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冥府公务员的二三事》作者:相与步于中庭 文案: 这大腿,好像馊了。 Bluebar有个风云的夜店小王子,没有人知道他是冥府某位大佬的心头小娇妻。 父母双亡的人间实惨小白菜偶遇穷追猛打誓死娇宠完美男。 白曜(攻):马甲厚的堪比地心,在外冷酷傲慢,刀斩八方神鬼皆杀。在内洗衣做饭包家务,还会没脸没皮嘤嘤嘤。 江渝(受):自带见鬼属性,大脑随时不在正常服务区,能跟女鬼比高音,自认为除了一张帅脸一无所有但其实同学你浑身都是挂。 - 好学宝宝的日常: 江:“什么心?” 白:“七窍玲珑心。” 江:“远古真的有神?” 白:“真有。” 江:“封神演义是真的?” 白:“一半一半吧。” - 是矢志不渝的续缘还是草头露与陌上花的重逢。 “这一世,算你施舍我的,下一世,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信徒✖️神明 都市甜宠灵异文,一半沙雕一半甜。HE。 奇门风水大多杜撰,人人鬼鬼皆是胡诌,要崇尚科学 标签:甜宠 HE 剧情 强强 正剧 第1章 那个夜店的小王子 DJ震天响,鼓点咚咚呛呛震耳欲聋,舞池里性感的女人和年轻的男人,甩着头发扭动腰肢,踩着喧闹的鼓点群魔乱舞,迷幻灯光扫过一张张光怪陆离的脸,卡座上的人互相扯嗓子叫喊,音乐的喧嚣,酒精的刺激,让人觉得这里简直是天堂。 “喝一个,喝一个!喝一个!”中间一群人起哄,把一对男女使劲往一起推。 柔软的胸挤在胸口。“好好好。”男人应下,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场合,窘迫又不失风度的捞起旁边桌上的半瓶人头马。熟练倒了两杯,端起一杯递给对面女人。 女人抹了烈焰红唇,配着抹胸小红裙,勾唇笑了笑。手臂交叠,在一片起哄声中,二人喝了个交杯酒。 “诺,就是他。”酒保跟坐在吧台的人闲聊。对中央那边卡座正着起哄喝交杯酒的一群人扬了扬下巴。 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在一群人里,江渝都是最抢眼的那个。 “他看起来是不是挺不像做这个的。”酒保擦试着酒杯,见那人一直盯着那个方向表示理解。他第一次见江渝时,也觉他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像个落魄少爷,身上有股经历过良好教育出来的贵气。不适合这种曲意逢迎满嘴跑油的工作。“据说还是个学生,父母双亡,家里还有个妹妹。” 那人拖着半杯酒,整张脸都隐没在昏暗中,偶尔有光打在脸上也很快闪过。半晌才收回目光。“他在这里赚的多吗?” “多吗?”酒保呲笑,悠哉道:“你看桌上那瓶路易十四,他今晚能提这个数。”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这还只是那一瓶,不加其他散杯,我在这里一个月的工资,他一晚就能挣出来。” “你说多不多,来这的有钱人,男的女的,不少是他熟客。” 叹了口气,超那边看了眼,目光在他手腕上的那块翠色手表留恋。“那绿水鬼,就是客人送的。”酒保倚着吧台嗤笑。“这世道,脸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那人再次看向中间卡座,在一片妖艳的搔首弄姿与烟熏朋克铆钉高喊叫嚷中,江渝眉清目秀的像是误入狼窝的羊。他原本穿了件浅白色毛衣,领子恰到好处的能够露出一点锁骨,经过刚才几人拉扯,领口扯的更大,露出一半雪白胸膛,趴在他怀里的红唇女人抬起手,不轻不重摸着。饶是如此调戏,那职业性的假笑依旧雷打不动挂在脸上,眼尾因经年累月假笑拉的很长,即便脸上涂了粉底,眼下黑眼圈还是若隐若现。 那人把一口没喝的酒放下,玻璃酒杯碰到光洁瓷台面时发出一声轻响,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把钞票拍在桌上。 低声道了句:“谢谢。” 凌晨三点,江渝东倒西歪走在街上,他醉的厉害,视线模糊,勉强辨别出路边有根白色路灯,快步扑过去抱住,将今晚吃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混着酒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一阵风迎面吹来,他嗅到了自己吐出的那摊秽物发出的异味,还有一些别的味道夹杂其中。 垂下眼睛,长睫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不同于酒吧里的游刃有余,此刻的他一脸疲惫。路灯的光从上打在脸上,脸被照的雪白,眼尾下那颗痣泛着诡异的红, 老人们说,在这个地方长的痣不吉利,此种人往往一生流水,半世飘蓬。江渝用亲身命运证明,此言非虚。父母双亡举目无亲,要不是妹妹病重需要大量金钱维持生命,像他这样的人,哪用得着赚这种钱。 抬起袖子擦干净嘴,扶着路灯站好,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大路,回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刚离开,一道黑影“哗”略过他刚才站的地方。旁边路灯好像漏电了一样滋啦滋啦打着火花,闪烁几下后灯泡炸了,冒出一股黑烟。 江渝拐进一条林间小路。平常他是不会走这种地方,然而今天情况特殊。他已经闻到那股酸涩味道越来越浓。 那东西竟跟着他来了。 已经入秋,夜间天气转凉,后背却忍不住出层冷汗。一股阴风从身后吹来,汗毛轰的炸开,浑身的酒也在这一刻醒了。 他不敢回头,拔腿就跑。 小说中茅山道士都有一双阴阳眼,能看到“那边”的东西。而江渝不仅能看到,还能闻到。 从小到大,这种事情遇的多了,怕是有的,但最初那股恐惧过去后,此刻心里更多的是烦!这么一折腾,回家都不知道要几点了,睡觉更是遥遥无期,明天还有课,上次布置的课题还没完成……想着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或许是酒还没有完全醒,也或许是连日来诸事不顺心中火气正盛,他突然停下,转身,朝着味道最为浓郁的方向狠踹了一脚! 他的动作潇洒利落,修长腿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带起猎猎风声。 那东西没想到他会突然反击,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伴随一声怪叫,如炮弹般飞了出去。 声音像被人踩住了喉咙的乌鸦,尖锐的爪子刺啦啦划过玻璃,听的人心毛。落地后鬼气弥漫的黑团中蓦然伸出四肢,那东西发了怒,手脚并用往前跳,几个起伏追了上去。 林中漆黑,月光被横竖交错的枯枝乱叶遮挡,照不进来,江渝逃的磕磕绊绊,暗道流年不利,刚才就不该为躲摄像头到这种地方。 他是个奇人,至少身边的同学都这么说,脑子时刻与寻常人不在一条路上。 比如玩跳极不系绳,爱好收集各种试样的人头骨,进鬼屋全程关注点都在女鬼bra买大了,能对着实验室福尔马林里泡的雪白大腿吃回锅肉。 又如此刻逃生之余还有心思回头观摩两眼,只因那叫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想知道这次又遇到个什么玩意儿。 第2章 那个穿西装的海王 一回头,酸涩的气息夹杂着恶臭扑面而来。 那是一张极具扭曲的面容,不,准确来说只有半张,另半张脸不知何原因没有在他头上,切口处流出白红脑花,仅存的那半脸已经腐烂,沾着发黑的血污,随着奔跑,脑袋上沾着那几缕萧条的头发起起落落。 按照江渝阅鬼数年的资历来看,这兄弟轰轰烈烈的面容可以排上前五,前三差点,毕竟上次那个湖里泡了三十天的巨人观也只混到第七。 那黑影追近,借着树枝几个穿梭落在前方。江渝刹住脚,右脚一蹬还未折回去,腐尸四肢抓地猛朝他扑来,速度极快。这里树枝稀疏,月光滢滢透进,照亮那一口锃亮黄牙。 江渝被扑倒在地,后背擦着泥路滑了出去。 自古便有“横死鬼俞千斤的说法”,这东西十分沉,想把他掀翻,但胸口就像压了快大石头,喘不过气来了。 只是压住他还不够,腐尸伸出烂的血肉模糊的手去掐他脖子。 扑倒,掐死,上身。标准的恶鬼谋命三部曲。 江渝奋力挣扎着,拼命去掰掐在脖子上的手,可黏腻血肉下硬邦邦的骨骼,就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气只进不出,他的脸飞快变了颜色,由红转紫,由紫转灰,脑中极度缺氧,头越来越蒙。随着时间流逝,挣扎幅度逐渐变小。双目也渐渐失了生机,模糊看到那腐尸张开口,对着他脑袋咬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从他嘴里掉在脸上,有点凉。 琦琦。 那常年跳脱的大脑在生死弥留之际与常人相同,想到的只有至亲。 二人自小相依为命,脑中闪过无数生活琐碎画面,琐碎又温馨。我要死了,他想着,琦琦以后怎么办。 江湘琦先天性心脏左瓣膜缺失,市医院常客,平日里连生活都无法完全自理,这些年全靠江渝照顾。 我们没有别的亲人了,江渝又想。 我不能死,我不能丢下她。 心中涌现出强烈对生的渴望。因缺氧而麻木的身体,拼尽全力又动了一下。 救我,救救我。 无论是谁,救我。 一道刺眼蓝光贴着鼻尖划过。 腐尸蓦的被甩到半重重砸在地上,他爬起来,双手都被蓝光切断,切口整齐,散发着阴森鬼气,望向江渝身后,以名画《呐喊》的扭曲面容张开嘴,无形的音波扩散,发出尖锐又凄厉的噪音。 死里逃生的江渝正被一口冷空气呛的像个晚年气管炎患者一样咳的惊天动地,对于这高音首当其冲,赶忙捂紧耳朵爬起来。 一块黏糊糊的血肉从身上掉下来,是那鬼的舌头。 江渝:“……” 前方小路上缓缓走来一人,踩着地上零碎的月光,一身西装笔挺漆黑,仿佛与身后夜色融为一体。 随着他越来越近,腐尸仿佛感觉到了威胁,嘴张开更大,足有半边脸,尖声变了音,就像乱了磁的话筒,刺穿耳膜。 手腕上被酒保垂涎的水鬼表盘发出一声极小的声音,裂开了。江渝趴在地上,被这叫声刺的头疼,感觉自己的头盖骨也即将要同表盘一样开花。 “呼啦”一道燃火的黄符飞来,不偏不倚啪的贴在腐尸脑门。 尖叫戛然而止,腐尸还保持着呐喊的姿势,身体却逐渐干瘪,就像是被摁在真空袋里抽干空气的黑心棉,躯体飞快萎缩,到了极致后哗啦碎成一堆黑色粉末。 那人走上前,从兜里又掏出一张符箓,夹在指尖呼啦燃起,随手抛在那堆煤渣上。 火光摇曳,两条明晃晃的长腿停在了江渝面前。他抬起头,与来人四目相对,微微有些惊讶与他的容貌。 这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年纪,竟然有一头银色长发。 不由想到了十几年前风靡一时的“葬爱家族”,善做主张把这人划分到了非主流的圈子。 非主流缓缓蹲下,他的目光平静,平静又寡淡,仿佛被绿茶伤透后看破尘世准备遁入空门的——渣男。 是的,凭借江渝阅人无数,看这人面相十有八九是个海王。 海王伸出手朝他脖子抓去。 江渝拢紧衣领往后缩。“干什么?” 他这姿态,有些良家女子面对恶霸轻浮坚守贞节的意味。 这人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海王没有说话,伸出的手在他面前虚握了一下。 几丝黑线从脖子上飘出,末入他掌心。 腐尸掐过的地方,疼痛明显缓和许多。“那是什么?” 海王看了他一眼。“这是尸气,方才它掐你时,尸气入体,若不清除,以后便经常会被鬼魂缠住。” 江渝想:我现在也经常被鬼魂缠住。 海王站起来。“现在没事了。”看向江渝,目光几经变化,似是在极力隐忍什么,最终微微松了口气,斟酌再三才道:“你八字轻,以后夜晚尽量不要出门。” “嗯。”江渝爬起来。“谢谢你啊,今天……” 恍一抬头,人不见了。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他和自己的影子就只有纵横树枝上的一轮月亮,稀稀疏疏照着林间小路,远处树木黑影乌压压顺着小路延伸向远处。 江渝想:这人是谁? 第3章 学校里的日常 回到家时已经五点了,经历过鸡飞狗跳,江渝实在累的要死。不顾身上是否干净,脸上的血擦没擦,倒床就睡。七点闹钟准时响了。 他皱紧眉头,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从床上艰难爬起来,阳光脉脉照进扯开的衣领中,锁骨随着起身的动作突起,似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在锁骨之上,那几个指印经过一夜发酵已经变得青紫,错落在修长的勃颈上,有些凌虐的美感。 闭着眼睛摸到衣柜旁,开柜门取了衣服就往浴室走,经年累月养成的绝技,一路上眼睛不睁愣是没有撞到墙。 米白毛衣昨夜经历呕吐,拉扯,磨蹭以及尸血浸染早已面目全非,江渝从头扯下丢在一旁,倒也不心疼。 活动打折99块钱三件,他柜子里摞了一打。 消瘦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胸口因那腐尸的压蹭,染了些血,干结后发黑。 这不算什么。 后背巴掌大的淤青上带着轻微擦伤。 也还好。 淋浴头“哗”一声毫无预兆的开了,温水冲下来,蜿蜒流过身上,那些潜在看不到的伤口开始疼。 “啧啧啧……”空旷的浴室中突然出现一道缥缈男声,听的人心头一抓。 “你昨晚究竟接了什么活?” 江渝闭着眼睛,没睡醒的声音中带着慵懒。“死胖子,又偷看你爹洗澡。” “得了吧。”一张毫无血色的人脸在镜子上浮现,嘴唇张张合合,发出刚才男人声音。“你看看你这一身伤,还有脖子。你不是说自己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吗。” 江渝捞起架子上香皂砸过去,撞在玻璃上留下一块印子。 男人的脸移了移,避开了那块污渍,有些嫌弃道:“真脏。” 关上淋浴头,拿浴巾时江渝突然停住。“现在还有没有正儿八经的捉鬼道士了。”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惊的楚云飞直接从镜子里蹦出来! “你你你你!”指着江渝,一脸痛心疾首。“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你!当年是谁帮你闹鬼压租金的,没有我你能住上这么宽敞又便宜的大房子吗!不就受你点香火,现在用不着我了,就想除了你爷爷,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吃素的,我脾气不好,我会作祟的,我……” 江渝翻了个白眼,一句话堵住他的哔哔赖赖。“你是桥还是驴?” 楚云飞:“……” “想哪去了。” 一边擦身体,一边把昨晚的事简言意骇讲了一遍。 “这样啊。”楚云飞安静下来,悠悠飘在空中。“你有阴阳眼看到这些东西很正常,以后还是尽量早点回来吧……” 江渝苦笑。“我早点回来赚什么,咱们三个集体面向东南喝西北风去?” 楚云飞挠了挠头,没有说话,他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了,对西北风没什么概念,对赚钱也没啥概念。 眼里还是一枚铜板买两颗白菜的物价,江渝第一次让他看到农夫山泉,这货瞪着眼睛质问:为什么这水要钱?喝了能飞升吗? 江渝将衬衣扣子扣好。“昨晚那个男的,究竟什么来头?” 昨晚那个白头发的海王,虽然看起来奇奇怪怪,但确实是个大师。这些年因为人人鬼鬼,跳大神的他接触过不少,十有八九都是骗子,这种真材实料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楚云飞飘在空中翘着二郎腿,嘚瑟道:“按你说的,一头白发还是二十岁模样,那应该是白家的人。” 江渝不知道他在嘚瑟什么。“你怎么知道?” “切。”楚云飞用一种看土包子的眼神撇了他一眼。“人鬼两界,谁不知道白家。” 江渝露出慈母般微笑看向他。 楚云飞道:“我指的是道界跟冥界。” 江渝挥手提裤子,不耐道:“说人话。” 楚云飞道:“白家在术士一脉几百年来都很显赫。你知道的普通人的寿命大多不过百岁,修道之人长些,但白家之人,寿数无限。尤其是白家家主,至今没有人知道他是多少岁,或许是几百岁,又或者已经几千岁了。” “为什么?”江渝问:“阎王是他爹?” 楚云飞不理他的玩笑,飘过去,神神秘秘道:“听说白家跟黄泉那边有契约。” “什么契约?” 楚云飞无奈:“这我哪知道,我就是一个小鬼!” “切。”江渝没有再接话,从昨晚那条裤子上抻出腰带来穿进裤眼扎好。 这些事情纯属八卦,只能用来闲聊解闷,对生活赚钱毫无帮助,懒得再打听。拉开门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停住脚,回头,对楚云飞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今下午琦琦回来,你懂得。” 犹如醍醐灌顶,楚云飞立刻在空中立正,麻利道:“懂!” 送走江渝,他将厚重的遮光窗帘严丝合缝的拉好。然后戴上围裙跟清洁帽,飘飘悠悠开始忙碌,嘴里欢快哼着自编小调——鬼怪大扫除之歌。 “哎呀呀~家养小鬼真欢乐呀~”挨个捡起江渝胡乱丢了一地的衣服,袜子,雨伞,帽子,还有手表,项链,甚至是上个月酒吧搞主题活动的道具假牙以及那货因为怕疼不敢打耳洞,临时在十元店买的娘不唧唧的耳夹。 “干干净净身体好呦~身体好呦~”楚云飞充分利用了他阿飘性质,全家呼啦呼啦飘着。“先收拾客厅~再收拾浴室~动作麻利真快乐呀~~~~~~” 江渝踩着铃声进门,匆匆在后排找了位置坐下。 自他进来,就有很多目光落在身上,倒不是因为经常迟到,而是因为——蓝大三王子。 第一次在贴吧刷到这个帖子的时候,对于这个都要溢出屏幕的中二标题,江渝举着手机爆笑着跟楚云飞吐槽:“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什么劣质玛丽苏幻想小说,还王子,这群人都不与时俱进的吗?现在都已经是侯府嫡女可劲宠,霸道王爷爱上我,风流皇帝与他小娇妻了,还王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云飞:“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江渝难以置信:“你刷帖子不弹广告吗?”他之所以能阅题目无数,全靠如今这无孔不入的推书广告。 “算了,你不冲浪。”喜滋滋点进去。“让我看看我们学校哪三个倒霉蛋能喜提这狗血名号。” 下一瞬,笑容僵在脸上,那雀屏中选的三个倒霉蛋里,江渝名字首当其冲,得票数甚至狂甩另外两人三四倍。 楚云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王子,继续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 江渝愤怒点开自己那栏,上边是这么写的:“鼻梁高挺,唇线清晰柔和,柔和却又不阴柔,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角修长上挑,媚而不妖。睫毛扑下时带着一股缱绻慵懒,现在人喜欢养猫,而他就像一只化了型的猫咪一样,身上总带着一股高贵的懒散。” 眼见自己票数还在涨,他决定站出来拨乱反正,上了马甲用小号在下边评论。“不,他不是,他只是晚上熬夜,白天睡不醒而已,这人可懒了,家里特别脏,不洗澡就上床……” 结果被一群拥护者疯狂回怼,说他是嫉妒,说他是哪个落选人心里不平故意抹黑,还嗷嗷着要扒他。 江渝王子,在一个寂静的深夜里,抱着手机,被自己粉丝疯狂围攻,欲哭无泪。 江渝最喜欢周二,也就是今天,因为一天全是马列课,那老教授年岁大了,说话幽幽没有丝毫抑扬顿挫,好似讲经,最为助眠,趴在桌上,一沾胳膊便入了梦。 下课铃声像凿破锅一样,不知是哪个老师选的,扰人睡眠威力甚佳,江渝皱了皱眉头,揉开额前瘙痒的碎发,迷迷糊糊从包里摸出杯子,打开喝了两口水。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小小的女生,她穿着一条鲜艳红裙子,正在慢条斯理啃一个苹果。 看着那鲜红果皮包裹白色果肉,又想起昨晚那个半脸腐尸,胃里一阵翻腾。 女生注意到他目光,有些木讷转头,目光相对,捧苹果的手与口中咀嚼动作都停下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望他。 江渝知道是因为自己那便宜脸,大方回笑,目光被女生额前戴的黑色镶钻山茶花发卡吸引。“你发卡不错,哪里买的?” 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直男尬聊。 第4章 要被包养吗 女生摸了摸头上发卡,略有些腼腆道:“亲戚从国外带回来的。” 说着,手指勾住顶端用力掰开,从头顶摸下来,递给他。 江渝接过,翻来覆去认真看了看。没错,是一样的。这枚发卡曾经在江湘琦房间里的书桌杂志上见过。 那一页被折起来了,她应该是特别喜欢的。江渝记得标价,应该是六千七百六。 父母早逝,受尽了亲戚间踢来踢去,那个孩子格外懂事,从不会主动要什么东西,吃穿花销能省就省。六千多的发卡于他们的小家来说,太过奢侈,她怎么可能开口呢。 “我记得这是一个国外的小众牌子,你知道蓝城哪里有专柜吗?”他平时太忙了,对这些关注的少,虽然不至于直男到认为所有口红都是一个颜色,但让他区分的话也只能大致分成红的跟粉的两类。不懂什么玛丽黛佳达芬奇雅诗兰黛亚里士多德娇韵诗苏格拉底香奈儿柏拉图蜜丝佛陀米开朗基罗…… 那个女生愣了愣,似乎明白他的意图,小声道:“你要是喜欢,就送你。” “不了。”江渝单手拨开搭扣,将发卡为她戴回去。“还是你戴着好看。” 他在酒吧工作习惯了,言行举止总会职业性带点挑逗。如果说前边的直男开场为他减成零分,那这个小动作能直接把好感度刷爆。 女生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砸破锅的上课铃又响了。 江渝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开关,倒在桌上立马又睡了过去。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厚重镜子,大致瞥了眼课堂,让班长把课间逃跑的记下名来。 翻开书继续念经。 女生见他这么快就睡过去,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咬了咬红润的唇,最终还是没有打扰他。 江渝再醒过来,是因为校园墙外边传来的几声乌拉乌拉的大喇叭。这是下午六点洒水车经过的声音,也是他结束一天睡眠的闹钟。 “你醒了。” 江渝迷糊抬头,脸上还压了道睡痕,脑子还不是很清醒,看向说话女生。 换人了。 现在旁边坐的也是一道红色身影。不过身材要比刚才那个柔弱女生丰满很多,衣领开到胸口,露出一半雪白的…… 江渝收回目光。 “还认识我吗?”女生涂满口红的嘴唇扬起,凑近他,伸出手撑起下巴。 腕上手环十分闪亮,跟着动作在雪白手臂上一晃落下,那是只某奢侈品牌限量版的手环。 价值——蓝城一套房。 “不记得。” 女生欠起身拉近二人距离,雪白胸膛挺起,她的双腿交叠在桌下,上面那只脚尖勾起,隔着裤子,缓缓擦他的小腿肚。 混迹了这么多年,江渝对于这些挑逗见怪不怪。 女生垂下厚重的眼睫毛往下看了眼,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轻笑一声,依旧保持着挺胸的姿势,伸手勾住衬衣领子。脸贴到他的耳旁暧昧道:“我提醒你一下,昨晚在Bluebar,我买了你一半的酒。” 她就是昨晚在一群人起哄里跟江渝喝交杯酒的那个女生。 “嗯。”江渝笑了笑,修长眼角拉长,那颗泛红的痣让他看起来有些妖异。“谢谢老板。” 江渝白天上学,晚上在一个叫Bluebar的酒吧上班,“老板”是对买酒客人的称呼。每天买他酒的人不计其数,干这行的都知道。酒吧卖酒依靠酒托,陪客人聊天,怂恿客人买酒,他喝的也都在客人单里,为了业绩,每个人都死命的灌,尽管他酒量不错,可喝到最后也就迷糊了,虽然能勉强撑起意识,但谁是谁基本分不清,更别说记住买他酒的老板长什么样子了。 那交杯酒也是他半迷糊时喝下去的。 砸破锅的铃又响了,这次是放学。江渝坐在最里一排,左边是窗,右边是那女生,周围人开始收拾东西,但她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 江渝也没有着急走,靠着椅背淡定的看向窗外,大概猜到这女生的目的。 不少人朝这边看,连老教授都撇了两眼。 江渝的风云自然不用说,乔芯蕊也不例外,蓝城最大房地产企业董事长千金,家里还办着蓝城最大电网。 前几年刚留学回来,进蓝大就是为了混日子玩,对她的评价往往只有三个词:有钱,浪荡,狂。 乔芯蕊会证明给你看,钱真的是万能的。不管是一流模特还是当红小鲜肉,只要她想都能泡。当时一个流量小生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拍戏和同组女演员闹了绯闻。大小姐脚踩恨天高一路260迈飙到现场,把人打到脾脏出血。 江渝看着窗外,这种人他是惹不起的。 果然,等到人都走光了。乔芯蕊从她随身挎包里拿出一张签好的支票。抱着胸,雪白双峰挤出一道鸿沟,自然往后一倚,柔媚道:“只要你做我男朋友,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他轻笑,修长的手指将支票推开,连看一眼上面数字的欲望都没有,这种被高高在上人踩在地下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 拿起一页没翻的马哲书和做样子用的笔记本。“我暂时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 乔欣蕊挑了下眉毛,竟没有生气,反而更有兴趣。 那种随便出钱就买到的人,已经玩腻了,要的就是江渝。早就打听过了,他在酒吧这么多年,竟然一次都没有出台过,一次都没有。 所以,她很愿意成为让他破例的人。 伸手把江渝手里的书抽出来,拔开笔,龙飞凤舞的在扉页写了名字和电话,低头,留了一个清晰唇印在上边。塞回到他手里,笑道:“想通了打给我。” 临走时还不忘对她抛了个飞吻。 “亲爱的。” 第5章 妹妹归来 江渝看着扉页上的唇印,把整页书撕下来,揉搓揉搓扔进了垃圾桶。 乔芯蕊不是第一个要包养他的人,高中时候,他就被时尚杂志挖去做过模特。 他身形很好,细挑而不羸弱,尤其是随着动作凸起的锁骨,柔滑温和,有一种别样的美。 长相中又带点英伦的特征,却不像混血那般明显,鼻梁挺立,眼窝深浅恰到好处,上唇很薄,下唇线十分清晰红润,修长的眼睛眯起,属于打破次元壁的猫系美男。拍写真第一期就大火。 投资方约他吃饭,饭桌上总是有意无意挑逗他,他那时还小,一直装聋作哑。后来主编实在忍不住了,借口拉他去洗手间直戳了当挑明,投资方要想包了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江渝唏嘘感慨。世风日下,如今有钱人无论男女都喜欢包养小白脸了。 出了校门先绕去菜市场买了菜,挑了鱼,买了鸡。拎着大袋小袋,直到天黑才到家。 站在小区门口,江渝扬起头,看着第三单元四层方向,属于他们的那间屋子灯亮着,从窗户里映出温馨的光,穿透这漠漠黑夜。 这就是家的感觉。 在外无论怎么奔波,只要知道家里还有人等待,在这个城市里有一盏灯是为了等他而亮,就觉一切都值了。 “我回来啦。”提着大袋小袋进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发现鞋柜里多了双小女孩的休闲鞋,比江湘琦平常穿的要大一码。 “哥,你回来了。”妹妹声音传来,透着几分喜色。 “嗯。”江渝把换下的鞋整整齐齐收进鞋柜里。 旁边阿飘同志默默翻了个白眼。平常那货回家都是胡乱一踢,往往是一只在沙发底下,一只在门口。在亲妹妹面前,倒是讲究了。 “这是?”江渝看着跟在江湘琦身边的女生,略感惊讶。 他的妹妹跟他不同,天性温吞话少。在此之前一直怀疑这孩子在学校一个朋友都没有,在家从不打电话,从不说跟那个同学要好,并且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带人回家过。 “这是我同学,祁月月。这次回去期末考,我上次住院落下很多课,月月今晚住在这里帮我补习。”江湘琦慢吞吞介绍完,又对祁月月道:“这是我哥,叫江渝。” 祁月月惊喜道:“哇!琦琦,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你有一个这么帅的哥哥!”她穿了一身休闲装,皮肤白里透红,眼睛大而明亮,扎了高高马尾,身上似有似无飘过淡淡的茉莉香,应该是洗衣液残留的味道。 江湘琦双手藏在身后紧紧握着,腼腆的笑了笑 “谢谢。”江渝道:“你也很漂亮。” 他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不算差,典型的活泼开朗型,一看就是家境优渥,从小被养极好,更可况是江湘琦难得的朋友。把门口大包小包拎进屋,提出几个印满花朵的纸袋子递给过去。 “都是琦琦爱吃的点心,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谢谢~”祁月月不客气抱在怀里,拉着江湘琦的手,替她把她那份也给提了。 江渝道:“你们先少吃一点,看会电视,饭一会就好。” 江湘琦赶紧挽袖子,要去接他手里东西。“我来帮忙。”她的胳膊是病态的白,而且十分纤瘦,骨骼起伏都能完整的看出来,像是长期营养不良。 “不用。”江渝侧了侧避开。 “你陪你同学玩会吧。”左边手的东西全部倒到右边,腾出手给她理了理刘海,看她陷进去的眼窝。“又瘦了。” 江湘琦道:“女生都流行减肥,瘦了好看。” 江渝笑了笑。“你本来就好看,不用减都是最好看的。” “你回来之前,她又发病了。”江渝关上厨房门后,阿飘同志穿门而入,像是士兵跟司令汇报军情一样严肃。 从袋子里拿出两个苹果,放在水龙头下细细清洗,“我知道。” 刚才摸江湘琦额头时摸了一手的冷汗。 把苹果放在案板上,江渝握着水果刀,右手摸在苹果上,腕上血管微微凸起,他垂下眼,极少露出这种忧郁神情。“你说,她有多疼。” “要是能把我的心脏给她就好了。” “行了吧你。”楚云飞飘来对着他后脑勺狠狠一巴掌。 江渝头一底,刀咣当掉在案板上。 “就因为你在,她才能活着,你要是出事了,她就算有颗好的心脏,这么丁点个丫头,一个人怎么活下去,你放心吗?人牙子,青楼老鸨,地痞流氓,汪洋大盗,传销窝,开膛手杰克……” 楚云飞纵穿古今,中西合璧不遗余力为他举证生活中的危险黑洞。 “你知道扬州瘦马吗?我跟你讲……” “行了。”江渝翻了个白眼。“你那都是什么年代的封建余毒,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社会主义新时代。有空上网冲会儿浪,了解当下时政与人民团结友好政策。要不然看一下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弘扬社会正能量。” “赶紧走开,别耽误我做饭。” 捞起刀,把案板上的苹果一切两半。 楚云飞虽是胡闹,却也有几分实话,自己把她从小养大,也因为体弱,自理能力极差,如果他不在了,江湘琦连日常生活都做不到。毕竟还太小了。 或许,长大一点就好了。 江渝想着,又改刀切成大小相同的六小块。 换了把小刀耐心的把每一块削成小兔子形状。最后摆好盘端了出去。 “唉~”看着他离开,楚云飞飘在半空,幽幽叹了一口气并不存在的气。 第6章 离奇的自杀 有祁月月在这里,一顿饭吃的并不沉闷,她是个活泼的孩子,总有办法逗人笑,江湘琦总是一瞬不瞬听着她说,看起来特别开心,心情好,饭也比平常多吃了些。 吃完饭。江渝拿起阿飘白天为他洗净甩干的风衣穿上,出门前对着镜子又拨弄了下头发,喷了点定型液,叮嘱道:“我去上班了,你们两个在家注意安全,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嘱咐只是下意识所为,托阿飘的福,他这屋子是小区里出了名的鬼宅,也没人敢大晚上来这附近。 江湘琦送他出门,看着他急匆匆扎进电梯。 祁月月扯了扯她衣角。“你哥为什么晚上上班?” 江湘琦道:“他白天要上学。” “啊,他还上学啊。”有些惊讶,还以为江渝已经踏入社会开始工作了。 江湘琦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在班里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很少跟人说她家里的事情。以前只是隐隐知道她有个哥哥,至于具体怎样谁都不清楚。 “那他在哪工作啊。” 江湘琦摇头,有些沮丧。“我不知道。” 祁月月很意外。“你不知道?” “不知道。”江渝从来不提自己工作的事情,江湘琦也明白他不想让自己担心。 连自理都做不到,就算知道二人的现状与处境,又能做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顺从江渝,不过问任何事情。 祁月月又问:“那他有没有女朋友?” 江湘琦道:“没有。” 这个她很确定,江渝从十七岁开始,就满脑子全是谋生赚钱和好好学习,谈恋爱是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 “哈哈。”祁月月笑了起来,用初出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豪迈宣告。“我要追你哥,做你嫂子!” 江湘琦眨了眨眼,她本来就话不多,更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泼人冷水,见她踌躇满志,不知道怎么表达。 门里的楚云飞抱着手臂,飘在空中大爷似的翘起二郎腿,幽幽替她说出了心声。“死心吧,那货是根铁树,压根不会开花。” 这么多年了,肥环燕瘦,别说是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就是深山老林的狐狸媚子,江渝都是瞥一眼,然后呵呵:你们身上衣服是毛变的还是跟我们一样买的?你们也有钱吗?你们怎么赚钱的? 祁月月放下豪言壮语后开始跃跃欲试,一晚上拉着江湘琦叽叽喳喳个不停。 “湘琦,你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江湘琦:“大概……温柔的吧。” 阿飘在一边翘着二郎腿悠悠补充:“不是大概,就是。” 上次看电视,看到薛宝钗,江渝悠悠道:不错,我就喜欢这种温柔的。 祁月月:“他介意女朋友比他小很多吗?” 江湘琦:“大概……不介意吧。” 阿飘:“不,他介意。” 上次看电视,看到某几百万的神仙娶了二十岁的小娇妻。江渝搓着手臂上鸡皮疙瘩评价:禽兽,小孩都不放过! 祁月月:“今晚吃饭我看他鱼吃的比多,我也喜欢吃鱼。” 阿飘:“你死心吧,所以,他不会找一个会抢他鱼吃的女朋友。” 一系列罗列过后,祁月月愉快分析:“性格合适,年龄合适,爱好合适。”兴奋总结。“我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啊哈哈哈哈哈……”江湘琦无奈苦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阿飘翻了个白眼,飘在她面前晃悠问:“姑娘,是他那张瞎脸蒙蔽了你的双眼吗?” “这货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个哪哪都好说话的人,但是哔哔赖赖特麻烦,骨子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连丑一点东西,比如牛蛙,王八,再者开裂的苹果,奇形怪状的桃子他都是不吃的。就你那张小脸,翻过来他都是看不上的。” 然而他的一番吐槽没有人能够听到,只能是自说自话。 看着祁月月一脸少女怀春的踌躇满志,江湘琦看着前方,突然道:“要是,没有我,我哥应该早就有女朋友了吧。”“我就是个累赘。” 江渝和她不同,父母死后还是有亲戚愿意收养的。 但是她,医院常客,是所有人眼里的赔钱货,没人愿意接这块烫手山芋。 “我不需要别人抚养,琦琦在哪,我就在哪,她是我妹妹。”这是十六岁江渝的原话,那时候他个子很高,声音还没有脱离年少稚气,紧紧握着她的手,说的毫无转圜又掷地有声。 这么小的孩子,在众多如狼似虎的亲戚中周旋,想方设法拿到了父母留下的大半遗产,带着她,来到蓝城。 上学,工作,一个人撑起一个家。 除了换了个环境,江湘琦的生活水平没有任何降低,甚至比以前父母在时还要优渥。 尽管江渝从不说什么,总是嘻嘻哈哈表现的很轻松。可她明白,养活两个人,又谈何容易。 “你在胡说八道。”楚云飞和祁月月同时脱口而出。 这心有灵犀的默契让阿飘同志受到了惊吓,赶紧飘远了些。 “要是没有你,他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 祁月月开始气愤的巴拉巴拉安慰。 楚云飞飘在天花板上,看着下方的江湘琦,那沉寂百年的魂魄深处突然萌生出了一丝羡慕,羡慕这对兄妹的感情,彼此关心,守护。 他在世时,兄妹也不少,但都好似仇人,只记得勾心斗角的骨肉相残,为的就是些一文不值的东西。 第二天,江湘琦上学离开时,江渝还在床上睡着。她带着祁月月,小心翼翼吃了热腾腾的早饭,拖着大号拉杆箱轻手轻脚出门。 那只大号拉杆箱里,装着收拾整齐的换洗衣服,点心零食,蛋白粉,AD钙,维生素ABCDE等一系列东西。每次她回家,无论江渝上班忙到多晚。第二天早晨都会有一顿热乎又丰盛的早饭出现在餐桌和收拾整整齐齐的行李箱停在门口。 心暖洋洋的。 临走时她极小声的对着江渝门口说了句。“哥,我走啦。” 楚云飞飘到她面前不耐挥手。“走吧走吧。祖宗呦。” 做这些让江湘琦感动到不能自已事情的人,根本不是昨夜醉成狗,此刻窝在被子里犹如一头死猪的江某人。而是站在她身边也看不见,跟他说话也听不着的一只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田螺阿飘。 江渝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迷迷糊糊刚看了眼表,转了个身又睡过去。 然后像回光返照般猛坐起来。“我靠!” 慌忙下床,套衣服踢鞋,出门前阿飘习以为常给他把书包扔过来,目送他一路狂奔。 这少爷又迟到了。 江渝因为睡过头成功错过上班高峰,打了车一路畅通无阻窜到学校。远远就见大门口停了几辆警车。没有过多在意,趁着人多溜了进去。 一个大学,每天都会有很多事情发生,小到同学之间口角摩擦,大到学校食堂豆角土豆没炖烂糊食物中毒,现在对教育这么重视,一点小事都会惊动警察,对此习以为常。 但一进门,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空气中似有似无的飘过几缕酸涩的气息,这是怨灵的味道。 江渝抬头,远处的第一排的宿舍楼顶上弥漫了一大片“黑云” “好强的怨气。”这一切大概只有他自己能看到,把肩膀上书包带子拉了拉。不想招惹麻烦,准备离这里远些,朝南边钻进树丛里的一条小路。 两个女生迎面走来,其中一个脸色煞白,抓着同伴手喃喃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突然就跳下来了,真的突然就跳下来了……那么多血……”她口齿不清,杂乱的说着话,完全是想什么说什么,没有一点组织,这是人在受到极度惊吓时,大脑下意识封闭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江渝不由看了她眼,女生的牛仔裤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黑色斑点,他很熟悉,那是血液凝固后的颜色。 头顶上盘旋一团黑气,楚云飞告诉过他,那是晦气,人在精神不济或者阳气虚弱的时候,非常容易沾上这些,一但被粘上就免不了要大病一场。 同伴安慰道:“没事,都没事,是乔芯蕊自己想不开。” 江渝脚步一凝,乔芯蕊?他本来都已经走过去了,又伸手拦住两个女生,职业性假笑挂在脸上,友好问:“同学你好,请问你们在说什么事情?” 两个人脑子里本来就装着刚才那惨烈画面,突然从旁边伸出只手,那女生吓了一跳,脸色极不好看,刚要开骂,看到是江渝,勉强忍住,缓了缓道:“乔芯蕊今早跳楼了。” “跳楼?”江渝不信,那么重的怨气不可能是自杀。 “是啊。”旁边那个脸色苍白的女生哆哆嗦嗦道:“就死在我旁边,她的血溅在我身上……她的一只眼珠,就滚在我脚边。”说完,她的脸色更白了,瑟瑟缩在另一个女生怀里。 她的个子很小,江渝想到自己的妹妹,也是这么瘦弱。 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头顶,安抚道:“没事的,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睡醒后一切都过去了。” 正常女生都没有摸头杀的抵抗力,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风云帅哥。那个女生愣了愣,缓缓点了点头。 江渝又折了回去。他那作死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 乔芯蕊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7章 诡异的女孩子 现在他回去,这人的魂魄说不定还留在那里,如果神志清醒,可以问一问。 远远就见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一个穿制度的女警察在人群外,旁边有几个学生正在排队接受调查,女警察提问着一些琐碎问题,学生回答后掏出一个小本本开始记。 那个被问话的学生余光看到江渝,然后发现新大陆般往这伸出手往这指了指,嘴里还在说什么。 那个女警察也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 离的太远,江渝听不清,但他也算是乔芯蕊死前的接触对象,昨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躲不了。迈着步子,有条不紊走过去。 那个女警察先是打量了他一下,目光中似乎有些难以理解,无声发出了这人为什么不进军娱乐圈或者当个模特的感慨,严肃而不失礼貌道:“你就是江渝?” 江渝点了点头。 女警察继续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嗯。”把散在一边的脚收回,态度端正起来,摆出一副配合警察的良好市民模样。 女警察很满意,翻开了一页新的纸,语气柔和了几分:“昨天傍晚乔芯蕊找过你?” 江渝答:“是的。” “找你做什么?” 女警察道:“根据已有调查,你是最后一个见过乔芯蕊的人。现在她自杀了,请你配合警方的调查。” 江渝道:“我不认为她是自杀。” 女警官疑惑看他问:“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渝摇头:“我只是觉得她这么好的条件,没有自杀的必要。”他总不能说因为怨气太重吧,就算他说,警察也不会信,还说不定会给他扣上扰乱公务的帽子。 女警半信半疑的扫过他的脸,低头吧嗒吧嗒写,继续道:“你还没说她昨天找你是干什么?” 江渝知道逃不过这个问题。“她想让我做他男朋友,我没同意,就这样。” 女警官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这么说她可能是被你拒绝后想不开就自杀了?” 江渝没想到她的思维这么固定,这又不是电视剧为爱自杀。乔芯蕊那种情场老手别说是被他拒绝,就是被他甩也只可能杀人而不是去自杀。“麻烦你多调查一下,分析分析死者性格再下结论行不行,这跟我没关系吧。” 女警察责备看了他眼,似乎是在用眼神控诉这个渣男。又问了几个问题,问了不在场证明,确认乔芯蕊自杀时候江渝正在出租车上跟师傅侃大山,还害人不小心闯了红灯,摄像头刚好拍到了两个人的脸,确认没有嫌疑,就又去问别人了。 江渝往里看了看,乔芯蕊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地上只剩一摊半干血迹,技侦对正蹲在地上进行现场的勘测。 看着头顶乌压压的黑云,不知为什么,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这件事,应该是巧合吧。 夜晚凉风吹来,江渝裹了裹外套,从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条街出来,刚走到路口,就见路灯下站了一个人,跟上次一样,穿着一件艳红的裙子。 惊讶问:“你怎么在这里?”此时路灯下站的,正是昨天课上遇到的那个戴黑色发卡的女孩。 女孩盈盈一笑,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分外可爱。“我听说你在这附近上班,就想看看能不能等到你。” 已经入秋了,连江渝都在毛衣外套了件风衣,而她还穿着那件单薄裙子。 大概可以说是女为悦己者容,又或者是为了青春美,冻死不后悔。 手背轻轻碰了碰她裸露在外的胳膊,果然冰凉。脱下外套为她披在肩头。“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家吧。” 很多事情他懂,但是不想接触。 跟女孩并肩走在街上,他道:“以后不要去等我了,那种地方龙蛇混杂,天又晚,你一个女生不安全。” 女孩拘谨摇头。“不会的。”小声道:“我就是想见你。” 江渝苦笑,他前辈子是踢翻了月老的红线团吗,怎么所有红线都缠在了自己身上。 直戳了当。“我暂时还不想找女朋友。” 女生一愣:“为什么?” 双手插在裤兜里,带着点小混混的不羁。“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习惯了,就不想找。” 女孩道:“我不信。” 江渝笑:“这有什么不信的。”恬不知耻道:“难道长得好看就一定要谈恋爱吗?” 女孩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她?” 江渝问:“谁?”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欢谁,最近忙没逛贴吧,学校里又出他新的八卦了? 女孩突然舒了口气。“没什么?”说话间,披着他呼啦哗啦的风衣,哒哒快走两步。 转过身,扬起笑脸,自信道:“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以后你会跟我在一起的。”说完这话动作极快,一头扎进前方巷子里去了。 江渝怕她乱跑出危险,毕竟这女生不比乔芯蕊,看起来文文弱弱。连忙追进去,然而女孩的身影却从视线里消失了。 望着昏暗空荡的巷子,墙角堆满杂七杂八的垃圾,下水道的恶臭混着垃圾堆的腐烂气息从井盖里蔓延到空气中,刺激着神经,浑身寒毛轰的炸开。 这是一条死胡同。 第二天清晨,江渝睁眼的特别早,连跟楚云飞耍贱的心情都没有,匆匆收拾好破天荒提前到了学校,昨晚的事一直压在心上,一路想各种各样的理由开解,那个女生根本没进去,是自己眼花而已。其实那里有个后门,自己没发现。 如此想着,远远又见了好几辆警车停在门口。 心咯噔沉了下去,一股不详的预感蔓延四肢。快跑几步,匆匆刷卡进了校门。 第8章 又死人了 空气中的酸涩气息更浓郁了。整片宿舍楼区,都笼罩在昏沉的怨气之下,就像是黑心化工厂的烟囱炸了。 脚不自觉寻着怨气走过去,现在是清晨,围观的人还不多,江渝走上前去,站在黄色警戒线外看地上趴着一具女尸,脸朝下,半边脸都烂了,一只眼珠从眼眶里摔出来,滚落在了不远处,路径上留下斑驳血迹,沾了尘土的眼珠猩红又鲜血淋漓,鲜血下又包裹着眼白。 红白分明。 心好像被突然锤了一下,江渝呆滞望着那眼珠,像极了那天女生手里拿的苹果。 又死人了。 与昨天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死法,真的太诡异了。 这次来了两个队的技侦,外勤也增加一倍,对全校师生指纹都进行了取证,现场搜索也更紧密。校长一脸菜色站在旁边,比吃了死苍蝇都难看。一连两天,两起自杀案,上边领导已经开会,让他提交所有资料进行审查。 江渝看着趴在地上的女尸,看着她还完好的那半边脸,总觉在哪里见过。 这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他心悸,在哪里? 脑中画面一闪而过。 这是昨天被吓到的那个女孩,江渝想起来了,自己还安慰过她。 怎么回事?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骗自己说是巧合……上万人的学校,死去的两个人,生前最后一天都同他接触过。 “怎么了?”见他脸色煞白,昨天问话的那位女警官轻轻皱了皱眉头,掀开警戒线一矮腰走出来,试探问:“你又认识?你又拒绝过?” 江渝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算不上认识,昨天见过。” “乔芯蕊死的时候她在旁边,被吓得不轻,我跟她说过几句话。” 女警官的目光带着一丝探寻:“说了什么?” 江渝看着她,干巴巴扯出一个笑。“我说让他别怕,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女警狐疑。“就这个?”心里把这话又默念了几遍。“这是不是你们约定晚上相见的什么暗号?” “啊?”江渝无语。又是一个被侦探小说荼毒的警察。“大姐,现在是法治社会,你知不知道你穿这身警服时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脑子的坑再不填上,保证连实习期都过不了。” 像被踩到尾巴,女警拿眼睛瞪他,跳脚道:“实习生怎么了?我就是看你可疑。” “小柏,不要胡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警官掀开警戒线猫腰从底下钻出来。拿掉嘴上口罩,对女警严肃道:“现在在执勤,你这样像什么话。实习手册还要不要签字了!” 被叫做小柏的女警官撇了撇嘴认怂,转身回到警车里。 男警官侧头打量江渝,面容严肃,眼神犀利,有意无意扫过他眼角那颗泪痣。仿佛是缉毒警在审查一个被抓包的偷运犯。 江渝被他看的很不舒服,别过脸,目光投向远处。 远处挨着教学楼的花坛墙边有个红色身影。是昨晚那个女生,笑盈盈看向这边,见江渝转过头来,冲他调皮吐了吐舌头,白齿红唇,笑容甜美。 没由来的冷意从脚底缓缓往上攀升。 老警察见他脸色突然变的难看,顺着目光看过去,敏锐问:“怎么了?” 江渝道:“没什么。” 墙边空空,红色身影再次消失。 晚上下班,他跟几个同事调笑着走出店门,经过路口时状似不经意朝路灯下看了眼,那个奇怪的女生今天没有来,不由松了口气,不管是人是鬼,但愿以后都不要出现了。 独自拐进树林,今天下班有点晚,又准备抄近路回家。 这片树林正是前几天遇到腐尸的地方,今夜月光特别好,只是短短几天,遮蔽的树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面前小路被照的雪白。江渝双手插进外套兜里,醉意袭来,视线变的模模糊糊,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没留神脚下被凸起的路面拌了个趔趄。 幸亏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拉住。 “谢谢。”江渝稳了稳,转头看向扶她的人,然而这一眼,浑身汗毛直接炸开了,假笑僵在脸上,瞬间在崩碎的边缘。 女生背着光,脸色像是刮了层大白,白面红唇,两边嘴角拉的很长,露出甜美笑意。眼睛漆黑没有一点眼白,像两个黑洞一般。 最重要的是,她浑身散发的,是厉鬼才有的怨气…… 江渝用尽所有自制力才维持镇定,脸上肌肉几经转换,半天挤出了两个字。“好巧。” 女鬼笑意更甚,漆黑眼中突然迸发出诡异的光芒。像是播放刮花的磁带,她低声道:“小渝,跟我走吧。” 江渝小心翼翼抽回手,一边观察着女鬼脸色,一边小心问道:“去哪?” 女鬼道:“回家,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说这话时,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中诡异的光越来越强。 不知如何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回家?回骨灰盒里吗?他一直知道自己招女生喜欢,但没想到,女鬼也招。 这下该怎么办! 他与女鬼对视,继续维持着那比哭还难看的笑,一点点往外挪动脚尖,下一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 女鬼显然没想到,刚才还乖顺的像个孙子一样的江渝会突然逃走。脸上愣了一瞬,受了打击捂着头迸发出刺耳尖叫!化成一道红光追了上去。 第9章 鬼见鬼爱 江渝出了一身冷汗,此处离家还远,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拖住,只要到家,阿飘同志就能抵挡一二。这也是为什么那货那么能吃江渝还养着他的缘故。 听着后方逐渐逼近的尖叫,就像是话筒乱磁,刺的耳膜生疼。 从上次的腐尸到这次的女高音,江渝暗暗叫苦,这些鬼怎么都一个德行。 发誓这次要有命回去,以后打死也不从这走了! 女鬼飘在空中,伸出手,鲜红的指甲伸长,附身朝着江渝胸口抓去。 后背撞在树上险险避过,胳膊还是被抓了一把。那指甲犹如钢刀,两层衣服都破了,切口处齐刷刷的,血渗出来,留下三道血印子。 女鬼扑了个空,在树上绕了一圈像个破布袋一样挂在树上,面容已经不是以前那么甜美,两眼漆黑,呲獠牙像野兽一般尖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江渝捂住耳朵,吼道:“我怎么就背叛你了,我都没答应过跟你在一起,怎么就骗你了。” 女鬼不理会,好像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只是自顾自的说话。“你负了我,你负了我!” 江渝更大声吼道:“你有神经病吗。” 这人脑子不定时脱线,大脑好像跟寻常人不是一个构造。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竟扯着嗓子跟女鬼对峙,比谁的分贝更高。 叫声戛然而止,女鬼猛仰头朝远方看了眼,愤愤发出一声怪叫,极快朝树林深处闪去,三两下便消失了。 这下轮到江渝愣了,那女鬼刚才还一副非要治他于死地的模样,怎么突然就跑了? 远方的小路走来一个人。江渝抱着胳膊后退,警惕盯着那道黑影。 都这个点了,还在外面晃悠的不是夜班族就是拦路抢劫的小混混,要不然就根本不是人,而这三种无论是哪个,他都不想遇到。 身影逐渐清晰,最先看到的是那一头银发,在月光下闪着漂亮的光。犹如上次一样,一身漆黑西装笔挺,不带一丝褶皱,像是店里标准打板的模特,身上每一寸都是尺比的直。 “你……”江渝欲言又止,好巧不巧,正是上次遇到腐尸,出手救了他的那个海王。 这人跟他还真有缘,无形中救了他两次。 抬起眼看向江渝,冷峻面容柔和了些,目光凝在他手臂上。 “你受伤了?” 江渝原先高度紧张,根本没有感觉出疼痛,此时放松下来,就感觉自己的手臂有些疼,不仅疼,还麻痒。 倒吸了口冷气,小心往上撸了撸袖子,但愿别伤得太重,请一天假扣两天工资。 还没撸到伤口处,就见一大块黑斑爬在手臂上。 江渝:“???” 海王上前一把将整只袖子扯了下来。 简单,粗暴。 两层衣服的袖子,虽然事先就有切口,但一下就扯下来,这人手劲也太大了。江渝捧着手臂,不动声色望向身后。 有影子。无形松了口气。 “她对你下了咒。” “什么咒?”江渝疑惑看着手臂,抓的并不深,在血小板努力工作下血已经不流了。只是从伤口处蔓延的黑斑爬满了半条手臂。“这是什么?” 海王拉过他的手臂,口中喃喃念叨了几句什么,印色低沉像是梵文,食指飞快在他的伤口处划了几下。指尖凉凉的,划过皮肤有些痒,最后一笔落下,上方浮现了道金色符箓一闪而过。 江渝小小吃了一惊,抽回手臂动了动,疼还是有些,但不麻了。 “那个……”突然间也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谢谢啊。” 那人看着他,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只是那目光,确实不像对一个陌生人,如果细看,眼底更深处甚至有一丝堪称贪婪的情绪,他道:“我暂时封印住了你的尸咒,不会扩散。” 江渝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字眼。“暂时?” “是的。若想完全解除,只能捉到那个厉鬼,化解她的怨气。” 江渝犯难了,他一介凡夫俗子,根本没有办法捉到厉鬼,楚云飞又见不得光,掀起一只眼皮看了看面前男人。 不知道捉鬼市场收费如何,如果现在提出来,会不会被这个半仙趁机宰一顿…… 这边正不着边际的考虑着价钱的问题。那人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 江渝扯出一抹笑。“那就太好了,多谢大师。”看样子这人是想做他这单生意的,拍了拍肩膀,随意道:“那价格……” 男子微愣,显然没想到他会提钱的事情,刚要说免费,脱口瞬间又觉的不妥,改口道:“你随便给吧。” 江渝都已经做好了杀价准备,没想到对方竟回了这么一句没有底的话。就像是牟足了力气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由省钱牵引而出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这才是真高人啊。市场上那些一场法事动辄几万的道士哪有真才实学,真正的高人就应该如堂前佛祖一般上善若水,庇佑苍生而无所求。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还是一条龙服务。 江渝暗喜,刚才还担心这道士走了女鬼再回来怎么办,这半仙职业素养这么高喜闻乐见。 顺手揽住那人肩膀,勾肩搭背拍马道:“大师真是好法力……” 手下肩膀一僵,男人低下头,掩饰住面上已经多年不曾出现过的尴尬之色:“叫我白曜就好了。” 江渝勾起唇角,楚云飞说的没错,果然是白家人。爽快应道:“好!”熟练的自我介绍。“我叫江渝。江流入海的江,矢志不渝的渝。” 白曜道:“矢志不渝,好名字。” 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江渝原本以为这些修仙修道的都待人冷漠拒人于千里,毕竟是高人嘛,总得端着。没想到白曜还挺健谈。他会起一些两个人都感兴趣的话题,恰当而又不失好处的接江渝的话。江渝高谈阔论时,他就抿着嘴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笑一笑或“嗯”一声。 总之,跟他聊天很舒服。 江渝在小区门口停了脚。按理说是应该客套一下邀请他进去坐坐喝杯茶的,可家里还有个阿飘,万一白曜是个目下无尘的牛鼻子,发现后把鬼给收了,自己可就亏大了。 “今天多谢白曜兄弟了,等这件事情了结,我再请你吃饭好好感谢。” 白曜颔首笑了笑:“客气了。” 江渝单脚挪了挪,指了指远处:“那我先……回去了。” 白曜点头,“早点回去吧,江渝。” 刷开门卡进了小区,江渝走了好久,鬼使神差促使他回头看了眼,发现白曜还在门口站着,望着自己方向。 心里莫名有种感觉,好像他会一直这样,目送自己离开。抬起手来挥了挥。白曜也挥了挥手以示回应。 等到江渝的身影彻底消失,白曜脸上笑意褪去,一旦收敛笑意,那张脸便阴沉冷漠的让人看不下去,同刚才的和煦春风判若两人。 门卫室的大爷正带着老花镜在看报纸。白曜瞥了眼,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已经半夜了,这个地又邻着郊区,路灯昏幽幽照在泊油马路上,空旷的让人心凉,脚步声哒哒回荡,匆忙又戛然而止。 白曜身形修长,笔挺站在路灯下,双腿下影子被光拉的很长,低呵:“御魂,风灵。” 前方路面钻出两个小鬼,戴着满头帽,额上各贴了一个黄符。飘在空中单膝跪地,齐声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白曜冷道:“查。” 两个小鬼恭敬一礼,齐齐道:“是。”头一扎又钻进地下消失。 江渝回到家,屋里灯没开。 楚云飞窝在沙发上抱着一桶薯片正嘿嘿嘿的看电视。 漆黑屋子里,红白电视光照在那张苍白鬼脸上忽影忽闪,有说不出的渗人。 江渝一进门就被这幕给吓了个三魂激荡七魄不稳。顺手抄起脚边拖鞋砸了过去,怒骂道:“死胖子,你看电视为什么不开灯!” 楚云飞一矮腰轻而易举躲过飞来的“暗器”,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电视,嘿嘿道:“这样才有气氛。还能给你省电费” 江渝拍开灯,没好气道:“滚!” 一只鬼竟然喜欢看鬼片,这爱好真是别致。 第10章 帮你,我有目的 踢掉鞋,抱着衣服进了浴室。不一会儿,哗啦啦流水声从浴室传出。 冒着热气的水流过女鬼抓的伤口,江渝小小吸了口冷气,可真疼。看着手臂上的黑斑,指尖轻轻拂上去,一道金色的符箓缓缓现了出来。 还真是个好人。 换了睡衣,翻出家用医药箱,把茶几上楚云飞弄的一滩狼藉往旁边一推,腾出一小块干净地把医药箱放了上去。 楚云飞盯着电视,依旧是一脸痴笑,极不走心关切:“你受伤了?”飞速瞥了一眼又将目光放回了电视上。 江渝:“怎么着,烫眼?”正准备缠绷带。楚云飞突然转过脸,看着他手臂惊道:“阴尸咒,你这次招惹了什么东西。” 他正咬着绷带一头往上缠,含糊不清道:“一个女鬼。” 楚云飞伸手去摸他手臂上黑斑,还没碰到就有符箓蓦的往外一闪,紧接刺眼黄光迸射而出,一下子将他震飞出去。 “我靠,TNT啊。”江渝看着趴在地上哆嗦的楚云飞,抱着手臂如获至宝。没想到白曜给他留下的这个符咒这么牛逼,不仅可以封印尸咒,还能防鬼。 楚云飞悠悠爬起来,看着江渝的手臂十分忌惮道:“你从哪弄的这个东西?”绕了绕,没敢再回沙发坐着。 江渝端详着手臂,洋洋得意。“还记得上次跟你说的白家人吗,我今天又遇到他了,这就是他给我画的。” 楚云飞显然有些震惊,而后毫不客气泼他冷水:“你别太得意,白家一直替地府做事,一般都是管鬼事不管人事,这次帮你,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目标刚好就是那个女鬼,所以顺手帮你这个倒霉蛋一把。作为朋友,我还是劝你,别跟他们走的太近,没有好下场的。” 江渝捧着手臂,好奇问:“为什么?” 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一个小时,可他觉得白曜人还不错,无论说话做事都让人觉得稳重,很给人安全感。 楚云飞白了他一眼,缓慢飘了过来,目光接触到他手臂,露出几分忌惮,冷哼一声悠悠道:“阴间人不管阳间事,阳间人无法违阴间法。阴阳两界是为两个世界,而这两个世界却又是一体,可以通过轮回转化。出生,死亡,过奈何桥下轮回井,然后继续投胎,出生,死亡……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而白家,违反了这一常态。他们不经轮回便可行走于阴阳两界,明明是阳间人,行的却阴间事。阴阳两界在他们眼中已经模糊了,人与鬼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正侃侃而谈,一低头,早在他开腔的时候江渝就打着哈欠趴在沙发上会周公去了。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好像有点痒,睡梦中不适的抬起手揉。 楚云飞悠悠叹了口不存在的气,进屋拿了张毯子给他盖上,贴心的把灯熄了。 他不用睡觉。 飘到窗前,拉开了窗帘的一个缝隙,从这夹缝中看着外头红灯酒绿的街巷。 此间景已非心中景,如今的世界让他陌生。刚才说白家人有违常态,可他自己不也是以灵鬼之身存在于阳间。 自己究竟还要在这世间飘荡多久。 可能是睡的姿势不好,第二天早晨江渝醒来,脖子就落了枕。 他的起床气本来就重,再加上胳膊疼脖子歪,一脸阴霾穿好衣服后粗暴把浴室门踢开。 楚云飞的脸从镜子里浮出来,见他歪着头一丝不敢挪动的样子,像只与隔壁公鸡打架崴了鸭脖的鹅,别提多傻逼。 江渝先发制人,拎起香皂把他准备嘲笑的话砸了回去。 在他龇牙咧嘴的收拾完自己后,终于双手插兜,迈着外八步,像个散步老大爷一样慢吞吞下楼了。 小区门口停了一辆银灰色轿车,看前边大灯是顶配,流线型车身,尾翼略长,车型十分漂亮,江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车窗玻璃缓缓落了下来,露出一个带墨镜的男人,银色长发规整束在脑后,西装领口平整的一丝不苟。 白曜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后者先是一愣,然后缓缓走了过去。他双手插在衣服兜里,由于落枕歪着头,看起来痞里痞气,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是个准备收保护费的小流氓。 白曜道:“脖子怎么了?” 江渝尴尬笑笑:“落枕了。” 白曜道:“上车吧。” 江渝问道:“去哪?” 白曜道:“去学校。”然后压低声音。“女鬼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今天就能解决。” 这么快。 江渝震惊,在这同省寄快递都要等上两天的年代,白家这业务水平堪称道界顺丰。一时间心情大好,虽然昨晚白曜说帮他,但想着某事某地,突然会从路边蹦出个女鬼,他的神经就绷的紧紧的。 得知今天就能解决,立马屁颠屁颠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白曜从后视镜里看他,嘴角扯出一抹不明笑意。 他正在翻来覆去揉自己酸疼的脖子。 白曜道:“别乱碰,不懂经脉的人随便揉会越来越严重。” 立马住了手。 “你来,我帮你。” 饶是脸皮厚比地皮的江渝,这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帮三帮四还帮揉脖子,这不太好吧。但想起商业巷口那盲人按摩的价格,还是顺从下了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坐到了他旁边。决定白嫖这一次。 白曜哈了口气在手中,对着搓了搓。尽管如此,手指在碰到江渝脖子时,对方还是哆嗦了一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江渝诧异问,车内还开着暖风,可是他的手却像是刚从冷水里捞出来一样。 白曜笑了笑,手下轻柔的为他揉搓脖子两边经脉。“我从小就这样。” 江渝没再说什么,想起了楚云飞昨夜的话,行于阴阳两界之人……抬起眼皮开始打量白曜,以前见面都是在夜里不明显,现在一看,他的皮肤的确很白,白的病态,就像是那种长年累月躺在床上病了许久,浑身生机逐渐消散而后的垂垂将死之人。 不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无形打了个冷颤。 “很冷吗?”白曜抽回手,把暖风开的更大了些。 江渝摇头。“还好。”停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又转了转脖子,喜道:“哎,好了,你这技术可比商业巷口的盲人按摩好多了。” 他又动了动脖子,毫无不适,很舒爽。 白曜拧开电锁,细微的引擎声响起。从驾驶台前方小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的纸袋子,顺手塞到江渝怀里。“先把早饭吃了。” 晚睡晚起,通常起床以后就往学校赶,早饭是什么,他已经好多年没有接触过了。 纸袋上还印着“上品”的字样,那是一家经营高档广式早茶的酒楼。江渝打开,一股浓郁香气扑面而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虾仁烧麦。”这是他最爱的点心。 江渝属猫,爱吃腥,鱼虾之类的怎么吃都不会够。 白曜道:“随手买了点,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江渝道:“当然吃得惯。”这么高档的东西再吃不惯是凤凰吗。 无视袋里的一次性手套,直接伸手提了一个塞进嘴里。忍不住吸溜了两下冷气。“好烫。” 薄而弹的皮包裹着浸了油脂的糯米,馅料里还附了剁碎的鲜香火腿,肥美的虾仁在口中咬破流出汁水的那一刻,美味攀升到了极点。舌头都要鲜掉了,不由称赞。“唔——好吃。” 看得出他十分喜欢。白曜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忘提醒:“先喝点粥。” 江渝应声翻出那盒小米粥,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粥也是热的,很糯,入口即化,有点东西进胃,浑身都舒畅了。 这才想起,白曜的车上怎么会放着一份早点。“你吃了吗?” 白曜道:“我吃过了。” 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塞了一个烧麦,那这份早餐就是故意买给他的。 为什么?他一直坚信,除了血肉至亲,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抱着目的。比如说一向不说话的隔壁大妈为什么突然慈祥的让你注意身体,因为她家灯泡坏了,老伴不在家想让你帮忙换了。 而白曜,三番两次救他,第一次是偶然,那第二次呢?退一万步,第二次也是偶然,那他今早特意过来接他还给他带早饭,纵使白家服务再好,也超出职责范畴了,更何况,这单生意,价格都是虚的。 白曜就在这时候开口了。“我帮你的确有目。” 江渝被口中烧麦噎了一下:读心术吗?这么直白。 第11章 白色的睫毛 把口中食物嚼吧嚼吧咽了下去。“什么目的?” 白曜专心开着车,平视前方,有些故弄玄虚的意味。“等解决完这件事我再告诉你。” 江渝开玩笑道:“杀人放火,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做。” 这种玄之又玄的家族,通常做的事也超出人类范畴,如果解决女鬼需要牺牲别的代价来换,那他肯定不换。 白曜笑了笑,那双隐藏在墨镜下的眼睛里眼角微收,带着丝贪婪。“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也不舍得伤害你。 江渝低下头,继续吃他的早饭,眼下先除了那女鬼再说,至于白曜的目的,既然挑明,他也就释然。这人就是这么心大,自认为一无所有,旁人在他身上也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随便了。 到了学校门口,白曜的车被保安拦下来,大学内不许私家车进入这是规定。 正是清晨上学高峰,校门口有不少的学生,两个人一下车,就吸了不少目光。 当然,主要还是白曜。 一身黑色西装,像是标准量身裁剪出来的,规规整整与身材贴合,腰线紧实有力,看起来就是一副长期锻炼的身体。一米九的身高一米六的腿,肩宽腰窄腿修长。鼻梁上架着一副宽大墨镜,一头银发束在脑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知名coser。 旁边有不少女生在小声尖叫,拿出手机看起来偷偷摸摸其实已经算是光明正大的在拍呀拍。 江渝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围观过,尽管不是在看他,也觉得难受。扯起衣领遮了遮自己的脸,拉着白曜袖口催促。“快走。” 白曜不明所以,阳光照在身上有些不适,跟在他身后进了校门。 江渝压低声音:“你能不能把你的墨镜摘了。”他这一身打扮本就不正常,再加上一幅墨镜,真是一言难尽。 如果没有那张可以下海做王的脸,大概就是一个中二病的非主流。但加上那张脸,就像是小说霸道总裁的封面。反正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 白曜犹豫了下,将墨镜摘下来,眼睛接触到阳光,顿时眯起眉头不由蹙在一起,他闭上眼睛,使劲捏了捏鼻梁。 江渝看出他的不适。“你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白曜适应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很长很长,一睁开像是雀羽上开。 明明应该很漂亮,但江渝却诧异,因为那是同平常人不一样的白色。支支吾吾道:“如果觉得不舒服还是戴上吧。”本以为戴着墨镜扎眼,可那与常人不同的睫毛颜色更吸引眼球吧。 白曜如蒙大赦把墨镜戴了回去,中指微屈往上推了推解释道:“我的眼睛受不了强光,” 江渝“嗯”了声。脑中想起楚云飞的话,白家行走于阴阳两界,非人非鬼…… 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两人去了现场,昨天的警察今天又来了,依旧在做痕迹搜寻。 有个警官从人群里挤出来,看到白曜,老远就伸出两只手,满面笑道:“竟然是白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跑过来的正是昨天那个一脸庄严把江渝审视了半天的老警官。看到白曜满脸都是讨好的笑。 白曜象征性握了握他手就松开了,冷淡道:“听朋友说这边出事了,我来看一眼。” “朋友?”警官愣了一下,诧异的看着江渝,朝他友好笑了笑。 江渝点了点头。这警官态度的转变,完全是因为白曜的那句朋友。 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白曜抬头看天空,江渝和那个警官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今天天气不错啊。”警官手搭在眉上,看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可谓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江渝没有说话,眉头越皱越紧。 “看到了吧。” “嗯。” 警官一脸狐疑看着二人不知名的对话。 在他眼中的晴空万里,在另外两人眼中却是密布了漆黑怨气,透不出一丝阳光,犹如乌云降顶,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江渝道:“比昨天更浓了。”昨天来时,还没有这么压迫,密不透气。 白曜对警官道:“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警官一听,脸色立马变了。“这么说……”白曜既然要管,那就是“那边”的事情。 立马谢天谢地,不仅是因为有人接了这块烫手山芋,更重要的是,这事既然牵扯到“那边”他还能活到现在,回家一定要给祖宗上香。 话不多说,立刻带着警员撤离回去打条子办交接手续去了。 白曜道:“晚上再来收拾,现在人太多。” 江渝了然,古人云:“六合之外,圣人不言。”对于这些非自然现象,他们行动要隐秘小心,避免留下什么灵异事件,引起社会舆论恐慌。 掏出手机看了眼。“要上课了,你……”他不比白曜,需要上课的。不能无所事事的晃悠一整天。 “嗯。”白曜将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拉过他手在掌心画了道符。比昨晚那个还要复杂,这次他画在掌心,不知道是因为手心神经敏感还是别的什么,凉丝丝的指尖触过的地方带着细痒,停手后金光一闪隐入了掌心。“白天那个女鬼不敢明目张胆出现,这个符能护你安全。晚点我再过来。” “好。”江渝把手握住,书包往肩上潇洒一甩,“那晚点见喽。” 路上掏出手机,给Bluebar的经理请了个假。那边的经理是个女人,说了请假后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调侃。 “哎呀姐,你想吃的话就算排一天一夜的队也要买啊。别说堵车,堵地铁都挡不住。” 电话里传出一道愉悦笑声,有些妩媚。“行了,就你会说话,上课去吧。” 江渝挂了电话,长长出了口气,虽然基本工资没扣,但这个月的全勤肯定拿不到了。 第12章 女鬼往事 一天的课很快就结束了,女鬼始终没有出现,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都离开了。 “哎,江渝,走了啊。”一个高挑但偏瘦的男生过来撞了撞他肩膀。“以前你不是放学最积极吗,怎么,等人?” “是啊。”江渝叹了口气,看着夕阳如血缓缓落入高楼后方。 “等谁?”那人八卦心上来了,蓝大江王子等人,这瓜值得吃。“音乐系的小天鹅?” 江渝正想着女鬼的事情,了无兴趣道:“说过很多遍了,不是我的菜。” 男生凑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肤白,貌美,大长腿,胸大,腰细,怀绝技。” “噗——你真猥琐。” 江渝瞥了他眼,继续兴趣索然道:“没你猥琐,嘴上叫着女神,其实馋人家身子,体育课偷拍体操服照片当屏保。” 男生赶紧捂住手机,用一种深深隐藏秘密竟然被发现的惊恐道了句。“变态。” 一溜小跑离开了。 江渝笑,心想自己也能像他这样就好了,无忧无虑的做个二逼,可是自己这双眼睛啊,不争气。 “你在想我吗?”好听的女声在身旁传来,伴随咯吱咯吱声音。 江渝回头,惨白的脸蓦然在眼前放大。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咣当从椅子上摔下来。 跟第一次遇到时一样,女生披着一头漆黑长发,穿着血红色裙子,正安静坐在那里,咯吱咯吱吃一个鲜红苹果。 见江渝掉在地上,她伸出雪白的手,咯咯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吓到你了吗?” 江渝蹬着腿往后退,后背撞到墙,咽了口口水,眼睛死死盯着她逐渐靠近的手,白曜怎么还不来。 这个臭道士关键的时候不会放他鸽子吧。 在那只手即将要碰到她时,一个光影在面前撑开。 “啊——”“刺啦”一声,女鬼手被灼伤,冒出了黑气。 她抓着自己的手,甜美面容开始扭曲,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江渝汗。“我怎么就背叛你了,我都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眼中缓缓流出两行血泪,划过雪白脸庞。女鬼没有再动作,好似被负心汉伤了的痴心娘,闹过后只剩无望的哀莫大于心死,捂着脸哭了起来。声音呜咽,越哭越伤心。 江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警惕着,心道这女鬼又想干什么? 但过了好久,她还是在哭,好似知道一切皆是徒劳后的万念俱灰,不想挣扎,只是呜呜哭,声泪俱下,哭声悠悠在空旷教室里回荡,一点点荡进心里。 终于,那颗警戒的软了下来,听着哭声,不由跟着难过。 他伸出手,想要去安慰她。 掩于掌下嘴角缓缓扬了起来。 就在即将要碰到女鬼头发时,他的手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别碰。” 江渝恍然清醒过来,心头那窒息悲伤轰然消散。“刚才怎么回事?” 白曜道:“鬼泣有迷惑人心的作用,你被她骗了。” 女鬼恍然闻声,下意识就要逃。 白曜有条不紊起身,指尖从内兜里夹出一张黄符,念动咒语,符箓呼啦烧了起来,在女鬼逃走之前,并指一挥直直飞出啪贴在了门的上方。 “啊——”眼见门逃不出去,女鬼尖叫着朝窗户飞去。 然而白曜进来前就把窗户贴满了符咒。女鬼刚到窗前便被震飞出去,落在教室中央。身上弥漫的怨气越来越浓,空洞眼中流出鲜红的血泪。她抬起手,颤巍巍伸向江渝。“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过要永远跟我在一起的,为什么?” 江渝眨了眨眼睛。“你有妄想症吗?” 女鬼捂着脸,又开始哭。 白曜皱眉从口袋里夹出一张符,冷道:“再哭,我送你走。” 女鬼怕他,闻言捂住嘴巴,抽抽搭搭勉强止住了哭声,虽没了声音,眼睛却还在不停流出血泪。 江渝有些不忍心,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 这……虽然是只鬼,但也是个女的,还是应该执法人性化一点。 白曜适时开口:“你认错人了,他不是季晨。” 季晨?江渝一头雾水。 听到这个名字时女鬼啜泣戛然停止,直勾勾看向白曜,两只空洞眼睛瞪的老大,边上还挂着血泪。 江渝头皮一阵发麻。 白曜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他。 江渝顺从接过,看了看他手里烟盒,棕彩花硬宽——黄鹤楼漫天游,焦油量不低,看来是同道中人,叼在嘴里熟练去掏打火机。是的,我们慵懒华贵的江王子实际是个老烟枪。白曜先一步掏出引火符递到他嘴边,他就着火,深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深吸进肺里,脸上浮现出些许陶醉,轻薄唇微张,洁白烟圈吐了出来。 抽根烟压压惊。 白曜抖出一根咬在嘴里,用指尖剩下的火给自己点上。他缓缓吐出一口,像警察例行公事,毫无感情道:“姓名,林纪子。” “死因,自杀。” “孽障,心怀怨气留恋世间残害两人。”然后他夹着烟,话锋一转:“我也有责任,没及时发现,把你带回去。” 被叫做林纪子的女鬼缓缓低下头,周围怨气散了许多,自从听到那个叫季晨的名字,她的情绪就稳定下来了。 无声血泪从眼眶中流出,她默默流泪。 江渝的烟都抽完了,她还在哭。对着白曜伸手道:“再给我根。” 白曜拍了下他的手,跟他并排蹲下。“抽太多对身体不好,尤其是你,以后尽量别过肺。” 那个女鬼还在流泪,江渝无奈道:“姑奶奶你有话就说,别再哭了。” 女鬼抽抽搭搭。“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态度托马斯全旋式转变,都让人不适应。 她周围的怨气散了,面容恢复正常,那是一张小巧可爱的脸,满面泪痕,她咬着嘴唇,吧嗒吧嗒落着泪。 鬼是没有泪的,伤心到极致便是燃魂。 江渝平生最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小巧柔弱的女人。 “你别哭了,我又没事。” 女鬼原本抽抽搭搭哭着,突然呼啦扑过来。 下意识往白曜身后躲,他本就蹲着,这一躲,失去重心,身体不受控制往后倒去,慌忙中手胡乱扯住他垂在身后的辫子。 白曜被迫仰头,皱眉把抓着他头发还摔了个狗啃泥的人扶起来。 江渝忙松开手。“对不住对不住。” 白曜没有回答,发绳被拽散了,把从魔爪中逃离的那撮头发捋到身后,把辫子拆开重新扎了扎。 他的刘海有些长,挡住了脸上表情。 即使不挡,大半张脸也隐藏在墨镜下,旁人看不到也无法推测他的情绪,江渝有些忐忑,会不会生气。 再抬起头来,仿佛刚才一切都没发生。目光转向跪在面前的女鬼,淡淡道:“莫再啼哭,有何冤屈,尔可报来。” 江渝眨眼,看着他一本正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穿越剧中的台词。若非地方不对,他真想拉楚云飞来看看:你同类! 女鬼闻言,又开始抖着肩膀抽搭:“我还想见他一面。” 白曜没有回答,把手顺着西装领口伸进内兜,两指夹出一张照片。 从刚才的各种符咒到后来的烟再到现在的照片,这看起来平整的西装内兜,装的东西可真多。江渝歪过头去瞅了眼,照片上有一男一女,女生依偎在男生怀里笑的一脸灿烂,而男生一脸憨相,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的都要滴出水来。 这本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情侣合照,但江渝却想到了——美女与野兽。 指着男生,牙疼道:“这就是那个季晨?”女鬼将他错认的那人? 白曜点了点头。 “我尼玛!”他还是没忍住愤懑骂了句脏话。“我跟他除了都是男的,其它哪里像了?我……” 后边的话太过自恋,看了看白曜,硬是憋了回去。 照片上的男人不算好看,体态微胖,皮肤也有些黝黑,他站在那里一脸在江渝看来是“缺心眼”的微笑。 他不明白了,体格,肤色,长相,自己跟照片上男的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女鬼怎么就把俩人错认了? 瞎吗? 女鬼接过白曜手里的照片,好像从未见过一样细细打量,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跟季晨是在我家楼下的水果店认识的,他是那里的店员。而我每天都去那里买苹果。每一次,他都把又大又红的苹果留给我。”说到此处,挂着泪的脸上嘴角一抹甜蜜的笑意。“他有些呆呆的,跟我说两句话就会脸红。”拇指摩挲着照片上男生的脸。那么一瞬间,江渝在她脸上看到了堪称安详的神情。 “那时候,我跟妈妈关系不好,总是吵架,有一次我大半夜从家里跑出来。季晨在店里加班,看到我哭着跑过去,手上苹果还没来得及摆到架子上就追出去。” “你们说,正常的男生是不是会冲上去安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曜抱着胳膊倚在窗边,从刚才就一直看着窗外那棵花开正好的接骨木出神。都不知道刚才女鬼说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正常男生”江渝不忍心冷场,答道:“对啊。” 女鬼“噗呲”一笑,林纪子本来就是个甜美可人的女孩子,如果脸色不是那么煞白,一定能当选个清纯校花,说不定还能紧跟潮流当个爆红网络的苹果妹妹什么的。 可现在,她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是枉然。 “可他只是默默的跟了我一路,什么都没有说。我当时脾气上来,只是胡乱往前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我很害怕,可我回头的时候他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他支吾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将手里的苹果递给我。”女鬼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一直挂着属于少女朝气蓬勃的笑意。 江渝也十分称职扮演着听众的身份。 “后来,我们渐渐熟悉,再后来,我们在一起。” 唯一听众江某人不由道:“真爱。”不是在讽刺,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林纪子一个十足的美女,喜欢一个长相平凡的普通人,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林纪子轻轻一笑,知道江渝并不是在挖苦,继续道:“他十分照顾我,事无巨细都会帮我想到,我们第一次约会,他装了十几包纸巾,有香味的,没有香味的,原浆的,竹盐的……他不知道我平常用哪种,所以把能买到的都买了一遍。我爱吃的菜他学着烧,我喜欢向日葵,他就在小区花坛里种了一片,我手脏了下一秒他就会拉过去擦,我吃鸭脖吐出来的骨头,他也很自然伸手去接,有一次把我惹不开心了,又不敢上门找我,就在楼下站了一夜……他总说,他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今生才会遇到我,他都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对我才算好,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 江渝大概能够理解那个男生的心情。一只仰望天鹅的癞蛤蟆,却突然得到了天鹅的眷恋。被幸福冲昏了头脑,那只傻不拉几的癞蛤蟆,就将天鹅放在手心里,掏出自己所有,拼尽一切的宠着。 只是,这种爱会长久吗?癞蛤蟆对天鹅尽善尽美的好,只不过是因为他的的自卑感在作祟罢了。终有一天,他会累,他会觉得。哦,天鹅也不过如此,还是继续当一只自由自在的癞蛤蟆比较好。 第13章 差点冻死 “我们的事情很快就被我妈妈知道了,她私下找季晨,让他离开我。” “呵!”江渝道:“真是老套的偶像剧套路。” “是啊,外貌,学历,家境……这些东西在大家的眼里都那么重要。我原本以为,季晨可以不在意这些。可是后来,他变了。他变的闷闷不乐,变的好高骛远。” “季晨初二就辍学出来打工,一直以来我尽量避免在他面前说英文,说诗词,说晦涩难懂的东西,可那天,我随口帮他翻译了红酒商标,对我百依百顺的季晨第一次对我发脾气,他说他累了。第二天……”她抿着嘴唇,抬起手,缓缓将头发上的发卡捋了下来。“我在门口发现了这个。” “我们之前约定好,等我毕业了,就嫁给他,他送了我一条红色的裙子,而我把这枚发卡送给他。” 红衣为聘,发簪为信,与君同结发,白首不相离。 “他说过,此生负所有人都不负我。他说过,以后我在的地方,就是家。他说过……”女鬼哽咽起来,两行血泪从眼眶中流出。 江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白曜靠了靠。“你,你别激动啊。” 女鬼发疯场景历历在目。刚才听故事入了迷,差点丢了戒心。 女鬼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只是空空流着血泪,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他在跟我分手以后很快就订了婚。我知道这个消息后跑去找他,他却带着未婚妻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我哭着求他,求他回到我身边。只要他回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什么都不在乎……” 面对林纪子的苦苦哀求,季晨只回了一句话。 “纪子,我不是不要你,而是要不起。” “要不起?”白曜重复一遍,目光还飘忽在远处接骨木的花上,仿佛自语道:“要不起是懦夫的借口,若我所爱之人也爱我,即便他是神,我也会化身修罗与他相配。” 江渝没想在他竟然一直在听,更没想到他会突然接话,还接的这么……有气魄。 不过,他倒是同意这种想法。 真正的爱是激励,是一种前进力量。如果对方高不可攀的人,那你就拼命往上爬,披荆斩棘,达到同他相等的高度后,就能拥抱。 “有人告诉我,在午夜十二点,着红衣而死的女鬼最厉,所以,在他结婚那天,我穿着他送的裙子,从楼上跳了下来……我发誓,我要让他付出代价!让那个插足我们之间的女人付出代价!可是我,找不到他……我怎么都找不到他。”女鬼的声音越来越凄厉,就像是电音歌曲卡带了,尖锐,阴森,江渝抬起布满鸡皮疙瘩的胳膊,用手捂住了耳朵。对着女鬼喊。“你闭嘴吧,无端制造噪音是犯法的。” 但他的喊声如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女鬼一丝反应。 江渝无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扭曲的看向白曜。 真不知道窗外那花哪来那么大的吸引力,能够让他盯这么久,摘下来贴眼睛上算了。 白曜终于从窗外收回了目光。“他已经付出代价了,婚礼当天发生了连环车祸。所有在车上的人,都死了。” 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什么?”女鬼看着白曜,双目空洞。 “他在你死之前,就已经死了。” 林纪子没有想象中的震惊意外,甚至还没有江渝这个旁观者受到的冲击大,低下头,诡异笑:“他果然没有骗我。” 白曜放下手,皱眉问:“谁?” 大仇得报,林纪子心情大好,洋洋轻松道:“一个男的,长的还挺好看,头发有些长,有些卷,是深青色的……”随口来了个比喻。“有点像暮光之城里的爱德华。” “哦,对了。”我看到他脖子……林纪子指了指自己脖子以下,胸部以上的位置道:“这个地方,有一些黑色鳞片纹身,像是蛇。不过上了采光涂料……” 白曜一步一步走到女鬼面前,俯下身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渝想着:大概是自己不能听的事情吧。 “你怎么知道的!”林纪子捂着嘴巴,看了江渝一眼后才继续道:“难道你就是他说的那个人?” 什么人? 江渝疑惑,林纪子看他做什么。 这俩人,不,一人一鬼,能不能不要当着他面弄的这么神秘,还偏偏让他听到那么一句半句的,难受。 林纪子道:“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说,‘我找到了。’” “哗!”江渝蓦然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窖,不是他的错觉,窗户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冰花。吊扇咯吱咯吱冻上了一层冰溜子。 “怎么回事?”窗外依旧花红柳绿,可这屋里就好像另一个世界一样。 温度骤降引起短暂身体供能不足,头有点晕,血液因回收保护心脏,四肢供血不足,浑身开始麻木,他费力抬起胳膊,往手里哈了两口白气,然而呼出来的气在空中就结住了。看着四周墙壁噼里啪啦开始结冰…… 江渝用冻僵的舌头哆嗦不清道:“你们鸟……我先策……了。”摇晃了一下,抱着胳膊夹着腿,以一种极其猥琐的姿势蹒跚往门口挪。 这一人一鬼在搞什么,没被女鬼弄死,反而差点在八月份被冻死。 在他还没挪到门口的时候,就觉得身体不受控制了,眼前模糊,不行了,要晕了。一只苍白的手在他倒下之前将他扶住,白曜脱下外套包住他,连人带衣服抱在怀里,拉开门带了出去。 “醒醒。” 江渝己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睫毛上挂着厚厚一层冰晶,脸也冻的惨白。 第14章 做我的人 白曜把他带回车里,暖风开到最大,又翻出从未用过的车配毛毯把他盖的严严实实,下车,不知从哪倒腾了杯热水回来,扶着他下巴,一点一点给他喂进去。 直到那杯水喝完,江渝才像是浸了水的又吹干的手机一样,缓缓开了机。 “啊嚏——”一开始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晶莹鼻涕挂在嘴边。白曜适时掏出纸巾递过去,江渝接过来擤完鼻涕随手扔在驾驶台下烟灰盒里,四肢还是冷,但体内已经有热气在把冷意逼退,车里的空气也是热的,烘着裸露在外的脸和手,他瘫在副驾驶上,半死不活道:“我还以为这次真的要凉了。” 白曜笑了笑,愧疚道:“是我的错,对不起。” “不敢不敢。”江渝道:“今天的事我还要感谢你呢,择日不如撞日,现在还早,你选地,我结账。” “不急。”白曜发动引擎,从停车位里把车倒出来,平稳往前开去,黑色的墨镜反着车外霓虹灯白色的光,也将他的脸映的忽明忽暗,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江渝以一种非常舒服的姿势倚在靠背上。“说来也奇怪,我跟那个季晨,哪哪都不像,你说林纪子为什么会认错?” 白曜道:“她曾经把发卡送你,而你拒绝了。就像她曾经送季晨,而季晨最终又还给了她。鬼魂认人很模糊,尤其是这种怨灵,她们没有理智可言,做什么都依靠心里的那股执念。季晨还给她的发卡,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原来是这样啊。”江渝笑了笑,半信半疑道:“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人看我不顺眼,故意整我呢。” 白曜平稳的开着车。“你想多了。” 暖风嗡嗡垂着,车内气氛越来越诡异,白曜冷不丁开口:“你的事情,我帮你解决了。” 来了。 “嗯。”江渝一直都在等他主动开口,白天说过的,白曜帮他解决女鬼是有目的的。“你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白曜淡淡一笑:“你就不怕我提一些违背你意愿的要求。” 江渝道:“我一没钱,二没……哎——”他没有接下去,恍然道:“你该不会觉得我长得帅,想拐进你家给你做姐夫或者妹夫吧。” “这个可以考虑。只要你姐姐妹妹长得跟你一样好看,那我绝对没问题。” 这无形中的拍马,绕着圈把人全家夸了一遍。 白曜把车切近路边缓缓停下。摘下墨镜,将它折好放在驾驶台上,看着他的双目诚挚道:“我想让你以后跟着我。” “跟着你?”江渝挑眉,依旧靠在椅背上,波澜不惊道:“你这话说的……有歧义啊。” 他知道自己长的比一般人好看那么些许,也知道自己对男生也有吸引力。 但白曜这种本身就长得一张好脸的,也这么肤浅? 是的,不可否认,白曜长的确实好看,要是下海妥妥是他强劲对手,皮肤雪白,眉目冷冽,斜着眼瞥谁的时候,就是小说模板里扣下来的霸道总裁。第一次见面时候江渝就这么觉得,不然也不会叫他海王, 白曜愉快笑起来,摘了墨镜,他脸上的一切表情江渝都看得清了。 暗暗为自己刚才的自恋觉得心虚。 有这么好笑吗? 白曜解释:“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跟着我,做我的助手,你也有阴阳眼,白家行于阴阳间,很多时候,我们不便插手,所以我需要一个助手。” 江渝道:“我拒绝。”不说楚云飞曾告诫过他离白家人远一点。单就今天这些事,就深知白家行事凶险,整日与鬼魂打交道。纵使白曜天赋异禀实力强悍,可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一旦到了那一天,他也就玩完了。到那时候,江湘琦由谁来照顾?他可不放心把妹妹交给任何人。 白曜没有逼他,从内兜抽出一张名片给他,“等你想通了,打电话给我。” 江渝没有拒绝,接过那张名片,白色底子上只印了一串黑色电话号码,其它信息,一条都没有。 江渝愕然。这也算名片? 街边石头上贴的特殊服务小卡片上的信息都比他介绍的多好吗,还都是图文并茂。 白曜道:“提醒你一下,白家可管阴间事,包括,延长某个人的寿数。” “嗯。”这个他昨晚已经听楚云飞说过了,白家人因为跟黄泉有契约,他们的寿数,不以常人而论。因为寿命极长的关系,一二十年,二三十年,对于他们的容貌根本就没有什么改变。 可他又不是皇帝,不想万寿无疆。转头看着一旁白曜,那这货究竟多少岁了? 一直到小区,白曜下车把他送到门口,江渝斟酌再三才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白爷,你说的事我觉得我不会考虑,所以还是再找别人吧,免得我耽误了你时间。” “再说吧。”白曜笑了笑,仿佛有某种信心能确信他能转意。“不急。” “那我先回去了。” “对了。”他又转过身,补充道:“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如果哪天白爷想喝酒了,可以来Bluebar,我作陪。”职业性笑容挂在脸上,点了下头,刷卡进了小区。 这次他没有再回头,颇有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本色。 有些人是注定不能深交的。 白曜依旧站在门口,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直至身影消失了,许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可怜小区保安吴大爷,坐在门卫室里,鼻梁上搭拉着一副眼镜,频频从报纸中抬起头来看他,生怕这个染了一头银发的浑小子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白曜收回目光,朝他礼貌一笑,随后开车离开了。 “你,你,你……”江渝一进门,就被楚云飞指着鼻梁你了半天。 不耐将阿飘同志拍飞。“你什么你,吃耳屎结巴了?” 楚云飞飘在空中,指着窗外顺了顺不存在的气才道:“他是谁?” 江渝把鞋换掉,不以为意道:“你说白曜?” “白,白,白白……”楚云飞白了半天,快把眼珠瞪出来也没勇气把后边字说出口。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跟白家家主牵扯在一起!” “白家家主?”他正把头埋在冰箱里找吃的,闻言含糊不清的“哦。”了一声。 “怪不得那么厉害,随便就是一个大冰封时代。”左手一捅面,右手一罐可乐,嘴里还吊着一根肠。“吧嗒。”用胳膊肘把冰箱门关上,将东西都拿到外面茶几上后又转身去烧开水了。 第15章 江湘琦发病 楚云飞急吼吼道:“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江渝接了水把开关打开,掏了掏震麻的耳朵,无奈道:“听到了,白家家主嘛,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云飞道:“白家这些年驱鬼除妖,好多恶灵都想将他生吞活剥了,你跟他混在一起,出了事可别怪爷没提醒你,到时候恶灵找上门来,我第一个开溜。” 江渝很佩服他,开溜这种事情都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应当。“行了行了,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有分寸。” 虽然平时不着调,但牵扯到钱跟命的事,孰轻孰重拎得清。 “白家从不轻易施恩于人,他这次帮你,有没有对你提什么要求?”尽管江渝是一个一穷二白的普通小子,但白家家主亲自跑来帮他,说是无所图,怕是没有人会信。 “你还真聪明。”拎着热水壶来到客厅,江渝一边泡面,一边道:“他让我做他的人,我没同意。” “做……他的人?”楚云飞目光突然变的有些复杂古怪。 “不是那个意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特么一晚清封建年间的老鬼,哪来那么多现在人的思想。gay什么的,是你该想到的事情吗?” 楚云飞在空中翘起二郎腿。“现在多元文化那么发展……即使死了,思想也要与时俱进,何况龙阳之好自古就有,我比你了解不知道早几百年。” 不想再去接这个话题。江渝挑起一口面吹了吹吸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他让我做他助手,什么乱七八糟的,对了……”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拍在桌子上。 楚云飞连忙后退好几步,这是他对于危险下意识反应。名片上有很强的灵力波动。 “他给我的名片,说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 楚云飞忌惮的看着那张名片。“反正你还是离他远点吧。”绕开名片悠悠飘到身边,对着吃的泡面有些留恋的看了眼,这才道:“我在世的时候,白爷就是现在这幅模样,几百年了,他一点没变。” 某饿死鬼埋头扒着泡面,抽空应了应。“哦。” 见他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楚云飞也懒得再去废话。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反正小命又不是他的。 一番吃饱喝足后,江渝满意的抽张纸巾擦了擦嘴,胳膊一抬,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靠,空气里还弥漫着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的味道,仰头看着天花板。“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只是一介小老百姓,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连媳妇都懒得找,更别说闲的蛋疼去掺和这些人人鬼鬼事情,但是……” 拿起茶几上的名片,打开手机对着将号码存了进去。“白曜帮过我,我也答应过他一个条件,尽管我拒绝做他助手,但以后要是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不介意帮他一把。等我还了这份人情,就让他们白家见鬼去吧。”说着,将那张名片揉吧揉吧准确无误扔进了垃圾桶。 “睡觉!”起身往自己卧室走去。 楚云飞看着他疲倦背影,悠悠的叹了口不存在的气。“就怕到时候你身不由己。” 这件事就像一个小插曲,江渝并没有太过在意,之后一个月里,又像以前一样,早出晚归,上学上班,遇到过两个小鬼,也被轻松搞定。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到了江湘琦休假的日子。放学以后,江渝去了菜市场,挑了几样新鲜的时令蔬菜,顺便买了只鸡,准备给炖点汤。 回到家,还未将手里提的东西放下,楚云飞便十万火急的扑过来,惨白的脸焦急道:“你快去看看,琦琦不对劲!” 江渝一只脚的鞋还没换,赤脚踩着地板,三两步奔到了江湘琦门前。 “琦琦!”一开门,就看到她侧躺在床上,面色发紫,唇上的血色已经褪的差不多了。 听到声音,江湘琦艰难睁开眼睛,仿佛支撑不住又缓缓闭上。 不用说也能看出,情况很不好。 江渝不敢耽误,忙将她拉起来背在背上。“你坚持一下,哥哥带你去医院。” 江湘琦趴在他背上,闭着眼睛,声音很小却坚持着,磕磕绊绊道:“哥,我没事,不,不用去医院,我,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她知道自己的状况,这副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不想再当拖累了。 江渝心中焦急,语气却极力柔和。“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 等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江湘琦已经陷入了昏迷。因为以往病例都在,医生立刻把她拉进急救室里抢救。 半夜的走廊十分空旷,江渝独自一人在外等待,烦躁,担忧,害怕……没法形容现在心情。来来回回的踱步,坐着,站着,走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看着急救室明亮的红灯,心就像放在油锅里一样,他撑着墙壁,轻轻撞着自己脑袋。 十方神明,求求你们,别让我妹妹出事,只要她能好好的,我立马去死都行。 “哗啦,哗啦……”声音从走廊一头传来,好像锁链碰撞,在寂静深夜的深夜中回荡。 江渝望去,从昏暗的尽头隐隐飘来了两个影子,像是纸片一样,在离地二十厘米的上空轻轻抖动,忙转过身去,医院这种地方,每天都要经历生离死别,不干净的东西最多了。 锁链声音由远及近,戛然而止。 江渝感觉的到他们在自己身后停下了。 恍然想起什么,等等,那是—— 仓惶回头,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背影飘在急救室门前,正要往里进。 第16章 我答应了 “站住!”他死死盯着面前两道背影,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两道身影慢慢转了过来,他们的头跟身子好像被固定在一起,转动的时候头身一起转。 头皮轰的炸开了。 面前的两个人,不,应该是两个鬼,带着高高帽子,下巴尖尖,脸白的像是纸糊的一样,若只是白还好一些,偏偏他们的嘴唇是血染般鲜红,配上那黑白分明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他。 极力压制住胸口那句即将迸发出来的卧槽,江渝硬着头皮,试探道:“两位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一黑一白,高帽红唇,一脸凶煞,手执哭丧棒,腰缠锁魂链。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吗。 真不知道传说是谁传出来的,真特么贴切。 白无常悠悠看他,漆黑眼珠子在空白眼眶里转了转,传出来一道微弱,像是将死之人最后一口叹息的声音,他道:“你是何人?” 江渝默默吞了口口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然后他又试探。“敢问大人是为了里边之人而来?” 黑无常显然没有白无常那么好的脾气,眉毛一横,吼道:“小儿休要聒噪,此内之人阳寿已尽,我等奉命前来勾魂,你莫要再耽误时辰。” 头顶像是被人突然泼了一盆凉水,果然……一步跨到了门前,张开双臂挡在门口,刚才的试探与敬畏荡然无存,阴沉道:“我不许你们带她走!” 正在此时,急诊的灯灭了。医生打开门,看着他大字挡在门前先是一愣,拍了拍他肩膀。“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护士一个又一个出来,脸上都带着遗憾惋惜。 江湘琦的脸被小护士盖起来,浑身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空,江渝眼眶刷的红了,踉跄一步,勉强扶住门框。胸口好堵,比被腐尸压住还要难受千倍万倍,要喘不过气了。 他红着眼,手下骤然发力,关节都随着嘎嘣响。 三两步冲进去,将白布一把扯开,推开拦他的医生道:“滚!” 小护士过来拉他。“请您冷静一点,我们……” 江渝吼道:“我让你们滚!” 抓起旁边不知道是什么的仪器,扯下时候打出一串火花,朝着门口砸过去。“滚!都给我滚!” 他就像疯了一样,咬牙切齿在急救室里砸东西,阻拦一切靠近的人。“我妹妹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黑白无常悠悠飘进来,无视这疯子。“哒哒哒……”锁魂链从腰间伸出,探到了江湘琦胸前,发出幽蓝色光芒,还未将魂魄从身体扯出来。 江渝一把将它拍飞。以往遇到那么多凶煞恶鬼,他都未曾像此刻这般强硬。 “别碰她!” “你!”这次连白无常都发怒了。 江渝站起来,死死盯着黑白无常。阴沉问:“她现在是归你们阴间管了是吗?” 鬼使,阴差。这些东西都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阻挡的。 此间人阳寿已尽…… 我提醒你……包括延长某人寿数。 没关系,不急。 就怕到时候你身不由己。 原来最后对他说那句话真正用意,不是延长他的寿数,而是此刻。 白无常道:“她已身死,你再挣扎也是徒劳,我等不想伤你,但你屡屡阻碍,我们可就不客气了。”手中哭丧棒一震。 江渝冷笑,没有理会,瘫坐在地上,从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沾满血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道痕迹,翻出那个只有一串号码的通讯。 “喂,是我。”他的声音疲惫沙哑。“你之前说的事我答应了。救我妹妹。” “好。” 挂掉电话,无力垂下手,浑身就像脱力一般,手机从手里滑出掉在冰冷的瓷砖上。 黑无常怒指他呵道:“小儿!你休要不识好歹,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说罢,锁魂链极速朝江湘琦胸口探去。 江渝再次抬手打飞,咬着牙一字一顿。“我说过,不许碰她。” 哭丧棒当头打来,下意识抬起胳膊去挡。 然而那棒子却没落下,在空中被另一只手拦下。 “大人真是好大的火气啊。”白曜将手中哭丧棒震开,绕在了江渝身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位无常。 “白爷?”见是白曜,黑无常收了哭丧棒,微微点了点头。 回身朝坐在地上的江渝伸出手。 他刚才砸东西,慌乱中好像抓了手术刀,右手掌上割了条一指长的口子,血流了满手,伸出去后才发现,又撤回换了左手。 白曜略微皱了皱眉头,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白无常看着二人好像认识的样子,不由心一慌:“白爷,你看这……” 江渝紧张的看着白曜,白曜给了他一个安心眼神。转过身去对黑白无常道:“二位大人请回吧,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 “这……”黑无常犹豫了,“索命勾魂向来都是地府所辖,白家……”他还没说出口,白无常就暗戳了他一下。赔笑道:“白爷说的是,只是阎君那边,还要劳烦您去解释一下,别让我等难做。” 回身去看江渝手上的伤口,白曜清冷道:“自然。” 他的态度很明显,老子现在不爽,你们赶紧滚。 于是,白无常识相拉着黑无常滚了。 走出医院,黑无常不满道:“你干嘛对他那么客气,这白家不就是阎君在阳间养的一条狗,叫他一声白爷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爷了,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以前就觉得他蛮横,现在更是连索命勾魂的事情都要插上一脚!” 白无常悠悠道:“闭嘴吧,别乱说话,更不要得罪他,这人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 “自古以来,冥府放在阳间的管辖人少吗?有谁能一直干到最后,又有谁能善终。” “这……”黑无常道:“好像也就他一个。” “是啊,他的事,我们不沾最好。” 第17章 员工福利 江湘琦心率逐渐恢复,心电仪屏幕上线条富有节奏的起伏,医生护士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堪称医学史上奇迹。 当即转进看护病房。 各种仪器滴滴答答接二连三响起,医生护士一群人在里边忙碌检查。 白曜和江渝被赶了出来,站在走廊上相对无言。 “谢谢你。”他的眼圈都是红的,伸手抹了把脸。 “不用客气。”拉过他右手,往左错身站在角落,避开摄像头,一团幽蓝光在掌心浮现,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 “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伤到你。” 江渝像是精神燃烧殆尽后的疲惫,无心去分析这话有什么别的含义,勉强笑了笑,抽回手。“你们白家什么情况我大概清楚,如果白爷想找助手,无数术士挤破脑袋都想应聘,何必在我一个小老百姓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虽然交了卖身契,他也不想卖的稀里糊涂,白曜花这么多心思让他点头,为什么? 白曜把手搭在窗台上,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繁华夜景,远处江边迷幻灯光从地平线挥起,直冲天际又豁然落下。“道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哦~”他笑了,这话好像是在故意引他问下一句,眼角拉长微微眯起,不负所望问:“你为什么就那么相信我呢?” 奇怪的是,白曜引他问出来却好像突然又转了主意,不想回答:“你别想太多,只要相信我不会害你就行。” “嗯。”江渝应了句,手肘搭在窗台上,与他并站着。“我的命不重要。” 白曜侧目。 “从答应跟你干开始,我就没想着自己会善终。魂飞魄散也好,不得好死也行,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看向病房的方向,透过玻璃门,医生护士影影绰绰在里边忙碌。 “如果有一天我不慎殉职了,希望你能给我个妹妹个烈士家属待遇,护着她,安安稳稳度过这辈子。” 以白家的势力来看,这一点都不难。他不怕死,只怕死了以后江湘琦没人照顾。 “呵。”白曜轻笑了一声,笑意深达眼底,转过身后背靠在窗台上。“你不用这么悲观,其实作为我的下属,除了危险以外,也有不少好处。” 江渝撇嘴:“比如?” 一个小护士抱着文件夹过来,耷拉着眼,不情不愿问。“哪位是江渝?” 江渝直起身,回头道:“我是。” 蓦然回首,惊鸿一瞥,一见钟情,佳偶天成。无数小说桥段在年轻的小护士脑中刷刷闪过,仅靠脑补就要把自己兴奋晕了。 原本想着脾气暴躁破坏医疗器械人怎么都不会是好人,财务处一堆实习生摇色子,属她点背才被迫来要债。 此刻简直想感谢那顿卡的手机,让她摇了个一。 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尖叫。 真的好帅啊!帅哥康康我! 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来掩饰自己的窘迫。用嘤嘤的语气道:“您刚才在急救室里毁坏了不少器械,这是清单,请您……按原价赔偿。” 心中呐喊,天啊,为什么这么帅的人还要赔钱。 白曜先一步接过她手里的文件,把江渝严严实实挡在身后,看也没看就合上了。 “你们医院法人代表是谁?”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 小护士被笼罩在阴影中,逆着光,有些怕眼前这个人,即使戴着墨镜,目光也具有很强攻击性,好像是守候雌虎的雄虎一样,看着侵入领地的敌人虎视眈眈。 下意识退后两步,怯怯道:“这个……我刚来……”刚来,连顶头几个主任的名字都没记全,法人什么的,真的搞不明白。 “姓白。”白曜抬起头,目光不再那么压迫,一只手揣进外套口袋里。“是我。” 江渝:“???” 原来我这么多年的血汗钱都被你赚走了! 小护士:“!!!” 他们医院的老板竟然这么年轻,而且还喜欢玩cosplay? “就说是我说的,找财务,批条子走流程,报了。还有,以后这小姑娘。”指了指身后病房。“看病都报了。” 小护士还呆呆站在那里,脑中百转千回,一时间还没从我遇到了帅哥过渡到我遇到了老板。 “去吧。”把文件塞回她手里。 “嗯……”目光不由朝他身后看去。“那个……” 初生牛犊不怕虎,饶是前有老板,也不能放弃他身后的帅哥。 “嗯?”白曜目光一转,眼角不自觉收了下。 浑身骤冷,小护士一个哆嗦。“好好!”满脸哭相抱着文件夹一溜小跑,刚才竟有种晚了一步就会血溅三尺的恐惧感。 嘤嘤嘤,这老板也太可怕了! 江渝:“那个……”心里忽然荒唐的有种被包养的错觉,艰难开口:“白爷,这个钱我还是要还的。”尽管,应该,肯定,一时半会还不上,但可以分期吧。 “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唇线微微拉开一点。江渝低着头,白曜又比他稍高一点,从这角度,刚好能见他微卷的刘海,以及纤长又上翘的睫毛,目中流露出贪恋。 口袋中的手指勾了勾,忍不住在内衬上描摹那优美弧度。 “员工福利,工资月结,底薪十万,五险一金,亲属终身包医。还有最好的一项。”他顿了顿,神秘一笑。“你以后就知道了。” 江渝干笑了两声,这些就已经够好了,有些受之有愧的心虚。 这福利,他们学院副教授都得羡慕。 “不过。”白曜话锋一转。“我不收兼职,去把你酒吧工作辞了。” 第18章 小病一场 医生护士经过一通检查又搬了许多乱七八糟仪器进去插好后终于出来了。 江渝忙上前去。“医生,我妹妹怎么样了?” 老医生脸上震惊还未消散,啧啧道:“奇了,真是奇了,我从医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事。你妹妹左心脏缺失的瓣膜竟然长出来了。” 也就是说,江湘琦的心脏病,痊愈了。 “现在,只要好好调养,她的身体就没什么问题了。” 完全痊愈,江渝瞪大眼睛。 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原以为,只是续命而已,没想到还附加逆天治愈。 “真是神奇,太神奇了……”可怜的老医生,摸着自己锃亮脑门啧啧远去,大概这辈子都想不通了。 他垫着脚呼啦蹦到白曜身前,就像是幼儿园小孩领糖那样兴奋,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么幼稚举动,拉着白曜的手,炯炯道:“白曜,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激动了,活了半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开心,给他个五千万大乐透都不带换的。江湘琦的病一直都是心里最大牵挂,现在白曜帮了他,真有种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的感觉。 白曜的心情也很好,任他拉着手摇晃,笑道:“那除了聘你,我还能有额外的收益吗。” “我现在还有什么,除了我妹妹,你看上的都拿去。”除了江湘琦,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我想要你。”白曜看着他。脸上虽笑着,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眸中深处,甚至有几分侵略贪婪。 “咳咳。”他本来笑的肆意张扬,听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噎死。 “你这话说的有歧义啊。”捂着嘴咳嗽。“有歧义。” 白曜维持着一只手插在口袋的姿势,低着头直视他道:“若我真是那个意思,你应吗?” 他的瞳孔是很深的黑色,江渝看到禁锢在眼底最深处的那抹被极力压制不知是深情还是欲望的东西。 “别开玩笑了。”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回事。 他真的是个海王? 白曜笑了笑,错开目光。“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了。”江渝把手插进口袋里,神色如常,好像刚才那令人尴尬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超强的自我调节能力。完全得益于酒吧里数年来的摸爬滚打。江王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被老男人摸大腿,板着脸要亲都是家常便饭,只是被口头调戏了两句,不至于扭捏的话都不好意思说。 “我今晚留在医院,不然琦琦醒来看不见我会害怕。” “嗯。”白曜点头,低头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我需要回去一趟,有些事要处理,不能在这里陪你了。” 江渝心想:你可千万别陪我,免得把我自己赔进去。 送走他,回到病房。江湘琦身上插了很多管子,唇上已经有了血色,不像刚送来时那样煞白,心脏痊愈后,身体也会慢慢恢复。 替她撩开贴在额头上的刘海,看了眼旁边起伏有序的心电图,规律的滴滴声让人心安。 江渝松了口气,和衣在为陪床人准备的小床上躺下。折腾了一夜,原本很困,可是现在又睡不着了。 想起白曜看他的眼神,尽管表面不动声色,但还是刺进了心里。这么多年,也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看向他的时候,羞涩,爱慕,贪婪,淫秽什么都有。但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眼中,看到那么压抑又克制的情绪,好像他显露出的还仅仅是冰山一角。 白曜,他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确定那日树林里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那这不知所起的眼神,又是为什么? 江渝前20年活的匆忙又啷当,从来没想过自己另一半的问题。如今夜深人静,第一次把这个问题拿出来想了想。 自己从17岁就在酒吧混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钟情的流氓混混,衣冠禽兽的官二代,犹如败家子的小白脸,几个同事也或多或少有着那方面的伴侣。见得多了,思想也算前卫,除去油腻的老变态,也有过几个不错的男生对他表示过好感,但都以不是同拒绝了。 但其实同性也好,异性也罢,只要是他心里的那个人,都可以接受。 白曜这次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就算他说的是真的。 江渝想,他也是愿意的。 这算是古代的以身相许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被自己恶心了一身鸡皮疙瘩。 “艹!想什么呢!”狂拍脑袋,疯了吧! 一把将被子扯过头顶,睡觉! 他到底还是累了,疲惫伴随困意袭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贴到了他额头上,下意识往被子里缩着躲避。可那双手立刻又抓住了他的手。 眼皮异常沉重,怎么都掀不开所幸那双冰凉的手很快就消失了,江渝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头昏眼花,脑袋瓜子特别疼,阳光照了进来,很刺眼,他皱着眉头,一脸菜色坐起来。一个枕头被人放到身后。他捏了捏眉心,浑身乏力,每一个关节都在疼,像是昨晚跟人大战了三百回合一样。 “你昨晚发烧了。”白曜端着一碗粥坐在床边,舀了一勺塞进他嘴里。“要不是我办完事回来看了一趟,你现在八成已经烧成傻子了。” 江渝把那口粥咽了下去,也没尝出什么味道。 倒是好养活。 原先还担心他刚退烧吃不下,打了那么多针,不能空腹。 见他顺从吞下去,又喂了一勺。 江渝看他没戴墨镜又一脸阴沉,可能是真的烧傻了,竟然还有心情嘿嘿笑。“上一次生病醒来,喂我粥的那人还是我妈。” “你说你这年纪,够不够当我妈?” 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白曜的脸色更差了。“咣当”把碗砸到了床边桌子上,极力压制自己却还是没控制住堵在胸口的怒气。 “江渝,你还记得你是个人吗!” 他眨了眨眼睛,弱弱问:“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白曜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太阳穴上,感觉那里的青筋快要爆出来了。“你就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吗,这次是我及时发现了,那么下次呢,你总是照顾别人,为什么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呢。” “我注意什么?”他侧身趴到床边,端过白曜砸在桌子上的那碗粥自己一勺一勺吃起来。 “我现在不是挺好的,能吃能喝。” 一个高烧过后能自己主动吃喝的人,确实没什么毛病。 白曜被他弄的没了脾气,这个人,还是一点没变。照拂旁人,庇佑苍生,唯独不会爱自己。 “哥哥,白曜哥说的对,你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江湘琦在他身后发声。 白曜适时往旁边挪了一步,两人病床也就隔着一米多点距离。 江湘琦正躺在床上,昨天插在身上的管子已经全部撤掉了。 江渝顾不上吃了,欠起身子问。“琦琦,你感觉怎么样?” 江湘琦甜甜笑,只是短短一夜,面容就恢复了血色,脸颊上甚至还隐隐有些红晕。 好多了,胸口不像以前那么闷了,而且一点也不疼了。”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肩膀垮下去,优美的锁骨显露出来。 并非不相信白曜,而是心里那块石头非要听她亲口说才会落下。 “你顾好你自己吧。”白曜没好气的把正扭着身子抻长脖子的人按在床上,目光在他颈间留恋了眼很快就移开,拉过被子为他盖好,还贴心的把被角都掖了进去。 “好好休息。” 江渝挣扎了下,但是那双手死死箍住他肩膀,力气之大不亚于那天的腐尸。动惮不得,只能语言反抗。“我刚睡醒。” 白曜可能拿出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声音尽可能放柔。“可是你生病了。” 江渝:“我退烧了。” 禁锢的手抬起来贴上他额头,又把另一只贴在自己额头上。 他的手依旧很凉,凉而柔滑,像块化了一半的冰。 试了半天也没试出什么。 下一秒,单膝跪在床上,两手撑在他身侧,直接把额头贴了上去。 一片黑影压过来,江渝蓦然瞪大眼睛,额头上冰凉温度,让他勉强维持镇定。知道在干什么,不至于狼狈躲开,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拧着床单,床单都要拧碎了。 以往接触过那么多人,做过许多比这更暧昧的动作,但心脏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交织成擂鼓,跳的慌乱。 两个人额头相贴,鼻尖几乎碰在了一起,离得太近了,甚至能感觉得到白曜那不同常人的缓慢呼吸,数得清犹如天鹅翎羽般的白色睫毛。 “你……”在他即将要绷不住的时候,白曜终于退开。“还是很烫。” “是你的体温低的不正常好吗。” 白曜一副我不管,我不听的模样。仔细给他把被子摁好,又把自己大衣外套脱下来,盖在上边。 感觉到厚重的一层压在身上,江渝翻了个白眼。“你是想憋死我吗?” 白曜假装没看见。“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乖乖躺着才放心,似乎松了口气,唇线上扬了一些。 “午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江渝道:“鲈鱼吧。”提起吃,别说是发烧,就是拔牙也丝毫不受影响。 白曜低下头,似乎在考虑发烧的人能不能吃鱼,不过这实在不是他能懂的问题,最后只能缓缓点了点头。“好。” 第19章 这个妖孽 临近中午的时候,白曜来了,带了几个小菜和江渝要的鲈鱼。装在保温饭盒里,满满当当一袋子,打开的时候还是热的,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好吃。”江渝嚼着饭,这道鱼做的真很好,保留鲜香的同时一丝腥气都没留下,将那块肉里刺挑掉,挖了一大块鱼肚进碗里,随口问:“你在哪买的?” 白曜拿筷子为他拨了点青菜。“我自己做的。” “你会做饭?!” 这个消息在他脑中爆炸程度不亚于楚云飞说他会跳芭蕾。 毕竟白曜怎么看都想是个富家少爷混世魔王,光看外表就能毫不费力脑补出他红酒香槟,豪车游轮,左拥右抱的香艳场面,这么一个人,竟然会做饭? 白曜显然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极为自然的点了头。目光停在他唇上,如墨染的眼角缓慢拉长,露出一丝笑意,欠起身,伸手漫过床上桌子到他的脸旁。 “你干什么?”江渝往后缩了一下,这个动作,如果他撑过来,自己是避无可避的。 把他嘴边饭粒拿下来,白曜坐了回去。“饭都能吃到脸上,你也是厉害。” 江渝:“……” 刚才他竟然有种,白曜会亲过来的错觉。 暗暗为自己的自恋感到羞耻! 事实证明,那不是错觉。 白曜看着他,眼中笑意越来越深,在他注视下,唇微微张开,把刚才从嘴边拿下来的饭粒塞进嘴里,还轻轻吮了下指尖。 脑中有根神经咔嚓断了,一股热气从胸膛直接冲上头顶。这个人,不,这个妖孽,竟然在撩他! 在他大脑死机的时候,白曜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又给他夹了块豆腐,问:“你脸红什么?” 我脸红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才反应过这恶劣的玩笑,职业性假笑挂在脸上。 “请您不要胡说八道。” 埋下头,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饭吃完,吃饱后摸着肚子沉沉往后靠去。头发垂到脑后,露出光洁额头,喉结在抻开的线条上凸起,尤为明显。 “不行了,我好撑。你下次别做的这么好吃了,我忍不住。” 白曜的目光停在他的微动的喉结上,轻收了收眼角,就像是一头饿狼紧紧盯着毫无防备的羊。 良久后收回目光,掩饰性的去推鼻梁上墨镜,但那只是下意识动作,他其实什么都没没戴,指尖摸了个空才意识到,转过头去看着桌上残局。 一条三斤的鲈鱼连带配菜吃的干干净净,另外几个小菜剩的也不多,轻笑了笑:“饿死鬼投胎的时候也像你这么吃。” 挽起雪白衬衣袖子,开始给他收拾战场。 怎么能让老板动手呢,江渝忙坐起来,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自己啃剩下骨头。狗腿道:“您坐您坐,我自己来就成。” 白曜失笑摇了摇头,继续把饭盒里的剩菜倒进垃圾袋里。“以后别吃的太撑,对身体不好。” 他趁机拍马。“这不是,你做饭好吃嘛。” 白曜笑,唇角拉长,这个笑维持了好久。 竟让他觉得有点老祖母费尽心思终于换来不孝孙子看一眼的心酸。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江渝撇着眉踌躇。“这哪敢啊。” 让堂堂白家家主,人鬼两界风云赫赫的白爷天天给自己当厨子。 这福气,想想就折寿。 “我愿意的。”白曜看着他,目光真挚的仿佛是在求婚。 江渝:“……” 你还是别愿意了。 “我一会就要走了。”他把垃圾拎在手里,大衣外套搭在手臂,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瞳孔中,隐隐有些期待。 江渝:“???”你那是什么眼神,犹豫的抬起手,挥了两下,试探道:“老板再见?” 无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作罢的表情,走到门口,扭开把手,出门前又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回头叮嘱。“晚上我不过来了,那边有点事,你将就吃医院餐吧。” “下午还有一次针,你别推掉,把它打完。听话。”想了想又道:“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等我回来,不许擅自离开医院。” 就像是远行丈夫嘱托不谙世事的娇妻一样,谆谆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想了想,真的再没什么可说的了,轻叹了口气,像是到了嘴边的鸭子又放了一样十分遗憾,不舍看了他眼。 江渝:“……” 你这幅哀怨模样,搞的好像咱俩有什么一样。僵硬扯了扯嘴角,挥手。 “老板走好。” 赤脚下床,蹭蹭两步上前,将门咣当关上。把这个哔哔赖赖了半天都不走的人以及海王哀怨目光一起被关在门外。 脑子有病吗? 跳回床上躺下,真是的,说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早点回来不就行了。 他才不在乎什么针不针的,不就是挨次扎吗。 躺在床上,心思缓慢静下来后,他想,白曜说那边的事,是指冥府的事情? 江湘琦磨磨蹭蹭坐起来。 她本来性子就比较内敛,话不多。每次白曜来都尽量降低存在感,总觉得打扰两人不好。 看着仰头想事的江渝,温吞道:“哥哥,白曜哥对你真的很好啊。” “是啊。”江渝若有所思,白曜对他的好,他感觉的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保护与照顾。 可是,为什么。 因为这张脸吗? 自嘲笑了笑,他虽然自恋却也自知,那样一个堪称呼风唤雨的人,要泡他,不至于下这么大成本——一条性命。 白家只是跟冥府有关系,并不是掌管生死的阎王,改命的事对他来说也很棘手,否则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冥界跑。 江渝扬起头,喉结再次凸显出来,脖子的线条韧而美,像是工笔中的高古游丝描,到了末端柔美收进领口掩藏,看着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缓慢的眨着眼睛。 他能在龙蛇混杂的地方干干净净混这么多年,靠的不是脑子进水和神经脱线。相反,在某些时候,江渝敏锐的观察力与信息捕捉能力,情商和智商都比一般人要高。很懂得察言观色。 从第一次见面,江渝就发现白曜看他的眼神很不寻常,贪婪又克制,相处时,又像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自然,随意。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对于白曜这个人的性格还是了解一点,简单来说就是狂妄酷炫拽,可能是职业原因,成天顶着一张厌世脸,无论对人对鬼都没什么好脸色,比如那个警察就被甩了一脸冰碴子,黑白无常也给驳了面子。 这么一个人,凭什么对他如沐春风有求必应。 江渝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喉结,刚才那侵略性的目光,他注意到了。 一向跳脱的大脑,难得沉稳的徐徐转动,形成了一个不成气候的猜测——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第20章 站在床前的女鬼 没过多久打针的护士就来了,无形中又收割了一位妈妈粉。 扎针时候一直反复确认:“疼不疼?疼不疼?真的不疼是吧。” 江渝连连点头。“是的,真的,不疼。” 絮絮叨叨又叮嘱了很多忌口沾水常识。妈妈粉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掏出手机。“小伙子,长的怪俊的,阿姨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加个微信吧,你们聊聊。” 江渝一脸意料之中,佯装羞涩道:“不好意思啊阿姨,我结婚了。” “啊?”老阿姨很惊讶。“你还这么年轻……” 英年早婚? 他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胡扯。“就刚才,白头发那个,我对象。”是的,白曜简直是上天为他量身定做的挡桃花神器,第一,他是这医院的大老板,没人敢撬他墙角。第二,成日一脸生人勿进,没人会找他去确认。第三,也算是报复他成天哔哔赖赖的不正经,彼此彼此。 一句话五杀,干净利落,成功把病房内老阿姨和门口几个探头探脑的年轻小护士劝退。 点滴中可能有催眠成分,打上不久他的眼皮就撑不住了,越来越重,怎么回事,他迷蒙想着,头一歪靠在身后枕头上睡了过去。 他来到了一个地方。 天空灰蒙蒙的,黑青色混染,时不时夹杂着道道紫色闪电,雷纹在空中蔓延,末梢又噼里啪啦炸开,呼啦呼啦打着闪,四周仿佛北极洲尽头的极夜,又像是黎明之前的破晓,能看到东西,却很暗。 江渝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这地方他未来过,零零散散的枯树张牙舞爪,入眼可及尽是及腰的曼珠沙华,艳艳赤色似鲜血欲滴,又如烈火摧拉枯朽直烧到天边。 眼前的大地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这人不着调想着,哪里环卫这么厉害,养这么一大片带传说色彩的花,很快就会成网红打卡圣地了。 东南西北大致相同,他随便选了右手边方向,漫无目的往前走,也不知要去哪里。 走了会儿,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野兽咆哮。 这是他走了半天,除了红花枯树遇到的唯一活物,是狮子还是老虎,难道自己来到了苏门答腊草原! 猫下腰,缓缓朝声音的源头走去,那些花本来长势就好,高耸着连成一片,江渝猫下腰轻而易举就把自己埋在里边,他放低脚步,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不得不说,上次的腐尸尖叫,这次的猛兽吼声,他的猎奇行为跟作死没有区别。 然后他看到了声音源头,瞳孔骤缩,一下子连动都不敢动了,那是比猛兽更可怕的——厉鬼。 七八团黑影抱着团翻滚,鬼气森森,他们长着血盆大口,甩出猩红又长的舌头,撕咬,啃食着自己的同伴,厉鬼是没有意识的,所做的一切都源于欲望本能,他们渴求生机,渴求鲜血与力量。 其中一只最为凶猛,抓住身旁鬼脖子狰狞张开嘴,嘴角漫过耳后,整张脸都被大口占据,咬住同伴胳膊猛甩头撕下,囫囵吞了下去,那只厉鬼尖叫着挣扎,只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显然已经失去了先手。占据优势的厉鬼扯着他脖子,尖锐参差的牙咬下,疯狂啃食起来,伤口处撒出点点萤光,那是鬼魂的灵力。 那只鬼吞完同伴后身躯胀大了一倍,更加凶猛,贪婪注视着其他鬼魂,张大嘴巴扑过去,咬上了自己下一个目标。 江渝心提在嗓子眼砰砰跳动,即害怕又兴奋,仿佛在看一部惊悚3D大片。只是稍不注意,影票就是自己的小命。 正在他屏住呼吸,专心看面前厉鬼大战时。一道断断续续啼哭传入耳朵,那声音极不真实,悠远又恍若隔世。 江渝缓缓睁开眼睛,借着窗外月光,首先看到医院昏暗的天花板。 刚才一切都是梦境,只是那断断续续的哭声还在耳边回荡,那哭声与一般不同,“呜呜”的像是嗓子里堵了东西,极力撕扯的感觉听着就难受。 床头有团黑影,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眼睛好久才适应了房间的昏暗,天还是黑沉沉的,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看了一下表,十二点。这个时间让他警惕。 午夜,正是阴阳交会的时辰。 床头的女人多半是鬼非人,朝隔壁江湘琦床位看了一眼,见她熟睡着,略微松了口气。 这个女鬼,大半夜站他床头做什么? 暗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无论如何,要先想办法打发了,不能连累到江湘琦。心里发毛,但还是小心摩挲着坐起来,谨慎踢过床边的拖鞋穿上,蹑手蹑脚拉开门走了出去。 女鬼见他出去,呜呜哭着跟了出去。走廊上静悄悄的,灯也没开,不过因为月色很好的缘故,倒也算是亮堂。 江渝绕着走廊溜了会儿,女鬼一直飘在后边老实跟着,没有一点儿要索命上身的意思,终于叹了口气,停下。 不上身那就是要帮忙,行吧,午夜栏目——鬼魂帮帮堂,这也是江渝常干的事情。 留恋世间鬼魂执念未了,找上他这个倒霉蛋威逼利诱着帮忙,以前有遇到临死之前没说出存折密码的,想打不孝儿子一巴掌的,告诉老伴自己还有个私生女的,甚至还有没吃上最后一口麻辣烫的,想念长沙臭豆腐的。 苦着一张脸,无奈道:“大姐,有事说事吧,你别哭了。” 无论有没有恶意,鬼泣都不是什么悦耳的声音,头疼。 女鬼闻言,一边呜呜哭着一边焦急用手比划着什么。 江渝轻挑了下眉,这大姐生前是个哑巴。难怪会发出那样不同寻常的啼哭声。 可他看不懂手语啊。 女鬼比划了半天,见他一脸便秘的看着,焦急过来扯他衣服,虚无的手直接从胳膊穿了过去。 她已经死了,或许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阳间之物再也触碰不得了。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前所未有的绝望把她摧垮,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21章 好久不见,夏 女鬼看起来三四十岁模样,穿的极为朴素,一双常年做活的手粗糙,裂了大大小小黑色口子,法令纹很深,两个眼袋大的吓人,一头黑白相间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用显然断了后又打结系起来的黑皮筋扎着。 江渝也不懂她要做什么,好心提醒道:“你会写字吗?要不然你……写下来?”说着用两只手做了一个写的动作。因为他不确定这个女鬼能不能听见他说话,万一是个聋哑人呢。 女鬼听得懂,闻声连连点头,眼前洁白墙壁上缓缓浮现了三个血字。 九九儿 “九九儿?”幸亏江渝脑子灵活,立刻就明白了。 可能是她认识字不多,所以连拼带凑带谐音的写出这三个字:“你让我救你儿子?” 女鬼头点的更快了,扑通跪下来,目光哀求,嘴里急迫的发出呜呜声音。 江渝挠了挠额头,踌躇望着窗外月黑风高,有些犯难,鬼魂阴险狡诈他是知道的,这个女鬼虽然看起来淳朴可怜,但谁知道跟过去会发生什么。林纪子还甜美可人呢,不也是想要他的命。 见他犹豫,女鬼掇着手连连磕头,伴随着呜呜一同,她说不出话,只能用这种方式不断哀求,泪水爬过沟壑纵横的脸,浑浊滴在膝边,膝盖处打了补丁,补丁又摸得发了毛。那不成声音的哀求,在这寂静夜里,听的人里发毛,但在惊悚的背后又是无法言说的凄凉。 “行了行了,你先起来。”江渝最看不得别人这样,每次路过公园门口,碰到什么失学儿童,无家可归流浪汉都忍不住塞个一毛钱。 更何况这女鬼——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深深叹了口气,赌一把,姑且相信她,要是被骗,大不了下次就不这样了,下次改还不行。 “带我去看看吧。” 听见他答应了,女鬼连忙起身,飞快飘在前边带路。 她飞的极快,江渝跑了没多久就气喘吁吁了。果然,平日里缺乏锻炼是不行的,以后晚上回去,加个夜训,不然等上了年纪造作过的身体一身病。 原以为会是很远的地方,谁知道女鬼只是把他带到了医院拐过去的那个十字路口。 路中间倒着一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车胎被撞变形,生锈辐条都折断了。女人尸体在不远的马路边上佝偻躺着,血迹沿着路径拖行了一米多长,前方有明显的刹车痕迹,四周散了一地的山竹,大多被车胎捻的稀碎。 很典型的车祸现场。 女鬼跑过来,飘在尸体旁边,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焦急的望着她怀里。 那一瞬间,江渝大概明白了,何为心急如焚,何为望眼欲穿。 女鬼眼中殷殷迫切的眼神,让人觉心酸。 他过去,女鬼赶紧让开地方,指着怀里,发出“啊啊”叫声。 刚才尸体背对着,没有发现女人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小竹筐。 抓着筐沿想把筐子扶正,奈何已经形成尸僵,一双手手死死扣着筐子动都动不了。 这样是拿不出来的。 提了提裤腿,跪在地上,趴着头借月光往里边看。 小竹筐里,有几个黑漆漆油亮的大山竹和一个被青色棉布小被包着的婴儿。 这就是女鬼说的儿子吧。 小心翼翼把婴儿从框里拿出来抱在怀中,女鬼急忙凑过来看。 江渝摸了摸婴儿的脸,有些凉,不过这样的天在外边待这么久也正常,伸出手逗了逗婴儿的脸颊,熟睡中孩子反抗的转了头,发出了一声哼唧,十分可爱。 “还好,没什么问题。”脱下自己的病号服又给包了一层。 女鬼松了口气,虽然说鬼是没有什么气可松的。她连比带划的“啊啊”了几声,最后一直合手拜着。 她是要说谢谢。 江渝道:“不用客气。” 把包着婴儿的衣服紧了紧,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凉风习习,在这寂静深夜的十字路口,四周空旷的让人心慌,隐隐有朦胧起雾的趋势。 “我们回去吧。”吸了吸鼻涕。他的感冒刚好,而婴儿也冻了半宿,都不适合继续在这里待着,转身过,瑟瑟发抖的抱着孩子往回走。 前方道路缓缓现出一个黑色人影。 那位母亲瞪大眼睛,忙飘到前方挡在面前,张开双臂像是母鸡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 江渝抱着孩子,警惕望着那团黑影,周围飘忽的雾突然变大了,那人好像从迷蒙雾气中走出来似的,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 这个时辰出现在外面的,可不一定是人了。 抿了抿唇,索性经年阅鬼一颗心脏千锤百炼,大声质问:“是谁。” 那团黑影没有回答,继续朝他走来。 随着黑影逐渐靠近,他看到月光投在地上而拉长的影子。 既然有影子,那便是人了,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蓦然落回肚里,怒火蹭窜了上来。 “大半夜的你游街啊,活着不知道吱一声!” 黑影缓慢抬起手,挡在他面前女鬼突然发出利声尖叫! 下一瞬像是捏爆了装着面粉的气球,嘭的炸开散成了点点星光,消散在漆黑的夜色中。 魂飞魄散。 凄美光芒照亮了男人那张邪肆狷狂的脸。 江渝后退了两步,震惊的瞪大眼睛。 尽管只是短短几秒,可是他清楚看到了那双蛇类的竖瞳。再怎么不着调,此刻也不会认为这是个人了。 之前接二连三遇到鬼也就算了,可这又是个什么东西!这双眼睛解锁新技能了吗! 赶紧来个人把他戳瞎吧,真的够了。 男人微歪起头,他的脸色很白,嘴唇却很红,一头金褐色卷发及肩,脖子上有一片青黑色鳞片,弥漫彩色流光。猩红唇角拉长,似乎很欣赏他惊慌神情,扯动唇瓣,轻柔吐出一句话。 “好久不见,夏。” 第22章 外国鬼? “夏?”江渝又后退了两步,挑着一边眉毛,试探问:“夏洛克?” 这货是从国外进口的! 英国鬼? 他道:“你认错人了。我叫江渝,江流入海的江,矢志不渝的渝。” “哦~”男人笑的更开心,缓步上前,像是中世纪的绅士,身上带着从容优雅,踩在马路上,发出两声极轻的哒哒。“看样子,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他往前,江渝又后退了两步,始终跟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男人保持距离,警惕问:“告诉我什么?” 男人没有再说话,那双竖瞳紧紧盯着他,从开始到现在,目光好像就没有一瞬从江渝脸上移开过,瞳孔深处仿佛压抑着无尽情愫,似欢愉,似欣喜若狂。 江渝:“……” 怕只是暂时的,脑子有坑才是才是永恒的。 舔着脸道:“我知道我长的帅,但你也不要一直这样看我,收钱的。” 男人没有去接他这乌七八糟的话,猩红唇角维持着笑意,他的脸就像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一样,每一寸都像用尺子量着长的,好看的有些刻板,修长的腿又往前走了两步,仿佛察觉不到他的警戒,执拗的想要靠近,驴唇不对马嘴问:“你可知当年女娲造人之前,从自己心头引出一捧血。” 诚实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 挑了挑眉,怎么着,要讲神话故事? “女娲翻手将他洒在地上,那捧血便化成了……” “人嘛,”不耐道:“女娲造人我幼儿园小班就知道了。”用病号服把怀中婴儿包的更严实了些,瑟瑟在手心哈了口气,发着抖搓了搓手。 天气真的很冷,又是凌晨时分,一天中温度最低的时候,裸露在外的脸跟手都已冰凉,鼻尖也感觉冻僵了。 他脱了病号服后,里边只有一件薄薄秋衣,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既然一时半会走不了了,首先就想…… 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在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空了的烟盒,里边只装了块防风打火机,他把打火机抖出来,烟盒重新塞回兜里。 “你有烟没有?”不分情况的对着男人道:“既然你要讲故事了,能不能来根烟,让我提提神慢慢听。” 男人撇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继续道:“不是人……” 看他这优雅的言谈举止,也知道不是抽烟的人。江渝实在没什么听故事的心情,再一次打断他。“你今晚上引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让我听你讲故事吧。”把孩子抱的更紧了些,将自己体温隔着襁褓和衣服传给婴儿,自己挫着手。“天也挺冷的,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吧。” 男人一愣,然后他摇头道:“不,我就是来给你讲故事的。” “……” 江渝彻底没了脾气,愤愤跺了跺脚,看着男人身后,面上可见一喜。 “哎,白曜,你怎么来了?” 男人依旧含笑看他,并没有回头,轻易便拆穿了这小把戏。 “你们两个关系很好?” 江渝悻悻挫着手。“还好吧。” 男人轻蔑一笑,琥珀色竖瞳中大刺刺露出不屑。 “你不该与他为伍,像他这种肮脏的……” 话还没说完,一轮血色圆环,带着厉厉破风声,迎面朝他切来。 男人不得不闪身躲避,却也仅仅是脚尖点地,从容后退了两步。 长刀划了一个月弧带着原有劲力飞回到主人手里。 “啪——”江渝身后的白曜握住长刀,抬起眼,森冷的看向那男人。 江渝回头,眼睛一亮,忙躲到他身后,狗腿道:“白爷,你可算来了,来来,这有个贩卖神话故事的外国货。” 白曜在看向他时目光瞬间缓和,匆忙的将他打量了一遍,眼见毫发无损但还是没忍住又问:“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敏锐察觉到他好像有些紧张, 是因为这东西的身份还是这东西刚才的话? 他把江渝挡在身后,长刀横在眼前,那是一柄深红色长刀,刀身细而长勒了墨色纹路,像是禽类翎羽,刀身厉厉,刀锋如雪,亦如他此刻眼神。 从认识到现在,江渝还从未在他身上见到如此萧肃凛冽的杀气。 对着远处男人,手腕挥动,只见一线红光自刀身跃出。 刚才还游刃有余的男人这次竟然没有闪躲,被轻而易举的劈成了两半,切口处却很整齐,也没血液喷溅,就好像切开的是一个影子一样。他的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唇开开合合,看着白曜无声的念了两个字。 目光森冷又给了他一刀。男人身影彻底消失了,自半空飞飞扬扬掉下几片白纸。 江渝过去看了看,大体看得出应是一个人形剪纸,被白曜劈成了三片,本应该是脖子的地方缠着一根金色发丝,刚伸出手。 “别动!”白曜厉声制止。 眼前发丝突然呼啦蹿升出一簇火花,瞬间连同白纸一起烧成了灰烬。 他惊愕站起来,回头问白曜:“这是怎么回事?” 见它烧了,白曜似乎松了口气。“小把戏而已。”握刀的手往旁边撒开,长刀脱手瞬间化为一只赤鸟,拖着火红翎羽,扑闪了两下飞上来落在他肩头。那小鸟一身鲜红,只有眼睛是漆黑的,在他肩头跳了跳,歪着脑袋,豆眼好奇的看着江渝。 “这是什么?”他折回白曜身旁,单手抱着婴儿,好奇的腾出一只手来逗那只鸟。 白曜看了眼婴儿,蹙眉,解开外套扣子,脱下来披到了他肩上。 顺势按着他肩膀,江渝的注意力还在那鸟身上,啧啧在逗。 见他此刻还有心情嬉皮笑脸,眉头皱的更紧,沉声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离开医院,我不是告诉过你,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等我回来吗,你想过吗?如果今天我来晚了……” 江渝眼角收了收,只是一瞬间便收起那副玩世不恭,抬起眼,四目相对,那双星眸灼的白曜有一瞬间慌神,不由与他错开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婴儿转身朝医院走去。 第23章 前世的关系 白曜低头跟在他身后,关心则乱,意识到刚才的语气太生硬也太过了,这人本就如此随性豁达,自己知道的。 可是他忍不住……一旦靠近,自己所有情绪都会不受控制,尘封的心就像打开了唯一出口,所有滚烫井喷而出,灼的他乱了方寸,心里眼里都是他。 回到医院,江渝把婴儿交给值班医生,谎称自己半夜出门散步遇上的,把车祸大致情况说了一下。医生也没有怀疑他为什么吃饱了撑的凌晨散步,只是目光奇特的在白曜身上游离,脑中还充斥着今天小护士们YY后给他灌输的霸道老板强制禁断恋。 窗外夜色漆黑,人心在夜深人静时往往更接近真实,两个人站在凌晨寂静的走廊里,谁都没有先说话。江渝微微弓着腰,手肘抵在冰凉的窗台上,两手合着搭在鼻尖,有点像福尔摩斯思考时的惯性动作。 成日里不着四六的脑子此刻就像一台缜密的机器,把脑中各种交织成团的信息被一点点拉扯开,又一点点捋清整合,在这期间,走廊安静的诡异,连尽头房间病人的打鼾声都逐渐消失了。 这沉默,对白曜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终于他放下手,问:“有烟吗?” 白曜胸口好像始终揣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不上不下,闷闷指了指此时穿在他身上的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有。” 江渝摸了摸,在里兜里掏出一盒烟,依旧是硬宽盒的漫天游,修长浓密的睫毛垂着,抖了一根叼在嘴里,在眼睑打下一小片阴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刚才那块塞回兜里的防风打火机。 白曜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引火符给他点上。 他的表情一时间变的啼笑皆非,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纡尊降贵,可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边,道了句“谢谢。”凑近火苗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抽烟总是这样,把一口的尼古丁尽数压进肺里,吐出来的烟圈极少,但那仅少数的烟圈扫过眉眼,又让长睫下的那双眼睛好似水洗般黑的更加深沉。 白曜皱了皱眉。 他仿佛拿的是自己的烟,嘴里叼着含糊不清客气道:“你也来一根?” 白曜摇了摇头。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抽完这一根他又抖出一根熟练叼在嘴里,白曜再次掏出符箓为他点上,一次又一次,直到抽到第六根的时候。 没有再帮他点,而是道:“够了,你想一股脑把自己抽成蚊香吗?” 江渝笑了笑,把烟从嘴里拿出来重新塞到了盒子里。他转了个身,眼中闪过一丝如愿以偿的狡黠,背靠窗台抱着手,两腿交叠斜斜的把整个腰线拉长。“我问你一个问题啊。”他扬了扬头,略微拨开额前有些长的头发,“你为什么要选我做你的助手?” 跟上次一样的问题。 跟上次一样回答:“有些事情我不方便插手,而你有阴阳眼,可以……” “啧啧啧。”他摇头,“别跟我打太极。”这些天相处下来,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方便。 “退一步来说,即使你要找助手,为什么非是我?” 白曜没有说话。 看他沉默,江渝心下更有把握,挑了挑眉继续道:“你是不是以前认识我,或者说,认识我的前世,又或者更久远以前的我。”紧紧盯着白曜,等待捕捉接下来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就像死刑犯终于等到了枪决的那一天,沉重的包袱无形中被释然,白曜的唇角微动,紧绷的眉目在那一瞬间缓和下来,轻点了下头。 他一直都知道,这人很聪明,可从来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这么快。 江渝表面装的一副了然于胸,心里早已万马奔腾。 这也太操蛋了吧! 试探问:“前世的我们……是什么关系?朋友?兄弟?” 白曜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总免不了苦涩凄凉,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逼人神色,温柔的有些软弱。“我说恋人你信吗?” “你扯淡呢!这怎么可能!”他终于绷不住了,对于这个答案下意识排斥,破口道:“你当狐妖小红娘啊!一会是不是再从天掉下个红线仙,给咱俩牵一牵!”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觉得白曜对他好的不正常,带着些许的亲昵成分在里边,再结合楚云飞说的他已经活了许多年的事情,推测出两人前世应该认识的结论。 可关系是恋人的话,这也太扯淡了! 转世轮回苦苦追寻的死了都要爱,狐妖新番白曜篇啊。 眼睛可见的暗了下来。“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也没打算用前世的事情来控制你的今生。现在的你是一个崭新的人,拥有一颗新的心,你可以随意去爱任何人,是我也好,不是我也好,我都不会干预,选择权给你,只是,我想让你知道。” “我一直都会守着你。” 江渝挑着眉看他那副堪称卑微愁苦又无怨无悔的姿态,只觉得一口锅从天而降。 明明他什么都还没做,但好像是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一样。那忧郁又强颜欢笑模样不亚于刚经历完人间疾苦的祥林嫂。 心中风起云涌,潜意识感觉是在骗他。可忍不住又想,他说这种谎,有什么好处? 一切都拿到明面上坦白,白曜反而松了口气,耐心为他理了理领子,仿佛真的只是不想隐瞒说出来轻松而已,不奢望有任何回应。“你别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吧。” 如果有个人男人跑来告诉你他是你前世的恋人,还一直对着抱着感情,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着的话那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逼了。 江渝一夜难眠,他在想白曜话的可信度。仔细回想从认识到现在的细枝末节,尤其是白曜每次那克制,贪婪,侵略深情的眼神。 前世恋人蓦然成了最完美的答案。 第二天一大早,白曜就提着早饭来了。 小米粥搭配虾仁烧卖,另外还有素三丝和鲅鱼蒸饺。他似乎对江渝的喜好掌握的很透彻,买的全是他爱吃的东西。 看着摆在桌上还冒热气的早餐,江渝有些无言以对,那家茶楼很火,天不亮就有人等在门口,曾经有排过两条街出动交警疏通的最高记录。 看了看表,现在还不到六点,那他是有多早去排队,买了以后又是多快给他送了过来。 把一次性竹筷递给他,白曜坐在床边为他夹了个烧麦在空的一次性餐盒里,丝毫不提昨晚的事。 他也没脸没皮的当昨晚事情没发生,捧场的把所有东西吃了个精光,借此来压下心底那浮动不明的情绪。 “少吃点。”白曜看他把一盘蒸饺都吃下去,抬了抬筷子,却还是忍住给他打掉最后一个饺子的动作。“吃太撑不好。” 江渝填尽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吞着食物含糊不清道:“酿废酿四更不好。” 浪费粮食更不好。 白曜失笑摇头。“又不是养不起你。” 江渝别过脸去,鼓着腮帮子嚼,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一会儿还有一针,你扎完。” “为什么?”他瞪大眼睛,忙把一大口东西吞下去,明显噎住了,捂着胸口惊道:“我早就好了。” 这人不是想故意找茬吧。 “你昨晚受了风,以防万一。”给他接了杯温水递到嘴边,白曜耐心哄道:“乖,听话。” 江渝:“……” 现在这种情况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含糊不明又暧昧不清的话。 第24章 孟石村解锁 在白曜的坚持下,他到底还多扎了一次针,不是屈服于淫威,而是屈服于金钱,老板就是好,只要一句扣工资,别说扎针,甚至可以让他在火车道上压个腿。 随手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拿起来撑到他面前。“今天跟我出个任务,可能有些远。” 被他这么水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服侍,江渝有些不自在,别扭的伸出手,回头对江湘琦道:“琦琦,我俩今天出去有点事情,晚点才能回来。” 江湘琦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不任性,不撒娇,不多问,一直如此。 白曜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洁白的小瓷人,有手指大小,用红线拴着,上边还坠着两个小金铃铛。弯下腰,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江湘琦懵懵睁大眼睛,手臂绕过她的脖子,瓷人系在胸前,站起来道:“这是一道平安符,你戴着它,可以早日康复。” 江湘琦拘谨笑着,低着头小声的道了谢,手指有些局促的摩挲着小瓷人。 江渝当然不信那些什么早日康复的鬼话,那东西多半是个避鬼符。正好他也不放心,昨夜那个神秘男子比以往见到的任何鬼怪都要来的诡异,白曜只字不提,他更觉得异常,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再来。 白曜这人无论什么时候身板都很直,脚步沉稳走路带风,黑色大衣呼啦呼啦扬在身后,尤其是白天,他总要带着墨镜,加上那一头白发,走到哪里都像一个纨绔子弟,平日里熠熠生辉的江王子跟在他身后都成了背景板,像是港剧里黑社会老大的小马仔。出门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个大妈,对方往地上一躺,刚要碰瓷,“哎呦~”刚叫唤了一半,睁眼见他这副模样,麻利从地上爬起来,一溜小跑,好像被碰瓷的是她一样。 小马仔憋住不笑,白曜有些无奈的看了他眼。 出了门不用招呼,江渝一步三跳的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置,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白曜拉开车门,低头推了推墨镜,很好掩藏住了嘴角弧度。 车一直开到郊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江渝一直以为“远点”最多跨个区,但按现在这个架势是要出市了。 方向盘一打,车拐进了一条山野小路。江渝忍不住问:“我们要去哪?” 白曜道:“孟石村。” 孟石村,他没听过这个村子,自从搬到蓝城市,除了学生会活动联谊组织的郊游野餐之类,自己很少出来。 “我们去做什么?” 白曜平稳开着车。“这个村子最近出了些事情。” “你可能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有几个家族,秦家,叶家,石家,杨家还有白家。大家都修的阴阳道,可所擅长的却又不一样,所谓术业有专攻,湘西秦家擅蛊,神农后裔的叶家擅医,杨家擅长控魂赶尸,不过如今法治社会都实行火葬,他家这几年败落的很快。再就我们今天要去的孟石村,石家最后一位传人就在那里,他们家里所擅长的就是五行风水八卦局。最近他遇到了些麻烦,在道界寻求帮助,我正好有些疑问,过去看看。” 江渝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他既然跟着白曜,也算是入了这行,这些事该好好记着。好学的问:“那白家呢?” 刚才白曜介绍了这么多,独独没有说自己所在的家族。 白曜似乎冷笑了一声:“白家说白了就是给地府打工的,用现在社会的话来说我算是个公务员。白家职责就是——捉鬼降妖,平世间一切不平。” 江渝拧巴着眉头。“最后这话谁说的?” 白曜:“我说的。” 即将脱口的吐槽硬生生给憋了回去,默默吞了口气。“说得好。” 心里想:真特么中二,港剧英雄番看多了吧,好大口气。 白曜笑了笑,似乎听出了他的口不对心,没有再说什么。 江渝转头看着窗外。他们已经出去很远了,繁华都市逐渐被甩在身后消失,窗外景色变了。 看惯了高楼大厦钢筋混凝土,此刻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方块整齐的农田是那么可爱,尽头有农民简单搭建用来守夜的房子,虽然小但砖瓦屋檐五脏俱全,树木不同于市里那些修剪平整像是模子里扣出来花坛。张牙舞爪肆意疯长,枯黄的野草绵延引着远道,一切都是自然随意不加限制与改造的。 空气很新鲜,他把手伸出车窗,感受风从指间呼啸划过,像是一块极其柔软丝滑的绸弹过指尖。 白曜轻笑。“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下一秒,几声机械细微轻响,头顶钢结构车棚飞速折叠向两端撤去,收进了车身里。 风涌了进来,夹杂着秋天各种作物熟落的气息,带着点枯败,虽然凉却不寒。他想起小时候父母带着一起去农村亲戚家忙秋收,晚上躺在开窗的炕上,也是这种味道。 “哈哈哈。”江渝弯起眼睛愉快笑道:“你这车真不错。” 白曜的刘海被吹乱了一些,束在发绳里的银发不安分的在风中舞动。“喜欢送你。” 看着在风中飞舞的银发,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似曾相识。转回头道:“不用了。我一个穷学生开这种车,怕别人会以为我被哪个油腻的中年变态老大叔给包养了。” 嘴角扯出一抹笑。“那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你是被我包养了。”歪了歪头补充。“起码我不油腻。” 江渝顿了下。 昨晚暧昧不清的事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一样尴尬的。可白曜今天一直坦然自若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该占的口头便宜一样没落下。他好像也没必要继续耿耿于怀的扭捏。 当即释怀,插科打诨接道:“那你也是中年变态老大叔喽。” 他只是反驳了油腻,其它的词汇可一个都没反驳。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侧了侧身兴致盎然问:“哎,你说实话,你究竟多少岁了?” 风很大,在呼呼的风声中,白曜的话也轻松的随意,一点都不惧怕被风刮跑。“不记得了。” “啧啧啧。”江渝咋舌:“那你得活了多久啊。”活到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 “你要知道,白家人的年龄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他点了点头,楚云飞提过,白家人的寿数不以普通人而论。 “怎么了?”白曜痞痞一笑。“不搞年下?” “放心,你们家族谱上所有人年龄加起来都不会超过我。” 江渝:“所以你不该反省一下,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还为老不尊妄图诱拐当下小鲜肉,祸害祖国下一代茁壮的幼苗,不觉得害臊吗。” 白曜:“……” 车实在开的太久了,他忍不住犯困。 白曜把车顶合上。“睡会吧。” 江渝调低座位,靠在松软的椅背上,迷蒙的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眼前一片白雾,挥之不散。 这是哪? “叮——”一声清脆的铃音撞入耳中,他蓦然回身,是什么在响? 眼前飘过一头银发,被风卷着漫天飘扬。 那是——白曜? “唔……”无法忍受的窒息感迫使他醒来,有什么冰凉又柔软的东西紧紧覆在唇上,呼吸不得。 江渝缓缓睁开眼睛,下一瞬惺忪睡眼蓦然瞪大。 白曜微微拉开两个人距离,却依旧近在迟尺,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蹭到了一起。他没有戴墨镜,眼皮垂着,厚重睫毛影子打在眼上,逆着光,说不出的阴鹜,一双漆黑深邃的瞳孔紧紧盯着他,像是饥饿的豺狼扑倒一头羊羔,眼底最深处奔腾嘶吼着的是来自心底本能的欲望。 “白……”江渝感觉浑身被那灼热的眼神烧的滚烫,心脏砰砰跳动杂乱交织成擂鼓。刚要抬手推他,心下一惊,突然意识到,两个人是在以何种危险的姿势在对峙。 白曜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单腿膝盖顶在两腿间那尴尬位置,将他禁锢在这方寸空间里,阻绝了所有退路,就像一块被按在砧板上的鱼肉,等待他的只有任人宰割这一种结果。 冷汗无声从鬓角滑下来,他轻咬着牙,后背紧紧贴在座椅上,仿佛要把自己嵌进去,柔弱的靠垫,成了他最后的稻草依托。 这太危险了,他扬了扬头,妄图通过这个动作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刚动了下,那眼神直接戳在了颈间,暗道糟糕,刚才的动作让他的锁骨抻起,线条流畅优美,喉结在颈线上构建了完美的起伏。像是瘾君子面对一块饱含罂粟的糖,盯着他的目光更加灼热,甚至丝毫不掩饰以往压抑的贪婪渴求。 江渝好像被按在砧板上烤着,此刻连车内空气都烫的灼人。 “你……”冷汗一滴滴往下流,滑落的痕迹把雪白皮肤细的发亮,他咬着后槽牙,发出来的声音却很小,在强势的压迫下,酒吧里叱咤风云的夜店小王子弱的不像话,如细蚊道:“起来。” 白曜没有动作,只是喉咙滚动了一下,伴着水声发出一声极低吼声。 下接微博@努力填坑的相与 第25章 江先生 江渝喘息过后静静靠在座椅上,身上出过汗,每一寸皮肤都被洗的雪白发亮,捞起一边白曜不知从哪弄来的热毛巾,低下头擦拭身上。 指尖还有些麻,带着温度的毛巾擦过胸口一块块泛红痕迹,若有所思,动作缓缓停了,漆黑浓密的睫毛垂下。原本心里应该很乱,但此刻却有种莫名的放空。 “真的不用我帮你吗?”白曜从后备箱拿出换洗衣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扫过锁骨的牙印,目中明显露出些许意犹未尽。 “你特么能不能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江渝终于在那热烈且欲求不满的眼神里爆发,从脸红到耳根,怒吼。“转过去!” “好好。”今日吃过糖了。白曜哄着炸毛的某人,听话转了过去。 “小渝。”他顿了顿。“说真的,你以后跟着我吧。” 江渝在他身后窸窸窣窣的换衣服,漫不经心道:“这不是跟着你的吗。” 车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小虫,刺激着他原本就敏锐的神经,头稍微往后一侧,余光瞥见那白花花的腿又硬生生止住了。错开注意力,拿起扔在驾驶台上的墨镜低头戴上,掩饰性推了推。“你知道我是那个意思。” 江渝穿好裤子,果然白曜比他腿长,低头在裤脚地方挽了两节,闷闷道:“再说吧。” 没答应也没拒绝。 即使如此白曜也满足了,唇角缓慢拉长,掩于墨镜下的眼中是鱼儿上钩后的狡黠, 他逃不掉了。 车驶出树林,遮蔽在上方成荫的横柯消失,视线豁然清明,有清新灵动的风从车窗涌进来,带着湿气和暖意,这种和煦的风是北方秋天不会有的。 好嘛,江渝感叹,在他颠龙倒凤时候别说出市了,秦岭淮河都跨过去了。 前方是一块广袤土地,纵横捭阖的水渠把土地分成一块一块葱绿的稻田,此刻阳光很烈,但还是有不少人撸着裤管子在地中间插秧。 稻田中央围了一个不大不小乡村,一间间错落有致的茅屋罗列在里边。水渠里的水通过村口吱嘎转动的大水车被引到村子各个角落,灰瓦白墙,水流潺潺。 江渝眼中:这村前有良田背靠连绵群山,处处透露出因交通不便所以未曾被开发的窘迫,大概可以建个当代桃花源,开发个农家乐什么的。 水渠间的路只有两尺多宽,车肯是开不过去的。 白曜熄了火。“就在前边村子,我们下车走过去。” 江渝下车,面前惨况让他情不自禁抽了口气,只是几个小时而已,白曜那辆熠熠生辉堪称越野阿波罗的车,就像刚被欲求不满的富婆索取完一样,伤痕累累,虚脱疲惫,亟待来两片金戈。看着被磨蹭严重的底盘和车身上斑驳划痕,银漆都被刮开了,露出里边白色隔水涂层。 这农家乐……代价有点高。 “你这车有保险吧?”他默默问。 “怎么?”白曜随手把车钥匙扔进兜里,笑着揽了一下他的腰凑近。“这么贤惠,还没过门就想着给老公省钱了?” “滚。”江渝推开他。“要点脸行吗?” 他心疼的明明是车。七位数的车,他也舍得开出来走这种破路。 畜生啊。 “不要。”白曜把手插在兜里,微风吹着留海一颤一颤。“要脸的人没媳妇。” 江渝:“……”意识到跟面前这人已无法交流,转头摸了摸受尽欺凌的车脑袋。 用朗诵的声调悠悠道:“看,你主人疯了。” 白曜失笑,随意靠在车上,修长的腿交叠在前方。“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些东西。” “你要是答应我了,财产,地位,权柄,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好吗?” 江渝:“……”别过脸去,虽然不知道这话几分玩笑几分认真,但还是有些不自在道:“别说了。” 他真的需要时间好好考虑,而现在,这人一直在身边蛮不讲理的索求,让自己跟本没办法静下心来细想。 他就像山洪一样来势凶猛轰轰烈烈,把那颗从未在这方面想过的心冲的天旋地转,他不想在这种状态下做决定。 白曜锲而不舍。“江王子,再考虑一下呗。” 心底那丝迷茫蓦然消散,江渝跳脚。“谁特么告诉你这个傻逼绰号的?” “哈哈哈哈哈哈。”白曜笑起来,那张好看的脸沐浴着春风,说不出的柔美和煦,跟平时冷峻严酷的白爷判若两人。 他微愣,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别扭,好像这人本来就该是这样。 “有病。”在心里生出荒谬想法前赶紧止住,三步并两步,慌乱又迫不及待的往前走了。 脚在踏上水渠一刹那,双目蓦然失了焦距,好像这一脚没踩在地上蓦然踏空,心跟着笔直坠了下去。 又来了。 就像上两次的梦境一样,他进入了一种玄妙状态,仿佛自己与这山川草木相连。 耳畔吹过塞北的风沙,夹杂砂砾打在脸上,听到昆仑山上积雪嘎吱压断枝头落地,寒风卷着积雪严寒肃杀,他看到江南水乡里伴着船工打梆子的小桥流水,见到西湖姹紫嫣红的四季轮回,从苏堤春晓至断桥残雪…… “小渝?”白曜跟过来,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愣住,一动不动。 手搭在他肩膀上,那只手蓦然将他拉回现实。 江渝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没事。” 最近怎么老是有些种乱七八糟的梦和幻觉。 村口出来了一个白发老人,拄着根电视剧老佛爷常用的藤木龙头杖,穿身广场打太极老大爷常穿的盘扣对襟褂子。把枯瘦的手搭上眉梢仰头往这边看了看。 下一瞬,他好似热心乡亲迎红军,终于见到了亲人! 神采奕奕,抖抖嗖嗖,足下带风,虎虎生威的朝这边走来。隔着老远就对白曜伸出手。 “真没想到,竟然把白爷给惊动了,罪过罪过。” 给白家递帖子的时候,他还以为不会搭理这事,或者随便派个人来看两眼就完,没想到白曜会亲自来这里,那可真是心潮澎湃,非一句受宠若惊无法形容。 白曜在他手上简单握了下,松开,冷淡道:“客气了。” 江渝忍不住挑眉瞥他,怀疑这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那张脸能直接从六月酷暑转到三九严寒,简直比翻书都快。 老爷子丝毫不觉的热脸贴了冷屁股,依旧精神抖擞笑着,看向江渝,歪着头客气问:“这位先生是?” 他经年累月养成笑脸迎人习惯,职业性假笑挂起,主动伸手。“我是白爷的助理。我叫江渝,江流入海的江,矢志不渝的渝。” “哎哎哎,你看我这眼神。”老爷子一听忙用双手抓住。 白家那是同行业巅峰存在,所有人都得仰他们鼻息,谁让人跟冥府那边有关系呢。江渝主动伸手堪称纡尊降贵,当即拍马侃侃。 “先生一看这模样就不同寻常,年少有为,将来肯定能成大气候。” “借您吉言。”江渝礼貌笑。心道这老爷子还挺精神,这么大年纪了,耳不聋眼不花,不仅脑子转的贼灵活,连马屁也拍的叮当响。 白曜扫过他一直紧握的手,拧了拧眉头。“有什么话进去说。” 老爷子忙拍脑袋。“哎哎哎,瞧我光顾着说话了。” “大家都在里边等您了,二位这边请。”说着,蹭蹭走到前边引路。 江渝见他腿脚比自己都利落,好似喝了八百盒脑白金一样精力过剩,突然觉得那根拐杖有些多余,果然是用来看的。 老爷子刚才说“大家”? 试探问:“除了我们其他人都到了吗?” 那老爷子半转过身,边走边热情道:“到了,秦家,谢家,叶家这几个老家族都到了,都是家主亲自带人来的,还有几个二十几岁的小年轻,老早就到了,跟村里姑娘可聊得来了……”他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 健谈的人就是有这么个好处,你问他耗子窝在哪?他能把里边几只耗子都下了什么崽,再按公母论资排辈给你挨个说一下。 “江先生,你结婚了没?”老爷子突然炯炯看他。 “啊?”在他问出口同时,江渝明显感觉背后有只微凉的手正缓慢摸上腰,停在腰带外边。 后背不由绷紧,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假笑着点头。“结了,佳偶早成。” “哎,那可惜了。”老爷子感叹惋惜。 那只手又打了个圈,有些意犹未尽的撤了回去。 他松了口气,有些无奈。自己的婚事真是让这些南阿姨北大爷的东公西婆还有白爷操碎了心。 “哦,对。”老爷子恍然道:“江先生也来了。” 江渝:“江先生?” 老爷子解释。“不是您,是另一位,也姓江。” 第26章 村子里的危机 刚才那些家族都听白曜说过了,可这个八百年前跟自己同一家的江先生是什么人? 他还没问,老爷子就已经开始滔滔了。 “这个江先生啊,原本是叶家家主的关门弟子,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秦家老毒物的义子了。如今脱离了秦家,自立门户。 从他微妙的称呼变化中看得出,这几家人好像关系还不错。 白曜微微侧头,凑近他耳朵。江渝下意识要躲又被他早有防备的搂住腰带了过去,他的动作很隐蔽,老爷子又在前边自顾自的口若悬河。 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他就是石峰,是这个村里最年长的人,村民们都尊他一声石叔。” 石叔?江渝感受着他故意喷在耳边细痒的气流,突然转过脸,带着尾音软软喊了句:“白爷~” 白曜微愣,显然没料到他这手。 江渝一把推开,忙赶在他发作前逃了,快走两步前后拉开距离,跑到老爷子身边不动声色拿他作掩护。 这大庭广众的,白曜只能盯着那撩完就跑的人又无可奈何。 穿过那片广阔田地,三人来到村口。那里竖着块一人高的石碑,坑洼里冒出不少毛茸茸青苔,看样子有些年头了,上边用看起来像篆书又有点像甲骨文的字体歪歪扭扭刻了“孟石村”三个字,字迹斑驳年代久远。 汉语言专业学生江渝职业病犯了,对着那个石字下的三角口道:“你这字……结体不太对啊。” “啊?”石叔茫然。“啥体?” “没什么。” 算了,也说不上来,他看那字就像是看着蒙娜丽莎戴了支点翠簪子,有种专业素养下才会察觉到的不和谐的怪。不过这石头看起来起码得五六十年的,那落后年代,在这封闭村里基本上没个文化人,能写对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白曜揽住他肩膀,把站在石碑前的人往前带。“快走吧,江王子。”踏上台阶,自己却又回头看了眼那碑,嘴角挑了挑,笑的有点诡异。 江渝推掉那只咸猪手,自从昨晚一切挑明后,这人就好像解开了什么封印,愈发撩骚。 石叔引着他们顺老旧石阶往上走。他四下看了看,这村里房子排列很奇怪,并不是寻常简单的接连,相反,这村里没有任何两座房子是连在一起的。都有一定的倾斜,形成三角夹道,由此组成圆环,环环相扣。 江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村落布局。越往里走地势越高,一直在走上坡路,最中央也是最上方是间青石白瓦的房,只有那么一间,像是客家土楼,环状结构。 他们进了土楼,天井里站满了人,石峰说的没错,确实有不少二十多岁的小年轻,都是跟家里长辈来见世面的,三个人刚进去就聚了不少目光。 像是高中时候班主任不在的自习课,开始交头接耳小声的嘁嘁喳喳。 “哦,那个就是白家人啊?” “拍下来拍下来,我要发朋友圈。” “他身边那个是谁?” “不知道,不认识,也是白家人吧,一起拍下来。” “记得给我点赞啊!” “录视频吧。” …… 江渝有些难受,埋下脸躲避着熊孩子的摄像头,总感觉他们在看猴。 正厅中门大开,跟院里不同,里边十分宽敞,只有两排太师椅,由主到次一边四把,除了主位,其他位置都已经坐了人。 看着架势也明白,能坐在里边的是VIP,站在外边的都是普通玩家。 白曜这种国服第一级别的大咖,自然是被石叔引着坐到主位。 不得不说,这老爷子极有眼力见,白曜坐下后忙吩咐在那之下给江渝加把椅子,让两人紧挨着坐。 那么多人都在院里站着,谁都没有这多加椅子的殊荣,江渝的身份引起众人揣测,被各种错综复杂目光看着,幸亏江王子一张脸皮千锤百炼,才能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刚坐下,就感觉有道大刺刺目光看他,与其它偷瞥不同,明目张胆又猖狂,他望过去,是正对面坐着的那个老男人。六七十岁模样,体型富态,满脸麻子,秃瓢,靠在椅子上,时不时舔一下嘴唇,乐呵呵看他。 江渝对他的眼神十分熟悉,酒吧里那些想搞他的变态都是这么看他,一看那油头肥肠的模样就知道是药磕多了纵欲过度。 夜店小王子风云了这么多年还依旧是个没开花的苞,这是他的骄傲。挑衅般扬了扬唇角。 一个梳油亮麻花辫的姑娘端着茶进来,蓝布小碎花褂子,颇有水乡的船家妹妹韵味。 一人一杯茶,到江渝这里时刚好是最后一杯,把茶盏放下后用茶盘掩着脸,娇滴滴笑了笑,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江渝也笑了笑。 白曜瞥了眼,对姑娘道:“你出去吧。” 小姑娘明显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的往外走,踏出门时,扭回头又看了一眼。 白曜一挥手。 面前那扇门就像被人大力踹了一脚,“咣”一声狠撞在门框上,又因为反作用力弹了回来。 姑娘被吓了一个哆嗦,门内石叔端茶的手也被惊的一抖,差点把那青瓷茶盏摔了。 眼观鼻鼻观心瞅了瞅白曜,揣测这一摔难道有什么别的寓意? 这时,对面那个油腻男人端起茶杯,哼哼开口。“是什么风把白爷吹来了,真是好大的气势。” 石叔没好气道:“秦老毒,喝你的茶。” 最靠近门的地方有人笑着问:“白爷莫不也是为了石家的《五行奇门箓》?” 白曜撇了他眼,只是一眼,那人笑意僵在脸上,乖乖闭上了嘴。 这种场面,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说话的。 他们磨他们的嘴皮子,江渝置若罔闻,坐了一上午的车早就饿了,提了下衬衣袖子,决定先填饱五脏庙,捏起桌上盘里的豌豆黄,塞进嘴里吧嗒吧嗒嚼起来,轻点了点头,表示味道不错。 这人仿佛看不清形势,走到哪吃到哪。 “白爷怎会看得上这些,张瞎子,你别乱想了。” 江渝好奇,这人的音色怎么能这么好,悦耳灵动,像只百灵鸟,要是愿意完全可以去当个声优什么的,嚼着豌豆黄看向身旁,眼前一亮。 呦呵~模样也不错。 “百灵鸟”三十岁左右样子,生了一双狭长的凤眼,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穿了一件米黄色的绒线毛衣,刚好坐在他旁边。 不得不说,任他这个颜狗,都觉得这人没啥毛病可挑,就连笑时候眼角微弱的细纹,也可以算进成熟稳重的加分项。 一句话总结,女娲造人系列手办代表。 忍不住想,干这行的颜值都这么高吗? 以往那么多年他也没见个颜值SR的脸,现在这厅里一下两个SSR,加上自己三个。 某人确实自恋。 白曜不动声色把鼻梁上墨镜摘下来,塞进外套兜里,露出整张帅气又冷漠的脸。指尖点了点面前桌子,把正贪恋旁边人美色的江某人注意力拉回来。“好好听,回去给我写个五万字工作总结。” “少一个字,我扣你工资。” 江渝瞪大眼睛:“不是,五万字,你当毕业论文呢?” 白曜目不斜视,开启了选择性耳聋,一副我不听你解释,我就要结果的统治阶级冷血嘴脸。 江渝不知道这飞来横祸是怎么回事,但很明显就是他在找事。 手里的糕不香了,放下,深深叹了口气,老板就是天,不敢怒也不敢言,认命的打开手机备忘录准备记笔记。 当代杨白劳和黄世仁,现世的欧也妮葛朗台,中国版的泼留希金,人间的霸权主义,共产主义下的资本主义剥削,民主时代阶级最底层的卑微首陀罗,小康社会里苦命的小白菜。 余光瞥见他一脸的兴致索然欲哭无泪,唇角不可察的展开,又被他很好的克制住。 抬起眼不咸不淡对石峰道:“你帖子里说的要紧事是什么。” 其他人也都在等他说明。收到的帖子里含含糊糊只说了有要紧事,具体是什么要紧事一点都没提。 说到这个,石叔先是叹了口气,老态的脸上挂出一幅要哭的模样,痛心道:“我这真的是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了,才叫大家跑这一趟。” “你们知道的,我家祖上是做风水一行的,老了以后选这么个聚灵散阴的风水宝地安家。说是能福泽后世。老祖宗说的没错,我们村里人一直都比外边人长寿,少灾少病,几百年了都是这样,可就在前几天,村里的人突然接二连三的病倒了……” 业务加身,江渝不得不认真参与进来,问:“是瘟疫?” 第27章 这个老流氓,好撩人 石叔道:“倒也不是,送去医院检查,还都是一些常见的病,脑血栓,高血压,肺炎,心脏病,啥都有……” “哦。”江渝吧嗒吧嗒敲着字,没心没肺道:“那你们可以编一本《当代疾病简史》了。” 石叔叹了口气。“这些虽然都是常见的病,村里以前也有人得过,可这突然就像瘟疫一样大规模爆发,还是头一回,村里的风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布局几百年没变过,我猜是不是别的东西在作祟。” 情况不明他递帖子的时候也不敢乱说,现在把来龙去脉说开,就像是在烧热的油锅里滴了滴水。 屋内屋外霎时间炸开了,众人开始交头接耳揣测。 “难道是附近灵脉动了?” “不应该啊,我看这地势走向没变。” “哎——地势走向又不是唯一的,一群耗子打洞都能把龙脉钻漏了。” “你胡扯把你就。” “我怎么胡扯了,他家这阵我以前就觉着乱七八糟,东北方为生门,它却偏偏搞了座山,将进入通路设在西南坤宫,找死呢。” “你看看,这就是你不懂了,它的生门居离宫,是大吉,要是按你说的居巽宫才是找死呢。” 外边的人吵吵嚷嚷,里边的人窃窃私语。旁边那个俊俏男人,也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江渝拧巴着眉头,也听不懂他们这个宫那个宫的,他只知道故宫。见这一个个心急火燎的模样,心疑这道界的人都有一副热心肠吗,别人家的事也这么上心。 人人活雷锋。 白曜依旧端着那副生人勿近模样,石叔在一边踌躇,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看起来很想问问他怎么看,但是又不敢。 “你跟我去村子里看看。” 不管旁边的石峰,展开墨镜推到上鼻梁,站起来往外走。从坐下到出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跟他搭上话。 “好。”江渝跟在他身后,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傲了。 出门前又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又在身后出现了。刚要回头,胳膊被拉住,白曜道:“别看他,脏。”漆黑瞳仁往后摆了下,那是一种极为奇怪的转眼方式,阴森诡异,像极了那日白无常纸糊的眼睛。 保持着那个强硬的姿势把他拉走了。 厅里空气滞了一瞬,其余人眼观鼻鼻观心,突然像是被摁下了什么开关,一下子呼啦往外跑了出来,争先恐后。 寂静的小村庄,一下子涌进了三四十号人变的喧闹嘈杂起来。他们在在村子里四处打转,像是赶大集一样东瞅瞅西逛逛。 江渝问:“你们道界都这样?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白曜看着周遭熙熙攘攘的人不屑呲笑。“石峰以家传《五行奇门箓》为筹,谁能解决这件事,就把这本秘籍相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江渝了然。“怪不得,原来有大便宜可捡。” “那你呢?”他看着白曜。“我可不认为你对那东西也有兴趣。看石叔那巴结模样,如果你想要,他肯定迫不及待包好打个蝴蝶结送到你手上,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白曜凑到耳边,紧抿的唇线拉长。“当然,我只对你有兴趣。” 江渝:“……” “真巧,我对自己也有兴趣。” “我有些事情不明白。”白曜道:“所以才来看看。” “什么事?” “不可说之事。” 江渝无奈,拧巴着眉头问:“干你们这行的无论真的假的,是不是首先就要学会故弄玄虚?” 白曜笑,低头推了推鼻梁上墨镜,神秘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渝:“呵,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还不如放屁。” 白曜:“……” 村子不大但房屋建的极高,并且都采用平顶,一栋栋房子拼成的圆环结构被一条宽大水渠分成两半,两个人先往北,绕着迂回逛着,逐渐上去。 白曜手里多了个司南盘,指尖拨动,简单转了一圈。 江渝问:“这玩意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白曜随意道:“装个样子。” 他端出司南盘,周围许多人瞄见,忙不迭从包里兜里掏出来,手指轻轻拨动,东南西北转圈测。 江渝:“……” 白曜笑了笑,把东西揣回兜里,意味不明问:“好玩吗?” 江渝:“……” 这人的心好黑。 一路逛过去,遇到了不少村民,缠着头带,拄着拐杖。小孩子抱着腿喊腿疼,妇女捂着胸闷说胸闷。他不由怀疑,自己进了家疗养院。 兜兜转转遇到了石叔。他看到白曜,热情凑过开道:“好巧啊白爷,有什么进展?” 江渝失笑,这哪是巧合,从刚才这老头就探头探脑跟在两个人身后,厅里坐了冷板凳,现在可算问出来舒坦了。 白曜道:“没有。” 石叔锲而不舍热情。“我对村子比较了解,要不要我带二位逛逛。” 白曜是谁,活的都记不清多少年的人精,动根头发丝就看穿他的小算计,不算友善瞥了他眼。“不用。” 石叔看起来还想挣扎一下,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白曜待人向来不留情面,说不用那就是不用,再哔哔赖赖只会惹他心烦。 正当他山穷水复不知道该怎么云云的时候,柳暗花明来了。 “你去安排一下,我们今晚要住在这里。” 那双老态的眼睛立刻变的雪亮,只要他住这里,这事就有了线索,有了线索就是有了转机,“哎哎,好好。”提着拐杖,精神抖擞着就去安排了。 江渝看那拐杖前前后后晃动,末端都不带落地拄一下,不由失笑,这老头身体可真好。 问白曜:“今晚要住这里?” “嗯。”见他有疑虑。“怎么了?你今晚有事?” 江渝支吾。“没什么大事,就是琦琦自己在医院,我不放心。”不放心江湘琦是真的,不放心自己也是真的。 白曜道:“医院很安全,我给她转了vip病房,会有护士专门照看。此外,离开时候我给她的护身符,是目前白家最好的护身符,百米之内厉鬼精怪不敢靠近。” 扯起一抹笑意,那只不老实的手又揽住他的腰,熟练的把他带向自己,腰线贴上紧绷的小腹,江渝身体一僵。 低下头缓慢凑近,江渝看着逐渐逼近的俊脸,左脚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腰被死死箍住,根本没法躲开,只能扬起头妄图拉开距离,略一抬头,牵动锁骨伤,突然想起上次露出喉咙的后果,动作立刻停滞了。 又是避无可避。 “你注意点……影响。”他略瞄了眼周围。 白曜身为难得一见的白家家主,从一露面开始,一举一动就被很多人关注着。此刻这暧昧不清的动作,让那些隐晦又探寻,惊讶又诧异,错综复杂情绪的目光快把江渝剐了。 然而白曜不为所动,依旧凑过来,微凉的鼻尖贴上他的鼻梁,轻蹭了下。“你何时能对我这么上心,我死了也甘愿。” 脸刷的红了,江渝一把将他推开,连连后退离的远远的。 这个妖孽太可怕了,就连以前遇到的那些狐狸魅子都没他这么撩人。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起了生理反应。 恼羞成怒的暴躁。“你能不能做个人。” “平时在别人面前装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背地里却一直想诱拐良家妇男,我建议你好好反省下自己,思想跟当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不相符。” 第28章 秦家老毒 白曜挑了挑眉,好看的唇线延展开来,最后上扬,带着得逞后的恶劣与满足。 尽管他带着墨镜,可江渝感觉这人在用眼神qj他。 又后退了两步,骂骂咧咧。“老流氓。” 扭过头仓惶又自顾自的跑了。 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乱了。 从一开始的没有任何感觉到后来脸红再到现在情不自禁的反应。他知道,这人穷追猛打步步紧逼,就是想用这种直接强硬的方式,冲乱他的思维,让他败下阵来。犹如盯上猎物的豺狼,紧追不舍,不给猎物一丝喘息的机会,直到目标筋疲力竭放弃挣扎,不然的话,不扑倒,不罢休。 面对无孔不入的撩拨,他到底是个年轻人,血气方刚,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况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而白曜顶了张现世少见的瞎脸。 从一开始他就处于了劣势,是掉进了陷阱的猎物,被拿下是迟早的事。 那些熟练又撩人小动作…… 想到这里,原本杂乱的心好似失控的马达突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蓦然停滞了一瞬,而后逐渐恢复正常沉静。 脚步缓慢停了下来,垂下眼。 那些事,他又对多少人做过? 可能先入为主的原因,江渝潜意识里就认定白曜跟他不一样。他可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而白曜,敢百分之百确定搞过。 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条件还这么好,除非那方面有问题,不然怎么可能还是个C。 他口里的前世恋人,真真假假还无法确定,但那些沉稳熟练又自信的技巧,都在无声宣告着这人是个老手。 江渝没有感情洁癖,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期盼,将来的另一半,除了自己没碰过别人或者没被别人碰过。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犹如人类最初始那样,纯粹的只拥有彼此。 “艹!”把手插进头发里,烦躁的把额前留海拨到脑后。“真他妈想的多。” 一只手搭在肩膀上。 身体不由一僵,而后垮下,呼了口气,回身没好气道:“你下次能不能……” 话止住了,因为身后人不是白曜,而是在厅中一直用淫秽目光看他的那个被石叔称为秦老毒的人。 此刻他身边还跟着三四个随从,眯起淫秽的眼笑。“呦~跟白爷走散了?” 江渝后退,不动声色闪开他肥胖油腻的手,抱起手臂呲笑。“怎么?怕他?”这人比他矮一大截,低头看人,多少带着逗弄的意味。 “呵!”秦老毒冷笑。“不过是一只没骨气向冥府摇尾乞怜的狗而已,我会怕他。”说着竟然大胆伸手去抬他下巴。 江渝刚撤后一只脚,那几个随从就熟练站到他身后贴着后背堵住退路。 “呦~”他又把脚撤回来,避无可避不代表坐以待毙,抓住摸过来的肥手,摁下去。 “大叔,这么欲求不满的对身体可不好。” 扫过光秃秃头顶,好心劝慰。“人老了就该服老,身体不济再勉强自己这不是遭罪吗。” “晚上总是出虚汗吧。一看你就带着阳虚面相,平日里多喝点枸杞红枣养养生,少逞色欲,争取多活两年。” “毕竟你也不是白家人,阳寿到了,就算摇尾乞怜冥府也不会给你延寿。” 这话确实不中听,尤其是秦老毒这种高傲阴狠的人,眼睛一眯,假笑也维持不下去了,皱纹塔拉的横肉抖了抖。 “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肯定比白曜那老不死的强。”他好像不愿耽搁,使了个眼色。“带走。” 身后随从左右伸出胳膊摁住他肩膀,江渝挣了两下,没挣脱。 事情发展到这步,倒有些意料之外。原以为这人只是想过把嘴瘾,竟还真敢大庭广众的动手。 街上有不少人,但都离这边远远,明明看着却不敢靠近。 秦家人浑身是蛊,更何况是秦家家主,没有人愿意跟这种人离得太近,更不敢触他霉头。 他看着周遭诺诺无言的人,不能指望了,村子就这么大,如果运气好说不定白曜能听到赶过来救他,刚才应该也没跑出多远。 张了张嘴,刚要大喊救命。 “秦家主这是在干什么?”一个米黄色的身影从人群里出来,迈着修长腿朝这边走来。 是厅里的百灵鸟。 那人勾起唇角笑。“刚才还遇到白爷,问我有没有见过这位先生,怎么,在这叙旧呢。” 秦老毒看见他,脸一下黑了,比刚才更加阴沉吓人。“江陵,你最好别再落我手里。” 原来他叫江陵,江渝想,这人大概就是石叔说的江先生了。 秦老毒带着人走了。 他上前两步,对那人道:“多谢江先生。” 江陵看着肥胖背影不甘离去,收回目光,一改如沐春风面容,警醒道:“你被那个老东西盯上了,往后别再离开白爷身边。” 觉的他有点过于紧张,江渝笑了笑:“一个糟老头子而已,不至于。”以前遇到过比这个更难缠的人,也都解决了,这个人还不至于吓得他不敢独处。 江陵也笑了,是嘲讽的笑。“娃娃你太天真了,你看那些人。避他唯恐不及。蛊术里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那人是个疯子,谁都不怕,即使有白爷撑腰,你也招惹不起。” 他幽幽道:“我才懒得招惹这种变态,是因为白曜的恩怨吧。” 从厅里到刚才,看得出秦老毒看白曜极不顺眼。他现在也算是白家人,白家的锅自然得背。 似乎对他直呼白曜名字惊到了,江陵愣了片刻失笑。“那老东西一直都看不惯白家独立与各家族之上,一心想争一争。” “不过,他找上你却与白爷无关。” 江渝挑眉,好笑道:“不是因为白曜难道是因为我长的好看?” 这人真的无时无刻不在自恋。 职业病上来了,勾笑调侃:“你长的也不差啊,他怎么不对你下手。” 江陵没有被他逗笑,看向他,有那么一瞬间,眼里空洞死灰,就像死人一样。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对我下手。” 笑容僵在脸上。他从来不是个傻子,敏锐察觉到了那隐晦东西,抠了抠额头,后悔刚才的口无遮拦。 江陵垂下眼:“你有这么一副皮囊,便是错。” 白曜远远就见两人有说有笑,目光缓慢沉了下来。 第29章 只有江渝能听到的哭声 江陵察觉到冷意抬头。 就见白曜双手插在兜里,腰杆笔直步伐沉沉走过来。 连一片眼角都没给他,蹙眉质问江渝:“你跑那么急是赶着要见谁?” “工作总结五万字不够写是不是。” “工资不想要了。” 堪称致命三连。 江渝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能不能别再没事找事了,你以为我愿意赶着过来被老变态抓回去填房,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破事。” “什么老变态?”白曜眼角缩了缩,转眸落在他肩膀。“你遇到秦丰生了。” 不是询问,是确定。 “嗯。”江渝松了口气,刚要哄哄老板,夸声聪明。 白曜抬了抬下巴,墨镜下的双目有一瞬间,只是很短的一瞬间波动成了鲜艳的红色,没有人察觉,又恢复了漆黑,应了声。“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江陵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过来。“江先生方才被下了活尸蛊,这是解蛊的药,回去就水服下就好了。” 白曜接过握在手里,不咸不淡道了句谢。“白家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需要可以随时讨还。” 道界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白家的人情,但江陵却摇了摇头。“不必,白爷曾对我有恩,举手之劳不算什么。” 他不要,白曜也没坚持,只是点了下头,拉着江渝回了石叔家。进门后好几个人凑上来想跟他说上两句,但都被甩了一脸冰碴子。一路带风回了房间。 “啪!”门被关上了。 江渝察觉危险本能后退,跟他拉开距离。 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温温的热气,白曜把墨镜摘下,随意扔在桌子上,在和煦的风中,那张脸却像是刚从停尸间冰柜里拿出来,每一寸紧紧绷着。“把衣服脱了。” 江渝:“……”下意识捂住领口,早晨的疯狂记忆犹新。 这才过了多久,老年人的精力也这么旺盛吗? 终于硬气了一回。“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咱俩可以慢慢发展,你给我点时间考虑下成吗?” 漆黑瞳孔转了下,那张脸缓慢松动下来,唇线往两端延伸,传来一声极轻的笑,仿佛在嘲讽他胡思乱想。 “那老不死的在你肩膀上拍了东西,脏。” 倒了杯水,把江陵给他的那个小纸包打开,将里边白色粉末通通倒了进去,晃了晃,上前塞到他手里:“先喝了。” 他接过杯子,将信将疑喝了下去,那水闻起来是没有任何味道的,可一进嘴,腥臭直接顺着食道窜进胃里。 “呕——”迫不及待撞开门冲了出去。他掐着喉咙,那股味道让肠胃翻腾的好像搅在一起,不管文不文明了,扶着门口柳树一顿狂吐。 “呕,呕——呕——” 他吐的昏天黑地,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最后把胃酸都吐出来了,但那股臭味丝毫没有消散。有点怀疑江陵,不,白曜是不是在故意整他。 东西吐尽只剩干呕,脸憋的通红。 白曜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又端了杯温水喂到嘴边。“喝点,漱漱口。” 江渝就着他手大大喝了一口,仰头咕噜咕噜又低头吐出来,如此反复,直到整杯水都喝见底了,那股味道终于淡了些。 扶着树,有气无力道:“这是什么东西,比屎都难吃。” 白曜好笑:“你吃过屎。” “你才吃屎。”他张开嘴大口吐着气,毫无形象耷拉出舌头,像条狗一样一进一出的哈气。 视线停在他舌头上,粉粉的舌像是快半化的流心糖,瞳仁转了转,随意往前迈了步,挑起一条眉毛。“有那么难闻吗?” 江渝吐着舌头,半死不活又没好气道:“你试试。” 白曜:“好。”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好是什么意思。 白曜早有预谋的擒住他手腕拉到头顶,身体逼过来,后背撞上那棵大柳树,双腿被分开,膝盖顶住限制了行动。 江渝:“……” 白曜低头吻了过来,他刚有转头躲避趋势,就被拖住下巴被迫抬起头,避无可避。唇上贴了柔软又冰凉的东西。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有些堵。是因为白曜从来都是这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清楚,心乱了。 江渝虽然浪荡那么多年,但跟客人最多是蜻蜓点水的碰触。第一次跟人有这种郑重其事的吻,上一是他迷糊睡着的时候,白曜亲了他,只记得最后那濒临溺死的窒息。 冰凉舌头撬开他的牙齿,柔软怠惰的划过口腔里每一寸地方,呼吸被掠夺,渐渐屈服于他的控制。终于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也任由头顶上的手和下方的膝盖支撑。 白曜察觉到了他的顺从,吻得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才意犹未尽的松了口,稍稍分开二人距离,额头抵在他额头上,轻声呢喃:“小渝,以后跟着我,好吗?” 江渝靠在树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因为缺氧双目弥漫了一层水汽。 他低下头,从鼻子里传出一声很轻的呲笑。“凭什么?”半开玩笑道:“就凭你会撩会骚?凭你技术不错?” 白曜蹙眉,一时间竟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 挣脱他的禁锢,江渝背靠树,抬起膝盖以其人之道的顶了回去。“老年人了,注意养生,少逞色心还能命长点。” 白曜看着他,察觉到他有些反常,眉头蹙的更深。“你怎么了?” 江渝回视,懒散笑了笑。“没事啊。” 从裤兜里掏出烟,抖了一根叼在嘴里,挡着风,吧嗒点上,深吸了一口,把那些不该出现的情绪都随着烟深深压在了回去,最后吐出来的依旧是少的可怜的烟圈。 用夹着烟的手敲了敲白曜肩膀。“行了白爷,豆腐也吃够了,走吧,忙正事去。” “小渝,我……”白曜跟在他身后,突然有种搭了好几个月的高台眼看就要完工却突然倒塌的感觉,一切被打回原形。 “别说了。”江渝背对着他站在前边,肩膀有些垮,眼睫深深垂下。“别再说了,我很乱。” 白曜看出他的疲惫,怀疑是自己这些天逼太紧了,怕惹他厌烦,到嘴边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一出门,那张脸冷了下来,又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白爷。江渝走在前边,他就在后边静静地跟着。两个人都是心猿意马,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 傍晚时候,经过村中间的一口石井。 江渝突然顿住,耳边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哭声,原以为是哪家小孩的,但是四下张望也没什么孩子。 “怎么了?”白曜上前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缓慢转动身体,辨别声音来源的方向。那哭声有些朦胧,像是被人捂着嘴发出来的一样,无助又悲伤。微微皱着眉头,跟随声音,缓慢朝石井靠近,看着漆黑深不见底的井口,问白曜:“你听见了吗?有人在哭。好像是从井里发出来的。” 白曜道:“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双手按在井口斑驳的石壁上,低下头忘里探了探,侧耳凝神,声音果然更加清晰,他确定。“是从井里传来的,哭声,像是小孩,又不太像。” 那声音凑近了听更像呜咽,与其说是哭泣,不如说是哀啼,就像是猫狗垂垂临死之前的那低微不成声的叫唤,听的人心头发渗。 白曜一把将他从井边拉开,盯着井口道:“我什么都没听到。”他的确是什么都没听到,那群人溜达一天后也都回去了,四周很安静,偶尔会有几声狗吠,鸡鸣,却唯独没有听到哭声。 江渝直勾勾看着井口,双目失了焦距,低低重复:“他在求我救他,他在求我……求我救他……” 这个样子,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 白曜把他拉过来,按着双臂,面对面。“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他摘了墨镜,漆黑的瞳仁嵌在洁白长睫下方,如电流窜过,闪了一丝红光,捧着他脸,迫使他抬起头。“来,小渝,看着我。” 在他引导下,江渝那双失焦的瞳孔缓缓转动与他对上,恢复神采。 他拿开白曜的手,别过脸去。“没事了。” 他刚才虽然被迷住了,但远没有白曜想的那么严重,还是有自己意识的。 那不知名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向他求救。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声音中听出他的哀求,甚至心底会有悲伤共情。 “我相信你,虽然我听不到。”白曜道:“但是我相信这口井底下有东西,不过肯定不是人。现在天要黑了,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淡淡应了声。“好。”他不是冲动的人,夜晚虽然生灵静,但也因为阳气衰,是那些见不得光之物蠢蠢欲动的时候,过往那么多光怪陆离经历,让他懂得警惕。 跟在白曜身后往回走,离开那口石井不到百步,哭声就消失了。 他又回头看了眼。 各个家族的人好不容易聚这么齐,石叔可劲张罗了几大桌子山珍野味米酒佳酿,整座小圆楼灯火通明。白曜不在,各个家族的人都没有动筷子,坐在厅里寒暄闲聊。 江渝一进门就被石叔拉着坐下,可能是对于白日里的袖手旁观心有愧疚,各位家主也都十分热情同他招呼。 他熟练应付着,没在石叔预留的位置,反而在江陵旁边空位上坐下了。 第30章 喝醉了 “这……”江陵欲言又止,诧异的看了眼白曜。 他与邻桌人之间只有这么一个位置,江渝坐了,左右就都有人了,那白曜……不靠着坐吗? 石叔尴尬笑,看向白曜。 白曜蹙了蹙眉头,也不去坐那预留的位子,在江渝对面坐下了。 这老爷子闹了个寂寞,笑容依旧维持在脸上,自己打破尴尬,往门外招呼。“酒呢,米酒,温好的的米酒该上了。” “怎么了?”江陵顶着森寒目光无奈笑了笑,他年纪轻轻就能跟诸位家主平起平坐自然是有能力的。但对江渝却没什么架子,像是朋友间闲聊那样,压低的音色带着磁性。“江先生跟白爷吵架了?” 江渝自己提了一壶酒过来,玩笑道:“哪敢啊,那可是老板。” 他开酒倒酒的手法都很熟练,琼浆至杯子里黄金分割线的地方恰到好处停下,宛如一件艺术品。 递给江陵又给自己倒了杯。“咱俩都姓江,就不用江先生来,江先生去的,你比我大,我就厚着脸皮高攀,叫你一声江哥吧。” 江陵端起酒杯笑。“随你。” 无视那屡次三番剐过来的目光,江渝扬起头,两侧线条抻紧,牵动锁骨露出一点白日里留下的淡紫色牙痕,喉结滚动下,一饮而尽。 那是致命的诱惑。 秦老毒贪婪又大刺刺扫过,舔了舔嘴唇。 职业原因,他习惯在酒场上待人亲和,白曜高不可攀,那些老油条们一个又一个审时度势过来拉着他敬酒,端着酒杯一口一个先生叫。 喝的是米酒,劲小,对于混迹酒吧的江渝更是不在话下,当他把所有人都喝趴下时,自己依旧如常。 秦老毒端着酒杯,迈着小八步凑过来。“先生好酒量啊,醉了吧。”伸出手佯装去扶。 江渝从容避开,扯了扯唇角,因为醉意脸颊泛红,眼睛转起来有些慢,带着慵懒怠惰。 “不用,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回去喝枸杞去吧。” 白曜整顿饭都坐在那里,周围气压低沉的可怕,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到了此刻再也忍不住,一把拉过他手腕,拽的他一个趔趄。 “跟我回去。” 一回房间,啪用力把门关上。 江渝沉沉在床边坐下,酒劲上来,脸更红了,歪了歪头,看着阴沉走过来人。 懒懒问:“你又怎么了?” 白曜问:“酒好喝吗?” 江渝:“嗯?” 白曜极力压制住内心的躁动,肩膀耸起又沉沉落下,重重呼出一口气,像是跟他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江渝好笑着用食指和拇指圈起来比划了一个矿泉水盖子那么小的圈。“就他们这样的小酒杯,不是我吹,我能千杯不醉。”他说话如常,没有一点大舌头,除了脸红和浑身散发的酒气以及无形间的懒惰魅惑以外,丝毫不像是喝过酒的人。 白曜自然是知道他这过人的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一片阴影笼罩过来,逆着光站在他面前,洁白的眼睫直冲冲铺下,带着逼人的锋利。 江渝抬起眼皮,没有丝毫挣扎反抗趋势,仿佛接下来的一切都可以发生。 白曜抬起双手,却只是停在他额头,冰凉手指捏上眉心,缓缓为他揉着。“以后少喝,终究是会难受。” 捏完眉心又给他揉了揉太阳穴,他的手法很到位,按揉的力量也适中,既不会觉得太轻,又不会觉得太疼。如果去巷口开个店什么的,保准一年内就能发展连锁。 江渝微微闭上眼睛,头确实舒服了很多,不那么昏沉了。 白曜说的对,无论醉不醉,终归是难受的。其实他喝多少都不会醉,起码不会失去常人的行动能力,这是在酒吧工作基本技能。 喝了吐,吐了喝,无论怎么折腾,终归要保持头脑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哪怕在街上醉成一条狗,也不能在客人面前失了形象,失了风度。 可是,过往的十多年里,从来没有人在意过这些,就算是同事间也都是聊聊业绩侃侃大山,跟赚钱比起来,这些东西显的矫情可笑,早在一开始接工作的时候就不知道被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而现在,被一个人捡起来,小心翼翼捧在手中。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去喜欢。 真不甘心啊,江渝想,自己就这么输给他了,真不甘心。 “你追过很多人吧。”他保持着理智,试探问:“像白爷这种,条件这么好,又这么会,一定谈过很多个吧,男的女的,高矮胖瘦,美的丑的。” “没有。”白曜继续不轻不重给他揉着。“只有你一个,你还不同意。” 他呲笑,显然是不信的。 白曜停下手,深深叹了口气,突然后撤一步,在他面前单膝蹲下,以一种比他更低的姿势,握住他放在一边的手,像是信徒朝拜般目光虔诚。“小渝,我爱你。” 江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震得一愣,嘴角不受控制抽动了两下,刚要抽回手,白曜紧紧抓着。 “我爱你是认真的,从古至今,千年万年我也只爱过你这一个人,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即使你想要六月飞雪,十二月烈阳,我也会想办法弄到。” 江渝别过脸去,感觉胸口跟脸都烧的慌:“你别说了。” 他身上散发着酒气,因为喝醉,呼吸比平常要粗重,唇瓣细微开合,吐出混合着他味道的气息,发丝沾在脸颊,脸颊更红了。 白曜微微站起来一些,几乎是不受控制去靠近,江渝没有躲开,甚至仰起头回应,柔软的唇相碰,深深的一吻。 顺势将他推到在床上,指尖摩挲着腰带,却还是忍住了本能的冲动,声音低低,不知道第多少遍蛊惑问:“跟着我,好吗?” 心脏被猛的敲击了一下,失望自心底蔓延开来,江渝微微后仰,呛出一声笑,把他推起来,拉开距离,双手朝后撑着床,锁骨高高突起,似笑非笑。 “如果我说好,是不是下一秒你就会在这张床上把我办了。” 白曜一愣,因为他确实是这么准备的。 “不好。”江渝笑了笑。“白爷回房间去吧,太晚了,我要睡了。”他又顿了顿。“你要真憋不住了,执意想走个肾也行,我就当出了趟台,价格好说。” “你……”一句话让白曜从色令智昏状态清醒过来,他从没对他动过气,但这次真的恼了。“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了!” 他没气江渝把他想的龌龊,而是气他把自己看的轻贱。 江渝当着他面把衬衣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开个玩笑呗,生什么气。” 把衬衣扒下来就要脱裤子。白曜转过身去,手紧握着,指关节嘎嘣响了一通,深深呼了口气,才将那井喷的怒气暂时压了下去,缓缓吐出四个字。“好好休息。” 总有一个人,他能把你气死,但你却舍不得对他冷脸。 夜晚,万籁俱寂,落后的村子里没有霓虹灯,没有广场舞,没有震天响的音乐也没有哔哔一整夜的车水马龙,此刻在这个寂静的村里,连丝光都没有。 白曜双腿交叠,大刀金马的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面前地板上缝里插了一根黑色的香,一点零星火头在漆黑的房间里闪动,那一点光映在眼里森寒,他微抬着下巴,手指搭在膝盖上,静静的看着面前香。 洁白香灰掉在地上,一阵阴风刮过,房中窗帘呼啦呼啦被吹起来,吹的那一头银发在空中翻飞。 叮—— 一声极轻的锁链声传来,飘忽又恍若隔世。 叮——叮—— 声音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快。 第31章 我答应了 在香烟缭绕升起中,黑白无常的身躯抖动着缓缓出现在前方。风停下了,窗帘回了原位,一切都恢复平静。 白曜头也不抬,只是淡淡道了句。“辛苦两位大人了。” 白无常拿着哭丧棒往前飘了一下。“不知道白爷召我们兄弟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他拿起靠在膝盖上的长刀,末端还沾了未擦净的血。“麻烦两位带个魂回去,投入无间道。” “这……”白无常与黑无常对视,纸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无间道,又称阿鼻地狱,是八大地狱中最苦的一个,也是十八层里最底下那层。 佛经记载:“何为无间地狱?其诸狱卒捉彼罪人,剥其皮从足至顶,即以其皮缠罪人身,着火车轮疾驾火车,辗热铁地周行往返,身体碎烂皮肉堕落,苦痛辛酸万毒并至,余罪未毕,故使不死;是故名为无间地狱。复次无间大地狱有大铁城,其城四面有大火起,罪人在中,东西驰走,烧炙其身,皮肉焦烂,苦痛辛酸,万毒并至,其中罪人举目所见,但见恶色;耳有所闻,但闻恶声;鼻有所闻,但闻臭恶;身有所触,但触苦痛;意有所念,但念恶法。又其罪人,弹指之顷无不苦时,故名无间地狱。” 总而言之,非大奸大恶大罪大诛之人不会投。 白无常委婉又为难道:“我兄弟二人只管勾魂,这回去后是往生还是受罚,受何种罚投入哪一道,乃是由阎君裁决,通判下笔,我等都是无权僭越的。” 而白曜,说好听点一个阴差,给点脸算跟他们是平级,这样一个人想要僭越十殿阎罗直接把人送到无间地狱,未免有些痴人说梦。 他从内兜里夹出一小块东西抛了出去,黑暗中只见空中划过一道青光,白无常伸出手接过。 脸色当即变了,两位鬼差哗啦跪下,身躯禁不住抖动哆嗦。 白曜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漆黑的眼珠斜瞥着。 “那位大人的话,投入无间道,允。” 黑白无常这次一句话都没多说,齐齐答了声:“诺。” “我他娘的,我他娘的!我他娘……”刚出村口,黑无常就憋不住了,一步三回头,瞪着眼睛怒骂。“这个狗东西,老不死的!什么时候攀上的那位大人!我他娘的刚才差点被吓散魂!” “闭嘴吧。”白无常依旧心有余悸,拉着锁魂链以及末端呆滞的魂魄,悠悠道:“早就跟你说了,别招惹他,上次还魂我就觉奇怪,那位大人一向深居地底不管事务,千百年未曾挪动过一步,怎会突然要一个小姑娘的魂。” “你说他是攀上了,我说他是给自己找了死路。我们这些人鬼东西,微不足道,不能掺和大人们的事。他即逾距,这日子,便到头了。” 第二日清晨,江渝一大早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蹙眉翻了个身,掀起背角捂住耳朵继续睡。 “起床了。”腰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把。 他被冰的一个哆嗦,抱着被子瞬间惊坐起来,顶着一头乱草,思维还没有跟表情契合,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面前人。 “你怎么进来了,这是我房间。” 白曜双腿交叠坐在床边,一只手还停在被子里,笑了笑。“赶紧起床,干正事。不然算你旷工,旷一天扣……” “行行。”江渝忙拎过衬衣往身上套。“我起,我起还不行吗,黑心烂肚肠的统治阶级。” 踢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行了,我起了。” 白曜好笑的扫过他腿上裤子以及扎的严严实实的腰带。“这不是也没脱。” 江渝胡乱揉了揉自己一头乱草,揶揄道:“昨晚发生什么了?我喝断片了,忘了。” “哦——”白曜仰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站起来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态从后抱住他,脸贴在他的颈窝里。“你既然忘了那我提醒你一下。”手不安分顺着裤腰往下探。 江渝拱起腰,阻止那只越来越往下的凉手,反抗道:“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我改主意了。”白曜抱着腰把他提起来,赤裸的双脚离开地面,江渝蹬着腿反抗。“你放开我。” 白曜扛起他扔在床上,直接压了上去,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腿顶在两腿间,把他所有逃跑的路都堵上了。“我发现我给你的自主权越大你越喜欢胡思乱想。” “既然这样那我还不如直接一点,先把你办了,再慢慢培养感情你说是不是。” 冰凉的发丝落在脖颈上,带着细痒,江渝努力让自己陷进床里,心脏怦怦直跳,他看到白曜眼里的欲望贪婪以及迫不及待,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冰凉的手顺着腰线往下。“别别别。”慌忙摁住他的手,几乎语无伦次。“咱俩慢慢发展,你给我时间考虑行不行?我考虑考虑,我好好考虑行不行?” “行。”白曜居高临下瞥他。“给你三秒。” “三、二、一,时间到了。” “我……”江渝别过脸去,紧紧捂着裤腰,讷讷道:“你先起来,我再好好想想。” “不用。”单手解开他的腰带,摸进去在两腿间捏了一下。“我跟你一起想。” 江渝脸刷的红了,垂下头,留海完全挡住了眼睛,低道:“别闹我了。” “不要。” 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为什么总是这样,自己一点都反抗不了,到底跟多少人用过,才能把这些强硬又逼人的手段用的这么熟练。 屈辱,愤怒,悲哀,心里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仿佛被撕开了口子井喷而出,他突然仰头怒吼:“我他妈让你别碰我!你聋了吗!” 手下动作一怔,白曜终于抬起头来,垂着眼,面无表情看着他发怒的脸。 “你是不是有病!”江渝紧紧抓着自己裤子,拧到了大腿上的肉,疼却也不松手。“你能不能别再撩我了,我真的很乱。” “你这么好,想找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什么非得揪着我不放。” “我跟你不一样。”抬起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感觉眼眶不受控制发热,咬着牙道:“我玩不起。” 他没有过感情经历,他的爱情观是从一而终。白曜对他大抵是欲非情,这种露水情缘他不想要也不愿意发展,他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这个人,总是这么不由分说的撩拨。 深深叹了口气,白曜把手拿出来,塌下手臂,压下来,温柔的抱住他。“小渝,对不起。” 气息随着说话搔在耳朵上,江渝闭上眼睛。 “我不该这么逼你。”安抚的亲了亲他垂在床上的头发。“我小心翼翼的接近你,轰轰烈烈的追求你,其实我心里也是怕的。”他一直深深克制着自己情绪,纵使侵如野火在见他时却也装作不动如山。 “是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你昨晚那么说我很难受,但我真的怕失去你。”他活了几万载,冷眼经历世间万事。可遇到心上人的时候,什么都乱了,猜不清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不懂他为什么明明有感觉,却一直在躲避,他进一步他退十步。昨晚那无所谓的话,他是真的怕了,满脑子都是,如果不赶紧把他拿下,明天会不会也跟别人说相同的话,会不会就这么错过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跑过来,用这种孤注一掷的方式逼他。 因为他,真的没有时间了。 “你撒谎。”江渝道:“我凭什么。” 他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凭什么让一个海王收心。 白曜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是我配不上你。” “小渝,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想,我只要你一句实话,跟着我,你愿意吗?只要你踏出这一步,接下来无论还剩多少路,我都会走过去,只要你一句肯定,即使下地狱我也去。” “你是认真的吗?”江渝拿下手,终于决定正视自己的内心。 还是被他拿下了,依旧有些不甘。那双好看的眼睛露出来,看着他。“我也只要你一句实话,对我,你是认真的吗?” 白曜握着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他感觉到下边那杂乱交织成擂鼓怦怦的心跳。 白曜回视他,真挚又坚定道:“是。” 他深深吐出口气,到底还是在这横冲直撞下溃不成军,知道自己不该在此刻做出选择,但心底的本能与冲动让他无法再拒绝,连日来心头笼罩沉重阴鹜消散,蓦然一轻,有些放松的空落。 “我信你这一回。” 主动勾着他脖子,吻上了那只冰凉的唇,闭上眼睛,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答应了。” 这是他第二次对白曜说这句话,分两次,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 第32章 我是正经公职人员 白曜自后按住他的头,柔软的发丝纠缠在指尖,加深了这一吻。 手滑紧衣服,摩挲着温热的皮肤,在腰上捏了下,游鱼一样顺着腰线往上滑,冰凉的指尖搔过带着燥热,一路点火,扣子被灵巧挑开了,露出雪白胸膛,锁骨上的牙印还在,只是比昨天淡了些,他粗重喘息着,看着展翼白鸽样柔美线条,埋下头,又在昨天的那个伤痕上深深咬了下去。 “唔——”江渝吃痛推他。“你疯了吗?你总是咬我干什么。” 白曜抬起头,深沉眼眸落在那带着水渍的血痕上,带着贪婪的笑。“我要留下印记,以后你就是我的。” “江渝。”他抱着他,低低道:“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江渝推他,搓着手臂上鸡皮疙瘩。“你肉麻不肉麻。” 只是推搡了两下,就感觉到有坚硬挺立的东西抵在小腹上。 身体一下僵住了,手紧紧拧着床单,一动都不敢动。太阳穴上青筋在突突窜动,他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害怕,心跳的要爆炸了一样。 “江先生。”门口突然传来咣咣敲门的声音。“江先生你醒了吗?江先生。”石叔的声音窜进耳朵里一震。 “赶紧起来。”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借口,红着脸不轻不重推他。“快起来,有人敲门。” 白曜咬牙:“不用理。”手下动作继续。 “行了。”江渝推搡他。“你别这么着急,来日方长。” “江先生,你醒醒,江先生。”石叔的声音越来越急,仿佛不叫开门不罢休。 白曜几乎是咬着牙,不甘又无可奈何的从他身上爬起来。 江渝赶紧起身,手忙脚乱提裤子,一低头,看到某人那作恶的小斗篷还在精神的支着,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别出声,我去看看。”拢了拢衬衣领口,这大清早的,白曜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在他房间,傻子才看不出什么情况。 赤着脚过去开门。 “江先生。”石叔脸上焦急之色明显一顿,探头忘里看,他两手还抓着门框,一点都没有往里让的意思。 “怎么了?石叔,这大清早的?” 石叔没有回答,反而问他。“秦老毒有没有在你这里?” 江渝挑了挑眉。“您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我这刚起床,他要是在我这里,那我们……” 石叔老脸一红,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您误会了。” “害,是我自己太着急,没解释清楚,你瞧我,一着急说话就没个准头。” “主要是这一大早的,秦家人找我说老毒不见了,我们在村里里里外外都找了,就是没找到。你说这本来也不打紧,说不定他临时有什么事呢。” “可是打手机也不接,关键是,他的门生说感应不到他本命蛊的气息了。” 江渝拧眉,不太懂什么意思。 石叔多精啊,一看他这样就是没明白,忙解释。“每个蛊师身上都有本命蛊,就像狗都有味儿一样,彼此闻着味儿就找到了,” “噗呲”江渝被他的比喻逗笑了,不过确实形象。“怎么了?他的味儿闻不着了?” “可不是。”石叔忍不住拍大腿,苦道:“只要人活着本命蛊就在,人要是没了……”他不安的搓着手。“这可如何是好?” “这可怎么办呢你说,我刚才去寻白爷,白爷也不知道去哪了。” “我真害怕。”本命蛊消失,秦丰生多半遭遇不测了,白曜要是也在这里出什么事,白家能把他活活撕了。 “哦,这样啊。”江渝摸了摸喉咙,“白爷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他在哪,你现在安心去找秦老毒就行了。” “哎哎……”石叔识相,也不敢多问,连连答应。“那你看到白爷的时候,帮我问问,问问他能不能想办法找找老毒。” “好。”江渝应承:“我一会就去帮你问。” 石叔抓着他的手,一顿感激涕零,临走时还不忘发了张好人卡。 江渝关上门。刚转过身就被顶到门上。 “你别闹。”捂着白曜亲过来的嘴。“秦丰生呢。” 轻舔了下他手心。 江渝被迫缩回手,苦笑道:“你要是下海,业绩肯定月月窜红。” 白曜挑了下眉。“我肯定吃不上饭。”对于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不把人吓跑就不错了。 “秦丰生呢?”江渝又问。 “不知道。”白曜兴致索然道:“大清早的,你不关心你老公肾好不好,关心那么一个老不死的干什么?” 江渝道:“你好的很,用不着我操心。”稍微矮了下腰,从他双臂间钻出来,走到床边穿鞋。 “你把他杀了?” 白曜笑了笑。“怎么会,我是正经的公职人员,怎么会知法犯法呢。阳寿未尽强行索命损道行。” “哦~”江渝似笑非笑套袜子。“那尸体呢?” 白曜:“烧了。” 抬起头,两人对视了许久,最后心照不宣的失笑。 白曜:这人很聪明,瞒不过他的。 江渝:秦丰生摆明就是死了,你身为冥府公职对于死在眼皮底下的人能一点都不知道。 “会有什么后果?”他问:“冥府那边会怎么罚你?” “没事,你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白曜坐在他身边,安抚的摸了摸他后背。“我在杀之前递了敕令回去,他本身就一大摊子事兜不住,提前了结也算是功德,那边允了的。” 江渝挑着眉将信将疑。“冥府办公这么人性化。” “还好吧。”白曜模棱两可。“你现在也算员工家属,那边什么情况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第33章 聚阴散灵 秦丰生无缘无故失踪了,各个家族都在着急忙慌帮着找,里里外外进进出出。 白曜跟个没事人一样,拉着江渝去厨房,挽起袖子心情大好的亲自下厨鼓捣了一碗清汤挂面,煎了两个鸡蛋,喂饱宿醉后饥肠辘辘的某人。 乡村自家鸡下的土鸡蛋,蛋黄泛着夕阳的焦红色,底层煎的嘎嘣脆,顶上却还是糖心的。 江渝一口一个,把一大碗面条都吸溜进肚,心满意足擦了擦嘴,瘫在椅子上。 “我说你别干这人人鬼鬼的事了,开餐馆吧,真的,就你这手艺,随便一碗面条都这么好吃,开个餐馆,什么沙县小吃过桥米线兰州拉面的,通通秒杀,再发展个连锁,当上CEO,迎娶白富美,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白曜在水池边,把洗好的碗擦干放在架子上,甩了甩手指上沾的水,有些无奈。“你啊,怎么满脑子都是赚钱。” 他的腰板笔直,腿修长,西装裤上没有一丝褶皱,微微扭过身来,衬衣贴在身上,隐隐勾勒出身体两侧富有张力的人鱼线,随着衣角一起收进腰里。雪白袖子挽上去,露出一小节不逊色袖子白度的小臂。 江渝心里不由生出感慨:自己真是祸害了一个好男人啊。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白曜迈着又长又直的腿走过来,一只手臂搭在椅子上,俯下身凑近问:“想什么呢?” 他往后缩了缩。“想……” “江先生也在。”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江渝忙把白曜推开,脸不红心不跳招呼。“江哥也来了。” 江陵点了点头,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是昨天没有见过的,看起来跟江渝差不多大,也差不多高,一脸毛头小子的浮躁与稚气未消。 “白……白爷,您怎么也在这。”那毛头小子看到白曜惊呼,下意识往江城身后缩。 白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面容还算好看。 江陵失笑。“早说让你别过来了,你不听。” 那人弱弱回了句。“听说那个老畜生来了,我担心你嘛。” 江陵笑,过去点灶台里还留有火星的柴。白曜刚才用过,所以他一点就着。 “我来我来。”年轻人撸了撸袖子,上前把他挤到一旁。“这种脏活我来就行了,陵陵洗手坐好等着开饭。” 江陵往一边让了让。“那我煎两个你爱吃的荷包蛋。”从上边挂着的篮子里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回头问:“江先生和白爷吃了吗?” 如果没吃,他多做一点。 江渝道:“我吃过了。” 江陵点头,回过身去倒腾灶台上的东西,低头看灰头土脸的人,屈了屈膝。“这是土灶,不好烧,还是我来吧。” 年轻人忍受着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黑烟,手掌朝外张开五指推他。“别别,你赶紧离远点,别呛着。” 江渝觉得自己好像在发光,还是一千瓦那种。 “那……那什么……江哥,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识相的拉着白曜撤了。 出了门,他问:“那个孩子是谁?” 看起来跟白曜互相认识。 白曜道:“白若水。” 江渝有些诧异:“白家人?”这还是他遇到的除了白曜第一个白家人。 “以前是。” “他的父母是白家术士,在一次任务里被厉鬼杀了。” 一夜之间,父母双亡。江渝想,这人跟他可真像,但他,至少还有个妹妹。“那他跟江陵?” “江陵在白家待过一段时间,一直是白若水照顾,后来他离开的时候,白若水就跟着离开了。” 这其中的原因,大概从厨房里两个人相处就看出来了。 真好,他想着。 上次江陵眼中透出的死灰他一直介怀,心疼这么好的人,也心疼白若水。如今两个人能好好过,也算是好人一生搅基。 江渝问:“我们接下来去哪?”既然昨天决定在这里住一晚,今天应该是有安排的吧。 白曜道:“去看看那口井。” 他这才想起,昨夜自井边听到的不同寻常的哭声。“那口井里肯定有东西。” 白曜点了点头。“我昨天在村里看过了,这个村前有龙抬头,后有捧星月。的确是个风水极佳的地方,可即便如此,村里的灵气也不该如此充沛。” 江渝拧巴着眉毛问:“什么是龙抬头,什么是捧星月?”他对风水一窍不通。 白曜推了推墨镜,指着远处葱翠的山头道:“你看那座山,南高北低,而村子正好在北方,自古流动之物就有往低处走的规律。而山中灵气也不例外,也会顺着山崖流到村子里,这便是龙抬头。”转身指着村前边的水渠道:“这水渠是天然形成,刚好把村子围起来,犹如繁星拱月,来自山里的灵力往北走,遇到水阻,灵气不能外泄。便尽数聚集在村子里。这便是星捧月。” 江渝点头:“大概明白了。” 白曜道:“尽管如此,可村里的灵气也不该充沛到这种地步,更不会支撑这么多人活这么久……” 江渝问:“他们村里人寿命大概多长?” 白曜道:“两三百岁。” 江渝惊道:“反人类啊。”虽然昨天就听石叔说他们村子里的人寿命长,以为也就是一百多岁,没想到还是太天真了。“难不成他们跟冥府也有什么契约?” “没有。”白曜道:“自古以来地府只跟白家订过契,其余管辖者虽能延寿,但仅限个人,不包括家族。” 他有点好奇,为什么只有白家可以开挂。 但好奇归好奇,这种隐秘的事还是懂分寸的没有问出口。 “我昨天大致看了一下,这村子的八门推演有问题,乾转巽,惊死二门常常重合,不符合聚灵常理。倒像是个聚阴散灵的局。” 第34章 石井与黑狗血 二人来到那口井时,太阳正好升到头顶。 这井看起来就有些年头,青色石沿斑驳着闪着石花,约莫有半米高,两尺厚。焦热的阳光投在内壁,照的亮眼。 江渝这次没有听到哭声,扒着井沿往下把头探进去。里边能见度很低,也就离井口一米左右的地方能看清,再往下就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曜伸手揪住他后领把他提起来。 “小心别掉进去了。” 他理了理被扯偏的领子,瞅着井口道:“井里有怨气。” 刚才把头探进去想看清井内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在闻怨灵那股晦涩的气息,昨晚在这里就闻到了。只不过此刻因为白天阳气重的缘故,变淡了不少。 白曜伸出手在井里虚抓了一把,凑到鼻尖嗅了嗅,略疑惑。“黑狗血?” 江渝问:“黑狗血不是用来抓鬼的吗?难不成井里有千年美女幽魂,万年僵尸小粽子?” 这都是他迄今为止耳熟能详却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白曜蹙眉。“浑身皆黑的狗阳气最重,而鬼魂属阴,所以能克鬼。但其实黑狗血还有另一个作用……”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他,脸色变的有些难看。 江渝好奇。“另一个作用是什么?” 白曜沉默了半晌才道:“玷污。” 黑狗血也被视为最为污浊之物,能被黑狗血封住的除了鬼魂,便是至纯至净的生灵。 “玷污?”他不解。 “嗯。”白曜罕见的没有给他解释,绕过石井,敲开最近处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村里就这么大点,来几位客人大家都知道,他们进村那天,不少人出来看,老大爷见过石叔亦步亦趋跟着他,知道是个大人物,赶紧侧身让进屋内。 室内光线不是很好,有些昏暗,土坯的房子墙上开了两个巴掌大的窗,窗台上还放了老式锡水壶和罐头瓶子,落了灰。地上堆了杂七杂八的衣服粮食,留下能站人的空间很小。三个人在一间屋里就有些挤,尤其是江渝一八零的身高以及白曜一八五以上的身高,进屋后一直低着头,不然就得碰到蛛网密布黑乎乎的天顶。地是黄土铺的,踩下去一脚高一脚低。 老大爷转了转身,却连个像样的凳子都没找到。只能看着白曜尴尬的笑。 这就是窘困落后地区人民现状。 江渝想,即使不搞农家乐,还是应该想办法修条路出去对外开放一下。 白曜低着头,推了推下滑的墨镜。“不必麻烦了,我问你几个问题。” 老大爷掇着手,连忙点头应着。“有什么问题您问。” 白曜开门见山道:“外边的那口井是什么时候建的?” 老大爷:“那井啊,那井可有些年头了,听老人说,当时建村子的时候那口井就已经在那里了。” “关于那口井,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传言。” 老人想了想:“没有,那口井是石叔他们家世世代代看着,没什么怪事发生。” “世世代代?”江渝敏锐捕捉到这个词。“那样一口破井又不会跑,有什么可看的?” 老大爷:“那口井在我们村有些年头了,算是老东西了,逢年过节还会在井边祭拜什么的。石叔他家世代都是村长,看着那口井,怕娃娃们乱丢东西进里边。” 他更好奇了。“村里那么多地方,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个井边祭拜?” 这村子前靠水背靠山,拜山神水神都能理解,拜井神又是什么鬼? 老大爷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井在村子正中间,年头又老,有灵性。石叔还常常往里撒黑狗血,说是能除阴,防止不干净的东西在井里安家。” 江渝心想,原来黑狗血是这么来的。 祭祀,除阴,合情合理。 可他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想问的问完了,一直低着头也憋屈难受。白曜拉着思考的某人道:“走了。” 江渝看起来还有疑问,但也没再多说。出门后又朝那口古井看了眼。“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曜道:“的确不对。” 大概已经猜到井里封印的是什么了。 江渝挑眉:“现在怎么办?”他现在云里雾里,除了直觉不对,一点别的头绪都没有。 白曜道:“等。” 江渝问:“等什么?” 轻薄唇角往两边延展,末端轻勾起,白曜神秘道:“等报应。” 江渝:“你大爷!” 这人不仅像海王,还像反派。 白曜用一只手臂勾上他肩膀,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上边,突然虚脱的挂在他身上。“不行了,鬼差属阴,天气太热,我要灰飞烟灭了。” 江渝看他极难受的面容,以及堪称西子捧心的柔弱,竟然有一瞬间信了。 拍掉摸进后腰的凉手,推开他,咬着后槽牙问:“北影进修的吧。” 演技这么好,怎么不进军演艺圈呢? 白曜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重新去揽他肩膀。“好了,回去吧。” 他一副成竹在胸,什么都不再探究,江渝也懒得费心。两个人往回走,回了石家。 那些找秦丰生的人都停下了,又不是自家的事,没有人会尽心尽力,都坐在厅里喝茶乘凉。 在门口时江渝拿下那只勾肩搭背的手。 白曜目不斜视,转而握住他的小臂,旁若无人的拉着回了房间。 刚关上房门,江渝就被从身后一把抱住。 白曜把脸下巴埋在他颈窝里。 “让我抱会儿。” 他想推开,但双臂都被圈在里边使不上力气。 房间在一楼,窗外不断有走动的人,一边紧张看着,又用力挣扎了两下。“大白天的,别让人看见。” 他思想虽然不至于迂腐到死认男女婚配传宗接代,但两个男的搅基之类的,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白曜不为所动,轻笑:“那晚上就可以喽。” “……”这话没法接。 抱着他轻描淡写往后退,膝盖碰到床边。突然一个翻转把人压在身下,低头吻了下去。 “等一下!”江渝这次牟足力气,坚定的把人推开,挣扎坐起来。 白曜两手撑在床沿,没有冒进。“怎么?你后悔了?” 他抓了抓额前遮挡的头发,膝盖挪动了两下坐正,强行从慌乱中找出一丝从容理智,混乱匆匆中带着条理道:“我跟你说,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心脏又开始如擂鼓一般砰砰跳动,深深吸了口气。 “咱俩明明认识了不到两个月,相处时间加在一起不到五天。然后就现在,就要……”拿手胡乱比划了两下。“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五天时间,发个快递都到不了新疆。 白曜叹了口气,摘下墨镜,床后就是大亮的窗,勉强自己迎着阳光,刺的眼睛眯又强迫自己睁开适应这份灼目,此刻他想跟他一样,让自己像一个活着的正常人。 “虽然你认识我只有五天,但你在我心里已经住了几万年,事到如今,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江渝坐在床上,漆黑眼珠转了下,啧了下嘴。“以前我就想说了,前世恋人这事你是不是在扯淡。总觉着哪里不对。” 这真要是前世恋人,那白曜跟他相处时隐藏在雷厉风行下的迫切贪婪,多少有些怪异。 一个尝过味道的人,还会这么饥渴吗? 白曜轻笑,沉沉坐在床沿,单手撑着往里进了进,一点都没有被拆穿后的心虚。 “是。” 第35章 井里的东西出来了 江渝:“&*#*%” 我就知道! “那我们前世是什么关系?” 白曜好笑的仰起头,阳光覆盖在厚重睫毛上,轮廓晕在光里,碾碎其中,让他看起来有些乖巧。“没什么关系,我单相思而已。” 江渝没有沉溺于这影帝的演技。“这不公平。” “我前世今生所有老底你都知道,你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即使是白曜的单相思,他也想知道是梁山伯跟祝英台还是梁山伯跟马文才。 白曜转了个身,枕着手臂在他身边躺下。“那正好,我不想让你记起那时候的我,那时候的我……”微微皱着眉,却怎么都想不出该如何形容,最后只是道:“不好。” 握住身边的手,拉过来亲了亲。江渝的手很热,很软,那是一个活人还有的体温,他五指缓插进他的指缝,把玩修长的手指。 “小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会不会厌弃我?” 江渝翻了个白眼,真诚又坚定道:“你放心,现在的你在我眼里也没好到哪里去,已经没有下降的空间了。” 白曜笑了笑,唇角维持许久都没有落下,有些凄凉,好像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小臂突然发力,江渝毫无防备的被他拽倒在怀里,翻身压住。 他挣扎了两下。 白曜紧紧勒着他,把脸埋在身下的头发中,嗅着好闻的味道,极轻极轻道了句:“别动,让我抱会儿,一会就好。” 不同于以往的强硬,这次他的语气中带着肯求,恳求的让人悲伤,仿佛只要抱着他,就这样死去都可以。 他感觉此刻的白曜有些忧伤,甚至脆弱。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叱咤风云的白爷。乖乖的不动了,任由这重的要死的人压在身上。 抬了抬手,落在他后背。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他竟然睡着了。 白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 这人无论早晨晚上,起床气大的六亲不认,烦躁抓了抓头发。“发生什么事了,地球炸了?” 外边很吵,人声喧嚣,还伴随爆破轰炸声,这让他想起很多年前,新闻联播每天循环美军进攻伊拉克,那狂轰乱炸背景就是这声。 白曜抱着手臂,看样子在凝神细听,淡淡道:“井里的东西出来了。” “什么!”他一下来了精神,诈尸一样弹坐起来,蹿下床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可能是那声声呜咽的哀求,他总觉得井里的东西跟自己有关,当然,也跟好奇脱不了关系。 白曜叼着根烟站在门边,掏出引火符点上,缓慢抽了口,烟雾缭绕,漫过冷冽的脸庞。一把拉住往外跑的人,提醒道:“穿鞋。” 脚踩着冰凉瓷砖,他这才想起没穿鞋,又蹦跳着回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手忙脚乱的穿,抽空问了句:“井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曜笑了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江渝问:“是厉鬼吗?” 白曜:“不告诉你。” 见又故弄玄虚,忍不住破口。“你大爷!” 出门前,白曜一只手搭上他肩膀,指尖有意无意勾着锁骨线描摹。“一会你谁也别管,顾好你自己就行了,知道吗?” 他这个绣花枕头一包草,在这些人人鬼鬼上,能管谁,睫毛往下铺了点,顺从点了下头。 美人在怀,忍了这么多天都没吃上,白曜叹了口气,掰过脸来亲了下嘴角,哄道:“媳妇儿乖,忙完这次老公天天给你吃好吃的。” 江渝不知道他脑子里又再想什么龌龊事,抬起胳膊肘捣在身后肚子上。 “死开!” 二人出了门,白曜当即收起了那副调笑模样,又恢复了那张人人借我二百万的欠脸。 再次忍不住骂:“你丫精分啊。” 下一秒,大地猛颤抖了两下,天空咔嚓打过一道手臂粗的惊雷,远出天际突然升起一片黑云搅动,漆黑怨气如柱直冲云霄。 江渝赶紧抱住旁边的那棵树。 “地震了?” 白曜看着冲天怨气,抽了口手里的烟,唇微开吐出洁白烟圈,轻描淡写道:“没有。是井里那东西弄的。” 江渝见他这副一切皆在掌控之中,但我就是不告诉你的淡定模样有些牙疼。 那边“轰轰隆隆”炸的不可开交,而他还在犹如老太太逛街一样悠然闲适。试探问:“白爷,你不赶紧过去帮忙?” 白曜继续抽着烟,尽头的那点火星忽明忽暗。“不急。”扯着胳膊把他从树上扒下来,搭在自己腰上,还有心思跟他耍花腔。“以后有危险抱老公。” 江渝松开,推了他一把。“滚。” 不一会儿,就有一人跌跌撞撞跑进门,一眼就看到这边,隔着老远呼喊:“白爷,白爷救命,有个庞大的怨灵在那边镇压不住了。” 唇角展开随之而来诡异一笑,烟头摁在一边树干上掐灭,不咸不淡道:“带路。” 还没走到井边,江渝就闻到那股浓重酸涩气息,夹杂刺鼻腥气,喉咙翻动,捂住嘴强忍住搅乱的胃,这味道跟以往的都有点不一样,刺鼻之余还有难以抑制的恶心。 源源不断黑气从井里往外喷涌,直冲云霄,场面之壮观,就像是哪个黑心化工厂的烟囱炸了。 井口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住了,都是昨天进村子的道家人。普通村民本来也围在周围看,被石叔一通呵斥都给赶回去了。 老爷子气的哆嗦。“一个个的,什么热闹都敢看,不要命了!” 面对这冲天怨气,江渝可算是开了眼了,就跟看到电影一样,这些道家人可谓是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有拿着桃木剑砍的,拿着镜子照的,呼啦呼啦扔符箓的,砸在漆黑的怨气上打出金色电弧,除了发出“砰砰”爆炸声,没有任何效果。还有可能是祖上从事渔业,用金色渔网在扣,怨气从网眼冲上,丝毫不受阻碍。 总之什么样的都有。 石叔一脸焦急的瞅着乌黑的上空,又是那副眼看要哭出来的面容,见白曜来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白爷,白爷,您看这,这如何是好啊!” 白曜皱眉。“好强的怨气。”装模作样问:“井里可是封印了什么?” 江渝蹙眉,在他相当匮乏的认知中,总是撒黑狗血的地方应该不会滋生出这么强大的怨灵。 石叔两手一摊,干瞪眼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白曜听着他絮絮叨叨,往前走,江渝跟在他身后,逐渐逼近怨气冲天的井口。 在一片嘈杂中,那道哭声又出现了,这一次格外清晰,声声呜咽,拉了拉白曜袖子,小声道:“它又在哭。” 身边石叔问:“什么在哭?” 这老爷子耳朵真好使。 三个人已经到了井边,周围人都自觉散开让出空地,石叔依旧拉着白曜在求爷爷告奶奶。 江渝按了按太阳穴,好吵,那哭声哀怨带的他心绪烦闷,甩了甩头,眼前景色开始在眼中模糊。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双目逐渐失焦,转过身,空洞望着井口,靠过去,旁人都避而远之的怨气他却越靠越近,顶着冲面而来的气浪大半身体探入井中,木讷伸出双臂,那姿势好像在拥抱什么。 失去重心,一头栽了下去。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江陵大喊:“江先生!” 第36章 吾乃九幽阴吏 白曜闻声回头,就见江渝直直坠进井里。 瞬至井边,扑了个空。没有半刻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他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人就没了。石叔后知后觉伸手去拦,没拦住,眼看着两个人都掉进去,急的直跺脚。“这怎么办,这怎么办啊!” 江陵跑到井边看了一眼,漆黑怨气熏得头疼,白若水忙护着拉开,不敢再靠近。 他看着混着气浪怨气担忧。“井下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白爷跟江先生就这么下去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石叔围着井边打转,一边转一边焦急喊:“白爷!江先生!你们怎么样了!回个话啊!” 回答他的除了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怨气,什么也没有。 江渝最后一点意识,就是感觉自己在往下坠,被熟悉的手拦腰抱住,双脚踩到了实地。 最后一点意识被吞没。 白曜捧着他的脸:“小渝,小渝,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他有些着急,明显感觉这次情况比上次要糟。 “小渝,小渝醒醒,小渝。”任他怎么呼唤,那双空洞的眼再也没转动一下。 抬头看了看,周遭漆黑,井口连道光也没有,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暂时把他抱在怀里,气浪吹的头发往上飘,滚滚怨气熏得眼睛生疼。 他蹙起眉头,又看了眼怀中的人。 右脚往前踏了一步,重重踩在地上,激起无形之力蓦然散向四周,井底无端起了阵阴风,与怨气掀起的气浪抗衡,周身缓缓萦绕起一层青色光,似火焰跳跃,身周怨气顷刻间被焚尽。 然而还是有后续接上,源源不断从地面涌出,仿佛无尽。 墨镜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漆黑瞳孔窜过一道猩红色血光,没有张嘴,低沉嗓音从喉中滚出,每一个字都仿佛冰冻三尺,带着冷厉森然。 “吾乃九幽阴吏,权承天地大荒。神鬼仙佛,皆可诛。” 这话果然有用,原本还翻滚着从地底汹涌而出怨气,在震慑下缓慢湮灭归于平静。 低头望向怀中江渝,双目瞬间温和,仿佛刚才那冷到骨头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轻声道:“小渝,醒醒。” 这次只叫了两声。 江渝的双目就缓慢开始聚焦,他睁着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 “它在哭,它在求我救它。” 尽管醒了,可迷障好像还没有完全破除。 井底很黑,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腥臭味,他孤注一掷的挣扎,要从白曜怀里出来。 白曜怕弄伤他,只能松手。 他往前走了两步,在黑暗中摸索井底的石壁,一边摸索一边往前走,围着石井缓慢转了一圈,重复道:“它在哭,它很痛苦,在求我救它。” 白曜的目光始终紧紧跟着他。 井底并没有多大,他摸索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它在哭,它很痛苦,在求我救它。” 江渝好像着魔,不断重复这一句话。 走到中央位置脚步一顿,低下头,缓缓蹲下,伸出手开始刨地下湿漉漉的泥土。 白曜点了张引火符照明,瞳孔骤缩,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井底湿漉漉的,入眼可见都是深深红色,泥土也是红的发黑,而江渝刚扒开的那个坑,就像活着切开的生肺页,红的刺眼又鲜血淋漓。 江渝茫然看着手上沾满的血红色泥土,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脸。 白曜握着里边衬衣的洁白袖口,轻柔的给他擦泪,声音尽可能温柔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他好像突然清醒过来,愣了愣,忙用手背干净的地方擦了把脸。 “我怎么了?为什么会哭?真奇怪。”话这么说着,眼泪却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流。 胡乱抹了两把,止不住,也就不擦了,低头站在那里。 江渝刚才就清醒过来了,那些反常诡异的举动是在清醒的状态中自发去做的。 白曜拧了拧眉,唇角抿起不自觉垂下,关心则乱,他早该发现的,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这人都知道了什么? 江渝吸了吸鼻子,缓缓道:“你白天说,黑狗血还有一个作用是玷污,玷污什么?” “神灵。”这次他十分干脆的解释。“神灵自天地间而生,是世间最为纯洁的物种,经不起任何污秽。” 说这话时,漆黑瞳孔一瞬不瞬看着,观察他的反应。 江渝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挖的那个坑,边上翻出的鲜红泥土触目惊心。语气很轻却又不容拒绝。 “救它出来。” 好像一道风刮过心头,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被带了出来。 这一瞬间,白曜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人的影子。 二话没说,五指张开,手中聚起一团晶蓝色光芒,直接向那方地面轰去。 “砰——”这一下不亚于专业爆破,整个村子都震动了。怨气停止,地面上的人都趴在井口争相往里看,这一震差点把石叔闪进去。幸亏这老头眼疾手快扒着井壁,被人拉上来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心有余悸道:“妈呀,吓死我了。” 暗红色的泥土飞溅,地面直接被轰出了一个大坑,金光从坑中迸射出来,直冲井口。 江渝首当其冲,忙抬手臂挡住眼睛,但还是被这光刺的生疼。 白曜眯着眼睛,金光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色,让他看起来有些虚幻。 “这……”金光消散后,江渝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那是一个血潭,腥臭味不断从里边飘出来。他捂了捂嘴,强忍胃里的翻腾,这正是夹杂在怨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 血潭中间有一小块凸起,那是一个被紧紧缠绕的布包裹,被血水浸泡着,包的布好像是经幡,不知道在血潭里浸泡了多久,被染得发黑,但依稀能看看出赤色朱砂龙飞凤舞花着的不知名符咒。 “这是什么?”江渝蹲在坑边,伸出手去碰。 白曜一个箭步冲过去握住他手,呵道:“别动!” 一声凄厉嘶鸣从包裹中穿出,刺穿耳膜,无形力量蓦然震向四面八方,大地又是一阵颤动。 接二连三的震动让人心慌,地面上围在井边的人纷纷后退。再不敢过去看。 石叔面色微变。 在这叫声传出同时,井底泡在潭里原本破败的经幡金芒大盛,像是镇压,那刺耳的嘶鸣缓慢弱了下来,最后化为一声呜咽再没了声息。 江渝看着散发着辉辉金芒的包裹,一股无来由的凄凉酸楚涌上心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悲从何来,可能是因为只有他能听到绝望的哭泣,所以能够共情,垂下眼,低低道:“没事了,别怕。”说着,不顾白曜阻拦,伸手扯住了那道金幡。 就像上次女鬼碰到结界一样,他的手刚碰到经幡,便被“刺啦”灼伤,那经幡闪了这下金光后,好似烧了的灯泡,熄灭后开始冒黑烟。 江渝觉自己魂魄被抽离了身体,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白曜早有预料的将他扶住,把冒烟的经幡从他手里扯出丢在一旁。 他睁着眼失魂般倚在白曜肩头,意识还在,可不知为何没有力气也动不了,就好像魂魄控制不了这幅身体了一样。 好似叹了口气,白曜扶着他,伸手在他额头上画了道符咒,手指所过之处有一线金光,最终成型后蓦然浮出,一闪后隐入脑中。 一口气猛地上来了,江渝被呛得咳嗽,转头问:“怎么回事?这破布这么厉害!” 第37章 是个新品种 白曜没有说话,过去把经幡捡起来,此刻它失了光亮,黄不拉几黑漆漆就跟破布没什么两样,轻薄的唇呛出冷笑,微嘲道:“这锁灵幡画的还挺讲究,看来这人是费心了。” 江渝眨了眨眼,一瞬不瞬看着锁灵幡下边的东西。 那是一只小兽,看起来像只狐狸,但头顶上两耳间有一只一指长的尖角。浑身泡在血潭里,被污血染成暗红色的毛湿漉漉塔拉贴在身上。 漆黑的眼睛没有一丝眼白,看着他的方向,拱起嶙峋后背,喉咙里发出低低鸣叫,晶莹泪珠从眼眶滚落,有怨气从身上溢出。 竟然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品种! 江渝单膝蹲下,伸出手勾了勾,像唤狗一样跃跃欲试道:“过来。”不着四六的想着,要是现在有根火腿肠就好了。 这人胆子确实大,连什么东西都没分清,就敢乱逗。 那小东西盯着他,后背缓慢放下,瞳孔也变得晶莹,闪着泪花,哀鸣了一声像是狗子找妈一样迫不及待从血潭里游上来,拖着浑身湿漉漉的血跑到江渝脚边,顺着他的腿动作灵敏的窜进了怀里。 “哎呦,宝贝儿——”江渝仰着头,对于这热情始料未及,生怕这小崽子窜上来舔一舔他的脸。 抬着手停在空中,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无奈的看着缩在大腿上把裤子染湿瑟瑟发抖的小崽。 求助的看向白曜。 白曜别过头去。“你的宝贝儿,自己抱着。” 江渝:“……” 他从小就像个姑娘,喜欢花花草草小动物,这小东西瘦骨嶙峋的,又缩在他怀里哭,心生怜悯。 算了,沾点血而已,又不是没沾过。 手臂落下托在怀中站起来,指尖轻轻摩挲发抖的后背,安抚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那小家伙没有任何的反抗挣扎,任由他抱在怀里,蠕动了几下找了个更舒服的地方蜷缩。 一大片乌黑的血在胸前晕开。 染就染了,他想,反正衣服是白曜的。 继续用手指抚摸它湿漉漉却又发抖的后背,一下,两下,三下……就像是外祖母在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小孙儿般温柔。 在江老祖母的悉心安抚下,小崽子渐渐平静下来,身上怨气消失,探了探头,伸出粉嫩舌头,小心翼翼舔了舔他手心。 痒痒的,江渝笑,看向白曜道:“白曜,它好像饿了。” 白曜抱着手臂,腰以下的腿拉的修长,瞥了一眼,不咸不淡道:“我不知道饿了多久了,也没见你管过。” 江渝失笑,凑过来趴在耳边小声道:“那宝贝儿,我们先上去好不好。”说完还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白曜身体一僵,唇角缓慢往两边延展,搂住他腰,露出危险的笑。“这可是你说的。” 江渝:“???” 他说什么了?不就是说上去吗? 二人的脚刚踩到地面,一群人呼啦围了上来。 江陵忙问:“江先生,你没事吧。” 江渝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又补充。“白爷也没事。” 他胸前的血污扎眼,众人目光全都被怀里的小崽子吸引。 石叔看着他怀中抱着的未知品种,眼睛睁的老大,犹豫问:“白爷,就是这东西在井底作孽?” 白曜抱着怀里的人没有松手,对于问题不置可否。 江渝看了他眼。虽说刚才那滔天怨气是这小崽子发出来的,可总让人觉得奇怪。 满潭的黑狗血泡的生灵,若非封印凶恶厉鬼便是玷污纯洁生灵。 而这小东西,本能便觉得是后者。 有人补充。“这该不会是个怨灵吧,还是个狐狸精化怨。” 山川草木皆有灵,动物也不例外,若活个百年混些修为,开了灵智,死后便极易成为怨灵,为祸一方。 有人附和。“应该是妖吧,一般狐狸哪有这么大怨气,你看头上还长着角呢。怪模怪样。” “那么重的怨气,赶紧除了吧。” “我看一般方法除不了,得设祭坛。”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商讨除妖之道。 那崽子仿佛能听得懂一般,微微抬起头对江渝软软啼叫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听懂,它在辩解。轻轻抚了抚消瘦的脊背。“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人群中出来一个人,客气而又不失礼仪道:“江先生,把这狐狸精交给我们吧。” 江渝微微抬下巴,一眼就看穿那副贪婪相,没等拒绝,又出来一个人嚷嚷道:“你们谢家可别想把这份功劳独占了,江先生,你把这狐狸交给我,我保准让它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谢家人群里又出来一个人,争道:“你们叶家钻研医术,除妖还是外行,还是交给我比较好。” “你什么意思!我们叶家医术怎么了,上次你被蛊尸咬了,不还是一请三拜求我们救得你。” “你别跟我提上次……” 石峰先头以《五行奇门箓》为筹,此刻众人抢破头想要怀中的狐狸,眼见火药味越来越重。 叶家家主雄威一震,训斥道:“吵什么,成何体统!” 方才吵架的子弟立刻闭了嘴,灰溜溜的低下头不做声了。 谢家家主开口道:“既然狐狸是陈先生与白爷寻得,自然是归他们。” 虽然不甘心,但白家势大,为了这么个东西去得罪道门第一的家族,还是不值当的。 白曜冷淡道:“不用,我不需要,归你们。” “白曜。”江渝蹙眉,有些错愕。 白曜低了下头,用仅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相信我。” 他一松口,其他家族就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又开始打破头的争。 眼见法器都掏出来了,画符的画符,念咒的念咒。石叔迫不得已出来圆场,摆手往下压。 “好了好了,诸位,现在都这么晚了,大家争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不如今晚先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至于这狐狸,我们先把它囚禁起来,各家出人轮番看守如何?谁也不用担心谁下暗手。” 说完,满脸堆笑看着白曜。毕竟狐狸是他抓的,虽然不要,但具体怎么处置,也得看他准不准不是。 白曜从他怀里提起崽子后颈,毫不温柔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扔给了石峰,淡淡道:“你们随意。” 没等他有所动作,胳膊直接揽着腰,稍一弯腰轻而易举将他横抱起来。 江渝瞪大眼睛,一句卧槽生生噎在了胸口,堵得有点疼,这下是有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曜抱着他四平八稳朝村中央走去。 众人齐齐目送二人以如此暧昧姿势离开,一时间都忘记了崽子的存在。 还是石叔先反应过来,老脸微红,轻轻咳嗽了两声笑。“白爷跟江先生的感情真好啊。” 白曜把他抱回来没回房间,进门后拐了个弯,一脚踹开浴室门。 石叔家浴室在院里,有些小,中间放了个大大木质浴桶,留下来地方也就仅能一个人站立。 白曜把他放在浴桶里,身后的门吱嘎自己关上了。 江渝被放下后火烧般弹起,抓着浴桶沿欠起身要往外跑,又被白曜居高临下按住肩膀生生按了下去。 惊悚的看着面前的人,紧紧捂着领口,他从来不吝啬用最变态的心理来揣测白曜,一路上脑子里已经想到了各种岛国动作片的场景play。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单纯了,看着狭窄的浴室,湿漉漉的浴桶,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好这口。 似乎是冷笑一声,白曜逆着昏暗的白炽灯,俯下身,一张脸看起来有些阴沉,但他是笑的。 不容拒绝的拉开手。 “呲——”衬衣直接被从胸前撕开,露出洁白肩膀和曲线流畅的锁骨。 “卧槽!”江渝连忙捂着裸露的胸口。连连后退,可他在浴桶里,再怎么退也就那么大点地。 “你克制点,咱俩正常发展成不成,走正规程序,你先去跟我死去的爹妈提个亲!” 白曜轻笑一声,站起来,视线落在他的胸前,好笑道:“自己看。” 他低头看了后,主动把手拿开了,皱眉问:“怎么回事?” 胸前有一大片漆黑的印记,与白皙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就好像是翻了一瓶墨水在胸前,用手指搓了搓,却没有任何褪色。 他愣住了,眨了眨眼睛,半晌才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纠结语气缓缓道:“我这是基因变异要朝着非洲同胞的肤色发展了吗?” 白曜道:“这是秽气。” “那东西长期被泡在黑狗血潭里,身上除了怨气以外还有不少污秽之气,你抱了它这么久,自然也染上了。” 他在胸前比划了比划,那黑斑,确实在他抱小东西的位置。 不着调的问:“这东西有什么危害,会影响我发财吗?” 白曜趴在浴桶边上眯起眼睛笑道:“不会。” 还没等他松口气。 又补充。“只会要你的小命而已,宝贝儿。” 江渝:“……” 他过往工作原由,随口轻浮惯了。上岸从良后已经尽量克制了,刚才是被吓到了才脱口而出,只是一只畜生而已,至于吗?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小? 工人阶级的心酸,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懂事的扒到浴桶边,亲了亲他嘴角,乖巧道:“对不起,白爷我错了,我不该喊别的东西宝贝儿,即使它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只畜生,而且公母都不清楚,我们之间除了刚理伦常还有物种隔离,而且第一次见面连姓名都没互通……”无数潜在吐槽表达完后话锋一转。”但是,就是不应该,我知道错了。” 白曜笑了笑,知道他不是真心的,摁着后脑,额头抵在一起,好说话道:“我接受你的道歉,夜宵。” 江渝:“……” 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曜站起来,居高临下瞥他。“脱衣服。” 第38章 去除晦气 江渝:“……” 觉得他是故意的,却又不敢说,只能顺从的把已经被撕掉扣子的衬衣脱了下来,双手搭在腰带上的时候,指尖顿了顿,感受到那毫不避讳的目光。仰头对着目不转睛的某人道:“你转过去。” 白曜扯了扯嘴角,好似无趣,转了个身。“我又不是没看过,而且还尝过,味道不错。” 他脸一红,讷讷道:“别胡说八道。” 白曜道:“话说回来,你刚才主动抱那东西,都没主动抱过我。” 江渝正红着脸窸窸窣窣脱裤子,听到这话一时间竟有些啼笑皆非,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白爷,差不多得了,能不能别像个小孩一样。” 腰带上的金属打在浴桶边发出咚的声响,麻溜的把自己扒光。拧开生锈的水龙头往浴桶里放了水,他坐在桶里,一直到水漫到脖子才关掉,对面前人道:“可以了。” 白曜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看着他,目光临过脸一路向下,透过清澈的水面……江渝忙用手扑腾拍了两下激起水花涟漪。“你行了啊。” 白曜笑了笑,继续保持着垂眼的姿势,玩笑道:“看一眼少一眼。你有没有想过,在将来的某一天,就算你哭着求我我也不会理你。” 江渝拘起一捧水泼他,抻着脖子道:“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到底谁会哭。除非你死了,不然我抠掉你眼珠子。” 白曜避开泼过来的水顺势拉住扬在半空中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 “我舍不得。” 江渝扯回手,那些被压在心底从未散去的情绪又重新翻涌出来,沉沉靠在浴桶上,一通扑腾后靠近水面的头发被打湿,软塌塌贴在脖颈,低着头,留海垂下挡住了半边脸。“白曜。”他突然郑重起来,没有一丝玩闹嬉笑。“如果你现在就想好以后会有这么一天,那我劝你慎重考虑好要不要跟我发展。” “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你比我强,各方面都比我强。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我们都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你如果想强硬做什么我根本反抗不了,但你一直没有逼过我。” “所以,这点我感谢你,但如果这一切只不过是你暂时新鲜感作祟的宠爱。那我……”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勾了勾。“那我还是希望你用强硬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我怨你,恨你,都比喜欢上你要好。” 脸上的笑迅速消失,唇角自然往下垂着,那张脸面无表情时就显得阴沉。狭小的浴室安静的可怕,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膝盖点在湿凉又印了泥印脏兮兮的地砖上,与他平视着,捧过白皙的下巴,轻柔的吻落在唇角。 “我说过了,是我配不上你。” “总有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手臂探进水里,不顾袖子浸水从后将他揽进怀里,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头发被他身上的水沾湿。 “我会永远爱你,无论生死,即便我死了,化成焦土,我也依然爱你。” “行了。”江渝不轻不重推了他一下。“少肉麻。” 贴着脸颊,他的声音有点嗡嗡的。“赶紧,快给我除晦气,别影响我发财!” “好。”贪恋的在他颈窝蹭了蹭,不太情愿的松开。低下头,修长的手指缓缓解开外套扣子。 江渝瞪大眼睛。“给我除晦气你脱什么衣服?” 如果敢说什么电视里老套的阴阳交合,不,阳阳交合他准备直接骂老王八犊子! 白曜扯出一抹无奈又委屈的笑意。“太热了。”随意搭在一边衣架上,手臂上的衬衣已经湿透到胳膊肘,也就没有再往上挽的必要,手伸进浴桶里,在江渝警惕的目光中,贴上他胸前的黑印。如以往一样的凉,冰的他打了个颤。 白曜道:“可能有些疼,你忍一忍。” 他红着脸别过头去,轻轻“嗯”了一声,虽说两个人如今的关系,做再亲密的事情也不为过。自己的身上,多多少少也被别人碰过,但如果那个人换成白曜,就羞愧的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本来他放的是温水,在这二十多度天气里洗热水澡太闷。但冰凉的手放进去后,水温立刻升高,没过多久就起了一片氤氲,由凉转热又转烫,胸口那只冰冷的感觉越发清晰。 蒸汽弥漫了整个浴室,白曜的衬衣也被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堪称平面模特一样完美的腰腹曲线。 浴桶里的水已经沸腾,他就像是被扔进汤锅里的鸭子,水下皮肤都烫的通红。 “啊——”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喉咙呛出,他已经坚持到极限了,忍不住想要起身逃离,却被一只手死死扣住肩膀。 “忍一下小渝,再忍一下。”事先也没想到会这么痛,见他这副模样,真的恨不得替他疼了。 听得出他急切与担忧,但浑身火烧的剧痛让他睁不开眼,江渝仰起头,紧紧咬着牙,只是极轻的点了下头。直到牙缝里渗出丝丝血水,都没有再喊一声,烧灼的痛楚顺着毛孔渗进五脏六腑,每一寸骨头都是疼的,逃离是本能,但他却要极力压制住这种本能,这种痛苦可想而知。 “哗啦”,水平线可以感觉到的上升,波动到原本没有烧灼到的皮肤,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白曜跟他一起坐在浴桶,把他整个人都包在怀里,他的怀抱很冷,但对此刻的江渝来说却十分舒服,浑身痛楚在一瞬间得到了缓解。 迷糊睁开朦胧双眼,看到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和熟悉的目光。那人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庞,刘海也一缕一缕的遮住眼睛,逆着光,那双原本淡漠冷傲的眼里此刻只有心疼,这种微妙情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很漂亮。 “白曜……”水汽蒸的他脸十分红,就像那天车里一样。 白曜抱着他,胸口紧紧的贴在一起,按着腰一提让他跪坐在腿上。隔着衣衫,把身上冰凉的温度传过去。“我在。” “我……” 话还没有说出口。一张冰凉的唇就贴了上来。 白曜的舌头好似一块冰,顺着舌尖把寒意传到喉咙,又滑进去,流入四肢百骸驱散所有的灼烧痛苦燥热。就好像一个极度饥渴的人得到了一碗水,江渝少有的主动勾住他脖子,贪恋回应着,属于他的气息萦绕在口腔里。 刚才那种真挚又心疼的眼神,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跟谁永远在一起的想法。 第39章 今晚干正事 白曜这次很老实,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双手捧着他的脸,克制又珍惜的吻着,情到深处也只是小心撕咬,嘴唇上的麻痒跟凉意一点点把心里的犹豫镇压,不安被另一种别的感情取代填满。 过了一会儿,白曜微微分开二人距离,江渝下意识追吻过去,被用手指轻轻拦住了。“真是的。”白曜趴在他肩膀上,低沉着嗓音沙哑抱怨。“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这么主动,我好不甘心。” 他难得的顺从,甚至还很有感觉。当前情境下,可以顺水推舟的做那些让他想到发疯,梦里都想做的事情。 深深叹了口气,带着无奈苦笑。“对不起。今晚不行,我们还有正事要办。”目光落在锁骨发红的牙印上。以前咬下的痕迹又变淡了,指尖轻轻摩挲着,最终还是没能再忍下心,只是亲了亲。 “我出去等你。” 哗啦站起身,修长腿轻轻一迈出了浴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湿哒哒贴在身上,宽阔的肩膀,流畅的线条一路往下,腹部流畅又充满劲力的线条收进腰里,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肌肉曲线,腿…… 江渝红着脸侧开目光,这的身材,比他好不止一点点。 察觉到他目光,白曜笑了笑,把外套披在身上,背身道:“别害羞,很快你就有机会好好看了,不仅可以看,还可以摸,还能亲身体验。” 江渝泼了他一身水花。“要点脸吧。” 白曜笑了笑,拉开门出去了。 江渝坐在桶里,后脑勺靠上桶壁,仰头看着天花板,把所有头发掀到脑后,思维再次放空,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藏污纳垢的白炽灯罩,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天嗤笑一声,坐起来,一缕头发掉回到额前。 他垂着眼,指尖摩挲红肿的双唇,用仅能他一个人听到的声音,像是在说一个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很小声很小声。 “我也爱你。” 他收拾好出门,白曜抱着手臂笔挺的站在门口等他,身上衬衣长裤包括头发都已经干了,那身漆黑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 江渝拢着自己第二件被撕掉扣子的衬衣,屈指弹了弹他整洁又有质感的外套袖子,好奇问:“你是不是无论干什么都不会把这身衣服弄皱。” 从第一次见面这人就犹如橱窗里的打板模特,无论什么时候都精致的一丝不苟,随时可以拉上国际T台走秀。 白曜道:“差不多吧,除了干……”欲言又止,凑近他耳边吐出一个字,带着气息。 他的脸唰的红了,气势汹汹撞上那张带笑的欠脸。“你大爷!” 胳膊自然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白曜问:“今晚的态度,我能当你是同意了吗?” 他说过的,在他同意之前,自己不会逾矩。但要是他同意了,那就…… 江渝垂下眼,像一个临阵退缩的逃兵,再次犹豫起来。 “白曜,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对我确定是认真的吗?” 无论过往经历如何,无论有一颗怎样夜场千万勾魅都无法撩动的心,但遇到喜欢的人,什么都是白搭。 这个人,轻而易举就可以让他脸红,让他动容,让他难以自控…… 白曜轻轻叹了口气,对于他一直以来的患得患失没有一丝的不耐,捧着他的脸,对上那双漆黑瞳孔。“我再次认真的告诉你,我确定,我是认真的。”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别的追求,除妖,镇鬼都算不得正事。你若不想我做,我不做也可以。天地间,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其他在意的人或是东西了。” “说句不好意思的话,如果没有了你,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活着。” 江渝目光动了动,白曜身上的标签赫然又多了一个——非主流 “好了。”白曜看着他的眼睛,真挚道:“小渝,相信我好吗?” 江渝跟他对视,千言万语到嘴边,只说了一个字。 “艹。” 每次都能被他三言两语哄得心猿意马。 白曜仰头看着深邃的夜。“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救那个小畜生。” 江渝蹙眉,看着他,这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的一切了。 白曜摸了摸他的头,给了肯定。“差不多,十之八九我都知道,只是那畜生的身份超出预想。” “不用惊讶。以后跟在我身边,可以学很多东西,经历的人人事事都要就记住,你要尽快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人。” 江渝不耐拍掉他的手。“你这要求太低了,我的目标是成为你的上司,让你去洗厕所。” “哈哈哈哈哈。”白曜笑,江渝以为他会反驳,然而这人却笃定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江渝:“嗯?” 白曜:“别忘了回去要写十万字工作总结。” “你大爷!”就知道他不会转性。“你老年痴呆了,这么健忘,之前说好的五万!” 才几个小时,翻了一倍。这字数都可以够他写两篇学术论文发核心考个博了! 白曜食指按着太阳穴,故作苦恼:“手写。那些电子设备光太强,我眼花。” 江渝咬牙切齿。“我再给你翻译成甲骨文好不好?” “好啊。”白曜笑。“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繁体小楷就行了,我这上了年纪的人,看不懂你们现在人的简体字,就赵孟頫那水平就可以了,其实我比较喜欢张旭的狂草,但好像太为难你了。” 看着他一本正经装腔作势的找事,江渝心想这人可真是睚眦必报的典范,当代杨白劳应该勇敢站起来跟统治阶级斗争,推翻暴权,争取自身的合法权益,真的受够了,一咬牙,心一狠,他终于硬气了一回,理直气壮的大声吼了句。 “宝贝儿!我错了!” 用最钢的态度说最怂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曜笑,抱住他宠溺的亲了亲眼皮。“逗你的,我怎么舍得。” 还没来得及感动。一盆凉水紧接浇了下来。 “五万字,文件打出来发我邮箱就行了。” 谢谢,您可真不舍得。 第40章 怎么是你 夜色深邃,月光皎洁。灵符阵发出柔和的晶蓝光芒,下方梵文在徐徐转动,小崽子被困在中央蜷缩着瑟瑟发抖。漫漫长夜,四个家族看守的人围在一起扯淡。 “你们说,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深山狐媚子?” “哎——不是,上次我见过,大长老曾经抓过一只回来,条子确实比人类女的正。” “哎哎,别说这玩意儿了,今儿个那江先生,你们瞧见没。” “不瞎都瞧见了。”那人比说狐媚子更有兴致道:“我就说白爷这么多年身边都没个人,原来是好这口儿,早知道我就去亲近亲近了,保不准也能来个……。” “行了吧你。”另一人不屑道:“瞧你那舔狗样儿。” 那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你别给我装,要是白爷看上你,你不舔?”对在场人指点道:“你们不舔?” 众人左顾右盼的讪笑,一致的答案。“舔。” 江渝跟白曜躲在不远处的暗巷里,默默听着这一切。略酸道:“啧啧啧,白爷真是好桃花。” 白曜摸了摸他的头。“听见了吧,我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还不信我。嗯?”抬腿抵了低他的腰。 那边的声音又传过来了。“男人就该干男人,只有娘炮才搞女人。” 这是什么当下新时代的叛逆逻辑。 “白爷当年,一把鸣鸿斩万千厉鬼的时候,多威风啊,就因为这,我打法器的时候也选的刀。” “我也是,还打了鬼翎纹,就是没啥用。” 那边人讨论着,像极了中二少年搞周边,盲目跟风崇拜黑社会老大。 江渝又道:“啧啧啧,白爷真是好威风,这么多小迷弟。” 白曜盯着远处侃大山的四个人,没接他的话,突然压低声音道:“来了。” 话音刚落,散发晶蓝光芒的灵符阵忽然闪了一下,毫无预兆的灭了。 “什么人!”看守的四个人齐齐跳起来。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月光还在投下薄弱光辉,但这让习惯灵符阵强光照明的人一时间调节不过来,看不清周遭。 “咚咚咚咚!”黑暗中,江渝听到四声闷响,是那四个人倒下了。 风声划过耳边,划得脸生疼,清晰感觉到身后的人冲了出去。 “锵——”前方传来金属相碰的声音,有些尖锐,打出一瞬的电花,可是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看清什么,只能确定两个人已经对上了。 他深知自己废柴本质,这种时候不跑出去添乱就是帮忙了,默默蹲在巷口墙边,月亮这时候刚好被一朵云挡住,世间失去最后光亮。 前方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凭着声音辨别二人的位置,有些感慨,老天赐他一双阴阳眼的同时为什么不再附加一项夜视功能。 堪称强人所难的得寸进尺。 很快他听到了一声闷闷冷哼。那声音不是白曜的,有些沙哑。 地上无可燃物却凭空有堆火“轰”的燃起来,焰窜出一米高。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突如其来的强光差点把他强迫自己看东西的招子刺瞎。 本能闭眼,抬手臂虚挡了一下,皱着眉头缓了许久才睁开。 这次进到村里的人都是道界数一数二的高手,这里的打斗瞒不过他们。 江渝缓冲自己二五眼的功夫,那边已经呼啦呼啦聚了不少人。 他有点担心白曜,睁眼后忙起身往那边跑,刚迈出一步,膝盖一屈差点跪了。扶着墙哭笑不得,蹲太久,脚麻了。 这身体太不行了,晚上加练,一定要加练。 等他一瘸一拐,身残志坚的赶到那边,看见白曜正踩着一个小黑人的胸口站在人群中。 顿时乐了,又是增长阅历——EXP+1000。 他以为这种浑身漆黑的夜行衣只在武侠电影里有,没想到现实真有人穿,一瘸一拐乐呵的围着观赏了一圈。 白曜视线落在他的腿上。“怎么了?”往前一步,踩着胸口的那只脚自然落了下来。 江渝摆手凌然道:“没事,脚麻了。”神情语气就好像是什么断腿的大事被他轻描淡写的带过一样,无畏而值得赞扬。 伸在半空准备扶他的手顿住了,眉头不可查的跳了一下,无奈笑了笑。 眼见制服自己的那只脚挪掉,小黑人瞅准时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用足以打破吉尼斯纪录的速度冲刺,从围观者里硬生生突了一个空子冲出包围。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圈外了。好像早就观察好了形势,冲出去后攀上最近的房门,紧接着来了个壁虎游墙,爬了几下就上了屋檐。 他站在那里,鼻腔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自以为得势。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力量落在身上,直接把他从屋顶扇了下来,砸在地面上成了一个人形的坑,石板断裂,尘土飞扬。 江渝光看那个坑的深度就觉得疼,换他来直接全身粉碎性骨折,这人骨头得多硬。对着还没收回手的白曜道:“你下手会不会太狠了点,万一摔死了……” 白曜道:“不会,我有分寸。” 江渝抄了抄袖子,突然觉得五万字工作总结的文罚确实挺好。 江陵率先开口问出了众人的心声。“白爷,这是怎么回事?” 白曜那一下虽然有分寸,却也几乎要了小黑人的半条命,直到别家门生一左一右把他坑里架出来,都没有任何反抗迹象,腿一直耷拉着,也不知道断没断,任由人拖着。 谢家家主上前,一把扯开了蒙脸上面巾。 惊道:“怎么是你!” 第41章 神祈师 江渝偏了偏头,侧过谢家主有些肥胖的身体,看到小黑人面容时也瞪大双眼。继而转头瞠目结舌看向白曜。 “他……他……” 白曜道:“没错,就是他。 面前的小黑人竟然是——石峰。 石叔,孟石村的村长,那个年逾半百却依旧精神抖擞,用《五行奇门箓》把大家都聚集在这里的人。 他三更半夜穿成这样,来到此处…… 江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是为了家传秘籍不送出来,所以来偷这小崽子?” 白曜道:“不是。”弯腰把异兽从灵符阵里提脖子拎出,一只手探进内兜,指尖夹出张黄符拍在它后背上,符箓燃烧起来,发出蓝色火焰,火焰越烧越烈,将整只崽子包裹起来。 然而那小东西却没有一丝挣扎,好像还很享受。 沾满血污脏兮兮的皮毛缓慢绽放出洁白的光。发黑的血色自毛间褪去,露出原本银白色,额间的角除了污秽后如同蜜蜡一般,黄的纯净无瑕,泛着莹莹流光。 小崽子感激的啼叫了一声。 江渝目瞪口呆,丑小鸭变天鹅,活脱脱的整容前后。 除去了血污,这东西立马活泛起来,就像是掉进粪坑后洗干净澡开心的准备撒欢的狗崽子,蹬着腿仰头,伸出粉嫩小舌头去舔白曜的指尖。 白曜毫不留情的丢开,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蠢东西。” 小崽子轻盈落地,脚尖刚一沾地面就有青草在它踏过的干结地面长出,步步生春,紧接后腿一蹬窜到了江渝身上,不安分的在他身上胡窜,体态轻捷,足下生风。就像一只灵活的小松鼠,只不过他比小松鼠大好几圈。 “哎哎——”江渝扬着手,好笑又无奈。“别闹了。” 那小崽子听话的落在肩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窜到怀里,挑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缓缓摇着尾巴,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看着在场的人。 白曜瞥了一眼,冷笑。“你们说这是狐狸?”不加掩饰的嘲讽。“你们也是蠢货。” 蠢货小江默默忍了。 “古籍有载‘白氏之国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嗯?”课代表江渝发问:“你是说,骑一骑这个小家伙就能活两千岁?” 白曜道:“没错。” 江陵看着他怀里的乘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生老病死乃是常态,怎么会因为这么一只灵兽改变,况且,那是传说而已。” 白曜道:“传说,就是有现实依托才会传下来。可不可能,你们面前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众人目光先是全部转到了他的身上,白曜蹙眉。 众人才后知后觉的看向石叔。 白曜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上古的神祈师吧。” “哼。”石峰不屑冷哼一声,从左右人手里挣扎出来,摇晃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没有丝毫老迈之态,腰杆笔直站在那里。“我是不是该夸奖你一句,不愧是白枫晓的后人。”他一点没有受制于人的颓败,反而更加傲慢问:“你是怎么猜出我的。” 白曜没有回答,转头对江渝道:“接下来的是重点,好好记。” 江渝瞬间有种期末考试前教授划范围感觉,忙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竖起耳朵等待白老师开课。 “进村的石碑,你说那上边的字不对是吧。” 呦~还有互动? 江渝点头。“结体不太对,像是小篆跟甲骨文的混搭风。”积极发言,万一加分可以减字数呢。 “那是对的。”白曜对于他好学态度十分满意。“你不认识也应该,那是在甲骨文之前的文字,没流传下来,那时候的人称它为極文,是上古神祈师唱祭时专门用来做标记的符号。” “原来是那几个字。”石峰冷笑,“你竟识得。”背着手往前一步,微扬下巴,轻蔑又难掩自豪道:“你说的没错,我同白枫晓一样,都是那个年代的神祈师,我不叫石峰,我叫——源、伯、雪。” 他瞪着白曜,一字一顿,说不出的猖狂傲慢,嘲讽道:“只不过,你那个蠢货先祖早已化成一滩烂泥,而我还好好活在这里。” 江渝有些牙疼,这人怎么看起来那么欠呢。 白曜没有丝毫动怒,只是撇着他冷淡道:“既然是上古的神祈师,更应该敬重圣灵神明。做了这种事,还好意思自称神祈?”转过脚尖,厚重睫毛垂下,居高临下与他对视。 “你可记得,祭歌的第一句就是宣誓忠诚,渎神者当诛。” 好学宝宝江渝见缝插针问:“什么是神祈师?什么是唱祭?” 他抓住重点。捧着手机,准备弄点有用的内容交作业。 白曜看向他,目光明显柔了下来。 “远古时期,神明庇佑苍生,人类信仰神明。人们会在高山之下唱祭歌,用以歌颂神明,祈求云雨,这便是最初的唱祭。当时人们认为神明居住在天上,所以多在山脚歌唱,希望自己的声音能承载高耸入云的山峰传到神明的耳中。” “但后来人们发现,不是所有人的声音神明都能听到,只有极少部分人才能让神明降下恩泽。他们便将那些人筛选出来,奉为神祈,专门执行唱祭的活动。” 江渝:简单来说就是最早跳大神的。 “神明?”石峰,不现在应该叫源伯雪,冷哼一声,似乎被撸了一把逆鳞一样暴躁起来。 “你这个小娃娃懂什么!他们的所作所为哪里配得上神明二字。” “他们为天地所衍,生来强大,我们信仰他们,他们便应该给予庇护。可是洪荒之战以后,有谁还管过我们,世间生灵皆苦,哀嚎遍野,他们何曾有过半分怜悯!” “你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你不懂!”源伯雪咬牙,仿佛又看到了当初惨烈的景象。“当年洪荒猛兽横行,地面又经历过洪水,颗粒无收,所有的神祈师架起祭坛,唱祭到天明,嗓子都哑了,可是那些东西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不闻不问。” “白枫晓……”他冷笑了一声。“你那个愚蠢的先祖,一步一叩首的爬上昆仑,去祈求,最后呢……最后还不是血肉模糊的被扔了下来。” “冥府为什么会对你们白家格外开恩,还不是因为他们这些又是神又是仙的东西做了这羞耻之事,对你们白家亏欠罢了!” 江渝捧着手机看着他炸毛的发飙,默默看了眼看着空白的备忘录,不知道该记点啥,感觉这题超纲了。 年代混乱,叙事不清,概念混淆,这得从哪开始记? 他虽然早就接受了人类不是宇宙爆炸由单细胞生物进化而来的达尔文人类进化史。 可女娲造人远古诸神之类的,听起来还是有些扯淡。 刚才信息量确实太大,足够拍一部两个G的电影了,在场人大多数人的cpu都烧了。 第42章 以后的路一起走 源伯雪咬牙:“白曜,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若识相,就别再插手我的事情。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五指紧握成拳,指节嘎嘣响了一通,盯着他,目光锋利,好像能直接把人豁开。 白曜看着他,漆黑的瞳孔深邃悠远是不为所动的冷漠。“你错了,诸神没有抛弃我们。”看着江渝怀中乖巧的乘黄。“它本是报你的恩情,甘愿给你乘黄之角续命,可你贪心不足,竟然把它玷污囚禁,利用长生灵来为全村人续命。” 源伯雪冷笑,语气中是不以为意的理所当然。“它生来便有如此力量,为何不能庇护我们,既然神明不仁,我便弑神!” 江渝:怎么又一个中二癌晚期? 白曜看着此刻懵懂乖顺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乘黄,垂下眼眸。“它是天地所生的灵,生来高洁慈悲,你玷污他千万年,却只生出这么一点怨气。”就算是普通的魂魄,你这么折磨囚禁两年,也会变成炸平一村的厉鬼,更何况是堪比肩神明的灵兽,但这小崽子,只是生了点气转头就忘,没有丝毫报复,残虐的东西在里边。 江渝以为他要开始抒情了,谁知道下一句是。 “做神可真他妈不是人干的活。” 江渝:“……” 做神本来就不是人能干的活。 两声铃铛呜咽从巷口传来,缥缈却又十分清晰。 江渝神经一震,这声音似曾相识。 白曜盯着远处一大片高高低低模糊晃悠的黑影,眼角缩了缩,毫不客气道:“不想死的就滚回去。” 都是道家人,半夜铃铛咽,阴魂来敲门。根本不用再说第二遍,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一阵阴风刮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片叶子飘过去。 原本熙熙攘攘的井边就只剩下白曜,江渝,还有刚掉了马甲此刻天不怕地不怕的源伯雪。 他见眼下形势正好,刚转了脚尖。 白曜盯着远处,冷道:“你再逃别怪我不念旧情,直接拍死你。”语气刻薄,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源伯雪不服气冷哼一声,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这人还是嘴不怂心怂的。 黑白无常领着一大堆鬼差起起落落飘过来。在白曜身前停下,弯腰行礼,态度明显比以往都要恭敬,咧着一张血盆大口客气唤了声。“白爷。” 白曜点头,微眯了下眼睛。“你们来做什么?” 白无常低着头,谦卑道:“十殿那边传来口令,石峰冒犯上古灵兽,要捉他回去。顺便也请白爷跟我们回去一趟,阎君有要事相商。” 江渝挑眉,暗想道这地府消息够灵通的,前前后后不到五个小时,这边刚结束,那边已经把事情的始末捋清楚还派了这么多人来。 不动声色看了眼白曜。这明显是信不过他插了别的眼在这里。 回去,等待的或许是一场鸿门宴。 白曜淡淡道了声。“好。”犹豫了一下对他道:“你在这里等我……” “不不不。”江渝摆手:“我不当留守,我要跟你一起去,我长这么大还没死过,也没下过地狱。” “白爷带我去耍耍呗。” 白曜拒绝。“很冷,没什么好玩的。” “那行。”他也不死缠,伸手道:“你把车钥匙给我回去。” “大半夜的开夜车,路也不好,一不小心翻了来个车毁人亡你刚好换新车,但是你换完车记得快一点去冥府捞我,免得我贪吃贪喝的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再往轮回井里一跳。” “别胡说八道。”白曜轻蹙眉头,看着那张无所谓的脸,知道这人是在变相逼他。 然而他只能被拿捏住,无奈呼出了一口气。“那你跟我来吧。” 让这个不安生的人在外边心如脱兔,确实不如放在眼皮底下安心。 江渝狡黠一笑,眼里却没有多少得逞后的喜悦,目光转了转,状似不经意扫过一众人人鬼鬼。 还记得白曜说过:如果我所爱之人也爱我,即便他是神,我也会化身修罗与他相配。 而现在,他已经有化身修罗的觉悟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冥界。 生人不知阴穴寒,一入黄泉白骨哀。 一踏进黄泉顷刻就被刺骨的严寒穿透,那种冷无法形容,摧拉枯朽穿入骨髓,冷到心里,仿佛要把身上每一丝热气都刮出来吞噬殆尽。 他抱着肩膀,呼出的一口气结成了冰碴,蓦然抬头瞪大眼睛,睫毛上还挂着冰晶。 这黄泉竟然跟那日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阴沉的天划过雷暴闪电,张牙舞爪的枯树,及膝的曼珠沙华。 白曜脱了外套给他裹在身上,抵挡无孔不入的阴气,低声问:“你看什么呢?” 他的衣服十分有用,蚀骨严寒被挡住了,江渝毫不客气,惜命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没什么。” 黑白无常点头哈腰诚诚恳恳在前边带路,那模样活像清宫剧里边的小太监。 江渝不动声色往白曜身边凑了凑,更觉异样。 白无常也就算了,但黑无常也是这样就很反常,从上次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对白曜没什么敬意,甚至还有些瞧不起。这次一直低着头,诚惶诚恐的走在前边,脸上也跟着陪笑。 他放慢脚步,脑中开始对连日来历过的事情进行梳理剖析。 这是他静下心来时常干的事情。分析同学,分析同事,分析他们言行下隐藏的性格、感情、欲望、目的以及别的东西。这是江渝为自己表面游刃有余应付各种人私底下做的不为人知的功课。 只是现在,分析的对象从人变成了鬼而已。 江渝不知道冥府现在是什么态度,但白曜这个差事肯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风光,甚至现在,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岌岌可危。 悠悠吐了口气,已经可以预感到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这些死了几万年的鬼不知道比他多多少心眼,跟他们来往,有种走钢索的意味——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无忧无路的二逼生活到头了,江渝轻轻握住白曜冰凉的手,仿佛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白曜回握住,又跟他贴近了些,两个人肩头紧挨着,感觉到他有心事,低低道:“别紧张,有我在。” 江渝执拗跟来的原因他猜得到,开心之余又有些心疼。 江渝笑了笑。“我什么都不怕。” 不等白曜感动,他补充。 “只要你别扣我工资。” 第43章 鬼市 进入十殿要先穿过鬼市,鬼市前方立了一块三米高的牌坊,暗灰色的底,依稀能辨别出鬼市两个墨字,十分伤眼。 鬼魂身上的蓝光在这灰蒙蒙的冥界十分明显,江渝远远看见就乐。 人生阅历EXP+10086 这里的鬼穿戴五花八门,就跟电视剧里古代集市一样,含羞鬼折扇掩面,色鬼风流,有马车跑过去也有汽车疾驰。完完全全的时代大杂烩。 一个小脚老太太颧骨上擦了两坨血红胭脂,拐着篮子蹲在那里卖鸡蛋,民国老妈子模样的自梳女尖声尖嗓在讨价还价。 江渝两眼明亮,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脚刚踏上古老的青石道。几道古代打更人的梆子声不知从何而起,细悠悠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带着颤抖尾音。“鬼差回都,百鬼退避。敕——” 原本五花八门表情各异的鬼魂脸上不约而同现出惊恐,慌忙化成一缕青烟往空中窜去,眨眼间熙熙攘攘的街道就空了,只剩下年代久远斑驳的青石路面。 白曜冷眼瞥着白无常,漆黑眼珠摆了下。 只是一个简单动作,就把他惊出一身冷汗。一边心里苦着,一边又强扯着血盆大口赔笑,腰都快弯成虾米了,拱手道:“白爷请。” 阎君让他做的这事,摸不清意思。 但看白曜的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这人今非昔比,他们两边都得罪不起。无声叹了口气,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 白曜没有说什么,拉起蹲在路边戳人家鬼蛋的江渝,这人被拉着还不愿意起来,目光停在那鬼气森森的蛋上。 白曜呼了口气,弯腰捡起一个塞到他怀里,拉了拉,还不起。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带着孩子逛超市的父母。 江渝又看旁边扎的煞白通红的拨浪鼓,血染的红,纸扎的白。一看就是阴间耍物。 这人从小见鬼,除了人,对其它东西的审美都有些扭曲,比如福尔马林里泡的雪白大腿在他眼里秀色可餐,家里存了半柜子的聚乙烯头骨标本那都是宝贝。 白曜拿了一个塞到他怀里,接下来不用他表示就把旁边架子上的钗钗环坏抓了一把给他。 江渝:“……” “这个我不要。” 不由分说塞到怀里,白曜道:“拿着吧。”无奈又带着宠溺道:“跟个小孩一样。” 把他拉起来稀稀拉拉环顾下周围摊子,都是些鬼气森森的东西。 “还要什么?” 江渝道:“够了够了。”身后一群鬼差看着,虽然黑白无常唯唯诺诺什么话都不敢说,但好歹是阴吏,他们旁若无人的赶大集,确实猖狂。 “好。”白曜也不再坚持,拉着他哒哒走在前边。 江渝左手一个鬼蛋,右手一个拨浪鼓,怀里还抱乘黄以及堆在它身上的钗钗环环,堪称人生赢家。 被白曜拉着往前走,还不忘喋喋不休。“我们这算是偷吧,要不回头我给你烧点纸钱,你把账结一下。” “不用。”白曜道:“我是个活人,收不着。” “没事,他们习惯了,我拿东西从来不给钱。” 江渝:“……”呦呵~这人不仅在阳间是个鬼见愁,到了阴间还是个地头蛇。 白曜把他拉进,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一会儿别乱跑,他们要带你去哪里别去,等我处理完事情送你回家。” 江渝笑了笑,同样压低声音问:“你觉得他们会带我去哪里?” 他梦里的场景与黄泉契合不是巧合,应该是有人故意让他看到的,而那个奇怪的外国鬼,也好像是想告诉他什么。 这些事白曜都是知道的,但他却从来没提过。 白曜没有回答,对于江渝的试探,或许该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渝把鬼蛋送到乘黄嘴边逗了两下。“放心,我有分寸。” 白曜蹙眉。“你别乱来。”怕的就是他有分寸。 江渝:“你担心什么,我又没带原子弹,炸不了冥府。” 白曜:“别胡闹。” 江渝:“……” 你对我的实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最后就只有黑白无常陪他们进来了,其余鬼差连踏过鬼市的资格都没有。 阎罗殿门上漆黑的牌匾是黄泉底下千丈黑石所制,老远就透着阴森逼人的寒气,大门墨染一样漆黑,十多米高,镌刻着狰狞的兽首鬼头,带着千万破风厉鬼的哀嚎。 江渝站在下方,有种身如蜉蝣,渺小又微不足道的感觉。 自下而上看着门匾上狰狞的“阎罗殿”三个大字,心嘲这果然比二十块钱门票一张的鬼城逼格高多了——起码得二百块钱。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锐颤抖的声音,与鬼市上出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入——”伴着尾音,几声机械扣搭声音响声,混着低闷的轰隆,面前漆黑厚重石门向两边裂开,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毫无阻挡,直接冷彻心扉,那一瞬间,他的心脏都要停了。 白曜向前一步替他挡住。 “在这里等我。”他看着门内,脸色有些阴沉。说完这句话就被点头哈腰像个蛤蟆一样的黑无常引了进去。江渝偷偷往里瞥了一眼,只见满目白茫,什么都看不清楚,门又沉重地关上了,激起一片白色冷气。 白无常飘到他身边,似小女儿掩盖娇羞般抬起白袖掩了掩裂开的血盆大口。 “江先生不必看了,阎罗殿定人一生功过,那三千迷雾如梦如幻最是遮人眼。” 江渝扯了扯嘴角,陪了一个笑,没有搭话。 黑白无常此次态度转化太大,摸不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担心白曜进去后会面临什么。 一人一鬼就这样沉默的在门外等着。 江渝的手还是搭在乘黄的背上,拿鬼蛋逗它,耍弄着怀里的小玩意儿。 白无常漆黑眼珠生硬的在眼眶里转动,落到乘黄身上,扯开嘴角道:“没想到这上古神兽竞与江先生如此亲近,真是有缘。” 来了。 刚才白无常没有跟进去,江渝就有直觉,他留在这里是为了自己,或许像以前那些东西一样,是为了告诉他什么。 一个月前他刚跟白曜有接触,这些人人鬼鬼就一批又一批的找上他,都是跟冥府黄泉有关。 看样子在这冥界办公系统里,盯着白曜这个小公务员的人不少。 有些嘲讽,这人一直有事瞒着他,他知道,从那个外国鬼出现时就隐约察觉到了。 只不过,他们跟黑白无常会是同一批人? 第44章 白无常的示好 扯皮是天成的,不要脸是永恒的。 职业性假笑挂起,江渝半开玩笑道:“可能我长的好看,自小就招猫狗喜欢。” “我跟你说。”他抱着乘黄,兴致勃勃道:“我打小猫狗缘就很好,大街上遇到大妈遛狗,过去稍微一逗就能把人儿子女儿的勾走,我甚至考虑过,毕业以后要是找不到正经工作就剑走偏锋当个偷狗贼什么的,也能月入过万,买套房子。” 白无常并没被他这番不要脸皮的雄心壮志给弄的哑口无言,含笑低了低头。 “江先生说笑了,您自是有过人之处才会有这得天独厚的异能。” 这一句话,就让江渝油然生出一股钦佩之情:看看,这业务水平,这避重就轻,这打太极的水平,这放大闪光点的拍马屁能力,心里骂傻逼表面还能笑嘻嘻,直逼某网站客服。 眼看天要聊死了,白无常立马转了话题。 “上回令妹之事还请见谅,职责所在,不得已才……”说着作了个揖。 江渝忙空出一只手扶住那双白纸袖子。“大人客气了。” 这黑白无常在冥府的地位换算到阳间那可是正处级别的大人物,他一介小老百姓,可不敢受这拜。 万一折寿了找谁说理去。 白无常道:“江先生海涵,莫怪就好。”似是叹了口气,眉毛在那张雪白的脸上耷拉下来。“上次那差事可真苦了我们兄弟了。白爷在前,阎君在后,我们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江渝挑眉,这话说的可有意思,白曜是什么身份,能跟阎君对峙逼他们难做。 人家这是引自己问呢。 白无常业务水平高,他夜店小王子也不是白叫的。端正姿态,诚挚道:“大人辛苦。” 他不上道,白无常继续那一副了无生趣的表情。“好说,只是我等无用,就这么一件小事,最后竟然惊动了冥帝大人出来收场。” 江渝蹙眉,世间人从来只知道阎罗王,最多再有地藏王之类的菩萨。 这冥帝又是谁? 无奈只能遂了人家的意,终于问:“冥帝是谁?” 白无常雪白的面色先是不自在的僵了一下,看了眼大门禁闭的阎罗殿,这才压低声音神秘道:“江先生认为,何为冥府?” 江渝想了想。“冥界之府。” 白无常纸糊一样的头微摇。“是,但也不完全是。” “冥府是冥界之府,但也是冥帝之府。整个冥界,都是冥帝的府邸。” 他有些意外。“那这十殿阎罗……都是给冥帝打工的?” 白无常眼珠子转了转,仔细思考了“打工”的含义,他没有白曜那么好的条件可以待在阳间思想与时俱进的发展,地底土著不是很能理解当代人类词汇。 含糊答道:“差不多吧。” 摸着良心说,江渝很意外。外界都以为十殿阎罗乃是冥界之主,这么看来不过是他人阶下之臣。 好奇问:“这冥帝什么来头?” 白无常忙做了个噤声动作,把他拉到一边,离那厚重的门远了些。“先生可小点声,冥帝这等人物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 他便秘一样,撇着眉看看白无常,目中毫不掩饰:那你还议论? 白无常有些不好意思,声音细如蚊叫,讷讷道:“江先生即跟了白爷,与我等便是同僚,多知道些没坏处的,以后还请多多照拂。” 江渝一副了然神情:“你的意思是咱们下层职员联合应对上层统治?” “哎哎哎。”白无常忙摆手。“先生切莫妄言,我等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好好好。”江渝赶紧打断他,生怕他就这么再背一段《陈情表》,头疼。忙把乘黄和一堆东西放在地上,学着他刚才动作两手作了个揖,顿时有种穿越的感觉。“好说好说,我初来乍到,还要劳烦大人多多照拂。” “不敢不敢。”白无常更不敢受他的拜,慌不迭拜回去。 江渝眼见着他比自己拜的低了,怕折寿,又往下弯腰。 白无常匆匆往下扒,帽子都垂地了。 江渝倒吸了口气,这么拼的吗? 要不然自己直接跪下算了。 厚重的门缓缓咧开,在一阵雪白刺骨的寒气中浑身漆黑的人走了出来,白曜的睫毛上仿佛结了一层透明的冰霜,面容是说不出的冷冽深沉。 见不远处江渝撅着屁股在跟白无常对拜着,那张脸更加阴沉。 江渝听见声音下意识起身回头,他本弯的极低,猛一起身伴随着扭转,腰上清晰传来一声“嘎嘣”。 “嘶——”倒吸了口冷气,捂着腰,像是被按下了慢放的镜头,倾斜着身体,捂着腰,一帧一帧的缓慢又转了回去。 “江先生。”白无常要扶他一把,冰冷的目光不加掩饰的直接戳在脸上,仿佛要把纸糊的白面穿透。白无常硬生生止了动作,抬头看着白曜肩头上不知何时停着的鸣鸿,怯怯收回了手。 江渝一只手捂着腰,另一只手摆了摆,身残志坚道:“没事。”这人职业素养很高,到了此刻还不忘拉皮条,龇牙咧嘴依旧不减风骚道:“总之以后多请大人照拂了。” 看得出来,白无常在示好,纵使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但与人,不,与这样的鬼差和善总没有坏处。 白无常拱手。“江先生客气。” 他动弹不得,终于硬生生受了个大礼。 心里想:完了,回去一定要问问白曜,被无常拜了要折多少寿,他还剩几年好活? “大人客气了。”他吸着冷气勉强笑。“以后叫我江渝就好了,江流入海的江,矢志不渝的渝。” 腰疼死了,忍不住对一直站在远处袖手旁观的白曜招手。“来扶我一把啊!” 白曜轻薄的唇角垂着,迈着两条修长的腿过去。 “聊够了?” 白无常低着头不敢言语。 江渝眉毛抽动了下,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 “你非生人,不能在此久留,我送你回去。”说着,弯了下腰,拦腰把他横抱起来。 腰再次发出一声老迈的嘎嘣声响。 江渝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大哥你轻点行不行!” 不忘回头。“哎,我的神兽,我的蛋。” 白曜冷道:“扔了。” 踏出冥界,一口暖热空气吸入肺中,江渝五脏六腑里的寒气一下被冲淡,小心的看了眼白曜,这人依旧冷着一张驴脸。 暗暗叫苦:这老板又怎么了? 白曜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停在了路边,打开车门,动作小心的把他放在副驾驶上。 江渝想,原来是错觉,还以为他又生气了。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靠背蓦的降下,他被闪倒在柔软的靠背上,腰疼,还没来得及挣扎。 白曜抓住他两只手,膝盖抵在两腿间,惯例性禁锢,不由分说压了过来。 车门被一股大力砰的关上了。 第45章 我要收费了 一把撕开没剩几颗扣子的衬衣,一大片雪白胸膛连同锁骨一起被剥了出来。 江渝被禁锢着,只能语言反抗。“你克制,你冷静,我是伤残人士。” 下一瞬,锁骨传来清晰痛楚。“啊——” 白曜一口咬在那个已经变淡的牙痕上,这一口毫不留力,嘴里甚至尝到了血气,他仰着脖颈想要挣扎,但刚有扭动趋势,腰上传来痛感让他硬生生止住。别无选择,只能吃痛仰起头被迫承受。 白曜压在他身上,咬破他的锁骨后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瞳孔里闪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带着强势的侵略。 他问:“你叫什么?” 江渝:“……”他又想找事。 不敢怒也不敢言,别过头去,老老实实道:“江渝。江流入海的江,矢志不渝的渝。” “很好。”白曜单手禁锢他,另一只手扭过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轻薄唇角扬着,嘴角还沾着丝鲜红血迹。“以后别人再问,就说是榆木脑袋的榆。” 江渝凝眉,这人诚心就是想找事,不顾腰疼强行扭动了下,工人阶级终于勇敢站起来反抗万恶的资本家,怒吼道:“你才榆木脑袋,你全家榆木脑袋!” “老板了不起啊,有钱你直接买下我户口本改名权!” 白曜点头。“也行。” “你想叫什么?” “出嫁从夫叫江白怎么样?” 江渝:“……” 你想过江小白的感受吗?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腰上痛楚越发严重,他拧着眉,仰起头,咬牙深深吸了口冷气,吃力道:“我的腰——要断了。” 白曜看着他白嫩的脖颈,就像饿狼在看一块大肥肉,光凭想象就知道咬下去是满嘴流油,香气四溢,凑过去,小心亲了亲,气息在耳边吹拂,低声道:“转过去,趴着,把裤子脱了。” 他明显感觉到白曜的侵略贪婪,匆忙又坚决的护住自己裤腰带。咬呀骂:“你不要脸。” 他都这样了,这人竟然还想着那事,死他身上算了! 白曜轻笑,稍微起来了点,用鼻尖蹭了蹭他鼻子。“想什么呢,你现在这样,我哪舍得。转过去,我给你按一按,不然你打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江渝显然不信。“按摩就按摩,脱什么裤子?” 白曜抱着他,脸不红心不跳。“按完之后收点费用。”无声挑了下眉,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江渝十根手指头同时发力,捂腰带的手更紧,嗷嗷道:“我想躺个十天半个月,你让我躺吧,让我躺。我不按,我不按!” 他现在这样子,活像要拖进诊室打疫苗的小孩子。 白曜笑道:“不,我舍不得。” 江渝:“别别!您还是舍得吧,我求你了。” 白曜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不行。”说着,动作温柔却不容反抗的搂住肩膀把人翻了过去。 上衣被扒下,露出白皙后背,两肋线条优美,流畅的收进腰里,白曜贪婪看着,漆黑瞳孔中闪动着恶劣的光。 “白曜白曜——”江渝扭回头,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你再考虑考虑行不行,我真的腰疼,我知道你能按好,但是我还是个那什么。” 这种车内play——想都不敢想! 白曜笑了笑,打开暖风把一双骨节分明,雪白的手放在前边烤着,烤热后又对着反复搓了搓,这才回过身,修长手指按在他腰上,指尖碰到皮肤时他身体不由绷紧,浑身线条又充满了劲力,转化成另一种美。 白曜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吐了口气,小声道:“放松点宝贝儿,不然会很疼,乖,我怕弄伤你。” 江渝老脸一红,没好气甩了个字。“滚。”这是什么让人浮想联翩的话,阅片无数的江某人抱着靠垫上的小枕头,把脸深深埋在了柔软的真皮靠垫里。身上却缓慢放松下来。 白曜笑了笑,心满意足的亲了亲他耳垂。“乖~” 他的动作很温柔,指尖带着凉意描摹着腰线,又按在肌肉上,力道贯穿后到骨骼上,轻轻按动经脉,一下一下十分舒畅,就像清理堵塞的河道,血流速度都明显变快了,浑身疲惫缓慢退却消除,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暖风烘的整个车内热乎乎的,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 白曜太阳穴上的青筋明显一跳,好似无数蚂蚁钻进心里啃食心脏,噬咬脆弱的神经。抬了抬眼,厚重的长睫垂下,车内暖色灯光照在雪白脸上,带着黄晕,在眼睑上打了一小块阴影,收回手问:“怎么样?还疼吗?” 江渝没察觉到他语气中细微的不同,动了动。“哎~不疼了,真的不疼了。”毫无不适,甚至比以前更加舒爽! 撑起手,刚起了一点,就被狠狠压了下去。 白曜趴在他身上,蹭上去一些,将身下人严严实实压紧,咬着他的耳朵,贪婪的在颈窝里搔了下,用一种迷离甚至微醺的语气道。 “那我要收费了。” 下接微博@努力填坑的相与 第46章 我的手是热的 江渝降下一点车窗,伸出一只手匆忙接过白曜递进来的大包小包——都是他刚去商场买回来的衣服。包装纸袋子卡着玻璃发出一阵哗啦哗啦响声,又飞速把车窗升了上去。 白曜少见的没有趁机进去占便宜吃豆腐。背靠在关闭的车门上,一双修长的腿笔直斜向前方拉长。从兜里摸出烟盒抖了一根烟咬在嘴里,引火符下一瞬出现在手里,挡风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薄唇开了一个小缝,吐洁白烟圈,丝丝烟雾缠绕上升,扫过雪白的睫毛,他垂下眼,手搭在门把上,看着指尖忽明忽暗的光点,柔软的白烟袅袅升起。 其实他平常是不抽烟的,尼古丁能促进多巴胺分泌,达到传递兴奋和麻痹神经的作用,现世里疲劳的人喜欢用它来缓解压力,短暂的逃避。 但这种东西对他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之所以会学,会随身携带,完全是因为那个人喜欢。 从江渝出生那一刻,他就在看着,这么多年,他都在另一个地方,用另一种方式陪着。 可这些,他都是不知道的。 身后车窗降下来,他回头,车内热气扑面而来。 江渝的脸还有点红,看着驾驶台讷讷道:“我穿好了。” 白曜笑了笑,绕过车头拉开驾驶侧车门坐了进去。 问他: “还疼吗?” 江渝别过脸去。“不疼。” 其实还是疼的,那个地方有轻微撕裂,现在这么坐着,痛楚不断传来。 “是我太心急了。”白曜拧开钥匙,把车从停车位里退出来。“一会去医院让医生看看吧。” “不行!”他一口否定。“我要脸。”这要让医院医生知道了,以后再没法直视那群白衣天使们了。 白曜也不勉强,反手打方向盘道:“那一会儿我给你买药涂一下。” 江渝松了口气,弱弱“嗯。”了一声。 白曜没有接话,江渝低下头翻动手机也没有再开腔,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待在狭小的空间里,沉默逐渐蔓延,有什么情绪在酝酿,气氛诡异的让人压抑。 白曜偷撇了他几眼,江渝一直在低着头玩手机,不言不语,偶尔轻笑,眼中荡漾出轻松愉快神色。 心底不安随着沉默肆意生长,终于按捺不住,话到嘴边却又停顿了下,出口时已尽可能温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你在看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一把夺过手机问他跟哪个洞的小狐狸聊天?但是现在,他不敢了,刚才情急把他弄伤,此刻恨不得放在心尖上宠着,生怕一气之下他说出个分手什么的。 江渝忙按灭手机,强装平静却依旧没掩饰好的露出一丝躲闪慌张。“没什么。” 心中不安更甚,白曜切近停车,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手机。 手指飞快输了密码解锁。 江渝惊:“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密码的!” 白曜头也不抬,寻找他刚才在看的软件,随口道:“我连你从小到大内裤穿多大尺码都知道。” 他下意识捂住某处。“你变态啊你!” 修长五指一通操作,江渝还没来的及看清,刚才自己浏览的页面就挨个蹦了出来。 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个活了几百年的地底人不应该是个勉强会用手机的土著吗! 事实证明,白无常真的给了他对于冥府人很大的误解。 江渝慌忙去抢,白曜扬胳膊躲过,快速一条条浏览完他刚才的搜索记录。 两个人XX怎样才能不疼? 用什么润滑最好? 什么牌子的润滑油最好用? 男的那玩意—cm正常吗?是不是有病? 白曜:“……” 唇线延展,呛出一声笑,听不出任何情绪。 江渝一把夺过来,面红耳赤抱着手机。“你这是侵犯我个人隐私!我有权告你!” 白曜看着他,伸出手摸着他的脸,宠溺道:“告吧,只要你开心,怎样都行。”那颗经年冰冻的心一瞬间变的滚烫,好似要被灼化一样,他捧着他的脸。“只要你开心,我怎样都行。” “有病!”江渝抓住那只手从脸上拿下来,刚要骂骂咧咧。掌下冰凉的触感让他蹙眉,动作一顿。 车内暖气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开的最大了,狭小的空间中燥热,他浑身毛孔都隐隐透着汗,但这双手依旧像是从冷水里捞出来一样。 心莫名一揪,又想起了楚云飞的话——行于阴阳两界,非人非鬼。 忍不住生出疑问。过往的那些年,他一直都是这么冰冷的一个人吗?形单影只在黄泉和人间徘徊,但哪一边都不是同类,阳间人的敬而远之,冥府鬼的利用算计,人人鬼鬼熙熙攘攘。 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白曜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抽回手道:“我习惯了。” 听他这么不以为然的带过,心里更觉得有点不是滋味,把另一只手也一起拉过来,捧在掌心。 白曜的手虽然雪白的缺少血色,但手型却很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也特别滑,他低下头哈了口气在那双手上,缓缓替他揉搓着。 白曜漆黑眸中闪过一丝别样情绪,像是凄凉又像是不忍,无奈笑道:“我的身体天生如此,你不必白白费心,好不容易捂热的手又被我冰凉了。” 江渝把他的手拉在暖风前烤着,兴致勃勃又无所谓道:“没关系,能把你捂热就好。” 白曜道:“就算你现在捂热,一会儿又凉了。” 抽出手,扭开钥匙启动电锁。 “我送你去医院还是回家?” 江渝没有回答,抬起眼,那只握着方向盘的手猝不及防被另一只温热的手固执包住,五指顺着指缝缓缓伸了进去。 十指相扣。 江渝狡黠一笑,举起来炫耀道:“我的手是热的,只要我一直握着,你的手就不会凉。” 第47章 冥府关系 白曜眼中刹那闪过足以吞噬山河的荒凉,快速低下头,唇线缓慢延展,拉过两人相扣的手,在江渝指节上轻吻了一下,如雪的长睫垂下,认真又虔诚道:“好。” 下一秒,脚下一踩油门直接冲出了好几米。 江渝被闪的一个后仰,赶紧抓住安全带,手忙脚乱往身上套。心有余悸道:“你科二是阿基米德教的!注意安全,我不想你去冥府捞我!” 白曜单手握着方向盘,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怎么会。有我在,十殿阎罗谁敢收你。” 他这话,丝毫没有把十殿放在眼里。江渝心思动了动,又想起之前白无常说的那些话。那鬼精虽然跟他说了那么多,但其实就两个重点。 一、白曜的地位在冥府很高,可以直接跟十殿对峙。 所以,他推测,白曜跟十殿阎罗应该是平级关系。 二、冥界真正的主人是冥帝。 还记得楚云飞说过,白家跟冥府这边有契约。如果白曜跟十殿平级,那这份契约只能是跟比十殿阎罗更高层次的人签的,那就只有冥帝了。 再看黑白无常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白曜应该是冥帝直属的人,除了了顶头上司不用对任何人负责。 脑中片段缓慢整合,他问:“你是冥帝身边的人?” 白曜笑了下,看不出情绪,目视前方平稳开着车。“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没有直接回答,但也肯定了他的猜测。 江渝道:“也没什么。”他眼观鼻鼻观心,顿了顿又问:“你跟十殿那边是不是有过节?” 白曜道:“算不上。” “跟十殿有过节的不是我,是冥帝。” 这下江渝就不是很明白了。 “这很简单。”白曜解释。“在历史上有很多这种事情,秦二世时期有权臣赵高,明熹宗时期有宦官魏忠贤,明英宗有王振。冥府如今也是,十殿正在拉拢各方势力妄图取而代之,但被冥帝发现了,所以双方正在僵持。” 说白了就是冥府内斗呗,但江渝此刻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你举的例子怎么都是些太监?” 白曜道:“因为我是冥帝的人啊,我站队明确。” 江渝拧着眉毛,把那张狂拽的脸又看了一遍又一遍,总觉着他不像是这么狗腿的人。“那黑白无常呢?” “他们啊。”白曜道:“都是群鬼精。地府里大多鬼差跟他们一样,都在观望。” “那你为什么不观望?”白曜应该是近期才明确站队的,否则黑无常前后态度不会差那么大。 问出口同时,心里忽然有了答案,目光动了动,低下头。 “是因为我,为了救琦琦。” 白无常说过因为江湘琦的事惊动了冥帝。那种金字塔顶层的boss怎么会因为一个平凡小姑娘的魂儿被惊动。 除非,这就是白曜签卖身契的筹码。 想到这里,心里突然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这次去冥府,十殿那边的蠢蠢欲动他看见了,白曜纵使很强,纵使有冥帝在身后,但终归是个人。现在被迫要掺和进两大党派的争斗,巨龙相抗,他们这些蜉蝣只是挡在身前任人宰割罢了。 “也不全是。”看他情绪一下子低靡,白曜腾出一只手蹭了蹭他温热下巴,安抚道:“跟你没关系。白家本来就是跟冥帝签的契约,我也一直为冥帝办事,站他这边理所当然。” 江渝道:“那上次的外国鬼是十殿那边的?” 白曜手下动作一滞,只是很短的一瞬间,收回手道:“算是吧。” 他静静开着车,车外的光穿过单面黑膜玻璃,交替打在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江渝缩在座椅上,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眼周线条很深,眼角修长上挑,像是工笔画勾线最后上挑出锋的一笔。白曜整个人就像是墨骨铁线勾勒,黑白分明,带着冷冽的孤傲。 白曜目不转睛看着前方,对于这毫不遮掩的打量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会儿,他轻道:“你不用想太多,都是我愿意的。” “跟着我,是你委屈了。” 江渝:“……”目光飘忽看向窗外,就坡下驴却又恬不知耻道:“确实有点,你都那么大年纪了,我还这么年轻,不过。 白曜轻笑,可以预想到接下来他会说:我也愿意的,或者我是真的爱你之类的话。 江渝:“要是能涨下工资就不委屈了。” 第48章 梦境 白曜:“……” “你怎么那么喜欢钱?”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等我死了,你就可以继承我所有的遗产,到时候……” “呸呸呸——”江渝忙道:“你可别这么乌鸦嘴,你要是出事了,我不仅继承你的遗产,还要继承你所有的锅,到时候白家招惹过的人人鬼鬼还不把我蘸酱油吃了。” 白曜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暖意熏的昏昏沉沉,浑身放松后困意铺天盖地袭来,这几天真的累了,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 白曜腾出手给他把车载毯子搭在身上,往上拉了拉。“睡吧。” 江渝看着他单手开车,垂着眼皮提醒道:“好好开车,注意安全。”然后抱着胳膊往柔软靠垫里缩了缩,像只缱绻的猫,头磕在肩膀上,微微垂着,额前刘海垂下来,搔动鼻尖,他闭着眼睛不耐烦的揉了揉,沉沉睡去。 面前蓦然一片白茫。又是这样,江渝知道自己陷入梦魇,但就好像鬼压床一样,无论怎么挣扎可他就是睁不开眼睛。感觉自己从高处在往下落,呼呼风声吹过耳畔,脚下是一无所有的空虚。 认命了。 不知道下落了多久,脚尖触碰到实地,慢慢站稳。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座雾气缭绕的山巅上,四周全是白雾,低头俯视下方万里浮云,目光竟能穿过云海。 就像是高清镜头缓慢被拉近一般,景致逐渐清晰。 山下洪水肆虐把地面荡平,整个人间都是一片汪洋,人们随着波涛被洪水打着漩涡冲走,无数人都在哭喊祈求,红了眼的野兽凫水去吃人,一口就把一个妇女的胳膊咬掉,鲜血喷洒出来,身下水顷刻染红,那女人瞪大双眼,打湿的黑发紧贴着,惊恐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一转眼,他又看到了赤地千里,河床干裂成深渊,寸草不生,瘟疫在人群中肆意横行,地上到处都是衣不蔽体的人,躺在地上,垂垂等死,那些能动的,捡拾路边死去同类的尸体,迫不及待把半腐的肉塞入口中,吞咽着。 江渝没见过地狱,但料想也不过如此罢了。 干旱,水患,饥饿,疾病……尸横遍野。他看到人们跪在地上,绝望,咒骂,祈求,怨恨,人间充斥满七情六欲,撕心裂肺…… 江渝看着这些场景,由衷觉得悲哀凄楚,心底蔓延出荒凉无助将整个人吞噬。 “小渝,小渝——醒醒。”白曜指尖凝着一簇幽蓝光,照在他脸上,有些刺眼,江渝刚睁开一条缝就被灼的流泪,抬手挡了挡。“什么东西?” 白曜松了口气,收了玄光。“你又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说着用拇指指腹轻柔的为他把眼角挂着的泪擦掉。 江渝惊觉自己又哭了,胸口依旧堵的难受,但毫不影响他骂街,暴躁道:“卧槽!还有完没完了!” 上次乘黄的时候他哭了,这次又哭了,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哭鼻子像什么话。 “下次把我迷住能不能来个喜剧!要不然做个春梦也行,一个个的孟姜女吗!”对着空气愤愤骂了句。“神经病。” 白曜蹙起眉头:“你这次又梦到什么了?” 他胡乱抹了把眼泪。“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之前梦到鬼吃鬼,这次又梦到我站在山颠看人间疾苦。”往窗外看了眼,原来医院已经到了,一边解了安全带,一边埋怨。“都怪石峰,讲那些乱七八糟的神话故事。你说那么高的山,这得多好的眼神才能看到山下。” 白曜低头拿起驾驶台上的墨镜戴上,漆黑瞳仁在雪白眼眶中动了下,露在外边那半边脸线条紧紧绷着,像刀劈一样冷硬。 医院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正是凌晨四点,走廊里还是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去换药的护士,见到两个人走过不免多看两眼。走过去后,一个对另一个压低声音道:“这就是老板跟老板夫人。” 白曜挑眉,关系没确定之前,他可没堂而皇之在医院出柜,看向江渝。 江渝:“……”都快忘了自己之前跟医院老阿姨们侃的玩笑。 “咳咳……那什么。”他脚底抹油。“我先去看琦琦。” 刚抬起脚,晦涩的味道窜入鼻息。 他和白曜同时朝角落看去。一道黑影在洁白墙上一闪而过。 江渝下意识蹦回去,缩在他身后探头问:“那是什么?” 医院这种地方,不干净的东西最多,这些玩意儿他可不愿意招惹。 白曜道:“附了怨气的傀儡。” 江渝眼前一空,就见他风衣猎猎,闪身追了过去。 医院的确容易聚集怨灵,毕竟能抬到医院以后又死了的人大多都不是好死。 但这东西,不该出现在此处。 那黑影的动作极快,就像一条影子,“刷刷”的在墙壁上移动。 白曜只挪了一步又猛的停下,回头看了眼身后江渝,突然放弃了,收回脚站在了原地。 江渝跟过来。“怎么不追了?” 白曜道:“没必要。” “这种东西还用不着我动手。” 呦~江渝心想,架子还挺大,对工作都敢挑挑拣拣了。 白曜揽过他的腰,不安分的在一侧捏了下。“走吧,去看湘琦。” 江渝扒拉了两下,没扒拉掉,看着上方透红光的摄像头道:“你注意场合,大庭广众的。” 白曜无所谓的扯起嘴角,凑近他问:“那又怎么了,嗯?老板夫人。” “没想到你那么早就主动了,还让我追的那么辛苦。”在他大腿上捏了捏。“你说,让我怎么惩罚你?” 江渝刚要躲。 白曜恍然道:“扣工资吧。” 老板夫人江氏默默埋下脸,忍受了腿上来自资本家的欺压。“别介……” 两人保持着这个暧昧姿势来到了江湘琦病房,白曜终于恋恋不舍的把手放了下来,毫不掩饰的欲求不满,意犹未尽。 江渝终于翻了个托马斯全旋式的白眼,咬着后槽牙,忍无可忍道:“等哥哥准备好了,让你一次性亲热个够,不够十二个小时,你就自己拿刀切了吧。” 白曜挑眉,眼睛一亮。“十二个小时是不是有点少了,七十二怎么样?” 江渝拧巴着眉毛,丝毫不怀疑他的执行能力,忙揶揄。“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不行。”白曜黏腻腻蹭过来,把他顶在门上。“说好了,七十二个小时,一秒钟都不能少。”轻蹭了下他鼻尖。“那些必需品老公去做攻略,你安安稳稳等吃就行。” “树林,山间,温泉,酒店,车里,塔上,庙里,你想去哪?” 江渝:“……” 庙里???!!! 他是想被释迦摩尼一巴掌呼死吗!仰着头又扭过去,躲避亲来的唇,挣扎道:“我们就不能找个正常一点的地方吗!” 那一吻落在脖子上,留下一个粉色的痕迹,白曜意犹未尽道:“当然可以,那就浴室吧,你觉得呢?” 江渝——我觉得你丧心病狂。 第49章 谁才是直男 感觉到那只凉手滑进裤腰里,江渝坚决的把他推开。“行了,在公共场合你能不能注意点。” “好好好。”白曜哄着他,两只手都抬起来,现在最怕的就是他生气。 见白曜这么轻易就顺从放弃,江渝有脾气也没地撒,无奈白了他一眼,回身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就被扑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不由后退了半步。 “哥,你可算回来了。”江湘琦带着哭腔,紧紧抱着他腰。 见她这幅委屈模样。江渝心一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医院医生欺负你了!” “没有。”江湘琦摇头。“大家都对我很好。就是你,这么多天都不跟我联系,电话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一边说着,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缩在他怀里哭出声来。 她从小失去双亲,江渝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连他也出事,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哎哎——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江渝没想到犯人竟然是自己,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妹妹哭,忙握着毛衣袖子给她擦眼泪。“是我不好,我太过分了,别哭了。” 听到他声音,江湘琦哭的更厉害了,连日来心里的担忧,害怕,无助快把她压垮了,只要想想以后或许就只剩她一个人就感觉天都塌了,这几天一直睡不着,一直期盼着等着他回来。 瘦小的身躯缩在怀里,肩膀随着哭泣抽搭。江渝一阵心疼,更加懊悔自责,抱紧江湘琦,努力让她感觉到自己存在,温柔顺着后背。 “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对不起,对不起琦琦。哥哥不应该把你丢下。”他抱着江湘琦,一遍又一遍的道歉。腰被紧紧抱住,感觉到她的无助与恐惧,心里深深懊悔,自责,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弥补这一切。 “对不起,哥哥让你担心了,我保证没有下次好不好。”江渝摸着她蓬松的头发,轻柔的亲了亲。“这些天事情太多,我忙昏了头,原谅我。” 这些天,一边面对着白曜狂轰滥炸的发情,一边又做了解救神兽,阎罗殿一日游等附加任务,人人鬼鬼纷繁复杂,脑子就没空出来过。 以至于都忘了跟江湘琦联系,让她这么担心难过,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风月场所那些所有浪漫挑逗的小手段此情此景下都是那么无用,这么多年,他会哄的只有客人,对于血肉至亲牵心牵肺的妹妹,唯有手足无措。 他抱着泣不成声的江湘琦,看向白曜,无声求助。 “别哭了。”白曜被迫营业,终于从他身后站出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冷硬。 “本来就丑,一哭就更丑了。” 江渝:“……” 这人别他妈突然被夺舍了吧。平常不是会搔会撩的吗,狠狠瞪他——哄他的时候那么多话,一到关键时候堵了? 白曜一脸无辜,再次被迫营业,对除了江渝以外的人,实在是拿不出那份温柔,勉强从兜里夹出一张纸巾,递到江湘琦面前,面无表情。 “把鼻涕擦擦,冒泡了。” 江渝:“……” “行了,你闭嘴吧。” 死直男。 江湘琦死死抱着他,好像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了一样,娇小身躯随着啜泣在怀里颤动,江渝下巴抵在她毛茸茸的头顶上,耐心的一下又一下为她顺背。“别哭了好不好?都是哥哥不对,哥哥的错。” 白曜站在一边斜瞥了下漆黑的眼珠,看着这对紧紧相拥的兄妹。 走上前去拉开江渝站在江湘琦面前。 漆黑的压迫感让江湘琦怔住,怯怯看着这个满身邪性冷漠的人。 下一瞬,白曜背在身后的手哗啦转出,变魔术一样捧出一大束花,香气扑面而来,是朝气蓬勃的向日葵——金黄色的花朵被天蓝色的塑料纸包裹着,上边还坠着精巧拉花。 他微弯下腰,摘掉墨镜与面前人平视,眯起眼睛,冷漠的脸上突然浮现出醉人笑意。“你刚做完手术,哭的太多对身体不好。” “送给你,别哭了。” 江渝拉他的手顿住了,眼皮轻跳——这还是刚才那个钢铁直男吗?人格转换之迅速比女人翻脸都快。 江湘琦慢半拍的捧过来,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收到鲜花,埋下头,怯生生说了句“谢谢”。 她跟江渝完全不像是一个爹妈生的。单说模样,江王子长了一张下海能赚五百万的脸,而她典型的其貌不扬,合照里背景板,属于扔进人群里抠都抠不出来的大众。 江渝在外可以满嘴扯皮人鬼通吃,而她性格内敛,跟陌生人说话都不自在,接了这么一大束花后头深深低了下去。 看着片刻止哭的花,江渝感觉自己的人生阅历又增加了。 原来女生还能这样哄。 所以说真正的直男究竟是谁一目了然。 “喜欢吗?”白曜问。 江湘琦脸快埋进花束里了,小声讷讷。“喜欢。” “很好。”白曜站起来,居高临下瞥着她,有种完成任务的释然,手随意搭在江渝肩膀上。“喜欢就别哭了,大半夜的,回床上躺着吧。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江渝:“……”不动声色拿下他的手,向前摸了摸江湘琦的头。“这么多天你都没睡好,今晚好好休息,哥哥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哥~”江湘琦扬起头,拖着尾音弱弱叫了一声。红红的眼看着他,“我有事想跟你说。” 江渝弯下腰,手指挂了下他鼻子,温柔笑道:“说吧。”这么多天的失联让她担心坏了,肯定有很多话想说。与其让憋一晚上等到天亮,还不如现在说出来一身轻松然后呼呼大睡三天三夜。 “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江湘琦声音越来越小。“我没事了,我想回家恢复。” 江渝摸了摸她的头。 “对不起琦琦,我让你担心了。”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离开让江湘琦缺乏安全感,人在遇到难过事情,想要寻找依托,总会想家。 心里更觉得亏欠。安慰道:“接下来一直到你出院,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江湘琦瘦弱的手紧紧抠着花的外包装纸,低着头。小声道:“可是我想回家。” 这个病房十分豪华,各种设备都是最高端的,就像传单上那些新型酒店一样,早晨护士来的时候,她悄悄打听过了,每日价格后边那几个零对她来说简直是天价。 虽然江渝从不说家里经济情况,但她知道,这几年的积蓄跟本撑不了几天费用。 哥哥一直给她最好的,但她不愿意被安安稳稳养着成为拖累。 “为什么?”白曜问:“是护士照顾的不好?” 白老板开始怀疑自家员工的业务水平。 “不是。”江湘琦怯怯道:“我就是想回家。” 白曜不懂,但江渝大概能猜出七七八八,安抚道:“那你先在这里呆两天,乖乖配合医生检查,如果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我就接你回家。” “可是。”江湘琦知道这是他的缓兵之计,无力反驳,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回家。” “琦琦。”江渝吐了口气,严肃起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其它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别逞强,一切都听医生的。” 江湘琦低着头,手里的包装纸被攥的哗啦哗啦响。有些话她在心里已经憋太久了,硬硬问:“哥哥,你究竟做什么工作?” 第50章 原始人 江渝蹙眉。“你不需要知道。” 江湘琦咬着唇,扬起脸看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平日里所有的疑惑,担忧,自责都积压在心里,一个人在心里憋太多东西,总有无法承受崩溃引爆的那天。 江湘琦鼓起勇气,第一次用那么强硬的语气跟他说话。“可我今天就要知道!” 江渝一愣。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她道:“什么都自己扛着。可我是你妹妹。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你大半夜上班,凌晨回家醉的不省人事我有多害怕。” “我特别怕你有一天就这样一睡不醒。可我能做什么,我连问都不能问。”如果她问了,按照江渝性格肯定会因为顾及她的感受,在家也紧绷着,他已经够累了,江湘琦不想再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给他增加负担。 既然他想这样保护自己,那就乖乖接受保护。 可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又有哪一个愿意看着另一个风雨飘摇独自担下一切,而自己安逸呆在身后吃他的肉,吸他的血。 “你以为瞒着我就是在保护我,可是你的这种保护,让我沉重的喘不过气来!我不想再要你的保护,我不想再像白痴一样在你编织的安逸世界里傻傻活着!我不想再成为你的累赘你懂不懂啊!” 眼泪哗啦哗啦的流了下来,江湘琦哭的撕心裂肺,这些话,她憋了太久太久了,一股脑说出来,有种所有情绪都倒的到发泄的虚脱感,眼泪也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江渝伸出手想给她擦泪。 江湘琦歪头躲过大喊:“你别碰我!” 江渝从来没见过自己文静温吞的妹妹有如此一面,这么多年江湘琦一直都没有表露过,好像突然间不认识了一样,有些恍惚。 他垂下眼,心中泛起苦涩。 这些年他自以为承担了所有,还沾沾自喜觉做得很好,努力赚钱,努力社交,为了让自己少矫情他学会了没心没肺,为的只是让江湘琦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上学,他甚至还在课余时间学了做饭,煲汤,这么多年,他独自承担这么多。 却没想到,这一切,竟给了她那么大的压抑负担。那自己遭那么多罪,又是为了什么? 江湘琦的哭声引来了护士,还没进门,就被白曜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她乱七八糟的擦着眼泪,泪水流了满脸,病号服的袖子都因为一直擦眼泪而湿透了,干脆不擦了,仰脸嚎啕大哭着。 “当初如果不是非要带着我,你现在已经被人收养了。你就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有漂亮的女朋友,休息日可以去约会。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拼命赚钱养家,养我……” 江渝眼眶微红,低下头,轻声笑了笑。“然后呢?”他把她拉进怀里,随手接过白曜递来的纸巾给她擦眼泪鼻涕。“然后呢?没有你,哥哥怎么活下去?” “琦琦,你不是累赘,你是哥哥的天使,一直都是。” “其实这么多年,哥哥也很累,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一次都没有。只要想到你,想到我们的家,想到周末你回来我又可以给你做汤喝,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想想又能听见你叫哥哥。”他闭上眼睛,笑了,泪水快要憋不出了。 “再累我都能撑下去,真的。”他微微哽咽着。“只要有你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能撑下去。” 江湘琦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他承认自己累,听他温柔的说自己的心里话,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烧红的石头,打在心里,沉重而滚烫。 这对兄妹,这么多年来,都在用自己的方法保护对方,却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对方想要什么。 第一次坦诚的把想法说出来,所有的心结都解开了,豁然明朗。 江湘琦哭的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连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江渝……你个大笨蛋!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带着我……如果不是我……你现在……” 江渝紧紧抱着她。“我现在早就死了。”侧过脸亲了亲她额头。“琦琦,我再说一遍,你不是累赘,从来都不是。你是我的天使。” 江湘琦趴在他怀里哭的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好了。”江渝为她顺背,叹了口气,按着纸巾给她擦鼻涕。“都是哥哥不好,不该惹你哭,你刚做完手术,别哭了,好好去休息好不好,哥哥陪着你。” 白曜俯下身,难得主动开口安慰:“别哭了。” “你既然不愿意在医院呆着,那我一会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白曜。”江渝怒视。“你能不能别跟着她一起胡闹。”他好不容易才哄好,白曜又挑起来。 这人真会挑时候找事,以前全当他开玩笑,这次真的要发火了。 “好了好了,就这么办。”白曜揽过他肩膀,把他带向自己,在他脾气上来前强硬拉出了病房。 病房门被他随手带上。 江渝甩掉搭在肩膀上的手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跟他对峙,那副经年累月假笑的脸此刻死死绷着,每一寸都是冷的。 他很少生气,加上上次白曜逼他那次,这是第二次,动了真格。 白曜有些无奈。“媳妇儿消消气,听我说好不好。” “滚!”江渝像是被点燃。“你怎么闹我都行,但你不能拿琦琦的命开玩笑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你放心。”白曜不顾他的抵触按住肩膀,低下头耐着心,长话短说哄道。“琦琦的心脏已经完全没事了,需要恢复的只有手术时那道伤口罢了,而我有快速恢复的药,比医院的好太多了。既然她不愿意呆在这里,那把她接回家也没什么影响是不是。” 其实出院这件事,一点私心都没有那是假的。江渝说了,会一直陪着直到出院,如果那小丫头再在医院呆半个月,那自己……遥遥无期。 江渝蹙眉,将信将疑,深深吐了口气,担忧道:“你虽然帮她还魂,可是病理还在,我真怕……” 白曜道:“她的心脏,我帮她换过了,现在的这颗心脏是好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对江渝却是当头一棒! 瞠目结舌惊问:“换……换过了?”抓着白曜胳膊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配型吻合度是多少?排斥性怎么样?期限多少年?” 他一下抛出这么多问题,白曜拧巴着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不能江渝发作立刻补充。“但这颗心脏是神物,绝对没有任何副作用。” 江渝问:“神物?什么神物?” 印度的? 白曜诡异一笑,带着些许自得。“七窍玲珑心,当世仅此一颗。比干死后就一直在我手里。” 江渝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无法形容的表情,古怪问:“封神演义里边的比干?” “嗯。”白曜点头。 “封神演义是真的?” “一半一半吧。” “等等。”他后知后觉,摆手止住白曜的话,比起封神演义他注意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比干在的时候是商朝。”看向白曜,拧巴道:“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多少岁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先前白曜一直都含含糊糊避而不答。但眼下是躲不过去了,习惯性去推鼻梁上的墨镜,推了个空,转过头看向窗外,含蓄道:“那些零散的我记不得了,大概有十万岁了。” 江渝眼睛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他之前以为白曜只有几百岁,刚才又猜了个几千岁就寻思着够扯淡了,没想到自己的认知还是太狭隘了。 这人竟然是一块活化石。 难以置信道:“你特么逗我吧,商朝距今才三千四百多年,你已经有十万岁,那你从单细胞……不对,那你从女娲造人的时候就活着了?” 白曜依旧含蓄甚至带着丝遮掩,只是道:“我是女娲用手捏出来的。” 江渝:“……”蹬蹬,震惊的后退了两步,看着面前的女娲手办真品。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心里即将井喷出来的各种铺天盖地的谬论,最后一个问题。 “女娲真是你妈?” 白曜:“……”低了低头。“不,我没妈。” 江渝:“哦哦。”下意识应着,目光看向一边墙上,脑子里还不知道在想什么,跟动作完全对不上,空洞含糊道:“没妈好,没妈好,婆媳关系不好搞。” 白曜:“……” 看他在掰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无形中松了口气,看样子他还没有注意到。 江渝依旧点着头,眼睛还在看着那个方向神游闲天,过了一会,他好像终于在云里雾里抓住了点实的东西,又问:“远古真的有神?” 白曜:“真有。” 江渝从小接受的无神论教育此刻被彻底推翻一点不剩。 清晰听到了自己的三观咔嚓崩碎,散落一地。 白曜往前扶了他一下。“我也只不过比你大一点而已。” 他机械的转头,看着白曜那张好看的脸,迷蒙道:“五个小数——点而已。” 迷蒙过后,脑子又进入了一个混乱状态,完全是想什么说什么了,摸着下巴啧啧道:“原来长得好看的真的是手捏的,难看的就是泥点子甩的。” “这么看来我也是手捏的。” 白曜含糊应了声。“大概吧。” 江渝喉咙滚动了下,深深吐出一口气,发自内心的感慨。“我真没想到你是个原始人。”看向白曜,炯炯道:“你们那个时代的人穿衣服吗?” “吃生肉吗?” “你们什么时候学会的钻木取火?” “那既然人类不是单细胞进化来的,那现在那些北京人,元谋人,山顶洞人的头盖骨化石怎么解释?” 白曜:“……”深深吐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决定下剂猛药让他恢复正常。 “江渝助理,五十万字工作总结,张旭狂草体,手写。再加个附件,临你帅气老板的高清写真,逼不死冷军你今年工资就别想要了。” 第51章 再一次选择 闻言,江渝猛地被自己口水呛到了,一边咳嗽着把那些跳脱不羁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别介啊老板。” 白曜瞥他。 他当即福至心灵,立刻换了副姿态,切切拉着对方冷硬的小臂道:“宝贝儿,我错了,咱们不扣工资行不行。” 白曜笑,浅薄的唇逐渐往两边延展,目中生起几簇忽明忽暗的光,缓慢前进着,把他逼到了墙角。 后背撞在冷硬的墙上,江渝微微仰起头,看着那双居高临下欲望焦灼的眼,两手贴在墙上,木木又怯讷的吞了口口水,抻紧的线上,白皙喉结随着这个动作滚动了一下。 “呵。”白耀从齿间呛出一声轻笑,一只手臂抬起摁在他头顶墙上,修长雪白手指曲起指节,在他喉结上蹭了蹭。“你叫什么?”他侧着脸凑近,唇边似有似无的笑,盯着他粉嫩的唇瓣却没有亲上去,只是离得很紧,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随着说话动作,柔软又带着凉意的唇线丝丝相蹭,有些痒。 他的气势很强,江渝维持着紧贴墙璧的姿势侧过脸去有些怯弱的低下头。这个问题白曜来的路上已经问过一次了,这次又拎出来,不知道他到底想听一个什么答案。 走廊上静悄悄的,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窗外忽闪而过的一辆车昏黄车灯光从窗户透进来,打在他眼眶上一闪而过,那一瞬间,他眉目间被渗了丝丝金色。 “江渝。”似乎是下定决心,江渝抬起头看着他,主动亲了亲那微凉的唇。“江流入海的江,矢志不渝的渝。” 他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明眸徐徐却依旧有丝怯怯神情,好像担心他下一刻会咬过来一样。 白曜本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如果他再这么说,就咬他,但当看到那双眼中竟生出那样情绪,心里突然一空,接下来所有的动作都放弃了,绷紧的肩线也垮下来。双臂往下圈住他后背,把整个人拉进怀里。就着这个姿势似是安抚的亲了亲他柔软头发。“以后别人问,不要说后半句。” “为什么?”江渝被他抱着,疑惑问:“这又是怎么了?” 自认为自己名字不涉黄,不犯法,也没什么冥府禁忌吧。 白曜无奈笑了笑。“傻瓜。”摁着他的肩膀微微低头跟他对视。“矢志不渝只能对我一个人说。” 江渝看着他,抿着嘴瞪大眼睛,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 “卧槽!你特娘的别有精神病吧。”吃醋吃到一个词上,这堪称变态的占有欲。正常人哪有这样的。 “我不瞒你。”白曜认真道:“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把你一口口咬下来,吃进去,两个人血肉相融,永不分离。” 他的眼睛微弯,一直上挑的冷峻眼角都随着动作垂下,目光微微压住,克制又贪婪,这副模样竟让人觉得有些卑微的成分在里边,卑微的征求——同意。 逆着光,白曜的脸惨白,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幽然亮着,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阴寒森然,连雪白的睫毛都让人觉得发冷,此刻的他就像只鬼。江渝寒毛蓦的炸开了,下意识后退两步。 “你开玩笑的吧?” 白曜笑了笑,跟上来。“是啊,我开玩笑。” 恐惧自心底蔓延蹿升吞噬,江渝清晰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指尖微微发颤,强迫自己冷静,扶着身后墙快速绕到他身后,跟他对调位置,同时拉开了距离。 白曜随着他转过身来,光打在脸上,那些邪恶阴晦的东西缓缓散去,那张脸如同以往,没有刚才那么令人恐惧了。 江渝松了半口气,强行硬气怒道:“我才不信你开玩笑!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你去看下心理医生能死吗!”刚才的神情,仿佛肺腑之言水到渠成,可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真被吓得不轻,手还在微微发颤。 白曜看见了,移开目光。“小渝,我问你个问题。” 江渝好不容易才压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没好气道:“你说。” “我现在给你个选择。”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两只手都装进外套兜里,因为他不能让他看见,所有指甲都毫无保留的深深掐进了掌心肉里。“我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继续跟着我还是离开。” 那颗坚定自私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撒开大衣,从内兜里掏出一张卡,银色卡条在光下闪烁着。“这里边的钱足够你无忧无虑过这辈子。” 江渝上前,看着那张印着VIP的黑卡,不用想,里边得钱也一定是个让他没见过世面的数字。“你吃错药了?” 白曜没有说话,只是把卡递向他,垂着眼,轻薄的唇微微抿着。 江渝学着他单手插兜婊里婊气接过来,翻动了下,正反两边看了看。 白曜清晰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奔腾,呼啸,声音嘈杂,那原本冰冷的液体此刻变得燥热,他强行克制住来自本能的冲动,声线却像往常一样,问他。“你选好了?” 江渝把卡塞进他的外套兜里,一把抱住他腰,白曜一愣。 他眨巴着那双明眸,笑道:“对啊,选好了。” 心里却想——这人能不能少整这些有的没的。 白曜狠狠把他勒在怀里,害怕下一秒这人就会改变主意。深深吸了口气,压抑道:“我给你选择了,我已经给过你回头的机会了。接下来就算是下地狱,就算痛不欲生,你也要走下去。”他好像是在盲目的替江渝做下什么决定,不给他一丝后悔的余地。 江渝听到了自己肋骨因为大力的压迫发出嘎嘣声响,龇牙咧嘴拍他手。“是是是,行行行,但你能不能松开一点,再这样不用以后我立刻就要下地狱了。” 白曜听话的松开一点点,呼出一口气,像是欣慰,低声道:“你跑不了了,小渝。” 江渝揉搓着自己的肋条,哼哼道:“我就没想过跑。” 他徘徊过,摇摆过,挣扎过,但从下定决心那一刻,就义无反顾扑了下去,从没想过要给自己留后路。管他冥府,黄泉,十殿阎罗。 只要这个人需要,他都会不知天高地厚的陪着。 说实话,白曜能想到给他退的机会,出乎意料却也暖意横生——他是认真的。 第52章 献祭者 天亮以后,白老板亲自打电话把休假的老医生从被窝里揪过来,带着江湘琦轮番过各种精密仪器,把医院里所有能做的项目都做了一遍,包括过敏源排查,微量元素提取,里里外外忙了一上午。 江渝拿着一大沓洋洋洒洒的单据报告,跟在身后团团转。 终于等所有的报告都做完了,他才扒拉着单手拿着还在哗啦哗啦往下掉的单子问:“至于吗?”所有检查都做完,江湘琦除了体脂率偏低,体内白细胞偏高以外,其他的一切正常。 白曜摊了下手。“怕你不放心,干脆彻底一点,要不要再做个生理期预估什么的?孕期预测,我们医院的主打项目,从现在开始调养,可以有效预防婚后不孕不育。” 江湘琦脸一红。 江渝瞪眼。“你可拉倒吧!”把轮椅扶手转到白曜面前。“琦琦折腾一上午累透了,你把她送回去吧,我去办理出院手续。”赶紧在他更加乱七八糟想法出来前及时扼杀! “好。”白曜手指摸上扶手,在他手还没伸回去前在手背上蹭了下,吃了一把嫩豆腐,弓下腰推着轮椅往前。 “那我走啦~”回头,轻薄的唇开合,发出三个无声的音——宝贝儿。 江渝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错,有些莫名其妙。 脱离了那人视线,扬起的唇角以可见的速度下垂,轻抿着,像往常一样,满脸冷峻与生人勿进。跟一大群护士医生擦肩而过,没有人分得他半片目光。 江湘琦默默低着头,他从第一次见面就有点怕这个哥哥,乖巧又安安静静的被他推着送回病房。 “琦琦。”白曜难得贴心的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来,动作轻柔的放在床上。双手撑着床面,软软的床垫连同铺在上边的雪白绒被一起陷下去,他没有起身,凑近江湘琦耳边,低低唤了一声。 “哥哥对你很好是不是?” 气息吹拂在脖颈,江湘琦脸刷的红了,埋下头,懵懂点了下。 白曜继续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那你愿不愿意替他去死?” 江湘琦一僵,腰杆突然挺直,就像被提起线的木偶,浑身紧绷着。空洞双目里倒映着白曜肩膀外侧漆黑身影,木讷点头。 “记住了。”白曜意味不明:“等那天到来,你要不顾一切冲出去,保护他。” 江湘琦一丝意识都没有了,只是又木讷的点了下头。 白曜抬起头,越过她肩膀看到前方墙上挂着的油画,那是伦勃朗的名作——《亚伯拉罕的献祭》 ‘神要试验亚伯拉罕,就呼叫他说:亚伯拉罕。他说:我在这里。’ ‘神说:你带着你的儿子,就是你独生的儿子,你所爱的以撒,往摩利亚地去,在我所要指示你的山上,把他献为燔祭。’ …… 白曜静静看着画上那把举起的钢刀,明明是画出来的,却好像真的一样,闪耀着森冷寒光。映在他眼睛里,一片白芒。 江湘琦回过神来,慌张的往后蹬腿缩,一张脸红的像是涂了层番茄酱。 白曜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面无表情的起身,摊开手掌,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白瓷瓶,就像是古装剧里盛放丹药的一样,拔开塞子从倒出一颗黑红色药丸。 “把它吃了。” 江湘琦看着白曜的欣长的指尖捏着药丸递过来,可能是被江渝喂习惯了,下意识的动作不是去接而是微微张开嘴。 白曜垂着眼把药丸塞了进去。 温热唇瓣碰到冰凉的指尖,触过的地方好像火烧过一样,江湘琦的脸滚烫,又想起刚才丝痒的气息,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在胸腔里不受控制的哐哐跳,仿佛要把这幅羸弱身躯镇散一样。 她低下头,几乎是没有任何气出来,细如蚊声飘飘的说了句。“谢谢。” 白曜看了她一眼,把瓶子跺在病床旁的桌上。“没事。晚饭以后再吃一次,对你恢复有好处。” “好。”江湘琦缓缓缩进被子里,浑身灼热烧的滚烫,她缩成一团,背对着白曜躺下了。 柔软的床把她包裹,此刻只能听见心脏交织成擂鼓的狂跳。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跟除了江渝以外的男生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她缩的更紧,脸深深埋进被子里,头也缩了进去,特别怕被发现自己的异常,不用回头她也知道,白曜依旧站在床边,只能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江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安静缩在床上江湘琦,疑惑问:“怎么了?这么冷吗?” 白曜瞥了一眼,答道:“睡着了。” 江渝出了口气。“也是,昨晚一直哭到凌晨,今早又折腾了一上午。”过去捡起桌上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弯下腰把被子往下拉了拉,为她把蒙着的头露出来。 有些疑惑问:“脸怎么这么么红?” 白曜道:“我饿了。” 江渝一愣,他以前也常常这样,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了。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回忆着——孟石村石叔家里,昨天早晨白曜给他下了碗鸡蛋面。突然有点心虚,他起码昨天早晨还吃了碗鸡蛋面,扛到现在也才三顿,白曜那天早晨什么都没吃,比他还少吃一顿,回来后又毫无怨言的跟着他里里外外忙上忙下,突然有些内疚。 “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字还没说出口。 腰被人从后环住,碰到坚实的小腹,白曜附耳低低道:“你猜我想吃什么?” 他下意识看了眼江湘琦,忙挣扎,压低声音吼道:“你干什么!” 白曜道:“怕什么,琦琦睡着了。” 他又紧张的看了眼床上的江湘琦。果然她还是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熟睡着,悄悄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以后能不能注意下场合。” 白曜学着他压低声音,笑道:“好好好,都听媳妇儿的。” 江渝道:“滚!别乱叫。” 白曜把下巴枕在他的肩窝里,双手抱着他悠哉道:“那我该叫什么?宝贝儿?亲爱的?小渝渝?嗯?” 江渝毫不吝啬的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喊一个不那么恶心的称呼。” 白曜道:“我觉得都挺好。” 他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掰扯腰上的手。 “松开,我要去吃饭。” 白曜抱的更紧,无赖道:“那你亲我一下。” 如果不是背对着他,江渝一定以下犯上堵上一个月工资给他一个大耳光,发泄一下底层劳动人民的愤懑! 但现在受制于人,腰上的手死死箍着,他连转身都不行,这人就像快狗皮膏药一样死死贴着他,随着他不断扭动,传来很清晰的变化,后背一僵。 怕了怕了。 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抵抗,消极问:“你成天吃春药了吗?”真挚建议:“我觉得你可以去金戈拿个代言,保准能开拓国际市场,打造新一代国货之光。 白曜不说话,只是笑着抱着他不撒手,一副油盐不进模样。 “你大爷!”江渝终于没辙。 仰头在那张脸上啄了一下。“行了吧,快松开!” 目的达成,白曜虽然恋恋不舍却也应诺放开。 江渝赶紧拉开距离,三两步走到门口,哗——拉开门,回头压低声音却依旧暴躁的丢下了句“禽兽。”完事大步昂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曜回头瞥看了眼依旧躺在床上熟睡的江湘琦,目光压了压,唇线缓慢延展,跟着出了门。 第53章 爱屋及乌 门“吧嗒”的关上了。 江湘琦猛的坐起来,看着二人刚才站的地方,空气里似乎还留着方才那刻意压低却又暧昧的话,两个人存在过的气息还未散去,她的眼睛睁的老大,少顷突然抬起手,紧紧捂住自己嘴巴,泪水哗的流了出来,刚才的事情就像梦一样,她简直不敢相信。 这么多年,那颗怯懦微弱的情感第一次有了松动,花季少女的心刚生出了芽,名为情窦的花还未盛开就被人无意间用最残忍的方式掐断,扔在地上碾碎。 而那个人,对此一无所知。一时间被至亲之人背叛,被欺骗的愤怒与悲哀冲了出来,盖过了原先的惊慌,恐惧。 等到江渝他们回来的时候,江湘琦依旧躺在床上,好像睡了很久般,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江渝把装着餐盒的塑料袋亲手轻脚的放在床头柜子上,争取发出的刷拉声音能小一点。俯下身,抚起柔软的留海,摸了摸她额头。 体温正常,但依旧忍不住确认。“你给她吃的药没问题吧,她身体受得住吗?” 白曜能拿出来的东西必定是珍品,这原始人浑身上下都是宝,根本不屑用次的东西。但什么东西并不是越贵重就越好,就像人参丸不如板蓝根,千年灵芝一次给气短的人来两斤能直接送走。 白曜道:“没什么问题,你放心吧。” 江渝稍微松了口气,额前头发落了一缕在鼻梁上,他弯下腰给江湘琦把耳边的头发理了理,留海掖到后边防止睡觉乱动搔的脸上不舒服。 “白曜。”他看着熟睡中的人,收回指尖,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脾气。” “但琦琦是我唯一的亲人。她胆子小,我们以后免不了经常来往,你可不可以在跟她相处的时候再温柔一点。” 以两个人现在这种关系,以后江湘琦和白曜免不了会经常见到,白曜如果真板起脸来,大概就是冷漠狂傲六亲不认,扪心自问,那是一副很让人害怕的面相。一个冷眼漠视,一个战战兢兢。江渝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形。 白曜看着缩在被子里的弱小身形。睫毛扑下,果敢冷硬的鼻梁雪白,在最高处渗着点微弱的光感。“知道了。” 江渝过去,主动十指相扣的拉着他手。“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不会回头,阳间之人行阴间之事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他见识过秦老毒的阴狠,也深知冥府局势惊心,以后难以预测的凶险会越来越多,他不怕死,可他不想把江湘琦牵扯进来。 “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回不来了,你能替我照顾琦琦吗,让白家成为她的后盾。”说完,一瞬不瞬看着白曜,等待他的应诺。他需要给江湘琦一个保障,这样他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做任何事情。 白曜蹙眉,抓着他的手指不可察的勾了下,回握住,用一种没什么感情的语气问:“你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么多?” 其实他心里真正想问的是——值得吗?这也是当年,他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江渝笑了,察觉到他心有芥蒂,这人的占有欲一向很强。“这么说吧。”他道:“如果有一天,你跟琦琦同时被吊在悬崖两端。我一定会救琦琦。” 白曜眉头一跳,抬起眼看着他带笑的脸。 江渝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继续顶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然后我陪你去死。”这就是他在家人跟爱人之间的抉择,作为哥哥他要保护妹妹,作为爱人,他选择同生共死。 “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嗯。”白曜应下,垂了垂眼,尽管江渝说的这么掏心掏肺,但他看起来依旧情绪不高。“我会保护好你的。” 床上传来轻微的响动。江渝火烧般猛将手抽出来,面上肌肉调动,很好的掩饰住了那缕惊慌,轻轻咳了一声。回头俯下身关切问:“琦琦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白曜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厚重长睫塔拉着,看向空荡荡的手心,雪白细削的指尖泛着柔弱光,手指屈了屈,揣回兜里。 江湘琦捂了捂胸口,蠕动着从柔软床上坐爬起来,懵懂道:“伤口不疼了。”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一直看着被子,没有跟江渝对上。 “那就好。”江渝丝毫没有察觉到反常,把柜子上鼓鼓囊囊的袋子提过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白曜绕到床头,弯腰摁下床尾开关,把桌子升出来,江渝把一个又一个的餐盒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一摆在上边上。 掰开一次性筷子对着打磨好才递给她。 自己拿出一副兴致盎然指点道:“龙井虾仁,凉拌龙须菜,冬瓜排骨汤,清炒笋尖,都是你爱吃的。”把那碗白白的香米饭打开推到她面前。夹了个虾仁进去。 “快吃吧。” 江湘琦低着头,有些局促的捧起米饭碗,小小的扒了一口饭。 “多吃一点。”江渝坐在床边又给她夹了块笋。 拿起空碗盛了勺汤,端到她面前,提醒道:“先喝口汤润一润。”他就像是一个老妈妈,和蔼慈祥又尽职尽责的照顾着自己崽。 “医生说你刚恢复,只能吃清淡的,等恢复好了,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好不好。” “哥哥。”江湘琦吃了一口白饭没有再去动任何东西,捧着碗,低着头小声的叫了他一声。 “嗯?”江渝低下头,凑近她,江湘琦说话声音一直很小,尽可能让自己能听清,问:“怎么了?” 她低着头,轻咬了咬唇,心里很乱,本来有很多话,很多话想说。 但在听到那一番话后,一切指责都说不出口了。 他的哥哥本来就没有什么错。 “哥哥。”江湘琦很小声的又叫了声。 “我在呢。”江渝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放下筷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湘琦摇了摇头,小声道:“哥哥,如果你有一只小鸭子,我很喜欢,那你怎么办?” “啊?”江渝抬起头,拧巴着眉头,好半天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哪有什么小鸭子?你想吃烤鸭了是不是,这可不行哦,医生说你只能吃清淡的。”刮了下她鼻子。“等你好了,我们去全聚德让你敞开了吃。” 江湘琦道:“如果,如果你有一个我很喜欢的东西。” “嗯?”江渝狐疑:“你看上我什么了?” “你哥哥会让给你。”白曜站在床尾,替他接了江湘琦的这个问题。居高临下瞥着她。“但纵使他让,你也得不到。不属于你的,无论如何都不属于你。” “白曜。”江渝凝眉,仰头看着他,敏锐察觉到这两个人间有他不知道的东西,眼神示意他住嘴。 白曜瞥了一眼,看向窗外。“人类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烦心事,无外乎两个原因——贪心和不懂得珍惜。欲望是没有尽头的深渊,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所以最好别去追寻那些自己根本够不到的,免得伤害自己也伤害身边人。” “珍惜当下时光,珍惜眼前的人才是应该做的。人之所以会后悔,就是因为不懂得珍惜。有些东西明知道会失去,但还在眼前的时候依旧熟视无睹,等到失去后才追思,失去后的珍惜,有什么用呢。” 他收回目光,从外套兜里抽出手摁在床位的隔板上,微微俯下身,看向江湘琦,出峰的眉尾垂了下来,唇线自然延伸,脸上浮起一抹堪称温柔的笑。 “琦琦,你说我说的对吗?” 江湘琦怔怔看着他,原来他知道,他竟然察觉到了。一时间心里羞耻又有些无地自容,低着头,讷讷的什么都说不出。 “我是你哥哥最好的朋友,而你是他最亲的人。以后,我也会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吃烤鸭,好吗?”白曜的声音很温柔,除了江渝,这是第二个让他这么耐着性子说话的人。 江湘琦的头深深埋在胸口,微不可查的点了下。 江渝看着白曜,上挑的眉毛缓缓放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那里暖暖的,白曜最近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暖尽了心坎里,热的发烫。 以前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解这个人了,可突然间又觉得不了解他了。有些为自己无谓的担忧感到可笑。他原本以为,这人能忍着不闹别扭就很不错了,真的没想到还会拿出这份耐心和温柔出来。 白曜看着他,有些无奈又柔和的笑了笑。 他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爱。千万年来,唯有一人在他心头上划了永不愈合的一刀。 只有那一个人。为了他,他什么都愿意,包括爱屋及乌。 白曜的话江渝虽然不懂,但对房间里其他两个人好像是开诚布公一样什么都挑明了。 江湘琦开始默默扒饭。 白曜对江渝道:“我回去一趟,晚点再回来。” 江渝点头。“我送你。” 出了门后他压低声音问:“是冥府的事?” “没有。”白曜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白家的事,我回去处理一下。” 江渝半信半疑目送他离开,白曜这次竟然没有任何轻佻的行径,有些反常啊。 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咔嚓转动,兜里的手机催命一样响起来。 第54章 最后一单 江渝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眉头跳了下,已经半推开门又被他吧嗒关上了,刻意又走远了些,他趴在走廊窗台上,身后是人来人往的医生护士,按下接听键,客气道:“哎,姐。” 是Bluebar那边的电话,这个倒不是很意外,他意外的是号码不是大厅服务台,而是的老板的私人电话。 “哎呀,小江,你的电话可算打通了,找你真不容易。”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有些娇媚的女声,语气虽然有些焦急却也没乱了方寸。 “啊?不好意思啊姐,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尽管对方看不见,但他脸上还是浮现出满含歉意的笑,朝病房的方向看了眼。 江渝的情况那老板也算清楚很清楚,江姐道:“出什么事了?解决了吗?需要钱的话我可以提前开给你。” 这老板别的没有,倒是仗义,出了名的护犊子,江渝这些年没少受她照顾。 江渝道:“已经解决了,让姐挂心,真过意不去。” 江姐笑。“你少来,就你小子嘴甜。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两天你的小相好们天天打电话给我催,我一天二十多个电话接着,电池寿命硬给我干掉了百分之二十。” 江渝看着楼下,一群小学生在医院大门口停下,整齐的排排站,年轻的女老师耐心又温柔的讲纪律。“一会儿进去,要听天使叔叔和阿姨们的话,不能乱跑,不能……” 小孩们叽叽喳喳也不知道这些话听进去没有,背着小包戴着统一配发的小黄儿童帽,一脸的天真无邪。 唇角不由扬起一小片,他转了个身,手肘靠在窗台上。“姐,我不回去了。” 有点心疼这个月的工资,这都月底了,也太可惜了。一会儿问问白曜能不能报销。 江姐略微有些惊讶,开玩笑道:“怎么?找到金主了。” 江渝也玩笑着回:“可不是,又帅又有钱的金主。”风月场所的人都有这么个毛病,习惯性把话说的含糊又暧昧不清。江姐当他开玩笑,艳红的指尖点了点光洁台面。“这个月也到月底了,你来把工资领一下吧。” “嗯?”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非正常离职当月工资是不算的,这是规矩。 江姐不急不缓道:“小江,姐有个事情要请你帮忙。” 江渝失笑,从兜里掏出烟随手点了一根,客气道:“江姐你说,什么事?” 刚抽了一口被呛的咳嗽,烟圈尽数喷出,拧着眉头看着指尖夹的黑兰州——最近都被白曜用漫天游养叼了,有点抽不惯这便宜货了。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今晚来个客人,点名要找你,姐希望你能接待一下。完事以后,我给你开一年的工资。” 江渝再次被这烟呛得咳嗽起来,烟雾喷出,挥手驱散。“姐,你耍我呢吧。你知道我的,只开盘不出局。” 开盘出局都是行话。开盘意思是只陪客人喝酒聊天,没有其他服务。 而出局就是指跟客人出去,至于出去做什么就不在酒吧范畴之内了。 这其实是古代妓院的行话,一直用到现在。大部分酒吧都有这种隐性业务,Bluebar也不例外。 江姐笑了。“放心,姐知道你的规律,这次就跟以前一样,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就行。” 江渝也笑了。“姐,你是当我傻吗。要是跟平常一样的话你会给我开一年工资。” “是有点特殊。”江姐道:“那个客人有点例外,那是——”说着,那边传来了一阵喧嚣。隐隐听到桌椅板凳轰隆倒地跟玻璃破碎的声音。“哎呦我去!”江姐匆匆道:“有个喝醉的傻逼闹事,你一会儿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大王,给我摁住。”电话那头传来高跟鞋哒哒跺地声由近及远。 “老娘让他知道什么叫花开富贵!” “嘟嘟——”电话挂掉了。 江渝看着自己财神屏保界面拧着眉头,无奈又一头雾水,拖沓着朝病房走去。 随手抓起搭在衣架上的大衣套在身上。 江湘琦见他收拾着要出门,忙坐起来,有些紧张抓着被子。“哥,你要去哪?”刚才的电话她隐隐听到了一点,猜的出是酒吧打来的。 江渝一只脚已经踏出门了,听到她喊,歪着头回身,浅褐色头发垂在黑色大衣上,发梢柔软的打了个卷,下眼睑往上眯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放心,最后一次,以后不做了。别等我,你早点休息。” 江湘琦欠起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犹豫空挡江渝已经拉开门大步离开了。 天已经黑透了,街上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夜宵,烧烤摊都摆出来了,冒着烟熏火燎的热气,不知道是哪家店还放着劣质的DJ轰隆轰隆。 医院对面的公园里上有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 掺杂炫酷的民族风群魔乱舞。 江渝裹了裹身上外套,这才发现自己随手拿的竟然是白曜的黑色大衣。他的肩膀没有白曜的那么硬挺,裹着大衣单薄消瘦。白曜穿的时候像是参加葬礼一样庄严肃穆,而穿在他身上就有种沉稳雅致。 不管了。伸出手拦下辆绿牌出租车,拉开车门钻进去。“师傅,龙旗路328号Bluebar。” “好嘞。”计费器滴滴答答开始响,师傅在前方路口变道掉头,绿色出租车游鱼一样汇入形形色色的下班归家车流。 江渝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闪过五颜六色的灯光,一簇一簇飞速从眼中划过,映着漆黑的瞳孔五彩斑斓。 叮—— 一声清脆的铃声传入耳中,好像打在了神经上,又在耳蜗不停回荡。 又来了。 就像以前那几次一样,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车外光怪陆离的景致开始褪色,变成了一片雪白的迷雾。 他昏昏沉沉的维持着最后一丝神智,但依旧被那股不知名的力量蚕食。 终于,他两眼一闭不省人事。 他又来到了上次那个山顶,面前白茫茫一片,像是浓厚的雾气升腾,铃声还在响,前方白雾中有一点金光,刺透一切遮挡落入眼中。 面前悠然荡起条一指宽的白色带子,随风上下舞动。 那点金光就坠在带子末端,是一只精巧的金色铃铛,随着舞动震响,发出声音。 铃声清灵生脆好比昆山玉碎…… 这铃铛……江渝恍惚中竟然觉得熟悉,缓慢伸出手去抓。 “先生,先生你醒醒,已经到了。”师傅催促的声音蓦然响起。 江渝猛睁开眼,窗外是熟悉的红灯绿酒。 金碧辉煌闪闪发光的大酒吧门口,楼上霓虹招牌不断变化滚动。勾肩搭背的客人进进出出,醉酒的叫骂声,公主嬉笑调情的娇嗔伴着熟悉的喧嚣音乐。 江渝抬掌使劲搓了把脸,暗暗骂了句:艹。 第55章 那个客人 江渝结好账,车内一直开着暖风。拉开车门寒气扑面而来,顺着敞开衣襟无孔不入的钻了进去,禁不住又裹了裹外套,衣服上仿佛还残留着白曜的气息,他嗅了嗅,心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唇角扬起,有些留恋。 看着热闹的门口,来往的白领流氓掺杂其中,正人君子和衣冠禽兽混在一起往里进着,保安对讲机刺啦刺啦不时的响起提醒。深深呼了口气,职业性的假笑挂在脸上,捂着衣襟三两步跨上台阶。 灯光昏暗DJ震天,卡座上人扯着嗓子叫喊,舞池里的人扭腰晃头群魔乱舞的狂欢。江渝看着这无比熟悉的场景,只是离开了几天却又恍若隔世。 “呦——江哥终于来了。”刚一进门,就被几个坐在吧台的同事顺手揽着肩膀摁过去。 “去哪风流了,忘了兄弟们了啊。”江渝从那人手臂下挣扎出来,整理着自己被拉扯歪的衣领,昏暗灯光下,锁骨上的伤痕被彩灯一晃而过,紧接着被他盖好。玩笑道:“滚吧,家里出了点事。” 顺手接过其中一个人递过来的威士忌,喝了一口。“江姐呢?” “在Rainbow。”音乐此时达到了高潮,人们都在尖叫狂欢,那画了烟熏妆的同事不得不凑近他耳朵,但还是要扯着嗓子喊。“好像来了个大人物,一个小时前就来了,江姐一直陪着。” 江渝点头,把菱块四脚杯跺在噌亮台面上,只是短短几天,对于这音乐喧闹就有点无法适应了,扯着嗓子对他喊:“那我先过去了,晚点聊。” 从高脚凳上跳下,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熟客认出来了。没办法又被拉着过去陪了两杯,推让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脱身,捂着大衣飞速穿过大堂上了二楼。 一上来,那轰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喧闹明显就小了,虽然说不上安静,但比起一楼来那是万籁此都寂了。 Rainbow是一个包间的名称,在二楼拐进去以后的最里面,因为经过了几个转弯,整体隔音材料吸收的好,走到这里时候周围已经可以算得上安静了。 这是Bluebar最顶级的包间,能待在这里的一般都是政府要员,领导高管,企业老总,偶尔出来消遣耍乐。 他被点上来过几次,但因为是关起门来的生意,不少人就开始放开了弄,容易没了底线,他心有芥蒂,几次虎口脱险,后来再找他能推就推,避开跟这里人接触。 其实刚来酒吧那会儿,他一脸青涩稚气未脱比现在更加吸人,男男女女很多人都想要开了这个嫩 苞。 那时候少不更事,遇到客人索取过度的情况经常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一次直接把人推倒撞在桌子上了。 那人当然不肯,拧巴叫嚣着非要搞他,江渝死活不从,一副你敢动我我就血溅当场咒你十八代祖宗的架势,最后惊动了江姐。 那是江渝第一次见到老板,美丽火辣又让人本能觉着危险,那双妩媚的眼睛眯起来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当着所有人面揽着他的脖子半开玩笑道:“这我弟弟,还小,不懂事。没法伺候各位老板尽兴。” 江姐干了这么多年,认识不少人,在这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开了口,那人没办法不卖她这个面子,只能作罢。 江渝只赔了医药费就把事情揭过去了。 事后他被叫到办公室,原来以为要辞退或者是问罪。结果江姐只是坐在沙发上,不急不缓的抽了根烟,她一直都是一头棕色的大波浪,指尖白皙光洁,指甲涂了一层深红色指甲油,夹着烟,微微眯起眼睛,睫毛卷翘,充满欲望的风情。 “干这行还想干干净净的?”江姐吐出一口眼圈,一瞬不顺看着他问。 江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战战兢兢又实话实说。“想。” 江姐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后来,江渝总觉得她那天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在缄默的回忆。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女人,一个人开这么大的酒吧,背后肯定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故事吧,而自己,不经意间触动了她的回忆。 后来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几次,江姐都一一帮他挡下了。 甚至有一次,有个老板追求未遂,给了江姐一笔钱让她从中拉皮条下点药,就想快活一晚。被果断拒绝了。 这些年江渝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江姐给他挡了不少事,他知道这些,所以一直都很感激。 Rainbow的门是金色的欧式雕花制式,雕花里还嵌了亮眼的蓝色,富丽堂皇。有两个身杆笔直像军人一样的保安跨步站在门口,见他过来,其中有一个低头用对讲机说了句。 一身红色包臀裙勾勒性感身材的江姐走出来,顺手把门带上。扭着细腰挺着胸脯对江渝招了招手,把他领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小江,我平常待你怎么样你也清楚。” 江渝道:“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除了出局,能做的我一定做。” 江姐艳红的唇勾了起来,妩媚又精练。“我喜欢你的聪明。”目光落在门上,朝着包间扬了扬下巴。“里边这个是个贵客,听你的名声来的。” “贵客?”江渝很少在私底下从她嘴里听到正经称呼,再大的官,她都敢喊“那傻缺,那胖子,那秃瓢……” 不由问:“有多贵?” 江姐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咱们关门,就人家一句话的事。” 江渝挑了下眉,江姐这些年也有不少人脉,起码省正级以下没这个能力做的这么干净利落。 江姐怕吓着他,安慰道:“你别怕,我在里边陪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什么不规矩。你就像以前一样,陪人喝喝酒聊聊天就行了。”说着,伸手帮他把竖起来地领子折下去弄好,指甲给把头发拨回去。 “不过。”她撩了撩头发,手上的鸽子蛋随着灯光蹦光闪眼,“人长得不错,要是真对你做什么,你不会吃亏。” “……”他怎么有点后悔自己这么草率的就过来了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江渝警惕着推开门,神经绷紧着走进去,厚重隔音门关上,外界的一切喧嚣尽数被隔绝,一丝声音都没有了,包间里静的可怕,一时间从群魔乱舞过度到了老僧禅房。 包间十分宽敞,容纳个五六十人没有问题,主灯开着,光线柔和照在房间里,明亮宽敞,地板噌亮投射着房间里的景致,跟其他客人不同,这人没有开七彩魔幻灯,也没有搞什么昏暗的黑夜朋克。DJ台上一个人也没有,房间里很安静,除了装潢奢靡外,倒不像是个酒吧。 江渝松了口气,应该不是个来找刺激的傻逼。 里边没有找来服务的公主,没有娇媚的兔女郎跟猫执事。只有一个穿着得体的男人坐在中央沙发上低头倒酒。 酒声流进杯里潺潺,是这寂静房里唯一的声音。 他走过去,从沙发后方绕到那人右手边,主动接过醒酒器,替他把面前的杯子倒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端起来陪笑道:“路上堵车我来晚了,让老板等这么久十分抱歉,我先自罚一杯。”说着,扬起头喉咙滚动了下,一饮而尽。 喝到嘴里他职业性的辨别了一下,五位数的麦卡伦——果然是个老板。 低下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提了下裤子挨着那人坐下。“听说老板是特意来找我的?”他有些好奇,能让江姐都害怕的人,竟然会纡尊降贵特意来找他,自己还没出名到那种地步吧。 一声轻笑从旁边男人口中传出,他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就那样直接撞进了眼中。 江渝瞪大眼睛,紧接手一抖,条件反射弹起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距离。 “你,你……你你……”他瞠目结舌,指着那人你了半天,终于决口:“你到底是谁!” 一头金褐色卷发垂肩,琥珀色竖瞳,脖颈间青黑色鳞片弥漫着彩色流光。这个人竟然是江湘琦回魂那夜,他在十字路口遇到那个被白曜一刀切的外国鬼。 他就那样含笑看着江渝,眉目英朗又坚硬,皮肤雪白,五官标准的有些假,眼角微微眯着,勾动猩红唇角。“我叫苍溟。苍穹的苍,溟濛的溟。”他抬起手,雕塑一样完美的五根手指对他缓慢勾了勾。“过来坐。” 江渝看着那只手,竟然有些恍惚——这人该有多强,一个动作就能迷眼。 不冲出去完全是因为不敢妄动,再坐过去真的就是在挑衅神经。 上次听白曜说过,这人是十殿那边的,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是个龙套命省油灯。 他四周观望了一圈,金碧辉煌铜墙铁壁,确认没什么缝隙可以钻。 苍溟看他一脸惶恐不安,垂下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又带着弧度上翘,有些忧郁深沉。 “你不该怕我,夏。” 第56章 小白掉马 江渝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好心提醒。“你认错人了。”上一次见面他就喊他夏,这次又喊。 心中突然有丝异样,试探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沧溟起身,迈开修长双腿缓缓朝他走来,像一位中世纪准备邀请淑女共舞的绅士,步伐沉稳举止优雅,一双充满异域风情竖瞳嵌在眼窝中,转动了下,盯着江渝,含笑道: “除了你,谁还能让我亲自过来。” 眼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江渝又往后退了退,脚下被不知道什么器材拌了下,踉跄站好,后背撞到了墙,他紧紧贴着仿佛要把自己嵌进去一样,双手朝后抠,已经退无可退了。 “你能不能别过来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还是大胆尝试阻止,抬起右手,动作缓慢的往下压,似是安抚。“咱们互相保持点距离,好好聊聊成吗?” 沧溟出乎意料的停下了脚步。“可以。” 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听话。江渝喜从天降同时无声松了口气。 这人可比白曜好哄多了。挑起一边眉毛看他,从开始到现在,他好像对也自己没什么敌意。 熟悉的环境下,可能是职业病犯了,竟然真的开始找话题聊天。 “你说的夏是什么人?” “是……”苍溟停了停,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目光落在他肩膀,随着蹙眉,刀削一般硬挺的眉骨凸起,眉峰陡然扬了上去,目光压的很低,沉沉道:“这是他的衣服,你不该穿。” 江渝诧异,随着他目落到自己身上。“你是说白曜?”好笑道:“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苍溟抬起眼,依旧紧紧蹙着眉头,雕刻的面容上显现出一丝愤怒悲哀。“你当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江渝道:“我是江渝。江流入海的江,矢……”他顿了下,又改口道:“江渝的渝。” 苍溟猩红的唇角上挑,却不是什么好看的表情,目光很沉,怒极反笑的面容有些扭曲。“看样子你真的不记得了。” 两个人本来距离两三米,随着一声冷笑,他骤然出现在江渝面前,双手撑下瞬间将他禁锢在双臂之间。 “卧槽!”江渝破口,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刚要跑,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钳制,稳稳压着,连勾勾手指头都做不到。 只能瞪大眼睛,惊诧看着苍溟那张俊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你别碰我!”无法动弹只能反抗呼喊:“我是有家室的人了!” 然而并无任何效果,感觉到沧溟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脸上,琥珀色的瞳孔在眼中逐渐放大,深处倒映的却不是他,而是一道白色身影。 眼皮好沉,江渝看着那道身影,感官在逐渐丧失,身上的力气被人一丝丝抽离,最终眼皮沉重磕在一起,恍惚中他听到苍溟呢喃。 “那我就让你全部都想起来。” 最后那丝的意识也被吞噬,脑袋一垂,禁锢他的力量散去,江渝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沧溟接住他,抱在怀里,看着不省人事的人,伸出手指为他撩开遮眼的头发。 “欢迎回来,夏。” 白曜办完事回医院不见江渝,仿佛心有灵犀,莫名有不好的预感,皱眉问江湘琦。“小渝呢?” 江湘琦看着他冷峻面容,刚遇见时的恐惧又回来了,缩了缩。 “刚才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去他工作的地方了。” 白曜点头,什么也没说,待出了病房,三步并两步穿过拥挤的走廊,风衣猎猎一路疾行带风冲出了医院。 江渝工作的地方他是知道的,心里不安越来越强烈。 临近半夜,酒吧里全都是欢腾蹦迪的人,就着音乐扭动身躯,五彩斑斓的光交织打着,昏暗的光线,喧闹的DJ ,扯着嗓门觥筹交错的人。 白曜按着自己额头上不断跳动的青筋,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收敛心神,闭上眼睛开始在人声鼎沸中搜寻江渝的气息。周遭一切仿佛被按下了静音与倍速,各种人的动作在感知中迅速闪过。 没有。 又闭上眼睛试了一遍。 还是没有。 心咯噔沉下,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把他俩的联系切断了。目中噼里啪啦迅速结了层冰花,四周温度骤然降下去。 欢腾的人群缓缓停止动作,狂欢的人停下摇头,一道道惊疑声传来。 “怎么回事?” “空调坏了吗!” “服务员,服务员。” 正当大家为这突然下降的气温惊呼喧闹时,始作俑者的人在这群魔乱舞中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气息波动,尽管很微弱,可他终于找到了,仿佛是茫茫黑夜中的一点光明。 没人注意那道漆黑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哗啦”豪华的包间门被大力踹开,齐齐裂向后方又砰砰撞在墙上。 苍溟坐在沙发上,轻轻抬手便化去席卷而来的罡风。 江渝闭着双眼枕在他腿上,头发被全部拨到脑后露出整张好看的脸,呼吸均匀,好像睡着了一般恬静,轮廓线在灯光下清晰柔和,眼尾的那颗痣露出来,红的愈发妖艳。 白曜双目随之变成了血红色,咬着牙,冷冷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如果说以前江渝评价他冷着脸吓人,那现在这幅面相堪称惊悚。 猩红的唇角扬起,苍溟将食指抬到嘴边做了个噤声动作,愉悦却又缓慢道:“我做什么你应该清楚。” 白曜当然清楚,鬼魅一样的影子在原地忽闪而过,瞬至眼前,鸣鸿在这一步间已经握在手上,朝着苍溟便是狠厉的一刀。 苍溟足尖轻点,不急不躁的躲开。 沙发被劈成两半,雪白的天鹅绒洋洋洒洒溅起,在空中飞舞打转。切口利落整齐,断裂两边对着塌了下去。 白曜在江渝滑落地上前接住抱在了怀里。 “你现在很害怕吧。”沧溟殷红的唇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猜等他恢复记忆后,会做什么?恨你还是杀了你?” 白曜看着陷入沉睡的人,眉头皱的更紧,手腕一滞露出森寒的一线刀锋,血色双瞳看向苍溟,眼中阴狠森然毫不遮掩,血液在血管里奔腾而过嘈杂着涌向四肢。四周有鬼气不受控制涌出,他紧紧握着鸣鸿,手掌被刀柄勒出了血痕,赤红双目里流淌着阴森诡异的血光。 此刻的他。俨然就是一头厉鬼。 沧溟看到这幅模样没有丝毫畏惧恐慌,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恶。 “白枫晓,你现在的样子真让我恶心。”他勾起猩红唇,嘲讽笑着。“这么多年,你烧着他的魂儿,喝着他的血,苟活到现在滋味如何?” 目光落在江渝的脸上,尽管他的头发有些乱,刘海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可是却跟万年前那张面容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的苏醒。”琥珀色眼中露出一丝愉悦,沧溟轻飘道:“我们的黎夏,要回来了。” 第57章 只能是我的 白曜紧紧抓着江渝肩膀,轮廓线此刻就像是铁勾的一样,冷硬到缺乏生机,浑身漆黑鬼气翻滚愈演愈烈,仿佛下一刻便会不受控制的迸发。 抿成一道线的薄唇张了张,沧溟以为他要发怒,但没想到呛出一声极低极低的冷笑。 “他不会想起来的。”白曜抬起头,看向自以为得势的沧溟,紧蹙的眉头缓慢舒展开,墨勾眼角压了压,带着阴冷的笑意。 “你猜我用什么做引子给他封了记忆?” 沧溟面色微变,雕塑般雪白而韧的眼角透着一点鲜红,看着江渝眼尾那愈发鲜红的泪痣,猛的一收,连带瞳孔也颤动了下。 白曜似乎是笑了,唇线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延展却没有扬起,一字一顿确定。 “我的命魂。” “哈哈哈哈哈哈。”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低沉笑声从口中传出,整张脸因诡异扭动,眼窝愈发黑,压紧的目光低沉又带着得意贪婪,咬牙恨道:“除非我死了,否则他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江渝。”浑身鬼气蹿升到极点,整个人笼罩其中。 随之又轻飘飘道:“但修罗是不死的。”心中的恨意,执念仿佛得到了发泄,如胜利者般炫耀。 “你们口中的黎夏,永远都回不来了。” 沧溟整张脸沉了下去,琥珀色的竖瞳因愤怒拉开变形,两侧脸颊果断又冷硬仿佛刀劈。五指骤收猛握成爪荡起一圈金茫,无形气压蓦然撞向四周,激起破碎沙发的天鹅绒纷纷扬扬。 白曜紧紧抱着江渝,看着那张恬静的睡脸,低低道:“他是我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无形压浪撞来割断发绳,白色长发在劲气中散开,他脚尖发力跃上半空,鸣鸿猛向前甩出化成一道厉厉血轮直朝苍溟脖子切去。漆黑身形在半空只停了一闪,下一瞬便至沧溟身前,血色双瞳与阴沉竖眸对上,咬着牙挤出最后四个字。 “神也不行。” 苍溟挥手,手上金色龙爪虚影将鸣鸿撞开,贴着脸颊划过。下一瞬,头顶有冷冽罡风袭来,没有丝毫慌乱,双手架在头顶金茫一震挡住了那猛烈的一击。 金石相碰,巨响在头顶炸开,金色火花电花从碰撞口迸发而出,噼里啪啦向四周延伸攀窜,席卷而过的东西顷刻化为碎片。 罡风如刀,四周轰隆轰隆传来东西切碎的声音,银发如雪肆意在空中张扬,白曜的赤瞳中好像有鲜血流淌,红的愈发骇人,周身青色火焰隐隐忽闪,照在江渝脸上忽明忽暗,他蹙了蹙眉,不安的在白曜颈窝里蹭了下,发出声一低吟。 温热的皮肤贴在脖颈上,白曜像是被灼伤般面上可见一醒,眼中血色散去,缓慢恢复了往日漆黑。 看向沧溟,目光一沉旋身而起避开刮来的攻击,黑色风衣在空中猎猎作响,白发飞扬,携着江渝沉沉落到了后方,足尖轻点后退了两步,向前甩了下手中鬼气森森的东西,轻描淡写化去了沧溟那一击的余力。 此时他手里拿的已经不是鸿鸣,而是类似伞的一把的武器,伞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整体漆黑油亮,乌黑伞面上,化成实体的鬼气缭绕穿梭,散发出诡异又让人心悸的气息,轮廓接触的空气扭曲变形。 如果冥府的人在这里,大概会有人认识,这是一把不出世的鬼器,名唤——诛仙。 “诛仙……吗?”苍溟看着鬼气森森的诛仙伞,压抑深沉的琥珀色眼底深处竟然涌动出淡淡悲哀。 “当年母神便说,夏的眼中是三千星辰,山河永护。我的眼中是满目阳罡,披靡无双。后来夏从眼中修出了风护伞,我炼出了羽鳞枪。”失笑着摇了摇头,双手金爪虚影化成星光点点散去。他看向正蹙着眉即将冲破梦境的江渝。 “这个傻子,明明当时可用风护保自己一命,为什么还要让给苍生,一个神的性命,难道抵不过区区的几万蝼蚁……” 白曜冷道:“是你们逼他的。” “白枫晓。”沧溟收紧眼角,好像在极力压制什么,猩红唇下牙关紧咬着。“你真的太让我恶心了。” “明明是你骗了他,杀死了他。现在却能推的一干二净。都是母神创造的,但你们人类的心我们永远无法理解!” “卑鄙,弱小,贪婪,自私……只会一味的索取。人心的欲望就像无底洞一样永远都填不满。母神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你们。” 江渝扭了下头,好像很不舒服,皱起眉头又呻吟了声。 他要醒了。 白曜看着怀里的人,浑身鬼气以肉眼可见速度散去,身躯显露出来,露出那张雪白的脸,白发披在肩膀,在忽闪嘶啦的灯下发着冷光,若有所指道:“是你们的错,不是他的。” 苍溟嘴角扯起一抹阴冷的笑。“白枫晓,这次算你赢了。”他张开手,周遭无端起了一阵风,浅色外衣在身上震动,衣角翻飞。 “我不会放过你的。”他道:“凉风之巅的雪在消融。一切都将重演。神罚再次降临世间时,轮回也保不住你。” “修罗又如何。”竖瞳压紧沉沉道:“我将会不惜一切把你撕碎!” 罡风猎猎卷起周遭无数碎片在空中飞舞旋转又猛烈撞在一起激的粉碎,沧溟的身影消失在这其中。 白曜手中的鬼器不留痕迹的消失了。 “哗啦——”吊顶大灯在一次次狂轰滥炸灾难后终于坚持不住从顶上砸了下来,水晶玻璃迸射飞溅,透明的珠子伤痕累累滚落到脚边。 江渝被这声巨响惊醒。猛一抬头,结结实实撞上了白曜的下颌,清晰听到牙碎声音。 “哎呦——”他捂着头,呲牙咧嘴从白曜怀里退出来,一只手揉着头,一只手摸上头顶雪白下巴。“你没事吧,可疼了吧。” 白曜没有说话,仰着脸睫毛扑下冷冷瞥着他。雪白的下颚冷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渝感觉那张脸好像比往常更加白。 讪讪把手缩回来,不动声色背过身去,避开白曜视线后立马变了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完了,要死了。 按照这个躁虐强迫又有变态占有欲老年人以往表现来看,他这次肯定要被关进小黑屋绑起来,吊到房梁上用泡了盐水的小皮鞭抽个三天三夜! 或者是关进浴室摁进浴缸里铐起来,逼迫他一直淋浴仰着头喝水! 要不然就是…… 江渝正在心惊胆战脑补自己接下来要迎接的十八般酷刑。 白曜似乎是松了口气,往前走了步,把他手从头顶上拿下来,自己接替缓缓揉着蓬松的发丝。低垂着眼,居高临下看他:“为什么跑出来不告诉我。” 江渝扬起头,看着他的下颌线,虽然绷的很紧,表情也不算好看,但好像没生气。 他稍微抬了抬头,柔软的唇碰了下雪白的下巴,凉而滑,就像一块甜味冰,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下。 五指猛的握紧,白曜缓慢低下头,好不容易退下的血色又开始在眼底涌动。 第58章 他还有我 江渝本来是背对他仰着头,亲完后还没等低下,下巴刚有往下收的趋势,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逼他仰的更深了些,冰凉的唇吻过来,出乎意料的克制温柔,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来了一个深靡又缠绵的吻。 一群杂乱脚步声伴着高跟鞋咣咣跺地由远及近。模糊传来江姐的焦急的声音:“快点,这么大动静拆迁呢!” “唔——”江渝忙挣脱开,后退了两步。 白曜看着他避开,目中可见一空的低落。 江渝别过脸去,用手背擦着嘴上沾的混着两人气息的唾液,解释道:“被人看见不好。”还没等说完就瞥见周遭,不由瞪大眼睛“嘶——”倒吸了口冷气。 色令智昏后这才看见满地狼藉,震惊的从四分五裂的地板,吊灯,音响,沙发,DJ台等一系列看不出原来模样的东西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墙上——那一道道堪称斧劈一样罡风碰撞的伤痕,墙纸被震碎翻起裸露出最里边的水泥钢筋。 高档的酒吧包间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变成十二级地震灾后现场了,目光绕了一圈最后停在白曜身上,指着凶案现场瞠目结舌问:“你干的?!” 白曜实诚道:“一半。” 江姐带着酒吧保安姗姗来迟。大门敞开着,绕是层层腻子粉都没有挡住那震惊扭曲最后裂开的面容,她大概怀疑自己在做梦,愣了半天才回神,目光从茶几到墙壁,从吊灯到地板,杂七杂八凡是在房间里有的东西全碎了,嵌进墙体的电线还在刺啦刺啦打着火花,满地尸骸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究竟是做了什么? 请个专业爆破团队一个小时都没有这样的效果 然而江姐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尽管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但还是用涂满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强行按住,咬着后槽牙指着江渝手指在半空狠狠一挥。 “你给我过来!” 不用回头江渝就知道白曜准备过去,未卜先知先的向前一步挡住了他迈出的腿,在空中碰了下。小声道:“你别乱来,我去处理,你在这里等我。” 他几乎能猜到白曜准备做什么,要是让这个鬼见愁过去了,芝麻变绿豆,绿豆变西瓜,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窟窿。 白曜顺从的收回腿。 “在这里等我,千万别乱来。”江渝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遍。这才一脚高一脚低的踩着一地狼藉走到门口。 江姐朝白曜看了一眼,看着浑身漆黑笔挺站在那里的人,本能的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没说什么,带着江渝离开了。 到了没人的地方,脸上烦躁怒意终于毫不掩饰表露出来,但她双手环胸,雪白胸脯突出,强压怒火,细眉高挑冷声问:“江渝,这是怎么回事?” 她很少连名带姓的喊他,江渝知道她真的生气了,悻悻道:“我,我也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不具体的大概能猜出来——已有家室的人出来陪酒,奸夫刚好被正主抓了个当场,然后一场神仙打架…… “不知道?”江姐放下手,脚踩恨天高蹭蹭往前逼近,这两步间,那纤细的鞋跟都要被跺折了,一双杏眼逼人,自下而上盯着他。“那客人去哪了你该知道吧!” 江渝欲哭无泪,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是牲口的沧溟,还活不活在阳间都另算,他怎么会知道去哪了呢。 “我也不知道。”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我当时……”他想说自己当时晕过去了。可这听起来玄幻的有些扯淡。 “你当时怎么了?”江姐不轻不重的甩了下头发,露出一半的雪白胸脯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就要压不住了。“江渝。” “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房间里就你跟客人,跟炸过一样,发生过什么你不知道,客人去哪了你也不知道,你耍我呢!” 江渝已经没什么能说的了,垂下眼愧疚道:“对不起江姐。”现在他除了道歉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的损失我来赔。” 江姐眯了眯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冷着一张脸勾起艳红的唇角,眼里的愤怒和嘲讽大刺刺的戳在江渝脸上。伸出一根手指摁在他胸口。“你赔?”手指抬起来又戳下去,一下比一下用力,伴着咄咄逼人的质问:“你怎么赔?你就是个穷学生。发生这种事我还敢留你吗,别人还敢用你吗!不靠脸吃饭你还有什么?找个人包了你吗!” 江姐的话堪称尖锐刺耳,江渝忍不住蹙眉,但确实是他理亏在先,索性经年来一张脸皮千锤百炼,还没蹙紧的眉头又缓缓松开。 算了,算了,选择性耳聋,就当没听见。 “他还有我。”白曜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一把将他揽到身后,沉沉瞥着那只停在半空还没收回去的手。 江渝诧异道:“你怎么来了?”赶紧推他。“你出去等我,我来处理。” 白曜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的推搡一点作用都没有,瞥着那只手,冷淡道:“不用,我来处理。” 江姐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抱着手臂,白皙修长的腿斜挎在一旁,不屑道:“你是谁?我管自己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挑着眉毛冷哼一声。“你别着急,等我跟他算完了,你肯定跑不了。” 这个人刚才跟江渝一起在房间里,出了事情她一向先管自己人,然后才跟外人算账。 没想到还没找他倒自己先送上门来。 白曜手臂上搭了一件外套,是江渝穿出来那件,刚才睡着的时候苍溟给他脱了下来,现在被他从灾难现场拿了出来,抖开给他披在肩上。 “我来处理。” 江渝顺势拉住他手臂,怕事情难以收场,目光恳求阻止,摇了摇头。 白曜握住他的手,轻柔又不容拒绝的从手臂上撸下来,江渝抓的很紧,漆黑平整的西装袖子被带起一道道褶皱交替起伏又泯灭下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把那只手握在掌心,五指顺着指缝伸进去,十指相扣。 江姐愣了愣,眉头不由跳了下,她跟江渝认识这么多年,这小子虽然熟客遍地但一直都是点到为止,第一次见他跟谁这么暧昧,还是个男人。 白曜转过头来,居高临下瞥她,薄唇开合,他道“东西是我砸的,我赔。”说着从西装内兜里夹出一叠小小的支票本,雪白修长的手指屈伸,向前甩出。“需要多少自己填。” 江姐下意识接过,蹙眉看着这人冷漠的脸。 江渝是这她些年里见过最好的货。但不得不承认,这人跟他比毫不逊色。如果哪天想不开下海,跟江渝刚好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看着那双漆黑的眼,他的眼神很冷,心咯噔漏了一拍,恐惧没由来的自心底升腾,这人跟江渝那随和的性子确实相反,眼神过于冷也过于无情了。垂下眼,面色缓和了些。“具体损失等清点完了才能确定……” “你误会了。”白曜看着她,薄唇开合不带一丝感情。“我说的是让你关门的价格。” 江姐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还有。”白曜低沉着眼,缓缓扫过她的右手。“我还要你这只手。”抬起眼皮落在她脸上,目光森冷,淡漠,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一个在人人鬼鬼间活了几万年的人,冷漠却不加掩饰想要一个人性命的眼神,说不出来的惊悚。 江姐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后退,惊恐丢下支票本下意识把手藏在身后。 “白曜。”江渝另一只手拉住他。“你别这样。” 第59章 小白你马甲掉了 “你这样……”江渝顿了顿才有些忧郁为难。“我害怕。” 他害怕把事情闹大,闹的血溅三尺无法收场。江姐虽然说话不中听,但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刚才那种状况下都是先带走再训,可见在外人面前已经为他留足了面子。 害怕——这两个字对白曜来说就像是一针镇定剂,打下去立刻就生效。 “江姐,今天的事情很抱歉。”见他不再紧逼,江渝松了口气,绕到身前弯腰把支票本捡起来,撕下一张递到江姐面前。“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如果没有你,我过得不会这么轻松,你的恩情我永远记得……”这不是客套,都是心里话,他永远记得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江姐收留的他,这些年又替他当各种乌七八糟的事,他向来有恩必报,即使暂时报不了也不能回头就咬人一口。 把支票抻平塞到她手里。“今晚的损失就填这上边,以后我不在这里了,你好好保重。”他温柔笑着,抬起手壮着胆拍了拍江姐柔美的天鹅肩。“一个女人这些年也够辛苦了,别太硬撑了,遇到值得的人就嫁了吧。” “江渝。”眼见他要走了,江姐向前一步叫住他,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问:“你想好了吗?”她看着江渝身边一身漆黑的人仍然心有余悸,不能理解那么一个随性温和的小子怎么会跟这么偏执可怕的人搅在一起。 “把自己压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一个一看就是个海王的人身上。 “我没有压。”江渝扶着楼梯口金灿灿的巴洛克风格雕花扶手,指尖摩挲了下,回头轻道:“他需要我,我就陪着他。” 说完抬起手慵懒又得偿所愿的摆了下。“走了。” 白曜跟他并肩下了楼梯,抬起眼皮看着一旁人温和的侧脸,昏黄灯光靡靡描摹着柔美轮廓线,头发微微卷曲着一半遮在眼前,另一半别在耳后。这人已经换了皮囊,无论那副灵魂前世是如何伟岸风光,如今只能蜷缩在这幅弱小的躯壳中。 尽管如此,那些于天性中生出东西依旧紧紧伴随,就像烙印一样打在灵魂深处,只要活着就逃脱不掉。 五指不由收的更拢,握着他手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漆黑迈巴赫直挺挺堵在门口,五彩斑斓的光交替打过它锃亮车身却丝毫不影响漆黑中透出的沉稳大气,虽然S680不像62 V240 Zeppelin那样少见,但吸引来来往往人们的眼球已经足够了。 江渝一出门,蓦然抬头看着这嚣张的横刹停车方式,不用想就知道车主是谁。 果然,白曜过去拉开副驾驶门。“上车。” 江渝看了眼来往的人,有些匆忙的躲了进去,砰把车门关上了。 来这里的客人几乎都认识他,辞职消息大概今晚就会公布,此刻他往这豪车里一钻,保守估计未来两个月的八卦都是——他终于下水了。 心里突然有点酸。好歹也开辆狼崽来,显得他比较值钱。 白曜沉沉坐在驾驶座上,目视前方拉好安全带。尾灯忽闪了两下,倒车变向,熟练打着方向盘平稳开出了熙熙攘攘的酒吧一条街。 一路上,江渝眼观鼻鼻观心。几次想开口但看着白曜冷硬的脸都缩了回去。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但两口子吵架这种事总要有一个人先低头,尤其是他还是理亏那一方。 “那个……”他终于在车内这憋死人的低气压中揶揄开口。“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就是想回去做个告别什么的,那个苍溟,我们不熟。” “嗯。”白曜平稳开着车,面无表情的应了声。“不熟连名字都互通了。” 江渝:“……”忙撇清自己。“是他一厢情愿,我被逼无奈!” 白曜:“嗯。” 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再说话, 江渝抬起眼偷瞥他:这就完了? 窗外灯光交替照进来划过那张纹丝不动又雪白的脸,真像是从冷冻柜里刚拿出来。 好嘛,这人现在不文罚不武斗改冷暴力了。 一直到医院门口,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流。江渝下车,见他头也不回的往里走,灯火通明的医院背景下,银发如雪仿佛与所有的光融为一体,眼角缓慢压了压。 “白曜。”他喊了声,双手揣在外套兜里,压住摇动的衣摆,夜风吹起额前的头发搔着脸庞,突然笑的像朵小白莲。“我请你吃个饭吧。” 白曜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医院大门,听他这么说又退了出来。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默默跟在他身后拐进了旁边的一家小吃店。 一进门先是闻道一股烟酒混着鱼腥的冲鼻气味,抬眼看了看江渝,他若无其事走进去,在墙边找了个干净桌子,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自顾自道:“你先坐。”说完自己就去前台点吃的了 店里算不上干净,还有几桌子吃剩下的豆荚骨头没收拾,碗碟堆在一起,玻璃杯里泡着烟蒂茶水。还有桌在喝啤酒的人,大着舌头聊天,声音不小:“上次的账还没要呢,八百块钱呢!” “可不是吗。”旁边人附和。“狗日的,有钱包二奶没钱给我们。” “听过上次被他老婆抓了,脸给挠的……”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红着脸咕咕的抽着旱烟,吞云吐雾弄个整个店乌烟瘴气。 白曜轻轻皱了皱眉头,两手插兜修长的腿伸出从桌底拖出锈了一半的椅子,金属划过瓷砖的刺耳声音尖锐响起,眉头蹙的更深。 江渝从前台那边抱了一排江小白回来,叮当堆在桌子上,带着调侃问:“怎么?白爷不习惯这里?” 白曜面无表情看着他,小臂连带修长的手搭在桌上。“没有。” 江渝坐下,拆了套消毒餐具取了里边的小玻璃杯,扭开一个江小白给他倒了半杯推过去。“这里没什么好酒,你将就喝点。” 白曜垂眼道:“都一样。” 江渝扯动一边嘴角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在里边,拿着矩形透明的玻璃小酒瓶点了下桌子,仰起头直接用瓶子灌了一大口。 “你——”白曜压了压目光,蹙眉冷道:“你什么都没吃,这么喝伤胃。” “没事。”喉咙滚动咽了下去,那股辛辣的冲劲让他皱了皱眉头,呼了口气。江渝靠在生锈的椅背上,抬着二郎腿,那桌人抽的烟飘过来,缠绕着扫过他清晰眉眼,烟雾缭绕间手里小酒瓶一下又一下的点着桌面,含笑看着白曜。 “你会骗我吗?”他突然问。“白曜。” 白曜一愣。 江渝欠身,面前的烟雾被徐徐冲散,隔着一张桌子逐渐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手肘撑在桌面上。眯起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雪白的脸。 “或许现在我该叫你——白枫晓。” 第60章 修罗 白曜抬起眼,那一瞬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僵硬的像是戴了张雪白假面,一瞬不瞬看着他。 过了半晌,唇线缓慢延展,漆黑西装覆盖下直挺的后背缓缓向后靠在磨掉漆的金属椅背上,呛出一声轻笑,似是认命般吐出口气,浑身线条缓慢放松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起来十分淡然,问的很轻。 江渝表面上镇定自若,可心里赫然是——卧槽!蒙对了! 掌声——掌声在哪里! 但表面却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随即以一种“这很简单”的眼神看着白曜,小臂抵在桌子上,上身又往前欠了欠,如果不是为了要装个深沉的逼,此刻尾巴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有件特别不好意思的事情,我先说一下。”他道:“在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调查过你,我知道你们白家之人寿数很长,跟冥府那边有约定,后来你也亲口承认的确如此。” “而这个约定要追溯到你的祖上,也就是在孟石村石峰口中的白枫晓。听他的口气,这个白枫晓好像跟上古诸神是同一时期,也就是说同诸神同在的人类。而你之前跟我说过,你今年十万岁,是女娲手捏出来的,那么……” 白曜笑了笑,果然是那次医院里自己露出的破绽。悬在喉咙即将要跳出来的心又缓慢落了回去,坠回到了胸腔中。 刚才自己差点就控制不住,以为他那时根本就是醒着的。 无声松了口气,仰起脸直视他明亮双眸坦然道:“是,我是白枫晓。” 江渝扯开一点嘴角,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扭开江小白又喝了一小口,拿着小酒瓶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继续道:“其实还有些事我想不明白。” 他轻蹙眉头,好像在思考,一边考虑措辞一边缓慢道:“苍溟第一次接近我的时候,我认为他是因为跟你有仇所以来找事。” “但这一次,他来找我,我有了种奇怪的感觉。”斟酌道:“我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丝毫威胁,甚至有一股……同宗同源的熟悉感。” 是的,尽管这两次苍溟出现都表现出了很强的压迫与威胁,但江渝从来没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点杀意或者是想要伤害他的情绪。“从他的眼睛跟鳞片来看,目测这货应该是某个冷血动物……” 白曜靠在椅背上,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再说乘黄。”江渝双手交握抵在下巴。“明明是你救了它,可那神兽小崽子一见我的时候就像见到亲爹一样不撒手。我想绝对不是因为我帅。” “而是因为我身上有让它觉得熟悉的气息,就像继承了伏地魔灵魂碎片的哈利波特能听懂蛇语一样。”在话题即将跑偏之际他突然拧巴着眉头一脸恍然看向白曜。“或者说,我真是他爹!” 白曜扯了扯嘴角,很小的歪了下头,垂下眼从兜里掏跟烟来,大庭广众下燃了张引火符点上,雪白修长指尖夹着烧剩下的半张符在身边晃动了下,如果细看,那指尖正略微发着颤,余火被带起的风吹熄。他深深吐出一口烟圈。“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渝笑了笑,知道自己的试探瞒不过这个人精,直视他,稳稳道:“我是谁?” 白曜看着他。 江渝目光压了压,似笑非笑稳稳道:“或者说,我前世是谁?” 关于他前世的事情,白曜从来没有提过,如果两个人以前认识,那他为什么从不提起只言片语,甚至于一直在避开谈这个问题。 白曜夹着烟,第一口后他就夹在指尖没再碰过,任洁白烟线往上虚虚飘,好似看透一切般沉稳道:“你觉着呢?” 江渝道:“苍溟是神兽吧。”不等白曜回答,他就运筹帷幄的笃定:“所以我推测,我的前世是某种动物,具体来说应该是某种神兽,不然你一个活了几万年的人精和苍溟那种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禽兽不会接近一个低档次生物。” 白曜把烧到手指的烟蒂摁在手心掐灭,雪白的掌心留下一点黑色烟灰,他又用拇指泯掉,厚重的眼睫垂下。 “你的猜测差不多都对了。” 没等江渝自满的嘴咧开,他又道:“但有一点错了,你不是神兽,而是神。” 神?! 江渝在心里重复了遍,后知后觉瞪大眼睛,紧紧抿着嘴,弓了弓后背,几乎要憋死了才把那句“卧槽”给压回了胸腔。对于这些推理,他只有两成的把握,毕竟这些想法脑洞太大,对于接受了二十年社会主义教育的年轻人来说是完全的天马行空。 白曜拿起面前玻璃杯里那杯酒抿了一小口,劣质的酒精灼烧着味蕾,但他此刻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淡淡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嗯……”江渝看着他虽没有紧绷但却不算好看的脸,想了想才往前凑近,有些贱兮兮问:“上一世你就暗恋我是吗?” 玻璃杯上雪白的手指微顿,白曜还以为他会问有关自己身份的事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下,看着那双炯炯的眼含笑看着自己。忽然有些恍惚。 眼前好似有云海层层退开,仿佛又回到那时候,他是他憧憬的神明,明眸如星,银发若雪,回眸一笑,永入心间…… “是。”白曜神情中带着与冷酷面容截然相反的虔诚认真。“从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松了口气,随即露出了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像是伤感又像是嘲讽甚至还有几分愉悦发泄,食指轻扣着玻璃杯边缘。 “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卑微的神祈师,只能仰望你却触摸不到,配不上你。” 江渝眉头跳了下,脑中好像突然扎进了一根刺,刚好刺在那根敏锐的神经上,有个模糊的念头产生。两只胳膊趴在桌子上,上身几乎越过了半张桌子。 他问:“什么是修罗?” 还记得白曜说过——如果我所爱之人也爱我,即便他是神,我也会化身修罗与他相配。他的直觉堪称敏锐,如今不免觉得这句话有更深层的若有所指。 白曜抬起眼,漠然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薄唇微微张开,双手毫无预兆猛的发力,撑在桌上蓦然起身逼近。 江渝几乎是下意识捂着嘴退回去,腿撞在椅子上,金属凳腿生生划着瓷砖推出去,传来尖锐抓心的刺耳声响,这动作太大了,那长年累月积劳成疾的生锈椅腿差点没禁住蹂躏折了,环顾了下四周,幸亏没什么人,那桌喝酒的依旧在扯着嗓子吹牛逼,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压低声音吼:“大庭广众的你干什么?!” “你真想知道?”白曜抓着桌面,雪白的手指因为用力骨节凸起根根分明,但他还是笑道:“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江渝只看到了那不怀好意的脸,忙紧了紧领口,往后缩了下顶道:“你给我滚。” 白曜垂下眼,面上依旧维持着笑意,又沉沉坐了回去。 “修罗就是厉鬼。”他低了低眼道:“早先地府还没创立的时候,鬼魂之间可以通过相互吞噬增强实力,其中一只厉鬼吞噬了数以万计的同类。你可以理解成量变引起质变,邪灵成身时有青炎燃起,此后化身修罗,不死不灭。” 传说,世间最冷的青炎伴邪灵修罗而生。 “不死不灭?”江渝惊讶道:“这不就是个挂吗?你们冥界就没有个类似计划生育的政策控制一下,万一修罗数量爆炸了怎么办?” 白曜抱着手臂瞥了他眼,已经习惯这人关注点清奇并且脑子随时脱线,淡淡道:“你想多了,从古至今只出过一位修罗。” 江渝坦然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是冥帝?” 白曜雪白眼角往里缩了下,看着他,紧抿的唇线没有张开:“嗯。” 第61章 温柔的小江 “哦——”江渝拖着长长尾音,仰起头缓缓坐回去,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白曜看着他,眼底深处血色涌动翻滚,但表面却依旧是按兵不动的风平浪静。 这人究竟察觉到了没有,他无法确定,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玻璃杯口,他从来没轻看过江渝的头脑,毕竟是那人的转世,但这份近乎异常的敏锐还是让他始料未及。 等待得时间就好像凌迟,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意听到那最后落下来的刀声,周遭一切嘈杂在耳中缓慢消失,四周惊的可怕,唯有自己胸腔中冰凉的血液翻滚着流过血管,发出低沉声音,像是野兽发怒前的低吼。 菜早就上齐了,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量挺足。 江渝把那个喝完的玻璃小瓶丢进脚边垃圾桶里,随手从桌上一堆里又拿过一个来,扭开,仰头畅快的灌了一大口,啧了下嘴。 白曜安静的看着,胸口陷下去很长时间才会再起来,呼吸绵长又沉,以为他终于要开口的时候。江渝拿起桌上筷子指点。“看我干什么,吃饭啊。”他笑道:“哥虽然长得帅,但是不顶饱啊,赶紧吃,吃完了赶紧回去。”说着给白曜夹了一大筷子凉拌海带在面前的盘子里。“多吃点,补铁,你看你脸白的都不像个活人。” 干涩的喉咙滚动了下,白曜看着他,没有去动筷子,眼角压紧,目中带着质疑。 江渝好笑的拣了一筷子海带挂着小米辣给他塞进嘴里。“老年痴呆了。” 白曜垂下眼,摸不清他的心思,但还是顺从又缓慢的将垂在下巴的海带丝收进嘴里。 就好像临门一脚又刹住,江渝再也没有说任何关于这方面话题。 吃完饭后两个人从餐馆出来,白曜双手插兜,最终还是忍不住自己又去重提。“关于你自己,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渝很精明,无论是平常的二逼还是谨慎起来的那股运筹帷幄都是真实的,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在他身上变化让人难以摸透这人究竟在想什么。潜在的隐患最是不安,他想知道这人心思究竟到了哪一步。 江渝裹了裹外套,站在台阶上看着面前飞驰而过的汽车电动车打着近光灯照亮漆黑的路,笑了笑:“问什么?” “都上辈子的事了,还有什么可惦记的。”他看向白曜,寒冷的夜风撩起他额前微长细软的头发,五颜六色的灯映在眼里,目光很温和。“白曜,我说的,无论上一世发生过什么,无论好的坏的都已经不做数了。” 隐隐间大概能猜到白曜决口不提前世的原因。这人应该是做过对不起甚至伤害自己的事情,所以无法释怀,因此一直心惊胆战。 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江渝把自己一半的体重都压在上边,刚吃饱,真的是不想动。 “我之所以问你这些,是因为一直觉得你有事瞒我,说话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总觉云里雾里,双脚不沾地,轻飘飘的很不爽。至于上辈子的事,我兴趣不大,死都死了,再去回想有什么意思,既然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旧事就都扔了,如果每个人都去纠结上辈子的事,那这辈子还过不过了。” 借着高度伸出食指搔了搔他冷硬光滑的下巴,挑逗道:“你说对吧,宝贝儿。” 白曜任他挑着自己的下巴,浑身因躁动滚烫,竟然荒唐的有种自己还是个活人的错觉,睫毛扑着。“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出该怎么形容,自己那颗冰封千年不化的心,每次都能被他轻而易举消融,滚烫。 江渝从台阶上跳下来,轻飘飘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当初做决定的时候他一再犹豫,最后还是在狂轰乱炸炸的追求中溃不成军被拿下。 他的心不轻易被撩动,一旦撩动就是山洪。 既然做了选择,那就不再犹豫迷茫。可能因为从小生活艰辛踏入社会早,他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间百态,心思比一般人要通透。 喜欢这个人,就别让那么多东西牵绊住,以后会发生什么都不清楚,更别说再去追寻前世的事情。 现在他该做的,只是坚定陪着这个人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就行了。 这句看似轻飘话落在白曜耳中,足以击碎身上每一寸坚硬的骨骼。“好。”突然伸出手摁住他肩膀,手臂绕到脑后仰头来了个深吻。 江渝推开他,后退了一步,四下看了眼。“别这样,大庭广众的。” “小渝。”白曜拉下他捂嘴的手,仰头看着,漆黑眼中好像升腾起一簇光,似是郑重的求婚。“你的一切我都会替你背负。” “不不。”江渝摆手。“我这辈子挺轻的,用不着你背负什么,但是。”他眼中闪闪揶揄道:“涨点工资的话就好了。” 夜风吹动雪白头发在路灯下飞扬,白曜轻笑,唇线延展:“上次的工作总结——” “得得得。”江渝赶紧打断。“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出院手续昨晚就办好了,但因为江渝的乱七八糟,三个人一直拖到今早才从医院离开。 即使是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都丝毫阻挡不了迈巴赫那与生俱来的雅致光芒,前后车锁灯远远一闪,发出一声悦耳的响声,江渝拉开后座车门把江湘琦让进去,贴心的伸出手挡住上方防止碰到。 昨晚一地鸡毛,他都没心思看清这车,坐在副驾驶上拉过安全带扣上,看着全新没有一丝划痕的车内,问:“新的?” 上次那辆被划花脸的越野界阿波罗已经被打入冷宫,如今是深邃的迈巴赫独得恩宠。 白曜平稳打灯变向,退出停车位往前开去。“你喜欢?” 江渝道:“值钱的东西我都喜欢。” “嗯。”因为是白天,白曜鼻梁上架了宽大墨镜,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拿前边置物盒里的口香糖,手背极不经意的蹭过他鼻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我最值钱。” 头也不转的往身后递过去。“琦琦,吃糖吗?” 江湘琦拘谨接过来,握在手里笑了下,小声说了句:“谢谢。” 江渝:“……” 一出地下,视线蓦然光明开阔,凉风从车床涌进来,江湘琦看着车外热热闹闹的马路,旁边还有摆摊卖糖葫芦和煎饼果子之类吃食的小贩,忍不住扬起笑脸,一脸艳羡,小心又谨慎的将手伸出窗外,感受吹过指尖的风。“太好了。”她道:“终于可以回家了。”换了心脏以后,她的脸上也有了少女该有的血色,不再是病态的白。 江渝从后视镜里看到,笑着提醒。“江湘琦同学,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教过,坐车时候不可以把头,手伸出窗外。把手拿进来。” 江湘琦乖乖的把手拿了进来。 白曜无谓的勾了勾唇角,几声机械转动的磁性声音,头顶上的车篷从中间向两边滑去,犹如天使张开双翼。 清晨带着冷意的风一下涌了进来。 江湘琦微愣,看向白曜,风吹的头发搔在脸庞,柔和眼中不由浮现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低下头,把一切都及时收住,她明白,那份感情,这辈子只能掩于色藏于心。 路过菜市场,江渝喊停车。回头问坐在后位上的妹妹。“中午想吃什么?” 江湘琦想了想,实在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贴心的道了句:“只要哥哥做的都行。” “好。”江渝爽快答应,转过身对着白曜问:“你中午……” 白曜扬起一抹笑意,露在墨镜下的那半张脸线条柔韧。 抬手止住了他要说的话,大概能猜出他要吐什么芬芳,及时打断。“我做什么你吃什么就行。” “我陪你一起去。”白曜扯下安全带。 “不用。”江渝按下他肩膀。“你在这里看着车跟琦琦,我一会就回来。” 白曜蹙眉。 江渝:“就算你不在意车我还不放心我妹妹呢,乖,宝——”即将脱口前一刻猛刹住,不露痕迹的看了眼江湘琦,她正好奇又兴致勃勃的看着来往买菜的大妈,松了口气。 他轻浮惯了,差点说漏嘴。 “在这里等我。”说完自顾自的下了车。 白曜这个人虽然狂拽酷炫但也讲究,昨晚把他往那种店里带纯属恶搞。以后还是不让他进这种嘈杂又不干净的地方了。 “我想吃鱼。” 在他关车门的时候,白曜冷不丁的蹦出这么一句话。“我要吃星点笛鲷。” 江渝喉咙滚动了下,瞪大眼睛谴责又刻薄道:“你能吃点人粮食吗?” 三位数一斤的鱼——真是个老板。 第62章 病娇的小白 白曜克制的目光透过车窗一直追随着他挺拔背影到熙熙攘攘的菜市场口,汇入摩肩擦踵的人流后被一个大妈泡面头挡住,而后消失在视线中。心恍然一空。 江湘琦把一切看在眼里,默默低下头。 他依旧看着远处,淡淡问:“我抽烟你介意吗?” 江湘琦摇了摇头,又想起白曜没有在看她,补充道:“不介意。” 白曜从内兜里掏出一整盒烟,抽了根夹在指尖用引火符点上,雪白的手指夹着洁白香烟垂在车窗外,烟雾缭缭徐徐往上升起。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江渝消失的地方。 随着时间推移,淡灰色的烟灰在指尖一节一节掉落,可他没有丝毫要抽的意思。直到烟燃尽了烧到手指,他才丢下,然后又点了一根夹在指尖伸出窗外,任它燃着依旧没有抽一口。 自从沧溟出现之后,但凡江渝不在视线里,他心中就会涌出不安躁动。说到底,还是怕了,怕失去这个人。 尤其是知道他就在前边,而自己却不能过去找他时,心里更加煎熬,点烟只是一种寄托,让自己有点事情做,以此压制内心逐渐强烈的躁动。 一盒烟点完了,江渝还没回来,当他折了折棕色金花盒子准备把烟盒也点了的时候。 一道明黄色身影一晃。只是一颗毛茸茸的头,他也立刻捕捉到了。 江渝提着大大小小的几个袋子,头发散乱的从大爷大妈以及各种手推车中游刃有余的挤出来,动作是习以为常的潇洒,甚至还有余力接了张勤工俭学大学生发的传单。 白曜几乎是迫不及待推开车门跑过去,但到江渝身边时,那张脸却如往常一样淡漠,不动声色接下大大小小的袋子问:“怎么这么慢?” 语气很明显的不悦。 江渝翻了个白眼。“你的星点笛鲷让我跑了三家水产店,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指了指他右手边那个黑色袋子。“我自己垫的钱,回去记得报销。” 白曜双手提满袋子从后虚搂了搂他,推着人往前走。“好。我今晚给你暖床怎么样。” 江渝跳着躲开。“不怎么样。” 回到车里,他不忘骚包的先对着后视镜整理那不甚体面的一头乱草。 白曜放好东西后坐上来扭开电锁开始掉头。 江渝道:“快到饭点了,买菜的人比菜都多。幸亏你没去,不然人挤人你会疯。” 人一多,贴背踩脚这种事情就会发生,以白曜的性格大概会直接甩手来个大冰封,然后拿东西,拿完就走。 这么想想,好像也不错。 “以后别去了。”白曜假意看着后视镜,实则一直通过镜子在看他,目光低沉,如果不是江湘琦在这里,他一定会把这个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把他揉碎进身体里,再也不会离开。 江渝好笑道:“白爷,不买菜怎么吃饭呀。” “我让酒店给你送。” “别别别。”江渝道:“你这样让我想到了某富豪在外偷摸包养不敢露面的小嫩模,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等着过来翻牌子。” 白曜带着邪气轻笑:“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我还可以保证只宠你一个。” 江渝凝眉,不再搭话,玩笑到这种地步已经压线了,抬起眼警惕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江湘琦。 她低着头,好像在吃之前白曜给的口香糖,刚才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走到家门口掏钥匙时江渝才触电般想起——家里还养了个阿飘!瞪大眼睛,蓦然石化在了原地。 心中惊喊:怎么把这事忘了! 按照白曜那狂妄变态的死性子,如果知道他家里养了个男鬼,还住在浴室里,还总是偷看他洗澡……魂飞魄散没跑了。 关键是那胖子死了就死了,白曜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几乎能够预见他冷着一张脸,把自己关进小黑屋绑起来,拿泡了盐水的小皮鞭抽,又或者是拷在浴缸里,逼他仰着头淋水。 想到这里,寒毛轰的炸开。 “白曜。”他脚尖没动,缓满转过上身,高级戒备状态下条件反射扯出一抹职业假笑。 “中午我们出去吃吧,我突然不想做饭了。”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白曜那是谁,活了十万年的人精,连头发丝儿都能察觉到了他那浑身散发的心虚,劈手夺过钥匙,利落插进锁孔顺势吧嗒扭动,在江渝把眼镜瞪大的时间空隙中已经干净利落的开了门。 “白曜!”江渝惊呼,不明白为什么会适得其反,见他扭动门把手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 “哗——”门被猛的打开了,一股风迎面吹来,雪白的头发被吹的往后扬起。正对门的窗户大开,冷风涌进来吹着厚重的遮光窗帘在空中呼啦呼啦飘着。 室内静悄悄的,因为开着窗的原因气温很低,阳光投进来,整个客厅宽敞明亮。 白曜走到窗前,探寻的往下看了眼,楼下住户阳台上摆着温室的花花草草,一个小女孩那里玩泡泡机。 他直起身,一双腿拉的笔直修长,伸出手把窗户关好,上了锁。 屋里没有楚云飞的踪影。江渝暗暗松了口气。 又有些疑惑,大白天的,他能躲去哪? 屋内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像是好几天没住人的样子。 白曜回到门口换了鞋,提起各种袋子问:“厨房在哪?” 江湘琦指向一道贴了星辉拉面海报的门。白曜就提着大包小包进去了,毫不拘谨俨然当成了自己家。 江渝心虚,忙挽着袖子追进去。“我跟你一起弄。” 白曜道:“好。” “哥我也来帮忙吧。”江湘琦在厨房门口探头,有些怯怯的询问。 “不用。”江渝洗了个果盘端出去放在茶几上,为她顺了顺刚才敞着窗户吹乱的头发。“你看会电视吧,或者先去睡一会,弄好了我叫你。” “哦。”江湘琦默默打开电视,情绪有些低落。 “乖。”江渝亲了下她的额头。“我去给你做糖醋排骨。” 说着回了厨房。 白曜单手撑在水池边似笑非笑看着他,身后水龙头在哗啦啦流着水。 “怎么了?”江渝一边绕过他向前欠身去关水龙头,一边教育。“水是生命之源,要节约用水。地球上最后一滴水可能就是人类的眼泪你知道吗。” 厨房不大,只容一人的过道上如果要站两个人,不然就是背靠背侧着身体,不然就是两个人贴脸靠在一起,白曜在那里大爷似的站着,江渝只能选择后者。手刚碰到水龙头,他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因为此时的姿势,仿佛直接趴在了他怀里。 白曜嘴角扬起不出所料的笑,手刀轻敲了下他腰,江渝不受控制倒在了他身上。慌忙看了眼厨房的门,还好是关着的。松了口气。 下一秒白曜抱着他腰吻了上来。 绵延的吻落在唇上,轻微的撕咬中夹杂着贪婪吮吸。随着动作,他的下身开始不老实,按着腰的手逐渐用力,逼迫他和自己紧紧贴着。 江渝脸刷的红了。 一只手禁锢着他,另一只手微凉的指尖顺着脸颊轮廓缓缓向下划到颈间,一路细痒点火,上衣领子被他扯开。 “唔——”江渝口齿不清的反抗,察觉到他呼吸逐渐粗重,身上那侵略燥热感愈发强烈,修长手指紧紧捂住领口。 腾出另一只手去推他,稍稍分开了些距离。他低头喘息道:“过了。”别过脸去哽讷:“你控制下,这里是厨房。” 白曜抱着他腰再次把人拉近,眼中的欲望毫不掩饰。“厨房又怎么了。” 他的态度强硬的明确了自己要继续,低下头,细碎的吻落在白皙流畅的锁骨上,上次的牙印又淡了。 江渝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推开,白曜一口咬了下去。 “啊——”他咬着牙,手紧紧抓着水台冰凉瓷砖,骨节因为用力根根分明,最后终于忍不住把人推开。 低头看着自己不知道多少次几近冒血的伤口,又是清晰的两排牙印,是青紫色的,终于忍不住了,暴躁道:“你总是咬我干什么,每次下口都这么狠,再这样下去要留疤了,你属狗的吗?” 白曜看着他的伤口,低下头,江渝忙躲但还是被抓住,强硬摁着他肩膀。 “别别别,哥哥哥哥——”刚才义愤填膺勇于反抗的人顷刻就怂了,连说话都说不利索,认栽道:“别咬了,我错了,我错了。” 痛楚犹在,然而这次落下去的却是柔软凉滑,白曜安抚性的吻了吻他的伤口。 “对不起,我必须要留下印记。”,他搂着他,冰凉下巴抵在脖颈间,气息吹拂丝氧,低低道:“你要是只属于我那该多好。” 江渝身体一僵。 白曜轻笑,目中有些嘲讽伤感。 默默观望了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那是因为从未得到。 可如今这个人完全允了他,就在怀里,触手可及。只要一接近,感受到他的温度,嗅到他的气息,自己就会控制不住那发自本能的躁虐,就像野兽撕咬猎物是天性,他迫切的想把这个人揉碎融进身体里,或者一口一口吃进去,两人血肉交融,永不分离。 但这些话,怎么敢告诉他。 第63章 发糖发糖 白曜深深呼了口气,松开他,修长手指自上而下解开衬衣的两颗扣子,拉下领子露出惨白流畅不输江渝的好看锁骨。“你可以咬回来。” 江渝:“……”似乎是不敢相信,挑着眉尾质疑:“你确定?” 其实全话是——你确定不扣工资? 白曜轻笑。“当然。”握着他的手直视那双明眸,认真道:“小渝,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算你想要我的命,我也会告诉你软肋在哪,露出来,让你捅。” 江渝:“……” “你们地底下的人说情话都这么血腥吗。”抽出手扳住他下巴轻轻咬了下,敷衍道:“好了好了,扯平了。” 虽然心里有点遗憾,但给老板咬出血这种事,看看银行卡余额就能立刻悬崖勒马。 拿起袋子里的青菜开始收拾,提醒道:“别闹了啊,赶紧做饭。” “好。”白曜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在脸颊上亲了下,这才拿出黑色塑料袋里的星鲷扔进刚才放满水的盆里,开始清洗。洗干净后捞出来摁在砧板上,从刀架挑了把刃很窄的剔骨刀,无名指一挑刀锋灵巧的在手中转了两圈,就像是削皮机,两圈间就把全身的鱼鳞刮好了,整整齐齐堆在砧板末尾,头也不抬问:“你想吃红烧还是清蒸?” “啪啪啪啪——”回答他的是一阵由缓慢的掌声,手残小江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看了场免费杂技,惊叹:“你也太夸张了,好玄幻,好玄幻。行走的扒皮机。” 白曜看了眼手里的刀子,噌亮的不锈钢刀身映着他雪白的脸,轻轻笑了笑。 “你想玩刀子,我以后教你。” “好啊。”江渝跃跃欲试,一边揉搓清洗手下的菜一边道:“那以后我可以兼职菜市场刮鱼鳞什么的,也不知道待遇怎么样。” 白曜:“……”低下头无奈笑了笑。“你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活着的时候可以养你,等我死了,你就可以继承我所有的……”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又问了一遍。“你想吃清蒸还是红烧。” “我?”江渝看着他手里被强暴剥去外衣光溜溜的星鲷。“不是你想吃吗,做你喜欢吃的就好。” 白曜失笑,用手背没碰过鱼的地方轻蹭了下他鼻尖。“傻子,我想做给你吃。” 江渝歪了歪头,却也没有明显的避开,口不对心道:“洗手,脏死了。” 雪白修长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白曜歪头看他,依旧在等着回答。 江渝想了想道:“清蒸吧。” 想着白曜平常那么讲究,口味应该是比较淡的。 “好。”他下了指令,白曜就开始改刀,依旧是神乎其技的刀功,而后条理有序的开始切葱丝配佐料。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碌,围着热腾腾的锅,透过门缝不断传出各种沁人心脾的香味。虽然是第一次一起做饭,但不用他开口,白曜总能头也不抬的递来想要的东西。 窗外是冷冽的寒意,小小厨房里弥漫着浓厚的烟火气,江渝侧脸,见白曜挽着袖子,淡漠又从容的切菜,面前锅里的鱼咕嘟咕嘟蒸着,水汽升腾飘过雪白厚重睫毛。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真想让这一刻停下——就这么过一辈子。 鱼出锅了,白曜夹起一块混着葱丝的鱼肚肉,用手接在下方吹了吹。“你尝尝会不会太谈。” 江渝张开嘴,他迅速把那块鱼肉塞进自己嘴里扳过下颌对着喂了过去。 鱼肉随着微凉柔软的舌尖一起送入口腔,江渝后退一步捂住嘴。 白曜拿着筷子笑问:“好吃吗?” 江渝若无其事嚼着口里的鱼,端起台上的虾仁豆腐和香菇青菜,一边往走一边道:“也就那样吧。” 白曜似乎有些遗憾。 临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回头,轻笑了下,压低声音道:“没你好吃。”然后不等那人扑过来端着两个盘子稳稳窜进客厅。 清蒸星鲷,虾仁豆腐,糖醋排骨,青菜豆腐,白曜还用小锅炖了枸杞党参羊肉,带着药膳独有的香气,不仅沁人心脾,浓白的汤上飘着红色枸杞绿色葱花,堪称五星级大厨水准,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跟他相比,江渝炒的那几个菜,白的白绿的绿,糖醋排骨乌漆嘛黑看起来是那么的寒酸。而且每个菜里都倒了半瓶子油,噌亮,看着就能吃出三高。 他刚这么想着,就见白曜夹了一块排骨小小咬了口。油从嘴角流出来,他抽了张纸巾擦掉。“好吃。”说着把剩下的全塞进去,雪白指尖抽出骨头,嚼了几下咽下去。 然后又夹了一块。 江渝见他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原始人吃东西,这货平常仿佛是个神仙,根本不用进食。 “慢点,饿死鬼投胎的。”他一边鄙夷着,一边又夹了一块肉厚的给他放在碗里。 然后又给江湘琦夹了一块。“琦琦快吃,不然一会就被抢光了。” 三个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吃完后白老板主动起身,挽起衬衣袖子收拾残局。羊肉跟鱼都剩下了,但他把江渝做的另外几个菜全都吃的干干净净。 江渝吃太多撑得动都动不了,沉沉靠在椅子上摸着好似怀胎八个月的鼓胀肚子,看着那人吃的比自己还多,腹部依旧平坦,随着动作衬衣收紧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心里有些不平衡。 “我成天也没见过你健身,身材怎么就那么好,你该不会嗑药吧。” 白曜把脏盘子摞在一起,撑着桌子缓缓欠过身来,眯着眼睛笑问:“你想要?” 江渝警惕看了眼江湘琦,蹙了蹙眉。 白曜刹住了,不动声色又退了回去,端起摞在一起的一堆碗碟筷子往厨房走,脸不红心不跳道:“以后晚上可以一起运动。” 江渝:“……”扭过头去。“不,我不要。” 厨房传来水声和碗碟叮叮当当的声音,白曜宛如一个家庭主妇一样把碗筷尽数洗好擦干后放进消毒柜里。又把杂乱的料理台收拾了一遍,收了垃圾桶里的垃圾。 江渝终于觉得心虚了,费力从柔软的椅子上爬起来,身残志坚道:“白老板,你放着我来。” 白曜扶着他,挑着眉毛似乎有些无奈。“以后少吃点,每次都撑成这样。”上次在医院也是。 把人送到沙发上坐好。自己才走到门口拿起挂在玄关漆黑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我下午回去一趟,有些事要处理。” 江渝几乎是下意识开口,挣扎着站起来。“我陪你。” 白曜扫了眼一直眼观鼻鼻观心毫无存在感的江湘琦。“不用了,你陪琦琦吧。” 江渝也是说出口后才想到妹妹,她刚出院,自己先前就离开了那么久,现在确实不应该再把她丢下。 “也是。”抓了抓头发,踢着拖鞋有些愧疚的送他出门。“那你自己小——” 前脚刚踏出门口,手还搭在门把上没送来就被一把拽出来干净利落顶在墙上。 他始料未及直接被摁的死死,在那欲求不满的眼神里喉结缓慢滚动了下,白曜扬起丝带邪气的笑,微偏了下头。 “老公要走了,宝贝儿不给点什么吗?” 第64章 野炊 “行了。”江渝不轻不重推了推他,门还开着,江湘琦还在客厅,一会儿再来个街坊四邻围观他现场出柜就不好了。“快去快回。” 白曜有些索然的失落,却也松开,拇指恋恋不舍的抚着他的下唇,。 “那我走了。” 他最近好像格外的好说话。 江渝挥手,目送他进了电梯。“老板再见。” 见那道漆黑身形踏进钢铁的盒子,白发轻扬,锌钢电梯门叮一声关上。 江渝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脸上一瞬间的怅然若失,心中莫名有些空。 他踢着拖鞋回去。厨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空气中还残留着炖羊肉的膻味一时间还没散去,垃圾在白曜离开的时候带走捎下去丢了。 回想刚才做饭的种种,他从这个小小的厨房里感受到久违的人气与对于家的依托,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风雨飘零。 倒了一杯水出来,从沙发上拎起袋子把从医院带回的药按剂量取出,连那杯水一起塞到了看电视的江湘琦手里。“先把药吃了。” 江湘琦接过后放在茶几上果盘里,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怎么了?”江渝在她旁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 “你有心事?”这孩子虽然平常话少,但今天话格外少。多年来的相处让他敏锐察觉出那丝异常,试探问:“你在担心什么?” 江湘琦低下头,小幅度的了下,哽讷道:“哥,明天我想上学。” 她果然不对劲。江渝蹙眉,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凑近了些,语气不由放柔。 “为什么?在家待着不好吗。之前那么累,刚好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一下。”他兴致冉冉道:“我已经把工作辞了,我带你出去玩玩吧,我们去三亚怎么样?” 江湘琦低着头又缓慢的摇了摇,艰难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门响了。 江渝看出她有话要说,但门铃一响她就紧紧闭上嘴了。不得已起身先去开门。 原先以为是白曜回来了,刚想说这么快,结果见门外的人不是白曜,是江湘琦的同学——上次见过的祁月月。 “哥哥你好。”她站在门口,应该是刚放学,身上还穿着校服,双手拎着鼓鼓囊囊的玫瑰色火红大纸袋子,歪着头,大大方方跟江渝打招呼。 “你好。”江渝习惯性笑脸迎人,侧身把她让了进来。 祁月月自来熟程度堪比白曜,进门后毫不客气的把袋子往他怀里一塞,张开手对着沙发上的江湘琦扑过去。 “湘琦——” 江渝被袋子砸的一愣,沉浸在情绪里的江湘琦也是被突如其来喊声吓了一跳,看到是祁月月,空洞眼里开始有了喜色。“月月,你怎么来了?” 祁月月跪坐在柔软沙发上,搂着她脖子嘤嘤道:“我来看看你,你怎么样了?一连请了这么多天的病假我都担心死了,打你手机也没人接。” “我没事了。”江湘琦笑,心里的龃龉被暂时压下,腼腆道:“让你担心了。” 祁月月弯着眼睛笑,搂着她晃了晃。“看你的脸色比以前好多了。没事就好。” 江渝隔着袋子都能感觉到袋子里冰凉的温度,像是白曜体温,不得不说他的脑构造确实跟常人不同,下意识竟然怀疑是堆冷冻僵尸肉。抱着手里血红色袋子,挑着眉毛犹豫问:“这是……什么?” 祁月月丝毫没察觉到他的不安,自然道:“冰激凌蛋糕。” “湘琦一直想吃,我从放学排到了现在呢。” “哦哦。”江渝点了点头,确实是他想多了。年纪轻轻的小女孩怎么会弄那么恐怖的东西,看着江湘琦,这孩子想吃蛋糕为什么从不跟自己说。 这东西不能久放,他立刻提进厨房去切。 “江渝哥哥,我来帮你。”祁月月不忘自己先前的豪言壮语——追到江渝。从沙发上跳起来要去展现自己的温柔与贤惠。 “不用了。”江渝笑着拒绝。“你跟湘琦说会话吧,她这些天在医院都闷坏了。” 祁月月也没有死缠烂打,听话的答了句好,又坐了回去。 她总是这么活泼,对待自己喜欢的人也毫不胆怯敢往上冲。无论是这份勇气还是性格,江湘琦都羡慕。 两个女生在厅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透过厨房没关紧的门传进来,江渝笑了笑,那小丫头的情绪明显转好了许多。 祁月月一直叭叭叭讲着班里的事,隔壁班花跟班里校草早恋被抓了,叫家长来结果发现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化学老师为了证明酒精灯不能吹亲自示范把眉毛燎了。上课时候谁没关窗户把物理老爷子假发吹跑了露出了噌亮的脑门。 江湘琦一边咯咯笑,一边遗憾。“感觉我错过了好多,好想回学校看看。” 祁月月道:“暂时回不去了。” “啊?”江湘琦疑惑问:“为什么?” 祁月月道:“学校最近施工,我们住的那个宿舍楼周一的时候突然塌了。” “啊——”江湘琦惊道:“为什么?不是前几年刚建的吗?” 祁月月无奈摊手。“豆腐渣工程呗,不知道校长贪了多少,幸亏是上课时间,大家都不在,不然半夜塌谁都跑不了,不过——”她眼睛一亮喜滋滋道:“因为这事全校停课七天,把当初施工建筑队弄回来重新核查每个楼的筑基。” 江湘琦惊讶。“七天这么长。”对他们一群高中生来说,一个月才休一天,这是半年量了。 祁月月撇嘴:“我还巴不得多休几天,现在这季节要能出去野炊就好了。” 江湘琦若有所思的附和了一句。“是啊。” 江渝正好端着托盘蛋糕从厨房出来。“想去就去呗,刚好明天有空,我一会儿去准备东西。” 江湘琦眨了眨眼,这么轻易就决定了? 祁月月可比她反应快多了,几乎江渝说完的同时她立刻跳起来举着手晃。“我可以去吗!我也想去!” 江渝把托盘放在茶几上,给她拿了块凉凉的蛋糕递过去。“当然可以,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如果她去,江湘琦会很开心。 祁月月毫不客气点菜:“紫菜包饭,我觉得野炊跟紫菜包饭绝配!” 江湘琦哽讷道:“我都可以。” “那我就随便配点了。” 江湘琦看见江渝把手里蛋糕上蓝莓挑掉了才递给她,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又酸又有些不是滋味。她不吃蓝莓。这么多年哥哥一直记得,久而久之的照顾已经成了下意识的习惯。 江渝擦了擦手,怕他在这里两个小女孩放不开,就去玄关换上鞋,穿了外套提前出门买东西去了。 “嗷嗷嗷——”江渝一走,祁月月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癫狂,原地蹦起来,拉着江湘琦手激动道:“湘琦,你哥对你也太好了!简直有求必应!我现在不想做你嫂子了,我想跟你换,我想做他妹妹!” 这股毫不掩饰的羡慕让江湘琦一愣,心里好像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子,所有的踌躇,阴霾仿佛被照进来的光扫空,默默低了下头,极缓扯出一丝腼腆笑意,小声道:“是啊,我哥哥对我很好。” 白曜说的对,有些事情本来就是不该想的,她有哥哥,这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应该懂得知足,懂得珍惜。 江渝回来的时候,祁月月已经走了,说是要为明天的野炊做准备。 “哥。”江湘琦欢喜的叫了一声,迎上进门来一边换鞋一边侧身挡着门,预防大包小包被挤掉的江渝。 主动接过几个袋子。“我们晚饭吃什么,我帮你一起做吧。”说着,开始撑着袋子口看里边的菜。 江渝看着她恢复神采,不由松了口气,眼角缓上扬,那是一个安心的笑。“好。” 晚饭没有白大厨,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吃的江渝黑暗料理。江湘琦吃完以后就早早回去睡了——对于明天野炊跃跃欲试。 江渝累了一天,把碗筷往水盆一堆放满水,油花混着残羹剩菜飘起来厚厚一层,还传着腥味。双手撑在黑色的大理石料理台上瞅了半天,实在不想洗。 叹了口气,转身回房间拿了换洗衣服抱进浴室,洗洗睡吧。 碗筷什么的可以等阿飘回来洗。 进了浴室关上门,刚把衣服脱完,淋浴头自己哗的打开了,适温的水撒下来,打湿微长的头发,他随意把湿漉漉的留海撩到脑后,淋着水享受扬起头,闭着眼睛不以为意道:“回来了。” 楚云飞那张惨白的脸缓缓从镜子里浮出,说不出的阴森诡异。他没有回答,沉着一张脸,视线一寸一寸扫过江渝脖子,最终定格在他锁骨那道牙印上。 带着咬牙切齿的森寒。“江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鬼魂的声音本就缥缈,再加上他难得的沉下声来,江渝被这声音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甩水泼向镜子。“胖子,你给我好好说话!” 楚云飞看着他,目光捉摸不定。“你跟白爷……” “我们?”江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水流蜿蜒划过白皙流畅的后背,心虚装傻。“我们怎么了?” 楚云飞道:“你别瞒我,今天你们在厨房做了什么我看的一清二楚。” “卧槽。”江渝回身骂:“你变态啊。”此刻他真的想打爆那颗狗头,真是什么都敢偷看,这要被白曜发现,命不要了! 第65章 我去接你 楚云飞从镜子里蹦出来愤愤指着他恨铁不成钢道:“我之前就警告过你,别跟他走的太近。等你惹上麻烦我都护不了你。” 江渝挥了挥手,大无畏道:“你别担心了,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最严重不过就是死,或者生不如死,也没什么。” 楚云飞咬牙,恨不得把他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白菜炖豆腐,从牙缝里挤出恶狠狠的声音。“江渝你是天真还是缺心眼。生不如死,生不如死你说的道倒轻巧,浪漫神话故事看多了是吧,你一个没死过的人,当然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那种世间一切都与你无关的空虚,茕茕与天地间孑然一身,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自己可以去哪,亲人,爱人,朝夕相处的人明明近在咫尺,但却永远无法再相见。 江渝笑了笑,倒不像平常那么犯傻,用柔软的浴巾把自己身上水渍擦干,睫毛扑闪,整个人在浴室暖黄色灯光下看起来十分柔软。 “胖子。”他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动作顿了顿。“以前呢,我一直过的浑浑噩噩,没什么追求。唯一的念想就是照顾好琦琦,能让她其她孩子那样过就行。爱情这种东西,我没想过去接触,也没想过要找个人一起过一辈子。”似乎是极轻的吐出一口气,江渝扬起头,毛巾搭在肩膀上。“可是遇到他以后我才明白,无论你想不想,愿不愿意,等那个人到了身边时,你的心就会随着他跳,被轻而易举撩拨,根本控制不住。” “我知道他做的事情很危险,我也知道要想平平安安过日子就不该掺和进去,但是我。”他话锋一转,好看的喉结滚动了下。“不想再让他一个人了。” “我想陪着他,就算是死,也陪着他一块,黄泉路上冷,两个人作伴也能暖和些。” 他说的很轻,甚至脸上一直挂着半不正经的笑,可楚云飞清晰意识到,江渝这次是认真的。从刚认识开始他就知道这傻缺没什么执念,除了江湘琦,底线接近于零,什么事情用什么方式解决都行,说好听点叫随和,难听点就是缺心眼。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坚定的选择。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没用,逃不过的终究逃不过。悠悠叹了口并不存在的气,抬起眼皮有些没精打采的瞥了他眼:“你想清楚了就好。” 江渝把毛巾放下换好睡衣,抬头见楚云飞依旧如丧考妣,忍不住捞起香皂砸了过去。“行了行了,我都不怕你愁什么。你一二逼不适合一脸深沉。” 他出了浴室,关掉灯踢着拖鞋回自己房间。“话说你今天藏哪去了?” 楚云飞本来悠悠跟在身后,一听这事立马炸了,哗闪到前方一张大饼脸贴过来,江渝赶紧刹住脚。 楚云飞指着他,一张脸通痛心疾首的扭曲,愤怒谴责:“你还有脸说!你竟然自作主张把那么大个捉鬼师带到家里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感受到的时候差点吓掉魂,江渝你以后做事能不能不这么操蛋!” “额……”江渝绕过他,尴尬笑了笑,这几天的脑子确实运行疲劳了,心虚认错:“抱歉抱歉,我当时忘了。我明天给你加香烛,这次买二十块钱一根的。”大方的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五根,怎么样?” 楚云飞这人,不,这鬼唯一的优点就是好哄,哼哼道:“这还差不多,要老板纯手工,别再买机器生产的便宜货来以次充好,我一闻就闻出来了。”以前江渝就经常拿农贸市场五十块钱一大箱子的回来糊弄,生硬难啃,有次气的他差点作祟。 “是是是。”江渝理亏,好声哄着这位大爷。 楚云飞还在哔哔赖赖。“要不是老子反应快,今天真要玩完了。” 江渝坐在床边,柔软的床垫塌下去一块,好奇问:“那你躲哪去了?” 楚云飞飘在空中翘着二郎腿像只大尾巴狼,得意道:“下水道里。” “嗯?”江渝狐疑。 楚云飞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愿意啊,下水道本身阴气重又污秽不堪,也就这种地方才能让我躲过像白爷那样大术士的感知。” “是是是。”江渝撇了撇嘴,手摁在床上往床头挪了挪,不动声色离他远了些。“你回来洗澡了吗?” 楚云飞明显感受到他的嫌弃,刚要发作。 床头手机突然“牟牟——”开始响,屏幕随着铃声亮起,赫然显示着“白老板”三个大字,还有江渝在他开车时候偷拍的一张侧脸照,此时成为垫底的图片。 楚云飞立马像脱肛的兔子忙不迭撒的脚丫子闪逃,后背紧紧贴在天花板墙缝上,惊恐瞪着。“你接……” 江渝不知道白曜究竟干过什么,一个名字的杀伤力都这么大。 随手在屏幕上划了一下,仰躺在床上接起电话。“喂,怎么了?” 电话那边传来白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略带疲惫。“还没睡吗?” 江渝道:“刚躺下,你在哪,怎么听起来很累。” 手里那边传来一声轻笑:“我在地府这边处理些事情。” 江渝拧巴着眉头,牙疼的问:“地府——有信号?” 现在通讯业这么发达了,连死人钱都开始捞了? 白曜道:“没有。我自己想打给你。” 好吧,江渝已经习惯了他的优秀,也不纠结,反正这人除了生孩子无所不能——或许生孩子也可以。 “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 白曜“嗯”了一声。“你明天准备做什么?” 江渝抬起手把长头发往后掀过去,柔软的发丝缠着手指一起闲散落在洁白柔软床上。“陪琦琦还有她的一个同学去野炊。” 白曜道:“好,那我明天去接你,你早点休息吧。” 江渝忙道:“不——”用字还没说完,手机里就传来嘟嘟信号中的声音——那边已经挂掉了。 再拨过去,机械的女声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 “……”江渝哭笑不得的扔下手机,这人真是一意孤行的偏执。 白曜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漆黑眼眸缓缓垂了下去。 冥王殿上昏暗,台阶下空旷,唯有狱河在殿下泛着暗红色流光,偶尔有孤魂众爬上来,在水花中探出头挣扎又被很快淹没,两侧石灯中青炎摇曳散发着逼人寒气,寂静寥落仿佛亘古不变。 只有他一人高高坐在上方。双瞳如血,墨发如瀑,漆黑的长袍衬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把双手交叠在一起呼出口气缓慢搓着,妄图拥有一丝温度,然而搓了半天却是徒劳。 几声犹如打更人梆子的声音传来,他顷刻扫尽所有神色,周身青炎缭绕起了股凌冽肃杀之寒气。 血色双瞳阴狠抬起,沉声道:“滚进来!” 第66章 愉快的早晨 蓝城的天已经在向冬季迈进,小区开始供暖,烧锅炉的老大爷是个实诚人,每家住户都仿佛活在广东的六月天,嵌在墙体里的搪瓷暖气片不遗余力的烘得整个房间里燥热。 江渝睡到半夜时候热的难受,窗户关的严严实实,房间就像在一个大烤箱,朦朦胧胧把睡衣扣子拉扯开敞着怀,胸膛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但那股子无孔不入的烘热还是没有得到舒缓,困倦铺天盖地压着,翻来覆去醒不过来却也睡不沉。 一阵淡淡冷气在床尾蔓延,拂地散开,白曜身影缓慢出现在朦胧迷幻的白雾里,眉目仿佛结了层细碎霜花。 身边床一塌,浑身燥热的江渝被圈进一个冰凉怀抱,迷糊睁开一条缝就看见眼前漆黑,实在太困了,又沉沉闭上。 白曜在他额头上轻吻了吻,反手给他把睡衣扣子扣好,把人又往怀里带了带。 他身上的凉意把周围燥热驱散,江渝感受到舒适本能贴近,毛茸茸的头在胸前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 白曜失笑,眼中血色几经变化,但也只是安安静静的抱着,没有任何肆意妄为,深深呼了口气,抬起睡梦中柔软人的下颌,含住唇抿了下。 “好好睡吧。” 第二天早晨。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叫。“卧槽!” 江渝踢开被子惊恐后退,手一个按空沉重滚下床,脑袋咚的磕在冰凉瓷砖上。 “啊~”他吃痛呻吟。脑子里一团浆糊,勉强爬起来,一边揉着自己头一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我就来了。”白曜含笑看他,衬衣领子开了一半,露出线条柔韧而少有血色的胸膛,他下床,赤脚踩在地上,把刚起床还没开机的江渝抱起来。“地上不凉吗?” 江渝脑袋不是很清醒,直到被放在床上,才想起昨晚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白曜是来过。 还以为是做梦。 他拍了拍脑袋,盘腿窝在柔软的床上,努力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白曜赤脚踩在地上,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厚重的遮光窗帘。阳光蓦然照进来。 他站在光下,雪白轮廓与周遭白茫相融,只有漆黑长裤松散的搭在腰上,与平常冷冽一丝不苟的人完全不同。 走回来,单膝压在床上,抬起下颚跟他接了个绵长的吻,风默默吹进来,无关于欲,就像寻常小夫妻那样亲昵的一个早安吻,轻道:“早啊,小渝。” 江渝被亲的七荤八素,朦胧道了句。“早。” 等他从那种迷糊状态里回过神来,又磨磨唧唧穿好衣服,推开房门,一股沁人心脾香气就飘了过来。 白曜在厨房给烤好的吐司抹紫薯泥,下方砧板上放着切片好的西红柿跟黄瓜,平底锅里有荷包蛋跟煎好培根,水盆边金属控水篮子里放着洗好的嫩油油生菜叶。他挽着衬衣袖子,身躯笔挺,雪白修长的手指抵在刀锋上,把这一切做的井然有序,料理台上干干净净,所有的边角料都在垃圾桶里,这画面干净整洁的堪称赏心悦目。要是拿到网上肯定被人说摆拍。 江渝站在厨房门口笑的像个二傻子,抓着门框乐呵道:“你说,像你这么贤惠的的得多少彩礼才能娶回家。”他好像在脑子里算了一下。“我的工资够吗?” 白曜闻言抬起头,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抬起凑近嘴边,江渝以为他要亲,没想到他张开嘴在无名指上不轻不重咬了一下,刚好留下一圈牙印,笑着却十分认真道:“你说,我要倒贴多少,你才同意嫁给我?” 江渝张了张嘴,看得出那是一个单音节的字,还没发出声来,身后传来门锁咔嚓的响动。 他立刻像只受惊兔子,触电般缩回手,别在身后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回过头对刚走出房门的江湘琦道:“早啊,琦琦。” 江湘琦一愣,看着厨房里的白曜,面上有些落寞但很快释怀,笑着回道:“早啊哥哥,早啊白曜哥。” 白曜点了点头。“你们先去坐吧,早饭很快就好。” 江渝道:“我帮你。” 白曜正把备好的食材一一摞在抹好紫薯泥的吐司上。“那你把微波炉里的牛奶拿出来,锅里还有虾仁蒸饺,你端出去。” 江渝掀开锅盖,看着满满当当一大盘白皮十八个褶的大蒸饺,香气四溢,沁人心脾,肚子里的馋虫疯狂叫嚣,偷瞥了眼白曜,眼疾手快捏起一个往嘴里塞。 白曜正把包好的三明治一切为二,露出里边一层层彩色食材,十分养眼。 “你。”回头见他偷吃,一巴掌拍了个空,忍不住教训。“去洗手。” “好嘞。”江渝被烫的直吸溜冷气,听话的遛出去洗手了。 等他屁颠屁颠的洗完手回来,早饭已经都摆上了桌,海鲜粥,热牛奶,彩虹三明治,虾仁蒸饺,牛奶吐司片,一顿中西合璧的丰盛早餐。 江渝把带水的手往身上抹了抹,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剥皮大馅的蒸饺,白曜递给他一双筷子,把那盘蒸饺换到他面前。 “吃饭吧。” 江渝堪称十级捧场,果然不负所望的把整盘饺子都吃下了肚。 拿起三明治刚要咬,瞥见紫薯泥里的黄色玉米粒,蹙眉放下手,拿起筷子开始挑。 刚捡出两粒,白曜瞥他,冷着声拿筷子一下一顿点道:“不 准 挑 食。” 夹起来不容拒绝给他塞回去,满脸写着——你敢挑出来我就扣工资扣到你破产。 江渝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只能讪讪往嘴里塞。 白曜看着他老老实实吃饭,唇角微不可查扬了扬。 门铃就在此时响了,没等江渝起身白曜先一步过去开门。俨然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了。 门外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祁月月背着双肩包,穿了身漂亮的红色波点连衣裙。见到白曜先是眨了眨眼,愣了半晌后大喊:“啊——不好意思,走错了,走错了。” “月月。”一直默默无语仿佛不存在江湘琦听到她的声音,面上一喜,忙跑到门口去迎她。 祁月月往里探了探头,见江湘琦过来,双手抓着书包带悻悻的又看了眼白曜。“没走错啊……” 她跟着江湘琦进门,畏畏缩缩躲在身后,小心又胆怯的看了眼一言不发关上门后就在餐桌前收拾碗筷的人。 这个帅哥看起来好高冷。 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是个coser吗? 身材好好,腿好长。 好帅—— 等人端着碗碟进了厨房。她才敢探出头朝厨房偷看。“琦琦,那是谁啊?” “白曜哥,我哥的朋友。”看着祁月月噤若寒蝉的样子,江湘琦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安慰道:“你放心,白曜哥哥很好的,比我那个傻哥哥好多了。” “我怎么就傻了。”江渝已经收拾好出来了,那头乱草被整齐的梳理过了,微长的部分别在耳后,甚至还骚包的喷了香水,什么原因就不言而喻了。 弯下腰过来屈起食指刮了下她鼻尖。“小丫头。” 祁月月感觉镁光灯打在前方,眼前咔嚓一亮——王子闪亮登场! 忍不住崇拜。“江渝哥你好帅。” 江渝职业性假笑。“谢谢。” 白曜刚好从厨房出来,不偏不倚刚好走到两人中间完全隔绝彼此视线,抬起眼皮斜瞥了眼,祁月月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冷意笼罩,不受控制打了个寒颤。顺着目光看过去,白曜正在擦雪白修长手指,准确无误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自然又顺手揽过江渝肩膀。 “走吧,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第67章 出发,目的地 白曜揽着他肩膀进了厨房。江渝昨晚做好了紫菜包饭跟一些简单盐水小菜放在盆碟里,本来想着今早装,没想到勤劳的白曜今早收拾厨房的时候已经美美的摆盘装进保鲜盒里。这优秀的人还炸了鱿鱼形状的小香肠添进去配色,看起来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午餐盒,十分赏心悦目。 江渝眉头跳了跳,看着旁边一本正经往运动双肩背包里装东西的白曜。 这人迄今为止十项全能:杀人,跳井,进冥府,做饭,暖床,扫卫生,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拧巴着眉头弱弱问:“你会生孩子吗?” 白曜手下动作一顿,似乎被这句话给整懵逼了,随即缓慢转向他,轻薄唇呛开,丢下手里背包往前把人逼近到料理台边退无可退。双手摁在两侧把人禁锢在手臂间这狭小地方里。 白曜扯着嘴角,笑的有些痞气,眼底闪动意味不明的光。“怎么?你想要个孩子?” 意识到危险,江渝慌忙拿起玻璃锅盖挡在两个人之间,抵着往前推了推,把他逼开了些。“我就是问问,随口问问。” 白曜拿开锅盖顺手盖回到平底锅上。 “那我给你一个孩子吧。” “不,我不要!”江渝趁这空挡一个猫腰逃似的的从他禁锢里窜出来。“你做梦吧!” 逃到客厅脱离魔爪的江渝不稍片刻又良心发现的跑回来了,这次野炊带的东西不少,光是锅碗瓢盆和食材就塞了两个包满满当当,烧烤架还有一小箱木炭外置另算,白曜拉上拉链。 江渝看着鼓鼓囊囊的两个大包,拎起一个掂了下,不由道:“挺沉。” 白曜接过来,趴在他肩膀上压低声音小声道:“有老公在,不用担心。”说着一手一个拎出了门,看起来十分轻松,歪了歪头道:“走吧。” 租的烧烤架路过去店里取就行了,江渝抱起剩下的那一小箱木炭,默默跟他一起出门。 电梯里祁月月和江湘琦在身后嘁嘁喳喳,净是聊一些网红八卦,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身后压低的声音都难掩兴奋,祁月月道:“对了对了,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看到一辆保时捷Panamera Turbo,黑色的,特别酷,在蓝城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会儿指给你看。” 江湘琦不懂车,但看她兴致勃勃跟着点头。 江渝听见“黑色的”“特别酷”两个字,下意识瞟了眼身边的白曜。他这小区不算高档,平常没什么百万级豪车出入,要真有就是这位老板的了。 果然,出了门就见一亮漆黑保时捷切在路旁花坛边,枯朽的树木都掩盖不住金钱的光芒,锃亮车身倒映着晴朗天空。 白曜把右手包倒在左手里一起拿着,从内兜里掏出明晃晃车钥匙。 江渝:“……”这么久了,他终于压不住自己的仇富心理,心中愤愤谴责:浪费!壕无人性! 前后双灯同时打闪,白曜拉开后备箱把手里两包东西装进去。 祁月月目瞪口呆,缓了半天才勉强能接受,压低声音但也压不住尖锐声调。“这是我们今天要坐的车!” 江湘琦完全没有任何惊讶,事实证明,有些时候懂得少也是一种好处,点了点头。“是吧。” “啊啊啊!太幸福了!”这孩子矜持了一路到现在终于嚎了出来,在原地开始蹦。 江渝默默看了一眼点了下头表示——我能理解。 祁月月上车后四下观摩拍照,安全带都束缚不住,折腾了好半天终于心满意足。 “太酷了,我回家一定要给我爸看!”豪车在前,看向白曜这个车主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可怕。上身忍不住往前探兴致勃勃问:“以后我可以跟湘琦一样叫你白曜哥吗?” 白曜目不斜视。“随便。”态度冷淡却没有太过冷硬,加上那张海王脸,祁月月瞬间移情别恋了。“白曜哥好帅!” 中二期的少女满脑子都是言情小说,对黑帮老大霸道总裁谜一样的向往。而白曜,满足了中二少女的所有想象。高冷,帅气,有钱。那头银发也是青春期追崇的标新立异自成一派的与众不同——从此小说男主有了脸。 祁月月就像解开了什么封印,对着白曜叭叭叭说话就没停下,虽然后者并没有回答过,甚至都没有在听。但事实证明——真的有人能对着一张僵尸脸自顾自说上半个小时。 这次去的地方是祁月月从网上翻烂了灵异贴吧网站,熬了半个通宵最终雀屏中选的蓝城郊外三十里,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人迹罕至深山老林。 江渝看着导航,一条红线最终在国道边消失,那是一个连卫星都追踪不到的地方,瞪大眼睛问:“我们是去野炊又不是玩荒野求生,用得着跑这么远吗?” 祁月月此刻对白曜的崇拜远远超过了江渝,当初的豪言壮语随着车外的风不知道刮到哪儿去了,不用再装贤良淑德的薛宝钗,本性完全暴露。“当然要了,之前一直在学校闷都闷死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当然要玩个尽兴。”一边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张地图。 江渝转过头。“……”难以置信。“这图哪来的?” 明明卫星都追踪不到,谁画的图? 祁月月目光在上边搜寻,随口道:“黄牛买的,二十块钱送货上门,昨晚凌晨三天给送的,怕我爸妈发现,让他顺暖气管爬的窗户,就为这个还多加了十块钱运费。”指了指其中一个点道:“就是这里,据说是网上十大灵异圣地之一。我们野炊完可以上去看看,很近的。” 江渝:“……”还有这种职业? 听到灵异圣地四个字,不免有些牙疼,现在熊孩子都这么猎奇吗?心中兴致阑珊,靠在椅背上叹气。他实在不想去,毕竟自己连灵异圣地的珠穆朗玛峰冥府都去过了,还跟黑白无常照过面。对于那些乌漆嘛黑一脚深一脚浅,不时发出几声刺耳怪叫,正常人强装鬼,整几个破布套头追追跑跑,又或者是安排几个劣质傀儡娃娃吊在半空里晃晃悠悠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兴趣,无奈开导:“那都是骗小孩子,说不定还不如人民公园北门二十块钱一张门票的鬼城。” 祁月月吐了吐舌头,对江渝软肋摸的门儿清,拉着江湘琦胳膊靠着肩膀撒娇道:“湘琦,你想去是吗?” “啊……我……”江湘琦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身上突然多了口锅,看了看江渝又看了看祁月月,最后看着地图,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顺从本心用力点了点头。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之前因为心脏原因,她连奔跑都做不到更何况是去这么挑衅神经地方。 通过后视镜,江渝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向往,无奈认命,终于松口。“那就去吧。” 难得妹妹主动表示自己喜好,他又怎么会拒绝。 不过还是不能理解这些人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他打小开始隔三差五撞见厉鬼,缺胳膊少腿,吊舌头凸眼,血肉横飞,半生不熟,死多烈的都有。 真实版都看的审美疲劳,这些人竟然费这么大劲去看一群人工赝品。 如果能互换双眼,他绝对毫不犹疑答应,让这群熊孩子去好好过把瘾。 第68章 我们来说说西游记吧 车开了五六个小时才到了山脚,最后五百米几乎开成了蹦蹦车。 事实证明进山爬坡拖拉机比法拉利要靠谱。 前边羊肠路太窄车头刚进去一点左边轮子就卡在了路旁荆棘灌木从里。白曜傲气上来了,反手打方向盘车轮猛转六十度发动机极速运转。 哗啦哗啦—— 江渝和祁月月听着尖锐的剐蹭,看着半人高的荆棘噼里啪啦从车窗打过,心里同时都在滴血。 大概过了三十秒。 “大哥。”江渝终于忍不住了,在车身猛后退的急刹中紧紧抓着安全带。 “你开车都是一次性的吗?”上次农家乐的阿波罗,昨天的迈巴赫,今天的法拉利,就没见他重样过。 白曜终于把车轮从灌木里拔了出来并且成功退回到稍宽一点的路边。 停车,熄火。 理所当然道:“不然呢。” 江渝:“……”万恶的资本家。 心里突然有些愤愤,暗骂禽兽。豪车随便糟蹋,让给涨点工资就那么抠搜。 “涨工资也可以。”白曜仿佛有读心术,在他附议完时突然转头看向他,暧昧不明道:“今晚给我暖床,我给你涨十倍。” 江渝瞪大眼睛,满脑子都是十万的十倍是几个零,也没注意后方祁月月看着俩人震惊的表情。 “你确定?!”他扯下安全带兴冲冲道:“我能暖到你破产!” 白曜见他两眼放光,唇角扬起。“我十分确定。” 江渝突然意识到过头了,忙沉沉坐回去,毫无底气的挽救。“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白曜笑了笑,慢条斯理解下安全带。 下车后主动从后备箱拎出两个包,看着不算小的二层烧烤架和木炭道:“这些不拿了,烧烤并不一定要用架子,满山都是柴火,就当荒野求生吧。” “我赞成!”中二铁粉祁月月第一个举手表示支持,完全忘了车上那Gay里Gay气的谈话。 工人阶级小江去接老板手里那个稍大的包。“我背一个吧,不然你太累了。” 白曜道:“没事,很轻。” “这哪行啊。”江渝执意要拎一个。“让老板干活我这员工多没眼力见。”赤裸裸明示。“这季度奖金还没发吧,咱们外勤补贴多少来着?年终了老板打算给点什么福利?两箱带鱼可不够啊。” 白曜失笑,把那个轻一点的给他,凑近耳边压低声音道:“今晚暖床,我连你下半辈子套都给你报了。” 江渝脸红了,背上书包瞟了眼一脸萌动的祁月月,那二次元小姑娘简直把“能不能嗑”四个大字贴在了脑门上。 一把推开白曜。“走开。” 那双腿因为穿着登山靴更显笔直修长,江渝徒步往前走到山脚,把手搭在眉梢上,看着延绵不绝的荒山野岭,孤风萧瑟杂草丛生,感觉他们不像是野炊倒像是回乡上坟,回头对着白曜道:“你看像不像西游记里的隐雾山?” 白曜展开墨镜戴上,把包背在后背上,没有回答。 江渝狐疑。“你不会没看过西游记吧。” 果不其然,白曜推了推墨镜。“没有。” “哈?”连三岁小孩都倒背如流的西游记他竟然没看过? 想了想,多么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情。的确,像原始人这种生来就在诸神之间游荡的人,对于这种描写神魔的小说自然不会去看。 江渝乐了,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一个白曜不懂的领域,有些大尾巴狼的沾沾自喜,强装教训显摆。“没看过西游记可不行,我给你讲讲吧。” “话说当年女娲补天……” 祁月月原以为两个人在逗乐,没想到江渝真的一板一眼从头开始讲起西游记来了。 白曜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一直落在他眉飞色舞的脸上,不知道是在听故事还是看人,十分认真。 她推了推江湘琦,难以置信问:“白曜哥真没看过西游记?” 江湘琦看着前边两人,一个毁人不倦的敢讲,一个虚心的求教敢听,也是一脸懵逼,讷讷道:“我也不知道。” 白曜这么厉害的人竟然没看过西游记? 祁月月啧啧道:“人才。”小学班主任强制的必读名著,山某某卫视每年狂轰滥炸的经典重播。白曜竟硬生生全部避开,愣是没接触过。 山路崎岖又窄,两旁杂乱的长着花椒核桃之类的树和一些不知名的灌木,人在路上走,时不时的就会被划到,祁月月那身波点裙被刮起了好几道毛边都快心疼死了。 每走两步,就是一脚深一脚浅,同时还要躲避两边的障碍,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走了会儿后,祁月月跟江湘琦先后表示走不动了,她们可没有江渝那么好的体力,背着东西还能滔滔不绝的讲一路西游记。 此时已到中午了,太阳也在头顶毫不吝啬的散发着光热。 “休息会吧。”江渝终于停了嘴,讲了一路也是口干舌燥,四个人找了个还算宽敞的阴凉凸起山岩下休息。说是宽敞,四个人都坐下也有点挤,白曜凑近不动声色坐在他身后借着这个姿势堂而皇之把人揽怀里,拿下背包取了一瓶水递给他。 江渝接过来把瓶盖拧松却没有喝,转头递给了身边的江湘琦。 江湘琦笑着接过。“谢谢哥。” “啊,湘琦。”祁月月再一次赤裸裸表示出自己的羡慕。一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一边嘟嘴抱怨。“我也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哥哥。” 江湘琦扬起笑脸,转手把水递给她。“我不渴,你先喝吧。” 祁月月咯咯笑起来,大方接过。“谢谢相琦。” 白曜又重新拿了一瓶拧开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江渝。 江渝转身去接,肩膀碰到他紧实胸膛不由想:这摸起来手感也肯定不错。 江湘琦看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开口道:“哥,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本来是想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吃午饭,可江渝一直背着四个人的饭食跟杂物,尽管喊累的是她们两个女生,但他也出不少汗,白皙的脸颊热的有点红,想来也是不轻松,早点吃饭也能减轻一些重量。 吃过午饭,祁月月又翻出那张黄牛地图,江渝看着那张三十块钱包邮的暗道之光,突然有种拼夕夕秒杀亚马逊的啼笑皆非。 四个人仔细辨别了方向以后。江渝站起来手搭在眉梢朝那个方向努力看了看,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秋末的山里还有云雾飘渺,偶尔有几个萧瑟的山头从中窜出。 看着一片祥云徐徐,江渝面前突然一阵恍惚。 他按住太阳穴,视线依旧在迷失。 又来了。 这一次,他再次来到那座山上,耳畔听到熟悉的清脆铃音。 垂下眼眸,脚下万里浮云被一眼望穿。 同以前一样的景象。人类浑身浴血躲避洪水猛兽的扑食,瘟疫横行,洪水肆虐,哀嚎遍野时同类间的自相残杀…… 他看到无数身穿白衣的人以尸骨为台,手摇金铃悲痛唱着祭歌,声声呜咽,字字泣血。 江渝只觉心如刀绞,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划过雪白脸庞,他控制不住自己,喃喃道:“吾以……大荒神明……为誓,以……身为引,以魂……为……祭……” 白曜猛的起身,没人看清他的动作,瞬至江渝身边一把将人扯过来,双手捧着脸逼他直视自己。 “你说什么?” 他已极尽克制,但手跟着声音一起在发抖。 第69章 突如其来的暴雨 “啊?”江渝如梦初醒,勾起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什么说什么?你在问什么?” 江湘琦仰起头。“你刚才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什么诸神什么的。” 江渝不明所以,看向白曜疑惑问:“我有说过吗?”他仿佛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刚才恍惚间那些光怪陆离的话。 白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这人懵懂没有丝毫伪装的明目,带着怀疑探寻,最终缓缓松开了他。 江渝回原地沉沉坐下,拨弄着眼前饭盒盖子不以为意道:“可能是刚才讲《西游记》留下的后遗症。” 白曜笔挺站在原地,身后是荒芜又杂乱的灌木,再往深处是延绵厚重但又一片单调灰色的群山,他站在那里显得突兀又渐渐与远处融为一体。 刚才的话他听的很清楚,那是当年血祭前的明誓。 无论刚才事江渝记不记得,此刻他心中都有强烈疑问——为什么?明明已经封住了所有记忆,为什么他还能记起这些事情? 难道连修罗的命魂都压制不住。 不,他不能想起来。 白曜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看向江渝,墨镜掩藏下双目压抑深沉。 云层深处突然响起几声滚滚闷雷,转瞬间乌云就像被磁铁吸引铁末,大片大片极速聚拢在头顶。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天一下阴的密不透风。四周一下暗下来,开始刮冷风。 远处天边咔嚓划过一道手臂粗的紫色闪电,末梢噼里啪啦在空中蔓延炸开。 “卧槽,这是哪位道仙友在历劫吗。”江渝一股脑爬起来,看着天边紫电惊道:“这要被劈了他妈都该不认识了吧。” 白曜没接他这不伦不类的话,看着头顶阴沉的乌云道:“要变天了,收拾一下找个地方避雨吧。”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走在前边将路旁伸过来的树枝砍掉,动作果断干净利落的犹如他平常砍人。 江渝背上空了一半的包,让两个女生走在中间自己断后,四个人匆匆在山路穿梭,妄图找个能够避雨的地方,再不济也离这位“渡劫仙友”远一点。 “咔嚓!”一声震耳欲聋,闷雷直接在头顶炸开。江渝耳朵被短暂震出了嗡鸣。 “啊——”江湘琦从小就怕打雷,惊喊着窜进他怀里。 “别怕。”江渝侧抱着她,让她把耳朵贴在自己胸前捂住,自己还在缓冲暂时性的耳鸣。 雨像瀑布一样毫无预兆从天而降冲刷直下。带着势能与压力冲的人睁不开眼。 慌乱中,江渝紧紧抱着江湘琦,吃力的勉强自己睁开眼睛去找祁月月跟白曜。 “月——曜——” 只是两个字雨水就顺着鼻梁灌进嘴里,呛的鼻头发酸又张不开嘴,伸出手抹了一把。 暴雨声将他的声音淹没。但白曜还是听到了,大声回答,“我在这里。”挪过去抓住手臂,用力一扯把人带进怀里,抬起下颌印上冰凉一吻。“别怕。”他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在雨声嘈杂中沉稳道:“我在这里。” 感觉到冰凉唇和熟悉的坚实胸膛,江渝放心的闭上眼睛,身处黑暗的忐忑被这熟悉的凉意驱散,心里有了底气,四周再大惊雷与暴雨也不能动摇分毫。再次用力抹了把脸,想问下祁月月的情况,唇线刚打开一条缝隙雨水就无孔不入的灌进嘴里。 仿佛心有灵犀,白曜道:“那个女孩在我这里。” 早在闷雷响起的时候,祁月月就扑过去拽住了他胳膊,此时也跟着一起挪过来了,冲刷的雨水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也无法开口。 除了白曜。 他道:“我们不能呆在这里,这里的岩层不知道什么结构,这么强力的雨水冲刷很难扛住,万一出现山体滑坡或者泥石流我们都要完了。”随着说话,他的胸口起伏传来嗡嗡回声。 察觉到怀里的头点了点。白曜松开他的肩膀转而拉住手往前拽,在轰隆的雨声中大喊:“跟我来。” 三个瞎子就这样手牵手在白曜带领下顶着冲刷雨水踩着满脚泥泞摸索前行,祁月月欲哭无泪,这样别说是裙子了,连这双用两个月零花钱换来的Dr.马丁鞋都要报废。 雨越下越大,江渝感觉可以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出气容易进气难。 白曜突然停下,在冲刷雨水下扒来一边岩壁上缠绕的枯藤朽木。“这里有个洞口。” 伴随抓着手臂上的力量一扯,江渝感觉周身豁然一轻,空气冷风同时吹来,跌进一个熟悉的怀里。 他忙退出来,抹了把脸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 “我还以为今天要凉这里了。” 洞内虽然昏暗光线不好但是很宽敞,另一边漆黑,不知道有多深,通向何处。 看着水帘洞一样密不透风的外洞口,江渝拧巴身上的衣服咋舌。“这哪是下雨了,天上昆仑的水管炸了吧。” 白曜血红色眼角骤缩,黑暗中瞳孔压的很低,看向正若无其事吐槽的人,他的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浑身外套裤子湿透就像只刚落水被打捞上来的鸡。 跟刚才所讲出的那两个字十分不协调。 祁月月也淋成了落汤鸡,那身好看波点裙紧紧贴在身上,即使里边穿了打底也不影响勾勒出完好曲线,跺着脚上湿答答的靴子,妄图把糊了一鞋底的泥泞震掉,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世界末日。 江湘琦也淋了个透,瑟瑟抱着肩膀在打冷颤。 “啊啾——!”身为男子汉的江渝率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湿漉漉头发随着动作摆到前边遮住眼睛,他抓了抓,在周围打量了一圈,借着昏暗的光想找点能生火的东西。现在不比夏天,几个人如果这样浑身湿透,不用太久,站个十分钟回去就都得到白老板医院报道。 “站里边,别感冒了。”白曜站在他面前,遮挡洞口的冷气和风。 江渝的脸逐渐冻得发白,牙齿开始打颤,睫毛因浸了水更加乌黑,这就衬的那张脸此刻雪白而缺少血色,白曜握住他手,不同于以往的温热,很凉。 悲哀和心疼一起自心底涌出,这人现在多么脆弱。 为他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我去找点干柴过来。”说着松开手绕过他,手里提着森冷短刀往洞的另一头那不知名黑暗中走去。 “白曜。”江渝扯住他,哆哆嗦嗦道:“我陪你一起。” 白曜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个女生,似乎是叹息了一声:“你留在这里照看她们吧。” 江渝哆嗦的嘴唇发白,犹豫了下松开手,忧心叮嘱。“你自己小心。” 白曜假意为他整理领口,凑近耳边把声音压的很低叮嘱:“等我回来,宝贝。” 这次少了儿化音,不同于以往轻佻的反感,江渝竟觉是那么认真好听,直接说的心头一软。 目送他漆黑笔挺的身影跟远处黑暗逐渐融为一体,直到消失。 第70章 决定进洞 江渝收回目光,心里蓦然有些空落,随即升腾出一丝荒谬的可笑。 他其实并不担心白曜的安全。那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神级账号有什么可担心的,遇到野山精豹子就当加菜。 真正让他若有所失的是无形中寄托在那人身上仿佛封疆一般的依赖。江渝感觉自己前二十年白活了,现在就像是青春期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爱人身边。 深深吐了口气,快要冻僵的手握在一起对着搓了搓,指尖麻木感却好像更强了。 真羞耻。 祁月月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发抖,浑身湿透的寒冷已经盖过了对鞋的在乎,仰着脸面色古怪的看向他,哆嗦的嘴唇踌躇半晌才张开。 “江渝哥,你跟白曜哥……” 江渝皱眉问:“什么?” 祁月月忙摆手。这人收敛那份二逼后,浑身就有股让人本能退缩的感觉。“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俩感情好好哦……” 江渝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种事情时间久了谁都能看出来,祁月月可能是性格喜好原因接触的多所以在这方面要敏锐些,看向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言不发的江湘琦。 虽然不认为这是种心理疾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害怕看到自己唯一的亲人恐惧甚至厌恶的目光。 满一天算一天吧。 白曜去了很久都还没回来,江渝忍不住深处走了两步,抻长脖子往里看,山洞漆黑就像宇宙里不见底的黑洞,有种足以吞噬一切的魄力,忍不住开始担心,神级账号会不会遇到开挂的。 终于在他的望眼欲穿中,不见底的黑暗中出现了一抹光亮。 最先显现出来的是那张雪白冷硬的脸。漆黑西装与黑暗融为一体,远远只见一张缺少血色的脸飘过来,伴着幽幽冷风,身侧的火焰忽闪,充满了鬼片的恐怖。 江渝不愧自小身经百战,毫不畏惧甚至倍感亲切,面上可见一喜,发自内心的长长松了口气。 江湘琦抱着膝盖,扬起头看着开心释然的江渝,有些凄凉又满足的笑了笑。 她转过头对着出来的人道:“白曜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哥的眼珠子都要忘穿了。” “瞎说什么。”江渝条件反射的否认。“我只是担心他的安全,这么大一头猪,丢了怎么办。” 江湘琦默默看向祁月月,目光交流:我也没说是别的。 祁月月回视:我懂。 白曜把提在手里杂七杂八穿插在一起的枯木野草丢在地上,指尖引火符刚好烧完剩一个豆大火苗,随手扔了上去。 “呼——”这一下就像是点在火药上,干草堆瞬间窜起一米高的焰。 “这是什么!”祁月月瞪大眼睛看着缓慢下降逐渐恢复正常摇曳的火苗。 白曜坐在火堆旁把湿透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撑在前边烤着,光照在惨白的脸上忽明忽暗,淡淡道:“一个特殊打火机。”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就是这样的理所当然,要不是江渝知道他从不用打火机,也就信了。 祁月月没有他那样见过引火符的经验,对这话深信不疑,火苗在明亮的大眼睛中闪烁,惊叹:“好酷!” 江渝扯了扯嘴角。这人明明成天如丧考妣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还像个反派,但丝毫不影响收割桃花,还男女通杀,之前孟石村那一群,这里的小姑娘。过去几万年来也不知道祸害过多少个。 想到这里,忍不住有点酸。 挨着他坐下,伸出手对着揉搓,默默开始烤,火光穿过修长指尖在两侧浸了金色的光。 白曜把烤干的外套撑开从后披在他身上。“别感冒了。” 江渝一愣,下意识就往下扯,被白曜按住手。 江渝道:“我不用。”说着,瞟了眼对面烤火的两个女生。“这还有女同志呢,你不穿的话女士优先。” “我不用!”祁月月这时候反应比谁都快。“我自己有衣服,我不穿黑色。” 江湘琦眨了眨眼,与江渝对视,懵懂的慢半拍开口。“我……穿黑色过敏!” 众人:“……” 白曜松开手,捡起一根树枝扔进烧的噼里啪啦的火里。 “感冒影响工作不给全勤。” 江渝:“……”默默把衣服穿好。 浅薄的唇角延展开,白曜摘掉鼻梁上的宽大墨镜放在一边地上。 对面两个女生的搓手的动作同时静止了,目瞪口呆的看向他。 “怎么了?”白曜顺手勾下扎头绳,扬了扬头,把束在里边湿漉漉的头发散开披在背上,疑惑看着两人。 祁月月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脸,结结巴巴道:“睫……睫毛……白色的。”她之前以为白曜是标新立异冉冉升起的“葬爱家族”新成员,所以把睫毛也涂成白色来呼应那一头白发特立独行。但是现在,不认为有妆能承受住那么大的雨还不花。只能说明这白色睫毛是天生的,那么头发,也是天生的。 一瞬不瞬盯着那双眼睛,还是觉得——好帅。 白曜底垂着眼,尽管如此狭长眼角末端依旧冷傲上挑,有些阴沉的黑,像是自带眼线,洁白厚重的睫毛坠在上方有种立在雪域高崖之上雪莲花的意味,一种浸透严寒的美,散发着迷醉幽魂的魅力。 江渝张了张嘴刚要帮他解释下,比如重新种植又或者新产品防水染色剂之类的,结果白曜眼皮不抬冷漠淡定的吐出五个字。 “我有白化病。” 江渝:“……”抿着嘴扭头看向身边的原始人,真想说一句——你他妈生物学的挺好啊!这几万年是不是都活在脸皮上了。信口扯谎就像菜市场大妈砍价一样简单生动,心无旁骛张口就来。 她们刚好学到基因这一部分,学以致用的两个女生一脸恍然大悟紧接升腾出揭人伤疤的满心愧疚。 妄图弥补的祁月月仿佛怕晚了击碎他敏感脆弱的自尊心一样,迫不及待甚至不经思考的嚎:“这样很酷,就像精灵一样。” 江湘琦忙点了点头表示附和。“对啊对啊。” 江渝吸了口气,突然感觉自己又得到了治愈,这么多年终于让他等到比江王子更傻逼的称呼了。 白小精灵。 白曜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雀跃,剐了他眼,不咸不淡说了句:“谢谢。” 江渝看着他身后的长发随着热量烘烤逐渐干燥,不再湿漉漉的而是柔柔顺着后背线条垂下,他的头发太长了,发梢落在地上因阻力打了旋,忍不住伸出爪子挑起一缕缠在手指上,冰凉顺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咋舌。 “你用的海飞丝还是飘柔?” 白曜极轻的朝他歪了下头,笑的意味不明,眼底涌动着狡黠的恶劣。“不,我不洗头。” “咦~”江渝嫌弃丢下,看着那一头被火光把边缘浸染成淡淡金色的头发,又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头发?” 说真的,他大概真是闲的蛋疼才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然而白曜却并没有觉无趣,垂了垂眼,唇角无意识的勾了起来。“这个啊……” 他的两只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随着这抹笑意,原本紧实的小臂连同手腕一起放松垂下,迎面的火光把整个人都染成了一种温暖的颜色。 江渝:“嗯?” 白曜:“你猜。” 江渝翻了个白眼。“无聊。” 他好像忘了最先挑起这无聊话题的正是他江王子。 “你在前边有没有发现别的出口。” 白曜道:“洞很深,我没有走到尽头。” “嗯。”江渝把烤热的手收回来抱着膝盖,看着洞口依旧轰轰隆隆的大雨,几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一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雨停,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这种程度的降水应该是小范围的,要是这个山洞那头能通到降水范围外,我们就能离开了。” 祁月月看着洞口水帘泄气。“我们这是什么狗屎运,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遇到这种鬼天气。” 江渝看开安慰。“就当是人生阅历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雨。” 就像是几百根水管一起炸了一样。 EXP+10086 四人窸窸窣窣的围着噼里啪啦的火堆又烤了会儿,浑身暖意蓄足了。雨还是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 江渝当即拍板决定往洞里走,祈祷能离开这里。 第72章 灯笼 白曜点燃一张引火符走在前边率先踏进了吃人的黑暗,两个女生在中间,江渝断后,几人贴着石壁摸索着往前走。 石洞很高足有两米,虽然摸起来坑坑洼洼但总体还算平整,鱼鳞一样的石片像是人工开凿时候用斧头劈出来的一样,但却坚硬的一片插一片。摸到的时候也没有掉下来。 可能是因为不见天日的原因,石缝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无尽的山洞里漆黑,看不到头也没有风,就像是一只巨兽对外张开的嘴,毫不留情吞噬踏进去的一切东西。没走几步洞口燃着的火堆就看不见了,连轰隆轰隆的雨声都逐渐消失在耳边。 祁月月心慌的拽紧江湘琦胳膊,感觉四周黑暗并非被禁锢在这个山洞中,而是向外没有尽头的延伸,里边随时都会窜出什么千年小粽子万年画皮精,瞪着血红的眼与绞人的舌头。 周遭愈发安静,安静趋近诡异,只有脚步踩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还能听到,以至于证明自己并不是聋了。 未知与静匿使得恐惧的火焰自心底燃起蔓延,灼烧那根敏锐又脆弱的神经,产生一种窒息又无法呐喊的煎熬。 洞是直直朝一个方向延伸的,没有丝毫拐弯岔路, 哒哒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在空旷的山洞中回荡,奏在无边黑暗的尽头,听的人逐渐麻木,时间在此时仿佛都静止了。 江渝沉默了一路,终于在这无尽诡异的气氛里忍不住开口。“我们是要穿过整个山吗?” 前边的火苗淡了淡,唯一的光亮暗下,在快要熄灭的时候白曜又从兜里夹出另一张接上。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烧了多少张了。 “我也不清楚。”声音在石洞中响起,清晰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白曜淡漠的脸上少见的浮现起对于未知的躁动,随着越来越深入,心底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在这尽头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尝试迷惑吸引他。 但他发现江渝和其她人都没有这种感觉。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是什么?!”死寂一样的山洞中,祁月月躲在江湘琦身后突然指着前方惊叫。 没有尽头的漆黑深渊中蓦然出现两个拳大的猩红圆点,像一对浸饱血的眼睛。要真是一双眼睛,那里必然有一个不亚于侏罗纪霸王龙的庞然大物。 江渝上前把两个女生挡在身后,警惕望着前方。 白曜锁紧眉头,表面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漆黑袖下雪白的右手在身侧虚招,鸣鸿在漆黑中依旧有一线刀锋。 白曜盯着前方,伸出一只手臂把江渝往后护,那股吸扯里越来越强,心绪都跟着沸腾。 他是修罗,生来可比肩神明。能够产生这种程度影响的只有牵扯本命的东西。 前方那双眼睛突然同时朝两边晃动了一下。漆黑瞳孔骤缩,浑身有明显戾气攀升,黑暗中一丝极小的血色光在眼中窜过,那双漆黑阴沉的双目中仿佛蒙了层血气变成了一种深暗的红,宛如酝了两滩血。 周遭一切在血光中被无限放大,前方那两只眼睛极速拉近,待看清后,浑身紧绷的线条缓慢放松下来,握刀的手凝了凝,淡淡道:“两只红灯笼而已。” 刚才的变化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有察觉,包括近在咫尺的江渝。可能是他一直以来的淡定沉稳让人发自内心的信服。说出这话后没有一个人怀疑。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空气都仿佛凝固的紧张气氛轰然消散。 祁月月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谁把灯笼挂在这个地方,多像一双眼睛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呢。” 江渝开玩笑。“你以为是《西游记》里七绝山的红鳞大蟒蛇?” 祁月月连连点头肯定。“就是那个,小时候我就怕那段,喝人血,眼睛像两只红灯笼。”说着她还比划了一下。 几人走到了灯笼旁边,此处有个九十度的拐弯,微薄的光亮顺着洞口照进来,不同于火苗摇曳的泛黄,温暖柔和,给人一种几乎经历了一辈子的错觉。 江渝抬头看着挂在石壁上的两只红灯笼,尺寸不大也就二十厘米,骨架紧实扎别致,厚实的纸皮紧紧绷在上面,使得原本就微弱的烛光在穿过厚重红色纸皮时被削至有气无力,幽幽投到外边。 身后仿佛有一股冷气吹来,浑身寒毛轰的炸开,江渝不知道为什么对这灯笼有种源自本能的畏惧。 江湘琦想抬手摸一摸,伸到一半的时候又觉得不太好收回来了,吞吞吐吐揶揄。 “我怎么觉得……这灯笼有点奇怪。”她对着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哪里不自然,胸腔里的心脏莫名开始狂跳起来。 祁月月道:“没有啊。”说着伸出手拨了拨。“不就是一个红灯笼嘛。”刚摸完她就“咦”了一声,凑近灯笼仰着脸用手戳了戳。 微弱的光迎面投在脸上,仿佛撒下了一层斑驳的血。 “这灯笼好像不是纸做的,好像是牛皮的。”祁月月一边戳着,一边评价:“入手滑滑的,带着弹性,像是去丽江玩时摸的牛皮鼓。 头戴黑底黄花护额,身穿藏蓝色对襟褂子的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出口,枯瘦的手里拄着一根松木拐杖,腰背佝偻,眯着已经无法睁开的眼睛,眼下的眼袋以及层层堆积的皱纹仿佛刀刻一样僵硬,沙哑问:“客人几位?” 江渝几乎同时浑身毛都炸开了,以一种本能对敌的姿态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老太太。 “哇——”祁月月惊喜上前,围着转了一圈,见老人穿着盘扣对襟褂子,做工考究不像是往上那种临时表演用的道具服,上边还绣着精致的五蝠捧寿纹样,喜道:“是真人NPC 吗?还特意穿的古装,真讲究。” 老太太仿佛没有听到,用那种费力从嗓子眼深出挤出来毛糙沙哑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客人几位?” 祁月月还在蹦蹦跳跳。“四位,请问这里是迷雾城吗?要去哪里买门票?” 老太太迟缓的点了下头,只有一下。她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特别迟缓,像是有点慢半拍也像是老年痴呆,拄着拐杖缓缓转过身去。 “跟我来。” 第73章 客栈 祁月月对于个老太太堪称诡异的言行举止十分满意,不由对里面充满向往,兴致盎然的拉着江湘琦胳膊不管不顾跟了上去。 “哎——”江渝不明白如今熊孩子的猎奇心理,只能压下那股源于本能的抗拒跟上去。怕她们两个被突然冒出来扮鬼的npc吓到,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承担起监护人的责任。 白曜回头瞥了眼漆黑吞人的洞口,那两盏灯笼还散发着喋血一样的光。撒开手的鸣鸿化为赤鸟落在肩头,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老太太带着众人来到一个看起来极为落后的村口,在这个钢筋混凝土的世界里,这村的围墙竟然还是用黄土砌的,足有两人高的坚实屏障把整个村落护在其中,老旧残破的木门上挂了个斑驳的牌子。 得益于专业优势,江渝轻而易举替大家翻译出“缥缈村”三个字,中规中矩,倒像是个搞灵异的地方。 老太太枯瘦的双手搭在生了层层锈的门环上,随着吱嘎一声,前方腐朽的木门被推开了。 白雾混着冷气扑面而来,江渝刚往后退就撞到贴人后背站的白曜。诧异对视了眼。 这寒气,这雾,似曾相识,怎么那么像那天阎罗殿上的。 “哇——”祁月月要兴奋坏了,拉着江湘琦踏过老旧门槛跑了进去。 “等等……”江渝心里的反抗叫嚣快要压不住了,但又再次不得已追了进去。 踏进去瞬间感觉周围气温降了好几度,脚下老旧古朴的青石街道斑驳布满年久失修的裂纹,一米以外便看不清人了。村庄内浓雾弥漫,可见度极底。 江渝赶紧跟上前方隐隐攒动的人影,提醒道:“别乱跑。” 他看着周围铺天盖地的迷雾心慌,这鬼城,也太逼真了。 祁月月是个典型的口嗨型选手,先前的满腔奋勇到了此时燃烧殆尽,只敢战战兢兢搂着江湘琦胳膊躲在身后,一双眼睛哆哆嗦嗦禹禹警惕四周。按照正常套路,这种时候肯定要从某处跳出鬼的。 江渝挥了挥面前雾气,用穿在身上白曜的黑色西装外套袖口掩住鼻子,对前方身形模糊的老太太喊。 “婆婆,这雾城的pm2.5没超标吧,中世纪的伦敦都没这么严重。” 老太太没有回她这句不知道有何意义的话。依旧步履蹒跚,佝偻着在前方带路,她好像一个兢兢业业的傀儡,每落下一步浑身身体重量都会不自然的沉沉压过去。 江渝的一句话好似泥牛入海,没有一点回音。 周遭死寂,只能听到人走在路上“哒哒”的脚步声。 “到了。”就在几个人怀揣忐忑跟在老太太身后防备突如其来惊吓时,她终于在一家高楼前停下脚,皱纹堆满已经睁不开的眼睛扯开一条几乎不可辨出的缝隙,瑟瑟沙哑。“进去吧。” “孟……婆……庄”这三个字在旧色木匾上墨迹脱落严重,江渝认的很勉强。拧着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转头问老太太:“这是要做什么?” 后背上寒毛再次炸开,身后空空,那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就这么在众人视线中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目光讪讪收回,有些自我安慰的意味。“这鬼城未免也太认真了。” 眼前泛黄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几人本能后退。 侏儒一样矮胖老头脚踩半米木屐顶着奸商笑容迎到门口,头上蒙了块藏蓝色头巾,穿了身半新不旧的对袄。 弯下腰胳膊往里伸手做了引的动作。“客人里边请。” 江渝有种被逼上马的错觉,祁月月跟江湘琦都在看他,头略微转了一下,想求助白曜,只是有个微小的趋势又及时刹住了,好歹也是个爷们儿! 硬着头皮第一个踏了进去。没有跳出来的女鬼跟涂满番茄酱的人头,连个布破布娃娃都没有。只是一个普通的——客栈。 他眨巴眼睛目光从柜台,桌子,以及木质雕花窗扇一一看过去,这些东西都很有年头,呈现出古旧的黄色,边角经年累月的磨蹭出了包浆,泛着油津津的微光。 这间店不止从外边看起来是古代客栈的样子,里边也都是一派复古装修,比起鬼城,更觉得是个影视基地。 祁月月和江湘琦跟进来,惊奇打量周遭的一切。 祁月月对于迄今为止的一切经历都无可挑剔,转着圈跳到老板身边跃跃问:“这里的剧情是什么?什么时候开始?” “额……”老板的眼珠转了转,原地一蹦,平地跳起两米高,翻了个跟头耍杂技一样稳稳落在柜台后方,刚好露出头跟大半身体。 没等两个女生惊叫出来,他便不耐的拍了拍桌子。“上汤!” 刚才把几个人带到门口来的那老太太佝偻着从后厨帘子里探出头来,枯朽的双手颤颤巍巍端着一个托盘,里边用巴掌大的木碗盛了四碗汤。 她伛偻的挪到几人面前,腰跟头一起低下僵硬把汤放在桌子上,深褐色的汤在倾斜时撒了出来。 柜台后的老板立刻拍着台面燥骂:“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毛手毛脚!” 老太太不知道听没听见,唯唯诺诺点了下头又迟缓转身拖着脚回了后厨。 祁月月趴在江湘琦耳边小声道:“这老板好凶啊。” 老板看向几人顿时好像换了张脸皮,抬着手,满面笑容招呼。“请用请用。” 江渝要去端,沉默一路的白曜不动声色压住他手腕。侧身上前,先是端了一碗汤给江渝,又端了两碗分别递给祁月月跟江湘琦。最后端起剩下那碗率先送到嘴边不大不小的喝了一口。 漆黑的瞳仁盯着老板。“可以了吗。” 他没有戴墨镜,整张脸完全显露出来。可能是因为样貌关系,老板疑惑又带着些许畏惧缩了缩脑袋,而后又像是职责所在一样点头热情道:“可以可以。”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道如释重负的男声。“终于到了,再不到我就神经衰弱了。” 男男女女五人拥簇着走了进来,两批人打了照面后都愣了瞬。还是那边戴眼镜高个子男生率先打招呼。“各位也是慕这鬼城名来的吧。” 江渝道:“是啊,你们也是?” 男生笑道:“真巧。” 第73章 两批人 挤在他旁边个头小巧的女生一直盯着白曜看。“你是个coser 吗,好帅啊。” 要是换成以前白曜根本不会搭理,但和江渝相处久了,情绪有所松动,瞟了她一眼,冷漠道:“不是,我有病。” 这无脑的回答听的众人一脸懵逼,旁边穿着性感打底毛衣敞着外套露出傲人双胸的女生噗呲笑出来。 戴眼镜的男生后知后觉。“你朋友真会开玩笑。” 江渝面对人的笑脸习惯性扯动嘴角,低着头瞟了眼白曜,见他一脸漠然,雪白头发披在肩上,特别想撸一把蓬松柔软的头顶。 这群人跟他们是一样的流程,先是喝了汤,然后由老板统一为众人安排房间。 江渝有些诧异,双臂趴在柜台上问那小矬子老板。“我们要住在这里?” 老板脚上高跷木屐哒哒踏在地板上,绕过几人过去把门关上,用一把青色复古大锁把两道门扇咣当锁在一起。 江渝:“……” 老板转过身来,点头哈腰解释:“今日客人已足,不再接纳来人,接下来的故事,就在我们之间。” 他这话说确实像鬼故事开始前玄之又玄的文案。 老板虽然踩着高跷但走路十分稳重,一步接一步平稳回到柜台后,提起吸饱墨水的毛笔,打开一个蓝封册页。 “客人请来此处登记,两人一间房。” “为什么?”江渝的瞪大眼睛,怀疑这小矮子是不是白曜找的狗托。 老板赔笑,有些心虚的谄媚。“小店太小,客房不够。” 客栈只有两层,就像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一层吃饭二层住人。 两批人加起来共有九人,客房只有五个,确实紧张,只能安排两人共住一间。 江渝挑起一边眼皮,瞅了瞅身边存在感极低的人。白曜从刚才进门就安静的诡异,一直盯着那个老板看。 怎么着?想跟人比比身高? 刚来的五人中有两个女生三个男生。其中有一对是情侣要住在一起,这样的话小情侣一个房间,俩男生一个房间,祁月月江湘琦一个,白曜江渝一个,那个多出来的女生刚好可以一个人独住。 这可是鬼城啊,她哪敢自己住,讷讷凑过来表示想跟江湘琦和祁月月挤挤。 女生就是这样,连上个厕所都拉帮结伙,一起住当然越热闹越好,两个人欢欢喜喜答应。 两波人相处的十分融洽,老板把门锁了,纸糊的窗外迷雾浓白不透光,即使在白天,屋里都十分昏暗。室内斑驳黄墙上抹平提浆的墙皮因为时间太长有好多处脱落,古旧喧嚣着自己的年代感。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戴眼镜的男生看起来跟江渝是一路子的健谈,推了推方形的黑框眼镜腿先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杨宇,是个蓝大历史系的研究生。” 江渝道:“好巧,我也是蓝大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我叫江渝。”熟练介绍:“江流入海的江,江渝的渝。” 白曜仿佛微愣,抬起头看着身旁人侧脸,烛光下柔美轮廓与周遭融在一起,这人温柔的好似不属于人世间。 满头金色波浪长发的性感美女伸出涂了粉色指甲油的食指,指了指江渝勾唇道:“我认识你,蓝大三王子之一。” 江渝假笑维持在脸上,嘴角的肌肉因为脱离工作时间太久维持不了以前的不动如山。再次怒骂——这事究竟哪个傻逼牵的头! “什么!”旁边一直玩手机的小个子女生瞅着江渝惊讶问:“艺涵,他就是江渝!” 周艺涵的胳膊撑在桌子上,妩媚笑道:“是啊。” 小个子女生忙不迭放下自己叮叮当当挂了一串二次元猫娘周边的手机,漫过桌子朝他伸出手。“你好你好,我叫林丹丹,是蓝大日语系研究生。” 江渝伸出手轻轻握了握道:“你好。” 心想不愧是日语系的萌妹子,JK服,小领带,说话都奶萌奶萌的。 林丹丹瞪着可爱明亮的大眼睛。“怪不得一进门就觉得眼熟,我舍友是你的狂粉,她自己出钱定制了真人等高玩偶,天天抱着睡觉,你的照片海报她贴了一墙!” “嚯——”江渝自己都没吓到了,这妹子生猛啊,拧巴眉毛,不敢确定问:“一墙?” 这些人哪来他那么多照片? 林丹丹天真率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啊,有些她偷拍的,有些还是她从别人手里买的。对了,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传说中的江王子本人合影,这可是难得的第一手资料! 江渝又些尴尬,故意避开不去看身边投来冷飕飕目光的人。“好……”他刚知道,自己的照片还能卖?想着以后缺钱了是不是可以倒腾些自拍卖一卖,去健个身,像白曜那样八块腹肌是不是卖的更高? 林丹丹挪到他身边,嘟嘴瞪眼做了几个无厘头搞怪动作,江渝以往这些事情做惯了,有种重操旧业的错觉,勾起唇角,眼角以毫米的美观弧度标准压下,十分配合的对着镜头,微笑。 “谢谢你。”拍完后,林丹丹深深一个鞠躬,满意道谢。 江渝道:“不客气。” “那个那个……”林丹丹举着手机,犹豫看向白曜。“这位帅哥怎么称呼?” 白曜连看都没看他,冷漠道:“白曜。” 林丹丹暗呼,好酷! 就像祁月月一样,当下中二少女差不多都好一个口味又双标。 长得帅冷脸——好酷! 长得丑冷脸——装X! “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白曜斜撇了她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林丹丹小心翼翼的将手机绕到他面前,自己站在他身后。 “咔嚓!” 闪光灯不知何时揉搓开了,一道强光毫无预兆从镜头射出,白曜几乎是下意识飞快抬起手挡眼睛,他的动作很大又很敏锐。 “啊——对不起对不起!”林丹丹手忙脚乱的道歉。 强光刺进那双常年暗不见天日的眼底深处,那一瞬间白曜眼前空白什么都看不见,紧蹙眉头,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没事。” 林丹丹回了座位,缩在那里不忘关自己的闪光灯。 第75章 凉风之山 “你没事吧。”江渝知道他的眼睛受不了强光,刚才那一下肯定刺的很不舒服。 “没事。”白曜松开手,靠在椅背仰起头往上看。油纸吊顶上狰狞可怖的裂痕在眼中由模糊重影极缓的转为清晰。 “我朋友眼睛不好。”江渝在一众人不解注视探寻里替他解释。“受不了强光。” “对不起啊。”林丹丹往前轻探上身,十分愧疚。“我不是故意的。” 白曜眼皮抬起,漆黑眼珠转动往那边瞥了眼,没有说话。一如既往冷硬的一张脸。 林丹丹有点害怕,唯唯诺诺缩回去。但惊吓也阻挡不了网瘾少女,忍不住又开始窸窸窣窣玩自己手机,打开美图秀秀,b612,磨皮大眼美白瘦脸,标准模板的一条龙。 江渝那几张都很好,根本用不着修,有些人自身长得就是十级ps后效果。 指尖划过最后一张顿住,漆黑瞳孔不由张大,抬起头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白曜,像是在反复对比。 白曜凝眉,随即又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紧绷下垂的唇线抬起。“怎么了,你还要拍吗?” 林丹丹慌忙摇头,像是在掩盖什么秘密咔嚓把手机屏幕按灭,五指紧紧攥着。 熄灭的屏幕下前一秒上还有一张停在磨皮操作页面的照片,林丹丹侧着上身,搞怪的对着镜头笑。前方好像在为谁留下一块地方。 而面前那个位置,空空荡荡。 祁月月和江湘琦是这里边最小的,简简单单的做了介绍。知道两个人还是高中生的时候,杨宇感叹:“年轻真好啊。” 一直安安静静缩在那里像块木头没什么存在感胖男生唯唯诺诺像像只憨厚沉默的鸵鸟,木木介绍。“我叫秦风,蓝大美术系研究生。” 林一看向江渝,浑身因为长期坚持锻炼的肌肉每一寸线条都恨不得张扬力道,毫不掩饰自己敌意,抬起下巴底瞥他。“我叫林一,蓝大体育系研究生,艺涵的男朋友。 江渝懒得理这些莺莺燕燕的事,装作没察觉,只是礼貌客气的说了句。 “原来都是学姐学长,年少有为啊。” 但这两批人里,真正担得起年少有为四个字的只有杨宇,听说研二就参加了国家保密项目,现在已经确定毕业后可以直接留校,昨天刚从长沙汉墓现场回来,消息比新闻联播都灵通,跟大家说起《人物御龙帛画》的原稿色彩怎么怎么艳丽,都是天然矿物。身为美术系的秦风两只眼睛都成了星星,羡慕。 “你们知道羽人吗?”杨宇突然神神秘秘道:“这次的汉墓里出土了大量羽人青铜雕塑。” “羽人?”江湘琦一直对杨宇讲的历史文物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那是什么?” 杨宇这人虽然是个才子,但一点架子跟傲气都没有,贴心从手机里翻出现场照片递给她看。 其实这些东西提前是不该泄露的,但估计今晚新闻联播就会播出来,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 江渝也好奇凑过去看。 摆在白布实验台上清理过的青铜羽人脸,有点像是小学美术课本上三星堆的青铜人面,大眼,大耳,体态浑厚,身后有对刻着羽毛图案的翅膀,像雷震子。 “关于这个青铜羽人还有陪葬的青铜树之类都属于冥器。”杨宇见几个女生感兴趣,十分愿意解释。本来枯燥的东西被他夹杂着神秘色彩娓娓道来,变的吸引人。 “为了追求死后的永生。” 江渝不动声色看了看白曜——永生的典型代表。 “长沙子弹库楚墓一号的《人物御龙帛画》和长沙陈家大山楚墓里的《人物龙凤帛画》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引魂幡。” 大家代表江渝:“???” 你是不是对广大人民群众的知识水平有什么误解。 杨宇理所当然道:“以前的人以为,人在死后灵魂是不灭的,而龙是神物,可以引着灵魂飞升上天,这样就能成仙,跳出轮回不入地狱。” 江渝:“……”再次默默看了眼白曜,有人抢咱们冥府生意。 “羽人跟这些差不多,也都是先前人为了不入冥界造出来的东西。但不同的是羽人传说是西王母的使者,引人登上的是昆仑。” 一直以来置若罔闻的白曜终于在入定的状态中回过神,抬起眼皮。 “据《淮南子·坠形训》记载‘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不死。’也就是说,进入昆仑登上其首级凉风之山就能达到不死的目的。” “真的吗?”祁月月双手按在桌沿,中二少女按捺不住问:“这个世上真的有神真的有仙吗?” 除了正经学习,她对其它这些乱七八糟的格外感兴趣。 杨宇没有直接敲定,唇角挑动一笑,模棱两可道:“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保持敬畏总没坏处。” 随着天色黑下去,屋内更加昏暗,店家踩着高跷有条不紊把墙窝里的烛台点亮。蒙了灰尘的白烛呼呼烧着流下蜿蜒烛泪,屋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但用惯了LED灯的众人还是觉烛光亮度不够,昏黄灯光下周遭一切泛着古朴腐朽气息,人的影子被拉的长长投在深褐色老墙上,随着烛光变动摇曳。 他们这些人都是来寻求刺激的,这种气氛下最适合讲阴森恐怖的鬼故事。吃了晚饭后一群人围着桌上昏暗油灯,林一肌肉爆炸的双臂压在桌面上,沉着喉咙低缓开腔。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村庄,那里的人兴活人陪葬,有钱人在下葬前都会买奴隶把他们活活封入棺材。那些人在里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所以在埋进土里刚开始那几天总会听到咚!咚!咚!的拍棺声。”他一边说着,一边跟着节奏拍桌。众人神经都随着这声音紧绷起来,林一在一下一下敲打中继续道:“一到晚上声音就拍的更急促更响‘咚!咚!咚!’” “啊——”在这诡异沉闷又安静的气氛里,周艺涵突然尖叫着踢翻凳子惊站起来连连后退。 第76章 求婚 “嗷——”祁月月被吓了个正着,跟着嘶声裂肺嚎了一声。 “啊——”江湘琦跟林丹丹被两人的叫声吓到。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见杨宇这个才子都被吓的惊叫起来。 江渝被这连成一片的叫声差点惊的心梗,索性经年锤炼,顺着胸口淡定问:“怎么了?” 一阵鸡飞狗跳中林一捶着桌子笑的不能自已,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林一!”周艺涵转身直接一拳垂在他肩膀上。“你个王八蛋。” 原来他刚才讲到紧头地方,一只手排着桌子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绕到周艺涵身后拍了下她肩膀。这才导致美女花容失色尖叫,嗷嗷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林一站起来上前两步把周艺涵搂在怀里,坚实的胸膛任她捶打。脸上虽然还挂着幸灾乐祸,但也服软安慰。“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别怕,今晚让你打个够!” 周艺涵用力把他推开,抱着手臂骂:“滚,离我远点。” 她那点力气,怎么能推动浑身爆炸的肌肉猛男,林一粗壮胳膊环着她的腰勒的很紧,安抚道:“宝贝儿乖,是我错了,别打了,你手疼我心疼。” 江渝暗暗咋舌,见他那副随时转换说情话的油腻嘴脸,心里忍不住想——就这,就这,我家白曜随口一句聊骚都比他打动人。 周艺涵还是不让,林一只好凑过去强制霸道吻上了她唇。 周艺涵也没有躲,仰着头回应,修长的脖颈线条拉长收进傲挺的双峰之上,两人就这么在众人面前热吻起来。 江渝第一反应伸出手挡住江湘琦的眼睛,对目瞪口呆甚至还满脸通红的祁月月道:“少儿不宜,你俩回去睡觉去。” 祁月月眨了眨眼赶紧扭过头避开,这时候才恍然道:“对对,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电视上每次出现这种镜头她爸就让她倒水完美避开,如此堂而皇之全方位观看还是头一遭,这场景确实让人难为情又热血沸腾。 乖乖拉着江湘琦上楼睡觉去了。 白曜唇角轻轻扬起,抬起手遮住江渝眼睛学他的口气。“少儿不宜,你跟我回去睡觉去。” 江渝有些好笑又想叹气。 真是——躲不过了。 拍掉他的手,简单跟默默喝水的杨宇和一直缩成一团的鸵鸟秦风告别,这春色萎靡接下来说不定还有付费镜头的现场片子就留给二人享受了。跟着白曜上了楼。 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白曜拉住他的手。“等一下。” 江渝:“怎么了?”难不成这老不死的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养生准备放过他这个小花苞了? 白曜从后抱住他,一只手揽在他腰上,另一只手捂住眼睛,自后方缓慢推着他往前走。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江渝的后背贴在他胸口,被他推着往前走。“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吱嘎——”老旧的木质门扇被推开了,白曜提醒。“小心门槛。” 江渝脚下抬高一步迈进去,身后的门被关上。 眼睛上那只略带凉意的手缓慢放下来,房间里的场景让他当场瞳孔地震。“这——” 他看着大红色的帐幔以及到处张贴的赤色囍字,床上绣着金线的艳红枕头被子在跳跃的红烛下灼灼生辉,桌子上摆了一套红瓷酒具,整个房间内喜气洋洋,妥妥一副古代新婚洞房的场景。 江渝瞠目结舌之余看着身边人,脑中一直来存在的敏捷和跳脱同时死机,空空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曜左手覆上他右手手背,后撤半步,单膝点地跪在他面前,右手并指于头顶起誓,烛光下那双眼睛闪烁着细碎的光,真挚又诚恳。“我,白曜,请大荒天地证吾之一片真心,今以性命起誓,死生相守。今生今生,生生世世绝不背弃,如有所负,业火焚身,永世不生。” 江渝被他这一番堪称怨毒又真挚的誓言砸晕了,下意识缩了缩手,却还是被紧紧拉着,别过脸揶揄道:“你干嘛突然这么正式。” 冰凉的手顺着手背抚下,他感觉无名指一紧,赫然套了枚银光闪闪的指环,在烛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这指环跟市面常见的款式都不一样,江渝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戒指,像是用一小撮头发丝粗细的银丝编制。 白曜依旧拉着他指尖,直视那双明眸。 “小渝,嫁给我好吗?”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很温柔却又十分清晰。 “以后我的权柄,地位,金钱,人人鬼鬼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属于你。” 江渝脱口拒绝:“我才不要背你那些满天飞的大锅。”白曜虽然钱多,仇家也多,跟钱比起来他当然选择自己的小命。毕竟命没了有再多钱也是白搭。 抽回手,左手握住指环尝试往下摘了一下。 果然,拿不下来。 就知道,大灰狼怎么会转性成熊宝宝,强取豪夺的不容拒绝这才是白曜作风。举着手背给他看,指尖在光下浸着柔和的光,有些哭笑不得。 “哥哥,你这是求婚吗?你这直接是人口拐卖。我根本就拒绝不了。” 白曜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抬起头堪称悲哀的仰望。“那你要拒绝我吗?” 垂在身侧的手虽然控制住因为紧张握住的本能,但僵硬的堪称麻木,面对他,纵使心中侵略如火表面也只能装作不动如山。 江渝不动声色把这一切收进眼里,微微一笑,唇线保持着那个延展弧度,低下腰,明亮双目与他对视,唇瓣开合,轻飘飘吐出。 “我愿意。” 白曜眼角可见瞪大,紧接锋利眉峰弯起,那张长年如死尸的脸上少见展露出即惊又喜神色,毫不掩饰的张扬。上前一步狠狠将他勒在怀里抱住。 十万年了,他等这句话已经十万年了。 “小渝,你知道吗?”白曜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贪恋这属于活人的温暖。“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江渝回抱住他啼笑皆非,觉得这一切荒唐的很不真实,也很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不到一个月,先是被人追到手,现在又答应了求婚。这人来势汹汹侵如山洪,他被冲刷的毫无理智可言,就这样任他推着,任他攻陷。面对喜欢,不,深爱的人。除了一次又一次的放任和答应,他做不出别的选择。 脚下一轻,一股天旋地转江渝被人拦腰杠起来压在床上。 桌子上的烛火同时摇曳了一下,从上方滚落出两滴烛泪,掺在里边融化的金粉闪着细碎朦胧的光。 十指相扣,白曜死死将人压在身下,不容丝毫反抗吻上了他的唇,侵略又带着轻微的撕咬。 下接微博。 第77章 暂时回不去 终于,在第二次寒意席卷全身时。漫无尽头的折磨结束了,江渝身下一轻,白曜终于舍得放过他。 “小渝。”白曜侧脸为他理好汗漉漉的乱发,柔软的发丝纠缠着雪白泛光指尖延绵醉人,轻哄道:“把头发留长吧,好不好。” 十万年前的那道伟岸的身影一直印在心里,白衣银发在猎猎风中肆意飞扬,俯瞰众生的回眸一笑永入心间。 江渝眼睛都没睁,被折磨殆尽的身体疲惫麻木,唇线几乎没有开合,发出有气无力呢喃。“做什么?” “我想看你长头发的模样。” 他似乎很不舒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唧,随后发出有气无力声音。“我还想看你做太监的模样,你切吗?” 白曜笑了笑,知道他又在口嗨,胳膊顺着腰把整个人圈在怀里,下巴埋在颈窝里,嗅着属于他特有的迷醉气息,这个人真的好软,好弱。 忍不住贪婪的在柔软头发上蹭了蹭,如今他只属于自己,不属于苍生。 第二天,江渝是被疼醒的,浑身就像打碎骨头连着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酸疼的。 刚动了下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大口冷气。“嘶——”胳膊肘撑着床面,抬起上半身勉强往后挪动尽量避免压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抬起布满紫青手印的胳膊,摸索撑着床沿最后微微侧身往上起。这个平日里简单的动作此时就像被人按下了0.5倍速,缓慢又吃力,随着动作八百年的老腰就像是忘上油的老机械不时发出嘎嘣嘎嘣脆响。 他一点一点调整好姿势坐起身,头靠在床背上长长出了口气,头还有点懵,垂下眼皮看胳膊胸口大大小小紫青的痕迹,心里蓦然觉得空落落没有任何真切感觉。直到目光碰到纤长手指上散发着柔和银光的明亮指环,才像是蓦然抓住了什么,一些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温暖情绪缓慢把空洞填满。 闭上眼睛,唇角忍不住挑高,有些释然又满足的笑了笑。 白曜端着一碗粥进来,见他像一个瘫痪半死不活靠在床边,把香气四溢用料丰富的粥放在桌上,过去轻柔的把因为自己纵欲过度如今三等残废的某人扶进自己怀里,让他的头靠着宽厚肩膀,很乐得两个人用这么暧昧的姿势相处。当然,如果可以,还想更暧昧。 掩藏不住自己的欢愉,自从进屋,脸上的笑就一直没有散过。“感觉怎么样?” 江渝听之任之的被人搂在怀里,磨蹭着脸颊与脖颈一个劲吃豆腐,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浑身疼反抗不了,黑着一张脸,带着点咬牙切齿却依旧后继无力道:“你说呢?” 指尖顺着流畅的线条划上去,留下冰凉细痒经久不散。白曜给他把微长遮眼头发理到耳后。 “抱歉,我昨晚失了分寸。” 江渝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讥讽道:“你不是失了分寸,你就是想让我一次性报废。”突然想起网上女朋友无理取闹的段子,学着质问道:“说,你是不是在外边有了别的小公狗了。” 白曜先是哑然而后失笑道:“怎么会。”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我说过的,十万年来,我只爱你一个。是爱,并非爱过。” 这份爱,从第一眼持续了十万年。 “昨晚是你的第一次,也是我的。我很开心。” 江渝眨了眨眼睛,蓦的从他怀里扬起头,牵动某处又是一口冷气:“嘶——十万年你都没——”抬起酸疼的手臂比划了一下,瞠目结舌道问:“你该不会有毛病吧!” 白曜:“我有没有毛病你再验证一下吧。”说着就要往床上推他。 “别别别。”江渝忙抱住他腰稳住身体,慌不择言:“你没问题,你很厉害,我选择活着。” 心中因为这一句话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欢愉,他愿意相信白曜说的是事实。真好,两个人都是彼此唯一的第一。 白曜单手抱着他,微微欠身另一只修长手臂伸过去把那碗粥端过来,吹凉一勺喂到他的嘴边。 “张嘴,啊——” 江渝:“……”主动端过碗。“啊你个大脑袋,我二十了,你当幼儿园喂饭呢。” 刚才他就闻到勾人的香味了,看清碗里的真材实料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不确定问:“你做的?” 混合了干贝,鲍鱼,海参,虾仁,鱿鱼爪炖的烂糊软糯的一碗粥,这四面破墙穷逼嗖嗖的客栈不可能提供这么高端的早餐。 “嗯。”白曜目光扫过他遮耳长发,只是一瞬间,目光有些眷恋惋惜。“我带的食材不多,就够这一碗。” 江渝抿了抿嘴,默默撇过他平整的西装内兜:“以后我叫你小叮当吧。” 白曜这个完全没有童年的人不明所以:“什么是小叮当?” 江渝也不解释,自顾自开始吸溜香气四溢的海鲜粥,热腾腾的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浑身暖洋洋的,酸疼都好了许多。 最后一口粥滑进胃里,眉头一紧又不动声色松开,恍然想起昨晚那口带着铁锈味的液体。 “你昨晚,给我吃了什么?” “嗯?”白曜条件反射去摸鼻梁上的墨镜,推了个空。“你记错了,没什么。” “哦~”江渝将信将疑拿起昨晚扔了一地,清早被白曜洗净风干叠好放在一边的干净衣服。好像真的随意又漫不经心道:“是舌尖血吧。” 白曜面上掠过转瞬即逝的慌乱,却又提起嘴角很好的掩饰住,用平稳的声色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人堪称鬼精,在他面前被拆穿后的撒谎遮掩都是徒劳。 江渝没有说话,把白衬衣扣子一颗颗扣上,刚好遮住了锁骨上的牙印,最上边的那个粉色吻痕似露非露,无所谓的笑了笑。“你猜。” 白曜:“……” “白曜。”他突然仰起脸,顶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半开玩笑道:“别那么没自信,无论你是人是鬼我都跟着你。” 白曜质疑,妄图找出一丝端倪破绽,他都知道。不,这种想法刚生出又被立刻压下,这人惯会狡诈,应该只是试探。 江渝毫不避讳的当着他面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窸窸窣窣的穿裤子。 腿因为脱力还在微微发抖, 仿佛察觉到白曜的紧绷,有些无奈的悲哀,他主动岔开话题。“我们今天跑完剧情就该回去了吧。” 白曜暂时压下所有升腾起来的猜疑:“怕是不行。” “为什么?”江渝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疑惑:“迷雾也看了,阴阳怪气的店也住了,跑完剧情以后还有什么?” 难不成再进个隐藏副本? 白曜道:“这里的主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江渝拧巴眉头,手落在腰间比划了比划,有些难以启齿道:“就那个小矬子?” 对不起,不是他不尊重人,实在是经年口嗨的坏习惯。 白曜道:“不是他,他也是别人的下属。” “啊?”江渝有些懵逼,开个鬼客栈还带上下级的?眨巴眼睛好半天才挤出句话。 “我们进传销窝了!”仔细听他说这话时竟还带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眼睛明亮炯炯道:“卧槽!听说这种组织里美女如云,而且为了让你心甘情愿留下通常会派出好多人美声甜活好波大的美女色诱。你说我长这么帅,业务能力肯定行,他们该不会给我安排七八个,一天一个,一周不带重样的,让我意乱情迷,乐不思蜀……” “江渝。”白曜收了收眼角,沉沉看着得意忘形的人,站过去逼近对峙,毛骨悚然问:“72小时还差多少?” 江渝几乎是在他说出口同时条件反射后退跟他拉开距离,因为动作太大扯动某处胀痛喧嚣,又忍不住吸了口冷气。“我就口嗨一下。”心里叫苦,怎么就忘了这鬼见愁了。 72这个词以后绝对要拉近黑名单。 白曜没有再逼过去,只是用眼角瞥他,面容冷硬每一块肉都绷着,脸上大刺刺写满七个字——你今晚给我等着。 江渝缩了缩脖子,举起右手像小学生打报告上厕所一样极其弱势又怯生生请求。 “咱们商量一下,扣工资行不行?” 是的,这次,他可以忍痛放弃钱了! 第78章 终身合同 “以后别再胡言乱语。”白曜手搭在椅背上从桌下拖出来坐下,修长手指抵着额头太阳穴。 “我不愿意你提那方面的女人,就算说说也不行。” 江渝知道为了工资和小命这时候他应该默默认同并吹捧老板英明神武。但心里忍不住嘀咕: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尽管他出柜了但也是个男人,有这种想法也没什么错吧。 白曜一脸冷淡,用那种没什么感情的语气森森道:“食色性也。食,指的是喜爱,色指的是美好事物。这句话说的是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的本性。”瞥着他,齿间咬字不由加重。“并非指男人发泄性欲乃本性。” 江渝震惊,蹭蹭蹭一连后退好几步,看向白曜瞪大眼睛仿佛他是H7N9病原体。以前好几次这人接他心声都以为是偶然,但这一次—— “你变态啊!”掩耳盗铃的捂紧领口,江渝据理力争。“你能不能尊重下人权给我留点隐私。”读他心,他在白曜这里真的是赤裸裸光溜溜的什么都不剩了。 白曜笑了笑。“我并不会读心术,只是恰好能猜到你在想什么罢了。”因为太过熟悉,修长双腿交叠,小腿被漆黑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拉长,看向半信半疑的江渝神秘扬起轻薄嘴角:“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你知道吗。” “那时候你光着屁股什么都没穿,浑身的每一寸我都见过。” 江渝后背发凉,不知为何那幅画面竟能清晰在脑海中呈现出来。深深吸了口气,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变态。” 白曜放下腿,对他张开手臂:“过来。” 江渝警惕。“你又要干什么?” 白曜道:“想抱你一会儿,这个月工资翻倍。” 江渝磨磨蹭蹭,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拜倒在后半句话上,挪过去动作尽量放缓在他大腿上坐下。 “嘶——”但还是牵扯到了某处,不适的侧了侧身。那一夜折腾真不是盖的,浑身都是后遗症。 白曜搂着怀里人,目不转睛看着,目光为笔描摹娟秀眉眼,尽管这幅模样早就刀刻斧凿的刻在心里,但还是怎么都看不够,好像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稀世珍宝,脸上经久不散的眷恋满足笑容让江渝觉得有点心酸。 搂着他脖子,主动低下头温柔含住微凉的唇,舌尖勾动接了个缠绵悱恻的吻。 手顺着后脑柔滑头发落下,在一半的时候手指勾住束发的发绳顺力往下一扯,三千发丝在空中荡起而后散落披在肩头。 江渝把发绳捏在手上,得意的左右歪了两下头,然后在白曜注视中仰起下巴,五指插进发丝随意理了几下,在脑后抓起来,过去多年经常给江湘琦梳头发,指上皮筋勾动熟练绑了个小小辫子,随意道:“要长你这么长大概还要好几年,现在就这么先留着吧。” “小渝。”白曜目光微动,这人虽表面拒绝,但每次到最后都会顺他心意。轻轻为他拨开遮眼的留海。“没关系,多少年我都陪你。” “那必须的。”江渝谴责:“你让我扎娘不唧唧的小辫子,中途要敢自己跑去剪了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 他哽讷了半天好像真没什么能够威胁白曜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热。 “我就跟你离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好可爱,白曜心瞬间仿佛被滚烫的液体浇上融化,拉起他带着戒指的手亲了亲。“不会,你只会丧偶,不会离婚。” “如果有一天我负了你,一定是因为我死了。” 江渝抽回手。“行了,都十万岁人了,还成天肉麻兮兮像个非主流,LSP。” 他不愿意听白曜总是说死,好像有信心肯定会死在自己前面一样。 江渝的感觉总是很敏锐,难得严肃堪称威胁的说道:“你要是不想我陪你一起死,就好好保护自己,好好活着。什么权势,地位,钱,别给我安排那些有的没的东西。”很多时候他清楚白曜那些随口做出的承诺不仅是说说而已。 “我不知道前世的黎夏是什么样人,但现在我只是江渝,如果有一天你出事了,我肯定会陪着你一起。你听见了吗?”他说的从容坚定,甚至还有一丝不悦的烦躁在里边。 “好。”白曜嘴唇动了动。“我知道了。” “嗯。”江渝靠在他怀里,大尾巴狼一样满意点头。“还有。”他眼珠一转,保持着刚才逼人的语气但气势明显因为心虚变弱。 “月底了,工资赶紧给我发,说好的双倍一分都不能少。” “呵。”白曜轻笑,对于他的贪财有些无奈,从内兜里夹出上次那张被拒绝退回来的黑卡递到面前,与他对视认真又郑重道:“江助理,白老板对你十分中意,想按原先谈好的十倍价格以终身伴侣的名义聘请你,期限是这辈子,现在预付你未来所有工资,你愿意签这份终身合同吗?” 江渝挑了下眉头,狐疑问:“你这卡里有多少钱?”如果按原先说好的价钱,一个月十万十倍就是一百万,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一千二百万,未来按五十年算的话也就是——六个亿! 他毫不怀疑白曜的财力,一个人从原始活到现在十万年都没存下几个亿的话那这人还不如一堆能变成龙涎香的屎。 但六个亿就把自己卖了,有点不想接。 白曜按着他后脑在唇上深深印了一吻,擅作主张笃定:“好了,你同意了。”不由分说把卡塞到他手里。“别乱想,你在我眼里是无价的。以后老公养你。” “这是只是钥匙,我账户里所有财产任你支配,以后喜欢什么车,衣服,包包,店面,铺子随便买。”这些都是正常人的发言,接下来的话风不知为何开始诡异,白曜气定神闲继续道:“你要是喜欢苏门答腊,马达加斯加,地中海附近那些乱七八糟的岛屿也可以买一个,我们建个私人别墅,你不是喜欢鱼吗,我们把附近海域买下来,给你养鲸鱼玩。” “要是想滑雪就在南极圈那边圈块地建个滑雪场,我们还可以看企鹅,如果你喜欢北极熊我们在北极再建一个。阿留申群岛有座克利夫兰火山,可以去那里吃烧烤。” 江渝满脸“大哥你活在梦里”的表情。 吸了口气,面带笑意用淘宝客服一样亲切的语气嘤嘤道:“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在贝加尔湖跳场脱衣舞,用秦始皇的传国玉玺砸筐核桃,拿吕布的方天画戟削个苹果,最后把周公瑾的魂魄从冥界提出来给我们用高压线弹首东风破呢?” “噗呲——”白曜被他逗笑,双目微弯,长年冰冻三尺的脸在那瞬间如春风般和煦,宠溺搂着他腰。 “可以,都可以。” 江渝看着他笑,浑身若有若无的温润儒雅跟平常冷硬杀伐死气沉沉的人截然相反,没有一丝冰冷与阴暗。 心莫名一揪。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白枫晓这个名字,当年那个可与神通的神祈师,就是这幅模样吧。 自神侍化身鬼吏,改头换面更改本名,逆光而行不见天日。 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让他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 石峰说过,他曾被从昆仑山上血肉模糊扔下来。 是神抛弃了他吗?那自己在当年,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缄默的心忍不住开始松动,生出一颗想要探寻前世记忆的种子。 第79章 孟婆汤 关于自己前世,白曜一直都是隐藏缄默,看得出这人不动声色下的严防死守,竭力阻止自己探寻。 究竟发生过什么?江渝有一个微妙猜测,以前他总想是白枫晓做过什么对不起黎夏的事情,但此刻开始怀疑,两人间背叛的那一方究竟是谁。 一切暗潮汹涌都被他不露丝毫端倪的压在心里。 “对了。”他把那张镀金卡夹在修长指缝里指节勾动来回翻转着玩,江渝在酒吧工作时练过纸牌,此刻动作行云流水,光在雪白指尖跳跃划过一道道金线。“你说我们走不了是为什么?” 白曜心情很好,抱着他脸上始终带笑,故意卖关子:“你现在也是我的人了,我考考你的眼力如何?” 打工人小江手握财产大权终于完成了梦寐以求的以下犯上,硬气道:“胡说八道,明明你是我的人。” 白曜看他这幅强行趾高气扬模样也喜欢,听之任之。“好,我是你的人。” “那主人,我问你,从出洞口到现在,你有没有觉得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江渝也只是开个玩笑过把瘾,对这当头砸来的一声“主人”心虚,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折寿。 指尖卡停止转动,几乎想也没想脱口。“灯笼。” “从看到那个灯笼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那个灯笼让我……”他想了想才勉强找出个合适的词。“毛骨悚然。” 白曜点头。“那的确不是普通的灯笼。”哪里不普通也没有多说,继续问:“还有别的地方吗?” 江渝道:“还有那个老婆婆。” 白曜又问:“还有呢?” 十万个为什么吗? “还有……”江渝食指蹭了蹭下巴,认真想了想才恍然道:“还有……还有那个汤!” 当时白曜阻止他去端的时候就觉有猫腻。 白曜抓着他上下不安勾动的手,指尖顺指缝伸进去扣在一起,学习他的动作勾动了两下。 “不愧是我的小渝。”他说这话时有些骄傲和欣慰的成分在里边。 即使躯体不存,灵魂破碎屈居于这卑微躯壳中,神始终是神。 江渝兴冲冲问:“怎么样?答对了有什么奖励?” 白曜大方赞赏。“奖励下次86小时。” 江渝:“……”泄气又坚决推脱。“算了,你当我什么没问。”奖励点别的欣然笑纳,这个敬谢不敏。感觉自己以后都要对时间过敏了。 白曜揭晓答案。“灯笼是人皮灯笼。而那老太太是个死魂。” “等一等。”江渝狐疑,这种鬼故事桥段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出现在现实中,当下法治社会,人皮什么的,太玄幻。 “你怎么知道那是人皮?” 白曜问:“你会认错酒吗?” 江渝摇头,他在酒吧混迹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对各类酒水烂熟于心,不用品光凭色泽气味挂杯感就能辨认出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杯中物。当然,这也跟天赋有关。 白曜道:“一样的,职责所在,我也不会认错人皮。” 江渝依旧难以相信,难道出来玩都会遇到流年不利,不声不响就能招惹不干净东西,还想再挣扎一下。“那个老婆婆真是个鬼?为什么我没有闻到酸涩的气味,而且琦琦她们没有阴阳眼也能看到。” 白曜道:“准确来说,她不是鬼,是死魂。”不用江渝问,主动解释。“把死人的魂魄强行封印在身体里,魂魄出不来,尸身就能不腐。你看她无论做什么动作都特别迟缓,那是因为浑身的肌肉骨骼筋络都已经僵硬,她没办法像你们一样随意控制自己的身躯。” 江渝敏锐捕捉到“你们”这个词,在白曜的潜意识里把自己从活人范畴里择了出去。 什么也没有说,点了两下头。 白曜没有注意到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毕竟并不是真会读心。 “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衣着,头带缠卷云,鞋面绣莲花,意为脚踩莲花早登极乐。褂子上绣的五蝠捧寿则是让子孙多福多寿的意思。那个老太太从头到脚穿的都是一身死人行头。” 江渝后背一凉,怪不得自己刚开始在看到老太太时候莫名有股阴森恐怖的敌意。 又是人皮灯笼又是死魂,这可比以往遇到的难缠多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谨慎问:“你说这个老婆婆已经死了,那她现在是被什么人控制了?” “嗯。”白曜面上依旧游刃有余的从容不迫。对于这些并没有太大的关心。 “此处已经不是人间了。” 江渝睁大眼睛。“卧槽!我们不会在冥界了吧。”人要倒霉起来爬个山也能遇到穿越这种操蛋事。 回去以后要不要去买张彩票试一试。 “不是。”白曜道:“这应该是用某一样灵气充裕的东西维持成的一个幻境。”那样东西原以为已经毁了,没想到还存在这世间。 江渝脸色不太好看。“你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白曜脑子里在想那东西,丝毫没发觉他的异常。“嗯。” 江渝眼角骤收,脸上瞬间烦躁冷漠,一把推开他从怀里站起来。“那你为什么不阻止琦琦她们进来!” 他这辈子,唯一的软肋跟逆鳞都是江湘琦,他可以跟着白曜出生入死因为是爱人义无反顾,但江湘琦不行,这些鬼鬼怪怪一旦有了牵扯很难甩掉,此后只会周而复始永无宁日。他经历过,所以更加害怕自己至亲之人也会像自己一样。 白曜什么都知道,但还眼睁睁的看着她跟进来也不阻止。 白曜站起来,双手搭在他肩膀两侧有点安抚禁锢的意味,生怕这人下一秒生气把凳子踢翻伤到脚。愤怒目光灼在身上,他耐心安抚。“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出事的。我保证。” “你能保证什么?”江渝甩开他手。“牵扯这么大你能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话虽如此,但听他信誓旦旦面色还是忍不住缓和了些,踢了个凳子坐下,抱起手臂不客气问:“你让大家进到这个村子有什么目的?” 白曜丝毫不介意他语气里夹枪带棒,弯下腰从后搂住肩膀侧脸蹭了下他的小辫子:“这个村子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有预感,维持它的宝物跟我有关。” 江渝吐了口气,对于这个理由还算能接受,抬起一只眼皮,寥寥问:“你刚才说那个汤也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白曜轻蹙眉头:“那是孟婆汤。” “孟婆汤?”江渝别扭问:“鬼门关前的那个孟婆汤?” “对。” 第80章 杨宇的死 江渝心里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孟婆汤就是一碗除了咸不拉几以外没有任何味道的水,觉得荒唐又有点啼笑皆非。“看样子这也不是家黑店,起码真的有孟婆汤。”可能是对于这店的实诚有了丝好感,突然就心大起来,反正有冥府公务员在这里,大不了就是死,一群人都死了让白曜去冥府求爷爷告奶奶的把魂魄捞回来还魂。 自己惹得事,就算哭着也要救完。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我们一群活人喝了会怎样?” 白曜道:“我们几个不会有事。” “你端汤的时候动了手脚?” 这成天拽的二五八万的白大爷平常除了对他好点对其他东西都是人畜不分,昨天主动纡尊降贵的为大家端汤。 事出不常必有妖,有妖。 白曜“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江渝问:“掺了别的东西?” 白曜看着他温和的侧脸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这人真的太聪慧了,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瞒得过那跳脱不羁的头脑,即使是那个人,也聪明的有些过了,淡淡回:“我的血。” 江渝先是一愣,然后赶紧摸了摸自己脸,慌乱中又强行让自己有条理,真挚问:“你都活了十万年了,血没过期吧,喝了会不会像你一样长白头发?” “会影响我升官发财吗?” 白曜好笑的看着他夸张表演,坚定又诚实回答:“不会,就是会让你更加爱我而已。” 江渝破功笑了,转了下身,抬脚踢他紧实欣长的小腿肚。 “你少没个正形,现在怎么办?” 看着他修长腿被牛仔裤勾勒伸直,昨晚一幕幕靡乱光景又开始在眼前浮现,白曜把人勒在怀里,借着这个姿势咬住他耳朵低低问:“江渝,你不疼了是吗?” “疼!”江渝简直比脱肛兔子的兔子反应还快,拉开肩膀上的手臂,推开人站起来,说话同时往前窜出去五米远,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惊恐跟病原体拉开安全距离。 白曜勾起一抹笑,有些失落的怅然:“我还以为你不疼了。” 江渝远远指着他这幅黄鼠狼拜年的面孔谴责。“禽兽,你就是个禽兽。” “啊——”楼下蓦然传来一声凄厉尖叫。 “琦琦!”江渝几乎瞬间就分辨出是妹妹声音,三两步夺门而出。 他的腿还是软的,楼梯下了到一半由于肾上腺素作用的肌肉短暂兴奋过后,双腿再也承受不住急躁情况下全身重力压下来的冲劲。不受控制往前跪了下去。眼看就要滚下楼。白曜伸出胳膊有力的从后拦腰把他拽进怀里,老旧的楼梯发出咯吱声响。 两人站在楼梯半腰,因为没有遮挡,一楼景致一览无余。 江渝瞳孔震动,缓慢瞪大了眼睛。 “哥——”江湘琦听到声响抬头,看到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三两步冲上来猛扑进怀里死死抱住那饱经摧残酸疼的老腰。 江渝明显听到自己的腰嘎嘣一声。 她的脸埋在温热胸口,浑身因为恐惧颤动瑟瑟发抖,哽讷道:“那个人死了。” 杨宇的尸体直挺挺横在过道上,死状凄惨诡异。 江渝呼了口气,不愧是自小千锤百炼的神经,别人都在发抖时候他已经缓过神来,手搭在江湘琦背上,习惯性的给她顺气。“没事,没事了琦琦,别怕。” 林丹丹紧紧搂着脸色煞白的祁月月站在原地,二次元萌妹子趴在同样弱小人的肩膀上啜泣,两个女生都埋着头,不敢看那惊悚恐怖场景,周艺涵和林一站在门口,她早趴在林一肩膀上了,大美女紧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林一搂着她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那个美术学院的小胖子秦风蜷缩在最后边的角落里,口中嘀嘀咕咕傻了一样的在念大悲咒。 江渝环顾全场死一般寂静,对比之下敢于直视尸体而面不改色的他和目光淡漠仿佛瞎了的白曜是如此的另类大胆。 江渝呼了口气,拖着考拉一样的江湘琦缓慢朝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连看都不敢看的尸体走过去。 昨天还侃侃而谈的高材生杨宇此刻躺在地上,七窍流血死相十分惨烈,他的黑框眼镜掉在一旁地上沾了灰,那对平日里遮在镜片下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大,眼球血丝爆起有三分之二已经绷出眼眶,红白分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出来了。嘴巴以一种常人根本做不到的弧度张大,像日本作祟的小鬼,嘴唇包裹不住的牙根绷露出来,一道绿色浑浊汁液从撕裂嘴角蜿蜒流下,他的十指扭曲紧紧抠着地面,用力太大指甲都掀翻起来,血迹杂乱划在身下地板上,看样子死前曾经剧烈的挣扎过,他最后想做的好像是抠破地板把自己嵌进去一样…… 此情此景下,江渝皱着眉头忍不住咋了下舌,这死状可真够轰烈,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也就爱德华.蒙克的那副著名的油画《呐喊》能入木三分,他以前就怀疑,那哥们儿画的是不就是一副厉鬼写生图。 得幸于这些年见过不少厉鬼,他也只是略微评估感慨一下,这死状能进阅鬼榜的前三了,但还不至于把他吓着。 江渝对着走过来瞟了眼尸体一脸淡然也不发言的白曜问:“小叮当,你怎么看?” 白曜眨了眨眼,默认了自己小叮当头衔,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 “吓死的。”指了指嘴边补充。“胆都吓破了。” 江渝目光停留在尸体嘴边淡绿色浑浊粘液上,有些受教的恍然。“原来这就是胆汁。”拍了拍江湘琦后背,一边安抚一边低下头尽可能放低声音问:“琦琦,这是怎么回事?” 江湘琦知道自己站在尸体身边,浑身紧绷死死抱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睁,颤抖着杂乱组织语言。“我也不知道……我们三个下楼准备吃饭的时候……就看到,看到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脚边……” “突然出现?”江渝的直觉总能让他敏锐捕捉到细小信息。“为什么说是突然出现?” 江湘琦道:“我们……下楼的时候还没有看到他……刚坐下他就出现在了……脚边。”说完她捂住耳朵,把脸紧紧贴在江渝胸前。 “好了,不怕不怕。”江渝继续为她顺着后背安抚。 第81章 诡异的老太太 周艺涵这种社会性质很强的美女,到底是见过大场面,虽然受惊吓程度一样,但她很快乐就缓过来,稳了稳声音强装镇定道:“我跟林一早起准备出门散步,刚到门口就听见小姑娘叫,一回头就见杨宇躺在这里了。” 这场景显然已经超出了人类范畴,江渝下意识看向白曜,不过从那张了无生趣的寡淡脸上没有得到任何来自于挂的提示。 柜台后踩着高跷老板一改昨天殷勤的卑躬屈膝,撇了眼尸体,除了白曜这个常年和鬼魂打交道的冥府公务员,他堪称全场淡定MVP。明明是自己店里死了人,却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叮当打着算盘对账,幽幽道:“他是被恶鬼缠上,活活吓死了。” 几个原本寒毛直立的女生脸刷的白了。 江渝身为一个过来人能明白这些提起鬼怪时心里的恐慌,站出来违心但正义的拨乱反正:“子不语怪力乱神。” 老板冷哼了一声,满脸都是“你没病吧”的表情,在这白雾升腾不见天日的古老村里这么离奇的死了个人,他还在相信科学。吹了吹胡子没有再说什么。 林一最初那股惊恐过去后,因压抑而蹿起怒火升腾,过去一拳锤在柜台上。“在你的店里死了人,你竟然还这么嚣张。” 老板理所当然反问:“关我什么事。”眯起细小缝里眼珠徐徐扫过众人,撇着嘴冷嘲热讽:“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这些人中有人已经被厉鬼上身了,接下来肯定还会再死人。把他揪出来吧,否则你们都要死,” 事到如今他还在妖言惑众。林一瞪着眼一把揪住对褂领口,手臂坚实肌肉因用力成块,硬生生要把这个小矬子从柜台后揪出来。 老板被他斜往上吊,后仰着头双手死抓着台沿。 “好了好了。”周艺涵拉住他坚实胳膊。“别跟这老板一般见识了,想想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林一也是和平年代幸福生活里茁壮成长的祖国栋梁,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心慌之余忍不住暴躁,连对周艺涵都没了好脸色。“报警啊!” 江渝啧啧,看了眼旁边缄默目空一切的白曜,心想:看我家小叮当多场面,不骄不躁。而且还有求必应,从来没见发过脾气。 林丹丹擦了擦眼泪,掏出自己叮叮当当的手机,粉嫩洛天依屏保顶端信号格就在此时清零了,明明昨晚还有的,扭头过心慌问祁月月。“你有信号吗?” 祁月月掏出手机看了眼。“没有。”她不仅没有,剩下的电也不多了。 林丹丹隔着横在地上的尸体发抖,看向周艺涵泪眼婆娑哀求。“我们赶紧走吧艺涵,出去以后去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好不好,我们走吧” 她的手不停抖,带着手里上挂件叮叮当当响,这本来应该好听的声音在这种场景下有些诡异成分。纤细脖颈从刚才起就僵硬的杵着不敢转动一点,生怕余光瞥见那具骇人尸体。 林一把老板往旁边一甩,咣当摔在地上,光听声音就疼,但老板连声哎呦都没叫唤,什么也没说,整了整领子收拾自己的高跷费力但又慢吞吞站起来。 林一蹭蹭绕过桌子过去后边,伸出大手强硬把缩在角落里神神叨叨念大悲咒的秦风揪出来。 “走了!你想在这里等死吗!” 秦风一听等死,不用再拖一股脑从地上爬起,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林丹丹紧紧握着祁月月手,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抽搭又哆嗦着问:“你们不走吗?” 祁月月不愧是个一腔热血的皮实熊孩子,这种场景下没有吓傻也没有哭,转头看向监护人江渝。 江渝道:“你们先走吧,我们在这里看着,总不能只把老板跟尸体扔在这里吧。” 林一似乎没想到这个油头粉面绣花枕头一包草的花瓶胆子竟然这么大。突然有些被比下去的不甘心,冷瞥了眼,紧紧拉着周艺涵手出了门。 “那我们先走了。”林丹丹松开祁月月手赶紧跟上去。秦风更是怕被丢下一样,撅着屁股抖抖嗖嗖跟上。 老板收拾好自己,重新回到柜台后站好,眼尾挑起嘲讽又挑衅往外看了眼,没有阻止更没提昨夜住宿吃饭的帐。 江渝顺手把紧扒自己的江湘琦转到白曜怀里。白曜显然一愣,江湘琦更是如火烧一样弹起来连后退了两步。 江渝狐疑:“怎么了这是?他身上烫手?” 江湘琦擦着不停滚落的眼泪支吾。“没事。”慢悠悠挪到祁月月身边拉起她手。 祁月月抱着她,一副“你不用说我都懂”的表情。 杨宇就那样横尸在桌前柜台后的过道上,江渝往前走了步才意识到此路不通,眉头搅在一起看了看,退回来扯着脖子对三米开外的老板遥遥喊。 “大家早饭都还没吃呢,老板给张罗点呗。” 那个矮胖的小矬子老板那副奸佞嘴脸结结实实空白了一瞬。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种人。用近乎看变态眼神凝视,心想这该不会是个傻逼吧。守着这么一个重口尸体不但没吓跑竟然还想着吃饭? 当下开门营业,也不好说不给,最终勉为其难应了声“哦”。 祁月月和江湘琦也被他这逆思维的叫饭给震到了,直直行注目礼,似乎在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个正常人。 江渝自己觉得没什么,理所当然道:“你们不是都没吃饭吗,再怎么样都不能饿着不是。”随便找了一张床单把杨宇尸体从头到脚盖了起来。白曜蹲下帮他抻平一端,江渝小声扯皮:“哎,你要不要给他来段往生咒,你念这个会有用吧。” 白曜看着这人真真假假的笑。“你以为我是谁?” 送厉鬼下狱,渡逝者往生,那是神的职责。 江渝没回,捂着备受摧残嘎嘣响的老腰站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吧。” 白曜实在看不了他这幅残疾模样了,眉毛轻挑按住他手众目睽睽下拦腰把人横抱起来,顺势转了个身。 “我……”江渝震惊,还没来得及开口。 “你哥哥腰闪了。”白曜回过头代替他对江湘琦进行着多余的解释。 江湘琦讷讷点头,意识还没有完全跟上但话已经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懂。” 江渝:“……”看了看白曜又看了看江湘琦,还有一脸我嗑到了的祁月月。 怎么就感觉那么诡异呢? 老板手里的小算盘吧嗒停下了,吸了口气呆望向这边——活久见啊。 江渝:“……” 守着尸体吃饭是不可能的,白曜托老板把饭送到楼上房间。 对待白曜,那个老板总是一脸拘谨的警惕。 依旧是那个老婆婆送饭,缩在椅子上的江渝知道她是个死魂后,本着好学态度开始仔细观察,毕竟也是个新品种。 老人眼袋很大,上眼皮在眼角处抛物线一样垂下来,可能是因为眯着原因,三角眼看起来不是很明显,脸上皮紧紧巴巴挤在一起,像一朵皱皱巴巴的干菊花,下颌骨两侧有两条松垮的皮往下耷拉着,真有点天书奇谭里老狐狸的面相。 他手里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在桌上点,歪着头从下看着老太太笑眯眯问:“婆婆今年高寿啊?” 老太太仿佛没有听到,只是颤巍巍僵硬的把托盘里盛着小米粥和包子咸菜的碗碟端出来。 对江渝的话没有丝毫回应,把东西放下后抱着托盘伛偻转过身去迟缓往外走。江渝戳着筷子回头目送她离开。那两耳不闻事的老太太在临出门前脚顿住刹那,极轻转动了下头,只是很小的一个角度。 江渝眉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她觉这老人是要看白曜。 冥冥中好像有力量在阻止,老太太又转回去,最终只能抬起腿,沉重迈了出去。 江渝按兵不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揪了一口馒头塞进嘴里缓慢嚼着。 两个女生都没什么胃口,只是用勺子搅弄清汤寡水的小米粥。 “捞鱼呢?”江渝从盘里拎出两个包子一人分了一个。“赶紧吃,吃饱了再捞。” 那口馒头噎的慌,江渝端起面前的粥喝了口。他刚才已经开小灶吃过白老板亲自下厨做的豪华海鲜粥,现在这清汤寡水进到嘴里,大概就是四位数的茅台和两位数二锅头的区别。 嚼吧嚼吧一起咽了下去。 “哥哥……”江湘琦拿着包子,食不知味咬了一小口。“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江渝从小就被别人这样问着长大的,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头顶,熟练道:“当然没有了,你想什么呢。” 江湘琦看着他一脸认真,又怯生生问:“那杨宇为什么会死。” 她是一个从小在三好学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无神论围绕下长大的祖国大多数新时代幼苗。阅历浅薄,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东西会把人吓成那样,更何况当时杨宇尸体突然就出现在脚边,没有任何科学现象能够解释这种情况。 江渝又喝了口小米粥,轻松又不以为意。“别傻了。以前是因为科技不发达,很多事情超过了先民的认,所以编撰出鬼神。原始人类还觉得闪电是天神降灾呢,现在看来不就是正负电荷相互吸引。你们可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思想要先进。” 他说的有理有据,甚至是坚信不疑。 白曜看着他,一个连冥府都去过还跟无常打过照面的人,依旧能以无神论者若无其事融入当下环境与社会,这人的思维转换能力和心理承受水平以及伪装能力堪称登峰造极。 祁月月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结结巴巴问:“这么说的话……只是因为这件事超出了我们的认知,所以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也是有科学依据的。” 江渝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对啊。” 心里暗暗补充:对个蛋!看那惨绝人寰的死状,八成跟白曜之前说的孟婆汤脱不了关系。 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乎是松了口气,经过他这么一通违心骗人的开解心里恐惧终于被暂时压了下去,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吃饭。 江渝笑了笑,眼里的欣慰有些勉强。 吃完后两个善良的小姑娘觉得那个老奶奶年纪太大手脚不利索挺辛苦的,就自告奋勇的收拾了餐具给她送下去。 等二人出了门,江渝脸上那股洒脱轻松一扫而空,凝眉问:“怎么回事?” 白曜手随意搭在他大腿上。“也就是暂时超脱了当下认知的科学现象而已。”这是刚才江渝用来暂时安慰两个女生的违心主义发言。 “滚。”江渝伸手把往里摸的爪子拎出来。 白曜有些无奈摊开手:“他的孟婆汤发作了。” 第82章 你们之中有鬼 果然,自从白曜说起孟婆汤他就知道这次事情不会简单。上次还魂,白曜明确站队到白无常主动示好,冥府势力间的诡谲争斗早在悄无声息中拉开。 “是十殿那边做的?” 白曜垂下眼睫,手被江渝摁回来以后就搭在膝盖上,指腹敲动膝盖,那是一副很放松的思考姿态。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脑中展开了张巨大缜密蛛网,迄今为止每一步都在按部就班织结。可江渝头脑出乎意料,他对一切感知太过敏锐,自己不经意间透漏出丝线都会被抓住从而扯动整张网,想了想才道:“嗯。” 江渝察觉到他有些踌躇的沉默。“孟婆汤就像传说那样有忘前尘的功效?” “没错。”白曜放下手。“孟婆汤说白了就是百鬼泪,阴气极重。鬼魂饮后世人回忆千思万绪在心中盘踞,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哪个是旁人的,再强的执念也要有明确目的,当分不清时,便都放下了。” 那是一种近乎极端的逼迫,以最为痛苦的方式强迫忘记。就像你本来有一个想去的地方,但中间要走过一条路,可是突然间有千万条路出现在你面前交织纵横,而你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又哪条要去哪里,只能放弃。 “生人饮了,无数亡者思绪便会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白曜笑的有些诡异阴讽。“你说,会是怎样?”让一个活人眼前不断浮现死人记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甚至是自己的惨死,没有人会不害怕,不被逼疯吧。 江渝见他阴晴不定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他没有去抓。“这么变态折磨人的玩意儿是谁发明的?” “冥帝。”他似乎觉得理所应当,不动声色伸出手往江渝两腿之间探,面上依旧坦然:“你看世人皆苦,觉得这是折磨,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切都是报应。前世孽障就这样一笔勾销不觉太仁慈了吗。” 江渝仿佛早有预料,头也没低准确抓住他手:“不是说人死后会经审判投地狱赎罪以后才能投胎吗?” 白曜看着他笑,口中吐出的语气隐秘森然。“那更之前的罪呢?” 沧溟想毁了这世间一切,他又何尝不想,修罗本就是厉鬼煞气所聚,骨子里只有暴虐嗜血,让青炎焚尽万物堙灭一切那简直是他发疯都想的事情。 但只要想到,这是那人宁肯驱散魂魄永世不生都要守护的山河与生灵。他就连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 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江渝察觉到他眼神中越来越压抑的情绪,试探叫了声:“白曜。” “嗯?”白曜嘴角依旧带着笑,但眼中阴沉的东西如潮水退却,拉住江渝手在指节上亲了亲。 “我没事,就是在想事情。” “嗯。”江渝任他拉着手,表面放松靠在椅背上实际却还在暗戳戳观察这人。自从进了这地方,感觉白曜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江渝问:“他们让生人喝孟婆汤究竟想干什么?” 白曜道:“我也不清楚。” 江渝往前凑了凑脑袋,目光闪动狡黠笑:“你不清楚还是不想让我插手这件事,所以不告诉我。” 白曜已经习惯了,没有任何被拆穿的心虚,抬起头看着他,脸上大刺刺写着几个字——你怎么不精死呢。 江渝笑的怡然,但心底更深处悲哀与感伤同时交杂。他猜对,对应的就是白曜的确在隐瞒,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些事情里就是一个无用的炮灰,胸腔里的坚定与傲气让他反抗,但在表达出来时候依旧不动声色。 “我看黑白无常没有来勾魂,是不是这样死去人的魂魄不会回归地府?” 不回地府,也就不会再投胎。 十殿瞒着冥帝在偷魂魄。 他的头脑确实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白曜诚实的点了下头。“嗯。” “孟婆汤本来就是冥界法度里的东西,被阴间执法的东西杀死,生死簿上不会显现,黑白无常按生死簿勾魂也就没办法得知。” 这么做,可谓是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 江渝张了张嘴,他想问十殿那边偷魂魄做什么,是要跟冥帝两清分家产吗?但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又停住,换成了。“那几个人明明是一起喝的孟婆汤,为什么只有杨宇自己发作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料定如果自己问了第一个,白曜不会给他正确答案,倒不如不问了。 这话衔接的行云流水,白曜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心里龃龉中途改换了问题。 “因为他动了邪念,邪乃万毒之引,更何况是孟婆汤这种黄泉所出的东西。” 已经够了,江渝暗里松了口气,又扬起笑脸。“幸亏我没喝。” 白曜挑眉瞥他。“你还有邪念?”这人干净清白的像块嫩豆腐,哪来的邪念? “我当然有了。”江渝靠着椅背浑身放松懒懒指点。“这你就不懂了吧土著。你知道荀子的人性本恶说吗?” 白曜任由他不老实的把小腿搭在自己膝盖上,不急不缓道:“‘生之所以然者为性。’这话说的是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的生之本能。是不用经过后天引导,人一出生的本能,相较于仁义礼,这些才是后天教化所致。人生来而有的纯性在世人看来都是负面的,不好的。所以才言‘人性本恶’,并不是说人生来就是邪恶的。” 江渝也就某次打盹的时候恍惚听哲学老师讲了这么一嘴,刚才想起来随口提一句充下大尾巴狼。连“人性本恶”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白曜这个《西游记》都没看过的原始人竟然还看人类发展过程中探究人性的哲学。 跟平常狂拽酷炫不一样,说这些话时候他文绉绉的,浑身散发着一股旧社会学堂教书先生的迂腐气息。 江渝双手拱起,像旧时代学堂学生那样无奈作揖由衷拍马:“白先生好学问,学生甘拜下风。” 白曜笑着托住他的手,极为配合道:“诲人不倦,应当的。” “白曜。”江渝突然回握住他的手。有些事情完全撕扯拉开只会让两个人难堪,但他还是想提一句。“等这件事情过后,我会向你证明,我值得你信任。” 被那双压紧但又明亮的瞳孔从容不迫盯着,白曜感觉自己冰冷的魂魄都要被刺穿,蹙眉道:“你又在胡说……” “啊——”江渝伸了下手状似不经意扫过微凉的唇打断他的话,摆明了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目光收敛恢复了往常那样无忧无虑的二逼状态。“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要不把老板抓起来严刑拷问,让他说出幕后主使是谁?然后你批条子咱们把这里一锅端了去冥帝那里争个一等功。” “没那么容易。”白曜道:“他只是一身纸影,还不如那个老婆婆身上线索多。” 纸影是把白纸裁剪成人形,施以术法让他看起来像个人而已。施术者如果不如意,随时可以自燃销毁让旁人无迹可寻。 江渝将胳膊肘抵着桌面,揉搓手背贱兮兮揶揄:“白老祖宗,您一个十万年的老不死叫一个撑死一百来岁的小姑娘婆婆,不觉得脸挂不住吗?” 白曜摸了摸下巴,也把手肘抵在桌面,跟他拉近距离有些为难道:“江助理,卡的密码我刚才好像忘给你了,是什么来着?” 江渝:“……”不用任何犹豫,十分上道一把抓住白曜双手紧紧握着真挚道:“老板,我错了。” 白曜顺势把人拉的一个趔趄,跌坐在自己大腿上抱着,从刚才起一直被严防死守的手终于如愿以偿伸到了两腿间。“大概七十二小时才能想起来吧。” 江渝:“……”伸出手给他抓出来。 自省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我有罪,请让警察来抓我,而不是让这个妖孽来折腾我。不满嘟囔“早知道我就跟刚才那群人一起走了。” 白曜弯腰凑近,气息吹拂在脸上,似亲非亲道:“那你怎么不走?” 江渝眼睛一亮福至心灵,心想挽救的机会来了,看向他柔情道:“我舍不得你。” 此刻他把平常被广告强迫塞进脑子里的什么绿茶,什么妖妃,什么神医,什么邪王,什么十八班妖艳贱货都翻腾出来,本色上演。 不得不说,营销号诚不欺我,这招确实有用,白曜嘴角越扬越大,大概是没想到会从江渝嘴里直戳了当听到这么句话,由里到外明显的被取悦。毕竟这人可是能在他折腾下坚持那么久都咬牙不说一句我爱你的人,把人抱起来刚要做点什么。 楼下突然传来轰隆咯吱桌椅板凳被踢翻响声,凳子腿刮过地板刺耳尖锐,紧接着吵闹声响起来。 江渝跟白曜对视了一眼,忙从他怀里跳下来。 一楼里林一揪着老板的领子把他提在空中,小臂上紧实肌肉凸起,怒气冲冲吼:“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快放我们走!” 老板被提在空中手脚并用的扑腾,脚上高跷也在空中摇晃。痛苦挣扎,缺氧嘶哑的声音撕裂道:“我都说了你们中有人被厉鬼上身,七日内如果不找出来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他抓着林一的手,眼球布满血丝,但料是如此,都一直狰狞阴森的斜斜瞥着林一。 林一往旁边使劲一摔,重重把他砸在地上。“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赶紧给我们指路,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 老板被摔的浑身抽搐,动作迟缓却又坚强的从地上爬起来,可能是摔的太重了脚上又踩着高跷,一时半会没站起来,半坐在地上森森扫过众人,那张苍老脸上挂着阴沉可怖的笑。 “我是在救你们,怎么样,你们之中谁最不同,那个人就是厉鬼。”他可以引导的看向白曜,眯起眼睛狠狠咬牙:“把他揪出来杀了,这样所有人都能得救,不然的话。”他指着杨宇尸体。“这就是你们的下场,所有人的下场!” 第83章 江渝消失了 他的话在本来就惊恐惶惶的一群人心上狠狠划了一刀,胆战怀疑从伤口涌出,恐惧攀升到极点。 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胆小秦风脆弱神经绷断,伴随着尖锐哀嚎发疯一样用粗胖手死死掐住自己脖子,像是中了邪,手臂青筋暴起执意要把自己掐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常惊住。林一壮着胆子去拉他手臂,然而下一瞬秦风就像被突然掉下来的透明幕布盖住一样在所有人注视下消失了。 只是一瞬间,吊着舌头死不瞑目的尸体以最后掐着脖子痛苦惊恐姿态横在众人眼前。 这一切发生太快,震的人毛骨悚然又肝胆俱裂。恐惧到了一定地步,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 “啊——”两次目睹这场景的林丹丹再也忍受不住,捂着头发出凄厉尖叫,跟刚才的秦风一模一样的失控。 周艺涵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立刻上前抱住她,强行克制自己镇静的同时极力安抚。“丹丹,你冷静一点,冷静下来。” 秦风就是这样出事的! 林丹丹被死死抱着,娇小的身躯还在因为情绪失控痉挛,扭曲的脸猛抬起,直勾勾瞪向白曜,那双原本可爱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像被挖空,惊悚的让人胆寒,她剧烈扭动想挣脱周艺涵禁锢扑过来,龇牙咧嘴。“是你,是你把秦风抓走了!你是厉鬼!” 江渝忙上前一步把白曜挡在身后,倒不是怕她伤害白曜,而是怕白曜被惹恼随便签个条子把人直接送了下地狱。 然而这担忧纯属多余,白曜冷眼看着林丹丹发疯就像看新闻联播一样漠然的没有半分触动。 周艺涵不知道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林丹丹哪来这么大力气,就体型来说明明是她占优势,可林丹丹拼命扭动挣扎,娇小身躯不停往外窜眼看就要制不住了。 “你别胡说了,我们都是正常人,哪来的鬼?”事到如今,她开始坚定又盲目的自我安慰以此麻痹内心疯狂躁动。 林丹丹的挣扎戛然而止,扭回过头望向周艺涵。 她的眼睛直勾勾又阴森瞪的老大,周艺涵头皮轰炸开。 “我没胡说,他不是人!”林丹丹突然凄厉对着她嚎:“我给你们看,我给你们看……”挣脱因为害怕恍惚的周艺涵,哆嗦从兜里掏出手机,颤抖划出那张她跟白曜的合影推到周艺涵怀里,指着哭吼:“你看,你看,手机拍不到他,他是鬼!” 周艺涵看了照片后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的更白,抬了下头,似乎想看一眼白曜确认,但只是有了这个趋势就又被她硬生生止住。她也害怕了,指节发力用力掐着手机颤抖递给林一。 老板的话无疑给所有人心里埋下了一颗不定时就会引爆的雷。 白曜看着这场闹剧,嘴唇勾了下,眼角微弯很明显的嘲笑讥讽。 林一半信半疑从周艺涵手里接过手机扫了眼照片,毕竟是个男生还算是比较冷静,翻过屏幕举起来对着白曜问:“怎么回事?” 江渝看着诡异的照片,下意识把人又往身后挡了挡。“肯定是曝光过度了。” “曝光过度那个位置应该是煞白,为什么这张照片里根本就没有他。”林一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毫不客气指向白曜。“本应该他坐的位置什么都没有,连背后的墙都拍到了他竟然不在。江大帅哥你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 照片里,林丹丹微微侧向一旁就像是刻意为谁留了个位置。可她身前空空如也,白曜就像是一团空气被光线直直的穿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白曜扫了一眼,根本就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江渝明白他的不屑,这里所有人都不值得这尊大神去开口辩解。至于那张照片大概是小叮当故意不想留下跟别人的合照。 林一被他无视的态度惹恼,强硬道:“你不解释的话我们只能先把你关起来了,等这一切都弄明白后再放你出来。” 江渝眨了眨眼,看得出他有很大故意找茬成分在里边,很想说一句——你脸怎么就那么大呢。然而他忍住了,只是向前走了一步护道:“你做梦。” 周艺涵拉住冲动的林一,略带为难劝江渝:“江学弟,我们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毕竟……毕竟这位先生长的就不像个正常人。你还是离他远点吧。” 江渝眉尾挑了下,冷看了她一眼回讽:“你才不像个正常人。” 他从刚开始见面就是阳光帅气又和善的暖男人设,一直温和的笑脸迎人,周艺涵没想到就这两句话就让他这么大反应,拧着眉头松开手没有再多说,默许了林一的动作。 林一上前伸出手臂要把江渝推开,但连他肩膀都没碰到就被一只雪白冰凉的手中途抓住。 林一使劲往后挣了下,禁锢他手就像精钢打的手铐一样死死扣住粗壮手腕,那用力的一下竟没有一毫米的挪动。 白曜抬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珠瞥着。“别碰他。” 林一自认为自己力气很大,起码是本专业的前几名,他学的体育,浑身肌肉经过私教老师专门指导锻炼。但如今被白曜锁住手腕咬着后槽牙都没办法撼动分毫。 “你果然不是正常人。” 江渝觉得他有点三观不正,比你强就不是正常人了? 林一不服输,但显然知道自己死磕不过白曜,反用另一只手猛往前探妄图抓住江渝。 白曜指节发力,只听“咔嚓”一声。 “啊——”林一捂着胳膊惨痛哀嚎往下坠,那只被握住的手臂被硬生生折断以诡异的角度垂下去,断骨刺破血肉,鲜血顺着白曜雪白指缝蜿蜒流下。 江渝因为刚才躲避退到了一边,刚好站在那坐在地上的老板身前。 老板看着两条修长腿立在眼前,阴沉的抬起眼,嘴角突然多了一抹诡异笑容。 江渝脚下一沉,双腿被扑上来的老板死死抱住。他的身上突然燃起熊熊烈火,升腾火舌猛蹿瞬间把江渝整个人吞噬,浑身灼烧撕裂一样的疼,他忍着痛竭力喊出一个字。“白——” 白曜惊恐松开林一,一个箭步冲过来同时挥手去抓烈火中央的人,苍白手从江渝虚幻身上穿过。 下一瞬火焰在眼前炸开火星霹雳啪啦迸射。 江渝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85章 解语花 白曜站在江渝消失的地方,低着头,腰背挺拔仿佛被拿钢管硬生生钉进脊梁骨撑起,在林一惨叫背景下,无声息的罡风于脚边徐徐转动,没人看得到他此刻脸上表情。 林丹丹再次发出了癫狂抓心的尖叫,抱着头,像块扔进油锅的五花肉,剧烈扭动挣扎。周艺涵顾不得林一了,死死搂着她,惊恐全部转换成遏制林丹丹的力气,竭力勒着想让人平复下来。可这个女孩已经疯了。口里吼叫的声音越发尖锐怪异。 周艺涵怀中蓦然一空,林丹丹消失了。 她跌坐在地上,胸膛陷下去浑身像被突然抽空一样瘫在那里,心惊胆寒看着眼前横空出现的惊悚尸体。 江湘琦跟祁月月从后厨出来,看着眼前轰轰烈烈的场景被镇住了,一时间竟然开始怀疑这诡异的尸体是真是假。毕竟是鬼城,说不定从开始到现在的一切都是剧情任务。 江湘琦这个兔子心态的小妹妹还有心思缓慢甩手上水珠,看着周艺涵疑惑问:“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林一捏着手臂哀嚎,周艺涵呆滞,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江湘琦感觉到气氛压抑,环顾一圈没看到江渝,壮着胆子绕道白曜面前小心翼翼问:“白曜哥,我哥呢?”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按下什么开关,白曜猛抬起头。 江湘琦被吓的一个趔趄后退,踩到了旁边林丹丹的手。 刚才那一瞬间,她看到白曜的眼睛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 周身转动的罡风化为实质,击碎周遭一切桌椅,卷着木屑飞扬,白曜立于风眼,衣角瑟瑟白发随风抽动。 雪白手指张开在身侧沉沉虚握,漆黑的诛仙伞伴着鬼鸣赫然出现在手中,他紧紧握着伞柄,目光压的很低,雪白睫毛下眼睛轮廓就像墨勾一样阴沉刚硬,声音低如雷声从喉咙滚出。 “在我面前玩这种把戏,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冥府之主究竟是谁。” 漆黑身影瞬至门外街上,他看着铺天盖地的浓厚白雾,伸出左手探在前方虚空,右手握伞如握刀带着,千钧之力狠劈向前方,无数噼里啪啦的金色电花在空中蔓延蹦向四面八方,他眼周鬼气已掩盖不住了,修长眉目像是沾染了墨,黑的愈发深邃。 噼里啪啦电光有击碎一切的力量,所过之处只剩漆黑焦土,眼前浓重的雾气徐徐转动消散露出狼藉古朴的街道以及两侧破败只剩屋屋脊龙骨的村落。 岁月沉积的腐朽衰败扑面而来,这是几百年前的一处被战争摧毁成废墟的村落。 前方街上出现了一道佝偻身影,是那个死魂老太太。 她依旧是那副木讷迟缓模样,艰难抬起手对白曜招了招,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仿佛耗尽所有力气,缓慢转身,拄着拐杖往前走去。 白曜手握诛仙抬脚跟上,头也不回的对追出来的两个女生道:“在此地呆着,等我回来。”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鬼气,面容介于“白曜”与本体之间,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扭曲,说不出的阴冷森然。 祁月月拉着江湘琦现在街上,这一切真的太玄幻了,一定是在做梦。 江渝浑身烈火灼烧的痛楚缓慢散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球形容器里,他就像是一只被关在巴掌大水晶球中的白雪公主。 四周景色被曲面玻璃映的扭曲变形,五彩斑斓缭乱又十分高大。 他站起来脸趴在罩子上,让视线角度折射趋近于零,能够正常看清周遭,从对面那复古的立钟和珐琅花瓶看来,这屋子的整体装修应该是民国,或者是清末时候的风格。环顾下四周,房间的主人应该很有钱,摆设的十分华丽讲究,温纱软帐,帘子主要是深粉色,缂丝坠流苏桌布上压着古铜色貔貅香炉徐徐平静的缭绕出白烟。 可能是职业病犯了,江渝下意识就觉这纸醉金迷的地儿应该是个青楼。 有些牙疼,自己这是穿越了呢?还是做梦呢? 旁边贵妃榻上斜靠着一个女人,她闭着眼睛,领口露出的脖颈雪白细腻,朱唇自然闭着,唇线平滑柔美,右手半握轻轻抵着额头,身上穿了件裁剪得当的红色绣花旗袍,叉开的很高,露出两条白皙光洁的腿。她的曲线很好,前凸后翘腰上没有一点赘肉,四肢纤细匀称,不是现代人所追寻病态的瘦削,而是一种丰韵的美。 女人睁开眼睛,腿缓慢往下滑,慵懒起身。“你醒了。” 江渝锤了锤面前玻璃罩子,问出了电视剧被绑架以后的标准三连。“你是谁?” “我在哪?” “你为什么要抓我?” 女人端详自己涂好的胭脂色指甲,温温道:“这里是孟婆庄,我自然是孟婆。” 江渝爆了句粗口。“你放屁!”孟婆乃阴间掌事,不可能在此地做这种残害人命的勾当。 女人看了他一眼,放下手知礼的叠放在膝上,双腿缓缓着地,她的言谈非常的淡雅,端坐在那里好似娇花照水,沉静道:“你可认识弈纬?” “以为?”江渝拧着眉毛疑惑问:“什么以为?” 女人垂下眼,长睫跟着垂下。像是在跟江渝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或许他现在已不叫这个名字了。” 江渝不管她脸上的落寞,死命锤着罩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发现这个女人不太正常,自己继续被关在这里,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 他完全是把双手当成锤子用,不管疼不疼只是一个劲狂敲罩子,发现砸不破后又改用肩膀撞。这模样像极了被女巫关在城堡里要拼命逃亡的公主。 响动把那边陷入回忆的女人拉回来,她抬眼,双手后撤自然交叠在小腹,缓缓起身走了过来。 江渝看着逐渐逼近那巨大的脸,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女人把脸凑近玻璃球,好脾气道:“我先前觉的你身上有我亲近的气息,所以把你拉了过来装在这里边,是救你。你喝了孟婆汤,继续呆在那里魂魄会被捉去。”她的语气不急不缓甚至可以算得上轻柔。从开始到现在,这女人一直恬静如水,没对他露出半分敌意。 江渝仰头看着那张扭曲变形让人目眩的脸,呼出口气,态度明显软了下来,能屈能伸的商量道:“那你先把我从这里边放出去行吗?我不跑,这里太小了,我待着难受。” 女子沉吟,不知道是不是看他一米八算是文弱,也没有多余的顾虑,轻挥了下手。 眼前景色扭曲恍惚,江渝捂着头,紧接着身体一轻重重摔在了地上,额头结结实实跟地面来了个无缝对接。 “嘶——”他小小吸了口冷气,修长腿在前方屈起,一只手撑着地面迟缓坐起来,掌心揉搓自己额头,有点眼冒金星。 女子已经坐回贵妃榻上,坐姿端正,静静看着他。 事到如今,江渝不会蠢萌到把她当成人,扭着眉头斟酌问:“你是……哪个没落人家的小姐?” 女人摇了摇头。“不是。” 江渝道:“那你是……?” 看室内陈设像是个醉生梦死的地方,但这个女子气质却不像烟花之地人该有的,举手投足有股子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 女人道:“我叫白萍微,艺名解语花。原本是是督察员右都御史白文晏的千金。”可能是太久没有见到过活人了,白萍薇竟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起天来。“后来家道中落,来了慕清词挂牌做了歌女。” 我去,江渝暗叹,还是个从一品大官的女儿,妥妥的大家闺秀。 他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能跟任何人任何鬼以任何方式聊天,得益于专业与职业优势,听到解语花三个字后下意识进行知识点梳理。“解语花,典故名,典出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解语花》。唐明皇说杨贵妃为”解语花“,意为善解人意的花,比喻善解人意的美女,喻指美人聪慧可人。”看着这美人,略带轻挑道:“用在你身上,倒是很相称。” 白萍薇习惯了别人言辞中若有若无的调戏,不咸不淡的道了句谢。 江渝一直就对温雅娴静的女人有很高的评价,她脾气又好,原本紧绷的神经缓慢放松下来,主动拉话题问:“你刚才说我身上有你亲近的气息,是什么?” 这人脑子又抽了。 白萍薇转头,淡淡看着双手搭膝盖大刀金马坐在地上的江渝。 “你身上有一股很微弱的气息,跟我的丈夫很像。” 江渝凝眉:“你丈夫?”这美人原来是个已婚妇女?忍不住啧啧,那人艳福不浅啊。 白萍薇道:“他叫弈纬,臣子们都称他多罗贝勒。” “多罗贝勒……”江渝瞪大眼睛,瞳孔地震惊问:“你说的难不成是爱新觉罗.弈纬?” 道光帝的长子,嘉庆帝的长孙,此人英年早逝。至于早逝的原因,就有点……难以启齿。 爱新觉罗.弈纬出身不高,母亲只是嘉庆帝的一个婢女。所以他尽管是长子但不受重视,活的纸醉金迷,生活放浪又啷当。 后来其他阿哥相继夭折,嘉庆才开始重视他这个长子,准备扶烂泥上墙,找了当时有名的文豪来教导。 但弈纬生性啷当惯了,根本不受管教,上墙期间屡屡顶撞太傅。 祸端就这么来了。 有一次,太傅对他说。“亲王不学,将来如何治理天下。” 弈纬回:“我若即位,一定第一个杀了你。” 老太傅桃李满天下受不了这气,一怒之下跑去他皇帝老爹那里告了一状。 嘉庆帝听后大怒,把弈纬叫过去踢了一脚。结果那一脚刚好踢到了下体。 弈纬就殁了。 这位皇子充分的展示了什么叫“生的荒唐,死的窝囊”。 白萍薇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们该知道他……” 尽管不出此地但她也知“山中无日月,世间已千年”的道理。就像当初的秦皇汉武,这些皇家传记会编撰成史册被后世所知。 “我察觉到你身上……”白萍薇话音未落,整个房间猛然晃动了一下,摆在架子上的珐琅花瓶歪下来,掉在地上哗啦摔了个粉碎。 白曜站在楼外,浑身气势凛冽森寒,手里诛仙噼里啪啦打着刺目光,面前结界就像通了十万伏特的电流在金色光芒中轰轰隆隆摇摇欲坠。 第86章 女娲的心头血 白曜看着面前与周遭破败景色格格不入的木楼,浸着鬼气的指尖夹起张赤色符箓,连眼角都没转反手拍在了死魂老太太头顶,一瞬间有点点蓝色星光从老人身上溢出,在身后半空形成一模一样的灵体。失去灵魂的躯壳轰然倒地。 白曜盯着面前四分五裂破碎的结界,手握电花蹿腾噼里啪啦的诛仙沉声道:“按冥府律例,你该永不超生。念你身不由己,赦,投牲畜道。” 虚幻灵体在空中对他遥遥一拜,沙哑道:“多谢大人。” 白曜身影在原地一晃下一瞬出现在了门口。 大门被人从外踢飞,两道门扇咣咣撞在了后边墙上把诸多名贵摆件古董砸下来,哗啦啦碎了一地。 江渝目瞪口呆看着浑身鬼气森森杀气腾腾闯进的白曜,直愣愣眨了眨眼,继续保持着自己大刀金马的坐姿。 白曜一步踏至他身前,浑身缭绕的鬼气与血色杀意在这一步间褪去。 “你怎么样?”他单膝跪在江渝面前,摁着肩膀,看得出来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慌乱,把人上上下下360度看了一遍还是忍不住追问:“有没有受伤?” 江渝直愣愣摇了摇头。“我没……”话还没说完就被搂进怀里。肋骨因为紧勒发出嘎嘣呻吟,就像面对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白曜低下头,吻的十分用力,贪婪粗重的深吻逐渐变了味道,由一开始的克制侵略逐渐转为疯狂撕咬,江渝感觉到痛楚,齿间掺杂了铁锈味的血气。 抬手摁在他的肩上,刚要把人往外推,然而下一瞬就被白曜抓住,冰凉的手在握住他温热掌心时还在不受控制的轻微发颤,紧紧握着。 江渝心突然停了一下——这人竟然在害怕。 稍微用力,强硬的把人推开。 白曜终于从那种近乎失控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漆黑的眼睛低沉看着江渝,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像是即将要溺死的人浮出水面贪婪又克制的呼吸了两口氧气。 江渝擦了擦唇角血迹,碰到被咬破的口子忍不住倒吸了口气,蹙眉。“你这是怎么了?” 白曜呼了口气,说了句出乎意料的话。 “对不起,这件事不应该把你卷进来。” 江渝舔了舔唇角:“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当然要跟着你了。昨晚你刚把我睡了现在就想不认账了吗,只是戴了戒指证还没领呢,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连个顺位第一遗产继承人都算不上。” 白曜漆黑的瞳仁颤动了下,眼中闪过晦涩不明的情绪。 江渝道:“怎么,十殿那边对你下手了,这次的事很危险?” 白曜淡淡答了句:“嗯。” 他这种明显油盐不进甚至想隐瞒的态度把江渝心里那股怏怏不平激起,却没有表现出来,从他怀里退出来一些,压了压情绪。 “你上次跟我说冥府现在的形势很紧张,冥帝和十殿两个党派对峙,而你站了冥帝。关于这件事你是不是没有跟我说实话。”他盯着白曜,虽然算不上逼问但语气明显没有平日里那么温和。“或者说没有把事情的全部告诉我。” 很多时候,真相只说一半跟说谎没什么区别。 白曜微微抬眼。没有躲避,没有反驳,事情被这个人猜出来就往往意味着终结,没有再继续隐瞒的可能。 但他还是想试试,能多托一时是一时。 他没有正面回应,反而问:“你觉得呢?” 江渝笑了笑,这人竟然还在挣扎,心缓慢往下沉,无奈的叹了口气。 “跟冥帝对立的根本不是十殿,而是十殿背后的人是不是。”他看着白曜的眼睛,说的自信而淡然:“是苍溟,是神,对不对。” 白曜抬起眼睛,直视那双明眸,两个人对视着沉默了好久,他终于忍不住无奈扯了扯冷硬的唇线。“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渝缓慢抓住他冰凉的手,握在掌心,眼睛微弯。“宝贝儿,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是个傻逼。” “你说过冥帝是吞噬千万厉鬼成身的修罗,以一己之力开创冥府,这又不是古代的结党营私,任何勾结在强硬武力镇压面前都是炮灰。十殿怎么可能有实力跟他抗衡,唯一的解释就是——十殿背后有更强的实力。我能够想到的只有苍溟,而苍溟几次三番都是因为我出现,你说过我前世是神,所以他应该也是。” 白曜从兜里掏出烟盒抖了一根咬在嘴里,引火符的光照在颤动的睫毛上尖上浸了薄薄一层金光,他深深吸了一口又缓慢吐出,肩线放松,似乎是放弃了一切挣扎,认命的笑了笑。“你说的都对了。” “十殿的直属上级并非冥帝,当初开辟地府创设轮回的时候,冥帝跟天上那群废物有个协约。他们答应了冥帝什么我不知道,但冥帝答应,允许那边的人入驻冥界协助统治,就是十殿。” 江渝挑了下眉,毫无顾虑的吐槽:“这冥帝是个傻缺吗?什么协助统治,不就是分权。” 白曜点了点头,把指尖夹着抽了一口的烟塞进他嘴里,淡淡道:“冥帝虽还是冥府之主,但许多权柄已经被十殿限制了。” 江渝就着他手吸了一口,在洁白缭绕烟圈中点头,对引狼入室的故事表示明白。 “苍溟是什么身份?” 白曜顺势揽着他腰,把人带进自己怀里,盯着他澄澈双瞳半晌扯出一丝笑意。“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 江渝回视他。“我勤学好问,十万个为什么不行吗?” 白曜宠溺亲了亲他眼角,唇边带着烟草的气息。“行,你说什么都行,今天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都回答你。” 他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从刚才的严防死守变的有问必答。 “苍溟是这世间仅剩下的神,准确来说是半神,乃上古伏羲氏心下肋骨所化,应龙之身,天生的战神。” 不等江渝再开口,他举一反三的回答。“而你,是女娲心头血肉所化,灵猫之身,是……”他顿了顿,看向那张熟悉的脸,不算愉快道:“女娲曾说,你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而存在。” 就连法器都是有着庇佑之意的风护伞。黎夏生来就被扣上沉重枷锁,别无选择的承担超越本身的责任,到死都没有挣脱神的宿命。 为苍生而生,为苍生而亡。 “我不服。”江渝突然仰起头明显的愤懑,据理力争道:“凭什么沧溟是应龙我就是灵猫,龙比猫可拉风多了。” 白曜微愣,显然没有想到他的关注点竟然这么清奇,紧绷的唇线缓和逐渐向两边延展,呛开轻笑了声,低下头,忍不住吻上粉嫩唇瓣。这次他很温柔,舌尖轻轻舔舐之前留下的伤,就像吮着一块甜美的糖。缠绵的一吻过后。白曜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江渝捂着嘴:“没什么了。” 白曜似乎有些意外,自己好不容易才松口。“你真的不问?”他道:“我只回答这一次,你要是不问,以后我再也不说了。” 江渝轻轻一笑,眼角撇过他身后阴影中紧紧扣着地板缝隙的手,筋脉跳动绷起从开口到现在就没有消下去过,这人表面装的若无其事,心里却在害怕,那些隐晦的东西他不愿意说。 “问什么?”江渝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轻松调侃:“问你前世是怎么勾搭上我的?咱俩发展到哪一步了?你有没有给我下过聘?有没有一段像牛郎织女那样的人神旷世虐恋?” 他把那只藏在身后冰凉的手抓出来,十指相扣的握在掌心暖着。 “回去吧宝贝儿。”他道:“出来这么久,琦琦她们该担心了。” 第87章 冥帝修罗 村子里的白雾依旧没有消散,白曜来时强行劈开震散的通道被重新填满,周围依旧雪白浓雾遮蔽不可视见。 江渝站在门口台阶上,随手挥了挥,往下跳了一节,顺口抱怨:“怎么回事,白萍薇不是跑了吗,这雾怎么还不散。” 白曜站在原地瞥了他眼,伸出手抓住他小臂把蹦跳的人往后扯了回来,驴着一张脸似笑非笑。 “这才多久,你们就互通姓名了,我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你们是不是已经私定终身,孩子都抱上了。” 江渝挑眉,明显闻到了醋味。“这怎么可能。”心里忍不住有些悻悻,这人应该没有家暴的癖好吧。 “是吗?”白曜单手捧着他脸颊,盯着脖颈眼中闪着不明情绪,拇指在下颚上摩挲,江渝心跟着一跳,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 白曜低下头,不出所料的扯开他领口恶狠狠在那道锁骨疤痕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直接见血。 “疼——”江渝忍痛推他,刚一抬胳膊拉扯伤口疼的更烈,手被迫停在半空,喉结无声滑动了下。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蜿蜒流下滑进衣领,一小簇殷红血迹在在胸前雪白毛衣上晕开。 江渝忍痛搅紧眉头,任人宰割般无奈闭上了眼睛。 白曜松口时嘴角挂着明晃晃血痕。江渝如释重负的后退一步,暗吐了口气,他咬过的伤口火烧一样疼,虽然看不见是什么模样,但从痛楚能够判断伤口不会浅,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去碰了下,感受到翻开的皮肉,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白曜松口的瞬间脸上就浮现出后悔神色,意识到自己太过,垂在身侧的手指勾了勾却没有勇气抬起来。 江渝看着指尖上蹭的鲜血,冷着脸吐出口气,伸到一脸踌躇又暗自紧张的白曜面前:“喏。” 接下来他就像解开了什么洪荒之力爆发:“你是不是疯了?都流血了你看到了吗?你属狗的吗?你是想咬死我吗?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下这么重的口,我……”他暴躁输出,白曜一脸愧疚无怨无悔骂不还口。 这人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竟然就这么被自己劈头盖脸的骂,江渝突然又心软不忍心了。暗骂了句艹,无奈甩手。“我看你是有病!” 白曜的目光停在流血的伤口上,抬手轻柔的在伤口周围摩挲,愧疚道:“对不起。”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凉风之巅的雪在消融,象征冥府权柄的鬼印一定要在这之前打到江渝身上,神罚会终结一切,但在这之前,黎夏决不能醒。 江渝冷哼,扭过头去没再说什么。 迷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手轻飘飘落在他肩膀上。 “怕了吧。”极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又近在咫尺。 江渝忘了生气,几乎是下意识抱住白曜窜到他身后,白曜身躯笔挺,伸出一只手臂把他护好,冷眼瞥着前方出现的人。 苍溟的身影从浓雾中出现,缓慢抬起头,那双金色竖瞳微迷看向躲在他身后的江渝,扯动猩红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夏,我不会伤你,你不该怕我。” 江渝从白曜身后探出头来,有些无奈又怯生生的看着那张刻板俊美的脸。“我知道,但你离我远点我更安全。” 苍溟笔挺站在原地,见他看向自己时眼神里明显的排斥,而手下却紧紧抓着白曜肩膀。怒火当即烧起,眼角猛收,视线转向白曜变的冷厉尖锐。 “你这污秽的东西,怎配出现在他面前,脏了他的眼!” 白曜身侧的手掌缓慢转了半圈,那是要召唤诛仙的架势,瞳孔压紧鬼气在眼角升腾,森冷盯苍溟。这缥缈村的一切,都是十殿和苍溟在背后搞鬼。甚至还用他本命的东西引他。戾气和杀意在心中激起,全部都涌进了那双猩红的眼中,四周温度下降,白雾以肉眼可见速度结成细小冰晶,吧嗒吧嗒落在地上。 江渝呼出来的气肉眼可见的变成白霜。从他角度看不到阴森恐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如既往雪白冷硬脸颊。尤记得林纪子那时候的大冰封时代,心有余悸的拉了拉他胳膊。 “宝贝儿,冷静点,我要被冻死了。” 白曜眼里空洞的鬼气凝住,眨了下眼消散,随即恢复正常,回头见他冻的哆嗦,忙脱了外套,在苍溟烧穿一样愤怒的目光中披在江渝肩上,顺势把人搂在怀里。“对不起。” 苍溟向前一步,面容因愤怒扭曲,伸手怒指:“你放开他!”一直以来优雅从容的他突然暴躁的像头发疯狮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把两个人强硬分开。 白曜凝眉,目光低沉但出乎意料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对江渝道:“走吧,我们回去。” 十分明显的避让,他不想跟苍溟起冲突。 江渝察觉到了,转了下目光。“好。” “夏!”苍溟伸出手强硬拦住两人去路。 白曜不想起冲突,他可不是。看向缩在白曜怀里的江渝,眼中愤怒被悲戚取代。“你生而高洁,傲立昆仑山颠。不该与此等污秽亲近。” 江渝眨了眨眼,突然发现这苍溟语文学的挺好,从刚才到现在,可谓是出口成章。拧着眉头,不甘落后跟着他咬文嚼字:“干卿何事?” 苍溟跟他说话明显没有那股咄咄逼人凌厉,甚至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悲痛道:“你可知他……” 罡风携煞气毫无预兆自江渝身旁迸出,直冲苍溟。 攻击近在咫尺,苍溟被逼后退了两步,目光凌厉抬手化爪,两道金色龙爪虚影挡在身前,硬生生将这股猛烈的攻击撕碎。 双脚轻盈落地,看着白曜极力克制却依旧涌动泛黑的眼眶,瞳孔深处一直压制即将要脱缰的血煞气。苍溟似乎明白了什么,猩红唇角上挑,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你在害怕?” “你没有告诉他。” 白曜咬牙冷道:“滚!” 沧溟并没有生气,金色竖瞳转向江渝,又回恢复了往常的优雅,讥讽扯了扯嘴角。“为了把你留在身边,他竟然连自己是谁都要瞒你。这种东西,真是让人恶心。” 江渝仰头看向白曜,那双眼睛已经变成了猩红色,雪白的脸被漆黑升腾鬼气吞噬变的扭曲,森然可怖。 白曜察觉到他目光,躲避般扭过头去,闭上眼睛,五指指甲切进肉里,咬牙竭力压制住内心的狂躁与戾气。 这副模样,不能让他看见。 苍溟眼中愉快更甚,十分欣赏的看着他堪称自虐的压抑,修罗本身就是厉鬼,杀戮暴戾那是来自骨子里最原始的本能,这人竟然还妄图摆脱。 江渝看着那张雪白扭曲的脸在他咬牙中缓慢恢复正常,周身鬼气散去。 凄凉与悲哀同时在心底交织,握住他冰凉的手,极轻极轻的笑了:“别再装了,我们睡都睡了,你是什么人我当然清楚。” 白曜一愣。 江渝看向苍溟,明亮的双目直逼那双金色竖瞳。“如果你想说,白曜就是九幽的煞气修罗,地府的邪灵冥帝。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血色瞳孔震动,白曜惊诧看着面前一脸从容的人。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苍溟的震惊不亚于白曜,慌道:“你可知你是……” “黎夏。”江渝沉稳道:“女娲的一捧心头血所化,灵猫之体。”随即有些牙疼。“没你这应龙拉风。” 他果然还是比较在意这个。 江渝紧紧握着那只微微发颤的手,用这种明确的态度让他安心,拧着眉毛对苍溟有些无奈道:“话也说了,天也聊了。现在呢,你回你的昆仑,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以后井水不犯自来水,你别再来找我了。” “我当神的那些日子都过去了,现在的我,只是江渝。”他又补充。“白曜的江渝。” 看向身边惊诧甚至呆滞的人,他第一次在那张了无生趣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温柔的笑了笑。 这些,是白曜一直渴求的,他都明白。 无声松了口气,大胆拉着白曜小臂从拦在前方苍溟身边毅然决然走过。 “夏!”苍溟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的荒唐,他可是傲立昆仑受自己与千万生灵敬仰的神,如今竟然为了一个修罗,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愤怒、悲伤、失落一一在胸口*杂,猛然回身,厉声喊住他,指着江渝身边一身漆黑的人恨道:“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九幽死气聚成的邪灵,天生便对生灵有极度的渴求。上一世,就是他害死了你,害了昆仑山下千万亡魂!” 苍溟的话使得江渝潜意识里那份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在心头猛的一击,他感觉身上蓦然有股沉重背负压了上去,有些喘不过气来。 果然,就像之前猜测的一样,上一世他因白曜而死,白曜身上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罪孽。 明显感觉到身侧人在听到苍溟话后的僵硬,一项猖狂傲物的人甚至不敢偏过头来看他一眼。 江渝沉了沉心,几乎是用尽这辈子所有勇气,强硬的把那只冰凉紧握的手掰开,白曜切进掌心的指甲被一点点拔出来,十指相扣。江渝紧紧握着,坚定的好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扯开。 他看着前方,目光压的极低,说的深沉又笃定。 “那我也愿意让他再杀我一次。” 第88章 你愿意告诉我吗 苍溟眼睁睁看着江渝拉紧白曜的手毅然决然踏进白雾与他背向而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欣长身影被吞噬消失。 这场景就像当年重演,那道白衣蹁跹的身影毫不犹豫的同他擦肩,无论是人是神,他的选择亘古不变。 穿着整齐藏蓝色中山装的男人出现在苍溟身边,腰背挺拔,随着他目光看向远处白雾,谦卑低下头:“大人。” 苍溟回神,浑身十足上位者的高贵傲气,蹙眉用雕刻硬朗的眼角撇他。“都安排好了?” “是。”那人低着头连看他一眼都不敢,毕恭毕敬道:“轮回雏形已成,以极阴之力运作,可以转人魂。” “很好。”苍溟眯了眯眼睛,唇角扬起一小片,面容是一种似笑非笑带着愤恨的扭曲,咬牙狠道:“那他可以去死了。” 江渝拉着白曜往前走,留海因为长度不够没有扎到后脑上的小辫子里,垂下后刚好遮住半边脸,缄默着走出了好远都没有一句话。 白曜暗瞥着露在外边面无表情的半边脸,怀揣惴惴不安的压抑,小心出了口气,驻足把埋头往前走的江渝拉住。“小渝。” 他觉得两个人应该说清楚,不再一昧的漫无目的往前走,可当停下以后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直以来的隐瞒,欺骗,连自己真实身份都不敢告诉,这种恶劣的行经的该怎么去说服要求原谅。 “很意外是不是。”没想到江渝会主动开口,他松开手,因为竭力握了一路,修长手指几乎脱力,印了淡淡掌痕,淡然揣进外套兜里。“没想到我真不是个傻逼对不对?” 随着温热的手掌抽回去白曜心跟着一空,像被鞭子猛抽了下,颤抖着开始疼,疼的他麻木,手指一点点收回来,强硬压下心里的慌乱躁动。 “对不起。” “没关系。”江渝眼睛微弯,出乎意料的笑了笑,没有预想中因为隐瞒烧起恼怒。“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 这人啷当风月混迹那么多年,真笑假笑很难区别,可白曜一眼就能看出那份勉强,知道他心里有龃龉,目光颤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解释,他宁肯江渝挥刀砍他也不愿意他把一切都藏在心里。 厚重睫毛垂下,踌躇半晌只是问了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渝双手揣在兜里,没有像以往那么跳脱也没有小餐馆逼问他时候的精明睿智,沉静道:“上次知道你是白枫晓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不过真正确定,也是在刚才。” 白曜看着他。 “这很简单。”江渝带着点苦笑,似乎对他的看轻有些伤感:“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所爱之人也爱我,即便他是神,你也会化成修罗与他相配。” 所以,在白曜告诉他前世是神的时候,江渝隐约就有种预感,但那时朦胧又不真实。 “昨晚在完事以后你喂我舌尖血,为什么要给我喝这种东西,为什么是你的。那时候我就确定你应该不是人。” 人鬼殊途,强行交合人类会因为承受不住阴寒鬼气而死。所以白曜才会用自己身上阳气最重的舌尖血给他做抗。“我不由想到你曾经说的,冥帝本身就是邪灵厉鬼成身。” 他感觉上的敏锐与对信息的捕捉能力堪称变态。 江渝轻轻呼了口气,似乎是揭开有苦衷杀人犯作案动机的刑警一样情非得已。“最终让我确定的是在楼里,你告诉我苍溟的身份——世间唯一的神。上一次在BlueBar你们两个打了一架,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你全身而退,苍溟几次三番虽然都是因为我才出现,但他针对的一直都是你。” “人类有一句话叫门当户对,虽然用在这里不恰当但差不多也就这样。他是这世间唯一的神,而你如果仅仅是冥帝身边一狗腿,杀鸡焉用牛刀。” 白曜的指甲掐在肉里,他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仅凭这些东西江渝就能推断到这种地步,差点让脑子里蛛网一样的计划彻底分崩离析。沉默良久后苦涩开口。 “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不问他,而是不动声色一直埋在心里。 “为什么?”江渝轻笑,扬起头,带着忧愁又无奈叹息:“当然是因为爱你啊。” 白曜微怔。 “我以人类的身份跟你这么一尊大神在一起,阶级层次不同,你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告诉我,我能理解。但我想告诉你,我有能力也有资格跟你站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完全相信你,我希望你也能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 “所以——”他转头,目中闪动着安抚与期寄,看向白曜。“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那些白曜深埋心里坚定死守不露一丝缝隙的秘密,前世两人的爱恨,他如果去探寻,有把握得到真相,但两个相爱的人还要背地里去做这种隔阂与暗查,他觉得悲哀。希望白曜能自愿说出,亲口告诉他一切的真相。 江渝的一片真心交到白曜手里滚烫,这曾经是他做梦发疯都想要的,如果在别的时候,他一定奋不顾身扑上去紧紧抓住。 但此刻,在这种情况下白曜不能,唯有极力克制不让理智因这份真心丧失,这感觉比压抑修罗本性要痛苦千倍万倍,内心煎熬就像被人千刀万剐凌迟一样,疼的血肉模糊后又碾成烂泥,深深压着自己的呼吸,几乎红了眼眶。“对不起。” 江渝低下头,满心期待转化成失落悲哀,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笑,看起来有些凄凉。即使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他还是继续隐瞒,是不相信自己会原谅他的决心,还是当年白曜犯下的罪孽真就那么十恶不赦。 白曜颤抖举起手,小心按住他肩膀。见江渝没有躲开,这才把人拉进怀里,紧紧抱着,脸深深埋在江渝颈窝里。低低道:“对不起,对不起小渝。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如果再见这人当面死去,自己真的能疯。 “我不该骗你。我是白枫晓,我也是修罗。”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好像怕他会跑一样。“但我只想做拥有江渝的白曜。” 江渝说他是白曜的江渝,而他也只想做拥有江渝的白曜。 “先前我不告诉你,我是怕你知道后会嫌弃,即使是修罗,终归还是邪灵,机缘巧合下修成人形才得以活在光下。可终究,还是地底污秽之物……没有生机,没有任何温度,你太好了,我自己都觉得配不上你。跟你在一起,我自己都觉得是在侮辱你。但是我,就是想自私这么一回。对不起。” 江渝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卑微又凄楚的话,目光颤动,失落中又涌出一股心酸与荒凉,他早就看出了这人心底那份担惊受怕。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抬起手,缓慢回抱住他。“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唯一的爱人啊。” 第89章 唱祭 积在胸口压的喘不过气的阴霾,如同定时炸弹一触即发,但此刻就在这一句轻柔话语中烟消云散。轻松突如其来让白曜如释重负的有些恍惚,缓慢松开江渝,手顺着胳膊往下滑拉住温热的手握在掌心,淡漠眼中几万年难见的升起两簇闪烁的小火苗,带着丝跃跃欲试。 “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渝被拉的一个趔趄。“你慢点。”被迫跟着他跑起来。 “小渝。”白曜回头,发自内心的真诚与感动:“谢谢你。”谢谢你,知道一切后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银发舞动搔在脸庞,那张清澈笑靥猝不及防撞进江渝眼中,不同于以往阴沉,白曜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简直惊为天人。 他瞳孔微张,有那么瞬间的怦然心动,原本就已经快要散尽的隔阂此刻一丝不剩,错开视线。忍不住嘀咕。“艹,长的好看就特么占便宜。” 白曜拉着他不辨方向,只是往雾气更深的地方钻,江渝现代宅男一个,没跑两步体力就不行了,气喘吁吁的力不从心。 白曜在他快要跪下的时候终于停了,面前雾好像遮眼白布一样,蒙住后伸手不见五指,潜移默化有种压迫的窒息。 弱鸡小江跑了一路上不来气,停下后单手撑着膝盖矮着腰开始喘。雾气已经把两个完全吞噬,看不见彼此,只能凭借紧紧相牵的手确定白曜还在身边。 “你听到了吗?”白曜道:“铃铛的声音。” “啊?”江渝费劲直起腰来,极力压了压自己的粗气,仔细听了一会儿。 “叮——叮叮——” 几声清脆又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江渝眼睛蓦然瞪大,铃声直接撞在脑海里,还未完全放松神经再次紧绷——这是自己恍惚中站在山巅听到的声音。 隔着厚重雾气,白曜没有看到他惊诧又逐渐古怪的面容。眉头皱了下又松开,江渝探寻问:“那是铃铛发出来的?” 白曜仰头往斜上方看去,好像能穿过浓浓雾气看到什么极为珍视的东西,目光有些眷恋。 “是的,那是我的铃铛。”他松开江渝的手。“你等我一下。” 江渝挑眉,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自己那玄幻梦里的铃铛竟然是白曜,那一头白发的人也是他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前世? 可这些事情白曜缄口不提。 斜上方传来几声极轻的踩踏,伴枯木的枝杈折断脆响。 周围雾气开始缓慢旋转,像是有人扯开了这块蒙蔽四周的白布,呼吸间猛朝同一个方向收拢,形成一个吞噬漩涡。 雾气尽数收进白曜手里的铃铛,随即传出一声极其清脆犹如昆山玉碎的铃音。 周遭景致露了出来,两人在村子中央广场上,四周空旷只有中央有棵高耸巨树,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腐朽树干黑沉沉的,因为白曜刚才踩踏,氧化后灰白澧粉洋洋洒洒往下飘落。 白曜脚尖踩在半腰树梢,手握着串铃下方的手柄,金色手柄末端托着长长的五色绪随风飘扬美轮美奂。 “叮——”串铃跟随动作响了一声,白曜手握串铃从树上跃下,像一只优雅的猫轻盈落地,脚尖轻点顺势转了半圈,束在发绳里银发突然散开,随着摆动撒在腰际。 两人中间隔了六七步的距离,他面对江渝轻轻一笑,双手在空中笔画了一通后,双膝点地干脆利落跪在他面前。 “哎哎哎……”江渝忙往前走了两步。“你这是干什么,又不过年,我可没有红包给你。” 白曜抬头,对着上前来扶他的江渝道:“你别动,站在那里就好。”说话间他又站了起来。手中握着铃铛看向江渝,目光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左脚后撤半步,右手缓慢抬至半空一震,手中串铃上所有铃铛同时响动却只发出一声清脆铃音。满头银发随着转身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弧度,流光浮动。 他的动作缓慢却极有节奏,好像在跳舞,但江渝看不出是哪个民族的舞蹈,只是由衷觉着庄严神圣。 他没舞一个动作铃铛都会响起,清灵的打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低低歌声从白曜口中传出。 江渝瞳孔微缩,没有刻意压沉的嗓音磁性十分动听,他唱着古老庄严的旋律乘着风潺潺侵入心里,由衷的沉静让他跳脱的神经都开不出半丝玩笑。 恍惚间,江渝感觉自己又站在那云天之巅的高山,俯视下方,目光穿过云海,看到了许多身穿白衣的人手执铃铛,他们整齐的舞着。虔诚的歌声从口中传出,在天地间回荡。 良久后,白曜停下,铃铛“哗——”一声戛然而止。 江渝回过神来,抬脚朝他走过去。“这是唱祭?”还记得在孟石村的时候白曜曾经说过,神祈师就是被选拔出来专门执行唱祭活动的人,江渝记得白枫晓就是。 “是的。”白曜温柔看向他。“我是个神祈师,我的歌声能够被神明听到。但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人不具备的一个能力。” 江渝好奇问:“什么?” 白曜温柔的眼眸深处掺杂的情绪攒动涌出,犹如信徒仰望自己的教主般虔诚。 “我的双目能穿过云海,见到高山上的一位神。” 江渝鬼精的人几乎瞬间就意识到言外之意,惊诧的指着自己鼻尖。“不会是我吧。” 白曜点了点头,面前人明明是一头不甚体面的卷发,一身乱七八糟的衣服。但在他眼里刚好跟十万年前站在昆仑山颠,白衣摇曳,长发如雪的神明重合在一起。那双含着星辰的琥珀色眼眸中生了一对竖瞳,淡若琉璃却刚好给柔软的他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妖气。回眸穿过层层云海不偏不倚与他对视。 那一刻,他听到了天地间最动听的声音——小神祈,你能看见我? 白曜道:“你是高居凉风之巅最尊贵的神明,而我只是人间一个小小的神祈师,但在我被确定为神祈那天,抬头望向昆仑神山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你了,也只有你。” 这是白曜第一次主动提两人前世的事情,江渝惊诧之余不动声色听着,心里突然涌出一丝欣慰与释怀。 “你说于浮世千万人之中,我只能看到你,你往下看这人间时也只能看见我,这是缘分。” 江渝:“……”自己的前世这么会撩骚吗? 白曜笑了笑,低下头。“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你是骗我的,你能看到这尘世间所有生灵。”他握着手柄把串铃转过来,随着动作一层层铃铛往下坠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响,露出最底层上有个空洞里没扣金环,看起来是少了一颗铃铛。白曜有些无奈又愉悦的笑。“你当时执意要我一颗乐铃,你说这样唱祭的时候我的声音就跟其他人的不同,你可以从千万神祈的声音里将我分出来。” 白枫晓傻乎乎的给了。 乐铃是侍奉神明的圣物,他丢一颗被发现,唱祭时被治大不敬,祭司首把他揪出来在山脚十阶上罚跪了一个月。 那个昆仑山顶的始作俑者见他凄惨受罚却还在轻飘飘笑,仿佛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窃窃欢喜。 但白枫晓没有生气,因为他抬头仰望见那只金铃被坠在贴身衣带上,随风摇动。 “小渝,我骗过你。”白曜终于不再避讳,眼中的柔情缓慢被愧疚与悲伤取代。“或者说,是我害死了你。” 第90章 黎夏与昆仑 江渝一怔,蓦然抬头对上那双充满哀伤的双目,没想到白曜就这么直戳了当的说了出来,他还以为自己要用更多的时间来安抚、引导才能打开他心里那道死守的门。 “你还记得杨宇说的,昆仑上那个关于永生的传说吗?” 江渝目光微动,点了下头——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不死。 “那是真的。”白曜轻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从容道:“不死的传说从上古存在流传至今,一切的起因都在凉风。昆仑是诸神诞生之地,天地灵脉所聚,登之不死。但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就连太阳都是扶桑七日,日日不同,永恒不变的只有变化,永生有违天道。” “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他们的慈爱无私,大限来临时,没有一位妄图以昆仑之力逃避天道。伏羲,女娲,神农,句芒……诸神相继陨落。”白曜眯了眯眼睛。“但他们可以,别的东西不行。” “女娲早就察觉到了生灵中有对永生的贪婪,身陨前强行将昆仑拔地三万丈送入云端,除了你没有人能够上去。” 江渝问:“为什么我可以?” 白曜讥诮笑了下。“并不是你可以,而是你只能如此。” “万丈昆仑隔绝了山下人上去,自然也能隔绝山上人下来。只是拔山当然不够,你是她留在凉风禁锢贪婪邪念最后的屏障。” 责任就像是沉重的枷锁,数以万计生灵压在他身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万丈高山拦住了世人野心贪婪,也永远囚禁了黎夏。 “生灵中有集天地灵气而生名为仙的东西脱颖而出,他们介于神与人之间,没有神明那般无私却有着人一样的贪婪。”白曜目光压紧,眼中闪着森冷寒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憎恨。“诸神陨落后他们越发惧怕死亡,动了想登凉风的心思。” “震裂天柱,九天荒火落世,洪水泛滥人类哀嚎遍野。” 那是江渝迷蒙中在山巅上看到的场景,画面一幕幕清晰又真实的在眼前闪过,他目光颤动,那股由衷的悲伤郁结又堵在心里,喉结滑了下。 那个山巅上银发的人不是白曜。 是他。 白曜不动声色站在身后扶住明显表情不对的他,蹙眉问:“你还要听吗?” 江渝坚定:“听。”他要知道那些真相,那些关于他,苍溟,白曜,以及众生的真相。 白曜很担心他,手臂一直护在身后,停顿了半晌很轻的出了口气,抬起眼才又缓道:“女娲说过,你是为了守护苍生而存在的。即使身处昆仑这份与生俱来的心也丝毫没变。他们想用灭世来逼你打开天堑,放人登上昆仑避祸,这样就可以趁虚而入。” 白曜一字一句清晰道:“但是你没有。” 江渝眼前还在闪过那些洪水吞噬,猛兽肆虐,哀嚎遍野的凄惨场景,他即使转世也逃脱不了黎夏那刻进灵魂的慈悲善良,心脏好像被人攥在手里,唇瓣颤抖,一滴泪从雪白脸上悄无声息滑落。江渝别过脸去,抬起食指用指节不动声色擦掉。 他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但白曜一直在暗暗观察他的脸色,那滴晶莹剔透的泪落下直接灼在心里。 亦如当年,那道伟岸的身影站在高山之巅,俯看万里赤地悲伤又无奈的哭泣。 身侧的指尖开始发颤,白曜垂下眼,不动声色的把手揣进兜里。“就在这时候,我能看到你的事情被发现了。他们逼我去骗你。” “我没想到……”白曜闭上眼睛,死死咬着唇咬出了血痕,几乎已经说不下去了。“不为千万生灵妥协的神明,仅仅因为我一个人抚退浮云,开了登天的路。” “我很感动。”他抽了口气,强行镇定道:“一步一叩首的爬了上去,那些东西跟在我身后。”他每说出一个字就感觉有一把烧红的刀插进心里,沾着血肉又拔出来,最终他疼的再说不出一个字。 脑中那些拼了命都想忘记的东西,几万年如一日的清晰,真的不想再回顾,紧紧忍受的大脑终于崩裂,他紧咬了咬后槽牙,带着悲伤的语气恳求。 “别听了小渝好不好。” 江渝看得出他的痛苦,因为那都是白曜亲身经历。自己已经重新投胎隔世,可他没有,那些场景是一直烙印在胸口的钢刀。用力搓了把脸,还是没有就这么放弃,清醒问:“我就是这么死的?” 没等白曜回答,他就像是刻意回避什么自己确定下了答案。“不。”江渝清晰摇头。“我应该是是自杀的。苍溟的实力足够抗衡白曜,同为神他也不会太过逊色,傲立世间千万年不可能死在一群小碎催的围攻下。”脑中缓慢却又沉稳转动,他抬起手虚虚点着一旁,组织道:“为了,阻止他们,同时守护人间,我一定会选一个两全的方法。” 他分析的丝毫不差,白曜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封印出问题了,心中刹那有丝慌乱掠过转瞬即逝。又不动声色,冷静继续道:“你主动献祭了天地,以法器风护伞挡了荒火退下洪水,以一魂给凉风之顶下了冰封,此后冰雪终年不化,昆仑成了绝境,无人能再登上。你把剩下的魂魄揉碎撒在冥界,将死去的魂魄尽数提了出来赐予了新生。” 江渝看向白曜,眉头往中间蹙了蹙,随后失笑:“你的真身和你曾经骗我开了天堑,这就是你一直隐瞒我的事情?” 白曜点了下头。“对不起,小渝。” 江渝扯动嘴角,低下头苦涩笑了笑:“没关系。” 白曜的这个故事编的很好,甚至条理清晰的能把整件事毫无瑕疵的穿联,但他是江渝,头脑不输给任何人的江渝。 黎夏为白枫晓一个人打开天堑的情节很浪漫,可他不信。 这不是言情小说和为爱不顾一切的偶像剧。 一个承天地之责,天下生灵都压在身上活的高大又伟岸的神,既然承了女娲嘱托,职责和信仰就是永生的坚持追求,他或许会因为深爱着白枫晓跟他一起死,但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情舍弃整个大荒只给他开后门。 更何况,白曜曾说是他自己的单相思,前世恋人纯属胡扯,黎夏或许连这份感情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去偏爱。 就像上次介绍冥府关系一样。这一次,白曜依旧没有说实话。 江渝觉得胸口即沉重又疼的颤抖,但他把这全部质疑都压在心里,失笑着低下头,不想再逼这个人了,逼他,得到谎言。这样对两个人都不好。轻飘飘安慰:“别多想了,不怪你。”主动揽住白曜肩膀,重重拍了拍,额前头发遮住泛红眼眶。“我说过的,无论你前世做过什么我都不怪你,这话永远作数。”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即使知道这个人一直在隐瞒,甚至满口谎言,但他能做的只是包容,尽管心中存在龃龉,但除了包容还能怎么办。 第91章 熟悉的味道 祁月月再次醒过来是在那个躲雨的山洞里。洞口雨已经停了,零零散散从上方垂下了几条枯黄的藤蔓。她晃了晃脑袋,看着还在她身边熟睡的江湘琦一时间有些迷蒙。 江渝坐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摆弄石板上的烤茄子,一手拿着藤条扒皮拧成的夹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沓破树叶子往石头临时搭成的炉底下扇风,听见响动偏头看了一眼。“你醒了。” 祁月月点点头,爬起来目光散漫,有些呆滞的看着江渝,懵懵道:“我记得我们进来躲雨,然后烤火……”她捂着太阳穴,吃力回想。“我怎么睡着了?”脑中一团浆糊,好像宿醉以后醒过来的人一样,记忆中间有很大一块空白。 “后来雨一直不停,你跟湘琦觉得无聊,就睡了。”白曜饱了一捆零碎的木板从漆黑洞里走出来,放在江渝身边,自己拿起一块用手掰碎扔进简易的炉灶底下,火舌呼啦吞噬着干燥的柴火。 自从白曜自认为把一切说出来得到自己原谅后,这人脸上就一直带着掩盖不住的笑意,唇角忍不住上扬,脸那张冰冻三尺的脸也随着火光变化忽闪染成了金色变的柔软起来。 心就像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下,江渝决定把所有的隔阂不快压下去,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察觉,两个人就这样安安稳稳相处下去吧。若无其事看着熊熊火堆埋怨。“你烧锅炉呢,烧这么旺要糊了。” 雪白的手不动声色虚招了下,火舌明显变弱,白曜小心询问:“你看这样可以吗?” 江渝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见这个人示弱,他的心就会化开,什么都在意不起来,笑道:“可以。” “哦哦……”听着白曜的话,祁月月讷讷应着,那段空白记忆开始往两端延伸,缓缓同前后接上贯穿完整。“是这样的,我都忘了。” 她晃了晃迷糊的脑袋,这才注意到江渝在做吃的,眼睛一亮顿时喜滋滋爬起来:“啊,江渝哥你在做烧烤,我来帮你。” 她一跨两迈的跳到江渝身边,帮忙翻弄石板上的烤肉。 因为烧烤架没拿,白曜就临时找了片页岩冲刷干净代替,在山路上找了点胡椒八角之类的,说是用石头磨,实际是白曜用手捏,成的细细粉末。 切成薄片的兔肉,虫草,山上的野茄子干辣椒还有不知名的干巴但是非常甜的果子。这些能够吃的食东西都是白曜从这座荒山上找来的。 高端食材往往只需要低端的处理,一切取材源于自然,可真是原汁原味,高端版荒野求生,低配置般舌尖上的山洞。 江湘琦不久也醒了,跟祁月月一样想不起事情,在白曜的“引导”下才忆起经过。 结界里的时间与外界而言是静止的,此时还只是下午,四人一番忙碌烧烤吃喝直到傍晚,包里东西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才趁着余辉下山。 车里暖风开的很足,江湘琦和祁月月累一天了,尽管记忆缺失,但那些身体和心理上的劳累确实存在的,在无孔不入的舒适包围中,两人对头靠着倒后座上睡了起来。 江渝通过后视镜确定两人睡熟,压低声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那边?” 这次又是孟婆又是孟婆汤的,十殿堂而皇之偷魂魄可以说骑在他头上拉屎了,白曜再不管管这个冥帝当的可就太草包了。 白曜手握稳稳开车,目视前方近光灯照耀下以外的茫茫黑夜,面无表情道:“把你们送回去以后,我去跟他们讲道理。” 江渝:“嗯?”惊诧看着身边人,难以置信道:“你竟然还会讲道理?” 难道不应该是直接干吗。 “嗯。”白曜挑了挑唇角。“讲讲我的道理。” 江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十殿身后的人可是苍溟。 “我跟你一起。” 白曜没有立刻回答,垂下眼,出了山洞后他把墨镜又戴上了,遮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表情。沉默片刻才说了个。“嗯。” 江渝沉沉靠着松软的靠背上,这几天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他的消耗都极大,被暖风烘着,身体缓慢放松下来缩进了柔软的靠背里,也不知道白曜是不是故意的,每辆车的座椅都那么舒服。 白曜车开的很稳,没过多久,江渝就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中哈欠连天,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沉沉的碰在一起。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楚云飞那张几乎要贴在他脸上的灰白大脸。 试问刚睡醒就看到一张鬼脸贴在眼前,那画面惊悚程度堪比午夜凶铃双倍再开个十次方,绕是江渝那根神经经过千锤百炼此刻也“砰”的断了! “卧槽!”江他惊嚎中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了数倍,在第一个字尾音还没落下,第二个字还没发声时,阿飘同志就已经被他开大脚果断踹飞到了对面墙上,成了一张抽象派年画。 楚云飞像一张纸片,轻飘飘从墙上脱落下来,然后又像是给气球充气一样,慢慢鼓起恢复成了人形。 他飘过来气急败坏的指着江渝鼻尖痛心疾首控诉:“江渝,你他妈还想跟老子相亲相爱一辈子吗!” “你给我滚!”江渝惊魂未定,手按着胸口暴躁吼了回去:“老子睡觉,你他妈离我那么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 楚云飞飘在半空翘了个二郎腿,瞟了眼锁骨,哼哼道:“你脖子上有。” 江渝直接被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噎的生疼。缓了半天最终只能爆了句粗口“你他妈……”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楚云飞悠悠飘近,贱兮兮问:“你们这次去哪了,玩的这么野,啧啧啧……都带伤了。”大刺刺看着锁骨上血液凝结形成两排青紫痕迹的牙痕,啧啧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抖M。” 江渝:“……”脸憋的通红,恼羞成怒下捞起背后枕头带着狠劲砸过去。 楚云飞早有预料的躲开。 “你别跑!老子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抖M。” 江渝追过来,楚云飞瞬间升空,后背紧贴着天花板,吐着厉鬼猩红的长舌头嘚瑟。“打不着,打不着。你个基佬打不着。” 江渝跳脚往上甩枕头。“有种你给我下来,你下来!” 一股熟悉的味道涌入鼻尖,尽管很微弱,但还是被楚云飞捕捉到了,他收起舌头使劲吸了吸鼻子。魂魄好像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又股难以言喻的熟悉荒凉,皱眉头思索问:“你究竟去哪了?为什么身上会有我熟悉的味道。” “呵!”江渝蹦跶累了,沉沉坐回床上,冷讽道:“我最近是踩过屎吗,为什么每个鬼都说我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楚云飞飘过来不忘在空中风骚又嘚瑟的转了个圈,好奇问:“还有谁?” 江渝冷笑,故意吊他胃口,踢上床边拖鞋,转过客厅来到厨房,楚云飞飘着跟了过来。 江渝见他还挺积极,一边翻腾冰箱找吃的,一边慢不经心耍贱:“叫爷爷,叫爷爷就告诉你。” 楚云飞:“爷爷。” 江渝拧巴眉毛古怪扭曲的看向那张毫无节操的鬼脸,显然对他的爽快出乎意料——这种封建迂腐的晚清老鬼怎么也应该以“刚理伦常”“不忠不孝”之类的抗争一下吧,再不济说句“辱我尊严”表达一下自己的傲骨,鄙视的瞥了两眼,这鬼真是贱的毫无节操。 楚云飞一脸黑人问号回视——不是你让叫的吗? 江渝顿时觉得没意思了,继续翻腾冰箱。 “一个女鬼呗,长的还不错,身材也凑合。跟你一样,好像也是晚清年间的。” 他突然有种令人牙疼的异样感,觉着自己这评定鬼魂年份的样子怎么那么像鉴宝栏目的大师评委在评审花瓶。 楚云飞一听是晚清年间的美人立刻来了兴致,乐呵呵搓着手问:“知不知道名字,现在在哪呢,你还记得兄弟我现在还是单身吗?咱俩这么多年共处一室的情意我可不可以有个近水楼台提前预定的机会” 江渝在弹尽粮绝的冰箱角落里终于翻出了一小包蘑菇力,拆开后叼着巧克力眼珠微微上翻,缓缓回忆了会儿最后含糊不清道:“好像……叫什么,白萍薇,解语花什么的。不过想配姻亲你是没戏了,她好像已经有主了,还是个大人物,那个多罗君王,对,爱新觉罗.弈纬,你应该听说过的吧。” “哎……你怎么了?”江渝滔滔不绝说完又塞了两块饼干进嘴,一回头发现楚云飞像个吊死鬼一样直挺挺的挂在空中,原本惨白的脸变成死灰。鬼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但此时的楚云飞让人不由想起日本剧里的青头鬼,脸色铁青,一张嘴就会露出锃亮獠牙。 江渝谨慎的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你别吓我,是不是魂飞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掏手机。“等一下啊,我找白曜想想办法。你挺住,别死了。” “没事。”楚云飞按住他的手,轻飘飘道:“别惊动白爷。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遇到解语花的,她现在又去了哪里。” 第92章 最冷的青炎 江渝敏锐的嗅到了一丝猫腻的味道,狐疑问:“你们认识?” 楚云飞在空中站直,单手负在身后,一向二逼的脸上竟然有些深沉,点了点头。 江渝挑眉,嘴里嚼着饼干进一步问:“你相好?” 楚云飞这次沉默了会儿才点的头。 江渝不由竖起大拇指,由衷钦佩:“你真是厉害,连这皇亲的媳妇都能勾搭。” 楚云飞撇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没你厉害,连白爷都能搞。” “搞你大爷!”江渝立刻把饼干袋送进嘴里叼着,左右往上撸袖子气势汹汹扑上去,含糊不清骂:“几天没翻你牌子皮痒了是吧。” 楚云飞没心思跟他胡闹,主动飘远了点。“说正事,解语花。” 江渝看他那一脸的如丧考妣,知道这事重要,极不情愿放过他,拖着双腿瘫坐在沙发上,就着饼干简单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遍,说到解语花的时候,楚云飞脸上少见严肃认真起来。 “就这样。”说完以后,江渝看刚好把最后一块碎巧克力丢进嘴里,见茶几底下有半罐前天喝剩的可乐,看了看,应该没坏,然后秉承着勤俭节约不怕拉肚子的原则把它倒进嘴里——没气的碳酸饮料确实难喝。 楚云飞问:“白爷怎么说。” 江渝啧了啧嘴唇,有些意犹未尽,漫不经心问:“说什么?” 楚云飞:“关于解语花。” 江渝两手一摊,大爷似的靠在沙发上:“没说什么,他俩压根没碰上,这事牵扯挺广的,我也不好说。”确实,牵涉到了苍溟跟白曜这两大世间死对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自己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一知半解。瞥见他一脸忧郁,好心安慰:“你别担心,白曜不至于为难她一个女人。我让他留意点,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楚云飞点了点头,耷拉着眼皮心不在焉的飘进浴室去了——他平常栖息的地方就是浴室的镜子里。 江渝见他失魂落魄的背影,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阿飘同志这么忧郁。 回到房间后坐在床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指尖划了两下拨通白曜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通话没有被送出去,机械的语音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江渝瞬间确定白曜一定独自回冥府了。 仰面躺在床上,柔软的床被压的陷进去一些,江渝枕着手臂闭上眼睛,柔和的床头灯光在睫毛上浸了一层薄薄的暖色,把好看的唇高光部分点缀的更加温暖。但江渝心里却弥漫着深沉的悲哀。白曜把他送回来自己一个人回了冥府,说好要一起解决,那人又自己跑了,从开始到现在,隐瞒欺骗已经让他疲惫。 恋人?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白曜以“前世恋人”为借口所做的温柔欺诈,一步步把他冲击的五迷三道,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句完全的实话。谎言,隐瞒,猜疑,一对恋人做到这种地步何其的可悲。江渝每次看狗血电视剧都忍不住吐槽那些被满口谎言渣男欺骗却依旧舍不得放手的脑残女主,投胎前肯定没交够税,智商负数。 可是现在,他侧过身,缓慢蜷缩进柔软的大床里,他也已经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傻逼。 白曜站在黄泉入口,冷冽如骨的寒气侵蚀身上的每一寸骨血,他脱胎于此,本身也跟这里一样阴寒,突然十分想念那人柔软又滚烫的温度,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跟江渝手上一模一样的银色指环,套在右手无名指上按在心口,尽管他是没有心的,但那假的律动也让他欣喜,缓慢闭上眼睛,一枚黄泉芥草编成的戒指,给了他十万年独自承受一切的勇气与坚持。 伴着森然的鬼气白曜蓦然睁开眼睛,阴沉血瞳中划过阴寒的冷光,青炎在周身猛烈燃烧把整个人吞噬殆尽,下一瞬,墨色广袖震开周身青色烈焰,一身黑袍滚滚墨发如瀑的人站在原地,冷眼傲视八百里黄泉,目光所及,万鬼回避。 青火浮动的鬼撵下无数厉鬼并驾,打更人的梆子声响起,一声又一声,仿佛敲在人的灵魂上。 “冥帝回府——百鬼退避——” 白曜端坐上方,乌黑眼角高高挑起,如血的眼珠轻摆,漠然森森的看着下方幽冥大地上万千阴差厉鬼匍匐,周身青炎烈烈带着窒息的寒气。 传说,最冷的青炎伴邪灵修罗而生,能焚尽万物。 鬼撵直接驱进阎罗殿,十大阎君早就跪在地上,一个个抖得像筛子。谁都明白,冥帝这次摆这么大排场来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是起了杀心了。 秦广王恨不得当场抽自己大嘴巴,心里暗暗念着天上那位大人。冥府本来就是冥帝的地盘,他们强行插一脚进来也就算了,现在还喧宾夺主的漫过锅沿上炕把鞋脱了,给人家家里头搞得个乌烟瘴气。冥帝本就是吞噬万千厉鬼脱胎成身的邪灵,煞气戾气极重,他们这次真是结结实实摸了把老虎屁股。 白曜坐在大殿上,丝毫不掩饰自己骇人的样貌,眼周鬼气森森,冷冽看向下方趴在地上的几位,瞳孔里那抹血色在昏暗殿中流淌着诡异的光,不咸不淡缓缓道:“这几万年来,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几位阎君这么能干,在我手下,委屈了。” 秦广王可能已经吓呆了,在其他王噤若寒蝉时候竟壮着胆子哆嗦道:“不敢……不敢……”话一出口他就意识,此情此情下他这迎合的话更像是挑衅。 他要哭了,抖动频率一下子远超其他九位阎君,他也不想如此与众不同,但身体就是控制不住。 白曜邪瞥着:“有什么不敢?你们是仙籍,就算出了错也是交给战神处置,我无权苛责。” 听到这话,秦广王不孤单了,十殿阎君一下子抖成了统一频率,不约而同重重扣头,异口同声嚎:“冥帝息怒!冥帝饶命!” 诛仙赫然浮在前方,十殿阎君讨饶声戛然而止,窒息的压迫下连气都出不来,只是依旧趴在地上抖着,除了这身不由己的哆嗦,再做不了任何事情。 四周温度骤然降下,大殿之中包括两侧猩红冥河都噼里啪啦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深青色火焰呼啦窜起在长灯里燃的更盛,照亮那张惨白森然的脸,白曜的声音也好像结了一层冰,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恶狠狠道:“你们最好时刻记得这把伞的名字。” 他咬着红白分明的牙,眸中血光更甚,下方这群废物勾起了脑中那段最不堪回首的往事,森然道:“当初让你们过来是身不由己,时过境迁,我若违约,诸仙能奈我何,我可是巴不得你们给我这个理由。” 白曜双目赤红,浑身青炎烈烈,鬼气鼓荡,杀意沸腾到了极点,大殿上不知何处起了鬼哭狼嚎的凄厉之音,他摁着面前狰狞石案欠起身来,彻骨窒息的寒意将十殿阎君笼罩,他们连抖都抖不动了。 漆黑袖子滑下露出指上那一点银色,刺进余光中,鬼气森森的瞳孔一滞,白曜垂了下眼,浑身气势随着他坐下又缓慢退却。突然转了态度,淡漠道:“这次我饶了你们,以后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趴着,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十殿阎君已经在魂飞魄散的边缘了,恍惚间明白死里逃生,足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千恩万谢连连扣头,窝囊的不忍直视。 白曜厌恶瞥了眼,冷道:“每人留下一魂一魄,滚!” “这……”一听要留下一魂一魄,十大阎君还未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一个个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言说,魂魄乃万物之本,即使他们是仙体,失了一魂一魄也是大损根本,轻则无法精进,重则熬受不住魂飞魄散。得罪了冥帝,不死也要脱层皮,现在就是脱皮的时候了。 白曜不是询问只是通知,甚至连眼皮都不屑再抬,悬于上方的诛仙缓缓转动,十殿阎罗被散出鬼气包围,传出撕心裂肺哀嚎,然而这声音,被沉重的石门紧紧关在了大殿之内。 “妈的!”江渝暴躁把手机摔在桌子上,沉沉靠在椅背上,自从那日以后,白曜已经失联三天了。 上次的事情牵扯甚广,他一声不响的离开江渝生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心,成天就像颗定时炸弹。一天十几个电话打着,都是不在服务区。 坐在前边的女生回过头,维持着笑容小心谨慎询问:“江同学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能不能帮你?” 江渝十分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事。”说着,自顾自收拾书包。 女生从书包里拿出两张票,又转过来拘谨道:“我这里有两张市中心艺术展览会的门票,今天最后一天了,江同学要不要一起……” “抱歉。”江渝收拾好书包往肩膀上一甩,干脆利落拒绝。“我没兴趣。”丝毫没有平时那温柔和煦的王子风范,自顾自走了。 不能怪他太冷漠,真的是心里烦得很,现在这个状态去玩个高空蹦极还能发泄一下,让他静下心来逛艺术园还不如原地爆炸算了,还能为社会贡献一朵烟花。 女生攥着票,锲而不舍追出来。江渝腿长,发起脾气来哐哐迈步六亲不认,她追到校门口才追上驻足站在原地,目光压的很低,直直盯着校门口漆黑身影的人。 白曜这次开了辆Koenigsegg CC,一身黑色西装笔挺,墨镜长发,抱着手臂,一双修长的腿交叠斜靠在车门前,真像个不学无术但有亿万家产继承,闲着无聊找乐子来大学门口钓鱼的富二代。 第93章 我的底线 正是放学时间,来来往往的男女都会扭回头多瞅两眼这个好像从国际展台上搬下来的S级车模场景,有几个性感的女生撩着大波浪扭腰过去搭讪。“帅哥等人啊?” 白曜连眼皮都不抬,瞎了一样无视挤到眼前的深沟。却时不时抬起头往人群里看一眼,终于等到那道与众不同的身影,冰封面容可见柔和,唇角似乎还扬起了一小片弧度。 “江同学你怎么了?”女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被香艳美女包围的白曜,讷讷问:“那帅哥是谁?” 江渝见他推开围着的莺莺燕燕,迈开大步匆匆朝自己走过来,心里同时升腾起的欢喜和愤怒这截然相反的两股情绪,不动声色咬了咬后槽牙,转头对女生道:“你不是说逛艺术院吗,时间不早了,走吧。” “啊?”他态度突然转变让女生有点受宠若惊。拉着书包带连连点头喜道:“好啊,九点关门,我们得尽快了。” 白曜走过来拉住他胳膊,看了眼旁边一脸喜色春心荡漾的女生,蹙眉道:“跟我回去。” 江渝不轻不重甩开他手,眯着眼睛笑:“呦~大哥你谁啊?” 白曜再次抓住他胳膊,知道自己这次把人惹毛了,声音忍不住放柔:“你别这样。” 江渝根本不为他的示弱所动,抽了抽手。“抱歉,我不认识你。” 白曜这次死死抓着,他费力挣了两下也没挣开,驴脾气上来扭着手腕咬牙:“松手。” 白曜固执握着,生怕这一松开就再也抓不回来了。“跟我回去,我可以解释。” 江渝不想再听那些真真假假无法确定的谎言,两个人僵持不下,手腕都揉搓红了。 旁边女生惊诧的看着这场景,不知道该不该喊人来把这个潜在的暴力分子赶出去。 白曜瞥见旁边欲言又止的人,对待江渝那股子任打任骂的好脾气瞬间扫空,勾起浅薄唇角,却是一抹冷笑。“我找他有事,你先走吧。” 女生可能被他那张死人脸吓到了,讷讷点头抱着书包逃荒一样跑了。 白曜扯着手腕把人往车里拖。 “你放开我。”江渝扭动着,誓死反抗的模样像个宁死不从恶霸的良家少女,这么贞烈的一幕引的不少人都看向这边。保安终于提着棍子走过来,冲白曜喊:“那边那个白头发的,干什么呢!” 白曜松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瞥着周遭道:“你不跟我走我就把你抱上车。这里是你的学校,听不听话由你自己决定。” 江渝怒火中烧瞪眼,这摆明了是威胁,他从不怀疑白曜的执行能力,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被逼上马,被迫拉开车门坐进去。“砰!”的一声愤怒摔上。 白曜轻薄唇上露出一抹浅淡笑意,似乎是松了口气。 路上江渝一直抱着手臂看向窗外车水马龙默不作声,车窗玻璃上映着浅淡面容,随着窗外光怪陆离的景色切割破碎。 白曜一路眼观鼻鼻观心,放轻声哄:“冥界没有信号,我收不到你的电话。这几天事情又有点多……”瞟了一眼,旁边人丝毫不为所动,态度更软:“宝贝儿,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 “呵!”江渝终于发出一声冷笑。“多稀奇,你白爷还有错的时候。” 白曜道:“你别跟我怄气了,回家以后你打我骂我都行。” 江渝道:“不敢。” 白曜无奈蹙眉。“好好说话行不行?” 回答他的是江渝的一抹冷笑。 “唉……”白曜冷硬的眉尾撇开,铁线勾勒的眼角此刻也垂了下来,面对江渝的怒火一时间没了办法。人神仙鬼他皆可冷眼杀罚,但面对这心尖上的人,唯有慌乱的束手无策。 回到家,江渝站在玄关弯腰刚换了一只拖鞋就被白曜熟练顶在门上,双手撑着禁锢所有逃开路线,低头吻了过来。 江渝凝眉,坚决又愤怒的把人推开,连日来胸口压抑的愤懑像被点燃引线的炸药顷刻爆炸。“别他妈碰我!” “我……”白曜站在原地,如他所愿没有再动。“我承认没跟你说一声就走是我的错,对不起。”他伸出手指试探的去摸江渝脸颊,却被毫不留情拍开。 江渝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胸口起伏。“白曜,这么长时间,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白曜双臂还撑在两侧没有收回来,不闪不避回视:“你是我的爱人。” “爱人?”江渝冷笑着低下头,这两个原本很美好的字掺杂了诸多隐瞒与谎言后就成了龇牙咧嘴狰狞嘲笑的魔鬼,不断挑衅拉扯心底幽暗的情绪,江渝感觉那囚禁已久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狂躁仿佛要挣脱而出,呼吸越来越粗重,他咬着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在那股燥虐摧拉枯朽烧掉最后一丝理智前让这一切戛然而止,胸口被噎的生疼,不甘与悲哀又被不动声色压了回去。 他抬起头,有些疲惫的靠着身后墙看向近在咫尺的人。“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担心。” “当初说好的一起解决,你却自己不声不响的离开不跟我联系。”说到这里,他眼中好像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在闪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白曜察觉到他的反常,状似不经意瞥过他眼角那颗妖艳的痣,低头吻了吻他柔软的发丝,安抚道:“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江渝深深松了口气,推开他从禁锢中走出来,心底有很多情绪萦绕不休,拿起茶几底下的烟盒抖出里边打火机低下头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把所有的烦躁随着尼古丁一起压下,缓步站在窗前,两手搭在栏杆上看着窗外乌黑阴沉的天,要下雪了,仿佛能感觉到冰冷的空气碰到皮肤时自己瞬间的战栗,缓慢吐出一口烟圈,洁白的烟缭绕上升扫过清冷又柔软的眉目。 “你以前瞒我的那些事情真的假的我都可以不再提,也不跟你计较。”他在白曜带着疑惑和警惕的目光中继续道:“但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四五六,我不想勉强你,可纵容只会让你变本加厉,喊狼来了的小孩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大家的信任。” “白爷。”江渝夹着烟转过身来,目光还看向窗外夜景,对面商厦的霓虹灯亮起来后发出五彩斑斓绚丽的光,他好像突然被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吸引牵动转移了注意力,心平静下来。“从现在开始,你要是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什么事都瞒着我,我们两个就到此为止吧。” 他垂着眼,一向明如星辰的眸子暗下。“我没有多大耐心,现在你要是不说实话,以后也别说了。” “小渝……”白曜慌了,下意识上前伸手去抓他。 江渝盯着他雪白的手靠近并没有强硬抵触,只是以目光明确的画了界限,淡漠道:“别过来,也别碰我。” 在他淡漠到堪称命令的语气下,白曜恍惚间见到了那个人,手僵在空中,没有办法再进半分,咬着牙忍耐。“别这样,你答应我了已经,不能反悔。” 江渝不答,转过头去靠着栏杆静静抽烟,这次他是铁了心。他爱这个人,可他也有底线。 白曜漆黑的瞳孔颤动了下,有一丝血色隐出,眼角变深开始遏制不住的渗出鬼气。“你真的要这么逼我?” 第94章 龙雀 江渝苦涩笑了下,低着头,那支烟正好烧到末尾,袅袅升起的白烟逐渐湮灭。 “难道跟我说实话对你而言都是一种逼迫吗?” “不是。”白曜深深吐了口气,压制住心中由悲哀牵扯出的躁动。“你知道我的真身是修罗。”他生硬吐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单手在身侧虚招,汹涌青炎呼啦燃起顷刻间把整个人吞噬其中,片刻后火焰散尽,一个着广袖黑袍,墨发柔柔垂在身后的人站在那里。 白曜抬起眼,原本修长眉目更加深邃浓重,眼周升腾乌黑森然的鬼气,长睫上开,血色瞳孔缓缓转向江渝,尽管已极尽温柔,可那股与生俱来的凶狠还是让江渝一怔。白曜转过脸去垂下眼。 “震慑十殿需要用真身。” 他不希望江渝看到这幅肮脏的,阴沉可怖的模样。 在这世间,谁看见都不在意,唯独江渝不行。 江渝瞠目结舌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那张脸上还依稀能辨别出白曜模样,但这凌冽眉目以及阴森的血煞气让人心惊,愣愣丢下烟头,不自觉的抬起脚朝白曜走去,绕着他不急不缓探究打量的转了两圈。 白曜低着头,尽量把那张脸掩藏在乌黑的头发下,袖中指尖轻颤,这短短的两圈仿佛过了两世般抓心难熬。 “我靠……”江渝在重新审视完这人后终于发出后继无力的声音。“你还真他妈倾国倾城。” 白曜一愣,恍然抬头不明白江渝这话的意思,试探问:“你不怕我?” 江渝撩起他一缕漆黑柔滑的发丝缠在指尖,失笑问:“我怕什么?” 白曜分不清他是真的还是故意装的镇静,怔怔道:“怕我……” “怕你什么?” 白曜不知道这人过去多年阅鬼无数的经验下审美早已扭曲。江渝不明白他这幅遮遮掩掩的羞涩模样是为什么,伸出食指挑起雪白下巴啧啧道:“来,美人儿,叫夫君。” 白曜:“……” 有那么瞬间怀疑这人疯了。他一直知道江渝脑子不时脱线难以捉摸。可邪帝修罗,说的再好听终究是只厉鬼,带着与生俱来的戾气与冰冷,模样好看不了。自己曾经想过千万种江渝在面对这幅真身时的反应,唯独没有想过这种。 他居然……白曜顶着这幅厉鬼模样被挑起下巴被迫仰头承受调戏,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荒唐。 江渝顺势亲了亲他的嘴角。唇瓣落下的地方酥麻,柔软又温热,白曜觉得这幅冰冷的身躯有那么瞬间是活的。 江渝问:“你就是为了这个所以不带我回去。”他以前就发现了,这人在面对他时,总会下意识把自己姿态放的很低,在意些无伤大雅的东西。 白曜被他抱着,垂眸点了点头。 “呵!”江渝恍然想起了什么,蓦的松开双臂暴躁道:“这么说来,咱俩在一起这么久,睡都睡了,我今天刚知道你长什么模样?” 白曜眨了下猩红的眼眸,突然有些跟不上这人思维的跨度,有些心虚的沉默,因为事实好像就是这样。 江渝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无奈骂了句:“艹!” 白曜忙往前踏了步,抓住江渝的手道:“我实话实说了。” “哼。”江渝表面一副二五八万的傲慢脸,余光却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偷瞥这黑长直的美人,心上有只小猫不停用肉抓挠,痒的他难受,真是越看越喜欢,极不情愿哼唧:“除非你让我上一次,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白曜:“……”血腥双目微转,阴厉盯着他那张装腔作势的脸:“你确定?” 江渝看着突然变脸的人,下意识后退了步,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打针强心剂就被直戳了当的推倒摁在地上。 白曜压了过来,眯了眯血红的瞳孔,食指勾开他的衣领。 “好,我睡你一次,我们一笔勾销。” “不是。”江渝忙捂住胸口。“你这偷换主语,主宾颠倒的语文跟谁学的?” “哎哎……”江渝单手捂住他凑过来的冰冷下巴,另一只手摁在胸前往外推,生硬的转换话题。“你还没告诉我这次究竟什么情况。” 可能是刚把人惹恼过,白曜审时度势的没有强逼,抬起头意犹未尽起身,那些大摆广袖外衫厚重垂在地上,褶子处泛着暗红色光,他坐在地上,挥手把这幅面相褪去,恢复了以往干练的西装白发。 日下逃生江渝暗暗舒了口气,把剥到肩膀的外套穿好,拢了拢衬衣领子,单手撑着起来跟他对坐,调侃道:“说说呗,冥帝大人。” “没什么。”白曜拉过他手握住凑在嘴边亲了亲,像往常一样搪塞:“我都处理好了。” “你又想瞒我?”江渝挑眉,这人真是信任不过三秒。 “不是。”白曜在他缓慢消散的笑意中手握更紧,忙松口。“这件事牵涉有点广,我等会儿再跟你说。” “你上次不是说想玩刀子吗。”他握着江渝手神秘一笑,抬起手,江渝掌心被印上一枚银色繁杂飞羽图案,像是刺青贴在皮肤上。 “这是?”江渝惊疑看着,刚抬了下手,图腾闪了下,掌心赫然出现了一把长刀,刀刃细窄刀身雪白修长,随着对光的变化,刀身隐约打着的翎纹影影绰绰。 “这是什么?” “它叫龙雀。”白曜噙着笑意,连手带刀一起握住将竖在江渝眼前。十位仙籍一魂一魄打成的刀,刀锋如雪寒光冷冽。 江渝再怎么没眼力见也看得出这是把好刀,但是——要干什么?难道真的要去菜市场摆摊?拧巴着眉头揶揄问:“我要用它杀什么?” 白曜道:“杀人杀鬼杀神皆可,这世间万物你都杀得。” 江渝收了刀,它又化成了掌心的图腾隐在皮肤下,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犹犹豫豫道:“好。” 江王子活了这么多年一直是位和平大使,最多在回老家上坟的时候宰只鸡,平日里杀条鱼什么的,这么好的刀给菜市场卖肉的都比给他有价值。 白曜把拉过江渝戴戒指的那只手指贴在鼻尖,贪婪的嗅了嗅。江渝发现他无名指上也多了枚一模一样的银色指环。 没想到真的是对戒,江渝心头一暖,主动握住他雪白的手,有些失笑。“你说。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 白曜借力把人往怀里一扯,江渝冷不丁跌坐在他大腿上,有力的手臂早有预谋搂住腰,把人紧紧圈在怀里,白曜盯着他的脸,认真道:“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礼物。” 多土的回答。 两个人脸贴脸靠的很近,被近在咫尺的灼热目光烧着,江渝不自在扭过头去,心里吐槽土掉渣,但那雷打不动的二皮脸还是红了。 白曜喜欢他这幅模样,指尖勾开他脑后的扎头绳把柔软头发散下来,真的太美了,色令智昏缓慢将人放倒压了上去。 楚云飞悠悠从浴室飘了出来,在一片浓情蜜意大好场景中干涩开口。“白爷。” 江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一个激灵,本能推开白曜坐起来后退拉开两人距离。 白曜伸手抓住惊慌潜逃某人的手,漆黑眼珠摆动,冷漠看着跪在地上的楚云飞,紧绷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对一切早已知晓,不咸不淡道:“哦~多罗郡王。” 江渝这才想起什么,忙爬起来三两步过去把厚重遮光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但此刻太阳已经下山了,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做法,见那张如丧考妣的深沉鬼脸,对于被撞见那不可描述画面羞耻感让他怒火中烧,忍不住骂。“你傻缺啊,不想活了!” 这话其实是在隐晦提醒他不应该堂而皇之出现在白曜面前。 楚云飞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白曜,生硬的扯出一个笑。“好久不见,您还安好。” 第95章 多罗郡王 白曜略点了下头。 江渝不禁挑眉。“你们认识?” 白曜站起来,西装上的褶皱随着起身抻平好像刚熨过一样,走过来再次拉住他手。“有过几面之缘。” 多罗郡王虽是皇族但志不在庙堂,最爱结交三教九流,白家在道界声名远播,因此两人见过几面。 “等一下。”江渝指着老老实实跪在一边的楚云飞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惊诧问:“你是多罗郡王?” 楚云飞心虚的低下头,小声讷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 “哎呦喂~”江渝牙疼道:“天潢贵胄妥妥的官二代啊。”一只手被白曜拉着,另一只手在半空胡乱指点了两下。“你让我捋一捋,你如果是多罗郡王的话,那白萍薇就是……你的福晋?”狗血清宫剧起码让他把人物称谓捋顺了,知道什么贝勒爷福晋郡主之类的人了。 楚云飞道:“她是我的知己。” 江渝咋舌。“什么知己,是姘头吧。”他这辈子最不相信的三样东西就是——女生的男闺蜜,男生的好妹妹,白曜那张破嘴。 楚云飞一改往日的二逼,沉静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也想明媒正娶的让她进门。可那个老头子不允许。”他嘴角扯了扯,最终也没扯出一个完整的笑,垂着眼皮酸涩道:“他一直看不起我,看不起我额娘。从未正眼看过我,管过我。在所有儿子死后又心血来潮想让我继承皇位,找太傅教我。” “呵!”他终于发出那声沉闷了几百年的冷笑。“他们这些人有谁真正希望我好。我的皇阿玛不喜欢我,所有人都看他脸色行事,他冷眼旁观结果太监宫女都敢作贱我。我额娘,抱着母凭子贵的心态生下我,把我当成她攀升的工具,可我偏偏不争气,不受宠。我的福晋,那个女人嫁给我根本是不情愿的。只有萍薇,她是真的爱我,从未轻看我。” 江渝拉着白曜在沙发上坐下,准备好好听这场当事人口述版的清宫大宅门,摸着下巴极不走心道:“那挺不容易。” 楚云飞没有理他,自始至终他说话都是看向白曜。双手在膝上不由自主抓了抓,看起来十分紧张。 “白爷,有件事我想求您。” 白曜一直如愿以偿的拉着江渝手,这让他心情十分不错,瞥了眼一直跪在地上的鬼随意道:“起来说。” 其实对于鬼魂来说,跪着站着或者是倒立都是没有区别的,但白曜这一句话却把他们拉到了平等对待上。 楚云飞看了眼江渝,心知是因为他,自己才在白曜这里有了优待。 江渝笑了笑,他也没想到白曜会把爱屋及乌做到这种地步,看这个人一脸的淡然冷漠,楚云飞住在他家的事这人恐怕早就知道了。 楚云飞轻飘飘站起来,两只手握在身前小心的来回搓,他看起来十分紧张,畏畏缩缩了半天才道:“我想求您助白萍薇投胎。” 白曜淡漠道:“这事你该去找十殿不该找我。” “不。”楚云飞低下头,两只手握得更紧甚至微微颤抖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挣扎道:“只有神兵才能斩断人的命格。” “她身上有我下的连理咒。” 白曜漆黑的瞳孔压了下,转瞬即逝,而后目光冰冷,嫌弃又厌恶的看着缄默痛苦的楚云飞。 楚云飞深深低着头,仿佛要把那颗头颅塞到胸腔里去,连他自己都厌恶自己。 江渝看着这两人,不,两鬼,一时间都变了脸色,敏锐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秉承不懂就问的三好学生原则问:“什么是连理咒?” 白曜抬了抬眼皮,有些索然又冷淡:“莲开并蒂,双生连理。一物不死则另一物不朽。连理咒就是将两个人命理连在一起同死,不仅如此,成为鬼魂的两人若一人留恋人世不去投胎的话,另一人也无法进入轮回,一人成为邪灵厉鬼,另一人也会如此。” 江渝瞪大眼睛,竟然还有这东西?委婉道:“听起来……”还不错。 “自私。”在他还没表述完,白曜就单刀直入发表了与他截然相反的观点:“你眼里的爱,就是拉她一起赴死,永不入轮回?” 这话就像一把刀,毫无转圜的直戳戳扎进心里,楚云飞抓着头痛苦道:“我后悔了,真的,我好后悔。我爱她,所以舍不得放手,无论什么时候都舍不得放手。” 白曜冷道:“只能说明你还是不够爱她。” 他爱那个人,是舍不得伤他一根头发丝儿的。 楚云飞似乎是深深的松了口气,苦笑着松开手,颓然道:“白爷说的是。” “我原本只是想着,死后薇儿能跟我一起入轮回,但我没有料到,头七我的魂魄刚离体就被等候在那里术士抓走了,他们把我封在一个地方聚集阴气养尸。” 白曜眉头微蹙,侧过头目光明显正色了几分,重新开始审视楚云飞,或许现在应该叫多罗郡王。“你是纯阴命格之人。” 之前他身上的阴气太轻,以至于白曜只把他当做普通孤魂看待。他记起来了,爱新觉罗弈纬的确是万中无一的纯阴之命。 “是的,我是纯阴命格。”楚云飞摊开双手,看着自己晶蓝的半透明身躯。“我的阴气被封在那里的时候丧失了,他们以为我废了,把我丢出来以后就遇到了……”他飞快看了眼江渝,垂头道:“就成了家养小鬼。” 白曜问:“何处?”他指的是楚云飞被封印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楚云飞竭力回忆,可这么多年每当尝试回想那部分记忆的时候,脑子里就有一片朦胧解不开的雾气阻止他探寻。“我被抓走以后就关在了一个地方,我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只记得特别特别冷,我很困,我们一直都在昏沉的睡觉,感觉自己逐渐衰弱,就在我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的时候,我被从锁魂链上解下来,再睁开眼睛就在街上了。” 江渝捕捉到一个词:“你说你们?除了你还有别人?” 楚云飞道:“有,除了我还有好几个,大家都是纯阴命格的人。”紧紧搅着眉头,踌躇道:“我对那段时间印象很少,只记得很冷还有青色。” 青色这个词丢此刻的江渝来说十分敏锐,下意识看向白曜。白曜显然也想到了,摊开掌心,一朵青炎呼啦窜出,在雪白掌心跳跃,犹如冰雪之巅的红莲业火。 恐惧到了一定地步会成为打在灵魂上的印记,这熟悉的刺骨之寒让楚云飞下意识的退后好几步,惊恐瞪大眼睛,死盯着那团青炎:“就是这个!” 白曜握拳,掌中青炎被发着狠的动作掐灭:“我明白了。”青炎来自鬼王修罗,能够炼化万物包括厉鬼阴气。 江渝问:“你明白什么了?”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明白? 白曜抓着他的手握了握:“没什么,一会儿我再跟你说,这件事跟缥缈村差不多。”他双腿交叠重新靠回沙发上,对楚云飞道:“继续说。” 楚云飞:“……”没了。 白曜看向江渝。 江渝:“……” “你看我干嘛?” 白曜略歪了下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把两个人戒指碰在一起,眼中闪了两点银光,宠溺笑了笑。“帮不帮我听媳妇儿的?” 当着楚云飞的面,江渝感觉十分羞耻,想抽回手但白曜拽的很紧,暗瞥了眼还在眼巴巴瞅着等他开金口的二逼。 他总觉着如今冥府局势复杂暗潮汹涌,白曜好像自顾不暇,不知道自己选择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问:“这事难办吗?” 白曜道:“还好,顺手。” 虽然这么说着,但那无怨无悔的眼神明确表露——只要你想,无论怎样我都去做。 “嘶——”江渝吸了口冷气,尝试询问:“那要不就顺手帮胖子一把?” “好。”白曜点头,对于他对自己提这种撒娇性的要求十分愉悦,感觉自己存在的价值得到肯定。“不过此事牵连有些广,我会留意的。” 江渝问:“你刚不是说不难办吗?” “不难。”白曜轻松答道:“也就从苍溟手里抢个魂魄顺便再斩断命格而已。” 江渝:“……”这还不难? 正在这时候白曜的手机响了,这是江渝第一次见到这修罗王的手机响。 白曜摸出来只是瞥了眼号码就干脆的挂断,但在这期间眉头有丝难以察觉的皱起。“叮咚——”紧接着收到一条短信。他指尖滑动几乎在跳出来同时看完又立刻关上,这几个动作也就两秒钟的事。 他站起来。“白家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一下。” 江渝刚要起身被他按住肩膀。“小问题,你不用跟着。” “乖——”白曜借着高度低头。吧唧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晚饭等我,宝贝。” 江渝一把推开,用力揉擦被亲过的地方。“你能注意下场合,这里还有人呢。” 楚云飞默默别过脸:不,我不是人。 白曜低下腰温柔又不容拒绝的抱住他,闭上眼睛,下巴埋在肩头克制深吸了口属于他的气息,好似想永远留在肺里,起身轻笑:“走了。” 江渝顺势踢了他欣长的小腿一脚,有些恼羞成怒。“快滚。” 门“吧嗒”被关上了,白曜并没有立刻离开,后背轻轻靠上身后的门,他还能感觉到里边那个人的动作气息,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又疲惫的笑容,真的不想离开,一刻都不想,他握着自己戴戒指的右手放在心口,侧过脸,门内暖意横生与门外的天寒地冻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天地,他极轻极轻道了句:“小渝,对不起。” 我保证,等那天到来时,我绝对会比你痛苦百倍。 白曜没有去坐电梯转而走进了一边的应急通道。掏出手机拨回刚才的那个号码。 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刚睡醒慵懒又充满磁性的声音。“你去哪了?我好想你。” 第96章 江流入海,矢志不渝 白曜阴沉道:“别顶着他那张脸跟我说这种话。” “哈哈哈哈哈。”电话那端传来愉悦笑声,戏谑道:“你又看不见。” 昏暗的消防通道里脚步声戛然而止,白曜声音冷的结冰。“记住,你是守护苍生的黎夏,收起你那股魅惑淫荡之气。再有下次,我扒了你的皮。” “哎哎哎,我开玩笑呢。”电话那头终于讨饶,正色道:“那边已经注意到我了,现在怎么办” 白曜眉头一拧。“在原处等着,我去接你。”说着摁灭屏幕,漆黑身形一闪消失在楼道里。 再过两天就是冬至了,街上很多店开始推出冬至饺子的限量活动,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人类总能把一个平淡的节日包装的极具商业价值,有些店甚至还推出了各种包装精美盒子比饺子都贵包了24k镀金纸的礼盒。白曜匆匆走过一家店前拉扯巨大篇幅的海报,不经意瞥了眼脚步就顿住了。海报中央那只让人垂涎三尺的素三鲜虾仁饺子映入眼帘——白嫩的虾仁,碧绿的韭菜搭配淡黄色的鸡蛋碎,图片上还泛着晶莹油光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垂涎三尺。冷冽的眼角不由垂下,面色缓和下来,抬脚走进店里。 那个人肯定喜欢。 白曜走后,楚云飞看着江渝,看着江渝,看着江渝…… 江渝被他臭不要脸的目光盯的难受,抄起沙发上靠枕丢过去。“你看上哥哥了!今晚翻你牌子要不要!” 楚云飞矮了下腰轻松躲过,抱着手臂故作姿态推脱:“不敢不敢,给我十个胆也不敢跟白爷抢人。”双脚离地悠悠飘近了些,趴在沙发靠背贱兮兮道:“说真的,要不是亲眼看见,打死我也不敢相信,白爷会笑,还笑的那么……那么……”他实在没法把温柔这个词用在白曜身上,只能悻悻闭嘴。 江渝翻了个白眼,无语干呵呵两声。 “哎。”楚云飞伸长脖子凑过大脸,表情逐渐油腻猥琐。 江渝后背发凉抱着靠枕往旁边挪了挪。 “你们有没有……”楚云飞还没说完,江渝就知道他那张狗嘴想吐什么芬芳,抡着抱枕把他摁在沙发上对准脑袋一通砸。“你他妈想什么呢!快去用洁厕灵洗洗脑子。” 楚云飞挣脱出来,忙不迭飘到天花板上,故技重施吐着长长舌头甩摆,贱兮兮道:“打不着打不着~” 江渝赤脚踩上沙发,抡起抱枕垫脚砸天花板。“你下来,有本事你给我下来。” 楚云飞飘到他够不着的位置,哈哈大笑。“肯定是做了,你看你,恼羞成怒。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贱人,也有被干的一天。爽不爽?” “你给我闭嘴!”江渝在沙发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蹦跶,但还是够不着,捡起沙发上一个又一个的抱枕像个豌豆射手对准楚云飞一通狂砸。 楚云飞满屋子飘,枕头一个个接踵而至,花瓶,相框通通没有逃脱粉碎的命运,他一边逃窜还不忘挑衅。“好凶啊,好凶啊,这里有个同志好凶啊~” “你他妈!”江渝气急,真不知道他从哪学的这些现代词,拎着枕头撒脚丫子满屋追他,活像人鬼第三次世界大战。“死胖子,被我抓住你完了!” 白曜拎着饺子礼盒回来的时候,见这满屋狼藉先是愣了片刻。而后看到江渝疲惫躺在迎面沙发上,脑袋从沙发扶垫上落下去,头发往下垂,现在这长度正好似扫不扫垂到地上。 他走过去把饺子放在狼藉的茶几上,忍不住低下头稳了稳粉嫩的唇瓣。“怎么了?想换房子吗?” 看着那张好看的脸倒在视线里,江渝猛坐起,顶着一头乱发狠狠道:“给我张符,我要把下水道那个贱人拍死!” 楚云飞老远就感知白曜回来,麻利窜回下水道避祸去了。某人现在可是大佬的心头肉,他一点儿都不想试一下鸣鸿快不快。 白曜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不然平日里抠*搜搜的人也不至于一下子砸坏这么多东西,用手指给他理了理头发,攥在手里从内兜拿出一个细黑发圈三两下为他扎好,把留海拨到一边。生硬转了话题:“琦琦呢?怎么一直没看见她?” 从他之前离开到现在屋内一直没有江湘琦的气息。 江渝坐起来,拿纸巾擦自己脚上沾的乱七八糟东西,刚才不小心踩到相框玻璃割了一个小口渗出殷红的血,他从茶几底下掏出装乱七八糟的盒子,从里边翻出片消毒湿巾,用嘴咬着撕开包装揪出来按在伤口上,抽空答:“去她那个同学家了,今晚不回来。” “哦。”白曜随意应了声,目光停在渗了星星点点血迹的湿巾上,眉头轻蹙握住他按伤口的手拿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单膝点地在沙发前跪下,手中晶蓝色光芒覆上,那道细小伤口和疼痛一起消失了。 江渝见他难得柔和的脸,眼神里带着心疼,忍不住搂住脖子在他雪白脸上吧嗒亲了一下,卖乖道:“这不是有我的小叮当嘛。” “你啊……”被他这么依赖,白曜无奈又想笑,拿起拖鞋给他穿好。“就算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江渝随口应着,目光被茶几上精美的礼盒勾走了。“我去。”他捧着厚重的礼盒看着上边那个金灿灿的商标瞠目结舌。“上品家的限量款三鲜饺子,这个很贵的吧。” 白曜道:“不贵,你喜欢的话明天我让人再送两份。” 江渝爱不释手,他最爱这家的吃食,海鲜做的那叫一绝,抱着盒子舍不得撒手,欲拒还迎的惺惺作态。“这不太好吧,多奢侈。” 但其实对于白曜这种准备买地中海小岛在南北极圈建滑雪场的人来说,自家媳妇儿吃两顿饺子就跟奢侈挂上钩了简直就是在打他脸。 “没关系。”白曜解开扣子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上,解开衬衣袖口挽了两圈上去露出雪白又紧实的小臂,环顾一地狼藉好像在考虑从哪开始收拾。 江渝以为他接下来会甜甜蜜蜜的说:“你喜欢就好”或者“你爱吃花多少钱都值得。” 结果白曜捡起脚边离自己最接近的那个抱枕拍打,轻飘道:“这家店老板姓白。” 江渝敏锐察觉这话似曾相识,果不其然。 白曜下一句就是:“叫白曜。” 江渝:“……”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一个愿望,等以后有钱了天天吃这家店的东西,一日三餐都是鲍鱼捞饭和佛跳墙,现在这个愿望突如其来的就要实现了。看向白曜眼神比看向饺子都虔诚,从未像此刻这般亲切体会到抱大腿的快感。 蹭站起来把礼盒跺在茶几上,拉住白曜手臂一个转身摁在沙发上,真是熟悉又久违的狗腿生活,忍不住还有些怀念,盯着那张雪白的脸真挚道:“老板坐,这些粗活我来,您歇着。” 白曜歪了下头,好笑的看着这人戏精附体, 江渝安顿好老板,走进厨房双手撑在水池光洁面上,深吸一口气对准出水口咆哮。“死胖子别躲了,赶紧出来搞卫生。” 他会自己干吗?错了,那个罪魁祸首别想跑。 楚云飞在漆黑潮湿甚至散发着腐臭味的下水道里假装没听见,闻着腐烂的饭菜香味逃避了大术士威压无比惬意。 江渝早有预料,第一句话刚落下一句紧接着嚎:“再不出来我就把你吃的香烛换成农贸市场便宜货。” 阿飘同志一听瞬间精神,从出水口呼啸而出,气势磅礴胜似蛟龙出海! 他一股脑冲到客厅鬼哭狼嚎:“都闪开,让我来。我爱打扫卫生,谁都别跟我抢!”一边嚎着熟练从卫生间顺出扫把呼啦呼啦的开始挥舞,垃圾被带起的劲气风卷残云的收拾在了一起,动作之迅速,手脚之敏捷,打扫之到位——叹为观止。 江渝抱着手臂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精神抖擞做业,很难想象这人生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锦衣玉食的多罗郡王。 只是几百年的时间,就能把一个人改至面目全非。白曜说这世间不变的只有变化,但还有一种东西或许也是永恒,就像楚云飞和白萍薇,白曜十万年的等待。 黄土枯骨,唯爱不朽。 白曜在一片飞舞的垃圾中提起盒子,走到厨房顺势把江渝推进去关上门。 江渝还饶有兴趣的在看阿飘杂耍,蓦然被人推进去抱住腰,小腹紧紧贴在白曜的……,他抬起头看着那张笑意横生的俊脸。 “那个……”江渝讪讪道:“我还没吃饭呢。” “好。”白曜在他唇上轻咬了下,松开手臂。“你吃饺子,我吃你。” 白曜熟练开火,用小葱打了个汤底,把那盒包装过度的饺子拆出来挨个丢进锅里拿起壁挂上的小竹铲缓慢顺时针搅动,升腾的蒸汽撩过他洁白眼睫。江渝靠在水池边静静看着他动作。白曜做饭时候总是很放松,唇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江渝看了看自己指尖上的戒指。 他独自漂泊无依这么多年,身心都几近麻木,没想到最终却被一个浑身冰冷的人暖进心坎里。 什么是幸福,大概就是有家回,有人等,有饭吃。 江渝抬起脚,绕到身躯笔挺的白曜身后,缓慢伸出手臂从后逐渐环住他腰,头轻靠在他紧实的后背上。 白曜手里提着勺子,侧过头轻笑问:“怎么了?” 这闹腾不休的人怎么破天荒的突然这么乖。 “白曜。”江渝脑中此刻有个想法十分清晰,他突然觉着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自己在消费这人的感情,而他连正正经经的一句肯定的鼓励都没有说过,枕着他的后背轻道:“江流入海是天性,矢志不渝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说。” 缓慢闭上眼睛。“所以,我爱你。” 第97章 悠闲地时光 白曜的心仿佛被滚烫的热水劈头盖脸浇没,回过头捏住身后人下巴深深吻下去,整个唇腔充斥满这人迷醉的气息,勺子被扔进锅里,他转过身来双手捧上他脸颊带着强势又掠夺撕咬着,江渝被迫仰起头。 无声的欲火在两个人之间烧腾,窗外有昏黄灯光顺着厨房窗户一闪而过,响了一声鸣笛。锅里沸水发出咕嘟咕嘟响声,饺子在浪中翻涌打滚,但这一切都在喧嚣的欲火中变的极其静默。 江渝的上衣已经被扒到了肩膀,冰凉的指尖不断摩挲裸露的皮肤,所过之处都变得燥热。 “我也爱你。”白曜微微松开口,依旧抱着怀里的人,眼中那抹忽隐忽现的红色就像两簇闪烁的小火苗,禁锢着最底层的渴望与贪婪。 江渝脱力的趴在他肩膀上,颤动着唇瓣喘息。 白曜顺势把人横抱起来,踢开厨房门回到房间。 折腾完已经是后半夜了,江渝浑身无力的瘫在床上,浓密长睫上沾了水渍,裸露在灯光下的皮肤就像上好的瓷器闪着诱人白光,他疲惫垂着眼皮,后知后觉抱怨:“我还没吃饭。” 白曜踢着拖鞋来到厨房,色令智昏的后果就是饺子变成了片汤,看着洋洋洒洒溢满料理台的汤水夹杂着破碎的面皮和星星点点的韭菜,心里从未有过的出现了一丝名为心虚的感情。 刚才忘了关火,幸亏饺子汤溢出来启动了安全锁,不然就麻烦了。但那碗江渝心心念念的饺子是吃不成了。 “呼——”白曜看着满地狼藉深深呼了口气。 江渝抬起眼皮看他去而复返捡起地上的外套掏手机,意料之中的勾了勾唇角,音色沙哑问:“是不是饺子煮坏了。” “没关系。”白曜坐在床沿,浑身精练的线条随着动作张扬,因为握着手机小臂上欣长有型的肌肉成块,十分好看,俯下身来吻了吻他的额头,安抚道:“我让酒店那边再送一份过来。” “不用了。”江渝沉重抬起胳膊手怠惰的摁下他手机。“大半夜的,别麻烦人家了。”浑身在室内暖气的烘烤下头也变得昏沉,疲惫闭上眼睛。“我累了,明早想吃虾仁烧卖。” “好。”白曜扫过躺在床上的美人,眼神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真想把这一幕永远保留下来,轻道:“我做给你吃。” 第二天早晨,江渝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因为厚重的遮光窗帘没有被拉开,屋内依旧十分昏暗。江渝从被子里伸出手打开床头灯,抽着冷气小心挪动着坐起来。 他身上已经被清洗过了,裹了件柔软干净的睡衣,还被擦了香喷喷的身体乳。 江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娘不唧唧的东西他以前还从没用过,这个家里也没有,不知道白曜大半夜从哪搞的。 掀开被子下床,腿还是有点软,但比起第一次的时候情况好太多了。 “你醒了。”白曜推门进来,身上穿了件家居的白T,下身是一条黑色休闲裤,头发扎的很低看起来十分闲适。轻车熟路从柜子里取了件羊毛外套展开,走过来包在江渝身上顺势抱住,在唇上落下一吻。“早安,我的小渝。” 江渝刚睡醒,脑子迷迷糊糊还没上弦,朦胧道:“早安,我的小叮当。” 白曜唇边带着笑意,松开手走过去把厚重窗帘拉开,阳光蓦然照进瞬间把屋内黑暗驱散。 “早饭我做好了。”白曜转过身,站在明亮阳光下,他身上皮肤更加显得病白而没有血色。 “好。”江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心疼,走过去抱住他腰,柔软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你今天有事吗?” 白曜抱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后背。“怎么了?” “没什么。”江渝靠在他胸口,闷闷道:“我想跟你安安静静的待一天,就我们两个人。” “没事。”白曜眼中缓慢有兴奋溢出,但又被不动声色压抑出,宠溺亲了亲他柔软的头顶。“我今天除了陪你什么事都没有。” 白曜昨晚答应了要亲手做烧麦,今早言出必行捏了一笼皮薄馅大十八个褶香气四溢的虾仁烧卖,另外还弄了昨晚江渝没吃到的三鲜饺子,因为不知道人什么时候醒,所以他这次没有煮反而是用平底锅煎的,一直保着温,江渝吃的时候还满嘴流油的嘎嘣脆。 软糯的大米粥,浓香四溢的饺子,昨晚还有气无力丝血的人瞬间回了趟泉水灌了个满槽。 厉鬼是不需要进食的,但白曜为了陪他也多多少少吃了点,跟这个人在一起,他总是会有种自己还活着的错觉。 两个人就像新婚的小夫妻一样悠闲甜蜜的过着周末。吃完这顿丰盛的早餐,白曜进厨房收拾,江渝折腾好上次抽奖中的但从未用过的小型家庭影院投影仪,开始从茶几底下小本本上翻找以前记录下来想看但又没时间看的片子。 “哎——你看这个。” 江渝拿着自己攻略的笔记本半跪在沙发上欠起身给白曜看,抬起手指点江山一样一一介绍:“《笔仙大战贞子》,恐怖片。” “《釜山行》丧尸片” “《牛头马面的幸福生活》搞笑片” “《我与冥府公务员的二三事》……”江渝拧巴眉头,自己都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记的。“这啥玩意?”嫌弃道:“略过略过。” “这个,《贝利尔庄园的神探》悬疑推理片。” “《甜蜜的吴先生》恋爱片” 白曜在他身边坐下,顺势把人圈进怀里,在江渝一一介绍完后,雪白的指尖指上中间“《贝尔庄园的神探》”那一行字上。“这个吧。” 他注意到江渝在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向往。看得出,他格外喜欢。 “好啊。”江渝喜滋滋的去放片子去了,心中有点两个人心有灵犀的窃喜。 瓜子果冻薯片一大堆零食堆在茶几上,都是白曜早晨让酒店员工送货的时候一起送过来的。 各种高档食材和零食现在已经把江渝那空落的只能从角落里扣出一小包蘑菇力的冰箱塞的满满当当。 给江渝垫了个柔软抱枕,让他仰躺着舒服的枕在自己腿上。 翻身农奴把歌唱,某打工人此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舒舒服服的俨然像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老佛爷。 江渝一边咯吱咯吱啃着薯片,一片津津有味的看着大屏幕上播放二人一致肯定下雀屏中选的片子。 白曜坐在他身边,手一直扶在他脸颊,趴怕这人因为看的太入迷二滚落下去,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屏幕,但大多数的时间里,他目光都落在江渝脸上,那张好看的脸被各种彩色投影仪光交替变化打着,显得有些梦幻。 白曜拿起桌面上泡好的降火花茶给他喂到嘴边,江渝视线都不移的就着他手抿了口。白曜动作很轻的替他拨开滑下来的留海,时不时的喂他点吃的。 他似乎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跟这个人安安稳稳的相处,细水长流。只要能这样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他就好。 此刻真希望光阴的流沙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第98章 轮回 “我猜是他儿子,就是儿子!”江渝坐起来,抬着胳膊指点道:“凶手是他儿子,毒在红酒杯上毒,用的是丛林刺蛙的剧毒粘液,因为说过他是个探险家,去过波尔斯比红树林,而那里的丛林刺蛙粘液有剧毒。” “是吗?”白曜饶有兴趣扶住他肩膀。 江渝靠仰起头。“小叮当你怎么看?” 白曜看着昏暗墙壁上随着画面切换光怪陆离的屏幕,不知道该继续配合江渝的心有灵犀还是该告诉他正确答案。 “嗯。”他只犹豫了不到一瞬便道:“我跟你选一样的。” 无论什么都没有这人在心里的半分重要,哪怕只是他的一丝欢喜也胜过所有真理。 江渝抱着靠枕,兴致勃勃瞅着屏幕,明亮眼睛被五颜六色的屏幕光染成彩色,满心期寄的等着揭晓。 最终在侦探说出凶手是女仆的时候,他直接瞪大眼睛爆摔枕头。 “卧槽!为什么会是女仆。这不应该,她动机不明确。” 心里更多的是:老子猜错了!英明神武宇宙无敌帅的智商天花板江渝竟然猜错了凶手。 白曜轻笑。 江渝狐疑转头,看着那人波澜不惊又惨白的脸,狂拽酷炫的冥府BOSS竟然这么坦然?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曜瞥了眼屏幕,点了下头。“是女仆。” “毒药是氰化亚金钾,0.1g就足以致命,她说过自己的儿子曾经在庄园主的电镀厂工作,后来因为偷化学材料冶金被开除,就在当晚酗酒出了车祸。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化学材料就是氰化亚金钾,黄金提纯的主要用料。” 白曜刚说完,屏幕那边侦探就开始推理了,分析的和白曜说的一模一样。 江渝:“……” “艹,你果然还是比我聪明,十万年没白活。” “并不是。”白曜安抚的亲了亲他嘴角。“其实那个女仆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唯一的败笔就是选药上,如果用丛林刺娃的粘液,那庄园主儿子绝对会成为替罪羊。但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她不是谋杀,是复仇,潜意识的仪式感让她选了当初害死自己儿子的氢氧化金钾作为行刑工具。” 江渝挑起一边眉头,似懂非懂看着他。 白曜道:“我没有你聪明,只是比你更了解人性罢了。” “如果我要复仇,我也会在意仪式感。甚至还会带着凶手回到当初的地点去了结他。” 屏幕暗下来,昏暗的光照在白曜那张雪白冰凉的脸上忽明忽暗,主题曲悠悠响起,四目相对,有什么悄然升起的东西萦绕在两人之间,厚重的遮光窗帘完全掩盖了窗外所有的光,随着片头曲播完,茶几上的投影仪吧嗒自动关闭,屋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白曜感觉到近在迟尺微弱的呼吸,不用看就知道江渝在自己唾手可及的地方。伸出手把人带入怀里,熟练的低头吻下去,手摸进腰带把白T末端扯了出来。 沙发随着动作有节奏的发出声响,寒意席卷全身时白曜熟练撬开他的牙齿喂了口舌尖血过去。 “嘶——”江渝咬被迫咽下,双手依旧抓着白曜的后背,闷闷问:“你每次都咬舌头就就不疼吗?” “不疼。”白曜亲了亲他眼皮,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在怀里,两人上下交叠窝在狭小的沙发上。 江渝垂了垂眼,如果这人能一直这么坦诚,就像现在这样没有一丝隐瞒伪装那该多好。 手顺着他紧实的腰线滑下来。“上次你回冥府的事情还没告诉我。” “嗯。”白曜抱着他,无波无澜道:“其实也没什么。”他扯过外套为江渝把裸露的后背盖上,温柔抱住他,厚重窗帘把所有光尽数隔离,此刻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平静道:“其实在天地初开的时候是没有轮回的。” 这次他的真的全盘托出。 “女娲以大荒泥土捏人,赋予灵性的魂魄分别来源于天和地。所以,人死后魂归天,魄归地。” “魂乃至纯阳气,归天后还于大荒,但魄是粗砾重浊的阴气,无法再归还幽冥,所以,那时候的死亡是永远的消失,不再转生,无数失魂之魄被禁锢在幽冥。” 江渝眨了眨眼。“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提议。如果把沉在地底七魄缺少的三魂补全,是不是就可以……” 黑暗中,白曜的瞳孔可见的颤动。 无论是十万年前,还是十万年后,即使被命魂封住记忆,这人两世的想法都惊人一致。竭力压制住内心躁动,怜惜的蹭了下他柔软的头顶,这人背负的太多了,抱他的手臂又紧了紧。“是的。” “人之所以会死亡,是因为代表阳气的魂在经年累月中衰竭,不可逆转。” “但轮回可以,他可以将人类失去的三魂从天地间剥离出来再重新与七魄融合,把失去的拿回来,将已经死去的人再换另一种形态送回人间。” 江渝瞪大眼睛:“这不就是个挂。” 挂这个字刚说出来,他就有种难以表述的感觉,当初白曜第一次说修罗的时候,他也用了这个字来形容自己操蛋的心情。 白曜笑了下,继续道:“天地间唯一不的只有变化,轮回就是那个不变的变化,魂魄还是原来的魂魄,但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修罗是时间唯一不死的东西,我以修罗不死之身创造了以变化为不变的轮回,所以。” “轮回就是我,我就是轮回。” 江渝缓慢瞪大眼睛,他明白这是一件什么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在十万厉鬼的幽冥中开辟转生轮回路,赋予死去的人新生,这是诸神都没有做到的事。 由衷的敬佩自心底蔓延,江渝突然有个想法,模糊间仰起头,以对视的姿态捧起头顶上冷硬下颌,黑暗中,那双眼睛闪烁着欢愉的光。 “黎夏代表苍生谢冥帝大恩。” 这句话就像一颗火焰,直接把白曜点燃,黑暗中的眼神瞬间变的锐利逼人,沉沉把他压到身下,摁着肩膀指尖都在忍不住颤抖,质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对待江渝,他很少有这种近乎失控的疾言厉色。 江渝感觉到琵琶骨因为大力压迫在嘎嘣作响。“嘶……”吃痛吸了口冷死。 “你放开我,疼。” 白曜有些恍惚,闻声松开手。“对不起。”他后知后觉亲了亲他柔软的唇,抱在怀中安抚。“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粗重吐出两口气,心绪很快平静,指尖摩挲过去握住江渝带戒指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对不起小渝,别生气。” “艹。”江渝推了推他。“你无缘无故抽什么风。”他的感觉一直敏锐,脑中下意识就想起黎夏开天堑那个谎言。。 上一次,这一次,白曜竭力想要隐瞒东西是什么? “对不起。”白曜抱着他,只是一个劲的温柔亲吻安抚。 “没事。”江渝活动了下肩膀,很明了的没有去问他失控理由,把心中所有质疑尽数压下去。问:”“那轮回跟苍溟有什么关系?” 关于轮回这件事,他预感白曜说的是实话。 见他没有任何不愿,白曜小小松了口气,依旧攥着他手。 “凉风冰雪已覆盖了千万年,没人能上去。这世间唯一永生的方法只有轮回。九重天的仙人也在用此转生。苍溟想杀死我但又因为轮回不能也杀不死我。所以他们想要复制一个修罗,创建新的轮回。” 接下来的事情白曜不说江渝也明白了。邪灵修罗是吞噬了万千厉鬼成身,因此苍溟他们才要从十殿眼皮底下偷取魂魄。 第99章 我们见一面吧 愉快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不到晚饭时分江湘琦就回来了,连同她那个朋友一起。 江渝正窝在沙发里喝白老板亲手孝敬的饭前糖水——桃胶红枣百合文火熬出来的真材实料满满一大碗。 白曜在厨房炖老鸭汤,整个屋内香气四溢靠近本小区十步以内馋虫必杀。 祁月月本来拖着行李箱一路垂头丧气。“哇——”刚进门颓废之色就被香气扫空,使劲吸了吸鼻子,顺着浓郁的香味窜到厨房门口,抓着门框感慨:“也太香了吧。” 装模作样的娇羞问一下:“江渝哥我今晚能留下来吃饭过夜吗?” 江渝心满意足的放下空碗擦了擦嘴。“当然可以。” 反正白曜会做很多菜,他发现这人成天养他跟养猪一样,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投喂,刚才看了眼冰箱,好家伙。这电器被自己买回来后就从来没这么满当过。 各种包装好的西冷、肉眼和菲力的牛肉。还有四只一斤的斑马大对虾,双头鲍,甚至刚才还在厨房里看到了带着泥土的白松露。 神仙人,吃的也都是他见都没见过的非人粮食。 吃完晚饭的时候,祁月月终于憋不住开始喋喋不休抱怨:“我们学校竟然又要开学了,说好的休七天,这才五天啊,身为学校都言而无信怎么能教导好我们这些祖国的下一代呢。” 白曜盛汤的手明显一顿,平日里冰冻三尺的脸上当即的浮现出冰消雪化彩彻区明的笑意。“你们要上学了。”这样就不在家了,又是他跟江渝的二人世界,十分难得的夸了句:“真好。” 江渝被嘴里的饭噎了下,竟瞬间明白他在想什么——好你个大脑袋,成天这么折腾每天两升脑白金都吃不住。 江湘琦对此到时没什么意见,她在家里休息的够久了。吃过晚饭,因为四个人中明天有三个需要上学,就两两回房早早睡了。 夜深了,月亮被阴沉密实的乌云紧紧遮住透不出一丝光,寒风在窗外呼啸而过,吹动树枝不断发出奇怪声响,在夜深人静漆黑的厨房,一道身影在飞速飘荡。 田螺阿飘同志趁大家都睡了的时候,轻手轻脚从下水道里钻出来——自从白曜知晓他的身份,这二逼再也不敢堂而皇之的住在浴室镜子里了。虽然鬼没有命,但还有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他小心地打开冰箱,用里边丰盛食材按照国宴标准美美的烧了几道菜封在保鲜盒里,还贴心的贴了便利贴,明早让大病初愈的江湘琦带去学校补充营养。 不能让色令智昏的江某人饿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崽。 第二天,江湘琦起床时白曜已经站在厨房里往外端小面包和热牛奶了,一身休闲的衣衫也遮盖不住他挺拔的身形与笔直的摇杆,某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像一位平面模特。 江湘琦和祁月月同时一愣,丝毫没有从白曜这温柔体贴中感受到温暖与感动,因为那张脸上大刺刺写满了“吃完赶紧走”五个字。 两个女生局促吃过早餐后识相的一起匆匆出了门。 尽管江渝没醒,但看白曜陪她们坐在桌前一秒三抬头的往卧室那边看,活像守在产房门口焦急等待妻子顺利生产的好丈夫。 久而久之,她们自己都觉着存在屋里真是太多余了。 “白曜哥我们走了。”祁月月一手一个,肩上背着书包风风火火把两个人行李箱拖了出去,乖乖挥手告别。 白曜对于她们的利落非常满意,贴心过去两人摁了电梯,叮嘱道:“一路小心,好好上课,没事别往家里跑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 江湘琦:“……” 祁月月:“……”这嫌弃的语气能不能收敛一点? 江渝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摸在腰上,顿时被冰的一个激灵。迷迷糊糊睁开眼,朦胧抱怨:“你做什么。” 白曜双手撑在床上,见他一副死猪赖床的样子好笑的坐在床边,江渝感觉到身前的位置被沉沉压下去了。“江同学。”白曜俯下身捋起一缕头发蹭在他脸上打着圈搔他。“今天早上,我给你蒸了牛肉饼,磨了小豆腐。再不吃就凉了。” 江渝总算还有点吃货的操守,迷迷糊糊从被子里探出上身,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张开双臂抱着白曜腰,慵懒的往肩膀上蹭。 被子滑下来,柔和的腰线随着动作抻开,皮肤在窗外清晨光线下泛起白瓷一样的盈光。 江渝趴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眯着眼睛惺忪道:“以后晚上可不可以让我多睡会儿。” 他这副懒惰模样掺杂无尽的魅惑扑面而来,白曜觉得自己的血管都要跳炸了,额头上青筋跳动,温热的气息喷在脸颊上,带着这个人的味道,手指忍不住抓了抓床单。 “宝贝儿,你再这样,我担心你这周连学都上不了了。” 江渝轻笑,半眯的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抱着他脖子张开嘴。“阿——” 犹记得这人之前还说自己又不是小朋友,阿来阿去幼儿园喂饭呢。 白曜失笑,回身搂住他低头深吻了下去,温暖的触感与气息都在刺激他那根敏锐的神经,忍不住把人压在床上又折腾了一次。 “你今天还说要上学。”白曜抱着疲惫的人躺在床上,见窗外日上三竿的太阳。“又不能去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一丝遗憾,反而有些小小的愉悦。 “哈哈哈哈。”江渝翻了个身,白皙流畅的锁骨从被子下露出来,他仰头笑道:“我骗你的,其实我前天请了两天假。” 所以,今天还能休息一天。 真相是,他怕自己经过昨天一天后会进医院,所以提前请好了病假,没想到老流氓还挺克制。 “你今天如果有事就去忙吧。”江渝懒懒窝进柔软的大床里。“我想再多睡一会儿。” “饭你放微波炉吧,我醒了以后会吃的。” “好。”白曜俯下身亲了亲他额头,看着逐渐入睡的人轻声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他的确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那张环环相扣缜密细致的巨大的蛛网已经结好,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那一刻。 尽管一切早在他选择成为修罗时就已经注定,但江渝对自己这份日渐强烈的感情却是始料未及,滚烫的让他有些惶恐。 白曜穿好衣服后为他把饭放进微波炉里订好了时间,又把厨房客厅垃圾尽数收起后提着离开了。 大门被人很轻的关上了,江渝缓慢睁开眼睛,脸上不再有半分困倦。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辆崭新的银灰色宾利缓慢开离小区上了南北向的沥青路,跑到尽头后汇进来往上班的车流。 江渝收回目光,唇角无声扯动了下。看着掌心里龙雀的银白纹路,压了压目光。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照记忆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夏。”那边传来欢愉的声音。“你终于想好了吗?” 江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目光投向远处车水马龙的车道上,已经找不到那辆车的半点身影了。“我有事问你,见一面吧。” 第100章 鬼印 苍溟的那串电话号码早在Bluebar的时候就留在了脑海中,只是江渝一直没有想过要背着白曜去拨通探寻些什么。 但是现在,他最终在一次次的隐瞒与搪塞下坚持不下去了, 江渝裹了件厚重外套,顺手缠了针织围巾在脖子上,又拿了顶着黑色棒球帽低头往后脑勺扣准备出门,经过厨房时不经意间瞥了眼——微波炉白瓷碟里放着切成三角形露出厚实肉层的黑芝麻牛肉饼,在焦黄的暖光下烤着无声散发出诱人温柔。 心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下。脚尖转动,情不自禁走进去。 微波炉还在徐徐工作,江渝抬起食指碰着微烫的玻璃屏,光洁玻璃上隐隐映出那张脸,他几乎可以想象出白曜是怎么在料理台边带着满足笑意,有条不紊的做出这些东西。 甜豆腐脑里加了细碎的芝麻粉。 江渝早晨不喜欢吃太油腻东西,所以他把原本需要煎的肉饼换成了蒸。 江渝靠在水池边上,仰头看着头顶天花板目光转了转,突然不着急出门了,开始想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 怀疑自己爱人,企图从别人嘴里去探听他不想告诉自己的“真相”。 真的对吗? 手机就在犹豫中响了起来,是一连串的电话号码。江渝一眼就辨别出是苍溟那半神的,指尖滑动接听。“喂。” 脑中还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过去。 那边传来狂风呼啸的冷冽声音,苍溟带笑的声音在这背景下显得更加温柔。“抱歉,夏,你好不容易约我一次,但我这里出了点事。不能跟你见面了。” 江渝挑眉,竟蓦然觉得心头一轻,多年的工作经历让他下意识插科打诨的笑:“没关系,改天再约吧。” “好。”苍溟笑了笑,狂风呼啸中对着听筒说了句暧昧不清的话:“我永远等你。” 还没等江渝做出反应,那边就挂掉了。 江渝放下手机,总觉这些神神鬼鬼的都很中二。 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伸出手开始撕扯脖子上勒人的围巾,拽下后窒息感瞬间轻了不少。关掉工作的微波炉,连手都没洗带着些许迫不及待掏出了那碟牛肉饼拎起一块塞进嘴里。 那边冰封了几万年的昆仑山脚下,狂风卷着大片雪花纷纷扬扬砸下,苍溟拿着挂断的手机,一身浅色衣衫仿佛与这风雪肃杀的昆仑融为一体。 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讽刺道:“怎么,你真以为夏会爱你?” “他是神。” 白曜目光压的很低,刚才那熟悉又带笑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让脑海中的神经接二连三崩断,双瞳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浑身呼啸而出的污浊鬼气被肆虐狂风源源不断卷起奔腾涌向四周,身上这副虚假皮囊维持不住在变幻忽闪,此刻他随时会化身成那副阴冷恐怖的修罗。 “他爱我。”这三个字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手中诛仙开始颤动,远处爆发了大片雪崩,仿佛是一个契机,白曜浑身鬼气冲天而起,整个昆仑山脚都受到侵蚀,如墨的雪花飘下。 白曜喉咙滚动了下,低声咆哮:“苍溟,你不会如愿的,就算死,我也会让他死在我怀里。”说完甩袖转身消失在鬼气只中。 “哼。”苍溟冷笑,摇动了下手机,看着暴走的某人心满意足将这人类制造出的玩具踹回兜里。 江渝吃完牛肉饼后又窝回被窝里睡了过去,下午的时候他是被窒息的深吻憋醒的,白曜半跪在床上,吻得愈发沉重疯狂,啃食撕咬着,仿佛要把整个人吃进去。 “唔唔唔……”江渝忍不住开始推他,疼痛与窒息的双重折磨让他迫切的想要挣脱逃开。 然而白曜不给他一丝逃脱的机会,死死紧固着他的手不让人离开半分。 “告诉我。”终于在江渝以为自己要死在他怀里的时候,白曜松开口,温热的血顺着咬破的唇边滑落下来,一直流到锁骨,暗红色瞳孔就像凝结后发黑的血浆,他沙哑问:“我到底怎么做,你才不会离开我?” 江渝因为长时间缺氧又刚睡醒,死里逃生后脑子疼的都要炸开了,唇上口子随着呼吸扯动依旧在流血,捂着头烦躁把身下枕头扯出来暴躁砸在他脸上,怒骂:“滚开!” 雪白的手骤然拧紧床单,白曜阴沉狠厉的眼中涌动出浓烈的悲哀与荒凉,他看向江渝带着凄楚。 “我已经得到你了,我们也订好了誓言,该做的我们都做了,难道非要我把你整个吃下去,你才不会离开吗?” 江渝知道这人又犯病了,但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难受的抱着头,这么多年放肆的后遗症好像借着这契机都爆发出来,浑身就像打碎了一样每一寸都疼得厉害,压抑心底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他闭着眼睛暴躁怒吼。“你有本事就生吞了我,不然就他妈滚!” 这一声吼出来白曜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双目逐渐被血色模糊,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把这个人摁在床上生啃了每一丝血肉,但这个想法一出来他自己先吓住了,仿佛清明了一些,看着痛苦抱着头在床上颤动肩膀的江渝。浑身逼人气势在一瞬间消散。 “小渝。”他看出江渝不对劲,伸出手尝试去摁下他肩膀,然而只是刚触碰到江渝就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啊——” 他头上冒着冷汗,死死捂着胸口,蜷缩在床上身体因剧痛开始痉挛。 “怎么回事。”白曜瞬间慌了,掌心凝出玄光覆在他身上,在幽蓝光芒包裹下,缓慢把江渝扶起抱在怀里。 果然——锁骨上那个几次三番留下来的牙印真的留疤了,暗灰色疤痕正在狰狞往外扩散,形成一片诡异的纹路。 白曜目光一凝——是鬼印在加持,心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受,小心翼翼把人抱在怀里,剧痛折磨下江渝昏沉咬着牙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忍一忍,再忍一下小渝。”白曜抱着他,不断亲吻他的额头眼睛安抚。“很快就过去了。” 他是经历过青炎成身的人,知道这种鬼印强行打在体内的痛苦,如果可以,他真想替这个人疼了,就算扩至十倍百倍加在身上也可以。 “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死死抱着剧痛至昏厥的江渝,低喃道:“一切都会过去的,别怕,我在这里。” 江渝是第三天早晨在医院里醒来的,手背上还插着吊水的针,头好沉,不适的晃了下头。 “感觉怎么样?”白曜俯下身来,冰凉的手覆在温热额头上,就像冰敷一样出乎意料的舒服。 江渝昏沉闭上眼睛缓了缓才疲惫睁开,长时间的昏迷嗓子有些哑,有气无力抬了下手上吊针问:“我怎么了?” “江助理。”白曜深深呼出一口气,拿着桌上一把体检单据在他面前扬了扬。“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渝还不是很清明,看着哗啦啦在面前闪过的病理报告单,过往多年的经验让他懵懂的大脑还未思考就直接回:“钱。” 第101章 出发,昆仑 白曜失笑,把那一沓病理报告摊在腿上,一张张翻过去。“轻微胃溃疡,心律不齐,脊柱侧弯……” “行了。”江渝没好气摆手,他这些年自己造作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大病没有小病扎堆。“你是来给我下病危通知书的,正好家属签字那栏你签了吧,别念我了,头疼。” 白曜本来就是想逗一逗他,转手把那一叠纸放在旁边桌子,不动声色撇过他领口下裸露出锁骨的浅色疤痕。 “就因为平日里不好好注意才爆发的这么突如其来。”攥住他那只没有打针的手摁在胸口。“听见了吗?” 江渝挑起眉梢,不明白他又再搞什么鬼。 白曜认真道:“我的心脏都被你吓停了。” 江渝大概不知道是应该先翻个白眼还是先推开他,最后见他装模作样的脸“噗呲”笑了出来。“行了吧。” 他沉沉躺在床上,大脑在正常上弦后又开始有条不紊的运作,看着天花板,冷不丁道:“你去找苍溟了。” 没有用疑问句,因为他已经从昏迷前白曜偏执与中二里敏感的发现了不寻常,有了百分之八十的确定,自己约苍溟见面的事情被这遭虐症知道了。 白曜心里也明白这句话的潜在含义。 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很多事情拿到明面跟暗地里揭过去是不一样的。 就在他犹豫的这个空档,江渝就已经确定,轻轻出了口气。 “我这些时天总是在想,要不要找回前世的记忆。” “不要。”白曜看着他,很明显的否定:“你不是说不想被前世牵绊吗?” “是啊。”江渝笑了笑,心中有些泛苦。他不想,可白曜一直被死死缠住,那些事如果不处理,就会一直梗在两个人心中。 他不愿意。 江渝勾了勾手指,看着病房里干净洁白的天花板。“有个问题,我一直想知道正确答案。” 白曜拧着眉头。 果然,江渝问:“黎夏因何而死?” 他不知自己为何有种强烈预感,白曜做的一切隐瞒——两个人的身份,两个人的关系,打开天堑的真正理由,其实都只是在掩盖一个问题——黎夏的死。 “我说过了。”白曜垂着眼,握着他的手收回放在了膝盖上。“血祭” 江渝又问:“女娲为何陨落?” 白曜道:“补天力竭。” “伏羲呢?” “大限到了。” “那我呢?” 白曜抬起眼,沉沉看着他,漆黑的瞳孔缓慢压紧,带着一丝冰冷的尖锐。“这就是你怀疑我,而要去找苍溟确认的事情?” 江渝缓慢坐起来,靠着枕头倚在床背上,不偏不倚跟他对视。“对。” 他的面容平淡,没有丝毫心虚,目光甚至带着些坚韧不拔意味,白曜坐在床边椅子上,修长双腿交叠在身前,放在膝盖上握紧的手终于在他逼视下缓慢松开,疲惫笑了笑。“我的确骗了你。” 他从来没想过在这人面前谎言能够持久到底,被拆穿只是早跟晚的问题。他站起身,双手撑在床头,俯身轻柔在江渝额上落下一吻,看着他为自己留长的柔软发丝垂在肩膀上。抬起手留恋的纠缠了缕绕在指尖。 “对不起,我骗了你。但你能原谅我吗?” 他已经什么托词借口都没有了,连辩解都没有,直接苍白的请求原谅。 江渝嗤笑一声,心里有股被死死拿捏住的恼怒,这劈头盖脸的“对不起”真像是耍无赖。白曜仰仗的,不过是他的感情,明明那么怕失去,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 江渝抬起眼睫,问白曜:“你真的不想说?” 白曜道:“不想。” “好。”他再次把心底所有幽暗怀疑都压下去,仿佛对他来说原谅永远是那条唯一的路。 不知道自己还能扬汤止沸道什么时候,但自知离爆发不远了。 “我想回去了。”江渝撕开手上固定针头的胶带,缓慢把银亮的针拔了出来。尽管如此,还是有几滴血珠被带出来喷溅到了手背上。 白曜知道他心里有龃龉,不敢拒绝,只能小心的伸出拇指给他按住,指尖缓慢揉搓两下,让针孔就愈合消失了,抽出纸巾擦掉手背上血痕。 一路无言,回到家后,江渝换上拖鞋就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白曜杵在他身边并没有坐下,想要探寻但又不是很敢。江渝察觉到身边一直有根“电线杆”疑惑瞥他时,这人才顾左右而言他揶揄问:“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江渝嗤笑。“坐啊。”不明白这强迫症突然怎么就这么在意他意见了,犯君子病了这是。 白曜坐下,江渝继续戳手机跟学委补请假条,原本只请了两天,结果医院三日游导致这样一周的课都旷了,确实应该好好贿赂贿赂掌握班级手册的学委大人了。 对方表示,这么长的假期有一点点小困难,但如果可以请一顿火锅的话就完全没问题了。 江渝轻笑,利落了回了个:“好。”摁灭手机,长长呼了口气倒在沙发上,可能是前几天小病集体爆发的原因,总感觉浑身很沉,手也一直暖不过来。 “胖子,胖子——”他冲开着门的厨房喊。“帮我烧壶热水吧。” 多喝热水虽然直男,但确实是万能滴。 他喊了好久下水道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哎,怎么回事?”江渝疑惑站起身,走到厨房透过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流水槽小口往下看。 乌黑一片,经历无数管道九曲十八弯是不可能看见下水道的。 白曜跟进来。“他没有在这里边。” “什么?”江渝疑惑。“他不在下水道会去哪?这大白天的。”两人同居以后,楚云飞是绝对不敢再钻浴室镜子的。 白曜闭上眼睛,周遭一切景致都在脑海中飞速划过,街道上车水泥马龙,东五环那里发生了一起车辆追尾剐蹭的纠纷。路边蹦跳玩雪的孩子,买菜回家准备做饭的家庭主妇,甚至小区连楼上正在浴缸里一边泡澡一边看片的男人都感知的清清楚楚。 “没有。”他睁开眼睛,厚重睫毛上开。“他不在了。” “什么?”江渝诧异,这话说得很有歧义。他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是哪个不长眼的牛鼻子听说了他这鬼宅来日行一善给收了吧。 白曜道:“他出城了。我刚才感知时察觉到好几个人身上都有它残留下的阴气,他是靠上寻常人身体离开的。他去了——”眉峰凝起,察觉到气息逐渐绵延至机场:“是昆仑的方向。” “昆仑山脉?”江渝站在那里比划问:“可可西里,牦牛肉干,藏羚羊那个?” 白曜知道他在故意插科打诨,怪自己隐瞒欺骗明里暗里揶揄,走过去抬起下巴狠狠亲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认输:“是你守护的那个。” 他抱着怀里的人后退,腰斜靠在冰冷的料理台上。有些事情,江渝还是应该知道的。 “其实我那天去找苍溟,就是发现他把那个所谓的轮回设在了昆仑山下。”讽刺的笑了笑。“上方是你和诸神拼死守护的凉风,下方却是他开凿而出为毁灭世间的轮回,不知道这是想嘲讽谁。” “白曜。”江渝转过脸去,看着近在咫尺雪白的脸,天鹅羽般修长的睫毛仿佛要戳到自己脸上,眉梢挑起,眼中露出一丝恶劣。 “你说我们去把那个中二叛逆孩子的玩具炸掉,他会不会哭。”苍溟上次挂断电话前那故意暧昧不清的话,现在想起来那是故意说给对边的白曜听的。 这欠揍孩子敢算计他,当然要好好收拾——代之以人还施彼身。 白曜脸上荡起笑,甚合心意的乖巧。“我都听媳妇儿的。” 楚云飞应该是知道了轮回在那里,解语花也在那里,所以才急匆匆赶过去。 江渝思前想后,决定坐飞机去,是的,不选择白曜可以随时转换场地日行八百里的冥帝外挂,而是按照人类方式优哉游哉的飞机转大巴去昆仑山。 因为按照楚云飞不断转换上身行进的速度来看,他们到了昆仑后再去死亡大峡谷来个三日游那货还得迟到。况且白曜说了,孤魂不能无休止上身,活人阳气对自身损伤极大,每日最多三次,每次不超过三个时辰。 绝对来得及。 敲定以后,江渝以五顿火锅外加两张迪士尼门票拿下了学委手中一个月的假期。 转头对背后明里暗里偷看他聊天的白曜道:“是直接转账报销还是我写申请你签字批条子走流程。” 白曜压了压眼角,似笑非笑摁住他收拾行李的肩膀,抱起人反身压在了身后铺了大堆衣服的柔软床上,手不安的顺着裤腰探进上衣里往上摸。 “你陪别人去吃饭逛游乐场还要我报销,江助理,你是看天冷了所以要送我顶绿帽子是吗?” 江渝被他弄的痒,咯咯笑着弓起腰在床上打滚反抗。“别别别,别闹了。” “衣服都压皱了。” 白曜不撒手。“那你还去不去了?” “不是。”江渝终于投降认输,抱住他紧紧贴在身上让手再伸不进去。“我本来就没打算去,只是说的火锅跟门票吗。” “我只要负责订餐跟送票不就行了,放心。”握住他坚实手臂,小心翼翼把那只冰凉的手拿出来。 “我记得自己签卖身契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 白曜终于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 窗外白云向柔软的棉花糖拂过,飞机上,白曜握着江渝手凑近嘴边吻了吻,压低声音问:“我们这算婚假吗?” “不算吧。”江渝道:“我们这次可是接了副本任务——胖揍小朋友。”在他脑子里婚假那种东西不应该是没啥事干又甜甜蜜蜜的天南地北乱窜。 他们这次是要到扎麻隆凤凰山,那里是东昆仑山的遗脉,接下来的现在应该没有,要靠白曜这活地图带领。 广播中正在绘声绘色介绍扎麻隆凤凰山的缘起,东方大战神元祖九天玄女的根本道场巴拉巴拉…… 白曜淡淡说了句:“假的。” “玄鸟是在轩辕氏期间才出现的灵兽,跟乘黄一样都是天地生灵。虽受尊崇但还不够资格能分上古神山昆仑为道场,只是那里恰巧有一部分人祭拜她罢了,跟昆仑没有丝毫关系。” 江渝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感谢小叮当。” 第102章 你好厉害 两人下飞机后转了大巴,藏蓝色的旅游大巴不急不缓驶在羊肠一样的泊油路上,喷起一串半死不活的尾气。 身后热闹的汽车站与群山之中开辟而出的现代城市被逐渐拉开,远处忽高忽低此起彼伏的山头无不是白雪皑皑,从入冬以后冰雪就开始覆盖久积不化,青海湖和茶卡盐湖附近从每年七月份就开始飘雪花了,一月对于这种极北的地方已经是出门能冻掉脸的时节。听人说这里只有两个季节:冬季和大约在冬季。 这唯一一趟往雪山走的车加上向导和司机也就五个人,除了江渝和白曜这俩一心想要胖揍熊孩子的野家长,另外的那个人是个满脑子诗和远方的背包客。 向导说明天大巴就不开了,但要是几个人想包车回来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 江渝礼貌接过名片,另一只手从上车开始就被白曜紧紧抓在手心,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无论什么场景下都特别能腻歪。 车窗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雾气,把外边的景色遮挡的一丝不透。 江渝突然想起小时候经常调皮干的事情。把名片随便揣进兜里,抓住白曜另一只手在老板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拉过去,扣住指尖迫使他张开五指实实摁在了面前蒙了厚厚水汽的玻璃上。 白曜的手指修长,印上去的形状也格外好看。 江渝有点发酸,松开他手自己又尝试着把手指张开按照刚才那个姿势摁玻璃留下的印上,比比长度。 手心接触到冰凉又滑的玻璃,心头突然蹿过一小丝电流,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贴住白曜的手一样。 白曜见他幼稚却又乐此不疲的描摹那个虚假的印记,感觉心酸又好笑。他的这副皮囊是假的,只不过幻化出来承载那肮脏灵魂的空壳而已。 膝盖上相握的那只手温热,这个人身上的暖意正一点一点传到自己身上。 只有他一直固执的把自己当个人来看。 突然觉得很多事情也不必满的那样密不透风,只要最终的秘密咬死不松就可以了吧。他也希望江渝能够快乐。 “小渝。”他凑近江渝耳边,趁其他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冰凉的唇轻蹭了蹭温热的耳垂。 气息吹拂着江渝耳边细碎发丝骚动,撩的他不由偏了下头。 白曜很小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 江渝背对他的目光明显暗了暗,摁在玻璃上的手掌可见的迟缓曲起来。 “可是我喜欢你现在的这个样子。”白曜抬起手,从背后包住那只好看的手,带着他再次摁在冰凉的车窗上,透过擦出的空隙看着窗外刺骨风雪严寒。 “我确实不希望你找回前世的记忆,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黎夏。”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不遮不掩坦诚的谈这个话题。 “他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天地苍生的枷锁绑在身上,至死都出不去昆仑。”这个姿势两个人都半侧着身,江渝的后背贴在他胸口上,白曜低下头,脸颊蹭在他发丝中。“我希望你能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下去,不再受任何束缚,那些事情,都交给我,不要再去探寻了,可以吗?” 江渝将信将疑转过脸去,因为离的极近,微凉柔软的唇在耳边擦过。见白曜正真挚又请求的看向自己,上次他露出这副表情,还是硬给他戴戒指求婚的时候。忍不住挑起眉梢问:“你认真的?” 那个喊狼来了的孩子,最终失去了别人义无反顾的信任。 “认真。”白曜看着他,虔诚道:“这一世,算你施舍我的。下一世,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可以吗?” “滚。”江渝没好气甩开他手。“这种话等你死了或者我死了的时候再说吧。” 白曜笑了笑,抓住他的两只手像撸猫一样拇指按在他掌心当成肥厚的肉垫缓慢摩挲着。“那说好了,不许再生气了。” “回去我给你做油爆大虾,清蒸东星斑,牡蛎胡椒饼,葱烧海参怎么样。” 江渝扭过脖子贪得无厌道:“再加一锅炖羊肉。” 白曜亲了亲他头发,爽快答应:“成交。”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希望两个人能快快乐乐的一起过完。 山路不好走加上有积雪,上了防滑链的大巴也走的堪比八百年的老龟,背包客在中途下山了,大概临时改变主意不想进去体会一把人形冰雕的感觉了。 还不到山脚,车就不敢再往里开了,向导看着窗外呼啸暴雪,操着浓重本地口音对两个细瘦高挑白嫩的年轻人劝。“这里还是外围,等你们进去雪片像鹅蛋那么大更吓人,眼看天就黑了,你们能成吗?要不然还是回去吧,太危险了,返程不收你们钱。” “没事。”江渝婉拒他的好意,跳下大巴里的二层台阶,笑着仰起脸道:“我们有分寸。” 车门呼的打开,寒风夹杂雪花劈头盖脸砸来,饶是做好心理准备,在冽冽风雪撞来的那一刻江渝还是下意识往后侧身躲:“我去!”风刮在脸上像刀划一样生疼,忙往上扯了扯围巾包住脸。 不能怪他没见过世面,实在不知道如画的祖国山河竟然还会有这么恶劣的地方。 白曜先一步跳下车在向导目瞪口呆中脱下外边穿的黑羊毛大衣,抻开利落的给江渝又严严实实裹了一层,把衣领抿紧,顺势将人抱在怀里搂着腰往前走。 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这人一头银发一身单薄白衬衣跟远方融在一起就像假的一样。 向导在车门关上后,目瞪口呆转向司机讷讷道:“这小两口别是来殉情的吧,还这么年轻。” 司机稳稳握着方向盘跟着感慨。“封建思想害人,造孽啊。” 两人的脑中俨然已经有一部死了都要爱的当代断背山了。 江渝知道白曜不是人,但在睁不开眼的狂风暴雪中还穿衬衣是不是太夸张了,在他胳膊下挣了挣,声音夹杂着呼啸的风忽大忽小道:“我不冷,你穿上吧。” 白曜笑了笑,搂得更紧,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看着风雪漫天暴虐无尽冰封覆盖的昆仑。 在上古时期,这曾是所有生灵向往的美好神山,浮云袅袅,落霞彩虹。 江渝鸵鸟一样缩在自己的毛绒围巾里,身上米黄色防雪服外又裹了层黑色大衣,把他包得像块费列罗巧克力,毛茸茸的头发在漫天的寒风中被吹乱,白曜几次三番伸出手给他理都无济于事。 两个人终于找了个背风的山洞准备暂时休息会儿,江渝到底是个人类,在这种地方长时间行走太勉强了。 他看着外边逐渐暗下的天色,风雪好像更大了,不由咋舌:“真是涵盖了物理穿透与法术穿透双buff的攻击,幸亏你是个挂。” “这要是我自己来,肯定扛不住。” 白曜看着他长睫上冻了细小冰碴,果然,人类之躯还是太弱小了。 伸手扯过裹在江渝身上的大衣外兜,从里边掏出一沓引火符,随手一扔就像干柴一样立在地上一圈,随后十几张符箓同时呼啦燃了起来,半米高的火苗平实的往上窜,在洞口涌进的寒风里烧的佁然不动。 江渝切切实实感觉到暖和了不少,伸出冻僵的爪子开始烤:“你说,苍溟把轮回设在这里,魂魄运过来不就飘了吗?” 白曜跟他一起蹲下,刻意挪了两步尽量挡住洞口吹进来的寒风。“他不是设在这里,而是设在这里的地下。” “你知道在哪吗?”江渝道:“那我们赶紧下去呗,上边太冷了。” “我不知道入口。”白曜知道他无法理解,解释道:“我能感知到在这地底下,可此处不是冥府,况且神隐加持,我也无法随意进出。” 江渝瞪眼:“那我们来这里,是等苍溟自己来请我们进去?”那货虽然看起来二,可一点也不傻,怎么会引狼入室呢。 “当然。”白曜诡异笑了笑。“你都过来了,他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不出来迎。” 江渝:“感情老子就是拿出来钓鱼的饵,我说你这次怎么破天荒的不自己上带我一起来了!你小心我成了打狗的包子。” “不是。”白曜得逞的笑,抓住他张牙舞爪挥过来的手。“我开玩笑呢,别打我,我身上太硬了,你手会疼。” 地上太凉,江渝走了半天又一直蹲着肯定很累。白曜直接坐在了冰凉地上,顺势把人拉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紧紧抱住。“它既然没有入口我给它劈一个出来不就好了。” 就是这么干脆利落又原始。 “我手里有鬼器,你就说再把天撕个窟窿出来都行。”白曜抓住他手背凑到唇边亲了亲。“带你来只是想多点时间跟你待在一起。” “还有就是。”他挑起眼角,诡异的笑了笑。“等我给苍溟打起来,还有人在旁边喊老公最厉害。” 江渝“噗呲”笑出来,还是不甘心的卯足力气在他胸口重重锤了一拳。 “那万一你被苍溟打趴下了,按照自然界优胜劣汰的择偶标准,我是不是应该当场做个渣男。” 白曜笃定:“我不会输。” 江渝咋舌。“那可不一定,人家可是半神。” 火苗映在白曜漆黑的眼中十分明亮,他道:“我的本命青炎可焚尽万物,只要我想,别说半神,连神都足以杀死。” “哇——”江渝配合捧脚。“你好厉害。” 白曜无趣笑了笑:“同归于尽而已。” 传说里真正焚尽万物的青炎并不是平日里他周身围绕的那些,而是修罗燃魂灵烧起来的本命之火。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的,风呼啸的声音在山洞中静匿的对比下尤为明显,雪花已经变成更加暗的黑影,大片大片从空中砸下来。 远处一点幽蓝色光忽明忽暗,仿佛垂垂将死,在风雪中微弱摇曳着朝两人栖息的洞穴飘来。 第103章 修罗是没有心的 怀里抱着江渝的白曜最先发现这一点幽光。江渝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得就被抱起来挡在身后。 已经进入昆仑地界,白曜并没有自傲的去用鸣鸿,一出手就是鬼器诛仙。 江渝也在这时候看到了洞外漆黑雪夜里那一点幽蓝色光,趴在白曜身后探出头,警惕问:“那是什么?” 雪域高原不怕死的萤火虫? 说话间原先的那一点光后蓦然涌出无数一模一样的东西,刹那间犹如星火燎原,照亮了前方的半边天。 “我去。”江渝瞪着眼睛,这看起来怎么那么诡异呢。 余光瞥见白曜手里诛仙,瞬间想到自己现在也是有刀的人了。 可能是白曜一直以来都把他护的很好,无论什么情况都能化险为夷,此情此景下这人没有一点危机感,不着四六的学着白曜帅气的唤刀动作抬手在身侧虚招。 龙雀现于手中,森冷刀刃映着寒光。 他嘚瑟的犹如只开了屏的孔雀。这玩意好不好用不知道,但确实够装逼。 无数幽光在此时突然加速,冲着山洞奔涌而来。雪花与寒风仿佛被摁下暂定,顷刻间戛然而止。 白曜脚尖一踏,雪白衣角被极速往外冲带起的劲风吹起翻飞,他冲出去之前还不忘回护一把江渝,把他推离洞口更远了些。 诛仙劈出,刹那间最近的那圈东西被荡起的鬼气与罡风切的粉碎。 然这一下仅仅只是阻止了瞬间,破碎成星星点点的幽光闪过白曜,仿佛被巨大风口吸引的海绵,直冲火光摇曳的山洞而去——它们的目标是江渝。 “小渝!”白曜猛回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脚下积雪就变了颜色,而后双脚一沉陷了进去。 此时的地面像是被黏稠血液堆积的沼泽,无数只鬼手从血池中往外挣扎攀爬,抓着白曜脚踝犹如镣铐一样死死扣着。 一切仿佛早有布局,扣住他脚踝后狂风卷起暴雪疯狂旋转在沼泽周围形成一个圆形囚笼,眨眼间把他困在其中。 苍溟不仅复制了轮回,连十八层地狱里的孤魂众也一起抄了过来,此刻枉死河中成百上千的厉鬼狰狞拖着他双脚,一直沉沉的往下坠,仿佛要把他拉进去。 白曜望着脚下怨气森森,龇牙咧嘴哀嚎攒动的鬼头,手指骨节分明紧紧握着诛仙,后槽牙咬的嘎嘣响却没有斩下去。 苍溟对他爱屋及乌的心理真是吃的死死。 江渝眼看那些幽火都朝自己冲过来了而白曜被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冰糕。 慌忙双手握着刀柄横在前方,对着空气胡乱的砍了两下。 他这个动作实属多余,因为那些东西没有丝毫要伤害他的意思,气势汹汹冲过来后将人团团围住,而后围绕他呼啦呼啦急速转起来,带起的风卷起脚边冰冷雪花。 此情此景下,江渝竟然有种诡异的自己在昆仑山转呼啦圈的错觉。 诛仙消失化为鸣鸿,白曜挥刀以血刃斩断握住脚踝的诸多只胳膊。鬼气冲天而起,寒冰囚笼顷刻间被炸碎,破碎的冰芒被紧接而出的呼啸青炎吞噬,白曜在此刻化身修罗。 挑起眼角随手一招,脚下缺胳膊少腿的千万孤魂被他收进漆黑的广袖里,这都是十万年来冥府丢失的。 苍溟脚尖离地虚踩在空中,悄无声息出现在一脸懵逼的江渝面前,看着围着他打转的幽蓝色光芒,眼底是慈悯的温柔,轻道:“他们在感谢你,夏,你听到了吗?” 江渝一个激灵,下意识后腿两步,抬了抬手。 “抱歉,我耳聋。” 白曜冲开束缚后一脚踏出瞬至江渝身边,见他没事后松了口气。血瞳阴沉死死瞪向苍溟,咬牙切齿狠道:“黎夏以自身血祭,女娲以命魂补天,你把轮回建在这里,你可真有种。” 那两位神甘愿赴死都是为了能让人魂留在大地,而苍溟把死去孤魂从地底拿出来弄至这诸神撒血之处,就是要以此来嘲讽他们牺牲的毫无价值。 江渝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带着满身光芒像根发光二极管一样躲到他身后,对于这副模样不但没有任何惧怕反而手痒的去抓他垂在身后的头发,小声提醒:“神仙打架,注意安全。” 苍溟这次出现不像以往穿的归归整整那像个中世纪翩翩贵公子,额头上金光蹦烁的应龙之角和那一身飒飒铠甲让江渝觉得这货明摆着就是来找架打的。 “夏!”苍溟见两人如此亲密,冷不丁上前一步伸出手就要来抓他。 白曜毫不留情以诛仙格住,罩着龙爪虚影的手指缓慢扣紧伞壁,把它捏的几乎变得形,他死死抓着诛仙,冷狠剐了眼白曜。 无论什么时候,这俩人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夏。”苍溟撇过白曜,目光在转向江渝时,却又不由温和下来,带着轻微的悲哀。“离开修罗,他会再一次害死你的。” “再一次?”大概是职业病,江渝敏锐捕捉到这敏感的词。 “上一世我不是血祭自杀的吗?” 苍溟转了目光,嘲讽的看向白曜,猩红唇角勾了勾。“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白曜凝眉,诛仙鬼气鼓荡,狠厉一震,苍溟从容后退了两步,依旧看着白曜,雪白下颌上扬,对于他的反应似乎更加愉悦。 “那你为何要血祭他有没有告诉你?” 江渝察觉到白曜身上愈演愈烈的煞气,不知道该不该当着他面再去探寻这些,毕竟白天刚答应了,可事已至此,他真的——很想知道真相。 没等他问出口。 苍溟就轻飘飘道:“是他杀了你。”咧开唇怨恨的笑着。“黑齿北的扶桑木因承载过三足金乌,沾了他翎羽的利光,传言能破开万物,包括神的躯体。” 白曜手握诛仙,身上鬼气蔓延,罡风与煞气席卷切着周围空气发出猎猎声音,江渝已经无法再站在他身边,不由蹙眉退后了几步。 “对,就是如此。”苍溟扬起下巴,看着逐渐失控的厉鬼,十分愉悦舒适。 “你面前这个肮脏,卑微又自私的东西,骗你开了天堑,亲手将扶桑刃插在你的胸口,饮了你的血。” 江渝微微瞪大眼睛,受惊的大脑竟然从这巨大的冲击中本能的拉出了一丝理智——骗你开了天堑。 白曜这么说时他不信,可现在连苍溟也这么说,为什么? 在无数思绪横冲直撞下,江渝有些迷茫了,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推断。 可当年的白枫晓,究竟能用什么理由骗黎夏舍弃众生都要打开天堑。 这被众人当成细枝末节忽视的至关重要的疑点,恐怕连苍溟都不知道。 但江渝对这个点的执着远远要超过了“亲手将扶桑刃插在你胸口,饮了你的血。”这句话。 其实先前他就有过推测,只不过亲耳听到确定时,心中还是有一点难受,不知道是因为黎夏被白枫晓所杀这件事的本身。还是因为不是由白曜亲口坦诚。都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这人还是不相信自己会去原谅。 他大概真的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仿佛是一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心底对于这人的负面情绪已经塞不下了,过往的所有,一桩桩一件件都涌了出来。 江渝小小出了口气,伸出食指去碰白曜围绕周身腾腾覆盖的鬼气。 “夏。”苍溟抬手,似乎要阻止他。 然而好看的手指并没有收到丝毫伤害,罡风划过指尖不痛不痒,他轻而易举就破开的修罗的护体之力。 白曜低着头,墨发垂下来遮住了脸,浑身死气与这幅阴森恐怖的模样无不在喧嚣着他是只厉鬼这一事实。 “对了。”江渝往前走了步,不咸不淡对苍溟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 就像以往很多次那样,在白曜最难堪绝望的时候,藏在黑袍下那只冰冷僵硬的手被猝不及防握住,拉起。 指尖上闪烁的两枚银亮指环即使在漆黑的鬼气笼罩中也依然散发着柔和银光。 江渝展示给苍溟看,徐徐道:“我们订婚了。” 这堪称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题转变,除他以外的两个非人类物种都怔住了。 场面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夏!”苍溟愤怒嘶吼起来。“你疯了!” “你以为我在骗你吗?他杀了你!喝了你的血,厉鬼互相吞噬从上古就有,为什么只诞生了他一位修罗!你不恨吗!” 白曜这史无前例的修罗,就是因为有神引。 江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苍溟压着瞳孔,琥珀色竖瞳中只有无奈和悲哀,两人紧相牵的手清晰映在瞳仁中。愤恨道:“十万年前,他骗你了。如今,你竟然还选择继续被他骗。” “你说过的。这世间,只有我跟你才是彼此的唯一。” 手指上银亮的戒指刺眼,由背叛而生的怒火蹿腾而起,苍溟手上龙爪金影更实。 “我给你十方权柄你不要。一枚黄泉边随处可见芥草编成的戒指,却值得你什么不顾了。” “夏,你醒醒,这不是你。” 神明黎夏是让他都甘愿仰望的神。永远傲立在昆仑山巅,完美,强大,悲天悯人又心怀众生,绝不是现在这样,被一个肮脏修罗的几句花言巧语骗的自甘堕落,懵逼双目和耳朵,什么都不管也不听。像个人类一样活的卑微又可怜。 江渝凝眉:“这就是我,无论你说的对还是错,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他把真心给了我,我信他。” 苍溟不了解,他逼得越紧,江渝就会越从容。他就算心里压抑的情绪已经堵在了喉咙,就算他想砍了白曜,那也都只是两个人关起门来要算的账。 在外人面前,尤其是苍溟这个白曜死对头面前,他绝不对给对方一丝得逞中伤那人的机会。 终究,还是爱他太深。 “真心?”苍溟看他冷漠又强硬的态度,忍不住嘲讽。 “他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修罗是没有心的。” 第104章 前世记忆 凌冽的罡风直切苍溟而去,白曜右手拉着江渝,诛仙不知何时换成左手带着浓厚鬼气阴狠劈出一击。 “我的确没有心。”他的瞳孔红白分明,保持着诛仙格在身前姿势,沉道:“但是我有命。” 他的命格早已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和江渝紧紧相连。 罡风被尽数打散,一轮金色长枪虚影刹那挡在苍溟身前极速旋转。 眼见这两个非人类都亮家伙了——大战一触即发。 江渝松开白曜手,认清自己这废柴本质,识相带着满身幽蓝色光芒像条发光的水母,离两个人远了些。给腾出地方来。 下一瞬,鬼气与金光在空中碰撞炸开,整个苍穹被照的明亮。 江渝忍不住想——明天的腾讯新闻头条。 苍溟携羽鳞枪当空劈来,白曜身躯一闪刹那消失在原地。然而这一招对两人来说都是虚的。 苍溟意不在此,还未落地猛地转身,龙爪虚影在手上蓦然亮出,勾动天雷猛超身后劈去,白曜果不其然出现在云层下方,不出所料被当头劈下来的天雷震退。 苍溟鼻息中呛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白曜被震退后还未落地,熊熊业火从雪原下方猛的升腾起来,地下十万年积雪刹那间化成水,这火一沾地面像着了油,火舌舔着残雪蒸干积水发出滋滋响声,极速蔓延超四方蹿腾而去。 白曜被火燎到了袍子一角,转身顺手掐灭,见焦黑地面被烧开了花,咬牙切齿骂了句“傻逼!” 苍溟竟然不知道从哪弄了这天源业火。 荒火以燎原之势泻向四面八方,冰雪飞速消融。 他想烧化昆仑,当着江渝的面把黎夏布下的冰封烧开。 白曜目中露出一起阴厉,鬼气把整个人吞噬,周身原本只是涌动的青炎开始猎猎燃起,猛然旋转燃烧,嘴边徐徐长出了两根森寒獠牙,浑身皮肤变成了诡异青色,青炎汇聚冲天,带着巨大风声在蹿升至尽头时轰烈炸开,以白曜为源头,犹如火山喷发的岩浆前仆后继奔腾涌向周遭雪原。 天源业火在遇到青炎时明显的被压制,火苗急速萎缩,跳跃戛然而止,自焰心连带火舌被一起冰封。 青炎以摧拉枯朽不可抵挡之势在大地之上奔涌,所过之处皆凝了一层厚厚寒冰,这气势下连苍溟都不由惊恐后退躲闪。 江渝站在原地,看着萧杀天地,连苍溟都要退避三舍的青炎在舔到他时,连衣角都没有任何变化,忍不住尝试着拿手抓了把,火舌燎过指尖,好似留恋的缠绕了圈随即落下,没有伤他分毫。 苍溟闪避间不知不觉退出很远,瞪着青炎加身的白曜恨的咬碎牙根。 大荒浊地三千丈下数万年来唯一诞生的修罗,生来就受九幽眷顾,伴时间最冷之火而生。 羽鳞枪背在身后,他对于这与自身出处截然相反的力量无可奈何,天源业火尽数被冻住,但因为是星光所生并无实质,青炎也无法炼化。 手臂粗的天雷还在从密不透气的云层里滚滚落下,带着狠厉劈在青炎覆盖凝聚的冰面之上,与电花抗衡。 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苍溟奈何不了白曜,白曜也奈何不了他。 江渝看着这天地间风云变色的景象。 天雷不劈他,青炎不烧他。无声中竟觉得有些悲哀。 自己究竟是谁? 一条手臂粗的天雷咔嚓降下,下方冰层突然开始龟裂,细小的裂纹犹如蛛丝极速蔓延至江渝脚边。在下一瞬猛然张开变成万丈深渊,青炎与天雷在那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裂谷分退两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江渝望着下方凝视他的深渊,双瞳中所有光被逐渐抽离,漆黑的瞳孔失了焦距,好像一副傀儡,脚下深渊之中有一双金黄色明亮眼睛再回视他。 江渝听到一句苍老莽荒的声音——你来了。 下一瞬,两眼一黑坠了下去。 “小渝!” “夏!” 青炎与天雷同时停息,一黑一青两道光急速划过冲进深渊,眼看就要抓住了。 深渊之内赫然涌出一股无形张力把两人同时震上去一些。 因为这瞬间停滞,江渝衣袖在两人指尖弹开,就像只被折断翅膀的鸟,笔直坠入无尽深渊。 原本打的如火如荼的一神一鬼此刻步调竟然一致的追了过去。 黑暗中有一股巨大的吸扯力死死拉着江渝,他的下落速度竟远远超出二人极限。 深渊之下出现了一道幽蓝玄光的河流,点点光芒碎在其中闪烁,那是灵魂碎片。 江渝在二人惊恐的注视中直直掉了进去,平静河面上幽蓝色涟漪闪动,没有一丝声响,随即恢复平静。 四周是漆黑的虚空,白曜看着江渝身体被毫不留情吞噬,刹那间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可能要发生了。 因为这是记录人前世今生的——轮回。 苍溟眼见江渝掉进去,惊愕过后似乎又松了口气,瞥着白曜,带着些意料之外的讽刺,故意去戳他那根崩裂的神经。 “你说夏在轮回中会不会看到前世的记忆残片呢?” 白曜紧紧握着诛仙,并没有去反驳他,安静的有些诡异,目光顺着无声河流直到遥不可及的尽头——那里有方巨大铁笼,里边关着一个浑身披枷戴锁被赤色符箓与梵文囚禁的怪物。这就是苍溟所造出来的支撑轮回的“修罗”。 悲哀摇了摇头。 江渝说的没错,苍溟这玩具简单的可怜。 “你会害死他。”白曜抬起眼眸,血色滚动望向这世间仅剩的神明,獠牙从唇边龇起,像一头即将要发疯的野兽。 阴沉道:“如果他想起那些,我绝对会让你用命魂祭天。你和你的那帮乌合之众,一个也跑不了。” 江渝身躯悬于幽蓝虚空中,周遭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先前那些幽光跟随他跌下来此刻依旧围绕在身边寸步不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死一样的安静中蓦然出现了一声呼唤。 “大人。” 这一声,宛如涟漪柔和又清晰的撞进心湖,一圈一圈回荡。 有风不知何起垂在脸上,在这万籁寂静之中,四周虚空缓慢被景物填满,光阴仿佛在这里被打乱,一张张陌生画面在脑海中犹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刺进最深的记忆中。 眼前蓦然明亮。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山风拂动掀起白衣飞扬,江渝站在须弥山巅,回眸将万里浮云一眼望穿。 有个青涩又稚嫩的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穿着一眼就能看出是祭祀的衣服,坐在林间大石头上,仰起脸,一瞬不瞬看他。 江渝震惊瞪大眼睛,尽管差别很大,可他还是一眼认出。 那长脸,竟然是—— 白曜。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白曜,即使是他少有的发自内心露出清澈笑容的时候也没有像此刻那样纯净。 江渝承认自己词穷了,只能想到纯净,当一个人在某方面到达种极致,感觉用任何一个词语妄图形容都是拉低。 他明白,这大概就是十万年前,那个能与神通的白枫晓。 这里是他的记忆。 一人一神的目光就在回首与仰头间蓦然碰到了一起,而后对视许久,谁都没有避开。 江渝听到自己轻笑,声音中带着丝缱绻,问:“小神祈,你能看见我?” 白枫晓点了点头,而后转淡然过身去背对他攥紧手里的乐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红了脸。 他没有因为自己能看到这高山上的神明而感到欢喜,反而是被神明那张脸给弄的心如兔扑。 “你叫什么名字?”黎夏走至山巅尽头,拂开眼前云层,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孩子的心猿意马。 “白枫晓。”他不敢回头,怕这居住在高山上的神明看到这副窘迫模样。 “枫晓。”黎夏柔润的音色轻声唤他,似乎是叹了口气。 “你能同我说说话吗?我已经好久,没有人陪我说过话了。” 昆仑数千年的孤寂,光阴与他如同山巅上的凉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虽然是背对着他,但白枫晓几乎能想象出神明说这话时黯然的神色。“好!” 他一口应下,又转回身去仰起脸拘谨却又虔诚问:“大人想听什么?” 此刻在黎夏体内虚无中的江渝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这货十万年前就是个直男了。 “我啊。”黎夏在山巅最大的那块巨石上坐下,抚平袖子眯眼笑道:“我想知道你们人类都是怎样生活的。” 白枫晓懵懂问:“大人看不到吗?”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谴责自己冲撞。 大家都说神明能看到人类所做的一切,因此要心怀善念,不可害人。 刚才脱口问了出来,心中惴惴不安,大人会不会生气? “我看不到。”黎夏丝毫没有恼,温柔又凄凉的笑了,琥珀色竖瞳一瞬不瞬盯着他。“我只能看到你而已。” “与千万人之中,我只能看到你,你也只能看到我,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江渝:“……” 不是,确定这货是位神而不是不是个牛郎? 这要下海业务水平挺高啊,看看下边白枫晓被撩的满脸通红。 人家还只是个孩子,造孽! “那我,说的不好……”白枫晓埋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来回捻动手里的串铃,羞怯的讷讷道:“大人不要嫌弃。” 哎哟~ 江渝见他这幅乖巧娇羞的小媳妇儿模样,心都快化出水来了。这特么,白曜如果一开始用这副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还用的着送豪车送金卡的追他,自己妥妥不要脸皮的倒贴着给人暖被窝啊。 黎夏微微歪了下头,展露温润笑靥。“好啊。” 于是,天真懵懂的小神祈就这么上了昆仑山几万年老狐狸的套,被彻头彻尾的骗了个憨。 白枫晓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事无巨细都讲给他听,从人讲到树,从唱祭讲到吃喝拉撒。 黎夏单手撑在膝盖上,托起脸颊饶有兴趣听着,琥珀色双眸始终噙着若有若无笑意,停在这不停叭叭叭的小神祈身上。 江渝能够感觉到,黎夏此时对于白枫晓的态度,换化城人类的情感,就是在路边看到一只有趣的野猫随即起了逗弄之心。 尽管是前世的事情了,但他依旧觉得心虚。 这也太坑了。 第105章 劈了它 白枫晓这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干净又单纯,丝毫没有查觉出黎夏那心血来潮的恶趣味。 此后每一日,他练习完唱祭后都会急急跑来,汗津津仰起脸,眉飞色舞跟黎夏讲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有一次这倒霉孩子还冒险从村落里将刚出生的小羊羔抱出来,高高举在头顶向黎夏展示——这是羊。 说着还“咩~”的学着叫了一声。 江渝简直要被他这幅蠢萌的模样给撩炸了。 黎夏坐在山巅巨石上,看着这可爱活泼的小东西轻笑,继续昧着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骗他。 白枫晓身形逐渐拉长,白衣蹁跹,于千万神祈师中手持乐铃唱祭,铃声疾疾,长发和配饰一起随风舞动,明明都是一样的动作,可江渝和黎夏都能一眼把他认出来。 歌声庄严神圣,乘着山风传入黎夏耳中,他听着那人虔诚清晰的音色,极轻扬起唇角。 白枫晓傍晚结束后再次来到山脚时,黎夏略微蹙起眉头。 “枫晓,你今日唱祭为何没有发声?” 江渝暗道:这大忽悠又想做什么。 白枫晓迷茫解释。“我有唱的,我唱的很大声。” 黎夏失落的笑了笑,故作哀愁道:“大概是因为人太多了,我听不出你的声音。” 白枫晓低下头,把这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那我以后再大声一点。” “枫晓。”黎夏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你能把乐铃拆掉一颗吗?这样的话你的铃声会跟旁人不同,我就能把你分辨出了。” 对于黎夏的请求,白枫晓总会不论对错的答应。“好。”他没有任何犹豫握住手中乐铃最下边那层的一枚,扯动整串沙沙作响,用力一拽哐啷一声,那一枚被扯了下来了。 一道山风在此时吹来,卷起指尖那只铃铛袭上天空,嗡嗡盘桓,越飞越高最终消失不见。 黎夏伸出手,金铃掉在他白皙的掌心,接住清风送来的礼物,笑着说了声:“谢谢。” 第二日唱祭,白曜的铃声不出所料从那整齐的疾疾中乱了出来,不仅黎夏听出来了,那个刚正威严的大祭司也听出来了。 唱祭结束后白枫晓被当着众人面拎出来罚跪在昆仑山千阶之上。 烈日炎炎,虞渊大祭司厉声斥责,他沮丧低落抬起头,穿过层层云海看昆仑山顶的神明。 黎夏得逞的注视着他,笑的狡黠。 那一瞬间,白枫晓怔怔仰着头,恍然明白了什么,明亮双瞳飞速黯然下来,然而还没等失落填满心脏,山风搅起黎夏衣带,那枚铃铛坠在末端轻盈舞动发出沙沙声响。 顶着灼目的光,白枫晓突然开心的笑了,膝盖上传来的疼痛仿佛也已经散去。 江渝有点心疼这人。 面前景色突然开始恍惚,白曜的身影在眼中逐渐消失,江渝身体被周遭无形的力量旋转撕扯,意识一下从十万年前被拉了出来。 此时他悬浮在一片晶蓝色虚空之中,有点点轻盈的光在身边极速掠过,奔向身后。 “江渝。”楚云飞的身躯几近透明,音色比平日里更加轻飘,抓着他的手吃力道:“别在这里待着,别沉浸在这些东西中,你会出不去的。” “你这是怎么了?”江渝看他这幅仿佛晒了日光浴的虚脱模样,不由动作轻柔的把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楚大爷拉起来,问:“这是哪啊?” 楚云飞宛若无骨借着他手臂的力量勉强漂浮。“轮回。”他看了眼周遭虚空,继续提醒:“你快出去,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不是。”江渝环顾了一圈,这周围连条路连道门都没有,无奈问:“我怎么出去?” “逆着光阴走。”楚云飞从他手中拉出手臂来,吃力往后推他。“逆着流逝的光阴,你就能离开。” “那你呢?”江渝问:“你要去投胎吗?” “薇儿死了。”楚云飞凄苦的扯动着嘴角。“她被轮回巨兽吞进了肚子里,魂魄正跟这轮回融为一体。” “我们同生共死,我要留在这里等她,说不定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江渝竟然有点羡慕他。 “行了,我带你出去。”他执意扯住楚云飞的手,然而虚弱的魂魄几乎散尽抓不住了。 与此同时,江渝发现自己的手也变得透明起来,不由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快走。”楚云飞趴在半空吃力往前推他,将他往光芒流窜的相反方向推。 江渝在虚空中抬起脚,然而那个方向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阻止他前行。 “不行。”江渝弓起后背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也仅仅踏出了一步,而后猛地被弹了回来。 轮回生生不息,周而复始,犹如光阴只能由过去到未来,没有人可以逆转。 “不行。”江渝道:“我过不去。”说话间有点点盈光从他身体内消散而出,汇入光流向身后奔去。 楚云飞道:“你可以的。”他已经支撑不住了,虚弱的趴在虚空之中,咬牙坚定道:“你能做到,别犹豫,快去!” 江渝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自信,但在急声催促中再次拼尽全力往前迈出一步,那股无形的阻挡之力又出现了。 在即将弹回来前,随着他跌落,一直围绕在周身的那些幽蓝色光芒突然冲到前方汇聚,为他撑开了一张坚实的屏障,那股无形的压力摩擦在上方迸出点点碎光。 江渝终于迈出了一步,紧接迈出第二步,在那幽蓝色光盾庇护下,他毫不费力的逆着轮回超光阴相反的方向走去。 “快跑。”楚云飞在身后气若游丝的催促。“别回头,什么都别看,快跑,回人间去。” 江渝听话的加快脚步奔跑起来,头也不回大喊:“胖子你撑住,等我出去后一定会找白曜救你们,以后老子用书香路最高档香烛养你跟你的后宫,你撑住!” 幽蓝色光盾跟随他移动,好像是流星跌入大气层后被毫无留情的摩擦极速变薄散出流火碎光。 江渝已经是拼尽全力在奔跑了,可无论多久,前方依旧都是无尽虚空,怎么跑都没有尽头。周遭安静的诡异,只有两侧不断划过的流光簌簌。 眼前的光盾越来越薄弱,在即将要被磨损至消散之时,他好似一脚踏空,瞳孔蓦然失了焦距,空洞麻木,就好像在昆仑山下时那样瞬间丧失所有感知,浑身一沉,笔直坠落下去。 狂风在耳边呼啸,江渝脑海中却出现一个清晰画面。 自己无数次见到的昆仑山巅,一直狡黠温和的黎夏胸口插了把染血猩红的刀,而他死死抓着紧握刀柄的那只手,视线缓慢被拉进。 握刀的人不出所料的是白枫晓。 江渝猛然醒过来,死死捂着胸腔,好像刚才那一刀经过了十万年再次捅在了他的心口。心脏没有被杀死依旧顽强挣扎,带连五脏六腑抽动疼的呼吸不得。眼泪哗的流了出来。 “小渝。” 白曜抱着他,卷起墨色袖子小心又试探的去给他擦眼泪,见他这幅样子心中更加忐忑。 “别碰我。”江渝十分沉静的推开他的手,抬起眼,压紧目光紧紧盯着他。 “我……”白曜显然慌了,手紧紧攥着诛仙。 “你怎么了?” 话到嘴边他又不敢问,不敢问他在轮回里看到了什么? “夏。”苍溟凌空缓步走过来,浅褐色卷发浸着点点金光,十分有兴致问:“你在里边看到了什么?” 江渝站起来,白曜依旧抓着他小臂没有松手,这里只是深渊下的半空,江渝肉体凡胎会因无力飞天而掉下去。 他周身晶蓝色光芒缓慢消散,这些光在轮回之中护了他一路,此刻仅剩的部分散开在身边留恋缠绕,似是不舍的告别,最终飘散离去汇入眼前的轮回之流中。 江渝自从醒来,整个人就很阴沉,看着那盈光满溢的轮回,感觉自己心口很堵,有一把刀子在搅鲜血淋漓的心脏,带着怨恨冷声道: “白曜,劈了它。” 第106章 还你一刀 白曜跟苍溟同时一怔,都不知道此刻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是江渝还是恢复记忆的黎夏。 “老楚跟他姘头都在这里。”江渝转过脸去,自始至终没有理会苍溟一眼,对白曜道:“把他们救出来。” 白曜握紧诛仙,心中虽然忐忑但依旧照做,鬼气蹿腾金色电花顺着伞面噼里啪啦往四周蔓延。在凛冽金光照耀下,江渝脸颊被浸染了一层明亮金黄色,面无表情看着罡风斩在轮回之上,电花弥漫蹿腾,那些被禁锢的魂魄化成点点星光从了轮回幽蓝色河流中散出。 “夏。”苍溟拧着眉头两步走过来,背着羽鳞枪锋芒一挑,想要阻止。 “苍溟。”江渝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那双明动的眼睛沉沉转向他,有力道:“昆仑是圣地,凉风之首的神是我,你在此地僭越是大不敬,天地不管你,但我能诛你,你敢吗。” 这威胁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苍溟琥珀色竖瞳震动了下,充满质疑和难以置信。不确定问:“你到底谁?” 温柔的黎夏从来不会说这种刚硬强势之语。 江渝道:“我叫江渝。”他微垂下眼,面容没有平常那么跳脱,沉静的堪称无情。四周是无数魂魄点点盈光浮动,照亮在脸庞,有些凄然的感觉。 轮回被白曜从中间切开,最尽头的那头轮回巨兽被直接打散。 所有魂魄得到释放,白曜挥袖将他们一点点收进自己的广袖里。 在这期间眼角余光一直在偷瞥江渝。心焦却又不动声色的操控着眼前轮回中的一切。 这人记忆究竟恢复到了何种地步,是全部,还是一半。他有条不紊的收着魂魄,脑海中中飞速推断——应当不是全部,否则他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他跟沧溟的想法一致。那个肯为苍生血祭的黎夏,不会露出这种强势生硬的表情。 楚云飞跟解语花的魂魄漂浮在半空中,已经透明的几乎不可见了。这对苦命鸳鸯趴在虚空中昏迷,手还紧紧牵着。 白曜随手折了个纸人把两个魂魄收进去,在纸影里恢复的会快一些。 一切做好后,江渝毫无留恋,对周遭再也不多看一眼,冷道:“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此刻他已经到极限了,捅在心口的那把刀从清醒后就一直在那里不断喧嚣让伤口流血不止。 屋子里很安静,江渝平静的在玄关换了拖鞋,甚至没有像平常一样乱踢,把换下来沾了湿泥和雪水的登山鞋收紧了柜子里。 做完这些后,他一声不吭走过去,低头坐在了沙发上。 黄昏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阴沉沉的,谁也没有去开灯,这让气氛更加沉重压抑。 白曜已经又幻化成了那副假身份,没有像往常一样挤在他旁边,而是坐在旁边分出来单个扶手沙发中。 两人明明离的那么近却各自守着自己的世界。 “小渝。”白曜抬起眼皮,他的脸一直都是一种不正常的颜色,迎着光的时候是一种病态雪白,此刻逆着光又阴沉的可怕,说到底还是缺少属于活人的生气。 手肘撑在膝盖上,左手握着右手手背垂在身前,白曜指尖不断摩挲无名指上的那枚与众不同的戒指,缓慢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问?”江渝沉沉靠在沙发背上,唇角扯起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冷笑道:“问什么?” “我问你的还少吗,哪一次你说实话了?” “白曜。”江渝收了收眼角,紧紧盯着他,咬着后槽牙道:“我真他妈受够你了!” 他好像突然解开了什么封印,平日里不说的,竭力压抑着不愿意说的此刻全倒了出来。 “从开始在一起,你就没有一句实话。什么前世恋人什么冥府公务员都他妈是你在放屁。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告诉我。”手不由狠狠砸在茶几上,他真的已经控制不住了。 轮回里的最后那幕把他一直来竭力隐藏的黑暗情绪系数给挑了出来,就像C4炸药爆炸在蓄满水的三峡大坝里,倾泻而出的洪水足以冲垮吞噬一切。 “对不起。”白曜仰头,看着他因为失控呼吸逐渐沉重。“我只是怕……” “只是怕我嫌弃你!只是怕我知道你是修罗以后不愿意再跟你在一起。”江渝蹭的站起来,一颗心完全被怒火吞噬连意识都被烧的恍惚。“我是什么人?”他挑着眉梢大声质问:“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不止一次告诉我你,无论你是谁无论发生过什么我都可以不在意,我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只要你的真心。”说到这里,他突然侧过脸去,窗外微弱的光打在脸上,脸颊看起来薄弱憔悴,低落又嘲讽道:“对,我忘了,你根本没有心。” 沉沉跌回到沙发,头枕在靠背上,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到底是成年人了。低低问:“你猜我这次在轮回里看到了什么?” 白曜低下头,此刻他浑身的气势都变得很微弱,被江渝的满身怒火压制死死的。 “我不知道。” 江渝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奋力砸了过去,玻璃多角棱块烟灰缸擦过白曜雪白额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哗——砸在瓷砖上地摔得粉碎,玻璃碴子迸射四分五裂,贴着滑到脚边。 “滚——!”江渝脖子上青筋都起来了,指着他鼻尖咆哮。“我听够了你的敷衍与扯谎,你根本没有想过要跟我好好过!现在,立刻,拿上!”凌冽指向大门。“滚出去!”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是不说,还是在试探自己,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这种无休止的欺骗猜疑要到什么时候。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你看到了我杀死你是吗?”白曜终于站起来,居高临下撇着他无声的笑了,俯视一地碎玻璃,嘴角扯了扯好像是在嘲讽。 “是,我欠你一刀。”他沉沉吸了口气,诛仙赫然出现在手中,强硬扯过江渝手不容反抗塞进他手里。阴沉道:“你想伤我,这东西根本不行,用诛仙。” 他握着伞尖,毫不犹豫抵在自己右方第二根肋骨之下的位置,沉沉望着江渝不知所措的眼睛:“我的命魂在这里。” “来,刺中它。”他自己握着伞尖猛然刺进去半寸。 江渝手一抖,下意识要松开结果白曜先他一把死死擒住他手,逼他一点一点刺进去。 “不要。”江渝惊恐着挣脱,然而下一刻白曜却主动撞上来,锋利的诛仙直接将他贯穿,伞尖下的伤口有大片盈光散出照亮惨白的脸。 在江渝目瞪口呆中,白曜紧紧抱住他,把脸埋进颈窝中,压抑的吸了口气。 悲哀道:“昆仑上我捅了你一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渝。如果你愿意,以后你可以捅我一千刀一万刀来偿还。” “别赶我走,好不好。” 他紧紧搂着江渝,每用一点力诛仙就会多进去一点,随着挪动疼的他浑身痉挛,但他还是死死搂紧江渝两人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小渝。” “你别动了。”江渝在看到诛仙刺进他身体的瞬间就清醒了,什么都忘了,慌忙的想要推开他,但白曜铁了心一样死死抱着。 焦急道:“你松开,你会死的。” “我不会。”白曜嘴硬着,但浑身已经可见的开始虚弱,贪恋蹭了蹭他柔软的头发,随着动作,疼的他拧紧眉头,继续哀求道:“原谅我好不好?” 江渝凝眉,即生气又心疼。 “你在威胁我?” 如果他不答应,白曜就一直这么自残下去,可答应了就意味着要被继续蒙在鼓里。 他轻咬着牙,那可是鬼器诛仙。 “是啊。”白曜音色十分温柔,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我就是在威胁你,对不起,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了。” “如果松开手就会失去你,那我宁肯一辈子就这么疼着。一直抱着你,多好。” “混开。”江渝终于妥协,想抬肩膀却又怕牵动他伤口。“赶紧起来!” 比起狠心又或者冷眼旁观,他确实不如邪灵成身的白曜,不甘心的咬牙。 “你答应我的炖羊肉还没做,别以为今晚受伤了我就能放过你!” 这话已经在变着相的给台阶了。白曜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苍白的唇角扯动:“好。”小心又缓慢松开手,脸色灰白,伤口处幽蓝色魂力还在流逝,看起来整个人都垮了。 江渝松开诛仙,后退了两步,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到底是为了隐瞒什么?连命都不要了。 白曜冷硬的眉头紧紧搅在一起,手指颤抖握住伞柄,诛仙已经贯穿身躯进去一半了,他咬着牙一点一点往外拔出来,随着动作疼的浑身痉挛,最终在还剩下两寸长时狠狠咬牙,五指骤收,蓦然用力把剩下那部分尽数拔出。 诛仙在空中划出弧度,蓝光散开,柔和又凄凉。 白曜浑身一垮,不受控制跪在了地上。 第107章 领证去吧 “你没事吧。”江渝见他这幅要疼死的模样,揪心着想要去扶,但看他浑身散盈光双手一时间又无处安放。 白曜佝偻着身躯,脸色灰白,在这昏暗的室内就像一盏凄美的蓝光水母灯。 “你别死啊。”江渝焦急中福至心灵。“你等着,我给你拿点香烛。” 楚云飞以前不小心晒太阳了或者跟别的厉鬼打架受伤魂力衰弱吃点香烛就好了,赶忙起身,准备去抠搜楚云飞平日里藏在右边数第三个柜子蓝色旧拖鞋里的上等货。 白曜一把拽住他手。咬着牙吸了口冷气,捂着伤口迟缓站起来。 “我没事。” 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在下一刻踉跄倒向江渝。 白曜的体型无论横竖都要略超出他,整个人重量压上去,江渝被他冲击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搂住他往沙发那边挪。 白曜双手抱着他脖子,深深呼了口气。“小渝,我答应你,你想知道的真相很快都会揭开,但不是现在。” “现在我们先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管这些了好不好。”他真的太疼了,这样的伤从他成身修罗千万年来还是第一次。能感觉到体内青炎正在胸腔戳的洞边缘燃烧,命魂伤口飞快延伸修补。 修罗不死并非虚言。 一片纸影从白曜怀里飞出在半空中抖动了两下,楚云飞的魂魄化成一缕青烟飘出来。纸影一直被揣在胸口,白曜自残散出的阴气让他吸收了不少,这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本来楚云飞是想先正正经经道个谢的,结果一看清两人正在以什么姿势对峙的时候,再环顾屋内昏暗也不开灯。 立马“嗷——”的一声卷着纸影窜进下水道去了。 “我们……”江渝抱着白曜,瞪大眼睛看着脱肛兔子一样逃窜的楚云飞,把手伸出去又茫然的收回来,明知故问道:“我们两个很吓人吗?” 白曜搂着他,沉重喘息了两口,侧过脸去不轻不重咬了下他耳垂,压抑低沉的声音更有磁性。“多罗郡王只是比较有眼色而已。” 能在宫斗里幸存下来的MVP,哪一个不是人精。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早被剁碎喂狗了。 江渝一把撸下正在抽他扎在裤腰里毛衣下摆的那只手,那冰凉的爪子还妄图伸进去一探究竟,被及时扼杀。咬着后槽牙问:“你伤的太轻了是不是?” 都疼成这样了,自己抱着他还满脑子颜色,刻薄道:“我再捅你一刀让你冷静冷静吧。” 白曜的下巴枕在他肩头,又把手抬上去,继续不急不缓继续往里摸,眯起细长的眼睛轻道:“好啊,只要你下得去手。”侧过头去亲了亲他耳垂。 “刚才都快吓哭了,是不是心疼老公了。” 两个人本来相拥站沙发边上,江渝抱着他努力往前挪,白曜勾起一抹不可查的笑意,不动声色踩住他拖鞋边。 江渝一拌,两人一起摔在了沙发上。白曜顺势往上一些将他完全压在身下。 “白曜。”江渝喊了声。仰起脖子张牙舞爪挣扎。这人身上还带着伤,他不敢乱推搡只能妄图抓到点什么借力坐起身来。 原本应该印在唇上的吻落到了脖颈上,缠绵一发不可收拾,在白皙脖颈上留下了浅粉色印子。 白曜把他沉沉压在身下,手继续不老实的扯他衣服往里探。 “你够了。”江渝死死捂着裤腰带。“你收敛点,不疼了吗?” 白曜因为受过伤又背着光,那张平日里就雪白的脸此时就像在洁白宣纸上钩出来的一样,连轮廓线都浅淡的没有力度,笑起来让人觉着苍凉毛骨悚然。 强制把江渝紧扣的手拿下来,扯开腰带,狠狠压着不断扭动挣扎的人,趴在他耳边像恶魔一样低哑。 “你知道的,很多时候疼痛都是刺激兴奋的调味品,就像做菜加盐一样,只会让东西更好吃,是不是。” 江渝一怔。 他终于得逞,不轻不重的捏了下。“乖,别动。” “艹。”江渝弓起腰反抗。“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由于你先前的不诚实,我决定这段时间让你戒欲,修身养性,勤俭持家。” “我拒绝。”白曜果然因为他的挣扎而愈加兴奋。 “你事后可以再砍我两刀,但现在必须要听我的。”说着略微起身,抬起江渝下巴居高临下的强硬吻了下去,粗重喘息与野兽一样疯狂的撕咬让江渝尝到了血气。 都这么多天没尝过腥了,白曜怎么能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两人上下交叠躺在狭小的沙发上。江渝动作不开,白曜刚好能得天独厚镇压住所有反抗。终于在愈发粗重的喘息声与亲吻中,江渝胸口深深陷了下去,放弃挣扎顺从了他。 门锁就在这一片衣料摩擦的干柴烈火中发出极小的响动,是锁孔里插进钥匙转动的声音。 江渝蓦然瞪大眼睛,不顾一切的推开白曜。他这辈子第一次反应这么快,手足无措提好裤子弹坐起来,竭力把上衣衣摆往下扯,盖住没有腰带的裤腰。几个动作只用了不到五秒。 白曜也听到了,或者说他其实早就感知到了,只是放任而已。被推起来后一脸烦躁坐在沙发另一端,衣衫松松垮垮,手里还拿着江渝的腰带。 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再继续下去的。 “吧嗒。”门被打开了,江湘琦和祁月月原以为家里没有人,结果看见昏暗室内沙发上两个人影时同时吓一跳,还没等嚎出来。江渝先发制人道:“琦琦是我。” 强装镇定起身过去拍开了客厅的灯,带着丝不了察的拘谨问:“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刚才的一阵兵荒马乱里他忘了收拾自己头发,束在发绳里的许多都被扯了出来垂在肩膀上,领口被拉开很大一片,那一小块粉色吻痕在白皙的脖颈上尤为明显。 祁月月愣愣看着,这场景在某些番里太熟系了,木讷又呆滞转过去,见白曜一脸不爽的低头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目测属于江渝的腰带,眼睛越瞪越大,深深吸了口气后闭上嘴,把那满腔震惊硬生生压了下去。 拉着同样震惊又木讷的江湘琦拖着行李箱嗷嗷回了房间。 “哥哥们好,哥哥们再见!” 房间门被“咣”关上了,白曜毫不掩饰的愉悦笑了声,目中狡猾的露出一丝得偿所愿后的满足。 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每次都要避着那个明明什么都知道的小丫头。 江渝低头看着自己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烦闷闭上眼睛,仰头把乱到额前的头发撩到身后。今天这件发生的太突然了,感觉要兜不住了。 白曜绕过茶几拿着他腰带走过来,从后边掀开毛衣下摆给他穿进裤眼后在钎子里扣好,顺势搂住他腰把人带进怀里,早有预谋道:“我们领证吧。” 江渝难以置信回头推开他,挑着眉梢问:“你疯了吗?” 虽然答应求婚好久了,但江渝总觉着领了证以后身上就有了约束和责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来。况且现在对白曜,江渝自己也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感觉,爱是肯定爱的,可那些可以隐瞒与真真假假的话,始终梗在心里,无法释怀。 白曜耍流氓一样一次又一次压下去,但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 “我想要一个名分。”白曜毫无顾忌的再次抱住他,堪称卑微央求:“我想让你给我一个名分可以吗?” “证明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你那个唯一又特别的人。这样,即使以后我死了,也能光明正大在墓碑上刻江渝伴侣这四个字。在以后人提起白曜甚至于冥帝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江渝最爱的那个人,其次才是别的什么东西。” 江渝抬起肩膀挣开他的束缚。“别胡说八道了。”他本来因为被江湘琦撞见这些事情心里就仓惶不安,白曜再说这些真是火上浇油的添堵。 走到玄关门口换了鞋。“我出去买菜。”不等白曜说什么,他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江渝出了小区门,仰头看着漆黑天空被都市霓虹灯侵染的复杂变幻,真难看。 其实在人类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现代都市蓬勃发展开始的今天,天一直都是这样的。 可是先前的昆仑里的那段记忆,让他短暂忘却了。 江渝深深吸了口凌冬的空气,明显感觉寒气顺着呼吸坠进肺里。 领证吗? 他穿着单薄毛衣任寒风无孔不入的钻进去,这样能让自己更冷静些,轻轻呼了口气——还不行。 在他弄清楚那些事情以前,不想再跟白曜捆绑的更深。一旦被感情完全蒙蔽住,他就永远不会得到真相。 仰头看着这五颜六色发暗又难看的天空。 黎夏。江渝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突然想去触摸那个神,那个前世的自己。 他几万年如一日站在山巅俯视众生云烟,庇护怜悯苍生的同时又忍受着苍生带来的孤寂。在白枫晓出现前连个能跟他说话的都没有。 因为那份责任,他是世间最伟岸的神。也是因为责任,他品尝世间最苍凉的孤寂。 这个神,真可怜。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超市门口,江渝匆匆进去买了几样新鲜时蔬。结完账出门的时候拎着袋子没留神撞到一个小巧的女孩子,把人撞的一个趔趄。 江渝忙拉住重心不稳女生的胳膊,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是我没看路。” 那女生置若罔闻,站稳后抽回手,什么都没说,连目光也没移开,继续愣愣往前走。就像被什么迷住了一样。 江渝觉得奇怪,转过身去看着少女略有些僵硬的背影。她手腕上系了一根鲜艳的红绳,那颜色红的发亮在超市灯光下有些刺眼。 他魂魄一震,本能移开目光,那女生就消失在了来往匆匆的人里。 第108章 学校灵异 江渝回去的时候江湘琦和祁月月坐在沙发上眼观鼻鼻观心看电视吃薯片,这俩姑娘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电视声音都只有一格。 楚云飞不知为什么舍得从下水道里出来了,飘在空中悠悠啃着藏在拖鞋里的香烛。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 江渝本来想好心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了,顺便关心下他的情感生活。张了张嘴还是算了,毕竟那俩姑娘是看不见阿飘的,自己在这里自说自话不用两句她们就会以为有病。 白曜在厨房里炖羊肉,党参与浓汤的香味在屋子里飘荡。 江渝慢慢觉着这气氛有点奇怪。楚云飞闷着嗓子不言不语,两个姑娘畏畏缩缩看着电视。 这一切怎么有种统治镇压下浮在表边国泰民安假象的诡异呢。 他提着袋子走进厨房。白曜正在用勺子撇浮沫。 江渝把袋子搁在料理台上,问:“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不然那两个孩子怎么会津津有味的在那里看新闻联播。 他们的欧巴呢?男神呢?老公呢?欧尼酱呢? “没什么。”白曜盖上砂锅的锅盖,走过来拆开袋子口把里边保鲜膜包好的青菜拿出来,有条不紊拆开包装。“我就说电视挺好看的,那主持人普通话一甲水平,问她们要不要以后考个资格证什么的?” 江渝一脸懵懂。“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曜把择掉老叶子的青菜心放在水盆里洗,雪白的手指上沾着水蹭了蹭他脸,笑着问:“不然你以为呢,你以为我跟她俩出柜了?” 这人完全就是把实话当成玩笑在说,江渝没有察觉,下意识反驳。“没有。” 手下帮着倒腾着袋子里剩下的茄子青椒,嘟囔道:“你应该没那么不靠谱。” 话虽然这么说着,可他心里真没底。迄今为止就没见白曜干过什么人事。 白曜不知所谓的笑了笑,把两只手放在水盆上方甩了两下,羊肉已经炖上了,青菜也洗好了,就等一会儿直接炝炒。 在一片咕嘟声与水龙头流水哗啦声中。他轻飘飘走过去关上厨房门。 江渝掰青椒的手一顿:“???” 果不其然,白曜转过身来,意味不明道:“我们继续吧” 江渝啧了下嘴,后槽牙磨得嘎嘣响,这人怎么比泰迪都欠干。终于忍不住揭竿起义,抬起一脚揣在他小腿上,而后在白曜熊抱过来时矮下腰钻过去,“哗——”打开厨房门,拽着胳膊把人连推带踹赶出了厨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关门前还贴心的从袋子里抽了根黄瓜砸他怀里。 “你有刀,修成合适尺寸好好用,加油!我看好你!” 嘭!厨房门被重重关上。 白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调皮了,决定下次要好好惩罚一下。没有去接,那根顶花带刺的极品黄瓜就落在洁净能照人的地板上打转。 祁月月震惊看着面无表情的白曜,满脑子都是,是这样吗?原来白曜哥才是那个?这怎么看也不像啊?难道自己一直磕反了? 不应该啊。 江湘琦到底还是没有她那么浑厚的阅历,疑惑问:“什么尺寸?” 祁月月赶紧捂住她嘴,小声咋舌:“别问,信息量太大。” 江湘琦呜呜的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实白曜的厨艺是比江渝好一大截的,但江渝实在不敢再把饿狼放进羊圈里撒欢,只能自己炒了接下来的几个素菜,幸亏作为主角的羊肉汤已经炖好。 等他忙活完再打开门端菜的时候,客厅里竟然没有了白曜的身影。 两个女孩终于像平常一样窝在沙发上,咯咯笑着舔屏某卫视新晋当家小生,祁月月嗷嗷叫:“以后等我有钱了,就包养他当小,就安排周二翻牌子吧。” 江渝无言的端着菜送到餐桌上放下,心道:这小娘生猛啊。 楚云飞悠悠飘在他身边,好心解惑:“白爷接了个电话,出去了。”盯着党参枸杞羊肉汤垂涎三尺。“一会儿能给我留一碗吗。” 江渝嘴巴开开合合,无声发问:一碗够吗?你媳妇儿呢? 楚云飞道:“她伤得太重了,还得过两天才能醒过来。”尽管沉睡着,但总算能够在一起了,那张常年二逼的脸上露出丝安详神色。 江渝看着他那张灰白的大饼脸,心里想着:同样都是鬼,外貌上怎么就差别就这么大呢? 白曜是UR级别,楚云飞是R还得再给人家找零。 啧啧啧,果然手捏的就是不一样,偏心啊偏心。 白曜走得匆忙,江渝有些担心,吃完饭后立刻给他打了个电话,铃声一直响着却没有人接。白曜没有回冥府,那他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渝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心不在焉换台。几次三番低下头看手机时间,已经两个小时了,这小叮当会不会遇到硬茬子出事了,毕竟身上还有伤。 身后房间的门吧嗒开了。江湘琦和祁月月畏畏缩缩抱着枕头出来。祁月月父母这周出差去了,所以这丫头自然而然来了他们家蹭吃蹭住。 “怎么了?”江渝转头,把手机即将要拨出去的界面又退出来,看了眼表,都快十二点了。“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哥。”江湘琦穿着一身江渝直男审美选的粉红色HolleKitty睡衣,抱着枕头在他身边坐下,怯怯问:“你能看见鬼吗?” 江渝按遥控器的手一顿,眼中掠过一丝凝重但很快被笑容掩饰过去,笑道:“世上哪有什么鬼。” 难道江湘琦发现什么了吗?不应该的。 自己一直很小心,“能看见”这件事谁都不知道。除了小时候不懂事吓的乱哭乱喊外,长大后他明白轻重就再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知道这个的除了白曜没有别人了。 江湘琦紧紧抱着枕头,一双眼睛充满恐惧,欠身小声道:“有的,我就看见过,看见过好多次。”她吓的脸色苍白,不像是开玩笑,祁月月也在一旁附和点头。“我也看到过,很多次。不仅我们,整栋楼很多人都看见了。” 江渝相信,这又是哪个都市怪谈引发的午夜凶铃。放下遥控器耐心开解受惊小妹妹。“肯定是你们眼花看错了。” “绝对没有!”祁月月笃定。“一到晚上就有走廊里就有黑影穿梭,有时候还能听到莫名奇妙的脚步声,出去看也没有人。”她紧紧抓着枕头,指甲都抠在了里边。“我们学校也是因为这个,突然给我们放假的,因为太多人看到了。” “啊?”江渝之前就觉两个人突然回来奇怪,这周不是学校休息日。但因为当时那种场面尴尬场面也没有心情多问。 有些难以置信,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没有说谎。”楚云飞不知何时飘在身后,那森森的嗓音突然响起。江渝差点没憋住那句脱口而出的“卧槽”。 忍不住捂了捂嘴。 江湘琦惊恐问:“哥怎么了?” 江渝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江渝继续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而已。” 楚云飞飘在他身边,看着祁月月谨慎道:“之前我就觉得这姑娘身上阴气重的不一般,还以为是什么来大姨妈之类的。”女生在例假时阴气会比平常重,气血虚,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楚云飞原以为她是规律性水逆,但如果是在阴宅里待久的话就另说了。 他这么一说,江渝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真有东西在她们学校,那这群孩子就危险了。还记得上次林纪子在学校作祟惨死的无辜女孩。 “你们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看到的?” 祁月月道:“我们都没看到具体样子,只能看到黑影窜过,半夜走廊里总有奇怪的声音,水声,脚步声,有时候还能听到男人的呼吸声,很粗很重。晚上锁好门,第二天早晨却莫名开着。” 祁月月本身就是个胆子大的孩子,上次缥缈村就猎奇的不同寻常,想起那场景,身上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咬着唇缩在沙发里。 “好了好了,别自己吓自己了。”江渝违心安抚:“说不定就是同学恶作剧呢。” “不是的哥哥。”江湘琦继续道:“我们舍管阿姨这些天也很奇怪,以前她对我总是很亲切,很爱笑。但这次回去后她总板着个脸,甚至躲着我。” 她身体弱,那个热心和蔼的宿管阿姨从她刚开始上学开始就总是给她带鸡蛋热牛奶,还单独把她叫过去塞小蛋糕小点心。 江渝失笑,忍不住摸了摸她头。“你还不许人家心情不好。” “不是。”江湘琦继续反驳。“她脸色很难看,有次不小心碰到她感觉身体硬邦邦的,两个手臂全是淤青。”江湘琦撸起袖子给他比划。 江渝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想到了——尸斑。 江湘琦难过道:“以前舍管阿姨最疼我了。现在她远远看见我就走,而且看我的眼神特别……特别凶狠。” 楚云飞趴在沙发靠背上道:“琦琦身上有七窍玲珑心,那是神物,恶鬼不敢靠近也是应该的。” 江渝特别想问:那你怎么不怕? 奈何江湘琦和祁月月在这里,尤其是当下情形,他没办法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楚云飞好似他肚子里蛔虫,得意道:“我是善良的家养小鬼,没啥恶念,也就闹个凶什么的。” 江渝不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知道他一只鬼得意什么。 正当众人在绘声绘色讲这灵异事件时,门口大门突然毫无预兆的开了。 第109章 出柜了 “啊——”江湘琦和祁月月脚尖着,惊恐抱成一团。 “怎么了?”白曜走进来,见这鸡飞狗跳场景,眼角比平常垂的更低,隐约带着丝疲惫。 江渝默默将喉咙里砰砰跳的心脏压回去,尽管他阅鬼无数,但这跟怕不怕没关系。 见白曜有条不紊从锁孔往外拔钥匙,看起来特别想问一句:你哪来我家的钥匙? 但这个问题似乎不用问出口就有答案,又忍不住开始庆幸这大神是拿钥匙开门而不是当着全客厅人的面堂而皇之穿墙。 两个女生看清是白曜那张好看的脸,这才停下尖叫。祁月月撇着嘴带哭腔抱住江湘琦哼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追到咱家来了。” 白曜看向江渝。 江渝耸肩。“她们在说宿舍里闹鬼的事,还挺凶。” “闹鬼?”他不动声色又滴水不漏的打量了遍正嘤嘤嘤的祁月月,这姑娘被看的不好意思,连忙拉了拉睡裙边。 白曜淡漠像是菜市场看完灌水猪肉一样点评:“阴气确实够重。” “啊?”祁月月被这话吓到了,惊问:“那怎么办?我要做法事买符吗?” “你又没死为什么要做法事。”白曜无所谓摆了下手。“拿桃树枝扫扫就好了。”说着转过身迈开长腿往厨房走去。 “我饿了小渝,你给我留饭了吗?” “你不早说。”江渝仿佛是忘记给辛苦养家丈夫做饭的娇妻,心虚的跟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吃了,简单煮碗面吧。” 厨房门吧嗒被关上了。江渝神经一震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惊觉自己大意了!一时不察竟然把自己送进了狼窝。 白曜单手撑过来把他顶在身后门上,额头相抵,逼他抬起头来,两个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白曜看了眼门外方向,提醒道:“别发出声音哦。”挑开发绳为他把头发散开。 “我是无所谓,但让她们听到就不好了是不是?”说着冰凉的手指开始解他腰带。 “你——”江渝盯着他的眼睛,下一瞬就在冰凉的手触摸到皮肤的时候弱下来。 白曜滑凉的手探进去游走着,抬起他下巴极轻蹭了蹭柔软的唇,带着贪婪的笑低声问:“你想吃面条吗?嗯?” 江渝红着脸,微微张开的唇瓣颤动却不敢发出一起声音,眉头紧紧搅在一起。 两人再出来时,江渝脸颊明显比进去的时候更红,额头上与脖颈上冷汗还没有干,绒发打着圈粘在鬓边有种迷人的魅感。 白曜跟在他身后不急不缓跟着,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连垂下去的那点眼角都以双倍弧度扬了上去。 江湘琦见江渝整个人都有点不对,眨了眨眼懵懂问:“哥你……怎么了?” “就那个……”祁月月从两人进厨房开始就脑补大片,此时忙将人捂住嘴一把摁下打断,语重心长教育:“不懂的问祁老师,不用麻烦哥哥。” 江渝仰头,松开的长发顺着动作垂下,无奈又深深吐出口气,紧了紧眉头,白曜总是这样不分场合的放纵,觉得自己在出柜高压线上疯狂踩踏。 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有点疼,他只能暂时似坐不坐靠在沙发扶手上,拎起桌上一包薯片毫无预兆甩手往对角砸过去。 江湘琦刚被祁月月松开,见这场景又忍不住问:“怎么了哥?” 江渝坦然道:“没事,手滑。”狠狠瞪了眼被薯片砸了还依旧笑容猥琐的楚云飞。那货在用眼神不断qj他。 士可杀不可辱! 白曜在他爆发前一秒走过来挡楚云飞视线,头也没回只是极轻压了下眼角。 刺骨寒意与压迫袭来,楚云飞忙不迭窜回下水道体验快乐去了。 “好了,你累了。”白曜为他按了两下酸疼的腰。“回床上好好休息吧。”修长手指有意无意拨弄过他耳边柔软头发,用仅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补充:“乖~我的小猫儿。” 江渝冷冷瞥他,表意十分明显——你再敢乱叫试试。 白曜觉得有些事也该让他明白过来。松了口气回身对两个装聋作哑的女生问:“你们看得见吗?” 江湘琦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祁月月的反射弧已经以纳米为单位的结束,疯狂摇头,笃定配合。“看不见!” “很好。”白曜欣慰,对于她的上道十分满意。“明早去上品吃早茶,我请。” 说完矮下腰,把毫无防备的江渝轻而易举横抱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是。”江渝惊看向江湘琦,然而那小丫头好像已经跟着祁月月入了邪教,满脸都是——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哇哇,好好嗑。 他的心突然漏了一拍,有些恍惚又不真实的感觉,呆呆望向白曜,别他妈给这群孩子催眠了吧。 白曜今日对两个女生的配合十万分满意,回头好脾气道:“如果害怕的睡不着就在客厅看电视,一会儿我出来陪你们。” 他刚拧开房门,灯就自己亮了起来。 弯腰把江渝放在床上,顺势凑近嘴边吧唧亲了一下,感觉真甜。 “白曜。”江渝没有去搭理他这些小动作。盯着那双漆黑瞳孔凝重问:“你对琦琦做什么了?” 祁月月那成天不着四六的脑子他知道,那丫头满脑子CP,小区门口俩公狗都能拉郎配。 可江湘琦不是,她从小乖巧,连看偶像剧男女谈恋爱都会蜜汁脸红,堂而皇之看着自己哥哥和别的男生搅基,这反应太不寻常了。 “没有。”白曜坐在床边,转身往里进了进。明亮灯光下,江渝的每一寸皮肤都被浸了柔和的光,十分好看。 白曜抓住他的手亲了亲屈起的指节。“我跟你说件事情。”他把诛仙召出沉沉放在江渝能随手拿到的身边。盯着眼睛诚恳道:“你可以生气,可以捅我,但不许赶我走。” 江渝本能挑了下眉梢,指尖抚上漆黑伞面,警惕问:“你对琦琦做什么了?” 白曜出了口气:“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她了。” 江渝缓慢瞪大眼睛,几乎是咆哮跳起来。“你是不是疯了!” “对不起。”白曜安抚:“我实在太想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了,她是你唯一的亲人,我希望能得到肯定。” 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江渝见他露怯但又虔诚的目光,怒火中烧的心被掐了下,又不忍心再发脾气。 手紧紧抓着身下床单问:“琦琦怎么说?” 白曜道:“她说,多一个哥哥很开心。” 江渝抬起眼,朦胧眨了两下,有些难以置信的再次确认问:“她真这么说的?” 白曜笃定:“是的。” 当然不是,当时的场景其实是这样的。白曜问:琦琦,我跟你哥哥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湘琦怯怯道:没了。 白曜:那就好,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了。 江渝笑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在脸上蔓延开来,无声松了口气,心口最为沉重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放松的往后仰倒在柔软大床上,喉咙滚动了下,他握着白曜的手道:“那就好。” 他一直害怕江湘琦排斥甚至厌恶这样的自己,战战兢兢又违心的隐瞒,生怕把她吓到。 可现在自己妹妹能说这句话,由衷的接受自己和自己特殊的爱人,真的很开心。 闭上眼睛,深深吐出口气。 白曜把他哄睡后,回到客厅陪两个女生看电视。可无论看什么,青春偶像,谍战热血,上古神话他都坐在那里毫无波澜,与其说是看电视不去说在上神。 祁月月见他索然无味盯着屏幕,思想大概在跟房间的酣睡的江渝在一起,抱着枕头小心问:“白曜哥想看什么?” 白曜本来想说没什么,但脑海中突然想到江渝之前说过的西游记。于是说了句:“西游记吧,你们觉得呢?” 事实证明,他确实不是直男,起码还会照顾女生感受。 祁月月勉强点了点头。“我觉着挺好。经典。”从节目单里翻出82般西游记,由第一集 开始播放。 白曜眼中总算有了丝神采,在看到孙悟空大闹天宫时,他还讥诮点评:“就该如此。” 祁月月跟陈湘琦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得到肯定——这是个人才。 第二天是个休息日,熬了一夜索然无味看了十多集西游记的女生们早饭都没吃,再也不怕什么鬼鬼怪怪,满脑子都是,“你是猴子请来的枕头吗”。 回到房间栽倒就睡。 江渝打开房门,豁然看到依旧坐在沙发上一脸兴致看电视的白曜。 呦呵~什么剧能入的了我们小叮当的眼,好奇的转过去看了下。 西游记。 好吧,小叮当这种中二病晚期确实会喜欢孙悟空这种叛逆野猴子。 江渝去厨房简单热了杯牛奶,从排水口给楚云飞塞了把香烛进去。 白老板友情赞助了一冰箱吃的,江渝翻出一袋超软牛奶杂粮吐司,抹上黄油转两圈后叼着坐在白曜身边,双腿搭在沙发上,极为自然靠着他坚实的肩膀。 “小叮当。”江渝把咬了一个圆圈的吐司从嘴里拿出来。 “琦琦学校的事,我们去看看吧。” 第110章 真正的责任 “好。”白曜为他拿了个靠枕垫在头下,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江渝吃完面包片把手指上的油啧干净问。 “看到哪了?” 白曜扬了扬手里的遥控器。“平顶山遇险。” “这个故事我很喜欢。” 江渝:“啊哈?” 白曜道:“天上诸仙本就如此丑陋。” 江渝问:“就没有一个你喜欢的?”一棵树上的叶还各不相同,天上仙布星罗,在白曜心中就没有个好的? 白曜道:“没有。” 江渝指了指自己。“那我呢?”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吗? 白曜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你是神非仙,不该拿自己同尔等丑物相比。” 在他眼中,神是上古后裔,天地间万物始源值得尊敬。而脱身于万物,只修了几千年灵气便敢开府称仙的那群丑物,欺世盗名,承上古神誉揽到自己身上,弄的如今人神仙不分,可笑至极。 “……”江渝突然觉得他这话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沧溟第一次见面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生来高洁,当立于昆仑山巅,不该与这污秽之物为伍。 冥界,诸仙,自己都不能跟他们玩耍。不然就是堕落。 他大体总结了一下,自己上一世就是颗苦命小白菜,不配有任何小伙伴。 江渝看着电视,漫不经心问:“我以前为什么要守护昆仑山?” 就像警察审问疑犯时候,会颠来倒去问相同的问题,以求在细节上突破漏洞,江渝再次把已经知道的问题拿出来闲谈一样问他。 白曜不动声色的屈了屈手指。“承女娲职责。” 江渝明知故问:“女娲不是补天去了吗?补天之前是个守山的?” 白曜轻轻嗯了声,看了他眼。 江渝垫着靠枕躺在他腿上。“我想过一个问题,昆仑既然拔地而起,那么多人都上不去,那为什么还要放一个能打开天堑的神上去。” 这是他昨天晚上恍然想到的,一直觉得黎夏守护凉风不死秘密理所应当。 可如果没有黎夏,以神之力拔地千丈的昆仑,后人根本就没有任何通道能上去。 与其说黎夏是守护者,不如说是他拥有的开启天堑力量才引发了一切悲剧。 女娲既然要封印不死的秘密,为什么还要留下一把打开通道的钥匙,就不矛盾吗? 白曜瞳仁猛烈缩在一起,浑身血液刹那间冰凉刺骨,终于到了这一步,这个最为致命的问题。 他一直隐瞒的,害怕的,欺骗的,甚至封印江渝记忆,其实都不是为了掩盖白枫晓捅黎夏的那一刀,也不是两人曾经。 而是在这一切下牵扯出来的,黎夏临死之前告诉他的,自己真正使命。 那是连苍溟都不知道的责任。 指甲深深切进掌心,白曜并没有说话。想就这样结束这话题。谁知道江渝并不肯,抬手摸他下巴,眨着眼睛问:“说呀。” 白曜沉肩,已经没有任何能圆过去的谎了。“我不知道。” “好吧。”江渝漫无目的看着天花板,知道这次已经是把他逼到绝境了,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黎夏真正死因或许并非血祭,守护苍生,维护昆仑或许只是一个幌子,甚至凉风之上有没有不死秘密都要另说。 白枫晓那一刀或许是突破。 江渝转了眼珠,淡棕色瞳孔发着柔和的光,问:“上一世,你为什么杀我呢?” “叮——”手机铃声就在此时突然响起。 白曜几乎是瞬间推开他站起来,摸出手机瞥了一眼直接摁灭。 江渝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发颤,略微诧异。 白曜竟然在害怕。 他主动去拉那双冰凉的手想安抚一下,结果白曜直接推开。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说完不再看江渝一眼,三两步走到大门,拉开离去。 他生气了? 江渝抱着抱枕愣了半天才意识到,一时间心情复杂。 白曜从认识以来无怨无悔的纵容和百依百顺让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人也是有脾气会跟自己生气的。 “胖子。”江渝去厨房唤出下水道里的楚云飞。双手撑着光洁照人的台面。“问你个问题。” 楚云飞的头从出水口钻出来,嬉笑着犯贱的话还没吐出来,见江渝心事重重又憋回去了。 “你知道妖神黎夏吗?”江渝靠在洗手台上道:“女娲心头血。” 楚云飞茫然摇了摇头。“女娲心头血做成的血豆腐吗?” 江渝翻了个白眼。“算了,指望不上你。” 楚云飞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小鬼,这种上古秘辛怎么会懂。 “啊!烦死了!”江渝暴躁的把自己头发抓成了鸡窝。这件事,到底该不该继续追查下去,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烦躁迷茫,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如果像个普通人一样,看不穿猜不透,在完美的谎言中溺死,会不会也是一种幸福。 这出锋的心智在保护他的同时也在伤害他和他最爱的人。 一直到晚饭,白曜都没回来。 第二天早晨,送走了江湘琦和祁月月。江渝假期到头,照例去上学。 一上午他都心不在焉,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 昨天下午后白曜始终没有联系他。他翻出通讯录犹豫许久又掐灭,终于熬到下课,忍不住拨出那个号码。 不在服务区。 江渝心瞬间凉了一节。觉得两人这相处模式真操蛋。 白曜想找他——随时随地。 自己想找白曜——从来找不到。 妈的,乔布斯都带走了还差个信号员吗!冥界敢不敢普及现代化都配齐了! 又这么过了两天。 江渝心态转变曲折,从一开始的“等你跟我道歉”到后来的“等你联系我”再到现在“只要我联系上你就好了”。 一个陌生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江渝怕是白曜换号,上着课呢,猫腰在课桌下按了接听。 电话一接通,传来的竟然是江湘琦的呼救:“哥!哥!救我,快救我!”她那里的信号好像很不好,刺啦刺啦时断时续。 江渝惊站起来,问:“你在哪!” 电话中断。 江渝脸色瞬间煞白,在同学老师惊诧目光中风风火火冲出教室。直接跑到马路中间拦了辆车心急火燎往江湘琦学校赶。 他如坐针毡的坐在后座上,暗骂自己太大意了,明明知道有不干净的东西,为什么还不去看看。 这两天一心都扑在白曜身上了,忽视了妹妹,此刻简直想扇自己两耳光。 终于到了学校后,江渝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个学校,怨气笼罩了整个校园,黑云压顶,那股黑色酸涩之气成了实体般在校园内漂浮,呛的眼睛生疼。 门卫室是空的,江渝咣当抓着伸缩门顶从顶上跳进去。 校园里万籁俱寂,空无一人。 幸亏他还记得祁月月说过,她们实在新建宿舍楼看到的不干净东西。 江渝找到了那所新建的宿舍楼。 楼下有个黑影。他远远停下脚步,掌心银光一闪,龙雀握在手里。 白曜不在身边,他只能靠自己了。 双手握刀壮胆往前走。“谁在那里?” 那人身上穿着学校统一配发的员工制服,随着江渝走进,头嘎嘣嘎嘣在脖子上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望向他。 江渝寒毛轰的炸开。心想:这大概就是那个宿管阿姨了。 她吞吐僵硬的舌头。“进去吧,等你很久了。” 江渝没有心思考虑这是不是个套,看着漆黑楼门,咬牙狠心冲了进去。 整栋楼像是发生了重大火灾一样,怨气聚成浓烟滚滚。 江渝眼睛被呛得流泪。反持长刀抹了把鼻涕眼泪。扶着一边栏杆摸索着往上爬。 不知道爬了多久,还没有到楼顶,更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遇到鬼打墙了? 江渝咳嗽着,看着浓烟密布的四周暗暗叫苦。 怎么办? 脑中就在此时闪过一个画面。他突然想起什么,手中长刀划过掌心,雪白刀锋沾了他的血,挥刀往前一甩,地上漂浮的烟雾躲避般往后退。 “果然。”江渝扬起嘴角。“看来电影也不完全是骗人的。”这一招,完全是跟着楚云飞看电影僵尸先生学来的,没想到真有用。 故技重施,挥着刀在楼里找了一圈。没见到一个人。 “琦琦,琦琦!”他焦急喊着,一口怨气呛进肺里,火烧火燎,他捂着胸口咳嗽。 跌跌撞撞往楼顶上跑。楼顶怨气更加浓重,伸手不见五指,江渝十分讨厌这种昏暗漆黑的颜色。 远处站了一个人,江渝只能大体看到他的轮廓。 那人头上有一对角,是龙?还是鹿? 江渝一边捂着嘴剧烈咳嗽,一边问:“你是谁?” 黑影缓缓转过头来,一双赤色眼睛尤其明亮。 被那双眼睛看着,江渝顿觉头痛欲裂。 龙雀咣当掉在地上, 他痛苦捂着头,黑影缓缓朝他滑来,江渝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靠近,视线越来越不清明…… 就在黑影即将要触碰他时,诛仙赫然悬浮在江渝眼前将那东西直接震退。 “滚开!” 白曜瞬至江渝身前,握住诛仙死死盯着那东西,魂魄在体内不安震动,他阴沉道:“以后的生生世世,你的对手都是我!” 再睁开眼的时候,江渝看到了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是梦? 他喊:“胖子。” 楚云飞穿门而入。“干嘛?” 江渝坐起来问:“我怎么回来的?” 楚云飞鄙夷道:“傻了吧,放学自己走回来的呗。” 江渝捂着头。“还真是做梦。”这梦也太真实了。 楚云飞贱兮兮问:“春梦?梦到白爷了?” 江渝不耐挥手:“滚。” 拿起床边手机看了看,周五了,白曜已经失联四天了。重重躺回床上。 那货究竟生什么气,自己不就是问了个问题。再大的气这么久也该消了吧。 替自己辩解:不是我不联系他,实在是联系不上。 在电视里这叫什么来着? 冷暴力,对,这就是冷暴力!一般冷暴力的男生都不配有女朋友! 他这么想着,踢上拖鞋,一拉开门。煎蛋香味扑面而来,白曜端着热好的牛奶从厨房出来。见他愣在那里,很明显的避开目光,生硬道:“吃饭了。” 江渝揉了揉眼睛,他还在那里。愣愣走到饭桌旁。早饭很丰盛,虾仁烧卖,三鲜蒸饺,焦黄的糖心蛋,海鲜粥。 他拾起筷子看满满一桌早餐。“就我们两个人,为什么准备这么多。” 白曜没有说话,低头给他盛了粥,倒了牛奶又倒了杯橙汁,全部伺候着摆在面前。江渝再厚的脸皮也有些挂不住。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出口。 江渝愣了一下,白曜道:“我跟你道歉。”深深出了口气。“我那天过分了,不该推开你的手,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其实那天刚出门他就意识到自己过分了。但想起以前把江渝惹恼的种种场景又不敢再扭回头来,怕他骂“滚”。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都远远的跟在江渝身边,只是对方不知道而已。 打不通电话不一定是在冥府,也有可能是真的关机。 江渝心虚,这些天要爆炸的怒气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烟消云散,觉得自己真的要被这人惯坏了,每次的对不起都要由对方说。 夹了一个包子放在他盘里。“呐,这次错在我,不应该逼问你不想回答的问题。我认了,你不许跟我争,我跟你说对不起,你要说没关系知道吗。” “对不起。” 白曜看着他,很轻很轻的笑了:“没关系。” 这样好的人,怎么能不拼尽一切护着。 江渝夹了个饺子塞进嘴里。“今天你有没有事情?” 白曜问:“怎么了?” 江渝道:“我想让你陪我去琦琦学校看一下,我昨晚做了个梦,感觉不好。” 白曜眼珠极小的转了下,不动声色问:“什么梦?” 江渝按着太阳穴回忆。“我梦到琦琦学校出事了,怨气很重,呛得人睁不开眼。后来有一个头上长角的人出现,也不一定是人。眼睛猩红。” “额……”他拄着筷子纠正。“不是你那种,就像是西游记蛇妖一样,发光的红,明白吧。” 白曜点头。 第111章 来临之前 白曜吃过饭后惯例的收拾了碗碟,背对着江渝站在水池边从容不迫洗,自从他开始掌厨,江渝就过上了饭来张口还不用捞凉水的生活。 白曜边把洗干净的白瓷碟擦干放进消毒柜里。“你不愿意洗这些东西,等我让人送个洗碗机来吧。” “我才不要。”江渝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心安理得看着冷眼杀伐的冥帝大人缩在他这小小的厨房里收拾,还不忘哄人奉承:“这不是有你嘛,我要那废水的玩意儿干什么。” 白曜拿过软毛巾擦了擦手,走过来抱住他腰,两人对视。他道:“我们以后就这样好不好。你只是江渝,我只是白曜。我不想告诉你的事情,你不要再问。”他这话说的堪称独断专横,自己也觉得有点大男子主义,声音放柔又加了一句。“我保证,很快你就会知道所有真相。除了捅了你那一刀,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江渝目光转到一边,看着光洁的大理石料理台,他已经从无数经验中总结出来,在白曜面前死不松口也不会得到任何结果,两个人只能因为这个闹出不愉快,模棱两可道:“再说吧。” 白曜低头啃过来:“不行,你答应我。” “行了行了。”江渝后仰拖住他下巴。“别闹了,出门,去琦琦学校。” “好。”白曜颇为遗憾的松开手,不敢在这个时候追击,问:“你不上学吗?” “哎呦喂。”江渝烦躁抓了两把头发。“我都给忘了。期末了,今天好几门考试。” 这可是他万万不敢请假也不敢逃的。“艹!那怎么办。”江湘琦那里他不放心,不能再拖。 白曜提出自己的建设性意见。“不上了吧。” 江渝顶着一头乱草看他,说出了那句《喜剧之王》的经典台词:“不上学,你养我啊。” 以白老板的人力物力财力,当然可以心安理得的接一句。“我养你啊。” 江渝嗤笑,随后一本正经跟他宣扬自己的价值观。 “我一直以为,夫妻的婚姻关系稳定呢是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我虽然毕业以后肯定赚不过你,但起码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不用做个寄生虫。” “这样将来某一天你又看上别的小白脸提起裤子走人的时候,我也能继续生活下去。” 他拉开厨房门走出去,白曜默默跟在身后,冷不丁开口。“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江渝笑,拿起外套穿好,捋顺衣领。“你那么厉害,只手遮天,我惹得起吗?还不就是好好过自己的,然后一直记恨你,等死后说不定还能去地府见你一面,感慨一下我这年轻的荷尔蒙喂了狗。” 白曜低下头只是配合他这玩笑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反驳?”江渝问:“按往常你不都应该说我不是,我没有,我不会的。” 白曜搂住他脖子,趴在他耳边极轻道:“如果真有那一天,那肯定是个梦。你闭上眼睛睡一觉,再醒来就好了。” 江渝眼角跳了下,侧过脸似笑不笑看他。“你知道我现在有龙雀吗?” “你知道ED吗?” 白曜:“……”松开他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不敢了。” 路上两个人商量好让白曜先过去看看,等江渝考完试再赶过去。 “白夫人。”下车前白曜勾住江渝衣领飞速凑到嘴边亲了下。“好好考试,挂科要惩罚你的。” 江渝不屑翻了个白眼。“二十钟交卷,成绩90+,我可是穿雀氏纸尿裤长大的boy。超一秒钟我让你78小时。” 白曜目送他进了校门,走过甬路,最后转了弯消失在视线里。好久后他还站在那里,就像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样,紧紧跟随的不舍目光让人觉着凄凉。 这种大教室里的考试,他家都喜欢提前去坐后排,江渝进去的时候看着乌压压一群人,刚开学第一节 课都没这么齐过,上座率MAX呀。 “江渝,这——”一个男生站起来跟他招手,把旁边位置的书包拿下来。“快,给你占了位置。” 江渝:“谢谢啊。”不用他提醒,十分上道:“我知道,写完卷子翻页立起来。” 男生一脸“你懂我”的表情。 江渝这种长得好又没脾气性格,是很有人缘也很讨同学们喜欢的。 “哎,江渝。”男生拿笔尖戳了戳他胳膊,目光飘向远处暗示道:“你看那边。” 江渝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一个长相典雅的女孩子,头发标准黑长直,脸上也只是淡淡化了个妆,带着古典美。 男生问:“你觉怎么样?” 江渝实话实说点评:“长的还行,就是瘦了点,眼神不够媚。”打量瘦削的肩膀和毛衣下盈盈一握的细腰。 “也没肌肉?” 男生神情变得诡异。“你要肌肉做什么?” 江渝眨了下眼,自己都没发现,潜意识里已经养成了拿所有人跟白曜对比的习惯,低下头佯装镇静翻了翻手里的书。 “没什么,好看。” 男生神情更加诡异。“你不是喜欢温柔贤惠的薛宝钗吗?什么时候口味了?” 江渝:“我喜欢温柔贤惠有肌肉还能打外加复活buff的不行吗?” “温柔贤惠,有肌肉,能打,复活buff,那我知道了。”男生一一罗列后鄙夷的了然。“畜生,你竟然一直觊觎我童年女神奥特之母。” 江渝:“……”这人他娘的该不会有什么病吧。 男生入戏太深,痛恨谴责:“我们光之国银十字队不会放过你的。”左手背垫在右手手肘下,Duang~Duang~道:“母亲破坏光线,发射!” 江渝:“告辞!”拿起书要溜走换个位置。 他一介凡人不配跟“光之国银十字队员”坐在一起。 “别别别。”男生忙拉住他胳膊,把活体小抄摁下。“我开玩笑呢,别走啊。” 他光速恢复正常,终于暴露自己的目的,凑过来狗舔门帘露尖嘴的讨好:“嘻嘻嘻,你帮我要那个女生微信,晚饭我请你吃火锅。” 江渝啼笑皆非挣出手臂:“我谢谢你啊,我今晚吃我媳妇做的。” “啊?”男生惊讶。“你有女朋友了?谁?是不是上次那个音乐系小天鹅。” “不是。”江渝道:“那小天鹅算什么。” “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个腿长腰细怀绝技的长发美人。” 男生还想追问,江渝故意吊他胃口,拍了拍肩膀。“我去帮你要微信。” 他快步绕过去走到前排女生面前,她正撑着额头看密密麻麻标记的复习资料,白皙的手腕上有一根鲜艳的红绳。 江渝眼睛刺到哪红色,魂魄紧跟着一震。 这什么东西? 女生察觉到目光,恍惚抬起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她脸有些僵硬,神态极其的不自然。 “同学。”江渝这些事情干得多了,压下心中异样,瞬间开启十级战斗状态,眼角以毫米压下,勾起唇角轻道:“我同学想跟你处个朋友,可以把你的微信给我一下吗?” 是的,只要你有脸,就是可以这么干净果断又利落。 女生怔怔看着江渝,神情认真的好像在做六级听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可以。” 江渝心想这女生可能听力有些障碍。熟练的伸出雪白掌心递到她面前,女生就着他手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 她的动作也有点迟缓,笔尖甚至有点跟不上,一串号码写的歪歪扭扭。 “你没事吧?”江渝见她是在不对劲,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女生摇头,好像想笑,干巴巴扯动面部肌肉却没有笑出来。 怎么感觉她像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身体一样。 江渝狐疑回去,男生迫不及待伸长脖子拉他手。“给我给我。” 江渝摊开手给他看,目光还一直望着女生方向,她手腕上的红绳触目惊心,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唉,你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吗?哪个学院的?”男生一边倒腾手机添加微信一边头也不抬道:“周六带出来玩吧,刚好我生日。” 江渝敷衍:“再说吧。”打开书翻了两页,那红线确实眼熟。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别再说啊。”男生抓住他手腕。“你来了才有妹子愿意来,你不来我生日过的就跟上坟一样凄惨。” 江渝似笑非笑把手腕扯回来:“我是为了你好,要是把美人带去了,你生日会更凄惨。” 白曜独自一人潜进江湘琦校园。正是上课时间,宿舍区十分安静,只有离最近那栋教学楼偶尔会传来起起伏伏的读书声。他站在宿舍楼顶,看着地面上一片焦黑深深呼了口气,凝重抬起手将一切痕迹抹去。 水泥噼里啪啦重新覆盖上楼顶,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身影一闪站在值班室门口,冷冽瞥向双幽暗眼睛,符箓挥手甩出,直接贴在舍管阿姨脑门。那女人突然疯了一样瞪大眼睛,张开嘴发出凄厉尖叫,门窗上玻璃瞬间被音波激的粉碎,好像猛烈的五级爆破。 然而这一切都被阻隔在无形的结界之内。 尸体上窜出一道黑影,白曜反手收进了袖子里。 结界散去,破碎玻璃尽数归位,阿姨安详的趴在桌子上。 第112章 保护 江王子言出必行,十七分钟写完,留了三分钟给旁边兄弟抄,然后压着二十分钟的线交卷, “喂——”那男生在他离开前拽了他后腰一下,压低声音喊:“周六晚上blue bar,你不来就没你这兄弟了。” 江渝实在不想要这种见色忘义的兄弟,无奈摇了摇头。 正当他满怀雀跃准备拦辆车去找白曜的时候。 门口扎眼的停了辆崭新的蓝色阿斯顿马丁,还是已经停售的车型。白曜像往常一样靠在车上。但不再是一身笔挺西装,上身穿了件卡其色休闲飞行夹克,浅蓝色牛仔裤,头上还戴了顶棒球帽。 江渝眼前一亮,注意力一下子由车转到了人。 三步并两步跳过来。“可以啊。”他上上下下打量白曜。“这起码年轻了起码二十岁。” 白曜顺手搂住他肩膀,打开车门把人摁进去。“都十几万岁的人了,还差这二十岁吗。” 江渝系上安全带,双眼睛还在乱瞟他:“怎么今天突然这么穿了。” 白曜绕道驾驶座矮腰钻进来,边倒车边随意道:“觉得你会喜欢。” 这句话简直就是有标准答案,江渝照本宣科:“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问:“学校的事情怎么样了?” 白曜既然这么快回来,就说明解决了吧。 锃亮的蓝色阿斯顿驶进马路,汇入来往的车流之中。白曜鼻梁上带着浅色墨镜,闲散道:“只是几只小鬼而已,弄了点东西所以在作妖。”他侧过脸,难得俏皮朝江渝眨了下眼睛。“你老公这么能干,当然挥挥手就搞定了。” “我现在送你回家。” “送我?”江渝敏锐听出这语境里的形单影只。“怎么?你不回去吗?” “我还有事。”白曜道:“快过年了,白家那边的福利奖还没发,我去看看业绩,给安排一下。你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这样啊。”江渝沉沉靠着柔软椅背,并没有说吃饭的事情,脑中不着边际的开始揣摩。“你说你地府boss堂堂冥帝,还在人界开除妖机构,这就是传说中的屎比肉香吗?” 白曜单手抓方向盘,腾出手来宠溺摸了摸他头。“并不是。” “其实白家主要的职责是监察,监察人魂走向与轮回运行。是整个冥府最核心的业务,地底下苍溟弄进来的那群傻逼结党营私,搞得乌烟瘴气,我懒得跟他们折腾,所以就建立了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部门。然后微服私访做这个家主,也算是忆苦思甜体察民情。” 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白曜不想带十殿那群智障一起玩耍,所以把公司核心业务挖了出来,留一个空壳给他们折腾。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纵容不管的原因。 “哦,这样啊。”江渝算是接受了这解释,手指从下巴上拿下,扭过头开始点菜。 “今晚吃生蚝炖豆腐吧。还有韭菜炒猪肝。其它的做你想吃的吧。” 白曜眉梢一挑笑了出来。“你是在暗示我吗?” 江渝:“???” 飞速反应过来后暗暗骂了句:“艹。” 白曜侧了侧头。“放心,晚上我一定好好表现。” 江渝:“滚。” 车在小区门口切边停下,江渝解开安全带钻出车门前白曜突然拉住手臂把他拽回来,低头在唇上印了冰凉一吻。 他注视着江渝浅棕色瞳孔,眼里好像有两簇小火苗。 “小渝,我永远爱你。” “好。”江渝摸了摸他的下巴,这次并没有照本宣科的回复他——我也爱你。 带这些调侃狡黠一笑:“那你就爱着吧。” 说着,跳出去“咣——”甩上车门。 道路两边枯木萧瑟,寒风吹起他外套的衣摆朝后翻飞,江渝回头,在杂乱发丝扰眼中很轻的回了句。“傻子。” 江渝站在客厅落地窗前,手臂抱在胸前,轻轻咬着食指指节。看着小区门口蓝色车身划过一个好看弧度掉头,上了马路驶向远方。 安排白家业绩?江渝失笑,偌大的家族用得着他冥帝亲自操持这些鸡零狗碎的事。 他拖着脚步来到厨房,不急不缓喊了句:“胖子,你出来,我问你点事。” 楚云飞从排水口钻出头来。“什么事?哎,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纵欲过度吗?年轻人啊,要懂得节制。” “少废话。”江渝并没有跟他开玩笑心情,两手插在裤兜里一抬眼,一直温顺的目光压紧有了几分逼迫意味在里边。 “他从什么时候让你跟着我的?” 楚云飞闻言,死灰的脸上飞速闪过一抹惊诧,甚至来不及掩饰就暴露了。 江渝轻轻一笑,带着讥诮。“果然。” “我……”楚云飞到底死了几百年,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个阴谋论,论心机江渝甩他二十八条街。 “你如果不说实话,就回他那里去吧。”江渝从容转身出了厨房。“告诉他,是我把你赶回去的。” “别别别。”楚云飞迫切从排水口钻出,眼疾手快抓着江渝胳膊苦苦央求:“江渝,江大爷,江爷爷,你别这样,有话好说,你别赶我走,白爷要是知道了我会永不超生的。” 江渝大刀金马的往沙发上一坐,抬起一只眼皮。 “告诉我,我是谁?” 第一个问题,只是他在测试楚云飞在这件事里的重量。 楚云飞:“……” 江渝这个‘我是谁’问的绝对不是‘你是江渝这么简单。’ 他看起来要跪下了。“我就是一个……白爷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怎么敢问呢,这事我真不知道。” “我就是从那个阴穴逃出来,遇到白爷,我们俩生前有过几面之缘,我还要等薇儿,不能去投胎。所以白爷就跟我做了个交易,让我来找你,看护着你,作为交换我留在人世的事情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这样,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他苦着脸急急道:“归根究底还是咱俩亲,我这也是没办法。” “你还没说全吧。”江渝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只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没这么大诱惑,有执念的鬼魂是无法投胎的,况且你跟白萍薇的那个什么契,只要她留恋尘世你也投不了胎。你答应白曜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的身份,神明黎夏,你待在我身边你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比如说,魂魄固定,让你可以继续留恋尘世却不死不消。” 此时的江渝,浑身锋芒战斗力全开,那股无法直视的慧敏令人胆寒。 楚云飞瞪大眼睛直直望着他,配上那张缺乏血色煞白的脸说不出的惊恐。这次他是真跪下了,抱着江渝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央求。 “对不起,对不起江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不能说啊,我要是说了白爷会弄死我的,不,是生不如死。” 江渝居高临下瞥着趴在脚边的鬼,抽了抽腿。面无表情道:“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因何而死?” “……”怎么又是超纲题。 楚云飞抱着他腿仰起头一脸生无可恋。“这次你相信我,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灵物,待在你身边会有力量,我连你具体是花是草,是天鹅是蛤蟆都不清楚。真的,我发誓!”他举起手信誓旦旦保证。“我真的把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 “你才是蛤蟆。”江渝一脚将他踹开。“你全家都是蛤蟆。” “是是是。”楚云飞主动凑过来把半张脸贴地,半张脸贴在他鞋底上,怂的无法直视。“你是老大,你说啥都对。” 江渝没心情跟他耍贱,挪开脚嫌弃道:“起来吧。” 他相信楚云飞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正如他所说,只是一个小鬼。能说出这些就已经是全部了。 “嘿嘿。”楚云飞讨好般蹭过来。“别生气了。” 江渝撇了他眼。“蠢死你算了。” “这事不是白曜说的,是我自己猜出来的,他不知道,你自己别露馅了。” 楚云飞:“……” 楚云飞:“!!!”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我自信没有破绽,我的演技当年可是连那老头子都能骗过,你怎么看出来的。”他呼啦围着江渝考试喋喋不休追问,愣是想问出自己的败笔在哪。 江渝没好气扇开。“赶紧滚,别在这里烦我。” 楚云飞把人惹了,不敢不依不饶,讪讪闭了嘴强压好奇幽怨的飘回了下水道。 空气再一次陷入安静。 江渝仰躺在沙发上,头发尽数撩到脑袋后,露出光洁额头和清明的视线。小臂搭在腿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膝盖。 他之所以猜出楚云飞是白曜的人,是源于白曜对他的保护。 从认识以来各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到疯魔地步。他是冥帝,自己的每世肯定在他的眼皮底下。那这种保护应该从很早就开始了。 而在遇到白曜之前,护住他的一直是楚云飞。 再联想起二人的相处,一个偷渡人间的鬼魂,一个地府轮回的冥帝,竟然就这么和谐。白曜甚至提都没有提过要带他回去。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到似有安排。 既然以前都是楚云飞在护他,白曜从未出现,那后来,他为何又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第113章 我所憧憬神明 回顾两人第一次,也不过三个月前,是在树林里,白曜帮他解决了那个长相磕碜排行榜前五的厉鬼,人后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后来两个人开始深入牵扯。是因为林纪子,那个红衣女鬼,为什么? 脑中突然有一簇电花打过。当时林纪子曾经对白曜说过。‘找到了。’ 听她描述说这话那人应该是苍溟。 他找到什么了? 与‘找到了’相对应的是‘藏起来’,也就是说这样东西一直以来是被白曜藏起来的。 是自己吗? 的确,苍溟是从林纪子的事情后才出现在视线中的。 为什么白曜要把自己藏起来,躲着苍溟,一直以来苍溟从未对他展现出丝毫敌意,相反,还一直希望自己找回前世的记忆。 苍溟从不避讳自己想起来,而白曜却一直想尽办法不让自己想起。苍溟上次说过,白枫晓骗自己打开天堑,而自己的死也与他有关。 白曜对此毫不避讳,直言承认。 总结一下从两个人这里得到的信息:1、白枫晓骗黎夏打开了天堑。2、白枫晓捅了黎夏一刀。3、黎夏血祭了苍生。 江渝窝在沙发里,手臂掩盖在眼睛上,总觉得这其中有很诡异的成分,缺乏能把它们串联在一起的理由,而这些,苍溟那个傻狍子根本稀里糊涂被白曜玩转。而白曜本身又严防死守不告诉他。 手臂下的嘴角扯动,江渝笑了一下。他直起身,呼出一口气理了理思绪,屋子里静悄悄的,客厅灯发出柔和护眼的光,他看着黄洁茶几面上自己的影子。 昆仑山天堑。 就从这里入手吧。 白曜开车出城,来到郊外别墅区,在一片假山流水的中国禅境风格楼前停车,前后大灯闪了两下,他握着方向盘深深吐了口气。 推开栅木大门,缓步走了进去。 “你来了。”一头银色长发之人蹲在池塘边,身上宽大长袖和衣摆一起垂在地上,欣长白皙手指在水面搅动,池子里彩色锦鲤围在指尖打转。他抬起头,琥珀色竖瞳看向白曜,眉目微弯,极轻的笑起来。“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九尾狐把黎夏那那浑身温和与三分懒散表演的惟妙惟肖。 “差不多了。”白曜冷眼撇着他这幅扭捏姿态,根本无心陪他演戏。 再怎么学狐狸终归是一身骚,不及那人千万分之一。 九尾狐绕过来,手柔软搭在他肩上,吐气如兰。 “你对他也这么冷淡吗?” 白曜反手捏住他仰起的下巴,森森道:“我说过了,别顶着他这张脸跟我说这些话。” “疼疼疼……”九尾狐吃痛,抓住冷硬的手奋力掰开。 “你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白曜别过脸去。“想要他的魂魄,就别再搞这些没用的东西,你在我面前暴露可以,真到那一天你知道后果。” 九尾狐呼出一口气,怜惜的摸着自己下巴,收敛了那股淫气。 “我说真的。”他瞥向冷着一张脸的白曜。“我是无所谓,一条命而已,没有了后还有两条。” “可是你,真的愿意舍弃这焚心燃魂才得来的不死之体,舍弃天地间独一份的冥府权柄与比肩神明的力量,甚至是自己的命,让他活下去?”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这么傻的人。 吞噬万千厉鬼青炎加身,那是孤注一掷从魂飞魄散里赌命出来的,多少厉鬼都撑不住惨死其中,修罗为何不死,那是因为他早在诞生那日便经了旁人根本不敢想象的痛,历了这世间最残酷的刑,违着命盘,逆天而生。 九尾狐继续游说:“等他恢复了记忆,成为那个伟岸光辉的神,你们之间那些七情六欲*本不会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最多偶尔缅怀一下你这渺小的牺牲者而已。” “或许吧。”白曜的语气十分平淡,没有一丝伤感与悲哀,垂下眼,缓慢转动指尖上银色指环。 那一日,黎夏血祭,整个苍穹都被染成了鲜红色。 没有人知道他留下一缕命魂踏着泥土,来到黄泉。 黎夏找到白枫晓的魂魄,与他一起坐在黄泉岸上,看着循环往复,因自己献祭而能重新返回世间的人魂极轻的叹了口气。“我黎夏这一生,自认为对得起苍生,对得起职责,但我对不起你。” “枫晓。”黎夏拂袖掐了根河岸上的芥草,在指尖挽了个环为他戴在半透明手指上。“这样抵了,可好?” 一枚黄泉芥草编的戒指,让他甘愿独自背负所有真相活了十万年。 “我要让他活下去。”白曜松开手,两手揣进衣兜看着遥不可及的苍穹眸中映出更深的颜色。 “不是那个孤寂又强大的黎夏,也不是弱小善良的江渝。我要让他达到诸神都没有达到的高度,成为这世间所有生灵都仰望的存在,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他,禁锢他,我要给他的,是自由。” 为了自己心爱憧憬的神明,他愿意做那个前往摩利亚地无怨无悔的献祭者。 “昆仑山天堑?”白无常挽着哭丧棒,与黑无常面面相觑。“江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江渝弹了弹手中香灰,随意将剩下的一节丢进尚有余火的盆中。“二位大人知道吗?” 白无常眼珠子溜溜转了半圈,看着江渝不阴不阳笑道:“江先生要问,何不去问白爷。” 江渝抬起眼,并没有跟着他笑。“两位大人替冥府做事多久了?” 白无常道:“可有些年头了。” “哦。”江渝应了声。“私下收受每一样白爷都知道吗?” “哎呦~江先生。”白无常飘摇抖着纸袖。“您这是冤枉了,我们兄弟二人只做勾魂索命之事,俗话说得好,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救人到五更。这事生死簿上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从不敢耽搁。” 江渝不为所动,稳稳道:“时辰不敢耽搁,那丢失魂魄呢,比方说……纯阴命格。” 他赌上次的纯阴命格之事黑白无常是知晓并默许了的。这人不仅诈楚云飞他得心应手,诈阴差也那么成竹在胸。 不得不说,老天是帮他的。这话一出口,黑白无常肉眼可见的抖了下,若非一张面容纸糊的惨白,肯定要吓得不轻。黑无常眼见要说什么,白无常拉住他,不似方才那般长袖善舞,带着点苦笑。“江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江渝陪笑道:“你我都是在冥帝和十殿之下讨生活,彼此间才是伙伴,你们说是不是。” 是你个鬼! 白无常腹议:你跟冥帝是睡一张床的关系,我们是他用眼角看的小鬼,讨生活的只有我们没有你。 尽管心里这么想,但他表面上还是礼数周到的答了。“确是如此。” 江渝道:“那么,昆仑天堑究竟是什么?” “这……”毕竟在冥府各方势力大副本里摸爬滚打几万年的阴差,浑身上下都是心眼,白无常并未松口,礼数周到屈腰:“这些上古秘史,我真是记不清了,江先生若想知道,倒是可以去冥界典簿塔查查看。” “冥界还有这种地方?”这个名字江渝挺都没听过。 白无常道:“有的,典簿塔是存放生死簿的地方,从轮回建立至今所有的生生死死都记录在册。轮回之前的事情,上古史料也有些许记载。” “好。”江渝又拿出一大把纸钱撒在盆里,那纸钱遇火呼啦烧起,火苗窜的老高。 “劳烦二位大人引路。” 白无常卷了袖子,将盆中纸钱连同之前的香烛一股脑收进袖中。 “江先生客气。” 江渝这是第二次到冥界来,一路上看到不少鬼差压解带着镣铐的鬼魂,那些魂魄发着幽蓝色的光,偶尔抬起头来偷看一眼被鬼差无情的甩了鞭子,鞭子上贴了符箓,抽在鬼魂身上激起一阵电花。听着撕心裂肺哭嚎,江渝忍不住皱眉。 黑无常解释。“江先生莫怕,这些都是生前大奸大恶之辈,要带去十八层地狱受刑的,如今这点小痛还是轻的。” 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人恶人安稳一生便认为自己侥幸,殊不知报应都在死后。 典簿塔在十八层以下,这里的温度非常低,四周漆黑,却能看清周围景致,江渝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冻僵的手。 白无常指着曼珠沙华尽头那漆黑的塔道:“就是那里了。我同守卫说一声,江先生进去查阅便可。” 江渝说了句:“有劳。” 这塔蛮荒亘古,浑厚的伫立在此处,江渝站在门口,看着上方类似甲骨文的‘典簿塔’三个字,突然有种近乡情更怯感觉。 白曜一直拼命阻止他探寻的东西,一旦踏进去,触摸到,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无论看到什么,无论曾发生过什么。江渝暗暗定下决心。这辈子他都要跟白曜在一起。 “江先生?”白无常唤他,见江渝回神做了个请的动作。. 江渝踏了进去。 塔的四周全是架子,密密麻麻书直通塔顶,看不清多高。但每本书前都浮道赤金符箓,是铭文写的编册年份,地下有一个巨大法阵,发出的金光将整座塔照亮。 江渝站在其中显的那么渺小。他仰头缓缓转着,目光扫过一本本书,庆幸自己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能够看懂这些上古文字。 大致能够摸清编排顺序,离地面越远,年代越久,那自己要看的,应该是最塔顶的那本。 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冥冥引导,他遥遥对着塔顶那一点模糊的光伸出手,一卷古朴的书出现在了手中。 第114章 生生世世的协约 江渝的指尖划过封面上《上古藏密》四个字,捻开第一页。 “天地初开,万物混沌,大圣盘古氏于鸿蒙苏醒,开天辟地,澄清太一……” 是盘古开天辟地。 江渝大体浏览了一下,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往下翻了两页。 “……风氏承天地为证结为夫妻,女娲取心尖捧血,落地生花,地生灵气聚于凉风,成半神之身,名曰:黎夏……” “伏羲效仿,取临心肋骨,天生灵气聚与苍穹,地动山摇,成半神之神,名曰:沧溟……” 江渝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离相真越来越近,指尖控制不住的开始微微颤抖,又翻开一页。 “……天塌地陷,不周山崩,女娲采大川五色灵石于昆仑山巅架炉补天,万神相助,此后玄穹归一,女娲力竭而落。” “黎夏承女娲神位,死生守护昆仑,至此昆仑禁地外人不入,黎夏不出。” 等一下,江渝敏锐察觉到有一丝不对,死生守护? 守护凉风? 如果说‘女娲力竭而落’指的是陨落,之前的内容是女娲补在昆仑山巅补天,但为什么她一陨落昆仑就成了禁地需要守护了呢? 凉风不死的秘密是在女娲死后才形成的。 “乾坤清明,人族繁衍生息,为感怀天地,手执魂铃于高山唱祭,上达天听,神明闻之降下恩典,此后风调雨顺,山河太平。” 这是后来的神祈师。 “此间一人歌之山河共情,为神祈之首。名曰:虞渊。” 虞渊,江渝啧了下嘴。这个名字很陌生。他知道白曜以前叫做白枫晓,那这个虞渊又是谁,此人竟能在上古史册上留下名字一定是个厉害的。 神祈之首。突然想起在自己记忆中,那个罚白枫晓跪天阶的大祭司。 大概就是这个虞渊了吧。 他翻下去,书页间夹着参差不齐的纸边——被撕掉了。 再后边这页写的是:“轮回初建,魂魄千年轮回,至此地界有序,魑魅有归,人族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被撕掉的这一页恰好是江渝此行的目的,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关于昆仑天堑,妖神黎夏的死亡。 这典簿塔厉鬼守门,谁有本事能跑进来撕掉一页。 除了白曜江渝想不到其他人。 为了不想让自己恢复记忆,这人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江渝撒开手,那本《上古藏密》从手中消失回归原位。他久久站在原地,身体逐渐随着寒气侵蚀而僵硬。 脑海中那些凭推测出来的事情得到肯定,却也没有更加深入的收获。 江渝深深呼了口气,无力张望塔中璀璨金光,有种江郎才尽的颓败感,难道真的只能等到白曜自己愿意说出真相那天,自己才能知晓所有答案吗? 黑白无常在外边等了许久还不见他出来,进去催时就见他直挺挺的站在中央,脸色发青,睫毛头发上结了细密冰晶也不觉。 “哎呦我去!”白无常赶紧拉他。“江先生,江先生你快醒醒,你瞧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你一个生人,不能在冥界久留。” “我没事。”江渝用冻僵的手勉强蹭掉眼睫上的冰晶,呼出的气已经不是白的了,体温所剩无几,头有点晕。 黑白无常赶紧架着人,火急火燎将他送出冥界,一路送回家,扶上床安顿好后再三确认他还活着没什么问题。 “江先生。”白无常局促道:“若是白爷问起来……今日,这……” 江渝坐在床上,被羽绒被蓬松的团团围住,十分上道:“我今天没见过你们,也没去过冥界。” “哎哎——”白无常连连应着,拉着黑无常脚底抹油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进了冥界,黑无常心急火燎道:“你今天惹这么个麻烦做什么,万一他出什么事,我们都要完!” 白无常一向精明,双手藏袖谁都不沾,他那时明明只要说自己记不清就好,为何要透露典簿塔帮他。 “你不觉得……”面对他的怒气白无常顿了顿,看着一望无际阴冷空虚的黄泉,那双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他有点像一个人。” 黑无常问:“谁?” 那个很久很久以前,施舍了他一条路的人。 白曜回来时,江渝已经暖和的差不多了,正围着被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端着楚云飞孝敬来的一碗热气腾腾排骨汤。 小排炖的酥烂,汤面上还飘着几粒翠色葱花,混着油星香气四溢。不得不说,这家里的男性人人鬼鬼门,江渝的手艺是最差的。 白曜把他同连同羽绒被一起抱在怀里坐下。“身上阴气怎么这么重。” 江渝若无其事喝着汤,清晰甩锅。“这事你不该反省你自己吗?” 白曜鼻尖蹭了蹭他脸颊,小声道:“那今晚多喂你两口舌尖血。” 江渝把碗塞到他手里。“你怎么就不说今晚不折腾我了呢。” 这人每次精力都旺盛的令人发指,成宿成宿吃不够,最后还意犹未尽可怜巴巴的委屈。 白曜接过空碗随手放在茶几上,继续抱着他。目光落在门口火盆里烧盛的香灰纸灰。 江渝心一下提起——忘收拾了。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白曜看着颜色浅白被吸走精气的灰烬,眼皮难以察觉的压了下又瞬间恢复。 “你这些东西在哪买的?” “啊?”江渝已经准备好诸如‘楚云飞今天来大姨夫了,要多吃点补充体力。’或者‘楚云飞想不开晒了场日光浴了,伤了元神要多吃点。’的瞎话。 没想到白曜问的竟然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就……就那个……书香路嘛,最尽头那家店,卖画材顺便卖这些纸钱香烛什么的,老板还挺年轻的,但手艺不错。”江渝扯开话题。“他家东西比平常贵一倍,但死胖子挑嘴,只吃这家。” 白曜道:“那位的手艺,贵十倍也应当。” “嗯?”江渝咬着薯片,扭过头狐疑问:“你们认识?” “算是吧。”白曜低头就着他唇一点一点将那片薯片吃掉,最终深吻下去,蹭了满嘴油才犹未尽用拇指抿掉。“如果以后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我不在,你可以去求那位大人,他会帮你。” “大人?”江渝瞪大眼睛惊诧于白曜的称呼,这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冥帝竟然也会用“大人”这种称谓? 脑中回想了下画材铺老板的模样,确实也是个UR手办。 果然,颜值决定阶层,决定战力,这些有头有脸的神神鬼鬼,没一个长相拉胯。 “嗯。”白曜随手翻腾了一下桌子上堆的零食。“冰箱里那些坚果和乳酪曲奇吃完了是吗。明天我再让人送一些来,别自己买这些垃圾膨化食品,不健康。你记得要多吃水果。别赖床,早饭要按时吃,一日三餐别将就。” “还吃,小心以后老年痴呆。”说着去拽江渝怀里的半包薯片,江渝忙侧身躲,嘴里依旧咯吱咯吱。 白曜:“酒店刚进的东星斑我让他们送了两只过来,一会儿就到。” 江渝终于撒开手,把顺出来的最后一片塞进嘴里。 白曜把那袋薯片随意丢在茶几上。“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江渝狐疑的看着他。“我怎么觉着你今天怪怪的。” 白曜叹了口气。“是你总不让我省心。” “小渝。” “嗯?” 白曜认真的看着他,目光一点点描摹他俊秀的眉眼,想要永远刻在灵魂上带进死亡。 “我爱你。” 江渝:“……”低下头扯了张纸巾擦嘴。“一天说两遍,那你不觉着腻歪吗?” “我爱你。”白曜一瞬不瞬看着那张脸,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江渝:“……” “行了行了。”随手呼噜了两下他的头顶。“我也爱你,我最爱你了。” “我爱你。”白曜再次重复,眼底最深处禁锢的不舍与凄楚即将要压不住了。 江渝盯着他:“你今怎么了?” 白曜收回目光,掩饰性笑出来。“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而已。” 江渝眉头压下。“你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白曜突然抱住他,把他从被子里揪出勒着腰用力抱在怀里,江渝清晰听见自己肋骨因压迫发出嘎嘣声响,吃痛推他。但白曜丝毫不松,仿佛铁了心想将他勒死在怀里。 白曜的脸埋在他肩头。“接下来,我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你做了什么痛不欲生的噩梦,不要怕。”他轻缓抚摸江渝柔软的头发。“都会醒过来的。因为我永远爱你。” “白曜。”江渝终于摁住肩膀发力将人推开,气恼道:“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你是要去自杀吗,跟我嘱托这些做什么!” “不是。”白曜垂着眼皮拉起他右手,两枚黄泉芥草编制成的银亮戒指在指尖散着柔和光。“等我回来,我就将你想知道的所有真相都告诉你。” 江渝半信半疑:“真的?” 白曜点头,带着迷幻朦胧的期待:“然后,我们去领证吧。” “我会为你办这世间最盛大的婚礼,同你签下生生世世的协约。” 第115章 你聋吗? 床很软,江渝摔上去也没觉得疼。还没等起身,白曜就居高临下压了过来,单腿顶在他跨间,手臂撑在两侧将他禁锢在身下。 这种强硬的姿态就像两个人一开始时候那样。 江渝配合的紧紧捂着自己衬衣领口,半撑起身语无伦次道:“怎么了?白爷想来强的吗?” 白曜抓住他的手浅笑。“是又怎么样?你跑的了吗?” 江渝认命躺下,柔软长发散在床上,嘤嘤道:“那我就不挣扎了好好享受呗。” 白曜吻过来,衬衣领口被扯开,细碎冰凉的吻带着丝痒落在胸前。 江渝略微仰起头,在一阵阵的酥麻中问:“你要去哪?危险吗?” 白曜抬起头,长发散开顺着肩背线条滑落,变成了深黑色,眼周鬼气与鲜血流淌的瞳孔惊悚可怖。他的五指摩挲江渝身侧手,把温热的手指一根根分开,插进去紧紧扣在一起,两枚戒指仿佛在替主人悲鸣,发出冰冷又凄凉的光。 “对不起。”他轻笑一声。“我答应你,这是我最后一次隐瞒,别问我好吗?” 江渝深深看着他,在哀求的目光中,挤在胸前那口气一点点散掉,别无选择的松了口气。“好。” 随即坚定划线:“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我要你向我保证,你一定会活着回来。” 从白曜这种反常诡异的态度里江渝也明白,他这次要去做的事情肯定生死一线比以往那些都要凶险千万倍。 所以江渝甚至连提出要跟着一起都没有,能做的只有心照不宣的默许压抑与等待。 “当然。”白曜厚重眼睫扑下。“我回来,我们要举行婚礼的,这段时间,你可以看看旅游图册,提前挑选好场地。西装的话等我回来陪你去试,我们一起去选红酒,选礼堂,选捧花种类,你要是想,我们西式中式都办一场,每年都办。” 他抱着江渝,把两个人未来描绘的美好又让人沉醉,就像童话里的梦一样。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勇气离开,去结束这所有的一切。 他趴在江渝肩膀上,鬼气遮掩下的眼眶悄无声息的红了,深深呼出口气。 修罗本身就是冰冷又阴狠的东西,就算对自己也一样,他自虐般压下所有情绪。 “明天,源伯雪会过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会看护你的。” 江渝抱着他,眼中的光明显暗了下去,小声道:“我不用……” 白曜道:“听话,让我安心些。” “好。”江渝再一次顺从答应,尽力扯起唇角一把将白曜反压在身下。细碎的吻落在冰凉的下巴上,顺着脖颈一路点火至锁骨上,在跟他那个胸口同样的位置上,咬了一个淡淡牙痕,指尖轻微描摹着,江渝道:“别让它消失。” 这是江渝第一次这么主动,跟平常的他完全不一样,毫不克制又肆无忌惮,甚至几次都疼的哽咽。 “小渝。”白曜扶着他腰。“别这样。” 江渝喘着粗气笑,胸口剧烈起伏,仰起头,湿软发丝粘在汗津津的脸上。“没什么,就是有点舍不得你。” 两个人心中都懂,可谁也不愿意把他挑明,因为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美好的期待。 “喂——”江渝浑身疲惫趴在他身上,沉沉抬起眼皮。“今晚我们什么都不要想,就这么放肆一晚上怎么样?” “好。”白曜反身把他压下,带着笑意咬了下他耳垂蛊惑。“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后悔。” 江渝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第二的中午。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疼。 “你醒了。”这声音有些陌生也算不上客气。 江渝转了下头,昏沉看到床前大刀金马的坐了个人,一头五黑长发吊高束在后脑,这张脸有些眼熟,。 “你是……”江渝倒抽了口凉气,要不是白曜提前说过,他真没办法认出这进化版石峰来。 这特么真的是工藤新一变成了江户川柯南啊。 之前在孟石村看到的源伯雪是一副老态龙钟模样,而这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岁,一副孤高冷傲让人看着就想拿鞋拔子抽的面相。 源伯雪见他一脸死灰的病态,悠悠道:“上次我就想说了,邪灵修罗你都敢亲近,呵呵。” 这一声呵呵,意味深长。 江渝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白曜呢?” 源伯雪掏出老式司南盘看了眼,准确无误报时:“现在是庚子年乙丑月丙子日午时六刻,白枫晓走了。”他还是习惯称呼白曜为白枫晓。 江渝:“……”能把这人送去历史博物馆吗? 他又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源伯雪道:“不知。” “好吧。”江渝勉强坐起来。“嘶——”熟悉的位置传来撕裂一样的疼。敞开的领口下露出胸膛,大片青紫遍布,江渝忍着疼一点一点呼出口气。 心里嘀咕:白曜那个憨批,让他放肆他还真就实诚的放开了弄啊。 源伯雪不愧是上古活下来的人,见他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立刻抱着手臂非礼勿视的背过身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只是个普通人,如此做法,下次你会死在床上。” 江渝顿了顿。“有这么严重?” 一声不屑的冷笑从鼻子里哼出来。“你以为呢?人与鬼交,若非他总是喂你舌尖血,肉体凡胎早就死了。可如此做法依旧止不了折损你阳气。” “你不妨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江渝半信半疑从柜子里抱了换洗衣服来到浴室。 他瞪大眼睛看向镜子里的人,有好一会都没敢认,只是一个晚上,他就形同枯槁,眼圈乌青,颧骨消瘦到凸起,就像是一个吸食过量毒品的瘾君子。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脸。 “你确定他是真的喜欢你?”源伯雪晃悠过来,眼睛却飘忽在客厅茶几上那一堆杂七杂八的零食上。到嘴边的话又给忘了,装模作样抱着手臂在沙发上坐下。 他有很强的道德修养,没有打开的东西不动,就近拿了做完白曜昨晚从江渝手里抢出来的半包剩薯片,慢条斯理夹出一片塞进口里,小心咀嚼,吃的眼观鼻鼻观心。 江渝洗了澡带着一身湿气从浴室走出来,见他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吃剩零食,提醒道:“那个是我昨晚吃剩下的。”指了指桌上未拆封的共享装。“你开新的吃。” 源伯雪吃完,抽了张纸巾把十指一一擦干净,低下头,像是老和尚化缘一样堪称虔诚说了句。“谢谢。” 江渝:“……” 有病? 源伯雪:“来自别人的馈赠都应当感谢。” 江渝:“……”这货不仅年轻了,画风也跟原来差别很大。好像那个恩将仇报玷污乘黄数百年的不是他一样。 源伯雪从他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继续为自己辩解。“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我们神祈师一向恩怨分明。”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突然呼啦从源伯雪怀里窜出,乘黄灵敏跳到江渝肩头,抬着前爪伸出粉嫩小舌头舔他脸颊。 “呦呦~”江渝被突如其来的小东西弄的咯咯笑,扭着头躲避:“太痒了,别舔了。”抓着后背把柔软好rua的小东西揪下来,举在眼前用鼻尖蹭了蹭。“你怎么也来了,想我了没?” 乘黄乖巧叫了声,又伸出舌头来舔他。 “卧槽——”楚云飞一从厨房飘出来就见这上古神兽,猛窜回下水道嗷嗷叫唤。“江渝你给我把这玩意儿丢出去!你不知道它吃魂吗!” 江渝还真不知道,问源伯雪。“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源伯雪瞟了一眼粘在他怀里上蹿下跳的乘黄。“白枫晓让我带来的。” “这样啊。”江渝继续rua怀中小东西这柔软光滑的毛,心里涌动出一丝清浅欢愉。 手机就在此时响了起来。乘黄自觉窜到肩膀上摇尾巴,江渝从挂在门口的外套兜里摸出手机,一看是那天约他酒吧过生日的兄弟。今天好像就是周六,江渝接通,带着笑意先说了句:“生日快乐啊兄弟。” “江渝……”那边传来极其晦涩的嗓音,一点儿都没有寿星那股欢乐。 “怎么了?”江渝察觉到他不太对,开玩笑道:“古典女神追沟里去了?” 电话那边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空气划过气管发出尖锐刺啦的声响,男生急速吸了一口气,颤抖道:“她死了。” 江渝凝眉,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死这个字格外敏感。“为什么?” “你来。”男生怯怯道:“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来这里,我跟你说。”说着,他报了一个地址。江渝隐隐听到那边有女人啼哭的声音,还有许多人在说话。 挂了电话后,他抿着唇想了想,跟源伯雪道:“我出去一下。” 源伯雪站起来,他穿了身道袍一样的大衫,看起来就像个招摇撞骗的道士。“我跟你一起去。” 白曜说过,让他时刻跟着江渝保护。所以他必须寸步不离——就是这么尽职尽责。 “好。”江渝想起女生手腕上的红绳,觉得这事诡异。源伯雪起码比他懂得多,跟着没坏处。 江渝带着源伯雪来到男生说的地方,那是一个半旧不新的小区,门口停了不少车,站在楼下隐隐能听到三楼开着的窗户里传来断断续续哭声。 男生已经在门口等他好久了,见江渝带了个道士来,眼睛瞪得老大。紧着目光惊异的打量源伯雪。 “这……”江渝解释。“这我一个朋友,刚好没事就跟我一起来看看。” 源伯雪看了眼三楼的位置,对江渝道:“此处有人在办白事。” 男生一听,眼睛瞪得更大,惊呼:“大师好厉害!” 源伯雪抱着手臂挑起一边眉梢嫌弃瞥他:“你聋吗?” 那么大哭声嚎女儿他都听不见。 第116章 思念 男生觉着大师都是有脾气的,就算刻薄也是对的,悻悻低下头。 江渝问:“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啊。”男生面露伤感:“本来是好好的,那天我们加了微信以后聊得挺好的,而且我还邀请她参加了今天的生日会。” “结果。”男生顿了顿。“昨天半夜十二点,她突然打电话给我,什么都没有说,就一直在沉默着,后来……”男生眼中透出惊恐神色,他原本以为只是恋爱中小女生的恶作剧。 “那边传来指甲狠刮屏幕的声音,十分用力,我感觉她的指甲都要被掀翻了。” 刺啦刺啦的声音在静匿半夜中从听筒中传出,阴森又毛骨悚然。 “今天一早我来找她,就发现……”男生往楼上传出哭声的窗户看了眼。“她已经死了。” “警察来检查的时候,法医在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伤口,也检查不出什么病症,可断定的死亡时间竟然是昨晚十一点。”男生惊恐瞪大眼睛,这个时间跟他接到电话的时间整整差了一个小时。 “手机通话记录里也没有找到我说的那通电话。那你说——”男生紧紧抓着江渝胳膊。“那通电话是谁打过来的?” “这……”江渝刚才竟然有一瞬间的想问身边人——小叮当你怎么看? 以往遇到的这些问题,白曜都会适时给他解惑,在那个人身边,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能觉着安心。 “源伯雪。”江渝吸了口气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好像他能问的只有源伯雪了。 源伯雪眨了下眼,疑惑问他:“这女生跟你有关系吗?” 江渝:“没有吧。” 源伯雪用一种“那你还管”的奇怪眼神看他。 “不是。”江渝道:“难道遇到这种不平整的事情,我们不应该看一看查一查吗?” 一个女孩离奇死去,那一通电话说不定是她最后的求救。江渝始终无法忘怀那诡异的红绳,总觉着跟那个有关。 “不应该。”源伯雪理智的近乎绝情。“人世间的生灵各有各的造化。生生死死都是命盘,你碰了别人的,就会折损你自己的。” “江渝。”他毫不客气道:“你自身就是一个鳏寡孤独的命,白枫晓并没有什么真心护你。再这样损下去,你不会善终。” “哎——”江渝不平道:“我跟白曜的事,你知道什么,别胡说八道。”这人总对白曜有很深的怨气,既然这样为什么还帮着他过来保护自己。闲着蛋疼吗不是。 “爱帮就帮,不帮拉倒,你回去吧,这件事我自己想办法。” 源伯雪依旧抱着手臂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他受了嘱托就要践行到底。 江渝也懒得再跟他掰扯,转头问男生。“尸体呢?我们可以去看一下吗?”如果运气好魂魄还在的话,说不定可以问一问,又或者如果遇到黑白无常的话,可以查一查。 男生胆小的抱着他手臂。“现在在楼上,一会儿要送到殡仪馆去。你要想看的话得尽快了。” 楼道里堆了不少东西,瓦楞纸箱,易拉罐瓶子,带着烂叶的大葱白菜在空气中散发出难以言说的味道。江渝跟着男生上了三楼,大门是开着的,一个女警正搂着沙发上泣不成声的女人肩膀安慰。 中年凌厉男警正跟法医站在床边交谈着这找不出原因的死亡。 男生敲了敲门,客厅上红肿眼睛的女人抬起头来。 江渝站在门口,礼貌道:“阿姨您好,我是秦绵语的同学,我……”他低下头,斟酌道:“想来看看她。” 女人显然没有心思关注更多,手里湿透的纸巾捂着眼睛,无力地往尽头那边挥了下手。 江渝跟着男生来到秦绵语的房间,房间透光很好,女生穿着睡衣安详躺在床上。她的神色十分平静,甚至都不像个死人。 源伯雪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随意瞟了眼女生尸体,目中闪过丝诧异,而后若无其事移开,什么都没有说。 江渝看着跟本就不能遮光的窗帘还有不断朝房间里警惕的男警察,暗暗对男生摇了下头,这种通透光照环境中,魂是不会存在的。 两颗探寻的心作罢,只能退回客厅里,女孩妈妈还在伤心的哭,他们安慰了几句后就无奈离开了。 两人来到大街上,江渝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压下瑟瑟飞起的衣摆,问男生。“你知道她会被送到哪个殡仪馆吗?” 男生摇头。“大概是城西哪个吧,离这里最近。” “嗯。”江渝应着,抬眼看见路边玻璃橱窗里映出的两个人影子,掏出手来拍了拍失魂落魄的男生肩膀:“在这里等我会儿。” 说完他捂着口袋钻进了旁边店里。 源伯雪在门口等着,透过透明玻璃门,见他飞快跑到蛋糕柜台前在一众精美细致的蛋糕前挑选,似乎拿不定主意,笑着跟柜员询问。 孤傲的眼中略过一丝带着冷意的嘲讽:这个人,活在浮生虚假之中,太安逸了。 “呐——”江渝提着打着金色绸带的蛋糕盒用边碰了碰男生脸。“生日快乐啊兄弟。” 他还记得,今天是这兄弟生日。因为秦绵语的死让他本来计划了很久的聚会落空,心情也因背负了这条人命格外沉重。 男生一愣,恍然看向江渝,眼中顷刻被感动塞满,扑上来当场来了个熊抱。“呜啊——兄弟你也太好了吧!” “兄弟搞基吗?我以身相许给你怎么样?” “滚。”江渝比他高一节,摁着他头把人推开,嫌弃道:“我搞,但是看不上你。”他说这话时,眼前不自觉浮现出那道漆黑笔挺的身影。“我家还有两瓶存的路易十四,你要想喝的话我陪你喝点。” 男生再次被感动的痛哭流涕,呜呜呜的扑上来。 江渝提着蛋糕一矮腰躲开。 回家后江渝从冰箱里翻腾出上次白曜给他屯的虾仁扇贝还有双头鲍,打算简单的煮了个海鲜意面。 男生看着拳头一样大的鲍鱼惊讶问:“江渝,你家有矿吗?吃这么好!” “没有。”江渝一边拿着小刀去壳清洗,唇角勾起一抹笑。“我爱人买的,他怕我吃不好,所以在冰箱里囤了很多东西,还有各种零食,想吃自己拿。” “你爱人?”男生瞠目结舌的看他一脸甜蜜模样,目光下移,打量腰身和修长的腿,思量再三才踌躇道:“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尤其是钱的问题,我们凑凑总能解决,不要去做那些伤尊严的事。” 江渝:“什么?”手没稳刀尖不小心在拇指剌了个口子,忙送到水龙头下清洗。“你他妈的想什么呢。” 男生破罐子破摔忧心道:“听说很多富婆都有奇怪的癖好,而且会同时跟很多男的一起……” 江渝翻了个360度的大白眼。“滚,你才搞富婆,你才被富婆包养。” 男生狐疑:“那不是吗?上次我还见一个平面模特开豪车接你,你们是不是一起接的工作?” 多play。 “噗——”江渝哭笑不得,把切成丁的食材扔进油里炒香。“当然不是!” 深深呼了口气,在油烟机的吸风声中缓道:“你说的那个平面模特,就是我爱人。”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介绍白曜。 白曜一直想跟他光明正大的拥有名分,江渝现在愿意给他这份安全感,告诉身边人,没错,他爱的人就是个男的。 男生:“!!!” “你逗我吧!”瞠目结舌伸出手上上下下指点了江渝一番,他想过江渝会为了钱去卖,也想过江渝会被富婆包养,唯独没有想过他会为了真爱出柜,惊慌失措最后问出口。 “怎么样,跟男生……爽吗?” 江渝低下头翻腾着锅里的东西,加上煮熟的意面搅拌,本来想说还行,但在男生暗戳戳探寻又期待的目光中突然笃定道:“挺爽的。” “有机会你可以试试。男人就该干男人,只有娘炮才搞女人。” 男生猪油蒙心,竟然觉得有道理,随即又觉着哪里不对,狐疑挠了挠后颈:“我怎么听你这话这么的不得劲儿呢。” 江渝失笑摇头,那塞了面糊的脑子啊。拿平盘把香气四溢的面盛出来,上边咯吱转了点黑胡椒粉,男生帮忙端出去。 源伯雪回家后吃了一包薯片就不饿了,然后这大神就暂居在江渝家的杂物间里,早早去睡了。 江渝陪着男生吃了饭,喝了酒,切了蛋糕。男生醉倒在沙发上,搂着抱枕呼呼大睡。江渝拿着剩下的半瓶酒和棱块杯趴在阳台栏杆上,看着远处忽明忽暗的霓虹灯光。 突然好想那个人啊。 好想他冰冷的手和冷硬的怀抱,明明并不温暖也不柔软,却让人贪恋。总算是明白古人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失笑摇了摇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一个虚幻的身影在他身后出现,伸出手臂缓慢抱住他,白曜把脸贴在江渝微红的脸颊上,仿佛能感觉到那温热体温,随即又缓慢散去。 江渝丝毫没有察觉。他刚才被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拥抱过。 第117章 愿意了 江渝熬夜已经是常事,没开电视,一个人坐在边上单个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酒。指尖摩挲着锁骨上的疤痕,目光时不时撇过墙上挂钟。 十一点半。 男生在客厅沙发上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酣。江渝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告诉他自己一个人去。这些人人鬼鬼的事情一旦牵扯上就很难再脱身,就像源伯雪所说,命盘歪曲碰撞上,这是不该的。 “胖子。”江渝进了厨房,对着出水口道:“出来,跟我出去一趟。” 一缕青烟从下水道钻出来在半空中幻化成灵体,楚云飞畏畏缩缩的窜在天花板上,做贼一样小声问:“那小崽子呢?” 江渝好笑指了指自己房门:“在我房间呢。” 今晚那个男生到家里来,他就没让这步步生春的小东西露面。 楚云飞捂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好。” 江渝走出厨房,源伯雪就已经抱着手臂在玄关等他了,眼角高挑冷漠瞥着,似乎已经放弃跟他交流,只是尽职尽责的当个护卫。 江渝拎起衣架上的大衣往身上套:“要不然你留在家里吧,我跟胖子一起很安全。” 源伯雪道:“不必,我跟着你。” 两人一鬼匆匆赶到殡仪馆,守门的大爷正埋头在值班室里打瞌睡。楚云飞飘进去为二人将复古的大铁门开了个缝。 走廊里静悄悄的,间隔很长距离才有一个微弱的吊顶灯,散发着半死不活的黄白光。走廊里不间断传来守灵人的啼哭,停在这里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该怎么确定有没有秦绵语呢。 江渝小声问楚云飞:“这怎么找?”他的脚步匆匆又尽力放轻。 源伯雪跟着他们晃了几圈毫无所获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往东南角指了下。“那边。” 就在他手指落下时,前边突然模糊出现了一个老太太模样的灵体,面色铁青,身上和头发上水滴滴答答往下流,看向一群人目中忌惮和哀求同时有,拖着水渍怯怯的往这边来。 源伯雪指尖呼啦燃起来一张符箓,扬手就要拍出去。 “别。”江渝摁下他手腕,目视前方逐渐逼近的灵体示警。“你别过来,赶紧离开吧。” 以往他也经常帮助孤魂,不是作恶厉鬼,他不想伤。 “呜……”老太太哀求看他,指了指自己紧闭的嘴,一张开,乌黑的水混着贝类水草同时流出来。脸色更加难看,身上漆黑鬼气开始向外发散。 楚云飞往后护了护江渝,提醒道:“这老太太是横死的,有怨念。” “呜呜……”老太太指着自己的嘴,双目就像两个无底窟窿,没有一点眼白,漆黑幽深。 她抬起胳膊凄凉又悲哀的指着尽头的那道门,呜呜声更重。 楚云飞瞥了一眼。“害死他的人在里面,他要我们替她报仇。” “呜呜……”老人疯狂摇头,张开嘴又是一阵黑水哗啦啦流出。看得出她竭力想要表述,每次张嘴就要重复濒死前最后一刻的剧痛。溺死折磨使人说不出话,浑身鬼气更重,她竭尽全力扑过来想要拉江渝。 “你别过来。”江渝被森然鬼气逼的后退,但这股冰冷的气息中没有一点想伤害他的戾气。 源伯雪手腕一压挣开江渝的阻拦在老人扑到面前时猛将符箓拍了下去。 终于在最后魂飞魄散前,老太太从呛满黑水的口中艰难吐出这两个字。 “救——他——” 点点幽蓝色星光消散在江渝震动的瞳孔中。江渝抬起发颤的指尖,看着凄美光芒的在走廊中消散。“为什么?”他回头看着依旧冷冽的源伯雪问:“你可以度化的吧,你能够度化的吧。为什么要杀死她?” 以往那么多时候,冷冽如白曜也从来没有如此彻底杀死过哪个魂。 源伯雪微微蹙眉,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冷淡道:“她是厉鬼。” “可她并不想害我。”江渝压紧目光,死死盯着他。“你也感觉到了吧,她扑过来的时候没有一丝酸涩的气息,她只是想求我救人!” 源伯雪回视他。 “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 与自身无关的事情本就不应该管,这魂魄与尘世无关却依旧留恋,杀掉就好了,这是天地的秩序。 “你太冷血了。”江渝瞳孔剧烈震动,简直不敢相信,能有一个刽子手在杀完人后依旧这么淡定,仿佛只是风轻云淡了撕了张纸。 “江渝。”源伯雪道:“这世间没有任何一种东西是无私的,包括神也不例外。万物皆有罪,生死只不过维护秩序的一种手段而已。” “我不信!”江渝针锋相对反驳。“亲情,友情,爱情,这世界上很多东西已经超越了时间与生死。你这种想法,只不过是为自己的自私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 “小渝。”楚云飞拉了拉江渝袖子,在空气逐渐凝固时小声道:“这老太太还托你救人呢。” “我知道。”江渝低头扯出自己手,缓慢抽了一小口凉气,径直朝老太太指的方向走去。 “源伯雪。”他头也不回道:“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们谁也没必要说动谁。”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走吧。” 源伯雪压紧目光,高傲仰起下巴冷瞥前方禹禹独行的人,嘲讽这个自身被谎言包围欺骗的可怜的人竟还去怜悯别人,胸口起伏了两下,最终还是被职责所在四个字强行压了过去。 房间中没有开灯,借着走廊中微弱的光透过门上玻璃隐隐能看见床前坐着一道漆黑身影。江渝敲了敲门。“你好。” 房中人没有应答。 江渝又敲了敲。“你好。” 那道身影在椅子上挣扎了下,随着身躯扭动咣当倒在了地上。 江渝忙拧开门冲进去,将地上人扶起。他的嘴唇发青,手死死捂着心脏。江渝当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心脏病发了,忙从身上给他掏药。 心脏病人都会随身携带缓解药物,但他摸了半天连空瓶子都没有,扶着老人下巴焦急问:“爷爷,药在哪?” 老人嘴唇颤抖,极轻的摇了下头。 一大片阴影笼罩,源伯雪站在门口挡住了走廊里微弱的光,面无表情道:“在他手里。” 江渝去拿,老人却死死握着不松——他不想吃。 “爷爷。”江渝握着他手,看着床上蒙了白布起伏的人形,回头道:“是奶奶让我来救你的。” “是你杀了她是吗?对不对?”他声音尽可能轻柔安抚。“可是奶奶不怪你,我跟你说,我有阴阳眼,我能看到鬼,刚才奶奶找我,是她让我来救你的。” “把药给我,好好吃药。我想知道,你和奶奶的故事。爷爷……”江渝握着他攥紧药瓶的手,声音颤抖,紧紧搂着老人。“奶奶让我告诉你,她很爱你。” 他能明白老太太那无怨无悔的担忧,就像即使知道白枫晓杀死了黎夏,他都依旧爱着白曜。 病痛中的老人发力已经变形的手指在听到这话的时终于缓慢松开。 江渝从手心里掏出药,忙倒出两粒给他吃上。 “胖子。”江渝回头对楚云飞道:“你去守着秦绵语魂魄,别让他乱跑也别让无常勾走了,一会儿我再过去。” 楚云飞飘走了。源伯雪站在门口不进也不出,江渝坐在地上抱着老人,一直等他急促的呼吸平稳,这才将人扶在椅子上休息。 “孩子。”老人刚缓过来就抓着江渝手,浑浊目光颤抖问:“你说你看到她是真的?” “是。”江渝矮下腰,蹲在他身边跟他平视。“是奶奶让我来救你的。” 老人问:“她怎么样?她还好吗?” “好的。”江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和缓道:“奶奶很好,很安详,就是放不下你。” 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然而源伯雪眉峰极小跳了下。 “我有什么放不下的。”老人红了眼眶,低着头哽咽。“是我害死了她,她应该恨我,让我去那边给她赎罪。” 源伯雪目光扫过横躺在床上盖着白布的冷硬尸体。“她有顽疾。你怕被拖累所以杀了她。” “怎么会。”老人目光痛苦的闭上眼睛摇头。“她有股骨头癌症,医生说活不了多久。” “本来我只是想陪着她一起,走完剩下的路。反正儿女也都成家了,我就想陪着她。”说到这里,老人眼角溢出浑浊的泪渗进沟壑皱纹。“可是她疼啊。她太疼了,医生的药也只能略微缓解,她还是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看着爱人逐渐灰白的脸庞,痛苦又垂垂将死的无力呻吟。看着原本鲜活的人活到最后如同行尸走肉只剩折磨。他的心也像被刀刮一样。 “我真的不忍心再看她遭罪了。”老人哽咽起来。 老太太说,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两人相遇的湖边,将来就算死,也想死在哪里。所以那天他推着轮椅散步到那里的时候,就…… 老人哽咽起来,江渝扶着他肩膀,叹了口气。 “爷爷,人死以后,是见不到面的。”他道:“奶奶已经投胎去了,你就算死了也见不到她。但是她到最后都想让你好好活着。” 江渝安抚完,拨通了老人儿女的电话,他们被老人支走,就在不远处。谁都没想到父亲会在这时候想不开,最后在一家人哭泣中,江渝带着源伯雪默默退了出去。 走在昏暗的走廊上,脚步声极轻却又哒哒在走廊中回荡,大院里有灵车播放着悲伤的悦调驶进。亲属的哭哭啼啼声传来。 源伯雪跟在江渝身后,不咸不淡问:“现在的人都喜欢用谎言来编织梦境活在虚假中吗?” “那是善意的谎言。”江渝双手插兜,脚步沉稳的往前走。“如果谎言能让活着的人不再悲伤,死去的人也会得到慰藉。这是双方共同的心愿。” 生者愿死者了愿,死者愿生者平安。 “那你呢?”源伯雪问:“你愿意活在谎言的虚假中,直到死亡。还是愿意获得鲜血淋淋悲痛的真相。” 江渝道:“看情况吧。如果我爱的人渴望我一直活在他竭力编织的梦里,来护我平安。”他停下脚步,深深吐了口气。“那我愿意让他得到这份慰藉。” 可能是现在对白曜生死未卜的那份担忧让他所有的原则都有了松动,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哪怕自己做一辈子傻子。 大概,也愿意了。 第118章 真的有神 “江渝——”正在此时,楚云飞从前边走廊拐角呼啦飞过来,身后像是有鬼撵着一样。 “怎么了?”江渝忙上前两步接住上气不接下气的阿飘同志。 楚云飞惊悚的指着自己身后,长着大嘴吐出俩字:“有鬼。” 江渝:“……”一巴掌将他拍开。“滚你妈的,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这货过往残暴的解决了那么多凶煞厉鬼,也没见他露过怯。 源伯雪蓦然抬起眼,紧盯着出楚云飞飘来的拐角墙上摇晃过来的影子,指尖夹了张符示警:“小心,过来了。” 江渝第一件事先是摁下他的手,约法三章道:“源神,咱们先商量一下,除非我求你,不然你能不能别出手。” 源伯雪冷瞥了他一眼,指尖勾了下,符箓消散,他道:“随你。” 说话间那东西已经拐过来了,江渝右手虚招,龙雀现于手中,虽说魂飞魄散不可取,但正当防卫还是要有的。 秦绵语脸色煞白,神情呆滞望着江渝,身后拖着影子和长长一道不知尽头的红线。好像傀儡一样僵硬木讷,一步一步朝江渝走过来。 “这——”江渝见他身后漆黑的影子,瞠目结舌问楚云飞。“这是人是鬼?!” 秦绵语明明已经死了,但这幅有影子的游荡躯体是怎么回事? 楚云飞贫乏道:“我也不晓得啊!”瑟瑟缩在江渝身后紧盯着那根红线。“那根线上有很强的灵力波动,一旦我靠近,能给我击散魂儿。” 这听起来就像高压电一样危险。 “救我——”秦绵语面容诡异扭曲,好似忍受着极大痛苦张开变形的嘴。声音轻飘又发毛,木木朝江渝伸出手。“救我——” 她惨白的手腕上还系着那条鲜艳欲滴的红绳,拖在身后从前方拐角过来,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再一次哀求:“救我——” 江渝看着那红绳以及女生痛苦挣扎的面容,问源伯雪:“怎么救她?” 源伯雪似乎已经人清这人的毛病,有问有答道:“用你自己头顶上魂火,烧断她身后红线。” 活人身上有三把火,分别在左右肩膀以及头顶,是生人阳气所在。能够逼退弱一点的鬼魂,使之不敢上身。 江渝看着手中龙雀问:“这个砍不断吗?” 源伯雪瞥了眼,似乎是冷笑了声。“如果是白枫晓的鸣鸿或许还可以,这垃圾东西。算了。” 鸣鸿前身是沾了神明心头血的扶桑木,岂是仙灵的几丝命魂可比。 江渝犹豫了下,问他:“魂火怎么烧?” 源伯雪抱着手臂提醒。“人只有三盏魂火,尤以头顶阳气最盛。如果你失去了,以后大灾小病甚至厄运都会主动找上你,你会比现在更容易被厉鬼缠上,并且难以摆脱。” “是啊。”楚云飞躲在他身后,皱着眉头道:“小渝,咱们能帮的都帮了。那红线摆明了不是什么阳间玩意儿,你这样不值得。” 楚云飞比源伯雪想的还要长远,他怕得罪那红线背后牵扯出来的神鬼东西。 江渝看着痛苦挣扎的女孩问:“我要是不救她,她会死是吗?” 源伯雪实诚道:“会。”这人真就冷心冷肺的看着女孩挣扎,没有一丝怜悯动容。 “魂火怎么烧?”江渝又问。 源伯雪眉头轻皱在一起。“我说过了,人只有三盏魂火。” “我知道。”江渝打断他,舔了下唇,决心道:“我有三盏魂火,可她只有一条命。” 这样想想,还是挺划算的。 源伯雪见他毫无踌躇的悲悯旁人,清冷问:“你这么做是仗着有白枫晓吗?一旦出事,他会护着你,给你还魂。” “也不算吧。”江渝笑了笑。 他不否定有这个成分在里边,可即使没有白曜,换成以前那个一无所有的江渝,他也会这么选。 这毕竟是一条鲜活的命。 源伯雪满面不解的看着江渝毫不犹豫咬牙取了自身魂火,烧断了那根异世之物。红线延绵被烧断,女孩的躯体轰然倒下。 江渝失了魂火眼前一晃也虚脱倒了下去。 秦绵语在太平间醒来,完全不记得任何有关于自己被救的记忆。秦妈妈对着电视媒体哭的稀里哗啦,不断感谢上天。 源伯雪吃了块皮掉的薯片关了电视。楚云飘飞在他身边,悠悠朝房间看了眼。 那天从殡仪馆回来后,江渝已经昏睡三天了。断断续续醒来,睡着,醒来…… 楚云飞少见的正色,忧心忡忡问源伯雪:“你要把真相告诉他吗?” 源伯雪垂了垂眼皮,果断冷血的人第一次犹豫,而后极轻摇了下头。 “就让他在虚假中再多活一些时间吧。”然后想起江渝之前说的那句话。“善意的谎言。” 楚云飞看着房间的方向。“我也觉得。” 江渝在第四天才浑身疲惫的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胸闷气短整个人瘦了一圈儿。沉沉靠在沙发上。“胖子。”他抖着干涩的唇有气无力道:“给我杯水。” “哥哥。”江湘琦从厨房走出来,为他倒了杯温水捧过来,关切问:“你生病了吗?” 江渝不知道自己昏沉了多久,失了这一盏魂火的后劲可真大,比上次一口气献了400CC血上头多了。“没有。”江渝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随口扯道:“昨晚打游戏熬了个通宵。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回来。”江湘琦趴在沙发上,乖巧的为自己哥哥拨了拨头发,看着垂在肩膀上的长发问:“哥哥要留长吗?像白曜哥那样。” “是啊。”江渝把喝空的杯子放在沙发上。乘黄这时候从房间里窜出来,一股脑跃到他身上,趴在胸前摇尾巴舔他的手指。 “哇!”江湘琦眼前一亮,望着毛茸茸的乘黄脸上赤裸裸写了“我想rua”几个大字。“哥你什么时候养的狐狸?” 江渝笑着抱起来递给她。“前几天,你白曜哥送来的。” 江湘琦喜滋滋的接过来抱在怀里,刚抬手摸了下。乘黄浑身晶玉一样的毛瞬间炸开,蹬脚窜在地上弓起后背,乌黑明亮的小眼睛带着敌意盯紧江湘琦。发出对敌时的呜响 “呜——呜呜——” “怎么了?”江渝忙站起来把江湘琦挡在身后,怕这小东西不是突然得了狂犬病失心疯之类的想要咬人吧。 “呜——”乘黄依旧盯紧他身后的江湘琦,口中发出啼叫。 “哥哥。”江湘琦探出头来,胆怯的握着江渝小臂问:“这个小狐狸是不是生病了?” “不会吧。”江渝偏过头去伸出手刚要摸她头安抚,下一瞬,江湘琦手腕上的红绳就好似一击重锤砸在胸口,震得他头昏。 江渝一把拉过她手,急急问:“你这东西从哪弄的?” 江湘琦被他这堪称激烈的反应吓着了,从小到大江渝这么疾言厉色的跟她说话,被抓着手,怯生生道:“同学给的。” “摘了,赶快摘了。”江渝说着,两手抓紧一把为她扯断。 但好像已经晚了,鲜红的印记在腕上绕了一圈,浸进了皮肤下,是最鲜艳的颜色。 江渝用拇指使劲搓了两下,江湘琦白皙的手腕都被搓红了,可那颜色好似长进去了,依旧没有任何消退。 “怎么办。”江渝慌了,这感觉就像在手术室外眼睁睁看着黑白无常进去要勾他魂魄一样,松开江湘琦两步跨到储物间门口一把推开门。 “源伯雪。”他对着坐在蒲团中间打坐的人焦急问:“那个红线要怎么才能解开。” 江湘琦跟在江渝身后站在门口,她刚知道原来储物间里住着人啊。 源伯雪瞟了一眼她手腕上鲜红的印记,唇线延展开,那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渝。”他站起来,极轻的吐出一口气。“我承认,这个世上有神明。” “真的有人会怀着悲天悯人的心的为了别人奉献自己一切。那个黎夏血祭苍生的传说我信了。” 江渝心急,根本不想听他说这些玄之又玄的佛偈:“你少他妈给我神神叨叨的,我要听人话,怎么解开。” “别管这件事了。”源伯雪正视他道:“我敢保证,你继续查下去,最后的结果会比你现在痛苦千万倍。” “什么意思?”江渝试探问他。“你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之人?” 源伯雪道:“是。” “那是一个你招惹不起也不想招惹的人。江渝,你说过,活在虚幻的谎言中也是一种快乐,既然你选择了,那就坚持下去吧。” “不可能。”江渝摇头。“她是我妹妹,我唯一的亲人。” “这件事我一定要查到底,告诉我,怎么解。” 源伯雪依旧平淡。“自身头顶魂火,可是你已经没有了。”他瞥了眼江湘琦,毫不避讳道:“这小丫头死过一次,周身魂火那时就已经灭了。所以,你可以去找一个甘愿给你一盏魂火的人,又或者是……杀了幕后之人。” “我建议你选第一种。因为那个人,你杀不了他。” “谢谢。”江渝不管他最后那意味不明的话,低头拉着江湘琦出了门。 第119章 你赢了 快要过年了,街上开始张灯结彩的贴串联挂福字,一群孩子拿着炮仗在空旷地噼里啪啦放,更添了几分喜气洋洋,冷风夹杂着硝石火药的气味传过来。江渝深深呼出口泛白的雾气,心里就像掉进冰窟窿一样,周围的喜庆氛围丝毫感染不了他,只有四面八方寒风夹杂冷意,无孔不入的吹进衣服里侵髓销骨。 白曜,他看着昏暗的天空。 自己的爱人和唯一的亲人现在都岌岌可危,而他能做什么。 “哥哥。”掌心温热的手小小抽了下,江湘琦小声问:“我是不是给你闯祸了?”手腕上那去不掉的红线让他对源伯雪的话产生深深恐惧。 “没有。”江渝握着她手送到嘴边哈了口气为她搓热塞回兜里,眼角弯起轻巧笑道:“没什么的,琦琦别怕,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会陪着你。” “我不怕。”江湘琦怯生生但又乖巧的抱住他腰,头靠在他胸口上。“哥哥,谢谢你。” 这么多年来,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保护,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似乎都是理所应当。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谢谢,虽说亲人间不该用这些见外的词藻。但这两个字,确实是她对江渝的亏欠。 “别这么说。”江渝摸着她的头顶,低下头轻吻了下,眼眶有些发热,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遭受那些祸端。 “哥哥好久没有好好陪你了。” 江渝拉着她手。“今天,哥哥好好陪陪你吧。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吃,然后去水族馆看水母好不好。” 江湘琦喜道:“好啊,我想看海豚表演,我们能喂那些小丑鱼吗?” 就像江渝待在白曜身边时,无论身处何地都会觉着安全。江湘琦也是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在自己哥哥身边就觉着安全。 “当然可以。”江渝笑看她愉快摇自己胳膊。 江湘琦道:“那我们先去吃火锅吧,要鸳鸯锅,我想吃变态辣。” 火锅店里人很多,充斥着欢声笑语,有人在逗孩子唱歌,好多人都被那俏皮小孩吸引目光逗的咯咯笑。 “哥哥。”升腾的氤氲与红油香气中,江湘琦看着碗里的丸子,忍不住问:“所有戴红线的人都会有危险吗?” 江渝夹菜的手一顿,拣了片生菜放到碗里。“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不是。”江湘琦抬起头认真道:“我们班所有女生都有这个红线,是从宿管阿姨那里得到的。就是我上次告诉你的那个奇怪的宿管阿姨。” “什么?”江渝放下筷子。“她给你们的?” 白曜上次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这个奇怪的宿管阿姨难道没有查。 “对。”江湘琦想帮自己哥哥的忙,努力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她说是她从寺庙里求来的,能保平安,所以我们那栋宿舍楼的女生都有。” “哥哥。”她继续道:“我其实是最后一个得到这个红绳的。最先得到的应该是住在一楼的高三八班同学,奇怪的是,这周我们所有年级都放假了。只有八班说月考成绩不理想,被留下来补课了。” 江渝心一提,换而言之也就是说,最先得到红绳的人,现在正集体留在学校里补课。 “她们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大概什么时间?” 江湘琦回忆道:“就是上次我回家那时候,放假之前。” 江渝终于想起来了,当初在看到秦绵语时觉红绳眼熟,因为那天在超市门口撞到的女生手腕上也戴了一根,算时间,两人应该是差不多的。 那高二八班的孩子们就危险了。 “琦琦,你先回去。”吃过饭后江渝匆匆拦了辆车把江湘琦塞进去。 江湘琦抓住他的手。“哥哥。” 她没说自己也要去或者是带着自己之类的,顿了顿才道:“我在家里等你。” “好。”江渝摸了摸她头,能够清晰共情到那份隐忍担忧。“别太晚了,早点休息。” 说完他关上车门目送着绿皮出租车喷着尾气远去,汇入路上的车水马龙中。 他回身压紧大衣外套,抬手招了辆车。“师傅,去蓝城第一中学。” 车窗外的夜色已经缓慢降下来,马路旁中国结灯管一个接一个亮起散发出喜庆的红光,江渝看着窗外归家的人,喧嚣着打电话的醉鬼还有稚气未脱抱着书包冲进网吧的学生。心中油然生出丝丝羡慕,忙忙碌碌后归家,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在脑海最深处渴望,等发现过来就已经根深蒂固。 江渝深深出了口气,倚在后座上吹开额前垂下的碎发。看着车窗上反射出自己那低垂下去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了那人的习惯。 他嘴唇碰了两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喊出这个名字。 “白曜。”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九尾狐看着今晚一直站在院里仰望头顶苍穹的人。夜风吹起那一头雪白长发,不同以往,白曜这次没有束起来,任由它们随风散在夜空中。就像他喜欢的那个神明一样,足够铭记终生的银发。 “我没有选择。”白曜闭上眼睛,鸣鸿停在肩膀上,伸开翅膀扑了两下。 守门大爷正在值班室刷抖音,大声的乡村民族调从透明窗户传出来,嘻嘻哈哈喧嚣吵闹。江渝绕过大门来到墙外一棵老树前,环视周遭没什么人才攀着树枝爬上树,借着高度踩到墙上屈膝从墙头跳下,差点跪在地上。揉了揉受冲劲隐隐作痛的膝盖站起来。现在这个时候,学生都在教学楼里上自习。江渝直奔宿舍楼,准备先看一下那个奇怪的舍管阿姨。 底下的玻璃大门是开着的,走廊里却没有灯,只有校园里的路灯光透进,雪白撒在地上。江渝嗅了下,空气中并没有怨灵的酸涩气味,召出龙雀握在手中,慎重的迈了进去。 他警惕四周,缓慢朝值班室走去。 一双血红色眼睛蓦然出现在玻璃窗后,舍管阿姨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江渝浑身汗毛轰的炸开,下意识后退一步,耳骨微动,敏锐听到身后猎猎破风声。江渝本能侧身躲过,扬起的头发被凌厉刀锋消掉一缕。悠散从半空飘落。他的反应飞快本能架起龙雀挥手砍了过去,黑影灵敏后跃躲开。 周围路灯突然哗啦同时炸开,玻璃飞溅中皎月被乌云遮住,宿舍楼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江渝望着周遭没有边界的黑暗,心脏砰砰狂跳交织成擂鼓,手中紧紧握着龙雀,因为紧张听力都比以往都要敏锐,凭借风声一次又一次从刀口下险象环生,罡风刮的脸生疼。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直废柴的他竟然能一次次恰到好处的避开攻击。大概多亏白曜临走前那几天晚上总爱关着灯调戏他,让他听声辨位的技巧突飞猛进。 拇指一拨龙雀在手中转了半圈猛然反持往身后刺去,黑影好像没有想到一直闪躲的兔子会突然攻击,被划了下逼退。江渝顺势甩腕,龙雀在空中划出寒光凌厉打着圈向声音来源切去,刀锋如雪切割乌鸦一样的幽暗黑夜。 这是白曜的绝技,是临走那晚为了哄江渝刮鱼鳞教给他的。 黑暗中的人微诧于这突如其来的冷厉逼人进攻,下一瞬江渝察觉有劲力在耳畔刮的脸生疼,那人不知何时已至身后,他清晰感觉到冷冽刀锋要落在肩膀上,两人近在咫尺,江渝听到那低于常人的微弱呼吸近在咫尺,蓦然怔住了。手臂被人猛地旋身往前一拉,源伯雪挡在他身前,贴满符箓的柃木敕与血色刀锋撞在一起迸发出瞬间电花。 那一瞬间的光明中,江渝惊诧眼中映着对方那握刀手指上泛着柔光的银色指环——仿佛细密的银线编成。 正在此时,门外产来嘈杂,高二八班的同学讨论答案的声音传来。江渝感觉后颈一疼,下一瞬被源伯雪扶在怀里。 他冷撇了黑暗中人一眼。“你赢了,我会遵守约定。” 第120章 忘了我 楚云飞和源伯雪都守在床边,两人心照不宣的等待着昏迷中人苏醒,等待却又不愿,因为一旦醒来,他要面对的是鲜血淋漓残忍又痛不欲生的真相,一直被掩埋的事情已经成了把浸了剧毒的刀,能把一切情感切割的支离破碎。 江渝缓慢睁开眼睛,两张忧心忡忡的脸在迷蒙的视线中缓慢清晰。他猛地起身,因为这一激烈的动作差点让昏沉的头栽下去,指节发力紧紧按着太阳穴声音发颤着问:“那是谁?” 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相信也不知道该怎么相信。真就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如果源伯雪没有赶到,那一刀绝对会干脆落下。 源伯雪呼了口气。“江渝。”他道:“你逃吧,那人是个疯子。” “为什么?”这是江渝现在脑海与心中所有排山倒海情绪奔腾挤压中首当其冲的问题。“他要杀我?” 源伯雪坐在床边,这次没有抱着手臂,垂下长袖撒在床上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 “你知道黎夏血祭的完整真相吗?” 江渝瞪大眼睛,这是白曜一直死死隐藏的最后的秘密。 源伯雪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洪荒劫难后,我不再信任何生灵与神明。” “所以白枫晓跟我打了一个赌。”事到如今,他把真相全盘托出。“我们就赌黎夏血祭是否真相。” 说到这里,源伯雪冰冷的眼神看向江渝。“你是他用黎夏的一跟发丝与黄泉土做成的傀儡,你身上有黎夏的一切品格。” 脑中一直朦胧的层窗户纸蓦然被撕碎,江渝瞪大眼睛,无处不在的窒息撞击灵魂。 “我是……”他几乎失去了呼吸,难以置信的扯了下嘴角。“傀儡?” “是。”源伯雪冷静又残忍道:“你是他为了保护黎夏做的傀儡,通过你,我看到了黎夏的抉择。我相信那个传说了。” “远古之时没有轮回,人死后三魂消散七魄归地界。洪荒劫难中人类几近灭绝,神明黎夏以自身命魂血祭,将十万鬼魅从地底提出赐予了新生,同时施舍了世间所有生灵一魂用以续命。随后降下冰雪之封肃杀昆仑,此后神山成了绝境。” 江渝胸口起伏,一瞬不瞬看着源伯雪,这些他是知道的。 “这是有记载的。”源伯雪道:“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我这段时间在地府查到的。” “以前我一直以为,是白枫晓虔诚侍神,所以黎夏为他开了天堑。其实不然,是白枫晓动了别的心思,欺骗了神明得到登山之路,假惺惺一步一叩首登上昆仑,弑神。” 为了弑神,登上昆仑。 江渝震惊问:“为什么?” “因为爱。”源伯雪看向江渝,微蹙眉头:“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因为爱,他爱上了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想再无尽的思念仰望。所以不择手段杀死,将他拉下云端。”欲望成了毒药,让原本干净的神祈师成了凶狠魔鬼发了疯。 “黎夏血祭后他被另一位神杀死,在地界饮了刀锋上的心头血,成了修罗建立轮回,轮回经手世间万千魂魄,他就利用自己职责,从每一人魂中拿出了属于黎夏的那一丝,重聚后让他转生。而你……”源伯雪清冷道:“是他为了在另一位神眼皮底下得到转生黎夏做出来迷眼的傀儡。” “我不信。”江渝摇头,觉得这一切都太荒唐了,他不信那些相拥而眠的夜都是假的,那些海誓山盟血与肉的交融都是一场骗局,咬牙道:“你说的字,我一个都不信。” 源伯雪看着他,目中闪过一丝怜悯,继续道:“我们的赌约就是。他用你向我证明黎夏真的有血祭苍生的心。如果我输了,此后必须听命与他。反之,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干预。” “我不信!”江渝揪着源伯雪衣领嘶吼。“你骗我,你说慌——这些都是假的!”他感觉四面八方间突然伸出了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灵魂,让他疼的疯狂又难以自恃。 这不可能,不会这样的,一定有别的原因,或许那个戴戒指的人根本就不是白曜。 “小渝。”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楚云飞拉着他胳膊,悲哀道:“你冷静一点,别这样。” “都是真的。”楚云飞看着他通红双目,凄凉道:“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受了他的命令。那人是个疯子,我在世那么多年,他的所作所为每一样我都很清楚,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谁这么好。” “他接近你的时候我有提醒过你,让你离他远一点。我只是个小鬼,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什么,可我还是希望这一天能尽量晚一点到。” “不可能。”江渝红了眼眶,无力瘫坐回床上,泪水在眼中打转,自己这么多天的牵肠挂肚,竟然都是骗局,从一开始他就是个被人提在手里玩弄的小丑。 他问源伯雪。“白曜现在在哪?” 楚云飞刚要阻止,源伯雪清冷开口报出了地址。“你如果想活着,就别去。如果想死……”他顿了下。“就随便吧。” 江渝抹了把脸,三两步跳下床冲出大门。他只想要一个真相,听那人亲口说。 “哥哥。”江湘琦见他从房间出来,刚凑过去想问一下被无视撞开,源伯雪走出,淡漠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属于人类的柔软情感。 江湘琦本能感觉到不对,放下手里杯子不放心的追了出去。 江渝顶着通红的眼眶和一头乱发,像个疯子一样冲到马路中央拦车。 “哎呦~”绿皮司机真的是急刹拖出一米长的轮胎痕才没撞上,等他上车后忍不住教育。“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做这么危险的事干什么,幸亏我刹车及时,要不然不是撞上了吗!再急的事还有你的命急吗。” 江渝死死咬着食指指节,控制着眼中泪水不滚落出来,忍耐说了句:“对不起。” “哎——”司机从反光镜里看到他面色不对,一脸心伤,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到嘴边的责备又咽了下去,叹息提醒。“以后注意安全啊。” 源伯雪说的地址是一座拥有假山流水的别墅,位于城郊的边缘。 江渝下了车一摸口袋才想起自己没带钱也没带手机,司机摆手道:“算了算了。”见他魂不附体忍不住又提醒了句。“注意安全啊,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好。”江渝简短应了声。 墨绿色常春藤爬满别墅边的木栏墙上,江渝只穿了件薄薄毛衣,冷风顺着衣领灌进去将他身上温度一点点抽离,双腿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僵硬。一步一步恐惧又麻木的往半开的门前走去,就像自己即将要打开的是装着毒蛇的盒子。 他强行镇静来安慰自己,一切都是误会,一定是误会,白曜他只是—— 心中自我安抚还没结束,门中景象就让他钉在原地,仿佛一道惊雷劈进脑中将仅剩下的气力与温度一丝不剩的带走。 白曜坐在桌前神情柔软的说话,那个与自己面容一样却是满头银发谪仙一样的人儿眉目温和的在笑,风轻撩起他洁白袖子在身侧轻轻扬起。 高洁不俗的面容和神态与江渝轮回中看到的分毫不差。 白曜发现杵在门前的人,抬起头来见是江渝目中诧异转瞬变为冷冽寒意。黎夏也在此时抬起头来,与江渝四目相对,竟温柔笑了。 “大人稍等片刻。”白曜俯身说了这么一句就下了台阶朝门口走来。 江渝看着白曜逐渐走近,面容冷硬带着堪称反感的表情。仿佛突然不认识他了一样。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这些天来魂牵梦绕的人,看着他身后干净澄澈的神明,突然替自己觉得悲哀。 江渝红着眼眶,紧咬的唇也抑制不住颤抖。“都是假的是吗?”他压紧目光,仰头看着近在咫尺冰冷的人。以往的白曜那是把他放在心尖上宠的,从来不会露出这种冷入骨髓的眼神。 无形中态度的转变已经言喻了事实的真相。 他,江渝,就真的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可悲的傀儡。 “是。”白曜漆黑的瞳孔盯着他。“江渝,离开这里,忘了我。” 江渝向前一把揪住他衣领,原本应该逼人的气势在见到那张无情面容时顷刻溃不成军。 “忘了你?”江渝冷笑着,压抑一路的泪水终于流出来,泪痕在寒风中生疼。 “江流入海是天性,矢志不渝是你逼我只对你一个人说的。你现在才说让我忘了你?”他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明明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被他临走时所描绘的婚礼,童话打动,他好不容易才心甘情愿的放下一切不再探寻,甘愿做个傻子陪他共度此生,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无尽喧嚣,像一把把刀刃将浑身捣捅千疮百孔,这一切真的就是一场噩梦。抓着衣领的手无力滑下去。 “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白曜看着他单薄的肩膀颤抖着,看着他头顶失了一盏魂火孱弱身躯摇摇欲坠。伸出手抚上江渝脸颊。原以为会像以往那样温柔,谁知下一瞬指尖一屈毫不留情扳起下巴逼江渝抬起头直视自己,殷红的眼角下压,带着丝丝阴狠。“你长了这样一张脸,我还让你活下去就已经是恩赐了。” 说完,松开手,任由江渝失去支撑倒在地上,银发随着转身在空中撒成细碎的光模糊了双眼,依旧是一身漆黑西装笔挺。 只是渐行渐远朝另一个人走去。 第121章 黄泉芥草 “你说他是傀儡?”苍溟悄无声息出现在江渝身前,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手中晶蓝色力量汇聚。 白曜压紧目光,下一瞬好似反应过什么,仓皇回头。果不其然,一个穿中山装的人站在黎夏身边,手中刀锋即将要挥下。 江渝和黎夏同时受到威胁,而白曜只能救一个。 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漆黑身影一闪直接冲到黎夏身边诛仙现出,劈开那人。 江渝看着白曜珍惜又惶恐的抱住那道白色身影,晶蓝色光芒轰在身上,无力闭上眼睛。 没有价值的傀儡就算被销毁也不会得到丝毫怜悯——自己输了,一败涂地。 江渝被扑倒在地,一路跟来的江湘琦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奋不顾身冲出替他挡下了这致命攻击。 鲜血滴滴答答撒在江渝脸上,江渝看着挡在身前的江湘琦,瞳孔震动,受到的冲击几乎让他昏厥。 “琦琦——”他惊恐抱住江湘琦。 江湘琦体内那颗弥漫金芒跳动的心脏哗啦粉碎。“哥,好……好的……” 她唇动了动,鲜血从口里不断涌出,好似还有话没说完,身躯就随着心脏粉碎在寒风之中。 “不要!”江渝看着四散的骨灰发疯去抓,然而只能无力看它随风从指尖流走。“琦琦,不要,琦琦——” 江渝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感觉周遭冷的刺骨,四周昏暗,漆黑,天地间空旷,他什么都没有了。 源伯雪在此时赶了过来,犹豫唤了声:“江渝。”长袖垂在地上,他蹲下身,看着哀如心死凄惨荒凉的人,石化了千万年的心颤动了下,抬起手摁在他头顶。 无论是谁的傀儡,他都是一个傻到让人心疼的善良人类,似乎是叹了口气。 “好好活下去。” “真是有意思。”苍溟看着痛哭着跪坐在地上的人儿,混了血和灰尘的手指上还戴着那枚银亮的指环,哂笑嘲讽。“你们人类,真是弱小愚蠢的可笑,竟会相信修罗真心这种东西,只是一枚黄泉芥草编成的戒指,就能骗得你一无所有。” 江渝低着头,头发散乱垂在牵扯裸露出的锁骨上,此刻连锁骨那道疤痕都是冷的让他发颤,摇晃站起来,左手虚招,龙雀现于手中。 远处抱着黎夏的白曜瞳孔死死压紧,却又在虞渊的注视中自虐般勒令自己一点一点松开,转换成那副冰冷无情面容。 不要,不要。 江渝抬起右手,在所有人注视中手起刀落——那枚被白曜亲手戴上摘不下来的指环带着血肉飞到空中,落在身后地上打着圈,鲜血混着泥土沾了一层。 江渝把龙雀咣当扔在地上,右手无名指削骨伤口鲜血簌簌往外涌,血没过森森白骨顺着冰凉指尖滴落在地。 转过身,浑浑噩噩往前迈了一步,然而他终是撑不住了,下一瞬膝盖一软,无力倒下去。 白曜别过脸,几乎屏住了呼吸,那股血腥味仿佛长了细密的牙不断啃食他胸口命魂,疼的发颤,牵扯浑身连头发丝儿都在剧烈疼。 源伯雪将昏迷的人接在怀里。“白枫晓。”他冷冽看向白曜。 “看在你们也有几夜夫妻的份上,放过他。” 白曜紧抿的唇线张开,竭力吐出一个字:“允。” “等一下。”苍溟眯起竖瞳。“我还没答应呢。”瞟过江渝那张好看的脸,勾了勾手指,手中龙爪金影现出。 “他不配拥有这幅躯体。” “苍溟。”黎夏从白曜怀中出来,不动声色压下他手紧握诛仙骨节变形的手,挽袖款款往前走了两步,温和道:“放过他吧。” “你还记得我。”苍溟看着前方人温眉善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白枫晓竟然敢保留着黎夏的记忆。 “自然。”黎夏浅笑。“我说过的众生皆有灵,看样子你一点都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怎么会。”苍溟笑了。“我一直都记得。” 他放弃江渝,瞬间至黎夏身边笑的飞扬。 源伯雪见这些人神的态度反转似乎习以为常,在所有人无视与默许中抱起江渝离开。 白曜缓慢闭上眼睛,极端的克制快将他逼疯,然而对那道痛不欲生的身影,却连一个眼角都不能有的。 江渝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中一片昏暗,厚重的遮光窗帘拉着。手指上刀削留下的疼痛提醒他那些都真实存在过,并不是梦,他睁着眼,红肿的双目空空望着天花板,哀莫大于心死,此刻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楚云飞带着刚苏醒的白萍薇进来。 “小渝。”他飘在半空,悲痛的看着呆滞的人,凄楚又不忍。“那边下了命令,让我们离开。” 江渝依旧空洞睁着眼,一动不动。 楚云飞飘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事到如今孑然一身什么安慰都是多余。 回想半个月前,大家还围在一起,欢声笑语的吃饭喝汤,他还插科打诨的和江渝耍贱,两人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一团糟,后来江湘琦因为留了两块巧克力蛋糕笑的开心还差点扑到他这个灵体身上。 在这个家里住了这么多年,楚云飞早就把江渝兄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现在看到这幅场景,极度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拼尽一切阻止他跟白曜接触。 那样,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真的不放心就这么离开,江渝如今这副模样,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可他只是个灵鬼,身不由己的被统治者掌控,极轻道:“饭我都给你做好了,装在保鲜盒里,你记得用微波炉热了再吃。” “衣服我也都洗好给你晒干了收进柜子里,还熏了你最喜欢的那瓶香水。” “窗帘我给你拉上了,你要是累就多睡会儿。” 楚云飞事无巨细细细叮嘱着。 “大人。”白萍薇见他这副模样,也跟楚云飞一样心伤,跪在床前拜了一拜。 “万望保重,福寿安康。” 可这一切依旧引不出江渝半分反应。 楚云飞白萍薇在冥界一声声梆子催促中,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但又迫于形势无奈的离开了。 从此以后,江渝身边失去了所有的庇护。真正被毫不留情的抛弃。 房间再次暗了下去,不到一百平的小房子里前所未有的安静,死一样的黑暗与寂静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夏。”苍溟在白曜森寒的目光中拉着黎夏手道:“我们回昆仑吧,解除冰雪之封,毁了凉风,灭了这世间所有生灵,这样你就不必再被困在山巅,什么都不用守护了。”黎夏依旧是这世间唯一能打开天堑登上凉风之人,他们要上去毁了不死的凉风,就必须要黎夏带路。 “苍溟。”黎夏凝眉。“我说过的,神明职责乃是庇护苍生,你不该有这念头。” “大人。”虞渊站在苍溟身后,不卑不亢但又持着恭敬道:“昆仑冰雪已经开始融化,凉风即将现世,如今已有了轮回,不死的秘密不再是永生唯一方式。” “对啊,夏。”苍溟道:“凉风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毁掉吧,毁掉凉风和不死的秘密,那样他才能真正得到自由。 黎夏坚持道:“不可能,凉风我是一定要守的,这是我的职责。” 虞渊对于这回答没有丝毫意外。苍溟却有些着急,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非要牺牲自己守护这些没用的东西。 黎夏道:“我刚苏醒,神力还未恢复,枫晓答应会帮我加固冰雪之封。苍溟,如果你也愿意帮忙,我可以带你同登凉风。” “我不去。”苍溟眉峰凌冽挑起,坚定道:“你被它囚禁万年,我不可能再为你打造一副牢笼。” “大人。”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虞渊开始劝说苍溟:“若冰雪之封补好,黎夏大人也并非一定要待在凉风。毕竟这十万年也相安无事。” 黎夏转生期间这十万年,昆仑也一直都相安无事。 苍溟撇着他,将信将疑似乎是在考虑,带着询问看向黎夏。 黎夏失笑,无奈妥协:“可以。只要冰雪之封不消,不死秘密不露,我可以待在山川陪你。” 苍溟当即释怀。“那好。” 只要黎夏不再孤寂活着,凉风存在或者毁灭都无所谓。 江渝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手指上刮骨的伤口只是被楚云飞简单包扎了一下,缺少正当医疗处理起了炎症,没多久就发了烧,他缩在被子里,身上滚烫但又觉着寒意无孔不入,烧的昏昏沉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他手指,吃力又缓慢的睁开眼睛。 高烧让他的视线朦胧,一时间瞳孔无法聚焦。 “你醒了。”店员过来弯腰拿掉他头上的冰毛巾,江渝迷蒙环顾了下屋内,是个装修古朴压制的房间,戴金丝眼镜框的俊雅老板坐在摇椅上闲适的在看手里书卷——这里是书香路那个他经常为楚云飞买香烛的画材店。 江渝靠在一张躺椅上,手背还打着消炎的吊针,沙哑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啊。”那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年龄的店员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我们前两天收到一个大订单,说是腊月二十五送五千支一级白烛到地槐花园六栋三单元四层401。” 江渝苍白的脸上透出不解,那是他家。 “我没定这些东西。” “订单在这里。”店员掏出平板翻出记录来递给他看,在下单人那一栏上赫然写着两个字:白曜。 江渝松开手,这两个字就像是冰锥能从眼睛直接穿到胸腔,沉沉靠着脑袋下躺椅上的枕头,呛笑了一声。 没想到这人这么大方,连他死后的白事都给包了。 店员把平板放下。“我去送货的时候摁了很久的门铃也没有人开。” “但是你知道的。”他耐心解释。“我们送这些东西是不能回头的。”冥物不归手,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讲究。并且这客人定的量也太大,没办法直接丢在门口。他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所以我就按照下单人的备注,自己开门进去了。” 下单人备注:如果摁门铃没有人开,直接用钥匙开门进去。 第122章 真正的谎言 江渝眉头一拧,转过头去看着他手中那串钥匙——除了一把银光门钥匙外其余的都是名车钥匙。 店员把钥匙塞到他手里,脸上还带着揶揄笑意。“这串车钥匙如果是真的,值好几个亿吧。” 江渝昏沉的脑中更加混乱,钥匙从手中滑出掉在地板上。他难受的捂着头。 “涛涛。”店员蹲抱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舔江渝手指的小狮子狗。 这狗浑身漆黑,一双乌溜溜泛红的眼睛大而明亮。被抱在怀中还是挣扎着想往江渝怀里窜,一直迫切吐舌头。 江渝松开摁太阳穴的指尖,见迫切挣扎的狗子,自己还真是招这些小东西喜欢。 “汪——”狗子清脆叫了声,似乎被束缚惹恼,回头对着店员小臂咬了口。 “涛涛你个混蛋。”店员吃痛松手它趁机一跃,肥胖身躯灵敏跳到了江渝胸前,不算细的爪子摁在锁骨上伸出殷红舌头软软舔他脸颊。 江渝仰起头避了避。“别闹,痒。”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他昏沉杂乱的脑中好似突然扎进**刺,所有神经末梢噼里啪啦炸开驱散混沌瞬间清明。他一把将这狗拽下来举在怀里。盯着那对暗红色双眸和雄厚的肉爪,如果细看,舌尖上还碎着点点光。 眯起狭长的眼角,问店员:“你说他叫涛涛?” 店员捂着被咬破皮的小臂,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江渝道:“它是饕餮对不对。” 店员怔住,下意识回头去看老板。这个简单的小动作已经把真相暴露。 老板抬起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眼眸微转看向作闹的狗子,轻道:“涛涛,过来。” 刚才还死活粘江渝的狗子瞬间蹬腿急不可耐窜到老板怀里,趴在他大腿上呼哧呼哧软萌萌的摇尾巴。老板拿出一根香烛,当着江渝面喂到它嘴边,那小嘴瞬间变形张大一口将整支蜡烛吞了下去。 江渝瞪大眼睛,突然有个疯狂的猜测。 他吸引兽类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无论是神兽乘黄还是凶兽饕餮都会对他俯首,白曜曾解释是因为黎夏神明的血脉。 可能真的是太疼了,让江渝事到如今依旧抱着虚无缥缈的幻想,如果在别墅那一幕幕才是谎言呢? 只要一个问题就能确定答案,他现需要一个不畏惧冥帝权势的旁观者来告诉他。 江渝决定最后再赌一把,他从摇椅上起身,拔出手背上吊针走到老板身边,直接双膝点地跪了下去。 这人能被白曜称一声大人,自然也受的起他这一跪。 店员目瞪口呆,老板为吃饱酣睡的饕餮顺毛,掀起眼皮看了他眼。“你想做什么?” 江渝道:“白曜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有走投无路那天可以来求您。” “嗯。”老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顺毛。“我欠他一个人情,你可以跟我讨。” 江渝此刻不知是喜是悲,这人肯让自己拿白曜的这份人情,就说明承认他跟白曜的身份,也就是说—— “我是谁?”江渝看着老板,他现在只想要这一个答案。这一个答案即包括了所有真相。 “你就是你。”老板抬起眼看向他,平淡扫过他眼角泪痣。“你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人了,他给了你一个全新的身份。” 老板微欠起身,修长指尖点在他拉扯衣领下方露出的那个咬痕。疤痕突然像是活了一样迅速延伸向周遭蔓延,首尾相连形成了一道深青色圆形诡异图腾,闪着幽蓝色光。 江渝瞪大眼睛,惊诧问:“这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身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东西。 老板靠回椅子上,淡然道:“鬼印。”他好似没有任何感情,自始至终双目与脸上都毫无波澜,缓声道:“修罗成身时幽冥会赐下印记打在命魂之上。他将这个给了你,就说明他选中你了。” “待他死后,你会继承幽冥十万权柄和不灭轮回,你将成为这天地间唯一一位同时掌握了冥府与九重天的神,那是先前任何神明都没有获得过的权利。” “怎么会。”江渝沉沉坐在地上,胸口那道森然鬼印蓦然灼的他心慌。 他死亡以后,白曜死了以后。指尖颤抖的触碰那暗色伤疤。脑海里响起那句白曜曾说过许多遍的话——等我死后,你可以继承我的一切,权柄,地位,金钱,财产,人鬼两界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属于你。 那日白曜反常的举动确实是最后的告别,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那日别墅门口的绝情,只是想用傀儡的谎言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撇除一干二净。 最终,他所做的一切还是为了保护。 “你家中有人死去了吗?”老板突然问。 江渝不知所以回:“是。”老板说的应该是江湘琦。 “嗯。”老板提醒:“我亲手做的五千跟白烛有燃灯续魂超度之效,小尹已经按照留言烧了,那人魂魄已归,接下来投胎还是还魂你可自行安排。” 江渝心肺却比之前更加疼,胸中所有积压的沉闷在一点点散去。 原来白曜什么都计划好了,原来他什么都为自己安排好了。迄今为止的每一步,包括江湘琦的死与还魂,都早在算计之中。 他自己一个人计划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把自己撇出来,自己去送死?修罗不死,除非燃本命魂烧青炎自焚。 江渝眼眶微红,问老板:“我要怎么做才能解开封印?” 他要恢复记忆,他要成为那个操天地生杀权柄的神明,即使上一世白枫晓亲手杀死了黎夏,饮了他血,那现在他也愿意原谅,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老板淡然看向他:“修罗与神一样,只有三道命魂。你的记忆是他用命魂封住的,除非他死,否则无法解开。” 没等江渝颓然,他道:“但我可以给你拉开一个口子,让你看到部分。” 自黎夏死后,昆仑山千百年如一日被冰雪覆盖肃杀,越往上人迹罕至,积雪越厚,狂风卷起雪花如泥尘般冲天而起,搅弄万里风云。 苍溟和虞渊在前方,九尾狐跟着白曜在鬼气和罡风的庇护下缓慢往前走,风卷起长袖飞舞,他用仅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问:“你真确定黎夏的命魂可以打开天堑。” 白曜漆黑眼珠瞥了他。“你就是黎夏。” 九尾狐无奈出了口气,这人时刻紧绷,还真是一点都不让自己松快,极小极小的爆了句粗口。 “真你妈的累。” 一行人顶着风雪行至再也无法上行之处。九尾狐抬起手,袖中藏了一缕极纯洁的玄光,那就是江渝用来烧断红线的那盏命魂。 所谓的红线夺魂事件,其实只是白曜为了骗他这一缕命魂罢了。 肆虐的狂风在他抬手间骤然停歇,众人脚下冰雪翻涌,透明天梯一阶阶架起通向高不可视的山巅。九尾狐一脚踏上去,千万年冰雪瞬间颤动,无形气浪在山巅横荡,那是天地对黎夏的回应。 九尾狐唇线延展,感觉来自山川降下的眷顾安抚在袖中那缕魂魄之上,朝后伸出手,引着所有人道:“上来吧。” 四人踏上天堑,一步一步登上凉风之巅,无人注意到虞渊垂首恭敬下,嘴角边再也无法抑制的笑容。 他等了十万年,终于到了这一天! 凉风之顶上寒冰覆盖,这是黎夏舍命封印之心,厚重坚冰覆盖的大门就伫立在山巅,传说中不死的秘密就在这门后。 白曜看着崖边那块被冰雪覆盖的熟悉巨石,阳光打下来,闪着灼目光。曾几何时,黎夏就是坐在那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跟他谈笑,戏弄他,逗他。 苍溟第一次登上凉风,索然无味看着这踪灭一切之地。 虞渊不动声色绕到九尾狐后,手中扶桑木猛刺进心口把人往前推,同时猛掐住脖子拼命将黎夏撞在了石门上。 鲜血混着脑浆从石门流下来,袖中那缕纯净命魂被石门吞噬,冰下密文仿佛被点燃般烧起金芒蔓延,一缕神光自门上迸射直冲云霄,九重天上云层搅动,门上冰雪可见的在消融。 “夏——”苍溟嘶吼看着浑身鲜血倒在那里的人涌上满目血丝,羽鳞枪召出直朝虞渊刺去。 虞渊沐浴在神光之中,面对刺来神兵不闪不避,眼中低眉顺目的恭敬被不屑取代。羽鳞枪被神光击开铮铮钉在地上,苍溟也被震的一连后退好几步。 这光竟然在护弑神之人。 虞渊张开手臂,脖子上青筋暴起,身上衣衫随着劲气飞扬作响,仰天长吼——“信徒虞渊,以神明为祭,恭迎上神归来!” 所有人都知道,白枫晓能看到神明黎夏。可是没人知道,他大祭司虞渊,穿透云海仰望的是比黎夏更为辉煌的神明。 凉风山顶不死的秘密。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不死的秘密,一切都是他按照神的指示所传出的谎言。没有任何生灵不畏惧死亡,欲望会驱使所有生灵想尽一切办法登上昆仑解开封印。 这一切,都是为了释放他尊崇的神明所布下的万年骗局。 随着这一声呼喊,雷层中流窜金色电花降下惊雷劈裂苍穹,面前石门轰然炸开,石块迸射砸向四周。 一道虚幻伟岸虚影在耀目金光中缓缓倒映在在苍溟震惊眼中。 昆仑山巅,凉风之首,黎夏与女娲拼死降下封印所要囚住的,竟然是——他的创造者。 是被尊为天地间的万物生灵父神的伏羲。 “这是怎么回事?”剧烈震惊下,苍溟首先看向的竟然是白曜。 浑身是血头颅都撞碎的“黎夏”就在这一片金光与碎石间缓慢爬起来,一个魅惑男子从尸体上宛如蜕皮般从胸口裂开的缝隙中挣扎而出,竭力将那副鲜血淋漓的身躯从身上撕下。 下一瞬站在白曜身边,毫发无伤拍打衣袖,吸着冷气啧嘴。“这人下手太狠了。”摸着光洁额头道:“疼死我了。” 九尾狐九命,一尾便是一命,他用自己的一条命换白曜一个承诺。 白曜目不斜视把一个透明小瓶子抛给他,在空中划过一个幽蓝色弧度。“走吧。” 九尾狐接住,看着缩在瓶中熟悉的眉眼,魅惑的唇线延展开来,那被白曜说淫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谢了。”说完化成本体,雪白的狐狸顺着天堑从山巅蹿下去。 苍溟惊觉自己被所有人摆了一道,那双琥珀色眼眸中充斥的情绪一时间比以往千万年来都要多。父神为何会被封印,黎夏和母神竟然都知道。刚才那个是可画皮众生的九尾狐,那真正黎夏就是那天遍体鳞伤卑微的人类。 第123章 最后的青炎 白曜手握诛仙,迎着光森厉雪白脸上眉目更加漆黑深邃。伏羲猩红眼珠缓慢转向他,头顶上龙角熠熠生辉,一神一鬼无声息的对峙着。 熊熊青炎自身上燃烧沸腾而起与窒息的金芒神压抗衡,白曜目光比青炎都要冷,紧逼伏羲冷道:“苍溟,不想死就滚。” 青炎自周身焚起,落在地上向四周迅速流淌,眨眼间将整个凉风围起,冰雪覆盖更深。 “这是怎么回事。”苍溟震惊看着面前这一切,脑中只有三个字。 “为什么?” 天堑被青炎焚烧,这至纯的阶梯在接触到地底至阴之火时顷刻粉碎,冰光迎着太阳撒在无尽雪原之上。 凉风之首注定要成为这世间最后一位神明的埋骨之地。 “呦呵——”一道轻巧的戏谑声传来,江渝从冰雪覆盖的崖壁气喘吁吁攀上来,背靠边缘那块巨石喘息,一身米蓝白相间的登山装护目镜在这诸神厉鬼煜煜金光和烈烈青炎间格格不入,就像白曜第一次在烟熏朋克中看到穿白毛衣的他一样。 江渝扫视过这一众人人鬼鬼,挑起唇角笑:“打架呢。” 白曜漆黑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框,惊诧又恼怒:“你怎么来了,快滚!” 他竭尽心力算计,自虐隐忍,好不容易才让江渝置身事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渝无奈摊了下手。“我报了个团,可可西里三日游,结果不知道怎么跑偏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夹在指尖,用烟屁股指点在场各位道:“有没有介意二手烟的,没有是吧,那我抽根压惊了。”他掏出打火机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陶醉中缓道:“你们继续,我就看看。” “夏。”苍溟看着这不着四六的人,一时间竟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虞渊阴狠盯着他,脸上是扭曲的狂喜。他和伏羲计划中最大的失误就是被白曜藏匿了真正的黎夏,因为石门之上不是他的血,所以封印未曾完全解开,伏羲虽现世却无法活动。 好似连上天都在帮他们,白曜虽烧毁天堑,可江渝还是自己送了上来。 手中扶桑木覆神芒飞出,像一把金梭直冲江渝胸口刺去。 神赐加持,白曜和苍溟根本赶不过去。眼见他要被急速划去的飞梭刺个透心凉。 白曜手中蓦然一轻,诛仙消失。 神兵与扶桑木相碰炸开电花,地上青炎被荡向四周劲气震得摇曳。 诛仙撑开稳稳挡在江渝身前,漆黑伞面飞快被翻涌而出的白光侵蚀,鬼气消散。 白耀瞳孔骤缩。 此刻那把伞已经不再是他的诛仙,而是黎夏的风护。 神兵风护在当年黎夏血祭前替众生挡了天之荒火,之后便再也撑不开了。白耀将它贴胸口收着,数万年温养成了鬼器诛仙。 江渝握住伞柄赫然震碎那扶桑木,伞面收起缭绕流光溢彩。他迎着光摘下护目镜,远处群山雪色衬的他轮廓更加清晰,睫毛张开。 白曜呆愣看着那双琥珀色竖瞳,试探叫了声:“小渝……” 江渝唇角带着熟悉笑意,拿着伞一步步走来,在他面前站定,抬起手,在即将要触摸到他那冰冷脸颊时手腕突然发力,啪甩出一记耳光。声音清脆,在寂静的凉风之上格外清冽。他用黎夏那怠惰又不急不缓声调沉稳道:“叫大人。” 白曜侧着头,默默垂下鸦羽一样厚重漆黑的眼睫,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记起一切。 “夏……”苍溟看着浑身气势强烈让人难以忽视的江渝,问:“你恢复记忆了?” 江渝冷笑。“我想不想起来都不妨碍我虐你。” 苍溟杀他害死江湘琦的事情,无论是江渝还是黎夏,都一定要把他揍到哭。 “苍溟。”伏羲浑厚音色就在此时响起,抬起虚幻手指遥遥指向江渝。“杀了他,用他来献祭我。” “不。”苍溟没有任何犹豫拒绝。 江渝和伏羲都有些意外。 他手握羽鳞枪挡在江渝身前,仰头看向伏羲虚影:“父神忘了吗?你保护母神,我保护夏。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黎夏出自女娲心头血,苍溟出自伏羲的肋骨。他诞生那日,伏羲曾说过,自己是为了女娲而生,苍溟是为了黎夏而生。 所以,无论对手是谁,他的锋刃永远不会对准自己生之所起。 “大人。”虞渊在金光笼罩中上前一步,对于苍溟,他还是愿意效忠的,游说道:“只有杀了黎夏,冰雪之封才能彻底解开,你不是想毁了山下皑皑苍生吗?” 苍溟勾起殷红的唇。“你错了,无论是救是灭,苍生我从未在意,我只是想让夏自由活着而已。” 白曜的守护方式是担起他所有职责,给他自由。 苍溟的守护方式是毁了他所有职责,给他自由。 虽然方式不同,但两人都想让那日复一日孤寂的神离开山巅。 伏羲猩红眼珠看着苍溟,愤怒悲哀几经转换的目光极为复杂,就好似在看当初那个自己,也好似在怒当初的那个自己,为了不让所爱之人为了卑微渺小的生灵继续消耗自身魂力,他起了灭世之心,撕裂苍穹降下洪水流火。 女娲为了守护这山川生灵补天力竭,临死前下了封印将他永远囚禁在此。 诸神相继陨落,而他却因为心中的执念与怨恨存至今日。 虞渊扫视那边的两位半神与一位修罗,没有想到苍溟会如此坚定的跟黎夏站在一起。 “神。”他回身跪在伏羲脚下,虔诚行了个大礼。“我愿献出躯体,供您奴役。” 事到如今,只有让伏羲夺他肉体,才能摆脱困境杀了这些神鬼得到自由,届时天地权柄尽归他信仰的神明。他愿意为了这光辉的一刻献出自己生命。 女娲为了人类,背叛神。而虞渊愿意为了神,背叛人类。 伏羲对他的誓死效忠没有任何爱怜犹豫,金光瞬间将虞渊整个人笼罩,神灵魂魄进入人的身躯,能将他自身魂魄生生撕碎,在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中,伏羲身影消散与他躯体相融。 “白曜。”江渝头也不回伸出手拦了下准备上前的人。“你别插手,给我站在这里看着。” “等我把他封印,我们就回去领证,你还欠我一个婚礼,别忘了。” 白曜一怔,甜蜜与苦涩同时在心尖泛起,这心照不宣的谎言。 他骗了江渝那么多次,所以江渝也想骗他一次吗。 虞渊周身气势猛然凛冽起来,头顶苍穹上烈阳更加耀目,他身后现出璀璨神印,在那熠熠光辉下苍溟与江渝浑身气势都被压制,风护和羽鳞枪上的流光被压制的几乎消散。 江渝顶着威压与刺目光芒眯起眼睛,咬牙骂了声。“艹!”怎么这么强。 风护撑开将所有光芒挡住。“苍溟。”江渝喊了声。“跟我一起,杀了他。” 苍溟略一点头,趁空隙跃起,无论是父神母神亦或者苍生,这天地间,他在意和听从的,也就只有黎夏一人而已。羽鳞枪自遮蔽的风护伞后刺出直冲伏羲而去。 一攻一守,这是苍溟与黎夏存世的意义。上了虞渊身体的伏羲缓慢抬起眼,殷红竖瞳张开,目光所及金枪再难进半寸,苍溟咬牙,手臂上炸起深青色鳞片,但依旧抵挡不住,神兵在无形压迫中寸寸断裂,最后散成粉末落下。 伏羲轻飘飘抬手,苍溟与江渝同时被甩了出去。 神就是神,并非是半神与半神相加就能相当,那是迄今为止所有生灵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苍溟落地震碎地上冰雪伴着滑出好远才止住,金芒压迫下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无力躺在坑中。 白曜接住落下的江渝,周身青炎熊熊燃烧与神光对抗。他与这两个半神不同,并非同族没有受到那来自血脉深处的窒息压迫。 “小渝。”他抱着江渝,冰凉指尖描摹他的眉目,这幅面容即使再看十万年也不会倦,低下头极轻在唇瓣上吻下。 “手还疼吗?” 江渝目光颤动,读懂他眼中那份悲哀不舍,推着他胸口起身又要冲上去。 “别闹了。”白曜拉住他包了纱布的手在掌心握住,晶蓝色玄光包裹,狰狞伤口飞速愈合,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受伤。” 他把江渝抱在怀里,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下巴枕在颈窝中,在一片威压与狼藉中享受这片刻宁静。 江渝察觉出他身上青炎越烧越烈,开始疯狂挣扎。“你松开我。”然而白曜的手臂却始终圈紧。 江渝嘶吼。“你骗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你还欠我一个婚礼,我不要冥府权柄。”说到最后他感觉怀中人身体愈发冰凉,红了眼眶发疯哭喊:“把你的青炎收起来!” “你知道的。”白曜的脸趴在他耳边,脸庞也被染成了青色,可能是因为命魂在燃烧,他的声音比以往都要轻飘温柔:“你和苍溟杀不死他,你能做的就是再次血祭降下封印。” “可我不想让你死。” 一直以来周而复始没有止境的欺骗,算计,甚至不惜一次次争吵,用命魂给他下封印。白曜内心中恐惧的就是这一刻。 凉风的雪在消融了,冰雪之封衰弱,如果江渝成为黎夏,必定会再次奋不顾身血祭。 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不死不休。 黎夏活了千万年,肩负守护昆仑和苍生的职责让他不得不活的伟岸又强大。责任的枷锁将他牢牢绑住,神山昆仑成了至死都离不开的囚笼。人们信仰他,他也给与回应。凉风之首俯瞰人间无尽的孤独,他是这世间最无情也是最有情的神。 上一世,他为了苍生血祭,这一世他要给他自由。 白曜轻道:“其实比起黎夏,我更喜欢江渝,因为他,只属于我。” 活音刚落,江渝怀中蓦然一空,青炎如水从手臂间跌落奔腾涌向四周,熊熊烈火是极深的青色,寒气仿佛刺入骨髓直接烧到灵魂,这是修罗烧命魂燃起的青炎,比以往的都要冰冷。 伏羲明显怔住,浮空避开,然而火舌却像是长了眼睛猛然窜起步步紧逼。身后神印被扑来青炎卷入立刻焚出缺口发出滋滋声响。天地间的金光豁然暗淡,江渝身上威压被滚滚青炎逼退,火舌眷恋又缓慢绕过右手无名指,似乎是最后的告别,而后直奔伏羲而去。 “不——”江渝起身扑过去想将他抓回,然火焰又怎能抓住,只是一遍遍看着青炎从指尖穿过。 伏羲仓皇挣扎然而整片凉风之巅都被洪水般猛烈青炎覆盖,一旦沾上迅速升腾如蛆附骨。 “修罗!”伏羲被青炎灼的遍体鳞伤,森然道:“你会死的!” 然而这句话并未激起一丝波澜,脚下火焰没有丝毫停歇,直接卷起熊熊将他包围。 江渝趴在地上,看着焚烧伏羲的烈烈青炎哭喊:“你回来!我不要你死!”他趴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伴随着冲天而起的雄厚火焰层层将伏羲包裹彻底禁锢焚烧,青炎中最后浮现的是白曜含笑的脸 火焰勾勒的唇线轻延:“活下去。” 此后,人世生灵都是你的信徒,冥府十万幽冥都是你的子民,天地间再无任何事物能够威胁你,禁锢你。 你的责任,守护,苍生,我都替你背负,昆仑的枷锁已经挣脱。 大人,你终于,自由了。 火舌翻滚下一瞬将那虚幻面容吞噬。 江渝泪痕交错的眼角上,殷红泪痣点点消散,铺天盖地记忆撞入脑海,他哭着捂住头。银发自身后散开,青炎在脚边升起,无数画面刺入脑海,他得到了白曜一直以来隐瞒的,那些所有真相。 第124章 谁骗了谁 “枫晓。”黎夏站在凉风边缘,山风吹起长袖,衣带金铃在半空飞舞飘动,含笑看着下方人。 白枫晓仓皇将扶桑木藏到身后,眉梢垂下躲避头顶上的目光,轻应了声:“大人。” 黎夏靠在巨石上,琥珀竖瞳微转撇过他身后掩藏的东西,不动声色撑起脸颊,衣袖滑落露出皓腕,好似往常一时兴起般戏谑问他。 “我可以实现你一个心愿,枫晓想要什么?” 白枫晓惊愕抬起头,被这突如其来神明许诺的恩赐给弄怔了,此时地下洪水肆虐野兽暴行,瘟疫疾病充斥满整个人间,而黎夏却问一个深处绝境中弱小的人类,想要什么? 白枫晓讷讷问:“什么都行?” 黎夏笑着偏了下头。“自然。”他看着头顶上触手可及的苍穹。“就算你要六月霜雪,十二月的烈阳,我也给你。不过我只给你,不要牵扯旁人。” 白枫晓紧紧攥着藏在身后的扶桑木咬唇,声如蚊蚁哽呐:“真的什么都行吗?” “是啊。”黎夏慵懒眯了眯眼角,再一次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登上昆仑。”白枫晓鼓足勇气道:“我想上凉风之首。” “哦——”黎夏又笑了,看不出任何情绪。“你也想要不死吗?” “不。”白枫晓目中仿佛有两簇小火苗,字字清晰的坚定。“我想陪在大人身边。” 一阵山风抚起黎夏银发,发丝在眼前飘动将神祈天真诚挚的面容切割支离破碎,洁白厚重眼睫压下,黎夏极轻道了声:“好。” 振袖轻挥,阶阶天堑自云端延伸而出,到达脚边。 “我只为你一个人开。”黎夏看着那通天之路,再一次确认。“你想好了吗?” 白枫晓心颤,喜极而泣,没有任何犹豫双手合十,虔诚的行了跪礼。一步一叩首的顺着天堑往上走。 诸仙,人类,天地间所有生灵都发了疯一样看着那道救命之路,可他们无法接近,一旦触碰就会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因为那一道天堑只属于那个卑微虔诚的神祈师。 他们疯狂撞击着,痛斥神明的无情,冷眼抛弃了他的信徒,诸仙如恶鬼般怒嚎:“白枫晓,把扶桑木刺入他心脏,不然你们所有人类都要死!” 白枫晓微蹙眉头,垂着眼再次恭敬行下跪礼,他一步一叩首爬了三天三夜。 在第四日朝阳升起时,他映着晨光登上凉风。那时的太阳刚从扶桑树升起,火红如血。 黎夏坐在那块巨石之上,以他为中心,厚重冰雪蔓延覆盖了整个封顶。石门之上厚厚冰层在阳光下发出森冷的光。 “枫晓。”黎夏抬起手。“过来。” 白枫晓目光颤动,仅仅三日未见,他所敬爱的神明便形同枯槁,那头银发失了光,即使在阳光浸染下也只有垂垂将死之感。 “大人。”白枫晓扑过去,跪在他脚下,颤抖问:“怎么会这样?” 黎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俯下身,扬起雪袖将他深深拥入怀中,用和往常一样含笑的声调道:“看,我们终于相拥。” 白枫晓紧紧回抱住他,心中震惊与悲哀同时涌出,就想这么抱着,死也不松手,这么多年第一次执拗的想犯下这大不敬的罪。 黎夏保持着这个姿势,将他身后腰封中的扶桑木拿出来。微微松开。 白枫晓悲哀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神明的双目。“对不起,大人。” “我知道。”黎夏将扶桑木递回他手中,看着远处天际冉冉升起由红转金的太阳。“诸仙引天罚降世,他们想让我开这天堑放所有生灵登上凉风避祸。可是我不允。”他轻声问:“枫晓,你会不会也觉我太无情。” “不会。”白枫晓笃定道:“大人永远都是我最崇敬的神明。” 黎夏轻笑,伸出瘦削的手指拉起他手,连刀带手一起握住,猛然将扶桑木刺入胸口心脏。殷红鲜血涌出瞬间将白衣染红。 “大人!”白枫晓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惊慌挣扎。 然而下一瞬黎夏不顾胸口刀锋紧紧将他抱住,扶桑木瞬间将他贯穿,雪沾在两个人白衣之上犹如濒死盛开的花。 山脚下天堑突然剧烈颤动了下,阻隔外物那股无形力量轰然消散,众生灵发了疯一样挤上天堑,往上奔跑攀爬着,犹如日后修罗地狱的孤魂众。 黎夏紧紧抱着白枫晓,在他挣扎哭喊中缓道:“吾独自活了千万年光阴,早已疲惫,只是不该让你背弑神之责。” 他看着涌上天堑向凉风奔跑面目狰狞丑陋的众生灵,极轻极轻的笑了,无论他们美与丑,世人信仰亦或是痛骂,他的责任与守护永远都不会改变。 黎夏松开白枫晓,在剧痛中摇晃起身,苍溟划破天痕中降下荒火,他挥袖祭出风护将这灭世之物挡下,雪白风护被砸落掉在下界山川,黎夏吐出一口鲜血。 望着赤野千里白骨凄凄的大地,一滴泪在脸庞滑落,一直柔和温雅的神明,终于念出了世间最悲烈的祭词,整个天地都听得到那份毅然决然的壮烈。 吾以大荒神明为誓 以神为引 以魂为祭 以三魂血祭苍生,肃封昆仑 黎夏愿永世不生 白枫晓被血祭而起的罡风抛至山下,眼睁睁看着他的神明化成虚幻的光冲入苍穹洒向世间。 地底十万鬼魂散成点点盈光浮至世间又重新汇聚成人形,所有死去的人得到了重生。赤地被抚平长出丛林嫩草,处处鸟语花香时,凌冽寒冰自山巅往四下蔓延覆盖整个昆仑,天堑轰然断裂,半途中的仙人尽数跌落。狂风骤起,鹅毛般大雪砸下,神境昆仑转眼便成了没有任何生灵能够踏足的绝境。 白枫晓被红了眼的苍溟杀死,魂魄永世沉入地底。 他死在血祭之后,沐浴不到神明重生的恩泽,坐在黄泉边巨石上,凄楚的流着晶蓝色眼泪,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黎夏。 一道雪白身影踏着泥土来到黄泉,白衣胜雪,银发翩跹。在经过黄泉口时看到躲在枯草中哭泣的少年,他也是新死之魂,得不到往生。黎夏轻问:“为何而哭?” 那少年道:“迷途无路。” 黎夏轻笑,挥袖拂开幽冥之上贫瘠的芥草,一条蜿蜒小路延绵通向远处。“你看。”他道:“只要走下去,前方都是路。” 黎夏在黄泉边找到抱着膝盖哭泣的白枫晓,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坐在他身旁,同他一起看着灵魂化成晶蓝色光芒从这贫瘠幽冥返回人间。 “我黎夏这一生,对得起苍生,对的起神明,可我独独对不起你。” 凉风之顶的秘密不能泄露,他以命魂下封印后的衰弱需要有缘由,所以让白枫晓弑神成为那个缘由。 白枫晓摇头。“我不怪大人,也不为自己哭,我只是替大人难过。”弑神之罪他背得起也愿意背,可永世不生四个字震得他耳膜生疼。 黎夏虚幻的目光颤动了下,轻笑:“万物都有尽头,诸神也不例外。”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不死。”他看着无数因为他血祭而得到重生的灵魂,说出了独自保守了千万年的秘密:“凉风之首只是个骗局,我所看守的,只是囚禁最后一位神明的封印。” 白枫晓停止了啜泣,幽蓝的脸上是诧异不解。 “并非所有神明都想让人类生存下去的。”黎夏轻道:“女娲虽然造人,但她没有让人类生生不息活下去的东西,只是一昧用自己魂灵补全人魂消耗替他们续命。诸神本就有大限,如此加速自身衰亡父神不忍,于是划破天痕降下神罚。想要毁了这份责任。” “母神为了苍生,补天降封。”他似乎是叹了口气,为了日后人类的归宿伤感。 “我死后,世间再无神明能担起责任。”苍溟是最后一位半神,他一心灭世绝不会愿意为他们续命,人类终究还是要灭亡。 “如果有不死的秘密呢?”白枫晓问:“如果世间出现不死之身,是否可以打破天地规则,建立永生的秩序。” 黎夏无奈笑道:“你是说修罗吗?” 传说,这世间最冷的青炎伴不死修罗而生。 “那只是个传说罢了。”传说虚无缥缈,无能能做到。 “我这最后一缕命魂,留给你,有了它你可以脱离肉体跻身成仙,苍溟不会再为难你。”黎夏轻叹着,随手折了跟芥草挽成一枚银色指环,拉过他幽蓝手指戴了上去。 “如此抵了,可好?” 白枫晓捧着手,没有说话。 “别想太多了,好好活下去。”黎夏柔和的摸了摸他脸颊。“枫晓之名太多轻软。曜,如何。”他仰头看着上方迷蒙灰沉的颜色,目光穿透幽冥看到那轮金色烈阳。“那是比太阳更为灼目的光。” 江渝跪在地上,看着烈烈青炎与伏羲共同消失,整个凉风之巅成了焦土,那枚银亮指环落在漆黑灰烬中尤为刺眼明亮。泪水发了疯一样从眼眶中涌出。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炙热真相将他的心灼裂。 不是白枫晓骗了黎夏,是黎夏骗了白枫晓。黎夏用命魂下了冰雪之封后神力枯竭,为了不让旁人怀疑他嫁祸了白枫晓弑神,血祭是为了救赎哀嚎遍野的人间,也是黎夏毁尸灭迹的手段。 所有人都以为,是先有弑神才有冰封,但其实早在白枫晓上山之前黎夏已然是垂垂将死。 可是那个心甘情愿被利用,柔软又谦卑的神祈师。 为了他,舍弃成仙永留冰冷地界。 为了他,吞噬万千厉鬼,青炎焚身成为修罗。 为了他,此后阴森幽寒再不曾品尝一丝温暖。 他逆着天地而生,只是为了替黎夏守护这世间皑皑生灵。 弑神罪名他背,黎夏的所有职责他也一肩担下,欺骗苍生,隐瞒真相。那缕纯洁的命魂他从未亵渎,一直贴这胸口小心守护最后投入了轮回。 死亡早在白枫晓成为白曜那天就已经做出抉择。 他们相识了三个月。 轰轰烈烈的追求,偏执的占有,卑微的要求名分。因为他早就做好了自焚的决定。时常挂在嘴边的自私,只不过是临死之前这谨小慎微的心愿罢了。 江渝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戒指,体内幽冥与神灵两股力量同时涌动,三千银发生辉,青炎加身。 他不再是那个被昆仑束缚的黎夏,也不再是那个卑微弱小的江渝。他听到冥府十万孤魂的朝拜,他成了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泪水止不住流出,他哭的泣不成声。 人类果然是最为悲哀的生灵,一枚黄泉芥草编织成的戒指,就真的骗得你一无所有。 第125章 最后的神明 “夏。”苍溟不知道第几次来冥府寻他了。 幽寒森冷的殿上青炎在长灯中跃跃好似亘古不变。江渝一身黑袍坐在上方,三千银发柔柔垂在身后,被两侧冥河泛起的光浸染了一层濒死红色。眼皮也不抬淡淡道:“我叫江渝。” 江流入海,至死不渝。 “夏。”苍溟还是这么执拗,三两步上了大殿,抓住那只搭在膝盖上冰凉的手。“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你看你这么冷,跟我回温暖的昆仑去。” 江渝抽回手,无名指上,戴了枚银亮指环,宛如发丝细细编成,垂下厚重雪白的睫毛。“你走吧。” 如以往般不愿多言,抬起如墨大袖挥了下。“送。” 黑白无常应声进入大殿,白无常裂开殷红嘴角,抬起纸糊袖子点头哈腰娴熟笑着引道:“大人,这边请。” “夏。”苍溟不走。 “他已经死了,青炎焚身连灰都没有。你再守着也没用。” 黎夏当年好歹还留下了命魂可以投入轮回转世,而白曜,除了那枚指环什么都没有。 - 昆仑山凉风之首这些天一直有罡风笼罩经久不散,苍穹之上云层被搅动的聚在一起,苍溟再次找到机会去冥府找江渝,将他哄骗至昆仑开天堑登凉风一探究竟。 一年来,自从修罗死后,他就再也没踏出过冥府半步,仿佛只有在那熟悉的寒冷中,才能感受到那人存在的气息。 那是白曜埋骨之地,江渝终于因为这个原由踏出了黄泉。一身黑衣,身后银发束在脑后。阳光刺目他不适的眯起眼睛, 那人死后,他彻底将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 - 电视上正在报道昆仑山这几天来的异常,气候,季风,冷暖空气热旋,北大西洋暖流,各种专家众说纷纭的在采访中分析。 老板坐在摇椅上修长双腿交叠,有条不紊看着那些人侃侃而谈,大腿上的饕餮在打小呼噜。 店员刚处理完一个单子,看着电视上搅弄的天象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饕餮柔滑的毛,恬淡的目光留在电视上。 “最后一位神明诞生了。” - 昆仑山上罡风烈烈形成漩涡,没有任何人能靠近,狂风吹起江渝衣衫翻飞,抬袖挡了挡。熊熊青炎在此时蓦然从地面烧起,他惊诧看着自己身上幽冥寒意不受控制流出,窜起的火舌朝飓风中央汇聚,一道虚幻身影在其中缓缓呈现。 扶桑十日神木上,另一轮金乌冉冉升起,世间同时出现了两枚太阳。 头顶上苍穹之下光芒更盛,其中一枚金乌直冲风眼而去,落日曜火,满地青炎迸射瞬间变为灼目的金色。 神光自苍穹降下,窒息的压迫使千万生灵匍匐,神印在模糊身影后浮现,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墨发自身后飞扬,鸦羽长睫轻颤,缓慢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漆黑纯洁的瞳,沐浴在神光中的躯体每一分线条都是那么熟悉。 狂风消散,金光退却,满地金焰尽数汇聚在那人体内,身后神印敛入体内,他安静的站在原地,目中是天地山川。 苍溟瞠目结舌。 江渝望着那熟悉的眉眼剧烈颤动,无休止的思念已经将他逼疯,两步间到至面前紧紧相拥。 - 白曜垂手被他抱着,感觉到这人的泪水滚烫打湿肩膀,轻侧了下头,明目中露出一丝懵懂不解。“您是谁?” “我……”江渝松开手,眼角挂着泪痕看他,有些不敢相信。“你不记得我了?” 白曜轻摇了下头。 “没关系。”江渝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脱下外袍披在他裸露的身上,泪眼婆娑的笑道:“我叫江渝。江流入海的江,至死不渝的渝。” 白曜依旧懵懂看他。他是新生的神明,上天怜悯将之前所有的记忆系数收回,赐予了他美好崭新的一切。 - “白曜。”江渝自后环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银发随着低头滑落骚动他脸庞,下巴垫在颈窝中问他。“今天中午你想吃什么。” 他带着白曜回了以前的那个小窝,江湘琦依旧在上学,并且还交了帅气的男朋友,楚云飞和白萍薇带着连理契投胎去了,以后的生生世世都会是夫妻。 风轻轻吹起透光纱帘扫着洁净的地板。厨房里炖了羊肉,电视里孙悟空怒喝的声音不间断传来,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闲适,他们过上了两人之前梦寐以求的生活,只是怀里的人——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曜被他抱着有些拘谨,想了想道:“想吃大人想吃的。” 江渝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唇角。“那我想吃你怎么办?”两人已经在一起住了半个月了,这期间无论他做什么白曜都能忍受,就像是一张纯洁的白纸,任由人在上边涂抹乱画。 江渝从一开始的拥抱到搂着他亲吻,甚至是床上的摸摸蹭蹭。但最后那步始终没有僭越,总觉得是在乘人之危。 但这么乖巧纯净的人就在眼前,谁能够忍受那股热烈欲望。 抬起他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 清晨醒来,江渝看着身边熟睡的人,睡梦中他的唇角轻巧扬起,厚实的肩膀线条放松着往下延伸。 他吸着冷气起身,拿开搭在腰上的沉重手臂,抬手将满头发丝拨到脑后,头有些懵。 昨晚明明想欺负白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床上他好像比自己更加饥渴,顺水推舟就被爆炒了一顿。 江渝仰起头,眼睛盯着天花板转动了下,掀开被子小心翼翼下床。 “啊——” 睡梦中的白耀被这一声惨叫惊醒,熟悉的血腥气窜入鼻息,赤脚跳下床,三两步走到厨房拉开门。“小渝——” 刀掉在砧板上,江渝右手腕被划出一道鲜血淋漓口子。 “怎么回事。”白曜抓住江渝手,不明白这人做饭怎么会伤到手腕,神的躯体怎么就被一把菜刀—— 好似反应过来,猛抬起头。 “白爷。”江渝压着眉梢,咬着后槽牙似笑非笑。“您装得可真好啊。” 白曜脸上可见的空白,不再是那副天真懵懂表情,下意识后退了步。 江渝拿起砧板上的刀。“你说你撒谎这个毛病我该怎么给你改?” “我错了。”白曜双手举在胸前,被逼的连连后退。“我真的知道错了。”其实他从来没有失去记忆,一直都记得。只不过看江渝那么主动,回想以前这人总别别扭扭,就想再多享受享受。 白曜忙不迭蹿到沙发后,指着江渝手里银亮的德国进口剔骨刀慌张道:“这刀两千一把,你砍我身上坏了浪费。” 江渝按着沙发靠背追过去。“老子继承你全部遗产,砍死你给你修个皇陵。你别跑,给我站住!” - 书香路二层小楼店中,老板靠在摇椅上,听着电视上专家又在分析光学折射,海市蜃楼的反应,以此来推断那同时出现两个太阳的原因,小店员拿着镇纸坐在地上铺的层层宣纸上在逗饕餮。 老板听着老专家侃侃而谈,用如水一样平淡的语气道:“开天辟地那人曾说过,当诸神尽数陨落后,世间会诞生最后一位神明。” “他为死而生,因弱小懂得慈悲,因森寒而懂得温暖,因耀目而怜悯众生。他行过三界所有的路,切实体会生死的神明才能真正与苍生共情,拥有慈悲,庇护这天地间的一草一木。” 没有跌落云端切实体会过一切的神,不会知道弱者有多无助,不会知道森然厉鬼也有苦衷,神是高高在上的庇护者,但他也是众生的共情。 “最后一位神。”老板拿出厚重漆黑的册子翻开,在枣红色古朴的纸上写下三个字。“名为:曜。” 店员又被饕餮咬了一口,忙不迭丢下神木镇纸。见挂钟指向十二点,起身准备去做饭。“老板,今天中午吃炒胡萝卜吧。” 老板合上册子,恬淡拒绝:“我不吃胡萝卜。” 店员道:“老板不可以挑食哦。” 第126章 愉快的日子 窗外皑皑下着雪,洁白纯净的雪花纷纷扬扬将整个天地覆盖,从厚重窗户外传来隐隐鞭炮声。江渝缩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极不情愿的被白曜拉起来,手臂顺势搭在他肩膀上,像只冬眠的袋鼠依旧睡着。 白曜低头咬了咬他耳垂,轻声道:“起床了,大人。” 江渝更加往他温热的怀里蹭,依旧闭着眼睛不醒。 白曜被他发丝搔在脖颈,细痒的仰起头失笑,无奈把人又放回床上。 正当江渝感觉身下压着松软床以为又可以继续美美睡的时候,大片阴影将他笼罩。 ……@努力填坑的相与 白曜这次真的折腾了他72小时。 江渝最后浑身软的像一滩水,迷迷糊糊感觉到白曜抱着他进了浴室清洗,而在浴室中也没放过这得天独厚的环境又被太阳了一番。 “你还有完没完了。”江渝哼哼唧唧的抱着他脖子,脑袋往他胸口蹭,不顾湿漉漉的头发将他胸口打湿。“明天过年了,苍溟他们都要来。你能不能让我好好的过个春节。” “好好好。”白曜宠溺的将人从浴缸里捞出来,江渝腿都是软的根本站不住。白曜只能搂着腰把人抱在怀里擦干,然后裹了柔软的珊瑚绒浴袍抱到沙发上,拿了吹风机为他把满头银发吹干。 “白曜。”江渝在吹风机的嗡嗡声中道:“我去把头发剪了吧,这么长不舒服。” 他现在跟白曜两个人都是一头长发,随便拉出去就是很黑很亮很柔,分分钟给霸王做个广告。但在现代都市中,有些怪异,尤其是他仿佛成天在玩cosplay一样。 “好。”白曜将一缕银发缠在指尖吹干。“那我也去剪掉,然后我们再一起留长。” 江渝笑起来。“那还剪个卵啊,直接留着不就好了,真是。你怎么那么喜欢长头发。” “没有。”白曜从后抱住他。“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修长指尖没进那一头银发中,及腰长发迅速变棕变短,最后成为了及肩的长度。“这样喜欢吗?” 江渝:“……”这是他之前还未解开封印时候的长度,无奈妥协。“喜欢喜欢。”勾住他脖子,两人借这个姿势来了深深一吻。 因为都曾经失去过,所以对于现在的重聚都格外的珍惜。 门铃就在此时响了,白曜意犹未尽松开他,手指搔了下他脸颊把江渝挠的笑起来,这才转过身走去开门。 苍溟和源伯雪一起站在门外,二人背对着,都是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模样。 苍溟一进门,径直朝着窝在沙发上的江渝走来。“夏。”他扬着眉峰不满质问:“你为何要同这样一个卑贱的神祈师来往?” 源伯雪翻了个白眼,发现这神依旧有很深的种族歧视与血脉包袱,自觉的在玄关换上白曜提前准备好的软拖鞋,道了句。“打扰。”这才走进来。 江渝抬起头,见苍溟那张狷狂又生气的脸,眨了眨眼,好像还有帐没跟这熊孩子算。随着记忆的恢复,江渝发现苍溟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除了四肢发达一点头脑十分简单,在诸神间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是时候教他做人了。问源伯雪:“敢揍神吗?” 源伯雪瞥了懵懂的苍溟一眼。“自然。” 江渝往边上挪了挪。“别打坏东西,教他一下什么是礼仪。” “夏。”苍溟召出羽鳞枪。“你觉得这个卑贱之人打得过我吗?” 江渝屈指一弹,羽鳞枪瞬间化成金芒消散。“别动神力,肉搏。”如果这一神一神祈在他家里放开了打,整栋楼都不够炸的。 苍溟生来神力加身,哪里会肉搏,没过几招就被源伯雪反手擒住摁在了沙发上。拳风带着劲气刮在耳畔,眼看就要砸在那雕塑一样标准的脸上,源伯雪戛然而止。 看着苍溟那双不甘又恼怒的琥珀色竖瞳,食指和拇指微屈,不轻不重在他挺拔鼻梁上弹了一下,松开手,恬淡的抱起手臂。 “好了,不闹了。”他才懒得跟这个被惯坏的神计较。 说完去厨房帮白曜准备年夜饭和饺子馅去了。 苍溟狠狠瞪着那人背影,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输,更不明白这人怎会放过他。 “苍溟。”江渝抱着靠枕笑了:“是不是很有挫败感?” 苍溟不甘心的蹙紧眉头,修长腿交叠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 “小叮当。”江渝冲着厨房内忙碌的人喊:“一会儿把东西收拾出来我们一起包饺子吧。” 江湘琦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在国外和男朋友一起过节,今年就不回来了。江渝开视频的时候再三叮嘱她注意保暖,注意安全,又拿着白曜的黑卡咣咣划过好几笔钱去才算完。 “白曜。”他捏着饺子皮放下手机。“如果那个臭小子以后敢惹她,直接批条子拉下去。”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一手养大的白菜背猪拱的老父亲心情。 白曜失笑,不置可否。 “可恶!”苍溟那双骨节分明堪称手控福音的白皙完美指尖,小心翼翼捏着第九个饺子皮像个帕金森患者一样抖着,前八个都因为用力过猛而夭折,奋力一握,第九个也英勇就义,赌气一样忿忿把面团往面板上摔过去。 苍溟同学又充分证实了什么叫能力不大脾气不小,他做了几千万年的神,高居山巅,从未品尝过这烟火气的滋味,对于江渝熟练的切菜,包饺子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双手是挥云散雨手握神兵的,现在竟然在倒腾一张小面皮? “你这小孩儿。”江渝把他摔的那一堆馅面混合的不明团子收在一起,对白曜道:“一会儿都给他煮了,谁包的谁自己吃。” 源伯雪看着苍溟那一堆杂七杂八的面团足够他今晚吃个饱,再作下去,年夜饭里一个正经饺子都吃不到了,淡然失笑摇了下头,将自己手里那个皮包完,拎起一个皮绕到苍溟身后。 “来吧,我崇敬的神明,我来教你。”他把饺子皮塞到苍溟手里。 苍溟坚定咬牙,手用力一握,饺子皮混着肉馅成了面块:“不必。” 第127章 唯一信仰 “行了。”源伯雪将饺子皮不由分说塞进掌心,不明白这个笨手笨脚的神怎么这么轴。 “摊着,别动。”他提醒着挖出一勺肉馅堆进去,又塞了一颗虾肉。“先别捏。” 苍溟修长漂亮的手拖着皮馅不敢动了,这个放馅料的方式就比他直接下手扣一块要好得多,起码干净。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源伯雪掌心自下方托住他手,提醒道:“别用力,我带着你包一个。”他说完这句话,见苍溟死死盯着自己手,指尖抖得更甚。 源伯雪眉头搅在一起挑起眉梢看这个单纯的神。不就包个饺子吗,喊着要灭世那会儿也没见他这么紧张过。“别紧张。” 他的五指带动沧溟雪白手指一起缓慢往里拢,捏上边缘后随即往里一怼,源伯雪略惊诧苍溟的手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硬,甚至有些温暖。 一个饺子包好了。源伯雪松开他手,虽然丑的丑了点,但比起那一堆面疙瘩好多了。 苍溟看着沾了面粉的掌心托了今晚第一个完美的饺子,手上还残留着那个卑微神祈师的温度。蹙眉瞥向若无其事继续包饺子的源伯雪——这感觉,怎么那么奇怪呢? 吃年夜饭的时候江渝说到做到,硬是逼苍溟把那两大碗不知道是什么的面疙瘩吃下去,还好心的给加了辣油放了醋。 “我不吃。”苍溟难以置信这玩意儿也能入他的金口。“我若想,诸仙赶着为我献贡,我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他丝毫不记得“这种东西”是他今晚忙碌的产物。 “不行。”江渝把他面前那盘剁鸭端走,将那两大碗不明物推到他面前,威胁道:“吃不完一会儿我让白曜揍你。”他还记恨苍溟那日把江湘琦轰碎的事情伺机报复。 苍溟:“……”当年那个爱他呵护他的黎夏好似死了一样。 源伯雪坐在苍溟旁边,见他极不情愿的拿起勺子挑了一块塞进嘴里,好看的眉毛皱的更深。苍溟生来便是众星捧月,自出生起第一次被欺负成这样又无法反抗。 源伯雪失笑摇头,这神明,还真是有点可爱。 源伯雪筷子伸向苍溟碗里夹起一个一个塞进嘴里吃掉,而后又夹起一个。 “你看我干什么?”源伯雪在苍溟警惕的目光中好笑道:“大年三十的,难不成要让你自己吃面疙瘩吃饱吗?” “呦呵~”江渝咬着筷子笑的意味不明。“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源同学也会管闲事关心别人了。” 源伯雪坦然道:“你现在有白枫晓护着,他什么都没有,怪可怜的。” 苍溟指尖一收,把着碗冷笑:“卑微的神祈师,我是苍生的神明,你说谁一无所有?” 源伯雪把那一碗的最后一块塞进嘴里,毫不留情泼冷水:“苍生现在的神明是白枫晓,冥府十万厉鬼之主也是白枫晓。”随后看了眼江渝。“这两口子共享权柄,你的黎夏现在还有个伴儿,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想打架吗?”苍溟勾起猩红唇角,阴冷问他。 源伯雪笑出来,抬起手食指拇指微屈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弹了下,嘲讽道:“手下败将。” “你——”苍溟恨的咬牙,额头上被他弹过的地方触感愈发清晰。 那种感觉又来了,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江渝看破不说破的为苍溟夹了块香肠。“好好吃饭吧你。” 白曜把那边醒好的红酒倒出来,四人在窗外寒冷风雪的万家灯火背景与声声鞭炮中碰了杯。 苍溟不愧是战神,积极的好斗分子,既然打架不行就改成了拼酒,源伯雪这个寡淡了多年的神祈师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也愿意陪这单纯神明玩,于是两个人在白曜开第二瓶的时候都醉倒在了餐桌上。 江渝挑眉。就这?还拼酒,这俩人喝一提果啤都能醉吧, “卧槽——”大年初一苍溟同学刚睁开眼睛就迎来数万年最大一次惊吓,他惶恐往后退坚实后背撞在床头,竖瞳死死瞪着睡在身边的源伯雪。 这人没穿衣服,他低下头惊觉自己也什么都没穿,胸口和腰间不明痕迹打乱了原本紧绷流畅的线条,他木讷的拿手指搓了两下,没消下去。怎么回事?他茫然看着前方,脑中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源伯雪蹙眉,缓慢睁开眼睛爬起来,乌黑长发顺着肩线散落下来,惺忪问:“吵什么?” 苍溟瞪着他,眼中怒火仿佛要将他烧出一个窟窿。 源伯雪瞬间清醒,看清两人是以何种姿态对峙的时候眼睛越睁越大。 “白枫晓!” “夏!” 两声惊吼同时响起来。 “怎么了?”白曜打开门,穿着拖鞋手里端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见两人都还没穿衣服自觉没往里走,倚着门框道:“别吵,小渝还在睡。”他端着杯子,唇边扬起一抹不明笑意。“怎么,昨晚折腾了半夜今早底气还这么足。” 源伯雪:“……”他到底是比苍溟懂这些事情,在神明还陷在震惊中呆滞的时候,一把捞起床边衣衫披在身上,拉着白曜往房外走:“你跟我过来。” 清晨的光自鳞次栉比的高楼中透过来,亮眼的金色投在眉梢,两个人站在阳台上,源伯雪深深捏了两下眉心,光影把他身线拉的坚韧又果断。 “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曜趴在围栏上惬意的喝着咖啡,看着一群孩子在楼下奔跑,反问:“你希望是怎么回事?” 源伯雪前所未有的烦躁。“我不知道。”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回答的不是“希望什么都没有”而是“不知道” “伯雪。”白曜回过身。“你难道不觉得苍溟很可爱吗?” “你厌恶尘世中神明沾了人类的自私,算计,肮脏,生而为己,可苍溟从不曾涉及诸神争斗也从未担负过任何沉重的责任,他还保留着神最为原始的那份天真纯净,这些东西连小渝都没有了。他是你最想要的神明不是吗?” 白曜又喝了口浓郁的咖啡,眯起眼睛回味了下。“苍溟千万年来依赖着黎夏,但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所依赖的黎夏已经不存在了。”江渝就是江渝,虽然有黎夏的记忆但却永远不会是黎夏。“正如你所说的,他如今一无所有了。” 源伯雪的心突然没由来的震了下,垂在身侧的指尖有些麻,恍然想起昨夜包饺子时候握着那双手,那双手握神兵杀伐的手,其实光滑柔软。 “其实昨晚你们什么都没发生过。”白曜见他一脸沉重,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衣服是我帮你们脱的。这件事你可以告诉苍溟。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将错就错。” 源伯雪冷瞥了他眼,推开肩膀上的手披着大衫回了房间,苍溟依旧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他是傲立世间千万年的神明,从来没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情,惊吓愤怒过后只剩下了不知什么的空白。 他侧着脸,安静看着落地窗前投进来的晨阳,金色的光就像他眼睛一样清明澄澈。 源伯雪进来,猝不及防看到这幕顿住了脚步——晨曦的光映在苍溟干净眼中,把睫毛也浸成了浅金色。 “苍溟。”源伯雪突然觉着,白枫晓说的很对——他不只是自己最想要的神明,也是自己最想要的伴侣。 深深出了口气走过来坐在床边。 苍溟眼中怒火又烧起来,压紧眼角死死盯着他。 源伯雪往里进了进,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抬手握住他按在床上青筋暴起的手背。“昨天我说你一无所有。”他抬起头,伸出手抚上苍溟脸颊,拇指撩开柔软散乱的卷发。“从今以后,我只崇敬你一位神明,你愿意让我成为你唯一的所有物吗?” 苍溟不明所以挑起眉梢。“你说什……?” 话音未落,他就被源伯雪压在床上深深吻了下去。 苍溟震惊瞪大眼睛,今早第二次了,这个卑微的人类是不是想死。五指瞬握成龙爪虚影,源伯雪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口,苍溟感觉到下方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这个人的唇很软,舌尖很热那些勾动吮吸让他浑身逐渐热起。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苍溟闭上眼睛,在缠绵喘息中龙爪虚影逐渐化成点点金芒消散在两人胸前,屈从滑进腰间那只手的控制,默认了他的亵渎。 江渝窝在床上,支棱耳朵听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唇角越咧越大。 “怎么了?”白曜压过来,咬着他听人墙角的耳朵。“昨晚没吃饱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