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将军解战袍》作者:晚春寒 文案 她本是疆场上的雄鹰,一袭红衣在敌军的血骨里肆意张扬。 一朝风云定,两国和亲盟约之际,那向来宽和的君王一纸诏书囚她在他身边。 他本是出了名的闲王,平生最爱能烧喉的烈酒和温婉的美人,娶她不过是替皇家收押一个无过不能封的功臣。 他于她,不过是茫茫人海茫茫中恰好相逢也仅限于相逢的过客。 而她于他,却是了无生机后又万木逢春的欣喜。 微博:@晚春寒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晓,叶江宁 ┃ 配角:夏清浅 ┃ 其它:异世相逢暖心相对 第1章 乱点鸳鸯 江云国国历三十七年春末夏初,史官院的张大人忙的很是焦头烂额,只见他一手扶额一手执笔在“微风,无甚大事”后面添添补补成最终看上去通顺又喜庆的句子,密密麻麻一堆字里藏着的也不过是十几个字的意思。 眼尖一点的小太监歪头一看便吓得魂飞魄散,与先前投机取巧的态度截然不同。但还是有胆大一点的能不动声色的看上几眼,暗中记在了心上。 册子上写的也不是什大事,无非是今日君王闲来无事乱点了一下鸳鸯谱,给疆场之王萧海的独女萧晓和闲王叶江宁赐了婚。 朝中不少老臣近来都是卧病在家,有几个还起了辞官归隐之心。也只有夜深人静无人之时才有几个胆大的一把鼻涕一包眼泪拉着老妻哭诉着生平不如意之事,最后莫过于都是对最近君王颁下的圣旨寒了心。 但凡是有点眼力心思的都知道,这圣旨目的自不是为皇家开枝散叶替爱臣尽父道,恐是对疆和王起了戒心。 一国岂能有二王,哪怕是一个比喻又如何呢。·疆王萧海年少时便随当今君主叶桥执剑定天下,数十年来刀光剑影陪君主打下了一国天下又举家迁至边疆守卫的是一国安康。 而今被赐婚的萧晓从小长于边疆,手段狠辣用兵之道更是神乎其技,被边疆战士誉为“沙场金琥”,刺比玫瑰更多更张扬。也有与之交过手的敌军称她为“地狱曼陀罗”,意味着见她如在地狱走向无声的死亡。 当然这些在天边的京中是不知道的,倒是有说她泼辣狠毒的大事小事在京中名门贵女中传的甚广。 闲王并不是君王亲封的,而是他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皇家寺庙的高僧悟已大师说他此生只一个“闲”字才能无病平安,君王便提早封了他闲王之位,并赐宁王府让他搬了出去。 从此,他所行之事便也对得起这闲王之名,日日流连名花美酒之中。年方十八便有了好几房小妾,更别提其他的通房侍妾了。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前月才娶了李丞相的孙女李萌为侧妃,虽说是那李萌死缠烂打着非他不嫁,但终究是三媒六聘成了亲的。 京中名门贵女中处处流传着“宁嫁疆王老,不作闲王妃”的俗语,便就是谁家的女儿在路上不巧与闲王对上一眼,回到家中父母便早早将她许给了说是可靠的人家,以防着这之又少的万分之一。 说起来这李萌也不是第一个看上宁王容貌的人,但却只有她有胆子在宁王府三尺白绫挂在腋下大吼大叫的嚷着非君不嫁。 最后的结局自是丞相一抹老泪在君王面前跪了一下午求了个侧妃之位,话说丞相的目的本是那正妃之位的,君王以“丢脸”两个字驳回了,便扬长而去。 常年伺候他的小木子甚至听到了他愉悦的哼曲声,让权倾朝野的丞相跪上半天他心里自是十分爽快的。 圣旨传到边疆的时候已经死了不少匹马,传令使甚至有些不太明白君王为何牺牲汗血宝马来传这与时间无恙又不痛不痒的圣旨。 这也不怪他觉得无关紧要,实在是这汗血宝马向来只传战况之急事的,而今传的却是一纸不怎么适合的婚书。 当萧将军一家接了圣旨以后,传令使突然就明白了君王的那点着急的意思。 毕竟向来不动声色的疆王哭丧着的脸上确实是叫他们这些常年揣测君王心思的人能感到愉悦。 君王的圣旨除了送萧晓回京大婚之外,还有些许暗示几年前以国家安危为重拒婚的萧玉。 话说君王这鸳鸯谱也不是今日才开始乱点的,几年前他便想让膝下最宠爱的女儿安宁公主叶安宁嫁与萧玉。奈何萧玉以国之安危和边疆苦寒为由给拒绝了,再加之帝王确实宠这安宁公主,萧玉也婉言了不愿回京之意,君王也只作罢了。如今他竟给萧晓瞎点了这鸳鸯谱,难免不会旧事重提。 “大哥,我看你和暖暖的婚事就在这边疆办了吧,让娘准备一下今日便办了。”说这话的是一袭红衣的萧晓,她眉头紧锁丝毫没有为自己婚事慌乱之情。见萧海和萧玉沉着脸不为所动,她便自顾自的唤着母亲操办,语气里少有的半是央求之后才是以往的坚定。 萧夫人微红着眼眶盯着自家夫君和儿女,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疆场这数十年她以为她早就流干了眼泪,而今却是有种泪如泉涌即将冲破出来的感觉。 萧将军叹了口气“那就有劳夫人操办了……”语气里竟是绵长的落寞,他从未想过退守疆场的他还会引来君主这样深刻的猜忌。 十几年前鲜衣怒马无话不谈的少年到如今却成了他心里避不开躲不及的毒瘤,一步一步吞噬着自己最在意的家人和朋友。 萧玉摇了摇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定他说“若不然我去和公主和亲吧,以后便回来永守边疆,想必她是不会跟来的。让皇上放了笑笑吧,闲王……”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懂了这个意思。 边疆的事传不完全到是非多的京中,可京中那芝麻绿豆大小全民传颂的事情却是一字不漏的传来了边疆。 “不行,大哥你听我的。你与暖暖现在就成亲,不然我们兄妹两个都栽了,我是逃不过了,可你还有机会。你不是说此生不会负暖暖的吗,今日怎么如此糊涂……” 暖暖全名向暖,是当今皇上的堂哥向王爷的小女儿。因年少时贪玩被引入敌军陷井被萧晓救了以后,便以报恩之名留在了边疆。刚开始那几年还只是每年报恩三两个月便回家去,后来不知道哪一年对萧玉暗生情愫以后便索性一年报恩九个月回家两三个月,甚至是十二个月也呆在边疆也是常有的事。 向王爷一开始还会拿女德女戒威逼加利诱的骗她回去,时间久了也随了她性子。只传话来说“让她今后除却成亲和死讯就不要去烦他了……”想来也是认可了萧玉这个人,只是在人后对着向暖的画像左一脚又一脚的踢着。嘴里念叨着“麻烦,这可真是麻烦啊……” 萧夫人紧抿着嘴唇出了房门,萧玉还想说什么,被萧将军抬手示意打断了。“我就应该早日给笑笑选个人家,今日这结局是为父的错啊……玉儿,为父不想你再被牵扯进去了,你就听了你妹妹的吧。她向来有主见,这样做总是最小的伤害了……” 萧玉紧握着的拳头红肿一片,细看竟有血迹渗出来。在战场上身中数十刀都不曾眨一下眼的人,今日却是流下了泪水。他想多年来镇守边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日子都不能叫苦,真心臣服引以为荣之人的猜忌才是真的苦不堪言呢。 “大哥,你去写封信给向王爷和王妃告知此事,我去看看暖暖……”萧晓考虑的很全,丝毫没有即将入虎口的小女儿心思。 萧晓走出房门的时候,正是落日余晖之际。黄昏的余光打开树里又从枝桠里透出来扫在脸上,她突然觉得很暖。 她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一个孤儿,中秋之际看了某台电视的“如果我是……”伤感之际一响贪杯饮的太多以至于酒精中毒来了这异世。 在这黄沙漫天里,有牵挂着她的家人和朋友,更是学会了一身想都不敢想的武艺。如果能用自己后半生换他们平安喜乐,她是无论如何也是愿意的。 她闭上眼睛便能想起那一天,她头痛欲裂的在这个十岁的身体里醒来。萧夫人在旁边哭的像个泪人,萧将军几乎是半跪在床前,萧玉则拿着碗粥捂在衣服里,见她醒来便死命的往她嘴里塞。 哪时候她便想若这个梦便是她的如果,她便是死在梦里也满足了。所以她暗自下定决心守着他们一家人,除却那一点贪念温暖的私心,她在这个世界便是为她们而活的。 熟悉的清香传来,萧晓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刚浮出的情绪,回抱了眼前的女子。又慢慢的扯开她,拿出手帕轻轻的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平时十分爱笑的向暖今日脸上却只有泪水。 萧晓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然后定了定神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轻松。她说“我听说那闲王可是颜如冠玉,目似秋水,天人之姿。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边疆都没几个好看的人,我嫁他可不吃亏呢……你是哭啥嘛。”向暖听她这么说,哭的更是厉害了,肩膀一抽一抽的,还有些许喘不上气来,想来是哭了很久了。 萧晓推着她向屋子里走去,嘴里念叨着“姑奶奶,你还要不要做我嫂子啊,再哭下去烦我,我就劝我哥今日成了这婚,明日便休了你好了……” 向暖努力的吸吸鼻子,尽量掩住眼眶里喷薄而出的泪水。一时之间,突然觉得人生一世间,颇为无力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2章 奉旨成婚 萧玉和向暖的婚事办的很简陋,只有边疆的战士们一声声的“少将军夫人万福”在黑夜里整齐有序的喊着。 第二日,萧家一行人便赶回了京城。 君王早早便率领朝中大臣等着她的“爱臣”,萧晓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周围看起来像是闲王的人。 虽说她只当这是一场交易,可心里多少还是想知道一些关于名义上的夫君的事情。 她身后的丫鬟芷兰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看到父亲和大哥下了马,母亲和向暖也从马车里出来了。 她理了理衣袖,一跃跳下马。红衣在风里翻飞,她微微低头向君王行了一个臣子之间的半跪礼。 君王看着她不自觉眯起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极其喜爱这样鲜艳的衣裳,风一吹那是何等的肆意潇洒。 想到这些他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太子一眼,突然就想自己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不是过分了些。 “皇上,您……您怎么就这样老……了”萧将军不由自主的喊出了这句话,又觉口误赶紧捂住了嘴巴。 “了”字在鼻音里参杂着呜咽声,君王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君王的鬓角,原来他们竟二十多年未见了。虽情分也被时光磨了干净,这一刻他还是为他的白发而担忧苦恼,甚至这急切的声音里还藏着些许难过。 君王被这一声吵的回了头,看着自己年少的唯一朋友,突然就有点生气。他想“时间真是有所偏心的,自己发里都是白的,而他却恍若当年,除了满身的风尘仆仆他竟然看不出来他有那一点不如意之处。” 这个时候的君王确实是忘了他给自己这唯一的朋友添的不如意之处才刚刚开始,并且好像停不下来了。 他捂着嘴巴咳了咳“边疆就是这点好,交际简单,养身又养心,我瞧着你真是越来越年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掩饰情绪,让人听着像是打趣又像着羡慕,但更多的又好像是责怪,总之大臣们神色各异,这次是真的猜不出这更年期帝王的心思。 萧晓打量着眼前的君王,也被他这不知所云的话和口气惊了一惊。 些许是感受到了周围的气氛,君王挥着袖子说了句“婚期隔日便举行吧,太子你随将军回府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哦,对了,太后说那是个好日子……”他想着什么又回头说了这么一句便起驾回宫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再看萧海一眼,可又觉得这人在时间的打磨之下越发的讨厌了。他还说自己老,自己真的老了吗? 他本来是来看他哭着求饶跪地打滚的,谁知道却是等了一早上等来一句“您老了”这话就像一根刺插在心口时不时还能痛一下。 萧将军一行人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宁王府的管家已经领人抬着聘礼等在了门口。 萧将军黑着的脸色在萧夫人隔着裙子踢的一脚的作用下转而红了起来,只见他赶忙拉着管家说要请他喝酒。 这些年边疆人际关系确实简单,通常也只是喝酒,管家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下,又看了周围的人一眼,目光锁在萧晓身上,对着她微微行了行礼。 萧晓不知所措的回了一个男子礼,管家脸色一黑,转过头去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四五个婆子走了进来。 京城的事物无疑是最多的,他们才回来一个下午,便有一群朝中大臣来串门。 等到终于收拾好躺上床的时候已经丑时了,她翻来覆去的又睡不习惯这新换的床。 而另一边将军府众人却是一个都没睡,萧夫人清点着临时准备的嫁妆,摇了摇头,思索了半响接过了向暖递过来的单子。 单子里都是些奇珍异宝名画奇书这类的,真要收集怕是要小半年。 萧夫人拉着向暖的手一遍遍的说着“回家就给你补回来……” 她当年的嫁妆六十抬便是很多了,她给萧晓准备了九十九抬嫁妆,以为怎么着也是够了的。没想到王府抬过来的聘礼着实太多,又加了三十抬,一共一百二十九抬。 萧晓刚有睡意便被丫鬟婆子拉起来梳妆打扮,全程睡意朦胧中只觉得头上被什么压得很重。 宁王府的花轿来的很早,想来也是给足了将军府的面子。 萧晓强撑着睡意半闭着眼睛在喜娘的搀扶下让萧玉背着上了轿子,又突然想起什么怕家人担心,不由的轻拉开盖头冲着她们眨了眨眼。 萧夫人嗔怪着蹬了她一眼,转身又红了眼眶。 坐上花轿的萧晓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一是人群里吵闹声太大,二便是开始对自己这八年边疆生涯的回忆感慨。 轿子停下的时候,旁边的芷兰揭开了帘子。她抬眼便看到一只修长的手递了进来,骨节分明中有点不同寻常的惨白,但是生的极其好看。她微愣了一下,便抬起右手放了上去。 她只感觉到他的手很凉,不知觉的抖了抖便想抽回来。瞬间之间却被他握紧了手,轻轻带着下了花轿。 她是常年在沙场上血拼的人,手上的薄茧是再好的玉露琼浆都去不掉的。她甚至能感觉他的指尖在她的薄茧上抚过,有凉意顺着直达心底,脸却不知不觉中热了起来。 跟一般的婚礼不同的是,宁王府的宾客实在是太多了些。 多数人都想见一眼萧晓传说中的长相,如今五大三粗的身材这个流言是破了,因为眼前的女子细腰长腿身材是极好的。若说不同于京中名门贵女之初便是她稍微高了一些,可和身长八尺的宁王站在一起却也很是般配。 宾客摇着头窃窃私语,心里寻思着明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登门造访,定是要来看看这所谓的黑脸浓眉大唇双下巴的长相。 主婚人喊完最后一声“送入洞房”之后,萧晓才微微松了口气。虽说是盖着盖头,可周围那些目光还是硬生生刺进了她的心里,这条路注定不太平就是了。 坐在床上,萧晓睡意又上来了。她看着手里拿着的大红苹果,随意用帕子擦了擦便啃咬了起来。咬着咬着苹果掉在了床上,她则靠在床栏里彻底睡了过去。 叶江宁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他在房间踱步琢磨着要不要将她唤起来继续婚礼的后续,后又觉得大家都是苦命的人便作罢了。 他拿起微湿的帕子走到萧晓身边,轻轻的揭开盖头,然后撤下了凤冠。这才抬头看向她,是好看的容颜“眉似柳叶横卧着,鼻如山影高挺着,唇在胭脂的点缀下格外的迷人”他想自己也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眼前的人美是美,却也和那些女子无甚不同,只是让京中有些人失望了呢。 想到这些,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萧晓醒来的时候,头上轻松了很多。轻翻下床之际,才看到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叶江宁。她极力回忆着昨晚的一切,恍惚中记得自己迷迷糊糊中睁眼好像看到有人替自己解衣理发。 她看着桌边的叶江宁有点不知所措,正愁着怎么办之间。桌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他用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的按压了一下眉心,才抬起头来看着萧晓。 这一眼本是睡意迷糊的一眼,却看得萧晓眼底清明,因为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星星点点像是边疆暗夜里闪烁的繁星。 萧晓轻轻的掐了腰一下,轻轻放开咬着的嘴唇。她薄唇轻起她说“王……王爷吉祥”,叶江宁抿着嘴唇极力的忍着笑意。若要被苏杭那个家伙知道自己的王妃新婚之夜醒来便对着自己嚷一句“王爷吉祥”,估计是能让那个家伙笑上一年。 记忆中常年对自己说“王爷吉祥”的人除了宫里那些不男不女的太监便是那些江畔唱曲的伶人,总之都不是这种情况下能说出来的话。 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去开门唤下人进来为她梳洗。 她看着他开门的动作,本是随意的一瞥,却见阳光透过房门照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 萧晓突然想起来那一年在边疆为副将丰岸主婚之时他说的话“为什么要成亲呢,明知生死不由己……可我总觉得这一生自私强求的也就一个她,若她愿意,一起在地狱徘徊也似天堂一般……” 副将丰岸是萧玉从江南救回来的书香世家的弃子,进入军营便跟着萧晓磨刀弄枪,一生只做过一件愧对自己和他人的事情,便就是在夏清霜的威逼利诱下娶了她,带着她在刀林剑雨血海深仇里挣扎。 当然这也只是在丰岸自我理解的,他总是觉得愧对了她。 可他不知道的是夏清霜曾在醉酒之后,拉着萧晓说她的一生这十几年来就独独看到丰岸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是满世繁星,亮的晃眼睛,却又舍不得闭上。 萧晓突然又想起来她醉酒倒地之前曾说“对不起……” 回过神来的时候,芷兰已经带着人拿着衣物和水盆进来,见她不知所思的样子不仅打趣道“我说将军啊……啊,不对……小姐……啊,王妃呀……终于对了,这新婚之夜之后,我之前瞧过左副将的夫人,那是腰若拂柳眼如秋水,脸颊似流光,走路都成问题……你这健步如飞举手投足之间看起来似乎……天,莫非……”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才咬着牙狠狠的瞪着萧晓“苦了你了,我就说这男生女像势必是不太行的……” 萧晓听她这么说,一不留神被口水呛的眼泪流了出来。 芷兰一看更是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了,便开始轻轻的拍着萧晓的背默默说道“小姐,我这就回去找夫人要点哪方面的补药,你别难受,一定会治好姑爷的病的”这时候她也不管什么礼节了,只一个劲的心疼自家的小姐。 第3章 恐有隐疾 “哦,本王这是得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病了,让王妃忧心……”叶江宁再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目。 芷兰在一旁絮絮叨叨要给他治病,而她却也不为自己解释一下,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一张脸上红霞未退,看得人心痒痒。 萧晓闻言抬起头来,只见他身着宝蓝色长袍外罩浅色薄衫,腰间挂着镶着金的麒麟玉佩。微微向上看去,青丝整齐的束在玉冠里,仔细一看他头上的玉冠和腰间的竟是一样的材质。 萧晓略过他的眼睛,只死死的盯着他的唇角,那似有似无的笑意让她有点心神不宁。 芷兰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忙抬着水说是去传早饭。 叶江宁含着笑过来,随意拿起桌子上的梳子替她梳着那缕掉下来的头发。 她不禁在心里暗骂了芷兰这死丫头一句,心里又难免为她开脱“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次挽发,以前在军营更是随意的系着,芷兰虽说自愿做她的丫鬟很多年,可却也是很少替她梳头的,更别说是挽发了”想到这些,她难掩情绪轻叹了一口气。 叶江宁把那缕头发轻轻的插进挽着的发簪里,正想说着什么却被萧晓打断了。 她说“王爷,给我派个会梳头的丫鬟吧,我这丫头在边疆呆惯了,上阵杀敌倒是行的,梳头却是……”她停下口中的话正欲转头,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 一根宝蓝色的玉簪插在发里,眉心前庭有蓝色的流苏玉坠垂下来。 宝蓝色,想到这里她微微红了脸。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果不出所料。 刚没怎么注意芷兰拿进来的衣服,仔细一瞧才看见和叶江宁身上的长袍颜色一致。 如果她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就连衣服上的暗纹提花都是一样的。 “一夜之间为人作妇,朝夕将对的人看起来也不错,只是……”不知想到什么,萧晓眸子在桌子的吃食里扫了一眼,余光扫过叶江宁,他依旧是那副不笑似笑的样子。 萧晓抑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别扭,她手里的筷子在桌子的粥里搅来搅去,却无半点吃的意思。 “多少将就吃一些吧,等会去宫里回来再去厨房吩咐她们做你喜爱的吃食……”叶江宁夹了一个水晶包到萧晓的碗里。 萧晓看了一眼桌子角落里未动过的公筷,又看了碗里的包子,向来有洁癖的她只说了一个“嗯”,便夹起包子慢慢咬着。 一旁布菜的芷兰仿佛见鬼似的看了萧晓一眼,看着她在脂粉掩饰下微红的脸,突然就觉得很是欣慰。 萧晓饭后回了房间漱口,之后便径直去了门口,叶江宁早早便等在哪里。 晨光熹微中,他就斜倚在马车门口,看着萧晓三步做两步的向他行来。 叶江宁扶萧晓踏上马车之后,自己才一跃而上,他一个动作形如流水颇有一番风流的意味来。 萧晓心痒痒的,她曾也是这样肆意无忌。到如今,她看着身上层层叠叠的宫装皱了皱眉,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宫里的时候,君王身边的小木子正踏着小碎步迎来。 萧晓便随着他引路走向了皇后的凤仪宫,叶江宁不知何时与她拉开了一臂的距离,一边漫不经心的走着,一边抬起右手捂着嘴打哈欠。 萧晓实在是跟不上小木子的标准宫里小碎步,稍不提防就要踩上去撞到他又或者踩到身上的裙摆,稍显得有些狼狈。 只听到一声尖嗓“宁王,宁王妃到……”划过长空,煎熬的一段路总算是结束了。 萧晓抬起袖子正欲随意擦一擦慢走心急而来的薄汗,措不及防的便看到叶江宁修长的手上递来的手帕,微愣了一下才接过来,细细擦了脸和手,又整理了一下衣袖和裙摆,这才进殿里行礼。 君王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突然就觉得愧疚少了不少。 宝蓝色这样挑人肤色的衣裳从来就很少有人穿,而今他两人穿着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君王看着她的脸,又想起了萧海。他想这萧晓的五官像极了她的父亲萧海,只一双眼睛和肤色跟萧夫人却是一摸一样,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有点愧疚,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的掐了一下另一只手。 他常听人家说人老了便很容易回忆从前而又心生异样,而今自己却是一见到萧晓就想到年轻,又想起那日,又想起老了,他神色复杂的看了萧晓一眼,便宣布萧晓从此不用常进宫请安。 皇后被君王的话惊了不少,虽说她也确实不喜宁王,但君王这样□□裸的表示也太不同寻常了些。 唯有君王身后的小木子摸透了君王的心思,心里不免对这新进门的宁王妃多了几分同情。 萧晓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本来也懒得应付宫中众多的规矩,便轻声允诺谢恩。 她低头的瞬间,她感受到了来自旁边男人的怒意。 或许是自己也乐于如此,又或许是感激他的维护,她对着他扯开了笑意,眼神里有光晕开来,很是让人心安。 君王看着他们的举动突然觉得有点刺眼,随便赏赐了点东西吩咐了几句便离去了。 身后跟着的小木子倒是经过萧晓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他近来也有些琢磨不透君王的心思。 下朝之后便匆忙赶来的君王和拂袖而去的君王,让作为君王心腹的小木子也有些不敢妄测君心了。 萧晓再笨也是萧晓,名传边疆的萧晓。 她看了一眼叶江宁,突然就觉得有点替他难过。这爹不疼娘不在的,难怪养成了“闲王”这样的名声,似乎也是很合适的。 “合适……”她深深的看了叶江宁一眼,突然就觉得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皇后年轻的时候与叶江宁的母妃最是不对盘,如今自然也是不喜爱叶江宁的。她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开枝散叶这类的话便随便赏了点东西便打发他们离开了。 萧晓突然就觉得胸口有一口气憋着很是难受,靠在车里她有千言万语又百转千回问起了别的事情。 “府里那些王妃侍妾可有那个是王爷特别喜爱的……?”她装作漫不经心的问着。 叶江宁笑着倒了杯茶抿了抿嘴,随后用帕子仔细擦了擦嘴才出声,他说“有劳王妃想个法子都赶走了吧,王府有你就足够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盯着萧晓,仿佛能在她的眼睛里看花开出来。 萧晓不由得轻颤了一下,纵是年少不懂情爱,她也能感到战场上都不能撼动半分的心慌了一下。 “哦,民间常说何如薄幸锦衣郎,今日一见,果真是……”她的眼睛若有似无的看了看他的着装,手不动声色的抬起小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叶江宁正准备反击的唇角突然拉不开了,他看着那个留有她唇印的他喝过的茶水突然就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萧晓满脑子都是她恶名在外,赶走侍妾一事最好是借此行事趁早执行,免得夜长梦多难以收场。 她心里一遍遍的盘算着计划,叶江宁抬手饮茶的姿势突然闯入了她的脑海里,她难免震惊的摇了摇头,又幽怨的看了一眼茶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拿起小桌子的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也学着叶江宁的样子慢慢的品着。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管家已经吩咐下去准备了饭菜在前厅等着。 萧晓看了眼管家又看了一眼叶江宁,心里已经猜到这进宫饿肚子是常有的事,不免对君王又多了些埋怨。 世界上真是有这样狠心的父亲,连顿饭都不让吃了再回来。 萧晓正吃着饭,一阵甜香的脂粉香就混了进来,夹杂在饭香里,突然就让人有点想吐。 她嘟了嘟嘴,顺手丢了筷子,示意管家把外面的人请进来。 萧晓以前和将士们拼酒的时候曾有喝的找不着南北的士兵大言不惭的说着“问香识美人”的办法,她眯了眯眼抬起头来看着来的十几个人。 为首的那个身穿一袭白色纱裙,裙上绣着莲花,叶瘦而花肥,朵朵怒放,腰间有挂着白玉,细看之下和叶江宁腰间的是一样的。 她不难猜出这是侧妃李萌,她轻扫了叶江宁腰间的玉一眼,便看向了后方的女人们,多是穿着白色纱裙,腰间都系有一块麒麟玉佩。 各个神色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她对这柔柔弱弱的女子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趣。 正要摆手让她们下去,眸光不经意扫到叶江宁一眼,只见他闭着眼睛用手关节轻轻的敲着桌子。 她突然拿起了身前的碗猛的砸在了地上,碗的声音本来在拥挤的人群里是发不出多大的声响的,可她偏偏用了三层的内力。 屋子里的女人们被震了许久才开始尖叫起来,有大胆的甚至向着叶江宁跑来,但却在一米之外怎么也动不了。 “放肆,王爷这才娶了本王妃不到一日,你们都穿起丧服了?这是咒着本王妃早死呢……”一瞬之间哭的梨花带雨的侍妾们纷纷跪下,李侧妃看了叶江宁一眼,横了横心只是弯了膝盖行了个礼。 “奴婢们不是这个意思……”她们死也说不出因为管家说王爷喜爱白色,所以都穿了白衣。 “哦,不是说本王妃啊,那就是王爷了”她把王爷两个字咬的很重,侍妾们纷纷磕头认错遮遮掩掩的辩解不出个原由来。 李侧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裙,她清楚的记得她前几日见到母亲收到的提醒“我看你早日脱了这白色的衣物,这样不吉利的颜色早晚会出事……”她当时不以为意,心想叶江宁喜欢,她便是穿着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李管家,清点一下她们的嫁妆再去库房支点银子送她们出府吧……”萧晓揉了揉太阳穴,扫了她们一眼,又说道“包括李侧妃……”被前面一句话震惊的说不出话的侍妾们纷纷在听到后一句后纷纷轻佻的看了李侧妃一眼。 她们平日便和李侧妃和不来,再加上李侧妃仗着出身常常给她们脸色看,今天看到同样的结局都不免摆出了不屑的眼光。 “王爷,萌萌是您三媒六聘抬进来的你的,您不能任由着她这样对我啊……”李侧妃突然扑倒在叶江宁面前,正欲拉他的腿时,被他不动声色的避开。 “你应称她王妃,她既是皇上许我的正妻,也是本王正经八抬大轿亲自去迎来的这王府的女主人,这些事本就由她做主……”叶江宁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李管家只是含笑吩咐了人出去,对这事并不感到太惊讶。 “可我也是皇上赐婚的啊,敢问王爷妾身犯了七出那一条,王爷何以绝情至此……”李侧妃白嫩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叶江宁一句话便卸去了她所有的骄傲。 她时时刻刻都记得她是丞相府的小厮直接抬进王府的后门的,与她拜堂的是院子里张大妈前不久煮了的公鸡。 她指甲深深的陷进了肉里,一生骄傲如她,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正欲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4章 酒后乱来 京城中最近传的流言从太子妃有喜到宁王娶妻又到宁王抛妾,一夜之间传的沸沸扬扬的版本最终定了档。 茶肆酒楼的说书人为了争取故事的关注度,用尽平生所学把故事改的活灵活现。 “宁王妃乃鸢肩豺目乌面鹄形的面相,特别是一双眼睛大的可怕,几乎是占据了面容的三分之一,只要将不喜之人望上一望,便让人三魂七魄去了五魄。这不宁王府的李侧妃就被她那双妖瞳给吓疯了,到如今还在丞相府门前哭着喊着“别过来,挖了它……”。 台上说书人折扇一敲,正说道“女子善妒便如狼似虎,其潜力爆发又甚于狼虎……”只眼光一抬便看到下方的酒桌上有一女子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兴许是感受到了他回看的目光,她转了转酒杯微微仰起头。 睫毛微闪之上,一双眼睛只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眶里可以看见整个黑瞳深不见底,眸色旋转之间她仿佛想到什么鄙夷的事一样,轻嘲了一声。 说书人在酒肆间也算是有名的才子,熟识他的少数几人才知道他曾被一武将打得毁了仕途姻缘。 从此,他便是恨上了天下的武将,其中江云国最大的将军便是萧海,他如今趁口头之快讽毁这萧将军的女儿也算是出了心里那口不知何来的怒气。 他看着眼前女子的容颜从一开始的欣喜若狂到薄怒微显又到怒不可止只在一瞬之间,台下的人只起哄着要听后来的故事。 他突然挥袖站起来,向台下走去,行走之间脸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红的滴血,更显的一张本来就毁了的脸更加的狰狞。 他满脑子都是那女子差人递上来的纸条,他甚至能在那纸上闻到女子特有的清香。 只是纸上的字却是将他仅剩的尊严打入深渊,他心里想她怎敢,怎敢这样对他。 他沉淀在尘世里的心又喧闹了起来,他只一眼便记下的字时时缠绕着他撕扯着他的心。 “先生假借圣人之名词行庸人之言行,想必是书读的太多?……她竟说自己侮辱古人乃是个庸才,她不知她那一眼曾让他沉淀的心那样心动活跃”想到这些说书人袖子里握着的拳头陷进了肉里,血迹斑斑的染在了袖子内的白衣上,更显的狰狞可怕。 他突然像是得救了一般,向着酒肆后方走去,往细看竟是丞相府的方向。 萧晓放下手中转动的酒杯,若有所思的抬起酒杯旁的酒壶仰着头便倒下。 隔壁桌的两个壮汉目光一直未离开她,两人相视一眼便虎头虎脑的向她走来。 还未靠近前面一个便被丢下来的酒壶砸中脑袋随即又向后压倒了后面那个,一瞬间茶肆里叽叽喳喳更哄闹了。 萧晓嘴里嘟囔了一句“这京中的酒掺了水果真就和水一样了……”突然眼前一亮,极步向外走去。 赶来扶起壮汉的店小二措不及防的听到了这一句话,目光随意扫了地上的酒壶一眼,按自抚额叹了一息。 萧晓顺着记忆里夏清浅所描述的路线走向了一家小酒馆,想到夏清浅,她又觉难受了许多。 世人都说她们那样相像,一个紫衣加身,七弦琴起,便是万箭齐发。一个红衣如火,折扇轻抬,便是五毒并中。 后来,一个为了家族的荣光洗去一身光荣嫁入了松王府,一个为了一朝猜忌弃了一生自由嫁了宁王府。 而今,为避人耳目免落人口舌,连面都不敢轻见。 她抬眼看着酒馆的牌匾,“露春霄”三个字在嘴里反复呢喃。 酒馆门前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厅里是三张长木桌,四周却是帷幔,眼尖的一看便知后有雅间。 檀木的桌椅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混进浓郁的酒香里让萧晓想到了宋楠那个张口闭口“浮生若梦,唯有一醉”,八年来神出鬼没,相见如同大海捞针的人,他也是萧晓名义上的师父。 萧晓从来都是很有目的性的人,正如今日喝酒便是只为喝酒,并未对小二提出的雅间风景好的提议感兴趣,只摇摇头对着小二摆出了一双手指。 酒很快就上来了,来此酒馆的皆是名人雅士,故而坐楼下长桌的人极少,今日便是没有的。 萧晓看着眼前的碗,忽然就咧开嘴笑了起来。她轻抬酒壶倒了酒,琥珀色的液体倒进白色的瓷碗里,酒花跳起来极为好看。 她一手抬手便往嘴里送,心里暗叹着“京中的酒当真不过如此,竟是带甜的……” 一心只在酒上的萧晓并没有注意到楼上雅间的帷幔拉开,一身宝蓝色长袍的男子眸色深沉的看着她,紧锁着的眉头像是打了结。 他旁边的紫衣男子轻摇折扇打趣道“嫂夫人这是有言不尽的心事啊,莫非还有那“醉能忘”的心上人不成,宁兄莫不是截了人家的姻缘……”叶江宁直立的身形顿了顿,目光仍然盯着下方“灌酒”的女子。 或许是左手倒酒右手喝酒的姿势太慢,她现在已经是左右手各自拿着一壶酒,只往嘴里灌,也不管那只手里的酒先。 “咣当,轰……”只见酒壶掉在了地上,楼下豪饮的女子倒在了桌子上。 紫衣男子看着叶江宁正想说些什么,转过头只留一阵风吹起他的头发,颇有一番风华绝代的感觉。 叶江宁拦腰抱起萧晓,回头看了紫衣男子一眼。 紫衣男子瘪瘪嘴,一副我会付酒钱的样子。 叶江宁低头一笑,这才缓慢的踏出了酒馆。 萧晓只觉得头晕呼呼的,眼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轻微的颠簸让她不满的嘟起了嘴,她寻着舒服的姿势靠着叶江宁便睡着了,一手顺势绕过叶江宁的腰拉在了叶江宁后方的衣衫上,另一只手则拉着他的前襟。 叶江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亲热撩的有些心绪不稳,一向有洁癖的他此刻竟也没有发现她的口水侵湿了他的衣衫。 宁王府门前,管家看着叶江宁抱着萧晓乘风踏月而来,不免微愣了一下。 便也只是一下,便吩咐着下人准备热水送去净房。 他今日忙着安顿府里的那些侍妾,虽说是件麻烦的事,他却是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似的安排的井井有条。 他看着叶江宁的背影,不知喜悲的叹了口气。随即又对身旁的人说道“让厨房准备一些解酒的饭菜……”顿了顿又说道“去问问王妃的陪嫁丫头,王妃喜欢的吃食也一并准备了……” 叶江宁把萧晓放在了床上,正欲起身让跟进来的芷兰替她梳洗,抬眼却发现她拉着她的腰带。 他微笑着对她低语“你是要我留下来?”兴许刚从外面回来的原故,他低沉的嗓音有些许沙哑。 萧晓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刚才清朗的暂居地没了,如今躺着的地方不太舒服。 她意识模糊的“嗯”了一声,随即一扯拉开了叶江宁的腰带。 宝蓝色的长袍顺着她指尖的力道散开,芷兰“啊”了一声便跑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关门的一瞬间风吹了进来吹在叶江宁散开的衣袍里,萧晓感觉到了冷意缩了缩身子。 叶江宁弯腰欲拿她手里握着的腰带,她却是闻到了熟悉的令她舒服的味道,急急的转了头。 叶江宁的手顿然停在了半空中,嘴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酒香进了他的口里,他尚不太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悸动在心里开出花来。 萧晓醉酒后的身体微热的不太舒服,唇碰到了叶江宁被风吹的冰冷的唇角便像是久旱逢甘露般的凑了上去,贴着贴着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叶江宁看着不知何时圈住他脖子的手,突然伸手搂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萧晓只觉得热的有点难受,她伸手一点点下移扯开了叶江宁的衣服。 叶江宁挣扎着的理智在被她腿划开的亵裤下彻底失去了,他一只手指尖描画着她的眉眼,一只手向着她的腰间探去。 只是轻轻一下,她的外袍便甩在了床下,仿佛感受到了脱去了外袍能稍解了她的闷热。她推开叶江宁,叶江宁错愕之间看着她闭着眼睛扯下了身上所剩的衣服,然后一动不动睡了过去。 叶江宁指尖轻轻滑过她的唇角,见她并没有什么反映,似乎是睡的更沉了。他才懊恼的起身去了净房,去之前扫了一眼床上的她,好不幽怨。 萧晓是饿醒的,她醒的时候天还未亮,她捂着肚子正欲起身便看到身旁穿着中衣熟睡中的男子。 即使是睡着,他的眉间也没有完全松开,想着他应该是浅眠的人她又不动声色的躺下去。 这一躺她才发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回忆断断续续的传来,脑子不自然的浮现她扯开他腰带的一瞬间。 萧晓“啊”没叫出便捂着嘴死死的盯着叶江宁,他禁皱的眉头松了一松随即睁开了双眼。 “可是饿了?”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他的声音低沉着甚是好听。 萧晓心上一抖,不自然的“嗯”了一声,叶江宁听到这个字,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便起身下床去了。 她看着他开门出去的背影突然烧红了脸,心里五味杂陈的全是“我非礼了他,我把他给怎么样了,我竟然真把他……” “果然京中的酒和这京中的人一样,看起来纯洁无害伤人不可的,后劲却是足的狠啊,足的狠啊……”萧晓捂着头,第一次承认了京中的酒还有烈性 第5章 三朝回门 “啊,我的天啊……”叶江宁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萧晓还在房里懊悔咆哮着。 “先把醒酒汤喝了,再吃饭……”叶江宁拉下她抱着头的手递给她一碗汤药,他的指尖微微碰到萧晓的手,本就红着的脸更红了些。 她欲言又止的抬起汤药一饮而尽,随即看着食盒一动不动。 叶江宁轻笑一声,顺手把食盒里的粥和小菜摆在了桌子上。 萧晓看着他优雅的举起筷子夹起一小块菜送入嘴里,一双桃花眼有意无意的看着萧晓。 她摸着咕咕叫着的肚子,下定决心一般看了叶江宁一眼,随即翻身下床。 她抬手拿起筷子抢过叶江宁筷子里的牛肉粒,她说“爷会对你负责的……只是今后,怕是要连累……连累你了”说完她就停下了筷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叶江宁,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萧晓嫁与他不过是君王的囚禁之策,可一夜醉酒之后她突然就对未来生活想多了点掌握。 她本来想等君王那一天松了口亦或者有一天新皇登基,她总是有机会回到边疆做她的“地狱曼陀罗”,与叶江宁这一段往事便赋予时间井水不犯河水也好。 可她没想到,一醉之后她竟然对他做出了那样的事,终究是难以撇清关系了。 叶江宁只是笑,随即慢悠悠的又夹起一块鸡丝,慢条斯理的送入嘴里,然后拿起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嘴角。 萧晓神色变幻间一扫而过的失落之后,叶江宁注意到她低叹一声。 她抬起头正欲说些什么,嘴里只吐出“我说笑……唔”。 叶江宁微凉的唇附上她的唇,她刚才紧张之下咬紧的嘴唇这一刻滚烫至极。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之中,她想起了昨晚的场景,情不自禁的又舔了一下叶江宁的唇角。叶江宁眉头微皱,反被调戏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又无可奈何。 “呵……谁连累谁还不知道呢,你这是在提前愧疚些什么……”叶江宁轻笑一声,这才缓缓说道。 萧晓一念之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叶江宁微微一笑,嘴角微动:“那今后可要同苦就苦生死与共哦,有劳王爷了……”说着她轻轻起身对着叶江宁行了一个下属对上司的礼,叶江宁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脸色黑了一圈。 她以为到现在她与他之间依旧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吗,早在十三年前就注定不可能了呢。 萧晓不自然的仰起眉梢,她自认为和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是最好的办法。 这些年久居沙场向来是直接动刀,很少废话些什么。 心理虽然不想承认,但暗自加上的“生死与共”却是在潜意识里加入了不少试探。 他不自禁的想若叶江宁也不动声色的笑着说好,她心里也该是不会太舒服的吧。 想到这些,她微微叹了口气“这京中果真是不能呆,这才几天,就有了不少坏心思……”她心里暗自徘腹着,并没有注意到嘴里念了出来。 叶江宁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她,眉间舒展开来,嘴角一动,笑得宛若春风拂过眉梢。 萧晓对他忽明忽暗的情绪很是恍惚,正不知如何应对之时,他已经走向了屏风。 不一会儿他就换好了衣服出来,依旧是浅蓝色的外袍,浅蓝色扶苏挂着的麒麟玉佩随意的晃着,明明不太搭的颜色,却在他的腰间和谐的不行。 “你到底是有多少玉佩……?”萧晓语气里竟是调侃,突然就想起了那些个侍妾通房。 “唔,百十块吧……怎么,夫人你也喜欢?”叶江宁眉梢轻斜,笑的很是好看。 “不不不,我一个朋友常说君子当温润如玉,自带风流,莫非王爷也是这样认为的?”萧晓连连摆手,似笑非笑的说着。 “那倒不是,昔年母妃极其喜爱玉,便也爱屋及乌了,夫人说的风流却是不假……” 萧晓心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有点难过。 叶江宁的母妃林落雪曾是江云国最尊贵的女人,她最为人称道的不是君王为她空悬后宫独宠三年,也不是银枪铁马打下了十五座城池作了自己的嫁妆,而是多年前的一场大火一纸绝君书。 君王叶桥曾在登基称帝之时向林落雪许诺“烟火红尘又白骨黄土只卿一人”,君王守了这个诺言三年,三年之后便顺水推舟听了言官的提议,一顶凤凰轿抬李贵妃入了宫,也就是当今太子的生母李皇后。 而后宫中失了火,林皇后所居的落雪殿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君王一夜春霄几度思虑之后,便准备去落雪殿解释他的无意恩宠与一番无奈。 谁知才踏出寝殿便瞧见了当年京中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飘落在白玉盘里。 那白玉盘还是他寻遍民间玉匠为林落雪打造的,积雪成冰又溶为水之后,便是煮茶水,再配上林落雪做的茶点,很是惬意,叶桥心里突然就有了点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独自沉浸于美丽的雪景之中,却是没有注意到寝殿门口跪了一地的宫人,细看全都泪迹未干红了眼眶。 直到史官院的张大人跌跌撞撞跪在他前面,问道“皇后与太子逝于大火可当真,寒夜里火又怎会烧起来……”君王这才急急忙忙赶到了落雪殿,真真切切的烧的只剩下了一堆灰烬。 莫不是他怕皇后捣乱他的第二春,提前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休息,又怎会只看到这茫茫大雪掩盖了灰烬。 禁卫军查了很久终究只在灰烬下的水器里找到了一块凤形白玉,细看之下玉里有一节布条上书写着“与君绝别犹如此火,黄土白骨莫要再污了眼。愿君新欢作陪莫空许诺,天道轮回终是我瞎了眼”。 也就一夜之间,京中无人不知皇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自焚之举。更有女子以此为典范,坚定了不做他妾不嫁多妻之人妇的信念,一时之间,京中独山寺庙的尼姑多了数倍。 这事传到边疆的时候,萧海病了一场,向来硬朗的身体卧床数月才好转。 君王拿着布条握紧了拳头,最终是下了追捕令。 谁也不知道君王的心思,只道是自欺之举。 直到两年之后,昔日林皇后的侍女带着年仅五岁的叶江宁回宫请了罪。 世人才知道当年太子随宫人出了宫,死在落雪殿的仅林皇后一人。 君王身边的宫人曾说君王在落雪殿的废墟里站了一夜,此后以身体虚弱为由撤了叶江宁的太子之位,封李皇后的儿子叶南宁为太子。 萧晓看着叶江宁,突然就想伸手抹平他眉间的褶皱,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叶江宁一愣,轻轻将她带进了怀里,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萧晓正尴尬之余,芷兰便来通知回门的车马准备好了。 王府马车到的时候,萧家一行人早已在门口等候了。 叶江宁亲自扶着萧晓下了马车,萧夫人焦急的眉眼间总算是舒展开来。 一行人忙着招呼着家宴,就连向暖都忙的不可开交。 没有人注意到萧海眉间皱了又皱,脸黑了一圈又一圈。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叶江宁的脸,肩膀因气急的缘故不自然的抖着。 萧晓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转头看了看叶江宁,她想该如何告诉父亲叶江宁并没有那么糟糕。 叶江宁对着她安抚一笑,向着萧海走去屈膝行了礼“萧伯,好久未见了……”他的语句里听不出喜怒,萧海却是在听到这句话时一气之下挥掌打碎了身边的守门狮。 他几乎控制不住的吼出来“他怎能,怎敢这样做……”周围人还以为是萧海讨厌极了叶江宁,只有萧夫人和萧晓看到了萧海脸上一闪而过的疼惜。 萧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后,只用眼神示意了萧夫人一眼,便挥袖离去。 以至于不出一刻钟,京东皆传萧将军不喜新女婿,砸石狮以示不满。 将军府书房内,萧海不停的踱步,直到萧夫人将叶江宁领了进来。 他看着叶江宁的眼睛,突然就懂了君王脸上欲言又止的不自然之处。 叶江宁确实是真的叶江宁,而他多年来一直以为的假的叶江宁他是真的叶江宁。 君王为了一己私欲竟是报复性的要毁了自己儿子。 他想世间容貌相似之人太多,可眼睛也如出一辙的却是少之又少。 他在萧晓成亲之日只顾着伤感,并没有完全注意到叶江宁的容貌,今日仔细一看他当真是像极了记忆中的林落雪。 叶江宁的五官很像君王叶乔,就连眉下的桃花眼也与叶桥几乎一模一样。 细看之下,才注意到不同之处在于一双眼眸。 明明是那样一双招人的桃花眼,却也只有林落雪生下的叶江宁能有这样一双眼眸。 萧海想起了那一年她们三人在独山寺庙佛前结拜,悟已大师曾说林落雪的眼睛像是佛家的菩提,带着恒古的生命一般灼灼发光又如同死寂的黑夜一般深不可测,面向如此,恐有二……悟已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对着叶桥连连说珍惜缘分。 那时候的萧海还生了好几天闷气,同为结拜为兄妹,为何这悟已大师只对着叶桥说珍惜缘分。 直到后来数十年的事事变故,萧海突然就对佛语禅心多了不少敬畏。 萧海极力忍住了怒意,让叶江宁和萧晓就坐之后,才开始顺着记忆将往事娓娓道来。 第6章 情之往事 昔年我与叶桥,林落雪结拜于独山,得悟已大师见证此生不容背叛的情谊。 哪时候的叶桥仅是空有贤名无甚实权的皇子,而林落雪是江湖一大流派“露春霄”的掌权人,至于我,子承父业依旧是萧将军。 “如果没有叶桥,我以为林落雪会是萧夫人”萧海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这句话的表达是否正确。 萧晓与叶江宁相视一眼,继续看向萧海。 叶桥出现之前,我是年少的将军,林落雪是我幕后的军师。数年来朝夕相处,谈不上喜欢与否,却也是认定了彼此的性情与人品,也说好会长相思兮长相守。 直到有一天,君王为了替喜爱的三皇子铺路,把叶桥丢进了我的军营,圣旨上培养重视之情滔滔不绝,私下里却暗传口谕让他消失。 自古无情帝王家,亲生子也能为他人作嫁。 我和林落雪研究了一夜让他死在军营而不被牵连的办法,最终敲定了一条。 “那也是我这一生唯一对不起叶桥的事,纵使不识无交情,我却也是愧疚了一生。”萧海揉着眉心,过了许久仿佛接受了往事一般又缓缓说道。 我和林落雪设计让他去虚妄山剿匪,而那虚妄山里的匪盗皆是江湖与庙堂都不敢惹的人。虚妄山那时的领头人叫夏鸣,与我和林落雪素有交情,我们布了局中局,即让他有去无回又让他贤名俱毁,不可为是不毒。 为了让他信服我们是真心助他,我和林落雪皆随他入了虚妄山。 本来也没什么事,毕竟虚妄山我和林落雪去过无数次,中途甩掉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意外却发生了,许是三皇子不相信君王已为他铺了路,请来了江湖中有名的杀手组织。 我们三人就站在虚妄山中央的断桥上迎上了早已备好的十面埋伏,皆是血洗白衣伤痕累累。 林落雪或许是觉得这辈子真的就要完了,死在虚妄山将成最后的归宿。她拉下了玉冠挽就的男儿发,问我有没有想过娶她。 那时年少确实不懂情爱,周遭也就只有林落雪一个女人,便常常将娶她嫁我挂于口耳边,而今将死,我犹豫了会儿生平第一次说不愿意。我抱歉的看着她说相处久了当真是没有男女之情,但她始终是我最亲近的人。 她也笑了,她说她也是对我提不起丝毫的男欢女爱之情,还好临死之前我俩终于说了回实话也算是放过了彼此。 叶桥或许是对我俩的奇葩死别感到震惊,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哪里。 他不知道我和林落雪相交数年,行事作风也十有九同,这些年除了不爱对方却要娶要嫁之外,真的没有所谓心结秘密可言。 “后来林落雪跟我说她那天看到叶桥的眼睛,突然就觉得不嫁给我是个正确的决定,至于原因她也不知道。”萧晓看着萧海眉眼间舒缓的动作,暗自安了心,年少时的情谊当真是珍贵又不可追忆的。 我和林落雪道完了死别之情,这才注意到站在我们对面的少年。他一袭黑衣暗沉了不少,隐约可以看出是血迹侵透的痕迹。 我和林落雪自认为对生死的堪破已经是世间少有的通透,可他的面色波澜不惊却是真正的无视于生死。哪时候我便想一个人若是能在痛苦与死亡面前这样无动于衷,那他该是对这个世界从未抱有希望过。不像我和林落雪,我们都曾想活着便坑害对方死了才想放过也算是有所求,而他却是真的无所求。 生平第一次,我对高高在上玩弄权术的君王有所抱怨,我想我希望能活着看看未来,这个少年似乎也不应该死在这山野之中。 也真是数年来搭档顺心顺手,林落雪在与杀手过招之间撒下了藏于袖间救命的软筋散,使我们得以苟延馋喘到夏鸣来救援。 夏鸣赶来之际,其中一个杀手冲破了软筋散的药性提刀向我和林落雪互相扶着的身体砍来,那招势太快,我们两个连相视一眼都来不及就闭上了眼睛等死。 始料未及的是那一刀并没有砍在我们身上,叶桥挡住了那一刀,也是那一刀让他引以为傲的右手再也拿不起刀。 虽然后来很多人都说他哪时是自保之举让我们无需太过自责。可我和林落雪却疯了一般把他拉在了我们身后,是的,我们认可了他这个朋友。”说到这里的时候,萧海脸上尽是痛惜。 萧晓和叶江宁都沉侵在他们快意恩仇的故事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后来,我们在虚妄山养了半个月的伤。也就是那半个月,我和林落雪不惜暴露“露春霄”和虚妄山的关系给当朝三皇子毁了名声。 夏鸣哪时候得知林落雪是女儿身之后便疯狂的追求,因此也入了我们那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 对了,夏鸣就是当今天下第一首富夏思鸣,他当年趁着王朝更替内忧外乱之时搞起了烟火倒卖的副业,发了家。 后来我镇守边疆之后,他便举家迁置东夷,至今也有十来年了。 萧晓突然就懂了初识夏清浅之时置办产业的银子来源,哪时候夏清浅说她家是取之不尽,萧晓并不尽信,甚至是能省则省,而今真有点后悔。 三皇子的名声是在露春霄某个被逐出组织的情报首领手中毁掉的,具体是他在有名的青楼春霄一醉以后把三皇子在民间引诱良家少女置人家未婚先孕的事传了出来,当然这只是让他失去了在民间的名声。 真正撼动他权威又起着为叶桥拉拢人心的是三皇子在京中别院养兵的消息传出,再加上虚妄山的江湖奇人时不时偷偷摸摸欲掩还现的在三皇子府里府外晃荡。 终是让身体还算硬朗的君王寒了心,一纸圣令赐他疆土封他为王,也就是说天下之主的位置于他是此生无望了。 而他又怎会甘心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不出一月三皇子便发起了宫变硬生生的坐在了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上俯瞰众生。加之执政手段狠辣,又不出一月便有朝中老臣冒死求请叶桥清君侧,还一国安宁。 这一切早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只是我们没算到的是三皇子的兵马实在是太多,那一仗我们打了整整三年,也就是那三年,号称非我不嫁的林落雪看上了处事不惊的叶桥。虽心中有不少变扭,可我还是能分清友情和爱情的区别,所以我也深深的祝福他们。 可闲暇思索之时我却不自觉的想,叶桥他会是天下人的明君,但他或许不会是一个人的良人,无论林落雪或是我,无论爱情亦或是友情。但他对林落雪无疑是深宠的,对我无疑是信任的。 也正因为如此,我和林落雪在那三年的末年冬天倾尽平生之能力攻下了前王朝的最后十五座城池,拱手送给他作了林落雪嫁他为后的嫁妆。 后来,新皇登基改朝换代之时,我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来越强,我随即以边疆需守为由请旨永守边疆,求的不是封王与荣华,而是心安。 新皇登基一年以后,林落雪便有了你。叶桥很是欢喜当即便下令册封你为太子,特下旨允我回朝参加你的满月礼。 哪时候林落雪抱着你让你叫萧伯,一个月大的你眨着眼睛看着我,明明是玩口水的年纪,哪里会叫什么萧伯。 “但我心里知道你是该这样叫,我也是真的欢喜,那些尊卑有序自是不在我等考虑之中。”萧海轻笑一声,笑意传到了眉间轻轻上扬,久经沙场的脸上尽是少有的温柔。 “看着林落雪终成所愿,我突然觉得自己镇守边疆的决定很是正确,我那时候想的是回到边疆便赶紧娶了心上的姑娘,也许来年可以生一个女孩儿,和林落雪结成亲家也是不错的,我也确实这样做了。 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我回到边疆的第三年也就是笑笑两周岁的那一年,宫中传来消息说你母妃自焚于落雪殿。 我连夜赶到了京中便被夏鸣拉入了别庄,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林落雪那样狼狈的时候,她那骄傲的容颜毁去了一半,全身上下被火烧的血泡横生。 而她的身旁并没有你,我后来才知道她早早便让她身边的侍女送你去了边疆,她求的是必死之心并且筹谋已久。 “后来你在边疆生活了两年,说起来哪时候还是你一直照顾笑笑,五岁的小孩子照顾两岁的小孩子,皆因我们这样为人父母的心力交瘁无暇顾及。”萧海说到这里的时候又看了叶江宁和萧晓一眼,他有点开心命运无常阴差阳错之下年轻时的愿望竟然就这样实现了。 萧晓满脑子都是以前见过叶江宁,还受他照顾今又嫁他为妻,脸色不自然的红了些许。 两年以后,叶桥查到了你在边疆的消息,连夜赶了过来,哪时候你的母亲在南疆治伤不愿见他。 他愤恨你的母亲欺满了他,却不对自己毁诺之事有丝毫的悔改。 而后他说要接你回去,最后的结果是他以假乱真用史官院史大人幼弟的幼子换了你。你在偏远的县城安稳一生,而我和夏鸣等人终生不得再见你。 这些年我远在边疆传去的都是闲王不好的名声,提到史家公子皆是少之又少,我知史家人品定不会亏待了你,又怕引起君王猜忌,才在心里平息了此事。 我也曾怀疑过叶桥如何失信之事,我甚至还想他或许有什么苦衷,又或者是他保护你的方式,我却没想到他原本就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是我这些年沉溺于感情故意看错了他。 第7章 世风日下 萧夫人进来点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萧晓和叶江宁思绪还在十几二十年前徘徊。 萧晓轻阖着眼睛,心中皆是爱与贪欲,恨和放手,林落雪那般聪明通透的人都是以这样决绝到自残的方式才得以解脱半个自己,剩下的半个终究是毁在了过往之上,而始作之人却自始自终都觉得是她亏欠了他背叛了他,甚至区别对待他们的孩子来报复这段感情。 如果感情到头来是这样,世间情爱多半也就是这样,剩下的无非是委曲求全贤名在外内里腐朽。 她不由自主的偏头看了叶江宁一眼,也就是很简单的带着探究的一眼,叶江宁却是看到了对全部生活的怀疑,那种感觉不好到令人窒息。 回门晚宴吃的很是微妙,萧玉和向暖全程打量着叶江宁,叶江宁全程打量着萧晓,萧晓全程在想林落雪和叶桥二十年的恩怨,只有萧将军和萧夫人这一顿吃的很是快意,萧将军还添了两碗饭。 萧晓忘了自己是如何告别萧家一行人的,等她脑海中浮现向暖幽幽怨怨的眼神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回宁王府的马车上了。 她轻轻抬起头,叶江宁眸光流转中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深沉。 她正想找个话题缓解尴尬,便听到“抓刺客”的声音传来。 随即有人掉进了马车,砸在了她面前,混着血腥味她还是闻到了那熟悉的梅香,她也只是轻骂一声便拉开了宽大的裙摆。 “刘统领,那刺客逃到这里便没了踪迹,我恐怀疑……”说到这里,便听到哪位被称作刘统领的人走向马车的声音。 “宁王爷见谅,下官奉命追查丞相遇刺一事,还请王爷为了自身安全着想,下车一续,免得给那刺客有机可乘伤了王爷可就不好了……”他这话说的一语双关,感情是今日叶江宁不下车他也会以他被刺客挟持为由强行搜查,叶江宁恐怕还得背上一个窝藏刺客的罪名。 叶江宁向来不讨君王喜欢,连带着他们这些奉承君恩的人也对他不尊重。 萧晓骂了一声“仗势欺人的狗奴才”,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车里车外人都听见了。 刘统领正是仕途顺利春风得意之时,被这一声震的已是气急。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坐在里面的人还有萧晓,那个他从七岁开始练武便听说的边疆奇女子。 虽说他也很想尽快追查刺客顺带看看这萧晓长啥样,但他毕竟是外臣,皇家的女眷自是不能随便看的。 略微思索了一下,他眼神示意了后方的侍卫一眼。待那侍卫离去以后,他才命人围住了宁王府的马车。 萧晓听见外面除了正常的呼吸外还有脚步声自四方传来,心想今日这事恐怕是难以解决了。 她指尖轻轻动了动,马车里便是一阵一阵脂粉香传出。 外面的侍卫正不明所以之际,李丞相已经在一群人的拥簇下疾步行来。 李丞相面对这昔日的孙女婿,心中愤懑之情更是严重,他心中组织好语言“老臣拜见王爷,王妃……”他“老”字咬的很重,生怕马车里的两个年轻人不知他权倾朝野一届老臣似的。 他正要将自己想好的措辞说出来,便听到马车里传来一声刻意压抑的男声“滚……”李丞相这下怀疑的心思更加严重了,也不顾什么礼节挥袖拉开了马车。 然而眼前所见却令在朝堂上争的面红耳赤也不曾羞愧的他赶紧闭上了眼睛,心里暗叹“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刘统领见李丞相一副痛心疾首不忍直视的样子,便走进了几分往马车里望去。这一望只一眼马车便被叶江宁骨节分明的手扯去关上,可他还是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女子外袍已经被扯下随意的落在腰间腿上,里衣松松垮垮的将退未退下,一只腿搭在男子的大腿上,露出的小手臂圈着男子的脖子,一双眼睛闪着若有若无的泪光。”他不由得一震,直到很多年以后乃至生死回光返照流离之际,他都未曾忘了这一幕给不近女色的他的视觉冲击。 叶江宁轻呵一声,便命着赶马车的小厮尽快回府。 偌大的过道上只留下一阵脂粉味久挥不散,刘统领轻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待反应过来不对之时,宁王府的马车已经驶进了王府。 管家微愣了一下,便遣散了一干奴仆,带着心腹之人去后门迎接。 宁王府书房暗道里,药香混着安眠的檀香若有若无的传到书房里。 叶江宁在在书房里用了千年墨,一笔一画认认真真的作画。 书房里一身紫衣的夏清河轻摇着折扇,细看之下才注意到他执扇的手微微颤抖。 叶江宁停下了笔,确定书房中只有墨香之后才慢吞吞的对夏清河说道“你外衫穿反了……”翩翩公子如夏清河,向来注意着装风度。 今日本来已经睡下的他见到叶江宁贴身侍卫的传讯匆匆赶来,便见到自家妹子胸口被捅了一刀,哪里还有时间注意本就烦琐的着装。 萧晓揉了揉酸胀的手臂,从暗道里缓缓走出来。叶江宁顺手递上早就备好的茶水,叫她喝完便随便对萧清河说了声“自家妹子你自己照顾去……”便拉着萧晓走出了书房,顺带拿走了他作的画,让李管家挂在卧室的茶厅里。 萧晓走进内室便开始旁若无人的宽衣解带,她心里正想着如何传讯给夏清浅告知今日之事。 她自顾自的忙着,直到感到风拂过肌肤的冷意,才注意到桌子前方轻抿茶水的叶江宁。她急忙拉起外衫罩住身体,又被衣衫上的血腥味呛的难受。 叶江宁笑了笑走进屏风后拿出了外袍,丝毫不尴尬的递给萧晓,然后说去净房看看水温,便走了出去。 萧晓心绪不稳的走进了净房,意外的没有见到叶江宁,突感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更多的是释然的松了口气。 她换好里衣回到内室里叶江宁还没有回来,她用帕子包着头便躺在床栏上睡了过去。 叶江宁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她乌黑的长发挣开帕子随意的铺在里衣上,肩膀上胸口上皆被发丝带着的水湿透了。 红色的肚兜在湿透的里衣里若隐若现,叶江宁也只是气息不稳了一下便去拿新的里衣给她换好。 睡梦中萧晓只感到有一只手在顺着头皮轻揉着她的头发,很是影响她睡觉。她手脚并用的转了身,扑住了那双手,便继续睡了。 叶江宁看着快要干透的头发,无可奈何的随她去了。 这一随她去,却让体质极好的萧晓病了一个多月。 叶江宁愧疚的不行,萧晓却是不以为意。毕竟这一病她如愿推掉了不少名门贵女的聚会,让她很是满意,除了苦到难以下咽的中药,她对这病很是满意。 转眼便是八月中旬,仲秋节将至。 萧晓的病也在叶江宁无微不至的照顾之下好转了,但更令她惆怅的事也越来越多。 这一个月里,夏清霜在夏府养好了伤,却是一句话也未说,甚至拒绝见夏清河。 夏清河面对自己向来宠爱的妹妹,也只能干着急。他的姐姐夏清浅不顾劝解嫁入松王府之时,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了。 况且这还是和他同年同日同时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他看着夏清霜越来越清瘦的身子无奈的叹气。 萧晓扮作普通公子哥求见夏清河的时候,夏清河方才知道自家妹子远在边疆嫁了人,这人还是有着冤案的江南丰家。 他当时心里只顾着生夏清浅的闷气,远赴南疆散心。却一直没注意到同样伤心的夏清霜去了哪里,他当时也想过她会去夏清浅呆过的边疆肆意恩仇,却没有想到她竟敢私自嫁了人,还是那样的人。 他脸色的变幻随着萧晓的诉说几经辗转,最后握拳压碎了茶杯,这才走了出去,无视血水混着茶水流向了地上。 萧晓也曾听夏清浅和夏清霜提过夏清河,夏清浅眼中的夏清河隐忍宠姐宠妹,很是辛苦。而夏清霜眼中的夏清河却是风流无双霸道无理,重点是面对她的事情都是不听解释便揍。 所以夏清霜在边疆成亲之事只有边疆的将士知道,她家里的人却是只字不提。 萧晓那时候想或许是她怕被祖母当作筹码轻许人家,这才出此下策,今日见夏清河的反应,她也不免唏嘘一阵。 萧晓见到夏清霜的时候,她正拿着一只银作的镯子死命的擦。 她旁边的桌子上放着茶水和饭菜,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她的嘴唇干裂开来,有血迹在苍白的唇上绽放。 萧晓心里一紧,替她感到心酸。若是丰岸看到她如今的模样,恐怕当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了她。 萧晓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们大婚的那一日,那是边疆近年来最甚大的喜事。丰岸请边疆的将士喝了三日的酒,除了不得不守城的将士,其他的都参加这场豪饮。 那场婚礼持续了三天,那三日军营里红光无限烟火放满天。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8章 宫里来人 萧晓从夏府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宫里的公公来宣旨。 向来沉着的管家在前厅应付着君王身边最得宠的公公,又是端茶又是递点心的。看着翘着兰花指的小木子公公,心里也忍不住暗念着“王妃,您可快点回来吧,这娘娘腔我……” 本来今日来宣旨的不应该是小木子,可小木子向来懂得君王那点小心思,便在君王拟旨时拍了一些深得君心的马屁,君王就随口唤了他来传旨。 可他在这宁王府喝凉了两杯茶水,也不见宁王爷宁王妃前来接旨,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正待他实在忍无可忍准备对管家发个火时,叶江宁这才领着萧晓从后厅缓缓进来。 萧晓抬头看着这昔日的“小碎步”,心里不免有些懊恼,可在圣旨面前她还是毕恭毕敬的行礼接旨。 萧晓对圣旨潜意识里是抵触的,毕竟她接到的第一道圣旨要了她的自由。以至于小木子公公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她也只记得开头的“奉天承运”和结尾的“宁王妃可要好生准备着”。 她迷茫的看了叶江宁一眼,小木子瞧着心里只道是这宁王妃果真是个不通文采的,过几日这宫里可有好戏看了。 他这样想着,又想起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以及宫里等着回旨的君王,心里不免愉悦了起来。告辞的口气都喜庆了不少,萧晓看着他那愉悦的小碎步,又想起了进宫那一日,只觉得额角有冷汗传出来,很是无语。 小木子出了宁王府之后又搭上了马车去了松王府,圣旨上的内容几乎一致:“君王听从皇后的建议在仲秋之日邀举办诗会,京中名门贵女皆可参加。 圣旨上的意思是不过是作为皇家妇的宁王妃松王妃不能丢了皇家脸面,特下旨督促提早学习。” 夏清浅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男人,难免嘀咕几句君恩难测,文采岂是几日能学会的。她说的很小声,但叶松宁还是听见了。 他回过头来眉间眼上都是嘲讽,他说“也对,你一介商甲之女,懂什么诗词歌赋……”夏清浅一阵错愕,心里直懊悔终日伪装的贤良淑德今日不经意的破了功。 默了半响,她正想说什么便被叶松宁打断了“我看你还是寻个理由病了吧,免得断了这好不容易求来的荣华……”。他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夏清浅嫁与他为妃,为的虽说是家族兴盛,荣华一世。可他却忘了,如果不是有哪些难解难说的过往,夏清浅并非只有他一个选择,也并非非要过这如屡薄冰的日子。 夏清浅忽闪着的睫毛压了下去,泛白的手指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看向叶松宁,语气里竟是薄凉。 她薄唇暗勾“王爷说的对,妾身有的是家财万贯却偏偏爱上这恍若烟云的镜中昙华,倒是连累了王爷为了成全妾身的野心委身于斯了。”她这话说的更是狠毒,他们联亲,谁是最大的获益者,叶松宁心里比谁都清楚,可他总是忍不住对她的烦躁厌恶。 他有时候也想他们同为棋子,她又成了他的妻子,即使不爱也应该善待她。可每次见她装的那样坦然,又端着那副事不关己的架子,他就很想撕开她的真面目,让她也过过自己这般的日子。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传言中的他,他甚至因为她的冷眼相对而有了情绪。 即使他告诉过自己无数遍她是无关紧要的人,自己不该再计较了。 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她过不去,甚至对这种病态的想法和行为感到愉悦。他看着她又换上的新面目,眉眼间竟是嘲讽,终是拂袖而去。 与此同时的京中安华街道,游历各国替君王寻求“不老药”的国师李梦溪踏马而归。 京东的百姓们在街道旁围了一圈又一圈,有胆大的女子更是将绣了芙蓉鸳鸯的帕子丢了出去,引得藏在酒楼里偷看的贵女轻生嗤骂。 说到国师,那也是一个不可不说的传奇人物,他师承南疆蛊王,传说说他习得一身出神入化的蛊术,有生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的能力。又是得道高僧悟己大师的俗家关门弟子,弱冠之年便已游历各国探访名川大山。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绝美的容颜,民间传说说他的脸是佛家开过光的,有着让人见之不忘留念于心的魅力。 可李梦溪这样一位宛若天人的凡人却是再平凡不过了,他生平最喜露春宵的女儿红和一品居的红烧肉,当然偶尔也会去见见万花楼的头牌,也有人说他就是去听听小曲。 不得不提的是他在京中的住所,那是是雕栏玉砌,明珠镶嵌,琉璃铺地毯。虽说他常年不在京中照看,可偏偏就是没有那个贼会去惦记。 传说也有从不失手的江湖神偷暗访过他的豪宅,后来便整日经文绕耳挥之不去,再后来便干脆金盆洗手归了佛门。 哦,对了,那个神偷曾偷过君王腰间的龙行玉佩,并且君王至今仍不知玉佩所踪,只道是被林落雪烧在了落雪殿。 萧晓在王府屋顶上喝着小酒瞧着这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盛景,不由得感慨“这就是命啊,有些人就是具备这样与生俱来的自由,容貌倒也配得上这一身张扬无边的气质,真是令人艳羡啊”。 叶江宁抿了抿嘴唇,眼神里尽是愧疚,他想她在边疆也该是这样的肆意张扬。 他们两个一个顾着唏嘘感慨一个顾着心疼愧疚,谁也没有注意到屋顶边上单腿弯曲而坐的夏清河。他右手拿着酒壶,左手握着酒杯,脸颊微红着显现出了醉意,可右手却有条不紊的把酒倒进左手的酒杯里,又抬起送进口中。 风吹起他眉边的碎发,微痒之意传来他才轻轻抬手扒开发丝,也就是一转头之际他错过了房下横坐在马上的人投来的目光,灼灼生辉,自带芳华。 夏清河是被李管家派人抬回去的,夏清霜听说他醉的不省人事,这才抬着醒酒汤往他房里去。 她回想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只是不想连累他而已。 她顺手拿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替他擦着额角不断流出的冷汗,模模糊糊之中听到他说“鸿雁在云鱼在水,在云不在水,在云……”夏清霜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又唤侍女换了一盆水,这才轻唤道“哥哥,对不起……” 国师府中,李梦溪坐在紫檀木搭建的凉亭里,手中不停转动着金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总觉得没有什么胃口。 管家招呼着下人送上了一品居的“红烧肉”,嘴里说着一品居的大厨如何如何烧这道菜,末了才大厨所求之事说了出来。 李梦溪轻斜眼角扫了红烧肉一眼,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他夫人生男生女那是天意,他若是对这腹中胎儿起了别的心思,告诉他可以禀宗告祖断子绝孙了……”管家轻声应是,对自家主人这动不动就诅咒人家无为无后之事已是见怪不怪了。 他看着李梦溪丝毫未有动筷的意思,不由得提醒道“爷再不吃就错过这肉最美味的时候了……” 李梦溪看也没看肉一眼,略微思索了会儿他才说“爷我今日吃斋,这酒肉都撤下去吧……” 管家瞧着空空的酒杯,狐疑得看了看酒壶,果真是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又想起了什么:“爷不是常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今朝怎么守戒了?” 李梦溪抬起袖子咳了咳这才道“今日心不静,自是要身净”,他看着管家颇为惊讶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好在管家虽然唠叨嘴多,却是个会看脸色的,随随便便找个借口便领着下人离去了。 当然他心里想的更多的是赶紧回房把这红烧肉给吃了,免得错过了美味最可口的时辰。 “梦溪啊,为师替你卜了一卦,他日恐有大劫,成佛亦或是成魔,到那时你要好生斟酌,为师半生法力耗尽,也只能算到此了,江云的天,怕是要变了……你莫要粘惹凡尘俗事,寻个理由便继续去游历吧,天下之大除了南疆哪里都可以去看看。” 李梦溪想起了悟已大师远游前对他说的话,他清楚的记得他对悟已大师说“师父,成佛成魔又待如何,徒儿始终不过是个人罢了。” 悟已大师只一个劲的摇头,临行前又对他说道“若有一日,你遇到你卜不出卦的人,便远离了他去吧……”李梦溪笑着说好,他想若是他也算不透的人自是不好惹的人,躲还是很有必要的。 悟已大师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他这一生收徒无数,却只有这么一个通透佛理有得道之相。却偏偏误入南疆,习得了那一身亦正亦邪的蛊术,染上了一身损名损位的孽缘。当真是天道轮回,世事无常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9章 仲秋诗会 萧晓和叶江宁踏入宴会的时候,整个大殿都坐满了人。向来准时的她不免有点不适应,但转念又想到叶江宁就该迟来便安下了心。 她跟着叶江宁走到君王的左方行了礼,这才姗姗落座。 她一举一动看似平静,只有身旁的叶江宁能感到她的心绪气息不稳。 她看似无意的侧头与叶江宁私语,目光却牢牢盯着叶江宁上方的夏清浅。 一袭青色宫装的她看起来更清瘦了些,她借着抬袖饮酒的姿势对萧晓盈盈一笑,眉目间尽是展开了喜意。 这一笑,萧晓又想到了边疆肆意恩仇的女子,清清浅浅的叹了口气。 旁边的叶松宁随意的一抬眼,便看到自家王妃对着宁王夫妇笑的明媚,心理不知何想,只觉得些甜些苦些许不是滋味。 “本宫今日牵头举办诗会,一来是敬月神佑江云国泰民安,二则是选德才兼备的女子为皇家开枝散叶,三便是以文会友”皇后略带威严的声音传入大殿,萧晓借着抬头的机会又看了夏清浅一眼,这才跟着起身附和“是,皇后娘娘”。 今日参加宴会的名门闺秀比预计中的多了不少,甚至有些不出家门的庶小姐也盛装出席。 萧晓轻抬酒杯顺着饮酒的姿势扫了一眼,发现多半的女子目光独独看向松王夫妇,或欣喜或幽怨或一扫而过的惊慌。 萧晓突然有点生气的蹬了叶松宁一眼,又暗自窃喜自己如今站在了权势的最边端,有点安全。 萧晓思索之际,已有舞姬踏入殿中。抬头便见领头的舞女长发随着舞裙的长摆旋转,殿中男人的目光灼热的有点搞笑。 她又看了夏清浅一眼,她只是闷闷的饮酒,仿佛对这种惊鸿舞厌恶至极。 萧晓只是以为她无聊至极,毕竟这舞蹈对常年练武的她们来说并不稀奇。 萧晓又想到那年,她在边疆为夏清浅随意谱的曲子以及夏清浅随曲起的那只舞,她想叶松宁真是愚蠢至极,错把黄金当臭铜。 舞乐停下之际,萧晓见那领头的红衣女子未随其他的人退下去,只是目光向着这边随意一扫,可她总觉得扫的不是自己又或者叶江宁。 只见红衣女子轻轻的退下面纱,对着君王盈盈行礼。她说“臣女魏欣怡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君王爽朗一笑,这才问道:“孤听闻魏小姐一舞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魏尚书教女有方啊。”被君王点到的魏尚书急急起身行礼,语气里也多了些许喜悦。 “启禀皇上,臣女诗词拙劣,这才在稍稍擅长的舞技上下功夫,等会的诗词吟赋,还请皇上多多包涵……”魏欣怡软软弱弱的声音传来,萧晓都不禁抖了抖身子,更何况那些本就喜好如此的男人。 听了魏欣怡的话,君王又笑了几声,显然是高兴至极。 仲秋诗会也在陆续开始,坐下的大臣见君王开心也跟着陪酒陪笑顺带着把魏尚书的女儿夸到了边疆去。 萧晓听着皇后下方的宫女念着今日的诗题,大概意思是以自体感会为题赏月为意,作诗作词任君随意。 话刚落下,对面的太子妃便款款起身对着帝后行礼“儿臣文采不及,还请父皇母后包含”说着便叽里呱啦念叨一通,萧晓只记得一句“珠揽环玉自当头,明眸皓齿梦相逢。”萧晓又听着周围断断续续未停下又高起的赞美声,着实无聊。 正当她想寻个合适的坐姿入梦寻周公之即,她听到刚坐下的太子妃又起来,说着什么“儿臣作诗实在是不行,还请弟妹也来几句,莫要本妃丢了皇家脸面”她这话说是贬低自己,在座的谁不知道松王妃的出身。 萧晓捏紧了拳头,叶江宁看着瞬间红了一圈的手只得无奈的轻轻扯开她的手反手握住。 大殿之中安静了许久,君王带笑的脸色暗淡了不少。 皇后带笑似的声音又起“清……浅,你要不作诗也行,学着魏小姐舞一段也未尝不可。” “清浅认为舞在于情,欣喜之人面前方可舞之,既然各位想清浅作诗,那我便作吧……”夏清浅的声音明显冷了几分,反之叶松宁自顾自的喝着酒,时不时扫一眼周围,萧晓甚至看着他对着魏欣怡笑了笑。 “东风夜放花千树,”听到这里萧晓紧着的心突然放松了下来,她松开叶江宁的手,抬起酒杯神色自若的盯着夏清浅,她想也只有这时候才能明目张胆的看看她,她突然知道了她过的不好。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风声萧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娥儿雪缕黄金舞,笑语盈盈暗香去。纵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念完最后一句,夏清浅大大方方的向萧晓看来,唇角轻起眸里带光,萧晓仿佛听到她说“借过错过”。 突然一瞬间,叶松宁觉得自己突感全身乏力,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转念一想他又何曾得到过什么,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坐下的文臣或深或浅的看着夏清浅,他们怎么想不到所谓的商甲铜臭家培养出来的女子会吟这样的词。 君王淡下去的笑声又在大殿中响了起来,他算尽一生自是不会忘记夏清浅占的是他给的位置,为的是打压太子不该有的权势。 君王乐呵呵的又夸又赏了不少好东西,顺带着语气不悦的让太子请几个好先生。 这一说,坐下的大臣都低头饮酒,明眼的自是看透不说破,稍傻的还盯着夏清浅直蹬着。 或许是刚才的难堪需要找个合适的过渡,皇后牵头又品起了案桌上的牡丹花,随即又有张大臣的女儿弹起了琴,王大臣的女儿做起了画,总之尴尬之际无聊至极。 正经危坐了很久,萧晓才确定没有人敢触自己的眉头,自己无需作诗赋词以后才开始思索如何见夏清浅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10章 阑珊故人 宫宴结束的时候正是民间的欢庆之时,叶江宁轻轻一带便搂着她的腰混入了人群里。 “明日便让管家去松王府走一趟吧,你不必顾及太多……”叶江宁的声音传去萧晓的耳朵,些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微微带些沙哑。 “嗯?可以吗?会不会给你……”萧晓狐疑的看着他闷声说道,又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没事,我与松王向来有些交情,家里女眷会会也没什么不可?”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把萧晓眉梢的发丝拢了拢。 萧晓确定他眼神表情无异色之后,才轻轻的说好,脑海里正寻思着明日以什么理由约见夏清浅。 叶江宁明显对她心里想着别人的事颇有不满,顺着拥挤的人群在她眉心吻了一下。 微凉的湿意先是在眉心晕开又透进了心里,最后到达眼里的时候只是朦朦闪躲避开他投来的目光。 在周遭一片又一片的吵闹声之中,萧晓仿佛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轻轻的像是平日里熟睡时的呼吸声。 “挤什么挤,这阑珊阁今夜我们少主包下了,其他人赶紧离开……”一个不友好的男声传入耳中,萧晓这才顺着声音压下心中的尴尬和悸动。 叶江宁轻笑一声,拉着她向着声源走过去。 萧晓这才注意到这江中被红色帷幔层层围着的阁楼,楼上灯火通明,每隔一米便有灯笼高高悬挂。 正门中央的“阑珊阁”是用草书写的,正门两边各有一句诗“阑珊酒相识,犹如故人归”说不上对仗工整,配上阑珊阁的景象却独有一番风情。 萧晓在嘴里反复咛喃“故人”,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失踪多年的宋楠,脚步便顺着心意踏进了阑珊阁。刚才赶人的男子长剑一拔正要过来,却被身后的灰衣男子随意扫来的茶杯拦在了中央。 注意到失态的萧晓双手交叠正要说“兄台,打扰了……”便被叶江宁手臂往回一带,只听到他说“内子久居深宅,多有打扰,还请兄台多有包含”他话说的诚恳,语气里却无半分的愧疚。 “哎呦,阿弥陀佛,我这阑珊阁从来是只接男客的,这位夫人你快别坏了我这风水。”一身红纱环绕的女子从阁楼上姗姗而来,脂粉味混合着浓烈的酒香有着说不出的味道,却并不难闻。 萧晓想这该是烟花之地了,却用了这样文雅的对联,险些让人以为这是露春宵那样的酒楼,除了酒也只有故人新人旧人可说,而这里显然不是。 她轻叹了口气,正要提脚迈出时,一晃眼却看到了宋楠自楼上匆匆下来。一身白衣被酒染透散开在胸前松松垮垮,怀里有一个青衣女子,眉目间像极了萧晓认识的某人,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哎呦,宋大人啊,您这是干啥呀,我这阑珊阁的风水……啊”她想说我这阑珊阁的风水今日都被坏尽了,我要以何颜面去面见祖宗。却被灰衣男子刚在掉在地上的杯子又砸了过来,硬生生的打在嘴边,只差一分便是花颜尽毁。 她正欲发作之际,才想起来这是今日的金主。随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细腰一扭长腿一伸便迎了上去说了一通无非是“哎呦,公子啊,您刚才可真是吓着奴家了呢……今儿的酒合不合您胃口呀,阑珊这儿还有上千年的女儿红呢,不比那露春宵的差……”灰衣的男子紧抿着嘴唇,右手随意的转着酒杯,一双眼睛笑看着宋楠,半响之后才说了句“有趣”。 宋楠置若罔闻一般抱起青衣女子向门口走去,抬头的瞬间差点撞上萧晓,细看之下这才反应过来女装的女子是萧晓。 他匆忙抬起衣袖挡住青衣女子的脸,对萧晓轻轻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去。 “宋大人……?”萧晓是被叶江宁拦腰抱出的阑珊阁,她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幕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宋楠那样满口知乎则已戒律清规的人会在这样的地方,还抱着这样的姑娘。 “王妃认识宋楠,宋大人?”萧晓思绪正乱,丝毫未注意到叶江宁语气里的不满。 “嗯,他也算是我师父……”师父两个字萧晓实在是难以启齿,虽说是师父,可宋楠除了教过她一堆乱七八糟的女德女戒之外,便是朝不见夕不归得多。 “对了,他怎么会是什么宋大人?他曾说过今生事事皆可行,唯有入仕一事,万般不可。”萧晓又想起芷兰,微微叹了口气。 “年前南番国提出他们的三殿下将与我国公主联姻,松王便以宋楠游历各国熟知南番国文化为由举荐他为了宫中公主的太傅。 他刚才怀里抱的正是松王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就是安宁公主……宫中有传言,他……”叶江宁习惯性的揉了揉眉心,这确实也是个麻烦事。他收到的消息说是安宁公主向君王请命远嫁南番,说是为的是一国安康所求仅是请君王将她母妃棺柩迁入皇陵。 这事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林落雪丧生火海之后,君王下令封锁落雪殿,宫中任何人不得踏入。 而松王和安宁的生母王氏感恩于先皇后的照料,深夜偷偷去落雪殿祭奠亡人。却不想遇到喝醉了的君王,君王恍惚之间半与强迫半与欢情,终将是与之一度春宵。 没有人猜得到君王的心思,一朝酒醒之后做的唯一一件事竟是将这王氏看了又看,随即扬长而去。 后来王氏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在君王的寝殿跪了三天三夜,求得是什么并不明确。 叶江宁那时候刚回宫,只记得君王命人在落雪殿的残墟旁给她修了一个小院子,然后直到生产之际都不曾过问过。 王氏独居小院不吵不闹,只是日渐没了生气。终于是在生下双胞胎之后,在接生婆的一句母子平安中笑了笑。 从头到尾君王都不曾出现过,直到孩子满月之际,王氏趁着奶娘抱了两个孩子去向皇后请安之时,一把大火烧了小院,真正的尸骨无存。 得知消息的君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封了两个孩子的名号,也算是间接承认了王氏的身份。 但却未给王氏一个像样的名分,甚至她的棺柩还是成年后的叶松宁捧回万葬冈的一柸黄土建造的。 君王将两孩子之中的女娃儿养在宫中,宠爱之情甚至超过了皇后所生的太子和温宁公主。却把男孩子也就是叶松宁丢入了皇家寺庙由方丈抚养,巧的是叶江宁也常住皇家寺庙。面对和自己殊途同归同父异母的弟弟,叶江宁便不自觉的对他照顾有加。 后来叶松宁锋芒初露便跟随镇北大将军苏誉长居军营,用满身的刀伤剑伤换来了如今在朝堂上的一席之地,再加上娶了首富的女儿夏清浅,实力与太子不相上下旗鼓相当大有超过之意。 无论因果如何,君王这些年来对安宁公主却是真的极其宠爱的。本来这和亲之事,定的是温宁公主,可安宁主动请命,上了年纪的君王也算是懂了为人父的感觉,随便给安宁的母妃封了妃位便下令将棺柩迁人皇陵。 “而今我听说南番的王子已经行至江云,落脚之处还未打听到。宫中早已有传言说是安宁与宋大人罔顾师伦,暗通曲款。今日之日,也甚是有蹊跷……”叶江宁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的看向萧晓,确定她的脸色没有其他不该有的感情以后,这才拉着她去买江边的花灯。 “那你说,他们……”萧晓看着河中的花灯缓缓流动,心里突然就有点感慨,若此事当真,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宋大人这人让人看不清,做人做事向来循规蹈矩毫无半点逾越。但有一事却不得不提,安宁拜宋大人为太傅这半年几乎变了个人。退去了以前的红妆浓抹骄横跋扈,现如今倒是像个真正的公主了……”叶江宁欲言又止,看着萧晓满面好奇的样子又说道:“你明日宴请松王妃,有什么事情你问问她或许就知道了,他们毕竟是一家人……” “是吗?可我却觉得那个松王活像是个孤家寡人的样子……”一提到夏清浅,萧晓就有满腔的怒火要喷薄出来,语气里也不免有些恶毒。 那时候的萧晓只顾着逞一时之口快,未曾想世间之情/事,细细想来,结局也不过如此,一旦旁观一旦心静,又何尝猜不透这结局。 只是多年以后,她每每想起那个叫夏清浅的女子,便不自觉的泪流满面,她无数次想起年少时的自己也曾有能力改了这结局,可到底是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11章 宠妾灭妻 天才刚刚亮了些许,萧晓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匆匆梳洗以后,就拉着芷兰奔向王府的厨房。 王府一众厨子厨娘只得站成一排看着自家王妃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嘴里时不时哼着听不懂的小曲儿。 叶江宁踏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萧晓长袖紧收,长裙上移挽在腰上的模样,一头长发被随意的挽在脑后,不伦不类的样子颇有一番异域风情。 他在门口看着她不停的指挥着芷兰拿这拿那的,时不时抬起正在切菜的右手用收紧的衣袖擦去额角的薄汗。 叶江宁看着看着突然就有点心里不是滋味,他想这些年那个叫夏清浅的女子在她心里到底是占了多大的地位,以致于一次相会她都要如此欣喜如此辛劳。 强压下心里的那点不适之后,他又开始庆幸那个叫夏清浅的人是个女子,否则他不敢想…… 俗话说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变脸自然也是如此的。在门边哀怨许久不被注意的叶江宁突然眉梢上扬径直走向萧晓,不动声色的接过芷兰手里的菜盘子,然后认认真真的摆盘。 “兰儿,你说她过的不好却不跟我说是几个意思啊……昨晚你说无意中看到玉舒脖子上有勒痕是真是假,你可是看……啊!” “嗯?” “王爷,怎么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 “唔,我……这,这等粗活怎么能你来干呢?” “你都能来,我又为何不能来了?”叶江宁冷着语气说道。 “那怎么能一样,夏清浅之于我萧晓,犹如江河海水,并没有什么不同”萧晓说这话的时候,眸光死死的盯着叶江宁。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算是卑鄙了些,可她不得不这样说,并且这也是事实。 叶江宁微愣了一瞬,这才笑了开来。他说“这京中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人呆久了心思确实会多了不少……”在萧晓正尴尬难掩之际他又说“可你在我这里从来不需要用多少心思,你只要说了我便允的。若真要有所心思,我也只当你是心里有我罢了” 萧晓双手随意的用菜刀在菜板上砍着西红柿,眼睛却直直的看进了叶江宁心里。 过了许久她才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来掩住眼眸轻轻说道“倘若有朝一日我与松王为敌,王爷当如何自处?” “为了一个夏清浅?”叶江宁明显感觉自己气息不稳,多年不见的怒气随时都可能喷薄而出。 “她不仅仅是一个夏清浅,沙场金珀和地狱曼陀罗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王爷有时间有机会便劝松王收敛些吧,舟若要渡水,水又为何不能选一个坚硬一点的舟?” 萧晓说完这些便顾着把砍碎的西红柿丢进正熬着的牛骨汤里,转身的瞬间刚刚好掩饰了眼里的愧疚。 她并不觉得自己心狠,世间本来就有千般万般不可断的情义,如她和夏清浅又如叶江宁与叶松宁。 可有些话她不得不说清楚,立场不同的话早点说开来也省得将来进退两难反目成仇。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该对我有点信心的”叶江宁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揉了揉眉心,这才缓缓说道。声音里说不出的疲惫,他只恨自己在她的世界里缺席了太多年,到如今也比不过一个朋友。 萧晓闻言轻轻一笑,又搅了搅锅里的汤底才说了声“对不起”,声音轻的像是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软绵绵的像是突然拔了牙齿的小老虎。 叶江宁闻言轻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快速的摆弄着盘子里的菜品。 弄好晚宴所需的菜品以后,萧晓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火炉和汤底,确定没问题以后才回寝殿梳洗更衣。 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衣,腰间插了一把折扇,风一吹衣衫绚丽绽放在身上,似要开出花来,何其张扬。这让刚适应王府生活的芷兰连连喊错了称呼,一声又一声错喊的“将军”让萧晓心中更是百味杂瓶。 “王妃,松王妃车马已在一里之外了……”管家浑厚的嗓音还未停下,便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吹过,哪里还有王妃和丫鬟芷兰的身影。 王府正门口,松王府的马车缓缓停下,一只细长的手缓缓的拉开车帘。 夏清浅看到萧晓的那一瞬间也顾不上什么端庄典雅了,手一扬人便已经到了萧晓面前。 松王府的管家揉了揉好几次眼睛,才暗叹一声“王妃竟是个会武的……”在他又揉眼睛的瞬间,王府门前早已没了自家的主子和宁王妃。 只剩下宁王府的管家三言两语的官腔,大概意思就是你们家王妃在我们王府定会好吃好喝伺候着,你要没事就回吧,有事也回去解决吧。 松王府管家捂嘴咳了许久,这才打道回去。 “王爷,王妃竟是懂武功的……”从宁王府回来以后管家便直奔书房,将所见所闻一一向叶松宁上报。 “嗯”叶松宁眼睛依旧看着泛黄的书信,对这事并没有过多的好其之事。 “王爷……” “没事你就先退下吧……” 管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叶松宁红着眼睛,想来也是为了安宁公主的事操碎了心。便不再人心说些什么,只轻轻的问安退下。 宁王府后院的小楼上,有一个被人从中间窖了洞的大石桌,仔细一看中间的洞里是正烧的旺的炉火。 芷兰和玉舒将菜一一摆下,她们是自从离开边疆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吃过饭了,心中的激动喜悦皆写在了脸上。 夏清浅依旧是一身浅色又不失气质的宫装,她举起筷子不知该如何下手,心里甚至还在想这身衣服染上了古董羹的味道,回府是否有失礼仪。 萧晓轻叹了一声,便烫了一块鲜鱼片递到了她碗里,她就着鱼片吞进了口里也不嚼慢着试试有无鱼翅,虽说切片之前萧晓就检查了几遍确定全部清除了鱼翅,可她还是半是担忧半是责怪了夏清浅。 她责怪的话语还未说起,夏清浅抬起头来却是泪流满面。 “叶松宁到底是怎么对你的?”萧晓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抓着筷子的手异常的白。 “没,太久不吃这古董羹了,辣的……”夏清浅努力控制住往外流的眼泪,不紧不慢的说着,说着说着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只一个劲的掉眼泪。 这一幕刚巧被喜欢从后门进王府的苏杭看见了,他轻身绕过这飘香数里的小楼,径直去了叶江宁的书房。 “呦,松王爷你也在这里啊,我刚可是听说你宠妾灭妻的行为了……”苏杭一进门便看到在书房里的叶松宁,对于自小一起混迹军营的小伙伴,他嘴上可不曾留情。 “你胡说些什么,看来是想娶丞相府的小姐了……”叶松宁眉毛轻轻动了一下,说出来的话看似玩笑,却让人笑不出来。 “别别别,我这不是看到你家王妃在宁王妃怀里哭的不能自己,这才瞎猜测的嘛。你干嘛这幅表情,莫非你真宠妾……”后面的话苏杭没有说出来,只一双眼睛无辜的眨啊眨,对上叶松宁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色硬是盯着不放。 “别闹了?小杭,今日找你来是为了弄清楚南番国王子的事的,我收到消息说是他本无意娶安宁”叶江宁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三言两语带入话题的中心。 “是的,半月之前阙南庭便带着侍从来了江云,落脚之处却是刻意的有些过了,你们猜他落脚何处,我管保你们查遍京东所有名楼客栈都找不到他”说到这些,苏杭还有些洋洋得意,毕竟他对自己的情报阁可是很有自信的。 “莫非是烟花之地?你苏公子名下的某座青楼……”叶江宁轻笑了一声,看着苏杭嘴里刚喝进去的热茶全喷了出来。 “这你都猜得出来……”苏杭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巧合而已,昨日与我家娘子游湖之际路过阑珊阁遇到了几个异乡人,闲着没事就查了查……”叶江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瞄了一眼叶松宁,眸间说不出的幸福感仿佛要溢出来。 “我家娘子?你还真是……啧,成亲当真这样好?”苏杭看着叶江宁,口气酸溜溜的,听不出是羡慕忌妒恨还是讽刺嘲笑真心问。 “只要是那个人,便是极好的。”叶江宁闭了一下眼睛,仿佛在想些什么。 “是是是,这萧晓是你的白月光,五岁时的梦中情人,恭喜你如愿以偿。”苏杭想着认识叶江宁这些年,见过他勾搭过不少名花美人,却在一次又一次酒酣将睡时说起边疆的那个红衣人,从女孩到女子再到名镇天下的边疆少年将军,在他叶江宁心中,那人实在太特别。 待到苏杭把南番国三殿下与他那个不可言说的门客阙春秋的二三事添油加醋讲完之时,这才发现旁边的叶松宁早就没了踪影。他只能兴致盎然的换起了话题,追问起了叶江宁的婚后私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12章 舞为值得 饭后,萧晓带着夏清浅回房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到了后院叙旧。 玉舒痴痴的看着一身紫衣的夏清浅,突然就想起了那年边疆初遇。 她带着芷兰逃出杀手组织,走投无路之时是夏清浅递过来的馒头。 那时的夏清浅也是一袭紫衣,唯一不同的是她那时候的紫衣是男装。 漫天雪地里她在弹琴,琴声起死的是追杀的来的刺客救活的却是自己。 后来萧晓随口问她们是否愿意留在边疆留在萧家军时,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那时候的萧晓看着夏清浅调戏之余说她是芝兰玉树,天人之姿。而后转身给她和芷兰换了名字,从此她的名从代号变成与她欣喜的人有关系的玉舒。 萧晓本是随意一瞥,看得玉舒慌乱不已。她笑笑说“玉舒,你和芷兰去把我的琴拿来,今日你家小姐要为我跳支舞。”玉舒轻声应了一声,便跟随芷兰取来了琴。 “今日换过来,我弹琴你随舞。浅浅,你看可好?” “好!”些许是刚哭过的缘故,夏清浅的声音带着一点颤音。 他们在边疆的时候也常弹琴跳舞,虽说多半是刀光剑影杀戮来去,可却实实在在是彼此最好的叙旧方式了。 萧晓红衣一揭,琴便落在她的腿上。她转了转头,唯有靠离她很近的芷兰才看到她耳朵动了一下,随即暗笑了一下。 琴声悠悠转起,曲子是那首熟悉的曲子,是萧晓从前很喜欢的曲子。 随着曲子的旋律夏清浅翩翩起舞,这曲子弹起第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夏清浅右手顺风而上,左手牵引着裙尾的曲裾旋转。步履轻盈,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高贵典雅的气质,别有一番空灵飘逸的风情。 当曲子弹到“高处不胜寒”的时候,夏清浅右腿一弯,左腿下压,整个人成一条直线匍匐在地上。 直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她在微微抬起头来,一个旋转之间腰已经围着萧晓转圈,她的速度极快,仔细看才看清转的从来都是一只脚。 萧晓总觉得楼阁外的那道目光总该是有点温度的,她突然想一试再试。心里想着她的指尖便已在琴弦上划过,温婉的曲风瞬间杀气横生。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首曲子当年萧晓教夏清浅弹过,舞也编过。 只是如今萧晓曲风变换的太快,夏清浅只愣了一瞬便扯开身上拖拉的外衫,随手丢在了旁边站着的玉舒身上。 退去外衫的她随手引过了萧晓腰间的折扇,在萧晓杀意渐生的曲子里以扇代剑,跳了起来。在“人生如梦”弹出时她甚至在跳舞的间隙拿过了桌上的酒壶,曲子停酒壶空。 玉舒愣了半响这才拿着衣服给她披上,如果夏清浅没有醉酒,一定不会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红霞,混合着点点泪光,星星闪闪的,很是让人心疼。 萧晓揉了揉膝盖琴一甩,便跳了起来,不偏不倚正好站在夏清浅前方,挡住了阁楼后的灼灼目光。 “你们今晚便在府里休息吧,芷兰你不是有很多话要和玉舒说,今晚她便睡你房间吧?” “将军,小姐……”玉舒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称呼了,反应过来之际只干站着被芷兰拉走了。 萧晓扶着夏清浅进入客房以后,便转身飞上了阁楼顶上。 “我还以为我今晚要睡在这阁楼了……”对于萧晓把人送入客房这件事叶江宁是有点开心的,但是谈话间还是带着不少委屈。 “这就要看那个松王爷了……”萧晓对着叶江宁明媚一笑,感觉到周围气息不对,仿佛有点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本能反应竟是扑过去抢了叶江宁盖在腿上的小毯子,随即盖在两人脸上。 叶江宁微愣之间,萧晓在他的脸上浅啄了一口。微凉的气息从脸上传到心上,说不出的令人欢喜愉悦。 他说“晓晓,你以前也是这样……”他指着自己的脸颊说“啃的一脸口水……” 萧晓突然觉得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直浇到心里,她记得“以前,那个人不是她……” 叶江宁感到萧晓突然的僵硬,以为是害羞的,随即笑着把五岁的事情一点一滴重复了一遍,眉目间皆是幸福的样子,硬生生的插进萧晓心里,很冷。 萧晓第一次觉得她们拉近的距离硬生生扯开了千丈远,世间最让人痛苦莫过于所爱之人并非良人,朝夕相伴的人看着你的脸怀念的是另一个灵魂。 萧晓突然想自己阴差阳错占了人家的身体,父母,兄长,而今这最后的念想就该早早断了,免得日后生出事端。 一阵风惊起客房前的树枝,也掩饰了萧晓不安的心。 萧晓赶到客房的时候,夏清浅已不知所踪。 萧晓默念了一声“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若再不珍惜,你便再也没机会了……”叶江宁悄然无息的站在萧晓身后,他总觉得有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压的心里闷闷的。 苏杭赶来的时候,萧晓正在夏清浅呆过的客房里思前想后,不知道还以为她又在为夏清浅的事操心,聪明如叶江宁也逃不过这样的逻辑思维发展。他深深的看了萧晓一眼,便随着苏杭出了王府。 这是叶松宁第一次见夏清浅跳舞,说不惊艳是假的,可心中渐生的那点怜惜之意却是赶不上突然感到被欺骗的愤怒。 他向来自信,十三岁跟苏将军入军营之后从无败仗,什么样的女人是他想要却得不到的,显然是没有的。 可最后坐上他松王妃位置的人却是他生平最厌恶的人,说到厌恶他想大概是那种被支配命运的感觉又回来了,很是心慌恶心。 醉酒中的夏清浅极其安静,眉目间的褶皱平了下来。 兴许是哭过的缘故,眼睛有点红肿,配上被酒浸过也有些偏红的嘴唇,让叶松宁很想弯腰去舔一下,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只低头的一瞬间,嘴唇轻轻一碰他便觉得如酒在吼般一发不可收拾。可些睡梦中的人并不配合,夏清浅感到有软软的东西碰到嘴角时本能的反应是咬一口。 毫无防备的叶松宁被咬破了嘴唇,一气之下丢下夏清浅出了房门,关门之际这才想起来这是书房,平日里夏清浅从来不会踏入的书房。 叶松宁出了房门之后,鬼使神差走到了夏清浅居住的富贵居。 他看着院子前被夏清浅拆下来镶过金子的牌匾,突然有点想笑。 他突然想起夏清浅刚嫁与他的时候,也是懵懂少女一般的模样,也是会哭会笑的女子。 真正让她和他走向陌路的就是眼前这快牌匾,是他亲手题字打造的,原意不过是对她商甲出身的侮辱,同时也是放大了自己认命的恶心感。 他也记得那日自己带着一众妾室通房在这小院前弹指一挥打下了原来那块叫做“清荷居”的牌匾,取而代之的是这块“富贵居”。夏清浅就那样看着他,眼神里无悲无喜。 后来他听到他曾宠爱一时的宠妾跟贴身的丫鬟说她懂那种感觉,那该是绝望了。她说对一个男人绝望的样子,就是那日夏清浅的样子,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他也曾后悔,同样作为棋子,他觉得自己对她确实是过分了些。他想最起码可以做个朋友,互相利用中也许可以给彼此一条出路。 他是在夏清浅不出院子三日后才去找的夏清浅,他想她多少是喜欢自己的,随便谈谈也许就好了。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三天夏清浅把清荷居的一池荷花全清了,改种了满园的牡丹花,最讽刺的是那块牌匾被夏清浅镶金带玉的,除了那几个自己亲笔书写的字,叶松宁找不到任何原来的样子。 连同院子一起变的还有夏清浅的着装,向来艳丽的衣裙被她一并埋在了牡丹花下,听清荷居的下人说王妃说只有命才能养活命,他那时并没有多想,只说愚昧至极。 他还记得夏清浅身边那个玉舒的丫鬟曾找过他,她说“世间命不由己的人千千万,生不由己的更是数不胜数。王爷不过是那身不由己数数人中的任何一个,有什么资格把自己的不满附之给别人……王爷不曾喜欢过人,便不应践踏别人的真心……折磨她的人,都会后悔的。” 最后一句叶松宁没有听清,只是把真心二字反复咛喃以后讽刺一笑。 后来也曾在闲来无聊之际跟苏杭吐槽说夏家的钱也不总是恶臭的,最起码是买了个像样的丫鬟。 说到不曾喜欢过什么人的时候,叶松宁曾想起来了一个人。他想谈不上喜欢,但那确实是个让人欣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13章 缘起错过 那是叶松宁十五岁的事了,那年他锋芒初露一举拿下虚妄山扎根的所有山贼,奠定了他沙场不败贼场不惧的战神之位。 当然年少的他并不知道虚妄山如今的山贼和传说中的所谓“山贼”并不同,这些山贼的实力恐怕是连真正山贼的皮毛都够不上。 后来他便被军营里新来的将军嘲笑妄大居功,一时气急的他转身单枪匹马闯进了虚妄山后山。 虚妄山后山居住的多半是些江湖中的奇人异士,多年来不管江湖上朝堂中的事,甚至连自家大门前住了山贼也是都是视而不见。可那新来的将军说的并不错,他们也曾是这虚妄山雄霸一方的山贼土匪。 那时候的叶松宁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到了后山才知道自己原来只是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可实力这东西,并不是轻易好找人试的。 他在虚妄山的后山石门前被杀阵缠住,生死一线之间是一个紫衣的公子救了他。 后来他随他轻松入了虚妄山,紫衣公子告诉他虚妄山的山主跟他父亲关系极好。说这虚妄山集聚了天下武功绝学实在是不虚,他在这虚妄山学的便是天下武功的至高境界。可惜天资愚钝,他只学精了音杀。 所谓音杀,只有两种招数。先动用音律探入敌人的内心,干扰他内心的想法加深他的恐惧,然后把内力化成刀杀人于无形之中。 托紫衣公子的福,他在虚妄山提升了不少武术,最大的收获便是拜入江湖中传闻颇久的鬼医妙手阙清词门下,习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 后来,阙清词为了故人远赴南疆,多年来音讯全无。 苏杭为了救他,带人硬生生的破了虚妄山的杀阵,他来不及说什么便跟着苏杭回到军营。 等到他安顿好上山寻紫衣公子时,虚妄山已经是人去楼空。 他知道住在哪里的人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落脚之地也不止一个虚妄山。 他在虚妄山呆了数月,却不曾知道紫衣公子姓甚名谁。只记得阙清词常常唤他“冬夏”,他也跟着叫他冬夏。 一叫数月他对他一无所知,别离之后难忍思念之苦的他派人找过他的行踪,寻遍江湖竟无一人是冬夏。 年少骄傲如他,从不知情为何物,更不能忍期满之苦,便下定决心再也不提那人。 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收到阙清词写回来的信说是他大徒弟阙春秋中了江湖上流传已久的毒,拖他寻一株叫做“火琉璃”的草,顺带给他取了个叫“冬秋”的代号已表示承认他这个数月交情的徒弟。 他才半猜半查中知道那个“冬夏”的称呼不过是他那个不靠谱的师父闲来无事给喜欢的徒弟取的代号,阙清词一生收徒很少,算上他这个半路送上门的也才四人。 而他只查到南番的三殿下南庭,对阙春秋和阙冬夏一无所知,只是听说阙清词公开下一代的鬼谷继承人为阙春秋。 他从未承认过他喜欢他,他想他只是从未喜欢过人而已,可这些年零零总总能让他突然失控的原因也不过是密探传来的哪句“查无此人”。 苏杭赶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熟门熟路的溜进书房,看到卧榻上的人时一声惊呼震的松王府鸡飞狗跳的。 密探赶到富贵居的时候,叶松宁才悠悠转醒。 密探递给他一张信纸,他识得那是阙清词一向传信的纸,便一把接了过去。 信中寥寥数语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你那公主妹妹金枝玉叶的,我着实配不上。再说了你怎么说也是我半个师弟,这联姻岂不是乱/伦了嘛,咱两还是想个办法合作一番作废了这婚事吧……”,末尾的字迹上还有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只是几个字写在哪里略显的怪异:“鬼谷阙南庭”,似乎时刻提醒他这样那样怎么那么做才好。 突然冒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师兄,叶松宁心中百般滋味都涌了上来。他突然觉得那个人他或许马上就可以见到了,心中别扭之情又难以化开,可终究又是欣喜的。 叶松宁赶到书房的时候,夏清浅已经不在书房了,只有苏杭坐在椅子上滔滔不绝的念叨着什么太阳西边生海水倒着流之类的话。 叶松宁满脑子都是约见阙南庭的事并不搭理他,旁边的苏杭只当他是浪子回头了。 夏清浅匆匆回房换了男装,梳洗以后便去了阑珊阁。 她那个神神叨叨的二师兄突然说是要见她,玉舒不在身边,她只能这样出门。 “二师兄,你怎么呆在这种地方……”夏清浅语气里颇多不满,刚才在楼下被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摸来摸去的恶寒感令她很不适。 “瘦了……”阙南庭眉心皱的两只眉毛都快连在了一起,语气软软的,毫不掩饰的心疼。 “唔,我……”夏清浅满腔抱怨就这样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他对你不好?”夏清浅还未想好刚才的话该如何作答,阙南庭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且一针见血正中夏清浅命门。 “等我找到春秋,我们就弄死他,你到时候还是继续给我们两个端端茶递递水,总是自家人才会对你好的……”阙南庭略微一思索,这才说出了一番他认为的最有安慰效果的话。 “噗……”夏清浅看着自家师兄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殿下,松王爷求见。”阙南庭随身的侍卫隔着门传音进来,夏清浅心一慌,转身进了屏风后面。还不忘冲阙南庭比了一个保密的手势,阙南庭微微一笑表示明白以后,才令侍卫请他进来。 “哎呦,师弟哦……冬秋?你说说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老糊涂了,冬怎么还能秋呢。又要轮回一季,这得多累啊……”阙南庭自顾自的说着,丝毫不为自己这毫无逻辑的话赶到尴尬。 “咳咳……三殿……师……兄也无意联姻?”叶松宁努力让自己的话变得自然一点,他常听苏杭说关系套熟了话也就好套了。 阙南庭忍住笑意,努力的沉下了脸好让自己看起来正紧些,这才说道“世人皆知,我阙南庭这一生就只中意一个陈嗣音,其他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我总想着要积点德,就不一一祸害了……师弟,我这么说你该是懂得吧?再说了,你那妹子心有所属,拆人姻缘这事我是万万做不得的……”说完他停了许久,看着叶松宁青一片紫一片的脸才说轻轻嘟囔了句“会遭报应的”。 “哎呦,你不会不知道陈嗣音吧。你看我都忘了你来得晚,不知道你大师兄的真名。江南陈家陈嗣音,好好记住哦,下次记不住我可会生气的。啊不对!你不用记住,记住我也会生气的。”阙南庭说着还伸手拍了一下头,很是懊悔的样子。 “师……兄,师父和各位师兄可还安好?”叶松宁试探性的问道,细听之下才能听到语气里的不自然之处。 “不怎么好,你师父最近在南番给我爹新找来的欢好解蛊,累的死去活来的。你大师兄嘛无顾失踪,让我一通好找。对了,你怎么不问你三……咦!”阙南庭突然想起了屏风后的夏清浅,心里暗叹一声“这傻孩子……”。 他抬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叶松宁,见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恍惚之间也只得轻叹了一声试探着说:“你三师兄背着我们偷偷跟别人跑了,如今我看那人还是个不靠谱的。”说着他偷瞄了一眼屏风,又故作深沉的叹息了几声。 确定心中所想之后,这才绕过叶松宁坐在桌子旁边,抬起桌子上的酒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 叶松宁突然呼吸一停,多年来酒过穿肠他不是没想过这些个有的没的结局。他想不过是他娶妻生子,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还妻妾成群就差个儿女成双了。 可真正听到消息的时候,他脑子里却只剩下那句“跟着别人跑了”,似乎还过的不太好,他想他可能会去杀了那个他,手刃千刀不知道能否对得住那句“过得不好”。 阙南庭看着面色越来越沉的叶松宁,心中一阵暗爽,眉间眼上都带了笑意。如果不是此时此刻天时地利人皆不对,他可能会哼起愉悦的小曲儿。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阙南庭便半套半猜中了叶松宁的心中所想。 总结下来无非就是叶松宁喜欢上的是他那个假师弟,可他却不承认说是什么同门情谊,偏偏又身不由己娶了一堆讨厌的俗女人。 所谓是人人事事处处不如意,自欺欺人也常被人欺惯了。阙南庭收住看望屏风的眼神,他想这叶松宁也是挺可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14章 祸起东墙 叶江宁回到王府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青衣女子,萧晓盯着看了半响这才确定这便是那日宋楠怀里的安宁公主。 故事的开始比萧晓想的还要曲折的多,可过程却又是意料之中,只不知这结局又该是如何。 宋楠入宫那时,安宁公主还是那个娇纵跋扈的公主。多年来独得君王的宠爱,宫里宫外无一人是被她看在眼里的。 按照故事里的剧情发展,骄傲的人看上的应该是更骄傲的人才对。 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这安宁公主看上的是苏家小将军苏杭,再加上君王有意无意的暗示苏家小将军和萧家小将军总有一个会是当朝的驸马爷,长久以往连安宁都觉得自己注定凤冠霞帔是要当将军夫人的。 至于苏家将军还是萧家将军,甚至是别家的什么将军都是不重要的,终是要嫁人也终是要做点什么的。 所以在面对新来的太傅,安宁打从心里是不尊重的。她知道自己刻薄在内恶名在外,她从来不觉得她那个所谓的父王是真的喜爱她,但她知道他的底线里是可以容忍她这样过活的。 至于能这样过几年她也不知道,但她总想着得过且过着若能利用这个身份俯瞰别人,嘲笑一番看着不爽的人心里也是极爽快的。 安宁记得那一天,那也是她第一次正眼看宋楠,一如既往的轻蔑。 后来身边的丫鬟告诉她,说她那日的眼神逐渐变得不一样,说她那从来轻蔑的睡凤眼里满是带笑的有点奇怪的杀气。 到底自己是怎样的眼神安宁不知道,但她记得那日宋楠看着她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 安宁从来都是骄傲的,纵她这一生生下来便是一个笑话,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过。相反她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些觉得她可怜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怜,如后宫里那些争着讨好她的人。嘴上说着心疼她身份尴尬身世坎坷,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利用她一哭一笑留君王一度春宵。 具体是怎么开始的安宁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宋楠把戒尺放在右手上拍了拍又换到左手拍了拍,最后又放回右手之后,絮絮叨叨讲起了《女子七诫》。说什么“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叔妹”乃是女子出嫁持家长久之道。 头埋在宽大的袖摆里昏昏欲睡的安宁没听清楚,只觉得这人声音还算是好听,可尾音停顿之间又太过于严肃古板,总之是个不讨喜的。 等到她一觉睡醒抬头揉眼之间,宋楠已经讲到七戒之五,嘴巴一张一合说的是什么“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宋楠一字一句的解释,他说贞女不嫁二夫”,事夫更要“专心正色,耳无淫声,目不斜视。” 安宁朦胧的眼睛瞬间清明了许多,她长袖一甩眼神轻蔑地说“先生认为,公主又当如何事夫?” 许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宋楠楞了许久这才说道“自是与前人无样”,或许是自身也觉得这回答没有多少信服力,这才又补充道:“南番国皇太后,出身世家,家底荣华不输皇家。十三岁嫁入皇家,十五岁贵为一国之主母。处世为人在内得百妃传唱在外得万民颂扬。而今已到杖国之年,妆台上仍有《女子七诫》抄录观阅。至于公主所惑,抄录几遍便可解了。” “先生可真会说笑,安宁向来信奉的是一个悦字,不死不休的两相纠缠总是比不上自在逍遥的一人独行。要我说呢,安宁总是要嫁人的,不论夫家如何,都应该带着先生。我继续我的公主之道,先生继续先生的事夫之道,两不违!” “公……主,当注意言行!”宋楠语气平淡,眉眼间都是疏离的气息。 “先生可知那南番国皇太后除却太上皇晏驾之时的那最后一面,一生七十余年见过自家夫君几次?” “这……?”宋楠眉头一皱,这他还真不知。 “三次!洞房花烛夜一次,太子册封大典一次,太子妃册封之日一次。”安宁看着宋楠皱得越来越多的眉毛,说得越来越欢快。 “哦,对了,当今的南番国主也就是当年的太子并非皇太后所出,是太上皇从烟花之地抱回来的。至于血统,自是正宗的”安宁说得越来越多,脸上的笑意越发张扬,宋楠看着看着就觉得很是悲凉。 可他终究是为人师表,一声“冥顽不化”,便硬生生的让安宁抄了一个月的《女子七诫》。 令宋楠没想到的是安宁真的呆在房里抄了上千张“七诫”,一笔一划的字堆在他前面,他觉得自己也许是太严厉了些,随即便理所当然的心软了一下。 当日,他便去找了安宁,说了一通“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的”大道理,安宁就靠着躺椅看着他口沫横飞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 这一笑,据她身边的丫鬟说很像是温宁公主看那张家公子的样子,颇有一番春风送暖会情郎的感觉。 安宁想了许久,觉得婢女说的不错,她觉得这宋大人有时候也算是个可爱的人。 真正的原因安宁一直不肯承认,她那时候突然觉得宋大人不让她乱说话的样子很像是话本里对家人的描写,有点暖有点甜又有点酸苦。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安宁看着话本里的两句诗,突然就想起了宋楠,想着他用满口知乎者也的语调念这满是深情的诗,那该是怎样一副可爱的样子。 也就是那一瞬间,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也算是喜欢他了。 安宁向来是一个主张及时行乐的人,能利用有限资源成全自己满心欢喜的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夜,她潜进了太傅住的小楼,在宋楠的备课讲义里放进了这句“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宋楠确实也是白天累极了,睡得很沉,对于突然潜入自己内室盯着自己瞧的那个人,他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安宁看着看着就觉得满心欢喜,她突然觉得所谓成亲,就该是这样看着一个人在你面前沉睡,并且期待着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 就在那一刻她竟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也确实做了。 宋楠醒的不算早,似乎这一夜睡得格外的好。双眼还未完全适应光线,突然便看到一身黄色宫装的安宁坐在床边。一半身子挡住了一半光线,剩下的光线穿过她的发间再射进自己的眼睛里,晃得眼睛想流眼泪。可他却是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睛也不眨一下,他觉得自己见了鬼。 坐了一夜的安宁想过无数种他醒来的样子,可真正到了这时候她心里却再也没了满心欢喜的那种期待感。只是觉得心跳的很快,有点慌有点尴尬甚至是后悔了昨夜的冲动之举。 她想或许这就是所谓喜欢,一夜看遍也不仅仅是欢喜了,还有这不令人愉悦的慌乱的感觉。 她看着宋楠逐渐转黑的脸,尽量加大自己的音量说:“我只是来告诉你,我没有乱说。南番国皇太后一生确实只见过太上皇三次,其余的时间她都在处理内务,大型的场合都是贵妃代她出席的。当今南番国主也确实不是她亲生的,是太上皇和万花楼的头牌一/夜/情之后留下的种,为了不损皇家颜面,这才过继在她名下。再加上她专注于打理后宫内务极少露面,没有人怀疑过这件事,甚至是南番国主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安宁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又说了一句微不可闻的“这些都是我在父皇的书房里看到的,影卫费尽心思查到的……” “嗯?”宋楠感觉自己满腔怒火快要烧了出来,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是个公主,枉顾规矩,大清早的在一个大男人房里,这个大男人还是她的老师,这让宋楠实在是接受不了。 安宁终于在宋楠彻底爆发之前落荒而逃,回去以后她告诉躺在她床上的丫鬟说她觉得自己中了话本里的相思蛊。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15章 东墙窥宋 安宁觉得自己这次是丢尽了脸面,宋楠也该是讨厌极了她。装病在寝宫揉碎了一地的迎春花,这才想好了再见宋楠的借口。 可当她鼓足勇气踏出寝店的时候,却是在门口撞上了叶温宁。 她说“先生前日备课的讲义里掉出了不太好的东西,恰好被尚书府的魏小姐瞧见了,父皇下令打了先生五十大板,啧啧,为人师者……”后面的话她还未说完,安宁便跑了。 叶温宁看着她远去的脚步嫣然一笑,她总觉得这一次自己不会输了。 安宁赶到小楼的时候,宋楠正趴在床上看《中庸》,明明是很让人难受的躺法,宋楠却理所当然一般一动不动,只有偶尔移动手去翻书的动作格外的艰难,想来是被打的很惨。 “先生,觉得安宁如何?”安宁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了,竟问出了这样不知所云的问题。 宋楠头也没抬,许久以后才说道“本性不坏”,安宁松了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了:“天性难移”,明明是简简单单毫无任何意义的四个字,却瞬间让安宁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一阵一阵的冷的慌。 “若安宁是有意的呢?”安宁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看着他维持着看书的姿势,心中难免一阵心酸。 “那我也只当这是无意的,也只能是无意的。公主贪玩,宋楠就当是公主和宋楠开的一个玩笑罢了”从始到终,宋楠都未成抬头看她一眼,可安宁却觉得自己全身都不对,在他面前让她觉得自己哪里都好像不好了。 而后安宁对宋楠的迷恋让她几乎是改头换面想方设法制造机会,甚至是机关算尽只为了算他们如何自然的见一面。 这让安宁想起了小时候欺负过的那些妃嫔,一旦戏弄了一个就想着怎么更无辜的欺负下一个。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候,只是那时候的安宁只想让人分享痛苦甚至更痛苦,而如今她却想和人分享喜悦。方法行为举止是一样的,心态处境却是截然相反的。 话本里说教书的先生都喜欢素面朝天温柔体贴的女子,安宁翻遍了衣柜才找到几件淡青色的衣裙,从此再也没穿过那些鲜艳到刺眼的衣服。 至于妆台上那些胭脂粉沫都送到了松王府,她听君王闲聊中夸过无数次她那新来的皇嫂,说是个温柔聪慧的人,多相处就或许能习得那一身气质芳华。 安宁二话不说就呆在了松王府要和新进门的嫂嫂学习什么温柔体贴,这一呆便是半个月。 而这半个月中,宫中却传开了公主和先生枉顾伦理书传情书的事。 安宁听到以后突然一改往日的暴脾气,她甚至跟夏清浅说“我瞧着这样也不错,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要得偿所愿了……”夏清浅难得的皱起了眉,她说“他一个读书人,自是在意名声的。你一个闺阁女儿家,勿要再说这种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安宁突然就觉得温柔体贴也是一件很累的事。大概也只有不爱和深爱才能做到如此细致入微,不动声色的为了对方变成一个不像自己的自己,年少如她,自是看不透她那个永远一副面容的嫂嫂到底是因为哪一种。 安宁是在阑珊阁的雅间里找到的宋楠,他在一群穿的花花绿绿的女人中间,用那满口知乎者也的嘴巴夸那样鲜艳的女子如何如何好看,她甚至听到他说喜欢那个叫小辣椒的女子,说她性子很是合他意。 安宁看着自己一身的青色衣服,抬手摸了摸不施粉黛的脸颊,突然就想起夏清浅说得读书人多少是在乎名声的,而如今他宁愿在这青楼妓院败坏名声也不愿正眼看一眼自己。 安宁突然想起那日她回去找来看的《中庸》里说:“诚则形。行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而今一看这就是个笑话,她竟真信了这中庸的邪。 本来已经夺门而出的安宁又或许是太不甘心,竟然折回了雅间。 她推开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子,她说“先生,让安宁陪你喝一杯?”。随即抬起桌子上的酒一杯一杯往嘴里灌下去,后来的事她就不记得了。只是醒来以后听说宋大人归乡思切,向君王告假回乡。 叶温宁在安宁就醒之后就一直坐在床头,她说“安宁啊安宁,从小你要什么便有什么,父皇那么宠你,你是不是应该替他分忧一下去南番和亲呀,也省的宋大人被逼远走他乡……” 安宁向来是个聪明的人,她突然就后悔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死缠烂打。她本意不过是求个心欢喜,不曾想落得泪满衫。甚至都不用叶温宁过多的威逼,就仅仅一句被逼的远走他乡就让安宁缴械投降。 安宁后来去见了君王,说是母妃托梦来说是死的不甘心,请君王给她个名分将棺柩迁入皇陵。 安宁再不济也是君王宠爱多年的安宁,她自然是知道怎么样能在君王手里达到自己的目的。果然君王先是气急,后又无可奈何的允了她。 萧晓看着安宁,突然就觉得有点同情这个年少任性的公主,喜欢宋楠那样的人和喜欢院子里的木头是没什么区别的。 安宁从君王的书房回来以后又去了一次宋楠居住的小楼,她本想正式的跟他说声抱歉,告诉他余生不再打扰之类的话,可她却骗不了自己不过是想看他一眼。 令安宁没想到的是叶温宁也在这小楼里,她听到她对床边看书的先生说“谢先生成全,温宁终得以免去远嫁他国之苦,今日之恩,他日必有重谢!”。 安宁猛地推门进去,没有错过宋楠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愕。 安宁最后的记忆停格在她把叶温宁打倒之后,宋楠拍在她后脑勺的一掌上。 等到她醒来之后,已经是在大殿中央。君王和皇后领着一干妃嫔坐在了大殿之上,叶温宁哭诉着说她如何如何写那些难以启齿又露骨的诗勾引先生又如何如何打得她胸口止不住的痛。 君王看着昔日最宠爱的女儿,突然有一种岁月沧桑的感觉。他说“安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安宁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他双手撑起跪在地上的腿,一步一步走向宋楠,在一米开外她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说“先生有什么可说的?” “公主今日之举皆因宋楠枉没有教好之故,宋楠枉为人师,请吾主降罪宋楠……”宋楠别开眼跪在君王下方是五体投地的样子,句句真诚。 安宁看着看着只觉得眼泪止不住的流,她突然就觉得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懦弱这样死板的人,话本里果然都是骗人的,她怎么会喜欢他呢。 “父皇,儿臣写的诗呢?”安宁努力收回泪水,在殿下方站的笔直。 叶温宁闻言赶忙叫随身的婢女递了上去,安宁记得那张纸,是她当日从话本尾叶撕下来的。 君王看着白纸上仅有的两句诗,正想说什么小题大作欺君枉论的话,顺便把那个婢女拉出去打一顿就将此事平息了。他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却被安宁抢了先。 “啊,父皇,这是儿臣所写,却并不是……她说的那样,此中有隐情。”安宁故作委屈的说道,带着哭腔,混合着沙哑的嗓音,让大殿上的君王一阵心疼。 “哦,有何隐情,你快快说来,父皇一定为你做主”。听到君王的这句话,旁边的叶温宁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启禀父皇,前不久太子妃的赏花宴上有个游戏叫随缘,说的就是将看上的诗句抄录下来,参加游戏的宾客分男女两对,若能看中同一首诗并抄录下来使上下两句对上便是要来求父皇赐婚的。” “当日儿臣和远宵哥哥便是凑成了这上下两句,他手里的两句的便是“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胡闹!那这诗句又怎么会在温宁婢女手中?来人,传张晚宵!”君王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突然就觉得昔日故人说的对,皇家养不出没有心计的人来。 张晚宵来的很快,长着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却是个傻乎乎的老实人,他在随身的腰包里掏出来的纸条上写着的正是“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君王看着这一场闹剧,早已经是不耐烦了。 皇后看着自家女儿,不免心里有了计较。 “皇上,游戏岂能当真,我看还是……”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安宁便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些许是太急,膝盖落地的声音在大殿之内震的很响。 “父皇曾答应儿臣,儿臣的驸马当由儿臣自己选。而今儿臣与晚宵哥哥两情相悦,还请父皇成全。”安宁把头使劲的往地上磕,血迹很快渗在了大殿之下,很是触目惊心。 剧情反转得太快,君王想说你不是才哭着跪着要去和亲,可话到嘴边却只能看着脚下方的血迹叹了口气。 “晚宵你意下如何?”君王不自然的问了一句,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公主会后悔吗?”张晚宵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他问这话的时候,依旧维持着向君王行礼的姿势,连眼神眸都不曾转动一下。 安宁突然就哭不出来了,相反她突然觉得更难过了,可是她却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过了许久,她才咬咬牙说“请父皇成全!”张晚宵笔直的身影微不可见的晃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笔直的姿势。 君王摆摆手说“罢了罢了!拟旨吧!”,叶温宁闻言一惊,晕倒在了大殿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16章 晚宵愿娶 萧晓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宁,她觉得这该是个活宝,连自己终身大事都敢拿来赌。 世界上本就有很多巧合,而安宁选择的偏偏是最牵强的那种来赌。 太子妃赏花宴上的“随缘”是确确实实有的,张晚宵写的也是那两句诗,因为他的父亲曾说他的名字便是取自这里。 可安宁写的诗却不是这两句诗,准确的说她根本没有写,甚至还嘲讽了太子妃赏花宴的无聊。 后来得知宋楠被罚以后,她便把诗抄了一遍,约了张晚宵半是威胁半是利诱的想把这个故事改成误会。 谁曾想,她一心护着的人竟然联合温宁公主算计了她,为的竟是她远嫁她国替他人做嫁衣。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改变替他人做嫁衣的结局,可她心里唯一愿意的不过是成为她哥哥的垫脚石,别人自是没资格利用他的。 她也知道温宁公主心心念念的人是张晚宵,孤注一掷的推自己挡刀口估计也是忍不住了。 毕竟天天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晃荡,而自己却已经是命定的他人的妻子,想必谁也是忍受不了的。 安宁向来是有仇必报的,温宁利用了她的感情,她便毁了她的念想。 这件事情和小时候温宁往她心爱的鱼缸里丢丹砂她便往温宁房里丢毒蛇一样,安宁向来是知道她怕什么哪里会痛便往哪里踩的。她甚至不屑于玩弄心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报仇。只是这一次,她间接牵连了别的了。 她甚至惊讶于张晚宵的配合,她当时也不过是想把温宁的目的公之于众,却没有想到张晚宵竟然配合她演了一场更伤人的戏。 所以到如今,婚约在即,她也只敢以学习为人妻为人媳的理由暂居宁王府。 她总是觉得相比于她那个冷冰冰的哥哥,这个笑嘻嘻的皇弟更能相处。 安宁在这宁王府一住便是一月,期间没有见过张晚宵。 张家的聘礼一箱一箱的抬进了松王府,时不时的也有一些精致的小礼品去往公主府又来到宁王府。 萧晓看着安宁直来直往的样子,便起了恻隐之心。劝了安宁了无果之后,去见了宋楠,才知道原来安宁话本里说的没错,教书的先生都是喜欢温婉体贴的女子的,正如名声在外的温宁公主。 萧晓看着这有几日恩情的师父,总觉得他终有一日是会后悔的,想了想去了张府。 萧晓是在张府后花园见到的张晚宵,她阻止了去通报的管家。 萧晓进来的时候,张晚宵正在给花园里的花浇水,他先是用手试了土壤的干燥度,这才把水说着手指浇入花丛里,一举一动之间倒像是个经验老道的花农。 萧晓看了许久,这才觉得此人和叶江宁查来的信息上一样,该是个可靠的人。只是那些利用算计和巧合,萧晓始终觉得是个很大的隔阂。 这又不免让她想起了叶江宁和自己,多日的相处,说不动心是假的,可真正推心置腹毫无隐瞒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有些秘密是揭不开的,只能是堵在心口反复发作。正如她恍然知道自己不一定就是叶江宁心中的那个人,而她确确实实又是那个人一样。 她突然有点羡慕安宁,什么事都敢于放在明面上说出来,恩怨分明敢作敢当。 这段日子叶江宁一直在忙,每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同时在忙的还有夏清浅,长嫂如母,安宁的婚事她需要操劳。 但更重要的是,萧晓知道她是在计划着什么了,萧晓是懂她的。 这中间,萧晓便成了唯一的闲人,日日带着安宁在京中闲逛,安宁说是要吃遍京中的酒楼,赶在成亲之间快活一番,萧晓也就由着她了。 这一晚和平常一样,叶江宁晚归,萧晓早睡,为了不打扰到她,叶江宁只在床头看了她一会儿便起身去了书房。 暗夜里,他开门关门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了无数次。 确实也是这样的,他刻意的忙碌就是为了让萧晓有时间思考她心里没有说出口却被他猜到的秘密,他总觉得坦诚相待也是需要时间的,他也愿意给她时间,毕竟这么多年都能等。 确定叶江宁离去之后,萧晓这才睁开了眼睛,她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冲出去跟他说她不是那个她,只是这样的自己。可终究是让思绪在脑海里辗转万千,朦胧入眠。 距离安宁婚期只有三日的时候,宫里派人来接安宁回宫去备嫁。安宁前脚刚踏进轿子离去,玉舒后脚便冲了进来。 萧晓只觉得心中一阵酸苦,夏清浅也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叶松宁在安宁公主出嫁前二日,八抬大轿娶了魏尚书之女欣怡为侧妃的事闹得满城皆知。 京中的百姓都说松王趁着松王妃操劳家妹婚事的空隙,与魏尚书之女暗度陈仓行那不清不楚的苟合之事,而今魏欣怡肚子大了,松王才着急抬了她进门。 据说为了聘礼这事还跟正在替公主准备嫁妆的松王妃吵了一架。 萧晓几乎是用轻功飞着到的松王府,看到的却是富贵居空了一半。 夏清浅眉间没有异色,看着匆忙而来的萧晓笑着说“他从未进来过这里,我连同半个王府搬空他也不会知道的。笑笑你说,我要不要像安宁那样报复一下,弄得他身败名裂云间地狱一般都享受了去。”夏清浅自顾自的说着,泪水沿着眼角一路下滑到衣领里。 “你说我傻不傻,就因为当年那浅薄的数月交情,竟然赌上了一生在这里耗尽心血。父亲说的对,皇家的人心都是黑的。我向来自觉聪明,如今看来确实愚蠢至极。”萧晓看着夏清浅又消瘦一些的脸,泪水也跟着下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难受到想哭,也第一次突然对宿命有这样深刻的无奈感。 夏清浅哭了一下午,她说不是因为觉得被抛弃又或者委屈,只是哭自己这些年的愚蠢和那失去自由委曲求全的好些年。 萧晓知道她是想通了,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宫里传旨让她们进宫的时候,夏清浅反而是笑着的。 她说她已经丢了好多年的脸了,这一次丢不起了。 君王看着自己这两个儿媳,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他总是能在他们眼里看出年少的感觉,有种穿过她们看年少的自己一般。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来算去对不对,恍然之间有一种故人一个又一个的回到自己身边的感觉。 面见过君王之后,萧晓和夏清浅径直到了公主府,安宁坐在镜子前把眼睛哭的肿成了一个核桃。 萧晓本以为她临嫁之前后悔了,心里叹息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宁身边去拿冰块的丫鬟看着夏清浅,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 她说公主昨天去松王府的别庄打了那魏欣怡,有一脚踹在了肚子上,被赶来的松王爷打了一巴掌。 夏清浅看着又像是要哭出来的安宁,低头顺手扒开她黏在眉间的头发,这才缓缓说道“好歹怀的也是你哥的孩子,现在也是你嫂子了,都是要做小姑子的人了,你说说你这脾气,嫁了人可如何是好”夏清浅说这话的时候是用了内力的,以至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只有旁边的萧晓听到了里面的一点颤音,可能是刚哭过的缘故,带着无限心酸。 “笑话,安宁只承认你一个嫂子。也只有你生的孩子才能叫我姑姑,其他的我管他的呢……”安宁的声音很大,门外赶来的叶江宁和叶松宁还有苏杭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向话痨人精的苏杭也失言了许久,才对叶松宁和叶江宁说“公主脾气可真是越来越辣啊,还好我没去那劳什子赏花宴。” “无论如何,我都当你是妹妹,我夏清浅的妹妹”一开始夏清浅和安宁的交往是必须要交往才接近的,而今夏清浅却是真正的被她所感动。她不得不想生而为人,这样的脾性让人不得不喜欢。 “皇嫂,你会离开吗?”安宁措不及防的一问让萧晓和夏清浅皆是惊了一下,门外三人中的两人则一脸调笑的看着黑了脸的某人。 “瞎说什么呢,亏你还抄了一个月的女子七诫。书上不是说了吗,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你说我离开能去哪里?”夏清浅尽量让语气平淡些,这才说道。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昨日我跟我哥吵架的时候诅咒了他终生不得所爱,你一说这些话我总觉得你快要不见了……”安宁继续口无遮拦的说着,萧晓趁机打断了她的话。 “姑奶奶,你可别瞎操心了,浅浅昨日还跟我说她死也要是松王府的鬼,要她走除非是让她去死呢。”门外的苏杭目瞪口呆的看着褪去黑脸的松王爷,突然觉得这世间傻的女人那么多。为何自己聪明绝顶颜华无双,怎么就遇不到一个这样死心塌地又美丽的呢。 叶江宁则是微微皱了一下眉,他的夫人这番话在他看来有点过于欲盖弥彰了,不像是她平时的样子,最起码不像是她平时对待夏清浅事情的样子。 他想了一下夫人和皇弟的尊严又想起了近段时间的独守书房,果断选了自家的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17章 时局微荡 “哎呦,你们这是干嘛?舍不得也得进去见见吧,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堵在这门口干嘛呢”太子妃的声音传了进来,屋子里的三人俱是一惊。 太子妃摸着大了一圈的肚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叶江宁等三人,萧晓和夏清浅分别弯腰行礼,只有安宁一动不动的坐着,瞧也没瞧进来的人一眼。 “哎呦你说说你,这是不待见本妃呢还是怎么滴,这刚才还说说笑笑的,我一来就这个脸色啊,都要出嫁的人了,给我和肚子里的小侄子一个面子,笑一个啊”太子妃向来是八面玲珑舌灿莲花的人,多年来对人处事永远是一张笑脸。 算起来这些年来在安宁这里受到的白眼也是很多次了,可她每次见着安宁都是这样的笑脸,导致久了安宁都不忍心对她不客气了。只得转过头,对着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这才对嘛,我跟你说啊……”太子妃絮絮叨叨的时候,萧晓抬眼带着探究得看了叶江宁一眼。 叶江宁突然心情一好,心里想着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你夫君啊,这才对萧晓眨了一下眼,是放心的意思。 夏清浅本来是准备在安宁出嫁的日子离开京中,玉舒把一切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她心里是真的欢喜。 可偏偏天不遂人意,夏清河派人传来消息说是夏清霜失踪了。 萧晓和夏清浅商讨了很久,这才确定是跟丞相脱不了关系。 丞相后面的人是太子,这个局也就越扯越大。 夏清浅回到松王府的时候,叶松宁正拥着魏欣怡从前厅出来,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 兴许是被夜晚的寒风吹进了衣裳里又或许是夏清浅自带的疏离冷气息,总之是让迎面而来的两人皆是一惊,魏欣怡还不忘往叶松宁身边贴近了些。 叶松宁想起了安宁说过的话,心中突然有点烦闷。他抬起头看着夏清浅,本来想问她为何晚归。话到嘴边却是“王妃见到本王,都不用行礼了吗?” 夏清浅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微楞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她就弯腰行礼然后告退,一句不打扰“王爷夜下赏月的兴致了”在风中吹散又在叶松宁心里重生。 萧晓回到寝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习惯性的一把扯下身上的外衣便钻进被子里。 直到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萧晓才反应过来却也挣脱不开。 “别动,让我抱会儿”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萧晓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跳动着,像是要离开胸腔逃离出来。 “书房里冷冰冰的,被子又薄又小,窗户还是破的”叶江宁抱着萧晓,嘴里嘟囔着心中的不满,很是委屈。 “唔”萧晓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起,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尾音拖得老长。 “清霜失踪了”想了许久,萧晓才挤出这么一句。 “我知道,清河让人传过话了” “我和清浅怀疑……”萧晓借着叶江宁搂着她腰的力气转了回去,眉头正对着他的嘴唇,差一点就会碰上。 “是李丞相,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叶江宁说着,嘴唇的动作便开了一些,正好在萧晓的眉间碰了一下。 萧晓浑身一僵,暗自用力企图挣开叶江宁的怀抱,她总觉得自己不清不楚的在玩火。 “笑笑,我们成亲很久了”叶江宁压下了嗓音,对着她耳边吹气。 “那……那又如何?”萧晓极力的维持镇静,她知道自己不能慌。 “嗯,是不怎么样” “啊”这样的回答萧晓显然没有料到,更不知如何作答,只得默不作声的往床的外延移动身体。只是他移一步叶江宁也移一步,快要到掉下去的时候叶江宁翻了个身,顺手把萧晓放到了床里边。 萧晓抬起头来,双眼睁的很大,暗夜里叶江宁甚至能感到她的注视。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以为的我,会怎么办?” “不办啊,谁都知道我名声不怎么好,能娶到妻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我难道还给办了?然后自己孤独终老,我才没那么傻呢。”叶江宁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他想人生一世谁没点秘密呢。 纵使亲密如枕边人,也是有很多能说不能说时间到不到的说法的,他等就是了。 “无论如何?”萧晓不确定的问他,声音很轻,在寂静的黑夜里都不太让人能听清。 “是啊,无论如何。”叶江宁轻叹了一声,这才继续说“萧晓,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活得不怎么样过得更不怎么样,数年来也只记得一个你,可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去见你,哪怕是一面,我从来都是从那些茶肆酒楼听别人说起你。” “嗯,他们说的是我”萧晓突然觉得心安了些许,最起码他后来听说过的她确实是她。 “我总是在想,我这样活着总是配不上你的,你那样的好那样的自由”叶江宁沙哑的嗓音缓缓从嘴里吐出,若有若无的气息飘散在萧晓耳里眼边,让萧晓一阵心酸。 “瞎说什么呢?娶了我你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那样活着也没什么不好,从今以后,你或许再也不能那么活着了,若将来后悔了……”叶江宁突然伸出一只手堵住她的嘴,半响以后才说“到那时,我只会后悔没有早点娶了你,还有这些日子孤灯残烛睡书房以及同床共枕连抱一下都不太容易。” “可我……我还没准备好”萧晓感觉喉咙干涩的难受,几个字的发音很是艰难,“呵……我也没准备好”叶江宁轻笑一声,说出来的话着实雷到了萧晓。 这还是那个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吗?阑珊阁的常客?万花楼花魁万花笑的入幕之宾? 想到这些,萧晓突然觉得心里很是不舒服,这人这些日子的事事种种都快让自己忘了那个同样常年作为说书人口中主角的闲王了。 “那万花笑好看吗?”萧晓措不及防的问道,叶江宁还沉浸在刚才对话的小小害羞之中,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个真正致命的问题。 “好看!万花丛中独自开,回眸一笑蜂蝶来” “哦!那王爷是那蜂还是蝶?”萧晓略微拉开一点和叶江宁的距离,语气微酸。 “啊,我原是那养花的,目的才是那蜂那蝶”叶江宁心中愉悦,也就都说了。 万花楼是苏杭负责的情报收集处,头牌万花笑则是苏杭的一个男性朋友,精通易容变音催眠之术。 五年前沂水之滨因为和苏杭的一个赌约,留在万花楼统领百花收集情报,顺便看看天下如何输赢如何。如今想想,今年过后便是五年之约期满。 “他们赌了什么?” “赌松王为帝之后,苏家的结局,赌松王骨子里像不像君王,也赌苏杭多年心心相扶的兄弟情值不值得。”叶江宁沉默了会儿,这才用平淡的口吻将那日的赌约一一说来。 五年前苏杭在沂水之滨捡了一身是伤的万花笑回来,用尽全部的力量将他治好以后便听说叶松宁被困在虚妄山。随即又一声不说的去了虚妄山,万花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血肉模糊。 他说他傻,他却说人固有一死怎么死都是死,只要那人值得便死得其所。 万花笑看着看着就笑了,说与他赌一局,为期五年,就赌人心,值不值得。 “应该是不值得的,他倒是个看得开的。”萧晓想到夏清浅,不由得说出了这句话。随即又补充道“其实也不,他也是个看不开的,世间从来都是百毒皆会必有一伤,杀敌一千折损八百。这样看来,赢了也不见得就是赢了。” “是啊,所以我说他们都是傻的。而我就看得比较开,因为从来就没看得那么重要,便也觉得事事如此顺其自然而已”叶江宁说着说着,轻轻的把萧晓抱得紧了一点。 “那真到那时,你又当如何?” “去凉州吧!开个茶肆酒楼,请个说书人,听他说萧小将军的前世今生,听着听着这一生也就过去了。”叶江宁笑了笑,这个想法在心里扎根很久了。 他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了。 “为何是我?”萧晓又想起那些她不曾参与的小时候,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概是因为你自由吧,活成了我曾梦寐以求的样子。这么说可能有点自私,可当那日你把手放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就想,我抓住了便不会放手了。” “那跟边疆那两年没多大关系,对吧?”萧晓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完以后,一直等着他的回答。 叶江宁想了许久,仿佛一直在回忆。又过了许久他才说“说实话我记不清了,我那时候刚回来便住进寺庙,除了想念边疆那两年几乎没有别的乐趣。可后来,有了苏杭和松宁便渐渐记不清了。” “所以,你喜欢的是现在的我?”萧晓心中一喜,也顾不得什么了。 “嗯,是你。” “那你能等我多久?” “很久” “很久是多久?” “很久很久” “哪怕是一生?” “嗯,哪怕是一生” “睡吧,我等着你等一生。我们不妨也赌一赌,这一生……”值不值得萧晓没有说出口,她总觉得赌多了多半是会输的。 “好”叶江宁迷迷糊糊的说了一个字,便闭着眼睛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18章 天命如此 夏清河曾想过这一生无数种他与他再相谈的样子,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再看着自己的眼眸,一如经年。 他的眼里带着修道者那份宛如神明一般洞察世事的清眸,不悲不喜。 得以上天眷顾的人,大概是都像他现在的样子。 明明一双眼睛里清清楚楚的写着形同陌路,却手脚并用的把他逼到墙角。 “对你来说,我的仙丹就这么不值?”李梦溪抬起搭在墙上的手,轻抚着那双记忆里火热的能灼烧心灵的眼睛。问出来的问题却是让夏清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我欠你的,终其一生也还不起。我总是想着如有一天这样,也算是解脱”夏清河努力的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全是他孤身闯入丞相别庄命悬一线之际这人披星戴月而来的样子,说不出的好看。 “所以你特地深更半夜来此送死,为了解脱?”李梦溪咬着牙让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明明是近乎狰狞的面容,眼眸却依旧清澈的不像是在气极上的样子。 夏清河看着他这幅样子很想说这样易怒是修不成仙的,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叹了口气。 “我的生死那个时候自己能做得了主了,不过是想趁机救出清霜罢了。” “知道就好,你要记着你的命既是我救的。天上地狱人间,便只有我可以拿走。” “清霜……清霜她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夏清河努力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双清明的让人恐惧的眼睛,这才缓缓说出这句话。 “她命该如何,你一介凡人奈何不得……”夏清河无数次听他说命该如此,次次压抑在心里的无奈怨恨终于爆发出来。 “天命何其不公?世人拼掉全力耗尽心思却终究抵不过命该如此吗?”还是那双凤眼,几乎是努力睁到了最大,他瞪着李梦溪灼灼目光里红血丝像是要燃出火来,险些就烧进了李梦溪终年沉静如深谭的内心。 “说了这是命,你我奈何不得……”这次李梦溪加了我,他说你我,语气有点轻,细听之下才发现两个字竟带着无限婉转呢喃。 “那你乱改我命薄,就不怕命格错位天道反噬吗?”夏清河对着他吼,字里行间都在说着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何必多此一举。 李梦溪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转身消失在暗夜里,他走时对他说“愚蠢至极”。 夏清河整个身子顺着墙向下滑,直到全身都缩成一团,他才抬起双手捂住胸口,任由泪水顺着衣领滑过脸颊顺着锁骨滑入胸口,在晚秋的黑夜里凉的像是要入了骨髓。 萧晓和夏清浅是在国师府外找到的夏清霜,曾经如夏花冷霜般张扬美丽的女子如今只剩下一口气掉着虚弱的命。 “她中了噬血蛊,出不了三日全身血液就会被蛊吸尽,青丝变白发便是命尽之时。”国师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口,在门边镶着金的光影里,仿佛无情的判官一样低低说道。 “请国师救救她,夏清浅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夏清浅双膝跪在他面前,一个劲的磕头。 “任何?”李梦溪玩味的笑着,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 “你可知,我把她弄出来又引来你们,已经是给自己增添了很大麻烦了。”李梦溪就是李梦溪,不管闲事出了名的李梦溪。 “清浅知道”夏清浅轻轻的说道,萧晓仿佛在她语气里听到了愧疚。 “是个人总是有条件的,说吧,你要什么”萧晓生平最是讨厌这样高高在上,几句话间就抉择别人生死却又见死不救的人。 “没有麻烦”,李梦溪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你嫉妒,又或者说是羡慕。”李梦溪随意的扫了萧晓一眼,说出来的话像刀一样插在这紧张的气氛里。 “笑话,你一介孤家寡人,我嫉妒羡慕你个啥”萧晓眉间一动,说出来的话自认为是狠毒的。 “自由,又或者强大到俯瞰别人苦海沉浮,而自己随时都是游刃有余有脱身而出的底气。那些前世无能今生借居她人身躯的灵魂自是也要来嫉妒羡慕的。” 短短两句话像是掐住萧晓命脉一般,将往事一一再现。而那人却只是眨了眨眼睛,随即又说“她命该如此,若能拿到血牡丹,我便试着救她一命。” “清浅谢过国师”夏清浅这才抬头,杏眼里满是惊讶。 “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国师说完便转身进了府,镶金的大门在他衣角全部没入以后缓缓关上。 萧晓和夏清浅把夏清霜安顿在了他们在京中的一处宅子里,这宅子极其隐蔽,两旁都是京中出了名的烟花酒楼,只有后院有暗道直通夏府。 萧晓想起初认识夏清浅那年,两人一见如故,而后为了在这个世道留个安身保命之所,培养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京中这宅子便是租给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居住的,萧晓说文人名妓总是分不开的,这样可比那万花楼赚的多了。 “我听说这次秋猎的奖品便是那株血牡丹,如果我们配合得好,不难”萧晓随意转动指尖的玉扳指,对夏清浅说。 “是不难,可我怕暴露……”夏清浅说着说着,轻轻的揉了揉肚子。 “不管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丰岸与你我相识一场,清霜又在你我眼皮底下出了这种事。你怎么了?” “老毛病了,我回去吃点药就好了……”夏清浅放开死咬着的嘴唇,努力的抿抿嘴想让血色正常一些。 “哎,再忍忍,等清霜的事解决,我就送你离开。从此天下各国,我都陪你去游遍。”萧晓单膝跪在夏清浅面前,使劲搓了搓手心才接替过她的手,轻轻的揉着肚子。 “我看那宁王对你是上心的,你就留下吧。有玉舒陪着我便好,反正最后我都会回到边疆。你若想我,来看看就好。” “说什么……” “小姐,王爷回府了,现下正往富贵居走去。” 萧晓还想说什么,却被急急冲进来的玉舒打断了。 “我先回去了,你也尽快回去,这里就交给牡丹她们好了”夏清浅努力挺直了腰,脚尖一点带着玉舒飞驰而去。 “臣妾见过王爷”夏清浅弯腰行了礼,胃随着动作的拉扯更痛了些。 “王妃寝店到富贵居门口的路这么长了么,王妃要走上二刻”叶松宁站在富贵居门口,也不进去,就那么看着她。 “还请王爷恕罪,臣妾胃疾发作,实在是走不快,让王爷久等了,臣妾该死”夏清浅说着作势就要跪下。 叶松宁抬眼一瞥,见她左手按着肚子,嘴唇泛白,确实不像是装的,便抬手摆了摆免了她下跪。 “本王今日前来是告诉王妃,秋猎本王准备带魏侧妃去,王妃若身体不方便可以不用去。”叶松宁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夏清浅,仿佛要在她眼里看出点什么。 “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王爷亲自来通知了,下次叫下人来通报一声便好。前几日进宫父皇还说让臣妾趁秋猎之际,和太子妃组织各家女眷为近来上京的乞丐捐一所过冬的宅子。想来臣妾也没有时间服侍王爷,有魏侧妃在,臣妾也就放心了。”夏清浅难得跟他说了那么多话,句句通情达理。 却无非不就是几个意思:王爷我很忙,你做啥跟我没关系,狩猎我是一定要去的,跟你没关系,但是跟皇上有关,你说了那么多也决定不了什么。 “如此最好,王妃早点休息吧,夜深了还是待在房里得好”叶松宁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夏清浅却突然不在乎他说什么了。 “臣妾谨遵王爷教诲,王爷请慢走”夏清浅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叶松宁冷哼了一声,甩袖子离去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萧晓回到王府第一件事便是让管家把叶江宁上次弄回来的治胃疾的药送到松王府,全然忘了在寝店里的叶江宁。 “我去了……”萧晓看着只着单衣等在门口的叶江宁,心中愧疚感油然而生。 “我知道……”叶江宁站起来拉过她的手,热源不断的传入体内,萧晓这才想起了自己在外冻了许久,深秋的夜晚是有些冷的。 “我饿了”萧晓觉得眼眶湿的不行,她怕再暖一点眼泪就会掉下来。 “好”叶江宁说着便拉着她直奔厨房,也不顾身上穿的只是中衣。 “娘子,你烧的面真好吃!”叶江宁小心翼翼的喝着仅剩的面汤,仿佛手里的碗是珍宝似的。 萧晓看着他被柴火熏黑的脸,忍不住笑了笑,在叶江宁不明所以中抬起衣袖认真的给他擦脸。 萧晓想到他在厨房里忙上忙上最后只把火烧旺了就觉得有些想笑,人人都说君子远庖厨,这个人那个时候的样子却是恨不得只会做饭。 最后还是萧晓接过他打在碗里的蛋,用筷子把蛋壳一一挑出来以后,这才顺着记忆里的样子煮了碗鸡蛋面。 本是一碗很普通的面,在这个冷风呼啸的夜晚,萧晓突然就觉得汤进入肚子里,暖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19章 牡丹花猎 萧晓已经习惯了叶江宁每次参加宴会必迟到的性子,时间久了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比如今日她自然睡醒后又在王府吃了早饭,才跟着叶江宁坐上马车向着郊外的皇家猎场驶去。 皇家猎场是京中兵马的集中训练营,平日里野兽珍禽极少。一年之中也只有秋季之时才有负责的官员不知从哪里搞来些野兽充数,供秋猎狩猎所用。 萧晓一袭红衣在百官群臣家眷之中格外的耀眼,不少女眷在席位上暗自感叹宁王妃可真是胆大。 秋猎虽说是露脸的机会,可他们最终还是不敢穿这样耀眼的颜色,毕竟撞了那位贵人的喜庆她们都是不敢的,所以多半都是选些浅色深色的服装。正因如此,这样鲜艳穿扮的人也就只有萧晓一人。 君王说了一通国盛民强五谷丰收之后,这才命人抬上了秋猎的奖品“血牡丹”,是南番国继和亲无望以后以示两国友好送给君王的。 夏清浅写信给阙南庭,说是仅此一株。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如血般红艳的花朵,又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也知道今日恐怕是不太简单。 君王下旨会骑马的女眷皆可参加围猎,女眷中前三另有丰厚的赏赐。 朝中大臣中未出阁的女儿无论会不会骑马狩猎都是要去试试的,早在一月前皇后就暗示她们赢的人是可以向君王讨一门自己满意的婚事。 萧晓并没有换骑装,对她来说这小小的狩猎并不足以令她一日更几次衣。 夏清浅因着陪着几位重要的朝中贵妇聊天,也没去换衣服。 倒是那些闺阁女眷换衣出来以后,简直惊呆了萧晓。 他们穿着打扮全是萧晓在边疆时的打扮,当时为了方便战场上快速移动,她把军装下摆改小,长靴加长至大腿内侧,并没有想到竟然带动了服装节潮流的发展。 狩猎开始之时,一群女眷把萧晓围的水泄不通,仿佛跟着她就能拿了前三似的。 萧晓看着太子松王以及苏杭打马在她面前跑过,内心对京中这些女人的烦躁又加深了些许。 突然她想到了叶江宁,果然转头一看,那人就在林中一条小道上笑看着她,后周林木环绕,萧晓突然就想到什么似的对他扬起笑脸。 一纵女眷还在叽叽喳喳的骑着自家的马儿歪来歪去的堵着萧晓,一瞬之间只见萧晓自马上飞起,下一瞬间便稳稳的落在叶江宁的怀中。 等到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只余一片红色的衣角在小道上远去。 萧晓确认甩掉了那些烦死人的女人,才放开了叶江宁手里半握着的马绳。随即转头对着叶江宁嫣然一笑,她说“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叶江宁还未在她的笑意里反应过来,便见她突然前倾,鲜红的嘴唇准确无误的亲在了叶江宁左脸上。 如果那一笑叶江宁是呆了一瞬的话,这一吻叶江宁便是彻底呆掉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落在了另一条路过来的叶松宁马上。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过河拆桥的女人骑着他的马向着林中深处跑去,红衣在满林葱绿中化为一点朱砂字般的大小。 “王妃好谋略啊,在下对这样的骑术心动不已,心动不已”一身白衣的苏杭连连称叹,眨着眼睛时不时的看看狼狈的叶江宁,一双桃花眼仿佛要笑得开出花来。 叶江宁却好像没听到似的,脚尖一动坐在了他身后,手握着他的手拉着马绳,手无意中碰了碰他的手。 “恶心死了,你这个死断袖”苏杭连忙甩开他的手,一跃而下转身示意身后的侍卫下马。 萧晓嗅着夏清浅留下的暗香纵马而去,看到的却是一个灰色衣服的年轻男子带着一群黑衣人围住了夏清浅。 “萧将军,久违了,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灰衣男子把玩着手中的核桃,满脸的笑意。 萧晓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何时见过这人,只得抬头用眼神向夏清浅询问,夏清浅也对着她摇摇头。 “二位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萧将军不妨看看腰间的折扇,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是你?”萧晓尴尬的不知道说啥好,只看着他面色有些歉疚。 “谁曾想到名动天下的沙漠金珀和地狱曼陀罗会行那言而无信偷鸡摸狗之事呢?”灰衣男子对萧晓说着,余光却是瞄向夏清浅。 “当年是我对你不住,跟她无关,你放了她!”萧晓掩了掩神色,对着他喊道。 “放了她,那江某家传密宝讨来的媳妇怎么办?”灰衣男子这次只是死死的盯着夏清浅,理也不理会萧晓。 “这扇子我还你,你看清浅也是成了亲的人。对方还是和太子对立的松王爷,也是不太好惹的。我把扇子还你,再赔你黄金千两,咱们两清了行不?”萧晓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知道,所以我投靠了太子。专程守在这里取松王狗命,夺妻之恨我定要他血债血偿。没想到倒是等来了你们两个,顺便把旧账一起算了吧。” “江兄,萧晓实在是不愿与你动手。当年为了这扇子骗你是我的错,你看你要如何,萧晓定当竭尽全力补偿。” “我要她,她是我妻子”灰衣男子抬手指着夏清浅,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温柔。 “这肯定是不太行的,你看换种补偿法行吗”萧晓为难的看着他又说“萧晓也算是识遍不少美人,你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去说媒可还好?” “那就另一种补偿吧!”灰衣男子换了换手中核桃的位置,才对她说。 “如何?”萧晓眼中一喜,随即不动声色的问。 “沙漠金珀和地狱曼陀罗一起死在我江某手中,从此世间再无音痴扇魂,以祭我祖先之亡灵。” “笑话?萧晓当年骗你是以不对。这扇子虽说是你传家之宝,却也是你兄长亲自交与我手中,定了我扇魂传人的地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以为我萧晓怕了你不成? “江公子,清浅对你不住,辜负你一番情意。实在是清浅心中有他人,当年对公子使诈是以不对,但也是情非得已……”夏清浅面带愧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起往事。 “别废话,动手!”灰衣男子冷哼了一声向后挥了挥手,显然是气的不行。 一群黑衣人随即开始攻击,细看之下才发现他们眼中无神,倒像是傀儡一般。 萧晓折扇挥开,扇子在空中转来转去,瞬间黑衣人便倒在了地上。就在此时灰衣男子吹起了笛子,也就一瞬之间倒地的黑衣人腾空而起,攻势比之前更猛。 萧晓扇子里散出的□□对他们全然无用,萧晓想起灰衣人兄长所说的,世间不惧毒者自身便是毒,唯有南疆蛊术。 萧晓这边只能勉强抵挡住黑衣人,反之夏清浅那边黑衣人虽然也在进攻,招数却不是致命的。 萧晓趁灰衣人换气之间飞身至夏清浅身旁,与她背靠背,袖中的叶子也落在了夏清浅手里。 这叶子是萧晓找名家铸就的,看着是普通的叶子,却能吹出琴音。本来想在狩猎结束之后给夏清浅防身用,没想到提前派上了用场。 萧晓转身抵挡住攻上来的黑衣人,夏清浅嘴边贴近叶子,琴音随即缭缭生起。林中一阵野兽吼叫,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战局变成了夏清浅和萧晓领着一群野兽对抗一群黑衣人。 “啪啪啪,王妃好身手啊!”太子突然鼓着掌出现在灰衣人的身后,萧晓心知今日是没完没了。 “松王爷怎么对你,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有所耳闻。要我看来,你这么做着实不值得。难道你埋没了一身才华,就为了守着一生的孤寂不成。”太子自认为了解女人,不得宠爱的女人怨恨才是最好的解脱之法。 “太子殿下这么说恐怕是不妥,怎么说都是自家的家事。殿下莫非是挑拨弟媳与王爷的关系?”夏清浅虽说用的是问句,语气里却是肯定的意思。 太子脸色一黑,却还算是镇静。过了会儿,他才用嘲笑的语气说“他能给你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心爱的妾侍,用不了多久这王妃之位也会转手他人,你不过是在自掘坟墓。” “哦,本王的家事何时要太子做主了!”叶松宁的声音从林中传来,随即才和叶江宁和苏杭骑马晃过来。 夏清浅微颤了一下,心里想也不知道他都知道了多少。轻轻看了灰衣人一眼,又自嘲自己自作多情,谁会在乎呢。 “夫君,我害怕!”萧晓轻点脚尖嘲着叶江宁扑过去,全然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似的。 眼看着叶江宁毫无所动,萧晓心中却镇定不已。虽然自己刚才只是借力飞扑过去,如果他不接着自己,便只有摔倒的命了。 几乎是碰到叶江宁衣角便往下倾的萧晓被叶江宁轻轻一捞,稳稳的落在了他怀里。 “你啊你……”叶江宁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见萧晓一低头堵在了他嘴。齿唇相撞,也就一瞬之间,叶江宁还是又呆了,但这次只是呆了一下,他总觉得接下来准没好事。 他舔了舔嘴唇,想着若每次都是这样的甜头。被利用就被利用吧,谁让他沉迷美色无法自拔呢。 他等了许久也不见萧晓有所动作,他甚至都做好了再次被踢下马的准备。只听到旁边的苏杭大嘴一张连连叹着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百年一见,道德沦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20章 以命相搏 “皇弟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兄我也是真心为弟妹着想。如此倾城姿色跟了你,最终都得落个红颜枯骨的下场。何不趁早终了,给自己一条后路。弟妹,你真要考虑一下才好呢!”太子轻声笑着,看着叶松宁黑了一圈的脸色,内心很是爽快。 “啧啧……一个大男人,当众挑拨人家夫妻感情,也不害臊”萧晓盘腿坐在叶江宁怀里,料定了他不会让自己摔下去之后,开始出言讽刺太子。 “我还以为萧将军是个重情义的人,故人这般处境,宁王妃却为了自己的安逸,默然相对。罢了,你与宁王走吧,今日之事本就与你们无关。大家路不相同,互不干扰。”太子看着叶江宁,眼里有点暗淡,萧晓竟觉得自己看出了愧疚,真是笑话。 “太子可真会说笑,我走不走用得着你说吗?” “不走?也行,那就一起留下吧”太子抬手之间笑了一下,随即四周涌出更多的黑衣人。 “别伤着宁王,其他的,杀了吧!”太子依旧是笑的喜庆,仿佛他刚说的话不是断手足要人命的事。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马蹄声嘶吼声在在山林里交叠循环。眼看着黑衣人多半在围攻叶松宁和苏杭,夏清浅趁乱之中藏起了树叶。 她暗叹了口气抬头之际,三个黑衣人的剑已经刺了过来,萧晓足尖在马背上一点轻旋了几个跟头仍然是只摸到了她的头发。 冰冷的器械刺进胸口的声音像是年少时指甲划过墙壁的声音,前者痛的她不敢再吸一口凉气,后者麻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乎是一瞬之间,三个黑衣人就倒在了地上。鲜血混合着山林里的雾气,让人看不清东西。 夏清浅意识模糊之际只最后记得自己落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她突然想起新婚之夜,他望着加了媚药的酒说“你这是自寻死路”,夏清浅当时也顾不得追查媚药的来源,只是傻傻的看着他。随后她便被拉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喝了媚药的他身子依旧是冷的让人心底发寒。 夏清浅想这人的怀抱始终是那么冷,她努力抬起右手指向萧晓,她记得萧晓如火暖茶的体温,她想扑过去,她觉得太冷。 正与苏杭打斗的灰衣男子愣了一下,苏杭的剑险些刺进他的右臂。 萧晓突然就对他笑了一下,这一笑里除了悲凉便仅剩下嘲讽。 萧晓低头吻了吻夏清浅抬起的右手,手上的血迹蹭在她的嘴唇上脸颊边,让她原本就冷的脸色更显得阴森可怕。 叶江宁心中闪过一阵慌乱,他想过去抱抱她。他才走到她身旁,便见她插在腰间的折扇突然打开向着叶南宁的方向飞去。 叶南宁周围的侍卫一个又一个的挡在他前面,却又一个又一个脸色乌黑的倒下。 萧晓红衣在风里肆意飞扬,下一瞬间她的手便掐在叶南宁的脖子上。 灰衣人情急之下躲开苏杭,再度吹起了笛子。笛声起便是身死人肉白骨,地上躺着的黑衣人以迅雷之势从地上站起来,一圈又一圈的围着萧晓。 “咳、咳咳……”叶南宁脸色惨白,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晓一双眼睛睁的很大,她眼看着自己越收越紧的手,宛如地狱修罗。 “妄你用毒无数,竟连这点毒都看不出来。”李梦溪的声音至山林外传来,萧晓猛得把叶南宁甩在地上,转身飞至夏清浅旁边。 突然之间山间吹来一阵大风,随即有花瓣从天而降,直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汗水味散尽了。李梦溪才骑着一头半大不大的驴,慢悠悠的晃过来。 萧晓来不及想这人怎么这样风骚的出场,只心中有一种夏清浅得救了的冲动占据了胸腔。 她看着李梦溪一字一句的说“国师若救她一命,萧晓无所不应,无所不为”随即便抬起裙摆要下跪,李梦溪抬手一挥地上的花瓣就挡住了她下跪的动作。 “我以为这一跪该松王,王爷你说呢?”李梦溪轻阖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松宁。 “叶松宁跪天跪地跪君王,国师受不起”叶松宁把怀中的夏清浅递给身后的侍卫。 “松王妃的命,确实受不起,是我高估了”李梦溪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个核桃,又开始前后转换玩着。 “他也是王爷,他给你跪”萧晓一把拽过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的叶江宁,对着李梦溪弯腰行礼。 “哦,这与他何干” “他是萧晓夫君,夏清浅是萧晓一半命,为妻子一半命,便是关系”萧晓说得大声,底气十足。 “那也要问问宁王爷,宁王爷你看这……”李梦溪抬起手摸了摸驴头,语气里竟是戏谑。 “她是她的一半命,而她是我的全部命,跪又何妨”叶江宁心中的别扭在萧晓说出“他是萧晓夫君和为妻子”就散了,他想这一生真的载在她手里了。随即抬起衣摆,双膝落地,坦然的让萧晓心抖了几下都停不下来狂跳。 “既如此,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您说?”萧晓这心七上八下的,顺手拉起了叶江宁,握着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夏清浅拜入我门下,皈依佛门”李梦溪看着松王,说出来的话很是冷淡。 “好,我替她谢过国师”萧晓深深的松了口气,余下的都是对叶江宁的愧疚。 “你是要本王休妻?” “不,和离”李梦溪金口一开,只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与她命中相克,她没有母仪天下的命格。” 这话一出,被黑衣人扶起的太子咳嗽声又响了起来。他手指着国师大吼“你这个妖物,竟敢屡次出言不逊” “若我不呢?”叶松宁笑看着国师,眼神冰冷的可怕。 “那就她死,但李某不得不提醒王爷,莫要做那忘恩负义的事情。天道轮回生生不息,王爷如今羽翼算不得丰满。” “我说叶松宁,你就别作贱了行吗?清浅念及往日恩情屈身下嫁与你,是为情;嫁你多年倾尽大半家财,是为义;多年来打理王府逐渐不妒不骄不躁,是为不在乎。再多的情义,这些年都被你磨成了不在乎。而今生死在即,你却连救她一命都不愿意。那我求你,用萧晓萧家军的一诺恳请你放过她吧”萧晓说完这席话,这才轻佻眉毛没有一丝求人的样子,满脸的都是嘲讽冷笑。 “我如何信你?” “就凭我是萧晓,萧家军的领头人” “好”叶松宁说完便飞身上马,轻甩马鞭离去。 “和离书我明日派人来取”萧晓用了内心传音,声音在山林里经久不衰。 太子看清局势,知道今日注定没有收获了,带着自己的人逃之夭夭。 松王妃在山林中遇刺的消息传到君王面前之时,君王抬手拍碎了紫檀木的案桌。他看着跪地的群臣,下令测查之后手一挥便让人把血牡丹送到松王府。 萧晓看着国师欲言又止了几回,终究不再说什么。 秋猎因着松王妃遇刺,君王一句以安全为重便草草结束了。 萧晓刚回府便绕路往松王府走去,今天这出戏他们演的几乎完美,只是她心里很是不安。 “娘子,你不打算给为夫一个解释吗”叶江宁拦在萧晓面前,神色哀伤,像是被抛弃的小孩。 “我……” “嗯?” “我对不……” 萧晓话还没说完,便被叶江宁按住了嘴,他看着萧晓脸上的愧色,叹了口气。 “松弟并不傻,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所以我说萧家军欠了他一个人情”萧晓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又继续说“他不爱清浅,理应给她自由” “哎……”叶江宁轻轻的圈住萧晓,叹息声轻得像是一片柔软的羽毛打在脸上。 “这就是你想要的?”叶松宁坐在床边,看着夏清浅越发苍白的脸色,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一株血牡丹和离开我,不惜挨上一刀?” “我竟没想到,你竟厌恶我至此”顿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既然相克,你便克死我吧,这些年我总是想着活着也无甚好的。” “是为了血牡丹,至于……”夏清浅艰难的动着嘴唇才将话讲完“你我终究是有缘无分,王爷对我无意,就当是积德,放过我吧” 计划里是用音杀引来野兽夺得首榜拿到血牡丹,奈何变局太快,夏清浅看着刀剑刺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想着躲,她赌的是君王需要她。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李梦溪突然横插入的一脚,虽说乱了计划,但他好歹也算是成全了自己。 “本王向来无福佑过,不信命不信德”叶松宁顺手抬起桌子上的水,扶起夏清浅轻轻的喂她。 夏清浅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碗水,这才闭上眼睛,久到叶松宁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她才说“王爷,清浅做不了主母……”又顿了许久她又说“清浅善妒” 几乎是一瞬间,叶松宁觉得自己傻掉了。 他说“妒便妒吧,我不在乎” “我可能会弄死她们,王爷是有后的人了” 叶松宁猛得一颤,夏清浅看着看着就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21章 以血鸣鼓 萧晓几次三番派到松王府的人都被赶了出来,据说松王下令宁王府的人一律赶走,赶不走就杀了也行。 萧晓气得一脚踢破了寝殿的大门,叶江宁接过芷兰手中的莲花清火茶,笑着走进了寝殿,期间险些被破损的门绊倒。 “就你搁这瞎操心,你怎知松王妃是真要和离”叶江宁把茶水递给她,看着她喝了几口才说。 “我……咳咳……我是为她好”萧晓咳了一下,明显底气不足。 “这些年我看那松王妃对松王是有情义的,未见得不在乎。俗话说关心则乱,虽说你行事莽撞,之前演的那出也算是间接让松王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狗改不了吃屎,他们不适合,我还是觉得早点断了好”萧晓又喝了口茶,尽量避开叶江宁的眼神。怎么说叶江宁和他也是兄弟,还是情义不一般的兄弟。 “没有人是生来便是适合的,所谓适合不过是在时间里蹉跎磨合” “可叶松宁那小妾都有孩子了,那个女人能忍得了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将来自己的孩子还要和别人分享一个父亲,这不是活受罪嘛”萧晓越说越激动,刚才喝进去的莲花清火茶一点用都没有。 “你暂且先听我的……” “不好了,王妃……” “见过王爷,王妃,丰副将进京了。如今……”芷兰努力顺着气,这才继续说道“他在御史台挨了一百大板,敲、敲响了鸣冤鼓” “你说什么……”萧晓一甩衣袖站了起来,急急向外走去。 萧晓赶到御史台的时候,丰岸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染透了满身的衣衫。 萧晓手一挥,执杖的侍卫便摔远了去。 御史台的陈大人恭敬的行礼,句句逼人“微臣见过宁王妃,不知王妃为何干扰本官办公。” “哦,本妃看陈大人是想把人就地打死了,好来个冤案沉底旧事不提,你御史台也不用担些责任吧。” 陈大人是朝中出了名的倔骨头,听她这么说,气得鼻子眼睛都快挤在了一起。 “本官为官三十年,执掌御史台二十七年,从未有过冤假虚案,王妃此言何意?” “陈大人,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二十六年前江南丰家你总不会不记得吧?依本妃看来,你便是冤案的直接造成者,今日丰岸的案子您恐怕没资格审。我这么说,您应该明白吧?” 萧晓把您字咬的死死的,仿佛在给他足够的时间回忆起些什么。 “王妃什么意思?自古以后告御状者皆要在这御史台挨上一百大板,方可证明决心。然后以御史台查明上报禀命皇上,再由皇上定夺。王妃身为皇家内眷,干涉朝政可是大罪。还请王妃多加思虑!” 萧晓扬了扬袖摆,转身坐在了隔壁的椅子上,这才说“陈参,你好大的胆子,本将军乃圣上亲封边远大将军,正二品官员。你区区一个八品御史中丞,就敢对我出言不逊无视尊卑了” 陈大人被萧晓吼的冷汗连连,论起尊卑她堂堂王妃就已经无上尊贵了。而今她跟他扯上官品等级,御史台虽说监察百官,品级却一直是正八品。 想到这些他连忙对着萧晓一跪到底,认错的话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晓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难怪十年来还是个御史台中丞,没实力还没眼光” “陈大人快快请起,本王妃毕竟在京中,受不起你的大礼。我看你还是快快凑禀圣上,就说本王妃以我这二品乌纱帽做保,请圣上明察秋毫。” “这……下官这就禀告圣上,请王妃稍等片刻。”陈大人说完,便朝着正宫直去。 小木子领着陈大人来的时候,君王正喝着皇后刚送来的新茶,听到有人敲响鸣冤鼓告当今丞相之时,他差点没掩住眼里的笑意。 说起来君王的办公效率也是极高的,丰岸跪着陈述完以后,君王甚至还命了御医给他暂时包扎止血。 这才慢悠悠的对着身旁的小木子说“传丞相”,不出一会儿,小木子便领着丞相踏着小碎步而来。 萧晓甚至能在丞相身上感到深秋的冷意,看来在外面站了挺久了。 君王派人给丞相赐坐,顺便也赏了萧晓和临时赶来的叶江宁一把椅子。这才慢悠悠的问丞相,丰岸所告之事是否却有其事。 丞相笔直坐着的身体微不可见的歪了一下,这才说道“请皇上明查,臣、冤枉!” 皇上也不动怒,就只是看着他笑了笑,说了个“哦”,随即又道“传丞相夫人……” 一句话出来,丞相冷静的脸上已是满脸悲恸。 萧 晓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起了军营那些大老爷们常说的“怕是红颜成祸水,将军为情成枯骨”,以往萧晓总觉得他们多半是留守边疆,多年娶不得妻,就有一种得不到便说不想要的心里,说来说去也是可怜的。 丞相夫人来的倒是晚来了挺久,这是君王故意安排的。他倒是要看看,李丞相能撑多久。 “臣妇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之下,一身隆重宫装的妇人低头跪拜,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 丰岸看着那一张跟自己母亲相似的脸,微微别开了眼睛。 君王用看似温和的话语有的没的跟丞相夫人提起丰家的案子,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圈套逼得丞相几乎是要跪下认罪。 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萧晓看到丞相夫人对着丞相笑了笑。那笑牵扯出了眉间眼下的皱纹,丞相已是满眼的泪意。 君王颇为嫌弃的冷哼了一声,他始终厌烦这所谓的为情为爱为不可为,可这也是他这些年执政稳定的关键。 丞相夫人并没有理会君王带刺的目光,反而看着丞相更为温柔,许久之后她才对着丞相说“我这一生也是将近半百的人了,嫁你以后占着丞相夫人的位置,却不肯为你诞下一儿半女。反倒是逼你,逼你娶妻生子逼你儿孙满堂。而今一切都是想象中的样子了,我却后悔了,你知道吗?晟瑞,我后悔了!” 丞相听了这一席话,已经控制不住从椅子上跌坐下来。他想过去抱抱她,却被她再次说出来的话打断了,只剩下满脸的泪水。 萧晓注意到丞相夫人调整了跪姿,瘦弱的身体在层层宫装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坚定。 她没有直接说君王让小木子带给她的暗示,反而说起来了往事。 她说“我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样舒坦过,晟瑞,江兰茵今生得以遇见你得以遇见希望得以存活这数十年已经够了。”丞相想要扑过去,却被她侧身躲开了,她只是看着他,生平第一次眼里有了眷恋。 丰岸听到江兰茵三个字的时候身子一晃,拉扯开了伤口,冷汗连连却盖不住内心的震惊。 “皇上,臣妇招供之前就请皇上顺便听个故事吧” 君王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丞相夫人要打乱他的计划。他这边还未说话,丞相夫人已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江南江家有女名兰茵,自小与丰家的公子丰琅西订婚,青梅竹马相伴十余年,却在成亲之前上山祈福而被山贼掳走。这一走便是五年,五年后江兰茵带着所有的爱恋回到曾经的家里,却见昔日情郎的儿子都能在院子里背诗。不可思议的江兰茵躲在后院里,她不过是想见见他娶了什么样的人,那人是否貌美温柔体贴对他如从前的自己。可没想到的是……”丞相夫人停了停,平复了一下呼吸,萧晓看着她压下了那一丝颤音,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一样缓缓开口。 “可没想到的是女主人她也认识,是她曾真心相待袒露心底秘密的堂妹。这个妹妹小她七岁,她被掳走那年她这个妹妹才及笄,如今却是有了孩子,跟她从小定下的郎君。她就那样站在后院里看着她招呼背诗的小儿,然后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走过来抬起袖子擦去她眉侧的汗水。她想起那年灯下她替他磨墨,他也曾这样撩开她眉间的发丝,温柔的擦去汗水。她想悄然无息的离去,回到那个救了她的男子身边,却撞响了脚下的花盆。” “一时之间,故人相见,她恍惚之间看到了那个男人眼里除了错愕还有痛惜。她向来是骄傲的,她是江家名正言顺的嫡女,可她此刻却只想逃离,尽管她自己知道自己仍然干净,身心干净。只是抬头之间她看到堂妹慌乱的眼神,突然想起了那男人桌上的信件说是当年她被掳走是场阴谋。也许是一时冲动又或者是女人的直觉太过敏感,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前面的人。等到距离很近了,她才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带刺“你若不想与我成亲,我江兰茵自是不会死缠。可我却没想到,你丰琅西竟歹毒到买通贼人掳走我。你若心喜的是她,你大可以告诉我,我堂堂江家嫡女还会跟一个下贱的庶女抢不成。”她避开丰琅西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女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句句把凶手指向丰琅西……”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22章 真不真相 萧晓见她又停了下来,过了许久才说“丰琅西满脸的愧疚却在她又一次说那个女人下贱的时候反唇相讥,她嘲笑说“读了书的商人果真是厉害的。” “后来江兰茵在丰琅西半是解释半是抱歉的目光里寒疾发作,倒地之时那个救了她囚了她五年的男人从天而降接住了她。她对他说“带我走,求你”,这一走,便是这一生。” “再后来呢?”萧晓忍不住接话,她猜到那个救她囚她的男人是丞相,可这又与后来丰家的案子有何关系。 “再后来呀,江兰茵回到男子的住处,开始频繁踏入他的书房,她知道他宠她不会阻止她。于是她在丞相府密密麻麻的信件中查到她那个所谓的堂妹买通了贼人欲毁了她,在她离去半年便与她的夫君成亲生子,和谐美满。”她说起和谐美满的时候,萧晓总觉得应该是有狠的,可丞相夫人却是看着丞相,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丞相为了替你报仇,陷害丰家满门抄斩?”萧晓突然觉得伤感,她向来不是个看重善恶对错的人,相反她觉得如果是自己,也会这样做甚至更甚。 “不,是我,我用了她的印章,给当地官员写了信……”说到这里她没有再说下去,萧晓却已经猜到了大概。 丰岸跪坐在大殿之上,许久才说到“可你为何又救了我父亲?” 丞相夫人仿佛才看到丰岸似的,随意瞥了他一眼才说道“我不过是看你父亲喜欢的那个姑娘跟我年轻时候相像罢了。”她这句话说的很轻,但萧晓还是听出了全部的落寞。 “我父亲说如果是你,希望我永远不要想着报仇。我一直以为他是苟且偷生,如今……”丰岸突然觉得全身发凉的可怕,他很想夏清霜,他觉得这个世界好脏。 大殿上一片寂静,一向嘴毒不屑情爱的君王也沉默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即使她那样对我,我也给了她数十年的时间过她偷来的日子,这还不够吗?” “可你……那是丰家满门,几十口人啊……”丰岸喃喃说道,语气里尽是悲凉。 丞相夫人显然被这个问题问到了,一时间闭口不言。过了会儿才说“他们说我是□□,不配活着回来……” 丞相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的不像是陈述自己的遭遇,萧晓反而是在她的语气里听到了轻松的意味来。 “这么说,是你一手操作的?丞相只是不知情而已?顶多是个失职的罪过,罚个半年的俸禄也差不多了……而你……” 君王的声音突然在大殿上响起来,虽然与他安排的不一样,但是最终目的却是一样的。他只想打压一下丞相顺便让他那个快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看看他还没老,他并不想失去丞相在朝中这样的局势。 “而我,臣妇自是以死谢罪!”丞相夫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抬起右手不知往嘴里塞了什么,丞相只来得及抓到她空荡荡的手。 “不……”丞相撕心裂肺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格外的悲凉。 “我走以后你带我回当年我们初见的那座山,你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土匪,有就都清理了,然后把我埋在哪里……等你百年之后,就来陪我,好不好?”丞相夫人强忍着口气说了许久的话,见到丞相点头之后才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扯出三分笑意未笑到底便闭上了眼睛。 “来人,传旨!”君王喊来小木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算是结案了。又对丞相说“朕可以准你几天假,回来之后过得节俭点,你还是丞相” “皇上,不……臣有……” “闭嘴,朕劝你一句,莫要做傻事,让丞相夫人死有遗憾……” 丞相顿了许久,这才抱着丞相夫人离去,一步一步走的很慢,萧晓突然觉得那个叱咤风云的丞相也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而那层纸,便是他夫人。 丰岸再见夏清霜的时候,她虽然没有醒来,脸色却恢复了不少血色,可见血牡丹的作用是极其珍贵的。 丰岸抱着夏清霜的手跪坐在床头,他如今毫无准备好便回来告这御状,说起来也是收到了君王暗卫的口谕。至于结果,早就有人订好了的,这一生他都摆脱不了棋子的称谓。 令他没想到的是丞相夫人担下了所有的罪名,他知道她向来骄傲刻薄,却没有想到时间真的会摧残人的爱恋,重塑新生一般的以死亡开始又新生结尾。 国师说夏清霜虽然捡回来了一条命,却恢复不了失血而苍老的皮肤。唯一的办法便是去南疆寻找他的师父蛊王,可蛊王近乎神化了,可遇而不可求。 丰岸轻轻的低头吻了吻夏清霜皱在一起的皮肤,然后开始整理行李,他知道她爱美,他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陪她到处走走,他总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 丰岸走的时候,夏清浅和萧晓都有去相送。站在城门口,萧晓突然觉得他们这一生如果到此为止也算是好结局了。即使满身伤痕,即使他乡远走。 夏清霜期间醒来了会儿,便继续昏睡。丰岸调转马车的瞬间,仿佛看到了城门后的紫衣男子,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至此,江南丰家的命案也算是了解,所有人都间接性的松了口气。 只有御书房里的君王气得砸坏了不知哪位妃子送来的新茶,他连哼了几声,竟是下令让人去把江南明山的坟全挖了。 小木子心理暗叹了一声,一山的鬼魂可不能轻易招惹啊。 “你是说丞相修了夫妻墓,连墓志铭都写好了?”虽然在意料之中,她却没想到丞相办事速度如此之快。 “嗯,墓里还有他自己”叶江宁心中百转千回,这才用最简洁的话说了出来。 “天,你是说他……他自尽了?”萧晓突然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朝中那个老奸巨猾运筹帷幄的丞相吗,他竟然做的如此决绝。 “嗯,活埋” 叶江宁的话刚说完,萧晓就张大了嘴唇久久闭不上。 世间哪一种死亡能比得上活着看着自己死去的爱人等着自己死,而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每一寸血液流动每一寸肌肤停止呼吸。 君王派去的人一夜之间挖光了明山上的旧墓新坟,均没有找到丞相和其夫人的遗体。君王气的在大殿上咳出了血,偏偏有趁火浇油的松王爷条条絮絮恭恭敬敬合情合理的请求君王认命新丞相。 君王盯着他看了会儿,又气得咳了会儿,才说此事稍后再议。随即,摆手退了朝。他算计了丞相一生,如今不过是看不过他对太子权势的抬高而轻微打压了一下,虽然这一切都是他示意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李晨瑞竟然真的玉石俱焚做的如此决绝,活生生断了他的一臂之力,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 而此时的国师府中,管家小心翼翼的吩咐下人端上了一个超大的银盘和镶金的酒器。李梦溪右手夹着红烧肉,左手端着女儿红,本是油光锃亮的下酒菜,硬是让他吃出优雅的意味来。 夏清河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样子。 素来有洁癖的他在心里斗争了许久才假装潇洒的摇着扇子走过去,“你来了”李梦溪含糊不清的话混着嘴里的红烧肉,短短几个字,仿佛说的格外艰难。 “嗯”又顿了许久,他才说“家妹之事多谢你了,我——”他想说他日有所需要我必将倾尽全力报答,可又觉得荒唐,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是神一样俯瞰众生,哪里会需要什么报答。 “还有你姐姐”李梦溪咽下嘴里的红烧肉,慢吞吞的喝了口酒,又说道。 “啊!”夏清河觉得今日这个人不太正常“啊什么啊,她也欠我一命,算起来你欠我三条命了。”他自顾自的说着,丝毫不理会呆了的夏清河。 “那我——”他想说那我该如何报答你,不知不觉欠你众多。 “老和尚说我算不出命格的人定是我惹不起的人,你知道的,我算不出你的命格,哪怕是几乎命损为祭。”他这次停下了右手的筷子,只是拿着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更惊呆的脸。丝毫不为自己改了师父的留言而感到惭愧,不过尊师重道这种事情在他的概念里与生俱来是没有的。 “所以他日,你可别不念三条救命之恩杀害了我才对”薄唇在红酒的浸染下又混着几丝红烧肉的油光,在此情此景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刻薄让人心寒。 “我不会——”夏清河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可他的眼睛低垂着只能看到他泛着油光的薄唇显得更薄了。 他想这个人的心果真是和唇一样薄凉,想到他的唇他觉得脸不自觉的烧了些许。 “那可说不准,你知道的,人性薄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把薄凉两个字咬得重了些许。 “李梦溪,那是你,别把我想得跟你一样——” 夏清河不怒反笑了,他觉得自己一身的戾气傲气被这个人磨成了渣渣。他甚至有一种冲动,他想把他推到狠狠的揍一顿,他觉得拳头砸上去的感觉一定会特别爽,他甚至能感受他骨折断裂的声音。 想到这里,他吓得退后了几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梦溪,满脸的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23章 山雨欲来 “看吧,你对我动了执念,杀念”李梦溪不温不火的话向刀一样扫在夏清河心上,他觉得自己已是气急,脸上灼热的温度骗不了人。 “我——”夏清河很想说我没有,可又觉得这话自己都信服不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梦溪已经擦完了嘴,看着他怒气恒生又尴尬不已最后迷茫不措又突然怒气恒生的样子,咧开嘴笑得很是欢快。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跺了你,然后——” “然后什么?”李梦溪闪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仿佛对这种死法很期待似的。 “然后,然后你就死了,你还想啥然后。李梦溪,然后,你就没有然后了,没有了。”夏清河慌忙掩饰内心的波动,他其实止在口里险些脱口而出的是“然后吃了你”。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真真切切栽在了李梦溪的手里,他说的没错。他对他是动了执念,却不是杀念,是占有欲,这种念头占据在心里随时可能走火入魔。可他和他之间实力悬殊的可怕,他拿他无可奈可,从来如此。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夏清河一颗心掉在了嗓子里,问完便傻傻等着他回答。 心乱成了一团,自己都不知道想听他说什么,即使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以为你会把自己也跺了,然后跟我一锅煮在了一起,赠给天下人。你也知道我凡胎仙骨,我的肉吃了救病治人延长性命都是不成问题的。至于你嘛,勉强凑数吧。多好的酒都是要掺点水的,这你应该知道的吧。”李梦溪滔滔不绝的讲着,夏清河却是醍醐灌顶一般的抬脚跑了出去,傻得连轻功也忘了用。 他怎么会忘了这人是国师啊,仙根慧骨修仙之人,这算是提醒吗。话里话外无不提醒着他和他身份悬殊,路途相背且远且难行。 他跑得极快,且从未回头。如果他敢回头看一眼,便会看到后方端坐饮酒的人满脸的悲恸,倒像是个真正的出家人,得道高僧最引以为傲的弟子,存的是苍生世人。 等到夏清河走远了,管家才走过来传话。他的语气不似平常那般沉静,他说“丞相说谢过国师,来生必报你恩情。” 李梦溪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管家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红烧肉,才应声退下。 “你是说丞相受了高人指点?”萧晓面对着叶江宁略微思索了会儿,才说道。 “是啊,不然他不仅死不瞑目还有可能尸骨无存”叶江宁故意把话说的阴森森的,想着多少吓唬一下她。 “果真是猛如虎啊”萧晓无视叶江宁的调侃,反而评价起始作俑者某君王。 “咳咳——”叶江宁被茶水呛得直咳嗽,这个女人还真是敢说,偏偏又让人抓不住把柄。 “罢了,不说这些了,明日里我们去独山吃斋吧。”叶江宁稳定了咳嗽之后,沙哑着嗓音说道。 萧晓本来想说无肉不欢的,又想着独山风景好,去看看也无妨。中午吃素,晚上多吃点肉也就补回来了。便便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他,心理却一直琢磨明晚吃个啥好。想着想着心理便有了主意,向着屋外唤来了芷兰。 “你去跟玉舒说说,让浅浅明晚来府里吃古董羹。对了,你去夏府把夏公子也请来,跟他说露春宵女儿红的质量决定他明晚的食量。还有还有,苏杭也叫上,让他把一品居做红烧肉的五花肉给弄几斤来。”火锅嘛吃得人越多越香,萧晓心理是这么想的。 可到了叶江宁哪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心理想着萧晓请他最好的朋友来家里作客,自然是给自己这个男主人面子。选择性的忽略了一品居的红烧肉和露春宵的女儿红,只看着萧晓的眼神越来越温柔。 “看着我干啥?”萧晓看叶江宁一眼,只觉得全身的不自在,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小算盘被他发现了不成。 “没,我在想你啥时候和松王妃这么亲近了——” “太久了,久到你想不到” “哦,比我久?” “你刚不是说困了,要去躺会?”萧晓不着痕迹的绕开话题,双手推着他向内室走去。 “小姐,将军说明晚一起煮古董羹,公子也会去。”玉舒小心地扶起夏清浅,嘴上传着话,眼里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 这几日叶松宁夜夜都会过来,虽然只是躺在床的外延,可玉舒总是觉得她没有太多时间看看她是否安好。 “你去把皇上赏下来的食材送到宁王府去,哪株千年人参和灵芝也拿过去,她这次肯定不会只煮辣锅,你让她一起炖了吧”知萧晓者夏清浅,因着夏清浅的伤,萧晓确实是准备煮个鸳鸯锅的。 “是,小姐,可是,那千年人参王爷赏给了魏侧妃安胎——”玉舒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话卡在嘴巴里不知如何是好。 “好,那就把灵芝送过去吧。”夏清浅语气平平,丝毫没有生气或是难过的样子。 “你是说王妃让把皇上赏的食材都送去宁王府------”叶松宁听着管家的汇报,半响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说“去库房看看还有没有人参,一并送过去吧”,说完便只由对着窗外的梅树发呆,他想冬天将至,梅花也要开了。 萧晓陪着叶江宁一步一个脚印的爬上了独山,整个皇城尽收眼底,如此风光竟有一瞬间让萧晓懂了多少人厮杀战乱用血铺垫的目的。她觉得是有道理的,好的东西总是有人想要的。 “马上入冬了,独山的梅花一夜开遍,你就发现偌大的皇城在生命的环绕下微不可观。”叶江宁看着望着巍巍皇城暗叹不已的表情悠悠说道,他心理卓信她会爱上满山遍野的梅花,跟自己一样。 “哦,难怪你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嗯,怎样的性子” 萧晓想了许久才说“自是极好的——啊——”那剑来的太快,萧晓尚在回忆叶江宁的性子里毫不自知。 直到被叶江宁抱着避开了,她才反思自己在这京中竟大意到此了。 也就几个回合的时间黑衣人便已离去,仿佛跟他们开个玩笑似的。萧晓不明所以得看着叶江宁,又想起他只躲不攻的招式,突然就有点生气。 天下也只有一个父亲会天天试探防着自己孩子吧,萧晓赶到一阵心寒。随即咧开嘴对叶江宁说“我饿了,等冬日再来吧。再说我不太放心芷兰,她虽然得我真传,可我觉得还是自己煮的好吃。”萧晓很想多说些话,她觉得这样总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只是她能想到的叶江宁又何尝想不到,亲身经历的太多了。 “嗯,你上次煮的我都没吃上。那味道飘到书房,气得我晚饭都没吃。”叶江宁说着说着,甚至有点委屈。 “啊,我不是让管家送了一份过去了” “可是你不在,我听府里下人说没有一个人吃古董羹的。 “额,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你想吃我天天陪你吃。” “你亲手做的吗?”叶江宁语气里的欣喜让萧晓更是愧疚了,她轻叹了一声,该死的容貌啊。 长得好看的人的要求是拒绝不得的,得哄着。 “嗯,我做,走吧”萧晓反手拉着叶江宁向着山下走去,阳光被云层挡住,乌云一片片的扩散开来。她不仅在心里感叹提早下山的正确决定,手不自觉的拉紧了叶江宁。 萧晓和叶江宁回府的时候,雨还没有下下来。 芷兰忙着指挥厨娘切菜装盘,一排一排的抬着走向后院。 后院里,苏杭和夏清河难得没有见面就互相嘲讽,一人飞致一角拉着皮纸,看着他两走过来两人异口同声的叫帮忙。 萧晓和叶江宁相视而笑,起身飞了上去。四个人各占一个角落,稳稳地把被风吹来吹去的皮纸固定住。 “小爷我聪明吧,想出这么一遭,吃一夜的古董羹都不会淋湿了,还凉快。”苏杭自顾自的夸着,一点都不害臊。 “苏小将军,您可要点脸吧。这可是本公子去南疆的时候学来的,我看你江云国都没踏出去过吧” “呦,爷我行的是保家卫国之大事。哪像有些人,仗着有几个破钱四处玩乐,肤浅的可怜。” 萧晓看着这两人又不消停了,转身问芷兰夏清浅来了没有。 正说着,夏清浅准确无误的砸了下来,夏清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苏杭收回半空中的手,尴尬的笑了笑。 玉舒随即而到,一个劲的问夏清浅伤着没有。确认无事了才说出他们是逃出来的,且中途跟松王爷的影卫过了几招,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下狠手。 夏清河调笑的语气早没了,满身的气息冷的可怕。 萧晓则喊了一声芷兰,你去找人放把火烧了松王府的大门。大门不让进出,让他以后走后门好了。 说完还瞪了叶江宁和苏杭一眼,叶江宁心理暗叹今日好好的气氛就这样没了,心里想烧得好。 苏杭则摸摸鼻头,招呼着要跟厨娘去厨房看看锅底熬得如何,总之是没听到讲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24章 三戒是你 古董羹开煮的时候,萧晓特定要求换位子,她要把夏清浅换离辣锅,伤口未彻底好之前不能吃辣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夏清浅不情不愿的坐到苏杭的旁边,叶江宁瞄准位置赶紧占了夏清浅原来的位置,那可是理萧晓最近的位置,萧晓另一边虽然是他,可中间偏偏隔出来上菜,以至于他闷闷不乐了好久。 “我看你平时威武的不行,还怕吃个辣椒啊”夏清浅不能吃辣的愤恨都对着苏杭说了出来,颇有一番羡慕嫉妒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小爷,小爷我这不是命犯辣椒,吃了起疹子嘛”苏杭没底气的说着,声音越说越低。引来夏清河的一阵冷嘲讽,心理堵得慌,一气之下夹起夏清河碗里刚烫好的肉就往嘴里塞。 夏清浅离他近,急忙抢了下来。脸上笑开了花,心理想着可真是个幼稚鬼。可别说,那委委屈屈舍生取义的模样还挺可爱,很像总是被大师兄气急的二师兄。 想到这里夏清浅口气不自觉的柔和了些许:“你这是干啥,起一身疹子可就毁了一张好看的脸了。再说了不能吃便不吃呗,这半锅鸡汤底就咱两吃,多好啊,还赚到了呢。” “可你,原本是能吃的。”苏杭闷闷的说,头又往下低了点儿,看起来真是可爱的不行。 “哎呀,你这样子可真是可爱。我二师兄也不能吃辣,每次被我大师兄气急的样子跟你现在一模一样,太可爱了。”夏清浅说着说着,眉宇间都带了笑意。 萧晓和夏清河都看痴了,他们太久没看到她笑得这样舒心了。 叶江宁真是好气得说,自从这个夏清浅出现,自家夫人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如今连带着两个好兄弟也不搭理自己,一个忙着给自己妹妹夹菜算是情有可原,可另一个明明没吃辣却红着半边脸和夏清浅讨论起了不放辣椒的鸡的一百种烧法,这可都是啥事哦。 可转念一想,这样乐呵呵的景象却是让自己不知不觉的开心了许多,突然就觉得自己想要的酒足饭饱之后,夏清河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里都是辣椒的味道,混着酒香,突然就想起了某人。 他想也没想便问萧晓厨房还有没有锅底让他打包点走,他是夏清浅的哥哥萧晓自然是马上让芷兰去安排。 “我我我,我也要”苏杭赶忙站起来,生怕慢半拍就没了似的。 “只有辣锅锅底了——”萧晓有点为难,毕竟只想着夏清浅不能吃辣,所以也只准备了一锅不辣的。 “那,那我也要”苏杭看着夏清河得意的眼神,也顾不得其他了。 “你孤家寡人一个,打包给谁吃啊?”夏清河毫不留情的嘲讽“我我我,我给我们家笑笑,他爱吃——”苏杭眼睛亮了一下,看着夏清河,夏清河看着拎着食盒而来的芷兰道谢没说完就跑。 “夏清河你给我站住,你不也是孤家寡人,难道你背着小爷金屋藏娇了不成。”夏清河跑得极快,这次没傻到忘了用轻功,没听到苏杭嚷出的后半句。 苏杭急得剁了好几下脚,这才发现自己最后半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又鼓起勇气看了夏清浅等人一眼,发现他们个个眼神带着同情,仿佛在看被抛弃的小媳妇似的。 夏清浅更是抬起右手拍拍她的头,恍惚之间他听到她说“你以后常来找我玩,我带你去捉奸。” 苏杭来不及考虑夏清浅是如何轻而易举的够到他头的,明明矮了那么多。情急之下,一跃而起拉着芷兰去厨房里打包锅底去了。 话说夏清河拎着食盒到了国师府门口,犹豫了会儿,又起身离去。管家报信的消息才传到李梦溪门口,便听到他说“回去了,不用进来了。”管家饶了饶头,实在想不出这句回去了说的是自己还是夏公子。 但是想了想还是说“爷,一品居今日的肉让人给买光了,露春宵的酒咱们府里还有,你要不将就着吃了吧,你这都三日没有吃——” “你不是常说我不该吃肉喝酒嘛,我这不吃了也不行了是吧”李梦溪觉得自己怒气恒生,当真是要犯了三戒了。 “我,啊,夏公子”管家见了救星一般,对着夏清河作揖差点没给跪下了。 “你别装了,你吃下去的肉喝下去的酒都可以淹一座庙了。左右佛祖也不会原谅的,也别在乎这一次两次你说是吧。” 来人推开房门径直走进来,身上还有未消散的火锅味。偏偏这样脏的不行的样子,让李梦溪觉得心动的不行。满脑子都是那句:“也别在乎这一次两次的”,李梦溪觉得自己疯了。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自己衣袖一甩门便关上了,然后来人手里的食盒被一阵风抬起安安稳稳的落在了桌子上,自己因戒食而味苦的嘴唇压在了他微肿的唇上。 他看着他睁着一双杏眼瞪着惊恐的看着自己,不经意之间张开了些许唇角,可能是过于惊讶,却是给了李梦溪灵巧的舌趁虚而入的机会。 一吻过后,夏清河才稍微找回了点神志。他瞪着李梦溪断断续续只说了一个“你——” “你不是说不在乎一次两次嘛,佛祖既然都不原谅我了,我就再犯一次又如何。” “我——”夏清河还是觉得恍惚,呆呆的站在一旁。 “我饿了,你过来再陪我吃点”夏清河这才想起来他回去的时候顺带将剩下的五花肉带了过来,不想其他便要去叫人拿火炉。却不想李梦溪拉住了他,指尖一点火炉便已经到他面前。 心里不禁想“修道了不起啊。能隔空取物了不起啊。” 李梦溪想了想说道“你可要想好,跟我在一起,可能是会遭报应的”他说完后半句便放下手中的筷子,丝毫不放过一丝一毫夏清河脸上的表情。 “那你带我走,我们回南疆,你保证不会再丢下我。”夏清河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醉了,露春宵的女儿红后劲足得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说着,夏清河便倒在了桌子上。 平稳的呼吸声传到了李梦溪的耳中,他很想说“好”。他也确实说了,声音很轻,可惜醉倒的人听不见。 确定夏清河睡着了之后,李梦溪才合衣在他身边躺下。 他抬起手轻轻的抚摸他的眉眼,目光里满是深情“世人都说我该戒酒戒肉,其实让我上瘾的不过一个你,夏清河啊,今生种种来世你该是要怨我的。” 夏清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睁开眼便看见李梦溪仰躺在一边喝茶,他正要徘腹他弃酒从茶几句,便觉得自己被颠簸了一下。慌神之下向四周一看才发现自己身处的是马车,他急忙拉开帘子往外看,却被李梦溪拉住了,眼神在他身上胡乱的瞟。 风吹开侧边的帘子,夏清河低头一看几乎叫了出来,还好自己及时捂住了嘴。因为他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坐在马车里,鞋都没穿,风度翩翩如夏清河,这真是毁灭性的打击。 李梦溪无辜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这才慢悠悠的说“是你自己——唔”夏清河捂自己嘴的手转移到李梦溪嘴上,李梦溪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掌心,甚至用舌头在他的掌心里画了个圈。 夏清河身心一颤,沙哑着嗓音问他“这是在哪里,现在去哪里?” 李梦溪绕开他的掌心,舌头在他的指尖流连许久才说“带你走,去你想去的地方。” 夏清河使劲伸回手使劲的揉揉眼睛,确定不是梦之后,这才发现李梦溪先前辗转在他手上的唇已经在他脖子上啃咬,丝丝麻麻的让人呼吸不稳有点无所适从。 李梦溪推开轻轻推开他“你,你当真不——”他想说你当真不修仙了,可又觉得荒唐,话卡在嘴里,有点难受。 “嗯,这辈子,我修你,下一世再修仙。”李梦溪对自己突然被推开的事显得有些生气,但依然压着声音回他,很是认真。 那时候的夏清河不懂世间万物轮回下辈子是真的有的,他以为这一诺这一许便是永远。对凡人来说,永远不就是一生,满打满算也才百年而已。 李梦溪则想的是用一世成全自己的私心应该也算是一种渡劫,下一世便是各归各位各司其职各行其事,不会有人记起九重天的北垣帝君曾结识南梧山的锦浔少主。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25章 和离风波 近日,君王突然下令由太子和松王监国,自己带病修养在寝宫。 小木子踏着小碎步一个地一个地去宣旨,在松王府停了许久。直到叶松宁屏退了众人,他才慢慢悠悠的说“国师与人私奔了”。 叶松宁瞬间了然,自以为运筹一生掌管众人的人,半月之间失去了左臂右膀,任谁也是接受不了的。 叶松宁送走小木子便整理着装进宫,对他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要好好把握的。 松王府后院,魏侧妃三步一磕头的行至夏清浅居住的富贵居。 夏清浅端坐在太师椅上,心理对自家哥哥诱拐当朝国师之事尚有余惊。看着这样的魏侧妃,她总想不通事怪在哪里。 魏侧妃看着夏清浅抬起头来,便长跪不起,用一双圈着泪水的眼睛看着夏清浅。 “你所求之事我帮不了你,你走吧。况且你我并无交情可言,我范不着为你冒险。”夏清浅还未听完她全部的话,便直截了当的拒绝。 萧晓曾经说过弱者向弱者求助,必定是心怀不轨的。 “可我,无路可走了,王妃,欣怡求你,用宁王爷瞒着宁王妃的秘密交换?”魏侧妃边说边哭,泪水顺着脸颊流进衣领里,夏清浅看着有些动摇。 玉舒拉了夏清浅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夏清浅却沉浸在宁王爷瞒着宁王妃的秘密里毫不知觉,过了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魏侧妃“你若骗我?” 魏侧妃急忙接话“宁王爷才是露春宵真正的主人,至于其他的王妃助我离去之后自会收到全部消息。”夏清浅细细琢磨着魏侧妃话里的可信度,据她查到的消息露春宵真正的主人是万花楼的万花笑。万花笑是苏杭的人,苏杭又与叶江宁叶松宁情同兄弟,魏侧妃有此错误的消息是对的。 思来想去,她没有理由帮她。可夏清浅却偏偏想起近日以来对自己温柔过多的男子,她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她帮他的侧妃逃离王府,他那虚伪的面具是否会立即扯下来。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自嘲一笑。就在魏欣怡以为没戏了之时,她才点头说好。 “小姐,我看魏侧妃满脸的诡计,你答应帮她恐怕要入了圈套”玉舒向来平淡的语气显得有些担忧。 “玉舒啊,今晚过后,我们就自由了”夏清浅笑了笑,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她近日总是梦到虚妄山眉头紧皱的少年,她无数次伸出手想抚平他眉间的波澜,却被他冰冷的打断。 玉舒微微叹了口气:“小姐,王爷最近对你似乎不错。今晚一过,你们——”她想说你们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希望她幸福,她想劝她再考虑一下,可最终还是将话止于唇齿之间。 一整个下午,夏清浅都在富贵居整理东西。除了之前暗中搬走的东西,如今只剩下大件的嫁妆,她一件一件的登记,仿佛笃定了今晚过后便不会再回来似的。 玉舒忙到夜晚才回来,夏清浅替她脱下一身寒意的披风,笑着换了件更暖的递给她。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夏清浅才带着玉舒向着后院走去。 魏欣怡已经在后院等了许久,直到她以为夏清浅不会出现的时候,夏清浅才拎着盏橘黄色的灯走过来。 魏欣怡远远看着她,一身紫色宫装外罩着紫色的披风,领子旁边的白色绒毛在夜风里轻轻飘荡。这样看来,她才更像是要出远门的人。在夏清浅看不到的地方,她对着身患的丫鬟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挤出几滴泪水向着夏清浅跑去。 “你就这么点行李?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晚要走的是我?”夏清浅避开她伸过来的手,语气幽幽的让人听不出意思。 “若我离去才能保全孩儿,欣怡愿意离去,谢王妃不杀之恩。”魏欣怡突然对着夏清浅跪下,夏清浅轻轻的避开她,忍着没有回头。 “你的手段其实低劣的很,可本妃偏偏就是想成全你。”夏清浅轻轻低头对着魏欣怡耳边低语,魏欣怡猛得跳起来躲开,却不想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明明是熟悉的朝思暮想的人,却让她在这晚秋的夜里寒颤连连。 “怎么回事?”叶松宁扫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话却是对着夏清浅说的。 “哦,魏侧妃说她和家里表哥在柴房里媾和才有了肚子里的孩儿,让我今晚助她离去与情郎私会,给我的好处是宁王爷的一个秘密”夏清浅看着叶松宁身后的马车,嘴角微微上扬。 “夏清浅,你敢查我?”叶松宁眸光在他的话里冷了下来,柴房里所谓的表哥是谁他心理再清楚不过。 “王爷想多了,清浅关心的是宁王爷的秘密。至于柴房里的到底是王爷还是表哥,清浅不在乎” “放肆!”叶松宁觉得自己气急,这些天和谐相处的画面点点散去。 “啊——王爷”魏欣怡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爱妃,怎么啦?”叶松宁赶紧低头查看,语气里尽是关心。 “王爷,妾身肚里疼——今日——”魏欣怡看了看叶松宁又看者夏清浅,鼓起勇气一般说“今日王妃让妾身跪着走进的富贵居”她说完之后收回了看着夏清浅的目光,眼角的泪水也随即流了下来。 “夏清浅,你就这点容忍之度,将来——”他想说将来如何母仪天下,可又觉得荒唐,这样的人怎么配。 至始至终夏清浅都没有看叶松宁一眼,在她的眼里只有他身后的马车,心理闪现着的是自己与他的这一生,错综复杂纠纠缠缠也该是要结束了。 叶松宁几乎没有看到她怎么样出手的,因为只是一瞬之间他怀里的魏欣怡便飞着撞上了身后的马车,然后朝着夏清浅双膝跪地。 “我说了我会成全你,可我这个人向来是瑕疵必报的。你既然说了我让你跪着走,你如今便跪着走吧”夏清浅又抬起右手轻轻一挥,魏欣怡便大叫着双膝跪地而走。 “夏清浅,你疯了!”叶松宁说完便一掌挥了过去,夏清浅却是躲都不躲。 叶松宁这一掌是带着内力的,夏清浅却欣然承受。直到嘴角有血流出来,她才发现自己撞在了后院的大门上,头上似乎也有血留下来。 “小姐!”玉舒身上新换上的披风被风吹落在地上,她的身后凭空出现了十二个人,个个黑发紫衣。与夏清浅身上的紫不太同,夏清浅的是深色的紫,她们则是浅色的紫。 叶松宁心理一慌,抬头一看夏清浅躺在血泊里,脸色白的吓人,一身紫衣,让他心理埋藏的记忆凭空出现。 他突然放开魏欣怡向着夏清浅走去,可惜也只是动了两步的距离,便被那十二个人围住了。 “十二音杀向王爷讨教”她们十二个人异口同声的说,语气平常的不行,可叶松宁却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是害怕,可他不怕对手,想不出怕的是什么。 “你们刚才说什么?”叶松江急切的追问,十二音杀中为首的哪位站出来想重复一遍。 “玉舒,我们走吧”夏清浅忍着再次吐血的冲动,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十二音杀随即散开围在了马车周围,玉舒抱着她一步一步的行至马车。 叶松宁还想追上去,又听到魏欣怡的叫喊声,只得退了回来。 “进宫”夏清浅气息奄奄的对着玉舒说了两个字“可是你的伤——”玉舒心理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听话”夏清浅艰难的抬起手拍了一下玉舒的手,玉舒只得无可奈何的让人转换方向。 “皇上,松王妃求见”小木子向来平稳的小碎步凌乱了不少,险些踩着了衣摆。 “这么晚了,她因何事,咳咳——”君王躺在龙床上,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奴才不知,不过松王妃脸上皆是血——”小木子后面的话有点轻,他怕刺激着君王。 “快,咳咳,让她进来”君王说着便爬起来让人服侍着更衣。 夏清浅由玉舒扶着,一步一步走进了宫里。君王端坐在龙椅上看得心惊,不知是不是最近病了的缘故,她总觉得她满身是血走进来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攻下最后一座城池的林落雪。明明是满身的伤口满身的血,却是笑得张扬肆意。 “民女夏清浅拜见皇上,请皇上为我做主”夏清浅不顾头上的血,只一个劲的向皇上磕头。 “咳咳——快——传御医”君王沙哑着嗓音大大殿中响起,吓得小木子身形一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高高在上的帝王又老了许多。 “清浅,你先起来,你慢慢说,父皇定会为你做主的。”君王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小木子去扶夏清浅。 夏清浅不为所动,双唇咬着只磕头。君王急了,只能转问旁边的玉舒。 玉舒跪着把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声音洪亮,在空旷的大殿里甚至有回音。 君王挥手打碎了太监递上来的火盆子,点点火光星星点点的在大殿里挣扎,不消一会儿便彻底化为灰烬。他犹豫了许久,嘴巴里也只能哆哆嗦嗦的说出一个“这”字,显然已经是气急了。 “父皇,儿臣要与松王爷和离”夏清浅这次没有称呼皇上,可后半句却让君王刚获得些许抚慰的心再次如坠冰窟。 “父皇,儿臣家兄家妹远走他乡,家父失踪数年,儿臣如今真真是孤家寡人了。唯一能求的也只有父皇您了,恳请父皇看在家父多年辅佐相伴的份上,给儿臣一个活路。”夏清浅继续说着,头依然向着地上磕,血水混着泪水流在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26章 一别两宽 “你……清浅,这事并未查清楚,等……” “等不及了,皇上,”夏清浅扬起脸,让被血染红的脸充分暴露在君王的面前,然后跪着一步一步的向着君王的方向爬去。有血迹掉在地毯上,在洁白的毯子上婉若冬日盛开的梅花。 “皇上,夏清浅从出生便未曾见过父亲。一纸婚约嫁入皇家,便以皇上为尊为父。我……我如今实在是生不如死啊皇上。他人尚且有家族有娘家有所庇护,清浅独身一人在这喧闹的京城实在是抗不过了。若皇上有所苦衷,清浅也不强求。唯有一死,望来生得好人家,父慈母爱,得一庇护之所。”夏清浅说完,用力得把本就血迹斑斑得额头往旁边的柱子上撞。 玉舒反应得快,用身躯挡住了柱子,一时之间雪染红了她浅灰色的衣裳。 君王连咳了几声,看向面前的血只觉得晕的慌。 小木子匆忙递上茶水,君王喝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连连摆手,正要开口,却被玉舒救下来的夏清浅打断了。 “对了,父皇,清浅家中尚还有些许积蓄。如今哥哥和妹妹皆远走他乡,清浅死后,父皇便将其充公国库,也算是清浅尽一点孝心,清浅谢父皇多年来教导之恩。” 夏清浅说完,又往旁边得柱子上撞去。 “别、别、孤成全你就是了。”君王向下倒来要拉她的动作太明显,以至于身体重心不稳,摔倒在夏清浅前方。 夏清浅心中略微一动,心中得愧疚更甚了些。她连忙扶起君王,也顾不得撞柱子了。 “清浅愿意带着十二音杀远赴边疆,为皇上守领土安全。”夏清浅费力扶着君王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君王突然觉得难过。自己机关算尽一生,最终弄得个妻离子不和,朋友离去恩情负尽。 君王看了她半响,这才抬手去擦她额间的血迹。 “你先在宫里养伤,明日父皇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君王想了很久,才说了那么一句话,然后示意小木子扶他离去。 玉舒又是惊又是喜,扶着夏清浅去了平日里在宫里下榻的地方。 夏清浅脸上的血迹稍有些干了,蜿蜒的血痕在清秀白润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可她却仿佛没事人似的,只是让人明早带话给萧晓说她要回边疆了。 此时的松王府,叶松宁刚处理完魏欣怡的事踏入书房。话说魏欣怡对自己也是真的狠,御医说再跪上半个时辰,腹中的胎儿就保不住了。可她虽然哭着说痛要叶松宁陪他入睡,叶松宁却发现她眼里并无一点一个母亲即将失去孩子的慌张和难过。 “咳咳——”苏杭在叶松宁的书房里轻咳了几声,叶松宁这才拉回了思绪。 “查的怎么样了?”叶松宁感受到自己语气里的急切,不免在内心自嘲了一番。 “你自己看吧——”苏杭丢了一封信在桌子上,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没有忘记那个人拿到这份资料时眼神轻蔑的样子,他甚至在想叶松宁这样的人是活该如此的。 叶松宁没有理会苏杭语气里的不善,自顾自的拿起信看了起来。 开头第一句便让他手止不住的颤抖:“夏氏一族长女清浅,师从鬼谷阙清词,上有两个师兄分别是南番三殿下阙南庭,江南陈家二公子陈嗣音。身为鬼谷数百年来唯一的女弟子,颇受师门上下喜爱。江湖人称“鬼谷阙冬夏”叶松宁明显感到呼吸不稳,眼里心里全是那句鬼谷阙冬夏。 他越来越收紧的手里全是汗水,浸湿了接下来的其余两张纸。一张是关于南番三殿下阙南庭的个人介绍,还有一张是关于江南陈家陈嗣音的江湖秘闻。 这些消息都是叶松宁曾经动用所有关系网皆是一无所获的消息,如今看来却是让他心凉了半截。 这一晚,苏杭没有直接回府,他想了很久还是去了万花楼。万花楼的顶楼是花魁万花笑的居住处,说起来也是搞笑,至今为止只有苏杭一个人得以上来过。 他顺着花花绿绿的罗曼走进去,才看到一席蓝衫的万花笑。 卸去满脸的脂粉,褪去一身的艳装,他觉得其实万花笑这个人倒像个修仙的道士,身处在这万丈红尘里总是格格不入的。 这是他第三次有这样的想法了,近些日子他总是突然后悔将他拉入这场权力的角逐里,他总觉得有些愧疚。 “你不忙着替他抱紧南番和陈家的大腿,来我这里干什么?”万花笑没有看他一眼,手里摆弄着手上的玉扳指,说出来的话依旧刻薄。 “我——”苏杭很想说对不起,可他又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过了这个冬天,你我就两清了。”万花笑突然摘下手指上的玉扳指,随意的丢在桌子上。这是身份的象征,这些年来他帮他建立的各个组织之间的象征。 苏杭心凉了半截,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万花笑却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去。一袭蓝衫在晚风里混合着月光摇摇晃晃,有些许不真切。 叶松宁看完信之后,急急忙忙的赶去皇宫。他也不知道他能做些什么,在夏清浅寝殿门口徘徊不定。 天微亮的时候,暗卫传话来说宫里下了旨。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这才抬脚离去。 一夜之间,君王的旨意便传遍了京城各个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松王妃与松王和离,无人不知松王妃封了侯,是江云国唯一的一个女侯爷。 至于和离原因,酒肆茶楼里说书的先生改的版本各有不同。流传最广的是松王妃深夜被松王爷和魏侧妃谋害,恰好被音杀的主人给救了。 叶江宁跟在萧晓身后拧着一大包补品和药材,听着大街上人们的各种传闻,只一个劲的摇头。 他们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总是觉得他们皆是对对方有所情谊的。想到这些他抬脚跨了两步,腾出一只手拉住萧晓的手。 萧晓感到他内心的不安,掩下对夏清浅所遇之事的怒气,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在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手之后,又一点一点的挤进他的手缝里,与他十指相扣。 “笑笑,我……”叶江宁看着萧晓,卡在喉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嗯?” “没什么,只是觉得真好……”他想说真好我遇到的是你,何其有幸遇到的是你。可又觉得太矫情,只得悻悻的转移话题。 萧晓回答他的是握的更紧的手,和转怒气为温柔的脸色。 那时候的萧晓只顾着忙夏清浅的事,并未注意到身边人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君王的行动和他的旨意来的一样快,仅仅三日的时间,京中那座终年空着的别院就挂上了夏侯府的标签。 君王为了防止无事之人生事,甚至派了亲卫兵。 一时之间,京城人对夏清浅的态度转了一大个湾。从人人嫌弃的弃妇到江云唯一的女侯爷,更有甚者还说她和当年的林皇后一样骨子里骄傲的狠,当然这也是只敢在自家饭桌上偷着说的。 期间叶松宁来过夏侯府几次,运气都不怎么好。不是萧晓冷嘲热讽不让进门就是被亲卫兵请来皇上旨意不让进门。 夏侯府后院,萧晓送来药材之后便急匆匆的回去了。 叶松宁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也终于站在了这后院。 玉舒看了他一眼,又替夏清浅理了理腿上的薄毯,这才缓缓向前门走去。 这几日来,他用了无数种方法都不能踏入这座府邸。直到今日用计支开萧晓得以进来,可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他望着夏清浅额头上缠着的纱布,手止不住的颤抖,只有一个你字在沙哑的喉咙里出来。 “嗯”夏清浅没有抬头看他,只顾着低头顺着怀里白色小猫的毛。 …… 如今的叶松宁早就散了一身的戾气,站在她面前他甚至有点无所适从。 他心里百转千回想了很多,从当年误入虚妄山到他打伤她的那个夜晚,最后又回到她出嫁与他时的样子,还有那个夜晚床上盛开的红牡丹。 他想了许久,也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他想他非要进来看一眼的目的也不过是想知道她如今好不好。 “松王爷”夏清浅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喉咙沙哑的不行,接连着就是一阵猛咳。 她那日受的风寒再加上失血过多引起的发烧,让她的喉咙如今说几句话都困难。 叶松宁身子明显的一颤,急急忙忙过去帮她顺气。却在将碰到她后背的瞬间被她晃着座椅绕开了,怀里的猫被这个动作惊了一惊,不耐烦的叫了一声。 “笑笑快返回来了”夏清浅暗自用了内力,才让嘴里吐出来的话连贯在一起。 叶松宁一动不动,他并不觉得这话能对他造成威胁,他甚至觉得有些气愤。 可他又不知心里的无名火该往哪里发,只是暗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那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27章 各生欢喜 “王爷,过了这个冬天,我就二十二岁了。”夏清浅没有回他,反而说起来了年龄。 叶松宁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多年来的勾心斗角让他总觉得夏清浅这话总有着别的意思。可细听之下,又觉得胸口像是撕裂一般地疼。 “十四岁的时候初遇你于虚妄山,十六岁在北疆九死一生救了你,十七岁凤冠霞披嫁你为妻,这蹉跎的许多年无不因你而起。年少的时候,我信缘分,信世间所有的久别重逢皆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夏清浅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闭着,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怀里的猫。 “可是王爷,我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在你那松王府耗了五年。昨日,玉舒还说我发间有了白发。我之前与你说过我善妒,此言并不假。我心心念念了你五年,不惜一切代价舍了太子嫁与你,到如今竟是落得这般下场,不可谓是不悲哀。“夏清浅指了指头上包着的纱布,怀里的猫因为突然停下了手上的爱抚,轻轻叫了一声。 “你说当年在北疆救我的是你?”叶松宁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只能问起来了先前的疑虑。 “是,那年我与笑笑去北疆猎马,女扮男装……”夏清浅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了,她的喉咙干涩的泛苦还疼,内力都显得无法弥救。 “你……我以为、我以为是你哥哥!”叶松宁眉间的褶皱越陷越深。 当年得救之后暗卫说送他回来的是一个紫衣公子,他想着世间着紫衣四处游历的多半是夏家的公子,又因着一些原因,他从未与夏清河结识过。 等到真正相识的时候,偏偏又是他娶了他妹妹,他本想当面道谢一下,而那人却是远走南疆,不与他好脸色。一来二去,这情份也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 “没关系了”叶松宁还想说什么,却被夏清浅打断,像是一盆结了冰的凉水直接浇在心上,透心凉。 “你这些年来待我不好是事实,你为了新宠的爱妃打伤我也是事实,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对不起” “嗯。” “既如此,王爷还是请回吧。走之前,清浅还有几句话想说。人生没有几个五年,更何况又是这样好的年华里。我、我已经不想再和王爷再和松王府有什么牵扯了,还请王爷以后勿要再来了。” “若我不呢?”叶松宁本就纠在一起的心恍然开朗,他知道她又在布局让他和她真正断了。 这个女人向来是对自己狠得很,然后才是对别人。 “那王爷就把魏侧妃乱混打死吧,府中那些大臣送进来的女人也一起清理了?”夏清浅觉得自己真是绝了,这个时候竟然还笑了出来。 “你……”他想说你太不可理喻,又突然觉得这又或许是个局中局,只觉得一阵的心慌难受。 “我善妒啊王爷。”夏清浅收起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就这么容不得她们?”叶松宁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不,我容不得你。”夏清浅想了想又笑了,或许是笑意太浓扯着了伤口,洁白的纱布上有血迹向外渗出来。 “至今为止,王爷欠我两条命,而今我用这两条命的恩情,和王爷做一个交易吧。说起来也搞笑,我用它换自己这余下的半条命。王爷,你觉得公平吗?夏清浅说着,又抬起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纱布,有血迹粘在光洁的手指上,看得叶松宁心里又一阵的心酸。 “你,你先去叫人包扎一下……”叶松宁嘴里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心中酸涩难忍。 “那王爷觉得我这半条命值吗?”夏清浅不答反问,颇有一番你不答应今日便是我的死期的意味。 夏清浅怀里的猫因为闻到了血腥味,猛地跳出了她怀里。临走之前还晃了晃慵懒的身体,这才喵喵叫着离去。 “你怨我吗?”叶松宁艰难地开口,一句话说出来也废了不少力气。 “不”夏清浅想也没想就答道。 “那应该是恨没错了,应该恨的。”叶松宁自顾自地说着,神色一片哀伤。 “也不。” “王爷,我恨的从来只有自己。你知道的,我……”夏清浅闭着眼睛努力地将话说完整。 “别说了,是我欠你的,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本王成全你就是了。你也不必、不必再……” 后半句他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想说你也不必再伤害自己来伤害我,又觉得荒唐。 “嗯,王爷慢走。” 叶松宁前脚刚走,萧晓后脚便冲进了后院。细看之下,眉间颈上还有一层薄汗。 夏清浅赶忙收拾好不堪的心情,拿出帕子准备替她擦汗。却被她直盯得毛骨悚然,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听玉舒说叶松宁来过了?”萧晓抬起桌边凉了的茶胡乱灌了一口才开始说话,接着又嚷着让玉舒拿药过来。 “嗯,我跟他彻底说清楚了。” “哦,我还以为他使计调开我是来替那小妾报仇的,吓得我……”萧晓后半句没说出口,虽说她对叶松宁偏见很大,但也觉得这不太可能。 “小姐,你没事吧。”萧晓玉舒拿着药箱匆忙冲进来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叹息。 突然有那么一刻,萧晓觉得突然很想叶江宁。 确认夏清浅没事之后,萧晓又带着一身刚消去一点的薄汗向外冲去。 宁王府,李管家正带着小厮望萧晓院子里搬屏风。见着萧晓回来,差点忘了礼节。眉眼间都是笑意,直说安宁公主亲自绣了屏风送了过来。 萧晓听着也有点好奇,毕竟安宁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别说秀这屏风了,不上房揭瓦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她这是从别院带着孙子回来了?”萧晓酝酿了半天,颇为惊讶的吐出这句话。 安宁与张晚宵成亲之后,张家父母为了让他两有时间培养感情,一架马车便送了两人去了郊区别院。连着行李细物,都是后来身边随身伺候的人回来收拾的。张大人只留下一句话“不能让我抱上孙子就别回来了” “咳咳咳……”李管家笑开了的眉眼突然收不住,一阵咳嗽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 向来成熟稳重冷静自持的李管家被自家王妃闹得哭笑不得,所幸又哭又笑。 “不、不、不是,公主听说了松王爷和王妃的事,又去松王府闹了一场。好巧不巧,又踹了魏侧妃肚子一脚。被赶回来的松王爷遇上……”李管家欲言又止,安宁自小喜欢来宁王府闲逛,虽然是性子野了点,却也是让他为数不多心疼的孩子。 “叶松宁打她了?”萧晓冷下了脸色,突然调转方向离去。 “跟王爷说不想给我收尸的话速来松王府。”萧晓留下这句话,人已经远去了。 李管家叹了口气,又觉得有些欣慰。 “王爷,王妃她去了松王府,让您、让您去给她收尸……”禀报的侍卫颤颤抖抖话还没说完,便被叶江宁打断了。 “我知道了。”叶江宁看着刚准备好的饭菜,随意用帕子抓起几块糕点,也跟着出去了。 留下的侍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看着满桌子王妃喜欢的菜,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松王爷,安宁如今已是晚宵的妻子,就算是犯了错想必也轮不到王爷动手动脚吧?” 萧晓这边刚到松王府,便听到张晚霄的声音传出来。 “她是我妹妹,我教训她怎么了?”叶松宁刚从夏清浅哪里回来,头疼的要死,很明显不想跟张晚宵再说下去。 “女子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何时轮到王爷教训了。”张晚宵一字一句说出来,显然也是气极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平时嬉皮笑脸的女人哭着跑回去,他心里就一阵心疼。 “哦?我看是你出嫁从她吧!”叶松宁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狠毒,直戳张晚宵内心。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张晚宵毕竟是读书人,论吵架哪里吵的过常年在朝堂上唇枪舌战的松王。 “哎呀我说张公子啊,这横竖着松王爷也是打妻打妹惯了的。你跟他在这儿讲啥道理啊,要我说啊,你还是快些回去看下安宁如何了。毕竟这爹不疼哥要打的,做丈夫的,总是要宠着点的。不然啊,落下点心理疾病什么的可不就只有你在这心疼嘛。”萧晓故意尖着嗓子嚷着,嚷得叶松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萧晓,你别欺人太甚!”叶松宁强压着怒火,偏偏这又是个他怎么也不能动的人。 “啧啧……这话从松王爷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呢”萧晓故意捏着鼻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笑笑”萧晓正准备再呛叶松宁几句,叶江宁已经赶过来了。 “夫君……咳咳……”萧晓觉得自己最近叫夫君叫上瘾了,这甜腻的嗓音发出来,她自己都吓一跳。 “嗯”叶江宁应着,顺手替她把掉入眉下的发丝拢在了耳后。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28章 迷里雾里 “张公子,你们家晚饭吃过没有啊?”萧晓突然对着张晚宵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还没……”张晚宵看着天上正要下山的落日,心想谁家晚饭这个点吃晚饭啊。 “那正好,我也没吃。”萧晓说完,便盯着张晚宵。心想我就不信都这样暗示了,你还不请我去你家吃饭。 “啊,那……那就有劳张公子了”萧晓抢过张晚宵得话,心想这顿饭我是一定要去你家蹭的,你可别再这啊那啊的了。 “那……王妃请!”张晚宵总算是明白萧晓这明里暗里的暗示了,不禁在心中捏了把汗。 萧晓见张晚宵终于开窍了,眉间开始上扬,喜气洋洋的拉着叶江宁直奔张府。 张晚宵反应过来之后,也不管叶松宁如何了,赶紧提脚跟上萧晓和叶江宁。”哦,对了,松王爷”萧晓突然回过头来,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萧晓认为挑唆人家夫妻关系的事还是不要再有了的好,自己家庭关系处理的不好,莫非也要拉着自己妹子一起不成?”萧晓说完,不给叶松宁说话的机会,便拉着叶江宁扬长而去。 张晚宵闻言,突然定住了一下。许久才转头看了叶松宁一眼,这才跟上去。 萧晓见这张晚宵对安宁也并非没有情谊,这才说这话。目的也是给张晚宵听的,她怕他和安宁之间因为叶松宁的一句话而心声芥蒂。 叶松宁刚才也是一时情急,现在也是后悔不已。 他在朝堂上多年来学到的都是话不在于狠毒肮胀,而在于说的正对心口才好。人家哪里会痛,他就轻描淡写三言两语的往人家哪里插一刀。气得人捶胸踢柱,却也无可奈何。 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性反击,早已渗透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往对夏清浅如此,而今对自己这唯一的妹夫也如此。 叶松宁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突然有点自责,他这个唯一的妹妹成亲他竟然从未去张府探望过。在这一场权力的角逐里,他恐怕是输得最惨得哪一个。这样想想,他不免自嘲地笑了笑。 张府,安宁已经不再哭了。只拿着剪刀对着案桌前的屏风一阵乱剪,旁边的丫鬟一个劲地劝她怕伤着她自己。 “小花猫呢?”萧晓人未进来,话倒是早早传进了屋子里。 安宁赶忙迎了出去,也不说什么,抱着萧晓又开始哭。 张晚宵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留着萧晓与叶江宁开导她,自己则去厨房安排晚膳。 “好了好了,不哭了,咱找个机会打回去就是了。” “我、打不过”安宁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着萧晓。 “明里打不过,暗里找麻烦啊。夜路走多了,还怕遇不到鬼吗?”萧晓自认为对安宁这样的女子来说,这种安慰绝对合她胃口。 “嗯嗯……嫂嫂你说得对,我这就找人堵在松王府,我就不信魏欣怡一辈子不踏出来。”安宁冷静地想了想,也不哭了,满脑子都是怎么让魏欣怡遇到鬼。 “咳咳……”萧晓觉得这丫头还真是傻,这个性子也只有张晚宵能接受得了了。 想起张晚宵,萧晓脑子一灵,只盯着安宁。 “怎么、怎么了?”安宁在想是不是自己哭像太丑,给萧晓吓着了,说着还不忘抬起袖子擦了擦脸。 “也没什么事,就是在想你怎么自己受欺负了就把张公子留下来给你哥继续欺负啊。俗话说既然成了夫妻本就是一体了,你这自己回来也应该顺便把他带回来才是啊。”萧晓斟酌了会儿,这才缓缓说道。 “你说什么?他……”安宁险些咬着自己舌头。 “是啊,我这不和你江宁哥哥正巧路过,看到松王爷对他可是又打又踢的”萧晓说着怕安宁不信,又对着叶江宁问道:“是吧,相公?” 她叫“相公”得时候,尾音微微上扬,叫得叶江宁心动不已,一冲动就不经思考的点了点头。 其实萧晓不问叶江宁安宁也是相信她的,毕竟叶松宁连她都打,更何况是张晚宵呢。 想到这些,安宁心里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油然而生。 她没想到张晚宵会为了她去找叶松宁,还被这样欺负。 不到一会儿,安宁就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反观萧晓,依然在一本正经得讲段子。 叶江宁想,萧晓可真是个宝。无论何时何地,轻轻松松便将局面拉了回来,甚至是个反方向也不足为奇。 “王爷,王妃,晚膳安排好了,还请移步前厅。”张晚宵进来得时候,着实愣了会儿,安宁太久没这样笑了,他险些以为又回到了小时候。 萧晓拉着安宁三步做两步地向前厅跑去,她是真的饿了。张晚宵和叶江宁跟在后面,抬眼就能看到叶江宁眉眼间浅浅的笑意。 “哇,一品居的红烧肉,露春宵的女儿红!”萧晓两眼开始放光,连忙对着张晚宵想夸一通。心思一转又对着安宁说”张公子到底是个会疼人的,我们安宁福气不错。” 安宁被萧晓说的脸红心跳,她怎么也想不通酒和肉和疼人能扯上什么关系。最后只得看了张晚宵一眼,微微一笑。 萧晓抬起酒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去夹叶江宁旁边的红烧肉。筷子下去才发现,已经有人夹了这块肉。 萧晓以为是叶江宁作怪,正准备抬起头来瞪上一眼,才发现眼前是个女子。 管家见状,急忙过来解释道:“王妃,这是露春宵的掌柜,穆雪,今日的酒便是她送过来的。” “她说……”管家也意识到不对,硬生生闭了嘴。 “说什么?”萧晓放下手中的筷子,很是奇怪。更让萧晓震惊的是,那块肉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进了叶江宁的碗里。 “说,说他是宁王爷,宁王爷叫来的。”管家眼睛一闭,心里后悔死了放这个女子进来。 “嗯?”萧晓没在问管家,直直盯着叶江宁。 “啊”叶江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他也不好说自己没叫过穆雪。 “哦”萧晓抬头看了穆雪一眼,又看了叶江宁一眼,这才抬起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萧晓见叶江宁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一顿饭下来,再也没碰过桌上的红烧肉。因着穆雪布菜的原因,叶江宁倒是吃了好几块。 萧晓满脑子都是今天见了鬼,事事不如意。若说叶江宁跟眼前的女子没点什么,她是打死都不信的。若说有点什么,萧晓发现自己想都不敢想。萧晓刻意压下心里突然冒出来的怒火,想着饭后等叶江宁的解释。 萧晓越是不动声色,叶江宁心里越是慌张。他看着眼前喜滋滋给他布菜的穆雪,一顿饭吃得如鲠在喉。 安宁看了张晚宵一眼,张晚宵无奈的摇摇头。他只是吩咐管家去买酒买肉,谁知道掌柜还跟了过来。来也就算了,这桌上的气氛怎么看怎么奇怪。 眼见着萧晓越喝越多,叶江宁除了尴尬之外毫无所动,安宁好久没有发作的暴脾气又涌了上来。 “张伯,咱们府里现如今什么来历不明的人都能放进来了吗?” 管家急得眉间都在冒汗,他在府里几十年了。平日里,张晚宵和安宁对他都颇为尊重。今日这事,他是解释不清了。 “赶出去!”安宁哑着声音几乎是吼出来,接连着一阵咳嗽。 “这,穆掌柜请……”管家尽力冷静下来,对着旁边的侍卫扫了一眼,那侍卫便出去了。 穆雪夹在筷子上的菜抖了抖,咬咬牙,不为所动。 安宁生平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心里的怒火越少越旺。 “来人!”几个侍卫突然从房顶飞了进来,整齐的站在安宁面前。 他们是安宁的亲卫队,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影卫。十岁以后,她就很少叫他们出来过了。 “拉出去!”安宁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一句,期间门口的管家派出去的人押着一个小厮回来了。 影卫正要动手,却被叶江宁挡住了。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叶江宁拉着穆雪的那只手上。 萧晓抬起眼扫了叶江宁一眼,随即对着安宁摆摆手。 “公主,这无知的蠢人收了穆掌柜五两银子。”侍卫一脚把身前的小厮踹地上,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下。 安宁听了也跟着看向叶江宁,到如今已经不是这个问题了。 “我……”叶江宁话卡在喉里,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晓轻轻转动指尖的酒杯,明显已经很不耐烦了。 “咚”酒杯顺着桌延滚在了地上,砸在绣着兰花的地毯上,没有碎却发出了声响。 萧晓食指抵着桌面,缓缓站了起来,对着安宁盈盈一笑。 “这京中的酒后劲足得很,前些时候还觉得甘甜,这不,后遗症来了。”说着指了指头,眉毛皱在了一起,却是更看不出她的表情。 “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今日就先回去了。”萧晓说完,抬手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跟个没事人似的走了出去。 叶江宁身子动了一下,却没有追出去。眼睛直直盯着地上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29章 风雨临楼 萧晓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脑子里一半模糊一半清明。 她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快速理清楚今天发生的事。 想了半响,除了今日多事且身心酸累之外,他实在是理不清这顿晚饭中的变故。只记得那女子柔柔弱弱的像是风一吹便能倒了似的,叶江宁似乎也很不对劲。 “叶江宁?” 一阵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吹在她的脸上。萧晓猛然回想起她离开的场景,叶江宁习以为常的吃掉那女子手中夹起来的菜。 萧哓又揉了揉眉心,这才觉得有怒气顺着胸腔喷薄出来,堵在喉咙里。一时之间,咽不下去,呼不出来。 她抬起手拍了拍胸口,随即对着冒出点光影的月亮呼了口气。确定心中平坦了许多,这才提脚向着夏侯府走去。 萧晓到的时候,夏清浅正在用饭。 玉舒招呼着给她盛了碗翡翠莲子粥,不动声色的吃了大半碗。她才想起来在张府没吃上几口。连带着看玉舒额眼神都温柔了不少。 “舒啊,这粥是你的手艺吧。真暖心!” “将军你以前可是嫌弃的很,说这粥甜腻腻的,吃不了几口就恶心。”玉舒难得因为这粥被萧晓夸了一回,反倒是开始翻旧账。 “是吗?是我以前眼瞎,错……这才是好东西呢”萧晓说的云里雾里的,也不知是啥原因,只得又绕回来夸了玉舒一通。 夏清浅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放下手顺着桌布拉住了萧晓的手。 萧笑楞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对着夏清浅说了今日在张府发生的事。 真正要说起来,除了那看似正常的举止暧昧,萧晓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玉舒,让人备轿!” 夏清浅拉着萧晓的手说:“给人定罪也得等罪名坐实吧,你且回去看他今晚如何解释” “可我……”萧晓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说。 “你和他成亲以来,你便把婚姻当成绑住你自由的绳索。稍有不慎,你便在庆幸,庆幸自己能及早脱身。不肯承认付出了心意,只想用道德绑住彼此。笑笑,你我用了八年才把彼此刻在生命里,你和他相识不过八月。我想你懂我的意思吧?” 萧晓默了许久,才说了个“嗯”。 这个道理她又何曾不懂,与生俱来的自由刻在骨子里。她怕的不过是甘愿为了一个人画地为牢之后,输掉了所有的骄傲,最终和那个人也不得善终。 重活一世,她觉得到此为止也是可以了。可心里却不断叫嚣着,她还想要个人。那人会在深夜里亲吻她的眉心,句句呢喃直通心底说何其有幸遇到你。 想通了这些,萧晓甚至开始后悔不动声色的走掉。她觉得自己应该拉起叶江宁去一品居再吃一顿,越想越觉得后悔。 萧晓回到王府,便直通寝殿。坐了半响,也不见叶江宁回来。她想叫人去张府叫人,又觉得矫情。只得干干的坐在桌边等,这一等,便是一晚上。 清晨的阳光顺着未关的大门照了进来,萧晓被脸上的暖意唤醒。朦朦胧胧之中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一夜。 她张嘴想叫芷兰,却又想起她不知道自己昨夜回来。最后只得换了身衣裳,匆匆梳洗以后向着张府赶去。 萧晓向来习惯出府走后门,路过后院的梅园,梅花开得极好。她忍不住想起叶江宁曾说要带她去独寒山赏梅,看巍峨皇城也被艳艳红梅折服。 这一刻,萧晓觉得她很想叶江宁,想到非他不可。 “宁哥哥,你答应过父亲……?”梅园深处有熟悉的声音传来,萧晓吓得停住了呼吸。 “嗯”这一声是叶江宁的,萧晓觉得自己满腔爱意变了味。 “那你……昨晚还不够清楚吗”那女子断断续续的声音被叶江宁打断。 萧晓满脑子都是昨晚,可听人墙角绝不是她的作风。 “这昨晚?可真是一言难尽啊?”萧晓穿梭在梅花朵朵里,一步一步向着他们走去。她的尾音微微上扬,话说出口才发现嗓子哑得不行。 些许是昨夜没关窗的原因,萧晓忍不住咳了咳,冷风灌进喉咙里,更觉得难受。 叶江宁也顾不上解释什么的,一个健步冲上去,轻轻去拍她的背,却被她一个侧身错开。 叶江宁看着自己停在空气中的手,轻轻的喊了一声“笑笑”,语气里竟是委屈。 萧晓险些以为夜不归宿和别的女人纠扯不清的是自己了,只狠狠的瞪了一眼他。 “他答应你父亲什么了?” “他……他答应……”穆雪显然没料到萧晓这么冷静,她以为至少要被打一巴掌。 “嗯?”萧晓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一些“他答应父亲娶我,至少给我一个侧妃之位。”穆雪眼见着卖惨不行,只好搏一搏。 “哦” “侧妃多委屈,要不这正妃之位让给你算了。”萧晓随手摘下了一朵梅花,轻轻的放在手里把玩着。 “不,笑笑,我没说是我的侧妃。”叶江宁说的太急,冷不防被灌进一口冷风,也跟着咳了起来。 “啊,宁……”穆雪显然没料到叶江宁会这样说,没忍住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你先别哭,你跟着松王爷会更有前途,日后他也不会苛待你”叶江宁见穆雪哭了,赶忙将计划讲了出来。 这个打算他从一开始便想好了,穆雪跟了叶松宁,带着露春宵的资本,要想过好后半生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是他一直拒绝穆雪入住宁王府的原因,他念着穆将军的恩情,许她想要的生活,但并不包括自己。 “你……你昨晚可不是这样说的”穆雪一句话又把话题引到了矛盾的最开始,他眸光死死的盯住萧晓,仿佛昨晚真的发生了点什么。 “小雪你……”叶江宁没想到穆雪会说出这番话,他昨夜回了暗隔处理了一夜的公务。可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就算信,也不可否认穆雪也在别庄的事实。 “他昨晚是怎么说的?”萧晓看了看手中的梅花,语气里淡得让人听不出情绪。 “他说会许我想要的一生,且说到做到”穆雪把叶江宁的话重复一遍,死死咬住想要这两个字。 “那你又想要怎样的一生?为人做妾?终生不过是个主母的奴隶?”萧晓突然觉得有点搞笑,世间纵有千般万般求不得,也总有万般千般屈身求全。可这样的一生,自贱的一生,也太卑微了些。 重活一世,萧晓把日子过得格外珍重。她觉得每一天都是上天恩赐的,活得无愧于心已经不很容易了。 面对穆雪,她甚至觉得世间千万种人,有些人注定人下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穆雪咬咬牙,又说“宁哥哥总不能做这忘恩负义的人”。 叶江宁抬头一看,突然觉得眼前人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 他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自己辜负了穆将军的一番心意。 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说“小雪,我答应你父亲照顾你。这些年并未让你受任何的委屈,我自认为无愧于你父亲。至于其他的,你要做侧妃,那便只能是松王爷的侧妃。” 说完他顺手拉起萧晓离去,从始至终并未看穆雪一眼。 穆雪看着叶江宁的背影,手心里被指甲抓出了血,滴在地上的梅花上,瞬间染活了一地的红梅。 “昨晚过得好吗?”萧晓甩来叶江宁的手,缓缓问道。 “不好”叶江宁尽量让语气显得委屈 “哦,我很好”萧晓又咳了几声,这才起身离去。 “笑笑”叶江宁追着萧晓回去,又被赶过来的苏杭拦住了。 “你说太子调兵进京?”叶江宁看着萧晓的衣角消失在转角,看着苏杭语气里尽是急切。 “是,乔装入城的还有不少南番人”苏杭拇指随意的摩擦着无名指上的玉扳指。 “查清楚了吗?他知道了吗?”叶江宁一连抛出两个问题,觉得头有些疼。 “知道了,他现在入宫面圣,先打探一下消息,间接给君王提个醒”苏杭现在也不太淡定,毕竟在皇城调兵不是一件小事。 “对了,我先去一趟夏侯府,问问南番的事”苏杭说完便抬脚离去,只留下一阵风吹散了叶江宁眉间的碎发。 叶江宁赶到内殿的时候,萧晓已经没人了。 管家说王妃去了夏侯府,叶江宁暗叹了一声,只得先去解决眼前的事。 叶松宁赶到宫里的时候,君王已不知所踪。 君王身边服侍的小木子拿着一封信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很是焦急。 眼见着叶松宁走进来,小木子眼里的光仿佛是要闪瞎人。他一个健步冲到叶松宁脚下,抱着叶松宁就开始哭。 叶松宁晃了晃,没晃开,只得自己弯腰拿过他手里的信。 叶松宁看着手中的信纸,百般滋味涌在心头。 君王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他去游历各国,途中的时间给叶松宁。天下他握得住便就是他的,握不住他也不会插手。 君王向来以为为君之道在于拿得起,所谓拿得起,便是你夺得来护得住。他年轻的时候险些成为自家兄弟的嫁衣,老了之后不想再成为儿子之间的嫁衣。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30章 他之所求 京都的人不太喜牡丹,偏爱寒冬里的红梅。为了彰显与生俱来的贵气,诸侯王爵都喜在自家后院种上一地的红梅。他们把牡丹认作是俗气的象征,把梅誉为高雅的代名词。 君王在梅树下把年往旧事复述一遍,笑着说刚继位的时候把满城的别庄都种了梅。而今看来,开得最好的却是今年这夏侯府的红梅。 夏清浅看着君王因咳嗽而越显苍白的脸,终是不忍再僵持下去,只低低的说了声“好”。 君王先是愣了会儿,才笑着说“好孩子” 这一笑,夏清浅仿佛看到那个隐忍之下又一无所有的皇子,眉眼间皆是对未知的恐惧和对丁点希望的期待。 苏杭来的时候,夏清浅正扶着君王出后院。 苏杭看着君王又看着夏清浅,险些忘了行礼。 君王难得和气地摆摆手,语气平常的说“让他好自为之,你亦如此。” 苏杭咽了咽口水,匆忙告退。 等到萧晓赶到的时候,后院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夏清浅带着君王南下入南番,萧晓对君王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好感。因着担心夏清浅的安危,二话不说回到夏侯府自己的屋子里找了几件衣物,也跟着下南番。 “孤以为,你留在这京城,更有用武之地。”君王看着眉头紧皱的萧晓,随意的找话题。 “萧晓倒是觉得跟着陛下,连武都不用动。”萧晓看着盖着绒毛大毯依然冻得发抖的君王,笑得嬉皮笑脸。 “你倒是聪明!”君王幽幽的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君上教导有方罢了。”萧晓打着哈欠,随意的摆摆手。 夏清浅看着君王和萧晓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突然想到一句话“曾经你高高在上我攀不起,如今我为刀俎你却是鱼肉,天道好轮回报应真不爽。” 想着想着就笑了,笑声成功的打断了互相拌嘴的两人。 “你笑起来和你父亲倒是很像”君王不知怀念起什么,说话的语气淡了下来。 夏清浅止住笑意,并没有接话。 君王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是一个好朋友,好知己,好故人。” 说道“故人”两个字时,萧晓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柔情。 两个字在君王的嘴里辗转,最终顺着小窗散在漫天雪地里。 萧晓看着君王近乎眯在一起的桃花眼,仿佛有星光点点闪闪。 “小姐,有人跟踪”玉舒趁着马儿休息的空隙,靠近夏清浅的马车轻轻说道。 “嗯,先不要轻举妄动。”夏清浅抬起案桌上的茶润了润喉,她不确定是哪一方的人马。 她看了看萧晓,萧晓歪头斜瞥了君王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晓丫头你真是高估朕了。我说我没有带任何的人马,你信吗?” 君王笑的肆意,他这次确实没有带任何的人马。他把在途身家性命都交在了夏清浅和萧晓手中,他的人早到了南番。如今只怕是该查到的都查到了,只等他去主导这最后一场戏。 京都宁王府,管家把萧晓找人送回的信递到匆匆回府的叶江宁手中。 叶江宁觉得呼吸都断了一截,叶江宁死盯着把信纸看破了也只有一句话。 “替我通知那什么露春宵老板娘,她名正言顺了。” 叶江宁忍下了立刻追出去的冲动,匆匆进宫。 “我明日便回军营,试试那几个老东西到底是啥意思。”苏杭端坐在太师椅上,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样子。一手拍在桌子上,语气里很是严肃。 “而今只有南番,南番与太子联络的那几个细作是南番大皇子的人。必定是见阙云庭势力越发大,坐不住了。”叶松宁说他查到的情报,说到阙云庭时脸上有些许不自然。 “那有何难?你休书一封给那阙云庭,同门一场,他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况且,这还是个双赢的结局。”苏杭想也没想就说叶松宁摇了摇头,眉心皱在了一起,不再多说。 “我去南番”叶江宁赶忙应道,随即又说:“我不放心” 苏杭和叶松宁同时看向他,突然有点羡慕这情种。 话说萧晓一行人行至边界,前有打劫后有追踪,还跟个无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一样不省,甚至还买了头小乳牛烤起了烤全牛。 夏清浅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块后腿肉递给君王,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多少也有点感情。 萧晓则派人给萧将军递了信,子字未提路过边疆入南番之事,只说京中不日将有大事发生,万事斟酌,不要轻易动兵。 萧晓一行人前脚刚踏入南番的国土,阙云庭的亲卫队后脚便跟了过来。 落脚的地方是阙云庭的别院,他直至晚间才匆匆赶来。眉宇间滴落了几颗白雪,外罩的黑色披风也是黑白掺半。 阙云庭微微对着夏清浅一阵数落,这才对着萧晓和君王微微点头示意,顺带着让人招呼用晚膳。 南番的冬天比京都更猛烈了些,凯凯白雪一望无际。夏清浅向来喜爱雪天,晚宴过后便拉着萧晓外出赏雪。 “笑笑,你这样不辞而别会不会不太厚道?”夏清浅双手捧起一堆雪花,顺着凤洒下,正好落在萧晓外罩的红色披风之上。 “世间万事都讲究一个缘分,而人不过就是讲个自律,守得住的不用抢。”萧晓幽幽的说道,语气里笃定叶江宁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那穆雪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我这些年见识过的人太多了,心生害怕……”夏清浅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不过也不都一样,不是所有人都那样坏的,” 她没有说坏的是谁,但萧晓还是感觉到了。她们相交多年,骨子里都是那样骄傲的人。说来说去,怪的也不过是自己瞎眼识人。 萧晓提议与夏清浅堆个雪人,顺其自然地换了话题。两人开始认真研究起了雪人,谁也没注意到身后树林里躲躲藏藏的人。 君王吃饱喝足了,斜倚在暖炉旁后阙云庭谈起了条件。 阙云庭以为君王病入膏肓所求的应该是阙清词的一剂良药,却不防人家要的是他父皇后宫里的女人。 君王说完条件之后便开始喝茶吃点心,仿佛对阙云庭的答案不是很在乎。 阙云庭轻笑了一声,这才淡淡回道“你要知道,我父王如今对后宫看管的很严,不输御膳房呢。” 世人皆知,南番的上任国主便是死于御膳房的某种糕点。新皇继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御膳房全员换血,并且日日留有侍卫跟守御膳房。 君王也笑,用银叉推了块碧绿色的糕点到阙云庭眼前:“人老了,总归是要给年轻人让路的。”不等阙云庭回话他又说道:“我亦如此,他亦不会是特例” 君王自认为这些年拿捏人心最为准确,这一针插下去,他不信阙云庭不与他合作。却不想阙云庭不吃这一套,反倒是说起别的事情。 “我不爱吃这糕点。”阙云庭不动声色的把糕点推回去,顺势抬起手边的茶泯了一口。 “可别人要吃这糕点,必然要踩着你去拿。”君王拿起叉子有意无意的扎在糕点上,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露骨。 “况且我听说你父王前日里派人去了江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江南的人和风景都不错。”君王见阙云庭神色松动,又继续说道:“有些东西并不是自己想不想要的,孤当年也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说起来,我更喜欢江南的烟罗画布初晴雨后。” “那你这一举动,可是后悔了?”阙云庭心下做了决定,便扯起了君王的不快。 “不,孤从未后悔。苟且偷生也是多活了数十年,况且孤还是站在这样一个万人为尊的位置上活了这本没有的数十年。”君王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目间一扫算计,反而多了些许狂傲。 “那你这番吃力不讨好的买卖又是为何,莫非真是为了替我那几月交情的师弟铺路?”阙云庭不信眼前人能有这番心意,试探的话越说越拉得开。 “也不是,说起来也搞笑,孤近日来总是想再喝一壶她煮的茶。人之将死,所求无几,便总是想无论如何也要实现了它。”君王说这话的时候,阙云庭却是信了的。他想生命中只剩寥寥数日的话,求一壶陈茶却是再适合心安不过。 “我需要做什么?”阙云庭不欲再惹君王的不快,神色淡淡的换了话题。 事实上,他只是不想再听这个人的过往。这人明明生命将尽,却仿佛判官一样指挥着说“你看吧,这就是我,将来的你们所有人。” “过几日你父王的寿辰,你只需要拖住他三刻就行,其他的,我自有办法。”君王仿佛没回忆过前程往事的垂死老人,字里行间都是笃定的意思。 “就这?”阙云庭觉得好生没意思 “是,但很难!” “什么意思?”阙云庭眼神凌厉,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说那日,你皇兄会有所动作。” “那个废物,能有什么动作。”阙云庭喉间一哽:“他派去江南的是何人?” 虽说心里有了答案,他还是问了君王。 君王笑了笑,不再说话。 第31章 阙牌新欢 南番的国主从小长在烟花地里,据他自己说生平唯一喜爱的一个女人也是在烟花楼前救回来的。从此朝寻良药昔炼丹,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后宫梨园的一个女人。 南番的史官把现任国主在帝国史策上评为“庸君”,理由是无过无功正中为庸。他对此事一笑置之,甚至还在朝会上把史官院的众臣夸了一遍。他自我认为自己能评“庸”已经不错了,总是比“昏”好得多。 他自己是个平庸无能的,儿子却个个皆属人中之龙凤。早些年小儿子阙云深生了一场病,凭着易容带着病躯一举夺下了文状元,大皇子阙云澜武场得意虽未至状元,却也是南番数一数二的高手。至于二儿子阙云庭,那更是活在话本里的神话传说。 要问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须答江南陈家二公子,身旁那个少年郎。 阙云庭在江南的话本里传说很多,更有甚的酒楼甚至以他的名词画卷做楼引。偏偏他自己也不在意,甚至途径的时候还亲自指出某段话某句子出了纰漏,认真的补上去。 从此,江南有酒楼的地方便有他南番二皇子的传说,当真的空有一身无边才华和锦绣前程,却独爱这民间小调里的曲子懒调。 南番二皇子是百姓心目中的大大大好人,在百官朝臣君上眼中就不然了。 这不,一大早的朝会上,一群言官便开始排着队等着弹劾他。 张大人有本启奏:“二皇子风流不假,惹得无数良家女子自甘堕落,要求去青楼寻个好职位托生,也不安分说媒嫁人”。 南番王眯着眼扫了阙云庭一眼,示意群臣别怕,有事自己坐在这皇位上硬撑着。 王大人也有本要奏:“二皇子暴力猖狂,当街杖打世家子弟,惹得都城大街满楼红袖无人招,红袖楼的老鸨至今还坐在楼前哭。” 阙云庭看着一众言官跃跃欲试,心生好笑。想着重点怕是要开始了,随即冷着眸扫向一干大臣。 “让礼部准备一下,朕瞧着云庭也该有个归心了。”南番王扶了扶龙椅,这才慢吞吞的说“朕听说江大人教女甚严,想来也是担得起皇妃的”。 “这这……臣谢我主隆恩”江大人三步并作两步向前磕谢,心中百转千回的苦无处可诉。 南番王眼见着阙云庭眸光一亮,作势要上前,赶紧摆了手说“无事退朝” 阙云庭一顿,咬牙上前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臣有要紧事未奏,臣有大罪,请吾主责罚。”大理寺卿身子一扑趴在地上,头磕的咚咚响。 “爱卿所奏何事,速速讲来”南番王惦记着整治阙云庭,生怕这大理寺卿误了事。 “臣有本状告,状告皇子,请吾主做主”大理市卿一爬三磕首,这才说道“臣怀疑大皇子与江云皇子勾结,所谋……” 后面的话他没有在说,君王面色冷得狠。 阙云庭微微斜眉看了大理市卿一眼,他咬牙道“这也是臣今日才查到的,请吾主下令刑部彻查,急招大皇子回都配合调查。” 大理市卿是个有骨气的,话才说完便跪着直磕头,任君王几番眼神暗示也不为所动。 过了许久,君王终究是被各路大臣盯得无法,才挥手准奏。 阙云庭闻言正要上前,君王却一阵风似的退朝了,半分余地都不给他留。 阙云庭咬咬牙像是要追过去,被身后的大理寺卿给叫住了。 “殿下,如今不妥。”大理寺卿一甩刚才那凄凄惨惨的样子,眼里精光闪闪,他对自己刚才那场戏满意的很。 “那我真要娶那江傻风的女儿?“阙云庭咬着牙,语气阴森。 “殿下有所不知,这江沙风的女儿是个信教的。”大理寺卿自认为明示暗示已经到了点上,便匆匆告辞离去。毕竟他刚加上的戏,还需要自己去写话本演呢。 这要追溯好很久之前,南番新崛起了一个组织叫独日教,说是世间只有一个太阳的意思。入了独日教便要日日净身上香念诵经文,且一生只得忠于一个人,无论身心。否则将遭遇焚身之苦,定于祭殿供后人以示警醒。 当然这独日教也不仅仅只是要求自己人这样,在教员成亲之前他们会暗中观察对方的品行,倘若是对方先违背宗旨,他们则会替教员摆脱对方,且手段刚强不留余地。 “你是说让我假扮你心上人,与你同出入,吓退那汪小姐?”夏清浅看着阙云庭不是在开玩笑,脸越来越黑。 “聪明”阙云庭喝了口茶,笑意却未达眼里。 “那可不行,我……我害怕”夏清浅支支吾吾的说,心里想的却是:“谁不知道你江湖上有多少爱慕者,到时候恐怕是把我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一腔心意喂了那汪家的狗,夏夏,我的好师妹,你不帮我,以后让你师兄知道,我还有什么脸。”阙云庭说话向来文不对题,且损且能说。 “可,让师兄知道了,我也没脸啊”夏清浅后半句声音很低,明显底气不足。 “我去”在一旁听了半天的萧晓终于有机会发言,一出口惊呆了旁边的两人。 “这……”阙云庭看看萧晓又看看夏清浅,明显着不太想同意。 “你刚才是不是说可以跟你参加君王的寿宴”萧晓看了看两人,略显尴尬的开口。 “你的意思是?”阙云庭反应的快,但是让一个不怎么熟的女人跟着他同进同出,他还是有点介意。 “嗯,我想顺势查一查。”萧晓咳了咳以示尴尬,说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她也觉得唐突。 “也行”夏清浅想了想,突然这样说道。 “啥”阙云庭两眼瞪着夏清浅,眼神里有流光裂开,像冰雹一样刺人。 “我的意思是笑笑挺适合的,她心有所属不会对你造成什么有的没的骚扰。还有就是南番没有人认识她,方便办事。”夏清浅声音越说越低,她心里想的却是趁机派人去给叶江宁传信添堵,帮帮这别扭的小两口。 “哦,他属的是谁?”阙云庭掩下心中的喜悦说“也好让我放心不是”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会爬树的凤凰鸡了,以为谁都看上你这花里胡哨的样子”萧晓面对阙云庭不知何来的自恋,终于忍不住想要嘲讽。 “叶江宁”夏清浅见阙云庭脸色越来越臭,赶紧出言打断他们两个。 “当真?你就是那个沙漠里的骆驼,萧什么?”阙云庭一扫眼前阴霾,对着萧晓态度一百八十度直转弯:“幸会,合作愉快,鬼谷阙云庭”。 萧晓揉了揉眉心,用仿佛看智障的眼神怜悯的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沙漠金箔,地狱曼陀罗,萧晓。” “呵呵呵……呵呵,好说好说。”阙云庭眉眼间笑了开来,眼里一点也不见尴尬。 南番边界某客栈,一袭黑衣的侍卫半跪在红衣男子身前,几番深呼吸之后才将紧闭着的嘴打开。 “王妃,王妃近日跟着南番二殿下同出同入同吃同喝同起同……”侍卫看着红衣男子越来越青的脸色,嘴里那个“睡”字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什么?”叶江宁身体不自觉前倾,差点从软座上倒了下来。 “属下不知,是松王妃传出的消息。”侍卫一咬牙,所幸把知道的全说了。 原来当日夏清浅回到院子后,对着身旁的玉舒说“自家要好的姐妹同自己亲近的师兄近日来关系匪浅,险些让自己嫉妒了去,可转念一想想,还真是替他们开心。” “她真是这么说的?”叶江宁心口一扯,仿佛有东西碎在了里面,堵得难受。 “千真万确,松、松王妃还说……”侍卫看着江江宁从质疑不信到生气愤怒到痛心疾首又到险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该不该把话讲完。 “还说什么了?”叶江宁定了定心神,问出来的话沙哑地不行,仿佛也是信了。 “说南番的男子是重情义值得托付的,不像,不像咱们江云的,一个个口腹蜜饯贪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侍卫一说完,双腿跪下,恨不得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咳咳……咳咳……”叶江宁摆摆手示意侍卫可以下去了,整个人闭着眼倒在软座里。 他本不欲相信,可他太了解阙云庭,甚至是因为羡慕而去了解的阙云庭。那个人身上有他和萧晓求不得的很多东西,单单是自由且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这一点,他便深信可以吸引住萧晓。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命运何其不公,有的人一生算计筹谋也求不来的东西,那个人眉间一挑脚一抬手一动,便取了过来。无所谓世俗,只有快活。 软座里的温度一点一点的降下去,叶江宁这才发现他们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相处了小半年,除了深夜里的那碗面,他竟然不知用何物去思念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人生一世所求的得到的,到后来,也不过如此。他或许该给她想要的自由,本就是一个浅的不能再浅的他送给她的借口,她都用得护火纯青,且脱身的快很准。说起来,还是不够喜欢。 那些零零总总呼之欲出又不堪细察的试探,终于是让他彻底失去了她。在自己设想的第无数种不信任的结局里,她为了自由顺着心意抛弃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什么什么教自己瞎编的,见谅! 第32章 你还年轻 南番都城的书楼最近忙着印刷新书,请来的先生下笔一挥便成了一夜连载,一张张纸未定成册便已销售一空。 京都的人都知道他们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痕的二殿下动了凡心,日日带着一个红衣女子游湖赏花作诗吟词。 一夜之间,各处酒楼一改风向,争相把故事改得生动再生动。更有甚者,甚至请了江湖上有名的密探跟踪在阙云庭身后。 所幸这密探也是个喜欢造故事的,眼见着近不了阙云庭的身,便把江边两人的一袭绯衣红袍改成了无数绣娘定制的定情装,顺带替街尾那家价高无人访的裁衣店做了回广告。 裁衣店的老板娘也是个脑子灵光的,忙里抽时间给各地酒楼茶馆的说书先生各送了一套红色衣装,更是加大了阙云庭宠爱红衣女子的消息传播。 都城某茶楼,红衣说书人折扇一敲,正说道:“公子与红妆”。 二楼正中央的隔间里,一绿衣女子咬着手里的手帕,泪水顺着眼眶直打转。 “小姐,这传闻……?”身旁的黄衣丫头说了半句,便一直斟酌话怎么说下去。 “他当真……有了心上人?”绿衣女子接过话,眼睛一转,泪水便顺着白净的脸流了下来。 “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去通知红姑姑,让她给你推了这婚事。”她身旁的丫头见她哭了,也急了起来。 “不,我,我不信,他、定是别个瞎传的。”绿衣女子带着哭腔断断续续才把话说完,抬起头的一瞬间眼泪落地更凶了。 黄衣丫头跟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话题里的男主角正站在楼下,动作温柔的替身旁的女子理顺落入眉边的碎发。 顺着视线看过去,女子抬头的瞬间,眉心刚好在他的唇角擦过。 “我这就去跟红姑姑说。”黄衣丫头跺了跺脚,拿起旁边的纱帽便唤着自家小姐离去。 绿衣姑娘赶紧扯住黄衣的丫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的摇头掉眼泪。 黄衣丫头拿绿衣的姑娘无法,只得抬起帕子默默给她擦泪。 过了许久,楼下亲密无间的人已经离去。绿衣姑娘看着正厅的大门吸了吸鼻子,才轻声唤身旁的丫头。 “小姐,你要见大殿下的乳娘?”黄衣丫头一脸不可置信“是,你跟她说条件任她提。”绿衣姑娘想了想又说:“事成之后,我会配合她。” 黄衣丫头搓了搓手,犹豫着正要开口,绿衣姑娘便吼道:“如今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那个什么教是我想入的吗?凭什么?我就只喜欢过那么一个人啊。” 黄衣姑娘冷汗连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整个南番像你这样就这么只喜欢过一个他 的多得是,可你偏偏要引火自焚。” 绿衣姑娘盯着黄衣姑娘,正要发作时,黄衣姑娘才低声说:“是”。 城外洛神湖中央,一艘挂着二皇子府灯牌的大船缓缓驶着。外面的人只听到里面传唱出来的小曲儿,便开始将二皇子殿下的风流韵事在脑子里快速浮想一番,顺便添粉加红地往外传。 而处在故事中心的两个人,正在船上互相嫌弃演技。 “刚才我那个角度把握地很好,若不是你表情不到位,那汪小姐准跳下来退了婚。”阙云庭瞪着萧晓,一脸嫌弃。 “笑话,你没事扯我头发干嘛。若不是你丫手贱,老子能临场换表情吗?”萧晓感觉自己跟这阙云庭真是合不来,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还好意思说,你这头发缠在我发冠上能怪我吗?再说了我不是给你理回去了,你闲着没事站起来干什么?”阙云庭底气不足,气势却足得很,直说的萧晓没理。 “说到这个,我今日发现茶楼里有太子的人。”萧晓静了静心,茶楼里那种死士常年浸泡在毒液里的气息又涌了出来。 “你是说……他已经开始动手了?”一身紫色男装的夏清浅接过萧晓的话,南番没有立太子,她瞬间读懂了萧晓的话。 “嗯,我最近出入的茶楼酒肆都有这种味道,今日的茶楼味道重了许多,我怀疑他部署在南番的人不少。” “他什么意思?”萧晓说完,若有所思得看着阙云庭,跟夏清浅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助阙云澜夺位,然后南番举兵助他?”阙云庭又想了想:“真是想的简单!” “他怎么就知道阙云澜不会利用完他就丢?莫非……”萧晓看着夏清浅自言自语。 “正是,太子最近得了一位宠妾,据说为了她险些废了太子妃重立正妃。李家暗中表示亲近松王这才作罢,但也扶了那女子做了平妃。”夏清浅说到松王时,舌尖顿了顿才让声音从嘴里发出来,一脸的风轻云淡。 “那这女子的底细查出来了吗?”萧晓自顾自问了一句“只知道是南番人,其他的目前还查不出来。”夏清浅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殿下,前方江家大公子的船,问你能否赏脸见上一面。”叶松宁的侍卫匆匆来报,语气里却一点都不急。 “不见”阙云庭随意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他说,事关大殿下,还请殿下移步一聚。” 阙云庭想了想,终是答应了见面。萧晓和夏清浅闲着无聊,又请了几个歌姬,在船上听起了小曲儿。 阙云庭出了船厢,在两船微微擦过之时,一跃而上,四周除了风声,无人得见。 以至于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都城里便传出了江家大公子的船与二殿下撞上的消息。这未来大舅子看不惯妹夫的传闻顺着说书人急忙加上的剧本,传遍大江南北。 话本里两厢不合的当事人坐在船厢里,正襟危坐打着哑谜。 “殿下若是同意,江家自当倾力相助,只是小妹的婚事,霖林觉得不妥……”江霖林一改之前谈判的语调,细听之下语气里颇不自然。 阙云庭抬手喝了口茶,唇角并未全部打开,只有一个“嗯?”字拖了尾音,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霖林不敢对殿下有所隐瞒,小妹乃是独日教选中的圣女,不可随意谈婚嫁娶。”江霖林想了想,这才一半真一半假的把原因说出来。 “哦,这倒是可以理解。”阙云庭内心欢呼,嘴上不咸不淡的说:“只是,你也知道,我并不能做主。”阙云庭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微微叹了口气,将心中那点“已有他人”的想法不着痕迹地暴露在江霖林面前。 “殿下不必挂心,只要殿下无意,霖林自有办法。”江霖林见阙云庭松了口,赶紧保证。 “那大哥他……?”阙云庭绕回问题的开端,只等着江霖林交代。 “大殿下将自己之前认的义妹送给了江云的太子,虽说是做妾,如今却也是平妃之位。”江霖林顿了顿又说道:“这义妹唤作梦桑,原先在独日教呆过几年,专攻媚色。” 江霖林说完便看着阙云庭,见阙云庭眼中并无异色才继续说。 “这梦桑手段高明的很,没几日便哄得江云的太子把自己嫡亲的妹妹许给了大殿下。听说这几日便会跟着回南番,君上十之八九是要允婚的。” 江霖林见阙云庭不为所动,又继续说:“江云的宁王爷近日也来了南番。” 阙云庭闻言眉间一挑,随即才笑了开来。江霖林看了一眼,心说“难怪那么多人痴迷于二殿下,这一笑当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如饮清泉。” “还有就是有消息说江云的国君不知所踪,目前江云的松王爷和太子实力不相上下,南番必将成为他们共同的目标。就算不为友也断不可为敌,而今江云的太子选了大殿下,二殿下不妨考虑一下松王。” “这倒不失是个好办法,但如果直接和江云的国君合作呢?”阙云庭沉下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这,霖林以为不可,这江云的国君……”江霖林说到一半突然感到不对,抬起头来便看见阙云庭眼间星光闪闪,笑的更像是玩味的意思。 “江公子,我向来讲究诚信。你什么时候拿出全部的信任出来,再来找我谈吧。”阙云庭无视冷汗一脸呆愣的江霖林,起身离去。 江霖林见他身影彻底消失时才瘫倒在椅子上,细细琢磨哪里出了问题。思绪最终停在“江云的国君”之上,他微不可闻的叹口气。 阙云庭闪身踏上了手下人划来迎接的小船,回头之间见隔壁船上有红色的衣角轻轻掩入。 他笑了笑,扬声对身后的侍卫喊:“晨间萧小姐不是说明日要去溪涧采风嘛,你去买些防水的东西。” 侍卫一脸茫然地看着阙云庭,只得木讷讷地回“是”,为了表示对主子命令的在意,他也杨高了声音。 叶江宁在船舱后一动不动地盯着阙云庭,他看得出那人眼神里的算计。可心里不偏不倚还是记住了晨间采风,并暗暗做了决定。 等到那小船慢悠悠的划走,他才走出了船舱。他想起以前悟己大师曾说的那句话:“世间七苦唯爱别离最苦上苦,因有着爱的层面,才苦上增苦。” 那时年少,叶江宁在悟己大师说完之后,转身在红木柱子上刻下“求不得。”悟己大师看了只摇摇头,却不在说什么了。 他突然福泽心灵地想,悟己大师不再说的话应该是“你还年轻。”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33章 采风情 事 次日,萧晓还未睡醒便被夏清浅带着玉舒吵了起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玉舒还在床前敲床杆。见萧晓悠悠转醒,玉舒嘴里赶忙念叨:“这蚊子可真是狡猾,怎么都打不着。” 萧晓怒极反笑:“数九寒天的,你告诉我有蚊子?” 玉舒尴尬地笑了笑,死撑着说:“是呢,南番国就是异事多。” “笑笑,你说昨日说今日去采风的。”夏清浅见萧晓起床气正浓,赶紧插话转移她注意力。 “哦,对啊,听说近日山涧间野生的活物多,想吃……”萧晓边说边想,很快就忘了被吵醒这事儿。 本来是一起上山的是三个人,怎知走着走着夏清浅就以伤病未好为由停在了三分之一的山路上。 萧笑挣扎着想了想,确定夏清浅只是单纯的脚累了之后,咬咬牙吩咐玉舒好生照顾着,自己去追那“咕咕咕”叫着的山鸡。 萧晓一路顺着山路向上走,路边溪水半结了冰。周围的草木上有稀稀疏疏的冰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彩色的光芒,说不出的好看。 南番多山多水多花多木,沿着弯曲的山路一路向上,隐约可见有巍峨的寺庙直立在山顶。一路上有小株的梅花密密麻麻地盛开来,萧晓看着满山的野梅花,突然就想到了叶江宁。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长达半月不见,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有时候静下来的时候萧晓会想,他们之间也没什么误不误会可言。说起来也不过是她见不得穆雪以相熟过早利用他,更见不得他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 萧晓活了两世,她深知爱情要平等的道理。 两个人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满打满算也才几十年。这几十年要过下去,爱情最好的相处的样子应该是平等的,而不是一方小心翼翼的维护。 她想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也好。想到这里,萧晓猛然抬起头。 满山红梅里仿佛有绯色衣角混在里面,萧晓揉了揉眼睛,嘴里轻轻昵喃,声音太轻又混在风里,只看得见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萧晓随手折了一枝顶端开得最好的红梅拿在手里转来转去的把玩,唇角不自然的拉开。将笑未笑的样子,让人琢磨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萧晓说着把手中的梅花插在了溪边的树枝上。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萧晓这次的声音大了点,像是要说给谁听的似的。 “明人不说暗话,真人不躲墙角。”萧晓眼见着四周毫无动静,又把声音加大了些许。 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吹打树枝的声音,混杂在浅溪涧里水流的声音,萧晓莫名的一阵心烦。 又过了会儿,四周依然没有动静。萧晓想了想,向着溪涧移了几步,又移了几步。 “啊……”空旷的山涧里传来女子的惊吓声,回音震地萧晓自己都觉得难受。 “扑通”一声,山间的浅水塘里,有两个身影冻得直打颤。 萧晓扯开了一些被水打湿之后紧在一起的衣服,抬眼瞪着眼前的人不为所动。 萧晓千算万算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她算好了时间距离,甚至是移动的步数和斜倚溪石却掉不下去的角度。却怎么也没想到赶不上这人扑上来的速度,她看着他一脸复杂中夹着心疼的表情,心里的怒火瞬间灭了尽。 叶江宁赶紧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递过去时才反应过来衣服还在滴着水。 冻得发白的手指紧握着红色的衣物,两厢色差的强烈冲击下,萧晓终究是心软了下来。 叶江宁反应过来尴尬之际,忙要把手收回。萧晓没等他动作便抢了他手中的衣物,顺手搭在自己湿透了得衣服上。 “抱”她朝着叶江宁张开了手臂,任由冷风吹打在湿透了的衣服上。 软软弱弱的声音传进了叶江宁的耳朵里,他呆愣着不确定似的看着萧晓,一时之间不知真假。 萧晓不再给他思考的机会,一个前扑倒在了他的怀里。身体相触的时候,萧晓觉得冷极变热了,他们所相碰的地方都像是要着了火。 跟随身体的本能反应,萧晓往叶江宁的怀里缩了又缩。叶江宁心里百般滋味轮番而过,最终定格成了一句话“他想念她。” 叶江宁抱着萧晓一路向山下走去,像来时一样小心翼翼。有一瞬间他竟然想,这一生到此为止也好了,满山红梅里就他和她。 “等一下……”萧晓话还没说完,叶江宁先是不安的惊了一下。 萧晓顺手拿过先前插在树枝上的梅花,安抚似的对着叶江宁盈盈一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见叶江宁呆愣的样子又说:“更何况是自家夫人。” 这一声很轻,但叶江宁还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他先是不知所措又笑开了眉眼,然后才拉开了唇角。 过了会儿他才弯腰贴近萧晓耳朵轻语:“这风真暖!” 明明是不带任何暧昧的话,萧晓却觉得耳根都烧红了不少。 阙云庭别院里,玉舒在夏清浅耳边低语了几句。夏清浅这才笑着唤人今日不必煮太多的饭,玉舒见夏清浅喜笑颜开的样子,赶忙建议今晚去酒楼吃一顿。 夏清浅笑着摆了摆手,一个人向着君王居住的地方走去。 君王对夏清浅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笑着让人加筷子。 夏清浅吃了几块点心才抬手给自己续了杯茶,眼神幽幽的看着君王。 “还是父皇这里的点心味道好,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把御膳房的大厨带了过来了。”夏清浅抬手又夹了一块点心,语气不温不火的。 自从当日君王站在了夏清浅这边之后,夏清浅也不改这往日唤惯了的称呼。 有时候甚至还会设身处地替他想一想,觉得也并不是那么不让人理解。 “咳咳……咳咳咳”君王呛了一下,险些被嘴里的点心呛出了眼泪。 他能说夏清浅嘴巴叼吗,这确实是他在江云带过来的御膳房糕点师。 “父皇,您慢点。清浅就是夸几句,断不会全给你要了去的。”夏清浅声音里带着些许欢快,惹得君王哭笑不得。 “来人,让厨房里再做几份糕点打包起来。”君王止住咳嗽,对着门外吩咐。 夏清浅微微一笑,眼里有着三分笑意七分不安。 临走时她问:”父皇真的只求一壶陈茶?” 君王顿了顿才说:“或许吧”,看着夏清浅快要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他又说:“无论如何,父皇是真心要把这点心留给你。” 后面的话很轻,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 夏清浅正要落地的右脚轻轻错开了门槛,像平常一样离去。 都城某酒楼,叶江宁把萧晓腰间的红衣拉上了一点,避开周围传来的灼灼目光,闪身进入了顶楼的房间。 房间里氤氲缭绕,提前赶回的侍卫早准备好了热水。 叶江宁轻轻把萧晓放在了浴桶旁边,这才起身离去。 萧晓顺势拉住他的手心:“你也快去洗,我洗好之前要看到你。” 叶江宁再次愣了一下,总觉得今日里像似见了鬼。 他麻木的点了点头,不再看萧晓一眼便自顾自的走了出去,连什么时候把手从萧晓手中抽出来都不知道。 萧晓看着叶江宁不带任何留念的离去,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湿身诱.惑的魅力不咋的。想着想着还顺手摸了把胸,觉得没有比以前小,才褪下衣物踏进浴桶里。 这边萧晓在浴桶里把叶江宁的出现到刚才的离去想了无数遍,最后敲定了近来关于自己和阙云庭的传闻。她想等会一定要好好跟他说清楚,她想和他过一辈子,她已经不想再跟过去的不存在的自己吃醋了。 那边叶江宁出了屋子以后,便蹲坐在了门口。满脑子都是萧晓,嬉笑怒骂连吃醋也不动声色的萧晓,假装大度转身骂人的萧晓。他觉得自己今日过后越发放不下她了,以前也放不下,今日之后却只想要拥有。 侍卫催了他几回去洗洗换衣服,他都不为多动。侍卫摇摇头,只能轻声离去。 萧晓泡了很久,直到热水转凉,直到叶江宁怀疑这原来是大梦一场,幻觉里以为这屋子里其实并没有人。 萧晓穿戴好了之后,见叶江宁还不来找她。又摸摸叫了许久的肚子,决定自己去找那个受惊过度的傻男人。 门一开便有异物倒了进来,萧晓再三确认之后,才拉着叶江宁直奔侍卫准备好洗换的房间。 叶江宁从头到尾任由萧晓折腾,直到萧晓合上了房门,他才反应过来,并急急忙忙的搓洗头发。 叶江宁这次洗地出奇的快,他开门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萧晓。他心中一动,眉眼便暗淡了下来,顺势又要坐在门口。 “这才刚洗好……唔”萧晓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拥住。温热的唇贴了上来,他发间未擦干的水变成水珠顺着发丝掉了下来,有一些浸进了脖子里,带着点丝丝麻麻的痒意直达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34章 零落成泥 萧晓卧坐在床边,看着叶江宁把碗底剩下的面汤全部喝尽。 她想了想还是动了动嘴唇“要不要再来点?”说完便看着叶江宁,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叶江宁摇摇头,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晓。 两两相望,终于是萧晓败下阵来,微微移开了目光。 “我见到母妃了”叶江宁想了想,先开起了话题。 萧晓心中一抽,轻轻地顺着叶江宁的方向挪了一点。 “她,她挺好的。”叶江宁想了想,才把喉间里辗转数回的几个字说出来。 “嗯……”萧晓觉得喉咙里有东西堵住,话也被堵在了肚子里。 “这些年,我总是怕她过得不好。”叶江宁顿了顿又说:“可我没想到她是这样过得好。” “那也总好过过得不好。” “是啊,总好过不好。”叶江宁向着箫晓挪近了一下,身子顺着床栏轻轻往下滑。 “你,还有我呢。”萧晓轻轻的把叶江宁埋在膝盖里的头抬起来,慢慢的放在自己的膝上。 感觉到腿上传来湿意,她闭上了眼睛只用手轻轻的拍着叶江宁的背。 林落雪的事萧晓也是偶然知道的,她也没想到,没想到曾经那样骄傲的人会委身于此。更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些年对叶江宁不闻不问,转身却对着别人的孩子嘘寒问暖用尽母爱。 这事要从那日跟阙云庭出入书楼开始讲起,书楼的掌柜是个喜欢八卦的。见面便问阙云庭妙手神医阙清辞医的那个美人救回来没有,阙云庭也不避嫌直接说:“死不了”。 书楼的掌柜转身便说:“这女人也真是狠啊,自己的儿子多年来不见询问,倒是为别人的儿子甘愿以身试毒。” 萧晓好奇的问了一句是否是阙云庭口中帝王的新欢,书楼的掌柜接过话笑着说:“可不是嘛,说起这女人,那可是大有来头……” 故事跟萧晓想象的差得太远,她知道君王选在这个时候下南番是为了林落雪,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跟着夏思鸣四处求医的人成了这南番帝王的新宠。 她理了理思绪,各方面查到的消息都在说林落雪踏足南番后宫,逼得阙清词长居梨园。更有甚者说她表面上迎合帝王,暗里扶持南番大殿下。为的是有朝一日挥兵北上,取江云叶乔的首级。 萧晓把这些话咽了下去埋在心底,她不想他在听到这些伤神的事。 说起来萧晓也不觉得林落雪有多大的错,那样秉性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并不足为奇。萧晓甚至在想如果是自己,挥兵北上的日子会提前好多年。 她只是在心底为叶江宁悲哀,一生活在别人的刀林箭雨里,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这样温柔的对待别人。 萧晓曾在话本里看到这样一句话:“只有从小被人疼爱的人才会懂得爱,因为在时间的潜移默化里本人的反应是推己及人。”而今萧晓再想起这句话,心里只有无尽的难过。 她想叶江宁这一生从未在风光霁月里活过片刻,也不曾在温香暖玉里呆过半响,却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包容通透。 她低了低头,把脖子埋在他的颈边,感受到他轻微颤抖的身体,她才缓缓开口。 “一生如有八十年,他们已耗去了前二十年,算来算去你剩给我的也只有余下六十年。可我又想了想,余下六十年又比那二十年多了四十年,三个二十年。我又很庆幸,我有更长的时间呆在你心底。”萧晓说着说着,声音也开始硬咽。 “其实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我就是想说,往后余生你有我,永远都有我。”萧晓想了想,抬起头来扯开嘴角笑了笑。 叶江宁猛地抬起头,眼眶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眼泪在眼珠周围打转,迟迟不见落下。 他想上天对所有人竟是公平的,他从小不被父母所期待所疼爱,而今就送来一个如清风明月般朗朗皎洁的人来到自己身边。又是何德何能,得以让她为了自己圈地为牢,丧送了送到手边的自由。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叶江宁在黑暗里一路走来,靠着年少的一点念想混沌度日许多年。而今那个人终于站在自己身旁,说是要用尽余生陪他渡一场风月劫。明明一切都是想了盼了望了很久的,可到眼前所思所想,他心里却是满满当当的心疼。 与此同时的梨园,林落雪一袭白衣坐在案牍前。随身伺候她的丫鬟唤了好几声也不见她有所应,细看之下才发现她的眼睛宛若死寂,眼底毫无波澜。 丫鬟又唤了好几声才敛起柔柔弱弱的神色,然后悄声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丫鬟又拉着一个白发老人晃晃荡荡的跑了过来。 白发老人着一身青色衣裳,料子是南番最好的云锦缎,周边绣满了祥云。他眉头紧锁绕着林落雪晃了几圈,才说道:“又犯病了”。 丫鬟在他身后微不可见地撇撇嘴,仿佛在说:“谁不知道呢?”。 白发老人又扫了林落雪一眼,便抬脚准备离去。 身旁的丫鬟赶紧拉住他,紧急之下也顾不得自己说了什么。 “阙神医,你快救救夫人吧,明日便是皇上的寿辰,她不能再病着啊。” “哦,听你这意思,是知道她怎么又犯病的了?”阙清词眯着双眼,嘴里把“又”字咬得种了些,眼神若有若无的扫在丫鬟身上。 “阙神医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谁不知道夫人犯病是因为大殿……”丫鬟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阙云庭单手放在耳朵后面,眼睛睁得很大。 丫鬟顿了顿,心中苦笑连连。任谁都说这阙神医慈眉善目是个顶好相处的,而今自己与他每次过招都觉得皮肉都蜕了一层。又想起那人正是见她单纯才遣了她跟在林落雪身边,她万万不可在此时露出马脚。 “我说今日里皇上说让夫人明日里正式出席寿辰,明里暗里有那么几个意思。阙神医的职责是治病救人,莫让人以为你要去抢刑部和大理寺的事做呢。” 阙清辞眉峰皱了一下,心想这姑娘是个傻的,放在这宫里迟早该是要被啃成骨头渣。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哼着小调让人安排施针。 丫鬟见阙清辞不再跟自己纠缠,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总算是聪明了一回。任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三言两语在阙清辞眼中无疑是已经出卖了背后的人。 阙清辞回房之后便早早熄灯入睡,夜深了很久,阙云庭才从暗处里走了出来。 “那丫头是个傻的,后面的人不像是咱们想的那几个。”阙清词略微思索了一下,语气里难得多了些忧虑。 “嗯,派人查过了,它的身世一片空白。”阙云庭想了想又说“很难确定是谁的人。” “呵,傻是好活命,可偏偏是个喜欢自作聪明的。”阙清辞对她是谁毫不在乎,甚至是不屑一顾。 “嗯?”阙云庭心里好笑,自己师父怕是白日里受了那丫头不少气,眼下正在心里画着咒骂小圈圈呢。 阙清辞瞪了阙云庭一眼,眼见着他赶紧狗腿地走过来给自己揉肩膀才消停。然后才慢悠悠将白日里的事讲了一遍,眉眼间都是对那丫头演技的嫌弃。 “你是说她故作聪明的把身后人引到了我父王身上,又在之前无意中将矛盾转移到了阙云澜那边?”阙云庭心里也好笑,这用人用得也太傻了。 “可不是嘛,这下好了,你父王和阙云澜都可以排除了。”阙清辞停住了眼间的笑意又说:“三年了,布局的人也该来收尾了。” “对了老头,冬夏想见你的很,你什么时候抽个空?”阙云庭点点头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赶紧开口。 “这孩子,你跟她说明日之后天天让她见。”阙清辞想到夏清浅,脸上笑出来的花怎么严肃的事都挡不住。 “嗯,父王派阙云澜去了江南”阙云庭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难怪他能勾搭上那江云的太子,这么一说就通了”阙清词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些疲惫。 阙云庭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有说。等到他轻手轻脚地替阙清辞关上门要离去时,阙清辞的声音才再次想起来。 “云庭啊,有些时候有些父母确实是个好父母,可他们却不是某个人的好父母。人生一世。亲,友,恋情,都是要看个缘分的,你,你不必介怀。”阙清辞一生随意惯了,很少这样安慰人。 他说完便停了下来,正想着要不要加点什么“但是师父永远是你的好师父这类的”,却听见混账低声笑了起来。 “老头你要是有这个时间瞎操这份心,还不如去江南给我绑个人回来让我感动得多。”阙云庭笑了笑,夜里太黑,让人看不出嘴角的弧度。 “你这个混账,赶紧给我滚!”阙清辞咬牙切齿,自从养了这么一个徒弟,他的一片真心都当是喂了狗。 “是,老头,好梦!”阙云庭退了出去,轻轻掩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35章 那年冬天 次日,萧晓化作阙云庭侍女出席宴会。作为传闻中阙云庭的心上人,萧晓终于在南番感受了一番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也终于深刻理解夏清浅以前过的那些苦日子。 夏清浅一袭紫色男装站在阙云庭身后,到宴桌之上便扯了萧晓一起坐下。 “我二师兄名声一向不咋好滴,能坐就坐,咱不用为他剩这点面子。”夏清浅一边说着一边扫了阙云庭一眼,阙云庭无所谓的笑笑。 萧晓心中暗叹:“同样是爹不疼娘不在的,同样是风流盛名声差的,这阙云庭偏偏就是活得快活的多。” 萧晓这边望着酒盏若有所思,直到夏清浅轻轻戳了一下她,才恍惚着抬起头。 斜前方有人一身绯衣直盯着她笑,眼睛一眨一闭之间还能看见点点红丝。 萧晓右眼跳了一下,心中不免又感到悲凉。 叶江宁看出萧晓的忧虑,更卖力地扯开嘴角,明明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动作,却险些逼出了萧晓眼眶里的泪水。 萧晓动了动嘴角,正想说些什么,帝后已经到了,只得跟着众人行礼。 阙清辞笑着退到了阙云庭身前的座位上,南番王今日醉翁之意不在寿辰,并不理会今日儿子们身旁多出来的这些随侍。 南番王笑着把文官提前拟好的开场词念了一通,阙云澜才姗姗来迟,身旁跟着一身绿色纱裙的叶温宁。 叶温宁皱着眉头扫了萧晓等人一眼,眼睛放大了数倍之后,向着阙云澜身后躲了躲。 南番王扫了扫下方,大儿子二儿子身旁都跟了女子,唯有小儿子带着一个绯色衣装的男人。他略微皱眉扫了一眼小儿子,心中越发对这常年缠绵被榻的小儿子不满起来。 “父皇,儿臣……江南陈家二公子到!”阙云澜到嘴边一半的话被小太监尖叫着挡了回去。 萧晓向着外看去,来人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蓝色锦袍,腰间挂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玉葫芦。微微向上看过去,一张脸生的比女人还要柔上几分。一双眼睛清澈见底黑白分明,干净的像是画师墨笔下刻意的留白。 “嗣音来了,我就说鬼谷何时缺过孤的寿辰。来人,快赐坐。”南番王眸子亮了些许,今日鬼谷全员都到了,他要做的事谁又拦得住?” 陈嗣音微微弯腰向南番王行礼,对身前近乎贪焚的目光置若罔闻。 江南陈家不属于任何一国,只是选择了江南作为陈氏一族的落脚之地。陈家自古以来只关注于修仙长生,从不参与任何一国的事物。也正因此,没有人知道陈家真正的实力,只知道各国皇商都与陈家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南番王刻意把鬼谷挂在嘴边,无非就是提醒陈嗣音莫要违背祖训在他的事上插一脚。 陈嗣音低声笑了笑,这才避开君王安排的上座,转身坐在了夏清浅右上方阙清辞的右下方。 阙云庭咬咬牙,对着萧晓耳语说是要换位置。 萧晓想了想笑看了叶江宁一眼,阙云庭咬着牙点了点头,终于如愿以偿换在了夏清浅旁边。 萧晓是个好商量的,夏清浅却不是。她反倒是可怜兮兮地看着阙云庭哭诉:“二师兄如今也要跟师妹争这个好视角吗?你明明知道我喜欢舞,我这位置看过去要清楚得多。” 阙云庭揉了揉眼角,直盯着近在眼前的酒盏,略有些急地开口:“那傻了吧唧的丫鬟送你了。” “谢谢师兄,清浅个子矮,这位置其实也不怎么适合,还是让……啊”不等夏清浅说完,阙云庭便趁着舞姬翩翩起舞红绸拉起之际,把夏清浅扯了过去,自己转身坐在了陈嗣音前面。 从头到尾陈嗣音都未给他一个眼神,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损失了两个条件终于得偿所愿的阙云庭总算是心爽气爽,连带着目光也温柔了不少。 宴台上的舞姬长袖顺着周遭的人甩了一圈,终于停了下来。 叶温宁抬手轻轻碰了碰身旁的阙云澜,阙云澜抬起身前的酒杯灌了一口,起身向着南番王献礼,顺便着请南番王赐婚。 南番王皱了皱眉,今日将有大事发生,他心里思考着两件事情放在一起合不合理。 阙云澜见南番王似乎在犹豫,扬声把叶温宁德公主之位抖了出来。 一众大臣家眷先是震惊,而后阙云澜党羽纷纷站出来恭贺两国联姻,令南番王惊讶的是站出来的人中不少曾与阙云庭交好。 南番王闭着眼睛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终于耐不住众人规劝说了句要看看阙云澜生母的意思。 阙云庭笑了笑,心想着这才刚刚开始。 君王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又涌了出来,这才说道:“孤前日里寻着了云澜生母,便趁着今日请她出来问问她的意思。” 南番王在众人的惊讶之中扬起了眉毛,心想正好解决了不知如何开口的场面。 在场的人中无不嘘声,阙云澜险些跌在了大殿之上。没有人比他心里更明白他的母妃去了哪里,可他这时候啥也不能说,只死死盯着南番王。 南番王身旁的皇后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她费力压下身体的异样,好一会儿才扯开了笑容。 她从民间跟随南番王一路走进这巍峨雄伟的皇宫站在这高高在上的位置,一路丧失了家人朋友乃至于肚子里的孩子。 终生不育的她得到了他的许诺,他说将来他喜爱的儿子必定问鼎天下,所以过继在了她名下。 而今他为了给那个女人铺路,却要硬生生短了她的所有后路。 她坐在南番王旁边把这一生细细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画面停在了阙云澜出生的那个冬天。 那年她刚失去孩子,南番王不疼不痒地安慰了几句便日日流连民间的青楼。 南番皇太后那时候声名正盛大权在握,在那青楼女子生下阙云澜之后,便赐了她一杯毒酒。转身抬了太师府的女儿封了一朝贵妃,也就是如今阙云庭长居佛门的生母。 南番王爱极了那女人,连夜守在凤仪宫中,连哄带骗地让皇后收了阙云澜。 南番皇太后是个眼睛亮的,明示暗示里提醒过她小心枕边人。可她那时候毕竟是年少,想着皇太后一生规矩认定的必然是正统,这才对着她这一番言语。 她记着南番王那些年来的恩情,又想着身下无子,还感激南番王给她后半生铺路的好意,对阙云庭越发的好。 而今想起她走的路和皇太后走的路,终于明白了皇太后走时的那句殊途同归。 皇后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替他们父子演尽了所有丢人不堪的戏码,而今换了好剧本,她便只能规避幕后远观盛事。 阙云庭扬了扬眉,心想有这人在的地方,故事总要精彩得多。想着想着顺手对皇后扬起了酒杯,在不知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把酒倒在了桌子上。 皇后当了数十年的皇后,不一会儿便从过往中挣脱了出来,满身气质里藏着多年来咬牙隐忍的荒唐。她笑了笑,或许是幅度太大,眉间特意为今日点的朱砂裂了开来,颇为狰狞。 “臣妾近日记忆有些偏颇,澜儿生母……? “皇后你打理后宫多年劳累了身体,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孤王过后再与你细讲,当下是要让澜儿生母来认认这门婚事。”南番王说着还微不可见地瞪了皇后一眼,随即又唤人去叫人。 皇后稳住了要向后座跌下的身体,轻轻抬手摸了摸前来倒茶水的宫女。那宫女倒了茶水便悄悄退了出去,留下皇后带着满身的凉意饮热茶。 阙云澜站在大殿之下愣神,他显然也没料到君王这番举动。 他是请人给那人用了迷.幻.药,也在皇后看不到的地方唤那人母亲以博得南番王的更多宠爱。可真要那人变作他母妃便就是等同于舍了皇后,皇后有皇太后留下的那些足以撑腰的大树,他不能真舍弃了她。 他想了想,借着余光抬头去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是有所感似的看向他微微一笑,脸上看不出喜怒。 南番王派去的人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悄悄在南番王耳边低语了几句。 南番王猛地抬起桌前的茶水杯砸向了皇后,血水混着茶水从皇后脸上滑下去,身旁伺候的人甚至还看见了热茶冒着的热气。 皇后先是一惊,而后才扯开嘴角大笑了起来。她盯着南番王说:“皇上记不起澜儿出生的那个冬天了,总该是记得江云国皇后自焚的那个冬天吧?” 南番王气得抬起来了右手,掌心没落下之前下方有声音传来:“咦!母后知道这事?”阙云深扫了身旁的绯衣男子一眼又说道:“儿臣前日里听说江云的松王爷在查此事,还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既然母后知道的话,也好解释清楚莫要让人误会。” 阙云深说完了便看了看南番王又看了看皇后,全身上下带着文人特有的刨根问底的气质。 皇后身旁又出现了那个倒茶水的宫女,她拿出帕子去擦皇后脸上的血水,用只有南番王和皇后能听见的声音说:“相爷说过几日也该去归隐了,唯一的心愿便是让皇后娘娘好生休养”。 南番王握紧了拳头,甩袖离去。 那倒茶水的丫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对皇后说:“相爷还说二殿下近日处事勤劳,是个……”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因为她听见南番王明显乱了行走的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36章 一切会好 南番王心急火燎地赶到了梨园,院子里树枝枯萎得厉害,皑皑白雪里,林落雪就站在梨树下发呆。 或许是感受到脚步声,她循声回头,一向毫无波澜的眸子里黑了些许。 “你……”南番王话卡在喉咙里,有些说不出口。 “嗯,时醒时迷。”因着太久没出声的缘故,林落雪刚说出几个字嗓子便开始痒,还带着些刺痛。 “趁着清醒,我把话跟你说清楚些,日后也好安心。”林落雪努力压下心里的不适,缓缓开口。 “而今我已不想再报什么仇了,人生一世到这个年纪,也该是够了。” “那我呢?不可能!”南番王硬生生接了话,没等林落雪回答又说道:“如今放弃,你对得起种在身体里的蔓花蛊吗?” 林落雪顿了一下,眼睛越过染上层层白雪的树枝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这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想想也只是怪我自己,怨不得他人了。” 南番王本就在寿辰宴上受了气,如今听林落雪这么一说更是气急。他突然想这病不治也罢,她还是病着的时候可爱得多。 林落雪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如何,只继续说道:“先前皇后的人来说,你要让我做什么阙云澜的生母?” “这有什么不好,你也名正言顺地挥兵江云。”南番王顺手推开了手边树枝上的白雪,用力一折便折下了一小节树枝拿在手里。 “来不及了,你……啊”南番王话还没说完,林落雪便突然倒在了地上,浑身的白衣混在雪地里,南番王一个恍惚之间竟分不清那里是衣服哪里是雪。 都城某别院,君王叶乔躺在软椅里闭着眼假寐。阙云庭踩着一地的白雪踏进来,不等他开口,叶乔便自顾自说了起来。 “你这个三刻倒是误打误撞的简单了不少!” “然后呢?”阙云庭似答非答的反问。 “我本想将温宁许给你,一切都要简单得多。”叶乔越说越轻佻,惹得阙云庭眉头轻皱。 “如今跟了我大皇兄,你也不亏。”阙云庭怒极反笑;“你这个疯子”。 阙云庭谈判不成,黑着脸去寻陈嗣音了。 叶乔微微闭上了眼睛,那句“你这个疯子”在耳边萦绕不绝。 “疯子吗?”他想普天之下竟只有阙云庭懂了他,嘴角的幅度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越拉越大。 同一时间的都城某酒楼,叶江宁站在顶楼上看着街上人潮往来,两篇眉毛挤在一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大师兄说她中了蔓花蛊,也许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个样子。”萧晓酝酿了很久,唤了无数个称呼,终究还是用了她。 “蔓花来源于虚妄山……”萧晓见叶江宁并不言语,自顾自说了起来。 早年虚妄山盛产蔓花,阙清词闲来无事之时边江南疆的蛊虫放在花里养着,久了之后发现这蛊虫能迷.幻人的心智。阙清词结合蔓花研究之后,又发现此蛊有起死回身的功效。 当年夏鸣带着林落雪访遍名医皆无所获,正巧一个半大的小子拿了这蛊虫丢到了蛊王面前。蛊王说是孽缘,又耐不住夏鸣保他子孙后代的央求,顺势用这蛊虫救了林落雪。 叶江宁心中无限矛盾,他不知如何跟萧晓开口。事情远比萧晓想象中的恶心的多,他动了动嘴唇,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被萧晓打断。 “那人怎么这么眼熟?”萧晓盯着街角回想,半响之后才想起来忘了去追。 “想起来了,丰岸。”萧晓顺手拉过叶江宁的手跳下了酒楼,语气里隐有怒气。 “客官,有何需要啊?”花店的老板笑嘻嘻地跑出来,对着萧晓和叶江宁推销。 “这位客官您可真是好眼光,这花啊可不是一般的花。这是咱们二殿下从小看长大的花,只有那虚妄山才有。不是我小老儿瞎吹嘘,满城花店就只有我这万花店有几株。你看这成色……哎哟……”花店的老板还想说些什么便被萧晓丢过来的银子打了措手不及,却仍然笑着去唤人包装。 “丰岸不是在边陲小镇寻蛊王?”萧晓拿着手中包好的蔓花,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 莫非是他?”叶江宁接过萧晓的话,顺手拉着萧晓向着某处跑去。 丰岸到的时候叶乔依旧在躺椅里假寐,听着丰岸越走越近。又一声双腿落地的声音,叶乔这才睁开了双眼。眼里血丝混着有点混沌,却不减其中的算计。 “办成了?”叶乔抬起案桌上的茶水用杯盖轻轻晃着,明明是很寻常的举动,丰岸却觉得从心底凉了半截。 “南番王也是个狠心的,竟然给她下了蛊毒也要把她绑在这南番皇城,你说孤王这陈年旧茶还喝得上吗?”叶乔语气里无不哀伤,有那么一瞬间丰岸都险些要被他这深情悔恨的语气打动。如果他不是他,如果他不是因为他站在这里的话,他当真是要信了这话的。 “君上莫过于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丰岸想了想,这才把夏清霜常说的话略显尴尬的说了出来。 这话说了出来时,他明显看到叶乔眼睛里的光芒更甚了些。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失态了,那明明是他夜夜对自己说的话,他想好起来,一切都好起来。 与此同时,别院房顶之上一阵劲风吹过,两道红色的身影一晃而过。 叶乔看着慌不折路的丰岸,难得笑了笑说:“你带她去别庄里吧,记住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丰岸喜出望外直跪着谢恩,嘴里反复呢喃着“都会好起来的” 萧晓和叶江宁在街边的茶楼里坐下,连续了两杯热茶这才说道:“我总觉得不正常,君王什么时候这么悲凉了,太不正常了。” “嗯,还有丰岸就算是他的人,那夏清霜呢?”叶江宁替她又续了一杯茶水,这才将最大的问题引了出来。 “你是说……?”萧晓长大了嘴巴:“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谁知道呢,也许是方便行事吧?”叶江宁满不在乎的说。 “莫非是要把她给抢回去?”萧晓看着叶江宁若有所思:“不对啊,他想告诉我们的便是他要把她抢回去,那他真正的目标又是什么?” “落雪殿失火那段时间,君上的龙行玉佩再也不见带过了。”叶江宁想起什么似得对着萧晓轻轻说道。 “那龙行玉佩的底端藏着玉玺缺失的一角,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一角如今在南番。” “难怪他不顾朝中那些风波,让着太子和松王争斗,原来是争到了也无法名正言顺继位。”萧晓叹了口气:“那他来南番是为了寻得玉玺残角,那对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情呢?” “或许都有吧,但我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更重要的。”叶江宁想了想又说:“丰岸?” 一个黑衣的侍卫飞鹰轻声站在叶江宁身后:“属下已经派人跟过去了,丰岸去了郊区之后便没了踪影,属下依旧再查。” “嗯,你去通知深殿下,请他务必帮忙查出夏清霜和丰岸的具体落脚之处。” 飞鹰领命退下之后,叶江宁才想到萧晓与夏家的关系,只能将茶水捂热的那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手上,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 萧晓自是感受到了这个温度和这份关心,心里越发心疼叶江宁。与此同时,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胆大的想法。 叶江宁看着萧晓脸上红霞弥漫,以为是忧心过度。抚慰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萧晓拉着跑了出去,一路风风火火的样子跟以往无甚区别。 阙云庭的小院里,阙清词慢悠悠地喝着夏清浅泡的茶。嘴里扯着陈嗣音不放,丝毫不顾及频繁使眼色的阙云庭。 “春秋啊,你给皇上下的这套厉害啊。这下帝后矛盾加深,丞相府又突然跳上去说与皇后关系匪浅。怎么着,皇后也是跟咱们云庭一条船上的了。” 陈嗣音抿了口茶水,不理会阙云庭雀跃的小眼神。 夏清浅笑了笑:谁说不是呢,从小到大,大师兄出现的地方,我和二师兄必然一路顺风顺水顺心呢。” 阙云庭隔着阙清词词瞪了夏清浅一眼,心想:“这次是为了我,跟你有啥关系,你可快闭上你的嘴巴,让我这个当事人说两句。” 当然沉浸在自己的幸福感里的阙云庭显然忘了人家根本就不打算搭理他,就算某些人闭了嘴,他也是说不上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留言都发红包哦,谢谢大家! 最近掉收藏有点严重,如果有看到这章的小可爱,拜托留言给个建议,说说哪里写的不好什么的,感恩! 这章留言都发红包哦,谢谢大家! 第37章 夜深多事 萧晓一路拉着叶江宁跑到了他下榻的客栈,一个转身便把叶江宁推到在了床上。 叶江宁越睁越大的瞳孔里印着她越低越近的身影,嘴巴微张着,细微的呼吸声随着萧晓的动作也越来越粗重。 萧晓突然想到了未曾见面时别人对他容貌的描述说是颜如冠玉,目似朝华。 屋外明月初生,光辉隔着未关紧的窗栏照进了屋子里。艳艳流光溢了满屋子,终于她整个人压在了他的身上。 “夫君,解压吗?”萧晓不待思索便甩了句话出来,声音婉转低沉。 叶江宁身子猛地一颤,眼睛里的眸色越来越深。 “怎……怎么解?”叶江宁动了动喉咙,嘴巴里却是越来越干。 “这……”萧晓显然也被问住了,动了动压在叶江宁腰上的双腿,不知如何回答。 “别动!”叶江宁再说话,嗓子里吐出的两个字略微沙哑,偏生这样的低沉又勾人得很。 眼见着他额头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汗水,萧晓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很热?” “嗯”叶江宁动了动右腿,措不及防抵到了萧晓横坐在他身上的屁.股上。 萧晓惊了一下,感觉自己也热了起来。她轻轻抬起左手擦了擦眉间的薄汗,右手撑着床沿轻轻把身子的重心向着床下移动。 叶江宁哪里肯给她这样的机会,反而是借着她抬移重心的力道一个翻身把她堵在了身下。 “啊”萧晓脸上的红霞越晕越开,与脖颈间白玉般的肤色相比,勾得叶江宁小腹一紧,连带着呼吸都加重了不少。 “娘子,你刚唤我什么?”叶江宁像是筹谋许久的饿狼,忍着身体的不适,一步一步引诱着猎物到口中来。 “夫……君?”萧晓咽了咽口水,使劲地把身子往柔软的床榻下压,以争取两人少面积的身体接触。偏偏这样的动作让她与叶江宁的空隙越来越少,蹭着棉被的温度迅速升高了体温。 叶江宁脑海里浮光缭影一般的重现了成亲之后扯着自己衣服的萧晓,低喘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似得低下了头。 朦朦胧胧之中,萧晓身体的每一寸感官都紧张到了极点。她深切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唇带着细碎的吻散在她的眉心眼角,然后一路向下避开嘴角顺着脖颈而去。 带着微微薄汗的手绕过后腰借着唇的动作轻轻扯开了衣衫,萧晓的身体像是起了雾一般,贴在微微湿润的手掌上瞬间着了火。 情到浓时一发不可收拾,萧晓眼神越发迷离起来,甚至想起来了自己主导的初衷,微微仰起头顺着叶江宁的喉结啃了起来。 叶江宁被萧晓撩得越发控制不住自己,最后只能微微退开一点,而后又靠近一点。嘴唇贴着她的胸口,头闷在散开的衣衫里轻轻问:“可以吗?”。 萧晓轻声笑了一声,眸光里有水光潋滟开来。她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略微分开的双腿,轻轻绕住了紧绷着的叶江宁。 窗外未关紧的红木窗“咔嚓”一声,紧紧地合在了一起,挡住了一地的明月清辉灼灼光华。 此时的南番后宫,南番王不惜动用了御林军,抓得竟是自己昔日苦苦求来的妙手神医。 阙云庭冷眼站在阙清词前面,手中长剑横在御林军前面。 阙清词反倒是笑了起来:“云庭,你让开点,等你师兄回来再说,你先让开。” 阙云庭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屹立不动。 御林军头领暗自捏了把冷汗软着声音开口:“殿下也是知道梨园那人对陛下的重要性,而今她一日找不回来,属下们不都是跟着遭殃?殿下你不要为难属下,属下定不会为难阙神医半分。” 御林军首领自认为把话说了明白,明里暗里暗示阙云庭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去。偏偏阙云庭谁也不理,手中的长剑甚至插进了地底几分,惊得一众侍卫抖了又抖。 阙清词一生都在努力避开皇家的纷争,年少出入江湖转眼间便创立了鬼谷彻底脱离了皇家。 说起来阙云庭还算是他的孙侄儿,他不曾参与上一辈的纷争,更不曾认下过这一份亲情。他只是一时心软在一众争斗中捡了他,带回鬼谷,一晃便是十几年。 他从未想得到他的任何恩许德报,他眼看着他从一个满心阴郁仇恨的少年长成了如今这样光明磊落的样子。他一度看不明白他,但他又常常想他能这样活着他已经心满意足。 如今他挡在自己面前撑着站不稳的长剑说要护着他,阙清词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睛里沙雾弥漫,险些要有东西溢了出来。 “殿下,今日里大殿下的人曾出入过梨园”御林军首领眼见着阙云庭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凑近他低声说了一句。 “当真?”阙云庭站了半响,嘴里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就在阙神医离去之前。”御林军首领想了想又说道:“深殿下给殿下带了句话说是要冷静。” 阙云庭神色复杂地看了阙清词一眼,依旧是摇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今晚以来的第二句话:“牢中太冷,他腿寒受不住。” 御林军首领闻言一愣,准备好的说辞一瞬间被消了干净。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是他这名满天下风流成性的二殿下笑着弄死了谁,眼睛不眨一下地整死了谁,不折手段只为利益地得到了什么。 而今这个人吃着死亏坚决捍卫的竟是某个人不定性的腿寒,他觉得自己定是吃错了酒馆里麻痹人心智的五石散,才会有这一番错觉。 御林军首领顿了许久,久到他觉得他在已有的回忆里过完了阙云庭这十几年的往往故事。他才紧着干燥的喉咙开口:“下官定会给阙神医备足了炭火和暖被,绝不让他受丁点寒凉。” “好”阙清词赶紧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引得阙云庭微微皱着的眉贴得更紧了些。 “我跟你去”阙清词调整好情绪又笑着说道:“我是个看重诚信的人,将军这么一说我是一定要去感受一番你的诚意了。” 阙云庭抬眼瞪了阙清词一眼,吓得阙清词心虚了不少,笑声也停了下来。 御林军首领见阙云庭软硬不吃,只好使出了杀手锏。脸上也不再是讨好:“殿下,不想在陈二公子回来之前就以软击石吧。到时候陈二公子这他山之玉玲珑心思也奈何不得,不是吗?” 御林军首领把“玲珑心思”四个字咬得极重,生怕阙云庭不明白他的意思。 阙云庭像似犹豫了会儿,但是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阙清词去那地牢里呆上一时半会儿,那种感觉他曾经刻入骨髓。而今他身旁没有多少人了,他舍不得。 两方正在僵持的时候,有个侍卫跑了进来,转身对着御林军侍卫低语。 御林军首领冷着的脸终于一点又一点扯了开来,转眼对着阙云庭传达南番王的意思。阙清词不必再入地牢,只需要呆在往日长居的宫殿里等真相查明就好。 阙清词闻言松了口气,不是为自己不需入那阴森森的地牢,反倒是为那个站着不动不知变通的混账松了口气。 “这下殿下该是放心了?”御林军首领试探着说道。 “滚”阙云庭一甩插在身前的长剑,语气里已经是暴躁得不行。 “是是是,快走!”御林军首领赶紧吩咐人走人,生怕这阴晴不定的邪神又反悔。 “等等”阙云庭一出声,御林军首领差点没跌倒在地上,“若让他有什么三长理短,你们远在老家还是近在眼前的亲属都准备好陪葬吧。”阙云庭说完这句话便甩手离去,一众侍卫站在冷风里半响不敢移动分毫。 “别紧张,都别紧张。老夫身体好着呢,就偶尔有点小毛小病十天半月起不来床的。你们别太担心,我好着呢。”阙清词看着阙云庭头也不回的离去,心里叹息了几声。自认为应该担负起安抚被阙云庭伤透心的侍卫们,话说出来才觉得这寒冬的夜晚实在是冷得很。 同样是冷得很的寒冬夜晚,都城某别院就显得暖和了不少。 叶乔依旧躺在睡椅里,周身盖着毛绒绒的毯子。身边服侍的人催了好几次他都说还早,不急着睡。 暗夜里万物悄声,脚踩在雪上树枝上的声音就更加清晰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阙云庭每一步都踩的很重,每一步都像是要踩在某人的胸口。 “你知道的,不是吗?”叶乔突然张口,许是急了些,灌进了冷风,接着咳嗽不止。 “你做梦!”阙云庭近乎是吼了出来,牙齿紧咬在一起。 “梦着呢,倒是你,连自己是不是做梦都分不清楚。”叶乔止住了咳嗽,又低低笑了起来。 “你这个疯子”阙云庭看着叶乔越发瘦弱的身子,忍不住又开始嘲讽。 “没什么不好”叶乔轻声回应他,也不生气,就像是本该如此。 阙云庭盯着他看了半响,这才离去。留下半句话在风里晃晃悠悠进叶乔耳朵里不甚清楚:“你接着梦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留言都发红包哦,谢谢大家! 最近掉收藏有点严重,如果有看到这章的小可爱,拜托留言给个建议,说说哪里写的不好什么的,感恩! 这章留言都发红包哦,谢谢大家! 第38章 南番往事 萧晓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辰。她强撑着不适的身体向身后转了过去,后方的被子已经凉透了。 萧晓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叶江宁?”,回答她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夫人,您醒啦!快趁热把这热汤喝了,热水也已经准备好了,过会再吃饭。”一个紫衣的小姑娘欢欢喜喜地对着萧晓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里有喜事了。 “嗯,叶、他呢?”萧晓润了润喉,换了个称呼问小姑娘。 “啊,你是说公子吗?他后半夜接到密函出去了,让我好生伺候您。对了,你叫我骆笙就好。” 萧晓心中晃起一股无名火,这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初次,叶江宁一声不响便走了,自己是有多不被重视。 “夫人,您看是先……?”骆笙见萧晓脸上表情几番变幻,洗澡和吃饭卡在嘴里,不怎么敢说出来。 萧晓抬眼看了骆笙一眼,这才咬牙切齿地说:“洗澡”。 事实上萧晓是误会叶江宁了,在他心中唯一重视的只有她也不为过了。 昨夜暗卫传来消息说阙云澜拿到了玉玺残角,隐约还透露出林落雪在他手上。 叶江宁看着熟睡中的萧晓,几番思绪轮过才忍着不舍轻轻穿戴。他想只要拿到玉玺残角,叶松宁顺利登基,他有大把时间补给萧晓,只盼着她气归气别伤着自己身体。 临走之时叶江宁又让人寻了他在南番的内线之首骆笙,缘由竟是在萧晓起来之后伺候着她。 叶江宁站在阙云澜对面,在与对方虚以委蛇弯弯绕绕中,总是忍不住走神去想萧晓。 “宁王爷,似乎没什么诚心啊。”阙云澜气笑了,叶江宁连番走神已经让他忍无可忍了。 “啊,没有没有,你说到哪里了?咱们继续?”叶江宁深呼吸了一下,尽力把注意力转到剑拔弩张的阙云澜身上。 “我说你母亲的命和玉玺你只能换一个,你选那个?”阙云澜语气森森,像是不解气似的又说道:“当然如果你能把萧晓一起送来,我也可以亏点两个都给你。” 叶江宁眸中杀气在阙云澜吐出这句话时重了起来,但他还是生生掩了下去,他要知道谁要对萧晓动手。 “你觉得值吗?”叶江宁沉着脸笑得跟个没事人似的,险些让阙云澜搞不清状况。 “叶江宁,你母妃可是在我手里。”阙云澜突然大声嚷了起来,神色有点慌张。 “我夫人好好在我身边就好,至于她怎么在你手里的,你们心里清楚得很。”叶江宁摇摇头,本想着至少见上一面,没想到她连面都不露就想着威胁他。 阙云澜不再说话,开始仔细打量起叶江宁。他突然承认了那人对他聪明的所有夸赞,这人这样通透却傻着装了这么多年,心思之缜密,突然让他慌了神。 在她们不远处,同样惊了的还有刚刚清醒的林落雪。叶江宁的话丝毫不减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先是错愕又是不思议之后才轻轻蹲下了身子。 这是她和阙云澜的最后一笔交易,事成之后就把蔓花蛊的解药给她,她没想到的是威胁的人是叶江宁。 如果她知道她不会成为她的威胁,她对不住他在先,她无力为自己申辩些什么。可那□□裸的话从他嘴里说了出来,她还是不受控制的难过。 她想她的儿子终于是被她的仇恨彻底逼离了自己,后悔吗?她十天半月才偶尔清醒一次,她不知道。 记忆顺着蹲麻木的脚回到了数年前,她刚治好伤病。那时候蔓花蛊的副作用不强,她照样能动能跑,神智清楚。 叶江宁带着一地的佛铃花不远万里来寻她,站在碎了一地的花瓣里她说了什么呢? 她说:“你血缘随他,骨子里流着他的血液。你离我远点,我恶心得很。” 年少的叶江宁猛然抬头望向她,久久不曾眨一下眼睛。他没有告诉她是怎样寻到她,是怎样站在这南番后宫里,只是神色渐渐没了欣喜光芒。 她狠着心要报仇,亲身儿子也抛下,转身离去的身影果断干脆。她不知道的是叶江宁从她转身的那一刻起真正在心里承认了自己无人可相与,无人可念想,无父无母可恩情。 叶江宁站在梨园外,直到满地落花被风吹进了杂草里,才想起来要离去。可那时偏偏阙云澜赢了武状元,搞出不少声势说要加强后宫安全建设。 他与阙云澜的人撞上,拳脚功夫都不再应付得了。这才又想起来,入这南番后宫已经是用上了不少血肉。 他闭着眼等着刀剑刺入骨髓,他想再听听那样的声音,甚至在心里暗算刀剑的刃度。也是上天怜他,体弱的阙云深正巧路过梨园。在刀剑插入心腹之前喊了他几声,说是怎的迷了路。 而后很多年,他访遍天下名医要为阙云深治病,阙云深却笑笑说阙神医治不好的病他不需治了。 也因为此,他在南番补了内线,名义上是为了获取情报,实际却是为了替阙云深这过命的交情保命。 阙云澜见叶江宁不为所动,只心乱如麻地离去。临走之时约了三日后城外交换筹码,叶江宁苦笑着去寻萧晓。 “公子”骆笙先看到了叶江宁,顺手拉了萧晓的衣摆示意。 萧晓头也不回地盯着窗外险些被阳光融尽的雪,眉头紧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江宁使了个眼神,骆笙便轻轻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外,谁也没有发出别的声响。 叶江宁理了理思绪,想着萧晓打他骂他都行,不能是这样的沉默。 “你说阙云深喜欢什么,咱们给他送点过去吧。”他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萧晓打断了,许是昨夜长时间仰着头灌进了冷风,又许是昨夜话说的太多。总之,它的声音说出口已经是沙哑不已。 叶江宁愣了一下,而后才看向萧晓,神色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谁这么想让我知道,总之我是知道了。你看看我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啥好东西。但终究要送点……唔”萧晓絮絮叨叨的声音被叶江宁堵在了唇间,她支吾着想把“过去的”说完全。可惜叶江宁没给她这个机会,唇齿相间,只有轻轻的吮吸声。 话说阙云澜回府之后,只叫人绑了林落雪,便神色匆匆地出门了。 郊区某别庄的地下牢房里,叶乔眯着眼坐在躺椅里像是等了许久了。 阙云澜轻声靠近,脸上写满了挫败。 “他拒绝了”叶乔眼都没睁开,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牢门,语气里却是笃定得很。 阙云澜借着牢底昏暗的光阴打量着牢里的人,只一眼便害怕得全身发抖。 昏暗的牢底里满是蛇虫蚁穴,隐约中有个老者双目含着血紧盯着自己。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阙云澜总觉得他直盯着自己,而自己潜意识里想带他走。 “怎么?还是不愿意?”叶乔扫了一眼失控的阙云澜,反倒是自顾自说了起来。 “蛊王就是不一样,都这样了还能迷惑人心智。可惜了,你这次选的目标不太行呢,跟你那些个徒弟没得比” 牢房里的老者略微晃荡了一下,阙云澜恢复神智镇定了下来。他看着老者睁开双眼,满是血污的眼里尽是清明。 “违天道者必遭天罚,万道轮回,你且等着受吧。”老者抬眼扫了一下,牢房里的活物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吗?”叶乔随即反问,语气沉沉地说:“那天道错了呢?” 老者闻言终于看了他一眼,也只是一眼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只需记得你如今除了那纸秘方和这不中用的控心术,就一文不值了便好。其他的,你且等着看,看天道何时收我。” 叶乔笑了起来,眉眼挤在了一起,吓得阙云澜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不想做这南番的王者了?”叶乔停住了笑意,满脸都是嘲讽。 看着阙云澜猛摇头他又说道:“那也由不得你选了,长生或者现死,我怕你选不好。” “说起来也搞笑,孤选你也不过是你蠢。聪明人孤结交不了,这不你就撞上来了。”叶乔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在地牢里声声回响,阙云澜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留言都发红包哦,谢谢大家! 最近掉收藏有点严重,如果有看到这章的小可爱,拜托留言给个建议,说说哪里写的不好什么的,感恩! 这章留言都发红包哦,谢谢大家! 第39章 他的目的 阙云深最近点子不太好,寻思了几个理由之后才混进了幽禁阕清词的行宫里。理由简单又粗暴:“近来诸事不顺,想请阕清词算一卦。” 南番王自是不愿意,又加之自小看这小儿子不顺眼,连番回绝了。阙云深扯了扯嘴角,叫着一众言官堵在了南番王寝宫外面,自己府里时不时传出点紧张的气氛出来。 好在南番王身边伺候着的那张公公是个脑子清醒的,连翻劝着南番王说是近日三殿下和二殿下关系非浅,该是让他们见见,派人盯着便是,南番王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口。 南番王亲自守在了阕清词房门口,却偏生阙云深寻阕清词当真只为了算一卦。而这求时运的一挂,阕清词解着解着就去了一个下午。 南番王在门外脚麻地一动不敢动的时候,阙云深才笑着说:“你可不能骗我啊,我近日当真会发大财?” 阕清词捋捋胡须也笑着说:“自然,而且还不少” 阙云深打了个哈欠,连连告退说要回去睡个回龙觉。阕清词畅快地笑了起来,直讽刺他无甚追求,小心成为别人刀下睡死了的鬼魂。 阙云深喜笑颜开地回府睡觉了,南番王气得砸了一桌子没有动过的奏折。 先前献计的张公公硬着头皮上前,语气越发恭敬:“陛下,小人听说三殿下回府之后进了寝殿便不再出来……” “那又如何,孤难道要去他寝殿再守一晚上?”不等张公公再说话他又说道:“那没用的东西一天天就知道睡,进了不出来不就是睡嘛。” 张公公看着南番王身下揉着他小腿的丫鬟又试探性的说道:“小人听说这时刻三殿下寝殿里并没有鲜活气。” “那便是睡死了吧,死了倒是好,有什么鲜活……你是说?” 南番王这才反应过来张公公的重点所在,看得张公公直发麻。 “你就不能直接说?”南番王气得连瞪了张公公几眼,语气颇为不耐烦。 张公公表面上唯唯诺诺的认罪,心里忍不住吐槽:“我能直接说也要你直接听啊,常言道不假,伴君如伴虎啊。” 张公公是个头脑机灵的,知道为了梨园哪位的事儿,南番王别说是脚麻了,就是脚断了也会追着去的。 这不,张公公这才说完阙云深的行踪,南番王便追了过去了。 心在寝殿里睡觉的阙云深,人却没有骨头一般的倒在阙云澜府上那躺椅里打哑谜。 “皇兄,你莫不要急着不承认,我刚亲可是眼看见你把林夫人拉进府里的。”阙云深哈欠连连,扯着嗓子胡说八道。 “你,你这混账……”阙云澜从叶乔哪里受到的刺激还没消化完,又被阙云深这云里雾里的瞎猜测一般,心里气得话都说不好。偏偏让阙云深说中的是林落雪确实在他府中,可他方才明明在后院喂鱼,是被这混账给嚷嚷来的。 “哦,皇兄这就口不折言了。不是我说,皇兄你平日里风流就算了,怎么连这父皇的的心头好也妄想啊。” 阙云澜一口气挡在胸口,被气得直咳嗽。在屋外的人看来,这已经是气急败坏了。 “你说说这林夫人也是,为了皇兄你连命都不要了好几回……”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因为他清楚的听到门被踹开了。 “她呢?”南番王强忍着怒气,心里告诉自己这是自己唯一疼爱接受的儿子好几遍,这才忍着没有把踹门的那脚踹上去。 “父皇,不,不在,我冤枉啊,真不……云澜?”阙云澜一个在字还没有说出便被寻声而来的林落雪一声云澜打断了。 三人面面相对,林落雪错愕地看着南番王和阙云澜面面相望,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始作俑者阙某人抬起手捂着嘴一边打哈欠一边说困,随便说一声借阙云澜寝殿一睡便走了。 南番王现下巴不得他走,更想不起来这本该在自己寝殿睡觉的人怎么睡到大皇子府上了。 阙云澜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南番王吼住了,阙云深委屈着看了阙云澜一眼,也不再添油加醋便走了,阙云深一出门便对着守在门外的张公公一阵眨眼睛,眼里哪还有什么睡意。 “妈呀,这都啥玩意?”张公公借着跟踪阙云深之名守在门口,借着余光看着阙云深翻着阙云澜的亵衣亵裤鞋子袜子一通吐槽。心里忍不住替自家这不靠谱的主子着急,是了,张公公是阙云深母亲留给他的人。 “找到了”阙云深拿着一张地图晃荡着跑出来,颇为嫌弃地看了阙云澜卧室一眼这才继续说道:“藏宝图,阙老诚不欺我也。” 张公公本就掉着的心瞬间跌入看了谷底,感情这不带脑子的主子折腾半天就是为了私吞阙云澜的私产。 都城某客栈,叶江宁又给萧晓倒了杯茶,阙云深才姗姗来迟。 “顺路去隔壁街买了个包子吃了才来的,都饿死小爷了,这阙云澜府上太寒掺了,啥吃的都没有。”阙云深说着扯了一下袖子丢了一张地图在叶江宁桌子上。 萧晓在听到饿死这两个字便起身走了出去,她想着阙云深也不是那爱金银之物的人。人家帮了他们这样大忙,自己去烧点菜招呼一下也是应该的。 当然这次是萧晓想错了,我们阙爷偏生生就是爱钱。至于吃食,他以为一个包子不能再多了。 “这……”叶江宁盯着地图,略有疑惑地看着阙云深,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啊,拿错了,是这张。”阙云深嘟囔着又从袖子里扯了一张地图出来扔给叶江宁,小心翼翼地把这张写着“私宅存货”的地图装进了袖子里,再三确认之后才开始慢悠悠地喝茶。 刚吃的那个包子,没怎么饱,他还是觉得有点饿。可两个太多且贵,他舍不得买。 “城外三里地下钱庄底下?”叶江宁拼拼凑凑半天才问了一句。 “是啊”阙云深又喝了一口热茶,满心满眼里在想那少买来的包子。 “你皇兄是他的人?”叶江宁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不过你让他查的那个人确实跟阙云庭和他联系密切。”阙云深不以为然地回了句,又继续想念包子。 “那就是了,他们要做些什么?”叶江宁自言自语,从而没有闻到那飘着香味且越来越近的饭菜味。 “我的天,再贵小爷也要买了,饿啊……”阙云深嘴巴里才刚嚷完,脚还没抬出去,便将萧晓引着店小二走了进来。 叶江宁鼻子一动便知道这是自家夫人下的厨了,微不可见地扫了阙云深一眼,嫉妒之情写了满脸。 阙云深是接收不到叶江宁的信号的,他满脑子都是吃的。 “太好吃了吧”阙云深知道是萧晓下厨之后,很给面子地夸了几轮。心里寻思着回去要不要从那小库房里拿点钱,好娶个夫人回来煮饭烧菜什么的。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都城里的媒婆不会接他三殿下的生意的。说来说去,还是太抠。南番民风开放,就算寻常百姓也私以为太抠钱的男子嫁不得。 在阙云深顾着吃喝想入非非的空挡,叶江宁已经把地图上的时跟萧晓大致讲了一下。 “你说丰岸一直是君上的人?”萧晓有点难以接受,君王是有多不放心他们家。想方设法把心腹按在了他们身边,还取得了如今的位置,这种心思真令人害怕。 “是,从你大哥入江南起就开始算计了。” “那他……翻案是君王授意的,目的是为了整丞相?” “也是也不是,他原来的目标应该是打压太子的势力,没想到……”叶江宁点点头又摇摇头,当权者的权术他不感兴趣。 “那如今他到南番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萧晓也懵了,没有人猜得透那人的心思。 “马上就知道了。”叶江宁眸色沉沉,直看着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留言发红包哦,谢谢谢谢! 第40章 以命换命 到了约定的期限,萧晓起了大早。按照计划叶江宁去跟阙云澜谈判,萧晓和阙云深去寻丰岸。 阙云深原本是要拒绝的,奈何受不住萧晓免费的美食诱惑,只得答应去镇镇厂子。 叶江宁到的时候阙云澜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手里随意把玩着一块龙形玉佩。轻飘飘的玉佩带子勾在手心里,随时都做好丢出去的样子。 “东西带来了吗?”阙云澜急着开口,生怕误了时辰。 叶江宁微微一笑却不回答,想着他冒着被南番王宰了的风险也要跑出来做这笔交易,看来是那东西对他极为重要。 叶江宁勾勾手看着阙云澜:“我怎么知道你这是真是假?” 阙云澜立即回答:“当然是真的” “哦,如何证明?”叶江宁依旧是不慌不忙的,丝毫不理会快要炸毛的阙云澜。 “你,我说真的就真的,你麻利点,别浪费时间。”阙云澜有些生气,这玉佩是叶乔给他的,自然是真的。 “是吗?”陈嗣音的声音隔着树林远远传来,明明是跟往常一样平淡不带感情的声音,却把阙云澜吓得退后了好几步。 与此同时的地下钱庄,萧晓和阙云深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到了最底层。萧晓来不及思索这诡异的顺利便被阙云深扯住了衣摆,一声“妈呀,有鬼”在寂静无声的地牢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萧晓暗叹了一声“猪队友”之后,也别无他法,只等着有人过来。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所动作,就在萧晓都以为这里其实没人的时候。地牢地下才有椅子滑动的声音传来,萧晓屏住呼吸等来了叶乔。 “你终于来了”叶乔的声音在幽暗的地牢里宛若幽灵,一声声混进人的耳朵里,令人汗毛倒竖。 “你?”萧晓从不可思议到镇定自若只用了一秒钟“果然是你” “没让你失望吧”叶乔转了转椅子上的夜明珠,微弱的光线直直打在蛇虫堆里的蛊王身上。 “你要什么?”萧晓扫了夜明珠照着的地方一眼又继续说道:“这样千方百计引我过来,总要是值得的吧?” “哈哈哈,你这丫头倒是聪明。孤早就提醒过你,留在江云会更好。你偏偏要自己撞上来,这可由不得孤了。” “所以你要什么?”萧晓好整以暇地盯着叶乔,也不曾在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来人,送他回去。告诉他们,用阙清词来换。”叶乔说完,丰岸便走了出来。 他微微抬头看了萧晓一眼,眼中写满了愧疚之意,可又别无他法别无他话可说,只能转身带着阙云深离去。 萧晓看着丰岸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失望和对夏清霜的担忧。 “现在可以说了吗?地牢里又恢复寂静,萧晓才幽幽开口。语气不温不火,这倒是让叶乔惊了一下。 “聪明过头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和睡着被人杀死,前者不就是聪明过头了,反倒是死得痛苦难堪。”叶乔声音相较于前几日,又哑了不少。 “陛下你这是时日无多的征兆啊,要我说啊,有病就别作天作地了,赶紧去治吧”萧晓看着羸弱的叶乔忍不住嘲讽,心里暗自后悔自己一路护送他的愚蠢。 “是啊,这不是再想办法治吗?”叶乔也不生气,只是看着萧晓低低的笑。 “你?”萧晓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盛,好像有什么即将呼之欲出。 “我?”叶乔也跟着问了一句而后又说:“用你的命换我的命,你看如何?” 萧晓暗自告诫自己冷静,心中的猜测越是越来越让她恐惧。 “说什么笑呢?我看你是老疯了吧,世间那有什么以命换命,也太荒唐看一些。”萧晓说到这里猛然想到了蛊王,心中猜测了个大概。 “为什么是我?”萧晓眼中杀气渐长,她不介意亲自杀了他。 “自然是因为你起死回生啊”叶乔说着说着又低低笑了起来:“天不亡我呢,把你送了回来” “自然是因为你起死回生啊”这句话在萧晓脑袋里循环播放,心中升起的寒意传达在了四肢上,一瞬间像是坠入了千年寒冰一般。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萧晓努力掩下身体的不适和胃里的恶寒,对着叶乔问道。 “听不懂吗?那孤就好好与你说道说道。孤说你能起死回生,孤也能以命换命。”叶乔说完这句又说道:“用你的命,本来孤也不想的,偏偏这个时候你撞了上来,倒是比她合适多了。” “她是谁?”萧晓极力想套出点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跟变态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但是这样的变态往往自大,套话就容易得多。 “哈哈哈,你到不愧是萧海的女儿。可惜如今还不能告诉你,不然孤真想跟你说说呢。毕竟一个人憋着藏着太苦了。”叶乔又笑了起来,直到笑弯下了腰,脸都要贴在地上才抬起头来。 “关下去吧,就差最后一个猎物了”叶乔随便对着空气这么一说,便有两个黑衣人出来带走萧晓。 阙云深被送到叶江宁面前时,阙云庭和夏清浅也赶了过来。 夏清浅呼吸不稳,情绪比叶江宁还激动了些。 “先不要急,他这样定是还有其他的目的,暂且不会动她。且不说他抓了萧晓又要去师父做什么,治病救命也不是这样请的。”陈嗣音作为这几人中唯一的局外人,开始思索叶乔的目的。 “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到底抓笑笑是为了什么?之前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却不动手,而今这又是为什么?”夏清浅最为伤心,她自认为对叶乔付出了不少情谊,而今□□裸的剥开现实,她怎么接受得了? “这个疯子!”一直在旁边站着不动的阙云庭出了一声,夏清浅和叶江宁没太在意,陈嗣音却是感觉到了不对。 “他求长生”阙云庭顿了顿又说道:“以命换命,这是南番流传最古老的蛊术。” 陈嗣想了想又接着阙云庭的话问:“蛊王失踪跟他有关?” “早在他手上了”阙云庭想了想又说道:“可他的人选不是……怎么就换成萧晓了?” 阙云庭看着叶江宁叹息一声:“你这爹也是坏啊,前期要用你娘的命换他的,如今又要用你王妃的来换。”说到这里,阙云庭心中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那跟师父有啥关系?”夏清浅忍着眼中打圈的泪水,突然问了起来。 “如果蛊王不在他手上就没啥关系,在就有大关系了”陈嗣音想了想,轻轻说道:“师父可是鬼谷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啊。” “你是说他想确保万无一失?”夏清浅看了叶江宁一眼,心下也没了主意。 “恐怕不止那么简单。”陈嗣音想了想又说:“最起码现在能确保她的安全,我们先回去跟师父商讨一下。” 叶江宁看着地下钱庄的方向一动不动,阙云庭和陈嗣音先走了一步。夏清浅想了想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最后也只能追上阙云庭和陈嗣音。 “我真是该死”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叶江宁才对着远方喃喃。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在无人知道的地方他觉得上天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哪有什么救赎,明明依旧是祸害。 “黑鹰?”就这样站了很久,叶江宁才轻声喊了一句。 “是,主子”黑鹰一声不响站在了叶江宁身后,语气里也有些急切。 “召集人马,明日血洗地下钱庄。”叶江宁克制了许久,终于说了这么一句。又像是想到黑鹰会说什么似得他又说道:“别怕,死我也陪着她” 黑鹰轻声退下,叶江宁才又自言自语地说:“他们不懂你,我却是懂的。笑笑,我没做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大家!感恩! 第41章 与虎谋皮 深冬的夜晚格外地长,叶江宁坐在客栈的木椅上盯着桌子上的烛灯一动不动。黑鹰安排人手直至深夜,才顾得上劝慰他去歇会儿。 叶江宁却只是摆摆手,然后吩咐黑鹰赶着时间去睡会儿。黑鹰几番欲言又止,见叶江宁实在是毫无睡意,只能行礼退下。 叶江宁坐在木椅上把这十几年的往往都想了一遍,有初到皇宫时君王的漠视和众妃的嘲弄陷害也有费尽全力赶到南番时林落雪的疏离和阙云深萍水相逢的相救。直到最后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红衣的小女孩挥着手叫哥哥,而后又换成凤冠霞帔嫁与他的萧晓。 思绪停在了最后的念想上,明明这一生也才二十来年,他却觉得自己一夜之间过完了一生。这一生明明只是别人的四五分之一,他却觉得自己沧桑了无数年般久。 也不知坐了多久,想了多少,夜幕里才划过一道亮光,硬生生挤走了漫漫无边的黑夜。叶江宁微微转了转有些胀痛的头,这才站了起来。远处有声音透过门层渐渐传了进来,三更鼓的第一声终于响了起来。 叶江宁站在地下钱庄门口看着他这些年按在南番的内线们一个又一个涌入钱庄底层,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地牢里的萧晓倒是睡的很香,直到丰岸匆匆赶来,她才慢悠悠地醒来。眼里困意十足,仿佛忘了自己在这地牢里似的。 叶乔昨日开始便不再回从前居住的别院,这地牢里除了蛊王那间颇为脏乱差之外,别的都还好。他就将就着住上了其中一间,环境和萧晓住的那间不无二致。 叶江宁一身黑衣站在他面前,周遭围满了人,有叶乔的也有叶江宁自己的。 “你……”叶乔没想到叶江宁会这么做,半响说不出话来。 “我?”叶江宁笑了笑又说道:“早就厌恶你来我往的猜忌暗算了,直接点多好。” 叶乔惊了一下,他没想到叶江宁竟然抱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带上来”叶乔对着后方喊了一声,半睡不醒的萧晓便被丰岸带了上来。 叶江宁看了萧晓一眼确认没事之后又说道:“用我的命换她的吧,你不是要以命换命吗,用我的来换,天道轮回报应来的时候你也好说是孝道,是应该的。” 叶江宁看着叶乔沉下去看起来有点悲痛的脸,心中不免一阵好笑。 “你这是要以卵击石?”叶乔控制住心绪,看着叶江宁又说道:“父皇用她的命换你母亲的命,难道不好吗?” “呵”叶江宁轻嘲一生,看着叶乔的脸上满是嘲讽。 “你们连人都不配,配为人父母?”叶江宁因着一夜未睡的缘故,声音沙哑得厉害。 萧晓本来无所谓的表情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不免一阵心疼,连看着叶桥的眼神都带了怨怼。 “孤这些年是对你不好,可你母亲总是是无辜的。你听孤的,把萧晓和阙清词交给我,我就把你母亲风风光光迎回去。”叶乔说着说着眼神里都是疯狂,他已是将死之人,而今所做的一切在他看来都不过如此。 “凭什么?”叶江宁只觉得恶心,有些人至死都不知做人的道理,来活一世已经是上苍垂爱了,偏偏还想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歪门邪道的东西。 “你拿什么威胁阕清词?”萧晓突然说了一句,心中有点慌乱,看着叶乔的眼里满是惊恐。 叶乔看了她一眼,低声笑了起来,却不接话。 “你,你好狠的心啊。明着封候是假利用才是真,你既然从那么早就开始算计了。亏得她信任你,不顾路远带着伤护着你来南番。”萧晓声音再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语气里皆是对叶乔的怨恨。 “孤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不过就是顺手喂了她点蔓花蛊。只要阕清词配合,她不会有什么……你这个混蛋……”叶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急匆匆赶过来的阕清词打断了。 “你终于来了”叶乔近乎贪婪地看着阕清词,仿佛看着他那万寿无疆的绵长性命。 随之而来的还有陈嗣音和阙云庭,他们中的其中一人都能随手掐死叶乔。可偏偏谁也没动,只是看着他眼神里一片冰凉。 “都来了啊,都来了好啊。来吧,看看孤的亲儿子敢不敢把刀剑放上来。”叶乔一边说着一边把左手放在了脖子上,作势要砍断似的。 叶江宁紧了紧手里的长剑,他是真的想不顾一切把刀剑甩上去。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有手刃别人的冲动,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叶江宁努力克制住呼之欲出的长剑,因为他知道萧晓不想她这么做。一旦涉及夏清浅,叶江宁都觉得嫉妒。嫉妒他们多年来彼此陪伴,多年来深交至深刻骨在命里。可同时他又庆幸,庆幸她此生能遇此挚友,能潇洒自由的走到今天。 叶乔的算盘算是打得好了,多年前利用丰岸间接给林落雪种了蛊王版本的蔓花蛊,而后牵住阕清词在这南番后宫解蛊多年。他知道阕清词和蛊王合作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自古医蛊巫毒不分家,更何况还是师出同门的两人。 他一步一步算计本想着用林落雪试蛊换命,没想到却偶然得知萧晓更适合。他远在江云拖着身体等到了今天,除了临近把献祭之人从林落雪换成萧晓之外,可以说是算无遗漏。 他想鬼谷再厉害再不好说服也抵不过人情,所以他几乎是一步一步算计夏家老太太逼得夏清浅入了松王府。一半是壮大松王实力牵制太子,一半便是为多年后的今天做准备。世人都说鬼谷众人向来最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弟子,今日所见果然不假。 至于萧晓和夏清浅的情谊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助力,这下谁也无法置身事外,谁也不能轻易动了他。 “怎么,不敢了?”叶乔的声音在昏暗的地牢里茕茕不倦的响起,每一次都让人寒在身体气在心里,无处可发在情绪里。 “她中的可不止蔓花蛊呢,孤前几日给她加了点料。就算是妙手神医又如何,除了孤,谁解的了?”叶乔对着众人笑得越发肆意,说出来的话也越是狠毒。 “啊,咳咳咳……”叶乔笑声止在惊呼声里,转而剧烈咳了起来。 “不能让你死,但能让你不得好死。“陈嗣音身形一晃,人便到了叶乔面前,手上的毒针插在叶乔的喉咙上,丝丝条条的闪着亮光。 陈嗣音看着叶乔狠了狠心正要更进一步动作却被阙云庭拦了下来:“你修仙之人,杀念不能太重。” 陈嗣音盯着阙云庭看了许久,这才退离了叶乔。眼睛如同黑潭一般静静地凝视着阙云庭,仿佛要在这短短的几刻钟之内看穿他一般。 阙云庭终是受不了他的目光,微微别开了眼睛。叶乔轻手拔掉了脖子上的银针,抬头便看到了这一幕。不等阙云庭说话他又哑着嗓子对阙云庭说:“谢了”。 瞬间之间,地牢里所有的目光都锁在了阙云庭身上,他看着陈嗣音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终是选择了沉默。 “真不要脸,这个时候还挑破离间,你叶乔的本事当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令人恶心。”阕清词看着叶乔开始嘲讽,数十年前叶乔借着林落雪和萧海筹谋江山,如今又借着别人筹谋续命。今日种种往事从前,叶乔无一次不把感情用尽,阕清词觉得恶心得很。 “哦是吗?与虎谋皮总要付出点什么的道理谁不懂?”叶乔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在阙云庭身上。 不等别人回答,阕清词又说道:“我这徒弟我从小养着长大的,他能有什么都不会成为你挑拨离间的借口。他好的很,无论做了什么,都用不着你指手画点。” 阙云庭有些僵硬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与虎谋皮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人一旦有想得到的东西,一旦牵扯到心里最冲动的欲望,的确是顾不得那么多的。她有些愧对阕清词的维护,有些害怕陈嗣音的冷淡,但更多的是在想幸好他没有真正的做了什么。 “你要怎么做才拿出解药?”萧晓看着叶江宁紧握着爆出青筋的手,问向叶乔。 “只要你们配合,孤也不想伤害她的”叶乔想了想又说道:“孤这命你拿去好好养好,撑到你寿寝正终也不是不可能。” “好”萧晓不假思索便回了他,把众人惊了又惊。唯有叶江宁,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长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行,你要换命是吧,老夫给你换。”阕清词看着叶乔一边说着一边笑:“就看天道收不收你,轮回路上你排在哪里”。 “那就用不着你操心了,蛊王这话说了好多年了,不也一样躺在这地牢里不见光明受蛇虫啃咬。”叶乔得到阕清词的肯定回答,语气似乎也轻松了不少,说出来的话也越发狠毒。 “你……”阕清词听到蛊王也只能叹息一声,想了想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有人看吗?感觉自己天天在单机。 第42章 屠夫和猪 “丫头,你当真不怕?”阙清词看着刚睡醒的萧晓,笑嘻嘻地问她。 “怕,怕得很。阙师父您可要轻点啊,听说还要放血,可疼了呢。”萧晓不以为意地对着阙清词嚷嚷,听得阙清词直笑个不停。 话说萧晓与阙清词住进这地牢里特地要求做了邻居,两人天天隔着一堵墙打趣。久而久之,墙对面的蛊王受不了。 “我说你们两个,一个是屠夫一个是待宰的猪,一天天地傻乐个什么劲。”蛊王随意踹开爬过来的老鼠,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哟,这不是蛊王吗?”阙清词故作震惊,仿佛今天才知道蛊王也在这里这事儿似的。 “我是这屠夫,你难道不是那侩子手?”不等蛊王接话,阙清词又问了一句。 “是啊,有些人明明也是要放我的血还装得跟什么似的。八层啊是一个人太过落寞,嫉妒了咱俩。”萧晓赶紧接过话,脑子里都是昨夜里和阙清词商讨的让蛊王开口。 话一说完,蛊王先笑了起来。阙清词强忍着不笑,忍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萧晓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承认自己是那待宰的猪,阙清词这猪队友在这等着她呢。 萧晓使劲瞪了阙清词一眼,决心晾着他这个话痨自言自语两天。一扭头跟蛊王聊了起来,熟络得很。 “听说您搞出了那蔓花蛊的升级版?”萧晓一脸崇拜地看着蛊王,恨不得跑出这牢门与之触膝长谈。 “可不是嘛,我就稍稍那么一加工。可了不得,世间奇毒,无人能解。”蛊王见终于有人肯跟自己说话,恨不得把自己夸上天。 “哦,那确实是很厉害啊。难怪阙老头捣鼓这么些年,也搞不出解药。”萧晓说着还鄙视地看了阙清词一眼,阙师父瞬间变成了阙老头,都没个过度。 阙清词假装气呼呼地瞪着萧晓,心中却是想:“冬夏此生能遇萧晓,当真是三生求来的大幸。” “是吧!我跟你说,那解药不过如此,我就……”蛊王正要夸上自己一番,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狐疑地看着萧晓。 萧晓暗叹一声不好,又换上一副轻蔑的表情说:“就……就什么啊?我看你跟他一样也就是个半斤八两的。你可别告诉我你捣鼓出了那解药,我万万是信不得你的。” “你这丫头,老夫行得正坐得直,从不说那空有的大话,这解药我还真是搞出来了。”蛊王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没有什么比被一个毛头丫头在自己对手面前怀疑自己能力更让人气的了。 “哦,是吗?我看你不过是在阙老头面前说大话罢了,我瞧着你跟他差不了多少,都是没啥用的。”萧晓看了阙清词一眼,心想让你说我是猪。 “我跟他不一样,你信不信都是不一样,我比他强得多了。”蛊王见萧晓一脸不信的样子又说道:“那解药我真搞出来了,前些日子被姓叶的拿了去了,你爱信不信。” 萧晓心下一动,面上却还是不信的样子。她如此试探不就是想确认一下叶乔到底有没有解药,如今确认了之后心里又想了一计。 “哦,那就是吧。可我听说这蔓花蛊原是阙老头搞出来的,怎么转眼你随便一加工就署名了。搞不好,这不是窃就是偷啊?”萧晓看着蛊王一脸嫌弃的样子。 蛊王顿了顿,这次没有接话吹嘘自己。 过了许久,久到萧晓以为话说重了,不会再被搭理之后他才幽幽开口:“谁让他抢了我徒弟!”。 萧晓再三确认这话是从蛊王嘴里说出来之后,这才转头对着阙清词道:“啧啧,那么多徒弟还抢人家的,真不要脸。” 阙清词也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跟鬼谷跟自己诀别的原因是这个。 “我那徒弟,明明是我先看上的。这老家伙倒好,半路截胡,给先敬了酒。”蛊王说到这里还有些意难平,可见当时气得不轻。 “你那徒弟是……?“萧晓心里想可别就是夏清浅,那也许就有得救了。 “阙、云、庭!”蛊王把这三个字一个比一个慢地从嘴里吐了出来,萧晓只能干笑着想“这货还真是男女老少都招啊。” “啊!这……”阙清词这下不淡定了,自己养自己孙侄儿有什么错,况且当年那样的情况。 “这什么?你这死老头,老子当年守着那熊孩子三个多月,就等着他众叛亲离接了回去。你倒好,中途跳了出来,二话不说费了老夫一腔心血。” 蛊王实在是气得很,他这一生看上眼的也就那么两个徒儿,一个先拜了死对头一号悟己大师为师,自己怪不先遇到也就忍了。这个自己守了数月的,就等着给自己养老送终的也被自己死对头二号抢了过去,他能不气吗? “呵呵……呵呵”阙清词心中千言万语都讲不出来了,只能干笑几声。 “这还不简单,你看我如何?”萧晓看着蛊王笑得殷勤,心想着收我为徒啊,教我制蔓花蛊的解药。 “不不不,老夫传统的很,传男不传女。”蛊王看着萧晓直摇头,心想要真认了你,我这侩子手还能宰你这到嘴边的猪? “啥,你这糟老头还搞重男轻女?”萧晓气得跳了起来,吓得蛊王缩了缩伸出来的脖子。 “哈哈哈哈……”阙清词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心里想着阙老头总比糟老头好。 “太凶了,恐怕不等你给我养老送终,老夫就先给气得一命呜呼了。”蛊王又抬起脚踹了一脚旁边的老鼠,语气里还有点委屈。 萧晓也觉得自己凶了点,赶紧陪笑道:“不凶不凶也不传女,您看看啊,我给你找个男的养老送终怎么样?” 蛊王抬起眼睛扫了萧晓一眼,表示不会再信她了。 萧晓又继续说道:“你看那江云的叶松宁和叶江宁怎么样?人中龙凤啊,也是皇子,性别身份都够档次。”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叶松宁是阙老头的徒弟,那叶江宁还是悟己大师养大的,能不是他徒弟吗?我看你就想诓骗我。” “你看看,重点不就是在这里吗?先前他们抢了你看上的徒弟,如今你去抢了他们的徒弟,岂不是倍有面子。” 萧晓见蛊王似乎有点心动又说:“别犹豫了,有这二人为你养老送终。你百年之后阙老头两个徒弟都要给你磕头戴孝,你硬生生占了他两个徒弟,岂不快哉。” “哪有两个,那叶江宁可不是?”蛊王又一脸你别想骗我的表情看着萧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阙老头那女徒弟跟叶松宁是一对。俗话说嫁夫从夫。我这么一说你该懂了吧?”萧晓意味深长地看着蛊王,看着阙清词的眼神都带了同情。 “怎么抢?”蛊王咽了咽口水,显然是对萧晓的提议彻底心动了。 蛊王只说怎么抢,而不是怎么出去抢。萧晓松了口气,暗笑赌对了。 “还能怎么抢,不就是你这侩子手下手的时候轻点嘛,说了那么多我就是想说我怕疼啊。”萧晓卖完了惨又说道:“你且等着吧,不出半月,他二人必定向天下人昭告拜你为师。” 都城某客栈,叶江宁收到叶松宁信件之后又收到丰岸传来的消息。 叶江宁愣了一下,在玉玺不在南番之后又加了一句认蛊王为师。 看着信件被取走,叶江宁又吩咐黑鹰几句,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还未走出客栈门口,便见叶温宁从马车上下来。 叶江宁犹豫了一下,终究是选择了退回客栈。 “皇兄”叶温宁向来温柔,这称呼从她嘴里喊出来险些让叶江宁觉得回到了在江云的皇宫的那些日子。 “嗯?”叶江宁淡淡地回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刚开始那几年,我们不是这样子的。”叶温宁轻声说着:“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就与安宁他们越走越近。我和哥哥,没想与你为敌。” 叶江宁在心里叹了口气:“你们不与我为敌,不代表你们母妃会放过我。” 叶温宁说着还有些伤感,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叶江宁现在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实在是不想再应付她这哭哭啼啼的样子。 “扑通”一声,叶温宁跪在了地上。 叶江宁站了起来,直看着她,不再言语。 “皇兄,你救救我。”叶温宁哭得更凶了些,未等叶江宁接话她又说道:“如今温宁跟了阙云澜,若皇兄不帮我,我就要死在这异国他乡了。” “怎么帮?”叶江宁强压下不适,看向她问道。 “我,我想……”叶温宁吞吞吐吐说不清话。 “想做这南番的王后?”叶江宁心下彻底失望,替她说出了后半句。 “是”叶温宁死死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些。 “我能怎么帮?” “我听说皇嫂与二殿下走得近……”叶温宁说到这,便不再说了。 她本想说让叶江宁帮忙解决掉阙云庭,可又想到民间的传言,便只说了这么一半话,不所谓是不毒。 “你当真不让人失望,此后,你与我再无干系,你走吧。”叶江宁所有的耐心都在那一句“我听说皇嫂与二殿下走得近”里消磨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宝贝会理我一下吗,一个人的单机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第43章 一起洗洗 萧晓和阙清词在地牢里一住就是大半个月,期间叶江宁等人来探望也不见人阻止,想来叶乔是料定了萧晓不会走。 阙云庭甚至以这地牢里寒气太重为由,搬了不少棉被大衣过来。前几日甚至还把府上的银骨碳都送进了这地牢,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米高的大火炉。 本来是一件造福众人的事,偏偏有两个人对此达成一致很是不满。 萧晓干笑着安慰蛊王:“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叶松宁和叶江宁的师父,这银骨炭也没什大不了的,明日里总会有更好的来孝敬你。” “哼”蛊王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火炉边移了一点。心里想的却是都怪阙清词那死老头截了自己的徒弟,不然今日这火炉也不会离自己这样远。 阙清词有点无辜,但也只能悄悄裹紧了些阙云庭送过来的狐裘披风。 萧晓这边正想着大半月来和蛊王的近乎也套的差不多了,寻思着是时候找个借口拐着蛊王一起逃了。 转角那边却是一阵冷梅香传了进来,让原本暖和的地牢里瞬间带上了点寒气。 萧晓警惕地抬头看过去,暗雾中有人一袭白衣轻轻地走了进来。带着开门传进来的冷风,她腰间的玉佩轻轻晃动。 不知道是不是萧晓的错觉,她恍惚间总觉得阙清词很轻地低叹了一声。 “你终于来了”萧晓向后看去,失踪数日的叶乔站在白衣女人身后,目光平静地像一潭死水。 林落雪不理会身后的人,将目光死死地锁在萧晓身上。看了许久她才说:“我当年也极其喜欢这样鲜艳的衣裳。” 萧晓顿了顿,等着她的下文。等了许久,才见她回过头去轻轻说:“是,我来了,放他们走吧。” “好”叶乔说着又低低笑了,一时间萧晓有些搞不清状况。 叶乔不是计划数十年要以命换命? 自己不是他以命换命的新目标? 他不是知道自己起死回生的秘密? 萧晓看着叶乔逐渐柔和下来的目光,恍惚间又想起他初到南番时的目的,求一壶陈茶? 不等萧晓想明白,叶江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拉起了她微微垂下的手心。 叶乔没有看向他们,只是目光柔和地盯着林落雪。萧晓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不是错觉之后,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叶江宁。 叶江宁回视了她一眼,轻轻摇摇头。 今日他本计划着直接把蛊王偷了出去,等不得萧晓怀柔政策了。他一想到她在这地牢里住了大半月,心口就隐隐泛疼。 可没等到他行动,叶乔就派人来说他可以来接人了。 “萧海的女儿?”林落雪不知何时站在了叶乔身后,声音低低地问了一句。 “是”萧晓按下心中的不解,微微上前打量着林落雪。她注意到她的眼睛时暗时明,想来很多事情已经记不起来了。 “那……挺好的。”林落雪顿了许久才说,声音相较于之前更轻了。萧晓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萧晓迷迷糊糊中被叶江宁带回了客栈,在客栈门口遇到赶过来的夏清浅。再三确认夏清浅没事之后,她才拉着夏清浅跑了进去。 “笑笑,我知道皇上的目的了,他从一开始便想着放弃了。” “啊,你是说他没想以命换命了?”萧晓被绕晕了头,半响才回过神来。 “那他……”萧晓还是不明白叶乔给夏清浅下毒抓她和阕清词的事。 “那个蛊早就解了。”夏清浅说起这事还有点恍惚,纵使她心理承受能力强,也被这数十年谋划长久的心思惊了又惊。 “之前我去找过他,他从宫里带过来的大厨给我做了些糕点,之后我便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我一开始也怀疑被动了手脚。直到昨日他来寻我说了一堆云里雾里无关紧要的话我再确信他早已把解药给了我。” “那他这么做的原因?” “二师兄送了我个人,明日我带你去见见就知道了。”夏清浅正要再说点什么,眼睛一瞥就看到站在门外有些受伤委屈的叶江宁。 她清了清嗓子连忙找了个“急着探望阙清词”的借口溜之大吉,与叶江宁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还对他作了个揖,眼睛里满是歉意和同情。 萧晓顺着夏清浅离去的方向望去,门店外已经燃起了两个灯笼。 正是夜晚,客栈里也没什么人了。 她看着叶江宁冷着脸一步又一步朝她走来的样子,心突然剧烈地跳了起来。 她使劲深呼吸了一口,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也不曾有这样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含着期待愧疚又有些慌乱。 他看着叶江宁越来越近,她甚至都来不及呼吸,便看到他越过她上了身后的楼梯。 萧晓愣了许久这才意识到叶江宁生气了,不想搭理自己,而自己对他那样走来的样子甚至有些难以启齿的如痴如醉。 她这些日子忙着和蛊王纠缠,很少想起他。直到他刚才对着她远远走来的样子,让萧晓觉得绷着的神经突然断了。 那样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样子,每一个动作都勾得她心绪不稳。那些许久不曾表现出来的思念也随之涌了出来,身心一阵燥热。 不加多想,萧晓便抬脚追了上去。 站在叶江宁房门口,看着紧闭着的房门。萧晓才真正意识到叶江宁是真的气得不轻,不然也不会把她关门外。 萧晓想了想,用了点巧劲用薄木片加内力震开了房门,放轻呼吸走了进去。 内室里的叶江宁早就发现了萧晓在门口晃荡,但他还是生气又对她狠不下心来,只好去隔壁连通的浴盆室里洗澡。 所以萧晓走进内室寻不到叶江宁自是靠着感觉寻到了浴室,一时间烟雾缭绕,晃得萧晓一阵心虚。 萧晓深呼吸了几下,想着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洗个澡算什么。 心里建设做得好的萧晓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不少,薄雾暗光中,叶江宁站在浴桶里。水珠顺着洁白的后背一路下滑,最后停在腰侧,又转了方向顺着小腹侧边的腹肌线滑了下去。 萧晓心中不自觉地有个冲动,她自己想想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冲动。她想把那化在他腰腹间的水珠捧在手心,至于其他的她还没想好。就光这一个想法就迷失了她所有的意志,她咽了下口水,悄咪咪地向叶江宁走去。 而此时的叶江宁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猛地回头,瞳孔也越睁越大。本是一双带笑的凤眼此刻因着水雾的熏染有些泛红,但眸子里的颜色越是越来越暗。 “我就是……就是”萧晓看着叶江宁逐渐微眯着的凤眼,一时之间就是不出个所以然了。 “嗯……?”叶江宁尾音拖长了些许,音调也随之上扬。 萧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只敢把眼光往叶江宁上半身看。脑子里却全是那顺着腰侧滑向小腹的水珠,终于她口干舌燥地说了句:“就是来洗洗。” 不等叶江宁说什么,她就跳进了浴桶里。为了表示自己真是要洗洗,她还特地绕到叶江宁身后闭上眼。 叶江宁微微放低身子与她对坐在浴桶里,盯着她红得像是要滴血的耳垂,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意识到尴尬的萧晓半真开眼赶他走,嚷着自己大半个月没洗澡,让他不要跟自己呆一起,免得白洗了澡。 叶江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萧晓看着他微红带笑的凤眼微眯着,顿时又口干舌燥了些。 “娘子?”叶江宁见萧晓越发迷离的眼,心中不免有些情动。 “唔!”萧晓被浴桶里温热的水泡得有些难受,这才想起来衣服还好好穿在身上。 她睁开眼看了叶江宁一眼,这一看眼中迷离和身体的不适瞬间去了大半。 她一双杏眼睁大了便再也闭不上去,她清楚地看到叶江宁环起右手把她的身子抬高了一些。洁白的牙齿咬在她衣服的盘扣上,动作缓慢而有序地进行着。微微张开的唇时不时碰到她因着被水侵湿而微微发颤的肌肤,另一只手搂着水绕在她的脖颈后轻轻洒下。 不一会儿,萧晓本没有被水打湿的上半身也全湿透了,外衣也不知何时飘在浴桶里。大红的纱衣有些许缠在了她的腰间又有些绕在叶江宁腿边,身上仅剩的亵衣亵裤也被叶江宁撩得缩在了一起,齐聚在腰间退下。 意识迷离之际她听到叶江宁轻笑着用旁边的薄被裹着她,半醒半睡之中她仿佛听到他低吼一声唤“笑笑”。 夜半里,萧晓措不及防地醒了过来。侧脸看过去才注意到叶江宁脖颈边都是红痕,他长着一双带笑的凤眼,即使在熟睡中也是好看得很。 萧晓暗自吸了口气,之前扑到叶江宁的画面随之涌了出来。她想了想,突然就想亲亲他,趁着月光正好趁着他熟睡正巧。 睡梦中的叶江宁微微动了一下,手一捞把她揉进了怀里。她顺着他的臂膀向上移了一下脸,对准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可见没有什么是上个床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上两个。 第44章 那个姑娘 次日,叶江宁醒来的时候,萧晓还在熟睡。因着二次睡眠,萧晓睡得格外安稳。睡梦中的她眉眼松了开来,全然没有白日里的肆意张扬,反而是多了些柔和孩子气。 叶江宁抬起右手顺着她的眉间一路下滑,行至嘴唇处才停了下来。略微带着凉意的手指停在她温热的唇上,不知怎么的,叶江宁满脑子都是昨夜里,这两瓣唇带着炽热的火焰一步又一步几乎要把他燃尽。 想到这些,叶江宁喉结忍不住动了动。他自认为这些年把名声玩臭了,大多数都是在某青楼酒楼香粉楼。可他却是传统地没有越过雷池半步,而今一旦开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便就是人家常说的食髓知味。 他直盯着萧晓,指尖忍不住地在她唇上摩擦,心中密密麻麻如羽毛般撩来撩去的感觉无不诱惑着他的指尖往更深处更温暖的地方伸去。 以前他不经意间看了几本苏杭藏在随军帐中的图文画册,册子里有说男子的思想往往停在每一个悠闲醒来的早晨。那时候的冲动不经大脑且带着最原始的欲望和需要,如果身旁躺着自己思慕的人,那便是最痛苦最甜蜜的事了。 叶江宁向来自律,那种事情以前也就在话本里看看,还能语气轻松地嘲讽苏杭几句。而今叶江宁看着萧晓和被子里微微突起的一小块地方,总算是真正承认了册子里那半真半假的道理。 他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急切的呼吸绕到萧晓耳边,成功唤醒了睡梦中的人。 萧晓慢悠悠地睁开眼,双腿有些发软,腰也有点不自然地发酸。反观身旁的男人,倒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连带着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道不明的情愫。 萧晓退开他的怀抱,半边身子不动声色地在被窝里卷被子。叶江宁看着她的小动作有些想笑,手伸进被子里果然只能碰到被萧晓压着与自己隔开的被子。 他想了想也一点一点地挪动身子,直到退到床边才缓缓转头。 萧晓有些不明所以,脑子里炸开了叶江宁躲自己的想法,心中不免有些气愤。 她抢过被子往床中间滚了滚,不等把叶江宁挤下床去,就被叶江宁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萧晓内心苦笑连连,嘴上却是欠揍得很:“我今天约了浅浅,时候不早了,我要……唔。” 叶江宁低下扬起的下巴,不偏不倚对在萧晓的唇边。他心里想这可怪不得我,不提夏清浅他还能体谅她昨日劳累,一提到夏清浅他就控制不住这占有欲。 这实在是不能怪他,叶江宁这半年在夏清浅身上强吃下的酸醋,装起来可绕江云好几圈。 萧晓张口便咬住了叶江宁送到嘴里的下巴,趁着叶江宁松神之际还摸了一把他紧绷着的腰。 等到叶江宁反应过来,萧晓已经穿好外衣跑了出去。那速度跟夏清浅那受惊的猫有的一拼,叶江宁在心里默默地想甚至还更胜一下。 眼见着她的身影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叶江宁又懒洋洋地滚回床里,捂着被子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起床。 “公子”门外等候许久的黑鹰终于忍不住出声唤他。 “嗯?”叶江宁压下声音,也藏不住喜意。 “太子殿下似乎不止与南番勾结,属下查到他同时派人去了北疆和东亚。” “你是说他想引外患包围江云?他就不怕到头来被活生生吞掉?”叶江宁一听也忍不住震惊,觉得叶南宁脑子被搞坏了。 “这属下不得知,不过西域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 “西域?他能有什么动静,西域的那陈霸天是个狠角色,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惹不起。” “京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都城里被松王爷控制住了,但这是明面上的。李家的家眷一夜之间退居乡下了,可李大人府上却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魏尚书和李大人正面上闹过几次,但都处于下方。属下恐……” “嗯,李大人有丞相留下来的人,去去魏尚书不算什么。” “那松王爷那边?” “不必担心,李丞相那个儿子可不是吃素的。太子先前给太子妃搞了个这么丧脸面的事情,你觉得他还能全心全意去帮他?” “可李大人在京中处处与松王爷作对。” “他不过是在观望罢了。” “你派人去西域给我送个信,让陈霸天不要忘记当日的诺言。” “是”黑鹰说完便退下,只留下叶江宁在有些昏暗的房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阙云庭的别院里,夏清浅慢悠悠地喝着茶,轻声嘱咐着下人准备吃食。 萧晓这么一通冲进来,吓得玉舒险些打翻了熬了一夜的乌鸡汤。她抬眼看着满面通红神出鬼没的萧晓忍不住打趣:“萧将军莫非是让鬼给追着跑?” “比鬼可怕多了。”萧晓抢过夏清浅手中的茶灌了一口,又顿了会儿才幽幽说道。 玉舒被她这样的回答搞得也没了打趣的乐趣,慢悠悠地带着人去厨房了,只留下她和夏清浅。 “你昨夜说的那人呢?” “让玉舒给关起来了,太聒噪了,烦。”夏清浅揉揉眉心,一脸对昨夜之事不想再提的样子。 这夏清浅的模样倒是引起了萧晓的乐趣,萧晓映像中能让她烦透了的人不多。更可况是敌人,她有千万种办法让她闭嘴。而今这动不得不搭理的样子,好像还挺憋屈。 夏清浅确实很憋屈,昨夜里阙云庭连夜让人绑了那姑娘丢给她。她本想查出点什么,却不想那姑娘见着她便开始哭。一边哭还一边说她是被人利用的,也不说个所以然。 夏清浅本就提心吊胆了一天,见她这副模样想来也问不出什么,就准备先去休息。没想到那姑娘却是不依了,说什么自己是西域的公主。 夏清浅耐着性子跟她说不作就不会死,但作多了迟早要去死。她又不哭了,嚷着要见阙云庭。后来还是夏清浅身后的玉舒忍无可忍一掌给她劈晕了,也不知现在醒来了没有。 夏清浅想到那姑娘就头疼,拉着萧晓直冲外厅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 第45章 西边来客 萧晓被夏清浅拉着到了外厅,首先看到的是阙清词,然后再是陈嗣音和阙云庭。 萧晓想起这大半月来和阙清词的相处,脸上不免有些尴尬。她悄悄低了低头落座,这时有个声音幽幽响起。 “有些人啊表面上有情有义,实际上没心没肺。说好要给我养老送终的,一听可以逃命跑得人影都没了。”蛊王坐在角落里,眸子里很是委屈。 萧晓闻声抬头,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反驳。直到陈嗣音轻轻一笑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她才想起来被耍了。 “我说你这糟老头,当初是谁重男轻女不稀罕我的。如今你倒是想赖上我了是吧,门都没有。”萧晓吼完总算是心里爽多了,又小声嘟囔一句:“还传男不传女,做梦呢你。” 阙清词紧张地看了一眼夏清浅,生怕萧晓一冲动把他好不容易请回来的蛊王给气走。 “对了,笑笑。蛊王师父答应留在这里跟师父研究死士的事了,你现在拜师可不亏呢。”夏清浅接收到阙清词求救的信号之后赶紧打圆场。 “啊,这……这可真是好呀。”萧晓皮笑肉不笑,看起来倒是是诚恳。 “阙云庭,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远处有女声传来,夏清浅揉揉眉心叹了一口气。 阙云庭晃了一下脚下的椅子整个人往陈嗣音怀中倒去,成功避开了扑上来的姑娘。 那姑娘见阙云庭躲开之后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满脸怒气地瞪着他。 “哟,二殿下这桃花可真是那那都有啊。”萧晓见陈嗣音避开阙云庭,忍不住调侃。 “关你什么事啊,阙云庭,皇……叶老爷呢?” “不知……”阙云庭颇为嫌弃的移开了位置,抬起手捂住了鼻子。 “好啊,阙云庭,你竟敢嫌弃我。”那姑娘显然是气得不行,语气里都有些发抖:“你说我堂堂西域公主,被你关在柴房那鬼地方。要让我皇兄知道了,你就等着完蛋吧。” 除了阙云庭和陈嗣音,在座的人都愣了一下。这怎么还扯上西域的公主了,大家看这姑娘的眼神越发像看个疯子。 “我丫头呢,叶……老爷给她的任务完成了,总该还给我了吧。他人去哪里啦,许给我的东西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叶江宁到了南番,说好让他娶我的呢?”西域公主不给别人说话的时间,赶紧把脑子里的话全抖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萧晓刚放进嘴里的酸辣土豆丝才咽下去,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夏清浅瞪了西域公主一眼,赶忙倒了杯水给她喂下去。 阙云庭看了一眼萧晓又看好戏似的对着西域公主悠悠说道:“这不是宁王妃在这里嘛,你要不问问她能不能让你做妾。” “什么?”西域公主看向萧晓,眼神里的不甘充分显现了出来。 “可不就是嘛,我听说江云男儿的妾室都是要由正妃决定的。机会难得,你可要抓紧啊。”阙云庭说完,又把眼神移到了萧晓身上,丝毫没有前些日子一起唱戏的融洽。 “他不是说会休了萧晓,给我赐婚的吗?”西域公主看着萧晓,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休了我?”萧晓终于停止了咳嗽,眼睛里水雾朦朦的,声音因着咳嗽的缘故也有些低哑。 “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你又何必一根树上吊死呢。”夏清浅知道萧晓生气了,虽然搞不清状况,但她还是觉得如今的西域公主碰不得。 “我和他认识的早,是你强插进来的。”西域公主说起这事还有点委屈,她也不是非叶江宁不可。但如今她哥哥让她和北疆的那个残废王爷联亲,她不得已只好逃了出来。想遍了自己这些年认识的男子,也只有叶江宁各方面合心意一点。 她本来和叶乔定了计划,只要林落雪一直不清醒,叶乔拿到想要的东西便帮她赐婚与叶江宁。现在叶乔带着林落雪无故失踪,自己又被阙云庭抓了过来。说到阙云庭,她忍不住在心里多想了一点。 这也实在是不能怪她,她那傻乎乎的婢女每次见面都要把这阙云庭夸到了天上去。说他如温水流过如清风拂过般温暖,气质里藏着明月辉光般的美好。 西域公主不知道她那婢女见着的阙云庭都是在阙清词身边的样子,如果再来看看他对别人的样子,恐怕是话都说不出来。 “要不,你在慢慢找找。我闲着的时候也可以给你寻思寻思。”夏清浅见西域公主神色不一似有些松动,趁热打铁地问道。 “那……”西域公主一改屎搅蛮缠的态度,略带羞涩地看了阙云庭一眼。 “啧啧……” 阙云庭只顾着身旁安静喝茶的陈嗣音,并没有注意到西域公主的眼神。萧晓却是看到了,秉持着互相伤害的原则她又对着阙云庭“啧啧”了几声。 “什么?”阙云庭一脸懵逼中,陈嗣音已经抬脚离去。 “你娶我……也行”西域公主说完还对着阙云庭微微一笑。 “娶你?”阙云庭不等西域公主回答又说道:”你倒是会想,老子娶你爹还差不多。” 阙云庭说完便追了出去,留下众人面面相窥。蛊王免费看了场大戏,心里忍不住腹诽:“这孩子一看就随我,可惜跟了阙老头这软骨头。” “叫江宁哥哥来见我”西域公主见在阙云庭那边受了侮辱,抬起头得意地对萧晓嚷嚷。 “哦,诺!”萧晓对着西域公主后方瞪了一眼,心里有点不爽。 “江宁哥哥”西域公主回头一看,叶江宁就在他后面。她也不管叶江宁有没有听到刚才的事,提脚便哭着跑了过去。 叶江宁看着萧晓冷笑着的表情,心想这人在家中坐,祸从西域来。 他歪了歪身子,成功绕开了扑上来的西域公主。 西域公主见叶江宁躲开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江宁哥哥,你救救我啊。皇兄要把我嫁给北疆那残废了得王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哭,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什么?你皇兄让你和北疆联亲?”叶江宁慌了一下神,被又扑上来的西域公主抱了个满怀。 “啊”一阵风吹过,西域公主径直摔了出去,好巧不巧倒在蛊王的脚下。 “师父,你不是说缺个端茶倒水伺候的人嘛。我这送你个现成的,就是作了点,你可要好好□□。”萧晓又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蛊王咧嘴一笑,抬脚作势要踢西域公主,动作和他之前踢老鼠一模一样。他心里想着这萧晓天天带他看戏,这么个小忙还是要帮的。 “不,江宁哥哥,她不能这么做。”西域公主赶紧爬起来,瞪着萧晓得眼神里皆是怨恨。 “我让黑鹰先给你安排住处,其他的事等与你皇兄取得联系再说。”叶江宁看着萧晓为难地笑了一下,转而对着西域公主温和地说道。 “嗯”西域公主咬咬牙,最后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西域公主看着叶江宁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迎面砸来的杯子吓了一跳。她眼见着杯子越过她砸在了叶江宁胸口上,水渍在他衣服上开出了花。 始作俑者萧晓本人收了收情绪,看着叶江宁的眼神更冷了。 叶江宁会心一笑,他知道萧晓并非刻意要伤他。他不躲的意思也是存着心思的,毕竟自家夫人的气总要受着。不然再像上次一样不吭一声走掉,他可怎么办才好。 萧晓踢了一脚旁边的凳子,站起身来拉着叶江宁便走。 “哟,这没良心的徒弟哦,见着师父也不给行个礼。”蛊王戏看足了,扯着嗓子使劲嚷着。 “啧啧,活该没这个命。”阙清词接过夏清浅新倒好的茶水,对着蛊王日常小嘲讽。 萧晓拉着夏清浅一路走出了院子里,确认无人之后用了轻功。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已经在客栈的卧室里了。 “怎么?爽不爽?”萧晓没好气地去扯叶江宁的外衣,心里还是气,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气得啥玩意。 “爽”叶江宁坐在床上看着萧晓心急地解他衣服,忍不住抬手轻轻环住她的腰。 萧晓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扯开了他那层层叠叠的衣裳,胸口处果然红了一片。萧晓顺着右手抚在了他的胸口处,惊得叶江宁抖了一下。 “我让人拿点冰块敷一下”萧晓说着,正准备退开的手被叶江宁火热的打手摁住。 “这样就好”叶江宁刻意放低了声音,心里想着给她暖暖手。 萧晓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自己的手太冰了。 “你说你啊,习武之人手还这么冰。”叶江宁把手埋在她的腰腹间喃喃自语,随即又说道:“太子联合四国包围江云,逼松王放弃。那个猪脑子以为随便联亲就能稳定帝位了,亲父子亲兄弟还想着要对方的命呢。” 他一句没解释西域公主的事,但萧晓却是听明白了。其实她也知道叶江宁不可能真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可她就是气,莫名其妙地觉得气。 想到这些,萧晓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在她心里扎下这样深的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各位看文的爸爸吱个声,你们的小宝贝一个人单机的心好累哦。 第46章 四面埋伏 “将军,大事不好了”玉舒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萧晓手边还未送进嘴里的粥被这么一吓唬也差点洒了出来。 “怎么了?”萧晓心知能让玉舒如此着急的事只有夏清浅,心中也跟着着急。 “小姐,二皇子府,小姐。”玉舒断断续续地呼吸了几口又说:“王上派人围住了二皇子府,小姐也跟着被软禁了。” “什么?”萧晓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又是唱得哪出。 “南番立储了”叶江宁刚收到阙云深消息,赶下来也只能先安慰萧晓冷静。 “阙云澜?”萧晓见叶江宁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反倒是不急了。低低说了三个字,心里也不免唏嘘。 “是,南番王下令封阙云庭为西岭王,赐封地于西岭。阙云深为东青王,赐封地于东青。即日启程前往封地,无需参加朝中的立储大典。 “西岭、东青”萧晓回忆了一下,这两地皆是南番最贫瘠的地段。且西岭接壤西域,东青与东陵仅隔着一条护城河。西岭东青百姓常遭异族骚扰,把他们两个送过去,无疑是断了争储的所有后路。且这两地气候异常,一不小心死一两个娇生惯养的皇子也不是不可能。 萧晓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皇家的人心狠毒起来真是让人可怕。用两个亲身子的命去稳固另一个喜爱的儿子的帝王之位,恐怕也只有不择手段爬上高位且扎根已久的人才能狠得下心来。 “二皇子府上所有人都软禁了?鬼谷……”萧晓看着玉舒问了出来,心里也差不多有了答案。 “是,圣旨说即日鬼谷众人也需一路跟着去西岭。” “陈嗣音呢?” “陈公子昨夜里便回了江南”玉舒说到这里还有些奇怪,好巧不巧陈公子回了江南,圣旨就下来了,“那就好”萧晓暗自放下心来,又抬起桌边的粥开始慢悠悠地喝着。 玉舒虽然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看萧晓这副神情,也跟着松了口气。 “舒啊,你想办法把这信送到丰岸手中”萧晓吃饱喝足之后,提笔写了封信递给玉舒。 “好,我这就去”玉舒接着信,便飞跑了出去。 “这倒是个好办法”叶江宁看着门外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话,吓得萧晓本就有些歉意的脸色更加红了些。 “我……我”萧晓斟酌着想解释,却不知如何说才好。 “嗯,是我也这么做。”叶江宁看萧晓一脸愧意,轻声笑了起来:“这不利用白不利用,我夸你呢,这办法好。” “可是,你……”萧晓直盯着叶江宁,仿佛要在他眼里看出点什么似的。可他的眸子里深深点点或明或暗,怎么看都只有自己的影子。 过了许久,萧晓才避开他的眼神说:“我以后不这样了,我会尽力把你考虑在第一位。” 不等叶江宁回答,萧晓便起身跑了出去,本就红润的脸更红了一下。 “啊”叶江宁被她的话惊得坐在凳子上好久都没有回神,这种程度的表白他从来不敢想。是跟夏清浅比啊,他能排在前面? “真好”黑鹰进来的时候便见到自家主子瘫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恍惚一看跟个傻子似的。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是万万不敢显露半分的。 “公子,收到小苏将军的急报,东陵发兵边界了。” “嗯,北疆呢?” “不知,不过属下查到北疆今日与西域互动频繁,有可能在谋划些什么。” “陈霸天可真是好胆子啊”叶江宁手中的茶杯捏在手里,顷刻之间便碎成了残粉。 “他是想联合西域坐等南番和东陵倾力吞了江云,然后趁着两国虚弱之际吞了他们。他要的怕是天下之主,五国之王的帝位。”叶江宁现在明白过来,心下也不再镇定了。 他年少的时候喜欢到处游历,与西域的陈霸天有几分交情。他知道那人心思不简单,固在顺手救了他一命之后与他签了永不互犯的条约。那人韬光养晦这些年,而今断不会理会什么合约了。 “通知苏杭,东陵暂且不会乱动,先安内再攘外。”叶江宁揉了揉眉心又说道:“他们最近怎么样?” 飞鹰知道他说的是谁,也就直接说了:“君王让林夫人把东西交出来,说是要送给小儿子当贺礼。林夫人好像不懂君王在说什么,骂了几句之后说……” “说什么?”叶江宁下意识问他 “说她尚且没什么值得惦记的了,若说有也断不会给那些个野种。还说让君王好生准备着,她这会来陪他殉葬,可是要再烧一把火的。”黑鹰咬咬牙将他们的话复述明白,颇有些痛心地看了叶江宁一眼。 “无妨,他不喜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飞鹰你知道的,我早就不在乎了。”叶江宁神色如常说完之后才想起来后面这句有点多余,但他如今跟萧晓在一起觉得说这些显得真实一些,忍不住也就说了出来。 “对了公子,露春宵那边来信说查到当年第一神偷梅浮卿到过京中。从那之后,并未见君王佩戴过那玉佩。” 当年第一神偷到京城为的是偷空李梦溪的豪宅,也正赶上君王与林落雪情深浓切的时候。趁着君王把玉佩给林落雪把玩又双双滚进红帐之后,顺手摸了这玉佩离去。 当然这些君王与林落雪是不知道的,天下间除了那人,恐怕再也没有人知道这玉佩的踪迹。一开始君王以为林落雪当是定情信物藏了起来,加之两人感情深厚也就没当回事。而林落雪以为君王自是要将定情信物妥善管理的,也就更不会提起这事。 后来君王与林落雪两人决裂,君王以为林落雪带着玉佩跑了又或者给了亲信之人。查了十几年也没有消息,私以为是林落雪藏起来准备威胁他。 “现在可还能查到梅浮卿的消息?”叶江宁问了又说:“你去找一下苏杭,看看万花笑那边能否查到什么线索。” “对了,准备一下,今夜三更离开。”叶江宁说完便出门寻萧晓了,只留下黑鹰一个人默默地消化着这多件任务。 萧晓在阙云庭别院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看到夏清浅走了出来,随行的还有乔装过的蛊王。 “他们给吃饭吗?饿不饿?”萧晓迎了上去,对着夏清浅一通嘘寒问暖。 “还没,你怎么做到的?”夏清浅悄声对着萧晓咬耳朵,忘了理会身后气得蹬鼻子上脸的蛊王。 “也没啥,就是给咱们伟大的皇上写了封信。说是这个忙他帮不了的话,我就亲自去求林夫人。” “呃,笑笑你可真是厉害了。”夏清浅看着萧晓回报一笑,满眼里泪光点点。 萧晓带着夏清浅随意地找了家酒楼吃饭,叶江宁便赶了过来。 “今夜就要走?”萧晓对紧凑的时间有点懵,这南番还有一堆事儿呢。更可况梅花花期正好,她还没来得及去好好赏赏。 “是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西域和北疆最近也不太对,我要去守着”叶江宁简单说了一句,萧晓却是懂了。 萧晓眸光冷了下来,默了半响才有说道:“苏杭如今守着东城,我父兄守着南阳,如今还剩下西域和北疆。我守西域你守北疆,让叶松宁赶紧搞定内政。” “这,西域李霸天为人狠辣,年轻的时候尚且讲究些义气,如今恐怕是……”叶江宁想了想又说:“西域那边我去比较好,你且跟着萧将军镇守南边就好。北疆有刘文武将军镇守,应该可以抵挡一阵”。 叶江宁说完便看到萧晓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还没回想起自己说错了哪里,便听到萧晓悠悠地说:“是啊,有情妹妹在,能不好吗?” “呃”叶江宁回过神来,知道萧晓说的是什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气的。 “我看就按笑笑说的吧,我与笑笑去西边。我与笑笑的实力,宁王爷想必也是听说过的。”夏清浅见自己终于可以插话了,赶紧说道。 “不行,那太危险了。就按以前说的,你跟我父兄在南阳。西域我自己可以,你要不放心的话,十二音杀借给我。” “那怎么行?我必须去,不然你也别想去。”夏清浅对着萧晓不容置疑地说道。 “你,舒啊,你管管她。”萧晓见夏清浅执着意要去,心知阻止不了,只好对着玉舒哭诉。 “将军,你这可怎对人了。玉舒好些年不上战场了,也想去呢。”玉舒自是知道夏清浅的想法,也想着成全她。 “老夫也要去”一旁的蛊王吃完了满桌子的菜,看着她们幽幽说道。 “啊,这……”萧晓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蛊王。 “怎么,不乐意?”蛊王看着叶江宁,神色间都是嫌弃。 “求之不得”叶江宁赶紧接话,顺带着站起身来给蛊王行了个大礼。 “以后叫师父”蛊王说完这一句,便继续拿着筷子挑剩下的菜吃。 萧晓看了叶江宁一眼又看了蛊王一眼,最后看着夏清浅,竟然忘了刚在嘴里要说却没有说出来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章的爸爸们坑一声呀,你们的小宝贝单机单的好辛苦。 感恩,爱你们! 第47章 西城易主 叶江宁给叶松宁和苏杭写了信,便起身前往北宁。彼时,他们已经到达西城。 西城的守城将军是个有眼力见的,听说面前的人是萧晓之后二话不说就交出了领导权。 国家正是危亡之际,他日日担忧着就怕西城一不小心成为第一座被攻陷的城池。这亡国奴第一人,他怎么敢当? 萧晓站在城门口,看着叶江宁渐行渐远的马车突然就喊了一声:“夫君”。声音在风声里散得很快,她始终没等到他的回音,却又莫名的觉得心安。 夏清浅拿过一件披风缓缓地走向城楼,她的身后是江云的万里河山,身前是她萧晓。她突然觉得很欣慰,上天待她们终是不薄。无论是多年前的南阳还是今日之后的西城,她们都能在一起拼搏。 萧晓轻轻拉了拉肩头夏清浅刚给她披上的披风,这一拉才觉得这西城竟比江云和南番冷得多。漫漫绵长的不是土地是黄沙,风也是带着削骨的狠劲,像是要贯穿人的血肉。 终于,那前去的马车再也望不到点踪影,她才拉着夏清浅慢慢走下城楼。 “他动手了吗?”萧晓看着看管西域公主的侍女跟着玉舒匆匆走过来,突然问夏清浅。 “还没有,不过传来消息说李霸天要亲自来边界验兵。”夏清浅说话的时间,玉舒与那丫头已经走了过来。 “将军,小姐。那西域公主不吃不喝两日了,说是要早点死了好让他皇兄早日给她报仇。”玉舒说完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看就是个疯子”。 “那就不吃吧,你去告诉她不吃也行。不就是看不上什么北疆的残疾王爷嘛,我这军中万千好儿郎供她选。”萧晓对着看管西域公主的人说完之后又对玉舒说:“刀啊枪啊箭啊,你都给她收罗一些过去。让她随意,反正对咱们在沙场饮血撕肉的人来说,死活都一样的美味。”萧晓刻意把美味二字说得响了几分,生怕那侍女听不见似的。 等到那侍女一脸惨白地离去,玉舒才悄悄对着萧晓比了个高明的手势。 萧晓笑了笑,并不以为意。那西域公主敢这么要死不活的做样子无非就是仗着她还有用处,料定了萧晓不会放任着她去死。可萧晓偏偏就是要让她看清自己,她萧晓守了数十年的疆场,可不是吓大的。 “可查出他带了多少人马?”萧晓见玉舒也离去之后,又和夏清浅回归到之前的问题。 “明着三万,外加守城的三万,暗着我猜至少也有三万。”夏清浅略微思索了一下,眉间不经意地皱在了一起。 “三万对九万?”萧晓想了想又说:“也不是不可能。” 夏清浅了解萧晓得行事作风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哦对了,我昨日进城的时候闻到一股胡椒味。” “哈,这西城风冷,人们就喜食这花椒胡椒辣椒,倒是便宜了你这馋猫。”夏清浅看着萧晓两眼放光的样子忍不住又说:“我之前闻到这味儿就让人备下了,今晚咱们就煮胡椒猪肚鸡吃。” “真的吗,我的浅。坐在我心上俯视众生的女人,就你懂我。”萧晓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哪有半分离别的伤感和刚和那侍女说话的冷气。 “你们干什么?你们疯了吗?我要见叶江宁!”西域公主看着一箱又一箱送进房里的道具,吓得脸色发白直嚷着要见叶江宁。 “公主?”那侍女见送东西的人离去之后,这才小声唤她。 “嗯?”西域公主恢复之前又吵又闹的样子,看着侍女的眼神略有些光亮。 “宁王爷已经离开了,我听说皇上过几日便会来边界,你可要保重身体啊。”侍女说完之后又把萧晓说的话一句不漏地传达给西域公主,生怕西域公主一冲动了解了自己顺带着害了她。 “可我不想嫁给那残废”西域公主牙齿咬得很响,声音也显得阴森森的。 “可你也不能这样逼他啊,你先保重身体。等见了皇贵妃,你再找她寻计。她不是跟你最是要好吗,不然也不会把奴婢派到你身边不是。”侍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把西域公主说松动了,不禁在心里为自己捏把汗。 他们伪主仆俩在屋子里聊了半天,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外穿紫色衣裳悄然离去的人。 “浅浅,你这手艺不减当年啊。”萧晓一面夹着一块猪肚放进调好的酱油里蘸了蘸,一面抬起身旁夏清浅乘好的汤小心地喝着。 “哪里哪里,是你当年教的好。”夏清浅一边回应一边悄声对玉舒说;“我剩在厨房里的汤你给各位将军送过去,随军的夫人那多送一点。” 玉舒笑着去办了,示意前来汇报的紫衣人自己进去。 “查到她是谁的人了吗?”夏清浅顾不得萧晓夹到她碗里的鸡块,急着打听那侍女的事。 “是西域那皇贵妃的人,目前只查到这皇贵妃不是西域人。” “难怪听李霸天身边仅此一个女人,却又只是一个皇贵妃”夏清浅恍然大悟。 “就一个女人,为什么不给她皇后当?”萧晓咽下嘴里的猪肚,这才看了一眼夏清浅问道。 “西域原先是一个小小的部落,后来占着山脉险要地势陡峭的地理优势,自建城墙成立为国且易守易攻。但祖训有言;“嫡子承大位者不得与外族通婚。” “这皇贵妃能成为西域后宫唯一一人想必是不简单,可为何把手伸到咱们这儿来了。”夏清浅想了想,不是很明白。 “也许是想当女皇帝呗”萧晓又喝了口汤,顺便把绿油油的蔬菜一股脑地倒进锅里。 “这……”夏清浅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半响也这不出什么来。 “又或许是跟咱俩有仇”萧晓停下手中的筷子又说道,这次显然是心理有点把握。 “那可就太多了,我还是先吃饱等着吧。”夏清浅轻轻一笑,仇家太多,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只有等着了。 “哈哈哈,话说南番怎么样了?陈嗣音什么时候杀回去?我看看抽个时间去助助威。”萧晓现在吃饱喝足了这才想起来南番那一堆烂摊子。 “大师兄他……”夏清浅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会回去了,他是被二师兄强行送走的。大师兄他在家族里有点困难……”夏清浅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知道怎样说下去。 “哦,那阙云庭可要吃点苦头了。”萧晓没有多想些什么,在她心里就算是没有陈嗣音,南番也迟早是阙云庭的手中物。 “呀,对了,快派人给蛊王送点吃的过去。哎呀,我怎么忘了这老头了,算了算了,我亲自去。”萧晓说完也不等旁人再说点什么,端起火盆子上的锅就冲了出去。 夏清浅被呛了一下,嘴里那句:“我已经以你的名义送过了”卡在喉咙里,终究是没说出来。 蛊王冷眼看着萧晓脸不红心不跳的献殷勤,心中冷笑却不拆穿她。 “师父哦,这胡椒猪肚鸡味儿可美了呢。” “这西城啊妖风阵阵的,可幸好有这胡椒猪肚鸡。” “这鸡啊是初生的小鸡,嫩得很呢。” “这猪肚啊,我用那糙麻布洗了百八十回,可干净着呢。你闻闻,都没个腥味。” 萧晓一面说着一面把锅使劲往蛊王身前凑,笃定了老馋鬼蛊王抵不住这味儿的诱惑。 “呵,所以你这是觉得先前给我送的不够我吃,才拿着这吃剩下的来糊弄我?”蛊王瞪了萧晓一眼,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再吃点。 “这……”萧晓看着苍天无语了许久,感觉自己遇到这蛊王点子就不太好。 东城某将军府上,苏杭看着斜倚在床前的万花笑,哀声请求着,那双腿眼看着就要跪下了去。 “一月接一个任务,你当初自己说的。你要的我给你了,你这是做什么?”万花笑避开他要跪摔过来的身体,干净无暇的脸上没有一丝松动的意思,“现在是关键时刻啊,那玉佩真的很重要。没有它,宗亲们不认,朝中必定大乱啊。”苏杭痛心疾首地说着万花笑哭诉,眼里却无半点焦急的意思。 “关我何事?”万花笑看着心思写在脸上的苏杭,语气里更是冷淡。 “你……你身为江云子民,国将不国,你又如何安好地活下去?” “我早就没想安好地活下去,我早就死了不是吗?”万花笑说完不理会苏杭便踏出了房门,只留下一句话在带着暖意的房间里冰冰凉凉的:“哦对了,我不是什么江云的子民。” 这明明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句陈述句,却偏偏凉进了苏杭的心里去。他恍然记起刚救起他的时候,那人明明是因着自己的施救才死里逃生,却偏偏苦大仇深地瞪着他。仿佛他才是那个将他送到鬼门关走一遭的人,又仿佛自己抢了他死里逃生的路子似的。 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每当想不通事情的时候,苏杭都会想起他那时的眼神。瞬间之间来个透心凉,提神醒脑不在话下的。 久而久之,苏杭都快觉得自己当初不是在救他,反而是去杀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看到这章的爸爸吱一声,发红包哦! 你们的小宝贝单机单的心好累! 第48章 西城来信 西城的守城将军是个有眼力见的,北宁的守城将军就不见得是了。不过也算是正常,为将者交出权力也只服实力。这叶江宁的名声在外相传数年也不见得好,守城将军陈晨不仅不提领导权一事,连着对他也冷眼了好些天。 “主子,要不要我叫人去教训一下陈晨这个老匹夫”黑鹰黑着脸,显然还在气头上。 “不,再等几日。”叶江宁摆摆手,仿佛对这南宁的冷板凳不甚在乎。 “陈将军请王爷移步营帐共议大事”不等黑鹰再说什么,便有侍卫在门口大声嚷道。 “嚷什么嚷,何事不能进来说?”黑鹰一把揭开营帐,心里对这南宁城的军纪更不满了些。 “这……还请王爷屈尊移步。”侍卫心中也只委屈,来之前陈将军特地要求他大声点,最好让大家都听见。想到这些,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走吧”叶江宁换了身黑衣劲装,袖子紧紧地贴着手臂。 侍卫见叶江宁走了之后也跟了上去,黑鹰沉着脸回营帐里给叶江宁拿了件披风。跟着叶江宁在南宁受了不少委屈,没磨光他的戾气倒是增长了不少温情热气。 “王爷咱们这属您最大,您倒是给拿拿主意啊。”陈晨看着叶江宁笑着,脸上倒是一点也不见尊重的意思。 “是吗?”叶江宁听完了陈晨的汇报,续了两杯茶才缓缓回了他两个字。再加上他的声线本就低,这两个字在絮絮叨叨的一群大老爷们中就显得有些冷。 “属下也是无法拿主意这才请教王爷,若是王爷不能做主。属下这就修书一封回京中,是去是留自有人做主。”陈晨见叶江宁冷热不吃,只好拿出杀手锏了。 “嗯,派去吧。”叶江宁又喝了口茶,把茶杯顺着在桌子上放定之后又说:“派两万过去,苏杭那边定能一举击败东陵。” “什么?两万?”陈晨不愿意了,让他南宁城只留一万人那怎么可能。 “陈将军不是让我拿主意?”叶江宁看着陈晨冷冷地说道。 “可也不带这样玩的啊,王爷你想死也别连累我们。”说这话的是陈晨的心腹方将军,他对着叶江宁冷嘲热讽还没完便向着叶江宁倒去。 “嘶……”方将军没来得及稳住身形便眼睁睁地看着黑鹰手上的长剑穿过他的身体,一时之间血花四溅,离他最近的陈晨脸上眼睛上都染了个牡丹红。 “意图行刺王爷,死有余辜。”飞鹰淡淡地说了一句之后,其他各位将军手里握着的刀剑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怎么,陈将军莫非是想要亲身躬行?”叶江宁手中茶杯砰一声砸在了地上,茶水瞬间晕开沾了血迹的地毯。叶江宁盯着地毯的水流混着血迹向外扩开,等到血水停在了陈晨的脚下,被他那不进水的皮军靴挡住之后,他才顺着军靴向上盯着他看。 陈晨也是守卫南宁数十年的老将军,先前为难叶江宁也是受了方将军的蛊惑,加之对朝廷的怨怼才这样主观认定叶江宁就是个来捣乱的闲散王爷。如今也见识到叶江宁的风度,如此波澜不惊的面色和这耐得住的性子。陈晨忍不住想:“皇家有几个没脑子的闲散人物能安安稳稳活到如今,是自己大意了。” “扑通”一声,陈晨突然半跪在地上,声音有些发抖却跪得笔直□□:“南宁恭迎王爷,后事全凭王爷做主。” 叶江宁看着陈晨的举动毫不意外,今日演的这出已经算是给他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这样他敢肯定黑鹰那把剑今日饮的第二个人血便是他陈晨,如今他能想明白过来也省得他动手。 陈晨身旁的那些将军眼见着陈晨跪地不起,心中纷纷不明所以,甚至有的还以为陈晨贪身怕死是个没种的。 “各位将军还有什么意见,也一并提了吧。本王忙着处理事务,没时间在这里耗时间。”叶江宁盯着陈晨单膝压着的那一堆血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将军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觉得刚才插进方将军胸腹里的刀剑声还在耳边晃荡。抵不住心里压力的他们终于也跪在了地上:“属下等人全听王爷差遣,请王爷嘱咐。” 叶江宁笑了笑,起身扶起陈晨。 “王爷,属下还是觉得派两万人马支援东陵风险太大了。北疆如今虽没有什么大动作,可小骚扰却接二连三。若让他们知道咱们只留一万人马,后果不堪设想啊。”陈晨如今对叶江宁看法改变了,语气也恭敬了不少。 他也不是傻的,国家如此危难之际,叶江宁选择了南宁自是有自己的考虑。若他们能守好南宁,松王又或者叶江宁能顺利继位,他们便是护国功臣,大将千古留名。 “不会”叶江宁顿了顿又说道:“北疆现在绝对不会有所动作,杀敌损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北疆如今断然不会做的。” “王爷为何如此笃定这事,要有个万一呢?”陈晨身后那个满嘴长胡子的杜将军问出了众人心中所想却不敢问出来的问题。 “本王没猜错的话,北疆位临咱们的人马多半已经派去守东陵边界了。目的嘛自然不是去支援东陵的,东陵六万兵马如今跟东城的苏将军三万不到的兵马打了两个月也没讨着好。你说东陵边界的兵马如今大规模调往苏将军所在的战场,那东陵仗着自己前有南番后有北疆方敢做出这种事。既是合谋国关系,那么北疆莫非是派人去替东陵守卫与本国相连的疆土?” “原来如此”陈晨高呼一声,这北疆蛮国也忒不要脸了些,“我能想到的事东陵众多谋士也不可能想不到,但他们仍然放任北疆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力,你说他们要的是什么?”叶江宁把问题抛给陈晨,自己接过黑鹰泡好的茶气定神闲地喝着。 “东城气候适宜物资充沛,城门深固易守难攻,莫非他们想倾尽全力攻下东城?对,然后北疆再怎么厉害也断不敢在南宁兵力强大的情况下倾尽兵力去攻城,是不?王爷?” 叶江宁点点头:“对了一半,他东陵敢这么做的最大原因其实在南番。如今南番内乱的厉害,阙云澜坐守皇城却不安稳,阙云庭要重归皇城皆离不开外在的助力。所以东陵前有助力便不怕后有追兵,再加上东城这块大肥肉如果攻下,一路打进江云内部也会简单很多。” “那他东陵就不怕南番和北疆合伙吞了他……?”问话的还是刚才那个长胡子杜将军,他话还没说完,叶江宁便笑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胡子粗,你真是个胡子粗。本将军看你也就这胡子粗了,脑子倒是不长。”说话的是已经明白过来的陈晨,他不等胡子粗将军发飙又说道:“都说了南番正是内乱,你当那阙云澜和阙云庭是个傻的。敢和一路强大的北疆合作而放弃后有追兵的东陵?” “那不就是嘛,咱们选将上战场不也选实力强大的。和实力弱的队友一起,莫不是先把脑袋放一半在敌人裤腰带上了。”胡子粗杜将军还是有些不明白叶江宁和陈晨讲的什么鬼,只觉得陈晨给叶江宁吓傻了。 “哈哈哈……,杜将军真性情!依本王看,这去援助东陵的兵马便由你带吧。”叶江宁早让人查过这杜将军,为人耿直得可爱性子十分地单纯,当然最主要的是绝对服从军令。 “啥”粗胡子杜将军满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叶江宁,心想王爷这是给我活命的机会,自己等在这南宁等死啊。 “哈哈哈……”其他的诸位将军这会儿都明白了过来,全都看着杜将军大笑。 粗胡子杜将军有些气急,本来想让给别人的活命的机会的话也不想说出来了,只想着让你们傻还笑话我,到时候要死了也是活该了去。 叶江宁看了一眼杜将军又看了一眼陈晨,陈晨不动声色地说了个唇语:“明白”,便让他们退下了。 “王爷,刚西城有信送过来。”黑鹰轻声在叶江宁身后说道,走出去好几步的叶江宁瞬间冲了回来。 “什么,快!”叶江宁眼里的急切让飞鹰很是汗颜,在与王妃相关的事上,他主子就不是个正常的主子。这不才洗净烘干的披风已经倒在了雪地里,近看之下还有些无情主子的脚印。 “夫君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诉相思也。吾作此书时,尙在西城当将军,汝读此书时,吾还在西城当将军。突然想起来不是“汝”是“君”,哎哟,懒得改了,不想浪费笔墨,夫君自行理解……” 叶江宁嘴角的笑意无限放大,先是一目十行地把整张信纸看了一遍,在末尾处停了会儿,又把眼神重新放在第一段,继续拉大笑意。 “相思”叶江宁嘴里轻轻呢喃这两个字,突然就有飞奔到西城的冲动,可惜他现在没有那个资本。 “对了,你安排一下,派几个人在夜晚把碎玻璃碎石子碎铁钉混在一起埋在交界处。”叶江宁收起了笑容对着黑鹰说道:“分给百姓们磨,磨得越尖越碎赏银给的越多。笑笑说这方法好,靠着这方法已经连胜两场了。” “是”黑鹰领命下去,心里对远在西城的王妃心中的那点崇拜快要变成畏惧了。 胜了两场的王妃本人如今正坐在城楼上,吃着冬枣看戏。 “你说你快别吃这么多冬枣了,这天冷,吃多了体寒。”夏清浅看着春风得意的萧晓又看了看交界口正往地上埋土的敌军,心里也有些想笑。 “这天是冷,可不吃,我该心寒了。”萧晓说着又往嘴里丢了个冬枣,腮帮子崩得很大。她也不在乎,有一下没一下嚼着。 “浅浅,你说他们是不是傻?哈哈哈,我跟你说你今晚……”萧晓说完还对着夏清浅使劲抛媚眼,嘴里念叨着:“爷爷我在这沙尘漫天的西域才是不屈才啊,且看我智斗李王八,横少十万军,不费一兵一卒啦、啦啦啦啦啦。” 夏清浅听了她的办法也觉得可行,悄声命人去办了。 “对了,西域公主近日安分地狠。倒是那位侍女……”夏清浅想了想又说:“和运输营的李将军来往密切”。 “啧啧……那运输营的营长今日还跟我说她运输营的某亲戚看上了我带来的那不受宠的侍女,问我能不能通融一番。你说这是不是欲盖弥彰?”萧晓连声“啧啧啧”的,险些把枣核吞了进去。 “那找人严加看管起来?”夏清浅看着萧晓这副样子,努力忍着不笑话,硬生生换了话题。 她可不想他们多年的姐妹情毁在了嘲笑对方春风得意摔下马之上,端的是落落大方。 “不不不”萧晓咳了会儿,连忙摆手:“你去通知运输营准备准备,择日本将军亲自给他俩主婚。主要还是庆祝本将军连胜两场,马上第三场。我看也不用折日了,就后日吧,观星师说这两日会落雨。依这天气,今晚是不会了。今晚过后不落明晚你再去……” 夏清浅秒懂萧晓得意思,临走时还悄悄顺走了临时小桌上剩余的冬枣。 萧晓看着她远去,也不再说些什么。只看着落日余晖,感觉这样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章的爸爸们留言呀,发红包哦! 感恩! 一个人的单机也要坚持住呀! 第49章 迎雪煮茶 “你说你怎会大意至此,这可是战场啊!”夏清浅忙了会儿就听说萧晓开城门迎战了,吓得赶紧奔了过来。 沙尘漫天里,她看到萧晓依旧是那一身红衣,盘腿坐在马背上。她手中的金折扇一晃一晃的,诚然不把这肆虐的狂风看在眼里。夏清浅心下着急,只能站在城楼上对着她嚷骂。 “哈哈哈……美人儿,你看”李霸天坐在层层叠帐围着的车轿里,对着旁边的妃子笑道:“这萧晓以为本将军输了两场就怕了她了,寡人前日里是让着她的,今日就让你看着寡人的万千战士怎么从她头上踩过去。” 李霸天身旁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低声笑了笑。笑着的幅度扯开了一些她围在脸上的面纱,露出来的肌肤雪白柔嫩。 李霸天动了动喉结,强压下扑到他的冲动。心里一遍遍念着:“这是战场,战场,速战速决……”想到这里李霸天抬手推理一下车架旁的大鼓,后方助阵营的鼓声接连着响起。 “第三场,李霸天也不过如此嘛!来人啊,传令下去,今晚举行全军宴。”萧晓说完又抬起眼看了一眼,前方二三十米处东倒西歪一片。李霸天的冲锋营再次折损了大半人马,且多半死在了自己的马上。 萧晓粗略算了算,这三场交锋她折掉了李霸天不到两万人马。多半功劳来源这第三场,前两场李霸天明显是在试探实力,并没有动真格。这一场未比先赢,他们谁也没有了解到对方真正的实力。看起来是她赢了,可李霸天撤退的时候明显是不急的,莫非…… “遭了……”萧晓急忙冲回了房里,不一会儿便拿着封信出来。 “你速速派人送去东城,一定要亲手交给苏将军。”萧晓急忙派人去送信,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慌了神。 “要不要派人去一趟北宁”夏清浅看着桌子上的行军图问道。 “不用,他肯定知道了,现在就看苏杭的了。”萧晓说完又继续说:“不过也不用担心,苏杭身边那人怎么也不会让他有危险的,” “嗯,我就是有点怕,东城一旦失守……”夏清浅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萧晓。 “没事,我江云泱泱大国,何惧这些小部落组成的小国家。他们若敢打进来一分,有生之年我必踏平他们全族。”萧晓说这话的时候满是自信,正如他们在这边关过得日子一样,不急不躁满是自信。 “将军,东陵所有能调动的兵马都调过来了。不出所料的话,这两日便会攻城。”传急报的侍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语气里满是急切。 “东陵这是赌上灭国的勇气了啊,真是愚蠢。”苏杭捏紧了手中的玉扳指,手上青筋凸显出来。 “可你不也拿他没办法!而今背上灭国的也不知道会是谁!”万花笑打着哈欠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嘴巴也一如既往地毒。 “你不是要走吗?快走吧,本将军活着便守得住他东陵倭寇,只要我死在这我国河山前面,便是死得其所。”苏杭一改往日的笑脸,突然郑重地说道。 万花笑愣了愣,随即笑了开来:“还有三个月又九天,我还等得起。” 苏杭皱了皱眉,许是想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你走吧,这天下之大,你去哪都行,就当我输了吧。” “呵……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说了五年,便是少一天都不行。”万花笑看着苏杭微微回暖的表情又说道:“当然我说了你不会赢,你便只有输的份。” 万花笑不给苏杭反应的时间便径直出了门,没有听到身后的人那低的不能再低的叹息声。 东城的冬季来得晚了一些,风却是带着冷刺横冲直撞。万花笑习惯性地用中指越过食指去抚摸拇指上的玉扳指,所到之处只余下如冷玉般光滑的肌肤。他自嘲地笑了笑,像是对着漫天飞雪又像是对着自己说:“再深的痕迹都消磨不过时间”。 “啊,公子”苏杭的副将从远处跑了过来,硬生生停在了万花笑前面。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来不及行礼便急急说:“东陵那举动今晚便会攻城,北宁的援兵最早明日才到。我……”不等他说完万花笑便说:“我去看看,你去通知他吧。” 副将回了一声便跑了过去,万花笑看着他跑没了影才慢慢地向城门走去,步履优雅行色缓缓。 苏杭赶到城楼上的时候,万花笑已经坐在那里了。在他身前摆着一个小火炉,炉上煮着一个开口的小壶子。他头上举了两把一大一小的红伞,细看之下两把伞几乎是用一根绳子绑在了一起。他不急不慢地拉下了稍大一些的伞,用竹签把伞上的雪一点一点地推进了小壶子里 ,然后又换小伞。如此三四回之后他才满意地盖上了小壶子,整个动作缓慢又优雅。 “上一次也是这样,我就这么坐在城楼上煮煮雪,敌军就不敢攻进来了。”万花笑柔声说道,略显苍白的脸在红伞下衬得有不少烟火气。 苏杭心中暗叹他这样安静的时刻极少有,如果不是这五年来太过于了解对方,苏杭都要以为他是那画里飞出来的神仙。 等到回过神来许久,他才想起这人说了什么。 “你说上次?”苏杭瞪大眼睛看着他,丝毫没有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异动。 “是啊,上次就坐在这里。太多年前了,我都快忘了。不过倒是赢了,没用上一兵一卒。”万花笑难得对苏杭笑了笑,这笑与以往的轻蔑嘲笑都不同,温温柔柔化在眼神里竟有无尽的沧桑闪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苏杭都觉得自己要被这笑意迷住。可这是疆场,他是将军,从小到疆场长大的将军。 “多少年前?我怎么没……”苏杭吸了口冷风,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没听说过?”万花笑又笑了开来,许久才说道:“你当然没听说过,都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苏杭顿了顿,压下心里那些突然升起又强行压下的疑问。慢慢走过去接过他刚煮好的茶水,他才说:“你近来不怎么对劲。” “是吗?”万花笑想了想又说道:“这就是开始怀疑我了?是觉得为了赌赢一场不折手段呢还是别国隐藏至深的奸细?”他说完这话便倒了刚泡好的茶,仔细晃了晃又拧起壶子把滚烫的水重新倒进茶杯里。 苏杭喝着这煮雪而泡的茶,嘴里却是如嚼生盐如食蜡油般难受。他也想问问自己是不是这样怀疑过,他想了想很想说不曾,他终是含着杯沿叹息一声。 迎战的鼓声”砰砰砰”响了起来,苏杭动了动嘴唇只得转身下了城楼。 东陵这次来的人明显比以往多了不少,苏杭骑着马带人出城迎敌,城门在几对人马出城之后便迅速合上。 “哟,又是您啊,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啊。”苏杭看着敌方中央那满脸闪着油光的将军,笑着说:“您这一来二去地给我送人头,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苏杭,江云注定要完了。我敬你是条汉子,今日你便降了吧。本将军担保你照样封侯拜相,千古留名。” “啧……您这是劝降还是求降啊,我苏杭如今就不是封侯拜相千古留名了吗?” “哈哈哈,苏杭苏杭啊。你这都快成亡国奴了还得瑟个啥,也未免忒高看自己了。” “别急嘛,等会我把你这狗头丢地上看着,不就不高看自己了。” “给我冲”不等苏杭再接话,那油满面的将军便挥动了手中的战旗。战鼓声响了起来,苏杭击退迎上来的士兵向着油满面将军冲了过去。 油满面将军迅速抬起手中的大刀挡开了苏杭刺过来的□□,顺着士兵杀出来的线路躲了过去。苏杭上半身向着地底倒了下去,左手拉着缰绳引着马儿跃过去,径直堵在了油满面将军的前面。 油满面将军见躲之不急,便挥着长刀迎了上去。苏杭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手腕一动把刺向他胸口的□□方向一转急急向下而去,也就一瞬间血花便喷涌而出。 城门上的守卫们拿着“千里眼”也看不清具体谁受了伤,只觉得雪地里血光染了一朵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万花笑抬起手中的茶杯往前方一扔,没有人看清他的速度。 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战场中央,一袭白衣和雪地里的雪像是要融为一体。而之前那个茶杯堪堪擦过长刀,已经染了血碎成了几片躺在雪地里。 “东陵将军已死”这句话不知由那个士兵喊出来,打得正欢的两方人马停了下来。 万花笑拉着苏杭一跃而起,转瞬之间他们就已经站在了城楼上。 “嘶”铠甲衣袍撕碎的声音响了起来,城门“砰”地一声关上。 “痛……”苏杭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正撕着他衣服的万花笑,对方顿了一下,接下来的动作明显轻了不少。 “明知是局,还往前冲?”万花笑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纱布,眼神幽深紧紧盯着他。 “咳咳……这不是想着能拖着多少时间算多少嘛,这下油满面一死,他们至少也要整顿几个小时才能卷土从来。” “不过你……”苏杭抬起眼盯着万花笑,相识五年这是他第一次见他动手。虽然只是扔了一个茶杯,苏杭却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茶杯硬生生挤着大刀擦着自己手臂而过。如果力道有任何差错,他这只手怎么也不会挂在自己手上了。 苏杭轻叹了一声,数年来他第一次发现他从来都不了解他。除了那个赌约和他一次又一次送回来的情报,他对他一无所知。 或许是命悬一线又或许是冷天气作怪,苏杭突然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悲凉感。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这章的爸爸们留言哦,依旧发红包哦! 感恩,最近忙着写毕业论文,更新有点慢,大家多多包涵哈,爱你们哦! 杭州下雪了,昨天去拍了雪景图,超好看,嘿嘿,开心! 第50章 午夜笙箫 “你去休息会儿吧,今晚不会有休息的时间。”万花笑换了身衣裳,斜倚在床栏旁边。 “我有时候怀疑你这人没骨头,走到那都站不直。”苏杭没有接他上一句话,看着万花笑忍不住说道。 “是吗?也许是骨头太多了也说不定呢。”万花笑动了动手臂又扭了扭腰,显然是斜靠着也不舒服。如果可以,他更想去趴着躺着。 “牺牲几队人马来杀我,东陵到底是舍得。”苏杭也没有接他的话,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本来就值得,谈什么舍得。”万花笑看着他黑下去的脸心情好了一些:“我又救了你一次,算起来你也不亏。” “是啊,我当初可就救了你一次,你屈身与我这么多年还救我无数次,话说值得吗?”苏杭想了想又说:“莫非也是不谈舍得?” “呵……我不过是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而已,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插花。”万花笑气笑了,跟这人呆在一起他笑的频率一向很高,什么嘲笑怒笑冷笑嗤笑陆陆续续没完没了。 “哦,不过这次东陵搞了那么多人都没把我弄死,晚上人马会更多吧。”苏杭收起那副打趣的笑容又说到:“万公子,晚上还能救我一命吗?” “民间有句话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作就不会死,我看你倒是有趣得很。”万花笑说着直接滚上来床,满足地哼了一声。 “这根本就是两句话好吗,再说了跟有趣什么关系?”苏杭想了想挤到床边把他推进去一点,也跟着躺了上去。 “乐意”万花笑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就直接趴在了被子上闷声说道。 “得,那你让开一点,我冷。”苏杭单脚撑起身子费力把被子拉了出来,盖在两人身上。 “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苏杭扑闪着大眼睛对着万花笑,语气说不出的暧昧。 万花笑的喉结动了动,避开他的眼睛说:“鬼知道”,想了想又说:“鬼想知道”。 “人生三大乐事我苏杭前两件皆占了个彻底,如今只有这最后一件我怎么想都觉得不甚服气。刚我在想要不就委屈你成全成全我,好让我临死之前也算是三齐了,”苏杭挑着眉毛,身子不动声色地向床里移去。 “滚……你大爷的”万花笑愣了许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被苏杭双手双脚堵在了床铺和被子之间。 “还好小爷我有准备,哈哈哈”苏杭顺着万花笑踢过来的脚步滚到床边,暗自庆幸没有正面挨上那一脚,不然现在可就要在床下爬不起来了。 “你看看你,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洞房花烛夜,也要你有那功能啊。”苏杭往被子里缩了缩,笑声也一并闷在被子里。 万花笑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带上来”萧晓随手在行军图上的“南番”两个字圈了圈,运输营的将军便把伺候西域公主的那丫头绑着推了进来。 “李营长,你这是何意啊?”萧晓站了起来,语气冷冷道:“你前脚求着本将军给你亲戚主婚,后脚就把新娘子绑了来。莫非……” “没有没有,没有莫非啊将军。实在是这贱人忒歹毒啊,竟然暗中与西域的人联系。险些害了我一大家啊,还请将军饶命啊。”运输营营长一边说着一边跪下,跪着跪着又站起来一脚把那侍女踹跪在地上,然后才安安稳稳地坐在地上哭诉。 “哦?”萧晓并不惊奇的样子,看着运输营营长又说道:“证据呢?” 运输营营长这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萧晓。 萧晓看似随意地把信拆开,心中一片了然。果真跟自己猜测的一样,阙云澜要坐稳皇位,必定会将阙云庭和阙云深连根拔起。而他唯一的办法便是和东陵合作,所以东陵才敢无视北疆,举兵攻打东城。 萧晓还未来得及处置这侍女,夏清浅遍匆匆走了进来。萧晓随意让运输营营长看好那侍女,便拉着夏清浅进了里屋。 “我二师兄要行动了”夏清浅深吸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句才去倒桌子上的水。 “几分把握?”萧晓皱了皱眉,这才问她。 夏清浅摇了摇头:“师父如今帮不了他太多,大师兄又不在,九死一生。” “什么?”萧晓不太相信,又问道:“那他……?” “江南传来消息,我大师兄被家族里的人囚禁了。”夏清浅又喝了口水说:“十二音杀被我派到江南去了,二师兄这边,哎,他见不得大师兄受苦的。” “那也好,对我们未尝不是个好机会。”萧晓沉思了会儿:“阙云澜的人马多半都派去在援助东陵,同时又要跟你二师兄斗法。必定顾不上别的,前日里蛊王已经把尸蛊虫的解药捣鼓出来了。咱们是不是要做点别的?” “可是李霸天这边……?”夏清浅还是有些不放心,虽说三打三赢。但她还是觉得那些小把戏戏弄得了李霸天一时,防不了太久。 “所以说我们就陪他玩玩空城计“萧晓对着夏清浅咬耳朵,笑声都快压不住了。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你”夏清浅犹豫了一下,还是表明了拒绝的立场。 “这机会太难得了,咱们赌一把你二师兄就能反败为胜,这样也多个助力不是。”萧晓说完见夏清浅还有犹豫又说道:“你看看你,在京中待了几年,变得婆婆妈妈的。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夏清浅见萧晓耍赖撒娇,只能点头同意,但让她带上玉舒。 萧晓笑了笑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被夏清浅圆鼓着的眼睛给瞪了回去。 西域军营里,李霸天刚把皇贵妃的衣衫剥掉,便有侍卫闯了进来。 李霸天强压住怒气:“怎么回事?” “大……大王,那萧晓安排人在城楼上弹琴跳舞,不知道搞什么鬼。”侍卫跪坐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地毯,丝毫不敢乱瞄。 “拖下去,挖了吧。”李霸天语气森森地说完这句,眼看着那侍卫被拉了下去又说道:“备车”。 “大王,臣妾怕冷,不敢一个人睡。”皇贵妃拿起最外层的纱衣有意无意地盖在身体上,带着点哭腔软软地说道。 “李霸天左手缓慢地插进纱衣里摸索了一阵,右手猛地一拖,便连着纱衣将皇贵妃裹在了被子里。他急喘着呼吸说:“别怕,寡人带着你去。” 李霸天到的时候,萧晓正忙着指挥着舞姬动作。只见她右手拿着折扇,左手拿着戒尺,往这个舞姬头上敲一下,那个舞姬腰上摸一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风流公子。 李霸天坐在车轿里拿着“千里眼”看了许久也搞不清萧晓在做什么,只见到一群妖娆多姿的女人在城楼上跳舞。 曲子隔着数百米传了过来,听得他身子都酥了半边。 “将军你坐城头,妾身我边上舞……”萧晓特地用纸张卷起来扩大了声音传出去,勾地李霸天一把扯过抱着被子的皇贵妃。 守着车轿的人退了在退,始终能听到车轿里传来的哭喊声。他们王上的癖好有点可怕,他们不敢多看多听多琢磨,却又人人心如明镜般知晓一切。 萧晓见李霸天的车轿离去之后,转身到后院换了衣服。带着提前整顿好的人马一路向着东南方向而去,夏清浅加了件厚实的披风就坐在城楼上,时不时换下一批舞姬下去休息,又换上一批上去笙箫。 彼时的东城,东陵的大部队人马终于攻城。领头的人见苏杭好好活着坐在城门口,心中又气又急。 “苏小将军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援军怎么遭今天都到不了了吧。”东陵的兵马大将军坐在马上,似有惋惜地说:“你又何苦为这将亡之国陪葬,来我东陵享着荣华富贵不好吗?” “好是好……”苏杭看着东陵的兵马大将军亮了一些的脸色又说道:“可我就喜欢这干干净净原原本本的,旁脏的我不想要,异国他乡卖主求荣的日子我也过不了。” 兵马大将军脸黑了下去,他父亲原是南番的一品功勋侯,因着前朝谋反逃到东陵做了兵马大将军。他子承父位这些年,连着儿时的乳娘都清理干净了,不想却被苏杭查了出来取笑。 “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兵马大将军刚说完,便杀了过来,亮晃晃的大刀看着格外惊心。 万花笑站在马上看着四方厮杀,时不时往苏杭身后身前扔把刀啊剑啊,好巧不巧地挡住了那些致命的刀枪。 “你他妈别扔人啊”苏杭对着前方嚷道:“重死了,你是想压死小爷我啊” 万花笑瞥了他一眼,暗自算着时间。 不知打了多久,苏杭觉得眼睛都不太睁得开。只觉得身上脸上全是血腥味,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他努力睁开双眼一路厮杀过去,终于看到前方已经下马的万花笑。他一袭白衣染成了红衣,袖口处还滴着血。许是感到苏杭的目光,他微微转了过来,没有避开那砍过来的一刀。 苏杭“啊”的一声没喊完,便有人喊道:“援军来了,北宁的援军来了。” 苏杭顾不得那么多,一路冲着挤到了万花笑面前。胸前被砍了一大刀的万花笑却仿佛没知觉一般,只看着苏杭轻声说:“别哭”。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各位观看的小可爱! 最近要做大学生科研和写毕业论文,更新慢了点,希望大家不要取消收藏,等等我,爱你们。 第51章 南番政变 苏杭这一生前十年在边关练兵习武,又十年在庙堂和军营之中替年少的好友设局谋生。二十余年来活得甚是清明,喜便笑不喜也笑,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到泪流满面。 他扯过万花笑,看着他胸口划到后背的伤口往外渗血,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个什么,卸下了强撑着的少年骄傲,他总算是明白了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想到这些,苏杭不由得呆了许久,直到身后的士兵将他和万花笑拉回了将军府,他依旧没想明白他伤心处事伤了啥。 “不能趴着……也不能躺着……走开走开,我来”军医推开伺候万花笑的侍卫,扶着万花笑盯着床铺看了会儿,也不知道怎么遭了。 “说说这伤的,不能躺不能趴,我也是百年未见了。”军医是伴着苏杭长大的将军府名医,与苏杭向来亲厚,在他们面前也从不收敛脾性。 不出一会儿,又骂了起来:“让你拿个软枕,你是去睡了一觉吗?” 苏杭回过神来,随意拿起帕子擦了擦脸和手,接过了侍卫手中的软枕。他小心走到床边,接过军医扶起床上的人,把软枕向着前方放下。小心的避开万花笑身上的伤口,让他未受伤的半边身子斜倚在软枕上。 “刚还庆幸不用站着就好,现在发现连躺着趴着都不行了。”万花笑轻笑着出声,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他看看苏杭又看看自己,最后看着军医,脸上说不出的难看。 “咳咳……看着我作甚,失血过多又加之染了些风寒,没哑了就不错了,难听点算什么。”军医瞪了万花笑一眼,心里又急又气。急得是听他这声音怕发烧烧坏了喉咙,气得是苏杭身边的侍卫说他明明可以避开那一刀。 他先前远远见着侍卫把万花笑弄了回来,苏杭满脸泪水跟个呆了的傻子似的,差点以为万花笑没了。年纪不小了的他,早就经不住折腾了。现下稳定了万花笑的伤势便冷哼着离去,衣袍被迅速带起了风。 “他那里老了哦,你看看走路还能带着风。”苏杭拉起床帐挡了挡被军医怒火带起来的风,看着万花笑暗沉的脸随意地挑起话题。 万花笑看了看他,想了想还是没说话。但又放心不下,只好抬起未受伤的另一边手在他手掌上写“战事”。 “北宁的援军到了,自然是赢了。还是你之前算的准,北宁真的提前一晚到了。”苏杭想了想说道:“南番的人马也急着调回去了,南番二殿下和三殿下反了。阙云澜自顾不暇了,东城彻底保住了。在你我有生之年,东陵都没有再次起兵江云的实力了。” 苏杭说着说着眉宇间都是傲然之气,恍惚间让万花笑想起了他曾说死守国土的话,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不是滋味。 “你现在只能侧倚着睡了,军医说有可能会发烧,我在这儿守着你。”苏杭说完也不顾万花笑反对,直接一屁股坐在软枕旁边靠着床栏闭上眼睛。 屋子里火炉烧得旺盛,碳是苏杭先前从京中带来的银霜碳,没有浓烈的烟雾,混杂着屋内安神的檀香,万花笑有些昏昏欲睡。意识断片之前还似乎觉得自己靠上了什么东西,刚好避开了前后各一半伤着的身体,睡着也不那么难受了。 南番都城外,阙云庭站在马背上,满脸的阴霾煞气挡都挡不住。 “王爷,一切都准备好了。”黑衣的侍卫从马上跳下,恭恭敬敬地行礼。 “嗯”阙云庭应了一声转而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今日之后,无论成败与否,本王皆是欠了你们。若成,尔等便封官授爵。若败,也大可各自逃命。” 这大概是阙云庭这一生说得最诚恳的话了,长期冷情冷脸的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一众将士都有些鼻头发酸。 “誓死追随王爷”刻意压低却整齐统一的声音在风里一声又一声地响起,足足响了三声才停。 与此同时的皇宫,阙云澜扯着温宁公主端坐在大殿之中。眼睁睁看着一批又一批侍卫倒在自己面前,嘴里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终于他身前服侍的公公也被推出去挡了刀,血迹顺着流在地上又在瞬间之间被蒸发干净。 叶温宁害怕地全身都在发抖,她眼睁睁看着阙云澜打开白瓷瓶,眼睁睁看着一堆白色的小虫子密密麻麻爬到倒在地上的尸体边上,然后吸干地上鲜红的血迹又钻进人体里。 “你终于来了?”阙云澜抬起酒壶把酒倒在地上,看着阙云庭的眼神里满是疯狂。 “你不该逼他的?”阙云庭把还在滴血的长剑插进地底里,语气都有透骨的寒凉。 “不逼他,你能站在这里吗?”阙云澜咧开嘴大笑起来:“你不是出身高贵吗,一身贵族血统不也一样要匍匐在我的脚下。” “出身是比你干净一点,血统倒不见得。”阙云庭说着还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老太婆听到你这话估计要气得从棺材里爬起来,哈哈哈。”阙云澜笑得更大声了些,扯得嘴角有血渗出来。 “是啊,与你相同的那一半,那不干净之地爬出来的血统,我有啥干净的,脏得很。”阙云庭抬起右手拍了拍被刺开正往外冒血的手,话说得漫不经心。 “这倒是多谢你,亏得你嫌弃这一半不干净的血液,不然我哪有机会坐在这里。”阙云澜说完又说道:“你那师父活不了多久了吧,父王给我铺的路呢。忘了告诉你,阙云深身上那病当初可是我的好父皇为你准备的呢。谁知道他傻,偏偏要将那酒抢去喝了。” “你说什么?”阙云庭再出口,嗓子沙哑地不行,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母妃不是高高在上代代功勋家族的嫡女吗?你猜她为什么会死在红袖楼里,说来也是她命贱,父王也不过是带她去体验一下儿时生活而已。”阙云澜越说越激动:“哦对了,父王可是眼睁睁看着她在红袖楼里呆满三天的。那三天,父王就在红袖楼对面的酒楼上,看着……啊”阙云庭插入地上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拔了出来,向阙云澜刺过去的时候被阙云澜随手抓过来的叶温宁挡了去。 “你……”叶温宁致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对了,你不是说你是最正统的嫡长公主吗!巧了,我最恶心的就是这正统和嫡。”阙云澜轻声在叶温宁耳边说了一句,眼看着她闭不上的双眼渗出血来。 阙云澜随意地把叶温宁甩到一边,然后才拿起桌子的长笛吹了起来。 地上躺着的侍卫竟随着曲子的韵动爬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将阙云庭等人围在了中间。 “哎呀,我还没说完呢。你知道的,我之前去了江南,你知道我跟陈家说了什么吗?我说啊陈嗣音就是你阙云庭养的娈童,还不如大街上卖的面首。你猜猜陈家……”说着说着阙云澜抬起桌子上的茶壶仰着头倒进了嘴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跑进来的侍卫叫住了。 “皇上,前去东陵支援的兵马被萧晓偷袭了。全军覆没了一半投降了一半……眼下……”那侍卫跪在地上,全身吓得发抖。 “不是有药吗?申将军呢?”阙云澜愣了一瞬对着侍卫大吼大叫道:“怎么可能?” “是真的啊皇上,那萧晓说蛊王研究出了解药,药蛊没用了……啊……” 阙云澜看着白色的虫子把那侍卫吸成了干尸,慢悠悠地说:“聒噪,我还没说完呢。” “啧啧,你说你倒是命好,那萧晓都来帮你了。”他说着说着,又闯进来一个侍卫:“皇上,陈家……陈家百年闭关的占星师出关了,说……” “说什么?”阙云澜又被打断了话,脸上都扭曲了。 “说二殿下才是天命所归,您是煞星转世亡国之君。”那侍卫一口气说完便向着来时的方向冲出去,可惜没赶上蛊虫爬过去的方向。 “你看看,我就想说说话而已。一个两个尽是来捣乱,算了算了,我不说了。你看看他们多可爱,这就先让他们陪你玩玩。”阙云澜刚说完,原本爬在地上的蛊虫全都聚在一起,向着阙云澜爬去。 “啊,父王你这是干什么?”阙云澜突然尖叫起来,眼看着前南番王迈进大殿中,一把火逼退了那些蛊虫。 “啧啧,这个时候来装慈父了?” “云澜,你听我说。是父皇对不起你,不应该让你试药。你现在先冷静一下,皇位还是你的。只要父皇活着一日,这南番的皇位就是你的。好不好?”前南番王满是心疼地向阙云澜走近,从头到尾没看阙云庭一眼。 “那你杀了他?你亲手杀了他?”阙云澜突然指着阙云庭大喊,眼眶里满是红血丝。 “他已经对你没有威胁了,你……杀不杀?”阙云澜打断南番王的话,猛地把酒壶甩在了地上。 前南番王看了阙云庭一眼,又看着阙云澜,终是颤颤巍巍地拿起桌子上的长剑。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各位看到这章的小可爱! 最近要做大学生科研和要写毕业论文,更新会晚一天。 希望大家不要抛弃我,感恩! 第52章 你去死吧 前南番王拿着长剑一步又一步走向阙云庭,长剑在地毯上划过,布料撕扯开的声音传了出来,惊得众人呆愣了许久。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血溅了开来喷在了周边侍卫的脸上。他们才在慌乱之中看到随着长剑掉落在地上的还有串佛珠,珠子散落在地上滚来滚去。 殿外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又打开,冷梅香混着冷风传到了殿内。浓烈的血腥味尸臭味像是得到净化一般散了干净,陈嗣音这才提脚走了进来。 “你……”前南番王嘴巴张了又张,再也没说什么。 “弑父害妻杀子贪□□祸,十万幽冥地狱也不为过。”陈嗣音抬眼扫了阙云庭一眼,对着前南番王说。 “啊”南前番王向后退了一步,滑倒在了地上。本就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他身心控制不住地发抖,这话要别人说他可能会笑掉大牙,可这话从陈嗣音嘴里说出来,他却有种到了凌迟的感觉。 “呵,来了。这下齐了,我这就送你们一起走。”阙云澜稳稳地坐在龙椅上,眼睛里有说不清的疯狂。 “你本命不该如此,现在回头的话或许来世能好过点。”陈嗣音看着阙云澜,说出来的话倒也符合江南陈家人该有的样子。 “来世?今生这样了哪还有什么来世?”阙云澜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般,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 阙云庭看着几乎疯掉的阙云澜笑了笑,许是笑起来连带着错乱了呼吸,引得他胸口一阵闷疼。 陈嗣音瞥了他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阙云澜说着便捡起地上的剑一刀划在了手腕上,他看着鲜血冒了出来才转了手腕的方向。伤口向着地上滴血,白色的小虫密密麻麻地聚拢了过来。不一会儿又向着四周散去,纷纷钻入地上的尸体里。那些先前被烧坏的侍卫更显得狰狞,围着阙云庭和陈嗣音的范围越发缩小。 刀起刀落之间,只能看到陈嗣音捂住了口鼻,殿内大门偏窗突然砰地一声打开。也就是一眨眼的瞬间,那些起死回生的侍卫又匆匆倒下。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血腥味,只有阵阵冷梅香。 “你……”阙云澜看着陈嗣音,明显接受不了这点。这一瞬间他眼前浮光缭影一般闪过了他母亲的脸。再然后是阙清词带走阙云庭那天他看到的陈嗣音的脸,朦朦胧胧之中又变成伪装林落雪孩子之时林落雪的脸。林林种种事迹像是在他心里生根发芽蔓延增生,他终于“啊”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阙云庭强撑着看着侍卫清理大殿,默了许久才说:“送太上皇到云阳宫”。 陈嗣音颇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没再说什么。 云阳宫是阙云庭母妃生前的行宫,当年阙云庭拼着命闯后宫,血流了一地才得以见到病中的皇太后,请了他人不能碰不能进的懿旨。而今他让前南番王住进去,陈嗣音忍不住多想了一点。 “怎么?觉得我也魔怔了?”阙云庭看着陈嗣音的样子幽幽开口,语气里三分笑意像是要凉到了人心底。 “执念太深不是什么好事”陈嗣音斟酌了许久才轻轻说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呵,早些年你怎么不对他们说这话。”阙云庭云里雾里地抛下一句话便起身离去,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保持着风度不倒下。 陈嗣音低着头,他好像是知道他的意思,他又像是不知道他的意思。 前南番王因为出身卑贱被无数人诟病,导致心病附加在一起,连带着仇恨贵族王族。阙云庭的母妃尹灿阳便是牺牲最大的一个,她年轻的时候喜欢陈家的某个家主。费尽心思想着拜入陈家求道修仙,敢都不敢有啥非分之想。 一个人的喜欢是控制不住的欢喜,若有若无地念想,有的没的接触。心里念着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都藏不出眼里的光芒,尹灿阳便就是被她那双眼睛给出卖的。 太师府里的人眼见着嫡长女越发不对劲,便顺着皇太后的提议给配了新帝。一时之间满城都在传新帝在烟花地里养着的还有妻子,太师府咽着怒气与向来亲厚的皇太后渐渐疏远。 朝中局势倾□□右却怎么都撼动不了先帝一时愧疚给新帝铺的路,阙清词明哲保身自立门户创了鬼谷。从庙堂之中踏入了江湖,从此与帝业再无干系。 尹灿阳入主云阳宫,谨记着家规安分守己谨言慎行。前南番王那时候沉浸在抛妻弃子的愧疚之中,对着阙云庭的母妃冷落的彻底。却偏偏皇太后一场计谋让她肚子里有了阙云庭,她无数次抚摸着肚子说着对不起。性子越发内敛沉寂,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歉意。 尹灿阳生产之后,前南番王才想起了宫中有这样一个人。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云阳宫过了几个夜晚,见尹灿阳不冷不热但是个好说话的,便提出了把流落在外的妻子接进宫。 尹灿阳自幼饱读诗书,她有自己的骄傲和底线。生下阙云庭是被设计,而今她借着养身体的借口也快不能再用。她不多想便答应了前南番王,这次皇太后却没拦着,只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便走了。 皇太后因着愧疚和先帝的嘱托,一心只想着辅佐新帝传承血统,便对后宫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阙云澜的母妃一朝得势,看着皇后的位置越发渴望,明里暗里开始陷害尹灿阳。 太师府的死对头王尚书为了搞垮太师府,与阙云澜的母妃勾结着揪出了尹灿阳陈家学艺的事情。新帝被阙云澜母妃耳边风吹得很足,不出两日便认定尹灿阳不洁。 皇太后莫名其妙感染了风寒,后宫被阙云澜母妃握在手里。 新帝带着阙云澜母妃把尹灿阳送进了红袖楼,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那三日,新帝就在红袖楼对面的顶楼看着尹灿阳。 年仅七岁的阙云庭想方设法冲到红袖楼门口,对着衣衫不整血流不止的尹灿阳大喊:“你去死吧,不用再惦念我了。” 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中他又喊道:“若我今生有幸活下去,我必定是踏平这山河万里也为你正名。孽缘一场,你去死吧。” 阙云庭看着尹灿阳松了一口气,对着他笑了起来。那一笑真正是艳如百花灿若骄阳,他知道,她终于得以解脱了。 阙云庭骑着小马驹冲回了皇宫,没有回头看尹灿阳跳下来的一幕,他也没有听到噪杂人群里的喊叫声。他只是捏紧缰绳,在所有人的后方没出声地哭哑了嗓子。 “哦,差点忘了,他就送去落雪殿吧。”阙云庭回头越过陈嗣音看了阙云澜一眼,视线有些飘忽不定。 “哟,阙老头,什么样的西北风把你给吹过来了。”萧晓骑在马上,心里盘算着找阙云庭要等价的筹码。看到突然冒出来的阙清词,语调也忍不住地欢快起来。 “萧晓,老夫谢谢你。”阙清词突然对着萧晓做了个江湖人常用的礼节动作,严肃的样子吓得萧晓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萧晓咳了咳,又摆了摆手,深藏功与名。 “这人就送给你吧,就当是老夫的一点谢礼。“阙清词说完就走了,他急着回去收拾残局。 萧晓正准备调侃几句,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沉默了。过了许久,她才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宋楠?” “嗯”宋楠哑着声音回了一声,见萧晓没再继续说话,他又说:“我来带她回去”。 萧晓想了想,看了他一眼表示知道他的意思。萧晓忍不住想起了安宁,心里恶狠狠地想叶温宁柔柔弱弱的小心机在宋楠眼中指不定多可爱。她想从古到今,小白莲花都是讨人怜爱的,果真是遗传的诟病。 “你要我怎么做?”萧晓没问他怎么把叶温宁从南番后宫带了出来,也没问他要怎么回去。 “你帮帮我,就当是……”宋楠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是饱读圣贤书的人,还是想有点脸面。 “就当是还你数月师生情谊”萧晓看着他就突然笑了起来:“先生走到这一步,萧晓始料不及。” 宋楠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只余下一声叹息声。 “于情于理于先生,萧晓都应该帮这个忙。先生准备一下吧,萧晓晚间便还了这人情。”萧晓拍了拍马儿的头,笑意尽收了回去。 宋楠见她答应,终于松了口气。他回过身想去准备,叶温宁失血过多等不了太久了。 “哦对了,先生是读圣贤书之人,应当谨记圣人教诲。回到江云之后,可别在给无关人员添麻烦了。以爱之名所行之事,也莫要再过分。”萧晓反复斟酌之后,把再字咬得很紧,怎么听怎么怪异。 宋楠满面通红地看着他,被说中心事让他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嘴唇张了又闭紧,闭紧又松开。好半天才觉得心里有股子气,怎么都发作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看到这章的小可爱们! 毕业论文写了一半了,科研课题还在继续。 实习这个月申请远程了,我尽量多更新。 希望大家不要抛弃我,再次感恩! 第53章 清浅被掳 阙云庭给萧晓送了两个承诺和一包不知是毒是药的粉,萧晓心满意足地回西城。 至于为什么不按照常理给三个好处,阙云庭的原话是有一个早些年就给别人了,别人碰不得。萧晓笑了笑,表示有两个也不错。 这边萧晓高高兴兴地回西城,那边玉舒鬼鬼祟祟地正要出城。 “舒啊,你这是偷汉子的干活?”萧晓站在玉舒身后,刻意把声音压低。 “啊,将军,你总算回来了。”玉舒刚说完就拉着萧晓一起出城,行到一半又觉得不对,赶紧把萧晓往回推。 “将军,小姐……小姐被那皇贵妃给抓了。”玉舒想了想,在夏清浅主动送上门和被迫抓走之间犹豫了一下。 萧晓一听话也没说就掉走往前走,玉舒急忙拦下她解释:“是江……”玉舒顿了一下又说:“他们给小姐传了封信,小姐就主动出城了。” 萧晓忍不住骂了一声:“不就是把破扇子吗?老子不要了,姓江的,我非得弄死他。” “恐怕不止”玉舒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先去探探信,你先回去处理一下城中的事。晚间我们再会合?” “嗯,你小心点。那姓江的不会对清浅怎么样,但那个皇贵妃就不一定了。你发现之后跟我说一声,我安排好就过来。” 玉舒点点头便走了,萧晓怎么想都想不通怎么得罪了西域的皇贵妃。 “哟,吃好喝好呢?”萧晓走进了西域公主的住处,嘴边的笑意让人害怕:“怎么?你那丫鬟在牢房里吃鼠啃草料,你倒是一日三餐好酒好菜不断啊。” 西域公主抬起筷子又夹了块肉,丝毫不理会萧晓的话。这会儿也不知道谁教她的,很沉得住气。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这就送你去见她。”萧晓停了会儿又说:“多吃点啊,等会你就是老鼠和草都没机会吃了。也不知道你那丫鬟是不是也这么沉得住气,大概看到你尸体也坚贞不二吧。” “你不敢”西域公主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语气倒是笃定。 “我觉得你对我有什么误解”萧晓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说:“我可是萧晓啊,跟宁王妃可不太一样。” 萧晓这话说的很轻,但是她微微前倾离西域公主耳朵很近。 西域公主本就没有底的心事一瞬间崩塌,她推翻一桌子的菜趴在桌子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萧晓现在倒是极有耐心,她斜坐在椅子上看着西域公主,心里有点可惜翻倒在地上的一桌子好菜。 西域军营中,江折扇看着捆绑在地上的夏清浅,眼里的复杂情绪换了又换终究只剩下算计。 “松王妃,好久不见。”皇贵妃揭开脸上的面纱,对着夏清浅盈盈一笑。 “是你!”夏清浅活动了下有点发麻的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看着皇贵妃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但那只是表面。她的真实内心是:“妈呀,见了鬼了,还真是仇人。” “李侧……皇贵妃命真好啊。同样是和离,你高高在上雍容华贵。而我,下堂之妇身心憔悴。”夏清浅心中叹了几声,还是用了最符合现在的称呼。 “是啊,你当年那场婚礼可是羡煞我呢,十里红妆百台嫁妆千万人观仰……”皇贵妃说着说着口气变轻了不少,仿佛回到了那年的小女儿心态。 夏清浅内心砰咚一声,暗叹不好。这还没想好结束这个话题的办法,皇贵妃又开口了:“说起来本宫这一生坎坷也是拜你所赐呢。” “什么?皇贵妃莫非是记错人了?清浅自认为与你无甚过分的交情,这怎么……”夏清浅见皇贵妃主动提起有用的话题,心里半喜半忧,想着赶紧套点有用的信息。 皇贵妃一听果然很好上道,她声音都透着怀念的沧桑感:“当年战功赫赫的松王爷迎娶天下第一商家的嫡女,京中有那个有那个贵女没偷着出去看。” 叶松宁当年娶夏清浅是无奈之举,但是排场却是给足了夏家的面子。迎亲的人马多得数不甚数,京中有名的豪门公子骑马跟着游城。其中最引能引起谈资的便是叶江宁和苏杭:一个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一个是功勋卓越的少年将军。 李萌那时候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受闺中密友的拾掇悄悄去酒楼掩了帘子观礼。京中的贵女们多半是去看叶松宁和苏杭的,唯有李萌一眼便看中了喜色绯衣都穿不规矩的叶江宁。 年少时候的心事穿插在心中忽起忽落,皇贵妃脸色从带着微微喜色转成暗淡无光。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变成了无奈怨恨,最后又低低笑了起来。 夏清浅打了个冷颤,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她借着抬头看向皇贵妃的瞬间扫了周围一眼,见江折扇旁边有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 男人对上她的视线,阴森森地笑了一下。本就有疤的脸瞬间狰狞起来,吓得夏清浅沉下了眸子。 “别看了,等萧晓送上门来,她就是你的了。”皇贵妃突然说了一句,这个她不知道是萧晓还是夏清浅。 “你就这么确定她会来?”刀疤男看了夏清浅一眼,这才转身问皇贵妃。 “本来是不确定的,可江兄非要这么说,本宫也只能确定一回了。”皇贵妃这话说的随意,好像恨不得将萧晓扒皮剔骨的不是自己似的。 “贵妃娘娘何必对往事耿耿于怀呢,要我说啊,这因祸得福的日子才真该是珍惜呢。”夏清浅借着余光扫了刀疤男一眼又说道:“那宁王真不是个好的,成亲才半年不到就跟什么露春宵的掌柜和西域公主纠缠不清。你说这掌柜吧就算了,可那西域公主就不是省油的灯了。天天赖在府上大吃大喝,性子还蛮横不讲理。” “什么?”皇贵妃脸上变了又变,对夏清浅的话显然不信任。 “贵妃娘娘,我说的是真的呀。萧晓好几次都想把她打死,偏偏宁王爷说那西域公主就是他的逆鳞,让萧晓不仅不能碰,还得好好守着。” 夏清浅见皇贵妃脸上已有不快,暗料着她多半是信了。于是赶紧又说道:“贵妃娘娘不信的话派几个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现在将军府上把这西域公主可是当国宝养着呢。” 夏清浅正说着,外边进来了个黑色衣装的人,对着皇贵妃耳语一通。 “这个贱人”皇贵妃终于信了夏清浅的话,一挥袖子打翻了桌子上的烛台和茶具。 夏清浅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这黑衣人来的太是时候了。 “怎么,哭完了?”萧晓抿了一口侍卫递上来的茶,对着西域公主笑得开怀。 “皇嫂……原先……是……是宁哥哥的侧妃”西域公主看着不动如山的萧晓,简直是要崩溃了。一时控制不住,就把事情全抖了出来。 萧晓诧异了一下,心里庆幸着与夏清浅无关就好,生命安全得以保障。 “你皇兄平时都这么惯着她的,放纵他掳走我江云的侯爷。”萧晓看着西域公主,语气也轻松了起来:“那就好啊,两国正式交战,我弄死你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你……你不能这样,我皇兄已经昏迷不醒好几天了。”西域公主看着萧晓,没忍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心里竟然还盼着萧晓因着她西域公主的身份,不敢动她。 “来人,把这房里收拾收拾。缺什么赶紧补上,好生伺候着公主。”萧晓见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随便喊了个人来就走了。 与此同时的江云皇城中,叶南宁听着下属的汇报,一张脸上气得快要扭曲在一起。 “太子殿下,臣以为殿下对李家有些……”叶南宁的谋士低下了头硬着头皮说道:“殿下如今还要依仗李家,太子妃娘娘不能再在寺庙里住下去了。” 叶南宁气得发抖:“没用的阙云澜,来人,去把太子妃接回来。” “太子殿下恕罪,属下认为太子后院之事也该管管了,而今李家不能再有什么差错了。”叶南宁的另一个谋士也说道:“南番阙云庭刚登上帝位,定不会轻举妄动。东陵又彻底输给了苏将军,若属下没猜错,不出几日苏将军便会回朝了。” “那又如何,咱们的主要帮手不是北疆和西域吗?”叶南宁不屑地说道。 “可殿下莫要忘了,西域那边的人也是李家的人。”叶南宁的谋士急得控制不住说话的声音,这一句“李家的人”在大殿之中还有回音。 谋士见叶南宁脸色又黑下了许多,赶紧跪倒在地上:“殿下,来日您登基了,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有。属下也并非是要您冷落侧妃娘娘,您稍微宠幸一下太子妃娘娘,先安抚一下李家就好。” 叶南宁黑着脸沉思了会儿,才愤恨不平地说道:“本宫知道了。” 一众谋士皆是松了口气,余下的不免为自己后面的日子堪忧。 “殿下,西域那边有消息传来说萧晓不是真的萧将军的女儿。我们要不要在这里面做点文章?”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钟先生突然问了一句,叶南宁难得心情好了起来,笑着嘱咐他去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看到这章的小可爱! 第54章 妖孽附体 “说吧,你都知道什么?你又要什么?”等到所有人都离去之后,夏清浅才对着刀疤男缓缓说道。 “你倒是聪明……”刀疤男想了想又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不想让人好活。” 刀疤男所说不假,他确实不知道要什么。他当初一意孤行骗着李萌来着西域说的是报仇,可细想之下发现自己都忘了是啥仇。 夏清浅直盯着他看,显然要的不是这后一个答案。 “哦,你想知道萧晓?”刀疤男见夏清浅眼神闪动了一下又说道:“她是谁我不知道,但她肯定不是萧将军的女儿萧晓。” “那又如何?”夏清浅像是思考了很久才说:“你们要干什么?” “你不惊讶?”刀疤男明显对夏清浅的回答有点恍惚。 “我不信你,自然没什么惊讶的。” “是吗?那你为何要来?”刀疤男低声笑了起来:“你与妖孽为伍,就不怕被挖心换体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夏清浅压下内心的不安,对着刀疤男怒道。 “是不是我胡说八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你到底什么目的,总要有所求吧?”夏清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相信只要有执念便就是有所求,就一定有相对应的解决办法。 “你要包庇她?”刀疤男脸上写满了震惊:“这可是妖怪啊”。 “她不是,你到底要什么?”夏清浅心中百转千回了无数个念头之后又说道:“我师傅是阙清词”。 刀疤男闻言看了她半响,手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如果你同意,你脸上就从未受过伤。”夏清浅抓住了刀疤男的软肋,语气也稍稍扬了一些。 刀疤男心下一沉,嘴里喃喃道:“来不及了”。 将军府中,萧晓换好衣服正准备出城便看到匆匆跑进来的芷兰。 “王妃,快……快逃,你快……”萧晓还没来得及跟她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便被她扯着往外冲。 “死丫头,你中邪了吧。”萧晓扯开芷兰的手,语气里颇有些无奈。 “王妃啊,你别想着听我解释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芷兰喘了口气,急忙拉着萧晓又要往外冲,但是被萧晓拦住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没出息……”萧晓一言难尽地看着芷兰,一脸不想承认这是自己教出来的人。 “哎呀,你怎么就……”芷兰叹了口气急忙说道:“京中来了个道士说你是妖怪转世霸占了萧小将军的身体,现在国家为难不停也是你造成的,他们说要把你抓去祭国。” “所以,你就信了”萧晓看着芷兰,脸上写满了智障和不可思议。 “哎呀,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是他们,他们……”后面的话芷兰说不出来,全京城的老百姓都在骂她怨她恨她,这芷兰怎么说得清楚。 芷兰犹豫着还没说清楚话,将军府便熙熙攘攘围了一群老百姓,互相挤着絮絮叨叨骂骂停停。 “真的是妖怪啊,难怪让人在城楼上跳舞,这不是妖女的媚术吗?” “谁说不是呢,难怪这些年在南阳说什么战无不胜,这……” “这下怎么办,抓起来烧了?” “对,把她抓起来!”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接着老百姓作势要挤进将军府。 萧晓冷眼看着那些向里冲却又不敢真的冲进来的人们,又看了一眼赶过来阻止人群的士兵,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人生好无乐趣。 芷兰甩开匆忙带过来的包裹,拉着萧晓进了府里。在快进入门的时候,一个小石子正好砸在萧晓眉边,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迅速晕染开来。 萧晓甩开芷兰的手回视着人群,双眼死死地盯着一位妇女手中抱着的小男孩。那妇女双手都在颤抖,强撑着抱紧孩子往周围人群里靠。 过了许久,萧晓才笑了起来。笑意牵扯到了眼角顺着许是到了眉间,那红痕竟然渗出了血。 “我倒是想是个妖怪,把你们挫骨扬灰方能知道够不够解气。不是要烧了我吗?来啊!”萧晓看着那小孩,又看了一眼那妇女,慢吞吞地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穷。” 周围的老百姓视线从萧晓身上转到抱着孩子的妇女身上,一时之间面面相窥,眼神也只在妇女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扫来扫去。 萧晓扔下这句话便走进了府里,不急不慢的动作像是要给人留时间抓她似的。但是人群像是突然被定住了一般,没有人敢动一下。 将军府的大门砰地一声合在,人们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先前扔石子的小孩子也跟着大门合上的声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抱着她的妇女一口气堵在心口也撑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叶江宁收到消息的时候没忍住砸碎了侍卫刚送进来的茶盏,东陵一战大获全胜,南番已经稳在了阙云庭手中,苏杭也班师回朝了。到如今只等拖着西域和北疆,江云内乱解决之后,他们便真正的自由了。 叶江宁心下一凉,转身去了内室,黑鹰看着自己主子那隐忍的样子,也忍不住感到心酸。 萧晓是妖附体的事情一夜之间传遍江云的角角落落,叶南宁手里握着的这一副牌打得看似很稳。叶松宁接到消息的时候也只是说等,自古成大事者皆是一个忍字。 苏杭皱着眉头让人看着点叶江宁,却也没看住。北宁城一夜之间死了三个将军的事迹被传得很是夸张,无非就是劝诫叶江宁休了萧晓杀了萧晓。 当事人萧晓在夜里换上夜行衣出了将军府,芷兰刚感到欣慰,便见着自家将军直往城外敌营里去。心里吓了一跳,赶紧跟上。 “我就知道你会来!”皇贵妃李萌叹了一声,眉宇间的怨气都表现了出来。 “哟,是你啊,这穷山恶水不好相见啊”萧晓对着皇贵妃就是这么一句,气得李萌一口气闷在心里,转而对着夏清浅的方向愤恨地瞪了一眼。 说起这个穷山恶水还是军营里常调侃的,以前萧晓镇守南阳的时候。手下的士兵常说地区偏远日子苦,有从西城调过去的将军就总说这西域穷山恶水刁民多。打起来的时候倒是经常怂得不出门,休战的时候又总是做一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情惹人恶心。 这李萌入了西域行事作风也正符合了这说法,萧晓向来是先动嘴,输了才动手的。通常又是敌方被气得讲不出话来先动手,今日也是。 李萌见说不过萧晓,二话不说先让人打了过去。没几分钟的时间,便见自己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倒下。眼见着剩下的人就要被打倒,李萌对着夏清浅嚷道:“别忘了咱们的交易”。 夏清浅挣扎了一下喊道:“笑笑”,萧晓闻言顿了一下,但并未停手,一个转身折扇便横在李萌脖子上。 “交易?你有这能力?”萧晓没有问是什么交易,对着李萌冷冷道:“你有这能力点火,莫非还真为熄火留了后手?就算有,你会?” 李萌愣住了,她没想到萧晓这么直白地拆穿了她。她微微错开头避开折扇大声说道:“淮安道长就在丞相府上,他……他随时可以澄清……”。 “不必了,在这之前先把这账算了吧。”萧晓扫了夏清浅一眼,折扇抵着李萌的下巴离她的脖子又近了些。 “放开她!”刀疤男把刀横在夏清浅脖子上,看着萧晓一脸复杂。 “哦”萧晓说完折扇一收,李萌直接倒在了地上。 “怎么?交换?”萧晓看着刀疤男笑了笑:“就凭你们?” 刀疤男拿刀的手抖了抖,这话一说出来就好像是回到了那天:“先生假借圣人之名行这庸人之事……”。同样的人同样的情景近乎同样的意思,心底沉淀许久的自卑感像是即将冲破心脏一般溢出来。 “呵,萧将军,又见了。”江折扇从后方走了出来,眼神若有若无地扫向夏清浅。 “怎么,江兄的帐也要一起算了?”萧晓摇着折扇,心里打量着江折扇带过来的人。 “她和离了!”江折扇无视萧晓前一句话,看着萧晓得眼里有种一言难尽的喜感。 “是,但也轮不到你啊。”萧晓看着江折扇嗤笑一声:“你与这前侧妃今皇贵妃这不可言说的好多事,需要我替你重复一遍吗?” 江折扇脸色先是一白,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迅速红了起来。他看着萧晓,一句“你怎么知道的”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跟随叶南宁之后,其中一个任务便是□□李萌,让她习得一身让西域王醉生梦死的媚术。这其中亲身实践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事,而今被萧晓嘲笑着提起,他竟然有种自己被人扒光了丢地上欣赏的感觉。 江折扇失神了会儿,没等萧晓说出来,他就吹响了手中的翠绿色短笛。 萧晓摸了摸袖子,发现从蛊王哪里拿来的解药丢了。面对那么多双眼无神只攻不躲的死士,她一瞬间竟然有点力不从心。 萧晓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无视死士的攻击,直接向着江折扇冲过去,刀疤男趁乱拉着李萌带着夏清浅跑了。 萧晓情急之下调转方向追过去,没注意到死士手中亮闪闪砍下来的大刀。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 这个月真的忙得一言难尽,谢谢大家不抛弃! 再次感恩! 第55章 青天白日 萧晓不管不顾地向前冲,那刀顺着前额砍了下来。也就一瞬间的样子,有血迹洒在萧晓脸上。她摸了摸额角又抬手晃了晃,才确定眼前的人真实地存在。 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事件所带来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全都发泄了出来,她扑到叶江宁怀里借着衣物猛蹭着眼睛。 “嘶”叶江宁没忍住抖了一下,萧晓才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衣服被血泡湿了。 萧晓咬牙撕下了袖摆,小心翼翼地帮叶江宁包扎好。这才轻轻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叶江宁话到嘴边咽下去几回,也只轻声回了一句。 “没事,不用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我萧晓何时在意过。”萧晓见叶江宁盯着自己的样子太过认真,顿了顿又说道:“相比这些,我更担心浅浅。” “嗯,她留在敌营应该是有她的考虑。”叶江宁想了想又说:“李霸天这一病,西域大权全部落在皇贵妃等人手中。她们又是叶南宁的人,搞不好将有一场恶战。” “可她也太冒险了”萧晓想了想没把江折扇的事说出来,看着叶江宁的手臂问道:“你知道李萌的事了?” “嗯,当日离开王府不久之后就收到消息了。没想到她跟李霸天来了边关,差点对你……”后面的话他说不口,只突然觉得因果报应的该是自己才对。 “没事,这受伤的不还是你。”萧晓说完盯着他的手臂有些别扭地问:“疼不疼?” “嗯……” “啊……?” “很疼……”叶江宁咽了咽口水,连带着声音都带了沙哑。 “那怎么办?”萧晓盯着叶江宁,充分表达了对这个问题的出乎意料和无所适从。 “吹……吹吹就好了。”叶江宁睁大眼睛看着萧晓,眼里藏着想笑又不敢笑憋出来的水光。 萧晓心想着眼泪都疼出来了,愧疚深了不少,丝毫没敢去注意叶江宁半眯着的凤眼。 “呼……”萧晓低下头对着叶江宁手臂轻轻吹了口气,又以极快的速度在他的包扎好的伤口上吻了一下。 隔着厚厚的包扎,叶江宁都能感觉到伤口那个地方烧了起来。 他低声唤了声:“笑笑”,萧晓闻言抬头凑近了他一些,还没有说什么便被她低头吻住。 嘴唇上带着的凉意瞬间被气息扫了干净,萧晓能感受到他舌尖的每一次触碰。萧晓顾着他的伤口,趁着唤气的瞬间想退出去。嘴唇刚张开一点,便被叶江宁按住了后脑勺。他语气低沉暗哑,在她耳边唤她“笑笑”。 萧晓大脑有一瞬间的断线,脸迅速烧红了起来。叶江宁看着她红透了的耳垂,没忍住含了一下。萧晓一抖,差点碰到他包扎着的伤口。 萧晓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快要烧起来的火,对着叶江宁正要一阵数落,便被他重新堵住了嘴唇。 叶江宁舌尖一卷混进了萧晓微张着的嘴里,一路扫过去,最后专注着在她的舌尖点火。萧晓挣扎了几下见挣脱无望,又怕伤着她的伤口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轻轻回吻他。 叶江宁本就有些急切的吻在得到萧晓得回应之后,没忍住加大了极度。 又一次换气之后,两人的衣衫已经不复整洁了。萧晓用舌尖抵了抵他又要伸进来的舌头,轻声说道:“现在不行”。 叶江宁一笑,回问道:“那回去?”不等萧晓回答他又说道:“或者去客栈?” 萧晓瞪了他一眼,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一下:“伤好之前,你都别想了。” 说完萧晓便起身整理衣衫准备走人,叶江宁斜倚在原地幽怨地看着她动作。 “怎么?不想走?” “嗯,不想。” 叶江宁点点头,向后靠了一些,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萧晓忍住揍他一顿的想法,回过身将他拉了起来。 “你怎么这种时候还想着这种事?”萧晓见叶江宁无精打采的样子,没忍住问了一句。 “这种事这种时候不想,难道白天想吗?”叶江宁看着萧晓一脸后悔的样子又说道:“莫非你更喜欢白天,白天好啊。看得清,青天白日的,好像又不太好吧?” 叶江宁看着萧晓开始絮絮叨叨,一个“吧”字带着无限的婉转呢喃拉长了尾音,脸上也跟着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喜意。 萧晓强忍住甩开他手的想法,在心里默默地念清心咒。没一会儿又念叨:“杀人犯法,谋杀亲夫罪加一等。” 萧晓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芷兰也刚好回来。她看着叶江宁先是惊讶一下,心中百转千回地想了无数遍。又看着同样衣衫不整的两人,忍不住扫了一眼叶江宁的伤口。心里想着自家将军可真厉害,想要和离门儿都没有,打得你缺胳膊断腿儿。 但是芷兰肩负着夫人的使命,坚守着劝和不劝分的原则。她匆匆把跟着夏清浅拿回的情报递给萧晓,就张罗着去准备热水了。 “如何?”叶江宁看萧晓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问道。 “啊,哦,浅浅说李霸天被喂了迷/幻/药关了起来。她想混进去把他弄出来,将叶南宁在西域的势力连根拔起。”萧晓沉思了会儿,正要说话却被叶江宁抢先说了:“太危险了”。 “嗯,你说叶松宁配吗?”萧晓声音很低,但是叶江宁还是听到了。他想说:“世间情爱之事不能以配不配来说,爱不爱又有点牵强。可那又是他们,不是我们,不是我……”最后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他又低低地唤了声“笑笑”。 这声“笑笑”像是呢喃一样传了出来,带着无尽的无奈和不安。不同于平日里的呼唤,也不像情动时的迫切,却偏偏直击到了萧晓心里。 她想了想,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芷兰打断了:“王爷王妃,可以沐浴了。” 叶江宁没等到萧晓的回答,赌气一般拿起衣服便走了出去。 冷风顺着门的开合之间灌了进来,萧晓才恍然惊醒一般追了出去。 叶江宁单手解了衣裳进了木桶,心里有些后悔到手的福利被自己作没了。 他随意把受伤的手臂挂在木桶边缘,另一支手扶着额角。心里忍不住对叶松宁产生了怨怼:“自己薄情寡义宠妾灭妻管我啥事啊,害得笑笑也跟着没有安全感。我能怎么办啊?我连个妾也没有啊,怎么宠怎么灭?” “你若是想有,明日我便帮你招一个。你那公主情妹妹还在后院里住着呢,正好图个方便。”萧晓说着直接走了进来,毫不避讳叶江宁灼灼烧人的目光。 “笑……啊!”叶江宁陪笑的话还没开始说,便被情急之下放到水里的手臂疼叫了起来。 “怎么了?”萧晓三步做两步跑到了浴桶前面,急忙把叶江宁受伤的手臂捞了出来。 萧晓心下着急,直接弯下身将叶江宁手臂上已经湿透了的包扎物剥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衣摆把手臂上的水迹擦开。做完这一切,她看也不看叶江宁一眼,便走了出去。 叶江宁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温柔里,直到人走出去了他才想起来挽留。看着挂在木桶上擦干的手臂,他没忍住上浇了点水。 “怎么回事?我不是擦干了吗?”萧晓盯着被水侵泡出血迹的伤口,满脸不善地问叶江宁。 “算了……”叶江宁准备了许久的话一句也没排上用场,就被萧晓制止了。 萧晓细心地给他重新包扎好之后,又用衣服盖住那只受伤的手臂,才对着叶江宁说:“拿来吧”。 叶江宁看了看,确认身边只有自己手中的帕子之后,忍不住动了动喉结,慢吞吞地把帕子递了过去。 没等叶江宁的手伸过来,萧晓便伸出手抢了过来。不给叶江宁说话的机会,萧晓就用力地往他身上猛擦。力道确实是足得很,叶江宁白皙的皮肤都被擦红了几处,但那只挂在浴桶上的手臂却是一滴水都没沾上。 西域敌营里,夏清浅试图安抚着跟刀疤男讲道理:“她那人说话就是这样,十有八九不是真心实意的。” 夏清浅明显感觉到了刀疤男对萧晓得不屑激发的情绪,她细思不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呵……那你呢?”刀疤男不屑地哼了一声,看向夏清浅的眼里满是恨意。 “我?”夏清浅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看着刀疤男说:“我师父很宠我”。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真去了活着回得来吗?”刀疤男对着夏清浅怒吼:“你不是无惧无畏吗?很多人宠着爱着?” 刀疤男说着说着先笑了起来:“今晚过后,我看谁还宠你爱你。” 夏清浅吓了一跳,死死地盯着他强装镇定道:“我说了我师父很宠我,除此之外我两个师兄也很疼我,他们分别是南番的新王和陈家的家主。萧晓与我情深相待多年,定然也不会放过你,你觉得值吗?” “不值”刀疤男想也没想便说道:“可总有人要冒险试一试的,值不值不是我说的算。” 夏清浅刚松了口气,心又被提了上来。隐隐约约之中,她的脑袋里浮现三个字“江折扇。”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感谢陪我走到现在的小可爱们! 第56章 玉舒替她 夏清浅一向无惧无畏,但这一刻她是真的怕了。 她怎么都冲不破软骨散的药效,内力怎么也使不出来。 刀疤男让人给她换了大红嫁装,刺眼的红色亮得她眼睛都红了不少。 夏清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幕幕红色几乎穿插了这一生。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自己的母亲了,那个女人成了家族不可提起的污点,是豪门望族的闭口不谈。 夏清浅觉得眼睛烫得很,像是那日烧烫了的河水,身上越发凉了下去。 夏清浅的母亲张雅与夏思鸣是家族联亲,夏家主母夏老太太以命相逼,逼得夏思鸣与张雅成的亲。 刚开始那几年,夏老太太时不时跳跳河玩玩麻绳,终归是骗得夏思鸣每年回一次夏家。再加上夏家养了一群会调养的药师,张雅嫁给夏思鸣不到三年就生了两孩子。这期间夏思鸣以生意繁忙之事拒绝回家,夏老太太没法子只好跟他说再有个男孩子就随他去。 夏思鸣终究是妥协在了夏老太太送来的一碗“春宵度”上,翌日便不吭一声地离家出走,直到张雅死都不曾回来过。 张雅是豪门望族的嫡女,自小所受的教育让她时刻隐忍夫家,却不能对自己内心继续隐忍。那个女人第一次走进夏思鸣的书房,翻遍整个屋子才终于明白丈夫这几年的忙碌为的是另一个女人。 张雅在夏思鸣的书房里呆了一天也砸了一天,一扫从前的端庄优雅,满身的戾气怎么都挡不住。闻讯而来的夏老太太命人囚禁了她,一开始她闹她绝食,老太太便让人在商业上给她娘家使绊子。 时间久了,张雅也不闹了。甚至开始吃好喝好游湖散步,夏老太太见状以为她想通了也就不再严管她的行踪。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夏清霜就出生了。 夏老太太见不是个男孩儿,对张雅的怨怼也就深了。又加之与儿子决裂,她对张雅的整治也越发过分。而这一切张雅都默默承受,直到她一身红嫁衣沉了湖,人们才把往事一件件传了出来。 没有人想到表面温婉听话的张雅会做出那种事,直到各大家族里一个又一个的证据抛了出来,夏老太太终于晕倒在了大殿之上。 原来张雅安静的这两年,与各大家族的老爷少爷都染在了一起。更要命的是她每约见一个就留一个证据,她死之后那些证据像是约好的一般全部浮了出来。 夏老太太这一生及其爱面子,唯一一次丢脸就把整个夏家她最骄傲的夏家的脸全丢了个干净。张雅给夏思鸣带的这顶绿帽子实在是太大,大到近乎涵盖了所有的望族,其中又以和夏家往来密切的家族牵扯最深。 夏清霜两岁的时候,张雅一身红衣自沉湖底。张雅生平最是怕冷,沉湖前夜买了数十坦生石灰洒在了后院的河塘里。她踩着石灰水一步又一步缓慢地走进河塘里,水里的温度灼伤了她洁白的皮肤。她却好像没有知觉似的,直到水淹至脖颈才回过头对着赶来的夏清河说:“娘亲这一生仇怨自己都报了,唯有一愿就是你要争气,护住你姐姐妹妹,让他们有资格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今生我对你们不住,来世,若有来世,别再遇见了,我自会去阎罗殿请罪。” 夏清浅和夏清河哭喊着冲过去,才只是到岸边便被河水烫得退了回去。 年仅四岁的夏清浅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沉湖而死,而后很多年却只敢记起那日河塘的水温,像是要灼烧进人的血液里去。 意识弥留之际夏清浅又想起了自己,大红嫁衣嫁给叶松宁。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他是他而嫁给他还是他是要嫁的人而嫁给他,她只知道她最终还是走上了她母亲曾经最厌恶的那条路。恍惚之间她又想起夏清河曾站在她面前说:“你会后悔的,一定。” 而今她只来得及看到窗外越靠越近的人影,却怎么也想不通后悔不后悔。 萧晓后半夜睡的不安宁,醒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满身血迹昏迷不醒的夏清浅。 萧晓一口气堵在心口,咳得眼泪鼻涕都洒了出来,一个站不稳倒在了地上。 叶江宁拉起她的时候,无意中注意到她的手握成拳,贴近嘴角的食指已经是血迹斑斑。 蛊王难得没有多说些什么,只安安静静地救治死对头的徒弟。 过了许久,蛊王才说:“伤及心脉至深,这一生恐怕都不能再动武了。” 萧晓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冲了出去。 萧晓赶到的时候,西域军营里已经是红光漫天,白日里烧起的大火显得格外惊心。十二音杀围站在四方,中间是五花大绑的李霸天和皇贵妃。萧晓往旁边看去,还有四肢不全的刀疤男。 “江折扇呢?”萧晓十分艰难地问道。 “属下等人来得不及时,让他跑了,但已经放出追杀令了。”十二音杀为首的紫音突然跪下,递给萧晓一封满是血迹的信件。 萧晓心下一慌,不敢接那血书,坚持着问道:“玉舒呢?” 周围只有风沙声,还有剩下十一人猛然跪地的声音。 “将军,见信如见舒。跟了你们几个年头,我都快忘了本来的代号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今日之后,便是无再见之日了。有匪公子,芝兰玉树,玉舒再次谢过将军赐名。” “小姐要做的玉舒替她完成了,还请将军多劝慰她,人生一世各有各的执念,玉舒不悔她也不应悔。” “将军,玉舒恳请你送我回南阳,今世之恩,玉舒来世定报。” “还有,不要告诉她。若她想不起来,就说我……” “就说我,就说我厌倦了这日子,寻求安宁去了。” “将军,玉舒今生得遇你和她,便是耗光所有的福分了,舒已知足。” “勿念” “舒笔” 萧晓小心地叠好被血染透的信件,对着绑在地上的李霸天说:“她给我,你回去。或者你们一起死,乱世总能出明君。” 李霸天已经清醒过来,看着满眼通红的萧晓只能点头。 萧晓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对着十二音杀道:“活埋了吧,就埋在那块地上。”不等别人回答她又说:“算了吧,脏!先带走吧,找个盒子带舒走吧,” “哦,对了,你那妹妹就跟我们松王爷联个亲吧。”萧晓看着李霸天又说道:“和亲休战?” “好好好”李霸天狠狠地看了李萌一眼,只能点头同意。 萧晓回去的时候,夏清浅才勉强醒过来。她看着萧晓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才开始哭,泪水一直流,却不见她哭出声来。 “玉,玉舒呢?”夏清浅看着萧晓,额头上青筋都挤在了一起。 “她,她说……”萧晓怎么也说不出她走了这几个字,她甚至都不敢闭上眼。她怎么能告诉她玉舒代替她被折磨至死,最后放弃逃生为她换了条活路。 “我没吃那药”夏清浅见萧晓不回答,喃喃道:“我没吃那药”。 萧晓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看着夏清浅再次晕倒在自己面前。 蛊王给夏清浅配足了安神药,终于让她短暂地睡了过去。 萧晓不顾满身的疲惫直接去了地牢,叶江宁拿着碗粥捂在怀里,在她身后一米处紧跟着她。 “说吧?”萧晓坐在椅子上,看着伤痕累累的李萌。 “呸,说什么?”李萌看着萧晓笑够了才说:“我只不过是让她尝受了一遍我曾每天遭受的痛苦,而这一切本该是夏清浅该受的。不,本该是你受的。” 李萌看着萧晓咧开嘴笑的肆意:“你想不到吧?如果你当初没把我赶出来,就不会有今天,这怪谁呢?” 叶江宁往前走了一步,被萧晓拦了下来。 “你继续说?”萧晓近乎自虐性地说:“好好说清楚,别漏了”。 “哈哈哈,萧晓你想不到吧。你猜那个丑八怪为什么要对夏清浅动手?你猜我为何会和他在这西域军营?说起来都是你啊,你不记得曾在酒楼骂人丑了吧?你没想到吧,你前脚刚把我赶出来,后脚就去得罪了人。更可笑的是那人后来找了我,如今却是让你生不如死呢。” “因果报应,果真不爽啊……”李萌还没说完,便被叶江宁点住了哑穴。 萧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起身离去,每一步都踩的很实。 京都松王府,叶松宁看着眼前的人冷冷道:“你还敢来?” 江折扇对着叶松宁磕头一拜:“我只是想求条活路。” “本王给你活路,那本王呢?”叶松宁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愣了一下,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再也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没有可能了。 “王爷,属下有太子在京都的全部部署地图,只求一条生路。” “好”叶松宁说了一个字,便独自走了出去。 叶松宁无意识地向外走,不过多久便停在了富贵居前面。叶松宁看了那块牌匾许久,才提脚走了进去。他在心里算了一下,再过两月冬去春来便是牡丹的花期了,可惜种花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答应江折扇了?”苏杭气冲冲地赶来,不等叶松宁回答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他害死了玉舒,本来应该死的是夏清浅。” 叶松宁动了动嘴角,终究是没说些什么。 “是我看错你了。”苏杭气冲冲地来,又气冲冲地走,只留下满地随风而起的尘土。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看到这章的小宝贝们! 爱你们! 第57章 大局初定 夏清浅这一病持续了多日仍不见好转,萧晓以极快的速度跟西域签了条约,便带着她和西域公主匆匆回京都。 叶江宁看着萧晓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单独回了北宁。 萧晓这几日仿佛不像是自己,所经之处都在传她是妖怪,可她根本就不在意。只是在夏清浅偶尔醒来的时候,蹲在她身边一遍又一遍地唤她:“浅浅。 夏清浅努力试了几次,始终发不出声音。蛊王说这是短暂性的失语,想通了便能说了,说起来还是心病。萧晓知道她只是在怪自己,如果不一意孤行便不会害了玉舒。这一切追及因果,早就说不清楚是谁的错。 回京途中,陈嗣音赶了过来,夏清浅挣扎着拒绝跟他走。萧晓知道她是为了自己,这一走很多东西就说不清楚了。 陈嗣音临走时说过两月她还不好就会强行带走她,夏清浅哭着点头。 萧晓带着夏清浅一路走一路停,到达京都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份了,京城外的牡丹花开在了艳阳天。 萧晓见夏清浅直盯着花海,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等了许久,夏清浅才用手在地上写:“笑笑,我们回南阳吧。” 萧晓心下一动,她以为她回这京都多多少少是因为叶松宁。无论是恨是爱,终究是要有个结果。可如今她跟自己说要回南阳,这一切仿佛从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夏清浅等了许久,也不见萧晓回话,只好扯着她的袖子让她也蹲下。她才又写道:“先是我们对不起江折扇,他如今选择护着他,这样对你和宁王不利。我们不回去了,从头算起来还是我害了玉舒。” 萧晓眼睛一酸,她嘴角动了动很想说:“如果他非要护着他,我们也是可以报玉舒的仇的,大不了废了他,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当皇上。”可萧晓看着夏清浅的眼睛怎么也说不出这话来,只好劝慰她说:“就两日,你先在别院住两日。我解决完西域公主的事,我们就走。” 夏清浅看了西域公主的马车一眼,点了点头。 这两月,京都的变化很大。苏杭守着护城河,兵马全驻扎了皇城周遭。叶南宁夜夜留宿在侧妃院内,只靠着谋士垂死挣扎。偏偏这时,太子妃奏请宗亲,长居皇家寺庙 ,与她那未出世的孩儿一起归了佛门。 两方实力迅速拉开了差距,叶南宁一方筹划多年还想着背水一战。可就在这时,萧晓大张旗鼓地回了京都。她以胜利者的姿态带回了西域的公主和休战的合约,一夜之间胜负就定了下来。 叶松宁登基为帝王,魏氏一族位及丞相,魏侧妃封了皇贵妃。后宫后位空悬,却偏偏这时候西域公主入住后宫,并未封号。 萧晓草草与苏杭见了一面,出宫的时候遇到了魏欣怡。萧晓忍不住在心中想,到头来赢得竟是魏氏一族,当真是苍天无眼,只等着看她辉煌多久。 萧晓看着魏欣怡没有丝毫要行礼的意思,魏欣怡脸色笑着的神情崩了许久终于维持不下去,没忍住浮上了怨怼。 “你为什么这样做,我与你无冤无仇。”魏欣怡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柔柔弱弱的,让萧晓忍不住想起了初见时,也是这样无辜的样子。 “那样做?”萧晓看着魏欣怡笑道:“贵妃娘娘莫非是说西域公主的事?” 萧晓见魏欣怡死咬着牙齿的样子忍不住又说道:“那娘娘可有的委屈了,过几月还有这北疆公主,南番公主,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东陵公主也很快就会送过来的。” 魏欣怡近乎咬牙切齿:“萧晓!” “在呢,怎么?”萧晓看着她又说道:“你不是喜欢耍心机吗?我怕你在这深宫大院里闲得慌,送几个人陪你耍耍也好解解闷。” 萧晓说完便擦着她走过去,那句撕心裂肺的“萧晓,你这个妖怪不得好死”在她耳边飘过。 她想了想,没忍住笑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她倒是想是个妖怪。 出了宫门,萧晓便径直往郊外走去。夏清浅站在门口焦虑地看着她走过来,没忍住飞奔着扑了过去。 萧晓老远就展开手臂接着她,等到两人终于抱在了一起,她才开口说:“走了,浅浅,我们回南阳了。” 院子旁的梅林里,叶松宁站着看了许久。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关上的门后,他才转身对着刚跟过来的侍卫说:“回去吧”。 与此同时的苏将军府上,万花笑看了苏杭一眼,又晃了晃手臂才说道:“我走了,算你赢了。” 苏杭愣了一下,朝中初定,乱摊子一堆等着他忙活。以至于他都快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他们认识的第五年就这样划上了句号。五年前的今日,苏杭救下了将死的万花笑。五年后的今日,他们的赌约作废,他们也该回到了五年前的样子。 苏杭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万花笑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说些什么。顿觉得无趣,他随意从怀中抖出来一个盒子。然后一脚踢到苏杭的身边:“告别礼,虽然你很想它是当年救命之恩的还礼。但他真的不是,苏杭,你当年真不该救我。” 苏杭抬眼看着他,这句:“你不该救我”他说了无数次。可偏偏这一次最戳心,苏杭明显感受到了这个不该是真的不该。可这天经地义救人还恩的事,他都要险些觉得不该。 万花笑没等苏杭说话,便抬脚走了出去,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不欢而散。可苏杭却隐约觉得他这次一走,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皇族宗亲们一个又一个聚集在大殿中央,冷着脸看着叶松宁,皆是嚷着要见先皇玉玺。 叶松宁端坐在大殿之上,眼神若有若无地向下扫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出了先皇玉玺。 宗亲们轮番上阵把玉玺验了几遍,终于木讷地看着叶松宁,不知接下来怎么办。 苏杭匆匆赶了过来,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从容不迫地跪下请安。宗亲们像是受到了什么催化一般,齐刷刷跪倒在了地上。 叶松宁维持着先前的冷意很久才回暖了神色,硬是让见先皇也不必跪礼的宗亲们跪了一刻钟。 宗亲们这前脚刚走,边关便传来了急报。 叶松宁看着北宁传来的急报,没有说些什么。只看着身边跟着的小木子说:“安排人下去办吧。” 小木子踏着小碎步匆匆出了大殿,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大殿的初春比寒冬腊月还让人觉得凉。 叶松宁直盯着小木子离去的背影,直到目光所致只剩下敞开着的殿门,他才把目光重新移到了急报上。 “你说什么?北疆公主要做皇后?”魏欣怡揭起桌子上的帷布猛地一摔,眼泪便顺着流了脸颊流了下来。 “娘娘”,小宫女跪倒在地上,诺诺弱弱地说道:“小木子公公确实是这么说的。” “那西域公主呢?”魏欣怡总算找回了点理智,也想起了那位以皇后的身份安排却没有封号的西域公主。 “奴婢听说她自请封个妃位就行,要求是与娘娘您同级。”小宫女顿了顿又说道:“皇上答应了她。” 魏欣怡顿了顿,那日萧晓说的话又浮现在她脑海里:“如果我有时间的话……”。 魏欣怡心中一凉,深呼吸了许久才对小宫女说:“去请爹爹来。” 小宫女胆战心惊地退下了,心下也不免对这贵妃娘娘的事感到不安。 晚间的时候,曾经的魏尚书便以探望的名义进了宫。现在的魏丞相看着魏欣怡,连说了好几个:“不可争风吃醋”。 魏欣怡看着魏丞相先是哭了许久,见魏丞相不为所动,便直接笑了起来。 她说:“父亲,苏家已经开始查你了。” 魏丞相身形一晃,急切道:“你说什么?” 魏欣怡笑了笑:“给太子传消息说萧晓是妖孽的是你吧?我说苏将军已经在查你了。” 魏丞相一时失态之后又很快恢复了镇静,他说:“他们不会查到证据的,再说了我并未亲自出面。” 魏欣怡看着魏丞相,只觉得心底发寒。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又说道:“可苏夫人见着你见太子殿下的幕僚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魏丞相脑海中突然浮现那日他在街道上偶遇的那辆马车,渐渐握紧了拳头。 “女儿,一殊据荣的道理你该懂得吧?”魏丞相看着魏欣怡,颤颤巍巍地说道。 “父亲放心,女儿要的也不过是家族强大,父亲位及百官之首而已。”魏欣怡想了想又说道:“母仪天下的殊荣,女儿要的是母仪天下。”魏欣怡眼里满是疯狂,魏丞相看着看着竟觉得有些许害怕。 “可这苏夫人……?”魏丞相等魏欣怡笑声停了下来,才小心翼翼地问她。 “皇上说近日苏家全族要回乡祭祖,除了苏小将军,其余的皆是要回去的。”魏欣怡把苏小将军这几个字音调提升了不少,魏丞相想了想,终究是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大家! 谢谢谢谢! 第58章 故人相见 萧晓看着夏清浅睡着之后,这才起身出了房门。 她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突然就觉得有些想念叶江宁。脑海里浮现出他之前的小心翼翼以及分别时的欲言又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萧晓叹了口气,她有些怨气堵在心口。可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这要怨谁,只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说是“因果”。 有时候萧晓也会想:“如果她不曾穿越而来,更不曾嫁到这皇族,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玉舒不会屈辱而死,夏清浅也不会失语。”这样的念头在心里不到一会儿,她又想:“如果叶乔不曾登基,就不会有如今这许多人的悲剧,那又会有很多人的悲剧。” 萧晓想了很多,她甚至在想也许叶江宁也会后悔娶了她,因为这后来她参与的种种皆是因为这纸婚约。 重活一次,她带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聪慧,却硬生生走偏了路的方向。可零零总总,世间因果,又哪能解释得通。 萧晓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终于认命似的回房睡觉。她前脚刚踩进房门,便被赶来的紫音拦住了。 “将军,宋大人在张府门前跪了数日了”。紫音想了想又说道:“他举着血书,求安宁公主救温宁公主一命”。 “嗯,张府怎么说?”萧晓揉了揉眉心,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张府至今就出来过一个管家,应付说是安宁公主已有身孕,胎儿不稳定,不能放血。但是宋大人不依,说是安宁公主不出来见他便不会离开”。 “安宁有身孕了!”萧晓有些惊讶,这才离开几月。 “这……属下不能确定,但听张府下人说安宁公主近日确实挑着吃食。” “嗯,明日去看看再走。夜深了,早点休息。”萧晓叹了口气,说出来的话有些缥缈。 紫音应了一声,心下也有点惆怅。这安稳皇城里的心机城府比边关和江湖多太多,她隐隐有些厌倦,想早点离去。 翌日一早,萧晓把宋楠的事跟夏清浅提了一下。她看着夏清浅想说自己去去就回,却见夏清浅扯住了她的衣角,那一起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萧晓和夏清浅赶到的时候,张府已经围了一群老百姓。如今都城政治稳定了,他们的闲心也多了。此刻正站在张府门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安宁公主真是狠心啊,自己亲姐姐都能眼看着去死。” “可不是嘛,听说这张驸马原先是温宁公主看上的人。安宁公主嚣张跋扈惯了,给硬抢了过来。” “真有这事?” “比真金还真,据说是手段……”那说话的夫人话还未说完,便感到有后背一阵发凉。回头一看,萧晓正冷眼看着她。她匆匆闭了嘴,绕开了这边的人群。 “宋大人?”萧晓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了起来,吓得宋楠不自主地晃了一下身子。 他艰难地回过头,看着萧晓的眼里满是不安。顿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对不起”,这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和不甘,萧晓没控制住愣了一下。 “你这是何必?”萧晓放低了声音,对这样的场面和叙旧的方式很是无语。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医生说只有安宁的血能救她。” “所以你就又来伤害安宁?”萧晓觉得自己三观再次受到了冲击,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宋楠,妄你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如今这幅样子,好生不要脸。” 宋楠被萧晓这么一说,顿时失神了,嘴里一直念叨着:“没有办法”。 萧晓想了想,终究是没再说什么,拉着夏清浅进了张府。 管家先前认识萧晓,又因着先前露春宵的乌龙事件,对萧晓十分恭敬。 安宁躲在房里数日之后,刚踢翻了今日的早饭,便有人来禀告说萧晓和夏清浅来了。她来不及打理自己便冲了出去,与走进来的萧晓撞了个满怀。 本来安宁撞上的是夏清浅,但是萧晓反应快拉开了她,反倒是自己和安宁撞在了一起。 “哟,肚子里有宝的人呢,这么个冲动,也不小心着点。”萧晓不动声色地挡住安宁打量着夏清浅的脸色,笑嘻嘻地打趣她。 安宁闻言微微红了脸,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自己的失态。她想了想才开口解释:“晚宵说我不找这么个理由的话就得给叶温宁放血,你说凭什么啊,凭什么是她。”安宁情绪有些激动地讲述近日发生的事情,但萧晓的关注点却在那个“晚宵”上。 “晚宵?”萧晓声音压低,带着半是询问半是调侃的语气,让安宁本就微红的脸更红了些。 “你就知道欺负我,这么久不见,你……”安宁后面的话没讲出来,因为她看到夏清浅笑了一下。 其实安宁不太记得夏清浅笑起来的样子,这些年她所见到的的夏清浅都是端庄典雅的,就是笑也是带着疏离和礼貌的。准确来说,这是她一次见夏清浅笑,单纯的因为这件事本身而笑。 萧晓也愣了一下,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被匆匆赶来的张晚宵惊住了。 张晚宵身后跟着七八个婆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萧晓看着皮白肉嫩的张晚宵在一群婆子中间,很难不想那种逼良为娼的桥段。 张晚宵见着萧晓和夏清浅,也明显地愣了一下,这才吩咐婆子们的住处和每日值班的顺序。 等到人都离去了,他才走过来对着萧晓和夏清浅行礼。但是他屈身行礼之后,“王妃”两个字不太说得出来。 称呼萧晓还好,可夏清浅的事他多少也听说一些,心里还是盼着不惹人伤心。 “驸马爷,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欠着我一顿饭吧?”萧晓心下感叹安宁嫁了个体贴的好人,嘴上说出来化解尴尬的话却又把事情引向更尴尬的局面。 张晚宵看了安宁一眼,见她并未有替自己解围的打算。心中对上次晚宴的阴影又浮现了出来,匆匆告退说去准备饭去了。 “安宁啊,这张晚宵是真的不错,你肚子里这宝可以有。”萧晓看着张晚宵匆匆离去的身影忍不住感叹。 “我们,还……还未……”安宁几番斟酌着话,看着萧晓脸红了个彻底。 “什么?你不会还想着……”萧晓看着安宁,眼神里的不满全显了出来。 “不是不是,他都要放我的血了,我怎么会还想着他。”安宁赶紧解释,生怕萧晓一个误会。 “那你怎么这幅样子?”萧晓打量着安宁衣衫不整发型缭乱的样子,心下五味杂瓶的很不爽。 “我就是气啊,我皇兄让魏欣怡做了皇贵妃,后宫之首……”安宁声音越说越轻,终于说不下去眼睛若有若无地偷瞄着夏清浅。 “哦,你又做了啥了?”萧晓故意把“哦”的音调拉长,带着些调侃的意味。 “我,我让人给江宁哥哥带了信……”安宁悄声凑近萧晓说:“现在满城都知道北疆要与江云联姻,那北疆公主要做江云的皇后。” “哈哈哈,安宁你可真是个宝啊。你竟然做了我心里想做的事,我可真是爱死你了。”萧晓说着跳开了一步,大吼道:“安宁,你几天没洗澡了?” 安宁突然被推开,有些无辜,但还是诚实地举起了两只手。 “得,你可先去洗洗吧。不然理我三米远,方可不知味。”萧晓冲着安宁眨着眼,让安宁的侍女带着去借用书房。 夏清浅在书房外等着萧晓,趁着周围没人,她试着发声。咳了几次又试了几次之后,终究是放弃了,她慢慢地蹲在地上看地上的蚂蚁。 萧晓提笔在纸上写道:“夫君卿卿如晤,汝今所行之事,甚得我心。望汝再接再厉,勿要骄傲。”萧晓看着纸上的两行字,默默地用笔把“汝”字圈了起来。然后又写道:“总相思,盼相见,朝朝暮暮在眼前。” 萧晓把信装进封条里,眼中心下全是落款前那句“朝朝暮暮在眼前”。 城门外,苏杭跟在叶松宁后面,眼见着自己父母亲上了回乡的车架。也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未等苏杭理清心中凌乱的思绪,他随行的小厮便赶了过来。那小厮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叶松宁还是听到了。 苏杭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笑着辞别:“皇上,故人相邀,苏杭先行一步了。” 叶松宁看着苏杭大马离去的背影,手中的拳头捏得很紧,眼神里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你个萧晓,小爷我请你吃个饭比登天还难,自己倒是……唔”苏杭还没说完,便见着夏清浅往他嘴里塞了个馒头。 他嚼咽了许久,才吃下去了贴着他嘴巴的那一大口馒头。他把剩下的馒头拿在手里,打量着夏清浅。许久之后,只说了一个”你“字”便又被馒头堵住了嘴,但这次是自己塞进嘴里的。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避开夏清浅和萧晓,看着安宁。 安宁也是两眼通红,只一个劲地摇头。 夏清浅见苏杭和安宁像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一般互相用眼神打着哑语,心中好笑,仿佛他们才是不会说话的人似的。见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心里也有些心酸。 她抬头看了萧晓一眼,见萧晓也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低低叹了口气,让人拿来纸笔。没有多想,她提笔就写:“不要紧,就是不会说话了。” 安宁和苏杭互瞪着眼,安宁的眼泪又有要落下来的趋势。夏清浅赶忙又写道:“不用担心,会好的。” “真的吗?什么时候?”安宁突然跳了起来,盯着夏清浅的眼睛像是要蹦出火来。 “不”夏清浅想了想把“不”字划掉,又写道:“蛊王说需要点时间,但我想可能是他医术不精。等见到我师父,就能好了。” 安宁心中大喜大悲,刚好这时他找来的御医也到了。她看了看夏清浅写在纸上的字,对着御医摆摆手。她心下猜测着夏清浅师父,潜意识里也把希望放在了他身上。 苏杭则盯着“蛊王”两个字,心里也知道见着阙清词也没什么用了。他用力咬了一口馒头,适才不安的情绪又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看到这章的小宝贝们! 真的谢谢谢谢! 第59章 蓄意谋反 苏杭从张府回来便直奔皇宫,叶松宁从满桌子的奏折里抬眼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忙活了。 “把江折扇给我”苏杭看着叶松宁,险些压不住怒火。 “好”叶松宁闷在奏折里轻声回了一句,苏杭惊了一下,没想到他那么爽快。 苏杭想了想,恶毒的话终究是没说出来。但也不甘心就这样,他尽量不用嘲讽的语气说:“夏清浅成哑巴了,皇上眼睛离奏折远一点,免得……”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免得成瞎子也不是他们现在的关系所能说得话。 叶松宁愣了一下,整张脸埋在奏折里。在苏杭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早在苏杭来之前,安宁身边的人便来过了。那人带来了安宁原封不动的话:“皇兄,我前皇嫂如今不会讲话了,你高兴吗?不知道你高不高兴,但是皇贵妃可是很高兴的。” 安宁的人说完这话便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请皇上派御医过去。叶松宁也是这样坐着,一瞬间竟想不起要说些什么。 苏杭离叶松宁距离有些远,从而没看到奏折里混着的那些信纸,也不知道叶松宁已经这样的姿势很久了。 苏杭等了他许久,也不见回话,顿时也觉得无趣,抬脚便走了,也不行礼告退。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苏杭独自走在出宫的路上,眼神有些恍惚。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他想不出问题出在了那里。直到走回府里,他才恍然记起这是一座空府,连着管家都随着去了槐乡。他摇了摇头,转身去了万花楼。 万花楼的老鸨见着苏杭到来,眼中的媚色收了几分,恭敬地行礼。 “笑笑呢?”苏杭冷不防地问了一句,问完自己都有些惊讶。 “公子他,他早就走了”万花楼的老鸨声音淡了下来,没了头牌的名声,这楼里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哦”苏杭随便应了一声,便向着顶楼走去。 房门咔哧一声打开,苏杭轻手轻脚地爬到了床上。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自己说:“帮我弄到玉玺残角,算是我求你的,真正求你的。” 那人像是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好”,又过了许久他又说道:“苏杭,算你赢了,我不赌了。” 苏杭突然惊醒过来,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句:“你不该救我的”。 苏将军携全族回乡祭祖,乡里男女老少都来帮忙。年轻力壮的帮着把石碑酒肉背上山,年纪稍老的挤在苏家人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些年乡里的趣事,绑着小辫子的儿童则围在一起抢着拿烟花爆竹。 “哎呦”苏夫人今天一早上便有些心神不安,走路的时候险些摔倒几次。 “怎么了?这路不好走?”苏将军赶忙扶着她,借了点外力让她整个人的重量大半压在自己身上。 “没什么,只是有点想杭儿。”苏夫人咽了咽口水又说道:“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你说这祭祖,他也不能来让祖宗见见。” “这不是没办法嘛,咱们能回来已经费了不少心思了。朝中还不稳定,圣上也没几个信得过的人。”苏将军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安慰苏夫人。 “老爷,我看还是让杭儿回来吧,跟着夏家那孩子做点生意什么的。实在不行就守着这爵位安稳过一生,我也是知足的。况且如今万万不跟着他了,我总是担心他那脾性伴不了君王。” 苏家这一趟回乡,明着是祭祖实则是远离是非。如今朝中魏氏一族独大,苏将军好友劝诫他戎马归功该是衣锦还乡了。苏将军虽是武将,心思却通透的很,借着回乡祭祖告老还乡了。 他辞官的奏折还在书房里放着,今日一过,苏家便不再涉及朝堂党派之间的争斗了。 可天不如人愿,事总与愿违。这厢苏家刚祭祖下山,那厢县衙里的人便将苏府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苏将军把苏夫人护在身后,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怒气。 “苏将军,得罪了。下官接到京中的传令,苏将军蓄意谋反,就地击杀。”为首的县官拍了一下手掌,便有一排弓箭手围着苏家一行人。 周围的乡里人全都吓得跑散了,苏将军抓紧苏夫人的手,心中全都明白了。 “放箭”县官大喊一声,箭雨密密麻麻地向着中间刺过去。 苏将军挡了几下,心知这次着了别人的道,是非死不可了。他转头看了看苏夫人,顺势闭上了眼睛,没有避开那只迎面刺向胸口的箭。 过了许久,他没有听到周围的厮杀惨叫声,不确定的地睁开了眼睛。只一眼,他便看到有一人白衣黑发把玩着手里的箭。在他周围有一圈士兵倒在了地上,全都是一箭封喉,那速度快得惊人。 苏将军愣了一下,他看到那人后方有一队黑衣人马奔腾而来,再后方还跟着越来越多的官兵。 “万万,快走”苏夫人先反应了过来,对着那人一通大叫。 “孩子,你走吧,你还来得及走。”苏将军也反应过来,对着万花笑喊道。 万花笑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走到了他们身前,脊背挺得很直。 “万万,你听话,快走吧。如果有机会,你告诉杭儿,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们永远支持他。”苏夫人拉过万花笑,她舍不得让这孩子挡在他们身前,陪他们面临死亡。 “想走,没那么容易。”县官又走了上来,一圈又一起的黑衣人围了上来。在黑衣人身后,又是手握刀剑的官兵。 万花笑稍稍倾身把苏夫人护在身后,然后对着县官裂开嘴笑了一下,就一下便听到后方有人喊:“发大水了,洪水来了。” 叶江宁本欲直接去南阳,行至一半传来了京都的消息,他二话不说便起身回了京中。 叶江宁让人安排北疆公主,便进了御书房。 “苏杭去槐乡了,苏将军与苏夫人还未找到。”叶松宁还是坐在奏折堆里,嗓子沙哑的厉害。 “此季正值冬末春初,大地皆未回暖,怎么会发大水?”叶江宁看着叶松宁,眼里的不信任显了出来。 “朕……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槐乡县衙的人全死了,还有一些黑衣刺客。”叶松宁讲话很艰难,脑海里全是苏杭走时的那句话:“输了,哈哈哈,皇上,一将功成万骨枯啊皇上。可是他都辞官归隐了,辞呈还在书房里,皇上就这样容不得他多活几十年吗?” 苏杭没有给叶松宁解释的机会,便跑了出去。与苏将军随行的唯一幸存者回来说皇上下的追杀令,槐乡县衙死无对证,叶松宁背了这个黑锅,且放不下来。 南阳将军府,萧夫人围着萧晓和夏清浅嘘寒问暖了好几圈。萧玉带着向暖回了娘家,如今萧晓和夏清浅回来了,萧夫人脸上的笑合都合不拢。 但是聪慧如萧夫人,没一会儿脸上的笑便挂不住了。她盯着夏清浅几番欲言又止之后,找了个借口去准备晚饭了。 萧夫人前脚刚走,屋子的门后脚便关上了。萧晓回过头,便见到夏清浅和万花笑大眼瞪小眼。她视线往床边移去,苏将军与苏夫人双双躺在床上。夏清浅的脚边,还有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躺着。 萧晓平复了几下呼吸,自身本身就已经是个不可思议的言说,她不能表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们交给你了”万花笑缓缓开了口,顿了顿又说道:“你随便找个借口圆回去”,不等萧晓再说什么,他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唯独隐去了发大水之后的事。 “我保你三世好命好姻缘,该有的都会有。”万花笑看着萧晓,说的话越发让人不可思议。 萧晓本想说你不保我我也会帮这个忙的,这是你不懂的情谊。想了想又觉得便宜不占白不占,没准下一世就可以从一开始就跟叶江宁在一起了。 万花笑说完,没忍住捂了一下胸口。萧晓看着有些错愕,她看了看万花笑又看了看夏清浅,心中有些摇摆不定。 “拿去吧,他说你若有事便去找他,算是欠了你古董羹的人情。”万花笑仿佛看穿了萧晓得心思,从袖子里甩出了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还有,他说如果你没什么事还是别去了,他懒得再搬一次家。”万花笑说完,便消失在屋子里。 萧晓对着风笑道:“不找不找,搬家多累啊”,心里却念叨着:“不找才怪,我是傻子吗?” 萧晓说完这才见夏清浅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心中有点忐忑。她轻轻靠近夏清浅低语:“浅浅,你不怕吗?” 夏清浅笑了笑,在她手心写:“不怕”。然后又写道:“我该怕什么?”夏清浅写完还对着萧晓做了个迷茫的表情,萧晓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让人传信给宁王,就说十二音杀顺路救了苏将军与苏夫人。”夏清浅想了一下又写道:“还顺路抓了槐乡县官”,夏清浅写着写着又试着发声,但始终没有效果。 萧晓见她艰难地咳着,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夏清浅见状又写道:“别皱眉,我只是觉得不太方便,其她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各位看到这章的小可爱们! 真的超级谢谢! 第60章 苏家案子 苏将军与苏夫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去江云的马车上了。 萧晓带着他们独自回了江云,与以往的不同的是这次行程加急,没来得及欣赏山水。 苏将军坐在马车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宇间苍老了不少。苏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去寻了萧晓。 “他还好吗?”苏夫人斟酌了半响,小心翼翼地问萧晓。 萧晓先是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看着苏夫人满脸担忧的样子,萧晓只能模棱两可地回道:“他不是寻常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萧晓说完见苏夫人沉默了会儿,忍不住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听到苏夫人低低叹了口气,恍惚中仿佛在说:“傻孩子”。 萧晓动了动嘴唇,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苏夫人先开了口:“我明白了”,苏夫人说完便去了后面的马车。 萧晓看着她离去的样子,心中觉得有无限的温情像是要涌出来。她猛然想起叶乔想起夏鸣,想着同样为人父母,有些人就是那么的让人欢喜。 叶江宁接到消息便一直在城门外等着,直到看到萧晓从马车上跳下来,他才松了口气般露出了笑容。 他对萧晓微微眨了眨眼睛,便向后去给苏将军和苏夫人行礼。 苏将军虽说是风尘仆仆,却不减气节,他和叶江宁并肩谈论案情。苏夫人略显担忧的转着脑袋,像是寻找什么。 “苏杭刚从槐乡回来,现在在大理寺,晚些时候就能见着了”叶江宁像是看穿了苏夫人的心思,赶忙解释道。 “好,苦了这孩子了”苏夫人有些魂不守舍,不知道是因为路途劳累的原因还是没有及时见到儿子的原因。 与此同时的大理寺内,苏杭端坐在大殿右方,满脸杀气地盯着跪在大殿中央的人。 那跪在大殿上的人正是槐乡县官,萧晓派人提早把他压了回来。 他跪在大殿中央,身体抖得跟要裂开似的。苏杭显然是没了耐心,起身对着他便是一脚踢过去。 “说不说?”苏杭语气里满是狠厉,仿佛下一刻他的脚就会拧断县官的脖子。 “饶……饶命,是……皇……皇上”县官神志已经不太清楚了,嘴里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 苏杭险些气笑了,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他抬起脚正要往县官脖子上动作时,叶江宁与苏将军一行人赶到了。 苏杭扫了一眼苏将军与苏夫人,确认没事之后,才一脚踢开了在一堆水渍里挣扎的县官。 “那手令我见过,真的有玉……玉玺印章”苏将军顿了顿,这才又开始说:“我一开始也不信,可那印章跟以往的每一份无甚不同。” 苏杭闻言猛地抖了一下,以往的玉玺印章和如今的玉玺印章说是一样其实并不太一样。苏杭看了叶江宁一眼,见对方眉头也是皱在了一起,心下也有些了然。 苏杭把苏将军和苏夫人送回将军府,只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又出了府。 宫中的御书房里,叶松宁依然坐在奏折堆里。看着苏杭略带愧疚的眼神,他反倒是笑了起来。 “怎么?苏将军不敢说凶手是朕?” “你坏事做多了,实在是让人忍不住不相信”苏杭嘴里那句抱歉怎么都说不出来,就算他不是主谋,多少也带点联系。 “不过说起来,倒是多亏是你找回了真的玉玺。不然朕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污水,啧”叶松宁最后那一声“啧”很大声,苏杭想不听到都难。 “他这是要做什么?”苏杭想了想,轻声问了一句。 叶松宁顿了顿,慢悠悠地摇了摇头。 “也不怕遭天谴,临死都不安分”苏杭这话说得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味道,说完便看着叶松宁。 “怎么?还是觉得我跟他一样?”叶松宁气笑了,想了想说“苏杭,我从小到大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 苏杭想说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他想了想,终究是换了话题:“皇上,这个案子结了之后,臣也就功成身退了”。 叶松宁没忍住晃了一下,声音有些抖:“什么?你还是不相信朕?你们都不相信?” 苏杭犹豫了一下,脑海里回放着那个“朕”字,觉得有些讽刺。 萧晓回到宁王府,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这才慢吞吞地向着寝殿晃过去。 她推开房门,有安神香扑面而来。她揉了揉眼睛,眼里的困意更甚了。 “啊”萧晓刚倒进被子里,便被一双手用力地环住了身子。 “笑笑”叶江宁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了出来,手有意无意地在她身上乱碰。 “你毛病啊,装鬼吓人”萧晓定了定心神,知道是叶江宁以后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没,替你暖暖被窝”叶江宁顺手解开她胸前的盘扣,宽大的手掌混合着衣物轻轻摩擦。 “别乱碰,爷爷我好困”萧晓推开他的手,一头埋进被子里呼呼大睡。 叶江宁看了看被推开的手,无奈地笑了笑。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两这是小别各睡各的。 他这才独自想了想,那边萧晓已经睡着了。叶江宁想了想,替他捂紧了被子,然后起身下床。 门外黑鹰已经等了很久了,见叶江宁出来,他微微行礼便飞身出去。 叶江宁跟着黑鹰一路向着郊外而去,过了许久,终于停在了一座别院门口。 这个点周遭皆是一片黑暗,唯有这座宅子灯火通明。细听之下,里面还有乐声传出来。 叶江宁细听了一下,是古典祭祀舞乐。他站在别院门口,也不进去,就这么听完了一首曲子。 过了许久,院门才砰地一声打开。叶乔站在院子里,身后跟着林落雪。 林落雪明显愣了一下,叶乔却好像早就知道一般笑了起来。 “为什么?”叶江宁目光越过叶乔,直直地盯着林落雪。 林落雪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眼睛里的黯淡越来越深。 暗夜里风声显得格外地响,笑声混着风声则格外地恐怖。 “给后人清清路而已”叶乔停下了笑容,淡淡地看着叶江宁:“孤以前没发觉你这样聪明”。 “下一个是谁呢?”叶江宁无视叶乔,缓缓说道:“萧将军?我?皇上你可真是令人恶心呀?” 叶乔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叶江宁会说出恶心这两个字。 “你这一生不仁不义的,弑兄杀弟,伤妻害子,残害同族,随便说一个都够下最底层地狱的了。”叶江宁看着他:“你以为你还来得及做些什么?那可真是笑话!” “孤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当年是迫不得已,他们死有余辜”叶乔声音有些沙哑:“那又如何?孤不会下地狱的,孤有天人庇护”。 叶江宁像是看着疯子一样的看着叶乔,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说他吗?”。 黑鹰不知何时离去,回来的时候手中抓着一个灰色衣裳的道士。 那道士有些神神叨叨,嘴里不停地念着些听不懂的话。叶乔再见到道士的那一刻,突然就失控了。 不等叶江宁做什么,他便叫了一些人出来。林落雪担忧地看着叶江宁,但始终没有说些什么。 叶江宁长剑横在那道士脖子上,语气森冷地对叶乔说:“你是自己提早了断还是我替你了断他?” “不,你不能,你会遭天谴的。”叶乔看着叶江宁,说出来的话已经开始语无伦次。 “我倒是觉得很值得”叶江宁看着叶乔又说道:“你醒醒吧,我不会放任你这个疯子接二连三地伤害我在乎的人了。” 叶乔突然静了下来,趁着别人不注意的瞬间,猛地扯过林落雪。 “在乎?那你的母妃呢?你放了他,不然孤就杀了你母妃。”叶乔抓着林落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道士脖子上的长剑。 “哦,你杀吧,我也正好看看你的回生计划如何实行?”叶江宁看着叶乔一脸嘲讽,他心里有些好笑,到今他还妄想着逼自己。 “你怎么知道的?”叶乔看着叶江宁有些吃惊,然后又看向叶江宁身旁的道士。 “饶命啊,饶命啊”那道士突然跪爬在地上,对着叶江宁作揖。 “不可能,怎么可能?”叶乔对着后方喊了一声:“来人!” 这一声喊完之后,四周静了会儿,叶乔等了会儿不见人来又喊了一声。 “大晚上的,叫魂呢?”苏杭踏着月光,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您这戏可真多呢?”苏杭定定地看着叶乔:“丰岸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夏清霜的病他找到救治的方法了。从此,与前皇上你天人两隔了。” “他怎么敢?”叶乔死死地盯着苏杭,看了会儿又看向叶江宁:“那萧晓当真是个妖怪……你……” “那又如何?”叶江宁语气轻松,仿佛在说:“她就是妖怪,我早知道了”似的。 “人有时候就是太把自己当人了,才觉得别的物种都是怪的。您可能不知道,我有时候特别想自己不是个人”叶江宁看着叶乔缓缓道:“这样我就可以像你一样不做人事”。 叶江宁才刚说完,后方就涌入了大片黑衣人马。苏杭也惊了一下,叶乔的人马已经被他清理完了。他看了叶乔一眼,对方眼里也是一片愕然。 第61章 真不是我 在一群黑衣人的包围圈后,魏丞相骑在马上。 苏杭暗自懊恼,没想到还有黄雀在后。 那道士先前还只是怕的有些发抖,见到魏丞相之后,整个人突然向后跑去,脸上全是惊恐。 “是你!”叶乔看着魏丞相,一切都明白过来了。 “啧,多亏你信了这什么起死回生了。” “是你让他诓骗孤王?”叶乔身子抖得厉害,估计是接受不了这大梦一场的残酷现实。 “你说呢?如果不是这样你能乖乖让位?”魏丞相看着叶乔又说道:“不过我倒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都这样了,还能弄出这么多事,真是天助我也。” “黑衣人是你派过去的?”苏杭突然冷冷地开口,眼睛里的杀气像是要溢出来。 “我也没想到我的好先皇会下令,不然也不会给你们留下把柄。”魏丞相说着还“啧啧”几声,也不知道在嘲讽谁。 “真不会挑时间啊,叶江宁你存心不让爷爷好好睡觉呢。”萧晓打着哈欠从一群黑衣的包围圈里走了进来,眼睛半阖着,显然是不想睁开。 魏丞相心中窃喜,这下又来一个萧晓,刚好可以一块儿解决了。 “哟,魏尚书呢?你这国丈爷身份当得可还安稳不?” “拜你所赐,快要安稳了”魏丞相对萧晓的称呼很不满意,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这话一语双关,摆明了在说今晚解决完了萧晓以后就安稳了。 “所以是你找了这个道士到处传我是妖怪?” “你本来也跟妖怪差不多” “所以派去杀害苏将军与苏夫人陷害皇上的也是你?”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魏丞相觉得有什么不对,又看了叶乔一眼,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 “那这道士是怎么回事?”萧晓踢了道士一脚,对魏丞相说:“也好让我们死个明白不是”。 魏丞相显然是被萧晓一个死得明白说得愉悦了,他对着众人开始讲了起来。 早在叶乔生病之时,他就找人试探过叶乔,知道他在搞以命换命的邪术。当时急着把情况扭转在自己能控制的局面,他便找了这道士跟着叶乔。 叶乔先前的目的是以命换命,而这道士告诉他的是起死回生。两者没有不同却又相同,道士巧妙地说进了叶乔的内心,他不得不这样选择。 “所以你找了这个道士诓骗先皇,而后又想拿捏新皇?”萧晓看着魏丞相笑得无邪:“好计谋啊,萧晓甘拜下风”。 “哼”魏丞相被萧晓这么一恭维,就顾着跟着哼一声,丝毫没有注意到话里有什么问题。 “国丈爷你好大的胆子呀,竟敢坑骗两朝皇上?”萧晓说完就直直盯着叶乔:“太上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叶乔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不愧是一朝帝王,心理承受能力比萧晓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叶松宁知道吗?”叶乔没有回答萧晓的话,转身对着魏丞相说了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尾的话。 “什么?”魏丞相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心底一片寒凉。 苏杭站得笔直的身体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眼底有什么东西晃晃悠悠地像是要跑出来一般。 “那孤就再送他一件礼物,你们告诉他,要记得孤的好。”叶乔说完,不等众人回答便起身冲了出去,胸口正对着魏丞相胸口的刀锋上。 “啊”魏丞相尖叫起来,连忙甩开手上的刀剑。可众目睽睽之下,杀害先皇的罪名他怎么也躲不掉了。 魏丞相一时之间也慌了,他一时之间只想到斩草除根。他向着身后挥了挥手,半响也没有人动作。 他猛地向后回头,叶松宁骑在马上,定定地看着他。在叶江宁身后,皇贵妃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身后的御林军涌了过来,魏丞相带的那点黑衣人根本不算什么。 魏丞相看着已经断了气的叶乔,又看看斜倚在树下仿佛要睡过去的萧晓,只能认命似的跪在地上。 “哎呀,忘了告诉你。爷爷我睡到半夜,见不到叶江宁这厮,以为他去私会什么情妹妹了。心理不爽的厉害,就派人去宫里请了皇上,一起来看好戏来着。”萧晓打着哈欠,起身往苏杭那边偏了过去。 “走吧,爷爷请你吃深夜古董羹。”萧晓顺手拍了拍苏杭的肩膀,说完便扯着叶江宁作势要离去,苏杭看了叶松宁一眼,仿佛用完了这前半生的情谊一般。过了许久,他才移动脚步跟上萧晓和叶江宁。 叶松宁手握紧成拳,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很久都说不出点什么。 “你早就猜到了?”苏杭看着眼前的古董羹,对着萧晓喃喃自语。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嘛”萧晓嫌弃地把叶江宁从鸡汤锅里夹出来的肉块丢进苏杭碗里说道:“先前你不是和浅浅耍过脾气,吃了会起疹子。” 萧晓说完,便一脸看智障似的看着苏杭。不等苏杭再说什么她又说道:“苏杭啊,有些事不知道那么多比较好”。 “那你怎么又都知道?”苏杭嘴里那句“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最终咽在了嘴里,只能接下一句话。 “啧,你以为爷爷想知道吗?还不是我不是个正常人,谁都来找我。”萧晓自暴自弃地说了一句,拿起桌子上的酒壶抬头就灌下去。 叶江宁皱了皱眉,但没阻止她。她喝了小半壶酒,这才对着苏杭又重新说道:“遗憾的是姑奶奶我真是个人,他真不是个人”。 萧晓这话说起来很欠揍,但苏杭却是明白了。他看了看萧晓,很想问些什么,终究还是只敢抬起身旁的酒壶。 “听说东海今日海水狂翻,鱼虾死伤无数。六月中的就这样了,也不知□□月会如何?”萧晓说着起身便要走,走着走着又转回来喊了一声:“叶江宁”。 叶江宁闻言赶紧起来跟了上去,临走时拍了拍苏杭的肩膀。苏杭像是没感觉一般,又往鸡汤锅里放了些鱼片。他翻腾着汤底,直到鱼片煮熟,也不见着有要吃的样子。 叶江宁一路跟着萧晓行至寝殿,眼见着萧晓拿了新的衣物,显然又要去沐浴。 “叶江宁?”萧晓又喊了一声,叶江宁坐在床边看着她,等了会儿,萧晓才深呼吸了口气,顺势在桌边坐了下来。 “我真不是个正常人”萧晓闭上眼睛,没有去看叶江宁。屋子里静的可怕,叶江宁正要开口时,萧晓又说道:“所以,你从小喜欢的萧晓真不是我”。 萧晓没敢睁开眼睛,叶江宁没移动半步,他想问很多问题,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又这样过了许久,萧晓又出声打破了这样尴尬的局面:“我也很遗憾,没来得及参与你五岁前的过往。但我也没办法,你如今还可以选。” 这次说完,萧晓便拿着衣物出了房门。夜晚的冷风随着开门的声音灌了进来,叶江宁忍不住拉了拉床帘。 在这之前,叶江宁甚至觉得萧晓不是个人也没什么关系。可今天萧晓告诉他不是萧晓这个人,他大脑有一瞬间的崩塌。满脑子回放着的都是那句“你从小喜欢的萧晓真不是我,你还可以选”。 叶江宁靠着床栏,没忍住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之中他做了个梦,梦里是小时候的萧晓对着他的脸啃了一片口水。画面突飞猛进一般又放到了萧晓回京那日,他站在远处看着她翻身下马,红衣衣摆在空中划了几下。而后是她衣衫凌乱地对着自己行礼说:“以后怕是要连累王爷了”。 叶江宁笑了笑想说:“连累一生才好呢”,画面又切换到南番的深山里。萧晓看着叶江宁所站的地方,飞身跃进冰水里,他没来得及抱住她。 叶江宁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他梦到萧晓毫无保留地扯开了自己的底衣。情到浓时,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你爱如今的我吗?” “如今如今?”叶江宁忍不住说了梦话,梦里的场景又换做了半年前的某天。他和萧晓宴请众人吃古董羹,画面突然又切换回到了今晚。萧晓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有些无奈,他说“你从小喜欢的萧晓真不是我”。 叶江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黑鹰站在房门汇报昨晚的事情,语气里毫无波澜。 叶江宁顿了顿,发现嗓子沙哑的厉害。管家适时端了醒酒茶过来,叶江宁苦笑了一下:“酒早就睡醒了,能先来杯热水吗?” 管家看了看旁边丫鬟抬着的洗漱的热水,暗自咽了咽口水,匆忙起身去准备了。 叶江宁也不说话,等着管家重新递上可以喝的热水。慢吞吞地喝了几口,才慢半拍地问他:“王妃呢?” 管家一脸惊愕的看着叶江宁,心理在说:“不是跟您一起待在屋子里吗?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个点才来伺候”。但他毕竟是跟了叶江宁数十年的老管家,心下也知道出事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今日还不曾见过王妃出门”。 叶江宁点了点头,心说那还好。手上的茶杯没忍住掉在了地上,他猛地问道:“出那道门?” 管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只能用眼神盯着叶江宁身后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看到这章的小宝贝们!大家新年快乐哦! 第一次写长篇,心中无限激动,存稿终于写完了。 大概会在四号左右完结,四号开始写新文《清清白月光》,大家如果看耽美的话,收藏一下哦,感恩! 谢谢大家,我会努力写好的。再次感恩! 第62章 梅子熟了 叶江宁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被踩着小碎步跑过来的小木子叫住了。 “宁王爷,宫里出事了,皇上请你去一趟”叶江宁心说我府里也出事了,我现在不能去。 他清了清喉,正要说话,又被小木子打断了:“皇上和小苏将军打起来了”,小木子说完就一脸焦急地看着叶江宁。 叶江宁无声地叹了口气,只能匆匆赶去皇宫。临走时吩咐管家:“不要让王妃出门”,没等管家问清楚那道门,他便急匆匆地走了。 皇宫后花园里,苏杭满身都是树叶子。见到叶江宁赶过来,他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叶松宁也好不到那里去,身上的衣物都被砍破了。 “这就是你处理的结果?”苏杭对着叶松宁一阵大吼,手上的青筋气得暴露了出来。 “再给我些日子,朕会给你一个答复”叶松宁斟酌了一下,这才说道。 “不需要了,我今天就要跟你恩断义绝。”苏杭猛地把手中的长剑甩了出去,好巧不巧正甩在后赶来的小木子脚下。 小木子带着又惊又怕的公鸭嗓嚷了起来,一句“哎呀”,让叶江宁忍不住笑了起来。 “叫我来不会就是看打架的吧?”叶江宁停下了笑意又说道:“有事快说,我还有事忙着呢”。 苏杭啧了一声,看了看叶松宁又看了看叶江宁道:“你别忙活了,萧晓走了。她让我告诉你,选好了就别后悔。”当然萧晓说的还有后半句:“去你大爷的叶江宁,姑奶奶与你老死不相往来”,但是苏杭如今想当个好人,他不准备把这话说出来。 叶江宁顿了顿:“你见过她了?她去那里了?” “鬼知道呢?不过大概是会去南阳的吧!”苏杭想了想又说道:“萧晓对夏清浅还真是好啊,比起某些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人,还真是希望她就是个男子呢。” 叶松宁没忍住晃了一下身子,破破烂烂的样子莫名的让人觉得爽。 “总之皇上,我正式辞官了。不管你同不同意,苏杭后半生都要去东海边捕鱼了。”苏杭甩了甩头发又说道:“我从小与你结识,自认为对你不薄。如今你倒是连我父母也不忘算计上,也不知道你对不对得起我母亲烧给你吃的那些饭菜。” 苏杭说着就转身离去,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魏丞相你还是早点搞死吧,皇贵妃你要留着我也没办法,反正最终伤害的也不是我了。” 相知数十年,就是有一点不好,知根知底的。苏杭这话无疑是在叶松宁本就破烂的身上插了把刀,叶江宁想了想终究只说出:“苏杭,不管你信不信,我从不曾想伤害你和她们”。 苏杭啧了一声,飞了出去,留下叶松宁与叶江宁面面相对。 叶松宁处理魏丞相的事,在苏杭看来,太过草率。明明是滔天的罪过,叶松宁也只是将他关在了大理寺。而主犯之一的皇贵妃,甚至不影响丝毫兴风作浪的地位。 叶江宁被迫留下来处理烂摊子,第一件事就是给大理寺待着的魏丞相送了杯毒酒。 魏丞相在大理寺战战赫赫的呆了几天,自己都以为魏家能把自己搞出去了。可惜这时候,叶江宁送来了毒酒。 魏丞相抬头一看,险些以为自己见了鬼。他理不直气也壮:“皇上知道吗?” “你猜?”叶江宁看也没看他,眼神示意黑鹰灌进去。 第二天,魏丞相畏罪自杀的消息传遍了朝内外。年轻的宁王爷恭恭敬敬地站在大殿中央,请求新皇赐一座南方的府邸。 叶松宁额角突突跳着,几番欲言又止之后,终于颔首同意。 宁王爷远赴封地的第三天,南番与东陵相继送来和亲的公主。叶松宁给他们封了妃,特许与皇贵妃同级,不分尊卑。 北疆的公主是为了后位而来,如今封了个妃,心下不服。趁着叶松宁下朝之际,她煲了碗鸽子汤,声势浩大地去了御书房。 其他的妃子远远跟着走了一大截,最后停在了御书房门口。没有人知道北疆公主与叶松宁谈了什么,只知道北疆公主从御书房回来之后,就卧病在床,再也没有起来过。 值得一提的是,皇上下令后宫所有人员,未经允许,一律不准接近御书房半步。 魏氏一族一朝壮大,又一夜之间瓦解,魏欣怡夹在一群由公主封来的妃子之间,日子越发难过。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魏欣怡在同年八月生下一子,整个皇城唯一的孩子,新皇唯一的孩子。 皇上下令大赦天下,却迟迟不封太子,这给哪些蠢蠢欲动的妃子不少安慰。 俗话说母凭子贵,可到了魏欣怡这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叶松宁在小皇子满月的时候,给他们母子指派了北方的某块封地。才满周岁的小皇子被封为北真王,作为皇城唯一的皇子,这无疑是直接宣布无缘继承皇位。 于此同时的南方某座城市,萧晓轻轻扣响了某座宅院的大门。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她眯着眼睛再次确认这宅子房顶上铺着的是琉璃瓦之后,更加用力地敲起了门。 大门砰地一声打开,来开门的紫衣男子先是一惊又是一喜,赶忙把萧晓迎进屋子里。 身着白衣的男子慢悠悠地从内院里绕出来,手还在整理着衣衫。 他看也不看萧晓一眼,嘴里念叨着:“真是讨厌啊,还是要搬”。 夏清河见李梦溪瞪着萧晓,萧晓也不见尴尬似的回瞪。生怕两人吵起来了,赶紧没话找话。却偏偏话一出口,更是扎心。 “听说魏欣怡有了小皇子了?”夏清河眉心皱在一起,这话无疑是在说:“清浅怎么样了?” 萧晓正要接话,李梦溪便猛烈咳了起来。夏清河忙起身去倒茶,顺便也给萧晓端了一杯。 萧晓在李梦溪的注视下,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茶。随意地说道:“清…… 咳咳……咳咳咳”,不等萧晓说出口李梦溪又咳了起来,眼神跟把刀似的看着萧晓。 萧晓话到嘴边,忙改成了:“青天白日的,你们两就这待客之道啊,可晒死我了……” 夏清河一听,忙请萧晓去大堂里。 李梦溪瞥了萧晓一眼,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因着萧晓的到来,夏清河多做了两个菜。萧晓筷子一伸过去,李梦溪就咳嗽,萧晓只能抖掉一大半。 最后吃了半天,就李梦溪一个人吃了个大饱。夏清河忙着问京中的情况,没顾上吃。萧晓则是被吓得不敢吃,有求于人,她能怎么办。 趁着夏清河出去的时间,李梦溪丢了个一个白玉瓶给萧晓。萧晓喜滋滋地接过,语气有些祈求的意味:“大仙,这万……”。 李梦溪瞥了萧晓一眼,喝了口茶才说道:“怎么,怕他许你那三世的是框你的?” 萧晓闻言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一世都这样了,还要啥三世”。 李梦溪啧了一声,随即又说道:“二选一吧,他快回来了,你是想问自己的姻缘还是万花笑的行踪?” 萧晓顿了顿,没有犹豫就说道:“问他吧,这年纪大了,想做个好人”。 “哦,那就在东海吧。”李梦溪说完,便开门迎了出去。萧晓苦笑了一下,还真是给自己猜对了。 她抬头远远地望过去,看到夏清河拿着两盒刚洗好的梅子走了过来。 萧晓笑了笑,迎着南方小城绚丽的午后,突然有种没对夏清河说全实话的庆幸感。 萧晓找这座南方的小城用了两个多月,而今京中变成什么样了她也不知道。 这段日子,她把所有生活的重心都放在找到这个地址之上。而今突然达成所愿,闲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想起了叶江宁。 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非要不能在一起的理由,萧晓只不过是被那晚叶江宁眼里的迷茫刺痛了双眼。如今想想,那个所谓的选择其实也是可有可无。可偏偏就横在心口,不得不做出抉择。 萧晓一路南下,默默记下沿途的风景,想着有朝一日再来一回。不得不说,李梦溪真是会选地方。一路上,山水风景,人情风俗皆是令人欣喜的。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店小二见萧晓进了客栈,赶忙迎了上去。 “嗯……住店”萧晓看了一眼天色,这才掏钱登记。 “好勒,客官楼上请”店小二喜滋滋地把萧晓迎上楼,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萧晓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好先跟着店小二上楼去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萧晓揉了揉脖子,这才注意到全身酸胀难受。她叫人拿了热水,随便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 睡得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有人在饶她的脖子。她挥了挥手,打掉之后,猛然惊醒了过来。 满室月光洒在了屋子里,有人坐在床头直愣愣地看着她。 “啊……鬼啊……”萧晓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还没跑到门口,便被身后的人猛地抱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看到这章的小宝贝们! 第一次写长篇,心中无限激动,存稿终于写完了。 大概会在四号左右完结,四号开始写新文《清清白月光》,大家如果看耽美的话,收藏一下哦,感恩! 谢谢大家,我会努力写好的。再次感恩! 第63章 只有你了 “笑笑”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晓停止了挣扎。但也只是几秒,她平静了没几秒就抬脚向后踢了过去。 叶江宁只来得及侧开身体,右边的大腿严严实实地挨了一脚。他闷哼了一声,然后迅速动了动圈着萧晓腰身的右手,两人突然倒在了地上。 萧晓被叶江宁这么一扯,整个人向后仰去,后脑勺整个撞到他的下巴。 叶江宁又一声闷哼,显然这下撞得不轻。 萧晓不顾叶江宁哼哼唧唧的样子,一个翻身骑坐在他腰腹上。单手揪起他的领子问道:“你疯了吗?”,不等叶江宁说话她走吼道“三更半夜装神弄鬼,很好玩是吧?” 叶江宁看着她的眼睛里有笑意传了出来,眸子里的笑意逐渐加深。看着萧晓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语带沙哑地唤她:“笑笑” 萧晓身形一顿,对着叶江宁一顿暴打。边打边喊着:“叶江宁你要死了吧,色鬼上身了吗,这个时候还想着……” 萧晓避开他小腹间的硬物,话也说不完整了。 叶江宁看着萧晓落下的拳头,没有丝毫要闪躲的意思。直到萧晓打累了停下来了,叶江宁才一个翻身把萧晓压在身下。 “我好想你”叶江宁对着萧晓耳边吹气,萧晓本就喘着的气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一瞬间的呆愣,甚至都忘了呼吸。 叶江宁不给萧晓思考的机会,就对着她的脖子啃了下去。温软的嘴唇沿着脖子两侧一路下去,舌尖在颈窝里流连打转。 萧晓下意识地轻呼一声,因着先前打人劳累过度,她的嗓音带着些催/情的迷惑感。 叶江宁顿了一下,手却不受控制一般向下伸去。萧晓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身体突然的颤栗惊了一下。她努力放大感官,这才注意到叶江宁的嘴唇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耳边,铭/感的耳垂被他含在嘴里吮吸。 萧晓没有多想,便抬起双手向后圈拉下他的脖子。然后仰起下巴向后吻去,四片唇瓣相贴在一起。气氛又出奇的好,却偏偏天不随人愿。 “客官,有什么需要吗?”店小二站在门口轻声敲门,声音不高不低的。但对处在热气焚身中的两人来说,无疑是被一桶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叶江宁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手上也只是顿了一下,并未停止。 萧晓晃了晃心神,欲挣脱的双手被叶江宁压了个严严实实。叶江宁修长的手指一路滑下,停在萧晓小腹处磨蹭。萧晓忍不住想惊呼出身,却被叶江宁屈身堵住。唇舌相撞间,她听到他说:“乖”。 “客官?”店小二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这次敲门的声音明显比上次响了一些。 萧晓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对着门喊道:“半斤酒三斤牛肉”。 店小二一听,赶忙去准备了,外间传来了他快速下楼时踩在木板上咚咚咚的声音。 萧晓深深呼了口气,睁大眼睛瞪着叶江宁。叶江宁深谙“好事不急于一时”的道理,只在她翘臀上抓了一把,便放开了她。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店小二便抬着酒和肉上来了。 “客官,你的酒和肉。这半斤馒头是我们店里赠送的,就着牛肉吃,再配上小酒,可爽利了。”店小二说完,便关上门出去了。丝毫没看出房间里两个人的神色有什么不对,甚至都没有对独身姑娘旁边多出来的大男子感到好奇。 萧晓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对着牛肉喃喃道:“这店小二好奇怪啊”。 “怎么?”叶江宁十分上道地接过话,也顺手拿过萧晓手中的酒。 “半夜三更问人需不需要帮忙,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来了吃的,这不奇怪吗?” “是有点,不过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匾额吗?”叶江宁想了想又说道:“这家店名叫不夜楼”。 萧晓摇了摇头,抬眼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解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万花笑替苏杭经营的不夜楼。”叶江宁想了想又说道:“全天有人值班,楼里夜夜灯火不眠。无论是多晚归的客人,都能寻得一个安身的地方。店里的伙计每隔一刻钟巡一次楼,确保及时为每个客人提供服务。” “那客人睡着了怎么办?就像刚才一样敲门?吵醒……”萧晓看着叶江宁越笑越肆意的脸,没有再说下去。 “不会的,他们只会在屋子里有不正常的动静的时候,才会敲门问需不需要帮助。”叶江宁把“不正常的动静”这几个字咬得很响,萧晓不经意红了脸颊。 叶江宁夹了一块切好的牛肉递到萧晓嘴边,萧晓想了会儿,才低头含了进嘴里。 “等我回一趟南番,我们也广开酒楼吧,就叫夜明灯,争取把苏杭这酒楼比下去。”萧晓咽下了嘴里的牛肉,对着叶江宁状似不经意的说。 “好呀”叶江宁看着萧晓猛然放大的瞳孔又说道:“不过你叫不了夜明珠了。” “为啥?”萧晓凭着本能的反应问他。 “因为不夜城的标语就是夜明珠,暗夜明珠。而且酒楼这一块你做不过不夜城的,你都不知道那个万花笑,简直是奇才,可惜……”叶江宁看着萧晓若有所思的脸,又赶紧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开学堂,教书育人嘛,永不失业呢。” 叶江宁说完便看到萧晓直直地盯着他看,他抬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萧晓摇摇头,并没有移开眼睛。过了许久,才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他:“我们不回去了吧?” 叶江宁微愣了一下,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他指腹在萧晓脸上轻轻划过,语气轻得不能再轻:“一看你就没关注京都的动向,你相公我如今算是失业了。” 萧晓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又是满脸忧愁的看着叶江宁。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叶江宁看她这副样子,哪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得把京中发生的事事一一给她讲了一遍,末了还趁机摸了一把她的脸。 “你是说皇上把魏欣怡和小皇子送去了北方?”萧晓略微思索了一下又说道:“难怪万花笑如此笃定苏杭会输,帝王之术啊,谁扛得住!” “苏杭如今在东海,有机会我们可以去找他。”叶江宁见萧晓对苏杭的事情蛮上心,赶忙加了一句。 “好啊,那我们尽快赶回南番,等浅浅的病好了,我们就去找他。” “啊?”叶江宁询问似的眼神看着萧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见到了国师,他给我了这个药。”萧晓一边说着一边把白瓷瓶拿了出来,在叶江宁面前晃了晃。 叶江宁沉了沉眼睛,想问些什么又不敢说出口。 萧晓想了想又说道:“万花笑给我的地址,他……他不是普通人。”见叶江宁认真听着的样子,萧晓又继续说道:“我的来源或许和他有关,十岁那年我得了场大病,醒来便是如今的萧晓了。” “所以你才说你不是曾经的萧晓?”叶江宁抓住了重点,欣喜地问她。 “不全是,我跟你解释不太清楚。”萧晓想了想还没说什么,又被叶江宁打断了。 他说:“笑笑,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刻起,我们才算是真正的认识。从前种种,真正说起来,也只能算是个熟悉的长辈家的小孩。” 萧晓惊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里隐隐有泪光。 叶江宁双手握着她的手,又接着说道:“那晚喝了酒,我没想那么多。等到醒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爱的要的都是十里红妆娶进府的你。” “那你说……”萧晓实在说不出那个五岁的爱情,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但她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过于矫情,只好扯开话题:“那你说那个露春宵的掌柜呢?” 叶江宁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故意放慢速度说道:“她啊?”。 在萧晓逐渐转黑的脸的刺激下,他赶紧改口:“她是母妃先前留给我的人,穆将军的女儿。我从小只把她当作穆将军的女儿,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 萧晓轻哼了一下,对他没有直接说什么“当妹妹啊,当亲人啊”这类的话感到有点舒心。 “那她呢?现在呢?”萧晓故作不经意地问他,眼睛倒是一眨不眨地盯着。 “呵~”叶江宁轻笑一声说道:“我以为你会问母妃。” 萧晓顿了一下,她确实刻意避开了这个问题。 “我跟她说,只要她愿意,露春宵永远有她的一部分,前提是对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同意了?”萧晓接着他的话说道。 “没有,她说可以当亲人或者为奴为婢……”叶江宁看着萧晓短时间变幻无数次的脸又说道:“但我拒绝了,我说露春宵真正的主人回来了。按理来说,她们所有人和我也不应该再有关系了。” “哎……”萧晓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双手圈住了他的头。一个翻身,叶江宁整张脸都埋在了她的怀里。 “所以笑笑,如今我只有你了,也只有你了。”叶江宁把头埋进去了一些,轻轻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谢谢看到这章的小宝贝们! 第一次写长篇,心中无限激动,存稿终于写完了。 开始写新文《清清白月光》, 大家如果看耽美的话,收藏一下哦,感恩! 谢谢大家,我会努力写好的。再次感恩! 第64章 了却心事 萧晓和叶江宁赶到南番的时候,夏清浅正在发高烧。 萧晓急匆匆冲进内室里,见夏清浅脖子间有乌青痕迹,一时之间气得大发雷霆。 萧夫人怕殃及无辜,只好亲自来解释。 “前日里,她说出去见一个人。昨日午后才赶回来,偏偏又下起了大雨。这孩子也不知道等人去接,就自己跑了回来,能不病吗?” 萧晓神色稍稍好看一些,心里不禁开始想起玉舒。如果有她在,这种事情是万万不会发生的。 萧晓叹了口气,只让人传话说让芷兰速速来边疆。 夏清浅这一病,身子是遭罪了不少。但是整个人却是活了过来一般,身子好些的时候就开始养养花种种树的。 萧晓估摸着她风寒好得差不多了,便把从李梦溪哪里拿来的药给她吃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发出点声音。 就在萧晓以为这药没用的时候,夏清浅弯身咳出了口黑色的血。然后奇迹一般的,她轻声喊了:“笑笑”。 萧晓没忍住红了眼眶,抱着夏清浅的手都在颤抖。 夏清浅的病好了,萧晓准备带着她去看看别处的风景。说是景色养人,多出去走走顺便做些生意。夏清浅只摇了摇头,说是想呆在这南阳守着一方边土。 萧晓心中疑虑增多,但又不敢直接问夏清浅。只好旁敲侧击地发现夏清浅不再去玉舒的坟前了,每日就守在将军府摆弄花草。 三月中旬的时候,苏杭写信来说捞着了几十条黄花鱼,让尽快去品尝。 萧晓见夏清浅气色好了许多,又加上芷兰的到来,决定跟着叶江宁去东海吃鱼。 其实她还有别的目的,她也说不上是什么。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她不知道得,只有离开南番才能查到。 萧晓一开始以为叶江宁只是说说而已,后来才知道他是真的辞了官。她们一路往东北向而去,终于赶在五月中旬到了东海。 苏杭一身蓑衣斜倚在渔船里,冲他们挥了挥手。萧晓注意到他嘴里叼了根草,眼神时不时会看一眼手指上的玉扳指。 “你这搭配,也太奇特了点。”萧晓没忍住调侃他,眼神也跟着往她手里的玉扳指上看去。 苏杭笑笑,没说什么。 晚间吃饭的时候,萧晓注意到饭桌上除了白粥和青菜,就只有个蹄花。这才大老远来吃小黄鱼的萧晓着实接受不了,她扫了扫四周,一眼就发现了桶里的小黄鱼。 萧晓想着估计是苏杭这厮不会做,撸起袖子就准备去杀鱼。谁曾想萧晓手才碰到桶,就被苏杭抢了过去。 “不行”苏杭想也没想就拒绝,手腕圈着桶在怀里护着。 “你,你这是……”萧晓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心下一下明了了。 “你这是何必呢?”萧晓叹了口气又说道:“就算他在这东海,他也不至于是这些小鱼小虾。” 苏杭把桶抱得更紧了些,依旧没有说话。萧晓想说依我看来他最少也应该是条龙,但想了想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苏杭,你后悔过吗?”萧晓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唏嘘。 苏杭摇了摇头,想了想说:“不曾”。 萧晓好像懂又好像不懂,最后只来得及去夺叶江宁伸进蹄花里的筷子。 “我本就是夹给你的,抢啥呢?”叶江宁失笑一声,在萧晓得注视下把蹄花慢悠悠地放进她碗里。 “对了,江折扇怎么样了?”叶江宁见苏杭所有所思的样子,顺带着换了话题:“听说你把他带来了东海?” “没,后来遇到陈家的人,被他们带走了。”苏杭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他和陈家好像有不少渊源,我卖了陈嗣音这个面子。是死是活,全靠他造化了。” “你就准备一直在这守下去?”萧晓对叶江宁绕开的话题没发表什么意见,她现在更关心苏杭的处境。 “有何不好?”苏杭反问她,语气里全是打定主意的决心。 “苏家……”萧晓换了个说法:“为官者造福天下百姓,为将者守护四方山河,你就这样放弃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功与名?” “那你们又为何来这东海?”苏杭问了一句便开始沉默,许久之后才说:“他是个好帝王,天下在他手中会是这天下最好的样子。我欠他的还清了,现在还别人的了。” “你到现在都觉得这是你欠我还的戏码?”萧晓不可思议地盯着苏杭:“苏杭,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苏杭这回没给萧晓再说话的时间,拿起斗笠便出了门,怀里抱着桶小黄鱼。 “哦对了,吃完了记得收拾”苏杭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晓看了叶江宁一眼,见对方手中的筷子又要伸向桌子上那盘孤零零的蹄花,赶忙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一身蓑衣装扮的苏杭抱着桶走到海边,一边往桶里抓鱼一边扔进海里。嘴里念叨着:“都不是呀,你们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鱼儿遇水便扑腾着游走了,他们先是向着一个方向游去,而后又散开向四方游去。 苏杭抱着桶站起来,没有注意到鱼群中有一条头上长着脚的小鱼,在他先前放桶的地方游来游去的转圈。 萧晓心平气和地吃完了饭,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眼某个人,这也是她和叶江宁唯一一件谁也不提的心事了。 一路上,叶江宁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萧晓得提议。他们一路北上,终于在八月中旬到了皇家陵园。 萧晓和叶江宁到的时候,林落雪正在扫树下的落叶。她已经不在年轻了,曾经骄傲如她,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结局。 萧晓接过林落雪手中的扫帚,起身去了远处的树下。 她拿着扫帚挥来挥去的挥了一个下去,叶江宁终于朝她走了过来。 萧晓想也没想就扔掉手里的东西扑了上去,身后的林落雪看着他们的眼里满是欣慰。 她先前没有告诉叶江宁的是,早在叶江宁到达南番前,她就见过萧晓。她不得不承认除了为人妻子结下了的仇怨,她还有为人母亲欠下来的情义。所以早在那时,她就放弃了仇恨。 如今的叶乔只是一堆黄土,林落雪扫来的落叶也尽数砸在了他的坟头。 年年岁岁来扫墓的人何其多,却不曾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这最后一桩心事了了,萧晓和叶江宁都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下山的时候,他们在山脚遇到一个看起来年过六旬的老人。 萧晓好心把包袱里的干粮都给了他,临走时又折回来给了他一包银两。 叶江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说。 直到走过好几座山之后,叶江宁才慢悠悠地说:“你猜刚那老人家是谁?” 萧晓想也没想道:“我哪知道?流落在外的老人?” 叶江宁摇了摇头,轻轻说道:“他穿的是皇商的衣物,江云天下,不,整个天下,就只有江云皇商穿这样的衣服。” 萧晓顿了顿,起身便要往回走,被叶江宁及时拉住了。 “干嘛呢?”萧晓怒瞪着叶江宁:“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又如何?你又不能怎么着他?” 萧晓想了想也是,一口气憋在心里又瞬间泄了个干净。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叶松宁这样的人,你说他到底是真坏还是真傻?” 叶江宁摇了摇头,只说:“各自有各自的缘法。我刚没说,就是怕你一冲动做了傻事。不管好不好,你也不能杀了人亲身父亲,你说是吧?” “谁说我要杀他了,我……”萧晓声音加大,瞪着叶江宁的眼睛睁的很大。 “噗……”叶江宁没忍住笑了起来,顺手摸了摸她的眼角。轻声说道:“话本里都说眼睛又大又圆的女人讨喜又好看,照我说啊,眼睛不那么大的才好呢。” 萧晓又睁大了点眼睛,叶江宁笑着抚下她的眼皮。没等她说什么又说道:“你看吧,这眼睛大了生起气来,跟是要吃了我似的。” 萧晓猛地又睁开眼睛,这是似乎是控制住了力度,睁开的不是很大。但是手上那个的拳头,倒是没准备控制力度。她想也没想,就向着叶江宁砸了过去。 叶江宁先是躲她,见她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就顺势张开手把她的拳头卷进了手里。然后慢慢地扒开,与她十指相扣。 他们谁也没说要去做什么,只是一路北上,一路游山玩水寻找新的商机。 萧晓觉得做官不能总得做点生意才行,毕竟钱在手中才是确确实实的安全感。 叶江宁提议的学堂被萧晓否定掉了,她嘴上说的是不想给讨厌的人培育良才。但她心里知道,她是烦死了小孩儿。 可萧晓没想到的是天下商机那么多,她一个未来人竟然找不到擅长合适的去做。 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想出来的点子总能在她开张一个月左右,被模仿他们的后起之秀超了过去。一去查才发现,幕后黑手的最终大老板不是苏杭就是夏清河。 “我就说嘛,国师和万花笑绝对是老乡啊,这手段都一毛一样啊。”萧晓趴在被子里哀嚎:“第八次了,老子第八次血本无归了。” 叶江宁轻轻替她按着腰,对于她时不时说出来的话也是能理解意思。他见萧晓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赶紧说道:“要不,还是开学堂吧?” 叶江宁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萧晓就把他说了七次的话又重复一遍:“我查过了,他们都没有涉及学堂。咱两一开,肯定名扬天下。” 萧晓咽了咽口水,这次不再像以前一样坚决拒绝了。而是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查准确了吗?” 叶江宁心下一喜,知道是成了。 八次啊,他嘴皮子都快磨成茧了。 “学堂能办了,那孩子也应该不远了吧”叶江宁在心里默默地想,手也不受控制地加重了力度。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再次感谢看到这章的小可爱们! 历时三个多月,终于写完了这本书! 第一次写小说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地写长篇,不管好不好,我还是要厚着脸皮感谢自己一下! 当然最重要的是谢谢支持我的读者们,一个人的单机真的超绝望,还好有几个小可爱一直陪着! 接下来还会有两篇番外,然后就结束啦! 最后再次厚着脸皮给新书《清清白月光》求求收藏,点击专栏就可以看到了,谢谢小可爱们! 第65章 海清河晏 叶松宁在位第五年冬末春初,正是三月里,史官院群臣在大殿中央跪倒了一地。 叶松宁端坐在大殿上方,冰冷的眼神在大殿里扫视了一周之后,才缓缓开口:“诸位是对朕有什么不满吗?” 他已经很久没自称孤王了,但是跪倒在大殿上的大臣们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这点。 “怎么?天下战事又起,朕不能抉择?还是黎民蛮荒,朕难以安抚?”叶松宁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又说道:“倒是给朕说啊?” 一众大臣跪的更低了,头埋在两腿之间,隔着官服都能看到在抖。 叶松宁说的那两句话,他们谁也不敢乱说一句。就算是叶松宁让他们说,天下黎民也不允许他们去质疑。 叶松宁在位五年不满,为君温和,积极纳谏,政事清明。广开粮仓,扶农助商,民居安乐。 跪在地上的一众大臣都快忘了当年阴狠毒辣的松王爷,恍惚间以为这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可以任他们摆布。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叶松宁温声问道,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凶声恶煞的样子不是他似的。 大殿之中安静了许久,终于有个人被一众大臣推了出来。他跪着向前移动了会儿,颤颤巍巍地说道:“臣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大殿之中又安静了会儿,大臣们纷纷附和:“臣附议”。 叶松宁神色微松,亲自下来扶起跪在大殿下方群臣前面的刘大人。声音比先前更温和了些:“即日起,刘大人官至一品,兼任太子太傅。” 直到退朝走出了大殿,刘大人这心还是七上八下没有着落。他的周围就他一个人,没有一个大臣敢上来跟他说上几句,只偷摸着在身后议论。 “你说这太子殿下真是陛下的骨肉吗?” “谁知道呢!皇上说是你还能说不是啊?你看看刘大人的下场。” “也是啊,这刘大人这下是里外不是人了。” “也不全是,至少升了官位,还是太子太傅呢。” “啧,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子向来是由丞相府和太师府选人授课的,我看皇上提拔他也不过是个幌子。” “你说皇上也是,说立太子就立太子。谁不知道……咳咳咳……” “吓死我了,刚李大人路过可真是吓死我了” “以后别再议论这些是非了,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是是是……” 几位大臣在刘大人身后议论完之后,纷纷告辞离去。 李大人慢悠悠地走到刘大人身侧,把刘大人吓得跳了起来。 “刘大人,本官明日便要南下去接太子殿下,你是否愿意随行啊?” 刘大人愣了一下,心下也有些了然。瞬间就做了决定:“实乃臣之万幸”。 “那就好,刘大人也早些回去准备一下,咱们明日再见。”李大人说完便离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转身又进了皇宫。 翌日一早,刘大人早早等在了城门口。过了许久,李大人才姗姗来迟。刘大人还没来得及与李大人问好寒暄,便惊得捂住了嘴巴。 叶松宁好笑地看他一眼,温声说道:“出门在外以主仆相称,不用行礼。” 刘大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了行礼,是大不敬。他正要跪下的腿一伸靠在马车前,显然是又想起了叶松宁说的话。 叶松宁没有理会他,直接上了他身后的马车。细看之下才能发现,他褪去帝王扮相的脸上有些许不安和无奈。 南番某别院,芷兰拉着一个木制的玩具小马儿“驾驾驾”地喊着。小马儿身上坐着一个约莫着四五岁的小男孩儿,他骑坐在马上不出声,并没有往日开心的样子。 芷兰停下了拉马的动作,轻轻抱起他哄道:“怎么啦,晏晏今日好像不太开心哦。” 小孩儿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高声道:“我就是不开心啊,不是不太开心。” 芷兰没忍住笑了起来,又问他:“那你告诉我,你为啥不开心啊?” 小男孩不再说话,过了会儿才抬起双手圈住芷兰的脖子小声说道:“姨姨,父亲是个啥呀?” 芷兰顿了一下,正思索这个问题应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小男孩又问道:“父皇又是个啥?父皇比母亲好吗?” “当然不比,全天下母亲最好”这个问题芷兰能回答,她没有犹豫就说了出来。 小男孩闻言,嘴巴一撇,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芷兰一见他这副样子,心疼地不行。急忙哄道:“祖宗哦,你这是怎么了?跟姨姨说说,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芷兰见他使劲憋着泪水的样子什么也顾不得了,咬着牙说道:“姨姨也想办法摘给你”。 “真的吗?我就知道,姨姨最好了”小男孩迅速在芷兰脸上啃了一口,这才委委屈屈地说:“母亲说父亲是个好东西,父皇也是个好东西,他们要来把我带走。姨姨,我不要跟这些东西走嘛。”小男孩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芷兰一听,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晏晏三岁了,这个他们一直逃避的五岁终于到来了。 小男孩见芷兰也跟着哭了起来,也知道芷兰帮不了他了。双手使劲搂紧了芷兰,两个人抱在院子里哭得一个比一个更大声。 夏清浅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样子。她急匆匆地跑过去问道:“晏晏,你又扯姨姨头发了?” 晏晏见到自己母亲来了,也不回话,搂着芷兰哭得更厉害了。 夏清浅心下好笑,这两人平日里关系最好,抱在一起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多数都是晏晏扯芷兰头发,芷兰假哭。最后像是要在她面前比惨似的,一个哭得比一个更厉害。一个不停,另一个也绝不停。 夏清浅看着芷兰不禁在心里感慨,这跟晏晏呆久了,哭得越发逼真了。 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两人停下来,只好清清嗓子说道:“晏晏,你笑笑姑姑让人给你带礼物了。再哭就没了哦,据说这次的礼物真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呢”。 晏晏一听,果真停了下来,吵着要礼物。 夏清浅看着他哭得通红的小脸儿,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她猛地朝芷兰望去,却发现芷兰一个转身冲了出去。 夏清浅喉间一鲠,哑着声音轻轻说道:“晏晏,刚发生什么事了?” 晏晏摇了摇头,望着芷兰离去的地方默默在心里说:“姨姨加油,姨姨快跑”。 “晏晏不能对母亲说谎哦,还记得吗?”夏清浅继续轻声跟他说话,眼睛里也有些慌乱。 “嗯,不能说谎,所以我不说”晏晏抬起自己的小袖子擦了擦眼泪,对着夏清浅愉快地做了个鬼脸。 夏清浅见他这副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她这儿子哪里都好,就是鬼灵精怪的,但萧晓每次都说是她教的,不准她教训。她也知道萧晓的意思,也就由着他去了。只希望日后,他不被人欺负便好。欺负几个不讲道理的人,还是可以的。 至于为什么是不讲道理的人,萧晓和她一致认为,讲道理的人不敢欺负她夏清浅的儿子。 夏清浅这边正准备带着晏晏去城楼上观看星星,那边便有人来说有客人来访。 夏清浅心下一凉,猛地把晏晏搂紧了些。 那年初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她闭着眼睛都忘不了那人如何以醉酒的理由用萧家军无数条人命威胁她屈服。她恨他,可她不得不承认她也爱他。不同于很多年前痴心错付的爱,而是因为他带给了她晏晏,这孩子是她说不清的温情。 而今,他却要来带走她的晏晏。夏清浅猛地想起来了那个五年之约,还有时不时在晏晏耳边提起的父皇。 “晏晏,如果有人能给你天上的星星……却要让你跟他走,你愿意吗?”夏清浅松开了一下晏晏,红着眼睛问他。 “笑笑姑姑吗?”晏晏奶声奶气地回问她,看着她皱了皱小眉毛。 “不是,是更厉害的人。”夏清浅没忍住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 晏晏一听夏清浅这么说,猛地把“改良版千里眼”一丢,搂紧了夏清浅。他带着哭音喊道:“娘亲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要什么父亲,我也不要那个父皇,我只要娘亲啦”。 夏清浅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之前他和芷兰的不正常之处。更用力地搂紧了他,连说了三个好,然后抱着他轻手轻脚地往后方移去。 “这是要去哪儿呢?”叶松宁站在夏清浅身后,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夏清浅猛地顿住,过了很久,才缓慢地抬头向他看去。 他的身后是满天星河,他的眉眼比以前温和了些许。这四五年,磨光了他不少的棱角。可夏清浅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因为她一句话就怕得全身发寒。 五年前她们剑拔弩张争锋相对甚至是互相算计,夏清浅都不曾有这样的感觉。而今他收敛了锐气,温和的站在她面前,她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害怕感。 “父亲?”晏晏抬起手在夏清浅头发上轻轻揉了揉,然后才说道“还是父皇?不管你是什么,有多厉害,你都不能欺负我娘亲。” 叶松宁愣了一下,这才把定在夏清浅身上的眼神移到她怀里的孩子身上。 “我娘亲说父亲和父皇都是个好人,你怎么……”晏晏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叶松宁。 “晏晏”叶松宁嘴里呢喃着这两个字,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 离她们还有一步之远的时候他说“晏晏乖,父皇来接你和娘亲回家啦”。 晏晏惊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挤了出来:“你不要抓我娘亲,我跟你走”。 这些都是芷兰给他讲的话本里的剧情,他觉得太适合现在不过了。他不能让他母亲被抓走,他愿意自己被抓走。 “叶松宁,我求你”夏清浅猛地跪在地上“请皇上开恩,放过我们母子”。 叶松宁握紧袖摆里的拳头,冷冷说道:“要么你跟他一起回去,要么我带着他一起回去,你选一个吧”。 夏清浅有些失控:“叶松宁,别忘了你藏在北方的妻女。我夏清浅今天也把话放在这里了,你若要强行带走晏晏,我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夏清浅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嘲讽有些轻蔑一如很多年前。她说:“你不是想方设法护着他们,我现在动动手指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随便你”叶松宁神色有些哀伤,想了想又说道:“我只要你”。 夏清浅轻嘲一声:“你这些年演戏多了,这演技还真是提高了不少。如果不是你如今要我的命,我还真是要信了你了。” 叶松宁弯腰抱起晏晏,背着夏清浅说道:“不仅是因为我愿这天下海清河晏,我才给我孩子取个晏字。还有这是我唯一能找出来的又适合的跟她母妃有关系的东西了,哪怕是几个字而已。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年,我只想你,也只想要你”。 叶松宁说完便抱着晏晏离去,他走的很慢,像是要等后面的人追上去似的,可惜走到了了尽头,也没有等到。 晏晏这会儿出奇地安静,他记得“叶松宁”这三个字,在她娘亲的书房里,那些破碎的纸张里。 直到叶松宁启程,夏清浅都没有出现过。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看着叶松宁留下来的话:“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晏晏也可以不是我儿子。什么意思,你比我清楚”。 晏晏跟着叶松宁坐在马车里,他紧锁着眉头。过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叶松宁啊?”。 叶松宁呆了有那么会儿,才点头说是。 晏晏点了点头又说道:“什么是又爱又恨啊?”。 叶松宁看着晏晏,轻声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笑笑姑姑说我娘亲对叶松宁又爱又恨,如果没有我,恨比较多。如今有了我,爱又好像比较多”。 晏晏想了想又问他:“你为什么要她的命啊?”晏晏说这话时带了点哭音,他急忙又说道:“你别要她的命,她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话是萧晓曾经在夏清浅生辰之时跟叶江宁说的,没有人想到的是,年仅四岁不到的晏晏却记了下来。 叶松宁揉了揉眼睛,轻声对他说:“那你陪着我,你好好陪着我,她的命就好好的,好吗?”。 晏晏瞪着眼睛想了想,才低低低说:“好”。 “那你真的比我笑笑姑姑厉害吗?”晏晏不确定的问他,语气里有些急切。 “嗯”叶松宁想也没想就回他。 “哦,那你别伤害他们。” “好” 第66章 就知道睡 安宁做了个梦,梦里她挣开张晚宵,拼了命的用刀划破手上的血管。披散着头发问跪在地上的人:“够吗,不够的话我……”她还没说完,便转动着手上的刀往胸口刺去。 张晚宵换好了衣服,正欲叫安宁起床,却见她眼神呆滞地盯着自己。他急忙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连着语气都压低了不少:“怎么了?做噩梦了?”。 安宁也不说话,双手圈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好半响才说:“我梦到、你不要我了”。 张晚宵一顿,柔声喃喃:“怎么会呢”。又过了会儿,他才说:“怎么又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了?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说着他脸上一红,安宁则斜着眼瞪他。 “好了,快起床了。今天要送意意和晏晏去书院,可不能迟到呢。”张晚宵话才说完,安宁就跳了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张晚宵替她拿过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 宋楠当年在张府门前连跪数日的事,对他和安宁都有了不少影响。而今过去十来年了,安宁还是会时不时做噩梦。 “走啦,发什么呆呢”安宁伸手在张晚宵腰上一拍,自己先冲了出去。 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如今还跟个孩子似的。张晚宵摇摇头,也赶紧跟上去。 大殿里,坐着一个身着紫衣的俊秀少年。见安宁和张晚宵出来以后,他才不急不慢地起身行礼:“姑母,姑父”。 安宁猛地拉起他:“拜见太子殿下”,不等他回话又说:“别整这些虚的了,累得慌。快过来,让姑母看看今日有没有长高些”。 “你一天要看无数次,就算长了也给你看低了。”外间有道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随即拐进来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儿。 “哎哟,谁给你找的衣服,快去换了。”安宁放开少年,双手叉腰瞪着女孩儿。 “为啥?”女孩儿转了一圈,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好求救似的看着她爹爹。 张晚霄轻咳一声,正想解释说点什么,便被安宁一个字堵住了。 “丑” “……”张晚宵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眼安宁,最终闭上了嘴。 几辆马车浩浩汤汤行至弥宁山脚,安宁先张晚霄一步走了出来。 山下有块牌匾,上书:“求学者,需步行上山”。 “这这这……”安宁指着牌匾话还没说口,前方便有侍卫跑了过来:“公主,驸马……”。 那侍卫悄声对着安宁和张晚宵一通耳语,张晚宵皱着眉头点头。安宁脚一跺脚,说了句粗话。 “晏晏,你和意意自己上山去吧。记得对先生要有礼数,我和你姑父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上去啦。” 安宁说完便扯着张晚宵上了马车,眼里还有点窃喜。 “啧,我看她就是不想爬这山”意意斜了一眼前方加速离去的马车,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 “啧啧啧,还以为能跟老朋友叙了旧呢”萧晓站在山顶,单身甩着“改良版千里眼”。 “也许是真有事呢?”叶江宁替她拿下掉落在肩上你给的树叶,轻声说道。 “得了吧,安宁我还不知道。也就张晚宵愿意惯着她,会作的女人就是命好啊。” 叶江宁咽了咽口水:“你命不好吗?我觉得我也挺惯着你的呀。” “是啊,啥?叶江宁你敢说我作?”萧晓飞身上树,正准备摇下一地的落叶让他去扫,就被树上的情景惊呆了。 浓密的树叶里,红衣的少年斜躺在树干上睡得正熟。萧晓拿下他盖在脸上的树叶,一脚踹了过去。 没有想象中重物落地的声音,少年一个翻身去了另一根树干。他随意扯下片树叶顺手往脸上一盖,看那样子,估计又要睡过去。 “叶江宁”萧晓哑着声音唤了一声,假意带着哭音喊道:“你看,你看你儿子”。 叶江宁飞身上树,看看萧晓有看看自家像是又睡着的儿子,无奈之情全写在了脸上。 “怎么说也是你肚子里滚出来的肉,你跟他较什么劲呢。”叶江宁轻声劝慰着萧晓,颇有一番暴风雨来临时的躲雨感。 “我肚子里滚出来的?你说说谁当初死活要生的?现在好了,整天就知道睡。”萧晓说到这里,起就不打一处来。 “好好好,是我要生的。儿子,快别睡了。” 红衣少年闻言,不情不愿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说:“我等会要去东海,你想吃什么鱼,我给你搞回来”。 萧晓一听,脸上的假怒再也绷不住了。她抬脚一跳,就落到少年身前。少年见她晃了一下,赶紧扶着她坐下。 “儿子,你干爹、是不是养了条河豚鱼?”萧晓拉过红衣少年的手臂,轻轻晃着:“阳阳,乖儿子。” 叶晓阳拉开他母亲的手,坚定的回绝:“这个不行,换一个?” 萧晓伸手圈住他的腰:“我不,不吃河豚,不懂鱼味。”她搂紧了叶晓阳的腰:“儿子,你就满足你老母亲这个遗愿了嘛”。 叶晓阳扯了扯嘴角,又揉了揉太阳穴,最后认命地说:“我尽量”。不等萧晓再说话,他就跳下了树。 叶江宁赶紧拦住他:“晏晏今日上山,你去接他?” 叶晓阳眉间一挑,笑着往山下去了。 “叶江宁”萧晓喊了一声继续说道:“劳资历时十年,终于名正言顺地把晏晏抢回来了”。 “是是是”叶江宁明面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吐槽:“这十年间晏晏多半是跟你儿子在一起,搞得跟这事多难似的。” 萧晓见叶江宁不是很认同的样子又说道:“你都不知道当年芷兰哭着回来的样子,我这不是为了晏晏不长歪嘛。不然我能放任我儿子不在身边,养成了这副嗜睡的样子”。 萧晓打着哈欠说完嘴里还嘟囔:“也不知道像谁,一天天的就知道睡。” 叶江宁笑了笑,抬起头一看,眼光穿过树影打在她的脸上。树影斑驳间,他顺手拉住了萧晓。语气有些低沉暗哑:“我看这树上是个睡觉的好地方”,不等萧晓回答,他又补了一句“你儿子选的地准没错”。 萧晓还没来得及吱声,便被他低头吻住。 没有窗外的阳光正好,不偏不倚的树长的也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感谢看完这本书的小可爱们! 到此,就全部完结啦! 真的谢谢大家的陪伴,我们下本书再见呀! 再次厚着脸皮替新文《清清白月光》求个收藏,点击专栏就可以看到。再次感恩! 然后就是这章留言发红包哦!