的按摩床以及其他一些东西拉回村里。 她们再次确认——泥巴沱村的人就是一群土匪，不留一针一线。为了防止大小姐泪崩，李媛赶紧把她从屋里拉出来。指着摩托道：“干正事。你来看看这辆车，把它权限顶了吧。” 褚思蓝抹了抹眼眶，然后问：“这车是那谁的吗？” “对。” “哦。”褚思蓝彻底没了心理负担。她唤醒车前端的控制面板，整只手按上去。 无数来自西褚最高科技的电子信号如海啸般攻入摩托的控制系统，不过须臾，控制系统便已全线溃败。 “噗！”褚思蓝发笑，“金发给了你名为‘最高权限’的临时权限。” “谁还不知道呢！”李媛龇牙。 “我顶了最高权限，把你设为次级权限可以吗？”虽然在询问，但其实只能这么设定。 西褚的法律规定，西褚继承人拥有仅次于西褚公爵的权限。纳米系统具有极严密的设置，李媛不可能越过她去。 李媛笑着乜了褚思蓝一眼。 褚思蓝瞬间红了耳朵：“干嘛那样看我！” “我发觉你也挺爱明知故问。” “我就是……跟你礼貌地客气一下。” 李媛不跟她争论，长腿一伸跨到摩托上。 “上车了。” “哦……”褚思蓝坐到后座，依然畏畏缩缩地只抓住李媛衣摆的一点点布料。 李媛忍不住吐槽：“你就搂我腰上吧！哎呦，都是女生害羞个啥劲啊！” 褚思蓝最终还是扭扭捏捏地搂了上去。 *** 接着二人并未回泥巴坨村，而是驶到河边。昨晚她们将小船抛了锚停在岸边，这会儿小船依然停在原处，在河面上荡漾，等候二人归来。 “我的船！”见小船安然无恙，褚思蓝很开心，蹦下摩托淌入岸边浅水，然后爬到船上。 她在船上蹦了蹦，朝李媛招手：“阿媛，来呀，我开船带你。” 李媛听见自己的新称呼，觉得有些好笑，回她：“摩托怎么办？” “不是有快艇模式吗，拴根绳子一起拖走啊。” “哦？我试试。” 调出控制面板看了看，然后一踩油门，直接往水里开。 当河水彻底没过轮胎，车底部突然冒出气囊，包裹在摩托周遭。 李媛满意地点点头：“功能倒挺齐全。”倒不是它运用的科技有多高端，比它先进的设备李媛见得多了去了，只是在这颗星球上，至少在现阶段，它的多用显得难能可贵。 “李媛，上来，上来。”褚思蓝还在兴奋地招呼。她拎起船上原本就备了的长绳，将一端扔给李媛。李媛配合地接住，系到摩托艇背后的保护杠上。 “你先试试能不能拖动。” 褚思蓝拍着胸打包票：“绝对可以！” 她转身打开小船的发动机，随着“嘟嘟嘟”的电机声，小船开始缓慢移动……直到绳子绷直。 褚思蓝向河岸望去，那里是一成不变的风景。 “李媛，你有没有觉得，其实船走动了一点？” 李媛摇摇头：“基本没动。” “呜……”褚思蓝不开心地瘪起嘴。 其实很正常，这辆摩托十分巨大，两米多长，造型饱满，现在后面还挂了一架按摩床，非常重。 李媛踩下油门，开动摩托艇，反倒拖动小船在河面上匀速行驶起来。褚思蓝关了发动机，坐在甲板上，抱住双膝怀疑人生。 天色已暗。 *** 回到村里，不少村民或坐或站，挤在地堡入口，一看见摩托的灯光就走出地堡，待她们驶近后纷纷围上来。 “李队长好。”“李队辛苦了！” “你们干嘛啊！”李媛警惕地望向四周围上来的人，褚思蓝坐在她背后，从她肩膀后面悄悄探出眼睛。 大伙们热情洋溢：“思蓝村长回来啦！” 褚思蓝讷讷地点点头，以示回应。 村民们又接着道：“村长明天还出去不？带上我呗。”“也带上我！”“带我带我，我家小子长大了，我们娘俩可有力气了。”大伙愈加激动，面红耳赤地挤上来，生怕凑得不够近村长不带自己。 可把褚思蓝吓得，搂在李媛腰上的手都箍得紧了些。 李媛感觉到腰上传来的压力，于是往车座上用力一拍：“你们干嘛啊！围这么近是想造反吗！” 村民们立刻回想起昨晚被李队碾压的恐怖，迅速后退，在摩托四周形成个圆圈。 李媛又教训他们：“你们一个个，不要这么急。带谁去，明早再告诉你们。大家该睡睡，你们思蓝村长累了，要休息了。” “哎，哎……”村民们哪敢不答应，随即稀稀拉拉散了。 李媛停下摩托，和褚思蓝一起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地堡。 地堡里面不比外面亮多少，只开了几盏安全灯，勉强识路。各个通道之间由气汞门连接，感应到有人前来，气汞门自动打开。 整个地堡统一供电，正上方的地面铺了好几排光能板，虽然陈旧但还能运作。就是电量不是很充足，晚上必须统一断电。 只有村长室例外。 之前村长室由金发占着，现在李媛请他搬到地牢里去了，自己和褚思蓝住进来。收服村子后让清河给她们搬来两张床，没有叫人来打扫，但也没人主动说要打扫一下。晚上回来，进去一看，里面竟是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啊这……” “啊这……” 两人不约而同地怀疑起自己的眼睛，然后相视一眼。 “看来你手里的‘中央板砖’对他们吸引力很大。” “我觉得我要赶快给你也削一块。” “大可不必。” 两人走进去。 村长室中央是一张控制台。 两边靠墙各放了张单人床，床上枕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我觉得这两天过得好梦幻。” “是挺梦幻……”李媛其实想说，如果这程度叫梦幻，那自己从出生起每天都过得如梦似幻。 她俩各自整理一番，在床上躺下，关了灯。 关灯前李媛还看了褚思蓝一眼，发现褚思蓝正往自己这边看。被看到后，呼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李媛心想：“她总不至于还想跟我睡一张床。” 李媛端正地躺在床上，觉得这床还不错，尺寸跟战舰上的床位差不多，舒适度远远高出前几天她自己拼的那张简陋破床。 她躺着，却有些失眠。这样安静的环境让她感觉更加敏锐，甚至能听见几米外褚思蓝细密的呼吸声。 在这黑黢黢的室内，她望着正上方的一片漆黑，忽然又想起自己的阿嬷。 那是个一点都不和善的老人，脸上的皮肤皱得分不清性别。她是李媛的外婆，李媛的母亲生下李媛后不久就死了。 是她把李媛带大。在那弱肉强食的星球上，一个老太婆带着一个小孩，一起度过了八年时光。 是她把那把刀扔到李媛脚下，告诉李媛：“你要用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李媛永远记着那把打着旋儿滑到身前的剔骨刀。它好像一直转着，直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天，它才会静止。 “砰！” 一声撞击把李媛从回忆中惊醒。她瞬间坐起，将灯打开。 望向声音来源，只见褚大小姐裹着被子，整个人翻到床下，灯亮之后才一脸懵地爬起来，四处看看，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 “我是在做梦吧？我不是回到西褚了吗？”大小姐喃喃自语，掀起被子竟打算就这样再睡过去。 李媛下床，走到褚思蓝那边，隔着被子把她提回床上。 褚思蓝再次从被子下露出脸来，绝望道：“原来回到西褚才是梦。” “是的，你答对了。” “我以为我躺在家里的床上。”褚思蓝捂住脸。 李媛翻起白眼，叹了口气。然后回到自己床边，拉动自己的单人床，发出“嘎嘎”的声响。 “嘎嘎嘎嘎……” 李媛把自己的床和褚思蓝的床并到一起。 褚思蓝震惊：“李、李队，您要跟我一起睡？” “省得你滚床下去。”李媛白了她一眼。之前住庇护所时就发现了，她睡觉老喜欢滚来滚去，要不是自己睡在外边，她早滚床下去了。 在学院星的时候，出于安全检查需要，李媛进过大小姐的卧房。那时还感慨，大小姐的床那么大真是奢侈。现在想来，原来很有必要。 将床并到一起之后，褚思蓝忸怩了一会儿，却还是很快入睡。 睡着后果然又滚来滚去。 李媛已经习惯大小姐这样，慢慢地也睡着了。 第二天按时醒来，醒来后低头一看——好家伙，得寸进尺，搂腰上来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二人感情迅速升温！ 李媛：屁！ 褚思蓝：屁！ 接下来依旧稳定每晚9:00更新。 第26章 地堡大多数房间都配有导光缆——一种历史悠久的廉价材质，可以将一头受的光导到另一头。因此只要外面亮了，地下房间也能感受到天光。 现在外边天亮了，李媛也就醒了。醒来发现，褚大小姐像只树袋熊似的扒在自己身上。 昨晚二人检查了整个房间，没有发现任何监视设备。 所以睡觉的时候褚思蓝褪下了伪装。 李媛一低头，看见她绒毛般的长睫毛闪着星点光芒，小巧的鼻头随着呼吸微微浮动，自己稍微动一下，她红润的嘴唇也随之轻抿。 李媛如临大敌，整张脸都绷紧——吾危！她在心里默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我也是女人，但是我得小心千万不要被蛊惑了。” 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她抬手，将褚思蓝扒在自己腰上的手小心挪开，然后又搬开跨到自己身上的长腿。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翻身下了床，再帮大小姐重新把被子捻好。 做完这些，这才颤抖着呼出一口浊气。 “好了，我该先出去看看。” 这样想着，李媛解除门栓，打开气汞门——为什么外面聚着这么多人！ 只见门外乌压压全是人，定睛一看，村里九成劳动力都等在门外，得有近三十人。他们原先在门外叽叽喳喳，见是李媛，都缩起脑袋，唯唯诺诺不敢与她直视。 李媛想起昨晚的阵仗，立刻明白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嘴角颤了颤，又见有人拿眼角余光悄悄往里瞧，心里一惊，直接“噗”地关上门。 这样整了一出，动静不小，褚思蓝也就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着眼睛问李媛：“怎么了？” 李媛抄起桌上的变装道具递到褚思蓝面前，回答：“你的乡亲们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村长，你赶紧起床，去带领他们劳动。” “哈？”褚思蓝立马精神了，漂亮的脸蛋上是与它一点都不相符的不情愿表情。 “还‘哈’，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在这里发家致富吗？”李媛提醒。 “可是……”褚思蓝从李媛手中接过道具，“可是我们昨晚不是计划好了，今天调查这座地堡的秘密吗？” 李媛忽悠她：“我来吧，我是安保队长，本该守住大本营。你可是村长，要带领大家前进！” “呜……” 大小姐一脸的不情愿，但仍然手脚麻利地戴上变装，简直熟练得让人心疼。穿好外衣，随便打理了一下，便去开门。 因为昨晚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即便李媛没有提醒她，她也完全能猜到村民今早聚集到房间门口是为了什么。当然，打开门后，见到那么多人，还是让她稍微错愕了一下。不过这点错愕并未表现在脸上。 对于要如何安排这些村民，她自然已有设想。轻咳一声，让大家别挤得这么前，然后用她清亮的声音说道：“大家为什么聚在这里，我很明白。” 在她身后，李媛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神冷冽。有李媛坐镇，村民们自然不敢造次，乖乖听村长讲话。 “今天我依然带一些人出去干活，希望大家听从指挥。” 带“一些人”出去，也就是说另一些人不能跟去。村民们理解到这层意思，有些人躁动不安起来，可是迫于李媛的强大威慑，不敢轻举妄动。 “昨天跟我一起去的——胡老师、海阔，今天继续跟着，另外再选十位。” 褚思蓝眼光扫过人群。这里每个人叫什么，前天晚上全都问了一遍，褚思蓝已经记住了。但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是那么清楚，得继续了解。 接着她又点了几个青年男子，包括昨晚那位自荐的大婶的儿子。 当褚思蓝准确无误地点出这些人的名字后，不少人都忘记争辩，开始惊叹了。 还剩三个名额的时候，她在人群之中看到一个人。 是个瘦弱的姑娘，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姑娘似乎特意整理了自己的仪表，将头发扎成麻花辫，衣服也穿得十分整齐。姑娘正用一种忐忑但充满希冀的目光望向自己。 “胡药药。” 叫做胡药药的姑娘立刻擒着笑，跑上前，跑到胡老师身边站着——她是胡老师的女儿。 胡老师感谢一声，并未过多表示。 却有些没被选的人不满爆发：“她一女娃子，都没什么力气，做啥带她呀！”“她平时也就看看娃儿，哪干得了力气活！”另有几人附和。 李媛还未有所动作，海阔已经冲前头吵起来了：“你们就光有力气，不长脑子！药药比你们厉害多了！” 那人想跟海阔吵，瞥见李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怂了，熄了火。 接着褚思蓝又选了两人，其中还有另一名女孩。选上的人数，按比例已是在场人数的三分之一，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入选，没选上的人也就没能闹起来。 让大家回去备好工具，然后褚思蓝带他们出发。 出发前，李媛特意嘱托褚思蓝：“别嫌我老调重弹，记住，被欺负了赶紧call我。你放心，我留在这里，一定好好调查地堡。” 褚思蓝从来对李媛十分放心，纵然不想去垃圾山，但也背负着李媛沉重的“期待”出发了。 李媛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看他们一队人渐行渐远。直到望不见人影，她才回到地堡，不知从哪个角落掏出一套渔具，往肩上一扛，骑上摩托，往附近的一处小湖泊驶去。 她老早想去钓个鱼玩，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 李媛——一个钓佬，闲暇时特别喜欢跟同袍一起出去进行这项历史悠久、历久弥新的活动，但手气极差。 她钓过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破袜子、破鞋子、炸弹、间谍…… 但她依然对钓鱼满怀期待，觉得自己下次一定能钓到好东西。 如今来到这颗名为蓝星的垃圾星，她手里没有蓝钛材质的极轻鱼竿，没有微型波自动定位的鱼鳔，没有虹光催眠的鱼钩，没有广域香型的诱饵，她只有随便捡的棍子、细丝、铁钩、烂菜叶组成的钓竿，但她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定能钓到一条大傻鱼。 她潜心等待，屏气凝神…… 三个小时后，她钓到一条手臂长的怪鱼。 这条鱼有两个头。 “原来傻鱼竟是我自己。” 李媛顿时不想钓鱼了。她把钓上来的唯一这条挂到摩托车后尾，回去。 回到村里，手里提着依然活蹦乱跳的鱼，走进地堡，一路穿行往最里走。 大部分劳力都出去劳作了，但路上依然遇见不少留守的村民。他们在看清李媛手上提着的东西后，都对她致以奇怪的目光。 叫做阿弥的小萝卜头在跟他爷爷分拣垃圾，正好看见了，丢下手里的活跑到李媛身后，大声说：“队长！你手里，提的是鱼吗？” 李媛勾起嘴角，点点头。 “我爷爷说，这东西不能吃！” “哦？不能吃吗？” 阿弥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吃了肚子会烂掉。” 李媛笑得更加明显：“不能吃就好。” 这让阿弥十分疑惑，驻足原地，挠挠头：“不能吃就好？什么意思啊？” 李媛已经跨过另一道门，听不到了。 *** 李媛的目的地是最深处的地牢。 昨天削了金发一顿，回头依然把他关在里面。她不担心金发会饿死，不用吩咐也会有人给他送吃的。 踏进地牢的区域，牢房外面，果然有两个意料之中的人。塔山和清河，安分地站着，颇有些不适应地向李媛问好。 “李队……” “嗯。”李媛指了指跟个死猪似的躺地上的金发，“犯人情况怎么样了？” 清河赶忙说：“李队，他受了伤还没饭吃，快不行了，您看可不可以先放出来休养几天？”塔山不善言辞，只跟着点头。 空气中飘来一缕微不可查的，食物的清香——不是营养液或者膳食包，是真正的食物！ 李媛心想：“居然藏了食物，真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的。我迟早让他们吐出来。” 清河他们鼻子没那么灵，不知道已露馅，还佯装可怜地望向李媛。 李媛回答：“你们先出去，我看看他的情况。” 躺地上的金发抖了一下。 一人干翻整个村的人这样说，清河与塔山更加觉得——老大跟她独处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二人在原地杵着不肯动。 李媛食指抵着下巴，忽然道：“诶？今天早上大家都很热情地聚在我们门口，想让村长带自己出去干活，怎么没看到你俩？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 “没有没有没有。”哪敢！兄弟二人吓得连连摆手，随即夺门而出。 李媛在铁栏前坐下，将怪鱼拍到地上。怪鱼在地上“啪塔啪塔”地甩着尾巴，活力十足。 “今天钓到的大鱼，看看，多漂亮，片给兄弟你吃吧？” 金发不敢装死了，起身，颤声问：“你……想干什么？”他脖子上贴着止血贴，虽然看着出血多，但其实伤口不深。 李媛盘腿而坐，眯起眼睛：“放心，我只是问你点问题。” “你，从哪里来？” 这是个非常要害的问题，李媛必须尽快对这种未来的不定因素进行确认。 “我从哪里来？”金发忽然变了态度，呲笑道，“爷爷我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李媛并不意外，拔出密金匕首，一拳敲晕两个鱼头，然后往鱼背上一划。 如此顺滑，好像划的不是鱼背，而是一块嫩豆腐一样——她钓鱼的手气有多差，片鱼的手艺就有多好。 片下薄若蝉翼的一片，挂在刀背上。打开牢房铁门，走入其中，一把捏住金发的下巴。 在金发惊恐的眼神中，李媛薄唇轻启，有如恶魔低语：“这鱼片，你看多漂亮，给兄弟你尝尝。” *** * 作者有话要说： 惊天大新闻！原来先动心的，竟是李队！ 李媛：屁！ 褚思蓝：喔吼？ 第27章 金发绝望地发现，自己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在李媛的桎梏下毫无还手之力。 在遇见眼前这个女人之前，他从来无法想象，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竟能这么心狠手辣。 他心里明白，跟昨天一样，这女人一定会一步步实施她的那些折*磨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昨天在他喉咙上放血，今天就会让他吃下这烂肚子的辐射鱼！ 更何况，刚刚为了装样子，让清河和塔山给他重新把手绑上了。 晶莹剔透的鱼片在金发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他别过目光，却看见那条已经被李媛肢解的怪鱼。怪鱼的两颗头都张着鱼嘴，跟他一样张成“o”形。鱼似乎还未死绝，大张的鱼嘴正微微震颤，似乎在诉说他的未来。 一颗头说：“你的未来，跟我一样。” 另一颗头：“不，是跟我一样！” 他终于蚌埠住了。 “我嗦！我嗦！” 李媛微笑着放开金发的下巴，也没有再将鱼片往金发嘴里递。 金发铁青着脸，动了动脸上肌肉让嘴巴恢复知觉，咬牙切齿道：“你想问什么？我出身哪个城池吗？” 李媛并不答话，只望着金发，让他自己说，有啥说啥。有多少没说，就吃多少生鱼片——李媛出品，爽滑可口，包你毙命。 金发只得完整地回答：“好，我说——我在中央城长大，我爸是那里的一个治安官，我是他私生子。我爸给了我一些财产，摩托和武器也是他给我的。” “在那里活得不大好，我就只身出来闯荡，在莹草城遇见在那打工的塔山和清河。我们结拜成了兄弟，他们惹了点事，我帮忙摆平了，我们也因此不能继续待在萤草城。” “我跟他们来到泥巴坨村。这里我最强，所以我当了村长，保护他们……”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阶下囚，于是改口，“当然，现在是您比较强。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还想知道什么，赶紧问。” 李媛还算满意。她知道金发的话真真假假，但那几个具体的地点应是真的，和摩托的行车记录对得上。倒也不强求，反正他人关在这里，回头敲打一下塔山清河，就能切断他跟外界的联系，他爹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管不到他。而且他说自己是“私生子”，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论，他跟家里的关系肯定不算太好。 李媛决定先留着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大用呢？ “行吧，今天就问这么多，往后要是还有什么问题，还请金兄不吝赐教。您早些休息。” “什、什么金兄！老子不姓金！”金发怒了，但他也不说自己到底叫什么。 “金兄早点休息。” “老子不姓金！” 李媛才懒得管他姓不姓金。 *** 李媛离开地牢，在地堡里转了一圈，竟没找到塔山兄弟俩。有村民说看见他们出村了，便知一时半会找不着他们。 她想起先前碰见的阿弥，那时他在跟他爷爷分拣垃圾。于是调转脚跟，去之前遇见阿弥的地方。 阿弥和他爷爷仍在原处，村里其他差不多岁数的小萝卜头们也在。阿弥爷爷正在教他们怎样分拣垃圾，怎样辨别有价值的材料，怎样堆放。 李媛知道，他们会将这些有限的知识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就像阿嬷曾经教她如何生存一样，他们会用这些知识顽强地活着。他们会像野草一样活在这片大地上，野蛮生长。 他们很快发现李媛走近，拘谨地与她打招呼。 李媛只对阿弥的爷爷道：“没什么，我到处转转，您忙。” 阿弥的爷爷名为禾老，他二儿子清河跟他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他看起来一本正经，没有清河身上那股狡黠。李媛没具体问过他的岁数，猜测应有五六十岁，这在垃圾星上是难得的高寿。 禾老原是泥巴沱村村长，金发来了之后，他“退位让贤”，因着两个儿子的关系，在村里依旧活得不错，精神体力样样都好。 因着李媛的客套，禾老不干活不好，干活也不好，倒是左右为难起来。 李媛却是为了件更为难他的事来的。 她不再做虚礼，在附近找了块石墩坐下。小孩们——除了阿弥这憨子，都有些怕李媛，一溜烟逃走了。 “这个……李队找我有事？”禾老有几分见地，看出李媛有所来意。 “没，我就闲着，老瞎琢磨……”李媛从地上顺手拿起一块，像禾老那样拆开，金属归金属，废料归废料，“我想啊，咱们村里藏了这么多东西，就怕谁哪天传出去了，把些大人物引来村里。大人物若是心善还好，万一他心黑，那我们整个村子都要遭殃啊！” 禾老立刻有端联想——明白了。他点点头：“您的担心不无道理。” “您在村里比较有威望，要不您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比如回去把两个儿子教训一顿，叫他们别瞎传消息。 “对，对，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禾老答应着，没多说什么。 除了要禾老敲打俩儿子，李媛找禾老还有别的目的。禾老在这村里，已是见识极广的人了，因此李媛想请教件事，今天终于找到机会——在场除了他俩，就只有个小萝卜头。 “我近些年老在想，帝国分这么多个星领，但是我都不知道咱们蓝星属于哪个星领……禾老您知道不？” 禾老眼里露出迷茫：“星领……” 阿弥忍不住插话问道：“爷，星领是啥啊？” “星领就是……”禾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媛于是替他解释：“阿弥，星领就是好多好多蓝星这样的星球组成的联合。” “星球是什么啊？” “我们的蓝星，就是一颗星球。” “哦！我想起来了，胡老师讲过！” 禾老慈祥地摸摸阿弥的头，一边对李媛说：“李队高看我了，我这老头儿哪知道那么多。”又对阿弥说，“你去找蝈蝈他们玩，爷这不用你帮忙了。”阿弥便撒丫子跑了。 见小孩跑远，李媛接着道：“广播里经常听到这个星领那个星领的，可是不知道哪个星领管我们，您不好奇吗？” “好奇呀，年轻时也好奇，可活了这么多岁数，从没听过什么星领的人来这，也就不好奇了。” 二人之间一时无话，竟认认真真分拣起垃圾来。 沉默了一会儿，禾老突然开口：“有个问题——当然，俺老头没权过问，就是有些好奇……”他说话时十分谨慎，见李媛脸上没有愠色，这才继续道，“您和思蓝村长，究竟从何而来？” 李媛不意外禾老提这样的问题，刚刚一席话，已足以让禾老产生怀疑。 李媛回答：“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迟早会回去。” 给出模糊的答案，这样定会让禾老更加怀疑。但是李媛知道，自己和褚思蓝与这颗星球有太多格格不入的地方，迟早被看出来，现在被禾老怀疑也没关系。李媛确信，禾老是个谨慎的人，不会随便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去，反而会更加慎重。 “是，您和思蓝村长，都很有能耐。”禾老了然，又问，“二位应该都上过学吧？” “对。”李媛进部队前去过慈善学校，褚思蓝一直在上学，但还没毕业——任何一个贵族继承人，特别是有实权的贵族继承人，都需要经历漫长的学习生涯，才被允许获得继承权。 禾老直白道：“我知道二位迟早离开，离开前，要不教教我们村这些小娃儿？” 李媛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打算，失笑道：“有空就教一下。” *** 褚思蓝第二次带队进山，比上一次收获更多。 这次带的队伍里多是青年人，其实从效率来说，没有昨天的壮年男性队伍干活迅速。然而褚思蓝心里清楚，如果今天的收获没有昨天多，回去一定会被说风凉话，会有更多的人出来挑事，以后自己说话就没人听了。 所以她特意带队伍去了垃圾山更深处，扩大了探查面积，专挑体积小价值高的东西挖。 这就跟以前差不多。之前跟李媛出去，东西深过半米她们几乎不考虑，因为很难挖。 她俩以前扫荡的区域不小，可是进山方向与现在不同，所以跟她们以前扫荡过的区域至今没有重合，现在探查的区域浅层埋藏的好东西依然不少。 这次的作业队伍全挑年轻人，就是因为年轻人接受能力强，不少都跟着胡老师学过知识。褚思蓝把他们分为三人一组，指好方向，说个距离，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地点。 胡老师、药药、海阔被褚思蓝分到不同的组里——药药和海阔似乎比别的人更聪明些，褚思蓝想看看他们的能力。 结果没有让褚思蓝失望，二人都在各自的小队里显示出不低的领导力。 这次都是挖些小东西，负重低，但行进距离长，不比昨日轻松。 期间胡老师提醒褚思蓝，说不能再深了，再深就要到垃圾落点附近，那些垃圾炸弹投放的时间不确定，靠近那边非常危险。 李媛此前也跟褚思蓝再三强调过这事，现在听胡老师这么说，褚思蓝知道其中利害，于是准备返回。 正准备招呼大家动身，远方刮来一阵风，卷来一股刺鼻的烧焦气味。 年轻人们躁动起来：“村长，是新的包裹！去看看吧！” *** *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再对个那啥博的暗号：会飞的彩虹鲸 我们泥巴坨村附近的地图已经放上去了哦，晕头转向的小伙伴们可以去看看~ 第28章 队伍多是年轻人，跟着褚思蓝出来收获不小，本就很兴奋，闻到焦味更兴奋了。 “前天那股震动，果然是新的天女散花吧？”“肯定是了，这股子焦味这么浓。” 海阔甚至跳到褚思蓝面前撺掇：“村长，别那么着急回去啊！新的包裹哎，肯定有超多好东西！” 褚思蓝已对海阔有些了解，他聪明，爱冒险，但往不好的说就是有些鲁莽。 其他年轻人也附和。胡老师便不说话，他怕这位年轻的村长也想去，那么如果自己继续阻止，就容易遭记恨。 倒是他女儿先投了反对票。 胡药药皱起眉头，站到褚思蓝身边：“海阔，别说了！那里就是落点里面，你哪知道它下一次天女散花是什么时候？说不定我们去到那里它就来了呢？” 海阔竟立刻住了嘴，然而其他人还揪着不放，怼起来：“女生就是麻烦，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富贵险中求知不知道！” “你，你就闭嘴吧你！”海阔反倒倒戈骂起那人来了，但这事本就是他自己开的头，再多的，他也没面子说了。 眼见这些愣头青们就要吵起来，褚思蓝终于发话：“别吵了，想拿好东西也要有命去拿。更何况，我今天让你们挖到东西还不够好吗？” 褚思蓝手握“重器”，也确实带大家尝到甜头，她的话大家不敢不听，便稍稍熄了火。 “现在原路返回吧，毕竟……”褚思蓝自然懂得打一棒给颗甜枣的道理，“回去路上还有个大家伙要你们去挖出来呢。” 竟还有个大家伙？！大伙再次兴奋起来。 到位置才知道：嚯！果真是个大家伙！ *** 接近傍晚的时候，李媛接到褚思蓝的联络，说要挖个大家伙，让带点人过去。 村里其他壮年男子还没回来，就只有些大姐在——带孩子的、分拣垃圾的。李媛便跟她们说：马上就要天黑了，褚思蓝带出去的人还不见回来，最好赶紧去找一下，不然怕出事。 不这么说，不好解释为什么要现在出去。 褚思蓝带出去的都是年轻人，其中几个大姐的孩子正在其中。于是大姐们心急火燎地放下手上的活计，赶紧跟着李媛出去“找人”了。 李媛带人到地方一看，褚思蓝没开玩笑，东西确实很大——竟是一台小型工业3d打印机。 李媛于是跟褚思蓝嚼舌根：“这东西都有人整台扔掉。” “有人喜欢搞这些，买回家里自己玩。” 李媛懂了——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 李媛带着大姐们赶到时，年轻人们已经将打印机刨出来了。可这东西是一体化机，目测估算，得有两三吨重。李媛带人下去试了试。 虽说李媛身体经科技强化过，但还不至于变成超人，即使有其他人帮忙，依旧无法以人力抬动两三吨重的东西。大姐们直说搬不动，还说大家今天的收获已经够多，让大家打道回府。 年轻人们立刻跳出来，说一定要搬回去，以后用来熔炼、造东西卖钱balabala……这都是褚思蓝刚教他们的，都不用她亲自去解释。 李媛小声问：“你跟他们说了这东西很耗电吗？” 褚思蓝心虚地回答：“嘿……总能解决的嘛……” “那怎么搬回去呢？”李媛似笑非笑地望向褚思蓝，“要不我把元宵开出来？” “不行！”褚思蓝脱口而出，“我们还没摸清这颗星球的情况，贸然暴露元宵很危险。” 李媛只是开个玩笑，没有真的想把元宵开出来，元宵现在都还没充满电呢，可能开个把小时就不能动了。 李媛望着褚思蓝，看她说话时亮晶晶的眼睛，看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眼神渐渐变得温柔。 褚思蓝没注意到这些，继续道：“目前我能想到的就是用滚木的方法运送，你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别为难我了，我没负责过后勤。”李媛直接举手投降，“我给你出力就好了。” 于是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青年们起先不赞同，觉得可以找到别的更省力的方法。捣鼓了一会发现不行，只能按村长说的做。于是个个找滚木的找滚木，推东西的推东西。 遇上上坡，要担心推不上去，遇上下坡，又要担心下滑的速度太快。可是一路上没见谁有怨言，都是埋头苦干。 归去时碰到归来的大男人们。男人们一脸嘲笑地路过，没一个留下帮忙。 夜色降临，继续搬运很危险，所以留了几人原地看着，其他人把其余的收获带回村里。第二天继续搬，又花了一天，才把打印机运出垃圾山。出了垃圾山就很好办，直抬上拖车，李媛开摩托把它拉回村里。 *** 将打印机带回村里后，年轻人们对于这台他们刨出来的打印机关怀备至，把它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有人睡觉都睡在它边上，生怕什么人把它弄坏了。 打印机用的是蓄电式变电器，不仅要充电，使用时也必须接通电源。 褚思蓝只得亲自跑去地堡顶上，修好几个能用的光能板，又把之前捡回来的光能板加装上去，这才堪堪满足打印机的用电需求。 打印机充电用了三天，这几天村里其他人的风言风语就没停过，有的说这东西根本动不起来，有的说去聚落里找铁匠也可以打出来，其实就是觉得它耗费了人力物力。李媛于是天天守在褚思蓝身边，谁嚼舌根回头就找他茬。 再也没人敢当面嚼舌根了。 第三天，终于要试运行。年轻人们都跑来看，年纪大的，也有部分来看。比如清河，他混在一群人当中，踮起脚来瞧。李媛看到他了，没说什么，看一下又不会把打印机看坏了。 打印机毕竟是从万米高空扔下来的，内部很多结构都崩坏了。褚思蓝把它拆开，把掉下来的零件全部按回去，能接上的都接上。然而它到底能不能用，褚思蓝心里也没底。 这部机器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熔炼池、打印仓和控制面板。 从他们将料投进入料口算起，打印机已经预热了半个小时了。 在众人好奇与期待的目光下，褚思蓝打开控制面板，选择打印测试内容。 打印仓开始嗡嗡地运行起来，橙色的光不时从缝隙中透出。五分钟后，打印仓外壁降下，露出一只金属玄鸟。 围观的众人发出惊叹。 只见玄鸟双翅大张，头部高昂，似乎正要发出悦耳的啼叫。 打印机产自北冥星领，玄鸟是北冥的标志。 李媛和褚思蓝走近仔细观看。玄鸟双翅张开约有四十厘米，并非漂浮在半空，底部留着些金属细棍，是打印过程中用作支撑的。再看它的整体造型，有些地方出现了轻微的错位。 它的外壁留有余温，但已可以触碰。李媛将它捧起，把底下的细棍全都掰了，然后递给褚思蓝。 众人欢呼：“成功啦！” 褚思蓝微笑不语。她把玄鸟递给眼馋的村民们，让他们自己把玩。 村民们抢着要看玄鸟，褚思蓝趁机小声对李媛说：“打印机精度不行，可能还是损坏了一些零件，也可能本身老化了。我本想着打印点最基础的电路板，现在看来办不到。” 李媛劝她：“想开点，你先打印点斧头稿子出来，我们就可以迈进铁器时代了。” 于是褚思蓝又回到打印机控制台，开了自定义模式，半空中出现幽蓝色的投影。褚思蓝开始设计斧头镐头的形状，李媛在一旁看着，随口道：“你这东西倒是用得很熟练。” “那可不，我家甚至有个密金打印机呢。”褚思蓝笑道。 “行吧，西褚的就是你家的。”李媛也笑——密金“打印机”，一台“打印机”包裹了整一个中型星球表面，建了上亿根原子加速器，日产一台密金机甲。 只见褚思蓝在蓝色投影上这点点那点点，很快做出个斧头形状。输入打印端口，打印仓再次运转起来。 等了一会儿，取出斧头。发现还是有些错位，但是稍加打磨就可以消除。让人去找来一根斧柄，跟村民们原本就有的斧头一碰，竟是把他们的斧头敲出个豁口。 村民们见过了玄鸟，再见这斧头，本没那么感兴趣。但是打印机打出来的斧头比铁匠铺出来的强度高——这他们可就不困了。 打印机用的材料是他们刨回来的废铁，用的能源是外面的天光，出来的东西还这么好——这可是不要钱的好东西啊！大伙们一个个沸腾了，纷纷说着好话要村长给他们做东西。 褚思蓝于是又用原先的模板打印了十二个斧头出来，赠给今天跟她一起出去的年轻人们。其他人——暂时不给！ 没得到的人当然一肚子怨言，可是李队在村长身后站着呢，他们怂，他们不敢造次。 当天晚上，褚思蓝村长打开村里的大喇叭，召集所有人开会，宣布泥巴坨村，从今天起，将要经营铁器生意！ *** * 作者有话要说： 李媛：我从一部古书上看到过——想致富，先撸树。 褚思蓝：啥书？ 李媛：好像叫《mc生存手册》。 褚思蓝：…… 第29章 褚思蓝顺利打印出12枚斧头——虽然有些瑕疵，但可以忽略。之后就把打印机交给村民们，简单地教了他们如何使用，让他们自己摸索。 他们比褚思蓝还宝贝这打印机，使用时如履薄冰，不必担心他们把机器搞坏。 褚思蓝和李媛则回到村长室，关上房门。 在村民们面前，褚思蓝一直端着，无论村民们怎么夸赞她都报以微笑，微笑，微笑……李媛还以为她很平静呢——也该如此，她可是西褚的继承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结果一回到村长室，褚思蓝就形象崩塌，忽地蹦起来，牢牢扒住李媛的手臂左右摇晃，兴奋道：“我觉得我马上可以拥有远离垃圾的生活了！” 远离垃圾？不可能的，只要还在这颗垃圾星上，就不可能远离垃圾——李媛只在心里想，对于褚思蓝还是报以微笑。 就像褚思蓝对村民们那样。虽然微笑，但其实笑得毫无含义。 ——如果把事实说出来，怕是又会打击到她。她难得高兴一下，就让她先高兴一会儿，自己去发现吧。 褚思蓝自顾自道：“你也看到了，打印出来的铁器硬度比这里市面上的要高，大概因为打印机在熔炼过程中会自动配比元素比例，剔除杂质。我们如果把这些铁器拿出去卖，说不定很有竞争力。”她转头看向李媛，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李媛队长，你说我们去经营铁器生意好不好？” 褚思蓝能想到的李媛自然也能想到。李媛于是回答：“我正有此意。不过，怎样经营还需慎重考虑。” 李媛这么说，是想听听褚思蓝有何计划，没想到褚思蓝一挺胸，骄傲道：“我都听李队的！” 堂堂西褚继承人，凡是都听别人的，真的好吗？其实自从上次被抢劫的惨痛教训后，褚思蓝变得更加重视李媛的意见，每天都把自己做的事情跟李媛汇报，与李媛沟通也变得愈加频繁。但李媛偶有感觉有点矫枉过正。 李媛无语道：“我还没有计划，先听听你的意见。” “哦，我是想以泥巴坨村为主体开始经营，到时赚到的钱大家一起分红。”褚思蓝这才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那么大一个工业打印机在那，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它，只有利益共享，大家才会愿意把打印机的秘密保守在村里。发动村子里的人去卖，不仅销售面可以撒得更广，也可以为我们带回各种消息。” 其实李媛和褚思蓝的想法一致。她有些顾虑，然而综合考虑，依旧认为把整个村子拉下水是最明智的选择。 “你的想法很好。”李媛回应道，“我有几点建议，你看可不可行。一是请禾老来当副村长，我们在这村里还是缺乏根基，如果能得到禾老的支持，那么我们的根基就会稳固一些。” 褚思蓝疯狂点头同意。 “二是先派些先遣队，去各个地方探一下行情，不能贸然铺开。” 褚思蓝能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二人便去禾老家寻人。 打印机的事已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大人小孩都去看打印机了。不过禾老没去，坐在家里，陪自己老得都快不认得人的父亲聊天。 禾老的父亲也曾是村长。他是村里最高寿的老人，大家都称他为老祖宗，李媛二人不敢惊动他。就连之前金发当村长的时候，都不敢对他怎样。 李媛二人来到禾老家，向禾老提议了请他担任副村长的事，以及接下来的打算。禾老明白二人想借自己的势，犹豫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二位觉得大家会听我这老头子的话，我其实愧不敢当。即使我还是村长的时候，大家也不会全听我话，因为村里从来不是铁板一块。不过，既然二位认为老头我还有些用处，那我就尽量发挥出这点用处，希望二位带领村里人过上比现在好些的日子。” 答应后又告诉二人村长室里有广播台，可以进行全村广播。 李媛她们自然早就知道广播台的存在。她们用探测系统探过整个地堡，发现地堡下面有许多不知用途的电路，根据老化程度判断已有许多年没有启动过。这套电路最终由一条电缆连至很深的地下，探测波追踪不到。 二人经过讨论，认为村民们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这么庞大的、已休眠的电路系统上，那么直接问出来就不合适，必须旁敲侧击地打听。 与禾老约定好后，二人用广播召集全村人开会。开会选在地堡深处——3d打印机就置于此处。 天色已暗，外出劳作的人都已回到地堡，多数又在打印机边上凑热闹，因此没一会儿就凑齐了人。 褚思蓝见所有人都到了，让大家席地而坐，开始宣布第一件事：泥巴坨村，从今天起将要经营铁器生意！ 经营铁器生意？ 村民们听到这消息，都挺蒙。 他们相互讨论着：“我们不是一直都经营着铁器生意吗？” 确实，卖废铁勉强算是铁器生意吧。 趁大家没反应过来，褚思蓝接着宣布：将禾老聘为副村长，然后由禾老主持会议。 村民们：老村长您要是被绑架了您就眨眨眼。 然而禾老别说眨眼了，咳都没有咳嗽一下，老神在在地跟所有人介绍了神奇的3d打印机，然后交代大家对于打印机的事不要说出去，不然别说一起挣钱了，可能整个村都会招来灭顶之灾。 村民们表示：灭顶之灾这种事，家常便饭了，他们晓得轻重。 就像他们之前组织去抢现任村长一样，其他地方的人也时常化身强盗，四处争抢。只不过他们点背，抢回来两尊瘟神。村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一定得捂住了。 然后又说要派一些先驱者，先带一批铁器成品出去售卖，探探各处行情，让大家踊跃报名。 不出意料的是——没人报名。 禾老无奈地看向现任村长。 原先禾老与李媛都觉得不会有人报名，是褚思蓝坚持给大家报名的机会，说什么“要实现民主自由”。 褚思蓝抿抿嘴，回到台前：“既然没人报名，那么第一次就由李队带队，我直接点人——清河、海阔，你俩跟李队一起出去。” 这二人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碍于其他人都没冒头，自己也没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也没有报名。现在村长直接点人，本来合了他们的意，但竟然是跟最可怕的李队一起出去！？他俩都不想去了，可又不敢说。 李媛整场会议一句话都没说，光是靠在墙边，架起双手。她瞥见清河与海阔的表情，知道他们不愿，心里暗暗发笑：“就是要把你俩带走，你俩最滑头，我得亲自看着。” 村民中与二人亲近的，纷纷上前，或者同情地拍拍兄弟的肩，或者道一声“好好保重”，好像这二人明天就要曝尸荒野一样。 这次却没有谈及利益分配的事情，只待李媛带这二人出去“调查市场”，再徐徐图之。 *** 说要出去调查，第二天便整装出发，不待任何磨叽。 出发前，李媛抓住褚思蓝，叮嘱道：“这次我将最难搞的那二人带走，你只需盯住塔山，他不行动，别人也不会帮助金发出逃。” 褚思蓝分外正经地点头：“我晓得。” “我会保持通讯畅通，有什么事立刻跟我说。” “嗯嗯。”那必须的，被抢劫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呢。 叮嘱完褚思蓝，李媛离开地堡。 地堡外的天空一如既往，黄蒙蒙的浓云遮住一切。今日无风，适合出行。 李媛直接将摩托骑出来，搞得清河与海阔胆战心惊：“李队，我们跑不过摩托啊！”“会跑死我们的！” 李媛终于无语了，原先觉着大家对自己有些误解挺好，他们常怀敬畏之心，自己就好镇住他们。但是这误解也太奇葩了吧！ “你们好好做事，别作妖，我就不会对你们怎样。”李媛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上车，我载你们。我们不在外面待太久，尽早回来。” 竟然让他们上车！二人大喜过望，前来送别的亲友们也长吁一口气。 李媛又命令道：“往后坐！” “欸！”“明白、明白。”二人点头哈腰——就算李媛不说，他们也不敢往前坐呀。 不过摩托本就大，二人战战兢兢地缩在后座，海阔在前清河在后，距离李媛尚有一人宽的距离。 准备出发了，这时褚思蓝也走上前，冷不丁将双手覆在李媛抓着车把的右手上，轻声道：“李媛，你总是叮嘱我照顾好自己，此次出去，你也要注意安全。” 李媛望向褚思蓝的脸，望进她脸上唯一没经伪装的，那双晶亮的眸中。李媛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待褚思蓝后退，便启动摩托的动力系统。摩托发出嗡嗡的声响，缓缓开动，拖着一席烟尘潇洒离去。 戈壁滩一望无垠，四方皆可去。 就连坐在后座的二人都不知道，曾历经无数艰险战役的西褚军人，此时已红了耳背。 *** * 作者有话要说： 褚思蓝发出狂妄的笑：是谁先动的心啊！哈哈哈哈哈！ 李媛：…… 各位小天使，留个评再走呀~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28162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蹦蹦跳跳真可爱 36瓶；27281623 20瓶；啦啦啦、烁迦罗心不动转 10瓶；不想和命运抗争的人 5瓶；布鲁士湾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从泥巴坨村到鹰首聚落，靠走的需要近半天，骑摩托只要一个小时——若不是路不好，可能半小时就可以到。 金发的摩托品质真的不错，流线型，外壳坚固，随便一擦就锃光瓦亮。所以出来前，像伪装自己一样，李媛也给摩托做了伪装。 让褚思蓝打印一些废铁外壳，再缠点破布在上头，看上去就跟快报废似的。聚落不像村里那样穷苦兮兮，别说骑摩托的、开车的，开飞行器的都有。李媛载着清河、海阔进去，并不怎么显眼。付一支营养液甚至可以将摩托停到停车场，有专人给你看着。 当然，如果不停到停车场，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的摩托了。 此次出来，每人身上除了带作为样品的斧头镐头镰刀头之外，也配备了同样打印出来的铁质匕首，作为防身已然足够，惹上更大的事就自求多福。 当然只是说说，万一真遇上什么，人肯定要救的，不然把打印机的事说出去那就哦吼了。 另外，李媛给他俩各发了十支营养液，作为“营销费用”。前些天褚思蓝带村民们外出捡垃圾，赚了不少营养液。除开分给村民们的，她们自己拿的，还留了一部分“村庄发展基金”。营销费用就从里面出。 具体要做什么，路上李媛就已交代二人。但海阔毕竟没有经验，虽然平时挺机灵，下车后，还是显示出一些局促来。清河还好，他以前去外面闯荡过，李媛的要求他能达到。 他们到鹰首聚落来，并不是为了找目标客户，而是为了查探这里垄断铁器生意的势力情况。查探的同时，最重要的是不能引起那些势力的注意。以后泥巴坨村搞起铁器生意，必须悄悄避开他们，不然容易有灭顶之灾。 李媛再次与清河、海阔强调了注意事项，而后三人就此分开，分别去不同的方向打探消息。 李媛先去找“老相识”。 前子风雨无阻，兢兢业业，只要李媛去，他就一定守在店门口，端着台老旧的游戏机“咔咔咔”地玩。此次前去也与往日一样，远远就能看见前子头上五颜六色的头发像彩带一样飞舞。 “前子！”李媛喊。 前子立刻抬起头来，见是李媛，露出复杂的笑容：“美女你来了。”他从李媛这总讨不了好，赚得没有预期的多——当然还是赚到蛮多，不然不会继续跟她做生意。 李媛走近，发现店里坐了另外一人。那人坐在角落里，身材十分魁梧，快赶得上西褚军里一些优秀的近战兵。但他却捧着本书在读，感觉到李媛进来，只抬头瞥了李媛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看书了。 一般来说，普通人再怎么健壮也打不过李媛，但是李媛不介意对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事物报以关注。 李媛冲前子昂首：“哎，里面那位是……” “我们店里新招的伙计，叫力岩。”前子笑得可灿烂了，“前度时间这附近老有人闹事，有小岩在，我们这店安全多了。” 小……岩？李媛默默看了看力岩那块块分明的肌肉，心想：“小？” 作为闹事的罪魁祸首之一，李媛完全没有自觉，信步往店里走，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直接找个凳子坐下。前子起初没有感觉，笑着跟在她身后，待她坐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才是这店里的伙计啊，我为啥跟在她屁股后啊？为啥她坐着我站着啊？”于是另外去找了匹凳子，搬到李媛身边，坐下了。 李媛见前子如此识时务，不禁有些感动，拿出与朋友说话的语气对前子说道：“前子哥啊，不瞒你说，我这次过来，是想请你给些建议。” 虽然前子不过跟眼前这人做过几次买卖，但他突然觉得亲近，觉得她是老朋友，于是回答：“美女你说！” 李媛从包里掏出镐头，递给前子。 前子接过，翻看一下，对李媛说：“美女啊，你这镐头铁的吧？看起来不错，但是在我这按斤称。” “我当然知道你这儿的规矩。”李媛笑眯眯答道，“我不是要卖给你，我是想问问你，要是我在这搞个店铺，专门卖镐头之类的铁器，好不好使？” 前子一听这话，急了：“哎！别别别！不能搞！”然后凑近，小声道，“美女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铁器生意都被北部的老箱头包圆了，他控制了北边一个小矿场。你要是抢他生意，第二天就会被咔嚓！” “这么厉害？” “你是不知道他的生意做得有多大！听哥的，别碰这门生意。”前子像是真把自己当成几十岁的老大哥那样语重心长。 “晓得了，晓得了。”李媛默默将此事记下，却不觉得此事毫无出路。 原本坐在一旁看书的力岩却在此时插话了：“女士，您卖镐头？” 李媛转头看向他：“手里有一件，质量挺不错，你要买吗？” “对，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以。” 力岩于是放下书，走近二人，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前子将李媛的镐头递给他，力岩拿在手里掂量一下，问可不可以试试。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在店里随便找了块收回来的铁板，用力一敲，铁板竟给他生生砸出个洞来！ 前子跳脚：“哎呦喂，我的铁板啊！老板要给你扣工资的你知道不！” 李媛心想：“这人有两下子，真不知道这垃圾店怎么招到这人的，不愧是专业淘东西的地方。” 试过之后，力岩回头问李媛：“多少营养液？我买了。” 前子倒比力岩这买东西的人话还多些：“你买这干啥？拆店呐？” “我有个朋友在萤草城矿场，他那里用的稿子太差了，我给他重新买个。” 前子这才放心了。 李媛照样将此事默默记下，然后对力岩说道：“友情价，四根营养液。”她知道点行情，知道这种镐头在这都卖五根营养液。 力岩爽快付了款。前子还叮嘱，千万别被老箱头的人发现了。力岩将镐头包好，李媛把赚到的营养液收好，都回答说知道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知道——鬼知道。 *** 跟前子聊了会儿，李媛又去附近市场看了看，了解行情，查看市面上那些金属工具的成色。同时买了些零嘴——不是营养液，是那种“真正的食物”，糖果、干果一类，价格昂贵。褚思蓝说需要一些，所以李媛还是买了。 到了约定的集合时间，便回到停摩托的停车场，与清河、海阔集合。 二人都稍晚才到。 李媛问他们收获如何，海阔嗫喏着说了下自己在市场上了解到的行情，清河则说自己打听到东北方向的树厂斧子消耗量很大。 李媛则非常吃惊——这鬼辐射星球上居然有树厂！ 清河同样将手里的斧头卖出了，正是卖给在那树厂工作的人，赚了两支营养液。 李媛又问他们知不知道老箱头。二人都在附近长大，自然听过老箱头的名号，但不知道细节。海阔说他杀人不眨眼，手下很多打手，手段极其血腥残忍。清河却说他手下应该只有二三十号人，没有那么可怕。 李媛听这二人的叙述极其不一致，知道他们都是道听途说得来的，不得作数。于是要他们下午继续打听老箱头的情况，尽量摸清。 她把刚刚卖镐头赚到的营养液分给清河和海阔：“这下你们手里各有十一支营养液的营销费用，大胆去用。清河你刚刚卖斧头赚到的两支你自己看着办。” 清河得了命令，马上出发去打听。海阔没有立即离开，颇为忐忑地问李媛：“李、李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搞，可不可以跟着你后边，学一下？” 李媛当然觉得没问题。他如果想学，李媛不介意指点。 她把海阔带到一处五金铺附近，悄声交代道：“待会我俩装作是姐弟，你要去萤草城的矿场工作，我带你来买东西。” 海阔一听这话，心想：“李队看着年轻得很，说是我姐也没问题，感觉有点赚？”忙不迭地答应。 交代好，李媛依然没有没有直接走进五金铺，而是去了旁边的铺子。 五金铺所在的街道是聚落里比较繁华的商业街，这里商铺众多，人员往来鱼龙混杂。李媛首先走进隔壁一家成衣铺。这成衣铺与五金铺之间就用块薄板隔着，五金铺老板坐在自己店门口，成衣铺的情况一眼收入眼底。海阔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媛身后进去。 李媛直奔挂男式外衣的衣架，魔爪一伸，开始翻衣服，抽空回头：“老弟啊，你看看这些衣服，有没有你喜欢的？” 海阔记着他们是出来打听情报，不是真的买衣服。他也不知道要怎样回应，于是凭感觉说：“不要不要，我有衣服穿。” “都说了姐给你买，你去萤草城打工可不得穿好点？” “真的不用。”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衣铺老板走上前，一开口却是粗犷的男音：“小弟弟去萤草城哪里打工呢？” 有特殊爱好的人李媛见得多了，衣铺老板这样的不足为奇。但为了符合人设，李媛佯装惊讶地挑了挑眉。海阔则是真的惊到了，原地打了个激灵。 李媛对老板说：“他去矿场打工，你看他，就不肯买件新衣服，说去那里工作，白衣服都能染成黑的。可我寻思着，这出门在外，总有休息的时候，那时跟同事出去玩一玩，不得穿好点嘛？” “哎呀，小姐姐对弟弟这么好，人家看得好羡慕！小弟弟，你就不要辜负你姐的一番心意，来试试这件——”老板在衣架上翻了两下，拎出一件卡其色上衣外套。 李媛一看便知，挺符合海阔这种年轻人的喜好。 海阔目不转睛盯了这件衣服一会儿，忽地一跺脚，大声道：“我不要，你还不如给我买个镐子带过去呢！” 李媛心里暗赞：“Nice！” ***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褚思蓝只出现在作话里： 褚思蓝：哼！ 内个，跟大家商量个事，我想，过两天入v了emmm以及，我想说这篇文是沙雕文有没有人反对…… 第31章 海阔说他要买镐子。五金铺老板坐在门口，一下就听见了海阔的话，站起来，笑眯眯地对海阔招手：“对！小兄弟，男人嘛，穿啥衣服？来我这看看，我这镐头，质量杠杠滴！” 衣铺老板哪能容忍自己生意被抢，翻了个超显眼的白眼：“男人不用穿衣服？那你熊老六身上穿的是什么？弟弟，你去矿上工作，矿上会发镐子，不用自己带。” “你知道个啥呀，矿上的镐子没两天就用坏了。用我的，我这质量好，用好久呢。”熊老六取来自己家的两个镐头，互相敲敲，发出清脆的声响。 “矿上镐子明明跟你家的是一个地方产的。” “我加固过了！” 听到这里，李媛抢白：“你们不是从老箱头那里进的吗？怎么还能自己加固？” “那肯定可以啊，我给了成本费的嘛。”熊老六像是看傻瓜样的看向李媛。 李媛便装作沉思状，然后对海阔说：“要不就给你买个镐子？” 衣铺老板眼见生意被抢，又叫起来：“买啥买啊，在他这买要花五支营养液呢。你去北边，那里有老箱头的直销点，只花四支营养液。” “你去买试试，我是批量进的，这才要到四支的价！” 两家老板又吵起来，吵得不亦乐乎，连客人都不招呼。李媛他们本就不打算买东西，趁店上乱着，赶紧跑了。 *** 从五金铺溜走后，李媛与海阔赶往老箱头的武器直销点。 二人漫步在聚落街道上。聚落的街道并无良好的规划，经过各种奇怪改造的机车、机械与人流混杂在一起，任何行人都得打起精神，防止自己被那些不讲理的机器压倒。 海阔是村里年轻人中最机灵的，经常跟着出来卖废品，但不曾像今天这样实实在在地“做些事”。他对刚刚发生的事有些疑问，也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好奇，再加上刚刚跟李媛装姐弟，与她似乎关系亲近不少，于是壮着胆子问：“李队，刚刚你怎么知道那两家老板会吵起来？” 如果不是二位老板吵起来，他们定不会透露这么多信息。 “我哪知道他们会吵起来。”李媛得意地笑。 海阔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媛便解释：“我去成衣铺子是为了跟衣铺老板打听五金铺的情况。两家挨那么近，衣铺老板肯定知道情况，他看我们是客户，多少会说一点。了解五金铺的情况后，我会寻个由头改为买铁器，再进一步跟铁器店老板打听。” “那为啥不直接去五金铺呢？” 李媛似笑非笑道：“如果五金铺老板是老箱头的人，我们就危险了。”海阔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你小子很不错，搭戏搭得蛮好啊。”李媛适时夸赞，海阔听了甚至有些扬扬自得起来。 “接下来我们去老箱头的直销点看看，不强求了解什么，安全第一。” 海阔直说知道。 *** 如衣铺老板所说，聚落北边有老箱头的直销点。 李媛用探测系统一探便知：老箱头不只经营铁器生意，还卖各种合金工具，经营范围甚广。而他直销点安排的伙计们，一个个都佩戴了武器。 “要不我们装作买家混进去？”海阔询问。 “先等会。”李媛答道。 海阔自然不敢不听。二人在外围等了会儿，发现进出直销点的人并不多。即使进去的，也个个精神饱满，一看就是不愁吃穿的人，大概都是些店老板，来进货的。 李媛便说：“不能轻易进去。去了没跟他们谈成生意，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海阔点头称是，忽地瞥见一熟悉的身影，紧张道：“李队，那个该不是清河哥吧？” 李媛赶忙回头看去。 只见清河雄赳赳气昂昂，大摇大摆地往直销点里走，被门口凶神恶煞的伙计拦住。 “你干啥！” “我，我来买点镐头。” “你？买多少？” “买个五六个呗。” 那些伙计都哈哈大笑起来，但仍然好声说道：“你买太少了，我们不卖。” “这不都是做生意嘛，凭啥不卖我？我有营养液！”说罢，清河腿一伸就往里面闯，被伙计一把抓住，丢了出去。 “滚！” 李媛捂住脸，对海阔说：“那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嗯，对，我们不认识。” 二人找了一处更隐蔽，但能看到清河那边情况的地方藏起来。 清河尝试不成，不敢硬闯，拍拍屁股离开。 不依靠纳米系统，光靠眼看，李媛都能看出——直销点安排了一个人远远跟踪清河。 李媛往海阔肩上一拍：“你清河哥被跟踪了，你先回停车场等我。” “啊？”可把海阔吓得，直问跟踪的人在哪。 “你无须知道，我会把他全须全尾带回来。” 二人就地分开，李媛跟上清河，却未直接露面。只见清河也时不时警惕四周，但未发现自己被跟踪。走了一会儿，清河觉得安全了，便往停车场的方向去。 这时离老箱头的直销点已有一段距离，李媛戴上兜帽——在这里是挺常见的装束，信步走到清河面前。 待清河看到她，她将声音掐得又尖又细，大声道：“喂！买到没？” 清河不懂李媛在讲啥，支吾几下，没有回话。 “没买到？”李媛骤然提高音量，因为她瞥见跟踪的人走近，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家里那几个兄弟可委托咱家过来买，你去五金铺买，我们连跑腿费都没有！” 清河有些懂了，不过还是被李媛吓住，结巴道：“对，对，对不起……” 李媛上去，一把抓住清河的左耳，把他提着走，一边走一边不忘数落：“你看你，有什么用？白费劲跑一趟，说不定还要贴进去点……”身边路人来来往往，皆侧目看来。 “轻点轻点！”清河大叫。其实李媛没有用力，是清河在配合着演戏。 二人转进贫民区，跟踪的人觉得自己已经了解到“真相”，不愿再跟，就此离去。 清河不住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都没发现被人跟踪。” 李媛并没责怪他的意思，他不过是一普通人，没有受过训练，不强求。李媛问清河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河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他也打听到直销点的事，所以就想试着进去，没想到只这一试便被跟踪。 过了一会儿，李媛和清河离开贫民区。他们离开贫民区后，没有再被跟踪，于是此次径直回到停车场。 海阔已在停车场等着，他与清河虽在同一个村里，但关系并不是那么亲近，所以只口头关心了一下。 李媛与二人说道：“很显然，老箱头那伙人警惕性很高。我们不要贸然与他们接触。” 经过刚刚的惊心胆颤，清河已深刻认识到李媛话中含义，完全同意。然而他们还是不够了解老箱头的情况。 好在李媛有办法。之前跟海阔一起在直销点外围观察，她记录下一些进出的小店老板的样貌以及生物信号。再次离开停车场，三人一起去了些餐厅，正好遇见几个“记录在案”的小店老板坐一起聚餐。 李媛带着清河、海阔上前勾搭，佯装是来自萤草城的客商，有来聚落发展的意愿，又请了些酒水，把老箱头的底子摸了清楚。 老箱头的矿场在聚落正北方，手下近四百号人，其中一百多人都是打手。鹰首聚落经营铁器生意的店铺，必须从他那进货，不然会被他盯上，然后出事。此外，他的生意还做到其他地方，比如萤草矿场、树厂用的普通工具，一部分也由他提供。 了解到这些后，李媛对清河、海阔二人说：“看来暂时没法了解更多。已经快到晚上了，我想先离开聚落，但是我们先不回去，继续往北走，去莹草城的矿场和树厂看看。” 二人都很惊讶——竟去那么远！但也不是不同意，他们出来前就做好了在外面待几天的准备，只是当时以为会去周边一些小村庄。 说好后，李媛骑上摩托，载二人往北边去了。 *** 李媛带着两个人离开后，村民们外出干活，去他们开垦的垃圾田里挖材料，把废弃金属带回来作打印的原材料。褚思蓝则带着一帮小萝卜头，教他们“学知识”。 此事原是禾老的请求。请禾老当副村长时，李媛又将此事跟褚思蓝说了，褚思蓝便欣然同意。 她在星际管理课上学过：教化民众、启发民智，有助于社会发展。而且即使是最傻瓜的工业机械都需要掌握专业知识才能操控，所以现在教他们知识，未来就能收获一批专业劳力，多好啊。 虽然泥巴坨村现阶段的主要谋生手段依然是捡垃圾，可是如果能把这些小孩教出来，那么以后就能弄些更复杂的生产机器回来，由自己培育的人去操作，搞工业化，赚大钱！ 褚思蓝想得很美。 正好是大白天，小孩们又没有别的事要干，于是——褚思蓝老师的小课堂开课啦！ 那么，第一节课是要教“牛顿三定律”“质能守恒”还是“量子力学”呢？ ***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入v啦！ 谢谢大家的鼓励，超感动！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陪伴，爱你们，比心~ 以及放个预收，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我喜欢你，不喜欢信息素》 【前期嘴臭后期舔狗攻*前期绿茶后期冷漠受】林钰自觉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努力型学霸，而且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分化成一个Omega。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一次突发善心后，被全校人的女神，一位顶级Omega看上，被猛烈地追求。 林钰：你你你你别这样，我只是个未分化的Beta，没有你喜欢的信息素。 秦桑风情万种：可是我只喜欢你，不喜欢信息素啊…… 秦桑的动作包括但不限于：雨天送伞，夏天擦汗，摆平小混混，教训坏同学……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林钰。 林钰却十分抗拒：我有伞，有汗巾，会打架，甚至会抵抗霸凌，你不要靠近我！ 所有人都觉得林钰不知好歹，只有林钰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有个声音：秦桑是绿茶…… 然而秦桑经历危险的发热期时，林钰还是帮她将发狂的Alpha们挡住，弄得遍体鳞伤。 终于有一天，林钰分化了，分化成顶级Alpha！然后被富豪亲爹认回，说要她继承家业。 不久之后，亲爹破产了。 秦桑将林钰抵在墙上，容颜绯红绝色：我接近你，只是为了玩弄你，让你那个亲爹家破人亡，然后抛弃你。现在我已经达到目的，拜拜了您嘞。 秦桑走后，林钰拿着那张与秦桑信息素匹配度为0的化验单，终于流下后悔的泪水。 她冲向秦桑：我喜欢你，不喜欢信息素！ 第32章 关于第一节课要教什么,褚思蓝认真琢磨过。 但是村里没有教学设备——当然没有！连块屏幕都没有！褚思蓝正想着要怎么办,禾老让人抬出一块黑色板子,拿出一些粉笔，告诉褚思蓝——还可以这样教。 褚思蓝心想：“这真是未曾设想的道路。” 然后让人搬来四匹小板凳,村里的小孩都被家长拎来上课，摁在小板凳上。 阿弥、花花、蝈蝈、大树——村里仅有的四名不用出去干活的小孩，他们坐在板凳上,昂首看着褚思蓝，眼里充满“渴望”的光芒。 褚思蓝承诺了，只要他们好好学习，她就奖励他们一些好吃的。但愿李队不会辜负他们的期盼。 褚思蓝问过他们年龄，三个男孩都是九岁，花花天生声带残缺,比划了一下——七岁。他们都比表面看上去大一些，大概是营养跟不上，所以长得比较瘦小。 开始上课了,褚思蓝十分有仪式感地准备了一块铁板，哐哐地敲了几下，当作上课铃。然后开场白，让学生们在课堂上不要叫自己“村长”,要叫“老师”。 三个男孩子配合地喊道：“思老师好！” 褚思蓝愣了一会儿。 因为怕万一宣扬出去给西褚丢脸，所以她在村里一直宣称自己名叫思蓝，隐去了自己的姓…… 褚思蓝轻咳一声：“叫我蓝老师吧。” 阿弥举手：“老师您的姓在后面吗？” “不是！”褚思蓝赶紧纠正,要是让她爹知道自己在外面姓了别的，不知道会发什么神经，“我习惯别人用名称呼我。” “哦……”孩子们不大理解，但没有关系，记住就好。 接着蓝老师开始上课。她拿来一把手臂长的细棍，这些是她从垃圾山上捡的。当时在垃圾山上探查，正好有一些形状相同的棍子露在外面，随便掰了一根，很好掰断。于是捡了几十根回来，用来上思品课。 “同学们，我们今天来做一个小实验，做完后大家说说自己的感悟。” 褚思蓝给每个小朋友发了一根细棍，然后自己也拾了一根出来。 “大家可以看到，自己手里，还有老师手上，是很普通的一根细棍。那么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呢？请大家照老师这样做。”褚思蓝优雅地将棍子平举，白瓷样的双手捏住棍子两端，“我们用力，把它掰断。”轻轻使劲，棍子应声而断。 褚思蓝举着断成两截的细棍，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学生们，示意他们照做。 学生们起初像褚思蓝那样用两根手指头捏着棍子，然后换成两只手包住，最后甚至架在大腿上。 褚思蓝看见小孩们那用力用到脸都红了的样子，再次愣住。她重新拾出一根细棍，随便掰断。 “呃，这样掰，很容易掰断啊。”褚思蓝狐疑道，“你们再试试？” 小孩们用上吃奶的力气，甚至尝试二人合作，但是都没有掰断。小孩们望向褚思蓝，眼中充满弱小、可怜、无助…… 褚思蓝这才察觉到不对，从阿弥手里拿回一根细棍，开了纳米系统的精测模式，扫描发现——这些细棍竟然有两种不同材质。 一种是普通聚合物材质，脆，易断。一种是长链条分子聚合物，常用于各种轻型机械外壳，强度高，难以折断。 褚思蓝在心里疯狂吐槽：“为什么要把这两种材质的东西扔一起啊！普通棍子只剩几根，根本没法用来演示了！好气啊！” 回过头对学生们说：“咳咳，这个……出了点小问题。第一个知识点我们先跳过哈。” 叫做阿弥却已经有了点感悟，举手大声说：“老师，我知道您要教我们什么了！您想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努力没法做到，那么让您来努力就可以了！” 其他小孩恍然大悟。 褚思蓝扶额：我真傻，真的。 褚思蓝没有学过如何教书，对于怎么给小孩子上课完全来自自身的经历，而那些经历已经十分久远。虽然她来这里之前还没从学院星毕业，但她现阶段的学习模式已与通识教育天差地别。不过，即使课堂上出现一些小意外，也大体上顺利地完成了。 下课后，四个小孩都学会了唱那首亘古不变的名曲——《团结就是力量》。 褚思蓝：洗脑成功！ 小孩们的课程只安排在上午，下午褚思蓝又带了一些人出去挖宝。经过前期的磨合，村里的年轻人都已懂得如何执行褚思蓝的指示，可以快速找到褚思蓝所说的地点。因此，现在褚思蓝每次出去，只需在每个小队里安排一个年轻人，就能保证自己的指令得到执行。 褚思蓝现在去垃圾山，就感觉像在开盲盒一样。她依然给自己设置了视觉屏蔽，在满眼的马赛克中，经常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个好东西，然后就令人去挖。 李媛不在，褚思蓝便不敢离村子太远，害怕有人趁自己不在把金发放出去。好在塔山去了垃圾田劳作，褚思蓝在村里也有比较信得过的人。 这次只出去了一下午，回到村里后，名叫胡药药的女孩跑来找她。 胡药药便是褚思蓝口中“比较信得过”的人，这姑娘聪明谨慎，有上进心，同时性格十分坚韧。 褚思蓝没有大张旗鼓地要她帮自己看着，只是私底下说过。胡药药一家在金发手底下受了不少委屈，自然对金发没有好感，不希望他跑掉然后回来报复。因此药药答应帮忙。 现在褚思蓝回来，胡药药过来告诉她，一切都好，只除了一样——3d打印机不动了！ 褚思蓝心里一咯噔——打印机坏掉了？可是面上却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平静道：“没事！我过去看一下！” 随后带着胡药药去地堡最深处，放打印机的库房。那里已有几个人一脸焦急地围在打印机四周，对着沉默无声的打印机坐立难安，也不敢碰。他们看见神态自若的村长信步走来，心安稍许，向村长解释了情况。 他们刚刚从垃圾田回来，带回一些准备用来打印的废料。回来时打印机就已经沉默了，怎么按开关它都不动。 褚思蓝按捺住焦急的心情，镇定地走上前，检查打印机，不一会儿便大松一口气。 “没坏，它休眠了。”褚思蓝对四周焦急等待的村民们说，“昨晚到今天下午都没有人使用它，所以休眠了。休眠状态下它会自动保持熔炼池的温度，长按开机按钮它就会被唤醒，可以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褚思蓝长按开机按钮，打印机的控制面板被唤醒。【是否结束休眠状态】的窗口伴随语音提示投影在空中，选择【是】之后，打印机嗡嗡地“活”过来。 村民们这才放下心来。 胡药药在旁边看着，提问道：“村长，给打印机断电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关掉打印机？” 褚思蓝摇头：“打印机有内置电源，即使断了电，也会将熔炼池冷却下来才关机，以防操作人员误打开未降温的熔炼池发生事故。你们也要小心，它这熔炼池在工作状态下温度可达上千摄氏度，操作面板上看得到。” 在场人员立刻表示自己会时刻谨记。 褚思蓝又补充：“内置电源有电的情况下它会进入休眠状态，电量快耗尽时它会自动启动关机程序，熔炼池冷却后关机。两种状态有所不同，注意不要给它断电，不然像之前一样，要充电三天才能让它从关机状态重新启动。” 这时药药突然提议：“村长您之前教了我们一些基本的操作，现在我们都摸熟了。您要不也给我们上堂课，教教我们一些更高级的操作方法？”药药心里有些忐忑，她知道这些“独门秘籍”很少有人愿意分享出来，但她真的很喜欢这台神奇的打印机，想学会如何使用它，于是试着提出来。 褚思蓝稍作思考：如果村民们有人能学会，那么自己就不用今天给他们打个桌子的模、明天做个椅子的样，让他们自己用控制台捏就行了！于是回答药药：“好啊，就定在今晚吧，全村人，只要想听的都可以来。” 药药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等到晚上——褚思蓝老师的夜间学堂开课了！ 褚思蓝说全村人都可以来听——反正大家都不会，不如大人小孩一起来上课吧！说不定哪个小孩有天才的大脑，一听便会呢？ 村民们白天都要外出劳作，所以晚上是上课的好时间。经过几天的相处，村民们深刻体会到新村长带来的好处，因此都很捧场，大部分都到了。学习地点定在放打印机的库房，连上午用来给小孩上课的黑板都一起搬了进来。 当晚的主题是“3d打印机操作速成”。褚思蓝当然不能讲什么电路，什么程序，什么金属速塑原理，只讲基本部件和更深层次的操作方法。 开题便是“安全生产”。 褚思蓝近些年正在慢慢接触一些西褚的政务，她的老父亲让她从基层事务开始学起，让她挂职银蓝星上一座城市的副市长，主管经济事务。所以她经常接到来自城市的请示，今天这里餐厅着个火，明天那里机械故障伤了人，都要她去安排后续事宜。 所以对于一些安全事故，褚思蓝信手拈来，随便讲了几个就让村民们战战兢兢，直呼绝对不会再靠近熔炼池。 褚思蓝心想：“那不成，不靠近熔炼池怎么给它加料哦？”于是又讲起打印机自带的安全防护措施，以及如何判断防护措施是否正常工作。 讲到这里，村民们接受良好，纷纷觉得不难，能听懂。 接着开始介绍如何在操作面板上建模。 大家终于感觉事情变得魔幻了起来。 为什么村长在那发着蓝光的光影球球上点了几下，球球就变成熊熊了？为什么要在熊熊下面加那么多细棍棍？元素配比要背下来吗？ 成年人们听得云里雾里，小孩子们个个仿佛在听天书。 褚思蓝看着孩子们懵懂的小眼神，心想：“看来这里没有天才，还是得从最基础的教起。以后白天有空就教教他们。” 这堂课讲了将近两小时。褚思蓝问大家有没有学会，大家纷纷表示：“学废了，学废了。” 下课后，竟有几个年轻人真的听懂了一些，以药药为首，一起围上来请教。褚思蓝便教他们实操，指点了一下，然后让他们自己练习。 讲完后回房间休息，收到李媛的一则留言。 她们的仿量子信号通讯系统有效传输距离可达几十公里，但是超过十公里就会因信息解码造成通讯延迟，所以李媛选择发留言，免得说一句话对方隔个五六秒才听到。 李媛在留言里说：“我们出发去北边萤草城，今天不回去，或许明天回，视情况而定。”然后简短介绍了她那边发生的事情以及掌握到的情况。 褚思蓝坐到床上，准备回复李媛，汇报一下今天的成果。忽地瞥见四周，感觉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房间里，独占两张床。 于是只录了一小段留言，躺下准备入睡。 此时她若刚好打开探测系统，便会发现地底庞大电路的某个部位突然活跃了一下。 无数电子在线路里流窜，最终汇成一句指令：【检测到标准电量，唤醒休眠状态。】 而后一切归于沉寂。 第33章 是夜,李媛与清河、海阔首先赶往萤草城矿场。清河识路，路上也有些标志。但萤草城矿场太远，他们出发得比较晚,赶到附近已临近三更,不好前去打探,所以选择留在郊野休息。 他们找到一处山石窝,头顶以及背后都有遮挡。清河升起一围篝火——最近一到晚上便气温骤降，比较寒冷。摇曳的篝火映照下,三人围坐在篝火边，在背后的石壁上投下黝黑的影子。 清河与海阔都觉得与李媛亲近不少。李队外貌一顶一的好，但是实力太过可怕,所以二人之前和村里其他人一样，特别怂她。但在经历白天的事情后，他俩认为李队不那么可怕了，甚至可以和李队唠起嗑来。 有些问题，不能答的、不想答的，李媛都笑而不语。 清河谈起与李媛第一次见面时的事,直说李媛太有计谋，他一点便宜都没从李媛这讨到。 海阔插话：“那可不，李队不仅有计谋,洞察力也超强的嘞。清河哥记得不，那时你把水卖给李队，马上就叫胡老师和我去跟在李队后面，说要我们‘打探虚实’,然后我们就被教训了。现在我可算了解了，李队的实力真真实在！” “阔子你说得很对，咱们李队,实力就是实打实的！”清河一脸憧憬地竖起大拇指。 李媛就笑笑，心想：“吹，你们就可劲地吹吧，我要当真，元宵让给你们开。” 一顿胡吹之后，清河忽然转过话头：“诶，李队，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李媛并不搭话，他舔舔嘴继续道，“您来村里买水那次，说是村里有水塔是瞎猜的，真的是瞎猜的吗？” 海阔并不知道其中周折，听清河这么一说，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李媛。 李媛沉吟片刻，回答：“其实不是瞎猜的。” 清河与海阔皆竖起耳朵。 “我在暗中观察村里情况，观察好多天了，看见你们整车地往回拉水，非常确定村里有水塔。” 清河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盯着李媛看了一会儿，见她露出得意的模样，心里犯嘀咕：“难道真的就这样猜出来了？不是有什么探测器之类？那么她们手里只有可以探测金属的探测器咯？” 面上依旧夸赞：“李媛洞察力果然强，佩服佩服！” 海阔学清河的样子，也提起问题来：“其实我也有个疑问，不知可不可以让我知道——李队，我们水罐里到底有多少水啊？” 李媛还未来得及回答，清河已经“帮”她答了：“哎呀，也就一整罐吧……哦！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有多少，得问李队。”二人再次将目光投向李媛。 李媛在心里嗤笑。以前金发当村长时，不让村民们知道水罐里有多少水，俨然将水罐当成自己囊中之物。等她把全村人都打趴，把褚思蓝推上村长之位后，清河过来告诉她水罐里的真实水量，还偷摸着说其他村民们都不知道。清河以为她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罐里的水量，想用这事膈应她一下。李媛却没这避讳，村里的就是村里的，她自己的就是她自己的，并不介意村民知道水罐里水的多少。 李媛直言：“没以前多，大概只剩五分之四。我们来了之后还没去买水，这次回去会做好安排。” 清河没想到她那么直白，对自己的莽撞暗暗懊恼，低头拨动篝火，暂时沉默下来。 海阔察觉到其中机锋，可那尖端不是对着他自己，他便觉得无所谓，伸了个懒腰，另起话头：“哎呀，说到回去，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要回去好好炫耀一下今天的勇敢表现。” 李媛笑他：“你表现啥了？” “李队您今天不是夸我了吗？说我演得好！” “瞧把你能的。” 海阔挺起腰板，吹嘘道：“那可不，我敢说，我是村里第一个被你夸奖的！多荣幸啊！” “你稍微有点志向好不好？” “唉，我能有啥志向啊！”海阔嘻哈道，“我就想多赚点营养液，以后娶老婆生娃，娃大了，给娃娶老婆生娃……” 李媛心道这人肯定不止这点想法，仍然顺着他的话说：“娶胡药药？” 海阔一下子咬住嘴巴，难得脸红了。 李媛看见他这纯情小男生的模样，露出揶揄的表情。 海阔坐立难安，原地挪了挪屁股，反问李媛：“李队，别只我来答啊，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想做的事啊……李媛思绪忽地飘远。 其实她喜欢在宇宙中遨游，喜欢开着元宵四方征战；但有时候她又想安顿下来，安静地待在一个地方，不要有人打扰。 她有想过未来要怎样，但是每次的答案都不同。 李媛正想着，褚思蓝的留言发过来了。 视网膜边上走出来一个复古的像素小人，举着个信封，在视线的边角来回走动。 李媛看到这小人，觉得跟褚思蓝有点像，傻萌傻萌的，想要你理自己又不肯说，就可劲晃悠着要你先说话。她不禁勾起嘴角。 海阔看不到李媛视网膜上的成像，以为她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拧开水袋殷勤地递给李媛。李媛笑纳了，取过水袋喝水，一边打开褚思蓝的留言。 褚思蓝说：“阿媛，我这里一切平安。”很正常的通讯。 但她接着说：“可是你不在这里，我一个人待在房间，觉得好寂寞啊！” 李媛没憋住，一口水喷了出去，把无辜的海阔淋成了水人。 ——褚思蓝，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媛与海阔面面相觑，一旁的清河也面容呆滞。片刻后，清河道：“您，慢点喝，我们这还有。” 李媛轻咳一声——好尴尬，也好浪费（水），于是说：“我四处走走。” 随后起身往他们背靠的巨大山石上面走去。 夜晚的风带着丝清凉，李媛的尴尬情绪很快缓解，剩下的，竟是些许痒意。她不由得想，褚思蓝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发来一段那么无厘头的话？ 想着想着，她已攀至山石顶上——山顶上、空旷的地方，信号会好点。 她在想：“要不要跟褚思蓝联络一下？唉，磨叽啥呢，就联络呗，有什么好犹豫的？” 请求联络前，李媛照惯例对周围进行探测。这一探测，竟让她发现个人来！ 山顶巨石间有一个空洞，空洞上盖了块板子，有人躺在洞里面睡觉。她在山脚下驻扎时没有大范围探测，所以没有查到这边。 李媛心想：“这人在这睡觉，也没发现什么杀伤性武器，可能是矿场的员工，我不要惊扰到别人。” 于是又走远些，向褚思蓝发出通讯请求。 隔了一会儿，褚思蓝接起，像是在撒娇一样：“李媛媛！” 李媛第一次听见褚思蓝用这种软糯的声音说话，笑问：“怎么突然发那样的留言给我？” “哎呀！”说话声伴随着在床上翻滚的声音，“我就是觉得，一个人待在这房间里，很无聊嘛。你不在，就空荡荡的。” 褚思蓝并没感觉到不对，她在学院星上学的时候，偶尔会这样跟闺蜜撒娇。现在跟李媛也是关系亲密的朋友了，撒个娇没什么关系吧？ 李媛原本想着明天视情况决定何时回去，现在却下定决心：“明天回，莫急。” 倒是褚思蓝又说：“哎呀，没有啦，我只是说说，你不用太赶。”好朋友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她在床上又翻了个身，告诉李媛自己今天给村民们上了两堂课。在听说褚思蓝给小孩们上课的内容后，李媛差点笑出声来，她再次觉得，褚大小姐真是个人才。 “你教他们东西，他们学得没那么快，你要做好慢慢教的打算。”李媛柔声说道。 “好的嘛……”她把下巴埋在枕头上，“对了，你还记得不？在学院星的时候你给我上过两堂课。” “记得，一堂机甲操作课，一堂射击课。”李媛记得很清楚。上面安排她培训西褚继承人，是表现对她的重视，同时也是想要安排她成为褚思蓝的近卫官。然后，在上完那两堂课后，褚思蓝拒绝了……拒绝了！说不想要她当自己的近卫官！ 虽说无论褚思蓝是否拒绝对她影响都不大，不管做不做近卫官她都要升了——实际情况后来也确实升到了少校。可是上面从来没给过她一个解释，以致她一直没弄明白自己为何被拒绝。 明明那时相处融洽，褚大小姐驾驶机甲不再左脚绊右脚，射击也能射中靶子，进步明显。 那头褚思蓝还在兴致勃勃地回忆：“李媛媛可会教了，我那时无论驾驶机甲还是射击都不大擅长，但是你能把我教到那种程度，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当然我比较聪明也是原因之一。” 李媛在心里疯狂吐槽：只是把你从特别烂教到不那么烂而已。接着趁机问出在自己心里埋藏已久的问题：“小主人，既然你觉得我上课效果不错，为何后来拒绝我做你的近卫官呢？” 通讯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褚思蓝突然咳了两声，声音中带着五分尴尬三分后悔两分不愿。 李媛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这拒绝的理由，大概不会太正常。她觉得自己如果不赶紧问出来，或许这辈子都无法知道：“这件事实在让我疑惑良久，都快成为我的心病了。” 因为延迟很大，对话不是很顺畅，隔了十几秒，褚思蓝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因为，因为我爸……” 李媛心里一惊：“呃？难道褚遂封背地里说我坏话？不至于吧，有啥坏话他当着我的面早说了。” “他那段时间跟我通讯时老夸你……我就有点吃醋。” 山风凄凉吹过，李媛呆立当场——吃醋？吃我的醋！？褚大小姐真的不知道她爹有多宠她吗？？？ 第34章 大概自己都觉得有些羞耻,将拒绝的理由告诉李媛后，褚思蓝匆匆说了一句“晚安”，便挂掉通讯。 李媛——虽然我不懂大小姐的想法,但我大为震惊。 公爵宠女儿的程度,整个西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因政#治原因时常不能亲身团聚,但是时常送女儿的礼物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大到一整个星系，小到各种巧夺天工的工艺品,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褚遂封没送过的。而且公爵本身事务繁忙，但凡准时下班,都只有一个原因——女儿下课了，要跟女儿打全息电话。 她开始好奇，公爵大人到底在大小姐面前夸了自己什么，以至于让大小姐吃醋到拒绝自己？ 不，或许并没有怎么夸。大小姐本质傲娇，偶尔耍耍小性子什么的,可以理解。 她耍性子的后果不过是让自己的职务从直属星领继承人的近卫官变为了直属公爵的亲卫军而已。 不降反升，反而要感谢她。 震惊了一会儿，李媛回过神,下了山。回到驻扎点时，篝火已灭了一些，清河与海阔裹上毯子，靠在岩壁下准备睡了。清河见李媛回来,起身问候：“李队，很晚了，赶紧休息吧……刚刚没发现什么问题吧？” 李媛便道：“山上有人造了居所。不过我探查过了,对我们没有威胁，可以安心休息。” 清河听到李媛这样说，比手里拿着重型机枪还安心。海阔侧身假寐，听见这话，也放松了眼部肌肉，悄然入睡。 于夜无话。 只是，几十公里外，有人因为太过羞耻而失眠了。 李媛的睡眠时间并不长，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 醒来时另外两人还未醒，她便起来检查周边情况。虽然纳米系统时常运转监测，但她还是自己检查过才安心。 确认安全后，她踹踹另外二人的腿，把他们弄醒。 “睡够了吗？我们出发去矿场。” 二人不大情愿地从地上爬起来，嘴上却不敢说。 李媛给他俩一人扔了个膳食包——泥巴坨村自己产的，叫“泥巴包”。主要是促进肠胃蠕动，防止胃功能退化，同时它所含的能量成分很少，易于保存，造价比营养液低许多。 当然，味道也不咋地，食如嚼蜡。 营养液一般中午吃，如果早上吃了膳食包就晚上再吃营养液。 二人盘腿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吃完膳食包，然后收好毯子放到各自的包里，再将背包固定到摩托车屁股上。正在固定，山石上方传来响动。 三人皆回头望去，听那脚踩在砂石上发出的声音由上至下一路响来，直到声音的主人出现在视线范围中。 是个皮肤晒得黝黑，扛着把破烂镐子的年轻男性。 说他年轻，是因为他脸上的皮肤虽然晒得黑，但没什么皱纹。 年轻人忽然撞见山下三人，而且这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笑容，一口白牙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三位在等我吗？” 李媛觉得这人笑的时候，有种读书人的书卷气。她有些疑惑，但按下不表，直白回答：“没有，我们昨晚在这里休息，没想到山上有人下来。” 这人的生物信号跟李媛昨晚探到的一样，他就是住在山顶的那个人。 或许可以简称山顶洞人？ “哦！是路过的旅人？”青年那文质彬彬的气质突然没了，连笑容都变得傻缺起来，自来熟地迎上来，“附近就是萤草矿场，你们该不是去矿上有事吧？” 他们所处的地方，离矿场极近。其实矿场日夜开工，随时去都有人在。但是昨晚没去，因为晚上黑灯瞎火的，玩潜入可以，不好打听事情。 “对。您是矿上的员工？请问怎么称呼？”李媛礼貌问道。 青年回答：“对，我叫闵下！正要去上工。怎么称呼您呢？” “我叫李媛媛，另外二位是我同村人。”褚思蓝之前跟村里人介绍李媛，说她叫“李媛媛”，笑死，只能继续沿用了。 李媛考虑着，是否要请闵下作为向导？如果闵下同意，是先把摩托停这边跟闵下一起走过去，还是载上闵下骑摩托过去——多载一个人没有问题。 “啊，你们有摩托啊？要不直接骑过去？矿上有停车的地方。当然如果能搭上我就太感谢了，我可以作为各位的向导。”闵下忽然提议，李媛看着他的脸，竟从中看出些许乖巧。 所有话都帮你说了，只要说声“好”，就可以收获一名向导。 李媛本不介意载他一下，但她现在感觉这人有点古怪，于是推翻之前所有考虑，对闵下说：“不用了，感谢您的好意，我们有缘再见，后会有期。” 闵下的表情裂了。 泥巴坨村的三人赶忙跨上摩托。而后，摩托卷起的烟尘在闵下眼中越行越远。 在漫漫黄土的衬托下，滚滚风沙，他的身影显得十分渺小。 摩托车上，海阔和清河缩在车尾。海阔使劲上眼药：“那个人看着就不对劲，李队英明，就不该跟他结交！”他其实就是不想跟人挤车尾，再挤他就要成肉饼了。 李媛笑笑不说话。 抵达矿场之后，停在矿场的停车场中。但与聚落不同的是，这里的停车场既接受营养液支付，也接受一种叫作萤草币的货币，同时萤草币有对应的数字货币。 李媛看了下兑换率——一支营养液兑十元面值的萤草币。此前在聚落听说过萤草币，但萤草币在聚落里不流通，所以此次才是真正见识到了。 在垃圾星，城镇村各自为据，城上无国，货币不出城。 这里虽然是矿场，但它出产的不是天然生成的矿藏，而是巧合之下集中在一个地点的垃圾矿。这里据说有一种职业名为风水师，他们手上有一些特殊设备，专门探索这类垃圾矿，可以探明某块区域底下埋了多少比例的金属，然后判断是否有开采价值。 李媛心想，自己肯定比那些风水师更强，以后要去问问做风水师可以赚多少钱。 萤草矿场规模巨大，有数千名矿工在此谋生。很多工人住在矿场附近，所以矿场有自己的商业生态。卖食物的，卖衣服的，甚至有卖书的。李媛来到这颗星球，还是第一次见到卖书的店铺，她在聚落里都没见过。 李媛并不是爱看书的人——好在星际上学习的手段很丰富，即便不看书也能达成学习的目的。虽然不爱看书，却在第一时间走进书店，因为她想看看这里都有些什么书，这有助于了解这颗星球的更多情况。 进去一看，入眼便是各种远古巨作——《射雁英雄传》《青铜是怎样练成的》《东游记》（注）等等。李媛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看到这些书，回头问清河海阔是否读过。 海阔直说：“读书干啥呀，又不能吃。” 李媛无奈地摇头，在店里看了看，虽然有想买的，但是价格比较高昂，一本书卖五支营养液。所以暂时未买。 从书店离开时，迎面遇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前子店上的伙计，力岩。他身材高大，一眼便认出来了。 “哟，好巧！”李媛主动向力岩打招呼。 力岩礼貌回复：“早上好，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你来给你的朋友送东西？” “对，得亲自交到他手上。可是他还没来上工，找不到人，所以先来书店把一些旧书卖了。” 即使在星际上，电子书已经做得与纸质书籍别无二致，连材质、纸香都能模仿，纸质书店却依然没有完全消亡，总有些人喜欢翻阅真正的书籍，或者买回家收藏。李媛不知道蓝星有没有制造电子书的工艺，但是书店都开到矿场来了，至少说明萤草城的人喜爱看书。 李媛又问力岩是否熟悉矿场情况。力岩说知道一些，李媛便提出请他作为自己这三人的向导。 “您要卖旧书？可否给我看看？如果有我需要的书籍，我愿意以书店的出售价购买你手中的旧书，作为向导的答谢。” 力岩敢买李媛的镐头，其实就是个胆大的；而且他感觉李媛会是个不错的主人，把书卖给她，她会好好爱护，所以答应担任向导。 而且他没有按出售价卖给李媛，而是稍微降了价。 清河与海阔本来是话多的人，到现在一声未吱。李队对他们的压迫力已经很足了，再来个力岩这样浑身腱子肉的向导——根本不敢动好吗！ 李媛从力岩手里挑了三本书，《青铜是怎样练成的》、《射雁英雄传》以及《地球往事》（注②），剩下的力岩拿去书店卖了。然后跟着力岩去等他的朋友，等力岩把东西给到朋友，就会依承诺带他们去一些地方。 四人来到矿场门口——一个破破烂烂的钢架牌子下面等候。没等多久，力岩的朋友就到了。 此人扛着把破烂镐子，皮肤晒得黝黑，闲庭信步的样子像极了准备去种豆子的归隐儒士，走起路来整个人都飘着。 李媛挑了挑眉。 此人竟是闵下。 第35章 李媛认出闵下的同时,闵下也认出了李媛，愣在原地。 力岩不知道他们之前见过，尚在疑惑自己的朋友为何停下脚步。清河与海阔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尴尬之情油然而生。 就在清河海阔脚趾扣地,快要扣出一座城堡时,李媛与闵下忽而相顾一笑,如同许久不见面的老朋友一般，互相热情地迎了上去。 李媛走上前,直接往闵下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闵先生，又遇见你了！真是太巧了！” 闵下则礼貌地弯了弯腰：“哎呀！好巧好巧，李媛媛小姐原来认识力岩？再次自我介绍下,我也是力岩的好朋友，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 不明就里的力岩：原来你们这么熟？ 海阔嘟囔：“李队真是了不起，刚刚都那样给人没脸了，还能装作无事发生地跟那人套近乎。” 清河则想：“这个叫闵下的真了不起，刚刚都被那么下脸子了，还能如此平静地跟李队套近乎。” 至于李媛与闵下的真实心理—— 李媛：“该死,报酬提前付给力岩了，如果跟这人闹翻我岂不是竹篮打水？没事，先看看这人会不会闹幺蛾子。” 闵下：“完蛋,这人该不会在拿我朋友威胁我？我先探探她虚实。” 二人精心营造了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力岩虽然疑惑，但也松了一口气，觉得两人看着那么亲近，李女士找自己当向导是应有的缘分,总不会坑自己。 待李媛与闵下的热情劲过了，力岩才上前，解释一番自己当李媛向导的事,并表示要将李媛多给自己的营养液退还。闵下一把掩住力岩往腰包里掏的手，在力岩疑惑的目光中说道：“没事！李媛媛小姐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李媛心说：“你倒是别拦着啊，可以不用收下我的心意，真的。”面上却保持微笑，没有作声。 力岩便说：“既然是阿闵的朋友，那我待会请大家一起吃顿便饭。” 泥巴坨村三人自然顺杆上爬：“啊！那多不好意思！”“但是这是力岩兄一片心意。”“我们却之不恭了。” 没给闵下留一点拒绝的余地。 闵下咬牙微笑：“各位朋友远道而来，我作为东道主得尽地主之谊。既然阿力请饭，那我就跟他一起做各位的向导吧！” 李媛还能说啥呢——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让闵下来做这个向导了。但又怕闵下把自己带沟里，如果这时让老箱头察觉到自己这伙人的小动作，自己往后恐怕不会太好过。于是在说明自己来意时透露：力岩已经从自己这里买了镐子，镐子就在他包里，是要送给你闵下的。 闵下听懂她话中含义，又没机会跟朋友说清楚自己对李媛的防范，当下否掉借老箱头之手绝除后患的方案，带李媛他们在矿场四处走了走，介绍矿场的情况。 矿场四处机械轰鸣，有人挥舞传统工具挥汗如雨，也有人驾驶各类机器运转不停。机械臂一铲子下去，立即有工人上前，用镐头把压得硬邦邦的土块敲开，第一下，垃圾，第二下，垃圾，第三下，金属，放篓里。虽然叫矿场，但在李媛看来，依旧是个巨大的垃圾场。 闵下介绍道：“我们矿上给发镐子，每年给大家换一批新的，但是今年发的镐子质量太差，用了两个多月就缺角了。”同时把自己的镐子给李媛看。 只见他的镐子上划痕累累，镐尖已缺角，变得圆圆滚滚。要想用这种镐子敲开硬土块，大概要花不少工夫。 “我听说这批镐子就是老箱头产的。矿场老板要用提供镐子作为噱头来招人，老箱头给的报价又便宜，所以用了他的。” 李媛直言指出：“你们老板可不管你们的镐子好用不好用，反正又不用他自己挖。” 闵下耸耸肩，算是默认了李媛的说法。 李媛又说：“力岩兄，我卖给您的镐头要不现在拿出来给闵下兄弟试试？” 力岩同意了，将镐头从包里拿出。虽然矿上做镐头生意的不止老箱头一家，但是力岩这镐头是在老箱头地盘上买的，而且不是老箱头的货，所以尽着小心。 闵下当下换了镐头，动手试试，夸赞说这镐头好用。 李媛心想：“肯定好用啊，这可是褚思蓝捏的模，她学的就是机械工程，整天在学校捣鼓这力学那力学，反正我是不大懂。” 闵下试过镐头，稍做思索，朝李媛客气道：“李小姐，我斗胆问一句——你们是想要在这里大批量卖镐头吗？” 李媛与闵下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觉得他虽然肚里有坏水，但不会随便害人，所以回答：“不敢托大，我们产量少，只卖一些。” “日产量大概多少？” 褚思蓝给李媛估算过，如果只生产镐头，日产可达五百多件，但这不是李媛要的表述方式。李媛笑道：“日产量很少，近期可以出一批，大概三百件吧。” 闵下点点头，继续与李媛商量：“其实老弟我有些门路，可以代您在这矿上销售，到时所获收益，我们进行分成——您看如何？” 李媛一颔首，果决道：“这一批货，可以交给您销售，我信您，也信力岩兄。但是不能用分成的方式。我以成本价卖给您，您怎么卖，我不管。” 闵下为难地咬咬牙：“李小姐，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我没那么多启动资金。” 李媛可以理解：“这很好办，您付定金，我把货给您，同时派一个人过来协助，您赚到钱再还我。” 闵下立马觉得眼前这女人变得慈眉善目起来。他笑容满面，就差认下干姐姐了。 而后又继续参观矿场，待到中午，力岩带大家去吃饭。 矿场的生活区域开了一家小餐厅，虽小，客人不多，但很体面。力岩领着大家进去，李媛一看价格——最便宜的泡面，一碗三十萤草币。 把李媛看得脑壳疼，心说这星球上的食物可真金贵，好在不是花自己的钱。 力岩点了四碗泡面，端上来都是小小一碗。力岩给李媛这边三人各端上一碗泡面，然后去柜台拿了个小碗，将剩下一碗与闵下分着吃。 力岩略有些局促道：“招待不周，各位多多包涵。” 大家赶忙回应：“哪里的话！”“已经再好不过了。” 用餐区有专门的辐射测量仪，食客们可以把餐厅端出的食物拿去测量。在座的就属海阔好奇心重，拿泡面去测试，得到结果——辐射量在正常值内。 席间畅谈甚欢，初步敲定了双方的合作模式以及最初的定金数额。 “若您货物准备好，差人去我们今早见面的地方等我，早上七点，晚上九点，我定会经过那。” “没问题，我们合作愉快。” 几人吃饱喝足，但未尽兴。尤其李媛与闵下，看似其乐融融，实际互有防范。 李媛他们没有再去找其他合作伙伴，由闵下、力岩送至停车场取车，又在二人的热情欢送下离开矿场。 李媛想要今日内回到村里，原本计划着今天在矿上待一天，调查市场，以后有机会再去树厂看。没想到这么顺利地找到合作伙伴，剩下半天就可以继续去树厂找生意了。 驶离矿场不久，清河与海阔终于按捺不住，纷纷提起意见。 海阔说：“李队，我们以成本价卖给那人实在太亏了，才卖他三根营养液。” 清河附和“就该跟他谈到6、4分成，那人绝对可以把我们的镐子买到六根营养液以上，这样我们少说可以多赚一百！” 李媛觉得后座这两人果然很有奸商气质，耐心解释：“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但我有我的考虑。供货给他，让他自己卖，可以调动他的积极性，使他迅速打开市场，他也会更愿意保护好我们这个供应商。而我们可以快速回笼资金，不然得等他卖完才能分账。” “如果以分成方式和他合作，我们就是合伙关系，他们掌握销售渠道等于掌握主动权。但是以成本卖给他，我们就是上下游关系，并且他上游只有我们一个源头，主动权将掌握在我们手里。” “这次的合作量才三百件。如果最终发觉他不可靠，我们就换个合作方，或者我们自己派人来卖。” 风险与收益并存时，李媛暂时选择了风险比较小的方式。 二人听完李媛的解释，皆安静下来，慢慢体会话中含义。 李媛趁机问：“这第一批货给出去，只收定金，还没从闵下那拿回货款，我们肯定得派个人看着他。外派的报酬当然有——最后收回货款的一成将作为报酬。怎样，你俩有没有人想来干这个外派的工作？” 海阔沉默不语，他还是不敢接下，对于陌生的事情有些害怕。清河回想起以前在萤草城的经历，咬咬牙，鼓起勇气道：“李队，让我试试吧。” 李媛回答：“好。” 沙黄色的旷野上，土地高低起伏，沿路各类奇形怪状的树木也越来越多。摩托车载着三人行至半途，只见漫长的山坡后面，突然冒出建筑的黑色尖顶。摩托车越是向上奔赴，那些建筑就越是显露出来。 一座城市出现在眼前。漫山遍野的建筑群，闪耀着金属的黑色色泽。各式轨道错综复杂，中央的建筑逐渐高耸，整体看起来，像一顶扣在大地上的巨大巫师帽。 三人皆为之侧目。 清河说：“是萤草城。” 海阔站在踏板上，整个人直立起来，惊叹道：“好大啊！”清河拉住他背上的衣服，提醒他小心点。 萤草城，数百万人口的大城，好似在眼前，实际很遥远。 这样的城市，星际上一抓一大把。但是在看过泥巴坨村、鹰首聚落那样的地方后，再看到萤草城，巨大的反差感还是让李媛心生赞许。 他们路过萤草城，继续往东边去了。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悠久的汽笛传响，就像是为这黑色巨城的出场而奏鸣。 第36章 萤草树厂在鹰首聚落东北方向,也就是在矿场东边。李媛骑着摩托向东走，很快到了位置。 东边果然有一大片树林，树林里的树木盘根错节,扭曲得像是一些奇幻片里的巫师森林一样。李媛甚至设想,以后有哪个朋友想拍巫师电影,就推荐他来这里取景,然后打上宣传：纯天然景致，非全息效果。一定大卖。 当然也就想想。 据清河说,这片森林的另一侧就是大海。树厂则设置在森林西面，规模远比不上矿场，工人自然也没有矿场多。听说是因为树林里水汽太盛,接触多了容易得辐射病，很少人敢来这里工作。 辐射病，既长期接触辐射源，辐射在身体里慢慢积攒，直至临界值，导致体内生命物质被大量破坏,产生各种病症。 所以他们到树厂时，看到的工人全都穿着防护服。他们有的驾驶好几条机械臂的大型机器，有的拿斧子、电锯,坐上大货车，统一前往树林作业。 像李媛他们仨这样不穿防护服的，在树厂来往的人员里显得很是突兀，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停下搭理他们。过了一会儿,树厂的人事经理过来问他们是不是来应聘，李媛说只是了解一下，然后问人事,树厂是不是会给新员工发工具。 人事经理告诉她，树厂不发斧子这类工具，伐木机器会把树砍倒，其他人主要是在一边帮忙，扛木头，垒好，方便机器操作。如果自己砍伐，可以多赚点，但是要自备工具。 “可不可以问下——我们去哪买工具？” “经常有人拉到厂里来卖，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卖斧头的都是些什么人？” “各个地方来的，反正也没定哪家，自己买呗。” 他这么说李媛就懂了。 人事经理见李媛几人没有进来工作的意思，不耐烦地走了。李媛三人在树厂继续逛了会儿，没有像在矿场那样撞好运地找到合作人，于是商讨后决定像人事说的那样，直接带一些斧头来试卖。 决定之后，三人就此返回泥巴坨村。 回到村里又是半夜，村里除了门口一个值夜的人，其他人都已入睡。值夜的人见是李媛几人回来，十分高兴，放他们进去，自己继续值夜。 地堡里面黑灯瞎火，走廊里只一些安全灯亮着。清河与海阔各自回家，李媛摸回村长室门口。 她回来前没有提前发信息告诉褚思蓝，临近村子时甚至关掉了队友定位，想要给褚思蓝一个“惊喜（xia）”。这个点差不多是褚思蓝入睡的时间，如果她没睡，就吓一下她；如果睡了，就悄悄上床睡觉，等她醒来再吓她一跳。 我们的村庄护卫队队长真的蛮喜欢搞这种事情。 开门前，李媛甚至没有开探测系统，因为会被褚思蓝的系统感应到。所以李媛也不知道褚思蓝到底睡了没睡——在开门前，褚思蓝处于睡了与没睡的叠加状态，就跟薛定谔的猫一样。 李媛打开气阀门，发出轻微的声响。里面漆黑一片，似乎人已入睡。她打开夜视，看到褚思蓝侧身躺在床上，于是轻手轻脚走进去，然后系统反馈说正在受到扫描。 褚思蓝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朝着李媛的方向大喊：“李媛媛你进来怎么不作声啊！吓死我了！” 李媛叉起腰哈哈大笑：“就是想吓你一下嘛。”接着看清褚思蓝的脸，发现她已经把那颗大丑鼻子粘回脸上，笑得更大声了。 褚思蓝抄起枕头往李媛方向扔来，被李媛一把接过。 褚思蓝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真是的……老欺负我。”她重新躺下，忽然又坐起来，“李媛！” “咋？”李媛走过去，把枕头放回床上，重新连上队友定位。 “我刚刚不是开了探测吗，现在系统报信说地底有电子信号！”说着她再次打开探测，往地底方向探去。 听见褚思蓝这样说，李媛不敢轻视，也跟着启动探测系统。 然而这次什么信号都没探测到，地底的线路网络依然跟树根一样盘根错节。 李媛抵着下巴问褚思蓝：“你说这地堡下面到底埋藏着什么？这么多线路结构，也没找到什么功能性部件。” “下面的设备不运转起来，就很难判断到底是什么东西。也许是大型计算机，也许是移动舰船，甚至可能是巨大机器人。”褚思蓝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是巨大机器人——李媛估计，大概也就二十个元宵那么大吧！ “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反正没有探测到炮口啥的。它一点电子信号都没有，肯定是没电了。”李媛招呼道，打开房间里的灯，把背包放到桌上开始往外掏东西。“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褚思蓝于是下了床，趿着拖鞋走到李媛身边，手指随意梳理一下额前刘海，把丑鼻子也取下来。 李媛掏出一包零食，递给褚思蓝：“你要的小零食，尝尝。” 褚思蓝喜甜，偏好一些奶糖。李媛买回来的零食也几乎都是奶糖，褚思蓝一看就特喜欢，不过—— “谢谢，我先不尝了，这些是用来上课奖给那些小孩们的。”褚思蓝把零食抱在怀里，露出甜甜的笑容。 李媛哦了一声，心想：“原来不是她自己想吃，早知道买些便宜点的。” 她想起自己还买了些书回来，于是又往包里掏了掏，掏出三本旧书。 褚思蓝看见李媛手里拿的书后，眼睛一亮——是真的亮了，好像闪闪发亮的星星一样。她惊喜道：“你还买了书呀？先借我看两天呗？” 这些书李媛本来就是买给褚思蓝的，考虑着她教小孩们或许需要用到，没想到她自己想读。 “这些书你应该都看过吧？”李媛嘴里问着，手上已经将书递给褚思蓝。 褚思蓝开心地接过，万分珍重的样子：“看过看过，你知道吗，超神奇的，虽然是同一本书，但是跨几个星系内容就会天差地别，就跟看新书一样。不知道这颗星球的出版社会怎样编排这几本古书，我要研究一下。” 李媛想起在学院星的时候，褚思蓝的近卫官们经常跟她们这些驻领事馆军官诉苦，说小主人又在通宵学习了，好心疼云云。于是提醒：“已经很晚了，明天再研究。” “知道啦……”褚思蓝嘟着嘴道，“你刚从外面回来肯定很累呀，为了让你好好休息，我当然会早点睡的。” 李媛心里一暖，心想这大小姐平时虽然傲娇了点，但无意识流露出的温柔总让人有些惊喜，难怪那些近卫官一个个都变成了褚思蓝控，小主人一有点事就开始鬼哭狼嚎。 褚思蓝此次失联，近卫官们大概已经疯了吧。 虽然嘴上说会早点休息，褚思蓝还是将三本书都翻开浏览一番，感慨：“哇，是二手书欸，第一次见。”她这句话的真实性无须置疑。 李媛便同她说：“过几天带你去书店看看，你自己挑，我们买新的。” 褚思蓝一边翻阅一边解释：“不是啦，没有说旧的不可以，我只是第一次看到旧书有些新奇，你看上面还有别人的笔记呢。” 翻阅一会儿，她恋恋不舍地放下书籍，重新躺回床上。李媛也整理一番，跟褚思蓝一样上床睡觉。 地底庞大线路的偶然苏醒并未对二人造成任何困扰——星际上任何一座稍微先进一点的城市，地底都有数以万计的线路结构，共同构筑着难以想象的科技文明。泥巴坨村底下的这点线路于她俩而言，过于寻常。 如果她们能发现，这些线路正在通过那条深到无法探测的电缆，向下输送电力的话，大概会更加重视一点吧。 李媛回村第二天，同褚思蓝一起，与村里几个比较有话事权的人一起开了个短会。主要说明与闵下在萤草矿场的合作，以及派清河去监督闵下的事。 禾老在这几个村民之列，但他与其他村民一样，对开发市场、售卖产品这些不大了解，觉得干的活变少了，赚回的营养液变多了，那就很好，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褚思蓝又说，要拿个章程出来，每个村民干了多少活，可以得多少营养液；多少营养液归她和李媛，多少营养液归村庄发展基金，都要提前定好。 村民们一听要算数就头大，纷纷推托说思蓝村长定下就行，他们一定支持。 李媛在心里吐槽：“到时定出来不合你们心意，你们肯定又不会这么说了。” 最后选了一位擅长打磨工具的村民出来，由他带几个村民一起，把打印的镐头打磨好，尽快准备三百件质量良好的镐头出来。因为打印机依然时常抽风，有时打印的东西就跟电脑建模出了bug一样，错位得平平整整，而且没有规律。一些错位不严重的地方，可以通过打磨消除错位。 三百件镐头很快生产出来，装到板车上。清河要了自己的哥哥塔山作为护卫，和其他几个村民一起，拉着一车镐头前往矿场，进行这第一次交易活动。 那条沉睡万年的商道，重新亮起了一小段。 第37章 别看李媛从萤草树厂回来只花了一晚上,那是因为她骑了摩托。实际上，萤草城离泥巴坨村路途遥远，靠脚走得走好几天。 塔山以及几位村民帮清河送镐子去闵下那里,要过好些天才能返回,同时他们将带回闵下支付的定金。 与矿场的贸易开始推进,不知效益如何,李媛与褚思蓝已着手打通前往树厂的交易通道。树厂距泥巴坨村比矿场还要遥远，如要使贸易更加便捷,最好走另一条路——水路。 李媛此次前往萤草城附近，依然用系统记录了所经之处的地貌，系统中的蓝星地图又亮了长长一条。从地图上可以看见,村子附近有一条水道，直通由西向东流经庇护所的河流，从河流顺流而下，经鹰首聚落旁边的入海口汇入大海。驾船入海，再沿着海岸线行船，就可以到达树厂附近。 从水道走不知要花多久,但总比走路快。 前段时间李媛带褚思蓝去庇护所后回来，其实已将褚思蓝造的小船从水道拉到村子附近的小湖上搁着了。现在有了3d打印机，镐头斧头等产品的需求量不大,打印机闲置着也是浪费电，褚思蓝便捣鼓着打印出一些部件，带着一伙村民把部件运到湖边，再利用激光战戟刃部的高温将部件熔接,最后拼成了一条五米长的铁皮小船。 原先造的小船用的马达其实功率足够，只是以前搭的螺旋桨太粗制滥造，以至连台摩托艇都拉不起来。现在褚思蓝专门给它“定制”新的螺旋桨,再把它安到铁皮小船上。 然后试航——让李媛把摩托开水里，用绳子拴到铁皮船上，开足马力。铁皮船缓缓加速，最后拖着摩托艇在水上匀速行驶起来。 如果马达会流泪，它一定会流下高兴的泪水。 此时李媛靠坐在摩托艇上，朝开船的褚思蓝竖起大拇指，赞叹：“这次是你比较强，我甘拜下风！” 可把褚思蓝嘚瑟坏了。 除了造船，褚思蓝还要给村里的小孩们上课。 当然也不是天天上课，有空才上。 比如这天早上，褚思蓝老师的小课堂又开课啦！ 这次的学生有：阿弥、花花、蝈蝈、大树，以及旁听生胡药药。 胡药药作为村里学用3d打印机学得最好的人，经常帮忙操作打印机，东西打印出来就不用干别的事，空闲时间挺多。她渐渐地越来越崇拜褚思蓝，经常跟在褚思蓝后边学习。今天当旁听生主要是为了看蓝老师是怎样教书的，顺便照顾自己的妹妹胡花花。 今天蓝老师把《射雁英雄传》拿出来讲，给小孩们读书上的故事，时不时教他们认几个字。这本书是历史久远的武侠，即使过了这么久，依然很多人爱看，甚至有公司专门生产外骨骼设备，让人可以像书里的侠客那样飞檐走壁、踏浪而行。 如褚思蓝所料，这本书引起了小孩们的极大热情，过了下课时间他们都不肯走，眼巴巴地哀求蓝老师多读一点。 药药坐在角落里没有作声，但她其实也想继续听。 蓝老师是个心机girl，微微一笑：“你们好好学认字，到时我把书借给你们，你们自己看呐。” 阿弥便道：“老师老师，我认得好多字了，你借给我看好不好？” “哦？真的？你读这段给我听听。”褚思蓝随便指了一段给阿弥。 阿弥一读——好家伙，一句话十个字，错了五个。 这时一个名为海阔的青年路过，看到这边情况，呲笑道：“一本书而已，搞那么复杂。” 他没看到角落里坐着的药药，药药可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药药起身喝道：“海阔！说什么呢！” 海阔被吓了一跳，赶忙道歉。 褚思蓝笑着说：“没事，我不气。海阔干完活了？要不要体验一下我们的小课堂。” 在药药的威视下，海阔哪敢说不，乖乖坐到角落，听蓝老师讲课。 只听蓝老师宣布：“接下来，我教点不一样的东西给大家。”然后“chua”一下把激光戟给抽出来了。 “今天教你们怎样用戟，各位小朋友看好了，老师先给你们演示一遍。” 海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药药现在嫌弃海阔，不跟他坐一起，所以海阔一个人坐在角落。 蓝老师激光戟在手，舞出一个又一个大风车，刃部在空中划出蓝色光蛇。光蛇在海阔眼前窜来窜去，使他似乎闻见头发的焦味。 须臾过后，海阔正襟危坐，倒头便拜：“蓝老师，弟子受教了。” 褚思蓝说要教小孩们用戟，倒不只是为了吓一下海阔，同时也是真的要教孩子们用戟。海阔和药药也说想学，于是六个学生一起教了。 人手一根长棍，学习来自西褚的长戟健体操。这健体操是褚思蓝她爸想出来的，西褚所有中小学生课间都要做。 褚思蓝觉得这套操很简单，不过是扎、刺、拦、拨的排列组合，可学生们就是不会。其中属海阔做得最差，棍子一挥差点挥到药药脸上。如果这是一把真正的战戟，药药的脸已经没了。 所有人都停下看着海阔。海阔脸一红，掩饰道：“我的棍子有它自己的想法。” 褚思蓝毫不客气地怼他：“我觉得是你的四肢有它自己的想法。” 一伙人接着练，练到中午，做得最好的人居然是胡花花，其次是她姐姐药药。 小家伙一招一式比划得像模像样，可认真了。 褚思蓝在心里感慨——我大西褚后继有人呐！这得奖励一下。于是，教了好几次课都没满意的蓝老师，今天终于颁发了首次奖励。 一颗白色糖纸包装的奶糖，落在小花花手上。小孩们极少吃到糖果，但都认得。其他小孩围在花花周围，眼巴巴看着，口水一颗一颗地掉。 花花目不转睛地盯着糖果看了会，忽而撒腿跑到自己姐姐身边，伸长小手要把糖果给姐姐。 药药抿嘴笑了，从妹妹手里接过，蹲下说：“啊，张嘴。” 花花嘟着嘴摇头。 药药又说：“姐姐不喜欢吃这个，不吃就浪费了。” 花花眼睛忽闪忽闪，乖乖张嘴。药药剥了糖果包装，把糖果喂到妹妹嘴里。 褚思蓝看着这对有爱的姐妹，感觉身心舒畅。海阔看着姐妹俩，心说自己一定要多赚点，以后给药药买糖吃。 阿弥吞完口水，跑来问褚思蓝：“蓝老师，你的糖果是哪来的啊？” 褚思蓝告诉他：“是你们李队长买回来的。” “哇，李队长怎么这么厉害啊！”阿弥惊叹，“她好会搞吃的！上次还带了一条鱼回来……可是我爷说那鱼不能吃，吃了会烂肚子。” 褚思蓝挑起眉头，心想：“鱼？李媛啥时候搞的鱼？我咋不知道。难道……” “李媛竟背着我偷吃！？” 李媛上午带队出去挖宝了——因为李媛与褚思蓝有“中央板砖”，精准定位有价值的垃圾，所以村民们都说跟她二人出去是“挖宝”。 李媛手段强硬，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队里每个人的背包迅速鼓起，刚过中午就回到村里。一大伙人瘫在地堡入口，发誓再也不跟李队出去，已然被压榨干净。 当然李媛还是生龙活虎，嗒嗒跑下地堡，看见褚思蓝带着一伙小孩，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棍子，猜测她这节上的是体育课，心想：“我得赶紧跑，待会她别让我来教体育。” 褚思蓝安排自己做其他事的时候，总得有人带队去挖宝，中央板砖又不是真的有用，所以有时央李媛带队出去。 你们别看李媛刚到垃圾星时那么勤劳，她其实是那种“事情有人干我就不干，别人都干不了我才上”的极致省力主义者。 现在褚思蓝当了村长，村民们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找褚思蓝。只有在褚思蓝指挥不动人的时候她才出现，给那些搅事的人一人教训一顿。 她现在特希望褚思蓝带队出去，然后自己躺按摩床上按按摩，骑摩托出去钓钓鱼。 然而现在褚思蓝回头看到她了，且眼神中带着莫名的复杂情绪。 李媛心里一惊：“你干嘛那样看我？” 褚思蓝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听说，你曾经带了条鱼回来？” 偷懒跑去钓鱼的事被发现了！？李媛四下一看，看到阿弥，猜测：肯定是这小子告诉褚思蓝的。 李媛立即回答：“你听谁说的……”未等褚思蓝回应，马上接着说，“喔对了，你昨晚说要发展新产业，现在研究得怎么样了？” 褚思蓝虽然对鱼的事情感兴趣，但她对新产业的事情更感兴趣。当下上前拉住李媛的手臂：“正想着跟你讨论这事呢，我们进去再说。”转头对学生们说道，“同学们，我们下课。阿弥你把书拿回去要好好爱护；药药可以找我借另一本书，你晚点找我要。” 鱼的事情竟就这样被李媛给绕过去了。 第38章 导光缆导入的自然光照亮了地堡走廊,使这些地下廊道不至于暗无天日。 褚思蓝自刚刚起便勾住李媛的手臂，亲昵地引着李媛向里走。 李媛眼瞅着褚思蓝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又开始浮想联翩。 “前段时间猜想褚思蓝这货是不是喜欢我,可是这么久下来,一直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虽然这样勾着我的手,但对于她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的事。以前她跟朋友出街,也会这样互相勾着手，挨在一起。只是我在军队里从没跟人这样,哪怕被灌得烂醉，那些老女人都是直接扯着领子把我拖回去。” 那些“老女人”，指和李媛差不多岁数的女性军官,有的比李媛还小。 “唉，真的猜不透她。” 李媛在心里唉声叹气，表面上依然表示对褚思蓝的关心：“你刚刚说要跟我讨论发展新产业的事，如何？有什么设想？” “昂！我打算发展食品产业。”褚思蓝突然兴奋，放开李媛的手臂，手儿捏成拳举在胸前,“我们村自己产的泥巴包你吃过了吧？是不是别的地方没有？” 李媛点头，心想：“别的地方确实没有，因为泥巴包太难吃了。” “对叭~泥巴包就是我们村的特产,我们要因地制宜发展产业。”褚思蓝接着解释，“星际上也有挺多人靠卖美食发家致富，所以我觉得卖这个可行。” 如果泥巴包也能叫做美食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你不挺会做些吃的吗,到时改良一下泥巴包的口感，应该能卖。而且也没听说聚落有谁垄断食品生意，我们多元发展,风险也就小点。”李媛思考了一会儿才回应，却发现褚思蓝双眼呆愣地看着自己。 “你咋了？” 褚思蓝眼神飘飞：“你说啥啊。我、我不会做吃的啊，我厨艺超烂的。” 李媛毫不留情地戳穿：“你跟我还藏啥呢？在学院星的时候，你不经常跟那两个好朋友跑出去野炊嘛。”而且是偷跑出去的，每次她一跑出去，近卫官就心急火燎地通知领事馆驻军开始戒备。然后李媛就得加班，一伙人坐在监视器后面盯着褚思蓝以及另外两个小美女搞这吃搞那吃，生怕灶台着火把她们烧死，或者突然跳出来一伙星际海盗把她们劫了。 褚思蓝倒吸一口凉气：“你咋知道的！” 李媛默然：原来她不知道我们知道。 便回答：“阿布尔少校告诉我的。”阿布尔是褚思蓝的近卫官之一，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经常为了褚大小姐的事情发出嘤嘤嘤的奇怪声音。 褚思蓝再次惊讶：“阿布尔少校竟是这样的人！” 李媛在心里给阿布尔道了声真诚的对不起——“为了褚思蓝的面子着想，请你光荣牺牲吧。”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不是在讨论卖特产泥巴包的事情吗？”李媛又一次岔开话题。 褚思蓝不想细想，自己的近卫官为什么会跟作为驻军军官的李媛透露自己的事，顺着李媛的话说：“对对，我们不要被别的事打岔。我跟昙梅姐约好了，今天下午做一批泥巴包出来——她们做的上一批已经消耗完了。所以我们现在去她家里找她。” 昙梅，是塔山的老婆，也就是阿弥的妈妈。她是个老实的女人，勤劳肯干，啥事都不掺和，同时还挺热心。 家里两个壮年男丁都出远门了，她公公带阿弥去垃圾山干活，家里只她与老祖宗在。 老祖宗已经很老很老了，脸上的皮肤都耷拉着，头发也没几根。他经常记不清事，也认不得人，家里人偶尔扶他去地堡外面晒晒天光，其余时间他就坐在家里。 垃圾星上的人普遍只能活六十多岁，像老祖宗这样，活了八十多的非常罕见。 虽然李媛、褚思蓝这样的“星外来客”还能活很久很久，可是在年龄上依然是晚辈，所以进门后礼貌地跟老祖宗打了招呼。 “老祖宗好。”“老祖宗今天吃了没？” 老祖宗眼瞅着褚思蓝，露出“无齿”的笑，含糊道：“姐姐，回家啦？又变漂亮好多啊！” 李媛心想，但凡老祖宗清醒点，都不会对着褚思蓝变装后的脸说“漂亮”。 昙梅擦着手走上来，爽利道：“老祖宗这回儿正糊涂着呢，二位多担待一下。我这正在准备，待会别的嫂子做完事也会来帮忙。” 褚思蓝一听，竟直接撸起袖子：“要帮忙做什么？我也来。” “别！村长使不得！这都是些脏活累活，哪能让你干呢！你和李队站在一旁看看，我们做给你看就成了。” 李媛本就只打算袖手旁观，所以没作声。褚思蓝却打定主意要帮忙，连连道：“别这么说，我们肯定不能干看着，我和李队都会帮忙。” 李媛万分抗拒——你帮就帮，别扯上我啊！ 昙梅拗不过褚思蓝，带她去家里的库房里面看原料。李媛本想偷溜走，犹豫一会，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进去。 做泥巴包的原料其实是村里的资产，全村人一起买的，只不过放在昙梅这。泥巴包消耗完了就再做一批，每家每户根据当时参的份子领相应份额的泥巴包。 李媛步入其中，入眼便是十多个大袋子。昙梅嫂子站在褚思蓝身边，跟褚思蓝讨论着：“这些原料今天再做一批泥巴包就会用完，村长到时要不组织大家再买些回来？” 褚思蓝点头答应，默默记下。又请昙梅介绍一下怎样做泥巴包。 “村长应该是第一次见，这泥巴包的做法是我们村里上一辈老人琢磨出来的。它吃起来是真的不好吃，但好在顶饿，而且价格便宜。以前没有营养液的时候，吃它也能挨过一段时间。” 说着，昙梅走到一个大麻袋旁边，解开系着麻袋的绳索，露出里面木屑一样的东西。 “这是畸木木屑，外面的人都是用来引火的。其实就是萤草树厂锯木头锯下来的料子，有些人把它收集起再来成袋的卖。”原来真的是木屑，“这个是我们做泥巴包的主要原料，待会我们处理一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可以吃。” 褚思蓝笑容凝固：她也不知道这个原来能吃。 然后昙梅解开另一个袋子，介绍：“这个是观音土，有些地方穷得过不下去了，就会找这种土来充饥。” 这下连李媛都变了脸色，几乎要开口阻止，说这不能吃，吃多了会胀死…… 却听昙梅继续道：“这也是我们要用的东西，但我们不会把它加到泥巴包里，它有别的用处。” 李媛与褚思蓝都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昙梅又介绍了其他六七种原料，全都出乎人意料，让二人在心里大呼：“原来这也能吃！？？” 事实上，人如果饿了，啥不能吃呢？ 在昙梅介绍的时候，村里其他嫂子也陆续来了，包括村里唯一一位孕妇，都挺着个大肚子候着。 孕妇啊！九个月的孕妇啊！褚思蓝不敢怠慢，要她千万别做太劳累的事，在旁边递递东西就好。 一群人开始做泥巴包。 库房里有个石磨盘，褚思蓝只在博物馆里见过。嫂子们把畸木屑倒进石磨上面的洞口里，同时倒一些观音土进去。 嫂子们说：“干磨很难磨动，倒些观音土进去就容易多了。” 李媛却知道，这石磨应该要用水，磨东西的时候一边磨一边倒水进去。但是这里的水无比金贵，所以她们用观音土代替。 磨了许久，那些粗糙的畸木屑被磨了好几道，全都被磨成十分纤细的纤维条。 昙梅嫂子捧了一捧出来，拿筛子筛了会儿，从最上层捻起一些，放在铁盘里端给褚思蓝。褚思蓝这时正在帮忙加料，将位置让给其他人后，从昙梅手里接过铁盘。 畸木作为蓝星上自然生长的树木，和其他植物一样天然带着些辐射。但神奇的是，它的辐射只存在于部分纤维中。而且存在辐射的纤维比普通纤维更重更硬些，把木屑全都磨碎，用筛子细细筛，普通纤维就会被筛到上层。 这些普通纤维筛选出来，辐射量在安全值内，可以食用。 “村长，这盘子还是你那打印机打出来的哩。你看看，这就是我们待会要用到的畸木粉。” 褚思蓝迟疑地问：“这个……就能吃了？” “对，这个也能吃，但是难吃。”昙梅笑着回答。待会还得用上其他食材，去除畸木的味道，让它不那么难以下咽。 褚思蓝见昙梅笑得那么和煦，以为她说的难吃就是蓝星营养液那样的难吃。用纳米系统确认它的辐射量在正常范围后，手指捻起一点，就往嘴里放。 昙梅根本来不及阻止。 褚思蓝本来就戴着丑丑的伪装，尝了一点畸木屑，整张脸都扭曲了，五官全部挤到一起。 李媛站在她身后，看不到，但是嫂子们全都看到了。她们不想笑的，可是憋笑真的憋得好辛苦。 褚思蓝很清楚自己做出了什么表情，待自己好不容易缓过来，把铁盘子往桌上一放，转身羞愤地扎进李媛怀里。 李媛：“？？？”要抱着吗？要安慰吗？ 褚思蓝大嚎：“呜呜，好难吃！” 好叭，抱一下吧，就一下。 彻底缓过来后，褚思蓝感慨：“劳动人民的双手，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第39章 后来,李媛与褚思蓝围观了做泥巴包的全程，看嫂子们处理畸木粉，和成面团,最后用土烤炉烤出又黑又硬但能吃的泥巴包。 褚思蓝想了好多改善泥巴包口感的方案,但都因成本太高被否决。 泥巴包出炉后,昙梅请蓝村长帮忙算各家分得的泥巴包数量。嫂子们说要给村长以及李队一份,被褚思蓝拒绝，说之前已收了不少,以后参了份子再分。 分好后，家里有人的、没人的，各家嫂子都帮忙送过去。 李褚二人回到村长室,见到正在那候着的胡药药，以及蹲在她脚边扣地的海阔。 胡药药首先迎上来，恭敬道：“蓝老师，我来找您借书。” 褚思蓝朝她比了个OK：“好，我这就拿给你。” “啊！还有就是……海阔有事想跟您和李队商量。”药药双手交握在小腹前搅了搅，“可不可以听他说一下？” 李媛将双臂交叠在胸前,讥笑道：“他想跟我们商量，他不会自己过来说吗？”眼睛看向海阔。 海阔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跑上前：“哎呀，今天课堂上没表现好，怕被你们拒绝嘛。” 褚思蓝带药药进房间去拿书，所以李媛留在门口和海阔说话。 “说吧,何事？” “李队，前两天您和村长不是带人去砚湖组装了条船出来吗？然后我又听药药说，村长打算把我们村的泥巴包拿出去卖,我就寻思，二位是不是打算走水路——卖给树厂的人？”海阔虽低着头，但目光四处乱瞟，偷偷瞧着李媛的表情。 李媛看着他这鬼灵精的样子，既觉得好笑，又觉得他挺机灵，自己刚有点设想他就跟自己想一块去了。她猜到这家伙想跟自己商量什么。前段时间带他出去闯荡，他还一副生疏胆怯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转变了想法，倒也勇气可嘉。 “对，跟斧头一起拉去卖。”李媛简短地回答，她要等海阔自己提出来。 “嗨呀——这样的脏活累活，怎能烦劳二位亲自去嘛？就由我们这些下面的人代劳，一定把所有泥巴包都卖出去！”海阔拍着胸脯说。 李媛本来就没打算亲自去卖，口头上却没立即答应：“哦，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会考虑一下。” 海阔却知道，李队凡是这样说，那么事情基本能成。他兴高采烈：“好嘞，有您这句话就成！” 这时胡药药拿到书，跟褚思蓝一起走出来。 “谢谢老师，我看完就还你。” “没事，这书我已经看完了，你不用急着还。”褚思蓝回答。 海阔于是走到胡药药身边，二人一同道别。 他们走远了，李媛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李队同意了没有？” “她说考虑一下。” “那就很有希望——你真的要去树厂卖东西？那可比矿场远得多哩，要走好久。” “没事儿……” 李媛心想：这小子挺会骗人，肯定是跟药药说打算走路去，等药药知道实情，看他怎样收场。 蓝星人惧水，只有胆大包天的人才敢上船。 海阔不敢说自己胆大包天，只能说敢拼敢闯。人生在世，总要搏一搏，才能拥有别人都有的。 上次跟李媛媛队长出去，真的让他开了眼界，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可惜去矿场的机会来得太早，被清河抢了去。海阔回到家一琢磨，简直后悔得睡不着。清河带着货物离开这几日，海阔每晚都翻来覆去地想：“还有没有机会？我还能不能赚到娶媳妇的钱？有朝一日我能不能离开这小破村子生活？” 多日辗转反侧，终于让他找到个机会。虽然水很危险，但他不怕，他会非常小心。 接下来就等着李队决定。 而海阔觉得李队一定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因为村里没有另一个合适做这件事的人了。 海阔耐心地等待。 跟李队主动请缨的第二天，一大早，传来消息说塔山回来了。塔山一定带了些新消息回来，海阔便想去看看。他先去找药药，因为药药也喜欢听一些新鲜玩意儿——虽然她平时看起来非常文静内敛。 药药家就在隔壁，海阔敲门叫药药出来。胡老师早就出去干活了，药药磨蹭了会儿才打开门。药药从门后露出脸时，海阔吃了一惊：“药药，你眼睛咋啦？” 药药的眼睛又红又肿，好像哭过一般。 “谁欺负你啦？告诉我，我去找他！”海阔气道，同时开始撸袖子。 药药却回答：“没人欺负我，昨晚通宵看书，看累了。” 看累了？这样的眼睛，是看哭了吧？海阔默然，心想看书竟然能看哭？真不是什么好书。 接着问药药要不要去前厅凑凑热闹，药药果然想去，回房拿了件带帽子的外套，跟海阔一起往前厅去了。 前厅，如今放了几张桌子、一块黑板，当做村里议事、教书的地方。很多事情都公开来谈，想听的村民都可以来听，很是开放。 塔山送自己亲弟弟去萤草矿场开拓市场，来回花了许多天。与闵下对接后，他与其他几位一起护送的村民在矿上又待了半天，确定闵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便返回了，只留清河在那边给闵下“帮忙”。 回到村里，村长请他到前厅叙事，还给他准备了一条长板凳。 他身体有疾，因此十分肥胖，只有坐长板凳才能坐得下。 村里人听说他回来，纷纷围上来听他叙述经历。 其实此次一路上风平浪静，没多少可以讲。他简单说了说，主要讲去到矿上的见闻。 “我们将三百件镐头送到后，闵下依承诺给了一百支营养液的定金，都在这包里了。”塔山指着放在桌上的布包说，“闵下身边有几个帮手，我觉得他很快就能卖完那三百件镐头。到时他还会帮忙把向我们赊下的营养液送到村里，我弟很快就会回来。” 褚思蓝问：“为何这样判断？” 新村长前段时间的表现塔山全都看着眼里，平心而论，比他大哥干得好得多，所以塔山对思蓝村长并无不满，老实回答：“我们在矿上多待了半天才回来，在那半天时间里，闵下就已卖出五十多件。” 村里人立刻叽叽喳喳地炸开了锅。 褚思蓝又问：“怎么卖的？卖多少钱一件？” “一件镐头他卖八支营养液，说搞优惠，买一送一。” 村民们交头接耳地讨论，都说这不相当于卖四支营养液一件嘛，成本三支营养液，闵下赚得不多。 海阔却没加入讨论——这事在他脑中炸出了灵感的火花，使他陷入沉思当中。 听塔山说完去矿场的经历后，大家便散了。干活的干活，带小孩的带小孩，上课的上课。 海阔心不在焉地跟在药药屁股后面去打印机室——以前叫做库房，现在改名了！ 蓝老师领着大家，今早似乎要捏点新东西出来，要给塔山家的土烤炉升级。 小孩们今早也上课，但是由胡老师教。现在胡老师也被拉回来教书，时不时上两堂，教小孩子认字、算数，甚至有工资拿——一节课一支营养液呢！ 海阔算了算，他十分尊敬的胡老师要教五十堂课，才能赚到闵下今天一早上赚到的那么多。 几个年轻人围观村长捏新东西，边看边学。捏好后上传打印，等候的时候，药药拉着自己的闺蜜讨论昨晚看的《青铜是怎样炼成的》。海阔一边走神一边偷听她们讲话，就听到她们说些什么“司机”“最宝贵的事业”“为社会主义奋斗”，根本听不懂。 他心想：“这书就那么好看吗？” 待打印机工作完毕，大家从打印仓取出零件，拆掉支撑棍。然后拿去塔山家里，给土烤炉装上铜墙铁壁。 老祖宗依然糊涂着，见他们进去，一个劲地喊“叔叔好”“阿姨好”，大伙们连连下拜，直说“使不得”“担不起”。 将土烤炉改造好，大家又央村长带大伙出去挖宝，然而中央板砖被李队带走了，只能作罢。接下来要么去垃圾田劳动，要么去乱翻碰运气。 海阔不大想去，留在村里。药药却跟着大伙们出去了。 海阔在地堡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会儿，看见塔山哥又去了地牢，跟前任村长不知道密谋些什么；看见阿弥、花花他们坐在前厅乖乖听胡老师讲课；看见禾老带几个嫂子分拣垃圾。 逛了一会儿，又想起药药谈论那本书时的样子——她是那样的高兴，那样的投入。 海阔也有些心痒了，辗转走到胡老师家门口。 胡老师这时正好也回来了。他让花花骑在自己的肩头，父女俩有说有笑地回家。胡老师看见海阔站在自己家门口，招呼道：“海阔！找我有什么事么？进来吧。” 胡老师待海阔一向极好，海阔很是亲近他。海阔有什么想要的，通常不会跟胡老师做什么虚礼；同理，胡老师家有什么要帮忙的，海阔也一定倾尽全力。 海阔跟着胡老师进了门，直说：“胡老师，我想找药药借本书看。” “噢，想看书了？那好啊！”胡老师把花花从肩膀上抱下来，在家里看了看，“药药不在，你自己找一下吧，待会我跟她说声。” 药药找海阔要东西也是随便拿，两人相识多年，这点事无需多礼。 海阔于是去书桌边看了眼，那本《青铜是怎样炼成的》果然放在桌面。它的封面有些陈旧，安静地躺在桌上，似乎隐藏着什么魔力一般。 海阔伸出双手将它托起。 “这书好像是从村长那里借来的？那你要好好保管啊。”胡老师嘱托道。 海阔点头，将书带回自己家里。 先照惯例擦了擦爹妈的牌位，然后开始。他翻开书籍扉页，看到一句话——【谨以此书，献给我所有正在艰苦奋斗的同志们。】（注） 他继续读了下去。 第40章 海阔主动请缨后,李媛立即将这事跟褚思蓝说了褚思蓝本就想着发展食品产业，虽然泥巴包的制作方法大大地震惊了她，可她依然觉得泥巴包有市场——单它价格便宜、储存时间长这一点,就足以在市场上有立足之地。所以她同意让海阔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海阔挺合适,哪次带他去挖宝他不是呼朋唤友？他在村里年轻人里面挺有号召力,让他去试试。”褚思蓝同李媛说道。 既然褚思蓝也同意,李媛就不再犹豫。 李媛说：“新做的一批泥巴包已经分发出去，村里没有做泥巴包的原料了,我们得出去采购一批。另外，我要教海阔开船——如果他敢开船去，那么得给坐船的人准备好防水服。” 褚思蓝点头：“辛苦你了。” 第二日,李媛和褚思蓝带着一些人前往聚落。海阔、昙梅赫然在列，褚思蓝的小助手——胡药药依然留在聚落里，帮忙盯着地牢。 李媛开摩托，褚思蓝坐在李媛身后，另外在摩托后面挂了辆板车，其他人都坐在板车上,另外装了些多余的废品，要拉去聚落里卖。慢慢摇到鹰首聚落，花了两个小时。 海阔作为接下来的泥巴包贸易的负责人,自然得从选购原料开始跟进；昙梅嫂子知道怎样选购原料，缺她不可。 一伙人进入聚落，先去将废品卖了，然后去卖原料的地方。其他原料都能在卖食品的街上买到,只有畸木粉是在卖家具的地方买。观音土当然没得卖，那要自己去挖——谁会闲得去卖观音土啊！ 李媛二人全程围观昙梅如何挑选原料，默默学会。他们采购了足够制作八百个泥巴包的原料,这八百个里面有五百个是用来卖的，另外三百个留着下次制作出来供应村里。 大伙把原料搬到停车场，他们的板车上，绑好。李媛让村民们自己安排，留些人看车，其他人可以四处逛逛，采购些自己需要的物品，晚些时候再一同村里。村民们自己商量去了，李媛则带褚思蓝先行离开。 二人漫步至一条商业街。 褚思蓝一边看看街边商品，一边随意说道：“我们是不是好久没有一起出来了?” “对。”李媛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跟褚思蓝一起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入主泥巴坨村之前，带褚思蓝来过几次。后来褚思蓝成为村长，二人之间总有一人需要留守村里，以防村里突然叛变把大后方给抄了，所以二人竟是再没有一同出来过。 “我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被几个小混混骚扰。那时我怕伤到人，犹豫着要不要拔枪，好在你把他们都赶跑了。”褚思蓝回忆，“如果是现在，我肯定第一时间拔枪了！” 李媛笑她：“真的？” 褚思蓝脸一红，争辩：“真的啦！”该拔枪时就得拔枪，她已经有过几次深刻的教训。 褚思蓝又问李媛接下来去哪里，李媛说要去前子那里唠唠。 二人一同前往前子的店铺。 虽说聚落里到处是回收垃圾的店铺，但每家店铺的回收价格不大一样。有点店铺回收材料给的价格高点，有的店铺回收产成品给的价格高点。像前子这，回收电子产品、机械一类的比较多。 李媛猜测前子有不少门道，所以来跟前子交交底，谈进一步的合作。 前子果然在店上，力岩也在。李媛走入店铺，先跟前子打了声招呼，然后对力岩说：“岩兄上午好啊，你没去给闵下兄弟帮忙？” 力岩回答：“阿闵那里有别的朋友在帮他，我做好这边的工作。” “就是，在我们店上工作多好呀，包吃包住，你安心干！”前子立刻插嘴道，随后压低声音，“诶，听你们这么讲，是不是在做什么生意？” “一点小生意。”李媛避而不答，力岩更加一声不吭。 前子多少算是个生意人，知道大家做生意总有些事不可说，没有纠缠。他看到随在李媛身后进门的褚思蓝，眼睛一亮：“美女，你今天带朋友来哈？这又是哪位美女？介绍认识一下？” 待看清褚思蓝的“长相”，他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 褚思蓝之前随李媛来过前子店上，只不过那次只随意变了点妆，与她现在经过伪装的脸天差地别，况且她连发型都改了，前子没认出来非常正常。 “她叫思蓝，以后可能也会经常光顾您店上，您认个脸熟，别太为难她。”李媛微笑道。她没有把褚思蓝“泥巴坨村村长”的头衔说出来，免得传播太广空生事端。 褚思蓝站在李媛身后，朝前子淡淡地点了下头。 “没问题！”前子嘴上答应，至于回头收货的时候怎样给钱，另说。 前子又问李媛：“美女今天来我这，应该不是要出货吧？”她俩啥都没带，必然不是为了卖废品。 “嗯，我们想找样东西，顺便向你打听点事情。” “您说。” “我们想要几套防水服，好像没见聚落里哪里有卖的。”李媛开口询问。 前子奇道：“你们要防水服作甚？难道你们要上船？” “对。”李媛简短地回答。 “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前两天刚收了几套防水服——只能在船上用，不能潜到水里的哦。” “我们要的就是那样的。”李媛笑道。 前子便差力岩去店里找货。 李媛继续说：“另外想请教一下——入海口不是在聚落附近嘛，从这里去萤草树厂，走水路，太不太平？” 前子便说：“你们要走水路运东西？聚落东面的码头有专门的运输船，可以替你们托运，不用你们的人亲自上船啊。我们店的东西也是走那交易出去的，我认识信誉好的船主，回头介绍给你。” 李媛没说她们自己有船，只当是按前子说的那样做，答道：“东西送到地方，我们还得卖呀。” 前子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告诉李媛，这附近海面比较平静，偶尔刮风下雨，那时就要小心了。 “不会有海盗劫船吗？” 前子就笑她：“想那么多！人家海盗的船费老大劲整的呢，要劫都劫那些城市间交易的大货船去了，管我们这些聚落出去的小鱼小虾作甚！” 李媛则心想：“这里的大海虽然充满辐射，但是果然还是有海盗兴风作浪。” 褚思蓝安静地坐在一旁听李媛跟前子打听，李媛回头看她，见她百无聊赖的样子，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前子，我还想问你件事儿。”李媛再次开口，“这聚落里有书店吗？我怎么从来没见到过？” 前子一听，两只手伸出食指，指着李媛说：“诶，你怎么这么会问人？又问对人了！整个聚落，只有我老板那里有书卖！” 聚落中，思蓝村长与李队一同带人出去后。 塔山摸摸索索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地堡里基本没人的时候。他独自走进地牢，焦急喊道：“老大，老大！那俩娘们都出去了，我来救你出去！” 金发一听是塔山的声音，立刻从地上坐起，走到铁门前：“真的？那你快点！我的黑豹呢？在村里吗？” 塔山从包里抽出一把钢锯，一边说：“老大，这真的没办法，她们把您的摩托骑出去了。” 金发啐了一口，骂道：“□□，贼娘们！” “我跟清河去了萤草矿场一趟，找门路买了这把钢锯，它用的超晶钢，肯定能把这牢房的钢棍锯开。”塔山向金发解释，然后将钢锯抵到钢棍上，开始锯。 拉锯之间发出令人炫目的恶心声响。 金发受不了，如果不是头发都扎着，他现在整头的毛都要炸开。他往后一倒，翻滚到牢房最底面，朝塔山喊：“我不行了，你加油，把我救出去！” 塔山也被这声音搞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点头说好。 又锯了两分钟，塔山终于顶不住了。放开钢锯，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那钢锯已经锯进去一厘米，整个锯条卡在钢棍上，即使放手也不会掉下来。但这钢棍直径足有四厘米，塔山他们任重而道远。 金发挪回牢门边，对塔山说：“你先歇会儿罢，我自己来。”说罢将手握到钢锯的把手上。 这把钢锯完全由钢材制做，就连把手都是钢的。 金发将手握在把手上后，忽地浑身一颤，两眼翻白，直挺挺倒了下去。 塔山被吓得一跳，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待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紧凑到门边，大声呼喊：“老大！你怎么了！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别吓我啊。” 呼喊了一会儿，金发悠悠转醒。 塔山问他怎么了，金发蒙了一会儿，回想起来：“我刚碰上那把手，就觉得浑身麻了……这东西带电吗！？” “怎么可能！我在这村里长大的，从来没听说咱这牢门通电。”塔山大声争辩。 “那，你试试……”金发指了指钢锯，已然不敢再触碰。 塔山亲眼见着自己老大刚刚的模样，忽然有些底气不足，犹豫一会儿，为了证实自己言除有信，大胆地握了上去。 “咚”的一声，塔山倒了！ 在晕倒前，塔山回想起那天夜里，现任村长突然在自己眼前飞身落下，一个回马枪捅到自己身上后，那浑身战栗的感觉…… 金发见自己兄弟也倒了，喃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试试就逝世么……” 牢房外面，一个年轻的姑娘悄悄从气阀门的小窗间探出头。就在刚刚，她打开了给牢门通电的开关。这是前几天，村长教了大家基础电路后，带她给房门装上的。那时金发根本没在意她们，随意看了她们一眼就继续睡觉去了。 姑娘叹了口气，反身离去。 与此同时，鹰首聚落。 李媛二人跟在前子身后，前往卖书的地方。 李媛跟褚思蓝嚼舌根：“我们这样出来，真没问题吗？药药靠谱吗？” 褚思蓝回答：“放心吧，药药靠谱的。我给那牢房装了机关，药药知道该怎么做。” 李媛点点头，心想着不靠谱也没关系，大不了带褚思蓝去别的地方谋生活。 这时前子将二人带到一处很有特点的建筑前——说它有特点，是因为它飞檐翘角，与它四周平屋顶的房子格格不入。 李媛心想：“这建筑风格，好熟悉啊……” 褚思蓝也凑到李媛身边，用通讯系统小声递话：“这个，是不是很像那个起源教的建筑风格？” 起源教，是风靡星际的一类宗□教，其中以北冥星领最为盛行，北冥星领大约八成人口都信这个。这个教派的教义概括为一句话：母星地球在上，会永远保佑它的子孙后代！ 二人相视一眼，皆想到同一件事：如果这里有起源教，会不会跟星际上有联系？ 意识到这点，不等前子招呼，她俩已撒腿冲进飞檐翘角的建筑中。 门后飞快迎来一个黄色身影，它的后肢装着两个轮子，前腿往前一撒，朝她们“汪汪汪”狂吠。 褚思蓝快速进门，又快速后撤一步，躲到李媛身后。 李媛眯起眼，心想：“这狗子，有点眼熟哈。” 第41章 狗子在前方狂吠,前子在后面偷笑。 李媛不想对狗子动手，那就对人动手吧！她回头一瞪，前子便觉背脊一凉。前子咳嗽两声,赶紧跨步向前,走到李媛身边,对狗子拍拍手说：“黄豆,别叫了，这是客人。” 狗子黄豆缩起脑袋,咕噜咕噜一会儿，又冲着前子狂吠起来。 前子此时简直无地自容。 李媛，以及躲在李媛身后的褚思蓝,都露出相同的怜悯表情。 这飞檐翘角的建筑，进门便是一道画有水墨山水的屏风，遮住室内的隐秘。黄豆正朝三人吠着，屏风后面传出一道苍老的男声：“黄豆，别叫了，快回来。” 话音刚落,黄豆拖着轮子咕噜咕噜跑回屏风后面。 那男声又道：“何人在门外？” 前子立马朝房里喊：“老板，我回来啦，我的声音您还听不出来吗？” “哼,老板？喊爹！” 李褚二人立刻盯着前子上下打量，开始猜测前子与屋中人的关系。 前子小声嘟囔：“又不是亲爹。” 李媛踹他一脚：“赶紧喊爹，带我们进去。” “爹！爹！我们进来可以吗？”前子吃痛，赶紧喊。 那男声哼了一声：“这地方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李媛觉得，这可不是欢迎他们的意思。前子却向前一步，对她和褚思蓝摆出请进的姿势。李媛又想：这是前子爹,前子还能不了解他吗？赶紧进去，借前子的关系，问问这里跟星际上的起源教有没有关系。 李媛先心中稍作打算，然后回头对褚思蓝说：“别怕，那狗子小得很，有我在，它绝对咬不到你。” 褚思蓝小脸一鼓：“我没有怕狗！” “我知道，你只是怕被狗咬。”李媛了然。 二人随着前子绕过屏风，看见屏风后面的风景。原来这屏风后面竟有个天井，天井下面青砖小池流水，甚是雅致。 前子带她们从天井右边的廊下走过，见褚思蓝盯着那池水看，提醒道：“辐射水，不能喝。” 褚思蓝红着脸争辩：她才没想喝这池水！她只是觉得这室内景观做得不错，在想屋主人是个怎样的人罢了！ 三人很快见到屋主人。 屋主人是个精瘦的老人家，光头，不蓄髭须，皮肤黝黑——虽然很冒犯，但是真的像具干尸。好在他面容和蔼，见三人进来，会露出慈祥的笑容。 屋主人在天井后面的主屋等候，小黄狗则不见踪影。进去后，李媛二人礼貌道：“老板你好。” 屋主人点点头，随即指着前子骂：“瞧瞧人家，第一次见面都知道称呼一声，你呢？” 前子头一撇：“刚在门口不是喊过了嘛。” “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罢，带朋友来有什么事？” “她们想买书，带过来给你旺旺人气。” “我还要你来旺人气？你别气人亡就不错了。”屋主人又骂了前子一句，接着迅速转变笑脸，问李媛二人，“二位想买什么书？” 李媛拍拍褚思蓝的肩膀，让褚思蓝自己提。褚思蓝其实没想好要什么书，于是回答：“老板，有书架么？我们想挑一挑。” “成，二位随我来，我带你们去库房看看。” 话音刚落，屋主人身下的莲花灯亮了起来。 是这样的——自他们进门起，屋主人就盘腿坐在一盏莲花上，李媛还以为他在打坐。没想到这莲花竟亮起了灯，甚至载着屋主人漂浮起来。每层莲花都在旋转，旋转的同时亮起五颜六色的灯光，就像最近在一些店铺外面看到的，那种专给小孩子玩的会唱歌的座驾一样，甚是浮夸…… 察觉到二位顾客惊奇的目光，屋主人微微欠身：“我这老头子身体不大好，二位多担待些。” 褚思蓝摆手道：“哪里哪里，是我们失礼了。” 然后跟着屋主人去他的书库。 进去后，李媛发觉，这里的纸质书竟比矿场书店里的还要多！矿场书店也就五个书架子，这里足足有十个大书架！ 褚思蓝并不知道矿场的书店是什么样子，她对书店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她觉得最次的纸质书店也该像她学校旁边的那家一样，五层高，每层上千个书架……所以她尽量没有摆出失礼的嫌弃表情，泰然自若地查阅起书架上的书来。 褚思蓝花了半个小时将自己需要的书籍挑选出来，选了些用来上课的教材——基础的语言、数学、物化生之类，又问屋主人有没有地理书。 屋主人回答她：垃圾炸弹天天炸，四处的地形天天变，地理书编出来没两天就过期了，所以他这没有地理书。 期间李媛问了屋主人的名讳，屋主人告诉二人，自己叫做巴尔，是前子的养父。 李媛旁击侧敲地提起起源教，说自己在在星际频道上看过，起源教的建筑风格和这里的风格很是相似。 巴尔哈哈大笑：“什么起源教？我这就是照着萤草城一些建筑建的，没听过什么起源教。” 李媛便不再强问。 巴尔这里书的价格与矿场书店差不多，待褚思蓝支付了营养液，二人便要离去。前子不肯留下陪自己的老父亲，与她们一同离开，又被巴尔一顿好骂。 三人顺路回去。李媛同前子说：“你爹这书店倒是奇怪，也不在外面做些招牌什么的。” “他不肯做招牌，说大家口口相传，买过的人自然会再来这里买。”前子随意答道，“所以才赚不到钱嘛。” 与前子一起待了这么久，褚思蓝对他熟悉起来，主动问：“我见你似乎不喜欢与你养父待在一块，是有什么原因吗？”她和自己的父母关系很好，而且前些年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亲身相聚，只能通过全息电话相处，很是珍惜与父母在一起的时光。所以她对前子这样跟父亲即亲近又远离的关系有些好奇。 “你们都听到了，巴尔是我的养父“。”前子回答，“小时候没什么感觉，长大了越来越觉得，收养的跟亲生的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待你不好么？” “不，他待我挺好，可是……”前子表情恹恹，“就是有些不一样吧……我说不出来……” 褚思蓝知道不能再问了，再问有些过界。李媛也在此时恰好地岔开话题，三人一边闲聊一边归去。 在前子的帮忙下，李媛他们采购了防水服和书籍。若不是前段时间她俩疯狂带村民们出去挖宝，还真买不起这些东西。 买完这些，村庄发展基金也就见底了。 来鹰首聚落之前，李媛与海阔打好预防针：“清河那做的是无本的买卖，你这不是。你出去一趟成本很大，得拿些营养液出来作保。” 海阔同意了。于是采购完，回到村里，李媛向村民们宣布海阔带队去树厂卖货的事情，只是未提及开船去，这事由海阔私底下拉人入伙时再说。 没两天，海阔就找到了两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伙伴一同出去。 三个人齐齐整整站在李媛面前。李媛问海阔：“这些人都知道吧？” 海阔答道：“对，我跟他们说了要开船出去。”回头对自己伙伴们说，“你们说是不是？” 另外两个年轻人显得非常兴奋，大声道：“阔子说得对！”“李队你放心，我们都知道轻重。” 李媛点头：“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我就当都安排好了，放你们出去。这些天我继续教你们开船，你们好好学起来。”前两天已经教了海阔一会，他学得快，但还不够熟练。村民们有些知道李媛在教海阔开船，但没将此事与去树厂做买卖的事情联系起来，他们都想——开船从海上走？怎么可能嘛！海阔不要命了？ 年轻人们忙不迭地答应——他们从小就被耳提面命，不准靠近河边海边，说水上很危险。可那却是他们每天都要喝的水啊！他们想要征服水面就像想要征服星辰大海一样。 这下李媛要同时教三个人，比褚思蓝还要忙些。想当初李媛学驾驶机甲，初学第三天就被教官扔进外太空，驾驶一架老旧的量产型机甲，废了老大劲飞回地面。她也学过驾船，摸索半天就学会了。驾船总不会比驾驶机甲难。 为了刺激他们赶紧学会，李媛想了个好办法——谁没做好，就扒了防水服挂到船弦上，脚下就是滔滔湖水，要是掉下那就死定了。 于是湖面上出现了这样的奇景——三个少年被挂在船舷，嚎叫着求饶，一个女人坐在船头，优哉游哉地钓鱼。钓上来一条，哇，三颗头！扔回湖里，继续钓。 在这等威逼下，三个少年玩了命地学。最后花了四天将他们培训出来，他们已经可以进行短途航行了。 三个小伙子准备好，拿去卖的斧头和泥巴包也准备就绪。 村民们都怕水，尤其是年纪大的，简直将“远离水边”封为自己的人生信条。因此李媛一直没向村民们透露海阔他们将开船出去的消息。待到起航那天，他们将货物连夜运上船，就这样出发了，只有李媛、褚思蓝为他们送行。直到他们出发第二天，他们的亲朋好友才反应过来——那仨竟是开船出去了！ 于是我们看到，村里大半的人愤怒地找褚思蓝要说法，然后再次被李媛干趴，只能回到家中无语凝噎。 第42章 海阔离开半日之后,清河正巧回来了。 他独自进入地堡，眼见一个村民唉声叹气地走过。 清河赶紧拉住村民，问他为什么唉声叹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村民跺跺脚,气道：“大事！天都塌下来的大事！” 清河浑身一震,心想这些天并没有接到他哥哥传来的好消息,该不是事情败露了？那么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要不赶紧逃吧。 却听村民老哥继续说：“我儿子跟着海阔那小子跑了！” 跑？哪种跑法——清河吓了一跳，立马细问。 原来这老哥的的儿子正是跟着海阔上船的二人之一,村民把详细的事对清河讲了。清河听罢，也觉得那三个小年轻行事荒唐——李队行事则更加荒唐！听这老哥叙述，整件事完全就是李媛媛在这推波助澜。 如果李媛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一定会回答：“李媛媛做的事，跟我李媛有什么关系？” 清河接着问：“你们就没去找村长理论？” 村民老哥剜了清河一眼：“怎会不找？找了！被李队揍了一顿！我刚回来，手现在还疼着呢。” 清河沉默下来——他离开几天，差点忘记李队是可以一人单挑整个村的人。 村民老哥反过来问清河：“别说我们了，你那边生意做得咋样啊？你哥前几天回来的时候，在前厅里把情况都告诉我们了,大家伙都盼着你回来呢！” “挺好，人家很守信用，送我回来的。现在正在入口等着呢。”清河得知塔山的消息,心下稍定，回答，“我得去找李队汇报一下，她在不在？”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刚被李队揍了一顿,她当然在。” 清河便与村民老哥别过，只身前往地堡深处的村长室，在村长室的气阀门上敲了几声。 村民们因为三个小子开船出去的事前来大闹一番,一大早的鸡飞狗跳。虽然李媛将他们一个个全部摁倒，他们也因此偃旗息鼓，但是褚思蓝仔细一想，总觉得事情没有处理好。 所以她现在坐在村长室的大桌后面，两只手撑着脸，把脸都撑得变了形，忧虑万分。 村长室的大桌，说是大桌，其实像是个控制台，但是褚思蓝一直没有找到开启方法。她一边忧虑一边在桌上划来划去——说不定这样能蒙到开启方法呢？ 李媛则躺在之前捡回来的按摩床上。她把按摩床搬回村里后，想办法给这家什整了个充电器，时常使用。按摩床嗡嗡地运作，波涛汹涌。 褚思蓝望见自己的“护卫队队长”悠闲的模样，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她总觉得今早的事情没处理好——当然她不是说李媛不该用武力。那时村民们情绪激动，差点就扑上来了，李媛出手是为了保证二人的安全。虽然下手重了点，可是自己也没拦着啊，那就等于是默许了。 褚思蓝心想：“要不要跟她说一下，下次出手别那么狠？”如果是在以前，没有入住泥巴坨村的时候，下手狠点也就狠点了。可是现在她们已经是村子的“首领”，诸事都需村民们的协助，有时就需要使用柔和一些的手段。 可是自己好像没有资格说李媛？如果不是她的手段强硬，自己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没准呢。 褚思蓝十分没谱，这里的环境——不仅是自然环境，还有人文、社会等环境，与她人生前二十多年所接触的，有太大不同，完全突破认知。她不知道自己所学之物，有哪些可以用到这里，又有哪些不可以用到这里。 她自己都在仰仗李媛的经验，更加无法判断李媛的行事是否有不妥之处。 这时李媛随着按摩床的震动发出“啊啊啊啊啊”的奇怪声音。 褚思蓝听着，觉得有点好笑，捂嘴偷笑了一会儿。然后还是站起身，走到李媛身边。 李媛都快睡着了。早上一番剧烈活动，现在用按摩疏疏筋骨，太美妙了！但她感觉到褚思蓝起身走来，立马醒来，迷蒙的双眼变得晶亮有神，问：“怎么了？”一边问，一边依旧开着按摩床，根本停不下来。 褚思蓝直接走到床头，与李媛四目相对。 此时在褚思蓝眼里，李媛整个人都是倒着的。为了与她说话，李媛将头又昂起一些，眨了眨眼。她在李媛眼里看见清晰的自己，心想：“或许这人就是为了保护我，才把所有招人恨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她忽然觉得，这样倒着看李媛，没有正着看时那么的五官凌厉——就连紧抿的薄唇都有了上扬的弧度，平添几分柔和可爱。 李媛猜想褚思蓝是想说些什么，等她开口。 却见头顶这人忽然伸出双手，柔软温热的手掌贴在李媛双颊，浅浅地笑了。 李媛刹那间屏住了呼吸，全身都颤了颤，不知是按摩床的功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褚思蓝这时才开口道：“李媛媛，我在想今天早上的事。我觉得我们没有处理好。” “泥巴坨村的村民们——说实话，有时候他们挺不干人事儿。他们不干人事的时候我们不能跟他们讲道理，但他们有道理的时候我们还是尽量与他们对话——这星球上的河流湖海于他们而言，确实危险，他们又不像我们这样，有纳米系统可以将辐射因子排除。” “我觉得，下次再做这种事，还是得提前知会大家一声，不能贸然决定。毕竟我们还需要他们的支持，这样能更快地找到回家的方法。” 李媛其实不大同意，如果提早说出来，这事肯定就干不成。但这种“局势”下，已经容不得她说“不”了！她绷着脸，点头：“嗯，你说得都对！我都同意。”所以球球了快点把手拿开啊！ 褚思蓝心里奇怪：李媛这就全盘同意自己的说法啦？因为觉得奇怪，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 李媛在心里大松一口气，心想：“还好我没关按摩床！”不然褚思蓝会看出她刚刚浑身都紧绷起来。 李媛抬手关掉按摩床，坐起身，又重新思考了褚思蓝刚才的话，觉得有一定道理。已经有了第一次出航，那么村民们对于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以后更多次的航行接受度就会更高，所以以后即使公布出来也没关系。 李媛于是问褚思蓝：“以后他们再这样，我还能动手吗？” 褚思蓝赶忙摆手：“昂，我不是说你今天动手不好，就是……下次下手可以轻点……” 既然能动手就好，李媛是能动手就不愿动嘴的人。她满足地笑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褚思蓝将伪装重新戴上，打开气阀门，看见清河站在门外。 清河恭敬地向二人打招呼。 褚思蓝奇道：“清河！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路上还顺利不？” 村长的关心让清河很受用。清河笑道：“顺利，顺利！闵下还有他的几个朋友跟我一起回来，他们人在外面候着呢。” 因为塔山已提前跟大家说过，闵下会送清河以及剩下的营养液回来，所以褚思蓝并未觉着奇怪，点头表示知道。 “那个……要不我先跟您和李队汇报一下大致的情况？”清河主动提出。 褚思蓝正有此意，便说：“好，我们出去说吧。”她觉得自己房间是比较私密的地方，所以从来不让人进去说话。她走出门外，李媛也跟着出来，将气阀门关上。 清河早已领略过新村长的习惯，没觉得不妥，就地站着，跟村长、李队汇报起来。 “那闵下确实有几分能耐，先是搞打折出售，然后让人去各处当托，宣扬我们镐头的坚实耐用——当然我们的镐头确实品质好，很快引起矿山工人的注意。后来又搞了许多活动，不过短短几天镐子就已销售一空，我留意了一下，售出均价至少六支营养液……”清河简单地介绍，说闵下这次跟过来，其实有意向再购买一批。 褚思蓝听罢，觉得闵下用的营销手段虽然老套，但难得他能想到并用出来。塔山回来时已说过闵下的卖货速度，那时她已着手准备，已另外打印了一批镐头存着，依旧是三百件。 褚思蓝见清河似乎已经介绍完毕，便说要一同出去迎接客人们。 然而清河又道：“唉！其实我还有些事情想说——我不应该，是我自作主张。我跟闵下私底下说了，这第一批镐头只是初次合作的友情价，下来他的进价肯定是要涨的。所以我们可以适当涨价……”虽然嘴上说自己不该自作主张，其实清河觉得自己的做法一定会被认同，说不定会受到嘉奖！ 他觉得可以涨到五支营养液。这些镐头都是他们村里辛苦造出来的，闵下他们不过费点力气售卖，拿到两成该知足了。 李媛她们明白清河心里的盘算，虽说主要是为他自己谋福利，但同样也让村里受益，因此褚思蓝客气道：“辛苦清河哥了。” 清河心里美滋滋的，乘机提出：“要不二位先去，我想先回家里看望父亲和爷爷。” 李媛一直站在一旁听着，并未说话，心说他怕不是比较关心自己哥哥塔山的情况。 那天塔山留了一把锯子在牢房的铁杠上，自己和褚思蓝回来后，当着塔山和金发的面，把那锯子收缴了。便放他回去吧，他回去就会知道事情早已败露。 没有发难，是因为他还在外奔波，留着他有用。 清河不傻，会理解她的意思。 第43章 清河独自归家去,于是李媛、褚思蓝二人前去迎接闵下。 来到地堡外，发现起风了。虽然风不大，但这里只要起一点微风,沙土就都卷起来,往人脸上、头发里钻。 值班看门的人已经躲进通道里,闵下依然带着两个兄弟在门口等,一会的工夫，衣服上已见一层风沙。 褚思蓝还未与闵下见过,李媛便上前招呼，让闵下他们赶紧进地堡里面说话。 闵下几人抖了抖身上的沙土，这才走进地堡。李媛她们直接将人引至前厅,坐在前厅的桌子处说话。 褚思蓝将一条板凳横在前方，路过的村民便知道——虽然不是私密的谈话，但是不得旁听，于是也就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然后直接路过并不逗留。 李媛先将褚思蓝与闵下介绍认识，褚思蓝认生,在生人面前显得高冷自持。 闵下感觉到思蓝村长有些冷漠，心想：“这姑娘长相一般，还不善交际,却能越过李队长这等人做到村长，想必有过人之处。” 闵下带来的两个朋友并不参与谈话，坐到一旁等候。对话便在三人之间进行。 李媛先开口解释：“清河离家多日，思念亲人,因此先回家探望去了。” 闵下表示理解，客套一番然后直奔主题：“不知清河兄弟有没有给二位讲过，我有意再代售一批铁镐头,二位意下如何？” 李媛答道：“此事清河只跟我们略微提过，具体如何，还得我们详细谈谈。” 闵下忙说：“这是应该的。实不相瞒，贵村产的镐头在矿场十分受欢迎，毕竟质量好，价格低廉，让小弟略赚一笔。上次承蒙李媛媛队长支持才得以成事，如果李队依旧愿意让我们代理，此次进货，我愿意全款支付。” 李媛不管听到多少次，听到别人称呼自己“李媛媛”时还是很想笑。她指指褚思蓝：“我们思蓝村长在这，她同意就行，我听她的。” 褚思蓝无奈地看了李媛一眼——既然让闵下代销了第一次，那就说明可以代销第二次、第三次……她都看好了的人，却又推给自己决定，真是多此一举。于是回答：“我相信李队不会看走眼，清河也非常认同您的能力。既然您愿意继续代理，我们当然十分荣幸。前几天我们正好产出一批镐头，依旧是三百件，质量与第一批相比只高不低。” 质量只高不低，其实就是完全一样。李媛悄悄瞄了褚思蓝一眼——没想到她满嘴胡话的本领也如此高强，不知是以前就这样，还是来到垃圾星后迅速提升得来的。总觉得她这样子有些熟悉。 闵下张嘴：“那……” “这三百件镐头，我和李队原本商议着要价五支营养液，毕竟这质量在这了。其实第一批以三支的价格卖给您，我们很亏。若不是李队劝我，我不会让那批镐头出去。”褚思蓝突然正襟危坐，好像她原本就是这样冷酷无情一样。 李媛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已经配合起来，认真地点头：“对啊，当时劝了好久！” 闵下赶忙商量：“五支实在……” “唉，结果这次清河又劝我，说您为了卖这批货，想了好多办法，劳心劳力。劝我们收四支营养液的价，少赚点就少赚点，不要失了您这样的合作伙伴！”褚思蓝说着，竟扼腕叹息起来。 李媛看在眼里，差点笑出来。李媛想起褚思蓝这样像谁了——不就是像自己吗！自己之前带褚思蓝去了几次聚落，跟回收店讲价时，她就站在旁边听着，没想到已经学会。刚刚出来迎接闵下的路上，跟她提了句注意讲价，一会的工夫她就活用起来！ 闵下张嘴、闭上，咬了咬牙。心想：话都说成这样了，他还能说啥呢？清河跟了他好几天，也帮了不少忙，从感情上对清河亲近一些。这位思蓝村长都把清河搬出来，说这价是清河帮他谈的，他怎能不知好歹呢？不过这价格正好在他预期以内，此前清河跟他提过，说价格可能提高到五支，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大不了他不进货了。 唉，还是开口太晚，原本想着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可以把价格保持在三支营养液。怪他刚刚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李队长的反应上，没想到全被思蓝村长抢白。 闵下苦笑：“多谢村长厚爱，能以四支营养液的价格拿到手，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根本高兴不起来。 闵下接着道：“其实我们来这还有一件事，不知方不方便……” “不……您请讲。”褚思蓝很想说“不方便”，嘴说顺了差点真的说出来，还好及时收住。 “我们作为销售方，很想了解镐头的生产过程，以后也好跟客户讲述，以增强商品吸引力。思蓝村长，您看——要不带我们去参观一下？”闵下很快恢复原有的风度，轻飘飘的好像不是在谈生意，而是在评论一段诗词歌赋。 褚思蓝心想：“原来在这等着！李媛跟我说这个人难缠，果真没有骗我。跟他说话好累啊！”说是参观，其实是想偷学吧？可惜她们用的是3d打印机，绝不会让他知道。 所以她非常直接：“对不起，不行！” 闵下没想到她连客套话都不讲，这么直白，愣住了。 “生产过程是我村机密，而且也不在附近生产。我们找了一块比较隐蔽的地方，离这很远。”褚思蓝瞎说道。 闵下回过神，接上：“噢，对，小弟明白……我还以为就在我们村里生产呢。”他再次试探。 褚思蓝波澜不惊：“炼钢炼铁需要起炉灶，用上千摄氏度的火熔炼，废气特别大。您也看到了，我们这地堡通风有限，没法放在地堡里面。我们只是将产成品放到地堡仓库里，若您确定要我们这批货，我们待会带您去取。”她在机械历史博物馆里见过古早的炼钢设备，对这种事情信手拈来。 闵下见她说得这么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他此前从清河那里套到只言片语，推测生产地就在他们村里。现在跟思蓝村长一谈，他觉得自己的推测可能有误，那么还是持保留意见吧。 三人谈得七七八八，确定第二批镐头还由闵下卖，泥巴坨村收四支一件的成本价。 然后带闵下去库房看货——以前的库房用来安放打印机，所以另选了一间房作为新的库房。 闵下与一同前来的朋友查看了货物的成色，表示满意。其中一个朋友更是高兴地说：“这下大伙都有好镐头用了。” 褚思蓝忍不住同闵下提道：“我建议你们定价高些，毕竟我们的质量摆在那了。宁愿卖得慢些，不要引起其他商家的注意。愿意以这么低的价格给你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不能让你们没赚头。”她说得很隐晦，“赚得多不如赚的久。”更何况，倾销势必对当地市场造成冲击，所以每批镐子并未产出太多。 闵下表示他会把握好。 直到此时，清河才姗姗来迟。 清河回家前，已有热心的村民“昭告天下”，将清河回来的事情告诉他的家人。因此他回到家时，他哥哥塔山已在家中候着。 清河将一见到塔山，张嘴便问：“哥，你没去救老大吗？” 塔山眉头一皱：“救了，怎会没救！那俩娘儿们当着我的面把超晶钢锯收了！” 清河背脊一凉。他还以为，要么没救，要么救了没成也没被发现。现在他终于明白，李队离去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是什么意思了！ 清河用拳头砸自己的手掌，颤声道：“不能再救了！” “那你说怎地？让老大一直关里面？你别忘了他救过我们俩的命！”塔山气道。 清河心里一噎。他这辈子被两个人救过，一个是他亲哥塔山，另一个是大哥。但是大哥救自己只是顺手，永远不会像亲哥那样，自己不要命也要救他！所以清河为何要救大哥？主要还是为了亲哥啊！ “唉，所以我说不能这样偷摸着救了。你是不知道李队那瞧我的眼神。”清河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听我的，别救，好好给李队做事，立了功李队会肯放人的！” 塔山迟疑一会儿，小声问：“真的会放吗？” 清河哪里知道会不会放！撒谎道：“会放，一定会放！”总之，先赚到家人安身立命的本钱，旁的以后再说。 跟亲哥了解完情况，清河才急急忙忙跑去寻李队她们。 泥巴沱村里，褚思蓝与闵下敲定了第二次合作事宜；于此同时，海阔驾驶的铁皮船已经开到鹰首聚落的港口附近。 海阔给船起了个名字——星辰号。这个名字征得了李媛的同意，李媛甚至任命他为星辰号的临时船长。海阔船长穿着防水服站在船头，用从金发那缴获的望远镜瞭望港口方向。他的两个好友则在控制船的方向。 港口几艘船舶来来去去，星辰号在此航道之中不显突兀。 父母还在的时候，曾带海阔来鹰首聚落，顺便看了港口。那时海阔对辽阔的海面很感兴趣，死活要上船去玩，被一顿教训。从那以后便不再肖想，长大后更是明白水的危险，熄了那种想法。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自己驾船出海！ 海阔转过头，望向与港口相反的方向。那里是辽阔的青紫色海面，海面与陆上一样，云层久聚不散。但又有所不同，陆上的云是黄色的，海上的云是青灰色的。 对于此次能不能顺利把东西卖出去，甚至能不能活着回去，两个好友心里都有些打鼓，不断问海阔有什么打算。 海阔只能安抚他们：“你们别害怕，这才多远的距离？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去。” 一名好友提出：“要不你再跟我们讲讲《青铜是怎样炼成的》，之前还没听到结局呢。” 之前海阔从药药那借了《青铜是怎样炼成的》，彻夜，辗转难眠。还回去后，海阔又向村长重新借来，并给读给几位不大识字的朋友听，彻底勾起他们的兴趣。 现在好友这么提，海阔乐得分享，从油布包里取出书。 “给你们读读也好，等你们听完就会发现，这本书里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海阔便在这船上，和两个伙伴挨在一起，继续读书。 读了一会儿，海阔感慨：“我们应像这本书的主角这样，不畏困难，为国家的事业而奋斗！” 好友点头同意，然后提出疑问：“可是阔子，什么是国家啊？” 海阔被难倒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国家。 有风吹来，带来一丝海洋的腥咸气息。 第44章 闵下拉着两百多件镐头离开了,留下三百支营养液和一块滤辐核心。 滤辐核心就是那些净水塔的核心部件，辐射水经过它过滤，会转变成净水。有时也简称它为滤芯。 它的市价在一千五百支营养液上下浮动,十分昂贵,甚至有人专门以炒作滤芯为生。它的体积不大,A4纸大小,约一厘米厚，因此也被当做交易的实物货币。否则聚落间的大额交易全用营养液结算,上千上万支营养液堆在一起，太过吓人。 闵下来的时候没将全部身家带着，只带了三百支营养液。待确定成交后,才让人将滤芯带到村里，可以说是很谨慎的做法。闵下的人将滤芯带来到村里，李媛一看——哟，竟是老熟人力岩。又是一番客套暂且不提。 将闵下带来的对价换算成营养液，就是一千八百支。其中八百支是上一批营养液的剩余货款，剩下的用于此次采购新一批的镐头。 由于这次将价格谈到四支一件,闵下自己说要全款支付，所以只带走两百多件镐头。 钱货两清之后，李媛她们将闵下等人送出一段路,然后目送他们远离。 清河作为上次交易的监督人，自然在相送的行列中。 李媛对清河说：“此行辛苦你了，待会回去，就将之前说好的一成营养液给你。” 清河讷讷应声。得知营救大哥的计划彻底破产,他就处于惶恐不安中。然后急忙赶来寻闵下，又被告知此次交易成交价仅为四支一件。再后来，闵下决定只带走两百多件镐头,他装着胆子提出再做一次监督人，让闵下把整一批镐头全部拉走，却被否决。他开始犯嘀咕，觉得村长、李队可能已对自己有了成见。 褚思蓝补充一句：“接下来您先休息几天，不要太过劳累。” 听在清河耳朵里，变成了：你就边儿待着去吧！愈加惶恐，不敢反对。 与闵下达成第二次交易之后，李媛与褚思蓝返回村里。她们准备去试试，看村里那个目前仅用来储水的水塔是否可以装上滤芯，如果可以，就不用让人去聚落运水回来，节省一些人力。 一块滤芯滤出的净水大约七个立方，村里有水塔，如果能用，就是又净赚了几十支营养液。 二人刚进地堡，纳米系统执行例行探测。纳米系统的一切活动都会消耗身体能量，所以探测功能不能全天候开着。若不是出去“挖宝”，那么只会隔一个小时自行探测一次。 这次竟给探测到地底的电路活动。 但这并不是第二次探测到地底的电路活动，最近例行探测已经探测到好几次。然而每次恰巧探测到，再去追踪，就已经找不到电流去向。 这座地堡的地下电路就像睡死的人，想醒又醒不过来，忽地震颤了一下身体，然后又睡死过去。 李媛对此有些担忧，因为至今没能找到地下电路的开启方法。套过村民们的话，然而就连禾老都对地下的东西一无所知。甚至问过老祖宗，但老祖宗老糊涂了，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地下到底是什么，完全未知。 此外还有些别的事情。李媛想了想，对褚思蓝说：“我们要做好准备。我可能会带你离开这里，带上我们应得的东西。” 褚思蓝很惊讶：“为什么！我们不是刚有些起色么？”她从没听李媛提过要走。 褚思蓝的专业是机械工程，对于地下基地的建造略有研究。这些天她专门调查了泥巴坨村地堡，认为地下电路开始活动的原因是——她为了让打印机运作，在地堡顶上添加了几块太阳能板。但是光靠几块太阳能板，不可能达到地堡正常运作所需的能级。所以地堡依然只启动了基础的照明、闸门功能，其余功能全部停运。 而且她找到了地下的疑似蓄电结构，里面一点电都没蓄上，大概尝试重启时耗掉了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点电量。 所以她觉得，这些地下电路对自己和李媛暂时不会造成威胁。 “我不只是担心地下电路。”李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低头说道，“今天闵下他们来到村里，让我有些忧虑。” “什么？”褚思蓝赶忙问。 “老箱头那伙人警惕性非常高，闵下这次前来，有可能引起他的注意。” 褚思蓝听罢，知道这是非常要紧的事。据了解，老箱头手下光是打手就有一百多人，是泥巴坨村总人数的两倍。如果老箱头注意到村子的动作，动了歹念，将给泥巴坨村带来灭顶之灾。 褚思蓝头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目前只是猜想，还没有发现老箱头有实际的动作对吧？我们安排人去盯着老箱头那边，万一他有动作我们好做防御准备。” 李媛眉头紧锁：“所以你的意思是？”听她这么说，好像不是想跟自己一起走。 褚思蓝认真道：“我们不能把泥巴坨村丢下不管。” 李媛乐了：“你这才当几天村长，就对村子这么有感情啦？”李媛只是提前给褚思蓝打预防针——虽然老箱头暂时还没有发现这边。 却见褚思蓝脖子上的皮肤迅速变红——她戴着便装道具，李媛知道，她真正的脸此刻一定和她的脖子一样红。 李媛心想：“我说啥了？怎么突然要炸了？” 然后褚思蓝真的炸了，气得大声道：“这跟我对村子有没有感情没关系！”引得恰巧路过的村民纷纷侧目。 李媛眼见她这样，便要将她拉到一边，免得来往的村民看笑话。 却被褚思蓝一把甩开。 李媛也有些生气了——她只是做一下假设，褚思蓝就这样。本来还想夸她今早表现很好，进步很大，现在不想夸了。当然也有好处，提前知道了这家伙的想法，不然真到那种时候才发现她不愿跟自己走，那才叫完蛋。两人来到垃圾星后事事都有商有量，没想到在这要命的事上有分歧。 李媛又担心她们二人说话越来越大声，被村民们听了去，于是横下心，往褚思蓝腰上一捞，将褚思蓝整个人扛至肩上，扛着走。 褚思蓝被吓到，双手在李媛背上乱抓，却找不到着力点，只能害怕地问：“李媛你干嘛啊？放我下来！” 李媛皱着眉，闭嘴不言。女性的肩膀并不宽阔，但把褚思蓝扛得稳稳当当。好在二人这种奇怪姿态并未维持太久，李媛随便找了一间离前厅近的没人住的房间，跨步进门，阀门自动在身后关上，褚思蓝也被她从肩上放下。 这房间不大，只有十来平米，走两步就从这面墙到那面墙。里面堆放了一些杂物，使得空间更显狭小。好在通了光，不至于太过昏暗。 下来之后，褚思蓝立刻往后跳出几步，跟李媛拉开了距离，好像李媛是什么图谋不轨的变*态一样。 李媛无奈道：“在这里说吧，不会被别人听去——我现在只是假设！你只需答应我，万一真发生危急情况，你闭眼跟我走。”她是西褚亲卫军军官，她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她必须保证西褚继承人的生命安全。 褚思蓝则气呼呼地回应：“是我挖出来的打印机使泥巴坨村触及老箱头的利益，如果老箱头想要灭了泥巴坨村，那也是我造成的，我绝对不能一走了之。” 李媛从褚思蓝脸上看到了一丝愠怒。她有点搞不懂了，这破村子有什么好，每天光见褚思蓝在这劳心劳力，村民还整天有些小九九。褚思蓝竟为这事开始生气。 李媛害怕继续说下去会真的吵起来，后槽牙上下磨了磨，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先冷静一下，想一想你真正的身份与使命。”她扭头想要走开。 这次却是褚思蓝拉住李媛：“你难道不管吗？全村上下四十多条人命呐！还是说你只是想走？为什么想走？” 李媛心想：怎么变成她想走了？好吧确实有点想走，她和褚思蓝花了很大力气在这村子上面，但是回报并没有预想的多。 她是这么想的，但是不会这样说出来，只是反问：“不走？那我们一起白白死在这？” “怎么会死在这呢！”褚思蓝更加生气了，“我们村人也不少，我们可以打败老箱头那伙人。” 李媛被气笑了，直接逼近褚思蓝，把她压得连连后退。李媛居高临下看着完全贴在墙壁上的大小姐，又问：“怎么打？”她想了想，想到个可能的方案，“把元宵开出来？” 褚思蓝嘴巴鼓得老圆。 李媛右手一伸拍在褚思蓝身后的墙壁上，把褚思蓝吓得一跳。李媛说：“我不开。” 她宝贝元宵待机这么久才充了百分之五的电，动一个小时就没了。而且在这样的垃圾星上，机甲一旦现世，就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就如李媛的母星那样，那时李媛不过是个毫无价值的小孩，也能听说“xxx地方来了台机甲”这种事。元宵出现即暴露，到时整个星球的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会疯狂地寻找机甲的踪迹。 李媛就是不希望发生不得不启动元宵来救褚思蓝的情况，所以想要提前带褚思蓝撤退。 没想到褚思蓝小脸一垮：“你不开，我来开！” 呵，这个适格度低于百分之五十的渣渣，说要开元宵？李媛两眼一翻：“开出来表演左脚拌右脚？” 不等褚思蓝回答，李媛收回右手，说：“随便啦，我有点事先走。”然后真的转身离开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褚思蓝一人。 她靠着墙壁蹲下，抱住双膝。 “我才没想把元宵开出来呢，哼。”她就是气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老箱头手下虽有上百名打手，但还不至于让她们束手无策吧？至少要带着村子一起抵抗，实在不行就一起撤退咯，尽力救下尽可能多的人。 其实西褚政研院发过好几次文，弹劾她行事优柔寡断，虽然都被父亲拦下，但她还是通过某些途径看到一些。 她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显得果断，可是难道抛下一切逃走就是果断了吗？就像前不久从皇帝的围攻中逃走那样？ 她不愿——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愿意与西褚共沉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待在垃圾星上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父亲安危与否。 无论如何，现在，她想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第45章 胡药药带着花花从家里出来,准备一起出去玩。玩完花花回家写蓝老师布置的作业，自己继续出去干活。 这时她的好闺蜜慌里慌张地跑来，小声对她说：“刚刚李队在前厅跟村长吵起来了！” 药药被吓了一跳——李队竟会跟村长吵架？！她有些担心村长,便要去前厅看看。闺蜜不敢去,她就让闺蜜帮忙带花花,自己去了。 还没到前厅呢,撞见村长蓝老师从靠近前厅的一处小房间里走出来。蓝老师显而易见的生气，整张脸都气得鼓起来。虽然蓝老师有些傲娇,可她总是很开朗，而且博学多识，常常分享些奇奇怪怪的好笑知识给大家。药药从没见过蓝老师这么生气的样子。 没有看到李队的身影,正想上前问问发生什么事，衣裤被一只小手抓住。低头一看，她妹妹花花竟也跟来了。 药药有些慌乱，蹲下对花花说：“嘘，你先回去写作业，姐姐去看一下蓝老师。” 花花虽然不能说话,但正因不能说话，她比同龄人更聪明乖巧些。她听话地点点头，看着药药姐姐跑去蓝老师身边,说了点什么。蓝老师摇摇头，往地堡出口走，姐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花花撒丫子往地堡里面跑去。 她跑到小男孩们经常聚在一起的地方，果然看到正在打石子的小男孩们。阿弥首先停下来看她。 花花指一指身上的小蓝花。 阿弥点头：“蓝老师。” 花花两只食指按住嘴角,鼓气。 阿弥把石子往地上一掷：“不高兴啦？”他招呼道，“蝈蝈，大树,带家伙，去找蓝老师去！” 四个小孩背上小布包，带上扒垃圾的铁钩钩，呼啦啦往外跑去。 褚思蓝独自自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气鼓鼓地从房间里出来。她觉得好生气，又有点难过——明明早上还说得好好的，中午跟闵下讲价李媛似乎也很满意她的表现，怎么突然就说要离开？ 她真的很努力在建设这个小村子了，好像在种一颗小小的种子，种子渐渐长大，未来会变成通天的巨树，托她回家。 或许李媛觉得她投入太多感情在里面了？ 那么李媛说得对，自己确实已经投入了很多情感。 可是这个村长也是李媛让她当的呀！ 她带村民们出去劳作，她教村民们知识，她每天早上醒来，想的都是怎样把村子发展起来。然后，总有一天，她会藉由此找到回西褚的方法，和李媛一起回家。 她已经不像刚到这颗星球时那样迷茫了。 褚思蓝正生着闷气，听到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是她的学生胡药药。 药药小心翼翼地问：“蓝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多懂事的学生啊！ 褚思蓝不可能把自己与李媛争吵的事情告诉药药，便只摇摇头，说：“没什么，走，我带你去挖宝。”说着便往地堡出口走。 药药提醒：“您带了中央板砖吗？”之前有一次，她们蓝老师忘记带板砖，到了目标地点才发现，于是大家只能随便挖挖。可是不知为什么，那次挖到的好东西依然比平时多，大家都说蓝老师有幸运体质。 褚思蓝一摸口袋，完了，果然没带！可又不想回去拿，于是说：“不带也没有关系，我们去碰运气，老师会告诉你什么叫欧皇附体！”然后恶狠狠地往出口楼梯上走，每一步都好像要踩死某个人一样，超凶！ 褚思蓝带着药药，这次没有从垃圾山最近的边界进山，而是一路向北，准备从泥巴沱村的垃圾田附近进山。 垃圾田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田地——至少不是褚思蓝认知上的田地。它不长庄稼——蓝星的自然水源有辐射，若将庄稼普通地种在外面，即使庄稼能长成，也同样会充满辐射，不能吃。 蓝星的垃圾田更类似于矿场，也是请风水师探测定位，认为这一块地下面蕴含的金属量较高，所以在此处开了些田字格，一点一点地挖掘下去，把废弃金属挖掘出来，拿去换营养液。 要耕作，所以叫“田”。 当然，自从褚思蓝和李媛到来，带着大家去挖宝，来垃圾田的人就变少了。但是产量没有因此下降很多，因为打印机需要废弃金属用来打印，打印出来的东西人人都可以拿去使用，工具更新换代，大家干起活来更有劲了。 走了许久，未至垃圾田，褚思蓝攀至一处山岗顶上，看见—— 褐色山脊绵延，入眼全都是黄土地，硬质的土壤结成块，几乎没有植被覆盖，悲壮寂寥。 这时药药呼喊：“胡老师，小萝卜头们跟在我们后边呢。” 褚思蓝回头往背后的山下望，看见几个小萝卜头拉拉扯扯地从山下跑上来。褚思蓝等了一会儿，他们哼哧哼哧跑到褚思蓝面前，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往褚思蓝跟前一凑，也不看褚思蓝的样子，直接问：“蓝老师您生气了？”“谁惹您生气，告诉我们，我们给您出气！”“就是就是。” 褚思蓝忽然鼻头一酸，心想：“你们李媛队长惹我生气，我告诉你们，你们去找她，怕不是会被吊起来打。”好在学生们学习成果不错，会用敬语了，有些宽慰。 她于是对小萝卜头们说：“没人惹我生气。你们只是来找我的吗？” 他们一起点头，四个小脑袋都往褚思蓝面前挤。为首的阿弥说：“老师你别生气，我们给你糖吃。”“我也有。”“都给老师。”四只小手齐刷刷往褚思蓝眼前伸，手上都躺着一颗此前被奖励的糖果。 “不用了，你们吃……”褚思蓝心里更觉酸涩，嘴一瘪，蹲了下来。 她突然张开双手，一下抱住四个小孩，一边哭一边说：“我不会离开你们，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们，李媛媛不要我了我也不走，呜呜呜呜……” 小孩们一听这话——蓝老师要走？哇地都哭了，一大四小哭成一团。 一直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药药则想：原来李队竟说要带蓝老师走么……虽然不舍得，可是她觉得可以理解，毕竟村里苦，蓝老师合该去更好的地方。 其实大家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村长、李队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流落荒野，还被他们抢劫？虽然疑惑，但是碍于李队的武力，根本不敢问。 眼前几人哭成一团，可是药药完全不想哭甚至有点想笑。 哭了好一会儿，阿弥从老师的怀抱挣脱出来，打着嗝说：“老师，我给你唱首歌吧，听了歌就不，嗝，伤心了……呜哇哇哇……” 药药心说：“唱啊，快唱啊，赶紧哭完吧。” 这几个都哭着，她不敢放心离开。 褚思蓝摸摸阿弥的头，对他说：“好，老师听着。” 于是阿弥张嘴唱道：【劳动喂，劳动哟，日出东方割韭菜！】“闭嘴！”褚思蓝太阳穴砰砰直跳，作为这首歌的受害者，她已经患上这首歌的ptsd了！ 小孩们都被吓住，只有药药在认真回想：“这首歌是这么唱的吗？哦，是我们前村长改编的。” 她还记得，把蓝老师她们“请”回来之前的那个晚上，前村长金发吆喝着要大家唱歌。大家唱了劳动时经常唱的那首，金发觉得不够应景，当场改编。改编后偏又朗朗上口，还更好记，所以后来大家都按改编的唱了。 药药捂嘴笑了，终于不再当背景板，主动与褚思蓝说：“老师，这首歌根本不是这样唱的，我给您唱唱原版吧？” 褚思蓝大惊失色：这竟然不是原版？！ 由于她吃惊的脸过于扭曲，药药就当她想听，站在高高的山岗上，面朝辽阔的山丘地岭，唱了那首流传已久的歌谣：【劳动喂，劳动哟，日出东方去打柴！】 【劳动喂，劳动哟，去到山上寻着啥？兔子洞！兔肉肥油油……】【蕨菜地上长，朽木长木耳。黄泥地上长甜菜，红泥地上长甘蔗，黑泥地上长玉米。土地老爷说，秋来便可收~】【油菜好，花椒香，长完一茬收一茬，收完一茬种一茬！】【绿油油的水芹哟，土地老爷的恩赐哟。】 【日落东方把家还，大家脸上笑呵呵！】 药药没见过蕨菜，没见过木耳，没见过甜菜、甘蔗、玉米……但她觉得，只要去过的地方够多，见过的世面够大，总有一天她会见到。 把褚思蓝听到忘记哭，听得一愣一愣的——唱挺好，但是与事实太过背离了吧？看看这垃圾星的环境，别说菜了，连草都不长一颗！ 为了证实自己的看法，褚思蓝左右看看，黄云还是那个黄云，褐土还是那个褐土，绵延的山丘像失去血肉的龙骨一样，盘伏在地。 恰巧的是，一队村民在垃圾田劳作完，正在归家的路上。他们在山沟间行走，听见山上有人唱歌，便都停下来，同山上的人唱和起来：【天上彩云朵朵飘，地上马儿撒欢跑。青草遍山长满，马儿低头吃草。】【马儿养得肥又壮，日行千里带春到。稻谷割去一茬茬，春去秋来又长高。】【碧波滔滔，稻田摇摇。我们源自脚下的土地，这是丰饶富足的地球啊！】那一刻，褚思蓝好像看到山川覆盖上绿色，野生动物在草地林间穿梭；黄云卷席着退却，露出湛蓝的天空。 那是从歌声中飘出来的，她的想象。 第46章 在垃圾田劳作完的村民们正在回家路上,听见山上在唱歌，便一起大声唱了几句。唱完了，又扯着嗓子向山上喊：“你们去干啥呢？”“去挖宝？带上我们呗！”“不不不,开玩笑的。你们去吧,注意安全！”“塔山他们还在田里哩,或许你们可以碰见他们。” 这样闲扯了两句,一伙人在山上，一伙人在山下,始终未靠近了说话，就这样又互相告别了。 褚思蓝问小孩们是不是要跟自己进山。小孩们发哭本就是被褚思蓝勾的，褚思蓝不哭,他们也很快停了，这时都点头要跟。 小孩们觉得蓝老师正伤心，想要陪着蓝老师，所以说要跟着。 小孩们曾被允许独自进山，褚思蓝初次听说时十分吃惊，觉得这样太危险。然而了解过后发现,若是禁止小孩进山无异于折掉他们往后赖以生存的羽翼，因此只要求小孩们进山必须有成年人在身边。 好在村里小孩也就阿弥他们四个，他们的监护人都是有些头脑的,所以褚思蓝的要求得以执行。 于是六人的师生小队一起进了垃圾山。 他们进山后正好经过垃圾田。就如之前偶遇的那队村民所说，塔山果然还带着几人在劳作——塔山力气大，但是耐力稍微次点，不适合做长途挖宝的工作。他一直以来都在村里主持垃圾田的开采,褚思蓝和李媛到来以后依然让他负责这个。 塔山看见他们过来，走近与褚思蓝稍微聊了两句，然后交代自家小子要听话,别乱跑。 阿弥不是那种特别皮的孩子，大声说“知道了”。 接着褚思蓝带几个孩子——药药勉强可以算是“孩子”——离开垃圾田，继续往垃圾山深处进发。 一路上只挖些浅层的可回收材料。 由于没带板砖，所以一边用探测波探寻，一边跟学生们说大话，说自己欧皇附体，受过幸运之神的亲吻。学生们——尤其是四个小孩，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纷纷向蓝老师投去愈加崇拜的眼神。 挖宝的同时，又叫学生们教自己唱“韭菜歌”。 虽然这首歌又土又不押韵，还不切实际，但是褚思蓝觉得不能让这首歌成为自己的弱点，自己一定要克服它！ 药药总是从蓝老师那学东西，还未试过教蓝老师什么，所以很是热心，不厌其烦一遍遍地教。 褚思蓝本就记忆力极强，很快，不仅学会了改编后的“韭菜歌”，连它的原歌也一并记住了。 师生六人有说有笑地深入垃圾山好几公里。 由于带着几个孩子，褚思分外小心，探测波发得很勤快。因此饿得也快，没一会儿就消耗掉一支营养液。 出于不能浪费的考虑，褚思蓝把营养液的软管子从底部卷起来，将残留的一些营养液全都挤出，然后吸掉。这还是来到泥巴沱村后从村民们那学到的技能。 直到整支营养液管子都吸无可吸，褚思蓝才扔掉废管。她忽然想起刚来蓝星那时，自己死活不肯吃蓝星营养液，现在还不是喝营养液如喝水，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又想起自己的第一支蓝星营养液——是李媛给自己硬灌下去的……得，又气起来了！ 正气着，收到一则留言。 视线边缘一个走出像素小人，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从兜里抽出封有它半个人大的信封，往头顶一丢，溜走了。 这是褚思蓝最近给李媛设置的小人形象，原本觉得这样子和李媛本人一样，有些酷酷的。现在看来，好臭屁啊！ 褚思蓝打开留言，听到李媛一句简短的话：“已回元宵，勿扰。” 李媛跟自己吵完架竟然回元宵去了！？还“勿扰”？ 褚思蓝差点气到倒地。 收到李媛“勿扰”的留言后，褚思蓝没有心情挖宝了，带学生们回村里。 回村后，总是偶遇一些村民迎面走来，状似无意地问上一句：“村长你没事吧？”或是“怎么没见李队呢？” 由于实在太多村民“偶遇”，褚思蓝受不了，跑回村长室用大喇叭喊话：“李队奉我的命令出去执行任务了，这两天不回来！” 褚思蓝生气地想：李媛不是说勿扰吗？那就不打扰她了，让她在外面待着去吧！ 虽然这样想着，但当夜幕降临，房间渐渐暗下时，褚思蓝又感觉到些许寂寥。 她横躺在两张单人床拼成的床上，心里空落落的。 不由自主地打开留言界面，想要发个留言给李媛，却怎么都张不开口。且觉得自己一点骨气都没有，自己应该坚决地不与李媛联络，以表现要留在村里的决心。而不是这样犹豫着想要与对方联系。 褚思蓝觉得有些气闷，干脆从床上起来，离开村长室。 她穿过廊道，穿过前厅，走上门口台阶。 地堡门口，一位村民正在看门。从门口地上的凹槽可以看出，这地堡曾经有原装大门。或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原装大门已不见踪迹，因此村里每天轮流安排人看门。有时白天不安排，可是晚上一定要安排人值班，不然哪天有人偷偷跑进村都不知道，太危险。 褚思蓝出去后，拍拍值班村民的肩膀：“今晚我守夜，你去休息吧。”其实她和李媛都不用看门，也没人敢安排她们看门，所以她们晚上除非有别的事，不然都是舒舒服服地睡觉。 看门的村民自然大喜过望，说着感谢的话退下。 天已经完全黑了，所有村民都已归家。 除了李媛。 褚思蓝独自坐在门口，抱着双膝，双目无神地望着外面一片黢黑。 虽然李媛说回了元宵，可褚思蓝又觉得她还是会回到村里。等她回来，自己就能马上看到，然后突然跳出来，给她好好说教一番，同时彰显自己留下来的决心。 想象很美好，但当真正坐下，望着这片黑夜时，褚思蓝又开始胡思乱想些别的东西。 她开始回想和李媛的争吵内容：“我们做好防御准备”“我们不能把泥巴坨村丢下不管”“我不能一走了之”“我们可以打败老箱头那伙人”……突然觉得，好不自量力哦……尤其最后说的“我来开（元宵）”——她真的试过开元宵，那可不是左脚拌右脚，而是直接平地摔啊！ 或许李媛是对的，自己就该跟她离开…… 这种想法在脑中模模糊糊地形成时，母亲曾经教导的话语也忽然回响。 父亲面对女儿总是特别容易心软，所以总是由母亲来扮演教导者的角色。 她深刻记得，在偶然看到政研院对自己的弹劾后，母亲对她说的话。 “蓝蓝，无论你心软还是犹豫，都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你父亲那样的掌权者，你将超越一切制度与法律。但你要记住，你必须对自己做出的一切决定负责。” 如果毁灭的那一天到来，她怎样都撑不住了，那么她会跟李媛离开。但是在那之前，她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直到村里所有人都安全。 从她成为村长那天起，她对全村四十五口人的性命负责。 即使离开，也要把村里人全都安顿好，光明正大地走。 明天，她会去找李媛，把她找回来。 泥巴沱村的村长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轻轻地哼起刚学会的歌：【天上彩云朵朵飘，地上马儿撒欢跑……】 在她唱歌的时候，一道信号正在地底悄悄形成：【监测到开机指令——开机指令不完全，暂停开机。】 跟褚思蓝吵完架，李媛骑着摩托离开村子。 或许说是“负气离去”比较合适。 她直接回了元宵。 当然，她把摩托停在了别处。堂堂西褚亲卫军少校还不至于犯低级错误。 停好摩托后，她徒步走回元宵隐藏的地点，脱了脏兮兮的外套，回到元宵驾驶舱内。 她有段时间没回元宵了，但元宵每天都会给她的纳米系统发信息，即使相隔甚远，她也能知道元宵的状态。 回到驾驶舱的第一件事——整个人趴在控制台上：“呜呜妈妈好大的儿，妈妈想你！” 机甲的驾驶员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毛病，外人常说这是恋物癖。他们也就私底下敢说，要让机甲驾驶员知道，屋顶都给他掀了。 元宵的状态一如她和褚思蓝离开时那样。 ——收服泥巴坨村后，她们夺回自己的物品，其中剩余的军用营养液与膳食包都被放回元宵的冷藏柜里，以防未来要用。 ——元宵的光能系统运转正常，一看能量值，果然还是百分之五。 李媛在舱内忙活了一会儿，躺到主驾上。 一躺下就想起泥巴坨村的小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下，褚思蓝那受伤的眼神。 有些气闷。 村民里面虽然有不少滑头，但相应的也有些不错的人。其实她并不是想要不顾村民们一走了之，但是吵着吵着好像就变成了那样的意思。 一个老箱头而已，怎么可能把她吓得不顾一切地撤退？ 李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褚思蓝一跟自己置气自己就跟她吵起来了。心里的冷静虽然不是全然没有，但比平时少上许多。 仔细想想，生气还是为了褚思蓝不考虑实际情况，不估计敌我实力，张口就是“可以打”。 她主要担心，万一到了必须撤退的时候，褚思蓝还一腔热血不肯走，一头莽上去，那自己是跟上还是不跟上呢？跟上就是送人头了。 “算了算了，别想了，先休息一会儿。” 李媛闭上眼，沉沉睡去。 在梦的那一端，她再次回到那间破旧的，漆黑的，童年的小屋。 第47章 李媛坐在板凳上。 眼前橘黄色的炉火虚弱地摇曳,就像苟延残喘的老人一样，应该马上要熄灭了。 “这是梦。”李媛很快意识到这点。 她总能很快在梦中清醒，却自甘堕落在梦里。 “我最好找个什么来防身。”李媛心想,四下一看,果然看见一把剔骨刀,安静地躺在地上。 李媛拾起剔骨刀,试了试手感，挺趁手。 但她发现自己无法从凳子上起身,双腿完全无法使上力气。于是她安静等待。炉火映照在她眼里，是即将消逝的光。 没有让李媛久等，耳边传来吱吖的开门声。 视角一转,她看到三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他们身上像是流着脓一样，像是长满肉瘤一样，像是散发着恶臭一样。然而，李媛不怕这些恶鬼般的人。 她的双腿使不上劲，但她还有手。 她将剔骨刀咬在嘴里，向前一扑,双手扒在地上，指甲扣进泥里，爬到那些人前面。她抓着为首那人的衣衫向上爬,直到与他四眼相对。她果然看见那张令她厌恶的脸—— 一次次噩梦返魂，出现在梦中的脸。 李媛从齿间取下剔骨刀，桀桀笑着，将刀向那人刺去！ 却如同刺进烟雾一般,回神已站在外面。 她回头望去，看见自己仍然坐在板凳上，三个恶鬼般的人已走入房中,一把抓住自己，用绳子捆起来，拖出屋外。周围的邻居走出门来看，指指点点，退到一边。 剔骨刀就躺在板凳边上。 李媛心想：“怎么就没在那时刀了他呢？” 屋外的阳光变得刺眼，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待她强行睁开，却发现那是驾驶室顶灯的光。 李媛从主驾上坐起身，轻舒一口气。 然后骂道：“阴魂不散！” 醒来时，发现不过睡了几个小时。 李媛坐在座驾上，自己调节了一会儿情绪。随后开口：“元宵，饮用水。” 元宵的正太音立刻飘出：“遵命。”一根金属管道也在同时伸至李媛面前。 李媛捞过管道喝了点水，又感慨道：“你看看你，一点都不智能，看到我情绪低落都不知道安慰我一下。”其实是她自己设置的，让元宵不要干扰驾驶员的情绪。 “对不起，本机搭载的是智慧系统，无法满足智能需求。请问您需要情绪管理服务吗？” 李媛只是随口吐槽一下，回答：“不必，谢谢。” 根据人工智能管理公约，机甲不许使用人工智能，所以搭载的只是智慧系统。 虽然元宵的智慧系统非常精妙，可以根据李媛的指令做出百分百满足她的需求的反应，但依旧只是一问一答罢了。 没有指令就没有应答。 智能与智慧，一字之差，是灵魂上的差距。 尽管如此，李媛依然“爱着”自己的机甲。她并不觉得元宵只是个物件，它的正太音智慧系统，它的密金外壳，甚至它脑袋上的天线，都是组成元宵的一部分，李媛都喜欢着。 现在元宵失去双腿和左手，李媛真的心痛万分。 所以说机甲驾驶员多是单身狗也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 李媛喝过水，稍微清醒了些，又开始思考和褚思蓝吵架的原因，分析认为——主要是有老箱头这块心病在。 “如果没有老箱头存在，我们俩就不必争吵。我不用害怕她为了村子一头莽上去，她不用害怕我忽然带她走。” 李媛终于搞清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没有老箱头很重要！ 她立刻打开元宵的武器库，从里面挑出自己最趁手的单兵武器。然后给褚思蓝发去一句留言，心说褚思蓝那么傲娇，应该不会主动找自己。又做出一番安排，打开舱门，赴入漫漫黄沙之中。 李媛骑着摩托沿江而行，避开村里人的活动区域，由西向东走。 摩托车摆着悠长的烟尘，身上所穿的斗篷也在迎面而来的飒风中猎猎作响。背后颀长的武器原本被斗篷罩住，这时也露出一些真容。 枪托，扳机，应是一把枪，但不知是什么枪。 一直开到河流入海口，进入鹰首聚落。 目前她只知老箱头在聚落里有直销点，北部矿场是他的大本营，但不知道矿场的具体方位。 李媛将摩托停到停车场，只身前往老箱头的直销点。 直销点依旧戒备森严，那些打手们对进出客商检查得非常仔细。不过李媛不需要进去，因为老箱头不在这。她探测过，根据直销点人员分布判断，目前没有大佬在里面。 李媛轻松攀至直销点附近楼房的房顶，悄悄跑了几个房顶，找到一个合适的视角，可以看到直销点后门的情况，同时自己不会被发现。 直销点本就在聚落最北边，后门面朝聚落之外，几乎无人进出。从它门口深深的车辙印可以看出，它这经常有车辆进出。 李媛决定耐心等待。 按理说，对于李媛这样训练有素的人而言，埋伏数个小时甚至数日都是小菜一碟，不知怎地，今日竟有些烦躁。常常盯着盯着，注意力忽地飘向视野的边缘。 如果褚思蓝回复留言，视野边缘就会走出来一个小人…… 李媛摇摇脑袋，摈弃杂念。 直到夜幕降临，直销点内终于亮起一道车灯。探过，是空货车。 聚落的楼房不高，李媛翻身下楼，手在墙壁上攀了两下，跃至地面。 斗篷是黑色的，成为夜色下极佳的掩护。李媛跑到几百米外，车辙印经过的地方。待那货车从直销点驶出，从李媛眼前经过，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到车上，在顶部躺下，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货车载着一只“幽灵”，驶向它的大本营。 货车开至矿场附近时，天刚蒙蒙亮。 李媛紧紧扒着车顶，只消抬头，便能看到远处许多搭建简陋的房子，无序地散落在一座山头上。还有一些状似挖掘机器人胡乱地停靠在房子周围。 李媛心知这定是老箱头的矿场，便看准时机，从车背翻身下了车。下车后立刻藏至一处岩石后面。 直到货车开进矿场，驾驶员都没发现自己带了个人回来。 李媛躲在岩石之后，将斗篷解下，外套也脱掉，一直化作内衣形态穿在里面的防护服此时也久违地覆盖至全身，变化为与四周旷野颜色一模一样的沙黄色。 背上的枪*支也在此时取下，端到手上。看那部件，明显是一支狙*击*枪。 她将换下的衣服用斗篷包好，藏在岩石下面，并用沙土掩盖。 做完这些，她端着枪小心地靠近老箱头的矿场。 缓缓接近的过程中，分心关注了视线边缘。然而直到现在，小人都没走出来过。 天刚大亮，一些勤快的泥巴沱村村民已经起床，带上工具，准备出去劳作。 他们有说有笑走出地堡，看清门口蹲着的那人后，都吓了一跳——竟是尊贵的村长大人！连忙问村长怎么大清早地蹲在门口。 思蓝村长沙哑着声音道：“值班。” 村长竟然屈尊值夜班！上届、还有上上届，在任的时候都没看过门！村民们肃然起敬。然后他们又对村长上下打量一番。村长的眼睛平时看着不大，一大早的睁得老大，仔细一看，还布满血丝。 这可怎么行哦，村长本来容貌平平，也就一对眼睛乌黑透亮。现在连眼睛都变得这么吓人，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一位好心的村民走上前，将自己的水袋递给褚思蓝，并说下一班的值班人马上来接班。褚思蓝有水喝，只是忘了喝，婉拒了村民的好意。 接班的人很快出来了。褚思蓝喝了点水，站起身，骨头发出咯吱的声响。 等了一晚居然都没等到人，气死个人了！ 可褚思蓝昨天晚上已经决定，即使那人不回来，自己也要去找她回来。 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更气了…… 褚思蓝独自生气了一会儿，任命地收拾东西，离开村子。 她回到元宵所在之处，小心确认了没有被人跟踪。李媛的队友标记显示她一直待在元宵里。褚思蓝进元宵之前，犹豫了一会儿，思考进去后怎样跟李媛说。 是服软认错，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不不不，这时候还坚持己见肯定无法把李媛带回去吧！ 褚思蓝觉得自己就像是追妻火葬场的丈夫，正在绞尽脑汁如何挽回自己老婆。 “虽然这种比喻好像不大恰当，但是也差不多。”褚思蓝心想。 元宵的舱门厚得要死，不会有人进舱还敲门，因为里面绝对听不到。褚思蓝尝试发起通讯请求，然而没被接通——记忆里好像没出现过李媛不接通讯的情况。 她伤心地认为，李媛肯定还在气头上。 可自己怎能就此回去？ 褚思蓝在心里默念：“对不起，未经允许就进去，可是谁叫你不理我呢！” 她行使了自己的权限，打开元宵的舱门。 里面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褚思蓝不觉得奇怪，甚至有些高兴，认为李媛进入沉浸操作了，所以才没接自己的通讯请求。 她走到控制台查看，然后呆住。控制台显示，此刻无人使用沉浸式操作！ 然而队员定位清清楚楚地显示，李媛就在这里！ 褚思蓝焦急地坐下，调出控制面板，破解了系统屏障，发现——元宵正在伪造李媛的队友信号。自己的纳米信号因此被迷惑，一直在向元宵发送通讯请求，所以未被接通。 能让元宵做出这种操作的，只有李媛。 褚思蓝脑子里乱糟糟，千言万语化作一个问题：“李媛不想让我知道她在哪？” 那么李媛现在在哪？是丢下自己跑了，还是……出事了？ 第48章 李媛花了些时间调查矿场,摸清矿场的人员、哨点配置，有多少武器，连老箱头有几根手指头都摸得一清二楚。 老箱头的矿场有个好记的名字——箱子矿场。它的名称就悬挂在入口头顶的铁栏上,摇摇欲坠。矿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加工区,四周都用铁丝网拦着；一部分是作业区,在加工区北边不远，处于垃圾山范围。 产销结合、前店后厂,若老箱头是个正经商人，李媛简直想要给他点赞。 老箱头手下的矿工们早上开始出去劳动，将挖到的金属一车车推回铁丝网里。矿场的打手监工们凶神恶煞,一旦看到有人动作慢下，长鞭就会甩过去。 摸清矿场情况后，李媛在两千码以外找了一处高地，架上狙*击*枪。她将右眼凑近狙*击*枪透视镜，透视镜——防护服目镜——纳米视觉三者之间联合运作，将矿场最中央的屋子情况收入眼中。 老箱头很快出现在视野中,他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站在窗边吞云吐雾。只要李媛扣动扳机,他就会被一道光子命中脑门，即刻毙命。 可是，暂时没有迹象表明老箱头已经发现泥巴坨村的动作，更别提动手对付村子,自己杀死他是否缺乏正当性？李媛犹豫了。 她下意识地又关注了一下视线边缘。 就在此时，一条提醒弹出：【您的队友已断开连接。】李媛脑袋“嗡”地响了一下。 褚思蓝断开连接了？怎么回事！？ 李媛双手离开狙*击*枪，向褚思蓝提起通讯请求,却得到纳米系统“无目标对象”的回复。 “无目标对象”，也就是说褚思蓝整个人的系统识别断了个干干净净。 幸运的是，箱子矿场这时正好有一辆货车载满货物从里面开出来。 再次搭上货车的顺风车，回到聚落骑上摩托，飞速赶回泥巴坨村。 李媛跌跌撞撞地从摩托车上下来，抓住地堡门口看门的人厉声问：“村长呢？” 看门的村民被李媛的样子吓到，结巴道：“今、今、今天早上，看到村长，往、往南边去了……” 往南边——李媛曾跟褚思蓝约定，凡是回元宵，都先往南边走，以防被人跟踪。 李媛心下稍定。队友定位超过地图范围就只能反馈所在方向，她查阅历史信息，发现褚思蓝最后出现的方向与元宵是同一个方向。 那么褚思蓝有可能去过元宵那边，无论怎样，自己先去元宵看看。 李媛重新跨上摩托，赶往元宵所在之处。 半个小时后，李媛站在元宵的舱门前。 没想到短短半天，她又回来了。 这次有些忐忑，心想要是褚思蓝要是不在里面该如何是好。 之前觉得褚思蓝傲娇，不会来寻自己，也不希望她这时来寻自己。这时又希望她在里面——人就是这么善变的动物。 心里知道想太多没用，于是命令元宵打开舱门，跨步进去。 入眼首先是副驾的椅背。舱内各种灯光亮着，说明里面有其他人。 李媛进来后，身后舱门自动合上。她站在门口，身上的沙子撒了一地。 静默无言中，副驾缓缓旋转。褚思蓝就坐在副驾上，褪去了伪装。待她完全正对李媛，李媛在她脸上见到了久违的严肃神情。 褚思蓝首先打破沉默，对李媛说：“西褚亲卫军第六机甲队李媛少校，我以银蓝子爵、西褚军武器研究院少将的身份命令你……” 这是以上级的身份在说话！李媛神色一肃，立正稍息，将右手举至额前。她目光紧锁正前，等候褚思蓝的指示。 “……我以你上级的身份命令你……以后不许用这种虚拟信号骗我。”念至最后二字时，褚思蓝的声音已带上轻颤。 李媛的眉眼松懈了，视线下移，看见褚思蓝眼眶中迅速集聚泪水，一颗颗砸在腿上。 李媛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砸了一下。 褚思蓝哭着，缓缓低下脑袋。 李媛两步跨上前，搂住褚思蓝的肩，把她抱至怀里，一句话脱口而出：“对不起。” 褚思蓝哭出了声，两只手揪住李媛背上的衣服，说：“我都联系不上你……” “怎么会！”李媛吓了一跳，随后回想起虚拟信号以及仿量子通讯系统的工作原理，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心说自己在外面居然时刻关注留言信息，关注个p，褚大小姐就算有什么留言也全都发给元宵了！ 虚拟信号功能是她昨天问过元宵后头一次使用，她不了解这种功能的全部效果。 褚思蓝埋在李媛胸口，一下一下地抽泣，眼泪浸湿李媛的衣衫。李媛一只膝盖跪到座驾上，低头在褚思蓝耳边不断说着：“对不起，我失误了，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呜呜呜，我还以为你一个人走了……以为你不要我了……你走的时候带我走好不好？不要丢下我……” 李媛轻抚褚思蓝的背部，摇头：“我不走，我跟你走。” “我更担心你会不会出事！呜啊……” 褚思蓝哭得李媛心里揪痛。李媛记不清，已多久没有人像这样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待她稍微止住一些，李媛把她从怀里捞出来，用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李媛扯出点笑容，道：“我以为这个虚拟信号就只是模拟我的定位，我在外面还等着你的回信呢。” 褚思蓝嘴一瘪，推了李媛一把：“文化课没学好！回军校重造！” “一定一定。”李媛赶紧答应，心想回西褚后一定故地重游，回去蹂*躏从未见过的学弟学妹们。 刚被褚思蓝推了一把，二人间又隔了些距离，李媛便在褚思蓝腿边半蹲下来，双手覆在褚思蓝的手上说：“稍等一下。” 褚思蓝想问她要做什么，然而很快得到答案。 视网膜上弹出一条信息：【李媛申请建立队友联系，是否同意？】褚思蓝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瞥见李媛小心翼翼的眼神，像只乞求原谅的大金毛一样，心里忽地一软，别扭地将头偏转开，不让李媛看到自己正在偷笑的正脸。 与此同时，李媛收到【同意申请】的回音。 李媛知道褚大小姐这是又犯傲娇了，好声好气哄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其实没有不管村民们的意思，只是我职责所在，如果到了危急时刻，我只能选择保全你一人。而且用虚拟信号骗你更是不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了，请你原谅我。” 褚思蓝听见李媛这样说，急道：“我也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别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你也原谅我好不好？”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这已是她难得坦率的时候。 李媛笑着点头，回答：“好。”她接着说，“你放心，我不走。回去我就教村民们作战技能，这样万一老箱头打过来，我们不至于那么被动。以后我们有事情好好商量，不要吵起来。” 褚思蓝眼睛一亮，她本想请李媛训练村民们，但是不好意思向李媛开口。现在李媛贴心地提出来，她忙不迭地点头说好。点完头又想到——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李媛了，本身李媛就有很多事要做，于是问：“会不会太占用你的时间了？” 李媛回答：“生死攸关的事，有什么占不占用的。无妨。” “那你以后连钓鱼的时间都没有了。”褚思蓝关怀道。她知道李媛有时会出去钓鱼，觉得没关系，她的护卫队队长合该有休闲的特权。 李媛的笑容却凝固了——她都是躲懒的时候去的，还以为褚思蓝不知道。 接着褚思蓝又添了一句：“对了，你不让我知道你去了哪，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李媛再次受到一计重击——这要是说自己只身闯入敌营，差点干掉对方头脑，会不会把褚思蓝气得把自己逐出村子？可若是说自己去干了别的事，那岂不是再次欺骗？ 所以李媛一脸正经地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我去打探老箱头的情况了，暂时没发现他有发现我们的迹象，详细情况容我慢慢告诉你……” 与此同时，泥巴坨村里，清河拉着几个中年男人说悄悄话。 “你们知道吗？村长和李队要走了！” 中年男人们与清河是好友，对他的话比较相信，但又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昨天她们吵架的话你们有人听到了吧？” 其中一个男人说：“我只听到一部分，后来她们进房间吵去了。” “嗐，她们就是在为离开的事情争吵！”清河一脸凝重地拍手，“昨天跟矿场的人交易，不是收到一块滤芯吗？她们不肯拿去换营养液，说不定就是打算走的时候一起带走。” 另一个男人提出疑问：“可是我听村长说，到时要把滤芯装到储水罐里滤水，每个人都可以分到更多饮用水。” “罐里剩余的水还没用完，暂时用不上滤芯。她们说什么，你们就信么？”清河瞪大了眼睛，“如果她们把大家一起赚到的东西都带走，我们肯定要反抗呐！” 中年男人们义愤填膺：“清河老弟说得有道理。”“我们得看着点，不能让她们把东西拿走，里面有大家伙的份。”“我们得从长计议。” 说完这些话后，大家互相约定要守口如瓶，就此散去。 清河眼里尽是阴霾——村长和李队是不是真的要走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二人对自己有意见了，不把她们扳下台，以后自己和家人恐怕会很难过。 而此时的箱子矿场中，老箱头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他所在的这间房是整个矿场最豪华的房子，富丽堂皇，人进去简直要被闪瞎眼。 他的右手边，有一张矮几，矮几上放着一台无线电话，正接通着。 他的手下通过电话汇报：“这几天我们跟了闵下那伙人一路，已经找到他们拿货的地方，就在我们地盘上。” 老箱头“哼哼”一笑，肚子上的肥肉跟水球一样抖动：“等你回来，带人去把那里一锅端了！” 第49章 泥巴沱村地堡入口,蹲着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在看门，另外一个——就只是闲着没事而已。 忽然，他们看见远处滚滚烟尘,由远及近而来。靠近了,可以看清是一辆摩托车,车上一前一后坐着俩人。 见此,那个闲着没事的村民一溜烟跑进地堡。 车上，李媛看见了村民的小动作,但未在意。村民们天天跑来跑去，她不至于什么都要关注一下。 褚思蓝坐在李媛身后，搂着李媛的腰,有些小心机地把头勾起来，完全躲在李媛的身后，完美避过迎面而来的风沙。她感觉到摩托速度慢下来，问道：“快到村里了吗？” “对。”李媛回答，继续将摩托速度降下，这样待会刹车不会太急。 摩托驶至地堡门口,稳当停下。李媛把头上的斗篷帽子摘下，露出一头火焰般的秀发，随手拨一拨,便有了不错的形态。 二人将一下车，值班看门的人就热情地迎上来。是个二十多岁，马上要当爹的青年人。他问道：“李队忙完了？欢迎回来！” 李媛点头，想起褚思蓝说她昨天广播称自己出去执行任务,两天后回来，那么自己得顺着褚思蓝的话把这事编圆了，便回答：“事情提前处理完了,路上正好遇见村长，就一起回来。” 青年人听到这话，心说待会要赶紧去告诉伙伴们，让他们别瞎猜李队要走，这不跟村长一起回来了嘛。 李媛和褚思蓝一起回到村长室，这时正是中午，大部分村民都出去劳作，留在地堡里的人少。褚思蓝打开广播，向全村公告：“各位村民中午好！有一项重要事宜向大家公布——我们村将开展作战训练，每天将选一些村民进行培训，欢迎大家踊跃报名，没人报名我就直接点人，请大家相互告知！” 地堡里的村民都听到了这则广播。一部分村民摸不着头脑，觉得村长又产生了奇奇怪怪的想法；另一部分村民则觉得很麻烦，把时间空出来给他们去挣小管管不好么；还有部分村民——比如清河，感到害怕，心想是不是被知道了什么。 既然作出这样的决定，李媛和褚思蓝当然已经商量过。 她们计算了整个村子的收人——曾经的主要收人来源是普通的拾荒、开发垃圾田，她们到来之后，新增了一项挖宝。另外清河监工的初次贸易已见成效，海阔牵头的海上运输贸易不知情况如何。 打印机主要解决的是村民们对于一些金属器具的需求，除了那两批镐子已经卖出，还没创造别的收人。总体算下来，每个村民手里都能分得近百只营养液，短时间内没有饿肚子的忧虑。 所以，开始作战训练，训练一批具有一定实战技巧的民兵，已具有一定物质基础。 她们打算每天留下一些村民，不出去劳作，专门留在村里训练。 而今晚，将要开一个动员大会，对训练计划、训练方式进行讲解。更重要的是，要把大家的思想统一起来！ 时间很快来到当天晚上。 夜晚的垃圾山看不清路，即使手上有便捷手电也十分危险，不能再劳作，所以傍晚时刻村民们陆陆续续开始归家。 待村民们基本到家，褚思蓝再次广播，让大家到前厅集合。 全村人，除了行动不便的老祖宗和外出的海阔他们三人，全都到场。 有的人，比如药药这种年轻人，发觉跟着村长总能蹭到好处，往常开会就来得特积极，今晚自然来了。 有的人，比如清河这种心怀鬼胎的中年人，平时开会时来时不来，今天想看看村长这要吹什么风，所以来了。 还有些人，比如禾老这样的，来不来都无所谓，但是想看看大家都在讲些啥，拖拖拉拉最后来了。 褚思蓝见人来得差不多，站在所有人面前侃侃而谈：“今天晚上，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宣布，但是我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由于褚思蓝过去给大家讲过不少故事，大家都爱听，所以大家此时都露出兴致盎然的神情。 “从前，有个村子。村里的大家都很穷，穷得快过不下去了。” 挺正常的故事开头，大家纷纷开始猜测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所以有一天，当他们得知荒野上住了两个孤苦伶仃的女孩，他们便决定出去抢劫！” 到这里，有的人感觉到了不对。 褚思蓝讲得义愤填膺：“他们就组团出去抢劫，抢了可怜又美丽的女孩们的家。他们一针一线都不放过，抢营养液就算了，连床板都整个搬走，连半个铁桶都要抬走！太丧病了，简直太丧病了啊！” 一些村民被这情绪感染，纷纷咒骂起来：“啥玩意啊！”“真不是人！”只有那些参与了当晚抢劫，熟知当晚情况的村民默默低下头，双手止不住颤抖。 “抢回东西后，他们却担惊受怕，当晚就安排了三个人守门，其他人都夜不能寐。” 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故事的似曾相识，逐渐陷入呆滞。 “当晚，下起大雨，他们终于等来女孩们的报复。”褚思蓝微微叹气，“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呐！村里几十个青壮，被两个女孩——给干趴了啊！”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呢。故事的主人公们——除了几个啥都不懂的小孩，此刻都佝偻着脑袋，好似正在等待宣判的囚犯。 褚思蓝接着总结发言：“所以我们从这故事里得到了什么启发呢？有没有人愿意说一下？”她四下看看，本想点药药的名，可是药药看上去也很不安，于是点了本场指定托儿的名字，“李媛媛队长，你来说一下。” 李媛正在偷笑，听到点名便咳嗽一声，站起来：“报告思蓝村长，我从这个故事里得到的启示是——落后就要挨打，拳头硬才是真理！” 一些聪明点的，听到这个回答开始疯狂腹诽：到底是怎样得出这种启示的啊！那些不大聪明的，则跟着点头：哦、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褚思蓝当场鼓掌：“说得好！落后就要挨打，拳头硬就是真理——这就是我们此次会议的主题了。”全场只有褚思蓝一个人鼓掌，但不妨碍她继续说下去，可见她脸皮已经厚了不少。 “为了不落后，为了让大家拳头硬——就如我中午所说，从今天开始，每天将选一些村民进行战斗培训，五人一组。欢迎大家踊跃报名。”褚思蓝停顿两秒，“好的，既然没人报名，那我直接……清河你在举手吗？” 她的视野当中，只有清河的手是高高扬起的。清河是这个村里最滑头、最狡诈的，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是清河主动报的名。 清河窣地站起身：“对，我报名！”然后他点了另外几个中年男性，“他们和我一起！” 被点的那几个都一脸懵逼，却又在清河的逼视下不由自主地点头。 褚思蓝抬手在黑板上记下五人的名字，然后道：“明天训练两组，那我继续点……”这次却是胡药药举手打断了褚思蓝。 “村长，我参加，但我没找队员可以吗？”药药起身问。 药药报名在意料之中，褚思蓝回答：“没事，我点人。”这次她终于可以点人了，考虑到药药的情况，剩下四人点了和药药比较要好的年轻人们。 被点的年轻人们或多或少面露菜色——他们才不想被训练，他们只想赚小管管，去聚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从村长来了村里，他们手里宽裕了，享受到了购物的乐趣。 褚思蓝写下剩下一队人的名字，敲敲黑板：“那么明天暂定这两队人进行训练，大家别急，慢慢来，都轮得到的哈！”下面一片哀嚎声。 “那么我们有请李媛媛队长为我们继续讲解，训练的开展方式。”说完便换了李媛上台。 李媛昂首阔步，两下跨到台前：“大家晚上好，下面由我来讲解，同时我将是往后作战训练的教官。” 响起比刚刚更大的哀嚎声。哀嚎声越大，李媛笑得越是开心。 被点到的年轻人们都瘫倒在地；被清河拖下水的几个中年人此刻都疯狂地掐清河身上的肉。 待大家骚动片刻，安静下来，李媛才继续介绍训练方法。 首先是基础的体能训练，如跑步、蹲马步这些；然后是团队协作训练，如齐步、正步；接着是战术训练，一些基本的卧倒、起立、匍匐前进，以及以小队为单位的实战配合；最后是一些指令训练，要求实战过程中听得懂一些指令。 以上内容李媛全都简单介绍一遍，也不多说，反正说了下面的人也不会用心记，不如实际训练时让他们刻进“灵魂”里。 介绍完基本内容，李媛接着补充：“训练结束时两支队伍将有个对抗赛，赢的那一队每人奖励两支营养液。” 已经是挺高的奖励了，但是与在李队手下训练相比，参训的一些人宁愿不要。其他暂时没被选中的村民假惺惺地给他们加油，心里只想着赶紧干完活回来，来看他们的对抗赛。 训练的事暂且这样定下，褚思蓝宣布散会，大家各回各家。 遥远的海岸线上，一艘小船正在缓缓经过鹰首聚落的港口。它马上就要进入江河入海口，接着逆流而上，从水道回到村子附近。 一位少年站在小船船头，遥望港口码头，心里充满豪情壮志：“总有一天，我要把这码头买下来！” 他的底气，来自于船仓中用油布盖着的，堆得老高的营养液。 海阔以及他的两个伙伴，将在一日后回到泥巴坨村。 第50章 清晨,当第一屡亮光投射在大地上，李媛按时醒来。 她把扒拉在自己身上的树袋熊搬开，翻身下了床。树袋熊睡得非常之香,导致马上要出去工作的李媛感到十分不爽。 李媛想到个办法,弯下腰,在褚思蓝耳边小声说：“上课啦,要迟到啦！” 褚思蓝眼睛睁开条缝，喃喃道：“帮我签到。”然后又睡了过去。 李媛嘴角抖了抖,心想：好家伙，回去西褚马上告诉德政司，他们肯定专门派人来盯她上课考勤。 李媛又拿食指在褚思蓝脸上轻轻刮了一下,算是给自己出气。 她整理一番，出门去。 来到前厅一看，只有药药在，其他说好的要在前厅集合的人一个都没有。李媛走上前，与药药大眼瞪小眼。 这时零星几个村民从里面出来，似乎正要出发去垃圾山劳作。塔山,以及昨天迎接李媛归来的即将当爹的青年正在其中。 李媛问塔山：“你弟呢？” 塔山支支吾吾：“我，早上看他好像不大舒服……” 青年插嘴：“不舒服个鬼，那些个哪里愿意训练呐,都躲懒哩！” 李媛哪能不清楚没来的人的想法，或者说早有预料。她接着问：“他们都在家里是吗？” “不然还能在哪呢？”村民们幸灾乐祸得很，抢着回答。 李媛表示明白，村民们便一个个快活地跟李媛告别,上去地面了。 这时药药颤颤巍巍地问李媛：“李队，现在要怎么办？” “你跟我来。”李媛狞笑着，将拳头捏得咯咯响。既然这些人没有超出她的预期,就休怪她用预期的手段来对付他们咯。 塔山家里，共有两间卧房。 塔山一家三口一个间，清河、禾老、老祖宗一个间。一大家子人都差不多时间起来，只有清河说自己不舒服，复又回房间窝着去了。阿弥帮他娘干完活，便去看他叔。 阿弥爬到清河床头，大声问：“叔，你不是要去训练吗？怎么还在这睡啊？” 清河一听见训练二字就脑壳痛，虽然是他自己举手报名，也猜到会由李队主持训练，可是哪想得到训练项目竟那么多？问就是后悔！ 他回答：“你自己去玩，叔今天头疼，得请假。” 阿弥又道：“可是爷说你是装的。” 清河伸手在侄子的肚腩上拍了好几下：“去去去！谁装了……” “清河崽子！”老祖宗突然提着根棍子走进来，“好啊，你竟敢装病逃课！你过来，看我不把你打得屁股开花！”说完便朝床边走来，来势汹汹的样子一点都不见此前的痴老。 清河赶紧从床上跳起来：“爷，你消气，我不是逃课，我又不要上学我逃啥课呢？” “你巴老师都告状到家里来了！” 巴老师是清河以前的老师，曾在鹰首聚落开过一段时间的课，清河因此有过短暂的上学生涯。 一时间分不清老祖宗到底是清醒还是犯糊涂，清河求饶：“我去，我这就去。” 说着，他倒退出房间，心想干脆逃到地堡外面去，只要小心避开李队就行。一出房间，却看见了今天的噩梦——李媛媛，手持一圈长绳，在他家厅堂里候着。 李媛笑嘻嘻：“起床啦？” 清河：“哈哈哈李队早，我这刚起呢……”话音未落他拔腿就往大门跑。然而一个绳圈已早他一步，轻飘飘落在他腰间。李媛用力一扯，清河就一屁墩坐到地上。 “没想到你这么急着要出门训练，我甚是感动。”李媛嘴上说着感动，但是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 清河放弃抵抗，任由李媛拖着去了前厅，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如法炮制，最后十个人都到齐了。 除了药药，其他人都被绳子绑着，颓唐地坐在地上。 李教官站在十名学员面前，背手站立，对大家说道：“我知道大家训练的意愿不强，觉得村子的存亡是危言耸听，跟自己没关系。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我来村子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你们抢来的东西，不过一个夜晚就被人抢了回去。我和思蓝能办得到的事，鹰首聚落的几个势力，或者其他地方的势力也能办到。” “或许村里以前穷得叮当响，你们觉得被抢了便抢了，没什么损失。可是现在不一样。有思蓝村长带着，加上你们的努力，家家户户的腰包鼓了不少，甚至有了闲钱。” “未来我们还会更加富足。但你们若没有自保的能力，很快就会被更强大的势力抢劫，手里的东西留不下一分一毫。我不相信你们会不心疼，所以我建议你们认真对待这个训练。” 李媛说了一通，然而发现在场大多数人依旧没有那种精神振奋的感觉。 李媛再添一把火：“说太多也没啥用，你们只需知道，今天你们两组人将开展对抗赛。但是在那之前，你们要先通过我的验收。” 在场所有人心里一咯噔，心想：“什么验收？” 药药更是代大家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通俗来讲，就是我把大家都揍一顿。想要不挨揍，就要从我今天教大家的技能中寻找解决方法。” 所有人都精神了！毕竟，李队的拳头可不是闹着玩的。消极怠工的时候，不听村长指令的时候，李队就会重拳出击，明明揍得很疼，脸都高高肿起，偏又第二天就能下地，邪门得很。 对于村民们而言，挨揍不是最可怕的，挨李队的揍才是最可怕的！所以，不就是训练吗？只要能防止挨揍，他们拼了！ 怀着崇高的信念（？），向着远大的理想（？），泥巴坨村的十位村民们开始了艰苦卓绝的训练生活。 训练地点选在地堡门口的空地上。一开始的跑步、蹲马步对村民们而言不算太难，毕竟每天都在干体力活，经常长途跋涉。 两组三公里的匀速跑、二十分钟的蹲马步，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甚至对于部分人而言，还挺轻松。就是他们不大理解，为啥边跑还要边喊“一二一”。 对于村民们的体能情况，李媛教官总体来说还算满意。因为这些人第一次训练，李媛知道达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接着训练齐步走——李媛曾想过要不要把这个项目去掉，但是考虑再三还是留下了。 训练的时候，李媛先示范一遍，村民们一看，都说：这有什么难的？有训练的价值吗？ 其实定下这个项目的时候，李媛心里有些打鼓，因为很久以前，她刚进新兵营的时候，整个营区的人练这齐步走练了得有一个星期才勉强能看。但听村民们这么说，似乎可以很快学会？李媛便说：“那好，你们走走，要是有一个人没走好，其他九个人都跟着继续练哈。” 村民们都说：“嗐，这有啥难的。”“放心放心，我们一遍过。” 然后他们开始齐步走。不能说整齐，只能说让人大开眼界。 跟不上节奏算好的，有同手同脚的，有手脚宁折不弯的……还有一开始走对了，走着走着变成同手同脚而且宁折不弯的…… 李媛问这个人：“你一开始不是走对了吗？怎么越走越错呢？” 那人特别委屈：“我看xx是这么走的，我就也这么走了。” “你还学yy，手脚都不会弯？” “不是，我自己觉得走着别扭，就弯不起来了……” 李媛虽无法理解，但大为震惊。 而且就像她之前所说，一个人没走好，其他人就要跟着继续走。所以在她一遍遍纠正某些人的错误时，这十个人也开始内部消化。 “我去你怎么回事？刚刚不是对的吗？”“为什么会错！为什么会错在这里！”“啊啊啊啊！” 然后一阵混乱，十人之间拳打脚踢，现场烟雾弥漫，也不知道谁打了谁。 快到中午，村里小孩子们都下了早课，这十个人还在练齐步走。 褚思蓝带着四个小孩跑出来看，在门边排排蹲。 其中一个小孩的爹就在这队人里，其他一些人孩子也老大了，被看得面红耳赤，纷纷向李媛求饶：“让我们训练，受苦受累就算了，不能让我们没面啊！让他们别看了行不？” 李媛稍一思索，觉得他们的请求合理——不管在哪里，军*事训练时都不会让闲杂人等围观呀。 所以她跑去找闲杂人等：“思蓝村长，带孩子们去别处玩吧？” 褚思蓝却道：“我们才没玩呢，我带他们在这参观学习。” 小孩们纷纷瞪着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看向李媛。 李媛叉着腰，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褚思蓝也讨好地朝她眨眨眼：“我想看看药药的训练成果嘛……” 李媛伸手，直接把褚思蓝从地上抄起来，单手抱进地堡。 褚思蓝扒着她的肩膀，大叫：“哎呀你干啥呀！不就看一下你们训练嘛！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小孩们像是跟着母鸡的小鸡仔似的，一串跟在后面喊：“蓝老师蓝老师……” 李媛心想：不行，影响训练就是不行。 一直抱到大厅，把褚思蓝往她的讲台上一戳：“现在先别影响他们，下午对抗赛你们看个够。” 褚思蓝坐在讲台上，两条腿前后晃悠，嘟着嘴道：“好的嘛……” 跟褚思兰说好以后，李媛回到地面，正在训练的村民们围上来：“教官，我们练好了，这次一定行！”“对对，这个项目赶紧过吧！” 李媛便让他们再走一遍，这次还真没人犯“不可饶恕”的错误。 虽然她不明白，有的人为啥走个步都要像走T台样的，手摆过去，肩膀扭一下，腿踢过去，屁股也要扭一下。但是算了吧，她不想继续教了，本来就只是让团队协调起来，又不是要给哪个领导看。 于是让他们过了。 他们所有人都一屁股坐到地上。 第51章 应参训人员的要求,下午的训练场地不再选在地堡门口，而是转移至地堡背后的山丘上。 地堡入口坐南朝北，垃圾山在地堡北边,山丘在地堡南边,其他村民即使劳作归来,也不会经过他们训练的地方。 原本将场地选在地堡门口,其实存了让其他村民看一看的心思。但既然参训的人员都不愿被围观，那么李媛也不会在这方面为难他们。 不在训练地点的事上为难,自然要在其他方面为难咯！ 首先——中速冲刺上山，不在规定时间到达，就回地堡门口训练！ 参训的村民们一边在心里骂李教官没良心,一边玩了命地奔向山顶——这说明李教官越来越能准确地把住这些人的命门。 上山之后，一伙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整的同时听李媛讲下午战术训练的内容：卧倒、匍匐前进、起立、警戒四周等等，这些全都需要大致掌握。 经过上午的训练，村民们不再等闲视之，乖乖听李媛讲解步骤,老实接受训练。其实动作并不难，难的是用进实战，在紧张的环境下快速反应。 基础动作掌握个大概也就行了,李媛不至于强求他们做得像西褚的专业军队那样标准。 很快来到实战配合阶段。 这时终于开始分成两队。有些人还不大习惯，大概因为上午相互之间做了大量“友好亲切”的交流，早就忘了分队的事。 李媛知道不少村民有着特别的战斗技巧，分队之前特意问了下。得知清河会耍双刀,有位大叔会飞斧（飞得不大准），其余村民大多用刀用棍，都是野路子,而且全是冷兵器。 训练用的武器都没开刃，开始训练前李媛专门报给褚思蓝定制出来，让人送上山。 李媛曾想象自己有一天要挥舞着石器跟原住民打架，没想到今日的境遇竟与想象的场景如此接近。虽说元宵上有好几件远程武器，但又不可能拿出来给村民们用；就算拿出来给村民们用，他们也不会用啊，不打死自己人就谢天谢地了。 村里没有制造远程武器的技术，也没有武器来源，因此更多的是教他们以小股队伍进行接近战。 “待会我对你们的训练成果进行验收，你们以小组为单位与我进行对抗。只要在我的攻击下坚持五分钟，我就会停止攻击。” 潜台词是，如果没有坚持下来，就白白挨几分钟的铁拳吧！ 开始训练时，清河悄咪咪地问李媛：“教练，我们这队有个会使飞斧的，待会他可以用飞斧吗？” 李媛似笑非笑地看了清河一眼，答到：“可以啊，我教他怎么用。” 虽然没开刃，且飞斧的形状较普通斧头更加轻便，但是砸在身上也不是好玩的。即便如此，李媛依然允许使用。 药药那队见清河这队有人用飞斧，思及最后的团队对抗，也要求使用飞斧，李媛同样应允了。 一开始没有给此次训练配飞斧，村民们提出要用，所以李媛用不为人知的手段——纳米通讯，偷偷联系褚思蓝，让她帮忙赶十只飞斧出来。对外却声称早就说好，只是没有预先打印出来，于是又收获一些诸如“李队料事如神”的评价。 训练配备的基础武器有：刀、棍、戟、匕首、盾牌，李媛教了些基本的列阵方案，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思考领会，便放他们自行练习去了。 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送飞斧上山。来人挺着个大肚子，背上背着背包，晃晃悠悠往山坡上走，看得李媛心惊肉跳。 猜猜是谁送来的？ 不是塔山，是村里唯一一位孕妇！ 李媛赶忙跑下山去，让尊贵的孕妇把包摘下来给自己拿。 “天呐，村长怎么让你送来？村里没别的人吗？”李媛问。 孕妇捂着嘴笑：“村长说你不让她和小孩子们围观训练，刚好别人都不在。” 李媛无话可说。 孕妇又说：“可是我想看，就求村长让我送来了。”说完她双手交握举至胸前，“李队，就让我看看嘛！” 李队肃着脸果断拒绝：“不可，刀剑无眼，你现在是全村的希望，不得有闪失。”然后亲自将孕妇送回村里，并向褚思蓝三令五申看好村里人，不许他们围观。 收获褚思蓝的白眼一枚。 如果说之前不让围观，为的是参训人员的面子，那么现在不许围观，为的就是村里人的安全了。 因为待会练的可是飞斧，一个不小心，围观的人就要脑袋开瓢。 李教官暂时离开，参训人员当然偷起懒来。 两队人马分别围坐在一起，偷懒同时也在商量对策。 清河那边，耍飞斧的大叔建议大家将飞斧全都交由他使用。 “李队说了，每人一把飞斧。但是，兄弟们，这飞斧不是那么好练的啊！再过几个小时李队就要跟我们‘验收’了，就这么点时间练习，我敢说你们连十米外的靶子都飞不上去。” 有人质疑他：“老标，你飞斧很厉害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那天晚上咋不见你用出来？”那天晚上，代指李媛攻进泥巴坨村的那一晚，村民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老标晃晃手臂：“我也不托大，二十米内的靶子，我肯定能飞上去，待会给你们露一手！至于那晚嘛——李队那速度你们也不是没见到，我斧子飞出去，砸不到她，反而要弄伤我们自己的人。” 清河打圆场：“我老大使枪都射不中李队，别说老标的飞斧了。”他动动屁股，往圈内挪了点，压低声音，“大家别忘了，我们跟李队学这些，是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她们欺压了！把飞斧都交给老标使用又何妨？” 在场的人都一愣。 训练太刻苦，都快忘了原本的目的。 每个人都不想被其他人看出自己忘了这件事，纷纷积极响应：“对对，河崽说得对！”“给老标吧，他用得习惯。”“我还是举个盾牌，给大家挡挡李队的拳头。” 清河这队人就这般商定了。 而药药那一队，是另一番景象。 队里都是年轻人，受过胡老师的教导，药药又是胡老师的女儿。因此虽然人都是村长点的，隐隐间还是以药药为首。然而…… 队员A：“我不想训练了，想去跟村长捡垃圾。” 队员B：“我不想训练了，想去赚小管管。” 队员C：“我不想训练了，想去聚落逛gai。” 队员D：“我不想训练了，没有原因。” 药药：…… 好气哦，其实她也不想训练，想回去跟在蓝老师背后学习。 若要问她当初为何举手——还能有啥原因？凡是蓝老师决定的都是对的，她都要支持！ 可是都已经搭进去半天了，李队也不可能让他们这些人半路逃跑，还能咋办？硬着头皮上呗！药药拍了拍手：“别想了，李队会让你们逃吗？不可能的嘛！不如来想想，怎样应对李队的验收。” 药药顿了下，见没人说话，继续说：“对面有使飞斧的，所以我们也要了飞斧，李队也答应了。可是我左想右想，觉得这飞斧真不那么好用。你们都记得那晚的事情，枪都打不中李队，就凭我们的三脚猫功夫，斧头飞出去也是白飞。” “所以药药你的意思是……” “我建议，不要花太多时间练飞斧，多花点时间在李队教的基础列阵上，我们要打好配合。” 其他人无不同意。 李媛送孕妇回村花了点时间，然后背着一袋飞斧回到山丘上。 这些飞斧真的不重，褚思蓝给它添了些镂空设计。据褚思蓝讲，这些训练用的飞斧在空中旋转时，会发出声音。具体是什么样的声音李媛也不知道，因为她也没试过。 回到训练场时，两队人都练得热火朝天，用着李媛教导的阵型，跟空气斗智斗勇。 凭借多年统领新兵的经验，李媛知道——他们肯定偷偷歇过。歇过便歇过，说明他们还蛮机灵。只不过待会统一休息的时间会减少些。 李媛将飞斧分发给每个人，然后借了药药的飞斧，给大家示范如何使用。 其实李媛根本没用过飞斧，但扛不住她有纳米系统。她选了山丘上一棵枯死的畸木作为靶子，纳米系统将距离一测，计算一下空气摩擦，就将标准动作、所需力度全部告知李媛。 看在村民们眼里，就是李媛在二十米外一站，右手握着斧柄从上方背到身后，然后“随手”一掷，斧子呼啸着飞出，便见一半的斧刃没入树干中。 其他人没看懂，但是老标看得懂懂的。他看出，李媛是用上半身的旋转牵动手臂发力，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身体的力量，没有一丝累赘。老标不住地鼓掌：“厉害，真的厉害！” 然后李媛教大家使用飞斧，然而就如老标跟清河他们所说，飞斧不好练。除了老标，其他人虽不至于一次都没上靶，但每次上靶侥幸成分居多。 很快，到了李媛教官“验收”的时候。 第52章 地堡之南,山丘之下。 天空中黄云滚滚，地面上烟尘弥漫。不用怀疑，这些烟尘都是李媛验收村民们训练成果时扬起的。 五分钟的进攻不是很久,但对防御李媛攻击的村民们而言太过漫长。 首先接受检验的是清河这队,他们五人配置是：一个大盾牌防御,一个双刀速攻,一个飞斧远攻，两个长戟可攻可守。 老标的飞斧有两下子,经过李媛的纠正，准头已好上不少，但还是太慢,斧头飞出来一瞬李媛就知道它将飞向哪里。老标扔了五把飞斧，被李媛尽数躲过。 而他们其他武器之间相性也不大好，一个大盾没法把清河与老标护在身后，老标扔完飞斧就只能在大盾后面用刀捅捅捅，清河进攻却要离开大盾防御范围，而他与李媛一对一杠上的情况之前有过一次,这次李媛也用了长棍，所以结果不过是“情景再现”。 清河这队在李媛手下撑了三分钟，其余时间一直在挨打。 挨打完,他们鼻青脸肿地坐在一旁观看下一组的验收，李媛还给他们提供了从聚落买回来的跌打药，供他们涂抹， 压力来到药药这队。他们看过清河那队挨打的惨状后,心里都十分忐忑。 这队最后上的组合是一个大盾，两个刀盾加两个长戟。 这是李媛最初教的几个基础组合之一，经过讨论,他们一致认为远程攻击根本打不到李媛，所以选择防御为主的近战组合。 其实李媛并不喜欢近战，她比较喜欢拿把狙在暗处阴人，即使驾驶机甲，战斗风格也是以远程攻击为主。但不喜欢不意味着不会，曾有人在战场上突破至李媛身前，依旧死得很惨。 她和褚思蓝被村子抢劫那晚是个例外，她实在气狠了，想给村里人更加震撼直观的教训，所以一路无双开进村里。 现在的情况又与以往不同，为了验收训练成果，李媛只能近身战斗，最多有根长棍作为武器。所以药药这队选择防御阵型，算是选对了。而实际情况是，他们在李媛的进攻下撑了四分多钟，临近五分钟时，其他队员都已被打趴，只有使长戟的药药还没挨揍。 李媛想起褚思蓝昨晚一脸幽怨地对自己说：“药药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可不能打脸啊！”于是收手了。 她对胡药药说：“四分五十秒，剩下这十秒是你今早准时到达的奖励。”然后宣布验收结束，让大家准备接下来的实战演练。 其他人纷纷围上来，恭祝药药没有挨打。 药药则心想：“准时参训不是应该的吗？李队会因这个奖励我？这怕不是靠的蓝老师的面子。” 然后两组人坐在一起休息，为马上开始的实战演练做准备。 泥巴沱村，地堡里，大家奔走相告： “实战演练马上开始了，赶紧去看！”“就在咱村后边的山丘上，你快些，我不等你了。”“村长说不能靠太近，要我们离远点，不然不让看。” 这样口口相传着，老人小孩们也齐齐出动，背着板凳椅子，往后山赶。 有些村民在外面干活没有归来，甚至有人专门跑去垃圾田叫他们回来。 就连村里的孕妇、正犯糊涂的老祖宗都被搀扶着走到后山。 盛况当前，都是为了——看实战演练。 李媛划定了安全的观看区域——演练区域放在山脚下，由于允许使用飞斧，所有人必须待在半山腰以上，以保证不被飞斧砸破脑袋。 褚思蓝自然也到场，身后跟着一串小孩，像是带鸡仔的老母鸡一样。她带着小孩们攀至半山腰，把小板凳放好，排排坐。 山腰上视野开阔，褚思蓝从山上往下望，发现李媛把外套脱了，还扎了个狼尾。 或许是比较热吧，外套被绑在腰间，上身的衣物只剩化为背心形态的驾驶员防护服，灰白相间，贴合在身上，衬托出优美的背部曲线。手臂的肌肉匀称紧致，双手扶在腰间，在沙黄地面的映照下，皮肤更显白皙。脑袋后扎起的狼尾使她显得十分清爽，但也让褚思蓝回想起她长发时的模样——记忆中她曾将长发束起，金红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如同流淌的火焰。 或许是感应到褚思蓝的目光，李媛回过头来，与褚思蓝四目相对。褚思蓝笑着朝李媛招手，李媛也勾起嘴角，张开五指朝褚思蓝摆动两下。 进行实战演练的两支队伍已携武器上场，分开站在场地两边。一支队伍绑着红丝带，另一支队伍绑着蓝丝带，相隔三十米左右。 李媛三两步登上山腰，对在场观众说道：“想必村长已再三强调安全问题，我这里就不提了。给大家解释下战斗规则，他们各自使用的武器都是自己挑的，没有开刃，但我会模拟开刃情况下被击中的受伤情况判定人员出局。三局两胜，每局时长五分钟，五分钟时剩余人数最多的队伍赢下当局。” 因为接下来还有好几批不同的村民要接受训练，迟早的事，所以解释给他们听不是为了提高他们的观看体验，而是让他们为自己的受训做好心理准备。 有的村民知道现场将使用飞斧，说飞斧即使没开刃，要是真砸中人也会让人头破血流，问李媛该怎么办。 李媛拍拍腰间：“放心，我会在它不可避免砸中人之前将它击飞。”或者，完全融化。 向观众们解释完毕，李媛回到山脚下，宣布实战演练开始。 随着李媛教官一声令下，两队人纷纷亮出武器。 药药这队是红队，依旧是一个大盾，两个刀盾加两个长戟。开局大盾挡在前，两个刀盾将圆盾顶锅盖在头顶，防的是对面的飞斧。两个长戟缩在后面。 人都缩好了，从盾间缝隙一看——对面清河的蓝队齐刷刷亮出刀盾——竟全换了刀盾！ 年轻人们心想：“叔，不带这么玩的。” 大叔们狞笑着，手持刀盾呈三角向前冲锋。 红队的大盾支在最前方，原本是为了防飞斧，但是蓝队根本没用飞斧，大盾的作用也就没那么明显，甚至有些拖沓。蓝队瞬间避开大盾，绕到后方。而红队的大盾无法及时向后防御，只能依靠两个刀盾为长戟防住袭来的五人。 两队不过几秒就已兵刃相接，现场观众更是鬼哭狼嚎。他们有的为红队加油，有的为蓝队加油，竭尽全力呐喊助威着。 红队勉强防住了蓝队的第一波刀盾冲锋，但在接下来的交手中尽显劣势。他们虽谨记着要成阵型，可是在一次又一次防御中，一个刀盾手首先露出破绽，被刺中腹部判定出局。接着是两个长戟，随后剩下二人迅速“阵亡”。 第一局，蓝队在四分钟时获胜。 中场休息，首场失利的红队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唉，完全没想到，他们突然集体换成刀盾。” “那些大叔们的刀好猛啊，砸得我好痛。” “我也是，都被砸青了……药药，我们该怎么办呐？” 一时间，四人全都用希冀的目光望向药药。药药稍作思索：“我们这么办……” 第二局演练很快开始。 清河的队伍依然开局亮刀盾，但老标已偷偷将飞斧从腰上取下。 按他们的猜测，经过上一局的较量，红队的娃娃们应该会撤下大盾，那么他们对飞斧的防御手段就会减弱。 然而开场一看——红队竟还是上局的配置？ 大叔们相视一眼，老标将飞斧挂回腰间，五人继续刀盾冲锋起来。 冲到近处，正想故技重施绕过大盾从后方进攻，红队的大盾突然向前倒下，露出背后的刀盾青年，以及两只明晃晃的，迅速刺来的长戟。 清河首当其冲，还好他反应快，格挡掉刺向自己的一支长戟。但另一支长戟还是刺中了他的队员。 李媛喊道：“蓝队一人出局！” 红队的大盾被扔掉，剩下的就是三个刀盾两支长戟对蓝队的四个刀盾。 事实上，李媛并没有限制每个人携带的武器数量，只要你想，现有的训练用武器都可以带上，就看你能不能拿得下。 红队拿得下那么多武器，所以阴了蓝队一把。 三个刀盾具有很高的灵活性，防下蓝队的进攻绰绰有余。但蓝队也不是那么好刺中。两队纠战在一起，难舍难分。每一次交锋都唤起观众们的惊呼。 这时李媛收到褚思蓝的通讯。 “是你教药药他们这么改阵型？” “不是，这是他们自己想的。”李媛回头，朝半山腰眨了眨眼。 五分钟很快过去，红队剩五人，蓝队剩四人，红队胜。 上一场欢呼雀跃的观众们此时嘘声一片，上一场垂头丧气的观众们却交手称赞。 整个地堡难得空荡，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通向地堡深处的走廊里。 他穿过一道道阀门，来到牢房中。 “大哥，我来了。”塔山开口说道。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单独进过牢房，这次趁所有村民出去看比赛，偷偷溜进来找金发。 金发腾地从地上坐起，挪到铁栏边，焦急问道：“怎样？可以救我出去了吗？” 塔山摇摇头：“牢门通了电，我手上没有能给它断电的工具。” “唉！”金发直直向后仰倒，“又救不了我出去，你来做啥？” 塔山勾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对金发说：“老大，其实我有个想法……” 金发并不做声，所以塔山继续说下去：“今天乡亲们都不在，因为他们都跑去看实战演练了。李队……李媛媛拉了两队人去训练，河崽也在训练的人里面。” “不难看出，她们需要会战斗的人。老大您实力不弱，若是向她们投诚，她们或许会放您出来。” 金发听到此言，呲笑一声，在地上翻了个身。 “我知道您听到这些话会不高兴……可这已是现下最好的办法。老大，我会先向她们投诚，让她们看到我们的诚意，放您出来的可能性就更大些……” “你想效忠她们就去吧，不必告诉我，也不必拉上我！”金发抽出一只手，枕在脑袋下，完全背对塔山。 塔山知道他这是在生气，不再辩解，把带来的一些真空包装的食物往铁栏里面送。 “老大，这些带给您吃，我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您。” 说完，塔山起身走了。 塔山走后，金发坐起来，挪到铁栏边，把塔山带给自己的东西吃了。吃完他挠挠屁股，复又睡下。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咋想的。 第53章 李媛与褚思蓝并不知道塔山去了地牢。 她们尚在演练现场,一个在保证演练安全，一个在为自己学生加油助威。 演练终于来到最后一场。全场屏息静气，等待红蓝两队上场。 只见清河他们首先走上场地,这次他们竟拿出被李媛揍垮的那套阵容——大盾、双刀、圆盾飞斧,再加两个长戟,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蓝队上场后,红队也接着亮相。 刷刷刷，三个大盾戳到地上,正对着清河他们。简直是明晃晃的挑衅，好像在说：我们就防着你们飞斧呢，快来啊！ 蓝队的大叔们也不恼,他们知道这些年轻人在大盾后面肯定藏了别的武器，相互之间交流了一下，待李教官宣布演练开始，便由己方大盾打头阵，小心地接近红队的大盾阵。 当双方相距大约十米时，红队大盾阵两侧突然各闪出一人,手中飞斧已是扬起的状态，将一出现便把飞斧飞出。 但蓝队正防着这一手，本来的阵型就呈箭头状,其他人见状立刻往大盾后面一缩，大盾挡下其中一个飞斧，老标的圆盾挡下另一个，化险为夷。 但他们没有想到,在他们将盾举起时，红队也将三面大盾抬起，从十米的近距离发起冲锋。 “老标！”清河立即招呼。随后蓝队全员原地止步,清河、老标与大盾一起直接迎上红队的三面大盾，相互冲撞之间发出金器碰撞的清脆声响。红队有备而来，与蓝队撞上后，两柄长戟从两侧向蓝队发起斩击。 长戟与普通的矛有所不同，除了尖端以外，它的侧边还有突出的横刃。以侧面击打，能像镰刀那样伤人。 好在蓝队一直保持着警惕，己方两支长戟立即在双侧竖起，挡住对方长戟。柄部相撞，不住地震颤。再次化解了红队的攻势。 红队的长戟一击不成，立刻收了回去。清河也在此时回头打信号，蓝队的长戟手们得了信号，毫不犹豫地聚到己方大盾身后，长戟平举，同时往对方大盾间的缝隙刺去，轻而易举地破入敌后。 这一局上两支长戟，为的就是破红队的大盾。 红队的中间盾手见两侧各攻入一支长戟，并未慌张逃窜，依然牢牢抓着大盾。然后就见两支长戟，九十度一转，横刃同时朝内，往回缩去，勾住中间的大盾往外拉。盾手感觉到一股大力，不得已放开大盾。如果他不放开，此时恐怕要被连人带盾被拉倒在地。 红队三面大盾终于出现一个缺口。蓝队两支长戟立即后撤，清河矮着身子窜入缺口，双刀飞舞，一阵乱削修脚。 药药见清河攻入，准备用长戟攻击他，保下盾手，却见大开的豁口后方，老标已经蓄势待发。 飞斧顷刻间飞出，现身在豁口之后的红队队员赶忙闪开，无法抽身处理使双刀的清河，让清河修脚成功。 红队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另一名长戟手已在己方大盾被攻破时，从侧面绕出，直接击杀为让道而撤至一旁的蓝队大盾。 李教官的声音适时响起，判定红蓝双方各一名队员出局！ 两队皆有损失，各自后撤两步。 红队只剩一面大盾，失去大盾的那名队员从背上取下圆盾和刀，蹲在大盾左侧，两支长戟缩在后方，再次形成防御阵型。 清河那队没了大盾，便由老标防御在前，防止红队突然飞斧。 三面大盾被遗弃在两队中央，还有其他落下的武器，但谁都捡不到。所有人也都不敢捡，一捡就可能露出破绽，被敌方“击杀”。 大盾整有一人高，缩在后面的人很难看到视线前方的情况，所以红队收缩防御后，只有刀盾手能看到蓝队的动向。清河发现这一点，伸手从老标腰上解下一枚飞斧，在同伴的掩护下，起身立即飞向红队刀盾手的面门。 刀盾手果然举盾去挡，蓝队也在此时群起而攻。老标撞上对方大盾；清河一脚踹在刀盾手的圆盾上，将刀盾手踹倒；两支长戟绕后，与红队的长戟纠缠起来。 清河踩到刀盾手身上，还未斩下，已听见李队判定红队的刀盾手出局。出局的刀盾手赶忙从地上爬起，一溜烟跑到赛场外，生怕清河的双刀落在自己身上。 而红队的长戟显然准备更充足，反而将蓝队的一个长戟手击杀。 清河解决掉刀盾后，反身去纠缠挡住老标的大盾。 老标得了空挡，从身后取下飞斧。 红队除药药之外的长戟手是个机敏的小子，让药药缠住剩下的蓝队长戟手，自己则迎上老标，横着将长戟抡出个大圈，横刃勾上老标的圆盾。老标在这大力之下握持不住，失了手，让圆盾被抡飞老远。但也无妨，老标后撤两步，飞斧飞出，直接砸到小子的腹上。 他儿子跟这小子差不多大，跟海阔那混球上了船。离得近，知道这小子防不住，所以减了力道。 而药药那边，已用一记上挑将蓝队最后一支长戟淘汰出局。老标没了圆盾，不敢近身，药药因此有了空挡，回身去帮盾手逼退清河。红队二人一齐后撤几步，大盾朝着老标的方向，护住二人。 老标与清河相视一眼，即刻发起冲锋。 清河朝正前冲，老标往侧面冲。 大盾移动得慢，在老标的视野里，胡药药的身影很快暴露。 老标已备好飞斧，看到药药露出来便将斧头飞出，然而药药也在同时甩手——她手里竟也抓着支飞斧。 两道飞斧在空中撞见，“哐”的一声碰撞开来，各自翻飞，最后砸到地面上。 现场观众皆发出惊叹。李媛微微弯起嘴角——她不意外药药的表现。十人之中除老标外，药药是飞斧上靶率最高的。 盾手也于此时扛着大盾往前一扑，将清河扑倒在地！ 清河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都要被压没了。 老标见盾手的后背完全暴露，估算红队的飞斧数量——起先佯攻用掉两把，长戟手下场时腰上挂着一把，药药飞掉一把，还有一把在盾手腰上。于是从腰间解下最后一把飞斧，精准“击杀”盾手。 接下来就等清河从地上爬起，跟自己一起围攻红队的最后一人了…… 但是，在老标眼里，药药竟又举起一把飞斧…… 李教官一共就提供了十把飞斧，红队每人一把，不可能有多的！ 当飞斧在眼前被一道光融化，老标终于想起，自己最开始飞出的那把飞斧，砸到了红队正后方——那是红队第一次退守防御的位置。 盾手被判定出局，慢吞吞地从清河身上爬起，这点时间已足够药药赶到。 清河重见天空时，药药的长戟抵到他的喉咙上，铁质尖刃闪烁银白色的光。 红队胜了。 老标一屁股坐到地上，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观众席爆发热烈的喝彩！村民无论支持的是红队还是蓝队，都在为这场精彩的较量欢呼。 “这些小年轻们不错啊，河崽那一队都是壮汉，竟被打败了！”“药药这小妮子，看着没啥力气，平时就带带小孩这样的，没想到这么厉害！” 当喝彩停歇，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船！湖里有船开进来了，是不是海阔他们回来了！？” 半山腰处，刚好能看见村子附近的那片湖泊。 老标听到这声音，突地从地上蹦起。他捡了地上五六把飞斧，身上疲态似乎一扫而光，拔腿就往湖泊的方向冲。 李媛听到湖里有船开进来，赶忙登上山顶去看。褚思蓝跟在她身后上了山，二人一起开了视网膜望远功能，看清船身，果然是她们造的那一艘。 褚思蓝拉住李媛的手腕道：“哇，他们回来得好快啊！不知路上是否顺利。”视线移近，看到已经有人向湖泊方向跑，便问，“那个，是老标吗？” 是老标，李媛看清楚了。 褚思蓝又问：“老标跑那么急做什么？” 李媛看清老标手上抱着的飞斧，急道：“坏了，他要去砸船！”话音刚落，她一阵风似的奔下山。 海阔将星辰号开进湖泊。 这里离村子已非常近。他难掩激动神情，问两位伙伴：“我们谁去村里报信？我们带回这么多东西，大功一件呐！” 其中一名伙伴缩了缩脑袋：“我就不了，我爸见到我肯定先打一顿才让我说话……” 另一名伙伴则道：“我去吧，我妈肯定舍不得打我，我报了喜讯后她不得乐死！” “好，你去吧，我俩看船。” 海阔便将船靠了岸。准备去报喜的小子走出船舱，刚踏到岸上，忽然回头问船上的人：“唉，怎么就有人来了……是不是你爸？” 说自己“爸见打”的即是老标的儿子，他听见同伴问话，往舱外一瞧，急道：“快快快，上船！把船开走，我爸杀我来了！” 他爸那个姿势，他太熟悉了，那是要飞斧啊！ 下船的人赶紧回到船上，刚一进舱，一个东西已经大力砸到船舱上，发出“哐”的巨响。星辰号加紧离岸的速度…… 李媛赶到湖岸时，见到这样一番景象—— 微风吹动湖面，泛起波光粼粼。船离岸老远，在湖泊上如浮萍飘荡，孤苦无依。 老标于岸边激情飞斧，一边扔一边骂：“□□□小□崽子，看我不把你那破船给砸咯！” 李媛听见老标的骂声：“？？？”砸船？真砸沉了，褚思蓝不得哭死？ 她一脚飞过去，将老标踹倒在地，大喊：“你砸个试试！” 船上三个少年终于探出头来，老标的儿子尤其大声：“李队！李队！我爸砸了好多了！你看要不把他关到牢里？” 李媛：“……” 真是个大孝子，孝死人了。 第54章 老标跑后,李媛跟着跑了。 褚思蓝一看，担心这二人搞出什么乱子，交代禾老主持实战演习的颁奖仪式,急匆匆赶下山去。 其他村民看到村长都跑了,哪还有心看颁奖？反正又不是颁到自己头上,不如去看看,所以同样跑了。 剩下少部分人——禾老、药药他们，以及行动不便的老人、孕妇,见人都没了，干脆慢悠悠地跟上。 褚思蓝正跑着，听见大片的脚步声,奇怪地回头。却见乌泱泱一大群人跟在后头，惊吓道：“你们跟着我干啥？！” 身后村民七嘴八舌地回答：“这不跟你去看热闹嘛！”“不知道啊，我看别人跑就跟着跑了。”“大家都跑，我可不能落下！” 得，还好褚思蓝不是跑去跳崖，不然这一村人全玩完。 老标听见儿子的浑话,骂骂咧咧地要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扔斧头。李媛见势不妙，只能一脚踩到老标身上。 然而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震动，扭头一看,继而看到褚思蓝满头大汗地跑来，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李媛心想：“如果不是看到他们刚刚那其乐融融的样子，我肯定以为褚思蓝被造反了。” 船上三个少年看到全村人都跑来，也吓坏了。他们心想：村里还不知道此次航行的成果,自己哪有那份荣耀能让全村人迎接？若说村里这样跑来，是想把他们吊起来示众，他们倒还肯信些。 待褚思蓝跑到身边,李媛问她怎么回事。褚思蓝喘着气回答：“一、一群羊！”李媛便懂了。 老标尚被李媛踩在脚下，见全村人都来了，挣扎着要起来。李媛知道他好面子，体谅他思子心切，遂把脚挪开，但还是让别的村民拦住他，别让他又跑去砸船。 老标还委屈上了：“那群兔崽子还敢驾船，多危险呐！不赶紧教训他们一顿，他们下次还敢！” 村里人也多不赞同，虽拦着老标，仍然帮着老标说话：“是啊李队，真要给他们吃点教训，以后可不能这么乱来了！”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是李媛她们起的头，但他们不敢说李媛的不是，只能旁击侧敲地说三个少年乱来。 李媛剜了他们一眼，想说这事是她准许的，不如试试教训她。然而想起此前褚思蓝说过，村民们有他们的局限与担忧，应当好好解释。于是准备“好好解释”，却被褚思蓝拉了一下。 然后见褚思蓝向前跨出一步，挡到自己身前，对在场村民说：“让他们出航是我的主意，抱歉没有事先在村里讨论。” 李媛见褚思蓝如今竟要把自己护在身后，心里有些感动。 村民们最近与村长相处融洽，得了很多好处，因此大多愿意听思蓝村长解释。 褚思蓝接着道：“我们知道自然界的水面十分危险——甚至大家都叫它‘死水’。但我和李队给三位少年备了防水装备，李队事先还教了他们怎样开船。铁皮船很结实，我们认为他们一定能平安完成此次贸易任务，所以最后决定让他们出去。” “诸位听我一言，我们不用总是那么害怕水面，我们每天喝的水从它过滤而来，我们身体里的水分最终也会回归于它。只要多加小心，我们可以驾驭它——就像聚落港口其他来往的船只那样。我们每天做的事情都冒着各种风险，其他风险我们冒得，来自水面的风险我们也冒得，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褚思蓝平静地解释，“大家可以看到海阔他们已经平安归来了，不若让他们先靠岸。” 村民们依旧担心，问：“村长的意思，是说以后还要派人驾船出去吗？” 那不然呢？李媛拍拍褚思蓝的肩，抢先答道：“我们不会强迫谁驾船出去，先把这次的事解决再说。你们都挤在岸边，把那三个小子吓得不敢靠岸，赶紧退一退，让他们把船停好，然后看看他们的成果，听听他们的经历。”末了补充一句，“你们觉得如何？” 村民们觉得有理，于是从岸边撤离。海阔他们见状，终于敢将船靠岸。 铁皮船在湖面移动起来，船头朝着湖岸方向，依靠惯性冲上岸来，稍稍搁浅，但也停得更稳。 五米长的铁皮船，真的来到眼前，才让人觉察出它的大来。 海阔意气风发地踏至船头，与带头靠近的李媛说道：“李队，我们带了很多营养液回来，您安排几个人帮忙搬一下？” 李媛便挑了几个壮年人，让他们上去搬。老标也挣脱了乡亲的阻拦，凑到李媛身边，却不吱声。 “标哥也想上去帮忙？”李媛觉得好笑，遂了他的意，“去吧。” 虽让出条道，但又免不了提醒：“别小看这些年轻人，他们能干着呢。你想你们队刚刚不就是被年轻人的队伍打败的吗？” 老标“哎”了一声，音量比蚊子叫声大不了多少。然后跟在其他人后头，也上了船。 老标的儿子原躲在船上，见自己老爹竟上船来，慌忙抱着脑袋蹲到船的一角。 老标看到自己儿子这样，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照着儿子的屁股就是一脚：“□□，还想关你老子？” 其他壮年人劝住老标：“别别别，我们上船有正事，别打孩子。” 海阔此时也点头哈腰：“各位叔，辛苦了！先给各位看看待会要搬的东西，我们再讨论怎么搬。”说着，与另外一位伙伴走到船中央一个用油布盖着的大家伙边上，各自拎起油布的一角，“唰”的一下将油布高高扬起，露出盖在下面的东西。 几位壮年人眼睛都直了。 上次闵下前来泥巴沱村支付货款，带的是几块滤芯和少量营养液，所以没有这般直观的感受。 在这小船上，他们终于知道，营养液堆成的小山是什么样子——那些营养液，十二支一打用细绳绑着，一排排一摞摞，整整齐齐叠在一起，莹草城的标志在管子外壳上闪闪发亮。 据他们后来回忆，那时他们“像个娘们一样”捂住了嘴，以使自己不要因为太过吃惊而发出声音。 海阔谦虚地笑了笑：“收获不算太多，各位叔莫要介意。噢！”像是突然想起来般，又道，“还有点别的东西，少量畸木屑……”说着，继续掀开油布，露出营养液后边麻袋堆成的山，大概是营养液小山的两倍多。 嘴上说得谦虚，实际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他心里想的是：“哼！没见过吧！还想砸船？砸啊！” 大叔们将嘴捂得更严实了。然后几人一起将营养液搬下船。 村里人就没几位大叔那么矜持了，看到那么多营养液一提一提搬下船，惊叹声此起彼伏。 李媛看到海阔的成果，也满意地点点头。 海阔带出去五百个泥巴包，三百件斧头。粗略估算，带回来的营养液逾两千支。 海阔搬了一提营养液下船，接下来的就让别人干去了，自己折回船里，提出一个小袋子，走到李媛身边。他把袋子打开点口，然后对李媛说：“李队，我还给您带回点礼物，您看喜不喜欢。” 李媛挑挑眉毛，她确认袋子里是一条鱼，于是勾头去看。只见满满一袋水，里面有条小鱼游得正欢，关键是——它只有一颗头！ 李媛问：“买的？” “不是，是我在海上钓到的。”海阔咧嘴笑，他觉得自己如此花心思，李队肯定会很喜欢。 然而李媛只想说句“mmp”——她在这颗星球上，从未钓到过如此正常的鱼。海阔这样，跟那些向非酋炫耀自己抽到六星的海豹有什么区别！但她还是微笑着收下海阔的礼物，并表示自己会带回去养着。 待营养液和畸木屑全部被搬下船，李媛让海阔说一下自己的经历。海阔便与二位伙伴站到船头，向大家讲述起来。 三位少年按预定路线，从海上航行至树厂附近。在一处湾口找到了合适的停船处，每天留下一人看船，海阔与另一人背着货物去树厂售卖。 这树厂据说是莹草城官方开办的，树厂管事并不拦着海阔这样的小商贩在此行商。 首日开张时，生意并不好。海阔细心观察，认为是因为自己生面孔。其他商贩一样有卖斧头、有卖食物，还有卖其他各种东西的，都是在地上铺个毯子直接开卖，卖完就走。树厂员工需要购买时，自然选择那些熟面孔。 为了打破僵局，海阔跟伙伴一起，原地搭了个小桌，在桌边立起一块牌子，上书“星辰小店”几个大字，并用小字注解“售卖斧头、食用包”。立即吸引了树厂员工的注意。 有些员工甚至不认字，跑来问海阔招牌上写的什么意思。海阔给他解答，顺便推销一波。 同时，他还学闵下，搞“买一送一”，但他送的是泥巴包。 在树厂，斧头一般卖六支营养液，食用包卖三支营养液。海阔将斧头定价为六支营养液且送食用包，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树厂员工纷纷前来购买。 卖出五十份“特价组合”后，恢复原价，买斧头不再送泥巴包，泥巴包则卖一支营养液一个。 前期购买斧头的树厂员工使用过后，觉得他们的斧头比其他人卖的质量好，价格还一样；泥巴包虽然不好吃，可是顶饿，好消化。口口相传，后来依然很多人前来购买，最后斧头、泥巴包全都卖光。 “树厂有的人会还价；有的用莹草币支付，我们最后换成了营养液；为了做生意，还花了一些额外费用。所以最后赚回两千一百多支营养液。”海阔站在船头，向村里所有人公布了此番贸易的收获。 除了零星几人，其他人莫不交口称赞。 听海阔说完，褚思蓝问海阔：“既然村里人都在，要不我们现场将这些营养液分一分？这些是你赚回来的，你来决定。” 海阔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他赶忙回答：“我觉得没有问题，都听村长的！” 见海阔同意，褚思蓝心算分配方案。按照起先的约定，海阔三人作为销售人员，得两成，由于他们完成得出色，再添一成；自己和李媛作为“村干部”，得两成；提供材料的、操作打印机的、打磨成品的村民，每人得六支营养液；负责制作泥巴包的妇女们，每人得六支营养液；然后给村里人分红，包括老人小孩，每人得两支营养液；剩下八百多支营养液全部归入村庄发展基金。 最后从基金中取出十支，用于奖励今天获得演练胜利的红队。海阔这才知道今天开展了一次实战演练。 大家都得了营养液，脸上喜气洋洋。整个村子欢声笑语，一起回村去。 塔山为了照看老祖宗，与父亲一起走在最后。实战演练第二场结束时，他才匆匆赶到观众席。 他掂量掂量分到的八支营养液，终于下定决心。 第55章 村里分营养液,村民们各个脸上幸福洋溢。村庄发展基金的近千只营养液，以及畸木粉，都有村民帮忙抬回去。回到地堡时,天色已变得灰蒙蒙,说明黑夜即将来临。 李媛准备回村长室休整,却被褚思蓝拉着进了打印机库房。李媛见她刚刚还很高兴,现在却神色不愉，觉得奇怪,问她怎么了。 褚思蓝坐到打印机控制台上，对李媛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李媛迅速打断：“我只想听好消息。” 褚思蓝一愣,心说你咋不按套路来呢。深吸一口气道：“坏消息就是，打印机的打印舱寿命到了，只能再打印两千件左右物品。” “……”李媛没想到这套路被褚思蓝掰回去了，不想问又不得不问，“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打印机没那么抽风了,可以打印更精细的物品。” 听到打印机没那么抽风，李媛来了兴致，搬来一张板凳,坐到褚思蓝旁边：“来，怎么回事具体说说？” 褚思蓝乜了李媛一眼：“今天某人不是不让人围观训练嘛，我就回来研究打印机咯……”李媛不敢说话，因为她就是那个“某人”。 “研究的时候又用精测模式扫描一遍,这次竟找到一个反应电路错位的地方，我就放了点纳米机器人进去，把错位的电路搭回去,打印机就好了。” 褚思蓝从一旁的桌上拿来一把弓：“虽然还不能做到原子精度，但是做这种东西已经没有问题。” 这把弓上了弓弦。弓弦对于材质要求比较特殊，既要不容易变形，又要不易断。能打印弓弦，说明其精度至少达到可以打印复合材料的分子程度。 李媛看见桌上还有几支箭矢，向褚思蓝要来。她站起来，将箭矢搭到弓弦上，张弓。 从下午的演练起，她的外套就没套上过。此时从背部到手臂，一路绷紧，富有张力，把褚思蓝看得咽了下口水。 由于褚思蓝那动作太过明显，李媛很容易就注意到。她将弓弦恢复原位，无奈地看了褚思蓝一眼，问：“你咽口水做什么？” 褚思蓝脸上一红：“就是、有点点帅嘛……女孩子也会咽口水啊，不行吗！” “行，行！”李媛敷衍答道，心里却不知怎地有些窃喜。她不大喜欢被人夸帅，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好像很粗糙似的。 不过既然褚思蓝这傲娇都夸出口了，至少说明她很喜欢？ 等下，被褚思蓝喜欢有什么好的？那是会被褚遂封恁死的事情啊！李媛感到胸口一噎，回头对褚思蓝说：“我觉得你可以换点别的形容词。” 褚思蓝没想到自己都夸出口了，还有人对用词不满意！？她脸上表情迅速变淡：“比如呢？” “比如——‘姐姐好美！’‘姐姐好飒’之类的。” “有区别吗！”褚思蓝抓狂。 李媛昂头想了想，回答：“你说我帅，好像是在说男生。你看我的脸，哪一点可以跟帅字沾边？” 李媛眉眼细长，鼻梁高挺，唇薄而润泽，只是现在剪了短发。若还是原本的长发，以她的样貌，只能用冷艳形容。 但是思及她的种种行径，褚思蓝认真答道：“不看脸，确实可以说帅。” “看脸呢？” 褚思蓝拍着手，毫无感情地棒读：“姐姐好美，哈哈，姐姐好飒。” 被这样夸一点都不让人高兴。李媛摆摆手：“行了行了，别偏题了！既然能打印弓弦，是不是可以打印一些动能武器了？” 褚思蓝泛起白眼：“造动能武器那缺的是精度吗？缺的是一整套车床还有造火药的技术！” 单以攻击方式区分，世上所有武器大致分为冷兵器、动能武器、能量武器等类别。其中动能武器单指一些以实体弹药作为攻击方式的武器，对技术的要求下限较低。由于战场环境所需，即使以西褚军队的科技实力，依然在少量地方使用动能武器。 3d打印机的精度虽然恢复，可是如果用来打印动能武器，打印发射器零件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它使用的弹药是消耗品。打印机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此时用来打印大量弹药显然不划算。 李媛作为军官，对于军工生产并不陌生，自然理解褚思蓝话后的含义，同时联想到别的事情，问：“那么我们打印商品出去卖的计划是不是也得停一停。” 褚思蓝为难道：“最好停下，留给我们的打印次数不多了，我们要打印点更重要的东西。至于要做什么出来，我需要时间考虑。但是停止打印的事得跟村民们说一下。” 李媛了然：“成，到时我来说。” 褚思张嘴欲言，忽然被李媛按住脑袋，在脑袋上揉了一把。 “白脸我来扮，你不要跟我抢。”李媛揉乱了褚思蓝的头发，把褚思蓝气得鼓起嘴。 褚思蓝心想：“就是不想让大家怕她嘛，李媛媛明明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二人在打印机房捣鼓了一会，褚思蓝说还得检测，李媛觉得自己没什么能帮到的，准备先回村长室休息。 她穿上外套往村长室走，却在门口碰到塔山。李媛觉得塔山比他弟好相处些，因为塔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正因此，现在村里的垃圾田才交由他负责。 塔山看上去有话要说，李媛便直接问：“有什么事吗？” 由于村长室在地堡的最里侧，不会有人“偶然”经过，还算私密。塔山知道自己的话不会被旁人听去，开门见山：“我来向您表达诚意。” 倒是让李媛有些吃惊。她都习惯村里人各有各的想法了，像塔山这样说要表达诚意的，还是头一次。 “你应该向村长表达诚意才对。” 塔山摇头：“思蓝村长对村里大多数人都报以信任，所以我得向您表达诚意。” 李媛露出玩味的笑容——塔山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在说她不信任村里人！虽然这是事实。 当即回答：“说吧，你要怎样表达诚意？” 却见塔山将手掌翻开，伸至李媛面前。只见他手里躺着一张荧黄色、长方形的卡片，卡片右侧似乎嵌着芯片。 李媛知道这种卡片，她在鹰首聚落见过。听人说这个叫“银行卡”，用来存莹草币。 要知道，即使在她老家垃圾星，也没有这种卡片。在西褚，各种银行开遍每一个有人类定居的行星，银行账户与个人基因挂钩，又称基因账户。你可以去银行存钱，银行会识别你的基因身份，然后存进你的银行账户。 依李媛的理解，蓝星这里只是用银行卡替代了基因账户，更加说明蓝星科技落后，连便捷的基因识别都做不到。 塔山出示银行卡后，对李媛说：“李队，这是我在莹草城开的银行卡，密码是xxxxxx，里面有一千莹草币，都给您。这就是我的诚意，我以此物，表示我愿意效忠思蓝村长与您。” 李媛沉吟一会，并未接下，反而问：“你这样表达诚意，总有什么条件吧？你想让我放了金发？” 塔山却道：“若您接受我的诚意就必须放了他，这应叫做交易，不是诚意。诚意就是，没有条件。” “当然，如果您愿意放了他，我会非常感激。” 李媛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表达诚意？” 塔山挠了挠头：“这段时间您与村长为村子做出的贡献我都看在眼里，我自愧不如，我和我老大所做的事，与二位相比差得太远。所以我愿意忠诚于你们，像我弟弟那样为你们做事，这样对村子、对我的家人都好。” 李媛心说：你弟是不是忠诚还说不准呢，你如果学你弟那样还是算了吧。 吐槽归吐槽，李媛明白塔山的意思。她伸手将塔山的手推回：“这是你的全部身家吧？” 塔山虽疑惑李媛为何不收，仍老实回答：“对。” “我不收这个。既然你说愿意忠诚于我们，我便信你，希望你今后做的事情不会违背你今日的承诺。” 塔山目光一动，诚恳地答道：“这是自然，谢谢您。” 塔山“投诚”的事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 待褚思蓝回房间，李媛便将此事与她说了，并建议用打印机重新给塔山整一套铠甲。 塔山曾经有一套，那一晚被褚思蓝给废掉了。 褚思蓝听见有人表示效忠，喜滋滋地答应，第二天便整了一套出来。让塔山试穿，他整个穿上，往前厅一站，过往村民看得眼睛都直了。 塔山穿上铠甲跟个机器金刚一样。整套铠甲覆盖全身，就连关节处都以钢铁结构连接。头盔更是拉风，嘴巴处有个输气管道，额前竖了根天线，不知道起什么作用。 褚思蓝表示：那根天线只是用来装饰，没其他用处。 她作为机械工程系的学生，西褚武研院挂名成员，当然想造一套动力铠甲出来。但是即使是最常见的动力铠甲能源炉，都不是打印机可以打印出来的东西。所以只能尽量将铠甲造薄，然后加一些机械结构，尽量加强机动性，降低使用者体力消耗。 塔山走到前厅后，他儿子还有其他几个小孩在他身上爬上爬下。塔山随手接住，然后一个一个放到地上。 “你们小心点，别爬了，我要出门去。” 然后去后山找李媛，测试他穿戴这身装备可以行进的距离。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中速跑，极限距离两公里。 第56章 海阔没有想到,自己和两位伙伴回来当晚，就被李队点名第二天去训练。 得知他们三人被安排进第二批训练的队伍中，在场所有人都一脸幸灾乐祸地祝贺他们仨。 为此,他晚上还去胡老师家找药药请教,结果药药根本没甩好脸色给他。 药药阴阳怪气道：“您不是挺能的吗？一声不吭地就出海了,小小战斗训练哪难得住您呢？”被这样说了。 然后花花也一脸沉重地看着他,装模作样地摇摇头，跟在姐姐身后回了房间。 只有胡老师将他留住,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水上多危险啊，以后断不得如此，要先跟我们说声。”接着跟海阔说了自己了解的训练的大致内容。 海阔心想：我收获那么多你们没看到吗？要有冒险精神啊！没有风险哪有收益呢！怎么一个个都怪起我来了？ 第二天一早,留守船上的伙伴咋咋呼呼跑来找海阔。 “我就知道！我爸昨天晚上果然带着凿子过来，还好我把船开到湖中央了。”他是老标的儿子，名叫刚川。李队昨天留了个心眼，令他们三人至少留一人看船。 刚川是留守的那个。金发的望远镜带有红外功能，刚川昨晚在船上用望远镜观察情况，恰巧看到自己老爹带着凿子锤子跑到岸边。 海阔一听这话,忙问船有没有事。 “嗐，我不是说了吗，我早把船开到湖中央了。我爸没找到我们的船,在岸边蹲了会儿就走了。” 海阔便说：“这样不行，那些大人们老惦记弄沉我们的船，我们哪能日日防着，得把此事告诉李队。” 他们今天正好要训练,早上去集合时便偷偷将此事告诉李媛。 李媛得知后，趁受训的人跑步时离开一会，骑摩托艇把船拉到湖中央抛锚,然后又骑摩托艇回岸上。这样就没人能碰到船了。 第二批参加训练的人数增加至十四人，训练项目与第一批一样，依旧在接近傍晚时进行实战演练。这次观看的村民比昨天少了一些，但第一批训练的人全都到场观看—— 他们昨天累死累活，今天一看别人：哈哈哈好惨啊，这就是幸灾乐祸的乐趣吗？ 第二批的参训人员很奇葩，一队都是青年，另一队都是妇女。海阔得知另一组的情况时，整个人都麻了。 他这队人里，有三个人的妈在对面那队里，还有一个人的老婆在对面那队里。 于是傍晚时上演了“母慈子孝”的大戏。妇女队追着他们这队打，连赢两场。 结束训练时，海阔感觉整个人都脱了层皮，比他去海上航行还累些。 但他回去休整一番，又有了精力。心里担心星辰号的安危，所以卷起铺盖，去了湖边。 湖边没什么遮挡，所以海阔在干燥的地方支起几根杆子，罩上油布，形成一个简易帐篷。又四处捡来废料，升起一堆篝火。 他看向黢黑的湖面。没带望远镜，什么都看不到。其实船上装了个光能小灯，如果开着，远远的可以看见，但是李队没有把它打开。但他知道星辰号就在那里，所以在湖边守着很安心。 湖光倒印着跳跃的篝火，嶙峋波光如同一条条金鱼游荡。 海阔准备灭了篝火睡觉，却听见好些个脚步声，并伴随着说话声。 “阔子真来这边了？”“胡药药说的，应该是。”“那里有火光！他在他在！” 便见七八个同辈的青年打着手电，从茫茫夜色中跑来。 海阔奇道：“你们来这干嘛？” 青年们齐声道：“找你啊！” 跟海阔一起航行的两个伙伴都在，刚川更是坐到海阔身边：“我今晚睡你这了！我刚刚回去一趟，发现我爸今晚肯定会忍不住抽我。” “我们其他人想再听听你们出去的经历，是怎么卖东西的，刚才好像说得不是那么详细。”其他人纷纷在篝火旁围坐下来。 一起上船的另一个伙伴则道：“还有那个《青铜是怎样炼成的》，也给大伙读一读呗，真的有意思。”当时他们三人驾船出去，无聊时，海阔就会拿出这本书念给二人听。二人跟胡老师学习时没那么认真，认的字不多，也不爱看书，真听海阔念时，才觉得这书上的故事真有意思。 “没问题！”海阔见这么多人围到一起，心里热乎，“今晚咱就来个湖畔夜话！” 是夜，塔山回到家中。 清河也结束了当天的辛苦劳作，但比塔山早一点回到家。 他给自己和亲哥倒了杯水，向塔山祝贺道：“恭喜啊，恭喜。” 塔山接过弟弟给自己倒的水：“喜从何来？” “今天村长不是给你造了一套铠甲吗？说明她们要重用你啊！这不得恭喜？” 塔山点点头，抿了点杯中的水，然后说：“那是因为我向她们投诚了。” 清河正在喝水，听到这话，灌了满嘴的水，从嘴角泌下一滴。 “以后我会好好给村长、李队做事，别的就不想了。” 对自己亲哥很了解的清河心想：“完了，我这正想着造反呐。”嘴角的水，流得更多了。 虽然心怀鬼胎，但清河仍想从村长那捞些好处。况且亲哥已经“卖*身”给她了，那更应有些补偿对吧？ 所以第二天，清河找到思蓝村长：“我有要事相商，不知村长是否有空？” 清河都这样说了，褚思蓝还能不谈吗？虽然她真的没空，可是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就会有…… 然后褚思蓝拉上李媛，清河拉上几个中年男人，一起坐到前厅开会。 公开商议，所有人都可旁听。这时海阔正好路过，便进去听了。 几人坐下后，清河开门见山：“村长您看，我们村跟闵下的贸易已了结，阔子也已回来——我觉得，是时候讨论接下来的买卖该怎么做了。” 李媛与褚思蓝相视一眼——她们知道村里人迟早提出继续做买卖的事情，但预计至少要过个五六天才会有人提，没想到清河这么早提出来。 海阔对于清河所提之事也很关心，竖起耳朵来听。 李媛正襟危坐：“关于这个事情，我和村长的意思，是先卖完库存的镐头，然后停一停我们的贸易。”上次闵下来进货，没有买下全部的镐头，所以村里还余几十件。 清河被吓了一跳，他觉得按常理应该会缓一缓再继续做买卖，所以打算趁着还没有人提出来，捷足先登拿下销售机会，没想到李队她们竟决定停掉。忙问缘由。 李媛当然不会说打印机寿命快到了。褚思蓝正在找替代方法，这事应该很快有着落，若告诉村里人打印机寿命到了，怕他们心态怕会崩。只说：“我们卖出的数量可不少，矿场、树厂总共才多少员工，卖这么快能卖得出去吗？所以我们先停一停，看看市场反应，免得生产出来堆在库房生锈。” 清河听到李媛的说法，觉得是自己理解岔了：李队说的停一停就是缓一缓的意思，只不过大概会比自己预期的缓更久。 他又想起库里还剩几十件镐头，便问李媛打算怎么卖。 “不若你们自己商量，愿意试试的可以自己拉出去卖，总之售卖时尽量低调，以及每件三支营养液的成本价给到村里，赚到的都归负责卖的人。” 清河听到这话，认为还是有出路，只是赚不了大钱。于是还是想争取多产些货出来，被李媛驳回，就此散了会。 散会后，李媛要去后山继续训练第三批参训的村民。 海阔在李媛身后亦步亦趋，李媛回过身来问他：“你跟着我做啥？” 海阔嗫喏道：“李、李队，我就想问问，村里还有斧头吗？” “应是没有了。” “可不可以再打印一批？我拉去树厂再卖一次。”海阔本想趁着大好时机多赚点营养液回来，没想到李队她们打算暂缓贸易。 李媛依旧拒绝：“刚刚跟清河他们说的你不是听见了吗，市场会趋于饱和。树厂才多少员工，你这样去卖，卖不出去。” “那，卖泥巴包……”海阔再次提议。买一把斧头可以用好久，买一块食用包也就抵三天，人总得吃东西。 “只卖泥巴包的话，你跑一次成本太高了。”李媛耐心回答，“过段时间再说。你们该训练的训练，该干活的干活。我也会带你们去挖宝，照样赚钱。” 可是海阔心里有了疑虑，小心翼翼地问：“李队……我这次的收获，是不是没达到您的预期？” 李队惊讶他突然有这种想法，认真回答：“不，你的收获超出了我的预期。” 可是海阔不大信，觉得李队一定不那么满意，不然怎么什么都不让自己去卖：“那为什么……” “先停一下。”李媛不自觉地带上原本在军里的严肃语气，“听命令。” 海阔见到李媛严肃的表情，不敢再说什么，点点头，恹恹地走了。 结束与清河的会议后，褚思蓝并未像李媛一样离开地堡，她有别的事做。 她来到打印间，打开控制面板，继续设计她的模型。 这时药药敲门进来，跟褚思蓝说金发有事找她，问她要不要见。 褚思蓝问：“他想谈什么事？” “他不说，说要跟您私下说。” 褚思蓝正忙于自己手里的设计，跟清河开会已花了一些时间，没别的时间理这些事，便对药药说：“你先去忙，回头我跟李队说一下这事，她去也是一样的。”褚思蓝不信金发对着李媛敢拿乔。 待药药离开，褚思蓝用通讯系统联系李媛，说了这事。 李媛正在山上训练村民，听完褚思蓝的话，笑嘻嘻地答应。 “哎呀，我都快把这家伙给忘了。你继续加油，这事交给我来办就好。” 当晚，李媛出现在地牢里。 金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生无可恋躺倒在地。 第57章 金发见是李媛进门,直接躺倒在地。 李媛随手拉来一把椅子，往牢门前一放，自己坐上去,翘个二郎腿,双手交叠在胸前：“说吧,有什么事？” 金发窣地坐起身,不耐烦地说：“怎么又是你？我要跟村长谈！” 李媛放下双手，身子下倾,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说道：“想跟她谈？先过我这关。” 金发嚷起来：“你她谁啊！跟她谈还要先过你这关？” 李媛心想：我和她睡同一张床的关系。回他：“我是她的护卫队队长，有义务给她提前排除危险。” 金发闭嘴了。 排除危险？他再多说两句就可以被李媛当作危险排除掉了。 “哎，你到底有没有事啊？没事要说的话,我先走了。”李媛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利落地起身。 “你等下等下……”金发扑上前来，一不小心碰到牢房的铁栏杆，“啊”了一声缩回去。 这铁栏杆一直通着电呢。 李媛乐了：“你咋一点教训都不吃呢？赶紧说吧。” 金发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手指，说：“我向你们投降，给你们做事！你们放了我吧！” 李媛不意外他说这话。自从塔山投诚,她就知道金发很快也要服软。 说实话她不想搞个大活人在这地牢里，要找人看着还要给他吃的。关键大家都吃的一样，最难吃的也就营养液了,甚至都分不出等次来。 金发每天就躺在牢里，啥也不用干，还有两个好兄弟惦记他经常看望他，以致李媛都要说：“竟有这等好事？” 可你说放他出来吧,他又肯定给你搞事，说不定带着俩兄弟一起搞。问题是村里能用的人少啊，塔山清河算是很顶用的了。金发带两人搞事情,到时三人一起关起来，白白损失两个人啊。 所以李媛一直等着金发自己想清楚。 李媛用脚踹踹栏杆：“你说投降我就要信？还放你出来？凭什么？” 金发看李媛踹在栏杆上却一点事都没有，很是羡慕，不情不愿地说：“我会开摩托、开车、开船，我还会用枪，给你当打手……你就说要不要吧！” “我为啥要你？村里已经有人会开船，各个都在训练，作战方面没有任何问题，我放你出来等着你给我造反吗？” 金发神色不愉：“造啥反呐造？塔山和河崽不是都投靠你们了吗？村里不都认可你们了吗？我单枪匹马地造反呢？” 李媛心想：“他倒是知道得清楚，估计是塔山跟他说的。不过这也说明他明白现在村里是谁做主，出来后会安分一段时间。” 于是对金发说：“那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留在泥巴坨村？” 这个问题，自从之前问过金发一次，李媛在村里就多方印证过。 听村里人说，塔山和清河出去闯荡过一段时间，然后带了金发回村里。那时禾老正想退位，打算把村长给塔山清河中的一个，二人却要让金发当村长，再加上金发手里有枪，没人敢反对。 金发当村长后也不是完全为非作歹。他带人去吓唬了聚落几个收废品的老板，他们收村里的废品时就不敢再压价或者强抢了。但是金发做事很随性，谁跟他走得近他就用谁，好处也只给那些人。谁惹他不高兴了，他就给这人穿小鞋，苦活累活都给这人干。 所以村里人对他褒贬不一。 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大家都说，金发好像从没表示过要离开的意思。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金发坐直身子，无奈道，“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我从中央城来。只不过我是被赶出来的，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所以跟我两个兄弟来了泥巴坨村。” 李媛听罢点点头，转身走出地牢。金发在她身后狂吼：“哎，你咋走了？放我出去啊！你希望我是啥？我可以是帝国流浪在外的皇子，可以是飞船失事不小心流落这里的外星人，甚至可以是中央城城主的儿子！放我出去啊！！！”金发趴倒在铁栏边，欲哭无泪。 过了一会儿，李媛折返回来，在金发呆滞的目光中，抽出钥匙打开牢房的门。 “你看我干啥啊，我刚去关了牢门的电流。”李媛一脸好笑，“还有啊，你去外面可别说自己是流浪在外的皇子，人家皇室都是黑发黑瞳，你一脑袋的金毛不怕被人笑话？” “哇！”金发痛哭流涕地冲上来，抓住李媛的裤子，被李媛一脚踹飞。 将金发放出后，李媛提着他去了塔山家，又跟塔山兄弟俩耳提面命一番。塔山感激涕零，表示一定看好自己大哥，绝不搞事。 折腾了一晚上，已过半夜，李媛回村长室休息。回去时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李媛想了想，觉得褚思蓝可能还在打印机房，于是反身又出了村长室。 褚思蓝这两天一直在建模，李媛也不知道她到底准备做个什么出来。总之做了好久，昨夜一宿未归。屁股不挪窝，整个人都要黏在打印机的控制面板上。 来到房门前，李媛没有敲门，直接打开气阀门进去，发现褚思蓝竟趴在控制面板上睡着了。 未完成的模型悬在她脑袋上方，发出幽蓝的光。李媛盯着这全息影像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是什么。 李媛走到褚思蓝身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抱你回床上睡好不好？” 褚思蓝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恍惚听见李媛的声音，“嗯”了一声，眼睛都睁不开。 李媛把控制面板息屏，然后轻柔地将人搂到怀里，一只手搂着背，另一只手穿过她膝下，将她整个抱起。对于李媛来说，褚思蓝这身板，真的很轻了。 褚思蓝被李媛抱着，大概不是那么舒服，在李媛怀里蹭了蹭，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搂住李媛的脖子，下巴靠在李媛肩上。 李媛手都差点抖起来。 好不容易把人抱回村长室，放到床上躺平。给她褪了外套，取下变装道具，拿去桌上放好，自己也整理一番。 一回头，发现褚思蓝又在使劲往外滚，李媛只能给她推回里侧，然后自己睡在外侧。 睡下后，褚思蓝毫无意识地，往外滚，整个人贴到李媛身上。 她的睫毛，好长，在轻颤。 李媛只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关灯。 其实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子，有点顶不住。 第二天早上。 褚思蓝——神清气爽地醒来。 李媛——精神错乱地醒来。 褚思蓝坐在床上，狐疑地凑近李媛的脸，问：“李媛媛，你眼睛里怎么有血丝？没睡好？” 李媛发觉自己没法像以前那样调笑她了，一爪子盖在她脸上，把她推远：“被你搅的！” 褚思蓝不信：“我怎么会搅你呢？” 李媛气哼哼：“梦里桉树叶好吃吗？你睡着了当然不知道自己整晚把我当桉树扒！” 褚思蓝脸红了：“那，那真的有点对不住哈。” 二人下了床，穿戴好。 李媛问褚思蓝：“你到底在设计什么，我昨天看了你的模型，没看出来。” “目前在做一个新的打印仓，或者叫做浇筑仓。到时把旧打印仓拆下来，新的可以直接装上去用。”褚思蓝回答，“我这浇筑仓需要几类特殊的金属元素，你今天带人去山上找找？” 李媛点头：“你发到我的纳米系统里，我用探测功能找一下。” 然后李媛将金发已经放出来的事告诉褚思蓝，褚思蓝表示知道了。 二人各自去忙。 村里人已分三批，共三十七人接受战斗特训。除了几个小孩、孕妇、走不动的老人，其他人都被训练过。接下来每天上午依然安排部分人进行日常演练。 金发作为一个没有受过训练的新增劳动力，当然被排在今天训练的人里。 大家看到金发出来，都十分惊奇。有些觉得他好的，自然上前打招呼；那些讨厌他的，理都不理。 训练完，下午李媛带着些人出去挖宝。塔山本来想带自己老大去垃圾田劳动，没想到人又被李媛提走。 金发又累又怕，开始怀念以前在牢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现在觉得，用自由换咸鱼，是个不错的交易。 但是李媛哪会让他闲下来。 下午挖完宝回村，李媛把摩托推出来，对金发说：“最近村里又存了一批废品要卖，金发你带你兄弟把废品拉去聚落回收吧。” 金发看到自己的宝贝摩托，激动万分，甚至没有反驳自己不叫金发。 李媛又说：“我只给你临时权限，你不要乱跑，车子离开规定线路就会熄火。”说着唤醒控制面板，告诉金发这条规定线路的大致范围。 金发面无表情地答应，实际在心里偷着乐：“傻□，我给你的是名为‘最高权限’的临时权限啊！我宝贝黑豹回来了，离开你视线后就天高任我飞了！” 然后李媛将摩托车交给金发，金发——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骑上摩托就想走。但被众人按住，七手八脚地把各种货物挂到车上，又帮塔山上了车。还在车后挂了辆拖车，拖车上也是满载的货物。 金发一脸懵逼：“你们怎么挂这么多东西上来？这怎么飞……骑啊？” 村民们回他：“咋那么多废话捏？李队每次都是这么骑去聚落的。” 随后众人让出条道，朝金发挥手：“金发兄，一路顺风！” 金发心想：“我不叫金发，哎算了，都要自由了还管这些做啥？再见咯您嘞！” 骑着摩托，载着兄弟，拉着满满的货物，金发扬长而去。 第58章 李媛站在地堡门口,望着摩托车远去的影子，看着它在视线中逐渐变成黑点，最后没于山丘沟壑之中。 她心想：“就算金发最终还是要跑也没有关系,摩托车他骑不走。而且塔山肯定不会跑,他老婆孩子都在村里。塔山还要回村里,他们卖废品得到的营养液塔山总得带回来一半,不然交不了差。所以金发即使跑了，我们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让塔山跟去,就是考验他，看他会不会跑。总之还是希望他不会跑吧，说不定以后可以起一点作用。” 李媛叉起腰,叹了口气。 村里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李媛叫金发拉废品去卖，本是让清河陪同。但是清河说自己有事，所以最后让塔山跟去。 而此时，说自己有事的清河正坐在存放镐头的库房里，周围围坐了一圈中年人。 跟清河一起参加实战训练的人都在,还有其他人，有男有女，十三个人。 他们有的坐地上,有的坐在镐头叠成的小堆上，一个个，都看着清河。 清河拿着把镐头划地，划了十三道杠杠。 他终于抬头：“十三,十三个人，我们现在有十三个人。”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就是对现任村长和护卫队队长不满。她们乱来,我们就得纠正她们。” 中年人们不住地点头。 清河接着道：“老标，你来说说，她们有什么做得不好的？” 老标一脸愤慨地站起：“她们把船搞到湖中央，怕我们凿沉它。”他环顾周身，让所有人能看到自己的表情，“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们以后还想搞水上运输！这次把我儿子诓上船，下次，你，你，你还有你的孩子，也一样会被诓上船！到时万一掉到水里，哼，孩子就回不来了！” 家里有孩子的人被吓到，议论纷纷。 “老标说得对，所以我们一定要让她们把船交出来。”清河对在场的人说道，然后又点了一位大妈，“阿姐，你也说说。” 大妈也像老标那样站起，局促得双手直抓衣服下摆：“我、我就说，她们不该搞什么‘战斗训练’，咱干活干得好好的，非要咱们去训练，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孩子，多没道理啊！” 众人听了，纷纷在腹里吐槽：“你那时不是打得很高兴吗？”看来这位大妈是打完孩子之后后悔了。 清河面上仍说：“阿姐说得对！所以我们要让她们取消这个不合理的战斗训练。必须取消！” 中年人们纷纷应和。 清河接着问：“还有没有人有话想说？” 立刻有人举手：“我我我！”这人是当初帮清河送镐头去萤草矿场的人之一，今早跟村长讨论重启贸易的事，他也在场。 “我觉得，她们不能停掉我们的买卖！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路子，外面的人知道我们的镐头好用，就该趁热打铁。”这人绘声绘色地说着，“不然，过段时间那些顾客姥爷把我们忘掉了，我们的镐头就卖不出去了！” 清河重重地点头：“对！这也是个问题，要让她们恢复打印机生产！我们要把货卖到四面八方！” “河崽说得对！”“把货卖到四面八方去！”气氛热烈起来，清河赶紧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现在开的是秘密会议。 清河又道：“大家已经提了三点诉求，那我献丑再提一点。” “河崽你说。”“我们大伙听着。” “大家还记得矿场的人来村里拿货那次吗？我早跟对方把价格谈到了五支一件，但我们最后给人家的价格是四支一件！” 听罢，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这是给对方白送营养液啊！纷纷问清河怎会如此。 清河蹲在地上，用镐头敲了敲地，压低声音：“其实结合各位刚刚所说，还有近期种种迹象，我猜测，她们正在外边给自己找退路！” 这下大家都慌了：“村长李队她们要走？”“前几天她们吵架好像就说过这事。”“不会是真的吧……” 清河再次示意大家冷静：“大家听我推断。她们让海阔他们仨小子驾船出去，为的是多赚点营养液回来，什么村庄发展基金，都在她们手上拿着，以后全都要带走；她们给矿场的人便宜，其实是跟矿场的人勾结好了，矿场就是她们的退路之一；而她们决定停掉打印机，是想断了我们的谋生手段，未来或许会直接把打印机毁掉！” 清河说出来的话，实在太让人心惊胆战。村民们又不敢搞得太响被外面发现，只能一脸惊恐地小声议论。 讨论半天没讨论出所以然来，反而之前起来说话的大妈提出疑问：“那她们为啥子要教我们打架呢？” 清河脑子迅速转了几圈，笃定道：“这背后，定有阴谋！至于这阴谋是什么，我还没想到，这就是她们的高明之处了！”其实是还没编出来。 村民们对清河的话确信不疑，急道：“不能让她们带走村里的营养液。”“对，她们想走就走好了，但是怎么能断了我们的活路呢？”“也不能让她们把打印机毁掉，我们还要用！” 这样七嘴八舌地说着，忽然有人提出：“我们干脆反了她们！清河，你来当我们的领头羊，以后我们认你做村长！” 清河一听这话，满脸的不置信，赶忙推却：“你们这说的什么话？刚刚不是说好，只是逼她们答应我们的诉求吗？怎地突然……” 其他人却开始附和：“对！反了她们！”“就让清河当村长！” 清河焦急地维持现场秩序，让大家冷静…… 但他其实很满意现场效果。什么她们要走、已找好退路、将毁掉打印机、另有阴谋，都是他编的，他就是觉得村长李队她们对自己有意见，给自己穿小鞋，连亲哥都“卖身”给她们了，以后自己在她们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所以要反了她们。 事情正向着清河期望的方向发展。 海阔早上旁听村里的会议，得知贸易暂停，而后李队对于他的提议皆数驳回，使他十分沮丧。 白天干完活，晚上回村。他又去隔壁胡老师家找药药，将此事跟药药说了。 海阔父母去后，胡老师一家时常照顾海阔，药药也经常给海阔答疑解惑，所以有什么事，海阔都会问问药药的意见。 而且药药总跟着村长做事，说不定能说动村长收回暂停贸易的决定。 药药听完海阔的讲述，认真道：“既然是蓝老师的决定，那么一定是合理的。” 海阔：“……” 药药还因着海阔一声不吭驾船出海的事而生气呢，愿意跟他说话已经很宽容大度了，说完这句便开始赶客。 海阔被她扯着腰带往外拉，赶紧扒住门框：“哎你等等！” 药药放开手，叉着腰道：“有话快说！” 海阔理了理腰上的衣服：“你脑子瓦特了？你蓝老师的话就一定是对的？蓝老师叫你去跳崖你去不去？” “蓝老师什么时候坑过我们？欠揍啊你！”药药扬起拳头。 海阔赶紧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可是啊，在停掉贸易这件事上，我觉得蓝老师肯定是错的！你想想，这贸易停一天，我们要少赚多少营养液啊？药药，你就去劝劝你们蓝老师，可以减小贸易规模，但是完全停掉不可取。” 药药撇开脑袋，想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对海阔说：“阔子，蓝老师、李队她们这样决定，一定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理由，我们要相信她们的决定。” 海阔急了：“唉，这理不理由的……我得赚营养液回来啊，不然咋娶你？” 药药一听这话，十分慌乱：“你，你想娶我？” 海阔发现自己说漏嘴，红着脸低下头，支吾两声没说话。 药药心里依旧乱着，随口怼道：“你想娶我，我凭什么就一定要嫁给你！？” 海阔：“啊？”药药不想嫁给自己？ 他开始胡思乱想，天马行空，最后得出结论：“是不是村长不让你嫁给我？” 药药从慌乱中被惊呆：这都哪跟哪啊？ 海阔咬牙切齿，用力地敲了一下门框。不等药药回答，他先转身跑了。 海阔是这样想的： 药药这么维护村长、李队，一定是已经跟她们站到一个阵营。自己的想法与她们相违背，那么定是被划入敌对阵营了，所以李队今天早上才那么绝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这样一来，药药不想嫁给自己的事情就解释得通了——她们绝不可能让药药跟敌人结婚。 此时他一个人躺在湖边的简易帐篷里，身侧的手电亮着微弱的光，一本书盖在他的胸前，勉强可以看清标题——《青铜是怎样炼成的》。 他嘴里不断重复：“我们是不同阵营的，我们是不同阵营的……”眼睛睁得老大，眼中布满血丝。 然后他听见，杂七杂八的脚步声。 探出帐篷一看，如昨晚那般，青年们打着手电从黑暗中跑来。 “你看，我就说他肯定在这。”“嘿，阔子！我们又来了！” 他们跑到帐篷边，手里的手电放肆地照在海阔脸上，令他不得不用手去挡。 青年们兴高采烈：“我们来听你读书了，继续给我们念呗？” 海阔心里有了盘算，咧起嘴：“好，我们来讲故事。” 此时，从泥巴沱村到鹰首聚落的路上，一辆摩托车歪倒在地，车上的东西散落四周。 一个男子跪倒在车前，抱着头，嘴里念念有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另一个浑身是肉的男子站在他身后，默默看着。 跪地男子忽然往前一扑，扑到摩托车的控制面板上：“我明明给她的是临时权限，为什么我变成临时权限了！哈哈哈哈，这是梦吧？这是我梦里到过的地方！哈哈哈哈！” 塔山忍不住劝他：“老大，别想了，我们还是安心给她们做事吧，她们挺讲道理，不会亏待我们。”本来两个小时前他们就该抵达鹰首聚落，硬是在路上搞了这么久。他老大好像想骑摩托去别的地方，偏航不久摩托就不受控制地熄火了。然后老大一直说什么权限的事，他都听不懂。 金发跪在地上，无能狂怒： “啊啊啊啊，李媛媛，我□□□！！” 第59章 清晨,起雾了。 天气越来越冷，起雾也是正常。虽正常，但不是什么好事。空气中弥漫的那些雾气都是自然界的水分子,可能带有辐射,吸入太多会使辐射在身体里沉积。 所以泥巴沱村的值班人员在发现起雾的第一时间,就张罗着给大门挂上防水布,以阻止雾气飘进地堡里。 尽管已经做了这样的防护，行走在地堡里的人依然个个戴上围巾,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就连李媛也不例外。 她本来不想围，嫌碍事，是褚思蓝不知从哪搞来一条红色围巾,非要给她围上，说什么“入乡随俗”。 然后一人围着红围巾，一人裹着蓝围巾，一起走出村长室，去地堡出口处查看。 一路上遇见一些村民，行色匆匆。李媛总觉得他们与往常不大一样,好像在特意避开自己和褚思蓝，便将这发现与褚思蓝说了。 “我看你是疑神疑鬼，你不能因为看不到他们的脸就觉得他们不安好心！”褚思蓝伸出食指往李媛腰上戳,戳了两下，手被李媛一把抓住。 “行了行了，是我疑神疑鬼。”李媛无奈地看向她，然后拉着褚思蓝的手往出口的台阶上走,“办正事了，去问问守门的人塔山他俩回来没有。” 二人行至出口，找到躲在油布后的值班人,得知塔山尚未归来。 李媛皱起眉头，有点不爽。心想果然不能相信这些人，以后得吃这个教训。 正想着，却听到油布外面传来摩托车的嗡嗡声。金发的多栖摩托车由原子能驱动，所以声音不会太响，但李媛听力好，容易听见。 李媛翻了个白眼：“这俩家伙真够快的。” 褚思蓝接话：“是啊，怎么搞了一晚上才回来？” 随后她俩将油布掀开一角，走了出去。 金发这时才将摩托骑至门口停住。他先下车，然后帮塔山从车上下来。两人都围着围巾，接着从车上各搬了一篮东西下来。 金发搬着塑料篮子走到李媛面前，“哼”了一声：“烦劳二位在此迎接，担待不起啊！” 他虽然戴着围巾，看不见表情，但是李媛已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他的不爽。李媛猜到他的不爽从何而来，笑道：“是啊，我们特别高兴看到你们回来，看来金发兄弟已经体验过预定路线的宽度。” 金发在围巾下咬牙切齿：“你居然把老子的权限给顶了。” “金兄怎么这样说？”李媛做出个夸张的吃惊表情，“不是您亲手将最高权限给我的吗？怎么？我给您的临时权限不好用？”其实顶了金发权限的是褚思蓝，但以金发目前的权限看不到最高权限是谁。他以为是李媛，那么李媛便假装是，未将实情说出。 金发哑口无言。 塔山听了金发一晚上的念叨，已经搞清摩托的权限是怎么回事，心想：“我老大果然还是玩不过李队她们，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在人家手底下做事，不要搞些有的没的。” 于是插嘴道：“村长、李队，我们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回来路上又开始起雾，所以在聚落待了一晚。这是我们卖得的营养液，二位清点一下？” 褚思蓝摆摆手：“没事，外面起雾，你们先拿进去吧，按账册分给大家，做好登记。” “好嘞。”塔山应道，用手肘推推金发，然后四人一起回到油布里面。 塔山按褚思蓝的要求带金发分营养液去，李媛和褚思蓝站在前厅角落讨论：“今天的雾有些大，刚刚系统都给出辐射警报了。但是有些村民肯定还想出去干活，我们最好不要让他们太早出去。” 李媛回答：“你说得对。你要忙浇筑仓的设计吧？我带他们做地堡守卫战的特训，省得他们在地堡里闲得慌。” “那行，你给他们找点事做。”褚思蓝捂着嘴笑，心想村民们又有得受了。 二人分头行动。李媛打开全村广播，要求参加过训练的村民在前厅集合，开展特训。 村民们都清楚雾气的危害，这时没人敢出去，都在家里等着浓雾散去。这时听到李队广播，纷纷懊悔得拍大腿：“早知道宁死也要出去干活啊！” 可又不敢不去，毕竟第一批参训人员被李队喊起床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传说走廊地板的每一道划痕上，都留有第一批参训人员落下的泪水。 只有二人除外…… 其中一个是清河。 清河已经聚集了一批人，计划就是在地堡里向村长发难，一举夺权。曾经村里几十个人一起上都能被李媛媛打败，但那是以前，现在大家学习了如何战斗，李媛媛还要教大家在地堡里作战，等自己的人学会了，往后定能反过来制住她。 李队这简直是自投罗网，自己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清河压住上扬的嘴角，一脸平静地走到前厅集合。 另一个嘴角上扬的，是海阔。 昨天夜里，一大伙年轻人跑去湖边听他讲故事，半夜察觉到起雾，便一起回到地堡。 海阔还记得自己是怎样忽悠那些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的。 夜晚的湖风微冷，海阔他们一群年轻人在湖边升起篝火，驱散这一方寒冷。 其他人都围坐在篝火边，等着海阔爬回帐篷，取出那本故事书。 海阔端着书从帐篷中出来，走回篝火旁缓缓坐下。橘黄色的火光在他脸上摇曳，晃出虚无定型的阴影。 他将书翻开，平铺在腿上。 “大家都是来听我念书的？” 年轻人们开心地点头。 “唉。”海阔突然叹了一口气，“在给大家念书之前，有件事先告诉大家。” 听见海阔这样说，在场的人都不免提起心，忙问海阔是什么事。 海阔左右看看，然后收回目光，看着篝火说：“昨天听我念了那么多，想必大家已明白‘阵营’的概念。而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根据我的观察，村长和李队已经把村里划为两个阵营。” “什、什么！？”在场的年轻人们大惊失色，“怎么分的？” “她们的阵营都有哪些人我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海阔昂起头，他的上半张脸上笼罩着浓重的阴影，“我们这些年轻人被她们划为敌对阵营了。” 年轻人们难以置信，一人问海阔：“你凭啥这样说呢？” 海阔露出悲怆而寂寥的神色：“你们还没发现吗？刚川你说说，我们的船现在在哪里？” 同来听书的刚川不知海阔为啥这样问，结巴道：“在，在湖上？可那不是为了保护船不被砸沉吗？” “是啊，船不会被砸沉，可我们也同样摸不到船了啊。” 其他人依旧不懂船与阵营的关系，问：“所以呢？” “只有我们这样的年轻人会想要驾船出海，这说明她们对我们有所防备。她们想让整个村子在自己掌控之下，所以不肯让我们拥有更大的力量。” “不是这样的吧……”年轻人们虽还是不信，但心里又隐隐觉得海阔说的东西逻辑是对的。 海阔接着问：“你们知道今早开会的内容吗？”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早上开了会，但只有海阔去听了，其他人都不知道开会的具体内容。 “今天早上，村长她们决定停掉村里的贸易，独留清河哥他们的镐头生意。” 年轻人们虽不知早上的具体会议内容，但不少人听家里长辈说过，马上要开始出去零售镐头，这事由清河牵头。事实与海阔所说对上号，他们终于开始有端联想，小心翼翼地吐露自己的猜测：“村长她们，想打压我们，扶持那些大人们？” 海阔沉重地点头。 刚川这时回想起自己老爹今天行迹可疑，便说出来：“我爸他好像在跟清河哥密谋什么，还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我看啊，他肯定跟村长她们搅到一伙去了——村长、李队，一定跟那些大人是一伙的！” 已经有暴脾气的嚷起来：“凭啥啊！你们这次出海的生意做得不好吗？我们平时表现得不好吗？”其他人也附和起来。 海阔扬起手向下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我再说个事。我们中有几个经常跟着村长学习操作打印机对吧？你们应该知道，昨天村长把打印机的熔炼仓关了。”这是他偶然听别人说的。 那几个学了操作打印机的人都肯定地点头：“所以这跟你所说的事又有啥关联？” “你们想想，村里会操作打印机的，是不是只有我们这种年轻人。” “对。” “我们干别的活，是不是比不过那些大叔大妈们？” “对！” “她们停掉打印机，就是断掉我们的臂膀，她们害怕新生事物的诞生，害怕我们发扬光大，所以要趁早压制住我们。” 海阔拿着书站起来，大力地拍了拍封面：“这下你们能理解了吗？她们就像这书中那腐朽的、即将衰败的事物一样，害怕我们这些新生势力。所以她们勾结那些愚蠢的大人们，要将我们打压下去，要剥夺村子发展的可能，以长久地在村子里统治下去！” 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但是最近发生的每件事都跟海阔所说得对得上，所以他们越来越相信海阔所说的话。 海阔扯着嗓子吼：“你们总说喜欢这本书，喜欢这个故事，那么今天晚上，你们懂得这本书的含义了吗？” 年轻人们激动起来，有的还站起来，都大喊：“懂了！” “所以我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推翻村长的统治！” 海阔高举手中的书籍，仿若举着一把圣器，大喊：“对，书里就是这样说的，我们要推翻腐朽的统治！” 即使他明白，书里写的根本不是那种意思。 但不知真相的年轻人们都挥起拳头，热烈地应和起来。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海阔原本还在苦恼——李队那么强，自己就算纠结起一伙人来反抗，也没法推翻她和村长的统治，没想到她自己倒送上门来。 海阔满面笑容地站到前厅等待训练的队伍里。 其实海阔不想搞什么革*命，或是搞什么造*反，但是让他赚不到营养液就算了，还让他娶不到胡笑笑，就是不行。 当李媛聚集一批人，准备开展地堡战特训时，她心中的假想敌——箱子矿场的主人，正在自己金碧辉煌的屋里招待客人。 老箱头叼着雪茄吞云吐雾，对自己的“客人”说：“闵公子，请您稍安勿燥，我们的东西马上呈上来。” 闵下扯动嘴角肌肉，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雪茄顶端的烟灰渐渐掉落，老箱头的手下终于拿着把镐子进来。 老箱头站起身，身上的肥肉抖了两抖。他接过手下递来的镐头，在闵下眼前晃了晃。 “您看，这是我们矿场生产的镐头。” 闵下微笑着低头，目光下沉。 老箱头又指了指桌上原就有的另一把镐头，对闵下道：“这是您卖的镐头。” 闵下不吭声。 老箱头就举着箱子矿场的镐头，朝着桌上的镐头用力砸下。 “哐”的一声巨响！ 老箱头拿起桌上的镐头递到闵下眼前：“您看，您卖的镐头被我砸出了个坑……”似乎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老箱头突然开始发笑，“哈哈哈，您是以为我们产不出质量好的镐头吗？哈哈哈哈哈……” 闵下跟着老箱头礼貌地微笑。只能微笑，因为他的手脚都被麻绳绑着，绑得特别紧。 老箱头大笑了一阵，终于停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您为啥就是不肯说呢？就不能与人为善一下，告诉我们您的货从哪来吗？” 闵下被抓来已经一天了，但一直未说出自己货物的来源。而老箱头也没对他怎样，就是绑着他，不让他走。 闵下看着老箱头脸上的肥肉，看着他的戏谑表情，终于想通。微笑着回答：“我说，我的货是从泥巴坨村来的，他们的生产基地在别的地方，我还没打探到。您能放了我吗？” 老箱头将手上镐头拍在桌上：“好！谢谢您告诉我！” 即使他早就知道这些镐头来自泥巴坨村。 第60章 泥巴沱村地堡前厅中,到场的村民都自觉站好，分开男女，由矮到高依次排开。前些天的训练已见成效。 所有人集合好后,李媛依旧让他们先做热身,让所有人绕着前厅跑。好在前厅很大,近四十个人成单列慢跑,恰好首尾相接。 做完热身后，李媛开始讲解如何与敌人进行巷战、埋伏,尤其在敌人有远程武器的情况下，怎样吸引敌人接近并且向其突袭。 讲完之后再次自由分组，每组五人左右,分成七组。并给出共同的课题：以小组为单位进行防御战，应如何赢下战斗并保证成员的生命安全。 布置下去后让大家以组为单位进行战术配合的练习，然后自行根据组员特点调整战术。当然李媛会在他们调整的时候给出意见。 如此分派下去，发现有的组（比如清河、海阔、药药的组）非常卖力，有的组（比如金发的组）拖拖拉拉，便向大家宣布：训练情况不理想的后两个组将在待会的实战中扮演攻入地堡的敌人,供其他组演练。 金发一听这话，赶紧雄起，然而已经晚了,最终还是整组人一起被扔到外面。 当然，他们被扔去当进攻方也不是一点底牌也没有，不然太弱，演练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底牌是塔山。李媛让塔山穿上铠甲,加入进攻方阵营。 实战演练共开展两次，第一次李媛指导防御方，第二次李媛指导进攻方。进攻方攻入地堡最里的打印机房算赢,防守方则要将全部进攻方打趴才算赢。 李媛指导防御方的时候，自然有提前跟进攻方说怎样进攻——比如要注意探路、绕道、清缴后方。 金发：“你在教我做事？兄弟们，听我的，我来指挥。” 其他人真就敢听。然后由塔山打头阵，弄出超大的声响，大咧咧地冲下楼梯。他们在前厅里一个人都没看到，就挑了直通打印机房的通道，打开气阀门往前冲…… 然后被李媛指挥的防守方从身后包饺子了。 金发让塔山打头阵，自己“殿后”，首当其冲。即使会两下拳脚功夫，依然被第一个“消灭”。其余进攻方也在各种大盾、圆盾的冲撞攻势下很快缴械投降。 当塔山被团团围住后：“我从未觉得我们地堡如此陌生。” 金发组织的进攻在短短三分钟内溃败，连李媛都觉得实在太快了。即使防守方手下留情，进攻方的村民们依旧被揍得鼻青脸肿。 被揍后，进攻方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前厅地面上，纷纷表示不玩了。参与防守的村民们就围在他们周围，细数他们被包饺子的糗样。被指指点点的进攻方：“赢了了不起啊！再来一盘打得你妈都不认识！”然后窜到李媛身后，“李队带咱打他们！” 防守方的村民们这才意识到，第二盘，进攻方将由李队指挥……当下十几人表示要加入进攻方阵营。 被驳回。 李队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听自己说。 “刚刚防守方顺利将进攻方挡在通道第二道气阀门之外，属实因为进攻方太过大意。防守方的各位断不可沾沾自喜，下一盘的进攻方绝不会如此。” 其实李媛不说这话，防守方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都是在李媛的“魔爪”下历练过的人。 李媛又交代防守方记住从自己这学到的东西，同时也要根据实际情况采用恰当的战术。然后带了重新雄起的进攻方回到地堡外面。 当然，这里“雄起”的人里面不包括金发，他被人揍得七荤八素，脸都肿成猪头。李媛合理怀疑有人“公报私仇”。 这时地表温度已经升高了一些，雾气不再像清早那样浓厚。李媛对进攻方的村民们说：“打完这场雾气差不多能散掉，到时带大家去垃圾山挖宝。” 村民们纷纷响应，虽然刚刚被揍得鼻青脸肿，但是难掩他们现在的高兴神情。 然后李媛带他们坐在油布外边开作战会议。 这次作战配备了无线电设备，是近期从聚落买回来的，今天初次投入使用。进攻方、防御方两边各一对，但是第一盘的时候，金发根本没使用。另外，进攻方这边有塔山，是全村最重型的进攻手，甚至不用参与普通的训练，这是进攻方的一张底牌。 当然，李媛只会跟在一旁指挥，不会参与到战斗中去。这点已经提前跟所有人说好，遭遇战的时候她会避到一边。若她参与战斗，她在哪边，另一边都可以不用玩了。而且为了平衡战力，李媛没有打开自己的探测系统。 这里不得不说明一下泥巴沱村的地堡结构。从出入通道下去，直通前厅。前厅左右两侧各有一道气阀门，通向宽阔的主干道走廊。两侧主干道走廊相互平行，由几条支线走廊互联互通。主干道走廊也有几道气阀门。 这些走廊连着各种大小不一的房间，细数来有近百个，有的房间坍塌了，有的房间完好无损。房间没住满，不少空置着，村民们就住在这些房间里。有的房间连着前后两条支线走廊，即使不走主干道也可以从前面走到后面。 两条主干道通到底，向内拐了个九十度的弯汇合到一起。底部有三道门，中间通过两道气阀门到村长室，左边通向地牢，右边通向以前的库房，水塔就在这里，现在用来放打印机。进攻方只要冲进右边这道门就胜利了。 刚刚指挥防御方作战时，李媛给防御方提供了一些方案供参考。可以想到，他们必然不会照抄第一局的战术，所以李媛也不能确认防御方第二场的作战方案及人员分布。 她按照西褚地面作战部队常用的战术，将进攻方的十一人再次分组，然后安排作战方式。安排好后，掀开油布朝里喊了句：“演练五分钟后开始。” 五分钟后，进攻方十一人，由塔山殿后，一齐从出入通道进入前厅。 首先分为两路，由塔山带两名刀盾手由右路进，塔山带着一个对讲机。 李媛带其他人从左路进，逐间排除后方的房间，以防像第一局那样被包饺子。 排除第一条支道后，与塔山在支道中央汇合，然后又分散开，分为两人小队，同时从房间内走，通向下一条支道。这时终于遭到防守方的袭击。 虽然假装是外来的敌人，但毕竟对地堡结构一清二楚。从哪间房可以走到下一条支道，在哪个房间蹲守最容易发起突袭，李媛都知道，所以她采用了“老鹰抓小鸡”战术。 塔山是“母鸡”，进攻方的其他人是小鸡。 因为进攻方的战略目标不是全歼防守方，而是抵达目标地点，所以李媛让塔山带着两人吸引火力，其他两人小队四散跑开，从李媛定的各种线路往打印机房的方向冲。 防守方人数看似很多，其实也就二十几人，分多些人去防塔山，其他小股的敌人就会从防御的空挡通向下一段支道。抽些人回防，塔山又会挣脱他们的包围圈。防御捉襟见肘，以致有人说这不是攻防战，这是比谁跑得快。 指挥进攻方分散后，李媛就不再指挥了，接下来看两方各自的造化。她自己从主干道一路走到底部，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叫骂声，打开右侧的门走进去。 为了不妨碍外面的人各自激情作战，村里的老人、小孩、孕妇都被转移到打印机房这里。还有就是褚思蓝，她还在做她的浇筑仓模型，其他人都围在她身边看。李媛进去后，也搬来条凳子坐在褚思蓝身后。 没干啥，只是扯着褚思蓝外套上的两条带子，变着花样编花绳。 就干等着，看看最后哪一方进门。 这一等，等了足足二十分钟，终于听见门外一阵鸡飞狗跳。气阀门被打开，金发一条腿踏将要进来，被清河一把扯住拖回去。 这叫兄友弟恭。 又等了两分钟，气阀门再次打开，塔山伸长了手，差点摸到门内的地面，被禾老眼疾手快钩住，然后冲来几人，一起将塔山抬了回去。 这叫父慈子孝。 气阀门开开合合，每次褚思蓝和李媛都期待地抬头，然后看着差点进门的人被抬出去，只能失望地收回目光。 褚思蓝：“以后拜托把目标地点改为牢房，吵到我做事了。” 李媛：“下次一定。” 又等了足足十分钟，气阀门打开，胡药药出现在门口，她双目通红，秀发凌乱，胸口因喘气而剧烈起伏。她扶着门框，双腿颤抖地走进来，对李媛说：“李、李队，我们防住了。” “扑通”，胡药药倒了！ 门里的人起身，一起走出门。入眼之景，恍若隔世。 只见门外各式人体，倒得横七竖八，层层叠叠。进攻方的人都处在这些人体最下方，手之所指，是气阀门的方向。 他们刚刚到底进行了怎样艰苦激烈的战斗，简直难以想象。 他们太努力了——李媛差点落下眼泪。 那是差点笑出来的眼泪。 第61章 地堡攻防演习终以防守方的胜利宣告结束。 村民们累得精疲力竭。大家一开始是被迫参加,但后来攻防双方你追我赶，斗智斗勇，开始满嘴对方祖宗十八代,火气上来了,战况才愈演愈烈。 打完了,躺地上开始思考自己为啥打得这么拼命。 都是脾气惹的祸。 李媛见这些人累成这样,先是笑了会儿。随后让孩子们帮忙取来一些水杯，从水塔里接水散给大家喝。 待大家歇了会儿,李媛简短总结此次演习暴露的问题，宣布训练结束。 却还有很多人坐在地上不走——累得挪不动窝。 塔山在众人帮助下从铠甲里出来，也坐到一旁休息。这铠甲却是一体的,即使没人穿着，也能稳稳站立在地上。 有些好事的村民围观铠甲，忽然问：“村长，咱村这架铠甲这么厉害，有什么名儿吗？” 褚思蓝正和李媛照看劳累的村民，闻言走上前：“没想过取名的事,你们有啥好建议？” 村民便道：“要不叫扎古吧？好像是传说中的机甲。” 有人同意：“对，找点红色涂料涂上，红色有角三倍速。” 有人怼：“还涂成红色……那咋不叫可能性之兽捏？” 褚思蓝听到汗颜。他们所说都是星际古老传说中存在的机甲,没想到这些传说竟也流传到这颗垃圾星上，真是神奇。 最后褚思蓝拍板，决定取名叫“端午”，涂上绿色涂料。但村民们私底下都叫它“扎古”。 待最后几个村民休息妥当,回家去，李媛同褚思蓝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原来褚思蓝趁着大家开展演练，已经将浇筑仓的设计图做好了。但是浇筑仓所需材料还未备齐,它所需的几样稀有金属同样是蜂式垃圾处理的重点回收对象，太空垃圾处理船在将垃圾扔到垃圾星上之前，就已将大部分稀有金属回收完成，难得有漏网之鱼。 因此李媛之前虽有带人去找，但找到的数量不够打印浇筑仓。 稍作讨论，二人决定下午出去继续找。 李媛今早虽答应带一些村民们出去挖宝，演练结束后又问了他们要不要去，结果他们不想去了，说参加演练实在太累，动不了窝，都回去歇着了。 所以最后只李媛与褚思蓝出去。 虽然演练很累，该值班守门的村民依然要守门。 守门人坐在地堡门口，看着村长与李队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赶紧窜进地堡，找到老标家。他敲开门，对立面的人说：“村长她俩走了！” 老标家里，除了老标和他的老婆，另有其他十多个壮年人。 清河也在其中。 清河问守门人：“你确定？” “我看着她们走的，还能有假？”守门人压低声音，“我先回去继续看门了，要是发现她们回来再告诉你们！”说完便溜了。 清河让人将屋门关上，反锁。然后对所有人说道：“你们看李队可不可恶？把我们累得半死，不就是不想带我们去挖宝嘛！” 有村民小声嘟囔：“演练结束的时候李队问我要不要去，我说太累，给拒绝了。” “她只是客气一下，你以为她真会带你去啊？”清河怒怼，嘟囔的村民便闭嘴了。 清河又道：“今天我们又有三个伙伴加入，这样我们就有十六人了。” 老标问：“话说你咋不把你哥拉过来？他今天那猛得啊！若不是力气用光，我估计他都要带进攻方赢了！” 提到这事清河就心里苦，耷拉张脸回答：“嗐，你别提了。你知道我哥那架‘扎古’咋来的？我哥向村长她们投诚了，村长才给他造了一件出来！我哥是啥样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有恩必报，十头牛都拉不住。况且她们还把我老大放了，这对我哥更是大恩一件。若把我哥拉入伙，他为了报恩，转眼就会把我们卖了。” 老标闭了嘴。他和塔山同样从小在村里长大，确实清楚塔山是怎样的人。 “说到这事，我不得不跟大家强调一下——随着人数越来越多，我们保密也要做好。若要打败李队，必须发起奇袭，所以万一暴露，我们就死定了！” 清河强调这个，是要接着说如何保密，却被人打断。 有个村民举手说：“河崽啊，你说要保密，但是我今天发现件事。做演练的时候，海阔那些小年轻们老瞪我们，还有人趁追打进攻方的机会借机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 有人附和他：“欸对对对，我也发现了！不是你多心。” 清河听他们这样说，便仔细回想今早地堡攻防演练的细节，发觉确有此事！他难掩心中吃惊，推测道：“他们本就跟村长、李队走得近，该不是李队发现了什么，交代他们监视我们？” 众人皆惊，并开始细数自家小子、小年轻们今天的奇怪表现，越是盘点越是吃惊，逐渐恐慌起来。 清河发觉自己开了个不好的头，又无法安抚大家，干脆一咬牙：“既然已被发现，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反了她们！” 村民们听清河这样一说，心里的恐慌忽然转化为勇气：“好！”“河崽说得对，我们今天就反！” 有细心的村民提出：“今天我们跟在李队身边听她指挥，发现她今天好像没把枪和激光戟别在身上。” “对！咱村长更是不咋带武器，能带根激光戟很不错了。” “哈哈哈哈！”清河大笑，“真是天助我们，是老天要她们退位！” 老标往清河肩上一拍：“让她们退位让贤！” 清河的肩膀被拍得生疼，仍要保持微笑，心想自己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禁止别人拍自己肩膀。 然而还是有人心里有顾虑：“可是，就算李队没有武器，我们也不好搞。前几天大家不都被李队‘验收’过么，她就算拿根普通的铁棍我们都打不过她。到时我们肯定要拿武器去对付她吧？她随便从我们手里抢个武器就有武器了啊。” 清河心知这人说得对，咬了咬嘴巴。脑中灵机一动，想出个主意：“没事，我们埋伏到打印机房，一则保护打印机，二则抓住村长——相信我，只要我们抓住村长，李队就不敢轻举妄动！”有此不得了的主意，是据他平时的观察，虽然村长相貌平平，但似乎是个落难贵族，而李队似乎原本是村长的侍从，非常重视村长的安危。 有几个村民叫起来：“不大好吧，村长平时对我们蛮好的，不要伤她！” 清河骂道：“嗨，你傻啊，就是威胁李队，哪里会伤到村长呢？这点狠心都没有，如何成大事？” 然后朝老标说：“老标，你带俩人去武器库看看，拿些圆盾、长戟、飞斧……你看着办吧！” 老标：“得嘞！” 老标家在右侧主干道走廊上。当壮年人们聚在老标家里时，处在左侧走廊的海阔家也迎来一些年轻的客人。 年轻人们经历早上的训练，都累成狗，好在恢复得快，休息一会便悄悄聚集到海阔家里。 海阔家没啥摆设，他们就席地而坐。 他们聚在一起，主要为讨论今后的打算。自那次湖畔夜谈，参与者便暗中纵横联合，拉了不少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入伙。他们还自称泥巴坨村地下党，说要为自由而战。 坐下后，有人问海阔：“阔子，你觉不觉得，李队她们举办这次演练有些深意？” 海阔心说：“能有啥深意，不就是怕大家趁大雾天跑出去，给咱找事做吗？” 口头上却说：“你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却有深意。”说着海阔皱起眉，“今天演练的时候，我发现那些大人们老盯着我看，不知为何。” 有几个年轻人知道为啥，因为他们是始作俑者，看不惯那些大人们所以下了黑手。但这几人守口如瓶。 一个青年接过话头：“该不是李队发现了什么，跟他们说了，要他们防备我们？”这人的孩子即将降生，最近稳重细心了不少。 青年这样一说，其他人纷纷附和。 “今天让我们累成这样，该不会就是为了消耗我们?”“刚刚李队还问我要不要去挖宝，我说她咋那么好心，没想到是盯上咱了。”“对哦，我爸刚把我赶出来，看着就很可疑！” 他们越是讨论，越是觉得心慌，不免问起海阔的意见：“海阔，你说这可咋办？” 海阔摸了摸下巴：“或许她们已经打算对我们动手了！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反了她们！ 自然有人提出担心：“怎么反？我们打得过李队吗？” 海阔站起来，原地走了几步：“不如我们埋伏在打印机房，一则保护打印机，二则……”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来听。 “抓住村长，威胁李队！” 不少人不乐意了：“蓝老师对我们可好了！我们不同意！” 海阔便骂他们：“你们这样怎能成事呢？就是威胁李队，哪里会伤到你们蓝老师。” 持反对意见的几人讷讷不说话。 然后海阔安排道：“刚川，你先去武器库看看，我们待会去取点武器回来。没有家什可不行。” 刚川：“得嘞！”然后屁颠屁颠跑去地堡靠里的武器库。 当他兴冲冲地打开武器库的气阀门，却与自己老爹遇见个正着。父子俩四目相对，刚川看到老爹手里的一堆飞斧，打了个激灵，撒腿就跑。 他爸在后头喊：“兔崽子，跑嘛呢！” 刚川头也不回。 直到跑回海阔家，门一打开就朝里喊：“大事不妙，我看见我爸在武器库里拿武器，他们绝对有阴谋！” 第62章 刚川咋咋呼呼地进门,海阔忙叫他冷静，坐下细说。刚川便将刚刚在武器库里碰见自己老爹的事情说了。 听完刚川讲述，众人议论纷纷：“今早的训练果然是为了消耗我们,他们连武器都准备上了。” 海阔道：“没事,待会我去看看。刚川已经打草惊蛇,若他们没派人看守,说明只是恰巧，他们还没着手对付我们。若他们戒备起来,我们则另做打算。” 过了一会儿，海阔带上另外两人去了武器库，发现老标已经离开,便去取了些武器，拿到海阔家。 拿回来后散给每个人。待大家将武器拿在手里，海阔说：“我们还没被防备，还有时间，我们先讨论一下战术。” 气阀门却在此时“啪”地打开。 “你们在做什么？”胡老师出现在门外，狐疑地问道。 在场的人大半都是胡老师的学生,被吓到仰倒，赶紧把手上武器往身后藏。 可这些武器都很大件，什么盾呐、戟呐,全都藏不住。然而嘴上还要狡辩：“没干什么！” 胡老师：当我瞎吗？ 虽然早上训练很累，胡老师依然给村里的小孩子们上了早课，兢兢业业地履行作为老师的职责。因为村里没别的老师，不是自己教,就是村长教。 上完课，胡老师前去看望禾老。 禾老身子骨依然硬朗，早上跟着一帮年轻人拼杀不落下风。 胡老师当初带着两个女儿来到泥巴坨村,是禾老做主留下他这一家子人，所以胡老师对禾老很是尊敬。 胡老师去找禾老，是带着疑虑去的。 “您是否感觉到，村里最近氛围有些奇怪？” 禾老满脸的皱纹都更深了些：“唉，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我刚刚还看见一伙年轻人去海阔小子家，你不如去看看。” 胡老师听见这话，明白海阔那小子又在搞什么事情。海阔住在他家隔壁，是他照看着长大，他自是对海阔比较关心。便向禾老告辞，去海阔家一探究竟。 未达地方，远远看见海阔带着俩人搬着大件小件回家。 胡老师快步跟上。来到海阔家门口，见门没上锁，又怕里面的人在搞什么坏事，就直接打开气阀门。 里面的人见到他，像做了坏事被班主任抓包的学生一样，一个个做起了缩头乌龟——不过胡老师的确做过这里大部分人的老师。 海阔结结巴巴道：“您怎来了……我们在讨论今早的训练应如何改进，争取以后一马当先……” 其他人纷纷附和。 胡老师自然不信，又问：“那你们拿这么多武器出来干啥？” 海阔接过话：“这不是想要比划比划嘛，当然拿出来试试。” 胡老师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样问，他们绝不会说真话。只得对其他人说：“比划完了吗？今天早上的训练不够累是吗？还不回自己家休息去？” “这就去这就去……”年轻人们哪敢说不，赶紧起身，一个接一个地溜出海阔家，丝毫不管海阔的死活，真真塑料兄弟情。海阔家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的武器。 待到只剩海阔一人，胡老师又问海阔：“阔子，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连我都不能告诉了吗？” 海阔自然不肯告诉胡老师，解释道：“哪能啊？我们其实……是聚在一起发牢骚，您看这一大早的，多累人啊……” 胡老师打断他：“别骗人了，刚刚还说是比划比划。若是为了发牢骚，那这一地的武器是为了什么？” “……”海阔闭了嘴，低下头。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想要造反？”胡老师严肃起来，直言问道。 海阔咬了咬牙，狠下心来。抬头时俨然一副不羁模样，朝胡老师说：“对！我们都要造反，已经说好了，停不下来了！” 胡老师心里一梗，猜测与听到海阔亲口说出还是很不一样的。但又不能这么放任海阔做错事，所以责备道：“你们造反干什么？是思蓝村长待你们不够好？还是李队不足够保护大家？” “做那么多，其实不也是为了她们自己？我辛辛苦苦开船出海，赚回营养液，转眼就被她们拿了三成。她们还让咱这样辛苦训练，来回折腾我们！”海阔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从村长李队那儿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咱们不也从她们那受了好处吗？她们这样，已经算好的了！”胡老师急道。 海阔却说：“胡老师，当初金发来村里，不也让咱村受了好处？至少那些收垃圾的不敢再欺负咱。可是您那时还不是给他下绊子？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他排挤你？” 胡老师无法反驳，他知道海阔说的是那晚之前，他俩被派去跟踪前来村里买水的李队，反被李队识破的事。那时他交代海阔别说出去。当时确实存了给金发下绊子的心思，海阔说得没错。 海阔心知胡老师不同意自己造反，干脆破罐子破摔：“那要不您告诉她们？说我们要造反？” 见海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胡老师突然反应过来——依照刚刚其他年轻人在这时的反应，海阔说不定就是那个领头的人。若是告发他们，海阔领的罚定是最重。胡老师不知道村长、李队对于造反这事的态度如何，但是根据一些自己看过的史料记载，谋逆通常都是大罪！ 海阔这样说不定会被李队弄死！ 胡老师颓然道：“我不会告发你们，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离开海阔家，回自己家去了。 此时，即将被造反的二人还不知道，自己已处于暴风眼处。 结束早上的地堡攻防演练后，李媛与褚思蓝一同前往垃圾山。 天气日渐寒冷，但二人内着的防护服具有保暖功能，且二人身体都经过强化，所以并不怕这寒冷。除了围起围巾，没有添多衣物。 她俩从村子西面进山，一路开着侦测系统探寻。褚思蓝记起往昔，感慨道：“进村以前，我们两个人总是一起来这。进村之后就没有这样跟你一起来垃圾山了。” 李媛还记得褚思蓝以前隔三差五掉坑里，点头：“对，那个时候你还被坑喜爱着。” 褚思蓝红着脸抗争：“谁被坑喜爱了！” 李媛忙用手掩住嘴：“啊，抱歉，失言失言。” 褚思蓝知道李媛实是故意取笑自己，气呼呼地一个人往前走。 李媛失笑，小跑跟上，补充说：“但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再也没有掉到坑里，还能带着别人进山挖宝。成长了很多呢，思蓝村长。” 褚思蓝依旧红着脸，哼哼两声，却慢下脚步。她瞥了一眼李媛腰间，奇道：“你今天竟没有带武器在身上？真是难得啊。” 李媛也低头，看见自己腰间空荡荡，恍然：“噢，我怕村民们演练时害怕，所以放起来。”然后弯下腰，打开自己裤子上的一个暗袋，把几件东西取出来，赫然是激光枪与密金匕首。取出后，她将它们别回腰间。 “这样就安心了。”李媛笑着拍了拍枪把，对褚思蓝说，“我怎么可能不带呢？不带多危险呐。” 褚思蓝心想：“你带着才危险呢——村民们有危险。” 其实她自己的激光戟也在包里，但她希望有一天，她和李媛不带着武器也能出门。 其实只要回到西褚，这个小愿望就能实现，奈何根本不知道回去的方法。 心里没来由地涌起思乡之情，褚思蓝想将这感觉压下，便对李媛说：“对了，我给你唱首歌吧？前段时间从药药那里学到的，虽然很土，但是挺有意思！” 李媛欣然同意。 褚思蓝回想一番，张嘴清唱：【劳动喂，劳动哟，日出东方去打柴！劳动喂，劳动哟，去到山上寻着啥？兔子洞！兔肉肥油油……】褚思蓝一边唱着歌，一边继续与李媛在垃圾山上攀登，寻找需要的东西。 歌声荡漾在山丘间，好像漫山遍野的不是垃圾，而是绿草青青。 李媛不住地微笑，心想：“有点可爱。”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纳米系统的录音功能，把褚思蓝唱的歌声录了下来。 守门人兢兢业业地守在门边，终于望见村长和李队归来。 由于这段时间开展战斗训练，村长令人买了一些设备回来。出了对讲机外，还买了一些望远镜。守门人手里就有一只，远远看见两个身影，立刻举起望远镜去看。 然后看见李队腰间别着的枪…… 守门人心里一惊，赶紧跑进地堡向清河通风报信。 清河已经做好战斗部署，让一队人埋伏在打印机房准备抓村长，并让另一队人藏在村长室附近。因为听说李队没带枪，那么她很可能把枪放在房间里，所以必须阻止她进房间得到枪。 现在守门的人却说李队带了枪！？ 清河大惊失色，忙叫人撤退。 “情况有变！造反推迟！把武器放回武器库！!” 清河这伙人训练有素地，赶在村长李队抵达之前，将一切恢复成原样。 第63章 回村里后,李媛感觉有些奇怪，一路上只遇见几个出来玩的小孩。出于谨慎，用侦测系统查了一下,发现其他村民都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 李媛将此事跟褚思蓝说了,褚思蓝也觉得奇怪：“今早的训练累得这么狠吗？不至于吧？刚刚不都歇好了吗？” 但大家只是休息,没做别的事。也就海阔那比较奇怪,搞了一堆武器回家，也不知道要干嘛。 李媛心想：“总不至于是要造反——得了吧,就他还想造反。我不让海阔卖别的东西，看来他是想卖武器了。”她没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褚思蓝，觉得说了又会褚思蓝戳腰肌。 二人一起去打印机房,把下午出去回收的废料放下。这些废料里含有打印浇筑仓所需的稀有金属。 然后李媛开启精测模式，用密金匕首将带有稀有金属的部位切割下来，投入打印机熔炼仓的入料口。 一些村民们以为她们关了打印机，实则不然。她们只是让打印机进入休眠模式，熔炼仓持续保温，随时可以重启。 虽然已设计拆分,将分部件打印浇筑仓，但需要打印的单个部件都比较大。熔炼仓容积有限，所以得将需要的材料进行切割,不能一股脑全投下去。 自从打印机的抽风好了，恢复精度，已能打印大部分常见分子材料。打印机打印的原理是原子打印，只要熔炼仓内有所需的相应原子,就可以拾取出来进行打印。在这里获取的材料纯度低，很多都是化合物，必须在熔炼仓里破坏原有的分子键,因此耗能巨大。 褚思蓝有李媛帮忙，很快开始打印浇筑仓部件。 打印仓嗡嗡作响，褚思蓝听得是越来越困。这段时间没怎么休息，变装道具本就让她睁不大眼睛，她打了个哈欠，这下子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李媛见她困顿，问她：“要不要回去睡一会儿？” 褚思蓝摇头，眯着眼看向操作面板上实时更新的作业信息，回答：“我得看着。” 李媛就去搬了了匹凳子，放到褚思蓝身侧，然后自己坐下。拍拍自己的大腿，对褚思蓝说：“把头放我腿上，休息一下吧？” 褚思蓝在迷蒙中看到李媛并拢的双腿，像是看到了香软的枕头，傻笑着趴了上去。 李媛规规矩矩坐着，给她把拂在脸上的头发轻轻拨开。 褚思蓝在李媛腿上蹭了蹭——有肉，还有温度，很舒服。她回想起在学院星的时候，跟自己的两个闺蜜也经常这样互相躺对方腿上。 越是这种入梦时刻，越是容易想家。褚思蓝闭着眼，随口问道：“李媛媛，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李媛此时紧绷得动都不敢动，闻言忽而放松下来，轻声回答：“我们不是赚了好多营养液吗？以后还能赚到更多。等赚到足够多，就去这里的大城市里面看看，然后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你就能回家啦。” 说完，在心里补充一句：“我的话，哪里都可以是家。” 褚思蓝在李媛腿上躺了会儿，休息充足，继续将浇筑仓的部件打印出来。 还未全部打印完，房间外面有人敲门。让人进来，竟是塔山与金发。 李媛问他们何事。 金发不爱跟李媛讲话，自是吊儿郎当地站在塔山后面。塔山回答：“我弟说他腰痛，我帮他去聚落里买点膏药，我想让大哥骑摩托带我去。”塔山知道李媛不会让金发一个人骑摩托出去，所以自己得跟着去。 褚思蓝听说清河腰痛，关心道：“清河没事吧？” “没甚大事，搞点膏药回来就好了。”塔山摆了摆手。主要是他弟一直嚷着腰酸背痛，又不让人按*摩，只肯贴膏药。塔山没办法，只得去给他搞。 褚思蓝点头同意：“好，你们去吧。” 金发这时才开口：“没权限诶！” “行，我给你开一下。”李媛站起身，又对褚思蓝说，“一起出去走走？” 其实临时权限只有最高权限的人可以给，但金发至今不知道最高权限在褚思蓝那，李媛也不肯告诉他实情，就硬是演他。 四人前后走出房间。 老标在打印机房门口假装闲逛，眼见着李媛与褚思蓝一同出来，咬牙切齿：“这俩人是黏在一起了吗？咋就难舍难分了呢！” 他们这些叛逆者都计划好了，先把李队引走，然后立刻去武器库取武器，冲进打印机房劫持村长，以此威胁李队扔枪投降。 塔山和金发不知情，他们真的是去为清河买药膏。 老标心想：“这下计划又泡汤了。”然后去清河家里将事情告诉清河。 清河只能说：“没关系，我们另找机会，办法总比困难多。” 摩托车通常停在地堡门口，用一根锁链锁着。四人一起从通道上去地面，偶遇胡老师和他的俩女儿站在门口。 胡老师主动打招呼：“好巧啊。你们这是去哪儿？” 褚思蓝回答：“塔山和金发去聚落买东西，”又问，“你们这要出去吗？” “对，我们父女出去逛一下……”像是想起来什么，胡老师回头问女儿，“诶，药药你不是说想去聚落玩吗？正好你塔山哥要去聚落，要不你带花花跟他一起去？” 金发一听这话，嚷起来：“坐不下啦！” 然而摩托车大得很，又有自平衡功能，即使塔山体积大，再坐俩女孩上去也依然坐得下。 药药一脸懵，心想：“不是说出去散步吗？怎么突然放我去聚落玩了？”但她最近确实想去一趟，尤其她爸已经把营养液塞她手里，更加想去了！ 褚思蓝问药药是不是真的想去，药药便狠狠点头，说想去。 然后在李媛的逼迫下，金发多带了俩女孩，骑着摩托驶向东边聚落方向。 与此同时，地堡里面，海阔与刚川一起潜入打印机房。 刚川对海阔说：“胡老师带药药她们去了外边，李队和村长刚刚也出去了。” 海阔点头，推测：“打印机正在打印，待会蓝老师肯定会回来。不知道会不会跟李队一起回这里。我们得想个办法，别让李队跟在蓝老师屁*股后头。” “要不我们去嘲笑李队，说她是村长的跟屁虫？”刚川突然兴奋。 海阔一脚踹过去：“你不如去抢李队的枪，那样死得痛快点！” 刚川揉揉被踹的地方：“你说咋办？” 海阔听着打印机的嗡嗡声，灵机一动：“如果蓝老师和李队一起回来，你就去跟蓝老师说——我们几个看见打印机在运作，帮她看着，她可以去休息一会儿，打印好了叫她。我先带几人进来，装作看机器的样子，即使她们非要进来也看不出什么，可以降低她们警惕。晚点再把武器运进来” 刚川觉得这方案可行，忙不迭地答应。 送走金发他们，李媛二人与胡老师一起走下地堡。 褚思蓝对胡老师说道：“今天早上训练那么累，还辛苦您开课。” 胡老师回答：“这是村子的事，不辛苦。” 走到前厅，胡老师状似无意地说：“村长和李队感情真好。” 李媛瞟了褚思蓝一样，并未接话。褚思蓝红着脸答：“还，还好啦。” “有二位携手带领村子，咱们村一定能发展得更好。”胡老师忽然感慨，“李队一定要跟紧村长啊！” 李媛总觉得他意有所指，接过话头：“那是自然。” 与胡老师同路一段，然后胡老师回家去了。 褚思蓝说还要去打印机房看看，让李媛去做自己的事，或者休息一下。李媛却记着胡老师的话，一把扯住褚思蓝的手臂。 褚思蓝狐疑地回头。 李媛笑着说：“我跟你一起去，不是还要组装吗？力气活，我可以帮你。” 褚思蓝想了想，觉得李媛说得也对，于是和李媛一同走去打印机房，却在门口被刚川拦住。 “蓝老师！我们看见打印机在运作，帮您看着呢。您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东西打印好我们去叫您！”刚川说道。 李媛下意识地用侦测系统侦测里面，发现里面确实是几个年轻人围在打印机旁看着，没有发现异常。 李媛心说褚思蓝这些天没睡好，既然这些小子这么有“孝心”，就依刚川所言，让她回去休息呗。所以也劝褚思蓝。 褚思蓝却不愿意，非要自己守着。 李媛觉得这样不行，啥事都亲力亲为，累坏了咋办。所以不再听褚思蓝的意见，捞着褚思蓝的腰把人往村长室拖。褚思蓝哪里扯得过李媛，挣扎了一会儿，乖乖跟着走了。 徒留刚川暗中腹诽：“村长和李队真就天天黏在一起了，虐狗吗这是？” 褚思蓝被李媛拖回村长室，气鼓鼓地撇开李媛，坐到旋转椅上。她背对李媛，心里想的是：“哼，我生气了，快来道歉！” 却听李媛忽然说：“诶，你今天唱得挺好听的，你想听听吗？” “啥？”什么叫她想听听吗？ 褚思蓝疑惑了会儿，后知后觉：“你该不会！” 就是那个“该不会”。只见李媛将手掌摊开，掌心出现一道金色光圈。就如探测系统的原理一样，纳米机器人聚集在手心处，发射光波信号，使手掌上方的气体分子发生共振，由此产生各种声音，是非常简单的播音方式。 褚思蓝尖叫着冲上来，她只要将自己的手掌盖到李媛手上，就能阻断播音。可惜已经迟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唱：【劳动……】 有时候自己唱着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听自己唱就会觉得很羞耻。 【日落西山去打柴……】 李媛将手高高举起，褚思蓝整个人扒拉在李媛肩膀上，往上蹦却被李媛按回地上。可恶，根本够不着李媛的手！ 李媛哈哈大笑，可开心了。 歌还在放，褚思蓝听得满脸通红，干脆往李媛身上一扑。李媛就是逗她，没太防备这个，接不稳，便顺势倒在身后的床上。 这下没有高度差了，褚思蓝黏在李媛身上往里爬，却被李媛搂着肩膀往外侧推。 李媛一边笑一边说：“够不着，够不着~” 褚思蓝咕呜一声咬住下嘴唇，头脑转得飞快，想到个办法——她两只手往李媛腋下一抓，挠了起来。 “呜呜呜快给我关掉。” “哈哈哈哈我不怕痒。”身上真的不怕痒，笑是因为觉得好笑，以及心里有一丝痒意。 褚思蓝的挠痒痒攻势并未起到作用，反而是李媛手里的歌先放完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褚思蓝整个人瘫在李媛身上——累了，不想说话。 李媛，躺在床上，一只手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依然搂着褚思蓝的肩膀。她感觉到大小姐因为一番缠斗喘着粗气，胸脯贴在自己身上起起伏伏。 两个人同时察觉——这姿势，是不是太暧昧了？ 她们立刻极有默契地分开，好像两块同性磁铁一样。褚思蓝往左，李媛往右，各自站到两个床脚处。两人之间相距了两米的礼貌距离，像是犯痨病一样地咳嗽起来。 李媛心想：“明明是这个人好像喜欢我，怎么我反倒不好意思一样？我与她之间只是美好的功勋交易关系。” 褚思蓝心想：“不就挠了她几下嘛，我跟越冬、若伊她们不都是这么玩的？怎么显得我好心虚样的？” 褚思蓝于是抢先开口，脸上挂着褚式官方笑容：“没想到，李队的痒痒肉还挺软的哈。” 李媛一听这话，在心里骂道：“md，天天把我当桉树样的抱着，你身上哪块肉我没碰过？” 于是怼回去：“不及您身上的肉软。”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开始思考这对话的走向是不是有点奇怪。 李媛默默走去按*摩床那，褚思蓝见她不动声色地走了，于是也安静地转身走去办公桌那边。 准备坐下，然而，回过身的那一瞬，看见房间中央的地面，长出几条疯狂扭动的“触手”。 褚思蓝愣住了。 她很确定几秒前那里没有东西，她也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东西。 那东西似乎深知犹豫就会败北，出现在褚思蓝视线范围后，如迅雷般，袭向正在背身调试按*摩床的李媛。 因为实在太过吃惊，那触手也太过迅速，褚思蓝来不及出声提醒。 李媛有所感应，迅速回过头，但已经太晚。 褚思蓝眼见着李媛被瞬间绑了个结结实实，就连嘴巴都被捂住，只剩眼睛露出在外面——眼里没有恐惧，但充满焦急。 褚思蓝一口气憋在胸中，绕过桌子想去拉住李媛。可她自己哪里会被放过呢？ 来自她身后的其他“触手”也在此刻缠绕上来。二人一同被拉向地下深处…… 【监测到开机指令，开机指令符合，载入操作员两名，完成开机。】 第64章 夜色临近,天地间都染上一片橘黄。这样的黄昏似乎亘古不变，从来没有其他的色彩。 萤草矿场西面，一辆小货车缓缓驶近。 力岩带着几个壮汉守在这儿,见到那货车上显眼的箱子矿场标记,赶忙站起来,跑着迎上去。 货车却不管他们如何焦急,见他们迎上来都不停，直开到矿场西门口才停住。 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虽没有力岩高大强壮，但也胜过在场其他人。 这人突然咳嗽一声，然后朝着力岩的方向吐了口痰,正好吐在力岩裤脚上。 他嚣张地笑道：“不好意思，刚刚没把握住方向，我不是故意的。”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就是故意的。 力岩身边的人皆怒气上脸。力岩却一脸平常，伸手拦住身边的人，然后对眼前这人说道：“无妨的,土生大哥，我们是来接人的，还望您高抬贵手。” 此人名为土生,是老箱头手下有名的打手，同时，也曾是力岩的手下。但现在二人身份颠倒，力岩只是个平民,且有求于土生。 听到力岩这样说，土生又呲笑一声，走去车位货箱,打开货箱门，把里面坐着的一人放了下来。 下来的这人皮肤黝黑，显然是被晒成的小麦色，面相中却有种文生的儒雅。正是闵下。 他下车时四肢皆自由，没有被绑着，好像只是搭了个便车一样。 土生放了人后，很快开车走了，让闵下几人吃了一嘴的尾气。 待箱子矿场的车开远，随力岩一同前来的几名壮汉忽然朝闵下深深鞠躬：“大少爷，属下竟让那些臭鱼烂虾近了您的身，还让您被抓走，请您责罚！” 闵下朝力岩抱歉地笑了笑，将几名壮汉扶起。 “今时不同往日，我落难至此，却没对这些末端势力多加防备，此番被劫持也是我咎由自取，你们不必自责。”他叹了口气，又道，“你们本就是偷偷出来看望我，若让上面知道，定会对你们有所刁难。但我仍有一事相求，我先说明原委，你们再考虑是否可以帮忙——你们一定量力而行，不要强求。” 几名壮汉赶忙道：“少爷请讲！” “最近我在矿场做了点铁器生意，货物来源是西南方的泥巴沱村。那一片的铁器生意都被老箱头垄断，现在他知道泥巴沱村的生意了，马上要派人剿灭这个村子。我需要些人手，驰援泥巴坨村。” 一名壮汉疑惑道：“他们不过是生意上的伙伴，那老箱头手上真有不少家什，为何要为了他们这样冒险？” 闵下摇摇头：“那老箱头早已摸到我货物的来源是泥巴沱村，却非要抓走我，威逼利诱我亲口说出，为的就是让我自觉背叛生意伙伴，不去管泥巴沱村的事。” 壮汉又道：“可是少爷，恕我直言，那老箱头手下上百名打手，就是我们去了也于事无补，反而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这些我知道，只能说尽力而为，能救一个是一个。不管怎么说，他们被盯上总有我的原因。”闵下重重地叹了口气，“若是方便的话，也请你们联络其他兄弟，看他们是否愿意帮忙。” 与此同时，泥巴沱村—— 兰娘是泥巴坨村唯一一名孕妇，腹中胎儿将近十个月大，也就是说，她即将面临生产。这日，她发现丈夫行色匆匆，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觉得奇怪，便拦下丈夫：“阿根，你今天怎么啦？什么事这么忙？” 丈夫名为葛根，被妻子拦下后，赶紧牵住妻子的手让她坐回床上。 “在做些事情，兰娘听话，今天不要走出房间。” “我很听话的。”兰娘点头，目送丈夫取了门边的圆盾与短剑，匆匆离去。 刚川将村长她们支开后，海阔立即让其余人等带着武器进打印机房，埋伏下来。 所有参与者都聚集在打印机房，十多人，各自拿上武器。 海阔小声道：“照计划来，两人带匕首，拿对讲机，守门外拐角处。其余人摆开阵型。我们首要任务是抓蓝老师，很好抓，大家别怂！” 众人心依然忐忑，犹豫表现在脸上。 海阔见此，怕他们事到临头还犹犹豫豫，四下一看，点了其中一人道：“根哥，你老婆快生了吧？” 葛根点头。 “你希望孩子出生时，不用再被上面那些老人欺压，不再看他们脸色行事，可以凭自己能力，获得自己应得的，对吧？” “对！” “各位！”海阔再次朝所有人说，“根哥有老婆孩子，都如此目标明确，我们其他人孑然一身，怎能如此犹犹豫豫。根哥是为了他孩子的未来，我们又何尝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的未来呢？” 海阔再次鼓劲：“为了更好的未来。” 众人拾起信心，坚定地点点头。 “大家摆开阵型，该去外面守着的人快去守着。” 年轻人们迅速行动，海阔关了打印机房的灯，隐匿于黑暗中。 整个打印机房，只有打印仓中时不时闪烁橘黄的光亮，在微秒间照亮黑暗中的十多双眼睛。 年轻人中分出两人去左侧主干道走廊拐角处驻守，以便观察村长、李队动向。二人蹲在墙后，眼睛盯着村长室的门。那扇门一旦打开，他们会立刻通过对讲机将消息告诉海阔。 海阔的计划是等待十分钟，十分钟后，将有人去按村长室的门铃，将思蓝村长单独引至打印机房。 他们等着，以前从来没觉得十分钟有多难熬，现在却觉得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直到他们发现，村里那些壮年人们，带着各式武器，鬼鬼祟祟地从右侧走廊里走出，向打印机房走去。 二人大受震撼，并通过对讲机向海阔报告了这一状况。 清河原先计划着让自己亲哥引开李队——若李队同意金发骑摩托带塔山去聚落买药，势必要出地堡去授权，顺便也能让塔山和金发暂时离开村里，以免造成不确定因素。 没想到村长和李队今天还就黏一起了，去哪都一块儿去。 好在她俩后来回的不是打印机房而是村长室，因为村长独自去打印机房的可能性较大，所以清河决定带人去打印机房守着。 一群人静悄悄地靠近打印机房，打开气阀门。 却看见明晃晃数面大盾架在眼前，从后面伸出数支长戟，正对门口方向。 是村里的年轻人们。 清河大惊：“你们怎么在这！” 海阔从后边露出头来，大喝：“清河哥！我还想问您这个问题呢！” 这时老标也跨步上前：“我家那小兔崽子也在？” 刚川也从盾后露出半个头：“我是小兔崽子？那你不就是老兔崽子？” 年轻人们哈哈大笑。 清河还想问点什么，却听老标憋红了脸，大喊：“别听他们废话！我们上！干碎他们！” 两伙人“哗”地冲撞在一起…… 一支长矛没入地面。 若不是李媛及时抽脚，这支长矛已经插到她脚掌中央了。 她还记得刚刚被数支机械缆捆住，撤入地下，然后眼前一黑。 回过神来已身处一场斗争中央，许多身着古服的人，拿着镰刀、草叉、棍棒战成一团。而她睁眼时，正被数名壮汉围攻。 李媛急忙躲过刺来的草叉，几个垫步冲出包围圈，立刻有数名身穿皮甲之人围到李媛身边。李媛以为这些人又要攻击自己，却见他们挡到自己身前，用剑挥退数名意欲进攻的人。 其中一人身上皮甲相较他人显然更为精良，这人此时转过头来，对李媛说道：“属下驰援来迟，请城主恕罪！”这人续有髭须，是个眼角有皱纹的大叔。 李媛不知这人是谁，但不妨碍她装模作样。于是矜持地点点头：“无妨，护我离开此地，便当你将功赎罪。” 大叔便喝到：“众将听令！护城主离开此地！”然后直接转身，又对李媛道，“城主，多有得罪了！”随后一把扯住李媛后背的腰带，竟将李媛拦腰提了起来。 李媛这才惊觉——自己现在的身量，比原本的自己矮了好多！ 她被大叔一路提着，冲出斗争圈。那些互相斗殴的人的目标似乎也不是李媛，只是有几个杀疯的人胡乱攻上来，被逼退后，又转身回去乱斗了。 被大叔这样提着倒有好处，使李媛有空思考现在的处境。 “我被捆住的时候，看到褚思蓝身后也出现了机械缆，以她那笨手笨脚，肯定逃不过的。现在我应是被强制接进虚拟现实中，没想到村子地下的机械结构竟是作这种用途，实在是大意了。”李媛默默叹气，“早知今日，就该把褚思蓝打晕带走，而不是一直留在村里面，也是小瞧了这里的文明程度。” 对于李媛与褚思蓝而言，这样困住她们意识，把她们拉进虚拟现实，是能威胁到她们的手段之一。但二人此前认为，以蓝星的科技发展程度，地堡可能是某些势力的遗留设施，村子底下的电路最多用于一些战略打击，不可能有这种威胁到她们的技术存在，所以并没有太在意下方电路的偶尔活跃。 李媛心想：“不知道褚大小姐那边情况怎样，有没有被拉进同一个虚拟现实里来。” ——此时的褚思蓝，正坐在一大群年轻人中央。 这些年轻人身着古服，手提尖叉，称她为“头儿”。 一位青年焦急问她道：“头儿，怎么办？那些官兵就要围上来啦！” 褚思蓝心想：“怎么办？凉拌吧。” 第65章 古服,是一种历史悠久的衣物样式。 由于星际史上出现过数次文化大断层，古服具体出现的时代已不可考。但直到现在，它依然是人类文明常见的一种服装样式。纯正的古服样式多是衣服前襟相互交叠,不用拉链等卡齿结构。 现在褚思蓝眼前众人,皆身着古服,让褚思蓝不得不思考其中含义。 当然,这只是褚思蓝思考的内容之一。同时她也在想，为什么地堡埋藏的设施费劲巧思,抓住了她和李媛，却只把她们的意识拉进虚拟现实？ 启用这种不正经的虚拟现实的目的通常有两类：第一类是从使用者那知道点什么，第二类是告诉使用者某件事情。 对于现在的状况,褚思蓝比较倾向于第二类。因为第一类必须针对特定的人，而地堡设计者绝不可能预见到多少年后，会有两个星际上位高权重的人流落此处，还正好激活了地堡的电路系统。 褚思蓝捂住脑袋，任凭眼前这些“年轻人”怎样问询，就是不抬头。问就是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处理地下电路的事情。对于一个星领继承人而言，流落垃圾星，甚至死在垃圾星上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被抓住抽取基因。 若被抽取基因，被有心之人利用，整个星领的权限系统都会乱套。什么灭星大炮、密金工厂都可能被心存歹念的人控制，然后引发巨大灾难。 褚思蓝一直知道,当体内纳米机器人判断她的基因被非法夺取无可避免时，会启动销毁程序，她身上所有细胞中的基因链条都会被瞬间销毁得一干二净。 然后她就死翘翘啦！ 无论这个地下系统的目的是什么,一旦它打算从自己身上抽取基因信息，而纳米系统无法防御的话，自己就得死。 现在，可真是陷入要命的事里来了。 而且虚拟现实这东西，应用相当广泛。比如学院星，就整天带学生们在虚拟现实里上课。虽然平常，但也有危险之处。使用者进入虚拟现实后，本就无法控制现实的身体，如果虚拟现实里没有退出通道，现实中又没有外力帮助的话，使用者可能困死在虚拟现实当中，无法逃脱。 所以星际通法里规定，虚拟现实中不设置退出通道的行为违法。 星际通法这样规定，当然是因为实际上有很多人利用虚拟现实违法啦！尤其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搞一个没有退出通道的虚拟现实就是为了困住别人，窃取机密。 但仍有生机，因为她体内的纳米系统拥有一项重要功能，那就是破解无退出通道的虚拟现实。 为了应对这种状况，当纳米系统判断得出褚思蓝进入的虚拟现实没有退出通道的话，会立即开启破解程序，为褚思蓝硬开出个退出通道。 整个破解过程大概需要两个小时，褚思蓝只能祈祷这个地下设施心地善良，不会想要抽取自己的基因，那么“自己杀自己”的悲伤故事就不会上演。 或许在纳米系统帮她破解掉这个虚拟现实之前，她应该先从虚拟现实里面寻找线索？ 褚思蓝终于抬头，看向絮叨已久的青年。 “你再说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老天爷啊！您怎么没在听呢？我现在再重复一遍。”青年开始一字不差地重复刚刚所说的内容，“您不是说今天要去火烧祠堂吗？打头阵的兄弟们被村里那些老家伙拦住了。那些老家伙还向福泽城城主告状，说我们是土匪。城主带了一队人过来，在山下打起来了！头儿，咱可是良民，哪打得过官兵，现在可咋办呀？” 褚思蓝在心里吐槽：“你们一口一个‘头儿’的叫我，我都断定你们是土匪了，原来不是？你们竟是良民？” 听完青年讲述，褚思蓝明白过来。这个虚拟现实中设置了一个角色扮演游戏，青年正在发布“火烧祠堂”任务，而那什么福泽城城主，可能是游戏boss。完成任务后，或许会有什么奖励，不知是怎样的大惊喜。 褚思蓝思虑片刻，认真地对青年说道：“不管是哪里的祠堂，都承载着悠久的历史记忆，是宝贵的文化遗产，为什么要烧它？不烧了，我们这就去向城主自首，请他网开一面。” “你让我接任务我就接任务，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褚思蓝心想，“我可是西褚星领继承人欸！” 话音刚落，面前几十名青年人忽然“哗”地举起武器，直指褚思蓝。 褚思蓝懵逼：“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为首的青年眼里饱含热泪：“您以前对我们说过，如果哪一天您突然不想干了，就由我们手刃您，然后自杀！” 这么凶残的吗！褚思蓝震惊了，赶紧改口：“我开玩笑的！只是考验一下你们的意志。烧，继续烧，为什么不烧？” 笑话——如果虚拟现实的神经传导做得好，在虚拟现实里被杀，现实里大脑真的会休克的。所以褚思蓝可不敢在这里被杀。 答应青年继续火烧祠堂后，褚思蓝继续向他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所属的村庄名为常家村，村中有一座祠堂，祠堂中除供奉先祖外，还供奉了一位外姓的大人物——前朝一名名将，尊号威震将军。 传说数百年前，村子的先祖随威震将军出征，屡次被将军所救。后来威震将军为奸人所害，满门皆殒，先祖便为将军扶灵，来到现在常家村所在之处，立碑守陵。后又在将军墓上起了祠堂，并立誓子子孙孙不得迁居他处，必须继续为将军守陵，否则天打雷劈。 现在村里不少年轻人想去外边谋生路，村里老人不让。但仍有人偷偷跑出去，却遭遇了不好的事情，只能灰溜溜地回来，邪门得很。所以年轻人们认为祠堂里有邪祟作祟，决心放火烧掉祠堂。 如果这是在现实中，褚思蓝一定会信誓旦旦地说：这是迷信！要相信科学！但这里是虚拟现实啊，什么事（ju）情都可能发生。 褚思蓝又问青年：“那么我们火烧祠堂有什么具体困难？” “嗐，那些老东西们，全都坐在祠堂里不肯出去，还分了人出来击退我们，现在又以剿匪为由叫了官兵过来，怎么烧？”青年跺脚。 看来此事比较棘手。褚思蓝撑起脸，开始思考如何破局。 若想烧掉祠堂，必须破解官兵的防御，还要撤出死守祠堂的老人们，不然就会烧死人。 褚思蓝心想：“不知道李媛媛现在在哪，要是她跟我在同一个虚拟现实里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 与此同时，李媛在军官大叔的护佑下，一路被提到常家村的祠堂中。祠堂里有村中老人留守，她便听老人讲述事情的起因经过。 “实不相瞒，那些人不是匪徒，而是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我们都是些老骨头了，怕拦不住他们，才出此下策引各位大人过来，请大人们恕罪。”老人痛心疾首，“那些兔崽子们竟说祠堂里有邪魅作祟，想烧掉祠堂——怎么可能是邪魅？这里供奉的可是我们祖上的大恩人，威震将军！将军泽被后世，正气加身，竟被他们说是邪魅……若不是他们违背誓言，怎会被将军责罚呢？” 护李媛撤退的军官大叔这时候道：“威震将军乃一方战神，我们行军前都要拜他，请他保佑我们旗开得胜。这祠堂即供奉着他，我们于情于理都该帮忙，不能让人把祠堂烧了！”大叔名为孙海，是福泽城私军将领。 李媛默默听着，除了时不时点头外，未作他言。她心想：“所以，这是任务，还是……陷阱？” 无论是什么，她已陷入其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媛还不知道，此时她真正的敌人正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土生放了闵下之后，开车回到箱子矿场，径直去了自己老板那里汇报情况。 老箱头怀里圈着美女，嘴上叼着雪茄听土生汇报。美女也听见土生的汇报，撒娇着问：“老爷~人家很好奇，为什么要把那闵下放了啊？一直拘在这不是更能阻止他援助泥巴坨村吗？” 老箱头就吃她这一套，炫耀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以为我真怕他援助泥巴坨村？” “那闵下轻易动不得，总得让他离开。若他这样沉寂下来还好，万一发达了，以后定会伺机报复。但我把选择权交给他，我手上还有他供出泥巴坨村的录像，他就不能以此事为理由来动我。而他手上现在就几丁人，无论是否驰援那小破村，都对结果产生不了影响。”老箱头得意洋洋地说完，又问土生手下的人有没有准备好。 土生恭敬答道：“老板，再有几个小时就可以准备好。” “好，凌晨进攻，趁他们所有人都陷入熟睡，把那小破村子给我屠咯！” “是！”土生立即回应。 老箱头将雪茄恶狠狠地按在烟灰缸中，满脸横肉似乎都在胀开：“哼，小破村子也敢在我地盘上撒野，真是活腻了他们！” 第66章 常家村的老人给李媛介绍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招待李媛一顿便餐。 虽说是便餐，其实鸡鸭鱼肉皆有。可见村里人不敢怠慢李媛这个城主，怕吃食不够丰盛,只敢称作“便餐”。 但在李媛眼里,这哪里是便餐？这是满汉全席呀！ 她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的难吃营养液,最好的一顿竟是去莹草矿场蹭的一碗拉面。若在一个月前,虚拟现实里给她端上这样一桌饭菜，她碰都不会碰。但放到现在——虚拟的又怎样？吃到嘴里有美味的体验就够了！ 李媛放开了肚子去吃,吃得极为满足。 李媛心想：“不管这虚拟现实有什么阴谋，就冲这顿饭，我也要配合一下它的剧情。” 于是着手布置保护祠堂的事。 这个村子十分繁荣,整个村子得有三百多号人，而此次支持烧祠堂的人有上百人，以年轻人居多。他们不是真的匪徒，且称他们为“激进派”。 李媛所扮演的“城主”角色，原是接到常家村报有匪患，所以通知了城外兵营,然后带了府衙几名官差先行前来查看，却倒霉地正好遇上村里暴动，陷入重围。这就是李媛睁眼时即被围攻的原因。 好在孙海及时赶到,救下李媛。但孙海也只带了几十名军士。激进派的人足有上百个，军士们协助其余村民击退他们，他们便往山上跑。军士们不熟悉这里的山林地形，不敢追击。 孙海提议：“要不让人回去通知兵营,再调些人来增援，把那些人直接围了？” 李媛将手向下按：“且不必那么着急，他们不是真的匪徒,暂且不必劳师动众。让我考虑一下，孙百长先让人在四周埋伏起来，不要让那些人趁机偷袭。” 李媛虽打算跟着走剧情，但仍有顾虑，不能这里的数据人物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得调查更多信息，才好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另外，李媛虽然被拉进虚拟现实，但她在虚拟现实的身体没有照搬她的真实数据，不仅让她外貌上回到十四五岁的模样，而且变矮变轻，连力气也给她减小很多。刚刚陷入战斗时就已试过，跑不快跳不远，万一有哪个数据人物跑来暗杀她，可能只能就地等死。所以她不能想着万事都用武力解决，得智取，而且她要花时间适应一下现在的虚拟身体。 陷入虚拟现实后，大脑发出的所有神经信号都会被截断，不仅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纳米系统也无法联系上。但西褚的纳米系统总体可靠，李媛相信它一定已经启动了应急方案，很快会有结果。 同时李媛也感觉到这里的时间流逝速度很快，好像没过多久天就黑了。她心想或许这个虚拟现实采用了思维加速技术，就是不知加速比例是多少。 孙百长在祠堂周围的村道、小径上布置了岗哨。入夜，军士们战战兢兢地守在哨点，不敢有一丝松懈。但这些岗哨不知道，此时正有几人身着黑衣，从他们头顶越过。 褚思蓝带着几个身手好的青年，趁夜色摸进村里。 虽然有人给她介绍，但光凭口述，她还是不知道村里的具体情况，得去亲眼看看。 她看过自己在这虚拟现实中的模样，完全照搬她原本的样子。但虚拟人物没有什么美丑概念，即使褚思蓝的脸怼在他们面前也没人惊叹。因此褚思蓝得以判断，他们只是些牟得感情的数据。 活生生的人类第一次看到她的脸时，哪个不呆滞啊！ 她一路上问东问西，根本不像是村里长大的人，同行的青年人们饶是没有任何疑问，褚思蓝问什么就答什么。 褚思蓝心想：“看来他们不仅只是数据，还不太智能。” 但他们指的路还都是正确的。 褚思蓝的身手比起李媛虽然差了点……好吧，是差很多。但是这里房子矮呀！而且褚思蓝流落垃圾星后跟着李媛学了几招，所以在这里飞檐走壁什么的，没有太大问题。 几人爬了好几个屋顶，看了不少不熟悉情况，没埋伏好的军士的背影，成功溜到祠堂附近。 这祠堂应该是全村最气派的建筑，高墙大院，凭褚思蓝的本事肯定爬不了那么高的墙。但它院子外面有棵参天大树，据说是几百年前埋葬威震将军时种下，用来镇陵的树木。 墙难爬，树容易爬。褚思蓝跟在青年们后边上了树，然后借助树的枝丫跨到祠堂院墙上，留一人待在树上留守。 是夜，空中有云，到处乌漆嘛黑，褚思蓝很有自信不会被人发现。她蹲在院墙上，让身边人给她指认祠堂的房屋结构。 “中央是将军墓碑，在房子里面，墓碑周围供奉着先人牌位，旁边有俩耳室……” 认完房屋结构，又去观察里面的守备情况。 祠堂里边亮着灯光，有些地方窗户大开，可以看到一些村中老人，还有四处巡逻的军士。 褚思蓝在心里默记下守备情况，认为看得差不多了，同身边同伴说道：“我们回去罢。” 几人此时已踏遍祠堂围墙，挨个回到与大树相邻的那片区域，通过大树枝丫，再次回到树上。 回到树上后发现，刚刚留守的同伴竟不见了。 褚思蓝心想：“完蛋，出事了！” 还没来得及思考对策，身边伙伴已接连下树，树下“唰”的声音整齐响起，寒芒闪烁。然后有人两下攀至树上，一脚将褚思蓝踹下树去。 褚思蓝没有防备，被人踹下树去，摔得七荤八素。她只有一个感想——这虚拟现实的物理引擎做得可真好。 然后一伙人窜上来按住她，把她押到祠堂里，摔倒在地。眼前就是一块高耸的石碑，四周墙壁上摆放着数不清的牌位。烛火摇曳，将此处照得有些阴森恐怖。 若是放到以前，褚思蓝一定会大怒说：“是谁敢这样动本小姐！” 但是现在嘛，褚思蓝只是默默地想：“这些人怎就不能轻点吗？” 看来还是环境塑造人。 室内忽然一阵躁动，眼前这些人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恭敬喊道：“城主大人！” 褚思蓝听见，心想：“哇，怎么这么快就面见boss了呢？” 那人双手拢在袖子中，昂首阔步从耳室走出。 褚思蓝被按压在地，连脑袋都被人按住，只能看见“boss”的鞋尖踏至眼前。黑色鞋尖上缀着繁复的银色丝线，从红衣下摆中探出来。 她听见个清脆的女孩声音：“让她抬起头来。” 这声音略有些耳熟？感觉到头顶的压力消失，褚思蓝抬头去看。 入目先是红色与黑色交叠的衣衫古服，然后看到眼前这人的脸。 她唇薄而红润，眼型细长，一头火红的长发披散而下，随意地拢至耳背，另有几缕的碎发慵懒地贴伏在额前。正是十四五岁的模样，青涩与魅惑却在她身上形成了完美的统一。 令褚思蓝回想起年少之时——那时自己还未被送去学院星，仍在父母膝下承欢，曾随父亲一同前去检阅新兵。 那次随父亲前去，她一眼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位红发少女，背脊挺直，耀眼夺目。她便扑到父亲身后，抓着父亲的衣摆小声说：“那个红头发的小姐姐好看。” 父亲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随行官这时上前介绍：“这是本届机甲适应值最高的新兵，今年十四，名叫李媛……” 回到当下，褚思蓝看着眼前这人的面容，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这不是李媛还能是谁呢？ 所以她小声唤了一声：“媛媛？” 李媛布防的时候，留意到祠堂外有棵树，很容易借助这颗大树爬进院里，于是专门交代必须看好这棵树。 没想到入夜后很快有人来报，说抓了几个人回来。 李媛心想：“这些激进派也太容易抓到了吧？” 便从耳室出来查看抓到的人，然后就听见一个熟悉声音唤自己“媛媛”。 不用怀疑，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人会叫她“媛媛”。 李媛跨步上前，拉下这人围在脸上的黑布，瞳孔剧震——我说怎么这么容易抓到，怪不得，原来是你这笨手笨脚的家伙带进来的！ 褚思蓝朝李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压低声音说：“你这样真好看。” 李媛汗颜，心想都这种时候大小姐还关注这个！原来这人竟是个颜狗？她每天早上对着镜子看自己没看够吗？ 叹了口气，咳嗽一声对左右压着褚思蓝的军士说：“把她单独押到耳室，我亲自审问，摒退闲杂人等。” 军士们便将褚思蓝押去耳室，李媛进去后，军士们还贴心地将门关上。 这下二人独处了，李媛动手解开绑在褚思蓝身上的绳子，发现自己现在的高度竟不到褚思蓝胸口…… 褚思蓝重获自由后，激动地搓了搓手，将手捂在脸上姨母笑：“李媛媛你这样真的好可爱噢！” 李媛怒道：“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 褚思蓝赶紧站好：“媛媛你说要怎么办，我都听你的！”作乖巧状。 李媛捂住额头：“唉，听我说，待会你这样做……” 耳室外面，众人听见耳室中传来哭号：“城主大人！！我都是被逼的啊！我根本不想烧祠堂，是被那些人赶鸭子上架的啊！！” 此后，此次事件的罪首竟成了城主的侍女，随行左右。 李媛也对褚思蓝的下限有了新的认知。 然后褚思蓝这小傻瓜还问李媛，为啥自己会被抓住。 李媛睨了小傻瓜一眼：“你真当这些岗哨都是瞎的吗？他们当然一直监视着你们啊！” 【警告！警告！地堡正在发生斗殴事件！危险系数2、2.1、2.4……判断是否出动安保机器人——出动系数为3，暂不出动——】阿弥发现，村里现在闹哄哄的。爷爷不让他出去，但他很担心，所以趁爷爷不注意偷溜出门。 到外面一看，村里的大伙竟打起来了！ 他去找大树和蝈蝈，他俩也被留在家中。 阿弥对他们说：“村里大伙都打起来啦！” 大树和蝈蝈：“啊？那可咋办呢？” “你们记得蓝老师教我们的歌吗？蓝老师说唱了这首歌大家就会团结一心，我们去唱给他们听。” “好啊！” 阿弥、大树、蝈蝈跑到打得最激烈的打印机室门前，高声歌唱：“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歌声之下，村民们依旧战斗得火热。 【危险系数2.4、2.6、2.7……】 第67章 打印机房内房外,村里的青年人与中年人们打得难舍难分。 老标父子一个飞斧，一个举盾——“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把你腿打断！还想出海？我看你是想入土！”“老兔崽子,有本事你就来！看看是我腿断还是你手断！”数根飞斧飞到刚川的盾面上,两人打得乒乒乓乓。 几个中年老光棍扬着大刀追在葛根身后：“小烂根,老子都没老婆,你连孩子都有了！你停下，让我砍死你个现充！”葛根哪敢停,拔腿就跑。 这些人似乎不是为了“自由”“民主”而战，只是为了趁机报私仇。 【危险系数2.9】 清河正与海阔对峙，小心翼翼没有贸然进攻。若论打架的功夫清河自然远在海阔之上,但他担心自己这么一上被海阔纠缠住，其他年轻人会上前帮忙。 其实清河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当初双方遭遇时，老标嚎了那么一嗓子，导致两边突然开打，清河都来不及细想。 海阔这小子机敏,瞅见清河忽然走神，立刻抽刀上前。清河赶紧回神，扛住海阔的攻击,与海阔打做一团。 没过两招，忽然有人直朝他们撞来——老标父子打到这边来了！ 清河与海阔都未防备，被撞得后退好几步，一屁墩坐到地上。 这一撞,让二人离开了战圈中央。 清河吃痛，捂住屁股爬到角落里。角落里因为打斗倒了不少杂物，正好可以躲藏。清河在杂物后躺倒,揉了揉屁股。忽然一只小手搭到他身上，一个小孩的声音问道：“叔，你们为啥要打架？” 清河扭头一看，发现竟然是自己大侄子，魂都被吓飞：“你咋在这？不是让你好好待家里吗！”而且还不止他大侄子一人，村里另外两名小孩——蝈蝈、大树也躲在这杂物后边。 刀剑无眼，他们怎会跑到这来？太危险了！ 清河凶道：“快滚回去！小心把你们打得屁股开花。” 阿弥就是个憨货，一点都不怕自己叔叔的恐吓，执著地问：“可是你们为啥要打架啊？我给你们唱《团结就是力量》，你们别打了好不好？” “呵呵，为啥要打架？让哥哥我来告诉你们！”是海阔，他提着刀从杂物的另一头走出，一边举起刀，一边喝到，“老子今天要造反，当然要打架啊！” 清河如醍醐灌顶，瞪圆了双眼，呆滞地又问一遍：“你说你为啥要跟我打？” 海阔的手微微颤抖，其实他有点下不去手，于是竟再次回答：“我说因为我要造反！” 清河哂笑：“哈哈，好巧啊，我也是。”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然后海阔先开口：“让我猜猜——清河哥该不是要造村长、李队的反吧？” “不然呢？” “好巧，我们也是。” 二人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啊！ 海阔有些怀疑人生了：“所以我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清河也好不到哪去：“我也不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那些打起来的傻□拦住啊！” 二人赶紧冲出杂物堆，想要拦住打架的人。可是其他人都打红了眼，哪里听得见他们的话？清河与海阔反被推到一边。 阿弥他们从杂物堆后探出头，唱道：【比铁还硬比钢还强！】清河与海阔怒而回头：“别唱啦！” 【危险系数3.0——判断是否出动安保机器人——危险系数已达标准值3.0——安保机器人出动！】现场打得越来越混乱，四处灯光突然都变成红色，并且警报声此起彼伏。红光闪烁中，一个电子合成女音响起：“警告！警告！地堡正在发生斗殴事件！请立即停止！” 正打成一团的人们终于在不明就里中停顿下来。 随着女音落下，地面突然打开豁口，十多只机器人从豁口一跃而出。 众人皆惊：“这是什么鬼！” 这些机器人形态各异，有的挥舞着机械臂，像扭动的海草，有的双臂似电钻嗡嗡作响。虽形态各异，但都又矮又胖。 女音播报着：“根据地堡安全条例，打架斗殴者关入牢房禁闭一个月。” 这些突然出现的机器人，开始无差别攻向村民们。 一只燕子，从蓝天白云间穿梭而过。 它上下翻飞，越过老树枝丫，飞到院墙后不见了踪影。 褚思蓝随李媛走出祠堂，正好看见那燕子飞过，兴奋道：“李媛快看，活的动物！”习惯性地扯了李媛一下。 若是放在现实，褚思蓝扯的肯定是李媛的衣服下摆；但这里不是现实，褚思蓝反比李媛高好几个头，所以褚思蓝扯的是李媛的——衣领。 李媛被扯得差点向后踉跄，迅速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破虚拟现实，迟早给它一把火扬了。” 昨晚抓到褚思蓝后，李媛对外宣称“匪首”归降，自己收作侍女，没有人反对。倒是孙百长提议，请城主先行回城休整，他会带人继续守着村子。 二人商议之下，觉得孙海既然这样提议，说不定福泽城里有什么任务线索，或者可以找到破局方法，所以采纳了孙海的意见。 她们起了个大早，马车已在祠堂门口等候。马车后还串珠似的绑了一串年轻人，都是此次跟着褚思蓝来夜探祠堂的可怜人。褚思蓝此时已换上蓝色的侍女服，上车前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笑，收获他们悲愤的目光——他们也听到此人昨晚投降的哭嚎。 李媛与褚思蓝二人同乘马车，摇摇晃晃坐回福泽城。可怜人们跟在马车后头走，由城主府的官差看押。 见到福泽城的城门时，褚思蓝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散架了。 眼见一堵高大的城墙出现在眼前，中央开了一道门，门上悬着一块巨大牌匾，从右往左写着“福泽”两个大字。 马车从城门下穿过，眼前豁然开朗。 街道两旁建满飞檐翘角的建筑，红色的灯笼，棕色的柱子，青色的瓦。 小商贩们挑着担儿来来往往，打铁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褚思蓝掀开帘子去看，忽然兴奋地对李媛说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李媛觉得奇怪：“你这么兴奋做什么？星际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建筑群。” 星际各处建筑风格各异，如东方星领就多是这种建筑风格，西褚星领也有不少。在一些繁荣的星球上，这样的建筑甚至能建个上千米高。这里的景象不值一提。 “这不是好久没见过嘛！” 好久——指大概几个月。 李媛无奈，令车夫停车，二人一同下车去看。 褚思蓝看到街上包子铺，忽然问李媛：“城主大人，您有钱吗？我想吃包子嘛！” 李媛这才想起，抓到褚思蓝后也没叫人做顿早饭给她吃。褚思蓝被拉进虚拟现实后一直待在山上，估计也没吃过啥好吃的东西。 李媛便往身上摸了摸，竟真让她摸出个钱袋来。她走到包子铺前，叫老板拿几个包子，然后从钱袋里拿出颗金粒，正要递给包子铺老板，却被褚思蓝一脸严肃地拦下；“欸，别这样豪迈！让我来。” 褚思蓝从李媛手里接过金粒递给老板，对老板说：“麻烦找零。” 老板：“好嘞！”他用荷叶给褚思蓝包了好几个大包子，找给褚思蓝几贯铜钱。 把李媛看得是一愣一愣的：“您这又是哪学来的技能？” 褚思蓝已经捧着包子吃得一脸满足：“嘻嘻嘻，影剧里学的！” 褚思蓝虽是星领继承人，要学的东西也多，但搞些业余爱好的时间总是有的。李媛反而没去研究这些，她的爱好主要是——钓鱼，以及在模拟战里血虐他人。 二人且走且行。从常家村到这福泽城路途不短，福泽城也非常大，街道可容四驾马车并驱，路上行人络绎不绝，随便拉住个路人都能聊上几句，让人觉得面对的似乎是真人。 李媛心说这虚拟现实倒是做得蛮大，褚思蓝也觉得这里做得精妙。 她们正在心里夸赞，却看见一个挑着担儿的小摊贩，在街上走着走着忽然穿墙而过…… 褚思蓝：“是bug吧？” 李媛：“是bug呢。” 总得允许人家虚拟现实出现些bug，别太苛责。 城主府的官差分了一些人押送犯人回府，剩下几位扶着刀，跟在后面不远处。 二人接着在城中闲逛。褚思蓝端着包子啃了老半天，把李媛都看得有些心酸，心说这都什么事啊，堂堂西褚继承人吃包子吃这么开心。于是招来一位官差，小声交代他去城主府传声，务必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 小官差得令，一溜烟跑了。 褚思蓝突然又凑到李媛身边，扶着李媛的肩膀道：“媛媛快看，那里有个算卦先生。”她只轻轻一按就令李媛转向自己所指方向。 李媛看到街边摆了个小摊，摊后边坐着一个头戴方巾的男人，小摊旁竖着高高的幡旗，上书“问卜算卦”几个大字。虽看到，但不明白褚思蓝为何对算卦先生感兴趣，于是以疑惑的目光投向褚思蓝。 褚思蓝解释：“在各种故事里，算卦先生通常都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人物！” 原来如此——李媛便回答：“那就去算一下。” 褚思蓝兴致勃勃地小跑上前，李媛沉着地行走在后。若不是李媛现在的样貌看起来确实年岁更小，不然真会让人以为这是母女逛街。 “先生，我们算卦！”褚思蓝对算卦先生说道。 算卦先生看看褚思蓝，又看看走在后头的李媛，待李媛也缓缓走至摊前，才捻了捻手指问：“二位可是从常家村回来？” 褚思蓝回答：“对”她用手指偷偷戳了戳李媛，得意溢于言表。 李媛心说：“竟被褚思蓝说对了，算卦先生这果然有线索。” 然后李媛接过话头：“先生可知我们为何而来？” 算卦先生摇头晃脑：“二位定是为了常家村之事。” 李媛回想一下那些喜着古服的行星常有的礼仪，抬起手朝算卦先生拱了拱：“请先生指教。” 算卦先生在桌面星盘上划了几道，笑道：“若要解决常家村的难题，一切都要从威震将军身上入手！” 褚思蓝继续问：“具体怎样做呢？” “天机不可泄露！” “哦……”褚思蓝点点头，竟不再追问，好像啥都懂了一样。 李媛干脆地取出颗金粒，摆在桌上：“我们还有一问，先生是否能为我们解答——要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那算卦先生露出懵然神情，讷讷问道：“什么出去，出哪去？” 褚思蓝扯了李媛一把：“快别问了，待会卡bug给你卡天上去！” 算卦先生收了金粒，就说自己要收摊。把长幡一扯，桌子往臂下一夹，跨步离开。 褚思蓝竟还恋恋不舍，似乎要跟着算卦先生走了。李媛赶忙拉住褚思蓝，带她往目的地城主府的方向走。褚思蓝一步三回头，看那算卦先生马上就要消失在视线中，忽然发现他衣服下摆纹着个四叶草标志。 四叶草，是帝国的标志。 褚思蓝一愣。转而说服自己——不至于吧？很多地方都喜欢用四叶草，别那么大惊小怪。 她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她不知道的是：当那算卦先生拐过街角，就立刻消失了。当他再次出现，已踩在附近一处小楼的二楼阳台上，看着逛街的城主和侍女，笑得一脸玩味。 第68章 离开算命摊后,褚思蓝又去问官差，他们是否知道威震将军的事。 官差们“哼”了一声，把对褚思蓝这个“归降匪首”的鄙视表现得淋漓尽致。李媛再问了他们一遍,他们才恭敬答道：“城西有座城隍庙,供奉威震将军,香火不断。庙中道长姓黎,道行高深，算无虚卦。” 其实李媛她们一直不大确定这个虚拟现实的“命门”,是否就是常家村的事件。但目前还未联系上纳米系统，既然已从算命先生那得知要从威震将军入手，那就着手调查此事。 所以决定先去城隍庙一探究竟,不回城主府。 赶去城隍庙途中，有官差提醒——已到午饭时间。 她们要通过询问NPC才能得知时间的早晚，总觉得没过一会儿就过了一个时辰。 李媛告诉褚思蓝，自己让人在城主府备了饭菜，问她要不先去吃了饭再调查城隍庙，褚思蓝却摆摆手：“刚吃了包子已经吃饱了,大餐随时可以吃。” 李媛很想跟她说：这里吃的都是一堆数据，是假象，能留下的只有品尝美食的回忆。可是转念一想,褚大小姐自己肯定也清楚得很，于是没有说破。 她俩赶到城隍庙，庙中道长提前得了消息，已提前出门来迎。 道长将她俩引至庙中宾室,听李媛说明来意。 听李媛说完，道长答道：“城主大人，常家村之事我们已有耳闻,那常家村确是世代为威震将军守陵。百年前，师祖有感于此，向当时的城主提议，才在此处建了城隍庙，供奉威震将军。” “威震将军是前朝名将，前朝末年兵荒马乱，但将军未有败绩。为使经史传承不断，将军曾带兵专门解救当代大儒。可惜护前朝末主撤退南方过程中，被奸人陷害，不幸罹难。有传闻说将军曾获得过传国玉玺，但贫道以为，那都是野史，不足为信。” “威震将军福泽一方，福泽城在城隍庙建成之后，确实愈发繁荣。若让人一把火烧了将军陵寝，怕是有碍城中福气。请城主千万要护住将军陵寝啊！” 李媛养成了提问的好习惯，于是对道长说：“请道长指教。” 道长捻了捻胡须：“贫道不才，愿为大人算上一卦，以作参考。” 李媛眯起眼——咋又算卦？一天算两次？就是北冥星领那帮信起源教的也不会算卦这么勤快吧？ 褚思蓝却拍了下掌：“算啊，为何不算！” 于是道长取来罗盘八卦，为李媛布阵起卦。 李媛觉得这里是虚拟世界，以为会有点啥金光闪烁的特效啥的，结果啥都没。她就回答了道长几个问题，道长推动几下阵旗，忽然脸色一变：“不好！将军陵寝有损！请城主速回常家村！” 泥巴沱村一片混乱。越来越多机器人出现在通道中、房间里，攻向仍能活动的人们，用机械臂甩开他们手里的武器，用电钻破开他们手里的盾牌。 所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 清河心想：“要不叫村长李队出来救命？”他眼见着其中一只海草机器人冲上前，扯着刚刚被自己弄晕的俩小年轻的衣领，把他们往牢房方向拖，猛然回神。甩着双刀攻上去，用蛮力砸断那海草机器人的机械臂。 “都这样了她俩还没出来，是她俩指使？还是……已经死在里面了？”清河心里陡然一惊，赶紧大喊，“情况有变，所有人一致对付机器人！撤出地堡！” 老标一斧头斩断缠住自己儿子的机械臂，扯了儿子一把，骂道：“等会再来打断你的腿，先把这些对付完再说。” 刚川抄起掉在地上的大盾，朝老标方向猛冲。老标稍一侧身，刚川撞飞他身后的正要攻击的电钻机器人。刚川朝自己爹撇一下嘴：“谁打断谁的腿哦！”父子俩相互帮扶着，退到撤退的大部队中。 经过最初的混乱，已有不少人聚集到清河、海阔身边。 一些人举起大盾扛在四周，一些人用圆盾打开从上方袭来的机械臂，还有些人用长戟捅开冲上来的胖仔机器人。 有人在刚刚的打斗中受了不轻的伤，还有的都昏迷了，因着这些人，大部队不得不缓慢移动。海阔从昏迷的伙伴那掏到对讲机，扔给清河。 “清河哥，我跑得快，先去给大家探探路。” 他举着圆盾离开大部队，还引了几只机器人离开。 清河想起爹和爷爷都在家中，十分后悔把自己亲哥支开，于是问大家还有哪些人藏在家里。 他和海阔各拉了十几个人来造反，应该还有十多个人没参与造反。 大部队里有人喊：“我就是刚刚躲在家里的，家里突然冒出机器人，把我吓得要死，我就赶紧逃出来了。” 一听这话，葛根急了：“我老婆还在家里！”然后贸然窜出大盾的防御圈，拉都拉不住。 清河也没办法，他得指挥这么多人。他问对讲机对面的海阔：“听到没？要救人呢！” “好的河哥，我现在给你们指路。” 却是那几个刚刚追砍葛根的老光棍站了出来：“葛根老婆是村里唯一的孕妇，可不能有事，我们去帮忙！”老光棍们紧随葛根之后，往葛根家跑去。 泥巴沱村，陷入危机中。 李媛与褚思蓝策马返回常家村。 你说李媛吧，她也没骑过马，但是跨上马鞍就是知道怎么驾驭；褚思蓝就不一样了，她从左侧上马，会从右侧滑下去…… 李媛心说，这人在围墙上走来走去的时候平衡感不是蛮好吗，怎么骑马时这么拉胯呢？ 没有办法，只能李媛骑马，让褚思蓝坐自己身后抱着自己。 随行的除了城主府官差外，还有城隍庙的道长及两位小道士。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在申时前回到常家村。 然而村里一切景象安静平和，不像发生大事。村口有军士守着，见城主返回便跑去报孙百长。 待李媛一行策马走在村道上，孙海已带着人迎上来。 “孙海！”李媛一脸肃然，“城隍庙黎道长算得将军陵寝受损，可有此事！” 孙海单膝跪下，昂首答道：“孙某一直在祠堂中守着，将军陵寝并无异样，请大人明鉴啊！” 一行人便赶去祠堂，果如孙海所说，一切如常。 道长掐指一算，再次对李媛摇头说道：“城主，将军陵寝确已受损，您让人揭开封土，便知贫道所言非虚。” 村中老人在场，听到道长所言，哭嚎着扑上来：“大人万万不可！我们常氏一族誓为将军世代守陵，将军陵墓就是全村人的命脉。如今却让人揭开陵寝封土，我们无颜见列祖列宗啊！”被周围的军士拦下，未让老人近李媛的身。 李媛紧皱眉头，思虑片刻，对孙海道：“差人揭开封土。” 孙海竟也显得有些犹豫。 李媛怒道：“要本城主自己动手是么！” 孙海急忙道：“末将听令！”朝身边军士一招手，军士们便找来工具，蜂拥而上。 褚思蓝跺至李媛身后，扯住李媛大臂上的袖子。李媛曲起手臂，反握住褚思蓝的手，对褚思蓝用唇语道：“没事。” 墓上封土约有两米深，但扛不住人多，很快被挖开，露出棺椁，以及通向棺椁的一条可供一人弯腰行走的盗洞。 李媛亲自下去查看，见到棺椁上明晃晃一个大洞。从洞口往里望，可以看见其中被人搅得凌乱的骸骨。反身望进盗洞，黑黢黢没有一丝光亮，不知通向何方。洞穴壁上泥土发干，显然有段时日。 从坑中上去，李媛将所见之事说与其他人听，村中数位老人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有些老人心里素质好，没晕过去，颤抖地拉住道长的袍子，跪地哭求：“这该如何是好，请道长指条明路啊！” 黎道长脸上也不怎么美妙，盖因将军是他城隍庙所供奉，将军墓受损，有害城隍庙之气运。他在祠堂里来回踱量，掐指演算，然后对李媛拱手道：“城主大人，贫道以为，若要平息将军怒气，挽回福泽城之运势，须得替将军捡拾骸骨，重新安葬。另外，这祠堂也得改势。” 村中老人着急上前：“道长，我们这祠堂风水可是极好的，百年前请……大师看过。” 道长朝老人按了按手：“哎，这我知道，当年来看的正是师祖。但这沧海桑田，风水早已变化。然此处格局无需大改，只要将院墙外扩，将外面那棵守陵之树纳进来即可。” 褚思蓝趁机跟李媛嚼舌根：“到底是谁啊？这么缺德。” 李媛小声答道：“数据而已，我们顺着向下查便是了。”然后对孙海说，“孙百长，你差士兵帮着村民为将军捡拾骸骨，好生安葬。另挑两名身量小的士兵同我一起去看看这盗洞走向。” 孙海急忙阻止，说城主以身犯险于理不合，却被李媛一句“这洞你钻不进去”给怼了回去。 李媛去哪，褚思蓝自然跟着去哪。村中老人见褚思蓝也下去，嚷起来：“常明怎能跟去！这盗洞指不定就是她指使人挖的。” “常明”是褚思蓝在这的角色名字。不像李媛，至今无人称她名讳，只有个城主称号。 褚思蓝朝那老人摆摆手：“我从未指使过！”也不管老人如何回应，紧跟在李媛后头钻进盗洞。就算那常明真的指使过，可又关她褚思蓝什么事呢，对吧！ 随着李、褚二人钻进盗洞，孙海亲自监督手下士兵帮忙捡拾骸骨，祠堂门外围观的几个村民眨眨眼，飞快跑出祠堂，将山上孽子孽孙们损害将军骸骨的事传到各家各户。 夕阳西下，家家户户举起尖叉锄头，走出门外。燃起火把，气势汹汹地往山上走去。 竟敢损害将军骸骨，坏了全村人的命脉——山上那些孽子孽孙们，不要也罢！就让你们血祭将军陵墓，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第69章 李媛令孙海指派的两名士兵殿后,自己则举着根蜡烛走在最前，让褚思蓝跟在自己身后。 举蜡烛是为提防走入氧气含量过低的地方。虽说这里是虚拟现实，但若它做得够精细,必定会有这方面的设定。 蜡烛火光渐渐变小,但未熄灭,说明尚能深入。四人猫腰走了很久,远远超出村子的范围。 褚思蓝心慌地拉住李媛背上的衣服，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这悠长的洞里没别的声音,李媛很容易听见褚思蓝的呼吸加重，赶忙回身，牵住褚思蓝的手,把她拉近自己。 “你有幽闭恐惧症？”李媛轻声问道。 褚思蓝觉得光亮了点，主要是挨在李媛身上，令她心慌的感觉减轻。她摇摇头：“应该没有，就是觉得走了这么久还没到，有点害怕。” 李媛明白了，对褚思蓝说：“我牵着你,你别怕。应该快到了，你看这烛火飘动，说明附近有风口。” 褚思蓝看着李媛在烛光中温润的脸庞,其实已经不再害怕。李媛的手不似以往可以包住褚思蓝的手心，但依然温热有力。褚思蓝笑得抿起嘴，任李媛拉着自己的手，继续前进。 终于看到一丝烛光以外的光亮。 “到了。”李媛说道。由于出口十分陡峭,李媛这才放开褚思蓝的手，自己先爬了上去，然后站在洞口将褚思蓝拉出来。至于那二位小兵——自己爬吧。 洞口外是片树林,林间东一块西一块堆了许多土堆。这条盗洞显然是项大工程，若不是树林遮挡，应该早就被村民发现端倪。 李媛根据自己的脚程推断，这条隧道得有上千米长。问两个士兵，得到了差不多的估计。 “按照我们行进的方向，这个盗洞出口大概在村子南边。思蓝，我们从地上走回去，看看沿途还有什么线索。”李媛说道。 一行四人于是开始穿越树林。李媛尚且不提，两个小兵也是能辨识方向的。他们往北走，发现地势渐渐变高变抖。 其中一个士兵报告李媛：“大人，我记得常家村四面环山，其中南面山峰比较陡峭，村民们平时都不往南边走，这座或许是就是南面山峰。” “好，我们从半山腰走过去。” 李媛虽然老暗地吐槽褚思蓝笨手笨脚，但那是跟自己比较。褚思蓝能爬树爬墙，爬个小山对她来说并无困难。倒是李媛自己，爬了一会儿竟气喘起来，感觉像是负重跑了十公里一样。 这次轮到褚思蓝来关心李媛了：“李媛媛，不如我背你吧？” 李媛睨了褚思蓝一眼，拒绝道：“大可不必，我还没虚弱到那种程度。” 如李媛所说，一行人攀至半山腰，然后从西面绕着山峰走。山峰西面有一段路光溜溜的，没有植被，碎石裸露，应当是山洪爆发留下的痕迹。他们站在一块巨石上极目远眺，看见一颗火红的恒星正在缓缓降下。 士兵说道：“日落西山，那边是西边。大人，太阳马上要落山，我们得加紧。” 李媛与褚思蓝相视一眼，都笑了——她们被拉进虚拟现实这么久，现在才知道这里的恒星被称为“太阳”。 太阳，出现在无数浪漫传说中的恒星，无数星际人想都不敢想的梦。 所以很多虚拟现实都会把里面出现的恒星命名为“太阳”，圆一个遥远的梦。 可现实却是，别说太阳了，连母星地球都还没找到。 她俩没有嘲笑士兵，只深深地望了那轮橘红的恒星一眼，继续往常家村的方向走去。 回到村子时，太阳已完全落山。很容易看到村庄北面一条闪烁的火光长蛇，从山下亮到山上。 李媛眉头一皱，发觉此事并不简单。 带人匆匆赶往祠堂，俩随行小兵先行回报，李媛站在门口时孙海就已迎出来。 李媛指着北面山丘，冷声问：“孙海，我走时要求你安抚好村民，待我调查清楚再做定夺。这又是怎么回事？” 孙海跪下请罪：“大人！我们人手太少，村民们太愤怒，属下实在拦不住了啊！。” “村民们为何愤怒？”李媛沉声问。 孙海答道：“他们觉得盗洞是山上那伙人挖的，所以上山讨说法去了。” “哦，听你的口气，似乎不认为是激进派挖的？” “属下不知，但觉得不是。” 李媛心知现在该做的不是问罪孙海，令孙海立即带人随自己上山，阻止村民相斗。 虽然他们只是些数据，可就算是数据，也应冤债有主。 上山的队伍浩浩荡荡，令人心惊。火炬蜿蜒如长蛇，似乎吐着危险的信子。 李媛带了孙海在内的二十多人，打马往山上去。山路难走，马儿也跑不快，且有些危险，所以李媛仍然让褚思蓝与自己同乘。 李媛一行人沿着火蛇长龙往上，士兵们喊了一路：“城主有令，立刻掉头回村！违者必纠！城主有令……” 但不知这些人是听不懂还是怎地，回头的人极少，多数还是继续向山上走。 李媛眉头紧皱，褚思蓝放在李媛腰上的手也圈得更紧了些。 现在褚思蓝比李媛高，柔顺的青丝落在李媛脖颈上，在马匹的奔腾中轻轻扫荡。她伏到李媛耳边小声问：“该不会打起来吧？” 李媛轻声答道：“这不是我们控制得了的，万一真打起来，你跟在我身后，我会保护好你。” 褚思蓝却说：“你现在还没我高呢，我来保护你。” 李媛不由得勾起嘴角，又道：“但愿不会打起来吧，就是待会委屈你……”具体怎么做，她刚刚已跟褚思蓝说过。 一行人策马狂奔，终于跑到长蛇最前端。那里，如同江流汇入湖泊一样，几十支火把聚成一圈，随着越来越多人走上来，愈加壮大。 火光明灭下，是村民们愤怒的面庞。 他们对面站的是“激进派”们，同样举着火把。双方相互对峙，争吵着。 “你们这些孽子孽孙，竟敢打盗洞破坏将军陵寝！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放□□□，老子还没来烧，若真有人帮咱做了这事，可真得好好谢谢他！” 他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打起来。 李媛带着一队人马冲到双方之间。村民们怕被马匹践踏，赶忙退后。 火光映照在李媛黑色与红色的衣衫上，像是涌动的火光。少女鲜衣怒马，竟有种逼人的气势。 李媛用手在鞍上一撑，矫健翻身下马。 上山讨罪的这些村民以常家村村长为首。村长见是李媛来，老泪纵横：“城主大人，您莫要阻拦我们，这是我们宗族之事，我们宗族自行解决。” 激进派的人见到城主也很急。他们虽想烧掉祠堂，但也是为了出去谋更好的生路。他们不是亡命之徒，对着自己村里的人敢口出狂言，对着城主可就不敢了。 “请大人明察！这些老儿们信口雌黄，若是我们做过的事，我们自然会认，可我们明明没打过什么盗洞，他们却要我们偿命，哪有这种事？” 前来讨伐的村民听此，嚷起来：“做过的事不敢承认，你们可真孬！”“福泽城方圆百里，哪个人不是对将军感恩戴德？只有你们成天说要烧祠堂，不是你们还能有谁？” 双方再次争吵起来，就算士兵拔剑想要吓退这些人，也收获甚微。 李媛冲褚思蓝使了个眼色。 褚思蓝微一点头，果断冲到两方之间，大嚎一声：“村长，这真的不是我们干的啊！”然后扑通跪下，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眉心一跳。 李媛从士兵手里抽来一把短剑，站到褚思蓝身侧，以防有人激动地扑上来害她。 褚思蓝“扮演”的角色，原是激进派的领头人常明，她这一跪，属实惊人。 村长只得道：“常明，你这是为何？” 褚思蓝答道：“村长，我们要做，定会做得光明磊落！打盗洞这样下贱的手段，我们不会用！那盗洞不是我们挖的。” 李媛适时帮腔：“确实不大可能是他们挖的。我已亲自去探过，那盗洞通往村子南门，出口开在山背，工程甚巨。若这些年轻人想以此种方法破坏祖先誓言，大可选择靠近祠堂的某家打洞，不必舍近求远。而且那盗洞已有段时间，若他们早已破坏将军陵寝，又怎会突然聚众要求烧掉祠堂？” 村长疑惑道：“那么依大人所言，到底是谁破坏了将军陵寝？” 李媛回答：“暂时没能查到。可是若要打一条那么长的盗洞，且准确地找到将军陵寝，做这事的人得有分金定穴的本事。” 褚思蓝悄悄蹭上来，抱着李媛的腿道：“村长，我们没那个本事啊！” 村长点头：“确实……” 李媛继续道：“所以这事定然不是村里年轻人所为，不如你们双方和解，就此回村……” 身后激进派的人此时又嚷起来：“为啥回村？回村是不可能回村的，种地收成不好，回去又不能到外面谋生，就是偷偷干点，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在山上比村里面感觉好多了，在村里面很无聊，都没有兄弟、老婆，上到山上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在这里……” 李媛一听这话——这些人岂不是真想落草为寇？好在黎道长也随她来了，她于是冲道长使了使眼色。 道长得了她的意思，走出来劝：“各位小兄弟，此言差矣。前段时间年成不好，盖因村里风水改道。贫道已重新定了穴位，以后年成定会重新变好。” 李媛补充说：“至于将军陵寝受损一事，本城主定然好好调查，日后还常家村一个公道。如今要紧之事当是修复陵寝，再照道长所说更改祠堂格局。” “威震将军于常家先祖有恩，他定不会希望看到你们后人相争，若有什么恩怨，还望你们双方好好沟通，化干戈为玉帛。” 在李媛一行人的劝说下，两方人之间渐渐不再剑拔弩张。 褚思蓝演了一会儿，觉得跪着挺累，干脆整个上半身靠在李媛身上，乐得轻松。 就在此时，褚思蓝接到期盼已久的纳米系统的联络。 来自纳米系统的合成音在耳边响起：“我尊敬的主人，虚拟现实已破解61%，即将为您开放读取功能。” 第70章 纳米系统终于联系上自己,令褚思蓝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至于系统提到的“读取功能”，是指它在破解过程中破获一些数据库，可以识别有用的信息传递给褚思蓝。 褚思蓝兴奋地搓搓手。 但她又不能直接告诉李媛。难道你会去别人家敲锣打鼓说“我偷了你家”吗——这里可是虚拟现实里面,在这里说出一句“我把这□□的虚拟现实破解了”,就跟那一样是不要命的做法。她只能隐晦地跟李媛提一下。 过了一会儿,纳米系统为褚思蓝开放读取功能。褚思蓝随便看一眼,每个人脑袋上都顶着串字符——比如李媛头上顶的，姓名：卢寻芳,性别：女，年龄：14，其他都是“待读取”。 就,蛮鸡肋的。 经过李媛半真半假，连哄带骗的劝说，上山讨伐的村民相信了盗洞不是本村人所挖，激进派的村民也相信了改变祠堂风水就可以去外边谋生路。 常家村的争端算是解决一部分，村民们成群结队地下山去。 李媛与褚思蓝依旧共乘一匹马。虽然李媛牵着缰绳，褚思蓝不过将手放在李媛腰上,可是远远看去，像是李媛靠在褚思蓝怀里似的。 李媛偏过头，对身后的人说：“我现在有些疑惑,这个虚拟现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也没看出来呀……”褚思蓝继续挨近，“你猜有什么好消息？我们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联系上我了！”温热的气息喷薄在李媛耳边，令李媛耳背发热。好在天色已暗，看不出什么。 李媛回过神,回答：“但它没联系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褚思蓝捂着嘴笑：“它待会就联系你。” 常家村村民大部分都跟着下了山，零星几个说要收拾东西,仍留在山上。 待大部队回到村里，已夜过三更。村长令几名村民继续为威震将军捡拾骸骨，并连夜送来一架极为贵重的楠木棺材，将将军遗骸重新安葬，敬重程度可见一斑。 第二天一早，又有几十名村民自发聚到祠堂，说要帮忙为祠堂改格局。 这时李媛与褚思蓝已经起了。褚思蓝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胡服，腰间别了把短剑，比起侍女更像是个侠女。倒是李媛，竟还穿着宽袖大褂，一副文绉绉的样子。 她们带着孙海等一众将士赶到祠堂。村长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由儿孙搀着走来。黎道长本就起得早，早带着二位弟子在祠堂等候，待众人到齐，讲起如何更改格局。 原来百年以前，村子还很小，祠堂四周都是树林，木气丰裕。后来常家村逐渐兴旺，祠堂边的树木多被砍伐，建上房屋，木气过于稀薄，打破五行的平衡，近些年村子的运势也因此受到影响。 如今的改势方案，便是将祠堂的围墙扩建，把周围数棵古树纳进来，充裕木气。 黎道长讲完，村长得了具体改法，先带村民们在祠堂里上香磕头，才开始划界挖地，同时拆掉祠堂部分围墙。这院墙也是久经风雨，第一代常氏老祖在时就建好了，城隍庙师祖来看风水时也没挪过位。此次改建，还是“百年来”的第一次。 李媛也令孙海带士兵帮忙。虚拟现实的“目的”至今没有浮现，她也不知道常家村之事是否关联着退出通道，只能先把手头上的事做好。 她自己的纳米系统今早才联系上，褚思蓝的系统则反馈已破解到79%。她俩的系统同源，得到主人的授权后算力共享，应该可以加快破解进度。 目前已知这个虚拟现实的思维加速比例将近20，在临界值上，再快就有危险，而且待太久有可能出现脑损伤，所以尽早出去为妙。 安排孙海在祠堂帮忙之后，李媛与褚思蓝又去村中四处攀谈，看能否得到更多线索。然而聊了许久，多是听得一些家长里短，要么就是一些关于威震将军的传说，与当初黎道长向她俩介绍的无甚两样。 攀谈一圈，两人皆回到祠堂。 孙海正在指挥士兵，与村民们一起砸院墙。 村长与几个青壮年在祠堂里面为将军墓立碑。 祠堂围绕将军墓而建，顶上留了天井，以免阴气过重。 将军墓已重新封土，墓碑用的还是历经百年沧桑的那一块。墓碑前铺了块碑石，即是将军的墓志铭，也是常家村祖训。 为将军立碑的人里，有几位是当初支持火烧祠堂的激进派，现在却被村长提来祠堂，指着墓志铭耳提面命：“祖训有云，子子孙孙不得远离，或是迁居他处，须世代为将军守陵，否则天打雷劈。你看看你们，搞这么大的事，还不是回来了？这说明将军和咱祖宗们在天上看着呢……” 李媛和褚思蓝此前没有仔细看过墓志铭，现在才去仔细看。 然而或许是雨水冲刷，墓志铭的刻字有些已辨别不清，村长指的那段话就有好几处残缺。墓志铭实际是这样：凡我常氏子孙□□远离或是迁居他处须□□为将军守陵否则天打雷劈。 褚思蓝这个好奇宝宝当然要问：“可是村长，这有几个字都看不清了，祖训真是这样写的吗？” “你这逆子，还敢问！”村长骂道，“虽然碑文已看不清，但我们世世代代口口相传，怎会有误？” 然而村长之所说，还真的有误。 就在村长说话时，褚思蓝读取了墓志铭的信息，它的注解转着转着给转出来了。墓志铭上的那句话有了括号备注：原句为“凡我常氏子孙，若要远离，或是迁居他处，须留人为将军守陵，否则天打雷劈。” 褚思蓝能看到的，李媛也能看到，二人相视一眼——原意与村长之所说，相差甚远呐。 常家祖先根本没要子孙后代全都留下守陵。确实，这样才比较合理，老祖宗怎会把子孙后代困死在一个地方呢？ 常氏后人曲解了祖先的意思，简直离了大谱，令人窒息。 别说褚思蓝了，就连李媛都忍不住想要给这些虚拟的常氏一族纠正一下…… 正要开口，忽然听闻院中一阵嘈杂，隐约听见“这是何物？”“先祖显灵！”之类的呼声。 由于这虚拟现实里神神叨叨的东西太多，李媛她俩不免对于这类迷信的东西敏感起来，赶忙走出祠堂去看。 只见数位村民围在断掉的围墙旁边，正在从围墙里取出什么。他们的身份信息也有了注解——“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比较重要的路人甲”等。 孙海原就在一旁指挥，先于李媛走过去，高声道：“兄台，请将东西给我，我来呈给城主。” 捧着东西的村民有些犹豫，踟躇片刻，还是将东西露出来，就要递给孙海——是一个黑色的盒子。 孙海走过去，不知为何，远远地看了李媛一眼。李媛也在这时看见孙海个人信息的备注。 “原皇家禁军都尉，受皇帝之托混入福泽城私军兵营，调查传国玉玺之事。” 李媛愣住，不理解—— 禁军都尉？孙海为何要有这层身份？当初孙海能夹着她从一团乱斗中全身而退，有以一敌十之力，确实不该只是个管理百名士兵的“百夫长”。 传国玉玺？与这常家村之事又有何关系？ 思绪在脑中转了好几个圈，见那孙海马上就要接过黑盒，突然反应过来——孙海的目的是抢走那个盒子！ 李媛足尖点地，奔向捧着黑盒的村民，高声道：“莫要给他！他想抢走祖先遗物！” 村民却没反应过来，那孙海已大跨一步，从他手里夺过黑盒。 好在李媛同样奔至跟前，一个上钩腿将黑盒从孙海手里踹到空中。 孙海手里失了盒子，赶忙跃起，想要再次将它夺下。 然而李媛更加敏捷，飞身向前，缠到孙海身上，擒住孙海脑袋，想要将他脖子扭断。可惜她高估了现在这副身体的力量，根本扭不动孙海的脖子，反被孙海一个背手抓住衣襟，直接甩飞，撞到围墙挖开的碎石上。 “李媛！”褚思蓝惊呼一声，紧随其后冲了上去。 黑盒已在此时落地，没有崩裂。 四周的士兵“唰”地抽出武器，然而不是对着孙海，而是对着四周村民以及李媛她们。 孙海朝地上的黑盒飞扑过去。可褚思蓝不是吃干饭的，见到李媛被伤，愈加怒气上涌，抽出短剑直直刺向孙海。 孙海还未摸到黑盒，看见短剑刺来，赶忙仰起身，堪堪躲过。 冷兵器切磋是星际上流社会一项重要礼仪。褚思蓝最善用戟，剑术却也不赖，逼得孙海连连后退，即使孙海拔出腰间短剑，也不落下风。 黎道长和他的徒弟都会些拳脚功夫，这时也上前帮忙。道长功力尤为深厚，在数名士兵的进攻下游刃有余，轻松将黑盒捞到怀里。然后四处游走，士兵们根本摸不到他，反被踹了几脚。 村长听见李媛刚刚的呼声，片刻后反应过来，颤着手招呼儿孙：“快，快，去摇铃，叫大伙儿出来！” 李媛撞到碎石堆上，一阵晃神，被村民们扶起后，就听见祠堂里数不清的铃铛狂响，声音可达数里之外。 这是常家村应敌的铃响，所有村民听到后，都会出来帮忙。 很快，李媛听见吆喝声、碰撞声、许多人奔跑的声音。 孙海也听见了，知道祠堂即将被村民们包围，一剑将褚思蓝搁开，大喝一声：“撤！”他和其余士兵纷纷从围墙缺口出跃出，四散而逃。 褚思蓝以及几位身手好的村民都追了出去，然而不一会儿又返回祠堂——追不上。 返回后，褚思蓝急匆匆奔至李媛身边，已红了眼角。她也不管别的，拉起李媛的手，将李媛拉至祠堂耳室，关起房门，按到圆塌上。 李媛知道她要做什么，赶忙道：“不疼的。” “你给我看看！” 见褚思蓝执拗，李媛只得褪下衣衫，露出后背给她看。褚思蓝跪坐在李媛身后，一见到那雪白肌肤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就捂起嘴巴，开始掉银豆豆。 李媛轻叹一声，将衣衫穿回身上，按住褚思蓝的手道：“没事，这是虚拟现实，都是假的。” 褚思蓝一边抽泣，一边道：“可是，可是……也会疼啊……” 李媛轻声道：“看着吓人，可是真的不疼。乖，别哭了。”她卷起袖子，轻轻擦拭褚思蓝脸上的泪水，“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办呢，爱哭鬼，没时间给你哭了哦。” 褚思蓝真就憋住了，抽泣两下，不再掉眼泪，只是鼻头也红掉了。 “出去看看盒子？” “嗯……”褚思蓝低头应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二人执手回到外面，道长正捧着盒子等她们。道长笑得如沐春风：“这盒子，须得二位来开。” 李媛点点头，正要上前接过盒子，天边响起一声悠长的尖锐哨响。 道长望着哨声响起的方向，喃喃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城主，这是召集福泽城驻军的哨响啊。” 福泽城驻军，与城主私军不同，是朝廷派扎的军队。 第71章 老箱头矿场中,亮着一盏白色的探照灯。 这盏探照灯高悬着，功率之大，完全盖过其他灯光,好像只有它一盏亮着似的。 探照灯下,一排排改造过的车辆杂乱停放。除了驾驶员坐在车上,其他即将乘车的打手都站在车边,被探照灯照得有点睁不开眼。寒风萧萧，直往人衣领里钻。打手们索性将枪*支挂在脖子上,不再端着，两只手插到兜里。 他们等呀等呀，终于等到最中央、最高的那间屋子打开房门。一瞬间闪瞎人的金碧辉煌过后,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裹着裘皮大衣走出来。 是老箱头。 他手里捏着一支话筒，先是审视一下脚底之下的操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对着话筒说：“你们准备得很好，出发吧，把好消息给我带回来。” 老箱头的话通过扩音器放出来,震耳欲聋。打手们得了指令，在沉默中纷纷翻身上车。 数十辆改装车同时启动，争先恐后开出门去,卷起巨大的烟尘…… 烟尘滚滚而来。 李媛和褚思蓝站在祠堂房顶，极目远眺。祠堂本就建得高大气派，又处于村子地势最高点，站在祠堂屋顶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待那烟幕缓缓降下,她们看到密密麻麻的人，有的举盾，有的举枪。粗略估计,人数得有五六百。 村中村民不过三百多人，孙海却招了半千训练有素的士兵过来，真是看得起常家村。 二人看了一会儿，转身顺着梯子爬下去。 黎道长与常家村村长一同迎上来。 道长端着那或许是常家先祖遗物的黑盒道：“请二位尽早揭开此物。” 村长双眼焕发与他苍老面容不相符的神采，问：“二位可是会排兵布阵？” 他们二位注解中出现了“指引者”字样，就差明着说“快接我任务”了。 其实李媛她俩刚刚试过打开盒子，硬掰硬砸不开，也找不到机关。她们也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或许这盒中就是破解虚拟现实的关键。 李媛稍加思索，对村长说：“鄙人略通兵法，不知村民们能否听我号令？” 村长说道：“自然可以，您有任何指令，咱家立刻吩咐下去。”他用手中拐杖敲了敲地面，“只要能护住先祖遗物，守住誓言，常家村全村上下，万死不辞。” 李媛知道他们只是些数据，然而心中还是有些怅然。当然，她不会让这丝怅然影响到自己的决策。 她回头又对褚思蓝说：“那么就由小明继续揭开盒子，她是常家人，常家先祖遗物，理应由其血脉子孙揭开。” 褚思蓝虽对“小明”这个称呼不大满意，总之没在这种时候打岔，乖乖答应了。她从道长手里接过盒子问：“道长有何指教？” 道长摇头：“看不透，算不出。” 褚思蓝只得蹲到将军墓前，独自开解。 李媛问村长如何传递军令，村长唤来自己儿子，他儿子手中拿了许多支旗帜。 “威震将军发明的传令旗，常家世世代代莫不敢忘。城主有何指令，告予犬子，犬子自会传令下去。” 李媛表示明白，让人取来滕盾，与村长之子再次爬上祠堂房顶。常家村人刨去老弱病幼，能作战的有两百多人。 “传令下去，老弱病幼撤至祠堂。在外作战者，皆装备盾牌。若盾牌不够，拆门板代之。” “取五十人围于祠堂围墙门边、缺口处，鸣鼓造势。剩余人等藏于村巷，百人守北方，五十人守南方。令他们藏好自己踪迹，待敌方先锋冲上祠堂，再现身断其后。” 安排五十人守南方，是为防止孙海令人从南方偷袭。祠堂南方院墙刚砸了缺口出来，孙海监工砸墙，肯定知道。 “城主，城主大人！”村长在祠堂下方唤道。 李媛探头去看，见那老头神采奕奕。 “我常氏宗族乃军士之后，老幼皆可战，您无需顾全。” 李媛咬咬牙，重新安排：“两百人守北方，五十人守南方！坚持到常明揭开黑盒，就是我们的胜利！” 依李媛猜测，黑盒中或许是传国玉玺，所以常家老祖才如此费心藏匿，以待后人揭晓。 村民们依照李媛的布置埋伏下去。一时间，鼓声轰鸣。 敌兵列阵向前，走到村口，果然分出一队人张弓射箭。箭矢呼啸而来，砸得祠堂房顶瓦砾四溅。李媛与村长之子找到一块凸起，躲在其后，又竖起滕盾，箭矢未能落在他们身上。 一轮箭雨过后，村民因做足准备少有损伤。 李媛勾身爬到屋顶另一角落，探头去看，发现敌军已结成小队，分别从各条村道进军。 敌军很快与常家村人遭遇。常家村人胜在熟悉地形，常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敌军胜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双方较量，不相上下。 李媛指挥村民们且战且退，退至祠堂时，常家村剩两百余人，敌军剩三百余人。 与此同时，褚思蓝盘腿坐在祠堂中央，双手覆于黑盒之上。她凭借纳米系统的破解功能，攻入黑盒的程序当中。她读到一些数据片段，从这些片段中，她窥见盒中之物究竟为何。 是权限，整个纳米系统的最高权限。 但这个权限被黑盒保护着，即使是她这来自西褚最高科技的权限系统，也无法越过黑盒直接夺权。 想要打开黑盒，她还缺少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什么，她尚在寻找。 要么等纳米系统把这虚拟现实的数据包翻个底朝天找到秘钥，要么她从这世界的只言片语中找出答案。 喊杀声愈来愈近，耳边又传来梯子的吱吖声。褚思蓝抬头望去，见李媛已从房顶下来。 二人间相顾无言。 李媛从村长手里接过细剑，走出祠堂。褚思蓝低头继续解码。 得快点，要来不及了。 祠堂门口，数位村民持着滕盾抵御在前。 几十米外，士兵也持盾摆成阵列，后面是密密麻麻其他士兵。 李媛走至门口，从滕盾后露出上半身。此时孙海也来到阵前，站在第一排盾兵之后。 李媛高声问道：“孙海！那盗洞也是你挖的吧！” 孙海朝李媛抱拳答道：“孙某人此事做得不光彩，回去定向苍天磕头谢罪。但今天，孙某必须取得常家村之物，请城主莫要阻拦。” 李媛又问：“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想必城主心知肚明。” “呵，我不知！”李媛冷笑一声，“孙将军，你为何笃定盒中就是那位想要之物？” “天下只有那件东西，值得威震将军费尽心思藏匿。”孙海扬起手，“城主大人，多有得罪了！” 敌兵盾起，冲锋。有的冲至门前、缺口处，想要杀死堵在那的村民，打开豁口。有的叠人墙，从围墙上方翻越而过，被里面候着的村民绞杀。 当越来越多的士兵冲上来，常家村人已抵御不住。 双方在院墙内外兵刃相接。血流成河，明明只是数据，却刺痛了眼。 李媛与孙海直接对上。此前被孙海丢出去，实在是失误。此番生死相斗，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定要扳回一城。 孙海力道大，李媛就不与他硬抗，借力打力。细剑游走，在孙海身上开了好几道浅伤。但孙海依然沉稳有序，力大而不蛮。 李媛趁机道：“你曾说威震将军保佑你们旗开得胜，原来竟是这样回报他的？” 孙海顿觉身上伤口火辣，有些恼怒，章法也乱了，握剑的手高扬起来，直斩面前之人。 却被李媛稍一侧身，轻松躲过，并将细剑刺入孙海大臂。孙海闷哼，不由得放了手中兵器。 李媛迅速抽回细剑，就要斩杀孙海。 然而此时，村子南面山峰的山腰处，站着一个人。他嘴角擒着淡漠的笑，眯眼看着常家村里的争斗。他举起手里经幡，轻轻一摇。 微风吹拂，吹动他的衣摆。绣着四叶草纹样的衣摆随风而动。 孙海身上的伤口流出黑色脓液，铠甲下方迅速鼓动，长出肉瘤，浑身散发出恶臭。他的脸也迅速扭曲，肌肉翻涌蠕动，待平静下来，已变了容貌。 李媛呆立当场。 一次次噩梦返魂的脸，竟出现在虚拟现实中。 将军墓碑之前，褚思蓝仍在思索。 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一切都在指引她找到黑盒。 若是应激进派要求，将祠堂付之一炬，黑盒或许会跟着被烧掉。 若是依保守派所言，继续遵循祖宗家法，黑盒可能依然埋藏。 它的目的，不能二者取其一，就是要开辟新的道路——推倒，重建，才能最终得到它。 那么盒中不是所谓传国玉玺，玉玺不会被火烧掉。盒中是一样可以烧掉的东西。 褚思蓝想起道长说过的话。 “为使经史传承不断，将军曾带兵专门解救当代大儒……” 难道这里面是经史？可是没有任何线索佐证，或许她们跳掉了一些关键剧情。 褚思蓝迷茫地抬起头，就见道长笑问她道：“盒中是何物？” 褚思蓝尝试回答：“是经史？” 道长又问：“什么经史？” 褚思蓝不知道。 她看着道长的笑脸，明白答案正在此处。 “纳米系统，算力提速。” “您的思维加速已到达极限，继续提速可能损伤大脑，确定继续提速吗？” “确定。” 数据洪流自她身上爆发，疯狂涌入黑盒之中，就连她身上都开始出现视相紊乱，人物界限变得紊乱。 当那数据洪流攻向黑盒，黑盒也终于防守不住，“盒中”宝物真容被读取。 那是一本古老的书卷，书卷封面上书两个大字——识语。 褚思蓝愣住。 脑子因算力过载而昏涨万分，但她能想起幼时场景，她亲爱的母亲，拿着一本《识语》，指着书上的字，教她一个个辨认。 星际悠悠万载，千家万户，都用一本《识语》开蒙。 褚思蓝面朝黎道长，艰难开口：“……是《识语》。” “咔”的一声，黑盒子应声开了。 盒中躺着的，确实是一本《识语》。褚思蓝觉得它那么亲切，又那么普通。 她将手按在《识语》上，权限密令如清泉涌出，流遍身遭。 李媛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看到他的脸。 他明明已经是个死人了，却如此阴魂不散。 李媛低头，看到脚边一把剔骨刀，安静躺着。 她弯腰拾起，冲向眼前这个死人。这死人也于同时抽出短剑，直勾勾迎向她的躯体。 尖刀，从李媛身后心脏的位置穿出。 眼前这人瞪着浑浊的眼珠，直直看进李媛眼里。他用沙哑的嗓音说：“你，杀了我。”，李媛狞笑：“对！”她的剔骨刀也砍进了眼前这人的脑门。 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化。 心脏的疼痛瞬间消失，令她恶心的面容也隐匿不见。 李媛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粒尘埃，一粒漂浮在空中的尘埃。她感觉不到手脚，也看不到自己，但能见闻周遭。 她看见一名小兵，踏着晨雾而来。 常氏小兵上了战场，伤了腿，幸为将军所救。伤好后继续跟着将军南征北战，无一败绩。 时值朝局动荡，四处战火纷飞。 一日，将军听闻附近一家山间书院为叛军劫掠，忙带兵驰援，使书院之长幸免于难。 书院弟子被屠戮过半，子孙后代多殒于此役，院长结郁心中，不久缠绵病榻。 院长乃当世大儒，弥留之际，请将军于塌前一叙。 他将一黑盒捧予将军：“老朽有一事相求——此书卷乃古时圣贤之言，吾派世代相传，当今烽火连天，世人无心学问，不想往胜绝学断于我手。望将军收下此物，传给应得之人。将军大恩，卢某来世相报。” 将军应下，大儒无憾作古。 当是时，权臣当道，朝廷荒淫无度，四处响起反叛之音。 将军四处平叛，后方国都却被叛军兵至城下。一纸召回，将军护幼主南逃避难。不曾想，路上为奸人陷害，满门抄斩。将军重伤，被常氏小兵舍命救出。 苍野荒茫，将军自知不久于世，便摘下身上包裹，拍到小兵身上。 “我曾向卢先生承诺，将此物传给应得之人。如今我命不久矣，身后无人，只能请你替我，将这些……传承下去。” 小兵应下，泪流满面。 将军去后，小兵将其安葬，并在附近起了房屋，开枝散叶。常氏小兵生有四子，皆是能工巧匠，于学问不精，未能传承。小兵不知手中典籍深意，仍然保管在手。 时过境迁，小兵成了老叟。四子在城中置办房屋，欲将老叟接去城里享福。老叟不肯，执意为将军守陵。 四子担心老叟独居深山，就要强行将人请去。 老叟于将军墓前独坐。 “将军，犹记当年，您最为重诺。然吾之子孙愚钝，您所托之物未能传予他们。如今风波未平，吾欲将其藏于墙内，世代守候，以待有缘人取得。” 老叟坐化当场。四子赶到，大恸。四子依老叟遗言，起了祠堂，将黑盒藏于墙内，刻墓志铭于碑前。且迁回山中，继续守陵。 常氏一族，扛过烽火乱世，只为一句诺言：守好它，把它传承下去。 李媛看见，祠堂边的小树长成大树，散开枝叶，枝繁叶茂。 一部古籍，一句承诺，一个家族，百年守候。 第72章 半小时前—— 【编号006,常氏地堡，智慧服务系统，日志录入。】【尝试连接全球主机。连接第一次……连接第二次……连接第三次……无法连接,三十日后自动重试。】【计时器损坏,无法确定纪元时间,时间重设为——重启第01日。】【正在面试管理员,面试进度56%。】 【地堡出现暴*乱因子，正在出动工作机器人予以排除。】【因子集中于右侧走廊,机器人编号006/01/0023 006/01/0045……0073前往围剿。】【因子编号002正在向指挥室移动，进行风险评估……风险等级为二级，追加三台机器人予以排除。】 地堡中突然冒出数不清的机器人。由于当时村里人还在争斗,多集中在打印机房附近群*殴，还有不少人受伤行动不便，所以被机器人围攻后，无法快速冲出，只能原地坚守，缓慢移动。 地堡里面支路很多,根本不知道转过拐角会不会遇见更多机器人。所以海阔顶着个盾牌离开，以探明支道情况，并用对讲机告诉清河指挥的大部队。 大部队从右边走廊走,海阔跑了一圈，绕到左边，每一步都是在刀锋上跳舞。好在有些地方机器人比较少，他引开部分后,大部队就可以通行。 路上极其凶险，海阔愣是凭着一身胆子，躲开机器人的围攻,将情况不断地汇报给后方大部队。 说来讽刺，这些是李媛教他的。 海阔越走越远，同时发觉，跟在自己身后的机器人越来越多了。 他便将情况告诉清河。 清河在对讲机中回答：“收到！我们会选好路线，你自己注意安全，我们前厅见。” 海阔说“好”，将对讲机别回腰上。此时他找到一处连通前后两条支道的房间藏着。机器人似乎跟丢，没找上门。他通过门上通风口往外望，只看见一台机器人在门外游荡。 海阔心知这是跑出去的好时机。他握紧手里盾牌，悄悄开门跑了出去。但他没有往地堡出口方向，而是向着地堡深处移动。 大部队已离开打印机室附近，自然会将机器人引开，那么那里的机器人应该不多——这是海阔的猜测。 他向着地堡最里面狂奔。 有的人猜测这些机器人是村长她们放出来的，海阔觉得不是。可能、或许、大概不是。 如果不是，那她们待在村长室就危险了。 村长室走到外边有两道气阀门，里面那道只有村长和李队能开。气阀门密闭性良好，如果村长室里面没有响起警报，她俩说不定根本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海阔想要继续做贸易，想要逼她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想要当着李队的面说出：“看吧？你再怎么压榨我们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败在我手下！” 但他没想要她俩死在这里。 就是这么矛盾。虽然她们来到这不过一个月，却总觉得她们已经在村里待了很久。 李队带他去过聚落、去过矿场树厂，还跟他扮过姐弟，教他开船。他还记得自己被李队吊在船边干嚎，李队就站在船边，一边笑一边拿着长杆戳他的背，问他还敢不敢在开船时犯浑。不管怎样，总之是学会了。 还有蓝老师——药药很喜欢她，其他人很喜欢她，他也很喜欢蓝老师。蓝老师很有学问，教这教那，什么事都亲历亲为，总跟大家混在一起。海阔曾想，若不是李队在，大家根本不会听村长的话。但是现在想来，或许还是会听的。因为她真的有在为大家考虑。 海阔用盾甩开几台跟上来的机器人，冲进村长室前的第一道门。奔向第二道门，抵在门上，飞快按动门上的门铃。 第二道门只有村长、李队能开，但是按门铃的话里面可以听见。 前一道气阀门关闭后，站在里面听见的警报声已经急剧减弱，或许村长她们真的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李队！蓝老师！快出来啊！这里很危险！” 海阔只希望里面的人赶紧开门出来，好一起撤退。 然而，按了好久门铃，都没能等到里面的人开门。 海阔颓唐地想着——或许，村长室里面也出现了机器人，她们已经死在里面了。 他鼻头一酸，然而身后第一道气阀门已然打开，门外整整齐齐排了十多台机器人。 它们播报着：“警报，请放下武器，接受羁押！” 海阔反而抓紧手中的圆盾，将它举至胸前，摆起架势。 “我不会束手就擒。”他自言自语，双腿一蹬，朝机器人们冲去。高速钻头击打在盾面，划出深深的划痕，数条机械臂缠绕到他的身上。 海阔心想：“完了……” “海阔！”就在此时，有人叫他的名字，并将几台机器人撞开，用斧头砸断了他身上缠绕着的机械臂。 是他的老师，亦师亦父的——胡老师。 却说胡老师家中，也出现了机器人。胡老师还算镇定，记得女儿拿了把长戟回来，当即将长戟拽到手里，一把捅开挥舞着钻头攻上来的机器人，夺门而出。 还好他提前将两个女儿送走，原是为了避开村里的争斗，没想到同时也避开目前这危机，甚是走运。 出门后发现四处拉响警报，还有人的尖叫声时不时从走廊深处传来，不由得有些恍惚。他强迫自己回神，避开几只机器人的抓捕，准备逃离地堡。 然而被女人的尖叫声吸引了注意。 这声音他识得，是村里唯一的孕妇——兰娘的声音。兰娘也曾是他的学生，他不能见死不救。 胡老师咬一咬牙，冲向兰娘的方向。兰娘已经从家中出来，胡老师一过去就看见就看见兰娘左手抚着肚子，右手拿把斧头，跟一只海草机器人隔着柱子对峙。 兰娘看见胡老师进来，眼泪刷地下来了：“胡老师……救命！” 胡老师赶忙道：“别怕，我就是来救你的。” 他小心靠近机器人，想要把它制住。 却见海草机器人疯狂摇曳，身下六条腿吧嗒吧嗒敲在地面上，就要绕过柱子去抓兰娘。 兰娘尖叫着往反方向跑，胡老师只能跟着机器人屁股后面冲。 他们竟绕着柱子跑了起来，三方就像指尖陀螺的三个角一样，永远不会相交。 胡老师心说这是在玩啥呢？脚跟一旋，换了个方向，跟兰娘错身而过，长戟一戳，戳在机器人矮胖身体的正中央。 长戟没有戳破海草机器人的外壳，机器人却在此时将机械臂缠上来，令胡老师无法抽回长戟。 胡老师便抓住柄部，使出吃奶的劲，甩出个大风车。那机器人用六条腿走路，抓地力不强，被胡老师用长戟拖着，直甩到墙上。“哐”的一声，机器人似乎撞得不轻，宕机了。 胡老师趁机吼道：“兰娘，走！”同时自己也放开长戟，拉着兰娘快速离开此处。 二人走过一个路口，胡老师却看见一个身影闪过。好像是海阔，向着更里端去了？ 好在此时，兰娘的丈夫葛根到了，身后还带着几个骂骂咧咧的老单身汉。 胡老师将兰娘交给她丈夫，嘱托他们赶紧离开。 “海阔那小子好像往里跑了，我得去看看。” 兰娘便把手里的斧头递给胡老师：“胡老师，您赶紧带他出去，去到外面我们再向您好好道谢。” 胡老师与兰娘他们就此别过，跟着海阔的踪迹去了。 胡老师记得自己刚逃难至泥巴坨村时，被安排住在海阔家隔壁。海阔的父母热心至极，送水送粮，还教胡老师怎样抚养小女儿。 然而有一天，海阔的双亲外出干活，彻夜未归。找到时已经没了气。 在那之后，胡老师把海阔当作半个儿子，以报海阔父母当年相助之恩。 然而海阔想要造反，自己却未阻止，有失职责。他如今以身范险，自己再不能坐视不管了。 胡老师朝海阔离开的方向走到地堡底部，却没看见海阔踪影。 底部三间房，胡老师不知道海阔进了哪一间，亦或是哪间都没进，一时间不敢妄然上前。直到十几台机器人在村长室门口列队，气阀门打开，海阔冲出来。 胡老师赶紧挥着斧头冲上去，帮海阔挣脱数台机器人围攻，随后与海阔合力逃出重围。 二人被逼得躲进一间房子里，把气阀门锁上，暂时阻挡了机器人的追击。胡老师虽看着年轻，实际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此时累得气喘吁吁，问海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海阔回答：“我也不知知道，我们在打印机室……玩儿，就见这些机器人突然冒出来。我们很多人在一块，当时被堵着，我就出来给他们探路。” 他拍了拍腰上的无线电。这时对讲机响了，清河的声音从中飘出：“海阔，我们已到前厅，前厅也有很多机器人围着，你快出来。” 外面机器人已开始用电钻钻门，胡老师和海阔四处找了找，发现这间房的顶部有个通风口，这些通风管道四处联通，应该可以帮他们逃走。两人于是搬来桌子，爬进通风管道，爬到另一个房间中。 然后打开房门悄悄走出，撒腿就往出口方向冲。 然而机器人又渐渐围向二人。二人只得停下，背靠背站着，不断将攻上来的机器人推开。 “怎么这么多机器人？它们一直在我们脚底下？”胡老师打了个寒战。他自己家出现的那台机器人就是从地底蹦出来的。 “这里的机器人算少的了，越往里走越多！”海阔对胡老师道。 “村长李队她们没出来帮大家吗？”胡老师有此一问，盖因若是李队在，大概一百只机器人都围不住她。 海阔沉默了。 胡老师想起海阔就是从村长室的通道出来，明白缘由，遂不再讨论这个问题。好在围上来的机器人数量没有那么多，他们费了一番功夫，终是冲出机器人包围，来到前厅与大部队汇合。 葛根他们几个早几步与大部队汇合，其他没参与“造反”人也都跟着出来。饶是如此，依然少了几个人。他们在大部队撤退过程中被机器人抓住，生死未卜。 前厅中响着警报，灯光明灭，晃眼得很。 泥巴坨村的村民围成一个防御圈，将不能战斗的人护在防御圈里。盾牌挡在外围，几根长戟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不断捅开想要进攻的机器人。 然而机器人越聚越多，连从前厅通向出口的阶梯上都有十多台机器人候着，想要冲出重围难于登天。 夜已深，外面此时乌漆嘛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状况。 村民们苦苦支撑，不知希望在何处。 就在他们几乎坚持不住的时候，警报突然停了，海草们不再摇摆，钻头们也不再旋转。这些机器人突然变得乖巧，列队从墙上贸然打开的洞里离开。 当洞口合上，机器人似乎从未出现过，一切回归平静。 全村人都懵了：这是在搞啥。 只有小孩子们在哭闹：“呜呜呜，蓝老师……李队……她们去哪了啊？” 其他人知道海阔曾不要命地去村长室按门铃，纷纷问起。海阔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可能……没了……”村民们听见这话，不少人都开始唉声叹气。 清河道：“我带几个人去里面看看情况，你们现在此守候。” 然后带着几个人从左侧的气阀门进入。 十秒后，几人从气阀门中冲出，连滚带爬地跑回防御圈，抱着头趴地上。 众人皆惊：“你们见到鬼了吗？” 清河满头冷汗：“我见到李队了！” 村民们心想：还不如见到鬼了呢。 像是在回应清河的话，左侧走廊的门打开，一个红头发的女人端着枪，浑身戒备着走出来。 她看见村民们缩得跟鹌鹑一样，问：“见到我你们这么感动吗？” 村民们：“不敢动不敢动……” 几个小的“呜哇哇”跑过去，一把抱住李媛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队长！我们以为你死了……呜呜呜……” 李媛往三个小萝卜头脑袋上rua，笑问：“我从村长室出来就看见外面变成这样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阿弥揩掉脸上泪水，大声回答：“阔子哥说，他们要造反，就变成这样了。” 其余村民一听这话——头皮发麻，尖叫都叫不出声。 海阔——求问怎样死比较痛快？急。 清河——麻烦嫂子把她儿子塞回肚子里。 李媛玩味地瞅了大伙儿一眼：“哦豁，哪些人造反？给你们十秒钟，站出来自己绑好自己吧。” 第73章 泥巴沱村的村民们回想起那晚被支配的恐惧。 犹记那一晚,大家像挂粽子一样挂在前厅的天花板上，琳琅满目…… 所以李队要求造反的人自己绑好自己时，大家都很自觉,互相帮助（指绑绳子）,绑了三十几人出来。 好在这次没挂在天花板上。被绑住的人都坐在地上,不敢与李媛直视。 李媛看这些混蛋们鼻青脸肿,身上挂彩，跟某些极寒行星的企鹅一样簇拥在一起,虽然有点生气，更多是觉得好笑。 褚思蓝硬要她出来看看，她出来了。走出村长室,却见满眼狼藉，还以为村里被抢劫。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些人在造反。 这些人，造反造了个寂寞。如果不是阿弥大嘴巴说出来，她都不知道他们造过反。 他们之中有些人，李媛本觉得可以相信,却参与了造反。其他少数没造反的人又都跟造反的沾亲带故，以致全村没有一个人靠得住。李媛绑了这些人，又没法抽身,所以有点焦躁。 因为褚思蓝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她很担心，想要快点回去房间看看。 为何褚思蓝状况不好？却要从虚拟现实说起。 褚思蓝和李媛一样，如看全息电影般看完常家村的起源与传承,但她比李媛多看了点东西。 她看见一颗参天古树，在白光熹微中摇曳枝丫。当她重新感受到四肢时，树后走出来三个人。一人身着铠甲正气凛然,一人身着儒服温文尔雅，一人身着布衣须发皆白。褚思蓝认出他们，他们是威震将军、卢氏大儒以及常氏祖先。 他们走至褚思蓝面前，皆用和蔼的目光看着她。 卢先生站在中间，手捧黑盒，盒盖敞开，《识语》躺在盒子中央。他以温和的语气问道：“小儿，吾等心血，可有传承下去？” 褚思蓝拱手作揖：“吾等子孙，曾迷失在茫茫星海，然传承未断，终又寻回。《识语》飞入万家，往圣学问，星火不熄，吾将继续传承，奋飞不缀。” 三位先贤报以满意的微笑，卢先生更是将盒子捧给褚思蓝，盒中瞬间发出万道霞光。 一晃神，眼前景色再次变化。褚思蓝漂浮在一片并不刺眼的微光之中，入眼皆是白茫茫。 纳米系统也在同时传来紧急联络，说有东西尝试读取她的基因和生物信号。 褚思蓝知道这是虚拟现实在给她赋权，于是让纳米系统给出一个虚拟基因认证。她的真实基因可不能乱给，特别在这种还没搞清状况的情况下，更加不能给出。 纳米系统执行了她的指令。 信息录入的下一刻，一道雌雄模辩的声音响起：“一级管理员你好，这里是编号006，常氏地堡智慧服务系统，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褚思蓝当然还是报“思蓝”二字。 “思蓝管理员，目前地堡内出现暴*乱因子，正在予以排除，请您下达进一步指示。” 褚思蓝心里一惊，心说该不是老箱头打过来了？赶紧让地堡系统把现场调出来。 这破地堡系统竟真给调出来了。褚思蓝脚下出现一个微缩版地堡，褚思蓝看到村民们缩在前厅里，正被一大群机器人攻击着，显然是实时画面。 褚思蓝尖叫：“这些机器人是暴*乱因子？怎么排除？赶紧排除它们啊。” “思蓝管理员，这些是地堡常备的多功能安保机器人，那些手持武器的人类才是暴*乱因子，经估算，他们的风险等级……” 褚思蓝整个人都惊呆了：“你这啥破系统啊？这些人是住在地堡里面的居民！让那些机器人停下！” “收到指令，即刻执行。” 褚思蓝又说“李……跟我一起被抓进虚拟现实的人呢？立刻把我们一起放出去。” “收到指令，即刻执行。” 村长室的地面中央，突然敞开两个豁口，两个人被许多机械缆架着，从豁口里送出来。 正是李媛与褚思蓝二人。 褚思蓝缓缓睁眼，见李媛与自己一样被平安送出，稍松一口气。 待机械缆从李媛身上抽离，她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胸口颓然倒地！ 褚思蓝脑子“嗡”了一下，因为她从未看过李媛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正要开口询问，脑子里却像千万根针扎一样，剧烈的刺痛汹涌而来。 温热的液体从鼻头淌出，褚思蓝抱住脑袋，砸到地上。 李媛在虚拟现实的大树前飘了一会儿，接到所谓“常氏地堡智慧服务系统”的语音消息，得知自己获得地堡二级管理员的权限。 心想：“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不可以不要？“获得权限后又被告知即将退出虚拟现实，直到这里李媛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问题出在退出虚拟现实后。当她重获对于自己肢体的感应，剧痛突然从心脏的部位如同高压电通过一样传来！ 这痛感令李媛不由得闷哼出声。 李媛想起，在进入无感状态时，自己确实被虚拟现实里的那人一刀捅穿心脏。 那时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苦，就进入了无感状态，难道是那时的知觉延时到现实世界了？破地堡系统的脑部接驳真是极不成熟。 纳米系统的警报也在此时发出：“警报！心脏停跳！警报！心脏停跳……” 李媛虽然痛得不行，但意识还在。她心里清楚，若是不能尽快恢复心跳，自己很快就会失去意识，所以此刻争分夺秒。于是向纳米系统发出指令：“起搏！” 体内的纳米机器人迅速排布，组成一条贯通四肢的电路网，利用人体的生物电流，提高电压后，给予心脏电刺激。 又是几阵细密的痛感。 系统发来好消息：“心脏恢复跳动，即将筛除虚拟幻痛，请稍候。” 李媛此刻已经浑身冷汗。想起褚思蓝应该与自己一样退出虚拟现实，抬头一看，却见褚思蓝抱着脑袋蜷缩在地面上。 心脏忽地揪紧，李媛一时间分不清是虚拟幻痛还是真实的痛觉。跌跌撞撞地爬到褚思蓝身边，又见她脸色煞白，鼻血淌出，刺痛了李媛的眼。 这种症状，显然是思维过加速后遗症。 李媛忍着心脏处的钝痛，伸手在褚思蓝额头轻抚。褚思蓝不再抱着自己的头，改为抓住李媛手臂。 剧痛之中爆发的力量，总是十分惊人。饶是李媛这种忍耐力，都觉得褚思蓝快把自己手臂掐断。 褚思蓝哭着道：“疼……” 李媛竟觉眼眶酸胀，双手稍稍上移，轻轻按压她脑袋上的穴位，同时俯身在褚思蓝耳边小声说：“我在这，什么都不用想，放轻松，放轻松……” 褚思蓝痛到泪流满面，混沌之中听见李媛的声音，脑中针扎似乎减轻些。 李媛感到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量渐渐减轻，知道褚思蓝没那么痛了，稍稍松了一口气。待褚思蓝双手软到抓不住，李媛才小心将褚思蓝从地上抱起。 她脚下有些虚浮，好在还能抱住怀中的人。 李媛把褚思蓝放到床上，令她平躺，然后给她擦去脸上的血渍。接着在床边单膝跪地，用手盖住褚思蓝的眼睛。室内灯光不强，但总归暗一点更好。 褚思蓝呼吸急促，可以感觉到，她的太阳穴处依然飞速跳动。 李媛轻声说：“歇一会儿，我陪着你，让你的大脑放松下来。” 在李媛的引导下，褚思蓝的呼吸声逐渐舒缓。 “睡吧，睡吧……” 褚思蓝正在渐渐睡去，在完全陷入沉睡前，她的手动了动，似乎要抓住什么。李媛眼尖，将自己的手送了过去，握住她的手。 “看一下……村民们……安危……” 极为艰难地说出这几字，褚思蓝陷入沉睡。 李媛看着她煞白的面庞，原本盖住她眼睛的手移至脸颊，轻抚，好似这样能让她减轻痛苦，快些好起来。 心脏好疼，虚拟幻痛怎么还没解除？ 李媛接到二级管理员权限时，也看到了村里的实景，知道村里人被机器人攻击。 褚思蓝昏睡前交代李媛出去看一下，李媛确认褚思蓝睡得安稳，便打开气阀门，走去外面查看。 越看越心惊，越走越胆颤。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般，村里三十多个人自己绑自己的情况。 李媛在心里直骂，同时又担心褚思蓝的状况，干脆骂了出来：“所以你们这是搞毛线？造反造成这个样子，丢不丢人？几台机器人都打不过，我白教你们那些实战技巧了！造反没成功，还把村里搞成这个样子，到处乱七八糟，我还得叫人收拾，我还得想怎么来罚你们。” 造反的人羞愧地低下头：没能造反成功，真是很对不起。 “谁起的头？” 一半人看向清河，一半人看向海阔。这俩人把头勾得超低，恨不得将头埋到土里。 “呵！果然是你俩，本事果然够大！”李媛用枪指着他俩骂，“能带村里人造反，带头打几台机器人却打不过？” 清河与海阔都在腹诽：那是几台吗？明明是几十台！ “行吧，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忙得很，你们自己走，去牢房蹲着吧。”李媛甚至把枪收回枪套里，然而依然没人敢有异议，都乖乖站起来，齐齐整整地往里面走。 牢房说大不大，但是四十几人挤一挤也塞得下。 抵达牢房后发现，原先几个被机器人拖走的人已经在里边了，躺得四仰八叉。新来的村民走进去，给他们呼噜几巴掌，把他们弄醒。 “都挤一挤，挤一挤……” 除开还未回来的塔山他们，村里所有人，无论老人小孩，都蹲在牢里，挤得满满当当。 阿弥他们仨小孩站在最前边，小手握住牢房栏杆，大脸贴在铁杠上，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望向李媛。 李媛扶住额头，无奈地叹气。心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小孩们就不用进去了，还有兰娘，都回家去吧！” 而老祖宗神志不清，还是跟他家里人待一起比较好。 于是兰娘挺着个大肚子，和三个小孩一起从牢里出来。兰娘看着李媛媛队长，欲言又止，不敢说啥。 李媛还能不知她想说啥？不是替她丈夫求饶就是替全村人求饶，抢先对她说：“别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转身就把牢房门锁了。 兰娘瘪了瘪嘴，扶着肚子往外面走，走到门边突然“咦”了一声，然后慢慢蹲下，“哎呦哎呦”叫唤起来。 村里人纷纷站起来，她丈夫葛根挤到最前边，整个人都要嵌到栏杆里，焦急问道：“兰娘，兰娘，你怎么了！” 李媛看到兰娘脚下流出一滩水渍，大吃一惊：这是……要生了？ 第74章 兰娘真的要生了。 她脚下流出一滩水渍,虽然李媛没见过这阵仗，但也知道那大概是羊水破了。 村民们纷纷叫嚷起来：“李队、李队！兰娘快生了，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快让咱们出去,她这生孩子等不得。”“我们几个老娘子有点经验。如果情况不好,还得送去聚落找医生呢！” 尤其是葛根,哇地一声哭了：“李队快放我们出去吧,我老婆要生了呜呜呜呜……” 李媛便骂：“知道她快生了你们还挑这个时候造反！”转身打开牢房门。 村民们羞愧低头。 李媛给好几个村民解了绑，指挥着：“清河,带人去推辆板车过来，带去打印机室，水塔在那里,方便接水。大姐们过来看一看。其他人别围在这，碍不碍事！” 葛根整个人都跪下了，抓着自己老婆的手说：“兰娘，我在这里，我对不起你……” 兰娘开始发动，痛得不得了,哪有余力听葛根废话，一巴掌把他呼噜开。 葛根吓坏了，又转而去朝李媛磕头：“李队,求求你救救兰娘吧！” 李媛也不知道生产是怎样的流程。星际伦理通法规定，生育后代者，需保证胎儿在出生前在生育者其中一方肚子里待够三个月，不然不准生育。也就是说你想生娃必须自己生。 但李媛见过的生娃,就跟上大号似的，一下就生出来了，哪会像兰娘这般叫得如此凄惨？ 李媛不懂,所以问村里的嫂子们：“兰娘这有什么危险吗？” 嫂子们回答：“哪有，你别听根娃子瞎说，这不正常在生嘛！” 李媛秒懂——葛根这纯粹是在瞎捣乱。于是让海阔把人架走。 海阔大喝一声“遵命”，叫上刚川一起把葛根架走。葛根一步三回头：“兰娘，坚持住！我在这！！！” 兰娘焦躁吼道：“让他闭嘴！” 葛根被架出门外，气阀门“咚”地关上。 清河终于带人把板车推来，几人合力将兰娘抬上板车，推去打印机室。 打印机室本就不少桌凳，又有人带来床铺，拼一拼就成了床。大家将兰娘抬上去，兰娘哎哟哎哟直叫唤，李媛挥一挥手，叫房里的男性都赶紧出去。 阿弥的娘——昙梅带着一众大妈走进来，手里端了各种盆子、剪子之类。 李媛问昙梅有没有把握让兰娘平安生产。昙梅为难道：“李队，我实话实说把，我们也只能凭经验帮她接生，没法保证啊。” “先试着给她接生吧，我让人备好板车，觉得有任何不对马上告诉我，马上让人拉去鹰首聚落。” 实在是不凑巧，摩托被金发骑出去了。若是有摩托，李媛这会儿可能已经带兰娘去聚落了。李媛知道孕妇分娩有时会出现一些危险的情况，在星际上治疗这些就跟治个感冒一样简单。但是对于这些垃圾星的居民而言，那些危险情况或许十分致命，得小心应对。 兰娘在出牢房门前，其实就有些痛了，只是一直没说出来，以为自己还没到生产的时候。 嫂子们说最好让兰娘起来走走，可是兰娘痛得起都起不来，只得作罢。而分娩过程短则几个小时，长则一天，也得让兰娘保存体力。 兰娘平时看着有些柔柔弱弱，痛得直叫唤的时候反而中气十足，反复地问：“怎么还没生出来？我该不会生不出来吧？” 嫂子们便去看她，说她口子开得不够大，还没到时候。 兰娘只能继续叫唤。 葛根以及其他男人们在门外焦急等待，时不时地按门铃问情况如何。李媛被敲烦了，凶他们：“好好待着，生出来会告诉你们，再敲现在就把你们关牢里去！”他们这才安分下来。 过了一会儿，门铃又响。李媛心想这些人真是学不乖了，怒气冲冲跑去开门，却见门外是变了装的褚思蓝！ 李媛浑身一震，变脸如变天，关心地问：“你怎么来了？感觉怎样？” 褚思蓝乖顺地回答：“感觉好多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她气息有些孱弱，目光也没平时那么明亮，李媛就知她是在强撑，便要她继续回去休息。 褚思蓝摇摇头：“兰娘不是要生了吗，我不放心。” “你怎么知道？” “我的纳米系统跟地堡系统建立了联系，地堡里面发生什么事地堡系统都会告诉我。” 李媛这才觉得，原来地堡系统也不是完全的废物。她又道：“兰娘还在生呢，一时半会生不出来，有嫂子们看着，你回去休息就好，等孩子降生再通知你。” 褚思蓝叉起腰，问：“难道她们知道胎儿缺氧、羊水早破、脐带脱垂该怎样处理？” 李媛心说她们肯定不知道，于是反问：“难道你知道？” 褚思蓝继续挺起胸膛：“我当然知道！” 李媛更加吃惊了：“你为什么会知道？” 褚思蓝小声回答：“我系统有那功能。” 李媛心想：“你这系统功能真是太齐全了。”李媛的系统偏于战斗，没有褚思蓝的系统那样杂七杂八的功能。 所以褚思蓝是整个地堡里唯一有“接生”知识的。李媛固然不想这时候让她劳累，此刻也只能让道。 褚思蓝进来后，整个生产的秩序显然专业许多，她让人打水、给孕妇按摩，还去即时打印了个钳子工具出来。 李媛蹲在一边给她帮忙，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回想起刚来垃圾星的时候。不知不觉她已变得如此可靠。或许她原本就是这么可靠，只不过一开始没适应过来。总归是成长了。 打印机房门外，停着辆板车。男人们围在板车周围，或蹲或坐，以便有需要的时候及时把人拉去鹰首聚落。 葛根焦急地等待，在门前来回踱步。 其他人没有劝他停下，因为即使无法感同身受，也能理解他此时焦虑的心情。 清河想起自己大侄子降生的时候，他哥高兴得都哭了，连他自己都险些落泪。 生命降生的喜悦竟是如此奇妙，让所有人欢欣鼓舞，翘首以盼。 老标已为人父，更能体会到葛根此刻的心情。他问清河：“你看咱这造反搞得，李队不是已经知道咱在造反吗，咋还去给兰娘接生呢？” 清河苦笑：“大约一码归一码吧，等孩子生下来，又会继续罚我们。”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领罚吧。”清河喃喃道。 海阔蹲在旁边，听见二人的对话。他昂首看向打印机房紧闭的气阀门，心里的想法与清河一样。 他上次见这阵仗的时候，年纪还很小，父母也还未离去。 村里孕妇就要生了，他的母亲去产房帮忙，父亲就带他和其他男人们一起，在门外守着。 不知等了多久，产房传来消息——平安生产。 那时，所有人都高兴得手舞足蹈，海阔不理解，问父亲：“大家为什么那么高兴？” 父亲回答：“新的生命就是新的希望，新的生命降生了，我们当然应该高兴啊！” “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大家也一样高兴呢。” 就要有新的生命诞生了，多么高兴的事啊。 海阔终于意识到，为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而把他们这些不稳定因素放出来的李队，究竟有着怎样的魄力与温柔。 她们是优秀的领导者，自己早该醒悟过来。 前前后后搞了半个小时，口子还是开得不够大，生不出来，得继续等，继续捱。 这边正在紧张地给孕妇接生，那边李媛和褚思蓝同时接到一则警报：无法识别的生命体正在接近，疑似敌袭！ 褚思蓝的纳米系统已搭进地堡系统，地堡系统反馈的信息直接在视网膜上成像。 地堡所在之处与鹰首聚落之间横亘了一条河流，河上有座桥梁可以通行。桥梁距离地堡大概两公里，她们以前一直都未发现，原来桥梁附近有个探测器与地堡相连。地堡系统启动之后，探测器已恢复工作。 这样的探测器地堡周边还有数个，但此次发现敌情的是桥梁边的探测器。 从探测器传来的夜视画面看到，数十辆大货车正朝着桥梁方向汹涌而来，车上喷了十分显眼的标志，看上去是个箱子——几乎可以确定是老箱头的人。 桥的这头土地荒凉，只有泥巴沱村一个村庄。这个点老箱头的车准备过桥，其目的不言而喻。 她略有些焦急地望向李媛。 李媛同样看到探测器拍到的画面，腾地站起，走到褚思蓝身边，低头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我去看看。” “注意安全。”褚思蓝此时无法抽身，只能如此交代。 李媛点点头，在她头顶拍了拍，微笑着说：“战斗的事，我可是专业的。” 说完，她大步流星走出打印机房。 此时男人们依然候在门外。见李媛出来，不少人都站起，葛根更是迎上来问兰娘的情况。 “你老婆还在生，没那么快。”李媛回答他，然后拍拍手，“伙计们，都支棱起来，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得知褚思蓝将自己的纳米系统搭进地堡服务系统后，李媛也依葫芦画瓢，此时她无需去村长室就能全村广播。 下一刻，地堡之中，除了打印机房，其他地方都听见李媛的声音。 “所有尚能战斗的人，此刻都去前厅集中，泥巴沱村生死攸关的时候到了！” 第75章 地堡前厅是个看着很空旷的地方,它空间很大，天花板距地面三米多高。李媛曾猜想过，这个地堡遗弃设施为什么要设置一个这么大的前厅,它到底有什么用途。直到获得地堡的管理员权限,李媛才终于得知它的真正用途。 李媛语音广播之后,多数村民都带着武器跑到前厅之中。除了正在为兰娘生产保驾护航的嫂子们,以及去了聚落未归的三人，其他人只要不是老得走不动道,或是幼小到扛不动刀的，全都到齐。 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他们听得懂那个词的意思——“生死攸关”。 李媛端着个用布包好的东西出来,放到墙边，见人到得差不多，打了个响指。 只见前厅正对出口的那面墙忽然亮起，出现一张巨大的实时变化的地图。 村民们全都惊呼：这是什么？这里怎么有块屏幕？ 李媛对大家说道：“这个以后再解释，现在你们看到的是地堡周边的地图，图上蓝点表示地堡的位置,这些细小的红点代表着我们村面临的敌人。” “什么敌人？”一些村民们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懵了。 倒是清河直接问出来：“是老箱头？” 李媛点头：“此人大家应该不陌生——老箱头，箱子矿场的主人,手下上百个打手，还有很多远程性杀伤武器。”她手指屏幕，屏幕上出现新的画面，是地堡岗哨探测器拍到实时画面,“敌方开了十多辆货车来，每辆货车至少能载十人，所以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上百个敌人。” 村民们有些慌张,但看李媛镇定自若的样子，又逐渐冷静。 “老箱头的人为何进攻我们，应该不少人知道，我就不再赘述。他们肯定不是带着善意来了，一旦我们被打败，整个村子就会遭受灭顶之灾，你们可能死在他们枪底下，你们的家人、孩子可能会被他们带走，丢进箱子矿场做工，永无天日！” 听见李媛这样说，村民们心里愈加恐惧，但同时，又涌起一种别样的情绪。 李媛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她知道时间紧迫，但不得不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我知道你们绝不想被他们杀死，不想家人沦落淤泥。你们好不容易赚到一点营养液，就要过上更好的生活。村里马上要有新生命降生，可以造很多好东西，可以去外面做买卖。若让那些人攻进来，一切就会化为泡影。所以请你们拿起武器，不要害怕牺牲，誓死捍卫现在拥有的一切。” 村民们终于觉察到——那种情绪，是不甘，是愤怒，是不想被人夺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他们龇牙咧嘴，热血翻涌；他们握紧手里的武器，高高举起；他们高声喊：“□他□的！” “他们离我们很近了，你们马上埋伏好。记住，他们手里有远程武器，我们没有。想打败他们，必须让他们陷入近战。”李媛将几台对讲机分别抛给清河、海阔、胡老师，“你们通过对讲机听我指令，我先去外边解决几个人。” 村民们虽已做好战斗打算，听到李媛打算独自迎敌，纷纷相劝：“李队，他们可不是几十人，而是上百人呐！”“他们可不像当初的我们，他们手里有枪，你这样跑出去会死的！” 李媛摆摆手：“别废话了，现在争分夺秒。”她抱起刚刚放到墙边的布包。掀开包着的步，里面赫然露出一把长步*枪。 清河一眼看出，那是他老大以前使的那把。 是的，这是金发的密金步*枪。当初李媛从金发那里缴获，也像搞摩托车那样让褚思蓝夺权。后来一直存放在地堡里，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去试射。她惯用的狙击*枪目前存放在元宵的驾驶舱里，已来不及取回，金发这把枪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村民们见到李媛手里这把枪，终于放心不少。 “我们还有很多帮手，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打赢。”李媛又道。 听李队说有帮手，大家都很好奇，不知帮手来自何方，竟冒如此之大风险来帮泥巴沱村。他们很快知道答案。 前厅墙上、地板上打开各种豁口，海草机器人、钻头机器人鱼贯而出，把村民们吓得半死，挥着武器就要打上去。 李媛赶紧制止他们：“干啥呢？这是我们的帮手！” 村民们大吃一惊：“这是李队您控制的？” “我们没有时间了，你们只需知道——这些小家伙是来帮咱们的，就行了。” 时间紧迫，村民们被迫接受，不再多说，像曾经演练那样各自组队，与机器人一起，隐匿至地堡各种出其不意的角落。 从鹰首聚落到泥巴坨村，是大片的荒原。荒原之上植被稀少，除了零星几颗畸木，其余皆是黄土戈壁。但这戈壁滩上有些路面被压实，大约是不知多少年来，泥巴坨村的村民们走出来的。还有些水泥路面，也是不知何时遗留下来的文明产物。 这些组成一条通向泥巴坨村的道路，箱子矿场的人就开着货车行驶在这条路面上。 十八辆货车，一辆接着一辆，依次驶过，像一条长龙。 蓝星的黑夜没有一丝亮光。为了不被发觉，车队距泥巴坨村两公里时就熄了车灯，驾驶员戴上红外成像设备以看清路面。 箱子矿场市里雄厚，不然也不能垄断鹰首聚落及其附近一大片区域的铁器生意。他们手里不仅有远程武器，有红外成像设备，还有探测仪，甚至有些竟想不到的装备。 车前灯已经关了，距泥巴坨村尚有一些距离，车里只亮着一盏橘红色应急小灯，勉强能看清一同乘车的人的轮廓。 土生作为矿场老板的得力部下，是此次突袭泥巴坨村的总指挥。此次突袭泥巴坨村，计划就是冲进去，把人全杀了，留下小孩带回去当工人。 他坐在第三辆货车中，同车的手下与他攀谈：“我说那泥巴坨村的人就是不想活了，竟敢抢我们的生意，我们还要带这么多高端武器去打他们，是不是太高看他们了？” 土生心里也对泥巴坨村不以为然，但他曾经的上司是个审慎的人，这人跟随的那位不会轻易地与一个什么实力都没有的小村子建立合作关系，所以土生纵然轻视，也不敢掉以轻心。 土生随意回答道：“总之只要老板肯放，能带的家伙都带上，以防万一吧。” 老箱头手下虽多是些常年混迹鹰首聚落的混混，其中也不乏能人，对于土生的回答接受良好。 现在这世道，随时可能丧命，多一两件保命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车队静悄悄地开到泥巴沱村地堡附近。 土生拉出车上的对讲器，让后车打开探测器探明地堡情况。 战术探测器安装在车队倒数第二辆车上，除了两个人在车头开车，其余六个人都在车厢里。探测器的操作员接到土生的通讯，打开探测器。 探测器发出的探测波如水面泛起的涟漪，向四周扩散。 正常情况下，但它接触到有机物时，就会反射回来，以使探测器定位到探测范围内的生物形态。 但那是正常情况。 当那涟漪撞上泥巴坨村地堡，却被什么东西弹开。如同河流中突然出现一颗石块，水流冲刷在石块上面，在石块后方荡起长长的波纹。 操作员看到操作面板上的异常反馈，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回报目标地堡里有信号屏障。 这就有些出乎土生意料。他心想：“这村子果然有蹊跷，还好我们带足了东西。” 土生朝对讲器里喊：“所有人注意，机甲兵赶紧上动力铠甲。” 他们一共开来十八辆货车，每辆货车都载有一架动力铠甲。箱子矿场总动力铠甲数目的六成都以投入此次作战。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一座四十多人口的村庄，为了避免伤亡，必须拿出碾压性的武器。土生费劲心思才让老板答应将这些投入此次作战。 土生也是动力铠甲的驾驶员，下令之后，他爬到车厢里，换上动力铠甲。 在动力铠甲里同样可以发号施令，铠甲有无线联络的功能。他对探测车下令：“上二级波。” 刚刚探测器发出的是一级能级的探测波，能级低，不会被人体感知到。二级能级的探测波比一级强了一个能级，甚至能被人体感知到，但多数信号屏障都无法防御它。 既然这村子有信号屏障，那么他们上次探测一定已被察觉，不用再藏了，直接用二级波定位里面活人的位置，冲进去把他们全部剿灭就好。 操作员收到指令，开始操作。 却在此时，一道显眼的亮光从地堡后面的山丘上射来，发出“嗡”的响声。 土生的对讲机还挂在探测车的通讯频道上，对讲机中嘈杂片刻。待通讯恢复，土生听见那头有人大声喊叫：“车厢装甲被射穿了！他死了！” 第二道亮光紧随其后。 探测车轰然炸开，在黑夜里火光冲天。 第76章 火焰在土生瞳孔中熊熊燃烧。 探测车已然炸毁,这辆车上的人基本完蛋。 只有车上动力铠甲及其操作者幸免于难，冒着大火冲了出来。 土生拉出通讯器，怒吼：“他们有激光武器,马上打开遮罩,把车子保护好！” 能量散射遮罩,可以将射来的激光能量散射开,从而达到保护遮罩中目标的效果。散射程度与激光能量等级成反比，也就是说,如果激光能量超过一定量级，遮罩也无法防住，还是会被射中。但就刚刚那两枪的程度,还不至于防不住。 装载能量散射遮罩的货车共有四辆，全部打开遮罩。其他车辆立即启动，躲到它们防护下。 刚刚那两枪已将抢手位置暴露，箱子矿场的打手们知道该如何躲避。 土生问其他人有没有看清枪手位置，好几台动力铠甲都回复说看到了。土生便指派任务：“你们三台动力铠甲现在去山上，把枪手逮住。我继续带人进攻地堡。” 动力铠甲也能展开小型遮罩,不怕激光武器。 接到任务的三台铠甲立即下车，照着土生的指令奔向后山，捉拿狙击手。 土生牙齿咬得咯咯响：“□的,还是小瞧他们了。”他接着命令，“剩下动力铠甲跟我进入地堡，步兵一队、二队跟在铠甲队后面。其他人都在外面待命，小心防御,随时支援。”这小破村子，怕是塞不下他们这么多人，一窝蜂冲进去反而束手束脚。 小小村子竟有能够打穿他们货车装甲,射爆能量瓶的激光武器，但总不至于村里人手一支。 包括动力铠甲在内，箱子矿场五十多名打手，小心勘探着，进入黑不隆咚的地堡之中。 李媛本就是一名狙击兵。 她的射击呢，不能说弹无虚发，只能说百发百中。 来到垃圾星以后，虽然总是使用近战武器，就差拿个石头跟人互殴了，但她是个远程机甲兵，在军中更多的是执行远程火力掩护任务。 说白了就是擅长躲在暗处阴人。 跟人正面刚不是她的使命，一枪崩掉敌人才是她的归宿。 李媛使用的是金发的密金步*枪。这把铁密金步*枪有效射程可达两千码，敌人的车队早已进入射程。 如果是她自己惯用的那把狙击，射程还能达到更远，甚至敌人的能量遮罩都无法防御它的能量弹。 可惜李媛怕丢，爱枪平时存放在元宵里面，而老箱头的袭击比她预想的来得快了太多，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布置。发现敌袭时太晚，根本来不及去把爱枪取来，或者更狠一点，把宝贝元宵开过来。 好在她和褚思蓝歪打误撞唤醒了地堡系统，且取得管理员权限，这场战斗的局势才不至于一边倒。 虽然老在心里吐槽地堡系统太辣鸡，可是说实在的，这破系统也有好用的地方。 一则在周围安插许多探测头，在敌人不知道的时候获得他们的动向。 二则作为信息中转站，将无线电的传输距离扩大好几公里，李媛在山上可直接指挥地堡里的村民作战；且能将探测头观测到的情报直接反馈给李媛的纳米系统，使李媛得以实时接收消息。 三则附带了许多矮胖机器人小可爱，补充了泥巴沱村的战力。 它甚至可以抵御探测波，使敌方的探测波探测不到地堡内部的情况。 有地堡系统作为后盾，李媛放心地离开地堡，赶在敌人到来之前埋伏到山丘上。 她没有轻易扣动扳机，而是耐心观察敌人动向，以求找到最该首先排除的目标。 最终的选择，是敌人的探测车。在这样的黑夜里，没有探测系统辅助，敌人就跟瞎了一样。 然后她第一枪打掉探测车顶部装甲，第二枪击中能量瓶，直接打爆敌人眼睛。 她的纳米系统有夜视功能，还有侦测系统辅助定位，射爆一辆货车于她而言不是什么需要夸耀的事情。 现在敌人分出三台动力铠甲朝山上奔来。李媛也知道自己刚刚射出那两枪的同时暴露了自己位置，绝不能继续留在原地。 她收好枪，借助对于周边地形的熟悉，再次隐蔽起来。 隐蔽好后，拿出对讲机，朝地堡传递消息：“敌方十五台动力铠甲带着三十六个人往地堡里面去了，你们小心应对。” 清河、海阔、胡老师答道：“收到！” 参与作战的村民分别躲在各个房间里，既能互相支援，又不至于被包围全军覆没。 海阔作为李媛任命的小队长之一，带了八个人躲在靠里一个小房间里。结束通讯后，他终于体会到李队的远见，想要将功赎罪。 除了其他村民，还有四台机器人与他待在一起。那些机器人在身边手舞足蹈，令他非常紧张，就怕它们突然抽风又来攻击自己。 但是这些机器人真的有用。比如海草机器人，它的正面竟然有一块显示屏，可以播放地堡的平面地图，显示敌人所在位置。 现在所有灯都熄灭了，唯一的亮光来源就是机器人身上的显示屏。 敌人还在地堡门口徘徊，未轻易进入。与海阔的队员心绪不宁，难免找些话说：“阔子，你说这老箱头为啥攻打咱呐？”他知道村里在做买卖，但没能将事情串联起来。 葛根与海阔一队，替海阔回答：“老箱头是鹰首聚落的一大势力，掌控了周边的铁器金属生意，以前咱手里的铁器都是他生产的。咱们触犯了他的利益，所以他要弄死咱。” “那，那当初就没想到吗……” 海阔“哼”了一声：“他能做的生意，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做？”然后补充，“此前李队跟我们强调了，咱村所有贸易都在暗中进行，为的就是不让老箱头察觉。没想到还是这么快被他发现。” “想太多也没用，老箱头手段残忍，极其残暴，他不会放过我们。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败他！不管死多少人，都要不留余地打败他！” 说完，海阔继续盯着海草机器人身上的显示屏，地图上，红色圆点已进入地堡前厅。 红色圆点代表敌人，蓝色圆点代表自己人。 刚刚有些走神，这时却见一个蓝色圆点不守规矩，不知从哪里过来，走到海阔所在的房间门口。 海阔转身对自己的队员说：“有人来了，去看看是谁。” 一个队员去开门，门打开后，海阔探头去看，却看见村长打着手电猫身进来。 葛根抢先问道：“村长怎么来了？兰、兰娘，出事了？” 褚思蓝摆摆手：“放心，你老婆没事，还没到生的时候。” 海阔又问：“那您咋过来了？” 褚思蓝指指海阔腰上的无线电，小声问：“你那个现在是关着的吧？” 海阔点头。 “我担心你们应付不了那些敌人，所以来帮忙。”她知道李媛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先前她给兰娘接生，李媛都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这会她还要参与战斗，李媛更加不会同意。所以她不敢让李媛知道。 海阔思索片刻，小声提议：“要不您还是回兰娘那，我们这都安排好了，您无需担心。” “你冷汗都流出来了，还说安排好，我看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海阔赧然：“可是您过来也就多个人手，反而使您陷入危险。” 褚思蓝自得地笑起来：“我过来可不是多一个人手。李媛是不是让这些机器人小可爱给你们帮忙？它们现在处于自动运行模式，笨得很。但我能操纵它们帮你们打架。” 那敢情好啊！海阔又问怎样操作。 褚思蓝拍拍手，地面突然伸出一根机械缆。她拉住机械缆回答：“只要将这根电缆接到我后脑勺上，就可以操作它们。”说着就要接到脑后，却在这时收到李媛的通讯请求。 褚思蓝心里一惊，心说海阔的无线电不是关了吗。犹豫一会儿，李媛的通讯请求又挂掉了，接着海阔的无线电开始嗡嗡颤动。 非常时期，海阔不敢不接，立刻打开。 为了做好埋伏，无线电音量被调得极低。但是褚思蓝站得近，能听到。 只听李媛的声音传来：“海阔，别让你村长接那根电缆。” 褚思蓝倒吸一口凉气：“你咋知道？” “你抬头，对，正对门上方的门棱……那里有个探测头，我看到你脸了。” 褚思蓝这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李媛的注视下。计划败露，她羞赧地鼓起脸。 无线电另一端，李媛抱着枪藏在一片碎石堆里，心想：“大小姐刚因思维过加速而昏迷，没休息一会儿又跑去给人接生，现在还想接驳操作机器人，这是觉得自己脑子坏得不够快吗？变成傻子可咋办？”她轻轻叹了口气，“唉，变成傻子也还是得养啊。就算是傻子，带回西褚也可以换好多功勋呢。” 然后听见褚思蓝在对讲机中说：“现在已经是很危急的时候，你得让我操作这些机器人，不然村里人可能都要死在这儿。” 李媛沉默了，其实她有把握带褚思蓝逃走，去开元宵出来，把箱子矿场夷为平地。 但她心里清楚敌方十八台动力铠甲是什么概念。她们若走，不出十分钟，泥巴坨村会被全灭。 李媛在虚拟现实里经历过常家村的血流成河，想让泥巴坨村存活下来。 或许真的得让褚思蓝以这种方式帮忙。 却在此时，另一个声音在无线电里响起：“村长、李队，我听到你们说的了。村长是不是打算操作这些工程机器人去抵御敌人。” 是胡老师的声音。这个无线电不是很智能，一共四台，互相间都连着，两台之间对话，另外两台也能收听。 褚思蓝回答：“对。” “可是听李队的意思，您现在不宜接驳？” 李媛打断：“老胡，赶紧说吧。” “其实我也可以操作。” “啊？你会吗？”褚思蓝惊讶道。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原萤草城半自动工厂操作官，最多的时候同时操作一百台工程机器人。” 同时操作一百台工程机器人！即使在星际上，这样的人也是极其优秀的机械操作师，没想到垃圾星上也有这等人物，而且就在泥巴坨村里。褚思蓝忙回答：“好，我现在就给你赋权，你报一下名字。” 海阔站在一旁听着，回想起来。胡老师来到村里后，没人在意他来之前的事情，后来都叫他胡老师，渐渐没有人记得他的原名。 胡老师回答：“吾之名为，胡格述。” 第77章 土生带着人从地堡入口小心进入。 刚刚他们损失一台车。人员损伤倒在其次,主要是车上的探测设备价值不菲，没想到竟这么直接折损。这次若不带几个好使的工人回去，就算打赢了,恐怕也会被老板责罚。 于是土生愈加小心,将看家的本事都全部拿出来。不仅令人在前边小心探路,还让后方也时刻警惕四周。 本来动力铠甲上装载了小型探测器,可以探测二十米范围的生命活动。但是地堡中充斥各种干扰，连已报废的大功率探测设备都拿这没办法,动力铠甲的探测器更是无法正常工作。 土生他们只能以这种本方法逐步前进。 好在动力铠甲还有红外夜视功能。其余步兵的作战装备相对统一，也带了照明设备。 他们有惊无险地下到地堡前厅，看到两侧各有一道金属门。金属门严丝合缝,敲上去声音厚重，轻易无法打开。 土生令人用切割枪去将门切开。门是金属材质，他们矿场出生，对付这种门，方法不要太多。 切割枪在门上留下红色的烧融痕迹。不一会儿，厚重的气阀门被切开大洞,轰然倒下。十五台动力铠甲依次从洞中钻入，然后就地警戒四周。步兵小队随后鱼贯而入。 其实土生并没有偷袭的打算，他原想着,带人大摇大摆的进来。如果村民在熟睡更好，负隅顽抗也没关系，他们只要科技碾压，把大人杀光,小孩带回去当工人。 便是那闵下有渠道向泥巴坨村通风报信，泥巴坨村的人跑就跑了，土生总能循着痕迹找去,顺带捣毁泥巴坨村的生产窝点，也就断了他们的根基。 若不是被狙击手偷袭，土生他们真不会提起这么高的警惕。 既然有狙击手埋伏，说明泥巴坨村早知道他们会来，里面会不会已经人去楼空，土生说不准。然而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村子有些奇怪的地方，不能掉以轻心。 进入左侧走廊后，土生发现这地堡结构有些复杂，支道横七竖八，房间数量众多。土生心想：“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攻占下来，可以作为矿场的又一个据点。”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探索房间，用切割枪将房门熔断，如此搜索了十多个房间，却一个人都没发现。 土生的手下有些耐不住了，问：“这些人该不会都逃走了吧？” 土生回答：“唉，不管怎样，别放松警惕。” 正说着，后方步兵小队报告：“老大，我们好像少了一个人。” 土生不信，叫他赶紧清点。点来点去，果真少了一个人！ 土生惊出一身冷汗——什么时候少的？怎么少的？ 不管怎样，总之——他发出号令：“列阵！” 地堡主干道走廊其实挺宽广，但他们五十多人，站在这里略显拥挤。他们便由动力铠甲分列两头，将步兵小队包在中间，这样缓缓移动。 还未走出几步，土生突然听见一些轻微响动。 回头一看，处于最中央的几个步兵竟被电缆样的东西缠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旁边的人发现得迟，未来得及救援，被缠住的人就这样被拉进地底——那些机械缆是从地面开出的豁口里伸来的！ 土生大骂一声：“□的，小心地底！” 其他步兵终于反应过来，将其他伸出来的机械缆用枪打掉，或者用切割枪切断。走廊里一片混乱，闪耀起各种武器的光华。 土生并不怕这些，但是心里很愤怒。这些乡巴佬竟然敢这样反抗，还未见到他们的面自己这边就已折损好几人。 说真的，就算这些步兵小队不跟着也没关系，单凭十八台动力铠甲也能直接碾死所有乡巴佬，让步兵小队跟在后边主要是为了让屠杀的进度快点。 没想到泥巴沱村底下竟有这样的设施，得赶紧回去报告老板。即便做最坏的打算，不能一举拿下，以后也一定要再带人来抢夺。 打定主意，他令全体停止射击，以免伤到自己人。同时联系在外留守的手下，派两辆车即刻返回，将情况报告老板。另外还让剩余车辆停到地堡门口，以防有人逃脱。 土生继续带人在地堡中探索。不消说，地堡里面肯定有人，不然没必要布置这么多陷阱来攻击自己。 箱子矿场一行人继续前进。忽然有人报告：“有个房间门开着！” 土生正要提醒他们别贸然进入，手下却已快手快脚踏入未关门的房中，然后惨叫声传来。他身后的人冲进去想要将人拉回，回来的却只是更多的惨叫。 直到一架动力铠甲冲进去，没一会儿退出来：“他们从另一扇门溜了，那扇门上了锁。” 土生令人将那另一扇门切开，切开后往外一看，果然又是一条走廊，埋伏的人早已不见踪迹。 只剩下一地箱子矿场的人的尸体。 步兵小队进来三十六人，如今只剩二十八人。 土生愈发恼怒，怒斥步兵小队：“你们太碍手碍脚，都给我滚出去！” 步兵小队不敢违抗，也觉得自己在这里性命堪忧，乖乖回撤。 驾驶动力铠甲的手下有些担心，问出声：“就留我们这些动力铠甲在里面会不会太危险？这个村子也有四十多人呢。” 土生“哼”地说：“别说四十人，就算一百人我们也能把他们全都干掉！老板花那么多钱买动力铠甲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我们碾压这些不听话的人吗！”他又补充说，“主要这里巷道错综复杂，我们不熟悉，就算看到人影也会被他们逃走。我们三个一组，相互之间不要离得太远，从各条支道进去，呈包夹之势。” 地堡巷道数量虽多，但也没多到他们包围不住的地堡，只要保证乡巴佬们无法绕后，最后就能将他们逼到死角之中。 黑暗的房间中，老标抓紧手里的重斧，静静等候。 他本来跟胡老师一队，由于胡老师现在去操纵机器人，对讲机以及队伍的指挥权就转移到老标手里，由老标接着指挥。 李媛将一切详细告诉老标，包括什么时候冲出去，万一被敌人包围该如何突围。 老标儿子在清河的小队里。刚刚清河的队伍收割了几个敌人，已撤至另一个房间。 现在老标的队伍处于最前端，将先于其他小队接触到箱子矿场的敌人。 代表敌人的红点渐渐接近老标所在的房间，离他们只有几米时，老标关掉海草机器人身上的显示屏。房中陷入黑暗，只有老标食指上涂的一点荧光材料发出微弱的光。 门上亮起一个红点，红点逐渐拉长，拉成一个椭圆形状。 【他们手里有切割枪，一定会采取熔切的方式破门，根据他们熔切的面积判断他们将有几人同时进入。】当整个椭圆闭合，“切断的厚重门板被踹开，嘭”地一声砸在地上。 一个只能容一台动力铠甲通过的洞口出现在门上。 【若他们只进来一人，那很好办，他们定然在用红外夜视设备，我们只需……】穿着动力铠甲的敌人从圆洞里钻进来，老标将手挥下，手上荧光涂料在漆黑里划出一道浅浅的光。 数台手电瞬间打开到最大功率，直接照射在敌人的头部位置。铠甲操作者瞬间失明，下意识地抬枪。 【趁他失明，尽量先处理他手上的武器，然后利用他自己堵住门上的洞。】早就做好准备的村民们此时冲了上去，一扇圆盾将敌人着枪的手推向头顶。敌人虽已扣动扳机，但是只能向上射击。两面大盾接着冲上去，将动力铠甲撞到门边豁口处，堵住一半的门洞。 敌人三人一组，进来一个，洞口被堵住一半，另外两个只能在洞口处持枪往里面射击。但是能射击到的范围非常小，泥巴沱村的人都躲在射击死角，敌人射击不到。 老标转转手腕，手里重斧跟着在空中抡了个圈，然后走上前去。 【动力铠甲的头部采用全封闭金属设计，本质上跟个大钟没有区别。】将圆盾顶部抵在动力铠甲下巴下方，老标高高扬起重斧，手臂肌肉贲张，以斧背猛烈敲击动力铠甲脑门位置。 此招名曰“送钟”。 一下，两下，三下。 敌人突然手上一松，手里的枪支也掉了下来。 一同的村民见到赶紧将枪支抢过，抵在动力铠甲手臂与胸部的连接处。 【动力铠甲护甲极厚，但有个地方一定防御最为薄弱——就是它腋下位置。】村民虽没用过枪，但也知道如何开枪。他直接将枪口抵在动力铠甲腋下，扣动扳机。 最初两声清脆响声之后，接下来就是“嗵嗵嗵嗵”的闷响。 一阵连射过后，这台动力铠甲再也动不起来了。 【解决掉一台后，没有时间给你们犹豫，你们要立刻用敌人尸体堵住洞口，从另一边撤退。】没有操作者的动力铠甲变得十分僵硬，被老标他们顺势退到洞口，又用各种柜子桌子抵住。 由于场面混乱，待在外面的两个敌人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敢直接朝堵住洞门的弟兄射击，也很难推动。 老标他们迅速从另一边气阀门撤离。 敌人并没有懵逼太久，发觉堵住门洞的弟兄已经阵亡，立即向土生报告这一情况。 土生听到报告，恼怒到了极致。他知道这个三人小队去往的方向，知道那个房间另一个出口大概在哪条支道上，端着枪向那边跑去。 动力铠甲自带能源炉，由能源驱动，跑起来比寻常人还快些。 土生很快赶到地点，一眼望见几人刚从一扇门中跑出，正在跑向另一道门。他立刻扣动扳机。 “突突突突”，子弹在巷道里四处弹射。 没有留住人，让那些人跑进门里去了。土生上前，发现气阀门果然又锁住，但是地上有些血渍。 土生通过通讯器大喊：“包围，包围！把这个房间包围起来！” 其余铠甲纷纷向土生的方向靠拢过来…… 第78章 寒风给黑夜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照土生命令,上山的三台动力铠甲终于跑到狙击手发起攻击的位置。他们知道狙击手肯定不会待在原地，但是机甲具有情报分析能力，可以分析狙击手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 他们自信地抵达地方,打开分析系统。 笑死,根本找不到踪迹。 三人上山前其实有些忐忑,这忐忑除了来源于狙击手的隐蔽无踪,更来源于他们对于自己性命的担忧。他们抵达的地点离车队将近一千码，狙击手从如此之远进行射击,竟能射穿探测车的装甲，令车子能量瓶爆炸，说明狙击手手里枪支威力巨大。 激光武器对于金属防具具有毁灭打击作用,好在激光遮罩可以抵御，所以他们的机甲一直开着局部遮罩，可以起一定的防御作用。 当然，激光遮罩无法防御实弹，可他们身上铠甲那么厚，哪里是实弹可以击穿的？ 箱子矿场这些铠甲驾驶员,要么是曾经的无组织雇佣兵，要么是一些城市退下来的防御军，都有一定的作战经验,呈三人阵型向各个方向探索。 他们深知狙击手不会立刻逃走，一定会想办法干掉自己，为的就是保护村子——不然从一开始就不会埋伏他们。 他们猜得很对，李媛的确很想干掉“他们”。 这个“他们”包括但不限于前来捉拿她的三天动力铠甲,也包括山下守在地堡门口的打手们。 那些打手接到土生命令，为防止有人逃走，正驾驶装甲货车堵住地堡门口。 茫茫夜色里,李媛的防护服已变成黑色盖住全身，形成完美的隐蔽。 我们刚刚说过，激光遮罩只能防御激光等光波，但无法防御实体。 即使有实体穿过，遮罩只会发出“嗡”的细小声响，并且震荡一下。 而且由于遮罩防御光波，从遮罩内部看外面，看到的景象会变暗且发生扭曲。反之同理。 所以他们为了守住地堡出入口，关掉正对大门方向的遮罩，并安排十个人缘不好的人待在车下，持枪看守。剩余人在车上待命。 没过一会儿，右侧遮罩“嗡”了一下，这样的动静足以引起打手们的注意。留守在外的有八十多人，此时纷纷端起武器下车查看。 手电光芒乱窜，照亮遮罩内各个角落。每个角落都被他们照顾到，包括车顶车底，然而愣是没让他们找出人来。 他们开始猜测是不是一些石子之类，会不会是自己太多心了。 另一些人说：“还是小心为妙。”依然让十个人缘最不好的人继续看守。他们都不愿待在车下，万一敌人——那个危险的狙击手有实弹武器，以他们身上的防弹衣不一定能防住。 于是那十人被迫自愿继续看守。 过了一会儿，遮罩又震了一下，声音依然来自右边。在车下看守的人闻声小心翼翼靠近遮罩响动的地方，停靠在右边的车辆上的人也都端起武器朝那边望去。这次他们看清楚了——风吹动一阵风沙，穿过遮罩，沙尘静静落地。 “什么嘛，是风啊……” 箱子矿场的人终于放心了。 说真的，他们从没用过遮罩，只是矿场常备着，然后这次土生出来硬是从老板那求来。当时他们还觉得土生太显摆，原来人家是有先见之明！ 然而，他们放心的太早了。 一个浑身黑色铠甲的人从黑暗中现身，端着枪从没有遮罩的那一面悄然进入，12枪连发。 箱子矿场的人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刚刚，探测车被引爆前，就发出了这种声音，如同死前□□。 六台车瞬间爆炸，车上之人无一幸免，刹那间再次火光冲天。 这下所有人都看到那个黑色身影。车下的人朝那个方向疯狂扫射，车上的人也纷纷下车开枪射击，以防车辆再被枪手射爆波及自己。 可是那黑色身影就像知道他们要朝哪射击一样，如在地上滑行，瞬间躲过他们的子弹，轻盈得如同鬼魅。黑影躲到货车后面，箱子矿场的人也贸然朝车厢射击。子弹打到装甲上，弹向空中，弹向四周，弹向他们弟兄身上。瞬间几人中招倒地。 只需三秒，□□就已冷却完毕。李媛躲在车厢后，迅速窜至车顶，呈敌人未反应过来，连射两枪，次次一穿三。 敌人的子弹很快跟来，此时李媛已矮下身去，在车顶翻滚两圈，翻身下车。 侦测系统与她配合得紧密无间。它是西褚最高科技的结晶产物，这种随随便便的激光遮罩本就无法防御它发出的侦测波，更何况李媛已跑进遮罩内部，敌人什么情况，在哪里包围，被侦测系统捕捉得一清二楚。 比如现在，就有几人冲上来，从货车前后包围李媛。 凭李媛身上的防护服，他们手里普通枪弹可能根本打不破。但李媛不想冒险尝试，不愿被他们打到，于是朝车头跑去，几枪干掉从前方包抄的敌人。她从车头露面，就地翻滚两下，子弹在她前一瞬经过之处溅起烟尘。 另一辆货车停在眼前，车头正朝着李媛的方向，车灯开得老大。李媛踏着车头，越上车顶，身后的敌人跳不上去，只得绕路。她在车顶奔跑，在货车车厢间跳跃。一部分敌人朝她射击，却连她的影子都射不到，反而又被她击杀几人。 这样一片混乱的你追我赶之后，敌人发现己方人数已锐减至不到三十人。 然而从战斗开始不过过去几分钟时间。 一开始爆炸的几辆货车仍在熊熊燃烧，黑烟透过遮罩向上空升去。 剩下的敌人终于感到害怕，有几人分别上了两台停靠在外围的货车，一踩油门飞也似的逃走。 李媛迅速解决留在原地的其他敌人，跑出遮罩，朝逃离的两辆货车射击。 可是其中一辆货车载有遮罩发生器，两车并行，李媛无法击毁。 这时侦测系统提醒，上山的三台动力铠甲已经返回。 李媛从腿上抽出密金匕首，悄然潜伏到三台动力铠甲身后，捣毁了铠甲的动力炉。 铠甲动力炉不像货车的能量瓶那样会爆炸，所以铠甲只是失去动力，无法启动。里面的操作员也没有损伤。 其实即使失去动力也可以从动力铠甲里出来，但是操作员们不会那么傻，因为现在下去就是给人送菜，不约而同地开始装死。 李媛担心逃走的那两台车回去报信，想要追击；可是地堡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思虑片刻，准备回地堡支援。 却在此时，远方亮起新的三盏车灯，与逃走的车辆擦肩而过，显然正驶向地堡方向。 李媛正暗暗揣测它们是敌方增援，三盏车灯忽然齐齐调转方向。 逃走的两辆车不知发生了什么，看不到光亮了。 李媛藏起来等了一会儿，待那三盏车灯驶至地堡门前，看见金发骑在摩托车上，这才现身。 另一辆是台皮卡，胡药药从皮卡车上跳下来。她认得李媛这一身黑色防护服，因为那一晚她也在场。 药药焦急询问：“李队，村里怎样了？”她似乎已经知道些什么。 皮卡又下来几人，为首的竟是闵下和力岩。塔山紧随其后，艰难从车上爬下。金发则依然跨坐在摩托车。 李媛没有回答药药的提问，而是问闵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药药抢先回答：“李队，他们是来帮咱的，您相信我，我给他们打包票。” 李媛点头。她猜测闵下可能是听说老箱头的动向，所以前来帮忙。这样看来，闵下倒是个值得信赖的好心肠。 这才对眼前这些人解释地堡内部情况：里面情况已经有些危急，村民们虽解决四台动力铠甲，可是敌我差距果然过于悬殊，己方产生了一些人员伤亡。 闵下带来的人惊呼：“竟然有动力铠甲！” 力岩却说：“我们是来帮忙的，李小姐带我们下去吧。” 李媛回答：“感激不尽。我不清楚你们的实力，你们按照习惯战斗就好，我会配合你们。” 又问药药：“你妹妹呢？” “躲在车上。” 李媛从身后抽出银白色的短棍，刷一下甩成一根激光戟，递给药药。 此时十万火急，一群人寥寥说了几句，就各自端起武器装备，进入地堡支援。 胡格述的思维在数十台机器人身上来回跳跃。 他以前在莹草城操作机器人进行生产，但从未尝试用机器人战斗。 要知道，在莹草城，就连呼吸的空气都要花钱购买。他以为离开莹草城就能远离纷争以及那片笼罩在每个人头上的阴影，然而出来后发现，敌人依旧无处不在。只不过，以前村子遇见的敌人都很弱，他们尚能攻克。 原来并不是外面的敌人比较弱，只是以前拥有的少，不值得被争夺。现在他们拥有了更多，就立即有更强大的敌人前来争夺。 莹草城至少拥有属于它的秩序，莹草城之外，这茫茫荒野上只有混乱。人们互相抢夺，那些好不容易生产出来的，人的劳动成果总在抢夺中消灭。今天遇见的人明天可能就会死。 就像海阔的父母，头一天还在热心帮助他，第二天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麻木地生活在这片大地上。 为什么这些事情就是如此司空见惯呢？明明他看过那些古籍，过去的人并不是这样生活的。过去的人可能为食物而奔波，但是他们可以想喝水就喝水，想呼吸空气就呼吸空气。 胡格述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连前人的水平都无法达到。 可是现在，不战斗就要灭亡。 他适应得很好。 前段时间李队长给大家战斗训练，他学到了，用在机器人的操作上。 他让机器人出现在前厅，互相配合，将敌人后撤的步兵小队用机械臂缠住，用钻头把他们撕开。 内部走廊中，乡亲们正在与动力铠甲苦苦战斗，他也分神让机器人去帮忙。 其他动力铠甲没有第一台那么好打，敌人已提高警惕。 泥巴坨村的人只能抓住落单的敌人，然后由胡格述用钻头从动力铠甲关节处，护甲较为薄弱的地方破开，再将里面的驾驶员杀死。 有些乡亲受了重伤，可也只能将他们拖到相对安全的角落，然后听天由命。 当他再次回到前厅，拖住地方步兵小队，通道上方射下数发子弹，将敌人击毙。 一伙人踏着台阶下来。 胡格述记得，她曾是那么瘦小，如今已长成窈窕的女孩。 他的女儿，与增援一起回来了。 第79章 地堡内部,由褚思蓝指挥着与箱子矿场的动力铠甲队进行游击纠缠。 内部作战的村民们此刻依然分为三组，目前分别以褚思蓝、清河、海阔为首，分别躲在不同的房间里。也暂时未被敌人发现。 他们依然不能与动力铠甲正面交锋,敌人已学乖,全都聚在一处,不再单独行动。所以他们就算全部人一起冲上去,也会被敌人火力覆盖一波剿灭。 由于之前在虚拟现实里产生过加速后遗症，褚思蓝短期不宜再进行脑补接驳,因此部分机器人交由胡老师接驳操控，其余机器人通过下达指令协助作战。 褚思蓝此前一直利用敌我双方的信息差进行作战。敌人探测设备失灵，不熟悉地堡结构,因此好几架动力铠甲落单后被引入陷阱绞杀。然而地堡支道虽多，其实并不复杂，敌人走了几遍，吃了几次亏，已大致知道其中路线。 好在敌人还未探知到地堡最底处。两边的主干道走廊都有几层气阀门，只是平时不闭合,还有一两扇无法启动。通向底部的气阀门最为厚实，外形上也与墙壁极为相似，外人较难察觉。 打印机房里,有待产的兰娘、行动不便的老人、幼小的孩子。他们不便移动，若是带他们逃走，很容易被敌人发现，到时想逃都逃不了。所以敌人若是走到地堡底部,那才是最要命的。 褚思蓝已施了好几次声东击西，将敌人用计引到别处。 褚思蓝通过纳米通讯系统与李媛一直保持联络，这时李媛告诉她地堡外面的敌人已解决,而且有外人来支援。 但是前厅还有些敌人，李媛想要赶过来恐怕还需一些时间。 褚思蓝将这一消息通过对讲机告诉大家，让大家继续坚持。村民们虽不知村长到底怎样跟李队保持联络，可是听村长这么说，哪会不信呢？于是又一次重振士气。 老标跟着褚思蓝这一组，此时说道：“大不了我们这些老东西跟他们拼了，多挡住他们几秒就有更多人活下来。” 褚思蓝极为严肃地回答：“不要不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我在此处就是为了让更多伙伴活下来，不然要我何用？” 老标长叹一声。像是嘲笑，又像是喟叹。 褚思蓝将注意力放回地堡的实时地图上，却见敌人在地堡里绕来绕去，渐渐离地堡底部越来越远……却见敌人突然走向一转，竟从主干道走廊一直往里走。 看样子竟像是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 褚思蓝能看到实时监控，看见敌人取下切割枪，似乎正要将气阀门切开。 褚思蓝能看到，其他人可看不到。他们只能通过海草机器人身上显示的地图得知，敌人正聚集在左侧主干道走廊最后一扇气阀门前。 村民们纷纷通过对讲机询问褚思蓝，该如何处理。 而李媛还在前厅作战，无暇指挥。 或许在李媛赶到前，敌人会更先破开气阀门，抵达泥巴沱村的软肋之处。 褚思蓝深吸一口气，朝对讲机中说道：“我不会放弃防守打印机房。年未满二十四者，立即撤退，去前厅与李媛汇合。其余人等，若不愿冒险，也同年轻人们一样撤退……谁愿意跟着我？”若从利于战斗考虑，自然人越多越好；可若从保护有生力量角度，褚思蓝并不希望太多人留下。 对讲机中沉默片刻。 葛根的声音率先响起：“村长，我跟着您。” 然后是清河：“村长，这一趟我必跟着，我爷爷还在等我呢。” 接着海阔也说话了：“我虽未满二十四，但是蓝老师可别撇下我，我超勇的！” 刚川附和：“干□丫的！” 老标捏了捏拳头：“怂啥？走着。” ……泥巴沱村，尚能战斗的、尚能活动的，无一退却。 褚思蓝这是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重量。 她对自己的村民说：“好，我们一起。” 此时地堡底部近乎全部封闭，只有外部一个房间的通风口与武器库房相连，武器库房的门与村长室正对着。 因此此时难以将打印机房的人转移走。 褚思蓝让一部分人先顺着通风口爬过去，其他人则在外面继续埋伏。 敌人的切割枪在厚重的气阀门上留下红色熔融痕迹。直到最后，整扇气阀门都被烧开，极高大的门扉轰然倒下，出现一个可供数台动力铠甲走入的洞口。 土生带人走进，看到一排大盾排布得竟然有序，显然正在“恭候”自己，心说此处果然是他们的腹地，还好自己察觉到他们总把自己往外引，依然决定往这边进攻。他打开麦克风，轻蔑道：“哼，就是你们这些乡巴佬在这里搞鬼？都什么年代了，还拿些盾啊刀啊，就这也想打倒我们？” 然而泥巴沱村以沉默回应。 土生一挥手，十多台动力铠甲齐齐发起进攻。有的抬起机枪，朝大盾射击；有的直接上前，将大盾防势冲垮。 那些大盾手也十分灵活多变，并未在原地当靶子。 以大盾吸引火力的村民只在少数，其余村民从后方发起进攻。与此同时，胡格述操纵的机器人也加入战局， 前厅之中，四十多名后撤的敌人终于被消灭殆尽。 闵下带来的人不多，但好在都是战斗好手。 药药拿了李媛的激光戟，耍得虎虎生风，看来平时没少练习。 塔山和金发都夺了敌人的枪，也解决了不少人。 敌人已全部解决，却没时间给他们休息，因为里面还有十几台动力铠甲，而且已经攻破地堡最底部的气阀门。 李媛想了想，将手里□□递给金发：“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这个给你用。” 金发挑了挑眉：“你就不怕我用这枪射你？” 李媛此时防护服包裹全身，隔着面罩说：“你不会。我知道你不想让村里人死，不然你不会骑摩托跟回来。” 金发默然，接过□□。 李媛在面罩下偷笑。其实她根本不信金发，只是这把枪有智能识别，她已经夺权，金发但凡用枪指着她，连扳机都扣不下。 然后她从腰间取下激光□□。它射程短，但是近距离作战威力大。 一行人快步向地堡里面冲去。 褚思蓝有个溺爱女儿的父亲。 他总是说：“若我女儿也要到前线战斗，要我这个公爵何用？要我这几十万的机甲大军何用！”但他本人却总爱抄着支密金战戟冲到一线与敌人近距离搏杀。 他从来不令女儿去学些战斗方面的事情，女儿也对这方面不感兴趣，更爱研究些科技知识。 父亲总是想着，要把一个四海升平的西褚星领交到女儿手里，想将女儿护在羽翼下久一点，更久一点。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幼鸟意外离巢，还是得独自面对这些。 褚思蓝也将防护服变成全身形态，捏着激光战戟与敌方的动力铠甲近身搏杀。 由于敌人的铠甲有夜视功能，所以干脆开了地堡的灯光，以便己方作战。 敌人一看到褚思蓝手里亮着光的战戟，就打开了激光遮罩。但他们的激光遮罩与西褚战戟不是一个量级的，只不过让褚思蓝手里战戟斩下的速度稍微慢了一点罢了。 褚思蓝花了些功夫，斩下两台动力铠甲。可是有战戟的毕竟只有她一人，其余村民对付铠甲时就没那么幸运了。 双方交战不过一会儿，地上就多了许多血渍，不知是敌人的还是村民的。 褚思蓝亲眼看见——刚川被一台敌机连人带盾按在墙上，老标跑去用斧头砸敌机脑壳，却被一拳砸到脸上，在地上翻滚几圈后一动不动。 还有其他人，不会射击，只能用些冷兵器浴血奋战。 红色刺激着褚思蓝的眼睛，她想起教自己使用战戟的父亲，同样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把星领交到你手里，你要保护你的人民，就像我现在保护你一样。” 已有好几台动力铠甲注意到战场中这个全身防护服，与村子格格不入的人。他们判断，需要优先解决这个人。 所以纷纷包围过来。 这人却瞬间躲过数台机甲的包抓，从那细小缝隙间穿过，身形比刚刚灵活了数倍。 她瞬如雷霆，闪亮的战戟一枪捣进抓着刚川的那台动力铠甲脑部。 刚川摔落在地，手里大盾未落，然后迅速起身，将大盾架到褚思蓝背后。 他哭着说：“蓝老师，我来保护您。” 五台动力铠甲已来到他们面前。 五台动力铠甲，或挥舞着拳头，或高举着枪。 马上要吧他们撕成碎片。 “嗡嗡嗡”！ 褚思蓝眼里，看见眼前几台铠甲的头部，似乎从侧面有什么东西喷溅而出。 她伸手，扯着刚川的领子后退，挨到墙边。 那五台动力铠甲就直挺挺地倒在他们脚尖之前。 ——增援已至。 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直接冲向一台动力铠甲，一拳砸中铠甲的脸，竟让它的头部自根部断裂。 他身后跟着几人，也纷纷加入战局，助他战斗。 还有一人，浑身覆盖黑色防护服，身形与前面那人相差甚远，但唯有看到她奔赴而来，褚思蓝才会觉得完全不需担忧害怕。 第80章 李媛未曾辜负过褚思蓝的期待,今天也没有。 当最后一台动力铠甲轰然倒地，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从一片狼藉中走向褚思蓝，朝褚思篮伸出手,声音喑哑：“过来。” 褚思蓝缓缓靠近,最后融入李媛怀中。她的身上在颤抖,但那大概不是害怕,而是战斗的余韵。 李媛放眼四顾，入眼皆是断壁残垣、鲜血淋漓,让她回想起不久前在虚拟现实中经历的常家村一役，想起那些英勇无畏的作战的常家村人。为一个承诺拼尽全力，为保护新的生命献出生命。虚妄与现实似乎交杂在一起,令人分辨不清。 她已经习惯直面牺牲与别离，可是思蓝大概还无法很好地承受。 她轻抚褚思蓝的背脊，让褚思蓝逐渐冷静下来。待褚思蓝冷静，对她说道：“我们确确实实有了一些牺牲，带领大家好好道别吧。” 褚思蓝从李媛怀里抬起脑袋，上下点了点,嘴唇紧抿。 她带大家打扫战场，将逝去伙伴的移至一处，整理仪容,盖上白布。 还有些人——比如老标，重伤昏迷。村里当然没有医治条件，闵下主动提出自己开车送他们去聚落接受治疗。褚思蓝谢过，让清河带着营养液随同前去。 村里陷入一片萧索,就在此时，被安排去照看孕妇的昙梅从临时产房——打印机室跑出来，对大家说道：“来人啊！生了生了,头出来了！” 要生了？所有人精神一振。 顾不得悲怨，剩下的人都动起来，或是打水，或是找能用的东西，聚在临时产房周围，翘首以盼。 褚思蓝进了临时产房，李媛则守在门前，防止男人们尤其是孩子他爸趁乱跑进去捣乱。 当那导光缆的末端亮起一丝光芒，产房中传来婴儿的啼哭。那丝光明，好像是为新的生命降生而献上祝福。 房门外焦急等待的人们精神一振，眼睛都亮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依然是昙梅从门里出来，告诉大家：母女平安，里面已经整理一番，可以进去看望了。 气阀门大开，大家反而轻手轻脚，好似生怕吓到里面的婴孩。 兰娘竟还醒着，将初见的孩子搂在怀里，面对进来的人又哭又笑。 葛根冲上前，握住自己妻子的手，又一次涕泗横流。 村民们围在周围，对这新生的生命充满好奇。一些人离去，离去之人带走的那些思绪又被这新生命填满。 新的生命降生了，将会有新的生活，新的开始，新的未来。 李媛看到坐在一旁的褚思蓝，知道她定是没力，所以才坐着。走过去，捏捏她的肩膀：“辛苦了。” 褚思蓝勾起一丝笑容，寻着李媛主动伸来的手，握住，然后将头倚靠到李媛小腹上，轻闭双眼。 那边葛根吻过妻子，抱过孩子，走到李媛与褚思蓝跟前，扑通跪下，以头抢地：“求村长赐名！”他的声音里带着长长的颤音，褚思蓝从中读出了这个男人一生的寄托。 “不如……”褚思蓝昂首想了想，忆起不久前去过的那座虚拟中的城，“就叫‘福泽’吧？” 福泽延绵，世代不熄。 褚思蓝为孩子赐名后，村民们小小庆祝一番，然后继续去忙。或是打扫废墟，或是安葬同伴。胡老师与女儿小叙一番，依旧回去继续造作机器人，在各处帮忙。 褚思蓝实在累极，从虚拟现实到现场战斗，已耗费她太多心力。 李媛心疼她，将她抱起，准备低调地带她回村长室，以免被村民们问起。 却还是被药药撞见了。 李媛朝药药做了个“嘘”的口型，药药乖顺地低头，移开目光，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李媛将褚思蓝抱回房间，放到床上。 村长室没被战斗波及，可能是地堡里目前最整洁的房间之一。 令褚思蓝躺平躺好，李媛翻箱取出仅存的几支西褚军用营养液。 这几支曾在那一晚被金发带人抢去。后来她俩夺下村子，又将军用营养液一支不少的拿回来了。之后就继续放在村长室里。 李媛打开其中一支，开启无伤注射模式，直接给褚思蓝打进去。 其实长远来说直接喝更好一点，但是褚思蓝的情况是脑部使用过度，需要尽快补充营养，所以还是用了注射的方式。 注射军用营养液后，褚思蓝悠悠转醒。 李媛坐到床边，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 褚思蓝喃喃道：“我有一种饱腹感，你给我注射营养液了？” 李媛当然照实回答：“对，给你注射了咱们的营养液。” 李媛说“咱们的营养液”，褚思蓝自然知道是指西褚军用营养液。她忽而嘴巴一瘪：“呜呜呜，为什么要注射，为什么不喊我起来吃？我们的营养液比这蓝星营养液好吃一万倍……” 李媛：“……” 褚思蓝又道：“你当城主的时候还说要请我吃大餐，可是到最后都没吃上！” 李媛：“……”确实，到最后都只请她吃了个包子，其余就吃了点便餐。 “嘤嘤嘤，为什么我这么苦啊……”褚思蓝捏着被角，哭得梨花带雨。 李媛心想：“要给她找点好吃的，一定！要快！” 但是现在嘛，暂时没有。李媛只能拍拍她的肩：“别伤心别伤心，我答应你，好吃的一定会有，好么？” 褚思蓝对食物的哀伤来得快去得也快，抽泣两下便不哭了。 李媛又说：“来，先给我看看你的健康状况，我看有没有必要带你回一趟元宵。” 褚思蓝却昂头不配合：“你要我给你看我就给你看，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李媛觉察到不对，压住褚思蓝的肩膀，脸色暗沉：“给，我，看！” 褚思蓝躺在床上，哪里都逃不去，被吓得不行，麻溜地发给李媛。 李媛打开一看，好家伙！“四十倍？呵呵。”她冷笑。 四十倍，指的是褚思蓝思维加速的峰值。如果褚思蓝是普通人，她现在已经死了。而她没变成个傻子，还能关心没吃到好吃的，李媛觉得都得感谢西褚武研院一万遍，属于得涨一倍工资的程度。 “你很牛嘛！”李媛努力压制心里的怒火，连她自己都不大明白这怒火从何而来，明明自己也清楚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眼见褚思蓝都吓得缩进被子里，李媛才察觉自己的失态，迅速摆正心态，对褚思蓝说了声抱歉。 但她还是点了点褚思蓝的脑门：“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现在你就好好休息，剩下的我去处理。” 褚思蓝不知李媛心态的转变，还以为她故意吓自己，鼓着脸点了点头。然后重新缩回被子里，留了一双晶亮的眼睛在外头眨巴。 李媛又摸摸她的脑袋，起身调暗导光缆，然后离开房间。 李媛回到村长室外的时候，塔山已带人将伙伴的遗体抬走，去不远处一个专门的地方火化，然后安葬。 李媛知道一些文明有土葬的传统。但蓝星上似乎都是火化，因为野外基本没什么微生物，不宜土葬。 以禾老为首，则在继续清扫战场——留下了动力铠甲。李媛四处看了看，认为一切善后工作做得还算有条理。 闵下带了一个手下开车送重伤的村民去聚落治疗，实在坐不下，所以力岩和另外几人暂先留在村里。力岩是客人，当然不能让他劳动，因此请他坐在前厅的休息区。 力岩的坐姿大马金刀，另外几人坐在他身边规规矩矩。或许他作战时太过勇猛，村民们都不敢靠近，远远地绕着他走。李媛上前再次道谢，力岩问她是否有需要帮助的。 李媛思索一会，直白道：“确实有一样事请求阁下帮忙。”她招来海阔、药药二人，继续说，“现在村里大家都在忙，你们村长也很累，必须休息。海阔、药药，现在我只能委托你们。两个小时之后，你们负责召集村里人尚能行动的人，让力岩兄领你们去箱子矿场。” 海阔大惊：“去箱子矿场？大家消耗很大，已经没有余力战斗……” 李媛打断他：“我不是让你们去战斗，是让你们去接管。” 力岩这才接过话：“李小姐，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想趁箱子矿场战力空虚，赶紧把它吞下来。可是恕我直言，箱子矿场即使大部分战力都已折在这里，它剩余的战力依然不可小觑。或许达不到进攻贵村的水平，可是若我们攻过去，就是他们的主场，我们一定会失败。” “你们去了就知道”李媛摆摆手，然后将目光扫向海阔与药药，“你信我吗？” 目光扫过药药的时候，药药一副马上表态的样子，李媛知道她肯定信，所以直接跳过她，将目光定格在海阔身上；“你清河哥就相信我，我让他去聚落的时候顺便给老箱头的直销点递消息，说我们马上要进攻，他说自己一定会办到。” 海阔张了张嘴，好像把什么话吞回肚里，接着点头：“信，当然信，我媛姐的话还能有错吗！”虽然他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相信就好。”李媛朝他笑着点点头，“我先离开一会，两个小时后矿场见。” 她说完便离开地堡，骑上摩托，往元宵藏身的方向驶去。 第81章 六年前,西褚驻帝国学院星领事馆。 一场简易的授衔仪式正在举行。 李媛坐在礼宾席最前面，即使坐着也依然昂首挺胸。她身着军官礼服，礼服上还有为了仪式添上去的缎带、礼花装饰。 台上,西褚的继承人已代她的父亲发表了一段讲话。 在这个世代,用全息影像或者代身人偶出席活动都被允许,但是唯有亲身出席方显重视。公爵无法前来中央星领,让自己的继承人代为主持，已足够郑重。 银蓝子爵出色地完成演讲,而后宣布：“下面，我将代表西褚星领，对此次行动中表现优异的军人授以新的军衔！” 掌声雷动。 她继续宣布：“李媛上尉在此次行动中忠勇无双,数次以冷静的战略思维带领队伍突出重围，我宣布——为李媛授以少校军衔！” 李媛站起身，在一片掌声中，朝身前身后郑重鞠躬，然后阔步走到台上，接受授衔。 待那代表少校军衔的闪亮勋章挂至李媛胸前,银蓝子爵接着道：“按照惯例，西褚机甲军少校应当赋予专用机甲——李媛少校，您的机甲就在我们左前方,请您接受这台机甲的专用权限！”在子爵宣布的同时，一直树立在旁边的巨大金属长方体从上至下，表面迅速折叠，露出里面封存的东西——一台白色机甲。 不似量产机型那样冷硬,它的每一处弧度都恰到好处。白色外壳描有金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就跟个天使一样，垂首站立,似乎凝望着李媛。 李媛觉得它的设计师一定是个充满柔情的人，它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机甲了。 那是李媛与元宵的初见。 算起来，李媛已挺久没有回元宵。 上次回元宵还是在上次。 其实上次回西褚也是在上次。 但她觉得这么久没回元宵比这么久没回西褚严重多了。那可是她宝贝崽，居然这么久没回去看它，她这个妈当得很不称职。 大概五六天没有回去了，真的挺久。 李媛骑着摩托，穿越清晨的薄雾，找到元宵藏身的废墟。 打开舱门走进去，听见熟悉的正太音：“欢迎回来，我的伙伴。” 舱内景象依旧，从第一次成为它的驾驶员起，一天天一年年，它永远以温柔的灯光迎接她的归来。 这就是她最重要的伙伴，机甲“元宵”。 她坐到自己的座驾上，缓缓沉入。 待她完全进入沉浸式操作，元宵的身体成了她的身体，元宵的眼睛成了她的眼睛。 元宵的紫色眼睛亮起光芒。 “拟态解除，光翼——展开！” 箱子矿场中。 在雾气的微光中，数十人隐藏在建筑的各个角落，盯着每一个敌人可能袭来的方向。 数小时前，鹰首聚落直销点传来消息：进攻泥巴坨村的队伍全军覆没，泥巴沱村将进攻箱子矿场。 这消息不知真假，也不知是谁送出来的，但老板得知这一消息时，仍让手下的打手们端起武器，守在生产区，自己则躲进安全屋内，不再露面。同时还让直销点的手下同样撤回来防御。 老箱头早就有不好预感，盖因出去讨伐泥巴沱村的人一晚上都没有回来，翻车的可能性很大。 主要是去往泥巴坨村的路上一片荒野，没有信号塔，土生那些人去到泥巴沱村就跟矿场断了联系，现在也不知道那边的真实情况，只能瞎猜。 老箱头的手下就这样大清早地守了几个小时，越守越觉得老板被耍了，说不定土生只是被缠住，多花了点时间，待会就该回来了。 浓雾渐渐散去，就连头顶的黄云似乎都比平时更薄些，显露出一些苍翠的蓝色。 不知为何，正在埋伏的人觉得空中有什么似的，纷纷抬头。 当他们抬头时，撞入眼帘的那副景象将令他们终身难忘。 漫天的金色粒子，像轻纱薄雾，缓缓降下，下起金色的雨。在金色粒子的包围中，一台白色机体悬在空中，机体上的金色纹路闪烁冷冽的光芒，宛若神祗。 他们看得如痴如醉，但他们从不膜拜神祗，他们只会抬枪向神祗射击。 机体似在空中凝视万物，金色粒子在空中绘画出优美的轨迹。它离地面越来越近，却没有一颗子弹能够触碰它宝贵的身躯。 子弹抵达了自己的极限，纷纷向地面落去。在它们落回地面之前，那白色的机体已使子弹的主人们尽数沉默。 白色机体似乎只出现了一瞬。 那一瞬之后，箱子矿场变了天空。 没有人能拿出白色机体存在过的证据，甚至没有人看清它的模样。 它的传说，将始于箱子矿场的消亡。 箱子矿场的装甲货车没有权限系统，有钥匙就能开。 某人搞掉了好几台，但是还有好几台能用。 力岩和另外两人都会开车，所以开了三辆货车，把泥巴沱村的村民们载去箱子矿场。 村民们的武器装备都升级换代，除了原本惯用的冷兵器外，还穿了皮甲，人手一把枪。虽然不会瞄准，可是带着总觉得自己变得更厉害了。 虽然自觉变厉害了，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同样的担心——不知箱子矿场中，将有怎样的一场恶战。大家一宿没睡，又刚经历了生死之战，现在非常疲劳。 但这是李媛媛队长的安排，没有人会去反对。 车辆行驶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能看到箱子矿场的房屋露出点尖角。 待那挂着名称大字的门扉越来越近，大家心里也愈加紧张。 待货车从门扉下缓缓穿过，车里的人终于觉察出不对来——矿场里好像太安静了吧？ 不是那种有人埋伏的安静，而是——死寂。 直到他们看见一架倒地的动力铠甲。 然后是第二架、第三架……很多很多架，以及许多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身着枪手服装的敌人。 他们的心里只剩震撼。 上一次这么震撼还是在上次……今早结束战斗，去地堡门口清理敌人尸体的时候。 这些都是李队解决掉的？这些都死了？ 他们从这些“人体”旁边小心驶过，终于在一道向上的阶梯处，看到“心心念念”的人。 阶梯向上，有个小平台，小平台上放了桌子、躺椅。李媛躺在躺椅上，手里捏着支高脚杯，不知在喝什么。总之那颜色五彩缤纷，璀璨夺目。 车子停下，海阔和药药首先跳下车，大声朝上面喊：“李队，李队！我们把大家带来了，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李媛知道他们已至，悠闲地将杯中自己调配的鸡尾酒饮尽，这才放下杯子，从小平台上一翻，轻盈落地。 她往海阔脑袋上一削：“你哪里见这些人都死了？去叫大家下来，把这些人身上装备扒了，扔到他们库房里关起来。” 药药担心地问：“他们会不会很快醒过来啊？” “放心，不晕个一天不会醒。”元宵的战略武器之一——对生物噪波，可使作用范围内的生物全部晕过去，是平息争端的好东西。 其他人——力岩、塔山、胡老师……此时也纷纷下车，追问李媛发生了何事。 李媛摆手：“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们，你们现在把这些人关好，只需知道——这里以后是我们的了！” 老箱头老早跑了，李媛没能干掉他。 安全屋下面有条地道，老箱头从那条地道早早逃走，弄塌了好长一段，李媛一时半会没法追踪下去。 但是李媛不怕，因为老箱头的根基就是箱子矿场，他已经是个一无所有的死胖子了，即使他跑到外面去求援，也不会有人帮他。 这片荒野没有法纪，今天谁把谁杀了，明天哪个势力把哪个势力灭了，都不会有人在意，大家都只在意自己。像闵下那样带人跑来帮助泥巴沱村的，可真不多见——虽然李媛至今没听闵下亲口说出他跑来帮忙的理由，但她已有大致的猜测。 然而即使那猜测是对的，闵下这样的也已难能可贵，值得结交——在垃圾星是这样的。 搬运人体这种事自然不需李媛动手，她继续去老箱头遗留的房间里搜罗好东西。 老箱头的房子里有个冰柜，里面塞满食物，有生的有熟的。可见老箱头真的有钱。 李媛从里面挑出一只烧鸡，准备利用这里的厨房加热带回去。 她在厨房里看见一台自动烹饪机，一眼看过去觉得眼熟，仔细一看更加眼熟——这不是她曾经捡到的那台么！那时她卖给前子换营养液，才卖得几十支营养液，不知老箱头买下它花了多少。 兜兜转转，竟还是回到自己手里…… 李媛拍拍自动烹饪机的大肚腩，心说自己跟它真是有缘。然后用这台有缘的机器把烧鸡加热，它给吐出一道烧鸡例牌…… “不知道褚思蓝喜欢吃整鸡还是例牌。嗐，切都切了，还能给它安回去吗？就这样算了吧。” 刚想到褚思蓝，那头褚思蓝的留言小人冒出来了。 李媛给这闹别扭似的小人配音：“你理我啊，你快理我啊！没看到我在这里走了好几圈了吗？” 点开，听见褚思蓝嘤嘤嘤：“媛媛，村里怎么了？咋一个人都没有了？” 李媛给褚思蓝发去回信：“人都被我带出来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升级做厂长了！” 对于褚思蓝而言，这并不能称为好消息。 此时，箱子矿场的原“厂长”正在地道里苟且逃生。 这条地道是过去遗留的设施，当初老箱头就是看中它，才在它的入口处建了安全屋，没想到竟有用上的一天。 地道上还铺了铁轨，老箱头早就令人打造一台合适的轨道车，停放在入口。 此次逃生老箱头只带了自己最喜欢的小美女，原因无他，要有人服侍，还要有人解闷。这小美女样样都好，就带她了。 轨道车比较简陋，除了有前灯，车内连个照明都没有，还是小美女带的手电提供了照明。 手电的光渐渐变暗，老箱头觉得浑身不自在，对身边的女子道：“小溪啊，有没有电池，给这手电重新换上。” 小溪挨在老箱头身上：“老爷，电池在后座的包里，得去拿呢。” “你去，爬过去拿。” “好的呢，那人家要拿手电走，不然找不着呀。”虽然在撒娇，但是该她做的事她都会做，这也是老箱头喜欢她的一点。 “你拿去。” 小溪从两架前座的间隙爬向车后，老箱头还往她屁股上抓了一把，引得她咯咯笑。 老箱头听到后座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前座很暗，令老箱头越来越不自在，有些冒冷汗。于是催促：“好了没有？” “好了呢。”小溪凑到他的座椅背后答道。 老箱头安下心来。下一刻，他感觉有什么毛毛躁躁的东西搭在自己脖子上。 “你干什……啊！” 不知道是什么，似乎是一根麻绳，已紧紧缠绕住他的脖子，而且还在不断收缩！ 老箱头心里充满暴怒。 他带了枪，他当然带了枪——带了整个矿场唯一一只激光手*枪。他往腰上摸，摸到枪套，里面空空如也。 他这才想起，那支枪刚刚在和小溪打闹的时候被她解下，扔到脚下了。 原来她已经设计好了！ 这个贱人，这个小贱人！ 小溪的声音却以一如往常的音调响起：“老爷，你记不记得啊？你打死了我爸，逼得我妈自杀——我妈上吊的那根绳子，就是现在用来勒住你的这根喏。” 老箱头心里升起恐惧，他心想：自己该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怎么可以！只要从这地道出去，去莹草城找他的老朋友们求援，他就可以继续享受自己的荣华富贵！ 他想妥协，向小溪求饶，等活下来再把她杀了！ 但是他发不出声音，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不断用满是肥肉的手拍击座椅。 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一点音节：“溪……” 小溪又道：“哎呀，其实小溪不是我的名字啊，您给改掉了，不过您肯定不记得了吧。” 在老箱头被勒死前，他听见小溪最后在自己耳边说的一句话：“老爷，您想知道我的真名吗……不告诉你哦~” 第82章 对于没把老箱头逮着这件事,李媛深表遗憾。她原以为老箱头是个狠人，应该会搞个“君王死社稷”之类，再次也要等到看清敌人长啥样再跑,没想到自己还没露面他就麻溜跑了。 若老箱头跑得没那么早,现在已经跟其他被噪波震晕的打手们一起被关进仓库,等待处置。早知不用元宵速攻,真是浪费元宵好不容易储存起来的电量。 说起元宵，它现在被李媛藏进箱子矿场最大的仓库里。这个仓库完全封闭,大门的电子锁也被李媛夺权。箱子矿场有大规模发电设备，元宵接上仓库电路，终于能直接充能,再也不必像之前那样每天只能储蓄微毫电量。 李媛将烧鸡例牌用保温盒装好，又去看大家把矿场接管得怎样。 工厂区四处有拖车，打手们很快被扒光衣服扔到小仓库里锁起来。接着大家就到处搜刮，李媛见到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包里鼓鼓囊囊。 见李媛出来，塔山向她报告：“李队,我们按您的要求，只动了那些大房子里的东西，棚屋里的东西一点都没碰。” “嗯,那些棚屋都是矿工们住的地方，他们白天去矿里开采，晚上回来加工，都是苦命人,不要为难他们。”李媛再次交代。她若不交代，村民们可能要像曾经抢劫她的小庇护所那样不留一针一线。 “俺们晓得。” 同塔山交代完，李媛又去找力岩。力岩约束自己的人,三人一同坐在之前李媛悠闲喝酒的小平台上等候。另外二人看着村民们来来去去大包小包，有些眼红，力岩却泰然自若，目不斜视。 李媛再次向力岩道谢：“此番实在感谢各位鼎力相助，待我们整理妥当，定然好好答谢各位。” 力岩抱拳：“事出有因，李队长不必多礼。待见到闵兄，再由他亲自向您解释。你们事务繁忙，我们不如先行前去聚落，不在此地碍手碍脚。” “待会我也得开车去鹰首聚落，各位要不再等我一会儿，我们一同前去？”李媛提议。 力岩他们现在手里没车，步行定然没有坐车快，便继续等候。 李媛则去查看元宵所在仓库情况，再次确认别人进不去。然后点人，准备带几个人去聚落探望重伤正在医治的村民。 正准备找车出发，药药跑来报告：“李队，我们在门口抓到个人，她说老箱头死了！” 如果是别的事，李媛肯定不管，直接开车走了。可是有人说老箱头死了？李媛必须放下其他事去看看。 李媛同药药一起快步前往矿场门口，在那里，她看到自己的村民有的举枪，有的拿剑，包围在一个陌生女人四周。 女人身着样式新鲜的裙装，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是个普通漂亮的美女。她怯生生看着包围自己的人，那模样我见犹怜。 李媛见她身上衣服单薄，用侦测系统侦测过，没有夹带武器，于是从身边村民的包里掏出一件厚外套，扔给女人。 接到外套的女人目光闪了闪，乖乖将外套穿上。穿上外套后又恢复楚楚可怜的模样。 李媛开口问道：“我听说老箱头死了，是不是你说的？他尸首在哪？你又是什么人？” 女人声音发嗲：“人家，叫小溪……”小溪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很满意周围男人们听到自己声音后的呆愣模样，继续说，“人家真的好害怕……老板说要带我逃走，去找他的朋友。” “我们一起从地下通道坐车走，到了另一个出口，老板说要先出去看看。人家等了好久没等到人，就悄悄跑出去，正好看见一群人把老板扔到呵里去了！” 李媛挑挑眉，问小溪：“地下通道出口在哪？” “在东方的河岸边，离这大概三小时步程。” “那些杀了老箱头的人是谁？老箱头的朋友吗？” “人家不认得……”小溪抓住衣服下摆，在手里来回搅，“您放心，我们没遇见其他人！人家没地方去了，只能回来，您收留我好不好？” 李媛点头，对药药说：“找几个嫂子来，请这位女士去房间里坐坐。”然后对小溪说，“还请小溪女士轻易不要踏出房间。”这意思，就是礼貌地□□起来。 对于这结果，小溪很能接受，乖乖跟着走。 小溪走后，几个村民竟向李媛说情，说这妹子看着怪可怜，不要这样□□她。 李媛呲笑：这些lsp，看到漂亮的就走不动道，声音再好听点就说啥信啥。说不定老箱头根本没死，派这女人来刺探情报。又或者老箱头真的死了，而杀了老箱头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说话发嗲的女人！这种人，不看管起来，难道留着过年吗？ 然后把这几个说情的列入一起离开的行列，既不让他们继续搜刮物资，也不让他们有机会靠近小溪，省得被迷了心智。 要知道，原本点去聚落的人都是重伤人员的家属，人家心甘情愿去。 这些说情的人听说自己不能继续捞油水，肠子都悔青了。 小溪的出现只是一个小插曲，李媛仍按原计划，带人开车去聚落。 聚落之中有座医院，拒绝小伤和穷人入内。 李媛一行十多人，将车停在停车场后浩浩荡荡往医院里走，精神气十足，倒也没人敢拦。 找前台问了自己村里人的病房位置——在二楼。 刚川担心他爹，先一步上去。其他几个伤患家属也跟着跑上去。 过了一会儿，清河与闵下一同下楼。 李媛先与闵下问好，然后问清河情况怎样。 清河回答：“万幸，送医及时，他们几个伤情都稳定下来。” “我拿给你的营养液够不够结算？”清河随闵下从村里离开时，李媛给他塞了两百多支营养液。 “有些不够，但这医院老板我正好认识，许我先赊着。” “哦？怎么没听你说过？”李媛惊讶地问，没想到清河竟有这等关系。 清河哂笑：“我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这里的老板是我以前的老师。” “倒是挺巧。医药费差多少？” 清河为难道：“还差三百零六支……” “没事，我带了很多来。”都是刚从老箱头那里搜刮到的。 伤者亲属都上去看望病人，只有没脑子的lsp们跟在李媛身旁。他们自然要做苦力，比如背营养液之类。李媛令他们跟清河去结清费用，身边就没有其他人跟着了。 闵下见状，请力岩等人回避，与李媛寻了一处角落站着。 闵下对李媛说：“此次泥巴坨村受袭，定是我不够谨慎的缘故，还是太招摇，令我们的生意很快被人盯上。闵某向您郑重道歉。” 李媛摆手：“没这样的道理，被人惦记上是迟早，我们不会记恨帮助我们的人反而放过真正的仇人。” 闵下陈恳地说：“前些日子我被老箱头囚禁，他逼我出卖泥巴坨村。我猜他早已知晓，但我确实说出来了，是我失德。” 李媛讶然。闵下曾出卖村子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但他如此坦白说出真相才令人惊讶。李媛再次打量眼前这个青年，他的皮肤因常年在外劳动而变得黝黑，却掩盖不住身上温文尔雅的气质。难道，他真的是一个德行高尚的人？ 李媛在心里暂且打下问号。 嘴上依旧顺着闵下的话说：“闵兄对自己太苛刻了，这是无奈之举，怎能说自己失德呢？您可是大善人，我们村几位伤员得到及时救治，全赖您的帮忙，我们感谢都来不及……” 二人又客套一番，闵下拒绝李媛的谢礼，只说往后继续合作，自己先行告退。李媛自然应下，然后闵下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清河他们结清费用，与李媛一起送别闵下，接着一起去楼上看望伤员。 以垃圾星的科技水平，一些伤病无法治愈，但能活下来总归是好的。 老标已清醒过来，其余几位还在沉睡。老标醒来后，不知怎地又跟自己儿子杠起来，他老婆在旁边劝都劝不住。但是李媛一进去，老标就收敛了，恬笑道：“李队，感谢您救了俺狗命！” 李媛看着他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半张脸，干脆笑起来：“我看你生龙活虎，伤得不重哈？那就不是我的功劳，是你老骨头够结实，谢我做啥。” 又问其他人的情况，然后安排家属们陪护。 最终留下来三人，包括老标的老婆。老标一个劲赶刚川走，刚川也一副不愿留的样子。 李媛给伤员们安排妥当，不作多留，带走其余人等。来的时候，力岩主动请缨操控方向盘，李媛乐得有人当司机，欣然应允。回去路上只有李媛会开车，李媛只能给大家当一回司机。 上车前李媛抱怨：“回头得把你们教会，竟让我给你们当司机？乱了套了。” 村民们心想：就不学，让李队天天给我们当司机，嘻嘻！ 上车后。 村民们：跪求李队教我们开车！太他□的恐怖了…… 李队开车，是飞一般的感觉。 车子很快停到泥巴沱村地堡门口，李媛提着保温盒潇洒下车。其他人爬下车后，在地上狂吐不止。 李媛心想：要先给褚思蓝一个大惊喜（指烧鸡），再接她去箱子矿场上任厂长。真是再好不过，自己又甩手一档子事情。 李媛与褚思蓝连上通讯，褚思蓝说自己在老祖宗那，李媛便提着保温盒径直走到塔山家，开门进去。 就见褚思蓝蹬蹬蹬跑过来，抱着李媛没拿东西的手使劲摇。 “我睡醒后在地堡里一个人都没见着，就只剩老祖宗一人，还以为你又扔下我跑了呢！” 李媛心想：“什么叫‘又扔下’？哦，好像之前确实有过一次。” 药药和海阔也是很牛了，真的几乎拉了全村人走。只有几个小孩、老祖宗留在村里。几个小孩没人看管，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所以褚思蓝一觉醒来“人去楼空”，也是挺吓人的。 李媛又听坐在桌旁的老祖宗说胡话道：“姐夫回来了？快进来坐！” 李媛又心想：“为什么叫我‘姐夫’？‘姐姐’是谁？褚思蓝么？笑死人了哈哈哈……”好像不是那么好笑。 李媛拍拍褚思蓝的手，晃晃手里的保鲜盒：“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褚思蓝一脸茫然——李媛手里这个圆饼状东西，实在有太多可能。扫地机？通讯器？炸弹？她猜不出啊！ 李媛朝她笑笑，拉她走到桌边，把圆饼放下，揭开盖子。 鼻子闻到香气，褚思蓝眼睛都瞪圆了——里面，竟然是，真的，肉！ 李媛媛好守信用！ 把褚思蓝高兴得，直接抱住李媛，在她脸上“啵唧”一下。 李媛愣住。 唯有老祖宗鼓掌：“姐姐姐夫感情真好，嗝，我这单身狗狗粮吃饱了！” 第83章 对于褚思蓝而言,给朋友脸上啵一下，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跟两个闺蜜日常亲亲抱抱举高高，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当然,若有西褚的人在场,褚思蓝还是会收敛点。她毕竟是西褚的继承人,玩闹的模样若被下属看到,不大妥当，得矜持点。 可李媛也是她的下属,怎么就啵上去了呢？ ——因为，今天，褚思蓝单方面宣布：从今天开始,李媛媛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所以啵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老祖宗的话让人有些想歪，可老祖宗那不是老糊涂了嘛，说些胡话也正常。 给了李媛一个“友情”的亲亲后，褚思蓝就去柜子里取来三副金属碗筷。然后坐下来，激动地搓搓手，将碗筷分给李媛和老祖宗,这才开始享用眼前的烧鸡。 明明味道好普通，但是好好吃——褚思蓝陷入了矛盾的满足感中。 她食指大动，一不留神就吃掉了将近一半。然后才发现——老祖宗牙口不好,用筷子夹了一块啃了半天没啃烂；李媛则心不在焉，用筷子戳着烧鸡玩儿似的。 褚思蓝觉得李媛这样子很奇怪，拍了拍李媛的手臂：“你咋了，一起吃呀,都要被我吃完了。” 李媛抬头答道：“我已经吃过，你不用管我。” “哦。” 褚思蓝觉得自己一个人吃又不大好意思，于是给李媛和老祖宗各夹了一块鸡腿肉。 李媛看了看自己碗里两块烧鸡,思绪千回百转，最后决定不猜了，身子往右*倾，挨到褚思蓝身边小声道：“褚思蓝。” “嗯？”褚思蓝可忙了，瞟了李媛一眼，复又继续自己的吃鸡大业。 “你喜欢我吗？” “啪”，筷子没夹稳，烧鸡掉碗里去了。 褚思蓝感到自己脸上迅速升温。心说李媛媛怎么爱开这种玩笑，回头正想训斥，却见李媛一脸认真。 哦，原来不是在开玩笑，是认真在问啊。 褚思蓝脸不红了，上脑的血液向下回流。一脸无奈地回问：“你指的哪种？” “恋爱的那种。” “没有。” “哦。” 李媛收回身子，二人之间暂时沉默下来，房间里只能听见老祖宗用牙龈咀嚼的声音。 褚思蓝心想：李媛少校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难道是因为刚刚那个亲亲？不是吧，她这么纯情的吗？ 过了一会儿，褚思蓝反问李媛：“那你喜欢我吗？” “恋爱的那种？” “对。” “呵，怎么可能。”李媛略带嘲讽地笑笑，身子向远离褚思蓝的方向倾了倾，倾着倾着，突然改用手撑住额头。 自己简直是自取其辱。 褚思蓝则认真对李媛说：“其实亲吻脸颊是表示友好的一种方式，如果你把我当朋友，你也可以用这种方式向我表达友好。” 李媛连忙摆手：“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我是认真的，我把你当朋友，就算回到西褚也一样作数。” 李媛闭着眼睛点头：“好的好的，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她现在诚心祈祷这个由自己嘴贱打开的话题赶紧结束。 像是听见了李媛的祷告，老祖宗插嘴：“姐姐姐夫，我也是你们的朋友！我也要亲亲！”他的白色长须下面露出个无齿的笑容。 这个话题终于没有继续下去。 两人极有默契地当作无事发生，褚思蓝继续将烧鸡干完。 她俩一起向老祖宗告别，准备离开塔山家。两人出门的时候由于相互之间距离过大，差点出不去。 却在踏出门栏的时候听到老祖宗的苍老声音：“村长、李队，俺是个老东西了，很多时候都犯糊涂，等哪天俺把事情都记起来，再跟你们说。” 她们齐齐回头，仍见老祖宗熟悉的无齿的笑容。 “姐姐、姐夫，常来玩儿！” 似乎只是片刻的清醒，现在又犯糊涂了。 不多时，四个野孩子玩累了返回村里，李媛赏了他们一人一个脑瓜崩。 然后与褚思蓝商议：若要接管箱子矿场，必定需要很多人手。地堡虽是大本营，但坐落于荒漠，寻常没什么人经过。若有人愿意守着也可，若没人愿意留守，不如先空置下来。 于是召集目前在地堡里的人，问过他们意见。 最后有一位村民愿意留守，其他人都搭李媛的车去箱子矿场。 这次搭车的不仅有老祖宗、小孩们，还有几位轻伤伤员，所以李媛特意将车开得平稳。 刚川凑到褚思蓝身边打小报告：“村长，您是不知道李队刚刚把车开得有多快，我们差点飞出去！好在返程时您在车上，李队看在您的份上根本不敢把车开快。” 李媛耳朵尖得很，听见刚川说的话，差点把方向盘飞出去。心想：“我哪里是为了褚思蓝？明明是为了村里一家老小着想！这个刚川不能留了。”然后又忍不住侧头去看褚思蓝的反应，却正好与褚思蓝目光对上。 褚思蓝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一行人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抵达箱子矿场。将一抵达，褚思蓝就受到村民们的夹道欢迎。 经过昨晚的浴血奋战，村民们总算想清楚，什么独立自主都见鬼去吧，抱紧村长和李队的大腿才是正途。 事不宜迟，得决定一下未来的道路与方向。正好矿场也有广播，李媛说褚思蓝是厂长，应该由厂长去演讲。 褚思蓝没有推辞，拿到麦克风，站到众人面前，开口说道：“本人已是泥巴沱村村长，事务繁忙，不宜再兼职。”李媛心道不好，来不及阻止，褚思蓝已继续说下去，“因此我宣布，由李媛媛队长出任厂长职务，以后箱子矿场就是我们的村镇企业！” 村民们可不知道二人私底下是怎样说的，村长说啥就是啥，热烈支持，热烈鼓掌！ 李媛后槽牙都痒起来了。她没想到自己挖的坑自己给跳进去了。 然后褚思蓝才说起今后发展相关的事：“箱子矿场的生意必定要接手，往后会对大家进行分工，每个人都得考虑一下今后要做什么。箱子矿场有很多遗留人员，会对逐渐吸收他们，请大家不要排斥。摊子越铺越大，势必立一些规矩出来，每个人都要遵守，违反的人就要处罚，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些话只是说在前头，当务之急还是理顺箱子矿场的详细情况，以免节外生枝……” 一番话讲下来，大家都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虽惴惴不安，但又充满期待。 接着褚思蓝前去会见那位自称“小溪”的女人。 李媛则带人前去接手矿区。 矿区离工厂区比较远，据说里面有两百多名矿工，应该还有些监工。他们此时并不知道箱子矿场已变了天，还在矿里做工。李媛得将消息告诉他们，将矿工们管理起来，并拿下听令于老箱头的监工们。 褚思蓝来到看管小溪的房门前。两个嫂子坐在门口唠嗑，看到褚思蓝像看到亲闺女一样热情迎上来。 “村长咋来了哩？李队没一起过来吗？” 褚思蓝心说：“我来就来嘛，为啥一定要带李媛媛来？” 面上依旧温和：“她有别的事，我来会见这间屋子里的人。” “哦哦。”其中一个嫂子侧身去看门。 另一个嫂子对褚思蓝絮叨：“哎呀我就觉得这姑娘挺好的，温温柔柔，没必要关着人家！” 褚思蓝抿嘴不言，待房门打开，径直走进房中。 这个小房间只有一扇窗，且窗上装了铁栅栏。窗台边安放了一把软椅，一个女人坐在软椅中央，昂首往窗外望，似乎在看窗外风景。 窗外只有黄土戈壁的风景。 女人听到有人跨步进门，这才回过头来。 褚思蓝终于看清女人的面容，在心里感叹：“垃圾星上也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孩，实数难得。”在小溪之前，褚思蓝见过的蓝星人里面，也就药药长得好看一些。小溪的容貌远甚于药药。 但比之李媛还是差些。 小溪见进来的人是个容貌平平的女性，抢先问道：“请问您是……” 褚思蓝回答：“你好，我是泥巴沱村的村长思蓝，有些事情需要请教您，” 吃惊的反而是小溪——她从嫂子们那里套了话，知道他们是先前死胖子下令剿灭的泥巴沱村村民，此前抛衣服给自己的是村里的安保队长，姓李。李队长容貌过于突出，但村民们似乎对此不为所动，小溪还在想，他们村长得长得多好看，才能越过李队长成为村长。 没想到，竟长得如此普通…… 身材虽然高挑吧，但也有些贫瘠…… 那么一定是有过人的才华与智慧吧…… 小溪反而打起十二分精神。 “请讲。” “您是否清楚老箱头的生意情况？” 哦？这么快就来到这个问题？小溪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人家只知道一点，您想知道？” “对。” “要拿东西来换呢……” “我尽力而为。”褚思蓝礼貌地微笑。 “那就……”小溪用手轻抚脸颊，眨巴眨巴眼，“让人家跟在李队长身边好不好？” 褚思蓝笑容僵住——这是搞哪样？ 第84章 李媛正在带人清扫矿区。 矿区里有两百多名矿工,十多个监工。监工被李媛带人一举拿下，对于矿工则说这些监工犯了事，不用担心,安心工作即可。 工厂区有一些文字记录,通过文字得知,矿工们每日六时返回工厂区吃饭,然后晚上继续在工厂里加工产品直到晚上十二点。他们名为工人，实为奴隶,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 这些人都被老箱头套了限制器，不仅能定位，且只要老箱头开口下令,限制器就会射出毒针，令人痛苦死去。若要强行取下，限制器同样会先一步射出毒针，所以他们逃不掉。 抓到监工后进行审问，对箱子矿场的真实情况进行印证，与文字记录没有太大出路。 李媛带来清扫矿场的多是聪明人,清河、海阔、药药正在其中。李媛同他们说：“你们脑袋瓜子都很聪明。现在我们有一下午的时间，你们混到矿区里面，跟那些矿工说自己是新来的打工人,同他们聊聊天。如果有人放下戒心，就跟他说老箱头把箱子矿场卖给新的老板了，这样试探一下他们反应。” “另外看一下他们里面有没有那种为首的工头。若有，稍后便告予我知晓。” “进去后相互之间不要分散太开,若有危险立刻呼救。” 村民们都说晓得了，随后四散开去。 李媛爬上矿区用来监视情况的高塔。李媛举目远眺，发现这座高塔视野确实很好,可以看到整个矿区的情况。 刚刚就有两个监工在这塔上喝酒打牌，完全没在警戒，被李媛他们轻易拿下。如果监工们好好干活，说不定今早她的元宵在工厂区天上飞的时候就会被看到。但很明显，这些监工尸位素餐，不然早该发现工厂区出事了。 这里与萤草矿场的情况不大一样，萤草矿场在表层挖，这里深挖地下。矿区中深浅沟壑纵横交错，都是工人们开辟出来的。矿工们在沟壑底下行走，头顶上是岌岌可危的垃圾堆场，只用一些简陋的支撑撑住，很容易倒塌，将下方的人掩码。 或许老箱头根本不在意这些安全问题，于他而言，几个矿工的生命并不足惜，人不够了去那荒野大地上再抓一些回来就好。滚滚入账的财富才是真理。 那个自投罗网的女人说老箱头已死，但愿是真的死了吧。 他死有余辜。 李媛正在观察矿区情况，那边褚思蓝发来通讯请求。 李媛选择接通，便听到褚思蓝阴阳怪气的一声：“喂！” 李媛觉得她这语调中隐含着一点怒气？这是咋了？有人惹她不高兴了？ 李媛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 “今早你关起来的那个女人，叫做小溪的，你说她或许知道老箱头手上的生意情况。” “对。” “让她当你的秘书，你要不要？” 啊？怎地如此突然？李媛当然摇头：“不要，我要啥秘书呢。” 却听褚思蓝语气缓和下来：“可是她说她的确知道一点老箱头的生意线路，但是她要跟在你身边才肯说。” 李媛听到褚思蓝语气缓和，心想：“所以蓝蓝这是想说服我答应？那没啥关系啊，又不是跟着褚思蓝。她想跟我就跟呗，还能把我弄死吗？” 于是回答：“可以啊。” 李媛说完，通讯频道安静片刻，“嘀”地断了。 李媛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到底是要她答应还是不要她答应啊！ 渗入矿区的计划进展顺利，李媛见村民们和矿工相处良好，便决定带两人先行返回，押送监工回到工厂区，同样将他们关押起来。 有村民在工厂区门口执勤，见李媛回来，便自觉上来接手这些犯人。 然后李媛看见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白色夹袄的身影朝自己跑来。 “厂长~~~人家等你等好久了~~~” 她声音甜美，笑靥如花，跑到跟前便要缠到李媛的胳膊上。 李媛害怕地后退一步，防备地问：“是……思蓝村长让你来的？” 小溪点头：“对啊，思蓝村长还说您答应了呢。” 看来褚思蓝最终的意思是要她答应。 李媛便放心了，对小溪说：“村长让你当我的秘书，我就不推辞了，但是有一点请你记住，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打折扣。” 小溪心说：“你们村长好像没有要我当什么秘书啊？算了，都差不多，就这样吧。” 于是嗲着声音回答：“好嘛……李厂长您吩咐我就是了。” “首先不要用这种绿茶音调说话。” 小溪手拂胸口：“人家一直都是这样子，改不了了啦。” “改不了就去那里吧。”李媛指着关押打手们的仓库说。 小溪用手指沿着嘴唇画了个弯儿——她闭嘴。 草草收下小溪后，李媛令她给昙梅嫂子帮忙，尽快将矿场的资产理顺出来。 李媛自己则去找褚思蓝。 找到褚思蓝时，她正在跟几个村民搬运家具。 李媛上前，问她在做什么。 褚思蓝放下手里的小茶几，回答：“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这里房间多，所以我让人收拾了两间出来，我们一人一间。” 原来她想要分开住？也是，都老大人了，哪有天天睡一起的道理。朋友之间也不会天天睡一起，互相之间总得有些隐私。前段时间那是条件所限，迫不得已。现在有条件，是该拥有各自的房间。 李媛于是说：“好，你记得让人找张大一点的床。”不然晚上睡觉铁定摔下去。 褚思蓝突然生气，像只炸了毛的猫：“要你管！你怎么不去管管你的漂亮小秘书！” 李媛竟被镇得不敢说话，勾起头跟在褚思蓝后面，把她想要的家具给她搬去房间。 虽然分开，但褚思蓝给李媛选的房间就在她自己房间隔壁，连门都是挨着的，还共用一个出口小平台。 李媛无所谓，住哪都可以，住褚思蓝隔壁也挺好。 褚思蓝从别的地方搬来各种茶几、小椅子、小柜子，把房间装饰得漂漂亮亮；李媛对帮忙的村民说：“留下一张床、一架衣柜、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其余不要。”然后从褚思蓝那里顺来一瓶假花摆在桌上。 就这样暂且住下。 晚上六点，矿工们下工回来。两百多人的队伍举着手电，其中混有一些亮着灯的工程机械，浩浩荡荡走来。 李媛站在高处望见，有种自己回到那日的虚拟现实，看到常家村人举火把下山的神奇错觉。 队伍最前头，清河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矮小男人有说有笑，似乎相谈甚欢。 现在天气寒冷，天黑得早，李媛令人早早打开厂里的路灯照明。没有打开高处的探照灯，那灯太刺眼。 厂区门口侧边放了一张桌子，桌上营养液堆得老高。矿工们皆被那营养液小山吸引目光。昙梅嫂子站在桌子后面，向矿工们招呼：“一人一根一人一根，不要抢哈，排队来领。” 矿工们被惊得直吸气——要知道，平常的每日一顿，是用一口大锅，倒一百人吃的营养液进去，然后再倒相同体积的水，混在一起给他们吃。也就是说，每人每天只能吃到半根营养液。这导致他们个个面黄肌瘦，工作时也没什么力气。 现在居然每人直接发一根营养液！？ 却还没完。 昙梅又说：“今天我们新厂长上任，为了庆祝，给大家煮了一锅汤，每人一碗，每人一碗！” 汤是李媛带人煮的，她在部队里待过，有煮大锅饭的经验。老箱头的冷库里遗留了不少食材，李媛便煮了一锅紫菜肉蛋汤，先分给自家村民，然后才拉到外面用小火温着，给归来的矿工们喝。 别说矿工们了，就连许多泥巴沱村村民都没喝过这样美味的东西。 村民们简直惊呆了，李队竟然会魔法！一锅水随便加了点东西，怎么就有了鲜甜的味道呢？喝过这碗紫菜汤，称呼就全部升级为了李厂长。 李媛：其实只是加了点盐而已。 外面冷，待矿工们喝完汤水，李媛让他们先进厂房。 矿工们以为仍像前老板时那样，晚上要加工产品，进去后却发现不是。 加工金属产品的生产车间空间挺大，所有矿工、泥巴沱村村民站在里面都不显拥挤。李媛将大喇叭拖来，对矿工们说：“各位箱子矿场的工人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厂长，李媛媛。上任厂长将矿场转让给我，很高兴成为大家的新厂长。同时我的乡亲们——他们来自泥巴沱村，将成为矿场的中层，在一些事情上带领大家。现在箱子矿场也要改名，大家可以记住它的新名字——威震金属加工厂！” 矿场新名字来源于威震将军，虽然只是一个虚拟现实里的背景板，但是李媛想要纪念他。 “今天大家每人领到一根营养液，喝到一碗汤汁。汤汁不常有，但营养液常有。接下来，大家每天都会领到一根营养液，作为大家的工钱，希望大家继续努力工作。” “希望我能获得大家的信任和支持——我知道大家脖子上都套了个限制器，接下来我们会安排一些考核，通过考核的人就可以取下限制器，成为自由人，接下来想去想留都不限制。” 矿工们一听这话，炸锅了——比起那美味汤汁，这才是今晚的重磅炸弹！ 第85章 取下限制器？矿工们多少年,多少日日夜夜，想都不敢想的事，新老板竟说要给他们实现？ 矿工们吵吵嚷嚷,嘴里来来去去不过一句：真的吗？是真的吗？ 其实褚思蓝曾和李媛讨论,是不是直接给他们全部恢复自由身。因为西褚从不搞奴隶制那一套,奴役他人有违西褚人的道德立场。但变革太快又容易出事,所以最终决定循序渐进。 李媛大声回答：“我说话算数！” 矿工们安静下来。 人群中央，李媛让小溪来到自己身边。 矿工们都认识小溪。她虽然常伴老箱头左右,宠爱不断，但从未为难底层矿工，反而私下帮助过他们。所以矿工们大多对小溪印象不错。 李媛指着小溪脖子上的限制器说：“大家请看,小溪女士脖子上也有一个限制器。由于她正直善良，有一定的管理经验，所以我将她特聘为本厂中层干部，予她自由身！”说着李媛拿出一个小插头，插到小溪的限制器上。 这个小插头是专用控制器，不知道小溪是从哪里翻出来。需要接入、指纹、声控三者结合进行控制。褚思蓝将其权限篡改,给了李媛一套权限，她俩都能控制。 “嘀”的一声过后，李媛说“解除”,随后圆形限制器啪地向两边弹开。 小溪轻松取下限制器，将它平举，微笑着围绕人群走了一圈又一圈，好让矿工们看清限制器确确实实被取下来了。 矿工们心里开始松动,开始有些相信这位李厂长。 泥巴沱村接手原箱子矿场这事，逐渐顺利进行下去。 七日后，是地堡守卫战中牺牲村民的头七。 按习俗,应上山祭祀。 威震厂已逐渐正常运作，村民们与矿工相处融洽，各自去到适合的岗位，挖矿、生产、销售一条龙。从小溪那里得知老箱头以前一些生意渠道的信息，目前也逐渐接手那些渠道。 老箱头一点消息也没有，或许真如小溪所说，他已经被人弄死了。 村民们回到村里。褚思蓝带头，几十人胳膊上扎了白布，一同上山去。 黄土沟壑嶙峋。 小小山丘上，立着一人高的竖杆。杆子顶上，挂着个拳头大小的铃铛。 风沙撞铃，“叮铃”……“叮铃”…… 褚思蓝不由得用手托住那铃铛，看它做工繁美，猜测它是不是蓝星失落文明的遗留之物。 禾老过来：“原来的不见了，这颗是垃圾山上捡的，去年绑上去的。” 行吧…… 这颗铃铛绑在这儿，意为“安魂铃”。铃铛之后就是泥巴沱村的墓地。 塔山一家走在褚思蓝身边，塔山背上绑着把椅子，老祖宗坐在上边，随着塔山的走动一晃一晃。褚思蓝看着觉得真是好玩儿。 阿弥走在旁边，见褚思蓝看着自己爹背上的椅子笑，拉了拉褚思蓝的袖子：“蓝老师，您也想坐吗？我跟我爸说，让你也上去坐坐，可好玩了。” 褚思蓝“噗呲”笑出来，回答：“我哪里想坐了？就是觉得很新鲜。” 阿弥一家人看过来，都笑了。 海阔走在队伍中央，看看前面跟塔山一家走在一起的村长，又回头看看走在后头与葛根一家说笑的厂长。 总觉得——村长和李队似乎没以前那么亲近了。 以前要么村长黏在李队后边，李队去哪村长去哪，跟个挂件似的。要么李队漫天找村长，让人以为村长出了啥事，结果啥事没有。 好像有点不一样，好像又没什么不一样。 就海阔而言，这种事也不好问自己兄弟们，他们都是些铁憨憨，还没自己心细。所以他只能问自己的好青梅药药。 “哎，你有没有觉得——村长和厂长最近有些疏远？” 药药挑了挑眉：“有么？” 海阔睨了她一眼。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最近越来越像厂长？” “哈？”药药从没听过别人这样说。 “就这，挑眉的动作。”海阔尝试挑眉，但是做得很滑稽。 药药捂着嘴笑，往海阔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可真贫。”然后回归正题，“其实吧，我也觉得厂长和蓝老师最近有些奇怪，好像在躲着对方……你说这是为啥呢？” 二人不约而同地抱起双手。 海阔突然说：“唉！你说会不会……” 药药侧耳倾听。 “村长其实不想让李队当厂长，然后李队硬是抢了厂长之位，所以两人有了矛盾！” 药药差点翻了个白眼给他——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阴谋论！ 泥巴沱村一行人终于抵达安葬牺牲者的墓前。 蓝星野外缺乏食腐细菌，因此流行火葬——将骨灰收集起来，放入盒中，再埋进墓里。 李媛这时才同褚思蓝站到一块儿。她发现这些墓葬除了立了石碑外，还在碑前放了石板。 禾老解释：“以后会在上面刻字，讲述他们生平。老传统了。” “他们是为村子浴血奋战的勇士，为村里所有活下来的人献上生命，这也是我们全村人前来祭拜的原因。一定要将他们英勇无畏的事迹镌刻上去。”褚思蓝说道。周围的人都点头表示赞许。 大家都是来祭拜这几位，但是村里人有那么多，不可能全都围在一起祭拜。所以挨个来。 褚思蓝与李媛打头。弯腰拜上三下，将几张黄纸放入铁盆中，给他们烧去，然后取一盅净水洒落在石板上。 其他人再挨个接上，先是家属，然后是其他人。 牺牲战士中有一位是单身汉，孑然一身，在村里没有亲属。李媛就见葛根携妻子与孩子走上前：“哥，我来看您了，感谢您那时候帮着着我去救兰娘。福泽，这是咱们的恩人，你要记住哦。”福泽才刚出生，可能要大个几岁才能听懂。 黄纸烧却的烟灰冉冉升空，随着风飘向远方。 安魂铃也在此时送来铃响，好像有什么人心安离去了。 阿弥忽然跑过来，拉住李媛的裤摆：“厂长！老祖宗说他有话跟大家说。” 李媛于是先行同阿弥去老祖宗那。 老祖宗腿脚不便，辈分也高，无需祭拜。所以刚刚一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李媛走过去，看见他目光清明，面露慈祥。 老祖宗先开口：“李厂长，我记起一些事情，正好全村人都在，想要同大家一起说，可以么？” 刚好，此时祭祀已到尾声，李媛就让大家聚集过来，围在老祖宗周围，听老祖宗讲述。 “诸位，老朽混沌数十载，一些事情曾与后辈说过，但后辈们要么离去，要么没有领悟其中含义，是老朽的错。” 禾老面露为难，说道：“父亲别这样说，定是儿子没做对！” 老祖宗摆摆手：“咱们村里大多数人，同根同源，来自一个祖先。祖上曾出过不少能人，不过追溯到最早，有族谱记载的时候，咱们祖上只是一位小兵。”老祖宗细细讲述，娓娓道来。 “祖先曾随一位将军征战四方，后受将军所托，守护当时一位大儒托付的黑盒。往后数代，皆信守承诺，以待有缘人将黑盒继承。” 听到这里，李媛与褚思蓝不免远远地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这故事之熟悉程度，实在令人心惊。 “时过百年，祖地附近有一位新城主走马上任。城主天资聪颖，机缘巧合，识得黑盒奥秘——原来其中保管之物，竟是当时已失传的古籍著作《识语》！巧合的是，托付黑盒的大儒子孙并未断绝，城主竟是其中一支。城主继承黑盒，实乃因缘际会，我们一族终于履行承诺，从此佳话流传。” 话已至此，李媛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原以为在虚拟现实里经历的事情不过是编的故事，没想到竟有真的历史依据？ 她突然想起，自己当时扮演的“城主”角色正好姓卢，与托付典籍的大儒一个姓氏，原来竟是大儒后人！ 老祖宗还在继续讲述：“我们一族，姓常。村里有些人没有姓氏，来到村里，便是常家人，都可以姓常。” 南疆常氏，最为重诺。 许多年前，这颗星球变得不适生存，只有部分人可以移民外星。其余人只能造筑地下城，以求生存。除了地下城，还在各处造有地堡，承载不同功能。 时人请当时的常氏一族守护其中一座。 接下任务时，常氏族人并不知道——那将是一场漫长的守候。 却终是守了下来。以守护传承之名，砥砺相传，星火不熄。 “先人曾答应守好地堡，我们常氏繁衍至今，虽然大家不曾知晓这过去的承诺，如今却也守好了。”老祖宗望着不远处那几座墓碑，热泪盈眶，“但我们还当再接再厉，继续守候，直到约定之日。” 村民们皆被镇住，久久不能言语。 李媛从话中听到一些关键字，此时急忙去问：“老祖宗，地下城是什么？各处地堡是什么？约定之日又是什么？” “是……是……呼噜……”老祖宗讲了那么多，这时忽而脑袋一歪，睡着了！ 李媛与褚思蓝着急上前，“老祖宗，老祖宗？”却怎么都摇不醒。 禾老劝她们：“我爸这样子，叫不醒的，等他睡醒再问罢！” 只能如此了。 第86章 老祖宗醒来已是半日之后。待他醒来一问,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见着小辈们又开始“哥哥姐姐”地叫，根本没人敢答应。 他看到阿弥,喊：“爷爷。” 阿弥：“哎！” 阿弥难得被他爹拖去揍了一顿。 据禾老说,老祖宗三十多岁就开始犯糊涂,去瞧了不少医生都没治好。 褚思蓝的纳米系统功能再齐全,也无法料到有朝一日会需要治疗痴呆症啊，所以老祖宗既已不记得,她和李媛也没啥办法。 所以收拾收拾，准备回威震厂——此次回来，除了祭祀,便是让大家回家收拾东西，今后将常住矿场。 当然还是要留人守地堡，因为有些东西不能或者暂且不打算搬走，诸如水塔、3d打印机之类。 留守地堡可是个好差事，除了比较孤单无聊外，啥事都不用干,每周还领十五支营养液！大伙各个抢着要来，最后只能抓阄。 大家把东西打包好，大包小包扔上货车,留下那个抽到签的幸运蛋子，离开泥巴坨村…… ——不对，现在改名叫常家村了！ 此次回村一共开来四辆货车。来时空荡荡，回时勉强能坐下。 这些天李媛尝试教村民们开车,有所收获，但新上手的人远没达到能开车上路的水平。好在有些人原本就会开车，比如胡老师、清河,另外就是金发。 你问褚思蓝？她会开车，但不会这种“手动挡”的车。 回到威震厂之后，大家各自忙着将自己的东西搬下车，上上下下乱糟糟的。这时小溪跑来找李媛，说自己有事要说。 但是李媛想跟褚思蓝说一下自己的新设想，就让小溪先等一下，回头一看，却没看到褚思蓝。明明刚刚还跟着身后，怎么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李媛四处看看，确实没看到褚思蓝的影子，心想还是算了，晚点再找她。于是对小溪说：“说吧，什么事？” 小溪嗲声说道：“厂长~人家想了好久，决定告诉您一个秘密……” 虽然听了一周左右，但是听到小溪这种发嗲的声音李媛还是要起一下鸡皮疙瘩。 “什么秘密？”李媛顺着小溪的话问。 小溪这才接着说：“——老箱头死了，但他不是被别人杀死的。” 李媛了然：“他是被你杀的？” 小溪像是吃了颗蜜枣一样，突然笑得非常高兴。 李媛又问：“尸体在哪里？” “就在安全屋下面的密道里。” 果然。 “那么我要去印证一下。” “我跟您一起去~” 决定去找老箱头的尸体后，李媛先给褚思蓝发去通讯请求。 “思蓝，你在哪？” 褚思蓝气哼哼地回答：“有事吗？怎么突然要找我？你不是跟你那小秘书在忙吗？” 李媛觉得褚思蓝好像不大喜欢小溪，可也说不上为啥。老实回答：“没啥事，就是跟你说声，小溪刚刚告诉我老箱头尸体的位置，我准备马上去验证。” 其实她早就猜测老箱头尸体会不会就在逃生通道里。可是逃生通道早被炸塌了入口，出口又离得较远。这些天忙着理顺厂中事务，忙得脚不沾地，没有时间去印证这个猜想。 现在小溪坦白老箱头的所在，就有了确定的目标，而且大部分事情已经解决，是时候去确认下来。 褚思蓝听到有正经事，不再莫名其妙地耍性子，问李媛：“需要我一起去吗？” 让褚思蓝一起去？还是别吧。老箱头死去应有七日，他身体肥胖，又常年处于人员密集的区域，身上应该有很多细菌，说不定会腐烂发臭。李媛可不想给褚思蓝带去心理阴影。 “我去就够了，可能会比较吓人，不想让你看到。”李媛没有细说。 不过褚思蓝是个联想丰富的人，知道李媛所指为何，打了个激灵：“那你注意安全。” 随后李媛点了几人——海阔、药药、刚川，他们这几天都学了用枪，又因为比较年轻，没有交代领头的事务，有得空闲。李媛提前给他们打好预防针，他们都说不怕，这才带他们一起去。 李媛开来一辆小货车，载上三个年轻人后，又在厂区门口接上小溪。 褚思蓝正好在自己房间门口的小平台上站着。这里视野好，能将厂区门口的情况一览无余。 没想到竟看到小溪上了李媛的车，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所以说，李媛觉得她比小溪弱鸡？ 褚思蓝气呼呼地走去车间。 车间处在厂区正中央，有着许多生产设备。 工厂重启第一天，胡格述就被任命为生产车间主任，负责统管生产事宜。以致曾经的胡老师不得不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重返这个岗位。 除此之外，生产车间多是些女性。操作半自动化机械是精细活，在这方面女性要比男性更有优势一些。 矿工们不像常家村村民。 褚思蓝她俩与村民们一起经历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互相信任——因为已经见过各自最糗最烂的一面。 她俩对于矿工们还是缺乏了解，但是即希望他们继续在厂里工作，又怕他们有什么歪心思。 因此目前还是循序渐进，每天支付一支营养液作为酬劳，每个月月末评比，奖励额外的营养液。 同时吸纳表现好的矿工进入车间专职生产工作。其他矿工白天在矿区工作，晚上回到厂区，开始产品包装、运输一类的工作。工作到晚上八点便让他们下班，接下来进行一至两个小时的学习活动。 在这里，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实行了反而会被人当作神经病。 另外，厂里竟有十多名十二岁以下的儿童，他们要么在箱子矿场出生，要么年幼时便被拐卖到此。对于他们，褚思蓝让他们白天和阿弥他们一处学习，课间在厂区帮工，同样支付每天一支营养液的酬劳。 虽然无法完全信任，但是对他们的了解正在渐渐增进中。 褚思蓝走进车间时，原矿工们正在给常家村村民们讲解如何操作生产线。原矿工中会操作生产线的人也在少数，那些会的人被优先吸纳进车间里来。胡老师在一旁倾听，同时做一些笔记。他将负责把这些操作经验转变为可以学习传授的知识，以后交给更多人。 胡老师看到褚思蓝进来，放下手中笔记本走来与褚思蓝攀谈。 褚思蓝问他工作进展情况，胡老师回答：“还算顺利，大家已经基本学会分炼炉的操作方法，目前正在学怎样操作成型机和车床。” “搞清分炼炉的操作方法相当于掌握整个工厂百分之六十的生产要素，你们做得很好。” 分炼炉有些类似于3d打印机的熔炼仓，依靠不同物质熔点、沸点不同的原理，将金属分离出来。分离效果没熔炼仓好，但胜在效率高，规模大，适用于大规模废弃金属的熔炼。主要还是用来分离铁，而且分离出来的金属含有一些杂质，若要继续提纯，还得进行其他工序。 褚思蓝来到车间，除了了解他们掌握生产技巧的进展，还有其他事情——她定了几样零件，过来看看零件有没有完成，质量如何。 吸纳进来的原矿工们都是熟练工，知道褚思蓝是顶头老大，比厂长还“大”，哪敢怠慢，老早做好她需要的零件。 褚思蓝过去查看，用精测系统测试零件质量，发现质量还不错，于是用拖车将零件拖走。其他人想帮忙也被她婉拒，自己拖着个拖车慢悠悠离开车间。 这些零件是用来修补改造动力铠甲的。 原箱子矿场有三十台动力铠甲，其中十四台在战斗中被捣毁动力炉，直接废掉——动力炉是动力铠甲的重要部件，褚思蓝手里暂时没有重造的技术手段。 剩余十六台，有的缺胳膊少腿，修修补补可以重新投入使用，将成为威震厂的重要战略武器。而且褚思蓝准备拆开其中一台，进行改造，专门适应塔山的体型。塔山力量强大，动力炉可以弥补他耐力不行的缺点，让塔山穿动力铠甲，可以发挥出数倍于普通动力铠甲的战斗力。 动力铠甲目前停放于一个小仓库中，就在李媛放置元宵的大仓库隔壁。 褚思蓝拖着拖车走进小仓库，开始修复损坏的动力铠甲。一边修一边在心里骂李媛：“把元宵停在那儿，还不让人进去，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有东西。去哪都带着小秘书，没有小秘书走不动路了吗？还把我家药药给顺走了，我修铠甲连个帮手都没有……” 乒乒乓乓一阵捣鼓，终于修好其中一台铠甲。 这时仓库外面传来响动，是车子刹车的声音。褚思蓝通过定位系统知道是李媛回来，扔下手里零件便往外跑。 李媛刚下车，就看到某位曾经的尊贵大小姐穿着松垮的工作服，身上沾满油污跑出来。她的假鼻子上甚至有块黑色油渍。 待她靠近，李媛让她停下：“别扑上来哈，我身上脏。”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的绢布，给褚思蓝擦去鼻子上的黑点。 虽说已经看习惯她这一脸伪装，但是果然还得搞干净些，不然有些搞笑。 褚思蓝乖乖地让李媛给自己擦脸，待看见李媛手中绢布上擦下的黑渍，多少有些难为情，低下头小声问：“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李媛敛起笑容，回答：“确定死了，我想明天可以开审判庭了。” 审判庭，将对目前关押的原箱子矿场四十八名打手进行审判，决定他们生死去留。 第87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见到老箱头尸体时，李媛实在庆幸没有带褚思蓝来。 经过七日的变化，它形状可怖,不便描述。 好在轨道车尚能启动。李媛与其他几人一起,将尸体用油布抱紧,运出地下轨道。 一则这条地下轨道以后还想派上用处,二则要将尸体带回，给箱子矿场的落幕画上完整的休止符。 返程一路无话。就连海阔刚川这俩毛头小子都不再闹腾,紧靠在打开的车窗边吹风。 回到厂里已接近傍晚，过了一会儿，矿区的人陆续返回厂区领营养液。 李媛趁机宣布了老箱头已死的消息,还把尸体的一角显露出来，给所有人看。这里的“所有人”不只包括矿工们，还包括那些被关押许久的打手，他们被绳子拴着赶出来，亲眼目睹尸体惨状。 虽然尸体已无法辨认，但那么巨大的体积,即使看不清面孔也不难确定就是老箱头。 当然并不是看一眼就完事，还要将尸体烧掉。 李媛让这些打手亲手将尸体用拖车拉到老远的地方，点火焚烧,近距离接受震撼。 烧完了再把打手们拉回来，这些打手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 从此，老箱头的影响彻底消失。 第二天，审判庭开幕。 这事老早计划好了,也同整个威震厂的人说过。 那晚袭击常家村的打手已在当晚全军覆没，常家村作为正当防卫的一方，杀死入侵的敌人,没什么可以指摘。 目前关押着的，全部是留守矿场的打手。“罪首”老箱头已死，这些打手也没有实际危害过常家村，于理而言，李媛她们不能直接处死这些人。 所以要根据打手们曾经的罪行，给他们量刑。这些天来，她们从原矿工们那里收集罪证。会写字的人递上一纸诉状，不会写字的就直接帮他录音。罪行已经收集了一大箩筐。 在垃圾星上实行这种做法，听起来很蠢。可能即使直接处死这些打手，也没有人敢置喙。然而经过讨论，李媛她俩还是决定实行。 这片荒野之上，她们的治下，需要规章律法。 虽说李媛和褚思蓝纳米系统里都有一套完整的西褚法典，却不适合直接拿来在这里用。 西褚法典以及其他星际法立足于高科技水准下缜密的权限系统，是授权法。 在这里，有个鬼的权限系统，得用命令法。 比如禁止杀人放火，禁止打架斗殴之类。 她俩简单地列了几十条出来，其中只有两条授权法条：一是常家村村长拥有立法权； 二是威震厂厂长依法行使执法权。 等于是将权利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她们曾觉得泥巴沱村无耻野蛮，了解过箱子矿场后方才得知，原来常家村已经很是民风淳朴——这归功于老村长禾老的引导，以及后来胡老师的教育。 以蓝星人的道德水平，还是她俩说了算比较好。 收集了打手们的罪证后，先由李媛整理，然后与褚思蓝对量刑进行讨论。从初步量刑情况看，大部分人都将留有一命。 你说李媛她们心慈手软吗？不是的，看到那些罪证后，李媛巴不得把这些人全都处死。但是万事必须结合它所处的时代背景来看。这些人所犯之罪，是这无情的荒野加在他们身上的无法无纪。若以西褚法典的标准，不止这些打手要处死，多数矿工们，甚至不少常家村村民们，都要关进牢里。 焚烧完老箱头尸体，把打手们拉回库房关好后，审判庭悄悄开庭。 李媛心里清楚——她和褚思蓝其实没有权利决定人的生死。然而没有办法，不能把打手们一直关着，需要尽快决定他们的去留。 并不是因为他们犯了罪，而是为了防止他们活着犯更重的罪。必须消灭那些存在这种可能的人。 审判持续了一个晚上，最后留下的，是长长一条审理结果。 共有四十四名打手被判决带上项圈限制器，扔进矿场进行劳动改造。 余下四名，因为罪大恶极，判处死刑。 被判处死刑的人将予以枪决，枪决地点选在矿场的火葬之地附近。 曾经的箱子矿场每年都会死不少人。无论死因为何，都拉到火葬之地烧尽，骨灰随意洒在地上。 即将被处死的犯人头上被套上麻袋，跪在地上。 这四人皆身强体壮，但抵不过新上手操作动力铠甲的常氏后人，被死死按压在地。 四台动力铠甲压住犯人，另外四台负责执行枪决。 李媛没有参与其中，站在褚思蓝身后等待发号施令。 此处离枪决点百米开外，另有一些村民和矿工围站在此处，正在等待那一刻来临。 褚思蓝再次宣读此四人的罪行：烧杀抢掠、残害矿工、虐杀幼童…… 沉默的愤怒如同黑色的火焰，在人群中蔓延。 “李厂长，执行吧。”褚思蓝对李媛说道。 李媛点点头，举起手中对讲机。 “执行官听令，执行枪决！” 四台动力铠甲端起手中□□。 望着这幅场景，李媛竟突然想起遥远的过去，在那个地方，男人跪在地上，李媛坐在远方的执行台上向下望。 李媛轻轻闭眼。 “嘭”！ 整齐的枪鸣。 枪决执行之后，没有人欢呼，围观的人默默散去。 执行官们将尸体就地火化。 李媛后来听执行官们说，火化干净后，有几个小孩跑去火葬之地，把那些犯人烧成的灰烬用脚踢散了。 李媛未做评价。 当天晚上，李媛却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执行枪决的地方，犯人正对她跪着。她手里端着一把实弹步*枪，枪口正对眼前犯人的天灵盖。 耳道传音设备中传来执行枪决的命令。 犯人突然抬起头。它的脸上似乎笼罩着黑雾，但李媛知道它是谁。 是那个该死的男人。 男人的声音透过黑雾飘出来，语气中似乎带着丝难以置信。 “你要杀我？” 李媛端着枪的手没有任何战栗迟疑，她直接扣动扳机。 枪响过后，男人像块破布一样躺倒在地。 李媛听到躺下死去的男人又说了一句话。 “你杀了我。” 李媛从梦中惊醒。 现在是临晨两三点，李媛却睡意尽失。 她从床上坐起。坐了一会儿，穿好鞋子来到桌边，打开水瓶喝了点水，再穿上外套，走出门外。 蓝星的夜晚一如既往漆黑一片，李媛开了门口一盏小灯，勉强能以肉眼视力看清外面。 褚思蓝就住在自己隔壁，但她的房门目前紧闭着。 她俩的房间共用一个小平台，平台上放置了一套精致桌椅，还摆了个没甚用的遮阳伞。 李媛拉开一张椅子，随意靠坐上去。这时的气温已经比较低了，即使白天哈气都会有雾气出来，更莫论晚上。李媛将身上外套裹紧了些，她不怕冷，但做好保暖总归令人更舒服点。 据村民们说，往后还会更冷。 蓝星也有春秋四季，此时是蓝星的深秋，入冬即会下雪。 不知道蓝星的雪是什么颜色，会不会跟天上的云层一样是黄色。 李媛望向头顶一望无际的漆黑，呼出一团雾气，看它在微弱灯光照耀下面缓缓升空。 当它在空中消散，传来门扉打开的声音。 褚思蓝没有睡不着，没有做噩梦，她醒来是因为——又从床上滚下来了。 这是搬进威震厂后的第一次。 褚思蓝迷迷糊糊从地上爬起来，想起之前说要分开睡时李媛叫她搞张大点的床…… 一米五的床还不够大吗！！ 真不够大，她又摔下来了。 褚思蓝瞬间清醒，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丢死人。又羞又恼，好在没人知道她睡觉从床上滚下来，不然她可以不用做人了。而且睡意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她索性出去散个步。 打开屋门，却发现已经有人在外面坐着。 灯光暗淡，那人的身影笼罩在黑夜里的朦胧里，孤单寂寥，唯一显眼的，是她在夜风中微微荡漾的红发。褚思蓝心念一动，朝她走去。 李媛自然知道褚思蓝的靠近，偏过头来，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问道：“怎么了？睡不着？” 褚思蓝当然不想让李媛知道自己从床上滚下来的丢脸事，含混回答：“啊，对啊，你也睡不着？” 李媛浅浅地点了个头，转回头去，褚思蓝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好像比平时更沉静些。 褚思蓝走过去，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蹭到李媛身旁，看着李媛的脸问：“你不高兴吗？” 李媛一脸疑惑似的：“怎么突然这么说？” 褚思蓝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感觉，一点儿感觉。她没有回答，掰着椅背蹭啊蹭，离李媛远了些。 她最近常常有意识地跟李媛保持些距离，以免被误会些什么。 却被李媛抓住椅背，蹭不动了。 褚思蓝狐疑地看向李媛。李媛无奈道：“别蹭了，吵着下面的人了。”威震厂居住区域的房间结构十分随心所欲，平台的地板是楼下房间的天花板。 褚思蓝乖顺地点头，忽而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下面还没住人呢！” 李媛就笑笑不说话，复而看向夜空：“你最近都有些躲着我……是讨厌我了吗？” 褚思蓝心里一惊，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第88章 褚思蓝确实有意保持距离,起因是几天前李媛突然的问话——李媛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而李媛问出这种问题，是因为自己在那之前亲了她一下。 褚思蓝知道李媛很早进入部队，一直处于严肃正直的环境里,猜想或许对于李媛而言,这种亲昵的举动已越过了朋友的界限。她不希望朋友之间产生误解,所以刻意注意了一下分寸。 没想到李媛竟以为自己讨厌她了！怎么可能！？ “我没有讨厌你……”褚思蓝懊恼地低下头,再次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蠢了，又弄巧成拙,还不如让李媛误解自己喜欢她呢。她又恼又急，嗫喏着红了眼眶。 李媛自觉只是随口一说，未曾想竟让褚思蓝这么在意。心里有些暖,又担心褚思蓝伤心，赶紧说：“我知道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当然知道你不讨厌我。” “呜……你以后不要这么说……” “明白，以后不会了。”李媛举起手掌，郑重承诺道。 褚思蓝却觉得更加伤心,她抬头迅速看了李媛一眼，眼角绯红。复又低下头，小声说道：“是我令你误会了。” “我很喜欢媛媛,真的！但，但不是那种喜欢！我不想被你误会成那种……”她推己及人——如果没有那种取向的话，被同性喜欢是件让人困扰的事，或许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李媛呲呲笑了,双肩微微抖动，伸手揉了揉褚思蓝的脑袋：“我知道了。” “在这个星球上，我最喜欢的就是媛媛了。” “嗯。” 褚思蓝没有看到——就连李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眸此刻有多么温柔。 二人之间沉默下来，夜晚的静谧在她们之间流淌。 稍息，李媛打破这静谧：“这里连颗星星都看不到。” “唉，如果看得到星星，说不定我们已经知道自己在哪了呢。”褚思蓝也望向头顶黑夜。 各个星系的位置比较恒定，如果能看见星空，多收集数据进行比对，或许可以根据星相图确定蓝星的大致位置。然而蓝星常年黄云漫天，直到今天，她们都只见过一次蓝星的蓝天。 “没关系，总能知道。我们接手老箱头那些贸易线路的同时已把网撒出去，应该能找到些线索。”李媛安慰道。 “对了，其实今天还是个特殊的日子！”褚思蓝又来了精神，双眼放光地看向李媛。 李媛想了想，小心求证：“你生日？”不对啊，褚思蓝半年前过的生日，没那么快。 褚思蓝难以置信地摆摆手：“你居然不知道？今天是我们来到蓝星第五十天啊！” 这是个需要特意说出来的日子吗？“才五十天啊，总觉得已经过了好久……” 沉寂的黑夜里，忽闻远方传来“咚”的一声。 又有垃圾包裹落下了。 二人并未在屋顶待太久，不过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间。 李媛重新回床上躺下后，听到墙壁传来轻轻的敲击。她便也在墙上轻轻敲一下，勾起嘴角。然后便睡了。 余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塔山带着一人前来找李媛。 此人身材矮小，满脸的络腮胡有些花白。他叫余粮，是矿工里说话比较好使的人。他目前仍在矿区工作。矿区目前由塔山总体负责，塔山似乎让他做了一个小组长。 李媛耐心询问：“余粮，找我有什么事吗？” “厂长，昨天晚上有天女散花，我建议带人前去采集。” “你们以前也去采集吗？” “对，那时每次出现天女散花我们都要去。但是别的地方的人也会去，常常有些冲突……” 威震工厂在鹰首聚落北方，距离莹草城更近。如有垃圾包裹掉落附近，显然莹草城的人也会前去抢夺。老箱头没那么大方，不会派人专门守护采集队伍，那么曾经的矿场工人前去采集，必然会产生人员伤亡。 李媛知道他想说什么了，直接问：“需要些什么？你先提出来，我着人去安排。” “最好能有两台八臂工程机，四台动力铠甲……”余粮小心提出。 李媛与塔山相视一眼，塔山微微点了头。 经过与箱子矿场一役，李媛发现塔山还算靠得住。那天晚上，塔山跟闵下的车一起回到地堡支援，原是金发骑摩托载他和两个女孩回村，路上偶遇闵下一行，得知村里可能发生危险。他若不想陷入危险，不回即可，若是村子全军覆没，他还可以给村子留下点血脉。却还是回了，还说服金发一起回村支援，说明他心里在乎这个村子，在乎村里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所以李媛相信塔山。 塔山点了头，说明他考量过余粮提的要求。李媛结合自己的经验常识，稍作思索，对余粮说：“可以，就由你这组前去吧，你先去召集人。” 余粮没想到李厂长竟真的安排动力铠甲来护卫采集队伍，大喜过望。若是老箱头时期，能有台工程车就不错了！余粮忙不迭地谢过，先退下。 李媛对留下来的塔山说：“我待会带村长回一趟地堡。你再带几个矿区做事的咱村人跟余粮一起去，看看他们怎样采集垃圾包裹。我们村以前回收废品都不敢靠近垃圾包裹，你们跟这些矿工们学习一下，回来把经验分享给大家。” 塔山自然答应。 “余粮需要什么，你找你父亲拿罢。” 考虑到禾老有一定年纪，因此安排他统筹物资，做仓库主管。所以塔山若是领物资，得找禾老拿。 塔山应下，张罗去了。 李媛带褚思蓝骑摩托回常氏地堡。 昨晚与李媛将话说开，褚思蓝生怕伤媛媛的心，不再忸怩，坐在后座紧紧抱住李媛的腰，倒让李媛有些害怕。 由于地堡下面好几道门都在那晚被破开，为了做好防护，李媛让人在地堡入口处焊了一道铁门。 地堡入口应该曾有道气阀门，但是早就没了。这下焊接一道铁皮门上去，不过挡挡一些“手无寸铁”的强盗小偷，别的就别想防住了，可能李媛一脚就能踹破。 当然李媛不会没事找事地试着去踹它。 二人回到时，留守的幸运蛋子正在门口坐着，他搬了一张小桌子在外边，自己跟自己打牌玩。 幸运蛋子听见摩托声音，抬头一看——大伙们前天才去了威震厂，怎么今天村长李队就回来了？连忙放下手里塑料牌，站起来问候。 李媛朝他晃晃手：“只我们俩回来，有些事。你继续守着就好，不用管我们。” 然后与褚思蓝进入地堡。 地堡的正式名称原来就是“常氏地堡”，它的前厅有一块屏幕，还有全息投影设备，这都是李媛她们接管地堡权限后得知的。 威震厂大小事宜基本安排好，所以她俩抽出空来，回到常氏地堡，所为的是一大一小两件事。 小的这件，是从地堡带几只机器人小可爱去威震厂，用于生产、教育等方面。 大的这件，仍是调查地堡的秘密。 从被抓进虚拟现实，得到地堡权限，到后来老祖宗短暂清醒，道出地堡由来，地堡中似乎还有不少秘密未被发觉。 但这些天来，由于接管威震厂，二人未有时刻空闲。即使为了祭祀回来一趟，也因为害怕厂里生出变故而马不停蹄地赶回去。直到今天才真正有空回来，仔细探寻地堡秘密。 从老祖宗讲述的故事中得知，这座星球曾经有人移民外星。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几百年前？几千年前？甚至是……数万年前？ 数万年前就有些夸张，那要追溯到地球时代。 这座星球上还有地下城，又在各地建有地堡，会不会跟星际上某个势力有联系？是否可以通过地堡与星际甚至西褚取得联系？ 还有可疑的“约定之日”，那又是什么？ 种种疑问成团，不消言说。 二人走到村长室——其实就是地堡的总控室。虽说地堡很多地方都可以伸出接驳电缆，但只有在总控室进行接驳，才能开放最高权限。 她俩只由一人进行接驳，另外一个人在旁边守着，以免发生意外。 李媛担心褚思蓝接驳后乱来。之前被拉进虚拟现实，褚思蓝就因为乱开思维加速导致脑部压力过大，甚至有些瘀血。虽说经过纳米系统的治疗，她现在已经好了干净，但李媛仍是担忧，想由自己进行接驳。 被褚思蓝一句“最高权限在我这”堵了回去。 行，权限高的说了算！ 控制室里二人原来的家具都未搬走，留在原地。 褚思蓝躺到床上，令接驳电缆伸出接到自己脑袋上，头顶一根，脑后一根，左右太阳穴各一根。然后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后，意识进入脑直流操作。这个和驾驶机甲时的沉入式操作，以及虚拟现实都有点像，但有些差别。 它们都在操作时截取脑部发出的生物信号，导致操作过程中无法操控自己的肢体。 但是前者在操作时注重保护操作者，会将操作者肉体整个包裹起来；后者则在进入操作后仍有具象的四肢，与平时在现实世界没有太多不同。 进入脑直流式操作时，你可以将自己想象成一只触手怪——你可以像触手怪一样，同时做各种事情。 你甚至可以“拥有”很多只眼睛，同时看许多不同的东西。 只要你足够熟悉这种操作模式。 褚思蓝进入脑直流操作后，身体软瘫下来。李媛则坐到床边，拉住褚思蓝的手。二人双手相合的地方，无数细小的金色丝线缓缓相连。 褚思蓝给了权限，令李媛可以连上她的纳米系统，实时把控她的情况。无线连接当然没有直连来得保险，直连的方法就是通过肌肤相触，二人的纳米机器人在接触的位置牵线搭桥。 李媛只是为了把握褚思蓝的身体状况才牵起她的手，至于为什么突然开始轻轻揉捏——李媛也说不上来。 第89章 褚思蓝的手,“曾经”白白嫩嫩。当然并不是说现在就不白嫩，和身边的村民们相比，她的手依然跟嫩玉似的,皮肤白皙顺滑。 只是比之以前,刚来垃圾星的时候,她的手似乎变得“粗糙”了些。指腹处、虎口处都起了点薄茧。 李媛心想：若是没有纳米机器人的修复,大概会比现在还要更差一些。只能说——褚大小姐现在的生活，与过去相比天差地别。 你说李媛很喜欢研究褚思蓝的手么？倒也不是,是褚思蓝自己要她牵的。另外就是刚来垃圾星时，偶尔牵过一两次，记住了触感。 李媛其实并不习惯牵别人的手,以前在军队里，外出公务，都是跟人敬军礼，偶尔隔着手套握一下；跟战友相处，即使是感情极好的同性战友，也是勾肩搭背,偶尔来个过肩摔；后来来到垃圾星，若是李媛主动，常常只是拍拍肩、揉揉脑袋,偶尔把手给褚思蓝牵一下。其他时候都是褚思蓝主动。 褚思蓝是真的喜欢牵手，常常叫一声“媛媛”，就笑嘻嘻地把手伸过来了。 李媛一开始也不是很想牵，可是不牵,就违反上级的命令，牵了，又不敬。反正最后是牵了,然后……习惯了……就跟习惯当褚思蓝的抱枕那样，习惯就好。 由于图方便，褚思蓝从外面进来总控室也没有褪下伪装，直接躺下，现在的外表是那张丑丑的脸。李媛看着竟觉得有些可爱，同时玩心大起，把褚思蓝的手放在手心揉捏摆弄。 褚思蓝却在此时醒来。 “你玩我手干嘛？”褚思蓝眯起双眼直白问道。 李媛脸颊上的肌肉微不可查地颤动一下，绕开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查完了。” “哦。”李媛自然又不做作地放开褚思蓝的手，接着褚思蓝刚刚的话答道，“你的手好像变粗糙了。” 褚思蓝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整个嘴巴缩成小写的“o”，颤抖着发出奇怪的声音：“欸？”然后自己去摸自己的手。 摸完哭丧着脸对李媛说：“完了，我作为女人的生命结束了。” 李媛感到有一点被冒犯道，捂着自己的手远离她。 李媛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点不像女孩子的手。而且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从来就没有顺滑的时候。 若照褚思蓝的标准，李媛作为女人的生命大概就没开始过。 褚思蓝哭唧唧，李媛打断她：“所以你发现什么了？” “哦！你记得我们以前用侦测系统扫描的时候，发现电路群下面有一根独立电缆深入地下吗？”褚思蓝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恢复正常，“这次我着重调查这根电缆的去向，居然没有权限查看。” “你不是地堡最高权限吗？” 褚思蓝摆弄自己的手：“一级管理员权限……” “所以目前知道什么新消息？”李媛倒也看得开，不急于一时，也不指望一切谜团可以通过这一次深入调查解开。 “目前我们的权限确实可以控制整个地堡，但是那条地缆无法查看，说明它在地堡权限之外——” “你的意思是说——它连向别的什么东西？”李媛立刻有端联想，“该不是老祖宗所说的‘地下城’吧？” “我也不知道嘛！”褚思蓝扭了扭身子，面露失望神色，“它的数据库好大，我都翻遍了。而且也不可能挖地下去……” 她们的侦测系统可深入地下四百米，就这样都无法得知地缆的走向，因为地缆向下深度已超过四百米。钻地得用专用的设备，不然就凭下层土石的压力，任何机械下去都会被挤碎。 李媛看出来，褚思蓝似乎寄希望于地堡，觉得可以从地堡里找到回去的线索。于是安慰她：“别急，总能回去。在这之前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褚思蓝点点头，对着李媛“噗呲”笑了。 “其实呢，也不是什么都没找到。我找到些有用的东西。”褚思蓝说，“常氏地堡有重要的维生功能，似乎还考虑到后代的教育问题，存了不少通识教育资料，我们可以拷贝到小可爱里带回去。” 通识教育不过一些基础的科学、文理，褚思蓝能教，然而毕竟距离通识学习已过去很久，不记得如何系统地教导，常常想到什么就教什么。胡老师也是类似的情况。 若有成套的教育资料，直接给小孩子们播放，既省时，又有效率。从长远看来，是个好事情。 二人唤来几台钻头机器人，几台海草机器人，将教育资料下载到机器人里面，再令机器人扒在摩托车上，带回去了。 虽然李媛她俩叫机器人“小可爱”，但是常家村村民们不这么想。 那一夜大家虽然同心协力抵抗箱子矿场的敌人，英勇奋战，泼洒热血，可是在那之前——常家村八成人口都参与了造反，然后被刚苏醒的常氏地堡识别为“风险因子”，派出机器人予以排除。 “小可爱”们于村民们而言，也算是噩梦般的存在。 故而李媛骑摩托车回威震厂时，车上扒了一堆小机器人，跟八爪鱼似的，足有十几台，可把村民们吓坏了。 工人们反倒对这些机器人很好奇，觉得它们跟厂里那些大型器械相比，十分精巧可爱。村民们的反应让工人们觉得奇怪，问起缘由，只听到村民们念叨：“你们是没见过它们可怕的样子，如果见过，就不会夸它们可爱了。”工人们听村民这样说，不免生出警惕，起初对待机器人慎之又慎。 只是后来厂里分成两派，一派“机器人可爱党”，一派“机器人可怕党”，经常争得面红耳赤——那是后话了。 机器人进入威震厂，可以辅助各种工作。机器人的智慧有限，只能执行一些意义明确的指令，比如给它们设置好路径、目标点，然后告诉它：“搬东西到xx地点。”它们将很好地完成任务。 若要充电也不难，机器人有适应性接电口，不需要专门的充电桩。 其实常氏地堡的机器人分为两种型号，一种是外形像海草的服务型机器人“常氏一型”，另一种是有两个大钻头的工程机器人“常氏二型”。各带了六台回来，希望它们能发挥用处。 褚思蓝挑了一台常氏一型出来，叫孩子们聚集在教室里等着。这间教室由一个小仓库改成，放满桌椅。 厂里总共二十多名适龄儿童，褚思蓝和胡老师又忙，只偶尔有空教课。有时让李媛上课，李媛懒得教，把小孩们教得瑟瑟发抖还啥都没懂。有时让药药、海阔这些“师兄师姐”们教，效果也一般，常常教着教着带去玩儿了。 有了常氏一型，一切就变了样。 它可以连接整个厂里唯一一台晶体显示器——从老箱头的遗产中掏出来的，播放教学视频。它还能听懂“让孩子们专心学习”的指令，在教室里巡逻，谁想跑出去玩会立刻被它用机械臂抓回来打屁股。 为了使它与其他常氏一型机器人有所区分，褚思蓝用绿色油漆在它身上写了个“草”字，并告诉孩子们：“这位，以后就是你们的小草老师，你们别调戏它，要听它的话。” 孩子们听话地齐声大喊：“小草老师好！” 李媛这时正好走来教室找褚思蓝，看到这一幕，差点笑死。 褚思蓝还觉得奇怪，问李媛为啥要笑。 李媛心想：“她居然不懂得？明明很多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很懂啊。是我污秽了，我反省。” 接着轻咳一声，止住笑意，对褚思蓝说：“我已经设置好机器人的路径点，上课的事有小……机器人代劳，不如让它试运行着，你跟我去测试外边那些小可爱们？” 褚思蓝觉得可以，交代学生们好好学习，自己跟李媛一同离开。一边走，一边跟李媛说：“我知道如果只是为了回家，其实可以不用做这些，不用教这些小孩子们。他们若要长大成才得花十多年的功夫，那时我们可能早已离开。可又忍不住想教他们，想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不要活着仅仅只知道怎样吃一口饭。可惜这次回地堡没能揭开地堡的谜团，希望别处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李媛“嗯”了一声，将褚思蓝的话默默记在心上。 褚思蓝跟李媛去调试机器人，除了测试它们的指令执行精度，还把海阔、药药这些年轻人叫来。常家村的年轻人普遍容易接受新事物，让他们试着给机器人下达指令。 海阔：“这些机器人真的不会咬我吗？” 刚川：“它们不会把我关到牢里去吧？” 药药：“屁话多，蓝老师叫我们试试，赶紧试啊！” 有人牵头，其他人自然跟着上。 “常氏一型，把这些箱子搬到仓库……诶怎么不动呢？” “你要说清楚哪些箱子，搬到哪个仓库。” “哦，常氏一型，把我左手边的箱子搬到西边一号仓库……我去怎么全都涌上去了！给我回来！！” “哎呀妈呀，这几台全都是常氏一型，你得加编号……” 一开始还是挺正常地在试验，后来熟悉了指令方式，没想到变成了：“傻蛋儿，去把棍子叼回来……哎！真乖！” “小可爱，过来给我rua一下，呜呜呜你这小钻头手感真好~” “谁是小乖乖？谁是我的小乖乖？你是我的小乖乖哈哈哈哈！” 变成了蜜汁画风，已经完全把机器人当作宠物了。 李媛对褚思蓝说：“以这种情况，八成是要不回来了。” 褚思蓝：“……那就给他们吧……” 后来这些年轻人拥有了机器人宠物，成天与机宠成双入对。而且他们各自给机宠上了涂料，竟没有一台重样的。那些机宠不仅帮忙工作，还端茶倒水，简直羡煞旁人。 第90章 褚思蓝忙活半天,部分年轻人得了机械宠物，威震厂提高了生产效率，但对她本人的回家大计没有任何推动作用。 她总忙前忙后,好像回家的事已经不重要一样。但李媛心里知道,那只是因为现在还没找到头绪,褚思蓝只能忙些别的事来充实自己。 李媛看着眼里,内心也为此焦虑。她自己是无所谓啦，去哪都一样,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点就成。褚思蓝却不同，她出身便是星际顶尖的贵族阶层，来到垃圾星上竟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 虽然本人似乎适应良好,可是李媛觉得不该如此。 若说刚意外流落垃圾星时，李媛还存着几分让大小姐体验生活的想法，现在则与那时相左。现在只希望大小姐可以早日回到西褚，再不然也要让她过得好点，别老睡在那种滚一滚就会掉下去的床上。 若想回去，搞清“这里是哪儿”或许是关键一环。虽然褚思蓝未能从地堡系统的数据库里找出答案,但李媛觉得地堡是一个切入点，它后面一定跟着一条长线。或许抽丝剥茧之后，可以找到这颗星球的星际坐标。 想抓住地堡背后那条线,却未必只能从地堡入手。老祖宗最近持续糊涂，没有一刻清醒，从他那问不出什么，因此李媛将视线投向禾老。 将机器人分配给年轻人们使用之后,褚思蓝带着他们继续尝试利用机器人辅助生产工作。李媛找借口不参与，实际上去找禾老。 刚刚年轻人们试用机器人，禾老就在一旁看着——他作为仓库主管,时常坐在仓库门口。 李媛回去找到禾老时，禾老正在——种花？ 禾老看到李媛走来，停下手上的工作，取下挂在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手，方问道：“厂长找我有事？” 李媛看着他脚下蓬松的泥土，以及躺在一旁的带着花骨朵的植物说：“这是真花？” 禾老笑呵呵地回答：“那不然还能有假？” “是……玫瑰？” 禾老惊讶道：“您竟然知道！厂长果然见多识广。” 李媛心想：“星际上满大街都是，还能不知道吗？但不知道禾老种的是什么品种的玫瑰，星际上有没有。” 接着问：“能种活吗？” “这怎么说得准呢？尽力去种呗。” “禾老以前种过花？” “嗐，这……”禾老哂笑，“不瞒您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去过外边打工，当时去了一家植培厂工作，所以会一点儿。” “竟然如此？都没听您说过。”李媛作惊讶状。 禾老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直白道：“您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您问吧。” “被您看出来了。”李媛笑道，让人不得不猜测，她是不是故意叫禾老看出来。 但既然禾老自己乐意被询问，那么李媛就大胆地问：“与上次您父亲短暂清醒时说的事情有关。 “常家村根源，对于整个村的人而言应该都非常重要，我却没听村里其他人提过。老祖宗之下就是您辈分最高，总不至于一点都不知道，难道您都没告诉过他们吗？” “实不相瞒，我父亲所说之事，我并不比大家更早知道。” 李媛沉默一会儿，蹲到禾老开垦出来的花圃边，拾起一株玫瑰花苗：“一边做事一边聊吧，别耽误。”说着竟帮禾老种起来。 禾老见状，不作推辞，也蹲下继续种花，同时解释：“我上面有三位兄长。” “我离开村子时，年岁尚小，但三位兄长已娶妻生子。兄长们以后要继承地堡，父亲可能跟三位兄长说过往事……或许也与我说过，只是我忘记了。” “总之我对父亲前些天说的事没有任何印象。”禾老将玫瑰花苗举至眼前，仔细查看，剪去不合适的枝丫，然后才种下。 “我在外面漂泊近二十年，忽然有一天，阿标竟找到我。那时他才十三四岁，为了找我吃了很多苦头。他是我二哥的儿子，带着二哥的信物找到我，告诉我三个哥哥都意外去世，父亲患了痴呆症，地堡里十几个老幼妇孺没人照看，需要我回来。” “我那时刚娶了老婆，考虑再三还是回来了。一回三十载，再没出过远门。” “之前你和我说，清河一点都不像我，特别滑头。”禾老突然呲呲笑起来，“我都不敢接话。因为其实清河才是更像我，像我年轻的时候，老想出去闯荡。” 李媛也笑：“居然如此……” “所以我也跟清河说过，让他想出去就出去。可清河说我和老祖宗在，塔山一家子在，他走不了……” “你说我们这些人，老被这些骨肉亲情绊住，想走走不了，想飞飞不高，也是可怜得很啊。”禾老突然感慨。 “有牵绊是好的。”李媛接话道，“飞太高的时候，有人可以拽住你，不然飞着飞着就不见了。”像李媛她自己，就是那种没人拽住的，所以她得很小心，不要把自己飞没了。 这次意外流落蓝星，若只是李媛一人，失踪五十天，军队一定已经放弃寻找自己。好在褚思蓝在身边，西褚的最高领袖一定还在漫天疯找——这是李媛觉得褚思蓝能回到西褚的底气之一。 “您说得是。”禾老应声。 二人一边聊天一边种花，不一会儿便种出一丛。 “所以老标还有其他几户人家，是您兄长的后代？从十几人壮大到四十多人，都要感谢您的辛苦付出啊。”李媛由衷夸赞。 “……”禾老忽然沉默。 李媛转头去看，发现禾老正陷入沉思，似乎有什么大事要说。 等了一会儿，禾老下定决心，对李媛说：“厂长，我同你说件事，您别和村里其他人说。” 李媛点头应下。 “我从小就未见过我的母亲，小时候父亲总告诉我母亲去世得早，哥哥们也是一样的说法。后来我觉得不对劲，但那时哥哥们已经去了，父亲也患了痴呆，我便无从查证。我猜测，我和几位哥哥都是父亲捡来的。”禾老皱着眉说。 李媛挑了挑眉，回想老标以及另外几户据说是禾老堂亲的人家，从外貌上看，确实不像有血脉关系。 “村子经过前些天的同心作战，又得知了自己的祖先根源，好不容易凝聚在一起，若将这猜测说出，怕会影响大家的感情。” “但我听说您和村长回去地堡，又看您有些愁眉不展，心想你们或许正在调查咱们地堡的某些事情。我把这猜测告予您，但愿给您起到一些帮助。”禾老补充说道。 “晓得，我当然不会说出去，十分感谢。“李媛回答。 他们俩蹲在角落种花，不会有旁的人听见他们的对话。话说完，花也种得差不多。 李媛用毛巾擦擦手，禾老取来一些净水，给花苗浇上。花不多，十多株而已。 李媛看着这些花苗的嫩叶被风吹得微微震颤，同禾老说：“待你这花长成，可否剪两支送给村长？” 禾老浇水的手却是一顿：“呃……厂长，您可能不大了解，这个花它有些寓意，不大合适送……朋友。” 李媛心说：我还能不知道它的寓意吗？可这里也没其他花啊。于是对禾老说：“要不您把这些玫瑰拔了，改种寓意合适的花？” 禾老听罢，低头小声回答：“当我没说……”笑话，这些花苗很贵的好吗！ 李媛从禾老这了解完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准备离开。 临走时禾老又想起一件事：“厂长，我记得鹰首聚落好像有个很玄乎的人，什么都知道，叫‘万事通’的。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阿标似乎通过他找到的我。您可以试着去找找。” 李媛再次谢过。 与禾老告别后，李媛通过纳米通讯同褚思蓝说了禾老的猜测，并问褚思蓝：“或许——你的纳米系统是否正好加载了基因检测的功能？或者你正好学了基因配序的知识？” 西褚继承人要学的东西很多，方方面面，以备往后继承星领，不会被手下蒙蔽。但李媛不是很清楚褚思蓝学到什么程度，故有此一问。 反正李媛看不到，褚思蓝就地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正好！我学的是机械工程，其他一些学科只停留在通晓层面好嘛！” 李媛表示明白，遂不再问。 第二天，李媛动身前往鹰首聚落。为的是处理一些直销点的事情，同时打听禾老所说之人。 原本问了褚思蓝要不要去，褚思蓝说自己不去。 临到出发，褚思蓝又改口说要去。李媛都开车到门口了，只能停车等她。 褚思蓝笑嘻嘻地跑上来，透过车窗看到后座坐着的人后，笑容没了。 后座坐了三个人——海阔、刚川、小溪。褚思看到的是小溪，小溪还对褚思蓝眨巴眨巴眼。 李媛亲眼目睹褚思蓝的表情变化，心知褚思蓝果然对小溪有些成见——虽然至今不明缘由。可人家小溪也没搞啥事，工作也完成得不错，除了口癖死活改不了外，别的没什么可以苛责。 “要不让小溪别去了？”李媛正想着，褚思蓝却敛着表情拉开副驾的门坐上车来。 “走吧。” “哦……”李媛心怀忐忑，开动车子。 小货车嘟嘟离开威震厂，向鹰首聚落进发。 第91章 禾老所说“阿标”即是老标,或者现在应该叫“常标”。 村中无姓氏之人，无论是否禾老兄弟四人的子孙后代，皆可冠以“常”姓——此事经与禾老讨论定下。 老标在那晚的战斗中受伤,在鹰首聚落的医院接受治疗,治疗结束之后并未前往威震厂,而是直接留在工厂的铁器直销点,帮忙打理内外。 李媛开车从威震厂出发，不过半个小时便抵达鹰首聚落,直接将车停到直销点内。 老箱头时期，常常安排二三十人守着直销点。老箱头派人攻打常氏地堡第二日，觉察到不对,提前关了直销点，把人撤回矿场防守，反而方便了李媛她们接管直销点。但是李媛她们没那么多人手，只能派六个常家村人，外加七八个有心投诚的矿工守在直销点。 或许因为人手少，或许商家们听到什么风声,总之比起原来的门庭若市，直销点现在冷清了不少。 李媛停车之后向直销点的人询问老标去向，得知老标出去办事,不知何时回来。于是让海阔、刚川、小溪先留在直销点帮忙，自己和褚思蓝一起去找前子。 去前子回收店的路上，李媛问褚思蓝：“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小溪，怎么,她惹到你了？” 褚思蓝忸怩地回答：“没有啊？我没有不喜欢她啊！” 李媛见她不肯承认，有些无奈。褚大小姐大多时候为人和善，但在有些时候会表现出傲娇的一面。她若不想承认,便随她吧，自己给小溪另外塞个位置便是。 鹰首聚落一如既往地忙里，到处人来人往，往来行商络绎不绝。聚落中似乎有六大势力，老箱头曾是其中一大，不过现在被李媛她们消灭。不知常家村的势力是否“够格”代替他算作其中之一。 她们并肩行至前子店门口，发现前子的店面扩张一倍不止。 前子染了新的发色，这次不再是五颜六色，而是单一的骚紫色。 最近降温不少，他上身穿了厚衣服，下身仍是拖鞋大裤衩。 李媛进店便问：“前子你不冷吗？” “唉！美女们好呀！不冷不冷，谢美女关心。”前子搓着手走上前，笑得一脸褶子，让李媛觉得他来者不善。 “你笑那么开心做啥？” 前子开怀大笑：“看到我的大客户来了，我当然开心啊！” 据前子自述，他的回收店是一年前新开的。他爸是投资人，也是幕后老板，但不管事。以前生意做得小，后来回收常家村的东西赚了不少，又招来力岩这个伙计，跟闵下那边搭上线。 现在力岩辞职去帮闵下，前子依然与闵下有合作。同时李媛这边夺下箱子矿场，前前后后自然免不了跟前子做些生意。现在巴尔把店直接送给前子。前子自己是老板，又新招几个伙计，生意做得越发大了。 “前总客气。这次过来，依旧是跟您打听点事儿。”李媛开门见山。前子从小在聚落长大，对聚落的事情知道得多。 “请讲。” “您有没有听说过——聚落里曾经有个‘万事通’，我想找到这个人。” 前子昂头想了想：“曾听说过，但我从没见过。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近些年都没听人提起。” “可否帮我留意一下？” “包在我身上，我给你把这人找出来！”前子拍着胸脯打包票。 聊完万事通的事，又与前子商定接下来的合作模式，李媛便同褚思蓝离开前子的店铺。 二人行走在路上。 褚思蓝突然说：“我觉得厂长这个称呼有点土土的。” 李媛：“啊……啊？？”她被整蒙了，“所以要叫啥呢？” “叫‘李总’吧？以后我们把生意做大，搞个集团公司出来，你就是名副其实的总裁了！” 虽然“李总”也蛮土，但有种牛逼轰轰的感觉。 李媛便笑嘻嘻地说：“成啊，回去跟大家说声，以后叫我李总！” 褚思蓝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满脸笑容。又想起来的路上所聊的话题，接着道：“还有啊，你说我不喜欢小溪……我承认是有点，她老缠着你，我都有点吃醋了。” 吃醋？李媛不明白她吃哪门子醋：“这……不是你让她当我秘书的吗？她当秘书肯定得围着我转啊？” 褚思蓝笑容没了，两只耳朵也变红，气道：“什么叫‘我让’？我明明问过你的意见，你自己要的好嘛！你自己想要个小秘书却赖我头上！”她大声说，加快脚步，与李媛迅速拉开距离。 李媛不懂她为何发火，不敢跟上去，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跟在褚思蓝后边。 街上人多、机械多，她们这样隔得远远地走，没人看得出她俩是一起的。 走了一会儿，褚思蓝突然转身，快速走回李媛身边。 李媛见她耳尖依旧红着，以为她自己想通了什么。却见褚思蓝走到自己身后，抓住自己手臂上的衣服说：“我看到那四个流氓了。” “什么？” “就是我第一次来这，骚扰我的那四个。” 李媛轻轻拍了拍褚思的手背，向前看去，果然看见四个吊儿郎当的人并排走过来。他们有说有笑，其中一个看到李媛的脸，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媛给自己做了点修饰，戴着个大兜帽，他们没认出来到也正常，没想到这么快又碰到。 李媛倒是希望他们认出自己来，上来找茬，这样就能再揍他们一遍。然而直到他们与李媛擦肩而过，似乎都没有回想起分毫。 褚思蓝将脸埋在李媛肩膀上，待那几个二流子走远，才抬起头，气鼓鼓地说：“我好讨厌他们。” 李媛刮了下她的假鼻子：“我也讨厌……怎么，你不生我的气了？” 李媛不提醒，褚思蓝都快忘了自己生气这回事。一经提醒，她呼地放开李媛，后退一步。 然后红着耳根又靠上来：“我无理取闹，你别老让着我。” 李媛在心里偷笑——不让着她还能咋办呢？ 她主动去牵褚思蓝的手。褚思蓝抬头，她说：“一起回去吧？” “嗯。” 二人回到直销点时老标也已返回。 老标在之前的战斗中左眼严重受伤，没能保住，现在戴了个黑色眼罩，搭配他脸上胡子拉渣，显得很是凶狠。也因为有他在，唬住了不少人，让人以为新的矿场老板还与老箱头是一样的行事风格。 李媛见到老标的第一时间便询问“万事通”的事情，老标挠挠头：“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我找万事通也花了一番功夫。当时是在贫民窟里见到他，现在那里都改建成商业街了。您若想找他，我帮您再去找一下。”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精瘦的老头，随处可见的样貌，我说不来。” 李媛心知时间久远，本就没抱太大希望，而且她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也不是很相信，因此对老标说：“我已经跟朋友说了此事，你不用特意帮我去找，留意即可。” 又问老标出去一趟是为了什么事情。 “嗐，还不是为了直销点的生意？”老标愤愤不平，“聚落西边这片区域以前是老箱头的地盘，大小店铺给老箱头送保护费，老箱头保佑他们不被其他势力骚扰。” “可最近有些地痞不知从哪得知消息，说老箱头死了，这片区域没人管了，跑那些店铺去，叫人家交保护费！” “咱们接管了箱子矿场，这片区域合该咱们管辖，可不能让那些地痞流氓乱来，您说是不是这理儿？” 李媛点头默认：“所以你去管那些店铺了？” 老标笑嘻嘻答道：“对，我带了枪去，虽然我不大会用……但是那些地痞一下子被吓跑了。” 李媛忍俊不禁，交代他：“还是小心为妙，现在咱们刚接手矿场，地位不稳。若他们有心针对，你就危险了。” “我晓得！” 老标同李媛报告完，去忙别的事了。李媛和老标说话时，褚思蓝就站在一旁听着，这时对李媛说：“常标一个人去驱赶地痞流氓太过危险，说来说去咱们还是人太少。” 李媛说：“是的，所以我准备招工。聚落里也有不少穷人，咱们在直销点门口贴张告示，每日支付两支营养液作为报酬，看看有没有人来。你觉得如何？” 褚思蓝有些担心：“万一招到心术不正的人怎么办？” “这就得考验人事的眼力了。”李媛笑嘻嘻地回答。 二人最后决定先招十个人左右。褚思蓝去写告示，李媛则去找清河。 目前清河是直销点的总体负责人，常常在威震厂和直销点两边跑。目前他正好在直销点。 李媛对清河说了招工的事，清河满口答应。 “我正想跟您请示这个事呢，确实现阶段扩充人手的最好办法就是招工。” “那么这事交给你全权负责，你一定做好筛选。” “没问题。” 这事不是什么机密，他俩就站在直销点的商品陈列区说，也没避着别人。 李媛同清河说完，准备离开陈列区，却在门口被一人拦住。 “厂长~”小溪的声音千回百转，听着像是撒娇一样，但李媛知道这是她正常说话的语调。 李媛无奈地叉腰，朝小溪昂了昂下巴：“说吧，什么事？” 小溪左右看看，朝李媛又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村长好像不喜欢我。” 李媛心想：“自信点，把‘好像’去掉。你村长不喜欢你是因为你离我太近……” 但嘴上还是给褚思蓝打圆场：“没有啊，她只是认生。” 小溪捂着嘴，朝李媛揶揄地笑：“行吧，您说啥就是啥。我觉得直销点挺好，我可不可以申请留在这儿？” 因为褚思蓝不开心，李媛正想着如何给小溪塞到别的岗位上，没想到小溪自己提出来，倒省得李媛费心找借口。 李媛带她过来，原是要她帮忙对账。她算数不错，李媛又懒得自己动手。留她在这里可以给清河添点助力，直销点人手少，清河最近很是辛苦。 “行，你留下来呗。”李媛答应了，“最近我们打算开始招工，你帮着清河招人，好好干！” 小溪装模作样地福了下身：“谢谢厂长~” “对了，以后叫李总。” “好嘞~” 小溪的事就这样顺利解决了。 第92章 我们说说箱子矿场留下来的人的情况。 那日处决四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后,被判决进矿区劳改的人都很乖顺，没有人逃跑，更没有人敢犯事。 就连矿工们都与常家村人更加亲近了些。越来越多矿工主动请缨,展现自己的特长,得到特聘。 他们有的擅长操作机械,被吸纳进生产车间；有的擅长说道,被安排去直销点帮忙……诸如此类，一定程度缓解威震厂的缺人荒。 于此同时,一个传说在矿场渐渐流传开—— 不难猜到，这个传说最初是服刑的打手们在传：“不知道是哪里飞出来的，它一出现,整个天空变成金色，我们就失去意识了。” 然后在矿区流传：“它没有实体，拿枪都打不到它，在空中飘来飘去。” 后来被人拿去吓唬小孩子：“不好好学习，白色恶魔就会来抓你。我跟你说，它会吃小孩！” 常家村的村民们都挺信这个传说,因为那日清晨，他们坐车进入工厂区时，打手们已经全部躺地上。村民们认为确实有一只白色恶魔帮他们弄晕这些打手,不然没法解释。而且白色恶魔可能跟厂长……李总有关！ 这事越传越玄乎，逐渐演变成“白色恶魔早晨出现，会吸收人的灵魂，让人精神恍惚倒大霉”。大家无论发生什么事,头热脑痛，跌打摔跤，都要猜测是不是白色恶魔给自己下了咒。 昙梅跟一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妇女组了个妇女会,平时除了本身的工作，还帮忙带厂里的小孩。闲暇时爱凑一起聊天，最近就在说这“白色恶魔”的事。 妇女会成员有些是原来的矿工，劝昙梅：“白色恶魔的影响太大了呀，再这样下去，整个厂都要遭殃。您去跟李总说说，请起源教的道长来看看吧！” 昙梅很是紧张，于是找李媛说了这事。 李媛刚跟褚思蓝从直销点回来。她虽然知道最近厂里有些传说，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到她跟前来。她难以置信：“什，什么？白色什么？ “白色恶魔！”昙梅可着急了。 李媛不由自主地往停放元宵的仓库瞥去一眼，心想：“我乖崽居然被当成恶魔了，好好笑。” 所谓“白色恶魔”就是她的元宵，她不至于费事请人来搞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正想拒绝，昙梅嫂子却凑得更近，压低声音说：“李总，这事与您关系很大啊，我们猜测——那白色恶魔已经缠上您了，它肯定会阻止您请道长前来。但您是个意志强大的人，千万要与它抗争到底！” 李媛心里一梗，见昙梅嫂子表情严肃，感觉不妙：如果自己说不用请道长，该不会被认为是恶魔附身吧？ 很有可能哟。 而且元宵就停在威震厂最大的仓库里，为了省电没开拟态。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对那大仓库探头探脑，要是不给请道长，那些人或许都要冲进仓库了。 李媛在昙梅明亮目光的注视下，话到嘴边改了口：“啊，好，请吧。您全权负责，需要多少营养液您去禾老那领。” 昙梅竖起大拇指：“李队果真精神顽强不服输！” “呵，呵呵……”李媛勉强地笑了下，心想：到时给道长塞点好处，叫他跟厂里人说大仓库有神灵，不得轻易进出。 花营养液请回来，总得给她解决些实际上的困难吧？ 请回起源教的道长是几日之后的事情。 昙梅已经学会开车，自己开车跑去外边将道长接来。接来后还带道长先来拜见李媛。 李媛亲自见了，一看——竟是位女道长！而且看面相有些熟悉，可能长得像自己认识的某个人。 道长长相清丽可爱，墨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她身材娇小，穿着青色衣服，服装样式与古服类似。背着双肩背包，一根用布包裹的长条从包里伸出，李媛猜想：那该不会是桃木剑之类的东西？ 道长先与李媛见礼，热情开朗：“李施主你好。贫道听闻厂里出现‘白色恶魔’，所以随常施主前来捉妖！捉妖过程比较繁杂，请您多多包涵。” “道长你好，可把您盼来了！您只管捉便是，不用管我们。”李媛不敢怠慢这个全工厂人的精神寄托，生怕哪里招待不好被乱说一通。 “您到处看看，晚些时候我去寻您……对了，道长我有些好奇，捉妖是怎么个捉法？”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李媛害怕道长的捉妖程序反而撞破元宵所在，故有此一问。 道长笑得如沐春风，取下肩上背包。 首先取出长条，将包裹的布匹揭开，露出一根金属棍。她将金属棍下方扭动一圈，金属棍的顶端“啪”地张开，呈伞骨状，直径约有二十厘米。 然后从包里取出一块液晶屏幕，系在手腕上。又从金属棍下方拉出一根缆线，插入背包中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上面。最后重新背起背包。 整体形象与军队里的探测兵十分相似。 李媛回想起在虚拟现实里遇见的黎道长，以及以前看过的一些玄幻电影，道士们多是拿桃木剑或者拂尘，用五指掐算，或是用星盘推演，哪里会像个探测兵一样？ 她这样，有点像星际上起源教的做派？是的，星际上也有起源教，影响甚广。但李媛听说这里的起源教时，觉得只是同名，不认为起源教能够传播到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李媛嘴角僵住，小心询问：“您不是要抓妖么？这是……金属探测器？” 道长一本正经地回答：“子不语怪力乱神，任何妖魔鬼怪出现的背后都有科学的解释。这套设备，即是探测器，又是捉妖仪。您放心，我一定给您揪出那背后装神弄鬼的家伙！” 昙梅在一旁点头表示支持，对道长致以崇敬的目光。 李媛：希望你最好不要揪出来。 她僵着张脸请道长开始“捉鬼”，道长就用手里的探测头四下扫描起来。 昙梅站在李媛身旁夸赞：“起源教的道长们好厉害呢，比如萤草矿场的储藏，就是道长们探出来的！““我们又叫风水师，探得萤草矿场的，正是贫道几位同门。贫道暂且比不上同门师兄，但解决贵厂之事，我有九成的把握。”道长自谦道。 李媛假笑：“哈哈哈哈，您先看着，我有点事儿。昙梅嫂子好好招待道长!” 说完便溜之大吉，偷溜进大仓库，登上元宵打开拟态以及反侦测，把充电的缆线拔了，再偷溜出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李媛再次溜出来时，道长才检测到禾老的花坛那里。李媛就躲在大仓库侧面偷看。 道长：“这花种得不错。” 亦步亦趋跟着的昙梅一脸骄傲：“这是我公爹种的！” “起源教有专门的植培粉售卖，可以让您公爹向本教求购……” 道长探测得十分认真，不放过任何一片土地。兜兜转转还是走到大仓库门前。 昙梅为难道：“李总不让我们进这仓库，不如不看这里了吧。” 道长一脸严肃：“不行！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不让你们进去？这太可疑了！” 李媛赶紧跑出来，挤出一脸笑容：“道长这么快就查到这儿来了？我这就为您开门。”说罢解开门锁，打开仓库大门。 昙梅这也是第一次看到大仓库开门，好奇地往里看，只见——仓库里面空空如也！ 既然是空的，为啥李总不让大家进仓库？ 道长举起手中探测头，朝仓库内部各个方向释放探测波，得到的反馈与肉眼所见无异。 果然，以蓝星的科技水平还不至于识破西褚的反侦测。李媛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准备关门，却被道长拦下：“等下！我得进去调查！” “啊？为啥啊？”李媛陡然一惊。 “得探测地下啊。”道长稍作解释，抬腿便往仓库里面走。 “等一下！”这次却是李媛喊停。道长扭头看过来。 反探测防的是探测波，拟态做的是视觉误导。如果动手去摸，还是可以摸到元宵的实体！元宵体积巨大，而且由于机体损坏，只能以跪姿稳固机体，所占地面面积更加大。道长若是进去，很容易撞到元宵的机体上。 李媛心想：不让道长进去肯定是不成的，她必定起疑心。 大脑快速运转，很快想到个办法。对道长说：“进到这里面一定得遵循规律。““规律？”道长愈加疑惑，眼睛眨了眨。 李媛扭头对昙梅说：“昙梅嫂子，您就不必跟进来了。”然后对道长说，“请您跟在我后边，我做什么您跟着做——这是我们的传统。” 道长恍然大悟：“既然是传统，那必须要遵守。李总请，我尽量跟着做。” 还好道长配合。李媛走进仓库，开始做“传统动作”——将双手抱在胸前，紧紧抱住。然后踮起脚尖，匀速，缓慢地，缓慢地，向前踏出一步。 跟跳大神似的。 昙梅则一脸懵：我们厂里什么时候有这种传统了？ 道长很努力地跟着做，但很难学得一模一样。 当然难学，因为这是李媛现编出来的，没有规律！ 第93章 李媛拥有纳米系统,又是元宵的主人，视网膜上直接套了层影像，可以看到元宵的具体形态。她带着道长走了几步,来到元宵跟前停下。 “道长,从这里开始,一步都不能走错！您要探哪些地方？我带您走。” 道长指了四处方位,分别在仓库的对角线上：“我看这里难走，就测这四个点吧,差不多能覆盖仓库地底。” 元宵整个机体面朝门外停放，这是李媛作为一名机甲驾驶员必备的素养——方便紧急时刻立即出动。 因此在李媛的视角里，元宵正低头“看”向自己。 元宵四肢仅存的右手则杵在自己左侧不远处,以维持机体平衡。 元宵前胸是一门颜值极高的激光大炮，若要使用还得加装个外置能量槽，不然一炮就会轰掉元宵一半能量。 元宵的外壳全部由密金制成，只有关节处薄弱些。它在战斗中失去双腿，右腿从腿根处断裂，左腿从膝盖处断裂。也就是说,元宵左大腿尚存，目前横亘在李媛右侧。 李媛带着道长开始迈诡异的步伐。二人从元宵脑袋正下方走过，猫腰来到元宵前胸下方。然后脚跟一转,向左走，穿过元宵腋下，来到第一个探测点。 道长在李媛严肃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也不敢挪动,将探测头按在地面上。 “咦……”道长突然发声。 李媛虽岿然不动，实际心里发紧，猜测道长是不是发现元宵的踪迹。 “下面怎么有道铁轨？” 李媛暗暗松了一口气,回答：“下面有一台暗道，最近入口损坏。这是我们的机密，道长既已得知，还请不要声张。” 接着李媛带道长去了后面三个探测点，实际是绕着元宵走了一圈。 一路念叨：“祖宗家法，不得改之。”“五行有道，道法自然。”一时间，真不知道谁才是过来“抓鬼”的道士。 道长被李媛搞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点不敢出差错。 昙梅的视角里，二人步伐诡异，面目狰狞，在空空如也的仓库里走出一个神奇的圈。 终于测完最后一个点，回到仓库门口。 二人爬到地上，双腿战战。道长喘着粗气说：“这里，这里……没有问题。” 李媛安心地闭上眼睛。 道长给出“仓库无异常“的判断，休息了一会儿，拉住李媛小声问：“您是不是在这里面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 李媛心里憋屈流泪，只能咬住嘴唇，点头应下。 道长急道：“唉，不是我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要信！” 李媛心想：你们做宗教的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接下来，道长去其他地方探查。元宵躲过一劫，李媛便不再跟着。 大约傍晚时分，道长只身前来寻李媛。 “李总，我将工厂区探查了一遍。实在抱歉，没能找出奇闻发生的原因。”道长耷拉着脸，似乎很是懊恼。 李媛便跟她说：“无事。要不您给大家说一下，没什么白色恶魔，好安大家的心。” 道长回答：“这是自然，心理慰藉也是我们的业务之一。但是李总——我什么都没找到，却又有流言产生，可能确实有什么东西，还请您多加注意。” “感谢道长提醒。” “往后若再次发现‘白色恶魔’，可令昙梅施主尽快去寻我来。奇闻发生的时刻，是找出其背后原理的最佳时机。” 李媛假笑：“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道长依李媛所言，趁全场人下班回来，当众宣布：她开展了捉妖仪式，已为威震厂扫荡太平，大家可以安心。 收到全场人的热烈欢呼。 由于起源教聚集地距威震厂路途遥远，褚思蓝请道长留宿一晚，次日再走。 褚思蓝这一天都在搞动力铠甲，道长调查时只与她打了个照面。 道长答应留宿后，褚思蓝问：“我还不知道道长名讳。” 听得李媛一愣——她一直叫“道长”，竟也没问过。 道长羞涩一笑，回答：“贫道姓闵，名安。” 姓“闵”……李媛终于想起道长像谁了！ 褚思蓝自然也想到，赶忙问：“不知道长可认识一个名叫闵下的男子？” 却见道长迅速木起脸：“贫道不认识这人。” 看来道长不仅认识闵下，还与闵下有不小的矛盾。 李媛与褚思蓝相视一眼，都选择闭口不再提及此事。 次日清晨，仍由昙梅开车送道长回去。起源教聚集地不在鹰首聚落，也不在莹草城，好像在别的什么地方。 李媛随褚思蓝送道长上车。 车子缓缓发动，开出厂区。闵安道长坐在副驾，突然探出身子，朝二人摇手，大声说：“再见，愿母星保佑诸位！” 这句话——是星际上起源教常说的一句！ 李媛反应很快，朝闵安招手：“道长！停下，停下！” 可是闵安没听清，仍旧招手：“再见~再见~” 李媛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越行越远。 褚思蓝也听到闵安说的那句，扯了扯李媛的衣摆，小声问：“难道这里的起源教和星际上的居然同源？” 李媛眯起眼：“不知道，值得探寻。” 蓝星起源教的事在李媛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但也不急于一时。 今天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褚思蓝搞了台“端午二型”出来，塔山试驾。 由于全厂的人都对此十分感兴趣，心潮澎湃，李媛便给他们放一上午的假。 可惜塔山的老婆送道长去了，不能看到自己丈夫的英姿。不过没关系，往后有的是机会。 塔山本人又高又胖，整个人圆鼓鼓的。但这不是因为他暴饮暴食，而是小时候掉入辐射水中，吃了不少辐射水。虽然后来想办法驱了辐，但是生长激素紊乱，未能治愈，最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他力气大，重量大，动力铠甲可以弥补他耐力不足的缺点，使他成为威震厂绝佳的重型进攻手。 褚思蓝在一台破损的动力铠甲基础上进行改造，取来原型端午，融合加装，使整个动力铠甲的容积扩大四倍。除此之外，还加了其他东西。 比如铠甲脚底板的可收缩履带，加装两门重型机关*枪的卡槽，更加强力的四肢驱动…… 为了拉出来向村民们展示，足足启用两台大型作业机器才把它拉出来。 整个威震厂两百多——近三百号人，熙熙攘攘地围绕生产区中央的空地站着。他们看到那比普通动力铠甲还要大上数倍的庞然大物，皆发出惊叹。 褚思蓝指着两米高的绿色机械对大家说：“介绍一下，这是动力铠甲‘端午二型’。接下来，请塔山驾驶这台动力铠甲！” 塔山在一片掌声中，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朝褚思蓝微微鞠躬，然后走到端午二型后背，拉开后盖，钻了进去。 后盖严丝合缝地阖上，铠甲双肩两盏小灯亮了一下，代表铠甲已经启动就位。 整个机体像是从沉睡中苏醒，隐藏在外甲之下的各种伸缩杆随着驾驶员的动作发出响声。它前后扩了扩胸，随后迈开步子，走向人群。 每次步伐落下，脚底的减震板都收缩一次，使它的步伐更加稳当。 它走到人群前方，人们都激动地伸手拍它。为了方便大家，它伸出手，展开手掌去给大家触摸。 它的手掌足有人手三倍大，上面垫有增大摩擦力的软胶。 端午走了半圈，让一半的人摸了个够。 这时阿弥在另一个半圈喊：“爸！来这来这！我们还没摸到呢！” 端午转身，脚上履带落下，直接“跑”到令一个半圈。 摸过的人都说好。 几乎全厂的人都摸够了，履带运转，端午驶向厂区门口。那里有另外两台动力铠甲守着，让人们不要围在门边。 门外百米之外，扎了一个废品人。 人群气氛热烈，纷纷围上来，被另外两台动力铠甲挡回去。褚思蓝再次出来主持：“大家不要靠得太近，接下来要进行射击试验了！” 大家知道枪械威力，不敢再往前挤。 端午从腰后取下一支长步*枪，架到肩上，瞄准片刻，开枪。 “砰！”正中废品人脑壳。 人群发出惊呼：“好准！”纷纷鼓掌。 李媛同褚思蓝小声讨论：“塔山平均射击成绩是四点三二秒七环，这里他瞄准用了二点五八秒，铠甲的辅助射击还得再调调。” 褚思蓝点点头。 那边端午连射五枪，收起步*枪。 背后两支深绿色大管动了，在传送履带的带动下，沿着外壳曲线滑至肩部，卡在肩部凹槽上。另外还有减震杠接到大管底部。 两根大管正是可拆卸的重型机关*枪，各有六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朝废品人。 当枪口冒出蓝色火花，“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废品人被轰了个干净。 海阔蹲着一边喃喃道：“我花了一下午扎的呢。” 李媛则关注武器性能：“哎呦不错哦。电磁枪威力还是大，就是精度和送弹速度可不可以再提升一下？” 褚思蓝复述：“精度……送弹速度……” 李媛知道她这是在纳米系统上做记录，却还是打断她——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腰。 褚思蓝看过来，眼里似乎有些不悦。 李媛笑嘻嘻地凑到她耳边：“你这么会搞，不如帮我修好元宵？” 当然这是在开玩笑。修机甲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做好的事，就算有设计图在手，可能都看不懂，哪条线是控制什么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李媛只是机甲驾驶员，压根没有设计图，就连机甲设计师有哪些人都不知道。 所有机甲设计师在世的时候都被保护起来，只有去世之后才会让他们的名字和自己设计的机甲刻在一起，是非常宝贵的人才。 褚思蓝嘟囔：“没条件修。” 李媛只是开个玩笑，笑呵呵地说：“我们快点找到回去的方法，就能修好了。” 却听褚思蓝小声说：“回去我给你修。” 李媛开心地揉了揉褚思蓝的脑袋，心想：修机甲用的是西褚的资源，可不就是褚思蓝给自己修嘛？ 第94章 厂里上午放假,下午却依旧要上工。实打实地说，威震厂现阶段的进项不是很多，一日不开工,就会少赚一日的营养液,未来就有人可能要饿肚子。 而且最近蓝星的气温越来越低,就要进入冬季。若是进入冬季,矿区开采将变得艰难——大雪盖住地面，既难以开采,又不好辨识地下空洞。而且雪由自然界的水结成，同样带有辐射。 禾老比较见多识广，据他所说,这片地区的雪算小的，越往北方雪越大，也越人迹罕至。甚至有些地方冰雪常年不化，那种地方就几乎没人居住了。 蓝星有这样的气候并不奇怪，光看头顶的云层有多厚就知道了。云层会反射恒星的光线，没有光就没有热,一到冬天就会变得极为寒冷。 所以，威震厂得赶在下雪之前，多赚点营养液,多开采一些可回收原料。等到冬天，就让大家待在车间里生产，工作时长也会相应减少。 单论赚取营养液，那么自然要与合作伙伴加强合作。 老箱头曾经垄断附近一大片区域的铁器生意,李媛却不打算继续这样做。老箱头的垄断建立在不断的武力压迫基础上，以高价售卖劣质产品。但很显然，这种做法容易遭到反噬。 就像老箱头被李媛灭了一样,如果李媛这样做，有朝一日也会被别的人灭了。 所以李媛她们决定，要以多样化的产品，公道的价格占有市场。 老箱头死去的消息李媛没有让人大肆宣扬，他留下的销售渠道也暂时稳固。另外威震厂还有闵下、前子两位合作伙伴。 前子比较好说，是个单纯的商人。闵下却似乎有着另一层身份。但经过与箱子矿场的战斗，李媛确认闵下是个值得相信的合作伙伴，因此与闵下之间的合作也越发密切。 端午二型测试的当天下午，闵下不请自来。 海阔跟李媛说闵下带人上门拜访，李媛还嘀咕：“还好他没来太早，不然被端午轰成渣了。”当然，只是玩笑话。 玩笑归玩笑，李媛还是带人去见闵下。闵下的造访实际上几天前已说好，只是一直未确认具体时间。 李媛见到闵下第一句话就是：“闵下兄，你可认识一位名叫闵安的道长？” 闵下原本挂着笑容，闻言一愣：“道，道长？我妹妹叫闵安……李小姐，为何这样问？” “前段时间我们厂里有些神奇的留言，请起源教的道长来看看。来的那位道长就叫闵安，我看她和你长得很像，或许真是你妹妹？” 闵下苦笑：“不是吧，她居然去了起源教做道士？我已经好久没能联系她，她生我气呢……” 李媛明了。家事不宜打听，遂不再问。 二人接着说起正事。 莹草矿场虽然产“矿”，但和威震厂不同，不进行回收加工。开采的原料全部输送到莹草城内，在莹草城的各种工厂进行加工，产出成品。 但是莹草城的产成品都是些更加深度加工的东西，各种机械、高科技，即使生产初级工具、日用品出来，也都价格高昂。因此莹草矿场的矿工们使用的工具都是周边一些小工厂生产的。 它以招工配镐子为噱头招引矿工，最后提供的镐子质量很差，实际上是矿场主管与老箱头说好，以低价购买劣质镐子，从中赚取油水。 李媛她们接管矿场后，仍是维持了与矿场主管的贸易内容不变，但是以相同的价格，稍微提升了矿镐品质，并且打上“威震初级矿镐”的标签。 闵下仍作为经销商，销售威震厂出品的镐子，但闵下销售的镐子上的标签是：威震高级矿镐。 一分钱一分货，李媛不想砸了威震厂的招牌，因此进行差异化营销。 她与闵下依旧采用固定成本的方式合作，闵下卖多少钱李媛不管，只管后端生产。 闵下这次来，为的就是生产“新产品”。他手里似乎有不少资源，只是暂时没有显露给李媛看到。 “我在莹草城有些门道，城里居民也有些过着穷苦生活，缺少日用品。我想做城里的生意，想请你们生产些锅碗瓢盆出来。” 他这次要的量很大，未来也会持续要货。 “我们生产这些没问题，但我们货车就只有这些，很难运过去。”李媛回答。 闵下也犯了难，他虽这么提，但他目前手上也没多少车。 却还是李媛提出解决方案：“不如我们走水路？” 威震厂生产区附近流经一条河流，由向东北方向流，经过莹草矿场，然后拐一个大弯流进大海。 二人便实地去看。 河流在威震厂后边，与生产区有些距离。生产区后边也开了道小门，二人从那道小门出去，走了十分钟便到了。 这河水从垃圾山中流出，本有些泛绿发黄。威震厂数条大管道延伸到河边，吸取上游来的黄水，排出黑色的污水。因此，流经威震厂的下游河水完全是黑的，污染严重，散发难闻的气味。 李媛起初看到这河水，挺难受的。但也没办法，威震厂生产不排废弃，但总有些废水细渣，只能排进河里。 闵下见到这水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习以为常。他站在河边眺望，看河水走向。 李媛问闵下：“你不觉得这个河水该得更清澈一点吗？” 闵下有些奇怪地看了李媛一样：“河水不都是这样吗，不是发黄就是范黑，越清澈的水辐射量越大。” 李媛在心里吐槽：“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条河很宽，大概宽三十多米，闵下估计水深可以达到两米左右。两米深的水，过些小船还是可以的。 李媛回答：“我们测过，这附近最深的地方有三米，过船没有问题。等我这两天有空，带人将这里到莹草矿场的河道走一遍，取几个样本点的水深。如果都有两米深的话，我们就用这里的水运。” 闵下有些为难：“可我手上没有船呐，备船还得要些时日。”他并不知道李媛手上有一艘小船。 “我来准备，但和我们货车运输一样，这运费得另计。”闵下提货，有时他的人开车来运，就不用运费。有时威震厂开车送去，就需要运费了。 “这是自然，有劳李总了。“ 李媛与闵下又讨论了水运的运输费用。水运单次要比货车贵些，但运货量比货车大很多，因此摊销下来要比货车运输实惠。 谈论完后，李媛又带闵下以及他的手下游览威震厂，给他展示一些生产过程。 闵下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没有多留，回去了。只是回去前央李媛帮自己打探妹妹闵安的联系方式。 李媛当然不介意帮自己合作伙伴这个忙。 闵下回去后，李媛找到褚思蓝。 褚思蓝最近沉迷于改造机甲，尤其是那些部分损坏的，被她改了个遍，添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功能上去。 李媛找到她时，她正和药药凑一起组装零件，又是弄得满身油污。 “快擦擦，跟我一起去看看河道。”李媛站到褚思蓝面前，叉起腰说道。 褚思蓝抬头，眼睛一亮：“哇！李媛媛你这一身真好看！” 因为要跟闵下见面，李媛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女式西装，西装是卡其色，里面穿着黑色的花领衬衫。看着很是干练，使李媛明艳的五官气质更加突出。 李媛被褚思蓝夸高兴了，笑起来，向褚思蓝伸出手。 褚思蓝脱下手上脏兮兮的手套，握着李媛的手站起。她让药药继续试着组装，若是组装不了就等她回来。 然后换了身干净衣服随李媛外出。 李媛将摩托骑出来，停在褚思蓝身前。 褚思蓝笑嘻嘻地小跑上前，就要攀上后座，却被李媛制止。 “你等下。” 李媛双脚踩在地面上，防止摩托倾倒，身子微微探出，伸手给褚思蓝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将衣服拉链提到最高，都挡住褚思蓝的嘴巴了。 “天冷，衣服别敞开着穿，车上容易冻着。” 褚思蓝不满，声音透过衣领传出来：“你不也没戴帽子？” 李媛也套了件厚外套，但没有帽子。闻言，李媛也将衣服拉链拉至最高。 “我没帽子，没有办法。” 褚思蓝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哼哧哼哧爬到摩托车后座，隔着厚厚的衣料抱紧李媛的腰。 李媛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可能因为有点冷吧。 她载褚思蓝沿河道行驶。粗略估计，大概一个半小时后到达莹草矿场。 没开车出来，因为河边这一代情况不熟悉，怕撞到什么沼泽泥坑里去，车子就废了。所以还是骑摩托保险。 摩托车开起来后，褚思蓝果真感觉到冷，干脆整个人藏在李媛背后，就连脸都埋在李媛后颈，一点风都吹不到。 就这样埋了一会儿，总算想起自己出来是要跟李媛看河道，这才抬头，问李媛具体要看什么。 其实用纳米系统交流就可以不用抬头，但最近褚思蓝更习惯直接跟李媛对话。而且摩托车上风大，她便贴在李媛耳根说话。 李媛顿时觉得耳根一阵发热，动动脖子，使耳后根逃离褚思蓝的贴近，车速也降了下来。 李媛晃了晃脑袋，回答：“我在用侦测系统看看整段河流的水深，最近打算开水运了。” 褚思蓝贴近只是为了说话。既然李媛自己移开，而且车速也降下来，她便收回身子。 “我也打开侦测系统吗？” 褚思蓝觉得，以侦测系统的精度，应该不用两个人同时去测。 李媛沉默一会儿，回答：“看你喜欢，带你出来兜兜风而已。” “嘻嘻嘻！”褚思蓝再次拥上去，手在李媛腰上抱得更紧了些。 第95章 你不许开船 李媛同褚思蓝测完河道水深,去莹草矿场再次与闵下见面，蹭了碗拉面才返回。 李媛觉得今天的自己有点奇怪，喜欢看褚思蓝笑起来的样子,喜欢她甜甜地叫自己“媛媛”,然后突然扑上来抱住自己。 就很开心。 李媛心想：“我这是魔愣了吧？总不至于是喜欢她。” 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李媛也就想了想,很快抛在脑后。 第二天，李媛叫来海阔。 “我准备再开水运,你想开船吗？” 海阔原地蹦了起来：“想啊想啊！” “我们厂后边的河流通向莹草矿场，我打算利用起来，以后送货通过水运。现在厂里会开船的就你和另外两个,若是愿意，运费给你们四成。” 海阔一拍手：“愿意，当然愿意！我替那两人应下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就由你去跟那俩人说吧，我还得去叫人把星辰号搬到这边来。”李媛拍了一下海阔的肩膀。 海阔这小子最近经常跟着李媛做事，人很机灵,做事也算妥当。便是他最后未能说服另外两人也没关系，把船搬来，总能找到人开。 李媛同海阔交代完,就去找人搬船。 常氏地堡附近的小河与威震厂这条黑水河并不相汇，若走水路要绕好大一圈，花上四五天才能抵达威震厂。所以选择陆路运来。 星辰号足有五米长，及其沉重。李媛出动四台工程机械,三辆货车——其中两辆用来运工程机械。 阵仗挺大，全厂人都知道马上要运来一艘船。 海阔拉上刚川以及另一位伙伴，加入运船行列。 他们在荒野之上,风，驰，电，掣。 准备再开水运的同时，货车运输仍未停止。 货车载满货物时质量很大，有时会加挂载，操作难度比空车高上许多。 因此虽然厂里大多数人都在学着开车，可是能开货车运输的不过寥寥数人。金发就是其中之一。 海阔带人回地堡附近拉船，调用了三台货车，出去的时候热火朝天。因此这日早上只有金发一台车运货去直销点。 金发将车晃晃悠悠开出威震厂，却没有径直开去直销点。而是偏了道，在一处碎石堆后停靠一下，见了点人，卸了点货，然后抹了点行车记录。这才重新开出。 金发舒舒服服开着车，心想：“虽然那个姓李的很讨厌，威震厂这庙也小。但是爷爷我最近没啥想去的地方，就在这暂且留一下。我都屈尊留在这儿给你开破车，收你点好处费不过分吧？” 他将车开到直销点时，并没有比原定时间晚太多。 因为临时抽调了货车，运输压力变大，金发这次拉的是个大挂载车厢。他把车子倒着开进直销点，使车尾正对库房，方便卸货。 好几个人在车下给他看车位。 最后准确停到位置，车下的人都鼓起掌，连声称赞：“金哥牛！上次那谁差点把车撞到前厅去，只有你能停这么准！” 金发呲笑一声，拔掉车钥匙，跳下车头，将钥匙扔给伙计。 “你们卸货，钥匙先帮我保管着，我出去歇会儿。” “好嘞，金发哥辛苦！” 金发：“……” 算了，就这样吧，自己就叫金发吧。 库房门打开，伙计们一拥而上开始卸货。金发往库房里面一望，果然看到一个窈窕身影。 小溪，感觉长得不比姓李的差，而且人美声甜性格好，符合金发的喜好。 第一次见她是在姓李的身边，那时小溪对他笑得可甜了。所以金发经常到她眼前晃晃，后来不知为啥总有些淡淡。 不过没关系，金发相信，以自己的帅气程度，这妹子肯定是对自己害羞了。 金发捯饬一下发型，昂首阔步走到小溪面前，打了响指。 “美女，照你说的做了，好处有你一份。”金发冲小溪抛了个媚眼。 小溪以前跟着老箱头，知道很多来钱的路子。她调来直销点后，告诉金发一条，并说自己会帮忙。 小溪皮笑肉不笑地回了金发一下：“金哥不用客气，您自己收好就成。” 金发一听这话，顿觉感动，想着：“小猫咪一定是真的喜欢我，送上门的好处都不要。好，等我多赚点再给她。” 然后同小溪说：“那你点货的时候给我算好，一件也不能少！”他笑嘻嘻地摆摆手，转身去前厅找自己的小弟清河。 小溪在他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清河正在前厅与老标谈事情。前厅还有一些客户在调看商品。 金发也不知道清河与老标在说什么事情，但是看到老标就想起马上要开水运的事，于是打断他俩：“哎！老标，你儿子马上又要跟海阔去开船了，你知道吗？” 老标一听这话，剩下的唯一一只眼球都要爆出来。 他怒吼：“兔崽子的，居然又去开船！” 把前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标得知自己儿子又要去开船，气得立刻开车回了威震厂。 清河有段时间没回去，包括他哥试驾端午二型的时候，他也没回去。见老标要回去，想着也得回去看看家人，跟厂长报告报告工作，便将直销点的事交给小溪，也一同回去了。 回去后，老标一溜烟跑了，清河便不管他，自己找李总聊天。 李媛见到清河还挺高兴，跟他唠了会儿。清河说完直销点的情况，又说了老标父子俩的事。 李媛听完，沉吟片刻，答道：“没事，我会注意他俩。你在厂里歇几日，可以看看我们的新变化，想想直销点有没有新需求。” “好嘞。” 两个小时后，海阔带人拉船回来。 星辰号横在其中一辆货车上。它不像那些工艺精制的船，没有漂亮的涂漆、规整的底面，它的焊接缝十分明显，却又给它增添粗犷的美感，威风凛凛。 厂里不少人跑出来看。 李媛也出来，让他们先将船卸到河边。 河边已经挖好一个船坞，槽底有固定船的架子。 然后夸了这次拉船回来的人几句。海阔他们几个毛头小子得到李媛的肯定，都很高兴。 李媛还给他们放假，让他们好好休息。刚川开开心心地回到家，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爸，你咋回来了？” 老标回来后就藏在自己家里等小兔崽子回来，现在小兔崽子终于回来，老标吐气如牛：“怎么？不想看到我？” 刚川赶忙回答：“没有没有，那哪能啊！我看到您高兴都来不及呢！”他知道老父亲的眼睛是为了救自己没的，现在对着老标已经乖顺很多，不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就怼起来。 老标“哼”了一声：“你巴不得老子烂在直销点，就没人管你，不会拦你上船！” 刚川不说话了，他是真的很想去开船。之前和海阔出海，虽然过程艰辛，但在水上漂泊的感觉让他非常留恋。他觉得上次的成果已经足以证明他们可以征服水面，没想到父亲这么顽固，还是不让自己上船。 要不先应下来，把这老兔崽子哄好了，自己再偷偷去？ 却听老标继续说：“这几天你哪都不许去，就待在家里，听见没有！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九九，老子这几天哪都不去，就看着你这兔崽子！” 刚川一听，急了：“你凭什么不让我上船！” 船已拉来，李媛正在安排人修缮船底，就听人来报：“常标父子打起来啦！李总您快去看看！” 老标父子体格都挺健壮，真若打起来，一般人怕是劝不住。李媛赶紧返回生产区。 返回路上，竟发现褚思蓝也跑出来。李媛快步上前，拉住褚思蓝：“你去干啥？” 褚思蓝回答：“听说老标父子打起来了，有人叫我去劝架。” “我去就好，他俩打起来没轻没重，别伤到你了。” “哪有那么夸张，老标打儿子还能下重手……不是，你觉得我那么弱的吗！”褚思蓝突然炸毛。 李媛心说：有的爹真的能下重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去忙你的吧，这事交给我解决。”说完，把褚思蓝按在原地，自己继续赶往老标家。 赶到老标家门口，看到一地狼藉。父子俩都鼻青脸肿，隔着一张桌子对峙，龇牙咧嘴地看向对方。眼见二人又要打到一起，清河到了，李媛便朝清河喊：“你拦住刚川！”然后和清河一起上，将父子俩分开。 老标被李媛制住，却还要闹，被李媛一拳揍晕。 过了一会儿，老标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绑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他儿子刚川被绑在旁边另一根柱子上，只要转动脖子就能看到。 他俩面前站着一溜亲人朋友——村长、李总、清河、禾老……连海阔都蹲在一旁望天。 刚川正在大声辩解：“是我爸先打我的……我们都带回来那么多东西，他还不同意，就是个老顽固……李总让我去吧！我有经验，帮着海阔，可以完成得更好……” 老标一听，知道自己来硬的不行了，眼珠子一转，竟是落下泪来。 他声泪俱下：“村长啊，您看我这一只眼睛，就是为了咱村没的……李队！我为村里立过功！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不能让他去冒险……禾叔，您是知道的，当年我为了找你漂洋过海，水上有多危险我能不知道吗……”他说得老泪纵横。 李媛听罢，叹了口气。先踹踹蹲在自己脚边的海阔。 海阔望天，装作没感觉到。 又去看褚思蓝。褚思蓝无奈地对她点了点头。 李媛于是宣布：“这次水运重启，刚川就不参加了吧。” 老标得意洋洋，刚川整个人都泄了气。 第96章 结果遂了老标的意,此事便了结了。 刚川便是有不满，但人微言轻。总不至于主动去打自己老子——他也打不过呀。 老标的老婆来领父子俩回家，李媛便将二人当场释放。 修缮星辰号的事,还是需要听听褚思蓝的意见,李媛便带她一起前往河边。 她俩走出后门,李媛说：“我想举办个起航仪式,叫闵下、前子还有几个合作的老板来看看，你觉得怎样？” 褚思蓝“嗯”了一声,突然转换话题：“我同意老标的意见，你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李媛心想：觉得不公平？我？没有啊？ 褚思蓝却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做什么决定，你怎么不质疑一下就去做呢？其实你要是觉得不好,可以不按我说的去做。上次小溪的事也是，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就把她调去直销点了……” 李媛听到褚思蓝这样说，心里有些怅然，问道：“你这是在怪我吗？” 褚思蓝陡然一惊，抬头去看李媛脸上的表情,看到一片失望神采。 “呜呜呜……”她懊恼地拉起背后的兜帽，把一半的脸都盖住，往李媛身边小步挪动,最后贴到李媛身上，“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然而呜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媛垂头看着圆圆的大兜帽在眼前晃来晃去，想了想，忽然想通。 “你是不是有点害怕自己做决定？” 大兜帽的晃动停止。 李媛笑了下,隔着兜帽摸摸褚思蓝的脑袋。 “你放心，我没有盲目遵从你的决定。小溪那事，是她本就想留,所以让她留在直销点。今天的事情，刚川无论上不上船，对我来说都一样。人生中总有不称心如意的事，不在我这经历一下，也得在别处经历。遂了老标的意，事情更好解决一些。” 褚思蓝又晃起来：“在西褚的时候，我的决定即使有错，也有我爸给我修正。这里可没有。” “我帮你修正。” 褚思蓝小声道：“应声虫……” 李媛呲呲笑起来。 “媛媛……”褚思蓝撒着娇，伸手来牵李媛的手，“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不做错误的决定！” 李媛心想：没有人能永远不犯错，即使是褚思蓝的父亲，西褚公爵，也一样会做错。就比如扶萧索言上位这事，目前看来错得离谱。 褚思蓝叹气：“唉，其实我有些后悔站到老标那边。” “要不现在回去跟他们说？还来得及。”李媛开玩笑道。 “不行，说出的话不能反悔。”褚思蓝一边摇头，一边牵着李媛的手往河边船坞方向走，“我理解老标的想法，他跟我爸一样。我爸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做那，其实就是爱我，怕是遇到危险。可是哪能永远这么护着，我不还是意外跑来垃圾星上，然后还好好地活着吗……” 李媛不敢置喙，因为她没经历过，不知道爱孩子的父母是什么样。 刚川不仅被自己老爹禁止上船，就连厂长也站在老爹那边。他觉得自己上船完全无望，整个人都消沉下来。 他不想回家，当晚就窝在海阔家中。 他也气海阔当时不帮自己说话。气归气，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海阔又更聪明，自己气完还是得眼巴巴地指望他。 刚川这么迫切想要上船是有原因的。他爸眼睛受伤治不了，总归影响生计，刚川感到自己也得撑起来，得有些维生的本领。上船赚得多，赚得快，足以养活自己。以后甚至可以买只义眼给他爸，高档点的，跟真眼差不多。 没想到才过一个早上，计划就泡汤了。 “阔子，你赶紧给我出出主意啊！”刚川大喊。 海阔扣扣耳朵，答道：“不是我不帮你出主意，实在是我想不到好办法啊！咱李总都点头的事情，改不了的。” “要不我偷偷上船？” “我看悬。到时四下找不到你，就知道你肯定在船上。” “要不等你们船开了，我再游过去？” “你疯啦！”海阔惊得缩起肩膀，终于开始认真思考对策，“李总答应过的事，定不会再改。要不这样……” 老标看着自己儿子去了海阔家，知道他晚上铁定不会回家。 他在厂里到处晃晃，炫耀自己的“成果”，收获不少人的赞许，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 唠完，他又去找清河。 “河崽，我家那兔崽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得帮我想想，阔子会给他出啥馊主意。” 清河正在给自己泡茶，闻言无奈地放下自己的茶杯。老标是他堂哥，他不得不理。 清河想了想，答道：“想什么办法？李总都答应的事，他们还想翻出水花？” 老标大喊：“你还不知道他们！造反都造得！” 清河心想：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也造过反？再搞事情小心李总一起算总账。 便打哈哈：“这事我帮你留意着，万一他们真搞事，我再给你出主意。” “有你这句话就成。” 星辰号在船坞中接受进一步的修缮升级，于此同时，河边货运码头的搭建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一切设施从简，不过数日便完工。 船和码头都准备好，李媛就如计划那样开始张罗起航仪式。 确实，有时这种仪式啊活动啊都挺形式化，可是偶尔搞搞，即能起到宣传作用，又能叫大家借机休息，提振士气，何乐不为呢？ 所以李媛挺重视这次仪式。 说要搞起航仪式的事早几天宣扬出去，给合作的老板们送去请帖，让昙梅嫂子准备仪式上用的吃食，让药药兰娘几个年轻姑娘负责仪式的装扮。大家各司其职，仪式准备工作还算顺利。 ——有褚思蓝这个经验丰富的活动家在，想不顺利都难。 起航仪式举行的日子渐渐临近，海阔突然跑来找李媛：“李总，我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媛心说：可以不讲。 海阔不等李媛回答，继续说：“我觉得，这第一次航行，我们可以在船上放一台动力铠甲，以展示我厂实力。” “最近村长不是出了一台轻型动力铠甲嘛？那台就很合适。” “……”李媛没有说话。她还能不知道海阔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让动力铠甲亮相确实是个好主意，可以镇住一些有想法的老板，她本就有此打算。 “可以，先放上去，到时由你操纵吧。” 海阔得了李媛首肯，喜滋滋退下了。 仪式当天。 大红灯笼高高挂，码头附近张灯结彩，摆了许多桌椅板凳。 那些与李媛相熟的，如闵下、前子，自然早早带人过来。其他老板想探探威震厂虚实，也都踩着预定时间到达。 老板们到达威震厂，先是被十多台动力铠甲迎接进门，心里直打鼓。 然后到现场一看：好家伙，人山人海！ 在场的人个个红光满面，一看就知道吃得好喝得好。老板们以为这些人是别的地方来的商人，抓人一问才知道——这些竟是威震厂的员工！ 老板们在心里默念：威震厂得是多有钱才能把这些人养得这么好？浪费，实在太浪费了。 接着看到几十个小孩子站得整整齐齐，在一台身上写着“草”字的机器人指挥下，大声齐唱：“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连小孩都这么有精神，实在是太【某种植物】了。 李媛迎上来，老板们赶紧与她吹捧。李媛上道得很，与老板们你来我往，和乐融融。 然后带老板们四处逛，向他们介绍码头，介绍星辰号，介绍星辰号上的轻型动力铠甲…… 老标那头，他特意申请不给自己安排活，因此有空寸步不离盯着儿子刚川。 “你别想搞事哈，李总说同意我的意见的哈！”这样一遍一遍地在刚川耳边重复。 刚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耐烦地回答：“知道了！”他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常氏二型机器人不撒手。 这时一台常氏一型端着一盘水走到附近，老标正好觉得口渴，端起一杯喝了。 这时李媛已引各位老板就坐。兰娘正好抱着小福泽在附近走动，李媛就把兰娘拉来向老板们介绍：“这位是我们后勤三组组长，她的丈夫是动力铠甲驾驶员。小孩刚出生，跟咱们威震厂共岁数。” 老板们纷纷夸耀：“好名字！”“这娃儿一看就长得好，是福气相。” 过了一会儿，起航仪式正式开始。 先是药药做主持，请思蓝村长上台讲话。 褚思蓝先讲了一堆废话，然后宣布：“起航仪式正式开始！” 现场掌声雷动。 老标是被掌声震醒的。他醒来时脑中一片混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哪。 然后冒出疑问：“我儿子呢？” 老标心里一惊。四下张望，没有看到刚川。心说：坏了，兔崽子跑了！ 他赶紧去找清河。 清河参与活动正高兴着呢，懒得帮他找儿子。随手一指：“哝，船上那台动力铠甲看见没？我看他就藏在那里了。” 其实清河也就瞎说，没有证据。 “要不你就放他去吧，他在动力铠甲里面，你能弄得出来？只有动力铠甲才能打败动力铠甲。” 这时活动进行到小孩们唱歌的环节，老标听见台上在唱：“一条大河～波浪宽～” 他知道再过一会儿，就要破船坞，船下水了，那时想把人揪下来都没有办法。 他听了清河的分析，心里有了主意。 周围大家都坐着，老标猫着腰离开嘉宾席，走到外围。那里站着威震厂的动力铠甲们，他们正在负责现场安保。 动力铠甲上有标号，一台动力铠甲通常赋权两到三人，以防紧急时候驾驶员没就位，还有别人可以救场。 老标找到一台编号003的动力铠甲，绕到它背后，敲了敲。 铠甲转过身：“标叔，咋了？” “阿根，你下来，跟我换换。” “啊？” 这台铠甲里面是葛根，老标大他一辈，他得听老标的。 但是葛根没忘记李厂长的教导：“这不成，李总说了，工作时间不能随意换人。” “唉，就是李总叫我换你！我儿子在搞事情，不得老子亲自去揍他？” “啊？”葛根心想：真是李总的命令吗？标叔不至于骗自己，应该是真的吧？ 葛根于是从动力铠甲上面下来。 褚思蓝演讲完，回到李媛身边就坐。 李媛面含微笑地执住褚思蓝的手，与她小声说：“你发挥得很出色。” 褚思蓝一脸骄傲地回她：“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接着台上小孩们唱完古典名曲《一条大河》，轮到李媛组织破船坞。 她走到台上，看了星辰号一眼，下意识地往船上扫描一下……唉！果然有人躲在动力铠甲里面。 按原计划，海阔应该在船下水后，现场登上铠甲进行表演。这么早藏人进去，里面是谁，还用说吗？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李媛端起话筒：“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工程队……” 工程队的人还没起来，一台动力铠甲先动了。 那台编号003的动力铠甲从嘉宾席后方往船坞跑，脚步“砰砰砰”砸在地上。 全场人都看着那台奔跑的动力铠甲。 之后的那一幕给现场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见动力铠甲跑到船坞边上，纵身一跃。 它明明那么笨，那么重，为什么能跳得那么高？ 动力铠甲跃至船板上。 它踩到铁皮船结实的船板上后…… 停在船坞里的船“轰”地倒了。 牛顿落下欣慰的泪水。 第97章 许多年后,亲历者这样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那天很喜庆，我们都很开心，但是之后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船倒了。 所有人都很懵。 船掉进船坞里,没有人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 很快有一个东西从船坞里蹦出来,在空中翻转两圈落地。 是那台轻型动力铠甲。 常家村的人都知道海阔将去开这台铠甲,此时都将目光聚焦在海阔身上——他还坐在嘉宾席。 海阔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脖子一梗：“看我干嘛！我啥都不知道！”那委屈的模样,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坐在附近的清河此时也心道不好，他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跟老标都说了啥。然后自我安慰：“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事情都是老标做的,赖不到我头上。” 轻型铠甲蹦出来后，那台踩翻星辰号的制式铠甲也从坑里爬出来。它马力全开，身上各种出气口都在向外冒着蒸汽。未作停顿，直接冲向轻型铠甲。两台动力铠甲扭打在一起。 可把前来做客的老板们吓坏了。他们也都带了保镖，保镖们被安排在稍微靠后的地方就坐，此时纷纷唰地站起身,掏出枪来。 保镖们以为威震厂在使诈，直接将枪对准演讲台上的李媛，或者对准褚思蓝。 李媛三两步蹦下台,飞到褚思蓝身边，将她护在怀里，朝保镖们喊：“意外情况，快护你们老板撤退！”同时向其他动力铠甲下令,“保护大家疏散！” 好在保镖们足够专业，认清真实情况，将枪口撤了。 现场所有人齐齐动身,从后门往生产区里撤离。 褚思蓝直到现在都还挺懵，张大了嘴巴看着不远处打在一起的铠甲。 李媛见状，干脆将褚思蓝拦腰抱起，抱到正在指挥疏散的其他动力铠甲身边。 褚思蓝这才回过神来，问李媛：“那是谁啊？怎么打起来了？还把星辰号搞翻了？” “可能是老标父子。”李媛不好说自己很肯定，只能委婉地回答。 褚思蓝：“……” 李媛敲了敲身边的动力铠甲，让铠甲上的人下来，自己登进铠甲。 “你们其他人，保护好村长。” “是！” “哎……”褚思蓝伸手去抓李媛驾驶的动力铠甲，可是铠甲外皮是滑不溜秋的金属，抓不住，她只能直接交代，“你注意安全呐。” “放心。”李媛摆摆手，冲向打得天昏地暗的老标父子。 轻型动力铠甲，护甲薄，机动性强，对它的定位是“斥候”，或者作为远程攻击手。它对上制式铠甲，力量上不占优势，但是敏捷上占了大大的优势。 刚川操纵轻型铠甲，往眼前的制式铠甲头上砸了好几下。 他知道这台制式铠甲下面是自己爹，没留有余力。 然后被制式铠甲找到机会，一下子砸中腹部。腹部的外甲砸出个大坑。 双方各后退几步。 刚川大喊：“我要去开船啊！你拦不住我的！” 老板怒道：“我是你老子！” 二人再次冲向对方。 但是…… 来了第三台铠甲。 第三台铠甲突入二人的斗争中，步伐游弋，一击肘击，二人就觉动作一顿。 然后一个过肩将刚川甩得老远，再对老标使出背摔。 父子二人，沉默。 起航仪式可以说完全被毁。 不过有一点目的达到了——那些老板亲眼看到两台铠甲的激烈搏斗，又亲眼目睹李厂长上了一台铠甲，以一人之力瞬间平复争斗，都头皮发麻，暗暗决定今后绝不惹威震工厂。 李媛下了铠甲后，同各位老板心平气和地道了歉，然后将人送走。 闵下倒是带人留下。他过来就是为了看到船下水，这下船倒了，他便留下帮忙。好在星辰号已修缮完毕，船坞也不是很深，即使倒下去也没有受到太大损伤。 半日之后，星辰号顺利下水。 会开船的一共三人——海阔、刚川、石砾。李媛让石砾再带另外两人上船，给闵下送第一批货物。闵下他们开车跟船，确保第一次水上运输安全进行。 码头旁的河岸边上，竖起一根杆子，老标和刚川被倒吊挂在杆子上，目送星辰号离去。 就这样一直挂到半夜。 李媛和褚思蓝打着手电来看望父子俩。 手电的光在父子二人脸上扫来扫去，扫得他俩睁不开眼睛。 李媛冷声问：“冷静下来没有？” 老标猛男落泪：“冷，冷静了，是我冲动，求李总放了我们……我现在脑袋胀得要死啊……” “你们俩达成一致了吗？” 刚川嗫喏道：“还没谈……” 得，都在杆上挂了快一天，居然啥都没做，光喝西北风了。 褚思蓝扯了扯李媛的袖子：“我看他们都快晕过去了，不如先放下来，叫他们先好好谈谈。” 李媛点头——反正后续还得判罚，现在先放了也没什么关系。 然后将二人放下来。放下来后，父子俩依旧背对背坐着，谁都不吱声。 李媛气不打一处来，给他们一人一脚：“赶紧的！” 老标摸了摸被踹得生疼的屁股，心知就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首先开口：“兔崽子，我说你，就真那么想去开船？” 刚川闷闷地回答：“我想赚钱，以后养家糊口。” 老标叹了口气：“我又不是没上过船，不然我这飞斧哪学的？就是在船上学的啊。” “当初上船是真的没办法，地堡里尽是些老弱幼，外面的人都欺负咱，必须找禾叔回来主持大局。上船之后，我目睹了太多危险，船上二十多个人，最后只剩五个。我现在还活着，简直是老天垂怜。” 老标转身拍拍刚川的肩膀：“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厂里也有很多活可以干，更何况……”老标看了李媛一眼，“村长、厂长心肠都好，你何必去冒险呢？” 刚川抹了抹脸，答道：“阔子说，厂长她们有些事不能亲自去做，我们就得帮她们做了。如果光躲在后面做些简单的活儿，咱们村，咱们厂就会衰弱下去。就是得多赚点营养液回来，以后我们就不会被人欺负。” 李媛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海阔竟能说出这样懂事的话。 老标被刚川一席话说到愣住。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去了，手臂挂上白布。有人从鹰首聚落过来，说村里欠了钱，就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走，拦都拦不住。 那时就已明白，一定要变强，弱小就会被欺负。 老标在心里念：“老标，老标，我是真的老了……” 他突然醒悟过来，未来已经在那些年轻人手里。其实他心里早已隐隐地知道答案，只是不肯承认。 老标抹了抹眼睛：“是我想岔了，我不拦你了，你若还是要上船，便去吧。村长、李总，要罚就罚我！是我把仪式搞砸的！” 李媛没有接话，而是说：“既然决定好，就赶紧滚回家，明天再找你们。” 说完，她携着褚思蓝往回走。 黑夜静谧无声。 二人房间共用的小平台上，两扇门中间，亮着一盏橘黄色小灯。 这灯一到晚上就会自动打开，反正也费不了几个电。也不知怎回事，今天看着，竟像是在等着她二人回来一样。 李媛和褚思蓝顺着楼梯走上平台。 橘色灯光的笼罩下，褚思蓝突然抹了下眼睛。 李媛见状，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我，我想我爸了……”褚思蓝悄声说道。 李媛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心里跟着揪起来。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将手搭到褚思蓝的肩膀上，做无声的安慰。 一丝温暖，从李媛的掌心传来，让褚思蓝觉得——即使脆弱一下也没有关系。 她吸了吸鼻子：“十六岁那年，他问我想不想去学院星上学。我知道我要是说不去，他肯定跟老皇帝打起来。”她捂起脸，“那时候我们实力不够，所以我说我想去……结果他发了好大的火……” 李媛生出些异样的感觉，将人儿拥入怀里，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他不是在生你气，他很爱你，他那时只是恨自己无能为力。”所有人都知道，西褚公爵之女，降临学院星，名为求学，实则为质。 小主人贵为公爵之女，却在学院星受人白眼。纵使西褚在学院星使馆驻军，也未能改善。这么多年，只有两个朋友对她真心相待。 而公爵扶新皇上位，接她回去，即标志西褚摆脱帝国掣肘。 褚思蓝扑在李媛怀里，好像这样就能缓解思念：“这么多年，我跟他只亲身见过两面。” “他几乎每天都跟你打全息电话，其实已经挺满足。” “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被那么多帝国军围着。” “公爵一定没事，他老牛逼了。” 褚思蓝从她怀里抬起头，呜咽着问：“真的吗？” 李媛勾起嘴角，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你哪里知道？尽顺着我瞎说！”褚思蓝轻轻捶了她一下。 李媛呲呲地笑，摸了摸褚思蓝的头，把她重新按到怀里。 “我这些年，一半时间在学院星驻扎，一半时间跟在你父亲身边征战，十分清楚他的实力。我保证，他一定会突出重围。” “可是我失踪，他可能会以为我死了，然后很伤心很伤心。” “你失踪他肯定会非常担心。但是除非他看到你的尸体，不然他不会相信你死了。” “哼，他还老觉得我小，什么都干不了，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做那，搞得我啥都不会。还好有你，不然我真得死在这儿。” 李媛失笑，心说褚大小姐有点过于自谦。却仍顺着话说：“确实，他得放手让孩子去飞。” 二人依偎在一起，小声说着。直到楼下传来响动，看见老标父子拌着嘴走进来。 她俩看着那对父子，又笑了一会儿，这才各自回房休息。 与此同时，地堡附近的小湖，湖面波光粼粼。岸边，有个地方被人锤了一颗坚实的铁钉，用来栓船刚刚好。 曾有一个漆黑的夜晚，一位父亲，偷偷跑到河边，将这铁钉一锤一锤砸下。 或许父亲的孩子有一天会发现这颗铁钉，也或许永远都不会发现。 但总之，那颗钉子在那，等着有朝一日，有人将牵船的绳子系在它身上。 第98章 清晨,威震工厂。禾老种下的玫瑰健康存活，在薄雾里染上一层细小的露珠。 生产区一间靠里的大库房，被置办成审判庭的模样。 靠门的一侧,放了一个三面围栏的小台子,目前老标站在台子上。他鼻青脸肿,显然被揍过一顿。 这是被告席。 靠里的位置,则摆了一张长桌，长桌后坐了三个人。再往后的墙上喷了“审判庭”三个大字。 这是审判席。 库房两侧,整齐摆放许多椅子。从威震厂选出一些优秀员工代表旁听此次庭审，他们就坐在这些椅子上。 这是听众席。 审判庭再次开庭，审理最近搞事的一些人和事。 坐在审判席上的,从左到右分别是：李媛、褚思蓝和禾老。 李媛面无表情，褚思蓝神情庄重，禾老面色铁青。给审判庭平添严肃的氛围。 李媛抽出老标的判决书，宣读：“毁坏公共财务，冒传上级命令，擅自操纵铠甲……在此,我宣布，常标，处以三个月劳动改造惩罚,期间所有收入充公。” 老标抿了抿嘴，缩起肩膀。他倒是想辩解，没有脸去辩啊！那么多亲戚朋友在听众席坐着呢！ 然后他想起自己儿子似乎在自己之前判了，拉下脸问道：“那刚川呢？他判多少？都给到我身上吧！让他去开船。” 李媛翻了个白眼。 褚思蓝手往桌上一拍：“要不我给你们父子俩各加两个月？” 听众席传来叫好：“加,立刻加！” 老标缩起脖子，不敢再说话。 接着禾老拿起对讲机，让人把老标带走,把下一个人带进来。 一台动力铠甲走进来，标号003，将老标带出审判庭。老标朝动力铠甲小声说：“唉，根子你不用受罚吧？还好没牵连到你。” 葛根心说：可得了吧您嘞，已经牵连了！我被扣了半个月工资！ 但老标是长辈，葛根顾着他脸面，没有说。 老标出去时，与下一个被审批的人打了个照面：“嗯？阔子，咋你也来了？” 海阔尴尬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在动力铠甲的催促下，步入审判庭。 趁被告席空着的当口，李媛拍了拍褚思蓝的手臂，偷偷凑到她身边：“别拍桌，疼的是自己的手。” 褚思蓝小声回答：“没事，不疼的。” 然后下一个被告走进来。 海阔站到被告席上，朝李媛讨好地笑了笑：“媛姐，我啥都没干呐。” 李媛右手直接拍在桌上，超大声：“你好意思说！” 海阔被吓得缩成鹌鹑。 听众席一片嘘声。 褚思蓝汗颜，心想：刚刚谁说的不要拍桌来着？ 她伸手拍拍李媛的右手，然后宣读判决书：“常海阔，教唆本案主犯上船，提供作案思路，并协助作案过程，包括用药迷晕同事……” 听众们议论纷纷。 “那都是刚川自己要干的，不管我事啊！”海阔尝试撇清关系。 褚思蓝打了个响指，滴答滴答跑来一台海草机器人。机器人小肚子打开，伸出个探头，放出全息画面：从背景可以看出，就是昨日宴会上拍的。只见海阔悄咪咪拿了几杯清水，往里面倒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唤来自己的机器人，让它端到老标身边。老标喝了加了料的清水，不一会儿倒了下去，跟个死猪似的。 证，据，确，凿。 褚思蓝抚了抚手中的判决书：“再加上此前引导常家村村民造反，数罪并罚！” 不少听众（来自常家村的那些）脸色变了。海阔彻底不敢说话。 “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判处三个月劳动改造惩罚，期间所有收入充公。” 海阔被带出去的时候，面若死灰。 紧随其后接受审判的清河看了他两眼，没有打扰他自怨自艾。 但清河也因为海阔的脸色而提起心来，忍不住问守在门口的003号铠甲：“根子，海阔怎么判的？” 葛根瞟了瞟清河，心说这几个人真的能搞事情，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加听村长、厂长的话，她们可是自己妻儿的救命恩人，万万不可跟着这些搞事精浪。 虽然心里这样想，仍是回答清河的问题：“判了三个月劳动改造，期间所有收入充公。” 清河倒吸一口凉气，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审判庭。 在里面，他首先看见黑着脸的老爹，然后看到神情肃穆的村长和厂长，最后瞥见坐在听众席的老哥，差点流下眼泪。 丢脸，实在太丢脸了，天呐！ 禾老拿起桌上一叠资料，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念道：“常清河，为主犯提供犯罪思路，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清河还有些委屈：“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李媛补充说：“你作为鹰首聚落直销点总经理，常标是你下属，你没有履行管理义务，在明知他性格冲动、可能搞事的前提下，仍纵容他擅自行动，犯有失职，这点你可认？” 清河只得承认。 ——他去掌管直销点前，李总跟他说得明明白白，他得对直销点的人负责，直销点的人出事他得负责。 接着禾老宣读：“鉴于目前直销点共三名员工犯错，经讨论，判你一个月劳动改造，期间所有收入充公。” 清河惊呆了——不就是常标犯错吗！？怎么突然冒出三个人犯错？ 他一脸呆愣地被带出审判庭，带出去时迎面遇见一人。 柔柔弱弱，娇娇滴滴，是小溪。 清河颤抖着嘴唇问：“小小小溪，你怎么来了？” 小溪“哼”了一声：“还不是你那个大哥！都是他的错！” 不等003催促，小溪甩着手，自己走进审判庭，登上被告席去了。 小溪站在被告席上，风情万种，婀娜多姿。 李媛修长的食指敲敲长桌台面：“被告，给我站直咯！” 小溪撇撇嘴，挺直了脊梁骨。 “被告小溪，犯教唆罪，引诱同事侵吞工厂财产，并助其勾结外人，你可承认？” 小溪大声嚷道：“明明是那个臭男人骚扰我在先！我是受害者！” 听众席上，不少女性都愤愤不平，表示赞同，不该罚小溪。讨论声越来越大，好像就要沸腾起来。 褚思蓝朗声道：“大家安静！” 声音虽不洪亮，但是大家爱听，于是真就安静了。 褚思蓝又将视线对准小溪，神情温和而有力：“金发骚扰你的事，会给你一个公道，加在对他的惩罚里。但是你损害了公家财产，得由你自己承担所犯的错误。” 小溪看着褚思蓝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突然泄气了，嘟着嘴望向别处。 “我宣布，判处小溪两个月劳动改造惩罚，期间所有收入充公。” 后来金发被判了六个月劳改，在审判庭上自然又闹了一番，但被李媛一脚踹飞，暂且不提。 金发也算是直销点的员工，因此他的错也算在清河头上。他侵占的公家财产，少说都值上百支营养液，造成的损失比老标大得多。 六个被判处劳改的人戴上限制器，被赶到矿区。 在那里，他们见到了那些打手们。打手中，不乏有人被判以无期。 打手们见到新人来，且听到些消息，知道这些人也犯了事，都笑得超大声。 金发、老标父子骂骂咧咧走开。 海阔像死了一样瘫在地上，念叨：“我的老婆本……” 小溪“嘤”了一声，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着，啥都不干。 清河提着把矿镐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这时李媛跟过来了，对他们说：“你们六个哈，可以根据义务劳动的工作量酌情减刑，看着办吧。” 这六个人，疯了样的开始干了起来。 几日之后，矿区，劳改工作区域。 五个男人甩开膀子拼命挖材料。 咚，咚，咚，咚，叮！ “挖到了！”清河将挖到的金属高举过头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他把金属抛给小溪，小溪接过，放到篮子里摞好。她和清河原本在直销点就合作得不错，现在六个人分工明确，她力气小，就做些周边的事情。 打手们可没有减刑的好事，每天做完规定的任务，有一口饭吃，就在那晃晃荡荡。然而现在多了件事做——观看新的六人挥汗如雨。 所以，当清河他们哼哧哼哧挥舞本厂出产的镐子辛勤劳动，那些打手们，或坐或躺，抖腿的，摇花手的，扣牙的。 对比鲜明。 然后这一天，有人从劳改区外面来了。 塔山带着自己的老父亲，过来看望清河。 跟探监一样。 禾老气闷地坐在一旁，让塔山去说。 清河站在自己亲哥面前，不好意思地笑笑。塔山往他脑袋上一削：“丢不丢人！” 清河挠挠头看看自己亲哥，又看看自己老爹，嘟囔：“这事，没一件是我主动做的啊……” “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就心里无所谓吗？所以让堂哥乱来。” 老标被cue到，尴尬地低头。 “咱大哥就在直销点晃，你也从不去关心！” 金发嘴角抽了抽，摸摸挥镐。 “刚川、海阔俩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俩“小孩”缩起脑袋，帮小溪把挖到的材料收拾好。 “就连小溪一个弱女子，你都不能好好引导！” 小溪翻了个超明显的白眼。 合着这是指桑骂槐呢。 塔山去矿区骂人的同时，李媛在生产区接见一位客人。 客人头发五彩斑斓，让人对他的脸印象薄弱，只记得那头彩虹。 前子大驾光临！ 他见到李媛，先竖起大拇指：“李总，精彩，那天实在是太精彩了！” 李媛：我觉得他在骂我……自信点，他就是在骂我。 “您来我这，有何贵干呐？”说话时便不那么客气了。 前子嘿嘿嘿笑了几声。 “之前不是答应你帮你找万事通的消息嘛……” “哦？找着了？” “找到了。” 李媛堆满笑容，往前子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还是前子哥靠谱！我先谢过！这个万事通在哪呢？” “就在……鹰首聚落。” 就在鹰首聚落？那怎么这么多年没出现过？李媛接着问：“他是谁啊？” 前子有些尴尬：“是我爸……” 李媛愣了两秒，脑海中浮现出七彩莲花灯的样子，以及坐在灯上的那个干瘦老人。 巴尔，竟然就是“万事通”？ 第99章 李媛没想到前子的养父就是万事通。她问前子：“你今年多大？” “老啦,今年二十七。” 李媛心说：跟褚思蓝一般大，褚思蓝要是听到他这么说，肯定得闹。 不过前子比他看上去要年轻,果然这里条件艰苦,原住民都显老。就比如,清河的年纪还没褚思蓝大！ “巴尔先生高寿？” “七八十岁,他说自己记不清了。”前子踹了踹脚后跟。 李媛想起老标形容万事通，是个“精瘦的老头”。老标见到万事通时不过十几岁,已是几十年前的事。若巴尔真的是老标见过的万事通，他的年纪或许比前子所知的大得多。 嘛，江山代有才人出……或许该说,宇宙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 像褚思蓝这样，基因优中选优的，可以自然存活四五百年。 而李媛后期进行身体强化，如能善终，也可以活两三百岁。 那么巴尔活个百来岁,在李媛看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事。 李媛没有把以上考量告诉前子，只与他约定,过几天登门拜访。 “我回去跟我爸说声，若他有空，我再跟你联系。” 李媛与前子约好，前子便回去了。 其实鹰首聚落与威震厂之间有通讯线路,只是前子正好来看新的货物，便向李媛当面告知。 待前子走后，李媛立刻联系褚思蓝,将此事说了。 此时褚思蓝正在车间作业，将一台新的轻型动力铠甲改装完毕。 “前子的父亲，不就是我们之前去聚落买书的书店老板吗？”褚思蓝立刻回想起来，放下手中的工具，同李媛说道。 她身边虽然有几个帮手——药药他们，但是隔了一点距离，通讯系统的发声方式比较特殊，所以其他人听不到。 李媛正在往褚思蓝所在的车间走，一边回答：“是他，当时就感觉巴尔有些古怪，没想到他竟然有着这重身份。如果他真是万事通，他说不定已经百岁上下。” 褚思蓝有些顾虑：“不知道他的能耐是否配得上他的名号，能否解答我们的疑惑？” 李媛也挺纠结：“他知不知暂且不说，说出来的话是否可信也是个大问题，我们还得去验证。” “总之，既然有这么一个人在，我们横竖都去看看吧。” “是这样没错。”李媛说着，已经走到车间门口。她推门进去，看到褚思蓝蹲在地上，走过去将她拉起来。 褚思蓝站起来，笑嘻嘻地凑到李媛身边，搂住李媛的手臂，示意她往旁边看。 李媛挑了挑眉，顺着褚思蓝的目光看去，看到已经完工的轻型铠甲，知道褚思蓝在笑什么。 “新的轻型铠甲已经完工？看上去真漂亮！”李媛夸赞。这台铠甲采用了流线型设计，涂装了白色外漆，片甲边缘还用金色油漆描了边。总之一句话——长得有点像李媛的乖儿。 褚思蓝指着轻型铠甲道：“介绍一下，这是给你的，叫做元宵二号。” 这……李媛心想：我这就喜提二儿子了？ 药药蹲在一旁收拾工具，这时开口问：“老师，元宵一号去哪了呢？” 褚思蓝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它无处不在。” 药药打了个激灵。 前子说自己回去跟父亲说声，没想到真的很迅速，他的联络半日之后就打来了。 我们曾经说过，荒野之上没有基础设施，因为都是无主之地，没人维护看管。即便建起，也会很快被各种人和势力毁坏，或是据为己有，甚至当废品卖掉。 凡是大点的势力，都会自己建这么一个信号塔，但是信号传播范围有限。各种势力也不愿互相帮助，不肯担当信号传递的中转，所以蓝星的信息网络极不发达。 但是威震厂是个大据点，厂里竖了根信号塔，可以向鹰首聚落收发信号。 总之，前子在鹰首聚落可以直接跟威震厂联系。 厂里有数台通讯器连着信号塔，李媛手里握着通讯器，听前子传话：“我爸说欢迎你们随时前来，你们看啥时候过来？” 李媛想了想，回答：“不如今天就去。” “可以，我们扫榻相迎。” 一个小时之后，李媛骑摩托载褚思蓝来到鹰首聚落。 将车停在直销点，二人步行前往与前子约定的地点——一处街口。她们走到街口，看见前子果然依言候在那儿。 同前子打了声招呼，前子便领着她二人前去寻“万事通”。 李媛记得巴尔的书店并不在她们此时前往的方向上，便问：“不是去你父亲的书店吗？” 前子有些尴尬地回答：“我爸在别处有房产，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李媛明了——若巴尔真是万事通，活了这么久仍精神矍铄，说不定资产颇丰。但是前子之前似乎认为自己老爹没什么钱，这样一想确实挺让人尴尬。 褚思蓝捂着嘴笑前子：“你不知道吗？穷养儿富养女。” 前子撇了撇嘴。 只有李媛这清楚褚思蓝底细的人知道，她刚刚那句话到底有多凡尔赛。李媛忍俊不禁，笑着摇摇头，心想：倒也不是每个家庭都富养女儿。 前子带她们七弯八绕走入一条小巷。不用担心前子把她们拐了，因为聚落除了几条大街道，其余都是这种小巷，很常见。 只不过，越是走着，越觉得熟悉。 褚思蓝挨到李媛身上，扯扯李媛的袖子：“你觉不觉得，这里像是……” “你记性确实好，这里我们来过。”李媛自然地握住褚思蓝的手，“你第一次来聚落的时候，我带你从这条巷子逃跑的。” 褚思蓝拂额——往事不堪回首。 最后他们抵达的，是一个带有小院子的独栋小别墅。院中种了些长果子的植物，不知果子能不能吃…… 李媛和褚思蓝同时假笑起来：它背后的院墙上或许还留着她们的脚印。 或许，巴尔早就注意到她们了。 前子不明白她俩在笑啥，挠挠头，带她们进门。 往门上敲了两下，还没喊人呢，门自己开了。 三人一起往里探头。 一条黄狗呜呜嗷嗷地从里面冲出来，照着前子的腿就是一顿咬。把前子吓得“花容失色”，差点从门廊的台阶上摔下去。 好在李媛眼疾手快，一把捏住黄豆命运的后脖颈。 “看来你爸的确在里面……你有多久没来看望你爸了？”李媛眯着眼问前子。 前子不好意思地笑：“上次带你们来买书，见过一次。今天以前都是打电话联系。” 得，又是个大孝子。 黄豆被李媛拎着，嗷嗷叫唤。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把他丢外边去！” 前子满面堆笑，打开门对李媛手里的黄豆做出个“请”的姿势。 李媛和褚思蓝相视一眼，抬腿，一脚将前子踹出去。 门“啪”地自动关上。 父，慈，子，孝。 李媛这才将黄豆放下。 黄豆晃了晃身上的毛，两只爪子咯哒咯哒拍在木地板上，后腿双轮滴溜溜地转，带二人往房子里面走。 绕过了几道弯，看来它经常在这房子里面跑。 房中许多隔间，都是木质为主的装修。房中光线有些昏暗，却难掩它的精美奢华。 这一切无不昭示着：巴尔有些来头。 她们终于在一处带有壁炉的房间见到巴尔。 最显眼的，果然是巴尔屁墩下面那旋转着的七彩莲花灯，与这高档有品位的室内装修简直格格不入。 有的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既然是父子，就会有相同之处。 突然有些明白前子为啥那么喜欢风骚的打扮。 巴尔穿着古服，眼睛似闭似睁，从二人走进房间的那刻起，就一直飘在空中。 他仍像上次见面那样，瘦如干柴。 李媛仍是下意识地用侦测系统扫描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巴尔是个正常的人类。以这里的科技实力，应该很难察觉西褚的侦测波，巴尔却在此时睁大眼睛：“二位大驾光临，请坐。”他摊手，指向房间里的大沙发。 褚思蓝客气道：“哪里哪里，感谢您抽空见我们。” 李媛在心里猜想：“该不会被巴尔察觉到了吧？不管是不是被察觉，都当已经被察觉。不过既然巴尔没有提出什么，那我就装作什么都没做。”然后谨慎地在褚思蓝身边就坐，屁股只放了三分之一在沙发上。 待二人坐下，巴尔开口问道：“二位来这是想问我什么问题？” 他开门见山，也就省了李媛她们很多功夫。 褚思蓝回答：“我们想知道这里是哪里。” 巴尔咧起嘴：“我知道这里是哪……”这话一出，让李媛打起精神，“但是，和你们想知道的或许不大一样。” 李媛于是补充说：“我们想知道这里——蓝星的宇宙坐标。”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去哪里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要怎样做？”李媛赶紧问，“或者——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巴尔呵呵笑了几声：“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要去哪里。作为回报，希望你们为我带回一些东西。” 褚思蓝诚恳道：“请您告诉我们，拜托了。” “那地方就在鹰首聚落正下方，一千米以下。提前说好，我雇过不少人下去，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听到这里，李媛皱起眉头——一千米以下？造得那么深？是什么历史遗迹吗？如果不是什么重要设施，不会花大力气造到那么深的地下。 难道是老祖宗曾经提过的——地下城？ 第100章 “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巴尔所说,实在有些吓人。虽然李媛对自己的身手非常有自信，但她同时也非常谨慎。 那一千米的地下是否真的有她们所需要的的东西？想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是否只能通过巴尔才能知晓？如果答案是否定,那么李媛定然不会冒险。 李媛便问：“那下面是什么地方？” 巴尔笑了笑：“地下城。” 李媛心里暗暗吃惊：果然被她们猜中了！ 在星际上,地下城并不少见, 有的星球缺乏改造星球环境的实力——这里所指的环境,不止是绿化，更要改造地表气温、光照、潮汐等条件,往往需要改变星球运行轨道，或者建造人造恒星。因此不少星球的地表过热或者过冷，不适宜生存,这些星球便会建造地下城，以求庇护。 但以李媛目前见识到的蓝星科技，似乎并不具备建造地下城的条件。可是如果巴尔所言属实，这个星球一定曾经有过更高科技水平的文明，只不过现在没落了。 既然能够建造地下城，那么这里极有可能掌握星球的星际坐标。即便现在没落,备份一个星际坐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一层，李媛又问：“难道只有地下城有这里的星际坐标，其他地方没有吗？” 巴尔坦然道：“其他地方应该是没有的。” “怎会如此？” “这里有过文化断层,很多重要设施都被毁坏。地下城是在那之前停用的，因此保有一些讯息。” 文化断层——于李媛和褚思蓝而言，这个词实在太熟悉了，属于稍微读点星际史都会知道的名词。 星际史上有过数次文化大断层,起航迷失算一次，高能武器滥用算一次，人工智能大暴动算一次……还有数不胜数的小断层。比较近的一次小断层是群星之乱,那时人类文明分裂成无数的小星域，随着发展，带来的是无休止的争端，后来打成一锅粥。 最后光恒帝统一整个人类文明，又将人类文明踏及的宇宙领域分为一中央四星领。整个人类文明这才统一步调，协力发展起来。 可惜光恒帝死得早，后来几届皇帝都不咋地，四个星领都有些厌恶帝国中央的统治了……这是些题外话。 我们说回“文化断层”：若这颗星球上也出现过严重的文化断层，那么确实极有可能丢失星球坐标。 褚思蓝便问：“可以告诉我文化断层时发生了什么吗？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什么导致文化断层的出现？”她熟知星际史，若是知道这些信息，或许能够匹配到某个历史时期，直接推断蓝星的大致方位。 巴尔哼笑：“总之持续了很久，我要是说得清楚，那还能叫文化断层吗？” 说得好有道理。其实星际上对于数次文化断层虽有官方解释，但是真实发生了什么，无论民间还是学术界，一直众说纷纭。 褚思蓝知道自己问得有些超纲，红着脸抿了抿嘴。 巴尔接着说：“其实说没人活着回来并不准确。鹰首聚落有一根竖井直通地下，被我把持着。我的人下到下面，只是那些深入探索的最后都失去音信，待在竖井里的人却都平安返回了，我也掌握了下面的一些情况。下面空气不畅，我有解决办法。但是里面具体有什么其他危险，实在难料。” 李媛抚了抚褚思蓝的背，接着问自己想了解的问题：“您为何确定地下城有我们所需的信息？” “这我只能坦白地说，是推断出来的。我曾获得一些资料，指向地下城是一座综合性设施。里面有我要的东西，或许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您要的是什么？” 巴尔微笑道：“李小姐还没决定下去对吧？那么恕我不能现在告诉您。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李媛抱起双臂，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为什么觉得我可以替您取来？” “二位都是战斗力超群的人——我知道一些传言，应该会比我雇佣的那些人靠谱。怎样，您考虑好了吗？” 褚思蓝听李媛和巴尔说了不少话，插话道：“等下！我还有一个问题：那里是否有可以与星际取得联络的设备？”她有些紧张，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复。 巴尔带着几分歉意回答：“可能没有。” 虽然向巴尔了解了不少情况，但是二人并未当场答应前往地下城，而是说再考虑一段时间。 巴尔表示理解。并说会等候她俩的答复。 李媛和褚思蓝于是暂且拜别。走出小别墅，前子还蹲在门口候着，见她们出来立刻从地上蹦起来，问她们有没有了解到想要的东西。 李媛回答：“了解到了，谢谢。” 前子笑呵呵道：“唉，客气啥。没想到我爸真的是‘万事通’，算是有几分能耐。” 李媛无奈地笑笑，心想：就这样巴尔还不跟你断绝关系，看来他是真的慈父。 她们说要再考虑，便是要回去讨论。这事不便让前子知道，所以回去路上没有说起。 同前子一起离开小别墅后，两人先回直销点安排了一些后续工作，然后骑摩托回威震厂去了。 回到威震厂已是傍晚，李媛刚把摩托挺稳，褚思蓝就跳下车，飞快跑走了，也不知是要去干嘛。 二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该干啥干啥，有各自的事要忙。有什么需要商量，就用纳米通讯系统吆喝一声。李媛不至于什么都去过问，两人都有各自的私人空间。 李媛以为褚思蓝有什么事要忙，没想到过了一会，在她准备上楼梯回房间的时候，一台轻型动力铠甲跑过来。 这台铠甲腹部有些修补的痕迹，是当初被刚川驾驶着跟老标打架的那台。动力铠甲跑到李媛面前站定，褚思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决定了，以后这台铠甲就叫汤圆！” 这……有必要开着铠甲跑过来说吗？李媛觉得名字什么的无所谓，礼貌地微笑道：“这名字挺好。” “回头我开汤圆，你开小元宵，我们一起去地下城！”铠甲的双手高高举起，光从动作就能读出褚思蓝现在有多么兴奋。 李媛脸上的微笑僵住。其实在巴尔哪里，李媛心里就已基本决定要去地下城一趟。而且李媛隐约感觉褚思蓝准备一起去，所以才说回去再讨论。没想到褚思蓝已经默认要一起去，李媛还没想好要怎样说服她呢！ 却听褚思蓝继续叭叭地说：“地下城这么久没用，肯定没用通风设施。等我买两套空气过滤装置回来，安到动力铠甲上，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李媛看看四周，发现还是有不少员工在四周走动，于是对褚思蓝说：“你先从铠甲里面下来吧，这里不好说话。” 褚思蓝站在下面，昂首看李媛。李媛站在阶梯上，表情没了平时那丝轻松惬意，好似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 “哦。”褚思蓝听话地从铠甲上下来，跟李媛一起上楼。 李媛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这门是指纹锁，为了防止褚思蓝有事找自己，也录入了褚思蓝的指纹。不过房间里没什么东西，十分空旷简约，桌子、椅子、床、衣柜，只有桌上有瓶假花摆饰。 这是李媛的习惯，房间里不会放什么不能让人看的东西。 李媛指了指自己的床，示意褚思蓝坐下。自己则拉开椅子：“你没有听到巴尔说吗？进去地下城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褚思蓝点点头：“嗯，我知道，我会很小心的。” 为什么她会觉得需要一起去？李媛拂额，只得开门见山：“这次探索地下城，我一个人前去就够了” “你一个人下去？！”褚思蓝骤然拔高音量，满脸的不可置信，“那怎么行呢？遇到危险都没人支援，就算我不去，总得有人……唉，其他人帮不上什么，还是我去吧。” 李媛眉头紧锁——若是可以，她当然希望有人支援。但是无论威震厂还是常家村的人都太菜，论战斗力，褚思蓝身体经过强化，也受过一些战斗训练，竟是比其他人都强，只在李媛之后。 如果褚思蓝是与李媛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就是不想去李媛也会拖着她一起去。然而褚思蓝是西褚的未来，李媛得优先保证她的安全。 李媛参与的每一次战斗，都是以命相搏。执行的任务存在危险什么的，对李媛来说是家常便饭。如果地下城真有什么无法应对的危机，李媛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褚思蓝不行，她得留在安全的地方，即使自己有什么不测，她还能继续寻找回到西褚的方法。 思及此处，李媛换了表情，以命令的口吻道：“不管我带不带别的人下去，你都留在上面。” 她眼神锐利，坐姿笔挺，令褚思蓝回想起她的另一重身份——一位杀伐果决的机甲军少校。 李媛从未以这种姿态跟褚思蓝说过话。 这却激发了褚思蓝身体里某种隐含的东西。 那种源自上位者的，骨子里的高傲。 她是西褚的继承人，除了她父亲，没有人可以命令她。 “我说了，我跟你一起去。”褚思蓝露出庄重的表情。 小小的房间里，竟升出几丝剑拔弩张的意味。 虽然李媛能硬抗，甚至压过尚且稚嫩的褚思蓝，但褚思蓝毕竟是她的上司，她不该跟褚思蓝硬抗。因为李媛心里清楚，如果褚思蓝没了，那么她目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一个人回西褚想都不要想，不如趁早在这做个山大王。 李媛于是放柔了声音：“你是西褚的继承人，想想公爵和夫人，他们都在等你回去，你不要以身犯险。我已经决定了，不会让你下去的。” 褚思蓝却更加气急。她知道李媛若是不许，能有一万种方法阻止自己跟着一起去。 “你就觉得我会拖你后腿是不是！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不会丢下我自己走！”褚思蓝红了眼，大声说。 她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站起身。李媛的目光黏在她身上，却抿着嘴不说话。 褚思蓝真的要控制不住了，两步跨到门前，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门“嗵”地一声敲在门框上，也让李媛的心跟着颤了颤。 第101章 黄昏,定是这荒荒大漠上最为壮阔的景色。 永不消散的云层就像一个巨大灯罩，将落日余晖漫天散射，昏黄的光线萧索肃穆。 李媛坐在桌前,遥望窗外,就像看着一张老照片一样。 在那些老照片前,有一抹艳丽色彩。 桌上摆着一瓶假花。它做得栩栩如生,是永远不会凋零的艳色。 李媛还记得搬进来那天，自己从褚思蓝那把它顺走,不一会儿褚思蓝就跑来，气鼓鼓地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一瓶好看的，你就把它抢走了！” 李媛便打算还给她,她却看了看房里的摆设，口风一转：“但是放在你这也挺好看，就放这吧。” 她笑靥如花，活泼明媚，还说要给李媛搬些其他摆饰来。李媛知道那些都是她喜欢的，拒绝了。 李媛回想起这件事,唇角勾起浅浅笑意。她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轻拨弄看似鲜活的花瓣。 李媛心里清楚,褚思蓝当然会生气。 明明信誓旦旦地答应，绝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走掉，现在却再次违背诺言。 心口一丝苦涩渐渐蔓延。 让褚思蓝生自己的气？ 李媛不想，却无能为力。 若将此与她的安危放在天平上衡量,李媛毫无疑问会选择她的安危。 生气便生气吧，最好狠狠地生自己的气，这样就能放下一同前去的执念,好好呆在安全的地方。 若是自己平安归来，就跟她好好道歉；若是无法返回，那就……一直生着自己的气吧。 直到入夜，万籁俱静，褚思蓝都没有再次出现在李媛面前。 李媛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床挨在墙边，褚思蓝在墙的对面，一墙之隔。 此时已是深夜。李媛将一只手枕在脑袋下，改为侧躺。她知道一种古老的信号代码，叫做“摩斯电码”。用长长短短的信号搭配，可以表达不同的南语字符。 南语，由二十六个字母组成词语，目前仍在南洋星领广泛使用。 李媛用指节在墙上轻轻敲打，近乎无声。 短短短，长长长……是南语的“对不起”。 好似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抱歉传达给对面的人一样。 李媛双眼微阖，将头埋到手臂里。 却在此时，房门被人打开了。 李媛并不惊乱，从床上坐起，望向房门的方向，果然看到褚思蓝站在门口。她手里抱着枕头，防护服颈部的亮灯提供了一点微弱光线。 褚思蓝没有直接与李媛对视，将头撇到一边：“我睡不着，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李媛点头，将被子掀开一角，对褚思蓝说：“过来吧。”声音竟有些哑然。 褚思蓝汲着拖鞋走到床边，把枕头放下，钻进被子里。李媛躺回被窝，感觉到一丝凉意，顺手握住褚思蓝的手。 褚思蓝因这突然的触碰僵了一下。她抬头，撞进李媛晶亮的双眸中。 “在外面站了很久吗？” “一会儿。”褚思蓝不敢多看，移开视线，将头埋回被窝里。 二人陷入沉默。 李媛低头看着褚思蓝的柔顺黑发，开口问道：“睡不着吗？” 褚思蓝没有立即回答。她的手被李媛握住，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女性的手，并不是很大，但是很温热。 “我做噩梦了。”褚思蓝终于开口。 “我梦见你被困在地下城里，要我去救你。可是我不知道你被困在什么地方，找不到你，最后你被活生生地困死了……”尾音带着浓厚的颤意。 李媛赶紧反驳：“瞎说什么呢？以我的能耐……” 褚思蓝蜷起身子靠近，打断了李媛的话。 “你让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保证完全听从你的指令，我害怕……”褚思蓝伤心地往李媛的怀里钻——我怕你一去不返。 李媛抬起手，抱住身上还有些发凉的姑娘：“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去呢？那里可能有危险啊，待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回来，不好么？” “这颗星球上，哪里有安全的地方呢？”褚思蓝反问。褚思蓝的眼泪浸湿了李媛的胸口，让李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也有些不知所措。 李媛心中了然： “她怕我孤立无援。” “我已经那样拒绝她了，但她还是想跟我同去。” “如果这是她的决定，即使知道可能造成糟糕的后果，我也要遵从吗？” “如果她已下定决心，那么，我尊重她的意见。” 李媛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她头顶的发：“一起去吧。” 我会保护好你。 第二天，李媛是被褚思蓝摇醒的。 李媛无奈地看向已经坐在床上的女人，这女人虽然眼尾还留有一些红色的痕迹，表情却是超级兴奋。 “李媛媛，快起床，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要为接下来的冒险做准备！” 李媛假笑：“哈，啊，好的。”然后慢吞吞地起床。 起床之后，李媛通过无线通信给予巴尔答复。并且当天再次前往聚落与巴尔面谈。 既然李媛确定前往地下城，巴尔自然将自己掌握的信息合盘托出：他曾挖到过一份报告，这份报告可信度极高，地下城在被遗弃之前，正在合成一种植物种子，这种植物生长的时候，能够自然排泄掉体内的辐射元素，并且结出可以食用的果实。 如果情况属实，这种植物对于蓝星而言，价值无法估计！ 得知这一消息，李媛定定地看了巴尔几秒，问：“若我真能为你取来种子，你打算用来做什么？“巴尔只是笑：“种子的影儿还没见着呢，你管我打算怎么用作甚？” 又说起地下城的其他情况——地下城有明显坍塌迹象，从竖井出去面对的就是坍塌的巨石。巴尔的人在巨石上打洞进去，深入地下城后，守在竖井里的人曾听见巨大的响声，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里面的人就失去了联系，至于里面有什么古怪，结构如何，不得而知。 接着李媛与巴尔约定具体的探索计划以及物资安排。巴尔说他会派人一起，李媛心说早知道死活不答应让褚思蓝一起去。可惜已经答应，来不及反悔。就是不知巴尔的人身手如何，如果他们拖后腿，那么李媛或许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三日之后，一切准备妥当。 李媛开车，载着元宵二号、汤圆两台动力铠甲，前往鹰首聚落。 货车在石土路上摇摇晃晃，聚落那标志性的鹰首巨石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 车上除了李媛和褚思蓝，还载了另外两人——清河与小溪。 这二人将要去直销点，继续主持直销点各项业务。 不止他俩，海阔也被李媛放了出来，到时跟石砾一起发展水上运输。 他们仨不是主犯，李媛以他们劳改期表现良好为由，只是给他们换了劳动内容。 这么做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因为此次她和褚思蓝深入地下城，未知因素太多，要给威震厂一个较好的安排。 她们深入地下城的事，只与常家村极少的几人说过，万一的万一，两个人都没回来，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清河是知道的人之一。他和其他几人说要跟去帮忙，遭到拒绝。 “若是遇到我俩都无法解决的危机，你们跟着也没有用，白白送死。”李媛这样答复他们。 车开到直销点，将小溪放下。清河依然坐在车上，跟她们去巴尔那，卸下动力铠甲后，他将车开回直销点。 与巴尔约在聚落中央一个大库房里见面。车开到那的时候，有人给他们开门，车直接开进库房。 巴尔已在库房里候着，坐在他那朵七彩莲花上。 清河还在后座坐着，一看到那七彩莲花，先是愣了下，讶然。然后扒着李媛的车背小声说：“那是我老师啊！” “诶？”李媛和褚思蓝都回头去看清河——这么巧吗？ 她们跟常家村几人介绍合作伙伴时，都是说“万事通”，没有透露过巴尔的真实姓名，没想到竟是清河的老师！ 李媛回想了一下，又问：“你的老师，那岂不是医院的……” 清河脸色奇怪地点头。 鹰首聚落的医院，是巴尔开的…… 这真是，再次刷新了李媛对巴尔的认知。想想前子，居然还在那辛苦地回收破烂赚钱，真的有些可怜呢。 车开进库房挺好，三人跳下车头。清河老老实实地跟自己老师打招呼。 一番寒暄，李媛问巴尔，这次跟她们下去的人有哪些，之前一直没有给出确定的名单。 巴尔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四人：“这几位到时会守在竖井底部，做接应联络。我还另外请来一位专家随你们一同进入，她待会就到。” 这样说着，身后传来“嘀嘀”的响声。一个人骑着小电驴，慢悠悠地进入库房。 她戴着口罩，墨发扎成马尾，身材娇小，身着青色古服，背后一个大大的双肩背包，一根长条从背包里伸出……竟又是个认识的！ 闵安，闵下的妹妹，蓝星起源教的道长。 李媛受闵下之托，让昙梅跟闵安要过联系方式，但遭闵安拒绝。没想到在这里再一次碰见。 闵安见到李媛，也十分惊讶，并且记起在威震厂受到的热情招待，当下扬起笑脸：“李厂长，思蓝村长，又见到你们了。” 李媛二人也同闵安打招呼。 巴尔见她们认识，便省了介绍的步骤，直接切入主题，再次强调本次探索的注意事项。 若是遇到危险，不要犹豫，直接退回竖井，返回地上。 接着众人各自准备。 巴尔准备的设备已经提前运到竖井底部，现在只需人下去就行。 据巴尔说，他此前组织过两次探索。第一次是六年前，派了二十名手下深入探索，全都没有回来。第二次是三年前，请了一位风水师，再加十名手下，仍是全军覆没。 不知这次由李媛她们前去，能否有所收获。 第102章 入夜,威震厂大多数人准备入睡。 塔山一家也一样。 屋里两张床，塔山和老婆睡一张，儿子睡一张。上床前,塔山先去给睡得五仰八叉的儿子捻好被子,然后准备上床睡觉。 屋门却在此时被敲响。 昙梅已经在床上躺着了,塔山便去开门。 打开房门,门外没有站着人。 声音从门边传来：“嘿，二弟,出来。” 塔山转头去看，发现自己大哥金发蹲在墙角，有些惊讶。 他回头对昙梅说：“我出去一下。”然后关上门,随金发走到暗处蹲着。 “大哥您怎么出来了？”塔山开口询问。金发和老标父子目前还在劳改，晚上睡在矿区的房子里，有专人看管。 “嗐，那里哪关得住我？不仅如此……”金发自得地掏出项圈，在塔山惊讶的目光中，放在手里转了转,“我把这个取下来了。” “您……您是怎么办到的？” “这你就别管了。”金发拍拍塔山的肩，“总之这里，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姓李的任人唯亲,别说清河，连小溪那娘们都一起放了，偏不放我，定是对我有意见。趁她们不在,我得赶紧逃跑。”金发咬牙切齿道。今天李媛去矿区将清河三人带走，金发偷听到只言片语，知道她和村长将要出远门,因此实行自己的逃跑大计。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李媛，但是自认只在李媛之下，只要李媛离开，他就能逃跑成功。 当然，实际上他能否打得过褚思蓝，不得而知。 “大哥，万万不可！若您逃走，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啊！”塔山劝道。他是知道李媛做什么去了的人之一，李厂长离开前特意交代他，由他担任代理厂长，护好村子，护好威震厂。 村长厂长救了常家村，塔山承蒙大恩，决心不负使命。因此他希望自己大哥好好劳改，重新做人。可是嘴上说不出来，因为大哥也有恩于自己。所以只能说些别的话来劝。 金发挑起眉：“你有病啊？还留？我跟你说，我就是来叫你一起走的。清河那小子心野了，不听我话了，你不一样，你还是我的好老弟。咱兄弟再去外面，定能闯出一片天！”他说到激动之处，手都高高扬起。 塔山心里无比动摇：“大哥，在这厂里挺好的，我们好好干，一定能取得远高于曾经的成就。” 金发终于听出塔山言外之音，就是不想跟他一起走呗！气道：“你还说要报我救命之恩！我跟你回来辛辛苦苦当村长，结果被姓李的那娘们可劲欺负，还沦落牢狱，你回报过我么？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塔山知道自己还未报答大哥，若大哥一定要他去，从道义上说他得去…… 此刻，脑海中却浮现了妻儿的身影。那年初别，妻子抱着尚在襁褓中的阿弥，站在山岗上为他与弟弟清河送行。 一去数载，回来时，儿子已经满地打滚，却不认识他这个父亲。 如今不止儿子还未长大，村长和厂长也有事无法脱身。父亲已老，他得担起责任，为村子暂顾大局。 塔山跪拜在地，将头重重磕下：“大哥之恩，今世若有机会，塔山定赴汤蹈火去报。但此时此刻，塔山无法离身，请大哥原谅！” 金发有些怅然，想起以前兄弟三人历经的腥风血雨。那时虽危机四伏，但也自由肆意。 金发觉得，那样才有活着的感觉。 他把项圈往地上重重一掷，骂了一声，起身离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通向地下城的竖井并非直接暴露在地面。 巴尔的库房中有一条向下的台阶，通到竖井入口。 从台阶起，清河不得再跟着，于是同李媛与褚思蓝拱手道：“村长、厂长，祝你们一帆风顺，所有人都盼着你们归来！” 李媛、褚思蓝已登上动力铠甲，朝清河点点头，跟在巴尔一伙人后边，走下楼梯。 鹰首聚落有个规模巨大的下水道，错综复杂，因此李媛以前用侦测系统侦测地形时没能注意到这条向下的竖井。 一行人向下走了半分钟，便已抵达竖井入口。 竖井入口是个挺大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些长满锈晶的大块头，褚思蓝看了两眼，推测它们是大型升降设备的部件。地下城年代久远，这些设备已被腐蚀，早就不能使用。 竖井深达数千米，垂直向下。 巴尔此前两次派人下去，早就安装了安全的下降设施。 下降设施是一条回旋的缆绳。每隔二十米就有一个节点，钻进竖井墙壁。若是某个节点脱落，或是缆绳断裂，其他节点会立刻卡住剩余绳索，最大程度保证人员安全。 此次下去的共有七人，只李媛、褚思蓝、闵安进入地下城。另外四人留在竖井底部作为后勤接应——这四人曾数次下到底部，有一定经验，此次也先下到下面。所有人都在下降之前戴上供氧设备，因为下面氧气浓度极低，人下去很容易缺氧。 动力铠甲重达一百公斤，加上人体重量将达到一百五十公斤。害怕出问题，因此李媛和褚思蓝从动力铠甲上下来，先将空的动力铠甲运下去。 接着才是李媛三人。 巴尔的人帮助李媛将下降器绑在身上。下降器牢牢抓在缆绳上，缆绳慢速运转，李媛吊在上面匀速下降。 下降过程中没有光照，只有身上的手电提供一些光芒，照亮井壁。 整个井口呈正方形，边长约五米。手电的光照在井壁上，随处可见时光在它表面留下的斑驳痕迹。 半个小时后，李媛抵达底部。 踏至底部地面，不难发现，底部有一层厚厚的废墟，或许是原本电梯升降台的残骸。 下方打着一盏大功率探照灯，还有便携式发动机。 巴尔的手下四人已在下面忙碌开来，正在调试通讯设备。通讯设备的作用范围有限，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两台动力铠甲被安放一旁，为李媛她们进入地下城准备的维生包裹放在铠甲脚边，李媛每个都打开来查看。 共三个包裹，两个大包裹，一个小包裹。共有15颗1升液氧罐，15包5升水袋，30支营养液，可供三人十天生活所需。 物资比较重，李媛和褚思蓝驾驶动力铠甲，多背一些；闵安以肉身进去，少背一些。进去后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因为动力铠甲的动力炉只能供24小时行动所需，不可以一直开动，而且最好在耗掉一半动力的时候就退出到竖井据点充能。 李媛检查完物资，走到入口，果然看见许多石块已将入口封死。 李媛将手放到碎石上，向纳米系统下达指令，开启定向探测。向地底探测不比在野外空旷的地方探测，会遇见许多阻碍。因此向地底探测时，最远只能探到四百米。且从两百米起，精度就会大大降低。探测发现，堵住入口的石碓深度有五十多米，而且石堆后面不远，还是石堆。 碎石的结构不稳固，不能直接从碎石中间打洞。六年前，巴尔的人从入口右侧的竖井墙壁上打洞进去，的确是最优方案。 李媛正在探测，身后巴尔的人嘟囔一句：“怎么回事，通讯器突然有杂音了，怎么都调不好……” 李媛心知这是自己的侦测波影响到了通讯设备，于是停止侦测。 过了一会儿，褚思蓝和闵安也降下来。 闵安落地后，对着两台动力铠甲感慨：“你们这动力铠甲真好看，是哪里生产的？叶虚城？“叶虚城是蓝星的一座城邦，离此处很遥远。离这里最近的城邦就是莹草城。 李媛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并未回答，反问闵安：“道长对动力铠甲有研究？” 闵安笑道：“那可不，我不仅有研究，我还操作过呢！” 闲聊了一会儿，一切已准备充分。李媛和褚思蓝分别登上动力铠甲，背好物资。三人先后钻进竖井墙壁上，那直径约有一米的大洞中，往地下城爬去。 隧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人钻在里边，会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感。 李媛想起之前在虚拟现实里钻盗洞，褚思蓝似乎不是很喜欢这样黑暗狭小的空间，于是开口询问褚思蓝的状态。 褚思蓝回答：“没事，有手电的光呢，我不怕。” 她们爬了将近七十米的距离，终于看到出口。李媛首先从出口爬出，手电的灯打到外面，竟在地面反射明晃晃的光亮。地上有水。 李媛伸出动力铠甲的腿往下踩去，“啪嗒”“啪嗒”. 水不深，闵安站下去，也不过刚没到脚踝。她弯腰，将一个仪器探入水里。不一会儿，对另外二人说：“地下水，带辐射，没有别的有害物质。” “了解。”二人齐声回答。 进入后，她们并未贸然用手电四处打光，而是打开夜视仪器。 关掉手电，夜视仪又未完全启动的那一片刻，李媛感觉自己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四周黑到让人都快感知不到自己手脚。 夜视仪完全启动后，李媛终于得以看到里面景象。 残破的街面，杂乱的碎石。头顶钟乳石根根森立，水顺着它的尖端滴落，滴到下面，混入水体中。没有光，水也反射不了景象。 脚下的水面如同一团黑雾，没有丁点波澜。 只有一个微型传感器在工作，监测到了未记录在册的生命体。 然而这没有被李媛她们察觉。 第103章 李媛她们淌水而过。 除了李媛与褚思蓝穿着动力铠甲外,闵安也很聪明地穿了长筒防水靴，所以不怕这些辐射水。 有水的路段并不长，而且水越来越浅。不过走了百来米,就已踏至无水的地面。 那些水可能是上层土层渗下来的,滴进地下城后又会继续往下渗。所以即便地下城已经废弃,水循环系统不再运作,地下城也不会被淹。 她们三人非常小心，尽量不弄出光线,或者发出太大响动。因为根据“万事通”巴尔提供的情报，前两批人失踪时，外面的人听见过金属撞击的声音。或许地下城存在着一些危险的机械,李媛她们不想招惹到。 李媛猜测地下城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被遗弃。现在看来，似乎有过大规模的塌陷，或许是地震造成的。 地下城中完全没有光源，因此即使使用夜视设备，眼中看到的画面依然昏昏沉沉,可视距离大概三十米。 但还是能看清一些。她们行进的地方，应该是地下城曾经的街区。她们从巴尔从前打的洞中钻出来后，面对的就是这一条街道。 往头顶望去,可以看到比较明显的球形穹顶结构，只是挂满钟乳石。 球形结构因其自身具有的稳定性，广泛运用于地下城的空间架构中。眼前这条街道就是许多半球空间相交连接成，每个半球直径二十余米。 街道两旁的建筑虽然残破不堪,但是还能看得出大致外形。为了调查，李媛和褚思蓝冒险进入其中一间查看，将一进去,就把人家地板踏碎了——地板是木质的，不知历经多少年，已经腐蚀殆尽。 屋里其他东西也一样，似乎存在过一些书籍或是器械，但是都已经烂掉，什么线索都无法获取。而且这间屋子的墙面都在掉渣，怕是一不小心就要塌掉，二人不敢久留，赶紧退了出去。 闵安没有李媛她们那样的动力铠甲，所以留在外面，用她的“风水仪”四下探测。 “风水仪”就是她那套探地的设备。她是风水师，专门搞地质探测的，而且作为起源教的道长，身手不错——她去威震厂驱魔，驱到元宵的仓库里，李媛胡搅蛮缠带着她做各种神奇的动作，她竟都跟得上，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巴尔才会把她请来，李媛也对她的加入没有意见。 闵安见李媛二人出来，收起仪器。她脸上挂着夜视仪，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疑惑：“这地下好多金属线路，居然都没腐坏啊。” 李媛她们早就用纳米系统扫描过，发现这里跟常氏地堡一样，存在大量地底线路。而且存在同样的识别困难——在识别一些复杂电路时，纳米系统运用的是匹配分析。系统里录入了星际上许多常用的电路体系，在实际分析时先与储存在系统里的电路体系相匹配，在此基础上识别出目标的功能作用。 然而常氏地堡以及这个地下城的电路体系与星际上常见的不一样，纳米系统即使能读取它们的结构，也很难分辨它们的作用。 所以此前才会毫无防备地被常氏地堡的系统拉进虚拟现实。 而蓝星的风水师似乎是专业做这个的，因此褚思蓝开口问道：“道长能看出这些线路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闵安抬起左臂：“稍等，让我看看。”她脱下夜视仪，抬起左臂。她的左臂上绑了一块屏幕，她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地查看。 过了几分钟，闵安对褚思蓝说：“下面的电路用在一些基础的生活、通讯控制上，还有传输物品的通道，目前看来没什么危险之处。” 李媛补充问：“不会突然伸出几条金属触手把我们都绑了吧？” “……不会。” 稍作调查后，三人继续前进。截至目前，除了环境太黑暗外，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三人都携带了通讯器，与外面的通讯设备相连。联通的情况下，每十秒通讯器就会发出“嘀”的一声微弱声响。 顶着一片黑寂向前进发的过程中，李媛与外面的后勤人员报告过一次情况，然后一直听着“嘀”声前进。 根据巴尔的叙述，他对于地下城的了解，仅在于知道地下城有个实验室，实验室里存放着他所需的种子。但他不知道实验室所处的具体位置，还得李媛她们自行探索。 至于李媛与褚思蓝想知道的——蓝星的星际坐标，巴尔更加不清楚，只是猜测可能存在于地堡之中。 好在李媛她们实际来自星际，在星际上见过不少地下城，知道地下城通常会有个总控室，或者数据中心，掌管地下城的所有资料情报。所以她们清楚，这座地下城存有蓝星星际坐标的概率很大。甚至把梦做得再大一点，这里或许有能与星际势力联络的设备，比如量子通讯设备之类——谁说得准呢？ 对于李媛和褚思蓝而言，这座地下城非常具有探索价值。即使已经有两批人失联的深刻教训在先，也值得冒险。 但是问题来了——闵安为什么答应来？ 褚思蓝对此有些疑惑，见现下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向闵安问出心中疑问。 “啊……我们教里下了死命令，必须派一位道长前来。而且此次任务报酬丰厚，所以我哈哈哈哈哈……”闵安随意解释。 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李媛觉得，可能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理由。不过没有了解的必要，闵安为什么来，对于她们探索地下城不会产生影响。 虽然暂时没有发现异常，可李媛没有放松警惕。每隔十秒就用侦测系统扫描四周。 街道两边的建筑，有的还立着，有的完全被石块淹没。一些石块冲塌了建筑，冲到街道上来。有些建筑直接连接顶部，是建筑也是空间的支撑。 她们行走的这条街道，位于入口右侧，也就是地下城最南边，西东走向。这条街最宽阔，应该曾是城里的主要街道之一。 地下城中央区域塌方得厉害，没有办法往中央靠近，只能沿着这条最靠边的街道走。 越往前走，街面越是收窄。行走将近一公里以后，她们来到一处极为狭窄的地段。这里土石大量涌入，只在顶上留有一条能过一人的小缝。 李媛驾着动力铠甲率先攀上土石堆，刚好能从小缝钻过去。 她探出头去，发现街道已经转了个向，变成南北走向。新的这条街道应该是最东边的主干道。 三人从这小缝通过，走下土石堆，来到街道上。 这时通讯器不再发出“嘀”的声音，通讯已经断掉。李媛在发现的时候就折返，跟外面报告了这一事项。接下来的探索她们将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络。 这条街道的景象与之前那条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更加宽大一些。三人继续前进，依然乌漆嘛黑一片。 又走了一公里多，她们看到一块巨大岩石，直接将街道拦腰斩断，傻眼了。 在这次地下探索之前，巴尔已经派出两批人前来调查。因此她们来的路上仔细留意，但没看到哪怕一具尸体。 所以路就这么断了，且没有发现任何危险或是异常，太不可思议——难道那些人凭空飞升了吗？怎么可能，这又不是在写玄幻。 李媛对另外二人说：“这里肯定还有别的道路，我们先找找。万一找不到，就直接打洞。”她和褚思蓝的动力铠甲背上各固定了一个钻头，是此次探索最重型也是最重要的设备，万一被埋里面，也可以想办法打洞出去。 另外二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三人当下分散开来，四处寻找其他通道。 三人一同行动时，褚思蓝一直走在最后，也不觉得害怕什么的，没什么感觉。现在需要独自探索了，她独自一人行走，反而有些心里发毛。却又不得不鼓起勇气去查看，望着天花板觉得有什么会突然掉下来，望着地面觉得有什么会突然蹦出来，就连看到一块脑袋大小的圆石，都觉得它会突然长出一张脸来。 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下意识地寻找李媛的身影，却发现李媛已经走到老远。 “哎！”闵安突然叫了一声，把褚思蓝吓得打了激灵。 “怎，怎么了？”褚思蓝赶紧开口问。 “这里有块石板，刻了字欸。” “我来看看。” 褚思蓝朝闵安走去。走到闵安身旁，看到地上果然躺了块板子。 “这是什么？兴禾路？这条街道的名字吗？” “应该是吧。”褚思蓝回答，但是知道这条路叫什么又没有用处，“你找到别的通道了吗？” “还没呢，这里太黑了。”话音刚落，闵安就觉得褚思蓝的铠甲上似乎有点反光。 ……反光？这里都没有光，哪里能反光呢？ 褚思蓝也觉得闵安的夜视仪有一丝光芒一闪而过，心里不由得升起奇怪的预感。 二人一齐回头，往背后看去。 她们看到一盏小小的红灯，在黑色的背景下，孤零零地亮在竖杆上面。 红光破除黑暗，射进她们眼里，非常刺眼。 褚思蓝感觉自己寒毛根根直立。 连呼吸都有些停滞，只知道直勾勾盯着那盏红灯。 为什么，会有一盏红灯？ 下一刻，她听见李媛在通讯器里大呼：“有异常！思蓝，快来我这里！” 此时，无数尖锐的金属爪子从地面探出，敲击地面，“嘀嘀哒哒”…… 第104章 红灯,代表危险。 褚思蓝通过侦测系统的辅助，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的机械“蜘蛛”。 脑袋大小的机械，八条尖腿,身上闪烁着蓝色电弧光。 它们身上交错的金属管道使得它们看上去外形可怖。它们从地上的豁口爬出后,立即迈着金属尖腿向褚思蓝和闵安包围而来。 闵安能看到的距离没有褚思蓝那么远,只能模模糊糊看清附近一点机械蜘蛛。但她的危机感不比褚思蓝低,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直接向机械蜘蛛射击。 然而机械蜘蛛的外壳很硬,实弹未能击穿它们护甲。 褚思蓝同样抽出自己的激光手*枪，“啪啪”几枪，射中数台机械蜘蛛。那些被击毁的机械蜘蛛原地炸开,冒出一片火光。 但是激光手枪的储能有限，只有百来发能量子弹。面对这上千只机械蜘蛛的包围，激光手枪的作用杯水车薪。 机械蜘蛛撒丫子跑得飞快，瞬间便有数十只跑到二人跟前。 它们腿一缩，接着向上弹起，竟飞到一人高的空中。 电弧光劈啪作响,褚思蓝挥拳砸掉几只，仍被几只攀到铠甲上。褚思蓝迅速抓住攀上来的蜘蛛，蜘蛛被扯下来后,尖细的蜘蛛腿在空中乱挥出残影，让褚思蓝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她还是用拳头砸坏蜘蛛身上貌似动力源的东西，再把失去动力的机械扔得远远的。 闵安那边就没这么好受了。她固然穿着一些护甲外衣，踢出数脚把机械蜘蛛踢开。奈何机械数量多,最后被几只机械蜘蛛爬到身上，用尖爪在她身上牢牢抓附。蓝光一闪，闵安尖叫一声,失去意识。 褚思蓝就站在闵安背后，听到声音回过身，扯掉闵安身上的机械蜘蛛，然后把她扛到肩上。 这时李媛的声音再次在通讯系统里响起：“我这就过来，你坚持一下！” 褚思蓝双手有些发软，开始思考对策。她看了看不远处那盏红灯，抬枪，将红灯击毁。 周围机械蜘蛛的动作果然为之一顿，似乎有些找不到褚思蓝的位置。 褚思蓝这才对李媛说：“我也往你那边靠，小心点，这些蜘蛛有电击武器，如果一次性爬上来太多，我们铠甲的电路系统怕是会被击毁。” 一边说，一边扛着闵安往李媛的方向狂奔。 失去红光的指示后，机械蜘蛛的识别定位虽无法像原来那样准确迅速，但仍能抓到“侵入者”的位置，纷纷跟上来，想将她们抓住。 成千上万条机械腿同时敲在地面上，“哒哒”的声音密密麻麻。 褚思蓝心里十分害怕，怕机械蜘蛛再跳上来。闵安已经晕过去，再给它电几下可能人就要没掉。 好在李媛的支援已经到来，数道亮光从褚思蓝身边刮过，就听见身后好几声爆炸。李媛开枪了。 褚思蓝离李媛不是很远，扛着闵安跑到李媛身边，没有花太久时间。 李媛端着枪将尾随而来的蜘蛛机器人击毁，分神对褚思蓝说：“土堆顶上有点缝隙，你去把那些石块扒开，带闵安先走。” “那你……”褚思蓝想起自己曾答应李媛，绝对服从李媛的指令，闭了嘴，转而说，“好，你注意安全！” 说着便往李媛身后的土堆上攀。 李媛站在土堆下面，用激光枪击毁为首的几只机器人。后面的机械大军已经涌上，再用枪就不大拦得住。 她嘴里念念有词：“一样是从地里爬出来的，你们就没我们常氏地堡的机器人可爱呀。”随后从腰间抽出激光战戟，在黑暗中划出森寒的光轨，如同战神降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触碰她的身后。 褚思蓝扛着闵安爬到土堆顶上，用侦测系统扫描，果然发现一条通道。但这通道中堆了许多石块，好像有人特意堆上去。 此时闵安恢复一些意识，褚思蓝便将她放下，让她趴在旁边，小心别滚下去。 自己则从背上取下钻头，将它启动。钻头嗡嗡作响，褚思蓝端着它朝通道里的石块上钻去，一时间，碎石四溅。 石块被破坏结构后，就好搬了。褚思蓝和闵安相互协作，很快清出可以过人的通道。 闵安先走，褚思蓝随后。 褚思蓝钻进洞里，端着枪头朝外趴着，叫李媛赶紧上来。 此时李媛身前已堆了一圈的机器人“尸体”，闻言立刻转身，三两下跃到土堆上方。 褚思蓝心想：“还是媛媛身手好，我爬上来的时候都差点滚下去。”同时手上没有闲着，勉强打落几只跟在李媛身后的机器蜘蛛。 此时李媛已跃至洞口，叫褚思蓝先进去。自己紧随其后，一个滑步便滑进洞里。 然后二人一齐搬石头将洞口重新堵住。 机械蜘蛛本就轻巧，爬土坡也爬得飞快。 二人堵住洞口的过程中，机器人已经追上，迈着尖腿便想往洞里钻，电弧光噼里啪啦炸响。 李媛二人用枪解决钻到跟前的机械蜘蛛，都不用瞄准，一枪就是好几台。机械被击中爆炸，火花直往她们面罩上冲，她们也无瑕躲开。直到搬运的石块和外面机器人的尸体一起将洞堵得严严实实，她们才停下，用手抹掉面罩上遮挡视线的烟尘。 机械蜘蛛仍在洞口外面走来走去，尖腿在阻碍物上敲击，声音透过石块的缝隙传到洞里。好在它们已完全进不来。 闵安一直在二人后头帮忙递石块，这时也累得瘫坐在地上，用手扶住额头。 褚思蓝见状，在闵安身边蹲下，问：“你还好吧？” 闵安小声回答：“好晕……但是我还可以行动。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我们当然不会对你置之不理。” 李媛在一旁听着，心说：大可把“们”字去掉，必要的时候我肯定会置之不理。 待闵安休息一会儿，三人便再次动身，继续沿着通道探索。 离开前，听到洞口外部的响声小了许多。李媛用侦测系统扫描，发现不少机械蜘蛛已经收起机械腿，原地伏下，似乎进入待机状态。 不用怀疑，如果这时候出去，它们一定马上启动，她们仨将立刻完蛋。 三人猫着腰，往通道深处走去。 这条通道有点长，有些地方宽些，应是自然形成的缝隙。有的地方窄些，却仍能过人，似乎有人人为挖通。 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 李媛觉得，应该不是前两批前来探索的人挖的，工程量太大了。 三人走了百来米，突然看到些东西，停下步伐。 李媛走至最前面，小心靠近查看。 是几具干尸，身上穿着作战服，身旁散落各种物品。 耳边传来褚思蓝的小声惊呼，似乎对这场景有些不适。李媛开口：“思蓝，你先去前面看看，我在这里调查一下。” “唔……嗯呢。” 闵安则说：“我也得看看这些人的情况。” 李媛和闵安便着手调查起来。 我们曾经说过，由于蓝星充满辐射，自然环境中缺少微生物。 眼前几具尸体并未腐化，身上软组织风干，紧贴在骨头上，变成几具干尸。李媛调查他们的死因，发现他们身上有严重外伤，应该是失血过多而死。还有一个人手里拿着手*枪，太阳穴有枪口，似乎选择了自杀。 闵安看过几人身上的衣物，对李媛说：“这些人都是六年前下来的那一批。” “何以见得？” 闵安敲了敲自己腰上的氧气管：“他们身上的氧气管，是五年停产的型号。” 李媛点点头，又道：“巴尔第一次派了二十个人下来，光这里就有十三个，为什么他们会死在这里？三年前的人好像一个都没有，他们又是去哪里了？” “只能继续找，我也没法回答。”闵安叹了口气。 这时褚思蓝已经折返，对二人说：“前面是一个宽阔地，但是没找到路，是个死胡同。” 李媛回答：“三年前的那批人不至于凭空消失，肯定还有路。我们再去看看。” 三人一同前往褚思蓝所说的宽阔地。又走了几十米，从洞里出来了。所谓宽阔地，其实是一处没塌的空间。周围的半球都塌了，只有这一块半球没塌，土石从四面涌入，形成一片较大的密闭空间。 李媛对另外二人说：“我们再仔细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路。” 三人各自打开自己的探测系统，在四周探测起来。 闵安举着自己的“小伞”往各个方向探测，忽然打破沉默：“三年前下来的那一批人，带头的道长是我师兄。” 李媛回应道：“嗯，然后呢？” “我师兄本领比我高，没想到竟然没能回去。他对我很好，我从未有机会报答。我这次答应下来，其实目的之一是为我师兄收尸。” “目的之一？还有别的目的咯？” 闵安笑了一下。她决定说出，是因为自己被褚思蓝救了一命。现在又陷入比较危急的局面，于情于理，不该有所隐瞒。 “你们应该知道吧？蓝星是我们母星，也是我们起源教的神祗。我师兄当初答应下来，就是听说这里可能有我们星球的星际坐标——跟你们一样，他也想知道我们在宇宙的哪个位置。” “他想知道我们从何而来，又要去向何处。” “我不知道他找到没有，但我此次下来，也是要将坐标带回去，算是完成师兄的心愿。” 第105章 在闵安开口之前,李媛其实猜过她来这里是不是为了什么私事。 甚至联想是不是与第二批队伍里的那位道长有关。 不然很难解释巴尔为何能两次请动起源教的道长——据说这里的起源教势力挺大，巴尔如何能让起源教两次派人协助这种送命的差事？ 虽有猜测，但这是闵安的私事,所以李媛未去打听。此时闵安说出来,甚至提到她师兄的目标,那就不免引起李媛的兴趣。 三年前带队下来的起源教道长,名为阿克幸，精通探地之术。 或许阿克幸已经找到蓝星坐标也说不准,只是被那些机械蜘蛛拦住，无法脱身。 但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找到，就这么白白困死在地底。 李媛希望是前者,这样她们能省点力气。更为主要的，是免掉一些麻烦。在地下少待一分钟，她们面临的风险就减少一分。 三人再次找了一圈，不说闵安的探测器了，就连纳米侦测系统都没找到明显通道。 或许这里有过通道，但是经年累月,坍塌了？ 李媛便与褚思蓝商议：“要不我们直接打洞？” 不打洞，也没有别的办法。虽说顶着那些机器蜘蛛硬冲出也不是不行，可是什么都还没找到呢。 褚思蓝表示同意,闵安也是一样的看法。 但是往哪打洞又是个难题。她们所处之处似乎已是地下城靠中央的位置，塌方严重。无论往哪个方向探测，都只能探到厚厚的土石堆。土石堆中偶有缝隙，但是不知道是否牢固,会不会塌下来把人埋了。 三人正一筹莫展，褚思蓝眼尖，忽然看到土中埋着样东西。 她扑上去,把土石扒开，露出里面一块石碑。 这块石碑制式与遭遇机械蜘蛛之前看到的那块相同，从石碑上勉强辨认出几个字：复禾路。 褚思蓝看着这几个字，忽然想到点什么。她趴到地上，仔细看地面的状态。由于这个小空间的顶部未塌陷，只是四面涌入一些土石，中央位置还留有一些地下城原本的地面。仔细观察发现，这块地面是一处街面，南北走向。那么就与之前的兴禾路平行。 按照一些城市规划的习惯，主控室一般放在城市中轴线上。对于一些平行道路，命名时会以某些词语拆字，按顺序命名。富有寓意的同时，方便居民记忆。按这样去想，这几条平行道路的名称可能是“xx复兴”。 当然，只是猜想。 听褚思蓝讲述完，闵安问道：“你们找城市中轴线？直井会不会在中轴线的位置？” “不一定，限于一些地质地貌因素，下降通道很难正好打在中轴线上，打在侧边的情况十有八九。”褚思蓝回答。 李媛则问：“按照这个规律，总控室应该会在复禾路西侧？” “我只能说在西侧的几率比较大。” “那就先往西侧挖一挖吧，实在不行，大不了退回去咯。” 现下没有别的办法，她们谁也不知道，要挖多远才能找到主控室。 “往西北挖。地下城设计的时候通常会考虑到地陷的风险，把主控室放到边缘位置。” “好。” 她们挑了一处土石结构紧密的位置，着手挖掘。 挖了两个多小时，挖出一条二十多米深的洞，并且在洞的最前端发现新情况——她们似乎挖到个土质松散的结构中。 闵安爬过去查看，恍然大悟：“这应该是我师兄带人挖出来的！他们可能从别的地方挖过来，为了节约时间，就把前头挖下来的土填到后头，然后这样一路挖过去。所以我们探测不到他们挖的通道。” 从洞的走向看，阿克幸的目标方向与她们一致，所以她们干脆沿着阿克幸挖出的通道方向去挖。由于曾被挖动，通道中填埋的土石结构更加松散，更好挖。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总共挖了六十多米的距离，前方出现一些自然形成的空隙，有些类似溶洞结构，弯弯绕绕跟迷宫一样，倒是不用再挖了。 纳米系统不止可以探测，同时具有记录地形的功能。她们身后走过的路已经全部被记录，不怕迷路。当然闵安并不知道，但是褚思蓝打过包票，闵安保便放心跟着二人走。 三人走过九曲十八弯。 李媛心里挂着事情——六年前那批人有没有深入到这里？他们的尸体显示，他们死前遭受过巨大的伤害，以那种伤口大小，不可能是外面那些机械蜘蛛造成的。他们去过哪里？又碰到过什么东西？ 由于实在太担忧，路上李媛忍不住同褚思蓝道：“之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听从我的指令。 褚思蓝心说：“我这一路上不是挺听你命令了吗？” 因此嘴上答应得飞快：“知道了知道了。” 闵安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觉得这两人真是有趣。李媛媛时时刻刻都在找思蓝，好像生怕她丢了一样。 三人走了一段，李媛终于探测到溶洞结构的出口。 她们走出溶洞，展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座黑暗中的，沉睡的城市遗迹。 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年，但这城中建筑的外观保持得还算完好，可以看出这里是居民楼，那里是商铺，还有些公共设施。 这座城市究竟因何遗弃，目前不得而知。或许达到使用年限，居民迁居他处，城市自然坍塌。也可能遭受地震灾害，那么城中必然有人困住，但直到现在都没看到过人的骸骨。 三人下到城中。李媛见闵安拿出自己的探测器，拦住她：“这里比较空旷，我和思蓝可以探测，你节约些电量。”此前一直对闵安说，铠甲装载了探测功能，闵安不疑有他。 闵安答道：“师兄身上有我们教派的特殊信物，我的探测器对这信物敏感，还是一起探测比较好。” 李媛便不再拦着。 三人在城市遗址中小心探索，保持着警惕。 毕竟有外面蜘蛛机器人的前车之鉴，谁都不敢妄猜这里没有蜘蛛机器人。 此时距离她们进入地下城已过去八个小时。除了李媛，其他二人都十分劳累，最好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此处应该是地下城最北面，这里的顶部结构显然更高，也更为牢固，据此推测，这里有地下城的重要设施。 或许城市的总控室就在此处！ 她们走着走着，忽然走到一处宽阔的街面。 从她们所在的街这边向对面望，隔着浓厚的黑暗，竟是望不见街的那一边。这条街得有几十米宽。 褚思蓝开口道：“这里可能是城市的主干道。” 李媛回应她：“比兴禾路宽不少，应该是城市主干道不会有错。我们沿着街走，大概就能看到总控室。” 沿着街面走，从一根根锈蚀不堪的灯杆旁走过，或许轻轻一推，它们就会倒下。旁边就是各种商铺入口，有些商铺的玻璃竟然完好，但是没有光，玻璃上映照不出人影。 走了几十米，竟看到一颗大树。 树自然早就死了，但是枝干还留着。 褚思蓝站在树下往上望，感慨：“真是神奇。”周围那些钢筋混凝土都已腐蚀风化，这棵大树却至死挺立，枝干栩栩如生。 正望着上面呢，突然有条黑影晃过。 褚思蓝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藏在面罩后的眼睛眨了眨。下一瞬，她听见李媛大喊：“小心！” 李媛一个飞扑将褚思蓝扑倒，闵安反应快，也在同一时间趴下。 在黑暗中坚持了不知多少年的大树，被从中间削断，砸到地上，发出“嘭”的巨响。 褚思蓝这才看到，肢体细长的六脚机器，从黑暗中现身。 它的主体有辆小车那么大，机械臂极长，将主体撑到高空中，直接从楼顶越过。 机械臂踩在路面上，踩出“咔”“咔”的响声。 它将一条机械臂高高扬起，显然已经锁定身下三人。 “快跑！” 李媛厉声道，几乎将褚思蓝从地上提溜起来，迅速滚到一边。 她们刚刚卧倒的地方，在一声尖锐的摩擦声之后，出现一条一米长的大缝。这是六脚机器人用它的机械臂划出来的。以及刚刚那棵大树，也是机器人斩断的。 这机器人是什么？从哪里出来的？为什么攻击？疑问太多，都来不及思索。褚思蓝回过神，不再需要李媛拉扯，自己迈开步子躲避机器人的攻击。 李媛见褚思蓝自己能躲，于是跳到另一个方向，掏出激光枪朝机器人的主体射击。没想到，竟被弹开了——这架机器人有偏振遮罩！ 但这似乎令机器人更改了首要目标，它调转躯体，朝向李媛。 李媛便朝另外二人喊道：“你们先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我来解决它。” 褚思蓝觉得她简直疯了，大喊：“你怎么解决！” “听命令！” 褚思蓝顿觉鼻头一酸，明白自己待在这可能反而会拖后腿。这时听得闵安在喊：“蓝村长，来这边。”便朝闵安跑去。 没跑两步，却看见闵安头顶一个巨大阴影在移动。 褚思蓝尖叫：“闵安，危险！” 是另一架六脚机器人。 第106章 闵安倒是机警。 她从第一台机械怪物看出,怪物只两条前臂用来攻击，攻击不到背后的东西。于是直接往机械怪物腹部底下钻，躲过一劫。 第二台机械怪物一击未成,迈开尖腿朝闵安踩去,闵安就地翻滚,几近被踩到。 好在褚思蓝已经飞速上前,抽出激光戟斩向机械的尖腿。 然而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那机械怪物竟像是知道激光戟的威力，放弃攻击闵安,转而抬起了即将被斩到的那条腿，令褚思蓝扑了个空。 褚思蓝不敢跟这巨大的机械怪物多做纠缠，见闵安趁着空档起身逃开,便也后退撤离。 动力铠甲能不能防住怪物的攻击尚且要打个问号，闵安肯定是防不住的。所以褚思蓝完全没有动过“和闵安合力打倒巨型机械怪物”的念头，逃开之后便往街巷里钻。 李媛正与第一台六脚机器纠缠，自然关注到褚思蓝那边的情况。固然心急，却暂时脱身不得，只能在通讯中交代褚思蓝千万小心。 然后眼前这台怪物已经挥舞着两只前臂攻上来。李媛心里烦躁,往它挥过来的前臂上一蹬，跃出数米远。 接着抽出激光戟，想着若是机械怪物攻上来,就跳到它身上把它主体给劈了。 虽然它有激光遮罩，可是以激光戟的能级，遮罩照样劈碎。 但这机械怪物就跟拥有智能似的，光是看见李媛的激光戟亮起,就已经缩起肢体，未再进攻上来。 李媛心说：“不是吧？不会真的有智能吧？” 由于星际伦理法规定，一旦某个主体被认定为智能,那么它将拥有与一般自然人等同的权利。因此，根据星际公约，普通机械不得搭载智能，只可以搭载“智慧系统”。智能系统被严格管理，不是随意就能允许出现的。 但是蓝星是个偏远小星球，跟星际断联不知多久，这些六脚机器人会不会由智能系统操纵，真说不准！ 李媛眉头紧锁，心里有了盘算。 她将战戟抡了个大风车，在黑暗里闪烁绚烂光华。然后足尖蹬地，朝六角机器直冲而去。待到跟前，跃至空中，战戟朝着机器那机器怪物虽然身形巨大，却极为灵活。未等李媛斩至身前，已经运作尖足，嘎吱嘎吱地将主体抬得更高。同时，双臂向下劈向李媛！ “幌当”一声，激光戟离了手，便失去激光刀刃，完全暗下。 它在孤寂中飘落。 落在地上。 是李媛失手了吗？ 但她仍是踹着机械怪物的锋利刀刃，避开攻击。 机器见李媛失了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武器，重新主动攻击起来。两只前臂舞出破空声，第一下，未斩到，可能是李媛幸运；第二下，未斩到，可能李媛有点能耐；第三下……李媛已经踩着它的尖脚，蹬到它的主体之上。 抵在它动力炉部位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这么近的距离，偏振遮罩防不住西褚的激光武器。 “轰隆！”尖锐的火光照亮地下城的夜！ 褚思蓝夺命狂奔。 她和闵安分开来逃，六脚机器人将她视为目标，在后面紧追不舍。 它的长脚似乎就是为了在楼宇间行进设计，矮点的楼它抬高主体就能从上面跨过，高点的，它也能直接攀上去。 但这些楼宇年久失修，机械怪物稍一攀爬，墙体开始崩碎。 褚思蓝听着身后硬石坠地，以及金属疯狂摩擦的嘎吱嘎吱，甚是惊恐，脚下根本不敢停歇。一看动力铠甲的耗电，已经只剩一半电量了！ 好在这时闵安传来通讯——她找到个狭窄坚实的洞口，可以躲避机械怪物的追击。 褚思蓝通过侦测波很容易找到闵安的位置，脚跟一转，往闵安所在之处跑。 闵安找到的洞口在褚思蓝正南方向，靠地下城中部位置，离她们进来的溶洞有些距离，比较隐蔽。褚思蓝赶到时，闵安正趴在洞口等候，见她身后还引着那台恐怖的机器，叫她不要回头，然后往她身后扔了个东西。 褚思蓝背后忽地亮起炫目白光。 机器人顿住了。 闵安扔的是闪光弹。她发现地下城的机械都带有点视觉识别，因此想到这个主意。 褚思蓝趁着这空挡，赶紧钻进洞口，跟着闵安后面往洞里爬。 机械怪物停顿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会便恢复行动，追至洞口，伏到地面，伸出长臂往洞里扫荡。 金属尖爪敲在岩壁上，溅起大片碎屑。 好在褚思蓝已经爬进一段距离，机器人的长臂正好够不到她。 褚思蓝待在动力铠甲里，已是满头大汗。 这时闵安问她：“我们爬到底吗？” 褚思蓝探测到洞底尚有个不小的洞窟，因此同意继续前进。二人总共爬了三十多米，爬到洞底。 闵安身材轻巧，先从洞中钻出。褚思蓝穿着动力铠甲，笨重点，出去时好似扫到什么东西，些许物块散落在地。 褚思蓝觉着奇怪，不知自己碰到了什么——侦测系统没有回报存在异常情况。她便用眼睛仔细去看，看到两个黑不隆咚的洞口直挺挺望着自己，好似要把自己吸进去。 褚思蓝直接叫出了声音，声音透过动力铠甲传出，就连闵安都能直接听见。 “怎么了？” “骷髅……”褚思蓝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她倒不是胆子小，只是冷不丁看到个骷髅头，有些突然，受到惊吓而已。尖叫过后就渐渐冷静下来。 闵安顺着褚思蓝的方向去看，也看到褚思蓝脚下那颗骷髅头，开口道：“被吓到是人之常情，但是……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来看看这边的这些……” 褚思蓝听见闵安这样说道，狐疑地回头。 只见——这个洞窟底部，那些刚刚没注意观察的阴暗角落，堆满了骸骨。 脑子里的嗡声越发地大了。 李媛解决一台六脚机器，锁定褚思蓝的位置，马不停蹄地赶去。又在褚思蓝钻进去的洞口遇见另一台机器怪物，照样迅速解决了。 再没有第三台机器怪物出现。 李媛判定现场已经安全，联系褚思蓝，告诉她可以出来。 李媛站在机器熊熊燃烧的“尸体”旁，终于有闲暇观察它。她看到机器臂上有一行小字——“稻禾八型”。 难道，竟是用来收稻谷的机器吗？不至于不至于，它搭载了激光偏振遮罩，肯定是作战用的。 六年前那批人大概来到过这里，但被机械怪物所伤，不得不原路退回去。然而又冲不出兴禾路的蜘蛛机器人包围，只能死在那条坑道中。 过了一会儿，褚思蓝和闵安从洞口爬出。 李媛发觉褚思蓝情绪不对。若是寻常，褚思蓝肯定都跳上来抓着自己手臂叫“媛媛”了，可是现在却默不作声，洞里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李媛没有开口询问，若是褚思蓝想说，自然会说，若是不想说，也不想勉强她说出来。 褚思蓝没有沉默多久，主动同李媛说道：“媛媛，这条洞通着一个洞窟，我们在洞窟里看到……好多人的骸骨……” “那些骸骨全都散乱不堪，只有洞口有一具完好的。你说会不会……”褚思蓝不敢再说下去，这种事情太过骇然。 李媛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朝褚思蓝竖起手掌，示意褚思蓝别再说下去。 “都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别想。我们专注自己的事情，还没找到我们要的东西呢。” 心里却想着：如果褚思蓝的描述准确，那么她们此前未见到过地下城居民遗骸的事就有了解释。 这里发生过人吃人的事。 解决两台六脚机器后，没有再遇到其他异常。三人回到之前那条主干道，沿着主干道往北走。 闵安打开自己的探测仪器，走到道路底部时，探测到一个特殊信号。 “找到我师兄的信物了，就在这个建筑里面。”闵安指着前方说道。 三人来到闵安所指建筑之前，看到虽然大门残破，但仍气势恢弘的建筑门脸。 地下城总控室，应该就在这里。 建筑内部凌乱不堪，通道里堆满各种废料，从它们的外形中，勉强能看出一些桌椅板材的痕迹。似乎许多年前，有人将它们堆放在此，作阻挡用处。 从中看到一些新近的痕迹，应该是这几年新造成的。 三人扒开废料，循着新近的痕迹往里走。不过一会，便见到令人难过的场景——两具尸体躺在地面，皆被拦腰截断，已化为干尸。 应该是遭遇过那两台六脚机器。 闵安沉默着走上前，确认不是自己师兄，然后为这二人将遗体归为原位。 李媛也在心里默念一声：“安息。” 然后继续前进，走到建筑最内侧。 最内侧有一扇大门，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门前停着一架六脚机器…… 虽然被吓了一跳，好在随后确认这架机器已经停止运作。李媛上前将它的动力炉切了，也没发生爆炸。 再去看金属门，门上有密密麻麻的划痕，但没被切开，也没被腐蚀。金属门紧闭，右下角有一个勉强供人贴地爬进的小洞。 闵安说她师兄就在里面，李媛确认里面没有异常。动力铠甲进不了那小洞，李媛和褚思蓝便从铠甲里下来，换成面罩呼吸设备。三人先后爬入门内。 门内的景象让人不大好受。 除了有五具干尸外，就和之前的洞窟一样，四周的角落里堆放着森森白骨。 闵安上前确认，坐在正中央座椅上的那位，正是她的师兄阿克幸。 第107章 闵安是个挺情绪外放的女孩,但她见到师兄遗体后，似乎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平静地从包里拿出一张薄布，盖住阿克幸的眼睛。然后在地上隆起一个小土堆,点了三注香插上。 她跪地而坐,双手合十,不知在默念什么。 李媛与褚思蓝也上前拜了拜,不去打扰闵安，四下查看房中情况。 另外四具尸体身上有致命伤,但只有一个人明显看出是被六脚机器所伤。另三人身上的，似乎是枪*伤。三年前这里或许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是在发现进一步的证据前,她们不好妄加猜测。 三年前一共下来十一人，还有几人连尸体都没见到，可能遭遇了危险，在别的地方孤寂死去。 其他地方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二人再次将视线移至阿克幸身上。 李媛走上前，问闵安道：“可以看一下你师兄的情况吗？” 闵安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膝盖：“我来吧。” 她将师兄的遗体从座位上抱起，平放到地面，随后开始检查。 花了些时间,闵安说：“他腹部中弹，死于失血过多引发的器官衰竭。”阿克幸的枪伤并不是很致命，但若得不到及时治疗，还是难以维生。他在中弹之后,应该还存活了好几日。 闵安将自己手里的面板与阿克幸身上的仪器相连，又说：“这里有张地图。”她把面板递给李媛。 李媛拿着面板，褚思蓝也凑头来看。 面板上是闵安从阿克幸的仪器里导出的一张图,应该是阿克幸自己绘制的。图上标了“复禾路”“兴禾路”等，还有他们所经的各种隧道。图中所绘，显然是地下城的平面图。 从地图可以看到，整个地下城大概是个正方形，中部塌陷。阿克幸所经路途与她们基本一致，只不过在复禾路那里，先是向中央挖了好长一段，后来才改变方向，最终正好与她们挖的隧道相交。除此以外，可以看到地下城西边有一大片区域没有坍塌，与总控室所在的北部区域相连，可以直接走过去，她们还未探索到。 李媛研究一会地图，又去看闵安。发现她从阿克幸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喃喃自语：“其他就没什么。这是他的信物，以现在的情况，很难将他遗体带出，我就把这个带出去好了。”闵安低着头，李媛看不到她的表情。 “节哀……你师兄有没有留下什么别的信息，关于总控室的，或者，蓝星坐标的？” “没有，他记载的东西很少。” “那我们得试着开启这里的控制系统了。” 她们将目光移向阿克幸刚刚坐着的位置面对的方向。那里，明显存在一块屏幕，还有各种按钮、操纵杆之类。 李媛她们早就注意到这些，但是对于这里情况不熟悉，不敢贸然触碰。现在阿克幸身上没有发现别的线索，那么只能试着打开这里的设备了。 她们摸索一会，找到个疑似开机键的按钮——不管科技进步到何种程度，就算是星际最高级的科技文明里，开机键也仍然存在！ 褚思蓝按下开关。 屏幕，亮了。 四周响起嘈杂的声音，李媛猜测那或许是语音播报，但是音响腐坏，所以没法正常播放声音。 总之，屏幕上出现一行白字：“尊敬的操作者，请您认证身份信息。” 操作面板亮起一块，似乎是按手印的地方。 褚思蓝勾头去研究，看了一会，扭头对李媛和闵安说：“这是基因测序装置。” 手纹扫描装置和基因测序装置的区别在于，手纹扫描的面板很平整，而基因测序装置表面有很多凸起，可以直接测得人的基因序列，进行认证。 但是褚思蓝嘛，自然用的是虚拟基因。她正想将手按下去，被李媛拉住。 “我来吧。”李媛对褚思蓝说。这种需要透露基因序列的事情对褚思蓝而言存在风险，李媛的纳米系统同样可以提供虚拟基因认证，而且即使泄露也不会造成多大影响。 褚思蓝乖乖让开，李媛将手按在认证装置上面。 装置的灯光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最后暗下。屏幕上的文字变了：“操作者您好，欢迎回家！” 褚思蓝心说：“媛媛破解得好快。”却见李媛满脸惊讶地回头。 “它认证了我的虚拟基因信息，我没有开启破解，它就通过认证了！”李媛通过通讯系统对褚思蓝说。 褚思蓝听到这话，同样心里一惊——这说明这个系统里本就存有李媛的信息，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之前，我只向常氏地堡系统提供过基因信息，地堡与这里有联系？” “应该就是了，不然无法解释。” 褚思蓝想起地堡下方，那根不知通向何方的电缆，难道竟是通向地下城的？ 但是光是瞎猜也没用，不如赶紧往系统里找一找，看有没有她们所需的蓝星坐标、巴尔要的种子或者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李媛歪打误撞启动系统之后，改由褚思蓝操作。虽然褚思蓝的专业是机械，但是在电子操作方面，比李媛仍要强那么亿点。 西褚星领的继承人要学的东西可多了！ 褚思蓝调出满屏的资料，以及原始数据。李媛和闵安站在一旁看着，只看到满屏的数据洪流。 半个小时过去—— “这里有地下城的一些信息，这座地下城叫做——福泽城？” 李媛暗暗吃惊：那不是常氏地堡虚拟现实里的城镇名字吗？ 一个小时过去—— “系统里很多数据都损坏了。阿克幸尝试开启这个系统，他走了别的通道绕开认证，但是能获取的资料非常有限。”褚思蓝对闵安说，“他花了三天，未能找到蓝星坐标，然后就……停止操作了。” 闵安闻言，点了点头，眼中泪花闪烁。 两个小时过去—— “我在这里没找到蓝星坐标，好奇怪。” 三个小时过去—— “我发现巴尔要的种子的线索了，地下城有个实验室研究这个，离这里不远。“此时李媛已经眯了会觉，闵安也躺在一旁闭目养神去了。李媛起身，拍拍褚思蓝的肩膀：“先休息一会吧，待会再去你说的实验室找找看。” “唉，好吧。”说着，褚思蓝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见状，李媛将褚思蓝拉到自己刚刚休息的地方。此处已打扫干净，还铺了张薄布在地上，尽力搞出个可以睡的环境。 “没有枕头呢。”褚思蓝嘟着嘴，晃了晃身子。 得，竟还嫌弃起来了！李媛无奈地勾起嘴角，先坐下，拍拍腿：“膝枕要不要？” 褚思蓝红了脸，扭扭妮妮地躺下，将头轻轻靠到李媛的腿上。 李媛动作轻柔地将她鬓角的头发拨开，让这些头发不至于糊到她脸上。 “睡一下，好吗？” “嗯。” 闵安睁了只眼睛，正好看到她们俩的模样。笑了笑，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一个小时之后，三人再次出发。 她们从总控室爬出去，李媛和褚思蓝却没再次登上动力铠甲。因为动力铠甲的能量消耗过半，照计划这时应该得退到地下城外面充电了。不过现在已经找到种子的线索，蓝星的坐标线索暂时不见踪影，她们当然不愿这时退出去。 李媛判断周围没什么危险，所以出于节约铠甲能量的考虑，暂时不动用动力铠甲了。 三人离开建筑，径直左转，走了百来米，来到一栋大门紧闭的建筑前。 李媛再次确认：“你确定这里是研究所？” 褚思蓝大声回答：“确定啦！” 闵安则问：“可是我们得怎样进去呢？” 想要进去还不是小菜一碟？李媛取出激光战戟，打开激光刃。激光刃的能级极高，只要不是密金那个级别的金属，基本都能切开。 地下城的金属门果然无法抵御激光战戟的热量，被逐渐切出一个缺口。李媛用手推开缺口，确认安全后，钻了进去。 另外二人紧随其后。 她们跨入建筑前厅，发现这栋建筑内部保存相对完好。前厅摆放一些桌椅板凳，虽然积了厚厚灰尘，但摆放有序，好像研究人员只是下班回家，往后还会回来上班一样。 通过夜视仪器所见，首先是墙上一幅石版画。 一个矮瘦老人坐在巨型稻米底下，捧着一捧稻米，露出慈祥的笑容。 下书几个大字：禾下好乘凉。 李媛看着这画，觉得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稻禾神！”闵安大叫，竟是奔到画像底下，双手合十拜了起来。 李媛总算想起在哪见过了——星际上也有稻禾神的传说，不少教派供奉这位神祗，星际上的起源教也供奉他！据说他是一位掌管丰收的神祗，保佑人们不要遭受饥饿。 蓝星的这幅，虽然形象不大一样，可是基本的要素都一样！ 一个研究所，在墙上雕刻稻禾神的画像，那么这个研究所的作用究竟为何，不言而喻。 她们找对地方了。 李媛同褚思蓝相视一眼，皆露出微笑。 第108章 抵达研究所时,距三人进入地下城已过去将近二十个小时。好在此前已在总控室休息了会儿，她们此时尚能打起精神。但是不管怎样，持续这么久的精神紧绷,别说褚思蓝和闵安了,就连李媛都有些疲惫。 进入研究所后,发现这个研究所的布局还算常见。进门就是前厅,地下城废弃之前，这里或许曾经灯火通明,来访人员进出络绎不绝。 左侧一道金属门，右边一道玻璃门。探测得知，左侧金属门通向一楼背后的房间,里面有些貌似试验器材的东西。右边玻璃门通向二楼，似乎是一些行政办公室、员工休息室。 讨论过后，三人决定先去二楼。遇到这种年代已久的试验设施，还是不要贸然进入试验区域为妙，因为谁都说不准门后会有什么大惊喜。她们切开玻璃门，从楼梯走上二楼。 二楼铺着木质地板,一脚下去都踩碎了。“啪”地一声，灰尘被溅起，在空气中浮散。 随后三人分散搜寻。 二楼的行政区域曾存在一些电子仪器,应该是工作终端。这些工作终端暴露在外，都已腐蚀。李媛在二楼第二个房间中发现四具骸骨。与溶洞和总控室的骸骨不同，这里的骸骨形态完整，并列摆放。似乎有人特意给它们保留了生前的尊严。 这里应该曾经存在不少资料。然而无论纸质还是电子,皆在时光的洪流里化为齑粉。 褚思蓝走到二楼最底部。 与总控室一样，研究所只有些建筑门脸处于地下城街面，其余部分深藏在土层里。最靠里的墙后封藏着数量庞大的电路,有个终端显示器。由于封藏得好，电路都能够运作。甚至褚思蓝一靠近，显示器就自行亮起。 可能有人设置了感应开启。 大家都戴着夜视设备，只要亮起一点光亮都会特别显眼。李媛瞬间发现光暗的变化，立刻奔至褚思蓝身边。 于是看见——显示器自动播放起一段录像。录像里出现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身穿白色实验服，面对摄像头。那实验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可以想像下面的身体已经瘦成什么样子。 这时闵安也赶过来。三人皆脱去夜视设备，看着混杂着噪点的录像，在黑暗中形成唯一的光源。 录像里的女人伸手摆弄摄像头，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以使它看上去更加得体一点。 她咳嗽一声，摆出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开口说道：“你好，看到这个视频的朋友。我叫刘嘉，是这个稻禾研究中心的研究员。不知您从哪里来。”她又笑了笑，“不管从哪里来，我想，应该是很久以后了吧？十年？百年？千年？” “我不知道城里是否有人能成功逃出去。为了以防万一，我在这里讲述一下，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供你们知晓。” 李媛三人皆提起精神听录像讲述，生怕漏掉什么重要信息。 “三十日前，发生了一场地震，砸坏了中央动力炉，造成二次爆炸。最后城里百分之七十区域坍塌，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活了下来——这是一场没有人预料到地震。” “重型设备全部被埋，我们手上的装备没法钻开地下城的外壁。向上打洞也不行，上面的土也松了，全都掉下来。我们被困住了。” 褚思蓝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挨到李媛身边。李媛斜眼看了她一下，默默将手送到她手心，握住。 录像里，刘佳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我们联系不上其他地下城，观测站能联系到常氏地堡。常氏地堡目前有一位守护者在线，已出动寻找增援，可是找到增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本来是瞒着的，只有城主和一些特定的人知道，大家都团结在一起……想办法……看怎样逃出去。可是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我们被困住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刘佳勾下头，肩膀颤动，然而眼睛已经干涸，哭不出泪来，“活下来的人就，疯了。他们杀了城主，互相抢夺物资，现在还开始吃人……”刘佳控制不住表情，不断揉着鼻梁，不敢看镜头。 褚思蓝也随之握紧李媛的手，李媛可以从那力道里感觉到，她听到刘佳的讲述时有多么难受。 过了一会儿，刘佳终于恢复平静：“不好意思……我接着说。我们研究所活下来四个人，包括我，趁乱跑回所里，把门关上。好在研究所的门很牢固，他们进不来。” “现在他们还控制了稻禾八型——那是我们用来割稻子的。”说到这里，刘佳竟然笑了，“他们天天指挥稻禾八型过来砸门，可是砸不进来。” “我快要死了。虽然外面进不来，但所里也没吃的。我的两个同事，把食物留给我，先走了。我的丈夫，他刚刚去世……他叫我吃了他的遗体。但是人怎么能吃人呢？”刘佳捂着嘴抽泣。 褚思蓝偷偷抹了下眼睛——刘佳她们大概是活活饿死的。 不难看出，刘佳在录像时情绪已极不稳定。但她仍努力镇定下来：“抱歉，抱歉……远道而来的朋友，我现在要为您展示一下我们的研究成果。” 刘佳离开摄像头，露出身后的景象。这才看出，她拍摄的地点似乎不在二楼，更像是在实验室里。白晃晃的墙壁，周围摆着各种实验仪器。 最显眼的，是刘佳正后方，一个全封闭的玻璃培养器，里面种了几株稻禾样的植物。但这植物显得十分瘦小，就连李媛老家垃圾星种的稻禾都比它颗粒饱满。 刘佳走到培养器旁，拍了拍它的玻璃外壁：“这下面的泥土，都是未经净化的辐射泥土。这些小东西能在辐射地上生长，自主排出身体里的辐射因子，结出辐射量很小的果实，完全达到食用标准。”她露出自豪的笑容，“是不是很厉害？我们把它命名为嘉禾。” “我们研究了很久，这个月终于确定成功了。有点晚……”说到这时刘佳又露出落寞的眼神。 “但是我们保留了一部分种子，存放在极冻箱里，只要有持续供电，它能保存一万年。” “我把种植手册记录在终端里，就在桌面上，待会你们可以打开看看。” 女人再次看向镜头，“朋友，我不知道您来自哪里，是常氏地堡？还是其他地下城？既然您来到这，那么应该是得知了种子的消息，想要取得它们。但愿您能好好利用这些种子，把它推广出去，让大家以后都能吃上它。” 李媛终于看到，女人眼角滑落一条痕迹，闪耀的光芒，如同璀璨星光。 “我不知道我们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他们回家。就让这嘉禾代表福泽城，陪伴我们——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等到他们从浩瀚星河归来的那一刻。” 视频结束了。 不知怎么回事，李媛觉得鼻梁有些酸胀。好像有什么刻在基因里的东西被触动，但她又说不上来。 再一看褚思蓝——好家伙，已经哭惨了。 褚思蓝愣了一会儿，才发现李媛看着自己，而且一副想笑又忍住的表情。她一下子甩开李媛的手，背过身去。 她觉得不好意思，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哭成这样。其实她也说不来自己为啥哭，虽然为刘佳和地下城的遭遇而惋惜，但不至于哭成这样吧？褚思蓝大叫：“哎呀你别看我啦！” 这下就连闵安都捂着嘴笑起来。 “好了好了没看你。”李媛摆摆手，守信用地背对褚思蓝，“你听到刘佳说的了吗？她把种子放到极冻箱了。我们别磨蹭，先去实验室找找看。” 这时闵安举起手：“我留在这里，把种植手册导出来。” 因此便由李媛和褚思蓝前去试验区域一探究竟。 李媛和褚思蓝破开一楼的金属门，进入试验区域。试验区域有很多仪器设施，自动的，半自动的，人为操作的。因为试验区域封存得很好，试验设施几乎没被氧化，只是都盖上薄薄一层灰。 进去后纳米系统回报，没有发现致命物质。 二人找到刘佳录像的地方，但极冻箱不在这。然后又找到个密闭的门，进去后发现是一个除菌区，里面有几个竖柜，封存着几套全封闭实验服，都保存完好。 这里有无菌实验区域，极冻箱很可能在里面。因此她俩进入无菌试验区域，果然看到极冻箱。 一个插着各自管道的铁柜箱，在黑暗中亮着幽暗的灯。 李媛上前，抹开控制面板的灰尘，指着它道：“这里有运转时间。” 褚思蓝也凑过头来，两人一起看到，它已经持续运行了——392021日16小时24分零8秒。 大约1074年！ “这个年数有点敏感。”褚思蓝勾头算了算，“福泽地下城1074年以前坍塌，再过两年光恒帝就统一星际了。” 李媛当然了解那段历史。她作为一名军官，需要学习各种历史战役，其中光恒帝的统一战争就是重点学习对象之一。“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褚思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光恒帝的统一战争持续五十多年，其中最后十年最为波澜壮阔，人类足迹所至，发生了太多载入史册的事件。就是最权威的星际史学家前来，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也无法言之凿凿地将这与某一历史事件匹配到一起。 还是得继续探寻。 不过，这种子还是先取出来吧。 “刘佳不是说地下城的动力炉炸了吗，这东西怎么还能运转这么久呢？”李媛忽然想起。 “我知道，是我们地堡的地下缆线。”褚思蓝回答，“那条缆线深入地下，很可能连到这边来了。我之前粗略测过地堡的耗电量和发电量，发现有部分电量不知哪去了，估计是供给这边。” 李媛点头：“有这种可能性。” 两人摸索了一会儿，摸清极冻箱的开启方法，着手开启。 极冻箱的存储温度近乎绝对零度，需要一定的解冻时间。 这时闵安已经拷贝好资料，寻过来。 “解冻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得等一等。”褚思蓝跟闵安说了情况。 “好的。我这里也有新发现。”闵安晃了晃手里的资料面板：“我深入查找了研究所的系统资料，这里的系统与地下城总控网络的连接好像被物理切断了，可以找到地下城发生灾难以前的一些信息。” “研究所在发生灾难的一天前，向其他地下城交流过自己的研究进展。交流信里不仅写了嘉禾的研究进展，还提及福泽城的占星所。”闵安从面板里调出交流信的拷贝件，念道，“我城占星所半日前监测到星际信号，贵城是否有同样的发现……” ——星际信号！ 虽然戴着呼吸面罩，但闵安隔着面罩都能看出，另外二人对这一消息有多么敏感。 第109章 “占星所是哪里？蓝村长在主控系统里有没有找到过？”闵安问道。 褚思蓝听到星际信号有关的消息就很兴奋,但对于新名词只能摇摇头：“没有，我筛查过程中从未见过这个名称。要不我们再回总控室找找？”但愿占星所不在那些塌陷区域里。 李媛在一旁默不作声。她从纳米系统里调出结合阿克幸遗留的资料所做的地下城地图，突然有种强烈的即视感。便通过通讯系统悄悄问褚思蓝：“你有没有发现,地下城的分布和我们在虚拟现实里去过的福泽城有些像？” 褚思蓝听到李媛这样说,心想：“在虚拟现实里总共才去了那么点地方,除了名字一样,到底哪里像了啊？”而且就算真的像也对她们寻找占星所没什么用，便没有回答李媛。 李媛见褚思蓝竟不回答自己,冲她挑挑眉。 褚思蓝却开口道：“闵安跟我回总控室，媛媛继续在这里等种子解冻好不好？” 李媛一听这话，两只手往腰上一叉——不回答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撇下她？ 又通过纳米系统问褚思蓝：“你在教我做事？” 褚思蓝：“你又不会搞数据！” 闵安不知道这两人有纳米系统，更不知这二人为啥互相瞪起眼来，愣忡地点点头，回答褚思前面的提议：“好的。” 然后褚思蓝带闵安回去总控室，留李媛在研究所里，对着极冻箱干瞪眼。 李媛只是跟褚思蓝斗嘴玩儿,褚思蓝有自己的专业方向，李媛不会在这方面指手画脚。她待在研究所等种子解冻的过程中没有闲着，继续拿出地图来看。 李媛有时候挺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并不是什么迷信,而是她在日积月累的训练与实战中，积累出来的潜意识情报分析能力。 她把地图横来竖去地看，突然灵光一闪。 褚思蓝正与闵安重新筛查主控系统的数据，再次接到李媛的联络。 “思蓝,我知道占星所在哪里了！” 褚思蓝冷不丁停下手中的事。闵安因此也停下，望向她。 “虚拟现实里，我们上山的时候,我看过方向，福泽城在常家村东方，现在这个福泽地下城也在常氏地堡东方。虚拟现实的福泽城，城主府处于中轴线上，虽然最后没有去那里看，但是根据npc当时的描述，应该和这里的总控室差不多位置。” “所以说为什么虚拟现实中的那座城镇也叫‘福泽城’，可能不止名称匹配，它就是照着真实的福泽城搭建的！。” “……所以呢？”褚思蓝听了半天李媛的推理，也不知道她为啥要说这些。即使在虚拟现实里，她也没有听说过“占星所”啊！ “思蓝笨笨，当时还是你自己拉我去算命。”李媛嘲笑褚思蓝，“虚拟现实里不是有座城隍庙吗？黎道长在我们面前算的卦，你忘记了？” 褚思蓝在闵安面前沉默良久，然后对闵安露出笑容。 闵安觉得那笑容里带着三分尴尬五分羞恼，以及两分的薄凉。 “李媛媛推测出占星所的位置了，她马上出发前去验证，我们等她消息。” “哦……”闵安心想——所以她们到底怎么联系的啊？难道是心有灵犀？这科学吗？ 李媛出发去寻找占星所时，外面天刚蒙蒙亮。 威震厂宿舍区，塔山家里，阿弥刚起床。 塔山这时刚从外面进来，阿弥张口便问：“爸，你去哪儿啦？”他爸昨晚出去一趟，今早又出去一趟，他早就想问了。 塔山出去是为联系弟弟清河，把大哥离开的事情告诉他，并问村长厂长有没有消息。 她们已经下去一天了。 这些事不会叫小孩子知道，塔山便对儿子说：“你打听我去哪干啥！赶紧起来，去上课。” “哦……”阿弥乖乖从床上爬起，冻得牙齿战战，穿上衣服才好起来。 阿弥又问：“蓝老师去哪了啊？昨天本来她上课的，换成小草老师了。还有厂长，昨天一天也没看见她。” 塔山从柜子里拿出一根营养液，递给儿子，再拍拍他脑袋：“先吃东西。她们出去有点事，过几天回来。” 阿弥“哦”了一声，滋遛滋遛吸起营养液。 塔山站在一旁看儿子吃营养液，心里想的却是——得找“万事通”去要人了。 村长和厂长下去一天都没消息，知道她俩去向的常家村人按耐不住，这天上午聚在一起开了会。塔山、禾老、胡老师、药药、海阔…… 他们知道那俩人的能耐，觉得没什么事情能难住她们。可这么久都没消息，该不会出事了吧？ 当初那俩人交代他们，她俩万一没回来该怎么做。大家其实心里不信她们会出事，觉得她俩在开玩笑，要么就是太谨慎了。现在心里却打鼓，怕她们真困在地下。 村里现在的好生活，都是她们给的。虽然给她们搞过事情，经常被厂长来回糙，但一起走到现在，大家觉得她们就是自己的家人。 家人出事了，不能不管。 他们命贱，不意味着他们会在家人陷入危险时置之不理。 所以他们最后决定——去聚落找万事通要人。 数个小时后，清河带着大伙儿堵到巴尔的大仓库门口。 二十几号人，挺是显眼。 巴尔手下的人不敢擅自做主，立刻将情况跟巴尔报告了。由此惊动巴尔，亲自前来仓库跟常家村人见面。 其实清河他们有些怀疑巴尔是不是对村长和厂长使坏，但是面上不会这么说，只说太久没见到人影，要去找人。 在李媛她们之前已有两批人在地下城中失踪的事属于机密，巴尔便没说出具体情况，只说地下非常危险，进去可能丧命，劝常家村的人不要莽撞。 巴尔的说辞和村长当时交代的差不多，村长当时也说可能有生命危险，但是大家都觉得她在开玩笑，还笑着祝她和李厂长一路顺风。这下巴尔再次说出，让大家回过味来。 连那二位都说可能有生命危险的事情，他们跟着进去，会不会是送菜？ 从巴尔的角度来讲，并不打算让常家村的人下去。他心里对于此次探索，预估的时间是三日。超过三日，说明她们真的被困住。而以李、褚的能耐，再加上原本就备了的十日的物资，那时再放他们下去救人也不迟。 巴尔手下挺多产业，但得用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聘用的员工，拿钱办事的。那些愿意卖命的手下用一个少一个，所以前两次判定里面的人被困后，即便有人愿意进去查看，也不敢深入救援，只能听着毫无音讯的联络频道就此作罢。 所以巴尔对常家村的人说道：“地下情况复杂，就算她们探索顺利，据我估计，出来也至少需要三日。不如你们再等等，不要急躁。三日后她们若还没出来，再让你们下去找人。” 清河他们相顾无言，心里也怕自己下去反而给村长她们带来麻烦，便打算接受巴尔的提议。 就在这时，巴尔一个手下跑来，给巴尔递了一张纸条。 巴尔低头一看，面色如常，却对常家村人说道：“且慢，情况有变。” “你们真的愿意舍命去救李、褚二人？” 塔山面色一凛，他作为代理村长，上前说道：“若不是村长她们，我们整个村的人早就全体去见阎王。不愿舍命救她们的，断不会站在此处。” 舍命去救，不是鲁莽地送命，是尽他们所能，便是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若是真的救不了，剩下的人也会退回，安排后事。 巴尔抬头去看站在自己眼前这些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个个目光坚毅。巴尔早已习惯这片大地上疯长的无知与麻木，但这些似乎正从他们身上消退。 好像能看到些他们先祖的影子。 巴尔闭上眼，点了点头。 “跟我来罢……” 我们接着说回李媛离开研究所后，地下城中情况。 李媛先去总控室，再次登入元宵二号动力铠甲，并放下部分物资，只带了三天的物资离开，轻装简行。也是防止之后遇见意外丢失物资，留下部分物资在安全的地方，是为防控风险。 李媛把物资袋里的东西分出来，通过总控室门下面的缝隙丢进去。 褚思蓝懒得爬出去，趴在地上，通过缝隙抬头望李媛。 李媛心想：“大小姐，注意点形象，你这样子有亿点点好笑哦。” 褚思蓝不知道李媛正在心里嘲笑自己，问李媛：“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不可以吗？” “你看阿克幸的地图，他把那边的区域都画出来了，而且上面没有战斗标记，说明他在那边没有遭遇危险。”李媛耐心解释，“那里离这儿不过两公里距离，我几分钟就跑到了，就算有危险也能很快退回来。你和闵安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不好吗？” 这时闵安在里头大声插嘴：“好！” 褚思蓝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从洞口退回，在里面说道：“嗐！你去，你去！早点回来！” 李媛忍俊不禁，给自己换了个氧气管，将轻便许多的物资袋挂回元宵二号身上，独自离去。 她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将遇到怎样的危机。 第110章 抵达城西区域并未花去太多时间。一路上虽然黑暗,但没有遇见什么敌人或是异常，十分平静。 李媛一路将情况报给褚思蓝，抵达后又花了些时间,在黑暗中摸索,这才在靠近坍塌区域的位置找到一栋建筑。 这栋建筑占地面积不大,里面几乎都是线路,由此引起了李媛注意。 由于建筑外表皆已腐蚀，所以找不到标牌之类。建筑的金属门也痕迹斑驳,没有近些年被开启的迹象。破进去后，在墙上看到“占星所”的浮雕文字，得以确认。 让人奇怪的是,总控室系统中似乎没有关于此处的记录，褚思蓝和闵安正在重新翻查，看看是不是前次搜索时有所遗漏。 阿克幸曾经探访这片区域，很遗憾没能注意到这里，最后回到总控室与同伴发生冲突，流血而亡。 “占星所没有被埋住,真是太好了！”褚思蓝开心道，“希望能在里面找到蓝星坐标。” 听到褚思蓝这样说，李媛突然萌生一个念头。 这念头在脑海里轻轻划过,泛起一点涟漪——要是没找到占星所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一直待在一起。 它轻微得连李媛自己都差点没意识到，但当李媛察觉到丝毫，自己都吓了一跳。然后赶紧制止念头：“我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西褚的军人,竟然产生这种想法，真是思想滑坡。” 她是西褚的军人，即使近段时间行事上随意了一些,但她效忠西褚的意志不曾改变。 西褚给了她拥有的一切，她就要将一切奉献西褚。 她得不惜代价回到西褚，带着小主人一起。 李媛深呼吸一下，晃晃脑袋，继续往占星所中探索。 褚思蓝不知李媛的心里历程，轻声提醒：“你小心一点喏。”她现在不装了，直接告诉闵安，说自己跟李媛媛有特殊的联系方式。 李媛“嗯”了一声，四下查看。 用精测模式探查发现，占星所内部的电路有一部分保持着活跃状态——此时李媛还没有动过里面的任何东西。 这时褚思蓝再次联系李媛：“我找到了占星所的有关信息！在总控系统里它叫做观测数据分析站，怪不得我没有印象。不过总控系统里没有记载交流信里提到的那件事情，我用了相关性检索，没有找到。” 李媛于是将自己探到电路活跃的情况告诉褚思蓝，褚思蓝想了想，对李媛说：“会不会我们打开总控系统，那边跟总控系统是一套的，所以关联开启了？这是在城市系统里是很常见的设置……但是你还是小心为妙。” “好，但是我在这里找了一遍，只找到接驳装置，这里好像没有手动操作。” “啊……”褚思蓝犯了难。要知道，面对这种不够了解的系统，随意接驳进去，是很危险的做法。就拿常氏地堡的虚拟现实举例，若不是电缆强行把她绑了，如果让褚思蓝选，即便知道最后可以获得地堡权限，她也绝不会接进去……除非真的必须接驳。 李媛作为长年累月征战一线的战士，谨慎程度比褚思蓝只高不低。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想知道蓝星坐标，只剩这一个地方有些线索。 有的时候，不得不冒些风险，即便是可能送命的事，若有必要，该上还是得上。 而且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接驳进去有危险，所以李媛最终决定——自己试一试。 不然褚思蓝那家伙可能会想要亲自操作。 李媛可不想像上次虚拟现实那样，让褚思蓝再来个大脑过加速，太乱来了。 “我先进去看一下。”李媛对着通讯系统另一头说道。 褚思蓝先是一愣，然后急了：“不行，媛媛，不可以！”她冲到门边，就要钻出去。 她才钻出半截身子，就听李媛说道：“总得有人进去不是？放心吧，纳米系统可以应对这个。你就等我一等，万一有事，你来救我。” 李媛离开元宵二号，拍了拍接驳装置的躺椅表面。它的皮质表面已全部腐朽，被李媛拍开，散落在地。 李媛躺到上面，拉下接驳装置。在她将装置按到头上之前，她又对褚思蓝说了句：“祝我顺利吧，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此时，褚思蓝已跑到城主府门口。站在门口往外望，她看到的是一片无言的黑暗。她觉得心里发慌，回家好像已经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了，重要的是——李媛能够平安。 褚思蓝听见通讯继续响起：【纳米机器人智慧系统为您持续播报，“李媛”目前生态体征平稳，未发现异常……】李媛已将自己的生态体征开放给褚思蓝，褚思蓝可以随时知道她的情况。 但褚思蓝仍是不安，以致鼻梁有些发酸。 闵安也跑出来，问她怎么了。 褚思蓝将李媛接驳进占星所的事告诉闵安。脑部接驳已是一项存在许久的事物，蓝星上脑部接驳比较少见，但闵安恰好懂得一些。 闵安见褚思蓝站立难安的样子，提议道：“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在那等着？” 听见闵安这样提议，褚思蓝眼睛一亮，点头说好。 二人便去重新打包物资。 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地下城中，新的阴影已经产生。 接进占星所的系统之后，李媛发现自己进入了脑直流操作模式。 她好似漂浮在一片白色虚空中。 耳中传来声音： “负责地下城数据分析站欢迎您，请问是否验证您的身份？” 李媛回答：验证。接驳装置开始扫描她的基因信息，但是李媛此时已进入脑直流操作，脑电波被暂时截取，看不到接驳装置整个亮起来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声音再次响起：“常氏地堡二级管理员，欢迎您的光临。现在为您开放地下城四级管理员权限。” 这里的权限竟然与常氏地堡共通！ 那可太好了，拥有管理员权限可以省力不少。 李媛又想起之前有一次，褚思蓝接进地堡系统进行调查，说是没有权限调查地下电缆。可能那已经属于地下城的权限范围，所以无法查看。 地下城权限开放后，李媛“眼前”立刻铺满窗口，每个窗口中都列着各种信息。 脑直流操作的基本方法大同小异，李媛也见过现在这种操作界面，摸索一会儿就大致知道操作逻辑。 她四下翻找，最后一头撞进标记着“天体数据分析”的窗口里，再次看到许多窗口。这次她撞进“分析结果”的窗口，资料夹分年份横列摆放在她眼前。她飞速找到最末尾，看到那个显示“5142年”的资料夹。 李媛选中那个资料夹，心情难掩激动。 她下达指令打开，资料夹打开了，蹦出一扇门，悬浮在资料夹之上。 为什么会是一扇门？ 生性谨慎，让李媛没有贸然将其打开，而是默默观察，思考判断着要不要上前触碰。 门的颜色接近黑色，门上有许多复杂花纹，精美得如同一件工艺品。让人不禁想到——门后的风景该有多么美丽？ 然而它越是这样，越是令李媛心生警惕，并开始后退。 结果就像李媛担心的那样，黑色门扉忽然自己打开，整个操作空间好似刮起狂风。李媛无法抵抗，被吸入门里，吸进那一片黑暗。 星际上曾有一位著名的专家说过——脑直流操作与虚拟现实，只有一纸之隔。 下一刻，李媛摔倒在地。 结结实实，四肢触地，摔在地上。 摔倒后，她迅速抬起上身。 入目所及，并不是占星所那一片黑暗的场景，却让李媛吃惊地张大嘴巴。 破旧的家具，摇曳的炉火，发黑的墙壁。 是阿嬷家里，是她的老家。 李媛知道，这里，一定是虚拟现实。 她不该，绝不该见到现在这个场景。但她见到了，说明她的记忆被读取了。 那是星际严令禁止的——非授权不得读取他人记忆。历史闻名的人工智能之战就始于记忆读取的滥用。 但在胆颤的同时，心里升起了别样情绪。 那种怀念的，梦回千遍都不满足的……悲戚。 李媛实在没有想到，原来即便是这不堪的过去，她仍怀念着。 小屋早已被人摧毁，现实中，再也见不着了。 她死死咬住嘴唇，缓缓转过身。 破烂的屋中，墙边，放了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已没了生气。老人的手搭在床沿，手掌正下方的地面上，是一把安静躺着的剔骨刀。 那把锃亮的刀，阿嬷叫李媛紧紧抓住，她没有，早就找不到了。 同样再也见不到的，是阿嬷，躺在床上，死去的阿嬷。 李媛浑身颤抖地走到床边，看着老人的面容，眼角落下一滴泪。 一滴，只有一滴。 她喃喃道：“不管是谁，出于什么理由，竟利用这个记忆来动摇我，我绝不会饶过你。” 那滴泪水从下巴尖滴落，倒映着即将熄灭的炉火，以及，她那怒火滔天的脸庞。 屋门被“啪”地踢开，门外出现三个男人。 李媛终于又看到那张令自己厌恶的脸。 她的父亲，李远。 第111章 看到父亲的那一刻,李媛的第一反应是——拾起那把剔骨刀。 然而待她反应过来，她竟坐在火炉边的小板凳上。 “该死……”李媛在心里暗骂。 好像在放录像一样，她只能呆在她应该呆在的地方,做她当时做过的动作。 她抬头望向门的方向。 门外站着的三个人,与做过的梦不同,他们没有浑身流脓、长满肉瘤。他们都穿着不是那么得体的衣服,甚至于有些骨瘦嶙峋。 作为她父亲的男人，也不是为首的那个。他在踹开门后,只是站到另外两人身后，满脸堆笑，点头哈腰。 他对另外二人说道：“就里面这个。别看她小,能干着呢，您看多少合适？” 李媛觉得灵魂都在战栗，她十分清楚自己将遭遇什么。 她起身逃跑，想从他们的空档间逃离，却被另外两人一把抓住。 绳子捆到她身上、脖子上，即使她用力挣扎,也丝毫挣脱不开。 这三个大男人开始对她拳打脚踢。 “该死，该死……”李媛在心里咒骂。 就和那时一样……和那时一样…… 褚思蓝与闵安收拾好行装，与李媛一样,只携带五天的补给。剩余补给全部储放于总控室，有需要时再来这取。 此时嘉禾的种子仍在研究所中解冻，还未完全解冻出来。但褚思蓝太紧张李媛那边，得先去看看李媛那边的情况,种子的事容后再议。 虽然根据李媛的报告，一路上并无危险，褚思蓝仍是启动动力铠甲“汤圆”,以防万一。 她和闵安一起离开城主府，行走在前去城西的街道上。 她们并不不担心再次遇见之前那种巨型六脚机器，因为她们已经更正了系统里的相关设置。 ——她们检查总控系统发现，地下城被掩埋发生暴动的时候，有人将这些工作机器人设定成无差别攻击人类的模式。地下城里没有活物之后，六脚机器会自主回到保管仓，所以经过这么多年仍能行动。 总控系统的权限很高，但是残缺不全，无法得知地下城里还有没有尚能行动的六脚机器。褚思蓝动用纳米系统的夺权功能，将无差别攻击的设置更正，这样即使有六脚机器尚存，也不会出来攻击。 理论上是这样没有错。 不过这地下城的系统有一些奇怪之处，比如明明与占星所的系统保持着连接，却没有远程操控占星所系统的权限。可惜目前没有时间去探究。 二人加紧脚步，即将走到街转角，褚思蓝竟收到李媛纳米系统的紧急报告：【警报！宿主脑部产生异常波动！正在紧急中断接驳……警报！无法中断！启动破解程序……】这是怎么回事？占星所里有猫腻？媛媛会不会有事？ 褚思蓝心都揪起来，甚至来不及跟闵安说，整个人已经飞奔出去。 动力铠甲跑起来，闵安根本跟不上，被远远甩在后面。但她猜到可能李媛出事了，喊了两声便默默追随而去。 褚思蓝飞快跑过街角，心乱如麻。 她想起前些天做的那个梦，梦见李媛被困在地下，敲着墙壁问她为什么不去救自己。而她只能在外面一遍又一遍地打转，怎么都找不到李媛在哪，毫无办法地听着李媛的声音逐渐虚弱下去。 她压抑住疯长的不安，在心里安慰自己：“媛媛没事的，不会有事，我现在去找她。” 然后她听见了，“啪”的一声。 像瓶盖被掀起。 面前的地面突然翻开两扇，露出一个很大的洞口。 褚思蓝立即压低身体，在地面滑出好长一段，脚底磕吱磕吱摩擦地面，这才赶在洞口边缘停下，没有掉下去。 然而，洞口之中，已经探出两条金属臂，嘭地砸进地面。 如同夏蝉破土而出，一架六脚机器从地下爬出来，舒展金属制成的肢体，立于褚思蓝面前。 李媛被绑住后，被李远带来的两人扔到一辆破三轮里。 破三轮后边装的是全封闭的箱子。他们关上箱门前，李媛还能瞧见那些街坊邻居走出来，往她这里瞧，对着她指指点点，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解围。 垃圾星的人就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外面的景象被闭合的箱门挡住，从缝隙里漏进一点点光。 破三轮吱呀吱呀地启动，行驶起来。车轮磕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关着李媛的箱子也随之上下震颤。 她父亲带来的那两个人，是人*贩子。那时的李媛只知道，若被人*贩子带走，可能死在不知什么的地方。现在的李媛则更加清楚，这些人*贩子会将抓到的小孩输送何处——送去黑矿场、黑工厂已是好运，看到姿色好的，八成卖去红灯区。更有甚者，直接拿去做人体*试验…… 这段记忆里的她不过八九岁年纪，但她从来就比同龄人长得快，可营养又跟不上，因此四肢精瘦，整个人跟个竹竿似的。她蜷缩在箱子里，忽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感知自己能控制身体时，李媛立刻扭动四肢。人*贩子的绑法没有章法，过去的她挣脱不了，但现在的她很容易就松脱。 挣脱绳子的方法，李媛在军队里练习过无数遍。她挣脱绳子之后，又将绳子拿回手里，从中间对折，通过箱缝把对折的这段插到外面，去勾箱门上的那把门锁。 她的手稳，即使车箱震颤，依然没花多少时间就勾到。 勾到的时候，李媛手上一顿——虽然小时候的自己不知道怎样挣脱绳索，但最后还是阴差阳错逃走了。现在在这虚拟现实当中，即便提早逃走，是否仍会落入与记忆相同的轨迹？ 唉，不管了，先逃出去再说。李媛将脚踩在门上，收紧绳子，将绳子不断旋转，旋转……门锁经受不住巨大的扭转力，从门栓上崩掉。 车箱也就被李媛顺利打开。 她从里面小心跃出，就地翻滚几下，然后拔腿就跑。 这虚拟现实倒是做得精巧，“人*贩子”听到车后响动，竟下车来追。 然而李媛跑得贼快，他们的怒吼被甩在身后，渐渐听不见。 即使听不见他们的吼声，李媛也没有停下脚步。她在街道里穿梭，横冲直撞。 地堡的虚拟现实设置了谜题，目的是让人解开，有线索可循。但这里不像地堡的虚拟现实，这里的虚拟现实摆明是要困住她。 脑直流与虚拟现实，只一墙之隔。 再怎么精密的系统，都会有破绽。虚拟现实也一样。 纳米系统这时一定已经启动应急预案，正在破解这个虚拟现实。 她要找到一个缺口，让纳米系统攻入虚拟现实，加速破解。 李媛正在寻找虚拟现实的破绽。她跑着跑着，忽然感觉视线升高。她的手脚在变长，身体在长大。 待变化停止时，她的身体好像已经长到十岁左右。 李媛揣测虚拟现实为何令她产生这种变化。 并未让她疑惑多久，因为她发现自己又跑到一个记忆中的地点。她一生只到过这里一次，但她一定一生都不会忘记这里，这个场景。 这时的她已经流浪了两年，偶然进入一个陌生的城镇，看到城中的公园围起栅栏，外面排着长队。 她听说进去能领免费的食物，所以跑去排队。 进去后，她被问了一些问题，然后跟其他几百个小孩一起接受一系列测试，她都顺利通过。 接着，她的人生变了个道，如大鹏展翅，扶摇直上。 ——这里是西褚星领的新兵招收临时点。 “不可以去！”李媛在心里大吼，但她此时又变得不能控制身体。 她现在明白了，这个虚拟现实尚不能完全窃取她的记忆，只能引导她逐步回想。但她现在若是继续前进，虚拟现实就会读取到更加往后的记忆。 她进入新兵营，转入亲兵营，在一线交战杀进杀出，年纪轻轻升为少校，接触了许多军事机密，都将暴露给这个不知来历的虚拟现实！ 李媛作为西褚的高级军官，当然接受过抵御虚拟现实记忆入侵的训练，可她当下面对的虚拟现实与她受训过的相差甚巨，几乎是将她玩弄于股掌，她根本无法取得控制权。 虚拟现实中的身体背离她的意志，一步步朝着记忆中的招收点走去。 她去排队，很快排到最前面，看到那个戴着眼镜的引导员。 纵使心里已狂骂不止，她仍是跟着引导员走进招收点。 绝不可以让西褚的机密暴露出去。 绝不可以让西褚陷入危险。 一步，两步，三步。 招收点进门三步，站着一个值班守卫。 经过守卫身边时，李媛竟挣脱了记忆的束缚。虽然大脑如同被千万根尖针刺痛，她仍是伸手拔出守卫身侧的手*枪。 她是个多么会用枪的人啊，那枪就像长在她手上一样，拔出后瞬间抵到太阳穴上。 “嘭”的一声，李媛眼前整个黑掉。 再次可以视物，她看到—— 破旧的家具，摇曳的炉火，发黑的墙壁。 转身，看见阿嬷已经死在床上。 她又回到她的家。 她被困住了。 第112章 庞然大物,近两层楼高。 它原是用来在这里的试验田里割稻草，或者维护这里的路边绿植。谁能想到，它现在竟变成一架杀*人机器？ 褚思蓝死死盯着眼前这台稻禾八型,纵使心里害怕,依然驱动自己的身体,躲过巨型机器刺来的刀刃。 “媛媛被困住了,我不能死在这，我要去救她。” ——这是她心里唯一的想法。 那锃亮的尖刃刺穿地面,没入地下十多厘米深。 可以想象，若是动力铠甲与它撞上，也会跟切纸一样,被它切开铠甲外壳。 褚思蓝与闵安之间有无线通讯，只是操作麻烦，距离短。但这时尚能派上用场。褚思蓝按住通讯按钮，对闵安报*警道：“这里又出现一台稻禾八型，你赶紧后退，找地方躲起来。” “明白！”闵安答道。其实她听见声音,就猜测前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已经慢下脚步。得到褚思蓝联络后，赶紧后撤。她所在的位置离白骨洞窟不远,因此她再次跑到那里藏好。 或许千年以前，就有许多地下城居民躲到那个洞窟中躲避稻禾八型的无差别攻击。到后来没有粮食了，就开始同类相残，直到剩下最后一人,饿死在洞口。 褚思蓝拔枪朝机器射击，她的枪法已比以前好很多。可是射的准又能怎样，它的激光遮罩能级很高,远距离射击打不穿。她于是引着六脚机器跑进楼房间，东奔西跑，在楼宇间穿梭。 由于此前已经遭遇一次，不难发现，虽然这种巨型机器在楼宇间依然健步如飞，但是总归比平地移动慢些。 褚思蓝驾驶动力铠甲马力全开，堪堪比它快上一点。而且在楼宇间绕来绕去，更能拖慢六脚机器的速度，甚至可以将它甩在身后。 但褚思蓝不能像闵安那样躲进洞窟。洞窟只有一个出口，若是机器堵住出口，她们两人都要出不去。或许机器终会离去，但她要尽快赶到李媛那里，可没时间等待。 褚思蓝设想的是，带着六脚机器绕一个大圈，前后逆转，她就可以将六脚机器甩开，跑到占星所。占星所的墙壁应该很厚实，六脚机器破不开。 然而出乎意料，六脚机器跟了一段竟就放弃追击，回到原位。它所守的地方，恰好是城西与城北联通的最窄处，周围十分空旷，无论怎么走，即便通过空档穿到它身后，也会被它立刻追上。 褚思蓝又试了两次，然而每次，机器都会在离开原位一定距离后立即返回。 就好像，它知道褚思蓝要去哪一样。 褚思蓝心中讶然，不禁猜想这机器背后是不是真的有智能操控。如果是那样，那就太可怕了。 她想起总控室门口那台停摆的稻禾八型，阿克幸那伙人还活着的时候，它可能一直尝试破门而入。这导致里面的人压力倍增，明明好不容易逃到总控室，却经受不住压力引发争端，最后流血而亡。即使这样，那台稻禾八型也守着门外直到电量耗尽。 是不是只要城里有人活着，现在这台稻禾八型就会守在路口，直到电量耗尽？ 那要多久？一个小时？一天？一个星期？ 褚思蓝不敢想，也不敢等，她不知道李媛出了什么事，可以等自己到何时…… 褚思蓝又不能让闵安引开六脚机器，闵安没有动力铠甲，去到机器面前就是送死。 也不能由自己引开它，让闵安去占星所。闵安没有相关知识，去了也无法帮到媛媛。 或许…… 六脚机器守在路口，大约守了十几分钟，再次监测到生体信号。 仍然是那台铁疙瘩，铁疙瘩里面有人。 动力铠甲“汤圆“手持激光手枪，缓缓靠近。 巨型机器也做出攻击姿态，蓄势待发。 汤圆再次尝试朝巨型机器射击，仍未能打破偏振遮罩。巨型机器也在数秒后狂奔至动力铠甲之前，动力铠甲转身便跑，引着巨型机器跑到楼宇之间。 于此同时，一个矫健的身影趁着这空档，迅速通过机器原本守着的那个路口。 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褚思蓝。 闵安会驾驶动力铠甲，枪法也不错。若不论身体机能，战斗能力不比褚思蓝弱。所以褚思蓝将汤圆交给闵安驾驶，让闵安引开机器一段时间。 闵安做得不错，确实将机器引开很远。然而机器像是原地安了监控器一样，很快发现有人穿越自己的防守线，立刻舍弃闵安，往回奔去。 “思蓝！它回去了！”闵安赶忙在通讯器里喊。机器回防的速度比她们预想的早了许多。 褚思蓝做下让出动力铠甲的决定，本就是在赌命。现下机器未按预想的行动，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巨型机器四只腿跑得飞快，即使是褚思蓝这加强过的身体，速度也不到它的二分之一。 褚思蓝很快被追上。机器挥舞着尖臂朝褚思攻击，褚思蓝灵活地躲开攻击，但又离不开它的攻击范围。她跑出十多米，机器跨两步就赶上了。 她也不敢尝试攻击机器，以她现在的肉体凡胎，即使身上有西褚的防护服，仍是防不住稻禾八型的高速刺穿。只要接近，她一定会落得透心凉的命运。 好在闵安也跑回来帮忙，试图接近并缠住它。 褚思蓝的激光枪此时在闵安手上，若是闵安能接近它的主体，近距离开枪，必能击破机器的激光遮罩。 但是或许因为之前李媛用了类似方法，这台稻禾八型机器判定闵安威胁更大，调转身体，主要防范闵安的接近。 可是同时，一旦褚思蓝往城西方向逃走，它又会立刻朝褚思蓝攻击，拖住褚思蓝的脚步。 巨型机器双面作战，竟不落下风。 这时褚思蓝再次接到纳米系统报*警：【警报！宿主脑电波异常，接近临界值，请立刻终止接驳！警报！破解进度23%，无法执行紧急中止操作……】褚思蓝心急如焚。她根本无法想象，若自己还被纠缠在这，李媛会发生什么意外、会死吗？ 不要，不可以！ 褚思蓝咬紧牙关，她看到闵安再次上前纠缠，机器由此露出背后的破绽。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当初若不是为了保护我撤退，她根本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她从背袋里抽出一根银白色短棍，随手一甩，便伸长到一人多长。 “一路上都是她保护我，支持我。现在换我来为她做点什么。” 她冲上前去，像李媛当初那样，踩着巨型机械的金属肢体，往上攀登。 “我要去救她，不计一切代价。” 她跃至巨型机械的主体上空，长棍顶端对准机械的控制中枢。 然而，巨型机械已转过身来。 阴影出现在褚思蓝的身后，迅速刺来。 闵安站在机械的下方，眼睁睁看见那尖锐的刀锋刺穿同伴的身体。 但与此同时，机械主体也被蓝色的光华从上至下穿透，光芒照亮了黑夜。 李媛已是第五次重来。 这是她第六次回到这个小屋。 从一开始的暴怒，到现在的平静，甚至一回到这里她就开始思考待会该怎样脱离控制，选择哪种死法。 很明显，虚拟现实想要获取她之后的记忆。李媛没想明白，这个虚拟现实怎么知道自己手里握有机密？ 是已经获取了某些信息吗？可又是在哪里获取的？ 这时她想到一种可能性——地堡系统。她想起在地堡的虚拟现实里，跟孙海战斗的时候，孙海化成她父亲的模样，而且是梦里那种，浑身流脓的样子。后来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觉得不会再进虚拟现实。现在想来，地堡系统和这里相通，或许那时就已偷到她的一些记忆内容。 可是这里的虚拟现实为什么想获得她的记忆内容？ 虽然想不出理由，但是它既然想要，那么李媛就偏不让它拿到。 现在不过是时间上的角逐，要么虚拟现实找到她的破绽，攻破她的记忆防线；要么她坚持到最后，等到纳米系统破解虚拟现实。 她接驳之前将生态体征共享给褚思蓝，褚思蓝这会肯定已经知道她被困住。那个小傻瓜不知会急成什么样，但愿地下城里没有别的危险，小傻瓜别有什么事。 李媛胡思乱想一会，小屋的门第六次被踹开。她被绑走，扔到车上。挣脱，逃走。 她来到西褚的新兵招收点。 一模一样的场景，已经是第六次了。 只是这一次，她稍稍抬起头，越过招收点中大树的树梢，看到远处一座建筑的尖顶。 好眼熟。 诶？ 那个是…… 李媛心道糟糕，她发觉那是另一段记忆里的建筑，想要止住思绪。 然而已经晚了，下一刻，她便身处那栋建筑里面，身着军官制服，变成二十余岁的模样。 这座建筑四面围着高墙，中央是一片空地，空地中此时跪着十多个人。 李媛则坐在一个高台上，在整个建筑的中轴线上。 她的身边，她认识的法官正与手下轻声探讨。稍稍说了两句，手下便退下，法官抬头，对李媛道：“李媛中尉，时间到了，我们开始吧？” 李媛点头，法官便开始宣读一份名单。 李媛此次接到任务，与这位法官搭档来到她的老家垃圾星，肃清人口贩卖的非法活动。 李媛带手下将那些人贩子抓捕归案，法官负责审理。 这次任务牵扯颇多，涉案人数巨大，受到极大关注。 记忆里这个时间节点，所有罪犯皆已定罪。只是老家司法混乱，所以仍由她的搭档，这位与垃圾星毫无牵扯的法官组织执行死刑。 法官的声音通过音响覆盖全场。 死刑名单一个个宣读过去，读到第二十三个的时候，李媛听到：“罪犯李远，根据西褚xxxxx号文书，执行死刑……” 同时，李媛眼前宽大的屏幕上，罪犯“李远”的脸清楚印在上面，与她父亲的脸别无二致。 李媛的手止不住地颤动。无论是记忆里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在战栗。 十几年前，那个枪决现场，将罪犯执行死刑，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也在其中。 但是直到整个处决仪式结束，她都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这件事。 而且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她的父亲是个死刑犯，在他女儿手上，被处决了。 然后这块伤疤，此时竟被虚拟现实赤*裸裸地揭开。 李媛坐在高台上，死死盯着远处跪在地上的23号犯人，浑身颤抖。 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为什么在害怕？你很在意这件事吗？” 李媛从牙缝当中挤出：“我不在意，我根本不在意。你休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不，她很在意，她非常在意。 第113章 上一刻,她还在垃圾星的临时刑场。 下一刻，她忽然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之中。 这房间两侧有窗，但窗外漆黑一片。窗户上的方格雕花以及房内随处可见的木质摆饰,与帝国皇室推崇的装饰风格很是相似。 房间那头,与李媛正对的地方,放了一张矮几。矮几后面坐着一个头戴方巾,穿方士服的男人。 看到他的时候，李媛几乎是立刻回想起来——这人她见过。是上一个虚拟现实中,在福泽城街头遇见的那位算卦先生。 李媛到来时，这人正低头不知在做什么。没有让李媛久等，他抬起头来,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对李媛说：“你好，又见面了。” 李媛呲笑一下，并未接话。 算卦先生却不恼，用竹棉从左侧的油灯中引来一丁火焰，用于引燃面前的香炉。 缥缈的烟雾从香炉中升起,于空中萦绕。 他将双手平放在桌案上，对李媛露出微笑，再次开口：“其实读取记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时候我也不清楚我读取到的是什么。” “就比如现在这个记忆片段,进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李媛并不想搭理，她明明紧盯着算卦先生，下一瞬,眼前景象却变了个样。她再次回到刑场，这一次，她没有坐在高台上,而是站在下方，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对准眼前23号犯人的脑袋。 23号犯人头上罩着头罩，既不能视物也不能说话。 算卦先生站在李媛身边喃喃道：“他是你抓回来的，被判以死刑，你一定很愧疚吧？” 愧疚吗？李媛眼里露出薄凉。 “啪”，她已扣动扳机，23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算卦先生自言自语：“原来不是么……” 下一刻他们回到古色古香的房间里。 算卦先生坐在案几这边，李媛坐在另一边。二人相对而坐。 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喃喃自语：“我在想，为什么这个记忆对你来说很特别？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李远？” 李媛嘴唇紧抿，一话未答。 算卦先生脸上依旧不见愠色，甚至拿出一套茶具，泡起茶来。 片刻之后，他将茶盏推至李媛面前：“你知道基因回响吗？” 李媛眼角颤了颤——她听过基因回响。这种技术很少见，因为它是一种非常耗费算力的技术，而且尚未被证实有效。 生命科学发展到现在，人类已经解开许多基因的奥秘。比如繁育后代，胚胎刚一成型，就可以通过基因测序预测后代是什么性格，聪不聪明……准确率高达90%。 基因回响是在基因预测基础上发展出来的一门技术，但它不是向后预测，而是向前推测。 每个人的基因里同时包含着父系基因与母系基因，在无法得到父母基因的情况下，通过你的个人基因序列推导父母的基因序列，由此推测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并通过各种手段模拟出他们的形象。这样的技术，就叫基因回响。 也就是说，通过基因回响，你可以跟已逝的血亲对话。 “看来是知道，怎样，你想试试吗？”算卦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在叫李媛喝茶一样。 李媛又哼笑一声。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这人在套自己的基因序列呢！ 李媛的基因也是通过纳米系统加密的，虽然加密级别比不上褚思蓝，但也没那么容易解密。 一旦泄露，她权限范围内所有西褚的战略手段都面临被人篡夺的风险。 她开口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的基因感兴趣？” “啧啧啧。”算卦先生摇摇手指，“李小姐，您说错了，我不是对您的基因感兴趣，我是对你整个人很感兴趣。我希望帮您一点小忙。” 李媛眼里流露冷芒。 这个人，不仅想要她的基因，还想要她的记忆。 接着他们又回到刑场。 这次，李媛依然是行刑者。她保持着枪指23号的动作，动弹不得。 算卦先生站在她身侧喋喋不休：“你一定有遗憾对不对？” “不然不会到这里来。” “你并不愧疚，那么是什么？” “会不会是，你想要他的道歉？” 他打了个响指，23号的头罩裂成两半。李远的脸露出来，大声哭喊：“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罪人，我卖了我的女儿，我对不起她！” 李媛只能冷眼看着，没法扣动扳机把他一枪毙了。 “或者，你自己问他？” 李媛太阳穴懵地一跳。 “你，你……” 她无法控制自己发声，但她确实正在问出她埋藏多年，想要埋藏到死的问题。 李远，yuan。 这个男人，令女儿的名与自己同音。 但又亲手把她卖给人贩子。 所以……“你爱过自己的女儿吗？” 说出的那一刻，算卦先生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到眼泪都出来，“你居然想要他爱你？他可是个死刑犯啊！” 这是李媛心里最深的悲恸。 “你很缺爱吗？” 李媛没有回答。 她的声音却从算卦先生口中飘出：“你卖掉我，是有什么苦衷吗？” 李远立刻哭喊道：“我有苦衷啊！我是迫不得已的！我爱你，我爱你啊！我是你的父亲，我当然爱你啊！” 李媛又能动了，她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李远砰地倒地。 算卦先生呆呆地站着。刑场上，阳光非常刺眼，他身上的四叶草标志也栩栩生辉。 他又说话了：“我明白，你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他对站在原地不能移动的李媛伸出手，“你要不要跟我来？” “你真是个神经病。”李媛一脸冷漠。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想要的——一个可以去的地方，一个等她回去的地方。 “要不这样，我让你听一下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算卦先生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李远再次问道。 “李远，你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李远的脑门上，血液潺潺流出，他却照旧开口：“我不爱任何人，我只爱自己” 人最害怕的，是在这世上孑然一身，无人在意。 李媛神色漠然。 “要不我们再来一遍？” 不要！ 你给我住手！ 算卦先生拍拍手，二人一起出现在高台上。 广场上空浮现巨大的全息影像，是李远那张与李媛极为相似的脸。 李媛感觉到自己的心理防线正在一步步溃败。 “李远，你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李远的脸上无悲无喜。 他张开嘴巴，吐露的，是与前番截然相反的话：“我，深爱自己的女儿。” 李媛的眼角颤动，脸上是难以遏制的怒色。 “你看，他爱你，你却杀了……” “pia”！ 算卦先生的脸被一个黑色的东西砸中，整个人都摔到地上。 李媛错愕地回头，发现自己的搭档法官站了起来，桌上话筒不见踪影。 法官，把话筒丢了出来。 法官大喊：“媛媛，别听他的！” 李媛知道，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自己。 法官跑上来，拉住李媛的手：“我们快跑。” “我……”李媛一动不动，说不出话来。 “我在等你回来！”褚思蓝又拉了拉她，“不管你去了哪里，去到多远，离开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褚思蓝拉着李媛的手，在高台上跑了起来。 她们跑下高台，跑出刑场，跑过新兵招收点。 李媛看着她与自己紧紧牵着的手，心态渐渐平稳。 原本是被拉着跑，渐渐跑到前面。 “跟我来。” 一粒星芒，在虚拟现实中飘荡。 她飞过贫民窟，看到红发的女孩在街上奔跑；她飞过新兵招收点，看到女孩眼里希冀的光；最后她来到刑场，看见女人身着黑色的军官制服，身姿挺拔，一头如火的秀发迎风飘扬。 被言语催杀，一点点崩解，苦苦挣扎。 所以她夺取“法官”的身份，拉起女人的手，从那里逃离。 【破解进度86%，正在破解，请宿主继续寻找破绽。】在她拉着女人奔跑的时候，女人已经再次振作，渐渐跑到她前面。 她看到李媛回头，明艳的脸上是令人安心的笑容。 “思蓝，谢谢你来救我，我们回去吧。” 褚思蓝鼻头一酸，更加握紧李媛的手。 “嗯！” 李媛拉着褚思蓝，穿过垃圾星的大街小巷，最终回到那间破旧小屋前。 她推开门，里面破破烂烂，但空无一人 二人一起走进去。 “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么？” 李媛回头去看，发现褚思蓝正一脸好奇地打量屋子里面。 “不比当初我搭的庇护所好？”李媛笑了。 褚思蓝指出：“是‘我们’一起搭的！” 李媛又呲呲笑了两声，然后靠近褚思蓝，张开双手，将她紧紧抱住。 褚思蓝因这突然的拥抱僵了一下，然后放软身体，红着脸搂住李媛的腰。 李媛垂首在褚思蓝耳边说道：“谢谢你来找我。” “以前总是你来找我，现在换作我来找你了。”褚思蓝小声回答。 拥抱只是短暂，现在并没有很多时间给她们闲聊。李媛很快放开褚思蓝，扶着她的肩说：“这个虚拟现实利用了一部分我的思维进行搭建，换而言之，我也可以有部分控制权限。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要怕。” 褚思蓝向来相信李媛，听她这么说，用力地点了点头。 李媛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几声嘈杂。随后，屋门再次被踹开，红发的男人站在门外。 李媛此时身着西褚军官制服，腰间有配枪。 她抽出配枪，枪口直指门外的男人：“李远，你犯有人口拐卖、故意杀人、寻滋生事等多种罪行，根据西褚xxx号法令，现处于你死刑。” 男人浑身颤抖，哭着说：“阿媛，你为什么这样做，你是我的女儿啊！” 李媛目光坚定：“我是西褚的军人，职责所在！”而且有人等着我回去，那个人不是你。 一声嘹亮的枪响，将一切虚妄都打破。 眼前的空间出现蛛网状的裂缝，李媛两腿一蹬，往裂缝中央冲去。她将裂缝撞破，一把扯住藏于黑暗中的男人。 李媛左手扯住男人的衣领，右手捏紧拳头。 身穿方士服的男人面露怒容，咬牙切齿。 红发在空中翻飞，双眸熠熠生辉。 “不管你是谁，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我绝不会让你破坏我所重视的东西。” 原来，这个男人就连衣领上，也纹着四叶草的标志。 拳头砸到男人脸上，男人再一次摔倒在地。 又一层虚妄破碎，他露出另一层面目。 看到他的脸时，李媛心里错愕，但未表达在脸上。 【破解进度100%，完成破解。】 男人恶狠狠地盯着李媛，虚拟现实就此破碎。 第114章 你要守信用 包括算卦先生在内,眼前的虚拟现实土崩瓦解，尽数消失。 李媛再次回到脑直流操作状态，只不过身边多了个光点——那代表褚思蓝的所在。 借由纳米系统的功效,李媛得以感知自己身体的状况,紧急时刻方便断开连接,更加安全。 按理说,纳米系统百分百破解了虚拟现实，虚拟现实若是基于占星所系统搭建的,那么李媛现在应该获取了占星所的全部权限才对。然而李媛发现实际并非如此，她没有发出指令，占星所的数据资料却在快速更新？ 李媛忙问褚思蓝是不是正在操作。 褚思蓝顿了顿：“不是我,是算卦师……” 听她这么一说，李媛再去细查，发现数据不仅是更新，还有些被删除或是转移，就像败军溃退一样。这样看来，虚拟现实并不是占星所的原有模块,或许更像是病毒，是被那个算卦师植入进来的。 但是有部分数据岿然不动，好像是占星师的中央数据。李媛令纳米系统将自己身份权限篡改为“城主”,仍无权限查看。 李媛也不怕算卦师卷土重来，既然纳米系统即已百分百破解虚拟现实，那么短时间内——至少一个小时内，她们完全握有主动权。 通过虚拟现实中的接触,李媛敢肯定，那个算卦师是一个智慧主体——至于是人类还是人工智能，那就不得而知。 所以她问褚思蓝：“要不我们乘胜追击,把那个算卦师彻底扒出来？”敌暗我明，若放着不管，或许算卦师还会出什么阴招，得尽快解决。 褚思蓝简短地回应：“嗯……” 李媛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若在往常，自己问一句，褚思蓝能叽叽喳喳解释一大堆。怎么现在回答得这么简短？ 而且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孱弱…… 李媛呼吸一滞，急忙问：“你受伤了？” 褚思蓝没有回答，李媛只能看见代表她的那颗金色光点，看不到她人。 什么算卦师、蓝星坐标，都无所谓了。 李媛直接下线。 接驳探头按顺序脱离，装置缩回原位，李媛忽地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呼吸面罩中又立刻补满氧气。 她看到头顶亮着几盏晦暗的灯光，空中漂浮着许多微小颗粒。 占星所内部空间比较狭小，只放了几张躺椅型接驳装置。李媛从其中一张躺椅上坐起身，很快找到另一张躺着人的接驳装置。 装置发出亮光，褚思蓝也退出接驳，恢复意识，看向李媛。 李媛走到她身侧，单膝跪地，一只手颤抖着盖到褚思蓝侧腹上。 她通过侦测得知，那里有一根十多厘米长的钢条，贯穿了褚思蓝的腹部。 借助防护服的阻挡，血液没有流出来。然而腹腔内已有积血，纳米系统已经不足以修补内部的血管破裂，更何况异物尚留在她体内。 李媛只觉眼角酸胀，伸出另一只手，轻抚褚思蓝的脸颊，颤声问道：“是不是很疼？” 褚思蓝已疼得脸色发白，连呼吸也小心翼翼，害怕牵动伤口。但她看到李媛眼里难过，怕她多想，便回答：“不疼的，你别担心。” 李媛哪里相信她的话？自己又不是没受过贯穿伤，知道那种痛楚。又发现在场少了一人，怒而问道：“闵安人呢？” 褚思蓝将手盖在李媛手上，解释道：“我和她过来找你，没想到地下城里还有一台稻禾八型。我们受到它的攻击，合力将它解决，但我不小心受了伤。我担心你的情况，所以把动力铠甲给了闵安，让她原路返回，出去寻求支援。而我留下来，黑入占星所系统帮你。” 不仅如此，褚思蓝还叫闵安顺道去取嘉禾，把嘉禾一起带出去。若能好好利用，嘉禾将颠覆蓝星人的生存环境。不能因为自己和李媛，让嘉禾在这地底永不见天日。 “你们让城东那些蜘蛛机器人停下了？”李媛问道。若是没有蜘蛛机器人的阻拦，自己现在就可以带褚思蓝出去。 “……没有，总控室和城西的连接断了，没法控制……”褚思蓝却如此回答。 “那闵安一个人哪里闯得出去！她离开多久了？”李媛现在心思烦乱，语气也显得暴躁。 “她已经去了有四个小时。”褚思蓝忙道，“稻禾研究所有实验用的防护服，我当时看过，是绝缘材质。动力铠甲外面套上那个，可以试着冲出去……”她说得急，不由咳嗽起来。 李媛一见她咳嗽，便惊得站起，搂着她的肩给她顺气。 好像自己的小腹也跟着刺痛。胸中憋着一股气，怎么都提不起来。 她盘算着能否带褚思蓝套绝缘服冲出去。然而不行，褚思蓝受的是贯穿伤，因为利器留在身体里堵着血管，才没有大出血。若是带她强行冲破蜘蛛机器人的包围，过程中一定会扯动伤口，可能直接危及生命。 或者自己现在去干掉那些蜘蛛机器人？但是机器人估计有上千台，自己一人独木难支。 若想经城东回去，貌似只能等闵安带人回来支援。然而闵安已经去了那么久，要么成功离去要么死在城东，可是现在连闵安有没有成功脱逃都不清楚。 是自己太自大，贸然接驳进占星所的系统然后被困，以致思蓝不得不来这里救自己。不然她不会伤成这样，她们也不会进退维谷。 思及此处，李媛自责得无以复加。 褚思蓝斜靠在李媛怀里，感觉这样舒服一点，没那么疼了。 却听李媛说道：“我们找别的路出去。” “可是……”褚思蓝还没找到蓝星坐标，不想就此离开。而且算卦师尚未揪出，若不快点，怕他又对占星所的整个系统做什么手脚，或是把她们想找的资料删除。但她抬头，看到李媛那铁青的脸色。 她心想：“媛媛这是在生闷气呢。” 于是仰起头回答：“好吧，我们先试着找找出去的方法。” 她弯起眉眼，轻松得好像她们是在春游一样。但她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暴露了她的真实情况。 李媛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怕褚思蓝又为自己忧心，所以撇开脸。 “你等我一下，我先去外面看看。” “嗯。” “不要睡过去，我马上回来。” “好。” 李媛扶着褚思蓝重新躺好，自己登上动力铠甲，离开占星所。 纳米系统记录了所经之处的地图，从地图上看，所能抵达的最西处离直井口直线距离约约三公里。根据地下城的空间结构，靠边缘位置都比较稳固，或许还有其他未坍塌的空间，沿着边缘挖，不一定要挖三公里。 因此李媛取下动力铠甲背部的钻头。 动力铠甲还能用半天，要是没电了就用手挖。她现在只能祈求上苍，让思蓝坚持到那时。 李媛钻洞的动静很大，褚思蓝躺在占星所里都能听见声音。 她记得自己答应李媛不能睡去，因此坚持着不要闭上眼。 然而眼皮子越来越沉，即便腹部钝痛也没有令她打起精神。 她觉得自己的思绪开始飘飞，飞出占星所，飞到地下城的街道上。地下城没有坍塌，街道畅通，居民来往络绎不绝。 街上挤挤攘攘，大红灯笼高高挂。除了居民外，还有巨大的稻禾八型，它载着研究员从试验田返回，身上挂满收获的稻草。还有小巧的蜘蛛警用机器人，在街上往来巡逻，就连孩童都敢弯下腰，用小手拍一拍它的脑袋。 她看到万家灯火，每个人脸上都是安心的笑脸。 继续沿着街道飞，飞到城主府，在门口见到一人。 虽看不清脸，但从她的衣着看，应该是这座城市的掌权者。 褚思蓝问她：“你好，您是城主吗？我可以看看城里的东西吗？” 她点头：“跟他们报我卢寻芳的名字，他们会让你进去。” 卢寻芳，虚拟现实中城主的名字。 城主又抬头望向头顶：“乌云还未驱褪，你们要小心。” 褚思蓝重新清醒过来。 李媛还在挖隧道，已经挖了半个小时，进度不过十几米。 太慢了，还是太慢了。 她的手因为持续握着钻头全速挖掘而颤抖不已。 这时褚思蓝打来联络，李媛立马接通。 “媛媛，你可以现在回来一下吗？”褚思蓝在通讯那头问。她的气息越来越孱弱了。 “好，我马上回来。”虽不知褚思蓝要自己做什么，目前最重要的也是挖通出去的路，可是李媛心里实在担心褚思蓝，放下手上所有事情，下了动力铠甲就往占星所狂奔而去。 占星所并不远，回到占星所时，李媛却连腿肚子都在打战。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态过。 她太害怕了。 好在褚思蓝此时还撑得住，见到李媛回来还能强打精神喊她的名字。 “媛媛，我想到一个主意，我们再试一次。” “什么？”李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脱了手套，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有点烫人，纳米系统还在全力运转。 李媛的指尖冰凉，褚思蓝不由得蹭了蹭，然后回答：“你把你的权限名称改为‘卢寻芳’，那些资料可能就会开放给你，我们就能找到蓝星坐标。” 李媛一听这话，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蓝星坐标的事？当务之急是把你带出去治疗！”李媛腾地站起来，想要回去继续把隧道挖通。可又怕惹得褚思蓝伤心——这种时候，惹她伤心？李媛心里矛盾，就这样僵在原地。 褚思蓝艰难地抬手，扯了扯李媛的衣摆。 “可是挖隧道的进度很慢是不是？媛媛，我可能撑不到那时。” 这话像炸弹一样，把李媛的脑子炸得一团乱。她缓缓跪地，将褚思蓝的手包在手心，嘴唇轻颤：“你说了你会等我回来，你要有信用。” 褚思蓝眼角酸胀：“相信闵安吧，她肯定快回来了。与其浪费时间去挖隧道，不如做好我们能做的事。”对于闵安能否及时赶到，她其实心里没底。但自己的状况自己清楚，已是强弩之末，只能在数据世界里帮到媛媛一点忙。 她决定了，无论是否能活着离开，先把这件事做好。 “这里是否存在蓝星坐标都说不准，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事上了好不好？你想想西褚，你是西褚的继承人。想想公爵和夫人，他们都等着你回去。”李媛哀求。她深知，若是褚思蓝一定要自己这么做，那么自己最后一定会答应。 褚思蓝还是摇了头。 她把手从李媛手里抽出，碰了碰李媛的脸颊。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如果不回到到西褚，那么我们不过就是两个普通的女子。我不是你的上级，你不用为我的逝去承担什么。你只需要好好活下去。” “你不要这么说。” “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回去，即使我不能一起，你也要回去。”褚思蓝眼中蓄满泪水，“你是西褚的军人，你是一骑当千的天才机甲驾驶员，你应该翱翔在宇宙间，而不是沉寂在这颗小小的垃圾星上。” 李媛禁不住要落泪，但还是忍住，开玩笑道：“我一个人回去，你爸要杀了我。” “不会的，我在元宵里留了密信，他看到后，不会怪罪于你。” 李媛愣住。一滴滚烫的液体从脸颊滑落，是许久不曾有过的触感。 她从来没发现过元宵里藏有密信。但是怪不怪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把褚思蓝活着带回去。 有那么一瞬间，李媛觉得要是褚思蓝死了，自己不如也死在这算了。 褚思蓝竟好像看出什么，补充说：“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遵命。”李媛将头深深低下，双肩颤抖。既然如此，即使不愿，她也会悲怆地活下去，孤身一人，一如往常。 “算卦师还藏在暗处，我们不知道他有什么手段，要抓紧时间。我们先找到蓝星坐标，如果可以的话，把算卦师也揪出来。” “好。” 第115章 李媛很难去形容现在的心情。 思蓝说她现在只有这件事可以帮上一点忙,其他没什么可以帮到自己的。 其实自己也一样，能做的只有这件事。 不然就是呆坐在那里，陪着重要的人,静静等待时光流逝——毕竟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 可能有的人会这样选择,但是李媛显然不会。 思蓝要她做好的事,她会做好。 李媛躺上接驳椅,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褚思蓝的所在，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模糊在视线中。 再睁眼,已是一片白茫茫的数据世界。 李媛穿梭在数据的世界中。 虽然数据的本质仍是数字的结合，2进制为基础，辅助多种高进制算法。但是经过现今的技术处理,显现在操作者眼中的，是更加具象的表达。 李媛再次进入占星所系统看到的景象，与半个小时前相比截然不同，到处都是“已删除”的残留标志，要么就是一团马赛克的“无法读取”。已经基本找不到完整的数据资料，显然被人摧毁殆尽。 只除了处于封锁状态的中央数据库。 不过李媛并不急着进去。算卦师做得这么绝,得防着他点。 李媛四下查探，寻找算卦师的踪迹。 半小时前，她刚刚打破虚拟现实时,算卦师仓皇撤退，让纳米系统捕捉到他的一部分数据模板。若是算卦师还留在这里，那么应该能把他揪出来。 寻找一通，并没有找到。 李媛好似确认周围安全无异常,认为算卦师已经撤退干净，慢悠悠往中央数据库飞去。 中央数据库看似一个巨大的正方体，铜墙铁壁。周遭缠绕闪烁着的,是它的限制手段。若不打开限制，谁都无法进去查看。 她按照褚思蓝的推测，将权限名称更改为“卢寻芳”，然后朝中央数据库探去。 中央数据库识别到权限名以及相应密令，将限制打开。正方体上条块收缩，显露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正对李媛。 她可以进去了。 然而，当数据库显露入口时，周围那些“无法读取”的数据突然躁动。像污水流入下水道一样聚拢到一处，形成一个巨大黑影，朝着李媛的方向袭来，似乎想要抢在李媛之前挤入中央数据库！ 它迅如闪电，看似就要得手。 然而正方体周遭光芒一闪，黑影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上面，被远远地弹了出去。 中央数据库没有开启，李媛刚刚一番操作根本就是假象！ 李媛带着丝怜悯看过去，朝黑影问道：“你果然还在，为什么？你不想让我们看到里面的什么东西？” 黑影可以说话，但未回答。它飘荡千年，虽然逻辑多少有点混乱，可还不至于混乱到把自己的目的暴露给猎物。 先前因为另一个人的突然闯入，让他不得不亲自出马，加快摧毁这人的意志。可惜不够快，反倒让她们撞破真身。 它本该赶紧撤离，然而这个数据库里有一样该死的东西，它必须摧毁。 它在地下飘荡千年，把其他地方的删了个干净。它知道这个占星所里可能还有留存，但是中央数据区域防卫严密，它尝试许多方法都未解开，而且无法整个摧毁。 它想着即使有人突破机器的攻击来到这里，也将和自己一样无法解开，所以放那里不管了。没想到她们竟是为那东西而来，而且找到了破解方法！ 若让她们取得那东西，它将陷入极大的被动局面，所以它留下来，只待中央系统开启，自己就冲进去把那东西摧毁。 这人不过一个黄毛小孩，拿什么跟自己斗！ 越来越多数据往黑影汇聚，那些都是伪装成损坏数据的它的“躯体”。 在李媛眼中，黑影顷刻间长成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大到可以将中央数据的大方块一口吞下。 而它也确实这么做了。 如海啸一般，如巨鲸吞物一般，把中央数据库一口吞下——连同附近的李媛在内。 李媛的视野里，无数噪点铺面而来，将她淹没。而实际上，她的操作权也在受到数不胜数的数据攻击，紊乱而无序。一旦她的权限崩溃，她将被强制踢下线，对方或许还会趁机夺取她的权限，使她无法重新接入。 然而，李媛早有准备。 纳米系统疯狂运转，给占星所系统算力支撑。她的数据体如铜墙铁壁，外来数据丝毫不得入内。 片刻后，巨大的黑影砰然炸开。李媛再次出现时，已是她自身的人形。 一方面，人形的数据体量更大，使敌对攻击更难抓取核心数据；另一方面，李媛也更加习惯于这种操作状态——和操作机甲类似的状态。 黑影看到浮在巨大魔方之前的女子身影，愤怒万分——难缠，太难缠了！ 或许它刚刚就不该用分散攻击的方式，那女人的防御太强，分散攻击攻不进分毫。 它改变策略——刚刚被炸成许多部块，此时那些炸开的细小部块都重新动起来，在空中飞速旋转，然后同时消失不见。 其实不是消失不见，而是压缩成了体积极小的数据区块，但是数据密度极大。 定点攻击，极为凶猛。 李媛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立刻看出黑影的打算。看出归看出，她也不敢拍胸脯说自己一定能防御下来。因为黑影的数据构建方式似乎与已知的有很大不同，纳米系统无法针对防御的话，很可能会被它攻入。 不过，李媛有自己的做法。 黑影并不知道李媛的能耐，它的定点攻击，除了寥寥数个完全封闭的数据库外，在蓝星地下系统中畅通无阻。 女人可能防下自己的攻击？——它一个字都没想过！ 一个指令下达，数百个高密度数据区块尽数飞向女人的方向。 黑影已经在畅想，女人的数据躯体从内部炸开，权限被全部剥夺的美妙景象。 可是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像是墨水滴入水中，缓缓湮开。 李媛周围，数百个这样的墨水团湮开下沉，缓缓坠落。 黑影的攻击提前炸开了。 时间似乎安静了数秒。 黑影怒号出声，声音尖锐得跟女人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防御下来！你干了什么好事！” 李媛勾嘴一笑：“感谢夸奖，我确实干了大好事。” 她在西褚有“神射手”称号，很擅长半路拦截。她只不过抢在攻击到来前，伪造了自己的虚拟认证，打到那些黑影的高密度数据区块上而已。 高密度数据区块误以为抵达目标，可不就炸开了嘛。 墨团在空中汇成细丝滴落，落到底部，淌成黑色的镜面。 镜面倒印着，可以看到——黑影正与红发的女子打作一团。 那黑影千变万化，虚无定型。李媛看似风轻云淡，其实已有些吃力。 这鬼东西的攻击手段太多，不知道下一波攻击将是什么方式，说不定就防不住了… 此时她又一次防下黑影的攻击——黑影化为魔鬼鱼，飞掠而来，被她一拳砸开。 黑影摔到底部，砸在墨水的江河中，泛起阵阵涟漪。 然后，它起身，连墨水的江河也披挂在它身上。 李媛看到，它的数据体也变成了人形。 丝丝汇聚，最后形成女人的姿态。 当它连脸部也成型，李媛只觉得心中怒火鼎盛。 竟敢，用褚思蓝的样子。 黑影飘到空中，用褚思蓝的脸做出个极尽嘲讽的表情，开口说道：“看看我把什么给忘了，这个女人……”它双手环绕胸前，“怎么没看到她？该不是死了吧！” 它发出尖锐的笑声。 李媛压抑住心中怒火，没让自己露出破绽——因为她知道，褚思蓝没死，正在…… 黑影却接着道：“唉，如果她不跑来掺和我们的事，我也不会令那稻禾八型去攻击她。“竟然！是它干的…… 女人闪到黑影之前，红发飞在空中，像是被怒火引燃了一样。 周遭突然出现无数菱形晶块，根根锋芒毕露。 李媛一拳砸得黑雾失了形体，露出本样——它的本样，再次见到，仍是跟一个熟人一模一样。 菱形晶块也在同时刺入李媛体内…… “如果不是它，思蓝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它该死！” 李媛感觉心口刺痛，分辨不清那是情感作祟还是数据体的损伤误传导。 总之黑影被砸飞后，李媛被扎得跟刺猬一样。数据体也不受控制，被菱形串着飞向巨大魔方。 当她与魔方贴合，似乎什么东西破碎了，魔方上的块件层层收缩，最终魔方的一面完全消失，露出内部数据池。 像五彩瑶池一样，数据流安静流淌。 黑影狂喜，呼啸着飞向瑶池之中。 狡诈的蛟龙即将入水，却被人一把扯住尾巴。 ——李媛被那临时夺权缴了权限，不过一瞬，很快就解开，现在重新扯住黑影，不让他进入。 黑影回过身来，再次与李媛扭打在一起。二人一同撞进那数据池中，如同撞进薄纱，撞进母亲的怀抱。 庞大的数据信息袭来，他们很快迷了视眼，迷了方向。 第116章 李媛掉进中央数据库时，紧紧钳住了黑影。 然而掉进去后，她开始自问：我真的钳制住黑影了吗？ 好像变得眼睛不是自己眼睛,手也不是自己的手。 是数据量太庞大,同时,也是算法太原始。 高进制的算法统统没用进来,全都是0与1的基础二进制。当极致演变的数据体冲进其中，它们就像春雨细如丝,轻巧地钻进来，被接纳，被破解,同时又不产生影响。 撞破第一层时，李媛看到——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碧蓝的海面，以及黄褐色的土地。 她噗噜噜掉到海里，在寂静的海平面之下，她遇见一个——细胞？ 然后她撞破第二层——滑腻的水草在水下飘摇,奇形怪状的螺类舞动触须游来。植物从海底长到陆地，动物也从岸边爬出水面。 接连撞破第三层第四层……很多很多层…… 大地覆盖绿色，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巨大的脚掌在土地上按下掌印。 一颗陨石冲破大气砸到地面，大地顿时生灵涂炭。啼鸣却未就此沉寂，新的生命再次焕发生机。 寒潮袭来，身负厚重毛皮的巨象踏着风雪走来。 一根长矛从暴雪中突然出现,直立行走的生物身披毛皮追逐猎物，分辨不清他们是人是猿。 长矛在空中旋转，在李媛眼里越放越大。它变得比楼宇还大,木质尖端从上至下着砸到李媛身上，溅起火花。 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一粒火星子，溅到附近的枯叶干草上。 下一刻，她看到人类生起篝火，点燃火把，将黑夜照亮。许多火把汇聚在一起，烟尘弥漫了整个视野。 金戈铁马，从滚滚烟尘中冲出，直冲李媛而来，又从李媛身体穿透而过。人们交伐战成一团。 伟大的王国建立了，又衰退，又有新的王国出现。兴衰交叠，不变的，是那从未停止流淌的文明长河。 红彤彤的苹果从树上落下，蒸汽推起水壶的盖头。 轰隆隆的机车在铁轨上呼啸，洒下的白色雾气，飘进城市街头。 街边，一盏路灯噼里啪啦亮起。电流穿越钨丝，细小的电子争先恐后从线路里穿过，钻进电路板里，最后撞击到晶体上，撞出缤纷色彩。 液晶屏幕演算着一张张数据图，耳边响起按键敲击的声音，人们在办公室中来往交谈。往窗外望，高楼耸立，车水马龙。 台式电脑，移动终端，全息投影，视网膜印相……人们手里的电子产品更新迭代，地上奔跑的汽车演变成为私人飞行器。终于，整个星球再也没有黑暗角落，小小的星球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污染严重，资源匮乏，争端不断。 数架巨大的飞船，在星球上空建造完成，每一架，都有一个城市那么大。 发言人站在台上：“今天，我们的勇士将要起航，前去征服遥远的星域，这是我们人类史上一次伟大的尝试，” 飞船的巨大引擎亮起火光，将黑夜照成白昼，它们接连离开星球引力轨道，往更远的地方飞去。 “祝你们路途顺利，地球是你们永远的家园，我们在此守候，等到你们返航的那一刻……” ——地球？ 世态进一步演变，地球与飞船断了联系，原因不明。生态进一步恶化，核设施发生惨烈的事故，到处水源都充满辐射。人们从地上转移到地下，但在地上仍留有前锋哨站。 雷达永远朝天空开启，日复一日，为的是——有朝一日，接到游子的信息。 如此渡过万年，文明的信号从星外传来，但却缺乏相应的技术，无法解码，无法回音。 地球像是一颗小小蝼蚁，无论如何呐喊，声音都没法被他们听见。 哪怕那个声音是——“故乡在这里。” 终于有一日，地球收到强大的定位信号，确定了自身星际坐标。紧随其后，一架巨大的飞船冒着火光，出现在地球上空…… 数据池终于到底，李媛从中冲出，不再被纷杂的信息扰乱。 但她心中更加震撼，她现在心里被一件事情挤满：这里是地球？ 蓝星是……地球？ 她知道过去的历史，人类从地球起航，找到新的栖息地，在宇宙各处生根发芽。 但是数次历经巨大危机，莫说失去与地球的联系，就连母星在哪的记录也一并丢失，最终找不到母星了。 即便有了新的家园，繁衍千秋万代，但许多星际人心里仍是空着一块。 没有一个回去的地方，找不到回家的路。 今天死了，明天不知葬在哪里。 晚上睡在哪里都可以，因为哪里都不是家乡。 无法计数的星际人就像浮萍一样，飘荡在宇宙中，永远思考着一个问题：“我从哪里来？” 母星在何处？为何不叫我们回去？ 原来母星在这里，就在脚下，变成如今这落魄的模样。 山海难言，候游子归。 李媛摔在中央数据库的底部，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心中波涛难平，对母星的向往，就像刻进了基因里。她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竟然，蓝星竟然是地球！ 那么有些事情，似乎可以解释得通了。 李媛摔下来的时候，现在已经不见黑影的踪迹。但她知道黑影必定在附近。 而且最后看到的那架着火的巨大飞船，那个制式，李媛认得，在史书上看过。 她朗声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不用再藏。” 光恒帝统一星际时，他的胞弟临阵倒戈，但最后被光恒帝打败。即将被活捉之际，胞弟启动不定向跃迁，带着一整架残破的飞船以及手下跃迁离开，就此失去踪迹。光恒帝胜利后，寻找多年未果，且至今是未解之谜。 “你是光恒帝的弟弟，萧厉。” “呵，对，是我。” 话音刚落，黑影自阴暗中现身。 身着军人制服，制服上纹有代表帝国的四叶草标志，证明贵族血统的一头黑发。 而且他的脸，跟李媛一个老熟人长得一模一样。 前子，垃圾回收店老板，巴尔的养子。 虽然不知他为何跟前子长得一样，但是他好像不知道李媛早就见过自己这张脸，所以李媛也就按下不表，只等出去再好好问问前子那家伙。 在这里，李媛有其他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厉一脸阴霾地望向李媛，没有答话。他认了自己的身份，是因为觉得再隐瞒下去太过掉价，但对于现在这个问题，他是万万不能透露。即使这女人在他眼里，已是将死之人。 李媛当然不期盼他会乖乖回答。 “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想要以母星作为筹码，想要卷土重来吧？” 地球具有巨大的战略价值。先不论它在人类文明的文化地位，光凭现在星际上的势力状态，它就已经及其重要。星际上的起源教，年复一年朝拜母星地球。起源教势力庞大，四大星领中的北冥星领，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信起源教。掌控地球，等同于与整个北冥星领结盟。 萧厉没有答话——李媛猜对了，但这不是什么难猜的事，便是猜对也没什么所谓。 只要让这女人死在这里，她知道任何事情都没所谓。 他已经在调动其他地方的算力，要将这女人的权限完全夺取，包括——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李媛似乎对萧厉的动作一无所觉，嘲讽地勾起嘴角：“你以为将母星控制在手里，就能干成什么事吗？就你这个光恒帝的手下败将？” 萧厉平生最恨的就是自己哥哥，这女人口出狂言，确实令他恼怒，但不至于失去理智，只是加快调动算力的速度。 却听那女人接着道：“哈哈哈，你在这里龟缩了千年，千年都没出现在世人眼前。你这样的老不死，就该好好待在地底腐烂，不要出来为祸人间！” 萧厉怒火中烧：“你会后悔说出这些话，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此时他的算力已经调度完成，以他为中心，形成了数据的漩涡！ 任何防御在此时都显得不堪一击，李媛有纳米系统支持，却依然被他制住。 “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你今天都将死在这里！” 萧厉面容扭曲，数据黑雾从他的数据体中弥漫而出，把李媛整个困住。 李媛发觉自己的控制权正在缓慢流逝，若是照这样持续一段时间，可能真的会被萧厉弄死在这里。 可她还在笑。 她仍在笑。 萧厉感到了不安。 李媛大发慈悲地提醒他：“呵呵，萧老头，你为了夺取我的权限，是不是把留守大本营的算力也挪过来使用了？“萧厉瞬间变了脸色。 褚思蓝顺着一条隐秘的线路来到另一个系统中。她不知道这里是哪，但是这个系统的架构很是熟悉。 与现行星际的军用系统架构一脉同源，很容易破解。 而且它原有的防守算力此时被调用，褚思蓝在这里畅通无阻。 她向系统中央稳步迈进。 “哼，哼哼……进去有什么用，我可是帝国最高权限，没人能夺我的权！”萧厉朝李媛大吼，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什么。于此同时，他正在将算力迅速撤回。 压制住李媛的算力消退，李媛自然重新夺回控制权。 “千年前的帝国最高权限？呵，看来你是真的老糊涂了。”李媛毫不客气地说道，“她是西褚的继承人，她的权限，在你之上。” 权限的战争，本质上是科技的战争，日新月异的权限科技，保证了时任掌权人手握的权利。 “你已经被淘汰了。” 李媛双手托在胸前，手里缓缓浮现光团。那是她刚刚坠落时，在数据池中找到的，蓝星坐标。 萧厉眼睁睁看着光团越来越亮，抱头尖叫：“不，不！” 李媛将光团向上一托，那光团便往上飞去。 它飞过万年的历史记忆，飞出占星所中央系统，沿着隐秘的线路，飞到千年前落下的古旧飞船中，来到褚思蓝的手里。 褚思蓝将光团托在手里，微微一笑，好像能从那光芒里感受到来自李媛的温度。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去触碰飞船系统的中央控制权限，来自她自身基因的权限压制令飞船的控制系统全面缴械投降。 【欢迎归来，您是山海号的主人，褚思蓝。】 萧厉赖以为生的飞船系统被夺取，他呆滞在原地。李媛看到他的数据体像树皮脱离，一块块分崩离析。 “我猜你这千年来，肯定用了什么方法，防止地球以及你自己被找到。但是你注定失败，即使我们今天没有打倒你，未来也会有人破解你的阴谋诡计。” “人类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就算今天没有，未来也一定能找到。人总能回到他所来的地方，回到等他回去的地方。” “我也会回到我可以回去的地方，因为有人等我回去。” 千年的幽灵，消失了。 消失得一干二净。 巴尔正在听取前端作战情况的汇报，他的养子在旁边上蹿下跳，被他一把子按住。 “别吵！”巴尔吼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地下。 ——好像他的眼睛能穿透地壳，看到地球的另一边，那突然爆发直冲星空的量子信号柱一样。 那个信号，全宇宙都能听见。 “我在这里，故乡在这里，回来吧！” 李媛从接驳状态脱离，翻身落地。 她走到褚思蓝身边。 褚思蓝一直坚持到控制飞船发出信号才失去意识，现在已经自动从接驳状态脱离。 李媛将褚思蓝抱至怀中，亲吻她的发梢，眼泪扑朔下落。只有褚思蓝看不到的时候，她才敢这样落泪。 “我带你回去，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求求你，坚持到那时。” 第117章 李媛登上动力铠甲,再将陷入昏迷的褚思蓝抱到怀里。 她体外的防护服虽阻止血液流出，但是体内淤血严重，当更加小心,尽量不让她的腹部发生拉扯,扩大创口。 将她抱至怀里时,李媛忽然觉得——人的重量真的很轻,怎么会那么轻呢？ 即轻，又易碎。 低头看去,发现她就连皱起的眉头，都显得很是无力。 李媛低声轻喃：“我们现在原路返回，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送你出去治疗。”哪怕她现在已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们此时已穿过城西，回到城北区域。 纳米系统一路都在报警，告诉李媛怀中人的器官还在不断衰竭。 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们从城北的楼房间穿过。 不难看出，这一片曾经是居民区。因为稻禾八型的疯狂攻击，不少楼房损坏得更加严重。 李媛仰头看去，看见楼房间黑洞洞的窗口。可以想象这里过去的样子,这儿定是十分热闹，居民来来往往，街灯明亮,一开窗就能看到楼下的街景。 “他们为了等待远航的游子，一直坚守在这颗星球上，甚至转移到地下生活。他们一定很想对归来的同胞说一句‘欢迎回来’。” “但是他们至死都在等待，至今没能等到。” “思蓝发出量子信号,是为了我们自己，同时也是替他们喊出一声，全宇宙的人都能听到。被等待的人很快就要回来,等待的人却已经消逝，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地下废墟。” “自从阿嬷去世，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等我回去。褚思蓝说她会等我，可她现在也快要不行了。” “是不是所有等待到最后都会落空？是不是我注定孤身一人？” 面罩之下，泪水止不住流淌，打湿了李媛的衣领。 如果闵安已经顺利逃出，带回支援，并妥善处理了外面那些八脚蜘蛛，那么思蓝仍有一线生机。 如果没有，还有一个办法——纳米系统有机体常温冻结的功能，保持时间不长，大概只能冻结一到两天。可以将包括大脑在内的重要器官保持在某个状态，像是按下暂停键一样，等到时机恰当再重启。 但是显然，这项功能会令身体发生不可逆转的损伤。最大的受害部位通常是脑部，即使成功救治也会变成没有自理能力的傻子。 若到最后没有办法，真的要开启这项功能么？思蓝会愿意那样活着吗？ 李媛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大概不会愿意吧。可是李媛想她活着。 ——即使不能再跟她去骑着摩托兜风，用通讯系统说些悄悄话，在她干傻事的时候放肆地嘲笑她，跟她一起搞这搞那…… 仍然自私地，想要她活着，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 李媛终于抱着褚思蓝闯过城北，来到溶洞区域。 错综复杂的溶洞隧道，令她回想起老家垃圾星的巷道。 垃圾星的大街小巷，也跟迷宫一样。 有那么一瞬，李媛恍惚得好像回到小时候，光着脚丫奔跑在巷道里，似乎永远找不到出口。李媛知道，巷道的尽头，是一栋简陋的小屋子。李媛最后一次推开屋门，见到的是已经离世的阿嬷。 手中的重量却将李媛拉回现实，让李媛想起自己还要救褚思蓝，要同她一起回去，要和她紧紧相连。 还没有…… 还没有完全孤身一人。 小巷的尽头，是小屋破烂的屋门。 溶洞的尽头，是被土石堵住的通道。 那一刻，记忆跨过遥远的时光，与现实交叠在一起。 一旦推开屋门，就会见到已经去世的阿嬷。 李媛站在门口，胆怯到想要立刻转身离开。 泪水越聚越多，好像这么多年的捶打锻炼都化成无。 一定要推开那扇门吗？ 一定要面对所爱之人的逝去吗？ 已经再也看不到她露出笑容，听不见她喊自己的名字了吗？ 那扇门，自己打开了。 李媛愣住。 不是门打开，而是通道里的土石被推开。 土块石块扑朔落下，露出一条洞口，以及许多熟悉的脸庞。 想要攒老婆本的少年，喜欢学习的少女，整天打着小九九的中年人，互相争斗的父子，说话发嗲的女人…… 他们都在这儿。 他们在通道里挤挤攘攘，脸上满是尘泥，头发好像都被烧焦，有些滑稽可笑。 他们一看到李媛就开始大叫：“她在这她在这！”“我去，那是蓝老师？她还好吗？”“后面的人赶紧让开啊！要送蓝老师去治疗！” 李媛被推着，被引着，抱着怀里的人儿前进着。没有什么蜘蛛机器人挡道，一路畅通无阻。 在那嘈杂之中，李媛好像听见一句，不知道谁说的：“欢迎回来！” 人啊，总会有人等着她，也总会见到等着她的人。 一日后，褚思蓝从濒危转为危重。 三日后，褚思蓝脱离危重症，转入急症病房。 李媛三日未眠，终于握住褚思蓝的手，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 那一声呼唤，还能听见。 第118章 胡药药清楚记得那日发生的事情。 大家伙聚在一起, 去聚落找那传说中的“万事通”要人。 “万事通”起初不答应，后来忽然改口，把他们带进那个藏着地下城入口的厂房中。 进去后才告诉他们——去地下的人回来一个, 但不是思蓝村长或者厂长, 而是起源教的闵安道长。 闵安带回一些消息：“里面有许多八爪机器人, 主要攻击手段是高压电击。若不是有防护服和动力铠甲, 我根本冲不出来。” “思蓝腹部受了重伤，她坚持要去救回李厂长。但是我们若不解决八爪机器人, 以她的伤情，她即使救出李厂长也会被堵在里面出不来。” “好在那些机器只守着那一片区域，不会跑出来。” 地下的敌人难缠且危险, 万事通再次问大家是不是真的要去救人。 没有人退却。 然后紧急讨论营救方案。 营救难点在于——八爪机器人足有数千台，数量过大，高压电击难以防御。而且这些机器人执著地守在一个地点，无法被引开。 塔山作为话事人，问道：“可不可以另外挖一条通道？” “没有办法。我们勘探过，其他地区都是泥土和滚石, 直接开挖很容易造成坍塌，一边挖一边加固又费时费力。” 又是一番讨论，最后得出结论：“那就把八爪机器人全都干掉吧！” 由于进入地下城的隧道比较细, 一般动力铠甲进不去，能进去的只有村长当初改良的两台轻型动力铠甲。所以此次行动无法动用厂里的大杀器。 同时据闵安所说，八爪机器人护甲比较厚，普通枪*支无法射穿。 清河嚷起来：“那些机器人是金属的吧？这个简单, 我们厂里有好几台切割枪，我这就去叫人运来。” 那么还有一个难题——八爪机器人的电击攻击如何防御？ 大家冥思苦想起来，却是药药提出解决思路：“用大盾。” 立即有人表示不解：“可是我们的大盾是铁的, 铁会导电啊！“药药手指地面：“盾手戴绝缘手套抓住大盾，把大盾按在地上，人体的电阻更大，电流不会通过人体，会直接通过盾牌导入地下。” 在场不少人跟着思蓝村长学了些物理，这时纷纷反应过来药药的主意可行。而且来万事通这前，考虑到可能要打架，早把大盾都带上了。 恰巧前子也赶来，他是老熟人了，常家村的人都认得他。他听到讨论出的战术，当下拍胸脯道：“绝缘手套。绝缘服这些，我收了不少，我来给你们准备！” 威震厂里也有一些绝缘服，但是数量不多，前子愿意提供自然更好。 *** 讨论出方案，该准备物资的准备物资，其他人通过缆线先逐个下去。 药药就在这第一批人下去的人里。 下去的路程很黑，底部也很深，当她固定在缆线上缓缓下降时，按理说应该害怕的，但她心里却很平静。她想起以前，想起村长和李队刚来村里的时候，带来了很多东西。李队一个人可以干翻整个村子，逼着大家进行作战训练。大家都不情愿，某两个搞事精甚至借机搞起事来。 结果真的有敌人来袭，大家拼死赢下，自那以后大家终于明白——只有强大起来才不会受人欺负。 落后就会挨打。 后来接管威震厂，大家都忙碌起来，但仍然抽空做一些作战训练。学习驾驶动力铠甲、使用枪械，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面对敌人，面对危机不再无力。 今天又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 人员下去后，盾牌、绝缘服、切割枪也陆续运下去。 除了了常家村人，万事通也派了几个人一同进入。另外闵安当然跟着，她是在场唯一清楚里面情况的。纵然她已疲惫不堪，但她答应思蓝回去救她们，她不会食言。 *** 进入之后，常家村人列大盾阵，十多扇大盾，将攻击手团团护住，四面八方围得密不透风。一共结了两个盾阵。 待机器攻上来，将电击撒到盾上时，拿着切割枪的进攻手就从缝隙间攻击，一下能解决七八台。 已经是基操了。 而且那些八爪机器人有定点撤退的特性，围过来的机器人太多时，大部队就撤退，机器人也会回撤。 不一会儿，地上已满是机器人尸体。 两个小时后，机器人被解决干净。 他们便去挖通道，挖到最后，正好撞上要救的两人。 思蓝村长受了重伤，厂长抱着她不肯撒手。 直到将村长送到医院抢救，厂长从动力铠甲下来，药药正好看到，这才知道——原来厂长也会哭呢。 厂长很厉害，她还是李队的时候，大家就对她又敬又怕。比如海阔，药药知道他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很敬仰厂长，有时私底下直接称厂长“媛姐”。可是他那么跳脱的人，在厂长面前也不敢造次。 她很强大，无所不能，药药根本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她哭出来。 现在药药知道了。 村长抢救那几日，厂长一言不发，也不睡觉，就整日守在病房外。 这时已是从地下出来的第三日，村长已经转到急症病房。虽然人还没醒，但是大体已经没有问题。 药药透过病房窗户，看到趴在村长床边睡着的厂长时，捂嘴笑起来。没有打扰，悄悄离开了。 她在心里默念：“蓝姐、媛姐，欢迎回来。” *** 李媛醒来时，褚思蓝依然未醒。 这时尚是中午，她走到窗边，发现天色很暗。现在已经入冬，很是寒冷。不知道这样的天色，待会该是下雨还是下雪。 她站在窗边回头看，那人仍是闭眼躺着的模样，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好在纳米系统回报，这人的各项指标趋于正常，伤情已恢复到纳米系统能够处理的程度。 李媛又回到窗边，坐在床头，用手轻轻拨弄这人的刘海。 好像在玩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竟是勾起唇角笑了：“你这样睡着，是在等什么人的真爱之吻吗？”话一出口，嘴巴又紧紧抿起。 从地下城出来后，她就察觉到自己心里有些暗生的情愫。 想要和这人在一起，想要这人永远等着自己，想要无论去到哪里，最后都能回到这人身边。 或许那地下的黑暗容易让某些感情疯长，但她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李媛将手也从褚思蓝刘海上移开，好像不敢继续触碰样的，就呆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她在告诫自己的内心：“这样是不行的，量子信号毫无疑问发出去了。元宵都检测到了，咱们星领若是行动得快，这几天就会有人来接。” “回去后，她仍是西褚的继承人，而你是她的属下。你们身份有别，不可能走到一起。” 李媛烦躁地抓了抓头上的头发。 “而且人家还不一定喜欢你呢！” 是的，这才是最重要的点。 李媛稍稍偏头，好像怕被人发现似的，用眼角余光去偷看褚思蓝。 李媛并不清楚，褚思蓝舍命去救自己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是把自己当作亲友，还是——怀有与自己一样的情感？ 自己也不知道对于亲友褚思蓝是否会舍命去救，现实缺乏参考，没法分析，只能乱猜。 有时觉得她一定也喜欢自己，有时又觉得，可能只是把自己当作很重要的亲友。 李媛即便坐着，身姿也十分端正，但此时竟是有些泄气地塌了肩。 她又去看褚思蓝，看一眼就移开，然后忍不住又看一眼。这样看当然不会把人看醒，可李媛还就有些埋怨起来。 伸出一根手指，在褚思蓝脸上轻轻拂过，嘴里悄声道：“我喜欢上你了，你知不知道啊？” 褚思蓝不知道——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第119章 褚思蓝已转危为安, 虽然未醒，但李媛得先外出处理点事。 其实这事李媛早该办好，但是她不愿离开, 只想守在褚思蓝身边。好像觉得，一离开人就会丢了一样，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现在褚思蓝伤情稳定下来, 这种慌茫的感觉消退, 李媛有精力去关注别的事了。 救出自己后, 常家村的人就各自回岗, 但留了药药在医院帮忙——药药比较细心，也得李媛信任。 外出前，李媛找到药药, 让她继续照看褚思蓝, 然后才放心离去。 离开医院时, 外面竟落起雪花。 极细微的，纷纷扬扬飞落，落在外套上。李媛抬起胳膊，看到星星点点。 走在外面的人早就躲到屋檐下躲雪, 要么打起伞。见一位样貌极佳的红发女性竟站在天光下，不由得指指点点，还有人开口喊：“喂！傻了吗？有辐射啊！” 李媛抬眸瞥了那人一眼，还冲他点了下头，那人立刻面红耳赤。 抖抖身上的雪花, 依旧毫不在意地踏雪而去。 *** 李媛的目的地是巴尔的书店。 巴尔产业颇丰, 在鹰首聚落到处都有房产。李媛提前联系他说要谈谈, 他便将会面地点定在书店。 行至书店门口, 发现飞檐上已经积了些白色。然而街道很脏, 地上仍是黑黢黢一片。 李媛抬脚走进书店。前脚刚进去，黄豆就咕噜噜跑来，又开始朝李媛狂吠。 “黄豆，回来！” 中气十足的一声叫喊。 不是巴尔，而是…… 前子今天染了一头荧光绿，穿着分外妖娆的西装外套，刚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就被李媛一脚踹飞。 黄豆见状，不叫了，夹着尾巴灰溜溜往里面逃。 前子婀娜地躺在地上，半晌才抬起身，双眼瞪得像铜铃：“你做啥踹我？” 李媛沉默了一会儿，回过神：“抱歉，条件反射。” “你条件啥反射啊还踹我……”前子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 “你爸在里面吗？” “在呢在呢，在等你，快进去吧！”前子也不继续问李媛为啥踹自己，冲她摆摆手。 李媛便往里走，与前子错身而过时，悄悄打量前子一眼。前子正专心致志地拍掉自己身上粘的灰，毫无察觉。 这是李媛从地下城上来后第一次见到前子。在这之前李媛一直猜测前子和萧厉有什么关系，甚至说，会不会是始作俑者，他以前在自己面前的傻愣形象都是伪装？ 但看他这样子，大概不是吧…… 李媛信步穿越中庭，来到第一次见到巴尔的地方。 巴尔见她到来，坐着莲花浮到空中，底座闪耀七彩光芒。 李媛思索一会，皱着眉头对巴尔说：“您能不能把那个灯关掉，五颜六色的不晃眼睛吗？” 巴尔心想：“破事多。”到底还是关掉。 李媛终于得以确认——原来那个莲花座不开灯也可以浮起来。 然后李媛回到正题，单刀直入：“萧厉是什么人？跟前子有什么关系？” 巴尔早就料定她会问这个问题，不慌不忙：“萧厉是我的敌人，前子跟他有些关系，但前子自己不知道。“李媛听他这样说，直接端起枪，枪口朝向巴尔：“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知道我们这次下去会遇上什么？”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那么褚思蓝受伤的事巴尔也脱不了干系——李媛怒火中烧，额头上的青筋也有些显眼起来。没有开枪是因为她理智尚存，多年的自律使她不会失去理智随意开枪。 巴尔被枪指着，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仍是慈眉善目，眉眼弯弯的模样：“莫要心急。是闵道长说你被系统困住，我才猜测可能与萧厉有关，您和思蓝小姐究竟遇见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我虽然认识他，但也没想到您会撞见他。” 李媛仍未放下手*枪，反而不客气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巴尔也不闹，昂首想了想，悠闲道：“这就要从千年前说起。” 一千多年以前，一架巨大的飞船意外跃迁至蓝星上空，并与蓝星发生撞击，产生的震波影响整个星球。 受到撞击影响，数个地下城发生坍塌，大家自顾不暇。其中福泽地下城最为惨烈，救援难度大，最后无人生还。 那架飞船上的人却几乎都存活下来，足有数千人。他们自称天上人，其中萧厉就是他们的头头。 他们下了船，与蓝星的原住民们接洽，承诺会为这场灾难负责。后来他们渐渐与蓝星人交好，获取了信任。而且他们掌握的知识与技术高出蓝星太多，所以渐渐受到尊崇与追捧。 等蓝星人反应过来，天上人已经霸占了蓝星许多资源，并且将很多原住民作为奴役差使。 他们在吸蓝星的血！ “结合现在了解到的情况看，那时他们大概是想将蓝星作为跳板，以后还要回到星际去争霸。因为蓝星实力薄弱，他们觉得蓝星人没有合作价值，我们在他们眼里如同蝼蚁。” 飞船坠落三十余年后，蓝星爆发一场巨大的革*命，将作恶的天上人全都赶跑——但很难说蓝星人胜利了，因为近一半的天上人带资源乘飞船逃走，在附近其他星球定居，还天天往蓝星上扔垃圾。 李媛心想：“怪不得蓝星这样和星际没有任何联系的地方也会有人扔垃圾下来。” 过去这么多年，如今一些蓝星人似乎又与他们取得联系，偷偷向他们输送资源。 但好在，那场革命当中，蓝星人重创了对方的首脑，使对方不得不抛弃□□，将精神数据化。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巴尔微微一笑：“地下有巨大的缆线网络，地下城间相互连接，但由一个人工智能进行维护，这个人工智能同时也是整个蓝星的守护者，会在危急时刻醒来。” 听他这语气……李媛直白地问：“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巴尔耸耸肩，算是默认：“萧厉将精神数据化，同时也是为了对付我。他数据化后，我在数据世界打不过他，地下网络也变成他的天下。但是我干了一件事——我将他用来逆数据化的身体占了。”他说起这事时，似乎很是开心。 “我猜，你们应该已经把萧厉那□□的□□解决了吧？”巴尔出口成脏，可以听出他到底有多讨厌萧厉。 李媛点点头，终于将枪收回。 “果然，我感应到那道量子信号，就猜测你们应该控制了萧厉的飞船。既然控制了飞船，那应该把萧厉也弄死了。”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休眠，有时出来活动一下。每次出来活动都是因为感应到萧厉在搞幺蛾子，我就去毁坏他的计划。但是我一直没办法靠近他的飞船。” “萧厉一直在飞船里留有极强的防御力量，就是提防着我。” 事实证明，活太久的，总会有点疯。当初人类丢失母星位置坐标，就是因为那时的人类太依赖一个人工智能。那个人工智能持续运转数千年，大事小时都得操心，最后疯了，自爆的同时把母星坐标删了一干二净。 萧厉活了千年，大概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搞事，最后把自己搞得有点疯，给了李媛和褚思蓝抓住漏洞的机会。 而巴尔时常休眠，所以精神方面看起来挺正常。 “前子又是怎么回事？” “二十多年前，我又感应到他在搞事，就去拦截他。那一次他找到个人帮他准备一个克隆体，想用克隆体逆数据化。” “前子是他的克隆体？” 巴尔点头：“前子那时还是个小婴儿，啥都不知道，挺无辜的。虽然他跟萧厉那蠢货有同样的基因，但他们是不同的人。所以我把前子抚养长大，这二十年都没休眠过……前子不知道这事，你别告诉他。” “好。”李媛答应，但将此事默默记下。 “现在你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了，想了解的应该了解到了吧？”巴尔问。 李媛默不作声。但巴尔并未说错，他将往事托出，李媛可以籍此将整个事情串起来，说明巴尔所言非虚。 “我已经将我的秘密告诉你，那我可以问问你的秘密吗？”巴尔脸上竟也露出好奇的神色，“我猜你们来自星际，但不知道具体来自哪儿。不过现在我有个猜测——你们……是不是和西褚星领有关系？” 李媛挑了挑眉，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你们发出量子信号，那些天上人肯定也会收到，他们肯定会有所动作。” “我们的人会及时赶到。” 巴尔有些忧虑：“你们的人会不会像天上人那样奴役我们？” “不会。”李媛自信回答。就像她老家那样，当初她带队去老家垃圾星扫清毒瘤，后来西褚也派了执政官去，持续改善着垃圾星的环境。西褚虽然善征战，但并不是个残暴的势力。 而且——李媛补充：“蓝星本名地球，是所有人的母星。西褚一定会善待。” 巴尔又笑了：“我很好奇福泽城里到底有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你以后会知道。” *** 与巴尔的会面解决了李媛的大部分疑虑，如果巴尔所言非虚，那么至少直到西褚来接人之前的这段时间，不再会节外生枝。 虽然没向褚思蓝求证过，但是根据元宵接受到的信号来看，三日前发出的量子信号具有一定的加密性，不管怎样，西褚都会比其他星领更早了解到这段信号的意义，然后抢先到来。 只要有确定的星际坐标，不管实际距离多远，跃迁过来花费的时间都是一样。 结束会面后，李媛离开书店，发现雪又下得大了些，连地面都铺上一些白色。当然只是边角区域积起一点雪，行人走动的地方不仅没有雪，甚至有些泥泞。 出去的时候，前子赶出来，递给李媛一把伞。 李媛接过伞：“抱歉刚刚踹了你，” “嗐，这有啥？没事没事。”前子摆摆手，“哥肉厚，再踹几下都不打紧。” 他的荧光绿头发甚是打眼。 “你还要回医院吧？有事叫我一声就好。” “好。” 李媛撑起伞，步入风雪中。 *** 路上雪越下越大，回到医院时，已经转成暴雪。 药药告诉李媛，她离开这段时间思蓝仍未醒来，李媛便让药药先去休息，自己继续守着。 一边看着窗外风雪，一边想：她什么时候能醒呢？西褚的人什么时候来接呢？ 想得恍恍惚惚，甚至好像听见有人小声叫自己的名字。 “媛媛……” 李媛猛然回头，瞧见那人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忽然泪如雨下。 *** *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预收，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我喜欢你，不喜欢信息素》 【前期嘴臭后期舔狗攻*前期绿茶后期冷漠受】林钰自觉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努力型学霸，而且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分化成一个Omega。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一次突发善心后，被全校人的女神，一位顶级Omega看上，被猛烈地追求。 林钰：你你你你别这样，我只是个未分化的Beta，没有你喜欢的信息素。 秦桑风情万种：可是我只喜欢你，不喜欢信息素啊…… 秦桑的动作包括但不限于：雨天送伞，夏天擦汗，摆平小混混，教训坏同学……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林钰。 林钰却十分抗拒：我有伞，有汗巾，会打架，甚至会抵抗霸凌，你不要靠近我！ 所有人都觉得林钰不知好歹，只有林钰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有个声音：秦桑是绿茶…… 然而秦桑经历危险的发热期时，林钰还是帮她将发狂的Alpha们挡住，弄得遍体鳞伤。 终于有一天，林钰分化了，分化成顶级Alpha！然后被富豪亲爹认回，说要她继承家业。 不久之后，亲爹破产了。 秦桑将林钰抵在墙上，容颜绯红绝色：我接近你，只是为了玩弄你，让你那个亲爹家破人亡，然后抛弃你。现在我已经达到目的，拜拜了您嘞。 秦桑走后，林钰拿着那张与秦桑信息素匹配度为0的化验单，终于流下后悔的泪水。 她冲向秦桑：我喜欢你，不喜欢信息素！ 第120章 她好像走过了很长一段旅途。 沿途风景寻常, 没有什么繁花锦簇，但那好像就是这片大地最真实的样子。 她漫步而行，好像看到了父亲母亲, 看到了学院星的同学。看到各式各样的人，西褚的人们，常家村的人们, 地下城的人们。 他们对她摆手：回去吧, 快回去。 她问：这条路走到尽头, 是不是就可以回去？ 他们摇头：随时都可以回去。 她便想：可是该怎么回去呢？ 对了, 我好想忘了一个人，是谁来着？ 眼前浮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是她, 是…… “媛媛……”褚思蓝艰难地开口。 是李媛, 她站在窗边, 回过头来看自己。 意识渐渐复苏，褚思蓝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躺在床上，而且身上有些疼, 头疼，腹部疼。但这些疼痛，在发现李媛脸颊滑落一条银线时，都不算什么。 媛媛哭了。 为什么哭呢？ 媛媛不要哭。 记忆也重新鲜明起来，地下城、占星所、山海号飞船、地球…… “哦, 原来, 我还活着啊……”这样想着, 褚思蓝望着逐渐走近的李媛, 同样落下泪来。 真是太好了。 *** 褚思蓝醒来后, 常家村和威震厂的人排着队来探望。 李媛觉得他们像来动物园看动物似的，烦得要死，叫他们别来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没人听李媛的话。 终于，在第二天早上，连来三拨人后，李媛作势要走：“行啊你们，不听话是吧！你们来？那我走！” 这次来的是清河与葛根一家，见状赶紧拦住：“哎别别别……” 褚思蓝也捂着嘴笑：“媛媛没事的，不吵。” 葛根的娃这时也“呀”地叫了一声，露出无齿的笑来。 当然李媛只是半开玩笑，没有真的生气。但需要离开是真，她和褚思蓝在聚落待太久，得有人回去看看。而且巴尔差人送来一份重要的东西，需要拿回厂里亲自安排下去。 清河他们离开后，李媛同褚思蓝说起要回聚落一趟的事。 褚思蓝觉得奇怪，回去就回去嘛，走开半天而已，还需要征得自己同意吗？李媛以前也不这样啊。 然后福至心灵，想起自己在地下城的时候好像说过一些不得了的话…… 该不会又让媛媛误会了？ 褚思蓝瞪大了眼睛。 李媛觉得奇怪：“你那什么表情？不可以走？” “没有没有！”褚思蓝连忙摆手，“你回去就好，不用问我。” “呃……”李媛觉得褚思蓝像是在赶自己走样的。 “那个……我，我在地下城说的一些话，你不要想歪！”褚思蓝补充道，整张脸都涨红，“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话把李媛震得一机灵：褚思蓝这是在说什么？没有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她啥意思啊？ 这几个问题在脑中千回百转，最后来到一个结论——她的意思是不是她不喜欢我？ 心情迅速低落下去，甚至口中泛起点苦涩。 但是李媛这人吧，你从面上基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好，那我走了，我让药药过来照看。” “嗯呢。” 褚思蓝眼睁睁看着李媛离开病房，心里想的却是：“希望媛媛不要因此疏远我就好。” 她其实还未明白，那种感情究竟如何名状。 *** 暴雪仍未停歇，路上积了厚厚一层，但是尚能行车。 离开医院后，李媛反复揣测褚思那番话。觉得那是拒绝，又觉得不是。心里七上八下，不复往日从容。 “其实如果是拒绝，倒也能理解。我有一半时间都待在学院星，从没听说思蓝喜欢同性，倒是对异性有过好感，只不过眼光差了点。就算不是拒绝也没有出路，我们很快就能回去，又会回归上下级关系。” 李媛心情复杂地回到威震厂。 “或许我该放下这种感情。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还没说出口就要无疾而终。” 虽然面上看不出来，可是一同待久里就会感到那股低气压，也就导致，李媛带人四处查看时，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 查看发现一切正常，李媛于是去找禾老。 去的路上看到禾老种的那些玫瑰，竟是长势喜人，或许因为品种原因，大冬天的还开花。 禾老正在屋里做账，李媛径直走进，取出巴尔送来的东西。 “嘉禾种子，以及种植教程。我在通讯里跟你说过的。” 禾老赶忙站起，珍重地接过种子。李媛早在通讯里说过，她和褚思蓝近期可能离开。以后常家村、威震厂会交到他们这些人手中。禾老明白这些种子的分量，表示一定会照看好。 “有信心种出来吗？” 禾老用手在种子包上轻抚，像是在看自己的小孩一样：“拼了老命也会把它种好。” “交给你了。” “好。”禾老看向眼前这长相明艳的女人，“李总，谢谢您——在很多事情上。” 李媛勾起嘴角：“客气什么。”她只是将东西还回应得之人的手中。 人生短暂，时光却不会停下等待。人类若想追上时光，能做的唯有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 *** 将种子送给禾老后，李媛离开屋子。 她看到雪花缓缓下落，好像时间的流速也变慢了一样。 在这漫天飞扬之下，李媛又想起一件事——褚思蓝好像说，她在元宵里留了密信？ 去找找吧。 她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来到安放元宵的仓库，登上元宵，进入沉浸式操作模式。 李媛实在没想到，褚思蓝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元宵里面插入密信，而且自己至今未曾发现。 现在知道有这么件东西存在，李媛下大力去找，花了些功夫还就找到了。 “让我看看——父褚遂封亲启……” 【思蓝偶至此地已十三日有余……李媛少校英勇无畏，足智多谋……若得其孤身返回西褚，切勿心怀芥蒂，请重用之。】信件并不长，但已尽力为李媛辩白。 十三日——李媛记得，那时候褚大小姐还在自闭当中，没想到已经在为自己着想了。 是啊，她就是那样的人，常常有些小傲娇，但是会为他人着想，很善良，很……光芒万丈。 李媛退出操作，从驾驶座浮出。躺在驾驶座上，用手臂盖住眼眸。 “人生在世，不过数万个日子，其实很是短暂。” “我的人生在这上万年的人类文明史中，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为何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在这最亲爱的机甲伙伴当中，李媛好像获得了勇气，呲呲笑起来，最后开怀大笑。 “我卑微如一屡尘埃，但即便是尘埃，也可以在这世上留下一些痕迹。” *** 外面雪停了，露出一片晴朗蓝天。 褚思蓝看到外面风景，心动不已，非说要出去走走。 药药劝说不动，只能给她找来厚厚的外套，给她全服武装。 ——不把蓝老师照顾好，药药怕媛姐会杀了自己。 药药找来的外套倒是漂漂亮亮，米黄色，有兜帽，帽子上一圈超大的绒毛，穿在褚思蓝身上很是好看。 褚思蓝穿好后就往外跑，兴奋得想要在雪里打滚。 没想到刚一踏出医院，就见到一辆摩托开过来。 李媛恰好回来了！ 李媛一只脚拄着车停稳，默不作声地打量褚思蓝一番。 褚思蓝瘪起嘴，以为她会不让自己出去玩。却见李媛努努下巴：“上车吧，我带你到远点的地方去玩。” “呀！”褚思蓝开心地捂住脸，小跑上前，跨到摩托上。 “别碰到伤口，小心点。” “小心着呢！”褚思蓝答道，直接将头埋到李媛脖湾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李媛将褚思蓝带到聚落外的一处山丘，哪里雪厚，风景好。 将车停好后，褚思蓝率先下车，往山丘上爬。 她攀到顶上，抬头去望头顶的天空，心想：原来母星的天空，也可以这么蓝。 褚思蓝想叫李媛也看看，回头望，见李媛擒着一抹微笑走来，身遭都是雪白的风景，好像萦绕着光一样。 “褚思蓝，有件事想告诉你。”李媛动了动嘴唇，吐出几个字…… 褚思蓝听得清清楚楚，那是—— “我喜欢你。” 咦？ 褚思蓝呆住。 “媛媛喜欢我？” 褚思蓝脸上开始涨红。 “等等，等一下！怎么回事！” 她用手捂住嘴。 “是在开玩笑吗？媛媛怎么会喜欢我？什么时候的事？是因为地下城的事吗？” 手渐渐移到双眼上，连眼睛都盖住。 褚思蓝太慌乱了，整个脑子都乱糟糟的。 “为什么我的心好像在砰砰乱跳？难道我也……” 她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那早已萌芽的，勃发的情感，她终于能够为其赋名。 “我，我也喜欢你……”褚思蓝红着脸，将手缓缓下移，露出眼睛，却看到李媛一脸震惊的模样。 “怎么了……”正要问，眼中突然照进一丝奇异的光线。 再次抬头，只见蓝蓝的天上，像是撕开一道裂缝一般。银色的物体从裂缝中伸出，它的位置很高，高到看着它有种看着遥远的山峰的感觉。 但同时也说明它很巨大。 它从裂缝里渐渐钻出，遮天蔽日。待那熟悉的剑纹也出现在视线中时，她听到李媛轻声说：“来接我们了。” 西褚的飞船，来迎接她们了。 褚思蓝被巨大的喜悦淹没，但是目光移向身边的眼神专注的人时，心里忽然一梗。 心里想：“回去之后，我仍是西褚的继承人，媛媛会不会……” 手，被握住。 身边的人回望过来，眼里是盈盈笑意。 “褚思蓝小姐，我以西褚星领机甲军少校的身份再次申明——我喜欢你。你愿意接受这份喜欢吗？” 褚思蓝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 她扑到李媛怀里，用力地点头：“无论我是蓝星上的一个小小村长，还是西褚的继承人，我都接受！” 那种快要溢出胸中的情感，名为“喜欢”。 它在这茫茫宇宙中，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但它伴着那万年的归家之旅，来到二人之间，生根，发芽。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诸位，感谢你们的陪伴，尤其一些小可爱，章章留评，鼓励我，支持我。 还有一些小可爱，在某些我不知道的地方为我推荐，没榜的日子里增加的那些收藏都是你们的功劳。真的非常感谢，给予我这小冷文许多的爱。 以及某位给我章推的好朋友，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她现在正在更新一本叫做《大小姐不需要爱情》的神奇作品呢。 我很爱这篇文，很爱媛媛和蓝蓝。但是遗憾的是——本文得在这里告一段落。 因为作者本人是个勉强吃得上饭的穷鬼，能力有限，这篇文的体量超出我预计，成绩也很差，只能写到这里。 番外可能以漫画形式放wb：会飞的鲸鱼ababa，那将是很久以后的事…… 接下来我会开一本偏感情路线的文，开始我的扭曲之旅。 我们后会有期~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